以嫡为贵 - xp1024.com
《以嫡为贵》


楔子

建兴二十五年,冬。

大旱。

连续三个月,滴雨未下。

缠绵病榻,无力处理朝政的明孝帝连下了三道罪己诏,最后一道诏书刚下,不到半个时辰,明孝帝就驾崩了。

死前留有遗诏,传位于寄养在赵太傅府的皇长子萧翌。

国不可一日无君,第二天,新皇继位。

说来也巧,新皇登基不到一个时辰,天上就飘起了大朵的雪花,虽然不是期盼的瓢泼大雨,但这一场鹅毛大雪,倒也缓解了旱情。

久旱逢甘霖,又适逢新皇登基,举国欢庆,宫内一片欢呼雀跃,倒是把还躺在棺材里,尸骨未寒的孝明帝丢在了一边。

但被晾在一旁的又岂止明孝帝一人。

清漪院内,顾明澜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簌簌落雪。

这场雪来势汹汹,才不到一个时辰,屋檐、树梢、地面已经是白皑皑一片寒霜了。

带雪寒风吹在脸上,刀割似的疼。

她在窗前已经站了半天了,双眸红肿,全然不见往日的神采,浑身弥漫着凄惨,悲凉。

一颗心就仿佛被窗外飞雪裹了厚厚一层,随着呼吸跳动,那股寒气蔓延全身,冷的她想蜷缩成一团。

眼泪模糊了双眼。

她抬手抹去。

眼泪她擦的掉,可是寒掉的心,却再也捂不暖了。

她和赵翌同床共枕七年,齐眉举案,相待如宾,到昨天,才知道他是龙种,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他姓萧。

她和他无话不谈,从不隐瞒他,他也一样。

可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圣旨昭告天下,她还被蒙在鼓里。

如果所有人都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寄居在府里的堂妹都知道了,唯独不告诉她。

她想听听他的解释。

可是他在宫里料理先帝后事,又忙于登基事务,已经两天没有回府了。

她心里闷的慌,让丫鬟海棠陪着去花园里走走,本想舒缓心情,可没想到,她会无意间听到堂妹和小姑子赵嫣的谈话。

堂妹恭喜赵嫣,即将被册封为后。

赵嫣并不高兴,拿一盆牡丹花出气,“你现在恭喜我,为时尚早,你堂姐还没死呢,表哥初登帝位,她又贤名在外,至少还允许她多活半年,我才能进宫,倒是你,明儿表哥登基,就会册封轩儿为太子,你是轩儿亲娘,我该恭喜你才是。”

堂妹笑握着她的手,姐妹情深道,“轩儿虽是我生的,但从未喊过我一声娘,将来你做皇后,他记名在你膝下,就是你生的。”

赵嫣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叹道,“你放心,我早年伤了身子,不能生养了,你是知道的,你我关系又是最好的,就算表哥将来纳多少妃子,生下多少皇子,也动摇不了轩儿的太子之位,我这辈子,也就只能享受荣华富贵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抹惆怅和伤感。

做女人,如果不能生儿育女,哪怕贵为皇后,也是一大憾事。

她站在假山旁,却因她们这一段话,险些站不住身子。

轩儿是她怀胎九月,早产生的儿子啊!

他出生便孱弱,太医都说难活下来,她衣不解带尽心竭力的照顾,几次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养到如今,白白胖胖活波可爱。

为什么赵嫣会说是堂妹亲生?

她想出去质问,可是脚却像是被粘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那边,赵家二少奶奶,她的表妹沐婧华走了过来。

她笑容满面,如沐春风,“老远就听你们两道贺来道贺去的,也不怕被人偷听了去。”

赵嫣不以为然,笑道,“也就是看着你过来,丫鬟才没拦着,你也别酸我们,她那么丰厚的陪嫁,我们可都不要,全是你的。”

沐婧华把玩着绣帕,吃酸道,“她的那些陪嫁,一大半是我沐家给的,她死了,我继承也应当,倒是你们,一个太子之位,一个皇后之位,可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呢。”

赵嫣揽着她的胳膊,笑道,“我的好二嫂,表哥是在咱们赵家长大的,爹娘待他如亲生,他重情重义,登基做了皇帝,还能少的了咱们赵家的好处?就算顾及天下悠悠之口,不能封王,一个国公怎么也跑不掉的,你未来的国公夫人,还嫌不够呢?”

三个人笑成一团,比牡丹花还要娇艳。

一高兴,再加上四下无人,沐婧华说的越来越多,在背后笑话她太蠢。

无权无势,但凡是疼她的都死绝了,养的儿子还不是自己的,还妄想做皇后,真的是异想天开。

得知先皇传位给赵翌,清漪院上下高兴一团,忙着收拾东西,等着进宫了。

东西收拾了正好,她还是喜欢住原来的院子,省的到时候还派人过来收捡,直接抬到她住的院子里就成了,东西到了她手里,晾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要回去。

要了,她也不给。

三人有说有笑的走远,明澜颓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曾外祖母疼她,临死之前,叮嘱舅舅保护她,她要什么,舅舅都给。

沐婧华是舅舅继室生的女儿,嫉妒舅舅疼她,素来和她不对盘。

两人偏偏从表姐妹成了妯娌,赵大太太要她们妯娌相亲,她们明面上亲厚,私底下互不理睬。

堂妹顾音澜是她带进府的,她及笄之龄,定了一门亲事,可是出嫁之前,未婚夫坠马身亡,她伤心欲绝,去静心庵为未婚夫祈福,一住两年,不愿再嫁。

后来,静心庵失火,她堪堪逃过一劫。

那时候轩儿病重,道士算命,说要是有人给日夜给他祈福,或能保住一命。

赵大太太知道堂妹顾音澜做了道姑,又刚好静心庵失火了无处可去,就让她请回府里,安排了住处,一住就是四年。

明面上,顾音澜向着她,没少帮着她训斥沐婧华,两人见面就掐,谁看谁都不顺眼,却从来没想过,她们私底下竟关系这么好。

她们有说有笑,把属于她的一切都刮分了个干净!

明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她跌跌撞撞从假山后面出来,却不小心被赵嫣的贴身丫鬟瞧见了。

丫鬟见到她,就像是见到了鬼似的,转身就跑去告诉了赵嫣,她们方才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她一脸狼狈的回了清漪院,她们没有追来,但是清漪院的丫鬟仆妇却只出不进了。

这才过了一夜,清漪院就只剩下她和海棠了。

海棠不在屋内,她出不去,见明澜没吃饭,就去小厨房做了碗面端来。

她是大丫鬟,几时会做面啊,一个人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为的只是不想做个饿死鬼。

她或许还有一条生路,能苟延残喘半年,她一个丫鬟,偷听到那么大的秘密,还能有活路?

海棠捧了面进来,灰头土脸的,要是以往,明澜一准笑她花脸猫,现在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海棠把碗放下,看着她道,“少奶奶,你好歹吃一点吧,这或许是奴婢最后一次伺候您了。”

明澜眼眶通红,鼻子酸涩,她实在吃不下,但海棠的话,她心疼。

她走到桌子旁,吃了半碗这辈子最难吃,比小拇指还要粗的面。

海棠一番心意,她本想全部吃完的。

只是吃到一半,赵大太太就带人进来了。

几个粗壮婆子一把将她摁住了,动弹不得。

赵大太太冷看着她道,“本还想多留你半年,让翌儿稳住朝局,可惜你听到了不该听的,留你不得了!”

“送她上路!”

婆子拿出白绫,要将她活活勒死。

明澜惨笑一声,她没有挣扎,这些年,为了照顾轩儿,她殚精竭虑,身子骨并不好,在赵家,她逃不掉。

就算能逃,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疼她的人都死绝了。

明澜仰着头,让眼泪倒流回去,她没什么好伤心的。

过不了一会儿,她就能再见到他们了。

她只是不甘心,她想亲口问赵翌一句为什么,她望着赵大太太,“你杀我,赵翌……他知道吗?”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赵大太太摸着用凤仙花新染的指甲,笑道,“你到底是翌儿明媒正娶的嫡妻,不经过他同意,我岂敢冒然要了你的命?知道你喜欢如意锦,这条白绫,是他特地为你选的。”

“动手!”

赵大太太话音一落,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望着明澜道,“当年,你生的是个女儿,右大腿上有块桃花胎记,不到两岁就夭折了,到了地底下,好好照顾她吧。”

说完,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婆子就拿了白绫过来。

凶狠的面孔,没有丝毫的怜悯。

明澜站着没动,如果不是婆子扶着她,她早瘫软在地了。

“少奶奶……!”

海棠扑过来帮她,却被婆子一脚踢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明澜看向海棠,眸光落到她身旁的高脚莲花灯上。

窗外的风吹进来,灯烛摇曳。

明澜像是突然着了魔似的,使出吃奶的力气,从婆子手里挣脱开,朝莲花灯扑了过去。

舅舅和父亲给她的陪嫁,她宁肯毁了,也不愿意便宜了她们!

灯烛掉在了天蓝色绣着木槿花的锦帐上,瞬间烧成一片。

几个婆子吓住了,见火势迅速蔓延开,连忙丢了白绫,往外跑。

如意锦织成了白绫,被风掀起,和窗外飞雪像极了,一如那年初见,满树梨花堆雪,年少跳脱的她,裹了个雪团子丢出去,好巧不巧的砸了他一脸。

温润俊美的他,从脸上扒拉下雪,狼狈极了。

她站在梨花树下,满脸窘红,恨不得钻了地洞。

他未有责怪之意,反而笑道,“是我扰了姑娘玩雪的雅兴了。”

那年初遇,他的温润如玉,他的清隽幽笑,入了她的眼,钻进了她的心,便再也拔不出来了。

往事如潮涌入脑海,使人窒息。

明澜仰头大笑。

他武功高强,身手敏捷,当真就躲不开一个小小的雪团吗?

是她。

太傻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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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

迷迷糊糊中,顾明澜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姑娘,你醒醒啊,地上凉,不能睡。”

清脆的呼唤,陌生中带了些熟悉,似是在哪里听过?

“姑娘,你醒醒,醒醒啊。”

丫鬟一声比一声急,叫不醒她,又换成摇的。

她一摇,明澜只觉得脑袋里装满了水,被她晃的七晕八素的,不止脑袋咚咚作响,浑身都疼。

她想起来了。

这是碧珠的声音啊。

那么多丫鬟中,就数她性子最急,做事稳不了片刻,就急慌急乱的,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似的,到死,都没能改了这急性子。

想到碧珠的死,明澜心口一阵揪疼。

当年,她倾慕赵翌,心心念念都是他。

他去大禅寺祈福,她也跟去。

让碧珠帮她传信,约他去后山静心亭。

碧珠围着她,揶揄的笑着,要一串糖人,才肯帮忙,她被她看的脸红,推着她,让她先传话,回来给她两串。

碧珠高高兴兴的走了,走远了几步,还回头叮嘱她不许耍赖。

可是她没想到,碧珠一转身,竟是永别。

她失足滚下山,被人找到时,身子都凉透了。

碧珠是她嫁给赵翌,搭上的第一条人命,也是从她开始,她身边的至亲一个一个的离开她。

所以,她被大火烧死,后悔嫁给赵翌后,最先见到的是碧珠吗?

“碧珠……。”

怕是错觉,明澜轻唤了声。

碧珠停了手,连忙道,“奴婢在呢,姑娘,你快起来,地上凉,仔细冻着了。”

真的是她。

明澜鼻子一酸,太久没有见到碧珠了,当年她转身一笑的那一幕,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她想再见见碧珠。

明澜挣扎着起身,只是身子一动,膝盖传来一股刺疼,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气。

碧珠忙扶着她胳膊,心疼道,“姑娘小心些,跪了两天了,膝盖肯定是伤着了。”

明澜睁开眼睛,还没有见到碧珠,就被眼前一幕给震的回不过神来。

她看到了一尊紫檀木雕刻的菩萨,慈眉善目,正笑看着她。

花梨木雕花案桌上摆着三角瑞兽铜炉,里面燃着檀香,如丝如缕,让人心平气和。

这是……

顾家的佛堂啊!

她梦到碧珠,可以说是愧疚,是想念,她怎么会梦到佛堂呢?

佛堂是她最厌恶的地方,没有之一,因为每次来佛堂就意味着处罚,罚跪、抄佛经,她深恶痛绝。

看着那尊菩萨,明澜久不作声。

碧珠歪着头,看看她,又看看菩萨,秀眉皱了皱,刘婆子惯会偷懒,连菩萨都敢不用心伺候,看菩萨颈脖子处都结了蜘蛛网了,她要再敢使唤她,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等出去了,她一准跟夫人告她的状!

“姑娘,你没事吧?”碧珠伸手在明澜跟前晃了晃。

明澜瞥头,看向碧珠。

清秀俏丽的面孔,笑起来,嘴角边有一浅浅梨涡,和记忆里那模糊的身影重合起来。

真的是碧珠。

明澜眸底湿润,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到碧珠,她就能再见到爹爹和娘亲了。

明澜迫不及待,她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碧珠拉住了衣袖,“姑娘,你可不能出佛堂啊,老夫人发话了,要你在佛前跪三天,给方姨娘腹中胎儿祈福,你要敢提前片刻出去,就再罚三天,奴婢知道你跪不住了,但是这一次,老夫人是真动怒了,咱忍着点儿,已经跪了两天了,不差这一天了。”

“给方姨娘腹中胎儿祈福?”

明澜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

碧珠看着她,灵动大眼眨巴两下,流露一抹疑惑和担忧,“姑娘,你是不是饿糊涂了?前儿你推方姨娘落水,惹怒老夫人,是老夫人要你帮方姨娘祈福的啊,你忘了吗?”

忘了吗?

这事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当年她受尽委屈,百口莫辩,祖父祖母厌恶她至极,就连父亲都觉得她任性不懂事,迁怒娘亲,觉得她没有管教好她。

如果没有这件事,她也不会遇到赵翌,倾心于他。

后来她有多么的庆幸,现在就有多么的后悔。

母亲嫁给父亲多年,生了三个孩子,可惜,都是女儿。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老夫人做主,给父亲纳了贵妾方姨娘。

方姨娘进门之后,就给父亲生了一女儿顾玉澜,后来又早产生了一儿子,可惜身子骨太弱,不到半年便夭折了,方姨娘自己也伤了身子。

养了好些年,才又怀了身孕。

父亲三十好几了,长房嫡子都娶妻了,他连庶子都没有一个,老夫人对方姨娘这一胎,抱了很大的期望,求签问大夫,都说是宜男之像,老夫人欢喜极了,要什么给什么,都越过了娘亲。

她气不过,再加上顾玉澜存心气她,说只要方姨娘生下儿子,老夫人就做主抬她做平妻,不会委屈了父亲唯一的儿子。

那一次,她和顾玉澜吵起来,方姨娘挺着大肚子过来劝架,当时,她们就站在湖边。

她拂开方姨娘的手,根本就没有推她,她却掉进了湖里。

方姨娘被救起来后,直叫肚子疼,大夫诊脉,说是动了胎气,恐怕会早产,老夫人一气之下,就罚她跪佛堂了。

后来,她在佛堂跪了两天,被人盯着,整整两天,什么都没有吃。

丫鬟雪梨偷偷拎了食盒来,里面装的是大鱼大肉,她饿昏了头,忘记自己还在受罚,就在佛堂吃起来。

正吃着呢,顾玉澜和顾音澜就来了,看到这一幕,就去跟老夫人告状。

她受罚还不安分,别说帮方姨娘祈福了,还对菩萨不敬,死不悔改,冥顽不灵。

老夫人怒上加怒,就把她送到清心庵受罚。

她在清心庵里住了三个月。

也就是那时候,她遇到了赵翌。

想到赵翌,明澜伸手捂住了心口,不愿在往下想。

屋外,丫鬟雪梨拎了食盒进来,鹅蛋脸,柳叶眉,一双眼珠子乌溜溜的转着,机灵极了。

见明澜站着,她连忙过来,抬高手里的食盒,眼睛弯成月牙,“还是严妈妈有本事,弄了好多好吃的,趁着刘婆子不在,姑娘赶紧吃,被她瞧见了,一准要告状。”

雪梨蹲下,要把饭菜拿出来。

明澜先一步将食盒拎了起来,把饭菜盖好了。

雪梨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姑娘,你不吃吗?”

知道接下来会有多倒霉,这顿饭,她还敢吃吗?

不仅不会吃,她也不想再跪下去了,她要去见娘亲。

握紧食盒,明澜眸光坚定,她宁肯饿死,也不会再吃一口。

她朝门口走去,手一抬,用力把食盒甩了出去。

看她们一会儿来还怎么抓包!

明澜嘴角扬起一抹痛快的笑,正要拍手呢,就听到屋外传来啊的一声尖叫。

第二章 横祸

那尖叫声很刺耳,掩盖了食盒摔落,碗盘摔碎的声音,还很熟悉,听得明澜一愣。

这不是顾音澜的声音吗?

记忆中,她们来的没有这么快啊,她记得她都吃了半碗饭了,她们才进屋来的。

明澜站着没动,她在努力回想她是不是记岔了,毕竟是几年前的事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她不会一直放心里记牢。

碧珠快步出了门,见到院子里的情景,脸都吓白了,连忙退回屋子里,声音颤抖,一脸的生无可恋,“姑娘,你闯祸了……。”

大惊小怪。

她能闯什么祸?

最多不过就是食盒突然飞出来,吓着她们了而已,比起她们算计她,把她当猴耍,这又算的了什么?

再说了,她都被烧死了,这都是梦。

明澜不以为意,但还是出了门。

可一迈过门槛,她就傻眼了。

天可怜见,她真的不知道她的准头那么好,好巧不巧的砸到了顾音澜。

突遭横祸,顾音澜疼的眼泪横流,被丫鬟和顾玉澜扶起来,身子都蜷缩在了一起,咬牙切齿的看着明澜,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顾明澜,我跟你没完!”

她几乎是被丫鬟抬走的。

明澜站在佛堂前,看着一地的狼狈,还有顾音澜临走之前,双眸盛泪,怒气冲冲的模样,她嘴角越弯越大,最后笑出了声。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高兴之余,又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

顾音澜和赵嫣还有沐婧华她们联手算计她,连命都搭上了,她做梦,居然就丢她一食盒,怎么不是刀子?

听到明澜欢快的笑声,碧珠和雪梨仿佛见了鬼似的,急的快要跳脚了,“姑娘,你闯了大祸了,你还笑的出来!”

碧珠的急性子,一着急,就会大呼小叫,忘了身份。

三姑娘是长房嫡女,是大太太的掌中宝心尖肉,从来舍不得骂一句的,姑娘居然把食盒砸在了她身上,还把人砸哭了,瞧样子,砸的还是胸口,三姑娘原就担心胸长的不够傲挺,那小馒头要给砸平了可怎么是好……

她们都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姑娘居然还有心情笑。

她可知道,她被关在佛堂是罚跪的啊!

现在又闯祸,错上加错,老夫人肯定会重重责罚她的!

碧珠觉得自家姑娘肯定是方才睡懵了,这会儿都还没有清醒过来。

明澜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可那有什么关系呢,她是在做梦。

这都是假的。

她没心情理会这些破事,她只想见爹爹和娘亲。

明澜忍着膝盖酸疼往外走,却被碧珠和雪梨把去路给挡住了。

碧珠双臂张开,快哭了,“姑娘,咱们安生点吧,别再惹怒老夫人了……。”

“让开。”

明澜打断她,声音里带了抹恼怒。

但是明澜素来待人宽厚,从不打罚丫鬟,丫鬟根本就不怕她,她不听劝,碧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姑娘,你就当是奴婢求您了。”

碧珠跪求就算了,还巧不巧的抓着她裙摆,碰到她酸疼的膝盖,疼的她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疼痛感是那么的明显,疼的她都恍惚了。

她怎么感觉自己不是在做梦?

以前做梦,还没有哪一次这么清楚的记得过,醒来就忘了七七八八,要么在梦里知道自己是在做梦,随后就清醒了。

“我不是在做梦?”她呢喃出声。

碧珠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就猜到,姑娘是睡糊涂了,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是在做梦,正要说不是,就听自家姑娘在嘀咕,“似乎没听过死人还会做梦的……。”

一个寒颤袭来,碧珠身子都凉半截了。

本以为自家姑娘是睡糊涂了,这会儿瞧,别是睡魔怔了啊。

碧珠爬起来,抓了明澜的手,使劲摇晃她,急道,“姑娘,你醒醒啊,咱们不是在做梦,这都是真的。”

“别摇了,我脑袋晕。”

明澜被摇的东倒西歪的,抬手揉太阳穴,她看着天上的太阳,闪耀刺眼。

不是在做梦?

难不成这还是真的?

可她明明被大火烧死了,闭眼前,衣裳都着火了,她倒在火海里,没有人来救她,也没有人敢救她。

明澜浑浑噩噩,碧珠却红着眼眶和雪梨道,“姑娘不对劲,你赶紧去禀告夫人。”

雪梨也瞧出来了,碧珠一吩咐,她撒丫子就往外跑,结果刚到院门口,就被人给撞了回来,要不是身子还算灵巧,准得摔的四仰八叉的。

“作死啊,跑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呢!”

来人捂着下颚,气急败坏道。

碧珠见自己撞的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二等管事妈妈,吓的小脸一白,赶紧赔不是,“李妈妈,对不起,我没看见你进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小丫鬟一般见识,我一定多跟菩萨念经,求菩萨保佑您长命百岁。”

雪梨认错态度好,嘴又甜,说的都是讨喜的话。

李妈妈暗叫一声晦气,就没再追究了,晾她一个小丫鬟也没胆子故意撞她。

揉着下巴,李妈妈朝明澜走过来,道,“二姑娘,老夫人让你去长松院一趟。”

跟她来的丫鬟则蹲下,将地上的食盒捡起来。

见丫鬟用两根手指像捡狗屎似的一脸嫌弃的把鸡腿捡进食盒里,明澜嘴暗撇了撇。

想到自己砸了顾音澜,就头涨大了。

她还不知道这是不是梦,但是疼痛的感觉太真实了,万一被打板子,她还不得疼死?

想了想,明澜叫碧珠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

“快去快回。”

“奴婢知道。”

见碧珠小跑着离开,明澜方才迈出佛堂院。

顾府坐北朝南,佛堂在西北角,偏僻安静,距离老夫人住的长松院有些远,加上她跪了两天,膝盖酸疼,又饿的没力气,一瘸一拐的,走的十分艰难。

但明澜却走的开心。

一路走来,都是熟悉的风景,和记忆一般无二,看的她眼眶湿润,好想上去摸一摸。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顾家了,自打父亲和娘亲死后,她一年都难得回来一趟,怕触景伤情。

顾家是祖上封的文远伯府,十几年前,顾家参与立储,站错了队伍,明孝帝登基,夺了顾家的伯府爵位。

后来父亲上了战场,跟着外祖父混,立了战功,龙颜大悦,又恢复了顾家爵位。

不过,不是文远伯府,而是靖宁伯。

皇上这样封赏不是封赏,复爵不是复爵,各占一半的做法,却让顾家陷入了夺爵之争。

明澜的父亲不是嫡长子,他是嫡次子,顾家二老爷。

靖宁伯自然是顾老太爷了,只是当年他伯爵之位被收回,如果不是明澜的父亲顾涉,不得圣心的顾老太爷,仕途艰难,不可能再恢复祖上光荣。

而一般爵位传的都是嫡长子,除非嫡长子死了,后继无人,才轮得到嫡次子。

可偏偏,顾大老爷不仅身体康泰,还子嗣绵延,反倒是二房,子嗣艰难,到现在都没有儿子。

是以,伯府到如今,也没有定下继承人,大房二房关系紧张。

就连这内宅,也是大房二房各管一半。

但明澜知道,过不了多久,大太太就独掌中馈了。

第三章 不识好歹

抹掉眼角的泪珠,明澜一脚迈进长松院。

她其实并不想见到老夫人。

父亲膝下无子,早些年,娘亲不许父亲纳妾,是老夫人以强硬姿态逼父亲纳了方姨娘,生了嫌隙。

加之这么多年,她没能生下嫡子,老夫人更是厌恶母亲,连带着她,也看不顺眼。

府里那么多姐妹,有一个算一个,犯同样的错,她的惩罚绝对是最重的。

母亲和父亲是情投意合,舅舅撮合的,而大太太是老夫人千挑万选的,又沾亲带故是长媳,进门一有身孕,当夜便在大伯父身边放了人,贤惠大方,更得老夫人欢心。

但是她真的有那么贤惠吗?

大房怀身孕的姨娘不少,最后不是滑胎就是小产,再不就死在产床上,大房也就一个庶出的六少爷,连个庶女都没有,就那一个庶出的少爷,还是大太太的心腹丫鬟抬的姨娘生的,在大太太跟前,六少爷的生母梅姨娘比丫鬟过的还要卑微。

但是这些,老夫人都看不见。

除了方姨娘,府里哪个姨娘往常能到长松院去请安,被老夫人记在心里头?

便是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见到老夫人的面。

见明澜被雪梨扶着一瘸一拐的进来,长松院的丫鬟都看着她,窃窃私语,被李妈妈呵斥了,“还不赶紧去干活!”

丫鬟仆妇们瞬间做鸟兽散。

屋内,明澜绕过梅兰竹菊的双面绣屏风,就看到了坐在罗汉榻上的老夫人,也感受到了老夫人的怒气。

方姨娘落水动胎气之事,老夫人怒气还未消,顾音澜又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儿,却被她这个不讨喜的给伤着了,能不生气吗?

见到明澜,老夫人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孽障!还不跪下!”

明澜不情愿,但还是乖乖跪下了。

老夫人气头上,再忤逆她,会惩罚加倍,她走了半天,也实在是站不住了。

大太太坐在一旁,哭红了双眼,正拿帕子抹着,见老夫人怒气大,劝道,“老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二姑娘年纪小不懂事,音澜虽然伤的重,不便请大夫,将养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岂不是音澜之过了,您消消气。”

这哪里是劝老夫人啊,分明是嫌老夫人不够气,火上浇油呢。

这不,老夫人火气更大了,气的胸口直起伏,指着明澜道,“她还年纪小?不到两月,她就要及笄了!”

明澜唇畔勾起一抹嘲讽。

难得老夫人还记得她过两个月就及笄了,她的及笄之礼压根就没有办,是在静心庵里过的!

顾音澜比她只小一个月,却是风光大办,那日,府里来了不少大家闺秀给她道贺观礼,她一边嘚瑟一边寒酸她,气的她回屋伏在床上哭了半天,眼睛都哭肿了。

顾玉澜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着,不敢太过分,又崩着脸道,“二姐姐对我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你拿三姐姐出什么气,实在是太过分了,亏得三姐姐还心疼你被祖母罚跪,两天没进食,冒着惹祖母不快的危险,偷偷给你带了馒头!”

怎么听,都是明澜忘恩负义,不识好歹。

人家心疼她,给她带馒头,她回报人家的是什么?一食盒!

可馒头呢,谁看见了?

还不是她们说带了就带了!

明澜内心气愤,脸上却满是委屈道,“祖母罚我跪祠堂反省,不许府里姐妹探望,我哪里知道三妹妹和四妹妹你们会去看我,严妈妈让雪梨给我偷偷带了饭菜,我闻到了肉香味儿,在菩萨跟前,我哪敢偷吃荤腥,我昨晚又饿又困,梦到自己偷吃,就吃了半个肉包子,结果却被菩萨变成包子被人啃,看到饭菜,又想吃又生气,觉得严妈妈故意害我,我恼恨急了,气头上,这才拎了食盒往外头一扔,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越说越委屈,最后咬了唇瓣,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不争气的,肚子却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两天没吃了,肚子叫饿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的响亮。

饿了两天,在大鱼大肉跟前还能忍着不吃,把食盒扔掉,这是大毅力了。

老夫人怒气消了三分,但脸色还依然冷着,“去把严妈妈叫来!”

严妈妈是明澜的奶娘。

她心疼明澜是一回事,往佛堂送荤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明澜年纪小,她一把年纪了,难道不知道不能对菩萨不敬吗?

前世,老夫人罚了她,也责罚了严妈妈,但是惩罚并不重。

因为大太太帮她说了好话,严妈妈虽然犯错了,却是忠仆,只是急昏了头,这才做错了事。

姑娘身边难得有这样尽心尽力的人伺候着,一点小错,小惩大诫一番,让她长记性就成了。

大太太这么宽厚,老夫人最后打了严妈妈十大板,罚了三个月月钱就算了。

而严妈妈在床上养伤,没有跟去静心庵,她受罚回来,严妈妈的儿子已经娶了外院二等管事的女儿为妻,儿媳妇都有一个月的身孕了,终日脸上都是喜气。

现在看来,严妈妈分明是卖了她换回来一娇儿媳妇!

很快,严妈妈就被叫来了。

明澜扔了食盒,伤了顾音澜的事,她早知道了。

一进门,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双膝砸地的声音听的人心头一震,只觉得膝盖疼的厉害。

严妈妈疼的呲牙咧嘴,连叫委屈,求老夫人息怒。

当然,大家也是真替她委屈。

偷偷给二姑娘准备吃的,结果被二姑娘倒打一耙,真真是没良心,往后再罚跪,看可还有人敢给她偷偷送吃的了。

在大家看来,明澜这么做,无疑是在自绝后路。

严妈妈看明澜的眼神都是失望,还有不能言语的痛心,触及到明澜微冷的眼神,背脊一凉,心虚的赶紧把头低下了,等察觉自己反应太大,又恼了,她方才肯定还是看错了,二姑娘素来敬重她,怎么会那么看她呢,一定是她看花眼了。

正想再看明澜一眼,就听明澜温和了声音道,“我知道严妈妈你是为了我好,你给我送吃的,这份心意,我很感激,但是菩萨跟前,谁敢造次,我若是真吃了,你就是怂恿之罪,罪加一等。”

严妈妈嘴动了动,没有说话。

明澜又望着老夫人道,“祖母,严妈妈也是疼我,我虽然生气,但并没有真的责怪她,扔食盒,也只是怕被菩萨惩罚,气头上的举动,她让雪梨送荤菜去佛堂,开罪了菩萨,您就罚她去佛堂跪两天,让她去跟菩萨请罪吧。”

第四章 心病

大太太深深的看了明澜一眼,她还以为她丢食盒是聪明了呢,原来还是个缺心眼的,不足为惧。

她上前一步,看着老夫人道,“二姑娘说的不错,严妈妈开罪的是菩萨,让她去跟菩萨请罪正合适。”

老夫人便摆手道,“就这样办吧。”

严妈妈千恩万谢,没敢求饶一句,连明澜都跪了两天,何况是她了。

她一走,大家的眸光又落到了明澜身上,食盒的事算了,但砸人的事可还没完。

明澜看着老夫人,态度诚恳,赔罪道,“祖母,我无意伤着三妹妹,是我不对,我已经在想办法弥补了。”

顾玉澜扑哧一笑,“你想办法弥补,你怎么弥补?我看你就是不想再回佛堂,继续罚跪了!”

明澜昂着脖子,看向顾玉澜道,“祖母罚我跪三天,我记的清楚,还有一天,待会儿我就去佛堂跪,但我说有办法弥补三妹妹,你凭什么不信我?”

顾玉澜哼了鼻子道,“大言不惭,三姐姐伤的位置,连大夫都不好看,你能有什么办法弥补?”

“我当然有办法弥补了,而且三妹妹将来还会感激我呢,”说完,明澜撇过头去,不愿再和顾玉澜多言。

感激?

把人胸口都砸青了,一碰就疼的哇哇叫,恨她都来不及了,还指望人家感激她,跪了两天,跪傻了吧!

顾玉澜也懒得和她多费唇舌,就冲她伤了顾音澜,大太太在这里,就不可能让她讨了便宜去。

看她能耍什么花样,左右在屋子里也是跪,佛堂也是跪。

明澜就在屋子里跪着,纹丝不动,低眉顺眼。

老夫人倒看不过眼了,抬了手道,“先起来吧。”

雪梨麻溜的把明澜扶了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手边小几上就摆了糕点,还是明澜最喜欢的绿豆糕,晶莹剔透,就像是玉砌成的。

明澜咽了咽口水,把眼睛挪开。

老夫人见了,心底一软,道,“吃两块吧。”

明澜摇头,“等三妹妹不生气了,我再吃。”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等了一刻钟后,顾玉澜就耐不住性子了,道,“二姐姐就是傻坐在这里弥补的吗?”

明澜看了她一眼,“你急什么,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又不是弥补你,大伯母都不急,你倒急的火急火燎的,你要是等不及了,你先回去就是了,又没人让你在这里陪坐着。”

明澜一脸你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的神情,刺的顾玉澜眼睛疼,她咬牙道,“你一句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却让大伯母在这里陪你干坐着,你还有理了!”

“别急,快了。”

那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模样,气的人抓狂。

又坐了一刻钟,方才进来一丫鬟,高兴道,“老夫人,王太医来了!”

老夫人手拨弄着佛珠,听得一愣,“王太医?哪个王太医?”

王是大姓,太医院里就有两位王太医。

“就是前太医院院正王老太医,”丫鬟欣喜道。

老夫人就讶异了,“他怎么会来府里?”

王老太医已经卸任了,一般人是请不动他出诊的。

明澜站起来,道,“祖母,是我让碧珠去沐阳侯府找舅舅出面请王老太医来府里的,方姨娘落水,动了胎气,您和祖父不都担心她腹中胎儿保不住吗,我反省了两天,觉得只有方姨娘平安把孩子生下来,才算是弥补了过失,王老太医的医术是京都最高,又最擅长保胎,有他帮方姨娘,您大可以放心。”

老夫人脸上闪过欣喜之色,道,“王老太医可不是谁都能请的动的,让他给一个姨娘看病,是不是……?”

一般的太医都不会给姨娘看病,何况是王老太医,前太医院院正了。

明澜就道,“我知道舅舅和王老太医有几分交情,我好几次看他们在一起把酒言欢了,虽然有可能惹王老太医不快,但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不是吗,回头我跟舅舅撒娇,他不会怪我的。”

说着,明澜又望向大太太道,“王老太医手里头有秘方,是给宫里头的宠妃们调养身子的,一会儿我向他讨了,送给三妹妹,保证三妹妹高兴。”

明澜没好意思说是丰满某部位的,说不出口。

但是大太太明白,其他人也都明白。

尤其是宠妃两个字,咬的格外清楚。

因为一般的不受宠的妃子,王老太医根本就不会给。

而顾音澜身姿窈窕,脸蛋漂亮,唯一的缺憾就是胸不够傲挺,快及笄了,还比不上只有十四岁的五姑娘,二房庶女顾心澜。

这是顾音澜的心病。

只要能帮她解了这困扰,别说砸一下了,就是砸两下,她都不会记仇。

她这份赔罪的诚意,足足的。

但对她来说,不过是把秘方提前送到顾音澜手里头而已,没有她,顾音澜最后也拿到秘方了。

好不容易请来了王老太医,明澜趁机卖好道,“左右都来了,一会儿让王老太医帮祖母请个平安脉。”

明澜一脸的孺慕之情,老夫人见了心软成一滩清泉,满心都是感动,又觉得诧异,不过就是罚明澜在佛堂跪了两天,竟这么懂事了?

明澜不知道,一屋子人都觉得这一次罚跪,跪的值。

很快,碧珠就领着王老太医来了。

王老太医虽然致仕了,但是老当益壮,比老夫人还要年长几岁,但比老夫人有精神的多,头发都没有白几根,而老夫人头发都白了一半了。

大太太笑脸相迎,“王老太医都致仕了,还有劳王老太医辛苦跑一趟。”

王老太医摇头笑着,“倒算不上辛苦,就是受了惊吓,方才沐阳侯突然闯进来府里,就跟发了疯似的,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说有急事让我救命,真把我给吓着了,府上谁病重了?这要不是攸关性命,我回去一准让他在床上趴几天。”

王府和沐阳侯府离的很近,就在一条街上,沐阳侯经常去王家串门,听王老太医的话,就听的出来和沐阳侯关系好。

老夫人赔笑道,“王老太医快请坐,您老都致仕了,不攸关性命,也不敢劳您大驾啊,您也知道我顾家二房子嗣单薄,至今膝下都没个小子,这不,好不容易有个怀了身孕的,这都快要生了,还动了胎气,大夫说怕保不住……。”

老夫人尽量把姨娘两个字避开,但王老太爷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不过既然来了,还是沐阳侯出面请的,王老太爷不会转身就走。

明澜起了身,温和道,“母亲身子不适,出不了屋,我领王老太医去给方姨娘看看吧。”

老夫人见她快站不住了,犹豫了一瞬,便扶着王妈妈的手起来道,“我送王老太医过去。”

老夫人请王老太医先行,前头有丫鬟带路。

明澜站起来,就没有坐下了,她瞥到一旁站着的顾玉澜,只见她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眸底皆是慌乱之色。

第五章 上药

明澜嘴角轻勾,轻浅笑意刚漫上唇角,又被她不动声色的敛住了。

方姨娘拿腹中胎儿算计她,让娘亲和父亲离心,怎么可能真动胎气,只要生下儿子,她就站稳了脚跟,她比谁都在乎腹中胎儿。

她能收买的了大夫,王老太医可不吃她那一套。

待会儿,王老太医一把脉,就知真假。

王老太医医术高是真的,脾气暴躁也是真的,巴巴的请他来治病,却什么事都没有,王老太医一准甩脸色走人。

不愿错过好戏,明澜慢吞吞的往方姨娘住的芙蓉苑走去。

她走的慢,她还没走到呢,王老太医已经出来了。

一脸的怒气。

当然,这怒气不是针对顾家的,也不是针对她的,是针对她舅舅沐阳侯的。

当然了,也不是真生他舅舅的气了,王家和沐阳侯府关系厚着呢,打不散的铁关系。

可以说,皇上请不动王老太医,她舅舅一句话,王老太医跑的比谁都快。

王老太医从另一条路走的,明澜都没能和他说上话。

她磨磨蹭蹭的走着,那边,老夫人一脸阴沉的出来了。

明澜一瘸一拐的迎上去,担忧道,“祖母,王老太医他怎么走的那么快,方姨娘她,她腹中胎儿不会……。”

见明澜一脸担忧,惶恐不安的模样,老夫人脸上的冷意去了两分,慈爱道,“没事了。”

说着,又吩咐雪梨道,“扶二姑娘回流霜苑歇息。”

说完,就扶着王妈妈的手走远了。

雪梨傻傻呆呆的,望着明澜,不敢置信道,“老夫人的意思是不回佛堂了?”

当然不回了。

现在,她总算是能去见娘亲了。

那边,碧珠小跑追上来,笑的合不拢嘴,痛快道,“姑娘,你沉冤得雪了。”

明澜笑笑不语。

雪梨懵懵懂懂道,“怎么回事,我都听糊涂了。”

碧珠捂嘴笑道,“你是不知道,方才王老太医给方姨娘把脉,她还不愿意,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实在不识抬举,原就惹老夫人不快了,后来王老太医把脉过后,笑了一声,说府上之前请的都是江湖上骗吃骗喝的郎中,这么好的脉象,也能误诊成动胎气,胡乱吃药,别真把孩子吃出什么好歹来了。”

说完,王老太医留了一张调理的药方,就告辞了。

“方姨娘不仅没动胎气,她好着呢,”碧珠欣喜道,“如果不是她身怀六甲,老夫人一准罚她跪佛堂,可惜了姑娘,白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方姨娘没事,明澜是真高兴。

有王老太医作证,方姨娘没有动胎气,那回头她产下一对龙凤胎,儿子夭折了,就不是她的过错了。

老夫人也就没理由把对她的怒气撒在娘亲身上,逼父亲抬方姨娘做平妻了。

想到这些事,明澜心情没来由的沉闷。

但凡她以前放聪明一点儿,也不至于让母亲跟着受尽委屈。

现在只是丢了食盒,请了太医,一切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一场梦,老天爷是想让她自己领会曾经的她,过去的她有多么的愚蠢吧。

明澜要去幽兰苑看娘亲沐氏,碧珠劝道,“姑娘一瘸一拐的去,太太见到了,肯定心疼,这些天,她病着了,就别让她担心了,还是先回去上药吧?”

碧珠一番好心,明澜知道,但是她忍不住,她道,“我不去,娘才是真担心,我只是膝盖疼些而已,养一晚上就好了。”

雪梨就道,“姑娘想的太好了,跪了两天,一天怎么可能养的好,用最好的药,也得养两三天……。”

雪梨一阵倒豆子,驳明澜的话,明澜就盯着她看,倒把这丫鬟的话都给盯咽了回去,清秀的小脸蛋都憋红了。

明澜固执己见,丫鬟也就不劝她了,扶着她进了幽兰苑。

屋内,二太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红的厉害,显然是哭过,而且哭了许久。

但她哭,不是因为明澜受委屈。

老夫人虽然生气,罚跪三天,会吃苦头,但不是要她的命。

而明澜的胞姐,顾家大姑娘顾容澜一个多月前在夫家病逝了,今天正好是她尾七之日。

沐氏是想女儿,忍不住哭的。

听丫鬟禀告说二姑娘来了,沐氏连忙擦掉眼泪,就看见明澜一瘸一拐的进来。

等到床前时,明澜几乎是扑到沐氏怀里的,哽咽唤道,“娘,我好想你……。”

沐氏扑哧一笑,道,“傻女儿,不过是两天没见娘,真有那么想吗?”

“想,想死了。”

明澜紧紧的抱着沐氏不撒手。

沐氏也没多想,拍着她的肩膀宽慰着,只当是佛堂冷清,两个丫鬟陪着,人少了些,吓着了,有娘亲陪着,才安心。

沐氏被抱的大不舒服,她要看看明澜,结果明澜就伏在她怀里不愿意动。

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不会醒的梦。

娘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沐氏拍着她肩膀,吩咐大丫鬟珍珠道,“拿药膏来。”

珍珠转身去拿药膏。

沐氏摸着明澜的脑袋,道,“跪了两天,膝盖肯定肿了,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先上药。”

明澜嗯了一声,才把脑袋从沐氏的肩膀上挪开。

就这么一小会儿,沐氏的肩膀都湿了一大块了。

外面,赵妈妈端了药碗进来,一脸高兴道,“还是二姑娘聪慧,找了舅老爷请了王老太医来,戳破了方姨娘的算计,都是当娘的人,竟这般的狠心。”

沐氏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珍珠拿了药膏来,碧珠帮明澜卷起裤腿,动作轻柔,也还疼的明澜呲牙咧嘴。

“轻点儿。”

沐氏叮嘱碧珠道。

碧珠心疼道,“姑娘跪的太久了,膝盖都磨破了皮,和裤子沾在了一起,撕开肯定会疼,姑娘忍着点儿。”

明澜咬着帕子,道,“我忍的住。”

外面,顾涉走到珠帘处,就听到碧珠和明澜说的话。

他脚步顿住,一脸尴尬。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心虚过,不敢进屋了。

方姨娘被捞起来,顾玉澜指责明澜时,明澜就说她没有推方姨娘落水,但是没人信。

他也不相信。

他怎么能想到方姨娘竟然狠心拿腹中胎儿来算计明澜,她简直枉为母亲!

明澜受了两天的委屈,他都没有去看过她,还是她想办法替自己洗刷了冤屈,还有他指着沐氏没管教好明澜的话,犹言在耳,他没那个脸进屋。

顾涉犹豫了片刻,想转身先走,等缓缓再来。

明澜眼尖瞧见了,唤道,“爹爹。”

温温柔柔,还带了些哭泣的声音,喊的顾涉心都软了。

他原就犹豫,明澜都先喊了,他还能不进屋?

顾涉打了帘子进来,看到明澜红肿的膝盖,眸底闪过一抹心疼,明澜连忙把裤子放下,却不小心碰到,疼的她直叫。

“别动,别动。”

顾涉急道。

明澜就没动了,她道,“爹爹怎么来了,一句话不说就要走,不会是还在生明澜的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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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火焰

顾涉被明澜问的尴尬,赵妈妈摆摆手,丫鬟们就退出去了。

没了外人在,顾涉神情好转了些,道,“是爹爹不对,让你受委屈了。”

明澜展颜一笑,带着泪珠的眸子笑起来水汪汪的,泛着光泽,就像是夏夜里最闪耀的星子。

明澜最喜欢父亲的就是这一点,有错就认错,不会占着自己是父亲是长辈就拉不下脸面给小辈赔不是。

她摇摇头道,“我没有怪爹爹,方姨娘故意落水,又装病,如果不是王老太医把脉,谁会知道呢,爹爹还没有儿子,心急些也很正常,不过我跟菩萨求了,娘亲肯定会给我生一个胖嘟嘟的弟弟的。”

沐氏摸着明澜如绸缎般的墨发,满心都是疼爱。

顾涉就更尴尬了,他就算再心急子嗣,也不应该委屈女儿啊。

明澜仰着头,看着顾涉道,“爹爹,方姨娘冤枉我,祖母罚我,我都不难过,只是大姐才刚过世,娘亲心里头正难过,您不能委屈了娘亲,女儿就问一句话,四妹妹说方姨娘要生了儿子,祖母就要您抬方姨娘做平妻,是真的吗?”

原本女儿不应该过问父亲纳妾娶妻一事,但是她正为这事受了委屈,屋子里也没有外人,她就问了。

顾涉也没有怪明澜不该过问这事,他道,“没有的事,方姨娘就算生了儿子,也不会被抬平妻,那是商贾之家的做法,我伯府怎么能做?”

不能做吗?只要想,总会有理由的。

“虽然平妻是商贾之家先有的,但勋贵之家也不是没有啊,不然,我才不会受四妹妹激将呢,”明澜嗡了声音道。

顾涉一听就知道,明澜是要一个确切的答复了,他看着沐氏,坚定道,“方姨娘生的儿子,也是你儿子,她能拿腹中胎儿做算计,心狠手辣,我子嗣艰难,给她养,还不得被养歪了。”

这是承诺方姨娘生了儿子给沐氏养,绝对不会抬做平妻。

明澜其实要的也就是这句话,平妻之事,经过王老太医一诊脉,老夫人不可能再提了,除非她和沐氏将来做了更令老夫人厌恶的事。

明澜靠着沐氏,道,“娘亲教养的孩子当然好了,不过我相信娘亲能再生一个,省的方姨娘想儿子,天天往幽兰苑跑,母亲不烦,我还嫌烦呢。”

其实,过不多久,沐氏就会再怀身孕。

只是连番的打击,身心俱疲,那孩子没能保住,四个月的时候小产了,是个男孩。

老夫人心疼极了。

而沐氏原就身子虚弱,小产之后,就一病不起,硬是用药吊着,拖到明澜出嫁,明澜出阁的当天夜里就咽了气。

她一死,明澜就得守孝三年,女儿家最美好的年华就耽误了。

缠绵病榻的日子,沐氏过的太辛苦,全靠对女儿的疼爱支撑着。

因为她就只剩明澜一个女儿了。

是的,沐氏生了三个女儿。

顾容澜不久前病逝了,明澜排第二,她脚下还有个六岁的妹妹顾云澜。

在她三岁的时候,老夫人病了一段时间,吃药总不见好,大太太请了道士来驱邪,说顾云澜和老夫人八字相冲,避开为好。

为了老夫人,顾家把顾云澜送到庄子上去住了。

一去三年,过年一家团圆的日子都不许回来。

沐氏怀身孕后,不到一个月,顾云澜就在庄子上出事了,落了水,淹死了。

沐氏惊闻噩耗,当时就晕了过去,动了胎气,之后就一直卧床保胎,直到小产……

这一年,死的人太多了,都是她的至亲。

那些结了痂的痛苦回忆,被硬生生的剥开,鲜血淋漓,痛的明澜无法呼吸。

觉察到明澜不对劲,变的爱哭了,沐氏担心道,“明澜,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和娘直说,千万别憋在心里头……。”

明澜抹掉眼泪,笑道,“娘,我没事呢,就是疼的,我先回去歇着了,等活蹦乱跳了,我再来看你。”

沐氏也不疑有他,毕竟膝盖是真疼,明澜从小到大,还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过。

唤来碧珠扶着,明澜起了身,走之前,还小声叮嘱顾涉道,“爹爹,你可得多陪陪娘亲,免得她总想起大姐。”

提起顾容澜,顾涉也伤感了。

顾容澜是他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对她多了几分怜惜,谁能想到,她会这么早就去了。

明澜又一瘸一拐的回了流霜苑。

回屋之后,明澜就再不想动了,用了些糕点后,就仰躺在贵妃榻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很困,但是她眼睛睁的比什么时候都大。

她怕这是一场梦。

等睡着了,就再不会梦到了。

她舍不得醒。

碧珠洗了果子,递给明澜。

明澜伸手要拿,云袖却滑了下来,露出白皙如玉的胳膊。

明澜看的一怔,结果果子没接稳,砸了下来,好巧不巧的砸到了她胸口,被碧珠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碧珠,“……。”

先前才砸了三姑娘,这就遭报应了?

这报应来的未免也太快了点吧,虽然姑娘的……是稍微傲人了些,也不禁这么砸啊。

对了,说好的找王老太医要秘方呢?

碧珠正要说话,却见明澜忽的坐起来,摸着自己的胳膊,像是在找什么。

碧珠一脸古怪,自己的胳膊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再细看,又觉察出不对劲来了,眼睛睁的比铜铃还大,“姑娘,你手腕上的胎记呢,怎么不见了?”

明澜手腕上有一个火焰胎记,从娘胎气带出来的,说胎记也不尽然,因为那胎记和她曾外祖母的一模一样。

只是她的胎记是在胳膊上,曾外祖母沐太夫人的却在额心。

火焰形胎记极美,因为沐太夫人的缘故,几十年前京都便盛行一种火焰额妆,经久不衰,是明澜最喜欢的妆扮,没有之一。

也正因为这胎记的缘故,曾外祖母格外的疼她,临终前,再三叮嘱外祖父和舅舅要不遗余力的护着她,舅舅对她比对亲女儿还要好,要什么给什么,也不怪沐婧华妒忌她,看她不顺眼了。

曾外祖母是在她三岁那年病故的,她经常把她抱在怀里,摩挲着她手臂上的胎记,教她与人为善。

她记得曾外祖母说过,这胎记与一般胎记不一样,它会消失,如果她心存恶念,手中沾满了鲜血,胎记就没了。

可她从来没有杀过人啊!

一般大家闺秀都不会杀人,最多杖毙一两个刁奴,她连丫鬟都没打过一次,就怕婆子们下手重了,把丫鬟活活打死,叫她手上沾了鲜血。

一般小错,她都罚月钱,实在忍无可忍了,就卖了,让她们自生自灭。

可胎记怎么会没了呢?

难道是因为海棠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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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端砚

赵大太太要婆子勒死她,她知道逃不过一死,心有不甘,所以选择了同她的那些陪嫁一起烧死,海棠当时在屋子里,她还活着,肯定和她一起烧死了。

明澜心有些空落落的。

她很在乎火焰胎记的,想念曾外祖母了就看几眼,现在突然消失了,心里头有一块仿佛空了,莫名的惶恐不安,她答应过曾外祖母,守着它一辈子的。

明澜盯着自己的胳膊看了半天,确定真的没了。

看她默不作声,一脸伤心和后悔,碧珠和雪梨也不好劝什么,只觉得奇怪,还从未听说胎记还能没了的。

一般胎记都作确认身份之用,要不是姑娘是她们看着的,真的要怀疑她是被人假冒的了,不会真的被人假冒了吧?

姑娘今儿在佛堂行事的确奇怪了些。

雪梨探究的看着明澜,拉着碧珠道,“姑娘胳膊上胎记不见了的事,要不要禀告夫人知道?”

碧珠想了想,小声道,“那你去告诉夫人一声,不要到处声张。”

雪梨悄悄的退出屋外,飞奔去了幽兰苑。

屋内,沐氏正在看账呢,虽然精神不济,但绣坊和花园的账,她不能不看,看账虽然耗费心神,但总比悲伤怀念女儿强,账册是赵妈妈拿给她看的。

正翻着账册,丫鬟就进来禀告,道,“太太,雪梨来了。”

沐氏一听,就抬了头,“快叫进来。”

她担心是明澜出了什么事。

明澜今儿一直在伤心,虽然她一直在笑,但是那种很怕失去她似的的感觉,她能感觉的到,她站在顾涉跟前的时候,手揪着裙摆,仿佛也想抱一抱他似的。

明澜走后,顾涉还感怀说女儿大了,懂事了,抱他这个父亲也犹豫了。

雪梨进了屋,沐氏就连忙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雪梨重重的点了下头,沐氏心都颤抖了,面色难看,赵妈妈见了蹙眉,“快说,别吓太太了。”

雪梨忙道,“姑娘胳膊上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胎记不见了。”

赵妈妈听得一愣,“就这事?”

雪梨一脸茫然,赵妈妈这语气,怎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那没了的可是胎记啊,这么大的事还不重要?

“姑娘伤心半天了,”雪梨补充道。

如果不重要,姑娘还伤心做什么?

她可不是屁大点事就来禀告的多事丫鬟。

沐氏皱了眉头,望着雪梨道,“真的不见了?”

见沐氏终于上心了,雪梨点头如小鸡啄米,仿佛点的越多越快,沐氏就更相信似的,“奴婢和碧珠姐姐都看见了,真的没有了。”

沐氏和赵妈妈互望一眼。

前不久,舅老爷沐阳侯还问她明澜胳膊上的胎记还在不在,仿佛一早就知道胎记会不见似的。

当时,他一脸笑容,说明胎记不见了,不是什么大事,甚至还隐隐有些期盼。

沐氏心安,但明澜突然没了胎记,肯定心里不好受,便笑道,“胎记不见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劝她想开些。”

雪梨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就这样?

难道真的是她和碧珠太大惊小怪了?

见雪梨不走,赵妈妈以为她嘴馋了,拿了包桂花糕给她,送她出门。

雪梨懵懵懂懂,抱着桂花糕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幽兰苑,等反应过来,差点没把桂花糕摔了,她不是来要吃的!她不是吃货!

不过这桂花糕的味道真不错,一股子桂花香味,淡香扑鼻,咬一口,肚子里的馋虫就翻滚了。

等她再回流霜苑的时候,老夫人派了丫鬟送了八匹绸缎来,说是给明澜做衣裳的,还有一套贵重的头饰,价值五百两左右。

明澜知道,这是老夫人冤枉了她,安抚她用的。

老夫人可不是顾涉,拉的下脸面直接说做错了,但是做长辈的冤枉了小辈,不做点什么,就当没事人似的,那肯定说不过去。

都是上好的料子,等丫鬟一走,碧珠就琢磨做时下最流行的裙裳了,要是以往,明澜肯定兴致勃勃,没有哪个女儿家不喜欢漂亮衣裳首饰。

但是,她才被大火烧死,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些荣华富贵真的不算什么了,还有权势,她曾经离母仪天下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可到最后呢,换回来的不过是三尺白绫,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一把火烧了,是没有便宜别人,但她也没有留下什么。

还有,碧珠说的衣裳,几年后再看,早过时了。

明澜兴致缺缺,碧珠就越发觉得她不对劲了,便寻了高兴的话题道,“方姨娘怀了身孕,老夫人不好罚她,但是四姑娘被罚跪佛堂六个时辰,抄佛经和家规各三百篇。”

顾玉澜挨罚,是意料之中的事。

因为她,老夫人冤枉了她,折损了自己的威信,不重重处罚才怪呢。

只是顾玉澜是方姨娘的心头肉,她临盆在即,要是真把顾玉澜罚出什么好歹来,又担心她动胎气,所以就处罚从轻,多送些绸缎给她,她高兴了,就不会闹腾了。

除了老夫人,顾老太爷也派人送来一方端砚,是顾老太爷新得的,宝贝着呢,舍不得用。

还有顾涉,不仅诚恳给女儿赔了不是,还把明澜惦记已久的几本孤本善本送来给她。

这些礼物中,明澜最喜欢的还是顾老太爷送的端砚,石质坚实、润滑、细腻、娇嫩,叫人爱不释手,至于那几本孤本善本,虽然珍贵,但明澜早烂熟于心了。

明澜摩挲着砚台,碧珠虽认得几个字,但她真的没法理解文人对笔墨纸砚的喜好,就拿这端砚来说,灰不溜秋的,就算雕刻精美,稀罕难得,其实也就那样,老太爷就是不会送东西,姑娘家,当然还是喜欢漂亮的东西了。

但她知道老太爷很喜欢端砚,很舍不得,她琢磨着送端砚来的丫鬟说那么一通,莫不是别有深意,便道,“姑娘的砚台不用的挺好的吗,老太爷喜欢端砚,姑娘何不把端砚送还给老太爷,他肯定高兴。”

明澜笑了一声,碧珠还以为她的提议明澜听见去了,却见她朱唇一掀,蹦出来两个字,“不送。”

碧珠嗓子都哏住了。

为什么啊。

乖巧懂事的女儿家,才得长辈欢心,这道理,她都明白,姑娘不可能不懂啊。

其实这块端砚,老太爷送给她,明澜也很诧异,因为这块端砚最后被顾大老爷拿去做了人情,做了他升官的垫脚石。

其实,明澜一直琢磨不透顾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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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额心

顾老太爷生了六个儿子三个女儿,活下来的有四子两女。

大房、二房、四房是嫡出,三房是庶出。

两个女儿,一个是老夫人生的,另外一个和顾三老爷是亲兄妹,都是祝太姨娘生的。

祝太姨娘是所有姨娘中活的最久的,去年年初的时候溘然长逝,死的很安详。

老太爷一把年纪了,子孙绵延,都快要添重孙儿了,祝太姨娘死后,身边就没再添人了。

老太爷看起来神情肃穆,很难取悦,对顾涉尤其的严厉,远比其他人要严苛的多,有时候甚至是挑剔,鸡蛋里头挑骨头。

以前,明澜总认为老太爷偏心大房,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大伯父,没有父亲的份。

就拿着端砚来说,顾涉也很喜欢,如果顾大老爷和顾涉一起去要,绝对没有顾涉的份的。

明澜总觉得父亲比大伯父强十倍百倍,老太爷不疼父亲,偏疼大伯父太眼瞎了。

明澜和沐氏抱怨,沐氏说顾涉是老二,在寻常人家里,老大是长子,肩负重任,老小是幺儿,母亲捧在手心里疼的,中间的原就不受宠些,加之老夫人生顾涉的时候有些难产,一般二胎难产的少,一般都是头胎难生。

不说有话说,孩子生的多了,那就跟母鸡下蛋似的。

顾涉出生后,老夫人养身子,没有精力照顾,多是奶娘照看,后来身子好了,又怀了四老爷,就更没精力照看他了。

比起顾大老爷和顾四老爷,顾涉明显缺爱,又渴望老太爷和老夫人的疼爱,所以做什么都格外的用功。

只是用功过头,把顾大老爷的光芒给抢了。

老太爷很为难,半明确半委婉的告诉顾涉,他生不逢时,是嫡次子,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他不能破。

顾涉知道爵位无望,他其实压根就没想过争爵位,他只是希望父亲能多教导他些,仅此而已,可他没想到,他的勤奋刻苦没有换来赞赏和欣慰,换回来兄长的猜忌,父亲的为难。

一时没想开,走了死胡同,顾涉就偷偷的背着包袱从军去了。

当时他才十五岁,正是年少轻狂,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一走,没多久,伯府爵位就没了。

他在军中待了小三年,建功立业,才帮伯府恢复了爵位。

明澜觉得,如果这爵位最后还让大伯父继承,就太没天理了,然而老太爷一直不定继承人,显然就还向着大房。

但是她没有想到,老太爷出京办差途中出了意外,他没有立下遗嘱,顺理成章的是大老爷继承爵位。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就在老太爷的灵堂前,大老爷要接管伯府时,老太爷的至交好友带了封信前来祭拜,是老太爷生前立的遗嘱。

他把伯府爵位传给顾涉,但公中的财产就没有顾涉的份了。

那份遗嘱两年前就写好了,老太爷上了年纪了,总担心哪一天眼睛一闭就睁不开了,早早的把遗嘱立好,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当时顾大老爷就指责顾涉作假,根本没有什么遗嘱的事。

老太爷尸骨未寒,两兄弟险些反目成仇,兄弟阋墙。

然而,那份遗嘱是老太爷亲笔,还加盖了靖宁伯大印和私印,没有作假的可能。

如果真作假,还会把大部分家产都给他,自己一点份都没有?

到这时候,明澜才知道,老太爷对大老爷好,是因为愧疚,对顾涉严格是因为要委以重任。

但是,她知道的太迟了,那时候老太爷都闭眼了。

算起来,这也就是几个月后的事了。

看着那些绸缎,明澜想老夫人陪了老太爷一辈子,几十年的枕边人,多少了解老太爷的想法,所以才对父亲子嗣一事格外的上心。

如果父亲继承了伯爵之位,但是膝下无子,将来还得过继。

端砚读书人都喜欢,她用有些暴殄天物了,老太爷给她,十有八九是晾准了她会给父亲。

偏偏,明澜没有这想法。

父亲为人宽厚,他一边想继承伯府,光耀门楣,一边又不想对不起自家大哥,处于矛盾之中。

老太爷把公中所有家产大半给了长房,长房还嫌不够,要争爵位。

但是顾涉就没吭一句要分一点点的家产,当时大太太知道老太爷有两个铺子交给顾涉管的,其实也就是给他了,大太太要他交出来,他就给了,几乎可以说除了祭田和伯府大宅,顾涉真的一点家产都没有。

回头顾大老爷要端砚谋差事,顾涉绝对会把端砚给他的。

给了顾涉,几乎就等于是送给了大老爷。

明澜才不会这么傻呢。

舅舅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要把这方端砚送给表哥。

看过了沐氏和顾涉,明澜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舅舅沐阳侯和表哥沐礼了。

跪了两天,明澜真的是太疲惫了,她扛不住了,眼皮子打架就跟粘在了一起似的。

碧珠打了热水来,伺候明澜舆洗,按理她是要好好的泡澡的,只是膝盖破了,不宜浸水,只能将就了。

擦了身子,换了衣裳,之后再洗脸。

她把脸从温水里出来,用纱巾擦过后,碧珠欣喜若狂,指着明澜的额头道,“胎记!姑娘,胎记啊!”

明澜还没反应过来,碧珠就使唤雪梨道,“快拿铜镜来!”

雪梨忙从梳妆台拿了铜镜递给明澜。

铜镜里,一张清秀的脸,颜若朝华,明眸皓齿,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高挺的鼻梁上,眉心处一抹火焰,光彩夺目。

那不是她画的火焰额妆,是胎记!

她胳膊上的胎记跑到额心去了!

明澜高兴的抱着铜镜不撒手,她虽然也有胎记,但总羡慕曾外祖母长在额心,画的总没有天生的好看,要是出汗了,还会弄花了额妆,别说美了,还会惹人笑话,天冷还好,夏天尤甚。

明澜高兴,碧珠看了又看道,“是姑娘手腕上的胎记没错了,怎么跑到额心去了,倒省了红缨再给你画额妆了。”

红缨和碧珠一样都是明澜的大丫鬟。

之前她在湖畔和顾玉澜拉扯,导致方姨娘落水动胎气时,就是红缨跟在她身边伺候的。

她这个主子都罚跪佛堂三天了,何况她这个丫鬟了,没能拦住她,就没尽到丫鬟的职责。

老夫人打了她三十大板,如今还在屋子里养伤呢。

明澜心里头乱糟糟的,压根就没想起来她,但对红缨,她也没什么好感。

第九章 吓唬

被人欺骗后,她看谁都多了几分警惕和疑心。

她还记得是红缨说湖边风景好,去那边赏风景的。

结果看了没一会儿,顾玉澜就来了,后来方姨娘又来拉架,真的只是巧合吗?

当初她出嫁,红缨是大丫鬟,是要陪嫁去赵家的,但是她没有,她在成亲之前病倒了,都起不来床,出嫁大喜,带病歪歪的丫鬟去肯定不行。

明澜让她在府里养病,回头好了再跟她去赵家,用惯了的人,她离不开。

后来,她就没有见过红缨了。

当时,娘亲病逝,她悲痛不已,根本就想不起来一个丫鬟,只当她的病还没有好,如果好了,肯定会去赵家找她的。

再后来,她回府祭拜,才知道她投井自尽了,有流言说她怀了身孕,她问了方姨娘,她说是得了恶疾,不治身亡,具体如何,她也没细问,赵翌陪在左右,贴身大丫鬟没嫁人就有了身孕,不管是真是假,传出这样的流言蜚语,就是往她脸上抹黑。

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红缨的伤好些了?”到底是她的大丫鬟,就算怀疑,也要关怀两句,免得寒了碧珠她们的心。

碧珠点头道,“好多了,太太给了药,效果很好。”

明澜嗯了一声,拿着铜镜走到床边,细看额间的火焰,越看越欢喜。

雪梨咯咯笑,揶揄明澜道,“先前姑娘还伤心了半天呢,现在不伤心了?”

明澜作势要打她,屋子里笑成一团。

一笑一闹,明澜郁结的心情都舒散开了,她摸着额心道,“这事不要外传。”

“为什么?”雪梨不明白。

额心有火焰,这是件值得得瑟骄傲的事啊,传扬出气,大家肯定惊奇不已,府里的姑娘肯定会羡慕妒忌,多好的事啊,雪梨最喜欢别人羡慕她家姑娘了,换做是她,一准跑去她们跟前挨圈的炫耀,气的她们炸毛。

明澜也说不清楚,直觉告诉她,不要闹得沸沸扬扬比较好,曾外祖母一样疼她们三姐妹,唯独叮嘱舅舅护好她,就因为她有这火焰胎记,总觉得这火焰胎记会给她带来麻烦,需要被保护。

“谁要敢外传,小心我打她板子!”明澜说不清,只能故作凶狠道。

雪梨扑哧一笑,道,“姑娘就会吓唬人,你从来不打奴婢们板子的。”

明澜也笑了,“以前不会,不代表现在不会,总会有第一次的,要不你做第一人?”

雪梨忙往碧珠身后躲,还探了脑袋,道,“姑娘变凶残了!”

碧珠觉得雪梨是真的皮痒想挨板子了,见明澜一直看额心,摸了又摸,还暗搓搓,生怕死没洗干净空欢喜一场,她抿唇笑道,“姑娘该歇息了,你这样看,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就是,到时候怪我们泄密,就太冤枉了,”雪梨撅了嘴道。

明澜一人瞪了一眼,抱着铜镜爬上了床。

也不知看了多久,竟抱着铜镜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时,脸都和铜镜粘在了一起,一大块红印子,碧珠见了直扶额,真不知道姑娘是怎么睡着的。

上半夜,明澜睡的很不安稳,总梦到赵翌和轩儿,还有那一场大火,在梦里眼泪湿透了枕巾。

到了下半夜,她又梦到少时绕着曾外祖母双膝玩的情形,还有爹爹和娘亲,那时候,长姐未嫁,小妹云澜也没有去庄子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天伦叙乐。

云澜要吃糖葫芦,娘亲觉得她年纪小,容易坏了牙,不许她多吃,云澜就拉着她的衣袖,一声声软糯的喊着二姐。

她背过娘亲,偷偷的把糖葫芦给她舔两口,高兴的她一双浓眉大眼都眯成了小月牙。

云澜还要吃,娘亲发现了,嗔怪道,“都不听娘的话了?”

她回过身……

就被碧珠给摇醒了,“姑娘,该起床了。”

她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日上三竿了。

入目是她熟悉的闺房,她最喜欢的天蓝色绣蝴蝶锦帐,上面挂着两只白玉镂空幽兰的香薰球,小巧玲珑,清香怡人。

她还在顾家!

方才被碧珠搅了的美梦,颇觉不快,这一高兴,那点不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雪梨拿了药膏来,道,“姑娘先换药再起床。”

蜀锦做的亵裤被卷起来,露出膝盖上的伤口,一夜过去,伤口已经结了痂,快脱落了。

雪梨惊叹,“这药膏效果可真好,才一夜,姑娘的伤就好的七七八八了,还疼吗?”

明澜摇头,“不疼了。”

她在佛堂就说过伤一夜就能养好,她不是想的太美好,是她对自己太了解了。

曾外祖母将她抱到沐阳侯府养了三年,精心帮她调理身子,她的体质比一般人强太多,尤其是恢复力更是惊人,甚至还能……

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不明白,曾外祖母为什么那么疼她,别说沐婧华了,就是表哥沐礼都很惆怅,摸着自己的胳膊感慨,他才是曾外祖母嫡嫡亲的曾孙儿,怎么没有遗传火焰胎记,怎么不天天帮他泡药浴,强身健体,他比她更需要,他将来要子承父业,要上战场建功立业的。

不过表哥说这话的时候,她都十二岁了,曾外祖母都死了九年了,他只是扭伤了胳膊,羡慕她随口一说,并不像沐婧华那样,因为妒忌,就要夺走和毁掉她的一切。

怕明澜说的是假的,强装坚强,雪梨大着胆子伸了手指去戳明澜的伤口,然后观察她有没有疼的皱眉头。

轻轻戳了一下,明澜没反应,雪梨便用力再戳一下。

明澜哭笑不得,她还用不着骗她一个小丫鬟吧,难道她还不想早点复原吗?

只是现在伤好的这么快,她能走能跳,却不能出门。

但凡在佛堂跪上半天,就会膝盖酸疼走不了路,她一夜就恢复了,在大家看来,她肯定是在佛堂偷懒了,并没有真的跪多久,不然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老夫人冤枉了她,让她跪那么久,正心里头愧疚,要这时候被人告上一状,老夫人的愧疚之心肯定就没了,指不定还会恼她。

姑且忍一天吧,明天她一定去沐阳侯府。

起床洗漱,然后用早饭。

刚坐到桌前,丫鬟青杏就站在珠帘外道,“姑娘,六姑娘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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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火坑

明澜抬头看去,青杏退到一旁,随即便瞧见一穿着玉色绣折枝堆花裙裳的姑娘走进来,她肤如凝脂,面若夹桃,仿佛瑞雪出晴,黛眉明亮似青山般清秀,俏丽可人。

来人正是顾六姑娘,庶出三房嫡女,顾如澜。

三房虽然是庶出,但顾涉和三老爷的关系极好,两人前后就隔了一月出生,大老爷启蒙的时候,四老爷还在襁褓里,顾涉和三老爷平常就在一处玩耍,感情一点都不比和大老爷还有四老爷差。

再加上三老爷的胞妹,建安伯夫人,靖宁伯府大姑奶奶的缘故,两房关系更是亲厚。

可以说,在顾家一众姐妹中,除了一母同胞的顾容澜和顾云澜,明澜和顾如澜的关系最亲。

见明澜还在用饭,顾如澜一双灵动眸子扫了眼桌子,就知道明澜才刚吃,便笑道,“我还担心二姐姐膝盖疼,不便出门,待在屋子里烦闷,特来陪你解闷呢,不过好像来的太早了点儿,我要不要出去转一圈再来?”

她虽然说去转圈,可是脚步未停,走到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下了,还随手拿了小几上放着的书,信手翻开。

她是流霜苑的常客,玩得开,就当自己屋子一样了,明澜在她那里也一样。

她翻了两页,然后抬头,见明澜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眼眶却是比她进屋来是红了三分,她眨巴下眼睛,道,“怎么这么看我?”

明澜瞥过头去,随手抹掉眼角的泪花,然后笑问道,“要不要再吃一点儿?”

顾如澜摇头笑道,“不用了,我早上吃的很饱,这会儿吃,午饭该吃不下了。”

明澜只是寻个话题说,省的她追问她眼眶怎么红了,她道,“那你中午就在流霜苑用饭,我让大厨房做你最喜欢的酱汁鲫鱼送来。”

“好啊,”顾如澜爽快应道。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明澜心底泛酸。

上辈子,但凡和她关系好的都倒了霉,顾如澜也不例外。

她如今才刚过十四岁生辰,可谁能料到四年后,她就香消玉殒了。

二姑奶奶保的媒,老夫人将她远嫁忻州望族周家,当时说的时候,周家大少爷才貌双全,德才兼备,有状元之才,又洁身自好,身边连个暖床的都没有,可惜她女儿有婚约在身了,不然她就让女儿嫁了,念着娘家顾如澜没许人,她就巴巴的跑回府,告知老夫人。

当时,他们都信以为真了,三太太舍不得女儿远嫁,但二姑奶奶说那只是暂时的,周大少爷有状元之才,就算传的略微夸张了些,要是没点真本事,也不敢传这样的名声,三甲绝对跑不掉。

他要真的高中了,还能不留在京都,那时候顾如澜不就又回京都了吗,不过就是分别一两年,有什么舍不得的。

就是嫁到别家,也不是就能天天见了,做人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二姑奶奶巧舌如簧,老夫人又赞同,三太太舍不得,但为了女儿好,最终还是点了头。

可结果呢,周家大少爷别说状元之才了,堪堪考了个举人,还是挂在末尾,就这,还是被周家逼着日日苦读,买通考官走了后门。

二姑奶奶说他洁身自好,身边连暖床丫鬟都没有,可出嫁之后才知道,他不仅有暖床丫鬟,连庶子都生了!

顾如澜觉得自己被骗了,敬茶那天,心中不快没有去,惹的周家不快,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中举之后,周大少爷知道自己进士无望,再不肯读书了,周家也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越是逼他,他就越喜欢往青楼酒肆里头钻。

平常书信往来,这些事,顾如澜绝口不提,从来只报喜不报忧,大家以为她过的很好,谁知道她竟终日郁郁寡欢。

后来,周大少爷赴京秋闱,旁的学子日夜苦读,他却流连花楼酒肆,几次烂醉如泥,后来看到她,知道赵老太傅出题是主考官,还想她念在他是六妹夫的份上,帮忙探探口风,想走后门作弊。

她当时一口回绝,他还不死心,备了礼,直接就去赵家登门拜访了,还说是她答应的,惹的赵老太傅大怒,牵连于她。

如期秋闱,周大少爷落榜,他不用功读书,却把没有考上进士的错算在她和顾如澜头上,觉得一家姐妹,又素来关系好,这么点小忙都不肯帮,算什么好姐妹。

落榜之后,他就带着顾如澜回去了,从那之后,就没再收到她的信了。

半年后,她病逝的消息就传回了京都。

如今,还能看见她坐在这里和她有说有笑,明澜心里暖暖的,鼻子泛酸。

如果这一切不是梦,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她远嫁,绝对不会让二姑奶奶送她入火坑。

明澜暗暗在心里发誓,顾如澜却听到她呼吸中带了些哭泣,忙放下手中书,坐到她对面,握着她的手,眸露担忧道,“你没事吧,是不是膝盖疼的厉害,药膏不管用,你可一定要请大夫,别强忍着。”

明澜挤出一抹笑容来,反握着她的手道,“我没事,只是昨晚做了噩梦,梦到了大姐姐,梦到了自己,还有你……。”

提到顾容澜,顾如澜面上也带了凄哀之色,她抽了抽鼻子,打断明澜的话道,“没事的,梦都是反的。”

明澜哽咽了声音道,“我也希望是反的,在梦里,我们都有眼无珠,挑错了夫君,嫁错了人。”

顾如澜脸一红,她对嫁人,嫁错人还没有概念,总觉得嫁人还早,可是她先前才说梦都是反的,岂不是说她嫁对郎君了?

她推了明澜一把,嗔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们自己挑的啊,就是错,也是她们错,你快吃饭吧,都凉了。”

她腾身而起,又坐回小榻上翻书了,生怕明澜还说嫁人的事。

明澜恍惚,赵翌是她自己挑的,嫁错了,六妹妹是长辈挑的,依然是错。

难道她们想活下去,只有不嫁人,常伴青灯古佛一条路了吗?

她可以,但……六妹妹呢?

她需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了。

第十一章 暖冬

用了早饭,两人就在屋子里玩,倒也没那么闷。

吃过午饭后,顾如澜觉得待久了,再加上吃了不少,要去遛食,就起身告辞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顾音澜就来了。

昨天佛堂见时,还恨不得要剥了明澜的皮,今儿再见,一脸笑容,仿佛昨天叫嚣着不会放过她的不是她一般。

她进屋来,明澜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一瘸一拐的,道,“三妹妹怎么来了?”

顾音澜忙道,“你的伤可不比我,你坐着就是了,一府姐妹,又是在屋子里,还讲什么虚礼啊。”

她提到伤,明澜就知道她为什么来了,她问道,“你的伤还疼吗?”

顾音澜点头,“还有点疼呢,不过好多了,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又帮我找王老太医要了秘方,就是疼,我也得来向你道一声谢啊,对了,那药方真的管用呢?”

这话,不是真的问药方管不管用,如果不信,就不会来这一趟了,她是在提醒明澜把药方给她,本来昨天就应该送去的,到这会儿都没影儿,她等不及了。

明澜心知肚明,她道,“药方肯定管用,只是我好不容易才说服舅舅请王老太医来府邸帮方姨娘稳胎,谁想到她是弄虚作假的,我伤了膝盖,看到王老太医走,想追又追不上,祖母的平安脉没请,你的秘方……。”

明澜低了头,一脸惭愧。

顾音澜的脸隐隐难看,她巴望了一天了,居然告诉她秘方没拿到?!

她是看在秘方的面子上才原谅她的失手,话都说出去了,现在秘方没了,她话却收不回来了。

顾音澜一生气,又觉得被砸的心口隐隐作疼了,在心里把明澜骂了个半死,还有方姨娘,如果不是她,秘方她铁定拿到手了!

仿佛感受到了顾音澜的怒火,明澜飞快的看了她一眼,惋惜道,“王老太医昨儿走时,怒气冲冲,生了舅舅的气,我也不知道舅舅的话还管不管用了,我也不好明着让舅舅帮我去找王老太医要,明儿我去沐阳侯府看看,如果要不到了,你可不能怪我,我实在没料到会出意外……。”

明澜越说越小声,因为顾音澜的脸越来越难看,手中绣帕扯了又扯,她都心疼那绣帕遭了罪。

明澜膝盖还疼着呢,跪两天,明天肯定还疼着,她却为了她的秘方跑沐阳侯府去,顾音澜脸上挤出一抹笑来,但是不怪罪她的话,她说不出口,万一她说了,她就敷衍她,不尽全力去想法了怎么办?

王老太医的秘方,可不是谁都能要的到的。

顾音澜捂着胸口道,“我心口还有点疼,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明澜点点头,没有起身相送。

她走后,明澜就打着哈欠上床了,醒来,天边已经有了几缕晚霞。

她睡着的时候,顾涉来看过她,怕她用的药不够好,给她送了一瓶子药来,本来碧珠要唤她起来的,顾涉没让,把药留下就走了。

下午睡的足,到了晚间,就翻来覆去睡不下了。

后半夜才睡着,第二天又起晚了。

醒来时,太阳升的老高,璀璨阳光从窗柩射进屋来,一室温暖。

早已经入了冬的天气,可是一点都不冷,傻傻的和秋天分不清,大家都说这是个暖冬,就连府里的炭火都较晚年少买了一大半。

但明澜却知道,这一年,比往年都冷。

到了过年间,大雪铺天盖地,厚厚的雪足没她的膝盖,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有句话叫过犹不及,雪太大,就不是丰年,而是灾年了。

暖冬,买炭的人少,烧炭的人也就少了。

大雪一下,炭火价格翻了十倍不止,她在静心庵里,没有炭火,连门都不敢出,就裹在被子里,冷的直打哆嗦。

那一场雪,冻死牛羊无数,还有熬不过冬的人,雪梨就是那个时候冻伤了身子,吃药不见好,怕传染人,娘亲给了她二十两银子,送她回家了。

那二十两银子,没有救她,却刚好给她兄长娶了媳妇。

想到往事,再看雪梨,明澜想,她没有去静心庵,在府里,怎么也不会少了她一份炭火的,真大雪飘飞,丫鬟们最喜欢的就是围着火炉做针线活打珞子,到了开春,荷包卖了,能做一身新衣裳,买最美的簪花。

不过,她还得提醒娘亲一声,府里多备些炭火才是。

想到这儿,明澜吃了早饭后,就去找沐氏了,她怕回头忘记了,先提醒一声。

幽兰苑内,沐氏正在修剪花枝,赵妈妈陪站在一旁。

明澜快步上前,扶着沐氏,歪着脑袋问,“娘亲身子好些了?”

沐氏抬手戳她脑门,笑道,“在屋子里闷了好些天,见外面阳光明媚,就想出来走走。”

自打知道顾容澜死了,沐氏就一直心情抑郁,谁劝都不见好,这两天,顾涉听信了方姨娘的话冤枉了明澜,错怪了沐氏,心里愧疚,一有时间就来陪沐氏说话,顾涉的安慰,可比赵妈妈和明澜她们管用的多。

心情一好,病就好了大半了。

沐氏脸上有了笑容,气色好转,明澜也高兴,她道,“娘,虽然天气不错,毕竟入了冬,你可得把炭火备的足足的,我最怕冷了,你可不能冻着我。”

明澜依偎着沐氏撒娇。

沐氏失笑,把剪刀放下,然后才道,“都是大姑娘了,还跟娘撒娇,不怕被人瞧见了笑话。”

“谁敢笑话我?”明澜昂着脖子,根本就不怕。

以前,她想撒娇都没有机会了,现在有,她要撒够本,把以前的遗憾都弥补回来。

如果不是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她希望寸步不离的守着爹爹和娘亲,哪都不去。

见沐氏没把炭火的事放在心上,明澜又提了一句,“娘,我在说炭火的事呢,你可别忘了。”

赵妈妈忍不住笑道,“姑娘多虑了,这暖冬,阳光明媚的,不费什么炭的,就算真冷了,你是二姑娘,府里还能冻着你了?”

就是因为大家都这样想,最后才会冻死那么多人。

沐氏则道,“娘管绣坊和花园,府里其他事都是你大伯母再管,娘不好插手,你要真怕冷了,娘多给你备二十担炭火,不会冻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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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执意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明澜轻拍了下脑门,道,“那我跟大伯母说一声,让她多准备些炭好了。”

赵妈妈笑道,“我看姑娘还是别说了,大太太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管家之事,你说了,她也不会听的。”

她是没好意思说这天气,没有多备炭火的必要,再加上往年,大太太都把内院打点的妥妥当当,没有出什么纰漏,贸然让她多准备炭火,她肯定不高兴,指不定还觉得明澜在教她怎么管家呢。

明澜也知道大太太心眼小的很,听不见旁人的话,尤其是二房的,但明知道会下大雪,会很冷,炭火会长价十倍,自然要多备一点了。

她找机会,委婉的提一下好了。

明澜打定主意,就不打扰沐氏修剪花枝了,然后道,“娘,我打算一会儿去沐阳侯府,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舅舅的?”

沐氏听得一愣,望着她膝盖道,“你今儿就要出门,你膝盖不还疼着吗?”

明澜摇头,嗡了声音道,“不疼了,我许久没见舅舅和表哥了,我想他们了。”

沐氏也就由着她了,她没什么话需要明澜带的,明澜就带着碧珠去长松院了。

去的也巧,大太太正和老夫人商议过冬的事,“今年看来是暖冬了,炭火照着去年准备就多了,我看准备一半就够了……。”

明澜上前,福身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招招手,明澜就坐到她身边去了,老夫人喜欢谁,就让谁坐她身边。

明澜笑着挨过去,然后道,“祖母,你和大伯母是在商议过冬的事吗?”

老夫人点头笑着,道,“怎么忽然对这事感兴趣了?”

明澜就道,“倒不是感兴趣,方才我从幽兰苑过来,娘亲和赵妈妈说别看现在阳光灿烂,就像是秋天,指不定过些日子会下大雪,赵妈妈惯会看天气,方才我听大伯母说炭火只准备往年的一半,一下大雪,就不够用了。”

她的声音清脆,就像是山间翠鸟悠鸣,婉转清丽的声色仿佛和山石碰撞的溪水,激起朵朵绚丽的水花。

碧珠眼睛眨了又眨,姑娘怎么执意要准备那么多的炭火啊,和太太说了还不够,还要说服大太太,还借着太太的名义撒谎,她以前可从来不撒谎,说些子虚乌有的事的。

大太太不喜别人质疑她管家,尤其是二太太,虽然明澜只是随口一提,她望着明澜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赵妈妈这么会看天,京都高门大户今年都缩减了炭火开支,就连宫里头都少备了,钦天监可是专门负责夜观天象的,府里人多,各项开支都得仔细盘算着来,不是一句觉得会下雪,就要准备一堆用不上的,真等下雪需要了,再买也不迟,你年纪还小,等将来嫁了人管家,你就懂了。”

的确,真下雪了,再买也行,可那时候的价格却不是现在的了。

见大太太执意不买,明澜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再加上顾音澜站在一旁,看着她道,“昨儿听你说要去沐阳侯府,你膝盖好了?”

真的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她许诺的秘方啊,她答应的事,从来不食言,用不着她一再提醒,明澜摸着膝盖道,“好多了,我一会儿就去沐阳侯府。”

想到前天沐阳侯出面请王老太医来给方姨娘保胎的事,老夫人就惭愧,虽然人是沐阳侯看在明澜的面子上请的,但顾家承他的情,便吩咐王妈妈准备了礼物,让明澜带沐阳侯府去给沐老夫人。

明澜摇头道,“祖母不用了,舅舅帮我的忙,我送礼去道谢,他肯定会说我和他见外了,再者,本来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一送礼,就瞒不住了。”

这么丢脸的事,她可没心思传扬开,沐老夫人是继室,并非真心待舅舅和表哥,舅舅帮她的忙,礼却送给沐老夫人,没有这样的道理。

要送就送舅舅和表哥,别人,她不送。

老夫人没想那么多,乍一听,觉得明澜说的在理,倒是她疏忽了,便笑道,“那等过年,再一并送吧。”

明澜点头如捣蒜,等丫鬟传话前院准备马车回来,她才福身退下。

出了府,坐上马车,过了半个时辰,才到沐阳侯府。

街上人多,有时候还不如步行快。

沐阳侯府前,屹立着两座威武的大石狮子,鎏金的匾额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守门小厮看到是明澜惯坐的马车,笑脸迎了上来,道,“表姑娘来了?”

明澜笑意如春,道,“舅舅和表哥都在府里?”

小厮点头如捣蒜,“都在呢,大少爷不知道怎么惹怒侯爷了,在书房挨训斥呢,侯爷素来疼表姑娘,你来了正好可以帮大少爷说两句好话。”

明澜听后,拎了裙摆,就迈进沐阳侯府,直奔外院书房了。

沐阳侯疼她的事,侯府上下都知道,她在侯府翻天,也没哪个丫鬟小厮敢吭半句不是。

守着书房的小厮,远远的看着明澜过来,就敲门道,“侯爷,表姑娘来了。”

明澜近前,就听表哥沐礼道,“爹,表妹来了,你好歹给我留两分面子……。”

然后,就听到沐阳侯愤怒的声音,“你还知道要面子,你爹我就不要了吗?!”

明澜眨巴眼睛,小厮把门推开,她就迈步进去了。

沐礼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其实心里根本不觉得错。

明澜咯咯一笑,上前,道,“舅舅,表哥怎么惹你生气了,老远就听到你数落他。”

沐阳侯让明澜上前,指着沐礼道,“你这混表哥居然敢和武安伯世子在背后嘀咕我对他管的太严,还是武安伯好!”

沐礼一脸我又没有说错,我总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的表情,气的沐阳侯恨不得拿镇纸丢他了。

这件好笑的事,但明澜笑不出来。

沐阳侯对沐礼的确很严格,而且是必须严格。

沐礼是长子嫡孙,将来要继承侯府爵位,可是皇家忌惮沐阳侯府,想把沐阳侯手里的兵权收回去。

沐家在太祖时是异性王,沐太老爷死后传给沐老太爷,就是沐国公府了,传到明澜的舅舅沐振手里就是沐阳侯了,传一代削一代,而且每回传,皇上都亲笔题字赐匾额,沐家窝囊郁闷的要死,还要高高兴兴的跪谢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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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多此一举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以前江山不稳,需要沐家保家卫国,现在萧家坐稳了江山,兵权一直没能收回来,皇上心里头不舒服啊,历代兵权高于皇权,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在挑衅君威。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想要至高无上,无人敢反驳的权利,就需要至少一半的兵权。

万一哪一天有臣子勾结沐家造反,皇上的龙椅可就坐不舒坦了,做上龙椅的,就没几个不生性多疑的,再加上奸臣谗言,皇上恨不得除之后快了。

沐阳侯谨言慎行,就想护着沐家,他不敢松懈,怕沐礼性子轻浮,遭人算计。

前世表哥死后,舅舅信任赵翌,因着她的缘故,把赵翌当儿子看待,倾囊相授,军中那些将士们也对赵翌信服。

可以说,沐家的兵权最后尽归赵翌了。

她一直以为赵翌是追随舅舅的脚步,保家卫国,可没想到他肖想的是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赵太傅府是皇后的娘家,皇后亲生儿子死了,不传位给赵翌,皇位就会落到旁人手里,到时候赵家和她都没什么好日子过,所以才铤而走险,弄一份假的传位圣旨瞒天过海。

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赵嫣要嫁给赵翌做皇后,她就在质疑赵翌的身份了,表兄妹结亲很正常,亲兄妹那就是**了,赵家绝不可能为了一个皇后之位做这样的事,何况赵嫣压根就不能怀孕。

如果仅仅只是享受荣华富贵,赵翌登基之后,大可以封她做公主,赐她黄金万两,良田千亩。

可是赵嫣要嫁给赵翌,她现在分不清了,难道赵翌真的是明孝帝的儿子?

当年明孝帝和皇后一起给离王戴了绿帽子?

顾及离王府,不敢吭声,只能偷偷生下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正想着,就听沐礼道,“别说我了,明澜来,别是有什么急事,因为我给耽搁了。”

沐阳侯这才看着明澜,问道,“你娘还好吧?”

明澜点头,“好多了,我是来谢舅舅出面请王老太医去揭穿方姨娘谎言的。”

提到方姨娘,沐阳侯就叹息一声,惋惜沐氏没能生儿子。

要是沐氏膝下有子,还有那什么方姨娘兴风作浪的机会?

顾涉答应过他,会好好待沐氏的,他违背承诺,他一准打的他满地找牙,可顾涉膝下无子,他要纳妾,哪怕他纳十几个,他也管不着,他总不能让人家断后吧,就是说破天,也还是他管的太宽。

无所出,顾涉休妻都够了,何况再加一条善妒。

沐家是娘家,是沐氏的倚仗,可也有些事是他管不到的。

沐阳侯看向明澜,觉察明澜的妆扮有什么不对劲,他细细看了遍,笑道,“你这额妆比以前画的要好。”

沐礼嘴角一抽,父亲一大粗人,居然还懂额妆?

不过细看,还真是,就像是真的一般。

明澜摸着额心,笑容干净清澈道,“舅舅,我这额妆不是画的,是真的。”

沐阳侯身子一怔,呐呐道,“真的?”

明澜点头,“是真的啊,火焰胎记莫名其妙的就从胳膊上跑额心去了。”

对舅舅和表哥,明澜全身心信任,不会隐瞒他们。

沐阳侯仿佛不信似的,伸手在她额心搓了搓,他虽是男子,却也知道朱砂画出来的额妆是一抹就掉色的。

是真的没错。

沐阳侯起身,走到博古架处,把一幅画挪开,从里面拿出一锦盒,递给明澜道,“这是你曾外祖母留给你的,在舅舅这里放了十几年了,说是等你胎记跑到额心了再给你看。”

世上还有到处跑的胎记,不是亲眼见到,他还真不信。

明澜一脸呆滞,任是谁收到死了十几年的亲人准备的礼物都会怔住,她缓缓伸手接了锦盒。

锦盒上了锁,沐礼看了看,问沐阳侯道,“父亲,钥匙呢?”

沐阳侯就道,“你曾祖母给我的时候就没有钥匙。”

不过要真想打开,也不是就开不了了,一把小锁还难不住他,只是这是沐太夫人的遗物,又是给明澜的,他不好破坏。

在他这里搁了十几年了,他都差点忘记了,上回想起来,还问了沐氏,现在总算是交出去了,了了一桩心事。

明澜看着锦盒上的如意锁,小巧玲珑,上面雕刻了火焰,和沐太夫人还有她额心的一模一样,明澜摩挲了两下,发现这锁芯和寻常的不一样,似乎在哪里见过。

想到什么,她眸光一亮,忙从脖子处掏出来一吊坠,紫金镶嵌红宝石,是曾外祖母过世那年送她的生辰礼物,上面也雕刻了火焰,因为喜欢,日日不离身的佩戴着。

明澜把吊坠取下来,正是锦盒锁的钥匙。

见明澜把锦盒打开了,沐礼别有深意的看了沐振一眼,曾祖母把锦盒让父亲收着,钥匙却给了表妹,莫不是防备着父亲偷看吧?

觉察到儿子质疑的眼神,沐振脸隐隐发青,先前消散的怒气腾的一下又冒了出来,比之前更甚。

正要让他出去,别杵在跟前碍事,就听明澜传来咦的一声,“舅舅,信是给你的啊。”

沐振看过来,就见明澜把一封泛黄的信递给他,上面赫然四个字:沐振亲启。

沐礼一脸无语了,“太夫人这是做什么,锦盒是给表妹的,里面装的东西却是给父亲的,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信的确是给沐振的,但是锦盒里却不止一封信,还有厚厚一沓。

明澜把第一封信打开,才扫了一眼,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浑身涌着一股狂喜之色。

那种喜悦,溢于言表,看的沐礼忍不住凑过来,想看看太夫人写了什么让她这么高兴的。

只是他一凑近,明澜就把信靠在了胸前,显然不让他看。

那边沐振看了信,却是一脸的皱眉,不敢置信,见锦盒里还有不少信,他伸手要拿,结果被明澜快一步抱在了怀里,并把信放锦盒中,把锁合上了。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怜沐振手还悬在半空中,怎么看怎么尴尬。

第十四章 惦记

看到自家亲爹尴尬,身为儿子的沐礼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结果惹回来一记大瞪眼。

明澜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些,她望着沐振,不好意思道,“曾外祖母在信开头写了,她写给我的信,不能给第二个人看……。”

“舅舅也不行?”沐振敛眉。

明澜摇头。

不行。

谁都不行。

她现在心情激动的都快说不出来话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这般的好运气,能够重活一世。

这一切,不是她在做梦,是真的!

因为激动,明澜一张脸红扑扑的,如新月姣姣,明珠生晕,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像是清晨荷叶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光芒。

明澜不把信给沐振看,眼睛却瞟着他手里的信,想看一眼。

她凑过去,沐振迅速的把抽屉打开,把信放了进去,不给明澜看。

明澜,“……。”

不就是没把信给舅舅看吧,至于跟她一样使小性吗?

沐礼侧目,方才自家亲爹那动作,简直不忍直视啊,但为什么他们都有信,却没有他一份?

见明澜和沐礼都盯着自己,沐振轻咳一声,掩去尴尬,瞪了沐礼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带你表妹去内院给老夫人请安。”

沐礼就只好带明澜出书房了。

只是他们走了没一会儿,管家就进了书苑,很快,就看到沐振出来了。

沐礼眼珠子一转,就对明澜道,“表哥有东西落在了书房里,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远了,只余一挺拔可靠的背影。

那样子,明澜用脚趾头都猜的到他是对那封信好奇,老实说,她也想去瞅一眼。

正要转身追去,那边传来一阵环佩叮铃之声。

最不想见到的人又出现了。

沐婧华眸光落在明澜怀中锦盒上,锦盒是铁的,但外面是紫檀木,雕刻精美,还镶嵌了不少宝石,阳光下,分外惹眼。

沐婧华最妒忌她得宠,现在又盯上了锦盒,明澜不想多事,就把锦盒递给了碧珠,道,“放马车里去,对了,带的东西别忘了拿来。”

碧珠轻吐了下舌头,抱着锦盒,就转身跑远了。

沐婧华款步走来,见锦盒送走了,眸底闪过一抹妒忌,她笑道,“父亲又送什么好东西给表姐了?”

明澜把玩着手中绣帕道,“不是舅舅给我的,是曾外祖母留给我的遗物。”

她实话实说,可惜没人信。

遗物?

骗谁呢!

太夫人都死了十二年了,遗物到现在才给她,不过就是怕她找父亲闹,信口拈来骗她的,要真是太夫人给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什么一见她来,就让丫鬟带走了?

沐婧华暗气,但是脸上不动声色,“表姐是要去给祖母请安吗,我陪你去。”

她转了身,瞥了丫鬟一眼,眸底有光芒一闪而逝。

她要陪着,明澜也不好说不用,两人就往前走,走到十几步,丫鬟就悄悄离开了。

书房内,沐振不在,沐礼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进屋之后,迅速把门关了,像是做贼似的把抽屉打开。

沐振走的急,信没有来得及藏起来,还在。

沐礼拿起来一看,嘴角就猛抽不止了,也明白他爹为什么不把信给明澜看了。

信上,沐太夫人要沐振听明澜的话,明澜说什么都一律照办。

父亲是长辈,又手握重兵,有时候连皇上的话都选择性听的,现在太夫人却要他听明澜的,这让他还怎么维持一个做长辈的尊严啊?

哪怕明澜有所求,父亲能帮都尽量帮忙,但那是出于对明澜的疼爱,不是府里的小厮和下属,听吩咐办事啊。

沐礼偷笑,把信原封不动的放回去,然后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就僵硬住了。

试问,连亲爹都要听表妹的了,他这个做儿子的还能不听?

沐礼笑不出来了,完全不明白太夫人想做什么。

退出屋外,将门带上,他就去追明澜去了。

没瞧见明澜,倒看见了碧珠,手里拿着一锦盒,也不知道是什么,他只当是明澜给老夫人带的礼物,也没多问。

两人快步往前,追上明澜时,她都进了内院了。

看到沐礼过来,沐婧华笑道,“大哥过来了,我就不留下来碍你们说话了。”

她迈步朝右边走去。

她不在正好,明澜从小就和她说不到一处去,从碧珠手里接了锦盒,递给沐礼道,“新得了一件好东西,我用太浪费,送给表哥你了。”

沐礼惊讶,“是给我的?我还以为是送给老夫人的呢。”

不过有礼物收,他自然不客气了,他自小就当明澜是亲妹妹疼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亲兄妹自然不会客套见外扭捏了。

接了锦盒,他打开一看,然后就激动了,看着明澜道,“这可是端砚,你真舍得送给表哥?”

明澜耸肩一笑,“都到表哥手里了,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表哥不是惦记舅舅那块端砚许久了吗?”

沐礼摸着端砚,俊朗的面庞笑起来,清俊如竹,他道,“你这方端砚比父亲那块还要好,该换他惦记我的了,方才在书房没给我,是不是担心父亲知道了抢我的?”

明澜哭笑不得,难怪舅舅总想揍他了,哪有这样说自己亲爹的。

碧珠在一旁,两眼望天,表少爷想太多了,端砚是她偷偷放到马车里的,姑娘不想伯府其他人知道,方才下马车,姑娘急着下马车,她火急火燎的跟下来,一时忘了拿。

沐礼得了端砚,高兴坏了,望着明澜道,“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表哥心里过意不去啊,你想要什么,只要表哥有的,你尽管开口。”

明澜摇头,她很清楚,哪怕没有端砚,她要什么,表哥也不会吝啬的,她笑道,“我暂时没有想要的,等想到了,我一定不会跟表哥你客气的。”

沐礼重重点头,看他把玩端砚,恨不得立刻马上就试一试,明澜笑道,“侯府我熟着呢,表哥忙自己的去吧,不用陪我。”

沐礼是真忍不住了,他没少偷他爹的端砚用,现在有自己的了,他想立刻回书房书字作画,他现在觉得自己文如泉涌,才思敏捷。

沐礼也不客套了,“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让丫鬟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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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稀罕

他走后,明澜就带着碧珠去给沐老夫人请安。

沐老夫人并非沐老太爷原配,原配嫡妻难产过世后,先皇觉得沐振年纪小,那一段时间老太爷魂不守舍,先皇就做主把老夫人赐婚给了他。

老夫人进门之后,太夫人把沐振和沐氏抱到身边养,根本没她什么事,老夫人过门后,就只生了一女儿,多年调养,却一直没能再怀上,怕将来没依靠,这才对沐振上心起来,嘘寒问暖,做衣裳给他,俨然是一个慈母。

在外人看来老夫人这个继母做的很好了,绝不比亲娘差,但是明澜知道,她并非真心实意,她是别无选择。

以前太夫人在世,沐家她说一不二,没人会反驳她的话,老夫人即便是圣旨赐婚,也不敢拿乔。

她伏小做低,但沐振的亲事,她也插不上手,太夫人让沐振娶了周氏,生了沐礼。

但是古代女人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当年明澜生产也几经生死,周氏虽然当时熬了过去,可是耗尽心神,扛了不到半年就病逝了。

有了嫡子,再想娶高门大户嫡女做填房就难了,嫡子不死,她生下儿子承爵无望,嫡子要是死了,就是她照顾不周,指不定还会认为是她害的,所以一般人都不嫁嫡女。

太夫人想退而求其次娶个庶女回来,老夫人巧舌如簧,再加上太夫人年事已高,没心思也没能力再管那么多了,最终让自己的表侄女丁氏嫁了过来。

丁氏进门就生了儿子沐横,后又添了女儿沐婧华,再加上太夫人过世,老夫人是她表姨母,一下子就在侯府站稳了脚跟。

这时候的沐横有舅舅震着,虽然读书和武功都不及沐礼,也还算过的去,可是后来沐礼出事后,没人跟他争侯府爵位了,他就是蠢成猪,爵位也还是他的,就开始混日子了。

再加上一群狐朋狗友曲意奉承,竟然沾了赌博恶习,赔进去了好几个庄子和店铺,要不是赵翌发现的及时,偌大一个沐阳侯府都要被他葬送,那一回,沐横差点没被舅舅打死。

舅舅对他失望至极,这才全心培养赵翌。

后来,兵权到了赵翌手里,爵位还是沐横的,当日偷听,沐婧华说过沐阳侯府会进爵成沐国公府,虽然不掌兵权了,但荣宠不衰。

沐婧华妒忌她,恼沐振对她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好,沐阳侯夫人丁氏和老夫人又何尝不是。

只要沐振有,只要明澜开口要,他就会给,沐婧华撒娇,丁氏嘘寒问暖都得不到,能对明澜有好脸色才怪了。

两人把对明澜的不喜挂在明面上,当然了,所有的不喜和不满都是背对着沐振的,当着沐振的面,她们是最疼她的舅母和外祖母。

明澜也知道她们不喜欢她,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的喜欢亦或者不喜欢,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她只要做好一个小辈的本分就够了。

这一世,是老天爷怜惜她送的,上辈子那些噩梦,她绝对不会让它们重演!

沐阳侯府和兵权都是表哥的!

她要舅舅和表哥好好的活下去,长命百岁!

明澜去宁院给沐老夫人请安,结果被告知老夫人乏了,有些打盹,暂时不会见她,让她在偏屋稍后。

明澜也不知道她是真打盹,还是不愿意见她,故意晾她半天,左右她也没有真想见她,便道,“既然外祖母歇下了,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我再来给外祖母请安。”

说着,她还恭敬的朝沐老夫人睡的上房福了福身,然后才转身。

迈步出宁院时,有丫鬟有说有笑的从她身旁路过。

“周管家的外甥又来了,什么都不带,走的时候大包小包带一堆,气的周妈妈脸都青了,你说怎么就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有事没事就借着探望舅舅的名头来打秋风,也不嫌丢人……。”

“只要有好处,丢人算什么?”

两丫鬟笑咯咯的议论着。

碧珠暗抬头看了明澜一眼,却见她在笑,阳光下,那精致的面庞仿佛三春里的桃花,明艳动人。

“姑娘?”

碧珠很确定,她家姑娘听懂了丫鬟们的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明澜自然听懂了,而且她听了不止一次了,上辈子生气,足足两个月没来,舅舅还来伯府看她了。

这一世,这样的激将法,她不可能再上当,为了一些不喜欢的人去疏远那些疼爱她的亲人,愚不可及。

沐阳侯府没有了舅舅和表哥,就是用八抬大轿请她来,她都不稀罕。

轻笑一声,明澜迈步出府。

坐上马车,车夫一甩马鞭子,就朝前走去了。

马车内,明澜迫不及待道,“锦盒呢,快拿出来。”

碧珠知道明澜心急,那么多封信都没来的急看呢,她忙把手边的暖枕挪开,从惯常放包袱处拿锦盒,结果抽屉一打开,空荡荡的,碧珠就慌了,“锦盒呢?!”

明澜心一沉,碧珠就道,“奴婢把端砚拿出来,就把锦盒塞里面的,现在没了……。”

碧珠说着,掀开车帘问车夫,“谁动马车里的东西了?”

车夫勒紧缰绳,回道,“没人动马车里的东西啊。”

“不可能!没人动,那锦盒还能自己长脚飞了不成?!”碧珠急道。

明澜双手攒紧了,她问车夫道,“你一直守着马车,寸步未离?”

车夫忙回道,“我中途离开了小会儿,去喝了杯茶……。”

他不可能一直傻坐在车辕上等姑娘回来啊,他在马厩处走了走,同沐阳侯府的小厮说了会儿话,这是一般小厮都会做的事,不算他不称职。

碧珠就看着明澜了,急红了眼,“姑娘……。”

明澜暗握拳,“回沐阳侯府!”

车夫不敢耽搁,忙又把马车往回赶。

明澜去而复返,沐阳侯府的小厮都愣住了,还是迎了上来,试探的问道,“表姑娘可是落什么东西了?”

明澜嗯了一声,道,“快去禀告大少爷一声,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小厮没敢耽搁,飞奔就去传话了。

明澜则迈步往内院走,很快,她又遇到沐婧华了。

看到明澜神色匆匆,她心情颇好,笑道,“表姐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第十六章 亏待

明澜没有说话,她怕忍不住直接指认是她偷拿了她的锦盒,没有证据的话,她不能乱说,只能忍了。

很快,沐礼就跑过来了,急道,“出什么事了?”

明澜就道,“方才曾外祖母托舅舅转交给我的锦盒,碧珠就放在马车里的,可是不见了。”

明澜心急如焚。

那锦盒里的东西,曾外祖母都写了,不能给第二个人看,连舅舅她都没给,万一被别人看了去,她该怎么办?

沐礼额心一紧,见明澜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忙道,“你别急,锦盒肯定能找到的。”

真的是太夫人给她的?

沐婧华有些心慌了,但是做都做了,万不能被人发现了,她镇定的看着明澜道,“表姐这是怀疑府里下人手脚不干净,偷拿你东西了?这要传扬出去,往后谁还敢来咱们侯府了?”

但凡来侯府的,不是坐马车就是坐软轿,马车和软轿不可能都停在街上,要是停进府里会丢东西,大家肯定会笑话沐阳侯府治家不严。

明澜眸底微冷,碧珠则道,“锦盒是我放的,在哪里丢的我家姑娘不知道,但谁从马车里偷走了我家姑娘的锦盒,肯定烂手烂脚烂全身!”

碧珠性子急,一着急,就会口没遮拦,什么话都敢说。

沐婧华气的想掐死碧珠了,她甩了手里的绣帕道,“大哥要怎么查锦盒,要把侯府翻个底朝天吗,我看分明就是怀疑我偷的,不让你们查我的明月苑,这黑锅我还不指定背定了,要搜就搜吧!”

说完,她负气转身,一副受人冤枉的模样。

沐礼头大,老实说,他怀疑的就是她,可是看她这样子,锦盒肯定不在明月苑了。

他望着明澜道,“要不,你先回靖宁伯府吧,锦盒找到了,我给你送去。”

也只能这么办了,明澜小心的看了沐礼一眼,“你可不能偷看。”

“……我是那种人吗?”

“那曾外祖母给舅舅的信上写了些什么?”明澜挑眉道。

沐礼嘴角一抽,就不能给他这可怜表哥留两分薄面,非得要戳破么,沐礼呐声道,“还不是叮嘱父亲多疼你,你有什么难处,让父亲尽量帮你,对了,你有什么事就尽管告诉表哥,表哥先走了啊,你放心,你的锦盒没有钥匙,我开不了。”

这算是承诺他不偷看了。

明澜摸着颈脖上挂的钥匙,但愿那锦盒没有钥匙真的打不开。

碧珠见明澜还不放心,劝道,“有表少爷出马,锦盒肯定很快就找到了,姑娘就放心吧。”

明澜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沐阳侯府,坐马车回靖宁伯府。

锦盒丢失,她心情不快,下马车时脸上都没有什么笑容,但更叫她不快的还在后头呢。

她刚进伯府,走了没几步,雪梨火急火燎的奔过来,道,“姑娘,不好了!”

碧珠见了,忙问道,“又有什么不好的事了?”

雪梨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又字,歪了脑袋道,“出什么事了?”

碧珠想敲她脑门了,“我在问你话呢。”

雪梨反应过来,忙道,“义安侯夫人来了!”

“她来了,有什么不好的?”碧珠不明白,随即又拔高了声音,“难道是茂哥儿出事了?”

雪梨呸呸两口,正要说话呢,却见明澜快步往前走,她连忙跟上。

义安侯府,正是顾容澜的婆家。

雪梨见明澜火急火燎往前走,怕她误以为是顾容澜生的儿子出了事,连忙追上道,“姑娘别着急,茂哥儿没事,是义安侯夫人觉得茂哥儿年纪小,虽然有奶娘照看,怕不够尽心,想再给茂哥儿找个娘,她想娶姑娘过门……。”

这样姐死妹续的事,不是没有,甚至很常见,但是雪梨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是做填房,京都世家少爷那么多,怎么也轮不着给人做填房,再说了,姑娘才多大啊,让她出嫁照顾茂哥儿,最后不还是奶娘在照顾?

明澜走的很快,可以说是小跑了,她一口气赶到幽兰苑,然后才放缓了脚步,平稳了呼吸,才迈步进院子。

快到正堂,她从一侧小门过去,趴在门边偷听,正好听到沐氏道,“这事,我要和明澜她爹好好商议一番才能决定。”

义安侯夫人笑着,“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了明澜的。”

沐氏陪笑。

见珍珠端茶进屋,明澜招手把她叫过来,道,“告诉我娘一声,我在偏屋等她,一定要过来,我有急事。”

珍珠点点头,然后进屋,把明澜的话转告沐氏。

沐氏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对义安侯夫人道,“你先坐会儿,我失陪一下。”

义安侯夫人点点头,沐氏这才出门。

她到偏屋,就看到明澜在屋子里来回走,很着急的样子,沐氏就道,“这么急找娘有事?”

明澜忙走过来,将沐氏扶坐下,道,“娘,义安侯夫人是不是想娶我过门照顾茂哥儿?”

沐氏一听,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道,“娘知道你不愿意……。”

明澜摇头,“不,娘,你答应下吧。”

沐氏抬头看着明澜,眸光有些复杂,“你真的答应?”

碧珠和雪梨都觉得明澜疯了,那可是给人做填房啊,姑娘居然答应?

明澜重重的点头,“娘,我愿意。”

沐氏抬头摸明澜的额头,想看看她是不是烧糊涂了,明澜是她亲生的,她会不会同意这样的事,她比谁都清楚,虽然她也有些心动,但是她不会因为容澜和茂哥儿就委屈明澜。

明澜握着沐氏的手,道,“娘,我没糊涂,你听我的,爽快的答应义安侯夫人,我愿意嫁,但有两个条件,她不是担心茂哥儿没人照顾吗,你把茂哥儿接回府来。

等大姐夫给姐姐守孝一年,不说一年,至少八个月总要吧,等过四五个月,再来伯府下聘,八个月满,我正好出嫁,娘,这两个条件,一个都不能松口。”

明澜说的干脆,但是沐氏心里还打鼓,明澜的婚事,她不好一口允诺啊,她得问过顾涉和老夫人他们的意思才行,还有沐阳侯,他那么疼明澜,早前就说了,明澜将来要嫁的夫婿,一定要能过他的眼才行。

第十七章 求亲

沐氏犹豫不决,明澜摇着她的胳膊道,“娘,你就听我的吧,我不是意气用事,出了什么事,我自己承担。”

沐氏不忍心,她道,“你真的不用再考虑考虑?”

明澜摇头,“不用了,娘,你快去吧。”

沐氏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总担心下一刻明澜会叫住她反悔,有些话,一旦说出去就难反口了啊。

明澜摆手,催她快点去答应义安侯夫人。

沐氏叹息一声,就回正堂了,看着义安侯夫人,道,“方才你和我说的事,我考虑了下,茂哥儿年纪小,需要人照顾,让旁人来,我是不大放心。

明澜也快及笄,到了要许人的年纪,她和容澜是亲姐妹,关系最好,让她照顾茂哥儿,容澜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义安侯府求娶明澜的事,我答应了,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义安侯夫人听得一怔,仿佛自己听错了,她下意识的问道,“答应了?”

她的惊讶,叫沐氏蹙眉,不是她来求娶明澜的吗,她答应了,她不应该狂喜吗,怎么这么诧异?

沐氏点头,“我是答应了,但两个条件,还希望义安侯府能做到,明澜虽然快及笄了,但到底并未及笄,我也想留她在身边多些日子,容澜是她长姐,我希望世子能守身一段时间。

不说一年吧,至少八个月总要的,五个月后,义安侯府再下聘迎娶明澜过门,这段时间,义安侯府担心茂哥儿照顾不好,待会儿我就派人去把茂哥儿接来,有我和明澜在,你放心,绝对不会让茂哥儿有事。”

义安侯夫人脸色僵硬,她没想到沐氏同意明澜出嫁,还要把茂哥儿接回来照顾,这完全出乎她意料啊。

她真舍得再嫁一个女儿进义安侯府?

可是求娶明澜的是她,沐氏答应了,她再反口,铁定不行了。

“茂哥儿是我亲孙儿,你带回顾家,我不就不能时常看到他了?”义安侯夫人道。

沐氏温和一笑,道,“不过八个月时间,义安侯夫人都舍不得吗,你要真想看,来伯府一样,或者我把茂哥儿送回去,都不是什么难事,明澜总叫世子几年姐夫,乍一下出嫁,也太尴尬了些,给他们些时间缓缓,也免得落人口舌。”

义安侯夫人还欲说话,沐氏却没给她机会,而是吩咐赵妈妈道,“一会儿你和义安侯夫人一起回去,把茂哥儿带来,对了,把跨院收拾干净,让茂哥儿住的离我近些。”

义安侯夫人则道,“不用这么急吧,过几日送来也行啊。”

说着,她站起身来,道,“等过几日再送来,府上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不等沐氏挽留,义安侯夫人快步离开了。

赵妈妈见了就道,“怎么太太答应她了,她反倒不高兴了?”

沐氏摇头,她觉察出来了,但是想不通。

她要去偏屋好好问问明澜,外面,顾涉大步进来,望着沐氏道,“你答应让明澜做填房了?”

那语气,明显就是责怪之意。

沐氏倒也没生气,正好屋子里没外人,她便道,“是明澜自己个同意的,她心疼茂哥儿,我也心疼……。”

外面,明澜见义安侯夫人走了,迈步进来,一脸笑容。

顾涉都急死了,她还笑的出来,他皱眉道,“你真愿意嫁?”

明澜摇头,“不愿意啊。”

回答的干脆利落,一点都不犹豫。

沐氏快跳脚了,“你不愿意?娘都答应了!”

见沐氏急红了眼,明澜扶着她,道,“娘,你别急啊,你就没感觉出来义安侯夫人并非真心想娶我回去照顾茂哥儿?”

沐氏看着明澜,眸底带着迷茫。

明澜想和盘托出,但有些事她不能说。

义安侯府压根就不是真心想娶她,只是顾容澜过世了,义安侯世子身边无人照顾了,才以茂哥儿需要人照顾为幌子想给世子娶填房。

前世,这时候她才刚到静心庵,这些事,她都不知道。

义安侯世子迎娶他表妹过门的事,还是她在静心庵听人闲聊说的,她还诧异,后来回府后问了娘亲才知道,义安侯夫人来求娶过她,她和父亲没答应,义安侯世子要娶别人,伯府不好再说什么。

的确,茂哥儿的外祖家舍不得再嫁一个女儿来照顾他,义安侯府疼孙儿,给他再找一个娘,而且还娶的那么急,可见对他的疼爱了。

可结果呢?!

义安侯世子的表妹还没过门,茂哥儿就发起了高烧,在她过门前一夜夭折了!

而他的表妹,过门不到七个月就生了一儿子!

对外宣称是七星子,她起初也这么认为,后来过了两年,才知道那孩子是足月生的。

也就是说,现在义安侯世子的表妹已经怀有身孕了,义安侯府急着娶她过门,不然大着肚子待在娘家,被御史台知道了,就名声扫地了。

现在,明澜都怀疑她大姐的死,是不是真的只是病逝那么简单了。

明澜默不吭声,沐氏就催了,“到底怎么回事?”

明澜给碧珠使眼色,碧珠就上前,道,“方才,奴婢和姑娘回府的时候,无意间听义安侯府的小厮碎嘴,说义安侯夫人不是打算给大姑爷迎娶表姑娘过门,大姑爷和表姑娘青梅竹马,怎么又来靖宁伯府求亲。

小厮想不通,另外一小厮则说这是他们家夫人聪明,先下手为强,她晾准了咱们伯府不会让姑娘做填房,先求娶了不应,咱们伯府就不好意思再阻拦大姑爷不满一年之期就娶填房,甚至塞人过去了。”

碧珠说的心虚。

她还是第一次睁着眼睛说瞎话骗老爷太太呢,紧张的她后背都湿透了,她现在越来越弄不明白姑娘在想什么了。

雪梨不知情,歪着头看着她,难怪姑娘那么着急的跑来了,可是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不都听到义安侯府的小厮谈话了吗,先前碧珠还那么诧异以为是茂哥儿出了什么事?

顾涉的脸隐隐泛青,沐氏气的脸都白了,任是谁知道自己女儿死了,女婿非但不伤感,还有心思和表妹双宿双飞会高兴的,尤其他们为了得偿所愿,还来算计他们,让他们愧疚左右为难。

第十八章 含糊其辞

明澜嗡了声音道,“我就是气不过,明明他们义安侯府都有想娶的人了,还故意来求娶我,爹爹和娘亲不答应,就是不疼茂哥儿,这么虚情假意的疼爱,我真担心义安侯世子娶了表妹,将来生了儿子,还有咱们茂哥儿的地位吗?”

沐氏气的心口疼,明澜忙让她别气坏了身子,沐氏咬牙道,“我决不能让茂儿再待在义安侯府了!”

顾涉看着她,叹道,“茂儿虽是你我外孙儿,可他姓杨,是义安侯府的长子嫡孙,若真不放人,我也不能去抢。”

明澜帮沐氏顺气,道,“娘,你放心吧,义安侯世子如果执意要娶什么表妹,咱们肯定拦不住,但他不是和我有婚约了吗,虽然是口头婚约,但义安侯夫人也不能当不存在,咱们就拿婚约换茂哥儿。”

明澜说的轻松,顾涉看着她道,“你太意气用事了,这事你可以先告诉我,万一义安侯世子不娶表妹,真要娶你怎么办?再说,退亲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沐氏赞同顾涉的话,道,“这么大的事,就不能先与我说了,我还真当你愿意嫁……。”

明澜摇着沐氏,打断她的话,又望着顾涉道,“据我所知,义安侯世子的表妹和我差不多大,估计也还没有及笄,义安侯夫人这么急着要她过门做什么,都不惜借着茂哥儿来算计咱们了,我想这其中肯定有非娶不可的原因在,那我就拖着呗,看谁熬的过谁。”

说人家怀了身孕的话,明澜说不出口,再者这样的事,小厮也不敢碎嘴,估计知情的,都被封口了,她根本没机会知道,只能说的含糊其辞,让沐氏和顾涉自己去猜了。

显然,沐氏猜到了,不然她脸色不会那么难看。

然后,明澜就被打发走了。

明澜撅了撅嘴,依依不舍的走了,这事她肯定是没法出面的,能从中作梗一番已经是难得了。

这一世,她占据了先机,要还过不好,被人耍的团团转,她真的可以一头撞死了。

出了幽兰苑,明澜就抬手揉太阳穴了,先前一直不敢想,现在知道自己是重新活一世,往事她要好好想想了,不能出现任何遗憾。

她往流霜苑走,碧珠提醒她道,“姑娘,三姑娘还等着你的秘方呢。”

明澜还真把秘方的事给忘记了,便迈步去长松院。

她这么用心的赔不是,自然要让老夫人知道了。

她刚走到长松院门口,顾音澜就出来了,笑道,“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方才丫鬟说你急着去幽兰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明澜笑着往里走,一边道,“没事儿,我听丫鬟说义安侯夫人来了,还以为茂哥儿也来了,心急看他。”

顾音澜没多想,婚约的事,暂时就几个人知道,还没有传开,沐氏也不会让它传开的。

正屋内,老夫人正喝茶,明澜上前福身,挨着老夫人坐下。

顾音澜暗气,那是她的位置!

但是现在有求于人,且忍了,她道,“你拿到秘方了吗?”

明澜嗯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顾音澜。

顾音澜迫不及待的接过,打开一看,见是明澜的字迹,眉头就拧了起来,“怎么是你写的?”

明澜挨着老夫人,望着她道,“当然是我写的了,我都来不及和舅舅开口,他就有事出府了,知道你心急如焚,我只好写了信,央求了表哥去找王老太爷要的。

王老太医写了秘方,随口打趣了表哥两句,表哥一恼,就把秘方卷成了纸团丢给我,说以后这样的事不要让他帮忙了,他脸皮薄,秘方皱巴巴的,我就誊抄了一份,你放心,我对了好几遍,没有问题。”

原来如此,想到是男子替她讨的秘方,顾音澜脸红如霞。

倒也没怀疑秘方有问题,她要是用了出了什么问题,明澜得担责任。

明澜又拿出一张纸,递给老夫人道,“出门前,我和娘亲提起找王老太医要秘方,娘亲叮嘱我帮祖母要一份,可惜被表哥一起给卷的皱巴巴的,我就一并誊抄了,让人照着药方捏成药丸,祖母日日服用,定能长命百岁。”

这两张药方,都不是王老太医写的。

顾音澜的那份,她之前也用过,记得牢。

给老夫人的,则是以前赵家老夫人用的,她每日服用,无一日间断,气色极好。

明澜希望老夫人喜欢沐氏,对她有几分好脸色,沐氏心情好了,就不会抑郁,不会怀了身子保不住胎儿。

听沐氏还想着自己,老夫人脸上闪过一抹愧色,把秘方递给王妈妈,道,“制成药丸,先服一个月。”

然后又问明澜,沐氏身子可好些了。

一般,老夫人是不会主动提沐氏的。

不过明澜想,只要老夫人服了药丸,气色越来越好,就会越来越喜欢娘亲的,她有信心。

正陪老夫人闲聊着呢,屏风处走进来一女子,肌肤胜雪,环姿艳逸,仪静体闲,年纪比明澜只长半岁,但娇媚无比,容色绝丽,叫人不可逼视。

来人正是长房新过门不到三个月的长媳宋媛。

宋媛出身礼部尚书府,是宋家嫡出三房嫡女,嘴很甜,很得老夫人宠爱,虽然是孙媳妇,进门也不久,但一点都不比她们这些孙女儿差,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看到她,老夫人一脸笑容,这不,趁着明澜给她见礼之际,她就把明澜坐了半天的位置给占了,挨着老夫人道,“不过才几日没来见老夫人,怎瞧着老夫人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被夸气色好,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捏着她的脸道,“我瞧你倒是清瘦了不少,大夫开的药,当真一点用处也没有?”

这几日,宋媛身子不舒服,疼的死去活来的,都是待在屋子里,闭门不出的。

她摇摇头,想到那种疼痛,还心有余悸,老夫人心疼她,宽慰道,“等生了孩子就好了。”

宋媛脸上腾起一抹红晕,羞不自胜。

顾音澜坐在一旁,拍了自己的脑门,惋惜道,“我怎么把大嫂给忘记了,王老太医医术高超,应该让他也给大嫂开一张药方,肯定管用。”

说着,顾音澜往明澜身上瞟,显然,是要明澜再帮忙了。

第十九章 惹不起

明澜额心一皱,心底闪过一抹不耐烦,都是一群招惹不起的人,知道舅舅请的动王老太医,就要麻烦舅舅一趟又一趟吗?

也不看看求的是什么药方,男子开口,合不合适,上下嘴唇一掀,张口就来,敢情麻烦的不是她们!

但是老夫人疼宋媛,舍不得她受罪,她要明着拒绝肯定得罪人,刚刚才将老夫人哄高兴了,岂能因为她们付之一炬,明澜便嗡了声音道,“你们又不早说,我求两张是求,三张也是求,现在表哥都和我闹掰了,我可不敢再开口了,等过些时日吧,等表哥高兴了,我再求他,或许能应我。”

明澜并没把话说满,宋媛却起身,要向明澜道谢,“那大嫂就先行谢过……。”

她话还没说完,明澜就又将位置抢了回来,摇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你看大嫂,我都还没有讨到药方呢,她就谢我,我要是拿不到,岂不是失信于人了?等表哥应了我,大嫂再谢我也不迟,也省的我心里积着事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宋媛转了身,笑道,“我是高兴,今儿先谢了,改日拿到秘方了,我一定要好好谢你,每月都疼几日,我实在是受够了,你可一定要帮大嫂啊。”

明澜只笑着,始终不点头。

她始终记得祖父死后,在灵堂前,大房要父亲手里的店铺时,她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话,明里暗里指责父亲弄虚作假,不顾念兄弟之情,还有父亲死后,她在花园里大笑,丫鬟奉承她,叫她世子夫人的话。

她心里巴不得父亲出事,没人跟大房争爵位,她凭什么为了她去为难舅舅和表哥,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丫鬟端了糕点上来,老夫人让大家都尝尝,明澜拿了一块,熟悉的糕点味道,齿颊留香。

刚吃了半块,丫鬟就跑进来,道,“老夫人,不好了,方姨娘要自尽了!”

老夫人脸一沉,脸上的慈蔼瞬间冰冷,“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自尽?”

丫鬟忙道,“方姨娘也不知道听谁说二老爷要将她生的儿子抱到二太太膝下养,她不忍骨肉分离,就寻死觅活了。”

“胡闹!”老夫人脸色沉冷,“捕风捉影的事,也要寻死觅活!”

明澜坐在一旁,摇了摇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父亲真说过,等方姨娘生了儿子,就抱给娘亲养的话。”

老夫人怔住,明澜继续道,“方姨娘假装动胎气,父亲急坏了,责怪娘亲没把我教好,结果方姨娘是装病的,她拿腹中胎儿算计我,父亲觉得她不配做个好母亲,唯一的儿子让方姨娘教,好苗也给养歪了,这才动了让母亲养的心思,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在屋子里上药,听得真切,虽然不知道是谁碎了嘴,但确实不是捕风捉影。”

明澜双眸明亮如星,语气轻柔仿佛三月里的风,吹绿了青山,吹暖了河水。

方姨娘上吊,不就是要老夫人逼父亲把说过的话收回去吗?

老夫人那么紧张她腹中胎儿,肯定会去劝她的,她肯定会许诺孩子让她自己养,到时候她可以说不知情,都答应了,总不能反口吧,父亲许诺娘亲的话,她又不知道,一切应该以方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为重。

娘亲膝下无子,为了父亲好,就应该委屈求全。

她现在明确告诉她,父亲承诺了,看她待会儿怎么处置,如果她还心向着方姨娘,她以后绝对不会再捧着她,极力讨她欢心了,她有顾玉澜和方姨娘就够了,不缺她一个。

老夫人还真不知道顾涉说过这话,只当是府里丫鬟碎嘴胡说八道的,现在明澜告知她,她就为难了。

方姨娘不想母子分离,是人之常情,可顾涉的安排也在情在理,可方姨娘现在要自尽啊。

老夫人抬了手,王妈妈就扶她起来了。

老夫人要去芙蓉苑看看,明澜自然要跟去的,还有一群闲来无事看热闹的。

芙蓉苑,内屋。

方姨娘坐在贵妃榻上,手里一把锋利的剪刀,抵着自己的颈脖子,双眼通红,丫鬟一边劝她别冲动,一边催道,“还不赶紧去请老夫人和老爷来!”

丫鬟正要转身,就见老夫人进屋来,忙道,“老夫人来了!”

方姨娘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哭的分外伤心,那眼泪明澜相信是真的,母子分离的痛处,在顾音澜她们说话时,她深有体会,但方姨娘自尽,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就是为达目的使出来的手段罢了,可偏偏有一堆人吃这一套。

方姨娘哭的泪眼婆娑,一只手摸着快九个月大的肚子,望着老夫人道,“表姨母,您和老爷当真狠心,让我腹中胎儿一出生就离了我身边?”

一般时候,方姨娘都喊老夫人,现在为了让老夫人向着她,就喊表姨母了。

方姨娘是老夫人表妹的女儿,自小就与人定了婚约,未婚夫还不到十岁就夭折了,后来及笄,又许了一门亲事,才定亲不久,那男子就丧父了,这事只能算凑巧,可有心之人偏要乱扣名声,说方姨娘不吉利,克夫家,亲事就给退了。

名声毁了后,再上门提亲的人就少了,不说歪瓜裂枣吧,总或多或少有些毛病,方姨娘不愿意嫁。

再加上那时候顾涉娶了沐氏,迟迟没有生儿子,老夫人动了纳妾的心思,刚好方姨娘的娘来府里,知道了这事后,当时没说什么,她偷偷拿了方姨娘和顾涉的八字找人算了,说是天作之合,而且将来方姨娘绝对能生儿子,而且还不止一个。

老夫人就动了心思,一来表妹苦苦相求,她不好驳了,二来当时沐氏和沐振都不许顾涉纳妾,老夫人怒了,像是存心作对似的,不但要纳妾,她还要给顾涉纳贵妾,然后方姨娘就进门了。

也正是因为相信方姨娘能生儿子,所以对她腹中胎儿格外的紧张。

老夫人头疼,她道,“孩子出生,记名在嫡母膝下,就有了嫡出的身份,芙蓉苑离幽兰苑又近,天天都能见着,怎么叫离了你身边,又不是抱出府养。”

方姨娘眼泪流的更凶了,她道,“孩子是我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生出来的,凭什么要给别人养,她想养儿子,自己生就是了,生不出来就来抢我的,我宁肯抱着孩子一起死,我也不愿意看到他在别人怀里头笑,叫别人娘!”

第二十章 抱养

明澜气的不行,庆幸娘亲不在,否则还不得被她气的不轻啊。

明澜刚这样想,就听沐氏的脚步声传了来,她转身,果真就看到了沐氏。

沐氏上前,老夫人看着她道,“这事,你说该怎么办?”

老夫人还念着沐氏给她讨药方,一番孝心,不好太向着方姨娘,伤她的心。

沐氏瞥了方姨娘一眼,又望着老夫人,道,“方姨娘都快临盆了,还这样折腾,万一出了什么事,只怕我还得担责任,老爷是许诺把方姨娘腹中胎儿抱给我养,我也动了心,但我没想到方姨娘竟然如此舍不得,既然这般不舍,当初又为何拿孩子做算计,就不怕真出什么万一?”

老夫人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沐氏继续道,“老爷在乎子嗣,方氏这般要死要活,也算是掐住了他七寸了,他要真在这里,只怕也是左右为难,老爷把孩子抱给我养,我便待他如亲生,我不想他为难。

我可以放弃抱养这个孩子,但若有哪一天,谁又想借着这孩子生了抬平妻的念头,亦或者要我给他一个嫡出的身份,我沐氏也没有那么好说话,给我一封休书,我离开顾家,等我走了,老爷就是抬十个八个的平妻,我也管不着。”

沐氏面容温和,甚至还带了些笑容,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如今总算是说出口了,只觉得浑身都痛快了。

说完,沐氏就转身走了。

明澜紧随其后,她清晰的听到方姨娘把手中剪刀丢在地上的声音。

出了芙蓉苑,明澜握紧沐氏的手,道,“娘,你不用为了父亲委屈自己……。”

沐氏笑道,“倒也不全是为了你父亲,娘压根就没想过抱养方姨娘生的儿子,终究不是自己生的,何苦落下一个抢人孩子的名声,况且,娘打定主意把茂哥儿接回府了。”

明澜听了,眼前一亮。

方姨娘这么一闹正好,倒省了娘亲的麻烦了,她不可能一边照顾茂哥儿,还有心思帮方姨娘养儿子,那时候,即便方姨娘不闹腾,老夫人也会把孩子抱回给方姨娘养。

娘亲如此宽厚,不愿父亲为难,只怕父亲知道了,会很心酸吧,就是老夫人都心里不是滋味儿了,她方才见到她眸底的愧疚之色了,比她拿到药方时还要愧疚。

四下无人,明澜嘴角的笑越弯越大,靠着沐氏的胳膊,笑成一团。

沐氏摸着她的脸,叹息,“要是云澜也在,那该多好……。”

自己的孩子都还在庄子上见不着,她懂那种骨肉分别,想见见不着的痛苦。

明澜咬着唇瓣,嘴角的笑容敛住了,她也想云澜,可是她是被老夫人送走的,老夫人不点头,没人敢将她接回来。

她得好好想想这事了,不过还有件事要先办,那日,父亲说把方姨娘生的孩子给娘亲养,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也没人外传,方姨娘怎么会知道?

她肯定是在幽兰苑里收买了人!

“胆敢把娘亲和父亲的谈话传给方姨娘听,绝不能轻饶了,”明澜眼神微冷道。

沐氏顿住脚步看着明澜,那复杂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的明澜直眨眼睛,“娘,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沐氏摸着她的脑袋道,“总觉的这两日你不同了。”

明澜再眨眼,倒也没有心虚,她始终是她,她特地转了个圈,才道,“哪里不同了?”

沐氏笑道,“变聪明了。”

“……我以前不聪明吗?”明澜掐了嗓子问。

“以前天真些,不会考虑这么多,也就没有这么多的忧虑。”

沐氏声音里带了些惆怅,女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一点点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她喜欢现在明澜的聪慧,凡事做之前先动脑子,也喜欢她的天真无忧无虑。

明澜只笑着,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前世,她够天真,也够无忧无虑,娘亲和父亲先后过世,赵翌答应过她,会成为她永远的依靠,不会让她孤单,会好好照顾好她,可结果呢,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谎言,是血淋漓的欺骗。

骨肉分离,葬身火海,这样的教训,还不够她反省吗?

她能靠的只有至亲,只有她自己,她要学着思考,学着质疑,学着一个人往前走,学着守护家人,学着报复……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两人往前头走,那边一穿着青碧色裙裳的丫鬟,一阵风似的从远处刮过来,到她们身边的时候,飞快的福了下身子,就往芙蓉苑里跑了。

明澜认得她,她是大太太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彩菊,方才那一脸喜色,像是有什么大好事似的,可大太太并不在芙蓉苑里,难道是禀告老夫人的?

最近,府里有喜事吗?

明澜努力回想都没想到,便吩咐碧珠道,“去看看,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碧珠就转身回芙蓉苑了。

明澜送沐氏回幽兰苑,刚坐下呢,碧珠就回来了,明澜问道,“打听到什么了?”

碧珠轻点头,回道,“工部左侍郎刘府老夫人病逝了。”

“刘老夫人过世了?怎么这么突然?”沐氏一脸惊讶。

她是真惊讶,两个月前,刘老夫人过寿宴,沐氏还带着明澜去贺寿了,刘老夫人气色红润,看着比老夫人还要好一两分,大家都祝贺她福寿绵长活百岁,身体康健行如风,怎么才过了两个月就突然过世了?

明澜虽然也惊讶,但她知道刘老夫人也就这段时间过世,但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乍一听到,有些震惊是在所难免的。

刘老夫人死了,大房丫鬟这么高兴,是因为刘大人是大老爷的顶头上司。

刘大人是工部侍郎,下面管着工部司、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

大老爷是虞部郎中,掌山川水泽之利,是正五品官。

刘老夫人病逝,刘大人是文官,肯定要守孝三年,他一丁忧,工部左侍郎的位置就空缺了,那可是正四品官衔,工部各司郎中都盯着呢,都想往上面挤。

大老爷在工部虞部郎中的位置上也待了两年多了,大有希望,只要有人拉他一把,就往上升了,三年一过,刘大人官复原职,大老爷也不会再退回来,肯定就平级跳了,没准儿他能力强,比刘大人更胜任这个位置,皇上把刘大人派到别部去顶职,也不是不可能。

也正因为机会难得,所以老太爷舍不得用的端砚给了他,送去贿赂工部尚书了。

第二十一章 舍不得

丫鬟高高兴兴去告诉老夫人,应该是找她一起商议怎么让大老爷稳稳的坐上工部侍郎的位置。

如明澜所料,老夫人得知这消息后,就丢了抱着她哭诉的方姨娘,火急火燎的回了长松院。

方姨娘暗气,虽然沐氏答应不会再抱养她的孩子了,但她的话说的也很重,几乎可以说是绝了她抬平妻的希望,甚至连给她儿子一个嫡出的身份都不可能了。

沐振手握兵权,和顾涉的关系极好,就算沐氏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他也不可能休妻的。

一旦休妻,势必会和沐阳侯府交恶,静宁伯府可得罪不起沐阳侯,抬她为平妻,给顾涉唯一的儿子一个嫡出的身份,沐阳侯管不着,可休妻,那就是大事了。

方姨娘不甘心,儿子她要,平妻之位,她也要。

老夫人虽然疼她,但她还远没有靖宁伯府重要。

明澜陪沐氏坐了会儿,听她吩咐赵妈妈准备吊唁礼,她要去刘府凭吊,明澜不感兴趣,就起身回流霜苑了。

走到花园里,明澜停下来欣赏了会儿花,站在一株开的清丽素雅的山茶花前走神。

碧珠看着她,道,“姑娘还在想锦盒的事?”

明澜葱白如玉的指尖从含苞待放的山茶花骨朵上拂过,幽远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表哥知道我心急如焚,如果锦盒找到了,肯定给我送来了。”

没有送来,就意味着没有找到,她怎能不着急?

碧珠宽慰道,“指不定表少爷就在来的路上呢。”

“但愿吧。”

沐婧华的镇定,根本不惧搜查,只怕藏的严实。

走走逛逛,就回到幽兰苑了。

只是她还没有进院子,在院门口处,一清秀的身影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脚边,抓着她的裙摆,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姑娘,你救救奴婢的姐姐吧……。”

明澜秀眉微陇,丫鬟虽然看着面熟,但时隔多年,她真的想不起来她叫什么了,还有什么姐姐,天知道她姐姐是谁。

碧珠呵斥声,让明澜知道这丫鬟叫采儿,碧珠怒道,“采儿!你快把手松开,有什么话好好说!”

采儿哭的伤心,断断续续把原委道来,明澜听了,脸色微沉。

她姐姐叫怜儿,是幽兰苑的二等丫鬟。

先前她提醒沐氏好好查查幽兰苑谁和方姨娘走的近,敢把内屋主子们的谈话禀告方姨娘知道,做娘的肯定舍不得孩子,她一禀告,方姨娘势必会闹起来,横生事端。

没想到赵妈妈一查,就查到了怜儿身上,那日他们在屋内说话,怜儿就在屋外擦栏杆,屋子里隔音效果不好,她又正对着窗户,不说全听到了吧,八九成是有的。

听采儿的意思,怜儿并非故意把这事捅给方姨娘知道,是被人旁敲侧击,一时没留神说漏了嘴,这才惹祸上身。

具体如何,明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既然想救她姐姐,自然要百般替她开脱了,就算是被人引诱了说的,难道她一个二等丫鬟还能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吗?

方姨娘有心做大,谋平妻之位,肯定要想办法盯着幽兰苑,幽兰苑内绝对有她的内应,不管是不是怜儿,这时候她凑上来,正好杀鸡儆猴了。

况且,沐氏也没把怜儿怎么样,只不过是把她贬到庄子上去做丫鬟,没卖了她,更没有杖毙她,何谈一个救字?

采儿给明澜磕头,求明澜找沐氏说情,饶了她姐姐这一回。

明澜听的不耐烦,明净的眸子看着采儿,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当真那么舍不得你姐姐?”

采儿仰着一张泪痕斑斑的小脸,重重的点头,“这府里,奴婢和姐姐相依为命,她一去庄子上,我们就再难见面了……。”

明澜嘴角缓缓上扬,就在采儿觉得明澜会帮忙的时候,一声轻笑入耳,“既然真那么舍不得,你就陪她一起去庄子上吧。”

说完,她迈步进了院子。

身后,采儿脸色惨白,瘫软在地,她大概没想到帮姐姐求情,最后会把自己搭上。

她反应过来,又扑过来要求明澜收回成命,她不想去庄子上。

府里的大小丫鬟就没愿意去庄子的,去了庄子上,可就要下地干活了,日晒雨淋,哪有在府里做丫鬟舒坦,每天只要扫地擦桌子,幽兰苑就那么点大,还有其他丫鬟分担,闲时和丫鬟们闲聊八卦,偶尔还能做做针线活,卖了钱给自己添些小物件,可比在庄子上舒坦百倍不止。

她再怎么哭,明澜都不为所动,前世在赵家,也是一对姐妹花,其中一个被她罚到庄子上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庄子上死了,做妹妹的以为是她害死了她姐姐,怀恨在心,被赵嫣收买,栽赃陷害她。

现在又来一个相依为命,要是怜儿真在庄子上出了什么事,采儿能不恨她?

况且,怜儿能被方姨娘收买,有姐姐在前头开路,做妹妹的能不追随她的脚步?

不过,听采儿说不想去庄子上,看来对她姐姐也没那么真心,姐妹之情比不得舒坦日子,对至亲都这样了,何况对她这个主子了?

这样的奴婢,不要也罢。

明澜吩咐了,碧珠就让人去帮采儿收拾包袱,她的东西,准许她都带走,然后送她去幽兰苑和怜儿一起出发。

采儿走后,严妈妈就被两丫鬟扶着进了院子,跪了两天,又累又疼,严妈妈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比明澜罚跪时惨多了。

明澜虽然没有吃东西,但是茶水还是有的喝的,再加上碧珠把刘婆子支开,她偶尔也能活动一下筋骨,再加上她本身恢复力强,之前醒来时趴在蒲团上睡了会儿,有精神的多。

她一进院子,雪梨就进屋禀告明澜,道,“姑娘,严妈妈罚跪回来了。”

明澜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然后道,“把药膏送去给她,让她好好养伤。”

雪梨有些舍不得,那么好的药膏啊,用一晚上,膝盖就好的七七八八了,虽然严妈妈是姑娘的奶娘,但终究是下人,一般药膏就行了啊。

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姑娘大方舍得,她一个二等小丫鬟,犯不着得罪严妈妈,姑娘可是很听严妈妈的话的,万一叫她知道了,回头肯定给她穿小鞋。

雪梨拿了药膏离开,刚出大门,就退后两步,福身道,“奴婢见过老爷。”

第二十二章 琢磨

明澜手撑着腮帮子,正走神呢,听到这一句,她忙下了小榻,把绣花鞋穿好,外面,顾涉已经打了珠帘进来了。

明澜迎上去,满面笑容,“爹爹怎么来了?”

顾涉见她脸都撑出了红印子,就知道看着窗外发呆半天了,他过来,她都没看见,便好奇道,“方才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明澜拉着顾涉请他坐,然后道,“想的事可多了,但说出来都没人信。”

顾涉挑眉,“什么事,没人信?”

明澜一边给顾涉倒茶一边道,“大家都说今年是暖冬,我说会下大雪就没人信。”

说着,她抬头看顾涉。

顾涉一笑,明澜撇撇嘴,“显然,爹爹也不信。”

顾涉轻咳一声,他的确不信,他道,“那为什么要别人相信会下大雪呢?”

明澜哑然,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总不能看着外面的大太阳说下暴雪会死很多人吧,父亲肯定会当她魔怔了,乱说胡话,指不定还会给她请大夫。

顾涉只当她无话可说,笑道,“自己认为的事,没有必要强求别人也认同,别人不相信,又兀自苦恼。”

“万一这件事很重要呢,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一人知道,”明澜问的认真。

这一问,还真把顾涉难住了,他道,“尽本分,听天命。”

这样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

她就是想尽本分,可是没人给她机会,听天命,那就还和前世是一样的结果,她也就不用挣扎了。

这话题,没法继续了,明澜望着顾涉道,“爹爹来找我,可是有事?”

顾涉点点头,道,“前儿,老太爷是不是给了你一方端砚?”

明澜挑眉,“是啊。”

顾涉便道,“那方端砚能不能给爹爹?”

明澜再挑眉,“是爹爹自己用吗?”

顾涉望着明澜,“怎么这么问?”

明澜在跟前的雨后初晴的茶盏上画着圈圈,道,“我猜,肯定不是爹爹自己用,端砚是祖父冤枉了我,弥补我的,爹爹就算再喜欢,也不会开口向我要,而大伯父急着升迁,工部尚书是出了明的喜欢端砚,那端砚是大伯父要拿去送给工部尚书的吧?”

顾涉眸露吃惊,没想到女儿竟然想的这么通透,无一丝错处。

她既然知道,那就好办了。

顾涉正要开口呢,就见明澜耸肩道,“晚了,那方端砚我今天刚送给表哥了……。”

顾涉的神情凝滞住,明澜见了,嗡了声音道,“端砚贵重,我用着浪费,我能洗刷冤屈,全靠舅舅请来的王老太医,祖父自己都舍不得用端砚,却把端砚给了我,我琢磨,肯定是让我送去给舅舅做谢礼的……爹爹不会怪我不应该把端砚送给表哥吧?”

顾涉摇头失笑,“你舅舅和你表哥素来疼你,送给你的东西又岂止一方端砚。”

沐振疼明澜,一点都不比他这个亲爹少,明澜得了好东西想着他也是应该的,只是怎么就送的那么巧了,今天刚送走,偏大哥又指望着端砚,万一找不到另一方端砚,大哥升迁失败……顾涉头疼。

顾涉没坐一会儿就走了,他得赶紧去告知老太爷和大老爷,免得他们把希望寄托在端砚上,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开口要回来?

大老爷在明澜心目中,可远没有她舅舅沐振重要。

不过顾涉不好意思,不代表没人脸皮厚。

明澜乏了,打算睡会儿,顾音澜和大嫂宋媛就来了。

明澜外裳都脱了,听丫鬟禀告,只好又穿上,然后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顾音澜和宋媛坐下,明澜吩咐丫鬟上茶。

顾音澜就看着明澜,道,“方才我听二叔说了,你把端砚送给了你表哥,你也知道我爹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么好的升迁机会,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工部的事,工部尚书的话又最管用,只要他保举爹爹,爹爹升迁就十拿九稳了,他又是最喜欢端砚的,你找你表哥把端砚要回来吧。”

顾音澜说完,宋媛又道,“我们也知道送出去的东西不好要回来,可你不是常说你舅舅待你如亲女儿,表哥就是亲哥哥,和自己的亲哥哥哪有那么见外的,咱们长房好,伯府就好,你表哥又不是缺那一方端砚就不可的。”

的确,不是缺那一方端砚就不可的,但她凭什么为了长房去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

还有长房好,伯府就好,父亲跟在后面也沾光的话,她听着恶心,大伯父升官了,抢爵位的野心就更大,她帮大伯父就是再坑自己的亲爹,虽然她爹也没少帮着兄长坑自己。

父亲是注重手足之情,可这样的手足之情在她眼里就是个笑话。

但这些话,她肯定是不能说的,只怕要真说了,她绝对不止被罚跪三天佛堂反省,只怕家规要抄到她想自断双手。

明澜嗡了声音道,“的确,我和表哥不见外,但这一次又不同,原本那一方端砚,我是打算送给舅舅的,只是舅舅出府的急,我没来得及送,后来央求表哥给你讨秘方。

他生气了,我就改主意把端砚送给表哥了,他这才不生我气了,他知道端砚贵重,还说送给他了,可不许反悔了再要回去,我当时恼了,觉得他看不起我,我还不至于一方端砚都送不起,就举手发誓了……。”

但凡发誓,那肯定是些恶毒的话,明澜就望着顾音澜和宋媛了,“我可不敢把端砚要回来,不过端砚虽然贵重,却也不是就买不到了,多花些钱,肯定能买到更好的,大伯父升迁难得,不能因小失大。”

顾音澜暗气,没想到端砚要不回来,但她发誓和她有关系吗,谁要她一有好东西就往沐阳侯府送的,连自己亲爹都还要排在后头,要是送给了二叔,哪来这么多事,她道,“虽然端砚是能买到,可一时间上哪里买去,况且,就算有,也不能就保证一定比祖父给你的那块好。

父亲和祖父又心急的很,这事要尽早定下才好,不然回头工部尚书收了别人的礼,父亲再送他就不会收了,你表哥那儿,回头买到更好的,再送给他就是了,他没那么急。”

第二十三章 退让

“怎么不急,表哥拿到端砚就屁颠颠回书房用上了,”明澜回道,她望着顾音澜道,“用过的端砚,再送给工部尚书也不好吧。”

宋媛笑道,“用一两次是看不出来的。”

明澜低头把玩绣帕,“我可是发了誓的,你们不怕,我怕。”

顾音澜直觉得手痒痒,想掐人,她努力维持笑脸,道,“这不是暂时要回来,回头再送一方给你表哥吗,不算食言。”

明澜抬头看着顾音澜,笑道,“说是回头送,你也知道端砚难得,什么时候送,谁送?我可不敢保证还能弄到一方端砚,大伯父送吗?”

随便给她画大饼,回头把端砚哄到手,大伯父升了官,就没他表哥什么事了,这些人,她太了解了。

顾音澜脸上努力带笑,但是眸底暗沉,她还从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难缠了,便道,“二姐姐,难道父亲升官在你心里就这么无所谓吗?”

明澜也恼了,她起身,道,“三妹妹慎言!大伯父升官,我自然替他高兴,但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如果我知道大伯父需要端砚,我不会送给舅舅,如果祖父知道,也不会把端砚送给我,端砚给了我,难道我要一直放在库房里,等着大伯父升迁需要吗?!”

说罢,明澜径直就往外头走,碧珠连忙跟上,道,“姑娘,你要去哪儿?”

明澜冷笑一声,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找祖父祖母说清楚,万一大伯父升迁失败,没得是因为我的缘故,这罪责,我担待不起!”

明澜快步出了幽兰苑,碧珠亦步亦趋跟上。

正主都走了,顾音澜和宋媛哪还能坐的下去,也一并跟着去了长松院。

因为端砚没了,所以老太爷和大老爷大太太正坐在一起商议送别的,只是送礼,讲究的就是心意,不需多么贵重,重要的是要送到人心坎里头去,最好还是要拿到端砚才好。

明澜快步进屋,脸上带了委屈,眸底盛满了泪花,仿佛一眨眼,就会清河决堤似的,看的人心疼。

顾涉见了,心疼道,“怎么了?”

明澜走到顾涉身边,声音带了几分哭音,“父亲,三妹妹和大嫂希望我能找表哥把端砚要回来,我向表哥发了誓,我开不了口……。”

顾涉脸隐隐难看。

明澜继续道,“她们口口声声大伯父的升迁重要,是,大伯父要端砚是为了升官,表哥要端砚只是用,的确不能比,可我把端砚先给了表哥了,我能怎么办,我又不知道大伯父就需要端砚了,端砚送到表哥手里才不过几个时辰!”

“好了,好了,别哭。”

顾涉劝道,这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谁让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外面,顾音澜和宋媛进来,巴拉巴拉就是一阵倒豆子,不过她们说的话,明澜刚才都说了。

她抹着眼泪,道,“行,我可以找表哥把端砚要回来,但我不会凭白去要,表哥和舅舅素来疼我,有好东西给我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换我送一块端砚,到他们手里头都还没捂暖和,就开口要回来,我丢不起那个脸,那块端砚,祖父您给估个价,大伯父把钱给我,回头我再用那钱给表哥再买一块端砚,这总行了吧?!”

她已经委屈自己退让一步了,要这样还不行,就太过分了。

老太爷和老夫人互望一眼,觉得这办法可行。

但是大老爷大太太不大情愿,他们不愿意往外掏钱,那端砚在他们眼里是老太爷的东西,现在却要他们花钱买了。

老太爷道,“那方端砚我看价值在五千两左右。”

这价格,不低了。

明澜觉得大老爷能掏四千两就不错了,不过老太爷给这个高价格,也是愧疚,毕竟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太过丢脸了。

往后要赔,肯定要赔一块更好的才行。

明澜嗡了声音道,“那行吧,大伯父把钱给我,我就是死皮赖脸,我也把端砚给您要回来。”

虽然说得肯定,但是那带着委屈的哭泣声也没有掩住。

老夫人见了心疼,招呼明澜近前,将她搂在怀里头,替她擦眼泪,道,“事出突然,谁也没料到会这样,只能委屈你了,但是你大伯父升官是好事,别哭了。”

明澜飞快的把眼泪擦干净,道,“那快些吧,不然真叫其他人抢了先,大伯父升官无望,我可赔不了大伯父的官。”

老太爷见大太太还坐在那里,脸色一沉,道,“还不快去拿五千两来!”

嘴上说急,真到急头上,反倒身子比谁都沉了。

大太太压根就不乐意,可是老太爷发了话,她也只能照做了。

很快,五千两银票就拿来了,明澜接了银票,见时辰尚早,便道,“我现在就去沐阳侯府。”

说着,抬脚就往外走。

那清瘦挺拔的背影,不复以往从容悠闲的急切脚步,看的老夫人心疼,再见一旁顾音澜一脸的老大不情愿,眸底就带了失望之色。

出了长松院,碧珠忍不住道,“姑娘怎么答应要回端砚啊?”

明澜叹息,她也不愿意要回端砚,但是仔细想想,还是要回来吧。

不然大伯父升官失败了,父亲肯定会愧疚,老夫人失望之下,要是被人挑拨,肯定怪她,怪娘亲,怪舅舅……

为了一方端砚,实在没有那个必要。

况且,她是要回端砚了,但是她也没有吃亏啊,这不是让大房付出了代价吗?

她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她可以为了长房委屈自己,将来长房要是做的过分,就不信祖父不失望。

再者,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不论是锦盒找到找不到,表哥都会来府里告知她一声,那时候,要是顾音澜和宋媛委婉的说一声,府里需要端砚谋官,以表哥的为人,他肯定会把端砚送回来给她的。

与其最后的结果一样,她为什么不主动把端砚拿回来,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呢?

而且,未必就损失了。

到了伯府前,明澜上了马车,行到街头的时候,她吩咐道,“去安盛斋。”

第二十四章 败家

车夫愣了下,只好调转方向去安盛斋了。

安盛斋是京都卖石头的地方,里面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要想花园雅致,怪石是少不了的,所以安盛斋的生意很好,不过来往进出极少看到女子,大多是男子。

下马车时,明澜罩了一方纱巾,然后才进安盛斋。

铺子里的小伙计看有姑娘来,而且穿戴还很奢华,先是一愣,然后才上前,道,“姑娘,里面请,不知道姑娘喜好什么样的石头?”

碧珠望着明澜,根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买砚台应该去文房四宝的铺子,来这里只是买石头的啊。

明澜四下扫了一圈,笑道,“我喜欢有颜色的石头,最好是偏红色的,不用太大。”

果然是姑娘,喜欢红色的。

一般男子来,红色石头都不会多看几眼了,小伙计笑道,“我们安盛斋的石头种类多,肯定有姑娘要的石头,外面铺子里摆不下,院子里还有不少,姑娘是要自己去选,还是我找人搬来给您过目?”

石头不比其他东西,不怕日晒雨淋,就丢在院子里随便摆着,也不怕人偷去。

明澜赶时间,便道,“我自己去吧。”

碧珠想阻拦,内院谁知道有些什么人在,还是在铺子里安全些,可明澜执意要去,丫鬟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跟着了。

小伙计领着明澜去后院,一堆堆的石头靠着墙根铺开,有些很大,有些小的不过巴掌大小,精致的很。

小伙计知道哪里有明澜需要的石头,领着她往最里头走,很快,明澜就看到了红色石头了,不多,只有七八块。

明澜蹲下,翻看了几眼,笑道,“这些,我都要了,多少钱?”

碧珠咋舌,“姑娘,你买这么多石头做什么?”

“我喜欢啊。”

碧珠,“……。”

小伙计嘴角一抽,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说话做事随性,花钱更是爽快,全凭喜好,这么任性,那他就不客气,要多收些钱了。

小伙计眼珠子一转,道,“五十两!”

碧珠跳脚,“就一堆破石头就要五十两?!”

小伙计被骂的心虚,“怎么就是破石头了,挺漂亮的啊,不然姑娘也看不上不是,你们是新客,咱们铺子讲究常远,那四十两,不能再便宜了!”

明澜扑哧一笑,道,“难得能买到心头好,给他五十两吧。”

碧珠,“……。”

姑娘,你不能这么败家子啊!

人家都自己降价了,你还原价给人家,咱们又不是冤大头。

不远处,一身着暗锦,俊朗出尘的男子走过来,听到这一段对话,稍稍侧目,只见明澜蹲在地上摸石头,声音里透着满意和喜悦,“这石头可真好看。”

“姑娘眼光真好,这些石头遇到姑娘,那就是千里马碰上了伯乐了,”小伙计奉承道。

他嘴角勾了勾,一抹笑意忽闪而逝。

“楚三少爷,这边请。”

小厮伸手作揖,男子就进了屋。

摆在屋外的都是便宜石头,屋内的才是精致的,一墙之隔,价格可就天差地别了。

外面的石头,卖五十两的的确少,小伙计就喜欢明澜这样痛快不差钱的,但也没有因为明澜好说话,就坐地涨价的,这石头摆在这角落里许久了,看都没人看一眼,难得有人买,当然要卖了。

小伙计好奇,“姑娘买这样的石头做什么?”

明澜笑道,“砸人。”

小伙计,“……。”

碧珠惊恐,“姑娘,你可别吓唬奴婢啊,这么大的石头,会砸死……不对,这么大的石头,姑娘你都搬不动。”

明澜嘴角抽搐,小伙计憋笑。

碧珠咬牙道,“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我家姑娘喜欢的石头搬到马车里头去!小心我扣你十两银子!”

碧珠一脸凶残。

小伙计也不生气,屁颠颠招呼人过来把石头搬走。

碧珠掏钱,掏的心肝肺疼,十两啊,那可是她半年的月钱了,能买多少好东西啊,姑娘你钱多了,你可以给奴婢啊啊啊!

仿佛知道碧珠在想什么,明澜拍拍她的小脸道,“好了,别噘嘴了,我也给你十两银子。”

碧珠这才痛快了,笑的合不拢嘴,笑的小伙计一脸羡慕,呢能跟在这样出手大方好说话的主子身边伺候,这丫鬟上辈子肯定是烧了高香了。

姑娘今儿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呢,碧珠心想。

的确,明澜心情很好,可以说是特别好,也不枉费她坐在窗户旁发了半天呆,才想到这么好的解决办法。

这些可不是普通石头,是一年后风靡京都,千金难求的红丝石。

她不过花了五十两就买到了,她觉得晚上做梦都会笑醒的。

明澜就带着六块石头去了沐阳侯府,买的八块石头里,只有六块是她想要的。

今天,算是明澜第三次把马车赶到沐阳侯府了,沐阳侯府的小厮都傻眼了,表姑娘怎么又来了啊。

好吧,这话听着像是嫌弃似的,但小厮可没这意思,只是好奇纳闷,明澜虽然常来沐阳侯府,一个月也不过来三四回,今儿一天都两回了。

小厮过来帮忙搬凳子,然后道,“表姑娘是找大少爷的?”

明澜嗯了一声,道,“表哥在府里?”

“在的。”

明澜就进府了,那边,早有小厮去禀告沐礼了。

沐礼听了小厮禀告,火急火燎就来见明澜,见小厮搬了石头过来,沐礼见了就道,“怎么带这么多石头来?”

明澜笑道,“表哥,你可别小看了这些石头,有大用处呢。”

沐礼不以为意,再有用处,不也就是石头吗?

他看着明澜道,“你是来拿锦盒的?”

明澜摇头,“不是啊,我是来找表哥要回端砚的。”

沐礼,“……。”

不是吧?

要端砚的?

还这么理直气壮,嘴角带笑的要回去,心好痛!

明澜的确不心虚,她道,“我可不是白要的,我拿这些石头跟表哥你换。”

沐礼,“……。”

表妹,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好么,他能不能不换?

第二十五章 听话

见沐礼一脸生无可恋,明澜扑哧一笑,道,“表哥,你别苦着脸了,端砚要回去,不是我要用,是我大伯父他要拿端砚去送礼,好升官,要是没了端砚,升官失败了,肯定怪我了,当然了,我也不会让表哥你吃亏,我找大伯父要了五千两银子,算是把端砚买下来的。”

沐礼叹息,看着那些石头,道,“那这些石头呢。”

明澜摸着石头道,“这些是红丝石,是做砚台用的,不是我吹牛,红丝砚比端砚有过之无不及。”

沐礼扶额,“我可从来没听过什么红丝砚,真的能跟端砚比,不是忽悠表哥?”

其实他想说,你就是不忽悠我,端砚我也让你带回去的。

明澜笑着举了三根手指,道,“如果不比端砚好,我这辈子都不再踏进沐阳侯府半步。”

“别……。”

沐礼怕了她了,忙道,“不就是块端砚,还发誓言了,一会儿我就把端砚让你带回去,至于这些石头……。”

明澜先一步笑道,“都雕刻成砚台,越精致越好。”

沐礼挑眉,正要说话呢,那边沐阳侯过来道,“照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沐礼郁闷,自家亲爹还真是听话,要是哪一天能这么听他的话就好了,他望着明澜道,“我保证把这些石头都雕刻成最精美的砚台,这么多,能雕刻不少呢。”

端砚要回来了,明澜又问锦盒了,道,“锦盒找到了吗?”

沐礼瞅了沐振一眼,然后才摇头道,“还没有找到。”

明澜脸上的光芒一瞬间黯淡了,就像是夜明珠被装进了铁盒中,明珠蒙尘。

沐振则道,“舅舅一定尽快帮你把锦盒找回来。”

明澜点头,没有催要,免得让舅舅为难,见时辰不早了,便道,“那我先回府了。”

沐礼的小厮把端砚用锦盒装了送来,沐礼依依不舍的递给明澜,明澜笑道,“表哥,你要真不喜欢红丝砚,我一定给你再买一方端砚,反正钱还在我手里头,我难得送你好东西,绝对不能送的这么不痛不快的。”

沐礼失笑,送明澜出府。

一边走,一边道,“锦盒谁偷的,已经查出来了,是沐婧华让丫鬟拿的,只是锦盒上了锁,她开不了,一时妒忌你,就把锦盒抛出侯府外了,等我们去找的时候,锦盒已经不知去向了。”

明澜的脸冰冷的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了,沐礼就道,“父亲罚她在佛堂罚跪,直到找到锦盒为止。”

她要的不是沐婧华罚跪,她要的是把锦盒找回来,明澜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深呼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生气。

坐上马车,明澜又回府了。

碧珠抱着端砚,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在马车内,明澜检查过了,端砚完好无损,看不出来用过的痕迹。

她直奔长松院,老太爷和大老爷都在,明澜上前道,“祖父,我把端砚要回来了。”

她把端砚递到老太爷手里,老太爷叹了一声,把锦盒打开,确认端砚没有问题,就交给大老爷了。

五千两银子买的,大老爷肉疼的很。

怕被人捷足先登了,大老爷就带着端砚和其他厚礼,屁颠颠去工部尚书府送礼去了。

再回来时,一脸笑容,因为工部尚书收了。

第二天,明澜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正堂内,济济一堂。

四房太太都到齐了,包括沐氏。

工部尚书收了大老爷送的礼,工部左侍郎的位置就算成了一大半了,这是喜事,自然要好好道贺一番了。

大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要知道正五品和正四品,那是连跳了两级,这是最难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正五品官,不能进议政殿议事,正四品虽然排在后面,但也在殿前了,能和皇上说的上话,万一捧的得了高兴,从此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所以说,正四品是一道坎,一般人终其一生都迈不过去。

大太太很高兴,但是看到明澜,她脸上的笑容湮灭了三分,看明澜的眼神,就仿佛在看她那打了水漂的五千两银子。

知道她心疼,明澜装不知道,上前挨个的请安,然后道,“工部尚书收了大伯父送的礼,我就安心了,昨天我连走带跑,一瘸一拐的,表哥都打趣我说我没大家闺秀的形象,快成野丫头了。”

她跪了两天,膝盖还没有好全,为了顾音澜的秘方,巴巴跑沐阳侯府一趟,后来又专程去拿端砚,为了他们大房,她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还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应该吗?

大太太暗气,老夫人瞥眼过来,她连忙换了副笑脸,起身拉着明澜的手道,“大伯母知道,这一次是辛苦你了。”

说着,把手腕上的白玉镯褪到明澜手上,算是给她的谢礼。

明澜见了欢喜,一脸笑容的道谢,“谢大伯母了。”

镯子很不错,但她并不稀罕,她喜欢的是大太太明明不乐意,却不得不送她的礼物的那份憋屈感觉。

屋子里,大家笑过后,就商议正事了,大老爷的顶头上司的亲娘过世,大老爷和大太太肯定要去吊唁送礼,而且要送的重重的。

大太太把礼单拿给老夫人过目,老夫人又添了两件,等大老爷回来,就去刘府。

沐氏没有一起去,大太太算是代表伯府去吊唁的,她和顾涉去算是私交,明后儿去都可以。

坐了会儿,沐氏便回幽兰苑,明澜陪她一起。

母女两在花园逛了逛,见四下无人,沐氏笑道,“你给老夫人讨了调养身子的秘方,怎么把功劳算娘身上了?”

明澜挨着她,伸手去摸跟前的牡丹花,笑道,“我的不就是娘的吗?”

“贫嘴!”

沐氏笑道,她知道明澜是为了她好,从生下云澜后,老夫人极少露出今日这般好脸色,如果不是老夫人说了秘方之事,她真要以为是在做梦了。

想到老夫人,沐氏心底一叹,她没能给顾涉生下嫡子,是她对不起顾家,老夫人这般待她,也无可厚非。

就算秘方能让老夫人一时欢喜,迟早也还是要嫌弃她的,不如让她多疼明澜些。

沐氏看着明澜,道,“还有一个多月就是老夫人寿宴了,去年就说今年会大办,你可准备寿礼了?”

第二十六章 怪癖

明澜摇头。

沐氏就道,“这一次,可要用心准备了。”

明澜撇撇嘴,很想说,根本就不用特别准备。

老夫人办寿宴之前,就开始下大雪了,寿宴压根就办不成,再者,她前世被送到静心庵,用心准备寿礼,就盼着老夫人办寿宴能把她接回府,但是,并没有。

不过沐氏再三叮嘱,明澜点头道,“我一定用心准备。”

既然都打定主意讨祖母欢心,寿礼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就算寿宴不大办,她们这些小辈的寿礼也省不掉。

在花园逛了会儿,明澜就和沐氏回幽兰苑了,见小榻上沐氏做的针线,就知道是给云澜的。

因为见不到云澜,沐氏把对小女儿的想念都放在了针线上,做好衣裳,派人送庄子上去,全她做娘的一番心意。

沐氏做针线,明澜就在一旁看书。

外面,赵妈妈进来,脸色有些难看,她上前,道,“太太,翠蕊死了。”

翠蕊是顾容澜的陪嫁大丫鬟。

沐氏头一抬,眸底闪过一抹阴霾,她双手颤抖,问道,“什么时候死的?”

“有一个多月了,”赵妈妈叹道。

沐氏气的把手里的绣绷子丢在一旁,双眸通红。

之前她去吊唁,还问了义安侯夫人翠蕊在哪里,顾容澜身子不好她知道,但死的也算很突然了,她都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想着翠蕊跟在顾容澜身边,或许有话带给她,可义安侯夫人说翠蕊病了,早几天就打发出府养病了,等身子好些了,就让她来顾家找她。

她等了又等,沉浸在女儿过世的悲伤中,如果不是昨天明澜提醒她,她压根就不会怀疑顾容澜的死可能另有蹊跷。

她派人去找翠蕊,谁想到翠蕊早就死了!

“可还查到别的什么?”明澜追问道。

赵妈妈摇头道,“义安侯府丫鬟嘴严的很,套不出来什么话,不过大姑爷的表妹倒是三天两头的往义安侯府跑。”

“另外一件事呢,查到什么了没有?”沐氏问道。

赵妈妈摇摇头,“还没有寻到机会。”

如果义安侯世子的表妹真的有了身孕,这事可不好查,那些过诊的大夫,不可能做惹祸上身的事,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明澜想了想,望着沐氏道,“娘,我明天去看看茂哥儿吧。”

沐氏看着明澜,眸底似有犹豫,毕竟明澜和义安侯世子有了口头婚约,虽然外人还不知道,但婚约未解除,就还存在,成亲之前,是不能登门的。

明澜摇着沐氏的胳膊道,“娘,我是去看茂哥儿,哪有那么多顾忌啊。”

沐氏迟疑再三,还是点头答应了,不知道为何,她觉得现在的明澜做事格外的叫她放心。

外面,丫鬟站在珠帘外道,“太太,六姑娘来了。”

明澜听了,就道,“快请进来。”

很快,顾如澜就进来了,甜甜的唤着二伯母,然后挨着沐氏坐下,笑道,“二伯母气色好多了。”

“是比以前好多了,”沐氏笑道,“是来找明澜的吧?”

顾如澜点头如捣蒜,“是啊,我去流霜苑,二姐姐不在,我就猜到肯定是在这儿了。”

说着,她望着明澜道,“二姐姐膝盖好全了吗?”

“好全了,”明澜点头。

顾如澜一喜,凑到明澜身边,央求道,“二姐姐,你陪我去逛街吧。”

明澜听得一笑,“怎么想起来让我陪你去?”

顾如澜扭着绣帕道,“我也不想麻烦二姐姐的,可是八妹妹不知道怎么吃坏了肚子,出不了门,我一个人去多无趣啊,三姐姐被祖母罚抄家规,今儿都不一定抄的完……。”

顾音澜挨罚了?

明澜怔住,这事她还真不知道呢,“难怪今儿去给祖母请安,她不在了,原来是挨罚了,祖母为什么罚她?”

顾如澜捂嘴笑道,“还不是昨儿端砚的事,端砚你送给沐大少爷了,她和大嫂去找你拿,虽然是一番孝心,总归做的不应该,祖母就罚她们各抄五十篇家规了。”

虽然拿到端砚了,老夫人心底很高兴,但这样的先例可不能开,没道理所有人都应该为了长房前程委屈自己。

但五十篇家规,很轻的惩罚了,明澜挨罚,从来都是一百篇起的。

“二姐姐,你陪不陪我去嘛?”顾如澜摇着明澜的胳膊道。

她胆子很小,一般上街都要人陪着。

明澜笑道,“当然陪了,正好,我明天去看茂哥儿,给他带些好玩的。”

沐氏就吩咐赵妈妈给明澜拿一百两银子。

明澜没要,她道,“娘,我有银子呢,我和六妹妹先走了。”

顾如澜迫不及待的拉着明澜往外头走,见状,明澜笑道,“这么急做什么?”

顾如澜还没说话,她的丫鬟香兰就先笑了,“前些天,姑娘看中了一支玉簪,手头紧,没买,回来之后,心里就跟长了杂草似的,求了太太好多天,太太被她磨烦了,方才答应她了。”

香兰顶着自家姑娘的瞪眼,硬是把话说完了。

明澜嗤笑一声,其实不用香兰说,顾如澜的爱好,她还能不知道,她看着顾如澜道,“我看你惯常戴的簪子也就那几支,怎么偏就喜欢买一堆呢?”

顾如澜脸红如霞,嗡了声音道,“我也不知道,我买了可以不戴,但就是想要,夜里翻来覆去,满眼都是那簪子,放在梳妆盒里,偶尔拿出来看看,心情就好了,万幸我只是偏爱簪子,要是镯子耳坠我都喜欢,我娘估计真不要我了。”

明澜捂嘴笑道,“我看你这么买下去,等你出嫁,三婶都不用给你准备陪嫁头饰了。”

顾如澜脸大红,要不是她还想要买簪子,明澜这么打趣她,她肯定闪人了。

不过,她买的簪子的确不少了,足足有七八十支了,而且越买越昂贵。

以前二十多两,她就满足了,现在这一支要二百两。

她每个月的月钱才十两,三太太不给她钱,她得攒两年才能买,就算她能攒,人家店铺可不会把簪子留着,等她攒了钱再卖给她。

她这怪癖,明澜实在是没法理解。

第二十七章 伤心

府里的姐妹买头饰,哪个不是心急如焚的戴出来给人看,偏就她买,不是为了戴,是为了看,在小几上摆满了簪子,一支支欣赏,老实说,她好几次动心想把那一堆簪子给抢了。

再买下去,一个小几都快放不下了。

顾如澜出门的事,早禀告老夫人了,所以就没再去了,直奔伯府大门。

上了马车,顾如澜就吩咐车夫道,“去沁玉坊。”

因着明澜陪她,顾如澜格外的殷勤,给明澜倒茶,甜甜道,“二姐姐喝茶。”

明澜也不客气,捧着茶盏,轻啜了两口。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到沁玉坊。

顾如澜先下马车,然后扶明澜下来,两人进了铺子,小伙计迎上来,道,“不知道两位姑娘要买些什么?”

顾如澜拉着明澜往一旁走,一边道,“我买玉簪,就是那支红玉孔雀的簪子。”

小伙计愣了下,道,“姑娘来晚了,那支簪子昨儿被人买走了。”

小伙计说着,明澜朝顾如澜望去,就见她一脸的喜悦之色凝固,眼眶一红,快哭出来了。

小伙计就道,“我们店铺还有不少别的簪子,姑娘要不要看看?”

“那簪子被谁买走了?”顾如澜问的艰难。

她想了好久,求了好久,总算能如愿以偿了,结果簪子昨天就卖出去了,她前天还派丫鬟来看过啊。

小伙计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就算知道,他也不能说啊。

明澜没法理解顾如澜对发簪的执着,她就随意多了,买不了这个,还有一堆可以挑选的呢。

顾如澜不说话,小伙计想她大概对那支簪子是喜欢极了,便道,“其实我们店里还有一支孔雀簪,样式还要精美些,但是价格要贵一倍。”

沁玉坊在京都那么多首饰铺子中只能算中等,一般来他们铺子里买头饰的,价格多在二十两到一百二十两之间,二百两的都是极少的了,太贵的,就去街头的漱玉阁了。

不是说沁玉坊的首饰就一定比不得漱玉阁的漂亮,但是人家铺子大,有两层,名气也大些,旁人一听是漱玉坊的头饰,就在心底给簪子打上昂贵两个字了。

靖宁伯府在京都一众权贵中只能算末流,漱玉阁的头饰也买,但是少,大部分还是在寻常铺子里买,沁玉坊的头饰就很合顾如澜的胃口。

明澜见她还放不下那支簪子,便吩咐小伙计道,“把另外一支孔雀簪拿出来我看看。”

顾如澜看了她一眼,看做什么呢,万一太漂亮了,她想要又买不起,回头她会吃不下睡不着的。

小伙计只是那么一说,一进铺子就点名要买红玉孔雀簪,说明以前来看过,而且心心念念,到现在没买说明手头紧,价格贵一倍,就更买不起了啊。

不过,看明澜和顾如澜的穿戴,要是真喜欢,肯定还是能买的,不过就是回去和爹娘撒娇而已。

小伙计忙把簪子拿出来,因为贵重,所以单独用锦盒装的。

锦盒一打开,明澜就看到顾如澜眼睛雪亮了起来。

她看了好几眼,又望着小伙计道,“这簪子是碧玉的,看起来和红玉孔雀簪就颜色不同而已,怎么价格却差了一倍?”

小伙计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簪子虽然瞧着是碧玉,实则这一圈小碧玉是夜明珠打造而成,白日里平平无奇,到了夜间,就大放异彩了。”

怕明澜她们不信,小伙计拿了块黑绸缎把簪子蒙起来,就看到点点的光芒了。

真的是夜明珠。

明澜惊讶,“怎么会有人把夜明珠打造成玉簪,不是太暴殄天物了吗?”

小伙计笑道,“可不是暴殄天物,只是一颗小夜明珠被打碎了也就没什么价值了,就磨成小粒镶嵌在了玉簪上,这簪子四百两不算贵了。”

明澜笑道,“是不算贵,但发簪戴出去是给人看的,大白天,这簪子也显不出奇特之处来。”

小伙计哑然,无从反驳。

顾如澜摸着玉簪,显然,这玉簪入了她的眼,拔不出来了。

明澜见了摇头,她能猜到顾如澜已经在琢磨怎么再弄二百两把簪子买下来,便吩咐小伙计道,“包起来吧。”

顾如澜扭头看着明澜,讶异道,“二姐姐要买它?”

明澜点头,让碧珠掏银票。

碧珠就掏出银票要递给小伙计,小伙计一脸笑容的伸了手,碧珠却把银票拿了回来,让小伙计扑了一空。

小伙计皱眉,碧珠则指着一对银耳坠,道,“我家姑娘买这么贵的头饰,都没还价,添这对耳坠总可以吧?”

小伙计犹豫了一瞬间,就把银耳坠拿给了碧珠。

能带出门的都是大丫鬟,备受信任的,这样的丫鬟说的话,能影响主子,回头姑娘要进来,丫鬟说前面铺子更好,岂不是错失了生意?

这些丫鬟也是得罪不起的啊。

接了银耳坠,碧珠这才爽快的把银票递给了小伙计。

铺子里没外人,碧珠朝明澜摇了摇耳坠,明澜笑道,“你凭本事要的,就给你了。”

香兰见了,眼珠子都睁圆了,“这也行?”

碧珠昂了脖子道,“当然可以了,买东西还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只是姑娘嫌还价丢脸,她一个丫鬟,又没有脸可以丢,当然要实惠了。

几个月前,碧珠逛街,看到街头大娘买菜,还价失败了,但大娘付钱时,要小贩给她点别的菜,小贩同意了,后来,明澜买东西的时候,碧珠就试探的要了个小银戒指。

然后,明澜买东西,她就养成了要赠品的习惯,当然不是每次都成功,但大部分掌柜的都还算慷慨,她最差也有一朵珠花……

香兰毁的肠子都青了,她怎么就不知道在姑娘买头饰的时候还价呢,看着碧珠手里的银耳坠,香兰觉得自己损失惨重。

小伙计把玉簪用锦盒装好,碧珠递给明澜看。

明澜拿了,随手就给顾如澜了,笑道,“送你的。”

顾如澜怔住,指着自己道,“送我的?”

明澜点头。

顾如澜摇头如拨浪鼓,“我不能要,这簪子太贵重了……。”

明澜就塞她怀里了,道,“你就拿着吧,回头等你筹集四百两,这簪子估计又卖了,你又得伤心了。”

这句话,算是说到顾如澜心坎里去了,她犹豫了一瞬,伸手接了锦盒,然后道,“那算我借你四百两,等我攒了钱,我再还你。”

明澜温和一笑,“不用你还,一会儿你陪我去义安侯府一趟就行了。”

第二十八章 狗洞

要换做以前,她肯定舍不得,毕竟她一个月也才那么多月钱,她也喜欢这些首饰华裳。

但是重活一次,这些东西远比不上至亲重要。

顾如澜心底暖洋洋的,她还是觉得四百两太多了,她不能收,回头攒钱还明澜。

她握紧锦盒,望着明澜道,“不是明儿再去义安侯府吗?”

明澜笑道,“今天明天都一样,这不是都出来了,这里距离义安侯府就两条街了,又有你陪着。”

顾如澜点头,然后两人又去给茂哥儿挑礼物。

不但明澜买了,顾如澜也挑了两件小玩意,打算送给茂哥儿。

买完了,两人就坐上马车,直奔义安侯府。

顾容澜病重的时候,明澜常来探望,义安侯府的小厮都认得她。

见她下马车,一小厮迎上来,另外一个小厮则去禀告义安侯夫人。

虽然来之前没有让丫鬟先来禀告一声,但义安侯府也没有将她们拦在门外,直接就让她们进府了。

小厮前头带路,快到二门处,丫鬟才来道,“夫人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明澜也没多想,只道,“我去见茂哥儿。”

说完,就往前走。

丫鬟愣了下,伸手阻拦,明澜微恼,“怎么,我连茂哥儿都不能见了?”

丫鬟摇头,“倒也不是,只是……。”

明澜轻哼一声,“只是什么?忘记你家夫人昨儿去靖宁伯府是去做什么的了?”

担心茂哥儿无人照顾,义安侯夫人登门希望求娶她来照顾茂哥儿。

她虽然没有嫁过来,但人来了,却拦着不让她见茂哥儿,难道义安侯夫人并非真心求娶,只是嘴上说说?

明澜也不为难她,只道,“我来只是看看茂哥儿,又不是带他回府,侯夫人急什么?不让我看茂哥儿,是不是茂哥儿出什么事了?”

丫鬟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小少爷好的很。”

明澜继续往前走,“既然好的很,有什么不能看的?”

丫鬟想想也是,就没再阻拦了,夫人只说不见她,倒没说不让她见小少爷。

丫鬟就领着明澜和顾如澜去见茂哥儿。

到了他住的院子,结果丫鬟告知,表姑娘带茂哥儿出去逛花园了。

表姑娘三个字叫明澜蹙眉,她不想义安侯世子的表妹和茂哥儿走的太近。

她就又去花园找茂哥儿,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

“去哪儿了?”顾如澜东张西望道。

明澜往前走了几十步,依稀听到有笑声从那边竹林传来,便迈步走了过去。

刚走到假山处,就听到有银铃般悦耳之声传来,“爬过来,这个就给你吃。”

绕过假山,明澜就看到一妙龄女子把一块糕点丢在地上。

糕点落处,不到一米处,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在地上爬。

那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小外甥茂哥儿。

那一瞬间,明澜气的浑身颤抖。

丫鬟见了,脸也白了,张嘴要喊,明澜把她的嘴死死的捂着,不让她发出声来。

只见茂哥儿往前爬,把沾了泥巴的糕点塞嘴里,那女子欢快的笑起来,嘴里还笑骂贱人生的贱种果然配的上一个贱字,遂又拿了一块丢在地上。

明澜这才把丫鬟推开,因为愤怒,用力很大,丫鬟摔倒在地。

那女子见有人过来,脸色大变,方才的笑容收敛的干干净净。

可是晚了。

她方才做的一切,明澜看的真切。

一股愤怒从心底涌上来,她朝女子走过来,手一抬,猛然扇了过去。

她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一巴掌把那女子扇懵了,要不是丫鬟扶着,一准要摔倒在地。

她撇过头来,白皙的脸上赫然五个指印。

明澜气不过,抬起左手,又在她左边补了一巴掌,“你再说一遍,谁是贱种?!”

那边,顾如澜把茂哥儿扶起来,把他手里的糕点扔了,拿帕子帮他擦掉脸上和身上的灰土,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明澜揪着那女子的衣领子,巴掌一下下扇过去,她实在是忍不可忍了,她只想泄愤。

至于打人的后果,她没有想,她只知道一巴掌打了,十巴掌也还是打!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

那女子的丫鬟过来拉架,明澜也赏了她一巴掌。

最后还是顾如澜过来拉住明澜,道,“别打了……。”

明澜泪流满面,双眸赤红。

如果不是她临时起意,担心明天跑一趟,会错过表哥给她送锦盒,所以就先来了,她又怎么会看到这样一幕。

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姐才过世不到两个月,茂哥儿在义安侯府就被人如此作贱!

难怪最后会没命!

“抱着茂哥儿,我们回府!”

明澜转身便走。

顾如澜抱不动茂哥儿,碧珠把茂哥儿抱在怀里,紧跟明澜身后。

义安侯府她很熟,直奔前院。

顾如澜见她走的急,提醒她道,“二姐姐,这里是义安侯府,没有义安侯夫人的同意,我们带不走茂哥儿的!”

明澜脚步顿住。

她望着顾如澜,她是急糊涂了,可是今天不带走茂哥儿,估计以后就更难了。

只要她回去把看到的和父亲一说,靖宁伯府和义安侯府就算是掰了,义安侯府不可能让茂哥儿回外祖家长大。

大门出不去是肯定的。

明澜咬了咬牙,道,“从这边走。”

顾如澜只好跟着明澜了。

往前走了半刻钟,明澜就看到一狗洞了,道,“爬出去。”

顾如澜只觉得明澜疯了,这是狗洞啊。

可是明澜把杂草扒拉开,先钻出去了,有她带头,碧珠肯定不带犹豫的啊。

说来这狗洞,还是她发现的呢,她当时还和明澜偷笑,没想到侯府也有狗洞,明澜没许她说,免得人家侯府以为她们在笑话她们。

没想到,当初没说,这么久了都没人发现,要是把狗洞补上了,她们今天可就逃不掉了。

几人从狗洞出去,外面杂草丛生,隔着一堵墙,她还听到有人在喊,“他们钻狗洞出去了,快追!”

“我们快走!”

明澜扶着茂哥儿,连忙往前头跑。

她是不管不顾了,可是顾如澜就惨了,不小心踩了裙摆,往前摔了,明澜要过来扶她。

顾如澜忙道,“你快走啊,义安侯府不会抓我的。”

第二十九章 赔不起

明澜看到有小厮钻出来,只好丢下顾如澜往前跑了,如她所说,义安侯府的确不会拿她怎么样,就是抓到她,也不敢动粗,只是茂哥儿她估计很难再见到了。

这是她长姐在世上唯一的骨肉,她怎么能许他有事?

但明澜和碧珠两个人,怎么跑的过小厮,虽然香兰和顾如澜挡了会儿,也只是一会儿。

这里人生地不熟,两人还真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跑。

她需要找到车夫,应该在前头。

两人往前走,义安侯府的小厮在后面追。

明澜逃无可逃,见有人家后门没关,拉着碧珠就钻了进去,把门关紧了。

义安侯府的小厮不会料到她们会往人家偏院钻,只要躲过一时,就没事了。

明澜刚松一口气,茂哥儿又哭了起来。

怕义安侯府的小厮就在外面,听到声音闯进来,她只好往小院里头走了。

别看这小院外面看着一般,里面的布置很雅致,而且还不小。

这样的府邸,后门怎么没人看着,也不怕贼进来偷东西?

明澜刚这样想,后门处就传来推攘声。

小厮青山用力推门,歪着头疑惑,他只是出去买两个肉包子,没锁门啊,怎么推不开了?

再推。

而明澜只当是义安侯府小厮追来,跑的更快了。

她从后门绕到前门,居然没被人发现,只碰到两个小厮,都被她轻松避开了,连碧珠都大呼她运气好,这应该是别院,因为主人家不常住,所以只留了小厮清扫。

明澜偷偷开了大门出去,就看到一男子骑马过来,男子容貌俊朗,眼神深邃如浩瀚星辰,直勾勾的看着她,仿佛很诧异她从门内出来似的。

明澜怕被看出有问题,故作镇定,但她觉得这男子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碧珠眼尖,见远处有小厮东张西望,忙把她拉了回来,两人又退了回去,把门关上了。

男子,“……。”

这是他住的地方啊。

还让不让他进去了?

靠着门,明澜偷偷从门缝往外看,果然看到小厮在门外徘徊。

她连拍胸口,碧珠看着她道,“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明澜也不知道怎么了,方才都是冲动行事,这会儿冷静下来,只觉得头涨大的厉害。

她发现那男子没有走。

她仔细想,他是什么身份,最后恍然一笑。

她想起来了!

她前世救过他啊,他是楚大将军府上的少爷,后来楚大将军还亲自登门道谢了呢,也是因为救他,她瞒了好多年的秘密被人给发现了,她没少在背后咒他呢。

既然是楚大将军府上的少爷,那肯定是好人了。

而且,他一直待在门外没走,难道是在等人?

明澜眼珠子一转,把茂哥儿抱怀里,让碧珠开门。

碧珠担忧道,“义安侯府的小厮估计还没走远呢。”

“我有办法,先开门,”明澜吩咐道。

碧珠就把门打开了,反正姑娘说什么,她照做就是了,她是六神无主了,现在脑袋都是懵的,姑娘居然会做这么疯狂的事,她总觉得是在做梦。

明澜抱着茂哥儿出来,朝男子走去,把茂哥儿递给他。

男子一脸懵怔,明澜就道,“楚少爷,麻烦你帮我把茂哥儿送到靖宁伯府。”

楚少爷?

“你认得我?”男子挑眉。

明澜点头,不等男子伸手,就把茂哥儿送到马背上了,拉着碧珠往前跑。

男子,“……。”

他没答应帮忙啊,就这样随手塞给了他,也不怕他丢在一边。

她倒是挺信任他的。

但是他不记得有见过她,还告诉她,他姓楚。

茂哥儿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马,有些怯生生,又有些好奇的伸手摸着马的毛。

结果马一晃脑袋喷气,把他吓哭了。

“别哭。”

茂哥儿根本不听,一直哭。

男子眉头皱紧了,有些哭笑不得,居然有人从他住的院子里出来,还塞给他一孩子。

远处,有小厮在喊,“她在那边!快追!”

男子把茂哥儿抱好,然后翻身下马,迈步进府。

院内小厮看到他抱一孩子进来,眼睛都睁大了,“爷,这孩子不会是你的……。”

小厮没敢说,但私生子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男子斜了小厮一眼,把茂哥儿塞他怀里,吐出两个字,“哄好。”

说完,他朝书房走去,他是回来拿东西的。

拿了东西之后,他才抱着茂哥儿出府,骑上马背,打算把茂哥儿送到靖宁伯府去。

如果他猜的不错,这应该是义安侯府长孙,靖宁伯府二老爷的外孙儿了。

男子容貌俊朗中带了些深沉,走到哪里都格外惹人注目的,现在怀里又抱着个孩子,那就更叫人诧异了。

一旁酒楼上,有男子在饮酒,看到这一幕,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大哥抱孩子?

那孩子……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

不动声色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瞒的也忒严实了点吧?

男子从窗户处翻身下来,笑眯眯的看着他怀里。

男子俊脸微黑,“这不是我的孩子。”

“解释等于掩饰。”

男子不想解释,以免越描越黑,脚一蹬,就往前跑了。

再说明澜,躲了会儿,她就没躲了,正大光明的等小厮追上来。

小厮没见到孩子,眉头一皱,“我们小少爷呢?”

明澜佯装怒道,“茂哥儿不都给你们了吗,还想我再变一个出来吗?!”

小厮面面相觑,倒没有怀疑明澜说的是假话。

孩子可不是别的东西,随手能藏起来,万一真弄丢了,她可赔不起。

既然小少爷找到了,小厮就没理会明澜,打道回府了。

虽然明澜知道了表姑娘虐待茂哥儿的事,但义安侯府也不敢把明澜怎么样,谁不知道明澜是沐阳侯最疼爱的外甥女,她要是因为义安侯府出了什么事,沐阳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明澜和碧珠站在街上,琢磨怎么回府好,仅靠两条腿,回府估计都天黑了,正左右张望呢,那边顾如澜坐着马车过来,掀开车帘道,“二姐姐,快上马车。”

明澜心上一喜,连忙坐上马车,吩咐车夫道,“快回伯府。”

顾如澜听了诧异,“不是没人追了吗,那么急做什么?”

明澜就道,“茂哥儿没回义安侯府。”

第三十章 怪癖

顾如澜眼睛睁大,“那茂哥儿在哪里?”

“我托人送回伯府了。”

顾如澜,“……。”

车夫不敢慢,快马加鞭往伯府赶。

下了马车,明澜就迫不及待的问守门小厮,“有人把茂哥儿送来了吗?”

小厮点头,“一刻钟前,一男子把小表少爷送来了。”

明澜大松一口气,她就知道他会帮忙的,就算没送来,她也不怕,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顾如澜看着明澜道,“你胆子可真大。”

随随便便就敢托人帮忙,万一茂哥儿出什么事,义安侯府绝对和她没完的。

紧张了半天,回到伯府,总算是安心了。

知道茂哥儿被送到长松院了,她就直接去了。

屋子里,沐氏抱着茂哥儿,逗他玩,老夫人眉头敛紧,“怎么回事,义安侯府怎么把茂哥儿送回来了,而且还什么都不带,就这样送回来了?”

茂哥儿年纪小,奶娘肯定要不离身伺候的。

沐氏摇头,“我也不知道。”

但,这是她的茂哥儿没错的。

茂哥儿还认得她,往她怀里头钻。

沐氏拿糕点给沐哥儿吃,一边道,“要不,我让赵妈妈去义安侯府问问?”

外面,明澜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便道,“娘,不用问了,是我送茂哥儿回来的。”

明澜一脸狼狈,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裙裳还有泥巴,顾如澜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是怎么了?”沐氏忙问道。

明澜双眸红着,不说话。

顾如澜上前一步,道,“二姐姐陪我去买头饰,见离义安侯府很近,我就陪她一起去看茂哥儿了,当时,义安侯世子的表妹周嫱带茂哥儿玩,她让茂哥儿在地上爬,还把糕点丢在地上让茂哥儿捡着吃,骂她是贱人生的贱种,二姐姐气愤急了,赏了周姑娘好几巴掌,怕茂哥儿在义安侯府受委屈,我们就逃了出来。”

“逃?”大太太就道,“你们几个也能逃出来?”

顾如澜知道她们不信,便道,“我们是钻狗洞出来的,被义安侯府的小厮追,二姐姐不得已,才托了楚少爷把茂哥儿送回府来。”

老夫人气的嘴皮都青了,“让茂哥儿在地上爬,还捡糕点吃?!”

顾如澜点头,“这是我和二姐姐亲眼见到的。”

沐氏眼眶通红,差点没气晕过去,“义安侯府欺人太甚了,容澜才过世多久,茂哥儿是她亲孙儿啊!”

大太太劝老夫人别生气,老夫人拍了桌子道,“我怎么能不生气?!去把老太爷请过来,义安侯府纵容什么表妹如此作贱茂哥儿,这口气我咽不下!”

如此欺负茂哥儿,这是没把靖宁伯府放在眼里,就算人走茶凉,也没有义安侯府这么狠心的。

很快,老太爷就来了,听了经过,也是气的两眼冒火。

听到他们一致决定不论义安侯府说什么,伯府都不会让他们带走茂哥儿,明澜这才安心的离开,浑身脏兮兮的,她得回流霜苑梳洗。

只是刚出长松院,碧珠就哭了,“姑娘,荷包丢了……。”

明澜看着她,道,“丢一个荷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荷包,她当然不心疼了,可问题是,“荷包里还有四千多两银票啊!”

好不容易从长房手里拿来的,就买了支玉簪,其他的全都丢了。

先前急着躲避,荷包肯定是什么时候掉了没发现。

不说碧珠肉疼了,明澜也心疼,但这事不怪碧珠,她故作轻松道,“丢了就丢了吧,回头我想办法挣回来就是了。”

碧珠哭道,“那可是四千多两,哪那么容易挣回来。”

她就不应该全带在身上,逛个街而已,一千两银子都顶天了,现在全都丢了,她几辈子都赔不了了。

明澜现在疲惫的很,只能安慰自己钱来的容易,丢了不心疼。

回了流霜苑,她趴小榻上不想动。

而她之前躲避的小院里,三个小厮坐在石凳子上,看着石桌子上放着的荷包,一脸古怪。

“别看爷一脸深沉,生人勿进的模样,连洗澡都不用我们伺候,没想到私下里竟然有这等怪癖,用女儿家用的荷包装银票,还是带香味儿的……。”

小厮恶寒阵阵。

不怪他们胡思乱猜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明澜来过,在这小院住了半年了,就没见来过客。

荷包里几千两的银票,又是在门口处角落里丢的,除了自家主子,没人有这么多钱。

怪癖啊。

好可怕的怪癖!

明澜心疼了会儿,就把荷包丢了的事抛诸脑后了,可碧珠还放不下,觉得可能丢在了马车里,还特地去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这才死心。

碧珠回来时,明澜已经沐浴完,重新梳妆了,她打了帘子进来,道,“姑娘,义安侯府来人了。”

明澜脸阴阴的,倒也没诧异,她慌说茂哥儿送回义安侯府了,小厮回府一问就知道她撒谎了,肯定会找来的,就算不能把茂哥儿带回去,肯定要问一声,这才显的看重。

但这样的看重,和先前周表姑娘作贱茂哥儿一比,明澜就觉得心底火烧火燎的,觉得先前那些巴掌都扇轻了,应该打的她爹娘都认不出来她才好。

明澜喝茶平复怒气,然后才望着碧珠道,“义安侯府来人怎么说的?”

碧珠忙道,“来的是义安侯府的大管家,问茂哥儿可在伯府,小厮告诉他在,管家就要把茂哥儿带回去,赵妈妈让他回去告诉义安侯夫人,以后茂哥儿就待伯府了,管家脸色一变,说他要是不把茂哥儿带回去,就去府衙报案,说有人偷他们家少爷!”

果然是不要脸,“然后呢?”

“然后老爷就出去了,告诉管家,要报案就赶紧去,再多说一句,就让李管家将人打出这条街,”想到义安侯府的管家狼狈而逃,碧珠就觉得痛快。

明澜冷笑一声,然后起身去幽兰苑。

屋内,沐氏正吩咐赵妈妈找人牙子帮茂哥儿找奶娘,看明澜进来,便道,“先前我也没细问,被义安侯府小厮追,没伤着哪儿吧?”

明澜摇头,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问道,“茂哥儿呢?”

她挨着沐氏坐下,沐氏眼眶红着道,“茂哥儿方才吃了粥,睡下了。”

第三十一章 前程

明澜把绣帕递给沐氏,劝道,“娘,茂哥儿被欺负,我和六妹妹看到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我们要是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他怎么被人欺负呢,往后他就在府里长大,有您和父亲护着,看谁还敢欺负茂哥儿。”

沐氏抹眼泪道,“娘只是心疼你大姐,若是知道义安侯府是这样的人家,当初我宁可让她出家做姑子,也不要她嫁。”

沐氏对义安侯府失望透顶。

明澜劝了她好半天,沐氏怒气才消了些。

结果她这边费了半天唇舌,翡翠一句话,又把沐氏的怒气给挑起来了。

翡翠打了帘子进来,把方才从绣坊回来的路上听到的话禀告沐氏知道。

大太太和大老爷抱怨,说二房事太多,吏部尚书夫人是义安侯夫人的堂姐,两人关系素来就好,大太太原打算备了厚礼去义安侯府走一趟,让义安侯夫人帮忙,让大老爷升迁侍郎的位置十拿九稳,谁想到会这样,义安侯府这条路子,肯定是走不通了。

茂哥儿在义安侯府被人欺负,当着老夫人和老太爷的面,大太太义愤填膺,可谁想到背地里,竟然抱怨二房事多,不该把茂哥儿接回来。

如此薄情寡义,沐氏怎么能不生气?

明澜知道长房什么德性,也气的不轻,何况是沐氏了。

明澜劝沐氏道,“在长房眼里,茂哥儿怎么可能有大伯父升官重要呢,咱们何苦为了他们生气,气出好歹来,指不定还正中人下怀呢。”

沐氏也知道茂哥儿不可能和大老爷升官相提并论,可她气不过,为了大老爷升官,明澜去沐阳侯府把端砚要了回来,明澜受些委屈,她不说什么了,可茂哥儿才多大,也要他为了长房前程委屈吗?

怕明澜担心,沐氏强装不在意,但她心里对长房再没有好感了。

陪沐氏待了好一会儿,快到吃晚饭的时辰了,明澜就出了幽兰苑,回流霜苑。

半道上,顾音澜和顾玉澜走了过来。

以前没在意,如今看,顾音澜和顾玉澜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的好。

顾玉澜走上前,问道,“听丫鬟说,是楚少爷把茂哥儿送回府的,是哪位楚少爷?”

明澜瞥了她一眼,“是哪位楚少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顾玉澜脸色一变,气的咬牙。

顾音澜则笑道,“我们知道二姐姐今儿受了气,一府姐妹说话别这么冲啊……。”

明澜耻笑一声,“我就是被一府姐妹算计,在佛堂跪了两天,膝盖都还没好全呢,你们忘了,我可还没忘记呢!”

顾音澜噎住,一时间无话反驳。

顾玉澜看着明澜,生气道,“我怎么算计你了,是那大夫说姨娘动了胎气,又不是我说的,你怪我做什么,祖母不也罚我跪佛堂了吗?!”

算计了人,被指责了,还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没错,刚打了人的明澜觉得手心有点痒了。

她拳头攒紧了,冷笑一声,“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顾音澜忙打圆场,道,“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我们只是觉得楚少爷帮伯府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都应该道声谢,况且,二姐姐能把茂哥儿托付给他送来,肯定是相识已久了……。”

她话说的中听,但意思很明摆,怀疑明澜和楚少爷有私情,指不定还私相授受呢。

明澜要是不解释,就是默认了,她道,“那是楚大将军府上的少爷!楚大将军威名赫赫,国之栋梁,我也只有幸远远的见过楚少爷一面,那种情形之下,我根本就没法从义安侯府围堵下把茂哥儿带回来,恰好他骑马路过,我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大着胆子找他帮忙了,好在他没有见死不救。”

原来是楚大将军府上的少爷。

顾音澜笑了,是她们多心了,别说明澜了,就是她都高攀不上楚大将军府。

“原还想着,楚少爷帮伯府这么大的忙,咱们怎么也要备了厚礼登门道谢,现在看来,这谢礼都不好送了,”顾音澜笑道。

明澜把玩着绣帕,“原本我也没打算送谢礼道谢,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了我的忙,也算是坏了义安侯府的好事,我一道谢,义安侯府不就知道了,若有机会再见,我再当面致谢。”

说完,她揉着颈脖子,一脸疲惫的走了。

夕阳西下,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如火一般绚烂,黄昏的光芒倾泻,映照着她清瘦的背影,远远望去,竟是别样的美。

明澜在走神,虽然茂哥儿是带回来了,但怎么说服义安侯府让茂哥儿在伯府长大,还是个问题。

就冲她把周表姑娘给打了,义安侯夫人就不可能善罢甘休。

如她所料,第二天,义安侯夫人就亲自登门了。

来的不算早,但还算巧,明澜就在长松院,沐氏抱着茂哥儿给老夫人看,听丫鬟禀告义安侯夫人来了,老夫人眸光冷了三分,吩咐沐氏道,“把茂哥儿抱回去。”

沐氏也不想见到义安侯夫人,就抱着茂哥儿下去了。

老夫人又看着明澜,明澜坐着没动,她还想看看义安侯夫人是怎么说的呢。

老夫人虽然觉得明澜避开为好,但她要参与,她也不反对,老实说,冲明澜为了茂哥儿能钻狗洞,能屈能伸,老夫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将佛珠放下,端了茶盏道,“请义安侯夫人进来。”

丫鬟退出去,长松院离大门有些远,老夫人喝了大半盏茶了,义安侯夫人才进来。

她脸上带着笑,像是没事人似的,但一脸笑容再看到明澜的时候,有了些裂痕。

明澜倒有规有矩的起身给她见礼,落落大方,进退有据。

谁能想到昨天把周表姑娘扇的两颊红肿,为了达到目的,不顾身份的钻狗洞的就是她?

还真没看出来,顾容澜那般温婉柔弱,竟然有个性子如此刚烈的妹妹。

义安侯夫人笑了,“昨儿二姑娘去了侯府一趟,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明澜抬头看着她,也在笑,“从义安侯府回来,我都还恍惚觉得是在做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去的真是义安侯府。”

第三十二章 留步

义安侯夫人的脸变了变,那边老夫人朝明澜投去一记赞赏的眼神,她这孙女儿从来有什么说什么,这么绵里藏针的说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她嘴里说出来。

老夫人把手中茶盏放下,道,“不知义安侯夫人来是?”

义安侯夫人脸上又带了三分笑意,道,“我是来接回茂哥儿的。”

老夫人客客气气的笑着,“茂哥儿难得回来一趟,这才住了一夜,义安侯夫人就急着接回去,是带回去给周表姑娘出气的吗?”

话锋一转,眼神也凌厉了起来。

义安侯夫人就知道伯府没那么好说话,但她既然来了,自然要把孙儿带回去,她道,“昨天就是个误会……。”

“误会?”老夫人脸色更难看了,要是义安侯夫人来赔礼认错,伯府还让为难了,没想到她一张嘴就是误会,“什么误会,难道我两个孙女亲眼看到茂哥儿被欺负,都是假的吗?!”

义安侯夫人坐下来,道,“老夫人息怒,我不知道府上姑娘看到了什么,我只知道二姑娘将我那表侄女打的脸颊红肿,哭成了泪人儿,一句话不说,就将茂哥儿抱着从狗洞了钻了出来,就算要把茂哥儿带回府,也要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老夫人没想到义安侯夫人不仅不赔礼认错,还直接把错全算在明澜头上了!

明澜努力告诉自己别生气,不值得,她起身道,“原以为义安侯夫人不知道周表姑娘所作所为,我气愤之下,不顾一切的把茂哥儿带回府是我不对,如今看来,我是没有半点错啊。

周表姑娘作贱茂哥儿是你贴身丫鬟亲眼所见,我把她打了,其中始末,丫鬟都不告诉你,看来丫鬟也没把你这主子放在眼里,而我说的话,你未必会信,我看义安侯夫人还是回府好好询问了丫鬟,再来靖宁伯府谈茂哥儿的事吧!”

想跟她装傻,就别怪她不留情面的戳破了。

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还指望她对她有多少敬重,这不是笑话吗?

义安侯夫人的嘴皮都气紫了,“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顾二姑娘!”

老夫人也觉得明澜口齿伶俐,她笑道,“我这孙女儿平常嘴笨的很,没想到碰到义安侯夫人,嘴皮就格外的利落,既然事情都没弄清楚,义安侯夫人还是了解一二了再来谈吧。”

义安侯夫人云袖下的手都气的颤抖,她望着老夫人道,“就算我那侄女儿有什么做的不对之处,二姑娘也扇了她十几巴掌,还不够吗?”

明澜哼了一声,“我只扇了她九巴掌,没义安侯夫人说的那么严重。”

老夫人坐在一旁,听了明澜的话,嘴角一抽,这回她真的是气大了,不把义安侯夫人气死不罢休啊。

不过,气的好!

义安侯夫人气的想拍桌子了,“九巴掌,还不够吗?”

外面,大太太和四太太走了进来。

明澜哼了鼻子道,“够不够,不是我说了算,那些巴掌,我是替茂哥儿和我大姐打的,将来茂哥儿长大了,这些事,我会原封不动的告诉他,够不够,我会让茂哥儿告诉义安侯夫人你。”

亲孙儿不及表侄女重要,就不信茂哥儿会对她有半分敬重。

义安侯夫人猛然站了起来,“你这是要挑拨我和茂哥儿的关系了?!”

明澜嘲讽一笑。

大太太忙过来,扶着义安侯夫人坐下,道,“有什么话好好说,靖宁伯府和义安侯府是亲家,又不是仇家,怎么闹得这么剑拔弩张起来了。”

说完,又看着明澜道,“义安侯夫人怎么说也是长辈,你说话不要这么冲。”

明澜心底冷笑一声,谁要她在这里做和事佬了!

她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很快,老太爷和大老爷来了,倒是顾涉来的最慢。

有这么多长辈在,还真没有明澜说话的份了,她就站在一旁看着。

别看义安侯夫人就带了一丫鬟,她嘴皮利落的很,说她不知情,周表姑娘挨了她的巴掌,也算是受了教训了,她回去再好好责罚她,一定不会姑息,但茂哥儿是义安侯府的长子嫡孙,是她的心尖儿,她一定要带回义安侯府。

这事,没得商量。

顾涉的态度又坚决的很,寸步不让。

最后义安侯夫人恼了,道,“茂哥儿姓杨,不姓顾!我要带回自己的孙儿,还不需要跟你们商量,靖宁伯府如此态度,看来是要和我义安侯府交恶了,你们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她说着,瞥了大老爷一眼,道,“我知道府上大老爷要谋划工部侍郎的位置,原还想着是亲家,帮着向吏部尚书说说好话,现在看来,完全不必了!”

看到义安侯夫人眸底流露出的威胁,大老爷脸色一变。

义安侯夫人笑了一声,甩袖就要走,被大太太拦下了,道,“有话好好说,有什么事喝杯茶平静下再商量。”

义安侯夫人根本不为所动,她迈步就要走,谁也拦不住,大太太拉她,义安侯夫人笑了,“怎么,靖宁伯府还想把我扣下来吗?”

大太太只好松了手,但脸色极其难看。

义安侯夫人快步出了门,明澜站起来,道,“我去把她追回来。”

大太太恼道,“你追?你凭什么追?!”

明澜懒得搭理她,转身就出门了。

有些话,不合适在屋子里说。

等出了长松院,明澜喊道,“义安侯夫人留步!”

是明澜的声音,义安侯夫人停了。

先前伶牙俐齿,现在叫住她,她倒要听听她有什么话好说的!

只要靖宁伯府大少爷还想往上爬,就必须把茂哥儿送回来!

明澜笑着上前,那笑容看的义安侯夫人刺眼,直觉告诉她明澜绝对不是来道歉说好话的。

的确,明澜怎么可能赔礼呢,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她看着义安侯夫人道,“你一句话,让长房之前的努力有可能付之东流,万一长房升迁失败,势必会埋怨二房,就算茂哥儿在伯府住着,也住不安稳,义安侯府就能把他接回去了,义安侯夫人打的好算盘,但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什么事我不知道?”义安侯夫人咬牙道。

第三十三章 刺耳

见四下无人,明澜笑道,“昨儿我为什么打周姑娘,不仅因为她作贱茂哥儿,还有她腹中胎儿,那是大姐夫的孩子,这么大的事,我想她不可能和我撒谎,她以为说了,我就不敢打她了,却没想到,我一怒之下,打的更凶了,只要义安侯夫人出了靖宁伯府,我就会把这事捅给御史台知道,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义安侯夫人脸色青的可怕,她直勾勾的看着明澜,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来点什么。

明澜一脸笑容,笑的义安侯夫人想将她撕碎。

周嫱怀了身孕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说的,她不可能知道。

她是被打傻了吗?!

这些话也敢告诉她!

义安侯夫人想掐死周嫱的心都有了。

明澜则道,“这事我还没有告诉其他人,我怕父亲会忍不住去杀了大姐夫,他毕竟是茂哥儿亲生父亲,但如果义安侯府执意把茂哥儿带回去,我一定让大姐夫身败名裂……。”

说完,明澜笑了一声,转身回长松院。

至于义安侯夫人是走是留,就不是她能管的了,她该说的都说了。

义安侯夫人脸黑的泛光了,明澜能为了茂哥儿钻狗洞,打人,她绝对说的出做得到。

她咬了咬牙,又回长松院了。

她去而复返,让屋子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但明澜却没有那么高兴,因为她在屏风处听了会儿,大老爷再劝父亲把茂哥儿送回去,到底是他的前程更重要。

老太爷没有说话,但老夫人眉间有了犹豫。

明澜有些后悔,她应该晚些和义安侯夫人说这话的,也好看看老夫人的态度。

义安侯夫人进屋来,态度明显软了许多,她道,“我可以让茂哥儿在靖宁伯府长大,但他十岁,必须回义安侯府。”

这样的松口,很难得了。

明澜则道,“我带他回来,是想他长到十五岁才回去的,在伯府读书识字,十岁,不大不小的年纪,突然换地方住,对他影响很大,义安侯夫人你说呢?”

义安侯夫人笑了,笑的有些咬牙切齿,“二姑娘倒是真疼茂哥儿,好,我答应你!”

明澜笑道,“那大伯父谋求工部侍郎的位置,义安侯夫人还要从中作梗吗?”

义安侯夫人笑了,笑的寒光点点,“怎么会,我原本就是随口一说,试探府上的态度的,府上是真疼茂哥儿,连大老爷的前程都能不顾,茂哥儿有这些长辈疼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的大老爷和大太太面红耳赤,就连老夫人都不免耳根微红了。

义安侯夫人见没事了,就要告辞了。

这还没完呢,明澜继续道,“那我长姐的那些陪嫁,该怎么处置?”

义安侯夫人指甲都掐进手心里了,她望着明澜,眸底带了些警告,仿佛在说,你不要再得寸进尺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明澜无视之。

义安侯夫人笑道,“那些陪嫁庄子,我会帮着打点,每年盈利的部分送来给茂哥儿用,等他回义安侯府,我再交给他。”

盈利部分,这词太广泛了,明澜还要再说。

义安侯夫人就道,“我做的够仁至义尽了,靖宁伯府还不够,想刮我几层皮吗?”

大太太忙陪笑道,“怎么会呢,这些尽够了。”

说着,拉了明澜一把,道,“不要再说了,义安侯夫人是真疼茂哥儿,不比你差。”

是真疼茂哥儿还是假的,她能不知道,要她急着说,明澜笑道,“大伯母,你抓疼我了,你放心,没人阻拦大伯父的前程,我可是最巴不得他前程似锦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偏明澜笑的天真,牲畜无害。

大太太只觉得抓着明澜的手火辣辣的烧疼着。

顾涉脸阴沉着,起身走了。

明澜揉着手腕,老实说,她还是第一次看顾涉对大老爷甩脸色,他始终觉得要抢爵位愧对大老爷,现在知道在长房眼里升官比茂哥儿重要的多,他失望了。

就算吏部尚书从中作梗,但大老爷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再花银子打点就是了,四品官,又不是三品大员,没有钱解决不了的,只是够不够多的问题而已。

他都打定主意,那些疏通的钱二房出了!

顾涉走后,大太太送义安侯夫人离开。

四太太好奇的看着明澜,道,“你是怎么把义安侯夫人劝回来的?”

明澜当然不可能说真话了,她道,“我告诉义安侯夫人,我舅舅沐阳侯是最疼我的,他不仅和楚大将军关系好,还和离王认识,就是楚少爷帮我送茂哥儿回府的,我要是去跟舅舅告状,义安侯在朝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左右大家都是疼茂哥儿的,何必闹得不可开交呢?”

明澜一脸我就是试一试,没想到真把人家给说服了的表情,看的老太爷直摇头。

明澜也没有多说,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她直奔幽兰苑,茂哥儿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拨浪鼓玩的高兴。

沐氏眼眶红着,看着明澜道,“你是怎么说服义安侯夫人答应的?”

明澜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沐氏脸色冰冷。

明澜瞒着其他人,但她不会隐瞒沐氏和顾涉,要是顾容澜真的是被害死的,她肯定要替她报仇,她一个人终究能力有限。

原本只是怀疑,方才一诈吓,就知道她猜的都是对的。

她没让义安侯夫人离开,是因为她一找周嫱,就知道她撒谎了,但现在她都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她只要敢来,她就要求太医诊脉。

再说义安侯夫人,回府之后,就去找周表姑娘质问了,劈头盖脸一通骂了,骂的周表姑娘泪眼婆娑,委屈的不行。

她都被打的动胎气了,也知道错了,还想怎么样啊,但是她未婚先孕这么大的事,她怎么敢随便说,“我没有说话这话!”

“你没有说过,她又是怎么知道的?”义安侯夫人不信。

丫鬟说周嫱没有说过,义安侯夫人才信了几分,“就算她是猜的,可她猜准了!”

周嫱哭的梨花带雨,“那她和表哥的婚约呢……。”

第三十四章 心疼

义安侯夫人坐下来,气的呼哧呼哧道,“都闹到这份上了,婚约怎么可能还算数?”

在长松院外,顾涉瞥了她一眼,就丢下一句,“世子和明澜的婚约作罢。”

都不给她说句话,他就走人了。

况且,就顾二姑娘那牙尖齿利,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别说做嫡妻了,就是给世子做妾,她都不要!

她这辈子,哪怕是王妃和皇后见她,说话都客客气气的,没想到居然被个黄毛丫鬟气的差点晕过去!

越想越来气,义安侯夫人甩袖子走人了。

她还得去吏部尚书府一趟,她在靖宁伯府放了狠话,要是吏部尚书真的说顾大老爷不合适升迁,惹的靖宁伯府不快,到时候没得说是她坏的事。

第二天,刘侍郎递了奏折要丁忧三年,皇上准了。

当天,议政殿上,就工部左侍郎位置空缺一事,吏部尚书站出来举荐大老爷,工部尚书附议。

老太爷在殿内,觉得工部侍郎的位置是大老爷的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时候,出意外了。

大老爷的同僚也在积极谋划这位置,请了卫国公和右相举荐。

一时间,谁都合适,又谁都不合适。

皇上左右为难,就没有当即决定让谁接任工部侍郎一职。

第二天,又是休沐。

府里气氛有些紧张,包括明澜在内,但又有不同。

他们紧张大老爷能不能升迁,毕竟大家希望一半一半,旗鼓相当,都在想办法拉拢别人,争取胜算。

而明澜紧张的是都过去三天了,为什么锦盒还没有送来,难道还没有找到?

休沐过后,就是上朝的日子了,明澜觉得今天工部侍郎的位置也该定下了,然而……还是没有。

皇上昨晚多喝了几杯酒,早上起来头疼的厉害,罢朝一日。

这一天拖的,长房心底火烧火燎的,就连老夫人都食不知味了。

明澜和顾如澜在花园里赏花,见一株铁兰开的绚丽,就命丫鬟抱了去长松院给老夫人看。

铁兰,又名紫花凤梨,小巧玲珑,秀丽美观。

老夫人见了很喜欢,赞赏两孙女儿孝顺,让丫鬟放在高几上。

外面,大太太进来,老夫人忍不住问道,“还没信儿?”

大太太摇头,“估计今天是难了,皇上今儿心情不好,兵部右侍郎说错了话,被皇上贬成从四品官了。”

“吏部右侍郎被贬了?”老夫人惊讶,“他不是去年才升到那位置的吗?”

“可不是去年升的,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动怒,大家都小心的很,”大太太摇头道。

顾涉去年也曾谋过那位置,可惜礼都还没送出去呢,皇上就有了任命。

现在这位置又空出来了,老夫人心底闪过一念头,很快,又给掐没了。

一个府里,还没有同时出现过两个侍郎,这边把大老爷往工部侍郎的位置上送,再帮顾涉谋划,满朝文武该说顾家贪心了。

而且顾涉现在并不在兵部任职,难度比大老爷大的多,又碰到大老爷争工部侍郎的位置,可以说,顾涉是铁定没希望的。

前世,顾涉也没有坐上侍郎的位置,明澜也没做他想,能活下去,活的好好的,高官厚禄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她就算想,她也没有那本事。

在期盼中,一天又过去了。

第二天,老太爷满怀希望的去上朝了。

本以为会和那日一样,在议政殿争工部侍郎的位置,谁想到刚提到这事呢,皇上就说工部左侍郎他已经有了人选了。

公公宣读旨意,老太爷紧张的不行。

结果,既不是大老爷,也不是和大老爷争的许大人,居然杀出一匹黑马来了。

老太爷回府时,失望极了。

大老爷更是垂头丧气,不但没能升官,还搭出去那么多重礼,想想就心疼。

四老爷则道,“不是许大人升官就是万幸了,大哥和他争,他要是上了位,大哥在工部的日子就难过了。”

这样想,心里多少好受些,老太爷见大老爷闷闷的,催道,“还不赶紧备了厚礼去吴大人府上道贺!”

大老爷暗咬牙,本来该别人来府上向他道贺的,现在却成他给别人道贺去了!

老实说,这样的结果,明澜也吃惊。

她可没有插手大老爷某官一事,为什么结果和前世大不相同了?

老夫人很失望,随即又问道,“工部左侍郎是想不着了,但是兵部右侍郎呢,有没有希望?”

老夫人觉得送出去的礼,肯定是不会还回来的,就算还,府里也不可能收,这时候求兵部右侍郎,工部尚书和吏部尚书肯定是能帮着说话尽量帮着。

大太太脸有些阴着,这是要拿大房的钱去帮二房谋官,想的倒美!

她要说什么,大老爷斜了她一眼,没许她说。

倒不是大老爷有多好心,而是顾涉想做兵部右侍郎那是不可能的,老夫人对朝堂上的事不懂,难道老太爷还不知道?

何苦张口说些不讨喜的话,免得让人以为大房得不到,就见不得二房好。

这不,老太爷摇头了,“明知道没希望,还去张那个口,没得让人工部尚书觉得收了好处,就一定要帮伯府办事,往后再有什么事相求,人家也不敢应了。”

要是前世,老太爷说这话,明澜肯定觉得是他偏心。

如今再听,只觉得老太爷说的在理。

老夫人轻叹一声,道,“我只是随口一提,不行,那便算了,这次升不了,总有机会往上升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往上升哪有那么容易。

屋子里闲聊着,外面一丫鬟进来,道,“二老爷,沐阳侯来了。”

明澜一听,脸上就带了惊喜了,“舅舅来了,我去迎他。”

说着,快步往外走。

不过她走了几步,沐振就进来了,笑道,“不用迎接,舅舅已经来了。”

顾涉见到沐振,一脸笑容,道,“怎么得空过来了?”

沐振笑道,“最近新得了几台好砚,知道你和老伯爷喜欢,特地给你们送来了。”

说着,沐振看了明澜一眼,只见她俏皮一笑。

这是明澜要求的,要是知道红丝砚是她的,回头肯定找她要,舅舅送的,晾他们也不好张口,更重要的是,老太爷不会把砚台给大老爷用。

第三十五章 红丝砚

砚台用锦盒装好的,沐振亲手交给顾涉。

顾涉不好意思了,“怎么能凭白无故收你重礼?”

沐振捶了他肩膀一下,“几时和我还见外起来了?”

明澜凑上来,道,“我要看看砚台长什么样子。”

那一脸好奇的模样,惹的沐振弹她脑蹦,顾涉就把锦盒打开了,看到沐振送他的砚台,他颇诧异。

他惯用的砚台都是黑色的,这一台则是红色的,不算全红,里面还带了些淡淡的黄和紫,多彩艳丽,雕刻精美,质地温润如玉。

“这是什么砚?以前从未见过,”顾涉新奇道。

沐振笑道,“这叫红丝砚,最近才出的,比端砚有过之无不及。”

提到端砚,老太爷和老夫人脸上有些不自然。

明澜送了一方端砚去沐阳侯府,当天就给讨了回来,这才过了几天,沐阳侯就送了两台砚来,还说比端砚好,怎么听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顾涉向沐振道谢,沐振笑道,“道谢就不用了,正好我约了人在醉风楼吃饭,你去帮我挡几杯酒。”

说着,和老太爷告辞,然后把顾涉给拉走了。

顾音澜看着那放在小几上的砚台,道,“那砚台真的比端砚好用?”

听着她质疑的话,和不信的眼神,明澜摇头,“不知道。”

她摸着红丝砚,爱不释手,眼睛闪亮亮的,怎么看都想据为己有。

老太爷把玩了会儿,见红丝砚当真不错,便动了心,急着回书房试砚去了。

明澜盼了好几天,总算是盼到沐阳侯府来人了,来的还是沐阳侯,可是连单独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匆走了,看来锦盒还没有找到。

明澜抱着红丝砚去了幽兰苑找沐氏抱怨,沐氏笑道,“你舅舅能抽空来送砚就不错了,你要想和他说话,改明儿休沐了,再去沐阳侯府就是了。”

说着,吩咐赵妈妈道,“让厨房把醒酒汤备好,十有八九会喝的酩酊大醉的回府。”

沐振把顾涉拉出去喝酒,几乎每次都喝醉了送回来,沐氏数落过兄长几回,但是沐振没当回事,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

就算沐振嘴上答应了,转过身还是把顾涉灌醉,乐此不彼,明明父亲的酒量还行,可就是醉的不轻。

那边,奶娘教茂哥儿走路,他其实会走了,只是还不稳而已。

摇摇晃晃的过来,摔在地毯上,奶娘要抱她起来,明澜就道,“让他自己起来。”

茂哥儿努力爬起来,怕他冷,穿的衣裳有些多,试了两次都没站起来,奶娘都心急。

明澜不发话,她一个新来的奶娘,连主子的脾气都没摸清楚,不敢乱说话。

好在几次之后,茂哥儿站起来了,但是走不了几步,又摔了,脸都蹭到地毯上了。

但是地毯厚实,摔不疼,就由着他了。

跌跌撞撞,连摇带爬的,走到明澜身边,抓着她衣裳往上爬。

“姨,姨,抱抱。”

明澜就把他抱起来,坐在她大腿上,教他念诗。

恍惚间又想起了轩儿,心口一阵阵抽疼,硬是逼着自己将那小身影赶出她脑海外。

那不是她儿子!

那是顾音澜生的,她生的是个女儿,早就夭折了!

教着教着,茂哥儿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奶娘上前,小心将茂哥儿抱下去。

彼时,差不多吃午饭的时辰了,明澜就赖在幽兰苑和沐氏一起吃的饭。

吃完了,溜达着去长松院,陪老夫人说话解闷。

只是刚走到长松院,就见宋媛快步出来,一脸笑容,明澜见了,就笑问道,“大嫂这么急做什么去?”

宋媛心情好,道,“我娘来了。”

说了一句,心急见宋三太太的宋媛,就往前走去了,脚步比寻常快了三分,可见心情之迫切。

宋媛走到二门,就见到她娘了,老远就喊道,“娘,你怎么来了?”

宋三太太见到女儿,更是一脸笑容,见她气色红润,就知道她在靖宁伯府过的应该还不错,便道,“是你爹让我来的。”

宋媛惊讶,“爹爹让你来找我的?”

宋三太太点头,见四下没外人在,就道,“你爹今儿在醉风楼看到沐阳侯和顾二老爷请兵部尚书还有几位重臣吃饭,他好奇就打听了两句,才知道是顾二老爷在谋兵部侍郎的位置……。”

宋媛吃惊,又有些不以为然,“二老爷能成事?”

宋三太太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事能是随便闹着玩的吗,只要保举的大臣多了,皇上会点头的。

靖宁伯府长房和二房可不比寻常府里,靖宁伯的位置传给谁还不一定呢,大老爷某工部侍郎没成功,要是二老爷真的当上了兵部侍郎,还有长房什么事?

她嫁女儿,自然希望将来的靖宁伯夫人是她了。

“老太爷都说希望渺茫,不争取了,”宋媛道。

宋三太太就道,“以靖宁伯府的身份是悬了点儿,那些重臣都是沐阳侯出面拉拢的,你爹看了,大有希望。”

宋媛就急了,“那现在该怎么办?”

宋三太太就道,“怎么办,得看大老爷和大太太的意思,这毕竟是伯府的事,娘也不好插手,到底是亲家,总不好明着坏二房的好事。”

二老爷也是嫡出,手心手背都是肉,要是做的太过分,老太爷和老夫人肯定不高兴。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到了长松院前,再不提这事。

进了屋,宋三太太福身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笑道,“亲家母来府里可是有什么事?”

宋三太太笑道,“倒没什么事,是陈家太太约了我赏花,陈家离伯府近,我就顺道来看看媛儿,再给您老人家请个安,临时起意,空着手就来了,实在是……。”

老夫人笑道,“咱们两府是亲家,又不比旁人家,来往还客套,不带些礼都不好意思登门,以后常来坐坐才好呢。”

宋三太太会说话,再加上老夫人疼宋媛,相谈甚欢。

宋三太太坐了一刻钟,就起身告辞了。

宋媛送她离开。

送走了宋三太太,然后大太太就回府了。

宋媛迫不及待的把顾涉谋兵部侍郎的事告诉大太太,大太太听后,那脸色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之前宋媛着急,现在多一个大太太了。

左等右等,才把出去给顶头上司道贺的大老爷给盼了回来。

大太太把这事和大老爷一说,大老爷笑了,“急什么。”

第三十六章 抱负

大太太推了他一把,“这事我能不着急吗,宋三太太知道这事,还特地登了门,你这最该着急的,反倒不急了,倒显得我多事似的。”

大老爷笑道,“这事,还真不用着急。”

大太太急的伸手掐大老爷了,被大老爷握紧了手,笑道,“二弟在府里?”

大太太瞪他,道,“一个时辰前就回府了,喝了不少的酒。”

“他这顿酒是白喝了,”大老爷端茶道。

大太太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大老爷笑道,“方才我回府,碰到兴国公了,他正要去沐阳侯府,见到我,让我转交二弟一句话,说是长驸马的胞弟魏国公府三老爷也在谋那位置,魏国公和兴国公多少年的交情了,特地登门跟他打了招呼,让他帮着在皇上面前说两句好话,兴国公没辄,只能回了沐阳侯了,说是以后有机会,一定帮二弟……。”

大太太一听,脸上的担忧之色顿时去了个干净,“这么说,这事黄了?”

“可不是黄了,兴国公都不敢得罪魏国公和长驸马,何况其他人了,这要换个人和二弟争,指不定就成事了。”

幽兰苑内,顾涉浑身酒气的躺在沐氏的床上,茂哥儿扶着床站着,揪着小鼻子道,“外祖父臭臭。”

沐氏笑道,“茂哥儿嫌弃外祖父了?”

茂哥儿摇头,“洗澡澡……。”

这是洗澡了,就不嫌弃了。

这么可人疼的孩子,沐氏心都软了,怕熏着茂哥儿了,让奶娘抱他下去。

这边,顾涉醉酒,那边沐阳侯府,沐阳侯面红耳赤的看着兴国公,“兴国公,你这事就做的不地道了,答应的事,都还没做呢,就反悔了,我话都放出去了,保举的奏折也送上去了,你这样,让我以后还怎么见顾涉?”

兴国公也知道他这样做不合适,他道,“这你放心,我已经让顾家大老爷给顾二老爷传了话,是我反口的,错在我,但这一次,魏国公求我保举,我不能不帮忙啊,下次,下次兵部左侍郎换人,我就是豁了命,我也保举顾二老爷……。”

沐阳侯脑袋涨疼的紧,想到顾涉这会儿还晕着……

他想揍人了。

兴国公把之前收的礼还了回来,那礼,不是别的东西,正是红丝砚。

那砚台,他是真喜欢,可是不帮忙,还收人这么贵重的礼说不过去啊。

兴国公反口,沐阳侯原就恼了,又把礼还回来,他更是怒了,把红丝砚丢给兴国公道,“你都说了,下次豁了命帮顾涉,这礼就当我先送了,下次我就不跟你客气,直接开口了。”

沐振相信,这一次兴国公反口,下回,他肯定不遗余力的帮忙。

兴国公见他松口了,大松了一口气,然后道,“这一次,顾涉铁定是没希望了,要不我去跟兵部尚书打声招呼,有力往一处使,下次再帮顾涉?”

兴国公这是在尽量弥补沐阳侯的损失。

这一次如果兵部尚书帮忙举荐了,但是没能成事,那送的礼就不可能还回来的,下次再帮忙,还得另外送。

沐阳侯想了想道,“那就有劳兴国公了。”

兴国公惭愧。

再说兵部尚书,也正为答应了沐阳侯,而魏国公又登门拜访的事头疼呢,两边都不能得罪啊。

正左右为难时,兴国公来了,和兵部尚书一说,兵部尚书顿时就高兴了,“还是你直来直往的性子好,如此,那我们这次就保举魏国公府三老爷了。”

得了准信,魏国公笑容满面的走了。

本来孙三老爷和顾涉旗鼓相当,现在支持顾涉的兴国公和兵部尚书都答应帮他了,兵部右侍郎的位置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夜里,顾涉渴醒了,沐氏一脸惭愧的把先前大太太来告诉她的话和顾涉一说。

顾涉哭笑不得,揉着泛疼的太阳穴,道,“我就说兵部右侍郎的位置一堆人惦记,怎么也轮不到我,你大哥偏不信邪,这回他总该信了吧。”

沐氏失笑,“你升官,怎么我大哥比你还要着急?”

“我也纳闷呢,”顾涉说的轻松。

但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但沐阳侯这个大舅兄对他绝对没话说。

这些事,明澜一点都不知情。

第二天,她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拍着她的手感叹沐阳侯对顾涉好,明澜还懵了半天,歪了脑袋问,“祖母怎么这么说?”

她一脸茫然,清澈明亮的眸子忽闪,像极了清晨花瓣上的晶莹露珠。

老夫人看怔了眼,还是一旁大太太惋惜出声,“你舅舅沐阳侯昨儿把你父亲拉出去是和兵部尚书还有兴国公他们喝酒去了,想帮你父亲谋兵部右侍郎的位置,本来都说好了,谁想到魏国公府三老爷也想,兴国公和魏国公的交情匪浅,这不是应了你舅舅,不得已,只能上门赔罪了,不然,这事就成了……。”

大太太的惋惜只是在嘴上,老夫人的却是在心里,一叹接一叹。

明澜倒没什么失望的,她靠着老夫人的胳膊道,“没能成事是可惜了,但没成也有没成的好处啊,父亲要是真做了兵部侍郎,回头要是打仗了,父亲指不定还得去战场,父亲早年在战场上受的伤,虽然都结痂了,可伤疤还在呢,这么多年都没消,我瞧了都害怕,在京都做个闲官多好……。”

这是明澜的肺腑之言,她不需要父亲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她只想他活的好好的,这就够了。

但她这话却是把老夫人给逗乐了,“你呀,真是个女孩儿,不懂男人的雄心抱负。”

大太太也笑了,她是真笑,“那你舅舅沐阳侯呢,他可是大将军,你也希望他做个闲官?”

明澜点头,怅然道,“每回舅舅去边关,我都提心吊胆的。”

这倒是,当年顾涉离家从军,那些日子,老夫人是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没少求老太爷去把顾涉绑回来,可是老太爷就是不答应,有这样血性的儿子,他引以为傲,怎么会跟妇人似的,扭扭捏捏,这也害怕,那也担心?

如果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想,边关还有将士们吗?

第三十七章 乌龙

想到那些日子,还有顾涉回来,老夫人让他脱衣服,后背上那一条伤痕,要是再深半分,一条命就保不住了。

越想,老夫人越觉得没能做兵部右侍郎保不准是件好事,脸上的惋惜之色尽去,带了几分笑颜。

正要开口呢,外面一阵风跑进来一丫鬟,高呼道,“老夫人大喜啊!

老夫人望着丫鬟,大太太就迫不及待的问了,“有什么喜事?”

丫鬟一路跑来,有些气喘吁吁的,缓了一瞬,才道,“方才宫里派人来道喜,说是二老爷升兵部右侍郎了!”

一瞬间,明澜懵了。

不是说没希望了吗?

怎么还成事了?

父亲不可能争得过魏国公府三老爷的啊!

老夫人抑制不住的欣喜,忙问道,“这事确定没弄错?”

丫鬟摇头,“李总管问了来人,确定没错。”

这么大的喜事,那些来传话的,就是想讨个头彩,李总管做主封了五十两出去,怎么可能传错呢。

老夫人想也不可能弄错,还从来没听错升官报错家门的,这真是意外之喜了啊。

大太太脸上的笑容就稳不住了,虽然她极力做出高兴的样子,但是眸底的慌乱失措,明澜看的真切。

见老夫人高兴,大丫鬟念夏就上前讨赏,一般这时候,是一讨一个准的。

但这一次,老夫人没立即发话,这么大的喜事,当然顾家上下都要沾喜气的,但得等确定无误了再赏,万一弄错了,岂不闹笑话了。

老夫人总觉得顾涉升官这事有问题。

没人知道怎么突然就峰回路转了,只能等老太爷回来问他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老太爷才回府。

他一进屋,老夫人就问道,“不是说兵部右侍郎的位置没希望了吗,怎么还成事了?”

老太爷一脸喜气,他坐下来,兴奋道,“沐阳侯好本事,虽然兴国公和兵部尚书帮魏国公府三老爷了,但沐阳侯又托了楚大将军说话,这才成的事。”

兵部,说到底管的是打仗的事。

沐阳侯和楚大将军加起来,管着大周一半的兵力了,他们两个一起奏请皇上,还能不成事?

顾音澜瞥头看着明澜,眸底带了些狐疑道,“那日,你告诉义安侯夫人,你舅舅沐阳侯和楚大将军关系匪浅,后来我问你,你不是说那是信口胡诌的吗?”

她是胡诌的啊!

她从来没听说舅舅和楚大将军关系好啊,当然了,她没听说,不代表就关系不好。

楚大将军能帮忙,看来和舅舅关系真的很不错呢。

老夫人高兴坏了,让丫鬟去请沐氏来,沐阳侯帮顾家这么大的忙,得准备了厚礼去道谢。

沐氏得了吩咐,就赶紧下去忙活了,她一走,顾涉就回来了。

他刚坐下呢,就有小厮进来禀告,说沐阳侯来了。

沐阳侯是顾家常客了,进府都不需要通传的,顾涉迎上几步,沐振就进屋来了。

顾涉作揖,本要道谢的,结果沐振拍着他肩膀,道,“瞒的可真够深啊,什么时候和楚大将军关系这么好了,都不告诉我一声,亏得昨天兴国公说帮不了你了,我都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顾涉一脸懵怔,“楚大将军不是和你关系好吗?”

又是一个受明澜误导的。

沐振笑道,“我和他什么时候关系好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们虽然都是将军,可关系还真的只能算一般。

皇上摆明了想他手里的兵权,变着法的想抓他错处,他本就小心谨慎了,要是再和楚大将军走太近,皇上不但忌惮他,该连着楚大将军一起忌惮了。

两人心照不宣,除了商议军情,私下都没说过几句话,这能算关系好?

老实说,楚大将军站出来,赞同他的话,他都吃惊了半天。

顾涉额心微陇,那边老太爷则道,“不是你,那楚大将军怎么会帮我顾家?”

沐振摇头,“真的不是我,这么好的事,我要真做了,没道理否认啊。”

沐振坐下来,想到一件事,他望着顾涉道,“今儿下朝,大家都在议论你升兵部侍郎的事,有大臣看见休沐那日,你同楚大将军说话了,真不是你帮了楚大将军的忙,人家投桃报李了?”

如果不是顾涉帮了楚大将军的忙,楚大将军没理由为了他站出来得罪魏国公啊。

顾涉扶额,哭笑不得道,“我哪里帮得了楚大将军的忙,倒是楚少爷,帮了我顾家,我在街上遇到楚大将军,不能当没事人一般过去吧,就上前道了声谢,总不至于我道声谢,就和他攀上交情了吧?”

一屋子人,都觉得顾涉这官升的莫名其妙。

谁能猜到,就是因为顾涉向楚大将军道谢才升的官?

那天,明澜托楚少爷把茂哥儿送回府的事,楚三少爷看见了,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赶紧回府告诉楚大将军知道。

楚大将军就把楚少爷叫去询问了,问那孩子是不是他私生子,问的楚少爷一脸黑线。

楚少爷说不知道那姑娘是谁,只托他帮忙,他就送了,对靖宁伯府他只字未提。

他越是隐瞒,大家越是好奇,楚大将军觉得有猫腻,再加上楚三少爷觉得他可能对那姑娘一见钟情了,才这么慷慨大方的帮忙,他这个弟弟,平常找他帮忙,他理都不理啊,人家姑娘有事相求,他跑的比谁都快,明显是重色轻弟了,这些天,楚三少爷都在明察暗访,务必把那姑娘挖出来。

本来一点头绪都没有的,结果,顾涉在街上,向楚大将军道谢了。

楚大将军琢磨楚少爷没准儿真倾慕顾二姑娘,就算不倾慕,至少两人也是相识已久,不然也不会把外甥托付给他送,只是脸皮薄,不愿承认罢了。

弄清楚了,楚大将军也没想做点什么。

谁想,今儿沐阳侯举荐顾涉,虽然兴国公和兵部尚书帮魏国公了,但是他保举的奏章都送上去了,就算他们临阵倒戈了,他不能放弃啊,万一皇上答应了呢,不开口,那可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

楚大将军琢磨顾家门第不高,以明澜的身份配楚少爷是差了不少,能往上升一升也是好的,再者,他对魏国公府三老爷没什么好感,至于顾涉为人如何,他不知道,但他女儿能入楚少爷的眼,想必家教很好,亲爹言传身教,必不会差。

然后,他就站出来保举顾涉了。

这分明就是个乌龙,偏还没人知道这是个乌龙。

第三十八章 意外

而楚大将军站出来保举顾涉,大家都以为顾涉和楚大将军关系不错,背靠大树好乘凉,加上他又升了官,来道贺的同僚络绎不绝。

顾涉来不及多说,就去前院招待来道贺的同僚了。

首先来的就是兵部左侍郎,进来先道贺,然后就让顾涉以后多关照他。

这一声关照,让顾涉浑身无力,忙道,“我初入兵部,还请程大人多关照我才是。”

程大人拍了他肩膀,道,“顾大人此言差矣,你有楚大将军罩着,哪里用得着我关照的,该是你关照我才是啊,以后大家同在兵部共事,你我又只有左右之分,理当亲厚些才是。”

顾涉哭笑不得,他和楚大将军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关系好,他这官升的实在是稀里糊涂的。

今儿来道贺的要么是和顾涉关系好的,要么是乘机打好关系的。

第二天,来道贺的人更多,沐氏忙的晕头转向,虽然这些天气色好些了,但也经不起这样折腾的,起身时,都有些头晕目眩了。

大太太心中不忿二房高升,可这样的不悦,还只能藏在心里头,老太爷和老夫人高兴坏了,她敢露不快吗?

非但不能露,而且还得积极招待宾客,她才是靖宁伯府长房媳妇,本来就和沐氏争内院管家权了,决不能在这时候让她坐大,往后提起靖宁伯府,大家只知道一个顾二太太,不知道她顾大太太。

沐氏招呼那些夫人们,明澜则陪着那些一并来的大家闺秀,陪她们逛花园赏花,所幸来的人并不多,府里姐妹又多,不然她还真吃不消。

前世,父亲在继承靖宁伯爵位之前,并没有高升过,继承之后,不到一年,就出了事。

长房承爵,之后平步青云,她出事的时候,大老爷都坐到工部尚书的位置上了。

大老爷谋划工部侍郎的位置,她不是没生过从中作梗的想法,但是能帮她的只有舅舅沐阳侯一人,她不敢开这个口,不然要是祖父祖母知道了,这府里可就没她们的立足之地了,她只能徐徐图之。

没想到,她什么都没做,大伯父工部侍郎的位置居然飞了,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来的道贺的人很多,有些身份尊贵的比如国公府,郡王府之类的,顾涉虽然是兵部侍郎,但官阶并不算高,还不值得拉拢,但他的前途也不能小觑,是以都派管家送份贺礼意思意思,便是连魏国公府都派管事的送了贺礼来。

到了第二天下午,来道贺的宾客少了,沐氏总算能歇一口气的时候,义安侯夫人来了,她也是来道贺的,但沐氏不愿见她,只说累着了,回幽兰苑歇息了。

大太太招待的义安侯夫人,义安侯夫人有些心虚,顾大老爷错失工部侍郎的位置,就是她搞的鬼。

她不是好脾气的人,明澜气的她差点晕过去,她怎么可能巴不得顾家好呢,虽然明着是让吏部尚书帮大老爷争工部侍郎的位置,但吏部尚书也是知道她受气的事,对于顾家霸占她孙儿不还的事,也恼怒的很。

那天,在御书房,皇上要确定谁接任工部侍郎的位置,有人站出来举荐了吴大人,吏部尚书就说吴大人能力不错。

就说了这一句,皇上就定下吴大人了,只要吏部尚书再夸大老爷几句,工部侍郎的位置可就到手了。

这些事,吏部尚书打了招呼,没人会往外说,再过些时日,把这消息往外泄出去,顾家大房和二房必定生嫌隙出来,到时候不用她出手,自有人帮她教训明澜。

但是,高兴了没一天,顾涉高升了。

比起工部侍郎,兵部侍郎更吃香啊,要靖宁伯府选,顾老太爷肯定会选兵部侍郎的,她和吏部尚书竟无意帮了顾家一大忙!

义安侯夫人内心郁闷,都不知道能跟谁说,顾涉攀上了楚大将军,再加上沐阳侯,她记恨明澜,拖顾家后腿的事只能永远的烂在肚子里了。

义安侯夫人稳住心神,笑劝大太太道,“这一次大老爷没能高升是可惜了,但往后不是没有好机会了,我会多帮着大老爷在吏部尚书跟前说话的。”

被蒙在鼓里的大太太连声向始作俑者道谢。

沐氏没见义安侯夫人,但义安侯夫人要求见见茂哥儿,沐氏没法拒绝,便让奶娘抱了茂哥儿来见她,义安侯夫人还带了不少茂哥儿常用的东西来,等茂哥儿在她怀里睡着了,她才起身告辞。

从知道高升了,来道贺的就络绎不绝,这会儿总算是空下来了,顾老太爷和顾涉商议该怎么向楚大将军道谢了。

他能高升,沐阳侯肯定是要谢的,但楚大将军更要谢,本来第一时间就该送贺礼去楚家的,只是他们连楚大将军为什么帮顾涉都没弄明白,也没有寻到合适的贺礼,再加上忙着应酬,这才耽搁了。

这些事,老夫人不管的,也不插嘴,她心情好,又是信佛之人,便吩咐大太太道,“顾家多年没有这样的喜事了,明儿又是十五,我要去大禅寺还愿,让人准备马车。”

大太太吃惊,“老夫人要亲自去?”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着,面容慈爱,“我也有大半年没去大禅寺了,这一次,我得亲自去上香。”

第二天,一大清早,明澜就被丫鬟摇醒了,醒来时,睡眼朦胧,睁都睁不开。

碧珠笑道,“姑娘快起床了,时辰不早了,还得去大禅寺呢。”

明澜打着哈欠下床,外面,红缨和雪梨端了铜盆进来,伺候她洗漱。

红缨一脸笑容,她和碧珠是明澜的大丫鬟,她养伤这些天,都是碧珠跟着明澜进出,这一次去大禅寺,该轮到她跟去了。

对丫鬟们来说,能跟着姑娘出去参加宴会、逛街、逛庙会,是最幸福的事了,除了月钱高之外,这是激励丫鬟往上爬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以前,红缨和碧珠,明澜更喜欢红缨,嘴甜,手脚灵活,不论是梳妆还是画额妆都比碧珠胜一筹,但是现在,她更喜欢碧珠。

洗脸之后,明澜让碧珠帮她梳妆,红缨在一旁都手足无措了,再看明澜洗脸后,额妆还在,便道,“姑娘夜里睡觉,额妆怎么没洗掉?”

第三十九章 腻味

碧珠帮明澜梳头发,墨发浓密柔顺如绸缎,碧珠一边梳一边道,“姑娘喜欢火焰额妆,嫌每天重画麻烦,就用一种特殊的颜料给画上了,一年半载都不会消退。”

红缨一脸失望神情。

梳妆完,就吃早饭。

老夫人重礼佛,初一十五都吃斋,今儿又去大禅寺还愿,更是吃素,一桌子全是素的。

用了一碗粥,两个小馒头,明澜就起身去长松院。

红缨跟着她出门,明澜就道,“你伤还没好全,待在府里养伤吧。”

红缨眼眶一红,她的伤养了这么多天,早就好全了,姑娘是不喜欢她了吗,还是这些天她不在跟前伺候,被碧珠挤的没了位置?

碧珠就高兴了,要转身回屋拿些钱,指不定在大禅寺看中了什么要买的。

只是她一转身,明澜就把雪梨叫了过来,“你跟我去大禅寺。”

天上突然掉馅饼,把雪梨砸的晕乎乎的,高兴的合不拢嘴,明亮双眼弯成了小月牙,生怕明澜反悔似的,那头点的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碧珠脸上也写满了失望,姑娘不让红缨跟去,是怕她伤未好全,她又没病没痛,姑娘为什么不让她跟去大禅寺,反而让雪梨跟着?

红缨还以为碧珠抢了她位置,心里头不顺,这会儿见明澜也没让碧珠跟着,心里好受多了。

明澜很想碧珠跟她去大禅寺,但前世碧珠就是在大禅寺出的事,她心里头忌讳,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碧珠去大禅寺了。

明澜迈步往前走,雪梨屁颠屁颠的跟着后头。

在长松院门口,明澜碰到了顾音澜她们,一个个都打扮的耳目一新,倒不像是去祈福,更像是去参加宴会。

明澜将她们的打扮看在眼里,她们也将明澜从头到脚审度了一遍,顾音澜笑道,“二姐姐的火焰额妆画的可真漂亮,但你这些日子都是这装扮,我们都看腻味了,难得去大禅寺,你都不换个打扮?”

明澜摸着额心,笑道,“这火焰额妆不是用朱砂画的,一年半载的都难消退,我想换都换不了。”

顾如澜诧异,“二姐姐用什么画的,这么难洗掉?”

明澜耸肩,故作轻松,“现在后悔也晚了,都画上去了,好在是我最喜欢的额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她这样说,顾音澜偷笑,火焰额妆是美,可什么东西看久都腻味,估计过个一年半载,火焰额妆该是她最讨厌的额妆之一了。

几人有说有笑的进屋,屋子里,四房太太都在了。

但是大太太不去,她得留在府里,万一来个客什么的,也有人招呼。

前院丫鬟来禀告说马车准备妥当了,四太太就扶着老夫人起了身。

明澜跟在沐氏身边,问道,“娘,怎么赵妈妈没跟去?”

沐氏拍着明澜扶着她的手,道,“赵妈妈去庄子上给你九妹妹送东西去了。”

本来沐氏也要去的,只是老夫人临时起意要去大禅寺,又是因为顾涉升官去还愿,她脱不开身,只能让赵妈妈跑一趟了。

原本都是月初派人给顾云澜送东西去,这一次去,是沐氏不放心,临时决定去的,明澜突然去义安侯府探望茂哥儿,无意间发现他被人作贱,顾云澜在庄子上,沐氏当心那些丫鬟婆子趁机欺负她,让赵妈妈悄无声息的去,打一个措手不及。

明澜没说什么,赵妈妈就是隔三差五跑,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她还在想办法怎么把顾云澜从庄子上接回来呢,只是想了几天,都没有什么好主意。

几位太太坐软轿,明澜她们则坐马车,朝大禅寺出发。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才到大禅寺所在的望龙山山脚,之所以称之为望龙山,是因为站在大禅寺往远处看,烟雨朦胧之际,远山仿佛一条巨龙,气势恢宏,望龙山三个字,还是太祖皇帝赐的名。

大禅寺香火鼎盛,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如今早已入冬,虽然天气不冷,但别的山上树叶凋零,望龙山却一片浓郁,万年长青。

大禅寺就掩映在苍天古树之间,千年古刹,庄严肃穆,空谷梵音,洗涤人的心灵。

刚到半山腰,明澜就闻到从寺内飘出来的檀香了,极少好闻。

不远的空旷处则是一个集市,平常人就不少,逢初一、十五人就更多了。

下了马车,大家徒步往前,爬着长长的台阶,就到大雄宝殿前了。

空旷的地上,一三人合抱的大铜炉,花纹古朴,里面燃着香客人插的香,熏香袅袅,重冲云霄。

靖宁伯府要来上香,大太太早派人来打了招呼,提前备好斋饭。

老夫人进了殿,跪在几丈高的佛像前,诚心念经,老夫人之后是沐氏她们,再后面才是明澜几个。

老夫人每天起来,要跪拜一刻钟,睡前再拜,经常跪着,姿态是最虔诚的。

明澜等小辈,哪跪过那么久啊,除非是罚跪不得已,跪不了一会儿,就觉得膝盖酸疼了,忍不住想揉膝盖了,偏还不敢乱动。

一刻钟后,等老夫人起身了,她们才能起来。

不能跪太久,外面还有别的香客要进来祈福呢,除非是皇上皇后,还有一些身份尊贵的王妃,否则大禅寺是不会不允许其他香客来的。

在大殿跪拜了,捐了香火钱,大禅寺还安排了师父给老夫人讲经,这是最枯燥的,好在老夫人只要沐氏她们陪着,不拘束明澜她们,让她们自己去玩,大半个时辰后用了斋饭,然后就启程回顾家。

大禅寺风景秀美,大小景点,足有十八处之多,一天都逛不过来,何况她们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了。

顾音澜她们对风景兴致缺缺,对下面的集市更感兴趣,和顾雪澜还有顾玉澜去集市逛去了。

顾如澜则和明澜一处,打算四处走走,大禅寺除了大雄宝殿之外,还有偏殿、后殿,还有供香客歇脚的禅房,论大小,足有靖宁伯府那么大。

大禅寺,不说每个月都来吧,一年总要来个七八回,是以那些姻缘树,投铜板许愿,抛彩带,写愿望……她们都玩过,甚至玩过好几回。

看到别人玩时,明澜提不起什么兴致来,倒是雪梨,还是第一回来,看什么都新奇。

两人往前走,一边看风景,一边聊着天。

顾如澜见明澜去的方向,就道,“二姐姐这是要去看铁桥?”

第四十章 中毒

明澜笑道,“这一次不看,我打算过铁桥。”

顾如澜睁大眼睛,“你真敢过去啊,我可不敢,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明澜则道,“别的地方,咱们都玩过了,就铁桥没走了……。”

顾如澜撅了嘴,有些胆怯。

明澜笑道,“要不你带丫鬟去集市玩,我带雪梨去看看?”

“就这样撇下你,多不好啊,”顾如澜摇头。

明澜嫣然一笑,皓齿明眸,“有什么不好的,我几次想过铁桥都没敢迈步,这一次,我想试着走一走,那边风景据说极美,你在铁桥处等我,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顾如澜想了想,道,“那你小心些儿。”

明澜点头,顾如澜招招手,就带着香兰回头了,还几次回头身来张望,正好明澜也看她,摆手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等顾如澜走了,雪梨就忍不住道,“姑娘真的要走铁桥吗?”

她虽然还是第一次来大禅寺,但是那铁桥她是知道的,红缨和碧珠都提过,铁桥是横过一条溪的,那溪水很深,很湍急,上面据说是一条大瀑布,只是山路崎岖,明澜她们没有上去。

那铁桥有七八米长,就两条铁链,中间搭了木板,人走上去,铁链摇摇晃晃,胆小的都会吓哭。

她不会那么倒霉,第一次跟姑娘来大禅寺,就要过铁桥吧,她胆子也很小啊啊啊!

往前走百来步,就听到水声了,又走了会儿,才看到铁桥。

看到那铁桥,雪梨双腿就打摆子了。

偏明澜一脸兴奋,她早想过铁桥了,只是始终下不了决心,这一次,她说什么也要走一趟。

她把绣帕塞怀里,握着铁链,脚迈向木板。

“姑娘,你真的要过去啊?”雪梨心急道。

明澜回头笑道,“你不敢?”

雪梨撅了嘴,她当然不敢了,这下面不仅有水,还有大石头呢,一不小心摔下去,不被淹死也会砸的不轻啊,可她是丫鬟,姑娘都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她能不跟着么?

死就死吧!

十四年后,又是一个活泼俏丽的好丫鬟!

呸呸!

下辈子她才不要做丫鬟了呢。

深呼一口气,雪梨紧跟明澜身后。

两主仆脚步蹒跚的往前头走,开始还好一些,等走到中间的时候,心都提了起来,再往前走,离岸边越近,心就越雀跃。

她们真的过铁桥了!

回去,她一定要跟碧珠姐姐得瑟,她就说她胆子比她大吧,她现在怀疑姑娘不要碧珠姐姐跟着,却把她叫上,没准儿就是看中了她胆大的缘故。

到了铁桥这一边,明澜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只觉得阳光明媚,心情格外的爽快。

这是她一直想做而没有做的事,如果这么一点小困难她都克服不了,前路还怎么走下去?

欢快着脚步,明澜往前走,欣赏这一处的风景。

见远处有凉亭,明澜走了许久,腿有些酸了,就过去歇会儿,眺目远望,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雪梨四下张望,见远处有野梨,虽然只有几个,但她两眼顿时放了光,只觉得口舌生津,脚就迈了过去。

梨树有些大,雪梨跳起来都够不着,但生为一个吃货,梨子就在跟前挂着却吃不着,那是不能容忍的。

雪梨撸起云袖,抓着树爬了上去,半天没成功,倒把她裙裳给刮破了,气的她大叫。

明澜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就见她和那棵树杠上了,爬了上去,在树上朝明澜招手,摇着手里的梨道,“姑娘,这梨子可甜了。”

明澜失笑,她想起雪梨初到流霜苑,跪在地上给她见礼,眼睛瞄着她身边小几上的一旁雪梨,眼睛都亮了起来的模样。

她就给她起名叫雪梨,还赏了她一个雪梨,高兴的她神采飞扬。

不过,那雪梨她没舍得吃,放在屋子里闻香味,生生给搁坏了。

“你小心些,”明澜怕她摔了,叮嘱道。

雪梨忙道,“没事的,我给姑娘摘个大的。”

她往上爬,要明澜说,爬树可比过铁桥难多了,好歹过铁桥她还敢试一试,爬树她想都不敢想,方才她说有吃的,雪梨估计走的会更胆大些。

雪梨好不容易才够着雪梨,堪堪抓在手里,却无意眼睛一撇,瞧见远处躺了个人。

她一时愣神,差点没从树上摔下来,她回头看着明澜,道,“姑娘,那边有人晕了!”

明澜一怔,迈步过来,雪梨把野梨拿好,从着树滑下来,这一滑,身上新做的衣裳不但脏还破了,雪梨心疼的心都抽抽了。

这可是她前不久才做好的新衣裳啊,这一身衣裳都能换好多果子了,她怎么竟干些蠢事啊!

雪梨恨不得把野梨摔了,但没舍得,衣裳都破了,在把果子丢了,她就更得不偿失了,这时候还能有野梨,是她们运气好了。

“就在那边,”雪梨追上来,给明澜指路。

这边杂草有些深,但往前走了十几步,就看到一抹人影倒在地上。

明澜上前一看,然后就愣住了。

怎么又是他?!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帮明澜送茂哥儿回府的楚少爷,前世明澜救过他,没想到这一次出来,又看到他倒在地上了。

而且唇瓣发紫,和前世症状一样,显然是中毒了。

他怎么那么容易中毒啊,明澜觉得他有些命苦。

“这男子长的可真好看,”雪梨羡慕道,又有些担忧,“他不会死了吧?”

怎么可能会死呢,几个月后他还要中毒一回呢,哪那么容易就死的,不过前世楚大将军登门道谢之后,还曾见过他两回,后来她就没再见过他了,估计是中毒太深,没能救活过来。

想到先前他帮了她的忙,明澜还想着再见到他,好好跟他道谢,再委婉的提醒他哪一天会中毒,那一天最好别出门,避开些,谁想到,再见他,他已经中毒了。

深呼一口气,明澜蹲了下来。

雪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们肯定是没办法救男子的,只能叫人来救他了。

她正要说话,却见明澜将男子的头微抬,将他的嘴掰开,又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把血滴到他嘴里去。

那样子,雪梨脸都扭曲了,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啊?

明澜挤了不少血出来,指尖疼的她头冒冷汗。

见差不多了,她用绣帕将指尖血擦掉,又从荷包里拿了点药粉抹上。

雪梨呆呆的看着她,再见男子时,觉得男子发紫的唇瓣红润了些,颇觉诧异,“姑娘,你的血……。”

第四十一章 信物

“我的血能解毒,这事不要告诉别人。”

雪梨连连点头,惊讶道,“为什么姑娘的血能解毒?”

不怪雪梨惊讶,这事的确叫人诧异,但她的血之所以能解毒,并非是天生,皆因她出生便被沐太夫人抱回府,泡了三年药浴,百毒不侵,是以,她的血能解百毒。

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太夫人唯独厚爱她,那封信,让她明白一二了。

因为她能重活一世,内宅阴私,下毒是最常见的伎俩了,她百毒不侵,才不会中计,也不会因为别人害她,而心生怨恨报复,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

曾外祖母做这么多,就是希望她熬过上一世,活的长久,因为知道的越多,这一世敌明我暗,才会活的更好。

可惜,她前世只活了二十二岁,她肯定叫曾外祖母失望了。

能帮的忙都帮了,明澜起身欲离开。

可是走远了些,她想起什么事来,眼前一亮,复又转了身朝男子走去。

她蹲下,把男子腰间佩戴的玉佩摘了下来,暖玉触手生温,雕刻精致,玲珑剔透,看不到一丝瑕疵。

雪梨呆呆的看着明澜,嘴巴张大的合不拢了,“姑娘,你……。”

明澜就知道雪梨在想什么,她道,“不是偷他东西,我好歹救他一命,正好我有事相求,这玉佩权当是信物了。”

她正愁不知道怎么让云澜从庄子上搬回府,这不机会来了么?

明澜把玉佩贴身藏好,见雪梨看着她,她脸上腾起一抹红晕来,只觉得玉佩贴着亵衣,烫的皮肤一片火热。

“姑娘认得他?”雪梨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杏眼圆瞪。

明澜轻点头,道,“他就是楚少爷,上回帮我送茂哥儿回府的。”

“……姑娘,你不厚道。”

雪梨大着胆子道。

人家楚少爷帮她忙在前,楚大将军又在老爷升官时帮了大忙,报答都不够呢,她救人是本分,还拿人玉佩要人报恩,委实不应该。

明澜瞪了她一眼,这丫鬟说的她没良心似的,她不是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吗!

往后有机会,她多救他几次就是了,他那么倒霉,她有的是机会还他恩情!

见明澜恼羞成怒,雪梨觉得自己一个丫鬟不应该质疑主子,忙把野梨递给明澜,当什么不愉快都没发生似的,道,“这野梨可甜了,姑娘尝一个。”

明澜接了,雪梨见还有几个,就把野梨放一个在男子身边。

明澜两眼望天,人家是楚大将军府上的少爷,平常吃的都是贡梨,会稀罕一个野梨么?

见时辰不早了,明澜就啃着果子往前走。

雪梨紧随其后,但走了几步,见草蔓里有什么东西,就弯腰捡了起来。

那是一块碎玉阙,看大小,约莫四分之一,上面雕刻着纹理,古朴大气,“可惜碎了,不然肯定很值钱。”

明澜瞥了一眼,只觉得那玉阙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便接了仔细看了几眼,确定想不起来,又还给雪梨了。

雪梨就塞荷包里了,然后眼睛又瞄到梨树上了,上头还有几个果子,方才应该全摘了再救人的,太性急了些……

主仆两往回走,离铁桥不远了,就听到有说话声传来。

“方才还信誓旦旦说有胆量过铁桥,这都半天了,你还过不过去了?”

“不要催她,这铁桥看着就害怕了,如果不会点武功,男子都胆怯,何况是女子了……。”

说这话的是个男子,他话还没说完,脸就哏红了,因为明澜带着雪梨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大家看着她们,眸底有震惊。

显然,明澜和丫鬟在桥那一边,是从铁桥过去的,震惊她们的胆大啊。

明澜见一姑娘扶着铁桥,像是要过来,便停下来,打算等她过来了,她再走。

那姑娘看见她仿佛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连忙退后一步道,“你们先过来吧。”

明澜朝她一笑,就扶着铁链往这边走,雪梨紧随其后。

之前走,有些害怕,现在往回走,没先前那么怕了,但偏偏出了问题。

最中间一块木板,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一脚踩上去,吧嗒一声碎了,幸好她紧紧的抓着铁链,否则真要摔下去不可,她堪堪稳住身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那边看热闹的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但更叫人无语的还是雪梨,方才明澜脚踏空,她身子跟着一晃,一个梨掉水里去了,她大叫,“我的梨……。”

肉疼完梨子,才发觉明澜怎么身子晃的,赶紧道,“姑娘,你小心点走。”

一句话,就彰显出她吃货的本性了,生命诚可贵,梨子价更高啊。

之后,明澜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等到岸边了,她觉得身子都虚弱了,吓死她了。

那准备过铁桥的姑娘看着明澜,眸底带了三分害怕和七分感激道,“方才吓死我了,幸好你反应快,我要是先走,肯定就掉水里去了。”

明澜回头看着断木板,道,“先前我走的时候,两只脚踩木板上都没事,这才过了一会儿,木板就有问题了,实在是奇怪。”

幸好她是回来,没有两只脚一起踩,否则她真的会吓死的。

先前说话的男子朝明澜作揖,“姑娘胆子可真大,实在叫人佩服。”

明澜脸微红,道,“我想走铁桥想了很久了,今天才下定决心过去的,方才那一吓,我以后肯定不敢再走了。”

那姑娘则笑道,“我也想了很久啊,但都不敢走,你好歹过去了,我想那边的风景肯定美极了。”

明澜要往回走,他们不过铁桥了,就一起转了身。

那姑娘对那边的风景感兴趣极了,让明澜说与她听,不然她总是念念不忘,想过去又不敢,挠心挠肺。

这姑娘,明澜认识,她是护国公府李家三房嫡女,李佩瑶。

但这身份还不是最显赫的,她的姨母是容王妃,姑母是李贵妃,表哥是三皇子。

她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估计和她抬杠的,只有一家姐妹了。

李贵妃的身份很特殊,她在明孝帝做三皇子和太子的时候是嫡妻,当今皇后是侧妃,可明孝帝登基之后,她本该顺理成章做皇后的,谁想明孝帝竟然立了侧妃为后,她屈居贵妃之位。

第四十二章 相克

当时立后的名头是母凭子贵,皇后生下长子,皇上登基就立为了太子,她就坐上了皇后之位。

但,这么多年,虽然太子立下了,但三皇子和太子之间的斗争可没一日消停过,两人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可谁想到,三皇子被斗死了不久,太子也薨了,连着死了两个儿子,明孝帝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最后让赵翌登基了。

这一世,明澜是打算豁出去一身骨头,也要坏赵翌的好事的,所以对和赵皇后作对的李贵妃一党莫名的有好感,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吧。

其他人,明澜有认识,也有不认识的,前世都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关注过,但不妨碍大家有说有笑。

往前走了一刻钟,顾如澜的丫鬟香兰快步上前,道,“二姑娘,斋饭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明澜一听,便朝李佩瑶等人抱歉,“只顾闲聊,忘了时辰了,我先走了。”

李佩瑶咯咯笑,觉得明澜擅谈,为人和善,未说话先笑,双眸明亮就像是她最喜欢的星星似的,竟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来,她道,“改日,我去靖宁伯府找你玩。”

明澜表示欢迎,但是李佩瑶一旁站着的姑娘就老大不情愿了,靖宁伯府门第不高,李佩瑶去找她玩是纡尊降贵了。

明澜福了福身,就快步往前走了。

禅房处,顾如澜翘首以盼,见明澜过来,快步迎上来,阳光下,俏丽的脸上一双眼睛明亮如雪。

“二姐姐,你真过铁桥了?”她问道。

明澜点头,“过去了。”

顾如澜一脸佩服,“你胆子可真大,我们快进屋吧,斋菜都上了,就等你了。”

明澜进屋,顾音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二姐姐去哪儿玩了,让我们好等。”

明澜上前,朝老夫人福身,道,“祖母,我不是故意晚回来的,方才碰到护国公府四姑娘他们,就聊了几句,一时高兴,忘了时辰。”

一点小事,老夫人怎么会放在心上,她还诧异明澜认识的人多呢,先前托楚少爷帮忙,现在又和护国公府四姑娘相谈甚欢,她几时认得那么多人了?

“好了,先用斋饭吧,”老夫人一脸慈蔼,还给明澜夹了一筷子青菜。

桌子前,摆满了素斋,有素三丝、糖醋藕排、五宝鲜蔬、翡翠玉卷、如意节节高、醋溜白菜、鼎湖上素、一品百灵菇、罗汉全斋……足足有十八道。

大禅寺的斋菜是一绝,色香味俱全,据说大禅寺的掌勺师傅是前朝御膳出身,看破红尘,落发为僧,但是依然爱做菜,就在大禅寺钻研了一百零八道素食,远近闻名。

老夫人很爱吃大禅寺的斋菜,只要她亲自来,就一定会用斋饭,而罗汉全斋必点,咸鲜味,健脾开胃,也是明澜的最爱。

一顿饭,用了半个时辰,吃完后,又品了香茗,四下转了一圈,疲乏了,方才打道回府。

老夫人疲乏了,回府之后,大家就都散了。

明澜扶着沐氏回幽兰苑,彼时,赵妈妈已经从庄子上回来了,正在屋子里逗茂哥儿玩呢。

听到脚步声传来,赵妈妈就把茂哥儿抱给了奶娘,道,“先下去。”

她这样,显然是有话和沐氏单独说了,明澜没有走,而是问道,“九妹妹还好吗?”

赵妈妈眼眶一红,沐氏心一提,急道,“是不是云澜出什么事了?”

赵妈妈摇头,“九姑娘没事,只是……。”

有些话,她难以启齿,她怕沐氏会发飙,跑去长松院和老夫人吵起来,要把六姑娘接回府来住。

赵妈妈吞吞吐吐,明澜也心急的很,便道,“赵妈妈,庄子上的事,你就直说吧。”

赵妈妈叹息,叫她怎么开的了口,她能说她今儿去庄子上,看到九姑娘一身粗布衣裳和庄子里的小丫鬟在田里头玩泥巴,浑身脏兮兮,没点伯府姑娘的样子,全然就是一个乡下野丫头吗,说出来,就是拿刀子捅太太的心啊。

她知道那是庄子上,不比在府里,就是府里的丫鬟也惯会踩高捧低,可没想到,竟然让九姑娘就这样不顾身份的玩泥巴,赵妈妈当时就怒极了,要找顾云澜的奶娘和丫鬟。

这两人,一个都不见人影。

丫鬟逛街去了,一大清早就出了庄子,玩没了影儿,奶娘倒是没出庄子,可她比丫鬟更过分,正在偷汉子,她正好捉奸在床!

那庄子不是沐氏的陪嫁庄子,是公中的,沐氏心疼女儿,奶娘和丫鬟都是她信任的,可没想到到庄子上才三年,丫鬟懒散了,奶娘竟如此寡廉无耻!

亏得太太希望她们好好照顾九姑娘,每月的月钱都加倍了送去,还有九姑娘的月钱,一并送去,太太不怕她们贪银子,只希望她们照顾好九姑娘,钱不是问题。

可结果呢,沐氏管着绣坊,顾云澜的四季衣裳,一套不少,平常老夫人赏明澜她们衣裳,从不少顾云澜那一份。

一个月少说也有三套新衣裳送去,可赵妈妈翻了顾云澜的衣橱,除了两套七八成新的,一套崭新的,其他的通通不见了。

逼问之下才知道,那些新衣裳全被奶娘和丫鬟拿去当了,留一套新的,月初的时候给顾云澜穿,糊弄沐氏派去的人。

也正因为这样,三年来,竟然不知道顾云澜在庄子上穿的都是粗布衣裳。

赵妈妈一怒之下,将奶娘活活杖毙了,等着丫鬟逛街回来,打了四十大板,要了她半条命,然后找了人牙子来,把丫鬟卖了。

沐氏听后,气的嘴皮都哆嗦,要去找老夫人把顾云澜接回来,被赵妈妈和明澜死死的拦下了。

“娘,父亲升了官,大伯母正不高兴,你这时候闹着要把九妹妹接回府,她知道了,肯定说你巴不得祖母早点死了,好不容易祖母对你有了好脸色,你一去,正中她下怀。

九妹妹和祖母八字相克的问题解决不了,伯府是没人赞同把九妹妹接回府来的,你去了也是白去,”明澜哽咽了声音道。

沐氏一脸颓败坐在小榻上,痛心疾首。

赵妈妈也知道明澜说的在理,她道,“可也不能让九姑娘一直在庄子上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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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耳熟

再养个几年,可就真成野丫头了,这话赵妈妈没敢说出口。

明澜劝沐氏道,“娘,你别急,我正想办法让云澜回来呢。”

沐氏红了眼,道,“能有办法吗?当初我也请了道士给云澜和老夫人算命,根本就不克,可你四婶一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大伯母明里暗里怀疑道士是我收买的,倒成了我只顾着云澜,不顾老夫人了……。”

但凡有办法将云澜接回府,她怎么可能拖到今日。

明澜也知道沐氏尽力了,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接女儿回府的了,便握着她的手道,“娘,你相信我。”

沐氏眸底有绝望,但看到明澜清澈干净的眸子,她不自主的点了下头。

明澜没有多说什么,她起身回了流霜苑,一头扎进了书房。

她把怀里的玉佩掏出来,本来想过两日再拿玉佩求他帮忙的,才救了他,就要人帮他奔前跑后,实在说不过去。

可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提笔沾墨,明澜写了封信,然后把玉佩塞信里,交给雪梨道,“送到楚大将军府去。”

雪梨呆呆的看着明澜,试探道,“姑娘,这样做真的好吗?”

“快去。”

雪梨只好把信接了,然后出了门,可怜她连楚大将军府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只能找人问了。

等雪梨回来,天边晚霞绚烂如锦。

屋内,明澜正喝茶,雪梨打了帘子进来,将一封信放在小几上。

明澜看着信,又看着她,皱眉,“没找到楚大将军府?”

雪梨噘嘴,“当然找到了,可是楚大将军府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明澜敛眉,“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

雪梨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她一路到了楚大将军府,怕弄错了,还问了楚大将军府门前的护卫,这里是不是战功赫赫的楚大将军府。

等确定无误了,她才把信递给护卫,让他转交给楚少爷,可是卫护看了信之后,问她名字有没有写错。

她一个丫鬟,又不识字,她哪里知道名字有没有写错啊,她相信姑娘不会弄错,所以就说没弄错。

然后护卫就把信还给她了,“府上没有叫这名的少爷。”

“真的没有吗?”她问道。

护卫很肯定的告诉她,“没有。”

明澜看着信,又看看雪梨,“不可能啊,他就叫楚君瑞。”

这名字,是楚大将军府三少爷告诉她的,楚三少爷叫楚君衡,他叫楚君瑞,是他的大哥。

后来,楚大将军还登门,感谢她救了楚君瑞一命,她记得真切,就是这个名字。

“肯定是你送错门了,”明澜笃定道。

雪梨腮帮子鼓的圆圆的,眸底都带了泪花了,她确认了,那就是楚大将军府,她没有送错,这么点事都能办砸,她又不是傻丫鬟!

明澜还是觉得雪梨不靠谱,打算明天让碧珠再跑一趟。

而此时,楚大将军府门口,楚君衡和男子翻身下马,迈步进府。

迈过门槛的时候,护卫问道,“三少爷,咱们府上没有一位少爷叫楚君瑞的吧?”

男子敛眉,问道,“怎么了?”

护卫忙道,“先前,一丫鬟送了封信来,上面写着楚君瑞亲启,我越想越不对劲,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这名字的确有些耳熟,”楚三少爷想到什么,望向男子道,“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你以前的名字吗?”

的确是他以前的名字,但是他已经有六年不用了,府里知道的人都不多,外人怎么会知道?

“知道是谁送信给我?”男子问道。

蓦的,他脑海中闪过一张明媚的脸,眼神干净如清泉潺潺流动。

会是她吗?

护卫摇头,有些心虚,“没问……。”

他不会坏了大少爷的事吧?

楚三少爷笑的一脸古怪,看着男子,道,“大哥,你跟人家姑娘自报家门,报以前的名字,害的人家想找你都找不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今晚回小院住。”

男子说了一句,便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就跑远了。

楚三少爷摸着下颚,吩咐护卫道,“再有丫鬟送信来给大哥,一定把是谁送的信给我查清楚了。”

“是。”

护卫连连点头。

流霜苑内,用了晚饭后,明澜闲来无事,就在莲池旁喂鱼。

夕阳余晖照耀,池水仿佛由无数的碎金填成,晃的人睁不开眼,桃红色的云霞倒映,仿佛三月枝头绽放的娇艳桃花。

一把鱼食丢进去,引来数百只锦鲤争相而食,鱼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眼前锦鲤游的欢快,然而明澜想到的却是那一日,一池锦鲤翻白的场景。

正想的入神,突然脚腕一疼,她还没反应过来,碧珠就叫了起来,“姑娘的荷包!”

明澜转过脸来,碧珠已经弯腰把荷包捡起来了,打开一看,顿时喜不自胜,从里面把银票掏出来,“姑娘,这是你那日丢的荷包!”

她数了数,银票一张都没少。

丢了的银票还能找回来,那简直是意外之喜了,碧珠高兴,明澜自然也高兴,但她不会高兴就昏了头,丢了的荷包能回来固然是好,可它又是怎么回来的?

如果是府里的丫鬟小厮捡到了,有一成可能是来找她邀功请赏,另外九成则是据为己有,这样不吭不声的丢还给她,那是不可能的。

这荷包虽小,里面却也有四千多两银票,能原封不动的还回来,可见捡到之人品性高远。

她站起身来,四下张望,什么人影也没发现,想到什么,她就回流霜苑了。

她推门进书房,见无人在,烟眉微皱,是她猜错了?

方才在花园里,四下有人不便露面,这里是她的书房,该出来一见了吧?

明澜也不知道为什么失望,她刚要退出门来,只听见窗户嘎吱一声被推开,一道身影闪了进来。

如果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准得被他吓一跳。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明澜先前让雪梨送信却没能送出去的楚少爷。

明澜眸底一喜,碧珠在身后,差点没叫出来,她拽了明澜的云袖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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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玉阙

明澜小声叮嘱她,道,“别出声,守好房门,不许人进来。”

说完,她进了书房,顺手把门关上了。

碧珠心跳如雷鼓。

男子见明澜双眼比第一次见到还要明亮,甚至带了抹喜悦,显然是盼着见到他,他果然没猜错,就是她在找他。

“你找我有事?”男子问道。

明澜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找你?”

“丫鬟给我送了信。”

信不是没有送出去吗,明澜都糊涂了,“我是让丫鬟送了信去楚大将军府,但是信并没有送出去,你不是叫楚君瑞吗,为什么楚大将军府护卫说没有少爷叫这个名字?”

如果只是一般人,应该劳不动楚大将军大驾为他亲自登门道谢吧?

男子看着明澜,深邃的眸底闪着光泽,仿佛要将她看穿,他的声音也好听,醇厚如酒,“你怎么知道我叫楚君瑞的,谁告诉你的?”

这一句,倒是把明澜给问难住了,她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前世楚三少爷告诉她的,可是她又不能说,回头他找楚三少爷一问就露馅了。

他能来,说明名字她没有记错,不能说实话,只能撒谎了,“我就是知道啊,我梦到过你,在梦里,你就是叫这个名字,是楚三少爷告诉我的。”

这个解释,让男子眉头微挑,似乎并不相信。

但明澜眼神镇定,虽然她撒谎了,但她是打心眼里将前世当成一场梦,一场她经历了七年的噩梦。

男子知道她不会说实话,也就没有追问,只道,“楚君瑞是我以前的名字,知道的人不多,我现在叫楚离。”

明澜,“……。”

早改名字了?

那为什么前世楚三少爷骗她?

楚三少爷欺骗她就算了,楚大将军也骗她,这就太过分了!

明澜心底微恼,但又恼的没有道理,她当初救人,又不是图人回报的,那一股子气又消散开了。

男子看着她神情变化,只觉得她什么表情都写在了脸色,便问道,“信呢?”

她一个大家闺秀专程给他一个男子送信,应该是有要事,不然不会如此唐突,这也是他为什么跑一趟的原因。

明澜回过神来,忙走到书桌抽屉处,把信拿给男子。

男子伸手接了,就感觉到信封里有块玉佩,他倒出来一看,正是他的那块。

他拿着玉佩,眸底带了惊讶,“真是你救的我?”

明澜修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这话怎么听着像是知道是她救了他似的,他当时不是昏迷着吗,他是怎么知道的?

明澜哪里知道她擦了指尖血的绣帕随手丢在了地上,绣帕和荷包都是碧珠绣的,如出一辙,只要一对比就知道了。

男子打开信,飞快的看了两眼,然后望着明澜,只见她精致白皙的脸上腾起一抹红晕来,有些局促不安,虽然信上是请他帮忙,言之恳切,但这玉佩夹在其中,挟恩以报的意味很重。

她在大禅寺后山帮他解毒,这份恩情,但有所求,他没有理由不帮忙,而且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把信塞回去,道,“这忙,我帮了。”

明澜还担心他笑话她挟恩以报,或者轻易不肯帮忙,正不知道怎么说服他好呢,就听他答应帮忙了,顿时脸上又染了笑意,欢快道,“下次,我还救你。”

“……还?”男子哭笑不得。

明澜也知道这样说突兀了,便道,“在梦里,我是在静心庵救你的。”

“梦里的事也能当真?”男子失笑。

那不是梦,那都是真的!

“在梦里,我虽然只知道你叫楚君瑞,但这的确是你的名字不是吗?”

男子怔看着明澜,这一点,他不可否认。

不过这一世,她应该不会去静心庵了,尤其大雪纷飞时,娘亲和祖母都不会许她出府乱跑的,明澜决定提醒他一声,“下个月十五会下雪,你出门记得带上小厮,我不一定会赶去救你,我见到你时,你都快冻僵了。”

下个月十五?

男子眉头狠狠的皱了下,再看向明澜时,眸底带了些探究,“你是用自己的血救我的?”

明澜点头,“我的血能解百毒,要不,十五之前,你来找我拿几滴血也行。”

她向来有恩必报,几滴血她不会吝啬的,前世就是楚大将军登门,她的血能解毒的事大家才知道,这一世,她让他私下来拿,应该能瞒的住。

对于明澜的血能解毒,男子颇诧异,但也没有多问,他把玉佩递给明澜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信上署名楚离,送到将军府或者你先前躲避的小院都可以。”

明澜没有接玉佩,她的脸红的能滴血了。

她和碧珠抱着茂哥儿躲进小院里,开门就见到他,当时四目相对,他诧异,她故作镇定,还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却怎么也没料到,那小院就是他的。

她都没法想象人家当时是怎么想她的,只觉得整个人都火烧火燎起来了,好想钻地缝。

看着明澜脸颊、耳朵、脖子全都红了,男子低笑一声,那声音传入耳,明澜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明知道她够尴尬的了,他怎么还笑,他怎么还不走!

还在求人帮忙,明澜又不好意思轰他离开,想转身出去,偏脚像是被沾在了地上似的,根本走不了。

男子觉得自己是该走了,他也的确转了身,但是想到一件事,他复又把身子转了回来,然后他就看到明澜张牙舞爪的对着他……

明澜想死的心都有了,你为什么要回头啊!

生硬的,明澜抬手挠额头,把眼睛遮住,不敢看他。

男子还从未见过明澜这般的姑娘,一时间愣住了,只听明澜嗡了声音问,“你还有事吗?”

声音有些抖,不是害怕,纯粹是尴尬的。

男子掩嘴轻咳一声,道,“你在大禅寺后山,有没有看到一块碎玉阙?”

明澜抬起头来,“你是问那块墨色玉阙,约莫四分之一大小的那块?”

男子点头,“正是那块。”

第四十五章 吃货

那玉阙碎了,但是他问起来,想必很重要,明澜就开了门,喊雪梨过来。

雪梨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双眼明亮,“姑娘,你找我有事啊?”

明澜轻点头,“之前在大禅寺后山捡到的碎玉阙呢?”

雪梨眨眼,“姑娘怎么想起来问玉阙?”

“先别问,去拿来给我。”

雪梨摇头道,“拿不了了……。”

明澜看着她,“为什么?”

雪梨抿着唇瓣,小声道,“我拿那块碎玉阙和大禅寺集市上卖糖葫芦的换了两串糖葫芦……。”

明澜,“……。”

这个吃货!

明澜把门关上,回头就看到一张颇无奈的脸,她讪笑一声,指着门外道,“你也听到了,玉阙换糖葫芦了……。”

门外,雪梨以为明澜恼了,要推门进来解释,被碧珠拦住了,但是拦得住她的人,捂不住她的嘴,“姑娘,那卖糖葫芦的天天都在,你要的话,我明天拿铜板去把玉阙换回来给你,你别生奴婢的气啊,我不知道你要,我能换回来的,那卖糖葫芦的根本就不想要,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他的。”

男子浑身无力,他拼了命抢回来的玉阙,就换了两串糖葫芦,价值几个铜板,人家还不乐意换?

“我去拿吧。”

丢下这一句,男子身子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桌子上,摆着他那块暖玉。

明澜拿着手里,不懂他为什么将玉佩留下,这是他随身之物,他既然答应帮忙了,她要了也没有用啊。

把玉佩收好,明澜开了门,听到开门声,碧珠如释重负,别看雪梨比她小半岁,可力气一点都不比她小,再不出来,她真的拦不住了。

雪梨一脸忐忑的看着明澜,后悔不应该为了两串糖葫芦就把玉阙卖了,姑娘当时就说玉阙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会儿肯定是想起来了。

她今天是临时跟出门的,身上没带银子,她可是难得出门一趟,没有钱只能看,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她没办法,只能拿玉阙换啊……

雪梨张口要解释,就听明澜道,“没事了。”

雪梨嘴张大着,眼睛眨巴两下,“真的不用把玉阙换回来吗?”

“不用了,”明澜摇头道。

楚离走的那么急,可见玉阙很重要了,现在知道在卖糖葫芦的手里,找到不是难事。

回屋之后,明澜就坐在贵妃榻上数银票,碧珠将她装银子的紫檀木匣子抱来,有一两算一两,不过六千一百五十七两。

这么多银子,看的碧珠和雪梨两眼泛光,但是明澜却叹气,钱太少了!

碧珠抬头看着她,道,“姑娘叹气做什么,这府里,肯定没有哪位姑娘有姑娘私房钱这么多的了。”

的确,府里没有哪个姐妹的私房钱有她这么多,她们的月钱不过十二两,还得买这买那,平常都是求着娘亲贴补才够用的,不然顾如澜买簪子也不用求那么久,这么多钱,她用尽够了。

可是她要买的不是衣裳头饰啊,她要买炭火。

她告诉娘亲,告诉大伯母和祖母,告诉父亲,没人相信过不多久会下暴雪,还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危言耸听,都懒得搭理她,她能怎么办?

曾外祖母告诉过她,人应该尽力去行善事,种善因,结善果,她能重活一世,更心怀感激,明知道会下暴雪,冻死不少人,她能坐视不理吗?

她改变不了别人,她能改变的只有她自己。

先前,在屋子里,她告诉楚离他会在静心庵附近晕倒,浑身冻僵,她提到了下雪两个字,而且还特地提高了音调,不知道他会不会放在心上?

明澜觉得自己可笑,连父亲都不相信她,她却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外人身上。

要不,去找舅舅借钱?

明澜托着下颚,看着窗外天际走神。

她要借几万两银子啊,舅舅借她这么一大笔钱,肯定会问原因,而且沐阳侯府和靖宁伯府还不同,他们不用分什么公中,左右都是舅舅的。

几万两银子的数目,不可能不惊动老夫人和丁氏,她们本来就嫌弃她了,舅舅借钱给她,且不说她们怀疑舅舅是不是给她了,至少绝对会担心她还不还,没得惹的舅舅一家不睦。

娘亲倒是有钱,但是她借钱,娘亲肯定会问为什么,不论她说不说原因,最后的结果都一样,那就是不借,而且还会担心她怎么了。

明澜脑壳涨疼。

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明澜也没想到好主意,倒是因为想得太久,睡的太晚,早上起来眼睑下有淡淡的青色。

早上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夫人见了,问道,“昨晚没睡好?”

明澜趁机道,“昨晚做梦,梦到曾外祖母了,她告诉我会下大雪,后半夜我果然就梦到了下大雪,冻死了好多人……。”

她是想借沐太夫人的名义再一次提醒老夫人,结果老夫人笑道,“梦都是反的。”

一句话,把明澜堵的哑口无言,在再加上顾音澜挨着老夫人说话,这话题就没继续了。

从长松院出来,明澜就去找沐氏了,去的时候,沐氏正在喂茂哥儿吃粥,明澜就在一旁坐着,摸着茂哥儿的小脑袋。

一碗粥吃完,沐氏把碗放下,帮茂哥儿擦了嘴角,然后望着明澜,眸露担忧,“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明澜进屋,只喊了一声娘,就没说话了,这一点都不像她的性子,叫沐氏觉得不寻常。

明澜巴巴的望着沐氏,道,“娘,你能借三万两银子给我吗?”

沐氏听得一愣,“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明澜咧嘴一笑,挨着沐氏道,“和娘开玩笑的。”

“吓娘一大跳,”沐氏摸着明澜的脸,笑道。

“娘,你能借我一个五进的院子吗?”明澜问道。

“这也是开玩笑?”

“……是真借。”

“你要五进院子做什么?”沐氏看着明澜。

能不能不要问那么多,明澜鼓了腮帮子,不回答,只抱着沐氏的胳膊,撒娇道,“娘,你就借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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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折腾(上架通知)

“借,借。”

茂哥儿在一旁摇着拨浪鼓道。

“茂哥儿真乖,”明澜捏了下茂哥儿的小鼻子,又看着沐氏道,“娘,你看茂哥儿都这么大方了,你可不能小气了,你要不借我,我只能去找舅舅帮忙了。”

沐氏忍不住戳明澜的脑门了,嗔道,“娘能不借吗?”

听沐氏答应了,明澜赶紧道,“我要借城西的那个五进院子,两个月后还娘亲,我在那里做什么,娘亲都不能过问。”

沐氏摇头好笑,吩咐赵妈妈道,“去把地契房契拿来。”

明澜眨眼,摇头道,“不需要地契房契。”

赵妈妈把东西拿来,沐氏递给明澜道,“左右是给你准备的陪嫁院子,你爱怎么折腾都随你,折腾没了,回头陪嫁可就少一个大院子了,你可得的掂量着来。”

沐氏把锦盒递给明澜,那锦盒里不仅有地契和房契,还有庄子上的丫鬟婆子小厮们的卖身契,足足一匣子。

明澜抱着锦盒,笑的双眼明亮,“我保证不把院子折腾没了。”

沐氏看着明澜,心里有些后悔了,明澜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能说这话,说明绝对要把庄子折腾够呛啊,她这是要做什么?

沐氏欲问一句,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丫鬟道,“太太,舅夫人来了。”

“快请。”

说着,沐氏起了身,去迎接沐阳侯夫人丁氏。

明澜摸了茂哥儿小脸一下,也起身跟了出去。

她出门,丫鬟就领着丁氏进来了,沐氏笑迎道,“大嫂怎么来了?”

丁氏云袖下的手攒紧了,等沐氏请她进正堂,她才道,“我是不得不来,我怕再耽搁下去,婧华就没命了!”

沐氏不知情,听了一怔,“婧华她出什么事了?”

丁氏瞥了明澜一眼,然后道,“明澜没告诉你出什么事了吗?”

沐氏就看着明澜,眸底带了询问,赵妈妈则摆手,让屋子里的丫鬟都退出去。

明澜上前,福身请安,然后道,“娘,婧华表妹把曾外祖母留给我的遗物扔了,舅舅为此动怒,罚她跪佛堂。”

丁氏听了暗气,拿帕子擦眼角的泪珠,握着沐氏的手道,“婧华不知道那是太夫人留给明澜的,只当是侯爷疼明澜,又给了她礼物,心里头不快,一时钻了死胡同,觉得侯爷不疼她,气头上失了分寸。

侯爷罚她在佛堂跪了几天了,先前晕了过去,老夫人要给她请大夫,侯爷都没许她出佛堂,这会儿婧华病的开始说胡话了……。”

要是她能劝的动沐振,就不会来靖宁伯府找沐氏回去说好话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明澜一脸不快,她倒是会找救星,别人劝不动舅舅,娘亲回去一准可以。

沐氏一直知道沐婧华和明澜关系不好,但没想到太夫人留给明澜的遗物,她也敢扔,受罚是应该的,但丁氏都求上门来了,还说的这么严重,帮不帮忙先不说,总要回去看看。

沐氏看了明澜一眼,见她撅了嘴,就道,“我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明澜,你陪我回沐阳侯府一趟。”

明澜不甘不愿的点头应了。

沐氏叮嘱赵妈妈照顾好茂哥儿,就带着丁氏去给老夫人请安,她回门得老夫人点头才行。

只是她刚走到长松院前,念夏就出来了,高兴道,“二太太来了,老夫人正让奴婢去幽兰苑请您来呢。”

“怎么了?”沐氏随口问道。

念夏笑道,“二姑奶奶来了。”

丁氏一听,就担忧了,怕沐氏脱不开身跟她回沐阳侯府。

沐氏朝丁氏一笑,让她安心,她和二姑奶奶说不了两句话的。

正堂内,老夫人坐在罗汉塌上,一穿着五色锦盘金彩绣长裙的姑娘挨着她坐着,年约十五,模样俏丽,梳着流云髻,上面插着一支碧玉莲花簪,更添了几分雅致。

这便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外孙女蒋嘉贞。

明澜多看了那碧玉簪几眼,她知道这簪子是老夫人刚赏给她的,前世这玉簪赏给了她。

二姑奶奶顾淑敏坐在老夫人左手边,正给老夫人剥橘子。

见到沐氏进来,二姑奶奶眸底有一抹暗芒一闪而逝,快的叫人来不及捕捉。

沐氏,是二姑奶奶最讨厌的两个人之一,另外一个是大姑奶奶顾淑悦。

二姑奶奶是靖宁伯府嫡女,嫁给文昌侯蒋家,这桩亲事本不错,可惜,她出嫁没半年,蒋家爵位就被贬了。

再加上她子嗣艰难,第一胎倒是生了儿子,可惜不到一岁夭折了,后来只生了女儿蒋嘉贞,如今膝下抱养了一庶子,今年八岁,过的不好不差。

大姑奶奶是靖宁伯府庶女,和三老爷是同胞所出,因为三老爷和顾涉关系不错,沐氏嫁进来后,两人走的很近。

后来因沐氏牵线,大姑奶奶嫁给建安伯府世子做了填房,虽然是继室,但前建安伯世子夫人病故,膝下只有一女,她过门就生下了嫡子,站稳了脚跟,得建安伯夫人看重。

后来老伯爷病故,世子承爵,她就顺利成章的成了建安伯夫人,身份比二姑奶奶还要尊贵三分。

被庶姐爬到了头上,二姑奶奶怎么咽的下这口气,说出去都觉得丢人,然后就把沐氏这个保媒拉线的给恨上了,这也是老夫人不喜沐氏的原因之一。

虽然二姑奶奶过的不好不是沐氏的错,但大姑奶奶有今日风光,全是沐氏的功劳,大姑奶奶有多感激沐氏,二姑奶奶就有多恨她。

平常二姑奶奶见了沐氏,都没什么好脸色,今儿却一脸笑容,不仅明澜奇怪,沐氏也诧异。

她望着老夫人,道,“不知老夫人找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老夫人拨弄着佛珠,二姑奶奶先一步笑道,“是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沐氏淡问。

二姑奶奶笑道,“二嫂也知道,先前我们老爷谋差事,吏部尚书帮了不小的忙,昨儿尚书夫人登门,托我帮件小忙,我没法拒绝,就应了。”

明澜额心一皱,隐约猜到二姑奶奶登门所为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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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应承(一更,求月票~)

果然,只听二姑奶奶道,“听尚书夫人说是周表姑娘受了伤,在义安侯府住了几日,前儿拉着世子的袖子赔礼道歉,恰好被外人瞧见了,周表姑娘寻死觅活,义安侯夫人没辄,只能逼世子娶她,这不是容澜刚过世,世子就娶新人显得寡情了些,不好登门,托我来说好话。”

沐氏的脸青了,就连老夫人的脸都隐隐难看。

二姑奶奶见屋子里气氛凝固了,不明白道,“怎么了?”

老夫人就道,“周表姑娘作贱茂哥儿被明澜看见了,明澜就打了她几巴掌……。”

二姑奶奶一脸震惊,不敢置信。

明澜见了直在心底翻白眼,她就不信吏部尚书夫人找来她说好话,这些瞒不住的事,会不先告诉她,让她想好应对之策再来。

都是一群只顾自己的人!

吏部管着官员考核和升迁,手里头有实权,吏部尚书夫人亲自登门找二姑奶奶帮忙,她会不帮忙吗?

只要帮了忙,那就是大人情了,往后有好差事要升迁,吏部尚书肯定帮忙说好话,平常巴结都来不及,送上门的人情怎么会不接着?

二姑奶奶一脸为难,不知所措,“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吏部尚书夫人也没跟我说,我只当是件小事,咱们伯府把茂哥儿接回府养着,就不会再送个女儿去给世子做填房,世子总会再娶的,就一口应承了,现在怎么办?”

老夫人瞪了二姑奶奶一眼,“都不知道原委,就胡乱应承,现在又急了。”

二姑奶奶低了头,没有接话。

老夫人就看着沐氏了,道,“义安侯夫人请了吏部尚书夫人出面说话,她不应承就是得罪人,她也没辄,左右茂哥儿得在府里养到十五岁再回义安侯府,世子总会再娶,明澜也打了周表姑娘一顿出气了,我看就退一步吧。”

沐氏心中不忿,这一步,她压根就不想让,二姑奶奶帮着说情可以,她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凭什么替伯府应承?她随口一应,反倒让她左右为难了!

“我可以让世子娶周表姑娘,但容澜才刚过世,新世子夫人进门半年之内不能有孕,这一点,义安侯府不答应,我说什么也不让世子娶什么表姑娘进门!”

二姑奶奶笑道,“只是半年之内不怀身孕而已,义安侯府肯定会答应的。”

什么都不知道,话说的就格外轻松。

沐氏也没有多说,她起了身,将要回沐阳侯府的事告知老夫人。

老夫人一脸笑容,顾涉能升官,沐阳侯府功不可没。

闲聊了几句,沐氏就和丁氏告辞了,两人坐上马车,车帘还未放下,便看到二姑奶奶出门来,满脸笑容,显然,她劝动了顾家,迫不及待的要将这好消息告诉吏部尚书夫人了。

马车汩汩朝前,半个时辰后,才到沐阳侯府。

明澜掀开车帘,就看到舅舅沐振了,他正送客出门呢,送的还是北定侯,几乎是将北定侯推出来的,“下次,下次有了,我一定送你一份。”

北定侯一脸的老大不高兴,“沐阳侯,我话就撂这儿了,你要心里头没我,咱两就算是掰了。”

“我记得,我记得,我就不送你了,路上慢点走。”

北定侯甩了袖子,翻身上马离开。

见北定侯走了,沐阳侯大松一口气,见到丁氏和沐氏下马车,他脸色就有些难看。

丁氏眸光有些躲闪,但说客都请回来了,还能怎么着,便寻了话题道,“怎么把北定侯推出来了?”

沐阳侯没有理会她,只看着沐氏道,“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回来了。”

沐氏笑道,“大哥,我身子没那么娇弱。”

见丁氏被晾在一旁,沐氏觉得兄长太不给丁氏脸了,便道,“大哥和北定侯闹上了?”

沐振笑了一声,“进府再说。”

等进了府,沐振把丁氏支开,方才就看着明澜,问道,“那红丝石你从哪里买来的?”

“安盛斋买的,”明澜回道。

沐振一听,连忙吩咐管事的道,“赶紧去安盛斋,有多少红丝石,都赶紧买回来。”

明澜听得一笑,“舅舅要那么多红丝石做什么?”

砚台而已,有一两块能用好久了。

沐振头疼道,“舅舅一时犯糊涂,早朝时把一块红丝砚献给了皇上,皇上用过后,大为夸赞,兴国公和兵部尚书高兴,向我道谢,然后不少大臣就知道我手里头还有,都是来找我要的,北定侯更干脆,直接就来抢了……。”

直接张嘴的都是有交情的,直接来抢的,那就是过命的交情了,越熟越没那么多规矩礼仪。

明澜听了直笑,道,“安盛斋的红丝石都让我买来了,红丝石难得,往后就算有,也不多见。”

要是多了,红丝石也就没那么稀罕了,前世可是一砚难求,她算是占了重生的大便宜了。

沐氏听的稀里糊涂的,望着明澜道,“怎么红丝砚是你的?”

明澜扶着沐氏道,“娘,大伯父为了升官,让我把送给表哥的端砚再要回去,虽然给了银子,可表哥哪就缺那几千两银子了,我想起红丝石珍贵,就拿一堆石头和表哥做了交换。”

虽然明澜把红丝石全给了沐礼,但沐振和沐礼都是厚道的人,一块红丝砚换一方端砚尽够了,送两块给老太爷和顾涉后,还有剩的,又碰巧兵部侍郎的位置有了空缺,沐振就把红丝石拿去做人情。

太夫人生前叮嘱他照顾好明澜,可他毕竟是舅舅,她人在靖宁伯府,还得顾涉护着她才行。

人都是看菜下碟的,大家对待明澜的态度,都是看顾涉的身份和地位,他地位高,明澜才不会被人欺负。

再说了,沐氏一直没能生养,沐振希望靖宁伯府看在他的面子上善待沐氏,所以能帮忙,他都尽量帮着,只是后面出了岔子,但好在最后峰回路转了。

沐振笑道,“这一次兴国公和兵部尚书收了礼没帮忙是好事,往后顾涉在兵部,兵部尚书肯定会照顾一二,有好差事也会尽量想着他的。”

第四十八章 偷听(二更)

这话,是今天兵部尚书给的承诺。

这一切,比他计划的还要好,仿佛冥冥之中,如有天助,顾涉的仕途不顺畅都没天理了。

沐振高兴,沐氏心里高兴,脸却崩着,看着明澜道,“我才是你娘啊,怎么有话和你舅舅和表哥说,却瞒着我?”

明澜吐舌头,往沐振身边站。

沐振哈哈大笑,看着沐氏道,“我可不比你少疼明澜,她多向着我点怎么了?”

沐氏嗔了两人一眼,见丁氏过来,便道,“婧华就算做错了,罚她跪了几天也够了,这一次,我想她肯定长了教训了。”

沐氏说了好话,丁氏又过来求,沐振这才松了口,饶了沐婧华这一次。

但锦盒丢了,一直没找到,也成了沐振的一块心病,那是太夫人留给明澜的遗物,明澜的话,他还记得,不能给第二个人过目,他这个做舅舅的想看一眼都不行,天知道锦盒里的东西有没有被别人瞧见?

就是因为想到锦盒重要,沐振才更生气,沐婧华到底是他女儿,他能不心疼吗?

但是她这一次犯的错太大太离谱了,不重重处罚,将来还不知道会捅出什么大篓子来。

沐振原想送沐氏去内院给老夫人请安,但是走到二门处,又来客了,他只好去招呼人了。

沐氏带着明澜去给沐老夫人请安,坐了一刻钟,就起身告辞了。

两人走到门口,沐振拿了一锦盒过来,递给明澜道,“这是最后一块红丝砚了,你收好。”

明澜眨眼,摇头道,“我不用。”

沐振笑道,“舅舅和你表哥人手一块,现在知道红丝砚贵重的人多了,这一块红丝砚舅舅给谁都不合适,舅舅不擅撒谎,留在身边,看着难受。”

先前说了,要有红丝砚,一定给北定侯,可是第一个向他开口要的却不是他。

送礼,要么送的有道理,要么就要做到一视同仁。

沐振这样说,明澜不收都不行了,欢快的拿在手里,打开一看,红丝砚资质润美,如山石尖峰,顿时爱不释手了。

沐振叮嘱沐氏养好身子,又问了茂哥儿几句,就送她们上马车回府了。

回府之后,就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正巧,老太爷也在,大家聊的正是红丝砚。

先前,老太爷只觉得红丝砚好,华缛密致,皆极其妍,其声清越,锵若金石,可是今儿皇上夸红丝砚乃诸砚之首,一砚在手如握美玉,当即将红丝砚点为贡砚,每年至少上贡五方。

贡品,那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吗?

就算能买到,那也是价格昂贵,这一次,沐阳侯可是送了两方红丝砚给顾家,出手何其阔绰大方。

为了帮顾涉谋官,又送出去两方,这恩情,顾家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了。

大老爷羡慕,大太太则奇怪道,“沐阳侯手里怎么有那么多红丝砚?”

这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

当然大太太的言外之意是,红丝砚对大家来说是稀罕东西,人家沐阳侯不缺,才会这么大方给顾家,要是她也有这么多,她会更大方。

正巧,沐氏和明澜进屋,大太太的眸光瞥到两人,笑语盈盈。

明澜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对红丝砚感兴趣,这在她看来,就是自取其辱,“表哥喜欢怪石,我把端砚讨了回来,他一时兴起就把红丝石雕刻成了砚台,没想到红丝砚会这么好,舅舅送两方给祖父和爹爹再正常不过了,舅舅和爹爹关系本来就好,又素来敬重祖父,再说了,如果不是咱们顾家,这些红丝石最后还不知道被表哥雕刻成什么了呢,十有八九暴殄天物了。”

明澜说的天真,明亮的眸子满是笑意。

可一番话却说的大太太如坐针毡,面红耳赤。

老夫人瞥了大太太一眼,然后问沐氏沐老夫人身子骨可还好,把红丝砚的话题岔开,解了大房的尴尬。

彼时,已经是吃午饭的时辰了,老夫人留明澜在她那里用午饭,吃完了,明澜才遛食回了流霜苑。

明澜一回到流霜苑,就直接去书房了,碧珠抱着锦盒紧随其后。

进了书房后,碧珠就把书架里的暗格打开,把锦盒收进去。

明澜见了,道,“干嘛收起来?”

碧珠抬头看着她,道,“太太不是说这一方红丝砚将来给姑娘做嫁妆,给未来姑爷用吗?”

先前在马车内,明澜把红丝砚给沐氏,沐氏没要,明澜就说她用了浪费,沐氏就笑道,“你用着是浪费,回头收好了,出嫁后给夫婿用。”

一句话,把明澜羞的想咬沐氏,掀开车帘看马车外,结果无意看到赵翌骑马走过,脸顿时冷成了寒霜,放了珠帘,把玩手中绣帕。

但碧珠却是把这话记的牢,一回来,就把红丝砚藏好。

“给什么未来姑爷用,我自己用!”

说着,明澜从碧珠手里把锦盒抢了过来,放在桌子上欣赏着。

碧珠只当她害羞了,笑道,“书房里,只有姑娘和奴婢,有什么好害羞的,姑娘总不会不嫁人吧,用过的旧砚台,总不好给姑爷用,还是先收起来吧。”

明澜不理她。

窗外,传来一声轻咳,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明澜脸一红,狠狠的瞪了碧珠一眼,书房里是没人,书房外有啊!

她们私下里讨论未来夫婿,想想就觉得丢人。

明澜红着脸望向窗外,就见一身着暗锦的男子跳窗进来,身姿矫健,俊美肃然,深邃的眼瞳幽若星辰,正是楚离。

看到他,明澜原就羞红的脸不免又红了三分,如铺山盖岭的映山红,姹紫嫣红,娇艳夺目。

因为忸怩害臊,明澜早忘了方才进书房时对他的期盼了,他现在来,说明她托他帮的忙有答复了啊。

楚离知道明澜尴尬,他无意偷听,但就是这么巧了,他还有别的事要忙,不能一直在窗外头等着,他将信掏出来,递给明澜。

明澜伸手接了,那封信他是从怀里掏出来的,握在手里,还能感觉到他的温热,只觉得双手滚烫,不知所措,连道谢都忘了说。

男子也没想那么多,把信给了明澜后,就要转身,却在他准备跳窗离开的时候,突然被明澜给喊住了。

他蓦然回首,那一瞬间,看的明澜心都漏跳了几拍。

第四十九章 借钱(三更)

赵翌容貌俊朗,无人可出其右,她不止一次说过,见惯了他那张脸,旁人的容貌很难惊艳到她了。

但是方才,楚离的容貌,如同天上之巅,终年不化的积雪沐浴在阳光之下,美的绚烂,可再细看,又惭愧不应该用美字来形容他,他脸庞俊肃,看着就像是站在城墙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他的美不在俊逸,再于厚重、沉稳、内敛,莫名的叫人信任他。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喊住他了,明澜低着头,兀自懊恼。

“姑娘还有事?”他问道。

明澜没有说话。

男子看着她的手,抓紧裙摆,显然是有事,但是不好张口,这可不像昨天欢快的说还救他的顾二姑娘。

她不说话,男子就盯着她,也不催她。

碧珠性子急,忍不住拽明澜的云袖了,喊道,“姑娘,楚少爷还等你说话呢。”

明澜红着脸,心恼碧珠了,她不说话,他可以走啊。

“姑娘有话不妨直说,”男子声音淳烈。

明澜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我能不能向你借点银子?”

碧珠,“……。”

碧珠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姑娘方才说借什么?借钱?

她肯定是听错了!

她怎么开得了口啊,她是大家闺秀啊,这里又是靖宁伯府,借钱这样的事,不是亲近之人,谁会借给她啊,这话说出来,人家楚少爷都会看轻她几分了,肯定会觉得她在府里是个不受宠的姑娘,缺衣少食……

不对啊,姑娘有钱的啊,有六千多两呢。

男子也被明澜开口借钱给震的不轻,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跟他借过钱,之前就觉得明澜莫名的信任他,看来还真是。

明澜开口后,就后悔的肠子一寸寸变青,可是话都说了,收不回来了,她正要说不借就算了,就听他好听的声音传来,“你要借多少?”

这么问,显然是打算借她了。

明澜抬头看他,只一眼,又把眼睛往下落,落在他束腰上,道,“借……借三万两。”

男子敛眉,碧珠震惊的回过神来,“姑娘,你借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你不要问那么多,”明澜恼道。

她能不问吗?

碧珠心中腹诽,她在想,这么大的事,一定要禀告太太知道,可是一说,楚少爷闯姑娘书房的事就瞒不住了。

明澜恼了碧珠,又觉得这话会被男子误会,借他的银子,还不许他多问,便大着胆子望着他,到嘴边的话,偏就说不出来。

男子看她的眼神带着诧异,就在明澜觉得希望渺茫的事,他点头了,“我今天有事,没时间再来了,明天给你送来。”

“你相信我?”明澜抑制不住的狂喜,眸底流转着璀璨光华。

男子站在窗边,阳光打在他身上,周身晕染了一层暖暖的光晕,他笑道,“姑娘相信我,我为什么不相信姑娘?”

只是在梦里见过,她就那般信任他,将一个不到两岁的孩童交给他,又用自己的血帮他解毒,告知她的血能解百毒,他没道理不信她。

不过,他更好奇,她梦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让她如此信任他?

明澜高兴不已,她转身把红丝砚拿来,递给男子道,“给你。”

男子错愕,没有接砚台,而是望着明澜,“你要嫁给我?”

这红丝砚,丫鬟说了给未来姑爷的。

明澜脸红的能滴血了,差点没把红丝砚摔了,她连忙道,“你,你别误会,你借我三万两银子,我身边最值钱的就是红丝砚了,给你做抵押的。”

她只是抵押,没有别的意思啊。

因为误会,男子耳根微红,“抵押就不用了,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明澜连忙把红丝砚放下,双手捂着脸,只觉得打个鸡蛋放上头都能烤熟了,她两辈子加起来,还没今天这么尴尬过呢!

等人走了,碧珠忍不住道,“姑娘,你怎么能随便问人借银子呢,还借那么多。”

明澜捂着脸,道,“你以为我想呢,娘都不借我,她还不如一个外人信任我呢。”

看到他,她当时就闪过借钱的念头了,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开口,就先把人喊住了,没想到他都不问一句就借了。

这一点,碧珠不否认,“楚少爷是真大方,三万两银子啊,说借姑娘就借了,他也不怕姑娘没钱还他。”

“我是借钱不还的人吗?”明澜恼道。

碧珠,“……。”

她可没有这样想!

见明澜一直捂脸,脸上的红晕始终不消,碧珠再问道,“姑娘借那么多钱做什么?”

明澜看了碧珠一眼,没回答,而是叮嘱道,“这事不要告诉娘亲。”

碧珠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了。

楚少爷绝不是坏人,不说也没事。

“明天,把城西庄子上的刘管事叫来,我找他有事。”

碧珠点头如捣蒜。

等脸色恢复了,碧珠把红丝砚藏好,明澜方才把楚离给她的信拆开来看。

看过信后,明澜脸色绽放出一抹春花秋月般的笑容。

笑容干净清澈,如天上皎月,宁静无瑕,如五月的杨柳,婀娜多姿,轻舞飞扬,看的碧珠错不开眼,她从来没见姑娘这样高兴过,那信上写的是什么,总不至于是情书吧?

她凑上来要瞄一眼,明澜瞪了她一眼,连忙把信装好。

碧珠噘嘴,要说姑娘不信任她吧,楚少爷来书房的事,她都知道,要说信任她吧,为什么信不给她瞄一眼呢,她又不是碎嘴的丫鬟。

这时候,丫鬟青梅敲门,道,“姑娘,二姑奶奶去吏部尚书府又回来了,太太提的条件,义安侯府答应了。”

答应了?

明澜眉头皱紧,娘亲的条件是周表姑娘进门半年不能有孕,答应的话,不能不算数的,难道他们要将周表姑娘腹中胎儿打掉?如此,未免也太心狠了点儿。

沐氏提这条件,只是不喜二姑奶奶擅自应承,故意为难她,让她以后长点记性,免得有一再有二,再者,她也不喜义安侯府信口雌黄,弄虚作假,她就是要逼的义安侯府承认周表姑娘有了身孕才不得不嫁的。

第五十章 屯炭(四更)

现在义安侯府答应了,那靖宁伯府也无话可说了,这事松口了,但顾容澜的死还得继续查,不能松懈。

“知道了。”

明澜的注意力还在信上,只要把信送出去,就能接云澜回府了,她怎么能不高兴。

今儿时辰太晚了,明天再禀告祖母。

这一夜,明澜激动的睡不着,几次伸手摸藏在枕头底下的信,放在别处,她不放心。

重活一世,欠楚少爷的越来越多了,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报他才好,只希望他能听进去他的话,这一世别再中毒了,他是好人,她希望他能长命百岁。

一夜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着没有,天就亮了。

浑浑噩噩的被红缨扶起来,伺候她穿衣裳,碧珠则帮着铺床,将枕头拿起来,碧珠眼珠子瞪眼了,忙把枕头放下,望着红缨道,“这套衣裳没洗干净,你去给姑娘拿那套水蓝色绣栀子花的裙裳来。”

红缨看着裙裳,微恼道,“哪里没洗干净了?”

这裙裳可是她洗的!

以前在她背后碎嘴就算了,现在当着她的面,也敢说她的不是了!

明澜回头看着碧珠,碧珠朝她眨眼,明澜就道,“去拿吧。”

红缨狠狠的瞪了碧珠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等她一走,碧珠就把枕头下一堆银票拿了出来,递给明澜看。

明澜嘴巴张大,正要问哪来的银票,就想起来自己找楚离借钱的事,他什么时候来的?!

明澜脸又火烧火燎了,他居然撩她的帐帘,将银票塞她枕头底下,他见过她睡觉的样子,他,他,他……太过分了!

碧珠也觉得楚少爷这样做不应该,好歹姑娘也是大家闺秀,他去书房就罢了,怎么还能闯姑娘闺房呢,这要被外人知道了,姑娘的清白名声还要不要了?

那边红缨将裙裳找出来,碧珠忙把银票塞回枕头底下,将被子铺好。

穿好衣裳后,再洗脸,然后梳妆,用早饭。

等红缨和雪梨把饭菜端下去,明澜才坐回床边把银票拿出来数,一沓银票,最大面额是一万两,最少的是一千两,厚厚一沓。

明澜数了一遍,觉得不对劲,又再数了一遍。

碧珠在一旁,道,“好像是四万两?”

明澜数第三遍,确定是四万两没错了。

“姑娘只借三万两,他为什么送四万两来?”碧珠不解。

明澜握紧银票,揣测道,“他是担心我不好意思开口,怕三万两不够用,多借一万两给我。”

碧珠嘴角抽抽,都开口借三万两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不过楚少爷这样大方,她快忍不住怂恿姑娘嫁给他了。

不过,他是楚大将军府上的少爷,娶的不是公主郡主,最差也是国公府嫡女了吧。

有了钱,明澜心里就有底了。

把银票藏好,碧珠留下看着,她带着红缨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

没待一会儿,就有小丫鬟禀告她,说是城西庄子上的刘管事来了。

城西的庄子,前世就是明澜的陪嫁,刘管事是她最信任的管事,更重要的是他是海棠的爹。

买几万两的炭火,交给别人去办,她不放心。

明澜回流霜苑的时候,刘管事已经在正堂候着了,见了明澜,忙起身见礼。

明澜笑道,“刘管事,不必多礼。”

刘管事的笑道,“方才我去见了太太,已经知道太太把庄子给姑娘的事了,我来的急,也没有带账册……。”

明澜请他坐,然后道,“我找刘管事来,不是为了看账册,刘管事为人,娘亲和我自是信得过的,我是有件事想拜托刘管事帮忙。”

刘管事的忙起身道,“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不敢言帮忙。”

明澜摆摆手,让丫鬟退出去,只留下碧珠一人。

碧珠抱着一锦盒,递到刘管事跟前,刘管事打开,见全是银票,顿时抬头看着明澜,“这么多银票,姑娘是要做什么?”

银票的确是多了些,前世,她也是出嫁,才见到这么多银票过,她道,“这些银票,麻烦刘管事帮我全部买成炭火,就堆在庄子上。”

刘管事的一愣,仿佛听岔了似的,“买炭火?”

明澜重重的点头,“全部买炭火,一万八千两买银霜炭,余下的买普通炭火,全部堆在庄子上,另外,这事不要告诉我娘。”

刘管事的为难,他不明白,望着明澜,问道,“姑娘囤这么多炭火做什么?”

炭火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要买随时可以,买几万两的炭火,要是旁人,刘管事估计会直接问是不是吃错药了。

明澜不隐瞒他,道,“今年会下雪,而且会下大雪。”

“就算下雪,也不用那么多炭啊,”刘管事劝明澜三思。

明澜知道他尽职尽责,她笑道,“刘管事就照我说的办吧,我能拿到这么多银票,说明有人信我。”

的确,这么多银票,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会借钱给姑娘的不是太太那就只有舅老爷了。

看姑娘瞒着太太,这钱肯定就是舅老爷借她的了,舅老爷都放心,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通了,刘管事就点头应了。

没什么事了,刘管事的就告退,明澜叮嘱他道,“如果有人好奇问为什么买这么多炭,你就告诉他会下大雪。”

她买炭不是为了挣钱,只是不希望大雪纷飞时,有钱买不了炭,生生给冻坏,她这么大手笔的买炭,总会有人相信的。

刘管事叹息,只怕这大太阳的天气,他说会下雪,不会有人信。

刘管事应下,又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明澜笑了一声,“别的吩咐没有了,将来我身边大丫鬟的位置有一个是海棠的,我喜欢吃面,你记得让海棠学做面,等炭火的事了了,你就送她进府。”

前世,她吃的最后一顿饭,那比小拇指还粗的面,现在想想,还是挺嫌弃的。

刘管事先是一怔,诧异明澜怎么知道他女儿叫海棠,随即又大喜,高兴明澜许诺把大丫鬟的位置给海棠,还叮嘱他让海棠学煮面,这是高看他女儿啊。

刘管事连连应下,笑的合不拢嘴。

第五十一章 惭愧(五更)

看着刘管事的抱着锦盒离开,碧珠恨不得扑过去把锦盒抢回来才好,借的四万两银子全买炭火就算了,姑娘还自己搭进去五千两,这么多钱买炭,一个五进院子都不一定够用。

的确不够用,但可以搭棚啊,炭火又不是什么珍贵东西,浸点水也不妨事,只希望娘亲别去庄子上,否则非得心疼死不可。

炭火的事交给刘管事去帮,明澜放一百二十个心,外头天气正好,她要去堵老太爷了。

明澜溜达着碎步,在花园转了一圈,然后往二门挪,算着老太爷下早朝的时辰,就出了二门去前院。

她手里拿着一封信,脸上带着犹豫为难迟疑的神情,老太爷迈步进府,正好瞧见了,问道,“这是怎么了?”

明澜转着手里头没有拆封的信,道,“祖父,有人给我送了一封信,没有署名,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明澜把信递给老太爷,纯真的脸上写满了我可没偷看,一切当凭祖父做主的神情。

老太爷翻看着信封,看着信封后背隐约可见一个禅字,这不是大禅寺专用的信封吗?

大禅寺好端端的怎么给明澜送信起来了,老太爷敛紧了神情,看了明澜一眼,把信拆开了。

明澜站在一旁,努力惦记脚尖往上看,等看清信上的内容,她唰的把信抢了过来,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胆敢从老太爷手里头抢东西的,明澜还是头一份,直接把老太爷抢懵了。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信上头的两个八字,其中一个是老夫人,另外一个像是云澜。

“大禅寺怎么会帮老夫人和云澜算命?”老太爷不解。

明澜早想好说辞了,她欢快道,“之前我听人说在大禅寺许愿牌上写上愿望,大禅寺隔几天就会清理,有些人的愿望,大禅寺能帮忙,都会尽量帮,碧珠就怂恿我给老夫人和九妹妹算算,没准儿大禅寺会帮忙呢,我一时动心,就在许愿牌上写了,没想到真收到回信了。”

明澜抱着信不撒手。

碧珠在一旁,心都颤抖,她发现姑娘撒谎的本事越来越高超了,如火纯青啊,还说是她怂恿的,她是好丫鬟,从不做怂恿姑娘的事,这黑锅白锅她都不想背啊啊啊!

老太爷也觉得这事新奇的很,还从来没听过呢,便道,“我再看看。”

明澜就把信递给老太爷了,老太爷看的认真,上面帮老夫人和顾云澜单独算了命,又放在一起对了八字,什么相克,于老夫人不利,上头一个字也没有,顾云澜非但不克老夫人,反倒有利。

明澜见了,就道,“九妹妹不克祖母,祖父,能把九妹妹接回府吗?”

老太爷点头,“自然可以。”

说着,他迈步朝内院走,大禅寺给老夫人算命的事,得跟老夫人说一声啊。

明澜跟在后头进屋,一句话没说,全是老太爷说的,老夫人听了惊讶,“大禅寺真给我算命了?”

大太太坐在一旁,别有深意的看了云澜一眼,显然,她不信这信是大禅寺送来的,分明就是二房为了接回九姑娘耍的手段。

但不得不说,这手段耍的高明,想要戳破还真不容易。

她端茶轻啜,氤氲雾气掩盖了她眸底冰冷寒芒。

老夫人从老太爷手里接了信,看了几眼后,就吩咐王妈妈道,“快去把我那本《无量寿经》拿来。”

老夫人语速有点快,是个人都听出她很激动,王妈妈没敢耽搁,赶紧回屋把经书取来。

老夫人接了经书,迅速翻开,比对着信,越看越激动,又给老太爷道,“你看看这信上的字和这本经书是不是一样。”

老太爷比对了下,道,“是出自一人之手,怎么了?”

老夫人高兴坏了,“这经书是无垢大师亲笔写的。”

无垢大师,是大禅寺得道高僧。

这本经书是他亲自抄写的,老夫人花了一千两请回府的,每日诵读一遍,一日不落。

这信是大禅寺送来的,又和无垢大师的笔迹一模一样,那给她算命的是无垢大师啊。

如果是旁人,她心里还会怀疑是二房捣鬼,但现在她知道是她多疑了。

“快,快派人去把九姑娘接回来!”

大太太有些坐不住了,她望着老夫人道,“真的是无垢大师亲笔?”

“错不了,”老夫人语气笃定。

再说沐氏,老夫人一吩咐人把顾云澜接回府,就有丫鬟飞奔跑去告知她了。

沐氏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眼眶就通红了,鼻子泛酸。

没有耽搁,她就起了身,一路往长松院走,一边问丫鬟到底怎么回事。

丫鬟知道的不多,但那一二就能让沐氏猜到,这一切都是明澜做的,她之前就说了,她在想办法把云澜接回来。

她真的做到了。

沐氏许久没有就见到小女儿了,想念的紧,现在老夫人要接回女儿,沐氏道,“娘,我去接云澜吧。”

那一声娘,喊的老夫人愣住了。

沐氏已经好多年不喊她娘了,这一声娘,喊的她惭愧。

如果不是她信了道士的话,云澜怎么会被送去庄子上住三年?

老夫人点头道,“你去吧。”

沐氏高兴的抹掉眼角的泪珠,转身就走了。

她一走,大太太也没待了,她起身回了院子。

屋内,冯妈妈迎上来,道,“老夫人真同意把九姑娘接回府了?”

大太太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冯妈妈就道,“太太可得想办法阻止啊。”

大太太烦躁不安,“你以为我不想吗?那是无垢大师算的命!”

她连质疑那信是假的话都没有说出口,老夫人就深信不疑了,她要再说,那就是见不得老夫人和顾云澜好了。

冯妈妈叹息,九姑娘是不克老夫人,但九姑娘克长房啊!

当年大太太替长房算官运福气,那道士说九姑娘克长房的福运,只有送出府,而且是送到西南方向,才能保证长房顺风顺水。

虽然道士的话不足取信,但这些玄而又玄的事,从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左右是二房女儿,让她们母女分离,二太太郁郁寡欢是好事。

第五十二章 无垢(六更)

当年二太太要把顾云澜送到沐阳侯府长大,是大太太费尽唇舌才说服老夫人送去庄子上的。

没想到长房顺风顺水了三年,现在大老爷谋官失败,顾涉高升,克长房的顾云澜也要回府了!

大太太拳头攒紧,眼神冰冷,像是淬了寒毒似的。

关于这封算命的书信,明澜想出来的说词,没人质疑,毕竟她和靖宁伯府,甚至沐阳侯在内,都没法请动无垢大师替老夫人和顾云澜算命,若是可以,也不用等到今日了,唯一的解释,那就只有无垢大师心血来潮了。

老夫人高兴坏了,这不一高兴,赏了明澜两匹锦缎,一对金镯子,着实把顾音澜几个眼红坏了,从佛堂罚跪起,这才几天啊,她都得老夫人赏赐几回了!

实在扛不住顾玉澜她们羡慕妒忌恨的眼神,明澜没待一会儿,就带着赏赐准备回流霜苑了。

出了长松院,见四下无人,碧珠忍不住低声问道,“姑娘,楚少爷怎么那么有本事,能请的动无垢大师帮你算命?”

明澜只笑不语,虽然碧珠是她的心腹,但有些事,还是不便让她知道。

离王世子是无垢大师的记名弟子,楚少爷是离王世子的表兄弟,当年她救了楚少爷,不止楚大将军登门道谢,后来遇到离王世子,他也谢过她,足见兄弟情深。

她找楚少爷帮忙,等于是找了离王世子帮忙,还有不成之理?

楚少爷帮她这么大的忙,说来,她都没有好好谢过他,就因红丝砚闹了笑话,最后非但没谢,还又找人家帮忙了。

都怪碧珠多嘴,人家帮她大忙,她把红丝砚送给他也应当,结果偏说什么未来姑爷,她手里头可没有什么东西合适送给男子做谢礼的。

正想着呢,碧珠就道,“姑娘,义安侯夫人来了。”

明澜瞥头看去,就见义安侯夫人走过来,远远的看到她,义安侯夫人眸底一团火苗跳动着,恨不得将她烧成灰烬。

明澜精致如玉的脸庞上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看向身后捧着绸缎的丫鬟道,“把锦缎送流霜苑去。”

丫鬟点点头,就抱着锦缎和锦盒先走了。

很快,义安侯夫人就上前了,领路丫鬟福了福身子,就转身走了。

义安侯夫人皮笑肉不笑道,“顾二姑娘要茂哥儿十五岁才回侯府,我也答应你了,你还要弄幺蛾子?!”

“幺蛾子?”这形容词叫明澜不喜,“如果不是义安侯夫人把手伸到二姑奶奶那儿,我靖宁伯府也不会提要求。”

义安侯夫人气绝,既然知道表姑娘怀了身孕,她就得尽快出嫁,不然显怀了,周家和义安侯府都会成为笑柄,再加上靖宁伯府把茂哥儿接回来,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来,靖宁伯府却在这关头提半年不得怀身孕的要求,不是存心刁难她又是什么?!

“小小年纪,手上就沾了血,顾二姑娘的心就这么狠?”义安侯夫人眸光冷冽。

明澜最怕的就是手上沾血四个字了,义安侯夫人这回是碰到她逆鳞了,“我手上沾血?义安侯夫人难道不懂什么叫闺训女诫吗,就周表姑娘的行为,大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了,还是义安侯夫人觉得她做的是对的?!”

义安侯夫人是长辈,今天居然被明澜责问不懂闺训女诫,她一张脸青红紫轮换了变,像是被人打翻了颜料盒,气的胸口直起伏,但是她毕竟比明澜年长,两世为人,明澜年纪加起来都不及她大,义安侯夫人可不是软角色,“顾二姑娘的闺训女诫就是动手打人钻狗洞吗?!”

明澜冷笑一声,“和懂礼仪的人讲道理就够了,和野蛮人才需要动粗,若不是气不过,我还嫌打她脏了我的手,至于钻狗洞……为了茂哥儿,我下油锅都行,何况只是区区狗洞!”

话到这份上,明澜算是看出来了,茂哥儿这个嫡亲的孙儿在义安侯夫人心底是一点地位也没有的,难怪前世他会在周表姑娘进门就夭折了。

填房进门,嫡妻留下的孩子死了,无论如何,她名声都会有所损伤,可是她还没有过门,茂哥儿就夭折了,那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只能是茂哥儿福薄,谁能料到有嫡亲祖母会狠心要他的命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明澜不愿多说,义安侯夫人也不想多说了,迈步就往长松院走。

明澜自然要跟去了,沐氏不在,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指望顾家和义安侯府交好,将来亲家之间能互相帮衬,要明澜说,不在背后拖顾家的后退,顾家就是烧了高香了。

义安侯夫人进门,脸上带了笑容,和之前明澜争吵时的铁青脸色全然不见。

老夫人不冷不热,但还算客气,拨弄了佛珠道,“义安侯夫人来我伯府是有事?”

义安侯夫人点头,道,“周表姑娘的事,让我义安侯府和伯府生了些嫌隙,我已经严加管教了,将来她要敢对茂哥儿不好,我决不饶她,我相信顾二姑娘也不会放过她,府上的要求,我答应了,特地来说一声,另外,就是容澜留下的陪嫁,这些天我让人整理了,列了单子送来,将来茂哥儿回侯府,这礼单上的我保证一件不少。”

念夏从义安侯夫人手里接了礼单,递给老夫人过目。

老夫人给王妈妈使了个眼色,王妈妈就派人去幽兰苑拿顾容澜当初的陪嫁礼单。

沐氏不在,但是赵妈妈还在,礼单很快就取了来。

老夫人对着礼单看着,脸色倒没什么变化,顾容澜毕竟嫁了三年了,陪嫁用掉一成很正常,主要陪嫁铺子和庄子都还在。

而且,义安侯府做的很好,这礼单还去衙门报备了,盖了章。

义安侯府的诚意,老夫人很满意,脸上的冷色去了几分,带了些慈蔼,毕竟顾容澜已经死了,这些陪嫁,义安侯府就是扣下一两成,说是先前顾容澜拿来孝敬她了,谁又能怎么着?

第五十三章 体谅(七更)

闲聊了几句,义安侯夫人要去看茂哥儿,赵妈妈说他睡着了,义安侯夫人眉头拧了一瞬,随即松开,道,“我还得去大禅寺一趟,就先告辞了。”

语气略生硬,仿佛有些生气,她都做到这份上了,想见见孙儿都不行,但是她生她的气,没人接茬,老夫人让念夏送她出府。

礼单老夫人又看了一遍,就让赵妈妈带回幽兰苑了,之后,便吩咐王妈妈道,“让厨房多备几个菜,九姑娘回府,晚上一家人在一起热闹热闹。”

“我记得九妹妹喜欢吃香菇蒸蛋,”顾音澜笑道。

老夫人笑道,“云澜去庄子上住了三年,难得你还记得她的喜好。”

顾音澜挨着老夫人坐下道,“哪里是我记得的,是娘亲方才提起来的,她自责不已呢,说不该听信道士的话,怕祖母有闪失,和四婶执意将九妹妹送庄子上去,现在九妹妹回来,娘觉得对不住她。”

明澜听了嘴角闪过一抹冷笑,她可不信大太太有这样的觉悟。

但顾音澜这么说,老夫人叹道,“你娘也是孝顺我,伯府没人会责怪她的。”

“二姐姐呢,也不怪我娘吗?”顾音澜望向明澜。

明澜嘴角的冷色化开一抹春水,清澈的眸子如窗外蓝天,干净无瑕,她笑道,“怎么会呢,大伯母如此孝顺祖母,她会有好福报的。”

福报两个字,明澜咬的格外清晰,顾音澜的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老夫人有些乏了,露了疲色,顾音澜就起了身,道,“祖母累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出了长松院,顾玉澜就道,“我们去花园玩吧。”

顾雪澜则道,“我想去逛街,三姐姐,你陪我去吧。”

顾音澜扭着绣帕,道,“最近一段时间,谁也别叫我去逛街。”

“为什么啊?”顾雪澜不解道。

她们这些姐妹,就没有不喜欢逛街的,只要提到逛街两个字,脸上就刻上了兴奋二字,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顾音澜暗撇了明澜一眼,才道,“为了父亲谋工部侍郎的位置,除了公中送出去的礼,还往外掏了几千两,娘说接下来几个月,都不会给我格外做新衣裳买头饰了。”

顾雪澜自然看到顾音澜那一瞥了,她望着明澜道,“二姐姐,大伯父升官,是为了咱们伯府好,你把端砚要回来,也没有把五千两给你表哥,那五千两,你没还给大伯母吗?”

理所应当的语气,叫明澜皱眉,偏顾玉澜还附和道,“的确该还,咱们伯府各房应该和睦相处,二姐姐那天说的话实在是与人生分。”

话说的这么直白,明澜想装听不懂都不行,她也不生气,“让我把五千两还给大伯母也行啊,把端砚还回来,我一个铜板都不会少的。”

“你表哥有红丝砚,又不缺一方端砚,”顾雪澜就道。

明澜脸色冷漠了两分,“我表哥是不缺那一方端砚用,难道靖宁伯府大房就缺那五千两银子了?”

四房要捧着大房,她管不着,但别拿她来讨好顾音澜!

顾雪澜嗓子一噎,狠狠的绞了下手里的绣帕,不着痕迹的瞥了顾音澜一眼,二姐姐油盐不进,她是爱莫能助了。

顾音澜又看向顾玉澜,眸底有光芒流转。

顾玉澜就看着明澜了,“大伯父没能升官,心里头正不痛快,那些送出去的礼都不会再还回来了,他既没了银子,还没能升官,你就不能体谅一二?”

明澜气笑了,“又让我体谅?当初端砚送给表哥,让我体谅大伯父难得碰到这么好的升官机会,我体谅了!去把端砚要了回来!现在又要我体谅大伯父没能升官,把买端砚的钱还回去,我只是一个小辈,让我体谅一次又一次,谁来体谅我?!”

说完,明澜转了身,要回长松院。

只是走了没两步,就被顾音澜抓住了胳膊,道,“你要去哪儿?”

明澜回头,冷笑一声,将顾音澜的手甩开,“我能去哪儿?我去找祖母!你们我惹不起,只要祖母说那五千两银子我该还给大房,我还!”

明澜快步朝长松院走去,顾音澜几个急了,连忙追上来,一人拉着明澜一只胳膊,道,“别生气啊,我们只是开玩笑的,哪能真让你把五千两还给大伯母啊?”

讨好的语气,哪里还有方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她们也知道怕呢,怕她跟老夫人告状。

把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已经不应该了,何况舅舅还送了两方红丝砚来,那是比端砚还要好的砚台,皇上都赞不绝口,只要她敢告状,她们几个绝对讨不了一顿责罚!

被拦住了去路,明澜难往前半步,她崩紧了脸,神情陌生的叫人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只见她朱唇亲启,唇畔勾起一抹冷笑,“开玩笑的?你们觉得这样的玩笑很好笑吗!”

她们这是有枣没枣打三竿,万一她是个傻的,听她们一说,真的傻乎乎的把到手的五千两拱手让出去呢!

前世,她都没有这么傻,何况在世为人了!

顾玉澜没好气道,“这只是我们随口一说,姐妹之间说笑打闹而已,你闹到祖母跟前,你是存心羞死大伯父是吗?”

明澜讥笑一声,“你们说是说笑打闹,我说就是存心羞死大伯父了,什么时候起伯府已经没我说话的份了?”

顾玉澜瞪着明澜,明澜拳头攒紧了,她道,“自打上回打了周表姑娘巴掌之后,我觉得有时候气不顺,用拳头比讲道理管用,这一次我且算了,再有下一次,再让我委屈自己体谅别人,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明澜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等走远了些,碧珠小声道,“姑娘,你怎么就这样算了?”

算了?

明澜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可能吗?

她走后,顾音澜几个气的不轻,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数落明澜的不是。

骂了一通后,气顺了些,就去逛花园消气了。

她们走后,一旁的树后面走出来一抹青碧色身影,正是先前送义安侯夫人出府的念夏。

第五十四章 告状(八更)

念夏是王妈妈的心腹,府里的事,只要她知道的,觉得应该要禀告的,她从来不替人遮掩,至于告不告诉老夫人,那全看王妈妈说不说了,她尽自己的本分。

是以长松院四个大丫鬟,怜春、念夏、敛秋、拂冬中,王妈妈最喜欢念夏,因为她够聪明,够听话。

回正堂之后,念夏凑到王妈妈耳边嘀咕,正巧老夫人心情好,笑道,“有什么话,说大点声,我也听听。”

念夏看了王妈妈一眼,王妈妈点点头,她才道,“方才在长松院前的岔路上,三姑娘、四姑娘还有七姑娘她们和二姑娘吵了起来,奴婢没敢上前,就悄悄躲开了,她们要二姑娘把先前大房买端砚的钱还给大太太,二姑娘生气了要老夫人给她做主,被她们拦下了,二姑娘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她忍不住要打人了……。”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缓缓僵住,最后变的铁青。

王妈妈劝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怎么能不生气,沐阳侯那般大度,伯府还要不要脸了?!

“让她们三个去佛堂跪着,抄不好五十篇家规,晚上的家宴别参加了!”

老夫人发了话,就有丫鬟去传话。

顾音澜几个听老夫人罚她,顿时来了气,觉得是明澜告状的,才说这一次算了,转过脸就去告状,无耻小人!

几人不想跪,去找老夫人求情,刚进院子,顾雪澜的丫鬟春兰就拉住了她,道,“姑娘,奴婢想起来了,先前奴婢回头,看到一穿着青碧色裙裳的丫鬟,是念夏姐姐啊……。”

一般丫鬟,听到姑娘争嘴,也不敢乱说,她也没在意,但是念夏不同,她会告诉王妈妈,念夏的行事作风,她们早领教过了。

顾音澜气的狠狠的扭着绣帕,再不敢进屋了,免得老夫人一生气,惩罚更重。

几人灰溜溜的去了佛堂,跪在那里抄家规,一边抄一边骂明澜。

而明澜,去幽兰苑转了一圈,就回流霜苑了。

回屋之后,严妈妈给她倒茶,道,“先前有丫鬟瞧见姑娘和二姑娘她们拉扯,是因为买端砚的五千两起了争执吗?”

明澜捧着茶盏,茶香扑鼻,她没有说话,碧珠道,“可不是因为这事,她们太气人了!”

严妈妈叹息一声,望着明澜道,“要我说,姑娘也不是非要那五千两不可,大老爷没能升官,咱们老爷高升了,心里总不是滋味儿,老爷素来宽厚,那五千两姑娘不还给大老爷,老爷迟早还是会补上的。”

明澜斜了严妈妈一眼,扭了眉头道,“那严妈妈的意思是,为了不让父亲为难,我把五千两还回去?”

严妈妈见明澜眉间似有犹豫,已经在动摇了,便加把劲道,“姑娘懂事,老爷最疼你了。”

明澜笑了,“严妈妈怕是还不知道呢,方才三妹妹她们挨罚了,就是因为要我把五千两还给大伯母,惹祖母不快了,你又来劝我,难道祖母罚她们罚错了,是我做的不对?”

严妈妈愣了一下,忙道,“姑娘没错……。”

明澜把茶盏重重的放下,道,语气冷硬道,“我自然是没错,她们口口声声二房和大房关系亲厚,不应该这么生分了,那我们二房和谁生分,和舅舅吗?一个端砚而已,送出去了还要我拿回来,她们不嫌丢人,我嫌丢人!那五千两我最后如果还回去了,那我当初还要做什么?我宁可撕碎了,也不会还的!

父亲怎么做,我做女儿的管不着,我想父亲也不会让我委屈自己,怎么从严妈妈嘴里说出来,倒成了我不把五千两还给长房,父亲就不疼我了似的,待会儿家宴上,我要好好问问父亲了!”

明澜声音微恼,那清脆如珠如玉的声音击打在严妈妈心头,却像是重锤,捶打的她一瞬间窒息了。

她不是那意思啊!

严妈妈忙道,“姑娘误会我了,我没有那意思……。”

明澜歪着头看着她,“不是这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轻飘如湖畔柳絮的声音,严妈妈却听出咄咄逼人的意味来,她忙道,“奴婢是姑娘的奶娘,说话做事都是为了姑娘好,只是觉得一府姐妹,没必要为了钱起争执生分了,再亲不过骨肉啊。”

明澜忽而一笑,笑的严妈妈毛骨悚然,后背发凉,只听明澜道,“如果三妹妹她们的奶娘有严妈妈你一半尽职尽责,今儿她们也就不会找我要银子,更不会为了点银子起争执了,赶明儿让祖母给她们换奶娘,府里多几个严妈妈你这样的奶娘,伯府上下一定和睦。”

严妈妈嗓子像是被掐住了似的,半天说不出来话。

碧珠见了,道,“姑娘不说,我还没发现呢,三姑娘她们的奶娘都尽量帮着她们弄银子,怎么严妈妈你却总是劝姑娘把银子往外掏,那可是五千两,能买好多的衣裳和头饰了,又不是抢来的,是老太爷让大房给姑娘的,就这样还回去了,肯定有不少人背后说姑娘脑子进水了。”

再说了,真要还,姑娘也没钱可还了,都让刘管事拿去买炭了。

碧珠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严妈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和姑娘说话,要她插嘴,坏她好事!

这边,明澜不耐烦了,摆手道,“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严妈妈只好退下了,转身时,脸黑的有点可怕。

明澜托着下颚,在想事情,方才在长松院,灵光一闪之间,她想到给老夫人准备什么寿礼了,只是难度大了点……

琢磨了两刻钟,明澜就起身去书房,提笔作画了。

画一张,丢一张。

很快,地上就有一堆的废纸了。

好在半个时辰后,总算把画画好了,等墨迹干了,又小心卷起来。

碧珠在一旁站在,惊叹明澜的想法,又道,“姑娘这份寿礼,老夫人一定喜欢,只是绣起来麻烦,一个月的时间铁定是不够的。”

明澜笑道,“我又没说自己绣。”

“啊……?”

“明儿出府一趟。”

她可不想熬夜做针线,把眼睛熬坏了,这一世不在乎钱,能用钱办到的事,她绝不委屈自己!

忙完了,明澜伸了个懒腰,迈步出了书房。

第五十五章 心肝(九更)

站在回廊下,看着丫鬟们扫落叶,明澜笑道,“回头跟李总管说一声,让他派人来在那边架个秋千。”

碧珠连连点头应下。

外面,一丫鬟跑进来,气喘吁吁道,“二姑娘,九姑娘回来了。”

明澜一听,脸上就带了喜悦,拎了裙摆,飞快的往前走,碧珠小跑跟上,“姑娘走慢些,九姑娘回府住了,想什么时候见都行的,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碧珠说她的,明澜根本不听,没人能体会她的迫切心情。

她赶到长松院的时候,大太太正搂着顾云澜,道,“大伯母的心肝,都怪大伯母,让你在庄子上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顾云澜很瘦,在搬出府之前,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像是葡萄似的,舅舅说过,她们三姐妹就数云澜小时候最漂亮,可是现在,她瘦巴巴的,眼神也没有小时候灵活了,如果不是依稀还能辨别出小时候的样子,只怕真的要怀疑她还是不是靖宁伯府九姑娘了。

她还有些怕生,被大太太搂在怀里,动都不敢动。

这样子,一屋子丫鬟都唏嘘不已,老夫人更是心疼。

但明澜却只有高兴,她见过顾云澜最后一面,比现在还要消瘦,现在已经回府了,静心调养一段时间,气色就会好起来的,只是大太太的话,听得人胃里头翻滚。

谁是她的心肝宝贝?

顾音澜才是!

她舍得把她送去庄子上住三年吗?

想到这里,明澜脑子里一念头忽闪而逝,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大太太执意要把云澜送去庄子上,那时候她才三岁大,真是懵懂可爱的时候,根本就不妨碍她什么事,她为什么要算计她?

如果说怕她得老夫人宠爱,抢了顾音澜的位置,那是不可能的,娘怀顾云澜的时候,老夫人一心就盼着是个儿子,结果一生下来,还是个女儿。

老夫人在幽兰苑守了三个时辰,听到是女儿,王妈妈就扶她走了。

她一定要想办法弄明白原因,如果可以,一定要她尝尝把心肝宝贝送出府,百般思念却不能接回府的滋味儿!

看到明澜,顾云澜努力推开大太太,扑到明澜身边,她还记得明澜,明澜几个月前去见过她,给她带了糖人和糖葫芦,还有她最喜欢的桂花糖。

怕见到太多的人呢,她躲在明澜身边,怯生生的挨个望过去。

老夫人眼眶都红了,招手道,“乖,到祖母这里来。”

顾云澜紧紧的抓着明澜的衣服,明澜看着老夫人道,“祖母,云澜在庄子上没见过这么多人,她走的时候才三岁,不记得您了,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听孙女儿把自己忘记了,老夫人也没有生气,只是很不是滋味儿,“这一次真是多亏了无垢大师了,否则我老婆子还不知道让你们姐妹分别多久。”

说完,又吩咐王妈妈道,“明儿再去大禅寺添三百两香油钱。”

“能回来就好,”大太太抹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道。

家宴是晚上,这会儿时辰还早,沐氏见顾云澜怕的厉害,就说坐马车累了,要带她下去歇息了。

老夫人赏了顾云澜十匹锦缎,六百两银子,另外还有一些簪花头饰之类,多是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看到那些东西,顾云澜明显高兴了许多。

除了老夫人,大太太也送了四匹锦缎,还有一对金镯子。

她送了,四太太就得跟着送,然后三太太也派人送了来。

沐氏见了就道,“大太太和四太太是为了弥补云澜,你怎么也送东西来了?”

三太太笑道,“我也许久没见云澜了,就当是我做三婶的一番心意吧。”

沐氏招呼顾云澜过来,道,“这是三婶,快给三婶请安。”

顾云澜看了三太太两眼,往沐氏身边缩了两步,才脆生生唤道,“三婶。”

三太太心疼,府里的姑娘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还没有哪个姑娘叫人都胆怯的,幸亏接回来的早,再晚个几年,性子就难扭回来了。

知道三太太在想什么,沐氏哽咽道,“已经好多了,在庄子上,她见到我都怕。”

那躲避害怕的神情,对沐氏来说,比尖刀还要凌厉三分。

三太太扶着沐氏坐下,道,“二嫂别担心,云澜年纪小,学什么都快。”

那边,顾云澜正拿拨浪鼓逗茂哥儿玩,她怕大人,但是不怕茂哥儿,她先前试着抱茂哥儿,结果抱不稳,两个人一起滚在了地毯上,笑成一团。

“喊我姐姐,我就给你,”云澜把拨浪鼓举的高高的。

“姐姐,姐姐。”茂哥儿伸手往上爬。

明澜在一旁笑道,“不能喊姐姐,要喊九姨。”

“九姨,九姨。”

屋子里,欢声笑语,沐氏笑的泪花闪烁,如果容澜还在,那该多好。

明澜就一直在幽兰苑陪顾云澜和茂哥儿玩,直到丫鬟来请她们去参加家宴。

夕阳渐落,晚霞徐徐在天际展开一幅美丽的画卷。

因为家宴,伯府上下包括姨娘在内都齐聚长松院。

明澜几个进正堂的时候,老夫人正看着方姨娘道,“你肚子大了,今儿家宴人多,别磕着碰着了,回芙蓉苑吃吧。”

方姨娘一脸委屈,上回的事她已经知道错了,家宴这么重要的宴会,都不许她参加了吗?

明澜嘴角微勾,闪过一抹冷笑,九妹妹和老夫人八字并不相克,却被送到庄子上待了三年,老夫人心里头正愧疚,她先前又假借落水动胎气,老夫人冤枉了她,她们姐妹团聚,正是高兴的时候,老夫人怎么可能让她过来扰她们的兴致?

她厌恶方姨娘,老夫人又不是不知道。

方姨娘露了委屈之色,但是老夫人没有心软,让丫鬟小心扶她下去。

她一走,顾音澜几个一瘸一拐的由丫鬟扶着进来,跪了几个时辰,膝盖疼的厉害。

几人把抄好的家规递给老夫人过目,老夫人随手翻看了几眼,脸上没什么笑容,见她们快站不住了,才道,“都坐下吧。”

第五十六章 浪费(十更)

大太太知道顾音澜是什么事惹恼了老夫人,被罚去佛堂抄家规,见老夫人怒气还未消,便寻了话题道,“还有一个月就是老夫人寿宴了,往年都没怎么大办,今年二老爷又升了官,九姑娘也回府了,三喜临门,这寿宴一定要办的隆重喜庆。”

四太太赞同,然后屋子里就聊开了。

老夫人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外面,丫鬟进来禀告道,“老太爷和大老爷他们回府了,说是换了衣裳就来。”

老太爷龙行虎步的进来,老当益壮,大老爷随后,三老爷次之,最后是四老爷。

没瞧见顾涉,老夫人问道,“老二呢,还没回来?”

老太爷笑道,“他刚接手兵部侍郎的位置,手里头事情多,应酬也多,兵部尚书设宴,要他一定去,昨儿就答应了,不好推脱,家宴就不参加了。”

“可惜了,他是最不应该缺席的,”老夫人叹道。

大太太就笑道,“二老爷应酬也是为了在兵部扎稳脚跟,将来步步高升,云澜是他嫡亲的女儿,往后天天陪他吃饭都可以,不差这一顿。”

一句步步高升,是说到老夫人心坎里去了,她笑道,“既然有应酬,我们就上桌吃饭吧。”

丫鬟们赶紧上菜,沐氏则领着顾云澜上前给老太爷请安。

老太爷看到孙女儿消瘦,和其他姑娘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有些叹息,赏了她一长命锁,叮嘱沐氏好好照顾顾云澜。

正堂内,摆了四桌。

老夫人和几位老爷、太太一桌,明澜她们姑娘一桌,还有少爷一桌,府里姨娘一桌。

一桌子十八个菜,有荤有素,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一样不少,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叫人食欲大振。

虽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家宴讲究的就是一家和睦,一桌吃饭,话都不说一句,还有什么感情可言,憋都憋死了。

先前料到老夫人寿宴,顾雪澜忍不住问道,“祖母寿宴,你们准备给祖母送什么寿礼?”

顾玉澜夹了菜,道,“送什么寿礼,当然要保密了。”

“万一送重了呢?”顾雪澜咯咯笑道。

顾音澜拿帕子擦嘴角,道,“重了,送的好的自然得祖母夸赞了,送的不好的,那可是很丢脸的。”

说着,瞥见顾云澜吃菜,菜掉在了桌子上,她伸手捡起来,放嘴里。

顾音澜见了,忙道,“掉桌子上的菜,不能吃!”

她拿了筷子要把顾云澜手上的菜打落,结果顾云澜手一甩,那菜丢到了顾音澜脸上去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猝不及防啊。

那一瞬间,顾音澜想杀人的心都有了,顾雪澜几个憋笑,憋的难受。

加上顾音澜喊的大声,大家都望了过来,正好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那菜从她脸上掉下来,正好掉到她裙裳上,她新做的裙裳,就这样被弄脏了,她几乎是跳了起来。

屋子里,瞬间安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明澜坐在顾音澜的右手边,她本来是要坐顾云澜身边的,但是府里坐位有规定,不能乱坐,顾音澜年纪最小,转了一圈,正好在顾音澜左手边。

明澜离了桌,拿帕子帮顾云澜擦手,教她道,“菜掉在了桌子上,就不能吃了。”

顾云澜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但是她觉得委屈,她憋了嘴,声音都带了哭腔了,“不能浪费,喜儿说过糟蹋粮食会被雷劈。”

“喜儿说的不对。”

“喜儿她娘也这样说的。”

“……。”

喜儿说的不对吗?

她说的是对的啊。

本就不应该浪费粮食,但云澜理解的不对。

明澜换了位置,教云澜什么是浪费,什么是脏了不能吃,但好像说不通,云澜有自己的理解,“喜儿都吃的,我见她馒头掉地上,还捡起来吃。”桌子上怎么也比地干净吧。

顾如澜则道,“桌子上不干净,吃了会肚子疼。”

“喜儿没有肚子疼啊,我以前也吃了,也没有肚子疼,”顾云澜歪了脑袋道。

顾如澜败下阵来。

顾云澜说的大声,她没觉得有错,只觉得委屈,手背挨了一筷子,都泛红了,好疼。

那边沐氏眼眶通红,老夫人叹息,没人责怪顾云澜,这不是她的错,在庄子上,还能指望奶娘和丫鬟把她教成大家闺秀吗?

明澜也不知道怎么教,只道,“饭菜掉在了桌子上和地上,我们都不吃的,你要觉得喜儿做的对,跟着她学,以后都不会有糖人吃了。”

云澜憋了憋嘴,“我不吃就是了。”

“这才乖。”

“好了,好了,继续吃饭吧,”那边,老夫人发话。

顾音澜再不愿坐顾云澜旁边了,正好和明澜换了位置,她狠狠的擦衣裳的汤汁,恼怒之余,瞪了明澜道,“你得代她赔我一身新衣裳!”

明澜斜了她一眼,“你不说,我也会赔你。”

顾音澜哼了一声,瞥过脸去,兀自吃饭。

半个时辰后,家宴才用完,又坐了片刻,方才各回各院。

回了流霜苑,明澜坐下来,就吩咐碧珠道,“把老夫人新赏我的紫曲水蜀锦给三姑娘送去。”

碧珠听了就道,“那匹蜀锦漂亮,能做好几套裙裳了,都送去?”

“送去吧。”

一套裙裳而已,她还不至于那么小家子气。

碧珠就把锁在箱子里的蜀锦翻了出来,特地给明澜过目,希望她改主意,但明澜在走神。

今儿顾云澜说糟蹋粮食,她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这一场大雪,只是买炭火是不够的。

大雪封路,京都外的粮食运不进来,街上的粮食价格也翻了三倍,那些穷苦百姓,平常就勉强裹腹了,粮价一涨,只能忍饥挨饿,再加上天寒地冻,这才病倒了一片。

虽然朝廷也赈灾了,但大雪纷飞时,一碗粥根本无济于事。

要想控制粮价,就得在下雪之前,把供应京都一个月的粮食提前运进京来。

炭火她能买,还是靠借钱的,她要怎么说服那些粮商屯粮呢?

被这个问题困扰,明澜一夜没能睡好。

想来想去,除了借钱买粮的办法之外,没有更好的主意了,可是钱呢,难道要继续问楚离借钱?

这一回,她是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了。

第五十七章 出府(十一更)

夜里没能睡好,早上醒来,哈欠连天,洗过脸后,方才清醒了些。

碧珠见她精神不好,问道,“姑娘还出门吗?”

明澜轻点头。

老夫人寿宴在即,寿礼又复杂的很,她没有时间耽搁。

红缨在一旁铺床,听明澜要出门,她巴巴的望过来,希望明澜带她出去。

明澜吃了早饭后,就带着碧珠去长松院了。

出了长松院,碧珠忍不住问道,“姑娘怎么不带红缨出门?”

“你希望我带她出去?”明澜问道。

碧珠咬唇瓣。

说心里话,她自然是不愿意的,能跟着姑娘出去逛街,多好的事,她傻了才不愿意跟去呢,可是她和红缨都是大丫鬟,但凡出门这样的事,都是轮着来的,就算加一个雪梨,这一次也轮到红缨了。

这些天,姑娘亲厚她和雪梨,疏远红缨,她都感觉到了,何况是红缨自己了,她们两住一个屋,这几天,红缨都不跟她说话了,她憋的慌。

碧珠想知道为什么明澜罚跪佛堂后,就没之前那么喜欢红缨了,正要问出声,就听明澜道,“盯着她点,看她都和流霜苑外什么人有密切往来。”

碧珠呆傻的应了一声,“是。”

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之后,明澜借口要去丝线铺挑些上等丝线要出府一趟,老夫人同意了。

上回明澜陪顾如澜逛街,还送了她玉簪,她要陪明澜一起,明澜笑道,“昨儿不是说要抓紧时间给祖母准备寿礼,连出门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吗,还敢耽搁呢?”

顾如澜就道,“我回来抓紧绣不碍事的。”

明澜捂嘴笑道,“你我还不知道,一着急,准会出错,我只是上街买些丝线,再给云澜和茂哥儿买些小玩意,有碧珠陪着就成了,你好好绣,我给你带九芝斋的糕点。”

“二姐姐,我也要九芝斋的糕点,”顾雪澜生怕明澜忘了她,大声道。

“不敢少了你那份。”

顾雪澜脸一红,淬道,“说的我跟小霸王似的!”

明澜轻笑一声,心道难道不是吗?

给了顾如澜,没有她们的,就是她这个做二姐姐的偏心,厚此薄彼,何况三房是庶出,在老夫人心里,她更应该和长房和四房亲厚,况且真明着向着顾如澜,对她并不好,顾音澜几个会针对她的。

一府姐妹,她还能不知道。

“我多带个小厮出府,买了糕点,就让他送回来。”

“二姐姐真好。”

“还没吃糕点呢,嘴就这么甜了,”顾音澜冷哼一声,目露不快。

在她看来,明澜是拿大房的钱大方收买人心!

出了伯府,明澜就直奔九芝斋了。

九芝斋的糕点是京都一绝,位于洒金街街尾,名曰洒金,也是名副其实的洒金。

京都有八条闹街,除了朱雀街之外,就数洒金街繁华了,街道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更绫罗绸缎、珠宝香料,此外还有药铺,小摊铺更是不胜枚举,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离九芝斋还有半条街,就闻到飘来的香味了,九芝斋的糕点种类多,足有百来种,而且还依据时令,推出特色糕点,有“春饼夏糕,秋酥冬糖”的说法。

在闹街,马车走的格外的慢,老远就看到九芝堂前有人在排队。

车夫把马车赶到一旁,碧珠先下了马车,后将明澜扶下来。

小厮等候在一旁,碧珠拿了张纸递给他,道,“照着纸上的买,送回去之后,让李总管依照纸上写的给各房送去,不要弄错了。”

既然要送,除了老夫人,其他各房都不能少。

明澜也不多送,每房三样糕点,当然,她买了五种让顾云澜和茂哥儿尝味道。

买这么多的糕点,小厮都惊讶了,九芝斋的糕点价格都一样,一份八钱银子,不同种类分量略有不同,但差别不是很大。

是以,给小厮的钱都是定数的,另外打赏了他二钱银子,乐的小厮合不拢嘴。

赏了小厮,也没少车夫那份,道,“就在这里守着,我陪姑娘去前头转转,一会儿去朱雀街。”

车夫更是高兴,一般他们很少得到打赏的,二姑娘就是大方。

没人跟着,明澜就和碧珠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逛,倒没有买什么,直奔锦绣坊,这才是明澜出门的目的。

锦绣坊内,摆放着各种绣品,栩栩如生,来挑选的客人赞不绝口。

看到明澜进来,有小伙计迎上来道,“姑娘要挑什么样的绣品?”

明澜在看百花图,碧珠就道,“我家姑娘不买绣品,要找绣娘定制。”

小伙计见了,忙道,“那姑娘里面请。”

明澜就随小伙计进了内堂。

很快,过来一女子,年约二十七八,风流蕴藉,打扮的干净利落,见了明澜,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好贵气的姑娘,不知道要定制什么样的绣品?”

这女子是陈绣娘,也是锦绣坊的老板娘。

碧珠把画递给她,陈绣娘打开看了一眼,就眸露赞赏了,“好玲珑的心思!”

明澜淡笑,“能在一个月内绣完吗?”

陈绣娘就露了难色了,“双面绣本就难绣,姑娘这幅画又这么大,一个月时间紧的很。”

“钱不是问题。”

一听这话,陈绣娘笑意更深,“这幅画要绣好,没有五百两绝对不行,又是这种特制的绣品,要付七成定金。”

一般的绣品,如果最后顾客不要了,也能卖的出去。

明澜这种特制的,如果她不要了,锦绣坊就砸手里头了,会损失惨重,所以定金收的高一些。

这一点,明澜很理解,没有讨价还价,吩咐碧珠道,“给她四百两。”

碧珠把银票递给陈绣娘,陈绣娘接了银票,请明澜喝茶,去开了单子来,道,“下个月的今天,姑娘凭票来取绣品。”

从锦绣坊出来,明澜继续往前,这一次,看中什么就买了,很快,碧珠就抱了一堆,都快看不见路,她道,“姑娘,不能再买了,咱们的钱不多了。”

本来就只留了一千多两,为了给老夫人准备寿礼就花了五百两,要碧珠说,这钱花的实在不值得。

第五十八章 打劫(十二更)

虽然是能哄的老夫人高兴,但她再高兴,也就那么几天,其实只要嘴巴甜点,就能把老夫人哄的飘飘然了,这一点,姑娘还得和表姑娘学,表姑娘的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别说孝敬老夫人了,从来都是老夫人赏赐她,几乎就没让她空着手走过。

逛完了洒金街,就去朱雀街了,直接在锦丝坊停下。

锦丝坊是专门做针线生意的,各色丝线,如果锦丝坊没有,在别处找到的可能微乎其微。

只是明澜还未下马车,站在车辕上,就看到远处有一队伍过来,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瞧样子像是送聘礼。

明澜也没在意,她下马车后,就听一旁的人议论了。

“这是谁家送纳采礼啊,好阵仗,足有四十八抬呢,瞧样子都是好东西。”

“听说是义安侯府送纳采礼去周家……。”

“义安侯府?哪位少爷啊?”

“你糊涂了啊,义安侯府能有几位少爷,这阵仗,能是庶出的娶媳妇吗,自然是刚死了世子夫人的那位了,不过世子夫人尾七刚过没几天,怎么就送纳采礼了?”

“谁知道呢,不过人都死了,还指望世子替她守身多久啊……。”

看热闹的,议论纷纷。

明澜脸沉如霜。

碧珠见她不动,脸色冷的可怕,唤道,“姑娘?”

明澜握着马车门的手攒的紧紧的,她知道义安侯府急着娶表姑娘过门,可也没有这么急的吧,三个月都不满!

碧珠扶她下来,那些议论声传过来,有知情人道,“听说义安侯府最近几天一直不安宁,义安侯夫人昨儿特地去了大禅寺秋千,说是要尽快迎娶填房过门,否则有血光之灾,这才火急火燎的送纳采礼去周家,义安侯世子对过世的夫人情深意重,百般不肯,可是父命难为……。”

狗屁的父命难为!

明澜忍不住爆粗口了。

不过是给无情无义找的堂皇借口罢了,明明薄情寡义,外人还得感叹他一声身不由己!

明澜气的双眼通红,碧珠生怕她气坏了,道,“姑娘,为了那样的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咱们还是进去买丝线吧。”

碧珠几乎是把明澜拉着进了锦丝坊。

可是一进去,明澜就又转身出来了,她快步朝一爆竹铺子走去。

丢下银子,抱起管事的抱好的爆竹就出了门。

碧珠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姑娘为什么总浪费钱啊,这点爆竹哪里用得着五两银子啊!

明澜拉着碧珠七拐八转到了前街,拿了火折子给她,道,“待会儿义安侯府的人路过,你就把爆竹点了丢出去!”

这么大喜的日子,只吹吹打打哪里够啊,要爆竹才够喜庆!

碧珠有些害怕,“奴婢不敢放啊。”

明澜看着她,“你行的。”

碧珠,“……。”

好吧,就她们两个,她不放,难道要姑娘动手不成。

深呼一口气,碧珠严阵以待。

很快,义安侯府的队伍就过来了,明澜一声令下,碧珠点了爆竹就丢了出去。

爆竹炸开,噼里啪啦的,把义安侯府的小厮都炸懵了,忘记自己还抬着纳采礼,一蹦一跳的躲开,顿时整齐有序的队伍就乱成了一团。

那些抬着的纳采礼摔在了地上,珍珠滚了一地,大家轰抢起来。

“别抢,别抢!”

义安侯府的小厮叫着。

可惜,没人搭理他们。

“还要再点吗?”碧珠问道。

明澜见场面够乱了,笑道,“不用了。”

碧珠麻溜的把爆竹丢开,挤进人堆里。

明澜站在一旁,直接傻眼了。

很快,碧珠就回来了,她眼疾手快,抢了两颗珍珠,两支金簪,一玉镯……

明澜,“……。”

碧珠把东西藏怀里头,道,“姑娘,咱们快走吧。”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

谁也没注意到,一旁的酒楼上开了一扇正对小道的窗户,窗户处,站在一穿着天蓝色锦袍的男子,丰神俊朗,气度不凡。

看到明澜和丫鬟疾走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审度的笑来。

见一旁的墙角处有只荷包,男子纵身一跃,就下了楼。

握着荷包,若有所思。

再说明澜,走远了些,还听到街上的热闹,嘴角的笑越弯越大。

前世,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疯狂的事,凡事能忍则忍,温和宽厚,这一世从打周表姑娘起,她做事就随心多了,想就去做,不计后果在,只求恣意痛快。

再说了,她可不怕义安侯夫人!

明澜笑着往前走,刚转弯呢,就看到一男子倚墙而立,摆了个自以为很好看,也的确很好看的造型。

但只有背影,不知道是谁。

明澜没打算理会,可是男子手臂一动,他指尖勾着一荷包,在阳光下晃荡着,甚是眼熟的很。

明澜一看腰间,荷包不见了!

男子另一只手把鞭炮放在荷包上,明澜的脸色就隐隐难看了。

她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是还是有人看见了,碧珠怕了,“姑娘……。”

明澜稳住心神,迈步上前,“有话就直说,我既然敢做,就不怕被人发现。”

“好胆识!”男子笑了一声。

他缓缓转过身来,露出那张俊朗容颜。

明澜嘴巴微张,“是你!”

男子一愣,“你认得我?”

“楚三少爷,谁不认识?”明澜笑道。

那笑容灿烂的有些晃人眼睛,楚君衡嘴角一抽,“我在打劫,你还笑的出来?”

碧珠吓的往明澜身后头躲。

明澜笑道,“楚大将军府要什么没有,楚三少爷用得着打劫我吗?”

“错,”楚三少爷把鞭炮丢了,握着荷包道,“我还真有东西是没有的,需要打劫你。”

“什么东西?”明澜问道。

楚三少爷笑道,“红丝砚啊。”

“你确定我有?”明澜笑问道。

楚三少爷走过来,绕着明澜转圈,“虽然那日在安盛斋没看清楚你的脸,但你的声音我记的很清楚。”

当时以为她人傻钱多,小厮三两句漂亮话就捧的她飘飘然,没想到她才是最精明的那个。

五十两银子买走了价值千金的石头,安盛斋的小伙计还乐的屁颠屁颠的,巴不得这样的姑娘再多来几个,现在又用几串鞭炮,搅合了义安侯府的纳采礼。

这么有意思的姑娘,和他认识的大家闺秀都不一样,当然要结识一番了。

只是临时想出来的认识办法,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损他潇洒不羁的形象,至少印象很深刻吧?

第五十九章 挡箭牌(十三更)

明澜不说话,楚三少爷转着手里的荷包,那悠闲惬意的样子,恨的人牙痒痒。

“打劫我一姑娘,你好意思吗?!”明澜没好气道。

楚三少爷双手还胸,“这可不是姑娘能干的出来的事。”

明澜气结。

被人捏了把柄,她能怎么着?

不就是一块红丝砚吗,楚大将军帮了父亲升官,送他几方红丝砚也应该。

如此想,明澜心情就好了,她倒也不怕楚三少爷拿了荷包去义安侯府告状,因为她知道他不会。

楚大将军府的人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但看到楚君衡转着她的荷包,明澜觉得她前世可能看走眼了。

“回府之后,我就派人把红丝砚给你送去。”

楚君衡愣了下,“这么好说话?”

明澜无力,打劫我的人是你好不好,现在如他愿了,又说她好说话了,他到底要闹哪样啊?

“可以把荷包还我了吧?”明澜瞪眼道。

楚君衡把玩荷包,明澜伸手去夺,被他一转身就避开了,明澜扑了一空。

明澜气的磨牙。

那边一小厮过来喊,“三少爷,世子爷来了,没见到你,他要走了。”

“多等一下会死啊!”楚君衡把荷包往怀里一塞,望着明澜道,“荷包下次还你。”

说完,他身子一闪,就不见人影了。

果然是亲兄弟,一样的神出鬼没。

见他走了,碧珠有些害怕,“姑娘,他不会告状吧?”

“不会的。”

“要不叫楚大少爷帮忙说说好话?”

“……不用。”

一个荷包,还影响不了明澜的好心情,她迈步进了锦丝坊,挑了二十多种丝线,就回府了。

义安侯府送纳采礼,然后在街上出了意外的事,早传回伯府了,见明澜回府,伯府小厮连忙告知明澜,让她也高兴。

到了长松院,正堂内,大家也在聊这事,只觉得痛快至极。

虽然伯府是同意义安侯世子娶周表姑娘了,可昨天才同意,今天就送纳采礼,也太迫不及待了点儿,好歹给伯府留两分颜面吧,那几串爆竹丢的大快人心。

听到这些话,明澜就放心了,就算日后抖出是她的杰作,现在这些长辈的赞赏之词就是她护身符啊。

不过,只是义安侯府送纳采礼而已,用不着齐聚一堂吧。

见念夏出来,明澜就问道,“怎么大家都在,在商议什么事呢?”

念夏福身道,“隔壁李家要卖掉宅子,府里想买下来。”

就这事啊,她还以为是商议什么大事呢。

前世李宅的确是被伯府买了,虽然老太爷和老夫人都还健在,但树大分叉,儿大分家,伯府四房迟早要分出去的,隔壁李宅和伯府紧挨着,近的连个人都钻不过去,伯府分家,紧挨着伯府是最好的位置了。

机不可失,错过这村,可就难有这店了,四老爷一知道这消息,赶紧就同老夫人商议。

但是买宅这么大的事,得一家人在一起商量,什么价格买下来合适,这才有了济济一堂。

四老爷很积极,因为这宅子他想要,李宅离的近,他去过好几回,大小自然是不能跟伯府比了,但也不小了,五进大院子,还带一个大花园,清幽雅致,是个好住处。

老夫人也很动心,儿孙分家了,住的近也能常回来看看,走的勤,关系就近,只是价格高了些,要六万两,不是笔小数目啊。

如果只买这一座宅子,她肯定同意,而且是毫不犹豫,但伯府要分出去三房,回头再挑其他宅子的价格就不可能太低,伯府负担不起。

四太太极力劝说老夫人,道,“娘,李宅位置好,买的人多,头一个就是吴家,一犹豫,指不定就没了,李宅我们看中了,要不我们四房掏一万两,就把这宅子定下来吧。”

大太太则笑道,“四弟妹别心急啊,六万两的大宅子,整个京都也没有哪个府邸说买就买了,买的起的,都不缺住处,要真买,怎么能让四房掏银子呢,自然是公中先买下来,往后分府时,再补齐也不迟啊。”

前世,李宅是公中掏钱买下来的,花了五万七千两,但买下来之后,就后悔了。

李家对外宣称是生意失败,需要钱周转,不得已卖掉大宅,买下了之后,李家就搬出京都了,后来伯府才打听到,原来李宅不干净,夜里总有影子晃荡,李家不敢住了才卖的,又怕伯府知道了找他算账,所以拿了钱就连夜出京了。

四老爷悔的肠子都青了,找了道士来驱邪,结果道士说府邸阴气重,不宜居住,需要阳气旺盛之人才能镇住宅子,四老爷住恐无福消受。

买了一个不能住的宅子,那就只能卖了,李宅找了道士的事,隔壁吴家知道,但凡有人来看宅子,总会在一旁阴阳怪气几句,迟迟没能卖出去。

最后,三万两银子卖掉了,生生搭进去两万七千两。

到最后,那宅子也不知道被谁买去了,前世她死的时候,李宅还大门紧闭。

四太太巧舌如簧,再加上四房和大房走的近,你一句,我一句,劝的老夫人动了心。

老太爷也觉得李宅位置无可挑剔,便道,“那就买下来吧,将来分府,如果比其他府邸价格贵上两万,那四房再补齐两万。”

四太太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两分,但还是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四老爷则道,“那我就先去李家说一声,价格上总能还下来一点。”

老太爷点头,四老爷就起身出去。

明澜走进来,见四老爷急着走,她道,“四叔,李家为什么要卖掉宅子,你打听清楚了吗?”

四老爷心急的很,没理会明澜,快步就走了。

明澜两眼一翻,本想好心提醒他一声,不领情那就算了。

那边,三太太笑问道,“明澜这么问,莫非李宅有问题?”

明澜上前,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之后,才回道,“我也不清楚,咱们伯府和李宅离的近,经常路过,李宅的小厮也有几分面熟,今儿在街上,碧珠还看到李家小厮再找道士,说是驱邪,现在李家又要卖掉宅子,我琢磨可能有关系,所以多问一句,不过四叔心急的很,显然没有问题,是我多心了……。”

明澜说的云淡风轻,碧珠很无奈,姑娘又拿她做挡箭牌……

第六十章 请帖(十四更)

屋子里,不少人色变,头一个就是四太太,几乎是坐不住了,“李家说是生意失败,需要钱东山再起啊。”

大太太则道,“要是李宅真有问题,李家也不可能说实话啊。”

三老爷就起了身,“我先去看看,这事还是谨慎些好,买不到,怎么也比买个有问题的宅子好。”

三太太则看着碧珠,笑道,“你这丫鬟是真机灵,之前许愿牌亏她提醒,这会儿又注意到李宅,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着实不错,要是李宅真有问题,四弟妹可得好好赏她才是。”

碧珠被夸的脸皮燥热。

四太太连连称是,“要是李宅有问题,我肯定好好赏她。”

很快,四老爷就回来了,一脸的怒气冲冲,三老爷随后进来。

老夫人迫不及待问道,“真有问题?”

三老爷点头,“亏得我赶去的及时,不然真就定下了,我把四弟拦住,问李老爷,这宅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他当时就慌了神,显然是有问题。”

四老爷气瞪了李老爷两眼,就甩袖子回来了。

然后,老太爷就数落四老爷了,“往后这样的事,打听清楚了再说,火急火燎的,今儿要不是明澜和丫鬟,伯府几万两就打了水漂了。”

四老爷被骂的灰头土脸,还得乖乖认错。

明澜挨着老夫人坐着,笑道,“四婶儿,碧珠机灵,才不至于四叔吃这么大亏,你怎么也要赏她五十两吧?”

五十两?

五两就差不多了!

不过明澜开口讨赏了,她自然不能小气了,比起一座有问题的宅子,五十两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赏,该赏。”

然后,碧珠就得到五十两的赏银了,整个人都懵了。

她这一天过的太有滋味儿了,收获颇丰啊,比上她当丫鬟这些年的全部月钱加打赏都多了。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老夫人想起顾云澜和她算命的事,碧珠功不可没,便笑道,“这丫鬟看着讨喜,我再赏她一对银镯子。”

碧珠跪下,连连道谢。

“起来吧,”老夫人笑道。

碧珠磕了头后,方才起来。

她朝明澜一笑,挪到她身边,把玩着老夫人新赏的银镯子,粗重的银镯子,沉甸甸的,连长松院的丫鬟都没几个有的,着实招人羡慕。

明澜逛了半天街,有些累了,打算去幽兰苑转一圈,就回去歇着了。

她正要告退呢,外面进来一丫鬟,手里拿了张大红描金请帖,道,“二姑娘,护国公府四姑娘给你下了帖子。”

明澜眨眼,“给我的?”

丫鬟把请帖递给她,明澜伸手接了,打开一看,还真是给她的。

李佩瑶请她去赏花。

之前不是说好来靖宁伯府找她玩吗,怎么又成请她去护国公府赏花了?

顾音澜见只请了明澜,没有她的份,手里绣帕绞着,脸上掩去妒忌,只笑道,“二姐姐几时和护国公府四姑娘有了交情?”

明澜看了她一眼,把帖子递给碧珠,然后道,“那天在大禅寺铁桥处碰到,聊了几句,原本约好了,她来伯府找我玩的,没想到下了帖子请我去赏花。”

大太太笑道,“你去了护国公府,回头再请护国公府的姑娘来府里玩,常来常往,交情就深了,明儿让音澜陪你去。”

明澜压根就没想顾音澜陪她,大太太理所应当的语气实在叫人恼的很。

她正要开口,老夫人就道,“既是赏花,又是初次登门,不好空着手,明儿把院子里那株牡丹点雪带上吧。”

大太太笑道,“牡丹点雪是老夫人最钟爱的,还是留着吧,我正好新得了一株松子鳞,让音澜带上正合适。”

能拿去送人的,自然都是叫的上名号的稀罕品种,虽然都是送给护国公府的,但细细品味,又大有区别。

她带牡丹点雪去,顾音澜不会说什么,可要带松子鳞去,她一句,这是我静心侍弄的,希望你能喜欢,就没她什么事了。

前世,这样的事,她不是没有做过。

女儿家,总是喜欢收到礼物,邀请了明澜去,她空着手,顾音澜则带了礼物,就显得她不懂礼数了,两相一比较,就更乐意和顾音澜做朋友。

再加上大太太宁肯自己吃点亏,也要留下老夫人的心头好,孝顺大方,哄的老夫人高兴,名声好处都占了还不算,回头松子鳞送人之后,再借口要买一株新的,找沐氏拿钱,谁让沐氏管着花园呢。

真是把她这个垫脚石用到了极致啊。

还有,老夫人虽然不管家了,但是府里各项用度,她都要知道一二,沐氏管着花园,花销过大,老夫人并不高兴。

明澜挨着老夫人坐着道,“祖母,护国公府四姑娘邀请我去赏花,不用带松子鳞这么贵重的花,还是留着给大伯母以后送人吧,您总说母亲管着花园,在花卉上开销过大,大伯母让我把松子鳞带走了,回头还得找娘亲拿银子买,娘亲又得绞尽脑汁想着在哪上头省一笔,她身子骨不好,还要照顾茂哥儿,教导九妹妹,明澜不愿意她琢磨太多,耗费心神。”

大太太听得眉头紧锁,眸底闪着冷芒。

老夫人望着明澜,又看向沐氏,多了个茂哥儿,再加上一个不大懂事的九姑娘,沐氏的确不大吃的消。

明澜摇着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娘昨儿夜里还在看账册,我担心她太累了,便想了个主意,尽量帮娘亲分担一二,您看看可不可行。”

老夫人听了,笑道,“说来听听。”

明澜斟酌了下,然后开口道,“娘亲管着花园和花房,除了大花园是娘亲直接管以外,各房要什么花都是去花房报备一声,由花匠去街上挑选送去,有些稀罕花卉,价格自然就高,比如大伯母要的松子鳞,娘亲觉得太贵了,又不好意思说,让大伯母买了,回头花园账册上就又添了一笔,大伯母买了,四婶要,她不能厚此薄彼,娘亲太好说话了,这花销自然就多了。”

第六十一章 送礼(十五更)

老夫人点头认同,明澜继续道,“我看各房花卉用度不如直接定个数,每个月用度在数目之内,花房就依照四房的意思去买,不用问娘亲的意思,一律同意,超过了,那就只能自己掏腰包了,但要是哪个月买的花没有超过,让娘亲折算成银子,下个月月初送给大伯母她们,这样也显得公正,祖母,您看如何?”

老夫人还没有说话,三太太就笑道,“我看明澜这主意甚好,这样规定,我想大家也会更爱惜花卉些。”

三太太爱花惜花,同样的花,在四房养三个月,在三房至少能活半年。

四太太琢磨了下,笑道,“我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她对花卉没有特别爱好,只是每次大太太买稀罕花送人,她觉得自己不要一份太吃亏了,送出去都是人情,不送白不送。

三太太也对大太太的做法不满,但她和沐氏关系好,明知道老夫人觉得花园花销多了,她要再买,沐氏就雪上添霜了。

唯独大太太冷了脸,不想答应,但其他人都点头了,她的意见就没那么重要了。

老夫人也觉得可行,便道,“那定多少数目合适?”

明澜笑道,“祖母您说花园每月用度在多少,您觉得差不多,扣掉大花园的,平均给四房就可以了。”

“不能超过一千五百两。”

明澜笑道,“那就定一千五百两,大花园扣下六百两备用,九百两四房还有长松院平分,三婶、四婶,你们觉得可够?”

三太太笑道,“够了。”

她一个月二十两都花不到,四太太觉得每个月又多了一百两的收入,怎么会不够呢。

大太太则道,“一百八十两,说来也不少了,但要真买稀罕花送礼,只怕一盆都买不了。”

明澜笑道,“其实送礼,分两种,一种是自己送,一种是代表伯府去送,自己送当然自己掏腰包了,如果代表伯府送,那就应该走公中的账,不能混做一谈。”

而大太太的本事,就是公私不分,用公中的钱给大房做人情。

老夫人看明澜的眼神越发赞赏了,懂事孝顺,如此一来,沐氏就轻松多了,便道,“往后就这样办吧。”

沐氏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了,她问道,“如果哪个月办宴会的话,六百两就不够用了,那时候,是从公中拨钱?”

明澜则道,“府里一年都不办几次宴会,就算办宴会,都是算好了开销,再从公中拿钱筹办,一直都是大伯母管,娘先紧着六百两用,如果不够了,可以让人把花园缺什么,需要多少,拟个数目报给大伯母就行了啊。”

从头到尾,都没有大太太什么事,除了郁气,后悔不应该提松子鳞,让明澜借题发挥。

明澜说完了,没她什么事,就告退了。

明澜不知道她走后,老夫人夸她将来是管家好手,不仅能做到公正,而且条理清晰,比沐氏强多了。

沐氏惭愧又高兴。

顾音澜则道,“二姐姐走了,也没说给护国公府四姑娘送什么见面礼,难道空着手去?”

这边顾音澜问出声,那边,在去幽兰苑的路上,碧珠也这么问的。

“初次登门,当然要送点东西了。”

回了流霜苑后,明澜就钻进书房,认真作画。

书房外,老夫人赏了碧珠一对银镯子,那些丫鬟都围着她,一脸的羡慕妒忌。

这还是不知道碧珠在街上趁乱抢了金簪、玉镯和珍珠,不然要妒忌的发狂了。

红缨远远的站着,手里端着托盘,唇瓣几乎咬出血来。

转眼,又过去一天了。

用了早饭后,明澜就带着碧珠去长松院了。

今儿的她,穿着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梳着朝云髻,头上一只红玉簪,流苏摇曳,和眉心的火焰额妆遥相呼应,美目流盼,桃腮带笑,秀雅绝俗,一颦一笑,一静一动之间,自有一股钟灵之气。

对明澜这身打扮,老夫人赞不绝口,“这装扮不错,端庄雅致又不失跳脱俏皮,只是头上太素了些,拂冬,把我梳妆匣内那支翡翠簪拿来。”

很快,拂冬就把玉簪取了来,老夫人接过,替明澜簪上。

翡翠簪和明澜一身翡翠裙裳,相得益彰,更添了几分韵味。

顾音澜在一旁,瞧了眼热,她撒娇道,“祖母,你不能只顾着二姐姐啊,你也看看我这身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随手摇曳了两下裙摆,上头绣着的蝴蝶振翅欲飞。

她一袭金棠牡丹蜀锦裙,与明澜的素雅不同,色彩隆重,为了压住一身华服,头上的簪子带了好几支,远远的看,很美。

但近看,又觉得过于华贵了,毕竟还未及笄,再加上她腰肢虽然纤细如柳,但胸不够傲挺,就失了韵味。

老夫人看后,把金簪拿掉两只,让丫鬟取了绢花来,挑了两朵海棠花替她簪上。

这样一打扮,好看多了,但是顾音澜并不满意,老夫人赏明澜一支碧玉簪,给她的只是两朵绢花,差太远了。

小坐了会儿后,老夫人就让她们出发了。

出了二门,一穿着淡粉色裙裳的丫鬟抱着一株山茶花守着那里,正是昨天大太太提的那株松子鳞。

山茶花高雅清幽,形姿优美,叶浓绿而光泽,花形艳丽缤纷,乃茶花珍品。

见明澜看了茶花好几眼,顾音澜有些得意,她问道,“虽然你说不用带,娘还是决定让我把松子鳞带去护国公府,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她送什么,明澜管不着,她淡淡道,“随手涂鸦了幅画。”

顾音澜内心鄙夷,虽然她的画还不错,但真算起来,连她都比不上,人家护国公府的姑娘会稀罕才怪了,便不再多说。

临上马车,顾音澜还叮嘱丫鬟小心护好花,不能磕着了。

马车内,顾音澜一直对着铜镜看妆扮,经过闹街的时候,明澜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她数了下,一条街,有五家卖米的,皆生意兴隆。

这两天,她一直在琢磨买米的事,不想到办法处理这事,她就会一直想,像是钻进了死胡同似的。

一路上,她都在想解决办法,顾音澜和她说话,她都没注意,最后顾音澜恼了,推了她一把,“我在跟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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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暖冬(一更)

明澜回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顾音澜脸一哏,狠狠的瞪了明澜一眼,撇过脸去,不想搭理她。

明澜也没管她,直到马车在护国公府前停下,都没人吭声。

前世,明澜也曾来过护国公府,和记忆中一样,护国公府门前立了两座铜铸的獬豸,怒目圆睁,极具震慑力。

獬豸,乃是上古神兽,体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类似麒麟,双目明亮有神,额尖有角,俗称独角兽。

据闻,这两座大铜獬豸,乃是御赐之物,因獬豸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皇上希望护国公能帮朝廷选用良才,成一代贤臣。

下了马车,护国公府的丫鬟就迎了上来,一脸笑容道,“顾二姑娘可算是来了,我们四姑娘都催问几回了。”

明澜笑笑,“让四姑娘久等了。”

“快请。”

丫鬟前头带路。

明澜和顾音澜两个并肩迈进护国公府,碧珠和绿柳紧随其后。

丫鬟直接领着她们进了内院,直奔花园。

迈过月形拱门,就听到花园内传来的欢声笑语,言笑晏晏。

虽然入冬的天气,但是并不冷,花园里没有往日寒冬的冷冽萧索,古树苍天,浓郁蔽日。

远远的看到明澜,护国公府四姑娘李佩瑶就走了过来,脸上笑容璀璨,“你可算来了,就差你一个了。”

明澜啊了一声,“我竟来的这么晚?”

花园内,除了护国公府几位姑娘之外,还有七八位姑娘,金瓒玉珥,风娇水媚,更重要的是,身份都不俗。

似乎除了她是伯府之外,其她人不是出身侯府、国公府,就是郡主。

明澜很诧异,顾音澜却是高兴坏了,她努力把兴奋之色压抑住,但是一双闪着光的眸子还是泄露了一切。

她从丫鬟手里接了松子鳞,递给李佩瑶道,“知道四姑娘是爱花之人,这盆松子鳞是我侍弄的,希望你能喜欢。”

李佩瑶看了松子鳞,喜欢极了,道,“我虽然喜欢花,但我不大会侍弄,你养的花可真漂亮。”

顾音澜被夸的脸红,望着明澜道,“你不是也给四姑娘带了礼物吗,怎么还不拿出来?”

李佩瑶就望着明澜了,女儿家,都喜欢收礼物,明澜朝她一笑,然后从碧珠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给她道,“时间仓促,准备不周,还望四姑娘不嫌弃。”

李佩瑶咯咯笑道,“叫我四姑娘多生分,以后就叫我佩瑶吧,是我唐突了,本来说好了去找你玩,结果临时给你送了帖子,不过你们来就行了,怎么都带了礼物,我都不好意思了,改日我再一一回礼。”

说着,她举了举手里的锦盒,道,“我现在就拆开了看了?”

明澜示意她请。

李佩瑶把锦盒打开,就看到里面一张卷好的画,她眼睛眨了眨,这才恍然明澜说准备不周是什么意思,这幅画并没有装裱。

“没装裱的画,你怎么也拿来送人?”顾音澜讶异,声音拔高了几分。

生怕她不会送礼的事没人知道,故意叫的这么大声,那边几个姑娘听了,脚步都挪了过来。

李佩瑶把画拿出来,把锦盒递给了丫鬟,然后把画缓缓展开。

等看清画时,她眸底闪过一抹喜色,“这画的是我?”

“正是。”

“这衣裳头饰可真漂亮,”李佩瑶喜欢极了,望着明澜道,“是你设计的?”

明澜摇头笑道,“我哪有那本事,昨儿你送了帖子给我,我就想着不能空手来,一直想不到合适的礼物,竟想的睡着了,还梦到了你,在梦里,你就是这身打扮,飘然若仙,倾国倾城,我就随手画了下来,当时夜深了,来不及找人装裱,就直接带来了。”

不止李佩瑶觉得画上的她衣裳精美,一旁几位凑过来的姑娘都惊叹连连,“好漂亮的衣裳,这袖子是镂空的吗,京都还从未有人这样穿过呢。”

李佩瑶看了又看,道,“我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让绣娘把这画上的衣裳做出来了。”

她也是个急性子,说着把画小心卷好,递给丫鬟道,“送绣坊去,让绣娘尽快做出来,还有,别让她们把画弄脏了,回头给我装裱好。”

显然,对明澜送她的礼物很满意。

护国公府大姑娘李佩宜就看着明澜了,笑道,“我和四妹妹形影不离,你梦到她,就没梦到我?”

一般,是谁送请帖,给谁准备礼物就行了,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毕竟世家大族,嫡女庶女一堆,不是谁都知道的那么清楚,万一送漏了就尴尬了,所幸收到谁的帖子,就给谁准备,其他人没有,不算失礼。

李佩宜这样说,显然是喜欢方才那幅画,也想要了,明澜轻摇头道,“我先前并未见过李大姑娘,现在见过了,回头梦到你,我一定也将你画下来。”

其实明澜也见过她,不过那时候的她已经嫁人了,是贵夫人的打扮,现在画出来,太不合适了。

李佩瑶拉着明澜的手,把她介绍给其她几位姑娘,道,“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大胆过大禅寺后山铁桥的靖宁伯府二姑娘,那天她还险些摔了,换做是我,肯定要吓哭,也幸亏有她,不然摔的就是我了。”

那天,她放了狠话,说要过铁桥,可是真到铁桥处,就迟疑不敢了。

犹豫,进退两难之间明澜来了,替她化解了尴尬,她还记得呢。

李佩瑶亲昵的拉着明澜,那些姑娘就算给李佩瑶面子,对明澜也有几分笑颜,道,“你爹莫非就是新上任的兵部侍郎?”

明澜点头轻笑。

几位姑娘恍然,看明澜的眼神又温和了几分。

李佩瑶拉着明澜往前走,身后有声音传来,“她可真会拍马屁。”

既然是来赏花的,那园子里花就不会少,粗略瞥眼,足有七八十种,奇花蔓草,数不胜数。

大家在花园里闲逛,李佩宜笑道,“今年是暖冬,一点都不冷,也不知道梅花什么时候开,往年这时候都准备参加梅花宴了,今年到这时候都还没有收到请帖。”

李佩瑶摘了朵牡丹,置于手中把玩道,“梅花肯定会开,只是没有雪,赏梅总少了几分韵味,那首诗怎么念来着?”

第六十六章 调戏(月票6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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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接着李佩瑶的话,顾音澜笑念了首诗。

“对,对,就是这首,”李佩瑶笑道。

其她几位姑娘两眼望天,谁不知道这首诗,要她显摆。

顾音澜不知道,她无意惹人不快了。

当然,也有人不在意,“照这天气看,今年是不会下雪了。”

说话的姑娘穿着一身烟绿月季纹裳,身姿窈窕,弱柳扶风,她是永安侯府嫡女袁静雪。

大家都赞同,惋惜。

冬天不下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踏雪寻梅,人生一大趣事啊。

顾音澜忍不住笑道,“你们都觉得不会下雪吗?”

李佩宜望过来,“你觉得会下雪?”

这么明显的事,这样的天气,是不可能有雪的。

顾音澜摇头,“我觉得不会下雪,只是我二姐姐说不但会下雪,而且会下大雪。”

大家就都朝明澜望过来,想听听她为什么觉得会下大雪。

明澜瞥了顾音澜一眼,她和她们相处融洽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表现的她和她们格格不入,她心中不快,脸上不露声色,她望着远山蓝天道,“府里的奶娘说的,她年少时经历过暖冬暴雪,颇为担忧,她告诉我的,我相信她,但是我说出来,没人相信我。”

原来是奶娘说的,她们还以为有什么依据呢。

大家笑了一声,就聊别的了,李佩瑶就望着明澜,道,“她们不相信,我相信你,我就觉得这冬天不正常,冬天就应该有冬天的样子,爹爹说的久旱必涝,事出反常必有妖,没准儿你奶娘说的就是这道理。”

总算有人相信她了,虽然有一大半还是在安慰她,但明澜还是很感动。

李佩瑶拉着明澜往前走,道,“我们也赏了半天花了,还是作画、弹琴、对对子、跳舞、捉迷藏吧?”

客随主便,再加上这些都是惯常玩的,大家都来了兴致了。

李佩瑶让小厮把东西都抬上来,在花园空地上摆好,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远处,护国公府大太太她们走过来,她们上前请安。

李大太太笑道,“我们去那边凉亭坐坐,不妨碍你们玩。”

凉亭离的不远,她们做什么,都看的清楚。

明澜站在一旁,见几位太太的眸光从她身上扫过,那眼神,叫她莫名觉得熟悉。

当初,赵大太太就是那么看她的,那是一种独特的,用来相看媳妇的眼神。

恍惚间,明澜懂了。

这就是一场名为赏花,实则相亲的宴会啊。

护国公府长房大少爷和三房三少爷都到娶妻之龄了,要娶妻了,一般情况,她是不可能入的了护国公府的眼的。

可是别忘了,她舅舅是手握重兵的沐阳侯,她爹顾涉才刚升到兵部右侍郎,而且是楚大将军推举才升的官。

能让楚大将军推举,他爹必有过人之处,将来前途无量。

水涨船高,她就入了护国公府少奶奶待选花名册了……

明澜哭笑不得,她没想嫁人啊,尤其是护国公府,前世三皇子夺嫡失败,护国公是三皇子最大的拥护者,上到护国公,下到懵懂孩童都没有好下场,这样的火坑,她敢往里头跳吗?

虽然她打定主意把赵翌拉下水,可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很清楚。

和护国公府姑娘交好可以,嫁过来还是省省吧,想到这里,明澜扶额,她好像想太多了,还有那么多家世比她好的姑娘,轮不着她的……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明澜觉得还是小心为上,万一护国公府真上门提亲了,借靖宁伯府几个胆子也不敢拒绝。

不知道其他大家闺秀知不知道,但护国公府大少奶奶她们坐在那里,她们表现的都很积极,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但凡拿的出手的绝不藏着掖着,倒是明澜,被推着坐到琴台前,弹一首她最熟练的曲子。

明澜故意弹错了好几个音,引的那些姑娘指指点点。

对对子,也结结巴巴。

顾音澜都替她脸红,问道,“你怎么了?”

明澜摸着发烫的脸道,“有点紧张。”

顾音澜心底鄙夷,真是上不得台面,不过就是和她们一起玩,有什么好紧张的,回头要是有机会进宫参加宴会,还不得紧张死?

但明澜没想到的是,她更招李佩瑶的喜欢了,她不大喜欢读书,对对子也结巴,其他姑娘不是对答如流,就是才思敏捷,好不容易有明澜跟她作伴,她高兴着呢。

她果然和她合的来。

大概是觉得明澜入不了她娘的眼了,她拉着明澜道,“走,我们去那边玩,我三哥藏了果酒,趁着他今儿不在,我们去喝两杯。”

明澜哭笑不得,“我们两走,不合适吧?”

李佩瑶任性的很,“有什么不合适的,她们有我大姐姐招呼着呢,你是我请来的,我招呼你就够了。”

好吧,只有明澜一个是李佩瑶请的,其他人都是李佩宜请来的。

李佩瑶这么说,明澜还能怎么着,只能任由她拉着走远了,倒是顾音澜,因为在作画,不便打扰,就没跟她打招呼了。

李佩瑶拉着明澜穿过花园,往那边竹林走去,竹林处,清风阵阵。

一大片的竹林,风出来,翠竹摇曳,风声沙沙。

不远处,有竹屋。

一般种大片的竹林,都会搭竹屋,图的就是这份清幽雅致。

不过除了珠帘,还有一个训练场,里面摆了各种兵器和桩子。

拉着明澜,李佩瑶就到了竹屋旁,拿了铁锹,就往竹林里头走。

寻到埋石头的地方,然后开挖。

丫鬟见了,道,“姑娘,你真挖啊?”

李佩瑶瞅着她,“不真挖,难道我挖着玩啊?”

她做什么,明澜不好阻拦,只是怎么看,都像是趁着她三哥不在,偷他的酒似的?

很快,李佩瑶就把酒挖出来一坛,用帕子擦干净,如获至宝。

丫鬟一脸无奈。

李佩瑶看着明澜,道,“如果不是有你给我壮胆,我和丫鬟肯定不敢来。”

明澜,“……。”

她怎么就给她壮胆了?

这黑锅,她不背。

李佩瑶咯咯笑,抱着酒坛往前,酒坛上都是泥巴,她要拿水洗干净。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三章 壮胆(二更)

竹屋内,摆着一大书架,这么好的环境,正合适读书练武,那边还有块巨石,是弹琴最好的地方。

屋内有矮几,李佩瑶请明澜坐,自己盘膝坐下后,给她倒酒,道,“我三哥可小气了,怎么求都不给,还说竹林有鬼吓唬我,我又不是吓大的,要是好喝,我一会儿去全挖出来,你带两坛子回去。”

“这不好吧?”明澜笑道。

“当然好了,”李佩瑶笑着,捧着酒盏,努力嗅鼻子。

这果酒好像没有香味儿?

她轻抿了一口,砸吧嘴,烟眉扭紧,问明澜道,“你尝出味道来了吗?”

明澜喝了小口,摇头,“没尝出来。”

李佩瑶又尝了两口,一脸古怪,“好像真的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怎么觉得这是水啊?”

这就是水。

明澜没好意思说。

她把酒盏放下,窗外飞进来一粒石子,正打在她的后脑勺上,疼的她啊的叫出了声。

李佩瑶捂嘴,她连忙站起来,喊道,“三哥,你打错人了!”

喊完,又歉意的看着明澜,问道,“你疼不疼?”

明澜摇头,“不疼,就是吓着了。”

李三少爷肯定是把她当成李佩瑶,施以教训,只是没想到坐在窗户边的是她,自己的亲妹妹,怎么可能下狠手呢。

但就是这样,李三少爷李凌霄也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他连忙进屋来,就见明澜缓缓起身,窗外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在她周身晃出光晕,仿佛月夜之下的明珠,美不胜收。

他真没想到李佩瑶会带外人来他的竹屋,方才也没多想,就出了手,没想到竟是打错人了。

他上前作揖,赔礼道歉。

明澜起身还礼,摇头道,“我没事,李三少爷不必……。”

李佩瑶摁着明澜的手,望着李凌霄道,“哥,你太坏了,我不就是想喝你一坛果酒,你居然拿水骗我,太过分了!这也就算了,你还误伤了人家顾二姑娘,信不信我去跟娘告你的状?!”

李凌霄脸更红,道,“那可不是一般的水,是去年收集的竹上雪水,一直没舍得泡茶喝,你灌了半坛子还不够呢?”

是雪水?

不是忽悠她?

李佩瑶叉腰道,“我不管,你要给顾二姑娘几坛子果酒赔罪。”

明澜看着李佩瑶,有些无奈。

李凌霄连忙道应该的,然后吩咐小厮去挖几坛子果酒出来。

李凌霄背后,李佩瑶俏皮的向明澜眨眼,就应该狠狠的敲他三哥的竹竿。

很快,小厮就抱了三坛子酒来,李佩瑶抱了酒坛闻了闻,那样子,明显是怕再次上当。

李凌霄很无奈,只觉得自家小妹要在外人跟前将他的脸丢尽了,他有那么小气吗?

抱了酒,李佩瑶就拉了明澜离开,问道,“你真不疼吗?”

明澜摇头,“不疼。”

“其实你可以装疼的,狠狠的敲我哥几坛子酒,他理亏,不敢不给,我最喜欢看他肉疼的样子了。”

果然是亲妹子,明澜心道。

两人往前走,听到花园出传来的热闹声,她望着明澜道,“这两坛子酒你带回去,这一坛子一会儿喝。”

明澜推辞不要,李佩瑶执意让丫鬟送到她马车上,明澜只好让碧珠陪丫鬟去了。

花园内,顾音澜她们玩的兴起,她们去的时候,正有姑娘在玩投壶,一堆人起哄。

见她们过去,李佩宜迎上来道,“半天没瞧见你们了,去哪儿了?”

李佩瑶抱着酒坛子道,“找三哥要了坛子果酒,大家都尝两杯。”

玩了半天了,大家都有些疲乏了,听有果酒,就都坐了下来。

酒坛子不大,一人堪堪两杯,还没喝过瘾就没了,但对果酒都赞不绝口。

喝了果酒,用了糕点后,大家闲聊了会儿,见时辰不早了,就起身告辞了。

护国公府前,李佩瑶拉了明澜的手,依依不舍道,“过两日,我去找你玩。”

明澜笑着点头,然后李佩瑶又加了一句,“你要常常梦到我。”

李佩宜忍不住戳她脑门了,“知足常乐,那身衣裳还没做出来,就又惦记新的了。”

笑闹了一阵,明澜就坐上马车了。

马车往前走了会儿,顾音澜吩咐车夫道,“去锦丝坊。”

吩咐完,才看着明澜道,“你不急着回府吧,我给祖母准备的寿礼缺了一色丝,锦丝坊先前没货了,我再去看看。”

这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都吩咐完小厮了,还有问她意见的必要吗?

很快,马车就到锦丝坊前停下了,顾音澜先下马车,明澜后出来,刚钻出车帘,她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两张脸。

赵翌陪着赵嫣走过来,赵嫣指着锦丝坊道,“大哥,我要挑点丝线,你陪我去。”

“好,”赵翌宠溺的笑着。

明澜心口一阵刺疼,他也曾无数次那般对她笑过,她很想知道他亲自给她挑选如意锦做成白绫要她的命时,脸上又是何样的神情?!

明澜脸崩的紧紧的,顾音澜见她不下来,催道,“快点啊,别磨蹭了。”

明澜就道,“我买过丝线了,你自己去吧,我带丫鬟在街上逛逛,不会走远。”

说着,从另一边下了马车,不理会顾音澜皱眉的神情,往后走了。

顾音澜暗气,手中绣帕狠狠的扭了下。

那边,赵嫣见兄长落后两步,喊道,“大哥,你看什么呢?”

赵翌收回疑惑的眸光,他已经两次感觉到那姑娘的敌意了……

再说明澜,下了马车后,就往前走了,因为看到赵翌,好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提不起兴致来,碧珠不知情,拉着她道,“姑娘,九姑娘不是要纸鸢吗,给她挑一个吧。”

明澜就过去挑风筝了,只是这些风筝样式一般,挑来挑去都没看到好看的,便问卖风筝的小贩道,“我画了图,你能照做吗?”

风筝小贩笑道,“没有我做不出来的风筝。”

“那好,回去我画了图,让丫鬟送来。”

小贩笑着点头。

明澜转了身,打算往前走,无意一瞥,就看到一护卫骑马路过,他手上拿着一锦盒,远远看去,和她丢的那个很像。

越看越像。

第六十五章 觉悟

不管是不是,先去看看再说,万一是呢。

锦盒太重要了,她必须要找回来,哪怕一丝希望,她也不能让它从跟前溜走。

见护卫骑马走远,明澜抬步跟上。

这里是闹街,人来人往,护卫骑马也走不快,有希望追上。

明澜走的快,碧珠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忙追上道,“姑娘,咱们不能走太远……。”

明澜没理她,一直往前,只见那护卫在酒楼前停下,翻身下了马,就进了酒楼了。

酒楼是三教九流之地,她一个大家闺秀,不论去找谁,传扬出去都是流言蜚语,毁闺誉的,明澜见小摊子上有卖纱巾的,随手拿了一块,就追上了。

碧珠只能跟在后头付钱。

这一耽搁,就让明澜追进了酒楼,吓的碧珠都不顾小摊贩找钱了。

明澜蒙着纱巾,看不清她的脸,但袅娜的身段,华贵的裙裳,都告诉大家她是大家闺秀。

她追着护卫上了楼,楼下一群看热闹的笑道,“谁家姑娘竟敢来酒楼?”

“看她这么急,莫不是来抓奸的吧?”

“要抓奸,去的应该是青楼,来酒楼怎么抓奸?”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

“就你懂的多,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再说明澜,上了楼后,就见护卫推门进了屋,她犹豫着上前,见门关着,便敲了两下。

“进来。”

明澜就推门进去了,她首先见到的是护卫。

护卫以为是小伙计送饭来,没想到进来的居然是个姑娘,愣住了。

明澜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她为锦盒而来,自然是要找锦盒了。

但是她眼睛一瞥,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连忙背过身去,满脸通红。

那边,一男子正在脱衣裳,上半身光着,露出白皙健硕的后背,上面有刀伤,还在流血。

听到叫声,男子蓦然转了身,一张银色面具,泛着冰冷光泽,只看得见完美的下颚和一双深邃如浩瀚星辰的眸子。

就见明澜背对着他,但是人没有走,男子皱陇的眉头松开,“她怎么进来了?”

“属下以为是送饭的伙计敲门……。”

都是男人,没有那么多顾忌,谁想到竟然是个姑娘。

“还不快走,”怕男子生气,护卫轰人道。

明澜想死的心都有了,原以为她偷闯人家小院,被人误砸脑袋已经够窘迫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窘迫的,但是她都进来了,就这样转身走了,她会郁闷死的,再说了,不就男人的身体,她又不是没见过,也就那样!

稳住心神,明澜要踱步,就被追进来的碧珠给拉住了往外拖。

明澜脸红着,但罩着面纱看不出来,但是碧珠的脸红的就像是煮熟的螃蟹,但因为明澜也在屋子里,是以她看到男子上身无一物,她没有尖叫出声。

明澜挣脱开碧珠的手,朝桌子走去,把锦盒抱了起来。

男子看着她,似笑非笑,“光天化日,姑娘是想抢劫吗?”

把锦盒拿在手里,明澜就知道她弄错了,这锦盒看着像,但是分量不一样。

她的锦盒很沉,里面是铁的,这个轻多了,而且也没有上锁。

她连忙把锦盒放下,然后就看到桌子上有一块麒麟玉佩,甚是眼熟。

如果仅仅只是一块玉佩,她还不一定能想的起来,可再加上男子戴着面具,她就知道男子的身份了。

他是离王府世子,萧桓。

传闻他面容受伤,丑陋不堪,性情暴戾,喜怒无常,杀人如麻。

前世明澜和他说过话,他是楚离的表哥,她救楚离后,他曾代他道谢过,没人知道他主动找她说话时,她内心有多么的颤抖,快吓哭了。

但那之后,她和他虽然再见过,但是都没有再说过话,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见过他面具下那张脸是何模样。

想到他的身份和那些传闻,还有离王府那些事,明澜再不敢多留,转身就要走。

但是门哐当一声关上了,那重重的关门声,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丢进湖里,激起数丈高的水幕,纷纷落下,一圈圈涟漪往远处荡漾,无边无际。

明澜吓了一跳,有声音传入耳来,“姑娘就打算这样走了?”

明澜头皮发麻,她不敢转身,不敢看他,“我,我弄错了,打扰了……。”

明澜赔礼道歉,然后要走,男子道,“过来帮我上药。”

明澜听的一怔,这句话肯定不是跟她说的!

护卫诧异的看向自家世子爷,仿佛听错了一般,他要帮忙上药,爷都说不用,这姑娘才见面,爷就欺负她,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你过来。”

见明澜没动,男子重复了一遍。

“男女授受不亲!”明澜咬牙道。

男子笑了,声音欢快愉悦,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既然姑娘有这觉悟,那你看了本世子的身体,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

护卫眼珠子没差点惊掉下来,世子爷是被王爷打傻了吗,竟然说这样的话!

果然……

离王府一家子都是神经病,要离的远远的才安全!

明澜不理他,她要开门出去,可是护卫先一步站到了门边,把去路给挡住了。

明澜眼睛都气红了,她知道她是自找的,可他们两个大男人欺负她一个姑娘,还要不要脸了?!

楚离多好的人,居然有这样的表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明澜站在没动,护卫就道,“有劳姑娘帮我家少爷上药,上了药,就放你走了。”

明澜咬牙,“我如果没来,他是不是就不上药了?”

话虽这样说,但爷存心找茬,他一个护卫能怎么办呢,当然听爷的了,只能算这姑娘倒霉了。

碧珠吓的不轻,后悔方才在街上,她就是跪下来也要把姑娘拖住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姑娘,”碧珠嗓音带了几分害怕。

明澜拳头攒紧了,转身走过去,把桌子上的药拿起来,道,“不就是上药,这么点小忙,我帮就是了!”

说着,打开药瓶子,要把药粉倒在男子后背的伤口上。

可是真看清伤口时,明澜又滞住了。

他后背上有不少伤疤,除了这一条还在流血之外,其他的已经结痂了,纵横交错,伤痕累累。

第六十六章 打扰

他不是离王府世子吗,有楚大将军这样威名赫赫的将军舅舅,母仪天下的皇后是他的表姨母,谁能伤他,还伤的这么严重?

血流下来,明澜放弃了随便倒药粉,然后包扎一下就走人的想法,把铜盆端过来,拿了热水把血水擦掉,然后才上药。

男子眼神有些复杂,仔细看,还能瞧见一抹愠怒。

明澜拿了纱布要帮他裹上,男子把纱布夺了下来,冷冽了声音道,“你可以走了。”

传闻说他喜怒无常,还真是一点没传错。

要她帮忙上药的是他,她帮忙了,上的好好的,又不要她帮了,以为她喜欢帮忙呢。

明澜转身就走,只是走之前,眼睛还从那块麒麟玉佩上扫了一眼,双手紧握了下。

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男子的眼睛,他把玉佩拿在手里头,翻看了两眼,又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再说明澜,出了屋子,两手捂着脸,虽然隔着一层面纱,还是能感觉到脸颊烫的厉害。

她顿了片刻,让自己没那么紧张,然后迫不及待的要出酒楼,只是酒楼毕竟是三教九流之地,她带着丫鬟走过,被两男子左挡右挡,挡住了去路。

明澜眸底染上点点怒火,瞪着两男子。

可惜,那点杀伤力,两男子只觉得有趣,笑的轻挑,“姑娘好身材,不知可否摘了面纱,一睹芳容?”

明澜不搭理他,可是人家非但不让路,还一步步逼近。

楼的过道虽然宽敞,可两男子并肩走过来,她还真过不去。

她和碧珠一步步后退,碧珠急了,“姑娘,现在该怎么办?”

明澜粉拳攒紧,后退的脚步更快,那样子在两男子眼里就越加的胆小。

就是这间屋子了!

明澜要推门进去,结果门吱嘎一声推开了,明澜扑了一空,直愣愣的扑人怀里头去了。

一抹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明澜愣住了,男子也愣住了。

男子听到外面动静,就打算出来看看,没想到就那么巧了,明澜扑过来,他就顺势把人家抱住了。

“你不是挺胆大的吗,就他们两个就把你吓回来了?”男子的声音低沉醇厚。

明澜耳根染上一抹红晕,连忙从他怀里逃出来,只是被他抱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男子瞥向那两男子,深邃的眸底闪过寒芒,两男子只觉得脚底生风,连忙道,“是我们有眼无珠,不知道她是世子爷的人,我们什么都没做……。”

话还没说完,一溜烟就转身跑了。

明澜挣脱不开,满脸绯红,仿佛天边最绚烂的晚霞,她道,“他们都走了,你快松手!”

男子心情愉悦,“你这是要我把他们再叫回来?”

明澜默然。

但是她挣扎之间,男子后背的伤口崩开了,护卫提醒道,“爷,小心伤口。”

爷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他从来不调戏姑娘的。

当然了,那些姑娘看到爷戴着面具和那些传闻,都是敬而远之的,莫非爷认得这位姑娘?

护卫刚这样想,明澜就问出声来了,“你认得我?”

“……不认得。”

还好不认识,不然就尴尬了,面纱下,明澜脸红的仿佛要把面纱烧掉了,她扭头就跑了。

一溜烟下了楼,到了街上,明澜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两世为人,她居然敢偷东西了,要命的是还没有成功,但愿他没有察觉,只当她是不小心扯到了。

明澜内心期盼,转身要往回走,打算回府了。

只是一转身,就看到顾音澜还有顾雪澜几个正看着她。

明澜的心一瞬间就掉进了谷底,碧珠的脸也白了,“姑娘……。”

三姑娘不是在锦丝坊挑丝线吗,七姑娘她们不是在府里头吗?!

她们为什么都在折桂楼前等着,像是在等着抓奸似的。

顾音澜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酒楼,把玩着手中绣帕道,“二姐姐不想解释两句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纵然有诸多理由,也不应该进酒楼,只要她们回去“不小心”说漏嘴,她少不了挨数落。

顾雪澜走过来,道,“方才我们逛街过来,远远的看到二姐姐,正要喊呢,就看你随手把面纱蒙了,进了酒楼,我们胆小不敢进去,你进去做什么了?”

她眨巴一双眼睛,眸底写满了好奇。

昨天,顾雪澜几个约好了逛街的,只是护国公府送了请帖来,顾音澜更愿意去护国公府赏花,就丢了她们去护国公府了。

一般送请帖,最多只能带一个姑娘去,她们有那自知之明,顾音澜是想今儿参加宴会,明天再陪她们逛街,两人哪里愿意啊,就禀告了老夫人,然后出来逛街了。

没想到就那么巧,看到明澜进酒楼了,当时她还以为看花眼了呢,后来又看到碧珠追进去,就知道错不了了。

她们就在酒楼前,一边买东西一边等她出来,抓个现行。

顾玉澜就道,“方才三姐姐不是要买金线吗,我们去买吧。”

顾雪澜咯咯笑道,“金线昂贵,三姐姐又是临时起意,钱都没带够,怎么买……。”

说着,她声音就弱了下去,因为顾玉澜眼睛瞥着明澜了,那意思很显然,这么大的把柄,她挨不挨罚,就看她们跟不跟老夫人说了。

明澜很清楚,她们三个是要趁火打劫了,她不想搭理她们,可是一时间,她又想不到什么好理由搪塞老夫人他们。

顾音澜也懒的和明澜拐弯,“把我娘给你的五千两还回来,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明澜笑了,“给你五千两,还有她们两个,那就是一万五千两,你还是回去跟祖母告状吧,我宁肯罚跪三天,况且我还不一定罚跪!”

一路回去,她就不信找不到好的理由搪塞过去。

“我们不要,”顾雪澜表态。

顾玉澜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明澜懒得理会她们,一府姐妹,谁不知道谁,先把五千两哄着交出来了,回头再慢慢威胁她,她五千两都掏了,其他的几百两她会舍不得吗?

“你们要告状就去告!”

这就是她的态度。

第六十七章 果酒(一更)

但她的态度惹怒顾音澜了,她冷了脸道,“酒楼乃三教九流之地,不论你有什么理由,你都不应该去,被抓了现行,还死不悔改,你以为我们不敢告诉祖母吗?!”

明澜把面纱摘了,冷淡反问,“你有什么不敢的?”

未婚先孕,偷梁换柱,哪一个不比告状严重的多。

顾音澜没料到明澜如此冥顽不灵,为了钱连闺誉都不要了,但也因为明澜强硬的态度,她觉得告状可能她真的不会挨罚,毕竟谁都知道酒楼不应该去,但是她还是去了,说明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顾雪澜走到明澜身边,道,“二姐姐、三姐姐,你们别吵啊,我们是来逛街的,大家高高兴兴的,何必闹得不愉快呢,这里是大街上,没得让人看了笑话,祖母知道了,我们都逃不了一顿责罚。”

“都没带银子,还逛什么街,回府了!”顾音澜没好气道。

明澜冷笑,“说到底,不还是在威胁我,我不想多事,一人一百两,你们当什么都不知道,但如果有谁,或者谁的丫鬟说漏了嘴,让我挨了祖母的训斥,不论是谁说的,我都要你们加倍还我!”

“你什么态度?!”顾音澜磨牙道。

顾玉澜推了她一把,道,“大家都让一步吧。”

再吵下去,只怕一百两都没了。

顾雪澜也劝着,顾音澜瞥头脸去,算是答应了。

明澜就让碧珠掏银票,最后补充一句,“如果有别人看见了,我要你们帮我作证,我没有进酒楼。”

不是她把人往坏处想,实在是她们都巴不得她受罚,虽然她们是不说了,可街上人来人往,没准儿就有别人看见了呢,就算没有,只要她们想,就会有。

顾音澜剜了明澜道,“你要我帮着你骗祖母?你信不信我告诉祖母!”

明澜笑了,根本就不怕她告状,“你骗祖母也不是一次两次的,谁又没有骗过?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会过的很好,况且,你们不是常说,一府姐妹要互相帮助吗,如果最后我还要挨罚,我又何必掏三百两,我银子多的烫手吗?”

明澜寸步不让。

顾雪澜又和稀泥道,“如果真有外人指责,我们当然要帮忙了,二姐姐名声坏了,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帮忙的啊,还是逛街去吧。”

其实,明澜挨罚,她们是很高兴,但那种高兴还没有多了一百两买衣裳头饰来的愉悦。

这就像是天上掉下来一大馅饼,吧嗒砸她们脑门上了。

她们高兴了,可是碧珠嘴撅了。

本来姑娘就没钱了,这一被威胁,又去了大半了,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明澜也头疼,但好在把她们稳住了,比起罚跪佛堂,抄家规,禁足,她宁可花钱了事。

如果她们真说漏嘴了,就要加倍还回来,晾她们也不敢嘴上没把门的。

拿了银子,她们就有了逛街的热情了,这个小摊子上看看,那个小摊子上逛逛,碧珠肉疼的很,而自家姑娘,却对卖大米的铺子感兴趣,看了又看。

等一百两花完了,顾雪澜她们也累了,就打道回府了。

真的是坑来的银子花的不心疼,以前她们买十两银子的东西都犹犹豫豫的。

回府之后,顾音澜是没提明澜进酒楼的事,但还是告了明澜一状。

她在护国公府弹错琴,对对子支支吾吾的事,顾音澜都说了,还道,“当时我脸都红了,二姐姐还脸不红气不喘,这份从容镇定,实在叫人钦佩。”

老夫人眉头轻皱,正要说话呢,明澜就道,“祖母,护国公府四姑娘送了我两坛子果酒,味道很好呢,一坛子给您,一坛子给我娘,过几天,她还要来找我玩,您要是喜欢,我再厚着脸皮跟她讨一点儿。”

她是弹错琴了那又如何,只有她有果酒。

老夫人脸色松开了些,慈爱道,“玩了半天,也都累了,回去歇着吧。”

明澜欢快的起身,把果酒抱一坛子给老夫人,然后就告退了,走之前,还瞥了顾音澜一眼,把她气的够呛。

把果酒送幽兰苑去,逗茂哥儿玩,陪云澜吃糕点,然后才回幽兰苑。

一进屋,雪梨就上前巴巴的看着她,手里拿了个荷包,递给明澜看。

昨天,她答应楚三少爷把红丝砚送去给他,她要带碧珠出门,送红丝砚的活就交给雪梨去的。

明澜信任她,雪梨很高兴,但是她好像没有完成任务。

姑娘说把锦盒送去,把荷包拿回来,东西她是送到了,也拿到了个荷包,但荷包明显就不是姑娘用的,里面还有二两银子,是打赏她的。

“就给了奴婢这个荷包,”雪梨努嘴道。

明澜扶额,也没有怪罪雪梨,她去都不一定要的回来,何况是雪梨了,“既然是赏你的,你就收着吧。”

雪梨眼神倏然泛光,高兴的眉飞色舞。

那可是二两银子啊,比她一个月的月钱还要多呢。

明澜累极了,就睡下了,到吃晚饭的时辰才醒来,夜里支了绣架开始绣针线,结果碧珠提醒她要画纸鸢,明澜又丢了针线钻进了书房。

第二天,碧珠拿了图纸去找那小摊贩,然后带回来一纸鸢,因为定制要一两银子,碧珠还价,小摊贩不让步,最后塞给她一普通纸鸢,她就带回来了。

就这简单的纸鸢,顾云澜也玩的不亦乐乎。

府里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倒是隔壁李宅卖出去了,也不知道被谁买走了,之前四老爷差点被算计,府里的小厮为了替四老爷出气,这不见有人看宅子,就说宅子不干净。

当时看宅子的有好几个人,一听宅子不干净,说什么也不要了,抬脚就走,李老爷拉都拉不住。

只余下一个小厮,来替主子买宅子的,听宅子不干净,犹犹豫豫,最后开价三万两,卖就卖,不卖就算了。

李老爷怕过了这村没了这店,忍痛把宅子卖了。

卖掉之后,生怕买主后悔,当天下午就招呼丫鬟小厮赶紧搬了家。

这些消息传回府,顾如澜打着寒颤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明知道宅子不干净还敢买,和这样的人比邻而居,我都害怕。”

第六十八章 规矩(二更)

老夫人也起了好奇心,吩咐大太太道,“远亲不如近邻,回头人家办乔迁宴,送份贺礼去。”

过了两天,李宅就有人进进出出了,小厮好奇上前打听,那些小厮倒很客气,但是问他们主人,那是一问三不知,他们都是新来的,还没有见过主人的面,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别提高矮胖瘦了。

但有一点很肯定,宅子真的有问题,那些新买来的丫鬟小厮吓的整宿都睡不着,背地里议论新主子是不是有病,明知道不干净的宅子还买,买了又不露面,可是苦了他们了。

这几日,明澜都在屋子里绣针线,一个人绣闷的慌,顾如澜陪她一起绣。

院子里,顾云澜在和丫鬟玩,几天过去,她性子活乏多了,见到人没之前那么害怕了,尤其是她院子里新架了秋千,她喜欢极了,一有空就来玩。

一七岁左右大的小丫鬟推着秋千,她叫道,“喜儿,再高一点,再高一点儿。”

喜儿是庄子上的丫鬟,顾云澜求着沐氏把她带进了府陪她一起玩。

沐氏知道顾云澜就喜儿一个玩伴,而且对她影响很大,就把她带进了府给顾云澜做丫鬟,有些话顾云澜不听,她就教喜儿,双管齐下,效果显著。

喜儿就用力推,大丫鬟杏儿道,“不能再高了,会有危险。”

“才没有危险呢,我抓的紧紧的,”她笑的双眸闪亮。

玩够了,她下来,推着喜儿道,“我推你玩。”

喜儿屁颠颠坐了上去,她等着玩等好久了,杏儿眉头皱陇,“没规没矩的,还不快下来!”

她一句话就把顾云澜和喜儿两个都惹不快了,两人撇过脸去,不搭理杏儿。

那边裴翠过来,道,“九姑娘,该回去读书识字了。”

顾云澜嘴撅的高高的,一看就不喜欢读书,但是不读又不行,她不读书,娘亲就会把喜儿送走,她也没有糖人和糕点吃,娘亲还说了,她认得三百个字,就在她院子里架秋千,她就不用总往流霜苑跑了。

还好有喜儿陪她一起读,她比她还笨呢。

两人手牵手往回走,想到什么,顾云澜还回头喊道,“二姐姐、六姐姐,我回去看书了。”

说完,两人一溜烟跑了,杏儿跟在后头追。

明澜无奈,大家闺秀怎么能随便高呼呢,但顾云澜从小在庄子上长大,养成习惯了,只能慢慢调教了,好歹知道走之前打声招呼了。

顾如澜摸着明澜绣的针线,惊叹道,“二姐姐,你的针线做的越来越好了,和你的一比,我的都快拿不出手了。”

明澜把绣针放下,揉了揉手指,道,“你年纪还小,慢慢来……。”

顾如澜扑哧一笑,提醒明澜道,“你比我还大不了一岁,说话却老气横秋。”

明澜失笑,“等你再练一年,就不比我差了。”

“我看不用练一年,去佛堂跪两天就行了,”顾如澜挑眉道。

跪佛堂之前,她还绣技平平和她不相上下,甚至她还略胜一筹,这一跪了两天之后,就甩她两条街了,虽然祖母是罚她去反省的,这反省的也过了份点吧。

“我要不要也去跪上两天?”顾如澜琢磨道。

明澜知道她是说笑的,轻笑一声,并不接话,谁能知道那短短两天,对她来说却是七年。

“别绣太久了,伤眼睛,歇会儿再继续。”

红缨端了糕点来,明澜和顾如澜就坐到临窗小榻上吃糕点。

一块红豆糕捏在指尖,轻薄得如同几片红叶叠加,晶莹剔透的能看清楚中间夹着的一颗颗红豆,轻轻一笑,齿颊留香。

明澜一连吃了两块,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抬头望去,就见碧珠打了珠帘进来,手里拿着两只纸鸢,明澜见了,眉头微敛,“纸鸢还没做好?”

碧珠把纸鸢放下,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愤岔,“纸鸢做好了,被人给强买去了,小摊贩就塞给奴婢两纸鸢,让我宽限三天,他再重做一个。”

“被谁给买走了?”顾如澜问道。

碧珠摇头,“小摊贩也不知道。”

前几日送图纸去,和小摊贩约好了今天去取的,小摊贩昨晚熬夜把纸鸢制好了,就摆在小摊子上,结果却被人看中了。

小摊贩不敢卖,说是客人定制的,可是买纸鸢的姑娘非要买,小厮还恐吓他,不卖就别想再摆摊子了,他能怎么办,只能把纸鸢卖了。

想起这事,碧珠就气的呼哧呼哧的,那是姑娘熬夜画的图纸,结果被别人捡了现成的便宜,她能不生气吗?

别说碧珠了,顾如澜都觉得可恨,“抢人东西还恐吓小摊贩,简直就是土匪!”

说完,又觉得这样说是火上浇油,便望着明澜道,“不就是个纸鸢,别气伤了身子,左右晚几天再玩也一样。”

“我不生气,总能知道是谁抢了,”明澜冷笑道。

明澜让碧珠盯着,如果有人放纸鸢,就能找到拽风筝线的人是谁,上辈子给人做嫁衣,这辈子哪怕就是一个纸鸢,她也绝不允许它被人抢走!

碧珠在伯府观景楼上盯了一天,脖子都酸了,也没看到那纸鸢。

倒是因为她一整天都待在观景楼上看天,引得府里其他丫鬟婆子好奇,也上了观景楼,频频朝天张望,不明所以。

然后,这事就在府里头传开了。

第二天,明澜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顾音澜好奇道,“碧珠连着两天都待在观景楼望天了,看什么呢?”

这事,老夫人也有所耳闻,就连长松院的丫鬟时不时的也抬头看天了,遂望向明澜,眸底有询问之意。

明澜嗡了声音道,“也没看什么,就是我先前画了图纸,让丫鬟拿去街上定制了一纸鸢,结果被人给抢了,我让碧珠盯着,看是被谁抢走了。”

“就这事?”顾音澜无语。

“不然呢?”

顾雪澜捂嘴笑道,“二姐姐几时这么小气了,不就是一纸鸢,难道知道是被谁抢了,你还要去抢回来不成?”

明澜瞥了她一眼,“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叫抢?”

顾雪澜被反驳了,心下微恼,“都被抢走了,还登门要回来,我可张不开那个口。”

第六十九章 进宫(三更)

明澜心下嘲讽一笑,她估计是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了吧,她不介意提醒她一声,“我正大光明要回来的东西,都有人好意思找我拿回去,现在是我的东西被人给抢了,怎么就不好意思张口要了?”

顾雪澜一时间没听明白,一旁的顾音澜脸就火辣辣的了,这不明摆着是指那五千两银子吗!

她瞪了顾雪澜一眼,要她说那么多,有祖母在这里呢,怎么可能让她去找人把纸鸢拿回来,一个小小纸鸢,伯府姑娘就这么点气度都没有?

老夫人手里佛珠拨弄着,只觉得明澜这些日子性情变了不少,可她说的也没错,被抢的是她,她的东西,怎么就不能要回来了?

“知道是谁抢了是应该的,但拿回来就不必了,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以后敬而远之就是了。”

明澜点头,“祖母,我有分寸的。”

老夫人也觉得明澜不至于这么一点分寸没有,只是东西被人给抢了,心里气不过想找出来罢了,等真找到,在心里头骂两句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坐了会儿,明澜就回流霜苑继续做针线了,才修好两片叶子,就跑来一丫鬟,气喘吁吁道,“二姑娘,宫里派了马车来,接你进宫一趟。”

明澜眼睛眨巴两下,接她进宫?

没事接她进宫做什么?

心底不解,明澜把手中绣针放下,起了身去长松院。

因为宫里派了马车来接明澜,府里上下都惊动了,长松院济济一堂。

见明澜进来,沐氏迫不及待的问道,“明澜,你做什么了,宫里要接你去?”

沐氏有些担忧,明澜做什么都瞒着她,之前悄无声息就弄到了大禅寺无垢大师的亲笔信,让老夫人高高兴兴的把云澜接了回来,又找她要了庄子,她还真怕她又做了什么事,惊动了宫里人。

明澜摇头,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老夫人虽然也纳闷,但明澜的神情不像知道什么,况且这些天她也没出府,宫里的人也不是她想得罪就能得罪的到的,便道,“有什么话回来再说吧,别让人等久了,进宫不比去别人家参加宴会赏花,万事要小心谨慎。”

明澜轻点头,就带着碧珠退下了。

伯府门前,宫里的车驾等候在那里,马车很大,四面皆用昂贵精美的丝绸包裹着,垂挂着碧珠流苏,四角有银铃,风拂过,流苏晃荡,银铃发出悦耳之声。

前来接她的公公一脸笑容,方才李总管塞了五两银子过去,他高兴着呢。

扶明澜上了马车后,碧珠也钻了进去,刚刚坐下,就听公公道,“顾二姑娘坐稳了。”

说完,他一拽缰绳,马车就往前奔去。

明澜虽然纳闷,但要说多紧张倒也没有,她前世虽不算宫里头的常客,一个月至少也会进宫一两回,也算熟门熟路了。

马车汩汩朝前,进宫之后,就有另外的公公领路。

明澜也不知道谁传她进宫的,来接他的公公只扶着接送,不管其他。

只是明澜没料到,她会在宫里碰到离王世子。

远远看去,他一身玄色锦袍,身子挺拔如苍松,脸上带着的银色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

明澜就是被那光芒给闪了下眼睛,才发现他从那边过来,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和他四目相对,她蓦地就想起在折桂楼的事,脸瞬间腾起一抹红晕,忙低了头,快步往前走。

走着走着,带路的公公就一脸黑线了,“顾二姑娘,走这边。”

这顾二姑娘是不是傻啊,虽然走路要看着地走,也没她这么看的,连他这领路的都不用跟着了,丫鬟也是,那脑袋低的都快挨到地了。

明澜原就红的脸又烫热了三分,忙站了身,只是走了几步之后,去路就被挡住了。

而且是被最怕见到的人给挡了,“就这么怕见到我?”

明澜狡辩道,“没,没有……。”

还说没有,话都说不利索了,她不是胆子挺大的吗,“你进宫来做什么?”

管的还真宽,不过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回道,“我也不知道。”

公公站在一旁,眸底颇诧异,他没料到明澜居然和离王世子认识,为了讨好离王世子,他道,“是贵妃娘娘让奴才接她去昭阳宫的。”

李贵妃传召她进宫的?

明澜心底惊骇,可别告诉她护国公府真打算上门求亲了……

肯定是她想多了,肯定是的!

明澜慌乱的神情,没有错过萧桓的眼睛,银色面具下他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这女人……准是又惹事了。

公公还急着带明澜去复命,就行礼,道,“顾二姑娘,这边请。”

明澜早就想走了,公公一请,她连忙转了身。

一转身,腰杆都挺直了几分,呼吸也顺畅了。

走了约莫一刻钟,才到朝阳宫。

刚进正殿,她远远的抬头看了一眼李贵妃,还没看清楚她的容貌,就被一旁站着的一姑娘给吸引了。

说吸引也不准确,应该说是抓住了眼球,那姑娘是李佩瑶,抓住明澜注意力的是她身上的裙裳,正是她送给她画上的那一套,比记忆中的还要美上三分。

见明澜眸底有潋滟光芒,李佩瑶过来,还特地转了一圈,道,“我真做出来了,漂亮吧。”

明澜点头,“漂亮。”

那边李贵妃喝着茶,看到这一幕,不由失笑,“当真臭美,这是在我殿内,也不怕外人知道了笑话。”

李佩瑶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怕明澜见了李贵妃害怕,拉着她的手上前给李贵妃见礼。

明澜落落大方,进退有据,李贵妃眸底流露一抹欣赏。

其实,她不知道明澜心底的惊叹,记忆中的李贵妃要苍老憔悴的多,却不记得她年轻的时候这般貌美动人。

李贵妃和赵皇后争夺太子之位,现在的她和赵皇后算得上是势均力敌,可随着赵翌接管了舅舅沐阳侯手里的兵权,三皇子的势力就渐渐倾向太子了,李贵妃焦头烂额,神情憔悴。

前世,李贵妃也曾明里暗里的刁难过她,但她的目的是针对赵皇后,赵皇后不帮忙说好话求情,几次之后,李贵妃就懒得搭理她了。

第七十章 纠缠(月票90加更~)

见过李贵妃,明澜向一旁坐着的凌柔公主见礼。

凌柔公主朝她一笑,道,“一上午,佩瑶就夸了你几十句了,能让她这么夸张的人可不多。”

李佩瑶站在明澜身边,耸肩道,“没她说的那么夸张,我穿着这身衣裳,心里头高兴,忍不住就多夸了你几句,贵妃娘娘就想见见你,就把你传召来了,没吓着你吧?”

突然被传召进宫,连她都心底忐忑,她肯定免不了担忧。

明澜轻摇头道,“倒也没有多担心,只是好奇,毕竟宫里的贵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凌柔公主看着李佩瑶身上的裙裳,虽然不及她公主的衣裳华贵,但是真心漂亮,她都羡慕,她望着明澜道,“你会设计衣裳?”

明澜摇头,“只是梦到的。”

她可不敢居功,这样的功劳占了,将来找她要图纸的多了,她上哪儿给她们变去。

凌柔公主笑道,“你就不要谦虚了,虽然是梦到的,但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我看佩瑶这一身裙裳,宫里都做不出来。”

女儿家,都喜欢漂亮衣裳,她贵为公主也不例外。

更重要的是,先前李佩瑶来的时候,皇上也在昭阳宫,都夸她衣裳不错,新奇,叫人耳目一新,这才是李贵妃要见明澜的主要原因。

明澜被夸的脸红道,“女儿家都喜欢漂亮衣裳,府里姐妹经常在一处讨论,有时候自己也动手画画,公主要是喜欢,回头我画几张图,让佩瑶带给你,画的不好,你可别嫌弃。”

凌柔郡主笑道,“怎么会呢。”

外面,有嫔妃来见李贵妃,明澜和李佩瑶不便在场,凌柔公主就起身道,“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吧。”

御花园内,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有宫女太监路过,看到李佩瑶身上穿的衣裳,不经意就会流露出一种好漂亮的惊艳神情,李佩瑶心情美极了。

阳光明媚,但不闷热,而且有徐徐清风,又不冷,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御花园的花虽然美,但是凌柔公主天天看,早腻味了,逛了没一会儿,就吩咐丫鬟道,“去把我的纸鸢拿来。”

她最喜欢放纸鸢了,出不了宫,要是能和纸鸢一样在空中,也能看到宫墙外的热闹。

很快,丫鬟就把纸鸢取来了,那是一只蝴蝶纸鸢,制作精细,凌柔公主和李佩瑶两个一起把纸鸢放了起来,飞的高高的,在绳线一拽一拽下,蝴蝶振翅,栩栩如生。

李佩瑶和凌柔公主是表姐妹,关系亲厚,打闹嬉戏,玩的不亦乐乎,明澜在一旁看着。

结果一不留神,纸鸢掉了下来,还好巧不巧的掉进了莲花池里,气的凌柔公主把手里的线都给扔了。

远处,有娇笑声传来,“不就是纸鸢掉水里了吗,至于生这么大气吗?”

敢打趣凌柔公主的,整个皇宫也找不到几个。

说话的是清柔公主,她是赵皇后所生,和凌柔公主年纪不相上下,但性情大不相同,凌柔公主性子隐忍些,清柔公主倨傲的多。

她身侧还有两个姑娘,一个是赵嫣,另外一个是魏国公府嫡女沈兰馨。

前世,她嫁给赵翌后,清柔公主没少刁难她,后来她才知道清柔公主倾慕赵翌,但是赵翌娶了她,她心中不快,所以处处针对她。

她和赵翌抱怨过,赵翌让她忍了,谁让人家是公主呢,合该任性一些,人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输给了她,能心里没气么,左右只是使点小性子,无伤大雅,她还真就傻傻的忍了,现在想来,还真是觉得可笑的很,赵翌可是她亲大哥,就算没有她,他也不会娶她!

凌柔公主看向她,还没说话呢,清柔公主就笑道,“别生气了,我倒觉得是这纸鸢有自知之明,这会儿掉莲花池里去了,也省的一会儿惭愧。”

她说的是纸鸢惭愧,可纸鸢又不是人,哪里懂什么叫惭愧,她指的是凌柔公主。

凌柔公主的脸隐隐难看,只听清柔公主笑吩咐公公道,“把本公主的纸鸢放起来,放高一点儿。”

身后跟着的公公,麻溜的应了一声,拿了纸鸢就往远跑去。

清柔公主心情很好,把玩着手中绣帕道,“我新得的纸鸢可比你的蝴蝶纸鸢漂亮百倍,你若是喜欢,我让御制坊给你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不需要!”凌柔公主冷淡道。

清柔公主轻耸肩,看那边公公放纸鸢。

碧珠也在看,随即,她眉头蹙紧了,望着明澜,道,“姑娘,那不是你的纸鸢吗?”找了两天,怎么会在清柔公主手里?

明澜脸色微冷,她亲手画的图纸,是她的纸鸢无疑。

李佩瑶也觉得那孔雀纸鸢比方才的蝴蝶纸鸢漂亮的多,正好听碧珠说这话,她就问道,“那纸鸢是你的?”

明澜轻点了下头。

一旁沈兰馨就冷笑了,“还要不要脸了,赵嫣送给清柔公主的纸鸢还成你的了?!”

清柔公主和赵嫣在前面几步,她故意说得大声给她们听见。

赵嫣回头,比三月桃花还要美三分的脸上染了薄怒,“这么光明正大的把我送给清柔公主的纸鸢据为己有,我还是头一回见!”

她声音清脆且大,一点都看不到抢人东西的羞愧。

也是,前世连皇后之位都抢了,一个小纸鸢又算的了什么,但别人她或许就算了,但是她,她还偏要纠缠到底了!

明澜看着那纸鸢道,“这纸鸢,是我亲自绘了图纸,送到朱雀街找卖纸鸢的摊贩定制的,本来是打算送给佩瑶的礼物,结果丫鬟去取的时候,已经被人抢先一步强买了。”

碧珠看了明澜一眼,这明明是给九姑娘的,怎么姑娘撒谎说是送给李姑娘的?

碧珠哪里懂,这里是皇宫,这孔雀纸鸢现在清柔公主手里,如果凌柔公主不帮忙,她今天讨不回公道。

但是她们今天是初次见面,人家凌柔公主凭什么要帮她,只有这纸鸢是她们的,她们为自己出气才不会袖手旁观。

赵嫣恼羞成怒,“抢我的东西就直说,找这么多理由!”

李佩瑶虽然和明澜相处不久,但她相信明澜说的,见赵嫣和沈兰馨都针对明澜,她叉腰道,“到底是谁抢谁的东西还不一定呢!”

第七十一章 公道(月票120加更~)

以顾二姑娘温和的性子,不是她的东西她绝对不会说这话,而且,这话还是丫鬟先小声说的,是她耳尖听见了,她一个靖宁伯府的姑娘也不敢无缘无故的说清柔公主手里的纸鸢是她的。

凌柔公主过来几步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佩瑶看着她道,“这纸鸢,明澜姐姐说是她定制了打算送给我的,可是还没有来得及从小摊贩那里取回去,就被人给强买了去,她找了两天了,没想到到了清柔公主手里头。”

赵嫣就怒道,“这纸鸢分明是我亲手画的!”

凌柔公主看着明澜,用眼神询问她会不会弄错,这要乱指责人,是要挨罚的。

明澜投给她一坚定的眼神,她自己画的图纸,怎么可能认错。

凌柔公主决定相信明澜,她喜欢放纸鸢,宫里上下都知道,清柔公主方才带着纸鸢来,就是存了压她一头的心思,只是不凑巧,她一来,她的纸鸢就掉莲花池里头去了,就是这样,还不免被她嘲弄了一番。

两方争执不让,远处,皇上和皇后她们走过来,李贵妃也在。

皇上批阅奏折乏了,打算来御花园走走,然后就和皇后巧遇了,又在御花园前和贵妃巧遇了。

嗯,这样的巧遇很常见,皇上都习以为常了,哪一天不巧遇一番,他估计还会不习惯。

“出什么事了?”皇上走过来问道。

众人忙福身给皇上见礼。

凌柔公主起身,然后把纸鸢的事和皇上禀告了,道,“她们各执一词,儿臣也不知道这纸鸢到底是谁的了。”

李贵妃看了明澜一眼,笑道,“这里是皇宫,若是纸鸢不是顾二姑娘的,我想她也不敢冒认。”

赵皇后一听,就不高兴了,“李贵妃的意思是这纸鸢是顾二姑娘的,是嫣儿撒谎了?”

李贵妃不怕皇后,她笑道,“到底是谁的,得拿出证据来才是,关说是没有用的。”

这句话,不只是说给赵嫣听的,也是在告诉明澜。

她自然是希望纸鸢是明澜的,那就意味着赵嫣撒谎了,丢的是皇后的脸,但她也不敢十分信任明澜,所以话的话就公正的多,到时候也能把自己摘出来。

赵嫣瞪了明澜一眼,自信满满道,“我可以当场把纸鸢的图纸画出来!”

可惜,明澜不接招,她淡笑道,“纸鸢只要看过了,都能画的出来,既然是定制的,自然有手稿,取来便是。”

赵皇后一听,就吩咐赵嫣道,“让人把你的手稿拿来。”

赵嫣咬了唇瓣,回头吩咐丫鬟,“回去拿我的手稿。”

丫鬟扑通一声跪下道,“姑娘的手稿那小摊贩没给奴婢,奴婢高兴拿纸鸢回府,就忘记找他要了……。”

“那就去找小摊贩拿啊,”赵嫣恼道。

丫鬟连忙起了身,转身要走,明澜笑道,“别急啊,正好我的丫鬟也要去取图纸,就一起去吧。”

碧珠就站到丫鬟一处去了,可不能让丫鬟单独去,万一撕毁了,岂不是没证据证明是姑娘的了,她得看好了。

丫鬟站着没动,望着赵嫣,有些不知所措。

赵嫣云袖下手攒紧了,明澜看着她,笑容温和,“图纸取回来要一会儿,不如我们重画一份,万一只有一份,也好有个对照,你说呢?”

赵嫣眸底闪过一抹慌乱,赵皇后见了脸色难看了几分,嫣儿这神情……那纸鸢莫不真是她抢来的吧?

赵嫣的神情,赵皇后看见了,李贵妃也见了,她笑了一声,正要开口呢,赵皇后就笑道,“太阳大,我们去那边凉亭说话吧。”

皇上就迈步朝凉亭走了过去,皇上走远了,赵皇后的笑脸就维持不下去了,和李贵妃慢慢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之后,李贵妃就笑对凌柔公主道,“你们去那边玩吧。”

李佩瑶眨眼,“不是要作画吗?”

凌柔公主推了她道,“我相信纸鸢是顾二姑娘的,但为了个纸鸢得罪赵太傅府不值得。”

明澜心往下沉了沉,如果她猜的不错,肯定是皇后和贵妃说了什么,贵妃让步了,不继续追究下去了,怕她揪着不放,让凌柔公主支开她,让这事不了了之。

说到底,她一个靖宁伯府二姑娘的公道哪里比得上她李贵妃的利益重要?

明澜还存了和李贵妃交好之心,现在那点好感已经去了大半了。

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她们没有去凉亭,清柔公主和赵嫣她们也没有去,路过明澜身边的时候,赵嫣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活像她是找茬的。

明澜自嘲一笑,追究到一半不追究了,不是她在找茬又是什么?

清柔公主和凌柔公主一起放纸鸢,李佩瑶拉着明澜一起去,明澜笑道,“我手心出了点汗,我去净手。”

李佩瑶看着她,“你生气了?”

扪心自问,换做是她,她也生气。

明澜笑道,“没有,你们玩吧,我去去就回来。”

她生气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她不够强大,靖宁伯府不够强大,如果她是哪个国公府姑娘,谁敢这样忽略她?

一般净手都是去方便的理由,李佩瑶就让宫女带路了。

明澜往前走,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她,她拳头攒紧,把宫女支开,把碧珠拉近一些,小声嘀咕了两句。

碧珠听得不大明白,但不妨碍她听吩咐办事,她道,“不就是一纸鸢,姑娘先前想的那观音纸鸢,比这个还要好,赶明儿制出来,定能惊艳整个京都!”

“好了,小点声,再说下去,真成了我小题大做了,”明澜打断她道。

碧珠吐舌头,俏皮道,“奴婢不是气不过嘛,那边风景不错,我们去看看吧。”

又往前走了会儿,就没人跟着她了,四处逛了逛,心情好多了。

明澜脸上带了笑容,迈步往前走。

走了十几步后,她看到草地上有一块玉佩,她愣了一瞬。

她走过去把玉佩捡起来,墨玉雕刻的麒麟玉佩,背后还有一个离字,这不是离王世子的玉佩吗,他先前走的时候还随身携带着,怎么会掉在御花园里?

想到先前用力拽没能拽下来,这玉佩到是被什么东西割断掉了下来,简直得来不费功夫啊。

明澜精致明媚的脸上,一双剪水瞳眸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她把玉佩上的灰擦了擦,就揣怀里去了,碧珠见了,杏眼圆瞪,“姑娘,你……。”

第七十二章 品性不端(一更)

这里是御花园,皇上和皇后他们就在不远处,这么拾金不昧的好机会,应该赶紧表现才对啊,姑娘这是打算据为己有了?

明澜一脸笑容的往前走去,先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有了这块玉佩,这一趟皇宫算是没白来。

她不知道身后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上,藏着两道身影。

一男子拍着戴面具男子的肩膀,笑的肚子抽疼,“居然有闲情雅致试探人家是不是拾金不昧,现在好了吧,搭进去一块玉佩,我看你怎么要回来。”

萧桓扶额,他果然没有猜错,她就是要他的玉佩。

之前拽没能拽下来,今儿遇到,又盯着他玉佩看,方才那受了委屈强忍着的样子,他鬼使神差的就把玉佩拽了下来,丢在了她必经之路上。

果然,拿到玉佩,她就高兴了。

他的玉佩是他身份的象征,她要它做什么?

“这姑娘品性不端,你的玉佩又非比寻常,我去帮你要回来。”

男子笑着,要从树上跳下来,却被萧桓拦住了,“这事,你别管。”

再说明澜,心情好了,脸上就带了笑容了,走到凌柔公主身边,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李佩瑶看着她,道,“你不再玩会儿?”

明澜摇头,“不了。”

凌柔公主就吩咐丫鬟送明澜出宫,明澜朝她福了福身子,就随着丫鬟走了。

之前是宫里马车送她来的,依然是宫里的马车送她回去。

回了靖宁伯府,她就直奔长松院了。

老夫人见她安然无恙的回来,就道,“怎么宫里突然派马车来接你?”

明澜挨着老夫人坐下,道,“祖母,那天去护国公府赏花,我送了幅画给护国公府四姑娘,她照着画像做了衣裳,穿去见了李贵妃,李贵妃觉得漂亮,就把我召进宫,其实就是凌柔公主觉得衣裳不错,想要我也帮她画两幅画而已,没别的事。”

老夫人笑道,“难得能入凌柔公主的眼,你可得用心了画。”

明澜点头,“我知道呢,所以我打算明天去找表哥要点颜料,他的颜料最齐全,颜色最亮。”

顾雪澜就趁机央求明澜道,“二姐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设计衣裳啊,你也给我画一幅吧。”

明澜不好拒绝她,毕竟她都送外人了,何况是一府姐妹,还是当着老夫人的面,她道,“等我给凌柔公主画玩了就给你画。”

“谢二姐姐了。”

明澜笑笑,她谢人是最爽快的,但也只是嘴上,下次照样帮着顾音澜指责算计她。

没坐一会儿,明澜就起身告退回流霜苑了。

回屋之后,明澜就把怀里的玉佩拿了出来,把上面的穗子剪掉,拿了绳子来重新编了一个穗子。

“姑娘,这可是宫里头的东西,你私藏会不会出事啊?”碧珠胆小的很,害怕道。

明澜看了她一眼,道,“放心吧,没事的。”

说完,叫碧珠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碧珠看着她,“真的要这样?”

“去吧,别叫人发现了。”

碧珠耷拉了脸,越发不懂姑娘想做什么了,她要小厮的衣裳做什么用?

碧珠去了绣坊,明澜则撑着下颚发呆,玉佩是有了,可是还差钱呢,找娘借?

只能找娘借了,娘比爹爹好说话些。

明澜起了身,溜达着去了幽兰苑。

她进屋的时候,正好赵妈妈在和沐氏说话,“奴婢去庄子上看了,姑娘不知道做什么,让刘管事买了一堆的炭,堆了几屋子,听刘管事的说,姑娘要买四万多两银子的炭……。”

沐氏睁大了眼睛,“那么多钱,她哪来的?”

赵妈妈就道,“太太不借,那不只有舅老爷借她了。”

沐氏扶额,她也是糊涂了,“我大哥也真是的,明澜胡闹,他就惯着,迟早惯出事来。”

“赶紧去让刘管事别买了,”沐氏吩咐道。

赵妈妈摇头道,“怕是不行了,刘管事都和人谈好了价格,关是定钱就交了一半了,不买了,那些定钱可就要不回来了,我想舅老爷支持姑娘,总是有理由的。”

“能有什么理由?要是真重要,他不就自己做了,还用得着明澜出面吗?”沐氏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明澜迈步进去,喊道,“娘。”

沐氏看着她,道,“你来的正好,你买那么多炭做什么?”

明澜挨着沐氏坐下,道,“娘,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我不会胡闹的,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娘相信你,但这么大笔花钱,娘也得问问清楚啊,”沐氏着急的很。

明澜噘嘴,她能说吗,要说买炭是怕下雪,娘会急疯的,她摇着沐氏的手,把怀里的玉佩拿给她看,“是离王世子让我买的,钱是他的,我就出了一个庄子。”

玉佩是皇家才能用的,背后刻了离字,做不了假的。

沐氏握着玉佩,满心疑惑,明澜挨着她道,“娘,上回云澜能回来,我就是托他帮忙的,人家帮了我,我能不报答他吗?”

现在沐氏知道了,她肯定会去沐阳侯府问的,与其到时候戳破,不如大方告知,幸好捡了玉佩可以作证,好险。

“你怎么认识离王世子的?”沐氏质疑。

撒谎,就要圆谎。

明澜嗡了声音道,“我救过楚大少爷,他是楚大少爷的表哥,然后就认识了。”

沐氏眉头皱的更紧了,明澜见她还要问,就道,“娘,你别问那么多了,总之,人家是离王世子,别说是我了,咱们靖宁伯府都不够他瞧了,我只是帮忙买些炭而已。”

这话倒是真的,人家离王府连皇位都看不上,又怎么看得上一个小小靖宁伯府呢。

但离王世子让谁买炭不行,偏要明澜去买?

沐氏心底疑惑未消,但玉佩货真价实,这样的玉佩,可不是随便能拿到的,由不得她不信,便把玉佩还给明澜,叮嘱她收好了,明澜接了,又道,“娘,你借我一万两吧。”

沐氏看着她。

明澜摇着她胳膊,撒娇道,“娘,你就借我吧,你不借我,我只能向舅舅或者离王世子借了,我多不好意思开口啊,很快我就还你了。”

第七十三章 跟踪(二更)

沐氏头疼,倒不是舍不得一万两,人家离王世子都把几万两交给明澜了,她这个亲娘连一万两都不借,说的过去吗?

她只是担心明澜和离王世子走的太近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不懂事啊,离王府……不是好去处,明澜的身份也不够,总不能给人做侧妃吧?

沐氏无奈,让赵妈妈拿了一万两给明澜。

明澜欢欢喜喜的接了,“谢谢娘。”

沐氏戳她脑门,“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告诉娘吗,非要娘问了再说。”

明澜鼓了腮帮子,“娘问起来,我也没有隐瞒啊,我长大了,总不能事事都问过娘了再去办吧,娘还不得被我累死?”

说着,她起了身,道,“娘,你好好照顾茂哥儿,我先回去了。”

明澜快步出了屋,碧珠紧随其后,但是出门后,碧珠就被赵妈妈借口留了下来。

明澜给碧珠使眼色,碧珠想哭。

进屋后,沐氏就问碧珠,“姑娘都是怎么和楚大少爷还有离王世子见面的?”

一瞬间,碧珠脑子里闪过各种答案,又被迅速否定了。

不论是在街上,还是在什么地方见到,都瞒不过小厮的眼睛,会传的沸沸扬扬的,别以为只有丫鬟八卦,小厮也八卦的很呐,绝对不能提书房,太太会气死的。

碧珠回道,“除了在大禅寺,姑娘用自己的血给楚大少爷解毒,之后就没有见面了,都是送信的,信是奴婢代笔的。”

难怪……

她还纳闷明澜怎么能救楚大少爷,原来是用血解毒的。

沐氏心宽了两分道,“不许他们私下见面,如果有,一定要禀告我。”

碧珠点头如捣蒜,“姑娘谨遵闺训,离王世子身份尊贵,肯定不会私下见面的,如果真见了,奴婢一定禀告太太。”

天可怜见,她可没提楚大少爷,他要来,她不禀告,不算骗太太。

禀告完,沐氏打赏了碧珠二两银子,让她机灵点儿。

碧珠高兴的合不拢嘴,回去之后,把银子给明澜看,明澜笑看着她,“我娘打赏你,你收着,该向着谁……。”

“当然向着姑娘了,奴婢是绝对绝对向着姑娘的。”

知道姑娘那么多秘密,她不向着姑娘,她指不定会被灭口啊。

很好。

很机灵。

明澜很满意。

但是碧珠就惨了,但凡跟着姑娘出门,就格外的忐忑不安,总觉得要是被发现了,她这个丫鬟肯定要背怂恿主子的黑锅,会被活活打死的,她还有那么多钱没花完呢。

碧珠喜欢攒钱,还舍不得花,她突然就想开了,万一哪一天被姑娘牵连了,那些攒着舍不得用的钱最后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她会死不瞑目的。

这不,第二天出门,她破天荒的带了二两银子,打算买点喜欢的东西。

结果上了街,明澜恩威并施,打赏了车夫二两银子,让他嘴巴牢点,如果敢泄密,要他好看,把车夫吓的不轻。

在马车内换了小厮衣裳,明澜就和碧珠上了街,什么胭脂啊,水粉啊,簪花等小摊子,一个也没看,直奔京都最大的米铺。

买完了炭,姑娘又要对大米下手了么?姑娘到底想干嘛啊。

然而,很快,碧珠就发现她想的太简单了,她家姑娘不只是买米那么简单,她一来就问铺子一个月卖掉多少米。

铺子的管事的皱眉,“你问一个月卖多少米做什么?”

明澜笑道,“我要买贵铺子一个月的米。”

管事的愣住,随即喜笑颜开,这可是大生意啊,忙道,“铺子一个月差不多卖掉一万五千担左右的粮食,不同的米卖的数量不同,姑娘要哪一种?”

明澜看了看,挑了一种普通的,“就这种吧。”

“一万五千担?”管事问道。

“两万担,凑个整数,下个月的十六号来取。”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玉佩,道,“这是我家主子的玉佩,我交两千两定钱,如果那日没有派人来取大米,你就差人送到府上。”

管事的一看到玉佩脸色都变了,忙道,“定钱就不用了,到时候一定把大米送上。”

明澜笑道,“那怎么行呢,做生意一码归一码,如果铺子毁约了,可是要按定钱五倍赔偿的。”

管事的连连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大米不是别的东西,不会卖不出去,就是离王世子不要了,也没关系的。

管事的写了合同,双方签了字,交了定钱,然后走人。

明澜换下一家,用同样的办法定了一个月的大米。

从第四家出来,她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她了,而且那种感觉很明显。

她拉着碧珠躲起来,没一会儿就看到一男子了,东张西望,明显是在找人,明澜愣住,怎么是护国公府三少爷跟踪她?

明澜瞪着他,李凌霄似乎察觉到了,转身回头,就看到一双闪着火花的眼睛,碧波秋水,美玉荧光。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明澜没好气道。

李凌霄一脸尴尬,“我,我……。”

他没别的意思啊,他只是无意认出她了,一时惊住了,就看到她钻进了米铺,他只是好奇她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米,而且还非得指定那一天要做什么。

“今天看到的事不许说出去!”明澜一脸凶狠道。

然而她的凶狠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只让人觉得可爱。

说完,明澜就拉着碧珠往前跑,进了一间米铺。

李凌霄,“……。”

她买的米都够靖宁伯府吃好多年的了,还继续买呢,她想做什么啊?

跑了五个米铺后,明澜轻呼一口气,如释重负。

虽然京都粮食铺子不少,但这几家是最大的,她没有能力每家都定一个月,而且小铺子也不一定认得离王世子的令牌,有这五家铺子,回头粮食价格不会涨的太厉害的,她已经尽力了。

回到马车里,明澜把衣裳换下来,碧珠害怕道,“姑娘,这样坑离王世子真的好吗?”

虽然那天离王世子是挺过分的,但都过去了啊,这样报复人家不好吧。

“哪里坑他了,只是他身份尊贵,我借用下而已,找机会,我就把玉佩还给他,”明澜对着铜镜,让碧珠给她梳妆。

第七十四章 红疹(三更)

很快,又换回刚出府时的样子了,貌婉心娴,端庄大方。

既然是借着拿颜料的由头出府的,不去沐阳侯府,肯定也不能空着手回去,得去买一份。

只是刚钻出马车,碧珠眼尖就看见了楚少爷,明澜正愁不知道怎么把玉佩还回去,便道,“你把玉佩拿去交给他。”

碧珠点头如捣蒜,那玉佩贵重,是离王世子身份的象征,丢了肯定心急,还是尽快还回去安心些。

明澜坐在马车里没动,碧珠拿了玉佩朝楚少爷走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楚少爷朝这边看了一眼,就骑马走了。

碧珠又转身回来了,把玉佩递给明澜,道,“楚少爷说玉佩贵重,他不便随身携带,先放在姑娘这里,他回头再找你拿。”

正因为玉佩贵重,所以放在她这里不安全啊,他是离王世子的表兄弟,不应该替他着急么?

想不通,明澜就没想了,把玉佩贴身收好,然后下了马车去挑颜料。

逛了会儿,便打道回府了。

伯府门前,碧珠扶着明澜下马车,那边一小厮领着大夫过来,疾步进府。

明澜眉头微动,问小厮道,“府里谁病了?”

小厮回道,“是方姨娘突然起了红疹,疼痛难忍,老夫人请大夫是给她治病的。”

方姨娘都快生了,这时候有个什么万一都凶险的很,她不是整日待在院子里吗,为什么会起红疹?

明澜去了长松院,走到屏风处,就听丫鬟禀告道,“大夫查出来了,方姨娘之所以起红疹是因为衣裳上被人下了药导致的。”

老夫人一听,勃然大怒,“去查!我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方姨娘衣裳上下药!”

丫鬟支支吾吾了,“那衣裳是绣坊新做的,早上拿到,方姨娘就穿了……。”

绣坊是沐氏管的,方姨娘穿了新做的衣裳起了红疹,说与沐氏无关都没人信。

先前是假动胎气,现在又起红疹,她们是不把她娘拖下水誓不罢休是吧!

明澜迈步进去,见丫鬟杵在那里,就道,“老夫人让你去查你就去,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既然衣裳是绣坊新做的,那就从绣坊查起!”

大太太坐在一旁,道,“现在查出是谁下药倒是其次,主要还是帮方姨娘保胎,丫鬟说她浑身难受想抓想挠,恐会动胎气早产啊,她也快临盆了,二弟妹也没请稳婆进府,到时候一发作,一时间上哪里找人去?”

大太太一脸关心,只是在她的衬托下,沐氏就太不尽职尽责了,身为嫡母,还不及她一个隔房的太太心细,生产又是女人过鬼门关的事,其心可诛啊。

老夫人脸阴了两分,明澜走上前,道,“娘亲不是不给方姨娘请稳婆,而是不敢请,从方姨娘怀了身孕起,娘亲就一直在避嫌,内宅里有太多嫡母不愿妾室生下孩子耍阴私手段的。

哪怕是给方姨娘请平安脉保胎药,娘亲一律都不插手,不然也不至于方姨娘假动胎气欺瞒这么久,请稳婆而已,多大的事,只要娘亲愿意,请十个八个进府很难吗,一点都不难!怕的是女人生孩子,凶险万分,到时候一个弄不好,我娘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大太太拧眉头,“避嫌是对的,可也不能为了避嫌,什么都不做吧,难道真生了,也不给她请稳婆?”

明澜挨着老夫人坐着,朝大太太一笑,“怎么会呢,方姨娘自打怀了身孕起,就要这要那,她一个姨娘生孩子,比我娘当初生九妹妹还要讲究,怎么到临盆了,反倒记不得要请稳婆呢,就算她忘记了,不是还有大伯母您呢,她还要好几天才生,你这不就提醒祖母要给她请稳婆了么?不过,我记得以前玉姨娘生孩子,是发作了再请稳婆进府的……。”

玉姨娘,是大老爷的妾室,生孩子难产死在了产床上,一尸两命。

而且那是个男孩,老夫人心疼了很久。

大太太对长房姨娘漫不经心,却对方姨娘关心的过了份,这就耐人寻味了,自己都没做好,就来对别人指手画脚!

大太太的脸隐隐发青,眸底有寒芒闪烁。

外面,丫鬟跑进来,道,“老夫人,方姨娘情况凶险,大夫说施针排毒方姨娘恐怕承受不住早产,怕会一尸两命,要是服药的话,方姨娘无碍,可能会伤及腹中胎儿,该怎么选?”

这还怎么能,当然是服药了。

但是老夫人犹豫不决,她不想方姨娘有事,更希望腹中胎儿平安落地。

大少奶奶宋媛就道,“要不再把王老太医请来一趟,他医术高超,没准儿能保方姨娘母子平安呢?”

明澜脸色难看,“上回王老太医几乎是被气走的,他都对舅舅生了气了,我……。”

宋媛就道,“二叔子嗣艰难,方姨娘这一胎十有八九是男孩,如果有什么闪失,你忍心二叔失望吗,比起两条人命,面子算得了什么?”

老夫人也望着明澜,显然,她赞同宋媛的话。

明澜气笑了,这么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要是她和沐阳侯府请不来王老太医,那就是不顾方姨娘母子死活了,只怕还会被认为是存心的!

王老太医她必须请来,必须确保方姨娘无恙。

明澜起了身,道,“大嫂这么说,我若是不去,要是方姨娘母子有什么万一,只怕还会记恨我和舅舅见死不救,说来真是可笑,当初我娘病了,都没有劳烦王老太医,也没见大伯母和大嫂这么心急如焚,如今却对方姨娘这般上心,一请再请,不知道感恩,还要埋怨我娘要抢她的孩子,我和我娘凭什么要救一个以死相逼算计我的人?!

往后是不是府里谁有个头痛脑热,大夫看不好,我就得去麻烦舅舅豁出脸去求王老太医来?事不过三!这是我最后一次去求舅舅!”

说完,明澜转身离开。

出了长松院,碧珠愤愤不平道,“姑娘真的要请王老太医来?”

“我请她个大头鬼!”明澜忍不住爆粗口了。

第七十五章 有惊无险(月票150加更)

别以为她不知道宋媛那点小心思,请了王老太医来府里,她正好请王老太医把脉给她开药方,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一半是给她出难题,一半是为了她自己。

她要是让她如了愿,她真的是白重生一回了。

明澜转头去九芝斋买了几样小点心,去了沐阳侯府,待了片刻就出来了。

明澜说是逛街到附近,就顺道来看看,沐阳侯惭愧,锦盒他还没有找到……

坐回马车,就回府了。

她独自回府,小厮连忙去禀告老夫人,再见到明澜时,老夫人脸上带了些失望,明澜拿着玉瓶进来,道,“祖母,舅舅虽然没能请来王老太医,但要了些解毒良药,王老太医说了,一点小红疹,屁大点事,用不着他亲自跑一趟,把这个给方姨娘喝下,保管她药到毒解。”

老夫人一听,脸上就带了喜色,忙让王妈妈接了玉瓶去给方姨娘服下。

宋媛坐在一旁,望着明澜道,“那,那我的药方呢?”

明澜一脸茫然,“什么药方?”

顾音澜就道,“就是治我大嫂那几日疼痛难忍的药方啊……。”

果然,她就猜准了,明澜笑道,“祖母不是说大嫂生了孩子就好了吗,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舅舅和王老太医了,我都快没脸再去沐阳侯府了,大嫂的药方我是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了,你还是早点给祖母添重孙吧,指望我那是不可能的了。”

她压根就没想过帮她,现在又给她出难题,还想她帮忙,脑袋被门挤了吧!

宋媛扭着手中绣着幽兰的帕子,巴巴的望着明澜,“你就真的不能帮帮大嫂……。”

她又不是大哥,跟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是没有用的,明澜笑道,“我曾听说有人和大嫂一样疼痛难忍,后来抄了一千篇佛经供奉在菩萨跟前,诚心祈求,然后就好了,要不大嫂你试试?”

宋媛眸光一沉,“万一不管用呢。”

不管用,那就算了啊,还能怎么样,明澜笑道,“万一灵了呢,左右抄佛经是好事,大嫂就当是修身养性了,祖母,我说的对吧。”

老夫人看着明澜,她知道大太太和宋媛先前帮方姨娘说话,惹怒明澜了,而且,也的确麻烦沐阳侯很多次了,再不向着她,该连着她这个祖母一起恼了,便道,“明澜说的对,你就多抄佛经吧,修身养性不是坏事。”

宋媛脸都紫了,手中绣帕差点没扯烂掉。

过了一刻钟,王妈妈才回来,高兴道,“王老太医给的药当真是奇效,服下去没一会儿,方姨娘脸上的红疹就消了,大夫把脉说没事了。”

大太太眉头拧成麻花,随即松开,笑道,“那可真是有惊无险,不过方姨娘起红疹一事,还得查,这一次是有王老太医的药,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明澜没走,她倒要看看这把火是怎么烧到她娘身上的。

不过,明澜没料到的是,这把火没先烧到沐氏身上,倒先烧到碧珠身上了。

衣裳从做好,到送到方姨娘手里,经过的丫鬟都被传来问话,一个个都叫冤枉,求老夫人明鉴。

但衣裳到了方姨娘手里,她就穿上了,难道她还能给自己下毒疼的死去活来?

这话,老夫人说出来,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上回方姨娘不就是自己落水假装动胎气的,难保不是她自己故技重施。

就算不是,难道沐氏真的蠢到让人在衣裳上动手脚,要动也该在别处下手才不动声色啊。

况且,这回二老爷高升,沐阳侯功不可没,为了方姨娘,明澜还去找了沐阳侯来帮忙……

就算真是沐氏下手的,她也不能罚她,算是功过相抵了,老夫人叹息一声,不知道怎么办好,然后一丫鬟就望着碧珠道,“昨天碧珠姐姐去绣坊了,刘妈妈就把我们都支开了……。”

当时绣坊就她们两个人,方姨娘的衣裳就在屋子里,指不定就是她们两个下的毒。

碧珠气鼓了腮帮子,跪下来道,“奴婢是去绣坊了,但我没有在方姨娘衣裳上动手脚!”

大太太笑道,“绣坊那么大,若是有什么话要和刘管事单独说在外面就行了,为什么要把其他人都支开?”

把人支开,明显就是有不轨企图。

碧珠跪在地上,一言不吭。

她不能说去拿小厮衣裳的事,否则姑娘要挨罚了。

她不说话,大太太就道,“从实招来,你去绣坊和刘管事把人支开是做什么,不招的话,总有办法让你开口!”

碧珠咬着唇瓣,望着明澜。

明澜豁然起身,道,“看来碧珠不说实话,在衣裳上下毒害方姨娘的黑锅我就要背定了!我顾明澜行的端做的正,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是我让碧珠去绣坊找刘管事的,我要两套小厮衣裳,仅此而已!”

外面,沐氏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眉头一拧,问道,“你要小厮衣裳做什么?”

明澜鼓了腮帮子,嗡了声音道,“我只能告诉祖母一个人。”

说着,她凑到老夫人耳边嘀咕了两句,老夫人眉头一拧,“胡闹!”

明澜低了头,一脸我也没办法啊。

老夫人揉太阳穴了,道,“好了,小厮衣裳的事不要再提了!”

明澜扭着绣帕,老夫人摆手道,“你和丫鬟回流霜苑吧,这两天给我待在屋子里好好反省。”

明澜不甘不愿的起了身,一步三回头的和碧珠走人了。

出了长松院,碧珠还一脸不敢置信,“姑娘,老夫人只罚你禁足两天吗?”

“不然呢,你还想禁足多久?”明澜反问道。

碧珠觉得偷偷打扮成小厮模样逛街,怎么也要禁足一个月才够吧,不然府里其他姑娘有样学样可怎么办?

碧珠觉得她家姑娘肯定是没和老夫人说实话,否则怎么可能这么轻松过关,她好奇道,“姑娘,你是怎么骗……。”

“嘘!”明澜要敲碧珠脑门了,懂什么叫看破不说破吗?

打扮成小厮逛街的事,她死都不能承认啊,但既然要了小厮衣裳,总有个理由吧,那就只能给那两套衣裳找个好去处了。

第七十六章 挑拨(书友1610156821和氏璧加更)

明澜骗老夫人说凌柔公主在宫里闷的慌,想偷偷出宫玩,李佩瑶能帮她打扮成丫鬟带出来,但是两个女孩子逛街太不安全了,所以要换成小厮打扮避人耳目,李佩瑶怕被护国公府发现,所以就托她帮忙。

她今天上街就是给人送衣裳去的,只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大概是没能混出来,她就回府了,衣裳还在马车里藏着呢。

这些事,老夫人敢说出来吗,这是败坏人家凌柔公主的名声,只能烂在肚子里头了。

至于她,人家公主要她帮忙,她有拒绝的余地吗?

她没有。

所以老夫人才没有追究到底,把她打发走了,也是免得顾音澜和大太太她们刨根问底。

只是她走了,娘能应付大太太发难吗?

明澜有些担心,她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顾音澜的表姐就派人送了封信来给她,信上写着她逛街时,无意发现明澜打扮成小厮模样逛街的事。

顾音澜看了信,顾雪澜凑过来问道,“朱姐姐又有什么好事和三姐姐你说?”

顾音澜连忙把信装好了,笑道,“表姐约我过几日去游湖。”

这信上的内容可不能让人瞧见,否则捅到老夫人耳朵里就是惹她不快,明澜都承认要了小厮衣裳了,祖母也罚她了,虽然罚的不重,甚至可以说很轻很轻了,但表姐看见了,还特地告诉她,这是挑拨她抖出这事,导致伯府姐妹不和,这样的事,就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老夫人不喜外人手伸到靖宁伯府来,这封信送晚了些,要是早送来不就好了。

的确,要是早送来一会儿,明澜就惨了,她可是告诉老夫人那两套小厮衣裳是替别人要的,她没穿,这不就戳破她的谎言了么,欺骗老夫人,罪加一等啊。

回了流霜苑后,明澜就派雪梨去长松院打听消息,她回屋喝茶,一边琢磨到底会是谁下毒害方姨娘。

不论怎么看都是长房嫌疑最大,现在大房和二房旗鼓相当,可要是父亲没有子嗣,在祖父祖母心里肯定偏向大房三分,而且还顺带栽赃嫁祸给了娘亲,绣坊的管家权就交了出去,一举两得。

可既然算计了方姨娘,为何又要提王老太医来给方姨娘治红疹呢,虽然是为难她,可最后也帮了方姨娘啊,难道她们是晾准了她不会去,所以随口一说?

的确,明澜去沐阳侯府找王老太医帮方姨娘的确出人意料,就连老夫人都惊诧明澜的孝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相信不是沐氏下的毒。

下了毒,然后还回去求沐阳侯找王老太医来给方姨娘治病,这不是脑子有坑吗?

沐阳侯府虽然是她娘家,沐振是她嫡亲的兄长,但一有麻烦就回去求救,一而再再而三,娘家也该嫌弃她事多了,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况且当初顾涉都答应方姨娘生了孩子给沐氏养,她要下毒,就不会退让了,再说了,完全可以等方姨娘把孩子生了,悄无声息的把她弄死,这孩子没了姨娘,顾涉还能不抱到她膝下养着?

现在害方姨娘,那是蠢到没边了。

不过,方姨娘起红疹一事,还是烧到沐氏身上了,明澜和碧珠没有了嫌疑,老夫人派人去绣坊搜查,把毒药包找了出来。

那丫鬟也被带到长松院,丫鬟一口咬定是赵妈妈把药包交给她的,让她下毒的,没差点把赵妈妈气死。

不过丫鬟咬定毒药是赵妈妈昨天上午给她的,的确,昨天赵妈妈去了前院,但她是去庄子上,从外院经过,当时长松院三等丫鬟柳儿就在后头跟着,一路上,赵妈妈只和人打了招呼,说笑了两句就直接出府了。

等她回来时,府里都吃过午饭的时辰了,她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作证的就是老夫人的丫鬟。

那死咬着赵妈妈的丫鬟见没法拉赵妈妈下水,竟然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这案子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这些事,明澜都知道了,雪梨才回来,她是青梅扶着一瘸一拐的进来的,碧珠见了就道,“让你去打听消息,你怎么弄成这样回来?”

雪梨想哭,她这不是怕姑娘着急,所以一路狂奔,然后没注意脚下,踩了石头把脚给崴了么,她也不愿意啊。

不过她觉得她脚崴的值,她上前小声道,“奴婢坐在那里揉脚腕,正好大太太和四太太路过,两人聊姑娘给方姨娘请王老太医的事,四太太很火大,她说姑娘太蠢,大太太让她别心急……。”

“别心急什么?”碧珠问道。

雪梨摇头,“我就听到这么多,她们就走远了。”

两人说话声本来就不大,她是竖起耳朵才听到这么多的,又不敢追上去偷听。

别心急什么?自然是别心急管绣坊了,方姨娘起红疹一事,是二房的事,和四太太八竿子都打不着,她却发了火还骂她太蠢,显然有损她的利益了,才会这么愤怒。

要是方姨娘一事,娘亲背了黑锅,绣坊肯定是别想管了,大太太要接手,她娘不会同意,她会希望是三婶管,但三婶是庶媳,老夫人肯定偏向四太太,两相权宜,最后肯定会交给四太太管。

可以说,沐氏把管家权交出来,四太太受益最大,难道这件事背后是她捣鬼的?

她知道谁都想管家,管家权意味着油水,谁不想插上一手,但为了管家权算计她娘,明澜绝不允许!

“去查查,撞死的绣坊丫鬟和北院谁来往密切,”明澜吩咐道。

碧珠点点头,把雪梨扶了出去。

明澜喝了半杯茶后,就坐下来绣针线。

一个时辰后,碧珠上前道,“派去的丫鬟回来了,说是那死的丫鬟和北院没有什么往来,但她昨儿下午去北院送衣裳了。”

没有什么往来,明澜不信,无缘无故,那丫鬟凭什么为了四太太去做冒险的事,最后把小命都给搭上了,无利不起早,总会有原因的,只可惜丫鬟一头撞死了,死无对证了。

明澜继续落针,指尖碰到绣针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气,碧珠忙道,“姑娘手疼,明儿再绣吧。”

第七十七章 离谱(一更)

为了方姨娘放血,实在不值得,可又没有办法,碧珠叹息。

看着左手指尖上的伤口,明澜眸底闪过一抹冷芒。

被禁足两天,明澜一步都没有踏出流霜苑,绣了一天的针线后,才把送给凌柔公主的画画好,因为借着她的名头躲过一劫,明澜感恩,所以多画了一幅,第二天下午,让碧珠送护国公府去。

这一趟,碧珠得了三两银子的赏钱,高兴的合不拢嘴,好像自打姑娘被罚佛堂之后,她就财源滚滚了。

翌日,又是一个艳阳天,天气闷热,明澜还脱了件衣裳,这样燥热的天气,要不是经历过一次,她也不会相信会下暴雪。

用了早饭后,一如既往的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屋子里正在闲聊。

四太太笑道,“今年冬天不冷还热的很,我最怕寒冬了,这天气正好。”

大太太把茶盏放下,道,“这冬天都过去一半了,炭火都还没怎么用,只买了去年一半的炭火估计还能剩下一半,不过,街上的炭倒没怎么降价。”

三太太惊讶,“怎么会,这么好的天气,炭火生意不好做,价格应该便宜不少啊。”

大太太就道,“听说是有个叫夏大雪的大量屯炭,买了很多的炭火,那些烧炭的炭火都给他了,街上炭火铺子的价格就没降下来,我还琢磨着要是价格降个两三成,倒是可以屯一点来年用。”

给主子用的是银霜炭,丫鬟们用的是普通炭火,陈年的不妨事,但是没降下来,就没必要买了。

明澜站在屏风处,一脑门的黑线,她叮嘱刘管事买炭的人问为什么屯那么多炭火,就告诉他们会下大雪,怎么最后成了夏大雪买炭了?

这传的也太离谱了点吧?

大太太她们几个都在笑夏大雪太傻,这暖冬屯那么多炭吃吗?

碧珠肉疼,那些炭都是借钱买的啊,要是回头卖不出去,姑娘怎么赔人家楚少爷啊啊啊!

请安之后,明澜就打算回流霜苑继续绣针线,只是半道上,被人喊住了。

明澜回来,就看到顾音澜朝她走过来,明澜问道,“叫住我是有事?”

顾音澜看着明澜,道,“虽然祖母是不许我们再提小厮衣裳的事,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别说我管的太宽,一府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是坏了名声,我和其他姐妹也会受到牵连,你做事不要只顾自己!”

明澜脸上温和笑意冷冽了几分,“我不会牵连你们!”

她们不牵连她,她就谢天谢地了!

顾音澜冷笑,“你不牵连我们?真要牵连就晚了!你不要以为自己做的事都能瞒天过海,是谁不管不顾冲进折桂楼的,又是谁打扮成小厮模样在街上乱晃的,还拿钱收买车夫不许乱说,这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吗!”

“我问心无愧!”明澜声音冰冷,如珠玉掷地。

“你问心无愧,有什么地方是大家闺秀不能去,非要打扮成小厮模样去晃荡的,你不要去些见不得人的地方!”顾音澜激将道。

明澜懒得搭理她,转身就走。

顾音澜拽着明澜要她说清楚,明澜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你有完没完,祖母都不追究了,要你管那么多,我要是真牵连了你,我以死谢罪行了吧!你最好记得你今天跟我说的话,一府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做事之前,多想着点我们,不要往伯府脸上抹黑!”

前世未婚先孕,丢人现眼,还来指着她,她还有脸提,她觉得恶心。

“现在败坏伯府名声的是你!”顾音澜恨不得掐死明澜了,做错了事被抓包,她还敢发火,谁借她的胆子!

明澜咬牙了,“我怎么败坏伯府名声了?!”

顾音澜看着她,一字一顿道,“现在街上盛传离王世子有了相好的姑娘,那姑娘穿着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鹅黄色轻纱罩面,在折桂楼公然私会,离王世子把她抱在怀里,如珠如宝,二姐姐,你告诉我,那日你从折桂楼出来是怎样的打扮?”

顾音澜眸底闪着愤怒的火焰,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妒忌。

离王世子,何等尊贵的身份,居然会把她抱在怀里,呵护有加,还真没看出来,她不声不吭的居然入了离王世子的眼,当真是好本事!

明澜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事怎么会突然传开,离王世子抱了她的事,除了她和碧珠之外,只有四个人知道。

离王世子和他的护卫不可能往外宣扬,那就只有那两个男子了,明澜想挖坑埋了那两人的心都有了,要他们多嘴多舌。

反正她们没有亲眼见到,明澜打算抵死不认了,她道,“流言而已,你也信?”

“流言蜚语,是不可信,但空穴不来风!”顾音澜冷道,“我问你,那日你去折桂楼到底是去做什么?”

明澜有些烦躁,“我做什么,没必要告诉你,你要是觉得我真毁了伯府名声,就去告诉祖母,我自会向祖母解释,我还有事,没时间赔你耗。”

说完,明澜就转了身。

碧珠还回头看了好几眼,见顾音澜跺脚朝长松院走去,她有些害怕,“姑娘,她不会真和老夫人告状吧?”

明澜敛眉,“她不会的。”

外面只是传闻,她戴着面纱,没人知道是她,她抖出来,祖母固然会罚她,但还有可能离王世子为了名声来娶她呢,哪怕是侧妃,长房也不会允许的。

她之所以这么跳脚,不就是怕她真的和离王世子有了瓜葛,父亲靠上离王府,以后长房没法承袭爵位吗?

她只会帮着隐瞒,而不会泄露出去。

明澜回屋,继续绣针线。

半个时辰后,她伸着懒腰,轻柔太阳穴。

外面,碧珠打了帘子进来,小声道,“姑娘,楚少爷在书房。”

“他来做什么?”她下意识问道。

碧珠嘴角一抽,她怎么知道,“不会是来要债的吧?”

明澜,“……。”

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没准儿人家是来取玉佩的呢,不过万一真讨债,她现在可没钱还啊,借钱是头一回,赖账更是没经验啊。

第七十八章 肤浅(二更)

明澜起了身,迈步去书房,只是刚要推开书房门,那边一丫鬟过来道,“二姑娘,护国公府大太太来了,老夫人让姑娘们去给她见礼。”

明澜回头应道,“我知道了。”

碧珠新奇道,“护国公府大太太怎么会来府里,总不至于为了几张图纸来向姑娘道谢吧?”

要真道谢,护国公府四姑娘来就够了,不会劳烦护国公府大太太亲自跑一趟的。

管她为什么来呢,她只知道离王世子的玉佩放她这里,她有些不安,这回说什么也让楚少爷把玉佩带走。

可是她推开门,书房内空荡荡的,哪还有人影啊。

碧珠眼珠子都瞪圆了,呐呐声道,“明明在的……。”

大概是以为她急着去见老夫人,所以就先走了吧,就不能等会儿么,来一趟多不容易啊。

明澜耸耸肩,就转身去长松院了。

她到的时候,顾音澜她们都在了,就连三房庶女顾惜澜都在,个个兰心蕙性,温雅含蓄又不失落落大方。

见明澜进来,老夫人笑道,“快过来给护国公府大太太见礼。”

明澜上前,款款福身见礼。

护国公府大太太细细打量明澜,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啧啧赞道,“几日未见,二姑娘又标致了许多。”

顾音澜在一旁,有些不高兴,她和明澜一起去护国公府的,方才头一个来见礼,护国公府大太太都没有夸张她,唯独对明澜赞不绝口,她哪里比不过她了?

想到自己空旷无垠的胸,顾音澜瞥了明澜一眼,狠狠的扯了下手中绣帕。

看人先看胸,肤浅!

护国公府大太太笑道,“二姑娘好才情,送给佩瑶和凌柔公主的画我也看了,国公爷还夸张了八个字,破画欲来,惟妙惟肖。”

老夫人惊讶,护国公竟然还夸了明澜,明澜的画当真有那么好吗,她怎么都没有发现?

不过她隐约懂护国公府大太太此番来意了,一般夸姑娘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娶回家,只是来的是护国公府大太太,那就不可能是她儿子娶媳妇了,明澜的画是送给护国公府三房四姑娘的,莫非是为了李三少爷?

这倒是一桩好亲事了,想着,老夫人嘴角不自觉就带了些笑意。

她看向明澜,只见她满脸通红,谦虚道,“没有国公爷夸的那么好,府里姐妹我算差的了。”

“顾二姑娘不必谦虚,”护国公府大太太笑道。

不仅落落大方,聪慧机灵,而且还恭谦有礼,的确是不错。

见礼之后,老夫人摆手让她们出去玩,明澜等就告退了。

不过没有出去,而是去了暖房,护国公府大太太来府里,肯定是有事啊,而且她们隐隐都猜到是什么事,看明澜的眼神都带了羡慕妒忌恨。

不管她嫁给护国公府哪位少爷,都是她高攀了。

然而,谁能懂明澜心底的愁闷和烦躁,她压根就没想过嫁进护国公府,这一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只要护国公府大太太开了口,祖母会一口应下的,这一回不比义安侯府提亲,她退不掉的。

明澜急的扭绣帕了,不知道怎么办好,冲出去说不嫁,她会死的很惨。

正堂内,护国公府大太太和老夫人闲聊,哪怕是为了求亲而来,也不会直奔主题,要缓缓引上去,水到渠成……

然而,就在气氛很合适的情况下,护国公府大太太要开口了,外面,进来一丫鬟道,“老夫人,离王世子派人来了。”

明澜心往上一提,顾音澜望向明澜,眸底寒芒闪烁。

府里和离王世子有瓜葛的只有她一人!

离王世子派人来肯定是找她的!

护国公府大太太登门,老夫人是惊讶,离王世子派人来,那就是惊吓了。

靖宁伯府连护国公府的门槛都够不着,遑论离王府了,别是出什么事了啊。

老夫人稳住心神道,“快请。”

丫鬟就赶紧退出去了,没一会儿,离王府的人就来了,一袭黑衣劲装,不苟言笑,看的人心底发憷。

他一来,大老爷也来了,问道,“不知道离王世子让你来是……?”

男子作揖道,“世子爷丢了块玉佩,听闻在顾二姑娘手里,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明澜想掐死萧桓和楚离的心都有了,方才多等一会儿会死啊,之前给他不急,现在好了,人家都上门来取了。

明澜连忙吩咐碧珠道,“快去把玉佩拿来。”

碧珠飞奔就回了流霜苑,把玉佩取了来。

明澜拿了玉佩后,去正堂交给男子道,“那日在街上见到楚少爷,托他转交,他没有接,我一时间忘记让丫鬟送去,让世子爷着急了。”

男子没有接玉佩,只笑道,“顾二姑娘拾金不昧,世子爷赞赏有加,这玉佩与姑娘有缘,姑娘就收着吧。”

说完,他作揖告辞。

可怜明澜递玉佩的手尴尬的不知道怎么收回来,巴巴的望着老夫人,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不是来拿玉佩的吗,为什么来了又不要,还说送给她,这是离王世子的玉佩,送给她算怎么回事?

别说明澜脑子转不动了,一屋子人都懵了,你望着我,我看着你。

护国公府大太太眸光落到那玉佩上,别人没见过离王世子,她却是见过的,这是他随身携带的玉佩,是他身份的象征,是不可能送人的,现在送给顾二姑娘,这是……

护国公府大太太又看了明澜几眼,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得带了些失望,但还是维持了笑脸道,“府上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老夫人连忙让大太太送她出府,等她走了,她才看向明澜,“你什么时候捡到离王世子玉佩的?”

明澜嗡了声音道,“就是那天进宫,在御花园里捡的……。”

顾音澜就道,“在宫里捡的,你就应该交给凌柔公主,你怎么能私带回府呢!”

私带回府不是问题,闹得人尽皆知问题就大了,好在这些天经常动脑子,越用越灵活了,明澜嘟了嘴道,“我当然知道应该交给凌柔公主或者其他人,不应该带回府,但那日茂哥儿的事,楚少爷帮过我,我还欠他一份人情呢,我捡了他表哥的玉佩,也算帮了他们的忙……我就带回府了。”

第七十九章 心烦(三更)

老夫人揉太阳穴,有恩必报,这是应该的,无可厚非,可谢楚少爷有别的办法,在宫里头拾金不昧多好的事,怎么就这么傻呢,得皇上一句夸赞,前来求娶的世家儿郎能把靖宁伯府的门槛踏破。

现在好了,一块玉佩把她一桩好亲事都给搅黄了,护国公府大太太肯定是以为离王世子中意她,这块玉佩当是定情信物,就告辞了。

离王世子会娶她吗?

他不会啊。

为了一块玉佩搭上一生,老夫人恨不得捶足顿胸了。

“你先回去吧,”老夫人摆手让明澜下去,省的看了心烦,见明澜退下,又道,“玉佩留下。”

明澜乖乖把玉佩递到老夫人跟前的小几上,连忙退了出去。

老夫人只是失望,没有怀疑她在撒谎,可别忘了,那日她把玉佩给沐氏看说玉佩是离王世子交给她的啊,现在又成捡来的了,前言不搭后语,沐氏知道了肯定会追问,她该怎么糊弄过去?

她想不到好理由,只能先发制人了。

出了长松院,明澜打算去见沐氏,结果到半道上就碰到了。

看沐氏的脸色,就知道恼了,她是她亲娘,纵然有万般理由,也不应该骗她,做娘的难道会害自己的女儿吗?

明澜迎上去,小意唤道,“娘?”

沐氏叹气,“你还要瞒娘多少事?”

明澜噘嘴,“娘,我也不知道离王世子为什么会派人来拿玉佩,看到玉佩后,又把玉佩送给我……。”

这一点,她是真想不通,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但她想不通,沐氏能猜到一二,这也是她最担心的。

护国公府大太太登门,显然有求娶之意,刚要开口,离王世子就派人来了,玉佩亮出来,护国公府大太太就张不开口了,这是把明澜亲事给搅黄了啊。

她最怕明澜和离王世子凑到一起,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沐氏伸手道,“玉佩拿来。”

明澜嗡了声音,看向长松院方向,“玉佩在祖母那里。”

沐氏抬脚就去长松院了。

碧珠见明澜站着没动,问道,“姑娘不去?”

刚刚被轰出来的,还去做什么?

明澜一脸郁闷的回了流霜苑,她只是想尽点绵薄之力抵抗这一场雪灾,但她没想过会把自己搭上啊。

本来她是想直接回内屋的,可是鬼使神差的她转道去了书房。

将房门推开,她就看到楚离站在她书房内,看她画的画,明澜眼珠子都瞪圆了。

“你不是走了吗?”她闷气道。

楚离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闪着星辰般璀璨光芒,似笑非笑道,“你来书房不是找我的?”

明澜语噎,不否认她就是来书房碰碰运气他在不在的,但是她没想到他真在,真是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在的时候偏偏在,仿佛存心跟她抬扛似的。

深呼一口气,明澜笑道,“楚少爷来找我有事?”

可千万别真是来讨债的……

还是先开口提吧,免得人家真说了,就太尴尬了,明澜扭了绣帕道,“谢谢你借我的四万两银子,一个半个月我就还你。”

“你以为我是来讨债的?”楚离声音醇厚如陈酿。

明澜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把眼睛撇开了,道,“离王世子的玉佩在我祖母那里,很快会给离王世子送去的。”

她太了解老夫人了,一块戴不出去的玉佩,她不会让她收着的。

除了玉佩和欠债,他没有理由来找她了啊。

楚离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道,“你借钱就是为了买木炭?”

明澜惊讶,这事府里都没几个人知道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见明澜秋水般的眸子写满了好奇,楚离难得解释道,“今儿从城西庄子上路过,看到十几车木炭送庄子上去,又说会下大雪,我就猜到是你了。”

这样阳光明媚,宛如初秋的天气,根本就没有人会相信下大雪,只有明澜提到过下雪,他派人一查,庄子是靖宁伯府二太太的陪嫁庄子,就知道他没有猜错了。

“梦里的事,你就如此相信?”楚离眼神有些复杂,极少见到这么天真的姑娘。

“我相信。”

明澜的声音透着坚决和不动摇。

因为那不是梦,是她的真实经历,她重活一世,能改变自己,改变身边的人,可她改变不了天气。

人,太渺小了。

楚离眼神愈加深邃了两分,“万一梦是反的呢?”

这句话,她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她望着楚离,一字一顿道,“万一是真的呢,这样的暖冬,根本没什么人屯炭,也没多少人烧炭,一旦下了暴雪,大家怎么过冬?炭火而已,屯一庄子今年卖不掉,明年还能继续卖,一旦真下雪,可就会冻死很多人了。”

宁可信错,也不能忽视。

楚离心底震撼,难怪她一边屯炭一边告诉那些烧炭的会下大雪,她不是为了囤积居奇,只是没人相信她会下雪,用这样笨拙的办法帮人过冬而已。

一旦真下大雪了,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炭的。

只是她知不知道背后那些卖炭人笑她太傻。

“你梦里,只是京都下大雪?”他问道。

明澜摇头,“当然不是了,除了京都,还有离的近的明州、青州都下雪了,别的地方,我不记得了。”

说完,她望着楚离道,“你能让皇上相信会下雪吗?”

楚离笑了,“我没有这本事。”

观测天气是钦天监的事,老实说,就是他都没有信,只是她的善良让他动容而已,一句梦里会下雪,让皇上引以为重,甚至昭告天下,他会被打出御书房的。

“那离王世子呢?”明澜不死心道。

楚离挑眉,“你觉得我和他关系很好?”

明澜一脸错愕,“不好吗?”

“难道在你的梦里,我们关系很好?”楚离笑问道。

明澜嗡了声音道,“我救了你之后,他还专程跟我道谢过……。”

如果关系一般,不可能会帮他道谢吧?

再说了,只有他知道玉佩在她手里,不是他告诉离王世子的,他怎么会派人来取?她可没有那么好忽悠!

第八十章 心窝(月票180加更)

明澜一脸你少骗我,楚离低笑出声,“看来梦里的事,你记的都很清楚,你再说一件最近会发生的事,如果是真的,我一定尽力说服离王世子。”

这是要验证她梦的准确性,可最近会发生什么事,明澜一时间想不起别的,她道,“很快方姨娘就会生产,她会生一双龙凤胎。”

虽然儿子夭折了,但的的确确是龙凤胎,这一世,儿子应该不会夭折。

“就这两天的事了,”明澜笃定道。

她脸上扬起一抹清丽笑容,恍如清晨绽放的山茶花,看的人赏心悦目,楚离嘴角不自主往上勾了三分。

此时,窗外有声音突兀传来,“爷?”

楚离脸上笑容收敛了两分,转身,跳窗离开。

明澜回了内屋,喝了几口茶,就继续绣针线。

半个时辰后,青杏进屋道,“姑娘,老夫人和老太爷他们商议后,把玉佩送去离王府了,老爷亲自送去的。”

意料之中的事,明澜没有在意。

但没想到的是,玉佩没有送出去,顾涉原样带了回来,不仅如此,他在街上碰巧遇到离王世子,就把玉佩交还给他,结果惹恼了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离王世子。

他堂堂离王世子送出去的玉佩,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丢了这一句,离王世子就骑马离开了。

顾涉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把玉佩带了回来,这会儿一堆人正对着那块玉佩发愁呢。

第二天,明澜犹犹豫豫,还是去了长松院,本以为老夫人会重提玉佩一事,结果什么都没有说,玉佩自然也没有交给她,明澜也没有追问,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老夫人心情并不好,一桩对明澜好对顾家好两全其美的亲事就这样黄了,她昨晚一宿翻来覆去没睡好啊。

老太爷宽慰了她半天,这桩亲事没成或许不是什么坏事,三皇子虽然和太子旗鼓相当,但废黜太子太难,当年他就是站错队伍,导致伯府爵位被夺,顾家不奢望大富大贵,能稳重求进就心满意足了。

话虽如此,但如果护国公府娶了明澜,继而沐阳侯拥戴三皇子,三皇子就多了两分胜算,再加上楚大将军府态度一直不明,三皇子夺嫡希望很大。

因为老夫人心情不好,明澜就没有凑上去撒娇,规规矩矩的请了安,就回流霜苑了。

一整天都没踏出一步。

到了傍晚时分,府里突然紧张了起来,方姨娘饭后,丫鬟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遛食,突然腰一阵酸疼,走动腹痛更严重,方姨娘生过孩子,知道自己快要生了,赶紧让丫鬟扶着她回屋,然后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闷了一天,听到这消息,赶紧让稳婆去芙蓉苑。

不过,方姨娘只是身子不适,还没有生,知道老夫人和顾涉都很看重方姨娘,整个西院都陷入紧张中,稳婆更是寸步不离。

就这样过了一夜,就在大家都觉得方姨娘太大惊小怪的时候,她见红了,这回是真要生了。

彼时,明澜正要进屋去给老夫人请安,结果王妈妈扶着老夫人出来,险些撞上。

府里还没有哪个姨娘有方姨娘这般待遇,生孩子还惊动老夫人的,都羡慕坏了。

老夫人去了芙蓉苑,明澜也跟去了,虽然她知道方姨娘会生龙凤胎,但见老夫人紧张的模样,明澜觉得她前世被罚去静心庵算是逃过一劫,好不容易巴望生下儿子,结果夭折了,而且是因为她推方姨娘落水动胎气导致的,估计老夫人灭她的心都有,悲痛和气愤之下,就抬了方姨娘做平妻……

这一世,别说生龙凤胎了,她就是一口气生三儿子,她也别想抬平妻!

产房内,方姨娘一阵阵嚎叫,叫的撕心裂肺,大家都替她捏把冷汗。

沐氏陪老夫人坐在正堂,不仅请了稳婆还请了大夫来坐堂,务必确保方姨娘这一胎能安然无恙的生下来。

只是生孩子没那么快,转眼就到午时了。

老夫人一直待在芙蓉苑,沐氏陪在一旁,也不说方姨娘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让老夫人先回长松院吃午饭,等生了再请她来看孙儿不迟,老夫人过来人,不需要她说那么多。

王妈妈劝老夫人,沐氏也不帮着一起劝,最后自己饿了,就吩咐道,“把饭菜端到正堂来。”

至于老夫人吃不吃她管不着,反正她胃口挺好的,她想开了,这辈子没儿子是缘分不够,但她要活的好好,才能庇佑茂哥儿和顾云澜,她一旦咽了气,老夫人肯定会把方姨娘扶正,义安侯府茂哥儿回不去,方姨娘不会善待他。

饭菜端来,老夫人听着方姨娘的惨叫,还真是食难下咽,见沐氏吃了一碗,还添了半碗,心里莫名就有了三分火气。

再加上大太太进来,笑道,“二弟妹的食欲真好,方姨娘叫的这么惨,你都能吃的下。”

沐氏笑了,“方姨娘是有福之人,定能母子平安,我身子骨还不及老夫人好,坐了半天,有些头晕目眩了,老夫人不回去,我也不好先走,只能在正堂吃了,别方姨娘生了孩子,我病倒了,西院岂不乱成一团了?”

说着,沐氏也吃差不多了,就把碗筷放下,擦拭嘴角道,“你怎么过来了?”

大太太笑道,“我过来瞧瞧。”

她坐下来,丫鬟赶紧奉茶,上等的碧螺春,茶香扑鼻,不得不说方姨娘的日子过的很滋润。

端着茶盏,大太太轻轻拨弄了两下,笑道,“今儿义安侯府又送纳采礼了,先前被人搅合了,这一次慎重多了,一路都有专门的小厮开道,阵仗比当初娶容澜时还要大。”

这话,实在有些捅人心窝子了,虽然她说的是实情,但她明知道沐氏心疼顾容澜,还故意提她就不应该了。

沐氏脸上的笑容湮灭了两分,老夫人暗瞪了大太太一眼,笨嘴拙舌,哪壶不开提哪壶,便轰人道,“府里事多,你去忙你的吧,不用你陪在这里。”

大太太这才恍然察觉说错了话,连连赔不是,然而揭开的伤口,岂是三两句话能愈合的,况且那闪亮愉悦的眸子,分明告诉大家,她就是故意的。

第八十一章 绵里藏针(月票210加更)

她就是来看看方姨娘生产,沐氏悲愤神情的,可惜大失所望,所以提义安侯府送纳采礼,到底是亲娘,可以不在乎小妾庶子,但亲生的女儿,哪怕死了,也忘不掉。

大太太走之前,还向老夫人道喜,“方才我来还看见喜鹊站在芙蓉苑墙上叫,必定生男孩。”

一刀不够,再补一刀。

明澜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她闪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笑的真诚纯真,“前不久,爹爹才升了官,要是膝下再添一子,那就真是双喜临门了呢,方才我还看见祖父朝芙蓉苑张望,一脸期盼呢,大概也是看见了喜鹊。”

不就是捅人心窝子么,谁不会?

父亲升官,大太太恨的咬牙,老太爷对二房关心,她更是害怕老太爷会把爵位交给父亲继承。

这不,大太太脸上的笑容稳不住了,就像是危墙轻轻一推就倒塌了。

见女儿也学会绵里藏针,而且藏的还是那种大粗针,能把人扎的痛上半天,沐氏嗔了明澜一眼,眼里满是赞赏笑容。

方姨娘生孩子,明澜不会一直守着,她只是不放心沐氏,所以来看看,见她吃了午饭,她就放心了。

待了一刻钟,明澜就走了,傍晚又来了一趟。

走的时候,夕阳无限好,霞光满天际。

听着方姨娘叫疼,碧珠打寒颤,“都叫一整天了,还没生下来呢。”

明澜没有接话。

记忆里,方姨娘是凌晨生的,还早呢。

别人紧张,明澜不会,吃的好睡的香,第二天一早,醒来时,神清气爽,浑身是劲。

碧珠过来,把绡金纱帐陇了用缠枝梅花的铜钩勾上,看到明澜揉脖子,露出雪白的肌肤,仿佛春光下白雪皑皑,她笑道,“姑娘,方姨娘生了。”

“龙凤胎?”明澜接道。

她随口一接,本以为碧珠会一脸惊讶,然后崇拜的看着她,眸底放光道姑娘真是神了,怎么就一猜一个准呢。

然后,碧珠扑哧一笑,道,“姑娘真会说笑,龙凤胎哪是谁都能生的。”

明澜正把玩着绣帕,闻言,猛然抬头看着碧珠,“这话什么意思?”

碧珠眨眼,她没说什么不好理解的话啊,就是字面意思啊,都被姑娘弄懵了,干脆道,“方姨娘生了个女儿……。”

“儿子呢,夭折了?”明澜追问。

碧珠摇头,“就没生儿子啊。”

明澜眉头一瞬间扭成了麻花,“这怎么可能呢。”

前世她生了一双龙凤胎,儿子夭折了啊,怎么这一世,只生了个女儿?

这不可能!

明澜飞快的下了床,碧珠扶着她道,“方姨娘真的只生了个女儿,没有生儿子,老夫人失望极了。”

先前都说生儿子,老夫人昨儿守了几个时辰,谁想到又是个女儿,能不失望才怪了呢。

碧珠言之凿凿,但明澜不信。

顾不得吃早饭,穿戴洗漱好,就直奔芙蓉苑,结果正巧见到顾涉出来,他一脸失望神情,明澜不信也信了三分了。

明澜没上前见礼,等顾涉走后,沐氏才来,她才迎上去,问道,“娘,方姨娘真的只生了一个女儿?”

沐氏点头,叹息一声。

想到方才顾涉失望的神情,沐氏也心疼,哪怕她不喜欢方姨娘,也不喜欢她生的女儿,但她不想顾涉失望,但在子嗣上,她还真帮不上什么忙,虽然她从未主动帮顾涉纳妾过,但顾涉身边除了贵妾方姨娘,还有老夫人放的两通房丫鬟,只要怀了身孕就抬姨娘,可是几年了,都杳无音信。

沐氏琢磨着,要不再在顾涉身边放两人,多撒种,总能出苗吧。

沐氏去了长松院,老夫人看着她,试探道,“我打算在涉儿身边再放两丫鬟,你看……。”

要是以前,沐氏肯定不高兴,老夫人也不会用这样商量的语气,实在这一次为了方姨娘腹中女儿,做的太过分了点儿,而且,顾涉身边不是没人了,都是正当龄的年纪。

老夫人想着,要是沐氏拒绝,她也不强求,哪成想沐氏这一次出奇的宽厚大方,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既然老夫人有想法,您就做主赏赐两丫鬟,也省的我挑。”

明澜站在一旁,恨不得站出来捂她娘的嘴了,但最终忍了。

娘都答应了,她做女儿的管父亲屋子里的事,管的太宽,老夫人肯定恼她,罚她回去抄家规了。

可她还是想不明白,方姨娘的儿子去哪儿了?

大太太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四太太笑道,“虽然方姨娘只生了个女儿,也该派人去方家报喜才是。”

方姨娘与别的妾室不同就在于她有娘家,而且这娘家还是老夫人认可的,是老夫人的表妹。

老夫人摆手道,“派人去吧。”

她失望透顶,再没有先前的慎重喜悦,又添了个女儿而已,不是什么喜事,报不报喜无所谓。

沐氏从不掺和方姨娘和方家,王妈妈就派人去了。

丫鬟前脚刚走,后脚进来一丫鬟,凑到大太太身边道,“大太太,方姨娘有请。”

大太太眉头拧了下,她是长房太太,沐氏和老夫人都不在,她去看望她不合身份,便寻了个由头道,“我去看看方姨娘吧,她生了女儿心里估计也不好受,再者,我先前给她腹中胎儿打了个长命锁,正好送去。”

老夫人摆摆手,大太太就福身退下了。

大太太走后,沐氏也起了身,明澜陪她去芙蓉苑看望方姨娘。

去的时候,丫鬟都在屋外头,看到她们进来,丫鬟忙道,“太太,您来了。”

声音很大,显然是在提醒在内屋说话的方姨娘和大太太。

她们一个长房当家太太,一个二房姨娘,本来就不应该凑到一处,偏还避开丫鬟单独说话,绝对有问题。

屋内,方姨娘靠在大迎枕上,脸色苍白,但眸底一抹怒容没有藏严实,大太太倒是笑容满面。

外面,进来一丫鬟道,“大太太,表姑娘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永王府悦珠郡主。”

大太太一听侄女来了,而且还带了悦珠郡主来,脸上一喜,抬步就往外走。

沐氏看着明澜道,“你去陪悦珠郡主她们一起玩吧。”

第八十二章 静园(一更,求月票)

明澜摇头,她可没有顾音澜那么厚脸皮,一来个身份尊贵的就往上揍,奉承巴结,她两世加起来,还没有学会怎么奉承人。

长房和二房争爵位,朱家是大太太的娘家,根本就不乐意看到她,悦珠郡主为什么来她不知道,她虽然也很好奇,但为了一点好奇心就去凑热闹还是省省吧。

明澜回屋绣针线。

她现在愁着呢,她先前和楚离说,梦里方姨娘生龙凤胎,结果只生了一女儿,这是打自己的脸拆自己的台啊。

明澜捏着绣花针发呆,碧珠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些天,姑娘经常想事情想的入神,她都习惯了。

她看向窗外,只见天上有一纸鸢,飞的高高的,越来越高,然后开始往下掉,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就有丫鬟进来,道,“二姑娘,九姑娘把悦珠郡主的纸鸢弄丢了,三姑娘让你去花园。”

明澜眉头微皱了下,把绣花针放下起了身。

刚到花园,顾云澜就扑过来,害怕道,“二姐姐,我不小心把悦珠郡主的纸鸢弄丢了……。”

明澜拍着她小脑袋道,“没事的。”

那边,顾音澜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怎么会没事,那是悦珠郡主的纸鸢,是清柔公主亲手做了送给她的!”

清柔公主四个字,叫明澜眉心一皱。

她蓦的想起上回在宫里,赵嫣送给清柔公主的纸鸢,最后起了争执的事。

她望着顾音澜道,“既然纸鸢贵重,为什么要给九妹妹玩?”

顾音澜没好气道,“她站在一旁看着,满脸好奇,人家悦珠郡主可怜她,这才……。”

她话还没说完,明澜就出声打断她道,“可怜?只是一纸鸢而已,需要用可怜两个字吗?!”

顾音澜气的咬牙,“是我说错话了,不是可怜,是心疼她行了吧,真是好心没好报!现在纸鸢断了,不知道飞哪里去了,你说怎么办吧!”

她先前说了是清柔公主亲自做的送给悦珠郡主的,那是万万不能丢的,现在纸鸢丢了,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的。

很快,丫鬟就来禀告道,“纸鸢好像飞到那边静园去了。”

静园,就是以前的李宅,挂了静园二字,都猜不到主人家姓什么。

明澜就道,“没派人去问?”

丫鬟忙道,“问了,纸鸢是掉在静园里了,但那家小厮不给,说是主人家发话了,谁丢的谁去拿。”

明澜脸更难看了两分,顾音澜就道,“九妹妹年纪小,怕见生人,二姐姐你胆子大,你去取吧,我们可不敢去。”

到这会儿,明澜要还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局,一个存心算计她给清柔公主和赵嫣出气的局,她就白活一世了。

为了算计她,堂堂永王府悦珠郡主亲自来靖宁伯府,也算是看得起她了。

不就是取个纸鸢,对死过一次的她来说,有什么不敢的?!

明澜迈步就走,顾如澜走过来,道,“二姐姐,你真要去?”

她想提醒明澜一声,说隔壁不干净,让她别去了,让顾涉去,应该能要回来的。

明澜笑道,“没事的,都有人敢住,我连去拿纸鸢都不敢,说不过去。”

顾如澜犹豫了一瞬,要陪明澜去,明澜没同意。

她回头瞥了一眼,就看到悦珠郡主一脸笑容,顾音澜面如三春桃花醉。

好,很好。

明澜眸底闪过一抹冷芒,转身走了。

她没有走王府大门,侧门离静园近,方才走时,顾音澜还提醒她快去快回。

很快,就到静园前了,大门紧闭,碧珠上前敲门。

几下之后,朱红大门开了,一小厮懒洋洋,看到明澜后,才提起精神来,问道,“姑娘有事?”

“我来拿纸鸢,”明澜温和道。

小厮拧眉,“什么纸鸢?”

明澜云袖下的手紧握了下,碧珠塞过去一荷包,道,“纸鸢不小心掉到府上了。”

小厮本就不难说话,何况又收了好处,恍然一笑,“原来纸鸢是你们的啊,那你们进来吧。”

明澜道了声谢就随着他进去了,小厮带她往前走。

宅子很大,奇石玲珑多姿,植立庭中,园内的大树参天,竹影婆娑,苍凉廓落,古朴清幽,一派文人气息,乃是前朝肱骨大臣修建的,后几经转手,都没有经过大改动,不论是位置还是精致都无可挑剔,这也是四老爷四太太看中了非卖不可的原因之一。

走了好一会儿,小厮才停下,指着屋顶道,“喏,纸鸢在那里呢。”

碧珠低呼,“怎么那么高啊,这怎么拿下来啊。”

她望着小厮,希望小厮能帮忙,小厮耸肩,“我可不敢爬上去,不就是一纸鸢,也不值几个钱,看姑娘的打扮也不差钱,重新买一个就好了。”

别说买一个了,就是买十个,一百个都不成问题,可问题人家悦珠郡主就只要这一个。

明澜望着那纸鸢,恨不得一阵风刮来,能直接把它刮下来才好。

可惜,阳光晴好,徐徐微风,连池水都吹不皱。

这纸鸢她肯定要拿到的,她望着小厮道,“帮我抬张梯子来。”

这么点小忙,小厮帮了,很快就抬了张大梯子来。

碧珠一脸害怕,她可不敢爬那么高,当然,明澜也没让碧珠爬,“扶稳了。”

碧珠还没反应过来,明澜就攀着梯子往上爬了,每一步她都爬的很小心,半天才爬到屋顶上,可就是这样,也吓的碧珠腿软,脸色惨白。

纸鸢在最高处,明澜不敢站起来,只能匍匐着往前爬,身上的衣裳脏的都不能看了。

好在有惊无险的拿到了纸鸢,明澜大松一口气,正要转身下来,结果乐极生悲,脚下一滑,人就从屋顶上滚下来,这一突变,吓的她直叫,碧珠直接吓哭了。

那种身体腾空,往下坠的感觉,仿佛黑夜被恐惧笼罩,吓的人六神无主。

明澜以为会摔的不轻,结果半天都没有疼痛感传来,人也没有晕倒,反倒是被人被抱住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愤怒的几乎喷火的眼睛,俊美无铸的脸庞,竟是那么熟悉。

是他!

第八十三章 作祟(二更)

明澜涌起一抹狂喜,随即脸一红,“快放我下来。”

楚离用力抱了她一下,像是惩罚似的,然后才把她放下,道,“一个纸鸢而已,用得着爬屋顶去拿吗?”

方才如果不是小厮禀告说有人进来取风筝,他出来看了一眼,她可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明澜委屈,那眼神看的她害怕,“我也不想,纸鸢是清柔公主送给悦珠郡主的,不能丢……。”

小厮们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这姑娘和他们家爷认识啊,而且还很熟的样子,纸鸢掉在府里,说明这姑娘住的不远,爷这是打算近水楼台么?

方才他们都没有帮忙,爷不会责怪他们吧?

小厮们一个个缩了脖子,大气不敢出。

明澜看了四下一眼,望着楚离道,“这宅子也是你的?”

“新买的。”

“……这宅子不干净啊,你还买?”

明澜不明白,他不是楚大将军府少爷吗,为什么不住在将军府,要在外面住,之前是小院,现在干脆买大宅子了。

楚离笑了,“你是在关心我?”

明澜脸一红,“我只是好奇……。”

楚离脸上的笑僵硬了两分道,“宅子没有问题,只是小人作祟而已。”

明澜眼珠子睁大,楚离说她才知道,原来是吴家想买李宅,耍的手段而已,只是前世遇到了四老爷这个冤大头,花了五万七千两把宅子买了下来,后来故技重施,宅子十有八九还是被吴家买了去。

只是后来她嫁进了赵太傅府,顾音澜也住进了赵家,吴家不敢住,怕顾家发现端倪,从而报复。

这一世,她阻拦了四老爷,李老爷难得遇到楚离这个冤大头,赶紧把宅子买了逃之夭夭。

而吴家不死心,在小厮住进来的当天晚上,就开始弄幺蛾子,把丫鬟小厮们吓的不轻,不过第二天就惨了,楚离住了进来,他可不怕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当时就抓了个现行。

嗯,以此为把柄要挟了吴家两万两银子。

这么一个大宅子,楚离花一万两就买下来了……

想到他住的这么近,明澜脸又红了三分,道,“悦珠郡主还等着,我先走了。”

说着,她要转身。

那边一丫鬟过来道,“爷,小少爷一直哭不停,还是给他请个大夫吧。”

明澜蓦然止住脚步,回头看向楚离,碧珠更是一脸八卦。

小少爷啊!

难道楚少爷娶妻了?

她还一直想楚少爷能娶姑娘呢,碧珠觉得她心吧嗒一下碎成渣渣了。

楚离脸有些抽搐,尤其明澜一脸你居然有儿子了的表情,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你跟我过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

明澜一脸无语,这人怎么也喜怒无常,生她的气啊,她什么也没说好不好。

不过她还是跟了上去,心想着他不会以为她的血能解毒也能治病吧?

她说没有,他会不会以为她是不愿意,左右几滴血而已,也没什么舍不得的,给就是了。

因为想事情,明澜脚步慢了些,楚离不耐烦了,“快点。”

明澜小跑跟上。

走了一会儿,就进了一小院,就听到屋内传来的啼哭了,哭的很伤心。

丫鬟正抱着孩子哄着,看到楚离进来,忙抱着孩子福身,“爷。”

“把孩子放下,你出去。”

丫鬟抱了半天孩子,胳膊早酸了,楚离一吩咐,赶紧就把孩子放下走人了。

孩子哭的明澜心疼,她道,“不会是饿了吧,他什么时候吃的?”

楚离皱眉,“我不知道。”

明澜,“……。”

“……他不是你儿子吗?”明澜脱口道。

楚离又想杀人了,他磨牙道,“他不是我儿子!”

不是就不是,说的这么大声做什么,还有不是他儿子,他怎么在这里?

明澜不解,可是她的不解,在楚离看来是不信。

他有些挫败道,“他差点成了你爹的儿子。”

明澜嘴巴张大,“什么意思?”

楚离坐下来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做的梦是不是真的,府上方姨娘会不会生龙凤胎,就去芙蓉苑看了会儿,不巧碰到一小厮拎了一食盒在后窗处鬼鬼祟祟,我就把小厮打晕了,把食盒抢了。”

他要知道食盒里装的是小孩,他说什么也不费这力气,可是既然抢了,不好再放回去,就带回来了。

而且当时小孩脸都青了,只余一丝气息,他顺手就把他救了。

他一直琢磨明澜说方姨娘生龙凤胎,还算不算数。

她明明只生了一女儿,可小厮又送去一男孩弄虚作假,外人不知,说是龙凤胎不会有人怀疑。

明澜总算明白前世方姨娘夭折的儿子去哪儿了,原来是被楚离给抢了!

前世,就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让老夫人大怒,抬了方姨娘为平妻,父亲和母亲离心,母亲郁郁寡欢,怀了身孕保不住,最后病死。

想到前世,明澜双眸赤红,呼吸急促,不能自己。

那脸色,楚离都吓住了,拍了她的脸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明澜从悲痛中回过神来,看着哭的嗓子沙哑的孩子,她埋怨什么呢,说到底他不过是方姨娘往上爬的牺牲品而已,她能怪他什么?

看到楚离眸底的担心,明澜心底一暖,摇摇头道,“我没事,我只是生气,方姨娘居然弄一个假儿子来哄骗父亲,在梦里,我真当她生了一双龙凤胎。”

没事就好,楚离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担心她,尤其是她从屋顶摔下来,那一瞬间,仿佛心空了一半。

碧珠歪了脑袋问,“那这孩子是谁的?”

明澜就望着楚离了,他摇头,他也不知道。

这孩子现在是烫手山芋,已经不知道多少丫鬟小厮误会是他儿子了,而且这是第二次了,丢又不能丢,毕竟是一条人命,虽然他也没少杀人,但这么小的孩子,他还下不去手。

“给他找个奶娘吧,”明澜语气僵硬道。

到底是一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连饿了都只会哭。

明澜还急着带纸鸢回去,说了这一句,就转身走了。

楚离头疼,他找她来除了解释,还有希望她把这孩子带走啊,她就这样走了?

第八十四章 刁难(三更)

他哪里想到,明澜是不愿意暴露他,不论有什么原因,他都不应该去芙蓉苑,而且她想到先前大太太和方姨娘把丫鬟支开说话的事。

这府里人多手杂,方姨娘虽然仗着老夫人疼爱,收买了不少人,但要悄无声息的让小厮送个孩子进芙蓉苑,没有人帮忙,她还帮不到。

这个帮凶,十有八九就是大太太了!

明澜崩了张脸出静园,从后门回去,顾音澜她们在花园凉亭喝茶,见明澜回来,脸上颇有些不耐烦,“怎么去了这么久?”

碧珠恨不得骂了,为了一破纸鸢,姑娘差点从屋顶上滚下来摔伤,她们还嫌回来晚了!

明澜把纸鸢递过去,悦珠郡主的丫鬟接了,呀了一声道,“纸鸢坏了。”

悦珠郡主的脸色当即就难看了,起身便走,丫鬟拿了纸鸢跟着身后,顾音澜追上去。

明澜没有心情去追,悦珠郡主走了,她得带顾云澜去跟老夫人请罪。

顾云澜知道自己闯祸了,躲在屋子里哪都不去,明澜也不好硬逼她,就自己去长松院了。

远远的,就看到丫鬟领着方老夫人和方大太太过来。

她脚步快了几分,走到屏风处,正好听方老夫人道,“怎么只生了一女儿,儿子呢?”

老夫人叹息,“哪来的儿子,方姨娘只生了一女儿。”

方老夫人的脸隐隐难看,在外人看来是失望,但明澜看出一抹慌乱来。

楚离阴错阳差抢的孩子,十有八九就是方家的。

明澜上前一步,笑道,“祖母,方才我去拿纸鸢,街上有人在议论,说是一大清早,有人从街头路过,捡到一食盒,里面装了一孩子,而且是个男孩,你说这世上的事多不公平,父亲盼生儿子盼了好多年,而有些人却狠心连儿子都丢掉。”

老夫人叹气。

方老夫人心一提,追问道,“那食盒里装的孩子呢?”

明澜耸肩,“肯定是被人捡走了啊。”

“我是问被谁捡走了!”方老夫人语气突然变硬。

明澜眸光一沉,“方老夫人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当成趣事听一两句,那孩子爹娘都能狠心不要他,还轮不到我来关心他的去向,难道父亲没生孩子,我就给他捡一个回来吗?!”

“胡闹!”老夫人瞪眼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方老夫人这才觉得自己失言了,那是她最小的孙儿啊。

方大太太站在一旁,嘴角不自觉往上勾了勾,心情很好。

明澜心都跌到谷底了,她大概猜出来那孩子是谁的了,不是方大老爷姨娘生的,就是方家三太太生的,不然孩子丢了方大太太不会这么高兴,都快憋不住了。

明澜被瞪的委屈,“我只是替那孩子觉得悲哀而已……。”

老夫人叹息,“各人有各人命,那孩子错投了娘胎,合该有这一遭。”

如果投到二房,纵然不是沐氏生的,哪怕是方姨娘,也断然不会被丢弃,只会当成掌中宝。

方老夫人坐不住了,她道,“我去芙蓉苑看看。”

她一走,没一会儿,顾音澜就进来了,告状道,“祖母,悦珠郡主走了,二姐姐虽然把纸鸢找了回来,可惜却弄坏了,悦珠郡主很生气。”

说着,又望着明澜道,“碧珠郡主好不容易才来咱们伯府,你去捡纸鸢,怎么就这么笨手笨脚呢。”

碧珠忍不住了,跪下来道,“老夫人,那纸鸢掉到隔壁静园屋顶,姑娘爬上去捡的,险些摔下来……。”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明澜褶皱的裙摆,上面不少灰土,忙问道,“没摔伤吧?”

明澜摇头,“只是胳膊有些疼,一会儿回去上药,养两天就好了。”

纸鸢再重要,那也就是一纸鸢,她已经尽力取回来了,还想怎么样,罚她吗?

纸鸢不是她弄断的,就算是顾云澜弄断的又如何,她无辜去庄子上待了三年,老夫人正愧疚着呢,不会罚她的。

顾音澜见老夫人非但不罚明澜,还关心她,顿时来气,她道,“祖母,那天二姐姐不是说她定制的纸鸢被人给抢了吗,听悦珠郡主说,那天二姐姐进宫,看到那纸鸢了,在赵太傅府大姑娘手里,二姐姐一点面子都没给人留,直接就指了出来,闹的赵大姑娘好没脸,皇后都面上无光……。”

这一回,老夫人脸沉了,望着明澜道,“果真有这事?”

明澜唇畔掀起一抹冷弧来,“我先前就怀疑悦珠郡主来府里不寻常,敢情真是为清柔公主存心刁难我呢。”

“就算纸鸢被人抢了,你也不应该当众指出来,让人下不来台啊,”顾音澜通情达理道。

明澜自嘲一笑,“让她下不来台的是她自己,不是我!不是自己定制的,又要抢这份功劳做什么?我画的图纸,她凭什么抢,抢我的东西,我还要顾及她的颜面,三妹妹,你几时这么好说话了,还是说你对外人从来通情达理,对自家人才格外的苛刻?!”

心情不好,明澜说话就格外的冲。

几次三番明里暗里的要她还五千两,她还占着理呢她都好意思开口要,现在轮到她了,就让她忍了,她怎么不忍着,她们长房怎么不忍着!

顾音澜气的眼眶通红,老夫人也觉得明澜说话太冲了,但要说她说的不对,人家没有做错,只是行事偏激了点儿。

“赵大姑娘做的不对,你可以私下和她说,”老夫人教导道。

明澜嗡了声音道,“若有下次,我一定私下说。”

顾音澜不好开口,顾雪澜就道,“我看悦珠郡主不是故意刁难二姐姐的,分明是意外,只是清柔公主新赏她的纸鸢弄坏了,她不高兴,总要想办法补救才是啊。”

明澜就道,“我是没有好办法的,七妹妹,你有吗?”

顾雪澜想了想道,“要不,你给悦珠郡主画几幅图赔罪试试?”

刁难她,还想她的图纸?

如意算盘敲的劈啪响啊,明澜道,“我还是试着赔她一纸鸢吧。”

顾音澜在一旁哼道,“你的纸鸢再漂亮,能比得上清柔公主送的吗?”

第八十五章 狠心(猫忘了鱼尾纱゜和氏璧加更)

“不试试怎么知道?”明澜反问。

顾音澜撇过脸去。

明澜起了身,随即呀了一声,道,“我的荷包呢?”

她给碧珠眨眼,碧珠会意,道,“不会是捡纸鸢的时候落在静园了吧?”

明澜望向老夫人道,“祖母,我去找荷包。”

老夫人点头,“换身衣裳再去。”

明澜点点头,就迈步走了,身后,顾音澜气的狠狠的瞪着她。

这边,明澜回屋沐浴更衣,那边芙蓉苑,方老夫人找方姨娘要孙子。

方姨娘哭道,“娘,我根本就没有见到孩子,大太太说孩子都送到窗户外,小厮被人打晕,醒来后,孩子就不翼而飞了。”

方大太太就道,“大太太没撒谎?”

方姨娘摇头,“她向我发了誓。”

至于是不是真的,她也不知道,人家都发誓了,她只能相信她了。

她揪着被子道,“肯定是沐氏把孩子偷走了!”

方老夫人不爽沐氏,但她还有两分理智,“她看你不顺眼,这么好的把柄,几乎是人赃俱获,她为什么不当场戳破?”

方大太太则道,“那倒未必,没准儿人家知道我方家丢了孩子心急,迟早要找回来,所以故意不说呢?”

方姨娘拿帕子抹眼泪,“现在该怎么办?”

她肚子不争气,又生了一个女儿,本来有儿子傍身都不一定能抬平妻,现在就更没希望了,反倒因为丢了孩子惹祸上身,三嫂那里可怎么交待?

也正因为不知道怎么办好,方老夫人才心急如焚,对明澜大叫,差点露了馅。

“孩子丢了,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抱走了,得赶紧派人去找,”方大太太道。

方老夫人急的很,没有多待,就走了。

明澜换了身裙裳后,就又从后面去静园了。

明澜认得楚离的事,一阵风刮遍府里,那些丫鬟小厮再见明澜时,满脸笑容,那恭敬的态度,碧珠都要以为明澜是这院子的少夫人了。

明澜一路往前,丫鬟领着他去见楚离,他在书房里。

见明澜去而复返,楚离诧异,明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不应该这么随便窜门的,她道,“我,我知道那孩子是谁府上的了。”

楚离笑道,“查的挺快。”

其实对孩子是谁府上的,他一点都不好奇,总归不是他的就行了。

“是方府的,”明澜道。

“你带走他?”

明澜摇头,“放你这里养一年半载吧。”

楚离脸都黑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养一年半载?”

他一天都嫌多了。

“狠心拿孩子算计,那就让方家上下尝尝骨肉分离的痛苦!”明澜声音透着一股子戾气。

楚离扶额,是该给方家一个教训,但可以用别的办法,不用放在他这里养着吧。

他没说话,明澜就当他默认了,左右请个奶娘两个丫鬟就能照顾孩子了,不费他什么事,但楚离怕的是被人误会成他私生子,府里丫鬟小厮误会不算什么,怕的是来窜门的误会。

罢了,她喜欢就好。

这念头一出来,楚离身子一怔,他极少顾及他人想法,尤其还是个姑娘,他是魔怔了吗?

他抬头,就见明澜抓着裙摆,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模样,他道,“有什么话就说。”

那般大胆,无所顾忌,有话说不出口,可不像是她的性子。

明澜来,就是来找他帮忙的,她道,“你能不能找离王世子帮我找皇上要个纸鸢,丑点没事。”

楚离笑了,“你这是在提醒我要个丑点的纸鸢吗?”

明澜,“……。”

“要多丑的?”

当然是越丑越好了!

明澜蓦然抬眸,惊喜道,“你答应帮我了?”

楚离敲着书桌道,“帮忙可以,但我有什么好处呢?”

明澜脸一红,不过想想也是,他们非亲非故,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帮她啊,她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他的,便撸了云袖道,“我多给你点血。”

楚离,“……。”

碧珠站在身后,有吐血三升的冲动。

楚离望过来,碧珠就转身默默出书房了。

碧珠走后,楚离看着明澜,妖冶凤眸闪着光泽道,“亲一下,我就帮你。”

明澜脸腾的一红,她抬头就看楚离微微侧脸,显然是让她亲他,一股羞愤涌上脑海,明澜骂了一声不要脸,转身就走了。

屋内,楚离低笑出声。

可是出了屋,明澜走了几步之后,她又停了下来。

除了楚离,没有人可以帮她了。

不就是亲一下吗,她又不是没有亲过别人!

明澜坚定的握紧拳头,愤然转了身,进了书房后,凑到楚离身边,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明澜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如蜻蜓点水,一抹嘴,就道,“你要说到做到!”

楚离的脸黑成了木炭。

明澜红着脖子,都来不及看他的脸色,就飞快的跑了。

“姑娘,你跑慢点,别摔了!”

碧珠的声音传来。

啪嗒一声,楚离将手里紫檀木狼嚎笔给掰断了,一股子怒气涌上来,烧的他五脏俱疼。

就为了一只风筝,就不惜亲他了?

她还是不是大家闺秀了!

她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什么是闺训女诫?!

还是说她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楚离烦躁的把手中断笔丢在地上,愤然起身。

碧珠小跑追上,见明澜脸红着,歪了脑袋问,“姑娘,楚少爷轻薄你了?”

“没有!”

是她轻薄了他!

“没有,那你脸这么红做什么?”碧珠不信道。

明澜顿住脚步,发现四下不少丫鬟小厮看着她,她稳住心神,她这样子的确容易叫人想歪。

她回头,见楚离没有追来,脸色就恢复如初了,从容了步伐回府。

路过花园的时候,顾如澜走过来,指着静园方向道,“二姐姐,你又去那边了?”

明澜点头,举了举手里的荷包道,“去拿荷包的。”

顾如澜就道,“不是说那边不干净吗,你还真敢去。”

明澜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不怕。”

“说的也是,”顾如澜笑道。

明澜也笑了,“那下次你和我一起去看看,静园精致不错,和伯府全然不同。”

第八十六章 聒噪(猫忘了鱼尾纱゜和氏璧加更)

顾如澜摇头如拨浪鼓,“二姐姐你知道我胆小,你还打趣我。”

说着,伸手过来挠明澜,明澜连连求饶。

闹了一会儿,顾如澜就道,“悦珠郡主存心刁难你,只怕不会善了……。”

一个纸鸢也能惹出这么多事来,以后不敢玩纸鸢了。

明澜就道,“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顾如澜惊讶,“能有办法让悦珠郡主既往不咎?什么办法?”

“暂时不说,很快你就知道了。”

明澜对楚离的办事能力很放心,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和离王世子的关系会不好,只是要个纸鸢而已,对离王世子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事,举手之劳而已。

但明澜最终还是恼了楚离,她一早上醒来,就看到了纸鸢。

丑的她叫出声来,把端着铜盆进屋的雪梨吓了一跳,手里的铜盆都给摔了。

雪梨踩了一地的水过来,急道,“姑娘,你没事吧?”

明澜拍着胸口道,“我没事,只是做噩梦了。”

雪梨也拍胸口,安抚自己道,“梦都是反的,姑娘别怕。”

明澜扑哧一笑,那边红缨进来,骂了,“雪梨!你怎么端水的,都洒了!”

雪梨撅了撅嘴,姑娘都没生气,她倒先火大了,不就是一点水,擦掉就是了。

明澜起身,把纱帐上挂着的丑纸鸢取下来,说真的,她就没见过这么丑的纸鸢……

他就非要半夜送来,不能明着送吗?

要是她半夜醒了,还不得被他活活吓死。

碧珠打帘子,看到那纸鸢,也是怔的不轻,只觉得楚少爷很可怕,他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闯姑娘闺房呢,一点都不轻省。

而且只是纸鸢就算了,她叠被子时,在枕头下发现了两本书。

一本《女训》,一本《女诫》。

明澜没气的把书给撕毁,他太过分了,昨天是他让她亲的,亲了之后又觉得她孟浪要反省,横也是他,竖还是他!

红缨离的远都觉察到明澜的怒气了,她把书拿起来,只见一张纸条飘下来。

碧珠眼疾手快的拿了起来,但红缨还是看到了纸上的字。

离京三日。

姑娘和人私相授受啊。

红缨凑上来,想看那两本是什么杂书,瞥见是《女训》、《女诫》,顿失所望。

但她的举动,惹明澜不快了,晾了她这么多天,还以为她反省了,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

明澜吩咐碧珠道,“吃了早饭后,就把纸鸢送永王府去。”

碧珠屁颠颠道,“奴婢一定送到。”

红缨就道,“那么丑的纸鸢,真的要送去吗?”

“很丑吗?明明很漂亮啊!”碧珠笑道。

红缨无语,什么时候碧珠和姑娘的眼光变的这么差了,还有这纸鸢是怎么出现的,昨晚都没瞧见啊。

用了早饭后,明澜就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顾音澜几个早到了,顾玉澜见明澜来的太晚,道,“二姐姐怎么这么晚才来?”

明澜斜了她一眼,福身道,“昨晚做针线,睡晚了些,丫鬟见我睡的熟,没敢叫我。”

老夫人知道她寿辰在即,这些孙女儿都在给她准备寿礼,心中安慰,道,“别太熬夜,容易伤眼睛。”

明澜点点头。

顾音澜就道,“听丫鬟说,你要送一只非常丑的纸鸢给悦珠郡主赔不是?”

明澜轻挑眉头,“三妹妹的消息可真灵通。”

顾音澜脸一哏,扭了手中绣帕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悦珠郡主不是别人,得罪她,对伯府没有好处,她又是我表姐带来的,我……。”

“关心我?我看你是关心悦珠郡主没能帮清柔公主出气,大失所望吧?”明澜眸光点点寒芒。

顾音澜顿时站起了身,恼道,“二姐姐一大清早就跟吃了爆竹似的,好好和你说话,你非要这么冲做什么?!”

明澜轻哼一声,“六妹妹关心我,一直在帮我出主意做个怎么样的纸鸢赔不是,三妹妹你的关心只是催我赶紧赔不是,如果三妹妹都是这样关心人的,还是少关心点别人吧,非但感觉不到,还觉得你很聒噪。”

顾玉澜捂嘴笑,顾雪澜也没憋住。

顾音澜气红了脸,摇着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你看二姐姐她怎么说话的!”

老夫人被摇的头晕道,“好了,你二姐姐得罪悦珠郡主心里不好受,惹她不快的话就少说两句。”

说完,又嗔了明澜两眼,说话越来越犀利不饶人了。

明澜撅了撅嘴,她现在越来越厌恶顾音澜了,和她多说一句话她都讨厌,话不投机半句多,连最起码的装样子她都不愿意了。

老夫人见一个个的都这么冥顽不灵,不由得头疼,这是在府里,姐妹之间打闹无所谓,出了府还这样就叫人笑话了,遂又讲了一通姐妹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几人明着应了,背过身狠狠的瞪了彼此一眼,刚好被老夫人看到,一生气,一人罚抄了三十篇家规,上午不抄完,午饭都别吃了。

就在暖阁抄的,顾玉澜她们谁都没能幸免,抄了一篇又一篇,差点没把明澜瞪飞。

刚抄了十八篇,明澜把笔放下,揉酸疼的手腕。

顾雪澜过来,突然脚被绊了下,扑过来,明澜早有预料,手中的笔一飞,直愣愣朝顾音澜的脸飞了过去……

“啊啊啊!”

笔墨划过脸颊,顾音澜一阵惨叫。

一时间,乱成一团。

王妈妈扶着老夫人过来,顾音澜没差点和明澜打起来,脸上都是墨汁,被帕子一擦,整个脸都是了,她手里一只墨笔乱甩。

老夫人进来,正好一滴墨甩到她脸上……

“都给我消停点儿!”老夫人差点没被气死。

让她们抄家规是为了反省,可是反省出什么了?变本加厉!

顾音澜吓的赶紧丢了手里的笔,明澜把挡墨汁的纸放下,都跪了下来认错,但是没人知道明澜嘴角往上勾,完全憋不住。

老夫人气咻咻的转了身,她们从暖阁跪到正堂,好半天,老夫人换了衣裳才出来。

“让你们抄家规反省,居然又打闹了起来,到底谁先挑起来的?!”老夫人问道。

当然了,她问的是大丫鬟怜春。

第八十七章 御赐

怜春就把看到的说出来,道,“七姑娘去看二姑娘抄的家规,不小心踩到裙摆扑了过去,二姑娘手里的笔就飞到三姑娘脸上,三姑娘认定二姑娘是故意的,要二姑娘赔她衣裳,二姑娘不愿意,然后就闹起来了……。”

顾音澜脸没有洗,哭道,“二姐姐就是故意的!”

明澜好笑,“我故意的?七妹妹不扑过来,你看我的笔会不会飞你脸上去!”

她就是故意的,那又怎么样,反正这黑锅顾雪澜背。

她不是她的狗腿吗?

她过来不就是要弄脏她的家规,让她挨一顿饿吗?

老夫人瞪了顾雪澜道,“同样抄家规,你不好好抄,跑去看你二姐姐的做什么?!”

顾雪澜委屈的眼眶都红了,“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老夫人气坏了,罚了顾音澜和顾雪澜一人两百篇家规,明澜和顾玉澜几人五十篇,回去抄,明天傍晚,她就要看到。

外面,大太太进来道,“老夫人消消气,她们姐妹之间打闹而已,不是什么大事,音澜这些天在绣针线,时间原就紧迫了,这处罚不如先记着,等寿礼绣完了再罚不迟。”

老夫人拍桌子道,“她们少闹腾一点,我就心满意足了,要什么寿礼,都给回去抄家规!”

明澜麻溜的起了身,反正她只抄五十篇,下午就能抄好。

但是大太太没让她走,叫住了她。

明澜回头,“大伯母找我有事?”

外面,进来一丫鬟,手里拿了一只纸鸢,丑的不忍直视。

老夫人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这纸鸢……。”

大太太就道,“这就是明澜赔悦珠郡主的那一只,昨儿悦珠郡主生气离开,一大清早,姣儿就去永王府哄悦珠郡主高兴,都快哄的悦珠郡主消气了,明澜就让丫鬟送了这只风筝去赔不是,悦珠郡主差点没把纸鸢撕碎,姣儿硬是拦下了,刚刚带着纸鸢来找我,听她的意思,永王妃都不高兴了……。”

姣儿是朱表姑娘的小名,她大名朱姣。

老夫人看向明澜,眸底有失望之色,先前就听顾音澜说纸鸢丑,她也没在意,觉得明澜还不至于这么不懂事,没想到纸鸢是真丑,这哪里是赔罪啊,分明是嫌弃人家悦珠郡主没气够,火上浇油。

顾音澜掰回一局,道,“我就说纸鸢丑,送去会惹悦珠郡主生气,结果二姐姐根本不听劝,现在祸越闯越大了吧。”

明澜看着她,道,“我哪里闯祸了?”

大太太见她哏着脖子,死不悔改的样子,也不悦了,“错了就是错了,认真赔个不是,人家悦珠郡主也不是小气的人,你赔这样的丑纸鸢,不是在羞辱人家郡主吗,人家贵为郡主,要什么纸鸢没有,稀罕你一破纸鸢!”

明澜看着那纸鸢道,“大伯母慎言,这可不是破纸鸢。”

顾音澜黑着一张脸,“就算它不破,它也奇丑无比!”

明澜扭着绣帕玩,似笑非笑道,“这纸鸢,你们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不管怎么来的,它也是丑!”顾雪澜抢道。

明澜耸肩,“你们都说它丑,但我觉得不错,对了,这纸鸢是皇上赏赐的,虽然是在府里,说话还是谨慎点好……。”

一屋子人色变。

顾音澜跺脚道,“你少危言耸听,皇上怎么可能会赏赐你纸鸢!”

“的确,这纸鸢不是皇上赏赐给我的,但它的的确确是御赐之物,上面还有宫里御制坊的印章,清柔公主赏的纸鸢贵重,我赔不起,这是皇上赏赐的,赔公主的那一只足够了,我不知道悦珠郡主这么嫌弃,是在质疑皇上的眼光吗?”

大太太翻看着纸鸢,果然在上面找到了御赐两个字,脸顿时白了三分。

老夫人望着明澜,眸底带了探究,“你从哪得来的纸鸢?”

一句话,就把明澜问倒了。

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大太太追问道,“到底从何得来的?”

明澜不能说实话,只能撒谎了,“是我拿红丝砚和人换的……。”

老夫人倒抽一口气,一方红丝砚就换这么一只丑纸鸢,就算是皇上赏赐的,那也不值一方红丝砚啊。

大太太肉疼道,“你还不如直接把红丝砚送给悦珠郡主赔罪呢。”

想的倒美,一破纸鸢就想换红丝砚,谁让被人打劫了也不爽,明澜哼道,“人家悦珠郡主要什么没有,哪里会稀罕一方红丝砚呢,当然要赔她纸鸢才行了,可惜舅舅把最后一方红丝砚给了我,就这样被我用掉了。”

大太太要是知道明澜还有红丝砚,早想办法拿到手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但明澜说话,她不信了,指不定还有。

明澜慵懒道,“纸鸢我是送到永王府了,谁带回来的谁送去,祖母,我回去抄家规了。”

福了福身,明澜施施然离开,留下一叫人捉摸不透的背影。

出了长松院,顾雪澜几个就追了上来,把明澜去路拦了,问道,“你只说拿红丝砚换的纸鸢,可没说跟谁换的呢,你是跟谁换的?”

那质问的语气令明澜不快,红丝砚是她的,她爱跟谁换,她们管的着吗,“我有必要告诉你们吗?”

温和清脆的声音,带了三分傲慢七分藐视,气的顾音澜咬牙,“你让朱表姐把纸鸢带回去,只说是御制的,不清不楚的,我难道不应该问清楚吗?!”

明澜觉得好笑,“是我让你朱表姐把纸鸢带回去的吗?是悦珠郡主让她把纸鸢带回来的!还有,先不清不楚的应该是悦珠郡主和你朱表姐吧,给九妹妹玩之前,有说这是清柔公主送给她的纸鸢吗?她都没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朱表姐?”

“最后不是告诉你了吗?”顾玉澜道。

明澜斜了她一眼,“那是告诉我吗,那是在威胁我,我有样学样,没先说是御赐之物,现在也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不可理喻!”顾音澜怒火中烧。

明澜把玩绣帕,一点都不生气,“你们要拦我到几时?有这闲功夫,赶紧回去抄家规。”

顾雪澜就道,“悦珠郡主身份尊贵,要是真想查,又不是查不到了,你何必隐瞒,惹人生气呢?”

第八十八章 难缠

“那就去查啊,我又拦不住她,”明澜轻飘飘道。

悦珠郡主肯定查的到,但她们就未必了。

见她们还不让开,明澜直接往前走了,靠近了自动就把路让开了。

身后,几人的瞪眼恨不得能把明澜瞪飞了,她几时这么难缠了!

她们终究没有问出纸鸢是谁帮她要的,而朱表姑娘不甘不愿却别无选择还得恭恭敬敬的带着纸鸢去永王府了。

起初悦珠郡主还很不高兴,觉得明澜太没把她和清柔公主放在眼里,一定要去跟清柔公主告状,被朱表姑娘拦下了,这纸鸢是御赐之物,就算丑是事实,但谁让它是皇上赏赐的呢,闹进宫,这不明摆着惹皇上不快吗?

悦珠郡主仔细翻看,见真是御赐之物,背脊都发凉了,“是谁在帮她?”

朱姑娘摇头,“我表妹一再追问,顾二姑娘始终不说。”

“她不说,我就查不到了吗?!”悦珠郡主愈加生气了。

她火急火燎的进了宫,还带着那只御赐的纸鸢,清柔公主找了皇上身边的公公一问,就知道这只纸鸢的来历了,是昨天下午,离王世子进宫找皇上要的,还点名了要最丑的,御制坊还担心不够丑,离王世子不满意呢。

清柔公主脸色难看,悦珠郡主更是脸色苍白,她没想到离王世子会帮明澜的忙,会为了她进宫找皇上要纸鸢赔她,就算是拿红丝砚换的,可她也得跟离王世子说的上话啊,她堂堂永王府悦珠郡主,离王世子都懒的多看她一眼。

再说明澜,回了流霜苑后,就继续抄家规了,刚刚抄好四十篇,揉着脖子解乏,外面雪梨屁颠颠进来,一脸笑容道,“姑娘,碧珠郡主送了两匹绸缎,一对金簪给你,说是对那只别出心裁,别具一格的纸鸢很满意呢。”

明澜唇瓣勾了勾,那可是皇上赏赐的,她敢不满意吗?

而且还得让她知道她不再追究云澜弄断她纸鸢的事,先前生气离开,故意挑事,这两匹绸缎和金簪其实是赔罪的,大家罢手言和,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一世,她学会借力打力了,像这样的权贵施压挑事,一味的求饶是没有用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只有比她更权贵的,她们才会和和气气的和你说话。

只可惜离王世子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了,不然他的大腿,她还打算抱牢实了呢,还是楚少爷好……

想到楚离,明澜哼了一声,虽然他帮忙了,她心中感激,但也改变不了他也是个混蛋的事实!

这边明澜高兴了,那边顾音澜她们就不乐意了,连大太太都紧张了起来,明澜得罪了清柔公主和赵嫣,悦珠郡主登门找茬,她都能轻松化解,最后悦珠郡主非但没生气,还送了礼物来言和,这样的转变让大太太惶恐,只觉得伯府爵位离长房越来越远了。

这一夜,大太太翻来覆去都没能睡着。

不但大太太震惊,顾涉和沐氏,老太爷和老夫人哪个不震撼,明澜得罪永王府悦珠郡主,说起来是大家闺秀之间的小矛盾,长辈不便插手,可谁不知道永王爷疼女儿,一个闹不好,就得罪永王府了,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在想什么办法解决那点小矛盾。

没想到他们还没有出手,明澜就把这事摆平了,迅速果断,扪心自问,就是他们这些长辈都不一定有她处理的好。

这个孙女儿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

一夜好眠,醒来时,明澜的心情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

但很快,好心情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雪梨伺候她穿衣时,小声道,“昨晚奴婢瞧见严妈妈在书房鬼鬼祟祟的翻东西,像是在找什么。”

这些天,明澜重视雪梨,都胜过了红缨,雪梨胆子大了几分,要是以前,她决计不敢说严妈妈的不是的,怕被穿小鞋。

明澜眸底微冷,严妈妈翻找什么,她能猜到几分,十有八九是找红丝砚。

但凡祖父祖母给了二房什么好东西,长房都会想法设法弄到,吃穿用度都要比二房好,彰显长房的身份,但红丝砚是她的,还轮不到他们来惦记!

而自己的奶娘吃里扒外,帮着外人来坑她,不给她点苦头吃,不会长记性。

明澜示意碧珠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碧珠一脸害怕,“这样真的好吗?”

“去办吧。”

顾音澜她们罚抄两百篇家规,整整一天,都没见到她们的人影,为了抓紧抄家规,甚至都没去给老夫人请早安。

府里安静了一天。

到了傍晚,她们在长松院前不期而遇,谁也没搭理谁。

连抄了一天的家规,双手都颤抖了,老夫人正是因为她们姐妹不合才罚她们的,现在吵起来,那是嫌家规没抄够。

当着老夫人的面,大家有说有笑,仿佛什么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一般。

出了长松院,冷哼一声,就各回各院了。

接下来两天,大家都没怎么说过话,互不理睬,但这一天,随着护国公府四姑娘李佩瑶的登门,顾音澜她们又凑上来了。

丫鬟禀告李佩瑶来的时候,明澜正在幽兰苑教顾云澜写字,她才学写字没多久,写的歪歪扭扭的,就跟鸡爪子扒出来的似的,明澜耐着性子教她。

听到丫鬟禀告来客了,顾云澜忙把笔放下,推明澜走道,“二姐姐,你快去陪客人吧,我自己写。”

明澜拨弄了她的刘海,道,“你真的自己写?”

顾云澜嘴撅的高高的,“我真的会写,二姐姐不信我!”

“嗯,二姐姐相信你会写,但肯定是先出去玩一圈再回来写,”明澜戳破她道。

喜儿在一旁笑,顾云澜脸大红,为什么她怎么想的总瞒不过娘亲和二姐姐呢。

“我一定写完了再出去玩!”她哏着脖子道。

明澜只是逗她玩的,她年纪还小,又是在庄子上野惯了的,哪里那么容易扭回来,慢慢来吧。

她笑了笑,就迈步出去了。

喜儿拿了小杌子坐下,催顾云澜快写,不能说话不算话,顾云澜趴桌子上道,“为什么要写字,我一点都不喜欢,喜儿,快去拿糕点来,我好饿……。”

第八十九章 惨叫

明澜去前院迎接李佩瑶,但还没到二门,远远的就看到顾音澜几个陪着李佩瑶走过来,有说有笑。

但李佩瑶看到她,欢快的走过来,喊道,“明澜姐姐。”

那亲昵的语气,顾音澜几个妒忌的撕扯着手中绣帕,不明白不就是过了回铁桥吗,就得她如此看重了,国公府姑娘居然叫明澜姐姐,也不怕失了身份。

明澜把她们的妒忌之色收于眼底,笑道,“你怎么来了?”

李佩瑶笑道,“本来在大禅寺就约好了来看你的,这几天,我是硬忍着没来。”

“为什么要忍?”明澜不解。

李佩瑶咯咯笑,从丫鬟手里接了两个锦盒,递给明澜道,“你让我带给凌柔公主的图纸,她很满意,受你启发,我们也学着自己画图了,这是我和她自己设计的发簪,让御制坊做好了,我好给你送来啊,有些难看,你可别嫌弃啊。”

“怎么可能会嫌弃呢,荣幸还来不及呢,”明澜笑道。

她打开锦盒,就看到一支碧玉簪,精致无瑕。

另外一个锦盒里装的是一支金簪,簪子上一颗红玉珠,下面坠了两金链子,坠四个小红玉珠,样式简单,但在阳光下璀璨无比。

玉簪很美,而且更重要的是簪子背后的意义,是凌柔公主和李佩瑶第一次自己画图制作的玉簪,都送给她了。

明澜爱不释手,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都不好意思收了。”

李佩瑶笑道,“要说不好意思,应该是我才是,先前孔雀纸鸢,在宫里头不了了之了,我听说后来还有人上门找茬……。”

虽然没直接提名字,但显然是指悦珠郡主,明澜笑笑,“都过去了。”

李佩瑶还是第一次来靖宁伯府,觉得伯府景致不错,明澜陪她四处看看,顾音澜几个明显被冷落了,不过她们脸皮厚,凑上来有说有笑,倒也聊到一处去了。

在花园逛了会儿,明澜请李佩瑶去流霜苑坐坐喝茶吃点心,只是刚进院子,就听到一声惨叫从书房传来,别说李佩瑶了,就是明澜都吓了一跳。

受惊过后,明澜的脸就沉了,那是严妈妈的惨叫声,她果真不死心,这两天寻着机会翻她的柜子,没找到,又开始翻书房了。

而且还早不翻,晚不翻,正好来客的时候丢她的人。

“好像是严妈妈的声音,怎么叫的这么惨,出什么事了?”顾音澜忙问道。

严妈妈一叫,几个丫鬟赶紧去书房看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一丫鬟跑出来,边走边道,“严妈妈的手被柜子里的老鼠夹子夹……。”

说着,看见明澜一脸怒容,丫鬟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可惜,大家都听见了。

顾雪澜惊讶,拔高了声音道,“那是书房啊,二姐姐的书房有老鼠?”

她一脸惊吓,搓着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一脸恶心的样子,明澜恨不得掐她脖子叫她滚了,蠢钝如猪,她流霜苑里有老鼠,她脸上无光,她脸上就好看了,别忘了,老鼠可是长了脚会跑的!

明澜没好气道,“书房有老鼠夹子,就一定有老鼠吗?”

“没老鼠,你放老鼠夹子做什么?”顾雪澜哼道。

明澜眼神微冷,碧珠呀的一声道,“表少爷送给姑娘的黄金老鼠夹子特地锁在柜子里的,别被严妈妈弄坏了,奴婢去看看。”

说着,快步朝书房走去。

黄金老鼠夹子……

李佩瑶嘴角抽抽,巴巴的望向明澜,明澜笑道,“舅舅书房不少机密,夜里经常有不轨之徒潜进去偷,我就帮表哥想了个歪主意,只是舅舅书房,平时还有大臣会去,要是瞧见有老鼠夹子,大煞风景,表哥就想打十个黄金老鼠夹子,既不失贵气,又实用,我还笑话他,那些来偷东西的贼,正好把黄金老鼠夹顺走做了诊金,最后改了铜镀金的,但为了感谢我出的馊主意,特地打造了一黄金的送我,我平常都放在柜子里藏着的。”

李佩瑶捂嘴道,“我就说院子都扫的这么干净,怎么可能书房会有老鼠呢。”

明澜笑道,“老鼠多待在粮食多的地方,书房除了书就是柜子了,怎么可能会有老鼠呢,有也饿死了。”

进屋喝了杯茶,吃了几块糕点,李佩瑶就起身告辞了,拉着明澜要她送她。

言外之意,其他人就不需要跟着了。

明澜送她离开,半道上,李佩瑶看着明澜道,“明澜姐姐,你真的会嫁给离王世子吗?”

明澜直眨眼,摇头道,“没有的事啊,怎么这么问?”

李佩瑶大呼一口气,“我就说不会,离王世子喜怒无常,听说还毁了容,我见了他双腿就打靶子了,你要嫁给她,我都不敢去离王府找你玩,我三哥多好啊,要不你嫁给我三哥吧……。”

明澜,“……。”

她脸一红,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这话题太孟浪了点儿。

李佩瑶见明澜不说话,她嗡了声音道,“你是嫌我三哥不好吗?”

明澜扶额,“我和你三哥不熟啊,但他有你这样娇俏聪明可人疼的妹妹,肯定很好,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做不了主。”

听到明澜夸她,李佩瑶脸上添了两朵红晕,“哪有你这样夸人的,我都脸红了。”

明澜一脸我有夸吗,我说的都是真的。

李佩瑶又是高兴又是叹气。

都怪离王世子搅局,不然大伯母都开口了,靖宁伯府肯定不会拒绝的,这么好的三嫂飞了,她会郁闷死的,她一定要帮三哥娶她,多好的缘分啊,一去竹屋就被三哥误砸了脑门,话本里都是这么相识相知相许的……

送李佩瑶离开后,明澜才转身回内院。

走到二门处,丫鬟就上前道,“二姑娘,老夫人让你去流霜苑一趟。”

明澜眼神冰冷,不用说,她在李佩瑶跟前丢脸的事被捅到老夫人跟前了,她自嘲一笑,前世的她得是有多蠢,才会被她们算计的一无所有含恨而终。

长松院,正屋。

明澜进去,就看到老夫人手边有一托盘,托盘上放着那老鼠夹子。

第九十章 捣鬼( 猫忘了鱼尾纱゜和氏璧加更)

她一进门,顾雪澜就道,“二姐姐,你的丫鬟可真是大胆,信口拈来,把普通老鼠夹子说成黄金老鼠夹子,万一护国公府四姑娘要看,你怎么办?”

明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说成黄金老鼠夹子,非要承认是普通夹子,承认我书房里有老鼠才好吗,家丑不可外扬,七妹妹倒好,恨不得所有人知道我书房有老鼠看我的笑话才好,碧珠机智,回去我会好好赏她。”

好在碧珠聪慧,这话她说出来显然是假的,碧珠说还有几分可信度。

顾雪澜鼓了腮帮子,见老夫人投过来不悦的眼神,急辩道,“我没有要看你的笑话,我,我只是吓着了!”

明澜冷笑一声,“别人受惊,都说不出来话,七妹妹倒好,一受惊,话更多了。”

顾玉澜扑哧一笑,连忙捂住嘴,硬忍着。

顾音澜帮顾雪澜解围道,“不管怎么说,二姐姐的书房也不应该有老鼠啊,肯定是丫鬟办事不尽心,应该重重处罚才是,你还要赏她。”

碧珠正高兴呢,结果顾音澜这么说,她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道,“姑娘的书房,打扫的一尘不染,不可能有老鼠,那老鼠夹子是奴婢前儿出府买回来的,夜里雪梨听到书房有动静传来,像是有人翻东西,她当时没敢吭声,就禀告了姑娘。

姑娘就让买了老鼠夹子,特地锁在柜子里,用帕子蒙的,钥匙在姑娘的梳妆匣里,两天过去没动静,姑娘还以为是雪梨听错了,许是夜里风大,没想到严妈妈就把手给夹了,还那么巧,正好护国公府姑娘来……。”

老夫人一听,脸就拉的老长了,大太太坐在一旁,脸色也难看。

是她让严妈妈找找看还有没有红丝砚的,没想到这老货办事这么不靠谱,一早就被丫鬟发现了,还挖了坑等她跳!

这要把她抖出来,她当大伯母的觊觎明澜的红丝砚,脸往哪里搁啊。

她不着痕迹的瞥了丫鬟一眼,丫鬟就退了出去。

这边,老夫人发怒道,“把严妈妈给我拖进来!”

很快,严妈妈就进来了,老鼠夹子锋利,她手上包着帕子,也还能看见血,脸色苍白,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

她跪下来,明澜问道,“严妈妈为什么要翻我上了锁的柜子,险些害我丢脸!”

严妈妈额头都是汗珠,痛心疾首道,“我是翻了姑娘的柜子,但我没想过偷东西,我都是为了姑娘好……。”

“为了我好?”明澜耻笑一声,“我坦坦荡荡,没什么不能说的!”

严妈妈看了明澜几眼,欲言又止,大太太催道,“既然二姑娘说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还不快说!”

严妈妈缓缓闭上眼睛,那样子看起来她想替姑娘瞒着,可惜她不领情,她也只能实话实说了,“那日姑娘起床,掉了张纸条,碧珠飞快的捡起来,我在珠帘外瞧见了,后来逼问红缨,才知道纸条上写着离京三日,不是姑娘的笔迹。

我是姑娘的奶娘,这些日子姑娘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姑娘大了,什么事都瞒着奶娘,捡了离王世子玉佩的事,我都不知道,但凡我知道,我一定劝姑娘早些送回去……。”

她很聪明,知道老夫人对那块玉佩搅合了靖宁伯府和护国公府结亲的事介怀,这些话说到老夫人心坎里去了。

“碧珠鬼鬼祟祟的进书房,怀里还抱着东西,我心里起疑,这事我不敢随便禀告太太,只能私下里查,我没想到,姑娘误会我一番好意,在柜子里锁了老鼠夹子……。“

严妈妈捂着受伤的手,疼的死去活来,一屋子丫鬟都心疼她,只觉得严妈妈太倒霉了。

之前在佛堂给二姑娘送食盒,结果被二姑娘牵连罚跪了两天佛堂,关心她才翻柜子,结果被二姑娘放的老鼠夹子夹伤了手,二姑娘也太坑了点吧,往后看严妈妈还敢不敢关心她了。

丫鬟的关注点在严妈妈的伤上,大太太则敏锐的捕捉到纸条,望着明澜道,“那纸条是谁写的,告诉你他要离京三日?”

王妈妈摆手,让丫鬟们都退出去,明澜阻拦道,“不用退出去了,我又没做什么有违闺训的事,不用避开丫鬟,那纸条是那天我捡纸鸢,从静园屋顶滚下来,从屋顶上带下来的,碧珠以为是纸鸢上的,就和纸鸢一起捡了回来,我就拆开看了,不知道要不要给人家送去,晚上想了半天就夹在了书里头,后来我让碧珠送去了,不信,大伯母可以派人去静园问一声!”

他说了离京三日,肯定一问一个准,他惹的事,他肯定会帮着圆过去的。

明澜背脊挺直,一脸坦荡,她这样子,大太太心里打鼓了,难道真是这样?

外面,大老爷进来,道,“不用去问了,静园主人家出京了,走的时候说三天就回来,但是这都第五天了也不见回来,小厮们正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大太太起身,笑道,“你怎么对静园主人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大老爷给老夫人见礼,然后坐下来,笑道,“是府里的小厮问的,之前李宅不是说不干净吗,府里的小厮和静园小厮闲聊,才知道原来是吴家捣鬼的,李宅干净的很,小厮询问静园主人才知道他人出京了,方才前院都在聊这事,觉得李老爷宅子卖亏了,三万两,要是府里买下来,那该多好,我就多问了两句。”

他一问,纸条的事就算是圆过去了。

然后,又多了件事。

四太太一脸肉疼,“差一点,那宅子就是我们靖宁伯府的了。”

那宅子,她是真心喜欢。

顾雪澜被明澜呛了好几回,心里正恼着呢,便忍不住咕噜道,“是二姐姐消息太灵通了,不然宅子爹爹早买下来了。”

话里话外,还有那眼神,都是在怪明澜多事,害伯府损失惨重。

明澜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那是人家楚少爷有本事,发现是吴家捣鬼的,宅子前世四房是买了,结果呢,不还是赔钱卖了吗!

第九十一章 损失(月票240加更)

她一时不忍四房重蹈覆辙,也怕四房浪费公中钱财,结果落下个埋怨来,明澜自嘲一笑,“的确怪我多事,如果有下一回,我什么都不会说了,不过,要说伯府损失,也损失不了多少,当初四叔买李宅可不是三万两,而是五万七千两!”

真当谁三万两都能买下那宅子呢!

顾雪澜拳头攒紧了,眸底的怒火仿佛能将明澜烧成灰烬。

顾音澜就道,“七妹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二姐姐生这么大火气做什么,毕竟李宅易主了,它离伯府近,四叔四婶都中意,现在五万七千两买不下来了,这就是伯府的损失。”

明澜豁然起身,迈步就走。

这一动静太大,把一屋子人都震住了,顾音澜眼眶都气红了,“我说什么了,她要给我甩这么大的脸!”

“少说两句!”老夫人拨弄了佛珠,脸色冰冷,“当日明澜阻拦老四买李宅,是坏心吗?她是一番好意!”

四太太忙收敛了脸上的怒容道,“我也没怪她啊。”

三太太坐在一旁,“明澜好心办坏事,心里头正愧疚,你们左一句右一句,她能好受吗?”

顾如澜怕明澜想不开,连忙追了出去。

“二姐姐,你去哪儿?”顾如澜跑上前,抓了明澜的胳膊道。

明澜咬牙道,“去静园!”

顾如澜有些跟不上明澜的思维了,“你去静园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想办法帮四叔四婶把静园买下来啊,”明澜讥笑道,“省的回头买不到可心的宅子埋怨我多嘴坏事。”

顾如澜觉得明澜异想天开了,静园才搬来,人家为什么要卖,而且静园主人不是离京未归吗?

但明澜执意要去,她就陪着了,现在知道静园是干净的,她不怕了,而且明澜去,说明静园应该还有能做主的。

其实明澜是一时愤怒起了身,顾如澜提醒她楚离不在,她就不想去了,但她更不想转身回去面对那些丑陋虚伪的面孔,万一楚离已经回来了呢?

明澜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结果去的巧了,刚走到静园门口,犹豫要不要敲门,顾如澜担心会不会被人骂出来,毕竟人家才搬来,还没住几天呢,就问人家宅子卖不卖,太过分了点儿。

明澜倒不担心楚离不会卖宅子,直觉告诉她,他住的地方很多,他经常换地方住,她担心的是,她都麻烦楚离好多回了,上回帮忙他就提混蛋要求了,她还不长记性,还敢来找他,就像是送上门待宰的羔羊。

正想着怎么面对楚离,就听背后有醇厚如酒的声音传来,“找我有事?”

明澜吓了一跳,她转身就看到楚离俊朗的脸,因为一路骑马奔波,脸颊有汗珠,在阳光下泛着光芒,她结巴道,“没,没事,我们只是路过……。”

说完,拉着顾如澜就跑了。

路过,会路过静园台阶上?连撒谎都不会了。

看着明澜仓皇而逃的身影,楚离想到那天书房的蜻蜓点水的吻,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心情烦躁。

他翻身下马,推门进府,喊道,“来人。”

再说明澜走远了些,顾如澜就扑哧一笑了,“我还以为二姐姐胆子有多大呢,没想到也这般胆小。”

明澜脸上红晕朵朵,她胆子本就不大,只是重活一世,看透了生死,看透了荣华富贵,豁的出去罢了。

顾如澜拉着明澜手道,“四叔四婶说他们的,理会他们做什么,咱们无愧于心就够了。”

明澜点头,“我知道。”

她只是堵一口气罢了,回头她找机会和楚离说,他换宅子告诉她,左右伯府也不会现在就分家,还早着呢,就算这宅子最后伯府买了,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四房的,公中掏的钱,凭什么不是三房的?

明澜气势汹汹的出来,回府时焉了许多,顾音澜几个过来,嘲讽道,“怎么,静园主子没打算卖宅子,碰壁回来了?”

明澜这时候出府,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把宅子买回府堵四太太和顾雪澜的嘴,一猜就猜出来了。

明澜不吭声,顾如澜拉着她就走。

顾音澜可没打算放过这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还真以为自己的脸有多大呢,人家才买的府邸,都还没住几天,就妄想人家卖给伯府,真是异想天开!”

顾如澜气的不轻,明澜拉着她的手,不要她说话。

那边,一小厮跑过来,道,“二姑娘,静园派人来传话,说是答应把宅子卖给咱们伯府,半年后,五万五千两,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地契,不议价。”

明澜一脸错愕。

顾如澜嘴巴张大,这……怎么可能啊!

她们都还没开口啊,方才那俊朗如神祗的男子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了?他肯定在背后站了会儿听到了,但他人也太好了点吧?

顾如澜高兴不已,顾音澜脸青红紫轮换了变,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几巴掌似的。

明澜回头看着她,冷蔑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顾音澜气的恨不得扑过来咬死明澜。

明澜冷哼一声,拉着顾如澜去长松院了,一进门,顾如澜就邀功似道,“祖母,静园答应半年后把宅子卖给咱们伯府,比之前四叔直接从李老爷手里买还便宜两千两呢。”

便宜两个字,顾如澜咬的格外清晰,三太太笑了,四太太脸青了。

先前说伯府和四房损失不轻,现在明澜跑出去一趟,居然成伯府占便宜了,啪啪打脸啊。

大太太惊讶道,“静园主人家这么好说话?”

四太太疑神疑鬼道,“不会宅子真有问题吧?”

明澜脸一沉,道,“四婶觉得没买到李宅吃亏了,我好心办坏事,也豁出脸去问了,现在还是那宅子,还便宜两千两,买还是不买,全在咱们伯府了,回头别再说我让伯府损失了就成了。”

说完,明澜起身道,“祖母,我先回去了。”

顾如澜陪明澜一起,笑道,“静园主人家这么好说话,二姐姐,咱们不去道谢一番吗?”

明澜脸颊红晕如含苞待放的芙蕖,美不胜收,顾如澜眼睛眨了好几下,总觉得有问题,二姐姐见到那男子似乎格外的拘谨?

第九十二章 忠心(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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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姐,你是不是认识那男子?”顾如澜低声问道。

明澜也不瞒她,道,“他就是楚少爷。”

“……他怎么不住楚大将军府?”顾如澜想不明白。

明澜摇头,别问她,她也不知道,“他是楚少爷的事,别告诉其他人。”

顾如澜点头,“我连爹娘都不告诉。”

知道她嘴严,明澜才告诉她的。

“那还去不去道谢了?”顾如澜犹豫了。

如果只是寻常男子,偷偷瞄两眼还行,楚大将军府上的少爷,身份尊贵,可不敢随便亵渎。

明澜摇头,“不去了。”

其实她压根就没想过去道谢,虽然她还有些疑问,这么多天过去,也没听街头巷尾和府里议论下雪的事,显然皇上没在议政殿上吭一句,他是不是没能说服离王世子劝皇上?

她方才就想问了,只是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个字都吭不出来,如父亲所说,既然大家都不信,她为什么要强求大家相信她说的?

她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托他帮忙了,虽然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凭什么非亲非故帮一次,要一帮再帮?

虽然离王世子是他表哥,但也不能一再的麻烦人家啊。

现在又欠他一份大人情了,该怎么还啊,明澜发愁。

明澜要回流霜苑,顾如澜没有跟来,她也该回去做针线活了。

回了流霜苑后,明澜进屋正给自己倒茶呢,严妈妈和红缨就进来了,两人齐齐跪下,向明澜认错。

红缨后悔不应该严妈妈一逼问,她就什么都说了,严妈妈则后悔不应该怀疑她,偷偷查她,结果惹的明澜怀疑,伤人伤己。

两人态度诚恳,言辞恳切,对她绝无二心,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她们说她们的,明澜兀自喝茶,就是不叫她们起来,也不打断她们,半盏茶喝完,两人词穷了,也闭嘴了。

把茶盏放下,明澜看着严妈妈,似笑非笑道,“在严妈妈眼里,我就这么一点分寸都没有,罔顾闺训女诫,不顾伯府颜面和人私通吗?”

严妈妈被明澜的眼神看的背脊发麻,忙道,“奴婢没有……。”

“没有?”明澜哼笑一声,“那你背着我偷拿钥匙翻箱倒柜不是为了找证据吗,我倒是好奇你找到证据之后,是交给我娘,还是交给大伯母?!”

温和的声音,到最后徒然变的凌厉,严妈妈心头猛然一震,先前只是怀疑姑娘不信任她了,现在看来,她是怀疑她投靠大太太了啊。

严妈妈忙磕头道,“姑娘冤枉啊,要是姑娘有什么反常,我自然是禀告太太了,大太太虽然管着内院,但太太也管着一半,二房的事,怎么能禀告长房呢。”

明澜笑了,一个奴婢都这么巧舌如簧,舌灿莲花,一番话把祖母骗的团团转,都到长松院了,竟然一板子都没挨,数落了两句,就放她回来了,当真是好本事。

明澜将茶盏盖哐当一声盖上,瓷器相撞,声音清脆悦耳,只是在这样气氛下,严妈妈和红缨只感觉到明澜的怒意。

就在不知道怎么办时,只听明澜道,“都起来吧,如再有下次,就不是老鼠夹子这么简单了。”

严妈妈笑容勉强,她看的出来,姑娘性子不复以前的温和柔软好拿捏了,甚至比府里其他姑娘还要狠心三分,想到先前她手伸过去揭开绣帕,一碰到就被老鼠夹子给夹了,那种钻心的疼,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后背发凉。

两人出去后,碧珠望着明澜道,“姑娘,这事就这样算了?”

明澜垂眸,眸底有闪烁的冷芒。

都已经闹到祖母跟前了,还不了了之了,不算了能怎么样?

严妈妈抖出纸条转移了话题,把所有做的出格的事都说成是关心她,这是忠心为主,祖母都没说什么,她再处罚,没得让府里其他丫鬟以为她就是存心算计严妈妈,做主子的就应该护着身边人。

而且,先前大太太派丫鬟出去,她看见了,只是碧珠跪在地上,没法跟出去,错失了良机。

说到底,身边只有碧珠和雪梨还不够用,还需要培养几个得力的帮手。

不过这一闹,大太太肯定熄了再打探红丝砚的心思了,最近一段时间,严妈妈也会收敛很多。

两个奴婢,明澜还没有放在眼里,一敲打就会安生不少,她烦闷的是顾音澜她们,你越敲打,她们蹦跶的越高,得想个办法把她们摁下去,好好杀杀她们的嚣张气焰,她已经快忍无可忍了。

又喝了几口茶,明澜起身去书房。

结果一开门,正好看见一挺拔的背影,站在桌案旁,拿着一幅画欣赏。

明澜愣了愣,碧珠赶紧出去,把书房门带上,以防有丫鬟靠近。

关门声,让明澜脸腾地一红,别关门啊,她也想走……

楚离把画合上,回头看着明澜,见她一脸拘谨,脚底抹油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往上扬了两分,“很怕我?”

“哪,哪有……。”

明澜声音都颤抖,说不怕她自己都不信。

可他有什么好怕的,又没有长三头六臂,她稳住心神,道,“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一句谢谢就完了?”楚离走过来,明澜一步步后退,靠着书房门了。

外面,碧珠耳朵竖的高高的,紧张的不行。

明澜觉得自己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前世只和赵翌接触过,他第一次进流霜苑,还是陪她回门那天,两人相敬如宾,发乎情止乎礼,楚离来书房,她招架不住。

明澜退无可退,楚离却越靠越近,他似乎很喜欢看明澜紧张的样子,她不是胆子很肥的吗?才几天没见,胆子似乎小了许多,他都不适应了。

明澜紧张的心扑通乱跳,脸涨红的发烫,像是山上酸甜红果子,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雄浑霸道,还有一股淡淡的芳草香,他刚刚沐浴过……

明澜觉得自己疯了,她都在想什么呢,人家帮了她的忙,她表示感谢,人家嫌弃一句感谢不够,可她又没有说出口,是他主动帮忙的啊,她能不能不道谢?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三章 侮辱

明澜琢磨心思,眼睛忽闪忽闪,修长的睫毛像是最美丽的蝴蝶振着翅膀穿梭百花丛间。

楚离发现了,离的远远的,她胆子很大,只要一靠近,胆子就小,很小很小,说白了,就是一只纸老虎。

这样的发现,令他心情愉悦,只是笑容还没有在嘴角绽放,明澜猛地一抬头,飞快的在他脸颊上点了下,然后推开他,想跑吧,结果他在门边挡着,真的是不能更尴尬了。

手足无措的她,脸颊通红的都快滴血了。

楚离也怔住了,他只是觉得一句谢谢太简单了,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他说不上高兴,倒有些烦躁了,“你平常都是这样谢人的吗?”

明澜脸上的红霞瞬间褪去,眸底带了火苗,“不是你要我亲的吗!”

见明澜气的像河豚快跳脚了,楚离心情好转了些,有些无辜道,“我刚刚可什么都没说,你不谢我就算了,你还占我便宜,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明澜脸瞬间涨红,呸呸的拿帕子擦嘴,感觉肺都要炸开了,先前被四太太和顾雪澜她们气,解决完她们了,又被他气,她重生一回,怎么感觉就为了受气啊,偏他还不好扳回一局!

尤其他还笑,明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恼羞成怒,明澜走过去推他了,“你给我走!”

楚离站着不动,明澜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没能推他一下,楚离低笑出声,“河还没过呢,就开始拆桥了?”

明澜呲牙,“比起过河拆桥,我更喜欢卸磨杀驴这个词。”

楚离脸黑成锅底了,这女人,当真是没心没肺的很,嘴还很硬,牙尖齿利。

看他脸黑了,明澜气消了一半,嗡了声音问,“你来找我有事?”

有正事赶紧说,还钱没有,没正事就赶紧走,控制不住的想拿扫把轰他了。

楚离当然不会跟明澜一般见识,尤其还是气头上的明澜,何况还是他把明澜气成这样的,他道,“离王世子和皇上说了会下雪,但皇上不相信。”

明澜就猜到会这样,连要纸鸢都特意进宫了,提一句会下雪,不会吹灰之力,又怎么会不说,只是这样暖和的天气,皇上不信罢了。

“但我还是谢谢你。”

“嗯?”

绵长的音调,明澜好不容易消的红晕,又爬上来了,她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他两句,才道,“我不谢你,我要谢也谢离王世子!”

“也亲他?”楚离声音暗沉。

明澜想掐死他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要开门走人了。

只是他摁着门,她开不了,气咻咻道,“这事,我谁都不谢!下不下雪,那些人会不会冻死与我何干,我想办法告诉皇上,谁又谢我!”

明澜眼眶通红,被气哭了,他已经两次侮辱人了,但都是她自找的!

人家不愿意帮忙,提要求让她知难而退,是她自己凑上去的,不怪他那样想她,是她活该。

明澜撇过脸去,狠狠的擦掉眼角的泪花,她这一哭,倒叫楚离手足无措了,他道,“你,你别哭了。”

明澜哭的更凶了,楚离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比明澜亲他时更烦躁,他很少见到姑娘哭,更别提他惹哭的了,好像先前的话是太伤人了些,但她……

他走到明澜跟前,低头看着她,正要赔礼呢,外面雪梨砰砰敲门道,“姑娘,不好了,九姑娘受伤了!”

明澜一听,心口一提,连忙擦掉眼角泪珠,转身开门走了。

她没哭多久,眼眶只是微红,她揉着眼睛出去,碧珠和雪梨只当她是揉红了,明澜问道,“出什么事了?”

雪梨忙道,“九姑娘在花园里和喜儿你追我赶,路过莲花池时,不知道怎么栽了下去……。”

前世顾云澜就是落水死的,明澜怕她重蹈覆辙,想办法接回府来,没想到她还是落水了,明澜心口一滞,连忙去了幽兰苑。

不过,到门口,听到沐氏数落顾云澜,她就放心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是伯府,不是以前的庄子上了,再这么胡闹,我把喜儿送回去了,”沐氏恨铁不成钢道。

顾云澜撅了嘴道,“娘,我不是故意的,你别送走喜儿好不好。”

“还不乖乖坐好,让赵妈妈给你擦干头发。”

明澜拍着胸口,吓死她了,她进屋,就看到顾云澜坐在椅子上绞着绣帕,赵妈妈帮她梳理湿漉漉的头发。

明澜上前,顾云澜撅了小嘴道,“娘已经骂过我了,二姐姐你可别再骂了。”

明澜哪里舍得骂她,她受惊还不够呢,她问道,“下回小心些,虽然天不冷,但池水凉,冻伤了怎么办?”

顾云澜扯着帕子,双腿抖着道,“我很小心跑的,那条路我都来回跑好多次了,我方才跑着跑着,两眼一黑,就栽莲花池里去了……。”

沐氏伤心,她当顾云澜是身子骨差贫血,会不时头晕目眩,她有时候起猛了也会眼前发黑,但一会儿就好了。

“让厨房炖只鸡,”沐氏吩咐翡翠道。

明澜却皱眉头,直觉告诉她顾云澜不是身子差那么简单,当年她为什么会被送去庄子上都不知道,现在被接回来,一直没见大太太她们有动作,指不定云澜突然晕眩栽莲花池里就和她有关。

可是,云澜回来之后,一直住在幽兰苑,和沐氏一起吃饭,她没有机会下手啊。

“娘,给云澜请大夫了吗?”明澜问道,凡事还是谨慎些为好,她赌不起。

沐氏就道,“请了,还没来。”

说着话,丫鬟珍珠就领着大夫进来,看到那大夫,明澜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

她还记得当年顾音澜头晕,险些晕倒,就是请的这位大夫进府,之后没几天,顾音澜就搬去静心庵住了。

从前世来看,她去静心庵是为了掩盖她怀了身孕的事实,就是这大夫把出来的,但是他没说,谁也不知道,他肯定被大太太收买了。

吴大夫进屋,拿了小药枕和帕子,帮云澜把脉,然后笑道,“九姑娘脉象平稳,虽然落水了,但是并未受惊,喝几碗姜汤就够了。”

明澜笑了,“真的只要喝姜汤就够了吗,我怎么觉得是中毒了?”

第九十四章 凉薄

吴大夫眸光一闪,明澜心沉到谷底了,只听他恼道,“我行医二十余年,不会中毒了都把不出脉象来,二姑娘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就另请高明……。”

他有些愤怒,沐氏忙道,“吴大夫息怒,她只是觉得云澜突然晕倒不正常,这才怀疑。”

吴大夫消了气,沐氏让赵妈妈送他出去,而后嗔了明澜几眼,“吴大夫是府里惯请的老大夫了,可不能胡乱说话。”

明澜嗡了声音道,“他是府里惯请的大夫,但多是大伯母请的,和咱们二房可没什么情份,云澜没事就好,我只是担心她。”

外面,丫鬟端了姜汤来,顾云澜不想喝,她道,“娘,我没事,我能不能不喝,一点都不好喝。”

沐氏虎着脸道,“一点要喝,而且要喝光光。”

明澜走到一旁,转身时,她咬破手指,在茶水里混了两下,然后把茶端过来,等顾云澜喝完了姜汤,递给她喝。

她的血能解毒,不管顾云澜有没有中毒,只有喝下去,她才放心。

见指头上还有血,明澜又给沐氏端了杯茶,“娘,你也喝杯茶吧。”

沐氏端了茶盏,喝了两口,然后抬头看明澜,顾云澜年纪小,喝不出茶里的血腥味,她一品就觉察出来了。

她看着明澜的手指,就知道明澜在茶里了混了血,她道,“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明澜就道,“娘,小心无大错。”

说完,又问顾云澜道,“你在花园玩,是不是常让丫鬟给你倒茶吃糕点?”

顾云澜软糯了声音道,“我口渴……。”

明澜就道,“以后渴了,除了祖母那里,哪里的茶水都不许喝,知道吗?”

“三姐姐她们都喝了,”顾云澜噘嘴,口渴不许在花园喝茶,她只能回来了,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了。

明澜摸着她刘海道,“你不听话,以后我就不给你买糖人吃了,今天在花园喝了茶,明天糕点果子通通没有,二姐姐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顾云澜嘴撅的能挂尿壶了,糖人和糕点果子就是她的七寸啊,二姐姐好讨厌。

“我不在花园喝茶吃点心了。”

“乖,二姐姐明天让碧珠出去给你买糖人吃。”

顾云澜就咧嘴笑了,就是个小吃货,这也是明澜最担心的。

沐氏见明澜这么谨慎,还是觉得她多心了,明澜就道,“娘,当初云澜为什么被送去庄子上,你我都不知道,明着是打着和祖母相克的名头被送去的,谁知道不是克着别人了?这府里除了祖父和祖母,谁能让你和父亲把云澜送走,现在她接回来了,谁知道会不会碍着谁的事?”

不是她把别人往歪了想,实在是前世这府里没有多少人给她留下好印象,心怀鬼胎,嘴里亲情比什么都重要,实际上,亲情在他们眼里是最凉薄的!

明澜这么说,沐氏就不敢掉以轻心了。

明澜打算在幽兰苑多坐会儿,结果刚坐下,外面进来一丫鬟道,“二姑娘,老夫人让你去长松院一趟。”

“又有什么事?”沐氏皱眉。

虽然她忙着教顾云澜,照顾茂哥儿,还有管着绣坊和花园,忙的脚不沾地,但该知道的事,她都知道。

隔壁静园没有不干净,四太太和顾雪澜觉得明澜多事,害伯府损失不小,明澜气急败坏去了静园的事,她都知道。

她也很气愤,觉得明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道,“以后其他房的事,好坏你都别插手,别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明澜点头如捣蒜,“娘,我长记性了。”

明澜去了长松院,一进去,大太太就担心道,“听丫鬟说云澜掉莲花池去了,没事吧?”

明澜摇头,“吴大夫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回了一句,明澜望向老夫人,就看到方老夫人坐在一旁,神情微冷,脸上没什么笑容。

为了帮女儿,弄丢了小孙儿,能高兴的起来才怪了。

明澜知道老夫人找她来所为何事了,还是故作不知道,“祖母,您叫我来有事吗?”

老夫人轻点头,笑道,“方姨娘生十一姑娘那天,你不是提到有人捡了个食盒,里面装了一孩子吗,东成街柳家丢了个孩子,找了几天了一点头绪没有,听方大太太说你知道点,就着急,想来问问。”

明澜心底冷笑,什么柳家丢孩子,分明是方家丢的,她问道,“柳家怎么不亲自来问?”

方老夫人就道,“柳家太太哭的晕过去几回了,哪能来啊。”

“那柳家其他人呢?”明澜问道。

方老夫人眼神一冷,不喜明澜刨根问底,冷道,“这是不喜我老婆子登门?”

老夫人皱眉,方老夫人是方姨娘的亲娘,也是她表妹,是长辈,哪能如此态度。

明澜笑道,“我只是觉得柳家没有祖母说的那么紧张,如果孩子丢了,知道一点消息也该马上来伯府问我,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

方老夫人坐不住,“那你知道多少?”

明澜轻耸肩,“我藏不住话,知道的那天都说了。”

老夫人就道,“我就说她不知道什么,伯府和静园紧挨着,能听路过的说几句已经不错了,这柳家也真是的,孩子也能丢,太马虎了。”

方老夫人一脸失望,不死心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找到孩子,柳家必有重谢。”

明澜有些不高兴了,她是一点谢礼就能打发的吗,敢拿方家血脉糊弄父亲,这事她岂会善了,“能帮柳家找到孩子,功德一件,不用谢我也帮忙,但我确实不知道柳家小少爷在哪里,对了,是哪个柳家,我去登门解释两句吧,免得人家以为我知道故意不说。”

方老夫人眸光一闪,道,“不知道就别去了,省的人家伤心。”

说着,她起身道,“我去看看十一姑娘。”

丫鬟扶她起身,她比老夫人只年轻两岁,但身子骨比老夫人硬朗多了。

进了幽兰苑内屋,方老夫人的脸就拉的老长了,方姨娘一见就知道孩子还没有找到,她道,“娘,三嫂她没事吧?”

第九十五章 反抗(月票280加更)

方老夫人气道,“怎么会没事,你三嫂一双眼睛都快哭瞎了,你三哥几天都没见我了,这都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你三嫂娘家几日派人来看你三嫂,都被我拦下了,你三嫂添了儿子却丢了的事快瞒不住了。”

纵然她有多少理由,她也不应该为了女儿把儿媳妇生的儿子抱给她顶几天,知道孩子在她这里还好说,满月后去大禅寺进香,孩子再抢回去就是了,沐氏安排不周,肯定要被责罚,可现在孩子在哪里都不知道!

方姨娘也知道她闯祸了,本来计划的天衣无缝,谁知道大太太那里出了岔子,她肯定知道孩子在哪里!

“现在该怎么办?”方姨娘六神无主了。

方老夫人对女儿失望至极,“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边方老夫人怒火中烧,后悔不已,那边明澜心情好到爆,算计她娘,活该自食恶果。

碧珠捂嘴偷笑,“幸亏楚少爷帮忙,姑娘可是欠了他大人情呢。”

明澜脸上笑容僵硬,什么好心情都没了,等那些木炭卖掉,银子全给他,就和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打定主意还不算,还狠狠的骂了他几句才消气。

静园,书房内。

楚离一个喷嚏打了,暗卫问道,“爷,要不要请大夫?”

楚离摇头,问道,“有什么办法哄人高兴?”

“男的?”暗卫问。

楚离看着他,暗卫默道,“男的打一顿就好了,姑娘的话……。”

他一个暗卫,都没和姑娘说过几句话,爷问他,就不担心他把他带沟里去?

不过暗卫眸光闪亮,一脸八卦,“爷有意中人了?”

楚离斜了他一眼,暗卫忙道,“属下不知道怎么哄姑娘高兴。”

“不知道,还不赶紧去打听!”

然后,接连几天,明澜一睁眼就发现枕边多了一锦盒,从胭脂水粉,到金簪头饰,再到大东珠……没一天是重样的。

明澜紧崩了脸,看了一眼,就丢在了床边小几上,还不许碧珠碰它,这几天,她也不进书房,到幽兰苑绣针线去了。

楚离住的近,翻墙看一眼就知道明澜气还没消,然后暗卫就倒霉了,这都打听的什么,还信誓旦旦保证能消气,能吗?

他怎么觉得非但没消气,反倒火气更大了。

暗卫发誓道,“爷,这些东西都是大家闺秀最喜欢的了,她不喜欢,除非她不是大家闺秀!”

楚离若有所思,明澜做的那些事,的确和一般的闺秀不一样,不能一般对待。

暗卫就问道,“爷要赔罪的姑娘是什么样的性子?”

“你这是在套我的话?”楚离眼神冷冽。

暗卫连忙摇头,“知道什么性子,属下才好去打听啊。”

楚离敛眉道,“不用了。”

夜里,明澜绣了一个时辰的针线,泡了个热水澡,就上床歇息了。

狠狠的瞪了那几个锦盒一眼,被子一蒙,明澜倒头就睡,她不想事情的时候,很容易入睡,而且睡的很香。

可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窗户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一阵风蹿进来,纱帐如水波荡漾,夜风很冷。

明澜蜷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然后半天没有动静传来,她心里就打鼓了,难道她猜错了?

又过了一刻钟,她按耐不住了,起了身,掀开纱帐,就看到楚离坐在不远处看着她,妖冶凤眸闪着点点笑意,“怎么不继续装睡了?”

明澜顿时来了气,起身道,“我在自己屋子里,用得着装睡吗?”

“还没消气?”楚离的声音淳烈如酒。

明澜自嘲一笑,“我生什么气,你又没有说错,我本来就是这么谢人的,下回见到离王世子,我好好谢他!”

楚离深邃的眸底深处有火花跳跃,“我一定转告离王世子,让他不要反抗。”

“你!”明澜气炸肺。

她捞起大迎枕丢过去,正好被楚离接着,他问道,“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请离王世子过来?”

他虽然问,却是坐下了,那架势,显然是不打算走了。

明澜气鼓了腮帮子,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气的她心肝肺都疼,她想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可话到嘴边就成了,“你去请啊!”

这是要抬杠到底了。

“你真的要我去请?”楚离眉头紧锁,然后起了身。

他走到窗户处,明澜就吓住了,忙起身道,“别,我是开玩笑的。”

万一真请来了,她真的要当着他的面对着离王世子那张破面具猛亲吗?

一个楚少爷她就招架不住了,再来一个离王世子,她还有日子过吗?

一个大男子总跟她一个姑娘一般见识,他肯定不是楚大将军亲生的!

明澜恨恨的想。

楚离走过来,明澜抱紧了被子,一脸警惕的看着她,心都颤抖了,之前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真看到他过来,反倒怕的要死。

“你,你别过来!”明澜叫道。

楚离笑道,“我打算坐一夜,等你消气为止。”

他哪里是在赔礼,他分明是在威胁她!

楚离能有什么办法呢,来软的赔礼,她一点反应没有,那就只能来硬的了,而且效果很好,明澜怕了,“我不生气了,我一点都不生气了!”

“真的?”

“是真的不生气了,你帮了我那么多回,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

话不是假的,但明澜有些咬牙,她现在已经不敢再提道谢两个字了,以后大概不会也不敢再请他帮忙了。

这个话题不愉快,楚离换话题道,“方家一直在找孩子,你……。”

他话还没说完,明澜就道,“你把孩子丢方家门前吧。”

昏暗的烛光下,楚离眸光冷沉,“为了不再麻烦我,所以就这样放过方家?”

明澜揪着被子上的牡丹,没有说话,她是不想轻易绕过方家,但她也不想再麻烦楚离,他根本不情愿方小少爷待在他的静园,她就更没法养着方小少爷了,硬要如此,只会欠他越来越多,就他帮的这些忙,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

明澜揪一下又揪一下,醇厚中带着压抑的声音传来,“你要嫁给我三弟?”

明澜猛然抬头,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要嫁给他了!?”

侮辱她还不够,还要污蔑她!

第九十六章 威胁(猫忘了鱼尾纱゜和氏璧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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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把红丝砚给他,”楚离质问道。

明澜没好气道,“那不是我给他的,是他打劫我的!”

忽然,明澜觉得是她自己太笨了,她觉得楚大将军一身正气是好人,他生的儿子都是好的,没想到他们两兄弟一个比一个混蛋!

“到底怎么回事?”楚离问道。

没人发现他声音轻松了两分。

明澜磨牙道,“义安侯府送纳采礼去周家,我气不过,扔了几串鞭炮,被你弟弟看见了,他捡到我的荷包,以此要挟我,我能怎么办?!”

被人打劫已经够恼火了,还要被他误会,他知道红丝砚是要给她未来夫君的,就误会她钟情楚三少爷,偏这边还对他一亲再亲,指不定心里已经给她扣上水性杨花四个字了!

明澜抓狂的心都有了,尤其他还在笑,想咬死他的心都有了,“你管好你弟弟!”

楚离醇厚低笑,在宁静的夜色里格外好听,但是说出口的话,能把人气死,“现在我也知道义安侯府满大街找的人就是你了,我该威胁点什么好?”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的,觉得自己已经蠢的没边了,她双手将把柄捧到他跟前了啊啊啊。

抓了小几上的锦盒,明澜丢出去,“你的东西你拿走!”

楚离伸手接住了,打开看了一眼,道,“是丑了点儿,那我重新挑了,明天让人送来。”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从靖宁伯府大门抬进来。”

赤果果的威胁,明澜要不收,他就正大光明的送,这是明澜的七寸,一掐一个准。

楚离以为明澜会任性的说你送啊,结果明澜怂了,“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大东珠,别说她了,就连老夫人都没有,还有胭脂,都是玉颜堂珍品,六百两一盒,颜色娇艳,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更重要的是那支极品血玉簪,前世她见离王妃戴过,是她心爱之物,可见有多贵重了,她戴出去,绝对是招人羡慕妒忌恨,不要也罢。

这一世,这些东西不是她的追求,尤其他言语过分,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明澜一直觉得他是在换着法子羞辱她,再贵重她也不稀罕。

但明澜不要,楚离也没硬逼她收,就放在小几上,是丢是扔随便她处置。

丢下这一句,他就走了。

明澜泄气,先前父亲还离王世子玉佩也是,送出去的玉佩不收回去了,现在楚离又这样,他们男子都这样吗?

她不会戴出去,更不会当众把玩,只能锁在柜子里,还得担心严妈妈和红缨会发现,从而生出事端来……

至于楚离走,他是被暗卫叫走的。

方小少爷一直哭,奶娘哄不住,担心是不是病了,不敢掉以轻心,又没有女主人,只能找楚离了。

楚离眉头拧的紧紧的,不苟言笑,奶娘很怕他。

更要命的是,楚离回去时,小少爷不哭了,奶娘更是吓的颤抖,她可没有乱说话啊,真的一直在哭。

楚离摆手道,“下去吧。”

他朝靖宁伯府所在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一夜过去,第二天,阳光明媚。

和往常一样,到了时辰,丫鬟就进屋伺候明澜起床,但这一天又有不同,红缨抢着帮明澜陇起纱帐,撩起帐帘,却不是先看明澜,而是看小几上的锦盒。

接连三天,一夜过去,小几上就多一个锦盒,实在是奇怪的很。

碧珠说是她临睡前拿给姑娘的,她没质疑,但昨晚她最后一个走,碧珠也没有守夜,要是再多一只,那绝对是有鬼了。

结果一大清早,还是三只锦盒,凌乱的摆放着,眼睛囫囵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第四只,顿失所望。

“碧珠,把锦盒锁柜子里头,”明澜一边下床一边吩咐道。

碧珠把床铺叠好,就把锦盒抱下去了,从头到尾,没人知道锦盒里装了些什么。

用了早饭后,溜达着去长松院,远远的,就听屋子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四妹妹,不是我说你,你这画的也太丑了点吧?”顾音澜毫不留情的笑道。

顾玉澜唇齿相击,“三姐姐,你也别说我,你这好不到哪里去。”

顾雪澜则挨着老夫人,撒娇道,“祖母,你觉得我们谁画的最好?”

老夫人手里拿了几幅画,挨个的看着,笑道,“都不错,但要送人还差了不少。”

顾音澜坐在一旁扭着绣帕道,“那可怎么办啊,我都画两天了,还是不如意。”

她说这话,正好明澜迈步进屋,她眸底闪过一抹怒色,撇过脸去,不愿搭理明澜。

顾雪澜看到明澜也一肚子邪火,她眼珠子一转,就道,“祖母,京都最近流行的镂空装是从二姐姐送护国公府四姑娘图纸开始的,她自己送也就算了,还说府里姐妹时常自己画图纸,闹得不少大家闺秀以为我们也会画,找我们要,她们难得开口,我们又不好拒绝,现在画不出来又要丢脸,祖母,你说该怎么办啊。”

最近,京都不止流行的衣裳换了花样,大家也开始自己设计衣裳了,玩的是不亦乐乎。

顾雪澜撒娇,顾玉澜帮腔,“就是,这事二姐姐要负一大半的责任!”

让她负责?明澜好笑了,“画不出来,谁让你们往自己身上揽的?”

“人家开口了,我好意思拒绝吗?!”顾音澜磨牙道。

明澜将耳际一缕碎发勾起来,道,“我记得二姐姐有一套红宝石的头面,正好配我新做的那件石榴红的裙裳,我想借戴几日……。”

顾音澜瞪眼,那套红宝石头面是她的最爱,自己都舍不得戴,她还想借,她道,“你粗手粗脚的别把我头饰弄坏了,你自己不是有一套红珊瑚的玉簪吗?”

明澜轻耸肩,道,“看,三妹妹拒绝起人来可没一点不好意思。”

顾音澜气涨红了脸,“那能一样吗,府里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不会见外,在外人跟前,你能帮却不帮忙,以后就没往来了!”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明澜不反驳,她道,“帮人也该量力而行,自己都不会,还硬往身上揽做什么,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七章 知错(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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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澜站起来道,“二姐姐这话说的不对,是你在外面说我们姐妹经常在一起画画的,别人已经认定我们都会,我们说不会,她们还只当我们是谦虚,要么就是不愿意送她们!”

明澜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我这话说错了吗,难道府里姐妹不是经常一起画画?七妹妹的意思是往后我送人家图纸的时候,未免叫人误会,应该加上一句,府里其他姐妹都不会?”

她要是真加上这一句,她们绝对能翻天了。

一起长大的,谁还不了解谁,一个个心高气傲,谁也不会承认比不过她,别人求图纸的时候,一口应承,觉得不就是一张图纸么,她们信手涂鸦就比她好上千倍万倍了,等真画起来就知道有多难了,可是答应了别人,又不能食言而肥,只能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这也就算了,还不愿意承她这份情,承认比不过她,而是帮她们是应当应分的,她们以为同仇敌忾,她就说不过她们了?

明澜冷淡道,“十根手指还有长有短,一个夫子交出来的考上状元的也就一个,你们直接承认自己不会,她们还能硬逼你们给她画不成?再说了,祖母寿宴在即,府里姐妹都忙着准备寿礼,晚上还要熬夜绣针线,这不是现成的理由拒绝人吗,等祖母寿宴过后,再画了送她们,时间也充足了,指不定一段时间过去,没人会自己画图纸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这样的拖字决,你们也没少用,怎么现在反倒不会了?”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姿态,趾高气扬的,谁欠她们了!

明澜的态度就摆着了,她不会帮忙的,顾音澜几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苦大仇深,咬牙切齿。

顾雪澜揽着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我们知道错了,往后不会了,可这一次,我都答应别人了,食言而肥,会被人唾骂的,该怎么办啊。“

老夫人被她撒娇摇的头晕脑胀,望着明澜道,“她们也知道错了,你就帮她们这一回吧,下不为例。”

老夫人发话了,明澜又能帮的上忙,没有理由不帮忙,否则就真是故意让她们丢脸了,但就这样轻易帮忙,那不可能。

明澜扭着绣帕问道,“你们都答应送多少图纸出去?”

顾音澜忙道,“我就两幅。”

顾雪澜道,“我三幅。”

顾玉澜松口气,“我只答应了一幅。”

明澜额心一陇,没本事居然还答应了这么多幅,便道,“那我帮不了你们了,一幅图纸我就要想半天了,祖母寿宴在即,准备寿礼的时间都紧崩崩的了,实在挤不出这么多时间来,你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我爱莫能助。”

“那我和她们说说,寿宴后送她们,”顾音澜道。

别想拿寿宴搪塞她们!

明澜把玩绣帕道,“既然寿宴后送,那就还有段时间想,你们慢慢想就是了,不着急。”

顾雪澜急了,“寿宴后送我也想不出来……。”

顾玉澜也恼了明澜横竖不肯帮忙的态度,她们都这样低三下四的求她了,不由得哼道,“说来说去,二姐姐就是不愿意帮我们!”

明澜脸色微沉,没见过求人还这么颐指气使的,清澈明净的眸子闪着点点寒芒,她笑道,“我记得上一次我们姐妹一起逛街就是去护国公府赏花那天了,还是凑巧在折桂楼前碰到,哪天我们再一起逛街去?”

顾玉澜责怪她不愿意帮忙,明澜一点都不生气,还笑容温和的说一起逛街,老夫人都惊叹她脾气好了,就是话题转的太生硬了些。

可是顾音澜几个齐齐色变。

别忘了,那天她们看见明澜从折桂楼出来,一人打劫了她一百两银子,可没人心甘情愿的帮她隐瞒,甚至还要和老夫人告状。

现在又口口声声一府姐妹,帮她们护着名声,她们是记性太差,还是脸皮太厚,以为她既往不咎了呢。

开口之前,好歹记着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吧,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脑子得被门挤了多少回,才心甘情愿的帮她们的忙?

提到这事,顾音澜觉得这把柄或许还能再用一回,便笑道,“祖母,那天我们在折桂楼,正好看到……。”

她说着,眼睛一直盯着明澜,想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明澜坐在那里,仿佛说的不是她似的,拿了块红豆糕吃着,还啧啧说这糕点味道好。

“正好看到什么?”外面,四太太进来笑道。

与四太太一起进来的还有大太太。

明澜知道顾音澜她们是在威胁她,可惜,从她们收下一百两银子开始,就没有威胁她们的资格了,试问注重伯府名声的长辈知道,她们为了区区一百两就装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因为她不帮忙,又食言而肥,她敢笃定,她罚跪三天,她们一个都逃不掉。

有人陪着,她怕什么?

明澜笑道,“对啊,正好看到什么?”

顾音澜脸一沉,恨不得掐死明澜了,她可不想赔她两百两!

顾音澜耸肩,“没什么,就是杂耍很精彩,我想着祖母寿宴,要不请杂耍进府,让祖母也瞧瞧。”

“这主意不错,更难得是你出门还惦记着老夫人的寿宴,”四太太笑道。

大太太也笑了,“那就再请一个杂耍班子进府。”

明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四房真是无时无刻不捧着长房呢,她道,“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听到府里打不打算买下静园,是不买了吗?”

四太太一听,脸色的笑容就僵硬了几分。

大太太笑道,“左右静园还要半年才卖,不急于一时半会儿做决定。”

明澜挑眉,“我记得静园传话是半年后卖给伯府,五万五千两,不议价,可没说半年后才卖,伯府迟迟不给回信,人家指不定以为我们伯府不要了,回头重新找了买主,到时候静园再易主,可就与我无关了。”

明澜知道这些话,四太太不愿意听到,上回打脸打的太响了,尤其后来老太爷回来,还说了她几句,脸上无光。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八章 顶罪

再加上李老爷三万两就卖了李宅,楚离一转手就赚了两万五千两,几乎赚了一倍了,四太太不甘心,如果直接从李老爷手里花五万五千两买她很高兴,可是便宜了楚离,她憋屈。

尤其四太太觉得楚离没良心,如果不是伯府捅出宅子不干净,他能三万两捡这么大一便宜吗,做人好歹记三分情,居然只便宜两千两,还半年后才搬,实在是过分。

心中不忿,四太太才没有及时定下宅子,一直拖着。

外面,三太太进来,笑道,“静园不错,四弟妹不要,那我们三房要了。”

四太太脸色一变,“三嫂这是什么意思,我几时说不要静园了?”

三太太笑道,“我这不是见你和四老爷迟迟没动静,还以为你怕静园还不干不净不要了呢,我倒相信静园没问题,和伯府紧挨着,来往方便,比当初四老爷定还便宜了两千两,虽然半年后才搬,但咱们伯府分家还早,半年不算什么。”

老夫人拨弄了佛珠道,“是该去静园说一声,静园和咱们非亲非故,不会一直等着咱们买。”

四太太就道,“等我们老爷下朝回来,我让他去打声招呼。”

明澜适时起身告退。

顾雪澜在一旁,心急如焚,在祖母跟前,明澜都没那么好说话,要是她一走,就别指望她帮忙了,她就是故意岔开话题,然后逃之夭夭!

顾雪澜打算喊住明澜,顾音澜用眼神止住她,然后跟了出来。

只是一出门,就听丫鬟指着远处,一脸激动道,“观音显灵了!”

明澜抬头望去,就见远处,蓝天白云间,有一观音,俯瞰众生。

有些丫鬟婆子都跪了下来,碧珠歪着脑袋看了好几眼,恍然大悟道,“姑娘,那不是观音……。”

她话到一半,就被明澜扯了下衣裳,示意她别乱说话。

碧珠话到嘴边,被硬生生打断,憋的她脸都红了,内心更是愤愤不平,先前是明抢她家姑娘的孔雀纸鸢,没想到姑娘在御花园说一句观音纸鸢,就有人偷听了去,然后做了出来,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放出来,太过分了!

丫鬟婆子们激动啊,院子里高呼阵阵,惊动了屋子里的老夫人和大太太她们。

出来后,老夫人赶紧跪下。

她一跪,其他人就都不会站着了。

明澜想笑,她没跪,早借口肚子疼,拉着碧珠跑了。

等出了长松院,她就憋不住笑出声来了,声音愉悦畅快。

那日,在御花园她发现赵嫣抢她纸鸢,本来以为能把纸鸢拿回来,没想到最后不了了之了,本就郁闷了,没想到还敢派丫鬟跟踪她,她愤怒之下就提到观音纸鸢四个字,当时只是随口一提,也不知道会不会上当。

尤其这么多天过去,一直杳无音讯,她就觉得希望渺茫了,没想到真的看到观音纸鸢了。

老夫人她们是真当观音显灵了,态度虔诚的跪拜,可要是知道是纸鸢,能不火大?

前世,太后看到观音纸鸢,急于跪拜,仓皇之间,摔了一跤,放观音纸鸢的姑娘就倒霉了,差点没被活活杖毙。

就是不知道这纸鸢是谁放的?

不论是赵嫣还是清柔公主肯定不会挨打的,但一通数落肯定是免不了的。

明澜哼着小调回了流霜苑。

和前世一样,这只观音纸鸢一出来,就反响不小,街头巷尾,酒坊铺子一听到观音显灵,都一拥上街,跪地祈福,甚至壮观。

可是跪着跪着,大家就发现不对劲,然后发现那是一只纸鸢。

然后,铺天盖地的骂声都是冲着那放纸鸢的,也忒没道德了点,居然把观音做成纸鸢放在天上,引得大家跪拜,这是在亵渎神灵!

一整天,大家都在议论和谩骂,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君王和父母,没想到居然跪了一只纸鸢,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事闹的很大,毕竟纸鸢是放上天的,皇上也看见了,要不是离王世子正好也在,他指不定也跪了。

皇上一怒,就派人去查,是谁放的观音纸鸢,定要重重处罚。

街头巷尾谩骂,赵嫣就知道闯祸了,赶紧把纸鸢烧了毁尸灭迹。

可最终还是查到她头上来了,之前孔雀纸鸢是明澜亲笔画的,找了卖纸鸢的定制的,虽然皇后出面,没有损伤她名声,但是她含恨在心,一直想扳回一局。

这不听丫鬟说明澜打算做一只观音纸鸢,她就计上心来,她先做了,回头明澜再放,那可就是跟着她做了,之前孔雀纸鸢明澜再说是她的,也没人会信了。

画了观音后,又订做了纸鸢,刚拿到手,迫不及待就放了出来。

可纸鸢的是从赵家飞上天的,离的近的都知道,众目睽睽,不是烧毁纸鸢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

赵家知道这事关系重大,把赵嫣的丫鬟推出来顶罪。

这些天,赵嫣不开心,丫鬟就上街买了这只纸鸢逗她开心,没想到竟然惹下大祸来。

但这样的顶罪,没多少人相信,丫鬟买的纸鸢,就丫鬟承担罪名?这可能吗?

不止街头巷尾,这只纸鸢还闹到议政殿上,赵家是皇后的娘家,是李贵妃和护国公府的死敌,这么好的机会,能不赶紧踩几脚?

护国公府联合御史台弹劾赵家。

屋内,明澜在做针线,雪梨进来,清秀的脸上梨涡浅陷,双眸闪亮发光,“姑娘,皇上罚赵家给大禅寺菩萨重塑金身,赵大姑娘抄一千篇佛经给菩萨请罪呢。”

明澜嘴角上扬,心情愉悦,虽然这些和赵家前世对她做的相比太微不足道,但她能坑赵家一把就值得高兴了。

碧珠站在一旁,心里又高兴又害怕,高兴赵家倒霉了,赵大姑娘自食恶果,害怕的是明澜,姑娘的手段太厉害了,不过是一句话,就让赵家倒了霉,好像做什么事都成竹在胸,这还是以前的姑娘吗?

外面,顾音澜几个进来,脸色难看,嘴里还骂着,“赵家活该,一只观音纸鸢,让多少人跪了,想想就来气!”

第九十九章 缺钱

顾雪澜跟着骂,那天跪在院子里,她跪的急,膝盖磕到了石头上,疼死她了。

明澜默不作声,停了手里的针线活。

顾音澜上前,道,“我的图纸画好了吗?”

明澜瞥了她们,伸手道,“我的银票呢?”

顾音澜恨恨的从怀里把银票掏出来,拍在小几上。

那天,在长松院正堂,明澜死活没答应帮忙,后来出了纸鸢一事后,她就回流霜苑了,她们追了来。

明澜不可能那么好说话,要她们把威胁走的一百两还了回来,这还不算,顺带离间了顾雪澜和顾玉澜之间的关系。

一人一百两,但顾玉澜只要画一幅画,顾雪澜要三幅,这不公平。

明澜说一幅五十两也行,顾玉澜只愿意给五十两,但顾雪澜不愿意掏一百五十两,两人僵持不下。

而明澜不管她们怎么分,她要三百两,才会帮忙画图纸,如何选择,她们自己掂量着来。

一手接银票,一手交图纸,两不相欠。

银票无可挑剔,但图纸顾音澜拿了好,皱眉道,“好丑!”

“就是,太丑了,要重画!”顾雪澜帮腔道。

明澜敛眉,顾音澜把画放下,道,“二姐姐最好还是帮我重画两张吧,太丑了点儿,不值一百两!”

“要不重画,就把银票还给我们!”顾玉澜道。

明澜懒得搭理她们,“画好不好,你们说了不算,拿去给祖母过目,祖母说要重画,我一定画到你们满意为止。”

一点小伎俩,能糊弄过她?画看过后,完全可以凭着记忆画出来,而她不重画,就得把三百两还回去,想的还真是美,美的她都恨不得叫丫鬟那扫把请她们出去了。

她们存心刁难,但明澜不接招,拳头全砸在了棉花上,知道从明澜这里讨不到便宜,拿了图纸,重重哼了一声跺脚走了。

碧珠送她们出去,再回来时,吓了一跳,正巧看见楚离跳窗进来。

“你很缺钱?”楚离走过来,俊美无铸的脸庞,眸光深邃如辰。

他突然说话,明澜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吓得脸都白了,直拍胸口道,“你想吓死我啊!”

楚离默然,他早见识过明澜的警惕心了,说低都是在夸赞她,压根就没有,睡的香甜,就是把她抱大街上扔了,她都不会发现。

从怀里掏了三张银票给她,一万两一张的银票,明澜见了一愣,脸腾地一红,忙起身道,“我不缺钱,你不用借我了。”

她已经欠他四万两了,不能再多了。

楚离把银票放下,道,“不是我借你的,这就是你的。”

明澜一脸不解,开什么玩笑啊,她上哪里蹦三万两出来,难道是天上掉到流霜苑,被他捡到了?

无主之物,他捡的,也该是他的啊。

明澜眼神干净的像是一汪清泉,看不到一点贪婪,只有迷茫,像是清晨湖面笼罩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美轮美奂。

楚离妖冶凤眸光芒闪烁,比窗外太阳还要耀眼,他实在琢磨不透她,为了三百两,她愿意画画,可是三万两给她,她却不要。

“这是拿方小少爷换的,”他道。

明澜嘴巴微张,声音拔高了两分,“和方家换的?”

楚离失笑,不和方家换,和别人家估计连三百两都换不来。

明澜提议把孩子丢方家门前,是为了不再麻烦他,他也确实嫌麻烦,但她的不甘心也很明显,他只能折中处理了,左右明澜扣下方小少爷也是为了给方家一个教训,而教训不止一个办法,他就让人给方家送了一封信,把从方姨娘窗户下拎的食盒的经过都告诉方家。

三万两换回方小少爷,如果不答应,就永远的送离京都了。

这几天,方家日子不好过,方三太太和三老爷要儿子,可三万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掏不起。

谁出的馊主意谁负责,方大太太和方老夫人都赞同这主意的,但这笔钱从公中掏,方大太太不愿意,毕竟公中将来大部分都是她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人家就是要钱才把孩子送回来,总不能真让人家把方家骨肉送出京都,这一辈子都看不到了吧,还不敢报官,否则他们方家会成为京都的笑柄的,拿孙子冒充外孙,结果被人半道截胡了以此为把柄要挟三万两,会笑掉人大牙的。

争了两天,才把钱凑钱,楚离就把孩子原封不动的装回食盒里,送回方家了。

这楚离这样打劫的行为,明澜只有四个字:干的漂亮!

三万两银子,够方家心疼好几年了,本来方家就心不齐,再加上这三万两,方家内斗只会更厉害,还有方姨娘,往后再想方家帮她做什么绝对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而她,得了三万两,是占尽了便宜,虽然没能戳破方姨娘的奸计,让父亲厌她入骨,但那也是没办法,楚离帮了她大忙,她总不能把他卖了吧?

不过这钱也不应该给她啊,明澜把银票还楚离,“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方姨娘和方家的算计,这三万两是你应得的。”

楚离能要这钱吗,首先他不缺钱用,况且当日他是为了验证明澜做的梦,才误打误撞劫了方小少爷的,这些身外之物,明澜没看在眼里,他就更没放在眼里了。

只是先前因为道谢,闹出别扭来,都不敢轻易提这个字了。

“你要谢我,就给我绣个荷包吧。”

明澜脸一红,只觉得拿银票的手发烫,心不在焉的她连楚离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碧珠屁颠颠过来,凑过来瞄那银票,道,“姑娘,楚少爷对你太好了,你嫁给他吧。”

明澜脸更红了,瞪了碧珠道,“不许乱说话!”

碧珠俏皮的吐舌头。

明澜把银票塞给她,让她拿下去收好,这一世,她就没打算嫁人,何况前世楚离莫名其妙就没他这人了,没听说他出事了死了,楚大将军府也没有办过丧事,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而人间蒸发的却不止他一人……

晃了晃脑袋,明澜把这事抛诸脑后,欢快的继续绣针线,而方家却笼罩在阴霾之下。

第一百章 勒索(月票32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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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少爷是安然无恙的回了方家,但事情远还没有完,到底是谁知道方家和方姨娘的算计,从而把方小少爷劫持了,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大太太。

当初方姨娘找她帮忙,她一口允诺,是唯一知情的外人,就连说的话都和那封勒索信上的一样,不得不叫人怀疑。

之前大太太帮方姨娘,是想扶方姨娘上位,抬做平妻,离间顾涉和沐阳侯的关系,只是她假装动胎气的事被戳破了,抬平妻无望,就算生下了儿子,那也只是个庶子。

而这些天,明澜天天往老夫人跟前跑,再加上沐阳侯出手大方,在顾涉升官一事上帮了大忙,老夫人对沐氏的态度温和慈蔼了许多。

这些天,大太太过的煎熬,因为顾涉继承爵位的胜算比长房大了,唯一的缺憾就是二房无子,要是这关头,方姨娘添了个儿子,虽然是庶子,但总归是儿子,京都世家望族不是没有庶子袭爵的先例,没准儿是她怕了,所以到最关键的时候退缩了,把孩子挟持了。

一来可以让老太爷和老夫人失望,觉得顾涉是没儿子的命,与其将来还要从长房过继,何不干脆直接让长房承爵?二来就是拿方小少爷狠狠的敲诈方家一笔,有了三万两好好谋划,大老爷往上升一升不是没希望。

方家认定这就是大太太的一石二鸟之计,越想越不甘心,这不,方大太太又登门了,明着是探望方姨娘,实则是找大太太的,她想把三万两拿回来,别忘了,如果不是大太太答应帮忙,孩子不可能送到方姨娘身边,就算方姨娘有错当罚,她顾大太太也别想好过。

两人在花园里吵起来,偏还不敢吵的大声,大太太想灭了方大太太的心都有了,她好心好意帮方姨娘,结果却被怀疑方大少爷是她偷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不算,还要她赔偿三万两!

大太太可不是什么软角色,她咬紧牙关道,“我是答应帮方姨娘,我也确实帮了,出了意外并未我所愿!方小少爷丢了我也心急,但方家如此污蔑我,欺人太甚!这事上,我问心无愧!方家要想栽赃我,就去衙门报案,正大光明的查!”

方大太太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方家不敢明着查这事!”

大太太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她冷笑一声,“方小少爷送进府时,脸色铁青,只剩一口气了,是谁要方小少爷的命,你我心知肚明,我没那闲功夫救活方小少爷,再拿他来勒索方家!”

方大太太脸色变了一变,大太太懒得搭理她,让丫鬟送方大太太出府。

方大太太走后,大太太望着幽兰苑方向,眼神阴冷。

屋内,明澜将手中茶盏放下,继续绣很想,碧珠在一旁帮她穿针,道,“姑娘,绣线不多了。”

她把仅剩的绣线递给明澜看,只够明后天绣的了,明澜道,“你明儿出府买吧。”

碧珠正要点头呢,外面严妈妈进来道,“还是我去吧,正好我明儿有事出府一趟。”

闻言,明澜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眉梢有喜色,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

自打那天严妈妈的手被老鼠夹子夹了下,就没怎么在她跟前露脸了,更没有什么好脸色,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怕惹着她不快,办事格外的尽心尽力。

“伤好了?”明澜问道。

严妈妈手还裹着,但看不见血色了,她道,“姑娘赏的药,效果好,已经不那么疼了。”

不那么疼,说明还没好,严妈妈这么说,是想明澜愧疚,她毕竟是一番好心,又受伤好几天,明澜再大的气也该消了,但明澜一点表情都没有,倒是碧珠道,“严妈妈出府有重要的事吗,你伤还未好全,不如我代办吧?”

严妈妈很失望,脸上挤出一抹笑来,道,“这事你办不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说亲了,我准备拿了他们的八字去找算命先生算算,看八字可合,什么日子成亲好。”

提到儿子娶妻,严妈妈一脸喜色,先前那点失望都没了。

碧珠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娶的是哪家姑娘?”

严妈妈扑哧一笑,“什么姑娘,不过是府里的丫鬟罢了,是前院二等管事孙管事的小女儿。”

碧珠听了,连连道贺。

明澜坐在一旁,脸阴阴的,眸底寒芒闪烁。

她以为佛堂一事,严妈妈挨罚之后,她儿子的亲事就算是黄了,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成了!

肯定是那天,严妈妈偷翻她书房被老鼠夹子夹了手,大太太怕她招认出她来,只要严妈妈不抖出她,她就成她儿子之美。

收敛了脸上的冷色,明澜笑道,“这事是值得恭喜。”

严妈妈望着明澜,她以为明澜会给她点赏赐,去年顾音澜的奶娘儿子娶妻,顾音澜赏了十两银子给她的奶娘筹备喜宴,明澜素来大方,不说比顾音澜多,绝对不会比她给的少,但明澜一点表示没有,只道,“这事碧珠代替不了,我就准你一天假,买绣线就不用了,还是碧珠跑一趟吧。”

严妈妈脸上带了失望之色,但又不好提醒明澜一声,毕竟主子赏赐是一番心意,没有明着讨要的,除非是府里大喜,大家跟着沾沾喜气。

严妈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二天,碧珠和严妈妈一起出府,回来时,明澜午饭都吃完了,而且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明澜在绣针线,雪梨见她口干舌燥,连忙给她倒了杯温茶,碧珠一饮而尽还不够,又添了一杯。

雪梨见了就道,“只是出去买针线而已,怎么累成这样?”

碧珠想哭,她是出去买针线,以往出去都是靠腿走的,哪想到严妈妈和外院孙管事结亲,府里小厮存心巴结,就准备了辆马车送她们。

她也是贪懒,不想走路,严妈妈让她上马车,她觉得有马车不坐太蠢,就一起坐了马车。

只是车夫是专程送严妈妈的,她是顺带的,这不先送严妈妈去给她儿子算命,正好五天后就是成亲的大吉大利的日子,不然就该到明年元宵之后了,严妈妈心急的很,决定五天后就给她儿子成亲,免得夜长梦多。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零一章 心眼( 猫忘了鱼尾纱゜ 和氏璧加更)

亲事急,要买的东西就多,正好有现成的马车,就买买买了。

碧珠不想跟着,可是严妈妈不放她走,她和孙管事的小女儿银儿差不多身量,被严妈妈拉着去试嫁衣了。

试完了嫁衣,又帮忙挑头饰,凤烛喜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出嫁,道贺声听的她耳朵都快长茧了。

忙了一通后,她觉得应该送她去朱雀街买绣线了,结果严妈妈说她还有东西要买,就让她自己去了。

严妈妈给儿子准备喜宴,去的是寻常街市,离朱雀街很远,比她直接从伯府去还远,碧珠没差点气吐血,一边走一边在心底狠狠的问候了严妈妈几十遍。

雪梨听了,压低声音道,“亏得你敢和严妈妈一起出去,你忘记她手是怎么受伤的了?”

是她耳尖听到书房有动静,姑娘才买老鼠夹子,是碧珠放柜子里然后上锁的,严妈妈受伤了,她不敢怪姑娘,肯定是恼她们啊。

尤其这些天,姑娘亲厚她和碧珠,尤其是碧珠姐姐,又是得老夫人赏赐,又是得银子,还是五十两,不止是红缨,严妈妈也妒忌的很啊,红缨认定是她和碧珠在姑娘面前说她坏话,姑娘才疏远她的,严妈妈未尝不这样认为。

这一回,严妈妈指不定就是故意的。

雪梨越说,碧珠就越觉得腿酸疼,她怎么就不多长个心眼呢。

见碧珠眼睛都气红了,雪梨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要是叫严妈妈知道,指不定以为她在挑拨离间,忙转了话题道,“严妈妈怎么那么急,明年元宵之后娶媳妇也不过一两个月,她都等不及?”

碧珠闷道,“谁知道呢。”

“道士算命的话,严妈妈居然还敢相信?”雪梨感慨。

碧珠听了,恍然大悟,随即又扑哧笑出了声,这一前一后转变太快,不止是雪梨,就连明澜都纳闷了,这笑声有点奇怪。

“你笑什么呢?”雪梨好奇道。

碧珠忙绷紧了脸皮,憋住笑道,“先前我就觉得严妈妈找的算命道士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你方才说那话,我想起来了,那道士可不就是三年前进府胡乱算命说九姑娘克老夫人的道士么,他算得一点都不准。”

雪梨睁大了眼睛,那边明澜起身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碧珠眨巴两下眼睛,重重点头,道,“奴婢确定,没有认错,姑娘是要给九姑娘报仇吗?”

雪梨点头如小鸡啄米道,“都怪那臭道士胡说八道,老夫人才把九姑娘送庄子上去,一定要狠狠惩治下那道士给九姑娘出气。”

明澜没有说话,道士固然可恨,但他和云澜无冤无仇,就算胡说八道,那也是有人背后指使的,背后之人才更可恶,不找出真正送走顾云澜的原因,她如鲠在喉,坐立难安。

只是怎么样才能让道士说真话呢,她能用的人不多,没有确凿证据,她不能随便怀疑是长房要害云澜。

明澜坐下,思岑了半天,然后起身去了书房,提笔在纸上写字,然后装进信封,递给碧珠。

碧珠见信没署名,就问道,“是给楚少爷的?”

明澜呲牙,“是给表哥的。”

猜错了,碧珠吐舌头。

明澜示意她附耳过来,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然后才耳语两句。

碧珠摸着脑袋,委屈的点头,知道她跑的辛苦,明澜赏了她二两银子,碧珠就精神抖擞了。

拿了几块糕点,就又火急火燎的出府了。

明澜心急的很,三年前,道士算命后,沐振气急了曾派人找过那道士,想让道士好好给他算算,但是没有找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碧珠认出他来了,不管是不是认错了,她都要试一试。

碧珠走后,明澜烦躁了会儿,就静下心来绣针线,距离老夫人寿宴没多少天了,她还有一半没完成。

碧珠一走,到吃晚饭都没有回来,明澜食欲不佳,只用了半碗饭,坐在秋千上走神。

雪梨陪在一旁,见碧珠进院子,她高兴道,“姑娘,碧珠姐姐回来了!”

明澜正晃悠着,闻言,她悬空的脚放下,秋千就停了下来,碧珠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拿着几串糖葫芦。

红缨走过来,明澜就道,“把糖葫芦送一串去给九姑娘。”

红缨默然,姑娘又故意支开她。

她拿了糖葫芦,就转身走了。

等她一走,明澜就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碧珠忙回道,“表少爷出府了,等了半个时辰才回来,所以耽搁了。”

“可打听到什么?”这是明澜最关心的。

碧珠点头如捣蒜,四下张望两眼,然后凑上前两步,小声倒豆子,明澜脸冷如霜。

她没法把道士请回府,而且这事由舅舅出面最稳妥,她就让碧珠借口给沐礼算命把道士带去沐阳侯府了,道士也没怀疑什么,直到沐礼回府,碧珠把明澜的亲笔信交给他。

沐礼看过信后,就帮明澜逼问道士三年前为什么要说顾云澜克老夫人的话,起初道士不承认,沐礼威胁他,不承认也行,他会把他送去府衙问话,到时候看他嘴还有没有这么硬。

沐礼是沐阳侯府大少爷,他送去府衙的,那些官老爷敢不给他面子吗,只要一进去,保管脱掉几层皮,指不定连命都会搭进去,道士怕了。

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道士一五一十的招认了,他其实是大太太找了给长房算运数的,他算出来是顾云澜克长房运数,送出府不让她回府就好了,这是他凭真本事算的,不是信口胡诌,他虽然多坑蒙拐骗,但也跟师父学了两分真本事,不然当初大太太也不会慕名来寻他算运数。

只是顾云澜是二房嫡女,克长房运数不能成为她被送出府的理由,大太太就塞给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出面说了些子虚乌有的话,让老夫人误以为顾云澜克她,从而将她送出府。

明澜听后,脸阴沉的就像是六月乌云密布的天空,沉闷压抑,山雨欲来。

碧珠心疼顾云澜,不懂她怎么就克长房了,她那时候才三岁大啊,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这么被人算计,实在可恨至极。

“舅老爷也知道这事了,道士还在沐阳侯府,他明儿下朝后,会带道士来府里,”碧珠道。

第一百零二章 吐血(求月票)

闻言,明澜脸色好转了两分,她倒要看看,舅舅带道士来的,长房还怎么狡辩!

为了明天有空瞧热闹,晚上明澜多绣了一个时辰的针线,方才歇下。

第二天,和往常一样去给老夫人请安,只是半道上,瞧见有大夫进府,像是去幽兰苑的方向,她心一提,走过去问带路的翡翠道,“谁病了?”

翡翠福身行礼,而后道,“是九姑娘,夜里踢被子,着了凉有些咳嗽,太太不放心,让奴婢请大夫给九姑娘瞧瞧。”

只是着凉了,明澜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不放心,还是跟去瞧了瞧。

屋子里,顾云澜一声接一声打喷嚏,拿帕子擦鼻子,说话声都沙哑了几分,看着有些憔悴。

顾云澜睡觉不老实,沐氏知道,丫鬟不可能整日不睡的照看着,稍有疏忽,她就冻着了,也不能全怪丫鬟。

“往后再不老实,就把你脚绑了,”沐氏道。

顾云澜憋着嘴,快哭出来了,她也不想啊,但是睡着了,双脚不老实,她能怎么办,“娘,我不想吃药。”

大夫看了,开了药方,顾云澜怕苦,不愿意吃药。

沐氏只是嘴上硬,她道,“良药苦口,不吃药病怎么能好?”

顾云澜揉着鼻子道,“以前喜儿病了,比我还严重,她都没吃药,泡脚就好了。”

喜儿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沐氏无奈,那不是喜儿不吃药,那是穷人家吃不起,她怎么能和喜儿比呢。

大夫在一旁笑道,“九姑娘不吃药也行,用艾叶泡脚,将体内寒气驱除了,自然就痊愈了。”

顾云澜一听,忙道,“娘,大夫都说了泡脚就行,娘,我不要吃药。”

沐氏犹豫不决,明澜笑道,“泡脚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问喜儿。”

顾云澜就望着喜儿了,喜儿点头道,“泡脚要泡半个多时辰,浑身都是汗,可难受了。”

顾云澜眼睛都睁大了,她以为只要泡一会儿就好了,沐氏见了,就道,“我让人准备艾叶,一会儿就泡脚。”

顾云澜忙道,“娘,娘,我还是吃药吧。”

吃药苦一下,还有蜜饯压着,泡脚要泡那么久,还浑身都是汗,肯定很辛苦。

沐氏嗔瞪了小女儿一眼,让丫鬟去抓药,然后送大夫出府。

等人走后,沐氏才望着明澜道,“夜里一日比一日凉了,屋子里多备个炭炉,别冻着了。”

怕顾云澜过了病气给明澜,沐氏催她去给老夫人请安,顾云澜嘴都撅高了,她还有问题要问二姐姐呢,生病好讨厌,连屋子都不能出了。

平常去给老夫人请安,明澜都算早的,今天大家都到了好一会儿了,她才来,顾玉澜就道,“二姐姐怎么这会儿才来?”

明澜恭敬的给老夫人请安之后,才道,“九妹妹病了,娘给她请了大夫,我去看她了。”

大太太一听,就有些坐不住了,问道,“云澜没事吧?”

明澜知道她不是真关心顾云澜,她是怕顾云澜中毒的事被人把出来,明澜心中不快,但脸上并未表露什么,“只是夜里着了凉,吃几副药就好了。”

大太太松一口气,笑道,“没大碍就好,这天气古怪的很,白日里不冷还有些热,到了晚间,又格外的冻,早上还结冰了,夜里丫鬟疏忽,两盆花没搬回屋子里,都给冻焉了。”

“到底是冬天,哪能真当成秋天过,”老夫人把手中茶盏放下,吩咐王妈妈道,“拿半斤燕窝给九姑娘,她身子骨弱,要好好补补,让沐氏小心照看了。”

王妈妈转身吩咐敛秋去拿燕窝给沐氏送去。

四太太坐在一旁,笑道,“二嫂要照顾茂哥儿,还要管着花园和绣坊,才会疏忽,我看不如我帮二嫂分担点吧?”

大太太点头道,“容澜过世后,二弟妹一直身子骨不好,好不容易气色好转了些,又有一堆事要忙,一天都难得见她一面,我见了都心疼,我事不多,还要媛儿帮我,二弟妹别累垮了身子骨才是……。”

大太太笑脸吟吟,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存了私心,全是为了沐氏好。

外面,一丫鬟进来,凑到大太太耳边嘀咕了两句,大太太脸色变了一变,然后就起了身,四太太见了就道,“大嫂这是怎么了?”

大太太笑道,“没什么事,我回娘家一趟。”

大太太脸色有些难看,大家只当是朱家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大太太急着走,就没问了,只有四太太暗气,老夫人都动心了,让她帮着沐氏分担一二,她不指望绣坊,好歹花园她能接手,结果大太太走了,她一个人还怎么说服老夫人?

四太太扭着绣帕,明澜则拧眉,怎么就那么巧了,一会儿舅舅要送道士来,还要和大太太当面对质呢,她回娘家了,还怎么对质?

大太太火急火燎的出了门,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丫鬟跟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要回娘家,明澜阻拦不了,只希望舅舅能来的及时,把大太太堵回来,不过明澜想多了,大太太都出府了,沐振还没来。

左等右等,等的明澜都快坐不住了,丫鬟才进来道,“老夫人,沐阳侯来了,还带了个道士来。”

老夫人听沐阳侯来了,一脸笑容,听带道士来,又不解的望着明澜,“沐阳侯怎么带了个道士来?”

明澜摇头,一脸我也不知道,她正要起身,外面又进来一丫鬟,跑的太急,差点和先前进来传话的丫鬟撞到一起,王妈妈见了就道,“有什么事要这么火急火燎的?!”

丫鬟忙道,“不好了,沐阳侯带来的道士刚进二门就吐血死了。”

明澜猛然起身,“怎么会死?”

丫鬟摇头如拨浪鼓,“奴婢不知道。”

明澜攒紧拳头,知道是她心急了,丫鬟怎么能知道道士怎么会死,老夫人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一回事,沐阳侯带道士进府,怎么就死了?”

道士可不比府里的丫鬟小厮,签了卖身契的,打死不论,道士死了,是要背上人命官司的。

第一百零三章 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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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澜抬步往外走,快到二门处,挤了一堆看热闹的丫鬟小厮。

沐阳侯站在一旁,脸色铁青,他带道士来给外甥女讨公道,还没有对质,道士就死了,窝囊啊。

除了沐阳侯,还有顾涉陪在一旁,大老爷和四老爷也过来了,将围观的丫鬟小厮轰散,然后问道,“道士怎么就死了?”

顾涉拧了眉头,道,“还不知道怎么死的,我已经派人去刑部报案了,等仵作来验尸吧。”

明澜走过来,她望着沐振,喊了一声舅舅。

沐振扶额,叹息。

这公道是没法讨了,死无对证,只凭他指认长房,只怕最后会成污蔑长房,让靖宁伯府不和。

明澜很清楚,她辛苦了半天,别说给顾云澜讨公道了,只怕最后会连累舅舅。

很快,刑部就来人了,靖宁伯府报案,又牵扯上沐阳侯,刑部敢不慎重么?

尸体被抬去刑部了,沐阳侯和顾涉也一并跟了去。

明澜则回了长松院,彼时道士的身份,老夫人已经知道了,沐阳侯来靖宁伯府的目的她也猜到了两分,就是那道士胡说八道,才害的她让顾云澜去庄子上住了三年,沐阳侯逮着那道士要给顾云澜出气,无可厚非,可是怎么就死了呢。

沐阳侯手握重兵,朝中不少人虎视眈眈,就等着抓他错处,现在又牵扯上一条人命,老夫人都替沐阳侯担忧了。

很快,跟去刑部的小厮就把消息传了回来,道士是中毒死的,中的还是剧毒,中毒到毒发时间不超过一刻钟。

沐阳侯是骑马来的,道士则是坐的马车,从他毒发身亡时间往前推,那时候道士不是坐马车,就是刚进靖宁伯府。

一路上,道士都没有碰到什么人,如果说和人接触,只有道士进府后,一丫鬟要出府,不小心绊了下脚,道士扶了丫鬟一把……

雪梨禀告到这里,明澜猛然抬头,“你是说,道士扶了丫鬟一把?”

雪梨重重点头,“是啊,前院小厮说的,说道士人不错,死了可惜。”

“可知道那丫鬟是谁?”明澜问道。

雪梨点头,“好像是前院周婆子的女儿。”

明澜唇瓣抿的紧紧的,这案子不用查了,周婆子是大太太的人,道士进府,谁最担心,绝对是收买了道士的大太太,她有足够杀人灭口的理由,但是她想不明白的是,舅舅会带道士来,这事除了她和碧珠雪梨知道,府里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大太太是怎么知道的?

想到什么,明澜脸又阴了两分,府里没人告诉大太太,但不代表沐阳侯府没人说。

前世顾音澜和沐婧华狼狈为奸,她到死才知道她们关系有多好,沐婧华和丁氏一直看她和她娘不顺眼,道士进了沐阳侯府,瞒不住她们。

先前在长松院,大太太突然变了脸,只怕不是朱家出了什么事,就是因为道士进府才心急如焚的。

“去打听下,在道士进府之前,府里还有什么人来过,都是找谁的,”明澜吩咐道。

雪梨应下,转身出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雪梨回来,道,“早上没什么人来府里,只是有个小厮从后门递了封信给长房,说是很急,直接就送长房去了,谁送来的就不知道了。”

明澜也没指望能打听的那么清楚,直觉告诉她就是丁氏坏了她的好事。

沐婧华丢她锦盒的账她还没算,她们居然帮着外人来拖舅舅的后腿!

越想越生气,明澜喝茶平复心情,一盏茶喝完,她给自己添茶。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沉稳而熟悉。

明澜抬头,就看见顾涉走进来,她忙将茶盏放下,起身相迎,道,“爹爹,你怎么来了?”

顾涉打了帘子进屋,摆摆手,碧珠她们就都福身退下了。

明澜不解,顾涉坐下后,给他倒茶,道,“道士的案子查清楚了吗?”

顾涉脸上没什么笑容,他道,“道士是畏罪自杀的。”

明澜倒茶的手顿了下,茶水要溢出来了,顾涉拖了下茶壶底,明澜回过神来,忙把茶盏放下,脱口道,“刑部办案怎么这么糊涂!”

“怎么这么笃定?”顾涉问道。

明澜坐下来道,“道士要自杀,什么时候自杀不行,要进了咱们靖宁伯府再自杀,再说了,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需要畏罪自尽的?”

顾涉看着明澜,眼神熟悉而又陌生,看的明澜直眨眼,“爹爹怎么这么看我?”

顾涉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几张叠好的纸递给明澜。

明澜伸手接了,等看清纸上写的是什么,眼睛都睁大了。

这几张纸是道士的供词!

沐振审问了道士不算,还让道士把罪证一五一十的写了下来,并签字画押,只是他担心一份证词不足以取信,所以把道士带了来,只是没想到道士一进伯府就遭了算计,中毒身亡。

幸好还有这份证词,沐振不想说什么,他把证词给了顾涉,该怎么处置,让顾涉自己拿捏,道士虽然是他带来的,但刑部不糊涂,他沐振要杀人,有千百种办法,不会用最蠢的下毒,还死在靖宁伯府,给自己添麻烦。

道士中毒身亡,起初一直找不到中毒原因,马车里没有茶水点心,道士没机会中毒,后来在道士衣服上发现了绣花针,然后在道士的大腿间找到了一针眼。

再加上伯府上下都能作证道士三年前来过伯府,就是因为他算命,顾云澜才会被送去庄子上待三年,道士怕沐阳侯送他进府是算旧账,所以就自尽了。

沐振没说什么,顾涉也没把那份供词送出去,这案子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结了。

明澜一目十行的把证词看完,然后望着顾涉,就听他道,“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爹爹说,这一次,险些连累了你舅舅。”

明澜把信纸叠好,望着顾涉道,“跟爹爹说有用吗?大伯父大伯母听信了道士的话,认定云澜克长房,只要她待在府里,长房就承不了爵位,借祖母的名头送去庄子上住了三年,这是道士的供词,爹爹会帮云澜讨回公道吗?”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零四章 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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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涉太重视亲情了,明澜清楚,沐振也清楚,他猜到是谁要杀道士灭口,这份证词还没有出伯府,沐振就塞给顾涉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交给刑部侍郎。

大老爷和大太太为了爵位收买道士算计三岁大的顾云澜,这事传扬开,御史大夫肯定会弹劾,大老爷的前程就算是毁了。

就算这事是大老爷大太太做的不对,可在老太爷和老夫人看来,这事完全可以私下解决,不用闹到那份上,到时候沐氏在伯府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为了大局,沐振只能忍了,原本他也没想闹到那份上,便把难题丢给了顾涉。

大老爷和他是手足兄弟,云澜更是他亲生骨肉,女儿被兄长算计,沐振也想看看顾涉会向着女儿还是帮兄长隐瞒。

顾涉左右为难,这份证词,他都能倒背如流了,对长房,他是失望透顶,之前为了前程,长房逼明澜把送出去的端砚要回来,为了前程,茂哥儿被人作贱不重要,现在为了爵位,把他女儿送到庄子上住了三年,如果不是明澜,还不知道要在庄子上待多久。

就是拿不定主意,狠不下心,顾涉才来找明澜的,他是父亲,是她的依靠,可是一有事,明澜最先找的是舅舅沐振而不是他。

明澜一番话,顾涉总算知道她为什么不找他了,因为找了也是白找。

明澜之前还是偷偷摸摸的找,今儿说开了,如果顾涉不帮顾云澜讨回公道,往后她就正大光明的找了!

顾涉没有说话,他把信叠好,摸了摸明澜的脑袋,就走了。

明澜坐在贵妃榻上生闷气,她也摸不准顾涉打算怎么处理,但她的态度明确,父亲注重手足之情,她一样重视!

证据确凿都当什么都没发生,长房是怎么对待顾云澜的,她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不过很快,明澜就知道她误会顾涉了,顾涉没有包庇长房,他去找了老太爷,把信给老太爷看了。

老太爷看过后,勃然大怒,把大老爷找了去,将信砸在大老爷身上,大老爷看过后,矢口否认,说是污蔑。

但老太爷不糊涂,三年前的事,他还没忘记,道士是大太太找进府的,也是大太太极力赞同送去庄子上的,沐氏想送去沐阳侯府都不行。

后来知道顾云澜不克老夫人,老太爷和老夫人还后悔,当初不应该执拗,让沐氏送去沐阳侯府,也不至于养成野丫头似的。

老太爷气愤之下,赏了大老爷一巴掌。

要想争爵位,就光明正大的争,堂堂正正,他是长了眼睛的,知道谁更合适继承靖宁伯府爵位,还不是一个顾云澜能左右他决定的,为了一个爵位,如此罔顾手足之情,算计一个孩子,他枉为长辈,伯府爵位交到他手里,他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老太爷那一巴掌用了力,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大老爷想隐瞒都不成,这事一阵风刮遍伯府,自然刮到明澜耳朵里了。

虽然长房算计顾云澜的事,没有传开,但大老爷挨了老太爷一巴掌,明澜心底舒坦了,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这还没完呢,第二天,明澜去长松院才知道,老太爷动了怒,驳了大太太的管家权,本意是交给沐氏管的,奈何沐氏事太多,照顾茂哥儿,教导顾云澜,无瑕分身。

但大太太和大老爷太过分了,不给个教训没法对顾涉和沐振交待,尤其是大太太,为了掩盖算计,杀人灭口,差点叫沐振背了人命官司,闹到刑部去了,亏得沐振看在顾涉和沐氏的面子上,给伯府手下留情,要换成一般人,长房就算是完了。

大太太心不甘情不愿,但事到如今,她没有说不的权利,老太爷和老夫人只是训斥了大老爷,夺了中馈,没有闹的人尽皆知,还不消停点,那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但管家权交给沐氏,她是一百个不赞同,当然,她话说的冠冕堂皇,沐氏无暇分身,再加上老夫人寿宴在即,一直都是她在打点,贸然换人,寿宴难免出纰漏……

明澜进屋时,大太太正极力说服老夫人等寿宴过后再把管家权交出来,她不是不交,只是缓半个月,阵前换将是兵法大忌,其他时候也一样,到时候寿宴办不好,谁担这责任?

老夫人似有犹豫,她也想办一场风光寿宴,但明澜知道,以大太太的本事,这半个月足够她想到办法让老夫人回心转意了,夺管家权就该趁热打铁,冷了就打不动了。

沐氏则想接过大厨房,她宁肯累一点儿,也要出这口气,实在不行,让三太太帮她,然而,老夫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三房插手管家,她算是犯了忌讳了。

明澜款款迈步进屋,脚步微抬,淡蓝色裙摆像是一阵阵水波荡漾,她笑道,“祖母,娘亲无瑕接管中馈,昨儿四婶不是说帮娘亲分担一二吗,往常大伯母和四婶经常在一起商议怎么筹办你的寿宴,她接手,不会出大纰漏,你就把大厨房交给四婶管些日子,等云澜没那么调皮了,娘腾出手来再管大厨房不就行了?”

明澜把四太太推出来,不但四太太怔住了,就连沐氏和老夫人都吃惊,上回买静园的事,四房可是把她惹恼了,她当时就没给脸,跑去静园弥补过失,没想到她还帮四太太。

大太太脸冷如霜,眼神能把人活活冻死。

四太太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实话,在伯府,她和大太太关系近,三太太和沐氏关系近,分庭抗礼,她可没想过从沐氏手里讨什么便宜,尤其最近几年,沐氏管着绣坊,四太太想占一点好处都不行,现在明澜居然把油水最多的大厨房让她管?

四太太生怕老夫人反对,连忙笑道,“是啊,二嫂事多,我整日清闲,可以帮一段时日。”

明澜提议四太太帮忙,沐氏虽然不大愿意,但不好反驳,显得母女不是一条心,老夫人看了四太太两眼,觉得可行,比起让三太太插手,她宁可让四太太管。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零五章 舍得(月票330加更)

然后,这事就这样定下了,本来事情就不难,主要难摆平的就是沐氏,明澜一出马,沐氏就没说话了。

等出了长松院,沐氏忍不住道,“你怎么帮着四房?”

她应该帮着三太太才是。

就连顾如澜都忍不住噘嘴了,“就是,二姐姐现在行事,我都看不明白了。”

她应该是最不支持四太太的才对,可偏偏,只有她支持四太太。

明澜笑道,“娘,大伯母不会心甘情愿的让出大厨房管家权的,她会想方设法的让祖母回心转意,她在府里经营多年,大厨房里一半都是她的心腹,你让三婶管大厨房,这不是坑她吗,办不好祖母的寿宴,三婶还要挨数落,但是四婶就不同了,她和大伯母关系素来就好……。”

说着,明澜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三太太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好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不吭不声的卖了好,还顺带离间了大太太和四太太。

关系再好,也没有管家权实在,管家权放在四太太手里,始终是暂时的,有理由收回来,可要是让大太太管着,可就没那么容易接手了,让四太太管个一年半载的,那时候顾云澜大了懂事了,茂哥儿也长了一岁,沐氏就能腾出手来接管大厨房。

但大太太可不会一直允许大厨房让四太太管着,她会找机会夺回来,到嘴边的肥肉还没啃两口,大太太就连盘子一起端走了,四太太会甘心?

明澜就是要借大厨房管家权告诉四太太,二房比长房厚道,跟着长房不如跟着二房,长房能给四房的,二房都能给,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沐氏转过神来,也觉得明澜这一招走的极好,笑对三太太道,“我险些害了你。”

三太太笑道,“有舍才有得,我们都太看重管家权了,不及明澜看的通透。”

女儿聪慧,沐氏欣慰。

这边大家都高兴了,也没什么芥蒂,但大太太就怒火中烧了,回去之后,将桌子上的茶盏糕点摔了一地,吓的丫鬟都不敢大声出气。

心腹冯妈妈站在一旁劝她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大太太嘴皮都哆嗦,“以前当真是小瞧了二姑娘,不声不响的就给我挖了个大坑!”

经此一事,老太爷就更看重二房了,现在连管家权都夺走了,她绝不允许伯府爵位落到二房手里!

冯妈妈知道大太太气的厉害,实在是明澜这一招走的太好了,她是明摆着要逼长房和四房翻脸啊,要是四房也偏向二房,伯府爵位就真没长房什么事了,万幸的是沐氏膝下无子……

怎么能把大厨房管家权夺回来,又不伤了和四房的和气,这事得好好琢磨了。

外面,丫鬟进来禀告道,“太太,四太太来拿库房钥匙和账册。”

大太太脸色铁青,她就那么迫不及待!

可是气有什么用,她还得笑脸迎出去!

回了流霜苑,明澜哼着小调绣针线,心情好到爆,绣了一会儿,丫鬟就进来禀告说是顾雪澜来了。

明澜挑了下眉头,吩咐雪梨几句,然后起了身。

顾雪澜进来,正好看到明澜摸雪缎,脸上十分不舍。

顾雪澜一脸笑容的进来,这么多年,她都不曾对明澜这般和颜悦色过,笑容陌生的明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得笑道,“七妹妹怎么来了?”

顾雪澜还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姐姐宽厚,以前是我不对,我来给你赔不是的。”

她的赔不是,明澜不会放在心上,她墙头草的性子,一会儿对你好,背过身没准儿就翻脸了,明澜笑道,“一府姐妹,有些小矛盾,我怎么会放在心上,现在四婶帮我娘管家,往后两房还要常来常往呢。”

顾雪澜连连称是,然后看着雪缎挪不开眼,羡慕道,“这雪缎可真好看,二姐姐打算做新衣裳?”

明澜摸着雪缎,一脸不舍,“这两匹雪缎,我打算一会儿送沐阳侯府给婧华表妹的。”

顾雪澜眨眼,“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怎么要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明澜让雪梨把雪缎抱下去,然后请顾雪澜坐下道,“受人恩惠,当然要报答了,不然下回有什么事,人家就不会再帮我了。”

“她帮你什么忙了?”顾雪澜一脸的刨根问底。

明澜摇头道,“倒不是她帮了我,是舅母帮了我的忙,不说这事了,我让丫鬟买了糕点,你尝尝。”

青杏端了两盘子糕点来,正是九芝斋的糕点,顾雪澜连吃了好几块,羡慕明澜有个有权有势还特别疼她的舅舅,隔三差五就能买糕点,这么贵的糕点,她可不常吃。

往后等娘接管了大厨房,四房手头宽松,日子就好过了。

顾雪澜吃了糕点,喝了半杯茶,不打扰明澜绣针线就回去了。

她一走,雪梨过来道,“姑娘,那雪缎真的要给表姑娘送去吗?”

那可是姑娘最喜欢的绸缎了,都没舍得做成衣裳,就这样送人了,雪梨心疼。

明澜坐到绣架前,道,“锁进柜子里。”

丁氏坏她好事,她还送珍藏的雪缎,送她砒霜还差不多,只是摆出来给顾雪澜看的而已,她嘴巴最大,藏不住话,不消一会儿功夫,她把珍藏的雪缎送给沐婧华的消息就会传到顾音澜她们耳朵里,大太太就会知道。

老太爷之所以这么火大,就是因为她杀人灭口,而她动了杀人念头,全因有人送信,明澜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丁氏送信的,如果不是,她说这些话,与她无碍,可要真是丁氏送的信,那大太太听到她道谢的话,就会以为丁氏是故意送信给她,就是要她自乱阵脚,不打自招。

道士死了,沐阳侯是受了些牵连,但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去了刑部一趟而已,长房却吃了大亏,大老爷挨了一巴掌,她连管家权都交了出去,大房损失惨重,往后丁氏再送消息来,大太太就不一定会信了。

想到丁氏,明澜眼神冰冷,那颗毒瘤,她得想办法拔了,免得留着祸害舅舅和表哥!

除了丁氏要好好“谢谢”之外,还有严妈妈,明澜也得“谢”她一番。

第一百零六章 气病(月票360加更)

当着红缨和一众丫鬟的面,在院子里,明澜赏了严妈妈二十两银子,笑道,“多亏了严妈妈要碧珠和你一起出府算成亲日子,碧珠才认出那道士是三年前给云澜和老夫人算命的道士,这二十两算我的贺礼。”

严妈妈一脸笑容的道了谢,但是笑容背后是诚惶诚恐,背脊发凉。

因为道士,大太太没了管家权,大老爷挨了一巴掌,如果叫大太太知道是她硬拉着碧珠上的马车,才误打误撞有了这些事,会剥她几层皮的。

碧珠眼尖,明澜也赏了她二十两,把那些丫鬟婆子羡慕坏了。

碧珠的眼睛毒辣,一再立功,已经成了伯府丫鬟争相效仿的楷模了,明澜回屋之后,丫鬟围上了道贺,然后问她是怎么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记得那么多人和事的。

碧珠讪笑,“没办法,记性好……。”

“得了吧,和我们还不说实话,我昨儿穿什么衣裳戴什么头饰你都不记得!”有丫鬟毫不留情的戳破碧珠的谎言。

碧珠一脸凌乱,哭笑不得,她总不能说她大部分时候都是背黑锅,只有昨天是正儿八经凭真本事立功的吧?

这些事一件件传到大太太耳朵里,让她心力交瘁,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明澜心情好,在院子里荡秋千,闲看天上云卷云舒,那边,顾音澜气势汹汹的过来,咬牙切齿的看着明澜,“我娘都气病倒了,你满意了吧!”

姑娘吵架,丫鬟们都尽量避开,离的远远地竖起耳朵偷听。

明澜看着顾音澜,脸色冰冷的她嘲讽一笑,“只是没了管家权而已,大伯母几时这么脆弱了,云澜被送去庄子上住了三年,我和我娘想了三年,我没指责大伯母什么,你还有脸来责问我!”

顾音澜气的拳头攒紧了,“是九妹妹克我们长房在前!”

明澜冷笑一声,“不要为自己的私心找借口,道士的话,根本不可信,长房却信了,还借祖母为幌子把云澜送庄子上去了,如果哪一天,道士上门说你克我们二房,让你去庄子上住三年,你是什么滋味儿!”

“那我们长房就活该被克吗?”顾音澜根本不认为长房做错了,要怪该怪二房同长房争爵位,谁家府里不是长房袭爵位的?!

“我说了,道士的话不可信!你听不懂吗?!”明澜冷道。

“万一克呢!”

对于顾音澜的强词夺理,明澜懒得搭理她,“别和我说什么万一,有胆量你去和祖父祖母说这话,在我面前叫的再大声也没有用!”

顾音澜想扑过来将明澜撕碎,被丫鬟硬是给拉走了。

老太爷和老夫人给长房留着面子,要是长房还如此死不悔改,老太爷只会罚的更重。

长房没了管家权,除了顾音澜闹了一回,就风平浪静了,风口浪尖上,长房投鼠忌器,再加上真正得好处的是四房,而非二房,大太太一时间想不到好办法夺回管家权,还不敢明着暗着给四太太使绊子,与她生嫌隙,委实窝囊。

也正因此,大太太怒急攻心再加上想的太多,头疼欲裂,大夫开了药吃不管用,最后还请了太医进府。

而明澜的日子就轻松多了,四太太虽然令人讨厌,但还没有蠢到极致,她能接管大厨房,全靠明澜说话,沐氏才没有反对,是以四太太接管大厨房之后,明澜的待遇就直逼顾音澜了,算得上是四太太投桃报李吧。

明澜知道,伯府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正等待时机掀起滔天巨浪来,但这并不妨碍她过几天什么都不用想的舒心小日子,唯一不好的就是顾雪澜不跟在顾音澜屁股后面了,有事没事就往流霜苑跑,还不能轰她走,聒噪吵闹,明澜不胜其烦。

吵了一架之后,明澜和顾音澜整整两天没说话了,两人像是刻意避开似的,都没有在长松院见过,倒是顾雪澜和顾音澜拌了回嘴,被骂了墙头草来找明澜哭诉。

这一天,窗外清风徐徐,阳光柔和。

明澜坐在绣架前,认真的绣寿礼,外面雪梨屁颠颠跑进来,笑容满面道,“姑娘,穆王府送帖子来了。”

明澜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对兴奋的雪梨来说,倒像是泼了一大盆的冰水,把她一腔热情都给浇没了。

“姑娘,那可是梅花宴请帖啊,”怕明澜没听清楚,雪梨又提醒了一句。

明澜这才抬了头,与雪梨和碧珠的兴奋不同,她真的提不起兴致来,前世大小宴会也参加了不少,早腻味了,尤其没两天就要下雪了,前世她没有收到请帖,却也知道梅花宴一推再推,等雪融化了就开春了,梅花宴根本就没有开成。

对于一个开不成的宴会,她能抱什么期待?但雪梨闪亮的眼睛,明澜还是报之一笑。

可惜明澜的笑容让雪梨和碧珠面面相觑,那可是梅花宴啊,对于寒冬腊月来说,这是最盛大的宴会了,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一起赏梅,梅雪簌簌落下,美轮美奂,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尤其早几个月前,姑娘就盼望梅花宴了,怎么真收到请帖,反倒不感兴趣了?

明澜没说话,又绣了半盏茶的功夫,然后才起身去长松院。

还未走到屏风处,就听顾音澜几个围着老夫人说笑,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如珠玉落盘。

看到明澜进来,顾音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两分,恨恨的撇过脸去。

顾雪澜则过来,亲昵的拉着明澜的手道,“二姐姐,祖母给我们一人一百两,我们明儿上街挑头饰去。”

“外头天气正好,时辰也早,为什么不今天去呢?”明澜温和道,后天就要下雪了,她记得下雪前一天,狂风乱作,不宜逛街。

“三姐姐今儿身子不大舒服,”顾雪澜有些惆怅道。

她是迫不及待的想去逛街,尤其穆王府今天送请帖,去街上挑头饰的人多,别去晚了,漂亮头饰都被人先挑走了,但是一府姐妹,顾音澜身子不适,她们不好丢了她先去逛街,左右只晚一天,耐着性子等着就是了。

第一百零七章 百骨扇

明澜看了眼窗外的阳光,说明天会起风,后天下大雪的话就咽下去了,明知道顾雪澜身子不适,她还说这话,这是存心和她过不去,不愿意为她推迟一天,左右明天起风比较晚,早去早回不妨事。

那边顾玉澜已经转了话题了,“最近京都流行的衣裳换了,我们早前准备的衣裳去参加梅花宴会不会过时了?”

为了参加桃花宴,衣裳都提前准备的,怕的就是不知道哪一天请帖就送来了,到时候手忙脚乱,绣坊来不及准备。

顾如澜笑道,“四姐姐多虑了,京都新流行的裙裳是因为二姐姐的图纸,咱们不穿,别人只会以为我们早穿过了,不会笑话我们的。”

屋子里聊了会儿梅花宴,明澜安静的坐在那里,都没说几句话,想着明天出府,今天得多绣两个时辰的针线就回流霜苑了。

第二天起来,天气就没那么好了,虽然有太阳,但天不够蓝,云不够白,有些灰蒙蒙的。

约好了去逛街,一般就不会改,何况三天后就是梅花宴了。

去长松院请安后,老夫人叮嘱明澜她们早去早回,就让她们出府了。

别看日头一般,可街上的人出奇的多,担心会起风下雨,有什么要采买的都赶紧了买,下雨天出行没那么方便。

街上人多,马车走的就慢,再加上路上有人撞翻运粮食的粮车,等了好一会儿,东一耽搁,西一磨蹭,等到漱玉阁时,都过了大半个时辰了,磨的人耐性全无。

本来就烦躁了,再加上漱玉阁首饰昂贵,但凡看中的,钱都不够,就更烦躁了。

虽然老夫人一人给了一百两,但是不够用,像顾音澜出府,大太太额外添了一百两体己给她,都买不了一套中意的,先前倒是看中了一套,以为还有更好的,结果一圈转下来,那一套已经被人给买走了,挑头饰的还是位县主,连抱怨都不敢。

顾音澜买不起,其她人就更别想了,明澜倒是有钱,但她对头饰并不看重,逛了半天,只给顾云澜挑了只金镯。

漱玉阁是京都最大最贵的首饰铺子,这条街还有不少其他首饰铺子,挑不到合适的,只好去别家了。

几人正要转身呢,街上传来一阵骚动,像是出了什么事,顾玉澜她们连忙出了铺子,就看到一匹马奔驰而过,脱了缰的马,吓的街上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不远处,有一俊朗男子从屋顶奔过,快如箭矢,从天而降,跃在马背上,死死的勒紧了缰绳,马蹄仰的高高的,将一拿着糖人吓哭的小男孩救于马蹄之下。

男子风姿出尘,握紧缰绳调转马头,嘴角的笑温润如玉,清雅俊竹,不知道俘获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看到那张脸,明澜眼神凝冰,她下意识的看了顾音澜一眼,只见她望着那男子,脸颊绯红,比阳春三月开的桃花还要美艳三分。

果然,她和前世一样钟情赵翌。

明澜可没心情欣赏赵翌见义勇为的场面,他救再多的人,也改变不了他狠心赐她三尺白绫的事!

她冷淡道,“我去那边逛逛。”

说着,她迈步就走,顾如澜见了就道,“二姐姐,我和你一起逛。”

她还欠明澜四百两呢,虽然明澜说了不用她还,但是她过意不去,她不敢再看玉簪了,免得看中了又心痒难耐,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赵翌骑在马背上,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赞赏和惊艳,他眼睛一扫,就看到明澜了,她脸上不耐烦和冰冷之色,虽然离的远,但他看的清楚。

这是第三次,她冷眼相待了。

他刚刚才救了人,她不露半分赞赏,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这样的感觉,如鲠在喉,他非得弄个清楚明白不可。

那匹马也不知是谁的,疾驰而过,街上乱七八糟的,逛街的好心情都没了。

不过好在很快,街上又恢复如常了,明澜和顾如澜两个往前逛,因为知道接下来一个多月都不能出门,明澜买什么都不带犹豫的,当然,她买的大部分是给顾云澜和茂哥儿的,一个月不能出屋子,只怕要憋坏他们。

买了一堆后,不止碧珠,就连顾如澜都觉得够多了,不能再买了,明澜这才罢了手往回走。

只是路过一酒楼前的时候,一把折扇飞出来,好巧不巧的砸到了明澜的脑门上,疼的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把顾如澜吓着了,抱着一堆东西的碧珠更是一惊之下,东西都掉了。

明澜捂着脑袋,低头找是什么东西砸了她,就看到一把折扇。

一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折扇。

明澜眼里涌出一团火焰,脚一抬,就把折扇踢远了。

远处,一架奢华马车驶过来,车轮子正好从折扇上压过去,顿时折扇就碾的粉粹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顾如澜目瞪口呆。

同样惊呆的,还有楼上几位男子,不论是老成持重,还是温文尔雅,都随着折扇碎裂,脸色慢慢皲裂了。

那是百骨扇啊!

是御赐的价值连城的折扇啊!

就这样碎了?

他们就想知道那姑娘是谁家的,就算不小心砸了她脑袋,也不至于不给他们赔礼道歉的机会,一脚将折扇踢飞,导致折扇粉身碎骨吧?

明澜捂着脑袋就走,楼上有说话声传来,“你,你,你别走!”

明澜抬头,就看到赵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温润的脸庞上,一双眼神含着愠怒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看透。

没错,折扇就是他的。

百骨扇,扇骨有一百之多,但一点儿不显得扇骨多而厚大,颜色古润苍细,乃传世之物,价值连城,是赵翌最喜欢的东西,没有之一,前世日日不离手,明澜怎么可能不认得,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前世,她不小心洒了几滴墨在百骨扇上,赵翌三天没理她,她赔罪认错,伏小做低,才哄得他高兴。

方才看到这把折扇,脑海里就涌起那些往事来,心头一堵,脚就踢了过去,他最喜欢的折扇又如何?价值连城又如何?她弃如敝履!

明澜脸色淡漠,赵翌眼神冷冽,那几名男子翻身从酒楼下来。

第一百零八章 惹祸

远处,那架奢华马车碾碎了折扇也停了下来,从马车里钻出来一男子,身着紫色锦袍,带着紫金面具,阳光下,泛着冰冷光泽。

他走过来,那几个男子看到他,忙行礼道,“见过离王世子。”

明澜还不知道他过来了,闻言转身,就看到一双浩瀚星辰般的眼睛,深邃莫测。

他身侧跟着一护卫,手里拿着那把惨不忍睹的百骨扇,他看着明澜,似笑非笑道,“这把折扇是你赔,还是我赔?”

“我没打算赔,”明澜语气从容,丝毫没有因为赏了折扇一脚心存愧疚,更别提羞愧的钻地洞了。

与她一比,顾如澜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满脸涨红。

顾如澜紧张的厉害,她不明白,踢折扇的是明澜,为什么紧张的快不能呼吸的那个却是她,她没有做错什么啊。

“你倒是很理直气壮,”离王世子笑声低沉,隐约透着些愉悦。

离王世子萧桓和赵翌也是表兄弟,赵老太傅是离王妃的亲舅舅,但离王世子和赵家的关系并不好,他从不去赵家,和赵翌的关系就更一般了。

那几名男子实在忍不住了,望着明澜道,“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一脚踢飞了折扇,居然一点歉意没有,你,你是谁府上的姑娘?”

“我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明澜慵懒的语气,把那男子呛的一脸通红。

那边,赵翌也走了过来,一身锦袍华贵不输离王世子,但他性子温润,离王世子霸道狂妄,尤其一身紫色锦袍,只有皇室能穿,再配上紫金面具,更添了几分邪魅和不能招惹。

不止赵翌过来了,还有顾音澜她们,这边围了一圈,一看就有热闹瞧,都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就都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看的是明澜的热闹,顾音澜脸沉了沉,走过来,问道,“你又惹什么祸了?”

那语气,像是姐姐数落妹妹,但明澜比她还大一个月。

明澜摸着脑袋,冷淡道,“脑袋被砸了,等人道歉呢。”

亏得还是世家少爷呢,她踢飞折扇是她不对,但他们指责她,要她赔偿之前,是不是要先为砸了她脑门赔礼之后再说?

几名男子暗撇了赵翌一眼,扇子是从他手里头飞出去的,他们不明白了,扇子怎么就脱了手,但要他道歉,显然不可能。

这么好的巴结机会,怎么能错过呢,月牙白锦袍的男子作揖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砸了你。”

明澜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给他,“气急之下,踢飞了折扇,抱歉。”

男子,“……。”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姑娘给的是两张百两的银票……

那百骨扇是御赐之物,价值连城啊,如此不识货,他是无力了。

“两百两?这把折扇是圣上御赐,价值连城……。”

另一男子震惊了,只是他话还没说完,明澜轻笑一声打断他,“北宁侯世子慎言!皇上怎么可能御赐一把假折扇给别人,大街上人来人往,识货的人多,可别往皇上脸上抹黑。”

北宁侯世子脸红的滴血了,他就想知道这姑娘是谁府上的,伶牙俐齿不算,居然敢说皇上赏赐给赵大少爷的百骨扇是假的?

她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赵翌眼神晦暗莫测,他望着明澜,问道,“顾二姑娘何以见得这把百骨扇是假的?”

明澜瞥了护卫手里的折扇一眼,道,“书中记载,百骨扇乃百根扇骨制成,扇骨上雕刻有暗纹,骨透轻巧,这把百骨扇制造的足矣以假乱真,但假的就是假的。”

说着,明澜拿过折扇,将扇面撕开,扇骨下半截有暗纹,但上面被扇面笼罩之处并没有。

也正因扇面遮挡,所以没人知道折扇是假的。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百骨扇珍贵,存世的百骨扇寥寥无几,偌大一个京都算上皇宫在内,也只有这一把了,难道真是假的?

赵翌眉头拧紧,望着明澜道,“你怎么知道这把折扇是假的?”

明澜把百骨扇丢在地上,拍手道,“因为唯一仅剩的那一把在离王府。”

“在离王府?”离王世子摸着面具,笑道,“那本世子回去得好好翻翻库房了。”

言外之意,他并不知情。

明澜斜眼过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会不知道才怪了,他就是故意装傻!

离王世子眸底闪过一抹光芒,看着被明澜丢在地上碎裂的折扇,嘴角上扬,“本世子现在怀疑你这一脚有坑本世子百骨扇的嫌疑,你不会是想我拿真百骨扇赔他一把假扇子吧?”

明澜两眼一翻,呲牙道,“谁要你赔了,我不是赔了两百两吗?”

说着,明澜把没赔出去的两张银票拍那男子身上,迈步就走了。

那穿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只好接了银票,不然就掉地上了,他看着赵翌,又看看离王世子,只觉得银票烫手。

折扇不是他的啊,而且那姑娘也太不给脸了,居然当众就戳破百骨扇是假的,一点面子都不给赵大少爷留,那可是他视若珍宝的折扇啊。

明澜走了没两步,顷刻间,狂风乱作。

风太大,吹的灰尘到处都是,眼睛都睁不开了。

而就在这时候,酒楼前挂灯笼的杆子突然断裂,正好朝明澜砸过来。

明澜抬起云袖挡风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只觉得腰肢被人搂紧,身子转了一圈,她睁开眼睛,耳畔就传来木杆砸地的声音。

明澜吓了一跳,她稍稍瞥头就看到一张紫金面具,一双担忧的眼睛,但那一抹担忧忽闪即逝,快的她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被人搂着,鼻尖萦绕着雄浑霸道的气息,明澜就想起那天在折桂楼的事了,脸腾地涨红,连忙推开他,后退两步。

“没心没肺!”离王世子没好气道。

碧珠摔惨了,她是跟在明澜身后的,离王世子救明澜的时候推了她一把,她堪堪避开木杆,却也摔在了地上,疼死她了。

碧珠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那些东西摔第二回了,碧珠心疼。

明澜快步离开,道,“东西不要了,我们走。”

第一百零九章 狼狈

碧珠随手捡了几个,连忙跟上明澜,顾如澜随后,顾音澜跺脚跟上。

离王世子看了护卫一眼,漫不经心道,“跟去看着,别让她被砸死了。”

护卫深深的看了自家世子爷一眼,流露了三分诧异,然后跟上。

护卫一走,赵翌看着他,眸底深处有光芒流动,“你倒是很关心顾二姑娘。”

离王世子嘴角微弧,眸光从那根断裂的木杆上扫过去,“本世子的女人,我不关心谁关心?”

赵翌眼神猛的一缩,因为离王世子的眼神含了警告,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那把折扇是他故意脱手砸到明澜脑门的,只是他没料到明澜脾气这么大,竟然一气之下,就把折扇踢飞了。

至于折扇……是他让护卫碾碎的。

其他几男子面面相觑,尤其是拿着银票的男子想撞墙的心都有了,他正犹豫要不要把银票还给离王世子,结果离王世子已经转身走了。

风越刮越大,街上灰尘漫天,这绝对是明澜两世以来逛的最糟心的街了,想到被离王世子当众救了,她就想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顶着狂风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马车,车夫等的心急,这风太大了,街上乱的很,怕明澜她们会出什么事。

等明澜上车之后,车夫就赶着马车回伯府了。

如果说来时叫磨蹭,回去简直可以用爬来形容了,不进反退,整整一个时辰才回伯府。

李总管都心急的很,见马车停下,才松一口气道,“几位姑娘可算是回府了,老夫人都派人来问两回了,再不回来,都要派人去找了。”

明澜笑了笑,顾玉澜几个则一脸嫌弃,怪天气不好,还有怪顾音澜,如果昨天逛街,哪来这么多事?

几人进了府,直奔长松院,走得快,再加上风太大,发髻凌乱,灰头土脸的,实在狼狈。

看到她们安然无恙回来,老夫人悬着的心才放心,“回来了就好,赶紧去洗把脸。”

几人去暖阁,丫鬟端了铜盆过来伺候她们清洗。

明澜最后,等她洗完再出来,老夫人眉头拧紧了,显然,她在街上被折扇砸了,踢飞了折扇赔了二百两的事老夫人已经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大家闺秀也不应该把折扇踢飞。

“怎么那么冲动?”老夫人神情严肃道。

百骨扇是赵太傅府赵大少爷的,她知道,先前明澜因为纸鸢已经和赵嫣起了冲突了,现在又当众让赵大少爷丢脸,她这是要把赵太傅府得罪死啊。

在回来的路上,明澜已经想好怎么解释了,她低着头,绞着绣帕道,“之前因为纸鸢,清柔公主和赵大姑娘还让悦珠郡主来找场子,我心里恼怒,当赵大少爷也是,再加上我知道折扇是假的,气愤之下,就失了理智……。”

“你是怎么知道真的百骨扇在离王世子手里的?”顾音澜问道,这话她当时就想问了,现在实在憋不住了。

明澜脑袋一转,就道,“我是听表哥说的,他说赵大少爷那把并非是真的百骨扇,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憋的难受。”

老夫人扶额,“你表哥都忍了,偏你性子急,藏不住话。”

明澜一脸我也不愿意,但说都说了,做也做了,只能以后尽量改了。

顾雪澜挨着老夫人坐下,道,“祖母,方才起风,刮断了酒楼前的木杆,险些砸到二姐姐,幸好离王世子出手相救她和丫鬟才逃过一劫呢。”

顾雪澜有些激动,今天虽然天气不好,风大,但这一趟出门还是很值得的,居然看到了赵大少爷和离王世子,尤其是离王世子,神出鬼没,极少看到他,他和一般的世家少爷不同,他出行多是坐马车,即便戴着面具,也极少人前露脸。

顾音澜想到明澜给赵大少爷难看,就心里头不痛快,她道,“离王世子虽然是救二姐姐,却也当众搂了二姐姐的腰,离王府可不是我们靖宁伯府高攀的起的。”

男女授受不亲,一旦有了肌肤之亲,肯定是要嫁给他的。

但离王府,以明澜的身份,给离王世子做侧妃都很勉强了,离王世子说她没心没肺,肯定不会娶她过门,而事情一传开,肯定没人登门求亲了,看她以后怎么办!

顾音澜有些幸灾乐祸,明澜脸红如霞,恨不得上去捂她的嘴了。

碧珠站在一旁,有些纠结,她是希望明澜嫁给楚大少爷的,现在又来一个离王世子,偏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还是表兄弟,姑娘夹他们中间,往后可怎么办啊。

老夫人头涨疼了,又是离王世子,先前那块玉佩还在她这里不知道怎么办好,又来一救命之恩,离王府不是好去处,怎么偏就招惹了离王世子呢。

窗外狂风呼啸,吹的窗户砰砰作响,风一吹,温度降低了不少,即便在屋子里,都觉得身子有些凉了。

外面,丫鬟烧了两个炭炉抬进来。

明澜趁机道,“祖母,怕一会儿下雨,我先回流霜苑了。”

老夫人还没点头,明澜就福了福身子,逃之夭夭。

溜的可真快!

顾音澜咬牙。

等出了长松院,明澜就松了一口气,等夜里下大雪,明儿白雪皑皑,连屋子都不用出,也就不用来请安了,过个几天,这事自然就淡忘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现在担心的是沐氏,她不喜欢她和离王世子有牵扯啊,当然,她也不希望。

好在这一场大风刮的厉害,天气突然转凉,沐氏要照顾茂哥儿和顾云澜,还有花园里那些花卉,丫鬟要禀告的事太多,无瑕顾及她。

等想起她来时,天色晚了,风呼啸着,不论是找明澜去,还是来见明澜都不方便,想着等风停了再说。

结果一夜过去,整个伯府都裹上了银装,白雪皑皑,堆银砌玉。

鹅毛大雪还在飘,呵气成霜,冻的人直哆嗦。

“前儿还阳光明媚,才过了一天就大雪飘飘了,这什么鬼天气,冻死人了!”有婆子在屋檐下哈气道。

屋内,明澜烤着炭火,碧珠双眼闪亮,眸底写满了崇拜,“还是姑娘有先见之明,知道会下大雪。”

第一百一十章 壮胆(求月票)

一下雪,炭火生意是最好的,一个五进院子的炭,能挣多少钱啊。

这边碧珠觉得明澜料事如神,那边长松院内,王妈妈叹息,二姑娘几次说会下大雪,但是没人放在心上,谁能料到,这一场雪来的这么快,半夜下起,到早上就铺了厚厚一层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瞧这架势,会是一场雪灾啊。

到时候街上的菜、米、炭价格会飞涨。

这不,一夜过去,炭火的价格翻倍了,四太太冒雪到长松院,道,“这一场雪也不知道要下多久,这么冷的天,府里的炭管不了多少时日的,才一夜,炭火就翻倍了,雪下的越久,价格就越贵,是不是该买一些回来?”

说着,又可惜道,“当初明澜说会下大雪,大嫂就该多屯些,现在买,要多花几百两银子了。”

谁能料到真的会下雪,现在说这些迟了,老夫人道,“买些吧。”

四太太赶紧去吩咐,可是就这么会儿功夫,街上的炭又翻了一倍了。

伯府小厮几乎是抢了两车炭回府,彼时街上的炭又涨了。

这么冷的天,是没法烧炭的,街上的炭只会越买越少,而在古代,穷苦百姓多是茅草屋,就是高门大户,那薄薄的一捅就破的窗户纸也没法御寒,全靠木炭过冬。

流霜苑内,明澜在发愁呢。

木炭的事有刘管事照应,她放一百二十个心,可是粮食呢,当初是她和碧珠女扮男装拿了离王世子玉佩去的,现在玉佩在老夫人那里,小厮衣裳她也没有,外头大雪纷纷,就是塞多少银子,也没人敢偷偷放她出府的,万一出了什么事,谁也担待不起。

但她和粮食铺管事的约好了,明天派人去取粮食,如果没去,就让粮食铺直接送到离王府,她得把契约送去,让铺子把粮食代卖了才行啊。

明澜没法出府,只能让碧珠跑一趟了,碧珠不敢,明澜就让雪梨陪她壮胆,两丫鬟一人赏了一件斗篷,乐的两丫鬟屁颠屁颠的,别说外头下大雪了,就是下刀子也得去啊。

两丫鬟打着伞,穿着明澜赏的皮靴,顶着寒风出府。

屋内,明澜搓着手,继续绣寿礼,红缨坐在一旁小杌子上绣帕子。

再说碧珠和雪梨两人从侧门出府,守门婆子没让,因为两丫鬟没有对牌,平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头大雪,街上人少,谁知道有没有心怀不轨之徒趁机作奸犯科,出了事,她担待不起。

雪梨抖着身上的斗篷,大红的斗篷,做工精细,婆子看的眼热,这斗篷丫鬟穿了,明澜就不可能再穿了,这斗篷拿外头当了,少说也能卖二十两啊,二姑娘对两丫鬟也太好了点吧?

雪梨抖雪,就是显摆身上的斗篷的,她道,“我们姑娘有急事让我们出府,本来昨天要买的,这不是狂风乱作,急着回府了嘛,让我和碧珠姐姐跑一趟,我们姑娘还等着用呢,妈妈就通融一二吧。”

说着,塞过去一荷包,里头八钱银子,让守门婆子喜笑颜开。

天上下大雪,没点急事,谁不愿意围着火炉烤火啊,这会儿出门,肯定不是出去逛街的,就算她们想,那些小摊铺还怕冻着呢。

将荷包收了,守门婆子才转身开门,道,“你们快去快回,出了事,我可不担责任的。”

雪梨连连道谢,两人把斗篷戴上,打了伞出去。

只是她们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假山旁有一丫鬟,见她们出门后,转身就跑远了。

下雪天,路难行,碧珠她们出府,明澜想着怎么也要午饭后才能回府,没想到丫鬟刚把饭菜端上来,两人就回来了。

两丫鬟一身的雪,斗篷上还有泥巴,实在狼狈。

红缨见了就道,“怎么脏成这样?”

雪梨撅着嘴,摸着身上的斗篷,心疼道,“急着回府,路上摔了一跤。”

明澜拧眉,走之前还叮嘱她们别着急,路滑慢行,怎么还急着回府,她心底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摆手道,“都下去吧。”

红缨脸色变了变,那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让她难受,便福身退下了。

见红缨走了,青杏摆了一半的饭菜也停了手,退出屋外。

等人出去了,碧珠才急道,“姑娘,不好了,粮食都送离王府去了!”

明澜眼珠子睁圆了,“我不是和铺子约定好了日子吗?”

是约定好了,可是她低估了粮食铺管事的想巴结讨好离王府的心,那么大笔的生意,哪能让离王府派人去取啊,当然要主动送上门了,尤其下雪天,离王府派人来麻烦,干脆直接就送去了。

碧珠和雪梨去的时候,有三家铺子都送去了,有一家送了几车去,小伙计背粮食,用油布蒙着,她说不用送了,粮食铺管事的笑道,“都送了一半了,不差这一半了。”

碧珠不知道怎么办,最后一家都没去,就赶紧往回跑,路上积雪滑,她和雪梨手牵手往前跑,雪梨脚下一滑,她也跟着摔了出去。

明澜扶额,急的在屋子里打转,千算万算的好计策,都不用惊动离王世子,结果却砸在了几位好心掌柜的手里头,她想骂人了。

“现在该怎么办?”碧珠担忧道。

她要知道怎么办就好了,明澜一屁股坐下,望着天花板抓狂。

这边明澜气闷,那边离王府所在的街道,被一辆辆前来送粮食的马车给堵的水泄不通,离王府管事的一头雾水,怎么会有这么多送粮食的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粮食是他们世子爷派人定的,偏世子爷还不在府里,就去禀告王爷和王妃。

离王就派人去找离王世子,想弄清楚他想做什么,离王府从不缺粮食,他没事买这么多粮食回来做什么,这不是占地方吗?

离王世子匆匆回府,看到那么多粮食,他脑壳涨疼,敢情她惦记他的玉佩,就是要借他的名义定粮食?

街道被堵,骑马都过不去,他弃马飞檐走壁回了王府,总管见他回来,忙道,“世子爷可算是回来了,王爷说了,这么多粮食,都堆你的锦华轩,让你慢慢吃。”

离王世子扶额,看向那几位送米来的掌柜道,“把这些米带回去,帮我卖掉。”

说完,他就迈步进府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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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锦绣苑,内屋。

大太太靠在大迎枕上,丫鬟端了药进屋,劝她喝药,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道,“先放下吧。”

冯妈妈劝道,“这药要趁热喝,太太先喝了吧。”

她端了药碗送上来,大太太伸手接了,外面一丫鬟打了珠帘进来,见她喝药,便站住一旁。

等大太太喝完了药,漱口过后,塞了蜜饯,她才上前,道,“太太,事情查到了。”

冯妈妈就问道,“她们出府是去做什么?”

丫鬟忙回道,“碧珠和雪梨去了几家粮食铺,等她们走后,小厮打听到,二姑娘借离王世子的名义定了不少粮食。”

“她定那么多粮食做什么?”大太太不解。

冯妈妈也一头雾水,丫鬟则笑道,“二姑娘是借离王世子随身玉佩定的粮食,本来约好了明天去取粮食,结果那些粮食提前送离王府去了,碧珠和雪梨心急回府,一路狂奔,还摔了一跤,显然这事离王世子并不知道。”

大太太怔了会儿,最后笑了,“好一个二姑娘,胆子还真是不小,竟然敢假借离王世子的名义做事,这下看她怎么收场!”

流霜苑内,明澜急的团团转,碧珠见了,帮忙出主意道,“姑娘,要不找楚少爷帮忙吧,他和离王世子是表兄弟,有他帮忙,离王世子不会怪你的。”

明澜郁闷,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找楚大少爷帮她的忙了,他已经帮了她很多忙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劳烦他了,尤其她把红丝砚给了楚三少爷,他都误会她了,昨天在街上,离王世子救她抱了她,他还指不定怎么想她呢!

而且,他帮忙勒索了方家三万两银票,要她帮忙绣一个荷包,她虽然早做好了,但是一直没送去,他也没有来取。

现在空着手去求人,她没有那么厚脸皮,要是送荷包去,又显得有求于人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明澜踌躇不决,左右为难。

碧珠知道她拉不下脸,但能力挽狂澜的只有楚少爷了,比起离王世子动怒,那点脸面不算什么了,便加把劲道,“姑娘做的是好事,只是能力有限,不得以才出此下策,楚少爷肯定会体谅你的。”

明澜看着碧珠,碧珠重重的点头,让自己说的更有信服力些。

明澜也实在是无路可走了,便点头道,“那你再跑一趟。”

楚离怎么也比离王世子好说话的多。

明澜去了书房,写了封信,让碧珠赶紧送静园去,她担心晚了,离王世子会杀到靖宁伯府来,她就大祸临头了。

碧珠不敢耽搁,披着脏兮兮的斗篷,火急火燎的出去了。

明澜在书房内,来来回回的走,希望碧珠能快点回来,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没盼到楚大少爷,倒把最怕见到的人给盼来了。

离王世子跳窗进来,靠着窗户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他来的悄无声息,明澜压根就没有察觉,见她来回走了两圈都没发现屋子里多了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只好出声提醒道,“你是在等我吗?”

醇厚的嗓音,明澜心底涌起一抹狂喜,结果一转身,看到那张银色面具,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没差点吓哭。

“怎么是你?”她脱口道。

说完,明澜就后悔了,她语气明显不待见和不欢迎,被人捏着把柄,出口就得罪人,实在不理智,可惜话已经说出口了。

离王世子走过来,一步步靠近,他带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语气不善,“借我的名义定了那么多粮食,本世子不应该来问一句为什么吗?”

果然他是为这事来的,明澜心扑通乱跳,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她,嘴硬道,“你,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定的?”

“玉佩不是你捡的吗?”他道。

“是,是我捡的,但你不能因为我捡到了你的玉佩就认定是我吧,没准儿是有人用了之后扔了,我才捡到的呢!”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骗我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离王世子慢条斯理道。

“……是我定的,”明澜认怂了。

这事怎么看都像是她做的,她抵赖不掉,正想着怎么解释好,就听好听的声音传来,“我还以为你打算抵赖到底了。”

明澜扭着绣帕道,“我只借你的名义定了些粮食,我没有做什么坏事,楚少爷和你说过会下雪……。”

“皇上不相信会下雪,你就用这么笨拙的办法来降低粮价?”

他一步步靠近,明澜呼吸急促,满脸涨红,只觉得这一幕惊人的相似,那天,楚少爷也是把她挤到门边的。

他怎么还没来,碧珠出去有一会儿了,信该送到了才是啊。

明澜在心底祈祷楚少爷能快点来把离王世子带走,她实在招架不住了。

正走神呢,然后明澜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身子往后一仰,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的不轻的时候,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轻轻一带,就揽她入怀了。

这是她第二次被离王世子抱了腰了!

明澜脸红的能滴血了,比在街上还要尴尬,更尴尬的还在后面呢,这时候,一黑衣暗卫跳窗户进来,看到这一幕,眼睛瞪圆了,连忙背过身去。

暗卫想偷偷溜走,免得坏了主子好事,但是晚了,离王世子冷声道,“有什么事?”

暗卫忙道,“有爷的信。”

离王世子没有松开明澜,哪怕明澜用力推开他,踩他的脚,他都没有动,暗卫把信送过来,明澜瞥头望去,结果离王世子搂着她转了一圈,随即松开了手,把信接了,揣入怀中。

那样子,显然是不想她看到那封信。

明澜恨恨的想,不就是封信,给她看,她还不愿意看呢!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那封信,离王世子走了。

明澜摸着滚烫的脸,心中祈祷离王世子走了就别再来了,也别再追究粮食的事了。

外面,紫苏推门进来,开门声吓了明澜一大跳,她回头,见是碧珠,连拍胸口道,“吓死我了。”

碧珠看着她,不明所以,姑娘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啊,也没多想,只道,“信送到了,但是楚少爷不在,小厮收的,奴婢说有急事,小厮说信很快会送到楚少爷手里的。”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毁容

明澜扶额,她要知道离王世子在楚少爷来之前就来了,她就不送信去麻烦他了,不过离王世子没说不追究她假借他名义买粮食的事,有他帮忙说说好话,应该不会怪她,再说了,他不是连玉佩都一并给她了吗?

给她玉佩了,那就是她的了,她那天只说玉佩主人要定粮食,可没明说是离王世子,是粮食铺管事的误会了,嗯,这样强词夺理也说的过去,最好他一气之下把玉佩收回去就更好了。

明澜觉得自己想的太美好了,要是事事尽如她意,她干脆让老天爷别下雪了岂不更省事。

窗户敞开,寒风带雪飘进来,吹在脸上,格外的冷。

她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只是刚一转身,窗户吱嘎一声又被打开了,风蹿进来,吹的她脖子凉飕飕的,她回头,就看到楚离站在她身后,抬手拍着身上的积雪。

他俊朗如妖孽的脸上,积雪融化,仿佛夏日清晨荷叶上的露珠一般,明澜道,“外头天冷,你应该戴个面具。”

楚离眸光闪烁了下,笑道,“像离王世子那般?”

明澜摇头,“和他不同,他戴面具是因为毁了容,怕被人看见,外面下雪风冷,脸露在外面容易面瘫。”

有求于人,明澜说话格外的温和,再加上楚离人不错,虽然讨人厌的时候也格外讨人厌。

明澜的关心,叫楚离嘴角微勾,他笑道,“谁告诉你离王世子脸毁容了?”

明澜望着她,修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清澈明净的眸子带了几分好奇,“难道不是吗,街头巷尾都这样传的……。”

“传言不可信。”

明澜沉默,的确,传言不可信,但有句话叫空穴不来风,离王世子何等尊贵的身份,要是脸没有问题,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难道是因为长的太丑?

不应该啊,离王和离王妃她都见过,离王俊美,离王妃更是美得不像人间女子,两人生的儿子怎么可能是歪瓜裂枣,除非离王世子是捡来的还差不多。

不过要说到像,她一直觉得楚少爷的眼睛和离王妃酷似。

明澜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结果一抬头,正好和楚离眼神对上,她慌乱的低了头,耳根轻红,心中懊恼,方才那神情不会被误会她觊觎他美色吧?

碧珠站在一旁,心里那叫一个猫挠啊,姑娘,你倒是问问楚少爷离王世子为什么戴着面具啊,他是离王世子的表兄弟,他说的话,可比外头那些流言准确的多。

碧珠内心被八卦占据,然而明澜一直低着头,就是不问,她急啊。

明澜哪里顾的上离王世子为什么戴面具,她在想怎么开口求人帮忙呢,其实要说的话,信上都写了。

扭着绣帕,明澜稳住心神抬头,正要开口呢,又有人来打扰了。

有人在外头敲窗户,不得不说,楚少爷的人就是比离王世子的人强,还知道在外面敲窗户,离王世子的护卫直接就跳窗户进来了!

楚离眉头拧了下,他走到窗户旁,道,“又有什么事?”

一个又字,让明澜眼睛眨了两下,尤其他语气有些不耐烦,明澜就觉得自己事多给人添麻烦了。

护卫声音压的很低,明澜耳朵竖起,隐约听到几个字:皇上、召见……

“改日再去,”楚离道。

“王爷和大将军也在……。”

楚离回头看了明澜一眼,明澜忙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我的事……不急。”

楚离笑了,那一笑,真的让万物失色,还说不急,一个不字弱不可闻,急字却格外的大声。

“粮食的事,我会和离王世子说的。”

明澜眼睛一亮,喜不自胜,楚离挑了下眉头,语气一转,道,“至于会不会管用,我就不敢保证了。”

他说的很慢,等他说完,明澜闪亮如星的眸子也黯淡无光了,真的什么都装在那双眼睛里。

楚离笑了一声,纵身一跃,就跳出窗外。

明澜想哭,她怎么觉得楚离说那话,明摆着是在告诉她离王世子会继续追究的,扪心自问,要是有人借她的名义做事,她也会生气的,何况是离王世子了……

明明神不知鬼不觉的事,为什么最后闹成这样了?

离王世子来质问,结果被一封信给叫走了,楚少爷来了,结果皇上跟她抢人。

一个没说不追究,一个没给准话。

明澜心情忐忑,都静不下心来做针线,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她只想痛快了了,可偏偏两人一走,两天没再露面。

鹅毛大雪簌簌下了两天,停了一晚上,又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

到了第五天,太阳才出来。

阳光不暖,风依旧冷冽,但阳光下的雪景更美,尤其大家都担心这一场雪灾空前绝后,太阳出来,给了大家几分希望。

明澜在屋子里闷了许久,太阳一出来,她就待不住了,碧珠和雪梨拦不住她。

蓬松的雪踩上去,发出沙沙声。

明澜在院子里厚厚的积雪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脚印,拦不住她,那些憋了许久的丫鬟也纷纷加入,玩的不亦乐乎。

外面,一穿着碧色棉袄的丫鬟进来,哈着气,她远远的喊道,“二姑娘,大太太让你去长松院一趟。”

离的有些远,明澜只听见长松院几个字,她把手里的雪团丢了,紫苏扶着她往外走。

长松院离流霜苑有些远,平常都要走小一刻钟,下雪天小道不好走,走回廊要绕道,实在不方便,而且要穿过花园。

一般下雪,都是免了她们请安的,老夫人这时候找她去,别是有什么事吧?

明澜问丫鬟道,“老夫人找我去有什么事?”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

明澜悻悻然,迈步往前走。

虽然路难走,但是她还是喜欢挑积雪厚的地方走,回头看着一串脚印,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花园里,有人在打雪仗,明澜从大槐树下走过的时候,一雪球砸过来,震的树上积雪纷纷落下,差点将她埋了。

远处,始作俑者在哈哈大笑,“二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屯炭

明澜穿着斗篷,雪没有钻她脖子里去,但是碧珠就惨了,雪直往她脖子里钻,冰冷的雪碰到温热的皮肤瞬间融化,直接把紫苏冻哭了。

“四少爷分明就是故意的!”

四少爷,顾绍龄,今年十三岁,是大太太嫡出,平常就娇惯的厉害,只是之前一直在书院上学,下雪天寒,书院放假,他就回来了。

她找到道士,戳破长房算计,大太太没了管家权,还气病了,四少爷趁机给她教训帮大太太出气呢。

这一点,明澜岂会不知道。

顾不得自己,明澜连忙帮紫苏把身上的雪扒拉掉,道,“你赶紧回去泡个热水澡,别冻伤了,让雪梨来接我,记得穿上斗篷。”

紫苏是真的扛不住了,冷的她直打哆嗦,她就不逞强了,道,“姑娘,你小心些。”

明澜点点头,紫苏就往回走了。

她走后,明澜朝四少爷那边望去,他道了声歉,就和五少爷他们玩到一处去了,明澜拳头攒紧了,扭过头,朝长松院走去。

四少爷比她小,又说了是无意的,再加上她穿了斗篷,并没有受伤,老夫人又急着找她,不然她怎么也会“兴致高昂”的和他们玩一会儿!

走了好一会儿,明澜才到长松院,丫鬟掀开厚厚的棉帘,明澜钻进屋。

屋子里烧了炭火,从外头进去,只觉得暖气扑鼻,浑身舒坦。

丫鬟递了暖炉上来,明澜伸手接了,丫鬟帮她解开身上的斗篷,明澜就往前走去给老夫人请安。

罗汉塌上,老夫人正喝茶呢,见明澜进来,她愣了下,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明澜愣了下,“不是祖母让丫鬟传我来的吗?”

老夫人眉头拧了,王妈妈就道,“老夫人并未传过二姑娘,是哪个丫鬟这么大胆,竟然敢乱传话?!”

屏风处,大太太和四太太走进来,笑道,“是我让丫鬟传话的,丫鬟没说清楚吗?”

明澜眼神冷了两分,随即又恢复如初,福身请安道,“大伯母身子好了,不知道大伯母找我来有什么事?”

老夫人见大太太气色还不错,但远没有病之前好,便道,“身子没好就歇着,这会儿来,还把明澜找来,是有什么急事?”

大太太点头,丫鬟扶着她坐下,道,“无意听丫鬟说起一件事,恐怕对我们靖宁伯府影响很大,所以把明澜找来问问。”

外面,大老爷和四老爷进来了,就连老太爷和三老爷都来了。

积雪消融的天气,谁都不情愿吹冷风,现在却集聚一堂了,没点大事会被人指责兴师动众的。

老太爷坐下来,神情严肃道,“把我们都叫过来,出什么事了?”

人差不多到齐了,沐氏和顾涉没来,但是不重要,他们在只会偏袒明澜,大太太压根就没派人去告诉沐氏和顾涉。

明澜站在那里,有一种要被人审问的感觉,令她十分不爽。

等大家都坐下了,大太太才道,“昨儿丫鬟和我说,二弟妹城西的庄子上有不少人进进出出,都是去买炭火的,我就派人去打听了,果不其然,二弟妹的庄子上屯了大量的木炭,少说也有几万两银子的,这还是下雪之前的价格,大雪一下,价格翻了五六倍不止。”

提到五倍,大太太声音都颤抖了下,那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妒忌,一屋子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几位老爷就坐不住了,四老爷率先道,“庄子是二嫂的,大嫂怎么把明澜叫过来?”

大太太眸光落到明澜身上,也不怕别人说她管的太宽,直接道,“庄子早前,二弟妹就连着房契地契卖身契一并给了明澜,也是明澜让庄子上刘管事的买炭卖炭的。”

摸的可真是清楚!

庄子是她娘的陪嫁,现在给了她的,她在庄子上做什么,父亲都不便插手过问,她说起来倒是理直气壮,不怕别人说她惦记弟妹的陪嫁。

老夫人看向明澜,问道,“你真的在庄子上屯了大量的木炭?”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否认的余地了,况且,她也没想过否认,庄子就在那里,根本就瞒不住。

明澜点头道,“是我找娘要了庄子屯了大量木炭的,祖母,我和您,和大伯母说过,这个冬天会下雪,而且是下大雪,让大伯母多屯些炭火,大伯母没搭理我,后来我又梦到曾外祖母,在梦里,她也告诉我会下大雪,我还梦到好多人冻死了,我和爹爹说了,但是没一个人相信我。

曾外祖母在世的时候就要我多行善事,我谁都说服不来,又不能袖手旁观,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前些天,天气闷热,一点都不像冬天,大家都说这是暖冬,就连木炭生意都难做。

烧木炭的人少了,等大雪一下,想烧木炭都烧不了,我思来想去,只能我自己买木炭,回头再卖了,总好过回头大家有钱却买不来木炭生生挨冻吧……。”

明澜不止一次说过会下大雪,但是没人放在心上,这事不当老夫人知道,就连丫鬟都知道。

大太太脸色变了变,道,“你哪来那么多钱买木炭?”

“我借的啊!”明澜高声道。

又是一阵倒抽吸,几万两银子啊,不是笔小数目,谁会借给她?

和刘管事一样,又一堆人误会成是沐阳侯借她的了。

大老爷则道,“明澜屯炭是一番好意,但这么做,未免有囤积居奇的嫌疑。”

商人囤积居奇是最不道德的行为了,没少在背后挨人骂,靖宁伯府虽然并不显赫,好歹有爵位在身,要是被御史台弹劾,只怕要被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数落了。

明澜看着老太爷道,“祖父,我可没有囤积居奇,就算御史台弹劾我也不怕!你让御史台去街上打听打听,我让刘管事的大量买炭的时候,可没有隐瞒会下大雪的事,只是没人相信罢了,比起没炭可用生生冻死人,我这算是立了一大功劳了!”

只是炭火价格五倍卖出去,这事她还真不知道,她只叮嘱刘管事多送些木炭给那些穷苦百姓,其他的炭火卖掉,毕竟她借的本钱要还啊,却没想到卖的这么贵。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陪嫁(月票39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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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比起前世价格涨十倍,而且还买不了,算不错了,她毕竟能力有限。

夏大雪买炭,当初大太太还在老夫人跟前笑过,老夫人还没忘记,拨弄了佛珠道,“这事我记得,是有这回事,只是传来传去,竟成了夏大雪买炭,既然坦然相告了,御史台就没有理由弹劾。”

老夫人话音一落,大太太就道,“当初我们说这事的时候,明澜就在屋子里,竟然瞒的这么严实,一句口风都不露。”

这是责怪明澜欺瞒长辈,明澜回击道,“我不止一次说过会下大雪,都没人信我,大伯母还嫌弃我不耐烦,我自作主张买了一庄子的炭,要是说出来,只怕要以为我病的不轻,要给我请大夫了,我敢说吗?”

大太太被当众顶撞,落了脸,有些恼怒了,“这么大的事,你总该跟我们这些长辈说一声吧,就算沐阳侯疼你,但几万两的银子不是小数目,回头炭火全砸手里头了,我们伯府能让沐阳侯府吃这么大亏吗?”

明澜嗤笑一声,就算要赔,那也是他们二房赔,公中会替他赔几万两,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还差不多!

“大伯母,城西屯炭的庄子是我娘的陪嫁,就算我娘给了我,那些庄子上的老人能不告诉我娘吗,我娘好歹也管着一半的伯府,能一点辨别能力都没有吗,她没说什么,自然是同意的了,再说了,就算炭火砸手里头了,我可不信大伯母会同意从公中拿钱赔,再说了,曾外祖母托梦告诉我的,岂能有误?”

只是凭着对沐老夫人的信任,就对梦里的事深信不疑,这样的信任,合该她发这笔财了。

但这笔财数目不小,就算除去借的几万两,少说也还有二十万两银子的盈利,就这样全部落入明澜的荷包里,谁会甘心?

大太太说木炭损失,公中帮忙赔的话,就是为开口要明澜把二十万两上缴公中做铺垫,损失公中承担,那挣得钱,自然也该归公中,不说全部,至少一半是肯定的,只是明澜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大太太眸光冷了冷,但让她放弃二十万两入账公中的事,她可不答应。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对钱格外敏感,大太太把他们找来,却不叫沐氏和顾涉,目的就是在这里。

钱只是二房的,谁都伸不进去手,可要是到了公中,他们就还能分到不少,二十万两,怎么也能分三两万了。

大太太刚刚被明澜顶撞了,不好再开口,就给四太太使眼色,眼底有什么流动,如果猜的不错,绝对是好处。

四太太和顾雪澜母女,就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二房给她们好处,就巴着二房,大房给的好处多,自然就向着大房了。

四太太笑道,“明澜这话说的不对,咱们伯府一家骨肉,如果二房欠债,伯府能坐视不管吗,你几位叔伯的俸禄都上缴公中的,这一回,咱们伯府走运,挣了这么一大笔钱,肯定招人嫉妒,在官场上,最忌吃独食的,那二十万两得上缴公中,得拿一部分去送人,以免给伯府招来祸患。”

四太太说着,明澜直勾勾的望着她,满脸震惊,不敢置信,“四婶的意思是我娘的陪嫁要上缴公中?”

四太太嗓子一噎。

外面,沐氏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她冷笑一声,“我还从来不知道陪嫁还要上缴公中的,四弟妹开这个口,看来自己的陪嫁都已经上缴过了!”

虽然雪天难行,但沐氏毕竟管着一半的伯府,消息岂能闭塞了,况且大房三房四房齐聚,老太爷都出动了,明澜也叫到长松院,唯独不叫她和顾涉,没问题才怪了。

不请她来没关系,她自己能来。

沐氏一脸怒容,顾涉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四太太坐不住了,谁的陪嫁谁做主,连夫君都不能问过,何况是上缴公中了,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大太太坐在一旁,笑道,“二弟妹误会四弟妹的意思了,她说的是木炭挣的钱,可不是你的陪嫁庄子。”

沐氏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之后,坐下来道,“庄子是我的陪嫁,木炭买进卖出是我的陪嫁管事一把手照应的,和伯府公中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这笔钱上缴公中,我不知道四弟妹是怎么开的了口的,大嫂竟也赞同,也不怕传扬出去惹人笑话!”

极没脸没皮,公中穷的叮当响的人都不一定会打儿媳妇陪嫁的主意,堂堂靖宁伯府还没有穷到那份上去。

大太太不虞道,“这一场雪灾,明澜挣了二十万两,不少人都看着呢,别人可不知道那钱是明澜的,是你们二房的,只当是我们伯府挣了一大笔,回头处处针对,还得公中拿钱去疏通,二弟妹觉得公中就该掏这笔钱吗?”

言外之意,名声伯府占了,这钱就该归公中所有,那钱拿去疏通,为伯府谋一个平安。

说的好听,但怎么谋平安,不就是贿赂吗,回头大老爷要往上升,那些拿了好处的大臣能不帮忙?

说白了,就是拿二房的钱给长房铺路,理由还冠冕堂皇。

无耻!

不过沐氏和顾涉在,不用明澜出头,长房为了前程不心疼茂哥儿死活,为了爵位,狠心把顾云澜送到庄子上住了三年,让沐氏想了三年,这口气够沐氏气好几年了,她能让大太太占到一点便宜才怪了。

明澜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顾涉不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大太太和四太太争。

三太太来的晚,听了一会儿,就听不下去了,“大嫂的话严重了,京都挣钱的铺子不再少数,也没有几个招人妒忌的。”

大太太要木炭的钱上缴公中最大的倚仗就是那些钱会给伯府带来灾难,花钱消灾。

三房和二房走的近,平常就向着二房,再加上二房有了这二十万,如虎添翼,更添了夺爵的希望,她自然该知道帮谁了。

大太太赫然一笑,“那些铺子能安稳的开下去,是因为后台强硬,就是卫国公府的酒楼,穆王府还占了两成股,我们靖宁伯府能比吗?”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惦记(月票42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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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那些木炭就没有后台护着了!

明澜真想冲她一句,想想还是忍了,让她们误会是舅舅借她的钱正好,省的把楚离牵扯进来,到时候解释不清。

沐氏笑了一声,“依照大嫂的意思,往后我们的陪嫁庄子铺子生意都不要红火了,免得招人妒忌给伯府惹祸,要是铺子个个生意红火,庄子铺子全部上缴,我岂不是只能靠着几十两月钱过日子了?”

“够了!”

吵了半天,老太爷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发飙了。

明澜就等着他生气呢,前世老太爷把爵位给父亲继承,公中所有的钱大部分都给了长房,没有二房的份。

她挣的钱若是上缴,就是给长房的,老太爷还没有糊涂到那份上去,要真这样,她宁肯把钱都给楚离,也不会便宜长房!

老太爷恼道,“明澜说会下大雪,谁都不信,如果信了,还用得着来争吗,既然当初不信,你们就和这笔钱无缘,打点好自己的陪嫁就行了,少惦记别人的东西!”

说完,老太爷拂袖离开。

顾涉问明澜道,“这场雪还会继续下?”

明澜轻点头,“断断续续,还要下半个多月……。”

雪下的越久,炭的价格只会越贵,现在丫鬟们看明澜就更看一座金子打造的人似的了。

屋子里消停了会儿,顾涉不愿意待就回去了,外面丫鬟进来禀告沐氏,说顾云澜一定要玩雪,她们劝不住,沐氏就起身走了。

临走之前,眸光从大太太身上扫过去,眼神冰冷。

如果不是长房,顾云澜怎么可能会被养成这样散漫的性子!

大太太气的嘴皮都青了,四太太还不死心道,“还要下那么久的雪,再加上积雪消融,就要一个月了,府里的炭火不够啊,当初抢了两车炭回来,只怕京都不少大臣家屯炭都不够……。”

明澜不傻,听得出来这是要她让刘管事送炭来府里,而且不只是府里,还有那些权贵之家,都要送去。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二房独占便宜,能少挣一点是一点儿。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会给那些百姓送炭,但不会送去那些高门大户!

老夫人望过来,明澜耸肩道,“我让刘管事送两车炭来,但冰敬炭敬都是直接送钱的,而且早早的就送去,可没有直接送炭送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伯府笑话他们连炭都用不起,又不是穷的叮当响,需要雪中送炭。”

四太太恼了,“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能跟俗物打交道,现在更是钻进了钱眼里,就不怕传扬出去,坏了名声。”

这话一点都不像是长辈该说的,老夫人眼神冷了两分,正要开口呢,就听明澜嗡了声音道,“半年前,大伯母就教三妹妹管家管铺子了,四婶这么说,大伯母委实不应该把三妹妹往钱眼里头塞……。”

罗汉榻上,老夫人嘴角都抽抽了,她以前真是小瞧了这孙女儿了,不是一般的牙尖齿利啊,而且还聪明,懂祸水东引,借力打力。

四太太都被她反驳的招架不住了。

大太太坐在一旁,眼神冰冷,她倒要看看,木炭的事好说,回头她假借离王世子名义买米的账又怎么算!

几天没来给老夫人请安了,明澜多陪了老夫人一会儿,道,“这么冷的天,祖母气色还这么好,身子骨越发健朗了。”

老夫人笑的慈蔼,“你向王老太医要的秘方,效果极好,我日日服用,身子骨轻松了不少。”

“祖母日日服用,定能长命百岁!”明澜挨着老夫人笑道。

老夫人摸着她的脸,满脸欣慰,又有些可惜,如果明澜是个小子那该多好……

坐了好一会儿,等老夫人有些乏了,她才起身告退。

站在门外,雪梨帮她系斗篷,稍稍一用力,打结的绳子竟然断了。

“我没用多大力气啊……。”

雪梨惶恐,这件斗篷是新做的,今儿才穿出门,怎么这么差劲。

明澜看了斗篷一眼,缝线的地方断了,像是用了劣质的线,但绣坊是她娘在管,给她做的斗篷,谁敢掉以轻心。

念夏过来,道,“奴婢去找老夫人拿件新的。”

明澜想了想,道,“不用了。”

说着,她迈步出门,虽然外头天冷,但她身子骨好,前世在静心庵都熬过来了,只是不穿斗篷而已,不会冻着的。

刘管事帮她挣了那么多钱,正是招人羡慕妒忌恨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倒要看看弄掉她的斗篷,她们想做什么!

明澜不穿斗篷,雪梨也不好意思穿了,抱着两斗篷屁颠屁颠跟在明澜身后,满脸笑容,姑娘可以说是府里最富有的了,老太爷都不一定能和姑娘比呢。

回去时,又经过花园,雪梨提醒道,“姑娘小心些……。”

明澜也怕那雪水钻脖子的感觉,是以从大树下走的时候格外的快一些。

可是过了大树后,她心一松,然后一个雪团砸过来,直接砸在了她的脑门上。

雪花砸开,直往她脖子里钻。

明澜骂人的心都有了,她一握拳,就往雪地里一倒,晕了过去。

雪梨惊呆了,然后就大哭,怀里的斗篷也不要了,喊道,“姑娘!姑娘!你醒醒啊!”

那边砸人的顾绍龄也吓住了,赶紧走过来,见明澜满脸都是雪花,眼睛紧闭,顿时不知所措。

然后,二姑娘被四少爷用雪球砸晕的消息一阵风传到长松院老夫人和大太太以及沐氏耳朵里。

沐氏吓坏了,连忙过来看明澜,彼时明澜已经被抬回流霜苑了。

碧珠拿了帕子沾了热水给明澜擦脸,沐氏见明澜一动不动,眼眶都红了,坐到床边握着明澜冰冷的手搓着道,“明澜,你别吓唬娘啊。”

明澜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眨巴两下,随即又闭紧了。

沐氏怔住了,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看了看雪梨,雪梨一脸无奈,姑娘要装晕,她也没办法啊。

可怜她在雪地里掐姑娘的人中,掐了半天不醒,急哭了下狠手,姑娘肯定是气着了,不然不会掐她大腿,现在还隐隐作疼呢……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弹劾

碧珠没看到,只当明澜真晕了,她哭诉道,“四少爷太过分了,先前姑娘走,他故意砸树,姑娘系着斗篷没事,回来时斗篷坏了,又直接砸姑娘,欺人太甚!”

“斗篷怎么会坏?”沐氏问道。

雪梨赶紧把斗篷捧过来给沐氏看。

沐氏看过后,气的拿了斗篷就出去了,明澜装晕,就是要惊动老夫人,借她的手惩罚顾绍龄,比她直接动手好,怎么说她也是二姐,动起手来,还得把自己搭上。

明澜被雪球砸晕,老夫人气的不轻,沐氏去长松院时,顾绍龄正跪在地上认错。

很快,顾绍龄挨罚的消息就传来了,雪梨趴在床边,小声道,“姑娘,老夫人打了四少爷三十手心,罚他抄家规三百篇。”

明澜嘴角勾了勾。

珠帘外,红缨的声音传来,“大夫,里面请。”

下雪天,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大夫姗姗来迟。

明澜赶紧把嘴抿紧了,雪梨紧张的不行,先前方姨娘装病,老夫人就动怒了,姑娘有样学样,会被罚的更重。

但雪梨不知道,假装动胎气和装晕是两回事。

而且她晕了半天,也该醒了。

“快掐我人中!”明澜果断道。

雪梨赶紧俯身,掐明澜的人中,其实她就是轻轻碰了两下,但是她自己挡着,没人看得见。

明澜缓缓转醒,雪梨高兴道,“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红缨忙道,“姑娘醒了?”

明澜恍恍惚惚道,“我头有点晕……。”

红缨忙请大夫给明澜把脉,明澜脉象平稳,大夫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头晕,但是挨了一雪球,头晕目眩也很正常,便给明澜开了些调理的药。

明澜就在床上躺着,接受一拨又一拨来探望的人。

嗯,大太太亲自来了,带着受罚过后的顾绍龄一起来给明澜赔不是,他手挨打后裹了帕子,伤的如何明澜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太重,谁敢真往死里头打啊,不过就是意思意思就过去了。

大太太还带了半斤燕窝和一些补品来,让明澜好好补补,免得身子骨这么脆弱。

脆弱两个字有些咬牙切齿,谁不知道明澜身子骨好啊,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生病,别人头疼脑热,她活蹦乱跳,别人晕乎乎的,她精神抖擞,偏偏一雪球砸过来她就晕了,大太太怀疑她是装晕的,但是又没有证据,况且,她已经醒了,捉贼捉赃,捉奸拿双,就算怀疑也错过戳穿的最佳时机了。

大太太已经不止一次栽明澜手里头了,看见明澜,她牙关咬紧,只觉得牙齿都松动了不少。

出了长松院,顾音澜扶着她,双眼通红道,“娘,她买木炭少说也挣了二十万两,不上缴公中,岂不都是二房的,二房无子,至少一半会给二姐姐做陪嫁,她岂不是要生生压我好几头了?”

一想到明澜会有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十几万两压箱底的银子,她心底妒忌的小泡直个往上涌,无法控制那股妒火了。

大太太脸色冰冷,她想的比顾音澜多,也比她通透,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不算什么,就算伯府再有钱,也不敢明面上招摇越过那些公主郡主去,压箱底的陪嫁就更不能让人知道了,不过明面上的钱,到了婆家被坑的一文不剩都没人知道。

她怕的是二房会拿那二十万两帮顾涉往上爬啊,真到那时候,伯府爵位还有长房的份吗?

她绝不允许!

“那笔钱,不上缴公中,二房也别想独吞,自有人来分一杯羹!”

前几日大雪,皇上免朝,现在雪停了,又开始上朝了。

一大清早起来,明澜喷嚏一个接一个,着实把碧珠和雪梨吓着,姑娘不会风寒了吧?

那么大的雪球砸过来,往脖子里钻肯定受凉了,偏姑娘不爱喝药,大夫开的药全喂了花,现在病的更重了,昨儿的药继续喝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是不是该禀告了太太另外再请个大夫来?

碧珠正要问呢,明澜揉着鼻子道,“谁在骂我?”

到嘴边的话生生憋住,碧珠脸都憋红了,“姑娘不是病了?”

明澜摸着自己的脸问,“我这气色像是生病的样子吗?”

雪梨摇头,“姑娘白里透红,好着呢。”

看气色,明澜是很好,可是从起床起,她就一直打喷嚏,不怪碧珠担心她病了。

明澜哪里知道,今儿上早朝,整个议政殿都在议论她囤积居奇的事,御史台奏折都写好了,要弹劾顾涉了。

顾涉和老太爷倒没什么担忧的,明澜所作所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不怕他们弹劾。

尤其是顾涉,早想好了一堆应对之词,结果……没有用武之地。

有大臣站出来弹劾,结果才禀告了一半,皇上抬手打断他,道,“这事朕已经知道了,等积雪消融了,朕再把顾二姑娘宣进宫好好奖赏她一番。”

御史大人站在那里凌乱了,皇上,您倒是听臣把话说完啊,他不是奏请皇上奖赏顾二姑娘,而是处罚啊!

可是皇上都说了奖赏,觉得顾二姑娘做的对,御史大人不会蠢的跟皇上抬杠,灰溜溜的退回原位,直到下朝,都没再吭一句。

下朝之后,顾老太爷忍不住了,道,“明澜做的事,知道内情的人没几个,但凡听说的,都不赞同,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顾涉摇头,他怎么知道,他也不解呢。

两人往回走,几位大臣走过来寒暄,嗯,顺带打听明澜有没有许人家,这么聪慧的姑娘,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得皇上夸赞,甚至还要奖赏,顾二姑娘不愁嫁啊。

他们家小子正当娶妻之龄,娶个这么贤惠的姑娘回来,他们也能少操点心。

顾涉也正为明澜的亲事发愁呢,护国公府三少爷这门亲事正好,偏偏被离王世子一块玉佩搅了局,这么多天过去,也没人再上门说亲,沐氏提过好几回了,现在又不愁嫁了,应该趁此机会抓紧把明澜的亲事定了,她胆子太大,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惹事了,早定下早安心。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厚道

不过顾涉高兴,也没有露在明面上,一家有女百家求,女婿当然要慢慢挑选了,万一再挑个义安侯府一样的亲家,他岂不是把女儿给害了,再者一口允诺,倒显的他女儿嫁不出去似的,逮到一个就应了。

这些事,明澜并不知道,吃过早饭之后,也没去给老夫人请安,看了会儿书,就继续绣寿礼。

再过两天就是老夫人寿宴了,她准备的寿礼还差最后一点,得尽快绣好了,也好了一桩心事。

只是刚坐下呢,外面就进来一丫鬟道,“姑娘,舅夫人来了。”

明澜愣了下,这天寒地冻的,丁氏怎么来府里了?

以往半年都不见她来一回,这一段时间跑的格外的勤快,难不成沐婧华又惹恼舅舅,来找人说情去?

放下手中针线,明澜起身去了长松院。

在院门口,正好碰到沐氏,就扶着她进屋了。

屋内,大太太和四太太都在,两人陪着丁氏说话,但谈话的内容叫明澜蹙眉。

“沐阳侯真是把明澜当亲生女儿疼,换成旁人,可不会借几万两给外甥女买木炭,尤其那时候天气暖和,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雪的样子,这不,二弟都不相信会下雪,”大太太笑道。

丁氏也在笑,“我们侯爷可不是把明澜当女儿疼,府里几位少爷姑娘哪一个在侯爷跟前有求必应的,明澜是独一份,前不久,我娘家大嫂找我一起合开间酒楼,我手头紧找侯爷拿两万两,侯爷说缓缓再说。”

大太太笑道,“难为沐阳侯有什么都先紧着明澜了,好在大雪天冷,木炭生意好。”

两人一唱一和,明澜再傻也听得出来丁氏是来拿钱的。

沐氏望着明澜,明澜和她说过,买木炭的钱是离王世子给的,不是向她舅舅借的啊,这是怎么回事,她都糊涂了。

老夫人见明澜过来,笑道,“这么多天,本钱应该收回来了,你舅母还等着钱开酒楼,快些拿来还她吧。”

不仅让明澜把本钱还给沐阳侯府,老夫人还顺带给明澜使眼色,做人不能太朽了,多亏了沐阳侯信任她,她才能一把挣二十多万两,怎么也要多给一两万两,省的沐阳侯夫人心里头疙瘩。

老夫人在教她做人,明澜知道,但问题是,她压根就没有找舅舅借钱买炭啊。

明澜不想丁氏丢沐振的人,便道,“舅母来找我拿钱的事舅舅知道吗?”

丁氏脸色变了一变,要是沐振知道,就不会让她来了!

而且沐振来,只会拿回本钱,靖宁伯府多给一两万两他不会收,更不会表露出嫌弃不够的神情,她可不会跟钱过不去,给多少她都收。

丁氏笑道,“你舅舅忙,我来拿一样。”

大太太催道,“可别让你舅母等着急了,咱们伯府是厚道人,如果不是沐阳侯府信任你,你也挣不了那么多钱,应该加倍还回去才是。”

她说着,老夫人投过来一记不虞的眼神,大太太的私心她知道,但明澜是她孙女儿,多给两万两已经不错了,哪里需要加倍的。

明澜眼神微冷,望着丁氏道,“舅母,请移步说话。”

丁氏稳稳的坐着,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直说就是了。”

真的,明澜想给她留着脸,她偏生不要,那就不要怪她不给脸了,明澜温和道,“不知道舅母是从谁口中得知我向舅舅借了几万两买木炭的事?”

丁氏被问的一愣,她可不敢乱说是沐振,明澜告状,沐振肯定会怪她。

她没说话,大太太怕抖出她来,打圆场道,“不论是谁说的,借的钱就该还,沐阳侯府不急着用,缓些时候没事,这不是急着开酒楼吗?”

明澜两眼一翻,道,“我知道舅母急着开酒楼,只要舅舅同意,我借舅母七八万两都不成问题,可问题是我从未说过买炭的钱是问舅舅借的啊,爹爹和娘亲都不信我,你们以为舅舅就允许我胡闹吗?”

丁氏一张脸青红紫轮换了变,尴尬的恨不得钻地洞了,看大太太的眼神恨不得掐死她了。

沐阳侯没有借钱给明澜,她却登门要债,她的脸往哪里搁啊!

大太太坐不住了,望着明澜道,“钱不是沐阳侯借你的?”

明澜耸肩,一脸无辜,“我只说是借的,可没说是向舅舅借的啊。”

“那钱是谁借给你的?”老夫人都忍不住问了。

明澜挠额头道,“那天,祖母带我们去大禅寺还愿,我无意帮了楚少爷点小忙,他投桃报李说只要我有事相求,他一定帮我,我就狮子大开口向他借了四万两银子……。”

说着,明澜眸光瞥向沐氏,见她扭眉,明澜只好加了一句,“楚少爷没那么多银子,他是问离王世子借的。”

嗯,这谎言总算是圆回来了,不算骗了娘亲。

“正因为买木炭的事牵扯上楚少爷和离王世子,所以我才不怕被人弹劾……。”

外头,老太爷和顾涉走进来,恍然大悟道,“我说皇上怎么不让御史大人把弹劾的话说完,原来是离王世子告诉皇上木炭的事。”

老夫人听糊涂了,问道,“怎么回事?”

老太爷坐下来,笑道,“明澜买卖木炭的事,御史台知道了,在议政殿上要弹劾伯府囤积居奇,只是话到一半,就被皇上给打断了,说等积雪消融了,会把明澜宣进宫好好奖赏她一番,我还正纳闷皇上怎么这么好说话,原来如此。”

老太爷一番话,也算是帮明澜证明的确是离王世子借她银子了。

丁氏满脸通红,那边大太太道,“是哪位楚少爷借你的银子,你怎么都不说一声?”

明澜耸肩,“谁借我钱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信任我,不像爹爹娘亲似的问一堆话,问完了还不借我钱。”

沐氏嗔瞪了明澜一眼,拆台道,“亏得你帮人家一点小忙就狮子大开口,人家楚少爷言而有信不得不答应你,你还有理了,回去抄三百篇女训反省。”

明澜吐舌头。

沐氏不是真罚她,而是她挟恩以报这事做的不对,沐氏先罚了,别人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而且也不是真抄,只是说给别人听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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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丁氏坐不住了,沐氏虽然不喜丁氏,但总归是她娘家大嫂,便起身道,“大嫂,你难得来一趟,陪我说说话吧。”

丁氏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又不好走,沐氏送台阶,她麻溜的就下了,和沐氏一起走了。

等她一走,明澜就歪了脑袋道,“也不知道是谁大嘴巴告诉舅母是舅舅借我钱的,舅母都不告诉舅舅一声就跑来了,十有八九是有人心怀不轨告诉舅母我不打算还钱了,不然她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跑来,方才我都替舅母觉得尴尬。”

明澜说的轻松,但老夫人和老太爷都是明白人,看向大太太的眸光带了冷芒了。

之前沐阳侯带道士来,大太太事先得了口风,杀人灭口,现在沐阳侯夫人又知道明澜借钱巴巴的跑来分一杯羹,如果说她们两个私下没有往来绝对有鬼了!

胳膊肘往外拐,联合外人算计自己的侄女,老太爷脸色铁青。

大太太如坐针毡。

明澜想笑,但是拼命的憋着,她是小辈,当着她的面,老太爷和老夫人还得给大太太留着脸呢,她走了,她才能痛快的挨训斥,明澜就起身告退了。

刚走到屏风处,屋内就传来茶盏砸地的声音。

那声音,明澜觉得格外的悦耳动听,心情好的她,哼着小调走远了。

她的心情是真好,不仅仅因为大太太作死,更因为丁氏登门,她一直想给丁氏一个教训,让舅舅和表哥知道她不怀好意,只是挑拨离间的话她不能说,这不,大太太坑了自己来帮她,明澜内心是感激的。

她没有借舅舅钱,丁氏却登门讨债,传回舅舅耳朵里,舅舅能不尴尬?

他一尴尬,就会气冲上脑,连祖父和祖母都把上回道士的死和丁氏登门联系到了一起,舅舅能不知道?

伯府长房和二房爵位之争,丁氏心知肚明,还和长房搅合到一块去,帮着长房欺压二房,明澜觉得舅舅知道了,剥丁氏皮的心都有了。

道士一事,大太太吃了信任丁氏的亏,这一次,丁氏吃了信任大太太的亏,再加上打草惊蛇,往后两人应该是没什么可能再凑到一起去了。

心情愉悦,明澜脸上挂着温和笑容,迈步往前走,不像是回流霜苑,也不是去幽兰苑,碧珠便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去花园摘两枝梅花。”

碧珠听了,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两分,“可惜雪太大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消融,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去穆王府参加梅花宴了。”

穆王府梅林乃是京都一绝。

穆王妃酷爱梅花,穆王爷钟情穆王妃,就在穆王府种上穆王妃最喜欢的梅花了,后来嫌少了,又把隔壁的府邸买下来,大刀阔斧的夷为平地,而后种上梅花,据说有五六亩。

穆王爷和穆王妃鹣鲽情深,几十年如一日,无人不羡慕。

而梅花宴邀请的多是未曾定亲的世家少爷和大家闺秀去游玩,有撮合之意,是以受到大家追捧。

明澜过不多久就要及笄了,今年参加不了梅花宴,明年铁定会许人,甚至可能都出嫁了,穆王府就不会再邀请她去了。

碧珠觉得不能去穆王府赏梅太可惜,但明澜没什么感觉,当年她也羡慕穆王妃,赵翌还说也为她种上一片梅林。

结果呢,一棵梅花树也没有。

有些事是羡慕不来的,与其要别人给她种,还不如自己种呢。

明澜小心的踩着积雪往前走,很快就走到梅花树旁了。

寒梅傲骨,风雪压枝,也依旧开的艳丽,碧珠捡了根木棍来,小心敲着梅花树干,将树上的积雪抖下来。

“这梅花开的可真好,”碧珠惊艳道。

“挑两枝漂亮的。”

碧珠就挑选哪一枝更漂亮了。

明澜站在一旁,四下张望,只觉得雪后的靖宁伯府像是用银子铸成的,明亮光辉。

这等美景,前世她被罚去静心庵错过了,实在可惜。

远处,嶙峋怪石堆砌的假山处,一抹青碧色裙裳钻出来,飞快的朝远处走去,身姿袅娜,有些眼熟。

明澜没有在意,但是过了一会儿后,又从假山里钻出来一人。

这回,明澜愣住了。

那是个男子,是靖宁伯府大少爷顾绍业。

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他原是望向远处的,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过身来,明澜怕被他看见,连忙后退几步,借着棵大树,把身子藏住了。

顾绍业回头看了几眼,见四下无人,弹了弹衣袖,便迈步走了。

他走远,碧珠拿了株梅花看过来,唤道,“姑娘?”

明澜从大树下走过来,脸色微冷。

“回去吧。”

说着,迈步往前走。

碧珠跟在后头,没敢说话,不知道她是不是感觉错了,总觉得姑娘好像不高兴了,难道她这株梅花挑的不好吗?

要是姑娘嫌弃了可以直说啊,她还可以再挑的,拿了刀来把梅花树整个的砍了扛回去也行啊。

明澜走的很快,回了流霜苑,碧珠跟在身后,大气不敢出。

进屋之后,碧珠抱着梅花手足无措,明澜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问道,“红缨呢?”

雪梨端茶过来,道,“红缨姐姐摔了一跤,在屋子里换衣裳,姑娘有事找她?”

摔了一跤?

“在院子里摔的?”明澜问道。

雪梨摇头,“在外头摔的。”

“她今儿穿什么衣裳的?”明澜端了茶盏,状似随意问道。

雪梨默然,一早上,红缨就在姑娘跟前晃了,姑娘居然连她穿什么衣裳都不记得。

她一时愣住,碧珠就道,“是青碧色裙裳。”

明澜眸底闪过一抹冷芒,果然,她没有记错,就是青碧色裙裳。

以前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这一刻,都通透了。

她一直纳闷前世红缨的死,有说她是怀了身孕投井自尽的,因为顾及名声,她没有往下查,却也没有忘记,她也曾想过,她如果真的怀了身孕羞愤自尽,那她腹中胎儿又是谁的?

二房无子,只可能是府里的小厮的,可是要真是两情相悦,就凭红缨是她最信任的丫鬟,她定会成人之美,没有必要寻死觅活。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受罚(月票450加更)

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大雪天,她不在屋子里待着,跑假山里头去做什么?

她去就算了,凑巧的是,长房顾绍业也在里面,从假山里出来,他还四下张望,明显是怕有人瞧见,这叫做贼心虚。

她一直纳闷,前世红缨死的不明不白,方姨娘居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笑话她,原来事关长房,提起红缨之死,固然能落她的脸面,可是顾绍业和宋媛的脸也丢了个干净,方姨娘没将她放在眼里,却是不敢得罪大太太的。

府里的丫鬟小厮向来八卦的很,红缨投井自尽,居然都没人议论,更没有传的沸沸扬扬,她特意打听,也只听到只言片语,还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定是有人下了封口令。

明澜在走神,雪梨问道,“姑娘,要不奴婢去叫红缨姐姐过来?”

回过神来,明澜道,“既然不小心摔了,就让她好好歇着吧。”

这一切都还只是她的猜测,并没有确凿证据,不宜打草惊蛇,而且就算证据确凿了,她也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置红缨比较好。

明澜捧着茶盏,轻轻的啜着,外面青杏进来道,“姑娘,大老爷被罚跪祠堂了。”

碧珠啊了一声,“大老爷怎么受罚了?”

犯错的是大太太啊,应该是她受罚才对,怎么会是大老爷呢?

青杏摇头,她只知道大老爷挨罚了,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

明澜嘴角上扬,大老爷为什么受罚,很显然啊,他是在替大太太受过呢。

大太太和丁氏狼狈为奸的事,老太爷知道了,必定会惩罚她,之前有管家权,算是一道免死金牌吧,现在可没有管家权护着了,这么大的事,如果只是骂两句,根本就震慑不了人,只会让人胆子越来越大,左右算计完了,挨两句骂而已,不痛不痒,可要是算计好了,那就是伯府爵位啊,被骂几回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不但要罚,而且要重重处罚。

只是大太太毕竟是女人,之前夺她管家权,病了几天,老太爷多骂了几句,她就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了。

大老爷进来求情,老太爷就转过头骂他了,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是老太爷最不想见到的,大太太的所作所为,大老爷不知道,蒙在鼓里,那是他无能,知道了,不阻止,更是罪加一等。

老太爷一怒,就罚大老爷去佛堂罚跪了。

心情好转,明澜把茶盏放下,坐到绣架前,摸着绣品,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只要再花一晚上就差不多绣完了。

夜里,又飘起了雪花,但没有下多久,天刚亮就停了。

地上又铺了厚厚一层,不用去上朝了。

这一场雪,明澜没什么感觉,但长房很失望,尤其是大老爷,跪了一夜,正想借着要手头有要事要去点卯,让老太爷收回成命,结果一下雪,早朝都不用上了,何况是去衙门办差了。

明澜起的有些晚,她醒来时,慵懒的揉着颈脖,红缨就打了帘子,道,“姑娘,大少爷一早起就在长松院跪着,求老太爷饶了大老爷,七姑娘她们都去了。”

明澜慵懒的眸底闪过一抹寒芒,手撑着下颚,状似未睡醒一般道,“巴巴的跑去看长房的热闹,还是算了吧。”

见明澜误会了她的意思,红缨摇头如拨浪鼓,“不是,奴婢只是觉得大少爷这么孝顺,七姑娘她们都去帮忙劝说了,姑娘不去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姑娘去才是不合适呢,”那边,碧珠端了铜盆走过来道。

雪梨紧随其后,点头道,“就是。”

大老爷是替大太太受罚,大太太联手舅夫人算计姑娘,惹怒了老太爷和老夫人,罚的越重才越好呢,姑娘去替长房求情,脑袋被门夹了不成?

况且,就三姑娘那脾气,她根本就不会领情,还会认定姑娘是去看长房笑话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烤火,暖和身子最好。

之前姑娘让她们多盯着红缨,现在看来,她是真的有问题,她居然向着长房!

红缨本来就劝不动明澜了,偏碧珠和雪梨还拖她后腿,有些恼了,道,“就算心里头不愿意,明面上也要过得去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惹长辈嫌弃,对姑娘没好处。”

碧珠就道,“是没好处,可是大太太她们要姑娘把挣的二十万两上缴公中,不缴她们就不会高兴,总归不喜欢姑娘,又何必让姑娘跑一趟呢,天冷着呢。”

碧珠就是个小守财奴,不当她自己的,明澜的她也守着,但凡有人算计她的银子,坑明澜的钱,她绝没那么好说话,何况那不是一点点的钱啊,是二十多万两,她几十辈子都挣不了那么多钱。

红缨看了碧珠两眼,眸底闪了闪,没再继续劝明澜了。

大太太是因为二房被罚的,二房没人去说情,老太爷就不会松口,顾绍业再求,就让他去祠堂陪大老爷一起跪着,求情一事就不了了之了。

未免尴尬,明澜就没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了,用了早饭后,在屋子里看书。

她以为这一天都不用去长松院,哪成想,一本书翻看了一半,老夫人就让丫鬟来请她了,来的还是大丫鬟拂冬。

她一来,红缨就拥着她进屋,碧珠也惊讶了,“天这么冷,拂冬姐姐怎么来了?”

说着,给拂冬倒了杯热茶。

拂冬先给明澜福身请安,然后才接了茶,不是喝的,而是暖手,一边道,“府里来客了,老夫人让姑娘去见客。”

明澜眨眼,再眨眼,没有谁来是她必须要见的吧?

“谁来了?”她问道。

拂冬回道,“是兵部尚书府林大太太。”

明澜将书放下,缓缓起了身,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林大太太会登门,而且老夫人还让她去给林大太太见礼,但顾涉在兵部挂职,兵部尚书是他的顶头上司,尚书府来人,伯府不敢有丝毫怠慢的。

披上厚实的斗篷,拂冬扶着她一步一脚印往长松院走去。

第一百二十章 提亲(月票480加更)

走到屏风处,就听到屋内传来的爽朗笑声,林大太太出身将门,会些拳脚,为人十分爽朗,就连笑声都透着一股子爽利,极好辨认。

明澜在屏风处稍等了会儿,等顾音澜她们从暖阁出来,然后一起进屋给林大太太请安。

一溜烟几位姑娘齐齐福身,林大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几位姑娘模样标致,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老夫人好福气,有这么几位好孙女儿。”

老夫人拨弄着佛珠,脸上满是慈蔼笑意,见林大太太只是看了顾音澜她们几眼,注意力都在明澜身上,上下打量,越看越满意,不由的心有所动。

再加上林大太太让明澜上前,握着她的手,将手腕上戴的玉镯送给明澜,老夫人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了,林大太太登门,就是来求娶明澜的。

林大太太有两儿一女,长子十八未娶,幼子才八岁,要求娶也是娶回去做大少奶奶。

兵部尚书府虽然不及护国公府尊贵,但这些天过去,护国公府都没再登门,应该是没什么希望了,伯府也不好登门试探,而兵部尚书有实权,又是顾涉的顶头上司,伯府和兵部尚书府结亲也是一桩好亲事,况且兵部尚书和沐阳侯的关系也不错。

对这桩亲事,老夫人是赞同的。

沐氏坐在一旁,也是满脸笑容,虽然还没有正式提到结亲,但大家都是过来人,心里都明白。

也正因为明白,大太太坐在一旁,看着林大太太脸上的笑容,她脸色就难看了,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

顾音澜则看着林大太太送给明澜的羊脂玉镯,她们几姐妹一起给林大太太请安,她却只送明澜玉镯,将她们都晾在这里,有些不大高兴了。

明澜头疼,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香饽饽了,她不想嫁人啊,之前是护国公府,现在又是兵部尚书府,只要开口,爹娘祖父祖母无不答应啊,她该怎么办?

明澜有些不知所措了,直接开口拒亲,忤逆长辈不说,还得罪尚书府,有时候结亲不成就结仇了。

她不能连累舅舅和父亲。

明澜心里挠的厉害,正要说玉镯贵重,她不能收,老夫人却先笑道,“你们先下去吧。”

明澜巴巴的看了沐氏一眼,沐氏脸上眼里都是笑容,那高兴的合不拢嘴的样子,明澜想哭的心都有了,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娘至于那么高兴吗?

明澜哪里知道沐氏见过林大少爷,一表人才,器宇不凡,沐振还当着她的面夸过少年英才,前途无量八个字,入沐振眼的少年郎不多,明澜能嫁这样的夫婿,沐氏当然满意了。

尤其明澜和楚少爷,还有离王世子搅合到一起,沐氏忧心忡忡,早点把亲事定了,也省了她一桩心事。

顾音澜几个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明澜只好跟着走了,没有走远,就在暖阁待着。

进了暖阁,顾音澜就阴阳怪气了,“看来二姐姐喜事将近了。”

顾雪澜捂嘴笑道,“本来上一回二姐姐就该定亲了,可惜被离王世子给搅黄了。”

比起尚书府,当然护国公府更风光了。

不过风光背后,隐患也大,如果李贵妃和三皇子不能夺得皇位,将来还是太子登基,那护国公府的风光就到头了,将来什么下场都说不一定。

顾雪澜是想挑起明澜的怒气,让她埋怨离王世子坏她好事,但明澜不为所动,她谁都不想嫁。

几人趴着听墙根,林大太太爽快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但有些事,就得委婉点来,她旁敲侧击埋怨了自家儿子两句,沐氏顺势夸了几句,羡慕她有一个好儿子,林大太太就知道沐氏和老夫人是认同她儿子的。

若是不认同,就会说大少爷年纪还小,璞玉待琢,林大太太自然就不会开口提亲了。

这不,沐氏的夸赞,让林大太太笑的合不拢嘴,然后话锋一转,就提亲了,“之前,沐阳侯出面要帮府上二老爷谋兵部侍郎的位置,我们老太爷原答应帮忙了,后来也没帮上,还收了沐阳侯那么贵重的红丝砚,老太爷心里惭愧,这不知道二姑娘性子温婉,人又玲珑聪慧,就起了结亲之意,一家有女百家求,怕被人捷足先登,迫不及待的让我来了,都来不及去找个人来探探口风,我就冒昧登门了。”

对于兵部尚书没能帮忙一事,老夫人笑道,“尚书大人是重情重义之人,能跟在他手底下历练,是明澜她爹的福气。”

暖阁内,明澜挠墙,谈话到这份上,这亲事就算成了九成了,就差交换信物了。

她要不要豁出去?

明澜内心煎熬的厉害,她甚至紧张的都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了,她迈步往前走。

离屏风只有几步了,她就开始咳嗽了,咳嗽声很大,很刺耳。

她这一举动,可是把碧珠和顾如澜吓着了,“二姐姐,你没事吧?”

明澜摇头,一边咳嗽一边说话,有气无力,“我,我没事……。”

说着,人就往她身上倒。

还没晕过去呢,外面,一丫鬟急匆匆跑进来,因为急切,撞到了碧珠。

碧珠没注意,往明澜身上一扑,可怜明澜正要倒下去,原是控制好力道的,如此一来,整个朝顾如澜扑了过去,直愣愣的把她扑倒了,将那扇双面绣海棠屏风给撞倒了。

原本听到明澜咳嗽,老夫人就不快了,现在又撞翻了屏风,仪态尽失,老夫人脸都紫了,怒道,“成何体统!”

顾如澜摔倒,惊吓的直叫,一半是被明澜压疼,一半是吓的。

碧珠更是直接跪下认错,她不是故意撞倒姑娘的,她也是被丫鬟撞了。

大太太坐在那里,嘴角隐隐带笑,林大太太看重明澜的端庄大方,这是哪门子的端庄大方?

林大太太很尴尬,有些坐不住了,这么大动静,她没法当作没看见啊。

王妈妈很生气,眸光冷冽的看着那丫鬟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火急火燎的进屋来?”

丫鬟吓白了脸,颤巍巍道,“离,离王世子又派人来了……。”

事关离王世子,她能不着急吗?

王妈妈愣了下,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皱眉,有些头疼,总觉得离王世子登门没好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奈

再说离王世子的护卫进屋来,正好看到一地的狼藉,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尤其明澜摔倒,发髻微乱。

李总管陪护卫一起的,见状,不由的扶额。

护卫从容上前,给老夫人见礼,老夫人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来,问道,“离王世子让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护卫轻点头,“世子爷让我来,的确有些事,之前,世子爷在街上救了顾二姑娘,这么多天过去,也不见她有半句谢意,世子爷觉得自己救了个没心没肺的姑娘,刚好他最喜欢的一身衣裳因为救顾二姑娘弄坏了,让顾二姑娘帮他补好,要看不出半点破损的痕迹……。”

说着,他身后的小厮把托盘送上,里面一套锦袍摆放整齐,破损的位置也很显眼。

明澜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那天,他救她时,穿的根本就不是这身衣裳!

明澜双眸喷火,护卫有些尴尬,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上门欺负一个姑娘,实在有失风度,可爷要使小性,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很无奈啊。

世子爷都不要脸了,他一个护卫就更要不起了,要脸就要不了命了,护卫如山一般屹立,大有你们伯府敢不赔,自己掂量后果吧。

老夫人想叫人将护卫轰出去的心都有了,一忍再忍。

林大太太坐在一旁,可怜她手里头还拿着一鸳鸯玉佩,碧玉通透,尴尬的满脸通红。

她相中的未来儿媳妇被逼着要给别的男子补衣服,不补还不行……

要是补好了就算了,就怕离王世子找茬挑刺,一件衣裳要补个三五年,这儿媳妇还能要吗?

屋子里气氛微妙了起来,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且是那种叫人害怕的安静。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的,两次了,上回护国公府提亲,他派护卫来搅局,这一回又是!

他怎么掐的时间就那么准呢!

明澜生气,沐氏更生气。

护卫见没人说话,把托盘放下,道,“世子爷还等着穿,希望顾二姑娘快些补好。”

说完,转身离开。

他一走,林大太太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不好就这样起身告辞,但把定亲玉佩交出去,她又担心将来会出更多的事,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大太太笑了,“上回护国公府大太太登门替李三少爷求娶明澜,也是差点交换信物,离王世子赶巧派了护卫来,这一回又是,明澜莫不是得罪了离王世子,他存心害你嫁不出去吧?”

林大太太一听,顿时松了口气,把玉佩塞怀里头了,既然护国公府都临时毁亲,她自然也可以啊。

但是看着明澜那样子,又觉得可惜,既然护国公府都看重了,显然不错啊,只可惜招惹了离王世子,离王府可不是谁能得罪的起的。

林大太太轻咳两声,老夫人深呼两口气,把那股子怒气压下去,道,“让林大太太看笑话了。”

林大太太笑道,“是犬子没福气,不敢和离王世子抢人,二姑娘我是真心喜欢,只是离王府,我尚书府官微言轻,实在得罪不起……。”

尚书府,官居二品,百官之中,数一数二了。

可在离王府跟前,官微言轻四个字却不是谦虚。

堂堂离王世子,都极少露面,却一而再揪着顾二姑娘不放,且都在她定亲关头找茬,如果没点别的心思,林大太太不信。

她说这话,意思很明显了,先前说的都作罢了,说完她就起了身,老夫人也没有留她,让大太太送她出府。

林大太太一出门,后脚老夫人手就抬起来了,只是还没拍下去,顾如澜先开口了,“离王世子太过分了!那天他穿的明明就不是这身衣裳!”

老夫人的怒气就卡在了喉咙里,手也拍不下去了。

既然离王世子是故意找茬,那明澜就是无辜的,她原就委屈了,她们做长辈的不帮着讨回公道还朝她动怒,那是要逼死她,尤其明澜眼眶通红,晶莹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委屈的不行。

沐氏瞪了明澜一眼,望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息怒,是我疏忽了,离王世子在街上救了明澜,我和老爷没有亲自登门道声谢。”

可就算没有道谢,也不至于登门数落吧,还把衣裳送来,沐氏在心里狠狠的骂了离王世子两句。

已经两次搅局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老夫人手扶着额头,疏忽的不止沐氏,明澜被救的事,那天她就知道了,狂风乱作,她也没想起来要道谢,不能全怪明澜和沐氏,要是真登门道谢,还担心离王府以为靖宁伯府以离王世子碰到了明澜要离王世子娶明澜呢。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幸亏护国公府大太太和林大太太都是嘴严的人,不然明澜还要不要许人了?”老夫人痛心疾首。

两桩好亲事,就这样被毁了。

沐氏看着明澜,道,“离王世子到底想做什么?”

明澜一脸委屈,离王世子要做什么,她怎么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两次都掐着点来,他不会是派人盯着咱们伯府吧?”

“胡说!”老夫人呵斥道,“离王世子什么身份,怎么会派人盯着咱们小小伯府?”

明澜撅着嘴,没再说话。

老夫人也只是嘴上呵斥,其实心里是认同明澜的话的,如果没盯着,怎么可能来的那么准,一次可以说是巧合,可是两次都这么巧就太巧了点儿。

但是就算这样猜测,也只能放在心里头,不能说出来,万一离王世子的人就在屋子里盯梢呢,言多必失,给伯府惹祸。

而且,她也是真不信离王世子会揪着明澜不放,他救明澜那天,狂风乱作,后来又下雪,这么多天都没有融化,不宜出门,晚些时候登门道谢说的过去,可他登门要赔偿,没脸的是他。

老夫人头疼,外面,老太爷走了进来。

林大太太来了,不会惊动他,可离王世子派人来,老太爷不得不上心。

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锦袍,老夫人道,“这锦袍,明澜补不好,也不能补,我看还是送离王府去吧。”

老太爷头也大了,他懂老夫人的意思,她是希望离王能管管离王世子。

“这锦袍不能送回去,”老太爷不赞同。

第一百二十二章 牡丹

离王固然能管住世子,可是能管住一时,管不了一世啊,激怒了离王世子,事情只会更糟糕,闹大了,明澜闺誉尽毁,离王世子不娶她,也没人敢再求娶,难道让她一辈子做姑子吗?

怎么就招惹上了离王世子呢。

沐氏心中不快,但老太爷也是为了明澜好,被权贵欺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便道,“那我让绣坊绣娘试试看能不能修补的严丝合缝。”

大太太就道,“先将绣娘叫来看看吧。”

老夫人就让丫鬟去绣坊把绣工最好的绣娘叫了过来。

绣娘进屋,大太太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好整以暇的端茶轻啜。

绣娘看过锦袍后,摇头道,“这锦袍补上可以,但要说严丝合缝,找不到一点破损痕迹,我做不到。”

她做不到,绣坊其她绣娘就更别提了。

“让锦绣坊绣娘试试?”顾如澜提议道。

明澜上前一步道,“还是我补吧。”

大太太笑了,“你的绣工不错,但比起绣娘来还差太远。”

先前林大太太提亲,她一脸抑郁,现在倒是心情好了,明澜懒得理会她,只道,“如果离王世子愿意让绣娘补,他早补好了,何必来刁难我,他就是存心搅合我的亲事,补衣裳只是幌子,要是嫌弃我补的不好,我就找人当面戳穿他,那天看到他救我的不止六妹妹她们,还有别人。”

老太爷想了想道,“就这样办吧,以后离离王世子远点儿。”

顾音澜勾唇讥笑,“怕是远不了,二姐姐买木炭的钱还是向人家离王世子借的呢,虽然是通过楚少爷的手借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明澜瞥了她一眼,顾音澜高傲的扬了起头,像是一只战胜的公鸡。

碧珠端起托盘,明澜就福身告退了。

转身之前,朝顾如澜眨眨眼,她们果然是最心有灵犀的,她拽了拽她的云袖,望着锦袍,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离王世子刁难她的话,她说出来没有顾如澜说效果好,算是先发制人吧。

出了门,明澜眸底的怒火都能将衣裳烧成灰烬了,真的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碧珠有些担心,“姑娘,你真的能补好吗,要不还是找楚少爷帮你说说好话吧?”

她当然补不好了,再说了,她也没打算补好。

他是离王世子,缺这一身衣裳穿吗?

只要他喜欢,这样的衣裳能有几百套,他就是故意找茬。

她欠楚离的够多了,人家终究是他表哥,她不好一而再让他帮忙传话,然后欠人情。

回了流霜苑后,明澜把衣裳打开,看破损之处。

扯破的地方在袖子上,碧珠把丝线拿出来,一一比对,发现没有合适的。

“奴婢出府去买吧?”碧珠道。

明澜摇头,“不用了。”

说着,她挑了几种艳丽的丝线让雪梨穿针。

雪梨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乖乖照办,结果明澜就用那艳色补衣裳,看的几丫鬟面面相觑,姑娘这是和离王世子杠上了吗?

一刻钟后,碧珠和雪梨已经面面相觑,犹豫要不要去禀告沐氏了。

姑娘这是要把离王世子气死才罢休啊。

小半个时辰后,明澜就停手了,看着自己的成果,甚是满意。

她随手丢给碧珠道,“送去离王府。”

“……就这样送去?”碧珠嘴角抽抽。

“不然呢?还洗了再送去吗?”

碧珠扶额,罢了,都绣好了,没法拆了。

她小心将锦袍叠好,装包袱里,她一个人不敢去离王府,雪梨陪她一起。

连绣了半天,明澜颈脖子酸疼,正揉肩呢,外面青杏进来道,“姑娘,刘管事来了,在正堂等候。”

明澜就迈步出去了,正堂内,刘管事坐在哪里,还带了一小厮,他手边有一锦盒,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看到明澜,刘管事笑的合不拢嘴,起身给明澜见礼。

明澜笑道,“刘叔不必客气。”

这一声刘叔让刘管事的诚惶诚恐,又抑制不住的高兴,从眸底流露出来,“姑娘折煞我了。”

明澜笑道,“刘叔是我娘信任的,往后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尊你一声刘叔,你受的起,这些天,辛苦你为我奔前跑后了。”

刘管事喜笑颜开,也就不推辞一声刘叔了,他道,“奔去跑后不算什么,在庄子上忙惯了,就是这么些银票带在身边,唯恐丢了有些睡不着,趁着送炭进府,给您送来,回去也能睡个安稳觉。”

他将锦盒送到明澜跟前。

明澜把锦盒打算,翻看了几眼,有些吃惊,“这么多?”

刘管事点头道,“这只是一半。”

“没给那些穷苦百姓送去?”

刘管事忙回道,“送了,够他们取暖用的,还听姑娘的送了些米和被褥去。”

见明澜望着他,刘管事解释道,“庄子上买炭的时候,天气正暖和,那些烧炭的生意差,最好谈价格,比预算的要便宜两成,再加上买的多,价格更优惠……。”

更重要的是,刘管事拿四万五千两的银子买了六万两的炭火,明澜说过,越多越好。

他琢磨着既然要下大雪,那炭火肯定好卖,先赊账,回头把炭卖了再付钱,那些炭农也好说话,一口应了,这才能挣这么多。

明澜买炭是为了能在雪天有炭可卖,而刘管事是当成一桩生意来做,价格自然要谈了。

一成送给那些穷苦百姓就够了,明澜送的是那些孤苦无依,在破庙过夜的乞丐和屋子钻风漏雨的百姓才送,这些人,给他们一点温暖,他们就能扛过这个冬天。

明澜没再说什么,拿了张两千两的银票,递给刘管事道,“这些天,辛苦你们了,这些是打赏你和庄子上那些丫鬟小厮的。”

知道明澜挣了不少,刘管事也就不推辞了,双手接了银票,替那些丫鬟小厮向明澜道谢。

刘管事没有多留,庄子上忙着呢,雪一下,来买炭的人就越多,他是不放心让小厮送,所以亲自来跑一趟,他还得赶紧回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讨厌

明澜也没有多留他,让丫鬟送他出府。

刘管事走后,明澜把银票数了数,有十五万两。

明澜拿了七万两出来,用信封装好,这是给楚离的,谢他慷慨借钱。

余下的八万两,她分成了四份,然后带着红缨出了流霜苑,直奔长松院。

正好,老太爷也在,明澜将两万两孝敬老太爷,两万两给老夫人。

她这一举动,倒是让老太爷和老夫人震惊了,那可是两万两,不是笔小数目。

钱虽然多,但对明澜来说,不过是笔意外之财,她本来就没打算挣这笔钱,她就是要让老太爷和老夫人看到二房的孝心,让他们心里的那杆秤偏向二房。

而且,她招惹了离王世子,天知道什么时候他就登门了,拿人家的手短,长辈也不例外,她这么孝顺,如果犯点小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而且,钱一直放她手里,大太太会惦记,怂恿老夫人要她放公中,现在老夫人收了,她再提这事,就没人搭理她了。

明澜一番孝心,老夫人和老太爷收了,大太太坐在一旁,那脸色难看的都找不到词来形容。

出了长松院,明澜就直奔幽兰苑了,把银票给顾涉和沐氏。

沐氏不缺钱用,笑道,“你自己留着吧,将来出嫁压箱底。”

明澜出嫁过一次,没那么羞涩,她道,“那也没人带这么多压箱底的。”

当年,沐氏把所有陪嫁都给了她,再加上赵翌一心讨她欢心,送了不少聘礼来,还有舅舅沐阳侯送的,风光大嫁,进了赵家,那么丰厚的陪嫁没少遭人羡慕妒忌。

赵大太太说公中羞涩,又要给老夫人办寿宴,说什么老人家年纪大了,天知道什么时候两脚一蹬就过去了,不希望她留有遗憾,她们是心有余力不知足,她有钱不出就是让人死不瞑目。

她也是傻,真就掏了。

现在有钱了,明澜觉得就该让娘亲花掉,哪怕就是浪费丢水里,也比被那些人占了便宜去强上百倍,她就是要娘亲风风光光,想买什么买什么,压的大太太抬不起头来。

明澜执意要送,女儿一番心意,她也不好拂了,况且明澜说了,她还有,够她用的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沐氏也担心明澜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这钱算是替她收着。

倒是顾涉,见明澜给钱给沐氏,他就起身要走人,明澜和他说过会下雪,但是他不信……

明澜知道她爹脸皮薄,故作娇恼道,“这一次,爹爹不信女儿算了,下一回,可一定要信我,太夫人那么喜欢我,没准儿会经常给我托梦。”

知道顾涉在官场上行走花销大,公中的钱不能拿太多,大太太盯着呢,沐氏便道,“明澜一番孝心,你就拿着吧,你官路顺畅,也能更好的护着她……。”

护着两个字,沐氏叹息。

再往上爬,哪怕是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奈何不了离王府啊。

明澜她……真是太会挑人得罪了。

沐氏的担忧,顾涉看在眼里,他正要说话,碧珠进来了。

看着她,明澜愣住,“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碧珠忙道,“奴婢没有去离王府,奴婢出府,正好瞧见离王世子从静园出来,就把衣裳送给他了。”

“他可说什么了?”

明澜脱口问道,问完就后悔了,一个劲的给碧珠使眼色,让她机灵点儿,这里是幽兰苑,不是她卧室。

静园是楚离的,离王世子是他表兄,他出现在静园,明澜并不诧异,倒是顾涉和沐氏有些震惊,能让离王世子纡尊降贵,静园主人家来头不小啊。

“……他说姑娘绣的牡丹很不错。”

碧珠嘴角抽抽,看到那朵雍容牡丹,离王世子戴着面具,她都看见他抽抽的嘴角。

沐氏坐在一旁,拧眉,“什么牡丹?”

明澜忙笑道,“没什么。”

沐氏又看向碧珠,碧珠不敢隐瞒,只能如实道,“姑娘在离王世子锦袍破损处绣了朵牡丹。”

沐氏,“……。”

碧珠还要说话,明澜连忙道,“娘,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拉着碧珠就出门。

出了门,就问碧珠道,“他还说什么了?”

碧珠叹息,“他问奴婢姑娘这么做,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嫁人了……。”

她就说姑娘那样做不行,果不其然吧,把离王世子得罪狠了,哪有男子锦袍上绣牡丹的,绣几片翠竹也好啊。

“你怎么回答的?”

“当然要嫁了,难不成做姑子啊?”

“……然后呢?”

“然后他就让静园小厮盯着伯府,但凡有人登门,只要是给姑娘提亲的,一律搅黄了。”

碧珠很无奈,她没法想象世上居然有人把捣乱破坏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更叫人憋屈的是他的笑声,没听出生气来,反倒心情愉悦,明明讨人厌的话,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她就差没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家姑娘了,不过这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就打消了。

离王世子身份尊贵,伯府高攀不上,而且离王世子要是真的看上她家姑娘了,大可以登门提亲,不会绕这么多弯子,他就是存心找姑娘的茬。

知道明澜脸皮薄,不想找楚大少爷帮忙,她斟酌再三,等离王世子走后,她擅自做主进府找楚大少爷帮忙。

不过太可惜了,没见到他人,静园小厮说他神出鬼没,进出府不是每次都走正门,经常翻墙,有时候看见他出去,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时候看见他回来,要找他时却不见了人影,平常极少有笑容,他们也不敢过问他去哪儿了,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碧珠听着静园小厮的惆怅,有主子却跟没主子似的,心道:这样不着家的少爷,要是生在伯府,会被活活打死的。

除了碧珠擅自做主找楚离帮忙之外,其他的事,都在明澜意料之中,她明目张胆的和离王世子作对,他能就这样算了除非太医打西边出来还差不多。

而她绣牡丹的目的就是要火山浇油,最好是气的离王世子怒火中烧来流霜苑找她,只要他来,她就有把握让他既往不咎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黑锅( 猫忘了鱼尾纱゜和氏璧加更)

明澜自信满满,毕竟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占尽先机,寻常人她或许不知道,但离王府尊贵权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跺一跺脚,京都都要震三天的人物,她想不关注都难。

她等着他来找她!

指不定这会儿都已经来了。

快步回流霜苑,又直奔书房,没瞧见有人,明澜就翻着书静候离王世子来找茬。

只是一等再等,就是不见有人来,反倒是前院李总管派人来传话,说是又来了两位贵夫人,也不知道来所为何事,刚下马车呢,就有两小厮有说有笑的路过,明目张胆的聊着明澜的八卦。

“听说靖宁伯府二姑娘议亲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

“可知道是哪家少爷?”

“好像是……。”

嗯,起初很大声,一到关键时候声音就弱了下去,那两位贵夫人看着小厮走远,也不进府了,钻回马车里走了。

一次两次之后,李总管怒了,让人把小厮逮了要揍他,小厮缩着脖子道,“是离王世子让我们这么说的,我们不敢不听啊!”

李总管是知道离王世子搅局的,能怎么办呢,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离王世子的人,靖宁伯府招惹不起。

李总管把两小厮放了,知道明澜刚孝顺了老夫人两万两,孝心可嘉,就没有去禀告老夫人,不然老夫人又得罚明澜,到时候让二姑娘寒心,祖孙之间生出嫌隙来,左右这事老夫人心里头明白,该装聋作哑的时候就得装聋作哑,便派了丫鬟禀告沐氏和明澜。

明澜差点没气撅过去,碧珠站在一旁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跟静园小厮打招呼了啊,让他们别听离王世子的,他们一口应承,都不带犹豫的,没想到转过脸就坑她!

碧珠气头上,差点没撸起袖子去静园找小厮干架。

碧珠哪里知道,她走后,小厮们扎堆商议了下这事该怎么办,离王世子的话,他们不敢不听,但他们家少爷对顾二姑娘很特别,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啊,两个都不能得罪。

本来想着等楚离回来了,问问他的意思,结果楚离半天没回府,而登门求亲的又太多。

小厮们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听离王世子的,左右亲事搅黄了还能再嫁,一家有女百家求,搅合一两个,还有九十多家呢,不愁嫁不出去,万一定亲了,就没那么容易悔亲了,再说了,他们一直以为顾二姑娘会嫁给他们少爷,没准儿离王世子搅黄她的亲事就是帮他们少爷呢,毕竟少爷不在府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猜错,不能犯错,然后小厮就把答应碧珠的话抛诸脑后了。

“姑娘……。”

办事不利,碧珠瘪嘴请罪。

雪梨在一旁道,“奇怪,为什么今天这么多人来求亲啊?”

明澜本来恼的厉害,雪梨这一问,她反倒冷静下来了,要是她才情洋溢,冠绝京都,求亲的人多还情有可原,但就算她再好,也不会有人在这大冷天登门求亲啊,她仔细一想,就猜到可能和父亲升官以及她卖炭一事有关了。

在权贵遍地的京都,靖宁伯府真的不算什么,尤其老太爷还有得罪皇上被夺爵的黑历史,可以说,靖宁伯府是没什么前途的。

但是最近,父亲升官了,而且是楚大将军保举的,在大家眼里,楚大将军府是靖宁伯府的靠山。

再加上她屯炭,借着这一场雪,狠狠的挣了一笔,虽然大家闺秀做生意遭人唾弃,但是都闹到议政殿了,最后照样不了了之了,所以就没人再说她什么了。

而世上的人鄙陋的很,瞧不起黄白之物,偏为了它能头破血流,看不起商人,偏偏京都最大最挣钱的铺子都出自世家,但凡挣钱的铺子都想办法参上一股,没几个强硬后台,铺子别想挣钱,更别想做大。

她卖炭一事,惊动了皇上,而且皇上还说了积雪消融后,让她进宫领赏。

能得皇上夸赞的大家闺秀都不多,赏赐的就更少了,皇上一句话就让她身价百倍了,加之又擅长经营,能不受欢迎吗?

想着,明澜就脑壳疼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招摇的一天。

本来还恼离王世子,现在看来,她还得向他道谢了。

她不想嫁人,要是没有他搅局,她这会儿可就许人了啊。

她在他锦袍上绣牡丹……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

明澜抬手揉太阳穴,外面青杏进来道,“姑娘,太太来了。”

明澜怔了下,就起了身,出了书房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丫鬟扶着沐氏走过来。

明澜迎上去,唤娘亲,沐氏也没说话,径直进屋了。

碧珠担忧的看着明澜,太太这样明显是生气了啊。

明澜进屋后,碧珠就把门关上了,让她们母女单独说体己话。

明澜犹豫怎么解释,沐氏看着她,问道,“你老实告诉娘,那两个小厮真的是离王世子的人,还是你雇的?”

明澜,“……。”

她羞红了脸,几乎跺脚道,“娘,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她是不想嫁人,但还没有到雇人坏自己亲事的份上吧。

可惜,沐氏不信,而且怀疑的有理有据,“之前在长松院,林大太太在的时候,你就咳嗽不止,娘听的出来,那是假咳。”

明澜是她生的,她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她不愿意接林大太太玉镯起,她就看出来她不想嫁,只是她没想到,她为了让林大太太改主意,居然装病。

没人愿意娶个病秧子回去养着,只是当时撞翻了屏风,离王世子又派了人来,这一搅局,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得亏离王世子派人送了衣裳来,要是因为她装咳嗽导致亲事黄了,老夫人绝对会狠狠的罚她,只怕还会连累六姑娘。

她也不小了,没多久就要及笄了,怎么一点事都不懂呢,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

正因为知道明澜不愿意嫁,沐氏才怀疑那两小厮是明澜捣鬼的。

明澜想哭,离王世子坑她,娘居然还要她来背这个黑锅。

第一百二十五章 喜帖(月票51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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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珠站在外头,不让别人靠近,但是她自己却竖起耳朵偷听,见沐氏误会明澜了,她顾不得许多,赶紧进屋。

在珠帘处愣了一瞬,又赶紧进来,道,“太太,你冤枉姑娘了,那两小厮真的是离王世子吩咐的,是奴婢亲耳听见的。”

沐氏见明澜一脸委屈,不像是装的,眉头拧成麻花,她望着明澜,问道,“告诉娘,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明澜满脸飞霞,“娘,我没有!”

“当真没有?”沐氏不信。

明澜举手做发誓状,“女儿发誓!”

沐氏瞥向碧珠,对明澜,她实在相信不起来了。

碧珠一脸无辜,别看着她啊,姑娘有没有心上人,她怎么知道啊,她又没法钻姑娘心里头去瞅两眼。

“没有就好,娘岂能让你的亲事被离王世子给毁了,娘一定给你定一桩好亲事!”

沐氏一说完,明澜就急了,“娘,你打算把我许给谁啊?”

沐氏嗔瞪了明澜几眼,“还能许给谁,离王世子如此搅局,偌大一个京都,敢和他作对的就没几个,别人咱们伯府高攀不上,只能是你表哥了。”

其实,自打顾容澜死后,义安侯世子要娶表妹,沐氏就觉得女婿还是要知根知底的好,外头传的再好,天花乱坠,也逃不过日久见人心五个字。

沐礼是她看着长大的,又素来疼明澜,让明澜嫁进沐阳侯府,一辈子衣食无忧,她就心满意足了。

但沐氏的这想法,明澜只觉得仿佛遭雷劈了一般,让她嫁给表哥,她一直拿表哥当亲大哥的啊!

明澜正要拒绝,外面丫鬟敲门了,“太太,义安侯府派人送了喜帖来。”

喜帖两个字,让沐氏一愣,就连明澜都怔住了。

要知道一般喜帖不会提前太久送,一般五天左右,这是不成文的规定,提前是让人有所准备,太久了又容易忘记,五天刚刚好,义安侯府这时候送喜帖来,那意味着义安侯世子很快就要迎娶他的周表妹过门了。

要是一般时候,沐氏不说什么,可外面积雪厚实,天寒地冻的,打算这个冬天办喜宴的都挪到来年开春之后了。

义安侯世子不给她女儿守身一年就算了,还要靖宁伯府去道喜?

沐氏脸拉的很长,迈步就走了。

明澜脸色也难看,她不明白义安侯府到底想做什么,她的好姐夫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和他的表妹双宿双飞吗?

为了娶她,给她一嫡妻之位,连她腹中胎儿都能舍了!

想到这事,明澜眼神一冷。

她好像忽略了什么事,义安侯府要打掉周嫱腹中胎儿的事,没人去论证,不过是二姑奶奶来传话,伯府相信义安侯府不会出尔反尔。

可义安侯府值得信任吗?

不值得!

要是真小产了,周嫱应该乖乖待在府里养身子才是,而不是急着出嫁。

想到可能被人给耍了,明澜拳头攒紧,骨头发出嘎吱响声。

明澜想什么,碧珠不知道,她心思在别的上面,她拽了拽明澜的云袖,手指往上指了指房梁。

明澜抬头,就看到楚离横卧她的房梁上,俊美无匹的脸庞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但明澜惊骇了,惊的她都说不出来话了,“你,你,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碧珠小声道,“奴婢进屋时,楚少爷正好进来……。”

幸亏太太背对着窗户,没有发现,不然姑娘就惨了。

楚少爷也是胆大包天,太太在屋子里,他突然闯进来,他不赶紧出去,竟然轻轻一跃就上了房梁,她差点没吓的尖叫。

碧珠只说了一句,就赶紧出门了,她得看着不许人进来啊。

明澜吓的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想灭他的心都有了,楚离轻轻一跃就下了房梁,道,“沐阳侯手里有兵权,但离王世子要真拿沐大少爷如何,沐阳侯也没辄。”

本来明澜就受惊了,他说的这话又透着一股子威胁的味道,更让明澜怒火中烧。

他这是在告诉她,就算她表哥站出来娶他,非但没有,只会把自己给搭上。

离王世子把她表哥打一顿,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气头上,明澜就忘记有些事不能说了,她哼道,“离王府是厉害,我靖宁伯府自是惹不起,但要说有多厉害,我看也未必,离老王爷失踪多年,不也没找到!”

明澜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了,因为她看见楚离眼睛瞬间蒙上一层寒冰,浑身寒气直往外涌。

那样子,着实有些骇人了。

明澜有些后悔不该这么说,正要道歉,楚离上前将她手紧握了,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他用力很大,明澜疼的直抽气,“你快松手!你抓疼我了!”

楚离没有松手,而是把明澜拉的更近了一步,“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她的?

明澜不想说,但是显然她不说,楚离不会松手。

明澜瞪了他道,“是离王世子告诉我的!”

楚离眉头拧成一团麻花,“又是在梦里?”

明澜,“……。”

他记性可真好,和他提过一回梦境,他就自己往上面想了,都省的她再解释。

明澜点头,“就是在梦里,他亲口告诉我的。”

楚离眉头更皱,这是离王府最大的秘密了,他怎么会告诉她?

她到底做的都是些什么梦?

“离王世子是在什么情况下告诉你的?”他追问道。

明澜咬着唇瓣,撇过头去,都抓疼她了,别想她再多说一个字。

楚离把手松开,明澜赶紧退后两步,白皙的手腕都被他握红了,一碰就疼。

楚离盯着她,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明澜道,“你也知道我做的梦,极有可能会成真,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跟我保证说服离王世子别再来找我的茬了。”

明澜一脸你不答应,我宁死不说,其实内心还是很忐忑,她觉得自己有点欺软怕硬了……

楚离道,“我保证。”

“你真的能保证?离王世子性情古怪,可没那么好说话,你答应我了,可不能食言。”

“……我能。”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守孝

明澜将信将疑,但直觉告诉她,她可以相信他,她斟酌了下怎么说,毕竟这事事关重大,当年离王世子提醒她不要告诉任何人,恐惹来杀身之祸,她连赵翌都没有告诉,楚大少爷,她能不能说?

万一坏了离王世子的事,她不会被灭口吧?

可现在这情况,不说又不行,那她说一半留一半好了。

开口的时候,又想起一件事来,望着他道,“你没在静心庵中毒晕倒吧?”

这个月十五过去好几天了。

问完,明澜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他要是中毒晕倒没了命,还能站在这里和她说话?

她一打岔,没得叫人以为她是顾左右而言他,便道,“我无意间捡到了昭宁郡主的画像,离王世子找来,我才知道画中人是他妹妹,知道昭宁郡主和离老王爷是一起失踪的,并非夭折。”

楚离盯着明澜,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端倪来,但是一无所获。

因为捡画像这件事是真的,不是她在撒谎。

但只是捡到一幅画,这么大的事就向她和盘托出,他不信,定是她梦里还发生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在梦里,你嫁给离王世子了?”他问道。

声音一如既往的醇厚,却又有些不同,似怀疑,似期待。

明澜望着他,两眼一翻,她说的是离王世子找来,怎么他就听出她嫁给离王世子了,耳朵没毛病吧,“我怎么会嫁给他呢,我没有。”

没有?

楚离深邃的眸底有光芒凝结。

不是枕边人,怎么会和她说这么多,真有那么信任她?

“那你嫁给谁了?”他问道。

明澜望着他,一脸你问的太多了的神情,楚离也觉得这样问太唐突了,而且她那样子一看就不愿意回答,便问道,“那离王世子娶了谁?”

不问她,转而问离王世子也问的有点多好么!

明澜摇头,“我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可在楚离眼里,她是不想回答,便道,“离王世子找茬一事……。”

明澜磨牙了,真是看错他了,他骨子里和离王世子一个德行,刚刚才答应只要她回答怎么知道离老王爷失踪一事的就帮忙,这才说了几句话就反口了,无耻小人!

明澜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你逼问我,我也还是不知道,梦醒的时候,我都二十二岁了,他还没娶王妃呢,我怎么知道他最后会娶谁。”

那不是梦,她没法再回去打听,就算真的是做梦,又有几个人的梦是能接上的?

楚离,“……。”

他盯着明澜,有些怀疑明澜的梦的真实性了。

她还未及笄,七年后才二十二岁。

堂堂离王世子七年后还没娶世子妃,这可能吗?

“不会是离王世子找了你两回茬,没法找回来,气大了梦到他,让他在梦里孤独终老吧?”楚离失笑。

梦到他孤独终老都是便宜他了,要真梦到,一定将他吊起来,用鞭子抽他,明澜心中腹诽,没有说话。

楚离一脸无奈,明澜不说话,他觉得他猜准了,这女人报复心不小……

他正要开口,外面碧珠喊了,“姑娘,太太让你去幽兰苑一趟。”

明澜应了一声,看了楚离一眼,用眼神提醒他,答应她的事别忘了,就赶紧走了。

楚离则跳窗出了屋子。

暗卫守在外面,见到他,道,“爷,你不会真的相信顾二姑娘说的话吧?”

楚离没有说话,别的事他相信,但这事他不信。

暗卫也不信,甚至觉得有些好笑,“爷……世子爷怎么可能二十二岁还不娶王妃……。”

楚离正翻墙回静园,听到暗卫这话,他身子一怔,差点没从墙头摔下去,堪堪稳住身子。

娶王妃……

这三个字让他浑身冰冷。

他只想到出家,却从未想过守孝也不能娶妻。

他脸寒如霜,暗卫莫名,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

远处,楚三少爷摇着玉扇走过来,笑的如沐春风,“大哥的武功退步了不少啊,这么点高的墙头都险些摔了。”

再说明澜出了屋,就直奔幽兰苑了,一进门,茂哥儿摇晃着身子奔过来,抱着她的腿,软糯道,“姨姨,抱抱。”

明澜弯腰将他抱起来,一下子用力轻了,竟然没抱起来,她笑道,“茂哥儿长大了不少呢。”

说着,抱着他往前走。

沐氏坐在小榻上,旁边的小几上放着那张大红喜帖,赵妈妈站在一旁,笑道,“这些天茂哥儿是长了不少,姑娘抱起来都有些吃力了。”

奶娘过来要从明澜怀里抱走茂哥儿,小小的茂哥儿抱着明澜不撒手。

这府里,他最喜欢的还是明澜,沐氏都排在后头。

明澜抱着他坐下,笑道,“趁着我还抱的动多抱一会儿。”

沐氏听了嗔瞪了她好几眼,“知道你还未及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

明澜脸颊飞霞,轻吐舌头,尤其四下丫鬟捂嘴偷笑,她挨个的瞪过去,一个个丫鬟根本就不怕她的瞪眼,肩膀抖的更凶了。

她实在是没什么威信,明澜只好转了话题道,“娘,你喊我过来做什么?”

沐氏眸光从喜帖上扫过去道,“义安侯府送了喜帖来,我也摸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要送一份贺礼去?”

私心里,沐氏是一千一万个不想送贺礼,她回来这张请帖就扔在了地上,为女儿顾容澜不值得,可是沐氏愤怒,但是赵妈妈不能糊涂啊。

义安侯府再混蛋,义安侯世子再寡情,那也是茂哥儿的亲生父亲,他娶续弦的事,伯府知道,而且是同意的,送请帖来,伯府可以认为是故意惹他们不快,可站在义安侯府的角度,人家这是礼数周全。

就算沐氏和顾涉不去观礼,至少也要派人送份贺礼去。

沐氏不愿意,她恨不得和义安侯府一刀两断才好,可是赵妈妈劝她多为茂哥儿想想,知道沐氏执拗,她不一定劝的动,便迂回道,“二姑娘主意多,这份贺礼送不送,不如听听二姑娘的意思?”

沐氏这才派了丫鬟把明澜传去。

其实不用传,明澜也会来的,只是稍晚些而已,她道,“这份贺礼是省不掉的,咱们伯府既然都答应他娶填房了,又何必留人话柄?”

第一百二十七章 蹭饭

沐氏没说话,赵妈妈则问道,“那这贺礼该送些什么好?”

送什么好?

明澜斟酌了下,道,“其实,也不用特别准备,以前大姐姐抄的《女训》《女诫》,娘手里头肯定有,让人装订成册,装的漂亮点,当成贺礼大大方方的送去就是了。”

赵妈妈愣住,沐氏却笑了,“好,就这么办。”

见沐氏高兴了,明澜趁机让丫鬟们都退下去,然后才道,“娘,你可别真把我和表哥凑一块儿。”

沐氏从她怀里抱过茂哥儿,道,“你表哥待你不好?”

明澜噘嘴,表哥待她如何,别说娘了,就是伯府上下都知道,可待她好,她就要嫁吗?

“反正娘不能去沐阳侯府说这事,非但成不了,往后我见表哥还会尴尬,”明澜嗡了声音道。

沐氏看着明澜,“这事怎么会成不了,你舅舅一准答应。”

明澜望着天花板,是,舅舅疼他会答应,而且是高高兴兴的答应,可是别忘了,沐阳侯府能做主的可不止舅舅一人,还有老夫人和丁氏。

前世,这样的事经历过一次,而且是在她待在静心庵反省的时候,娘偷偷给办的,她事后才知道。

明澜望着沐氏,眨眼道,“娘,你还记得沐阳侯府有条没有写进家规里的家规吗?”

“什么家规?”沐氏皱眉。

“姑血不还家。”

这条家规,沐氏不记得,明澜就更不知道,但她多活一世,这是沐老夫人说的,说是太夫人亲口说的,不许姑血倒流。

姑血倒流,指的是姑家的女儿嫁给舅家的儿子。

沐氏拧眉头,她望着赵妈妈道,“有这条家规吗?”

赵妈妈摇头,“不曾听说。”

明澜耸肩,“这条家规,虽然没有写进沐家家规里,但是太夫人亲口说的,写不写都是家规,不信娘哪天回门旁敲侧击一番不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沐氏深深的看了明澜两眼,道,“要是真有这条家规,我就不提,若是没有,这亲事我就这么定下了。”

明澜重重点头,“好。”

如果只是沐老夫人提的,她还不敢允诺,但是这话舅舅也知道,只是忘记了,毕竟姑血还家的事很常见,不然凭着舅舅对她的喜欢,没有这条家规,老夫人和丁氏怎么可能让舅舅改了主意?

见沐氏答应了,明澜就放心了,赵妈妈翻箱倒柜把顾容澜出嫁之前誊抄的手稿找了出来,沐氏见那熟悉的字迹,眼眶一阵通红。

明澜给赵妈妈使眼色,她就赶紧把手稿拿下去找人装订成册。

怕沐氏思念长姐伤身,明澜拿拨浪鼓逗茂哥儿玩,再加上顾云澜也进屋来,笑闹成一团。

等茂哥儿乏了,明澜才回流霜苑。

回了屋子,明澜就想起了楚离,然后坐在贵妃榻上捧着茶盏发呆。

她在想嫁人这件事。

楚离答应帮忙了,她相信他能说服的动离王世子,再有人登门提亲,就没人来搅局了,祖母和娘亲不会生气了,可她又该怎么办?

她顾着娘亲和祖母,就顾不了自己了,明澜郁闷,她怎么就没有重生在十岁左右呢,那样她就不用愁嫁人了,还能阻拦长姐出嫁。

越想越头疼,明澜就上床歇下了,等醒来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辰了。

她醒来,就听到雪梨在抱怨,“姑娘的饭菜又和以前一样了……。”

没有四太太这样做人的,她让姑娘把卖炭挣的钱充公,姑娘没答应,呛了她几句,就开始这样对待姑娘了,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姑娘,她能接管大厨房吗?

四太太的心性,明澜清楚的很,没有昨天就恢复饭菜算不错了,知道她的为人,明澜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左右她让她接管大厨房也不是真心的。

中午吃的不多,这会儿睡醒有些饿了,明澜拿起筷子就吃。

结果一口菜塞嘴里,她没差点炸了。

呸呸!

明澜赶紧吐了出来,起身拿茶漱口,碧珠见了忙道,“怎么了?”

明澜没说话,碧珠拿筷子夹了菜放手里,然后尝了一口,登时愤怒了,“好咸!这是放了多少的盐啊!”

雪梨愤怒道,“四太太欺人太甚了!”

明澜把茶盏放下,拿帕子擦嘴角,眸光微冷道,“不一定是她。”

四太太好不容易才得了管家权,她不敢做的太过分,就算恼了她,也不过是恢复以前的份例,就算她去跟老夫人告状,她也占理,她完全可以说之前大厨房准备的饭菜好是她自己私掏腰包填补的,她还得谢谢她。

可要故意吩咐人把饭菜烧的咸,她去找老夫人告状,没准儿她管家权就被收回去了,到时候大太太得利,四太太会和她没完的。

这样拙劣的计策,她会上当才怪了。

但就这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纵容别人变本加厉,明澜眸光从桌子上扫去,道,“把饭菜装好,送去北院,告诉四婶,饭菜恢复以前一样,我不在乎,但要是还这样咸,我只能去祖母那里蹭饭了。”

雪梨麻溜的把饭菜收拾好,碧珠则问道,“那姑娘的晚饭该怎么办?”

“熬点清粥吧。”

虽然流霜苑里没有小厨房,但是熬粥的小锅还是有的,晚上吃点粥也好。

碧珠赶紧下去熬粥了,只是刚走到珠帘处,就见一丫鬟进来,忙笑道,“珍珠姐姐怎么来了?”

珍珠笑道,“茂哥儿不吃饭,太太怎么劝都不听,让姑娘去一趟呢。”

明澜听了,忙问道,“怎么突然就不吃饭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珍珠摇头,“那倒没有,茂哥儿好的很。”

都不吃饭了,还能好,担心出了什么问题,明澜没敢耽搁就去幽兰苑了,走之前吩咐碧珠不用煮粥了,她就在幽兰苑用饭。

她进屋时,沐氏正给茂哥儿喂饭,茂哥儿扭着脑袋,就是不吃。

“娘,茂哥儿怎么就不吃饭了,中午不还挺好的吗?”明澜忧心。

沐氏叹息,“以后不能什么话都当着茂哥儿的面说了,他虽然还不到两岁,但是听得懂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毒发

明澜一脸不懂,她也没说什么啊,她巴不得茂哥儿吃多点呢,沐氏嗔了她道,“先前你说抱不动他,他就记着了,我哄了他半天,他才说吃多了,你抱不动他,我险些以为他病了,要给他请大夫了。”

小小的人儿,竟然这么般惹人疼,明澜鼻子泛酸。

她从沐氏手里接了碗,亲自喂茂哥儿道,“茂哥儿要多吃才能长高长大,才能保护姨姨啊,等你长这么高,姨姨带你去逛街,还送你小马驹。”

茂哥儿也饿,但是他喜欢明澜抱着他,他道,“姨姨抱不动我。”

明澜摸着他小脑袋道,“姨姨抱不动茂哥儿,但茂哥儿长大了能抱姨姨啊。”

沐氏点头道,“多吃饭才能长的像外祖父那般高大。”

明澜再把饭菜送到茂哥儿嘴边的时候,他看了看明澜,又看了看沐氏,然后还看了丫鬟,发现这屋子里,就他最小。

他在被姨姨抱,和长大抱姨姨中犹豫了会儿,还是觉得抱姨姨好。

然后,就大口吃饭了。

赵妈妈笑道,“二姑娘哄小孩倒是比太太还要擅长几分。”

这话听得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生怕赵妈妈和沐氏看出点什么来,好在没人会往她生过孩子,养过孩子上头想,沐氏欣慰,“茂哥儿是明澜带回府的,他年纪虽小,知道谁最疼他呢。”

等喂茂哥儿吃了饭,沐氏和明澜才上桌,来之前,明澜跟碧珠打了招呼,是以她没有跟沐氏告状。

一顿饭用了半个时辰,又待了会儿,才溜达着回流霜苑。

彼时,雪梨早回来了,见她进屋,忙道,“奴婢把食盒送去,四太太起初很生气,但是丫鬟尝了两口菜后,她更生气了,把给姑娘烧菜的婆子找了去,当着奴婢的面审问的。”

明澜没有直接把饭菜送去给老夫人尝,就是在告诉四太太,她相信不是她叫人使坏的,她不想被人利用,但也不会就这样算了。

四太太管着大厨房,如果不能给她一个公道,那她就只能找老夫人了。

这是给四太太面子,也是在威胁她,四太太对大太太的所作所为也恼火的很,再者,明澜这一食盒的菜,正好给了她立威的机会。

四太太让人把烧菜的婆子叫了去,当面责问她是不是厨艺生疏了,如果是的话,就派她去干别的活,大厨房不缺她一个。

婆子百般狡辩,四太太也不是好说话的人,让那婆子当着她的面把那几盘子咸的要死的菜吃的一干二净,还罚了她一个月月钱。

往后,大厨房要再烧这样没有水准的菜,谁烧的谁吃光,这一次是几盘子,下一次直接让她抱着盐罐子吃了。

出了门,那婆子咸的抓起积雪就往嘴里头塞,雪梨从她身边路过,骂了一声活该就回来了。

碧珠问道,“然后呢?”

雪梨一脸懵怔,“还有什么然后?”

碧珠皱眉,“虽然姑娘在幽兰苑吃过了,但大厨房烧了这几盘子没法入口的菜,不应该重新给姑娘准备一份吗?”

姑娘不吃,那是一回事,不重新准备一份,那就是大厨房的不是了。

雪梨摇头,“四太太没说。”

她想着姑娘去幽兰苑,肯定会被留饭,也就没提了……现在想来,四太太实在可恶,她存心让姑娘饿一顿啊!

明澜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只怕不止想饿她一顿这么简单,她处罚了烧菜婆子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她没饭吃,肯定会愤愤不平去找老夫人告状,那倒霉的就是大太太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和大太太争的越厉害,她的管家权就抓的越稳。

都想借她的手杀人,那就让她们狗咬狗好了!

不过后天就是老夫人寿宴了,这两天不宜闹出事来,再加上大厨房那一块是大太太的地盘,她没有心腹,得好好琢磨下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而不把自己搭进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蠢事,她可不想做。

下午睡久了,晚上就精神抖擞,睡不着,她就去书房看书,碧珠和雪梨围着炭盆绣针线,从精神奕奕到哈欠连天。

几次见明澜翻书,一点困意也无,两人强打了精神,又绣了一方帕子。

外面,严妈妈进来,催道,“太晚了,姑娘该歇息了。”

明澜翻了书道,“将这两页看完就睡。”

今晚碧珠值夜,她道,“雪梨,你困了就去睡吧,等姑娘翻完这两页,我一定盯着她上床歇息。”

严妈妈是扛不住了,道,“往后不许姑娘白日里睡太久。”

碧珠点头如捣蒜,由着姑娘睡,她们就惨了。

严妈妈打着哈欠离开,雪梨也扛不住了,就先下去了,她今天送绣品去街上,跑了一圈,疲乏着呢。

两人走后,碧珠把门关好,迎着风声,她隐约听到一阵怒吼,可再仔细听,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反倒是身后有敲窗户的声音传来。

她眼睛眨巴两下,转身回头,就见明澜起了身去开窗户了。

不知道是谁在敲窗户,进书房的人不多,一个楚离,一个离王世子,都是直接进来的主,没这么客气的。

明澜将窗户打开,就看到一个黑衣男子站在窗外,面容冷冽,不苟言笑。

看到他,明澜愣住了,这男子有些眼熟啊,他不是离王世子身边的暗卫吗?

“这么晚了,离王世子让你来有事?”明澜问道。

暗卫愣住,顾二姑娘怎么知道他是世子爷的暗卫,他从来没有在她跟前露过脸啊,不过这不是重点,他道,“不是世子爷让我来的,是楚大少爷,他毒发了,姑娘的血能解毒……。”

“毒发?”明澜捕捉到这两个字,眼睛睁大了。

毒发说明他体内有毒,一直压制着,控制不住了才会毒发啊。

暗卫点头,有些急切道,“有劳二姑娘了。”

明澜朝静园方向看了一眼,听到暗卫说楚离毒发,她心都提了起来,她转身拿了药瓶,划破自己的胳膊,让血流下来。

装了小瓶子,碧珠赶紧拿给暗卫,暗卫从怀里掏出一小玉瓶来道,“这药对止血有奇效,顾二姑娘记得用。”

说完,他将玉瓶放下,纵身一跃,就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失血(月票540加更)

碧珠拿了药,赶紧替明澜抹上,失了那么多血,明澜脸色有些苍白,好在止血药效果很好,抹上没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碧珠扶明澜回屋歇下,结果还没坐下来呢,方才走的暗卫又敲窗户了,碧珠还以为血不够,结果暗卫只送上一包袱,里面装的是血燕窝,给明澜补身子用的。

明澜还想问一句楚大少爷有没有事,结果话还没说出口,人又走了。

碧珠拿了包袱打开一看,顿时高兴了,这可是极品血燕窝啊,姑娘失血过多,她正想明儿给她炖碗燕窝,血燕窝最是滋补了。

见明澜看着窗外走神,碧珠就猜到她担心楚离,便道,“姑娘歇下吧,楚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姑娘要不放心,明儿奴婢去静园问问。”

碧珠的话,叫明澜脸微红,她哪有担心楚离,他死不了的,她只是想不明白,楚大少爷中毒了,怎么不住在楚大将军府,而是住在外面。

如果说他不受宠,前世救他,楚大将军登门道谢,明显就很担心他,而且不受宠的少爷,离王世子不可能多看他几眼,还纡尊降贵来静园看他,更不会把自己的暗卫给他用。

明澜走神,碧珠凑上来,盯着她看,还捂嘴偷笑,明澜弹了她脑蹦一下,往床上一钻,碰到伤口,疼的她呲牙咧嘴。

伤口止了血,但还是很疼,再加上不困,努力了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又晚起了两刻钟,还是被吵醒的。

严妈妈不惯明澜晚睡晚起的毛病,一定要喊她起床,被碧珠拼命拦下了,姑娘昨儿失了不少血,正需要休息,不能打扰她。

严妈妈就乘机数落了碧珠几句,就是有她这样的丫鬟,姑娘才会养不好身子,碧珠被骂的委屈,又不能说实话,而且严妈妈大声,直接把明澜吵醒了。

“好了,不要说碧珠了,是我叮嘱她不要叫醒我的,否则我就罚她,”明澜不虞道。

严妈妈瞪了碧珠一眼,上前道,“明儿就是老夫人寿宴了,虽然外头冷,但姑娘也该如常去给老夫人请安才是,去的太晚不好。”

“我知道了。”

严妈妈见碧珠还站在一旁,催道,“还不赶紧伺候姑娘起床!”

碧珠撅了撅嘴,赶紧去忙活了。

严妈妈见没她什么事,就下去了。

明澜没有立即起床,而是把纱布解开,看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七成了,伤口缩小了一圈。

碧珠见了惊呆了,姑娘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明澜没再绑纱布,碧珠伺候她穿衣裳,洗漱之后,然后吃饭,再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

这一次,点名了让红缨跟着。

红缨有些欣喜若狂,她已经好些天不跟明澜进出了,她宁可带雪梨也不带她,流霜苑的丫鬟婆子都猜姑娘是不是打算让雪梨接替她了,她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姑娘又开始信任她了。

她哪里知道,碧珠和雪梨有事要出府,明澜是别无选择才带她去长松院的。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想尽办法哄明澜高兴,然而明澜兴致缺缺,只觉得她太聒噪了。

她进屋,顾音澜就道,“二姐姐怎么这么晚才来,莫不是给祖母准备的寿礼还没绣好,晚上熬夜了吧?”

明澜瞥了她一眼,道,“慢工出细活,明儿就是祖母寿辰了,给祖母准备的寿礼我怎么可能拖到今天才绣完?”

大太太坐在一旁,惋叹道,“实在没料到会下雪,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好意思送请帖让人来参加老夫人的寿宴,只能府里一群人给您道贺了。”

老夫人也有些失望,明澜上前挨着她坐下道,“祖母长命百岁,往后寿宴大办的时候多着呢,错过一次不算什么,明年祖父父亲叔伯他们都高升,寿宴办的更风光。”

一句话,就把老夫人给逗笑了,“就数你嘴甜。”

明澜咯咯笑道,“祖母,明澜不是嘴甜,说的都是真心话,不过寿宴虽然不大办,但这一场雪,咱们伯府应该多做些寿包给那些穷苦百姓吃,给祖母添福添寿。”

老夫人点头笑着,大太太就道,“已经让大厨房做了,五百个,明儿一早就发出去。”

明澜眨巴两下眼睛,望了眼四太太,仿佛在说不是四婶管着大厨房吗,怎么是大伯母回话,难道她晚来了一会儿,管家权又回大伯母手里头了吗?

四太太也来气了,处处抢她风头,都交出大厨房管家权了,还无时无刻不插手大厨房的事,拿她当摆设吗?!

明澜笑道,“五百是之前定的,大厨房忙着招呼宾客,只能做这么多,这一场大雪下了,还是五百个吗?”

四太太笑了,“怎么可能还是五百,是一千,你大伯母不管大厨房了,哪能知道的事无巨细啊。”

大太太眉头一凝,四太太给丫鬟使眼色,让她去大厨房传话,让她们再添五百个寿包,一个都不能少了。

明明是她当家做主,还敢帮着大太太算计她,就该让她们忙的脚不沾地。

大太太拳头紧握了一瞬,又笑道,“今儿不知道还有没有来登门求亲的,离王世子的气消了没有,老夫人寿宴虽然没发请帖,但来往密切的也有几家,那可是不要请帖也会来贺寿的,到时候被当成是来提亲的,听小厮们一通胡诌,只怕真就当明澜许了人,将来一传开,可就没人再登门了。”

一下雪,这些事传的都慢了,不然早传开了。

其实,当初明澜被离王世子救了,而且搂了腰的事,就是因为下雪才没有传开,否则哪还有人登门求亲呢,当时没传开,过了这么久就不会再传了。

明澜望着大太太,咕噜道,“祖母寿辰在即,李总管都怕惹祖母不快,只把这事禀告娘亲知道,好悄无声息的解决了,没想到李总管一番苦心,大伯母全然没有领会……。”

大太太脸一哏,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鬟,她这一说,倒成了她存心惹老夫人不高兴似的!

第一百三十章 缺钱

“好了,不要再提了。”

老夫人声音微冷,看大太太的眼神带了些不虞。

明澜的亲事被搅黄了,她和沐氏一样失望,沐氏比谁都急,她何必往人伤口上撒盐。

大太太还想问问是怎么解决的,现在也问不出来了。

看着大太太吃瘪,四太太心情很好,满脸都是笑容。

顾音澜狠狠的瞪了明澜一眼,挨着老夫人坐下,转移话题,笑闹了好一阵,老夫人乏了,她们方才告退。

出了长松院,明澜去幽兰苑待了半个时辰,想着碧珠和雪梨差不多该回来了,方才回去。

碧珠先回来,而且是空着手回来的,明澜见了蹙眉,“东西呢?”

碧珠摇头,“还没有绣好,之前一色线断了货,因为下雪,两天才送到,耽误了时间,绣娘答应今晚赶工,明儿亲自送来,不会耽误姑娘的事,另外为了赔礼,少收姑娘五十两银子。”

锦绣坊这样办事,实在叫人心暖,左右明天能送到,明澜就没说什么了。

幸好她有两手准备,就算耽误了也不怕。

雪梨回来的晚些,不过绣屏做的精致,双面绣的贺寿仙桃远远看去就像是真的似的,雪梨这吃货看着都嘴馋的直咽口水了。

让雪梨把绣屏拿下去,碧珠才道,“姑娘,奴婢问了静园小厮,他们说楚大少爷没事,姑娘不用担心……。”

“我哪里担心了?”明澜瞪了碧珠道。

碧珠嘴角抽抽,她是姑娘的贴身丫鬟,和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啊,担不担心她都看在眼里好么?

知道明澜嘴皮薄,碧珠就没说了。

明澜让碧珠拿了银票去还楚离,本来昨天他来,应该当面还他然后道谢的,结果一时间给忘记了。

碧珠只好再跑一趟了,只是银票没能送出去,又原样带了回来。

明澜略失望,道,“既然人不在,那就下次再送吧。”

碧珠嘴角抽抽,她没说楚大少爷不在静园啊,“他在。”

“……那你还把银票带回来?”明澜问道。

“楚大少爷说让你亲自去还,”碧珠也不懂为什么要她家姑娘亲自去还,再亲自去,不也还是那几张银票么,天寒地冻的,姑娘昨儿又失了那么多血,他还派暗卫送了血燕窝来,怎么过了一夜,就不知道心疼人了,他翻墙多容易的事啊!

明澜不说话,碧珠就道,“姑娘,楚大少爷还等着呢……。”

“让他等着就是了!”

“啊,姑娘不去?”

去什么去,她又不会翻墙,天寒地冻的,就算她想去,也得有婆子敢随便放她出府吧!

到时候身后跟着一堆丫鬟小厮,寸步不离的,让她怎么解释?

“等雪融化了再去!”

说完,明澜还哼了一声,“要是这段时间他缺钱用了才好,我看他来不来取!”

碧珠,“……。”

得,姑娘使小性了,能随随便便就借四万两给姑娘,随随便便就买一大宅子,像是缺钱用的人么?

让碧珠把银票拿下去收好,明澜就继续看书了。

再说静园,楚离一直等明澜去,一等再等,明澜迟迟没去,他就没什么耐心了。

暗卫站在一旁,道,“这时辰,顾二姑娘应该不会来了,爷想见她,不如自己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谁想见她了?”

暗卫嘴角轻抽,看着自家爷手里那本被拿倒了将近半个时辰,没翻一页的书,心道,他又不眼瞎。

不就是去了两趟没见到人没说上话么,再跑第三趟怎么了?

不过顾二姑娘确实不同寻常,失血那么多,不卧床歇养,还去给长辈请安,这就算了,她还玩雪团子,实在不知道爱惜身子,不然爷也不会故意刁难她。

想到明澜认得他,暗卫忍不住道,“顾二姑娘知道属下是世子爷身边的人。”

她梦里见过的人还真是不少,想到那一声娶王妃,楚离眸光就黯淡了下去。

“爷?”见楚离不说话,暗卫唤道。

“以后你别在她跟前露脸了。”

“……是。”

转眼,就到老夫人寿辰这一天了。

早早的明澜就醒了,挑了身崭新的裙裳,化了淡妆,用了一碗红米粥,就去长松院了。

虽然寿宴不大办了,但是长松院内还是布置的很喜庆,正堂内大红描金寿字苍劲有力,左右两边及下方有一百个形态各异的寿字,乃四位老爷亲笔写的,表示对老夫人的一片孝心。

两旁供着福、禄、寿三星,桌子上则摆放着寿酒、寿面、寿鱼、寿桃……尤其寿糕,堆的高高的,仿佛一座小山,正应了那句寿比南山高。

几位太太忙着吩咐丫鬟小厮把桌椅摆好,如果不是知道这是长松院正堂,明澜还以为走错地方了。

本来寿堂另设在别处,燃烛结彩,大家一边喝寿酒,一边看戏,但是天太冷了,老夫人年纪大了,就不折腾了,等开春了,再请戏班子进府热闹也一样。

正忙着呢,丫鬟进来禀告,“大姑奶奶、二姑奶奶回门了。”

三太太一听,就笑道,“我去前院迎她们。”

老夫人寿辰,出嫁的姑奶奶肯定是要回来贺寿的,不仅她们回来,还有外孙儿、外孙女一个都不能少。

二姑奶奶膝下只有一女蒋嘉贞,大姑奶奶却是儿女双全,儿子陆明成,女儿陆明珠。

一进屋,陆明珠就看见明澜了,脸上挂着甜腻笑容,过来拍明澜的肩膀,明澜回头,却没瞧见人,她躲另外一侧,又拍她肩膀,咯咯笑道,“我在这儿呢。”

明澜嗔了她好几眼,“一回来就捉弄我,讨打。”

“哎呀,二姐姐最好了,才舍不得打我呢,”她摇着明澜的手撒娇。

陆明珠比明澜只小三个月,性子活乏,尤其是脸上带着笑,谁见了都喜欢。

那边大姑奶奶则和沐氏说话,惭愧道,“二哥高升,碰巧我身子不适,也没回来道贺。”

她虽未回来,但是贺礼却是建安伯亲自送来的,比她单独回府还给足的脸面,况且沐氏和她关系最好,这些虚礼岂会放在心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寿宴(月票570加更)

其实大姑奶奶出嫁后就很少回门,她是沐氏保媒牵线的,虽然嫁的不如二姑奶奶好,但是现在比二姑奶奶风光多了,老夫人看见她,就想到二姑奶奶的不幸,再加上沐氏没能生儿子,她不常回门也是为沐氏考虑。

这些事,沐氏岂会不懂,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呢。

大姑奶奶难得回来,两人就到一旁闲聊去了,陆明珠则陪明澜说话,倒是陆明成站在一旁,颇显得尴尬,好歹来一个人招呼一下他啊,他怎么觉得自己快成木头桩子了?

明澜和陆明珠有说有笑,感觉到总有人看她,她回头就瞧见沐氏和大姑奶奶在看她,沐氏一脸笑容,看看她又看看陆明成,那样子看的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

脑子里闪出来两个字:完了。

明澜一脸的生不如死,祖母寿宴喜庆日子,就不能让她放松一天啊啊啊!

如明澜所料,她又被人惦记上了,大姑奶奶感激沐氏,今儿回府,昨天还特地派了人回来打听,府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她也好避开点儿,省的说错了话,惹人不快。

这不,明澜亲事被人搅黄的事是伯府最大的事了,大姑奶奶方才和沐氏就是聊这事,两人无话不谈,沐氏有心把明澜许给沐礼的事也说了,只是姑血不还家这事她还不清楚,打算先问问再说。

大姑奶奶就笑道,“建安伯府可没这样的家规。”

言外之意,如果明澜和沐礼的亲事碍于家规成不了,那她就要明澜做她儿媳妇,陆明成也是沐氏看着长大的,虽然没有沐礼那么疼明澜,但也不差,知根知底,站在一处也般配。

明澜扶额,两眼直望天花板,然后就看到天花板上一道暗影闪过去。

她眼睛眨巴两下,是她看花眼了吗?

她怎么觉得那是一道人影?

眸光在屋子里扫了两圈,没见到人,她就真当自己是看错了。

再说那道黑影如鬼魅一般回了静园,把看到的和楚离一说,某男漂亮的剑眉顿时拧成了一团麻花。

她到底有多少表哥!

这边沐表哥还没有解决,又来一个陆表哥虎视眈眈。

“爷,先下手为强啊!”

暗卫心急的很,没办法,谁让人家表哥太多了,能搅黄了其他人,搅黄不了表哥啊。

老夫人过寿辰,就算不大办,沐阳侯府也会派人来道贺的,极有可能来的就是沐阳侯自己,别在寿宴上将亲事定了,暗卫不放心,要去盯着点儿,结果沐阳侯还没来,就听到这一出,还险些被顾二姑娘发现。

“爷,建安伯世子和二姑娘有说有笑,远看去,就像是一对璧人。”

如果建安伯世子陆明成听到这话,绝对会揪着他衣领子骂了:眼瞎啊,站那里半天没人搭理,他是怎么看出来有说有笑的!

也是难为暗卫了,为了刺激某位爷,不得已说些子虚乌有的话。

楚离沉默,深邃的眸底晦暗莫名。

长松院内,欢笑热闹。

树上积雪堆砌,寒风冷冽,本以为一家人闹热一番就算了,没想到来道贺的宾客还真不少。

首先是几位太太的娘家人,无一例外都来了。

还有老太爷的几位门生,几位老爷在官场上关系好的同僚也前来道贺了,四太太赶紧让人添桌子,让大厨房备好美酒佳肴。

大老爷朝那些大人拱手笑道,“这么冷的天,几位大人还给面子来我伯府,实在是太客气了,快请上座。”

“老夫人寿宴,我们怎么能不来凑个热闹,顺带沾点老寿星的福气?”

差不多时辰了,大太太才进内屋扶着老夫人出来,一身五福捧寿的衣裳,衬的她越发慈眉善目。

老夫人一坐下,大家就起身道贺,齐声道,“恭祝顾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夫人笑容满面,半年前,老太爷过寿,都没这样热闹,来道贺的宾客越多,就代表伯府越兴旺,前程似锦。

老太爷坐在一旁都有些恍惚,几时起,伯府从一滩死水开始泛起水花来了?

道贺完,然后坐下,看伯府小辈给老夫人贺寿,这是寿宴的重点。

先是大老爷大太太,然后沐氏和顾涉,再是三老爷三太太和四老爷四太太,等他们贺寿完,再出嫁的姑奶奶……

本来二姑奶奶道贺完,就该轮到顾容澜和义安侯世子了,但是顾容澜病逝,义安侯府压根就没派人来,只让管家送了份贺礼来。

明澜觉得义安侯府这么做,明摆着是激怒伯府,回头义安侯世子续弦,伯府就不会派人去道贺了。

不来没关系,要是真来了,只会给人添堵,顾绍业和宋媛跪下给老夫人贺寿,将准备的寿礼送上。

他成家立室,所以单独贺寿,一会儿明澜她们这些未嫁的孙儿孙女则一起跪下,乌拉拉一群,真应了那句儿孙满堂。

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正在兴头上呢,突然一声尖叫传来,让老夫人的笑容凝滞了两分。

那声音不算大,但屋子有些安静,就格外的响亮了。

而且这声音还有些耳熟,是碧珠的声音。

明澜心往上一提,碧珠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她转身回头就看到碧珠一脸心急如焚的样子,她快步走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碧珠想死的心都有了,满脸通红,拉着明澜到一旁,把遮盖她准备寿礼的红绸掀开,明澜脸就阴沉了下去。

她准备的双面绣蟠桃绣屏已经变的面目全非了,上面一个个星星点点的小洞是火灼烧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明澜咬牙。

碧珠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端着绣帕站了会儿,嗅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掀开一看,就这样了……。”

她就是吓着了,才叫出声来,她肯定惹恼老夫人了,碧珠想哭。

不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样的寿礼还怎么送上去啊,没得把老夫人活活气死,碧珠急道,“姑娘,轮到你贺寿了,现在该怎么办?”

别问她怎么办啊,她要知道怎么办就好了,“锦绣坊东西送来了没有?”

碧珠摇头,“还没有。”

“你快去问问。”

碧珠没敢耽搁,赶紧出门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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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顾绍业和宋媛已经送完贺礼起身了,明澜拳头握的紧紧的,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这寿礼她花了那么多心血,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竟然被人给毁了!

那边,顾音澜看过来,道,“二姐姐,你还磨蹭什么呢!”

未嫁的孙女儿中她最大,她是第一个贺寿的,她躲不掉。

明澜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率先跪下,然后顾音澜她们随后,一起给老夫人磕头。

等直起身子,明澜就为难了,她大概是唯一一个给长辈贺寿却没有寿礼的,这是对祖母的大不敬,回头传扬开,她名声就完了,对长辈都如此敷衍,还有教养可言吗?

老夫人坐在那里,看着她,等着她把寿礼送上,老实说,这么多孙女儿,她最期待的还是明澜的。

明澜没说话,顾音澜就催了,“二姐姐,你倒是快些啊,那么多人瞧着呢!”

明澜拳头一握,仰头望着老夫人道,“祖母,孙女儿给您谱了一首曲子贺寿……。”

话音刚落,外面碧珠跑过来,把锦盒递给明澜。

明澜,“……。”

等她说完了才回来,还能不能再坑一点啊!

明澜接了锦盒,来不及看一眼,就双手奉上。

念夏赶紧接了,大家都以为那锦盒里装的是曲谱,老夫人有些迫不及待了,她的孙女儿竟然还会谱曲,她可从未听说过。

只是这锦盒装曲谱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快打开瞧瞧,”老夫人笑道。

念夏赶紧把锦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老夫人看。

里面是一幅绣品,念夏缓缓展开,才看到一半,老太爷已经起身了,从念夏手里接了绣画。

就冲老太爷这反应,明澜就大松一口气了。

老太爷接了绣画,望着老夫人道,“这绣的好像是你我年轻时初遇的场景?”

听老太爷说这话,老夫人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年花灯节,她带着丫鬟赏花灯,猜灯谜时和老太爷不期而遇的情形,和画上一般无二。

想起往事,而且老太爷先想起来的,老夫人心里就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甜,笑道,“这孩子,是谁告诉她我们年轻时相遇的情形的,你说的?”

老太爷失笑,“我怎么会跟明澜一个小辈说这事。”

老夫人就诧异了,她也没说过啊,她望着明澜,用眼神询问,明澜嗡了声音道,“怎么知道的是秘密,不能告诉祖母。”

“这孩子……。”

老夫人一脸宠溺。

顾音澜见老夫人脸上都笑出花来了,可见对这份寿礼有多喜欢了,尤其这份寿礼还是双面绣的,不论是心意还是精细程度,都不是她能比的。

顾音澜气的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又不能当众戳破她这寿礼是锦绣坊绣的,就算是那又如何,至少这画是她画的吧,况且大老爷他们准备的寿礼哪个不是买的,只是她们小辈没钱才自己亲手绣,明澜没钱吗?

她比谁都有钱!

想起明澜坐拥十几万两银子,顾音澜就妒忌的发狂,她一忍再忍,努力维持笑容道,“二姐姐不是谱曲贺寿吗,怎么送的却是这个?”

明澜脸颊微红道,“这么多宾客在呢,我那点小伎俩就不拿出来献丑了,回头我再弹给祖母听,你赶紧把寿礼献上吧。”

言外之意,如果只是一家人在,她就弹奏了,现在来了这么多宾客,她害羞了。

明澜这样说,那些宾客笑道,“二姑娘太谦虚了。”

老夫人相信明澜既然敢说,那就有所准备,便笑道,“待会儿你不妨弹奏一曲助兴。”

明澜红着脸应了,能怎么办呢,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说是逗祖母,只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吧?

接下来就是顾音澜她们送寿礼了,有明澜这份寿礼挡在前面,就仿佛是耀眼的夜明珠,她们的寿礼就显得中规中矩平平无奇了。

等贺寿完,然后才起身,等站到一旁时,碧珠一脸崇拜道,“姑娘,你是不是早料到会被人算计,所以才做了两手准备?”

明澜,“……。”

她扶额。

这可能吗?

如果她知道这么多天的心血最后会付诸东流,她还会那么尽心尽力的绣吗?她早偷懒了。

那份绣图,她是纯粹拿来讨祖母欢心的,让祖母挂在屋子里,只要看到就会想起她这个孙女儿乖巧懂事,多疼她些,然后爱屋及乌多疼她娘和云澜,仅此而已。

顾如澜凑过来,好奇道,“二姐姐准备的寿礼不是蟠桃吗,怎么变成了这个?”

明澜就道,“那份寿礼被毁了。”

“啊?”顾如澜惊讶。

明澜深呼一口气,道,“这事等寿宴过后再说吧。”

家丑不可外扬,这么多宾客在呢。

明澜吩咐碧珠去把她的琴抱来,许久没弹琴了,别生疏出丑才好。

不过最后琴是抱来了,但是她并没有弹奏,正堂就这么大,几张桌子一摆,就没什么空地儿了,四下又摆了炭炉,怕磕着碰着,站了丫鬟守着,根本就腾不出一块地儿给她弹琴,也就不了了之了。

半个时辰后,宴席就散了。

天公不作美,飘起了雪花,怕路上积雪厚了不宜行走,所以宴席没有拖延,不然听听戏文,看看杂耍,一顿饭能吃一两个时辰。

明澜跟在沐氏身后送宾客离开,等回来时,她问道,“娘,你问舅舅了吗?”

沐氏嗔了她一眼,就那么怕嫁给他表哥不成。

“问了。”

“有这条家规吧?”

“没有这回事。”

明澜额头一紧,怎么可能呢?

见沐氏抬手戳她脑门,明澜才回过神来,跺脚道,“娘,你骗我!”

“你这样,要是叫你舅舅和表哥知道,该恼了,”沐氏佯装生气道。

明澜揉着脑门,扶着沐氏回长松院,一进屋,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

老太爷脸上有怒气,明澜眼睛眨巴两下,问顾如澜道,“祖父怎么生气了?”

顾如澜小声道,“祖父在生二姑奶奶的气呢,方才下雪,大家聊到炭火,说炭火价格大涨,二姑母就说回头送几马车给她们,方才那些夫人走后,二姑母急着走,就跟祖母一说,还让二姐姐你多给她送几马车去,她怕冷,然后祖父就生气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三十三章 腰疼

真的,没见过二姑母这样的,那些炭火是二姐姐的,是二房的。

她一个出嫁了十几年的姑奶奶,居然也敢替二房做决定,还特别的大方,一人几马车,送人东西这样的事,难道二伯父二伯母不会,用的着她蹿在前头?

更重要的是,二姑奶奶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很理直气壮,“二嫂庄子上屯了那么多木炭,送点给别人又能怎么样,娘办寿宴,外头下雪,他们还来贺寿,这份情意比什么都重要。”

听听这话,牛都能被她给气死。

上回她就代替伯府答应让义安侯世子迎娶周姑娘一事,这回又是。

这毛病,当真是惯出来的。

沐氏上前,冷笑道,“今儿是老夫人寿宴,一家人团聚本该高高兴兴的,不该说些毁气氛的话,但有些话我实在忍不住了,这么一大家子都在陪宾客,外头下雪,我们也都长了眼睛看见了,唯独二姑奶奶你爽快说送人木炭,倒显得我们偌大一伯府人都不及你一个出了嫁的姑奶奶会做人出手阔绰。

是,庄子上是屯了不少木炭,但那是下雪之前,这些天,庄子上的人进进出出,木炭都卖了个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也全都定了出去,除去借的钱,明澜孝敬老太爷老夫人一人两万两,我和她爹一人两万两,你觉得庄子上还有多少木炭在?

今儿亲自来道贺的就有十几人,这些人一人送几马车,那些派了管家来送贺礼的,我伯府好意思厚此薄彼?你好意思只送些普通木炭,不添些银霜炭?这么送下来,你知道要搭进去多少?!

更何况庄子上如今只剩些木炭渣子了,其他的木炭都定出去了,要是毁约的话,要五倍赔偿,二姑奶奶上下嘴皮一掀,木炭几马车几马车的送,我和明澜可没有答应,你自己想办法送吧!”

上回她插手义安侯府的事,沐氏就不满了,她还变本加厉了起来,不一棍子将她这毛病治好了,十有八九还有下次。

没几天义安侯世子就要娶填房了,这么急的娶妻,她心里能没点怀疑?

到时候世子夫人进了门,传出喜脉来,她还能登门要人把孩子打掉吗?

那是一条人命!

除非她不要名声了!

沐氏一番话说的很重,二姑奶奶脸色铁青,大太太站出来打圆场道,“二弟妹这话说重了,二姑奶奶也是为了我们伯府好……。”

她话还没说完,沐氏就打断她道,“既然是为了伯府好,而不是为了我们二房,这木炭若是执意要送,就从公中拿钱送吧,送多少我都不管。”

这下,大太太脸色也难看了。

有些人,不涉及她的利益,话说的那叫一个漂亮,反正损失的又不是她,还彰显了她的大度,可是公中关乎四房利益,她向来把伯府当成是她私有的,将来分家,公中一大半产业都是她的。

让她答应从公中买炭送人,大太太会答应有鬼了。

“这一场雪,二房挣了个盆满钵满,却要公中破费,”大太太不悦道,“如果不是庄子上有炭,二姑奶奶也不会说木炭送人的话。”

“照大嫂这意思,二姑奶奶没错,该遭埋怨的是我和明澜了?”

明澜是适合补了一句,“娘,我腰疼……。”

这么争吵的气氛下,她一句腰疼,顾如澜直接破功了。

二伯母说了半天,还不及二姐姐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来的厉害。

那边,老太爷嘴角都抽了,他这孙女儿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他望着明澜道,“这事,你说说看该怎么办?”

明澜努嘴道,“自然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啊,上回二姑母替义安侯府说情,娘亲就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当时祖母还呵斥二姑母了……。”

不过显然啊,祖母的呵斥没管用,但凡听进去一星半点,也不至于会做这么蠢的事。

这回还想她们帮着收拾烂摊子?

那她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明澜一口回绝,老太爷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蒋嘉贞瞪了她道,“我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伯府好!”

明澜看着她,笑道,“二姑母这么做为了谁好,我是不知道,反正不是为了我好,连沐阳侯府,我一块木炭都没有送,我娘也说了,真为了伯府好,就从公中拿钱买了木炭去送,我们二房不会反对,你只要说服大伯母她们就行了。”

说完,明澜在心底补充了一句:就是借你们几张嘴,也说服不动大太太。

明澜就抱着看热闹的心,二姑奶奶大概也知道说服大太太很难,沐氏和明澜也不好说话,就打算找顾涉了。

但是眼睛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顾涉的人。

明澜想笑,想找父亲帮忙?

可惜找晚了点儿,父亲早溜了。

她看着他溜的……

一边是妻女,一边是胞妹,他帮谁都不合适,帮一方势必会得罪另一翻,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娘亲这些年温和好说话,那是因为她觉得没能给父亲生下嫡子,亏欠了他,不代表谁都能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顾涉不在,二姑奶奶又望着大老爷,但是大老爷当没看见。

然后,蒋嘉贞见她娘左右不是人,就装肚子疼,二姑奶奶担忧她,要赶紧回府,打算来个逃之夭夭。

这样的小把戏,老太爷真心看不上眼,他正要说话,老夫人先一步道,“寿宴办完了,都散了吧。”

毕竟是她亲生女儿,让老太爷当着一众小辈的面数落,她心疼。

但是一再犯错,不敲打不行了。

明澜就扶着沐氏走了,出了长松院,沐氏叹道,“庄子上可还有木炭?”

明澜望着沐氏,道,“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但应该不多了。”

还有就好,老夫人和老太爷都是爱面子的人,放出去的话,不可能轻易食言的。

明澜把沐氏送回幽兰苑,老太爷就派人来把明澜叫了去,他道,“你二姑母这次做的不对,祖父已经数落过她了,她会派人送三千两银子来,算是赔罪,以后肯定不敢再乱说话了,但那些前来道贺的宾客都知道伯府会送他们木炭,这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劫匪

明澜望着老太爷道,“祖父,这事我不能轻易答应您,我要问过刘管事的才知道庄子上还有多少木炭,万一答应了我做不到怎么办?”

碧珠站在一旁,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摸不透姑娘在想什么,一出手送出去八万两都不带皱眉头的,怎么一点小钱上反倒斤斤计较起来了?

何不大大方方的答应了,也省的惹老夫人不快?

的确,明澜大头都送出去了,委实不应该揪着点小事不放,但她就是见不惯别人来安排她,一而再再而三,泥人都有三分气了,她坚决不惯她们这样的臭毛病。

这事错在二姑奶奶,明澜也退了一步了,老太爷点头道,“等你问了刘管事的再说也不迟,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但是明澜没有走,她从碧珠手里接了托盘,把绣着蟠桃的绣品送到老太爷跟前,道,“祖父,先前送给祖母的寿礼是我让锦绣坊绣的,这一幅是我亲手绣的,早上看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方才送贺礼时,碧珠尖叫是因为绣屏冒火星她惊着了……。”

明澜把绣品打开给老太爷过目。

老太爷眉头拧成川字,府里的内斗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好在明澜乖巧懂事识大体,没有当场闹起来,让人看伯府的笑话,他就说她迟迟不把贺礼送上,还几次欲言又止,丫鬟不懂事冒冒失失尖叫又把贺礼送上,原来如此。

本来内院的事,应该禀告老夫人的,但是她今儿过寿,方才因为二姑奶奶闹的不愉快了,不想再拿这事去惹她不快。

“这事我知道了,祖父会让人去查。”

明澜点点头,这才退出书房,出了门,明澜就让碧珠去庄子上一趟,不用吩咐什么,这丫鬟比她更看重钱财,赔钱的事她不会干的。

碧珠不辞辛苦,跑庄子上去,看到一个漂亮庄子到处乌漆嘛黑,碧珠心肝肺都疼了。

大雪飘飘,那些小厮背木炭起劲的很,灰头土脸的,实在好笑。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木炭真如姑娘所说卖的七七八八就剩一点碎木炭了……

碧珠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好,没敢耽搁,又坐马车赶回来了。

把庄子上的事和明澜一说,然后道,“好点的木炭只剩差不多十马车了,碎的木炭渣子倒是有不少,但是是给那些穷苦百姓备着的……。”

可以说,就没有给她挥霍的木炭了。

第二天,明澜冒雪去前院见老太爷,如实禀告他知道,其实不用明澜禀告,昨天老太爷就知道了,送碧珠去的车夫是李总管的心腹,碧珠问刘管事的话,小厮听得一清二楚。

老太爷失望之余,又很欣慰,明澜是真的关心那些穷苦百姓,这些天送了不少木炭给他们用,做了好事,还不留名。

“这事该怎么圆过去?”老太爷犯难。

明澜努嘴,为自己的心软懊恼,她道,“我花了一晚上想了个既不用送木炭,又能把二姑母承诺的事圆过去,不损害伯府名声的办法,但二姑母的那三千两还要给我。”

老太爷,“……。”

没有犹豫,老太爷把二姑奶奶送来的三千两银票给明澜了。

他这孙女儿拧的很,两万两银子送的不皱眉,三千两反倒拗上了。

拿了银票,出了书房,明澜在碧珠耳边低语了几句,碧珠接了银票就闪人了。

碧珠先去米铺买了三千两银子的大米,让人送庄子上去,又去庄子上给刘管事的传了话,把大米和木炭装好马车,浩浩汤汤五六十马车,明天一大清早就送到伯府来。

但是不是真送,只是做个样子,再让刘管事的找几个可靠小厮装成穷苦百姓,明天拿了木棍把那几十马车给劫了,在巡城兵发现之前,赶紧把木炭和大米给那些穷苦百姓分分……

左右木炭原就是给他们的,装装样子而已,而她要的是这件事闹大,越大越好,庄子上往伯府送木炭,但是一大清早被人给劫了,没了木炭,自然就没法送人了……

而且这一场大雪,让她名利双收遭人羡慕妒忌恨了,如此一来,她就不用担个良善之名了,也算是给她减轻了一点负担吧。

刘管事办事麻溜,第二天明澜起床,粮食和木炭遭劫的事就传遍伯府了。

而且戏演的很逼真,除了老太爷、老夫人还有碧珠,其他人全都骗过去了,没办法,小厮脸上那淤青是真的,严重的鼻青脸肿胳膊脱臼。

刘管事为办事不利请罪,当然,所有人中他伤的最重,眼睛都青了一只,都快睁不开了,那叫一个惨啊。

明澜见了,下意识的以为是真遇到劫匪了。

她忍不住扶额,望着刘管事,用眼神道:作假而已,不用下手这么狠吧?

刘管事都不敢看那些小厮了,是有些狠了,但是没办法啊,他老实了一辈子,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总担心会被人看出端倪来……左右只是些皮外伤,多歇养些时日就好了。

这谋算,这演技,老太爷和老夫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然后,关于伯府被劫一事,很快传遍京都了,毕竟是天子脚下发生抢劫一事,想不轰动都难,而且靖宁伯府买炭发了笔横财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心里头羡慕嫉妒恨着呢,伯府遭殃,大家心里头痛快。

尤其背后还有人说伯府被劫,就是因为假仁假义,每天送一点大米和木炭,并非是真关心那些百姓,只为博个贤名而已,有人看不过眼了,才把几十马车的木炭和粮食劫了,分分给那些穷苦百姓,好让伯府瞧瞧什么是装模作样,什么是真正的大方。

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雪梨不知情,当着明澜的面把那劫匪骂的狗血喷头,骂的明澜嘴角抽抽。

“好了,别骂了,左右那些木炭和大米最后都到了那些百姓手里头,总归是好事一桩,”碧珠忍不住了,宽慰雪梨道。

雪梨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要不是粮食和大米都给了那些百姓,我就不会骂的这么轻松了,本来姑娘能得个好名声,现在全都被毁了!想想我就气不顺!”

别气不顺了,毁姑娘好名声的是姑娘自己,她不要良善名声能怎么办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方(求月票)

这事过了两天才消停下来,而且是老夫人下令不许再议论此事的,二姑奶奶掏了三千两,结果木炭被劫,伯府不送了。

她气不过来指责明澜办事不利,言外之意是要明澜把银子还她,但是她还没见到明澜,就被老夫人先骂了一顿,明澜帮她善后,她还好意思指责她,勒令不许任何人再议论此事。

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倒是另外一件事让明澜不快,那就是绣品被毁的事,绣屏为什么被烧查出来了,是因为绣屏上被人抹了磷粉,屋子里烧了炭盆闷热,磷粉燃烧就把绣屏给毁了,但是磷粉是谁抹上去的就不得而知了。

查了几天都没查出结果来,只怕最后也是无疾而终,但谁要算计她也猜的出来几分。

转眼,就到义安侯世子迎娶周姑娘进门这一天了。

义安侯府送了请帖来一事,老夫人她们都知道,但是她们不知道的是沐氏打算亲自去义安侯府道贺,她提这事的时候,老夫人都怔住了,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要去义安侯府送贺礼?”

要不是离的有点远,老夫人都要伸手摸沐氏的额头,怀疑她是不是病糊涂了。

周姑娘那么对待茂哥儿,明澜赏了她那么多巴掌,伯府同意她给茂哥儿做继母是她保证半年之内不能怀身孕为条件,可以说是相见两相厌,这大冷天的,又不是身子骨特别好,何必去凑这份热闹。

沐氏道,“我本也不想去,但思来想去,还是去一趟吧,伯府都大方了,何不大方到底?”

沐氏不怕去受气,老夫人也就不拦着了。

明澜要跟去,老夫人没同意,她性子燥的很,别在人喜宴上吵起来就不好了。

明澜再三保证都没有用,老夫人就是不松口,再加上沐氏也怕天冷明澜受冻不让她跟去,两座大山压下来,明澜只好去幽兰苑陪茂哥儿和教顾云澜读书了。

但顾云澜并不乐意见到明澜,好不容易娘亲出府了,她能无法无天了,二姐姐又来,她和娘亲一样严厉,顾云澜的嘴都恨不得翘天上去了。

明澜见了,就道,“就这么不乐意见到二姐姐?”

顾云澜噘嘴,“我想吃糖人,娘不让,我想玩秋千,娘不让,我想放纸鸢,娘还是不让,好不容易娘出府了,我能痛痛快快玩一会儿,二姐姐你又来了……。”

那抱怨委屈的语气,就差一句你让我怎么喜欢的起来啊。

听着是挺委屈的,明澜失笑,“我让丫鬟去给你买糖人,但是秋千不能玩,外头冷,荡起来全是风,玩一会儿,只怕要在床上躺两天,你愿意?”

“……不愿意。”

顾云澜咕噜一声,又道,“那总能放风筝吧,我昨儿还瞧见有人放风筝了。”

那弯弯的眸子闪亮晶晶的,要是明澜不答应,估计就直接哭了,明澜道,“让丫鬟给你放纸鸢可以,你不能自己玩。”

顾云澜撅着嘴,不能自己玩,那有什么好玩的,但这是明澜给的底线了,顾云澜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答应了,就这,还是在读半个时辰书,背会一首诗,外加认得十个字后。

顾云澜几乎是泪眼汪汪的把书读完了,那神情,明澜都怕自己背过身,她就把书给啃了泄愤。

她是真不喜欢读书,也是真的喜欢玩,一刻也闲不住,吃糖人的功夫,还用木棍帮丫鬟拍打树上的积雪,玩的不亦乐乎,被明澜发现雪往她脖子里钻,怕明澜不让她玩了,死活说没有是她看错了。

真的是拿她一点辄都没有。

到了午时,又不肯好好吃饭,茂哥儿都比她听话的多,明澜喂饭,他就乖乖的吃。

“不吃饭,打屁屁。”

茂哥儿小人儿拍着桌子道。

这是学沐氏的,学的还惟妙惟肖,笑的丫鬟东倒西歪。

顾云澜瞪了他,叉腰道,“你再说一遍,你要打谁屁屁?”

“九姨姨不乖,打九姨姨屁屁。”

顾云澜呲牙咧嘴,虽然顽皮,还是很怕被茂哥儿笑话的,怎么说她也是长辈,娘说过被小辈笑话是件很丢人的事,脸都发烫了。

端起碗,埋头扒拉,然后把空碗给茂哥儿看,“我吃完了,你不听话,我打你屁屁。”

说着,把碗放下,道,“我吃完了,我要去放风筝了。”

话音未落,人一溜烟跑远了,生怕沐氏回来了就不许她玩了。

赵妈妈连忙让丫鬟跟上,唯恐她乱蹦乱跳摔了。

等喂茂哥儿吃完,明澜才上桌吃饭,本来奶娘能喂的,明澜没让。

她吃饭,茂哥儿就在一旁玩,等她吃完,小家伙都哈欠连天了,奶娘要抱他下去睡觉,他就往明澜膝盖上爬,明澜抱了一会儿,就在她怀里头睡着了。

让奶娘抱下去后,明澜才去找云澜,她嫌弃院子太小,纸鸢飞不高,去花园玩了,有丫鬟跟着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再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

花园内,顾云澜兴致勃勃,手舞足蹈的指挥着翡翠缓缓把线放开。

只是没一会儿,纸鸢突然就往下掉了。

等丫鬟追着纸鸢去找的时候,已经没有纸鸢的影子了。

“明明就是往这边掉的,去哪儿了?”

丫鬟四下张望,顾云澜眼眶都急红了,那是她最喜欢的纸鸢了。

找了半天没找到,她就真忍不住哭了。

翡翠自责不已,和几个丫鬟差点没把花园翻过来,就是不见纸鸢。

倒是前院一丫鬟快步过来道,“静园小厮来问,他们又捡到一纸鸢,问是不是咱们伯府掉的?”

明澜无语,怎么又掉静园去了?

方才风筝飞的不算高,就算断了线,也飞不到静园啊,真是见鬼了。

碧珠望着明澜,道,“这一回,不会又要姑娘亲自去捡吧?”

明澜扶额,这不显而易见吗,都特地派人来告知了,却不把纸鸢一并送来,不是让她亲自去拿才怪了。

“去把银票拿来吧。”

既然去取纸鸢,银票就一并还了吧,虽然她很不乐意,但万一她不还银票,人家不给她纸鸢就太尴尬了。

碧珠屁颠屁颠回流霜苑把银票取了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还钱

明澜就借着要捡纸鸢的由头正大光明的出了伯府去静园还钱了。

然而……楚离并不在。

小厮们笑脸相迎,领着明澜去捡纸鸢,上回纸鸢是在屋顶上,这回还是,就是这么的巧合。

但不同的是,上回小厮们没帮忙,是明澜自己爬上去的,这回,小厮们态度截然不同,看到纸鸢就表态要帮她的忙。

碧珠连连道谢,小厮们去抬梯子来,然后……

小厮们就尴尬了,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怕明澜误会他们出尔反尔,小厮还把那断掉的梯子抬了来给明澜看。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啊,小厮们都觉得活见鬼了,昨天用梯子时还好好的,今天就坏了。

没有梯子,不会武功的小厮们也没法帮忙了,明澜就更上不去了,碧珠道,“就没别的梯子了吗?”

这么大一府邸,少说也有五六个梯子才够用啊。

小厮轻咳一声,略尴尬道,“府里暂时就这一架梯子,还没来得及添置就下雪了……。”

话还没说完,有丫鬟惊喜道,“风大呢,估计不用梯子就能把纸鸢吹下来。”

的确,风有些大,能看到风吹着纸鸢在屋顶上翻滚,极有可能吹下来。

一群人望着屋顶,恨不得来一阵狂风把纸鸢吹下来。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纸鸢要掉下来时,一道黑影蹿上了屋顶,碧珠高兴坏了,那是楚少爷的人,他肯定是帮姑娘捡纸鸢的。

然而,护卫的举动惊的众人呆若木鸡。

只见护卫拿起了纸鸢,放到屋顶最高处,拿了块石头把纸鸢压住了,确定不会被风吹掉,然后才跃身下了屋顶。

明澜,“……。”

碧珠,“……。”

丫鬟、小厮,“……。”

护卫不苟言笑,但耳根微红,显示他有些心虚,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拖人后腿,但能怎么办呢,好不容易逮到个好机会让顾二姑娘送上门来,偏爷不在,他怎么能轻易放顾二姑娘离开呢。

这纸鸢得来不易,是他用小石子弄断,亲自去靖宁伯府捡了拿回来放到屋顶上的,他容易么?

看着护卫,明澜望着屋顶上的纸鸢,用膝盖想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这绝对是在逼她还钱!

逼人还钱的办法见过不少,这一种她还是头一回见,长见识了。

简单霸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招了。

明澜把用信封装好的银票递给护卫,护卫不收,要是这银票他能代收,当初丫鬟送来就不会让她再带回去了,便道,“爷不在,顾二姑娘进屋喝杯茶吧。”

明澜觉得她现在转身,估计护卫会把她扣下来,便打消了不要纸鸢转身走人的念头,等就等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明澜往前走,碧珠忍不住道,“姑娘,九姑娘还等着纸鸢……。”

明澜顿住脚步,望着护卫道,“我可以等你家主子回来,但纸鸢是舍妹的,能否先送回去?”

“可以。”

护卫纵身一跃,就把纸鸢取了下来。

明澜暗暗呲牙,迈步往前走。

护卫让人把纸鸢送回伯府,然后领着明澜去喝茶,不在正堂,而是书房。

他不能保证楚离很快会回来,在正堂干坐着忒无聊了点儿,书房有不少藏书,看书能打发时间,也没丫鬟来打扰。

进书房之后,护卫就道,“顾二姑娘且等着,我去找爷回来。”

不等明澜答应,护卫就闪人了。

碧珠很无语,伯府和静园只有一墙之隔,楚少爷更是熟门熟路了,有什么事翻墙就到了,用得着姑娘在这里等着吗?

而且,为了引姑娘来,还把纸鸢扣下,这样的做法,她想不通。

“为什么啊?”碧珠歪了脑袋问明澜。

明澜两眼一翻,有些无力道,“还能为什么,面子呗!”

碧珠望着明澜,不大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她实在没觉得楚少爷这样做是要面子啊,明明是在丢面子啊。

想到方才护卫说茶叶在博古架后,外头有热水,这是要她给姑娘泡茶啊,没见过这样待客的,居然还要客人自己泡茶,实在是失礼至极,可转念一想,书房重地,居然敢让外人逗留,那么多丫鬟小厮,也不派两个人来看着,又显得很信任她们。

算了,还是给姑娘泡茶吧。

碧珠先去博古架后找茶具,看到一溜烟摆放齐整的茶叶罐子和上面写的字,她眼睛都亮了起来了。

姑娘屋子里只有两三种茶叶,楚少爷书房里居然有二十多种,这也太爱喝茶了点吧?

她挨个的看过去,看到一茶叶罐,她眼睛眨了眨,透过博古架问明澜道,“姑娘,太太赞不绝口的茶是不是叫龙团胜雪?”

“是这个,”明澜回了一句,又问道,“怎么了?”

碧珠惊喜道,“楚少爷这里有诶,姑娘要不尝一杯?”

明澜正朝书桌走去,听到这话,她转了身,“他有龙团胜雪?”

碧珠点头如捣蒜。

明澜拧眉了,龙团胜雪是贡茶,而且是顶级的贡茶,整个皇宫一年也不过三斤,她前世活到二十二岁,也才喝过两次,楚离这里居然有?

明澜不大相信,迈步走了过去,碧珠捧着茶罐给明澜瞧。

精致的茶罐里,装满了银丝水芽,是精选了上等熟芽,剔去叶子,仅存茶心一缕,光明莹洁,若银线然,细看仿佛有龙若隐若现,故号“龙团胜雪”。

竟真的是龙团胜雪。

这要不是得宠的臣子,连一杯都难喝到,这茶罐里少说也有二两了。

“那边还有许多奴婢没听过的茶,”碧珠道。

明澜走过去,一眼扫过去,内心震撼无比,都是贡茶。

除去龙团胜雪,还有顾渚紫笋、御苑玉芽、万寿龙芽、上林第一、云叶、雪英、蜀葵、金钱、玉华、寸金、碧涧、明月、无比寿芽、万春银叶、蒙顶黄芽……

明澜想起来一件事,前世进宫参加宴会,赵翌对皇上的茶赞不绝口,皇上问离王世子,这茶味道如何。

离王世子坐在那里,慵懒道,“凑合。”

赵皇后就不高兴了,赵翌夸茶好,同样的茶在他眼里却只能算凑合,这不明摆着说他的档次比赵翌高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毒舌

赵皇后就怂恿皇上让赵翌和离王世子斗茶。

真正的雅士,闻香知茶,赵翌深谙此道,有时候茶泡的不好,他都不喝,让人重泡。

没人听说离王世子也擅长品茶,大多数时候看到他都是在饮酒。

但赵皇后激将,存心看他出丑,他应战了。

宫人泡了五十多杯茶来,只有茶汤,让赵翌和离王世子挨个品尝,然后说出名字来,又快又准者胜。

当时,两人的对决,看呆了多少人。

最后皇上使坏,让人把两种茶叶混在一起泡,赵翌败下阵来,离王世子尝出来了,皇上当时还笑道,“不愧是毒舌。”

能看茶汤,闻茶香就分辨出是什么茶,那必定都喝过,而且经常喝,离王世子有这么多好茶,明澜相信,可是楚少爷……

明澜心底生两分怪异感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里是楚少爷的书房,她为什么会想到离王世子?

离王世子身份尊贵,这些贡品唾手可得,楚少爷身份也不差啊,况且贡品而已,听着挺厉害的,其实没有钱买不到的。

明澜在走神,碧珠麻溜的把茶泡上了,泡完了,才问道,“这龙团胜雪没看出特别稀罕来啊,很贵吗?”

明澜看着她端过来的茶,道,“就这一杯,值十两银子。”

碧珠手一晃,差点没把茶盏摔了。

十两银子啊……

这是吃茶,还是吃银子呢?

碧珠连忙将茶盏放下了,唯恐摔了。

明澜倒没把一杯茶放在心上,她心急的是不应该在静园待太久,天知道楚离什么时候回来,这里不是她的书房,她看不进去书,只能坐在那里发呆了,碧珠站在一旁。

明澜就道,“你也坐吧,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碧珠摸摸椅子,然后坐了下来。

天冷,茶凉的快,尤其书房内都没有添炭炉,冷的明澜直搓手了。

碧珠怕她冻着了,去找丫鬟拿暖炉,出了门,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连清扫的丫鬟小厮都没有,她心惶惶,一溜烟跑远了。

明澜手哈气,又将身上的斗篷陇严实了,然后就听到窗户打开声,一阵寒风蹿进来。

她瞥头,就看到一道紫色身影蹿进来,她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她满脸通红,只觉得不能更尴尬了,她在书房等楚离,结果他没回来,倒把离王世子给等来了。

离王世子看着她,眸底有些诧异,银色面具罩着,看不清他的脸,但一双眼睛深邃闪着光泽。

明澜脸红的能滴血了,不等他问,便解释道,“护卫让我在这里等候楚少爷,他去找他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她低着头,没有见到男子眸底闪过的玩味笑意。

他走过来,手托着下颚道,“我倒是好奇你在这里等他做什么。”

她在这里等楚离关他什么事啊,明澜不想告诉他她来还钱的事,便反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男子愣了一瞬,随即又笑道,“我来找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倒是你……。”

的确,人家是表兄弟,她一个大家闺秀一个外人却在他的书房,于礼不合。

明澜脸红如霞,抬脚就往外走。

只是走了没一步,手就被人拽住了,她正要回头,就被人往后一拉,转了半圈然后被抱紧了。

雄浑的气息扑鼻而来,让她本就红的发烫的脸又红了几分都快滴血了,明澜挣扎着,又羞又恼道,“你快放开我!”

可是她再怎么挣扎都没用,本来只是搂着,她一挣扎就变成桎梏了,而且说的话更叫她抓狂,“又不是第一次抱了,还没习惯吗?”

明澜想咬死他的心都有了,抬脚狠狠的踩他的脚,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男子嘴角抽着,就是不松开,“你踩吧,踩断了,我正好去靖宁伯府养伤,你来照顾我。”

这威胁着实管用,明澜都不带犹豫的就把脚挪开了,只是牙关紧咬,怎么看都想把人咬死。

“你到底想怎么样?”明澜无力了。

他分明就是个无赖!

前世的离王世子虽然名声不好,但在她跟前不是这样的,怎么这一世变化这么大?

明澜想不通,醇厚的声音传来,“抬起头来,看着我。”

明澜不听,他胳膊用力,明澜瞪了他,很想说一句你戴着面具有什么好看的,但是话到嘴边忍了,如果他真的毁容了,被人这样说,肯定生气,那她岂不是就惨了。

做人还是识时务点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往后落到她手里头了,一定好好给他几分颜色看看。

她鼓着腮帮子,眼珠子冒着火花,却又转的厉害,离王世子笑了,“我怎么觉得你在想怎么吊打我?”

“我没有!”

被人看穿心思,明澜急忙否认,挣扎的更厉害了。

离王世子捏着她下颚,明澜眼睛喷火,但唇瓣娇艳如水洗的樱桃,泛着诱人的光泽,让他眸光炙热,他问道,“楚离几次找我帮你,你又出现在他的书房,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明澜努力将头瞥过去。

可惜,人家一只手搂着她,她都挣脱不开,腰间的力量可比下颚大的多,她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反倒那一句关你什么事,惹男子不快了,“在折桂楼看了本世子的身子,还说与我无关,要怎么样才算有关系?这样?”

明澜还没明白他这样是什么意思,头微抬,就感觉到唇瓣有温润感觉传来,那一瞬间,一阵酥麻感觉从脚趾头传到头发稍,让她整个人愣住了,如遭雷劈。

等反应过来,她猛然推开他,手一抬,扇了过去。

然后……

她直接疼哭了。

她打的不是脸,是人家的紫金面具啊。

明澜蹲在地上,泪眼汪汪,一半是疼的,一半是蠢的。

男子没想到明澜气急之下会打他,而且是用了全力,只怕会肿起来,见她哭的伤心,要抱她起来,明澜躲开了。

男子皱眉,道,“坐到椅子上去,不然我就抱你坐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事

明澜咬着牙,男子再伸手,她屈服了,在椅子上坐下了。

男子从抽屉里拿了药,递给她道,“赶紧抹上。”

她不接药,男子抓了她的手,不容她抽回去,又把药倒她手心,将药揉开。

“疼,疼!”

他力道用的有些大,疼的明澜倒吸气。

男子一脸无奈,“等肿了更疼,没见过打别人自己手肿的,以后打人看准了再下手。”

“没人有你这么无耻了!”明澜贝齿紧咬,一肚子委屈。

男子捏了她脸,闷笑道,“真没见识。”

明澜抬头瞪着他,已经气的没力气了,他却笑道,“好了,不生气了,只是亲了一下而已,你要觉得委屈,那本世子让你亲回来总行了吧?”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想抽刀的心都有了,他这是在赔罪吗,他分明是想将她活活气死!

他还没想好怎么骂他,就听他继续道,“这还不行,那我明儿让人上门提亲,后天娶你过门。”

明澜磨牙了,“你离我远一点儿!”

她努力推开他,可是根本推不动,处处显得自己势弱好欺负。

明澜心挠的厉害,她讨厌这样憋屈的感觉,这时候,有脚步声传来,是碧珠回来了。

碧珠走的很快,推门就道,“白跑了一趟,楚少爷这里没有汤婆子……。”

话还没说完,见一袭紫色身影,碧珠的话就咽下去了,“离,离王世子?”

两人聊天,不用靠的这么近吧?

明澜再起身,这回,离王世子让开了,明澜大松一口气道,“回府了。”

“啊?”碧珠不明白,“还没等到楚少爷呢。”

明澜打开门,迈步出去了,碧珠只好快步跟上。

一路往前,静园小厮见她们要走,挽留道,“顾二姑娘不多等会儿,我们爷还没回来呢。”

再等下去,骨头渣都快没了。

“府上有事,我先告辞了。”

丫鬟小厮也没多想,两府紧挨着,要串门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便送她们出府。

明澜陇着斗篷往前走,碧珠亦步亦趋,风很大,吹的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只好侧着头走,然后就看到身后有一男子跟着。

她眉头拧成一团,拽了下明澜的云袖道,“姑娘,咱们先前去静园时,这男子就跟在咱们后头,回来还跟着,他是不是在跟踪咱们啊?”

明澜回头,就看到那男子背过身去,明显心虚。

明澜多看了几眼,男子发现明澜还在看他,就直接跑了。

碧珠无语了,“是奴婢多心了。”

就这胆子,还敢挟持她和姑娘么,多看几眼就直接吓跑了啊,她们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明澜也觉得应该是巧合,就算要挟持她,也不敢在伯府跟前下手。

风往脖子蹿,明澜脚步快了两分。

刚走到伯府跟前,就看到顾涉出来,脚步很急,而且脸色也不大好,明澜上前道,“天这么冷,爹爹这是要去哪儿?”

顾涉嗯了一声,道,“去义安侯府一趟。”

说着,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就跑远了。

可怜明澜还想问一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结果亲爹就给她留了一奔驰的背影,她想不明白啊,义安侯世子娶妻,娘亲去道贺已经给足了脸面了,父亲去做什么,也不怕义安侯府蹬鼻子上脸。

不过顾涉都走了,明澜想劝两句都做不到,小厮见她不知情,忙上前道,“义安侯府出事了。”

明澜眼睛睁圆了,碧珠一脸兴奋道,“出什么事了?”

那样子,明显就是在幸灾乐祸,义安侯府欺负茂哥儿,越倒霉越好。

小厮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今儿义安侯世子娶填房,路过朱雀街的时候,有人丢了好几串鞭炮,噼里啪啦一阵炸了,迎亲的队伍乱作一团,花轿都摔了,新娘子直接给摔了出来,好像摔的不轻,据说还见血了,实在是不吉利……。”

听小厮这一番话,明澜和碧珠面面相觑。

上回送纳采礼,姑娘丢了鞭炮,今儿迎亲,谁会恶作剧帮伯府出气?

实在是太大快人心了!

明澜笑着回了长松院,她以为周嫱见血是手从地上磨过去,划破了皮,可到了长松院才知道,周嫱不是划破皮那么简单,她是动了胎气。

当时就流了血,喜婆和丫鬟吓坏了,见药铺离的不远,义安侯世子也没多想,抱着她就去看大夫了。

其实,过来人都知道,正常人不可能摔一下就流那么多血,再加上他大雪天娶妻,傻子都猜到什么原因了。

既然遮掩不住,那当然要争取保住周嫱腹中胎儿了,好在药铺离的近,因为治疗的及时,孩子堪堪保住了。

消息传回府,老夫人脸色铁青,顾涉知道后,更是怒火中烧,怕沐氏应付不来,亲自去义安侯府看情况去了。

明澜进屋后,忍不住道,“这事爹爹去,不如二姑奶奶出面去说好。”

当初沐氏和顾涉就不同意义安侯世子娶周嫱做填房,除了她,娶谁都行,可偏偏义安侯府只要她,还请了二姑奶奶来说情,她替伯府应的爽快,沐氏提的要求是半年之内不得有孕,当时这话老夫人听的真切,二姑奶奶当时就去报喜了,回来说义安侯府答应了。

现在倒好,别说半年了,人家还没进门就已经怀了身孕了。

这就是二姑奶奶替二房做的主!

明澜是不好意思说的太难听,毕竟是老夫人的亲生女儿,是她的长辈,但她委婉一点说,老夫人听得出来。

这不,老夫人脸又难看了几分,道,“去蒋家,把二姑奶奶叫来!”

顾音澜挨着老夫人坐着,道,“祖母,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顾雪澜则捧了茶盏,让老夫人喝茶消气,把话题岔开。

三太太朝明澜使眼色,让她别再说了,这事提一声就成了,太让老夫人没脸,吃亏的还是二房。

明澜只是气不过才说了一句,但是她不后悔,二姑奶奶的毛病,坚决不能惯,就要让她尝尝乱给别人做主的后果。

顾雪澜望着明澜,好奇道,“二姐姐,楚姑娘漂亮吗?”

明澜一脸懵怔,什么楚姑娘?

第一百三十九章 撑腰(月票600加更)

见明澜懵了,顾如澜就道,“楚姑娘肯定很漂亮,性子也好,不然二姐姐不可能在静园待这么半天和她说话。”

说着,她朝明澜挤眉弄眼。

明澜耳根微红,顾如澜耳语了几句,她才知道,静园小厮送纸鸢回来时说,他们家姑娘留她坐会儿,怕九姑娘等急了,先将纸鸢送回来。

护卫倒是顾及她,给她找了个理由,但好歹跟她通个气吧,差点露陷。

碧珠两眼望着天花板,姑娘可没见什么楚姑娘,见到的是离王世子,就离王世子那臭脾气,要是知道护卫这么说,他铁定要倒霉。

明澜干笑了两声,夸了楚姑娘两句,然后就借口要去看茂哥儿走了。

出了门,碧珠道,“姑娘不等二姑奶奶来?”

“二姑奶奶不会来的。”

碧珠惊讶,“姑娘就这么笃定?”

明澜没有说话,王妈妈派拂冬去传话,看似对这事很慎重,其实是在放水,拂冬机灵,擅揣测老夫人心思,八面玲珑。

二姑奶奶是老夫人的女儿,明知道回来没好事,只会挨骂,而且还不止老夫人骂她,老太爷知道了骂的会更凶,还回来做什么,当然要躲着了!

到底是亲生女儿,又是出嫁了的,原就没能生儿子在蒋家没什么地位,要是知道巴巴叫她回府只为训斥她,传回蒋家就更没地位了。

靖宁伯府是二姑奶奶的靠山,老夫人无时无刻不想着替女儿撑腰呢,蒋嘉贞来一趟,老夫人必定赏她,而且赏的都是好东西,就是让她带回去显摆的,告诉蒋家上下,她有一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外祖母。

就算二姑奶奶膝下无子,但她娘家比蒋家硬气,她当家主母的位置就动摇不了。

其实当年文昌侯爵位被贬,说来也是好事一桩,不然,靖宁伯府护不住她了,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如明澜所料,拂冬去了蒋家,回来告知老夫人,二姑奶奶病了,说是等病好了就来给她请安。

至于什么时候病好,那自然是等义安侯府的事消停之后了。

明澜在幽兰苑待到沐氏和顾涉回来,两人回来,俱是一脸怒气,都气的说不出来话。

明澜就问珍珠道,“娘怎么受气的?”

珍珠回道,“太太要义安侯夫人给她一个说法,义安侯夫人倒打一耙,说鞭炮是咱们伯府放的,上回搅乱纳采礼她忍了,伯府居然变本加厉,害的周姑娘差点小产,没见过咱们伯府这么狠心的,那是一条人命,让太太给九泉之下的大姑奶奶积点阴德。”

论嘴皮和撒泼,沐氏哪里是义安侯夫人的对手,顾涉就更不必说。

明明是义安侯府错在先,却把屎盆子往靖宁伯府头上扣,实在是可恨至极。

沐氏望着明澜,道,“那鞭炮是你放的?”

明澜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道,“上回碰巧遇到,我和碧珠放了两串鞭炮,这一次,不知道是谁放的。”

顾涉一脸震惊。

他做梦也想不到他女儿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不过既然坦白了,就不会撒谎。

明澜道,“现在可以确定周姑娘怀了身孕,父亲打算怎么办?”

沐氏气的胸口直起伏,闷气道,“还能怎么办,当着一众宾客的面,义安侯夫人说你大姐过世后,世子魂不守舍,错把周姑娘当成了你大姐,这才让她怀了身孕,明明珠胎暗结,倒成了他有情有义了!”

沐氏当时恨不得上去撕了义安侯夫人,被顾涉拦住了。

这一番话,沐氏转述,明澜都气的肠子打结了,她没法想象亲耳听义安侯夫人说出来,再配上那张尖酸刻薄的脸,会不会直接气的吐血。

“不能就这样算了吧?”碧珠忍不住道。

顾涉头大,道,“你们先回去吧,这事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置才好。”

毕竟义安侯府是茂哥儿的家,而且义安侯夫人一口咬定鞭炮是明澜放的,他也不知道她手里是不是有什么证据。

明澜知道父亲是怕她和碧珠一人一句,沐氏气大伤身,便道,“娘别气坏了身子,敢搅乱世子喜宴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或许不用在咱们出手,就有人替咱们把义安侯府给收拾了呢。”

出了幽兰苑,见四下无人,碧珠问道,“会是谁放的鞭炮呢,会不会是……?”

碧珠没敢说出来,就算四下无人,万一大树后头,假山后面碰巧有人呢。

不过她就算不说全,明澜也知道她指的是楚三少爷。

但明澜觉得这事楚离干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她搅了义安侯府送纳采礼的事,还是她亲口告诉他的,当初她送茂哥儿回府还是他帮的忙,他是最清楚她有多厌恶义安侯府的。

只是这事和他又没什么关系,她也没有托他帮忙……

明澜不敢确定。

义安侯府内,义安侯夫人也在查是谁放的鞭炮,不管怎么说,都是靖宁伯府的嫌疑最大。

除了靖宁伯府,谁会管义安侯世子娶周嫱做填房,根本就不碍谁的事。

她笃定就是靖宁伯捣鬼的。

可是笃定没用啊,没用证据,而且她派去盯着伯府的小厮也回禀她,这两日,尤其是今天伯府进出丫鬟小厮都派人盯着,没人买过鞭炮,不然还能来个人赃并获。

“不可能!绝对是靖宁伯府!”义安侯夫人不信。

义安侯则道,“先别管靖宁伯府了,这事瞒不过御史台,明天弹劾咱们侯府的折子还不知道有多少。”

义安侯夫人也担心这事,她道,“先让人去找刘御史打声招呼吧,别写的太过分了,咱们就一口咬定世子是认错了人,吏部尚书他们再帮着说说好话,求求情,皇上骂几句,这事也就过去了。”

她就知道靖宁伯府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这些天早想好了应对之策,谁还没有喝醉酒痛心之余认错人的时候?

本来她都想好了,等过一个月开春了,挑个好日子,亲自去靖宁伯府告知周嫱怀了身孕,然后当着几个贵夫人的面请罪,晾伯府也说不出打掉孩子那样狠心的话来。

只是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第一百四十章 翻脸(月票63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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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要说担心,倒也没有,骂几句而已,不痛不痒。

也正因为知道义安侯府只是挨几句骂,不痛不痒,所以沐氏和顾涉才会更生气,气伯府无能,不能替顾容澜和茂哥儿出气。

第二天,御史台还没弹劾义安侯府,义安侯就跪下来认错了,老泪纵横说了一堆,总之他儿子有错,但错在重情重义,可事已至此,只能尽量挽回了。

再加上几位大臣帮着说好话,皇上骂了几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老太爷和顾涉都还没开口呢,这事就翻篇了,左相禀告灾情,把话题岔开,义安侯府屁大点事能跟灾情相提并论吗?

下朝回府,老太爷脸一直阴沉,就没露过半点笑容。

老夫人叹息,“义安侯府在朝中人脉比咱们广,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能拿他们怎么办,况且容澜都过世了,咱们伯府和义安侯府因为世子续弦闹掰,往后谁还敢求娶咱们顾家女儿?”

结亲,通两姓之好,为的就是在朝中能互帮互助,如果因为女儿死了,就结怨甚至生恨,那咱们伯府的姑娘真不敢娶,谁能不生病,谁能保证不会早逝?

事情闹大,没理的是伯府。

老夫人说的话,老太爷不是不知道,可义安侯那些话听得他心里堵的慌。

老太爷气的午饭都吃不下。

明澜午饭也没吃两口,就喝了半碗汤,昨晚一宿没睡好,犯困了就上床歇息了。

可是没睡一会儿,就被碧珠给摇醒了,“姑娘,你醒醒啊!”

明澜头疼的厉害,道,“叫我做什么?”

碧珠一脸高兴道,“有好事呢,义安侯府被贬了。”

一个激灵袭来,明澜困意去了大半,忙问道,“你确定?”

碧珠点头如捣蒜,“是真的,皇上下旨把义安侯府贬成义安伯府了。”

知道明澜因为义安侯府的事气的睡不好吃不下,所以哪怕明澜睡着了,碧珠也觉得把她叫醒,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的确是个好消息,明澜眉眼都笑开了,“怎么会突然被贬?”

碧珠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老爷已经派人去查了,姑娘还睡吗?”

明澜摸着肚子道,“饿了。”

碧珠捂嘴笑,端了糕点来,道,“姑娘先吃两块糕点,奴婢让人去大厨房给你端菜来。”

吃了饭后,明澜就去幽兰苑了,待了半个时辰,顾涉就回来了。

沐氏看着他道,“知道是谁弹劾了义安侯府?”

顾涉点点头,神情古怪看着明澜,问道,“你找人帮忙了?”

明澜正逗茂哥儿抓荷包,听到这话,她愣住,荷包就被茂哥儿抓到了。

她站起身来,道,“爹爹怎么这么说,义安侯府被贬一事,我不知道啊。”

顾涉就纳闷了,沐氏催道,“你倒是快说啊,是谁帮咱们伯府出了这口气?”

“是离王世子。”

沐氏怔住,然后望着明澜,碧珠也看着她,显然也怀疑是明澜找离王世子帮的忙,毕竟这府里,还有一块离王世子的玉佩。

但是仔细一想,碧珠就知道不是明澜找离王世子帮忙的了,昨天回府,姑娘都不知道鞭炮的事啊。

明澜内心很复杂,昨天她没少在心里骂离王世子,却没想到,今天又承人恩惠了。

不过,有可能是楚离托他帮忙的。

肯定是这样。

他才不可能主动帮忙呢,他都不知道她讨厌义安侯府。

知道是谁帮的忙,明澜就心情痛快了,碧珠惊叹,“离王世子有这么厉害,轻轻松松就让皇上把一个侯府贬成伯府?”

明澜失笑。

离王府岂止是厉害,如果当年离老王爷不让出太子之位,今日手中掌握生杀大权的就是离王世子了,贬一个伯府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让皇上贬侯府,还是要理由的,皇上不会为了让离王世子高兴就做个昏君。

轻快着脚步,明澜朝流霜苑走去。

只是半道上,被一小雪团子砸了脑袋,她抬头就看到一袭紫袍从树上跃下,身子挺拔如苍松,深邃的眸底掩藏着一抹睥睨天下的气势。

不是离王世子,又是何人。

本来昨天的事,明澜见他该狠狠的瞪他几眼,但是他才帮伯府出了口恶气,她就瞪不出来了。

离王世子走过来,好看的唇瓣上扬,“还算有良心,没赏我几记瞪眼。”

明澜咬唇瓣,“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伯府?”

离王世子双手还胸,慵懒道,“只是帮你,和其他人无关。”

明澜脸腾的一红,福身道谢。

离王世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这么大的忙,一声谢谢,未免太简单了吧?”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楚离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想到亲楚离脸颊闹出来的不愉快,被当成水性杨花,她又被离王世子给亲了,明澜心都凉了几分了。

她没有说话,离王世子捏她的脸道,“还没想好?”

明澜退后一步,疏离道,“我又没有求你帮忙。”

离王世子,“……。”

碧珠,“……。”

姑娘这话听着好没良心啊。

见明澜扭头就走,碧珠都觉得自家姑娘没心没肺,朝离王世子福了福身子,赶紧跑了。

离王世子看着明澜走远,不懂她怎么就翻脸比翻书还快了。

暗处,一暗卫在抖肩膀。

总算碰到一个比世子爷还喜怒无常的女人了,正好,让世子爷也尝尝碰到别人喜怒无常是什么滋味儿。

这边,明澜快步回了流霜苑,直接上床睡觉了,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同时和两个男人,还是表兄弟有肌肤之亲,脑子里水性杨花四个字一直打转,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边,义安侯府被贬,义安侯拿着圣旨都还不敢置信,派人去打听到底是谁弹劾了他,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连顾涉都打听出来了,义安侯自然也不难知道了,得知是离王世子,义安侯脸色惨白。

离王府,义安侯府可招惹不起。

而且,离王世子也没有明着弹劾他,他只是说了一句话,事后皇上回过神来,就把义安侯府给贬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四十一章 肃杀

皇上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离王世子有了意中人,把他召进宫,要给他赐婚。

离王世子拒绝了,他道,“赐婚就不用了,皇上不如赐我几坛美酒吧。”

皇上就赐他美酒了,护卫跟着福公公去挑酒。

护卫挑了不少,还一边挑一边嘀咕,“这些酒不知道够不够爷喝醉的。”

福公公笑道,“小酌怡情,大酌伤身,世子爷没事要喝醉做什么?”

护卫则道,“福公公有所不知,世子爷喜欢的那姑娘似乎已经定亲了,本来世子爷都打算放弃了,这不是义安侯世子娶周姑娘,让世子爷茅塞顿开,打算喝点酒助助兴来个霸王硬上弓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到时候爷可以说是喝多了酒情不自禁,皇上骂两句不就过去了么,比起抱憾终身,挨两句骂委实不算什么,到时候还望公公帮着多说两句好话,把这挨骂也省了……。”

福公公哭笑不得,堂堂离王世子看中哪个姑娘,用的着来硬的吗?

要是知道世子爷倾慕,什么样的亲事都该想办法退了吧,除非定的亲事极好。

也是,如果是一般的姑娘,世子爷也看不上。

等离王世子走后,福公公纠结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事禀告皇上知道,万一真酿成大错了可就太晚了,他知情不报,未能及时阻拦,又是奴才,惩罚更重啊。

当时,皇上手里正好拿着弹劾义安侯府的奏折,一听这话,眉头就拧紧了。

之前没当回事,没想到居然连离王世子都要跟着学了,这还了得。

就算那姑娘再好,那也名花有主了,哪能用这样的龌龊手段强占,皇家颜面何存?

想到离王世子真那样做了,处罚不是,不处罚就更不行了,不然君威何在?

然后,皇上就恼了义安侯府了,喝醉酒了就能认错人,胡作非为吗?

好歹也是一侯府,难道主子喝酒时,身边都没几个人伺候,都不知道将人拉开吗?

越想越觉得这事可疑之处太多了,但皇上也不想深究,离王世子酒都抱回去了,指不定已经喝着酒,在去找那姑娘的路上了,他不好处罚离王世子,义安侯府他还不带犹豫的,正好杀鸡儆猴,肃杀这股不正之风,把离王世子的邪恶念头掐死在摇篮里。

再然后,义安侯府就被贬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义安侯府都没有补救的机会,被贬的圣旨就送到手里头了。

义安侯夫人肠子都悔青了,娘家侄女再好,能比侯府爵位还要重要吗,能比儿子的前程还要重要吗,刚进门就给侯府惹祸,简直就是个丧门星。

再多的疼爱,随着侯府倒霉也没了大半了,而且这事是她一手促成,义安侯埋怨她了。

一晚上,义安侯夫人翻来覆去睡不着,气的心肝肺疼。

第二天,她来伯府了。

本来,老夫人不打算见她的,但是义安侯府被贬,也算是遭了报应了,她心情好,她倒要看看义安伯夫人有什么话可说的。

丫鬟禀告义安伯夫人登门,明澜正在吃燕窝粥,三两下扒拉完,就去长松院了。

两人在长松院前不期而遇,明澜笑容灿烂,福身道,“见过义安伯夫人。”

一个伯字拉的很长,声音又清脆动听,听的义安伯夫人额头青筋暴起。

“好!好一个顾二姑娘!”

她一口银牙险些没咬碎了。

明澜笑道,“托义安伯夫人的洪福,我很好。”

义安伯夫人真恨不得将明澜撕碎了,袖子一甩,就迈步走了。

明澜轻缓了脚步跟在后头,就冲义安伯夫人这样子也知道她不是来赔罪认错的,她担心的是义安伯夫人要接茂哥儿回去,毕竟现在没有把柄能让她投鼠忌器了。

不过只要有她在,她就别想再靠近茂哥儿一步。

屋内,老夫人正端着茶,轻轻拨弄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在待客上,这是件极其失礼的事,意味着轻蔑和不待见,义安伯夫人也知道她来靖宁伯府没好事,只是心里头气不顺,有些话不吐不快。

她也没有行礼,冷声道,“我不明白我义安侯府和靖宁伯府是亲家,为何要闹到鱼死网破的境地,害侯府爵位被贬,对靖宁伯府有什么好处,将来义安侯府不还是给茂哥儿继承吗?”

老夫人看了义安伯夫人一眼,将茶盏放下,轻笑道,“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难得义安伯夫人你还将我当三岁孩童哄。”

明澜进屋,正好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扑哧一笑。

周嫱作贱茂哥儿是她和顾如澜亲眼所见,事后义安侯府非但不认错,还倒打一耙,明着答应伯府半年之内不让周嫱怀身孕,最后全是糊弄,她说这话,要是有人信才有鬼了。

将来周嫱生了儿子,伯府爵位会轮得到茂哥儿继承?

他能护着一条小命就不错了,将来义安侯府再大的家业也没他的份,随便给点就给打发了,既然爵位不是茂哥儿的,那他们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义安伯夫人气的倒仰,“茂哥儿是我们侯府长子嫡孙,爵位不给他继承还给继承?”

老夫人看着她,脸色微冷道,“可没谁府上长子嫡孙会给表姑娘作贱的!这样的表姑娘,乱棍打出去,一辈子都别想进我们伯府半步,义安伯府倒好,帮着护着不算还要迎娶进门,义安伯府当真以为我们伯府就这么好欺负?!”

义安伯夫人拳头攒紧了,眼神冷的骇人,“果然我们义安侯府被贬是你们靖宁伯府害的!”

“轰出去!”

实在听不下去了,明澜吩咐道。

丫鬟婆子面面相觑,然后望着老夫人,伯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轰过什么贵夫人啊。

老夫人拨弄佛珠不说话,算是默认了,王妈妈摆摆手,丫鬟婆子就过来请义安伯夫人走了。

左右都撕破脸皮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义安伯夫人几时受过这样的待遇,羞辱至极,她指责明澜心狠手辣,明知道周嫱怀着身孕,还故意放鞭炮吓的她险些小产,本来还想给她留几分颜面,看来伯府是不想要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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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拿明澜的名声威胁伯府,知道人家怀了身孕,还吓唬人家,这就太过分了。

明澜觉得好笑,事情都闹到这地步了,要是义安伯夫人手里真有证据是她放的鞭炮,她还会来伯府叫的这么大声吗?

威胁她能威胁到什么好处来,还能让义安伯府刚刚被贬的爵位恢复吗?

皇上才刚刚下的圣旨,就这样出尔反尔,是在打自己的脸。

不过是没有证据,又不甘心,来诈吓她而已,顺带让她们觉得伯府爵位被贬,最后损害只会是茂哥儿的利益,让他们觉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后悔气头上行事过激了。

明澜把玩着绣帕,道,“鞭炮是我放的,这话义安伯夫人不是早就当着大家的面说过了吗,更传遍街头巷尾了,听丫鬟说,街上不少人说这鞭炮放的好,好归好,但这黑锅我不想背,义安伯夫人要是闲的慌,不妨去府衙报案吧,我先行谢过了。”

气死人不偿命,明澜不但嘴上说谢谢,她还真福身了。

那一瞬间,义安伯夫人的脸都扭曲了,面容狰狞。

她走后,大太太才进来,有些担忧和不赞同道,“虽然义安侯府被贬了,但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了,咱们伯府犯不着和义安侯府闹的这么僵,吏部尚书那儿……。”

老夫人敛眉,眸底流过一抹失望,抬手打断她道,“我们伯府从来不故意和谁作对,但也不允许谁欺负到头上来,义安侯世子娶填房的事,我们伯府退让一步了,闹到今日地步是义安伯府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何况我伯府也没有那本事让义安侯府被贬,吏部尚书岂会不知,现在义安伯夫人都登门指着我们伯府的鼻子骂了,怎么,为了前程,要伸出脸给人打让人消气吗?”

如果连尊严都能不要,还要高官厚禄做什么?

大太太见老夫人有些恼了,忙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明澜无语了,刚刚祖母才说的话,又没听进去,那她就再提醒她一声好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这话说的不错,可不能每次都咱们伯府退让吧,先前二姑奶奶出面,咱们两府也算是握手言和了,可是周姑娘腹中胎儿该怎么解释,退的次数多了,换来的就不是言和,而是蹬鼻子上脸了。”

老夫人看了明澜一眼,又看了眼大太太,她吃的盐都比明澜吃的饭多了,明澜懂的道理,她岂能不懂,说到底,还是自私了些。

的确,大太太就是不希望因为二房的破事阻碍了长房的前程。

可是老夫人明显不想听这些话,大太太哪还敢说。

外面,丫鬟进来道,“老夫人,二姑奶奶回来了。”

碧珠嘴角一抽,姑娘还真是算的准准的,义安伯府一倒霉,她就“病”好了。

很快,二姑奶奶就来了,表姑娘扶着她进来,她不仅脸色苍白,还有些摇摇欲坠,还真像是病了一场刚刚好的模样。

她进来先请罪,老夫人派丫鬟去传她,偏身子骨不争气没法来,这不,病刚好了一点儿,她就来了。

老夫人让她坐下,二姑奶奶就道,“义安侯府的事,我也听说了,之前二嫂的条件,我一字不漏的转达了,没想到吏部尚书夫人答应的爽快,却是在骗我,我都没脸见二哥二嫂了。”

明澜听了,就道,“那日,娘亲指责义安侯府不守信用,义安侯夫人说周姑娘怀身孕的事和二姑母您知道,是您说没关系的,现在又反口,把娘亲气的不轻……。”

二姑奶奶眸光躲闪,瞬间心虚了,那样子,老夫人心头一口老血堵着,没差点喷出来。

明澜继续道,“娘亲不信二姑母会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欺负茂哥儿,真这样做了,哪还配做一个做长辈,往后肯定没脸再回伯府了,果然,义安伯夫人是信口雌黄,倒打一耙。”

外面,沐氏走到屏风处,正好听明澜说这话,她都扶额,义安侯夫人没说过二姑奶奶知道周姑娘怀身孕的事,她怎么能乱说,也不怕二姑奶奶骂她。

结果二姑奶奶没跳起来,反倒温和道,“还是二嫂了解我,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沐氏脸就沉了下去,看来,她还真知道周姑娘怀了身孕的事,帮人家瞒着呢,不然受了冤枉,她早跳起来骂了。

明澜就猜到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果不其然,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

可惜,她是出嫁之女,操着伯府长辈的心,不拿自己当外人,可老夫人却不会罚她了,与其吵起来没结果,还惹祖母不快,干脆暗暗骂一顿,她还不能还口,顺带让祖母知道娘亲什么都知道,只是顾着她的脸面什么都不说罢了。

蒋嘉贞坐到老夫人身边,见她疲乏,要帮她捏肩,老夫人摆手道,“你们出去玩吧,仔细冻着了。”

明澜几个就福身告退了。

出了长松院,明澜就借口身子不适,先回流霜苑了。

看着她走远,顾雪澜忍不住笑道,“二姐姐嘴皮子可真是了得,身子不适还差点把义安伯夫人气死,要是身子好,义安伯夫人还不得被气的抬出去啊?”

“我看跟抬出去也差不多了,”顾音澜接口道。

蒋嘉贞扭着帕子道,“以前二表姐不是这样的。”

“人家有靠山了呗!”顾音澜话里夹酸。

蒋嘉贞望着她,一脸八卦道,“什么靠山?”

“还能有什么靠山,自然是离王世子了,她说义安伯府被贬她不知情,骗骗义安伯夫人还行,可她骗不了我!”顾音澜冷哼一声。

顾雪澜惊讶,“那可是离王世子,可不是一般人能使唤的,三姐姐确定二姐姐有这本事?我怎么不大相信啊。”

顾音澜见自己说的话,被人质疑了,微恼道,“这事我有必要骗你吗,你忘了,离王世子连随身佩戴的玉佩都送给二姐姐了,那玉佩还在祖母手里头呢。

有件事你们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二姐姐拿了那块玉佩,偷偷打扮成小厮模样,借着离王世子的名头去五大粮铺定了不少粮食,后来那粮食还全送到离王府跟前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四十三章 闹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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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到这里,蒋嘉贞就激动了,“这事,我听说了,据说那些粮食把离王府前那条街都给堵了,后来那些粮食又带回去了,没想到竟然是二表姐的手笔……。”

顾音澜扭着绣帕道,“这一场雪,不仅炭火价格暴涨,大米价格也长了不少,她还指不定挣了多少钱呢,本来我还等着离王世子上门跟她算账,可惜等了这么多天也不见离王世子来,估计是不打算追究了。

还有来登门求娶二姐姐的,都被离王世子给搅黄了,我觉得离王世子十有八九是看上她了,想纳她做侧妃,对了,还有赔悦珠郡主的纸鸢也是离王世子向皇上要的……。”

顾音澜越说越激动,眸底闪着妒忌的光芒。

顾雪澜之前没多想,现在听她一说,也回过味来了,“三姐姐说的还真是,那天,离王世子还当众救了二姐姐,这一回,指不定离王世子让皇上贬了义安侯府就是给二姐姐出气。”

蒋嘉贞想不明白,“离王世子怎么会看上二表姐呢?”

怎么看上的?

眼瞎了呗!

顾音澜心中腹诽。

顾雪澜也想不通,没觉得二姐姐有什么过人之处啊,而且她们向来同进同出,如果说单独行动,只有那次去大禅寺,她过了铁桥,她们没跟着,她进折桂楼,她们没跟着,总不至于这两次就结识了离王世子吧?

要真有这么巧合,她们可以去撞墙了!

顾雪澜见顾音澜不高兴,她道,“我觉得离王世子未必就是看上二姐姐了,那么多人来向二姐姐提亲,虽然都被离王世子给搅合了,但是离王府并没来提亲啊。”

顾音澜投给她一记你还能不能更笨一点的眼神,“离王府当然不会来了,离王世子还没娶世子妃呢,有谁府里是先娶侧妃的?”

“……说的也是。”

“离王世子搅黄其他人,就是等世子妃进门再来提亲娶二姐姐?那少说也得一年后了吧,万一这一年之内,他对二姐姐失了兴致,那二姐姐岂不是……。”

“真到那时候,只能自认倒霉了呗。”

这些议论,明澜不知道,她刚进屋,就打了个大喷嚏。

接下来几天,府里格外的清静,期间又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明澜闲来无事,看看书,做做针线打发时间,她给茂哥儿做的一双虎头鞋,乐的他屁颠屁颠的,睡觉也要穿着,怎么都不肯脱下来。

只是顾云澜在屋子里憋了几天,大雪一停,丫鬟们把花园小道清扫干净,她就忍不住出来逛花园了,赵妈妈亲自跟在后头盯着,就怕她不注意玩雪。

这些天,她待在屋子里,没许她出来,她也不老实,居然让喜儿用铜盆装了雪进屋给她玩,沐氏还当她在屋子里读书用功呢,玩玩雪,冻了又烤火,一来二去,竟生了冻疮,又痛又痒,哭了半天。

沐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打又舍不得,只好把喜儿送回庄子上,让她陪她娘过年了,等积雪融化了再接回府。

云澜闹了两天,沐氏没心软,反倒她要再闹,明年都不接喜儿进府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慢慢的也就屈服了。

就是这几天过的有些闷闷不乐,她和喜儿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偏一样的顽皮,凑到一起,都能上房揭瓦了。

沐氏怪自己无能,要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不让老夫人送她去庄子上,何至于养成这性子,怕她憋坏了,等天放晴了她要出去,沐氏准许了,丫鬟跟着还不放心,特地让赵妈妈看着。

不过她到底年纪小,又最喜欢放纸鸢,一玩起来,就什么都抛诸脑后了。

只是唯一不好的就是纸鸢老是断线,而且一断线就再找不见了。

这不,又掉了。

不过没关系,纸鸢一断线,碧珠就拿一个新的送上,云澜又高高兴兴的玩起来,不管那掉不知道哪角落里的纸鸢了。

赵妈妈扶额,道,“得亏姑娘不缺钱,这纸鸢的线也太差了点吧,回头去街上找那小摊贩算账。”

碧珠讪笑,身为一个背锅丫鬟,她是有些同情那挨骂的小摊贩的,纸鸢质量很好,可是再好,也经不起护卫的暗器啊,那是能杀人的东西。

她知道纸鸢都跑静园去了,但她不能说,谁让姑娘不愿意因为一个小纸鸢受制于人呢,不然她不会让小厮一口气买了三十多只纸鸢回来……

再说静园,护卫盼了很多天,才看到伯府放纸鸢,打算故技重施,而且很成功。

只是还没派小厮去伯府传话,一只新的纸鸢已经飞起来了。

一会儿,他又将纸鸢的线弄断,然后又有一只新的……

一连捡了九只纸鸢,再看到天上的第十只纸鸢后,护卫直接崩溃了。

顾二姑娘够狠!

护卫打算放弃了,楚离崩紧了脸,道,“继续。”

护卫能怎么办呢,只能继续了。

掉了十几只纸鸢后,顾云澜不高兴了,“不玩了!喜儿不在,连纸鸢都不听话了!”

说完,气呼呼的回幽兰苑了。

碧珠捂嘴笑,转身回了流霜苑,见明澜喝茶,她打了珠帘上前道,“九姑娘说了,喜儿回府之前,她再不玩纸鸢了。”

意料之中的事,明澜并不诧异,什么东西一多就不稀罕了。

碧珠叹息,姑娘是高兴了,只怕楚少爷的护卫要气的够呛了。

自打那天楚少爷要姑娘亲自去还钱,姑娘没去之后,这都多少天了,明明就隔了一道墙,愣是好多天没见了,谁都不肯服软,倒是离王世子还来了两趟,碧珠着急啊,楚少爷再这样脾气执拗,容易被离王世子挖墙角啊。

姑娘最先认得他,他帮过姑娘好多忙,家世容貌性情都无可挑剔,她一心盼着姑娘能嫁给他,结果最后因为还钱闹成这样,碧珠想不通,没见过还钱还闹别扭的,不都是借钱不还或者少还赖账才闹掰的吗?

那天,见过离王世子后,姑娘蒙在被子里半天,之后就不大乐意她提起楚少爷了,渐渐的,她也就不敢了。

静园内,护卫看着石桌上一堆纸鸢,一脸凌乱的看着自己爷,嘴角抽道,“爷,这些纸鸢该怎么办?”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四十四章 醋坛(靜看花開花落和氏璧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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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到顾二姑娘这样直拗且聪慧的姑娘,真的是一点办法没有。

护卫脸上写满了爱莫能助。

楚离阴沉了脸,一言不发的回书房了。

只是接下来半个时辰,他都没能进去书,心烦气躁。

他的反常,护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爷办事素来果决,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爷优柔寡断,可越是这样,越代表他动了真情了。

爷在京都的院子有八九座,平常都是轮着住的,可自打买了静园后,除了离京就一直住在这里,绝对是存了近水楼台的心思。

可挨的这么近,不一天去个三五回,实在是浪费这优势了,现在倒好,几天都不去一回,这才是真正的咫尺天涯啊。

男人,就应该大度点啊。

楚离不去,护卫跑的勤,这不,半个时辰后,护卫急急忙回来告知楚离,“爷,不好了,顾二姑娘受伤了!”

楚离正作画,闻言,手中的笔一滞,笔尖墨汁掉下来,毁了这幅快要画好的丹青。

他把笔丢下,就直奔流霜苑了。

然而,还没翻窗户进去呢,就听到正堂内传来一阵欢笑声。

“好漂亮的狐狸毛,软软的,一点瑕疵都没有,摸上去叫人爱不释手,表少爷对姑娘可真好,”雪梨摸着狐狸毛,两眼泛光。

碧珠拍她的手道,“别摸脏了。”

“我手刚洗的,干净着呢,”雪梨朝碧珠努嘴。

楚离站在窗户,看着明澜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狐皮,精致如玉的脸庞上满是笑意,一双清眸,碧波盈盈。

几个丫鬟围着那几块狐狸毛,一口一个表少爷真好。

楚离脸黑如炭,扭头看着护卫,眸底火苗跳跃。

护卫,“……。”

护卫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老天爷,不带这么坑人的啊!

他头一次骗爷,就把爷的醋坛子给打翻了,他真的只是一番好意,把爷骗来流霜苑,有什么话见了也好当面说开,就算他挨顿罚也值了。

他真没料到这么眨眼的功夫,顾二姑娘的表哥就送了一堆狐狸毛来给她做衣裳用啊,这要挨顿罚,也太不值得了。

见楚离纵身离开,护卫正要跟上,外面进来一穿着青碧色裙裳的小丫鬟,丫鬟禀告的事情,让护卫先是眉头一紧,随后眼前一亮。

护卫随后回了静园,等他进书房时,楚离已经坐下了,那幅弄脏的画被他揉成纸团丢在了地上。

“杖责三十。”

护卫硬着头皮上前,道,“属下骗了爷,甘愿受罚,但明天建安伯府就派人来求娶顾二姑娘了,这事千真万确,爷……。”

另一护卫站在楚离身侧,道,“爷,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不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其实,谎称明澜受伤了骗楚离的馊主意是他们两一起商议决定的,只是没料到失败的这么彻底。

楚离摆手,护卫忙道谢,然后起了身。

流霜苑内,明澜坐在贵妃榻上揉太阳穴,方才沐礼派人送了几张狐狸皮来的喜悦也散了七七八八。

早前,沐氏就透露让建安伯世子陆明成娶她的心思,明澜当时说不要,沐氏没说什么。

她不放心,偷偷吩咐了幽兰苑二等丫鬟翠儿帮她留意,这不,沐氏把这事和顾涉一说,顾涉对陆明成赞不绝口,这桩亲事他举双手赞成。

翠儿寻了个借口就来禀告明澜了,而且沐氏已经派珍珠去禀告建安伯夫人了,明澜头疼就头疼在这里,她想阻拦都阻拦不了了。

为什么就对她嫁人一事乐此不疲呢,人家娘亲都巴不得多留女儿两年,偏她娘恨不得早早的就将她嫁了人。

碧珠见她不大高兴,道,“姑娘,你真要嫁给陆表少爷?”

明澜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要是愿意嫁,就不用这么愁眉苦脸了。

不过要说有多担心,倒也没有,姑血不还家,这是沐家家规,到时候大姑奶奶回来提这事,她就拿这理由搪塞她,话说的重一些,大姑奶奶为了陆表哥好,肯定会打消这念头的。

再说了,爹爹娘亲同意了,祖母那一关还没过去呢,祖母不喜欢大姑奶奶,不一定会点头。

如此想,明澜才稍微安心。

第二天,明澜一早去给沐氏请安,见她吩咐赵妈妈让小厨房做糕点,一连好几样都是大姑奶奶爱吃的,明澜嘴撅了撅,拿了拨浪鼓逗茂哥儿玩。

差不多时辰了,沐氏就催明澜回流霜苑,她很清楚要是明澜知道大姑奶奶来求娶她肯定会拒绝,再者,也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这事的,避开些为好。

自古亲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挑的又是知根知底的,不会让她步顾容澜的后尘。

但是,明澜死赖着不走,再加上茂哥儿抱着她大腿,一口一个姨姨,明澜就更有理由留下了。

只是从上午等到中午,小厨房饭菜都热了两遍了,还不见大姑奶奶来,沐氏眉头就拧紧了。

她和大姑奶奶认识十几年了,她向来守时,对明澜又是真心喜欢,昨儿就说今儿来把亲事定了,怕下雪,还让丫鬟带了一句话,风雪无阻。

可都到这时辰了还不见她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沐氏担心,吩咐珍珠道,“你去建安伯府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珍珠点点头,然后就快步走了。

赵妈妈则道,“太太先用饭吧,姑娘也还没吃呢。”

沐氏见明澜摸肚子了,显然是饿了,嗔道,“饿了回流霜苑吃,我等你姑母来才吃饭。”

明澜知道沐氏是借口打发她走,她还偏赖上了,拿了糕点,边啃边道,“都等姑母半天了,不差这一会儿了。”

沐氏无奈,赵妈妈失笑,这母女两还斗智斗勇起来了,知道的是要给姑娘定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太要把姑娘卖了呢。

沐氏可以不吃,但她担心明澜不吃饿着了,就让丫鬟摆饭了。

只是饭菜敢摆上来,筷子拿手里还没伸出去,珍珠就回来了。

她回来的这么快,沐氏愣住,“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珍珠福身道,“奴婢刚走到二门,大姑奶奶就派了丫鬟来,说是和太太您说好的事没法定了。”

沐氏拧眉,“出什么事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混蛋(月票660加更)

珍珠凑近两步,赵妈妈摆手让丫鬟们退出去,然后她才道,“一大清早,建安伯府的马就拉肚子,上吐下泻站都站不起来,建安伯府其他太太说不宜定亲,姑娘和建安伯府八字相冲,大姑奶奶不信邪,就改乘软轿来,结果还没出青板街,就被一棵轰然倒塌的树给挡住了去路……。”

沐氏听了,脸隐隐作青。

她把筷子砰的一下拍在桌子上,明澜吃着菜,吓了一跳,那边茂哥儿直接吓哭了。

沐氏就望着明澜道,“你抱茂哥儿下去,哄哄她。”

明澜就乖乖起身,把茂哥儿抱走了。

碧珠要跟上,沐氏看着她,碧珠头抵着,没敢动一步。

明澜抱着茂哥儿走到珠帘处,回头看了一眼,就知道沐氏不信建安伯府马拉肚子,那棵树阻路是巧合,有云澜被算命的坑去庄子上的先例,她就更不信道士之言了,更何况,离王世子搅黄她亲事也不是一两次。

说心里话,她自己都不信啊。

只是她在娘亲跟前撒了好几回谎,虽然娘亲明面上信了,其实她心知肚明,留下碧珠就是为了盘问。

碧珠惶恐,沐氏再拍桌子,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太太息怒。”

沐氏笑了,“看来你也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碧珠咬唇瓣,她这算是不打自招了吗?

可她是真的明白太太为什么动怒,但她没做什么坏事啊,姑娘也没有。

赵妈妈走过来两步,道,“太太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有半句隐瞒,姑娘也护不住你。”

这是告诉碧珠,沐氏这一次是动真格了,不是小打小闹,任由她糊弄。

碧珠背脊发凉,连连点头,“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沐氏见她真怕了,才问道,“这一次,是离王世子捣鬼的,还是姑娘托他帮忙的?”

碧珠摇头。

赵妈妈冷道,“说实话!”

碧珠快哭了,她说的是实话啊,“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两日奴婢都没有出府,不信太太问守门婆子,流霜苑也没有别的丫鬟出去,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奴婢敢发誓。”

她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她是真的没有替姑娘传信,但人家离王世子要是没事溜达到伯府,在流霜苑内听到这话,那就没办法了,离王世子神出鬼没,她可发现不了。

她言辞恳切,都敢发誓了,沐氏和赵妈妈面面相觑,眉头拧紧。

难道真的不是明澜和离王世子捣鬼的?

碧珠一个劲的表忠心,沐氏倒没怀疑她对明澜有二心,明澜虽然有时候拎不清,但这些事既然让碧珠知道,必定是她的心腹无疑。

其实,沐氏和赵妈妈只是吓唬碧珠的,她是明澜的贴身丫鬟,她要是处置她,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呢。

她摆摆手道,“下去吧。”

碧珠爬起来,一溜烟退下了,出了门,只觉得后背都凉透了。

还好,太太没问姑娘上一回和离王世子见面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不然她就犯难了。

说实话,惨的是姑娘,不说实话……她可是发了誓的。

万幸逃过一劫。

碧珠去暖阁找明澜,见她拍胸口进来,明澜就知道她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投去一记赞赏的眼神。

那眼神,碧珠想哭,她过来道,“姑娘,奴婢想起来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

碧珠斟酌了下,道,“姑娘的血能救楚大少爷,离王世子不许姑娘嫁人,莫不是担心姑娘嫁人之后没法取血了吧?”

难听点的说法就是把姑娘当韭菜养着,需要的时候割一茬。

明澜嘴角抽了下,佩服碧珠的脑袋瓜,够能想的。

前世,她也救了楚大少爷,可没见人家有这样的想法过,离王世子就更没有了,就算她嫁人了,要点血不是难事,再说了,要是嫁的是义安侯府那样的人家,知道她的血对楚大少爷有用,哪里需要人家登门来要,只怕早装好给人家送去了。

再说了,离王世子什么身份,用得着担心那么多吗?

他要真那么关心楚大少爷,何不直接抢了她丢楚大将军府,简单粗暴,而且是最管用的。

见碧珠一脸奴婢准没猜错的神情,明澜笑道,“好了,咱们不要以小人之心度……混蛋之腹了。”

碧珠直接凌乱了,虽然她只认得几个字,却也知道这话不是这样说的。

她正要说话呢,直接一团雪球从窗户外丢进来,好巧不巧的砸了她一脑门。

明澜跪坐在木板上,茂哥儿就在一旁玩,雪团一炸开,整个地板上都是了,茂哥儿身上也有不少,他也不哭,伸手去抓雪玩。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的,把脸上的雪花扒拉下来,碧珠忙把茂哥儿抱走,好在屋子里没别人在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丫鬟在,没准儿就不敢砸姑娘了,就是不知道是谁用雪团砸姑娘的?

碧珠抱着茂哥儿走,回头看一眼,只见明澜走到窗户处,把窗户敞开了。

不远处,树上有一抹天蓝色身影,就连面具都是天蓝色的,修长的手指,比姑娘的还要美上三分,手里一雪团,一丢一丢玩的不亦乐乎,远远看去,还只当玩的是羊脂玉球。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他至少身上有百十来个大窟窿了。

“你为什么要拿雪团丢我!”她怒道。

男子看着她,笑道,“你见过哪个混蛋干好事了?做好事的那叫君子。”

明澜语噎。

很显然,她方才背后骂人混蛋的话被他听见了,他报复了。

明明就是个混蛋,还不许人说了。

“我可从来没见过爬墙的君子!”明澜磨牙道。

当真是伶牙俐齿,男子看着她,心情愉悦道,“孤陋寡闻,本世子还见过爬墙的君王,对了,我父王也没少爬墙……。”

明澜败下阵来,只觉得男子从头到脚写着七个字:上梁不正下梁歪。

人家是跟皇上学的,跟他父王学的,人家亲爹都不管,旁人管的着吗?

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有事没事来爬我家的墙?!

离王世子身子一跃,就从树上下来,可是他刚落地,哐当一声,明澜把窗户关上了。

身后,丫鬟打了珠帘进来道,“姑娘,太太叫你去吃饭。”

明澜嗯了一声,迈步就往前走了,脚步凌乱,透着心虚,走到珠帘外,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没将窗户打开,吊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迈步出门。

只是她高兴的太早了点儿,她才迈出去一只脚,一颗心没差点吓停掉。

第一百四十六章 路过

某个方才从树上下来,吃了一记闭门羹的人把她胳膊一拉,她还没回过神来,门哐当一声紧闭了。

传话的丫鬟都懵了,姑娘不是去吃饭吗,怎么突然把门关上了?

丫鬟敲门喊姑娘,碧珠声音打颤道,“姑娘衣裳勾破了,换身衣裳就去,你让太太先吃。”

丫鬟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就去回话了。

等丫鬟走了,碧珠背靠着门,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瞟好,离王世子当着她的面,在幽兰苑欺负姑娘,她居然在一旁看热闹,甚至助纣为虐,要是让太太和老爷知道了,她几条命都没了。

碧珠不敢粗声呼吸,尽量让人忽视她还在屋子里,但是耳朵竖的高高的。

那边,离王世子搂着明澜,他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语气略带了几分怒气,“你是第一个敢关我窗户的人。”

明澜脸涨红的能滴血了,但是输人不输阵,“我关的可不是离王府的窗户!”

言外之意在指责他管的太宽,手都伸到靖宁伯府来了,某世子爷笑了,“你要关的是离王府的窗户,我还不与你计较。”

明澜恨不得张口咬死他了,没见过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人,牙齿磨的嘎吱响,“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不过就是误闯进了折桂楼,看了他的身子而已,多大点事,也值得他一个亲王世子穷追不舍,要是闲的发慌,就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看到明澜从一只温顺的猫亮出利爪,离王世子就觉得心情特别好,他道,“我大老远跑来,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好像是没问他来找她何事,不过他来几次,没一次有正经事,她都懒的问了,便哼了声音道,“你能来找我什么事,肯定是路过!”

“聪明!”

她随口一说,离王世子亲昵的捏了她的脸,夸赞道。

可这样的夸赞,没能让她愉悦,反倒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里,差点没喷出三尺高来。

明澜一言不吭,免得说的多,招来的气多,结果离王世子伸手擦她额心的火焰,起初轻轻擦了一下,没能擦掉,又添了三分力道。

火焰妆很美,但再美的东西看的多了也就没了新奇感,尤其明澜今天的打扮很普通,未施粉黛,额头却画了火焰妆,有些不搭。

而且,他之前丢了一雪团进来,正中额心,雪水融化,什么妆容都花了,但是她没有。

他觉得不大对劲,鬼使神差的就伸了手,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火焰妆竟然擦不掉。

“这火焰是天生的?”他眸光微凝。

“不是,”明澜矢口否认。

当然,她不算撒谎,她额心的火焰的确不是天生的,她是重生之后才有的,起初长在胳膊上……也算是天生了。

明澜否认,离王世子并未多疑,要是额心天生有一火焰,早传遍京都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明澜倒怕他刨根究底,更担心沐氏等她吃饭,见她迟迟不去,会来催她,急道,“既然是路过,你该走了!”

离王世子松了胳膊,笑道,“的确该去赴沐阳侯府大少爷的宴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但是这一次,明澜把他拦下了,她眼睛睁大,琉璃般的眸子闪耀着璀璨光芒,还有几分不解和困惑,“我表哥请你去赴宴?”

这不可能啊。

表哥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前世都没有交集,这一世应该也不会有才对。

舅舅虽然手握兵权,但离王府身份尊贵且特殊,沐阳侯府也高攀不上的,表哥怎么会请他呢?

先前吃了闭门羹,这会儿被明澜拦下,离王世子双手欢胸,心情好的飞起,“本世子不够资格让你表哥邀请?”

明澜白了他一眼,她虽然恼他一再登门,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表哥邀请他,他愿意去赴宴是给她表哥面子了。

但是,他不是随便给人面子的人!

正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更担心,更重要的是,他还特地“路过”来告诉她一声,就更不正常了,直觉告诉她有问题。

离王世子拿乔起来,迈步要走,明澜拦着不让,结果他一转身就坐下了……

真的,那一刻,气冲上脑,明澜差点把他扶起来,她不让他走,不代表让他坐下啊,他在流霜苑放肆一点就算了,可这里是幽兰苑。

娘亲严令不许她和离王世子有瓜葛的,要是知道,非得气坏身子不可。

明澜心里抓狂,离王世子好整以暇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不然,你表哥该等着急了。”

明澜盯着他,道,“我表哥为什么宴请你?”

离王世子看着她,好看的唇瓣上扬,“你不知道?”

废话!

她要是知道还拦着他一再追问吗,她还饿着呢,没力气做这样吃饱了撑着的事。

离王世子看着她,那含笑的凤眸,闪亮如星辰,那一瞬间,明澜想到了什么,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两分。

表哥……不会是因为离王世子搅黄她亲事找他的吧?

表哥素来拿她当亲妹妹疼,和建安伯世子关系又好,她和建安伯世子定亲,他肯定是乐见其成的,只是离王世子搅局,亲事定不成了。

连大姑奶奶都没法回门了,何况是其他登门求亲之人了,不化解了她和离王世子的矛盾,她这辈子十有八九就砸手里头了。

离王府没人招惹的起,表哥不敢来硬的,只好摆下一桌酒席,从中游说……

但是,离王世子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见明澜眼珠子咕噜噜打转,脸色变的很快,离王世子就知道她猜出来了,他笑道,“这脸色,莫不是担心我欺负你表哥吧?”

明澜看着他,他戴着面具,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那眸子,分明是在夸她聪慧一猜就准。

他特地“路过”,就是来告诉她,他打算欺负她表哥了?!

“你敢!”她脱口两个字。

碧珠都恨不得过来捂她的嘴了,他是离王世子,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离王世子看着她,起身道,“本世子从来吃软不吃硬。”

第一百四十七章 负责(求月票)

碧珠一听,就凑过来了,离王世子这话明摆着有转机,姑娘哄哄他,表少爷言语上有什么冲撞之处,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要是惹毛了,没准儿真欺负表少爷呢。

说两句软话而已,不是难事啊,表少爷安危更重要。

碧珠拽她云袖,明澜云袖下手都攒紧了,她信他的话有鬼了,他前世说过,他软硬都不吃的!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碧珠怕丫鬟推门进来,先一步出去了。

丫鬟过来问道,“姑娘还没换好衣裳吗?”

碧珠就道,“衣裳换了,但是和姑娘的妆容不搭,姑娘挑剔,打算把破损处缝一下重新换上,一会儿就好了。”

丫鬟失笑,“又不来客,姑娘不必如此讲究。”

碧珠讪笑,撒谎不易,圆谎更难啊。

屋内,四目相对,一个含笑,一个怒目。

离王世子也不催明澜,也不走,他倒要看看她知道他打算欺负她表哥了,该怎么办。

明澜粉拳攒紧,恨不得赏他两拳头,最好是把他拍墙壁里扣都扣不下来才好,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他,但是不妨碍明澜在心里头把他拍墙里头去,仿佛真那样做了,心情竟然好受了不少。

不就是来软的吗?

来就是了!

明澜觉得求人很容易,可是真到开口的时候,嘴像是被黏住了似的,根本张不开,而且他一脸我可没那么好说话,想好怎么做,本世子没那么多时间耽误。

那样子,气的人咬牙切齿。

明澜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不是大毅力忍着,估计早送出去了,不过转念想到什么,她眸光闪了闪。

这一切,都被某世子看在眼里,正想看看她打什么歪主意,只见明澜惦记脚尖,慢慢靠近他……

离王世子挑眉,不大相信明澜居然这么上道了,就在他有些得意忘形的时候,明澜飞快的在他的银色面具下亲了一下。

离王世子,“……。”

他一脑门的黑线,看着明澜道,“你不觉得这样太敷衍我了吗?”

明澜看着他,强撑着才没有笑出声来,她眨巴眼睛,硬是把眸光从银色面具的唇印上挪开,一脸真诚道,“要不,你把面具摘了?”

只要他敢摘,她再亲一下又何妨?

微挑的眸子,闪着光芒,令人挪不开眼,离王世子笑了,捏着她的脸道,“和本世子耍小聪明?”

明澜昂着脖子,她就耍了,那又如何?

又不是她要他戴面具的,如果没有面具,她亲的肯定就是脸了,这不能怪她。

只是还没高兴片刻,只见离王世子愉悦的笑了两声,飞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下,道,“替本世子的面具还礼的,满意否?”

明澜脸瞬间就火烧火燎的,仿佛傍晚时分天际的火烧云了。

他还要靠近,明澜连连后退,离王世子笑了,“放心,本世子不会太为难你表哥的。”

说完,他纵身一跃就走人了。

她走的这么快,明澜都恍惚,他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这么轻易就过关呢,真纳闷呢,就听沐氏的声音传来,“明澜……。”

明澜来不及多想,擦了下脸,扯了扯裙摆就把门打开了,道,“娘,你怎么没先吃啊?”

沐氏往明澜裙裳上看,问道,“哪里勾坏了?”

“一点小问题,我已经补好了,”明澜抖了下裙摆,赶紧把话题岔开,“娘,去吃饭吧,云澜呢,她吃了没有?”

“你九妹妹早吃完了,再不吃,又要再热一遍了。”

沐氏没有多心,谁能想到离王世子这么大胆,敢来幽兰苑戏弄她女儿?

一顿饭,明澜故作镇定,才没有露陷,她忍不住替沐礼担忧,离王世子说不会太为难他,说明还是会刁难的,至于什么程度,她不知道。

表哥在她心目中,就是亲哥哥,和沐氏还有顾涉一样重要,她不想他受半分伤害,尤其还是因为她受欺负。

再说离王世子,跳出窗外后,护卫就看见他了,然后躲在大树上的护卫,被他面具上的唇印直接给惊的摔了下来。

好在积雪没有融化,又是习武之人,没有摔伤。

但是他这样举动,让离王世子拧眉,“怎么了?”

护卫抽着嘴角,指着他的面具道,“爷的面具被顾二姑娘……调戏了么?”

离王世子手一抬,从面具被亲处抹过去,指尖一抹嫣红,像是清晨洒在皑皑白雪上的晨曦。

他回头看了一眼,嘴角缓缓上扬。

再说明澜,陪沐氏吃了饭后,就没有多待了,她怕自己想事情心不在焉被沐氏看出端倪来,还是回流霜苑稳妥些。

这边明澜忧心忡忡,那边折桂楼上,沐礼和离王世子把酒言欢,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离王世子进去的时候,沐礼客气有礼,但是离王世子坐下就问他,“沐大少爷找我来何事?”

沐礼就替明澜赔不是。

离王世子看着他,慵懒道,“你知道她怎么得罪我的?”

沐礼一脸错愕,显然不知道啊。

他只是随口一说,明澜乖巧,怎么会得罪他呢,这不可能。

但事情就那么巧合了,沐礼请客的那间屋子,就是当初明澜闯进去的那一间,离王世子道,“就是在这间屋子,她擅闯进来看了本世子的身子,她不应该对本世子负责吗?”

一句话,沐礼就懵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他回神,离王世子已经将一壶酒喝完了。

“离王世子是不是认错人了,那不可能是我表妹!”沐礼不相信明澜是这样的人。

护卫不虞,沐大少爷这话倒像是他家世子爷污蔑顾二姑娘似的,便解释道,“那日,顾二姑娘见我手里拿着世子爷的药匣子,就追进折桂楼来了……。”

沐礼心都沉到湖底了,他就说明澜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果然是有原因的。

说到底,还是沐阳侯府连累的她,如果不是沐婧华妒忌心重,把太夫人留给她的遗物扔了,她不会瞧见一相似的就追着跑,才会看了离王世子的身子……

但是,离王世子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看了就看了,至于要表妹对他负责吗?

七尺男儿,这话说出去都不嫌丢人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了解

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眼神可没一点羞愧,人家坦荡的很。

沐礼替明澜的鲁莽赔罪,“明澜虽是我表妹,在我心里,比亲妹妹还亲三分,她有什么得罪世子爷之处,我替她赔罪,还望世子爷高抬贵手,原谅她不敬之罪。”

沐礼起身,作揖道歉。

他一句亲妹妹,让离王世子挑眉,“亲妹妹?有多亲?”

“只要明澜需要,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护卫追问道,“沐大少爷怎么不娶顾二姑娘?”

沐礼看了护卫一眼,他都说了当亲妹妹的,怎么还问这话,便反问一句,“有谁娶亲妹妹的?”

护卫笑了。

先前他还担心一会儿沐大少爷言语上冲撞世子爷,到时候提醒一二,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但是护卫高兴的太早了,因为沐礼又提起建安伯世子,他拿明澜当亲妹妹,自然希望她将来衣食无忧,一辈子平安无事,建安伯世子会对她很好的,然后把建安伯世子夸了一通。

夸的护卫都替建安伯世子默哀,再夸下去,他就完了。

离王世子晃动着杯中酒,似笑非笑道,“建安伯世子当真有那么好?”

沐礼毫不吝啬,把建安伯世子狠狠的夸赞了一番,夸的护卫直咳嗽。

一声两声之后,沐礼就觉察不对劲了,怎么感觉这护卫是在提醒他别再说了?

他抬头看向护卫,护卫抬手扶额,沐礼又看离王世子,只觉得他周身往外冒寒气,他夸自己兄弟,不碍他什么事吧?

不过他也不傻,离王世子一而再的搅黄明澜的亲事,都搅到建安伯府去了,又说明澜看了他身子,要她负责之类的话,沐礼觉得他对明澜肯定有几分心思的。

也是,表妹长的那么漂亮又聪慧,离王世子见了动心也很正常。

但这么容易动心,别是花心大萝卜,离王和离王妃和离几回了,每回都闹的满城风雨,离王世子耳濡目染,别将来和明澜和离,或者休了她……离王府身份尊贵,想替她讨公道都做不到。

离王府不是好去处,还是尽量打消离王世子的念头才好。

然后,沐礼就挑一些明澜曾经做过的蠢事,借此告诉离王世子,他表妹呆萌的很,没她表面上看的那么聪明,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不宜娶回家,她的臭脾气,定能闹的府邸鸡飞狗跳的……

娶妻娶贤,还是让他表妹祸祸建安伯世子去吧。

结果,某世子爷听的津津有味,食欲大开。

吃饱喝足,心情好的他,起身走人了。

看着他离开,沐礼一脸问号,他说的一堆话,他到底听没听进去?

他追出去,结果还没开门呢,就听护卫的说话声传来,“看来沐大少爷并不了解顾二姑娘。”

顾二姑娘怎么可能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姑娘呢,她是把人卖了,人家给她数钱还差不多。

沐礼,“……。”

真的,听到护卫的话,他想吐血的心都有了。

他的表妹,他能不了解?!

敢情一堆话,全白说了呢。

沐礼扶额,结果他一走神,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直接撞的他后退两步,他揉着被撞疼的鼻子,看着来人。

进来的是顺平伯世子严铮和兵部尚书府林大少爷林皓。

两人和沐礼的关系很好,进来见他捂鼻子,就问道,“你鼻子怎么了?”

沐礼正要说是被他们给撞的,顺平伯世子严铮就拍着他肩膀道,“好家伙!什么时候和离王世子关系这么好了,竟然同桌共饮,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和外人一起吃饭呢,面子不小……。”

沐礼哭笑不得,虽然是同桌吃饭,但吃饭的是他,他一筷子都没吃,尽顾着说话了,说的口干舌燥,就换来一句他并不了解表妹……

看了兵部尚书府林大少爷一眼,沐礼苦笑一声。

这么丢脸的事,他是不打算告诉第四个人了。

顺平伯世子不知情,但林大少爷却是知晓几分内情的,当初他娘登门求娶顾二姑娘,结果被离王世子搅局的事,他自然知道。

说实话,他对离王世子还是抱着几分感激的,如果没有他搅局,他和顾二姑娘就定亲了。

林大太太登门求亲那天,跟他提了一句,他当时就否决了,他和沐礼关系极好,没少听沐礼夸赞他表妹,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他觉得沐礼肯定是喜欢他表妹的,既然是兄弟,怎么能抢他的心上人?

只是林大太太不听,如果明澜真的要嫁给沐礼,何需等到现在,早定娃娃亲了,然后固执己见的登门求亲了。

后来亲事没成,他还大松了一口气,他可是连顾二姑娘的面都没见过,虽然沐礼没少提到他表妹,但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就这样定亲,也太草率了些。

后来,离王世子又搅黄了其他登门求娶顾二姑娘的人,连建安伯府都没能幸免,沐礼那么疼他表妹,肯定是为了这事。

但是瞧他这神情,就知道没能成功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苦着一张脸了,听说城外十里有紫貂,我们狩猎去。”

说完,就将他拉走了。

再说明澜,待在屋子里越想越不放心,怕离王世子和他表哥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她是见识过离王世子武功的人,表哥不是他对手,真交上手讨不到便宜,他又是离王府世子,谁碰上他,被他欺负了,算谁倒霉,便让碧珠去沐阳侯府看看,打听到表哥是在哪里宴请离王世子,让碧珠去阻拦一下。

碧珠得了吩咐,就赶紧去沐阳侯府了,结果小厮并不知道沐礼宴请离王世子的事,更不知道他人去哪儿了。

碧珠就先回来了,她怕明澜等着急了,道,“奴婢说姑娘找表少爷有急事,而且是十万火急,总管派人去找表少爷了,他知道了,肯定来见姑娘了。”

明澜就安心在流霜苑等着,表哥要是知道她有急事,就算和离王世子交手了,肯定也会先来见她的。

可是一等再等,到天边晚霞绚烂,再到华灯初上,都不见沐礼人影,明澜心就提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虚惊(月票690加更)

表哥素来疼她,她都这么着急了,他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没有见到小厮,他没有回沐阳侯府。

一夜翻来覆去,明澜睡不着觉,一早起来,还没下床,就让碧珠再去沐阳侯府一趟。

碧珠知道明澜心急如焚,拿了包子一边啃着一边出府。

她回来时,明澜正好在长松院陪老夫人说话,碧珠从一侧近前,耳语了几句,明澜脸色一白,看了碧珠一眼。

碧珠点点头,她没有骗姑娘,表少爷昨晚真的没有回府。

明澜脸色又难看了两分,顾音澜看在眼里,问道,“二姐姐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也察觉了,望着明澜,目露担忧,明澜一时间找不到好说辞,便如实道,“离王世子几次三番搅黄我亲事,表哥知道了,昨儿宴请离王世子,但是昨晚上他没有回沐阳侯府,下人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明澜越说越担忧,眼眶都红了,老夫人宽慰她道,“你表哥是沐阳侯府大少爷,虽然不及离王世子尊贵,但离王世子也不敢轻易拿他怎么样,别太担心。”

顾音澜坐在一旁,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沐阳侯府大少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去找离王世子帮明澜出气,结果把自己搭上了吧,指不定这会儿成离王世子的出气筒了。

沐氏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脸色都变了,当即就要回沐阳侯府看看,老夫人知道她担心,点头应了。

明澜和沐氏一起出了长松院,但是她并没有跟她一起回沐阳侯府,而是回流霜苑。

挟持她表哥的是离王世子,她跟去沐阳侯府也没有用,回去之后,明澜一头扎进书房,写了封信让碧珠送离王府去。

信是送到了,但是离王世子人却不在离王府,护卫说等世子爷回府就将信转交给他,碧珠也没办法,只好回府了。

明澜原就心急如焚了,碧珠又告诉她离王世子不在,她就更着急了,碧珠道,“姑娘,离王世子经常去静园,会不会就在静园?”

明澜看着她,烟眉微陇。

他会在静园吗?

昨天表哥宴请他,他还特地“路过”告诉她这件事,把表哥挟持了,人又在静园,离的这么近,翻墙就到了,会不来她跟前耀武扬威一番?

他肯定不在静园!

不过现在找不到表哥,也找不到离王世子,除了去静园瞎猫碰死耗子也没别的办法了,明澜在屋子里踱步,想了个出府的理由,就准备出门了。

结果才走到花园,雪梨眼尖看见了沐氏,就道,“姑娘,太太回来了!”

明澜脚步一滞,然后转身去迎沐氏,离近了见沐氏脸上没有担忧之色,她眼睛眨了两下,就听沐氏嗔道,“一惊一乍的,你表哥没事。”

明澜眨眼,“表哥当真没事?那他昨晚怎么没回侯府?”

沐氏走过来,戳了明澜脑门道,“你表哥昨儿和兵部尚书府林大少爷,还有顺平伯世子一起去狩猎了,路上碰到你舅舅就说了一声,没让人回府禀告,偏你舅舅昨晚睡军营的,一来二去,竟没人知道你表哥去哪儿了。”

明澜摸着被戳疼的脑门,娇艳红唇撅着,委屈道,“我不是担心离王世子欺负表哥吗,我哪里知道表哥是狩猎去了……。”

那一脸委屈,惹的沐氏又嗔了她几眼道,“你舅舅说了,等你表哥回来,让他来见你,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明澜点点头。

沐氏一路走的急,有些乏了,珍珠就扶她回幽兰苑了。

沐礼没事,明澜也就不用去静园了,转身回流霜苑了。

这一天担忧的,令她心力交瘁。

只是她去而复返,碧珠不知情,讶异道,“姑娘怎么回来了?”

雪梨咯咯笑道,“表少爷没事,他是去狩猎了才没有回府,不是被离王世子关起来了。”

碧珠拍胸口道,“真是虚惊一场。”

明澜捧着茶,轻轻的吹着,雪梨和碧珠兴致勃勃的聊狩猎的事,前两日,沐礼才派人送了几张狐皮来,才送绣坊做衣裳,现在表少爷又去狩猎了,要是猎物多,肯定还会送来给她家姑娘的,有这样的表哥,她们家姑娘真是太好福气了。

聊着聊着,就聊到林大少爷身上,当初要不是离王世子搅局,明澜就和他定亲了,这事明澜不爱听,斜了两丫鬟一眼,碧珠就把话题岔开聊顺平伯世子了,“我在沐阳侯府见过顺平伯世子,他和表少爷比划拳脚,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呢。”

碧珠说着,明澜脑子里闪现顺平伯世子的模样,想他前世娶了谁,结果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

最后想到什么,她手里捧着的茶盏直接给摔了。

这一下,把叽叽喳喳八卦不听的碧珠和雪梨两个吓着了,忙问道,“姑娘,出什么事了?”

明澜豁然起身,问道,“去问问珍珠,表少爷去狩猎,是不是猎紫貂。”

“姑娘……?”

“快去!”

明澜神情凝重,碧珠没敢耽搁,就赶紧去问珍珠了。

她跑的很快,半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点头道,“是去猎紫貂了。”

明澜脸色唰的一白,身子摇摇欲坠,若不是雪梨扶着她,她都能摔了。

她苍白的脸色,让碧珠心慌,正要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只见明澜稳住了身子,什么话没说就直接往外走了。

她脚步很快,碧珠从来没见她这么心急过,她跟在后面都担心她会摔了。

明澜岂止是急,她直接就拎了裙摆跑了,她想了半天没想起顺平伯世子,是因为这一场雪灾中,他死了。

她当时在静心庵,这些事都是听说的,顺平伯世子去狩猎,追一只紫貂,追到一村庄,夜里就在村庄借宿的,结果大雪一下,山体滑坡,将那个村庄埋了大半。

顺平伯世子在睡梦中被活埋了。

前世,表哥并没有跟去,刑部尚书府林大少爷倒是去了,他命大,断了一只胳膊,捡回来一条命。

她没想到,这一世,表哥竟然跟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糊弄(月票720加更)

她没法想象,如果这一世和前世一样,表哥和顺平伯世子他们追紫貂,又住到那个村庄,遇到山体滑坡,表哥会不会有这样的幸运!

重生之后,她努力回想这些事,为什么偏偏把这一件给忘记了?!

明澜在自责,她希望还有补救的机会,她刚走到二门,天就簌簌下起了雪花,明澜心都凉了几分。

她要出府,守门婆子不敢放行,明澜脸一沉,道,“让开!”

守门婆子愣住了,见明澜脸色难看的如同茄子似的,心颤抖了一瞬,竟然不敢阻拦了,她一愣神,结果明澜就去开门了,等她回过神来,明澜已经出府了。

婆子追出来,道,“这大雪天,二姑娘是要去哪儿啊?”

见明澜拎了裙摆狂奔,碧珠紧随其后,结果跑的太急,往前一摔,明澜头也未回,婆子就知道没好事,她又不敢随便离开,便回府把门关上了,然后让丫鬟去禀告沐氏,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可担待不起啊。

碧珠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追明澜。

明澜一口气跑到静园大门,砰砰砰敲门,没一会儿,小厮就来开门了。

瞧见是她,一脸笑容道,“顾二姑娘来了。”

明澜问道,“你们家少爷可在?”

小厮挠后脑勺道,“我也不知道,我有一天没看见爷了,外头下雪,姑娘先进来吧。”

有一个喜欢翻墙进出的主子,他们这些守门小厮也伤不起啊。

明澜就直接进府了,不用小厮领路,她就直接朝楚离住的小院走去。

到了楚离住的院子,进了他的书房,才知道他人不在,倒是因为她出现在书房,一脸急色,一穿着黑衣劲装的暗卫闪现出来,问道,“爷不在,顾二姑娘找爷有事?”

明澜急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暗卫摇头,“爷出去了,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

他一说完,见明澜手攒紧了,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暗卫担心真有什么急事,便道,“顾二姑娘有什么难处,不妨告诉我,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帮忙。”

左右告诉爷了,十有八九还是他去做。

明澜现在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舅舅昨晚住在军营的,这会儿去沐阳侯府,他不一定在,她总不能去军营找他吧,而且她要怎么说,说表哥有可能会遇难,让人赶紧去找表哥回来?

她贸然说这话,舅舅不一定会信,楚离不同,她和他说过梦里的事,他会信她的。

暗卫说帮忙,明澜就像是漂浮在海里遇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道,“我表哥去京都十里外狩猎去了,追一只紫貂,你帮我找到他,说什么也不要他和顺平伯世子他们晚上在一山脚下的村庄落下,夜里会山体滑坡,埋了村庄……。”

明澜一口气说完,护卫目瞪口呆,明澜顾不得说的暗卫信不信了,补了一句,“如果我表哥他们不信,你就打晕他,尽量让那些村民搬走吧。”

说完,提笔沾墨写了几个字交给暗卫,算作信物吧。

暗卫将信将疑的接了信,夜里山体滑坡,这是还没有发生的事,顾二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还有,爷好像也是去追紫貂去了……

不管信不信,他都答应帮顾二姑娘了,就不能食言,只是把沐阳侯府大少爷他们打晕,他一个人恐怕做不到,不过没关系,多叫上几个暗卫,一定打晕带回来。

暗卫把信贴身藏好,便朝明澜作揖,然后纵身一跃就闪身出了屋。

屋内,碧珠呆呆的看着明澜,为明澜方才的话所震撼。

明澜转身,看到碧珠的神情,她解释道,“我昨晚梦到村庄出事……。”

碧珠张大的能塞进去一只咸鸭蛋的嘴缓缓合上,觉得明澜太大惊小怪了,正要劝说梦都是反的,她突然想起屋外的飘雪,到嘴边的话就给咽下去了,当初谁都说梦都是反的,可姑娘相信,而且真的下雪了。

万一表少爷真的住在了那个会被淹没的村庄,岂不是凶多吉少?

明澜迈步出门,碧珠担忧道,“姑娘方才冒冒失失出了府,守门婆子肯定会禀告太太,只怕大太太都知道了。”

明澜头疼,她如实说梦里的事,娘亲会担忧表哥的,只能选择撒谎了。

而且她方才急过了头,脑子里现在一团浆糊,把这事丢给了碧珠,“你帮我想个理由糊弄过去。”

碧珠,“……。”

姑娘,你太看得起奴婢了啊!

奴婢的脑袋瓜不灵活啊。

然后,碧珠回府之后,就去幽兰苑了,给明澜急匆匆出府找了一个明澜想赏她几十大板的理由。

她居然说她在换衣裳,飞来一只鸟儿,叼起她的肚兜就飞走了,她一路狂追,发现那鸟儿把肚兜丢在了隔壁静园,姑娘吓着了,才不管不顾直奔静园捡肚兜。

嗯,在没人察觉之前,把肚兜捡了偷偷带了回来。

要命的是,这样奇葩的理由,碧珠说的时候一脸忐忑不安,沐氏竟然相信了……相信了……

出了幽兰苑,碧珠还一脸的不敢置信,回去明澜问起,碧珠如实告知,明澜脑子里浮现一只鸟儿,叼起她肚兜的场景,她一脸爆红,“你就不能说是袜子?”

碧珠噘嘴,她起初想的也是袜子,可是一只袜子而已,就算上头绣了花,那也是一只袜子,叼走了就算了啊,用得着姑娘屁颠颠跑去追么?

这么急,当然是那种不能被人瞧见的东西,亵衣亵裤,鸟儿叼不起来,只能是小肚兜了啊啊啊!

现在想想,她还是很机智了,居然想到这么好的理由,她都被姑娘带歪了,她以前从来不撒谎骗人的。

明澜扶额,她都没法想象明天怎么面对她娘了,但碧珠好歹糊弄了过去,明澜赏了她二两银子,乐的碧珠笑脸如花,但想到沐礼,她又把笑容收敛了。

一整天,明澜都心不在焉。

知道她夜里睡不着,碧珠点了些安神香,明澜一觉睡到天亮。

窗外的雪,还在簌簌飘落,丫鬟们的欢笑声,格外的清脆悦耳。

忧心忡忡,明澜抄佛经祈福。

抄了三十篇,明澜提笔沾墨,打算继续,外面青杏推门进来,高兴道,“姑娘,表少爷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紫貂

明澜一听,连忙丢了手中笔,出了门,彼时沐礼已经进院子了。

他带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但身影的确是他无疑。

见他上前,明澜一脸古怪,“表哥,你怎么也戴面具了?”

沐礼轻咳一声,缓缓吐出两个字,“挡风。”

他直接说挡风,明澜相信,可是他轻咳一声再说,明显是在撒谎啊,明澜道,“你脸是不是受伤了?”

沐礼,“……。”

表妹,你要不要猜的这么准?

这就叫知兄莫若妹,明澜伸手去摘他面具了,“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她拿沐礼当亲大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男女大防了,沐礼见她一再追问,不看到他的脸誓不罢休,就把面具摘了。

然后……

明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几个丫鬟也都捂嘴笑。

沐礼英俊的脸上,青了一只眼睛,明显就是被人给打了一拳,那笑声令他尴尬,又把面具罩上了,道,“不许笑。”

明澜紧绷了脸,问道,“谁打的?”

不许笑,也不许问啊。

“离王世子打的,”最终,他如实道。

明澜进屋的脚步一愣,望着沐礼,沐礼惆怅道,“昨儿傍晚,我和顺平伯世子几个追一只紫貂,晚上就在一村庄落脚的,正吃着野味呢,离王世子突然进来,让我们走,我看他不顺眼,就没搭理他,他就让人烧屋子,让村庄的人速速离开,外头大雪纷飞,让那些村民去外面冻死吗,就和他起了冲突,然后就……。”

他摸着眼睛,这就是战果。

真的,他只是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还没动手呢,他就赏了他一拳,暗卫背后给了他一掌,他就晕过去了。

等他醒来时,轰隆隆的山体倒塌声,震耳欲聋。

那村庄,他们吃野味的小屋,被淹没了,万幸的是在离王世子烧了两间茅草屋后,那些村民怕他杀人,连夜跑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明澜一脸错愕,“离王世子怎么也在?”

沐礼就道,“他也在追那只紫貂。”

说着,他摸着一眨就疼的眼睛,虽然隔着面具,他摸不到,他叹气道,“莫名其妙的欠了他一条人命,你说他怎么就知道会山体滑坡淹没村庄呢?”

沐礼想不通,他怎么可能猜到真正救他的是明澜呢?

明澜也不说实话,只道,“既然他救了你,表哥可得好好谢谢他。”

有救命之恩在,表哥就不好再和他起冲突了,她和离王世子的事,她不希望表哥卷进来,对他没有好处。

沐礼惆怅,对于一个欺负他表妹的人,他并不大乐意去感谢他啊,但救命之恩大于天,沐礼起身道,“我这就去道谢。”

只是走了两步,他又望着明澜,“我都忘记问了,你怎么知道我宴请离王世子的事?”

明澜能告诉他是离王世子“路过”特例来告诉她的吗,只能撒谎道,“表哥素来疼我,离王世子一再搅黄我的亲事,表哥会不帮我才怪了,我起初只是想和你打声招呼,让你别去找离王世子,没想到表哥已经找上了。”

说的也是。

表妹一直很了解他的,沐礼也没多心,他还得和逃过一劫的林大少爷和顺平伯世子去向离王世子道谢。

沐礼走后,碧珠高兴道,“表少爷平安无事,姑娘可以放心了。”

明澜点头,是可以放心了,昨天真是太悬乎了,如果不是她及时想起这件事,只怕悔之晚矣。

怕有遗漏,明澜昨天一直在想,还真叫她想起一件事来。

一件让她有些为难的事,她手托着下颚,有些走神。

窗户吱嘎一声打开,一阵寒风吹进来,碧珠眼睛都睁不开了,等看清楚时,屋子已经多了个人的。

碧珠脸上一喜,见明澜还在走神,她喊道,“姑娘,楚少爷来了。”

明澜转头,就看到了楚离,他一身玄色锦袍,如绸缎般的墨发上还有没来得及融化的积雪,她忙起了身。

已经有段时日没见到她了,明澜有些拘谨,连话都说不囫囵了,“你,你来了。”

说完,明澜就想咬自己舌头了,这话听着像是盼着他来似的,她分明没有这样想过。

楚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道,“这两日狩猎去了,不知道你去找过我。”

明澜啊了一声,“你也去追那只紫貂了?”

狩猎,要是独自一人,也没什么乐趣,紫貂珍贵,远非白狐能比,若是狩猎,十有八九也是去狩猎紫貂了,但是没听表哥说他也在啊。

要是他在,他应该会阻拦离王世子揍表哥吧?

正想着,就听楚离醇厚嗓音传来,“如果不是你让暗卫传信,我也会在那小村庄落脚。”

那附近只有那一个小村庄,天寒地冻的,只能借宿了。

明澜听了,眉梢上挑,双眸闪亮像是月夜下一汪清泉,有些激动道,“那我是不是也顺带救了离王世子一命?”

楚离挑眉,“你很希望救他?”

明澜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他几次搅黄我亲事,我顺带救了他,他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了吧?”

“……他不知道你救了他,”楚离摸着鼻子道。

明澜,“……。”

她嘴巴张大,嘴角抽抽,一脸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那可是离王世子,对他有救命之恩多好的一件事,万一将来有难处,她求上门,他应该会帮忙吧。

楚离就给了她一个理由,“你想好跟他解释你是如何知道山体会滑坡淹没村庄了?”

“……没有。”

离王世子可没那么好骗,就算他相信,也是将信将疑,她还得想办法说服他,那他岂不是经常来流霜苑了,他还是别来了。

明澜望着楚离,道,“你能不能让离王世子别再搅黄我的亲事了?”

楚离皱眉,“你想嫁给建安伯世子?”

“不想,”明澜如实道。

楚离皱紧的眉头松开,“那他不算帮了你的忙?”

明澜扭着手中绣帕,道,“他的确算帮了我,可他这么搅黄我的亲事,我娘着急的上火了,现在做梦都恨不得将我早点许人,我不想她担心,我有别的办法搅黄亲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眼熟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一劳永逸。

把离王世子牵扯进来,她怕会危及到自己的性命,长房不会乐意她嫁进离王府的,哪怕只是一个侧妃。

楚离摸着鼻子道,“这个忙,我可能没法帮你,他脾气执拗,越阻拦他做什么事,他越乐此不疲,晾他一段时间,玩腻了,就不会再玩了。”

他摸着鼻子,明澜望着他,只觉得这动作格外的眼熟。

离王世子似乎也很喜欢摸鼻子,虽然他摸的是面具,但这动作出奇的相似,越看越像。

见明澜盯着他的手,楚离手就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明澜是一个特殊的姑娘,在梦里她认得的人太多。

“怎么盯着我看?”楚离故作镇定道。

明澜指着他的手道,“在梦里,我见离王世子也这样摸鼻子,楚三少爷说,他撒谎骗人的时候就喜欢摸鼻子,你不会也在骗我吧?”

楚离,“……。”

三弟怎么什么话都和她说?

他摸着鼻子,一脸无奈道,“鼻尖有些痒……。”

明澜脸一红。

屋子里气氛就透着几分尴尬了,好在有敲窗户声传来,“爷,有事。”

楚离就打算走了,明澜唤住他道,“先别走。”

楚离回头,明澜朝梳妆台走去,显然是要还钱给他。

但是,明澜把装了银票的信封掏出来时,屋子里空荡荡的,哪还有他的人影啊。

碧珠耸肩,指着敞开的窗户道,“楚少爷走了。”

还钱居然还不出去,真是活见鬼了。

明澜拿着信封,问碧珠道,“你说我要不要赖账不还?”

碧珠见她生气了,捂嘴笑道,“要是能赖掉,奴婢赞同姑娘赖账。”

“管他赖不赖的掉,先赖账再说,我看他什么时候找我要,”明澜鼓着腮帮子道。

没见过还钱比借钱还难的!

偏她又是一个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人,一笔债没还,她心里不舒服,总记着这事,难受的慌。

碧珠走过去把窗户关上,明澜把银票原样放回去,外面,红缨敲门了。

“进来。”

红缨就推门进屋了,她打了帘子进来,道,“姑娘,六姑娘病了。”

碧珠一听,就道,“昨儿见到六姑娘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严不严重?”

红缨忙回道,“听丫鬟说她肚子不舒服,已经请大夫进府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明澜不放心,要去南院探望顾如澜。

碧珠拿了斗篷来帮明澜披上,撑了伞,就去南院了。

屋内,顾如澜躺在床上,手捂着肚子,难受的她脸都揪到一处了,明澜见了就道,“怎么病的这么严重?”

丫鬟捧了药碗过来,道,“姑娘,快把药喝了。”

顾如澜疼的受不住了,她是最不喜欢吃药的,可是肚子疼她更难忍受,端了药碗,一口喝光,苦的她脸都皱成了肉包子。

见顾如澜疼痛难忍,香兰恼道,“肯定是七姑娘下毒的!”

她话还没说完,顾如澜就瞪了她道,“不许乱说话!”

香兰咬着唇瓣,退到一旁,不敢再说。

明澜摆摆手,让其他丫鬟都退出去,才望着顾如澜道,“你和七妹妹起什么冲突了?”

下雪天,丫鬟婆子也懒散了不愿意出屋子,是以府里有什么事传的都慢,甚至都没丫鬟传。

顾如澜捂着肚子,道,“没什么,昨儿新送了几匹绸缎进府,二姐姐不在,祖母让我们几个挑,一匹天蓝色的蜀锦,我知道二姐姐喜欢天蓝色,就说这匹留给你最好,我一时嘴快没有多想,三姐姐当时就不高兴了,七妹妹说我天天捧着你……。”

当时,顾音澜拿着一匹桃红色的不撒手,顾雪澜拿了匹鹅黄色的,她觉得明澜不在,所以多说了一句,没想到就惹恼了她们两个,最后吵起来,不欢而散。

本来也没多想,昨晚起,肚子就有些不舒服,到了早上就格外的疼了,方才大夫来把脉,说是吃了导致腹泻的药物。

她的吃食是大厨房送来的,香兰就怀疑是顾雪澜捣鬼的,毕竟现在大厨房是四太太再管,前些天老夫人过寿,明澜一句话,四太太给大厨房一个下马威要做一千个寿包布施,大厨房说忙不过来,四太太正好趁机送了几个婆子进大厨房帮忙。

事后又借口几个丫鬟做的菜不好,发卖了几个,那几个婆子现在还在大厨房。

知道是吃坏了肚子,有人下毒,但是顾如澜没有把事情闹到老夫人跟前,一来下雪天,大家心情都不好,老夫人并不喜欢三房,三房素来是能忍则忍。

二来她吃的饭菜,没有吃完的,最后都被丫鬟们吃了,丫鬟没事只有她一个人肚子不舒服,应该不是大厨房送来的饭菜有问题。

没有确凿证据,事情闹大,最后没得落一个污蔑姐妹之罪,顾如澜这才不许香兰胡说,其实她心里头有数。

说白了,是沐大少爷给二姐姐送了几块狐狸皮毛来,那极品的狐狸毛,没有一丝瑕疵,谁见了都移不开眼,她们想要却没有,她又傻,明知道她们心里头妒忌二姐姐了,还说把天蓝色蜀锦给她。

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她们不服气了。

见明澜脸沉着,顾如澜握着她的手,虚弱无力道,“二姐姐别担心,我没事,大夫说吃几剂药就好了。”

明澜能不担心吗,这府里,除了顾云澜,就一个真心待她的姐妹,何况还是因为她才遭罪的。

虽然剩下的饭菜都被丫鬟吃了,可是别忘了,有些吃食,大厨房只送一份来,一碗燕窝粥,自己吃都不够,哪有丫鬟的份,要下毒害谁太容易了。

之前,她就想挑拨长房和四房斗起来,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动手,她是担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统共就几个心腹,她不许任何一人折损。

再不给她们点教训,往后谁还敢帮她说话?

陪顾如澜小坐了会儿,她肚子疼的难受,丫鬟扶她去方便,她让明澜回来,等身子好了就来见她,明澜也没有多待,就起身回流霜苑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假山

路上走的缓慢,寒风直从人脖子往心里头钻,可是明澜一路想事情,脚下一滑,往前一踉跄,幸好抓了棵树,才没有摔了。

可是树上的积雪被她一晃,纷纷落下,差点没将她埋了。

碧珠吓的惊魂未定,小心扶着她往前走。

路过假山时,一只手伸出来,将明澜一拉,就钻进了假山,要不是看清那人戴着面具,碧珠估计会吓个半死。

假山内,明澜后背撞在石头上,疼的她倒抽气,可是她抬头,就看到一双喷火的眼睛,敲了她脑袋道,“在想什么,连路都不好好走了?”

明澜瞪了他道,“我刚想出来一好主意,被你一拉,我现在都想不起来了!”

“想的这么入神,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明澜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离王世子手掐着她下颚,让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想算计谁?”

明澜死命挣脱开,但是没用,只能用眼睛瞪他,“没算计你!”

只要不是算计他,她算计谁关他什么事,她不能一直被动挨打,她要主动出击,她算是看出来了,爹爹和娘亲肯定会要她嫁人的,她希望能在出嫁之前,让祖父把爵位给父亲继承,绝了长房的心思。

离王世子笑了,“你要是能算计我,就不用为算计谁想的连路都不会走了。”

这话,明澜无可反驳,能算计他,至少手里头有高手,而且不是几个,要是有高手可用,她还用得着苦思冥想了吗,她直接来硬的了。

明澜不说话,离王世子用力捏了下她下颚,道,“说吧,看谁不顺眼,我帮你解决了。”

明澜看着他,眸底有犹豫,她不大相信他,那质疑和警惕的眼神,令离王世子不快,“你这是在防备我?”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帮了我之后,又反过头来要挟我?”明澜咕噜道。

离王世子笑了,他一笑起来,明澜觉得那双眼睛特别的熟悉,只是面具遮挡,看的不全,只是离王世子的话,就能把她气个半死不活了,“你这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的,什么叫给他提醒,事后想起来他一样会这样做。

离王世子见明澜撇过脸去,一脸不乐意他帮忙的神情,离王世子笑了,“你不说也行,一会儿我就派人来盯着你,总能知道你要干什么坏事,然后再……。”

赤果果的威胁,明澜牙齿磨得嘎吱响了,“我想给人下点巴豆!”

“就这事?”离王世子嘴角一抽。

“不然呢?”明澜没好气道。

“……就这么点大的事,也值得你想半天,还险些摔了?”离王世子盯着明澜的眼睛,想看清楚她是不是随口说了打发他的。

这么点大……

真的,再跟他多说两句,她会被活活气死了。

他高高在上惯了,可知道大厨房是大太太的地盘,在她的地盘动手脚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她收买人还得担心那人是不是大太太的心腹,回头一告状,别毒没下,自己先遭了殃。

这么多年,她在伯府里并没有积攒什么人脉,现在想做点事,都束手束脚。

明澜要走,可是离王世子整个像铁笼照着她,根本走不掉。

明澜兀自生气,离王世子捏着她鼻子道,“这点小忙,我帮了。”

明澜抬头看着他,修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问道,“你不觉得我心狠手辣?”

离王世子笑了,声音欢快愉悦,“给人下巴豆就叫心狠手辣了,如本世子这般杀人不眨眼的你用什么词来形容?”

明澜不吭声,都说了是杀人不眨眼,自然用杀人不眨眼来形容了,离王世子嗯了一声,“还没想到?”

“我又没见过你杀人,”明澜拒绝回答。

形势与她不利,嘴上讨了便宜,吃的亏会很多。

离王世子笑道,“那就让你见识下。”

明澜一脸疑惑,他要怎么让她见识他杀人?

正不解呢,只见离王世子手一抬,一颗石子飞出去,正好打在假山处一偷听的丫鬟额心,丫鬟身子一倒,死不瞑目。

这一幕,明澜脸都吓白了。

碧珠死死的捂着嘴才没有叫出声,她小心上前,等看清丫鬟是谁时,脸又白了三分。

丫鬟是长房二等丫鬟棋儿。

这要离王世子没有发现,让她偷听了去禀告大太太,姑娘联合外人给三姑娘和七姑娘下巴豆,姑娘得去庄子上过年了。

明澜吓的心扑通乱跳,“那丫鬟……。”

“埋了。”

他话音一落,一暗卫闪身出现,把丫鬟扛走了。

靖宁伯府突然死了个丫鬟,而且是被石子要的命,伯府里除了几个老爷和大少爷,其他人没这本事,只可能是混进了刺客,到时候伯府会引起恐慌。

而丫鬟失踪比死亡的恐惧要小的多,毕竟大雪天,走路都容易摔倒。

暗卫把丫鬟带走之后,明澜就不想在假山里待了,但又不好轰他走,她问道,“你来找我有事?”

离王世子拿出那封信,慵懒笑道,“你让我还你表哥,我打算一会儿去沐阳侯府把你表哥绑了送来给你,难得你主动求我,我怎么能让你失望?”

明澜伸手去抢信,离王世子能让她抢去才怪了,明澜又羞又恼,还得担心她说到做到,只能认怂道,“我,我错怪你了……。”

“你刚才说什么,风大我没听见,”离王世子嘴角挂着邪恶的笑。

真的,明澜很想凑到他耳边狠狠的吼一嗓子,但是她不敢,不是怕惹他生气,而是怕有丫鬟婆子路过听见了。

明澜想不通,她不怕离王世子,倒怕府里的丫鬟小厮,她是不是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正懊恼呢,那边暗卫的说话声传来,“世子爷,沐阳侯府大少爷和顺平伯世子求见。”

离王世子唇瓣上扬,捏了明澜的脸道,“你表哥一会儿就给你送来,别着急。”

她能不着急吗?!

她都快被他气的上火了,见他要走,明澜死死的拽着他袖子,涨红着脸,低声央求道,“我误会你了,你别动我表哥。”

离王世子看着她,道,“还有十天,就是本世子的生辰了,那一天,本世子没有收到可心的礼物,就给你送表哥来。”

说完这一句,离王世子就走人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打趣(小P悠悠和氏璧加更)

明澜懵在那里,碧珠走过来,道,“他这是要姑娘给他准备生辰礼物?”

明澜一脸生无可恋。

他可是离王世子,要什么没有,还可心的礼物,她上哪里给他弄一份可心的礼物去?!

她怎么觉得表哥是铁定会被丢来了……

碧珠倒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惊奇,“十天正好是除夕,今年下雪,也不知道能不能去街上赏花灯?”

碧珠就惦记着玩,每年过年京都是最热闹的,从年三十到元宵节,街上都不宵禁,热热闹闹,去年她上了两回街,至今记忆犹新。

出了假山,见明澜衣裳有些脏,碧珠过来拍打上头的灰土,然后扶着明澜一步一脚印的回了流霜苑。

回去之后,明澜就想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生辰礼物,可是思来想去都没有好主意,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离王世子喜欢什么。

想了半天,脑壳都隐隐作疼了。

吃了午饭后,她趴贵妃榻上眯了会儿眼睛,醒来时,碧珠就一脸兴奋的禀告道,“三姑娘病了,肚子疼的直在床上打滚,大夫刚走。”

这办事效率,真的是太快了。

碧珠禀告完,明澜一直看着她,等她继续禀告,碧珠摇摇头,只有三姑娘病了,七姑娘没事。

明澜眉头微挑,不应该啊,连顾音澜都这么快得手了,顾雪澜就更容易得手才对,比起顾音澜,顾雪澜更爱吃。

但是直到傍晚,顾雪澜肚子疼的消息也没有传来,她甚至还去探望了顾音澜,两人在东院相遇。

府里也没有其他人腹疼的消息传开,明澜确信真的只有顾音澜一人倒霉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离王世子把顾雪澜给落下了,又不好专程送信去提醒一声。

更要命的是,顾如澜先腹疼,紧接着就是顾音澜肚子疼了,如此一来,倒把顾如澜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那天,顾音澜的丫鬟巧儿去大厨房端菜的时候,顾如澜的丫鬟冬兰正好也在,还就站在食盒旁边,巧儿就把这事跟大太太说了,大太太见女儿疼的满床打滚,吃药都不管用,一怒之下,也不管大厨房是四太太再管,把人叫来询问彻查。

可是去大厨房一查,竟然查到四太太新送去的一媳妇子身上,有丫鬟眼尖看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一药包出来,慌乱的丢在了雪地里,丫鬟从雪地里扒拉出来一张被积雪沾湿的纸,像是装药粉的,但是一碰就碎,不足为证。

大太太原就觉得三房没那个胆量给她女儿下毒,只是站在食盒旁边而已,并没有人看见丫鬟打开食盒动手脚,比起三房,接管大厨房的四太太更有机会。

只可惜,没能抓个人赃并获,真闹大了,四太太也不会承认,最后指不定成了她为了收回管家权污蔑她,而且四太太没了管家权,沐氏也不会让她接管的,到时候没得便宜了三房。

但这口气,大太太咽不下,四太太才接管大厨房多久,就敢对她女儿下黑手了?!

这要不杀杀她的威风,没得哪一天爬到她头上拉屎撒尿了!

她女儿受了多少罪,她要四房陪着!

然后,第三天晚上,顾雪澜就疼的死去活来了,大半夜的,连大夫都没法请,生生疼了一早上才请大夫进府诊脉。

顾如澜肚子不舒服,可以说是着凉了,顾音澜肚子疼,老夫人就上了心,现在多一个顾雪澜,老夫人就不得不重视了。

而且顾如澜都好了,顾雪澜和顾音澜还没有好转的迹象,短短两天,已经消瘦了一大圈了。

怕大夫开的药不管用,还递了帖子请太医进府给她们诊脉。

吃了两副药,肚子才好转了些。

明面上,大太太和四太太还有说有笑,私下里,两人已经掰了。

四太太质问大太太为什么指使人给她女儿下巴豆,害的她女儿上吐下泻,痛不欲生,大太太怪她倒打一耙,她女儿病了,她担心的衣不解带,哪有闲工夫指使人给她女儿下毒,她们一直关系不错,别中了别人的离间计。

这个别人,自然是沐氏了。

四房和长房掰了,二房最得利,这是显然的。

但四太太不傻,大厨房一直是大太太再管,早些年,沐氏也曾想往里面塞人,塞不进去,就收买了两个丫鬟,被大太太知道后,没过两天就寻了个由头将那两个丫鬟当众活活杖毙了。

自打那之后,大厨房的丫鬟婆子就再不敢和二房走的太近,哪怕给她们再多的好处,也不敢帮二太太做什么,钱虽然好,也得有命花啊。

可以说,就算二太太有下毒的心,她也没有下毒的本事,这脏水泼不到她身上去。

就是这样看不起她!

但是大太太死不承认,四太太也拿她没辄,何况大太太把那媳妇子抖出来,到时候真闹大了,只会是两败俱伤。

随着年关越来越近,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沐氏担心明澜会遭殃,顾雪澜腹疼之后,就让明澜去幽兰苑陪她用饭,幽兰苑有小厨房,烧菜婆子都是她的心腹,吃食这一块,沐氏很放心,只是苦了明澜了,一天跑三趟,冷啊。

除此之外,倒没什么了,看着沐氏气色一日好过一日,明澜心里头高兴,对楚离也越发的感激。

上回他毒发,给了他血解毒,楚离让护卫送来的血燕窝,明澜一股脑全塞给沐氏,给她补身子了。

当时,还差点露陷,她和碧珠四只眼睛居然都没发现装血燕窝的纸上写了贡字,是贡品。

好在她机灵,寻了个由头糊弄过去,她道,“血燕窝是我买的,我不知道这是贡品,我看十有八九是宫里头哪个太监手脚不干净偷拿出来卖的,不知道下回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明澜一脸捡了大便宜的模样,沐氏也没多心,宫里头偷贡品出来卖钱,每年都发生,可就是屡禁不止。

沐氏说她有燕窝,让明澜拿回去,明澜直接丢给了赵妈妈,霸气道,“娘,女儿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血燕窝虽然贵重,但又不是吃不起,让赵妈妈每天给你炖一碗,我要把娘亲养的白白胖胖的。”

她说完,茂哥儿还拍手道,“白白胖胖!”

一句话,惹的丫鬟婆子笑的东倒西歪。

这就算了,偏顾涉也听到了这句话,笑道,“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把爹爹的活都给抢了吧?”

沐氏连着被三人打趣,恼的要打人,明澜趁机溜之大吉。

这一天,明澜陪沐氏吃午饭,一边拿勺子喂茂哥儿,外面丫鬟进来道,“太太,二姑奶奶回门了。”

沐氏听了,就道,“怎么这时辰回来?”

丫鬟小声道,“二姑奶奶是哭着回来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复爵(月票75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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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澜听的一怔,沐氏已经在询问了,“出什么事了?”

丫鬟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二姑奶奶是哭着回门的。

出嫁的姑奶奶哭着回门,只怕不是小事,沐氏也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要去看看,明澜自然陪着了。

一路上,她脑袋转的飞快,前世她不记得姑奶奶有哭着回门这回事啊,也没听说蒋家出了什么事。

绕过屏风,就看到二姑奶奶扑在老夫人怀里哭,蒋嘉贞这站在一旁,眼睛都哭肿了。

明澜进屋,顾如澜就小声道,“二姑父下狱了。”

明澜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她下意识道,“这怎么可能呢?”

前世没听说这事啊。

不过现在二姑奶奶哭的这么伤心,由不得她不信。

一问之下才知道,蒋大老爷入狱和皇商有关,而且细说起来,和她还有几分关系。

年关将至,宫里头大小宴会少不了,再加上皇上要赏赐百官,是以每年到这时候,各地都要往宫里送一批货物,这时候,货物都该送到了,只是天下大雪,路难行,所以宽延几日,但再宽延,东西也得送到吧?

临州皇商宋家负责的是酒水,是蒋大人保举的,酒水迟迟没送到,宫里头派人来催了,要知道皇上这两天就要恩赐百官了,去年靖宁伯府还得了四坛美酒。

宫里一催,才知道酒水压根就没有送进京,装酒的船出了事,酒水全没了。

约定送货的日子,就是寻常商家都不是小事,何况延误的还是皇家,乃是大罪,宋家入狱,保举宋家的蒋大老爷自然逃脱不了干系,尤其酒水出事一事,蒋大老爷知道,没有及时上奏,只让宋家赶紧想办法补救,可是并没有想到好的解决办法,皇上龙颜大怒,蒋大老爷就倒霉了。

至于说为什么和明澜有关系呢,前世顺平伯世子被山体滑坡活埋的那村庄,正好替宋家背了黑锅。

宋家哭着上奏朝廷,说酒水日夜兼程送进京,路上下雪,只能在那村子里将就一晚上,结果碰到山体滑坡,那些贡酒和负责押送的人都被活埋了……

山体滑坡乃是天灾,大雪天送酒进宫尽职尽责,不能怪他们,皇上也就没处罚宋家了。

宋家安然无恙,自然就牵连不到背后的蒋家。

但是这一世,离王世子追紫貂去了那村庄,还放了两把火,把庄子上的村民都赶走了,躲过一劫。

不仅他,还有沐礼他们都能作证,宋家根本就没有送酒进京,更没有在那村子里落脚。

宋家逃脱不掉,自然而然就把蒋大老爷给牵连了进来,要知道,保举别人是要负责的,保举的官员不廉洁、不胜任,以致被免,那么你本人也要被免,朝廷要借此让百官举贤良,避免任人唯亲。

而现在,蒋大老爷入狱,二姑奶奶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回来找老太爷和几位兄长想办法,总不能让蒋大老爷在牢里过年吧?

明澜觉得蒋大老爷这年在牢里是过定了,皇上动怒,是因为没法赏赐百官,甚至宫宴上大家都喝不尽兴,皇上脸上无光啊。

要想让皇上消气,除非这两天把宫里需要的酒水赶紧送去,不然要是皇上这年过的不痛快,元宵之后,蒋大老爷的惩罚绝对轻不了。

可皇上气头上,老太爷也不敢轻易去触皇上的霉头。

“要想皇上消气,除非几位权贵帮蒋家说情,皇上才可能网开一面,”老太爷叹息道。

可惜,靖宁伯府没那么大脸面。

二姑奶奶就一直哭,眼睛都哭肿了,大老爷望着顾涉道,“二弟不是和楚大将军有几分交情吗,能不能说上话?”

顾涉眉头一拧,他哪来那么大的脸面,可偏偏他升官是楚大将军帮的忙,他说没交情,满朝文武都不信。

顾涉一脸为难,好在老太爷替他解围了,“他怎么升的官,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楚大将军那里,他攀不上交情。”

老太爷是知道顾涉和楚大将军没交情的,但百官认为有,这对顾涉来说是好事,在朝中做什么都便宜三分,要是为了蒋大老爷求上门,被轰出来,那可就颜面扫地了。

明知道楚大将军不可能帮忙,还求上门,这样的蠢事,老太爷不会让顾涉做的。

屋子里还在议论,丫鬟进来告诉明澜,茂哥儿和九姑娘打闹,不小心磕到了桌角,疼的一直哭,九姑娘哄不住,找她帮忙。

正好明澜也懒得听老太爷他们议论怎么搭救蒋大老爷,就起身回流霜苑哄茂哥儿了,顾如澜也一起。

一刻钟后,沐氏就回来了,脸上还有些不痛快,明澜见了就道,“二姑奶奶让娘亲去找舅舅帮忙了?”

“娘没答应了。”

二姑奶奶和她关系本来就不好,前不久还替二房做决定,沐氏看到她就烦,蒋大老爷出事,要她回去麻烦沐阳侯,她不可能答应的。

赵妈妈听了,叹道,“只怕老夫人该不高兴了。”

珍珠捂嘴笑道,“老夫人没有不高兴,反倒很尴尬。”

明澜听了挑眉,“尴尬?”

珍珠连连点头,笑道,“方才,有丫鬟来禀告说是义安伯世子夫人小产了。”

二姑奶奶做的好事,过了这么些天,估计都忘记了,正好丫鬟来禀告给老夫人提了个醒,二姑奶奶对二房做的那些好事,凭什么开口要沐氏回娘家找兄长帮她?

明澜听得一笑,义安伯夫人总算干了件好事,虽然她本意是想让伯府为周嫱小产一事自责。

不过沐氏不找沐阳侯帮忙,但她没法阻止顾涉帮二姑奶奶,而且也没有理由阻止,毕竟顾涉和她是亲兄妹,不可能坐视不理,沐氏和明澜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不来麻烦她们就好了。

只是顾涉接连两天喝的酩酊大醉,酒气熏天,沐氏和明澜还是挺嫌弃的。

明澜笃定顾涉就是喝的醉死,也无济于事,但事情偏偏和她想的不一样,甚至背道而驰。

蒋大老爷不但出狱了,皇上还恢复了蒋家一半的爵位,蒋家被贬之前是文昌侯府,现在是文昌伯府了。

小厮来报喜,老夫人都懵了,“这怎么可能?”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五十六章 烫伤(求月票)

蒋家爵位被贬十几年了,为了恢复爵位百般努力,可是并没有效果,现在蒋家惹怒皇上,最后反倒恢复了一半的爵位,怎么听着这么的邪乎?

小厮连连点头,道,“蒋家真的恢复一半的爵位了,夫人忙着招待前去道贺的宾客,要晚些才回门。”

老夫人听了笑道,“让她安心招待宾客,不着急回门。”

小厮走后,老夫人才想起来只顾着高兴,也没问问蒋家是怎么让皇上消气,还这么高兴的。

流霜苑内,明澜吃着燕窝粥,雪梨巴拉巴拉倒豆子,明澜听得眉头扭成麻花,“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雪梨只好重复一遍道,“宋家送了一半的酒水进宫,皇上消了一半的怒气,再加上工部、吏部等四位尚书大人,还有卫国公和肃王联名帮姑老爷求情,本是请皇上恢复蒋家文昌侯府爵位的,皇上没同意,只恢复了一半。”

碧珠一脸惊讶,“蒋家怎么可能说服的动那么多大臣进宫帮他说好话?连咱们伯府都没这么大脸面啊。”

明澜也觉得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点儿,但蒋家恢复了一半的爵位是不争的事实。

翌日,二姑奶奶回门,那叫一个雍容华贵,从头到脚,让人瞧了,只觉得是哪位王妃郡王妃登门了。

以前她们母女回门,大太太只能算客气,但是这一次,殷勤备至,几乎就是巴结奉承了。

虽然蒋嘉贞也只是伯府姑娘,但文昌伯府能请的动那么多权贵帮忙恢复爵位,恢复侯爵是迟早的事,这时候不奉承,将来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明澜没有巴结人的习惯,但她很想弄清楚为什么这一世蒋家和前世差别那么大,简直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况且,人家也没给她们巴结的机会,看到她扶着沐氏进去,二姑奶奶笑道,“幸亏二嫂没有回去找沐阳侯帮忙,否则我文昌伯府岂不是要多欠一份人情了?”

那么多权贵帮着求情,多沐阳侯一个也不多,而只要帮了忙,人情就算是欠下了,算是夹在里头了。

当然了,二姑奶奶这话是故意寒碜沐氏的,她们蒋家不需要她和沐阳侯帮忙,照样出狱,甚至还恢复了爵位。

沐氏倒没什么尴尬的,就算蒋家恢复了一半的爵位,也没法和沐阳侯府相提并论。

四太太则好奇道,“蒋家几时结交了这么些权贵,二姑奶奶以前可从未透露半点口风。”

二姑奶奶眸光微闪了下,笑道,“快别提这事了,昨儿我们老爷出狱,我将他一通埋怨了,这才知道他这么些年一直在经营,为的就是能一举恢复爵位,可惜还是差了点,如果没有宋家出事,指不定真就恢复侯爵了。”

大太太笑道,“姑老爷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能让这么多权贵帮着说情,恢复侯爵是迟早的事,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二姑奶奶笑着点头,眉间皆是喜色。

老夫人也替她高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只是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二姑奶奶膝下如今只有一庶子,年仅八岁,并不怎么招蒋大老爷喜欢,他疼的是庶长子,以前没有爵位,她也没怎么上心,现在却是不能了……

不过在兴头上,又当着沐氏的面,老夫人就不提这些糟心事了,大家有说有笑,又吩咐小厨房准备了二姑奶奶和蒋嘉贞最喜欢的菜肴。

她们在内堂说话,明澜她们则被打发去暖和玩闹。

对于那天沐氏回绝帮蒋家,蒋嘉贞一直心里存着气呢,尤其顾音澜都捧着她了,明澜还和以前一样,一闷棍敲下去都敲不出来两个字,她本就恼火了,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顾音澜在火上浇油,“二叔背后的靠山是楚大将军,再加上一个沐阳侯府,连永王府悦珠郡主她都没放在眼里,何况是你了,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顾雪澜也凑上来附和,她和顾音澜吃了几天的药,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而她们都不知道是谁害她们上吐下泻的,大太太没敢告诉顾音澜,就怕她气头上小不忍则乱大谋,四太太就更没敢告诉了,她女儿是最藏不住话的。

是以,她们相处的还算融洽,当然了,前提是不能触犯她们的利益,否则哪管你是姐妹还是外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蒋嘉贞的怒气撩拨的恨不得用眼神把明澜灭了。

那眼神看的明澜浑身不舒服,如果仅仅只是瞪她,她还能忍受,她坐在一旁绣针线,她们故意撞过来,害她戳破指尖,她正要发火呢,蒋嘉贞又道歉的爽快,说一声对不起,就玩别的去了,两次之后,明澜把绣绷子扔了,起身准备回流霜苑,省的相看两相厌。

但是她想走,蒋嘉贞却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她,这不,伸脚把明澜的裙摆踩了。

明澜回头看着她,眸光泛冷,道,“把脚挪开!”

蒋嘉贞哼了一声,“我就不挪开,你能拿我怎么样?”

明澜拳头攒紧了,她抓着自己的裙摆,用力一扯。

蒋嘉贞脚下一滑,身子往后一倒,顾音澜就站在她旁边,她要抓她来稳住自己的身子,结果力道没掌握好,把顾音澜往前一推。

然后,就听到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传来。

声音之大,仿佛能将人耳膜穿破。

明澜回头,然后就惊住了,只见顾音澜握着自己的左手,疼的眼泪直飚,不顾形象的嚎叫。

蒋嘉贞那一扑,顾音澜倒下时,手正好拍到了烧的滚烫的铜炉上……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挑拨离间,自己倒霉了吧,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听到女儿嚎叫,大太太连忙进来了,看到顾音澜烫伤的手,大太太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蒋嘉贞吓住了,抬手指着明澜道,“是她,是她害三表姐烫伤的!”

她话音一落,明澜手一抬,就朝她脸扇了过去。

那一巴掌,来的很快,把一屋子人都打懵了,以前只听说二姑娘打人,今天还是第一回见呢,只觉得二姑娘胆子太肥,这一巴掌打下去,可怎么收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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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二姑奶奶正风光,蒋嘉贞又素得老夫人疼爱,都舍不得骂一句,她居然打她了。

但打了就是打了,明澜冷笑一声,“这一巴掌是替三妹妹赏你的,你推倒三妹妹,害她受伤,不知道悔过,还往我身上泼脏水,你真当我脾气就那么好吗?!”

方才只顾音澜哭,现在多一个陪她的了。

二姑奶奶见女儿被打,眼神冷的哆嗦了,她走过来,看着蒋嘉贞脸上的五根手指印,身子一转,抬手一巴掌就朝明澜扇过去。

蒋嘉贞是她掌中宝,她都舍不得骂一句,岂容明澜打她。

巴掌之声,响亮清脆。

但疼的却不是明澜,碧珠眼疾手快把明澜推开了,那一巴掌,她替明澜挨了,只觉得一巴掌打过来,嘴里都有了血腥味。

二姑奶奶的力道可不是明澜能比的,她是下了狠手的,之前买炭的事,害她损失三千两,这口气,她一直就没忘记。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沐氏早走了,但三太太还在,她见二姑奶奶对明澜动手,脸就沉了,她还没说话,二姑奶奶拉着蒋嘉贞就出了暖阁,她本是要找老夫人给蒋嘉贞做主的,但是蒋嘉贞抓了她的手道,“娘,我们回府。”

二姑奶奶觉得女儿受了气,不愿意待下去了,就听女儿的走人了,她现在风光了,带女儿回门还挨人巴掌,她怒气冲冲的离开,老夫人肯定会重重处罚明澜给她女儿出气的。

的确,老夫人很生气,桌子拍的砰砰响。

明澜一脸倔强,她甚至都没有下跪,背脊挺的直直的,“二姑母溜的还真是快!”

一句话,把老夫人气的倒仰,人都被她气走了,反倒成溜走了。

但明澜这样倔强,老夫人强忍着怒气没有发作,万一冤枉了明澜就不好收场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蒋嘉贞走了,顾音澜手受伤回东院看大夫去了,老夫人就望着顾雪澜了。

顾雪澜犹豫着怎么回答好,明澜看着她,眸底含了警告,她要是敢胡说八道,自己掂量。

顾雪澜还真吓着了,明澜连蒋嘉贞都打了,何况是她了,忙道,“蒋表姐故意踩二姐姐的裙子,二姐姐叫她把脚挪开,她不愿意,还说她不挪开,二姐姐能拿她怎么样,态度轻蔑,极其讨人嫌,二姐姐就生气了,把裙子从她脚底下拽回来,蒋表姐身子不稳往后倒,不小心推了三姐姐一把,三姐姐烫伤后,大伯母生气,她怕受罚就说是二姐姐害三姐姐烫伤的,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二姐姐生气了,就打了她一巴掌……。”

省略了她和顾音澜你一句我一句挑拨离间,其他的话都很周正,甚至偏向明澜。

墙头草的性子,谁强向着谁。

老夫人一口气卡喉咙里不上不下,王妈妈连忙帮她顺气,明澜则把碧珠拉了过来,让她把脸露给老夫人看,上面五根手指印红的发紫,碧珠眼眶红肿,眼泪横流。

明澜冷道,“如果不是碧珠反应快,将我推开,二姑母这一巴掌就打在我脸上了,她女儿故意挑事,我不应该反抗吗,她污蔑我,挑拨我和三妹妹之间的关系,我忍无可忍才打了她一巴掌,二姑母连事情经过都不问一声,就要给蒋表妹出气,这一巴掌要是真打在我脸上,我今儿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这是明澜第一次当着老夫人的面说这么严重的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的生气。

蒋嘉贞看她的眼神,那种隐隐的妒火,令她十分不爽,总觉得自己会栽她手里头。

重生这么久,还没有人给她这样的感觉过,她内心很抗拒。

想到二姑奶奶先斩后奏的性子,她不觉得让她赔偿了三千两,就一定会长记性,索性直接闹掰了,让她们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往后和二房老死不相往来。

顾雪澜一翻话就能证明是蒋嘉贞错在前了,老夫人怒气消了大半,有些无奈道,“那你也不能动手打人。”

明澜站在那里,扭着绣帕道,“自打那次打了周姑娘之后,我觉得有时候和别人耍嘴皮子不如直接动手来的实在,我好言好语,换来了什么,蒋表妹当我好欺负,当着七妹妹她们的面就敢踩我裙摆挑衅我了,挑衅完还污蔑我,我气头上才失手打了她,二姑母不也一样,只看到蒋表妹挨了打,就要动手打我……。”

别跟她说要控制好脾气,二姑奶奶吃的盐都比她吃过的饭多,还不是看到女儿受气就动手打人,她还是长辈呢!

明澜说这话,就是堵老夫人的嘴的,省的一会儿沐氏来,她数落沐氏管教无方,二姑奶奶是她亲生女儿,不一样没有教好,数落别人之前,先反省反省自己。

只是这些话,明澜不敢说的太直白,把老夫人气病了,她有理也变的没理了,左右说的含糊点,老夫人听的懂的。

很快,沐氏就赶来了,顾不得给老夫人请安,就拉着明澜问,“有没有哪儿伤着了?”

明澜摇头,望了眼碧珠道,“碧珠替我挨了一巴掌,伤的不轻。”

沐氏见了恼火又心疼,吩咐珍珠道,“去请大夫来。”

原本挨一巴掌,还没有严重到需要请大夫,但沐氏就要摆一个态度,忠心耿耿的丫鬟,她绝不会亏待她。

外面,大太太怒气冲冲的进来,双眸冰冷,可眸底深处又闪着火光,眼眶红着,进门就哭,“大夫来看过了,音澜手烫伤严重,恐怕会留疤!二姑娘和表姑娘闹矛盾,受伤的却是我的音姐儿,我不管你们谁对谁错,我只要音姐儿手能完好无损!”

她一口一个顾音澜无辜,明澜听的刺耳。

左右老夫人不会罚她,她懒得待下去了,就福身告退。

但是大太太把她的去路拦住了,不把这事处理好,她们别想离开。

别想离开?

明澜嘲讽一笑,真正的罪魁祸首早走了,不去找她们,反倒来找她,这是柿子捡软的捏?那她倒要叫她看看她是不是那只软柿子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诚意

明澜看着她道,“推三妹妹的是蒋表妹,大伯母要给三妹妹出气就去找二姑母,拦我做什么,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碰三妹妹一下,我拉的是自己的裙摆,这会儿我就是把裙摆拉烂掉,也伤不着三妹妹半分。”

大太太拳头攒紧,拿明澜一点办法没有,她望着老夫人,道,“那音澜就活该手受伤留疤吗?!”

这事,总要有人负责,如果老夫人不出面,她就直接去蒋家找二姑奶奶了。

到时候和二姑奶奶闹起来,一个没能生下嫡子的当家主母,以为蒋家当真稀罕她呢,还不是看在伯府的面子上,靖宁伯府的爵位只可能是长房和二房继承,二姑奶奶把她们一起得罪了,就算是和伯府闹翻了,往后二姑奶奶在蒋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老夫人脸色铁青,她望着王妈妈道,“你去蒋家处理这件事。”

王妈妈也知道这次祸端全是蒋嘉贞挑起来的,大太太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让她女儿受委屈,不找回场子,往后二姑奶奶回门,那夹枪带棍的话就能呛她个半死不活了。

老夫人态度摆了,大太太也不敢闹的太凶,担心女儿,又急匆匆回东院了。

明澜则去了幽兰苑,碧珠坐在小榻上,大夫给她把脉,碧珠眼眶里泪珠就没干过,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感动的,从来没有她坐着,姑娘和太太站着的时候,尤其太太给她抹药,碧珠眼泪比挨打时还多。

“娘,你轻点儿。”

明澜当是沐氏手太重,弄疼碧珠了。

沐氏本就轻的手,又轻了两分,道,“碧珠替你挨了一巴掌,往后就是我半个女儿了。”

碧珠听了,忙跪下来道,“奴婢不敢当。”

“你这傻孩子,”沐氏失笑,“有你跟在姑娘身边,我放心。”

亲自上了药,又赏了碧珠一只碧玉镯,一对金簪,外加一百两,这一巴掌,偌大个伯府哪个觉得碧珠挨的不值,只觉得碧珠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就连她自己都这么认为的。

让珍珠扶碧珠下去歇息,沐氏才望着明澜道,“这是你第二次动手打人了。”

第一次打周嫱,替茂哥儿出气,她觉得打的好,但这一次,并没有闹到非动手不可的地步,要是二姑奶奶没办法让顾音澜的手不留疤,她远在文昌伯府,大太太奈何不了她,但明澜还在府里头待着,大太太不会善罢甘休的。

明澜坐在一旁,扭着绣帕不以为然道,“娘,你太小瞧文昌伯府了,能一次请动六位大臣作保,绝非等闲之辈,区区去伤疤的药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算文昌伯府能赔偿三姑娘药,你也不能如此冲动行事,”沐氏苦口婆心道。

明澜嗡了声音道,“娘,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

见明澜是真反省了,沐氏就没再说什么了。

一个时辰后,王妈妈就回来了,告知老夫人道,“二姑奶奶说了,表姑娘虽无意伤人,但绝不会赖账,一定会赔偿三姑娘药,让她的手不留一点伤疤。”

这话很快传到明澜和大太太耳朵里。

明澜微微吃惊,大太太则拧眉,总觉得不大对劲,二姑奶奶扣扣索索,不可能这么爽快,她要出手阔绰,除非那东西她得来便宜或者多的用不掉。

顾音澜哭道,“说是赔偿我,可什么时候赔我呢?”

大太太也觉得这话太含糊了,想了想道,“二姑奶奶既然说赔,就给她两天时间,如果两天还不把药送来,我就派人去催。”

她只要女儿的手能好,哪管她在蒋家过的好不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过这一回二姑奶奶和蒋家的确叫人刮目相看,第二天晌午,祛伤疤的良药就送到顾音澜手里了。

秀碧膏。

拿到药膏时,顾音澜都震撼了,“这可是贡品啊,不仅能祛疤,还能美白,宫里头的后妃都稀罕的药膏,二姑母说送来就送来了,不会是假的吧?”

大太太看了看药膏,淡淡的粉色,透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清香,一看就不是寻常药膏能比的,她道,“蒋家今时不同往日了,既然特地派人送药膏来,就不会弄虚作假。”

况且,二姑奶奶应该知道,糊弄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晾她也不敢。

冯妈妈惊叹,“以前当真是小瞧了蒋家了,幸亏这些年,太太和二姑奶奶关系还不错。”

抛开顾音澜手被烫伤一事,对于二姑奶奶和二房起冲突,大太太是乐见其成的,二姑奶奶在老夫人心中分量不轻,蒋家能让六位大臣联名保举,前途不可限量,能拉拢蒋家,长房夺爵就又添了一分胜算。

秀碧膏,再加上要巴结蒋家,顾音澜不生蒋嘉贞的气了,反倒把明澜给恨上了。

害她手受伤,还死不认错,这事她和她没完!

顾音澜等着明澜去给她赔不是,结果明澜哪都没去,就待在屋子里绣针线。

这一天,明澜和往常一样去给老夫人请安,在院门口和顾音澜碰到了,她手裹着纱布,看不见伤口,但这才两天,就算有灵丹妙药也好不了,但是已经不疼了。

顾音澜对明澜没有好脸色,就当没看见她似的,直接进了院子,明澜慢悠悠的走在后头。

等她进屋时,正好听顾雪澜道,“三姐姐要去文昌伯府,我陪你一起去吧。”

见明澜进来,顾音澜大声道,“我烫伤手一事,不全是蒋表妹一个人的错,可是她一力承当了,这份诚意,就值得我和她交好,况且我们原就是表姐妹,往年这时候,她总喜欢来伯府,粘着祖母,那天她和姑母离开后,就没来了,若是因为我手烫伤一事,她和伯府生分了,岂不是我的错了。”

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懂事乖巧,和她们一比,她就是那个蛮横不懂事的,她好不容易哄的祖母高兴,结果那一巴掌打下去,老夫人看她都没什么笑脸了。

孙女儿哪有女儿来的重要,何况是女儿加外孙女两个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鄙视

明澜心里清楚比不了,但她性子有时候拗起来,那可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她虽然答应沐氏以后行事不再冲动,但打蒋嘉贞一巴掌的事,她不后悔。

老夫人没什么笑脸,明澜脸色也淡淡的,规矩恭谨的福身请安,然后就借口茂哥儿找她就要去幽兰苑。

这借口,她连着用了三天了,一个字都没换过。

老夫人哪里不知道明澜不想见她,没说什么,只摆了摆手。

只是明澜还没转身,一丫鬟火急火燎的进来,道,“老夫人,文昌伯府立世子了。”

明澜听的一愣,脚步就停了下来,没看出来,蒋家行事竟然这般雷厉风行,和蒋家一比,伯府实在是找不到词形容了。

老夫人敛眉,道,“怎么这么急?”

虽然大夫说二姑奶奶很难再怀上,但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这么火急火燎的就立世子做什么,将来万一又生了儿子呢?

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来跟她商量下。

老夫人以为立的是二姑奶奶抱养的八岁大的庶子蒋三少爷,结果并不是,而是蒋大少爷。

这结果,震的老夫人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但更震惊的还在后头呢。

除夕在即,虽然还在上朝,但是事情并不多,老太爷下朝的早,只是回来时,脸色有些铁青,老夫人问他道,“文昌伯府立大少爷为世子,这事我们伯府怎么一点口风都没有,蒋三少爷呢?”

老太爷一屁股坐下,端起茶猛灌了一口,道,“蒋三少爷死了。”

真的是没有最震惊,只有更震惊和更更震惊。

老夫人嘴张大的半天合不拢,明澜说要走,也因为这一个比一个震撼的消息站在那里半天没动。

“怎么会死呢,”老夫人呐呐道。

老太爷缓缓把眼睛闭上,道,“文昌伯不仅立了世子,还抬了世子姨娘为平妻,说是淑敏同意的。”

淑敏,是二姑奶奶的闺名。

“这不可能!”老夫人一口否决。

女儿是她生的,争强好胜的性子,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妾爬上来和她平起平坐?

平妻,再加上世子之位没了,往后蒋家还有她立足之地吗?

这么蠢的事,她能痛快答应?

文昌伯府如今风光了,就没把靖宁伯府放在眼里了吗?!

老夫人怒不可抑。

明澜站在一旁,一脸懵怔,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事情来得太快太迅猛,她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捋起,只觉得脑袋里全是面粉和水。

其实,老太爷也不懂,不过他已经派人去文昌伯府打听了,想必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老夫人心情不好,把明澜她们都打发走了,顾音澜打算去文昌伯府的事也暂缓了。

半个时辰后,老太爷派去打听的小厮就回来了,事情的经过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昨儿傍晚,蒋三少爷就死了,他是被蒋嘉贞和她的丫鬟从后面追,吓的一路狂奔,脚下一滑,一头栽进了冰冷湖水里淹死的。

没人知道蒋嘉贞和丫鬟为什么追蒋三少爷,还闹出了人命来,但蒋大老爷勃然大怒,要杖责蒋嘉贞,杖毙丫鬟,二姑奶奶护着女儿和蒋大老爷吵了起来。

言语之中说起蒋家能恢复伯爵全靠她和靖宁伯府,蒋大老爷这几天委实风光,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他以为靠的是自己,结果被二姑奶奶鄙视了。

蒋大老爷本就和二姑奶奶关系一般,他最宠爱的还是给他生了庶长子的红姨娘,他们两个吵起来,红姨娘挑拨离间,蒋大老爷一怒之下就递了立世子的折子,抬平妻则是母凭子贵。

蒋大老爷在奏折里说抬平妻是二姑奶奶同意的,夸赞她贤惠大方,老太爷在朝堂上不好反驳,难道他要质疑文昌伯的话,其实他女儿并没有那么贤惠吗,再加上蒋家这些天风光,一呼百应,立世子和抬平妻的折子都准了。

看着老夫人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明澜竟觉得心情格外的爽,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痛快。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女儿也会遭到和平妻共侍一夫的时候,前世抬方姨娘做平妻,娘亲日日以泪洗面,她肯定没想过会有今天。

其实,最高兴的还不是明澜,而是碧珠,挨了二姑奶奶一巴掌,疼了两天,吃饭都不敢嚼,就怕牵扯了伤口疼,最不喜欢吃粥的她,连吃了两天的粥,她可是天天祈祷她倒霉,没想到这才几天啊就灵验了,从长松院出来,她就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爷。

她叽里咕噜,明澜也听不清楚,只笑道,“念叨什么呢?”

碧珠咯咯一笑,“姑娘宅心仁厚,但凡和姑娘作对的,迟早都会倒霉,而且是倒大霉。”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二姑奶奶大起大落,伯府里老夫人影响最大,她心情不好,整个伯府都笼罩了一层阴影,在这层阴影下,伯府的年味都淡了。

但年三十这一天,宫里头派发赏赐下来,老夫人郁闷的心情舒散了几分。

往年,伯府得的赏赐不过四坛酒,一盒子糕点而已,这样的赏赐持续了有五六年了,今年竟然有八坛酒,两盒糕点,还有一些冬日里难得吃到的瓜果和几匹绸缎,而让老夫人高兴的是皇上赏赐的一柄玉如意。

整个京都,能得皇上赏赐玉如意的府邸也不过两只手啊,基本上得到皇上赏赐玉如意的府邸来年都会万事如意,不说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吧,至少过的很顺心,不会大起大落。

这柄玉如意,老太爷接到手,就送到祖宗祠堂了,供奉在列祖列宗的排位前,求祖宗们保佑伯府无灾无难,子孙绵延。

最后一句,是替顾涉求的,老太爷孙儿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顾涉膝下无子了。

当时,几位老爷也在祠堂内,怕祖宗们弄错,说的时候还特意看了顾涉一眼。

大老爷脸隐隐苍白,顾涉则一脸惭愧和期待。

其实皇上为什么赏伯府一柄玉如意,大家心里头明白,不是因为老太爷,也不是几位老爷,而是因为明澜。

第一百六十章 腰带(月票780加更)

京都权贵遍地,一个小小靖宁伯府还不至于让皇上记在心上,可这一场还没有融化的积雪,却能是时时刻刻提醒皇上明澜屯炭一事,等积雪消融,明澜还要进宫领赏呢。

老夫人高兴之余,反省了下,这些天对明澜太冷淡了,这不,明澜再去给她请安的时候,老夫人脸上多了几分慈蔼。

不仅如此,吃过团年饭后,老夫人按例给伯府小辈压岁,明澜的压岁钱是最多的,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顾音澜才三百两。

虽然她不差钱,甚至前不久才孝敬了老夫人两万两,但这么多孙儿孙女一起讨压岁钱,她的是最大份的,这种感觉很爽,更重要的是老夫人赏了沐氏一对羊脂玉手镯,比赏给大太太的好。

要知道,往年沐氏得的赏赐是最差的,有时候甚至连三太太都比不上,今年居然拔得头筹,明澜能不高兴么?

但比起高兴,明澜更多的还是唏嘘,皇上不过赏了伯府一柄玉如意,老夫人对她就恢复从前的疼爱了,她要是抱紧皇上的大腿,祖母还不得将她宠上天?

明澜暗暗打定主意,回头进宫,她一定好好表现,让皇上多夸她几句……

在长松院热闹了半天,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老夫人都头疼了,摆手道,“你们都回去吧,晚些去街上玩,注意安全,亥时之前一定要回府。”

年三十要守岁,只是长夜漫漫,干坐着聊天,老夫人都扛不住,何况是明澜她们小辈了,街上热闹,就算人在屋子里,心只怕也早飞远了。

玩到亥时回府,正好继续守夜。

明澜几个就盼着上街呢,老夫人一发话,迫不及待的就恭恭敬敬欢欢喜喜的告退了。

这会儿时辰还早,既然去逛街,自然要打扮一番了,回去之后,美美的泡了个澡,对镜梳妆,碧珠还帮明澜化了个淡妆。

某世子跳窗进来拿生辰礼物时,就看到打扮过后的明澜,一袭天蓝色裙裳,裙摆上绣着含笑花,薄施粉黛,月眉星目,梳着流云髻,上面蓝色宝石头饰和身上的裙裳相得益彰。

这一身的天蓝色,唯眉间是火焰额妆有些突兀,是以明澜颈脖间戴了一红宝石项链,衬托的锁骨清冽,精致束腰间也混了一缕嫣红,随身佩戴的玉佩是血玉,如此搭配,美轮美奂。

萧桓一时间看怔了神,碧珠从他身侧走过都没有发觉。

明澜被他眼神看的满脸飞霞,她本要出口轰人,但想到今天是他生辰,她亲笔信又在他手里,万一惹恼了他,别真把表哥丢伯府来了怎么办?

如此想,明澜就转身去床边,把枕头底下压着,用红绸裹的严实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他,道,“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

离王世子眉头上挑,伸手接了,当着明澜的面就打开了。

明澜只觉得他好无礼,就不能回去再看吗,万一嫌弃,她多没脸啊。

不过想到他说的不合他心意就给她送表哥的话,明澜就有些紧张了起来。

红绸里装的是一条腰带,云锦的缎子,用金丝银线绣了祥云,离王世子拿手里看了看,一脸嫌弃道,“这么丑?”

明澜脸一哏,顿时恼了,伸手去抢,“不要就还我!”

但是到离王世子手里的东西,她能抢到才怪了,他往上一举,明澜就只有瞪眼的份了。

看明澜那恼羞成怒的模样,他心情颇好,问道,“你亲手绣的?”

明澜不想搭理他,她好不容易绣好的,居然被他这么嫌弃,既然嫌弃的要死,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明澜不吭声,离王世子绵长的嗯了一声,“看来是了。”

明澜呲牙,“是又怎么样!”

他蔷薇色的唇瓣上扬,“丑是丑了点,但胜在亲手绣的,心意不错,本世子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明澜觉得她和离王世子八字犯冲,三句话说不到,就被他气的五脏翻滚,迟早要被他气出内伤来。

而且勉为其难收下的,那还找她表哥的茬吗?

明澜正犹豫要不要问一声,万一给人家提了个醒就不妙了,她小心翼翼的抬头,就看他在扯腰带。

那一瞬间,明澜耳根红的滴血了,“你,你做什么?!”

离王世子好笑,“自然是换上了,怎么,你以为我要脱光啊?”

明澜低着头,背过身去。

离王世子凑上来,邪恶道,“难道上回没看够?”

他下颚都快搭到她肩膀上了,明澜肩膀一抬,就听到他闷疼声传来,明澜嘴角闪过一抹愉悦笑意,连忙避开几步,白净的脸上写满了无辜。

她这样的小把戏,要是能瞒过离王世子的眼睛,他也别混了,他摸着撞疼的下颚道,“过来,给我把腰带系上。”

明澜看着他身上穿的锦袍,又看看腰带,嘴角一抽,“不搭。”

腰带是天蓝色的,锦袍是玄色的,凑到一起,没有美感了。

“审美有问题。”

明澜,“……。”

你审美才有问题!

“过来。”

明澜牙齿狠狠的磨了下,离王世子眼神闪着异样光芒,明澜拳头紧握了下,伸手接了束腰,替他穿好。

离王世子双臂微张,心情好的找不到词来形容,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这女人真是不威胁不听话,刚这样想,腰间一疼,他扶额,“轻点,勒死我对你没好处。”

明澜就乖乖松了手,麻溜的把腰带穿好,咧嘴笑道,“这时辰,差不多该进宫赴宴了吧,别让皇上等着急了。”

看你这身打扮,不会引人注目。

明澜几乎都预料到他被人笑话的场景了,但是某世子捏了她的笑道,“皇上问起这腰带谁绣的,我就说是你绣的,以皇上对我的疼爱,这腰带足够他给我赐婚了。”

原来他打的是这算盘!

明澜腮帮子都鼓起来了,道,“腰带是丫鬟绣的,我的太丑,拿不出手。”

“你送我腰带,我得还礼,待会儿给你送表哥来,你要一个表哥还是两个,要不两个表哥都送一半来?”某世子摸着腰带笑道。

“……是我亲手绣的!”明澜贝齿咬紧。

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却要在自己的屋檐下向别人低头,太窝囊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便宜

明澜低着头,兀自憋闷,直到一只手拿着红包伸到她跟前,“给你的。”

明澜眼睛眨巴两下,“给我做什么?”

“压岁。”

明澜嗓子一噎,脱口就蹦出来几个字,“你占我便宜!”

只有长辈才给小辈压岁!

离王世子愣了下,随即眸光带笑,“这名声我可不能白担了……。”

说着,就要附身凑过来真占便宜。

明澜脸一红,唰的一下把红包抢了,喊道,“谢离王世子叔叔。”

离王世子,“……。”

窗外,某耳聪目明的暗卫笑的腮帮子都抽筋了,笑的一棵树都跟着晃动。

戴着面具看不清他脸色,但显然,面具下绝对是一张堪比百年老锅底的黑脸,“你喊我什么?”

“离王世子伯伯?”明澜试探道。

长辈,不是喊叔叔,那就是喊伯伯了,总不能喊大爷吧?

离王世子想掐死明澜的心都有了,“你这女人……算了,我还是给你送表哥来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表哥两个字,绝对是明澜的七寸了,一掐一个准,她当即就认怂了,赶紧补救,可是她一补救,没差点把某世子气吐血,明澜喊道,“离王世子爷,爷……。”

某世子气笑了,“方才还是喊叔叔伯伯,现在喊爷爷了,待会儿是不是打算喊我太爷爷了?”

明澜,“……。”

真的,她只是喉咙卡了一下,她喊的是世子爷啊!

“萧桓!”明澜呲牙道。

喊名字总没错了吧!

名字没喊错,可她忘记了,有些人的名字不能随便喊的,严重的都能打板子了,离王世子绕着明澜转了一圈,道,“还没几个人敢直白的叫我名字,还叫的这么大声,都够打你十大板了,本世子要不要打你一顿出出气?”

接触了这么多回,明澜也不怕他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总不能叫你萧混蛋吧?”

这名字倒是挺顺溜的。

树杈上,某暗卫腹诽道,不过论杀伤力,还是没有那一句离王世子伯伯强大,那是一万点的伤害,这顶多算五百。

而且听得不清楚就成小混蛋,成打情骂俏了。

“虽然肉麻了点,小混蛋就小混蛋吧,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明澜,“……。”

耳朵不好,一定要看大夫啊!

明澜一脸奔溃,幸好这时候外面碧珠敲门了,喊道,“姑娘,六姑娘来了。”

明澜心上一喜,来的真是太巧了,她忙道,“六妹妹找我去逛街,我走了。”

说完,逃之夭夭。

只是她忘记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份压岁钱,出了门不知道塞哪里好了,就丢给了碧珠。

碧珠还以为明澜是给她的,毕竟里面捏着就一个铜板,她咕噜道,“姑娘,你也太小气了,就给奴婢一个铜板?”

一个铜板都买不了这描金的红包啊,把买红包的钱赏给她,她就高兴了。

明澜嗔了她一眼,没好意思说人家离王世子就赏了她这么多,为了一个铜板送出去一声叔叔一声伯伯,吃了大亏,人家还不高兴,她容易么?

顾如澜一身碧色裙裳,裹着大红斗篷,人比花娇,见明澜等她,她快步走过来,明澜见了就道,“走慢些。”

碧珠站在一旁,她一门心思还在压岁钱上,把红包拆开,从里面把那枚压岁钱倒出来。

等看清楚一枚金光闪闪的压岁钱时,她眼睛比金子还要亮。

那枚压岁钱,一面刻着去殃除凶,一面刻着福山寿海。

这可是特制的压岁钱,只有宫里头才这么讲究,一般人家就是借着压岁钱的名头给小辈些零花钱……这是离王世子给姑娘的压岁钱啊。

难怪这红包这么讲究了,碧珠又仔细看了看,发现里面还有东西,她掏出来,然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喊道,“姑娘,银票……。”

明澜回头,就看到碧珠把银票递给她,崭新的银票,而且是一万两的。

顾如澜走过来,笑道,“这是谁给二姐姐的压岁钱?”

明澜把银票塞荷包里,随手递给了碧珠,然后笑道,“是爹爹给的。”

幸亏离王世子早走了,不然要被明澜这一声爹爹给气晕过去,但是没办法,她不能说是他给的,而沐氏的压岁钱早在长松院就给她了,而且只有一百两,和给顾音澜她们的没有区别。

碧珠拿了压岁钱就转了身,要放箱子里锁起来,明澜吩咐道,“带二百两,指不定出府要买些东西。”

顾如澜笑道,“我也带了。”

今儿府里上下都高兴,老夫人赏了一个月月钱,明澜又赏了她们两个月月钱并两朵簪花,一颗银花生,比府里在其他姑娘那里伺候的丫鬟得的赏赐多,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除了大丫鬟外,其他丫鬟婆子还有三天假,但要确保流霜苑不能没人,严妈妈做了周到安排,今儿出府玩的丫鬟,十五就要留下来守门。

今儿街上热闹,但元宵节更热闹,真的是左右为难呢。

不过碧珠和雪梨还有红缨就不受限制了,大丫鬟是贴身伺候的,明澜到哪儿,她们就在哪儿,天天出门都没关系。

没有再去长松院,明澜和顾如澜直奔伯府大门,顾雪澜她们早等候在那里了,见她们过来,尤其明澜身上桃红色斗篷,那雪白的狐狸毛,看的人手直心痒痒,好想上去摸一摸,最后羡慕妒忌化为抱怨,“都等你们半天了!”

但凡谁晚到,让她们等上一会儿,必定会抱怨,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并未放在心上。

没有耽搁,踩了凳子钻进马车,就往闹街奔去。

在距离闹街有些距离时,马车就停下来了,今儿街上人多,可以用人挤人来形容了,而且是权贵和百姓拥挤在一起,这时候赶马车过去,那绝对是要多遭人嫌弃就有多遭人嫌弃,更重要的是,还慢吞吞的,既没法往前,更没法退后,活生生卡那里了。

马车停下后,雪梨扶明澜下来,顾音澜随后,见她抬脚故意踩明澜的斗篷,雪梨眼睛都瞪圆了,好在明澜伸手把斗篷抬好了些,免得从车辕上拖过,继而从她脚下躲过一劫。

第一百六十二章 花灯

顾音澜有些心虚,毕竟前不久蒋嘉贞才因为踩明澜裙摆最后挨了一巴掌,但是她就是看那件斗篷不顺眼!

这件事,雪梨觉得有必要告诉明澜一声,趁着她们走远时,雪梨低声道,“姑娘,方才三姑娘想踩你斗篷……。”

姑娘这件斗篷太漂亮了,她能看好几天都不觉得腻味,招惹羡慕妒忌难免,但自己没有就要毁掉未免太过分了些!

雪梨的话,明澜脸上没有什么起伏,一府姐妹是宽厚还是善妒,她比雪梨更清楚,前世能忍都忍了,这一世,她绝不会忍气吞声。

抛开这些不愉快的事,明澜往远处望去,明烛夜空,灿烂辉煌,蔚为壮观。

远看花灯,像一簇簇聚集起来的夜明珠,明晃晃,亮晶晶,色彩斑斓。

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被这样的笑声渲染,什么烦心事都抛诸脑后了,虽然今儿不是元宵花灯节,但人不少,花灯也不少,观灯人潮,万头攒动,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会在吃过年夜饭后,出来游玩赏灯。

一年里,这样热闹的时候不过四五天,每一天都格外的珍贵,不容错过。

顾如澜拉着明澜往前走,兴奋道,“二姐姐你看,那花灯好漂亮!”

她们从顾音澜身上走过,没听见顾音澜鄙夷道,“没见识!”

这些花灯远比不上元宵花灯节上的花灯漂亮,一个比谁的花灯最美,就引的无数人趋之若鹜了。

见顾如澜喜欢,明澜笑道,“我送你一盏。”

顾如澜手里拿了个兔子花灯,摇头道,“不用了,街上人多,我拎着花灯走来走去,再漂亮也给挤坏了,我就看看。”

说着,把花灯放下,拉着明澜往那边走,她又对别的感兴趣了。

“你们别乱跑!”顾音澜跺脚道。

之前,老夫人就千叮呤万嘱咐,到了街上,不要走散了,要她们在一起,她东跑西跑,她们岂不是要跟在她屁股后头打转了?

她是出来玩的,可不是出来做跟屁虫的!

顾如澜一时高兴,就忘了这事了,听到顾音澜的话就顿住脚步,朝明澜俏皮的吐了下舌头,一副连累她挨骂了歉意的神情,然后默默的走到顾音澜她们身边。

顾音澜朝她哼了一声,“总算是没把祖母的话当成耳旁风!”

明澜没说话,街上人的确是太多了,虽然身后有丫鬟小厮,但还是容易走散,大家在一起安全些。

往前走的时候,她都是抓着顾如澜的手的,就这样,还几次差点被冲散,可见人之多。

只是如此一来,就是顾音澜去哪儿,她们跟去哪儿了。

逛了半条街,顾音澜她们正在挑面具,明澜东张西望,看到一身影时,她眼睛倏然一亮。

她松开了抓着顾如澜的手,往那边走过去,碧珠和雪梨紧随其后。

等靠近那男子的时候,她在碧珠耳畔低语了两句,碧珠脸上闪过一抹迷茫。

“记清楚了?”

碧珠点点头,两句话而已,她记得牢着呢。

明澜往前走,四下稍微空旷了些,路过那穿着锦袍男子身侧的时候,碧珠忽然开口道,“姑娘,你说方才那道士是不是在胡说八道,明儿冰嬉真的会有人落水而亡吗?”

雪梨闪着一双弯弯大眼道,“而且那道士口中会死的还是权贵子弟,家住南边,说的可玄乎了,我觉得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出什么事,爹娘兄弟还不得哭死啊?”

明澜一直没说话,碧珠则道,“最讨人厌的是,姑娘又不参加冰嬉,道士却和姑娘说一通,还说姑娘会碰到那男子,能救他一命是造七级浮屠的好事,害的姑娘逛街都逛不自在了。”

明澜则扶额,“这街上人来人往的,我要怎么知道会碰到那男子呢,用手碰?”

说着,她径直往前走,突然脚下一崴,身子朝那男子倒过去,那男子顺势就把明澜扶住了,道,“姑娘小心。”

明澜忙站直了,脸颊微红,“谢公子了。”

囫囵一福身,仿佛害羞了似的,转身就跑了,可怜碧珠和雪梨在后头追。

身后,那男子眉头拧紧,脑子里一直盘桓着明澜和丫鬟说的一番话,明儿他要参加冰嬉啊……

等走远了些,明澜脚步就慢了下来,碧珠不解道,“姑娘,不会落水的正好是……。”

明澜摇头一笑。

远处,顾如澜挤过来,喘气道,“二姐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方才三姐姐见不到你都生气了。”

明澜朝她一笑,问道,“她们去哪儿了?”

“在那边,”顾如澜伸手往远处一指。

明澜就和她一起过去了,只是走了几步后,她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有一股令人不快的眼神围着她打转。

只是街上人太多,明澜扫了两眼,全是陌生的面孔,她就往前走了。

那边,一手拿折扇的男子眸光穿过人群,紧紧的锁着明澜,眼神晦暗莫测。

上回山体滑坡,明澜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才想起来这一场雪,还有一条被葬送的人命,她本打算找楚离的,只是这么多天他都没有去找过她,她都给忘记了,幸好方才看到了。

顾如澜和明澜从人群中往前挤,碧珠和香兰丫鬟挡着,不然别人挨她们太近,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是看人猜灯谜、对对子、接诗词。

明澜前世错过花灯会,但她对花灯会知道的却也不少,这一年与往年大不相同,这一回的灯谜从年三十延续到元宵节。

不知道是谁负责的,在京都搭了两座比试台,八卦台形状,用台阶往上延伸,一共十五步台阶,一次可以有八个人参加比试,答对一题就往上走一步,最先答完的姑娘胜出。

当然了,还有时间限制,一炷香之内。

这位姑娘会得到一木牌,凭此木牌可以参加十五元宵节的比试,以同样的方式决定谁胜出,胜出者有重赏。

不论是凑热闹,还是为了重赏,大家都兴致高昂,雀跃欲试。

第一百六十三章 弄脏

顾音澜和顾雪澜,还有顾玉澜她们已经排队了,没一会儿那几位姑娘就败下阵来。

对了,参加比试要出十个铜板的参赛费,为的是将那些纯粹凑热闹的人给排除在外,毕竟京都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不要太多,存着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心一次又一次上台,别人还怎么玩?

顾音澜她们站到台阶下,听人抽签念题,那是一个超级大竹筒,里面的题目有几百之数,但就是这样,也不够用,怕后面的人猜到题目,所以答题保密,有丫鬟把结果送到读题之人手里,答案正确的往上走。

至于没有答对的姑娘,可以选择放弃,也可以选择把这题跳开,但仅有一次机会,一旦用完,还不能答完下面的题目,那就只能淘汰了。

明澜听了一会儿,题目都不难,基本上十人参加比试能留下来三四人,毕竟淘汰的人太多了,元宵节参加比试的人就少了,就没有那么刺激了。

这不,顾音澜、顾玉澜、顾雪澜三人参加,都得了小木牌,后面顾如澜、顾心澜上去也得了一块。

顾如澜拿着木牌笑道,“二姐姐怎么不上去?”

“我就不凑这热闹了。”

“不会是怕输吧?”顾音澜笑道。

这激将法对明澜来说不管用,她转身望向不远处另外一座比试台,那边男子参加比试。

顾雪澜要去看,顾音澜则道,“那边题目肯定也不难,元宵节才好看,去别处玩吧。”

顾雪澜想想也是,就要去别处了,但是顾音澜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抹月牙色锦袍的男子站在那里,她又改主意了,“还是去那边看看吧。”

顾如澜努嘴,才说不去就朝令夕改了。

顾音澜要去,明澜自然也看到赵翌了,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了,迈步就往前走了。

顾音澜见她走,喊住她道,“你要去哪儿?”

“我去放花灯!”

顾如澜选择和明澜一起去放花灯,顾音澜跺了下脚,朝比试台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望着明澜的背影,她眸底闪过一抹算计的精芒。

顾雪澜两个都想去,可惜分身乏术,最后犹豫了下,还是去看比试了。

明澜挑了一盏莲花灯,碧珠和雪莲她们都挑了,点了灯烛,把心愿写在小木牌上,然后放到水里去。

雪梨趴在地上,把水往远处送,推着莲花灯慢慢飘远,一边还咯咯笑道,“希望姑娘的莲花灯飘过那座姻缘桥才灭,那样姑娘就能觅得一个如意郎君了。”

碧珠踮起脚尖看远处,那座姻缘桥好远,能飘到那里的花灯少之又少,不过就算灭了,姑娘还是能嫁得如意郎君的。

对于这样的传说,明澜自是不信,前世七夕,她也放了莲花灯,也飘过去了,她遇见了赵翌。

明澜要起身,结果她刚站起来,身子被人往前一推,她根本稳不住,身子往水里栽。

就在明澜大呼倒霉的时候,一道身影从远处而来,将她的腰一把揽住,脚尖一点,就飞到河对岸去了。

等脚站在地上,明澜跳到嗓子眼的心才稳住,连拍胸口,惊魂未定。

她瞥头,就看离王世子站在一旁看着他,眸光闪亮,比远处的花灯还要耀眼,但明澜的注意力还在他身上的锦袍上,准确的说,是在那朵牡丹上,这不是他拿来搅黄她亲事,她恶作剧补的牡丹吗?

本以为这身衣裳就这样毁了,没想到他穿在身上竟然一点都不突兀,再加上她绣的束腰,配上他的面具,更显得邪魅了。

见明澜盯着牡丹,他伸手弹了弹,笑道,“如何?”

明澜咧嘴道,“我绣的牡丹,当然好看了。”

离王世子敲了她脑袋一下,“我是让你夸我,不是让你夸自己。”

明澜不说话,让她夸他,她可夸不出口。

那边,一暗卫拿了盏莲花灯过来,明澜见了拧眉,“怎么把我的莲花灯拿起来了?”

离王世子笑道,“把心愿寄托在一盏莲花灯上,未免太儿戏了些,本世子今儿心情好,你有什么心愿,我帮你实现。”

“……你帮不了。”

“你确定?”他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好心情的。

暗卫在一旁,道,“爷,你真的帮不了。”

离王世子斜眼看向暗卫,暗卫默默的把木牌拿给他瞧。

木牌上写着:希望爹爹娘亲能早日添丁。

离王世子,“……。”

他轻咳一声,摆手道,“放回去,放回去。”

人家一番好意,她不应该生气,但许愿灯拿出来再放回去就不管用了,明澜道,“我再重新放一个。”

暗卫赶紧去买莲花灯。

明澜重写了个木牌放里面,然后蹲在河边把花灯放远,某世子站在身后,用脚尖把泥巴踢明澜斗篷上……

暗卫在一旁看的直捂脸,就没见爷这么幼稚过,他是不是跟了一个假世子爷?

等明澜再起身,就听某世子道,“这斗篷脏了,换一个新的。”

明澜看着斗篷上的泥巴,一脸心疼,这斗篷她才穿上身怎么就弄脏了呢。

那边暗卫拿了个新斗篷过来,明澜道,“不用换了,没人在意。”

暗卫心道,你不在意,爷在意啊,没爷这样送礼的,也不怕顾二姑娘知道他送一件毁一件恼他。

某世子爷不废话,把明澜系着的斗篷解开,斗篷一掀就到暗卫手里了,一阵风吹来,明澜冻得打了个寒颤。

离王世子把暗卫新取来的斗篷替明澜搭上,还要亲自给她系上,明澜连忙自己系好了。

看着明澜穿着紫貂做的斗篷,某世子爷的心情就更好了。

那边顾如澜和丫鬟追过来,离王世子一把抓过明澜的手,就带着她往前走。

明澜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见四周都是人,虽然不一定会注意到她,但明澜还是脸红如霞,路过一小摊子时,随手拿了块面具,暗卫跟在后头付钱。

戴了面具就不怕别人认出来了,只是某世子爷就不高兴了,和他一起走就那么丢脸?

其实他这一身锦袍,再加上换了个面具,没人认出他是离王世子来,但明澜怕被人瞧见她和一男子手牵手太过亲昵啊。

但明澜这样就放松的多,离王世子也就随她了,但过了没一会儿,他就差点气炸肺。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表哥(月票810加更)

不长眼的小摊贩,见明澜要什么,他就买什么,笑道,“姑娘好福气,有这样疼你的兄长。”

嗯,兄长。

就是这两个字把他给惹恼了,他哪里像她兄长了,就是面具都不像!

然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脑抽了,当着小摊贩的面在明澜脸颊上亲了一下,直接把小摊贩给弄懵了。

小摊贩,“……。”

这位爷是不是有病啊,亲媳妇回家关起门来亲啊,亲给他看做什么,就算他媳妇丑了点儿,不及这位夫人貌美,但他也是有媳妇的人!

明澜的面具只罩住眼睛,脸颊一半是露在外面的,被他一亲,顿时染上了胭脂色。

东西也不要了,羞的她转身就要走,但是离王世子当众亲她,四下不少人都瞧见了,指指点点,孟浪恬不知耻这些词传入耳,明澜恨不得转身给他一脚送他进河里头凉快去。

得亏她戴了面具,不然这会儿她该跳河了。

她在前面走,离王世子心情很好的在后面跟着。

远处,有男子站在酒楼回廊上看着,道,“我怎么瞧着像是离王世子?”

另外一男子笑道,“怎么可能,离王世子这会儿应该在宫里参加宴会,怎么可能出来逛街,还穿这样一身……。”

那朵艳丽的牡丹,男子找不到词来形容了,说庸俗吧,又挺漂亮的,但穿这样衣裳的,一百个里有九十九个是花心大萝卜,至于另外一个那就是脑子有坑了,便直接略过去,笑道,“在大庭广众下亲一个姑娘,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许真是我认错了,”男子呢喃,可是越看身影越像啊。

不过皇上下令让亲王郡王携家眷入宫守夜,离王世子是皇上点名要进宫的,他想溜出来不容易。

那边,明澜往人堆里钻,被离王世子给拦下了,道,“只是亲一下而已,没人知道你是谁。”

话音刚落,那边一声清脆唤声传来,“明澜姐姐。”

离王世子,“……。”

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脸过,打的他嘴角都抽了。

明澜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然后笑着迎上去,李佩瑶如一只蝴蝶一般飞过来,笑道,“真的是你,我方才瞧着像,就喊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

她俏皮的眨眨眼,仿佛在说你都戴着面具,我都把你认出来了,我眼神够好吧。

注意到离王世子站在一旁,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器宇不凡,她小声问道,“这位是……?”

明澜就道,“我表哥。”

离王世子叔叔、离王世子伯伯、离王世子爷爷、兄长……现在又多一个表哥。

这一天,他多了太多的称呼了,离王世子脸发黑,深邃好看的眸底闪着火苗了,明澜真怕他又故技重施,忙站到李佩瑶身边了。

李佩瑶福身向明澜的“表哥”见礼,然后道,“我三哥也来了,他在那边猜灯谜,我们也去吧。”

她还是念念不忘撮合明澜和她三哥。

但是某世子爷就不高兴了,护国公府三少爷是他搅黄的第一桩亲事,他记忆犹新着呢。

他正要说不去,结果明澜和李佩瑶欢快的跑远了,他只能跟上了。

暗卫跟在一旁,脸都要笑抽筋了,世子爷的第一号情敌,而且是手下败将,现在要重新上线了么?

那边一凉亭旁,摆了一小摊子,上面挂了不少的灯谜,因为猜准了送花灯,所以引的不少人来猜灯谜。

护国公府几位姑娘都在,不过她们没李佩瑶眼神好,没认出明澜来,倒好奇道,“这位是?”

李佩瑶咯咯笑,道,“这是靖宁伯府明澜姐姐,旁边这位是他表哥。”

至于是哪位表哥她就不知道了。

李三少爷李凌霄多看了离王世子两眼,他极少露面,神出鬼没,一般人和他接触不多,是以认不出来很正常,但李三少爷观察入微,明澜身边没跟丫鬟,只跟了一位表哥就耐人寻味了。

直觉告诉他这位表哥绝非寻常人,他身侧穿的衣裳锦缎是极品,非王侯贵族不能穿的。

他笑道,“这位应该不是沐阳侯府沐大少爷吧?”

这是委婉的问姓名,明澜还真怕某世子爷拆台,忙道,“不是沐表哥,是我远方表哥姓……林。”

说了姓后,又解释道,“街上人多,和府中姐妹走散了。”

明澜解释太多,离王世子斜眼望过来,明澜狠狠瞪了他一眼,丫的,给我老实点儿!

李凌霄信了明澜的解释,他笑道,“林公子龙章凤姿,器宇不凡,一看就学识渊博,不妨一起猜谜?”

明澜看了一灯谜,回头笑道,“表哥不妨试试?”

离王世子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千里挑一,百里挑一。

他都没眨眼就吐字道,“伯。”

小摊贩笑道,“公子好生厉害,一猜就准。”

这么厉害?

明澜讶异,仿佛不信似的,又从一堆字谜里挑了一个,道,“那这个呢?”

那木牌上就一个字:武。

离王世子同样一眼就答:斐。

“武,非文。妙哉!”李三少爷惊叹道,“林公子果然好学识!”

李佩瑶拉了明澜云袖道,“你这表哥真是厉害,那谜题我们方才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你表哥一眼就猜出来了。”

明澜讪笑,“我也没看出来他这么厉害,他容貌被毁,性子孤僻,惜字如金,平常就窝在家里看书,就是个书呆子……。”

啊?

容貌被毁了啊。

李佩瑶看离王世子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五官不正者,是不许入朝为官的。

明澜说的小声,但离王世子耳朵灵活,听得清楚,眸底闪过一抹危险光芒,道,“走了。”

说完,就迈步走人了。

既然说了是他表哥,自然不能丢下他了,明澜福了福身,追着离王世子走了。

等走远了些,离王世子就伸手要捏明澜的脸了,被明澜躲开了,他道,“想趁着我想字谜的时候偷偷溜走?”

被猜中心思,明澜有些心虚道,“怎么会呢,就算我想单独溜走,佩瑶也不会放我走啊,她可不会离开她三哥。”

这样的话,离王世子要相信才怪了,但他也没有戳破。

第一百六十五章 晦气(月票84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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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澜还以为他听进去了,暗自高兴,然后就被离王世子带到一小花船上去了。

花船内,摆了糕点果子还有美酒佳肴,暗卫撑船。

明澜后知后觉,自己上了贼船上不了岸了,急道,“这是要去哪儿?”

“等我吃完饭就上岸,”离王世子给自己斟酒。

明澜呲牙,他吃他的饭,为什么要她上岸,六妹妹和碧珠她们肯定等着急了。

明澜心急的很,她站在船头看着,别说,在船上看风景别有一番滋味,而且不用和别人挤,而且她眼尖,看到了碧珠和雪梨。

两丫鬟哪有着急,雪梨一手糖人一手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早把她抛诸脑后了。

她换了斗篷,丫鬟也没认出她来,手牵手逛花灯去了。

明澜心塞的厉害,离王世子以喜怒无常闻名,就不担心把她卖了?

她哪里知道碧珠认出暗卫来了,知道是离王世子救了她,跟在离王世子身边她放一百个心,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逛花灯,当然要玩的尽兴了。

明澜打算在船头站到上岸,但是看到沐婧华在放莲花灯,怕被认出来,她就钻进船内了。

离王世子一边吃,一边笑道,“站累了?”

“没有。”

明澜坐在一旁,歪着头看窗外,离王世子继续吃饭。

前头就是放莲花灯的地方,船过不去,就只能往回走了,结果,回去时竟然被别的花船撞上了。

要是平常撞了也没事,但是船上放了花灯,一撞之下就掉地上了,铺了地毯的船一下子就着了火,明澜吓了一跳。

离王世子将她抱在怀里,纵身一跃就上了岸。

另外一花船里的人也跃身上岸,被撞的还没发火,撞人的反倒火大,魏国公府三少爷看着被火星溅到的锦袍,双眸寒芒闪烁,“真是晦气!给我打!”

这个他们指的是离王世子和明澜。

他一吩咐,小厮们就拿了棍子过来打人了,只是还没靠近,就被暗卫全踹河里凉快去了。

魏国公府三少爷见小厮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拳头一握自己上了,他武功不错,但和暗卫比还差太远。

暗卫抽空看了眼离王世子,毕竟他不是寻常小厮,离王世子摆摆手,下一秒,魏国公府三少爷就下水扑腾了。

其他几位世家少爷见他们连魏国公府三少爷都没放在眼里,哪还敢动手啊,忙把魏国公府三少爷从水里捞起来,天寒地冻,冻的他直颤抖。

明澜忍不住笑了,魏国公府三少爷乃京都一霸,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平常大家受欺负敢怒不敢言,可惜今天碰到的是块硬石头。

“看人挨打,有这么高兴?”离王世子醇厚的嗓音传来,那语气仿佛明澜喜欢,他就再回头让暗卫再把魏国公府三少爷揍一顿给她看。

明澜笑道,“我只是觉得戴面具挺好的,打的他们,他们都不知道挨了谁的揍。”

暗卫跟在一旁,心道,爷就是正大光明的揍他一顿,魏国公还得乖乖摁着魏国公府三少爷登门赔不是。

两人往前走,远远看去,宛如一对璧人。

明澜见时辰不早了,她该准备回府了,不过出府之前她答应送云澜花灯,不能忘了。

明澜就过去挑花灯,看到一盏观音送子莲花灯,她想着可以买了送给娘亲,就道,“这一盏,我也要了。”

那妇人笑道,“拎着这盏灯过那座石桥,明年少夫人一定给少爷添个小少爷。”

明澜,“……。”

能不能别乱说话啊,这灯是买给我娘的啊啊啊!

明澜脸红的能滴血了。

妇人把灯递给她时,她不伸手了,“我不要了。”

一转身就要跑,结果没注意有人过来,又给原样撞了回来,真的是要多窘迫就有多窘迫,还得赔不是。

好在那姑娘脾气温和,揉着被撞疼的胳膊笑道,“没事。”

看到女子容貌,明澜愣住,怎么会是她?

远处有人在呼唤,那姑娘点点头,就迈步走远了。

明澜倒是不好意思了,她方才肯定把人撞疼了,离王世子把花灯递给她,“我知道你是买给你娘的。”

瞬间,明澜更尴尬了,只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而且一看就知道她方才胡思乱想了。

她一把接了花灯,迈步往前走。

本来要过石桥去那边,这会儿拎了花灯,她就往回走,离王世子双手还胸看着她道,“你打算绕多远的路?”

方才走路都暗捶腿了,再绕道,回去脚都要起泡了。

明澜也是真的不想走了,又拎着花灯回了头,一溜烟上了石桥,离王世子跟在后面。

她闷头往前走,脸烫的她都觉得自己快被烤熟了,也不知道谁家调皮孩子,站在桥头拍手叫,“生胖娃娃喽!生胖娃娃喽!”

明澜看到了香兰,她走到桥边,将面具摘了,等她再出去,顾如澜的丫鬟香兰瞧见她,一脸欣喜的喊,“二姑娘在那儿!”

明澜疾走两步,然后回头,哪里还有离王世子的人影啊,早不见了,倒是暗卫在给银子给那几个孩童……

一晚上逛下来,除了那卖花灯的,就数这几个孩童会说话了,他就是自己掏腰包也要打赏啊。

顾如澜急坏了,看到明澜便不顾形象的跑过来,气喘吁吁道,“二姐姐,你跑哪儿去了?”

明澜见她眼睛都急红了,实在不忍心骗她,但最终没说实话,“我只是走散了,没事。”

除了顾如澜,顾音澜她们也都过来了,不过她们的注意力在明澜身上的斗篷上,不是之前穿的白狐斗篷了,顾音澜远远的嘴角就勾了起来,不是一直没找到她人吗,几时得手的?

可是走近一看,发现明澜穿的是紫貂的斗篷,比之白狐斗篷更加的华贵,顿时心里堵的慌,牙关紧咬了下松开道,“你怎么换了件斗篷?”

明澜摸着紫貂绒毛道,“先前斗篷被人不小心弄脏了,那姑娘就赔了我一件新的,我拒绝不了就收下了。”

顾雪澜则东张西望,仿佛在找什么人,问道,“你的远房林表哥呢?”

一听这话,明澜就知道她们碰到李佩瑶了,便道,“和沐表哥去酒楼了,我不好跟去,就回来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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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音澜走了一晚上,腿酸的厉害,再加上明澜的紫貂斗篷太扎眼,她不耐烦道,“别说了,时辰不早了,该回府了。”

她是真心走不动了,现在给她一张贵妃榻,她都能趴着睡着了,本来就累了,还要到处找她。

不过这话她不敢抱怨出声,她并没有找明澜,她一直坐在凉亭里歇息,是丫鬟禀告说找到明澜了,她才过来的,倒是顾如澜心急的很。

明澜四下张望,顾如澜笑道,“二姐姐在找碧珠和雪梨?”

明澜点头,“她们不在?”

顾如澜捂嘴笑道,“在前头呢,也不知道两丫鬟到底吃了多少东西,连路都走不动了。”

明澜,“……。”

顾音澜冷哼一声道,“主子都不见了,她们做丫鬟的还这么心大,该吃吃该喝喝,这样的丫鬟就该杖毙。”

明澜看了她一眼,徐徐道,“除夕之夜,三妹妹一口一个杖毙也不怕不吉利?”

顾音澜怔住,随即呸呸两声,狠狠的瞪了明澜一眼后,再不说话了。

明澜信任碧珠和雪梨,岂是旁人挑拨一两句就会生出嫌隙来的,她只是有些疑惑,她说走散了,顾音澜她们并未怀疑,看来她险些摔河里的事,顾如澜和碧珠她们没有说。

往前走了百余步,碧珠和雪梨你扶着我,我搀着你一脸痛苦的走了过来。

那痛不欲生的样子,明澜见了一人瞪了一眼,“你们两到底吃了多少东西?”

碧珠摸着肚子,埋怨雪梨道,“那边有举办吃饺子比赛,雪梨非要参加,我就陪她一起了……。”

明澜嘴角一抽,难怪吃撑了,出府之前,她们都吃过了啊,她可是亲耳听雪梨说吃的好饱,然后拍脑门道,“我怎么只顾着吃了,一会儿上街还要买好吃的,我不是吃不下了?”

她一脸后悔的模样,明澜还记得,见她打饱嗝,她忍不住伸手去戳她脑门了,“输了吧。”

雪梨摸着被戳的额头,连连摇头,她豁出命去吃的,怎么能输呢,她有些小小的得意,“非但没输,奴婢还赢了十两银子呢。”

明澜不服气都不行啊。

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停马车处,钻进马车后,就回伯府了。

只是碧珠和雪梨两个吃了那么多,马车一颠簸,胃里翻江倒海,才走了一半,就叫停马车,在路边吐了起来,吐的两眼发昏,还是香兰扶她们上的马车。

马车在伯府跟前停下,明澜看着两丫鬟摇摇欲坠的模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下回看你们还敢不敢吃这么撑了。”

雪梨摸着肚子,道,“下下回肯定不敢了。”

“这么说是还有下回了?”明澜问道。

碧珠一脸痛苦道,“元宵节还有吃元宵比赛……。”

明澜,“……。”

她有一种直觉,她这两丫鬟将来绝对是撑死的,简直要钱不要命了啊。

雪梨还好说,碧珠缺钱吗,她这些天得的赏赐比小官之家的小姐压箱底都多了。

见她们回府,丫鬟小厮上前见礼,说着吉利话。

一路有说有笑的去了长松院,大太太她们正陪老夫人守岁,屋子里点了熏香,极是好闻。

漫漫长夜,本该请了戏班子杂耍进府,奈何京都权贵太多,之前大太太派李总管去请,京都几大戏班子就已经排到元宵节之后了。

本来老夫人有些昏昏欲睡了,这不她们回来,银铃般悦耳笑声把瞌睡虫给闹没了,顾雪澜提了盏花灯上前给老夫人看。

她们都买了花灯,老夫人一一欣赏,在一众花鸟鱼兽的花灯中,明澜的观音送子莲花灯格外的显眼。

“买了送给娘亲的,”她道。

说完,见没人有特别反应,她耳根微微一红,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这观音送子的莲花灯,她不是送给娘亲的难道她一个没出阁的大家闺秀自己留着吗,实在是被那卖莲花灯的和几个小屁孩给弄的神经兮兮,总担心会被人误会。

老夫人见了点头笑道,“这莲花灯寓意好……。”

正要让明澜给沐氏挂屋子里头,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丫鬟将她的话给打断了,道,“老夫人,不好了!”

丫鬟说一半,又被王妈妈给呵斥了,“掌嘴!什么日子也不知道避讳点!”

老夫人脸微沉,丫鬟吓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道,“奴婢知错了,二太太晕倒了!”

明澜听了,猛然起了身,脸色微白道,“我娘怎么会晕倒?”

丫鬟摇头,她只是来传话的,不知道为什么晕倒啊。

明澜担心出什么事,迈步就走,老夫人拧眉,吩咐大丫鬟念夏道,“跟去看看。”

明澜拎着裙摆几乎是小跑到了幽兰苑,彼时,沐氏已经醒了,靠在大迎枕上脸色微白,顾如澜和茂哥儿一高一低站在一旁,一副犯了错的小模样。

明澜坐到床边,握着她的手,急的眼眶通红,“娘,你没事吧?”

沐氏摇头,“娘没事,只是这些天累着了,有些头晕,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既然晕倒,怎么可能没事,赵妈妈怕她着急,道,“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姑娘别急。”

明澜知道急也没用,她看向顾云澜,她可还没看过她这么老实的样子,茂哥儿就更是了,平常见到她就扑过来抱着她的腿喊姨姨,现在却出奇的安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明澜道,“怎么都不说话了?”

“我不是故意把娘转晕的,”她扭着衣角委屈道。

她只是和茂哥儿闹着玩,茂哥儿追她,她就围着娘亲跑,娘亲担心茂哥儿摔倒,一直看着,她多转了几圈,头就晕乎乎的了,可是她没晕,娘先晕了,她真的没干坏事。

茂哥儿也是吓着了,前不久他娘顾容澜突然倒下,之后没多久,他就再也没有看过她了,他想她。

他怕外祖母也和娘亲一样,以后再见不到了,再加上顾云澜乖乖站在一旁,他小小的人儿就更不敢乱动了。

明澜也知道他们两个做不了什么,赵妈妈和珍珠翡翠都在屋子里守着,便道,“娘没事的,你们都回屋睡觉。”

顾云澜摇头,“我还要守岁。”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六十七章 喜脉

她要守岁,明澜不管她,待会儿困了她自然就睡了,但是茂哥儿年纪还小,明澜让奶娘把他抱下去了。

等了好一会儿,大夫才来,这时候,街上的铺子都大门紧闭,大夫也不出诊的,伯府给十倍的诊金,大夫才跑了这一趟。

进屋之后,就坐到床边帮沐氏把脉,彼时,顾涉也在,站在一旁颇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屋子里是不是炭火烧的太旺,手心都出了一层的汗。

沐氏嫁给他这么多年,只有那次顾容澜病逝,丫鬟报丧,她悲痛欲绝之下晕倒,再就是这次了。

大夫把脉后,收了手,顾涉紧张道,“内子无恙吧?”

大夫笑着,起身道,“恭喜顾二少爷,尊夫人这是有喜了。”

顾涉先是一愣,随即就狂喜了,高兴的合不拢嘴。

明澜站在一旁,一直懵着,娘亲有喜了?

她不是还要几个月才有喜吗,怎么现在就有了?

她怎么觉得不大相信,她望着大夫,道,“真的喜脉吗,不是弄错了?”

明澜语气很激动,大夫是知道靖宁伯府二房无子的,估计没哪家府邸比顾家二房更期盼子嗣了,如今期盼实现,患得患失怕弄空欢喜一场也是人之常情,是以明澜这样质疑大夫医术的话,大夫也没有生气,只笑道,“我把的喜脉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了,错不了,二太太是喜脉无疑。”

赵妈妈在一旁,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夫人连生了三个女儿,这一胎该是儿子了。

顾音澜在一旁拍手,欢快道,“娘亲要给我添小弟弟了!”

顾涉听了,脸上的笑容憋都憋不住,怕顾云澜吵着沐氏,摆手道,“带九姑娘下去睡觉。”

丫鬟就过来拉顾云澜了,她挣脱丫鬟,往沐氏床边扑,被顾涉给抱住了,“别闹你娘了,先回屋睡觉。”

顾云澜这才乖乖跟着丫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屋子里安静了,明澜才问大夫道,“我娘没事吧?”

大夫笑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些天累着了,加上身子骨不结实,才会晕倒,这些天注意卧床歇养。”

明澜点点头,大夫过去开药方,明澜跟过去,接了药方递给丫鬟,然后拿了一大锭金子放到赵大夫跟前,那大金锭子看的赵大夫都懵了,就算他们高兴,也不用给他这么多诊金吧?

正疑惑呢,就听明澜道,“我娘年纪不小了,方才又晕倒,我实在不放心,往后每三天,有劳赵大夫登门帮我娘诊平安脉,诊金我付双倍,这是定钱。”

大太太进屋,正好听明澜说这话,她额心紧皱了下,眸底飞快的蹿过一抹冷芒,笑道,“是不是太谨慎了些,十天半个月请一次平安脉都算多的了,你三天就让大夫跑一趟?”

明澜勾唇道,“大伯母不知道爹爹有多看重娘亲腹中胎儿,如果有什么闪失,他会疯的,小心不出错,花钱买安心。”

赵大夫是聪明人,靖宁伯府的夺爵之争,明澜的弦外之音,他都听的出来,他收了金锭子,笑道,“往后每三天,我来给二太太请平安脉。”

明澜道谢,让丫鬟送他出府。

大太太云袖下手攒的紧紧的,宋媛扶着她进屋向沐氏道喜,三太太也来了。

三太太直接就坐到床边,握着沐氏的手替她高兴。

她是真高兴。

她和沐氏关系素来亲厚,她一直就希望将来继承伯府爵位的是二房,要是沐氏能生下男丁,二房的胜算就更大了。

待了没一会儿,沐氏露了疲乏之色,她们就走了。

明澜帮她掖好被褥之后,就去了长松院。

沐氏怀了身孕,老夫人知道了,脸上的喜色抑制不住,明澜进屋时,她正和老太爷说话呢,“明儿祭祖,一定要求列祖列宗保佑她能给二房添丁,我老婆子就是少活几年也甘愿。”

明澜上前,呸呸两声,挨着老夫人坐下道,“祖母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娘亲生下弟弟,祖母还要看着他长大娶妻生子给您添重孙儿呢。”

这话,老夫人爱听,捏了明澜的小脸道,“就数你嘴甜。”

宋媛站在一旁,惊叹道,“那观音送子莲花灯当真那么灵验吗,才拎进府,二婶就怀身孕了。”

她嫁进来也有半年了,她也想早点怀身孕。

明澜看着她,笑道,“就是听说灵验,我才特地买的,不过娘亲现在怀了身孕了,我把那盏花灯送给大嫂吧,希望大嫂也能早日给我们添一小侄儿。”

宋媛听了脸一红,老夫人夸赞明澜大方,又道,“我看那盏花灯是真灵,回头就挂屋子里。”

明澜让碧珠把送给宋媛,她高兴的接了。

明澜觉得这盏花灯会继续传下去,因为她知道,过不多久,宋媛就会有身孕。

这句话在脑中盘桓了一下,又觉得太笃定了,这一世和前世大不相同了,现在的她也不敢保证娘亲腹中怀的就一定是个男孩了,更没法保证过不多久宋媛就一定会和前世一样怀上身孕。

对于娘亲提前怀身孕一事,明澜琢磨了下,大概和方姨娘装怀孕被她戳破一事有关,父亲误会了娘亲,心生愧疚,再加上方姨娘不愿意把孩子记到娘亲膝下闹死闹活,娘亲不愿意父亲夹在中间为难,表现的格外贤惠大方,又有升官一事,舅舅鼎力相助。

这些天,父亲基本就没理会那些姨娘,只在老夫人新赏的两个丫鬟那里睡了几晚。

有父亲陪着,再加上顾云澜也回府了,茂哥儿年纪小,整日逗笑,沐氏心情比前世好太多,心情好容易受孕,这是大夫说的。

现在,她只盼着娘亲能平安把孩子生下。

屋子里,其乐融融,唯有长房,脸上笑的再灿烂,眼底也是一片冰冷。

守夜到子时,鞭炮噼里啪啦一通响,之后就各回各院了。

大太太回了长房,内心愤怒,直接将茶盏给摔了,冯妈妈听了连忙道,“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说完,又劝大太太道,“太太息怒,不过是刚怀了身孕而已,要生下来还早呢。”

大太太坐在来,冷声道,“明澜那小贱蹄子,防备着我呢,让大夫每三天就进府给沐氏请平安脉,还当着我的面威胁那大夫!”

第一百六十八章 懂事

要是他被收买,导致沐氏小产,顾涉会疯,一个疯子能做出什么事来?定然会要那些罪魁祸首和帮凶生不如死!

本来长房夺嫡最大的希望就是子嗣了,要是顾涉有了儿子,还有长房什么事吗?

那孩子,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生下来!

再说明澜,回去之后,就哈欠连天了,舆洗了一番就上床准备睡了,可是真躺下,她又不困了。

想着沐氏怀孕还有街上的事,越发睡不着了,她望着碧珠,问道,“我险些被推下水只是意外?”

碧珠和雪梨两个眼皮子打架,都快粘到一起了,明澜问话,还想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是赵太傅府赵大姑娘推的姑娘……。”

明澜脸瞬间一沉。

她还真没想过会是赵嫣,如果是别人,可以说是意外,她绝不可能。

只是关系到离王世子救她和独处,顾如澜和碧珠几个没敢吭半个字,再加上赵嫣说是不小心,还装模作样要去找被救的她赔礼道歉,是以在河对岸,她压根就没看到她,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上回抢她纸鸢丢了脸,后来放观音纸鸢被训斥,罚抄佛经,她肯定怀恨在心,这口气,她不可能咽的下去。

明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还没找她算前世的账呢,她已经找上门来了。

见两丫鬟困的要倒地上了,明澜道,“都下去歇息吧,明儿不用早起。”

雪梨晃了脑袋道,“三姑娘她们还要去看冰嬉,姑娘不去吗?”

“不去。”

第二天,她当真没出府,就在幽兰苑陪沐氏,帮她照顾茂哥儿,沐氏催她出去玩,明澜都不为所动。

沐氏有喜,一大清早,李总管就派人去沐阳侯府报喜了。

沐阳侯进宫朝贺后,都来不及换下官服,就来探望沐氏了,正好碰到沐氏吃药,他还以为沐氏怎么了。

回去之后,才派人把年礼送来,更是给沐氏送了几箱子补品来,明澜见了捂嘴笑道,“舅舅这是把娘亲一年的补品都送来了吗?”

顾涉坐在一旁,一脸无奈,府里有女儿抢着养沐氏,府外有沐振,敢情没他什么事呢?

不过,沐振这么做,一来是疼沐氏,二来则是担心这些补品过别人的手到时候多点什么东西,干脆直接送来了,就是这样,还叮嘱沐氏吃之前让大夫先检查一番,左右大夫每三天就来一回,检查一番不费事。

沐振思虑周全,要是府里买的燕窝,不论是四太太,还是大太太让人买的,沐氏让大夫检查,她们都不会高兴,到时候吵起来,影响她心情,沐振送来的,就是找十个八个大夫,一天检查三五回,那也是他们兄妹之间的事,与伯府妯娌和睦无关。

明澜在幽兰苑待了大半天,发现顾云澜突然懂事了不少,以前她蹦蹦跳跳就是个野丫头,可是今天却出奇的安静懂事,乖乖的坐在一旁,不吵也不闹,唯一不变的还是不喜欢读书。

一提到读书,脸就皱成了包子。

她突然变化这么大,明澜还担心她是不是病了,拨弄了她刘海道,“这么安静,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顾云澜摇头,明澜盘问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实话来,而她的一番话,听得沐氏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痛哭了一番。

女儿懂事啊。

顾云澜在庄子上性子跳脱是真的,但她不是真的野丫头。

试问两个不靠谱的奶娘和丫鬟,会纵容她一天到晚疯跑,玩的浑身脏兮兮吗,奶娘还怕伺候她洗澡洗衣裳呢。

那天,她一开始是不小心摔泥田里了,平常见喜儿玩,她都看着的,觉得反正都弄脏了要洗澡,干脆趁机痛快玩一回,奶娘回来打手心也值了。

回府那几天,她就知道在府里不能像在庄子上能到处疯跑了,丫鬟在背后笑话她,她和喜儿都知道,只是一时间改不过来,她和喜儿无意听到赵妈妈劝沐氏的话,她说,“九姑娘年纪小,正是活泼爱热闹的时候,调皮些正常,再说了,她越野,老夫人就越愧疚,长房做的那些事就还有人记得,对老爷太太也是好事一桩,慢慢教导,她会成为像大姑娘,二姑娘那样的大家闺秀的。”

这一番话,顾云澜和喜儿理解为她越顽皮,对沐氏就越好,然后她们就肆无忌惮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娘亲怀了身孕了,极少抱她的爹爹,昨天怕她闹娘亲,一把将她搂住了。

昨晚,她还特地问了珍珠姐姐,为什么娘亲怀了身孕,爹爹那么紧张又那么高兴。

珍珠也不管她听不听的懂,扒拉扒拉一阵倒豆子,但是她听明白了,有了弟弟,以后就没人敢欺负她,欺负二姐姐,欺负娘亲了。

沐氏感动,赵妈妈则掌嘴,要不是她说那一番话,九姑娘不会听了顽皮这么些时候,害太太操碎了心,真是该打啊。

看沐氏哭,明澜则笑道,“我看她懂事是真的,有几分调皮也是真的,只是这些话,还是不要传到祖母耳朵里为好。”

万一被误会是故意纵容女儿顽皮,只为了让老夫人愧疚就不好了。

赵妈妈赶紧给几个丫鬟下封口令。

吃了午饭后,明澜才回流霜苑,乏了又趴小榻上眯了会儿,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就被碧珠叫醒了,丫鬟本就担心她白天睡久了,晚上会睡不着,这不顾如澜一来,碧珠就把明澜叫了起来。

顾如澜还不好意思,“我也没有重要的事,打扰二姐姐休息了。”

明澜笑道,“你们去看冰嬉,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如澜挨着明澜坐下,道,“出了些事,冰嬉提前结束了,我们就回来了。”

碧珠眼睛睁大,下意识道,“不会真有人死了吧?”

顾如澜望着她,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丫鬟猜的也太准了点吧?

碧珠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总不能说她家姑娘料事如神吧,只道,“我方才听丫鬟说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请安(琉影风华和氏璧加更)

顾如澜也没有疑心,毕竟她们回来有一会儿了,她点头道,“是有人死了,不过死的是一个小厮,不得不说魏国公府大少爷就是命大,比赛之前,他突然头晕目眩没法上场,就让平常陪练的小厮替他参赛,有一处冰薄了些,小厮直接掉了进去,等捞上来,已经没气了……。”

如果不是小厮,死的就是魏国公府大少爷了。

明澜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昨晚说那一番话,只是想救魏国公府大少爷一命,不让他就那么无辜的死了,但是她没想到最后会有一个小厮去填那个冰窟窿。

小厮的命也是命啊,他既然信了,为何不放弃比赛甚至解散?

昨天碧珠不知道明澜救的是谁,现在总算是知道了,她想不明白呢,魏国公府嫡女沈兰馨在宫里帮赵嫣的事,她都还记得,姑娘记性比她好,就更不可能忘记了,怎么会帮魏国公府大少爷呢?

等顾如澜走后,碧珠实在憋不住了问道,“姑娘为什么要救魏国公府大少爷?”

为什么?

因为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魏国公府将来会是赵翌的得力助手,她既然要阻拦他爬到那位置上去,自然要消减他的助力,虽然她不知道魏国公府大少爷能不能成事,但一句话的事,她没理由不去碰碰运气,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魏国公府大少爷沈卓是长子嫡孙,但他爹沈大老爷却不是魏国公夫人亲生,他是原配嫡出。

连伯府,大老爷和二老爷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都争爵位,何况人家还不是一个娘生的,沈大少爷是长房独子,前世他一死,沈大老爷悲痛欲绝神情恍惚,在早朝的路上坠马身亡,接连痛失爱子和夫婿,沈大太太悬梁自尽,只留下一女儿,最后代替长公主府长乐郡主和了亲,于和亲路上自尽。

那是她见过最无辜最可怜的姑娘,而这一切都从她大哥无辜枉死开始。

如果可以,她希望将来继承魏国公府的是沈大少爷。

因为他绝不会帮赵翌。

只凭这条理由,就足够她帮他一把了。

但明澜做梦也想不到,她帮了沈大少爷,却无意把自己给坑了,坑的她爬了一辈子都没能爬起来。

大周习俗,年初二,是出嫁的姑奶奶的回门日,只要离的近的,一日能来回的都会回娘家,而且是娘家派兄弟去接。

沐氏身怀有孕,沐振亲自来了,陪沐氏坐了会儿,并没有接她回府。

同样没有接回娘家的还有二姑奶奶,大老爷去文昌伯府接二姑奶奶回门,没能把人接回来。

蒋嘉贞病了,没法回来,二姑奶奶要留下来照顾女儿,说是等女儿病愈就回门,大老爷不好强求就回府了。

至于蒋嘉贞为什么病了,也不难猜到,她和丫鬟不论什么原因,也不该在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天气追人跑,还导致蒋三少爷落水而亡,就算二姑奶奶护着,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她原被罚跪佛堂三天,杖责四十,只是跪了一晚上就病倒了,二姑奶奶心疼女儿,这才松口让文昌伯抬平妻。

她不来正好,明澜正愁和她见面怎么相处好呢,大过年的,热热闹闹,她不想因为她影响心情。

欢欢喜喜,热热闹闹,转眼就到大年初六了。

这一日,百官上朝。

这一日,街上百铺开门做生意。

这一日,下田备春耕,穷气送出门。

难得的是,天气还好,与以往遮天蔽日灰蒙蒙,随时会下雪的天气比,今天竟然见太阳了,暖洋洋的晒在身上,叫人心情舒畅。

给老夫人请安之后,她就去花房剪了些花枝,装在花瓶里给沐氏送去,这些天,她一直卧床歇养,气色好了很多。

她去的时候,赵大夫正好来给沐氏请平安脉,沐氏生过三个孩子了,没有那么娇气,她有些躺不住了,只是赵妈妈慎重,硬是拦着不许,沐氏便当着她的面问了赵大夫能否出去晒晒太阳。

赵大夫笑说可以,赵妈妈这才同意。

等赵大夫走后,沐氏忍不住道,“方才赵大夫那眼神,显然是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生过孩子。”

赵妈妈知道沐氏是在笑她太紧张了,她道,“好不容易才怀上,怎么紧张小心都不够,太太不能因为生过三个小姐就疏忽大意。”

她的言外之意是生少爷和生小姐总归不同,至少在别人心里不同。

明澜扶沐氏去屋外晒太阳,只是刚出门,扫兴的就来了,方姨娘出了月子,来给沐氏请安。

她神情有些憔悴,从知道她怀了身孕起,老夫人就将她捧在手里,要什么给什么,生产时,老夫人还守了许久,结果最后只生了个姑娘,而且还险些将娘家侄儿给弄丢,最后孩子是找回来了,却也损失了三万两。

往年,方家都派人接她回去,今年并没有。

现在沐氏又怀了身孕,万一将来生的是个儿子,那她这辈子都没希望抬平妻,做一辈子的妾了。

而且,她很后悔,当初如果她不闹死闹活,答应将腹中胎儿给沐氏抱养,哪怕生的是个女儿,也会记名在沐氏膝下给她一个嫡出的身份。

给了她,就不能不给顾玉澜,有了嫡出的身份,顾玉澜的亲事就容易说的多。

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她要敢提,老夫人都要呵斥她了。

沐氏不想看到她,道,“不是说了免了你日常请安吗,怎么还来?”

方姨娘知道沐氏不想看到她,就是因为她不想,她才来的,说白了,就是存心找沐氏的不痛快,最好气的她小产才好。

她低眉顺眼道,“太太怀了身孕,奴婢来伺候你是应该的。”

赵妈妈要轰她走,免得她搅合了沐氏的好心情,明澜抬手拦下了她,在沐氏耳边嘀咕两句,沐氏深深的看了明澜一眼,然后才望着方氏,不冷不热,不疾不徐道,“如此,那便沏茶吧。”

方姨娘愣了下,狠狠的咬了下唇瓣,不甘不愿也只能乖乖去沏茶了。

第一百七十章 搅局(月票87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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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茶泡好了,沐氏却不喝,而且挑刺。

太浓、太淡、太烫、太凉……

就一个泡茶,就磨了方姨娘半个时辰,累的她气喘吁吁。

不是喜欢在幽兰苑待着吗,好说不行,那就来硬的,就不信她来一趟,找借口磨她一两个时辰,她还喜欢往幽兰苑跑。

之后,沐氏看着她,道,“累了就回去歇着。”

方姨娘也倔强,“奴婢不累。”

不累?

那正好,把这盘子山核桃给剥了。

山核桃小,果壳又硬,但吃了对孩子好,是老夫人特地找人买来给沐氏吃的,就盼着沐氏给她生一个聪明小孙儿。

才剥了四五颗,方姨娘精心养的指甲就废了,沐氏还挑剔,“不要剥的太碎了。”

方姨娘挠心挠肺,恨不得把那一盘子山核桃扣沐氏脸上,只觉得她来这一趟,非但没能惹沐氏生气,而是给她出气的。

这不,一不留神,果壳划破了手,疼的她直叫。

“笨手笨脚,下去吧,”沐氏摆手道。

这一回,方姨娘再不敢说要伺候沐氏的话了。

等她走后,赵妈妈笑道,“还是姑娘聪明,往后再来,就让她剥山核桃。”

看着方姨娘剥烂掉的核桃肉,明澜道,“扔了。”

翡翠把桌子收拾了下,刚转身呢,一穿着粉色棉袄的丫鬟跑进来,道,“太太,赵太傅府大太太来了。”

这几个字,钻入耳,明澜脸倏然冷沉了下来。

沐氏眉头拧紧,赵太傅府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乃京都数一数二的权贵,和靖宁伯府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突然登门?

而且,明澜和赵大姑娘赵嫣在宫里为纸鸢闹起来,好在最后不了了之,没有让赵嫣明着丢脸,不然明澜只怕还要挨罚。

明澜也猜不透赵大太太来伯府所为何事,难道是为赵嫣推她入水一事赔礼道歉?

这可能吗?

不管什么原因,明澜都没打算去长松院见她。

只是她没打算去,老夫人却派了丫鬟来传她,不愿意,也只好跑一趟了。

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看上去一团和气,端庄大方好相处,但明澜永远忘不掉她一边欣赏指甲上新染的丹寇,一边让婆子送她上路时的样子。

还有,她上下打量的眼神,一如前世,那种眼神令她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别告诉她,这一世赵翌还想娶她!

看到明澜,赵大太太一脸笑容,似乎很满意,见赵嫣站在一旁扭绣帕,她嗔道,“还不赶紧给顾二姑娘赔不是。”

赵嫣似乎不大情愿,但还是挤着一抹笑容,亲昵的拉着明澜的手道,“那天,你放花灯祈福,我险些撞你下水,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的气。”

明澜讨厌她的触碰,很生硬的把手抽了回来,用帕子擦了擦,这小动作,老夫人瞧见了,赵大太太也看见了。

老夫人脸色微僵,觉得明澜太不懂事了,人家赵大太太亲自带女儿来赔罪,她也没有落水,有惊无险,怎么能这么落人面子呢,人家是姑娘又不是狗屎,有这样嫌弃的吗?

赵大太太的脸色就难看了,女儿被人当面嫌弃了,她能高兴才怪了。

明澜知道这样做,一会儿她们母女走了,她要挨数落,但她宁愿挨骂也不后悔。

她就是嫌弃她们!

嫌弃赵大太太那种相看媳妇的眼神,这一世,她就是出家做姑子,也绝不嫁给赵翌!

大太太坐在一旁,见了就笑道,“明澜手上是沾了灰吗,这么急着来,也不先洗把手,太失礼了。”

这是个台阶,赵嫣顺势下了,又握紧了明澜的手,笑道,“一点灰而已,我不嫌弃。”

你不嫌弃,我嫌弃。

明澜正要开口,老夫人先一步出声道,“快过来给赵大太太见礼。”

赵嫣松了手,明澜这才上前福身给赵大太太请安。

赵大太太夸赞明澜,夸的老夫人很高兴,一高兴就把方才明澜的举动和赵大太太不快的眼神都抛诸脑后了。

上回兵部尚书府林大太太就是这么夸明澜的,最后她提亲了,赵大太太登门,应该不止带女儿赔罪这么简单吧?

就赵家的门第,派管家送份赔罪礼来就足够了。

想了想,老夫人就让明澜她们带赵嫣去外头走走,顺带夸赵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让她们姐妹多向她学习。

明澜心道,是该学习,她要好好学学她们的手段。

出了正堂,顾音澜要带赵嫣去花园转转,明澜则道,“我手脏了,去净手。”

至于手脏,是大太太说的有灰,还是被赵嫣握后嫌弃脏就不得而知了。

赵嫣眸底泛寒芒,她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一定要娶她,偏娘亲还纵容大哥!

她那点配得上大哥了,给大哥提鞋都不配!

明澜转身去了暖阁,她当真洗了手,但她主要目的还是偷听,她想知道赵大太太为什么来伯府。

很快,赵大太太就奔主题了,如明澜猜测和最怕的,她就是来提亲的。

得知赵大太太的来意,老夫人直接懵了。

为什么想娶她孙女儿的人这么多?

护国公府、兵部尚书府,还有那些要登门却连伯府大门都没进就被离王世子搅黄的府邸,现在连赵家也纡尊降贵了……

老夫人不傻,这些人都有一个相同点。

兵权。

这东西,靖宁伯府可没有,但别忘了,明澜的舅舅是手握重兵的沐阳侯。

皇上忌惮沐阳侯,他们不敢明着求娶沐阳侯的女儿,是以迂回来娶明澜,就算将来沐阳侯出了事,也牵连不到伯府,更牵扯不到明澜一个出嫁的姑奶奶身上。

赵太傅府是赵皇后的娘家,是太子的外祖家,要是明澜嫁进赵家,沐阳侯就算不帮太子,也不会帮着三皇子,只要太子不出大错,他的太子之位就没人撼动的了。

更何况,顾涉升官还是楚大将军保举的,满朝文武都认定顾涉和楚大将军关系匪浅。

如今朝中,楚大将军和沐阳侯都保持中立的态度……

老夫人借着喝茶的机会,脑袋转的飞快,不知道该不该应下这门亲事,毕竟护国公府和赵家是对立的,上回和护国公大太太相谈甚欢,虽然亲事最后没成,但那是因为离王世子搅局,要是答应赵家了……难免有脚踩两条船的嫌疑。

可要是不答应,没得得罪赵家啊。

赵家,靖宁伯府得罪不起。

再加上赵老太傅是离王妃的亲舅舅,明澜许给赵大少爷,离王世子应该不会从中作梗。

如此想,老夫人把茶盏放下,一脸笑容道,“赵大少爷一表人才,贤名远播……。”

一般说这话,那绝对是同意的。

赵大太太成竹在胸,能嫁进赵家,那是顾二姑娘几世修来的好福气,没有理由拒绝。

但是,老夫人话还没说完呢,又有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道,“老夫人,不好了,离王世子……离王世子的护卫又来了!”

老夫人一口老血卡喉咙里,没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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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腼腆

老夫人心口隐隐作疼,真的,她一点都不想见离王府护卫,恨不得将他打出伯府才好。

老夫人没说话,但这不重要,护卫认得路,再加上没人敢阻拦,他已经进来了。

看到护卫,老夫人都不用问就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她就想知道这一回离王世子又有什么理由搅黄亲事!

暖阁内,明澜高兴的快不行了,一颗跳到嗓子眼的心,听到丫鬟禀告,瞬间落了回去,只余下狂喜,等雪梨回来,她一定好好赏她。

明澜趴在墙上,万分庆幸楚离就住在隔壁,更重要的是,经常看不到人影的他,居然就在府里,也只有他有胆量借离王世子的名义来搅黄她的亲事了,有离王世子的先例在,不怕祖母和伯府有人怀疑,至于回头离王世子怪罪起来,她一力承当。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感谢楚大少爷了,她现在脑子里只有八个字: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老夫人不发话,王妈妈就道,“不知道离王世子派你来是……?”

声音透着些尴尬,这不明摆着是明知故问吗?

离王世子的人登门除了搅黄明澜亲事还有过别的事吗?有过吗?

护卫作揖,道,“我家世子爷性子含蓄腼腆,之前将象征他身份的随身玉佩赠与顾二姑娘就有定亲之意,只是府上似乎并未理解,更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登门求亲,世子爷担心伯府将他未来的世子妃许人,特派我前来告知,聘礼随后送上。”

老夫人,“……。”

明澜,“……。”

丫鬟、婆子,“……。”

离王世子性子含蓄腼腆?

明澜挠墙了。

一来是不忍听,二来她只是拜托楚大少爷把赵大太太打发走了,没让他真把离王世子搅合进来啊,他怎么能这样呢!

老夫人一脸黑线,能派属下一再搅黄别人的亲事,这脸皮厚比城墙了,居然还腼腆、还含蓄……?

能稍微要点儿脸吗?

护卫见四下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质疑,他有些无奈。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世子爷一直觉得他自己性子腼腆啊,他怀疑世子爷是不是把腼腆和奔放两个词的意思弄反了。

赵大太太脸僵硬,望着老夫人道,“离王世子当真将随身玉佩赠与顾二姑娘了?”

那是他世子身份的象征,是不可能送人的。

老夫人点点头,“确有其事。”

赵大太太皱眉,她来求娶顾二姑娘居然碰到抢人了,就算离王世子也不行,她需要沐阳侯手里的兵权,便道,“只是赠与了玉佩而已,并未提亲,方才顾家已经将顾二姑娘许配给犬子了,你来晚了。”

护卫脸色冰冷,望着老夫人道,“伯府收了赵家定亲信物?”

“……尚未。”

护卫嘴角上扬,“既然连信物都没有收,何谈定亲?”

赵大太太恼了,要不是护卫突然闯进来,信物顾家早就收了,她道,“那离王世子的信物呢,我也没有亲眼看见。”

老夫人见了,就吩咐王妈妈道,“去把离王世子的玉佩取来。”

王妈妈点点头,赶紧转身进了内屋,等她再出来时,脸色极难看了,附身道,“老夫人,离王世子的玉佩不见了。”

老夫人眉头一紧,“怎么可能会不见?!”

王妈妈神情凝重,这么大的事,当着赵大太太和离王世子护卫的面,就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信口雌黄啊。

护卫眉头皱紧,王妈妈说的声音不小,他听见了。

赵大太太笑了,将玉佩放下,道,“看来顾家并未答应离王世子这桩亲事,方才又答应了我,这定亲玉佩请收下,我赵家择吉日将聘礼送来,断不会亏待了顾二姑娘。”

说完,不等老夫人拒绝,就起身走人了。

护卫脸色肃然,他不说话,但什么都写在了脸上,老夫人赶紧起身,把定亲玉佩拿了交还给赵大太太,道,“承蒙赵大太太看的起,亲自登门求娶,赵家和离王世子,我伯府谁都招惹不起。

但明澜只有一个,离王世子确有一块玉佩在我手里,离王世子和赵大少爷说来还是表兄弟,由他们谁娶都是我们伯府的福气,这事你们商量好决定,不要伤了和气……。”

把孙女儿的亲事交给别人来决定,实在是窝囊。

可那块玉佩她一直藏在梳妆匣最底层,平白无故不见了,绝对有问题啊。

老夫人把玉佩奉还,赵大太太脸色微冷,“顾家这是要拒绝我?”

明澜在暖阁听着,恨不得冲进来,但是念夏死死的拦住她,她根本进不来。

不过,明澜没进来,护卫还在呢,他笑道,“这玉佩赵大太太还是接了吧,不然我只能拿去扔了,让未来世子妃被人抢了,我没法向世子爷交待。”

赤果果的威胁。

赵大太太脸色铁青,外面赵嫣进来,不快道,“我大哥神仙一般的人物,愿意娶顾二姑娘是她的福气,靖宁伯府还拿乔起来了!”

说完,一把从老夫人手里拿了玉佩,扶她娘离开。

赵大太太接了玉佩,老夫人就松一口气了,孙女儿太招人喜欢也不是什么好事,罢了,真正招人喜欢的还是兵权。

只是离王世子……离王府连皇位都不要,难道也稀罕兵权起来了?

等赵大太太走了,念夏就为阻拦明澜跪下赔罪,明澜没理会她,她走到正堂道,“祖母,离王世子的玉佩怎么会不见呢?”

老夫人本来还想问玉佩是不是她拿走了,现在明澜先问就知道不是了。

玉佩本就是离王世子送给她的,明澜犯不着偷拿,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要。

护卫觉得玉佩丢失一事,有必要回禀世子爷一声就先告辞了。

等他一走,老夫人就动怒了,“给我查,看是哪个丫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拿东西了!”

要是一般东西也就算了,居然敢偷离王世子的玉佩,要是找不见,整个伯府都别想好过了。

一时间,整个长松院人人自危。

没人敢偷拿东西,更别提离王世子的玉佩了,但玉佩就是不见了,天知道玉佩会在哪里,万一是哪个丫鬟行的栽赃手段,可真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借用

王妈妈带了丫鬟从大丫鬟查起,毕竟老夫人内屋不是谁都能进的,然后是二等丫鬟,就连内堂都少进的粗使婆子都没能幸免。

只差没将长松院翻个底朝天了,可就是没有玉佩的踪影。

一通查下来,老夫人手足无措,派人把老太爷和顾涉他们都给叫了回来。

当初,老太爷看到那象征离王世子身份的玉佩,就知道这玉佩不是轻易能送人的,原来还有定亲之意,当初为何不明说,可别说什么性子含蓄腼腆这些话,传出府都能笑掉人大牙。

“今天赵大太太登门求亲的事,不许往外泄露一个字,否则严惩不贷!”

往常这话都是老夫人说的,这一次是老太爷亲自发话,可见有多严重了。

如果事情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不会有损赵大少爷名声,可要是闹大了,他和离王世子争明澜而且失败了,总归丢脸,只怕明澜还得担一个红颜祸水之名。

老太爷一说,老夫人就道,“我都急糊涂了,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记了。”

顾涉有些坐不住了,“可那块玉佩能去哪儿?”

亲事先不提,玉佩总得先找到。

老夫人正为这事头疼呢,“长松院只差没撅地三尺了,可就是找不到那块玉佩。”

老太爷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几位老爷联手审丫鬟,尤其是能靠近梳妆台的丫鬟,无一幸免。

审来审去,丫鬟都没碰过玉佩,倒是王妈妈想起来一件事,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明澜看见了,便道,“王妈妈有话不妨直说。”

老夫人看着她,眉头几不可察的紧皱了下,道,“有什么事让你犹豫的,玉佩事关重大,你知道什么就赶紧说。”

王妈妈自然知道玉佩重要,她犹豫的是,“先前,表姑娘曾翻过老夫人的梳妆台……。”

就因为表姑娘翻过老夫人的梳妆台就怀疑她手脚不干净偷拿玉佩,委实不应该,但那一次表姑娘神情略慌张,她看在眼里,只是老夫人疼她,表姑娘又说哭花了眼,扑些粉,当时蒋大老爷入狱,她心情不好,她还宽慰了她几句,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了,事后也没丢什么东西,方才想起这事,她犹豫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王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她能说这话,说明蒋嘉贞可疑。

老夫人不愿意相信外孙女偷东西,但大太太说了一句话,“当初,明澜就是拿离王世子的玉佩定了不少粮食,要真是表姑娘偷的玉佩,那蒋家恢复伯爵不会和离王世子的玉佩有关吧?”

听大太太提起买粮食,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但好在大家的重点并不在粮食上,玉佩的事火烧眉毛,没人有闲工夫审问她。

大太太的话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丢水里,就冒了个小水花,但却给老太爷提了个醒。

那天他派小厮去蒋家打听,二姑奶奶和文昌伯吵起来说他能恢复爵位全靠她和伯府,他当时还觉得她托大了,一吵架就口没遮拦,难怪惹文昌伯生气,伯府可没有这本事,难道这话背后指的是离王世子的玉佩?

老太爷心沉了几分,他望着顾涉道,“你亲自去蒋家一趟。”

顾涉没敢耽搁,快马加鞭去了蒋家。

不过他没能拿回玉佩,二姑奶奶一口否决,态度慌张且激烈,顾涉要再逼她,她就一头撞死。

顾涉气的不行,偏又拿她没辄,只能无功而返。

但是他前脚离开文昌伯府,后脚一队官兵就把文昌伯府围的水泄不通,官兵拿着搜查令搜查文昌伯府,从莲花池里将那块象征离王世子身份的玉佩捞了起来。

文昌伯及一干家眷悉数入狱。

这事传回伯府时,天边已经有了几缕晚霞了,老夫人脸色苍白,老太爷几乎就惊站了起来,脸色比老夫人好不了多少。

屋子里几位老爷、太太面面相觑,脑子里都闪着一句话。

蒋家完了。

只怕伯府都免不了要受到牵连。

仅凭一块玉佩,就能让六位权臣联名上奏皇上保蒋大老爷出狱,甚至恢复一半的爵位,可想那块玉佩有多重要,现在还没人知道二姑奶奶和表姑娘是怎么说服那六位权臣帮的忙。

偷拿玉佩,本就罪加一等了,顾涉登门拿回玉佩,二姑奶奶不给就算了,居然还敢沉湖,打算来个毁尸灭迹,这不明摆着告诉大家,玉佩是她们偷的吗?

本来老夫人想着,要是问题不大,还能说是她一时猪油蒙了心,老糊涂了,以为离王世子玉佩送给了明澜,就能借用一二,护女儿周全,没想到她死不悔改,不打自招了!

要真是伯府把离王世子玉佩交给她的,她用完了就该及时归还,而不是扔了!

明澜一直待在长松院,哪都没去,听到蒋家悉数入狱的消息,她又是愤怒又是高兴,愤怒二姑奶奶母女先斩后奏,在伯府里为所欲为,高兴的是她们总算是吃了大亏了。

第一次擅自帮伯府做决定,她们忍了,第二次替她应下送人炭火,她虽然没忍,却也只给了她一点小教训,大概是没能伤筋动骨,不然怎么会一点记性没长,反倒变本加厉了呢,居然敢偷玉佩,还是偷离王世子的。

不得不说,胆子够肥,可惜,老夫人能压着二房护着她,却压不住离王世子。

而且,她现在忍不住想大笑几声。

她们偷了离王世子的玉佩,借此谋划搭救蒋大老爷,计谋的很好很成功,她们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蒋家真的是真人不露相,一鸣惊人,却没想到是一只纸老虎,偏这只纸老虎还真当自己有权有势了,不把伯府放在眼里,姨娘捧一两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居然抬平妻了。

在伯府里横行霸道,谁都不能招惹,最后让一小妾爬到了她们头上作威作福,给她人做了嫁衣裳。

这一巴掌,打的当真是响亮。

真的,她都替她们觉得脸疼。

不过,这么快就将蒋家入狱,而且从湖里找到玉佩,这速度是不是忒快了一点儿?

就算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也没这么快的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招惹

明澜在走神,老太爷已经迈步走了,离王世子直接将蒋家入狱,就知道这事不会轻易算了。

而且,蒋家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六位大臣保举,从入狱到直接封伯,风光无限,登门道贺巴结讨好的不知道多少,现在又突然入狱,而且是一家悉数入狱,整个京都都看着呢。

只怕这会儿已经惊动皇上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太爷知道伯府堵不了这窟窿,但他要知道事情的经过,到底是他女儿,总不能见死不救。

老太爷一走,明澜也坐不住了,但就在她起身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歪着脑袋看着老夫人道,“离王世子送了块玉佩给我,祖母下令不许府里丫鬟随便议论,二姑母就算知道,也不可能猜到那块玉佩是离王世子身份的象征,偷拿玉佩就能救文昌伯,是谁告诉她们的?”

先前,大太太把祸水往她身上引,她只顾着担心,却没想起来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而且知道的这么一清二楚。

现在,明澜将这把火踢了回去,大太太登时坐不住了,她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顾音澜脸色微白。

老夫人心情正不好,听了明澜这话,怒气就往外冒了,拍了桌子道,“是谁告诉她的!”

老夫人眸光横扫,胆小的比如顾雪澜就扛不住了,生怕替人背黑锅,抬手指着顾音澜道,“是三姐姐说的!”

顾音澜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她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见老夫人投过来冰冷的眸光,她扑通一声跪下道,“是我说的,但我没让蒋表妹偷离王世子的玉佩啊,当时说的时候,蒋家好好的,我又没法料事如神,如果这能怪我,那二姐姐就更有错了,她谁不好招惹,偏要招惹离王世子!”

这怂恿之罪,她担待不起,别想往她头上摁。

明澜看着她,道,“要依三妹妹之言,是我招惹了离王世子,才有了后面这么多事?那你怎么不想想我是怎么遇到离王世子的,我不去大禅寺,就碰不到他表兄弟楚大少爷,可不是我要去大禅寺的,这样算下来,最后埋怨的还是祖母不该去大禅寺还愿了?”

不就是推卸责任,谁不会?

只是明澜这一推卸,老夫人就火冒三丈高了,王妈妈在一旁连着劝她息怒,念夏端了茶来,老夫人一怒之下直接将茶盏摔了,吓了屋子里众人一大跳。

但明澜可不怕,她觉得她现在有些有恃无恐,离王世子登门求亲,对她来说是一道护身符,有些话不现在说,往后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她道,“说来说去,还是大伯母消息太灵通了,我拿离王世子玉佩定粮食的事,连爹爹娘亲都不知道,大伯母却了如指掌,大伯母如此关心我,我都不知道,除夕之夜,我和三妹妹她们走散了,还担心的不行,要是知道身后有小厮丫鬟看着,我就痛快玩了,总归丢不掉。”

三太太坐在一旁,听明澜的话,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要不是强忍着,只怕会笑出声来。

顾音澜气攒紧了手,瞪了明澜道,“你偷偷摸摸,瞒着二叔二婶,你还有理了?!”

明澜赫然一笑,“我不想隐瞒任何人,我只是不想多事而已,这个冬天会下雪的事,我不止一次说过,没人信我,我多说两句,还嫌我聒噪,我问过父亲,父亲告诉我没有必要要别人相信我,做人但求问心无愧,我听父亲的话,何错之有?”

她借离王世子的名义买粮食,她做的是好事,最后粮食都送到离王府跟前了,也没有闹大,最后不了了之,说明他并不责怪,这就足够了。

怕她们听不懂,明澜直白道,“大概正因为我捡到离王世子玉佩做了好事,他才将玉佩送给了我。”

顾音澜昂着脖子,根本就不服气。

老夫人本就烦躁了,见了她跋扈样子就更烦躁了,冷声道,“回去抄三百篇家规,不抄完,不许出院子半步!”

顾音澜眼眶一红,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罚她,她要质问,大太太朝她摇头,不要在老夫人气头上忤逆,那样只会惩罚加倍,她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快回去。”

顾音澜死死的揪着裙摆,愤然转身离开。

她走后,丫鬟蹲下收拾地上的茶水和碎茶盏片。

老夫人脸色一沉阴沉,就像是六月狂风骤雨来临前的天空,沉闷闷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屋子里,没人敢说话,明澜就起身告退了。

沐氏已经三次派人来传话了,她再不去,娘亲该着急上火了。

幽兰苑,内屋。

沐氏靠在床上,明澜远远的就看到她眉头紧锁的模样,她有些心虚,娘亲不止一次说过不要她和离王世子有瓜葛,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如果她和离王世子往来密切,一定要禀告她。

她们主仆把娘亲的话当成耳旁风,娘亲不高兴了。

碧珠更干脆,直接就不来了,她身后跟着的是雪梨。

明澜故意脚步一下轻一下重,沐氏都没瞥头看过来,就知道生气了,明澜坐到床边,唤道,“娘?”

沐氏没说话,明澜凑近了些,像狗皮膏药粘着她,“娘要是不理我,我就赖这里不走了。”

赵妈妈站在一旁,无奈摇头,望着沐氏道,“太太,离王世子要娶二姑娘,她也没法拒绝啊,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您把姑娘生的太讨人喜欢了些。”

闻言,明澜朝赵妈妈投去一记感激的眼神。

“这还怪我起来了?”沐氏觉得自己没法教训女儿了。

明澜撒娇道,“当然怪娘亲了,爹爹都说我像娘亲,娘亲别想叫爹爹背黑锅。”

沐氏无奈,绷紧的脸也崩不下去了,她望着明澜,谨慎道,“娘说过,离王府不是好去处,你怎么就不听呢。”

明澜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她怎么就没听了,可是离王世子有事没事就路过流霜苑,她又不能轰他走,她能怎么办?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说笑(月票900加更)

沐氏握着她的手,道,“离王和离王妃和离几次了,他们不在乎名声,满京都都看着呢,离王世子从小耳濡目染,他八岁时,皇上就逗他,将来娶的世子妃不喜欢了怎么办,他脱口就是一句和离啊。”

当时,这句话从宫里头传出来,大家都笃定将来离王世子不会比他父王和离次数少。

而女人,有几个能做到让夫婿从一而终的?

贫穷人家,那是没钱纳妾,世家大族,从来都是妻妾成群,左拥右抱,当年顾涉娶她时,承诺她,承诺沐阳侯好好待她,绝不会委屈了她,可老夫人要他以子嗣为重,在孝道跟前,什么承诺都算不了数的。

离王妃有楚大将军府做靠山,都一再和离,仅仅一个靖宁伯府能约束的了离王世子?

男人多贪新鲜,过了这劲头,日子就全靠熬啊。

当初义安侯世子娶容澜,好的蜜里调油,可结果呢!

她已经有一个女儿葬送在内宅了,她希望明澜活的好好的,她不求她大富大贵,她只想她一辈子安稳快乐。

这是沐氏的肺腑之言,明澜知道,但她不知道离王世子早有和离之心,早到还是个熊孩子的时候就安排好了,这对别人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好事,却正中她下怀。

虽然她不想嫁人,却知道伯府不会允许她留在府里蹉跎一辈子的,就算她想青灯古佛,伯府还不乐意她坏了伯府名声。

她迟早要嫁人,哪怕她再抵触。

可嫁人之后呢,在内宅里和小妾斗,天天想着办法哄夫君开心,万一夫君对她没了兴致,把小妾捧在手心里,她还得担心小妾想扶正弄死她,整日勾心斗角太累了。

如果离王世子嫌弃她了,给她一纸和离书放她离开,多美好的事啊。

她有丰厚的嫁妆,一辈子吃喝不愁,和离之后,她也不用搬回伯府来,要么住在陪嫁庄子上,不喜欢的话,还能买个大庄子,侍弄花草,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想想就心里美的冒泡了。

不过,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和离王世子的亲事是子虚乌有,是她拜托楚大少爷搅局才闹出来的,又不是真的。

现在玉佩被偷了,正好可以以此为借口让亲事不了了之,她再拜托离王世子多拖些时日,等赵翌定亲了再说出来,最好能拖个两三年,拖到她嫁不出去最好。

不过这好像不大可能,她不嫁人,离王世子还得娶世子妃呢,这一世,离王妃不一定会早死,他不一定要守孝。

一切计划都很完美,唯一不好的大概只有让娘亲白担心一场了,偏她还不能解释,但愿娘亲不会忧思过重,影响胎气。

明澜有些担心,挨着沐氏道,“娘,虽然离王和离王妃和离多次,但最后不还是在一起吗,又没有真分开。”

沐氏见明澜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还说的这么轻松,处处维护离王世子,就知道女大不中留了,她望着她,问道,“你当真喜欢离王世子?”

明澜,“……。”

她能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

明澜打算松手跑人了,但是沐氏却不放她走,一定要她给个答复,明澜能怎么办呢,她能回答说不喜欢吗?

不喜欢还嫁,她脑子有坑啊。

“喜欢。”

明澜回答的干脆,斩钉截铁,说完,趁着沐氏愣神的空档,她一溜烟起身跑了。

万一娘亲追问她喜欢离王世子什么怎么办?

难道她要说喜欢离王世子性子含蓄腼腆?

她说不出口啊。

出了幽兰苑,雪梨见四下无人,有些害怕道,“姑娘,咱们这样骗人是不是不大好?”

她都没法想象将来东窗事发了,会有什么下场,她们这些帮凶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明澜看着她道,“护卫演的挺好的,没人会发现是假的。”

这倒是,那种气势,如果不是她亲自跑去静园找楚大少爷帮的忙,她都要以为是真的了,不过楚大少爷对姑娘可真好,姑娘有事相求,他都不带犹豫的。

不过楚大少爷怎么不借自己的名义搅黄亲事呢,楚大将军府大少爷的身份可不比赵大少爷差。

明澜轻松了脚步回流霜苑,碧珠守在书房前,看到她回来,喊道,“姑娘,你回来了。”

她手指着书房,眼睛眨巴两下,明澜就知道书房内有人,碧珠在守门。

明澜不大确定来的是谁,内心有点忐忑,千万别是离王世子来兴师问罪才好。

仿佛知道明澜的不安,碧珠高兴道,“是楚大少爷。”

明澜心情就放松了,推门进屋,就见楚离站在书桌前看她新画的画,明澜上前,福身道,“今天之事,多谢楚大少爷出手相助。”

楚离回头看着明澜,见她一脸笑容,他挑眉道,“你似乎很讨厌赵大少爷?”

明澜眨眼,“何出此言?”

“那日……。”

说了两个字,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一瞬,又笑道,“前几次,离王世子搅黄你亲事,你还生气,这一次,你可是主动找我帮忙。”

这样的差别是明显了点儿,明澜眼珠子一转,就想到理由了,“我不喜欢赵嫣。”

这勉强算是个理由,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只是明澜不想说,他就不追问了,离赵翌远点没坏处。

他没说话,明澜则道,“这一次,真是多谢谢你了,只是你假借离王世子的名义搅黄我的亲事,他或许不在意,但你说他含蓄腼腆,他不会恼你吧?”

若是为了帮她把自己搭上了,倒是他们兄弟起矛盾,这恩情她没法偿还啊。

楚离嘴角微弧,道,“你不觉得他含蓄腼腆?”

“……你是在和我说笑?”明澜扯着嘴角反问。

不是戴着面具就含蓄腼腆啊。

想到什么,明澜一脸八卦道,“难道他一和女孩子说话就脸红,所以才终日戴着面具?”

要是这样,那就是真含蓄腼腆了,虽然她觉得不大可能。

楚离,“……。”

他轻咳一声,明澜挠额头,后知后觉不应该和他聊离王世子的八卦,不过对于他终日戴面具,她是真的挺好奇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破费(月票93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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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她得和他商量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赵大太太虽然走了,但赵大少爷为了兵权,肯定不会放弃的,我该怎么办?”

楚离望着明澜,道,“你知道赵大少爷是为了兵权娶你的?”

明澜失笑,“这一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其实,前来求亲的哪个不是为了舅舅手里的兵权,又有谁是单纯的只是因为我?”

本来婚姻大事就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她也没什么好失落的。

楚离看着她娇媚的脸上,一双眸子清澈灵动,他道,“改日,离王府会送纳采礼来。”

明澜错愕,“假的而已,不用真送纳采礼吧?”

楚离摸着鼻子,明澜就看着他的手,他就放下了,道,“赵大太太没那么好打发,何况赵皇后对赵大少爷的亲事一直很上心,戏不做足了,赵家不会死心的。”

明澜觉得说的有理,她打开抽屉,拿出银票来,递给楚离。

楚离皱眉,不接。

明澜就道,“离王世子又不是真娶我,我怎么能让他破费呢,这些钱是置办纳采礼的。”

窗外,暗卫笑出了声。

这一笑声不大,明澜听不见,但楚离听的真切,他轻咳一声道,“不用了,你借他的名义采买粮食,他挣了不少,还有一万两的定钱也在他那里,让他出份纳采礼不过分。”

“……这样不大好吧?”明澜犹豫。

都把人未来世子妃的名义给霸占了,耽误人家娶世子妃了,还让人破费,太过分了些,再说了,她又不缺钱。

明澜把银票塞楚离怀里,然后道,“我最多只借他世子妃名义半年,三个月也行,不会耽误他娶世子妃的。”

楚离看着她,妖冶凤眸闪着光泽,“在你梦里,他不是二十二岁都没娶世子妃吗,你慢慢耽误,他又不急。”

“话虽如此,但他和离王府又不知道……。”

再说了,离王世子几次帮她,离王妃又那么美,她也不希望她出事。

正想着要不要提醒楚离一声,让他委婉的转告离王世子,这些话,几次到嘴边,她都说不出来,离王世子可比楚离难缠多了,不容易打发,就听他问道,“你上回说他二十二岁还没有娶王妃,是口误,还是因为他需要守孝才没有娶亲?”

明澜错愕的看着他,她都没注意她说的是王妃,他却留意到了?

明澜嗯了一声,轻点了下头。

那一瞬间,楚离的脸就凝结成了冰块。

明澜见了有些害怕,她声音颤抖道,“这一世和前世,不是,是和梦里大不相同了,我娘都比梦里提前怀了身孕,离王妃不一定会出事。”

不一定……

他要的是万无一失。

楚离望着明澜,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太冲动,他问道,“她好端端的怎么会离逝,谁杀的?”

明澜摇头,“我不知道……。”

楚离盯着她眼睛,想知道她是故意隐瞒还是真不知道,见明澜眼神没有躲闪,她是真的不知道,但这件事一直就像根刺卡在他喉咙里,他几次想来问了,只是问不出口,他告诉自己一定是明澜说错了话,绝不是他理解的那般。

“那离王世子呢,他后来都做了些什么?”

明澜摇头,那时候的她身怀六甲,连门都出不了,知道的消息都是丫鬟说的,离王世子向来神出鬼没,丫鬟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她知道楚离是想从离王世子的所作所为中寻找些蛛丝马迹,但是她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安慰道,“你知道了离王妃可能会遇害,让离王世子多留心一些,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的声音温和婉转,像是清泉在月夜下缓缓流淌,让人莫名的觉得安心。

外面,有敲窗户声传来,护卫道,“爷,有事需要回府一趟。”

楚离看了明澜一眼,纵身一跃就出了窗外,就这样走了,银票却还在书桌上。

风一吹,银票就被吹到地上了。

明澜捡起来,叹息一声,她就是怕楚离会来书房,所以特地放在书里夹着给他,结果都塞他手里了,还不收,这是银票,不是烫手山芋!

没见过跟银子过不去的。

明澜把银票放好,然后坐在书桌旁发呆,一待就是半天。

碧珠也不知道楚离走了没有,就一直在外面守着,大冷天的在外面踱步,有些惹眼,红缨觉得屋子里有猫腻,走过来,见碧珠警惕的看着她,她就越发觉得有问题了。

她和碧珠说笑,然后接着打闹之际,把门撞开。

结果屋子里空荡荡的,明澜望着她,眸底冷冽成冰,“杖手心二十。”

红缨忙跪下认错,明澜冷道,“三十!”

红缨再不敢吭一个字,咬着唇瓣起了身。

碧珠吓坏了,她抬头望房梁上看,没瞧见人,有些纳闷,楚大少爷什么时候走的?

她走过来,还没说话呢,青杏就进来道,“姑娘,老太爷和老爷回府了。”

他们两个一起去刑部查问二姑奶奶和蒋嘉贞,不过回来的挺快的。

“查到什么没有?”她问道。

青杏忙道,“老太爷没能进刑部,离王世子放了话,谁也不许探望蒋家任何一人,但是刑部尚书知道些内情,老太爷回府时,脸色特别难看。”

碧珠一脸好奇,“什么内情?”

刑部尚书正好是帮着求情的六位权臣之一,知道些内情很正常。

但这内情,差点没让明澜惊掉下巴,她自认自己胆子够大了,但比起蒋嘉贞来说还是差太远了,她虽然效仿她,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直接打扮成小厮模样去了刑部尚书府,有离王世子信物玉佩开路,进宫都足够了,何况是刑部尚书府了?

刑部尚书直接让人领她去了书房,她一进屋,刑部尚书就知道她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了。

蒋嘉贞求他帮忙救蒋大老爷,说她去求了离王世子,只是他不在离王府,护卫告诉她,离王世子先前赠与她的玉佩就能救蒋大老爷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救,就来求刑部尚书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七十六章 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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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书知道那玉佩是离王世子随身之物,不是随便能送人的,既然送给蒋嘉贞,那就代表蒋姑娘在世子爷心目中分量不轻,指不定就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了。

他笑打趣了两句,蒋嘉贞满脸羞红,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找六位权臣担保,还是刑部尚书帮她出的主意,拿着离王世子的玉佩,她求谁帮忙都格外容易。

她不但找人帮忙,而且怕离王世子怪罪她,让几位大臣替她保密,将来她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是以,蒋大老爷恢复文昌伯府爵位的事,愣是没有一点口风传出来。

老太爷找刑部尚书通融,刑部尚书被一个小姑娘耍了,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他觉得自己明天都没脸上朝了,外孙女干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他还敢来求他通融。

刑部尚书说的话很重,老太爷没辄,只道,“那玉佩是离王世子送给明澜的,一直在内子手里收着,她救父心切,偷拿了玉佩……。”

刑部尚书愣了一瞬,气就消了大半。

虽然未来的离王世子妃不会是蒋大姑娘,但有可能是顾二姑娘啊,得罪未来离王世子妃娘家没有好处。

但离王世子的吩咐,他也不敢当作耳旁风,让老太爷体谅一二。

长松院内,老太爷火气很大,“真是无法无天,竟然敢冒充未来的离王世子妃骗六位权臣出面帮蒋家,把几位权臣玩弄于鼓掌之间!我顾况没有这样胆大包天,偏又愚不可及的女儿和外孙女儿!”

老夫人脸青红紫轮换了变,痛心疾首。

几位权臣,一个都得罪不起,她竟然敢一次得罪六位!

要是这一次,伯府出不了一位离王世子妃,只怕那六位被戏耍的权臣恼了顾家,他们联起手来,朝中还有靖宁伯府立足之地?

可离王世子今儿还派护卫来提求亲一事,伯府尚未答应,他一知道蒋家偷拿的玉佩就直接将蒋家满门入了狱,还会不会来求娶,老夫人都摸不准了。

扪心自问,有这样的岳父家,她会避之唯恐不及的。

这一夜,除了明澜和沐氏,其他人都睡的不好,尤其是老太爷和老夫人,女儿还在刑部大牢受罪,虽然是她自找的,但是他们狠不下心肠不管。

大太太和大老爷睡不着,大部分是因为离王世子要求娶明澜,要是顾涉有离王世子做女婿,就算他没有生儿子,这爵位也会是他的。

大太太不想明澜嫁给离王世子,偏因为蒋嘉贞得罪六位权臣,靖宁伯府需要离王世子做靠山。

要是伯府倒了,他们长房可没什么好处。

大太太恨不得送一碗砒霜去刑部大牢给二姑奶奶母女了,真的是先斩后奏惯了,自己死就算了,还要拉着整个伯府给她陪葬,这毛病都是老夫人惯出来的!

活该被妾爬到头上!

想到那天二姑奶奶回门,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大太太就有一股骂人的冲动,骗来的伯夫人,还在她跟前装大葱!

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青着眼袋,老太爷和顾涉还得去上朝。

整个朝堂都在议论蒋家突然入狱一事,刑部尚书几位大臣脸色难看,被一个黄毛丫鬟耍的团团转,说出来丢人啊。

刑部尚书不想提,可是御史台上奏,皇上询问起来,他还得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百官听了都咋舌,没见过这样胆大包天的姑娘。

皇上龙颜大怒,老太爷跪下帮蒋嘉贞说好话,她是胆大,但是她都是出于孝顺,虽然孝顺到最后成了一个笑话,她做了那么多,最后她爹抬了平妻,她娘和她受了冷落。

这事,蒋嘉贞的确孝顺,但偷拿玉佩,找几位大臣出面作保,东窗事发还扔了玉佩来欲盖弥彰,罪加一等。

不过,也有大臣出来说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明澜捡了离王世子玉佩不还,还借离王世子的名义在五大粮食铺订粮食的事,虽然她做的事没有蒋嘉贞的严重,但性质其实一样。

既然要罚,应该一起处罚。

还有离王世子,他象征身份的玉佩,怎么能随意送人?

朝堂上议论了许久,也没议论出个所以然来,还有别的事要商议,这事就暂且搁置了。

下朝之后,皇上派人把离王世子叫进宫,瞪了他道,“那玉佩是能随便送人的东西吗,离王府那么多稀罕东西,送什么不好,非要送玉佩不可?!”

离王世子看着他,慵懒道,“也没人说玉佩就一定不能送人。”

皇上火本就有点大,他这懒散的态度更是叫人生气,一块玉佩惹出这么多事来,还不知道反省,当即拍了龙案道,“这跟朕把玉玺送人有两样……。”

一个吗字还没有说出口,皇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话题,没法接下去了。

当年,如果不是离老王爷把玉玺送人,先皇还坐不到这位置上来,更轮不到他,与玉玺相比,一块玉佩又算得了什么?

可一块玉佩就搅乱超纲,害的他还重新审度了文昌伯,觉得自己以前看走眼了,他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想着要不要重用他,又不能让他坐大,想了半天!

结果呢!

皇上气的呼哧呼哧,福公公在一旁劝他息怒,道,“皇上息怒,那玉佩让世子爷拿回来就是了。”

离王世子则道,“那不行,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去,况且,我都说了是定亲玉佩。”

皇上气的不轻,“那是你祖父留给你的玉佩,是太祖皇帝亲手雕刻的,你能不能放在心上点儿?”

平常随身携带,他都害怕他磕着碰着了,他倒好,干脆送人了。

“必须拿回来!”皇上下圣旨道。

离王世子皱眉,不以为然道,“玉佩给她怎么了,我会娶她,将来生了儿子,不还是他的,又没给外人。”

皇上,“……。”

这话,没毛病。

皇上一时语噎,竟不知道如何回话。

福公公则笑道,“皇上是担心玉佩不在世子爷身上,会被有人之心拿作他用。”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抄家

离王世子嘴角上勾,云淡风轻道,“偷拿玉佩的蒋家悉数入了狱,皇上就是给靖宁伯府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拿玉佩做什么。”

况且,靖宁伯府一直就没这个胆子。

皇上说不过他,摆手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蒋家一案,皇上交给刑部量刑,绝不轻饶。

很快,刑部尚书就把怎么处置蒋家的奏折送到了皇上手里,蒋家抄家,斩首示众。

这处罚,皇上准了。

很快,就张贴了皇榜,老夫人得知此事后,当时就晕了过去。

大太太忙前忙后的伺候着,极尽一个长媳的职责,沐氏怀着身孕,没有出幽兰苑。

大夫看过后,施了针,老夫人才醒了过来,大太太成了解语花道,“虽然张贴了皇榜,但不到行刑那一天,事情就还有转机,事情因离王世子而起,求离王世子没准儿能救蒋家。”

老夫人不想救蒋家其他人,蒋大老爷恢复伯爵之后,是如何对待她女儿的,老夫人恨的咬牙切齿。

可那时候蒋大老爷入狱,蒋嘉贞做的那些事他并不知情。

她们母女才是罪魁祸首,要是她们都能无罪释放,蒋家其他人就更不会有事了。

而且,现在伯府能在离王世子跟前说的上话的只有明澜。

老夫人让丫鬟把明澜找了去,把玉佩交给她,明澜不接,道,“祖母还是派人把玉佩送去离王府吧。”

大太太就道,“先前你爹亲自送去的,还原样带了回来,离王世子不会收的。”

明澜则道,“此一时彼一时,蒋表妹偷拿玉佩,犯下大错,这玉佩想必离王世子爷不敢在放在我们伯府了,现在送回去,他会收的。”

这玉佩得亏是放在老夫人这里丢的,就她流霜苑一堆吃里扒外的,要是从她手里被偷去,只怕这会儿她还在跪佛堂。

这玉佩虽然珍贵,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王妈妈把玉佩递给明澜,明澜犹豫了一瞬,伸手接了,老夫人道,“这玉佩不仅是一块玉佩了,它还是定亲信物,现在送回去,就是我伯府不赞同这桩亲事,你二姑母和你蒋表妹有错,但念在你蒋表妹救父心切的份上,你帮帮她吧。”

老夫人眼眶通红。

这还是明澜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求人,尤其求的还是一个小辈。

做长辈的,又是祖母相求,她一个小辈本不应该拒绝,但她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她真的不想救二姑奶奶和蒋嘉贞,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替别人拿主意,先斩后奏,她指责出来,祖母并未放在心上,现在惹了祸,又要她来奔前跑后,她就活该围着她们母女打转吗?

只是不能明着拒绝,明澜扭着绣帕道,“祖母,我实在不好去离王府找离王世子……。”

大太太冷笑一声,“现在说不好,你和离王世子私下接触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这样做不好?”

她说完,望着老夫人道,“其实,要救二姑奶奶,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老夫人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问道,“有什么办法?”

大太太望着明澜,老夫人摆手道,“都下去吧。”

明澜只好福身退下了。

出了长松院,明澜就给碧珠使眼色,务必要尽一切办法打听出大太太想做什么!

再回去的路上,明澜一直想伯府能有什么办法救蒋家,想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倒是脑门挨了一下。

她抬头,就看到树杈上一抹俊朗的身影,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明澜摸着脑门道,“你已经砸我好几次了!”

“走路想事情,下次见了,我砸的更重!”

他轻轻一跃就从树下跳了下来。

明澜吓了一跳,连忙四下张望,怕有丫鬟看见。

做贼的没心虚,她反倒紧张兮兮了,离王世子双手还胸看着她道,“怕什么,我们都已经定亲了。”

“那是假的!假的!”

明澜压低声音道。

离王世子也不生气,伸手拍了她脑门一下,“帮你这么大忙,你不谢我,还一见面就瞪我,要不要我去告诉伯府众人,我是你请来搅黄你亲事的?”

明澜磨牙了,明明帮了她,为什么说话这么讨人厌呢。

和楚离一样,都是帮她的忙,她就感谢不了他一会儿。

这不,脑门又被拍了下,虽然不疼,但是很别扭,像拍小狗似的,只听他道,“我又是救你,又是帮你,你打算怎么谢我?”

明澜愣住,他突然凑近,炙热的气息扑打过来,叫她脸红,只听他好听的声音传来,“够你以身相许了吧?”

明澜,“……。”

没吃错药吧?

假定亲,又以身相许,这原本就是矛盾的好不好!

“要以身相许,那也是楚大少爷吧,这事我是托他帮的忙……。”

说完,感觉到气氛不对,果断转移话题道,“你是怎么知道玉佩在文昌伯府的?”

父亲骑马去蒋家,搜查的官兵没一会儿就到了,说明他比她们应该更早知道玉佩在蒋家才对。

一片树叶飘落,落在明澜的头发上,他伸手拿下来,转了一下道,“碰到了赵大少爷,他说的。”

赵大太太亲自登门求亲,居然没有成功,他坏了赵翌的好事,他愤怒之下找他,正好他也想问问他。

那日在街上,狂风乱作时,他说过明澜是他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当时不止他一个人在,居然还敢公然跟他抢人,未免也太没将他放在眼里了。

赵翌并不怕他,他是说过这话,但过去这么多天,他是不是还钟情顾二姑娘谁又知道?

他并没有听到顾二姑娘议亲的消息传开,只要没定亲,赵家就能登门求娶,倒是他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弄了不少的动静,只差没昭告天下了。

他既然想帮她,又何必让一个姑娘拿着他的玉佩抛头露面,有这样一个胆大聪慧的未来世子妃还不够,还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不怕人家姐妹闹翻。

赵翌一番话,离王世子就猜到文昌伯府蒋家了,派暗卫去查,就看到丫鬟把玉佩丢水里的一幕。

第一百七十八章 解释

偷拿他送给明澜的玉佩,还冒充他未来世子妃的身份,这毛病,他可不惯着。

再加上,他知道明澜讨厌她,不然不会赏她一巴掌,他就直接让刑部出面解决玉佩一事了。

这些事,明澜没问,她不想听到任何关于赵翌的事,她从怀里掏出玉佩,递给他道,“这玉佩还你。”

“嗯?”

“你还是收回去吧,万一再被人偷了,又生出事端来。”

离王世子欲说话,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身子一跃就上了树,明澜再抬头时,哪还有他的人影啊,不知情的她,有些想跳脚了,给他玉佩,他用得着上树吗,欺负她不敢把玉佩乱扔吗?!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误会他了,怜春快步过来,离近了,发髻上戴的银铃铛发出清脆响声,明澜见了就道,“怎么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怜春福身,头上的银铃铛划过一完美的弧度,“老夫人让奴婢来取玉佩,就是离王世子那一块。”

玉佩明澜正好拿在手里,怜春指了指。

明澜眉头敛紧,碧珠在一旁拍胸口,太惊险了,来晚一步,指不定玉佩就还离王世子了,到时候老夫人要,姑娘不是撒谎,就得找离王世子再要回来,那就太尴尬了。

“老夫人要玉佩做什么?”明澜警惕道。

怜春摇头,“奴婢不知。”

明澜看着玉佩,犹豫了下,就把玉佩给怜春了,丫鬟福了福身,就拿着玉佩回长松院了。

她走后,碧珠不解,“玉佩才刚给姑娘的又拿回去做什么?”

先前她不收,王妈妈几乎是硬塞给她的,现在又拿回去……

明澜的眸光幽远暗沉,直觉告诉她,玉佩被收回去和大太太帮老夫人出主意有关。

明澜转身回头,差点和身后站着的某世子爷撞上,吓了她一大跳,她一边拍胸口一边拿小眼神戳他,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还不敢直言,只暗磨牙道,“玉佩被收回去,极有可能和搭救二姑母有关,你的玉佩,你派人看着点儿,我看不住……。”

“小小伯府,事还真不少。”

离王世子哼了一声,他手一动,明澜就看到一道身影闪过。

有暗卫盯梢,她就安心了。

只是一口气还没舒匀,又来了一暗卫,凑到离王世子耳边嘀咕了两句,明澜离的近,居然听见了。

离王世子将玉佩送给她的事,离王和离王妃并不知道,昨儿事情闹开,他没有回府,离王妃派暗卫来催他回府解释。

解释两个字,让明澜脑袋里一根弦绷的紧紧的,以离王世子的身份,娶公主郡主都够了,当然,公主郡主多是他堂姐堂妹,但京都还是有异性王的,再不济还有国公府、侯府,怎么也不会轮到一个小小伯府。

她的身份配他差几条街,虽然亲事是假的,但旁人不知道啊。

要是离王妃不同意,难道要他为了帮她来忤逆离王妃吗?

明澜攒紧了手,离王世子看在眼里,他笑道,“有这么紧张?”

“没,没有,我,我没有紧张……。”

还说没有,声音都碎成好几瓣了,他捏了捏她的脸,勾唇笑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紧张也没用。”

“你才丑!”明澜呲牙咧嘴。

她就不信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紧张,不宽慰她两句就算了,居然还说她丑,她虽然不是一等一的漂亮,但也不差了好吗!

这一愤怒,倒不紧张了,暗卫站在一旁,两眼东张西望,不时又瞥过来看一眼,想笑不敢笑,憋的痛苦。

世子爷只有和顾二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才格外轻松,之前迟迟下不了决心娶她,这一次赵大少爷算是帮了爷大忙了。

等离王世子他们走后,碧珠忍不住道,“都说杀手不苟言笑,离王世子爷的暗卫方才憋笑都快憋断气了,有那么好笑吗?”

她一点都没听出来哪里好笑了。

暗卫的神情,明澜也注意到了,前世就对他有印象,站在离王世子身边,一袭黑衣,不苟言笑,一看就是个高手,没想到居然也会笑,看来那一本正经的暗卫模样不是装出来的就是真的有特别好笑的事发生。

不管暗卫笑什么,她只希望离王妃别阻拦离王世子“娶”她才好啊。

再说离王世子,他出了伯府就回离王府了,而且回去的很巧,正好在王府大门前瞧见赵大太太往软轿里钻。

丫鬟提醒赵大太太,她转身时,他已经迈步进府了。

赵大太太是他表舅母,但离王世子一点面子都没给她,忽视的很彻底。

想到自己在离王妃那里碰壁,离王世子又不给脸,她的脸隐隐泛青,从咬紧的牙关里蹦出来两个字,“回府!”

声音愤怒,离王世子听得真切,他微微挑眉,他不是第一次忽视她了,她该习以为常才是,现在怒气这么大,难道她来王府劝母妃阻拦他娶顾二姑娘失败了?

带着疑惑,离王世子迈步朝离王妃住的海棠苑走去,半道上,丫鬟禀告离王妃去了老王妃那里,他又转道去见老王妃了。

他进屋时,正好离老王妃在说话,“撇开靖宁伯府门第低不说,就凭顾二姑娘大庭广众之下把赵大少爷的折扇踢飞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姑娘,赵大太太言辞之间,对顾二姑娘多有不满。

若不是那什么道士说赵大少爷命里有劫,刚好顾二姑娘又能化解,赵大太太怎么可能同意赵大少爷娶顾二姑娘,更不会来王府找你说好话,你倒好,万事由着世子,他要娶,你就给他准备聘礼!”

一个遭人嫌弃的姑娘,还想进离王府做世子妃?

她绝不答应。

离王妃坐在一旁,冷淡淡道,“桓儿性子随了王爷,不是中意的姑娘,他不会娶的,与其逼他娶一个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回来,最后闹出和离,我宁肯他娶性子嚣张些跋扈些的顾二姑娘,况且要是真一无是处,桓儿也不会看上。”

她的儿子,她相信他的眼光,等闲姑娘入不了他的眼。

被王妃当众忤逆,离老王妃脸色不悦,语气也重了几分,“赵大少爷好歹叫你一声表姨母,你就不顾他的死活?京都大家闺秀那么多,世子又并非顾二姑娘不可!”

第一百七十九章 委屈(月票960加更)

离王世子听得冷笑一声,赵家倒是会找理由,这哪里是找母妃说好话,分明就是在逼母妃答应,万一他执意娶了明澜,赵翌没有明澜挡灾,将来有什么好歹,赵家会把过错算在他和母妃头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母妃居然没同意说服他放弃娶顾二姑娘,他还真有些诧异。

难道暗卫把明澜的血能抑制他体内毒性的事告诉母妃了?

暗卫摇摇头,他可没说,要是王妃知道顾二姑娘的血对世子爷这么管用,只要他一说,王妃估计迫不及待就去靖宁伯求亲了,世子爷犹豫不决,担心给不了顾二姑娘未来,又不肯真让她嫁人,一直纠结犹豫,他可不敢胡乱禀告。

赵家是离王妃的外祖家,一顶不顾赵家长子嫡孙死活的帽子扣下来,她承受不起,她清冷道,“就算顾二姑娘不是桓儿中意的姑娘,赵大太太的做法,我也不赞同,寄希望于顾二姑娘身上,希望她能帮赵大少爷化解劫数,一边又看不上她,嫌弃她性子不好,人家顾二姑娘不欠赵家什么,也不是非赵家不可,就因为靖宁伯府权势不及赵家,就该委屈她一个小姑娘?”

被王妃顶撞,离老王妃面色有些泛青。

王府二太太坐在一旁,欣赏着手上欣赏的鲜红丹寇,嘴角往上扬,状似无意道,“细细听来顾二姑娘的经历倒是和王妃当年有几分相似,王妃是在替她打抱不平还是替自己觉得委屈?”

离老王妃撇眼过来,她连忙捂嘴道,“看我笨嘴拙舌说错话了,王妃别生气,要说委屈,真正委屈顾二姑娘的不是赵家,而是靖宁伯府,要是靖宁伯府骨头硬,执意拒绝,赵太傅府清贵世家,也做不出抢亲的事,想通过联姻往上爬的不知道多少,谁能保证靖宁伯府不是,没准儿人家靖宁伯府就盼着把女儿往赵家塞呢,再说了,赵大少爷可不比桓儿差,人家顾二姑娘未必就一定愿意嫁给桓儿,自来亲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顾二姑娘愿意,那私下和桓儿肯定有过接触,这样的姑娘……。”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声便停了。

大家闺秀可做不出来私下和外男私相授受,互许终身的事,这样行为不检点的姑娘,唾弃还不够呢,还抢着娶回府?

“如果没有私下接触过,仅仅见过一两面,感情也深不到哪里去,就更谈不上非娶不可,既然如此,那为了赵大少爷的性命安危放手,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事,说到底,王妃还是太宠桓儿,他的喜好不及赵大少爷安危重要,王妃这么做,就不怕寒了赵家的心?”

萧桓听到这话,他迈步进去,似笑非笑道,“母妃这么做会不会寒赵家的心我不知道,但老王妃和二婶都劝母妃阻拦我娶顾二姑娘,将她拱手相让,我是挺寒心的。”

二太太脸一僵,忙道,“我都是为了你母妃好。”

萧桓走到王妃身边,道,“如此看来,是母妃自己不想好了?”

二太太的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碰到萧桓就成锯嘴葫芦,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字,还是老王妃帮她打圆场道,“你二婶还不是怕你母妃太宠你,提醒她一二,省的她将来后悔。”

王妃看着萧桓道,“算命这样玄而又玄的事,除了无垢大师,母妃谁也不信,改日你请无垢大师帮赵大少爷算算,也好让赵家安心。”

“万一赵大少爷真的需要顾二姑娘才能保命呢?”二太太问道。

王妃眉头狠狠的皱了下,不喜二太太的追问,为什么总喜欢将事情往最坏处想,连她都不喜了,何况是萧桓了,他可没有王妃的好脾气,“二婶这么心急知道我会不会为了赵大少爷放弃娶顾二姑娘,莫不是担心自己有什么万一来不及知道无垢大师算命的结果?”

二太太脸色一青,险些背过气去。

王妃嗔了他一眼,这是比谁说话更刺耳吗,便转移话题道,“衣裳都脏了,怎么没换身衣裳就来了?”

说着,拍了拍萧桓衣袖上莫须有的灰土,萧桓就和王妃一起转身走了。

出了门,王妃就嗔怪道,“有了中意的姑娘,怎么都不先告诉母妃一声就将随身玉佩当成定亲信物送了出去,母妃还能不让你娶她吗?”

“就是知道母妃不会阻拦,我才没有先告诉母妃。”

“你娶谁,母妃都不反对,但世子妃是你自己选的,将来再吵再闹,也不许提和离两个字……。”

萧桓挑眉,母妃一早就和他说不会强逼他娶谁,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自己选的世子妃,吵吵闹闹也要过完一辈子。

“母妃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赵大少爷?”他问道。

王妃脸上的笑容湮灭了几分,“如果顾二姑娘能救你,哪怕她是街头乞丐,母妃也会将她捧在手心里。”

而赵大太太一边说顾二姑娘能化解赵大少爷灾厄,一边又嫌弃她性情不好,那不是为了让她厌恶顾二姑娘说的离间之词,她看的出来,那是真嫌弃。

能说这话,不是对道士之言将信将疑就是子虚乌有说来哄骗她的。

朝堂上的事,她虽然不过问,该知道的也都知道,顾二姑娘的背后是沐阳侯手里的兵权。

离王府自然是不需要什么兵权,但也没有理由为了赵家为了太子就让桓儿把中意的姑娘拱手相让,离王府连到手的权势都不在乎,遑论在乎别人得不得到权势了。

暗卫听王妃说这话,忍不住道,“王妃,顾二姑娘她……。”

他才说了几个字,就挨了某世子爷一记瞪眼,默默的把嘴闭上了。

王妃看看暗卫,又看看萧桓,笑问道,“顾二姑娘她怎么了?”

“她很好,母妃肯定会喜欢她的。”

王妃失笑,桓儿能说这话,可见对顾二姑娘的钟爱,但她总觉得他还有别的事瞒着她,有什么事连母妃都不能告诉了?

暗卫不解,顾二姑娘百毒不侵的事,为什么不告诉王妃,她要是知道顾二姑娘的血能压制甚至有可能解世子爷体内的毒,她会高兴,也会更喜欢顾二姑娘,一举两得的好事,爷为什么不说?

等将王妃送回海棠苑后,就回锦华轩了。

书房内,暗卫实在憋不住将疑惑问出声来。

萧桓正从暗格中将一小锦盒拿出来,闻言道,“要是母妃知道她的血对我有用,只怕会连夜准备纳采礼送去靖宁伯府了,到时候没得吓着她。”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明澜了。

这会儿,在明澜心里,他们是假定亲,连纳采礼都准备送假的,要是让王妃亲自去送,她会诚惶诚恐,到时候一惊之下说是假婚约,赵家又虎视眈眈,可就没法收场了。

想到赵家,萧桓脸色冷沉了几分,为了娶她,居然都骗到母妃这里来了,看来是不会轻易罢休了。

他坐到书桌前,窗户处就跃进来一暗卫,正是先前被他派去盯着玉佩的,这会儿回来,肯定是有事,而且是急事。

暗卫上前低语了几句,萧桓本就冷沉的脸色,愈加冰冷了几分。

他打开锦盒的手,砰的一下合上,昭示着他的怒气,但方才打开的一瞬间,可见锦盒里装的正是那块只有四分之一,曾被雪梨换了糖葫芦的碎玉阙。

第一百八十章 相似(月票99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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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流霜苑,内屋。

明澜坐在贵妃榻上做针线,烛光照耀下的她看上去越发温和动人。

碧珠和雪梨将烧的旺盛的铜炉抬进来,看见她专注认真,笑道,“姑娘绣的麒麟小肚兜是给茂哥儿还是给太太腹中小少爷的?”

明澜头未抬,珠帘处,严妈妈进来笑道,“姑娘和离王世子定亲了,明儿我得和太太说一声,姑娘该着手准备嫁妆了,茂少爷和小少爷的衣裳自有太太和绣坊准备。”

明澜脸颊微红,整整两天了,但凡见到个丫鬟婆子都朝她恭喜,现在更催她绣嫁妆了,好像生怕她忘记自己定亲这回事似的。

她是假定亲!

假的!

明澜内心嚎叫了数十遍,到嘴边只化为两个字,“不急。”

严妈妈不知情,只当她是害羞了,笑道,“现在是不急,回头离王府将六礼送来就知道急了,离王府身份尊贵,世子爷娶亲,姑娘的嫁衣该照着郡主出嫁做,金丝银线绣起来慢的很,不早早的准备好,到时候手忙脚乱就不好了。”

碧珠和雪梨面面相觑,替明澜着急。

虽然假定亲之事,她们两个心腹丫鬟都知道,可是包括太太在内的伯府其他人都蒙在鼓里呢,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很好,可姑娘就惨了。

且不说将来离王府退婚,姑娘有多凄惨,沦为京都的笑柄,就当前来说吧,亲事定了,就该着手准备陪嫁了,嫁给离王世子,肯定是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嫁衣必定奢贵无匹,用金丝银线绣成,费时费力不说,将来姑娘嫁给别人,还不能穿,一来招摇,二来不尊敬未来姑爷,谁乐意看到新娶的少夫人穿着准备嫁给别人而做的嫁衣上他的花轿?

两丫鬟心疼明澜,为什么定亲是假的呢,就不能是真的吗?

之前,明澜让雪梨去静园找楚大少爷帮忙,她还盼着楚大少爷就假戏真做真的登门求亲,可结果却大失所望,他借的是离王世子的名义,虽然很管用,但终究不免失望。

她一直觉得姑娘和他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啊。

明澜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染了胭脂色,仿佛不忍严妈妈打趣似的,碧珠心疼道,“严妈妈,你快别打趣姑娘了,她脸皮薄着呢,这些事您跟太太说,等把嫁衣样式和绸缎送来,姑娘还能不绣?”

怕严妈妈喋喋不休,碧珠大着胆子把她往外推。

要是以前,就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推严妈妈,但是现在碧珠有明澜给她撑腰,还有鼓鼓的小金库,不怕严妈妈扣她月钱了。

而严妈妈也因为明澜信任碧珠,对她疏离,不敢对碧珠怎么样。

碧珠推了两下,严妈妈笑了笑,就出去了,只是刚出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红缨上前道,“没想到碧珠现在连严妈妈都敢不放在眼里了,她和雪梨霸占着姑娘,连内屋都不许我们进了,还不知道背地里跟姑娘嚼了多少的舌根。”

严妈妈本就不快,红缨这话更是火上浇油,严妈妈怒极之下狠狠的骂了句小贱蹄子,看她能猖狂到几时!

红缨把严妈妈往一旁拉了拉,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昏黄的烛光下,严妈妈眉头皱成川字,“你确定?”

红缨点头如捣蒜,“难道严妈妈就没发现,碧珠经常守着书房外,不许人靠近吗?”

书房是姑娘的,她就是在里面翻天,也没丫鬟婆子敢吭半句,有必要让丫鬟守着吗?

肯定有猫腻!

这一点,严妈妈自然也发现了,只是并未在意,现在红缨一说,她越发觉得有问题了。

屋内,明澜安静的做针线活,累了就揉揉脖子,让眼睛休息一会儿,碧珠怕她累着道,“小少爷又不急着穿,夜深了,姑娘先歇息吧。”

明澜摇头道,“就差一点了,绣完再睡。”

知道她性子拗,再加上也确实只差一点了,碧珠就没再劝了,明澜道,“屋子里有些闷热,开点窗户透透气。”

雪梨就把针线放下,起身去开窗户了。

只是她刚将窗户打开,那边窗户处传来吱嘎声,一道熟悉的身影跃身进来,吓的她惊魂未定。

幸亏她开的是折扇窗户,不然离王世子突然闯进来,还不得撞的她在地上滚两圈啊?

离王世子进来,明澜正好看着他,那一瞬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萦绕在她心头。

为什么离王世子进屋时的样子和楚大少爷那么的相似,甚至不能用相似来形容了,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要不是他戴着面具,她都要以为来的就是楚离了。

离王世子见明澜眼神带了些疑惑,他笑道,“怎么这么看我?”

明澜没敢直接问,转了个圈道,“你和楚大少爷是跟一个师傅学武功的?”

她突然发问,离王世子妖冶凤眸闪过一抹光亮,他就知道这女人观察细致,他不答反问,“你是好奇我和他武功谁更高?”

明澜轻翻白眼,谁好奇你们武功孰高孰低了,你们是表兄弟,关系又好,又不会打起来,是高是低重要吗,再说了,他可是离王世子,楚离虽然是楚大将军府少爷,但身份是总归差他三分,肯定会让着他啊。

他没直接回答明澜的问题,明澜干脆也不回答了,而是问道,“这么大晚上,你怎么来了?”

离王世子走过来,附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明澜,“这么晚不睡,不是在等我?”

明澜有些无力,她说大晚上是对他而言,这时辰来伯府找她,就算他飞檐走壁回离王府也要一会儿好么,到时候就太晚了,他却硬要歪曲她的话,她又不是神仙,怎么算的出来他晚上会来找他?

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让天真的太晚了,到时候拌上嘴,他要死赖着不走了,她跟谁哭去?

明澜深呼一口气,笑问道,“这么晚肯定不会‘路过’我流霜苑,莫非是有事?”

雪梨站在一旁颇尴尬,便去泡了茶端来,碧珠则担心明澜晚睡,严妈妈会来催,赶紧去守门了。

只是她推开门,暗搓了下手,回廊尽头,有一袭碧色裙裳闪过。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一章 阻拦

屋内,明澜昂着头看着离王世子,精致白皙的脸庞上,一双琉璃眸子闪着光芒,这个寒冬很难看到性子,他却在她眸子里看到了最美的那一颗,光辉明亮,眸底深处还倒映着他的面具。

似乎有些歪了?

他伸手扶正。

明澜嘴角几不可察的抽了下,脸颊飞霞,她不是铜镜啊!

有什么事就赶紧说,说完赶紧回去睡觉!

明澜心急的很,但是离王世子却不疾不徐,声音好听的仿佛是远山传来的晨钟暮鼓,“暗卫看着玉佩,知道伯府的打算了。”

明澜听了,心微沉,她就知道玉佩被收回去有问题,果不其然,她问道,“玉佩是你的,伯府能有什么打算?”

离王世子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嘴角掀起的冷笑,就知道他动怒了,只听他嘲讽道,“府上大太太献计,拿你的婚约换蒋家平安。”

明澜脸色顿时铁青,“和你换?”

离王世子忍不住又捏她鼻子了,“和我换,我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而且和他也谈不上换,只能算是商量,让他看在明澜的面子上饶了蒋家。

不是和他换,那就是和赵太傅府换了?!

一瞬间,明澜的眼眶就红了,被气的,当着老夫人的面,她就不给赵嫣面子,表示不愿意嫁进赵家了,祖母不会不知道,二姑母和蒋嘉贞偷拿离王世子玉佩,借他的名义让六位权臣出面保蒋大老爷平安,这是犯了朝廷律法的!

皇上就算处罚略重了些,那也是被蒋家的胆大包天给气着了,与她何干?

现在为了救她们,就要拿她的婚约做交换,要赵家出面请皇上收回成命,饶了蒋家?

明澜从未像现在这么寒心过,只觉得身子冰冷的颤抖,不知何时眼泪滑落,脸颊传来冰冷感觉。

明澜哭,离王世子看在眼里,但并未帮她擦掉眼泪,本来他不打算告诉她的,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应该隐瞒她,毕竟惹怒他的是她的血亲,怎么处置不好拿捏,重了怕伤着她,轻了他出不了气。

告诉她这事,正好可以趁机看看她的手段和狠心程度,能为了侄儿钻狗洞,丢鞭炮,现在轮到自己了,应该更不好说话才是。

让明澜伤心的不是大太太,她坑她算计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可让她寒心的是老夫人,她的祖母。

玉佩拿回去,就代表大太太的提议,老夫人听进去了!

她当面表示了对赵家的不喜,没有表示过不愿意嫁给离王世子,就算是默认了,可为了她女儿,她的终身幸福并不重要!

明澜的拳头攒的紧紧的,不长的指甲掐进肉里,连着胳膊都在颤抖。

怕她掐伤自己,离王世子拍拍她脸颊,道,“我告诉你这事,不是让你气着自己,而是想知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明澜将手抽回来,抹掉眼角的泪,她是气糊涂了,她为什么要生气,她完全可以把这事扭转过来,让那些算计她,不在乎她的人付出代价!

只是眼泪擦干净了,声音不免还带了些哭音,听得她都觉得自己没出息,一遇到事情就哭,前世她就不知道大太太是什么时候和赵家搭上的线,这一世,没想到他们又想勾搭上。

赵翌娶她,想通过她得到舅舅手里的兵权,只要她嫁,表哥一条命就算是没了一半了。

“告诉我,大太太是怎么劝动老夫人的。”

离王世子打了个响指,窗户处跃进来一暗卫,正是之前离王世子派去盯着玉佩的暗卫。

暗卫进来后,先恭敬的见礼,然后把他跟随丫鬟去长松院的事娓娓道来。

明澜听后,只觉得自己太蠢,前世根本就是白活了,她居然从没往大太太的娘家朱家身上想过。

上回她在宫里和赵嫣起冲突,让她和清柔公主丢了脸,后来朱家大姑娘,也就是顾音澜的表姐朱雅宁带着永王府悦珠郡主来伯府,借着纸鸢算计云澜,逼她去捡纸鸢。

朱家和赵家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大太太告诉老夫人,赵家是诚心求娶她,起初老夫人不赞同,毕竟离王世子不是那么好得罪的,但她救女心切,再加上大太太舌灿莲花,她说赵家是离王妃的外祖家,当年她还是从赵家长大的,和赵家的情分岂能一般?

有赵家出面,说服离王世子放弃娶明澜易如反掌,而且嫁给离王世子不如嫁给赵大少爷,赵家书香门第,清贵世家,断然不会做出和离这样的事来,离王世子性情阴晴不定,离王和离王妃又多次和离,明澜嫁进离王府,谁能保证离王世子对她没了新鲜劲会不会休妻?

一旦休妻,靖宁伯府和离王府就算没掰,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离王府也不再是伯府的靠山,但赵家不同。

大太太一通劝说,老夫人觉得明澜嫁进赵家真的比嫁给离王世子好,就答应了,并将这事全权交给大太太去办。

明澜听后,心底冷笑一声。

不是她嫁给赵太傅府更好,而是她嫁给赵太傅府,赵家会帮忙搭救蒋家,这才是让老夫人昏了头的原因。

见明澜脸色异常平静,暗卫则道,“大太太明天会先回朱家,然后和朱大太太一起去赵家。”

暗卫说这话,是想明澜想办法阻止,明澜却道,“不要阻拦她。”

暗卫愣住,抬头看离王世子,顾二姑娘是气昏头了吗?

离王世子爷凝眸了,“你当真要她去赵家?”

明澜看了他一眼,“要是我愿意嫁进赵家,就不找你们帮忙了,就算要阻止也不是我阻止,更不能暴露你们偷听的事,我自有打算。”

离王世子没说话,赵家这回是铁了心娶她的,连道士之言都出来了,如果赵大太太真的去赵家了,那他只能进宫求皇上赐婚了。

只是赐婚……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这一步。

“我会派人在赵家门前守着,如果你不能阻拦她,我就杀了她。”

从他嘴里听到杀人,就跟杀鸡宰鸭一样稀松平常,但明澜却不想大太太就这样死了,那太便宜她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偷听

不过她也没有说不用,既然他敢杀人就不怕被人抓到把柄烧到自己身上,比起嫁给赵翌,她宁肯让大太太死的轻松点儿。

“然后呢?”离王世子追问道。

只是阻拦大太太,算不得惩罚,出不了他心口的恶气。

明澜望着他,欲言又止,他笑道,“有话就说。”

“帮我扳倒朱家。”

暗卫深深的看了明澜一眼,嘴角微勾,竟然和爷想到一块儿去了。

寂静的夜里,某世子爷的笑声格外的醇厚。

他们走后,那酣畅笑声还在明澜脑子里徘徊了许久,她不明白他笑什么,但扳倒朱家只是开始。

重活一世,她一直没有忘记报仇,让前世那些丑恶的嘴脸从她生命中消失,但是她能力有限,现在离王世子愿意帮她,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没有理由拒绝。

她只能安慰自己,欠的恩情够多了,这辈子慢慢偿还便是。

翻来覆去,明澜睡的并不安稳,到了早上天亮了,她反而熟睡了。

但是到了时辰,碧珠和雪梨就将她叫醒了,浑浑噩噩,钻在被子里怎么也不肯起,碧珠拉着被子,道,“姑娘,昨晚红缨挨着墙角睡到半夜,要不是青杏起夜发现了她,只怕要冻个不轻。”

一句话,明澜猛然将被子掀开了。

她望着碧珠,碧珠点点头,什么意思,只有她们主仆明白。

先前红缨突然往书房里闯,显然是怀疑她书房里有人,只是她扑了一空,但是她并未死心,昨晚肯定是在墙角偷听,被暗卫发现了,将她打晕,她可不信红缨会对长房忠心到不顾死活偷听半晚。

“她会不会偷听到什么?”碧珠担忧道。

明澜想了想道,“应该不会。”

要是让她偷听到什么,暗卫就不是打晕她这么简单,而是直接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雪梨小声道,“她对姑娘不忠,姑娘为什么还留着她?”

是不能留了,但在处置她之前,她还打算利用她传个话,大太太收买的棋子,她允许她多活了这么多天,总要起些作用才是。

清醒了,明澜也就不赖床了,她今儿可是有重要的事要办。

梳洗打扮一番,又用了早饭,就去长松院探望老夫人了。

老夫人脸色苍白,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王妈妈劝她吃药,她也不肯,更别提早饭了,几乎就没吃。

顾音澜倒是殷勤侍疾,与她相比,明澜站在一旁更像是凑热闹的。

知道老夫人为了蒋家情愿牺牲她,而且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明澜就再做不到凑上去撒娇了,要真为她好,为什么不把四房召集起来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等老夫人将药喝下,明澜上前道,“祖母,你安心养身子,明澜就先告退了。”

老夫人点点头,神情一如既往的慈蔼。

看到这副笑容,明澜仿佛受到了渲染,眉眼笑开,笑容明媚的有些晃人眼睛。

福了福身子,她就带着碧珠退下了。

溜达着脚步,明澜去了前院花房,在花房里转了一圈,见时辰差不多了,挑了盆牡丹和百合,就带着碧珠准备回内院了。

只是从花房出来,走了没一会儿,雪梨一阵风跑过来,气喘吁吁,话都说不清楚。

远处,老太爷龙行虎步的从另一条小道路过,就听到明澜大声呵斥雪梨道,“掌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也往我跟前传,祖母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雪梨吓的跪下来,啪啪啪扇自己的脸。

老太爷脚步顿住,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明澜把怀里的百合花抱给碧珠,上前道,“祖父,我在教训丫鬟呢,雪梨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大伯母给祖母出了个馊主意,只要赵太傅府出面搭救文昌伯府,就把我许配给赵家。

这样诋毁祖母的话,我怎么可能会信呢,况且,昨儿祖母让我救二姑母,我没敢一口答应,万一我答应了做不到,岂不是让祖母失望。

回了流霜苑后,我就给离王世子送了封信去,要是二姑母和蒋家因为他送给我的玉佩葬送了性命,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更不能带着对祖父祖母的愧疚嫁给他。

我也不知道一封信能不能说服他进宫求皇上,若是没有消息,我打算过两日亲自去离王府求他……这些事,碧珠和雪梨是我贴身丫鬟,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听到一点捕风捉影的话,就火急火燎的来告诉我,不给她点教训,往后这样的话还往我耳朵里传……。”

老太爷脸色青着,道,“这样的话,是谁传开的?!”

雪梨吓的瑟瑟发抖,她哆嗦道,“奴婢是无意听东院的丫鬟说的,奴婢起初也不信,可昨儿老夫人把玉佩给了姑娘,没一会儿又拿了回去,奴婢不敢疏忽,还特地问了小厮,大太太真的出府了才来禀告姑娘的,奴婢不敢不禀告啊,万一是真的呢,一边求离王世子帮忙,一边又找了赵家,这岂止是脚踏两条船啊……。”

她话未说完,明澜呵斥道,“还敢说!”

雪梨连连磕头,“老太爷息怒,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太爷眉头拧成一团,摆手道,“起来吧,往后什么事掂量着点再说。”

说完,老太爷就走了。

他去的方向是书房,雪梨看着,然后摸着脸望着明澜,有些不安,老太爷似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啊,难道她方才演的不好,巴掌打的不够响?可是,脸好疼……

明澜眉头也拧的紧紧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祖父这反应,太出乎她意料了。

正想着要不要找父亲,就见走到书院门前的老太爷脚步停了,然后转了身。

老太爷一转身,明澜也转了身,从碧珠怀里接了百合花,道,“去幽兰苑。”

可真到幽兰苑,明澜又后悔了,沐氏把绣坊管事叫了来,让绣坊管事赶紧把开春府里丫鬟小厮的衣裳都做好,回头才好腾出手来给她准备陪嫁,另外让绣坊管事收集这两年京都最时兴的陪嫁图册,她要挑选花样。

明澜听得脸发烫,抱着百合花逃似的出了幽兰苑。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受罚

花是给沐氏挑选的,可惜没放下又出来了,明澜想了想,决定去长松院看热闹。

那两盆没有送出去的花,自然一并带去了。

只是刚进院子,就被急匆匆出来的念夏给撞了,手里的百合花也摔了。

念夏心急如焚,道,“奴婢该死,奴婢有事急着出府,回来再向二姑娘请罪。”

都没给明澜开口的机会,念夏胡乱一福身,就赶紧跑了。

跑的很快,明澜都担心她会摔倒。

碧珠不解,“有什么事要这么急去办的?”

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要把大太太叫回来了,别让她真进了赵家,把她许出去呗。

她进了院子,就发现平常都在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在院子里站着,她扫了一眼,似乎只有王妈妈不在。

“怎么都站在院子里?”明澜一脸不解,迈步往前走。

怜春上前,道,“二姑娘,老太爷在屋子里,谁也不许进去。”

明澜看向内屋,眸底惊讶,却是不敢在上前了。

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老太爷才出来,许是太愤怒了,厚重的棉帘子都被拽下来了一半,长松院丫鬟婆子吓的不轻,从来没见老太爷这样发怒过啊。

明澜迎上去,看着老太爷愤怒的神情,她脸色苍白,声音带了哭腔了,“祖父,大伯母不会真的去赵家了吧……。”

碧珠怀里还抱着牡丹花,老太爷自动自觉的当明澜去花房挑花是为了送来给老夫人的,这么孝顺的孙女儿比蒋家那不孝的女儿外孙女强上百倍不止,她却为了她们伤害她,老太爷失望至极。

他不想说什么,他只想知道能不能把大太太给拦下来。

如果离王世子听了明澜信中所言,帮蒋家求情从轻发落,就算没有帮忙,至少也没有拒绝,这边伯府却火急火燎的把明澜许给赵家,到时候离王世子该是何等的愤怒,伯府能不能承受的起!

老太爷心乱如麻。

更让他不安的还在后头,他才转身走,院门口一青衣小厮跑进来,高兴道,“老太爷,大喜啊!”

老太爷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大太太没进赵家对伯府来说就是最大的喜事了。

明澜却问道,“什么喜事?”

小厮忙道,“宫里派人来传话,离王世子进宫求皇上免了蒋家死罪,皇上起初不同意,最后扛不住离王世子软磨硬泡答应了,蒋家死罪可免,但文昌伯爵位收回,贬为庶民,另外杖责五十,所有家产充公……。”

这是好消息,能保住性命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可是老太爷笑不出来。

离王世子能因为明澜一封信就进宫求皇上,这是把明澜放在心上了,要知道,蒋家是他派人抓进大牢的啊,他这也算打自己的脸了。

想到什么,老太爷忙问道,“那离王世子呢,皇上没罚他?”

小厮缩了脖子道,“离王世子朝令夕改,被皇上贬去守皇陵一个月……。”

听到这话,老太爷身子一晃,要不是明澜扶着都能摔了。

老太爷的脸色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其实明澜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没想到萧桓会被皇上惩罚,他不是离王世子吗?

老太爷出来,小厮又来禀告说蒋家上下死罪可免的好消息,丫鬟赶紧进屋禀告老夫人了。

她喜极而泣。

然而,还没高兴一会儿,离王世子被罚去守皇陵一个月的消息就传到她耳朵里了,一口气没提上来,老夫人直接晕了过去。

顿时,整个长松院都乱成了一团。

明澜站在院子里,看着丫鬟火急火燎的叫着请大夫、传太医之类的话,她心情异常的平静。

这才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蒋家风光不过几日,就比之前更惨了,所有家产充公,就只留下一点祭田,够富贵惯了的蒋家嚼用吗?

吃穿从来都不肯逊色旁人半点的二姑母和蒋表妹能过的了吃糠咽菜的日子?

更重要的是,蒋家老夫人还活着呢,她本来就不喜没能生下嫡子的二姑奶奶,现在因为她和蒋嘉贞一时犯错,就算本意是好的,为了救她儿子……

但蒋家一风光,都还没弄清楚怎么风光的,就先立世子抬平妻了,肤浅的很,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埋怨二姑奶奶和蒋嘉贞。

她偷拿玉佩,手脚不干净,就算她是因为孝顺,但她拎不清轻重,救人不成,反将自己搭了进去,没人会娶这样孝顺的女儿,万一将来蒋家有什么问题,她会连累整个婆家的。

而二姑奶奶闯的祸,险些连累整个伯府,祖父绝不会允许祖母接她们回府,她只能时不时的接济一二,最后便宜了蒋家其他人不说,只怕大太太还会抱怨。

本来就觉得杀了她们太便宜了,不是想法设法不惜一切也要救她们吗?

那就让她们体会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只是离王世子挨罚,却不在她计划之中……

而他的被罚,让她隐隐不安。

老夫人再次病倒,而且比之前更凶险的消息传开,几位老爷太太都赶来长松院,就连沐氏都来了。

看到她来,明澜忙迎上去道,“娘,你怎么也来了?”

沐氏恨铁不成钢道,“我能不来看看我生的傻女儿是怎么被人卖了还来给人数钱的!”

顾涉站在一旁,脸色涨红的发紫。

老太爷脸也好不到哪里去,老夫人不在,但是沐氏也不管说了一通她听不听的见,她实在是不吐不快了,“二姑奶奶和表姑娘是罪有应得,可没人拿刀架在她们脖子上要她们偷离王世子送给明澜的玉佩,胆大包天,皇上没牵连伯府已经是看在离王世子帮伯府求情的份上了。

这还不够,要明澜再去求离王世子,明澜没答应,大嫂倒好,居然想到拿明澜的亲事来换蒋家一门周全,这府里上下就她一个人聪明绝顶,其他人都是傻子是不是?!

明澜没有答应老夫人,那是因为对二姑奶奶的气还没消,回去后,不还是帮忙吗,一个个就这么迫不及待,就那么舍不得二姑奶奶在牢里待几日。

现在离王世子帮明澜求情了,蒋家满门的命也保住了,离王世子还被皇上罚去守皇陵一个月,这桩亲事,除非离王府主动提,否则我伯府开的了那个口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巴掌(月票102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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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澜还没进门,甚至离王府的纳采礼都还没有送来,只一块定亲玉佩就惹出这么多事来,离王府怎么看她,离王妃怎么看她,你们让离王妃怎么喜欢明澜,往后她嫁进离王府怎么过日子?!”

一口气,沐氏说了一大通,因为激动,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眶通红。

明澜真怕她气的动胎气,忙扶着她道,“娘,你别说了……。”

沐氏握着明澜的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女儿谁生的谁疼,老夫人疼二姑奶奶,我能不疼你吗?”

这一句是肺腑之言,也是最打脸的。

老夫人疼女儿无可厚非,但明澜也是她的女儿,就该为了二姑奶奶牺牲吗?

明澜要说话,可是这时候,她偏偏打喷嚏了。

如沐氏所料,离王世子被皇上罚的消息传回离王府,离王府上下都震惊了。

要知道,离王世子长这么大,皇上从来没有罚过他,这是第一次。

离老王妃听后,就更有理由阻拦这桩亲事了,而且,这一回,离王妃没有向之前那样袒护明澜了。

她甚至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有本事把她儿子迷的神魂颠倒,是非不分了。

蒋家有错当罚,皇上罚的重重的就是要给他正名,他没有滥用私权,他倒好,占着自己是离王府世子就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把自己搭上去救一个坏他名声的蒋家!

离老王妃要王妃趁着离王世子去守皇陵的一个月,将他的亲事定下来,她绝不允许顾二姑娘进王府大门一步。

王妃坐在那里,一句话没说。

她没有说不赞同,也没有说赞同,她在等,等萧桓回府给她一个解释。

她不信自己的儿子糊涂至此,沦落到被一个姑娘左右的地步。

她不说话,离老王妃就当她默认了,没有哪个娘能忍受得了儿子为了一个姑娘做到如此地步的。

暗卫也当王妃被说动了,世子爷不在,他顾不得那么多了,闪身出现在王妃跟前,道,“王妃,你可不能帮世子爷娶其他姑娘做世子妃。”

老王妃的话,王妃有一点点动容,但暗卫的话则直接让她动怒了,“怎么,连你们这些暗卫也觉得顾二姑娘好了?!”

这些暗卫对萧桓忠心耿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在他们心里,萧桓排在第一,自己在第二,现在居然也觉得顾二姑娘好了,她到底何德何能,让这些暗卫都忍不住出来替她说好话了。

暗卫憋不住,但是他没有直接说,而是望着丫鬟。

丫鬟昂着脖子没动,她可是王妃的心腹丫鬟。

王妃摆摆手道,“先退下。”

丫鬟看了暗卫一眼,福了福身子就退后十几步。

王妃看着暗卫道,“我倒要听听桓儿为什么非娶顾二姑娘不可。”

暗卫忙道,“王妃,顾二姑娘百毒不侵,她的血能抑制世子爷体内的毒。”

王妃先是一怔,随即狂喜,喜过后,就是不信。

桓儿体内的毒,遍寻名医都束手无策,甚至都没有大夫敢断言他能活多久,就这样每月毒发,苦不堪言。

王老太医甚至怀疑桓儿中的毒就不是这世上有的,顾二姑娘一个闺阁女儿,她的血怎么就能百毒不侵,还能抑制桓儿体内的毒?

王妃怀疑这是暗卫说来骗她的,为得就是怕她在桓儿回府之前,听了老王妃的话给他重新定亲。

“当真?”她将信将疑。

暗卫点头如捣蒜,“世子爷每逢月圆之日便会毒发,顾二姑娘几滴血,世子爷毒发之日就往后推了好几日,上一次毒发,是属下亲自去找顾二姑娘拿的血,往常是世子爷毒发后极其虚弱,要半天才能缓过劲来,可是服用顾二姑娘的血后,很快就转醒了。”

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把她娶回来吗?

帮蒋家,世子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靖宁伯府长房大太太惹恼世子爷,她这辈子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王妃不说话,暗卫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她信了没有。

正想说话,就听王妃道,“顾二姑娘的血能解世子爷体内之毒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暗卫,“……。”

本来都没打算告诉王妃你啊,这不是怕你生顾二姑娘的气么?

“属下一定守口如瓶。”

再说伯府,一堆人都在等大太太回来,等的心力交瘁,丫鬟才禀告大太太回来了。

李总管亲自去赵太傅府请她的,他去的时候,大太太已经进赵家了,丫鬟领他进屋,正好大太太把袖子里藏的玉佩掏出来要递给赵大太太。

最后玉佩是带回来了,他没敢问大太太都和赵大太太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把二姑娘许出来。

大太太问他这么火急火燎的来伯府叫她所为何事,李总管只说老夫人病了,其他没敢吭半个字。

赵大太太还以为老夫人要病死了,祖母病逝,小辈要守孝一年的。

一年之内没法出嫁,变数太多,所以先把大太太叫回去从长计议,不过她和大太太相谈甚欢,既然她来这一趟,她就有十足的把握她能说服靖宁伯府其他人。

大太太一路进府,也没丫鬟敢上前禀告蒋家的事,看着一屋子人济济一堂,更重要的是没有丫鬟在,大太太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慌。

“怎么都在呢,”她故作轻松道。

大老爷一个健步走到她跟前,手一抬,一巴掌就打了下去,问道,“你都给老夫人出了什么馊主意!”

那一巴掌,把大太太打懵了,也把怒火给打了出来。

一气之下,她直呼大老爷名讳,“顾鸿,我嫁给你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动手打我!身为儿媳妇,我帮老夫人分忧解难有错吗?!”

大太太捂着脸,满腹委屈,眼神冰冷的可怕。

可是第一次挨打怎么了?

“今天也是离王世子第一次挨皇上的处罚!”大老爷冷声道。

沐氏坐在那里,她冷看着大老爷道,“现在管教媳妇,也不嫌太晚了,要吵你们回东院慢慢吵,我只想知道,大嫂进赵家都说了些什么!”

这也是一屋子人最想知道的。

老太爷脸色铁青,那种神情看的大太太背脊发麻,大老爷催道,“还不快说!”

大太太拳头攒紧了,“赵家答应救蒋家了……。”

一句话,一屋子人脸色都青紫白轮换了遍。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喜好(月票1050加更)

四太太嘴最快,胆子也最小,登时坐不住凳子了,“现在可怎么办,离王世子进宫求了皇上赦免蒋家,现在大嫂又把明澜许给了赵家,一女许两家本就是忌讳,偏许的又都是咱们伯府招惹不起的,离王世子一怒,咱们靖宁伯府还有好日子过吗?”

大太太铁青的脸色,眨眼间就惨白如纸了。

沐氏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

望着顾涉,沐氏自嘲道,“我和你都还没死呢,一个个都争着来替我们二房做主了!如今倒好,连女儿的亲事都能被人当做筹码做交易了!我今儿把话撂这里了,谁要让这祸事牵连到明澜头上,她女儿最好永远待在伯府,一步都别出,否则别怪我投桃报李,也给她挑一桩好亲事!”

一个好字,沐氏咬的格外重。

说完,沐氏一把抓了明澜的手,道,“我们走!”

明澜反手拉着沐氏,道,“娘,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话才说出口,就有丫鬟跑进来道,“老太爷,离王世子的护卫来了!”

老太爷当即就坐不住了,一屋子人都紧张的不行。

护卫来,肯定不能不见,而且都到长松院门口了。

护卫进来时,脸色很难看,道,“世子爷让我来给二姑娘送回信,蒋家之事,他已经尽力了,怎么府里都在议论把二姑娘许给赵大少爷的事,是我听错了?”

虽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那神情可冷的很。

明澜上前一步道,“这事还真是你听错了,就是借我们靖宁伯府几个胆子也不敢得罪离王世子,我大伯母今儿去赵家,是想把我三妹妹许给赵大少爷,以结秦晋之好,毕竟赵太傅府,我们伯府也得罪不起,大伯母,你说是吧?”

明澜笑容明媚,一点都不计前嫌。

护卫望过来,大太太背脊一阵阵寒芒蹿过,想到护卫说把赵家的定亲玉佩扔出去,她忙不迭的点头,“是,是……。”

“赵太傅府同意了?”护卫淡声问道。

虽然护卫声音漫不经心,但眸底有一种慑人的压迫感,大太太看了一眼,身子就凉了半边,护卫嗯了一声,大太太就连连点头了。

护卫笑了,“不是二姑娘就好,既然赵太傅府娶二姑娘不成,愿娶三姑娘,我会转告世子爷的。”

他语气轻松,屋子里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离王世子的信不便当着大家的面交给明澜,明澜就送他出门。

然后她回来时,又丢了一个巨石进湖,道,“祖父,护卫说离王世子最近有些疑神疑鬼,既然伯府和赵太傅府决定结秦晋之好,离王世子会在去守皇陵之前进宫求皇上给三妹妹和赵大少爷赐婚,绝了他的心思……。”

明澜一脸心急如焚,一个窟窿堵上,又出现另外一个窟窿了,可怎么办啊。

老太爷心力交瘁,为什么他们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他头疼欲裂,望着明澜道,“无论用什么办法,先将护卫拦下,好吃好喝供着,大太太回府之前,别让护卫离开。”

明澜点头如捣蒜。

老太爷对明澜脸色还好,对上大太太脸色铁青,“祸是你闯出来的,你去赵家把这窟窿给我堵上,堵不上就别回伯府了!”

说完,老太爷袖子一甩,起身离开。

路过大老爷身边的时候,丢下一句,“去祠堂跪着,跪到这件事处理完为止!”

这一次,老太爷动真格了。

明澜心情爽到炸裂,眸底的笑意仿佛碎玉流泄,光芒璀璨。

不是要拿她换蒋家一门周全吗?

她倒要看看她长房嫡女不走旁门左道能不能入的了赵大太太的眼!

老太爷的意思很明显,大太太如果不能把丢出去的话给收回来,就别怪靖宁伯府休妻了,一个被休掉的嫡妻说的话根本就不能代表靖宁伯府,老太爷惹不起离王世子,只能用这样弃车保帅之计了。

大太太脸冰冷阴沉,但顾音澜却高兴的很,虽然赵太傅府没有爵位,但赵家是当今太子的外祖家,将来太子登基了,还能不恩封赵家?

大太太才被火急火燎的找回来,又被赶鸭子上架去了赵家,她有多愤怒,临走之时,从明澜脸上扫过的狠辣眸光就能知道一二了。

她前脚走,明澜就吩咐碧珠道,“想办法把护卫留到大太太回府为止。”

碧珠,“……。”

姑娘,你太高看奴婢了啊啊啊!

她一个小小奴婢哪有那本事把护卫留下啊,再说了,这些事不都是您和世子爷商量好的吗?

是商量好的,可表面文章也得做全了吧,难道离王府护卫就没吃过糕点,没喝过茶水,两盘子糕点就把人留一两个时辰?

肯定要别的事将护卫留下啊,而且要正大光明,不能太过刻意。

碧珠一脸太难,但是明澜可不管,推了她道,“快去,回来赏你十两银子。”

碧珠就屁颠屁颠的跑去找护卫了,为了十两银子,她就是豁出去也得把护卫拦下。

外院,正堂内,护卫在吃糕点,有些食难下咽,不是伯府糕点不好吃,而是他已经干掉两盘子了,再饱腹的情况下,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他真心吃不下了,他就想知道顾二姑娘打算什么时候放他走,身为一个习惯了隐藏于暗处的暗卫,被丫鬟婆子小厮盯着,他实在不大习惯啊。

碧珠进屋,吩咐道,“拿笔墨纸砚来。”

小厮愣了下,不知道碧珠要笔墨纸砚做什么,还是赶紧把碧珠需要的东西都端了来。

护卫也望着碧珠,碧珠被他看的有些脸红,但想到完成任务就有十两银子,她就浑身是胆了,想想雪梨,狠命的煽了自己那么多巴掌,这会儿脸颊还肿着呢,姑娘也才赏了她十两银子啊。

碧珠福身见礼,然后道,“我家姑娘让我来问问世子爷的喜好。”

护卫点点头。

等小厮把笔墨纸砚端来,碧珠就坐下,问道,“世子爷喜欢吃什么?”

“世子爷不喜欢吃豆腐。”

“为什么?”碧珠不解,姑娘可喜欢吃豆腐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误导

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就一定有为什么?

护卫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豆腐一夹就碎吧……。”

丫鬟小厮们憋笑,肩膀直抖。

碧珠尴尬了,写了个豆字,然后迟迟不落笔。

护卫见了,催道,“怎么不写了?”

“豆腐的腐怎么写?”碧珠脸红彤彤的,声音若不可闻。

护卫,“……。”

小厮要过来帮忙,只是脚步一动,护卫把纸笔接了过去,帮忙写了。

碧珠认识字,但会写的字并不多,歪歪扭扭的,护卫的字写的很漂亮,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是,她来是为了拖延时间的,便道,“你把世子爷喜欢吃的菜都写上。”

护卫嘴角抽抽,“世子爷不怎么挑食,不喜欢吃的菜也就十几种吧。”

至于喜欢的菜,他也不知道世子爷喜欢吃什么菜啊,除了不喜欢的他都吃,他戴着面具,他也没法看他吃哪个菜会眼前一亮,更不会赞不绝口。

偏碧珠一脸,反正你要写,越多越好。

护卫琢磨大概是为了拖延时间,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嗯,他把折桂楼的菜谱给碧珠默写出来了,洋洋洒洒写了十几张纸。

除了吃的,还有穿的,平常什么时候睡觉,早上什么时候起床,喝什么茶,最忌讳说什么话,还有离王府有什么人……

这一聊就是大半个时辰,说的口干舌燥,护卫还添了两回茶。

碧珠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可是大太太还是没回来,她有些坐不住了,她觉得十两银子可能要飞了,她连世子爷骑的马叫越影,喜欢吃洒盐泡酒的草料都问出来了。

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只有一个了。

“世子爷为什么要戴着面具?”碧珠大着胆子问道。

这一问,其他丫鬟小厮都睁大了眼睛,耳朵竖的高高的,生怕错过一个字。

护卫笑道,“世子爷和人打赌输了,要戴几年的面具。”

碧珠咋舌,“就因为打赌输了,就戴了这么多年的面具?世子爷和谁打赌的?”

护卫轻咳一声,道,“这个……还是等二姑娘出嫁之后,让她问世子爷吧。”

说完,他转移话题道,“说了世子爷的喜好,那二姑娘的喜好呢?”

碧珠就巴拉巴拉倒豆子了,姑娘的喜好,没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了。

碧珠说,护卫执笔,一写又是大半个时辰。

就在碧珠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时候,丫鬟才进来给她使眼色,大太太回府了。

碧珠大松一口气,道,“差不多了。”

护卫把笔放下,将墨迹吹干,然后叠好。

碧珠要拿另外一摞,也就是离王世子的喜好时,护卫摁着不让她拿,笑道,“这个就不要拿去给你家姑娘看了。”

碧珠睁大眼睛,“就是给我家姑娘问的啊,不给她看给谁看?”

难道因为姑娘和世子爷是假定亲,他怕姑娘看了后,投其所好?

这样想,觉得有点可能,那姑娘的喜好也不能给离王世子看,这样才公平,碧珠刚要开口,就听护卫道,“世子爷的喜好,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呢,况且,我知道的也不多,就不误导顾二姑娘了,告辞。”

说完,把两摞纸带上,扬长而去。

碧珠呆若木鸡,如遭雷劈。

她拼命记的世子爷喜好全是假的?

可她告诉护卫姑娘的喜好全是真的啊,比珍珠还要真!

这一刻,碧珠狠狠的咒护卫一辈子吃豆腐夹不起来一块完整的!

听到四下丫鬟小厮的偷笑声,碧珠觉得脸火辣辣的,再待不下去,一溜烟跑了。

再然后,碧珠打算从离王世子护卫嘴里掏出离王世子喜好没成功,倒把二姑娘喜好全抖出来的消息一阵风刮遍伯府,笑的丫鬟婆子肚子抽疼。

流霜苑内,明澜坐在那里喝茶,在她跟前摆了两个十两银锭子。

雪梨和碧珠站在她跟前。

明澜把银锭子丢给了雪梨,高兴的她合不拢嘴,只是一笑牵动脸上的巴掌隐隐作疼,但是一双眼睛闪亮如星。

明澜望着碧珠,道,“你把护卫拦下有功,理应赏你,但你把我的喜好全抖出来是过,该罚,算你功过相抵了,你要是觉得愤愤不平,那十两银子,让离王世子的护卫赔你。”

碧珠瘪着嘴,“奴婢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他绝对是她辉煌的丫鬟人生中第一个抹不掉的大污点!

就是他,让她从人人夸赞羡慕的大丫鬟沦落成一个人人笑话的蠢丫鬟,她怕见到他会忍不住扑过去咬死他!

奇耻大辱!

碧珠咽不下这口气,明澜倒无所谓,知道她喜好又如何,百毒不侵的她可不怕别人在她饭菜里头下毒。

她更关心的是大太太去赵家的事。

一盏茶喝完,又吃了一块糕点,青杏才回来,道,“姑娘,奴婢打听清楚了。”

“快说。”

青杏捂嘴笑道,“大太太几乎是被赵太傅府的婆子给丢出来的……。”

这些丑事,大太太是不可能告诉别人的,但是老太爷逼问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就什么都知道了。

大太太去了赵太傅府,彼时赵大太太已经知道离王世子帮蒋家求情的事了,看到她脸色不好的进来,就猜到所为何事了,她当时就道,“我不管离王世子帮没帮蒋家,伯府答应我的事就要做到。”

大太太知道她不好说话,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对策,她道,“让赵家出面帮蒋家的事,只有我和老夫人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情,现在惊动了老太爷和二房,老夫人病倒,全成我一个人的错了,离王世子也知道我来赵家的事,派了护卫登门示威,如果赵家将这事抖出来,到时候我和您都会身败名裂……。”

大太太将过错全推到离王世子头上,赵太傅府的怒气,她承受不起。

毕竟玉佩是离王世子先送的,象征身份的玉佩,就不是能送人的东西,既然送给明澜了,说是定情玉佩谁也不会质疑,喜欢一个姑娘,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送给她,只愿博她一笑。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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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离王世子说自己含蓄腼腆,虽然没有一早言明,但已经不是第一次阻拦顾二姑娘定亲了,那两个走过路过散发八卦搅黄明澜亲事的小厮早已言明一切,是顾家没往那上头想,能怪谁呢?

要怪只能怪离王和离王妃生了一个含蓄腼腆的儿子。

况且,离王世子在街上救了明澜,两人有肌肤之亲的事还是赵大少爷亲眼所见。

于情于理,赵大少爷都不应该夺人所爱,更何况蒋家偷拿离王世子玉佩,借离王世子的名义请六位权臣出面保举蒋大老爷出狱甚至恢复爵位,这是祸乱朝纲,罪不容赦。

靖宁伯府为了救蒋家,居然拿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和人做交易,虽然大家闺秀的亲事十有八九是拿来联姻的,但这样赤果果的交易,实在是叫人唾弃,御史台一旦知道,必定会严加弹劾。

大太太是始作俑者,赵大太太则是狼狈为奸,两人谁都逃不掉。

一番话,气的赵大太太嘴皮子都哆嗦了,大太太这时候才道,“离王世子的护卫追问,我不敢说实话,二姑娘就挖了坑让我跳,说是我来赵家是撮合音澜和赵大少爷的,离王世子要替音澜和赵大少爷请一道赐婚圣旨……。”

本来赵大太太就够气的了,一听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她本就看不上顾二姑娘,只因她有一个手握兵权的舅舅,顾三姑娘有什么?

顾家长房连个小小伯爵都争不到手里,嫁进赵家,非但不能帮赵家和太子什么,还得赵家帮忙,拖赵家的后退!

赵大太太冷笑道,“顾大太太是聪明人,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我赵家愿意娶顾二姑娘是看在沐阳侯的面子上,一旦顾二姑娘嫁给了离王世子,靖宁伯府的爵位可就和长房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一个小官之女,也想高攀赵家,简直是痴人说梦!

至于皇上赐婚,最好靖宁伯府让离王世子打消这念头,否则赵家会进宫找皇上言明一切,到时候退亲,她女儿会贻笑大方,如果退不掉,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嫁不了。

赵大太太话说的很重,不留一点余地。

大太太面红耳赤,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赵大太太懒得看她,摆手让婆子送她出府,她还要说话,婆子就直接将她拖了出来。

赵大太太虽然严辞拒绝,但她怕离王世子真的会请皇上给赵大少爷赐婚,当即进宫找了赵皇后,碰巧皇上就在,她笑说靖宁伯府怕得罪赵家,有意将其他姑娘许配给赵翌,她没有同意,只能慢慢物色了,让赵皇后多留心京都大家闺秀,帮忙推荐一二。

她都表明赵家不愿意和靖宁伯府结亲了,皇上也知道,如此一来,即便离王世子求他,他也不会再下圣旨赐婚。

赵大太太松了一口气,但是大太太就惨了。

本来伯府和赵家的关系还没有这么糟糕,靖宁伯府人微言轻,不敢得罪赵家,赵家要怪也只能怪离王世子太霸道,怪不到伯府头上来。

可大太太登门,要赵家出面帮蒋家,结果赵家答应帮忙,最后又食言而肥,这不是耍赵家玩吗?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赵家能咽的下这口气?

将来太子登基,赵家必定权倾天下,到时候靖宁伯府还有前途可言吗?

本来明澜的亲事能给伯府找一座大靠山,现在倒好,给伯府找了个劲敌。

老太爷一想到这事,就肝火旺盛,好好一个伯府别毁在两个妇人手里。

老夫人是他发妻,又病倒了,老太爷不好处罚,再者这件事大太太才是始作俑者,而且,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利用老夫人了,之前把顾云澜送庄子上去不就是借老夫人的手。

老太爷要她和大老爷亲自去给沐氏和顾涉赔不是,再搬去佛堂反省三个月,如果以后再犯,就直接让大老爷休妻了。

青杏禀告完,碧珠高兴道,“姑娘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明澜心情愉悦,然而青杏的话还没说完呢,“可是大太太没有去佛堂,她自请去静心庵反省三个月,还说如果以后再犯,不用大老爷休妻,她直接在静心庵落发,从此常伴青灯古佛。”

碧珠和雪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懂大太太为什么要选择去静心庵,在佛堂反省多好,何必舍近求远?

“大太太难道真知错了?”碧珠忍不住问出声来。

明澜眸光微凉,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她哪里是反省了,她是老谋深算呢!

在佛堂住,来往宾客都会猜到她犯了错,可要是住静心庵,只会对外宣称老夫人病了,她去静心庵替她老人家和伯府祈福,还落个孝顺好名声。

要是府里出了什么事,需要她回来,她一旦回来,就不用再回静心庵住了,更重要的是,她人不在府里,大厨房又是四太太在管,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要是大厨房动什么手脚,也不会牵连到她身上,一旦抖出来,不是不了了之,就是四太太背黑锅。

这一回,长房和二房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桌子上还有十两银锭子,明澜拿起来丢给了青杏。

结果这傻丫鬟愣住了,没接住,银锭子掉在了地上,她才反应过来这是明澜赏给她的,连忙跪下来,把银锭子捡起来,然后巴巴的望着明澜。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的明澜直摇头,“赏你的,以后机灵点儿,不会亏待了你。”

青杏笑的合不拢嘴,这是她进伯府当丫鬟以来得的最大的赏赐了,都快赶上她半年的月钱了,以往都是羡慕碧珠和雪梨,没想到她也有这样一天。

青杏连连表忠心,碧珠在一旁,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

青杏捧着银锭子,看了看雪梨,又看向碧珠,有些不自在,她是知道这十两原是姑娘打算赏给碧珠姐姐的,奈何她被离王世子的护卫坑的太惨……

她拿了十两银子,不会遭她恨吧?

碧珠心里堵的慌,她知道姑娘身边人手不够用,打算培养青杏了,便道,“你看我做什么,你对姑娘忠心,往后绝不止这十两的好处。”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八章 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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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杏轻呼一口气,这才放心把银锭子塞怀里了。

闲来无事,明澜拿了本书翻着,丫鬟们则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自打碰到护卫,碧珠就觉得自己格外倒霉,被府里丫鬟婆子笑话就算了,到手的奖赏银子飞了也算了,晚饭吃粥还噎着了,走路差点崴脚,真的是哪哪都不顺。

到了晚间,她都不敢点蜡烛,就怕倒霉脱了手到时候出事,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完今天。

然而,夜深人静之际,她和雪梨在炭炉旁绣针线,结果一金锭子砸过来,正好砸她绣绷子上,吓的她尖叫。

她一叫,严妈妈就进来了,问道,“出什么事了?”

碧珠麻溜的把金锭子藏起来,连连拍胸口道,“雪梨撩炭火,火星子飞到我衣服上了……。”

严妈妈瞪了她一眼,“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以后都小心些,别吓着姑娘了。”

碧珠连连认错,雪梨手里还拿着铁钳,一脸无辜。

严妈妈挨个的瞪了一眼,然后就走了,顺带把门关上了。

等她一走,背了黑锅的雪梨就不解道,“哪里来的金锭子?”

碧珠看着敞开的窗户,把金锭子拿着走了过去,就见白天把她气的牙根痒痒的护卫站在窗户,道,“这是我们世子爷赏的金锭子,都给你了,你能不能别骂我了?”

碧珠,“……。”

一下午了,一会儿一个喷嚏一会儿一个喷嚏,他就知道遭这丫鬟骂了。

骂一会儿不就成了吗,至于骂这么久?

护卫服了,乖乖的把金锭子给碧珠送来,免得到时候待在树上盯梢,一个喷嚏控制不住,小命都给交待了。

碧珠脸红成了猴屁股,只要有人笑话她,她就默默的问候护卫,她气不顺还不许骂两句了,居然还拿金子砸她!

她是见钱眼开的丫鬟吗,碧珠抬起手,要把金子丢还给护卫,可是真拿起来,又犹豫了,这可是十两黄金啊……

砸出去固然能解恨,但好像太蠢了,他害她被人笑话,就应该补偿她。

如此想,就消气了,碧珠把金锭子塞怀里,恶狠狠道,“再有下回,我一定骂你三年!”

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护卫也信。

明澜见护卫来了,把手中书放下,走了过去,问道,“你们家世子爷当真被罚去守一个月皇陵?”

护卫看着明澜,道,“世子爷也来了,顾二姑娘还是直接问爷吧。”

说完,他纵身一跃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明澜手搭着窗户,往外张望,没看到人,直到身后有声音传来,透着一股子宠溺和无奈,“就不知道往后看?”

明澜回头,某世子爷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

明澜一脸错愕,他是什么时候进的屋?

而且那股子悠闲样子,怎么感觉是她进了他屋子似的,感觉别扭的很,不过今天他才帮了她大忙,甚至为了帮她把自己都给牵连了,她实在是无以为报,她道,“皇上真的罚你去看守皇陵一个月?”

离王世子看着她,那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明澜脸上慢慢腾起一抹红晕,如霞似锦,美不胜收,他才道,“明天一早我就去看守皇陵了。”

明澜一直不敢相信,现在他亲口说,她不得不信,也越发的不知所措了。

碧珠拽了拽雪梨的衣袖,两人去门口守着,没敢出去,免得红缨又偷听,看着门不许人进来也一样。

明澜不知道说什么好,离王世子将茶盏放下,起身走到她身前,明澜缩了脖子,脑袋也低了。

正好,离王世子轻拍了她脑袋一下,“你就打算拿后脑勺感谢我?”

他一拍,明澜就更不敢抬头了,她想起那天亲他面具的事,耳根子都红了。

她从一旁躲开,望着他道,“你帮蒋家求情的事,伯府肯定会登门致谢的,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离王世子给打断了,“本世子只要你谢我。”

可要她怎么道谢,倒是直说啊,明澜内心嚎叫,“世子爷要什么谢礼?”

离王世子摸着下颚,好看的唇瓣勾起,“自然要你想了,要来的谢礼有什么意思?”

碧珠和雪梨两个互相呲牙,真的,都快听不下去了。

明明要谢礼的就是离王世子,还说要来的谢礼有什么意思,都要一半了,何不干脆直接说呢,他一走,回头姑娘又要为送他什么绞尽脑汁,连带着她们都要帮忙,好难。

明澜嗡了声音应了一声,然后果断的转移话题道,“不是说伯府阻拦不了大太太,你就杀了她吗,怎么……?”

说及正事,离王世子就不逗她了,他道,“如果府上管事晚去一步,她就被抬着出府了。”

他是说杀大太太,但没说在赵家门前杀,他不喜赵家,胆敢联合大太太算计他,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赵家,大太太要是在赵家毙命,不管她是怎么死的,赵太傅府都难辞其咎。

这样安排的确比直接在赵家门前杀了大太太好,论手段,她比起他们都还太嫩了。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碧珠和雪梨连忙站了起来,就听有丫鬟说话声传来,“翡翠姐姐怎么来了?”

碧珠和雪梨就有些手足无措了,碧珠转身朝珠帘走,然后看到一幕,她脸红着连忙转了身。

隔着珠帘,她看到离王世子偷亲姑娘的脸颊!

她转了身,手捂着眼睛,但是指缝很大,看了两眼后,就把手放下了,屋子里哪还有离王世子的人影啊。

只有自家姑娘呆坐在那里,估计是被亲懵了。

离王世子太过分了,又不是真娶她家姑娘,却亲姑娘,这要被外人知道了,姑娘以后还能嫁的出去吗?

不过,一想到将来离王府退亲,估计也没什么人敢登门求娶了,碧珠叹息一声。

雪梨没看见这一幕,再加上翡翠敲门,她就把门打开了,道,“屋外冷,翡翠姐姐快进来。”

翡翠拎了食盒进来,道,“太太晚上没吃多少,赵妈妈让小厨房熬了粥,怕姑娘也饿着,特意让我送了些来,姑娘趁热吃。”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歪解(桂的假发和氏璧加更)

雪梨连忙伸手接了食盒,她其实很想说晚上姑娘吃了不少,大太太的事,姑娘并未有多动怒,她食欲好着呢。

不过太太一番心意,肯定不能拒绝啊。

明澜拿帕子擦脸,再加上她脸颊绯红,翡翠还当她脸怎么了,问道,“姑娘脸没事吧?”

明澜被问的心虚,连忙摇头道,“我没事,这粥我一会儿就吃,娘今儿受了气,你们多劝着她点儿。”

翡翠笑道,“有赵妈妈和老爷在呢,姑娘放心。”

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明澜让碧珠拿银子打赏翡翠,再送她出去。

那碗粥,明澜并未吃,她一点都不饿,碧珠和雪梨两个分了,吃完了,明澜舆洗一翻就睡了。

第二天,明澜起来,青杏就来禀告她,大太太去幽兰苑了。

明澜都顾不得吃早饭,就去幽兰苑了,其实大太太去幽兰苑做什么,她很清楚,老太爷让她和沐氏赔礼道歉,昨天她就去了,沐氏并未见她,赵妈妈说她睡着了,大太太等了两刻钟就走了。

大太太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她倒霉而已,老太爷的吩咐她不听不行。

昨天,沐氏没见她,今天却是不能不见了,待会儿大太太就要出发去静心庵,三个月后才回来,到时候她就不会再道歉了。

明澜怕她气着沐氏,要去看着点才安心,毕竟她腹中还怀着胎儿,不宜动怒。

不仅大太太在,顾音澜和大少奶奶宋媛都在,明澜去的时候,她们正在正堂等候。

看到明澜,顾音澜就双眸喷火,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她是最没耐性的,她豁然起身,出门把要去内屋的明澜给拦下,咬牙道,“二婶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都晾在这里吗?”

明澜看着她,道,“祖父只让大伯母和大伯父来赔不是,没让你和大嫂来,不愿意等,可以走,娘亲身怀有孕,要睡到自然醒,不会因为大伯母来赔罪就要一早起来等她。”

赔罪的是大太太,可不是她娘!

顾音澜拳头攒紧,“我娘孝顺祖母哪里错了,现在出了问题就要我娘承担,没这样的道理!”

明澜把玩着手中绣帕,嘴角微冷,“三妹妹这是在抱怨祖母了,难道你要祖父也罚祖母去跪佛堂反省?”

“我,我……你不要歪解我的意思!”顾音澜恼道。

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说应该受罚的是老夫人而不是她娘。

明澜懒洋洋道,“当初就是大伯母太孝顺,怕九妹妹克着祖母,才送她去庄子上住了三年,大伯母的孝顺,我一直铭记于心呢。”

清脆悦耳之声,如珠玉落盘,极是好听,可在顾音澜耳朵里,却是重锤,捶的她一瞬间窒息。

她赞赏她娘的孝顺,在明澜看来那就是一个笑话,如果长房的孝顺只是借着老夫人的名义去替自己谋划,那伯府还真没有人比的过长房了。

她冲出来拦住明澜就是想替她娘出口窝囊气,可是明澜轻飘飘一句话就堵的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明澜撇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推开,迈步朝前走去。

屋内,丫鬟在摆糕点,珍珠帮沐氏梳妆,看见明澜进来,她笑道,“太太,二姑娘来了。”

其实,在院子里就听到明澜的说话声了,绵里藏针,杀人不见血,听得人直呼痛快。

沐氏一脸欣慰,明澜上前扶着她,唤道,“娘,昨晚睡的可还好?”

沐氏笑道,“点了些安神香,睡的不错,这会儿来,应该没吃早饭吧?”

“陪娘一起用呢。”

然后,母女两个就一起吃早饭了,这时辰,顾云澜和茂哥儿都还没起,就不等他们了。

一顿饭,有说有笑,全然把还在正堂等候的大太太抛在了脑后。

吃完了,歇了会儿,明澜才扶着她去正堂。

正堂内,大太太正捧着茶盏,眼睛盯着正堂中间大铜炉走神,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是宋媛喊她,她才回过神来。

沐氏上前,大太太起身,笑道,“虽然弟妹是过来人,但有些话我还得提醒你一声,吃的太多,将来孩子太大,不易生产。”

等了半天,她自动归结为沐氏吃的太多,而不是刁难她,给自己台阶下,顺带寒碜沐氏一下。

这样的小伎俩,沐氏岂会放在心上,她疏离道,“习惯了细嚼慢咽,以后大嫂来找我避开些,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明澜扶着她坐下,然后望着大太太,看她怎么道歉。

大太太知道这一回她是怎么都逃不过去的,云袖下的手狠狠地紧握了下,笑道,“昨天的事,是我一时昏了头,只顾着老夫人,忘了二房了,实在是该打,二弟妹身怀有孕,别往心里头去,要是动了胎气,我可担待不起,我此番去静心庵,一定祈求菩萨让二房早日添丁。”

二房早日添丁,而不是沐氏早日添丁。

她压根就不希望沐氏生下嫡子,当然了,这事明澜和沐氏都知道,根本就不会往心里头去。

沐氏不动声色的看着大太太,道,“帮我二房祈福就算了,求的太多,我怕菩萨嫌大嫂太贪心,你还是替伯府祈福吧,希望赵家不要找伯府的茬才好。”

大太太的笑脸顿时稳不住了,几乎是从她牙齿缝里挤出来六个字,“二弟妹说的是。”

沐氏端茶轻啜,外面丫鬟进来道,“大太太,马车准备妥当了。”

大太太就趁机走人了。

临走时,眸光从明澜脸上扫过,她嘴角微勾,叫人顿生寒意。

大太太想杀她!

明澜心底浮出这一念头。

大太太走后,明澜陪沐氏小坐了片刻,就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

和她一起的还有顾如澜和顾雪澜,但是老夫人谁也不见。

明澜几人朝内屋福身行礼,然后就转身了。

只是刚出院子,前院就跑来一丫鬟,被顾雪澜拦下了,问道,“跑这么急,有事禀告老夫人?”

丫鬟点点头,先瞄了眼明澜才道,“二姑奶奶和表姑娘来了。”

“她们还敢来?”顾雪澜脱口道。

第一百九十章 知错(月票1080加更)

丫鬟不敢接话,只道,“李总管将二姑奶奶和表姑娘拦在门外,但是二姑奶奶一直哭,要是不让她进府,她们就长跪不起,李总管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老太爷不在,便让奴婢来禀告老夫人。”

这还没过元宵就有人在伯府跟前哭,不是什么好事,忌讳点的会担心带来霉运,再直白点,恐怕伯府这一年会死人。

就算不忌讳,来往还有人看着呢,指指点点,伯府脸面上也无光啊。

顾如澜看向明澜,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眸底冰冷一片,仿佛深秋瓦片上的白霜。

顾雪澜好奇道,“你们说祖母会不会见二姑母?”

顾如澜摇头,“不知道。”

顾雪澜又望着明澜,“二姐姐,你觉得呢?”

“会。”

一个字,简单干脆,都不到犹豫的。

顾雪澜嘴巴张大,“这么笃定?”

明澜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不信,咱们去那边凉亭等着瞧。”

顾雪澜还真好奇,拉着顾如澜往凉亭处走。

丫鬟送来暖炉和糕点,一点都不冷。

很快,就看见传话丫鬟快步往前院走,一刻钟后就领着二姑奶奶和蒋嘉贞走过来。

比起上一回打扮华贵,这一次的粗布衣裳,黯淡无光的很。

顾雪澜唏嘘,“真的见她们……。”

明澜端茶轻啜,为了救宝贝女儿和外孙女,她的亲事都能拿来做算计了,老太爷不在府里这么绝好的机会,老夫人怎么可能会错过?

她年事已高,又卧病在床,再加上生儿育女,劳苦功高,几乎可以说,老太爷就不会不给她留脸面,所以有恃无恐。

其实,明澜并不反对她见女儿,见一下有什么不好,见过了才知道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儿和外孙女有多么的狼狈,那才是拿刀捅她心窝子。

明澜无所谓,顾雪澜就更无所谓了,她好奇的是,“二姑母和蒋表姐也算是把蒋家给害惨了,她会不会被休回府?”

顾如澜依旧摇头,摇的顾雪澜都恼了,转而望着明澜,明澜也没说话。

蒋家怎么可能会休妻呢,就算恨的牙根痒痒,把二姑母往死里头折磨,也不会写休书,蒋家如今只能指望伯府拉他一把了,一群富贵惯的了人,怎么活下去都是难事,就等着伯府接济呢。

诚如明澜所料,二姑奶奶和蒋嘉贞回来就是来求救的,蒋家怪她们多事,把蒋家给害惨了,在狱里,那馊饭菜,她们一口也没吃,本以为出狱了能吃顿饱饭,可从昨天出狱起,蒋家连一碗茶都没给她们喝,饿了一夜,一大清早就回来了。

一进屋,看到桌子上的糕点,蒋嘉贞就忍不住拿起来往嘴里头塞,那样子,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活脱脱一饿狠了的乞丐。

老夫人本想骂她们的,看到这一幕,只余下心酸和悔恨。

吃了两块,蒋嘉贞就把糕点扔了,扑到老夫人怀里,哭成了泪人儿。

都不用诉苦,单看她们的样子就能猜的出来她们在蒋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道,“偷离王世子玉佩去救蒋大老爷,结果呢,他立了世子抬了平妻,一风光就不把伯府放在了眼里,将你们撇的远远的,为了这样一个负心之人,你们险些害了伯府!”

二姑奶奶跪在地上,哭道,“娘,我知道错了……。”

老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恨再恼,也还是照样心疼,骂过后,就让丫鬟准备饭菜给她们填饱肚子。

吃饱了,两人就精神足了,二姑奶奶求老夫人救她,蒋家已经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处了,脏活累活全要她们做,拿她们当丫鬟使唤,她是借口回来拿银子,蒋家才放她们回来的,拿不回银子,她们回去指不定还要挨打。

王妈妈站在一旁,望着老夫人心疼的模样,几次欲言又止,她知道老夫人疼女儿,可二姑奶奶和表姑娘这一次做的事太过分了,再加上老夫人听了大太太的建议伤了二房的心,要是再把二姑奶奶留下来……

以二姑奶奶和表姑娘的性子,玉佩一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别到时候伤了二太太腹中胎儿,到时候后悔的还是她自己。

只是当着二姑奶奶的面,这些话王妈妈也不敢说,心腹可远没有女儿重要。

老夫人哪不想将女儿留下,只是老太爷都给李总管下了吩咐,不许二姑奶奶进伯府,她是趁他不在让她们进来的,将她们留下,老太爷不会答应。

老夫人犹豫不决,蒋嘉贞就哭道,“外祖母,我知道错了,我偷玉佩只是想救父亲,我没想到父亲恢复爵位后会那么对待我和娘亲,我当时就后悔了,那天我和娘亲回门,本打算把玉佩放回去的,是二姐姐扇了我一巴掌……。”

要不是那天明澜扇了她一巴掌,她会找个机会,将玉佩神不知鬼不觉的还回去。

她叮嘱过那六位权臣,他们不会说出来的,再加上玉佩在伯府,明澜嫁给离王世子,他们就算不满也不敢找她的茬,谁不知道祖母最疼她了。

本来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明澜一巴掌把她打懵了,还玉佩这么重要的事也给忘记了,本想着找机会再还,只是拉不下脸面再来,再加上蒋大老爷又立世子抬平妻,她就更没机会了。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明澜的错。

老夫人一听蒋嘉贞的抱怨,心就硬了三分,都到这时候了,还不知道反省,想呵斥几句,又被二姑奶奶的抽泣声给打断,都到这份上了,再骂又有什么用,蒋家说的还少吗,便吩咐王妈妈道,“拿一千两来。”

王妈妈心一松,去拿了一千两银票来。

可是二姑奶奶却不满,她不想回蒋家伺候人,只要回伯府,她就是二姑奶奶,有丫鬟婆子伺候,依然能过人上人的生活。

等这件事平息了,再替蒋嘉贞物色桩好亲事,京都不行,可京都外却不是没可能。

老夫人让她们快点走,蒋嘉贞抱着老夫人不撒手,这一耽搁,老太爷回来了。

他脸色铁青,那一千两银票也被他没收了,吩咐婆子道,“将她们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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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走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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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奶奶哭着叫着,老太爷心硬,老夫人可受不了,结果她一开口,老太爷怒道,“她有今日,全是她不长脑子惹的祸,她们自以为能瞒天过海,那六位权臣哪个不是人精,连我和他们说话都小心翼翼,她倒是向天借胆,敢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今日帮她们,难道这人情不用还吗,她们拿什么还?!偷拿玉佩去找他们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今日!”

没人会凭白被别人占去便宜,蠢成这样,老太爷都不愿意承认是他亲生的。

救济她们,蒋家那就是个无底洞。

老太爷把银票砸在老夫人身上,冷声道,“救济她们之前,先将明澜孝顺你的那两万两还给她!想想你还有多少日子好活的,再想着怎么救济她们!”

一个孝顺孙女,她不疼,要牺牲她来救一个不孝女,当真是老糊涂了。

说完,老太爷迈步就走了。

这一番话,正是王妈妈想说的,这府里,除了老夫人会心疼二姑奶奶,其他人可不会,将来她撒手人寰,二姑奶奶在蒋家如何立足?

而且一次就给一千两,往后呢,只怕隔三差五就来要,老夫人的陪嫁全给二姑奶奶,其他太太会没意见?

尤其是二姑娘孝敬她的两万两……

老夫人紧紧的抓着被子,道,“把那两万两给二老爷送去!”

王妈妈叹息一声,就去拿银票了。

流霜苑内,明澜做腰带,雪梨打了帘子上前,道,“姑娘,老爷来了。”

明澜抬头,就看顾涉走进来,她连忙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起身相迎,喊道,“爹爹怎么来了?”

顾涉看着绣篓子,笑道,“在给谁做腰带?”

“……给表哥做的。”

顾涉笑道,“我记得你沐表哥不喜欢深色?”

明澜强忍着脸才没红,道,“谁说不喜欢了,表哥现在可喜欢深色了,爹爹还没说来找我做什么呢?”

顾涉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明澜道,“这是你先前孝顺你祖母的两万两,现在你也定亲了,这是她给你压箱底的。”

明澜不缺钱,伯府上前都知道,老夫人给她添嫁也只可能是庄子铺子,不会把银票还给她,看来祖父动怒了。

明澜爽快的接了银票,笑道,“祖母这么疼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顾涉嘴角抽了下,就听明澜道,“大伯母去静心庵之前给娘亲赔礼了,大伯父不在,他向父亲赔不是了?”

明澜望着顾涉,眼睛都不眨一下,顾涉摇头,“没有。”

对长房,他已经没有任何好感了,一声不甘不愿被逼出来的道歉,他也不在乎。

伯府爵位,他会争到底。

他摸着明澜的脑袋道,“父亲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明澜要的就是这句话,如果父亲不努力去争取,她在后面使再多的劲都收效甚微。

顾涉没待一会儿就走了,明澜让碧珠把银票拿下去收好,然后让青杏出去打听,老夫人给了二姑奶奶多少体己。

要不是太多,老太爷不会发这么大火气。

很快,青杏就回来了,道,“老太爷给了二姑奶奶十担粮食和十亩良田,让她以后自力更生,王妈妈塞了一荷包银子给二姑奶奶,差不多三十两银子。”

王妈妈自然不可能给二姑奶奶塞银子,当然是老夫人吩咐的。

这给的不算多,看来老太爷骂的很有效果。

至于那十亩良田……只怕将来长成十亩杂草都算是好的了。

心情好,明澜继续绣腰带。

窗外,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的灰暗,到了傍晚,又刮起熟悉的狂风,窗户只开了点透风,钻进来的风都将蜡烛吹的忽明忽暗。

碧珠见风吹的纱帐掀起巨浪,连忙去把窗户关上,望着明澜道,“姑娘,这是又要下雪了吗?”

她记得姑娘说过,这一场雪要下一个月,到元宵节正好满一个月呢。

明澜轻嗯了一声,雪梨就道,“银霜炭不多了,明儿让人抬两筐子来。”

怕明澜冻着,碧珠拿了毯子帮明澜搭在膝盖上。

窗外的呼啸寒风,听得人心慌不安,偏屋子里烧了炭盆,必须要开窗户通风,这不,窗户一开,一阵风吹进来,雪梨眼睛都眯了,狂呼被吹的砰砰响。

随即哐当一声传来,博古架上一瘦高美人瓶被风吹地上,碎了一地。

雪梨吓了一跳,忙把窗户给关严实了,然后巴巴的望着明澜,一脸犯错的样子,毕竟那是明澜最喜欢的美人瓶。

“收拾干净,”明澜语气温和,并未责怪她。

雪梨眼眶微红,那美人瓶都够买十几个她这样的丫鬟了,姑娘对她真是太好了,忙把碎掉的瓷片捡起来,然后问道,“窗户怎么办?”

以前发生过烧炭盆不开窗户把人闷死在屋子里的事,不开窗户肯定不行,可偏偏风又太大了。

明澜想了想道,“暂时先把门帘子卷上去一些,睡的时候,没准儿风会小一些。”

碧珠点点头,就去卷门帘了,风从地下钻进来,不会吹的灯忽明忽暗。

只是碧珠比较倒霉,刚蹲下来呢,青杏就把门帘子撩起来,火急火燎的往屋子里钻,直接把她给推倒了。

这一幕,明澜正好看见,忍俊不禁。

青杏见自己用力太大,脸颊微红,赶紧把碧珠扶起来,碧珠恼道,“你急什么呢!”

青杏忙道,“我方才在院子里瞧见那边冒浓烟,像是东院走了水……。”

碧珠愣住,也不拍身上的灰了,撩起门帘就往外钻,方才还是浓烟滚滚,这会儿已经能看见火光了。

“姑娘,真的着火了!”碧珠大叫。

明澜忙把手里的绣绷子放下,穿了鞋出门,彼时丫鬟婆子高呼走水声已经传来了。

是东院着火了,而且还是大太太住的正院。

明澜要去东院看看,雪梨忙拿了斗篷来,帮明澜系好,又换了长靴,然后扶着她往东院走。

风很大,火势根本就没法控制,丫鬟小厮们拎了水来灭火,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老太爷和顾涉他们都来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九十二章 竹林

火势太大,正屋肯定是保不住了,老太爷当机立断,让小厮们把离的近的屋子泼湿,以免风刮过来把其他屋子给引燃了。

一个时辰后,火势才渐渐得到了控制,浓烟呛人,明澜用帕子捂着鼻子。

碧珠憋笑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天上开始飘雪花了,火势也灭了,知道长房损失惨重,明澜就转身走了。

偏屋内,大老爷在审问丫鬟,他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墨了,偌大一间屋子,大太太住了将近二十年,一应摆设都是最好的,这一着火全都没了。

几个丫鬟跪在地上,吓的浑身直哆嗦,她们是亲眼看到着火的,紧闭的窗户突然打开,蹿进来一阵狂风,高脚烛台倒地,大红牡丹的毯子就烧了起来,引燃帘子,然后床幔就着起了火。

她们大叫婆子来灭火,可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老太爷眉头紧锁道,“高脚灯台那么沉,岂是风能吹倒的,还不说实话?!”

当时收拾屋子的两丫鬟一口咬定就是烛台倒了才导致起火的,可是没人信。

烛台很沉,是铜的,就是放在院子里让风刮都刮不倒,何况在屋子里了,定是丫鬟没说实话,指不定就是丫鬟绊了脚,推倒了灯台。

大老爷就让人杖责丫鬟,三十大板下去,丫鬟皮开肉绽,也还是烛台是风吹倒的。

丫鬟没有直接杖毙,毕竟是大太太的丫鬟,她人去了静心庵,才离开一天,正屋就被烧毁了,丫鬟还得留给她审问呢。

明澜回了流霜苑后,沐氏就派珍珠来传话,让她早些睡,屋子里不要留烛火。

平常明澜屋子里都会留一两盏蜡烛的,不会影响睡眠,但晚上起夜也不至于黑灯瞎火,但这一晚,屋子里乌漆嘛黑的,她还大适应,半宿才睡着。

第二天起来,天上在飘雪花,不是那种鹅毛大雪,雪花细腻,一碰到手心就化成了水,但是地上树上白皑皑一片。

昨晚天黑,看的不真切,一大清早,雪梨特地去东院瞄了一眼,回来告诉明澜道,“大太太住的正屋,已经找不到一件好东西了,那些珍贵的瓷瓶都摔碎了……。”

昨天被风吹倒一美人瓶,她心疼了半天,现在大太太烧毁那么多东西,那种心疼瞬间就被治愈了。

心情好,明澜早上多了半碗粥外加一包子,然后就去了幽兰苑,老夫人病着,再加上明澜不想见她,就没去了。

屋内,丫鬟也在向沐氏禀告长房的损失,沐氏听后,道,“高脚烛台确实没那么容易被风吹倒,怎么就着火了呢。”

“谁知道呢,”赵妈妈语气轻松。

长房倒霉,她乐见其成,况且可没人逼大太太去静心庵,是她自己要去的,挨罚还想得个孝顺名声,要是她在府里,丫鬟们也不敢这么疏忽,只怕这会儿大太太的肠子都要毁青了。

这一场火,大家都当是大太太不在,丫鬟们漫不经心烧着的。

一大清早,天麻麻亮,就有小厮去静心庵给大太太传噩耗了,这时辰,就算下了雪路难行,也该回府了才是。

但是,大太太迟迟没有回来。

一个时辰后,去传话的小厮回来了,然后,大家更同情大太太了。

小厮禀告东院正院着火,大太太当即就坐不住了,要回伯府看看,可是天下了雪,静心庵又在山顶上,平常路就不算特别好走,一下雪更是难行。

再加上大太太心急如焚,一个劲的催车夫快些,车夫就猛甩马鞭子。

一着急,就容易出事,这不,马蹄一滑,车夫被甩了出去,马带着马车闯进了竹林里。

大太太被甩了出来,重重的砸在了竹子上,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胳膊脱臼了,额头有些撞伤,小厮没办法,只能回静心庵找人帮忙,把大太太抬了回去,然后找大夫,一通忙活,到这时候才回来。

万幸的是他禀告的时候,三姑娘还睡在被窝里,大太太心急回府都顾不上她,不然指不定还要多一个受伤的。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大太太这么倒霉,明澜大呼痛快,觉得是老天爷看不过眼在收拾她了。

大太太虽然没回来,但是她的陪嫁烧掉一般,老太爷还是派人知会了朱家一声,朱家大老爷亲自来了伯府,看到大太太住的院子烧的面目全非,替大太太肉疼,但是一半陪嫁因高脚烛台起火烧着了,这样的解释,朱大老爷不信。

他亲自见了那两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丫鬟,当面质问,最后丫鬟竟然改口说是看到有人丢石子进屋,砸翻了烛台,才引起火灾的。

明澜在做针线,青杏巴拉巴拉一通倒豆子,听得她脸色冷沉。

碧珠则望着明澜道,“谁会丢世子砸翻烛台?”

总不会是离王世子派人来砸的吧?

这……倒不是不可能。

但明澜觉得这可能性不大,要是丫鬟真看见有人丢石子,为什么昨天不说,要看到朱大老爷再说?分明就是看大太太损失惨重,要把这放火的罪名摁在二房头上,毕竟这府里和大太太不死不休的只有二房。

长房倒霉,二房最得利,更重要的是大太太去静心庵就是因为二房。

大太太都知错了,也去静心庵反省了,二房却趁她不在毁她陪嫁,心狠手辣至极,且不说老太爷听了心里作何感想,这些话传开,就是毁顾涉的名声,更重要的事,这给大太太回来闹着要赔偿做了铺垫。

这些话,明澜听着都生气了,何况是沐氏了,她怒道,“她怎么不说马车出事,也是我们二房做的手脚!”

赵妈妈给沐氏端茶道,“太太息怒,您还怀着身孕呢,何必为了朱大老爷和丫鬟一番话生气,你气的动了胎气,没得正中人家下怀。”

其实赵妈妈是没敢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东院着火,不管是不是二房派人动的手脚,大太太都会把二房给恨上,这是没办法讲理的事,气是没有用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银霜炭

沐氏也知道不应该生气,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赵妈妈干脆这些事不许丫鬟禀告她了,天大地大也没有太太生下嫡子事大。

但有些事能不禀告沐氏,有些事明知道她知道了会担忧会心急,也得禀告,比如事关明澜。

傍晚时分,明澜在书房内看书,雪梨和青杏抬了个铜炉进屋,然后几个丫鬟围着炭炉绣针线。

明澜口渴了让碧珠倒茶,结果茶刚端到她身边,碧珠身子一晃,直接倒地不起了。

这一下,着实把明澜给吓的不轻,她起身一看,碧珠嘴唇发紫,而且在流鼻血了。

她虽然不是大夫,却也知道唇瓣发紫多是因为中毒,雪梨和青杏吓的直尖叫,引来不少丫鬟婆子。

结果她们进来,还没问雪梨出什么事了,她和青杏也倒地不起了。

丫鬟婆子们都受惊不轻,怕明澜也会和丫鬟一样晕倒,连忙去禀告沐氏。

明澜从抽屉里拿了个小玉瓶进来,冷了脸道,“都先出去!”

丫鬟婆子赶紧推开,明澜又说把门关上,丫鬟们就把门带上了。

明澜拿玉瓶只是给丫鬟们造成一种错觉,她手里有解毒药丸,其实玉瓶是空的,丫鬟婆子退出门外之后,她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挤到碧珠和雪梨她们的嘴里。

幽兰苑内,沐氏都打算上床歇息了,听过丫鬟禀告碧珠和雪梨几个丫鬟都嘴唇发紫晕倒在地,而且鼻血流不停,担心明澜出事,就让赵妈妈扶她来流霜苑,半道上顾涉也过来了。

等他们来书房时,碧珠嘴唇已经没那么紫了,明澜正吩咐丫鬟把她们抬回去。

沐氏要进来,明澜忙道,“娘,你别进来!”

可怜沐氏一只脚都踏进来一半了,顾涉连忙扶着她退了回去,明澜忙道,“屋子里恐怕有毒,娘怀着身孕,还是小心为好。”

先前那些进屋的丫鬟婆子就脸色微白了,担心自己会中毒。

沐氏心急如焚,握着明澜的手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明澜摇头,反握着她的手道,“娘,我没事。”

她百毒不侵,娘忘记了不成,她的血都能解别人的毒,自己怎么会中毒呢,只是她不放心,虽然毒能解,但是她怕伤了沐氏腹中胎儿。

沐氏也知道明澜百毒不侵,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这是有人要她的命啊,万一知道下毒没成功,只怕还会有后招。

顾涉不知道明澜百毒不侵,他望着屋内,问道,“丫鬟是怎么中毒的?”

这一点,明澜也困惑。

碧珠和雪梨她们是和其他丫鬟一起吃的饭菜,若是饭菜里下毒,其他丫鬟不可能幸免。

而且,下毒的目的应该是针对她,要下毒也该在她的饭菜里下毒才是,可今天她是在幽兰苑吃的饭。

这时辰,天色已晚,但顾涉不放心,来之前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来的正是负责给沐氏请平安脉的赵大夫。

赵大夫火急火燎的赶来,还以为沐氏出了事,没想到却是给三个丫鬟诊脉,可没见哪个府里对丫鬟的性命这般看重的,他把脉后道,“丫鬟中的毒已经解了,应该是服了解毒良药。”

明澜就道,“舅舅之前给了我一些解毒药丸,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一股脑全给她们灌了下去……。”

“幸亏救治的及时,否则几个丫鬟的命恐怕就保不住了,”赵大夫原还想看看解毒药丸,明澜说全给丫鬟吃了,赵大夫还有些惋惜,药丸服用一粒就够了,能解毒自然贵重啊。

丫鬟性命无忧,赵大夫又给明澜把脉,听大夫说明澜一点事没有,顾涉才放心。

“还有劳赵大夫帮忙找出中毒原因,”顾涉作揖道。

赵大夫点点头,明澜就领着他去书房了,毕竟丫鬟是在书房里待了半天才晕倒的。

一进屋,赵大夫眉头就拧了起来,捂着鼻子道,“快把窗户都打开通风。”

没有丫鬟敢进屋,明澜就自己去推窗户了,结果窗户一推开,就看到一身影从树上跃下来,那一瞬间,明澜魂都没被吓飞。

大半夜的不呆在静园,跑流霜苑来看什么热闹啊!

明澜狠狠的瞪了楚离一眼,摆手让他赶紧走,然后才转身。

赵大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中毒原因,但方才他一进门就嗅到一股淡淡药味,确定屋子里有毒,现在风一吹,那股子淡药味就更淡了。

最后,赵大夫的眸光锁到铜炉里,准确的说是地上摆着的银霜炭上,他拿起来嗅了嗅,道,“找到原因了。”

明澜脸色暗沉,“赵大夫的意思是毒是下在银霜炭上的?”

整个流霜苑,只有她在的地方才会烧银霜炭。

赵大夫点头,“不错,这银霜炭上被人下了毒,火一烧,毒药就弥漫在整间屋子里,丫鬟们在书房内待的久,自然而然就中毒了。”

至于顾二姑娘为什么没中毒,赵大夫想不通,毕竟没人会把解毒药丸吃着玩,而药过了那时间就没有效果了。

想不通,赵大夫就没想了,大概顾二姑娘在书房待的时间不久吧,丫鬟没事,中毒原因也找出来了,其他的事,就不是他一个大夫该过问的了。

只是这时候街上宵禁了,顾涉就让李总管带赵大夫去外院客房住一晚,明天再回去,诊金付十倍。

等赵大夫走后,明澜就望着赵妈妈道,“这银霜炭是前院今天才送来的,有没有给幽兰苑送去?”

赵妈妈忙道,“也送了一筐去,只是先前还有剩的,还没有用。”

下毒之人手段太狠了,居然在银霜炭上动手脚,本来吃的喝的就格外尽心,不敢有丝毫马虎了,现在连炭火都不敢随便用了,还让不让过两天顺心日子了!

偏偏银霜炭是明澜让刘管事送进府的,摆在柴房内,每天不知道多少丫鬟小厮进出,天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下的毒,想要查出下毒之人只怕不容易。

但不容易也得查啊。

丫鬟把炭炉熄灭抬出书房,明澜见太色太晚了,道,“爹爹娘亲你们先回去吧,今晚我不烧炭炉,不会有事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造反(月票1110加更)

其实就算烧炭炉她也没事,沐氏点点头,道,“晚上多盖两床被子,别冻着了,我让珍珠留下来照顾你。”

明澜摇头如拨浪鼓,道,“娘,我还有红缨和严妈妈呢,不会有事的,你们快回去吧。”

顾涉这才扶着沐氏离开。

她们走后,红缨就抱了被子帮明澜铺床,明澜打了哈欠道,“屋子里不用留人伺候,你们都下去睡吧,看着点碧珠她们。”

其实丫鬟也不想留下来,屋子里不烧炭炉,守一夜谁扛得住,明澜不留人伺候最好。

明澜解衣钻进被子里,红缨帮忙掖好被子,把纱帐放下,把灯烛熄灭,只远远的留了两盏就把门带上了。

只是门吱嘎声刚传来,窗户被打开,一阵寒风吹进来,纱帐翻浪。

明澜翻了一白眼,赶紧起来,从纱帐处钻出来一脑袋,就看到楚离跳进来,朝床边走来。

明想到自己就穿了亵衣,明澜脸一红,急道,“你别过来了!”

楚离就没近前了,只是看着明澜露一脑袋,他浑身不舒服,“你就打算露一脑袋跟我说话?”

什么叫露一脑袋跟他说话?

大晚上的,她压根就没想和他说话好不好!

离的近,找他帮忙方便,他过来也方便,翻个墙就到了,可别什么时候都来啊。

不露脑袋,明澜就把脑袋缩回去了,紧紧的抓着纱帐,问道,“你找我有事?”

楚离,“……。”

“算了,你还是把脑袋露出来吧。”

这样看不见人,对着纱帐说话,他会忍不住去撂纱帐了。

明澜也不习惯,看不见人,她没有安全感,遂又把脑袋钻了出来,警惕的看着他,“没事吗?”

没事就赶紧走吧。

这句话,明澜没说出口,但是楚离心知肚明,他道,“离王妃已经找钦天监看了日子,十六那天派人送纳采礼来,她会亲自送来。”

明澜听得呆滞,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一句,“她亲自来?”

楚离嗯了一声。

明澜就待不住了,她要起身,可是纱帐一掀开,她又赶紧合上了,又羞又急,声音紧张的都破碎了,“你怎么能让她来送呢,回头我怎么办?”

又不是真定亲,惊动离王妃,回头知道是假的,她还不得气死啊,本来真送纳采礼她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见明澜急的声音都颤抖了,楚离挑眉道,“我若是阻拦,岂不是露馅了?”

的确,这很为难他,但离王妃为什么要亲自送来,让离王府管事的送来不行吗?

仿佛知道明澜在想什么,楚离道,“离王世子为了娶你,都和赵太傅府闹翻了,甚至还被罚去守皇陵一个月,离王府如果只是派管事的送纳采礼来,这不显得离王府并不满意这桩亲事,只是离王世子要,所以不得不送来。”

“我不在乎。”

“……但是离王妃在乎。”

明澜有些抓狂了,事情完全超出她的掌控,她望着楚离道,“要不我趁机装病吧,不治之症,我主动退亲,我不能让离王妃亲自送纳采礼来啊。”

这不是把离王妃耍着玩吗,虽然她来不来都耍了,但好歹事后离王妃面子上好看一些。

楚离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他就知道,不先来打声招呼说服她,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她为了退亲装病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

她可知道她一旦有隐疾的消息传开,到时候就是想嫁都不一定嫁的出去了。

她就那么不想嫁人?

明澜觉得这主意可行,早知道她就直接装病了,何必麻烦他呢,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得靠装病,结果楚离道,“你这么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而且一旦被人知道你装病,戏弄离王府,就算离王府不怪罪你,御史台也会弹劾靖宁伯府。”

一旦弹劾,那就归皇上管了。

明澜瘪了,“那怎么办?”

屋子里灯烛灰暗,但明澜一双眼睛明亮中带了些怯懦,楚离实在不忍心骗她,他问道,“你就没想过真的嫁给离王世子?”

明澜摇头。

“他哪点不好了?”楚离拧眉问道。

明澜也说不上来离王世子哪里不好了,他帮了她不少忙,她感激不尽,但性子无赖,有时候都叫人牙根痒痒,只是他和楚离是表兄弟,人家还帮他的忙呢,她说人家坏话就太过分了。

见明澜不说话,楚离就笑道,“说不上来?”

明澜望着他,一字一顿道,“他姓萧。”

楚离,“……。”

“萧乃皇姓,姓萧哪里不好了?”

楚离追问,但明澜讨厌姓萧的理由,她实在说不出口,她总不能说她前世就死在姓萧的手里,成了别人争夺皇权的垫脚石吧。

这辈子,她想离皇权远远的。

明澜不说话,楚离就自己猜了,他问道,“难道在你梦里,离王世子下场凄凉?”

接连守孝,到二十二岁都没有娶王妃,不凄凉才怪了。

她的梦境又都是真的,避开些很正常。

明澜始终不说话,楚离没什么耐心了,他走上前几步,明澜就急眼了,“你,你站住!”

楚离望着她,一步步靠近,“你告诉我,你梦醒的时候,离王世子在做什么?”

那样子,仿佛明澜不说,他就直接上床了。

明澜真怕他来真的,忙道,“他在造反!”

楚离听得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造反?”

呢喃一声,他笑了,“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明澜瞪了他道,“我没骗你,他真的在造反!”

这么大的事,她敢随便乱说吗?

其实,她应该谢谢离王世子,如果不是离王世子造反,赵翌估计都不带犹豫就要她小命了,怎么可能还让她多活半年?

“这不可能!”楚离声音很严肃。

离王府从来不在乎权势地位,如果真那么在乎,当初到手的皇位又怎么会拱手让出来,完了,再造反抢回来?这话要是传出去都能笑掉人大牙。

明澜也知道这事很难令人信服,但离王世子的的确确造反了,见楚离笃定,她昂着头道,“你又不是离王世子,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想做皇帝呢?”

楚离默然。

这个话题没法继续了,他转而问道,“你怕离王世子造反失败,牵连于你,所以不敢嫁他?”

第一百九十五章 知己(月票114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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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澜没有说话,这的确算是一部分原因,她难得重生,这一世只想至亲安好,只要不是赵翌当皇帝,最后皇位谁继承都与她无关。

而靖宁伯府早些年因为参与立储被贬,老太爷和父亲只会保持中立,虽然不能谋一份从龙之功,但保住小命还不成问题。

其实,她希望前世离王世子造反成功了,将赵翌从龙椅上拉下来狠狠的践踏,但是这毕竟只是她的希望,是否成功了,她并不知道。

而且,这也不是她不想嫁给离王世子的原因,毕竟她重活一世,只要她嫁给离王世子,舅舅和楚大将军手里的兵权加起来是大周一半的兵力,想夺皇位不是难事,她没想过嫁给离王世子是因为另外一个不能说的原因。

其实,她就没想过嫁人这件事。

京都世家少爷,前世没死的都娶了媳妇,夫妻恩爱的,她不能去抢吧,夫妻不睦的,她要傻到往火坑里跳吗?

敢登门求亲的,家世就算不比伯府好,也不会差多少,这一世重生这么久,她出门的时候还没楚离和离王世子来找她的次数多,她几乎没见过几个陌生人,都是熟面孔。

抛开这些想法,明澜望着楚离,“险些被你带沟里去,明明是假定亲,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

楚离摸着鼻子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事情到最后控制不了只能真成亲,你打算怎么办?”

明澜看着他摸鼻子的手,又望着他眼睛,楚离轻咳一声,道,“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他答应帮忙答应的这么爽快,未尝没有这样的打算。”

明澜扑哧一笑,觉得他想太多了,她道,“要是万不得已真成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找个机会吵一架和离不就成了吗?”

听明澜语气轻松,楚离眉头拧紧了,“我怎么觉得真成亲然后和离才是你最希望的?”

明澜脸一红,她好像表现的太明显了点儿,想否认,结果楚离望着她,让她无所遁形,索性干脆承认了,“我当然希望了,和离之后,我好歹顶着曾经的离王世子妃名头,没人敢欺负,毕竟离王妃和离王和离之后又和好了,难保我不会……不过,我只是想想,你可别告诉离王世子,要是叫他知道,估计想掐死我的心都有了。”

我现在就想掐死你,楚离眸底染了些薄怒,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这女人的脑袋瓜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想嫁给离王世子,却又想着嫁给他能和离,她脑袋里就不能想点正常事吗?

明澜一番话,是拿楚离当知己,毕竟离王世子愿意帮忙,还是他说服的,连她重生的秘密,楚离都知道一半,也就没什么能说不能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信任他,或许是因为他和她素未谋面却帮她把茂哥儿送了回来,还是因为她的血能抑制他的毒所以有恃无恐?

大概,两者兼而有之吧。

明澜在走神,却听他醇厚透了些无奈的声音飘来,“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明澜抬头望着他,有些迷惑道,“放心什么?”

“……放心让离王妃亲自送纳采礼来。”

“为什么?”她不明白。

楚离走近几步,捏着她的鼻子,无力道,“和离总比退亲好吧。”

明澜心上一喜,双眸迸发光芒来,有些不敢置信道,“离王世子会答应吗?”

“你不觉得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没有选择了吗?”

“……我会报答他的。”

话音未落,楚离笑了一声,狠狠的揪了下她的鼻子,就跳窗离开了。

外面,红缨推门进来,明澜连忙睡下了。

红缨撩起纱帐,见明澜熟睡着,就打着哈欠退下了。

但是明澜却兴奋了半宿没睡着,她觉得世上没有比楚离更好的人了,她给离王世子做了两条腰带做谢礼,她决定也给他做两条,感谢他的帮忙,方才她应该说一句,他要是需要血尽管来取,她多的是,人家大方,她也不能小气了。

这边明澜兴奋的睡不着,静园内,某男则是郁闷了半宿睡不着。

不但郁闷明澜巴不得和离的心思,另外就是在想明澜的话。

造反。

不论他怎么想,也找不出一个离王府要造反的理由来。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每一个翻身的动作,暗卫都知道。

“爷从流霜苑回来就怪怪的,出什么事了?”一暗卫问另外一个跟去流霜苑的暗卫。

暗卫叹道,“倒没出什么事,就是受了前所未有空前绝后无与伦比的打击了。”

“……什么打击?”

“不能说,我会被爷灭口的。”

“……。”

明澜兴奋半宿,迷迷糊糊到后半夜才睡着,到了该起床的时候睡的正香甜,红缨端了铜盆进屋,脚步故意放的很沉,但是明澜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撂起纱帐,见明澜熟睡着,也就没敢喊她。

两刻钟后,沐氏派了翡翠来看望明澜,得知明澜还睡着,翡翠便问道,“姑娘昨儿睡的很晚?”

红缨摇头,“比往常还早一会儿。”

翡翠心一抖,睡的早,起的却晚,别是中毒了啊,心中的担忧,翡翠就上前叫醒明澜了。

可怜明澜正做着美梦呢,一脸笑容,见有声音烦她,她嗡了声音道,“别耽误我墨磨……。”

翡翠大松一口气,姑娘没事在做梦了,姑娘就是勤奋,在梦里还在读书写字。

不过这时辰确实该起了,便又继续喊明澜起床。

明澜恼的厉害,她梦到和离王世子真成亲了,只是他拿乔,半天不给和离书,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她,结果他才坐到书桌前,她在一旁墨磨,就被吵醒了。

真的,睁开眼的时候,明澜眸底全是埋怨和抓狂,红缨在一旁见了直庆幸,幸亏叫醒姑娘的不是她,不然铁定要挨骂了。

翡翠也有些心虚,道,“奴婢搅了姑娘的好梦?”

知道还问!

明澜一口气堵在胸前,想发都发不出来,毕竟那只是一个梦,为了梦里的事骂翡翠,回头娘亲该问她做了什么美梦了。

明澜摇摇头,笑道,“没事,娘让你来找我有事?”

翡翠将纱帐陇好,道,“没什么事,太太担心姑娘,让奴婢来看看,顺带看看碧珠她们可好些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劳烦

明澜掀开被子起床,从暖暖的被窝钻出来,只穿了亵衣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翡翠赶紧拿了衣裳来帮明澜穿上。

红缨站在一旁,赶紧上前帮忙,本来姑娘就疏远她了,好不容易碧珠和雪梨她们出了事,该轮着她伺候表现了,结果翡翠又来抢活干!

明澜穿戴好,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碧珠和雪梨几个进来了,看到她们,红缨脸隐隐泛青。

这怎么可能啊!

昨天还晕在床上人事不知,才睡了一晚上就跟没事人似的了?

姑娘给她们吃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碧珠几个上前,扑通一声就给明澜跪下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双眸红肿,眼泪在眸底打转,磕头感谢明澜的救命之恩,她是知道明澜的血能解百毒的,昨天肯定是用自己的血救的她们。

那重重的磕头声,明澜听着都觉得脑门疼,赶紧将她们三个扶起来道,“没事就好,你们是我的丫鬟,出了事我能见死不救吗?”

几个丫鬟破涕为笑,她们发誓,这辈子一定对姑娘忠心耿耿,如有半点不敬,天打五雷轰。

明澜是知道她们的忠心的,问道,“身子还没好,就回屋再养几日。”

碧珠连连摇头,“奴婢已经全好了。”

虽然身子还有些虚,但她们都躺着,谁来伺候姑娘?

红缨对姑娘有二心,银霜炭里被人下毒,虽然不能伤姑娘分毫,但她们还是害怕,只有跟在姑娘身边,她才安心。

她们执意不回屋,明澜也就由着她们了,只要毒解了就没什么大碍。

吃了早饭后,明澜就去幽兰苑了,正好丫鬟禀告沐氏银霜炭下毒一事,“太太,银霜炭是姑娘派刘管事送进府的,每日进出炭房的丫鬟小厮不少,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倒是前儿大太太去静心庵,冯妈妈亲自去炭房挑了些银霜炭,见有不少,还让丫鬟给老夫人送了两筐去……。”

沐氏一听,脸就沉了下去,“拿炭这样的小事,什么时候也要冯妈妈亲自去了?”

丫鬟没接话,正是因为可疑,所以她才禀告太太的。

但冯妈妈去挑炭,虽然反常了些,但没有证据,也拿她没办法,毕竟没有规定冯妈妈就不能去炭房了。

丫鬟禀告完,赵妈妈摆摆手,丫鬟就退下了。

明澜这才迈步进去,沐氏看着她,道,“银霜炭被下毒的事怕是难查出来什么了。”

明澜嘴角勾起一抹冷义,昨晚她就猜到这案子会和之前她的绣屏被毁一样无疾而终,况且,就算查出来了又能如何,冯妈妈是大太太的心腹,要是有人目睹是冯妈妈下的毒,这案子到冯妈妈这里也就了结了,她会认下所有过错,根本就烧不到大太太身上去。

再者,冯妈妈心思缜密,她亲自出马下毒,怎么会给人留把柄,特意让丫鬟给老夫人送炭去,怕的是不小心毒死老夫人吧。

毒死府里其他人,对大老爷来说不痛不痒,可要死的是老夫人,那可是大老爷的亲娘,就算长房笑到最后,她也只有哭的份。

沐氏恼火,如果明澜不是百毒不侵,她就又失去一个女儿了,她怎么能不生气,怕她气坏身子,明澜挨着她坐下,道,“娘,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爷都看着呢,她们下毒害我,我没事,她们自己却先遭了报应了。”

想到大太太陪嫁烧毁了一半,又因为赶着回府惊了马车而受伤,沐氏的心情好受多了。

而且,庆幸的是碧珠她们中毒在后,要是在前面,那东院被烧二房的嫌疑就更大了。

长松院内,老夫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点胃口都没有,王妈妈劝道,“老夫人再吃几口吧,不吃饭,身子怎么好的了?”

“放下吧,我吃不下,”老夫人摆手道。

先是她女儿,再是长房,现在又轮到明澜了,这还没有过元宵节啊,顾家就接二连三的出事,接下来一年,老夫人不敢想象还会发生多少可怕的事,一想到这些,她就寝食不安。

王妈妈再劝,老夫人已经把眼睛闭上了。

王妈妈叹息一声,让丫鬟把燕窝粥端走,要伺候老夫人歇息,结果拂冬进来,道,“老夫人……。”

她才说了三个字,王妈妈就示意她别说了。

老夫人睁开眼睛,望着拂冬,示意她禀告。

拂冬就道,“城南的绸缎庄子派了小厮来,说是蒋家二太太一大清早就去了铺子上,说是二姑奶奶让她去拿绸缎的,她捡最好的拿了七八匹,一文钱也没给……。”

王妈妈眉头一拧,“要拿绸缎,二姑奶奶自己不会去,要劳烦她?!”

这明摆着就是借着二姑奶奶的名头拿东西!

的确是显而易见的事,但人家蒋二太太做的理直气壮,虽然蒋家爵位早就被贬了,可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衣食无忧,有丫鬟伺候,蒋大老爷入狱,还牵连不到二房头上来,本来二房都商量着分家了,结果还没提出来,蒋家又恢复了文昌伯府。

本以为蒋家从此风光了,二房能跟着沾点光,结果这才几天啊,爵位被夺,蒋家被抄家,沦为白丁,蒋二太太一肚子邪火呢。

这都是顾淑敏害的!

靖宁伯府要负一半的责任,女儿管教不好,玉佩还不知道藏严实了,让蒋嘉贞偷拿了去,害的蒋家得罪离王世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蒋家二房凭什么要为她们母女的错吃尽苦头,有好处时,他们二房可没占到半分!

以前二姑奶奶没少炫耀得了多少好绸缎,蒋二太太知道那间铺子是老夫人的,那粗布衣裳穿的她皮肤割疼,她气不顺,就回娘家要了两个小厮,一大清早就去抢了。

倒也没敢明抢,借着二姑奶奶的名头挑了七八匹绸缎,捡最好最贵的拿,铺子管事和小厮也不敢说什么,真敢动手,回去蒋二太太会原样从二姑奶奶身上讨回来的,只能任由他们把绸缎拿走,再派人禀告老夫人,往后该怎么做听老夫人的……

老夫人气的两眼翻白,王妈妈怕她气坏了身子,连忙帮着顺气,劝她想开些。

这边气还没顺畅呢,又有烦心事传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撒泼

那天,老太爷给了二姑奶奶十亩良田,让她以后农耕度日,不至于饿死,老夫人偷塞了三十两给她,结果一回到蒋家,银票和田契就都没搜刮走了。

那十亩良田是从一大片良田割了一块给二姑奶奶的,到底是亲生女儿,紧挨着,庄子上的小厮也能帮忙看着点儿,可才过了一天,没看到二姑奶奶去看良田琢磨种些什么,蒋二老爷带人去看地了。

没错,蒋家把那十亩良田卖了换成银子了。

这回,不止老夫人气的够呛,老太爷也气的呼哧呼哧的。

这两件事足够看出来蒋家打算赖着伯府,靠伯府养着了,而且人家还要过的日子不比从前差,人家要锦衣玉食,光鲜亮丽,人家才不愿意吃苦呢。

这些消息传到明澜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坐在小榻上做腰带,雪梨听了直呼痛快,“恶人自有恶人磨,二姑奶奶回府欺负姑娘,现在有人替姑娘报仇了。”

明澜嘴角微勾,碧珠就道,“蒋家一家子人可不少呢,听小厮说,蒋家卖了良田,当即买了好几个丫鬟小厮伺候,除了二姑奶奶和表姑娘,其他人和之前吃穿没什么区别,伯府难道要一直养着他们?”

明澜听着,手中针线未停,蒋家的事,她也知道一些,那日二姑奶奶风光回门,言语间没少鄙视蒋家二房,本来闹着分家,怕被长房牵连,结果蒋家一恢复伯爵,又绝口不提这事了,二姑奶奶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时还说回去就让二房分了,岂能由着二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当时老夫人也觉得蒋家二房做的过分,不过她是长辈,再加上蒋老夫人还健在,父母在不分家,她就劝二姑奶奶以妯娌和睦为先,不过二姑奶奶应该不会听进这话的,她是不肯让别人占一点便宜去的人。

蒋家二房要是有点自尊,当时就分家了,分家之后,文昌伯府被抄家就牵连不到他了。

说到底,蒋家二房只肯共富贵不肯共患难罢了,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值得同情和可怜的。

只是以老太爷的性子,明澜能猜到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虽然她敬重老太爷,但是该拖的后腿也不能少了,谁让这一次她气大了呢。

打定主意,明澜就埋头绣腰带了,到了傍晚的时候,一条腰带堪堪绣好,她又去书房写了封信,让碧珠送静园去。

第二天早朝,老太爷在议政殿上替蒋家求情,不是替蒋大老爷,而是替蒋大老爷。

一人做事一人当,蒋家大房的错,不应该牵连到二房,况且当时蒋家二房都商定好分家了,只是事出突然,又近年关才拖延了,请皇上将蒋二老爷官复原职。

老太爷说着,还有几位大臣附议,就算不官复原职,好歹给个一官半职吧,正好某州有个空缺,一直没人去,蒋二老爷去正合适。

皇上当时还觉得老太爷很正直,不替蒋大老爷说情,替蒋二老爷说好话,着实不错。

然后,一御史站出来,道,“皇上,臣觉得蒋二老爷不宜再入朝为官,昨儿内子挑丫鬟,听人牙子说起蒋家,蒋家被抄家后,靖宁伯府给了蒋大太太良田和银两都被蒋家二房给抢了去,蒋二老爷还把良田卖了置买丫鬟小厮,吃穿用度一如从前,而蒋大太太却和丫鬟们住在一起,实在令人唏嘘,蒋姑娘有错,但毕竟孝顺,蒋家如此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如何立朝为官?”

皇上一听,就给了四个字:永不复用。

老太爷想把蒋家二房打发的远远的,蒋老夫人肯定会跟着去任上,到时候只留蒋家大房在京都,二姑奶奶的日子就能轻松不少了。

老太爷这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疼爱女儿,就算一次不能成功,好歹给了蒋家二房希望,只要好好对待他女儿,不要做的太过分,伯府帮着努力就还有入朝为官的可能,不过皇上永不复用四个字让这种爱更沉重了。

蒋家二房绝了希望,对二姑奶奶的折磨只会更胜从前。

这不,二姑奶奶又哭着回门了,而且是一家老小都来了,那阵仗……明澜没瞧见,雪梨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用了三个字来形容那场面。

很壮观。

上到蒋老夫人,下到丫鬟小厮,呼啦啦二十多人呢,两辆破马车挤着,那马都呼哧呼哧喘气。

看着人从马车里钻出来,一个又一个……

你都没法猜里面挤了多少人,你以为该没人了吧,又钻出来一个。

二十多人把伯府大门堵的个水泄不通,街上人来人往都留步看热闹,指指点点。

李总管带着小厮把门拦着不许进,里面一堆看热闹的丫鬟,比外面人还要多。

雪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前面去,听着蒋老夫人的话,她嘴角都抽抽,因为蒋老夫人说伯府重情重义,知道蒋家落败是因府上二姑奶奶导致的,老太爷在朝堂上还帮着蒋二老爷官复原职,一定不忍心看着他们蒋家一家老小留落街头,特来投奔。

什么投奔,话说的冠冕堂皇,明摆着就是要赖上伯府了。

李总管可不敢放他们进来,只要进了伯府大门,还会走吗,俗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不请自来的神更是招惹不起啊。

只是大门前这样闹着,实在脸面上无光,但比起名声,伯府的安宁更重要。

先前东院被烧,只觉得伯府倒霉透顶,这会儿倒是多了个现成的理由拒绝人了,伯府被人放了火,还没有查出纵火之人,伯府上下都住的不安心,哪敢让亲家住啊,再说了,蒋家虽然被贬了,也不是就没有了落脚之地,只是地方小,住这么多人闹的很,更重要的是气不顺,来出气的。

双方僵持,这不蒋家使出杀手锏了,蒋老夫人装病,直接在伯府门前倒下了,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而且是八宝粥。

真的,雪梨从来没想过一个大家闺秀出身,端庄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居然会有这样撒泼耍横的一天,实在是叫人惊掉下巴。

第一百九十八章 悔不当初(月票117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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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梨巴拉巴拉倒豆子,明澜心道有多少人的大家闺秀都是装出来的,内里小家子气的很,以前有资本装,现在将那层华丽的外表给撕掉了,底下那层丑陋的面孔也就露出来了,况且蒋家不在为官了,御史台的弹劾管不着他们了,当然吃的好住的舒坦更实在。

碧珠推了雪梨道,“看了这么半天,也没说怎么处置啊。”

雪梨捂嘴偷笑,“还能怎么处置啊,李总管要送蒋老夫人去看大夫,人家非要进屋,李总管左右为难时,幸亏赵妈妈也去了,笑说她能治头晕,拿了根纳鞋底的粗针,要往蒋老夫人人中扎,她就醒了。”

怕疼的老太太,那样子实在是滑稽的很。

雪梨看了半天,后来老太爷就回来了,他下马时,那脸黑的都跟锅底有的一比了,蒋老夫人就开始哭嚎了,简直就是一泼妇啊。

老太爷不是李总管,他让蒋老夫人进屋了,但是蒋二老爷和二太太没许他们进来。

在正院,老太爷和蒋老夫人说了不少话,蒋老夫人把蒋家被贬之过全算在二姑奶奶身上,老太爷怒不可抑,蒋家只看到文昌伯府被贬,忘记蒋大老爷是怎么入狱的了,二姑奶奶为了救蒋大老爷才铤而走险,蒋家是怎么做的,立庶子为世子,抬姨娘为平妻,这才过去几天,他还没忘记呢!

要说蒋家被贬了也好,省的最后便宜了别人!

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二姑奶奶嫁进文昌伯府比她在伯府待的时间还要长了,日日听她教导,把这错全算在伯府头上应该吗?

他看在两府联姻的份上,不愿意做的过分,但蒋家要是来横的耍无赖,他不介意豁出脸去请京兆尹来一趟!

老太爷极少发脾气,但是今天他忍无可忍了。

蒋老夫人见伯府态度如此强硬,要寻死觅活,最后老夫人从病榻上爬了起来,王妈妈扶着她去了前院。

两老夫人过招,那嘴皮子争起来,真的,雪梨觉得她耳朵都跟不上人家说话的速度,听得很吃力。

不过,最后还是老夫人和伯府退步了,别忘了,二姑奶奶如今是蒋家人,蒋老夫人说了,要是伯府真当二姑奶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蒋家就依照家规处置她了,一天五鞭子抽她个三年五载的!

老夫人当时没差点气晕,二姑奶奶说蒋家没有这条家规,人家蒋老夫人很霸气,以前没有那是蒋家没有出过这样胆大妄为又蠢钝如猪的媳妇,从今天起,蒋家就有了这条家规了!

你能拿她怎么办呢,蒋家她最大,她说了算。

老夫人要蒋家休妻,蒋老夫人不同意,最后吵了半天。

伯府给了二姑奶奶一间五进大院子,二万两银子,还有四百亩良田,往后蒋家再有事没事登门,伯府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直接打出去。

这话,蒋老夫人听了,只笑了一声,并未接话。

打就打吧,谁怕谁呢,伯府敢打一鞭子,她就从二姑奶奶身上找回两鞭子,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老太爷焦头烂额,老夫人悔不当初,但能怎么办呢,亲家是自己挑的,当初真是瞎了双眼了。

只是房契地契还没有交出去,大太太回来了。

她也是一肚子邪火,她一半的陪嫁烧没了,她成了伯府最穷的太太了!

要不是二姑奶奶事多,她怎么会帮老夫人出馊主意,最后连累自己?

她要不去静心庵,丫鬟怎么敢不尽心伺候,也不会给人钻了空子烧掉她一半的陪嫁!

她没把蒋家怎么样,蒋家还敢来打伯府的主意?

然后,大太太就带伤和蒋老夫人吵起来,蒋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她冷笑一声,“靖宁伯府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没过世呢,还轮不到你一个长房太太来指手画脚!要不是顾家教女无方,惯的女儿无法无法,还一点东西都藏不住,我蒋家还不稀罕那一点东西,今儿要是拿不到,你们就把我老婆子的尸体抬出去吧!我老婆子无能,护不住蒋家产业,一条命交待在伯府,也算是对蒋家列祖列宗有个交待了!”

说完,她重重的杵了下手里的拐棍,再不说话了。

真的,那一刻,伯府上下都后悔没让皇上砍了他们的脑袋。

老太爷和老夫人许诺了房契地契,大太太也横不过蒋老夫人,谁让人家豁的出去,只是一旦开了这口,往后就堵不住了。

拿了房契地契田契,蒋老夫人就由着丫鬟扶着走了。

二姑奶奶想留下来小住几日,蒋老夫人同意了,三天后派人来接她,但是老太爷气头上,吼道,“给我滚!”

他一刻也不想再见到她。

二姑奶奶跪下来,抓着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敢在老太爷气头上帮忙说好话吗,就是因为她一再纵容,才惯的她们无法无天,没有牵连伯府已经是万幸了。

况且赔偿那么多,老夫人能不肉疼吗?

她撇过脸去,大太太就让婆子来轰她走了,几乎是将她拖出去的,想想之前的风光,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而且二姑奶奶走了,事情还没完呢,大太太要伯府给她一个公道,她去静心庵给老夫人和伯府祈福,她前脚走,当天夜里就让人烧了她一半的陪嫁,往后她还怎么过日子?

老太爷心情正差,大太太一口咬定东院是被人烧的,只差没点名怀疑是二房了,想想明澜银霜炭里被人下毒,没有证据她闹了吗?她没有!

老太爷拍了桌子道,“说是被人放火烧的,有确凿证据,我给你们长房做主,没有就给我忍着,如果叫我发现谁做假证栽赃陷害,都给我滚出伯府去!”

说完,老太爷又加了一句,“往后就当我没生那不孝女儿,谁要敢接济,就将陪嫁都送去蒋家,搬去佛堂吃斋念佛吧!”

这话明显是针对老夫人的,除了她谁会脑袋被驴踢接济二姑奶奶?

老太爷拂袖离开。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元宵(月票1200加更)

幽兰苑内,明澜和沐氏就着这一场闹剧下饭,她们就没指望能得到公中多少家产,老夫人的陪嫁给谁,她们也不稀罕,要是明澜那两万两没拿回来,沐氏估计还会愤怒,现在么,二房清静最重要。

而且,这事闹的越大她越高兴,为了救蒋家,不惜拿她女儿的亲事做筹码,人家离王世子为了娶明澜也顺了她们的意了,连他被罚去守皇陵也只能堪堪保住蒋家满门的命,以为赵太傅府出面就能做的更好吗?

绝对不会更好了!

这条路是她们自己选的,将来有的肉疼,久病床前无孝子,以为孩子闹腾的多了,就有慈蔼娘亲吗?也没有!

慢慢磨掉老夫人对二姑奶奶的疼爱,那才是对她真正的惩罚。

大太太回府了,之前有心理准备,可是真亲眼见到,差点没疯,眸底迸发的戾色,丫鬟婆子们见了呼吸都不顺畅了。

知道大太太会回来,再加上下雪,正屋还是被烧之后的样子,没有人动。

雪已经停了,大太太叫人来重建,她要恢复的和被烧之前一模一样。

下午,她就在找证据,她不信风能挂到高脚莲花灯,一定是有人动手脚!

可是查了一下午,也没有一点线索,到了晚上,她还得搬去佛堂住,而且是老夫人点名让她去的。

正月十四这一天,离王府萧管事送了帖子来,说是十六那天日子不错,离王府会送纳采礼来。

帖子很快送到老夫人手里,老夫人看过后,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

要是没有出那么多事,这桩亲事她会高兴,但也不会很高兴,还是那话,离王和离王妃都和离几回了,谁知道明澜嫁给离王世子会不会和离?

老夫人甚至想离王府送纳采礼的日子往后挪一挪,她心力交瘁,大太太被罚在佛堂,沐氏身怀有孕,两个当家太太没法招呼客人,让三太太和四太太在前头顶着太失礼了。

只是这想法终究还是作了罢,离王世子都因伯府被罚去守皇陵一个月,要是伯府还拿乔起来,离王府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老夫人让丫鬟把帖子送给沐氏,让她和李总管商量,该怎么办让她自己拿捏。

帖子送到沐氏手里的时候,明澜正好就在屋子里逗茂哥儿玩,丫鬟一边禀告说离王府送纳采礼来,一边朝明澜笑,笑得她满脸羞红。

然后,明澜就借机会溜了。

沐氏本来不乐意明澜嫁的,但看明澜一封信,离王世子果真就进宫帮蒋家求情,甚至甘愿去守皇陵一个月,足见对明澜的情意,虽然离王和离王妃和离了几次,不代表离王世子就一定会和离……事到如今,只能往好处想了。

转眼,就到十五元宵节了。

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整个伯府都笼罩了一层阴影,老夫人心情抑郁了这么多天,府里的笑声都少了,她也知道自己心情不好,府里的小辈就会跟着不痛快,便强打起了精神,让大厨房准备家宴。

消息一传开,整个伯府都像是活了过来似的,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喧嚣。

这一次家宴,悉数到齐,就连住在佛堂胳膊受伤的大太太,怀了身孕的沐氏都到了,齐聚一堂。

只是长房和二房的隔阂就没那么容易消了,不是大太太说她孝顺老夫人,大家就傻乎乎的真信了,更不是她一句道歉,沐氏就既往不咎了。

当着老夫人和老太爷的面,大太太再次赔礼,沐氏大方原谅,再加上小辈笑闹插科打诨,倒也其乐融融,仿佛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一般。

不过大太太和沐氏十几年的妯娌,顾及老夫人要装面子,明澜和顾音澜她们小辈可就没那份忍劲了。

顾音澜看明澜的眼神恨不得活剥了她,明澜则一脸笑容,仿佛在说不怕倒霉你就惹我试试,两人你来我往,冰刀寒剑,隔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厮杀。

明澜知道顾音澜恨她,她倾心赵翌,怀揣着十里红妆嫁给他的美梦,结果偏偏因为她,美梦碎了,赵家看不上她。

一顿家宴,明澜胃口极好,顾音澜压根就没吃几口。

吃完了饭,老夫人就让她们去街上看花灯了。

到了伯府门前,顾音澜抓了顾雪澜的手就朝第一驾奢华马车走过去,顾雪澜笑的合不拢嘴,顾如澜还担心明澜会发火,唤道,“二姐姐……。”

明澜笑了一声,丝毫不在意,道,“我们也上马车吧。”

两人还没上马车呢,顾音澜就吩咐车夫先走了,明显是不想和明澜她们一起,各玩各的。

如此,正中明澜和顾如澜下怀。

元宵节,比年三十更闹热,街上的花灯样式更多,耍龙灯、耍狮子、踩高跷、划旱船、打太平鼓……

街头巷尾,火树银花,繁华热闹,从昏达旦,至晦而罢。

什么样的糟糕心情,看到街上观灯的人摩肩接踵,也没那心情悲伤愤怒了,只想到一个字,玩。

痛快的玩。

碧珠和雪梨几个丫鬟围着明澜,不让别人挤着她,结果几次被挤的撞到明澜。

顾如澜打趣她道,“莫不是为了吃元宵比赛饿的肚子没力气了吧?”

明澜失笑道,“平常雪梨能吃三个大馒头一碗粥,昨儿晚上只吃一个包子,今儿从早上起就没吃了,没饿的两眼发晕就不错了,还指望她有力气?”

雪梨努着嘴道,“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顾如澜笑道,“二姐姐,我们去看丫鬟吃元宵比赛吧。”

“我正有此意。”

碧珠和雪梨兴致高昂,指着那边道,“姑娘,就在那边,快要开始了。”

好不容易才挤到吃元宵比赛处,也是人山人海。

要知道云霄是糯米做的,容易腻,明澜一次最多也就吃三个,府里的元宵都是意思意思,小碗里装一个,而且是皮薄馅多。

现在比赛,那元宵可是实打实的,别说吃了,就是看,明澜都觉得食难下咽。

挑了个好位置站着,许是上回两丫鬟太能吃了,大家印象深刻,她们一上台,一阵欢呼。

第二百章 请客(月票1230加更)

两丫鬟一脸我能吃我自豪胜利是属于我们的样子。

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小嚣张。

可是台下看热闹的就笑了,这么能吃的丫鬟,也不知道是谁府上的,一般人家可养不起。

等了约莫一刻钟,参加比赛的人都到齐了,锣鼓一敲,比赛就开始了。

看着雪梨一口一个元宵都不带嚼的,眨眼的功夫就吃下去一碗,明澜不服都不行,她这丫鬟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了吧?

她们在一旁看着,青杏一句话让明澜破功,她说,“这么吃法,要是和上回一样吐,不会把整个元宵都吐出来吧?”

明澜脑门上黑线狂掉不止,忍不住抬手扶额,就听有人喊道,“噎住了!那丫鬟噎住了!”

明澜抬头,就看到雪梨噎的两眼翻白,一个劲的拍胸口,很难受的样子。

碧珠要慢的多,见状赶紧把手里的碗放了,帮雪梨拍后背,拍了好几下,雪梨才把元宵吐出来。

明澜觉得都这样了,应该放弃比赛了吧,结果这丫鬟把碗端了起来,又继续了……

真的是为了能赢连命都能不要了。

顾如澜见不得这样场面,退缩道,“二姐姐,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连吃那么多元宵,我看着都觉得腻了。”

明澜点点头,两人就华丽丽的转身了。

一路走一路逛,那些精美的花灯叫人目不暇接。

“二姐姐,你快看,那灯好漂亮!”顾如澜兴奋道。

明澜望过去,只见那是一盏荷花灯,含苞待放,娇嫩柔软的荷花瓣白里透红,下面一片绿叶托着,远远看去,分不清是花灯还是真荷花,当真是巧夺天工。

顾如澜喜欢极了,生怕被人抢了先,拎了裙摆跑过去,离了几步远就喊道,“老板,我要那盏莲花灯。”

说完,她就脸红了。

因为一旁站着位男子,和她说了一句同样的话,一个字都不差。

比起她的急切,男子要温文尔雅的多。

那小摊贩就为难了,“两位,这莲花灯只有这一盏,你们又同时开口,我该卖给谁?”

顾如澜脸红如霞,十分尴尬,她还没有和人抢过东西呢,只是那莲花灯实在是太漂亮了,透过薄薄的荷花瓣,还能看见那嫩黄的花蕊,她觉得自己要是买不到,晚上铁定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明澜走过去,那边也走过来一男子,两人四目相对,还真有那么一点尴尬。

明澜轻咳一声,道,“上回撞到公子,实在是抱歉。”

男子正是魏国公府大少爷沈卓。

救人还要给人赔礼,明澜也服了她自己了。

看到明澜,男子眼前一亮,上回如果不是明澜和丫鬟说那一番话,让他不敢下场冰嬉,最后死的就不是小厮而是他了。

他一直很感激明澜,想知道她是谁,也好登门致谢,没想到又碰到了。

沈大少爷有些激动,另外一男子则诧异道,“你们认识?”

沈大少爷点点头,道,“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

男子眉头轻挑,这么激动可不像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样子,他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小银锭子丢给小摊贩,顾如澜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伸手把那银子给劫了才好,她怎么就那么笨,不知道先付银子呢,叫人抢先了吧。

正懊恼呢,男子接过花灯递到她跟前,温雅轻笑,恍如山林清风,“这盏莲花灯就送给姑娘了。”

顾如澜脸腾地一红,她刚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除了表哥,她还从来没有接过外男送的东西呢,她要不要收下啊,她真的好喜欢……

顾如澜拿不定主意,就用小眼神望着明澜了,她该怎么办?

明澜一看就知道她纠结上了,便笑道,“盛情难却,你就收了吧,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还他一盏。”

顾如澜就坦然了,红着脸接了花灯,然后挑了一盏葫芦花灯送给男子。

男子大大方方的收了,明澜就拉着顾如澜福了福身,就转身走了。

她们走后,男子望着沈大少爷,笑问道,“那两位姑娘是谁府上的?”

沈大少爷摇头。

他不知道。

走远了些,顾如澜就把花灯交给香兰了,叮嘱道,“拿去马车上放好,别让人挤坏了。”

香兰点头笑道,“姑娘放心,保证坏不了。”

一路走走逛逛,玩的不亦乐乎。

差不多时辰了,丫鬟提醒顾如澜该去参加猜灯谜比赛了,一行人就往前去了。

上回猜灯谜比赛是十五步台阶,这一次是二十五步,之前能一次八个人比赛,这一次则增加到了十二人,中间用花灯隔开,远远看去,灯山人海。

从看到比试台,到真走到跟前,明澜她们走了将近一刻钟,真的是步履维艰。

快到的时候,就听到有欢呼声传来,“姑娘!”

碧珠和雪梨挤过来,看到她们,青杏迫不及待的问道,“赢了吗??”

她是一直想看到比赛最后的,只是明澜和顾如澜要走,青杏只能跟着,她一直惦记比赛结果。

雪梨摸着肚子道,“我敞开了吃的,怎么可能会输呢?”

香兰就笑道,“先前说好的,赢了拿二两银子出来请客,你打算请我们吃什么?”

雪梨嘴就撅的高高的了,一脸肉疼模样。

青杏打趣她是不是舍不得了,毕竟二两银子不少,比她们一个月月钱还要多,雪梨不说话,碧珠就道,“别提赏钱了,豁出命了吃,最后赢了,结果一下比试台没一会儿,就被人给抢了……。”

可怜她和雪梨两个银子拿到手都还没有揣暖和,就被人抢了去,偏肚子吃的太撑,跑了没两步,就跑不动了,再加上街上人多,眨眼的功夫,就看不到那贼了。

香兰和青杏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心疼和同情,这钱得来不易啊,就这样被偷了,感觉那贼要连累十八辈祖宗都要挨骂了,也着实该骂。

碧珠和雪梨心疼的快哭了,明澜见了直摇头,想起上回两丫鬟说的没下下回了,看来是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正想着呢,就听有高呼声传来,“靖宁伯府顾二姑娘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第二百零一章 招摇( vivvy和氏璧加更)

瞬间,就让出了一条小道来,更要命的是,两小厮抬了红地毯过来,往前一滚,那红地毯就直接朝明澜这边滚了过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红地毯堪堪在她脚边停下。

顾如澜望着明澜,修长的睫毛颤抖着,声音也好不到哪里去,拍胸口道,“这么大阵仗迎接二姐姐,我怎么心慌的很?”

别说顾如澜心慌了,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在搞什么鬼,她只是来凑个热闹而已,至于这么招摇吗?

而且是谁让她这么招摇的,离王世子?

总不至于她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她来看个比赛都高人一等吧?

再说了,他不是还在看守皇陵吗,皇上派他去的,他擅自离开,要是被人弹劾把皇上的话当成耳旁风,惩罚会更重。

明澜有种想转身就走的冲动,直觉告诉她只要迈步踩了红毯准没好事。

这样想,明澜也这样做了,她转身要走,结果背后不知道谁推了雪梨一把,雪梨往前一撞,就把明澜撞到大红地毯上去了。

身后雪梨再叫,“别挤我啊!”

那边有小厮走过来,道,“顾二姑娘请。”

明澜脑袋涨大,她回头看了眼挤成一团看热闹的人群,她这会儿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根本就没有退路,她只能往前走。

明澜勾唇一笑,从容迈步,顾如澜紧随其后。

这条路,大概是明澜今天走的最顺畅的路了,但她知道前面肯定有挡路巨石,因为她看到了赵嫣。

她坐在比试台中间,身侧还站了个丫鬟。

明澜往前走,小厮道,“这边请。”

虽然懵懵懂懂走了红毯,但她不傻,明澜笑问道,“我只是来观看猜灯谜比赛而已,为何这么大阵仗迎接我?”

那边负责灯谜比赛的管事的走过来,道,“请顾二姑娘过来,是希望你能参加灯谜比赛。”

“为什么?”明澜不解,并表明自己的态度,“我没打算参加猜灯谜比赛。”

管事的笑道,“我们举办猜灯谜比赛,就是要选出最会猜灯谜的姑娘,原本赵太傅府赵姑娘赢了,只是听闻姑娘是各种高手,所以想和姑娘一较高低,希望能赢得实至名归。”

明澜拧眉,“我没说过我是个中高手。”

管事的笑道,“顾二姑娘谦虚了,府上三姑娘都说你猜灯谜是信口拈来,速度之快无人能比。”

明澜脸一沉,顾如澜也恼了,哪有三姐姐这样的,二姐姐什么时候猜灯谜那么厉害了,没有的事,偏还不能说,不然就是当众指责她撒谎坑一府姐妹了。

明澜不说话,赵嫣看了身侧的丫鬟一眼,丫鬟就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明澜道,“我家姑娘已经等了许久了,顾二姑娘要么赶紧比试,要么早些认输。”

赤果果的挑衅。

赵嫣才名远播,顾如澜怕明澜不是她对手,再加上有个坑她的顾音澜,她怕明澜输了比赛,到时候沦为京都笑柄,赶紧道,“我二姐姐身子不大舒服……。”

丫鬟嗤笑一声,“顾二姑娘气色红润,哪里像身子不舒服的样子,莫不是怕输吧?”

丫鬟眼神带着鄙夷,十分的刺目。

明澜看了端坐在那边的赵嫣一眼,看着她嘴角勾起的得意和轻蔑笑容,就知道这场比试她没有退缩的余地了,她不比试,那就是她怕输。

她不知道她擅长猜灯谜的消息是怎么传开的,但可以猜到准没好事,而且赵嫣也不会给她退缩的机会,会逼着她不战而降,因为她要赢的实至名归,不给人留一点话柄。

赵嫣自信满满,她笃定明澜应不应战都是自取其辱,就在她觉得明澜会退缩的时候,却听明澜道,“好!我参加比试!”

声音清脆悦耳却又铿锵有力。

顾如澜拉着明澜的手道,“二姐姐……。”

明澜朝她一笑,小厮就带她去比试台了。

今天的猜灯谜比赛比之前难太多了,之前那就是小打小闹,这一次动真格了,不然不至于比试半天,只有赵嫣一个人答完了所有题,坐在那边,要不是出了点状况,她早拿了比试奖赏去玩了。

明澜上了比试台后,那管事笑道,“还有谁要参加比试?”

明澜望着顾如澜,她摇头如拨浪鼓,虽然她上回赢了小木牌,可以参加比试,但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赢不了,就不上去凑热闹了。

她不上来,明澜也不能硬拉她,管事的又问了两遍,确定没人,就笑道,“看来只有顾二姑娘一人参加比试了。”

明澜倾然一笑,道,“请读题吧。”

管事的从签筒中抽了一题,道,“这题比较难,打《论喻》一句,题目是:尖。”

听到题目,顾如澜就庆幸没上台了,一题都答不上来就输了,太丢人了,不知道二姐姐能不能答出来?

刚这样想,就听明澜答道,“小大由之。”

管事的愣了下,眸露赞赏,又换了一题,还是打一句,“莫中美人计。”

“戒之在色,”明澜不假思索便道。

管事震惊,“下一题:退席。”

明澜勾唇,“不在其位。”

“第四题,门外汉。”

“未入于室也,”明澜答。

……

“第二十二题,珍珠玛瑙样样有。”

“王。”

“第二十三题,口道恒河沙复沙,打《周史》一句。”

“不可胜数。”

“第二十四题,孤峦叠嶂层云散,打一字。”

“崛。”

转眼,明澜就答了二十四题了,几乎管事的把题目念完,她就给出谜底来了,那叫一个快字。

只剩最后一题了,管事的抽题,那边赵嫣脸色很难看,她笃定明澜没什么才学,顾音澜是存心让她出丑的,没想到明澜猜灯谜叫她刮目相看,甚至超过了她,这些题,她有些都答不上来。

管事的抽出最后一题,笑道,“这一题是猜成语,题目是:皇。”

听管事的读出题目,赵嫣嘴角露了抹笑容,这一道题是皇上在年三十宫宴上出的,至今没人猜的出来,看她怎么答!

明澜回道,“白玉无瑕。”

管事的拍手叫好,“妙绝!妙绝!”

赵嫣的脸黑的发光了,手中绣帕狠狠的撕扯了下。

第二百零二章 花锦

明澜下了花灯台,小厮请她上台和赵嫣做最后的比试,决定奖赏花落谁家,青杏紧随其后,看到赵嫣的丫鬟,青杏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你家姑娘才名远播很了不起吗,我家姑娘是深藏不露,不屑跟你们比,现在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了吧。

虽然她没看赵大姑娘猜灯谜比赛,但可以肯定没人有她家姑娘猜的又快又准了。

“二姐姐真厉害,”顾如澜一脸崇拜,看向明澜的眼睛都放光了。

赵嫣就没那么高兴了,但脸上还硬挤出一抹笑容,她不是输不起的人,况且,她还没输呢,她笑道,“顾二姑娘当真是深藏不露,难怪离王世子倾慕于你了。”

明澜勾唇道,“算不上深藏不露,只是担心赵大姑娘等着急了,想到什么就答什么了,运气好而已。”

谁答题不是深思熟虑,确保万无一失才答的,她想到什么就答什么,这是答题吗?这是在打人家的脸!

赵嫣脸慢慢皲裂,明澜根本就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望着管事道,“接下来比什么,别让赵大姑娘等着急了。”

管事的连连点头,笑道,“实在没料到会有两位姑娘能连答二十五题,两位姑娘才思敏捷,我看签筒里的题难不住你们,不如你们互相问答,答出者胜,一炷香时间为限,两位姑娘意下如何?”

赵嫣挑眉,“我没意见。”

明澜眨眼,“我也没有。”

为了公正,管事的要拿签筒来,决定谁先问谁先答,明澜笑道,“赵大姑娘先请吧。”

赵嫣看着她,眸底有星星点点的寒芒,道,“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出题打一诗句,题目是:古都之首花如锦。”

明澜挑眉,这不是赵翌的题吗?

拿他的题来刁难她,那可真是刁难错人了,明澜笑道,“长安回望绣成堆。”

话音一落,那边便有拍手声传来,拍手之人正是赵翌。

赵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哥出了什么题目,这么简单,人家一答就答出来了!

她在扭绣帕,因为该明澜出题了,一般会答题的人出题都不会容易,况且她们两个有旧怨,她肯定捡最难的出。

然而,她想错了。

明澜出的题不仅难,而且直接落人面子。

明澜笑道,“既然赵大姑娘出题打一诗句,那我也出题打一句诗吧,题目是:脸面尽失。”

赵嫣脸上努力维持的笑脸瞬间就裂开了,只觉得脸被人狠狠的煽了一巴掌。

这道题就是她的写照,脸面尽失!

如果她不是执意要和她一较高下,这会儿她早拿了奖赏高高兴兴去玩了,何至于这么难堪。

她出的题,明澜几乎不眨眼就答出来了,而她出的题,她只感觉到了愤怒,根本就不知道到从何处着手!

当然,明澜就是为了刁难她才出这道题的。

她虽然才名远播,但比起赵翌还差太远,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这道题是离王世子出的,当初都把赵翌给难住了,可想有多难了。

明澜读完题,就在一旁坐下了,只要在一炷香之内答完,就不算输。

小厮奉茶来,明澜还真有些口渴了,就端起来喝了两口。

感觉到有视线萦绕着她,她往远处望去,就看到那边酒楼上望过来的魏国公府大少爷沈卓,先前的男子依然站在他身边。

那男子面生的很,明澜不知道他是谁。

沈大少爷看她,明澜并不意外,毕竟她对他有活命之恩,虽然是道士之言,但毕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沈卓神情复杂,眸底深处还有几分失落,他做梦也想不到她竟然是靖宁伯府三姑娘,这几天传遍京都大街小巷的未来离王世子妃。

很快,一炷香就燃烧完了。

明澜望着赵嫣,赵嫣几乎是咬紧牙关蹦出来几个字,“我认输。”

这么轻易就认输了?

这可不是她的性子。

刚这样想,就听她问道,“不知谜题是?”

明澜撇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赵大少爷博闻强记,肯定猜的出谜题。”

说着,她朝先前赵翌在的方向望去,结果人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明澜嘴角闪过一抹冷笑,赵嫣恼道,“我大哥自然猜的出来!但题是你的出,不可能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的题,那纯粹就是在刁难人。

管事的点头道,“还请姑娘告知谜底,以示公正。”

明澜巧笑嫣然,笑容明媚动人,“谜底是:人面不知何处去。”

脸面尽失……

真的,管事的憋着才没有笑出声来,赵嫣狠狠的剜了明澜一眼,迈步走人了。

她走了,赢的自然就是明澜了。

只是奖品还真有些出乎人意料,竟是一碗元宵。

当然不是普通的元宵了,不然这么多人比试这么半天,谁还没吃过元宵?

管事的端来一只青玉汤碗,精致无瑕,里面放着三颗元宵,那元宵不是吃的,乃白玉雕刻而成,明澜捧在手里都打算吃了,才发现是羊脂玉做的,足见有多么的逼真了。

明澜下了台阶,顾如澜望着她手里的碗,流口水道,“好好吃的样子。”

明澜笑道,“给你吃一颗。”

她拿了一颗羊脂玉珠递给顾如澜,顾如澜看着她,明澜就塞她手里了。

那边,顾音澜几个走过来,伸手道,“二姐姐是不是也该给我一颗?”

明澜把碗递给碧珠,然后瞥向顾音澜,见一旁站着个穿粉色棉袄丫鬟,她眸光闪了一闪,笑道,“三妹妹可真爱说笑,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出风头,况且我猜谜题还比不上你,这些谜题我都脱口而出了,你还能猜不出来?你恼了赵家是你的事,不能因为我和离王世子定了亲,不怕得罪赵大姑娘,就把我推出去替你出气吧?”

丫鬟在一旁,听得睁大眼睛,然后悄悄溜走了。

她走后,顾音澜恼道,“我什么时候推你出去了,是别人说你厉害,传到赵大姑娘耳朵里,她问我,我才说的!况且,你本来就厉害,我说错了吗?”

一府姐妹,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藏拙至此,早知道,她就不推她出去了。

明澜冷冷一笑,“这个别人是府里的丫鬟吧。”

“你!”顾音澜气的攒紧了拳头,“懒的理你!”

说完,她就迈步走了。

第二百零三章 脚臭

顾如澜望着明澜,三姐姐的性子,但凡她受了冤枉,那是不讨回公道不罢休的,二姐姐说是丫鬟,她气急走人,显然是猜对了。

三姐姐想借赵大姑娘的手让二姐姐丢脸,却没想到最后丢脸的是赵大姑娘,实在是惊险万分。

碧珠觉得以姑娘现在的脾气,这事不会这样轻易算了,可是明澜偏偏没有追究,实在是太奇怪了,难道是赢了奖赏高兴?看在奖赏的份上既往不咎了?

姑娘不差钱啊……

那边,那穿着粉色棉袄的丫鬟跑到赵嫣跟前耳语了两句,赵嫣听的唇瓣抿的紧紧的,眸底泛冷芒。

丫鬟愤愤不平道,“她是什么货色,居然也妄想嫁给我们大少爷,也不找面镜子好好照照自己!若不是她,姑娘也不会丢这么大的脸!”

顾音澜!

我跟你没完!

赵嫣手中绣帕险些撕烂。

明澜心情好,再加上大家一窝蜂往前面看热闹,她和顾如澜也跟着去了。

不远处,搭了高架台,足有十米高,最高处放了一盏花灯,远远看去,明亮耀眼。

那盏花灯漂亮是很定的,更重要的是噱头好,抢了送姑娘能抱得美人归,送给媳妇,年底抱大胖小子,带回家放着能升官能招财……

这么吉利的花灯,能不抢么?

这不,锣鼓一响,不少男子前仆后继往上爬,只是爬到高处的寥寥无几,或被抓下来,被踹下来,或者踹断竹竿掉下来,好在地上摆了厚厚的沙子,摔下来不至于太疼。

雪梨眼尖,喊道,“姑娘你看,那是表少爷!”

人太多了,明澜还真没看见表哥沐礼,而且不止是他,楚三少爷楚君衡也在,还有几位将军府少爷,抓着竹竿斗起来,或腾空而起,实在是打的人不怕,看的人捏一把冷汗。

担心之余,又忍不住捧腹大笑。

手要抓着竹竿,大多数时候用脚制敌,这不楚三少爷把沐礼的脚抓住了,他身侧另一男子手一伸,把沐礼的靴子给拽了下来,直接丢了。

好巧不巧的扔在明澜这边,吓的顾如澜连连后退,等她反应过来,位置已经被人给占了,挤不到前面去了。

“你脱我的鞋!”沐礼咬牙。

楚君衡在数落猪队友,“你傻啊,鞋子一脱,那味道大的熏的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你到底帮哪边的啊?”

“谁脚臭了?!”沐礼崩溃。

大庭广众之下,居然侮辱他的脚!

然后,他就穿着一只鞋和他们斗,一步步往上爬,打斗精彩绝伦,看的人目不暇接。

本来人还很多,到最高处时,就只剩四人了,再打到最后,就只剩沐礼和楚君衡了。

沐礼是沐阳侯府大少爷,沐阳侯府兵权继承人,武功肯定不会差,楚君衡则是楚大将军府继承人……

想到这里,明澜额头拧紧了,一般人家都是传爵位给长子嫡孙,靖宁伯府情况特殊,就这样,老太爷也没有亏待长房,为什么楚大将军府,最后掌兵权的是楚君衡?

最后他跟着离王世子造反了,而楚离却连楚大将军府都不住?

如果说他是庶子,那楚君衡看到他时却敬重有加,一口一个大哥,很是听话,他能说服离王世子帮他,可见和离王世子走的很近,谁家庶子有这份体面的?

楚离是嫡出,这一点,明澜坚信。

可为什么最后他一点消息也没有了,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明澜越想越专注,心思完全不在抢花灯上了。

然而,比试台上情况瞬息万变,沐礼和楚君衡争起来,拳脚相交,整个高台都在摇晃了。

听到高架发出断裂声,四下看热闹的人脸色都变了,赶紧往后退,万一架子倒了,被砸到就太无辜了,只是人太多了,根本就后退不了。

楚君衡一脚扫过去,沐礼避开,他一脚将台柱打断,整个高架斜的更厉害了,沐礼一脚将另外一边打断,架子又斜了回去。

这一来一回,高台之上的花灯滑了下来……

远处,一道身影飞奔过来,身子一跃,就将花灯接在了手里,见高台倒下来,他将花灯抛起,将一旁挂灯笼的长杆拔起,正好把高台卡住。

接住花灯后,他身影一闪,就到了明澜跟前,她还没回过神来呢,腰肢被抱紧,就腾空而起了。

场面混乱,都没人知道是谁救了他们,又是哪位姑娘被他给抱走了。

只看的见两道身影和那盏没有灭的花灯,美成一幅画。

楚君衡转身追去,他抢了半天的花灯被人捡了便宜,那怎么行呢?

可是追到屋顶,看到那熟悉的背影,他呲牙咧嘴又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沐礼找了一圈,发现鞋已经没了,只能光着脚,看着他道,“怎么不追了?”

“追不上。”

沐礼吃惊,“你居然都追不上?那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

要知道那男子还抱着一个人呢。

楚君衡耸肩道,“再深不可测又有什么用,不正儿八经的抢,尽捡小便宜了,我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再说明澜,要不是抱她的是楚离,她估计能吓个半死,等到了空旷处,她恼道,“你救花灯就算了,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吓死我了!”

虽然家家户户都点了花灯,但这条街明显比方才那一条冷清多了,她就是出来凑热闹的,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楚离倒没想明澜会吓着,她胆子可不小,他看着她道,“街上人多,我担心你被人给卖了。”

明澜杏眼圆瞪,“谁会卖我?再说了,我又不傻!”

楚离看向她腰间,明澜低头望去,倏然,俏脸一红。

她随身佩戴的玉佩不知何时不见了,只余下一半的穗子,而且裙摆处还有一点点划痕,应该是被小匕首给划破的。

“人,人太多了,我没注意到……。”

明澜只觉得自己舌头都快打结了,吐字不清。

“嗯,回头被人卖了,也是不小心才中计的,”他的声音好听的叫人想咬他。

明澜脸大红,“我本来就是不小心!”

“我没说你是故意的,”他闷笑退让。

第二百零四章 神玉

明澜只觉得牙齿痒,她转身往前走,免得多看几眼,真的扑过去咬他了。

她在前面走,楚离追上来,把花灯给她,明澜看了两眼,都伸出手了,最后愣是没接。

那样子明显想要,但是有所顾忌,楚离笑道,“真不要?”

明澜呲牙,“我不能要。”

“为何?”楚离挑眉。

明澜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拿着这盏花灯,不明摆着告诉别人我被人给抢了吗?”

这盏花灯做工别致,色彩斑斓,富丽堂皇,不然也不会引那么多人争抢,而且从高台上摔下,也没有烧毁,这是最难得的。

花灯虽好,她也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名声,但离王世子的名声,她不能不在乎吧,她现在是离王世子未过门的世子妃,虽然是假的,但外人不知道啊。

离王世子现在还在皇陵受罚,而且是为了帮她才受罚的,她本就愧疚了,她有闲情雅致出来逛花灯都已经过分了,还往他脸上抹黑就太太太过分了。

明澜不要花灯的理由,楚离勾唇一笑,道,“那这花灯就扔了?”

说着,他手一抬,作势要把花灯扔了。

明澜还真怕他暴殄天物,瞪了他道,“这么漂亮的花灯,你扔它做什么?”

楚离漂亮的眸子看着她,“你不要,我留它何用?”

明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就不能拿回去送给你娘吗,方才楚三少爷也在抢,你给他也行啊。”

楚离嘴角微弯,轻咳一声道,“给我娘,她会催我娶媳妇,给三弟,他会笑话我连花灯都送不出去,抢了还得乖乖给他送回去,还是扔了为好……。”

他手再次抬起,要往一旁扔,明澜赶紧抢了过来道,“还是我拿着吧,一会儿送人也好。”

她见不得这花灯丢在角落里最后烧掉。

拎着花灯,明澜看着,灯烛映照她的脸,面若桃花,人比花娇。

肤如凝脂,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红,潋滟欲滴,尤其那双眼睛,波澜不惊,始终带着几分笑意,永远都看不腻。

忽然,他脸色一变。

他一把拉住明澜,明澜转了一圈,一把匕首射过来,将花灯隔断,花灯掉在地上,瞬间烧成一片火光。

明澜瞥头,就看到那边有一群黑衣人,手中的剑,在月色下泛着冰冷光泽。

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楚离松开明澜,望着那群黑衣人,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冽,明澜从未见过他这样子。

那边为首的黑衣人冷道,“将神玉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你们……

管她屁事啊!

明澜心都颤抖了,还有神玉是什么东西?

暗处跟着的暗卫闪身出现,楚离吩咐道,“保护好她。”

说完,楚离瞥了那些刺客道,“想要神玉,有本事就过来拿!”

黑衣人也不废话,闻言道,“上!”

楚离一个健步冲上去,不知何时手里就多了一把软剑,和那些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形如鬼魅,刀光剑影,看的人眼花缭乱。

明澜只知道离王世子的武功很高,没想到楚大少爷的武功更高,以一敌六,游刃有余。

两名暗卫就将她护在身后,为首的人看的出来她很重要,手一动,另外四名黑衣人就冲了过来。

她一步步后退,挨着墙壁靠着,脸色苍白。

暗卫武功不弱,可是以一敌二有些吃力,但勉强可以应付,只是高手过招,难免受伤,可是刺客手中的剑上抹了毒药,暗卫的胳膊只是划破了个小口子,就支撑不住倒地了。

那边,楚离杀了两名刺客。

这边一暗卫倒下,另外三名刺客围攻一暗卫,另外一名刺客则朝明澜刺过来,暗卫为了护她,被刺杀伤了。

一剑穿过肩膀,血都溅到明澜脸上了,吓的她直尖叫。

怕他有事,楚离退到她身边,刺客头领走过来,笑道,“还要反抗吗?把神玉交出来,饶你们不死,这是给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他的语气仿佛在恩赐。

明澜抓着楚离的胳膊,吓的六神无主了,她很清楚,凭楚离的武功,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这些人抓不住他,可要带上她,他必定受制于人。

明澜把手松开了,问道,“神玉是什么?”

她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

想到什么,明澜将手指咬破,把血往楚离嘴边送,她的血能解毒,万一待会儿杀起来,他被刺伤,也不会倒下。

只是还没有碰到他的嘴,就被楚离握紧了,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声音低沉磁性,莫名的抚平明澜不安的心。

楚离将手松开,明澜看着地上的暗卫,打算给他们解毒,却被楚离一把推开了。

她太不懂得保护自己了,她的血能解百毒,这事岂能随便让刺客知道,她的血会被放干的。

先前,为首的黑衣人一直站着那里看着,并未动手,他似乎很喜欢速战速决,知道刺客很难拿楚离怎么样,他亲自动手了。

他的武功比他手底下的刺客高很多,明澜眨眼的功夫,已经和楚离过了好几招了。

但仅凭刺客想要擒住楚离很难,其他刺客就过来抓明澜了。

楚离被刺客首领牵制,根本就没法脱身,就是这样,在刺客的剑要穿破明澜的时候,他扑了过来。

和先前暗卫一样,肩膀被刺伤,他一把将刺客的剑打掉,将明澜护在身上。

刺客统领将剑收了,他剑上抹了毒,况且楚离受了伤,又不舍得丢下明澜,不把神玉交出来,他必死无疑。

为了个女人受制于人,送掉性命,就算活下来,也不足为惧。

楚离摇摇欲坠,明澜扶着他,他伸手从怀里掏东西,见是那块碎玉,明澜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别告诉她这块就是神玉!

它在她和雪梨眼里,不过勉强能换串糖葫芦而已!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一天为了这块碎玉送命,人命也太不值钱了点儿。

楚离摸出碎玉,那一瞬间,他觉得碎玉格外的灼热,再细细感触的时候,又仿佛是他的错觉。

刺客首领看到碎玉,笑了,“看来楚大少爷还是很识时务的……。”

第二百零五章 稀罕(月票1260加更)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楚离把神玉往天空一抛,手中的软剑一动,月色下,剑身闪光,刺客下意识的把眼睛闭了,就那么一瞬间,楚离用软剑把碎玉给打飞了出去。

刺客首领脸色一变,如果不是为了追神玉,他绝对会把楚离碎尸万段。

刺客一走,楚离就坚持不住往地上一倒。

明澜就手足无措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根本就扶不到楚离去看大夫,而且今天是元宵节,这时辰,也没有药铺还开门做生意。

明澜将血挤出来,滴到楚离嘴里,然后再去救两暗卫,之后再回来。

楚离的伤口再流血,她必须要给他包扎,不然毒解了,血流而亡就太不值了。

街上空荡,她想找个人帮忙都不行,想到楚离是习武之人,身上应该随身带着金疮药,表哥就是金疮药不离身的。

她伸手一通乱摸,然后就被楚离给握着了,他有气无力道,“你不能趁我受伤占我便宜……。”

明澜又羞又恼,一把将他推开了,楚离往地上一倒,胳膊一动,疼的他倒抽气。

明澜恨不得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想到他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又狠不下心肠来,道,“我是拿金疮药帮你止血。”

楚离笑了,“那你摸吧。”

“摸你个大头鬼!你怎么一受伤就变的跟离王世子似的没个正形了?”明澜牙齿磨的嘎吱响。

楚离愣住,“我就是开个小玩笑……。”

什么时候开玩笑不行,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明澜红着脸往他怀里掏,很快就拿出一小玉瓶来,上面还刻着金疮药三个字,应该没错了。

明澜将楚离放下,小心的把他锦袍撕开,他衣裳质量好,明澜两次都没能扯开,倒疼的楚离倒吸气了,觉得没死在刺客手里,要在明澜手里丧命了。

吃奶的力气使出来,刺啦一声,楚离的锦袍就撕碎了。

明澜要撕扯后面,楚离没让,明澜就道,“不一起撕掉,我没法帮你包扎伤口。”

都不知道他在固执什么,没有什么比止血更重要的了吧?

“先上药吧,”他气若游丝。

明澜只好把药瓶打开,把药往他伤口上倒,见伤口严重,她又往上面滴血,她的血不仅能解毒,还有助于伤口恢复。

前面上了药,明澜要给后背止血,她小心撕扯衣服,结果楚离身子一侧避开了。

明澜心堵着一团气,难不成他后背上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被她看见吗?

有藏宝图吗?

她就算看见了又能怎么样,她又不会说出去!

那一刻,明澜觉得自己不被信任了,她可是什么话都跟他说的,那些事连父亲和舅舅都不知道!

一恼怒,明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伸手去戳他伤口,我看你不怕流血!疼死你!

楚离疼的倒吸气,这女人真的不能招惹,连忙从明澜手里接了药瓶,把药往伤口处倒。

明澜重重一哼,手上有血还在他衣裳上擦了几下,然后就不理他去给暗卫包扎了。

暗卫晕着,明澜刺啦一声,就把衣裳给撕碎了,然后摸出药瓶。

那动作,楚离眉头都拧成麻花了。

敷药过后,然后把暗卫的衣裳撕开,替他包扎好伤口,然后再给胳膊受伤的暗卫止血。

一通忙下来,明澜气喘吁吁,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珠了。

“过来。”

见明澜离的远远的,楚离喊道。

明澜不理他,“别叫我过去,不然我会忍不住扒你衣裳,看光你的秘密!”

听着明澜赌气之言,语气还特别凶狠,楚离哭笑不得,他要起身,只是浑身无力,又倒了下去,刺客剑上的毒药性太猛,就算有解毒药,他现在也浑身无力。

他努力了两次,明澜看不过去了,道,“你别乱动!”

本来伤口就深,止血不容易,后面根本就没包扎,还敢乱动,真是不要命了。

“你要看,我给你看,”他气弱道。

“我才懒得看呢!”

就算真有藏宝图,她也不稀罕!

明澜赌气道,但回到楚离身边,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楚离看着她脸上有血迹,伸手要帮她擦,见手上的血更多,就改拿明澜的衣袖帮她擦了。

明澜望着他,又望着暗卫道,“暗卫什么时候醒过来?”

她肯定背不动楚离的,暗卫伤了胳膊,只要醒过来,送他回楚大将军府肯定可以。

楚离要起身,明澜赶紧扶他,他道,“去前面小院。”

明澜猜这附近肯定有他的宅子,没有迟疑,就扶他往前走了,到了宅子再让小厮来救暗卫,那什么神玉当着刺客的面扔了,那条街人山人海,刺客想找到不容易,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回来,暗卫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明澜扶着楚离一步步往前,越走她越觉得不对劲,楚离的身子越来越沉,都快要压弯她了。

往前走了一刻钟,总算看到有人了,她喊道,“来人,救命啊!”

那边几名小厮打扮的男子听到声音望过来,欣喜道,“人在这里!”

明澜听得一愣,怎么听这话像是在找他们似的?

看穿戴,不是伯府的小厮,那肯定是楚离的人了,明澜忍不住欣喜,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但是她高兴的太早了,那些小厮根本就不是楚离的人,小厮们走过来,手里的匕首也掏了出来,人家是来要她的命的!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明澜被人救走,错失下手的机会,本来打算放弃了,没想到居然又看到他们了,而且救走他的人居然还受伤了,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们啊!

其中一小厮看着明澜,眸光猥琐而贪婪,咽口水道,“这妞长的不错,就这样杀了太可惜了,何不我们哥几个先享用一番?”

另一小厮点头道,“这主意不错,但这男的呢?”

“这男的,先杀了。”

明澜扶着楚离要后退,可是楚离几乎就成了一滩烂泥了,明澜根本就扶不动他,看着小厮一步步靠近,她脸色刷白。

小厮手里拿着匕首,明澜只能叫楚离了,她急道,“醒醒,快醒醒啊!”

第二百零六章 止血(月票1290加更)

方才没死在武功高强的刺客手里,要是被几个小厮杀了,她会死不瞑目的。

小厮离的越近,明澜心就越颤抖,眸底也越恐惧,小厮似乎很怕楚离醒过来,方才他们是亲眼见楚离把木杆拔起的,他们连轻功都没有,岂会是他的对手?

小厮朝楚离刺过来,明澜吓的心都停了,脸色惨白,匕首近前之时,吓的她眼睛也给闭上了。

可是半天之后,她听到了倒地声,但倒地的那人不是楚离。

明澜把眼睛睁开,楚离手里拿着小厮的匕首,直接他把匕首往前一飞,一把匕首接连要了两个小厮的命,另外一个小厮都不用动手,吓的屁滚尿流,爬起来就跑没影了。

真的是派来杀她的,只有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厮杀绰绰有余。

丢了匕首,看小厮跑了之后,楚离再扛不住,彻底晕了过去,晕倒之前还说了一个字,“傻……。”

他一倒,明澜就彻底扶不住了,几乎是和他一起倒地的。

明澜爬起来,就注意到他伤口在流血,不止是前面,后面更严重。

不止血,真的会死的!

顾不得那么多了,明澜把他怀里的药掏出来,一把将他肩膀处的衣服全撕开,用帕子把血擦掉一点,然后往上面倒金疮药,又撕掉裙摆帮他包扎。

包扎完,明澜打算将他扶到一旁墙壁靠着,只是还没动,瞥眼间,她看见楚离后背上有伤疤。

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脑袋还没转过来,手已经伸出去了,刺啦一声,楚离的后背整个都露在外面了。

他整个后背上都被血浸透,但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也清晰可见。

明澜手还抓着撕掉的锦袍,有些心疼楚离,他怎么和离王世子一样……

想到这里,明澜脸色一变,胡乱的把楚离后背上的血擦掉。

等看清楚那些伤痕时,她的脸就青红紫轮换的变了。

这些伤疤和那日在折桂楼,她看到离王世子后背上的一模一样,除了多出来的一条!

而多出来的那条伤疤颜色偏粉,应该是最近不久新添的!

一条伤疤,可以说是巧合。

这么多条,她能骗自己这都是巧合吗?

楚大少爷就是离王世子……

这怎么可能?!

明澜觉得自己疯了,楚大少爷不可能是离王世子,他们明明就是两个人,不一样的性子,一个沉稳,一个无赖。

可想到方才楚离说她趁他受伤占他便宜,这分明是离王世子才会说的话。

还有撒谎时摸鼻子,明澜越想,越觉得他们就是一个人,只是她太蠢明明都发现了相似之处,却从来没有往上面想过。

远处,传来一声炸响,明澜瞥头,就看到一绿烟花冲上天空。

那方向,正是暗卫晕倒之处。

很快,胳膊被划伤的暗卫就追了过来,他脚步虚乏,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有晕倒,看到楚离后,身子一歪,就挨着墙倒下了。

明澜还想问他,楚大少爷是不是就是离王世子,可是暗卫已经晕了,而且晕的很彻底。

不过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来了好几名暗卫。

为首一人,明澜还认得,正是跟在离王世子身边的暗卫。

看着暗卫急切的神情,明澜觉得她不用再问了。

楚离就是离王世子萧桓。

暗卫将楚离扶着带走,明澜转身要离开,但是被暗卫拦下了。

“顾二姑娘有没有受伤?”暗卫关心道。

“我没事,”明澜语气生硬,说完顿了下,又加了一句,“照顾好你们世子爷,他伤口还没有止血。”

暗卫有些诧异明澜怎么知道楚大少爷就是离王世子的,不过这就不难猜到她语气为什么疏离了,他道,“世子妃一身血,身边也没有丫鬟,街上人多,属下不敢让你就这样离开,不妨先随我们去前面小院换身干净衣裳,而且世子爷的样子怕是毒发了,还请世子妃……。”

这是在提醒明澜,她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有什么事等他们世子爷醒了再吵再闹也不迟。

谁是你们世子妃?

她不是!

明澜心口堵的慌,不想跟暗卫走,跟一群骗子待在一起,但看着裙裳上的血,她又犹豫了,她这样子碰到顾音澜就意味着麻烦。

权衡之后,明澜屈服了。

跟在暗卫后面往前走,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一处小院。

小院不大,但环境清幽雅致,大概楚离许久没来住过了,小厮见了又是高兴,又是诚惶诚恐,毕竟楚离是被扶进院子的,而且浑身是血,院子里的其他小厮都去看花灯,只留下两小厮守门。

扶着楚离进屋,安置在小榻上,暗卫熟练的拿出药箱子帮楚离包扎伤口,明澜就站在一旁看着,内心一会儿海浪翻滚,一会儿风平浪静。

他骗她,换着身份戏弄她,她很愤怒,想咬死他的心都有。

可他现在躺在床上,人事不知,是为了救她,如果不是她拖后腿,他不会逃不掉,更不会把那什么劳什子神玉给扔了。

他没有丢下她,她感激,可是感激之余,又更恼火了。

她本来在那里看花灯看的好好的,是他把她抢了,不然她现在肯定和丫鬟们有说有笑,他也不会晕在床上。

想着,明澜狠狠的在心底骂了一句活该。

亏得离王世子帮蒋家求情,被皇上罚去看守皇陵,她还愧疚的不行,觉得欠人家的都还不清了!

他守皇陵了吗?

他一直待在静园里!

离王世子派小厮搅黄她亲事,霸道至极,她托他帮忙,他怎么说的?

字字句句,她记得真切,他说:这个忙,我可能没法帮你,他脾气执拗,越阻拦他做什么事,他越乐此不疲,晾他一段时间,玩腻了,就不会再玩了。

也就是那次,她发现他和离王世子一样摸鼻子,她竟一点都没往两人其实是同一个混蛋上面想。

想着他们是表兄弟,彼此了解肯定比她一个外人多,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决定照办。

结果呢?!

人家把她卖了,她还觉得他是好人,屁颠颠的帮他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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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好受

想到那些蠢事,明澜就气的呼哧呼哧的,想把楚离拽起来问他是不是耍她特别好玩!

她呼吸粗重,暗卫几次侧目,知道她气的不轻,替自家爷默哀。

暗卫望着明澜,道,“顾二姑娘,楚大少爷就是离王世子的事,还请你保守秘密。”

明澜听得一怔,烟眉微陇,“为什么?”

暗卫苦笑一声,“离王府有不得已的苦衷。”

楚大将军府大少爷的身份固然尊贵,可比起离王世子还差太远了,不是有苦衷,谁会做这样的傻事?

明澜沉默了。

好像人家真的不是故意骗她的,是她为了救茂哥儿主动找他帮忙的,人家没有那闲情逸致来逗她。

还有离王世子,当日她也是为了追锦盒闯进折桂楼,无意看了他身子,当时他愤怒,她只当他如传闻那般喜怒无常,并未多想。

现在想来,他愤怒大概是觉得她水性杨花吧,闯进折桂楼就已经过分了,看了他上半身后还不走,他要她上药,她也屈服了,她的所作所为和大家闺秀相距甚远。

前世做够了大家闺秀,这一世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她也在所不惜。

况且,她生什么气呢?

抛开他变着身份捉弄她,她求他帮的忙,他一样也没有少帮,甚至不用她说,就帮她办好了,不然她重生的日子不可能过的这么顺畅。

之前觉得楚离她还能报答,他中了毒,而且经常毒发,刚好她的血又能解毒,之前欠的恩情,用血慢慢还总能还完,倒是离王世子身份尊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想还他恩情都无处着手。

现在这样,不更好吗?

明澜撸起云袖,问暗卫道,“你们家世子爷要多少血?”

暗卫默默的侧了身,世子妃真是不讲究,哪有这样随便就撸云袖给别人看的,幸亏爷这会儿昏迷不醒,不然岂不是害他啊……

暗卫看了眼小榻,然后道,“世子爷这一次昏迷和以往不同,应该是中毒导致提前毒发,又有世子妃的血及时压制毒性,所以才没有癫狂,应该要不了一会儿就醒了,世子妃且耐心等候。”

外面,暗卫拿了个包袱进来,里面装的是给明澜换的衣裳。

浑身是血,明澜也难受,接了包袱就去换衣裳了。

暗卫细心,找来一套跟她身上穿的颜色和样式都差不多的裙裳,再加上街上人多,蒙混过关应该不是难事。

换好裙裳,明澜打算走了,结果她刚出门,暗卫就上前道,“爷醒了,要见你。”

明澜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跟着暗卫进了内屋。

她进屋之后,暗卫就走了,还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楚离坐在小榻上,不知道是因为中毒,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很苍白,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前世还惋惜他这么一个风姿绝尘的男子就那么杳无音信不知是死是活了,没想到人家只是做回离王世子了。

明澜神情疏离陌生,是楚离从未见过的样子,他要说话,结果一开口,先咳嗽了。

他一咳,就牵动伤口,肩膀处瞬间就染了嫣红,伤口崩开了。

明澜疏离的神情就稳不住了,她从来就不是铁石心肠,脱口道,“你还是躺着吧。”

楚离很听话的要躺下,只是身子一动,呲疼声就往明澜耳朵里钻了,她赶紧过来扶他,道,“你小心点儿。”

楚离刚要躺下,明澜无意间撇到他嘴角勾起的笑意,就知道自己又被骗了,心头涌起一团怒火,手一推,楚离就实打实的倒在了小榻上,假呲疼变成了真闷哼。

“你要谋杀亲夫啊?”他倒抽气道。

“假的!”明澜掷地有声。

就算他们有婚约,那也是假定亲。

楚离头大了,妖冶凤眸闪着光泽,直勾勾的望着她,道,“就算我是离王世子……。”

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明澜瞪着了,“什么叫就算是,你本来就是!”

听声音就知道她有多愤怒了,那双清丽眸子染上点点火光,仿佛能将他燃烧成灰烬,看来想让她消气绝非易事,早知道会遇到刺客,会被她看到后背上的伤痕,那天晚上他就不去找她说那一堆话了。

他给自己挖了一大坑!

现在后悔也晚了,楚离扶额,在她气头上,他只能顺着那天晚上的话说了,望着明澜,他道,“我是没告诉你我就是离王世子,离王世子就是我,但你让我帮你,我可是乐意至极,难道就因为离王世子是我,所以你不打算假嫁给我,打算真嫁给赵大少爷了?”

这是明澜的七寸,用力一掐,她就焉了。

楚离这是在提醒她,桥还没有完全搭好,她河也没过,现在就拆掉不理智,凡事要分清轻重缓急,现在还不是卸磨杀驴的时候。

这是一盆冰水,从明澜头上浇下来,心底一团火气凝成了一小疙瘩,让她冷静了不少,他说的对,不管谁是离王世子,能帮她摆脱嫁给赵翌的命运最重要。

她深呼吸道,“你说的没错,谁是离王世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我不用嫁给赵大少爷,再说了,你是离王世子更好,假成亲之后,你就能给我和离书,都不用找离王世子说好话了。”

一个找字,明澜咬的格外的重,就算她现在不过河拆桥,但她是不会忘记他是怎么变着身份戏弄她的,这笔账以后慢慢算!

楚离苦笑一声,道,“这样想是不是好受多了?”

“嗯。”

屋外,暗卫一脸黑线。

顾二姑娘是好受了,但世子爷,你心情能好受么?

你这是在教顾二姑娘怎么利用你啊!

还以为两人会吵起来呢,没想到爷三两句就让顾二姑娘消气了,佩服至极。

不过顾二姑娘似乎忘记了,爷不仅是楚大少爷,他更是离王世子,到时候该耍的无赖,他绝不会少耍的,那才是爷被压抑的本性啊,不然怎么会乐此不疲的有事没事就往流霜苑逗她玩。

屋内,半晌没有说话声传来,直到明澜率先打破沉寂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楚离望着她,“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第二百零八章 生分

他一直在等她开口询问,但是明澜没有问。

她的确有太多的疑问,为什么他是离王世子的时候要终日戴着面具,做楚大少爷的时候却以真面目示人,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还有他武功那么高,为什么后背上却伤痕累累,是谁伤了他?

还有今儿那些刺客又是谁的人?

那所谓的神玉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块破玉阙而已,雪梨拿来换糖葫芦人家小摊贩都还不乐意,却有人抢。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根鹅毛,在她心底撩拨着,她强忍着才没有问出来。

好奇害死猫,她和他只是假成亲而已,她不会在离王府待多久,她的事都还要仰仗他帮忙,她能帮他什么?

就怕帮不了,最后还把自己搭上,皇家的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明澜三缄其口,楚离额心紧皱了下,然后松开,“褚风,送世子妃回去。”

世子妃三个字,明澜不是第一次听了,但从楚离嘴里说出来和暗卫说感觉大不相同,明澜红着耳根瞪了他道,“你别乱喊我!”

都说了是假成亲,她不信说的这么大声,暗卫会听不见,还乱喊什么世子妃,没得把暗卫都带歪了。

楚离一脸无辜,“我哪里喊错了,总不能喊你大少奶奶吧?”

故意跟她装傻充愣是吧,明澜拔高声音道,“你可以喊我顾二姑娘!”

“太生分了,”楚离拒绝。

“我们本来就生分!”明澜哼了鼻子道。

楚离望着她,挑眉道,“都这么熟悉了还觉得生分,那就再聊会儿彼此熟悉下再让暗卫送你回去……。”

明澜气鼓了腮帮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褚风轻咳一声,道,“世子妃请。”

明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有的暗卫,存心的要气死她是吧。

赏了暗卫一瞪眼,明澜快步离开。

这会儿时辰不早了,但街上看花灯的人却没少多少,想找到碧珠和雪梨不容易,再者她也没心情逛花灯了,便让暗卫送到到停马车处。

马车停下,她刚钻出来,就听到小厮道,“二姑娘在这里!”

明澜愣了下,那边碧珠小跑过来扶她下马车,红了眼眶道,“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

楚离抱明澜飞走时,场面混乱,碧珠和雪梨都没亲眼看到,虽然事后有猜测,但是不敢确定,一直再找她。

明澜见那辆奢华马车不在了,问道,“其他人呢?”

碧珠沙哑了声音道,“三姑娘落水了,怕她冻坏了,一刻钟前,六姑娘她们就都一起回府了,只留下奴婢几个找您。”

顾音澜落水了?

她被楚离带走,险些命丧刺客手里就算了,居然还错过了这么大的好戏,明澜忍不住好奇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落水了?”

她一边往马车处走,碧珠一边禀告道,“上回姑娘替太太买了一盏观音送子莲花灯,太太就怀了身孕,三姑娘觉得那花灯很灵,也买了一个,从桥上路过时,一丫鬟拎着花灯路过,突然崴了脚,撞到了三姑娘,三姑娘就从桥上面掉了下去……。”

且不说落水着凉了,那么高的桥上掉下去,吓都吓个半死了。

三姑娘被小厮捞起来时,脸都冻僵硬了,缩成了一团。

明澜听后,问道,“那丫鬟不会是赵大姑娘的丫鬟吧?”

碧珠眼睛睁圆,嘴巴张大的都能塞进去一个咸鸭蛋了,“姑娘怎么猜的这么准?”

果然……

都是一群受不了气的人。

赵嫣到手的奖赏飞了不算,还被她硬压了一头,能高兴才怪了,尤其知道是顾音澜借她的手打压她,她会把顾音澜恨死的,她会想方设法的把场子找回来,她太了解她了。

之前的观音风筝是,顾音澜落水就更是了,还有今儿遇到的几个想要她命的小厮,是赵嫣的人还是长房的人,她有些摸不准了,可惜让那小厮逃了,不然还能逼问一翻。

赵嫣和顾音澜性子相似,都不肯吃亏,以后不怕没热闹看。

见碧珠一脸震惊和崇拜,明澜轻拍了她脑门下,道,“回府了。”

坐上马车后,明澜就回王府了,褚风一直骑马跟在后头。

刚到伯府所在街道,车夫就勒紧了马车,明澜往后一撞,后背撞在马车疼的她闷哼一声。

碧珠掀开车帘,明澜就看到李总管还有七八位小厮。

李总管声音担忧中夹了些松快,“可是二姑娘回来了?”

碧珠把车帘撂高一点,明澜点头道,“是我。”

李总管彻底放松,“回来了就好,老爷和太太还担心姑娘出了什么事,让我们赶紧去街上寻你,二姑娘快些回府吧,别让太太等着急了。”

这时候,褚风骑马上前,道,“属下就送世子妃到这儿了,告辞。”

明澜脸腾的一红,私下里喊喊就算了,当着伯府小厮的面也敢乱喊,能不能顾及下假成亲,顾及下她的薄脸皮?!

李总管一脸诧异,很快反应过来这人是离王世子的人,然而褚风掉转马头,一甩马鞭子就走了。

明澜红着脸坐回去,碧珠笑了一声把车帘子放下。

李总管失笑,纳采礼明儿才送来,世子妃倒先喊上了。

进了伯府,明澜就直奔长松院了,她安然回府的消息,早有小厮禀告老夫人和老太爷知道。

明澜进屋,顾如澜就迎了上来,抓了她的手,微微颤抖道,“二姐姐跑哪儿去了,吓坏我们了。”

明澜朝她一笑,上前福身给老夫人他们请安,老夫人声音微沉,“上回就走散了,出门之前一再叮嘱你们,怎么还走散了?”

顾如澜忙道,“今儿街上人太多了……。”

老夫人眼神横过来,顾如澜就乖乖把嘴闭上了。

顾如澜替她解释,明澜心底划过一阵暖流,她望着老夫人道,“祖母,高台倒塌,我和六妹妹她们被人群冲散,我一直再找她们,可是后来有小厮追杀我,幸亏离王世子的护卫出手相助,不然我今儿就回不来了。”

第二百零九章 沾血

老夫人脸色一变,老太爷的脸就严肃了起来,“小厮刺杀你,可知道是谁派去的?”

明澜摇头,“不知道,当时还有一群黑衣人再找东西,四名小厮死了三个,逃了一个,护卫没敢留下我去追小厮,就让他逃了……。”

顾雪澜听了,就道,“我也看到那群找东西的黑衣人了,从屋顶下飞下来,不苟言笑可吓人了。”

“没事就好,”老太爷宽慰道。

明澜点点头,然后问道,“听丫鬟说三妹妹从桥上落水了,没什么大碍吧?”

顾雪澜耸肩,“三姐姐吓的不轻。”

明澜叹息道,“三姐姐真是太大胆了,上回我不过是在宫里说那纸鸢是我的,就被赵大姑娘记恨,还特地请了永王府悦珠郡主来伯府找我的茬,年三十晚上,她就故意撞我落水,这些事三姐姐都知道,今儿猜灯谜,她还故意把我推出去,说我猜灯谜厉害至极,无人能比,让赵大姑娘丢了那么大脸,她能不记恨她?偏赵太傅府不是我们伯府招惹的起的,丫鬟又一口咬定是不小心,她一肚子委屈也只能忍了。”

明澜一脸心疼顾音澜白遭了一通罪,然而老太爷和老夫人眉头都皱紧了。

他们只知道明澜赢了猜灯谜比赛,却不知道内里竟然有这么多事。

猜灯谜厉害至极,无人能比?

她怎么都不知道明澜猜灯谜这么厉害,就算真有,也没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夸自家姐妹的,懂不懂什么叫谦逊有礼。

尤其赵太傅府还登门求娶过明澜,只是离王世子捷足先登,伯府和赵太傅府应该避的远远的,她还往上头撞。

老夫人在内宅待了大半辈子了,那点弯弯绕,她岂会不懂,顾音澜让赵大姑娘出丑是假,想借赵大姑娘的手落明澜的面子才是真,只是没料到明澜猜灯谜真的厉害,压了赵大姑娘一头,以为顾音澜是故意打压她,才让丫鬟撞她下水。

这叫什么?

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作茧自缚!

一府姐妹在府里小打小闹就算了,到了外面,竟然想借外人之手来落自家姐妹的脸,明澜没了脸面,她脸上就有光彩了?!

愚蠢至极!

老夫人摆摆手,道,“都回去吧。”

明澜就福身告退,去幽兰苑见沐氏了,免得她担心。

等人都走了,老太爷还坐在那里,手里端着茶,氤氲茶气朦胧的看不清他的脸色。

但老夫人和他做了几十年夫妻,看一眼就知道老太爷有心事。

至于什么心事,她能猜到几分。

老夫人摆摆手,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就都退了出去,只留下王妈妈一人。

老夫人望着老太爷,叹道,“你当真决定要将事情挑明?”

老太爷把茶盏放下,脸色严肃的看不见一点笑容,“你我还健在,都闹到这份上了,真等你我百年之后,只怕他们一点兄弟情分都不剩了。”

顾鸿和顾涉之间的嫌隙,老夫人感觉的出来,两兄弟之间话少了很多,顾涉脸上都没什么笑容,可一旦真提让二房继承爵位,长房肯定会闹起来,怕的是到时候不只是兄弟离心,更是父子离心。

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夫人不愿意他们任何一个失望,可偏偏伯府爵位他们都能继承一半,给谁继承都合适,又都不合适。

“还是想清楚吧,老大的度量没有老二大……。”

老夫人才说到一半,砰砰敲门声传来,王妈妈看了老夫人一眼,然后道,“进来回话。”

丫鬟就推门进来了,道,“老夫人,莲花池里淹死了个丫鬟。”

王妈妈脸色一变,问道,“是谁的丫鬟?”

“是大少奶奶屋子里的二等丫鬟莲儿。”

再说明澜,刚进屋给沐氏请安,宋媛的陪嫁丫鬟在莲花池里淹死的消息就传来了,赵妈妈听了心悸,“这还没过完正月,府里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我都心慌了。”

沐氏何尝不怕,尤其她怀着身孕,就更害怕了,敌人的手段叫人防不胜防。

之前是下毒,现在是刺杀,沐氏都不敢让明澜出门了。

沐氏正要说话,可是眉头一皱,察觉明澜身上的衣裳不对劲,不是她出府之前穿的那一身,她心沉了沉,摆手道,“都出去。”

赵妈妈怔了下,就和其他丫鬟出去了,碧珠自然也不例外。

明澜扭着手中绣帕,方才沐氏眼睛绕着她身子打转,她就知道没有瞒过娘亲的眼睛,等关门声传来,沐氏就指着她裙裳道,“怎么回事,怎么换了一身衣裳?”

明澜嗡了声音道,“之前衣裳上沾了血……。”

沐氏脸一白,几乎惊站了起来,可是她身子偏虚弱,一时间有些不稳,明澜连忙上前扶着她,道,“娘,你小心点儿,我没事儿。”

“你……你!”沐氏痛心疾首。

明澜都不知道她娘这么震惊做什么,就算沾了血,她人不是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吗,便道,“先前刺客刺杀楚大少爷,他为了救我受伤了,血溅到我身上了,我怕三妹妹她们问东问西,就换了身差不多的衣裳,没想到瞒过了她们没瞒过娘亲……。”

沐氏睁大眼睛,“你是说血是楚大少爷的?”

“不然呢?”明澜一脸茫然。

沐氏脸一红,“我还以为离王世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沐氏这么古怪,话说一半,明澜都不解了,她脑袋转了一圈,想到什么,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几乎跺脚道,“娘,你怎么能那么想我!”

说完,明澜又恨不得把舌头给咬掉了,她一个闺阁女儿,不应该懂那么多的。

看着娘亲望过来质疑的眼神,明澜脸火辣辣的发烫,再不说话,一溜烟跑了。

沐氏坐在小榻上,脸色微沉,是谁教她女儿那么多的?

出了门,明澜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她只是换身衣裳,娘亲居然误会她和离王世子……

明澜一溜烟跑远,碧珠拎了灯紧随其后道,“天黑,姑娘走慢点儿。”

“去莲花池看看。”

明澜为自己的疾走找了个理由,没有人怀疑她是因为其他。

第二百一十章 奸情(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和氏璧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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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池,丫鬟的尸体已经被捞上来了,见明澜过来,雪梨道,“大少奶奶的丫鬟莲儿好像是被人掐死的。”

碧珠惊讶,“不是淹死的?”

雪梨摇头,“应该不是,方才我瞧见了莲儿脖子处有淤青,要是失足落水,应该会喊救命吧,虽然府里的丫鬟大都出去玩了,但不至于叫救命都没人听见。”

明澜从碧珠手里接了灯笼,照着莲儿的脖子,的确有淤青,而且那淤青很深,可见掐死她的人力气很大。

碧珠见明澜对莲儿的尸体感兴趣,觉得有些毛骨悚然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元宵佳节死人,太不吉利了。

婆子要把莲儿的尸体抬走,明澜也没什么好看的,就转身走了。

前世莲儿死了没有她不记得了,这时候的她还在静心庵反省呢,一个小丫鬟的死活传不了几天就在府里销声匿迹了。

回了流霜苑后,明澜进屋,红缨福身给她请安。

明澜从她跟前走过,忽然脚步停下,回头看着她,道,“把头抬起来。”

红缨缓缓抬头,她右脸上有两道指甲划痕,清晰可见。

“谁划伤的?”明澜问道。

红缨捂着脸道,“街上两妇人打架,奴婢拉架,被其中一妇人给不小心抓伤的……。”

这么巧?

碧珠则道,“你不是不舒服,没出去看花灯吗?”

红缨摇头道,“后来肚子好了,元宵花灯会热闹,错过今儿只能等明年,奴婢还是出去了。”

明澜摆摆手道,“下去歇着吧,抹些药,小心留疤。”

红缨点点头,福身就退下了。

明澜揉着颈脖子,今天接连受惊,再加上生气,她有些心力交瘁了,更重要的是,她要先沐浴把身上的衣裳换下来。

雪梨赶紧去吩咐小丫鬟准备热水,明澜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桶里。

本打算闭眼享受一会儿,谁想到竟然睡着了。

睡的正香呢,就被碧珠给叫醒了,道,“姑娘,东院出事了。”

明澜睁开眼睛,呛了一口水,人也清醒了,抹着脸上的水道,“东院又出什么事了?”

“大少奶奶和大少爷吵架晕倒了……。”

吵架?

明澜眼神凝了起来,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

莲儿死了,宋媛和顾绍业吵架,红缨脸颊被抓伤……这一切难道有关系?

莲花池和假山离的不远,莫非莲儿发现了顾绍业和红缨的奸情被灭口了?

可她死了,宋媛和顾绍业又怎么会吵起来,难道莲儿是她派去跟踪顾绍业的,她死了,那就等于坐实了宋媛的怀疑,为此吵起来倒有可能。

只是一吵架就晕了,看来气的不轻啊,也是,夫君背着她跟丫鬟偷偷摸摸,不恼火才怪了。

老实说,她还真没发现红缨竟有这么大的魅力,能把顾绍业迷的神鬼颠倒,这步棋,她要好好想想怎么走才好。

有些乏了,明澜就上床歇下了。

一觉睡到天大亮,睁开眼睛,雪梨就凑上来道,“姑娘,回头你找大少奶奶把那盏观音送子莲花灯要回来吧。”

明澜一脸懵怔,“为什么这么说?”

雪梨就道,“姑娘把观音送子莲花灯带回来,太太就怀了身孕,送给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昨晚晕倒,大夫把出喜脉了,那简直就是一盏神灯。”

姑娘过不多久就要嫁人了,虽然是假成亲,万一离王世子把持不住真圆房了呢,她希望姑娘能一举得男,在离王府站稳脚跟,这么好的灯便宜别人怎么行呢。

明澜一脸错愕。

宋媛怀身孕了?

她怎么也提前了这么多?

二房连嫡子都没有,长房却要添嫡孙了……

但愿娘亲这一胎是个弟弟,否则父亲的心还不得被刀子捅成蜂窝啊。

起床洗漱,用了早饭后,明澜就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了。

老夫人一脸喜色,正吩咐王妈妈给大厨房传话,不论宋媛想吃什么,都让人给她弄来,要知道宋媛生下不论嫡子还是嫡女,都是重孙辈,伯府四世同堂,人丁兴旺,乃一大喜事。

明澜还没有上前请安,宋媛的贴身丫鬟就进来了,上前福身道,“老夫人,大少奶奶怀了身孕,有许多不懂之处想问太太,问您能不能让大太太出佛堂……。”

老夫人眉头一拧,明澜嘴角就勾了起来了,想借着怀身孕让老夫人免了大太太的责罚,倒是好算计。

不过她怕是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儿离王府送纳采礼来,大太太可是向着赵太傅府的。

这么大的事,她不信老夫人会忘记,果然,只听老夫人道,“晌午过后,让大太太出佛堂半天,东院被烧,她就安心住佛堂,好生给大少奶奶祈福,让长房添个大胖小子。”

晌午过后,离王府送纳采礼也该回去了。

老夫人拨弄着佛珠,见丫鬟退下,又喊住丫鬟道,“先前二姑娘送给大少奶奶的那盏观音送子莲花灯是好东西,让大少奶奶派人送到流霜苑去给二姑娘将来陪嫁。”

屏风处,明澜脸红如霞,脚步就迈步动了,见丫鬟捂嘴笑,明澜也不上前请安,转身走了。

怜春上前,笑道,“二姑娘害羞了,特意来给老夫人请安,这都没上前就回去了。”

老夫人失笑。

外面,丫鬟进来道,“老夫人,宋三太太来看大少奶奶了。”

宋媛怀了身孕,一大清早,就派了小厮去宋家报喜,宋三太太一听到这好消息,迫不及待的就来看望女儿了,与她一同来的还有宋家长房嫡女宋娆。

屋内,宋媛靠在大迎枕上,脸色微白,看着没有多少精气神,丫鬟正端了药碗上前,伺候她服下。

宋三太太进来,嗅到一股子药味,眉头就陇了起来,“怎么需要吃药?”

丫鬟就道,“少奶奶有些动胎气……。”

宋三太太脸色就不好了,这才刚知道怀了身孕就动胎气了,这也太不顺了点儿。

宋媛摆摆手,丫鬟就福身退下了。

屋子里,就留下宋三太太和宋媛,还有堂妹宋娆。

宋三太太坐在床边,握着宋媛的手,道,“手怎么这么凉?”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一十一章 知遇(桂的假发和氏璧加更)

她轻轻搓着女儿的手,又帮宋媛掖好被子,见女儿眸光湿润,她道,“怀了身孕是好事,你哭什么啊,还有怎么会动胎气?”

宋媛只抹鼻子也不说话,宋娆就知道没好事,就笑道,“堂姐和三婶说体己话,我去看看顾三姑娘。”

说着,她福身要走,宋媛就道,“她昨儿花灯会上落了水,这会儿心情正不好,你多劝着她点儿。”

宋娆微微吃惊,点头一笑就迈步走了。

宋三太太皱眉,“长房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三姑娘怎么会落水?”

宋媛握着她娘的手道,“她得罪了赵太傅府赵大姑娘,被她丫鬟挤下水的,说到底和二房脱不了干系,娘,绍业他背着我偷吃……。”

说到这事,宋媛就心里头不痛快,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她才嫁进来几个月啊,他就背着他找丫鬟了,她让莲儿看着点,结果连着丫鬟的命都葬送了,她还不知道那给她难堪的丫鬟是谁。

宋三太太听了这话,脸色也难看,女儿受人欺负,她能高兴才怪了,但是有些话她不能说,毕竟女儿已经嫁人了,她不能纵容她和夫君吵起来,况且她还怀着身孕呢,宋三太太劝道,“这世上哪有长情之人,生下嫡子,稳固你嫡妻的地位比什么都重要,如今怀了身孕,也没法伺候他,何不大大方方的在他身边放两个丫鬟,知根知底总比外面找进来的好拿捏,也显得你宽厚大度。”

宋媛根本就不愿意往顾绍业身边放人,她怀身孕什么都吃不下,他还想左拥右抱,她心里不舒坦。

宋三太太劝她宽厚些,这男人就像是手中的沙,你握的越紧,反而握不住,松弛有度,才能拿捏得当。

劝了一通,宋媛这才点头,其实她出嫁之前,宋三太太就给她准备好了通房丫鬟,莲儿就是其中一个,她老子娘都在宋家,她不敢不听话。

现在折损了一个,宋三太太决定回去再挑一个模样好,性情温和好拿捏的送来。

母女两在屋子里聊了一通,宋三太太传授女儿御夫之道,这一聊,就过了半个时辰。

离王府的纳采礼送来了。

离王妃亲自送来的,这消息一阵风传遍伯府,丫鬟特地进来禀告宋媛知道。

宋媛的脸色隐隐难看,小小伯府二房嫡次女,竟然劳动离王妃大驾亲自来送纳采礼,竟然这般看重明澜?

她们还以为离王世子还没有娶明澜过门,离王世子就因为送了她一块玉佩被皇上贬去看守皇陵一个月了,没想到……

宋三太太叹息,靖宁伯府二房嫡女当真是会攀高枝,有了这么大靠山,长房还有夺爵的希望吗?

之前,离王府送请帖来,并未说明是离王妃亲自送纳采礼来,只是知会一声,这会儿丫鬟禀告她亲自登门,沐氏就手忙脚乱了。

“告诉李总管一声,先前准备打赏银子加一倍,快去!”

翡翠赶紧去前院禀告李总管。

沐氏对着铜镜看妆容,觉得寒酸了些,又添了支玉簪,才让赵妈妈扶着她去前院迎接。

不过她走到二门处时,就看到离王妃走过来了。

离王妃容姿倾城,一袭宫装华贵端方,叫人不敢逼视,其实抛开她离王妃的身份,又有谁敢小觑她呢。

当年楚老将军父子战死沙场,楚老夫人悲痛欲绝,不到半年便溘然长逝,只留下她一孤女,托孤给了外祖赵家。

当年,她才十岁,就这么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却做了一件叫人震惊的事,她在离开楚家去赵家住之前,从楚家旁支挑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子记名在她爹娘膝下,那庶子也就是今日的楚大将军。

她找到当年楚老将军的心腹副将,让他悉心培养兄长,子承父业,她自己则遵从母命去了赵家。

离王妃不仅是楚大将军的妹妹,更对他有知遇之恩,可以说楚大将军对皇上都不一定有对离王妃的忠心,对这个妹妹是言听计从,宠爱有加。

但从离王妃脸上看不出半点的飞扬跋扈,她笑起来就像是夜间悄然绽放的昙花,美得叫人窒息。

沐氏上前,福身给离王妃见礼,只是身子还没有弯下去就被离王妃扶起来了,她笑道,“你怀着身孕,不必多礼。”

沐氏惶恐,“离王府送纳采礼来,怎么劳烦离王妃亲自前来?”

离王妃笑道,“桓儿难得有看中的姑娘非娶不可,我这个做母妃哪能不好奇,正好趁着送纳采礼来的机会见上一见。”

这倒是人之常情,只是靖宁伯府门第太低,明澜又是二房嫡次女,几乎就没进宫参加过宫宴,就是进宫也是坐在小角落里,哪能被离王妃看见并记在心上。

沐氏吩咐珍珠让明澜去长松院,然后就领着离王妃往前走。

离王妃是真心想见见明澜,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得天厚爱能百毒不侵,又恰好能压制桓儿体内的毒,这样的姑娘,合该就是老天爷派来搭救桓儿的。

流霜苑内,珍珠进屋禀告的时候,明澜正坐在床上发呆呢。

她手里拿这一块碎玉阙,眉头扭成了麻花,珍珠禀告什么,她也没听进去。

碧珠见她走神,唤道,“姑娘,太太让你去长松院。”

明澜回过神来,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珍珠福了福身就告退了。

雪梨凑上来,望着明澜手里的玉阙,一脸笃定道,“这就是奴婢捡了换糖葫芦的那一块,楚大少爷亲自去找那小摊贩要回来的,应该很珍贵才是,怎么又送来给姑娘了?”

她以为这玉阙是楚离送给明澜的。

今儿早上是红缨收拾床铺的,这块碎玉阙就在明澜的枕头底下,她以为是明澜故意放的也没多问,就原样放了回去。

方才碧珠见天气不错,要把被褥枕头都拆了洗一遍,无意间发现了这块碎玉阙,颇觉得新奇,雪梨一眼就认出是她捡的那块,屁颠颠跑去找在院子里荡秋千的明澜。

雪梨只知道一半,那就是这玉阙是楚离的,而且很重要。

但她不知道,昨天晚上明澜差点因为这块碎玉阙葬送了小命。

当时,她是亲眼看到这块玉阙被楚离一剑给打飞的,那群刺客追着玉阙而去……

可现在,玉阙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她枕头底下,这也太奇怪了点儿吧?

这块玉阙很重要很珍贵,这一点毫无疑问。

但再珍贵再稀罕,明澜也不想要,她要了有什么用呢,要是被人知道这碎玉阙在她这里,大半夜的刺客闯来给她一剑,她岂不是只能去地底下跟阎王爷喊冤了……

思岑再三,明澜示意雪梨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把碎玉阙揣怀里,就带着碧珠去长松院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和离

长松院,正堂。

绕过花鸟山水双面绣屏风,明澜就看到了往常老夫人坐的位置上端坐着一女子,雍容绝色,因着她,整个正堂都黯然失色,成了她的陪衬。

明澜前世见过离王妃,而且不止一次,她的美,就如同雪山之巅在朝阳下绽放的雪莲,高贵不可攀,又仿佛山林清晨,微雨初歇,雾霭朦胧,婷妍交辉。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

从书中看这句话时,明澜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美人,可看过离王妃后,觉得这句话就是为她而写的。

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峨眉朝至尊。

前世,这样一个绝色美人骤然离世,实在是令人唏嘘长叹。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离王妃跌宕起伏的一生了。

十岁那年,楚老将军夫妇先后离世,留下她一孤女寄居在外祖赵家,当年和离王爷有婚约的并非是她而是当今的赵皇后。

离王跟着离老王爷上战场,后不幸跌落悬崖,生死未卜,离王府和朝廷派人整整找了半年才找到他,回京时双目失明。

离王府遍访名医替离王医治眼睛,当年的诊金高达十万两黄金,几乎整个大周稍微懂点医术的大夫都涌入京都,可是看过后都束手无策。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说冲喜管用,再加上离王和赵皇后有婚约在身,离王府就择吉日迎娶赵皇后过门,结果赵皇后染上了恶疾,赵家得罪不起离王府,便让离王妃代嫁。

也不知道冲喜当真管用,还是救治得当,不到半年,离王眼睛就重见光明了。

他一直倾慕的是赵皇后,没想到娶的却是王妃,半年看不见的日子,身心备受煎熬,却一直活在欺骗之中,离王气冲上脑,离王妃不堪受辱,要了和离书回了楚家。

从此以后,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可偏偏,离王妃回了楚家还不满一个月,就查出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当时楚大将军就放言,这孩子是楚家骨肉,和离王府没有半点关系。

离老王爷怎么可能允许长子嫡孙流落在外,他压根就不同意他们和离,只是他知道时,和离书已写,王妃也收了。

知道离王妃怀了身孕的消息后,离老王爷逼的离王负荆请罪,如果接不回离王妃,他也别回离王府了。

离王在楚大将军府外站了两天两夜,离王妃这才心软,跟随他回了离王府。

这是他们第一次和离,因为萧桓无疾而终。

第二次和离是在离老王爷“死”后,离王府将离老王爷下葬皇陵,回府之后,离王就和离王妃和离了。

离王妃对楚大将军有知遇之恩,楚大将军是重情重义之人,离王妃第一次和离回楚家,他就去找离王帮王妃出气,第二次和离时,他已经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了,没了少时的年轻气盛,行事更加的沉稳持重。

王妃和离回楚家,衣食无忧,没人敢轻视她,但楚大将军觉得这样不够,她一辈子岂能葬送在离王这混蛋手里?

她值得更好的人。

而且,他是将军,要驻守边关,一旦打战,三年五载回不了京是常有的事,甚至马革裹尸都有可能,到时候留下王妃母子岂不孤单?

楚大将军决定给离王妃再择良婿,当时据说轰动整个京都,消息一传开,街头巷尾都在津津乐道猜楚大将军是要帮离王妃比武招婿还是抛绣球招亲。

更有传闻说当今皇上孝明帝都凑热闹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楚大将军说要比武招亲算他一份,抛绣球就算了,指不定会抛个歪瓜裂枣出来,他堂堂皇上也不能和一群百姓去抢绣球,还是比武招亲好。

这些传闻是否属实,明澜不知道,但不论是比武招亲还是抛绣球招亲都没有举行,因为离王怒了。

他不同意离王妃再嫁,不同意萧桓改姓,他虽然跟随王妃回了楚家,但依旧是离王府世子。

一不高兴就和离,再一不高兴又和离不算数,出尔反尔,楚大将军可不惯他这毛病,他就是要给疼爱的妹妹再挑个好夫婿,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有兵权就是好,谁都不怕。

但离王府虽然不掌兵权,不代表手中一点筹码都没有,离王妃回了离王府,就知道最后赢的是离王。

前世,他们和离可不止两次,而且都闹到和离份上了,平常在府里肯定没少吵架,要她说,离王就是个神经病,没人懂他脑子是怎么想的,大家一直担心离王世子会像他父王那样,据说熟悉的人都知道他们父子性子有七八分相似。

这也是为什么沐氏不同意明澜出嫁的原因,靖宁伯府可没法和楚大将军府相提并论。

不过明澜就没有这样担心了,和离才好呢,她也没打算再嫁,等父亲接管靖宁伯府,表哥没有了性命之忧,赵翌没有了登基的希望,她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京都,换个身份,换个心情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多美好。

想到未来的美好,明澜脸上荡漾一抹浅笑。

那边,老夫人扶额了,沐氏嗔道,“明澜,还不快给离王妃见礼。”

回过神来,明澜脸上染了一抹羞红,恨不得钻地缝了,她怎么这时候走神了,老夫人摇头失笑,帮她打圆场道,“离王妃美貌无与伦比,她头一回见失了神,让离王妃见笑了。”

“无妨,”离王妃轻笑道。

她的眸光从明澜腰间佩戴的荷包上扫过,眸底笑意流淌,像是月夜下一条蜿蜒远去的清溪。

明澜脸又红了两分,她知道离王妃为什么笑,她送给离王世子腰带,她肯定发现是她绣的了。

离王妃招招手,明澜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了,离王妃越看越喜欢,将手腕上戴的血玉镯摘下来送给明澜,算作见面礼。

本来她今儿是特意送定亲信物来的,只是信物离王世子早给了,她就省了。

(天津)

第二百一十三章 血霉

那块玉佩如今在沐氏手里,出了蒋家的事后,玉佩哪还敢让老夫人收着,老太爷的意思是交给明澜,沐氏不放心就没有给她,这会儿看见王妃送明澜血玉镯,沐氏心中一动,吩咐赵妈妈将玉佩取来。

玉佩靖宁伯府还回去,离王世子肯定是不会收的,但离王妃可以收下,那么贵重的玉佩,留在伯府她心不安。

很快,赵妈妈就将玉佩取了来,沐氏交给王妃,惭愧道,“玉佩贵重,还请王妃转交给世子。”

彼时,明澜已经不在屋子里了,知道她脸皮薄,再加上商谈的事也不便她听,就打发她出去了。

不过明澜走了,雪梨从静园回来,一直待在屋子里,正用心把大家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呢。

玉佩递到跟前,但是离王妃没有接,她笑道,“这玉佩的确贵重,是老王爷留给桓儿的,他能交给顾二姑娘足见他求娶诚心,皇上让他收回,他也没有听,我就不代他收了,将来世子妃过门生了小世子,传给小世子吧。”

雪梨听这话,再忍不住屁颠屁颠的跑去禀告明澜了。

明澜脸红的能滴血了,拍了她脑门道,“想清楚再禀告,存心打趣我呢!”

雪梨摸着被敲疼的脑袋,想起来自家姑娘和离王世子是假成亲,怎么可能会真有小世子,嘴巴就撅的能挂油壶了。

她是把这事给忘记了,但就不兴假戏真做吗?

姑娘真是太太太扫兴了!

明澜往前头走,不远处有说话声传来,顾雪澜一脸的羡慕妒忌恨,“离王府真是太阔绰了,只一个纳采礼就送了四十八抬来,还都是好东西,我觉得就一个纳采礼就够我锦衣玉食一辈子了,二姐姐可真是太好福气了。”

顾玉澜哼道,“现在是好福气,以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呢,现在有多风光,回头被和离回府就有多凄惨。”

顾如澜也在一起,她道,“四姐姐,你就不能盼着点二姐姐好?”

顾玉澜瞥了她一眼,道,“我说的是实话!”

顾雪澜点头道,“是啊,方才你们看见离王妃模样了吧,神仙一般都和离王和离两回了,二姐姐比离王妃差的岂止是远啊,都从京都差到边关去了,二姐姐要是哪一天被和离,我一点都不诧异。”

她哪里是不诧异啊,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呢。

不过说实在的,她觉得和离的可能性很小,靖宁伯府可不是楚大将军府,她受了委屈能去给她撑腰,指不定是被休回来,反正结果都一样,都是收拾东西滚出离王府。

想到那场面,内心忍不住有些激动和想笑。

至于妒忌明澜,那是肯定的,但要说多么的妒忌倒也没有,毕竟早妒忌过了,这一场雪,明澜挣了十几万两,就这些钱就足够她锦衣玉食一辈子了,离王府送来的纳采礼对明澜来说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其实,明澜嫁的越风光对她们来说越好,离王世子妃的妹妹,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两眼,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靖宁伯府有了离王府做靠山,巴结讨好的人就多了,她们也能嫁的更风光。

她们在心底祈祷明澜能在离王府多待个一年半载,等她们亲事都尘埃落定了再和离……

就这样一边占着好处,还一边盼着明澜倒霉,碧珠和雪梨两个气鼓了腮帮子,呼哧呼哧喘气,娶妻娶贤,就这样的黑心肠,谁娶回去做媳妇那可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了。

怕明澜气着了,碧珠劝道,“姑娘别气坏了身子,她们越巴不得姑娘好过,姑娘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

明澜扑哧一笑,道,“我没有生气。”

要是她们说的每句话她都放在心上,她早被气的卧床不起了,日子是她自己过的,可不是别人盼着她倒霉就真的倒霉的。

明澜转身,打算回流霜苑了。

只是走了没几步,就有一丫鬟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道,“二,二姑娘……。”

明澜认得她,她是大少奶奶宋媛的丫鬟。

她和宋媛可没什么接触,这会儿派丫鬟来是?

丫鬟深呼气,然后道,“先前老夫人见二太太和大少奶奶接连怀了身孕,认定二姑娘带回府的那盏观音送子莲花灯灵验,让我们大少奶奶把灯送给你,让你带着出嫁。

只是丫鬟去晚了一步,我们大少奶奶见灯灵验,打算送给宋家大少奶奶,希望她早日添丁,话都说出去了,大少奶奶不好收回来,她身子不便出门,特让奴婢来跟二姑娘你说一声,你成亲还早,那盏灯先借宋大少奶奶用用,回头她怀上了再送来给您。”

碧珠和雪梨噘嘴,显然对丫鬟说的话不满。

明澜只觉得好笑,今天来探望宋媛的是她亲娘宋三太太和宋家长房嫡女宋娆,都是她的至亲,有什么话说出去不好收回来的?

观音送子莲花灯还是她送给她的,祖母让她给她带着出嫁,她完全可以拿这理由搪塞她娘,宋三太太为了她女儿好,都无需宋媛开口就说了,只是人家不愿意罢了,与其说是盼望宋家长房添丁,不如说是不希望她出嫁就有身孕,在离王府站稳脚跟。

还先怀了身孕再送给她,要是能还回来,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还差不多。

这样骗小孩子的话对她还是省省吧,明澜把玩了手中绣帕,冷淡道,“希望宋家大少奶奶能早日传来喜讯。”

丫鬟一听就知道明澜不反对了,其实反对也没有用,只是来告知她一声而已,她不生气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丫鬟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等丫鬟一走,碧珠就望着明澜道,“大少奶奶占着自己怀了身孕,连老夫人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明澜笑了一声。

就算不怀身孕,人家也未必就把老夫人的话放在眼里了,这府里明面上恭敬,转身就当耳旁风的人太多了。

一盏花灯而已,她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去长房吵,失了身份,明澜迈步回流霜苑。

她回屋刚坐下,雪梨给她倒茶,还没有喝一口呢,窗户吱嘎一声传来,明澜瞥头就看到楚离跳进屋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撒谎

雪梨和碧珠互望一眼,两人赶紧出去守门。

楚离扶着肩膀,仿佛拉扯到了伤口似的,漂亮凤眸望着明澜,含笑道,“一夜未见,想我了?”

真的,他一开口明澜就有一脚将他踹回静园的冲动。

谁想他了?!

她好心好意怕他四处找那破玉阙,特地让雪梨请他来,正事都还没谈,就先戏弄她了,早知道就不找他来了。

明澜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把那块碎玉阙丢给楚离,他伸手接了,看到是碎玉阙,他眸光微滞,望着明澜,惊讶道,“你找到了?”

醇厚如酒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疑惑,昨天那群刺客追着玉阙而去,如果连他们都找不到的话,一晚上就回到明澜手里,他不信这么巧合,更不信她有这等本事,要知道,明澜连给人下巴豆都无从下手,她无人可用。

说及正事,他神情严肃了许多,明澜摇头道,“不是我找的,它应该是自己跑到我枕头下面了。”

她可没怀疑是他找到了送来的,这碎玉阙就意味着灾难,昨天刺客们没找到肯定还会再找,他留在手里都被刺客盯上了,何况是她了。

只是明澜的话叫楚离震惊,他翻看着玉阙,眉头皱成一团,这玉阙难道长了脚跑来的?

可就算是真长了脚,为什么跑明澜这里来,翻过墙不就到静园了,而且真算起来,这玉阙指不定还路过静园才过来的。

他想不通,明澜则道,“这碎玉阙既然称之为神玉,应该有独特之处吧,它是做什么用的?”

楚离摇头,“我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明澜杏眼圆瞪,明显不信,楚离失笑道,“我曾经在祖父书桌上看过这块玉阙的图案。”

明澜恍然,指着玉阙道,“你是怀疑这玉阙和你祖父失踪一事有关?”

楚离把玩着碎玉阙,眸光惆怅道,“或许有关吧。”

祖父失踪至今,一点线索都没有,倒是半年前他无意间发现了这块碎玉阙,猜测可能是祖父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不管这碎玉阙和祖父失踪有没有关系,他都应该上心。

之前这块碎玉阙一直放在大禅寺,那群刺客偷到手,他给抢了回来,毒发晕倒之前,将碎玉阙丢在草蔓里,就是担心刺客找回来会搜身,好在刺客并未发现他。

昨天又派了高手抢碎玉阙,他更是第一次知道这碎玉阙又叫神玉,一块没什么用,丫鬟拿来换糖葫芦都勉强的碎玉阙都有人抢,可见这东西不一般了。

尤其,它被他打飞之后,居然还会自己跑来找明澜,这还是玉吗,怎么觉得像是有了灵性一般?

楚离多看了碎玉阙两眼,就揣怀里了,然后望着明澜,问道,“你的血百毒不侵是天生的?”

明澜望着他,摇头道,“不是天生的,我泡了三年药浴才百毒不侵的。”

楚离敛眉,难道他猜错了?

她的血应该不止是百毒不侵这么简单。

昨晚是他第三次服用明澜的血,先前用后,他就觉得后背上的伤愈合的速度快了很多,只是当时并未多想,因为刚好皇上赏赐了他一瓶上等金疮药,不排除是药效更好的缘故。

但是昨晚,他用的药和之前并无区别,今早肩膀上的伤口却已经好了六成了,暗卫都惊叹他恢复速度之快。

昨天明澜往他伤口上滴血的事他知道,直觉告诉他伤口之所以好的这么快和她的血有关。

他欲说话,屋外青杏的声音传来,她高兴道,“方才离王妃说伯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太太和老夫人希望皇上能给姑娘和离王世子赐婚,离王妃一口答应了。”

青杏高兴的合不拢嘴,姑娘嫁给离王世子最怕的就是将来和离,皇上赐婚,谁敢和离?

雪梨和碧珠两个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脸懵怔,青杏不解的望着两人,“你们不高兴吗?”

高兴啊!

她们当然高兴了,可就怕姑娘不高兴啊。

屋内,明澜如遭雷劈,她一直知道娘亲反对她嫁给离王世子怕的就是会和离,除此之外,倒没别的反对理由了,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直接提出要皇上给她一份赐婚圣旨,有了赐婚圣旨,将来离王世子要和她和离,百官都会站出来反对,皇上也不会允许。

娘亲对她的疼爱,她无以为报,可这份爱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啊。

她是不想嫁给赵翌,才求楚离帮她的,她能一直不要脸的霸占人家世子妃的位置吗?

明澜尴尬的耳根都红了,她望着楚离,道,“我娘的要求,你别搭理她就成了。”

楚离额心狠狠的皱了下,这女人就这么害怕离王府真的给她求一道赐婚圣旨将来没法和离?

他就这么不值得托付终身?

一股浓浓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明澜见他半天不说话,紧张的手都攒紧了,楚离见了心情更不爽了,他倒要看看他若是不答应,她会怎么办。

心里这样想,话就说出口了,“母妃允诺的事,我没法更改。”

明澜眼睛都急红了,“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楚离摇头。

明澜狠狠的咬了下唇瓣,转身就要走,楚离一把将她胳膊抓住了,道,“你去哪儿?”

明澜回头看着他道,“你没办法让王妃收回允诺的事,我得想办法打消她的念头啊。”

果然,就知道这女人执拗,他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桎梏在双臂间,道,“你要怎么打消他们的念头?告诉她们你我是假定亲吗?”

明澜想挣脱,可是越挣扎,他抱的反倒越紧了,而且她隐隐感觉到某处低着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让她的脸染上了几缕烟霞色,她道,“我没傻到泼王妃的冷水,我就说我找道士算过,我命里会和离,不和离夫君会死,我就不信王妃还会找皇上给你我赐婚。”

楚离笑了,“只怕非但不会赐婚,成亲之后,还巴不得你我早点和离是吧?”

醇厚带着炙热的气息扑打在明澜的脸上,明澜眼睛都睁不开了,鼻子却传来一阵揪疼,“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二百一十五章 没办法(月票补一)

不但撒谎厉害,脑袋转的更厉害,这才多会儿,就想到理由打消母妃找皇上赐婚的念头了。

其实,他很清楚王妃有多巴不得靖宁伯府提这样的要求,世子妃是他自己选的,靖宁伯府有什么要求,她只能满足,他甚至怀疑这事根本就是王妃在诱导靖宁伯府提的。

母妃不信他将来不会和离,索性找皇上要一道赐婚圣旨绝了他的念头。

明澜满脸通红,她感觉自己快成满嘴谎话的谎话精了,前世她从来不骗人的,可她只想到这样的办法,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了。

楚离又捏了她鼻子一下,道,“你要真这么说了,母妃会担心我有性命之忧,终日难安,你爹娘会担心你和离夜不能寐,伯府还有一群人背后拍手称快,这就是你想要的?”

明澜脸一哏,这绝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做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明澜这些天经常动脑子,越用越灵活了,她道,“我就说我命里会和离一次,然后再和好,之后夫妻恩爱,白首偕老,这不就行了?”

想到这么好的办法,明澜窘红的脸上双眸闪亮,仿佛夏夜湖面上倒映的一弯明月。

“真聪明!”

“我当然聪明了!”

屋外,褚风靠着树干上,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对话声,笑的肚子都抽疼了。

世子妃真的是太可爱了。

爷那是夸赞她吗?那是一种咬牙的无奈啊。

惦记世子妃的人那么多,上门提亲的一拨接一拨,世子爷要想求皇上赐婚早就求了,何至于等到现在,还险些让赵大少爷钻了空子?

屋内,明澜觉得自己这理由堪称完美,她迫不及待的要走,楚离想撞墙的心都有了,他道,“好了,圣旨赐婚的事我会摆平。”

明澜狐疑的看着他,“你方才还说你没办法的!”

“……我是拿你没办法。”

明澜脸大红,这话听着好像逼他似的,她完全能自己摆平的,不用他出手。

“这事我去说比你说好,靖宁伯府还敢信道士的话?”楚离提醒她道。

明澜愣了下,这才想起来,顾云澜就是因为道士胡诌被送去庄子上住了三年的事,这事老夫人和沐氏心底的痛,虽然顾云澜回府了,但这三年母子分离的痛苦岂是能一笔勾销的。

现在又有道士对明澜的亲事指手画脚,沐氏肯定会想办法找到那道士,她还得去街上收买道士,万一露了破绽,还不知道会牵扯出什么风波来。

她拿道士做挡箭牌,换做别人家很好,可对伯府来说,是最蠢的办法了。

明澜耳边还回荡着他夸赞的真聪明三个字,后知后觉,她脸爆红,“你在笑话我笨!”

“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还不算太笨,”楚离笑的宠溺,深邃如星辰的眸子溢出柔情来。

还不算太笨?

分明是在笑话她笨的可以了!

明澜又羞又恼,抬眸要瞪他,却看到他俊美无铸的脸上一双妖冶眸子含着笑意,一时看怔了眼。

四目相对,屋子里气氛顿时微妙暧昧了起来,尤其楚离一直抱着她就没松开过。

明澜娇艳欲滴的唇瓣仿佛盛开的月季花,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芬芳,他脑海中闪过一句诗: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眼神炙热了起来,正要附身亲下去,门被砰砰敲响了,碧珠推门进来,道,“姑娘,太太叫你去幽兰苑一趟。”

碧珠进来时,明澜一把将楚离推开了,转身就走,只是一双手捂着发烫的脸,看着碧珠投过来好奇的眼神,出了珠帘她在小榻上坐下,给自己倒茶喝。

就她这样子出去,肯定会在流霜苑内掀起轩然大波内,再加上红缨一直怀疑她屋子里有人,她脸上的红晕算是铁证了。

喝了半盏茶,明澜脸色白净多了,这才从容不迫的迈步出去。

她还没走到幽兰苑,远远的就看到赵妈妈扶着沐氏走过来,她快步迎上去,正好听到赵妈妈在说话,她笑道,“太太这回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离王妃很喜欢姑娘,又承诺给姑娘和离王世子讨一道赐婚的圣旨,太太可以让绣坊给姑娘准备嫁妆了。”

沐氏一脸笑容,从离王妃字里行间,她听得出来对明澜的满意,而且离王妃身为母亲,又和离过两回,她不希望离王世子走她和离王爷的老路是人之常情。

听着赵妈妈的话,明澜有些心虚,她没法想象离王府送不来赐婚圣旨娘亲该有多么的失望。

但她不能事事都顾及娘亲的心情,不过她出嫁还早,左右她和楚离是假成亲,拖到娘亲生下弟弟她再上花轿也不迟。

明澜一脸笑容的迎接上去,看到沐氏打趣的眼神,脸上不期然腾起一抹红霞,道,“娘,你叫我来有事啊?”

沐氏嗔瞪了她一眼,道,“跑那么快,离王妃走都不知道送送,也不怕人家恼了你。”

明澜轻吐舌头,根本就不怕。

她的血能压制离王世子体内的毒,就这一条就足够离王妃喜欢她了,又岂会因为没送她就不喜欢她了,再说了,就不兴她脸皮薄丑媳妇怕见公婆?

别说她羞见离王妃了,她现在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敢见了。

“娘,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不说我走了,”明澜催道。

沐氏狠狠的嗔了她一眼,将那块玉佩拿出来递给她道,“这是你和离王世子的定亲信物,仔细收好了。”

明澜望着沐氏,眨眼道,“娘不帮我收着?”

“哪有定亲信物我一直帮你收着的道理,这玉佩非一般定亲之物,万不可再出现蒋家那样的事了,”沐氏叮嘱道。

明澜揽着她胳膊笑道,“二姑母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应该没谁嫌命长了敢偷这块玉佩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女儿知道了。”

明澜扶着她回幽兰苑逗茂哥儿玩。

佛堂内,离王府送了多少纳采礼来,沐氏和老夫人替明澜要赐婚圣旨,离王妃一口允诺的事悉数传到大太太耳中。

大太太跪在佛前,眼神冰冷的透出寒芒来,手中佛珠险些被她捏成粉末。

丫鬟见了都胆怯,道,“太太,宋三太太还没有走。”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亏待(月票补二)

大太太眸光闪了下,她抬起手,丫鬟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老夫人允诺她出佛堂半天,虽然说是吃午饭后,但这时辰吃午饭也行了,宋三太太这时辰都没走,许是在等她。

大太太出了佛堂,去看宋媛,看着小厮抬着木头进出东院,她的手就攒紧了。

屋内,丫鬟把饭菜摆好,丫鬟扶着宋媛坐下,筷子刚拿上手,大太太就进屋了。

宋媛忙起身要给她见礼,大太太笑道,“你怀着身孕呢,快坐好,一家人哪来那么多虚礼啊。”

宋媛羞红了脸,道,“娘,你还没吃午饭吧?”

说着,不等大太太回答,就吩咐丫鬟道,“再添一副碗筷。”

大太太就坐下了,笑道,“我是不是耽误你们母女说体己话了?”

宋媛瞥了丫鬟一眼,除了幸福心腹丫鬟之外,其他人就都出去了。

宋三太太给女儿夹菜,笑道,“媛儿第一次怀身孕,我怕她不懂,教她一些怀了身孕的人忌讳的东西,这不聊着聊着就聊到吃上面去了,怀了身孕的人嘴最刁,媛儿又最爱九芝斋的糕点,前不久我才知道九芝斋一小伙计和我府上一小管事竟然是同乡,还有那么点沾亲带故,你说世上的事是不是就有那么巧……。”

大太太眸光一闪,笑道,“还真是巧了,媛儿爱吃九芝斋的糕点,往后每天让丫鬟去九芝斋买三种回来,你肚子里怀的是我长房长孙,岂能亏待了你?”

屋子里,其乐融融。

吃完饭,宋三太太就要回府了,大太太送她出府,然后回内院。

远处,一丫鬟快步走过来,仿佛有什么急事似的,莽莽撞撞的直接撞到了大太太的贴身丫鬟玳瑁。

小丫鬟连连认错,玳瑁骂了她两句,就放她走了。

因为今儿离王府送纳采礼来,前院丫鬟小厮格外多,忙的不亦乐乎,反倒是内院要清冷的多。

见了内院后,玳瑁四下张望,见没人在,才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纸团,递给大太太。

大太太愣了些,眸底带了些疑惑,玳瑁就道,“那小丫鬟的哥哥在外院书房伺候。”

这纸团是方才那撞人的小丫鬟塞给玳瑁的。

大太太微微吃惊,要知道老太爷的书房都是他心腹,玳瑁竟然有这本事,这还真是出乎她意料了?

看着玳瑁那张明媚的脸,大太太心中有了几分了然,而这份了然让她的心沉了沉。

那小厮是想她高兴了,然后将玳瑁许给他吧,这要不立大功,她不可能答应的,这也就意味着这张纸上写的东西很重要。

大太太迫不及待的想看,只是丫鬟路过,她就只能捏着纸团往前走了。

等到了无人处,大太太把纸团拿出来,纸上字不多,寥寥二三十字,却是叫她脸色大变,苍白如纸。

玳瑁看她这神情,就知道没好事,不敢打扰,静静的站在一旁。

不远处,四太太见大太太在这边,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站着半天没动了,她轻缓着脚步走过来。

等走近了,玳瑁才发现她,连忙喊道,“四太太。”

大太太身子一凛,将手中纸团一揉,本打算塞袖子里的,可是一时急慌急乱,纸团掉了下来,大太太脚一踢,就把纸团给踢到假山里了。

这一幕,四太太看见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大太太那一脚明显是在避开她,她没这么不识趣,见大太太神情不好,她关怀道,“大嫂脸色这么苍白,莫不是病了,要不要请大夫?”

大太太苦笑一声,道,“长房接二连三出事,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她望着东院,那方向正是她被烧掉的正屋。

一半的陪嫁化为了灰烬,她怎么能不心疼,怎么高兴的起来?

别说大太太心疼了,四太太都心疼了,大太太捉襟见肘,就会想办法拿回大厨房的管家权,而且将来分家,四房得到的便宜也就少了。

不过好在她要在佛堂待三个月,这三个月,她是别想重掌中馈了。

四太太陪着大太太去东院看小厮修葺正屋,半道上,大太太回头看了一眼,玳瑁就趁机遛了,她去找那被踢飞的纸团。

不过找了一圈,玳瑁空手而归,低声道,“纸团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大太太陇眉。

玳瑁摇头,“奴婢找了一圈没看见,不远处就是莲花池,莫不是被风吹莲花池里去了?”

大太太心烦的很,“找不到就算了。”

再说明澜,在幽兰苑逗茂哥儿玩,玩的他哈欠连天在她怀里睡着,奶娘抱她下去后,她又检查顾云澜写的字,然后就回流霜苑了。

刚进屋坐下,雪梨就迎了上来,将一纸团放在她跟前,明澜眉头轻挑,笑道,“这是什么?”

雪梨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这纸团是院子里三等小丫鬟四儿捡的,她说是大太太踢飞的……。”

和大太太有关?

明澜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几分,把纸团拿起来,皱巴巴的纸张有些地方还破了,她费了好大劲才看清楚。

她眸底涌起一抹狂喜。

这是一份没写完的奏折。

老太爷打算请立世子了,要将爵位给她爹继承。

虽然这事她早就知道,但明澜还是忍不住高兴的合不拢嘴,毕竟前世祖父是死后才传爵位给父亲,这一世,他都打算写奏折了。

看到明澜高兴,碧珠忍不住问道,“姑娘,有好事发生?”

明澜点点头,正要说话呢,看到手里的纸团眉头又皱陇了,祖父写了一半的奏折怎么会落到大太太手里?

她的手都伸到外院书房里去了,连祖父写的奏折都能拿到,明澜心惊,甚至心慌了。

前世,老太爷是在离京途中出意外死的,并没有说伯府给谁继承,如果大太太事先就得知祖父要将爵位传给父亲,她会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吗?

祖父一死,没有遗嘱,顺理成章就是长房继承爵位了。

当年,在老太爷灵堂前,长房指责老太爷至交好友联合父亲写了一份假遗嘱,当场翻脸甚至差点把老太爷的至交好友气晕过去的事她历历在目。[.]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死心

想到老太爷的事可能不只是意外那么简单,明澜脸色惨白。

方才还喜不自胜,转眼就脸色惨白,碧珠吓着了,道,“姑娘,没出什么事吧?”

回过神来,明澜摇了摇头,眸光落到桌子上的纸团上。

还好,这事她知道的及时,还有挽救的余地,不管是意外,还是被人害的,这一世,她也不会让祖父重蹈覆辙!

明澜把纸揉成团,吩咐雪梨道,“你再去静园一趟。”

雪梨啊了一声,“还去啊?”

有句话,她憋心里很久了,姑娘好歹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这样有事没事就找楚大少爷,是不是该避讳一些?

这样子,她永远也成不了真的离王世子妃啊。

雪梨不想去,偏又不敢说,明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是出府不容易,毕竟她今天已经出府一趟了,进出次数多了,守门婆子也会疑心的。

而且,她不能一有事就让雪梨去找楚离,得想个好办法。

明澜思岑了会儿,道,“去花园放纸鸢。”

雪梨,“……。”

不是还在说她去找楚大少爷的事吗,怎么就要放纸鸢了?

不过今儿天气不错,放纸鸢正好。

雪梨屁颠颠去拿纸鸢了,等她站到明澜跟前的时候,明澜道,“打赏四儿一两银子,过些日子升她做二等丫鬟,让她放机灵点儿。”

雪梨点头如捣蒜。

明澜起身去了花园,很快,雪梨就把纸鸢放了出来。

静园内,暗卫看着纸鸢并未做他想,倒是楚离见了,若有所思道,“去看看是不是她在放纸鸢,如果是,应该是找我有事。”

暗卫嘴角抽了下,风筝传信?

爷是不是想太多了点儿?

不过爷有吩咐,他又闲着没事,就翻墙进伯府了。

一看,还真是明澜在放风筝。

暗卫本打算转身禀告楚离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问,万一爷跑来最后不是就太尴尬了,便丢了个石头到明澜脚边,明澜就起了身,雪梨打算把纸鸢收了,结果顾云澜看到放纸鸢,屁颠颠跑出来,雪梨就陪她玩了。

明澜回了书房,暗卫跳窗户进来,道,“世子妃放纸鸢真的是找爷有事啊?”

明澜脸微红,道,“找你也行。”

褚风虎躯一震,道,“世子妃让属下做什么?”

明澜把纸团递给他,道,“你想办法把这纸团丢给老太爷,不要露出马脚就行了。”

这么点小事,对褚风来说那就是举手之劳,他接了纸团就消失在书房内。

褚风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前院书房一小厮被杖毙,一丫鬟被发卖的消息就传到明澜耳朵里了。

明澜感慨褚风办事速度之快,然而她不知道褚风在外院书房等得有多心急如焚。

老太爷在书房一待半天,他又不能把纸团直接从窗户外直接丢进去,只能一等再等了。

不过那小厮也是倒霉,老太爷写奏折,本来就落笔困难,写的不好就胡乱一揉,本来是要烧掉的,结果碰巧有人找他有事,他就顺手把纸团放下拿东西,怕人着急就直接出府了。

事后想起来,他急忙回府,见桌子上纸团不见了,就问小厮有没有看到一纸团。

小厮忙说烧了,还跪下认错是不是烧掉了什么重要东西。

老太爷怎么会怪罪他呢,烧掉是最好的。

可是他在书房待了好一会儿,打算进内院了,在一小道上,赫然被一纸团给拦住了去路。

一般时候,老太爷是不会捡地上的东西的,可是走到纸团边时,他鬼使神差的弯腰了。

将纸团打开看到是他写了一半的奏折时,老太爷当时就愤怒了。

小厮说纸团被烧了,那这又是什么?

老太爷最容不得别人欺骗他了,他转身回了书房,审问小厮。

小厮也是嘴硬的,或者说他死不承认还有活路,要是认了罪,不但他完了,还会连累自己的妹妹,他抵死不认只叫冤枉。

但是今儿外院人多,其他人也知道那丫鬟就是他妹妹,就说丫鬟今儿撞到了大太太的贴身丫鬟玳瑁。

老太爷把小丫鬟抓来审问,小丫鬟胆子很小,看到自家大哥被打的皮开肉绽,生怕也挨打,都不用上板子就全招了,承认将纸团塞给了玳瑁。

老太爷一怒之下,就把小厮杖毙了,小丫鬟则叫了人牙子来卖了。

这么重的惩罚,是为了告诫其他丫鬟小厮,也是杀鸡儆猴,他的书房不留不忠之人。

大太太被罚在佛堂,再加上纸团丢在路边,大太太不一定看到了,老太爷就没找她来了,他杖毙小厮的事,她不可能没有耳闻。

佛堂内,大太太脸色铁青,玳瑁更是吓的魂不守舍,“纸团奴婢用心找了啊……。”

大太太拳头攒紧了,她相信玳瑁不会这么疏忽大意,定是四太太!

她一直受罚,她就能一直霸占大厨房的管家权捞够油水!

她还想着借小厮的手做件大事,都还没有来得及和大老爷商议,小厮就死了!

大太太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她写了一封信递给玳瑁道,“去把大老爷请来,再将这封信送到朱家去。”

静园,书房。

楚离在看书,风吹进来,临窗高几上一盆花卉微微颤动。

一道身影闪进来,他修长如玉的手指翻了一页书,一旁跟着的另一暗卫就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世子妃放纸鸢不是找世子爷吗?”

褚风正要点头,见楚离望过来,他轻咳一声道,“世子妃是找属下的。”

“出去扎三个时辰马步。”

褚风,“……。”

爷!属下错了!

一夜好眠。

翌日,又是一艳阳天。

天蓝云白,阳光普照,屋顶上的积雪几乎都看不见什么了,藏在瓦缝间的积雪融化沿着屋顶滴滴答答往下掉,像是一首欢快的乐曲。

天气好,人的心情就好,大太太收买外院书房小厮的事老太爷知道了,那纸团大太太肯定也看见了,老太爷要把伯府爵位传给二房的事也算是挑明了。

就算先前老太爷有所犹豫,这时候也只能一鼓作气了,不然岂不是给长房机会迫害二房?

有时候尘埃落定了,也就死心,不要闹幺蛾子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进宫(求月票)

明澜笃定老太爷今天会上奏折立父亲为世子,虽然人家府里的世子都年轻俊朗,风度翩翩,寒冬腊月还骑马打着玉扇过街,引的无数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芳心暗许,父亲虽然不算一把年纪了,模样儒雅中透着一股子坚韧,但毕竟是做了外祖父的年纪了,算起来可以说是京都最年长的世子了。

一般情况下,就不会称呼世子,直接称呼顾二老爷了,不然父亲的脸还不得红成猴屁股啊?

明澜从来没怀疑老太爷立顾涉做继承人的事会不成功,尤其在离王府送了纳采礼之后,她即将是离王世子妃,父亲是离王世子的泰山,巴结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帮大老爷?

这么蠢的事,那些人精似的大臣是不会做的。

明澜自信满满,偏偏事情出乎她意料,她小瞧了长房壮士断腕破釜沉舟的决心。

她高高兴兴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还没坐一会儿,宫里就来人报喜,大老爷升官了。

听到这消息,明澜当时就懵了,老夫人喜不自胜,不敢置信道,“怎么就升官了?”

小厮急着来报喜,知道的并不多,李总管打赏了来报喜的公公,然后再来回禀老夫人。

大老爷的确是升官了,官升一级。

今儿议政殿上,上朝没一会儿,左相就呈上一份奏折,那份奏折是大老爷亲笔写的,奏请皇上立二老爷为靖宁伯府世子。

一般都是父亲上奏折立儿子为世子,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兄长替弟弟请立世子的,这和离老王爷当年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异曲同工。

皇上一听,龙心大悦,就传大老爷上朝,问他身为靖宁伯府长子,怎么就想到把世子之位让给弟弟。

议政殿上,大老爷一番慷慨激昂,当年伯府爵位早就被夺了,是顾涉在战场上立了功,虽然战功不足以封伯爵,但皇上对顾家宽厚,顾家一直感恩戴德,无一日敢忘。

这么多年,靖宁伯府一直没有立世子,老太爷左右为难,他做儿子的都看在眼里,昨天他下定决心主动放弃,怕老太爷不同意,所以写了奏折让左相代呈。

嗯,这么宽厚的兄长真是不多见了。

满朝文武对大老爷都夸赞有加,然后有大臣就说老太爷教子有方,伯府兄友弟恭,实在叫人羡慕,但自古爵位都是传给嫡长子,虽然伯府能恢复爵位有顾涉一半的功劳,但毕竟只有一半不是全部。

而且,最重要的是顾涉而立之年,还膝下无子,大老爷儿女成群都快要添孙儿了,从子孙绵延上考虑也应该以长房为先。

因为大老爷主动奏请让顾涉继承靖宁伯府,沐阳侯都没法帮顾涉讲话,人家都这么宽厚了,二房一点都不懂得谦让,只要一张嘴必定落了下乘。

大老爷用自己的谦让来逼顾涉谦让。

他除了跟着谦让,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大老爷在以退为进,他只能跟着退一步。

几位老大臣你一言我一言,大概的意思是靖宁伯府兄友弟恭,将来谁继承爵位都一样,顾涉如今膝下无子,但沐氏身怀有孕,生男生女还不一定,老太爷身强体壮,不急于一时半会儿立世子。

老太爷站在朝堂上,皇上问他意下如何,老太爷能怎么办,两个儿子都这么孝顺呢!

他知道大老爷恭谦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可他能拆自己儿子的台,说他是假谦让吗?

他要当场请立顾涉为世子,那就是赤果果的偏心了。

老太爷就说不着急,等沐氏将孩子生下来再决定也不迟,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当时,皇上并没有升大老爷的官,后来吏部尚书见一官职空缺要举荐谁,然后有大臣就乘机保举大老爷了。

靖宁伯府两位老爷关系这么好,顾涉又即将是离王世子的岳父,这个时候不巴结,送几份人情出去,往后想送都还没那机会呢。

就这样,大老爷升官了。

明澜坐在那里,听着大老爷升官的经过,没差点气出内伤来,她嫁给离王世子,就是想借他的势力打压的长房抬不起头来,可谁能想到第一个得到好处的竟然就是长房!

明澜气的心口一阵阵抽疼。

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明澜气的坐不住了,欲起身离开,结果还没说话呢,又有丫鬟进来,道,“二姑娘,宫里派了马车接你进宫。”

年前,皇上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等积雪消融了宣她进宫领赏,所以宫里派马车接她进宫,明澜一点都不诧异。

但诧异的是,并非只有她一个人进宫,顾音澜也一起。

伯府大门前,停着宫里来接她的马车,碧珠扶着她上去,然后坐后面的马车。

见马车迟迟不走,明澜掀开车帘,问道,“怎么还不走?”

车夫忙道,“府上三姑娘还没来,皇上宣她一起进宫。”

明澜正因大老爷升官一事心里头气不顺,现在皇上居然宣顾音澜一起进宫了,皇上不是因为下雪一事赏她吗,这事和顾音澜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还是说大老爷这么谦逊,皇上想趁机见见他女儿?

这倒是有可能,反而一个是接,两个也是接。

明澜就靠着马车坐着,静静的等候顾音澜。

等了一刻钟,顾音澜才出来,她从桥上落水,受惊不轻,这两日气色不好,都待在屋子里没出来。

明澜有两天没瞧见她了,这会儿看她气色还不错,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抹了些胭脂,看不出来,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大老爷升官,长房大喜,有什么小病小痛也冲没了。

顾音澜心情好,高兴的合不拢嘴,明澜见了诧异道,“三妹妹知道皇上为什么传召你进宫?”

顾音澜正对着铜镜看妆容,方才火急火燎的,总担心化的不好,明澜问话,她眸光闪了下,斜了她一眼,道,“我怎么知道皇上为什么传召我进宫,不过爹爹今儿升官,我这会儿进宫肯定不是什么坏事。”

不是坏事,那肯定就是好事了。

有好事就够她高兴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欺负

明澜再不说话,掀开车帘看着闹街走神。

很快,马车就进宫了,下了马车后,有公公领着她们往前走,御书房重地,她们肯定是没法去的,走了一会儿后,明澜就知道这是去御花园的路。

御花园内,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一点也看不出寒冬刚过的痕迹。

明澜眼睛横扫,就看到一凉亭外站了一堆宫娥太监,就只知道皇上在凉亭了。

翘角飞檐的凉亭内,不止皇上在,赵皇后和李贵妃都在,一左一右的坐着。

明澜和顾音澜上前,给皇上请安。

明澜低着头,恭敬谦顺,皇上笑道,“起身吧。”

明澜直起身子,但是没有抬头,一般人是不能直视龙颜的,只听皇上道,“抬起头来,朕要好好看看把离王世子迷的魂神颠倒的顾二姑娘长得是何模样?”

明澜脸颊绯红,缓缓抬头。

下雪前,她就曾进过宫,见过皇上,但显然,皇上并未仔细看过她。

这会儿从头看到脚,那不是看她,看的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换个人,皇上也会这样审夺的。

皇上越看,她脸颊越红,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听皇上笑道,“没少被离王世子欺负吧?”

明澜,“……。”

皇上,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接话?

离王世子好歹是她未婚夫婿,她敢当着外人的面说他的不是吗?

况且在外人眼里,离王世子对她恩宠有加,连象征身份的随身玉佩都送给她了,她说什么是什么,甚至为了她都被皇上罚去看守皇陵了,她要说他坏话,就太没良心了。

明澜摇头,羞涩道,“离王世子待我很好。”

皇上哈哈大笑,显然不信。

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儿,他还能不了解,好归好,该捉弄的也不会少了,而他捉弄起人来是会把人气的牙根痒痒的,这事骗不了他。

赵皇后则笑道,“皇上,你可别吓着顾二姑娘,不然离王世子知道了,保不准会跟你闹给他未过门的世子妃出气呢。”

皇上失笑,“都快要娶世子妃了,朕岂会跟他小时候似的一般惯着他?”

李贵妃捂嘴笑道,“臣妾听说昨儿离王妃亲自去靖宁伯府送的纳采礼,看来对顾二姑娘也是满意至极。”

皇上眉头轻挑,显然,这事他还不知道。

不过,他今儿找明澜来是询问下雪一事的,暖冬天气,她怎么就笃定一定会下雪,而且还说服离王世子相信她。

因为他们几个,这一场雪灾才没有损失惨重,街头那些流浪乞丐都没有冻死。

皇上把茶盏放下,望向明澜,问道,“你怎么就确信一定会下雪?”

明澜看了皇上一眼,嗡了声音道,“是臣女做梦梦到的……。”

皇上,“……。”

赵皇后,“……。”

李贵妃,“……。”

皇上幸亏自己没喝茶,不然非得呛着不可,做梦梦到下雪就坚信不疑了?

桓儿也跟着胡闹?

赵皇后哑然失笑,“大概正因为她是梦到的,所以大家都不相信她说的,只有顾三姑娘相信,并给她出了买炭屯炭的主意,看来她们姐妹感情深厚,实在是叫人羡慕。”

赵皇后一句话,明澜猛然抬头看着她,见她蹙眉,又赶紧把头低下了,内心风起云涌,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买炭屯炭的主意什么时候成顾音澜帮她出的了?!

本来还以为顾音澜和她一起进宫是因为大老爷恭谦的缘故,现在看来分明是因为雪灾一事!

大老爷刚占完便宜,现在又轮到他女儿了?

赵皇后说完,李贵妃也不落后,笑道,“靖宁伯府两位老爷兄友弟恭,兄弟怡怡,有他们言传身教,顾家小辈必定相处融洽。”

明澜胸腔一口老血没差点喷出来,身处皇宫为了争那至高的位置斗的头破血流,竟然相信大老爷会谦让,他若是真谦让,靖宁伯府至于现在还没有立下继承人吗?

明澜默不作声,她怕一个忍不住说这都是假象,顾音澜则趁机表现道,“爹娘常教导我们姐妹要相处融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姐姐说暖冬会下雪,起初我也不信,只是她说的多了,二叔二婶都嫌烦了,她闷闷不乐,我才帮她出了这么个主意,没想到二姐姐真听了……。”

云袖下,明澜手攒紧了,顾音澜要抢功劳她可以忍让一步,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夸赞大老爷大太太的同时踩顾涉和沐氏,大老爷大太太教女儿要和府里姐妹相处融洽,可她说下雪,顾涉和沐氏却嫌弃不耐烦,两相一比,就逊大老爷大太太太多了。

碰到明澜的底线,她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只是明着拆顾音澜的台,回去她指不定会挨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能不做还是别做,太蠢。

明澜脑袋转的飞快,想到什么,她站在那里,一脸惊讶。

那种神情很难叫人忽视,李贵妃好奇道,“顾二姑娘怎么这么吃惊?”

明澜这才将脸上的惊讶之色收了,道,“因为刚刚这一幕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明澜这样说,李贵妃望向皇上,笑道,“竟有这等神奇之事?”

明澜点头如捣蒜,“三妹妹帮我出主意的时候,是悄悄将我拉到一旁说的,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她怕帮我出馊主意被大伯父大伯母数落,一再叮嘱我不能往外泄露一句,我一句都没敢往外说,可是方才皇后却知道了,我梦到这场景,就当是假的,三妹妹怎么可能会说漏嘴呢,她的嘴向来是最严的,现在这梦境成真了,那接下来的两个梦境……也会成真?”

她一脸不敢置信。

皇上笑道,“什么梦?”

明澜不好意思挠额头道,“就是宫里的柳妃怀了龙种,皇上龙心大悦,赏了我一匹明珠锦,还问我另外一个梦境是什么,我没说……。”

说完,明澜看了福公公一眼。

那一眼看的福公公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怎么感觉顾二姑娘认得他似的?

柳妃?

李贵妃失笑,“这宫里可没有什么柳妃。”

第二百二十章 进封(月票补三)

明澜扭帕子了,宫里的后妃封号经常变,将来是柳妃,这会儿还不知道叫什么呢,而且柳妃是八个月身孕早产一尸两命,追封柳妃的,追封之前叫什么,她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了,便讪笑道,“我经常做梦,有时候分的清梦是假的,有时候分不清,我恍惚记得柳妃嘴角处有颗美人痣,宫里真没有柳妃吗?”

“宫里长着美人痣的,近来又侍寝过的,那不是慧嫔吗?”

赵皇后说着,眼神一凝。

慧嫔姓柳!

皇上深深的看了明澜一眼,吩咐道,“去将慧嫔叫来,再请位太医过来。”

很快,太医就来了,倒是慧嫔迟迟没到。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姗姗来迟,赵皇后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这么久才来?”

慧嫔惶恐,跪下道,“臣妾这两日身子不大舒服,方才卧床歇息,不知道皇上会传召,稍微收拾了下就赶来了,让皇上和皇后久等了,臣妾有罪。”

不舒服?

李贵妃吃惊,不会真怀了身孕吧?

皇上让她起身,吩咐太医给她诊脉,慧嫔眼眶都红了,她不舒服,皇上都耳闻了,还特地给她请了太医,只是为什么太医不是直接去见她,而是她来?

慧嫔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太医给慧嫔把脉,把了一只手,又换了一只手,才起身道,“皇上,慧嫔娘娘果真是有喜了,一月有余。”

皇上,“……。”

明澜嘴角一勾,修长的睫毛颤抖了好几下,懵懵懂懂的,仿佛诧异居然又成真了,我到底是何方神圣的模样。

慧嫔坐在那里高兴坏了,这宫里哪个女人不想怀上龙种,便是寻常人家怀了孩子也高兴啊,何况是宫里了。

慧嫔摸着平坦的小腹,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皇上也高兴,道,“送慧嫔回宫歇息,择日进封柳妃。”

要是一般时候,赵皇后和李贵妃都会站出来说现在就册封为时尚早,才一个月的身孕,天知道保不保的住,宫里小产的孩子不知道多少,一般都是等生下来看看是公主还是皇子再册封的,这叫母凭子贵。

可明澜方才都说了柳妃二字,说明册封是铁定的,既然更改不了,这时候何必说些不讨喜的话,毕竟是妃位,况且柳妃的姐姐正是魏国公府大太太。

怀了身孕就够慧嫔高兴的了,没想到皇上紧接着就册封为妃,她高兴的手足无措,跪下来谢恩。

皇上让丫鬟扶她回宫安胎,现在他更好奇的是明澜另外一个梦,正要问呢,结果皇后状似不经意问道,“那顾二姑娘梦里可知道柳妃这一胎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李贵妃也望着明澜,明澜则看着皇上,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干脆道,“是个小公主。”

皇上,你懂我这眼神的,这句话,我撒谎了。

皇上额心微陇,这丫头当真是大胆,她这样可是明着欺君了。

不过她这样明目张胆的撒谎,应该是为了保护柳妃,便顺势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呢?”

明澜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像在梦里还有人害柳妃,万幸的是小公主没事,下毒之人倒了大霉,最后抄家灭族可惨了,这些都是我听丫鬟说的,还没听完,就被丫鬟给叫醒了……。”

至于是谁下毒害柳妃,她就不知道了,别再追问她,她是胡诌的。

为了扩大魏国公府长房的势力,她容易么!

明澜说这些,是为了保全柳妃能安然无恙的把孩子生下来,知道是小公主,又知道害她会引火烧身被抄家灭族,除非有不共戴天之仇,否则没人会下手害柳妃。

而她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公主可没有皇子金贵,就是生十个八个小公主也没有一个小皇子来的招人羡慕妒忌恨,指不定还会招来一大波同情呢。

她又和柳妃非亲非故,没有必要帮她遮掩什么,没人会怀疑她在撒谎。

赵皇后听是公主,便大松了一口气,要知道皇上正当壮年,太子虽然立了,但继位还早呢,甚至都不敢明着和大臣走的太近,怕皇上疑心他有早继位之心。

历史上,太子年长被废的不知道多少,是以这些后出生的小皇子也不能掉以轻心了。

不过公主根本不足为惧,赵皇后笑道,“只是公主,又才刚怀身孕就册封柳妃是不是太早了些?”

皇上端茶道,“皇后是要朕出尔反尔?”

“臣妾不敢。”

皇上呷了口茶,把茶盏放下后,望着明澜道,“另外一个梦是什么?”

明澜摇头,因为拒绝回答皇上问题,脸上有些惶恐不安。

不过事先打了招呼了,皇上虽然好奇,却也没问了。

李贵妃笑道,“皇上,您是不是该把新进贡的那匹明珠锦赏给顾二姑娘,那锦缎色泽艳丽,正合适做嫁衣呢。”

赵皇后眸底微冷,那匹明珠锦稀罕少有,因为她和李贵妃都在争,谁也不让谁,皇上左右为难,就谁都没有给,她还想等清柔公主出嫁向皇上讨了做嫁衣,却没想到皇上会赏赐给明澜。

赏赐给明澜就算了,还叫李贵妃卖了个人情,靖宁伯府李贵妃看不上眼,可是明澜背后有沐阳侯府,再加上她嫁给离王世子,李贵妃怎么可能不上杆子拉拢?

她甚至有些后悔,上回明澜进宫,她为了一己之私让明澜受了委屈。

本来,皇上传明澜进宫就是赏她的,他今儿又高兴,大手一挥,“赏。”

那匹明珠锦就是明澜的囊中之物了。

顾音澜站在一旁,羡慕嫉妒的她咬紧了唇瓣,那可是明珠锦!

传闻明珠锦光芒璀璨,无与伦比,珍贵的云锦都不及它万一,最珍贵的锦缎一寸锦一寸金,明珠锦则是一寸锦一斛珠。

本来她高攀离王府,她就难比的上了,再加上明澜压箱底十几万两银子,十里红妆是肯定的,现在在加上明珠锦做的嫁衣,将来她拿什么跟她比?!

顾音澜嫉妒的咬紧牙根,云袖下手攒的紧紧的,修剪的齐整的指甲掐进肉了都没发觉。[.]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敢(灰扣子和氏璧加更)

明珠锦,是皇上单独赏明澜的。

她屯炭,让人寒冬之际有炭可买,功不可没,顾音澜帮忙出主意,功劳也不小,皇上就赏明澜十匹锦缎,一对玉如意,玉镯四对,还有金银珍珠头饰十套,顾音澜比她稍微少一些,差不多明澜的八成吧。

两人跪下谢恩,之后皇上就让人送她们出宫了。

福公公看着明澜走远,他脑子里还想着明澜看他的眼神,总觉得有事,便向身后跟着的小公公打了个眼色,小公公会意,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领路公公远远的走着,明澜和顾音澜稍后几步,之后才是丫鬟绿柳和碧珠。

顾音澜撇了明澜一眼,问道,“方才皇上问你另外一个梦是什么,你怎么不说?”

明澜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不敢说。”

声音轻蔑,一点都不愿意和顾音澜多说的样子。

顾音澜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她根本就没有帮忙出主意,却凭白得了皇上这么多赏赐,她能高兴才怪了,不过她原本还生赵嫣的气,这会儿看在皇上那么多赏赐的份上,她气消了。

只是明澜的态度有些激怒她了,“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明澜深呼一口气,望着顾音澜道,“你想知道我梦到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我梦到皇上知道大伯父根本就没打算让出靖宁伯府爵位,只是大伯母知道祖父要写请立的奏折,别无他法,只能先下手为强,装出来的兄友弟恭吗?

在梦里,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准了大伯父请立的奏折!大伯父装的这么辛苦,我若是说出来,回府之后,我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惩罚,我敢说吗?!”

“你敢!”顾音澜拔高了声音道。

明澜嗤笑一声,“是啊,我不敢,所以我忍不住也都尽量忍了。”

顾音澜瞪着明澜,一旁有宫娥路过,她狠狠的剜了明澜一眼,两人再不说话。

到了停马车处,上了马车后,直到回伯府也都没再吭一声,像是结了仇似的。

可是进府后,明澜率先开口了,指着那些赏赐道,“都给我搬到流霜苑去。”

明澜手指的是皇上赏赐给顾音澜的那一堆。

顾音澜脸色一变,“这是皇上赏赐给我的!”

明澜赫然一笑,“在宫里我若不是你给你留面子,皇上赏赐你的就是板子了,回了伯府你还想我忍气吞声?连二姑母我都没忍,我会忍你?搬!”

“我看谁敢搬!”顾音澜眼神冰冷。

那些丫鬟小厮看看明澜,又望望顾音澜,两个他们谁都得罪不起,索性低了脑袋,眼不见为净。

明澜只觉得手心痒痒,特别想打人了,这时候李总管过来了,道,“两位小姑奶奶,今儿府里来了不少道贺的,有什么话等客人走了再说吧。”

不管为什么吵起来,被外人看见了,丢的都是伯府的面子,到时候老夫人罚起来谁都讨不了好,何必呢。

明澜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迈步走了。

顾音澜让绿柳把那些赏赐都搬回她屋子里,皇上赏赐给她的东西,她看谁敢拿走一丁点儿!

两人一前一后进内院,那边大太太和四太太正陪几位夫人说笑呢,明澜心情不好,从一旁小道走了,顾音澜落落大方的迎了上去。

这时候差不多吃午饭了,这些夫人来道贺是不会留下来吃饭的,长松院内应该没外人了。

绕过屏风,明澜就看到坐在罗汉塌上的老夫人,她眉头微陇,明澜上前请安,她问道,“怎么在伯府门前就吵起来了?”

方才她和顾音澜吵的大声,早有丫鬟禀告老夫人知道了。

明澜直起身子,背脊挺的直直道,“祖母,我今儿才知道我屯炭卖炭的主意是三妹妹给我出的,我都不知道她是何时何地帮我出了这么个好主意让皇上夸赞我们姐妹情深。”

老夫人额心一皱,“到底怎么回事,屯炭的主意怎么成音澜帮你出的了?”

明澜嘲讽一笑,“我也好奇呢,在宫里头我忍着没问,一会儿让三妹妹好好解释给我听听。”

她坐在一旁,安静的等着,但是脸崩着,显然很不高兴。

一刻钟后,大太太和顾音澜才走进来,方才那一闹,顾音澜知道明澜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不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词。

进屋,顾音澜就跪下道,“祖母,二姐姐冤枉我,我根本就没说屯炭的主意是我出的,突然被传召进宫我也很纳闷,皇后突然说屯炭的主意是我出的,我不好否认,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了,肯定是赵大姑娘推我入水,我伯府和离王府结亲,怕得罪我们伯府,才说的这话。”

明澜冷笑一声,“你有什么不好否认的?”

顾音澜瞪了她道,“我不是那种给脸不要脸的人!”

送上门的赏赐,她脑袋被门挤了才会拒绝。

明澜气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把别人的功劳占为己有是要脸!看来是我错了,我当时就应该站出来说这是没有的事,你都不要脸了,我还给你留着脸做什么?”

说完,明澜起身望着老夫人道,“祖母,这一次我为了伯府名声,三妹妹撒谎居功我忍了,倘若再有下一回,我会当场拆台,回府之后,你要罚要呵斥我也认了。”

一个认字,明澜咬的格外清晰。

她不可能会认的,再有下次,就等着翻天吧。

老夫人脸色铁青,看顾音澜的眼神冰冷的可怕,顾音澜吓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太太就知道老夫人动怒了。

她上前一步,道,“这事不能全怪音澜,皇后娘娘从何处得知明澜屯炭的主意是音澜帮忙出的她并不知道,万一说是赵大姑娘告诉她的,音澜否认,那不就是再说赵大姑娘撒谎吗?

之前纸鸢的事已经让她在宫里丢了脸了,这一次再丢,赵太傅府还不得把我们伯府恨死,上一回已经被挤下水了,差点葬送一一条命,她敢乱说话吗?”

真的是舌灿莲花,死的都能被她说成活的了,如此一来,顾音澜非但没错,反而有功了,功在她顾全大局,明明不愿意抢这份功劳,人家非要摁给她,她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谦让

明澜笑了,“从来能言善道的三妹妹几时这么笨嘴拙舌了,难道落了一次水,冻了脑袋,已经蠢到连说是流言蜚语都不会了?”

“你说谁蠢?!”顾音澜气炸肺。

明澜笑了,“我蠢,这府里还有比我更蠢的吗?信口拈来的不怕欺君不怕受罚,被指出来了不思悔改还振振有词,我这吃亏的反倒担心丢伯府脸面,担心回府会受罚,放心,这一次我会吸够教训,往后只顾自己就行了,哪管的了别人那么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明澜气急了,什么话都往外蹦。

外面,珍珠扶着沐氏进来,听了这一句,呵斥道,“胡闹!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别人品行不端你吃了亏,就要跟着品行不端吗?”

明澜噘嘴,扶着沐氏道,“娘,就因为你这样想,别人才敢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左右你顾及的多,人家有恃无恐。”

沐氏拍她的手道,“你要记得,贪小便宜的人,只能贪得一时的便宜,将来总有吃大亏的时候,那时候等着她们的就是追悔莫及,娘教了你这么多年,岂能吃一两次亏就全抛诸脑后的?”

“女儿就是气不过,”明澜嘟嚷道。

沐氏轻笑道,“吃亏是福,那些抢来的东西只能折福,况且伯府家规又不是摆设,你这气炸毛,老夫人还没说话呢,什么时候性子这么急躁了,一会儿回去抄百篇佛经反省下,越发急躁了。”

明澜轻吐舌头,再不说话了。

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老夫人再不把家规拎出来罚,以后只会助长顾音澜的气焰,伯府其他小辈会跟着有样学样,别忘了,才有个人平常占小便宜,满嘴放炮,最后倒了大霉的前车之鉴。

方才大太太的话和沐氏的话,丫鬟们都听见了,不得不感慨两人教女不同,大太太一味的袒护,二太太可是一点情面都没给二姑娘留,进来就直接呵斥了。

老夫人脸色冰冷,看大太太的眼神满是失望和斥责,大太太背脊发凉,她知道,自己方才一番话,非但不能袒护女儿,只怕连着自己都要跟着受罚了。

果然,老夫人发话了,“皇上赏赐音澜的那些东西都搬到流霜苑去,家规和女诫一样抄三百遍,抄不完不许出院门半步!往后谁还敢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占了,严惩不贷!”

顾音澜眼眶一红,委屈道,“是皇后说屯炭的主意是我出的,又不是我主动提的,凭什么罚我!”

老夫人被顶撞了,喝道,“你要是主动提的,就不是朝三百篇家规女诫这么简单了,要嫌不够就再抄三百篇!”

大太太一听,忙道,“老夫人息怒,她年纪小不懂事,一会儿回去就会抄了。”

说着,瞪了顾音澜道,“还不赶紧认错回去罚抄家规?!”

顾音澜咬着唇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委委屈屈道,“祖母,我知错了。”

她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谁见了能忍心再呵斥她,老夫人摆摆手,她就福身退下了。

临走之前,撇了明澜一眼,那眼神冷的叫人打寒颤了。

这边顾音澜转身离开,刚走到屏风处,那边一小厮跑进来,险些撞到她。

小厮上前禀告,道,“老夫人,宫里又派人来了。”

老夫人听得一怔,“这回又是什么事?”

小厮摇头,“好像是来宣读皇上手谕的。”

手谕不及圣旨来的正式,但皇上掌握天下生杀大权,他的话就是圣旨,是以即便是不正式的手谕,也没人敢轻视半分。

这会儿传手谕,也不知道所为何事,王妈妈扶着老夫人起身,去前院看看。

没人注意到明澜往上扬的嘴角,闪亮如星辰的眸子。

一行人呼啦啦往前院赶,等到的时候,宫里来宣读手谕的人已经走了,手谕不是圣旨,不用一家老小都来接旨,给谁的谁接就行了。

正堂内,气氛有些微妙,很安静。

老夫人急性子,见手谕是给大老爷的,急问道,“皇上手谕上都写了些什么?”

大老爷脸隐隐崩不住了,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只是眼睛赤红,布满血丝。

倒是李总管站在一旁,道,“皇上准了大老爷请奏,让二老爷继承伯府。”

大老爷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他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呢?

大太太身子一晃,要不是丫鬟扶着,她都能摔了。

怎么会?!

议政殿上,不是说等沐氏生下孩子再决定伯府给谁继承吗,这才过了几个时辰,皇上就准奏了?!

她不信!

大太太冲过来把手谕拿在手里,字字句句,皇上的的确确是恩准了。

那一瞬间,大太太恨不得将手里的圣谕给扔了。

明澜扶着沐氏,道,“爹爹呢,他不在府里?”

小厮忙回道,“舅老爷把二老爷找出去喝酒了。”

沐氏扶额,今儿顾涉被大老爷摆了一道,明明是在算计他,大家却一口一个羡慕他有个好兄长,顾涉郁闷还没处说,沐振看在眼里,就拉他出去喝酒排忧解闷了。

“伯府双喜临门,快去把爹爹叫回来。”

明澜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双喜临门。

这对老太爷和老夫人来说是双喜临门,本来还纠结把伯府给谁继承好,他们能兄弟谦让,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再加上大老爷升了官,可不是双喜临门了。

可对长房来说,这是哪门子的双喜临门?

大老爷宁愿不升官,也不要皇上同意把伯府爵位给顾涉继承。

可奏折是他送的,他没有反悔的余地,早知道,他装哪门子谦让?!

大老爷脸色漆黑如墨,眼神又异样的红,大太太站在一旁,背脊发凉。

是她错了。

昨天如果不是她看到那张纸团,老太爷未必就一定会上奏折请立世子,她连夜送信回朱家,父亲绞尽脑汁才帮忙想了这么个主意,本以为万无一失,可他们算漏了皇上,自古伴君如伴虎,谁能猜到皇上怎么想的。

他前一刻觉得这事可以暂缓,这一刻觉得应该刻不容缓,谁能料到?!

第二百二十三章 弄假成真

顾音澜站在一旁,看着明澜往上扬起的嘴角,她猛然想起在宫里的事,虽然四下无人,可是前头领路的公公未必就没有听见。

是她!

一定是她!

是她害父亲没有了伯府爵位!

如果眼神能杀人,明澜这会儿估计已经千疮百孔了。

沐氏高兴,望着明澜道,“你大伯父这么谦让,皇上的赏赐,你分你三妹妹一半。”

明澜嘴角一抽,娘,你不怕气的大伯母大伯母中风啊?

人家“谦让”的是伯府爵位,虽然之前是假谦让,这会儿皇上一句话假的也成真的了,咱们二房就拿一点赏赐就把人打发了,在别人看来估计跟打发叫花子差不多吧?

而且,就算大伯父大伯母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就被立为世子的,可是顾音澜猜的出来,因为几匹绸缎一点赏赐,长房就损失了一半的爵位,那些东西她不会乐意再见到的。

“娘,我知道呢。”

要不是顾及伯府上下,她一点便宜都不想长房占去,谁让她今儿高兴呢。

很快,顾涉就被找了回来,一身的酒气,但是没有醉,沐振陪他一起回来的。

得知皇上准了大老爷的奏折,顾涉一脸不敢置信,这已经是第二次峰回路转了,上回升官是,这回又是,总觉得老天爷格外的眷顾他。

沐振羡慕道,“你有个好大哥。”

顾涉望着大老爷,大老爷脸色的笑真的是比哭还要难看几分,捶着他肩膀道,“你我是亲手足,大哥谦让你是应该的。”

这一回,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呢,事成定局,只能稳住他谦逊的贤名了,闹起来,他谦逊是假,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还有何颜面在朝堂立足?

大太太站在一旁,脸上也是笑比哭难看。

这一次,是长房栽了!

栽的彻彻底底!

可路还长着呢,不到最后,谁知道鹿死谁手?!

大太太从沐氏小腹处扫过,眸底一抹冷芒仿佛要溢出来,明澜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

她知道,长房要狗急跳墙了。

只要父亲膝下无子,就算他继承了伯府爵位又能如何,最后还是要过继,如果是凭自己本事抢来了爵位,他还可以过继三房四房的子嗣,可这爵位是大老爷谦让给他的,他膝下无子不能传承下去,能不还给长房吗?

明澜粉拳攒紧,如果她真敢对她娘腹中胎儿下手,她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屋子里笑闹了一阵,老太爷就回府了,他也是一脸笑容,吩咐大厨房准备家宴。

家宴在晚上,这会儿时辰还早,就先各回各屋了。

三太太陪沐氏回去,四太太则忙着准备家宴,忙的是不亦乐乎。

大太太的拳头一直攒紧就没有松开过,她回东院,顾音澜跟在一旁,道,“娘,顾明澜在宫里说过爹爹是假谦让的话……。”

果然!

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告诉我。”

顾音澜没敢有一点遗漏,说与大太太听。

大太太听了肠子都毁青了,那小贱人当真是小看她了,当着皇上的面也敢说一半留一半,她这不明摆着是引皇上好奇心吗?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谄媚之人,一定是有人偷听到了她们的谈话禀告皇上知道,才有了手谕之事!

而那些话,她背后和顾音澜争执,比当面说更叫人信服。

长房已经不止一次栽她手里了!

大太太眸底流露出一抹杀意。

再说明澜,几乎是被府里的姐妹拥着回了流霜苑,尤其是顾雪澜,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不停,她脑袋都转不开了。

屋子里,先前皇上赏赐她的绸缎和首饰及放在桌子上的,顾雪澜伸手摸着,爱不释手。

明澜笑道,“你们喜欢,一人挑一匹吧。”

“这都是皇上赏赐给二姐姐你的……。”

顾如澜话还没说完,顾雪澜抢先一步道,“二姐姐大方,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着,率先把最好的云锦抱在了怀里,生怕别人跟她抢似的。

顾玉澜落后一步,云锦被顾惜澜抢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拿蜀锦了。

转眼,锦缎就只剩两匹素色的了,碧珠和雪梨嘴撅的能悬壶了,本来爵位就是二房的,现在却成了长房让的,这些赏赐姑娘正好做衣裳,又被她们给刮分了。

六姑娘就算了,她和姑娘关系最好,给她两匹都不算什么,四姑娘和七姑娘和姑娘关系几时好了?

顾雪澜不满足,眼睛瞟向一旁的首饰盒子,碧珠麻溜的抱走了。

再分分,姑娘今儿岂不是白进宫一趟了?

明澜见了失笑,揉脖子道,“有些累了,你们都先回去吧,家宴上我们再聊。”

明澜露了疲惫之色,顾雪澜几个也就不好待下去了,而且得了一匹绸缎正高兴呢,就都爽快的告辞了。

等人走了,屋子里就清静了,明澜趴小榻上,只觉得脑袋空的很。

这一趴,就是一刻钟。

雪梨捧着糕点蹲到明澜跟前,歪了脑袋道,“姑娘在想什么呢?”

明澜伸手拿了快糕点,放嘴里啃着,道,“我脸皮是不是很厚?”

“……不啊,薄的很,姑娘为什么这么问?”

“你去放风筝。”

管他呢,脸皮厚就脸皮厚吧,和离之前死赖上他了。

雪梨捂嘴一笑,总算明白姑娘说的脸皮厚是什么意思了。

她把糕点放下,拿了纸鸢去放了。

约莫一刻钟,暗卫就敲窗户了,明澜麻溜的从小榻上起来,推开窗户就看到褚风站在外面问,“世子妃找爷有事?”

明澜点头道,“长房没了爵位,我怕会对我娘下手,能不能帮我看着点?”

褚风很爽快的答应了。

明澜正要道谢,褚风纵身一跃就消失不见了。

明澜一句谢谢对了空气说。

褚风本打算直接去幽兰苑的,可是想了想,还是转身回了静园,上回没及时回禀,受罚了三个时辰,吃一堑长一智。

凉亭内,楚离在喝酒,褚风上前道,“爷,世子妃要您帮忙看着点她娘。”

“让谁帮忙?”

“……让属下。”

“事情忙完了,回来扎五个时辰马步。”[.]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迷晕

褚风一脸莫名其妙,欲哭无泪。

他又哪里做错了啊?

上回先办事再禀告受罚三个时辰,这会儿先禀告再帮忙受罚五个时辰……为什么受罚的总是他?

另一暗卫白了他一眼,活该,爷今儿闲的很,好不容易有纸鸢飞起来,爷正打算去流霜苑了,他跑的快。

跟爷抢活,不罚你罚谁?

看他就懂得揣摩爷的心思,暗卫道,“爷,纸鸢还在放呢,没准儿世子妃还找你有事。”

楚离看了暗卫一眼,又瞥了风筝一眼,就起身了。

褚风,“……。”

楚离纵身一跃就上了屋顶,三两下就到围墙上了,只是还没跳,就听身后有声音传来,“爷。”

楚离顿住脚步,转身就看一护卫追过来,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

他从城墙上跃下,护卫上前道,“爷,你昨儿交给王爷的玉阙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楚离拧眉道。

护卫摇头,“不知道,王爷刚刚发现玉阙不见了,没人去过书房。”

“我知道了。”

护卫不走,楚离眉头敛着,“还有事?”

护卫啊了一声,摇头如拨浪鼓,“没事了。”

说着,他赶紧转了身,只是走远了些,再回头已经不见楚离了人影了,护卫叹息一声。

王爷还让他看看世子爷都在小院做些什么,有没有勤奋练武,他回去怎么禀告啊,难道他要说世子爷在爬未来世子妃家的高墙吗?

流霜苑,内屋。

明澜坐在小榻上,一旁小几上摆着托盘,托盘里放的正是皇上新赏赐的明珠锦,雪梨看的两眼放光,“奴婢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锦缎。”

碧珠捂嘴笑道,“你当然没见过了,这可是明珠锦,宫里就这一匹,皇上赏给姑娘做嫁衣的。”

雪梨羡慕道,“奴婢觉得这明珠锦什么都不绣就艳压群芳了,回头用金丝银线绣上精美图案,姑娘一定最美的嫁娘,把世子爷迷晕。”

明澜拍了雪梨的脑门道,“什么迷晕?我又不是迷药!对了,回头买点迷药……。”

雪梨捂嘴,低呼,“姑娘当真要把世子爷迷晕啊?”

明澜作势要打她,什么丫鬟尽把她往歪处想,正好楚离跳窗户进来,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明澜脸大窘,雪梨趁机赶紧溜了,碧珠肩膀直抖。

等丫鬟都走了,明澜脸红如霞道,“你别听丫鬟胡说,我没这样打算过……。”

“什么打算?”楚离脸崩的紧紧。

看他那不苟言笑的样子,明澜有些紧张,道,“我没打算将你迷晕,我买迷药不是给你用的。”

“不用买迷药,我原就没什么定力,”他一本正经道。

“啊?”明澜眼睛睁大,道,“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楚离走过来,揪着她鼻子道,“要不我现在给你晕一个?”

“我要你晕做什么?”明澜耳根微红,只觉得这人好生讨厌,人是能说晕就晕的吗,要是晕倒那么容易,一看到他她就晕了,不过他身上有毒,没准儿还真行。

“当真不要?”

“……那你晕吧。”

“……。”

明澜呲牙,仰着一张明媚的脸,清澈明净的眸子闪着光芒,总打趣她,吃准了她不敢让他晕,她还就偏不顺着他了,总不能一直她处下风,等他晕了,她让丫鬟帮忙把他从窗户丢出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欺负她了!

楚离嘴角一抽,捏着明澜的下颚狠狠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就松了手朝花梨木大床走去。

明澜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坐下了,吓的她连忙从小榻上起来,道,“你,你要做什么?”

楚离望着她,妖冶凤眸闪着笑意道,“直接晕床上,省的你还要扶我过来。”

明澜又羞又恼,谁要扶他上床了,连地板都不让你睡,怕他真躺下,明澜急跺脚道,“你,你快起来!”

楚离要脱鞋了,明澜过去将他拉起来,结果人家稳坐不动,她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没能撼动人家分毫。

明澜脸爆红,为什么被欺负的总是她,想到什么,她把手松了,道,“你晕啊,我才不怕你呢。”

明澜一脸你要是敢晕,你一定会后悔终生的神情。

楚离见了,道,“我怕。”

明澜,“……。”

为什么总不按常理出招,说好的激将法呢。

明澜气鼓了腮帮子,一点办法没有了,两人一站一坐,明澜蓦地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只露一个脑袋的样子,更郁闷了,她就没占过上风。

见她用小眼神戳自己,没什么杀伤力不说,还特别想笑,楚离脸都快崩不住了,道,“过来。”

明澜警惕的后退两步道,“我才不过去呢,你肯定没安好心。”

楚离一脸无奈,他要是真想拿她怎么样,还有她说话的份,“你不过来,我可真翻你床了。”

“你翻我床做什么?”明澜扭了眉头不解,这是什么怪癖好?

“玉阙又不见了。”

“……又跑我床上了?”

楚离起了身,把床让给明澜,让她翻找,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在她这里,但可能性很大。

明澜觉得他可能想错了,玉阙怎么可能老往她床上跑呢,不过有一难保没有二,只是碧珠收拾床铺没发现有玉阙啊,她可是最仔细的,一根头发丝都休想从她眼睛底下逃过去。

明澜爬床上,里里外外翻找一遍,连床底下都没放过,然后望着楚离道,“这一回,不在我这里了。”

楚离拧眉,不在她这里,能跑哪里去?

以前在他手里待那么久,也没见它长腿跑过,不在明澜这里,要是跑别处去了,他还要再找回来吗?

屋外,传来严妈妈说话声,“怎么都待在屋外头,不用在屋内伺候姑娘?”

碧珠忙道,“姑娘睡着了,不许我们打扰。”

严妈妈不疑有他,只道,“先把门打开吧,从今儿晚上起,就要开始绣帕子荷包了,太太说了,离王妃有意三个月就让世子妃过门,先备着,别到时候手忙脚乱出差错。”

第二百二十五章 精致(月票补四)

碧珠想着说话这么大声,屋子里肯定听见了,便把门打开了。

可是一进门,见被子枕头都掉地上了,她嘴张大的都能塞进去一咸鸭蛋了,姑娘这是做什么,和楚大少爷在床上打架了吗?

严妈妈敛眉头,“姑娘这是做什么?”

明澜把被子往床上扒拉,摸着耳朵道,“掉了只耳坠在找呢……。”

雪梨赶紧过去帮忙,把枕头捡起来拍灰道,“姑娘可以喊奴婢啊,找到了吗?”

“……还没有。”

明澜一边说,一边下床,手里的耳坠随手一丢,就沿着纱帐滑地上去了,雪梨眼睛都看滞了。

姑娘是在找东西,但绝不是耳坠。

那边严妈妈进屋来,身后还跟着两小丫鬟,怀里抱着几匹绸缎,放在小榻上,然后告诉明澜哪些是做荷包绣帕的,哪些是给她做肚兜的,肚兜还有图纸……

碧珠接了图纸,见样式精美复杂,惊叹道,“这还需要图纸吗?”

严妈妈嗔了碧珠一眼,道,“怎么不需要,越精致越讨人喜欢……照做就是了。”

碧珠恍然大悟,扭头去看明澜,只见自家姑娘满脸飞霞,就像是夏日清晨带着露珠的荷花,美不胜收。

明澜脸烫的厉害,她极力控制自己才没有把眼睛往上瞟,这屋子里不止她们在啊,横梁上还有人呢!

见碧珠翻着图纸,厚厚一沓,没一件是重样的,明澜再也忍不住了,走过去一把将图纸抢了,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都出去吧。”

严妈妈一看就知道明澜害羞了,笑道,“这也没外人,姑娘定了亲,出嫁在即,一切用度都得照着离王府准备,这还是绣坊陈妈妈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的图纸,可别浪费了她一番心意。”

这哪里是心意,这是在磨难她!

明澜想一头撞墙的心都有了,怕严妈妈喋喋不休,明澜干脆推她出去了。

严妈妈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后天奴婢家小子娶亲,奴婢告假一日。”

“准了,准了。”

严妈妈乐呵呵的走了,一边叮嘱碧珠看着姑娘,不许她偷懒。

碧珠捂嘴笑道,“严妈妈放心,奴婢会盯着姑娘的。”

明澜把严妈妈推出去后,自己也出去了,屋子里两丫鬟对着图纸看绸缎,她们的针线活还不错,一天晚上能做两三个荷包,这些荷包是给明澜带离王府去打赏下人的,新世子妃进门,少说也要打赏出去几百荷包,要准备充足。

两丫鬟有说有笑,然后发现不对劲,“姑娘呢?”

把严妈妈推出去就算了,怎么自己也不回来了?

碧珠和雪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哭笑不得,雪梨看着乱糟糟的床榻,道,“也不知道姑娘在找什么?”

“找玉阙。”

蓦地,一道淳厚的声音传来,吓了两丫鬟一大跳。

要不是有人作伴,估计要吓的尖叫了,雪梨看着从横梁上跳下来的某男,眼睛都直了。

难怪姑娘脸红成了猴屁股,把严妈妈推出去后,自己也不回来了,方才她们在讨论姑娘的肚兜啊……

这下,两丫鬟脸也红了,楚离耳根轻红,但丫鬟不敢看,是以没人发现。

他瞥向床榻,两丫鬟赶紧把手里的绸缎放下,跑床上找玉阙了。

两丫鬟差点把床翻个底朝天,也没发现玉阙,就在碧珠犹豫要不要说没有的时候,她瞥到了纱帐。

天蓝色纱帐上坠着一镂空白玉球,里面装的是一些有助于睡眠的香草,鬼使神差的,碧珠把白玉球拿了下来,一打开,就看到那玉阙静静的躺在里面……

真是活见鬼了。

这玉阙是怎么钻进去的?

碧珠赶紧下了床,把玉阙递给从横梁上一跃而下的楚离。

楚离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深邃的眸底晦暗莫名,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玉阙看来是喜欢极了明澜,先前跑她枕头底下被拿走了,这会儿则钻玉球里,这是怕再被他拿走吗?

他手指修长,玉阙翻转,他在犹豫这玉阙要不要就放在明澜这里了,可他不信邪,他要看看这玉阙是怎么悄无声息的逃跑的。

他将玉阙一握,纵身一跃,就跳窗走了。

等他走了,碧珠和雪梨才敢顺畅的呼吸,两人互望一眼,一前一后出去了。

院子里,明澜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脸上的红晕早消退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碧珠上前她都没发现。

四下没人,雪梨捂嘴笑道,“姑娘,楚大少爷走了。”

明澜脸上腾起一抹胭脂,剜了雪梨一眼,还没说话呢,雪梨先一步道,“那块碎玉阙他也带走了。”

明澜脚撑着地面,停止晃荡,惊讶道,“果真在我床上?”

雪梨点点头,“在玉球香囊里,要不是碧珠姐姐眼尖,估计要到换香草的时候才会发现了。”

明澜烟眉轻陇了,那玉阙岂止是喜欢她啊,简直可以说是粘着她了,想到那群刺客要玉阙,明澜心情就沉重了起来,万不能让人知道玉阙粘着她,不然人家岂不是要连着她一块儿抢了?

明澜叮嘱碧珠和雪梨不得往外泄露一句,两丫鬟不知道明澜为什么这么慎重,点头应下了。

在秋千上晃荡了会儿,明澜有些乏了,就回屋歇下了。

差不多家宴的时候,明澜换了身衣裳,先去了幽兰苑。

屋内,沐氏在吃燕窝粥,吃了一碗,赵妈妈又给她添了半碗,道,“太太多吃些。”

顾云澜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果子,嗅着果香,道,“一会儿就是家宴了,娘亲这会儿吃这么多,一会儿该吃不下了。”

沐氏看着她,摸着她小刘海,有些话不便告诉她,赵妈妈则笑道,“太太肚子里怀着小少爷,容易饿,九姑娘要不要也先吃碗粥?”

顾云澜摇头如拨浪鼓,她不喜欢吃粥,没什么味道,家宴上肯定有好多好吃的,她才不要吃粥呢。

见沐氏吃粥,明澜就放心了,虽然现在大厨房是四太太在管,但大厨房一半是大太太的心腹,她想动什么手脚易如反掌,偏家宴又不能不参加,只能先把肚子填饱,到时候尽量少吃或者不吃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齐心(月票补五)

明澜来了,奶娘把茂哥儿抱来,小小的人儿最喜欢粘着明澜,抱着不撒手,再加上他一日日长大,说话也越来越麻溜,明澜最喜欢逗他玩了。

玩闹了会儿,明澜就扶着沐氏去了长松院,正堂内,济济一堂。

不仅老太爷在,顾音澜和大太太也在,虽然先前老夫人罚她抄家规和女诫,但长房“谦逊”,皇上准了大老爷请立顾涉的奏折,处罚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看到沐氏过来,四太太连忙起身,扶着她道,“三嫂可算来了。”

她这么殷勤,大太太的眸底闪过一瞬冷芒。

沐氏上前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老太爷神情一贯的严肃,老夫人眼光从沐氏小腹扫过,笑道,“快坐下吧。”

现在皇上都准了顾涉继承伯府,唯一期盼的就是沐氏能一举得男了,那样他们就高枕无忧了。

待沐氏坐下后,老太爷道,“既然都到齐了,有件事,我就先提前说了。”

其实,看着一屋子人都在,明澜就知道有要事商议,商议什么事,她隐约也能猜到两分。

果然,如她所料,老太爷提的就是分家的事。

老太爷将手中茶盏放下,眼睛横扫一圈,严肃道,“犹犹豫豫这么多年,伯府爵位总算是定下了,长房宽厚,我都看在眼里……。”

宽厚两个字,老太爷说的时候,脸崩的很紧,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被儿子儿媳妇算计,老太爷能高兴的起来才怪了,但长房偷鸡不成蚀把米,自食恶果,也算是得到教训了,当着一众小辈和丫鬟仆妇的面,老太爷就不往他们伤口上撒盐了,但有些事,他明白是一回事,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老爷脸色变了变,眸底闪过懊悔,可惜,晚了。

老太爷顿了顿,继续道,“既然爵位定了,该怎么分家,也一并说了吧,将来我和老夫人百年之后,三房和四房依照祖宗定下的规矩分,二房承袭爵位,这伯府大宅由他继承,城南五进的院子连着庄子和朱雀街两间铺子归他,其他该分给二房的归长房,你们可有异议?”

这样分,有些出乎明澜意料,要知道前世父亲只分得一个伯府大宅,别说城南的院子和朱雀街的铺子了,到手的铺子都被长房强要了去。

看来这一世,老太爷对长房寒心了,只是长房宽厚谦逊之名在外,二房占尽好处,如果一点都不补偿长房,外人该说祖父偏心,父亲不懂谦让了。

顾涉站起来,道,“父亲,我只要伯府大宅就够了。”

老太爷瞥了他一眼,“一个伯府大宅就够了,你继承爵位,和朝中大臣的人情往来不要了,难不成你要沐氏拿嫁妆贴补你一个伯爷?”

顾涉满脸通红,沐氏瞪了他一眼。

不是怪他打她陪嫁的主意,顾涉自尊心强,他是宁可饿死,也不会伸手向她要陪嫁的人,她就是塞都塞不到他手里去。

长房假谦逊,他是真宽厚,要依照她的脾气,一点都不愿意二房把该得的田产铺子让给长房,只是人要脸树要皮,顾涉在朝堂立足,名声最重要。

三房和四房坐在不说话,这时候,当然没人帮着长房了,爵位都定下有二房继承了,明澜又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傻了还继续抱长房的大腿,况且三房一直和二房关系最好。

但是这样分大太太不满足,她道,“我们长房让出来的是伯府爵位,二房只补偿我们一点家产,未免也太少了吧?”

老太爷望着大太太,眸底皆是失望,他冷声道,“长房要放弃继承伯府爵位的事,我在议政殿上才知道,由谁继承伯府爵位这是我们靖宁伯府的家事,外人倒比我这个做父亲的先知道,难道长房认定我一定不会同意,非得要长房承爵不可?”

有些话,不乐意说出来是顾及大家的脸面,揣着明白装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囫囵过了,可他绝不允许有人蹬鼻子上脸。

大太太脸一哏,手紧紧的握了下,再不敢多说什么了。

老夫人也知道长房那点小心思,这计谋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当真是叫人佩服之极,只是算漏了皇上,一招扭转败局的好棋也成了烂棋,兵败如山倒。

见屋子里气氛冷凝,老夫人只好打圆场道,“伯府一家和睦,他们兄友弟恭是好事,不是将来分家了就断了往来的,爵位由二房继承,将来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更要尽力帮衬其他兄弟才是。”

四老爷听了,连连点头,道,“娘说的对,我们兄弟齐心,才能仕途通畅,步步高升,光耀门楣。”

大老爷一口气憋不下也得尽量憋了,二房有离王府做靠山,仕途上肯定是爬的最快的,他又谦让他爵位,他不帮自己,满朝文武估计都没人敢和他打交道了。

连手足兄弟都不帮,还能指望他帮别人?

如此想,大老爷脸上也露了两分笑容道,“四弟说的是。”

分家一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丫鬟们端着饭菜鱼贯而入,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勾的人腹中馋虫翻滚。

大家高高兴兴的上了桌,觥筹交错,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明澜这一桌,数顾雪澜最能说,顾云澜最爱吃,她年纪小,不怕吃多了长胖,穿不进去最漂亮的衣裳,其他人为了保持弱柳纤腰,一盘菜只吃两口,饭更是只吃半碗。

顾雪澜叽叽喳喳,顾音澜烦躁不安,瞪了她道,“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怎么话那么多!”

顾雪澜脸一哏,回瞪她道,“你心情不好,我们就得陪着你做哑巴不成?!”

宋媛坐在一旁,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别惹老太爷老夫人不高兴。”

顾雪澜狠狠的剜了顾音澜一眼,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似的,拿筷子给明澜夹菜,殷勤道,“二姐姐,你多吃菜啊。”

顾音澜险些气炸肺。

这府里,论气人,谁也不比谁差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假货

顾音澜憋不住了要骂她墙头草了,宋媛朝她摇头,让她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

顾音澜拳头攒紧,深呼吸,一忍再忍。

一顿饭,吃的还算高兴,至少明澜很高兴。

差不多吃饱了,她将象牙筷子放下,碧珠要给她盛汤,她拿了碗过去,宋媛的丫鬟先给宋媛盛汤,把碗放下,道,“我来盛吧。”

碧珠也没多想,就把碗递了出去,丫鬟接了给明澜盛了一碗汤,碧珠小心的端到明澜身边。

笋片鲫鱼汤。

是明澜最喜欢喝的汤,没有之一。

味道鲜美,汤汁浓郁,再加上鲜嫩清香的冬笋,一碗汤明澜一口都没剩。

碧珠见了,道,“姑娘还要吗?”

虽然意犹未尽,但明澜还是摇头道,“不要了。”

看着明澜空荡荡的碗,宋媛笑达眼底,道,“这鲤鱼汤味道着实不错,二姑娘喜欢不妨多喝些,不会长胖的。”

明澜还是第一次看她笑的这么温婉动人,长房谁见了她都不喜欢,怎么今儿她倒是格外殷勤了?

明澜摇头道,“我一碗够了,大嫂怀着身孕,不妨多喝些。”

宋媛也不客气,让丫鬟给她添了半碗。

她们这一桌全是姑娘,食欲自然没法给那些老爷比,何况他们还要喝酒,她们就坐在那里聊天,偶尔添两筷子。

见顾云澜吃了不少,明澜道,“晚上不要吃太多,小心积食。”

顾云澜就乖乖把筷子放下了。

小半个时辰后,老太爷才把筷子放下。

他一放下,其他人就没再吃了,老太爷离桌后,小辈就都起了身,丫鬟把饭菜端走。

丫鬟扶着宋媛起身,大太太道,“你先回去吧,天黑,仔细脚下。”

宋媛点点头,走之前,还多看了明澜一眼,见她伸手戳顾云澜的脑门,脸上带笑,不由得眉头微皱。

沐氏多待了会儿,明澜想着父亲回送母亲回幽兰苑,她要不要先回去,正要开口呢,外面跑进来一丫鬟气喘吁吁道,“不好了,大少奶奶的丫鬟春香死了。”

春香?

不是方才扶着宋媛走的那丫鬟吗,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死了?

大太太脸都白了,忙问道,“大少奶奶有没有事?”

“大少奶奶没事,”丫鬟摇头,声音还有些颤抖,因为那丫鬟死的很惨,七窍流血。

大太太松了一口气,抬脚就走,传话小丫鬟和她一起转了身。

老夫人额头皱紧,吩咐怜春道,“跟去看看。”

老太爷把茶盏放下,道,“都散了吧。”

大家就都起身,各回各院了,一个小丫鬟的死,并没有什么人放在心上。

倒是明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天宋媛对她有些一反常态,之前是和颜悦色,走之前瞥她一眼,眉头微皱的样子她看的真切。

想不通,明澜就没想了,回屋之后,碧珠和雪梨兴致勃勃的绣荷包,绣到一半,碧珠拍脑门道,“皇上赏赐了姑娘明珠锦的事,太太好像还不知道?”

明澜一回府,就和顾音澜吵了起来,后来又是皇上派人宣读手谕,根本就没人提明珠锦的事。

再加上明珠锦珍贵,用红绸单独包裹,送回来之后,怕丫鬟乱摸,就抱到箱子里收着,等顾雪澜她们走后才拿出来的……

碧珠想了一圈,道,“太太真不知道,明儿得告诉太太一声,让绣坊准备图纸,姑娘得绣嫁衣了。”

明澜拿了本书,坐在小榻上翻着。

一夜好眠。

早上醒来,明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找玉阙,先翻枕头,再翻白玉球,碧珠和雪梨更是趴床底下找了半天。

不找它,它偏在。

找它吧,偏就不在,存心和她作对似的。

不在更好,省的她心里老装着事。

明澜下床了,碧珠伺候她穿衣,青杏进来道,“姑娘,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春香是中毒死的。”

中毒?

明澜眼神微冷。

雪梨就问道,“怎么会中毒死呢,谁没事下毒害她一丫鬟啊,查出来怎么中毒了吗?”

青杏摇头,“还没有,听大少奶奶说,她们走的好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进了春香嘴里,走了没几步,她就七窍流血了。”

雪梨和碧珠面面相觑,难道是楚大少爷的暗卫下毒的?

碧珠望着明澜,明澜也有此怀疑,她瞥了纸鸢一眼,雪梨会意,就拿纸鸢去院子里放了。

丫鬟把早饭端进屋,明澜还没吃,暗卫就来敲窗户了。

明澜打开窗户,褚风问道,“世子妃找属下有事?”

明澜问道,“春香是你杀的?”

褚风摇头,“不是我。”

他和那丫鬟无冤无仇,这黑锅,他不背。

不是他,那会是谁?

明澜不解。

褚风倒想起一件事,道,“昨天她们走的时候,府上大少奶奶似乎怪丫鬟办事不利,丫鬟自责被人骗了,莫非是畏罪自杀?”

好像买了一点假货,就自杀命也太不值钱了点儿。

褚风只是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丫鬟的死,他并不关心。

他走后,明澜则继续吃饭,吃着吃着,眼神就冰冷了。

昨天晚宴上,春香给她盛了一碗汤……

难道春香趁着盛汤的机会给她下毒了?

因为她百毒不侵,所以毒药对她不管用,但是宋媛并不知情,只当是丫鬟买了假药。

丫鬟大概也觉得那药是假的,所以尝了一颗,然后毒发身亡了?

这……可能吗?

明澜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就算丫鬟再傻,也不至于把毒药吃下去,再说了,公然对她下毒,还是在家宴上,一旦被发现,她就算身怀有孕,也别想好过。

想不通,明澜就不想了,埋头吃饭。

昨天,大老爷升官,是皇上在议政殿上做的安排,不少大臣都知道,有些急于巴结的,早早的就送了贺礼来,有些则在观望,或者说不表现的那么刻意。

大部分人会在今天送贺礼来,再加上伯府定下由顾涉将来袭爵,也会有不少人来道贺。

但最先来府里的是宋三太太,给老夫人见礼后,就去找宋媛了。

得知春香死了,宋三太太一脸震惊,眼神微冷,道,“是有人要害你?”

宋媛摇头,“娘,没人要害我。”

第二百二十八章 道谢

宋三太太蹙眉,“没人害你,那春香怎么会七窍流血而亡,这分明是被人给下毒了,媛儿,虽然靖宁伯府由二房继承,但谁要欺负到你头上,我绝不答应!”

宋媛握着宋三太太的手道,“娘,真的没人害我。”

怕她不信,她凑到宋三太太耳边嘀咕了两句,宋三太太眉头拧的更紧了。

一样的毒药,顾二姑娘吃了没事,活蹦乱跳的,春香却七窍流血而亡?

“这怎么可能?”宋三太太不信。

“那药我闻了,酸甜跟糖果似的,我险些就吃了,春香她……。”

想到自己差点吃了,宋媛就背脊发寒。

宋三太太拍着她手道,“好了,别想那么多,安胎要紧,原以为顾家长房走了一步好棋,你祖父回去都拍手称绝,谁想到最后竟然……。”

宋三太太一声叹息,宋媛脸上挤不出半点笑容。

她想尽力把爵位扭转回来,谁能想到最后把丫鬟的命给搭上了,春香是她的心腹丫鬟,结果却折在了她手里。

母女两在屋子里说着体己话,外面,进来一丫鬟道,“大少奶奶,魏国公府大太太和二姑娘来伯府道贺。”

“连魏国公府大太太都亲自来道贺了?”宋三太太吃惊。

长松院。

老夫人听丫鬟禀告魏国公府大太太来,也吃惊不轻,不管是大老爷升官还是顾涉袭爵一事都不可能让魏国公府大太太前来道贺,尤其之前魏国公府三老爷和顾涉争兵部侍郎的位置,虽然因为楚大将军,顾涉才高升的,但魏国公府不可能痛快了。

现在,魏国公府大太太却登门道贺,还把沈二姑娘也一并带来了,这就有些叫人匪夷所思了。

明澜说过,她进宫和赵大姑娘起冲突的时候,魏国公府大姑娘沈兰馨就在一旁帮腔。

不管魏国公府沈大太太为何事而来,伯府都不能失礼了,大太太和四太太去前院迎接。

很快,魏国公府大太太就进屋来了,她笑容满面,那端庄笑容,老夫人都看愣了,沈大太太心情似乎特别好?

而且,她还带了不少贺礼来,一般贺礼都直接由李总管收,直接带进内院,应该不是送给伯府,而是单独送给谁的。

老夫人笑道,“沈大太太可是我伯府的稀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沈大太太笑道,“一大早上就来了,顾老夫人可别怪我贸然登门唐突了。”

“哪里,哪里,沈大太太能来,是我伯府的荣幸,快请坐,”老夫人笑着请沈大太太上座。

伯府广结权贵,只要不涉及储位之争,对伯府没有坏处。

沈大太太笑了笑,就坐下了,老夫人夸赞沈二姑娘沈芷馨,夸的她脸颊微红,连连谦虚。

上了茶,老夫人才笑问道,“不知道沈大太太登门是?”

沈大太太笑道,“我是来道谢的。”

老夫人听得一愣,“道谢?沈大太太何出此言?”

沈大太太微微挑眉,然后笑道,“昨儿顾二姑娘进宫,说梦到雪灾之事时无意间说起柳妃怀了身孕一事,皇上验证她梦境真假,把慧嫔找去把脉,果真怀了身孕,皇上一高兴,当场就册封她为柳妃,这事,府上还不知道?”

老夫人茫然的摇了摇头。

沈大太太,“……。”

这么大的事,靖宁伯府两位姑娘进宫,居然府里长辈都不知道?

一时间,沈大太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三太太回过神来,率先道,“昨儿二姑娘提到宫里的事,这不是皇上派人来传手谕,一时打了岔,后来就忘记提了,慧嫔先怀身孕,当即封妃,可喜可贺。”

沈大太太笑道,“是可喜可贺,她一怀上身孕,就派人去柳家报喜,我也听闻了,更是昨儿才知道,犬子早承顾二姑娘恩惠,一直都不曾登门道谢,实在是失礼了。”

这下,一屋子人又懵了。

二姑娘帮过魏国公府大少爷,什么时候的事?没听说过啊。

老夫人脸上的笑都僵硬了,明澜到底做了多少事,又瞒了多少人,只能笑道,“举手之劳,不足言谢。”

沈大太太嘴角扯了下,道,“她救了犬子一命。”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老夫人,“……。”

大太太眉头拧的紧紧的,笑的很勉强道,“这些事,竟然一件都没听二姑娘提起过,会不会是府上弄错了,她一个闺阁女儿怎么帮的了沈大少爷的忙?”

沈大太太摇头,“错不了,年三十夜里,犬子去街上赏花灯,无意间听府上二姑娘和丫鬟说有道士和她说,冰嬉会死人,死的是个权贵子弟,家住南边,而且她会碰到他,当时她崴脚碰到了小儿,小儿字字句句听的真切,后来就把这事记在了心上,第二天没敢下场冰嬉,让陪练小厮代他冰嬉,最后小厮死了,这事府上……应该听闻了吧?”

最后几个字,沈大太太有些无力,和靖宁伯府有关的事,她们都没听说,这些无关之事,应该不大可能知道。

谁想,老夫人点头了,“这事我听说了。”

沈大太太继续道,“昨儿小儿说起,我琢磨道士之言可能是假,十有八九是顾二姑娘梦到小儿冰嬉会出事,心有不忍,所以提醒一二,救命之恩,岂能不登门道谢一番?”

慧嫔是她胞妹,她算是承明澜两份恩情了,不登门道谢她心底都过意不去。

如果明澜不是已经许配给离王世子了,她今儿就不是来道谢,而是来提亲了。

闻言,老夫人唏嘘道,“沈大少爷逃过一劫,必有后福。”

沈大太太谢道,“承老夫人吉言了。”

老夫人笑笑,让丫鬟去请明澜来。

其实,丫鬟禀告魏国公府大太太来,明澜就猜到她登门所为何事了,她有些头疼。

她是希望魏国公府长房做大,但没想和他们直接打交待,默默的帮点小忙就够了,她已经接连两次梦到真实发现的事,已经叫人匪夷所思了,这又添一件,她担心别人看她的眼神会异样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撒谎

绕过屏风,明澜就看到端坐在老夫人左手边的魏国公府大太太,前世并未见过她,但她见过慧嫔,她们一母同胞,眉间有几分神似。

明澜上前,福身给魏国公府大太太见礼,然后就少不了听一番夸赞,夸的她脸红脖子粗。

明澜羞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夫人笑道,“你陪沈二姑娘出去转转,你们年纪相仿,应该聊的来。”

明澜点点头,朝沈芷馨伸了手,她怔了下,高兴的伸出手,两人就出去玩了。

顾音澜她们不在,这会儿正在花园忙呢,大雪一下,花园里那些受不得寒受不了冻的花卉死了大半,知道会来客,赶紧让花房把花搬来,至于见魏国公府大太太,丫鬟们会来传话的。

只是一等再等,就是没丫鬟来,而明澜知道她们在花园里,并没有带沈芷馨去。

她就带着她在长松院凉亭里坐着,笑道,“花园人多,我有几句话单独和沈二姑娘说。”

沈芷馨微微吃惊,把丫鬟支开,然后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梦里的事。”

沈芷馨神情严肃了起来,在明澜对面坐下,静静的听着。

明澜道,“我会梦到未来的事,太过玄乎,太多人知道对我没好处,而且我也分不清哪些梦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只当是宁可信错,也不能不信吧,这些话,你且听着,出了伯府,我就不会承认我说过了。”

沈芷馨点点头,“我明白。”

明澜温和一笑,道,“在梦里,你大哥的确是冰嬉落水而亡,我救你大哥,其实更多的还是在同情你,同情你们魏国公府长房的遭遇,在梦里,你大哥死后,你父亲悲痛欲绝神情恍惚,在上朝路上坠马身亡,你娘痛失爱子和夫婿,悬梁自尽,而你,最后代替长公主府长乐郡主和亲,于和亲途中自尽。”

沈芷馨脸色惨白,双眸赤红。

明澜握着她颤抖的手,道,“只要小心一点,就和梦里大不相同了,不必悲伤。”

沈芷馨抹掉眼角的泪,真诚道,“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明澜接了。

她选择如实相告,是希望魏国公府长房能长点心,她帮了两回了,虽然都是动动嘴皮的事,但帮了她们,必定会招来敌人,只有他们强大起来,这把火才烧不到她身上来。

明澜说完,就转了话题聊别的,带着她去花园逛,她听后,什么都没说,也没再问,明澜喜欢和她打交道。

没有待多久,魏国公府大太太就告辞了,她自然要一起走的,走之前,她回头冲明澜一笑,“改日,我还来找你玩。”

明澜轻笑点头。

等转了身,她就扶额了,她还得去应付老夫人她们。

正堂内,上到老夫人,下到丫鬟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明澜扭眉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大太太攒着手心,问道,“你都梦到些什么了?”

明澜撇了她一眼,上前挨着老夫人坐下道,“祖母,我撒谎了。”

这话,叫老夫人额心一皱,“撒什么谎?”

明澜扭绣帕道,“魏国公府沈大少爷冰嬉一事啊,我骗他是道士说的,现在沈大太太误会我是梦到的,其实我是听到的……。”

老夫人脸色一变,“不得胡说!”

明澜扯着绣帕,道,“祖母不信可以问碧珠,她也听到了,我一时不忍心,才叫了她们两个一起说了那番话,帮沈大少爷一把,曾外祖母在世时就叫我多行善事,我无意间听到了,我能怎么办,万一沈大少爷真死了,我岂不是要心愧不安?”

这个解释,说的通。

魏国公府爵位也没有定下谁继承,为了爵位耍手段再正常不过了。

大太太凝眸道,“那柳妃怀身孕的事呢?”

明澜看了她一眼,凑到老夫人耳边咕噜几句,老夫人眉头拧成麻花了,“你,你们当真是大胆!”

明澜一脸无辜,然而没人知道她在无辜什么。

顾音澜不满了,“有什么话,不能让我们也一起听听的?”

老夫人摆手道,“好了,不要再问了。”

明澜眨着修长的睫毛,她就喜欢看大太太挠心挠肺,偏祖母不许人多问一句的样子。

大太太能不好奇吗,这个你是明澜,那个们又是指谁?怎么就大胆了?

她怎么猜的到,明澜把离王世子拉出来做挡箭牌了。

她告诉老夫人其实柳妃怀孕是离王世子告诉她的,宫里早有太医知道,只是柳妃怕被人害了,不敢对外说,碰巧离王世子知道,之前下雪是她梦到的,这事皇上好奇,但是这样的理由,皇上不会信,还会认为是在忽悠他,只能当面证明,正好宫里有一匹明珠锦,可以趁机要来做嫁衣。

这也算是明目张胆的欺君了,会株连九族的,老夫人敢让其他人知道吗?

她铁定不敢啊。

只要糊弄过老夫人,其他人就不足为惧了。

这边,明澜做梦的事告一段落了,那边马车内,沈芷馨望着她娘,问道,“娘,你相信冰嬉只是一次意外吗?”

长松院,正堂。

知道有贵客登门,大太太就去迎接宾客了,明澜几个小辈也去了,沐氏怀着身孕,就在屋子里陪老夫人。

老夫人喝着茶,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突然望着沐氏,道,“上回离王妃说希望尽快迎娶明澜过门,你希望多留一段时日,我方才想过了,两个月就让明澜过门吧,让绣坊尽快准备陪嫁。”

沐氏听得一愣,“为何这么快?”

还快?

她都嫌慢了!

离王世子骗皇上就算了,谁让他天生胆子大,可明澜居然也拎不清,一匹明珠锦,就算再珍贵再稀罕,说到底也就是一块绸缎而已,竟然就敢欺君了,出嫁从夫,在家从父,事情一旦暴露,受牵连的是伯府。

她胆子太大了,做的那些事又都没人知道,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她帮魏国公府长房,就必定会得罪三房,伯府承受不起他们的怒气。

离王世子本事大,让他扛吧。

第二百三十章 厉害(月票补更六)

老夫人现在迫不及待的想把明澜这口不听话的锅甩给离王世子了。

暗处,某暗卫待的无聊,进屋就听到这消息,心上一喜,纵身一跃,屁颠颠回静园了。

“爷,爷,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楚离正在院子里练剑,并未停下,只道,“说。”

褚风欣喜道,“靖宁伯府决定两个月就让世子妃出嫁了。”

楚离剑一收,看向暗卫,“怎么突然就提前了?”

母妃好说歹说,顾二太太才答应三个月,现在突然提前,肯定有事。

褚风摇头,“世子妃和老夫人耳语了几句话,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夫人就决定提前让世子妃出嫁了,还不许顾二太太多问。”

另一暗卫就往楚离身上瞄了,想着他时不时往流霜苑跑,不由得一脸古怪道,“难道是有小世子了?”

“爷,你厉害。”

楚离,“……。”

他瞥头,就看到屋顶上一黑衣劲装男子,掉头离开。

他脸一黑,“还不赶紧去追,叫父王误会了,都给我领一百鞭子!”

褚风嘴角一抽,只是开玩笑而已,怎么这么巧就被王爷的暗卫听见了呢。

不敢耽搁,纵身追去。

一刻钟后,两暗卫回来了,一脸的忐忑,缩着脖子道,“爷,没追上……。”

楚离眸底都喷火苗了,这让被罚守皇陵的他怎么回王府解释?!

他一身怒意,远处一只雪白的鸽子飞来,感受到怒气,又扑腾了翅膀往远飞。

暗卫纵身一跃,就把鸽子抓住了,将鸽子脚上绑着的竹筒递给楚离,小心翼翼道,“爷,皇陵来信。”

再说明澜几个,刚走到二门,就听丫鬟来禀告,说是二姑奶奶又来了。

现在听到这几个字,伯府上下都头疼。

上回,蒋老夫人带着一家老小来伯府投奔,坑了伯府庄子田产铺子走没几天呢,老太爷和老夫人气的浑身颤抖,伯府双喜临门,正是高兴的时候,她回来做什么?

难不成那些房契地契又被蒋家输光了?

上回老太爷可是发了狠话了,谁要是敢再接济她,就搬去佛堂吃斋念佛了。

“走,去看热闹去,”顾雪澜拉着明澜往前走。

她年纪比明澜小,可力气一点都不小,明澜又不好直接甩开她的手,只好跟去看热闹了。

前院,热闹的很。

二姑奶奶要进伯府,李总管拦着不让,她脸沉着,声音不悦道,“李总管,好歹我也是伯府二姑奶奶,伯府双喜临门,我回来道贺,你将我拦在门外是何用意?!”

李总管虽然拦人,但脸上带笑,没有不恭不敬,只解释道,“不让二姑奶奶进伯府,是老太爷吩咐的,我只是听吩咐办事,还请二姑奶奶不要为难我。”

“我一定要进呢?!”二姑奶奶脸色阴着。

李总管客气道,“二姑奶奶执意要进,我只能听老太爷的话将你拦在门外,真闹起来,丢的是您和伯府的脸面,我听吩咐办事无过,老太爷会更嫌弃您,二姑奶奶想清楚了再做。”

顿了顿,李总管又加了一句,“在蒋家,二姑奶奶如果有方才的气势,也不会被人欺负到回府找老夫人告状,老夫人年纪大了,二姑奶奶若是有孝心,就不应该让她为您担心。”

明澜听了拿帕子捂嘴角偷笑,李总管说话和气,其实杀伤力一点都不小。

他是不敢明着得罪二姑奶奶,毕竟她是老夫人的心尖儿,但有些话不吐不快,她一个出嫁的姑奶奶,蒋家当家主母,在蒋家一点威信没有,却跑伯府横,横错地儿了。

还有上回,蒋老夫人带着一家老小来伯府耀武扬威,她站在一旁屁都不吭一个,任由蒋老夫人撒泼耍横,要换成旁人家女儿,偷玉佩救夫婿,把伯府安危抛诸脑后。

最后夫婿抬姨娘做平妻,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狠狠的践踏,受这样的屈辱,但凡有几分血性的,不是和离,也该一头撞死了。

她倒好,蒋家欺她辱她都忍了,一顿饱饭吃不上,回伯府诉苦,往伯府脸上抹黑,不知悔改就算了,也没人稀罕她一句知错了,现在还敢来伯府门前耍横,李总管是脾气好,给老夫人留着面子,这要是一般人,他早让小厮乱棍打的她满街乱蹿了。

有些人啊,你给她留面子,她不知道见好就好,反倒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来,在伯府门前停下。

看到那辆马车,顾雪澜捂嘴笑,“这下,是真有热闹看了。”

那辆马车是建安伯府的,大姑奶奶回来了。

大姑奶奶从马车里钻出来,就看到被李总管拦在门外不让进的二姑奶奶,尤其她一身衣裳格外扎眼,虽不是粗布,却也跟奢华二字不沾边,哪有半点以前的风光。

大姑奶奶瞬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没想到会回来的这么巧,碰到二姑奶奶,原本她回门就犹犹豫豫,二姑奶奶是老夫人的心头肉,蒋家遭厄,二姑奶奶被人欺负,老夫人心里头不好受,而她本是庶出,却比二姑奶奶过的好上百倍不止,她什么都不用说,站到老夫人跟前,就等于是拿针扎老夫人的心了。

可靖宁伯府是她娘家啊,她总不能一直不回门吧,平常可以不回来,大老爷升官她也可以让管家送份贺礼来,可顾涉继承爵位,沐氏又怀着身孕,她不回来说不过去。

她总不能顾及老夫人,就连最基本的人情往来都不要了吧?

正不知道怎么办好,那边一声清脆唤声传来,“大姑母。”

明澜拎了裙摆迈出伯府,陆明珠看见她,在马车里招手,欢快道,“二表姐。”

她许久没看见明澜,有些想她了,这会儿看见明澜唤她们,才不管二姑奶奶是不是被拦着不许进,她要进伯府。

丫鬟扶着她下马车,她噔噔噔就踩了台阶往上走,走的很快,没注意蒋嘉贞伸过来的脚,直接绊到了,身子往前一栽。

明澜堪堪扶着她,才没有摔倒。

李总管忙问有没有事,他身子一侧,二姑奶奶就往伯府里跑,小厮们自然是不敢拦她的,尤其她都跑进伯府里了,明澜挡在路中间,她还推了明澜一把。[.]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赌坊(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和氏璧加更)

本来明澜就扶着陆明珠的,她一推之下,两人直接摔地上了。

虽然不疼,但明澜气的呼哧呼哧的,碧珠忙将她扶起来,问道,“姑娘,你有没有摔疼?”

明澜冷看着蒋嘉贞,只觉得手心痒的厉害,蒋嘉贞大概是被明澜打怕了,忙往旁边走,一副害怕明澜动粗的模样。

反正娘已经进了伯府了,不怕她们不让她进去。

正这样想呢,门外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明澜回头,就看到二姑奶奶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脸朝下,脚还在台阶上,那叫一个狼狈。

府内府外的丫鬟小厮都懵了,还从来没人在伯府大门摔过马趴呢,而且还摔的这样惨。

“活该,”陆明珠一边拍身上的灰尘,一边磨牙道。

本来心里还存着气,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气消了大半了。

二姑奶奶嚎叫着,李总管脸上难得露了抹嫌弃和厌恶,道,“还不赶紧将二姑奶奶扶起来。”

丫鬟们都当没听见,倒是两粗使婆子上前,要扶二姑奶奶起来。

只是一碰到她,她就嚎叫,活像从山上捉下来的野猪,鬼哭狼嚎道,“疼!疼!疼!”

陆明澜拉着明澜走到一旁,看了一眼,明澜就把脸撇开了,有点惨不忍睹,下颚有血,貌似还磕到牙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不让进伯府,偏要往里头钻,磕着门牙了吧。

碧珠跟在后头走过来,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下,她望过去,就看到地上有颗黄灿灿的金豆子。

她眼睛猛眨了两下,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见没人注意,飞快的跑过去,把金豆子捡了。

不远处,大树上褚风扶额,世子妃的丫鬟也忒眼尖了点吧?

那是爷新赏他的啊!

看着手上的石子,暗卫颇郁闷,怎么就把金豆子扔了出去,石子还留着,仿佛冥冥之中故意给这丫鬟送钱似的?

二姑奶奶爬不起来,婆子稍稍一用力,她就歇斯底里的叫着,叫的人耳膜生疼。

婆子望着李总管道,“怕是摔断手了。”

李总管额心皱紧,还没说话,就有小厮过来道,“总管,来客了。”

李总管摆摆手,不耐烦道,“先扶到偏堂,再派人去禀告老夫人,如实禀告。”

说完,他就出去迎客了。

明澜刚摔了下,没心情迎客了,裙摆上有些灰尘,这样见客太失礼了,陆明珠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便道,“去流霜苑换套裙裳吧。”

陆明珠点点头,就和明澜去流霜苑了,她的丫鬟抱着从马车里拿的备用衣裳,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本来明澜心情就不大好了,往前走了几十步,就见绣坊管事的急匆匆的往前走,一边道,“不是说好了,二姑娘三个月出嫁吗,怎么又提前了?”

小丫鬟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呢,是珍珠姐姐来传话的,老夫人让绣坊其他活先放放,紧着二姑娘先。”

“怎么放,府里小厮们的春衣总不能不做了吧,就是熬两个月也不够用啊。”

刘管事三步并两步往前走,声音也越来越弱,本来三个月就紧绷绷了,这又提前一个月,这是要她的老命啊。

明澜如遭雷劈,伯府让她三个月出嫁,她都还没找到机会和楚离说往后推上半年,现在倒好,伯府主动提前让她出嫁了,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她往离王府塞?

陆明珠暗噘嘴,要不是离王世子搅局,二表姐就嫁给她大哥了,亲上加亲多好的事啊,可惜了。

但愿离王世子和传闻不一样,能善待二表姐。

两人回了流霜苑,进了内屋,将门一关,就去屏风后换衣裳了。

长松院内,丫鬟将二姑奶奶摔倒一事告知老夫人。

沐氏就坐在屋子里,听丫鬟说蒋嘉贞伸脚绊陆明珠,二姑奶奶趁乱闯进府,将明澜和陆明珠推倒,脸顿时拉的老长,问道,“二姑娘和表姑娘有没有事?”

丫鬟忙道,“应该无大碍,只是衣裳脏了,回流霜苑换衣裳去了。”

听说明澜没事,沐氏就放心了,冷冷一笑,道,“老太爷不许她再回伯府,李总管都拦不住她,我看往后也没有拦门的必要了,总归拦不住,免得到了最后误伤别人。”

王妈妈站在一旁,偷瞄了老夫人一眼,见她脸色铁青,不由得轻叹一声。

不许二姑奶奶回门是老太爷说的,当时不少丫鬟都听见了,二姑奶奶这样拼命往伯府里挤,表姑娘不思悔改,还伸脚绊人,母女两一个德行,简直把老夫人的脸都给丢尽了。

伯府双喜临门是好事,她们就不能消停会儿,安安分分的在蒋家待着,为什么要回来给老夫人添堵?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着,最后把佛珠往小几上一丢,道,“送她回蒋家。”

王妈妈应了一声,就走了。

外面,大姑奶奶进来,老夫人心头正冒火呢,看到她,心口一阵刺疼。

大姑奶奶上前,恭谨的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揉太阳穴,一脸不待见的模样。

沐氏则高兴的很,起身笑道,“你难得回来,陪我去花园走走吧,一会儿来客多了,都说不上话。”

大姑奶奶朝沐氏感激一笑,扶着她就出去了。

出了长松院,大姑奶奶叹道,“如今二姑奶奶成了这样,往后我就更不好回伯府了,之前蒋家来闹的事我也听说了,方才我回来,明珠看闹街,我瞥了几眼,看见蒋家二老爷从赌坊出来……。”

十赌九输。

一旦沾上赌博,万贯家财输起来也不眨眼,况且蒋家如今没什么可输的,手里头一点产业还是蒋老夫人豁出脸带着一家老小来伯府强要去的,要是真输的一干二净走投无路了,只怕还会来伯府闹。

蒋家明摆着是吃定伯府了,如同跗骨之蛆。

这些话,大姑奶奶不好跟老夫人说,她不会乐意听的,但为了伯府好,她又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告诉沐氏了,毕竟将来伯府还是二房继承。

沐氏听了,只笑一声,道,“长房‘谦逊’,伯府爵位给了二房,老太爷为了补偿长房,将本该分给二房的家产一大半都给了长房。”[.]

第二百三十二章 着急(求月票)

连公中的都给长房了,老夫人手里的能留给二房?

不论蒋家来闹多少回,她的陪嫁不可能动分毫,如此,蒋家就是闹个百八十次,她也权当看热闹了。

况且上回蒋家来要东西,大太太就有意见了,要是蒋家再来,大太太绝对能跳脚了。

大姑奶奶一听,就拍脑门笑道,“看我多嘴多舌,你如今怀着身孕,天塌下来也没有你养好身子重要,那些糟心事就让二哥他们操心去吧。”

远处,有丫鬟领着方老夫人过来,沐氏瞥了一眼,就道,“去幽兰苑喝杯茶。”

大姑奶奶就扶着她往前走了,方老夫人眉头紧锁,这明摆着不想看见她。

她是老夫人表妹,就是她们的长辈,该给她见礼的,现在却像是避瘟神似的,她心里堵的慌。

更叫她堵的慌的还在后头呢,两丫鬟从另一小道走过,有说有笑。

“二姑娘的梦可真神了,柳妃才一个月身孕,她就知道她怀的是小公主还是小皇子了,当初方姨娘怀身孕,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个小小姐,所以方姨娘寻死觅活时,二太太才大方说不抱养了?”

“我看十有八九是这样的,我要是也能做这样的梦就好了……。”

两丫鬟一脸羡慕的走远。

方老夫人脚步停住,脸色阴冷的可怕。

如果二姑娘真的能梦到没有发生的事,她岂不是知道方家要拿小少爷给方姨娘凑龙凤胎?

她派人把小厮打晕,把孩子抢了,方家的计划落空不算,她还反过来拿孩子要挟了方家几万两银子!

好一个顾二姑娘!

方老夫人怒不可抑,两丫鬟走远了些,回头瞥了一眼,见方老夫人停下了,又笑着走远了。

流霜苑,内屋。

陆明珠换好衣裳后,见小榻上摆着书,就随手拿起来,见是《敌策》,她眼睛都睁圆了,“二姐姐,你还看兵书啊?”

“随手翻翻,”明澜笑道。

陆明珠随手翻了两页,字里行间,她一句也看不下去,便把书放下了。

她走过来,望着明澜道,“十五花灯会,我也去猜灯谜了,刚巧和赵大姑娘一起的,我才猜了五个谜题就败下阵来,觉得无趣就去别处玩了,我要知道你会去,而且还赢了赵大姑娘,我说什么也等你啊,二姐姐,你什么时候猜灯谜那么厉害了,以前我出谜题给你猜,你都说不会,你是不是存心逗我玩?”

她虽然问,但明显认定明澜就是在逗她玩,她绞尽脑汁出的那些谜题,在她看来肯定是小菜一碟,故意装的很难的。

她伸手挠明澜,明澜往后躲,连连求饶,道,“街上应该能买到花灯节上那些谜题和谜底吧?”

陆明珠点点头,道,“我买了,厚厚一本呢。”

是啊,厚厚一本。

前世,她也买了。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谜题谜底她信口拈来的原因,不是她有多么的厉害,而是她记性还算不错,沾了重生的光了。

本来她不想招摇的,偏偏想看她丢脸的是她前世最厌恶的人,被逼着露了一手。

陆明珠还想知道明澜为什么这么厉害,她笑道,“那些灯谜看的多了就会猜了,尤其是字谜,大多异曲同工。”

陆明珠点头如小鸡琢米,“回去我也多找些猜谜之类的书看,我一定出一个特别特别特别难的谜题给你猜。”

明澜失笑。

换好衣裳,两人就出了流霜苑,花园里,欢声笑语,不少贵夫人来都带了女儿来,顾音澜她们正陪她们逛花园呢。

看到明澜,那些大家闺秀就都迎了上来,以前对明澜不理不睬,冷冷淡淡,可现在不同了,顾涉将来继承伯府,她又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别说她们了,就是公主郡主估计都会巴结。

明澜还和以前一样,来者是客,客客气气的,来一波在花园里逛一圈,送走一拨,又迎来一波。

来来回回的走,脚都酸了,好在快到中午了,一般这时辰是不会来宾客的,宾客不吃饭,主人家还要吃饭呢,在别人吃饭的时候拜访是件极其失礼的事。

但是,不亲自拜访,送帖子来则无妨,一天到晚,随便什么时候送都不妨事。

离王府派人送了张帖子来。

当时,明澜几个正在长松院用饭呢,丫鬟拿着描金帖子进来,道,“老夫人,离王府送了帖子来。”

老夫人听了,将筷子放下,道,“拿来我看看。”

丫鬟就将帖子送上了,看了两眼后,眉头微拧,“这么急?”

四太太在老夫人身侧坐着,笑道,“什么事这么急?”

老夫人把帖子给她,让她自己看。

顾雪澜站起来,趁机瞄两眼,低呼道,“离王府后天送纳征礼来,希望一个月就迎娶二姐姐过门?”

明澜,“……。”

从三个月减到两个月,她都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离王府干脆直接减到一个月了,怎么不说三五天就娶她?

明澜内心郁郁,偏还要装出一副羞涩模样来,来回奔走一上午,食欲正好,这叫她还怎么吃饭啊。

“莫不是离王府出了什么事吧?”四太太猜测道。

老夫人摇头,这谁能知道,帖子上又没写原因。

帖子转了一圈,到了明澜手里,顾如澜不解道,“纳采礼之后,不应该是问名和纳吉吗,虽然离王府知道二姐姐闺名,可生辰八字应该不知道吧?”

就算知道,也会走个过场的,皇家是最讲究礼法的,离王府还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这一步却省了,有这么着急吗?

顾如澜望着明澜的眼神充满了不舍,眼眶微红。

这府里,她和明澜最合的来,明澜出嫁了,她都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了,她不想明澜这么快出嫁。

“别是真出了什么事,”老夫人眸露担忧。

一桌子没人说话,一般商议好的事出现变故,肯定有原因,老夫人吩咐念夏道,“把帖子送去给二太太过目。”

念夏从明澜手里接了帖子就去幽兰苑了。

一顿饭,明澜食不知味。[.]

第二百三十三章 说服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只能走下去,可是她还有许多事没做啊,长房贼心不死,一个月时间,她不一定收拾的了她们,还有爹爹娘亲,她好不容易重生,本来守着他们一家团聚,可偏偏她到了及笄之龄,不得不嫁人。

可是嫁了人就不比在府里了,她总不能隔三差五往娘家跑吧,要真那样,且不说离王府高不高兴了,娘亲也会担心她跑的太勤快惹离王府不高兴。

虽然能和离,但她总不能一出嫁就和离吧,总要待个三五个月吧。

明澜想疯的心都有了,为什么这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吃不下,趁着她们投过打趣的眼神,明澜趁机起了身,装作羞涩一溜烟跑了。

老夫人将担忧压下,嗔道,“知道你们二姐姐脸皮薄,还故意羞她,一顿饭才吃了几口啊。”

顾雪澜几个捂嘴偷笑。

四太太笑吩咐丫鬟道,“让大厨房做几个爽口小菜,送去流霜苑。”

再说明澜,出了长松院,就直奔回流霜苑了。

一进屋,就吩咐雪梨道,“放纸鸢。”

雪梨屁颠颠拿了纸鸢就出去了,结果今儿没什么风,纸鸢放了半天,愣是放不起来,急的明澜火烧火燎的亲自动手了。

可是她还没雪梨放的好呢,雪梨急的在心里大叫:姑娘真笨。

暗处,某暗卫洞察一切,内心惶惶。

王爷和王妃不是才吵架,谁也不搭理谁么,没想到世子妃一怀身孕的消息传回去,他就和王妃和好如初了,那帖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爷和王妃肯定是把暗卫的话当真了,以为世子妃真怀了小世子,要尽快迎娶世子妃过门。

他可是这流言传出来的始作俑者之一啊。

这让他怎么面对闺誉受损的顾二姑娘?

褚风祈祷纸鸢不要飞上天,那样他就能当作没看见了。

这边褚风祈祷,那边雪梨和碧珠努力让纸鸢飞了起来,其实只差一阵风,刚刚好,那一阵风来了。

看着纸鸢飞着,明澜就直接去书房了。

褚风叹息一声,去敲窗户了。

他站在窗外,明澜问道,“离王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这么快迎娶我过门?”

褚风手扣窗户,内心歉意,世子妃,您别怪属下撒谎骗你,属下也很无奈啊,他轻咳一声道,“王爷和王妃又吵架了,王妃势单力孤,希望世子妃早日过门帮她……。”

明澜,“……。”

这就是她不得不提前出嫁的原因?

明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她指着自己道,“我看着像是特别会吵架的人吗?”

“……世子妃一看就是吵架高手。”

“……。”

她就算吵遍天下无敌手,她能跟王爷吵吗?

不想嫁了。

明澜扶额,道,“我要见你主子,你让他过来一趟。”

暗卫摇头,再摇头,“来不了了。”

明澜敛眉,“为什么?”

就隔了一道墙,翻过来不就行了?难道受伤了?实在不行,她去静园找他商量也行啊。

暗卫惆怅道,“爷去守皇陵了……。”

“不是故意不见我?”明澜不信事情有这么巧合。

之前一直待在静园,偏她有事非找他不可,他却去守皇陵了。

暗卫摇头,“太子不知道从何处得知爷并没有在皇陵,借狩猎名义去了皇陵。”

虽然皇上也知道世子爷不会真乖乖的看守皇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是被人指出来,皇上就只能处罚爷了。

爷不想受罚,更不能让皇上为难,那他只能回皇陵了,还不知道要多久回来。

太子和离王世子不对盘,明澜知道,是以她相信暗卫的话,但是,“那我怎么办,我不想这么早出嫁,伯府一堆乱糟糟的事,我不放心离开。”

现在还只是一张帖子,并没有最终确定,还有转圜的余地,要是真定下了,一个月她就真的要出嫁了。

暗卫挠额头,“属下去和王妃说说,但是世子妃不要抱太大期望,属下不一定能成功。”

虽然事情因他而起,但他毕竟只是一小暗卫。

明澜点点头,“那就拜托了。”

暗卫更惭愧了。

暗卫没敢耽搁,让另一暗卫帮他盯梢,然后就回王府了。

屋内,明澜是坐立难安,她迫不及待想知道暗卫能不能劝动离王妃,她甚至有一种恨不得飞去皇陵找楚离的冲动。

碧珠和雪梨知道她不想这么早嫁,可亲事是长辈定日子,能怎么办呢,就静静的守在一旁。

半个时辰后,窗户敲响,明澜猛然起身去开窗户。

看到褚风,明澜迫不及待问道,“劝动了吗?”

褚风嘴角轻抽了下,他是劝王妃了,说世子妃并没有怀身孕,可是王妃不信啊。

她认定世子妃怀了小世子,他越解释,她越深信不疑。

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是王妃不信,他也很无奈啊。

不过,“属下费尽唇舌,王妃决定将婚期往后推迟一个月,两个月迎娶世子妃过门……属下尽力了。”

明澜低呼一口气,能往后延迟一个月,已属难得了,总比一个月匆忙出嫁好,正好伯府也打算两个月让她出嫁。

为了感谢暗卫奔前跑后,明澜拿了几片金叶子给他算作酬谢。

毕竟她和楚离是假成亲,让这些暗卫帮这么多忙,她多不好意思啊,况且拿人家的手短,他们办起事来就更尽心了。

但是,褚风没收,连道,“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说完,纵身一跃,就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明澜的视线内。

他去接替另一暗卫,继续看守幽兰苑。

那暗卫好奇道,“你真说服动王妃了?”

褚风嘴角抽抽道,“哪里是我说服动的,是王妃自己想通的。”

王妃说问他世子妃怀了多久了,根本就没怀,他哪里知道,就说一个月吧。

王妃觉得怀了身孕,头三个月不稳,成亲又是件极其辛苦的事,万一累出个好歹来,后悔可就晚了。

再者,女儿家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匆忙上花轿,什么都准备不充分,恐留有遗憾,尤其明珠锦做嫁衣,光是绣喜服都要好久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嫁衣

王妃兀自琢磨了半天,觉得三个月出嫁正好,应该还不显怀,到时候可以说进门就有孕,生的是七星子,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毕竟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好事。

然后就一锤定音了。

想到王妃那迫不及待抱孙儿的模样,褚风觉得要是七个月后,世子妃不能给她一小孙儿,王妃估计会忍不住捶世子爷,那时候他们就惨了。

褚风拍了自己嘴一下,“叫你多嘴多舌。”

两暗卫唉声叹气,不知道怎么办好,特别想把王爷的暗卫暴揍一顿,就不能允许他们解释下,就火急火燎的去告知王爷?!

说到底,还是学艺不精啊,追不上人家。

这边,明澜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起身去了幽兰苑,先前沐氏就派丫鬟来传她了,她借口在睡觉,拖着没去。

屋内,沐氏正和绣坊刘管事在商议怎么给明澜准备陪嫁,明澜要嫁的是离王府,用的东西都要最好的,比着宫里头贵妃用的准备都不过分。

越精细绣起来越费时间,绣坊手艺勉强能给明澜绣陪嫁的绣娘才两个,一个月就是不眠不休也绣不完。

沐氏就道,“那就多花些银子,让锦绣坊绣吧。”

本来靖宁伯府门第就不高了,离王府那些人未必看得上明澜的身份,要是陪嫁再寒酸了,沐氏担心明澜会被人小瞧。

虽然明澜手里头有不少银票,但也没人把银票贴脸上给人看不是,重要的还是日常穿戴和用的,明澜不是爱张扬的性子,低调又不失奢华最好。

沐氏这样安排,绣坊就轻松了,刘管事道,“那姑娘的嫁衣呢?”

这才是最叫沐氏头疼的,嫁衣多是自己绣,让明澜一个月内用金丝银线绣好嫁衣,她铁定做不到啊。

明澜虽然知道离王府将婚期往后挪了一个月,但是不好明着告诉沐氏,只能红着脸道,“娘,离王府只是派人送请帖来说一声,又没有一定说一个月就要出嫁,伯府来不及准备就往后推一两个月就是了,离王府娶我,哪能什么事都依着离王府的?”

本来出嫁之日就归伯府定,虽然是离王府给三个吉利日子,伯府挑一个,但总归是伯府挑不是?

沐氏唉了一声,话虽这样说,可虽然离王府身份尊贵了,她道,“我尽量争取往后推迟,但万一离王府执意要一个月迎娶你过门,伯府也只能退让,先准备着吧,总归省不掉的。”

说着,她叹息一声,“说好了三个月,转眼就变了卦,我还都不知道为什么变卦。”

明澜见沐氏看着她,显然在等她解释为什么,明澜郁闷道,“祖母提前让我出嫁,我能猜到一二,但离王府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暗卫说是帮离王妃吵架,但这话她听着都要吐血了,能告诉娘亲吗?

一旦娘亲知道,估计出嫁之前都会忧心她能不能吵赢,她最担心的还是娘亲会找一些吵架高手来教她怎么吵赢啊……

刘管事是聪明人,见沐氏和明澜有体己话要说,便告退了。

等她走后,沐氏问道,“老夫人为什么让你提前出嫁?”

明澜手托着下颚道,“我梦到柳妃怀身孕一事太过玄乎,我怕大伯母四婶她们追问,我就撒谎了,说是离王世子让我这么说的,祖母觉得我犯了欺君之罪,怕我牵连伯府……。”

沐氏听了,忍不住伸手戳明澜脑门了,“柳妃怀身孕一事,你要告诉皇上做什么?”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尤其是宫里头,一句话说不好可能就是祸根了。

尤其明澜,直接就说柳妃怀的是个小公主,得亏柳家和魏国公府大太太没有责怪之意,这事要好好敲打,免得还有下回。

明澜噘嘴,不知道怎么解释,碧珠嘴快道,“太太错怪姑娘了,姑娘若是不说柳妃怀孕,就没法让皇上相信姑娘真的能梦见没有发生的事,也就没法帮老爷争到伯府爵位了。”

碧珠巴拉巴拉倒豆子,姑娘立这么大功劳,太太应该奖赏姑娘才是,怎么还能戳姑娘的脑门呢,姑娘也是,做了什么事都不说,该邀功还得邀啊。

沐氏吃惊,“你爹继承伯府爵位是你帮的忙?”

明澜轻点头,道,“是我帮的忙,但我不能说,不然大伯父大伯母知道了,非得恼死我不可。”

不过,顾音澜应该能猜到,她肯定会告诉大太太,但大太太不敢告诉大老爷,顾音澜为了几粒芝麻丢了西瓜,好好一番算计全毁在了她手里,大老爷会活活气死的。

珠帘处,顾涉听着这一番话,他比沐氏还要吃惊。

他打了珠帘进来,明澜瞥头看见是他,连忙起了身,唤道,“爹爹回来了。”

顾涉认真打量明澜,问道,“爹爹上回升官,也是你的缘故?”

明澜抬头看着他,摇头,“应该不是吧,我不知道。”

这事,她好像从来没问过楚离,是他帮的忙吗?

应该不是吧?

听着明澜的答复,顾涉笑了,看来十有八九还是和明澜有关。

他摸了摸明澜脑袋道,“看来真瞒着我和你娘做了不少事,也不和爹爹说一声,好歹让爹爹的官升的明白点吧?”

明澜鼓着腮帮子不说话,沐氏笑道,“快说说,你是怎么帮你爹争到爵位的,你大伯父釜底抽薪这一招用的妙绝,你舅舅都束手无策。”

明澜坐着,碧珠上前把明澜进宫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沐氏和顾涉听得目瞪口呆,他们的女儿……几时这么聪慧了?

他们有些明白为什么离王世子看中明澜了,慧眼识珠啊。

明澜这么聪慧,沐氏不怕她嫁进离王府会受人欺负了,欣慰的笑着,眸底满满的都是自豪。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赵妈妈应道。

门吱嘎一声推开,翡翠进来道,“老爷、太太,离王府管事来取明珠锦,说是离王妃怕姑娘累着了,安排绣娘绣嫁衣,要姑娘的尺寸。”

“给我绣嫁衣?”明澜以为自己听岔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惯坏(月票补七)

翡翠点点头,笑道,“而且是找最好的绣娘给姑娘绣嫁衣呢。”

明澜就狂喜了,真是渴了有人端茶,困了有人递枕头啊,她正不想绣嫁衣呢,离王妃就要给她准备现成的了。

离王妃真是太太太好了。

生怕自己慢吞吞的,离王府管事要走,明澜迫不及待的让碧珠去取明珠锦,然后起身去前院。

走之前,还不忘回头朝沐氏努嘴,“离王妃都比娘更疼我。”

沐氏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跟谁说理去,“赶明儿我得和离王妃说说,可别把我女儿惯坏了。”

沐氏本来还不情愿明澜早早的出嫁,但见离王妃这么贴心,也就没什么舍不得了,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离王府舍不得明澜辛苦,要绣娘帮她绣嫁衣的事,一阵风刮遍伯府,阖府上下,就没有不羡慕明澜的,被离王世子捧在手心里不算,离王妃还心疼啊,简直是掉进福窝里了,二姑娘真是好福气。

当然,有羡慕的,就有妒忌恨的,顾音澜吃酸道,“什么疼爱,指不定是嫌弃她绣工太差,糟蹋了明珠锦,到时候一身凤冠霞帔丢了离王府的脸面!”

就是这样,也压制不了顾雪澜羡慕的心,她憧憬道,“希望将来也有人嫌弃我绣工差,帮我准备嫁衣。”

顾音澜脸一僵,咬牙道,“羞不羞!你才多大,就想着嫁人了?!”

顾雪澜恼羞成怒,气咻咻道,“你少说我,你有本事发誓自己从来没想过嫁人的事,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顾音澜差点没气晕过去。

她们斗嘴,明澜不知道。

量过尺寸后,她哼着小曲回流霜苑,心情好的爆。

暗处,某暗卫自我安慰,他这也算是办了件好事吧?

至少世子妃这会儿看起来挺开心的……

明澜当然开心了,离王府这么心疼她,免了她绣嫁衣的辛苦,她轻松自在,岂能不高兴啊,而且她要亲手绣的还不止嫁衣呢,现在离王府都表态了,怕她辛苦,怕她累着,伯府还能不及离王府心疼她?

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偷懒,还没人说她,多美好的事啊。

高兴之余,又忍不住琢磨离王府此举的用意了,虽然绣嫁衣很辛苦,但也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况且,她才十五岁,就算累的半死不活,休息一两日照样活蹦乱跳啊,难道真的是……嫌弃她绣工差?

不是她自夸,她绣工虽然不能和那些术业有专攻的绣娘相提并论,可在年纪相仿的大家闺秀中,她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毕竟前世比别人多活了七年,也不是都白活了。

如果她的绣工都被嫌弃了,那换做她人,还不得被嫌弃死啊,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能不用绣嫁衣,就足够她高兴好久了。

心情好,明澜多在花园溜达了一圈,正欣赏盛开的茶花呢,青杏走过来,道,“姑娘,王妈妈回府了。”

明澜摸着茶花娇嫩的花瓣,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虽然老太爷严令不许老夫人再接济二姑奶奶,可根本就阻拦不了老夫人对二姑奶奶的关心,她在伯府摔伤,蒋嘉贞伸脚绊人,二姑奶奶为了进府甚至将她和陆明珠推到在地,老夫人虽然明面上愤怒,不许她在伯府多留,却也让王妈妈亲自送她回蒋家。

今儿来那么多贵夫人道贺,王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最应该陪同在侧,可偏偏不在,对老夫人来说,女儿比宾客重要的多。

可是她忘了,蒋家如今倒了霉,还全因二姑奶奶而起,伯府越紧张越心疼她们母女,蒋家就越揪着伯府不放,迟早还会有闹上门来的一天。

碧珠站在一旁,好奇道,“二姑奶奶的手真断了吗?”

青杏点头如捣蒜,“断了,王妈妈送她去看的大夫,说是至少要养三个月才能好,而且二姑奶奶门牙还磕坏了一颗,下巴受伤,挺严重的,王妈妈感念二姑奶奶在闺中时对她的照拂,自己掏腰包给她买了一粗使婆子和一小丫鬟……。”

“这话,你信吗?”碧珠翻白眼道。

青杏摇头,她当然不信了。

王妈妈一直就是老夫人的心腹,几十年如一日,哪里需要二姑奶奶的照拂,况且二姑奶奶也不是那样细心的人,这些话说出来只是搪塞老太爷和几位太太的。

老夫人的心腹,也不是轻易能得罪的,况且人家说自掏腰包,她就是给二姑奶奶买十个八个的丫鬟伺候,旁人也管不着。

更重要的是,老太爷不会放下身段和王妈妈一个奴婢计较什么。

见明澜没什么表情,青杏眨了眨眼,说起另外一件事,道,“姑娘,沐阳侯府表姑娘十有八九要嫁给赵太傅府二少爷了。”

闻言,明澜摸着牡丹花的手一动,一朵色泽艳丽,玉笑珠香的牡丹花就折在了她手里。

她额心皱紧,眸底泛着冷芒,道,“怎么回事?”

前世沐婧华是嫁给了赵太傅府二少爷赵季,可他们定亲还早呢,她出嫁后,沐婧华去赵太傅府看她,和赵季看对了眼,后失足掉下船,赵季救了她,有了肌肤之亲才出嫁的。

本以为这一世,她不会嫁给赵翌了,沐婧华和赵二少爷的姻缘就算不断,也不会来的这么早……

看来她还是太小瞧了赵家想要舅舅手里兵权的决心了,之前还迂回从她这里下手,现在她这条路被离王世子给挡了,只能径直找上沐婧华了?

见明澜生了好奇,青杏巴拉巴拉道,“皇上准许大老爷请奏,让老爷继承爵位,虽然昨儿舅老爷来过,但是今儿舅夫人和表姑娘还是准备送贺礼来,只是马车在街上受惊,不知道掀翻了多少路人和摊子。

表姑娘没能抓稳马车被甩了出来,赵二少爷英勇相救,结果一不小心,表姑娘亲到了赵二少爷的脸,据说嘴上的胭脂都印到了赵二少爷的脸上……。”

青杏捂嘴笑,光是听着都能感觉到那场面有多么的尴尬了,要换做是她,估计当场就炸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暗害(月票50加更)

这岂止是有肌肤之亲啊,亲人脸颊这样的事,只有夫妻之间且是在闺房之中才能做的事,他们大庭广众之下就做了,虽然是无意的,但为了名声,肯定是要嫁人了。

现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甚至府里都在传这桩英雄救美,美人胭脂的巧遇。

巧遇?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遇!

如果仅仅只是救了沐婧华,沐阳侯府大大方方送上一份贺礼,也不是就非嫁不可了,可要是再加上这一道唇印,舅舅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赵太傅府和沐阳侯就算是有了牵连了,可赵翌要想舅舅手里的兵权,就得过表哥那一关,以赵翌的性子,即便表哥向着他,他也不会满足的。

他要的是兵权实实在在的握在手里,一声令下,三军随,不喜别人质疑他,且生性多疑,跟随舅舅学兵法那几年还好,后来舅舅死后,兵权悉数归他,这些本性就表露了。

他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还会举一反三,这样的学生,谁不喜欢?

况且舅舅疼她,沐二少爷沐横又是烂泥扶不上墙,舅舅知道兵权就算交到他手里,迟早也会被人抢去,沐横对带兵打仗也没什么兴趣,胆小怕死,不愿意上战场,沐礼表哥过世后,舅舅哀伤之后就决定扶持赵翌了。

这一世,赵翌盯上了舅舅手里的兵权,表哥危矣。

明澜的好心情想到沐礼会被害,就像是被一团黑线过缠绕的严严实实的透不过气来。

她绝不能让表哥被人给害了!

赵翌想谋那位置,舅舅的兵权至关重要,只要不让他拿到舅舅手里的兵权,他成功的希望就小了一半。

前世表哥是溺水而亡,他明明会凫水,可是却淹死了,赵翌说他可能是落水时脚抽筋扑腾不了,而当时一堆人看热闹只当表哥是在耍酷,让大家见识下他在水中憋气的本事,他们在船上有说有笑,等觉察不对劲时,表哥已经没气了。

赵翌的解释,她信了,因为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可现在,她不信!

她宁愿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况且赵翌他也不是君子,表哥十有八九是被人给暗害了。

明澜神情严肃,一直在走神,手里一朵牡丹花,暖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荡漾出浅浅光晕,美的叫人窒息。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碧珠和雪梨知道她在想事情,而且心情很糟糕。

好半天,见明澜都没动,碧珠怕她想魔怔了,大胆唤道,“姑娘?”

唤了两声,明澜没听见,她忍不住伸手推她一把了。

明澜会过神来,道,“明天去安盛斋一趟。”

“啊?”碧珠眨眼。

明澜望过来,她忙道,“姑娘还敢去呢。”

上回,五十两银子就买了安盛斋那么几块珍贵的红丝石,雕成砚台,皇上都赞不绝口,这事安盛斋肯定听说了,估计悔的肠子都青了。

要换做是她,捡了安盛斋这么大便宜,绝对不敢再登门,甚至那条街她都绕道走。

明澜失笑,拍了碧珠脑门下,道,“那日我戴了面纱,且不说安盛斋没人认得出来我,就算认出来了又如何,买卖自愿,安盛斋是做大买卖的,不会这么眼皮子浅的。”

碧珠揉着脑门,嘴撅的高高的,“总有一天要被姑娘打成傻丫鬟的。”

“本来就是傻丫鬟,”雪梨捂嘴笑道。

碧珠伸手去挠她,花园里充斥着丫鬟的欢笑声,明澜郁结的心情都舒散了不少。

她迈步回了流霜苑,闲来无事,翻书打发时间。

碧珠和雪梨把桌椅都收拾了一遍,然后就开始绣荷包了。

连绣了两个荷包,手酸的厉害,雪梨一边揉着手指头,一边羡慕的看着在小几上写写画画的明澜,眸底闪着羡慕光芒,“还是离王妃待姑娘好,都不用姑娘亲自绣嫁衣,不然两个月,姑娘每日少说都要绣三个时辰才够呢。”

碧珠听了,笑道,“这是羡慕不来的,老人家常说,不修今生修来世,我这辈子跟着姑娘做好事,下辈子我指不定能投生官宦人家做个千金小姐呢。”

碧珠一脸憧憬,反正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只能寄希望于下辈子了。

雪梨则一脸神往,流口水道,“那我希望我爹是御厨,我要吃遍天下所有的美食,一顿吃十个菜,顿顿不重样……。”

“然后胖成球,走都不用靠腿,靠滚就行了,”青杏捂嘴笑道。

碧珠捂着笑疼的肚子,险些歪倒在地。

雪梨气鼓了腮帮子,“就不能让我高兴高兴?”

青杏咯咯笑,“哪里用得着下辈子啊,你这辈子就能吃遍美食,你可以嫁给御厨啊。”

雪梨脸一红,瞪了青杏道,“傻了吧,御厨也是官,谁会娶个小丫鬟?”

青杏挠她,道,“怎么就不会,姑娘可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将来的离王妃,她的贴身大丫鬟,难道还比不上宫里的四品女官?嫁给御厨怎么了,那还是御厨高攀呢,让御厨天天给你烧好吃的,都不用下辈子,这一辈子就能胖成球了。”

青杏晃着脑袋,仿佛自己是个圆滚滚的球。

碧珠不忍心打击她们,实在是忍不住了,“嫁给御厨也没用,御厨可没多少俸禄,那些稀罕食材没银子可买不到,其实只要有钱,可以请个御厨,想吃什么吃什么……。”

“是啊,还是要银子,可是攒钱好难,我要是能捡到银子就好了……。”

“捡到的银子不用,以后会破财的,总不会天天捡银子吧?”

会破财?

碧珠眉头一拧,那她捡到那颗金豆子怎么办?

不行,明天一定把它用掉。

一夜好眠。

翌日,阳光明媚,天蓝云白。

用了早饭后,明澜就去了长松院,一进屋,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着她,看的她莫名其妙,眼睛眨巴几下,摸着自己的脸,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顾如澜摇摇头,“二姐姐的脸很干净。”

既然干净,那为何这么盯着她?

第二百三十七章 窝囊

顾雪澜走过来,道,“昨儿太子去皇陵附近狩猎,顺带去看离王世子,觉得离王世子不对劲,猜测他可能是假的,要摘下离王世子面具看看,结果你猜怎么着?”

“离王世子把太子给打了?”明澜随口接了一句。

顾雪澜一脸吃惊,“二姐姐,你怎么猜的这么准,你早知道了?”

明澜一脸黑线,“不是你让我猜的吗?”

是她让猜的,但也没她猜的这么准吧。

那边,顾音澜阴阳怪气道,“二姐姐猜谜最厉害,自然一猜一个准了。”

明澜脸上没什么表情,离王世子和太子不对盘,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再者离王世子的脾气从来就不算好,摘他面具,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吗?

太子虽然是太子,可别忘了,还有个三皇子虎视眈眈呢,何况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赵翌在最后头等着呢。

他的太子之位悬的很,而离王世子始终是离王世子,这就是差别。

真惹毛了离王世子,离王府和楚大将军府联手,别说太子之位,就是到手的皇位也不是就一定撼动不了,打太子而已,对离王世子来说估计就跟她和顾音澜吵架差不多吧。

明澜觉得不算什么大事,可顾雪澜就一惊一乍了,“那可是太子,说打就打了。”

明澜耸肩一笑,道,“我猜离王世子打人应该是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他就是离王世子吧,毕竟京都找不出来几个敢随便打太子的了。”

那是找不出几个吗?

那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别看三皇子和太子争储君之位争的头破血流,给他灌十坛酒,他也不敢揍太子。

就算是皇上,他也不敢随便就打太子啊,他一板子上身,满朝文武都会忐忑皇上还是不是要换太子了,事关江山稳固,可不是随便能打的。

可离王世子没打声招呼就打了……

她们怕啊。

两个月后,明澜就是离王世子妃了,离王世子揍太子,太子颜面扫地,有些人心气小的很,拿离王世子没辄,指不定就拿他身边人出气了,而离王世子的身边人,除了离王府和楚大将军府,就是世子妃了。

太子估计不敢明着动明澜,可是靖宁伯府,太子还不会放在眼里啊。

一屋子人紧张,就紧张在这里,怕被牵连,明澜觉得他们想太多了,笑道,“皇后和离王妃是表姐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离王世子和太子更是堂兄弟,比划拳脚而已,难免会磕着碰着,就像我和三妹妹,闹出不愉快,转过脸不就又有说有笑了?”

谁跟你有说有笑了?!

顾音澜崩紧了脸,撇过脸去,算是明着拆明澜的台,可是老夫人看过来,她又朝明澜笑,笑的那叫一个窝囊。

可她们争吵斗嘴,连伯府都出不了,更何况是闹到议政殿了,离王世子打了太子,皇后觉得他以下犯上,应该予以重罚,离王世子辩驳他打太子,是因为太子先动手要摘他面具。

若不是看在他是太子的份上,给皇上留着面子,他会直接剁了太子的手,太子不是怕他不安分的看守皇陵吗,那就陪他一起好了,左右他一个人待着也无聊的很,正好缺个作伴的。

然后,皇上就让太子去皇陵和离王世子作伴了。

太子当到这份上,实在是够窝囊的了。

不过他也是手欠,离王世子是不是真的守皇陵和他有关系吗,要去摘人面具,被打也是活该。

明澜不关心这事,左右离王世子吃不了亏的,她望着老夫人道,“祖母,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老夫人眉头一皱,想到明澜什么事都瞒着,她多问一句道,“你出府做什么?”

明澜修长的睫毛颤抖两下,如实道,“我打算去安盛斋挑几块玉石,做几套头饰。”

顾雪澜眼前一亮,“二姐姐要自己设计头饰吗?”

明澜轻点头,她就道,“那我也要……。”

老夫人眉头松开了两分,道,“伯府这两日宾客多,改日再去吧。”

一半来道贺的宾客是冲她未来离王世子妃的面子,总不好让别人白跑一趟。

可明澜不想留在府里招待那些大家闺秀,在花园来来回回的逛,脚底心都磨出水泡来了,聊的还都是些没营养的胭脂水粉和头饰,实在是无趣。

明澜扭着绣帕,道,“昨儿舅母和表妹准备来伯府道贺,路上却出了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探望一番。”

不许她出府,总不能不允许她去沐阳侯府吧?

见老夫人不同意,明澜又换了个理由,大太太笑道,“我看二姑娘今儿是非出府不可了。”

明澜看着她,笑的温和,“祖母大可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大伯母会派人护好我的。”

大太太脸色一青。

四太太就捂嘴笑了,二姑娘这张嘴当真是伶牙俐齿的很。

沐阳侯府来道贺,路上出了意外,拦着不许明澜去探望肯定不行,老夫人就松口了。

顾雪澜想和明澜一起出门,偏偏今儿会有不少人前来道贺,正是结交闺中好友的时候,逛街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想想便作罢了,只是觉得明澜太傻,明后天去逛街不正好两不误吗?

她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巴结她的人多着呢,收礼收到手软……

想到明澜不差钱,不说离王府送来那么多的聘礼,仅仅是她自己就有十几万两的压箱底了,岂会在乎那一星半点儿,心里就忍不住妒忌她起来。

得了准许,明澜就福身告退了。

她走后,站在大太太身后的丫鬟望着大太太,用眼神询问要不要派人跟着二姑娘,看看她到底去做什么。

大太太眉头拧了下,明澜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她明讥暗讽了,那种滋味儿不好受,但她不是受人激将就作罢的人,她不是知道她派人跟踪她吗,还说是暗暗保护她吗,那就大大方方的跟着!

丫鬟是大太太的心腹,一个眼神丫鬟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悄悄的从一旁退了出去。

长松院外,明澜前脚出门,后脚碧珠就迎了上来,见到她,明澜问道,“流霜苑有事?”[.]

第二百三十八章 寒玉

碧珠摇头如拨浪鼓,扭着衣角道,“流霜苑没事,只是奴婢昨儿捡了一点银子,青杏说不花掉就会破财,奴婢问了好几个人都这么说,奴婢想告假去逛半天街把银子花掉……。”

碧珠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就听不见了。

她这告假的理由太强大,明澜嘴角都抽抽了。

雪梨眼珠子睁圆了,问道,“你捡了多少银子?”

碧珠伸手小拇指比划了下,“这么多……。”

她不好骗明澜和雪梨,就干脆不回答,让她们猜,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猜出是金子。

这回,雪梨都嘴角抽抽了,那么点银子,大厨房叫一个菜都不够,还特地告假上街,她看十有八九是想去逛街了。

“准了。”

对于忠心的丫鬟,明澜向来纵容几分。

见明澜准了,碧珠就喜不自胜了,问雪梨道,“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

雪梨捂嘴笑,“我想吃的东西可多了,你捡的那点银子都不够我吃的,你给我带两串糖葫芦吧,对了,今儿严妈妈的儿子娶媳妇,在小院办喜酒,你还要随礼呢。”

她们几个丫鬟,属她最爱吃,一点月钱都填了肚子,不过最近姑娘赏的银子,十两的银锭子沉甸甸的她一直藏着没动,比伯府大部分丫鬟都有钱了,碧珠就是个十足的守财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用,真不知道她攒那么多银子做什么,难不成还想给自己赎身?

待在姑娘身边多好啊,吃穿不愁,出了伯府,举目无亲,又还有几分姿色,万一被人惦记上了,那就惨了。

碧珠记得要随礼,但是她捡的是小金豆子,随礼给严妈妈太不划算了,留下五钱银子,其他的全花光光。

主仆三人有说有笑的出府,其实明澜不在,碧珠完全可以借口出去买东西逛街,不用向明澜告假,但是她胆小啊,再加上她知道明澜要去安盛斋,她可以在半路上下车,那样就能少走很多路了,这才是重点。

上了马车后,就直奔安盛斋了。

半道上,马车停了下,碧珠跳下马车,就愉快的逛街去了。

马车再次停下,已经是在安盛斋前了。

和上回一样,明澜罩了一方纱巾,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一双眼睛明亮动人,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三分,再加上火焰额妆,更添了几分神秘。

她一迈步上台阶,安盛斋里的小厮就出来了,看到她,身子一怔,惊讶道,“是姑娘你……。”

得,被认出来了。

不怪小厮印象深刻,实在是来安盛斋的大家闺秀少之又少,加上明澜买红丝石时说的话,看着特别像败家女,小厮起初还沾沾自喜,结果……不提也罢。

明澜落落大方的笑道,“是我。”

小厮脸上挂着招牌笑容,道,“姑娘里面请。”

明澜就迈步进铺子了,和上回一样,摆设没什么不同,但许多石头眼生的很,小厮笑道,“姑娘这回还是买有颜色的石头?”

明澜语笑嫣然,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问小厮道,“有寒玉吗?”

小厮吃惊,“姑娘怎么知道我们安盛斋有寒玉?”

明澜温和道,“安盛斋号称有天下奇石,如果要的石头安盛斋没有,也不必去别处寻了,有寒玉不稀奇吧?”

明澜这话是在恭维安盛斋,小厮笑面如花,道,“这倒是,都说暖玉稀罕难得,其实寒玉更难得,姑娘挑东西的眼光独到,之前的红石头摆在后院好几年了都无人问津,到了姑娘的手里就大放异彩了,我们东家想见见姑娘。”

雪梨皱眉,语气生硬道,“见我家姑娘做什么,难不成卖出的石头价值昂贵还想涨价?”

小厮忙道,“我们安盛斋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信,不然也做不到现在这么大,只是姑娘眼光独到,我们东家钦佩至极,才想见上一见。”

要他说,他们东家可不是谁都能见的,这位姑娘是独一份。

这是小厮的心里话,然而雪梨的心里话是我家姑娘是你们东家随便想见就能见的吗?

正想着呢,身后传来一空谷莺啼声,“你们安盛斋的寒玉,我全要了!”

明澜回头,就看到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赵嫣。

四目相对,明澜眸底泛冷芒,赵嫣则昂着脖子,一脸的挑衅。

外面,永王府悦珠郡主轻提裙摆迈步进来,她没有看见明澜,不解道,“来安盛斋做什么,石头有什么好买的?”

等看到明澜,心里就有了几分了然,赵嫣来安盛斋不是来买石头,她是来找场子的,她心高气傲,顾二姑娘花灯会上让她丢了那么大的脸,这些天她一直就气不顺,现在碰到她来买东西,以赵嫣的性子,估计她买什么她就抢什么了。

悦珠郡主嘴角微勾,眸底闪过一抹看热闹的神情。

雪梨看看两人,脸就臭了两分,悦珠郡主帮赵大姑娘还特地去了伯府,一个破纸鸢还要姑娘赔,现在两人凑到一起,又要和姑娘抢寒玉,她们怎么这么讨厌呢,抢别人东西难道心情会特别好吗?!

赵嫣是直接和明澜抬杠,悦珠郡主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说,她不火上浇油,却也不会劝赵嫣退一步。

离王世子妃她惹不起,可上回明澜赔了她一只巨丑无比,偏偏又是皇上赏赐的纸鸢,永王府虽然送了谢礼来,可她的怒气并未消,只是得罪不起离王世子忍了罢了。

明澜懒得理会她们,转而看向安盛斋小厮,“把寒玉拿出来我看看。”

赵嫣则对招呼他的小厮道,“寒玉打包,我要带走。”

明澜只是看,而赵嫣是直接买。

小厮看了明澜一眼,道,“寒玉这位姑娘买了……。”

明澜勾唇,“我听见了,但我相信安盛斋不止一块寒玉。”

赵嫣冷不丁一笑,“我说的是所有寒玉我都要了!”

明澜不想和她起冲动,但别人一而再咄咄相逼,她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她瞥了赵嫣一眼道,“不用你提醒,我听见了,怎么寒玉你全买了,我就不能在安盛斋多待一会儿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任性

雪梨还想劝明澜走,现在听明澜这么说,她指着远处一块鸡血石道,“姑娘,那石头可真漂亮。”

明澜就过去欣赏鸡血石了。

摆在铺子里的玉石雕刻精美,价值不菲,每一个明澜都想抱回流霜苑,但她今儿的目的只是为了买寒玉,而不是这些。

她更不会因为赵嫣找茬就退缩了。

很快,小厮就去后院把寒玉取了来,花梨木雕花托盘内摆了七八块寒玉,小的不过黄豆大小,大的也不过婴儿拳头大,就这么点寒玉,从身旁路过,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气。

其实,女儿家并不合适佩戴寒玉。

看到寒玉,赵嫣眉头皱了下,“这么小?”

小厮笑道,“寒玉难得,就这小小一块就足够消暑气了,姑娘当真全要?”

赵嫣还没说话,她身边跟着的丫鬟先道,“怎么,怕我家姑娘买不起吗?!”

小厮连连赔不是,只道,“姑娘通体贵气,别说一点寒玉了,就是我们安盛斋所有的石头,一口气全买了我都信,只是寒玉多男子佩戴,女儿家用的少……。”

“全部打包,我家姑娘全要了!”丫鬟霸气十足。

小厮高兴的应了一声,“好嘞!五千两银子,是直接付钱还是送到府上后再付?”

赵嫣脸色微变,丫鬟低呼,“这么贵?!”

她以为几百两就顶天了,没想到这么贵……

小厮笑道,“物依稀为贵,这寒玉是从雪山深处挖出来的,就这小小一粒,也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不贵了。”

明澜在看石头,雪梨可没这么好脾气,她哼了鼻子道,“我家姑娘只买稀罕东西,能不贵么?”

不是和她家姑娘抢的欢么,现在又嫌弃昂贵了?

话都放出去了,现在说不要,那脸可就丢大了。

雪梨的脸上带着鄙夷的笑,买不起就走啊。

那笑容刺激的赵嫣脸红脖子粗,她咬牙道,“送赵太傅府去!”

小厮笑应了一声,麻溜的把寒玉打包好,派人送去赵太傅府。

外面,一男子走进来,他穿着一袭锦袍,身长如玉,手中一把墨玉扇,衬的他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小厮看到他,忙迎了上来,才喊了一个字,“东……。”

男子玉扇一抬,小厮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明澜看了他两眼,转而对小厮道,“我想安盛斋应该不止这么小块寒玉吧?”

小厮点点头,“后院还有一块,只是太大了,姑娘要买?”

“先拿来我看看,”明澜笑道。

小厮就飞奔去了后院,小心翼翼的把一锦盒抱过来,冻的他直哆嗦。

把锦盒放下,小厮就直搓手了,冷啊。

另外一小厮把锦盒打开,里面的寒玉比汤婆子大不了多少。

明澜看后,望向赵嫣,笑问道,“这块寒玉,你还要不要了?”

她就是这么谦让。

赵嫣脸涨红的发紫了,狠狠的瞪了明澜一眼,“有本事你买啊!”

那么点寒玉都要五千两了,这么大块绝对不便宜,想激将她?她才不会上当!

“当真不要?”明澜好脾气的问道。

那边悦珠郡主看着一块玉石,惊艳道,“好漂亮!”

惊呼完,就拉赵嫣过去看了,这是台阶,赵嫣顺着台阶就下了,只是丫鬟还望着明澜,有本事你买啊。

明澜笑了笑,问小厮道,“这块寒玉价格是?”

“两万两。”

雪梨倒抽吸,好贵的寒玉啊。

“我要了,”明澜满意道。

雪梨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姑娘,这可是两万两啊,你当真要买?”

明澜清澈明亮的眸子闪着点点笑意,气死人不偿命道,“比这块寒玉小,我就不要了。”

那边,赵嫣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要不是悦珠郡主拉着她,她非得冲过来不可。

她故意和明澜找茬,抢明澜要买的寒玉,结果她买的都是明澜不要的,她能不生气?

那可是五千两,买了一点不需要的寒玉,回去娘还不知道怎么数落她性子急躁,结果拳头打出去,伤的全是自己!

“雪梨,付银子。”

明澜吩咐道。

雪梨撅嘴,从怀里掏出荷包,拿出两张万两的银票给小厮,舍不得银票,小厮用力才拽过去。

这姑娘是真的不差钱啊。

赵嫣落败,悦珠郡主将她拉走了,免得再待下去颜面丢尽,也不想想,人家顾二姑娘屯炭挣了多少银子,其实她们能比的?

她们走后,男子将玉扇合起,将明澜的去路给拦了,倒也没有明目张胆的阻拦,只是往那一站,臂膀微张,明澜只能绕着他走了,他笑道,“姑娘莫非就是靖宁伯府二姑娘,未来的离王世子妃?”

明澜看着他,笑道,“银货两讫,安盛斋的东家也没理由拦着我的去路吧?”

“姑娘认得我?”男子有些惊讶。

明澜瞥了小厮一眼,道,“这么大块的寒玉岂止两万两,没有东家首肯,小厮岂敢这么便宜卖给我?”

雪梨要晕了,两万两还叫便宜?那什么叫贵?

这么一块能把人冻死的石头都抵得上几千个她了,能把流霜苑塞的满满当当的,几千个她啊,姑娘要是热了,都能把姑娘扇到静园凉快去了……

男子笑的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个极好说话之人,但能掌管这么一大间的安盛斋,且在京都盛兴数十年,绝非他表明看上去的温和。

“姑娘果真是识货之人,”他笑道。

这样的恭维,明澜只笑笑,“我只买自己需要的东西,多少价格自然心中有数,安少东家愿意便宜卖给我,我自然高兴,没人会和银子过不去。”

安大少爷轻摇玉扇,笑道,“把银票还给顾二姑娘。”

小厮震惊,少东家要把寒玉白送给这位姑娘?

只是少东家发话了,不是他一个迎来送往的小厮能质疑的,便把银票递给雪梨。

雪梨却不敢随便接,虽然她很想抢过来,她望着明澜,接不接听姑娘的。

明澜挑眉,“这是何意?”

安大少爷笑道,“我也不知道何意,但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这么做。”

一句直觉,就往外送三万两银子?

这么任性的人,明澜还是头一回见。

他任性,那她也任性一回。[.]

第二百四十章 直觉(月票100加更)

明澜伸手接了小厮递过来的银票,笑道,“安大少爷都是凭直觉做生意?”

“做生意凭的是眼力,但直觉能避祸福,这两万两,我想买一块顾二姑娘雕刻之后的寒玉。”

明澜心惊。

她方才看到寒玉,心里在琢磨能分割成多少块,他都看出来了?

有这份眼力,合该安盛斋的生意能做到如此之大。

明澜多看了他两眼,爽快道,“成交。”

安大少爷作揖道谢,明澜福了福身,就迈步走了。

等出了门,雪梨就忍不住问道,“姑娘买寒玉做什么,还有安盛斋的东家太奇怪了,他要姑娘雕刻之后的寒玉,为什么不自己雕刻呢?”

屋内,小厮也在好奇,那可是三万两啊,虽然安盛斋很挣钱,但一个月盈利也才这个数,有时候还达不到呢。

安大少爷看着明澜钻进马车,温和的眸底闪着好奇的光芒。

他是商人,有一种天生的嗅觉。

这一桩生意,绝对不会亏。

“一会儿若是有人询问,后面的事不得泄露半句。”

说完,安大少爷就迈步走了。

留下小厮一脸懵怔。

再说明澜,上了马车之后,没有直接就去沐阳侯府,而是先去了朱雀街。

在街头下了马车,明澜走了会儿就进了间铺子。

铺子管事看到明澜,连忙丢了手里算了一半的账册,迎上来道,“姑娘怎么来了?”

这间铺子是沐氏的陪嫁,将来是她的。

明澜看了雪梨一眼,雪梨就把包袱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打开。

明澜指着图纸道,“帮我把寒玉雕刻成图纸上画的大小和样式。”

管事的听到寒玉二字,眼睛都亮了起来,可是看过图纸后,眉头又皱紧了,“姑娘,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

寒玉珍贵,越大越值钱,姑娘却要分割开,实在有些暴殄天物了,他们这些终日和玉器打交道的,最见不得玉石浪费了。

“尽快弄好。”

管事的应下,看寒玉的眼神有些心疼。

出了铺子,明澜在街上闲逛了会儿,就去沐阳侯府了。

沐氏怀了身孕,没有回门,明澜也就没回了,说来这还是她年后第一次登门,沐阳侯府小厮都欢呼雀跃了。

他们上前请安,明澜一人打赏了六钱银子,高兴的几个小厮屁颠屁颠的。

“侯爷和大少爷在书房,”小厮殷勤道。

小厮都清楚,丁氏和老夫人并不喜欢明澜,尤其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夫人去了靖宁伯府一趟,回来之后就挨了老爷的责罚,要不是年关在即,只怕没那么容易过去,昨天夫人和姑娘又是去靖宁伯府道贺路上出了意外。

老夫人都说她们和靖宁伯府命里犯冲,能高兴见表姑娘才怪了。

明澜朝小厮一笑,就迈步朝书房走去。

守门小厮看到明澜过来,连忙敲门道,“侯爷,表姑娘来了。”

明澜走近时,沐礼已经把门打开了,笑道,“表妹来的可真巧,我正想去伯府找你呢。”

明澜挑眉,“表哥找我有事?”

“快进来,”沐礼侧身,请明澜进屋。

屋内,沐阳侯端坐在书桌前,明澜上前几步,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东西时,她眼睛都瞪圆了,随即捂嘴笑道,“什么时候舅舅也开始研究首饰起来了?”

书桌上,摆着一套金灿灿的头饰,精致华贵。

只是和这严肃的书房,堆满兵书的书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明澜的笑声,叫沐阳侯无奈失笑,道,“这套头饰是你表哥买的。”

明澜诧异的看了沐礼一眼,表哥方才说要去伯府找她,难道就是因为这套头饰?

表哥可从来不送她头饰的,而且就算送头饰,也不会先给舅舅过目,舅舅可从来没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过,只怕表哥真给他看,换回来的是一顿痛骂。

这会儿,舅舅却一点怒气没见,难道这套头饰有什么独特之处?

明澜上前,沐阳侯把一旁的图纸拿给明澜看,图纸上画的正是沐太夫人送给明澜的锦盒。

锦盒精致,四周点缀了宝石,明澜看了看图纸,又看看头饰,眼神就凝住了。

沐礼站在一旁,道,“表妹,你看这套头饰上的宝石和锦盒上的是不是一模一样?”

明澜仔细对照,发现不论是形状还是数目都一个不差。

很显然,沐太夫人留给她的锦盒,被沐婧华丢出伯府后被人拾了去,宝石被扣下来卖了,因玉石质地好,没有瑕疵,所以做成了头饰,又机缘巧合被表哥看见了,然后买了回来。

只是沐礼和沐振不大敢确定,明澜点头道,“应该是锦盒上扣下来的。”

她声音沙哑,有些心疼。

沐振宽慰她道,“如果真的是从锦盒上扣下来的,那锦盒应该没人打开,太夫人写给你的信没人看见。”

如果锦盒被打开了,就没有必要把镶嵌在上面的玉石扣下来单独卖了,整个锦盒的价值会贵上几倍不止,没人会这么蠢。

唯一的解释就是锁打不开,一个打不开的锦盒,留之无用,索性把玉石扣下来卖些银钱,也好过丢在那里一无用处。

锦盒的外表不重要,如果明澜喜欢,他完全可以重新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十个都行,重要的是里面的信,连他都不能看的信。

沐振的宽慰,明澜点点头,道,“我知道,那接下来该怎么找锦盒?”

玉石被扣下来,找起来只会更难。

这一点,也是沐振头疼的,他道,“我和你表哥商议了下,决定张贴告示,悬赏寻找锦盒。”

这办法之前就想过,只是被否决了。

悬赏太少,一般人不屑一顾,悬赏多了则是明摆着告诉大家,这锦盒里的东西很重要。

就算有人找到了,也会想办法把锦盒打开拿到里面的东西,而不是送到沐阳侯府来。

沐阳侯好歹手握兵权,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会张贴告示来寻找?

左思右想,便把这想法给打消了。

但现在不同了,锦盒连宝石都被人给扣了,说明锦盒没有钥匙打不开,就算里面的东西价值连城,没有钥匙也无济于事,不如拿来换赏金。

第二百四十一章 念叨(月票150加更)

再者,宝石都被扣下来了,可想没有了宝石,锦盒会遭受什么样极端的对待,斧劈刀砍,外面的紫檀木肯定不堪一击,可别忘了锦盒里面还有一层铁,连锁都打不开,沐振相信,那铁应该也劈不开。

那块铁留在别人手里,只是废铁一块,不如换了赏银实在。

这个提议,明澜赞同。

没人比她更迫不及待的想找到锦盒,她连掘地三尺来找锦盒的心都有。

她看了眼首饰,又望向沐礼道,“表哥应该寻着宝石找过吧?”

怎么可能不找,寻了这么多天,就这一点线索,就指着它往下查了,可是查了一圈,到了当铺就没消息了,当铺拒绝说出客人的信息,沐礼就来硬的了,说锦盒是沐阳侯府遗失之物,如果不据实相告,只能搜查当铺。

可是硬到最后也还是没辄,宝石是死当,一百三十两连当票都没开,那人就拿了银子走了,当铺转身把宝石卖给了首饰铺,从中赚了二百两。

为今之计,只有张贴告示悬赏了。

因为锦盒丢失是沐婧华之过,知道明澜来是看她的,沐振怕她见了沐婧华生气,借口顾涉被立为伯府继承人,今儿去伯府道贺的宾客众多,她应该以伯府为重,让明澜快些回去,连去给沐老夫人请安都省了。

明澜也不是真想去见沐婧华,只是拿她做幌子而已,想到锦盒,她活活掐死她的心都有,现在舅舅都说不用了,她得多想不开执意要去探望她?

明澜福身告辞,沐阳侯笑道,“这头饰你一并带回去。”

明澜说不用,沐礼直接就塞她怀里,道,“这可是我买的,宝石又是锦盒上的,本就是你的,你不要,放我屋里还得占地儿。”

虽然沐婧华是他亲妹妹,但她是丁氏所出,沐礼并不喜欢她,在他心里,明澜才是他嫡嫡亲的妹妹,什么好东西他只愿意给明澜,旁人一丁点儿都别想。

况且,沐婧华这一回做的太过分了,因为妒忌就敢乱丢明澜的东西,就算那不是太夫人留给明澜的遗物,只是父亲送给她的,又岂是她能随便乱动乱扔的?

沐礼恨不得以牙还牙,把沐婧华如同被她丢掉的锦盒一样丢出伯府外。

沐礼都塞她手里了,明澜只好收下了,交给雪梨拿着,然后笑道,“表哥不送我出府?”

沐礼看着她,失笑道,“沐阳侯府就是你家,还用的着送么?”

“要。”

“……。”

沐礼就乖乖的送明澜出府了。

看着他吃瘪模样,出了书房后,明澜捂嘴笑道,“我只是有些话要单独和表哥说。”

沐礼浑身一震,看明澜的眼神带了些诧异,书房内没外人,却把他叫出来单独说,这是不想让父亲知道?

“表妹要说什么?”他有些紧张。

明澜把玩着绣帕,道,“我今儿来的确是因为婧华表妹坐马车出事一事,但不是找她,而是专程找表哥的,赵太傅府之前曾登门求娶我,和建安伯府一样,也被离王世子搅合了,在那之前,赵大少爷还故意用折扇砸到我,只是我识破了,一脚将他的百折扇踢飞,被离王世子的马车碾碎了。”

沐礼是聪明人,明澜一句故意,他眉头就拧紧了。

男人故意丢折扇砸到姑娘,那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巧遇。

赵大少爷要结识明澜,甚至求娶她,只是失败了,现在赵二少爷又碰巧救了沐婧华,难怪明澜怀疑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而是是人为的,就是为了结亲。

他们当街,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这桩亲事,父亲没有拒绝的余地,况且赵二少爷模样俊朗,才华虽然比不上赵大少爷,但也不差多少,他愿意为这一场意外负责,挽救沐婧华的闺誉,侯府要是还不情愿,整个京都都要唾骂沐阳侯府了。

除非沐婧华自己想不开上吊抹了脖子,可显然,她不会这样做,她甚至期待赵家快点登门将这桩亲事定下来。

正因为父亲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明澜只告诉沐礼,免得告诉沐振,让他左右为难。

沐阳侯府手握兵权,皇上虎视眈眈,要是再参与到皇储之争中,沐阳侯府只怕真没什么好下场了。

沐礼眉头紧皱,望着明澜,道,“表妹的意思是?”

明澜耸肩,“我倒没什么意思,婧华表妹嫁给谁都与我无关,但赵家明摆着是盯上了舅舅手里的兵权,离王世子说过,赵翌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一旦盯上什么,就会死死的咬紧不放,他让我叮嘱表哥,让你小心些。”

没办法,明澜只能把这事往离王世子身上推了,毕竟他们是表兄弟,从小就相识,而她和赵翌八竿子打不着,算起来,也就脑门挨了他一折扇,对他又了解多少?

她说赵翌是什么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有人信,但是离王世子不同,以他的身份论断别人,即便是皇上,也得上两分心。

位高权重,说话才够分量,她一小人物,说的话就如同耳畔的风。

沐礼眉头拧成川字,“让我小心?”

明澜点头,神情凝重道,“表哥,你是沐阳侯府的希望,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舅舅手里的兵权还有谁能继承?”

这话说的够直白了,沐礼眼神冷了下去,明澜相信他听进去了,也略松了一口气,以表哥的聪慧,只要生了警惕,就没那么容易中招了。

松气之余,又郁闷的很,她现在说话都要把离王世子捎带上,他简直就是无处不在。

刚出沐阳侯府,明澜一个喷嚏打了,明澜直揉鼻子,雪梨咯咯笑,“姑娘被人念叨了。”

明澜苦笑一声,她经常在沐阳侯府门前打喷嚏,早习惯了。

内宅里,沐婧华听丫鬟禀告明澜来了,正等着见她呢,结果一等再等,没见着人来,倒等来了她回去的消息,且人是空着手来的,走的时候却带了一首饰盒,顿时气红了眼。

她那是来探望她宽慰她的吗,她分明就是来打秋风的!

好歹也是要嫁给离王世子的人了,居然这么没脸没皮,气死她了!

沐婧华坐在那里,一个劲的扯帕子,一方绣着兰花的香罗帕被她扯的不成样。

沐礼买了一套精致头饰的消息,沐婧华早就知道了,她以为是她昨儿受了委屈沐礼买了哄她高兴的!

结果自作多情,空欢喜一场,再加上这些天因为锦盒的事,沐振不待见她,她就更是火气上涌。

不就是一破锦盒,还没完没了了!

她将茶盏往地上一丢,伏在桌子上痛哭,万分委屈。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凶险

再说明澜,雪梨刚扶着她上马车,还没钻进去呢,那边勒紧马蹄声传来,明天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还算熟悉的面孔翻身下马。

“是伯府外院孙管事,”雪梨忙道。

明澜敛眉,只见孙管事的快步上前,道,“万幸二姑娘还没有走,大少奶奶出事了,老夫人让您请王老太医回伯府一趟。”

明澜脸顿时就阴了,胸口堵着一团气,方姨娘起红疹时,她就说了,不要一有事就麻烦她,麻烦舅舅,都没长耳朵吗?!

宋媛出事,宫里有的是太医,不知道递帖子去请吗?!

明澜一点都不想管长房的事,可孙管事急的很,道,“二姑娘,你快些吧,大少奶奶情况凶险的很。”

雪梨不解了,“大少奶奶能出什么事?”

孙管事忙道,“大少奶奶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见红了,大夫说可能保不住胎儿了,老夫人不舍,知道王老太医医术高超,希望能帮大少奶奶保住孩子。”

攸关性命,明澜又还在沐阳侯府大门前没有走,她要是坐视不理,当没听见肯定不行。

她握紧了下拳头,雪梨又将她扶了下来,那边小厮听到孙管事的禀告,飞奔去告知沐振了。

明澜进府没走几步,就看到沐振阴着脸出来。

很显然,他也不想帮伯府长房的忙,可是老夫人派了管事来,他不能见死不救。

沐振就去了王家一趟,他出马,请到王老太医根本不是难事。

明澜就和王老太医一起回了伯府。

进府时,就看到丫鬟送大夫出来,神情焦灼,眼眶通红。

看丫鬟的神情就知道宋媛情况不妙。

看到王老太医,李总管忙上前见礼,然后赶紧让丫鬟领着王老太医去东院。

王老太医是明澜带来的,她自然要陪着去了。

院子里,丫鬟婆子扎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正堂内,老夫人在,其他几位太太自然要陪着,就连沐氏都在。

看到明澜进来,沐氏眉头皱着,道,“你真将王老太医请来了?”

明澜脸上没笑道,“老夫人派管事让我麻烦舅舅,我人又没有回来,我敢不帮忙吗?”

这一声老夫人,透着疏离和淡漠。

老夫人脸沉了沉,沐氏就道,“这事不怪你祖母,是你大伯母和宋三太太先斩后奏的。”

宋媛小产,情况凶险,找了大夫来束手无策后,大太太就想到了王老太医,他帮过好几个保不住胎儿的贵夫人保住了孩子,这也是为什么王老太爷声名远播,稳坐太医院院正的原因。

大太太说的时候,沐氏就在正屋,她说上回方姨娘怀孕已经一再麻烦王老太医了,明澜说过,那是最后一次,她建议递帖子进宫找太医进府。

可是大太太说先送帖子进宫再请太医太耽误时间了,找王老太医方便些,老夫人虽然也想,但沐氏态度坚决,她也就不好麻烦沐阳侯了。

大太太当时没说什么,宋三太太拉了她一把,道,“快请太医吧。”

大太太甩了脸色走了。

现在王老太医却进府了,沐氏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太太知道她吩咐不动明澜,所以假借老夫人名义了,左右只是派孙管事去传话,明澜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她找王老太医。

先把王老太医请进府,帮宋媛保住胎了再说。

明澜听了,冷冷一笑,“从今儿起,我见到大伯母干脆也直接尊称她一声老夫人吧,我一出府,天知道府里有多少个老夫人。”

她不生气,往后她就直接叫大太太一声老夫人了。

“娘,我乏了,我先回流霜苑了。”

沐氏知道明澜生气了,其实她也生气,没想到二姑奶奶先斩后奏在前,顾音澜屯炭出主意在后,还有人敢先斩后奏,这股风别说杀住了,反而越来越盛了。

明澜都没向老夫人福身见礼,就直接转身走了。

她这个老夫人就是个摆设,她以后尊大太太为老夫人,只需向大太太见礼就够了。

身后,老夫人脸色铁青。

明澜这么大胆,雪梨都心虚的很,错的是大太太,她怎么不敬老夫人了?

出了秋水院,明澜直接回流霜苑了。

屋子里,碧珠在喝水,听到有人打帘子进来,她心一慌,手里的茶盏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清脆之声传来,明澜眉头皱紧了。

雪梨看着她道,“怎么连茶盏都端不住了?”

碧珠回过头,看到她惨白的脸色,雪梨也吓住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碧珠扑通一声跪下,抱着明澜的腿道,“姑娘救我。”

她突然来这么一下,明澜也惊着了,碧珠告假上街闲逛,怎么就需要她相救了?

明澜将她扶起来,道,“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屋子里没外人,碧珠看了雪梨一眼,她就去守门不许外人进来。

碧珠望着明澜,苍白的脸色没有好转半分,她小声娓娓道来,最后脸色惨白的却是明澜。

明澜和雪梨去安盛斋之前,碧珠就先下了马车,她一路闲逛,兴致勃勃,买了一堆东西,到了九芝斋附近,嗅着糕点香,就忍不住想买些尝尝。

左右金豆子是捡来的,用起来也不心疼。

上回姑娘赏她的糕点,现在想起来还齿颊留香呢。

她就抱着一堆东西准备去买糕点,可是她无意间瞥见伯府一小厮往九芝斋后院走,那小厮他认得,他媳妇在东院厨房当差。

碧珠觉得他行为鬼祟,就跟过去看看,只见小厮敲了敲九芝斋后院的门后,就有一小伙计来开门,小伙计递出去一荷包,满满一荷包,那小伙计掂量起来笑的合不拢嘴。

碧珠一看就知道荷包里装的是银子。

伯府小厮给九芝斋小伙计送银子,还是从后院,这不明摆着有问题吗?

她不敢靠的太近,是以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暗暗记在心里,打算回来禀告明澜再做打算的。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一出来,就看到远处一丫鬟边走边逛的过来。

那丫鬟是幽兰苑的二等丫鬟彤儿,专门负责买糕点给沐氏和顾云澜打牙祭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逆鳞

九芝斋前排了长队,碧珠本来想叫她的,结果那小厮出来,碧珠怕被他发现,就躲了起来。

彤儿排队买糕点,她之后隔了几个人,小厮也排队了。

碧珠就在远处看着,等他们买完糕点要走时,她抱着一堆东西走过去,东西太多,她让彤儿帮忙抱一下。

彤儿自然高兴帮忙了,她和碧珠经常在一起聊天嗑瓜子,关系好着呢。

只是还没抱好,那边过来一小少年把小厮一撞,小厮推了彤儿一把,那些东西就都摔地上去了。

碧珠叉腰怒骂小厮不长眼,让他负责捡好。

她把糕点从小厮手里抢了过来,和彤儿手里的调换了下,等小厮收拾好,确定没摔坏后,才把换过后的糕点给了他。

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毕竟糕点包装都一样,不打开是发现不了问题的。

碧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因为明澜很小心沐氏腹中胎儿,让大夫每三天给她请一次脉,万一那小厮和九芝斋的伙计联手算计太太,她都知道了,却什么都不做,她怎么跟姑娘交待?

之后她就跟彤儿一起回府,半道上,彤儿要买簪花,让她拎糕点,当时正好有人骑马奔过,路人纷纷避让,她就顺势把糕点丢了出去,被人一脚给踩了。

彤儿心疼坏了,碧珠则道,“是我不小心摔了,我跟太太解释,她不会怪我们的。”

就算真怪,姑娘也会护她。

两人就一起回了伯府,沐氏忙着招呼客人,赵妈妈数落了她们两下,叮嘱下次小心,也就没说什么了,倒是顾云澜噘嘴抱怨没糕点吃了,碧珠给了她一串糖葫芦,她又高兴了。

再后来,她在屋子里绣荷包,大少奶奶出事的消息就传来了。

大夫检查出是糕点里被人下了药,碧珠吓的魂不守舍,急的在屋子里直打转。

她真的无意害宋媛腹中胎儿,她不确定那糕点有没有问题,她更不知道糕点是给宋媛吃的。

现在宋媛腹中胎儿快保不住了,大太太肯定会查,她一定会查到她头上来的!

碧珠觉得自己大祸临头了。

明澜脸色刷白。

如果今天不是碧珠机灵,来了一招偷龙转凤,现在保不住胎儿的就是她娘了。

大太太联合九芝斋算计她娘,要害她娘小产,还要她娘找舅舅帮宋媛保胎,不答应帮忙就是见死不救?!

娘亲不为所动,她又借老夫人名义让她请来王老太医。

一块巨石堵在心口,明澜没差点憋死过去。

碧珠一脸惶恐,明澜望着她道,“这一次,你立了大功,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你周全,你去梳妆台拿一千两,那是给你的赏钱。”

明澜的承诺,让碧珠不安的心安静下来,她抹着急出来的眼泪,道,“奴婢不要赏钱。”

明澜看着她,就知道她是真急糊涂了,便道,“当真不要?”

“……要。”

一千两啊,能买好多糕点了。

碧珠破涕为笑。

明澜也被她感染了,心情也明快了几分。

娘亲福泽深厚,从没害过人,她绝不会有事的,长房一再作茧自缚,还不知道收敛,这一次竟敢对她娘下手,她绝不会轻易算了。

小半个时辰后,青杏就回来了,雪梨好奇,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少奶奶的孩子保住了吗?”

青杏摇头,同情道,“没能保住,王老太医说糕点里的药性子霸道,大少奶奶伤了身子,至少要调养三五年才能再怀孩子了,真是惨……那糕点是从九芝斋买回来的,怎么会被人下药呢?”

青杏什么都不知道,巴拉巴拉同情宋媛,然后道,“要不是姑娘请回来王老太爷帮大少奶奶开方子,她这辈子估计都怀不上孩子了。”

明澜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别人要害她娘,她还帮别人,她可真是天下独一份的好人了。

这边,明澜郁闷的心里抓狂,那边有敲窗户声传来。

这声音,青杏听呆了,雪梨知道明澜信任她,就道,“别一惊一乍的,有事我回头跟你说。”

明澜走到窗户旁,把窗户推开,就看到了褚风,明澜问道,“有事?”

褚风点头,把他在秋水院听到的事告诉明澜,糕点里的药本来是害沐氏的,明澜早就知道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大太太和宋三太太吵了起来。

宋媛现在三五年不能再怀身孕,若是调养的不好,需要的时间更久,宋三太太要求长房在这之前不得有庶子,等她女儿怀了生了嫡子后才能有庶子庶女。

这一点,大太太不赞同,五年时间太久了,一两年时间她等等就算了,可那是五年,她只能承诺庶子不会抢了嫡子的爵位和家产,但五年都抱不了孙儿,就算她答应,老夫人也不会答应。

宋三太太就说那糕点的药是她派人下的,害不了沐氏,却让她女儿遭了罪,这是她应该补偿她女儿的!

大太太气头上,冷笑道,“药是我派人下的,可宋三太太别忘了,是你告诉我九芝斋的伙计和你家管事的是同乡,是旧相识,你以为只是点了一句,就能摆脱怂恿之罪?九芝斋一个小伙计和我有关系吗?!”

两人在屋子里吵起来,褚风听得一清二楚。

害沐氏,不仅大太太有份,宋三太太更有份。

沐氏在吃的东西上十分小心谨慎,大太太没有下手的机会,但她几乎每天都会从九芝斋买糕点吃,大太太买通九芝斋的伙计下药,谁也不会怀疑糕点有问题。

对明澜来说,顾涉和大老爷争爵位只是兄弟之间的事,可在宋三太太眼里,沐氏抢的是她女儿的伯夫人位置,沐氏腹中胎儿抢的是她外孙的爵位。

要争爵位就堂堂正正的争,要是大老爷有那本事,老太爷为了伯府好,会不把爵位给他继承吗,要她宋三太太和大太太联手做这样断人子嗣这样心狠手辣的事?!

重活一世,沐氏和顾涉这些至亲就是明澜的逆鳞。

明澜眸底闪着冷芒,褚风见了都心惊。

小小靖宁伯府,勾心斗角还真是不少。

只是一个伯府爵位而已,老王爷当年连皇位都不要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心疼

明澜回流霜苑是为了歇息,但是她实在是气的坐不住,便又带着雪梨去了秋水院。

正堂内,和先前明澜进屋时差不多,只是多了大太太和宋三太太。

进屋后,明澜上前给大太太见礼,道,“见过老夫人。”

一屋子丫鬟婆子眼睛都睁圆了。

二姑娘她真的说喊大太太老夫人就真的喊啊?

大太太脸青红紫轮换了变,那边老夫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这事错在明澜吗?

不是!

本来就是“老夫人”派人去沐阳侯府叫她请的王老太医来,这个老夫人是大太太。

难道只许大太太自称“老夫人”,就不许别人尊称了?

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明澜可不惯着。

大太太脸火辣辣的,她忍着怒意道,“是我借老夫人的名义派孙管事去请的你,你大嫂小产了,险些连命都保不住,你动动嘴皮的事,帮点忙不应该吗?”

明澜笑了,“应该,本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她是我大嫂,我若是不帮忙请王老太医,只怕明儿街头巷尾都在传我见死不救了,大伯父连爵位都歉让了,我能帮的上的小忙,却死活不愿意帮忙,只怕别人的唾沫都能淹了我。

这些道理不用说我都懂,我怪过谁半句吗?还不是一吩咐,我就请舅舅出面让王老太医来伯府一趟,既然大伯母以老夫人自居,拿老夫人的身份对我吆五喝六,我尊称你一声老夫人何错之有?做都做了,爽爽快快的应了就是了。”

说完,明澜上前给老夫人请安,唤道,“祖母。”

屋子里,安静的有些诡异。

这时候,谁敢接话啊?

沐氏坐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虽然她也觉得明澜的气性过大,但大太太借老夫人名义使唤明澜,不好好敲打,十有八九还有下一回。

宋三太太拧着眉头,望着沐氏道,“大太太是怜惜媛儿,二姑娘这样说话,二太太就不管管?”

沐氏正要说话,明澜先一步道,“宋三太太似乎管错了事吧,我怎么称呼大伯母,那是我们伯府的事,如今大嫂被人害的小产了,甚至三五年都怀不上孩子,只怕这会儿哭的都能背过气去了,我听着都心疼。

现在当务之急,是查出背后的下毒真凶,将她绳之以法来给大嫂出气吧,我怎么称呼大伯母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能跟大嫂受的委屈相提并论吗?”

明澜一脸你到底是不是大嫂亲娘的质疑,像是一根刺狠狠的朝宋三太太胸口扎去。

那一瞬间,宋三太太呼吸都滞住了,双眸赤红。

她女儿遭的这一通罪,她比谁都心疼!

看到她这样子,明澜就觉得痛快,还想她娘呵斥她,你还是先心疼心疼你自己的倒霉女儿吧!

外面,老太爷迈步进来,道,“到底怎么回事,业哥儿媳妇的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

老太爷刚刚回府就得知这噩耗了。

第一个重孙儿,老太爷也是寄予厚望的。

明澜福身给老太爷请安,嗡了声音道,“祖父,大嫂从九芝斋买的糕点被人下了毒。”

老太爷脸沉如霜。

老夫人惋惜一叹,道,“已经查了,糕点只经过丫鬟小厮的手,不知道是被谁动了手脚,打了一通板子,都叫冤枉,当着宋三太太的面打的,我也不能活活将她们都打死。”

那些丫鬟都是宋媛的陪嫁,嫁进伯府不久,不可能会被人收买,害宋媛对她们一点好处都没有,除非嫌命长了,老夫人相信她们是冤枉的。

明澜瞥了大太太一眼,道,“老夫人派小厮护着我,偏偏大嫂这里被人钻了空子,但凡多盯着点,哪至于让人把手伸到秋水院来?”

这话,一点敬意都没有,只有嘲讽。

该盯着的不盯,不该盯的比谁都上心,现在出了事,后悔没用了。

老夫人眉头拧成麻花,只要有人一喊老夫人,她就自动对号入座了。

她看着明澜,道,“不得胡喊!你先回去歇着吧。”

明澜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她才刚来,还没消气呢。

沐氏也嗔了明澜,朝她摇头,让她见好就收。

明澜走到她身边,道,“娘,我扶你回幽兰苑。”

不等沐氏答应,明澜就扶她起来了,沐氏一脸黑线,她还没打算走呢,毕竟是糕点出了问题,她也身怀有孕,心有余悸,她比谁都想查出是谁害了宋媛。

只是明澜扶她,她就让明澜扶着走了。

等出了门,沐氏就道,“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明澜从来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今天委实有些过激了,就算大太太借老夫人名义惹恼她了,最后宋媛没能保住胎儿,大太太头一个嫡孙没了,正在伤心头上,宋三太太也在,有什么话也该等宋三太太走了再说啊。

明澜赫然一笑,“娘就是在秋水院坐个一年半载的,也查不出下毒真凶。”

沐氏拧眉,有些不解明澜为什么这么笃定,便问道,“怎么这么说?”

明澜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在,她才冷笑道,“因为大太太和宋三太太不会抖出是她们联手害娘腹中胎儿,结果自食恶果害了她们自己的孙儿外孙儿,这要传出来,光是伯府就不知道要笑掉多少人大牙了。”

沐氏脸色一白,脚步停了下来,直勾勾的望着明澜,“那糕点原是要害我的?”

明澜郑重的点头,这些事,她不会替长房瞒着,今天是碧珠起了警惕之心,她不敢保证每一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有些事真是防不胜防。

碧珠发现小厮和九芝斋的伙计勾结,将两人的糕点调换的事,明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沐氏。

沐氏苍白着脸色,身子摇摇欲坠,明澜扶稳了她,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娘觉得大伯母会查出真凶来吗,如果不是知道大嫂孩子是怎么没的,宋三太太会稳稳的坐在那里,不逼着伯府给她一个交待吗?”

而且,这一次的药太霸道,大太太和宋三太太很清楚,这一次下毒没成功,往后就再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甚至为了伯府爵位想来个永绝后患。

可惜,最后是宋媛遭了殃。[.]

第二百四十五章 推攘(月票200加更)

她们造的孽,还要她来买单,帮她请王老太医来调理身子,这口窝囊气,要是不想办法出了,她真的可以一头撞死了。

沐氏几乎站不住,明澜和珍珠扶着她,道,“娘,父亲重手足之情,长房接二连三的算计我们二房,父亲虽然失望,却也狠不下心肠,这事你不要替长房瞒着。”

要是父亲知道,长房一边谦让爵位,一边害他子嗣,她就不信他还只是失望这么简单。

你拿他们当手足,人家只拿你当阻路石。

父亲一颗心就算是汪洋大海,只怕也会凝结成冰。

沐氏惨笑一声,“这事,我绝不替长房瞒着!”

非但不瞒着,沐氏还让丫鬟叫顾涉回来,她怕自己说,顾涉不会信。

等沐氏回幽兰苑后,一杯茶才喝了一半,顾涉就回来了。

沐氏把宋媛孩子是怎么没的经过告知他,顾涉脸比沐氏知道这消息时还要苍白,他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这,这不可能!”

长房为了伯府爵位要断他子嗣,叫他如何相信?!

明澜看着顾涉,道,“父亲,我会让你看到我说的是真还是假的。”

说完,明澜就起身了。

只是她刚走到珠帘处,门突然被推开,碧珠滚了进来,一脸的惊慌失措。

明澜见了,连忙将她扶起来,道,“你怎么跑来了?”

碧珠抱着明澜,哭的不能停,“奴婢,奴婢差点就见不到姑娘了……。”

顾涉刚知道宋媛孩子没,沐氏能保住孩子,是因为碧珠的缘故,她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碧珠抹掉眼泪,可是嗓音还在打颤,“方才姑娘走后,奴婢待在屋子,来了一丫鬟说姑娘叫我去秋水院,我也没多想就去了,可是刚到花园,就冲出来一小厮,捂着我鼻子就往假山里拖,他要闷死奴婢,幸好……。”

说到这里,碧珠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望着明澜,褚风救她的事,她能不能说?

“幸好什么?”顾涉追问道。

明澜望着顾涉道,“幸好离王世子的暗卫出手相助,我怕长房会对娘亲下手,请离王世子借了一暗卫帮我看着幽兰苑,可惜,我千防万防,我也防不住大伯母和九芝斋的小伙计联手在糕点里头下毒!”

怕顾涉不信,明澜走到窗户处,喊道,“褚风。”

话音一落,褚风就出现在了窗外,“世子……顾二姑娘有何吩咐?”

明澜笑道,“没事,只是让我爹爹娘亲见见你。”

顾涉眉头拧紧,道,“二姑奶奶摔倒,说是有人砸到她膝盖,伯府一直以为她是错觉……。”

褚风笑着,坦白承认道,“是我砸的,胆敢推攘世子妃,没当场要了她的命是我不想暴露自己给世子妃添麻烦。”

说完,褚风望着碧珠道,“你捡的那颗金豆子是我的。”

你个小丫鬟,金豆子是不是该还我?

已经穷的快要喝西北风了。

碧珠挨着明澜站着,沐氏给赵妈妈使眼色,她就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金花生,递给褚风。

褚风看了明澜一眼,明澜笑道,“这是你该得的。”

没有那粒金豆子,哪有碧珠怕破财特地告假去逛街,就不会凑巧发现长房的算计,他和碧珠都功不可没,是明澜的恩人。

别说区区一袋金豆子了,就是一箱子,明澜也给的心甘情愿。

顾涉脑袋转的快,听明澜说金豆子,他就猜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府里能用金子的,只有主子。

而且伯府大门前,那么多丫鬟小厮来来往往,哪里就那么巧合有一颗金豆子给碧珠捡。

接了荷包,褚风谢赏,纵身一跃就出了内屋。

他走后,屋子里的氛围就有些不对劲了。

沐氏盯着明澜,顾涉也望着她,不怪他们震惊,离王世子该是多信任明澜才把暗卫借给她使唤?

明澜强忍着才没有脸红,只道,“父亲,大伯母这会儿恨死碧珠了,她会想方设法要碧珠的命的。”

沐氏道,“娘绝不会允许长房动碧珠一根毫毛。”

碧珠在一旁,紧紧的抓着明澜的袖子,眼眶微红。

明澜拍着她手道,“一会儿你收拾包袱去静园小住一段时日。”

碧珠是真吓着了,虽然不想离开明澜,但她还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一直跟着姑娘。

在幽兰苑待了一会儿,花园婆子就来告诉沐氏,有小厮溺水而亡。

短短几天,已经接连在花园溺水两个人了,一时间,伯府人心惶惶。

明澜回了流霜苑,褚风跟了过去,道,“世子妃有何吩咐?”

明澜小声吩咐了几句,褚风点点头,道,“属下一定办好。”

褚风走后,东院大太太派人去九芝斋找那小伙计,打算灭口。

可是等人到的时候,一队官兵将九芝斋团团围住。

有人报案九芝斋的糕点里有藏红花,有人吃了小产了。

那些买糕点的人当时就吓住了,纷纷退到一旁看热闹。

官兵进九芝斋搜查,他们是带了大夫去的,一番查探,果然发现糕点有问题,九芝斋上下通通带回去审问,九芝斋贴了封条。

官兵搜查,找到了一荷包银子。

小厮看到九芝斋被查封,不敢耽搁,赶紧回府禀告大太太。

大太太脸冷如霜,额头青筋暴起。

这一回算计,沐氏一点事没有,她的嫡孙却折了进去,甚至要好多年都不会有嫡孙了!

明澜却要如此咄咄逼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一句欺人太甚,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下毒算计人的明明是她,最后反倒怪起别人手段狠辣起来了。

冯妈妈有些担心,“太太,现在该怎么办?”

大太太冷笑一声,以为查封九芝斋就能拿她怎么样?

那未免太小瞧她了!

“那小厮呢?”

“太太放心,已经开不了口了。”

大太太眸光阴狠如毒蛇,那是不灭明澜誓不罢休的狠辣。

流霜苑内,明澜背脊一阵阵发寒。

再说衙门把九芝斋伙计通通带去衙门问案,一堆人听审。

官老爷直接从那荷包审问起,那小伙计起初说冤枉,钱是他攒的,一通板子上身,皮开肉绽后他就乖乖招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赔罪(月票250加更)

他是往糕点了加了药,是什么毒药他不知道,是宋家管事让他帮的忙,那糕点害的不知道是谁。

官老爷把宋家管事叫来问案,他承认和小伙计认识,但他否认找小厮害谁,更没有从中牵线一说,宋家从不和人结怨,反倒是宋家出嫁的姑奶奶吃了糕点小产了,难道宋家要害出嫁的姑奶奶吗?

官老爷也觉得不大可能,这管事可是宋家三房的,只会盼着靖宁伯府大少奶奶好,怎么可能会害她呢?

这案子查到这里,也就查不下去了。

靖宁伯府如今和离王府结亲,况且又是受害人,只象征性的派了官兵来询问一番,被大太太骂了一通后就回去了。

明澜也没有嫌热闹不够大,继续捅出来,不然碧珠发现长房使坏,偷龙转凤这一段就瞒不住了。

那时候,只怕老夫人都要杀她了。

她可以毁了糕点,为什么要换掉?

不要说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沐氏腹中胎儿老夫人重视,宋媛腹中的也一样。

再者,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不蠢,只要细细琢磨,总能发现一些不对劲,从而顺藤摸瓜猜出事情的真相,她又何必再出头?

这案子就这样了结了。

至于九芝斋,御下不严,居然有伙计往糕点里下药害人,罚了一千两,就撤销了封条。

一千两的处罚,很轻了,要是寻常铺子,还不知道要罚多少,实在是九芝斋背后的靠山太强大,衙门得罪不起,要不是暗卫刀架在官老爷脖子上,衙门压根就不会派人去查封九芝斋。

暗卫出马,这么点小事怎么可能办不好,他正儿八经的敲鼓喊冤,衙门却忌惮九芝斋背后的靠山就视若无睹,怕仕途到头,那怕不怕没命?

事后,衙门赶紧补救,可惜晚了,九芝斋的生意已经一落千丈了。

九芝斋糕点味道是好,背后的靠山也硬的很,可口碑坏了,再美味也没人敢买啊。

没人买,生意自然就差了。

入了股的魏国公府三房和永王府,还有几位权贵就气极败坏了,因为他们将损失一笔不菲的收入啊。

九芝斋背后有哪些靠山,明澜一清二楚,但那小伙计为了一点钱财就害人命,她忍无可忍,她弟弟的命就值那么点银子吗?

那就让他有钱都没命花!

还有小伙计抖出宋家三房,苍蝇不叮无缝蛋的,小伙计挨打之后,为什么别人他都不污蔑,偏偏只污蔑宋家?

宋家虽然没受牵连,但嫌疑也洗脱不掉,魏国公府和永王府必定恼了宋家,虽然不知道会恼到什么程度,哪怕一丁点儿对明澜来说都是好事。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流霜苑内,碧珠随便收拾了几件衣物,就来同明澜道别,虽然静园离伯府那么近,近的甚至都不需要出府,靠着墙都能闲聊了,可毕竟不在伯府里,静园虽然也没少去,到底不是她住惯了的流霜苑,还有明澜、雪梨,她舍不得离开。

碧珠甚至都有一种豁出去的冲动,姑娘和太太都说会护着她,她留下不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她泪眼婆娑,明澜也舍不得,但她不想冒险,大太太心如蛇蝎,碧珠跟在她身边,就是拿刀戳她心窝子,只要见到,她就会杀心。

左右她过两个月就要出嫁了,她只在静园待两个月而已,回头跟去离王府,大太太手就是能摸到天,她也伸不到离王世子的院子里去。

雪梨眼眶也红着,道,“我要是想你了,我就去静园看你。”

碧珠咬着唇瓣,道,“你不许骗我。”

“骗你,我就是小狗。”

碧珠破涕为笑。

明澜笑道,“好了,快走吧,暗处有褚风护着,不会有事的。”

碧珠轻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走后,明澜坐在贵妃榻上喝茶,氤氲茶气,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眼神,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明澜什么都没想。

她在等,等老夫人和老太爷处罚大太太。

先斩后奏,借老夫人之名让她请王老太医进府,如果没有糕点下毒一事,她或许当面激将几句就算了,但是,这回她绝不退让一步。

两刻钟后,雪梨送碧珠出府回来了,她送到小门,看着碧珠出府就回来了。

只是刚进府,还没张口说话,就有丫鬟来传碧珠去问话。

之前莲花池里淹死了一丫鬟,查了半天无果,但是小厮淹死,有丫鬟看见碧珠从花园路过,还有假山处,碧珠掉落的簪花以及她跌跌撞撞往幽兰苑跑,不少丫鬟婆子都看见了。

大太太认定就是碧珠杀了小厮,要抓碧珠去问案。

可惜晚了一步,碧珠已经出府了。

来抓人的丫鬟见碧珠不在,只好回长松院禀告,大太太脸色阴沉着,手攒的紧紧的,道,“本来我还不确定小厮是碧珠杀的,现在看来,分明是畏罪潜逃,二姑娘是打算袒护她到底了?”

老夫人眉头微皱,道,“把二姑娘叫来。”

丫鬟赶紧去流霜苑传话,很快就回去了,有些胆怯道,“二姑娘说她今儿已经上了一次当了,再上当就太蠢了……。”

大太太一口银牙险些没咬碎了。

老夫人看她的眼神透着一股寒芒。

她借她名义使唤明澜,现在轮到她传话,明澜都有借口不来了,这是在折损她的威信!

顾音澜站在一旁,怒不可抑道,“二姐姐的心当真是狠,娘只是为了保住大嫂腹中胎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现在大嫂孩子没能保住不说,还伤了身子,娘都伤心死了,她还揪着一点错不放!她是要娘亲去给她跪下赔不是吗?”

顾音澜说着,大太太就起了身,那架势仿佛真的要去流霜苑给明澜下跪认错。

只是她走了一步,三太太就连忙将她拉住了,道,“大嫂心疼大少奶奶,我们都知道,但明澜不愿意麻烦沐阳侯,我们也都知道,大嫂要是真给明澜下跪就过分了。”

大太太眼睛赤红,“我过分?她不是等着我去给她赔罪?!”

赔罪的办法除了下跪之外,还有千千万万种,可唯独下跪会把明澜架到火炉上烤。

这到底是赔罪,还是欺负明澜?[.]

第二百四十七章 蔑视

三太太是不好明着得罪大太太,但她真心看不上她的做派,心胸狭隘,怎么说明澜也是小辈,这事又是她错在先。

大太太要甩开三太太的手,三太太抓的紧紧的,她回头望着老夫人。

王妈妈就吩咐念夏道,“你去请二姑娘来。”

念夏点点头,就快步走了。

大太太再要甩开三太太的手,结果三太太麻溜的松开了。

大太太气的咬牙,现在连她都敢这么对她了!

念夏是老夫人的大丫鬟,再加上她性子耿直,有一说一,明澜就没有理由怀疑是大夫人传她了。

但是,老夫人和大太太一等半天,念夏也没能把明澜请来。

这回,老夫人眉头拧了,“二姑娘没来?”

念夏点头,道,“二姑娘头疼,方才离王世子派了人送信给她,说是先前二姑娘好奇离王世子的喜好,护卫胡诌了一通,离王世子怕二姑娘将来出嫁了,真向护卫说的那般伺候他,就让二姑娘派丫鬟去离王府学习怎么伺候离王世子的日常起居,二姑娘想着上回是碧珠问的护卫,索性就让碧珠去离王府了,您要找碧珠,得等碧珠把离王世子喜好摸个七七八八后回来再来见您。”

大太太听了,脸一沉,“这还真是巧了,这边一怀疑碧珠杀人,那边离王世子就要丫鬟去学怎么伺候他?”

这分明是拿离王世子压人!

念夏望着大太太,低眉道,“二姑娘还说如果大太太一定要先审问碧珠,不妨派人去皇陵问过离王世子。”

先前还只是拿离王世子做碧珠的保护伞,这会儿直接当碧珠的挡箭牌了。

借大太太一百个虎胆,她也不敢派人去皇陵啊。

就是这样赤果果的蔑视她!

大太太气的呼哧喘气,但念夏的话还没说完呢,她道,“二姑娘虽然没来,但她有两个疑问让奴婢带为询问,她知道大太太怀疑小厮的死和碧珠有关,她觉得很可笑,且不说碧珠和那小厮无冤无仇,就算有仇,碧珠一丫鬟,如何杀的了小厮?如果是直接把小厮推进莲花池,小厮该喊救命吧,府里并没有人听见小厮喊救命声。

如果是在别处杀的,光是把小厮拖进莲花池里扔掉也够碧珠忙活大半天了,再者,伯府什么时候小厮也能单独在内院进出了?

内院多是女眷,守门婆子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没得坏了姑娘们的清白名声,大少奶奶没了孩子,大太太心疼她理解,但悲愤头上就不要把查案的事往身上揽了,府里不止您一个太太,有那闲功夫,不妨多给那来不及出世的小少爷念几篇往生经。”

念夏的声音学的惟妙惟肖,仿佛就是明澜站在那里。

她替明澜传了话,也替明澜挨了大太太的冷眼寒刀。

大太太想掐死念夏的心都有了。

三太太恍然大悟道,“明澜不说,我们还真没注意到,小厮为什么进内院还没人知道呢,他出现在花园里做什么?守门婆子放丫鬟去外院就算了,什么时候放小厮进内院也这样随便了?”

老夫人眉头一拧,道,“传守门婆子来问话!”

大太太脸青的发紫了,很快,守门婆子就被传了来。

一进门,就看到大太太警告的眼神,守门婆子吓的脸都白了三分。

老夫人一问守门婆子小厮是怎么进内院的,守门婆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不是奴婢放他进内院的,奴婢内急,等不及换班就去方便了,要不是小厮淹死了,奴婢都不知道他进了内院,奴婢不知道是谁传他来的,奴婢失职,奴婢甘愿认罚……。”

她一个劲的磕头认错,老夫人气头上,让婆子拖她出去杖责了二十大板。

小厮被杀一事就不了了之了。

本来一小厮的死就掀不起波澜来,只是大太太要灭碧珠揪着不放,明澜人都没来,借着念夏的口就把她气了个半死不活,再加上碧珠都不在府里了,大太太能怎么办,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见老夫人看她眼神不虞,顾音澜不快道,“娘亲哪里是闲着,大嫂没了孩子,她心疼,一闲下来就掉眼泪,找点事让自己忙起来,二姐姐字字句句都戳人心窝子!”

大太太则面色凄哀道,“可怜我那没出世的孙儿,我是该多给他抄几篇往生经祈福。”

说着,她起身告退。

老夫人惋叹,本来还想呵斥她几句,想到宋媛苍白的脸色,几次哭晕过去,就什么都没说,让她回佛堂了。

明澜一直等着老夫人罚大太太呢,结果别说光打雷不下雨了,连雷声都没有崩一个。

那被她害死的孙儿一再的做了大太太的挡箭牌。

雪梨听青杏禀告,嘴撅的高高的,不满道,“大太太借老夫人名义做事,姑娘都这么生气了,老夫人都不骂她两句让姑娘消消气!”

明澜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她今儿脾气火爆,一点面子都没给大太太留,同样也没有给老夫人留,她怎么可能顾着给她消气而惩罚大太太呢。

大太太敢假传圣旨,不正是知道老夫人心疼宋媛腹中胎儿,希望保住它吗,只是娘亲不愿意一再的麻烦舅舅没同意罢了。

明澜摸着桌子上的茶盏盖,眸底闪过一抹光芒。

老夫人不罚大太太没关系。

自己的气,她自己消。

明澜起身走到窗户处,站了没一会儿,褚风就出现了。

明澜低声吩咐了几句。

褚风嘴角一勾,他现在越来越佩服世子妃了。

第二天,是离王府送纳征礼来的日子。

本来该高高兴兴的迎接离王府,奈何长房大少奶奶小产且三五年不能再怀身孕,长房一片哀伤,连带着整个伯府笑声都少了。

要说笑脸少了,头一个就是严妈妈。

昨天下午,她本打算在小院给她儿子办喜酒,都花了钱请大厨房烧几桌菜,钱都送出去了,菜也烧好了,结果倒霉催的,宋媛出事了。

连老夫人都不高兴,在秋水院守了半天,她敢办喜宴,在小院一隅之地吹打热闹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纳征

喜宴只能往后推了,而且那些丫鬟婆子小厮都不敢去小院吃酒,那几桌子菜最后全浪费了,严妈妈肉疼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儿子亲事一波三折啊,之前打算办喜宴,结果碰到下大雪,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积雪消融能办了,又出了意外。

严妈妈心情不好,流霜苑丫鬟婆子都小心翼翼多了。

本来宋媛出事,沐氏原打算派人去离王府说一声,纳征礼晚几日再送来,后来知道宋媛小产全是自找的,长房要害的是她,她脑袋被门挤了才会顾着长房痛不痛快。

丫鬟一禀告离王府送纳征礼来,沐氏就高高兴兴的去了长松院。

四太太见了她,就道,“昨儿二嫂不是说派人去离王府说了长房的事,让纳征礼晚几日送来吗?”

沐氏笑道,“是有这打算,后来想想,府里这些天出了不少晦气事,离王府送纳征礼喜庆正好冲晦气了。”

四太太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外面丫鬟又火急火燎的跑进来,道,“老夫人,离王妃又亲自送纳征礼来了。”

老夫人一脸诧异,“离王妃亲自来的?”

丫鬟点头如捣蒜,“还是上回那顶轿子,错不了。”

沐氏一早就派了小厮去街头守着,一看到离王府送纳征礼的队伍就赶紧回府禀告。

沐氏一听,就满脸堆笑了,四太太趁机恭维道,“看来离王妃对明澜是喜欢极了。”

三太太笑道,“明澜聪慧机灵,哪能不讨人喜欢?”

说着,三太太扶沐氏起身,去迎接离王妃。

流霜苑,明澜闲来无事,正修剪花枝呢,丫鬟屁颠颠上前禀告,道,“姑娘,这一回纳征礼还是离王妃亲自送来的。”

明澜正剪多余的叶子,闻言一失神,叶子剪了,花也剪了,一盆花卉顿时丑了许多。

明澜心虚的厉害。

离王妃对她真是太好了,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都找不到一点不满之处。

可她和离王世子是假成亲啊。

离王妃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忍心骗她啊。

明澜内心被一种罪恶感给充斥,再有丫鬟来禀告老夫人让她去长松院时,她就不大想去了。

她前世几乎就没有骗过人,这一世,她学会了撒谎,骗起人来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可她骗的多是不轨之徒,爹爹娘亲她虽然有隐瞒,但都半真半假,无伤大雅。

可离王妃是好人啊,她欺骗她就算了,可恨可恼的是她还拉着离王世子联手骗她……

明澜觉得自己会被雷劈。

在去长松院的路上,明澜都在默默的赔罪并暗暗发誓,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帮离王世子救离王妃,不让她早亡。

绕过富贵牡丹的双面绣屏风,明澜就看到了离王妃,看到她那张绝美容颜,自惭形秽。

离王妃一脸温和笑意,打量了明澜一番后,眸光在明澜平坦的小腹处多停留了片刻,漂亮的凤眸闪出潋滟流光来,美得叫人窒息。

她的打量不经意,没人注意到,除了暗处某暗卫内心在颤抖。

他怕离王妃眼神太过明显,被明澜发现端倪,到时候肯定会怪他,好在没人往那上头想。

王妃看过后,道,“似乎清瘦了些?”

明澜眼睛眨了眨,她消瘦了吗?

明明长胖了一丢丢啊。

是离王妃眼神不大好,还是她今儿穿的衣服显胖啊。

明澜低头看自己的腰,那边大太太道,“昨儿明澜她大嫂小产,她伤心了半天,为此清瘦了不少。”

宋媛小产,她伤心?

明澜两眼一翻,随即反应过来,大太太是在借机告诉离王妃长房出事,伯府上下并不高兴,离王府不应该这时候送纳征礼来。

离王妃倒没听出这其中的意味来,她心一提,脱口问道,“怎么会小产?”

好吧,离王妃关心的不是宋媛,她怕的是明澜出事……

囧。。。

方才都商议好让明澜两个月后出嫁,要是早知道宋媛出事,王妃说什么也不会退让一步了,现在改口还行么?

大太太脸微僵,她只是提一句,没想到王妃会直接问,这也太失礼了吧?

大太太不说话,四太太叹息道,“大少奶奶吃的糕点里被人下了药……。”

才说了一句,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四太太就闭嘴了。

家丑不可外扬啊。

府里的大少奶奶都被人给害的小产了,说出来丢人啊。

王妃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望着沐氏道,“要不,还是让明澜一个月出嫁吧,喜宴简单些无妨。”

沐氏嘴角抽抽了,真没看出来离王妃是这样朝令夕改的人……

方才离王妃还聊着宋媛小产,一转头又提起明澜出嫁的事了,话题转的太快了点吧,难怪外面都传闻离王世子喜怒无常了,十有八九是遗传啊。

她望着离王妃道,“女儿家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不宜急躁,况且她和世子爷都还小,晚一个月没什么关系吧?”

离王妃看了明澜一眼,见她满脸羞红,都恨不得当场打地洞了,便退让了一步。

明澜趁机退到暖阁。

正堂内,离王妃和沐氏在商议聘礼,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离王府送来的聘礼足足的,伯府挑不出半点出错。

约莫小半个时辰,前院忙完,离王妃就告辞了。

沐氏身怀有孕,离王妃没让她相送,是大太太和四太太送的。

屋内,老夫人看着礼单,望着沐氏道,“离王妃如此看重明澜,伯府给明澜准备的陪嫁再添两成。”

“是不是太招摇了些?”沐氏犹豫。

给她女儿多些陪嫁,她自然高兴。

可要是招摇过了份,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她从来不注重那些明面上的东西,离王妃这么疼明澜,沐氏相信她不会给明澜委屈受。

老夫人失笑,“别人都巴不得女儿陪嫁多,你倒嫌招摇了,明澜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她就是再怎么招摇都不过分。”

沐氏便点头了。

她正要走,外面李总管抬了两大箱子进来。

沐氏见了,就道,“怎么抬进内院来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摆设

李总管让小厮把箱子放下,道,“这是离王府送来的,都是些珍贵药材,补身子用的,我也认得些,一大半都合适怀了身孕的人吃,应该是给太太您的。”

沐氏脸一红,“胡说八道!离王府送的纳征礼都是给明澜的,怎么会送给我?”

三太太捂嘴笑道,“那也不见得都是给明澜的,那些山珍海味,伯府难道还让明澜原样带回去?”

李总管把血燕窝端起来,还有冬虫夏草,还有一些难得的好药材,尤其是一株百年血人参,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明澜小小年纪,要是这么补,只怕要补出问题来,离王妃是真疼明澜,怎么会让明澜补的鼻血横流呢。

老夫人笑道,“离王妃真是有心了,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收下吧,你要过意不去,多给明澜些陪嫁就是了。”

沐氏点头,道,“方才我不知道,都没跟离王妃当面道谢。”

暗处,褚风擦汗。

幸亏李总管晚来一步,不然就要露馅了。

王妃也真是的,她就不怕做的太显眼了,会让大家怀疑世子妃怀了身孕,败坏她闺誉啊。

他在伯府看着,王妃有什么不放心的?

而且……

世子妃压根就没怀身孕啊!

褚风心塞,不知道这窟窿怎么堵,越来越大了,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心塞的,那就是顾涉。

一堆人拿他当摆设。

沐氏还没怀身孕,明澜就给她血燕窝补,怀了身孕后,沐振送了一堆来,现在好了,连离王妃都对她腹中胎儿百般关注了……

沐氏高高兴兴的让小厮把箱子抬幽兰苑去。

大太太妒忌的抓狂,当年她进门便怀了身孕,几时享受过这般待遇?!

大太太嫉妒的连手中茶盏都端不住,她堪堪放下,外面,一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进来道,“太太,朱家出事了。”

闻言,大太太手中茶盏一摔,哐当一声传来,一上等牡丹纹茶盏瞬间四分五裂。

“朱家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在颤抖。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道,朱家派人来说出事了,让你赶紧回去一趟。”

大太太再坐不住了,起身便往外走。

屋内,老夫人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大太太匆匆忙忙回了朱家,因为急切,尚未痊愈的胳膊还在马车里撞了一下,疼的她直冒冷汗。

可是回了朱家后,什么事都没有。

看到她回门,朱家小厮都诧异,“姑奶奶怎么回来了?”

大太太眉头一敛,“府里没出事?”

小厮一头雾水,“没出事啊。”

大太太心口一松,没事就好,她方才三魂吓掉七魄了。

可是松气之余,又怒火中烧了,这明摆着是有人在耍她!

这个人很显然,是明澜。

昨天她借口老夫人让她请王老太医,她不服气,今天就给她来了一出朱家出事,大太太气的恨不得回去找明澜。

但她忍了,她做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

难得回门一趟,自然要进去坐坐。

大太太吃了回门饭才回府,她去见老夫人,老夫人问道,“朱家出什么事了?”

大太太坐下,笑道,“朱家没事,只是昨儿请王老太医的事,二姑娘未消气,和我开了一场玩笑。”

玩笑两个字,大太太有些咬牙。

可没哪个大家闺秀和人开这么没分寸的玩笑!

老夫人眉头敛了,也觉得明澜稍微过分了些,大太太是为了救人,她则是戏耍别人啊。

大太太宽宏大量,既往不咎道,“只是玩笑而已,我岂会跟她一小辈一般见识?我急了一通,大概她气也消了,不过她这样锱铢必较的性子,我忍她,离王府不见得会忍。”

老夫人揉太阳穴,无奈道,“等过些时日,寻个机会让沐氏管管吧。”

说完,转了话题道,“媛儿可好些了?”

大太太眼神就黯了下来,“一直在哭,谁劝也没用。”

外面,丫鬟进来道,“老夫人,宋三太太来了。”

老夫人叹息一声,摆摆手,大太太就退下了。

流霜苑,书房。

明澜手托着下颚,手里一本书翻着,有些心不在焉。

雪梨站在一旁研墨,道,“大太太回府了,姑娘莫不是担心她因朱家的事恼了姑娘?”

明澜瞥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既然敢做,就不怕她恼她。

况且,大太太是聪明人,她只是有样学样,就算稍微变本加厉了一点儿,她也不会气急跳脚数落她,非但她不会,她还会阻止顾音澜来找她的茬。

这一点,她很肯定。

她只是无聊的很,这些书又看过,没什么意思,只能发呆打发时间了。

外面,青杏推门进来,一双眼睛闪亮亮的,道,“姑娘,宋三太太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两个貌美丫鬟,水灵灵的,是给大少爷做姨娘的,因为大少奶奶三五年内不能再怀身孕,那两个丫鬟准许先生下庶子呢。”

青杏那语气,只差没加一句宋三太太可真贤惠。

以前,府里最贤惠的是大太太,现在她只能屈居第二了,大少奶奶昨儿才小产,今儿就给大少爷纳妾,府里丫鬟都觉得要是大少爷真将那两丫鬟收了房就太没良心了。

明澜勾唇冷笑,都是聪明人。

宋媛小产是大太太和宋三太太两个人造的孽,都互相责怪,谁也不让谁,但宋三太太毕竟是宋媛的亲娘,疼女儿呢,与其让大太太过几个月给顾绍业纳妾,何不大大方方的直接把丫鬟送了来,既显得宋家宽厚好说话,而那两个丫鬟既然被送来,就不怕她们爬到宋媛头上作威作福,肯定有把柄捏着。

万一将来宋媛怀不上身孕,那两个姨娘生的庶子就能寄养在她膝下,确保她嫡妻地位不动摇。

宋三太太退让了一步,大太太要还蹬鼻子上脸,那一准没完,高高兴兴的收了,往后大家就还和和气气,共谋大事。

长房那点破事,明澜不关心,她在琢磨将来和离的事呢。

离王妃对她那么好,肯定不希望她和离王世子和离,她需要想一个绝好的理由,最好是能让离王妃不厌恶她,又巴不得她和离王世子和离的好办法。

第二百五十章 苦肉计(月票300加更)

想来想去,都觉得她是在做天上掉馅饼的美梦。

愁啊。

太招人喜欢了也是件苦恼的事。

明澜一声接一声长叹,雪梨和青杏面面相觑,不懂她在叹气什么。

茶换了一杯又一杯,明澜一口都没喝。

一盏茶凉,雪梨又重新倒了一杯来,刚放到桌子上,外面四儿敲门,唤道,“姑娘。”

雪梨就过去开门了,问道,“叫姑娘做什么?”

四儿忙道,“方才大太太和宋三太太去幽兰苑了。”

明澜一个激灵袭来。

她们两个去幽兰苑做什么?

大太太一年都难得去幽兰苑几回,宋三太太更是和她娘八竿子都打不着,两个人才联手算计她娘,现在又一起去幽兰苑,直觉告诉明澜没好事。

没敢耽搁,明澜起身出了书房。

刚迈步出流霜苑,就看见顾音澜朝这边走过来,看到她的一瞬间,眸底迸发出惊人的冷芒,转眼,又换了副笑脸。

明澜见她走过来,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急切的脚步停下,仿佛落了什么东西似的,转身回流霜苑了。

她急匆匆的出门,又转身回去,雪梨要不是避让的及时,险些要撞上了,她以为明澜要回屋,结果她往一旁躲了,还一边示意丫鬟婆子不要出声。

很快,顾音澜就进来了,她朝正堂走去,明澜瞥了她一眼,拎了裙摆就往幽兰苑跑。

如果先前只是怀疑大太太和宋三太太找沐氏没什么好事,现在则是肯定了。

顾音澜这会儿来找她,铁定是为了拖延她,不让她去幽兰苑,娘亲比她好说话百倍,有些事她不搅局,指不定就成了。

明澜担心沐氏会被大太太和宋三太太卖了,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论阴谋手段,沐氏远不是大太太的对手,何况大太太加宋三太太了,不愿和顾音澜纠缠,干脆避开些,免得闹起来影响心情。

再说,顾音澜迈步上台阶,问丫鬟明澜在哪里,丫鬟手一指,顾音澜回头就看到明澜留给她一疾走的背影。

顿时,一团火气就堵在她胸口了。

明澜跑那么快,她追不上不说,人家都明摆着不想见她了,她还追上去,这也太没脸没皮了点儿!

手中绣帕没差点扯碎,顾音澜将明澜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明澜匆匆赶到幽兰苑,没让丫鬟通传就直接进了屋,刚走到屏风处,就听大太太在说话,她望着沐氏,言辞恳切道,“我知道不应该来开这个口,可媛儿突然遭厄,孩子没了,身子也受了大伤,三五年没法再怀身孕,她受不住打击,从听到王老太医的话起就一直再哭,我实在是于心不忍,离王府送了两箱子稀罕药材来,媛儿亏了身子失血过多正需要补……。”

沐氏眉头拧的紧紧的,话说到这里,大太太和宋三太太来做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她们在打离王妃派人送来的补身药材的主意。

而且,她们两个一起来,显然要的东西非同一般。

明澜刚这样想,那边大太太已经开口了,她道,“那株血人参对媛儿有大用处,二弟妹能否割爱……。”

明澜牙齿都磨的嘎吱响了,脸都气紫了。

雪梨在一旁,都胆战心惊,倒不是怕在屏风处偷听被人发现,而是担心她家姑娘会气出内伤来啊。

这世上大概找不到大太太和宋三太太这样不要脸的人了吧,收买九芝斋伙计往糕点里下毒害太太,结果自食恶果害没了自己的孙儿外孙儿,借老夫人名义让姑娘帮大少奶奶请来王老太医,姑娘一口气还没消呢,又来打离王府送给太太养身药材的主意了。

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开的了这个口的,是不是出门就没带脸啊?

雪梨怕明澜气坏,明澜还怕沐氏气坏身子,她迈步走进去,路过大太太和宋三太太身边的时候,闻到一股香味儿,这股香味让她眼神一瞬间就冷了下去,

她抬手扇风道,“娘,屋子里太闷了,外头太阳好,有什么话去外面说吧?”

沐氏倒没觉得屋子里闷,只是有些心神不宁,明澜来了,她心反倒安稳了不少,便抬了手,让明澜扶她起来。

大太太急了,“二弟妹,咱们……。”

宋三太太拽了大太太一把,笑道,“二太太觉着闷,我们去院外再说一样。”

明澜朝她一笑,就扶着沐氏去外面了,她走时,给雪梨使了个眼色。

雪梨眼睛眨巴两下就懂明澜是什么意思了,悄悄退了出去。

明澜扶着沐氏走在前头,宋三太太和大太太走在后面,她道,“伯府长房和二房兄友弟恭,昨儿我回府,宋家知道二姑娘请沐阳侯出面帮忙请王老太医都感叹两房亲厚叫人羡慕,让我们宋家多学着点儿……。”

明澜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冷弧。

宋三太太这是提醒她们,长房谦逊,将爵位拱手相让,她爹才能这么顺顺当当的继承伯府,做人不能没良心,不说投桃报李,一株血人参也该舍了吧?

言外之意,明澜和沐氏都听得出来,但是宋三太太说的含蓄,明澜和沐氏就装傻听不懂。

明澜扶着沐氏去凉亭坐下,丫鬟端了茶来,明澜端起茶盏给沐氏,宋三太太夸明澜孝顺,夸的明澜脸微红。

夸完之后,她又心疼女儿宋媛了,伤在儿身,痛在娘心。

她眸底的悲痛是真的,她是真心疼女儿,如果不是太心疼了,也不会帮着出谋划策害了宋媛。

只是明澜没想到,宋三太太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她猛然起身,扑通一声给沐氏跪下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着实把明澜给惊着了。

她一跪,大太太就坐不住了,她赶紧拉宋三太太起来,一边望着沐氏道,“二弟妹,你当真就这么狠心?”

院子里,不少丫鬟婆子,看到这一幕都睁圆了眼睛。

明澜脸隐隐发青,眸底的冷芒仿佛穿过了雪山而来,好一个宋三太太!

这是要用苦肉计逼她娘让出血人参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受惊(月票350加更)

而且,还不止宋三太太一人跪。

大太太拉她起来,非但没把宋三太太拉起来,宋三太太反手一扯,大太太也跪了下来。

那一瞬间,大太太脸都涨紫了,那是一种屈辱的悲愤。

明澜想她们应该是商议好了再来的,只是大太太心高气傲,在屋子里她跪她娘就算了,可是当着一院子丫鬟婆子的面,她舍不下这个脸。

可她跪比宋三太太跪来的效果更好,这么多人看着呢,就算回头沐氏下封口令,这些流言蜚语也会钻出伯府。

大老爷才谦逊,奏请皇上让顾涉继承伯府爵位,满朝文武谁不夸大老爷一句谦逊,可现在长房有事相求,二房不说主动帮忙,还要大太太跪下相求。

这事传扬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淹了顾涉了,到时候御史台参上一本,这么无情无义之辈,只怕皇上都要剥了他世子之位让大老爷继承。

虽然明澜要嫁给离王世子,几乎没人敢在这时候开罪顾涉,可几乎终究是几乎,不是所有,朝中还是有几位老顽固的,说他们呆板,他们又不与人同流合污,一身浩然正气,做事一板一眼,有时候都能把皇上气个半死,却拿他们一点辄没有,人家严以待人,更严以律己。

她们是在求,更是在逼沐氏把血人参给宋媛,而且这一跪后,沐氏就算给了,也没什么人情,这是她们跪出来的。

大太太疼儿媳妇之名会远播,宋三太太更是人人称赞的慈母,而沐氏,不过是一无情无义之人罢了。

沐氏气的脸都白了,端茶的手都在颤抖,明澜连忙握着她的手,道,“娘,你仔细身子,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可千万别晕啊……。”

明澜话还没说完,沐氏身子一歪,正好倒在明澜身上。

翡翠赶紧帮明澜将沐氏扶稳了,明澜眼眶都急红了。

幽兰苑,顿时乱作了一团。

大太太和宋三太太脸青的就像是刚结的果子,不但青而且急的很,沐氏怎么会晕倒?!

凉亭很大,还摆了贵妃榻,明澜和翡翠赶紧把沐氏扶到小榻上躺着了,一边吩咐道,“快去禀告老夫人!”

其实,沐氏一晕,就有丫鬟去长松院禀告了,根本无需明澜吩咐。

赵妈妈急道,“快派人去请赵大夫来!”

沐氏一晕,丫鬟围上来,把凉亭围的个水泄不通,大太太和宋三太太哪里还跪的下去,就都起身了。

宋三太太歉意道,“我,我不知道二太太身子这么虚,但凡我知道,我也不会拉着大太太来求血人参了,我先回府了……。”

现在想走了?

幽兰苑岂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明澜看着她,道,“宋三太太先坐一会儿吧,我娘素来好说话,只是你和大伯母突然下跪,我娘受惊之下才晕了过去,有什么话等我娘醒了再说。”

宋三太太摇头,明澜抬手打断她,道,“我娘晕着,人还没醒呢,宋三太太这么急着走,莫非是怕祖母来责怪你?”

宋三太太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沐氏之所以会晕,显然和她方才那一跪脱不了干系,她还没醒,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等她清醒了再走,可是她……

宋三太太急的额头直冒细密汗珠。

丫鬟跑的快,很快就到长松院了。

老夫人一听沐氏晕倒,当即脸色一变,就要起身,只是起猛了些,头一阵晕眩,就是这样,老夫人还让王妈妈扶着她赶来幽兰苑探望沐氏。

二房通房丫鬟有,姨娘也有,可是盼了一年又一年,方姨娘才怀了身孕,可惜盼了九个月,只生下一女儿,即便生下的是个儿子,老夫人仍觉得遗憾,因为那不是嫡子,沐氏怀孕,老夫人高兴坏了,对她这一胎寄予了厚望。

宋媛小产,她伤心,可也没有沐氏晕倒来的更叫老夫人着急,毕竟顾绍业和宋媛都还年轻,顾涉子嗣艰难,沐氏年纪更是不小了。

见一堆人围着凉亭,老夫人皱眉道,“怎么不扶二太太进屋?”

丫鬟婆子将路让开,明澜坐在小榻旁,她眼眶红着,道,“屋子里闷热,我和翡翠不敢随便扶娘,一切等大夫来再说。”

这些天,一日暖过一日,即便在凉亭,身上搭着狐狸毛毯并不冷。

只是沐氏双眸紧闭,老夫人心就揪到了一处。

她眉头皱成一团,问赵妈妈道,“怎么回事,明澜她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

赵妈妈看了大太太和宋三太太一眼,道,“今儿离王府送纳征礼来,给太太两箱子补身子的药,太太觉得太珍贵了,一大半想留着给姑娘带回离王府,大太太和宋三太太知道太太手里有一颗血人参,想太太给大少奶奶补身子,太太一时为难,那两箱子就数血人参最为珍贵。

奴婢先前劝太太吃了对腹中小少爷好,太太都没舍得,说旁的冬虫夏草吃一些无妨,把最好的留下,其他的让姑娘带着出嫁还不如不带,免得姑娘被人笑话,宋三太太和大太太就跪了下来,太太身子骨这些天才调养好了几分,这两天又一直忙,一惊之下就晕了过去……。”

这是替沐氏解释,她不是不给宋媛,她自己身子虚都舍不得吃,她也心疼女儿。

老夫人瞥了大太太一眼,眸底有些冷芒,这话要不是她说的,宋三太太怎么会知道,她就不应该带她来找沐氏开这个口!

宋三太太是客,她心疼女儿,老夫人不好说她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沐氏有没有事。

宋三太太一脸涨红,她道,“是我不该来打扰二太太,府里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赔罪。”

说着,她福身告退。

她急着走,明澜会让她就这样轻易溜了吗?

她望着宋三太太道,“宋三太太还是等会儿再走吧,我娘性子软,今儿她晕倒,醒来看不见你,她会胡思乱想,会认为你怪她没有把血人参给大嫂,要是平常我会说她,但是她现在怀着身孕,想太多对她身子不好。”

老夫人一听,就道,“那就再喝杯茶再走。”

第二百五十二章 寸香

语气有些冷硬,沐氏这一胎太重要,她不允许有丝毫的闪失,再者宋三太太不请自来,等沐氏醒了再走是应当应分的。

老夫人都发话了,宋三太太还能走吗?

她眸底闪过一抹焦急,她瞥了大太太一眼。

大太太笑道,“你就安心坐下喝杯茶吧,大夫一会儿就来了,二弟妹很快就醒了。”

宋三太太就坐下了,她端了茶盏喝了一口,结果听老夫人叮嘱赵妈妈,她一时失神,茶盏没放好,直接泼了。

茶水掉下来,一半都沾在了她裙摆上。

这一幕,明澜看在眼里,她可以阻止的,但是她没有。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来,快的叫人来不及捕捉就消失殆尽了。

宋三太太湿了裙摆,就是老夫人都不好再留她了,她唉了一声,连忙站了起来,丫鬟蹲下给她擦拭茶水。

大太太就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去我屋子里换身衣裳吧。”

宋三太太不好意思道,“我换了衣裳就来。”

她转身要走,那边碧珠已经领着赵大夫过来了,把宋三太太的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赵大夫眉头一皱,道,“好浓的寸香味!”

他声音很大,宋三太太脸一白。

赵大夫看了她一眼,道,“寸香有开窍活血散结之效,怀了身孕的人禁闻,这位夫人以后来幽兰苑之前,最好先沐浴一番,不然二太太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的话干脆利落,让人无所遁形。

宋三太太背脊一阵阵发凉,她虽然没有回头,可是她感受到一股冷芒射在她身上。

老夫人拄着拐杖的手握的紧紧的,声音也前所未有的冷,“宋三太太都是要做外祖母的人了,不会连寸香怀了身孕的人不能久闻都不知道吧!”

寸香,是麝香的别名,知道的人不多。

四下都是丫鬟婆子,赵大夫虽然指出来,却也给宋三太太留两分面子,谁都知道麝香珍贵,易导致小产。

老夫人内心火烧火燎的,九芝斋糕点下毒一事,就牵扯上了宋三太太,衙门还派人来问了大太太,这事是不是真和宋三太太有关,她将信将疑,但要说宋三太太一身的麝香味,她不知道,她不信!

她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带着一身麝香味来找沐氏!

老夫人手里的拐杖恨不得朝宋三太太脑门抽过去了。

宋三太太连忙解释道,“我一直有心绞痛的毛病,这两年好转了不少,媛儿小产,我夜不能寐,早上心口疼,我就抹了些香,匆匆来伯府,我一时忘记了……。”

麝香对治疗心绞痛有奇效,她不是存心要害沐氏的,只是忘记了。

明澜看了她一眼,望着老夫人道,“祖母,宋三太太被茶水弄脏了衣裳,你让她去换身衣裳吧。”

明澜语气温和,老夫人听后,眸光又冷了三分,宋三太太说她一时疏忽忘记身上有麝香,可是她一再的急着走,明澜阻拦不让,她还打翻了茶水,这能是巧合?

她分明就是怕大夫来,闻出那股浓郁的麝香味想赶紧走人。

这里是凉亭,风一吹,再浓郁的麝香味也都没了。

宋三太太站在那里,恨不得是隐形人才好,她没想到大夫来的这么快!

而且她一身华裳,一个小小大夫,居然直截了当的就揭穿了她,就不怕她事后报复?

宋三太太看赵大夫的眼神很冷。

赵大夫眉头皱了下,上前给沐氏诊脉,老夫人冷冷的撇了宋三太太一眼,转而看沐氏。

赵大夫把脉后,道,“二太太有些动胎气,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动怒。”

大太太听了,就道,“当真动了胎气?”

这话问的很快,质疑也很明显,赵大夫脸一沉,“大太太若是质疑我的医术,不妨再请个大夫来给二太太把脉,若是我诊脉有误,先前所收诊金,我加倍还回来!”

大太太问完,就后悔了,忙道,“我是问二太太晕倒是不是和麝香有关……。”

赵大夫起身,道,“这几日,二太太有些劳累,我不知道伯府出了什么事,让二太太肝火旺盛,动过大怒,再加上方才闻了不少麝香味,身子再扛不住晕了过去,幸好这里是凉亭,空气流畅,要是在屋子里多闻上一时半会儿,以二太太的身子骨,孩子能不能保住还两说。”

赵大夫说完,赵妈妈一脸后怕道,“方才是在屋子里,姑娘说屋子里闷,将太太扶了出来……。”

赵大夫望着明澜,问道,“二姑娘知道麝香味?”

明澜点头,“别的香味我不知道,但麝香我懂,文人墨客喜欢调制麝墨,用来写字作画,芳香清幽,若将字画封存妥当,可长期保存,防腐防蛀。

表哥喜欢研究墨香,我在他屋子里看过麝香,当时年少不懂事,拿在手里轻嗅,只觉得很好闻,后来找表哥要,还连累表哥挨了舅舅一通狠揍,麝香的味道,我却是记住了。”

赵大夫点头,“幸亏二姑娘知道麝香味道,不然二太太就凶多吉少了。”

明澜眸光从宋三太太脸上扫过,道,“我只是怀疑,并不敢断定,要是我知道的清楚,就不会让我娘和宋三太太待这么半天了,这里是凉亭,就算风顺畅,离的进也能闻到不少,还请赵大夫帮我娘开药方。”

珍珠就领着赵大夫去看药方了。

凉亭内,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老夫人冷看着站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的宋三太太道,“血人参珍贵,极难买到,但百年人参,只要有钱,买十株都不成问题,大少奶奶要补身子,不是非要血人参不可。

宋三太太疼女儿,沐氏一样心疼,你这一跪,倒让沐氏难做人了,请回吧,往后心绞痛发了,就不要来伯府了,那两个通房丫鬟一并带走,我顾家好歹也是一伯府,岂会缺两个丫鬟!”

说完,吩咐王妈妈道,“挑两个模样性情不错的丫鬟送大少爷房里去。”

宋三太太脸白如纸,她道,“老夫人,我……。”

第二百五十三章 脱身

老夫人侧过身去看沐氏,留给她一后脑勺。

只要是老夫人在乎的,她就没那么好说话,二姑奶奶是,沐氏腹中胎儿也是……

宋三太太咬紧了唇瓣,老夫人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了,她只能走了。

走之前,她眸光从明澜脸上扫过,明澜笑的比牡丹花还要娇艳,只听她道,“人是大伯母带来的,大伯母不送她出府吗?”

大太太一口银牙险些没咬碎,她都尽量不说话减少存在感了,明澜还故意提醒老夫人。

老夫人瞥向大太太的眸光带了冷意,道,“送宋三太太出府,之后回佛堂抄佛经替沐氏祈福!”

那边赵大夫写了药方回来,明澜问道,“我娘什么时候醒?”

赵大夫一脸黑线,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他怎么知道二太太什么时候醒,那还不是看她们母女要装到什么时候么?

不得不说顾二姑娘手段当真是了得,不但聪慧,而且见多识广,连麝墨都懂,难怪入得了离王世子的眼。

明澜一脸真诚,她娘装晕装了这么久,实在是太辛苦了,但既然装了,就得装全了,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啊。

赵大夫只好坐下,拿出银针帮沐氏施针。

一针下去,沐氏就醒了。

赵妈妈不知情,把赵大夫一通夸了。

赵大夫脑门上全是黑线,他道,“开的药方,二太太记得要吃,切忌动怒。”

他看了明澜一眼,告诉她,沐氏是真的有些动胎气,只是没那么严重罢了。

明澜叹息,她就知道,宋媛小产的真相告诉娘亲,她就算再怎么劝,她还是会生气,可她又不能隐瞒不说,仅仅她一个人时时警惕远远不够,比如这一身的麝香味,根本就防不胜防。

老夫人隐约明白沐氏为什么动怒,现在沐氏醒了,她让赵妈妈赶紧扶沐氏回屋,走之前还道,“这几个月就不要点熏香了。”

内宅的阴私手段,老夫人就算见的不多,听得也多,往香料里添麝香是最常见的手段了。

宋三太太够狠,居然就直接抹在身上,越是这样明目张胆,反倒越不会有人怀疑,这叫灯下黑,可她偏偏算错了,她以为伯府的人都那么浅薄,没人闻的出来吗?!

沐氏没大碍,老夫人就放心的回流霜苑了。

很快,丫鬟就来禀告那两丫鬟宋三太太没有带走,大少奶奶执意要留下,大太太就由着她了。

老夫人眉头拧着,王妈妈就问道,“那丫鬟还送吗?”

“挑两个机灵的送去!”

先前还是挑性情温和的,现在老夫人动怒了,改挑机灵的了。

在老夫人气头上和她抬扛,只会吃大亏,不过这话倒也不绝对,二姑娘就是个例外,不过二姑娘占理。

幽兰苑内,沐氏扶坐在小榻上,丫鬟就都退了出去,沐氏望着明澜道,“这一回多亏了你机灵,娘在气头上,只想到让丫鬟将她们轰出去……。”

明澜先前不是怕沐氏晕倒,而是借着担忧提醒沐氏她应该晕了。

只要她一晕,势必会惊动老夫人,如今这府里,最让老夫人在乎的,只有沐氏腹中胎儿,旁的都比不过。

她一晕,不管大太太和宋三太太如何的巧舌如簧,舌灿莲花,把沐氏弄晕就是错。

让老夫人出面回绝大太太和宋三太太比沐氏直接开口好,虽然大家都知道大老爷谦让是怎么回事,但外人不知道,说到底,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要不是顾及名声,顾及御史台弹劾的奏折,伯府内里其实早翻天了。

这一回,沐氏是见识到明澜的急智了,她欣慰而自豪,可是隐隐有些疑惑,明澜是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之前和三姑娘她们都是小打小闹,是谁教她这些手段的?

从什么时候起,明澜就和以前天差地别了,似乎是从佛堂罚跪起,又似乎不是,仔细想,好像是认识离王世子之后……

难道这些,都是离王世子和他的暗卫教的?

明澜挨着沐氏坐下,道,“娘,长房做的那些事虽然可恨,但您也别放在心上,长房作恶多端,最终会自食恶果,你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就正中她们下怀了,大伯母和宋三太太害人害己,今儿这一出,十有八九是宋三太太昨天回去想不通,要替她女儿出气,现在祖母也知道她没安好心,以后她肯定不敢了。”

宋三太太估计连伯府都不好意思来了,但是大太太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以前想留着她慢慢折磨,现在明澜仿佛有些想通了,大太太要是多活一日,她们就在被算计中多过一天,她现在还在伯府里待着,时时警惕,可要是嫁进了离王府,一时半会儿照应不到出了什么问题,她可就悔之晚矣了。

她必须在两个月之内把大太太收拾了,最好连着长房上下都一并解决了才好。

斩草要除根,这是赵翌教她的。

赵妈妈后怕道,“我也闻到那味道了,虽然浓郁,但确实好闻,谁能想到宋三太太竟然胆大至此,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抹了麝香来熏太太。”

岂止是大胆,简直就是蛇蝎心肠了,她女儿孩子没了,她就要拿沐氏腹中胎儿给她女儿出气,加上她又是伯府亲家,就算她做的如何过分,只要没有酿成大错,伯府就不会拿她怎么样,最多把人轰走,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而且,她是大太太陪着来的,一杯茶就能让她脱身,回去换身衣裳,用火一烧,神不知鬼不觉。

沐氏脸色难看,明澜朝赵妈妈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这些话,应该对她爹说,其实最应该听的是他。

沐氏有些乏了,吃了药后就歇下了。

明澜就带着雪梨回流霜苑了,一路上都在想事情,眼睛盯着路,脑袋里浑然忘我,最后被雪梨拽了下云袖,她才回过神来,还没问话呢,雪梨伸手指了指,只见那边红缨从假山里钻出来,眼眶有些红,像是哭过。

她闷头就往前跑,还撞到了那边搬着花卉的婆子,那婆子脾气不大好,骂道,“赶着去投胎呢,跑这么……。”

第二百五十四章 海棠

话还没骂完,看见是红缨,知道她是明澜的大丫鬟,顿时闭了嘴。

红缨没搭理她,快步走了。

看着红缨疾走的背影,明澜又瞥了那边假山一眼,她倒要看看顾绍业是不是还在里面,上回都死了个丫鬟了,还敢在同一个地方腻歪呢?

明澜就在老槐树下的石头上坐着,风吹起她的头发,飘柔静美。

雪梨站在一旁东张西望,等了好一会儿,顾绍业才从假山里出来。

明澜在琢磨红缨为什么哭,顾绍业娶宋媛进门差不多五个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屋子里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估计这也是他看上红缨的原因,没有足够的深情,五个月够他腻味的了。

现在宋媛怀了身孕,宋三太太送了两丫鬟来,老夫人又赏了两个,四个人伺候顾绍业一个,再加上宋媛没了孩子,还伤了身子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还有闲工夫搭理红缨?

尤其她现在许配给了离王世子,两个月就要出嫁了,红缨身为大丫鬟,就算明澜不喜欢她,却也没有贬了她,她肯定要陪嫁去离王府的。

到时候离的远了,这一场情分就算是断了,而她没了清白之身,还想爬别人的床吗?

将来只能熬着,熬到她发善心,给她配个小厮……

红缨心高气傲,既然委身于顾绍业就知道她有几分野心的,她看不上小厮。

只是如今二房和长房闹僵,她又是她的丫鬟,顾绍业不敢开口要她,红缨大概是觉得成为姨娘的希望渺茫,所以伤心哭了吧?

明澜笑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就回流霜苑了。

屋子里,碧珠不在,她还颇不适应。

身边只有雪梨和青杏使唤,不大够用,然后明澜又想起了海棠。

之前和刘管事的说好,等大雪融化了就送海棠进府,她身边大丫鬟的位置有一个是海棠的,怎么还不送来啊,难道要她派人去催吗?

再缓两天,刘管事再不把海棠送她,她就派人去催了,明澜心中定了主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明澜在心里念叨多了,第二天上午,明澜刚去请安回来,刘管事就带着海棠进府了。

如今的海棠还不满十四岁,看着比雪梨还要青涩几分,不过比记忆中初见要胖了几分,有些婴儿肥,大概刘管事家伙食好了,养胖了不少,不过看着挺好的,小脸肥嘟嘟的,只是有些怕生。

她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明澜,笑起来,还露出一小虎牙。

刘管事见了,手一抬,就朝海棠脑门上拍过去了,打的不重,但说话声可严厉了,“还不赶紧跪下给姑娘请安。”

海棠忙跪下给明澜磕头,明澜起身将她扶了起来,笑道,“可别把海棠给打傻了。”

海棠脸一红,身子都颤了下,爹爹说二姑娘可聪明了,让她好生伺候她,方才一见,就知道她心里在埋怨爹爹打她脑袋,姑娘连她肚子里的小九九都摸的这么清楚啊……这哪是聪明啊,简直就是神了。

看着海棠眼珠子转的贼快,明澜又找回了那种熟悉感,海棠长的清秀,看着性子憨憨的,其实性子机灵又严谨,不比雪梨和碧珠差,她夸她机灵,她就叹息的摸着脑袋道,“要不是小时候被爹爹打多了,奴婢肯定更聪明些,要不是跟了姑娘,奴婢总担心有一天会被爹爹打傻。”

每每这时候,她就知道海棠想家了,便放她回去一家团圆。

刘管事见明澜护着海棠,看着自己手,脸红道,“在家打顺手了,在姑娘跟前失礼了。”

打顺手……

雪梨一脸黑线,这个碧珠嘴里出现了好多次,特别想见一见的大丫鬟海棠在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同情之余,又忍不住有些伤感,要是她爹还在该多好。

明澜也挺无语的,她知道刘总管为人实在,也没实在到在这份上的,女儿家要娇养,就算是在庄子上,是穷苦人家,也没直接上手打的吧,海棠都十四岁了。

可是明澜替海棠说了一句话,换来海棠一句,“姑娘真好,比爹爹好。”

刘管事的手又抬了起来,海棠快步躲到明澜身后了,刘管事的手在明澜的注视下默默的放了下去。

然后,刘管事从身后跟着的小厮手里把一匣子递给明澜道,“木炭的钱都在这里了,那些碎银子,我换成了银票,耽搁了进府,让姑娘久等了。”

明澜把小匣子打开,刘管事道,“这回是十一万三千五百七十两。”

他一说,明澜就听到屋外丫鬟传来的倒抽气声,姑娘也太太太有钱了点吧?

本来刘管事还想说这一回买炭总共赚了多少,听到这倒抽吸声,他就没说了,只笑笑,然后接了明澜给的赏钱。

明澜素来大方,刘管事又是她信任的,她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一千两继续犒赏庄子上的丫鬟小厮们,另外五百两专门赏给他的。

七十两的零头,给了海棠五两,其余的让雪梨打赏流霜苑上下丫鬟。

刘管事的连声道谢,然后道,“我来的路上,看有人张贴告示,就多看了两眼,告示是沐阳侯府贴的,在找一锦盒,赏钱一万两。”

这么快就告示就张贴出来了,表哥办事果然快。

要是锦盒能找到,这悬赏的一万两,她不会让舅舅出的。

明澜笑笑,表示知道了,刘管事就告退了,只是走之前看海棠的眼神颇不舍。

明澜见了,笑道,“每个月放海棠两天假,让她回去跟你团聚。”

刘管事脸上一喜,连声道谢。

他走后,海棠直勾勾的望着明澜,明澜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海棠扭着衣角道,“奴婢从未见过姑娘,姑娘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先是奴婢,后是我,看来进府之前刘管事特意教过,只是还没能适应。

海棠的疑问,也是雪梨的疑惑,她望着明澜,想听她为什么这么喜欢海棠,只见明澜漂亮的眸子闪着笑意道,“难道你希望我待你不好?”

海棠摇头如拨浪鼓,摇的太快,脑袋上一朵簪花都掉了下来,惹的一屋子丫鬟婆子大笑。

第二百五十五章 血人参(月票400加更)

明澜扶额,到底还小,这样子这怎么做大丫鬟压住场子啊?

不过话已经放出去了,往后多调教吧。

明澜让雪梨带海棠下去歇息,外面严妈妈得知刘管事送女儿进府,一来就给她大丫鬟的月钱,匆匆忙来找明澜,道,“那丫头之前一直在庄子上住,府里的规矩都不懂,怎么做姑娘的大丫鬟,还是从小丫鬟做起吧。”

明澜抬手打断她,道,“我说她能做大丫鬟她就能,往后她和碧珠一样都是我贴身丫鬟,她就算不懂规矩,严妈妈悉心教导就是,这院子里谁敢故意找茬,妒忌心作祟,我绝不轻饶。”

明澜的声音严肃,毋庸置疑,严妈妈面上乖乖应是,心里暗暗琢磨海棠到底什么地方让姑娘如此钟爱,难道是因为刘管事帮姑娘挣了几十万两银子的缘故?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刘管事只是屯炭卖炭而已,换个人照样能办好差事吧?

明澜起身出正堂,外面,顾如澜走了过来,手里还拿了张大红描金请帖,见明澜望着她,她扬了扬手中的帖子,笑道,“二姐姐,穆王府给你送了帖子,请你四日后去穆王府参加谢梅宴。”

明澜听得失笑,“只听说赏梅宴,这谢梅宴是什么?”

顾如澜捂嘴笑道,“我也是头一回听说,先前穆王府送帖子请大家去赏梅,结果一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到这几日才彻底放晴,穆王府的梅花宴一拖再拖,硬是给拖没了,实在是扫兴至极,穆王府觉得应该办场宴会让大家高兴高兴,只是如今梅花都落了个七七八八了,梅花凋谢春已来,就索性取名谢梅宴了。”

说着,顾如澜眼睛眨了眨,流露一抹俏皮。

谢梅宴,谐音谢媒宴,穆王妃又最喜欢撮合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了,这一次宴会,肯定热闹。

这一点,明澜自然懂,只是她都和离王世子定亲了,穆王府不应该没有耳闻,还给她下了请帖就耐人寻味了。

不过府里闷的慌,出去看看热闹也好。

顾如澜扶着明澜进屋,两人在屋子里有说有笑,那边老太爷回府,听到沐氏晕倒,宋三太太带了一身浓郁麝香味去找沐氏要血人参的事,脸当即就阴沉的滴墨。

碰巧顾涉也在,他的脸比老太爷要难看百倍,也愤怒百倍,他冷笑一声道,“大嫂和宋三太太如此关心大少奶奶,甚至不惜下跪,但沐氏手里那支血人参是离王府送的,断然不会送人的,血人参珍贵,却也不是买不到了,正巧我知道回春堂有一支血人参在卖。”

老太爷听后,当即吩咐李总管道,“派人去告诉大太太和宋三太太,就说回春堂有血人参卖!”

不是要血人参给宋媛补身子吗?

现在知道回春堂有血人参卖,要是真那么心疼她就买了送来!

知道哪里有,她们这些做亲娘的做婆母的都舍不得,她们有脸指望沐氏慷慨大方让出血人参吗?

丫鬟没敢耽搁,一边派人去佛堂告知大太太,一边差人去宋家通知宋三太太。

当然了,回春堂有血人参卖的事,还有老太爷特地让人告知大太太和宋三太太的消息也都传到宋媛耳朵里了。

宋媛卧床等着,等她娘和大太太给她送血人参来。

可是等了一上午,宋家都没有送血人参来,怕丫鬟话没传到,顾涉还好心的派人去了回春堂一趟,回春堂掌柜的亲自带着血人参去了宋家找宋三太太,结果……被轰了出来。

事有凑巧,回春堂掌柜和小厮被轰出府,正好被一路过的御史台看见。

御史台派了小厮上前询问,回春堂掌柜的一气之下,道,“昨儿离王府送纳征礼去靖宁伯府,送了一株血人参给顾二太太养身子,顾家大少奶奶,也就是宋家的姑奶奶小产伤了身子。

宋三太太心疼女儿,跪求顾二太太把血人参让给顾大少奶奶吃,只是那株血人参,身子虚的顾二太太自己都舍不得吃,打算给顾二姑娘陪嫁带去离王府,但宋三太太跪下来相求。

顾二太太于心不忍,这不,知道我回春堂有一株血人参,特地派人送了三千两银子来,宋三太太买血人参,她添三千两算一番心意,只是我特意把血人参送来,宋家却不要,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回春堂掌柜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讥讽和嘲弄。

下跪求人时心疼女儿,往外掏银子的时候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了,说到底自尊心比钱重要,亏得靖宁伯府二太太心善大方,这三千两他还得给人家送回去。

御史台得知此事后,第二天,就上了奏表。

此事,也闹的举朝皆知。

礼部尚书宋老太爷面红耳赤,恨不得钻了议政殿的地缝,当场表态这事他不知情,否则他绝不允许发生,回去一定严惩,并将血人参送上。

宋老太爷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老太爷和顾涉,两人一句话都没接,宋三太太要害沐氏腹中胎儿,顾涉用这样温和的办法帮沐氏出气,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血人参买了不是给沐氏吃,而是给宋媛。

这一天,明澜吃了午饭后,在花园遛食,丫鬟禀告宋三太太来了,她闲来无事,就溜达去了长松院。

去的也巧,在长松院门前就看到宋三太太了,她脸色极难看,活像谁欠了她几万两银子没还似的。

明澜客气的福身见礼,宋三太太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脸上的笑比哭还要难看,没说一句话,就直接进了屋。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端着的托盘内摆着两锦盒,一大一小。

小的是血人参,是给宋媛的。

另外一份大的,是给沐氏的,她虽“无心”,却险些犯下大错,理当赔罪。

老夫人根本就不乐意看宋三太太,有些事不是她说无心就是真无心,要是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在这内宅里,她早就是一杯黄土了。

只是顾着亲家脸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往后疏远些也就是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抠门(月票450加更)

但是,老夫人气性可不大,丫鬟把血人参给老夫人看,她道,“不及离王府送给沐氏的那一株,倒也不错了,应该要不了多少钱吧?”

宋三太太一口老血卡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这株血人参要两万五千两!”

“买贵了。”

宋三太太几乎就坐不住凳子,回春堂就要这个价,少一两银子也不卖,宋老太爷当着皇上的面说会买了送来,只要尚书府买的起,就不能食言而肥!

老夫人懒懒的瞥了宋三太太一眼,道,“宋三太太是真疼大少奶奶。”

宋三太太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把另外一匣子珍贵药材给沐氏,老夫人眉头微皱,道,“这一匣子药材就不用……。”

她话还没说完,明澜轻笑道,“宋三太太这般客气,那我就替我娘谢谢你了。”

说着,从丫鬟手里接了匣子,递给雪梨。

雪梨眼珠子都睁大了,太太又不缺补身子的药材,舅老爷送的,离王府送的,都够太太再生一位小少爷了,不差宋三太太这一点,人家不怀好意,万一在里头下点毒,岂不是害了太太?

宋三太太脸一瞬间青了。

明澜巧笑倩兮,那明媚如春光的笑容灿烂的晃人眼睛。

想和她娘来假把式,装模作样的赔不是?

那她就打错算盘了。

她娘是不缺药材,也防备和厌恶她,她送的药材,她娘肯定不会收,甚至压根就不会送到幽兰苑,老夫人直接就做主处置了,最后还是给宋媛补身子。

但她偏偏反其道而行,她就要了这匣子药材,娘亲不吃,回头让赵大夫检查下有没有问题,拿来送人也好啊。

宋三太太涂着丹寇的指甲都掐进了手心里,道,“先前买人参,二太太还添三千两,现在……。”

现在该把三千两给她了?

昨天不要,今天来讨,这样自甘下贱的做法,明澜都无语了,她笑道,“回春堂昨儿就把三千两送还给我娘了,我娘没掏银子,宋三太太就不用再道谢了。”

谁要道谢了?!

宋三太太一口银牙没差点咬碎,还得笑道,“该谢一声的。”

明澜巧笑嫣然,不再接话。

宋三太太在屋子里待不下去,她怕自己会被气的中风,借口要去看宋媛,福身和老夫人告辞,老夫人摆手让她把血人参一并带去给宋媛。

她走后,明澜也福身告退了,她要把药匣子给她娘送去。

幽兰苑,明澜把药匣子抱进屋,沐氏就道,“你怎么要了宋三太太送的补身子药?”

长松院内的事,丫鬟早禀告沐氏知道了。

明澜把匣子打开,笑的像是偷了鱼的猫,“都是好东西呢,宋三太太大概也知道宋家昨天的做法寒了大嫂的心,特地带了药材来给她暖身子,只是她害娘晕倒,祖母动怒,不赔罪说不过去,她晾准了娘不会要,所以都没另外准备,直接把给大嫂的那一份给娘赔罪了。”

“你呀!”沐氏嗔笑而无奈。

赵妈妈笑道,“还是姑娘聪慧,对于宋三太太这样的人,就该这样对她。”

明澜昂了脖子道,“还是爹爹的做法值得称赞。”

她一直知道父亲聪慧,只是他太看重亲情了,做什么都缚手缚脚,长房这一回做的事太过分,他若是什么都不做,她和娘亲该对他寒心了。

静园,碧珠搬去之后,就住在内院,负责打扫楚离住的内屋和书房。

偌大一个静园,只有她一个丫鬟能随意进出,着实惹得静园丫鬟小厮羡慕嫉妒。

但是,碧珠过的并不舒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加上长房一直算计二房,她担心明澜,更是坐立不安,浑身不自在。

但最让她不自在的还是褚风。

褚风救了她,来了静园之后,碧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褚风道谢,而且她难得大方一回,把之前褚风给她的一金锭子还给褚风,结果他还没开口呢,另一暗卫闪身出现在他身边,拍了他肩膀,道,“你不是说她是世子妃身边最抠门的丫鬟吗,挺大方的……。”

那暗卫话还没说完,就被褚风捂了嘴。

可惜,晚了。

碧珠都听到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在褚风眼里是抠门丫鬟,脸气的又红又青,金锭子也不给褚风了,转身就跑了。

之后,再看到褚风,碧珠就没有看救命恩人那种眼神了,眸底全是怒火。

她是抠门丫鬟,抠门到连个好脸色都舍不得给他!

褚风很无奈,他怎么觉得世子妃都没这丫鬟脾气大啊,万幸的是这丫鬟待在静园,不在世子妃身边伺候,不然吹吹耳旁风,世子妃动了怒,回头跟世子爷吹枕边风,他还有好日子过?

只怕那时候受罚是家常便饭啊。

他得在世子妃接回丫鬟之前,把丫鬟哄高兴了。

这一天,碧珠正在洗衣服,一张银票伸到她跟前,挡住了她视线。

碧珠眉头皱了皱,抬头见是褚风,手里的木槌狠狠的一敲,顿时水花四溅。

褚风一跳老高,这丫鬟气性也忒大了点吧?

他把银票递过去道,“算我给你赔不是的。”

碧珠狠狠的撇过脸去,“不稀罕!”

“……这可是三千两的银票,”褚风嘴角抽抽。

这抠门丫鬟什么时候视金钱如粪土了?

碧珠咬了下唇瓣,但依然倔强的不回头,褚风扶额,果然,只有钱才能打动这丫鬟的心啊。

褚风咬咬牙,又添了张银票,道,“都给你行了吧。”

世子爷惹不起世子妃,连带着他们这些暗卫都惹不起世子妃身边的丫鬟了,这还有出头之日吗?

爷,你要振夫纲啊!

碧珠扭帕子,褚风抓起她的手,把银票都塞了她,昂首阔步的走了。

身后,被抓了手的碧珠一脸通红,拿着两张银票不知道怎么办好。

褚风走远了,那暗卫闪身出来,凑上来道,“没看出来啊,这么大方,五千两全给一丫鬟了。”

褚风两眼望天,一脸肉疼,“左右钱是从宋家挣的,花起来不心疼……对了,借我十两银子。”

“不借。”

“……你比那丫鬟还扣!”

暗卫一扭头,喊道,“碧珠,他又说你抠门!”

暗卫,卒。

这边嬉笑打闹,明澜不知道,她正在屋子里做针线,青杏打了珠帘进屋来,道,“姑娘,府里都在传你花了两万两买寒玉的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冰镇

明澜手上的针线没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她就知道大太太按捺不住,要不是那天回府宋媛小产了,她买寒玉的事早捅的人尽皆知了。

现在宋媛情况稳定了,她又腾出手来找她麻烦了。

这事一传开,就传到沐氏和明澜耳朵里了。

两人都派了丫鬟来传唤,一前一后进的屋,明澜只好放下手中活计,起身去长松院了。

进屋后,明澜还没有福身请安,老夫人就问道,“府里都在传你花了两万两买了块寒玉,还和赵太傅府赵大姑娘起了冲突,却有其事?”

明澜点头,云淡风轻道,“大伯母派小厮一路护送我,从小厮嘴里传出来的都是真的。”

老夫人额心一皱,“你买寒玉做什么?”

明澜脸颊绯红,就是不说话。

老夫人见了,心下更疑惑,问她为什么买寒玉,脸红什么?

老夫人咳了一声,明澜只好把某世子爷又拎出来了,“离王世子喜欢吃冷的……。”

老夫人抬手揉太阳穴,实在不知道说明澜什么好了。

她做的没什么不对,两个月后,她就嫁给离王世子了,事事以夫君为先没有错,可离王世子喜欢吃冷的,连她都知道了,离王府上下还能不知道,这么多年,离王世子都过来了,肯定不少他吃的,哪里用得着她花两万两买一块寒玉来给他冰镇吃的。

她虽然屯炭卖炭挣了不少钱,可也没有这样大手大脚啊,那寒玉,除了用来冰镇东西外,还有别的用处吗?

没了!

女儿家最不合适戴的就是寒玉,一旦寒气入体,得了宫寒,可就难怀身孕了。

老夫人不好说明澜不应该这么做,只叮嘱她不要佩戴寒玉,尤其是天热的时候。

明澜一一应下。

老夫人敛了眉头,也不知道明澜是不是真听进去了,道,“刘管事帮你挣了不少钱,你提拔他女儿是对的,但她毕竟是从庄子上送来的,规矩都不懂,在伯府里就算了,跟你陪嫁去离王府,没规没矩丢的是你和伯府的脸。”

果然流霜苑一点事都瞒不住,明澜嗡了声音道,“海棠懂规矩,刘管事送进府之前就教过了,祖母若是不放心,我再送她去幽兰苑跟赵妈妈学一个月规矩。”

“我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娘怀了身孕,不宜劳累,你又出嫁在即,事情一多就容易出纰漏,你有分寸最好,”老夫人苦口婆心道。

明澜点点头,就没什么事了。

出了流霜苑,她去幽兰苑,把方才的话重说了一遍。

沐氏狠狠的瞪了明澜一眼,道,“出嫁从夫,以离王世子为重是应该的。”

明澜肩膀直抖,憋笑憋的腮帮子都疼了,娘亲这是顾及暗处离王世子的暗卫,不好数落她呢。

她越笑,沐氏就越瞪她,明澜挨着她,撒娇道,“娘,你眼睛不疼啊。”

“疼,呼呼。”

茂哥儿鼓着嘴,要给沐氏吹眼睛。

这回,连着赵妈妈都憋不住笑了。

沐氏狠狠的剜了明澜一眼,要抱茂哥儿,明澜麻溜的把茂哥儿抱坐到她膝盖上,拿拨浪鼓逗他玩,茂哥儿高兴的咯咯笑。

外面,青杏打了帘子进来,凑到明澜身边,欲言又止。

因为她附身,赵妈妈就盯着她看,那样子仿佛在说有什么事是太太不能听的?

青杏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巴巴的望着明澜,明澜眉头拧成一团,她没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娘亲的,除了闺房被人闯进去一件事,便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青杏紧张的不行,道,“姑娘掉床上的耳坠,奴婢找了半天没找到,姑娘真的是在床上丢的么?”

明澜扶额,让她撒谎,怎么找了这么个理由,上回她搪塞严妈妈不就是用这个理由的,当时……

想到什么,明澜眼睛都睁大了两分。

别告诉她,楚离又把玉阙弄丢了,来找她要了!

沐氏听青杏说耳坠掉了,道,“怎么这么粗心?”

明澜把茂哥儿抱给奶娘,道,“一时没注意,等发现时耳坠已经不见了,娘,我再去找找,那耳坠我挺喜欢的,丢了可惜。”

沐氏摇头,明澜拎了裙摆就往外走。

出了幽兰苑,见四下无人,明澜问道,“又来找玉阙的?”

青杏点头,“奴婢已经找过一遍了,床上没有……。”

明澜扭眉头,“玉球里也找过了?”

“都找过了。”

明澜望天无奈,为什么玉阙一丢就来找她,她真的没有那么招玉阙的喜欢啊。

可是玉阙两次来找她,一而再,再而三,不怪玉阙一不见了就来找她。

这几日,楚离没派人来找玉阙,她还以为他把玉阙收好了,没想到还是丢了,就看不住一块小小玉阙么?

回屋后,雪梨和青杏趴床上找玉阙,里里外外包括床底下都找了好几遍,就是不见玉阙踪影。

暗卫藏身房梁上,雪梨抱着被子看着他,道,“这一回,真不在。”

暗卫看着被子道,“会不会藏在被子里?”

“拿剪刀来,”明澜吩咐道。

青杏嘴角一抽,道,“哪用得着剪刀,奴婢找。”

她麻溜的把被子铺好,一点点摸过去,两遍之后,摇头道,“没有。”

明澜又盯着枕头了,把枕套拆了,剪刀把枕头剪开,顿时间,里面的鹅毛就掉了出来。

风一吹……

明澜骂人的心都有了。

看着一地的鹅毛,青杏和雪梨真哭了,待会儿可怎么收拾啊。

见明澜要伸手进去摸,雪梨忙道,“姑娘,还是奴婢来吧。”

明澜就把枕头递给雪梨了,雪梨撸起袖子,雪白的胳膊看的暗卫脸一红,连忙侧过脸去。

雪梨没注意到这么多,她现在的心思全在鹅毛上,一通乱摸之后,她嘴巴张大了,杏眼圆瞪,不敢置信。

明澜扶额,不用说,玉阙就在枕头里藏着。

雪梨把玉阙拿出来,明澜想把玉阙丢火里烧了的心都有了,她就想知道它是怎么钻进她的枕头里去的?!

明澜狠狠的瞪了玉阙一眼,恐吓道,“别再往我床上跑了,再来,我就将你砸的粉粹!”

说完,就把玉阙丢给了暗卫。

第二百五十八章 血玉

暗卫也挺无语的,这玉阙是有多喜欢顾二姑娘,爷随身带着,不过就是眯了会儿眼睛,它就跑没了影儿。

暗卫拿了玉阙,就直奔皇陵了。

楚离见了玉阙也是火大的很,前几天没跑,他还以为没事了,结果又去找明澜了,他都忍着没去,它一破玉阙居然忍不住!

楚离找了根绳子将玉阙绑在了手腕上,正好皇陵没事,他倒要看它是怎么跑的。

不当楚离看着,还派了两暗卫盯着,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可看的结果差强人意,玉阙还是不见了。

楚离没差点气疯掉,更让他发疯的还在后头呢,玉阙不止跑明澜床上了,它还自己主动镶嵌在了明澜睡的床板上,扣都扣不下来。

“那玉阙比狗皮膏药还黏糊啊,”暗卫一脸无奈的回话。

狗皮膏药虽然黏糊,可是你把它甩开了,它也就粘不上来了,可玉阙就是粘着顾二姑娘不放。

暗卫空手而回,实在是玉阙卡的太紧了,要想拿出来,只能把床给锯掉,如此一来,动静就太大了。

“爷,还拿回来吗?”

“罢了,既然玉阙那么粘她,就让它卡床板里吧。”

“爷,明儿世子妃要参加穆王府谢梅宴。”

“谢梅宴?”楚离眸光暗冷。

他还在皇陵受罚,穆王府却邀请她去参加谢梅宴,穆王府这是想做什么?

第二天,就是穆王府举办谢梅宴的日子了。

天蓝云白,碧空如洗,干净的找不到一点瑕疵。

明澜一袭水碧色裙裳,裙摆上绣着大朵的冰娇,随着走动,裙摆掀起一阵波澜,弱柳纤腰,风姿绰约,见之忘俗。

因为手腕上戴着离王妃送的血玉镯,雪梨便将之前楚离送的那支血玉簪找了出来,两相呼应,更添了几分尊贵。

明澜一身打扮去长松院请安,一屋子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老夫人眸底闪过一抹惊艳,啧啧称赞,“这身打扮不错。”

顾如澜羡慕道,“二姐姐模样好,平常随意穿戴就比我们好了,略施粉黛,更是秀雅绝俗,真不知道二姐姐出嫁那一天,得美成什么样子。”

她不希望明澜早点出嫁,但她想看看明澜穿着嫁衣的模样,尤其是明珠锦的嫁衣,连公主郡主都没有几个能有的呢。

顾雪澜则望着明澜朝云髻上的血玉簪,流露羡慕来,“二姐姐什么时候得了一支这么贵重的簪子?”

府里姐妹大多都一起出去逛街,谁有了什么好东西,大家都知道的,再者,她们的性子都爱显摆,恨不得把所有人的眸光都紧紧的抓牢,又怎么会藏着掖着?

明澜抬手摸血玉簪,脸颊染了红晕,道,“之前离王世子曾派人给我送过信,这血玉簪就放在信封里头,这些天,我一直不好意思戴,今儿去穆王府参加谢梅宴,我不知道为什么也邀请我,不好拒绝,雪梨说这簪子和离王妃送我的血玉镯搭配,我就戴出来了。”

雪梨站在一旁,眼睛盯着那簪子,是她提议姑娘戴血玉簪的,可是她提议完就后悔了,这血玉簪是楚大少爷送的,姑娘又和离王世子定了亲。

虽然是假的,而且还是楚大少爷找离王世子帮的忙,但雪梨担心,会有人认出这簪子是楚大少爷买了送给姑娘的,到时候就解释不清了。

可她随口一提,姑娘竟然说好,红缨也说漂亮极了,然后就没有了然后,姑娘戴出门了。

她这会儿心里忐忑呢,总觉得不安,万一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啊。

看着明澜脸颊嫣红,老夫人笑道,“这样安排很好。”

其实,老夫人也不明白穆王府举办谢梅宴邀请明澜去的用意,但离王世子为了帮明澜,被皇上罚去守皇陵一个月,明澜还有闲情逸致去参加宴会,委实不该,但戴着离王世子送的血玉簪,这是在告诉大家名花有主,她虽然来参加宴会,也一直把离王世子放在心上,一刻不敢忘。

明澜暗暗翻白眼,她佩戴血玉簪仅仅只是觉得它漂亮,和她这一身衣裳配极了,仅此而已,哪有大家想的那么多弯弯绕啊。

知道明澜和顾音澜关系不睦,老夫人严肃了脸,叮嘱她们出门在外言行举止要落落大方,不得丢了伯府脸面,更不许出现先斩后奏这样的事,否则回府后严惩不贷,一通耳提面命后,才让她们出府。

这个她们,仅指顾音澜和明澜两人,顾如澜她们并没有收到请帖,要是一府去四五个姑娘,京都遍地权贵,仅大家闺秀都要请三五百人了,哪里招呼的过来。

看着两人福身告退,顾玉澜嫉妒的扯着手里的绣帕,眼眶都红了,顾雪澜撅着嘴,心情也不怎么好,倒是顾如澜没什么特别失望的感觉,穆王府是什么地方,那是随便谁都能去的吗,她有那自知之明,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失望了。

出了伯府,就看到顾绍业骑在马背上,等着护送她们去穆王府,顾音澜和明澜先后坐上马车,两人谁也不搭理谁,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要不是车夫是看着明澜和顾音澜上的马车,都要以为忘了谁没带了。

靖宁伯府距离穆王府有些远,出府不晚,可到穆王府算迟的了。

马车停下,就有丫鬟迎了上来,笑脸相迎,“靖宁伯府二姑娘和三姑娘可算是来了,我们郡主都派人来催问几回了。”

明澜掀开车帘钻出去,笑道,“让丹阳郡主久等了。”

明澜和顾音澜下马车后,车夫把马车牵走,顾绍业只负责送明澜她们来,人送到了,他就骑马走了。

丫鬟前面带路,领着明澜去正院给穆王妃见礼。

正堂内,穆王妃坐在首位上,和她并肩坐的是长公主,左右两边还坐了好几位贵夫人,雍容华贵,谈笑风生,看到明澜款步上前,都停了说话声,细细打量她。

有些带着欣赏和疑惑,有些则流露了两分不屑,虽然明澜容貌清秀,貌婉心娴,不卑不亢,毕竟出身不高,远配不上身份尊贵的离王世子。

第二百五十九章 贬低

可就是这样一个身份一般的姑娘,竟然俘获了桀骜不驯,喜怒无常的离王世子的心,甚至将随身佩戴的玉佩都送给了她,让大家见识到了离王府的权势地位,仅仅一块玉佩就能力挽狂澜,让被贬了十几年的蒋家一朝封伯,风光无限,可想将来离王世子的权利得多大。

明澜贵为离王世子,怎么能不叫人羡慕,不叫人妒忌,不叫人恨的牙根都酸疼呢。

这不,穆王妃打量了明澜一番后,啧啧惊叹,“真是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竟是这般好颜色。”

明澜被夸的脸颊绯红,她起身,大家又看到她皓腕上戴着的血玉镯。

坐在正堂里的贵夫人,都没少参加宫宴,自然见过离王妃,这血玉镯不是离王妃日日佩戴的吗?

没想到竟然送给了顾二姑娘,看来对她是满意极了。

众人心里对明澜的轻蔑之心收敛了两分,如果只凭好颜色,俘获离王世子的心有可能,可要让离王妃对她也赞不绝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离王世子为了她还被皇上惩罚了,做娘的应该反对这门亲事才对,谁愿意看到儿子为了个姑娘惹怒皇上,受罚领过,甚至毁掉前程?

这样的祸水,该离的远远的才是,可离王妃却喜欢她,可见顾二姑娘必有过人之处。

长公主端茶轻啜,把茶盏放下,笑道,“顾二姑娘不仅容貌好,更重要的是她能梦到没有发生的事,柳妃怀了身孕自己不知道,顾二姑娘却清楚,实在是匪夷所思,本宫倒好奇,顾二姑娘可曾梦到过我?”

长公主,乃当今太后的小女儿,先皇在世时,就备受宠爱,她的封地堪比亲王,据闻,当今皇上之所以会登基,全凭长公主举荐,太后扶持,就算这些年太后和皇上之间生了些嫌隙,但长公主和皇上一直关系不错,荣宠不衰。

即便是前世,长公主也一直顺风顺水,风风光光,没有人撼动的了她大长公主的权势和地位。

前世,赵翌对她很敬重,但明澜不大喜欢她,不管怎么样,朝廷让她女儿长乐郡主和亲,她怎么也不该让沈芷馨代嫁,人家爹娘兄长都惨死,不同情可怜她,反倒欺负她一孤女,实在是叫人唾弃。

明澜不喜欢她。

只是她问话,明澜不能不回答,便恭敬道,“不曾梦到过长公主,但凡我梦到的或多或少都有些波折,长公主身份尊贵,必顺风顺水,长命百岁,福寿绵延。”

这一番话,长公主爱听,脸上笑容深了几分。

外面,丹阳郡主带了几位姑娘进来,明澜退到一旁站着,抬头就看到赵嫣盯着她,眼神冰冷。

一旁,李佩瑶朝明澜招手,示意她在这里,见人望向她,她又连忙把手放下了,脸颊绯红,仿佛方才招手的不是她似的。

还有沈芷馨也在,见到明澜,她客气有礼的点头,温婉一笑,叫人觉得很舒服。

丹阳郡主上前,道,“母妃,大家听说顾二姑娘来了,都好奇想见见,她在哪儿呢?”

明澜嘴角一抽,她一大活人站在这里,就这么没有存在感?

方才丹阳郡主可是瞧见她了,说不认识她有可能,顾音澜她肯定认得,她们站在一处,猜也猜到了……这是故意的呢。

明澜有些后悔来穆王府了,先前穆王妃的养在深闺人未识,听着是夸赞,可是细细品味,就觉得不对劲了。

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才会养在深闺人不识,但凡有才有德的,都经常参加宴会,才名远播,现在丹阳郡主又说这话,分明是在笑话她身份低,不够资格被她们认识,只是现在和离王世子定了亲,飞上枝头了。

穆王妃笑看着丹阳郡主,又望向明澜道,“顾二姑娘在那儿呢。”

丹阳郡主拍额头道,“方才我就看到她了,只是不敢确定,万一认错了就不好了。”

天真烂漫的语气,却是赤果果的贬低。

有大家闺秀捂嘴笑了。

李佩瑶皱了皱眉头,特地把人邀请来,却说这样的话,委实过分了,心中替明澜抱打不平,也替她担忧,然而明澜只笑笑道,“认错也无妨,谢梅宴请来的大家闺秀不下百人,我今儿就是专门记人都不一定记的过来呢。”

你们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也不一定就会记得你,都是对彼此没有那么重要的人,记得记不得又有何妨?

明澜只是替自己解围而已,可是这话听在大家耳朵里却是昔日你对我不理不睬,今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堂堂离王世子妃,未来的离王妃,还真不是谁都能高攀的上的。

那些捂嘴笑的大家闺秀笑容在脸上皲裂,无一不羡慕妒忌明澜,她何德何能让离王世子钟情于她,离王妃甚至怕她累着,还特地找绣娘帮她绣嫁衣。

丹阳郡主多看了明澜两眼,那边穆王妃笑道,“丹阳,带顾二姑娘她们去花园逛逛,好生招待。”

丹阳郡主点头一笑,甚至亲昵的拉过明澜的手,仿佛认识许久了,熟稔道,“你来晚了,待会儿要罚你三杯酒。”

这样的亲昵,明澜有些不适应,出了屋子,她将疑惑问出来,道,“穆王府梅花宴请的都是没议亲的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为何邀请我来?”

丹阳郡主笑道,“这次不是梅花宴,是谢梅宴,别说议亲了,就是成亲的都请了,况且你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花灯会上猜灯谜首屈一指,今儿也备了不少的灯谜,怎么能少得了你呢,以往我没邀请你是不知道你才情洋溢,这么好的才学躲在深闺里,愣是不让我们发现,往后大家可要常来常往才好。”

如果说以前明澜只是靖宁伯府二房嫡次女,身份还真不够她们看的,可现在她即将是离王世子妃,年纪和她们相仿,很容易就聊到一起去了。

提到花灯会,赵嫣眸光就冷了,只是面上还维持着笑容,丹阳郡主说这话的时候,还瞥了她一眼,仿佛怕她生气似的。

第二百六十章 开宴(月票500加更)

赵嫣是赵太傅府嫡女,当今皇后的侄女,太子最疼爱的表妹,身份一点都不比丹阳郡主差,她捧着明澜,势必就踩赵嫣一脚,自然心有余悸。

不过明澜看两人眼神交流,就知道两人关系极好,丹阳郡主只看了一眼,赵嫣眸底的冰块化去,带了笑道,“可不是养在深闺人不识,亏得我上回坚持要和你比一比,不然还真没人知道你猜灯谜那么厉害呢。”

她这么说,就有人夸赞她较真,当然,这较真不是贬义词,是褒义,她明明花灯会都赢了,只因有人说明澜猜谜厉害,无人能比,她就坚持要和明澜比过,赢要赢的坦坦荡荡,输要输的心服口服。

这样的夸赞,雪梨听了两眼直翻,那天她们都不在,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分明是三姑娘要借赵大姑娘之手狠狠的丢姑娘的面子,正好她也有此想法才会坚持等她家姑娘参加比试,和坦荡半点都不沾边好么,都是算计!

不过这些话,雪梨只敢在心里头嘀咕,姑娘都只笑笑,她一个丫鬟哪敢出头得罪人。

一行人往花园走,然后明澜就发现,穆王府还真不止请未出嫁大家闺秀来,成过亲的也有,不过她们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她们都是在穆王府梅花宴上缔结良缘的。

看到她们,那些大家闺秀脸颊都红了两分,希望自己能和她们一样,找到意中人。

花园内,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各种奇花蔓草争相绽放,甚至还有蝴蝶震动翅膀,翩翩起舞。

经过一寒冬,银装素裹,哪里见得到蝴蝶啊,这不,一群姑娘追着蝴蝶跑。

进了花园,就觉得有些热了,细细看,才发现花园各处放了不少炭炉,本来明澜穿的衣裳就不少,如此一来,就有些热了。

那边摆了桌子,供大家闺秀坐下歇脚,上面还摆了不少精致的扇子。

这些扇子以各色漏地纱为扇面,可以隔扇窥人,有个大俗大雅的名字,叫瞧郎扇。

毕竟是大家闺秀,盯着人家世家少爷看被人发现了多尴尬,正好花园微热,拿把扇子扇风也不会突兀。

明澜也拿了一把,当然不为偷看世家少爷了,她一个定了亲的姑娘对世家少爷感兴趣,将为她挨罚的离王世子置于何地。

李佩瑶将扇子抬起来,隔扇看明澜,越看越叹息,离王府纳征礼都送了,她三哥铁定是没希望了。

那边沈芷馨走过来,向明澜见礼,李佩瑶见了吃惊,她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魏国公府可是支持赵皇后和太子的。

明澜见李佩瑶眼睛睁大,她笑道,“沈二姑娘性情好,是我新结识的朋友,和你应该也能玩到一处去。”

李佩瑶眼睛眨了眨,一般大家闺秀交好,多半会受家中长辈影响,家中长辈支持太子党,她们就和太子党派大臣家女眷走的近,反之则关系差,明澜明摆着和赵嫣水火不容,却和沈芷馨关系好,实在是奇怪。

她相信明澜不是脚踏两条船的人,更不会自己踏了,还拉着她和太子一党有说有笑。

她说她和沈芷馨会玩到一处去,其背后的深意莫不是护国公府可以拉拢魏国公府长房吧?

李佩瑶虽然年纪小,可是身在护国公府,是当今李贵妃的娘家,势必卷进储君之争中,她耳濡目染,虽天真烂漫,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魏国公府长房乃原配嫡出,可如今的魏国公府老夫人是继室填房,长驸马和李三老爷都是她所出,魏国公府至今也没有定下继承人,内里斗争肯定厉害。

如果魏国公府三房拥戴太子,那长房就走不通太子的路了,要想顺当继承爵位,就必须另谋出路……

想通这些,李佩瑶眼前一亮,笑着走过来,和沈芷馨福身见礼。

大家年纪差不多,再加上明澜和她们都交好,很快就聊到一处去了。

只是如此一来,就惹的李佩宜和沈兰馨频频往这边张望,眉头紧锁,不是很乐意,但出门在外,有什么不快也都忍着,毕竟她们年纪还小,今儿只是来参加宴会的,可不是来拉帮结派的。

不止她们,就连丹阳郡主,永王府悦珠郡主和长公主府长乐郡主都望过来,见她们有说有笑,都觉得见了鬼一般。

什么时候太子党和三皇子党派的人能这么愉快的说笑,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目光了?

便是丹阳郡主也没这本事啊。

顾二姑娘当真是好本事。

丹阳郡主走过来,笑道,“你们三个坐在这里闲聊,怎么不参加游戏?”

李佩瑶笑道,“我不擅长投壶,今儿穿的衣裳略多,扑蝴蝶我怕会出汗,还是静静的看着你们玩好。”

丹阳郡主笑道,“母妃怕大家冻着,特地摆了不少炭炉,倒是忘了你们都穿的暖和的来的,不过一会儿我们还得换衣裳,不会热着你们的。”

李佩瑶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还要换衣裳?”

那边不少大家闺秀都围了过来,“怎么还需要换衣裳啊。”

对于谢梅宴玩什么,她们一点都不知道,都好奇着呢。

丹阳郡主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笑道,“这一场雪下了,梅花宴一拖再拖,我闲着无聊,就想了些有趣的玩法,让绣坊赶制了一百多件一模一样的裙裳,待会儿大家换上,戴上面具,那些世家少爷就不知道我们谁是谁了,当然了,他们也会换上锦袍,戴上面具。”

丹阳郡主说完,宋娆就拍手称好,“这样的玩法实在是新奇别致,想想就觉得有趣的紧,亏得丹阳郡主闲了,不然我们哪有这样有趣的玩法?”

其他大家闺秀纷纷附和,丹阳郡主笑容满面,她想的玩法,大家都觉得好,她心情好。

“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咱们去换衣裳吧,等换完衣裳,估计就差不多开宴了。”

丹阳郡主请悦珠郡主她们走,明澜几个在后面跟着,去离花园最近的院子换裙裳。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事多(1892660641和氏璧加更)

大家闺秀都弱柳纤腰,就算有差别,也不是很大,而且离王府准备了大小尺寸,样式也不尽相同,大家鱼贯而入,绣坊妈妈上下扫一眼,就吩咐丫鬟拿多大的裙裳给她们。

不止明澜要换衣裳,雪梨也要换,丫鬟得紧跟着伺候,万一有人记得雪梨的容貌,她跟着伺候的不就是明澜了?

一百多套裙裳,差不多十几种样式了,精细程度不比她们平常穿的差,穆王府为了办好宴会,当真是慷慨大方。

换衣裳,明澜不介意,身上的玉佩和头饰不能戴,她也不反对,但手腕上的血玉镯,她就不能随便摘下来了,这里人来人往,万一碰坏了怎么办?

丫鬟端着托盘站在一旁,道,“摘下来吧,大家都一样。”

明澜摇头,道,“我本是来凑热闹的,要不我还是看大家玩吧。”

如果一定要摘下血玉镯,那她宁可不玩,或者回府算了,正好衣裳也没换。

顾音澜看着她,不虞道,“你就摘一下能怎么样,你还怕穆王府丫鬟看管不周,把你的玉镯给摔了?”

顾音澜说的很大声,那边换好裙裳的丹阳郡主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丫鬟福身道,“顾二姑娘不愿意摘玉镯。”

丹阳郡主眉头一皱,显然对不配合的明澜有些恼了,大家都一样,唯独她搞特殊,这是不给她,不给穆王府脸面。

她望着明澜,道,“顾二姑娘是怕我穆王府摔了你玉镯?”

那边,不少大家闺秀都围过来,那眼神显然在说明澜有些不识抬举了,虽然她即将贵为离王世子妃,可现在毕竟还不是,人家丹阳郡主巴巴的下了帖子请她来,这是给她,给靖宁伯府面子,况且,又不是只要她一个人摘,大家都摘了。

明澜也知道自己没理,她道,“这血玉镯以前是离王妃日日佩戴的,送给我之后,叮嘱我不要摘下来,她一番心意,我不好辜负,丹阳郡主让大家把头饰都摘了,我本应该配合的,但离王妃的话,我不能不听,我看大家穿戴一样,只是怕被人看出身份,不如给我一根红绳,我将血玉镯裹上,又藏在袖子里,旁人也就认不出来了。”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摘掉玉镯的,明澜提议,当即有姑娘附和道,“这主意不错,用红绳蒙起来就没人知道是玉镯还是金镯了。”

丹阳郡主有些不喜,但有人认同明澜,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怎么能跟离王妃比呢,便吩咐丫鬟道,“拿红绳来。”

很快,丫鬟就取了一团红绳来。

雪梨帮明澜把血玉镯裹好,其她几位大家闺秀也将手腕上的镯子裹了一通。

之后,明澜才去换衣裳,雪梨道,“好像有些大了?”

明澜都觉得自己事多了,别人给的衣裳都正合适,怎么她的就偏大,外面丫鬟侯着,听了就道,“我去取一身小些的来。”

很快,丫鬟就用托盘呈了一套新裙裳来,明澜换上正合适。

再戴上面具,仅凭身形,还真难认出她来。

换好衣裳,再重新梳理发髻,戴着绢花,雪梨都觉得稍一不留神,就找不到明澜了,最喜欢东张西望,耳听八方的她,待会儿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才行。

这么多大家闺秀换裙裳,等大家换好,都过了半个时辰了。

丹阳郡主呼气道,“可算是换好了,花园估计都等急了,我们快去吧。”

然后,一群人跟着丹阳郡主往前走。

花园内,那些世家少爷都坐下了,看着这么多带着面具的大家闺秀,直接懵了,谁是谁啊。

座位没有排号,大家随意坐的,等就位后,穆王府管事道,“这一次是新玩法,世家少爷这边出题,或灯谜,或诗句,或对子,大家闺秀这边对,或者相反,有人说话,大家可以猜他们是谁,猜对了就把面具摘了。”

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不是亲近之人,谁认得几个外男或者表妹堂妹之外的人啊?

指不定玩到结束都有人摘不掉面具。

不过这样的猜人游戏,听着还挺好玩的。

穆王妃笑道,“就那么坐着,可有人认出谁是谁来?”

她话音一落,有人伸手一指,道,“那是赵大少爷!”

那姑娘手指之处,一男子安静的坐在那里喝茶。

被点了名后,男子朝那姑娘看了一眼,将面具摘了。

不是赵翌,又是何人。

除了赵翌之外,还有四个世家少爷被认了出来,而这几人无一不身份尊贵,大概是平常关注的多,再加上喝茶喝酒的姿势都不一样,还算容易辨认。

至于大家闺秀这边,就没人认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对对子,世家少爷那边出题,大家闺秀这边对出来,听声音就容易辨认多了,不过多是表兄弟堂兄弟认出来的。

明澜坐在后头,她觉得戴面具这办法极好,能安静的看热闹,还没人认得她,多好的事啊。

有些平常腼腆害羞的姑娘,戴了面具之后,胆子就大了几分,一时间,世家少爷出的题,还没有拦得住大家闺秀这边的。

至于大家闺秀这边,最先摘掉面具的是赵嫣,之后是丹阳郡主、悦珠郡主……

最让明澜诧异的是,抖出顾音澜的竟然是顾绍业。

他不是送她们来穆王府之后就走了吗,怎么还在?

顾音澜被认出来,听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都懵了,“大哥?”

然后,顾绍业把面具也摘了,还真是他。

转眼,就过了大半个时辰,面具也摘了个七七八八,最后仅剩五六人还戴着面具。

穆王府管事请他们起身,一一摘掉面具,介绍身份。

摘掉面具,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最好玩的。

大家重新将面具戴上,然后去花园溜达一圈,等桌子上的茶盏都换新的,然后来混乱坐下,每个人不能坐之前的位置,然后抽签。

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的签是一样的,就上比试台,会有丫鬟帮他们脚腕上绑上红绳,距离两米的样子,不能解开。

第二百六十二章 好巧

花园里藏了竹筒,里面有任务,需要他们找到藏的东西,完成任务了就回来,一共一百三十对,前十队每人加十二分,接下来十队加十一分,依次递减,最后找到的没有分。

至于分数有什么用,穆王府管事笑道,“和最终的奖赏有关。”

穆王府素来大方,每年的奖赏都很丰厚,大家都雀跃欲试。

上台的大家闺秀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但脖子都红了,有些世家少爷也耳根红,但是极少。

看着她们小心翼翼的下比试台,生怕被脚上绑着的红绳给绊倒,明澜眉头微陇。

虽然花园里都是人,大家都一样的玩,隔了两米也不会接触到,但感觉奇怪的很,她一个定了亲的姑娘,也要一起玩吗?

刚这样想,就听丫鬟喊道,“五十六号。”

正好,明澜是五十六号。

她起了身,只是走了几步后,感觉到身后有一股难以忽视的视线盯着她,盯的她背脊都发凉。

那边丫鬟见她脚步停住,又喊道,“请上台。”

明澜扭了扭眉头,迈上比试台。

等看世家少爷,明澜多看了两眼,眼睛就瞪圆了,“表哥?”

“表妹?”

“好巧。”

“……我不想和你一组,”沐礼扶额。

“……。”

这什么破表哥,居然公然嫌弃她,她也不要和他一组!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引的众人大笑,但大家只知道他们是表哥和表妹,却不知道是明澜和沐礼。

有世家少爷笑道,“既然他们都认出了彼此,又不想一组,要不我们换下?”

沐礼还没说话呢,那边丹阳郡主道,“虽然不知道这位少爷是谁,但规矩如此,就算不喜欢,也请忍耐会儿。”

沐礼郁闷,穆王府规矩的确不好因为他和明澜破了,但他好不容易出来参加宴会,那么多人啊,居然遇到了表妹,还能痛快的玩吗?

他刚刚还被人激将,和人打赌,要把和他一起找东西的大家闺秀的面具哄下来,问出姓甚名谁,输的请客,没想到居然是表妹,表妹的面具还要摘吗,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她的模样了。

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丫鬟麻溜的把红绳系上,明澜迈步就走,沐礼只好跟上,一边叫道,“慢点儿!慢点儿!”

明澜走的很快,可是她没注意到比试台有地方凸起,把红绳给挡了,她一迈步,身子不稳,要往一旁倒去。

沐礼见了,连忙把明澜的手抓了,明澜才没有摔下去,他道,“急着走什么啊,我是你表哥,我还能吃了你啊。”

远处,一树枝啪嗒一声断了。

明澜呲牙,再不敢乱走了。

那边快的已经找到藏着的竹筒,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了,一只绣着两个铜板的荷包。

花园这么大,想找一只荷包不容易啊,不过运气好能直接找到,运气不好还能找到竹筒,里面有提示,有大致范围。

本来大家还在一起找,很快就都分开了,当然了,也闹了不少笑话,毕竟脚被绑着呢,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了的。

明澜没什么求胜心,沐礼就更没有了,换个别的姑娘,他估计还有兴趣,倒霉催的和表妹一起,有什么可玩的,从小玩到大啊……

可没有求胜心也要找啊,半个时辰内找不到的组,世家少爷要倒立两刻钟,大家闺秀则要连转五十圈。

这是不积极参加比试的惩罚,逼得明澜和沐礼不得不往前寻找。

好在之前半天没找到,一找到就是提示,不知道找什么,只知道方向。

“东边?东边在哪边?”明澜对着纸条一脸茫然。

“……那边。”

明澜就往那边走了,走了几步后,发现沐礼没动,她回头就看到沐礼扶额,“不走?”

沐礼一脑门的乌鸦在叫,“都要嫁人了,还分不清东南西北?”

明澜,“……。”

“我分不分的清东南西北和嫁人有关系吗?”明澜磨牙道。

沐礼斜了她一眼,道,“当然有关系了,我和离王世子说你从小就笨,他居然说我不了解你。”

“你本来就不了解我,”明澜哼了鼻子道。

“……女生外向。”

沐礼咕噜一声,明澜听不真切,皱了烟眉道,“表哥说什么?”

“说你这么聪明又漂亮,离王世子慧眼识珠。”

“那是自然,”明澜嗡声道。

沐礼轻咳一声,“表妹,怎么发现你和离王世子定亲后,脸皮没以前那么薄了,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明澜呲牙咧嘴了,表哥今儿吃错药了吧,从头到尾都在损她,这真是她表哥吗?

明澜盯着他面具看,道,“你真是我表哥?”

沐礼扶额,眸光闪亮,有一抹笑意流淌,道,“我是你如假包换的沐表哥,不是什么林表哥。”

明澜脸颊一红,沐礼追问道,“改日把你那才华洋溢气度卓绝,带着个破面具招摇过市的林表哥介绍我认识下?”

上回被护国公府三少爷堵住了去路,追问林表哥住哪儿要去拜访,问的他一头雾水,要不是他机灵都瞒不过去。

事后他想了下,这林表哥不就是离王世子么?

就那陈年的大醋缸,年三十晚上要是看到表妹和一男子,虽然宣称是表哥的男子一起逛花灯,那醋都能淹了京都了,而且又是戴面具的,气质不凡,不是离王世子,他名字都倒着写。

就是这样笃定!

明澜被追问的满脸飞霞,轻剜了沐礼一眼,道,“赶紧去找东西了。”

说着,就往前走,误打误撞,竟叫她碰对了方向,正是东边。

沐礼快步跟上,问道,“和表哥说说,离王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什么样的人?”

“表哥是问你看上他哪点了?”

“……看上他性格含蓄腼腆。”

沐礼脚步一踉跄,差点摔趴下,他被口水给呛着了。

离王世子含蓄腼腆?

说离王世子不认识这四个字,还更叫他相信些,他停住不走了。

明澜回头看着他,沐礼一脸你不说我就不走的表情,明澜磨牙了,“看上离王世子位高权重喜怒无常无赖不要脸行了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算计

“这还差不多,”沐礼声音里透着些愉悦,“我就知道表妹你眼光独到,一般人你看不上。”

明澜一口老血差点喷沐礼一脸,“表哥几时这么小心眼了?”

她说离王世子的坏话,他就那么高兴?

“欠他一份救命之恩,我不好说他,听你说,我心情好多了。”

就方才那一溜串,够他气半天了吧?

“表妹要不再骂两句?”沐礼轻咳道。

明澜朝天翻一白眼,表哥绝对是吃错药了,而且是双份的。

明澜在前面走,沐礼哼着小调在后面跟着,转了半天,才看到树上挂着一荷包,明澜欣喜道,“会不会是那荷包?”

“上面应该有记号,拿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挂的那么高,不解开绑在脚腕上的绳子好像拿不下来?”

话音刚落,沐礼手中一片树叶射过去,软嫩绿叶仿佛削铁如泥的利刃,将挂着荷包的树枝被切断,荷包就掉下来了。

明澜,“……。”

真是蠢到家了。

沐礼接了树枝和荷包,叹息一声。

这回该相信他表妹是真笨了吧?

说了不合适娶回离王府,偏不信,他是表哥,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能不了解她么?

明澜鼓着腮帮子,一脸埋怨,“都怪你,好好的提离王世子做什么,我脑袋都转不开了。”

沐礼失笑,抬手在明澜脑门上轻拍了下,那动作,亲昵的不得了,暗处,有一树枝咔擦声传来。

这一回动静和上回差不多,但是这里偏僻安静,声音就格外的清脆。

明澜寻声望去,那边沐礼见荷包圆鼓鼓的,荷包绣着蜜桃图案,并没有标记五十六号,不知道荷包里有没有,便打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只是一打开,一阵风吹过,明澜嗅了鼻子道,“好香……。”

“是挺香的,”沐礼把里面的香球拿出来,置于鼻尖轻嗅。

只是闻了一下,一粒石子打过来,正中他手背,啪嗒一声,香球就掉地上了。

突如其来这么一下,明澜吓了一跳,朝石子丢过来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一袭天蓝色锦袍从树下跃下来,头戴面具,这一身打扮和沐礼一般无二。

但明澜一眼就认出他是楚离了。

没办法,那生气的样子她印象太深刻了。

想到方才说离王世子喜怒无常无赖不要脸,明澜就恨不得咬掉舌头了。

表哥坑她啊!

明澜回头,狠狠的剜向沐礼,却被他涨红的脖子给惊着了,而且他有些摇摇欲坠,明澜要过去扶他,只是手还没碰到沐礼,就被楚离给抓住了手腕。

他用了些力气,明澜有些疼,她努力挣脱,楚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被人引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嗅到香味,不赶紧扔了,还再闻一下,楚离想一脚将沐礼踹飞的心都有了,好歹也是沐阳侯府大少爷,连最基本的人心叵测都不知道,居然也长这么大了,他越发觉得自己活的不容易。

沐礼脸红的异样,明澜抬手要咬手指给沐礼,被楚离拦下了。

她的血能解百毒,但催情药不是毒。

想到有人要把明澜和沐礼凑到一起,楚离脸阴沉的可怕,只是没人看的见。

他抽出腰间软剑,将沐礼脚腕上的红绳割断,暗处闪出来一暗卫,楚离吩咐道,“丢进湖里,帮他清醒下,实在不行,就丢青楼去。”

暗卫扶稳沐礼,明澜忙阻拦道,“不能送青楼去!”

表哥逛青楼,不算是不是故意的,舅舅都会打断他一条腿的!

楚离敛眉,暗卫站着不动,明澜知道催情药没有解药,但她同样嗅到了香味,却没什么特别感觉,她的血应该有用,便咬破手指,暗卫见她手伸过来,忙把沐礼放下,帮忙张开嘴,明澜将血滴到沐礼嘴里。

她也不知道要滴多少才够,尽量多些吧。

十几滴之后,楚离眸底都冒火了,这女人,当自己的血用不完是不是。

“丢湖里去。”

暗卫麻溜的把迷迷糊糊的沐礼带走了。

明澜担心,要跟去看看,被楚离拦腰一抱,身子瞬间腾空而已,吓的她啊的一声尖叫出来,被楚离捂住了嘴巴,尖叫声成了呜呜声,她抱着楚离的腰不敢松手。

楚离抱着明澜上了树,浓密的树叶将两人挡的严实,只是明澜脚踩着树干,总觉得不安全,一颗心上蹿下跳的,眼睛都不敢睁开。

但眼睛没睁开,手却没那么老实,抓到根树干,心安稳了几分,眼睛也就睁开了。

透过树叶,她看见远处有个丫鬟藏在大树后鬼鬼祟祟的偷看,看的位置正好是挂荷包的地方。

丫鬟盯了一会儿,见没动静,就大着胆子出来,一边找人一边还防备着,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赶紧躲了起来。

这一处,树木浓密,极适合藏人,丫鬟躲躲藏藏,直到见到地上丢着的荷包和香囊,就不再躲了,东张西望了会儿,确定没有人在,躲了躲脚,就转身走了。

这一幕,看的明澜心里火烧火燎的。

邀请她来参加谢梅宴,还特意写了务必前来,竟然只为了算计她?!

她和穆王府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算计她和表哥,破坏她和离王世子的亲事对穆王府有什么好处?!

明澜气红了脸,紧紧的抓着树干,楚离搂紧她的腰,柔声道,“不生气了,一会儿怎么出气你只管说。”

醇厚如酒的声音扑打在她脸上,带着炙热的气息,让明澜绯红的脸更嫣红了几分。

只不过一个是气的,一个是羞的,他这么说话,她不大适应。

但这口气,她绝对要出!

搂着明澜的腰,楚离从树上一跃而下,然后把红绳绑在脚上,明澜见了,道,“你这是做什么?”

楚离蔷薇色唇瓣上扬,并未说话,只将香囊捡起来塞荷包里,然后拉着明澜的手就去追那丫鬟了。

都戴着面具,就算从丫鬟身边走过,丫鬟也未必就能认出他们来,何况越往这边走,人越多,混在人堆里,便是雪梨都找不到明澜,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直跳脚了。

只见那丫鬟七拐八拐的往前走,到丹阳郡主身边,凑在她耳畔嘀咕了两句。

第二百六十四章 生气

丹阳郡主眉头皱了皱,道,“去跟长乐郡主说一声,怎么办听她的。”

丫鬟点点头,就福身去找长公主府长乐郡主了。

楚离和明澜悄无声息的跟上去,但离的远远的,别说听丫鬟说话了,只听到耳畔的风声,一着急,明澜就往前走了。

她一走,楚离就将她拦下了,道,“不用去了。”

明澜望着他,一旁有丫鬟路过,她也不好问,只道,“现在该怎么办?”

先前,她怀疑害她的是丹阳郡主,可丫鬟禀告她之后,又去找了长乐郡主,应该长乐郡主才是始作俑者,丹阳郡主是帮凶,一计不成,是继续还是放弃,帮凶拿不了主意,得听始作俑者的。

明澜确定她没有得罪过丹阳郡主,但长乐郡主要害她……

难道是为了给赵嫣出气?

长乐郡主和赵嫣关系极好,可以说,除了李贵妃娘家护国公府的几位姑娘,就找不到和赵嫣交恶的,前世她也一样,只是经历了那么备受欺骗和利用的一世,让她从骨子里厌恶赵嫣。

两世加起来,大概赵嫣也只在她手里头吃过亏,而且还不止一次,但这点亏和她前世栽赵翌和赵太傅府的跟头比,只能算是点小利息。

赵翌一表人才,人中龙凤,想嫁她的大家闺秀能从穆王府排到城门外十里,这样的比喻一点都不夸张,不止清柔公主,还有长乐郡主,她也一样爱慕赵翌。

她就曾听赵嫣感慨,不论是清柔公主还是长乐郡主嫁给她大哥,都强过她百倍,可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皇后和长公主都不同意,偏偏大哥看上了她,简直是有眼无珠,她都觉得丢脸。

但凡倾慕赵翌的,对赵嫣都格外的奉承巴结,赵嫣几次在她手里栽了跟斗,看到她都恨不得用眼神灭了她,这么好的机会,那些想哄她高兴的又怎么会放弃呢?

再说了,赵大太太登门求娶她,是她们巴不得的事,她却蹬鼻子上脸,居然不同意,这也就算了,居然还让离王世子为了她受罚去皇陵,一夕之间,她成了京都大家闺秀最羡慕妒忌恨的对象,没有之一。

在赵嫣心目中,赵翌什么都好,完美的没有一点瑕疵,因为明澜,因为离王世子,她大哥屈居人下了,她要明澜和离王世子有情人成不了眷属,痛苦一辈子。

赵嫣的性子,明澜知道,所以她不诧异,长公主府长乐郡主倾慕赵翌,再加上明澜帮了魏国公府长房,她害她也能说的通,可丹阳郡主呢?

穆王府下帖子请她来参加谢梅宴,她要是在穆王府出了什么事,穆王府脱不了干系吧。

就算最后离王世子的怒气全是冲沐礼,冲着沐阳侯府的,可穆王府给沐礼创造了机会,就有失察之罪,自然难逃连坐之责,往后穆王府再办什么梅花宴,大家都会心有余悸,玩也玩不痛快了。

穆王府这么多年的经营,岂不是毁于一旦了?

明澜觉得,丹阳郡主帮长乐郡主必定有原因……

明澜脑袋转的飞快,她在努力回想前世的事,想到什么,她眼睛都睁圆了,扭头望着楚离,压低声音道,“丹阳郡主倾慕你。”

前世,离王世子虽然没有娶妻,可是定过两回亲。

第一次就是和丹阳郡主!

穆王府是异性王,丹阳郡主和离王世子没有血缘之亲,是京都一众大家闺秀中什么身份最配的上离王世子的,毕竟那些适龄的公主郡主都是离王世子的堂妹……

前世他们定了亲,只是后来离王妃突然离世,离王世子以守孝三年,不便耽搁丹阳郡主为由退了亲事。

楚离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伸手要揪明澜鼻子,吓的她赶紧抬手捂着了,虽然戴着面具没人知道她是谁,但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投过来的异样眼神就叫她浑身不舒坦了。

楚离手抬起来,看到明澜那双清澈的比头顶上的蓝天还要干净的眸子,他妖冶凤眸闪过一抹无奈,“我不喜欢她。”

他的声音醇厚好听,被风吹入耳,还有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神,明澜心漏跳了一拍,脸不期然红了两分。

她当然知道他不喜欢丹阳郡主了。

若是真喜欢,前世又怎么会借口要守孝退了亲事呢,三年时间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

可他不喜欢丹阳郡主,不代表丹阳郡主不喜欢他啊,只要她和表哥……她自然就不能再嫁给他了,那时候离王府会重新给他议亲,丹阳郡主嫁给他的希望很大。

明澜坚信这就是丹阳郡主助纣为虐的原因。

心中这样想,眸底就露了馅,楚离从她眼里读出几个字来:我和表哥十有八九是被你牵连了。

楚离气笑了,他转身就走,明澜咬着手指,有些心虚。

好像不能说是被他牵连了,明明是她求他帮忙,才有了假定亲,将来还要和离呢,人家对她好的没话说了,她这么想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

走了几步后,楚离就走不了了,他抬了抬脚,明澜轻咬唇瓣跟上。

楚离昂首阔步,明澜要小跑才能跟上,跑了好一会儿,她实在憋不住了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楚离不说话。

明澜扭帕子,有些忐忑道,“你生气了?”

直觉告诉她,他有些生气了,但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楚离无奈,“我若生你的气,早被你活活气死了。”

明澜,“……。”

这话就太冤枉人了!

她什么时候气过他了?

没有的事!

明明都是他气她,她还敢怒不敢言好不好!

就像现在!

明澜正要说话呢,那边走过来一男子,身上穿的衣裳和楚离一样,带着面具看不清楚容貌,明澜还以为是哪位世家少爷,结果是暗卫。

“打听清楚了?”楚离问道。

暗卫点头,“丫鬟都招了。”

明澜站在一旁,眼睛眨了又眨,只听暗卫把丫鬟招认的事一五一十道来。

那丫鬟,就是方才她和楚离跟踪的丫鬟,她是丹阳郡主的贴身大丫鬟,他们走后,暗卫把丫鬟挟持了,逼问荷包催情药的事。

明澜这才知道,这事不仅和丹阳郡主,长公主府长乐郡主以及赵嫣有关,还和宋娆和顾音澜有脱不了的干系。

第二百六十五章 联手(月票550加更)

明澜还以为元宵节上,赵嫣害顾音澜落水后,两人会斗起来,没想到事情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两人非但没有斗起来,反而关系比之前更好了,经常有书信往来。

那日,落水之后,顾音澜还躺在病榻上,知道宋娆和赵嫣关系还不错,就把她找了去,巴拉巴拉一通乱说,她其实没有害赵嫣之意,她和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要落她的脸面做什么?

还有嫁她大哥的事,她有自知之明,当日她娘全是被明澜和离王世子的护卫逼着去赵太傅府的,她娘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硬着头皮跑一趟,当日花灯会上赵嫣和明澜比试猜灯谜,她是想给明澜一个教训。

因为她太狂妄了!

赵嫣出身赵太傅府,是当今皇后的侄女,太子的表妹,荣宠一身不说,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乃京都大家闺秀之首,这一点毫无争议。

她羡慕她的出身,羡慕她的才学,羡慕她有那么一个才情洋溢的大哥,可是她越羡慕,明澜就越不屑一顾,觉得她根本就没什么真才实学,不过是那些大家闺秀看在皇后和太子的份上,故意巴结奉承她而已,若是有哪一天,她们遇上,一定要她颜面扫地!

那天去逛花灯会时,她就说猜灯谜赢的一定是她,明澜讥笑一声,说她就知道拍她马屁,在跟前拍也就算了,在背后也拍,笑完昂着脖子像是一只高傲的孔雀一般走了。

她实在气不过,觉得明澜给她赵嫣提鞋都不配,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明澜名利双收不算,还借刀杀人,故意在她的丫鬟跟前说她挑事,才有了被赵嫣误解,丫鬟害她落水一事。

她知道赵嫣是被误导了,她落水不怪她,但被人冤枉了,总要解释清楚,她不想多一个敌人。

赵嫣和宋娆说了一堆,还有大雪屯炭一事,是她给明澜出的主意,可是明澜呢,霸占了所有的功劳,提都不提她一声,二房有沐阳侯做靠山,还搭上了楚大将军府,长房连爵位都保不住了,这些话,大太太让她烂在肚子里,别说出来被人给暗害了。

她说完,还叮嘱宋娆别往外说。

宋娆也是嘴巴大,遇到赵嫣后,几乎一字不漏的把顾音澜和她说的话全告诉了赵嫣。

那些话,宋娆听了都生气,何况是赵嫣了。

赵嫣又是赵皇后的侄女,然后下雪屯炭的主意是顾音澜出的就传到赵皇后耳朵里,才有了顾音澜和明澜一起进宫领赏之事。

宋娆帮顾音澜解释,赵嫣就不生顾音澜的气了,还送了信给她,问她明澜都是怎么在背后说她坏话的。

顾音澜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让丫鬟送去给赵嫣,通过信,赵嫣知道明澜不仅蔑视她,还蔑视她大哥赵翌,说他给离王世子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娶她,通过她让舅舅沐阳侯拥戴太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在明澜眼里,三皇子强过太子百倍,她还放言,等嫁给离王世子后,她会说服离王世子拥戴三皇子,免得将来太子登基了,赵太傅府是外祖家,记着旧仇,赵嫣又爱找茬,回头一朝得势,就算奈何不了她,天天见面就冷眼相待,她也吃不消,尤其她那张丑脸,她怕见了吃不下饭。

那三张信纸,赵嫣看后,气的午饭都没吃,再加上顾音澜三言两语把女儿家之间的小矛盾上升到了储君之争,尤其明澜和护国公府李佩瑶走的还很近,赵嫣不信也信了三分了。

赵嫣把这事告诉了赵大太太,赵大太太想到那天她带赵嫣去给明澜赔礼,明澜赤果果的嫌弃,她一点都不怀疑这份信是顾音澜的胡诌捏造。

当着她的面都那么嫌弃了,背后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她们呢!

再加上她亲自去离王府找离王妃,希望她能劝离王世子退让一步,可是离王妃不顾赵翌死活,执意要帮离王世子迎娶明澜,甚至连离老王妃的话都忤逆,就觉得将来明澜要是真嫁了,天天给离王世子吹枕边风,离王府在皇上心目中分量又重,再加上楚大将军府和沐阳侯府的兵权,极有可能动摇太子之位。

赵大太太母女两忍无可忍,可想拿明澜怎么样,却是鞭长莫及。

然后,就听说了穆王府准备谢梅宴的事。

这么好的下手机会,岂能错失?

赵嫣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搅黄了明澜和离王世子的亲事,最好结亲不成结仇最好,然后宋娆就帮她出了这么个主意。

她和宋媛姐妹情深,要是明澜得罪离王世子,那靖宁伯府势必会受到牵连,这不是她想看见的,最好是能祸水东引。

然后,就牵连了无辜的沐礼。

谢梅宴不请议亲的姑娘来,尤其离王世子还为了明澜被皇上罚守皇陵,戴面具和男子玩游戏的事,她不一定会参加,她要是执意不参加,也不能强逼她不是?

可要是和她一起玩的是她的表哥沐礼,她就不会那么排斥了。

沐阳侯府有姑血不还家的家规,他们表兄妹要是有了苟且,离王世子绝对和沐礼没完……

这么好的计谋,可以说是一石二鸟之计了,赵嫣说与赵大太太听,赵大太太是赞不绝口。

只是计谋很好,却算漏了楚离,他在暗处盯着,看的很清楚,丫鬟是单独拿了签筒给明澜抽的。

签筒里三十多支签都是五十六号。

而沐礼来穆王府时,看到了他的暗卫,然后就猜到他可能也来穆王府了,然后故意引着明澜说那些话气他。

暗卫禀告完,就退后两步。

楚离什么话都没说,将之前捡的荷包递给明澜,该怎么做全听她的。

荷包只有一个,算计她的却是那么多人联手,该拿谁出气,让明澜自己选,其他人容后收拾。

要说明澜最嫌弃谁,绝对非顾音澜和赵嫣莫属。

两个不论先收拾谁,她都解气。

暗卫走后,明澜有些站不住了,那边,有丫鬟提醒道,“诸位注意,只剩一刻钟了。”

明澜一听就急了,“我们没有荷包怎么办?”

她现在头晕的厉害,让她转几十个圈,她估计要被抬着出穆王府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熟稔(月票600加更)

楚离嘴角上扬,看着他那成竹在胸的神情,明澜心也安定了下来。

两人并肩往前走。

那边,不少人都找到荷包了,明澜和楚离明显排在最后。

楚离迈步上前,一旁一男子走过,轻轻撞了他一下,道了一声对不起就往前头走了。

那边小厮端了托盘过来,楚离把荷包放托盘上。

明澜眼珠子都睁大了。

他一直空着手的,荷包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四十三队,零分,请入座。”

小厮恭敬而有礼道。

明澜就和楚离下了比试台,找地方落座了。

他们是最后一队,下台时,一炷香刚好灭掉。

穆王府管事的横扫一眼,笑道,“五十六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看来还没有找到荷包,我们就不等他们了,待会儿回来,再行惩罚。”

“接下来,怎么玩?”有世家少爷叫道。

这声音有几分张狂,让明澜想起了楚三少爷,她望着楚离,低声问道,“楚三少爷怎么没来?”

前世,楚三少爷最爱凑热闹了,谢梅宴这样的盛宴,他不应该缺席才对啊。

楚离敛了敛眉头,妖冶凤眸闪着异样光芒,望着明澜道,“他去边关办事去了,怎么想起来问他了?”

她就是随口一问,怎么听着他声音怪怪的?

“……他威胁了我一块红丝砚,见了他,正好讨回来……。”

“给我?”楚离笑道。

明澜,“……。”

谁要给你了啊!

“嗯。”

“回头我找他要,”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愉悦。

明澜,“……。”

那边,穆王府管事的宣读接下来的比赛了,还是两两一组,抽签决定比试什么。

丫鬟拿了签筒过来,明澜看了楚离一眼,然后抽了一签。

上面写着:抚琴、舞剑。

明澜抚琴,楚离舞剑。

这点小事自然拦不住楚离了,可明澜抚琴就有些困难了,她手指先前咬破了,抚琴的话会很疼。

而且,更重要的是脚腕上的红绳不解开,难度就更大了几分。

明澜用手碰指尖,轻轻一碰,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肯定没法抚琴了。

抽签很快,因为人多,管事的没有耽搁,请第一组上台。

一个抚琴,一个作画。

一曲琴歇,那画也要作完。

穆王妃她们根据琴声和画作打分,第一组得五十二分。

然后,紧接着是第二组。

作画,题词。

为了节省时间,但凡是作画和题词的都一起上台,足有十六组,一炷香时间给他们作画题词。

然后是写字。

让抽到写字签的世家少爷和大家闺秀上台,把方才寻找荷包时对方说过让你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写下来。

穆王妃她们看字迹和话打分。

正好明澜跟前那一组就是写字,他们下来后,那姑娘小声问道,“你写了什么?”

“小心!”

“我没说过这话啊……。”

她脚步一动,被脚上的线给绊倒,幸亏男子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了。

那姑娘脸一红,见明澜望着她,她连忙坐下,明澜看到她耳根都红了,不由得忍俊不禁。

不止抽到写印象最深刻的话,还有对方给你的什么印象……

听着那些题目,明澜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为什么他们抽到的签都那么简单,她的就这么难,她只是手破了,怎么运气也这么破?

不过很快,她又释然了,因为她发现还有比她抽的签更差的。

作画。

但不是简单作画,而是世家少爷和大家闺秀分别形容自己的容貌,然后根据描述将容貌画于纸上,让他们彼此打分。

明澜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渐渐的,眉头就凝了起来。

那说话声,好像是赵嫣……

她让暗卫去找赵嫣或者顾音澜,随便哪一个都行,现在赵嫣在这里,那暗卫找的就是顾音澜了。

可是很快,她眉头皱的更紧了,作画的下了比试台后,就是顾音澜上台了。

男子吹箫,她跳舞。

她转圈时,被脚腕上的红绳给绊了下,摔趴在了比试台上,气的她捶了下比试台。

这是顾音澜习惯性动作了,以前练习跳舞时,她摔倒就喜欢捶地,仿佛是地让她摔了似的,拿地出气。

赵嫣在,顾音澜也在,那五十六号是谁?

明澜在走神,那边,管事的喊了一遍,又喊一遍,“四十三组,请上台。”

“打算弃权了?”楚离问道。

明澜回过神来,啊了一声,道,“到我们了?”

楚离扶额,她真是无时无刻无地都能走神啊,脑子里成天都在琢磨什么?

那边,管事的又喊了一遍,道,“请两位上台。”

明澜想问问能不能弃权,又怕一开口被顾音澜听出声音来,干脆忍了,站了起来。

她和楚离上台后,楚离把琴拿了起来,道,“我抚琴,你舞剑。”

明澜,“……。”

她虽然学过几天剑舞,可脚上绑着红绳,她不会摔的比顾音澜好看到哪里去的,只会更惨啊!

丫鬟把剑递给明澜。

明澜嘴角抽了下,望着楚离,小声道,“你确定要我舞剑?”

剑可不长眼睛,到时候别伤了他才好啊。

“你只管舞,无需顾及我。”

明澜心道,她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顾得上你啊。

其他人都看呆了,抚琴舞剑,这明显是男的舞剑,女的抚琴啊,怎么倒过来了,就不怕惹人笑话?

这男的是谁啊,好歹谦让下人家姑娘吧?

明澜深呼一口气,握紧剑柄,就寻着记忆跳起剑舞来,楚离席地而坐,琴声铮铮,与明澜的剑舞配合的天衣无缝。

只是明澜一个剑身回首,直冲楚离而去,堪堪从他眼前划过,众人都提楚离捏了一把冷汗。

正后怕呢,只见楚离腾身而起,把位置腾开给明澜,他身子一转,到了明澜身后,手中的琴声却没有停下来。

明澜舞剑,他一边抚琴一边给明澜腾位置,保证脚下的红绳不会羁绊到明澜。

他宛如灵蛇的姿势还有那好听的琴声,看的多少大家闺秀心潮澎湃,如痴如醉。

明澜起先还担心伤了楚离,有些小心翼翼,现在见他避闪灵活,根本就伤不到她,就放开了。

她舞姿不算太出众,要是正常情况下很难一鸣惊人,可是现在有楚离配合,再加上前面顾音澜摔的难堪,被她一衬托,她就舞姿惊人了。

而且大家发现楚离不仅琴声配合的好,就是那举手投足都和明澜配合的完美无缺,仿佛练习过无数次般熟稔。

众人看的是目不暇接,等楚离将琴丢回琴台,抱着明澜的腰,脚尖轻点,带着明澜往后退,一个回转,握着明澜的手舞剑,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他、他、他居然……

当众就抱了那姑娘!

第二百六十七章 红疹

就连穆王妃脸都沉了,她办宴会虽然有撮合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之意,却也不允许他们当众就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明澜戴着面具,大家看不到她脸色,但隐约可见她红的如血玉一般的耳朵。

他真是太大胆了!

他怎么能这样!

明澜想钻地缝的心都有了,脑袋空了,身体也不受控制了,完全是楚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在外人看来,比之前配合的更好,无可挑剔。

最后,楚离手一转,剑就从明澜手里脱开,朝琴台射去,插进木板里,发出嗡嗡声。

“你,你们……成何体统?!”穆王妃站起来,声音冷冽。

楚离握着明澜的手,勾唇一笑,“本世子和世子妃共舞一曲有何不可?”

“世子?世子妃?”穆王妃眉头非但没松开,反倒拧的更紧了。

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像是离王世子……

他不是在看守皇陵吗?

那边长公主笑道,“本宫倒是好奇是哪位世子和世子妃配合的这么默契?”

她说完,穆王妃就道,“既然是小夫妻两,那就不算太越矩,方才配合的这么好,定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本王妃虽然也好奇两位是谁府上的,但大家都没有摘面具,应一视同仁。”

楚离笑了一声,拉着明澜的手,道,“府上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

明澜庆幸戴着面具,否则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能这样!

明澜想挣脱开,可是无意瞥见他的手,脸色大变。

他的手不知道何时起了许多小红疹,密密麻麻,看着有些瘆人。

等下了比试台,看着他们并肩离开,丹阳郡主脸色苍白,那边长乐郡主和赵嫣几个面面相觑。

五十六组明明是顾明澜和沐礼,为什么她是四十三组,还是和离王世子一起的?!

那五十六组又是谁?!

几人背脊发凉。

走远了些,明澜忍不住问楚离道,“你手怎么起了这么多红疹?”

她抬头看他,低呼道,“脖子上也有……。”

“是不是毒发了?”明澜紧张道。

“我毒发时不是这样,”他道。

没有毒发,那怎么会起这么多红疹?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明澜咬破手指,用血给他解毒。

楚离浑身痒的难受,明澜把手递过来,他没有迟疑,就吮吸了上去。

远处,有小厮追过来,看到这一幕,脸都红了,连忙背过身去。

那边,雪梨看到这一幕,小跑过来,看到她,楚离愣住了。

“姑娘……。”

雪梨哭道。

明澜回头,就看到一满脸长满红疹的丫鬟,吓了她一大跳,“你怎么也长红疹了?”

雪梨摇头,“奴婢不知道。”

楚离脸沉的能滴墨了,她们在明澜身上下毒了!

起初他以为是有人给他下毒了,现在雪梨也长了红疹,而且比他更多,说明她中毒时间更久,他们都只接触了明澜。

明澜来不及多想,又咬破了根手指给雪梨解毒,雪梨都快憋疯了,要是再找不到姑娘,她忍不住要抓脸了,她不想毁容。

几滴血下去,没一会儿,雪梨就觉得那种忍不住想挠的感觉减弱了许多。

明澜看看雪梨,又望了望楚离,问道,“好些了吗?”

雪梨连连点头,“奴婢好受多了。”

姑娘的血太稀罕了,比灵丹妙药还要管用。

“你去取衣服交给暗卫,”楚离吩咐雪梨道。

雪梨点点头。

楚离就将明澜拉走了。

出了穆王府,楚离将明澜抱坐在马背上,一夹马肚子就往远奔去,直到一间药铺前停下。

楚离下了马后,将明澜扶下来,一起进了药铺。

看到两人进来,有小伙计迎上来,问道,“两位是抓药还是看大夫?”

“看大夫吧?”明澜疑惑道。

她没什么事,他手背上的红疹消退了不少,不需要看大夫啊。

但楚离跑一趟只是想验证明澜衣裳上是不是被人下了药,顺带借药铺换身衣裳。

大夫看后,眼睛都睁圆了,这么烈性的毒药粉穿在身上,没痒死已经是万幸了,这姑娘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外面,暗卫拎了个包袱进来,楚离让大夫检查。

大夫道,“这衣裳没有被下药。”

说完,吩咐小伙计道,“带这位姑娘去内屋换衣裳。”

本来明澜就不大喜欢穿别人的衣裳,虽然是新的,但总觉得别扭,现在又知道被人下了毒,她就更穿不住了,就跟小伙计走了,楚离跟在后头一起进了屋。

屋内,明澜巴巴的望着他。

楚离直接解腰带了,她脸一红,连忙背过身去。

明澜咬着唇瓣,楚离笑道,“等过两个月,我娶你过门,这样的时候还多着呢,你都打算避开我?”

现在她还能侧过身,那时候当着离王府丫鬟的面还这样,别人该说她矫情了。

洞房花烛都坦诚相见了,更衣还不敢看,肯定叫人怀疑她是假成亲……

明澜担心以后被丫鬟发现不对劲,这边楚离,道,“帮我更衣。”

明澜眼睛睁大了,“你不会穿啊?”

楚离看着她,一本正经理所应当道,“我堂堂离王世子还用自己动手穿衣吗?”

明澜脸一哏,你身份尊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不和你争辩,“我帮你叫暗卫。”

“他不在。”

门外,暗卫,“……。”

小伙计端了铜盆和热水来,道,“这是给你们家少爷和少奶奶的。”

护卫轻咳一声,“我不在,你看不见我。”

小伙计,“……。”

他又没眼瞎,这么一大活人,他会看不见?

这护卫脑子有毛病吧,“要看大夫吗?”

护卫嘴角一抽,接了小伙计的铜盆,然后敲门了。

“进来,”明澜忙道。

护卫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把铜盆端进屋,目不斜视,看都不看楚离一眼就默默的要退出去了。

明澜皱眉道,“帮你家世子爷穿衣服。”

护卫看了明澜一眼,同样理直气壮道,“属下也不会。”

明澜,“……。”

你们逗我玩呢?!

楚离不会穿锦袍都过分了,他一暗卫平常衣服谁伺候他穿的,丫鬟吗?

说了一句,护卫就退出去了,顺带把门关上,然后就要吐血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毒发

屋内,楚离嫌弃道,“我这护卫有点笨,改日带个机灵点的就不用你伺候了。”

护卫,“……。”

爷,属下再笨,也没有笨到连衣服都不会穿的地步吧。

刚这样想,就听明澜磨牙道,“小心你护卫笨到哪天拿巴豆泡茶给你喝。”

护卫点头,暗暗琢磨要不要找小伙计买点巴豆了。

楚离双臂微张,明澜呲牙,“我身上有药粉,帮你换衣裳不是白换了。”

说着,她拿了包袱,端了铜盆去屏风后换衣裳。

虽然平常明澜都是丫鬟帮着换衣裳,但她自己换也很麻溜,很快就换完了。

她琢磨着换完了,楚离应该穿完了吧,结果出来,他还站在那里。

明澜都被他给打败了,拿了锦袍帮他穿。

楚离眉头微挑,“这么好说话?”

明澜朝他一笑,“我欠你那么多人情,帮你穿衣裳算还一个人情,我不吃亏。”

“……那我岂不是亏大了?”楚离道。

明澜松了手,道,“那你自己穿?”

“算你还一人情,”楚离凤眸带笑。

那笑容美的仿佛天上之巅绽放的雪莲,高贵的不可鄙视,明澜都觉得自己过分了,人家帮她的忙,随便哪一件都够她还的了,只帮着更衣就抵消一件好像太过分了点儿?

正反省呢,就听楚离闷笑,捏明澜的琼鼻道,“晚上我去找你帮我更衣再回静园睡觉,一早上起床再去找你更衣,不消两天,人情就还完了,省的你老记着欠我人情没还。”

“那敢情好啊!”明澜努鼻子,这么简单的还人情办法,她有理由拒绝吗?

“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你等我。”

“……。”

明澜不说话,只默默的给他衣服打了个死结。

帮着穿好锦袍,道,“太子不是在皇陵看着你吗,你怎么还出来了?”

出来就算了,还那么招摇,先前太子就怀疑他没有好好看守皇陵,要摘他面具被他给揍了,现在他公然在穆王府露面,也算是证明了太子所言不虚,明澜担心楚离会被弹劾,最后皇上会加重对他的惩罚。

其实楚离也不想表露身份的,实在是身上的红疹越来越多,他忍不住想挠,怕引起毒发,他只能尽快让穆王妃她们闭嘴,带明澜离开。

至于怕皇上惩罚,既然敢做,他就不怕。

他欲开口,却见明澜剪水瞳眸里带了担忧,他故意崩紧了脸,道,“肯定少不了一通板子了。”

“那……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明澜忐忑道。

“肯定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

“……左右一顿板子少不了,要不把太子再揍一顿?”

明澜脑门上黑线成摞往下掉,别说担忧了,只觉得这厮被打死都是活该的,问他怎么办,他居然说揍太子,这是解决办法吗?这是火上浇油!

瞪了楚离一眼,明澜磨牙道,“我看你是想挨板子了。”

楚离被瞪的心情愉悦,道,“我偷出皇陵,肯定会被弹劾,皇上打轻了,百官有意见,打重了,父王母妃有意见,我把太子揍一顿,皇上也就不用为难了。”

这样打人的理由,明澜都醉了,“这么说,你揍太子还是在替君分忧了?”

“我这样忠心的臣子不多见了。”

“是啊,早都被打死了。”

“……。”

屋外,有憋不住的笑声传来,明澜脸一红,脚一抬,朝楚离的脚狠狠的踩去,恼羞成怒道,“让你逗我玩!”

明澜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的,楚离疼的直叫,“脚断了……。”

明澜呲牙,就是因为逗她,她才下狠劲踩的,他还敢逗她呢,明澜抬脚还要再踩,可是脚真抬起来,又没踩下去。

不是楚离避开了,她没有踩到,而是楚离没动,她敛眉道,“你怎么不躲?”

“你高兴就好,”楚离宠溺道。

明澜脚当真就踩下去,踩的楚离眼睛都瞪圆了,这女人……她还真踩啊?

明澜瞪着他,道,“一戴上面具就变得油嘴滑舌!”

戴上面具和不戴面具,性子就仿佛是两个人,她才会被耍了那么久都没发现他们其实是同一个混蛋。

楚离疼的皱眉,长臂一揽,就把明澜抱坐在他大腿上了,紧紧的桎梏着,炙热的气息扑打在明澜颈脖处,明澜不适的扭着身子,只听他闷哼一声,道,“别乱动。”

明澜就真不敢乱动了,脸红的发烫,连着声音都颤抖了,“你快放开我!”

微颤的声音,仿佛在轻吟,比空谷莺啼还要动听。

楚离嘴角微弧,可是渐渐的,他就发觉明澜不对劲了,她不止声音在颤抖,连着身子都在微颤了,脖子红着,呼吸急促,连身子也烫的厉害。

这样子……像是中了催情药?

楚离一愣神,明澜就挣脱开他的臂膀站的远远的,楚离要起身,明澜遏道,“你坐好!”

楚离就坐在没动了,只是眉头拧着,道,“毒发了?”

明澜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脸颊绯红的如同天际的火烧云,却比那更绚烂旖旎。

她还以为自己没事了,没想到方才他抱着她,一股酥麻感觉从脚底心直蹿上脑门,她整个人就燃烧了起来,越来越热……

有些控制不住了,明澜转身往屏风后跑,楚离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那样子他有些担心,见明澜脸闷在水里,他醇厚了嗓音问,“要不要我帮忙?”

明澜羞恼交加,抬起头,见楚离一脸我都帮了你那么多忙了,不差这一件的神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事能要他帮忙吗?!

“你别说话,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楚离,“……。”

他就在屏风处站着,明澜脸闷进铜盆里,约莫半刻钟后,脸上的红晕就消退了。

楚离见了都惊叹,从沐大少爷中催情药来看,那药性霸道,只要吸入一点就会有反应,明澜一点事没有,他还以为她百毒不侵,连催情药都能解了,没想到只能压制,方才一抱就毒发了,莫非……是因为动情了?

这个猜测令他心情愉悦,他漂亮凤眸闪了闪,伸胳膊道,“扶我。”

第二百六十九章 损招

明澜脸上全是水珠,她用帕子擦干净,听楚离说这话,再见他脚抬了一只,她眉头拧着道,“方才你怎么过来的?”

和她装,她又不傻,任由他捉弄。

楚离轻咳一声,道,“我方才跳过来的。”

“那你再跳回去。”

“……你不会让我上街也跳吧?”楚离招手,仿佛坚持不住了。

明澜鼓了腮帮子,“你别告诉我,你暗卫笨的连扶你都不会了!”

屋外,暗卫高声道,“属下笨的只会吃和杀人了,其他一概不会。”

明澜一口气没提上来,“这么笨的暗卫,还留着做什么,杀了算了!”

“都听你的。”

暗卫,“……。”

爷,属下是在帮你啊,你怎么能这样?!

明澜浑身无力,说他是无赖,他还真不愧这两个字,要耍无赖到底了,明澜打算从一旁走,只是一动,楚离身子就倒过来,她避都避不开,只能扶着他了。

要命的是,他居然半边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她腰都快弯折了。

她扶着他往前走,两步之后,她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想了想,明澜勃然大怒道,“我踩你的明明是左脚?”

“……是吗,可为什么我右脚更疼?”

装!

你就装吧!

明澜咬了牙,扶着他往前走,几步之后,她眸光闪烁,像是清晨花瓣间藏着的晶莹露珠。

楚离把门打开,明澜扶着他出去,暗卫早不见人影了,估计是怕站在一旁,明澜会叫他搭把手,干脆躲远点,免得碍事。

不过暗卫不在,还有药铺的小伙计呢,看到他,明澜唤道,“过来帮帮忙,他脚断了。”

小伙计一脸震惊,忙过来扶着楚离,道,“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脚会断?”

明澜叹息,还没开口说话呢,楚离就道,“我媳妇刚刚不小心踩断的。”

小伙计,“……。”

明澜一口老血卡喉咙里,没差点喷出来,谁是你媳妇?!

可不是媳妇,孤男寡女在一间屋子换衣裳,人言可畏。

小伙计看了明澜一眼,默默的把腿挪远一点,免得被明澜不小心误踩了。

那警惕的小眼神,明澜气冲上脑,再不管楚离了,迈步就走。

见她走远了,楚离也不装了,紧随其后。

看着他健步如飞的样子,小伙计一脸黑线,人家少爷逗夫人玩呢,也不知道是谁家少爷少夫人这么会玩。

明澜和楚离都戴着面具,就是没戴,小伙计也认不出来。

明澜出了药铺,暗卫就把马牵了过来,她犹豫要怎么回伯府,就再一次被楚离抱上了马背。

两人共乘一骑,招摇过市,引的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即便戴着面具,明澜也不免耳根大红,用手肘推楚离道,“我自己走。”

“别乱动,小心摔下去,”他一边说着,顺势把明澜抱的更紧了。

四下有人道,“世风日下,伤风败俗啊!”

明澜想咬楚离的心都有了,她两世加起来都没有这么招摇过!

他不在乎名声,她还在乎呢。

马晃悠悠的往前走,过了半条街,明澜就脸皮厚了,反正戴着面具,谁也不认识她,平常坐在马车上,偷偷掀开车帘看街道,现在坐在马背上,看的更清楚,也有趣的多。

只是往前走了会儿,路过一家赌坊时,一人被丢了出来,重重的砸在青石地面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楚离一手搂着她的腰,抓紧缰绳,直接从那人脑袋上跳了过去。

楚离气定神闲,明澜吓的心都漏跳了两拍。

怕马蹄伤了人,她回头望去,只瞥了一眼,觉得那被丢出来的男子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想继续看清楚些,就被赌坊小厮给挡住了,再加上楚离骑马离开,明澜就更看不清了。

楚离骑马,明澜则东张西望,虽然有些颠簸,但纵马驰骋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恨不得自己生作男儿身。

可是渐渐的,她又发觉不对劲,她扭头要看楚离,结果被他给摁住了,明澜喜欢看人眼睛说话,可是她两次努力都没转过去,只得道,“这不是回伯府和静园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四处走走,”他醇厚如酒的声音被风吹散。

明澜就没说什么了,这样的机会不常有,既然都肆意一回了,就和他到处走走吧,再说了,她人在马背上,有她选择的余地吗?

明澜不说话,楚离看着她圆润的耳垂,想到先前在药铺的事,故意往她脖子处吹风,道,“怎么不说话,不想去?”

脖子传来痒麻麻的感觉,明澜身子往前倾了倾,道,“我说现在回伯府,你会回去吗?”

“不会。”

明澜朝天翻一白眼,她就知道是这样的答复!

楚离故意往明澜耳朵里吹气,明澜只尽量避开,耳朵微红,但脖子并未和之前一样涨红,他继续和明澜说话,最后明澜整个人都快趴马背上了。

趴到极点,明澜就奋起反抗了,身子猛然起来,楚离一时不察,被明澜的后脑勺给撞上了,明澜疼的倒抽吸,他也还不到哪里去。

他闷哼一声,搂紧明澜的腰肢道,“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都是被你逼的,”明澜咕噜道。

楚离隔着面具,也没法揉鼻子,只能忍着,但他可以确定,他再怎么吹风,明澜也不会像在药铺时那样脖子泛红了。

他之前就猜测她的血不是简单的百毒不侵,不仅能增加伤口的恢复力,对一般的药也有抵抗力,先前大概是动情才引发被压制的催情药,后来又被她生生给压制住,当成毒药给解了,所以现在不论她怎么撩拨也不会出现中了催情药那样的情形了。

这只是楚离的猜测,但这样的猜测令他心情愉悦,只因动情二字,但就算他猜错了,他也能肯定怀中人是上天的宠儿。

百毒不侵、能梦到没有发生的事……

仅凭这两点,就注定了她这一生不会平凡。

但不平凡的人生,多是波折堆砌的,楚离心中隐隐担忧,这种感觉只在那天那只大手将祖父抓走时出现过……

第二百七十章 断指( 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和氏璧加更)

一路骑马出京,看着行人进进出出,明澜心情愉悦的想哼小调。

一场大雪才消融没有几天,但天气一放暖,枯萎了一个寒冬的地缝里钻出了嫩黄小草,在风中轻颤。

对于一片绿茵,明澜没有什么怜惜的感觉,可那么一棵小草,她就舍不得它被人践踏了。

楚离的马是难得一见的千里良驹,奔走如风,她又被楚离搂在怀中,虽颠簸,但并不难受。

到了风景秀美处,就晃晃悠悠的走着,坐不住了,就下马慢行,一直往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明澜又渴又饿。

两人只一匹马,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她望着楚离道,“前面岔道处有间茶摊,面条味道不错,我们去吃面吧。”

楚离诧异的看着明澜,“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吃过才知道了,但是她一个大家闺秀,连京都大门都极少看到,又怎么会跑这么远吃面条,便道,“听爹爹说的。”

楚离认识明澜许久了,对她也有了几分了解,但凡她犹豫下才回答的,十有八九是在撒谎,他摸着马毛道,“茶摊不远就是驿站,极少有官员在茶摊歇脚的。”

明澜错愕的看着楚离,有驿站吗?

她怎么都不记得?

楚离眸光黯淡了几许,就听明澜道,“你骗我,大周三十里一驿站,我们方才根本就没有跑三十里。”

“你确定没有?”他笑道。

明澜清澈的眸底眨了眨,有些迟疑了,两年后没有驿站,不代表现在也没有,有时候觉得那驿站没有必要,或者安置的地方不合适会拆掉,便摇了摇头。

楚离没说话,搂着明澜的腰就上了马,直奔茶摊。

茶摊离的不远,骑马一刻钟就到了。

茶摊选在两条岔道交合处,位置极好,摆了八张桌子,仅有两张空的,其他的都有客人,或在喝茶,或在吩咐小伙计要些什么菜,还有急于赶路的催道,“伙计,菜上快些!”

小伙计一边记菜,一边回道,“菜已经在烧了,客官稍等,马上送来。”

怕客人等的不耐烦,小伙计还给他倒了杯茶,才麻溜的进屋。

离近了,就闻到饭菜香味,叫人口舌生津。

楚离下马后,将明澜扶了下来,有小伙计过来帮忙拴马,请他们里面坐。

明澜走在前面,那边过来十几个黑衣劲装男子,明澜下意识的让了道,然后……

茶摊仅剩的两张桌子就被他们给占了,明澜站在那里有些拘谨,望着楚离不知道怎么办。

小伙计笑了笑,道,“这边请。”

明澜就跟着他走了,小伙计走到一只坐了一男子的桌子处,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道,“两位先坐,想吃什么都这上头牌子上都写着,想好了叫我就成了。”

一边说,一边给她和楚离倒茶。

明澜渴了,端了茶就喝,楚离没动,虽然看不见他脸色,但很显然,以他离王世子的身份,应该很嫌弃吧。

喝了一碗,还觉得不够解渴,又倒了一碗,这才发现楚离在盯着那边几位黑衣劲装男子。

那样一身打扮,再加上人多,的确惹人注意。

明澜多看了几眼,也察觉到不对劲了,那身打扮像极了花灯会那天追杀他们的人,细细看,似乎还能看到几张眼熟的面孔。

“他们……。”

明澜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楚离紧握了下手,他是示意明澜别说话,而明澜却被他一握脸颊绯红,这厮越来越喜欢动手动脚了,不想她说话,摇摇头不行么,非要捏手,捏一下就算了,还不放开!

这一桌还有别人在呢!

明澜脸红如霞,嗖的一下把手抽了回来,一旁坐的男子瞄到这一幕,嘴角勾了勾。

楚离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能听到几米远的刺客低语,明澜就是挨近了都不一定听的清楚,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吃上头,看了菜牌,点了两碗面,几盘小菜。

小伙计应了一声,就进后厨传菜了。

明澜干坐在一旁,实在无聊的很,她无意瞥见一旁男子的手,直接怔住了。

那男子的右手只有四根指头,小指断了。

明澜多看了几眼,男子眉头拧了,有些不快道,“姑娘这样盯着小生看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明澜脸大红,她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才多看了两眼,没别的意思,只是被人当众指出来,她脖子都红了,道,“公子是否来自晋州,单名一个策?”

男子眉头更皱,“姑娘怎知我名讳?”

这下,连楚离都望着明澜了,妖魅凤眸闪着疑惑光泽。

明澜看着他,朱唇亲启,道,“家师精通占卜,尤其擅长观人面向,我虽是女儿身,却也略通一二,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状元之才。”

楚离嘴角猛的一抽,这女人胡诌乱造的本事当真不小。

那男子却笑了一声,道,“那姑娘可看走眼了,小可无才。”

明澜也笑了,“公子何必谦虚。”

男子看了明澜一眼,又瞄了楚离一眼,倒没有怀疑两人是骗子,她们身上穿戴就不凡,尤其那姑娘手腕上的血玉镯,价值连城,两人身份非富即贵,没有骗他的必要。

他自嘲一笑道,“一个禁考十年的书生,扛不到考状元那一天就活活饿死了。”

说了这一句,男子把铜板放在桌子上,作揖离开。

他一走,就有小伙计过来收拾桌子。

楚离眉头敛着,用眼神询问明澜,明澜耸肩道,“断指状元公子策,姓什么我不记得了,在我梦里,你造反,他是你军师。”

楚离,“……。”

看着楚离那一脸震惊的模样,明澜有些醉醉的。

她没想到楚离这会儿还不认识公子策,不过又是断指状元,又是军师,才学谋略自是不必说的,当年因为他断指,这状元头衔险些落在榜眼头上,离王世子一句“断指状元,流传千古”,皇上就坚定的钦点他为状元了。

只是没想到他会被禁考十年,她倒是没听说他为什么会被禁考,反正最后状元是他的。

楚离瞥了男子一眼,若有所思。

邻桌坐了一妇人,起身做到明澜对面,道,“姑娘擅长观人面相,能不能给我也看看?”

明澜,“……。”

楚离闷笑。

第二百七十一章 借胆(月票650加更)

那笑声怎么听都有些幸灾乐祸,明澜被她笑的耳根通红。

她恼了,踢了他一脚,道,“你给她算。”

他可是大禅寺无垢大师的入室弟子,无垢大师轻易都不给人算命,身为他的高徒,怎么也有几分本事吧?

那命令的语气,听得楚离都恍惚,便是皇上,都不曾这么命令过他,还有那嗔眸,他扶了下额,他好歹也是堂堂离王世子,至于在小摊上给人算命吗?

况且他和无垢大师学的也不是算命,只是闲来无聊,翻了几本书打发时间而已……

他迟迟不动,明澜赏了他一个接一个的瞪眼。

楚离叹息,认命的给那妇人算命,随口几句,那妇人点头如捣蒜,对楚离信服的不行。

妇人嗓门又大,然后一堆人都知道楚离算命很厉害,然后饭也不吃了,过来排队……

楚离,“……。”

很快,小伙计就把饭菜端了来。

明澜默默的端着面条去隔壁刚收拾出来的桌子吃饭了,走之前,还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楚离抓狂的心都有了,事是她惹出来的,烂摊子却要他来收。

明澜一碗面吃完,楚离算了两个人,等到第三个的时候,他就胡诌了,那是个男子,皮肤黝黑,楚离胡诌了几句后,男子暴跳如雷,“什么算命灵验,竟没一句是准的!”

先前,几位都说没一句是错的,后面那些排队的人都将信将疑了,觉得先前几位是托。

“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然是骗人!”

“不是骗子,戴面具做什么?十有八九是招摇撞骗被人给打了。”

“走走走,白费我排了半天的队,菜都凉了。”

楚离,“……。”

他斜了明澜一眼,咬牙道,“还不快过来!”

明澜讪笑一声,坐回原位,道,“你也给我算算呗。”

这女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凤眸一转,笑道,“手伸出来。”

明澜真就把手伸了,他握着她的手,正要细看,那边那些黑衣劲装男子吃完了面,坐在那里喝茶,不吭一眼。

远处,又来了两位黑衣人,道,“可以出发了。”

“确定消息属实?”有刺客问道。

“的确做了陪葬,不管有没有,我们不能空手而回。”

说完,那些男子就骑马走了。

明澜自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楚离呢喃一句,“陪葬?”

明澜还吓了一跳,以为她将来要给谁做陪葬呢,等反应过来,他是说刺客,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吓死她了。

楚离眉头紧锁,明澜把面往他跟前端,“面都凉了,快些吃吧。”

楚离也饿了,拿了筷子吃面,姿态优雅的叫人咋舌。

明澜则在想那些黑衣人,想到那块粘着她的碎玉,她就后背发凉,要是叫这些人知道他们要找的什么神玉这会儿镶嵌在她的床板里,估计会杀上门来吧?

不过那块碎玉阙只有四分之一的样子,这些黑衣人要找的应该是别的。

她前世曾见过碎玉阙,想了怎么多天一直没有头绪,闲来无事,明澜继续想。

想到什么,她收手往桌子上一拍,可怜楚离吃完了面,觉得有些渴,端茶喝,明澜重重一拍,他直接呛了喉咙。

这女人怎么一惊一乍的?

明澜望着他,急道,“你快回皇陵,他们要刨你家祖坟。”

楚离,“……。”

明澜说话声很大,小摊子紧挨着,不少人听见了都望了过来。

楚离眉头一紧,拉着明澜就走,那边小伙计过来道,“哎!你们还没付钱呢!”

楚离做离王世子的时候从来不自己付钱的,有护卫紧随身后,今儿护卫离的远远的,他总不能喊护卫来。

他没有动,明澜巴巴的望着他,钱都在丫鬟那里,她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不过没有铜板没关系,她头上还有金簪呢,楚离随手摘了一支丢给小伙计,拉着明澜就走了。

小伙计急了,“这金簪价值多少,我找不开!”

话音未落,楚离已经抱着明澜翻身上马走人了。

等走远了些,他才问道,“你确定他们是去皇陵的?”

明澜重重点头,“绝对是去皇陵的。”

“你梦到过?”

明澜点头,“我之前就觉得玉阙眼熟,你方才说陪葬,我才想起来前世,不是,是梦里一群盗墓贼潜入皇陵,一通乱挖,离老王爷的陵墓尤为严重,皇上震怒,下令彻查,掘地三尺也要将那群盗墓贼给找出来,当时离王府暗卫抓人,在街上厮杀,那玉阙从马车外丢进来,正好砸在我膝盖上,我看了一眼,就丢了出去……。”

一块破玉阙,根本就不值钱,倒砸疼了她膝盖,她才会一怒之下把玉阙丢出马车之外。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早就抛诸脑后了,倒是盗墓这件事她印象深刻,盗皇陵,而且是当朝修建的皇陵,那是向天借胆,尤其离王府权势赫赫,扒了离老王爷的坟,虽然只是衣冠冢,却也是明摆着的太岁头上动土,如何叫人不愤怒?

再者,离老王爷的坟墓被盗之后,离王妃不多久就出事了,有些疑神疑鬼的人说她的死和离老王爷坟墓被刨有关,当然相信的人不多,却也闹的满城风雨。

现在,那些刺客显然是在寻找玉阙,当初盗墓追查刺客时,那玉阙丢到她的马车里,显然是不想被离王府的人找到,在她手里,容易取回去的多。

而且楚离也说了,这玉阙他曾在离老王爷书桌上看过画像,以离老王爷的本事找到一两块玉阙,最后做了陪葬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就算陵墓里没有玉阙,那祖坟也不能被人给刨了啊,那得丢多大的脸,不共戴天之仇了。

再退一步说,她才和离王世子定亲,人家祖坟就被人给刨了,就大太太她们的手段,肯定会拿这件事做筏子,这把火绝对会烧到她身上来,万一说她克人家离王府祖宗,离王府还会娶她吗?

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也不能发生。

明澜说的这么严重,楚离岂敢掉以轻心,他往前跑了会儿,暗卫就追上来,道,“爷,出什么事了?”

楚离脸色冷肃,“我回皇陵一趟,你护送世子妃回靖宁伯府。”

第二百七十二章 撒泼

暗卫翻身下马,楚离跃身到他坐的马背上,马鞭一甩,就朝皇陵方向奔去。

暗卫牵马前行。

明澜道,“那些黑衣刺客武功极高,你不去帮忙吗?”

暗卫摇头,“属下的任务是护送世子妃回去。”

明澜心急的很,其实暗卫也很担心,虽然皇陵处还有暗卫,但是那么多黑衣人,双拳难敌四手,但把明澜丢了不管,没出事挨顿罚就算了,万一出点什么事,世子爷会剥他皮的。

是以暗卫担心,也得以护送明澜为重,不过往前走了会儿,看到有人赶着马车,暗卫就把马车买了,明澜钻上马车后,护卫驾马车回京。

至于那匹马,撒丫子就跑了,明澜担忧道,“马跑了……。”

暗卫笑道,“它去找世子爷了。”

知道暗卫担心楚离,明澜让他马车赶快一点,暗卫就跑的很快了,明澜在马车里颠簸的五脏翻滚,差点没吐出来。

等马车停下,明澜才觉得活了过来,掀开马车,看到眼前一幕,她是真想晕过去算了。

伯府门前一堆看热闹的,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把伯府大门堵的水泄不通。

上回这么堵,不就是蒋老夫人来伯府闹腾么,今天又是闹什么幺蛾子了?

明澜下了马车,暗卫冷声道,“让让!”

那些看热闹的见暗卫不苟言笑,有些害怕,很快就让出一条道来了。

明澜往前走,然后就看到坐在伯府大门前地上的蒋老夫人。

上回她还穿戴齐整,这一次干脆就直接坐地上撒泼了……

明澜眼珠子没差点掉出来。

而且,见明澜走过,蒋老夫人直接抓了明澜的脚,道,“都是你这个小贱蹄子,招惹上离王世子,才会连累我蒋家!”

她把明澜往后拽,明澜险些摔了,幸好念夏及时扶稳了他。

那边,暗卫都坐到车辕上,打算走了,看到这一幕,脸都拉长了。

都把世子妃安然无恙的送到伯府门前了,没想到还有人挡路,他下了马车走过来,望着蒋老夫人道,“把手松开!”

蒋老夫人压根就不搭理暗卫,她要见顾老太爷和老夫人!

暗卫重复了一遍,蒋老夫人非但不听,拽明澜的手更用力了。

暗卫额心一皱,抽出软剑,直接就削了过去。

那一剑,直接断了蒋老夫人抓着明澜手的手筋,蒋老夫人一疼,手就松开了,明澜后退两步,脸色苍白。

暗卫道,“世子……顾二姑娘先进府吧,属下该去向世子爷复命了。”

明澜点点头,再不理歇斯底里吼叫的蒋老夫人,迈步进府了。

暗卫那一剑,看呆了多少人,李总管只觉得痛快,这撒泼妇人就应该来硬的,伯府顾及二姑奶奶由着她闹腾,离王世子的护卫可不会对她心慈手软,蒋二老爷赌输了家财,不还钱债务就砍他一条胳膊,那是他活该,与伯府何干?

进了府,念夏就道,“二姑娘可算是回来了,没事吧?”

明澜拍胸口道,“没事。”

说完,又问道,“三妹妹回府了?”

念夏点头,“三姑娘刚回来没多久,这会儿在正堂。”

也是,门外蒋老夫人那么闹,一堆人看热闹呢,伯府总得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便去了正堂。

只是往前走了会儿,明澜眉心微陇,只见远处,丫鬟扶着宋媛走过来,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她才小产,三五年之内都不能怀身孕,正是需要卧床静养的时候,她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可不小。

明澜心中疑惑,宋媛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剧毒之蛇望着她吐着蛇信子,随时都能扑过来咬死她一般,看的明澜心中惊骇。

明澜顿住脚步,丫鬟扶着宋媛去正院。

一旁,念夏叹息一声。

明澜望着她,道,“出什么事了?”

念夏眼睛眨了下,道,“二姑娘不知道大少爷出事了?”

明澜摇头,她怎么知道,她才刚回来啊,便问道,“大少爷出什么事了?”

念夏见明澜的神情是真不知道,琢磨了下用词,才开口道,“大少爷今儿也去参加了穆王府谢梅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少爷和宋三姑娘搅合到了一起,现在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大少爷肯定要对宋三姑娘负责……。”

念夏那一声叹息,是同情宋媛的。

明澜惊的嘴巴张大的都能塞进去一咸鸭蛋了。

顾绍业和宋娆滚到一起去了?

难怪宋媛都不顾身子来正堂了,宋娆是她关系最好的堂妹,又是宋家长房嫡女,比她身份还高两分,宋娆不可能给顾绍业做妾。

她又伤了身子,三五年内不能怀身孕,再来一堂妹跟她争平妻之位,回头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宋家长房和三房一直关系和睦,因为给她买血人参生了两分嫌隙,不算什么大事,现在宋家两房嫡女共侍一夫,这关系想好也好不了了。

明澜想笑,又有些后悔。

先前她认出赵嫣和顾音澜的声音了,她们平安无事,但五十六组却迟迟没回,显然有人出了事,她和楚离出了穆王府,有好多次机会能询问暗卫,就是方才回府的一路上,也能问个百八十回了,她愣是一门心思都在担心楚离会不会受伤上,把这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事,是暗卫的手笔吗?

叹息一声,明澜迈步去了正堂。

屋内,老太爷和老夫人坐在首座上,四房老爷太太都在,顾如澜她们站在一旁,济济一堂。

看到明澜回来,沐氏脸上紧张的神情松了两分,忙问道,“怎么这会儿才回府?”

事到如今,撒谎肯定没有的,明澜就如实道,“离王世子骑马带我出京逛了逛,皇陵有事,他就回去了,让护卫送我回来的。”

反正她和离王世子定亲了,连纳征礼都收了,所以离王世子带她出去不算什么太过分的事。

明澜是离王世子带走的,雪梨回来就禀告了,沐氏知道,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毕竟离王府不是别处,人家有和离的先例。

顾音澜指着明澜,质问道,“五十六组明明是你和沐阳侯府大少爷,为什么最后成了大哥和宋三姑娘?!”

第二百七十三章 解药

明澜修长的睫毛轻颤,清澈水润的眸子闪着迷茫光泽,像是丛林里迷路的麋鹿,不解问道,“大哥不是送我们到了穆王府就走了吗,我连他怎么也参加了谢梅宴都不清楚,怎么会知道他和宋三姑娘是怎么搅合到一起去的?

我只知道我和离王世子一组,如果大哥和宋三姑娘不是自愿的,那就是被人算计了,他们是在穆王府出事的,如果穆王府不给个合理的说法,找到背后的真凶,我可以请离王世子出面,请刑部彻查此事。”

明澜一脸坦荡。

顾音澜一口银牙咬的紧紧的,一个字都没再吭。

她吭什么呢,难道只许她们联手算计明澜和沐礼,不许明澜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没有倒霉,已经是运气好了。

老太爷拧眉,瞪了大老爷和大太太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宋家一趟,该怎么办,总得给人家宋三姑娘一个说法吧!”

大太太倒没那么生气,她儿子并没有吃什么亏,宋家长房可比三房厉害,尤其现在宋媛小产,几年之内不能再生了,娶个平妻回来正好开枝散叶。

大太太迫不及待要去宋家,宋媛原就苍白的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甚至细看,还有几分死气沉沉,仿佛一潭经不起波澜的死水。

她用帕子捂嘴,猛的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一颗心都给咳出来。

当然,心肯定是咳不出来的,但是她咳血了。

绣着空谷幽兰的香罗帕上,那点点血迹如同雪花纷飞时飘落的梅花。

看到血迹,宋媛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就那么晕了过去,那沾了血的绣帕也掉在了地上。

顿时,屋子里乱作一团。

大太太去宋家的自然也耽搁了,宋媛这些天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伯府上下都看在眼里,何况是大太太了,再者宋媛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没人比大太太更清楚了,娶宋娆做平妻的事只怕没那么容易。

宋媛晕倒了,自然要紧着她先,丫鬟将她扶回秋水院,大太太跟在后头走,一边吩咐丫鬟请大夫。

四太太坐在花梨木椅子上,叹息道,“可惜王老太医刚走没半个时辰,走之前千叮呤万嘱咐切忌伤神动怒,凡事想开些,身子也容易恢复……。”

她说着,明澜诧异的看了四太太一眼,她没想到王老太医还来伯府了。

明澜不知道,虽然上回王老太医是大太太借老夫人名义使唤她请回来的,但是王老太医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还是会来的,他是个负责任的太医,既然接手了病人,就会尽力医治,不会因为身份和别的一些恩怨就撒手不管了,这也是一个大夫最起码的医德。

明澜心中敬佩王老太医,只是有一抹仇视的眼神盯的她浑身不痛快,她抬头就看见顾玉澜盯着她。

四目相对,顾玉澜贝齿紧咬,质问道,“上回,我姨娘起红疹是不是你下的毒?!”

她声音虽然是质问的语气,但那眼神分明就是笃定,她认定是明澜给方姨娘下毒的,目的是害方姨娘腹中胎儿。

明澜气笑了,“说我下毒害方姨娘?我吃饱了撑着,下了毒后,还去麻烦舅舅找王老太医给她消红疹,免得她疼痛难忍动胎气?!”

真是好人没好报!

明澜冰冷愤怒的眸光,没能让顾玉澜退缩,她上前一步道,“你少骗人!先前王老太医来,姨娘当面道谢,王老太医说她压根就没有给过你什么药解姨娘的红疹之毒,他从来不会不给人把脉就乱开药,尤其是怀了身孕的人!”

王老太医说药不是他给的,可是明澜给的药,方姨娘服用过后,没多久脸上的红疹就消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吃了解药,而当时查出来方姨娘之所以会起红疹是因为衣裳上被人下了药,衣裳是绣坊新送来的!

绣坊归沐氏管!

顾玉澜认定毒不是明澜就是沐氏下的,而这样的认定,竟然还有人认可,四太太投来的眸光带了些怀疑。

明澜粉拳攒紧了,她冷笑道,“我帮方姨娘,就换回来被质疑被栽赃的下场?”

“难不成是王老太医撒谎了?”

一声质问从门外传来。

明澜都没有回头,就知道说话之人是方姨娘,整个伯府只有她一个姨娘能随便到前院来。

王老太医肯定不会撒谎的,他既然帮了明澜,他没有理由不承认。

三太太有些担忧,明澜这回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明澜站在那里,脸上并没有那么担忧,她担忧什么呢,她除了是靖宁伯府二姑娘之外,更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就是借老太爷老夫人几个胆子,也不敢再打她板子,再者,她被逼着不甘不愿的帮了方姨娘,最后却被污蔑成下毒之人,这冤枉她岂能受了?

明澜瞥了上前请安的方姨娘一眼,道,“王老太医自然没有撒谎,药也是我给你解毒的,仅凭药能解了你的红疹之毒,就断定是我下的毒,未免太草率了!”

“你给的就是解药!不是你下的毒,你哪来的解药?!”顾玉澜冲过来,指着明澜的鼻子问。

她一问完,屋子里响起一声清脆有力的巴掌声。

明澜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将顾玉澜直接给打趴在了地上。

这是明澜第三次打人了,也是老太爷和老夫人她们第一次亲眼看见明澜打人。

屋子里,瞬间安静的可怕,直到顾玉澜嚎嚎大哭,方姨娘要和明澜拼命。

明澜一气之下,也赏了方姨娘一巴掌。

她现在不想讲道理了,和这些人有道理可讲吗?

先打的她们把嘴闭上再说。

方姨娘扑起来,沐氏赶紧道,“快拉住她!”

翡翠赶紧过去把方姨娘给挡了,那边老太爷拍桌子了,“都给我消停点儿!”

老太爷发了话,方姨娘哪还敢动,安分的跪在地上,一脸的委屈。

老夫人青了脸色,望着明澜道,“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砒霜

方姨娘虽然是顾涉的妾,可方老夫人是老夫人的表妹,算起来方姨娘还是明澜的长辈,哪有小辈动手教训长辈的道理。

可明澜就是打了,还是当着她和老太爷的面打的。

明澜望着老夫人道,“祖母,先前方姨娘假装落水动胎气,算计我在佛堂跪了两天,她怀着身孕,我不能拿她怎么样,我忍了,后来她起红疹,我压根就不乐意去麻烦舅舅给她找王老太医,只是看在她腹中胎儿极有可能是父亲期盼的儿子和祖母你的面子上,我百般不情愿,我也去了,现在因为王老太医说他没有给过我解毒药,就将我先前帮的忙一笔勾销,还倒打一耙,指着我的鼻子污蔑是我下的毒!”

“我没有祖母这样的好脾气,我受不得冤枉,今儿我自证清白,当日我在佛堂跪了两天,我要方姨娘母女给我跪回来!”

在穆王府被人联手算计,回了伯府,一个姨娘和庶女还敢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她就那么弱,那么好欺负?

明澜义正言辞,背脊挺拔如高山苍松,老太爷见了,心中就有了几分了然,问道,“你要如何自证清白?”

这样问,就算是同意了明澜说的话了。

明澜望着老太爷道,“让小厮去街上买点毒药回来,砒霜也行。”

老太爷眉头一拧,不懂明澜这是要做什么。

但明澜说了自证清白,老太爷若是阻拦,这场闹剧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他正要开口,沐氏先一步吩咐珍珠道,“去买砒霜。”

珍珠福了福身子,就赶紧出府了。

珍珠走后,明澜吩咐雪梨道,“去书房把我的玉瓶拿来。”

雪梨会意,快步就回流霜苑取玉瓶了。

一刻钟后,雪梨就回来了,小跑着来回,满脸通红,气喘吁吁,额头上有了细密汗珠。

明澜把玉瓶捏在手里,珍珠去买砒霜还没有回来,她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道,“我先去净手。”

说完,明澜转身就走了。

等她回来,珍珠已经把砒霜买回来了,也不知道要用多少,她把铺子里的都买了。

明澜手里捏着玉瓶,望着老太爷道,“我当日给方姨娘服用的就是这种药,我说它能解百毒,估计没人信,现在砒霜就在这里,我用它解砒霜之毒。”

连砒霜都能解了,区区一点红疹又算得了什么?

可问题是,谁服用砒霜呢?

万一那解药不管用,到时候可就活活毒死了。

明澜眼睛扫过去,那些丫鬟都缩了脖子不敢看明澜,明澜笑了一声,把砒霜拿了递给方姨娘,“你吃。”

方姨娘怒目而视,恨不得扑过来将明澜撕碎,她咬牙道,“你就是存心想毒死我!”

明澜就猜到她不敢,她瞥了雪梨一眼,轻眨了眨眼,雪梨就道,“奴婢试吧。”

屋子里,众人倒吸了一口气,这丫鬟可真是大胆。

没有迟疑,明澜把砒霜递给了雪梨,那么一大包,雪梨嘴角抽抽道,“要全部吃完吗?”

“一勺子吧。”

那边,丫鬟赶紧递了勺子过来。

雪梨把药包打开,舀了一勺子,不带皱眉的就丢嘴里去,珍珠把茶送上,她咕咕两口就灌了下去,还顺带漱了个口。

之后,明澜把药瓶递给她。

雪梨接了药瓶,仰头一倒,接着咕咕灌茶。

谁都知道砒霜是剧毒,几乎就没有解药,雪梨吃了一大勺,几乎可以说就没有活命的机会。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她一点事都没有,众人眸光就落到明澜手里的玉瓶上了。

那药真的能解百毒吗?

丫鬟们有些信了。

可是方姨娘不信,她磨牙道,“我看那根本就不是砒霜,只是面粉!”

要真是砒霜,丫鬟怎么敢往嘴里塞,她要给丫鬟使眼色做什么,分明就是在告诉丫鬟,那不是砒霜让她放心吃!

明澜让老太爷派小厮去买砒霜,沐氏拦在前头让珍珠去,珍珠买回来的绝不是砒霜!

那些信了的丫鬟,听方姨娘这么说,又有些动摇了,在信和不信之间徘徊。

明澜笑了,“还真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呢,我说了自证清白,现在反倒成了我弄虚作假了,砒霜还有这么一大包,方姨娘若是坚信这不是砒霜而是面粉,你只管吃一勺子。”

雪梨捧着砒霜走到方姨娘跟前。

方姨娘看着雪梨粉嫩嫩,笑起来梨涡浅笑的脸蛋,手紧握了下,道,“给我拿勺子来!”

她先前勺子是雪梨用过的。

雪梨暗撇嘴,她还不屑自己用的勺子被她用呢。

很快,勺子就送来了,方姨娘舀了一勺子丢嘴里。

明澜见了,勾唇一笑,道,“方才忘了说了,药就剩下这么一瓶子了,雪梨吃掉了大半,也不知道剩下的这么点够不够解方姨娘吃的那一勺子砒霜,另外,我自证清白过了,你自己不信,这解药我是不会随便给你的,要的话给我五千两!”

说完,明澜坐到一旁,端茶轻啜。

方姨娘跪在地上,不消一会儿,她就面容扭曲了。

眨眼的功夫,方姨娘耳朵就开始流血了。

方姨娘心都凉了半截,顾玉澜吓的大叫,老夫人惊站了起来。

“快!快给她解毒!”

顾玉澜要过来抢解药,明澜一把拿在了手里,缓缓吐出三个字,“五千两!”

“你!”顾玉澜双眸赤红。

明澜赫然一笑,“她一条贱命自然不值五千两,但我这瓶子药还值呢,我不会逼你们要。”

她当然不会逼了,现在方姨娘在生死之间,别说五千两了,就是五万两她也想活下去啊。

“我给!我给!”

明澜这才把玉瓶丢给方姨娘,她手忙脚乱,竟然没接住玉瓶子,在她手里蹦跶了两下,竟然摔在了地上。

万幸的是正堂内铺了地毯,玉瓶没有摔碎。

方姨娘颤抖着手,揭开玉瓶,把药倒进嘴里,怕不够,还往药瓶子里倒茶晃了晃,悉数喝了下去。

很快,方姨娘就没有继续流血了,众人都看呆了。

方姨娘后背湿透,跌坐在地上,方才她算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从来没想过她会离死亡这么近,近的雪梨都吓住了……那居然真的是砒霜。

她吃的那么爽快,她也以为是面粉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挑断(月票700加更)

她后怕的拍着胸口,汗湿了一身。

明澜起身,拍了拍手,继续拿离王世子做挡箭牌,“这药是离王世子给我的,我不好明说是他,本想说是舅舅给的,我若真说了,我看方姨娘非但不会吃,还会摔了,认为我故意见死不救,故意拿一瓶子药来搪塞她,不得已才借口是王老太医给的,方姨娘两次服用这药,应该很清楚两回药是一样的,现在我也洗刷了冤屈,你可以安心的去佛堂罚跪了。”

这边,明澜话音刚落,那边老太爷吩咐道,“来人,送方姨娘和四姑娘去佛堂!”

方姨娘像是一滩烂泥瘫软在地,她往前爬着认错,希望老夫人帮她求情,可是老夫人会帮她吗?

她或许想帮,但罚她的是老太爷,而且她们今天做的实在是过分了,明澜连离王世子给她的解百毒的药都给她服用了,她却冤枉明澜,认定是明澜给她们下的毒药。

好心恶报,帮她说情,岂不是她老夫人善恶不辨是非不分了?

老夫人看明澜的眼神带了探究和审夺。

先前,方姨娘向王老太医道谢,王老太医说他没有给过明澜解毒药,方姨娘当场要说明澜撒谎了,被老夫人止住了,可大太太想起老夫人的养生药丸,再次向王老太医道谢。

王老太医也说没有的事,他没有给明澜什么调养身子的秘方,当时一屋子人都震惊了。

怕明澜存心害老夫人,大太太让王妈妈把方子拿给王老太医过目,她觉得明澜撒谎肯定有目的,指不定就是要害死老夫人,别看老夫人服用了药丸后,气色渐好,可是服用久了,指不定会有后遗症呢。

王妈妈就把药方取来给王老太医过目,王老太医看过后,眉头拧了又拧,大太太道,“是不是药方有问题?”

王老太医摇头道,“这药方没问题,日日服用有益养生。”

“那王老太医皱眉是……?”

“这药方像是我开的,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开过这样的药方了……。”

众人,“……。”

王老太医看了好几遍,又仔细回想,摇头道,“真想不起来了,不过这药方我倒是笃定是我开的,老夫人只管服用,有百益而无一害。”

老夫人望着明澜,道,“你给我的药方是王老太医开的,他却不记得了,是怎么回事?”

明澜耸肩道,“开药方的时候王老太医喝了些酒,酒气熏天,事后不记得很正常,不过药方子表哥找大夫看过,确定没有问题才给祖母的。”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

这时候,屋外跑进来一丫鬟,道,“老太爷、老夫人,蒋大老爷和蒋二老爷见蒋老夫人手筋被挑断,来伯府闹了。”

“手筋被挑断?”老太爷拧眉,“谁挑断的?”

丫鬟先看了明澜一眼,才道,“方才二姑娘回府,蒋老夫人拽了二姑娘的脚不放,离王世子的护卫一剑将她手筋给挑了……。”

那一剑实在是大快人心。

那老婆子撒泼耍横,伯府没人敢拿她怎么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伯府,实在是不胜其扰了,应该一剑结果了她最好。

丫鬟心中腹诽,默默退出门外。

先前顾着商议顾绍业和宋娆的事,再加上念夏陪着明澜一起的,就没丫鬟禀告了。

念夏一直想上前禀告,只是屋子里在商议顾绍业和宋娆的事,根本就没机会上前,后来向禀告,顾玉澜又挑起红疹之事,就耽搁到现在了。

老太爷看了明澜一眼,明澜什么都没说,直接坐了下来。

这么有趣的热闹,她当然不能错过了。

她先前就晾准了蒋家还会再来,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蒋家这么嚣张,还不都是伯府惯的。

给了银票不算,还给了田产庄子铺子,给的越多,就越告诉蒋家,伯府有钱,还特别看重二姑奶奶,甚至给蒋家一种错觉,伯府在愧疚,就是伯府教女无方才连累了蒋家,蒋家不会知足,只会变本加厉。

蒋家这样想,那就注定了一有事,伯府就逃脱不掉。

不过这和她没关系,这伯府虽说是父亲继承,可大头还是长房的,伯府不论送多少出去,这伯府大宅都不在其内,既然如此,那二房就静静的看热闹就好了,看长房怎么护好家产。

见老夫人气的嘴皮都在颤抖,明澜嗡了声音火上浇油道,“上回蒋老夫人来闹,伯府给了那么多东西,现在蒋二老爷把那些东西都输光了,蒋老夫人哪里舍得儿子断胳膊,左右来闹一通,钱有了,庄子铺子田产都有了。”

明澜话音一落,四太太就道,“上回给了那么多东西了,还来伯府要,真当伯府是开钱庄呢,要再给下去,往后公中还有多少东西给我们分,二姑奶奶出嫁,伯府给足了嫁妆,这么多年,老夫人也没少贴补她,我们四房还要过日子呢。”

老夫人哪里还会给,气都气个半死了,道,“我伯府对蒋家仁至义尽了,蒋家别想再从我伯府拿一两银子走!”

才怪……

老夫人刚说完,明澜暗撇了撇嘴,在心底添了这两个字。

外面,有丫鬟进来禀告大太太出府,见蒋家两位老爷撒泼,当即吩咐小厮乱棍将他们赶走,小厮也是烦了蒋家,那棍子也不知道朝蒋家两位老爷身上招呼了多少。

最后蒋二老爷放狠话了,要是凑不够钱赔赌坊,他会把蒋嘉贞卖到青楼去凑银子!

大太太听笑了,拿这话来威胁她,那是他蒋家威胁错了人,她会在乎蒋嘉贞嫁给谁吗?

她笑道,“表姑娘姓蒋不姓顾,蒋家不要脸卖女儿,我顾家还能拦着你不成,有胆子你只管去卖!”

说完,钻进马车,就直奔宋家了。

丫鬟一通倒豆子,屋子里的怒火气直冲云霄,明澜也见识到了人若是不要脸了能到什么程度,拿卖侄女来威胁伯府的事都做的出来,看来蒋家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老夫人气的面容都扭曲了,明澜从来没有见她那么生气过,真怕她一口气提不上就直接去了。

王妈妈叹息一声,道,“奴婢去和蒋大老爷说说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自尽

不等老夫人答应,王妈妈就径直走了。

明澜把玩手中绣帕,眸光闪烁笑意,她倒是好奇王妈妈能不能让蒋大老爷把二姑奶奶给休了。

可就算二姑奶奶被休了,蒋嘉贞姓蒋,她和蒋家的关系可断不了。

屋子里,安静了好半天都没人说话。

王妈妈一去半天,回来时脸色难看,显然谈判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蒋家如今就指着二姑奶奶这一根救命稻草,岂会那么容易松开?

不过现在伯府也有两分胜算,那就是蒋老夫人和蒋二老爷舍不得那条胳膊。

王妈妈和蒋家商议了半天,蒋家要伯府帮蒋二老爷还清债务,才让蒋大老爷写休书,但蒋嘉贞还得留在蒋家,她是蒋家女儿,将来还得从蒋家出嫁呢。

听听,这么关心蒋嘉贞,哪是方才狠心要把她卖去青楼的长辈啊。

蒋二老爷欠的债,比那天伯府给蒋家的还要多,王妈妈怎么可能会答应呢,帮着把蒋家欠的一万两还上已经是伯府给的极限了,这还得是休书和蒋嘉贞一起脱离蒋家为前提。

两边要的都多,自然谈不拢。

而且蒋二老爷说的不少混账话,王妈妈都不敢说给老夫人听,蒋二老爷急疯了,他怕胳膊被砍,要公然拍卖蒋嘉贞,未来的离王世子妃表妹,这个身份,必定能让人一掷千金。

但王妈妈不说,老夫人也猜的到,她瞥见桌子上包好的砒霜,道,“送去给二姑奶奶,如果蒋家当真要送表姑娘去青楼,就让她……自尽吧。”

最后三个字,老夫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疼女儿,可蒋家是无底洞,她和老太爷压着四房,才给了蒋家那么多东西,如四太太所说,其他四房也要过日子。

蒋家只要一闹,伯府就给,伯府纵然有万贯家财,迟早也会被蒋家给败的精光。

女儿是她生的,她能顾的都顾了,她已经尽力了。

想到最后,她要逼女儿自尽,蒋家上下还活的好好的,老夫人就痛心疾首,早知如此,她当初又何必让明澜去求离王世子,甚至为了救她,要明澜嫁给赵大少爷,母子离心,祖孙离心……

老夫人悔不当初。

一睁眼一闭眼之间,老夫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丫鬟几乎是抬着将她扶走了。

能让老夫人说出让二姑奶奶自尽的话,当真是被蒋家逼到极限了。

见识到什么叫生不如死,自然就明白其实死也是一种幸福。

王妈妈叹息一声,拿了砒霜就转身走了。

她赶去蒋家的时候,蒋大老爷正对二姑奶奶拳脚相加,蒋嘉贞哭成了泪人儿。

二姑奶奶见到王妈妈,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伯府来救我了!”

王妈妈走上前,道,“蒋家方才当众说要将表姑娘送到青楼,我和蒋家商议了许久,蒋家要的太多,伯府给不起,就算给得了这一回,也给不了下一回……。”

说着,王妈妈把砒霜放在二姑奶奶跟前,道,“这是砒霜,二姑奶奶给伯府留最后一点颜面吧。”

二姑奶奶满心希望,一寸寸湮灭,她拿起砒霜,狠狠的往远处一丢,然后伏地痛哭。

王妈妈没说什么,话她已经传到了,伯府的态度都在那一包砒霜里了。

她轻叹一声,转身就走。

而那包砒霜被丢到墙壁上,重重的砸了下来,洒了些出来,一只猫跑过来,伸出舌头舔了两下。

王妈妈刚出门,那只猫就倒地不起了。

这一幕,吓的蒋家上下脸色惨白。

靖宁伯府当真狠心送了一包砒霜来?!

蒋二老爷浑身颤抖。

那一包砒霜意味着伯府再不管二姑奶奶了,他别想再从伯府拿一两银子,还不了赌坊的钱,他就要被砍掉胳膊。

到那时蒋家一家老小又要流落街头了。

再说明澜,老夫人被扶进了内院,四太太紧随其后伺候,明澜则扶着沐氏回幽兰苑。

路上无人处,沐氏望着明澜,问道,“大少爷和宋三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明澜摇头,扶着沐氏往前走,压低声音道,“娘,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但唯一确定的是有人不希望我嫁给离王世子,要将我和表哥凑到一起……。”

沐氏脚步一滞,脸色苍白了两分。

皇上一直惦记沐阳侯手里的兵权,只是沐振循规蹈矩,这么多年小心经营才没有被皇上抓到把柄,若是沐礼真和明澜有了什么,就是狠狠的践踏离王世子的脸面,皇上岂能轻饶了沐阳侯府?

到那时候,沐阳侯府就万劫不复了。

见沐氏脸色难看,明澜宽慰她道,“娘,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你别担心。”

她怎么能不担心,被惦记上的一个是她亲生女儿,一个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儿,都是她的至亲,沐阳侯府更是生她养她的地方,胆敢算计离王世子,足见胆识和身份都不差,明澜和沐礼躲过了这次,下次呢?

明澜就知道她娘容易想太多,如果不是被顾音澜指出来,这事她根本就不想告诉娘亲,只道,“娘,她们算计我,就等于算计了离王世子,我奈何不了她们,离王世子可不会忍气吞声。”

“这事和宋三姑娘有关?”沐氏问道。

明澜心地善良,就算有时候用几分手段,也不会牵连无辜之人,而她既然选择嫁给离王世子,他做什么的时候必定会劝上一二。

现在宋三姑娘和顾绍业搅合到一处去,沐氏相信她不是无辜受牵连。

明澜点点头,沐氏眸光就冷沉了几分。

远处有丫鬟走过来,两人没再说话,沐氏心寒又愤怒,明澜则琢磨怎么能一举将长房轰出伯府才好。

她有把握让老太爷休了大太太,可大老爷和顾绍业他们,却和伯府断绝不了关系,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健在,长房就有理由不分家。

可如今,宋娆帮赵嫣出计谋,把自己给搭上,以她尚书府长房嫡女的身份,是断然不可能嫁给顾绍业的,何况是给顾绍业做平妻,现在却不得不嫁了,只怕这会儿恨她恨的牙根痒痒。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失聪

能想出借穆王府谢梅宴荷包算计她和表哥,这样的心计手段,明澜心惊,让她嫁进伯府,固然是给她一个教训,也让她们长房和宋家都内斗不休,可长房添了这么一位心狠手辣又心机深沉的少奶奶,她们凑到一起,明澜不敢想象还会耍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有些人惹不起,只能尽量打发的远远的,将长房轰出伯府,再将大太太这么多年经营的爪牙拔个干干净净,晾长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扶着沐氏回了幽兰苑,刚进屋,就觉察到一股子寒气,明澜道,“娘屋子怎么这么冷?”

沐氏嗔了她一眼,道,“你买的寒玉,铺子上的管事送来了,你不在,就交给我了。”

“难怪,”明澜咧嘴一笑,她往前走,就感觉到寒气是从小榻边冒出来的,小几上正好摆了一锦盒。

明澜伸手去拿,碰到锦盒时,冻的她打了个寒颤。

好冷。

她麻溜的端到桌子上,打开,就看到里面摆着的各种寒玉瓶。

沐氏不解,“你要这么多寒玉瓶做什么?”

管事的把寒玉瓶交给她,还忍不住惋惜,那么一大块的寒玉被切开,雕成一个个小玉瓶,实在是暴殄天物。

她也不知道这些寒玉瓶都是做什么用的,但她知道明澜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不然她不会花那么大价钱买一块寒玉。

看到一个个雕刻精致的寒玉,明澜喜欢的不行,她也不回答沐氏,挑了只雕刻兰花的寒玉,把盖子打开,咬破手指,将血滴进去。

很快,血就凝结成冰了。

明澜把寒玉瓶合上,递给沐氏,结果沐氏伸手接的时候,明澜又交给赵妈妈了。

沐氏怀着身孕,明澜怕冻伤她,只道,“娘,我的血能解百毒,但我不能时时跟在你身边,这寒玉瓶能保存我的血,以备不时之需。”

沐氏眸光湿润,鼻子泛酸,她这个做娘的给不了女儿庇佑,反倒要女儿想尽办法护着她。

想到先前明澜的血解砒霜之毒,沐氏抹掉眼角泪珠,吩咐赵妈妈道,“寒玉瓶藏好了,再拿五十两银子赏雪梨。”

就算知道明澜的血能解百毒,若不是全身心信任明澜,丫鬟哪敢真吃砒霜,有这么忠心耿耿的丫鬟,沐氏觉得该赏。

赵妈妈拿了一大银锭子交给雪梨,雪梨眼睛都亮了起来,又有些心虚,毕竟她是把砒霜当成面粉才吃的,如果真知道是砒霜,她未必敢吃啊。

雪梨屁颠颠道谢,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太太,”翡翠唤道。

“进来。”

翡翠推门进来,福了福身,道,“太太,方姨娘右耳朵听不见了。”

沐氏怔了下,和明澜面面相觑。

先前,方姨娘服下砒霜后,最先出血的就是右耳朵……

“给她请大夫吧,”沐氏摆手道。

她语气平淡,没有什么起伏,更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就算方姨娘耳朵真失聪了,那也是她罪有应得,明澜帮她解红疹之毒,她不知感恩,还反过来倒打一耙,雪梨服用了砒霜来证明明澜的清白,她还说那是面粉,有胆量把砒霜当面粉吃,就要有胆量承担吃砒霜的后遗症。

翡翠就退出去了,连忙派人去给方姨娘请大夫。

因为方姨娘是被老太爷送去佛堂罚跪的,没有老太爷准许,便是老夫人都不能让她出佛堂,况且老夫人哪还有心思管方姨娘,连二姑奶奶她都保不住了,是以大夫请进府直接去佛堂给方姨娘诊脉了。

很快,方姨娘右耳失聪的消息就传遍伯府了。

大夫检查后,确定方姨娘右耳失聪,左耳有些影响,但还不算严重,吃药能恢复,右耳朵大夫是束手无策的。

消息传开,丫鬟婆子们同情之余骂了一声活该。

二姑娘宽厚,连离王世子给她的药都舍得拿来救方姨娘,结果呢,二姑娘一番好意她却倒打一耙,再者,那砒霜她是自己吃的,可没人硬塞她嘴里,她完全可以找只老鼠来,非要自己吃,笨成这样,能怪的了谁?

佛堂内,方姨娘哭的不能自持,顾玉澜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了明澜千百回。

明澜除了打了两个喷嚏外,并未受什么影响。

但她也没有多高兴,有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去刨离老王爷的衣冠冢,楚离孤身去追,她担心他会出事。

屋内,明澜手托着下颚,走神走的厉害。

外面,四儿火急火燎跑进来,道,“姑娘,王妈妈把二姑奶奶和表姑娘接回府了。”

明澜在走神,忽然听到这消息,直接就站了起来。

雪梨更是不敢置信,“接回来了?老夫人不是让王妈妈给她们送砒霜去了吗?接回来的是尸体?”

四儿摇头如拨浪鼓,“不是尸体,是大活人。”

这些天,四儿在伯府里广布眼线,前院一有消息,就有丫鬟来告知她。

消息太及时,就知道的没有那么详细,但可以确定的是王妈妈带回来的是两个大活人。

明澜脸阴着,道,“再去打听。”

四儿又赶紧跑出去了。

明澜坐下来,皱紧的眉头半天没有松开,她还以为能一举把二姑奶奶母女给收拾了,没想到竟然叫她们峰回路转了。

王妈妈好本事!

可第一次谈判,她明明失败了啊。

想到什么,明澜又站了起来,雪梨吓了一跳,担忧的看着明澜。

明澜脸都气紫了。

她又无意帮了二姑奶奶一回!

定是那包砒霜让蒋家知道了伯府的狠心,明确的绝了她们想拿二姑奶奶和蒋嘉贞的命来要挟伯府的希望,蒋家要面对的就是赌坊欠债了。

那债务,蒋家还不起,就要断掉蒋二老爷一条胳膊。

对蒋家来说,伯府不帮忙,还送砒霜来,二姑奶奶和蒋嘉贞只有死路一条。

可先前王妈妈和蒋家谈判,伯府可以帮蒋家补齐欠的赌债,条件是要蒋大老爷休了二姑奶奶,让她带蒋嘉贞离开蒋家。

蒋家权衡利弊,二姑奶奶和蒋嘉贞的死活哪有蒋二老爷一条胳膊重要?

第二百七十八章 休书

正如明澜所说,蒋家要伯府再给一万三千两和一个两进院子,让蒋家还了赌债,保住蒋二老爷一条胳膊,还有片瓦遮顶,蒋大老爷就写休书,让她们母女离开。

蒋家做出这样的退让,王妈妈没有理由不答应。

欣然允诺。

但王妈妈怕蒋家奸诈狡猾,先要蒋家写了休书,把人带了回来。

四儿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已经是两刻钟后了,她回道,“王妈妈把二姑奶奶和表姑娘带了回来,但是老太爷不许她们迈进伯府一步,王妈妈答应给蒋家的补偿,也不得从公中出。”

比起老夫人,老太爷要心硬的多,也理智的多。

这伯府将来是二房继承,当初二姑奶奶和蒋嘉贞就是因为偷离王世子送给明澜的玉佩才惹出这么多事来,甚至还有后来老夫人要拿明澜的亲事来救蒋家。

二房上到沐氏,下到丫鬟婆子,甚至包括顾涉在内,没有一个人愿意再见二姑奶奶。

而她被休回府,是绝对不可能再嫁了,他和老夫人半边身子都迈进棺材了,总归护不住她后半辈子,又何必让她再进府戳沐氏和明澜的眼?

现在沐氏怀着身孕,极有可能是二房嫡长子,不能有一点闪失。

女儿是自己生的,什么性子,老太爷心知肚明,她要是真回伯府了,迟早还是要惹出事来,与其将来后悔,不如心硬到底。

至于不许从公中拿钱,之前已经从公中拿过一次了,大家不说不代表没有意见,要是再拿,府里真能吵翻天了。

这笔钱,自然是老夫人从陪嫁出了。

这对二房来说没什么影响,损失的不知道是谁的利益,明澜不关心。

雪梨气闷,问道,“那老夫人给蒋家钱了吗?”

四儿点头,“给了,一钱银子都没少,老夫人没有两进院子,拿三进院子和四太太换了个二进小院。”

让蒋家占了那么大便宜,现在倒是一点便宜都不肯让蒋家占了。

明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喝茶平复心情。

雪梨叹息,“二姑奶奶把蒋家害的那么惨,蒋家最后竟然休妻了,将来她会在老夫人的庄子上住着,十有八九还是锦衣玉食……。”

这太不公平了!

说好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呢,她们母女连离王世子都连累的去看守皇陵,她们还能在庄子上过逍遥日子,牛都能被气死了。

明澜看着青花瓷茶盏中的茶叶,因为雪梨的话若有所思。

蒋家之前恢复文昌伯府,当即就立了世子抬了平妻,在这样的情形下,还真不一定有去老夫人庄子上住的快活自在。

到最后,她反倒占了便宜。

以蒋老夫人那尖酸刻薄,撒泼耍横的性子,不可能让把蒋家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这么便宜算了才是。

明澜敛了眉头,猜想蒋老夫人会怎么做。

想了半天,想到什么,她嘴巴张大,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她把茶盏放下,吩咐雪梨道,“拿上寒玉瓶,我们去见老太爷。”

雪梨拿了寒玉瓶,随着明澜去了前院书房。

远远的看到明澜走过来,连忙唤道,“老太爷,二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

明澜近前,小厮已经把书房的门打开了,等她和雪梨进去后,又把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老太爷坐在书桌前,明澜上前请安,老太爷问道,“来找我有事?”

明澜点点头,把寒玉瓶送上,道,“祖父,这寒玉瓶里还有一些解百毒的良药,您收好。”

老太爷吃惊,这样千金难求的药,她还有?

明澜一翻孝心,老太爷心里软成一滩泉水,本想说让她带去离王府,但想到药是离王世子给了,应该不缺,便道,“给你父亲吧。”

明澜摇头道,“这是给祖父的,父亲那也有一份,您好,伯府才好。”

这府里,能压着老夫人的只有老太爷。

如果他有什么万一,老夫人糊涂起来,还真没人奈何的了她,谁让她是长辈,是府里几位老爷的娘呢。

明澜弦外之音。老太爷听的出来,他叹息一声,把寒玉瓶收了。

然后,明澜才道,“祖父,我能看看蒋家给二姑母的休书吗?”

老太爷愣了下,没想到明澜会提这样的要求。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老太爷拿了休书,明澜双手接过。

蒋大老爷毕竟出身文昌侯府,一手字写的漂亮,就一篇休书也写的辞藻华丽,洋洋洒洒,令人感叹他文采够好。

但明澜只瞥了两眼,就把纸放在鼻尖轻嗅。

这一幕,看呆了老太爷和雪梨。

墨香虽然好闻,在流霜苑书房闻不就好了,跑老太爷屋子里来闻休书,想到是蒋老太爷写的,都觉得呕心啊。

老太爷是聪明人,比雪梨想的多,明澜此举,他眉头拧了,道,“这休书有问题?”

明澜摇摇头,把休书放下,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我知道有些无赖会用乌贼墨汁写字,初看和一般墨迹一般无二,但过不来多久,字迹就会消失,我只是突然想到,觉得以蒋家人的性子可能会做出这样无赖的事,特地来看看,但我分不清是不是乌贼汁写的。”

明澜说的是实话,要是乌贼墨汁写的字条那么容易辨认,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上当了。

前世,有人用乌贼墨汁写欠条,借了不少钱,最后因欠条没字赖账告到官府,最后朝廷修改律法,但凡在欠条借条上耍手段,罪加一等,因为事情闹得很大,所以她也有所耳闻。

明澜说的轻松,但老太爷心头仿佛千斤重,有蒋家这样的姻亲,是伯府倒了几辈子血霉了。

当然,估计蒋家也是这么想的……

明澜说完,就福身告退了。

老太爷对着休书左看右看,他看不出什么问题了,最后不放心,带着休书出府了。

再回来时,一脸阴沉,那脸的比墨汁还要黑几分。

他示意李总管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

李总管一脸错愕,“伯爷,您当真要送……。”

“照办就是。”

“可老夫人那儿……。”

“暂时不要让她知道。”

“是。”

李总管点头,就带着两小厮出府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陪嫁(月票750加更)

天边晚霞绚烂,倦鸟归巢。

明澜院子里荡秋千,欣赏天际云霞。

四儿风风火火的进院子来,上前道,“姑娘,大太太回府了。”

明澜嘴角微勾,这么久才回来,看来商议的并不愉快啊。

“说重点,”明澜道。

四儿嘴张大,打算巴拉巴拉倒豆子的,结果明澜一句说重点,她嘴张了张,道,“大少爷七天后迎娶宋三姑娘进门。”

话音刚落,那边哐当一声传来。

明澜瞥头望去,只见红缨手里端着的铜盆摔在了地上,她连忙蹲下把衣裳捡起来。

丫鬟问她怎么了,红缨忙道,“手抽筋了……。”

明澜嘴角勾了勾。

红缨想给顾绍业做妾,一个宋媛,顾绍业都搞不定,现在又来一个宋娆,这时候,顾绍业敢纳她为妾么?

对了,这会儿顾绍业还在祠堂跪着呢。

秋水院,宋媛靠在大迎枕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可怕。

丫鬟将顾绍业要迎娶宋娆的消息禀告她知道,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安静的仿佛没听见似的。

丫鬟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外面,大太太打了珠帘进来,她走到床前,道,“大少爷七天后就迎娶你三妹妹过门,是平妻。”

宋媛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大太太眸光冷淡,道,“我知道你不好受,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业儿除了娶你三妹妹过门,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是宋家长房嫡女,身份不比你差,我没法开口说让她做妾的话,宋家也不会答应。”

“我娘,她答应了?”宋媛紧紧的抓着被子道。

“你娘是聪明人。”

宋家将来归长房继承,让长房嫡女在她女儿手底下做妾,这不是侮辱长房吗?

既然出了意外,何不大大方方的给个平妻之位,她们姐妹一起,也不至于太孤单。

就是这样,宋大太太也不高兴,她女儿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可再不甘心,不是完璧之躯,不嫁人,那就只能青灯古佛一辈子了。

嫁给顾绍业怎么也比落发吃一辈子素斋强。

宋大太太忍痛答应了,和大太太商议出嫁事宜,宋大太太就一个要求,虽然她女儿是出了意外不得不嫁,但她女儿要风光大嫁,至少不能比他当初迎娶宋媛差。

大太太答应了。

因为时间紧迫,那些聘礼得一次送去宋家,有些东西来不及置办了,大太太来找宋媛为得就是这事,她道,“时间紧,有些东西即便有钱也买不到,你出嫁也没有多久,那些陪嫁聘礼都没有用,借你三妹妹充充门面吧。”

宋媛嘴皮都气紫了。

她压根就不想顾绍业娶平妻,哪怕娶的是她三妹妹,现在倒好,要她借陪嫁给宋娆充门面?

那她的面子呢!

她就不要面子了吗?!

宋媛背过身去,留给大太太一后脑勺。

大太太也不生气,只道,“我已经这么跟宋家说了,宋大太太勉为其难才让她女儿用你当初的陪嫁,你是聪明人,你不答应,伤的是你们宋家长房的心,替你爹娘想想吧。”

宋媛眼泪流了一枕头。

大太太说完,就转身走了。

她才刚出珠帘,宋媛把顾绍业睡的枕头给扔了,好巧不巧的丢在花梨木桌子上,将上等牡丹花茶盏撞碎了一地。

大太太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身走了。

丫鬟红着眼眶道,“她们欺人太甚!”

出了秋水院,大太太又去找了老夫人。

老夫人本来精神颓废,现在女儿拿到休书了,和蒋家没了关系,住在她的陪嫁庄子上,没人能欺负的到,她心情大雨转晴了。

大太太来找她,是意料之中的事。

宋家要平妻之位,更是意料之中。

长房要从公中拿钱给顾绍业迎娶宋娆,老夫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大太太说全部时,老夫人眉头皱了下,但也没说什么。

因为大太太说的并不甘心,比起全部从公中拿,她宁愿自己掏一部分!

可惜,她的陪嫁烧掉了一半。

她也要过日子,她手里仅有几个庄子铺子了,其他的东西全都被一场大火毁的干干净净,要是都给了宋娆,仅凭伯府给的月钱,她够什么用,她会连打赏丫鬟的钱都没有!

老夫人不大情愿,但她为了女儿都从公中拿了那么多钱,孙儿娶媳妇不拿说不过去,再者,公中大部分都给长房,只不过早给了几年罢了。

老夫人点头应了。

但是四太太知道和,联合三太太来找老夫人闹。

“大少爷娶平妻,这本就不应该,所有的聘礼还都从公中拿钱,公中就那么多,这么花下去,将来分家,我们四房还能分到多少东西?”四太太很不满。

三太太知道自己是庶媳,争家产这样的事,她开口就是讨人嫌,但四太太拉她来,她不能不来,就静静的站在一旁,算是表态了。

老夫人皱眉道,“不从公中拿,能怎么办?”

四太太也知道长房的难处,但不是她们让大太太烧了陪嫁的,她道,“我知道大嫂没多少陪嫁给大少爷娶平妻了,但都从公中拿,其中一部分就是我们三房四房出的,我们没理由帮业哥儿娶媳妇吧,那是长房的事,业哥儿娶平妻花了多少用度,将来从长房该得的那部分扣。”

老夫人敛眉,王妈妈则道,“只怕这样,大太太不会答应。”

四太太冷笑一声,“她不答应?赶明儿等我的荣哥儿长大了,我也给他娶个平妻!”

“胡闹!”老夫人呵斥道,“娶平妻的话传出去,谁还敢把女儿嫁给茂哥儿?!”

四太太哼道,“娶个不碍嫡妻什么事的平妻,还能占着她的那一份丰厚的陪嫁,我想没哪个嫡妻不愿意。”

她就是要把被长房占去的便宜,变着法子再占回来,她本来就是无利不起早的人。

老夫人知道她什么性子,道,“业哥儿娶平妻的七成将来扣下来。”

四太太还要说话,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她也就罢手了。

而大太太出了长松院,就直奔幽兰苑找沐氏了。

第二百八十章 捶背(月票800加更)

虽然公中拿了钱,但她想能省一点是一点,或者说能添一点乱是一点乱。

现在整个绣坊都在为明澜出嫁做准备,绣坊的灯几乎一夜燃到天亮,绣娘们日夜赶工,就怕完不成沐氏的任务,明澜不能风光大嫁。

现在顾绍业要娶平妻了,绣坊虽然是沐氏再管,却不是二房的,顾绍业七天后就要娶媳妇,绣坊要先紧着顾绍业。

大太太要求之前给明澜准备的陪嫁都先给宋娆,沐氏理都没理她。

她女儿用的都是最好的,长房一句话就先紧着长房,长房的脸皮厚到什么程度了?!

沐氏把茶盏放下,吩咐赵妈妈道,“去绣坊吩咐一声,之前给二姑娘准备的陪嫁都收拾好,这几天先紧着大少爷娶平妻,等聘礼送出府了,再继续绣。”

大太太脸沉着,“这么几天时间,能绣什么东西?”

“大嫂要是担心绣坊偷懒,可以派丫鬟去盯着。”

绣坊可以尽最大努力帮忙,但是想要她女儿的那些陪嫁,那是做梦。

大太太还要争取,沐氏揉太阳穴道,“有些乏了,大嫂请回吧。”

现在,沐氏一句话都不想和大太太说。

大太太要安排的事太多,她没有时间耽搁,暗咬了下牙,就回去了。

转眼,天就黑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明澜让雪梨去静园一趟,见到了碧珠,但是没见到楚离。

一晚上,明澜都心不安,雪梨也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知道自家姑娘一晚上书拿到了三回,翻了两页,还是往前翻的。

蜡烛燃烧了一半,风吹进来,灯烛摇曳。

雪梨打了哈欠,上前道,“姑娘,夜深了,该歇息了。”

明澜一点都不困,虽然她有些累,但还是舆洗一翻上了床。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雪梨只能陪着,她一整天先是起红疹,又是吃砒霜,她不是铁打的人,浑身疲惫不堪,姑娘手指都咬烂了,连端碗都疼,居然睡不着,她要不要点些安神香?

雪梨翻身要起来,明澜就道,“你先睡吧。”

“姑娘还没睡呢。”

“我睡不着。”

“……姑娘有心事?”

明澜起了身,望着镶嵌在床板里的玉阙,狠狠的瞪着它。

许是明澜眼神杀伤力太强了,玉阙颤抖,连着床都震动了下。

明澜,“……。”

她怎么觉得这玉阙有灵性啊?

神玉……

难道这破玉阙真有那么神?

明澜决定试试,她伸了手,道,“到我手里来。”

玉阙不动。

“我不瞪你了。”

玉阙就慢慢往外挪了。

明澜,“……。”

这玉阙真的能听懂她说话?!

要不知道玉阙重要,是个人人争抢的好宝贝,她估计要吓哭了。

虽然没哭,但明澜也把玉阙往床板里塞了。

这东西,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随身戴着。

“快回去。”

明澜使唤玉阙道。

可是玉阙不搭理它了,就静静的躺在她手心。

明澜喊了好几声,确定玉阙不理她,就自己动手塞了。

只是玉阙能出来,她却是半天都塞不进去,这时候,窗户传来吱嘎一声,明澜瞥头,就见楚离跳窗进来。

他捂着受伤的胳膊,身子摇摇欲坠。

明澜吓了一跳,连忙下了床,都来不及穿鞋就过去扶他,楚离身子一倒,就带着明澜倒在了床上。

明澜被结结实实的压住,差点喘不过气来。

雪梨吓的赶紧下了床,帮明澜把楚离推开,明澜有气无力道,“快看看他哪里受伤了。”

雪梨仔细看了一遍,没看见伤口,又拿了盏灯来,上下仔细看了一眼,道,“没看见伤口啊。”

“难道是在背后?”明澜道。

然后两人又把楚离翻过来,就像是烙馅饼似的,后背上也没有伤。

雪梨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是内伤?”

明澜也怀疑是内伤,可内伤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血能不能医治啊,她的血只能解毒。

不过这么晚,没办法帮他请大夫,他又来找她,十有八九是要她的血,明澜抬手就要咬手指,结果刚要咬呢,就被楚离抓住了手,道,“骑马太累了,让我歇会儿……。”

明澜,“……。”

雪梨,“……。”

把她们吓个半死,只是累了想歇会儿?

明澜一口气堵在心口,粉拳就朝楚离身上招呼过去了。

楚离笑道,“还是你心疼我,给我捶背。”

啊啊啊!

谁给你捶背!

姥姥的,我想捶死你!

明澜狠狠的用力,楚离还道,“再用力些。”

明澜深呼吸,免得自己被他气死,她吩咐雪梨道,“把平常倒炭炉的铁棍拿来,我一定敲的他舒舒服服的。”

楚离,“……。”

雪梨憋笑,肩膀直抖。

“快去!”明澜催道。

楚离望着明澜,道,“你当真这么狠心?”

明澜呲牙,“我是狠心吗,我还不是为了让你更舒服。”

说完,楚离长臂一揽,就把明澜给趴倒,他长臂把明澜桎梏住,一手撑着脑袋,妖冶凤眸笑意盎然,“方才那样躺在就很舒服,不需要帮我捶背。”

雪梨眼珠子都瞪圆了,脸颊绯红。

楚大少爷是色鬼!

居然这么正大光明的调戏她家姑娘,而且还是在床上调戏!

她家姑娘可是要嫁给离王世子的啊,虽然是假的。

明澜脸红的能滴血了,可是挣脱不开,再加上楚离真做出趴过来的架势,吓的她不管不顾,直接用牙咬了。

楚离疼的直叫,“你这女儿,属狗的呢。”

“你才属狗的!”

明澜推开他,赶紧下了床。

楚离坐了起来,看到被子上的碎玉阙,他拿起来,望着明澜道,“它不是镶嵌在床板里吗?”

说及正事,明澜瞪了他一眼,才道,“方才我叫它出来,它就出来了。”

楚离,“……。”

“可我再叫它回去,它就不理我了,我本来打算塞回去的,结果你进来了。”

楚离,“……。”

“你再喊试试,”楚离道。

明澜伸手,唤道,“过来。”

玉阙还待在楚离手心,他的手宽大有力,玉阙显得很小。

明澜试了两回,玉阙都一点反应没有,雪梨忍不住道,“它会不会生气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内伤

姑娘让它出来,它出来了,结果姑娘又要它回去,还使劲塞它,要换做是人,早生气了。

明澜两眼一翻,“它又不是人。”

是不是人,可它比人还厉害呢,会往床板里钻。

明澜试着道歉,结果这玉阙傲娇了,居然往楚离怀里钻。

明澜看着它从衣襟里溜进去,眼睛都直了,楚离笑道,“你自己拿。”

明澜脸一红,特别想咬它,“这破玉阙以后被让我再见到了,不然我见一次扔一次!”

楚离勾唇笑道,“就怕它粘着你,扔都扔不掉。”

明澜泄气。

楚离也没把玉阙掏出来,明澜问道,“那群黑衣人呢?”

“死了两个,其他的都逃了。”

之前,暗卫护送沈玥回京,半道上,暗卫用离王府独特的求救方式召唤了暗卫去帮楚离,正好把那些暗卫堵在了皇陵里。

“那玉阙呢,拿到了吗?”明澜问道。

那些黑衣人明显是冲着玉阙去的,不拿到玉阙,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楚离摇头,“没有。”

那毕竟是离老王爷的陵墓,当着太子的面,他不好去搜,况且陵墓那么大,玉阙那么小,要不是玉阙难找,他也没法把黑衣人都堵在陵墓了,陵墓里的陪葬都是王爷放的,玉阙在哪里,一问便知。

明澜嗯了一声,道,“夜深了,你快回去歇息。”

“我受了内伤,很严重……。”

楚离捂着肩膀道。

明澜特别想踹他,“我没见过受了内伤还这么精神奕奕的。”

“我是强打起精神来的。”

“……我不信!”

没人接话,楚离往床上一倒,就晕了过去。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的,又跟她装晕?

上过一回当了,还想她再让一回?

明澜要拉他起来,可是楚离晕着,她还真拉不动,两回后,外面暗卫看不过眼了,翻身进屋道,“世子妃,爷真受了伤……。”

明澜连忙松了手,脸红着,道,“我不知道,他伤哪儿了?”

“内伤。”

“……。”

明澜抓狂的心都有了,她用一种质疑的眼神盯着暗卫,怀疑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她怎么觉得不大可信啊?

暗卫不是帮他主子圆谎?

暗卫嘴角抽了下,有些心虚道,“是真的,爷肩膀还受着伤呢,不信世子妃可以看。”

明澜走过去,果然看到楚离肩膀受伤了,只是他穿着玄色锦袍,再加上屋子里灯烛朦胧,她没有发现。

她方才拽的就是他受伤的这边胳膊……

“爷回来时一身血,当然了,都是那些刺客的血,怕熏着世子妃,爷方才沐浴了才来的,也没来得及上药。”

说着,把药放下,纵身一跃,就消失不见了。

明澜脸红彤彤的,谁要他赶不及过来的,上药而已,能耽误多少时间,心里微恼,但又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感觉,她并不讨厌,甚至还隐隐有些欢喜。

只是现在暗卫走了,药却留下了,她能不帮楚离上药么、

可是在她的床上帮楚离宽衣上药,她觉得别扭,便吩咐雪梨道,“你来。”

雪梨摇头如拨浪鼓,“奴婢笨手笨脚……。”

“能比我还笨手笨脚?”明澜戳破她的谎言。

好歹她是一勤劳丫鬟,怎么也不会比姑娘手脚慢。

但雪梨还是摇头,打哈欠道,“奴婢困了,先去睡了。”

明澜觉得自己疯了,这丫鬟胆子也忒肥了点儿,她床上还躺着个人呢,她居然就说睡了,先前让她先睡,她还死活不睡。

此一时彼一时啊,方才暗卫走之前,给了她一小眼神,那明摆着就是要姑娘伺候,不许她插手。

她胆小……

雪梨不帮忙,明澜只能自己来了,小心的帮楚离把衣裳解了,在他伤口上倒了药粉,然后拿纱布裹好,再帮他把衣裳穿好。

他呼吸匀称,明澜帮他盖好被子,盯着他那张俊颜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挠他,捏他鼻子,确定他是真睡着了,再加上她也困了,哈欠连天,便拿了床被子去小榻上睡了。

等她醒来,天已经大亮,她坐起来伸着懒腰,揉着颈脖子,半晌才发觉不大对劲。

她昨晚明明在小榻上睡的,怎么跑床上来?

她极少有起夜的习惯,就算起夜,也有丫鬟伺候,不会犯这样的糊涂。

是楚离抱他上床的?

这样的猜测让她脸颊上染了一抹胭脂色,绚烂旖旎,比窗外晨曦还要美丽三分。

红缨端着铜盆进来,见明澜脸红着,眸光闪了闪,问雪梨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雪梨摇头,“我不知道。”

“你昨晚守夜,你怎么会不知道?”红缨不虞道。

雪梨有些不高兴了,“昨晚是我守夜,但姑娘做什么梦,我也不能钻姑娘脑袋里去看啊。”

红缨紧咬唇瓣,有些愤怒,她好歹也是大丫鬟,碧珠不将她放在眼里就算了,现在连雪梨一个二等丫鬟也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和她说话总是爱答不理。

在流霜苑,她一个大丫鬟还不及四儿一个小丫鬟来的受宠!

院子里的丫鬟见姑娘不宠她了,对她也不及以前恭敬了,如果不是她和严妈妈走的近,只怕院子里的丫鬟都要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了!

雪梨不搭理红缨,把铜盆放下,伺候明澜起床。

明澜脸上的红晕消退了几分,让雪梨伺候她更衣,道,“好像耳坠又掉了,一会儿找找看。”

雪梨还没应声,红缨就道,“还是奴婢找吧。”

说着,就开始翻找起来。

明澜眉头紧皱了下,却也没说什么,第一次玉阙来找她,就是红缨负责铺床的,她肯定见过。

雪梨倒有些紧张,只是她还在帮明澜更衣,没有更到一半就去帮红缨找东西的道理,东西什么时候找都行,不急于一时。

正帮明澜束腰呢,那边红缨看着被子上有血迹,她望着明澜道,“被子上有血,姑娘受伤了?”

明澜摸着指尖道,“指尖的伤昨晚不小心蹭了下,流了点血,不碍事。”

明澜手指受伤,昨天晚上连端碗都有些疼,丫鬟都知道。

第二百八十二章 规矩

红缨不疑有他,把被子抱走,一会儿换床新的。

红缨在床上床下找了一圈,累的气喘吁吁,也没见到耳坠,颇有些失望,道,“姑娘,耳坠不在床上。”

当然找不到耳坠了,明澜真正要找的是玉阙,她能找到才怪了。

不过,红缨找的时候,雪梨就在一旁看着,并没有见到玉阙,等红缨把床铺好,她稍稍整理了下,发现先前玉阙待的床板里也没有,其他地方都找了一遍,也都没有。

明澜想起之前玉阙的傲娇,嘴角抽了抽,觉得玉阙可能是嫌弃她了……

不过嫌弃她最好,不再来找,她就不用担心被黑衣刺客给盯上。

用了早饭后,明澜遛食去了长松院,屋子里,大太太正和老夫人商议迎娶宋娆进门一事。

大太太正在极力劝说老夫人将喜宴大办,“宋家要求宋三姑娘风风光光的出嫁,我昨儿答应了,风风光光可不是只有十里红妆就够了的,还有热闹的喜宴……。”

老夫人手里的佛珠拨弄着,昨天走之前,还见老夫人苍老了十岁,现在二姑奶奶如愿被休,虽然没能回伯府承欢膝下,好歹住在她的陪嫁庄子上,无人敢欺,等过个一年半载,老太爷气消了,沐氏给二房添个嫡长子,府里皆大欢喜,她再提让二姑奶奶回来,不是难事。

事情峰回路转,老夫人心头大石放下,这不,一晚上,又恢复了。

但这会儿她神情淡淡,以前她想过让顾涉抬方姨娘做平妻,可是后来经历了二姑奶奶被平妻压了一头,她就很反感男子娶平妻了,娶平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宋三太太先前还故意要害沐氏小产。

老夫人对宋家再没有了以前的好感,一个宋家女儿就够宋家折腾谋划了,再添一个,并非好事。

昨晚,老夫人和老太爷聊了会儿,老太爷不许喜宴大办。

而且是那种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的不许。

大太太兴致勃勃的要筹办喜宴,老夫人把老太爷的话一说,一盆冷水浇下来,大太太试图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老夫人。

老夫人冷淡道,“几个月前,业哥儿才风光娶妻,大少奶奶小产也没几天,甚至三五年都不能再怀身孕,她也是宋家女儿,宋三姑娘是委屈,但这委屈不是我伯府让她受的,在穆王府出了那么丢人的事,我伯府没那个脸大张旗鼓的广发喜帖!”

“可我已经答应宋家了……。”

大太太还想争取,老夫人眼神斜过来,眸光夹了几分寒芒。

之前为了请王老太医假借她名义,她看在她关心宋媛,又痛失嫡孙的份上才没有追究,什么时候伯府轮到她只手遮天了?

让她去宋家商议,不代表她能全权做主!

大太太见老夫人动了怒,就知道自己劝说不动了,她眼神微冷,她昨儿不过是在气头上说了几句重话,任由蒋家将她宝贝外孙女送青楼,今儿就如此不给她脸面了,难道要她捧着蒋家,双手将公中家产双手奉送给蒋家,八抬大轿把二姑奶奶请回府吗?

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货色?!

大太太告诉自己别生气,甚至脸上还带了几分笑容,道,“是我越矩了,我这就去宋家说清楚。”

说完,她霍然起身,福了福身,就转身走了。

她前脚刚走,外头就进来一穿着碧色裙裳的小丫鬟,进来禀告道,“老夫人,方老夫人来了。”

明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方家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的很,方姨娘被罚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回方家了。

方老夫人是老夫人的表妹,平常就往来密切,老夫人没有不见她的道理。

很快,方老夫人就进来了。

一进屋,看见明澜坐在那里,方老夫人眸底闪过一抹冷芒,脸拉的老长,顾雪澜几个小辈福身给她请安,明澜坐着没动。

方老夫人占着和老夫人是表姐妹,连府里的老爷见了都给她几分敬重,明澜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就如此蔑视她,方老夫人怒气很大,再加上女儿被人欺负,明澜正好撞她枪口上了,她冷声道,“这还没嫁进离王府呢,连最起码的敬重长辈的规矩都抛诸脑后了?”

明澜笑了,跟她讲规矩?

那她今儿倒要和她好好讲讲规矩了!

外面,珍珠扶着沐氏进来,也正好听到方老夫人数落明澜不懂规矩,她眸光冷了几分,看向明澜时又温和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明澜坐着没动,只揉膝盖道,“方老夫人一进门,我就看向了她,她眼神冰冷,脸都扭曲了,我一时吓住,脚抽筋了不能动,方老夫人应该不着急我现在就给您请安吧?”

明澜一脸天真,仿佛在说你若是真缺我一个请安不可,我忍着脚抽筋给您请安便是。

方老夫人嘴都紫了几分,她说她坐着不敬长辈,没想到她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成了她做长辈的重规矩不疼小辈了。

那边老夫人担忧道,“怎么腿就抽筋了,坐着别动,让丫鬟给你揉揉。”

雪梨过来要帮明澜揉腿,明澜扶着她起身,道,“让祖母担忧了,方老夫人重规矩,我还是先请安吧。”

说着,她福身规矩的给方老夫人行了一礼。

等她再起身,一脸灿烂的笑容,明媚的晃人眼睛。

一屋子丫鬟都不解了,方老夫人逼二姑娘给她见礼,二姑娘怎么还笑的出来,还笑的这么高兴?

明澜缓缓坐下,雪梨蹲下给她揉脚。

沐氏脸冷着,上前规矩的见了礼,然后坐下。

方老夫人脸上的冷色去了两分,端着长辈的架子坐在那里,姿态自以为很优雅的喝了两口茶,然后才说及正事,她望着老夫人道,“我听丫鬟说欣云失聪了,是真的?”

欣云,是方姨娘的闺名。

老夫人点了下头,叹息道,“右耳朵失聪了。”

方老夫人稳着的脸色一变,“怎么会突然失聪?!”

明澜听得呲牙,真能装,知道方姨娘失聪了,而且一大清早就跑来伯府,会不知道方姨娘是为什么失聪的,不知道还一进屋先瞪她?

第二百八十三章 贵妾

方老夫人询问,老夫人不想说什么,王妈妈就将原委道来,方老夫人听女儿是吃砒霜才导致失聪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看向明澜的眼神比进屋之前更冷,都能将明澜冻死了,明澜嘴角挂着笑,深深的刺疼方老夫人的眼睛。

想到女儿失聪了,还被罚跪佛堂,罪魁祸首什么事没有,还有脸笑,当即怒不可抑,“她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明澜嘴角一勾,正要说话呢,沐氏先一步冷道,“方老夫人慎言!方姨娘没进伯府做妾,明澜是该称呼她一声表姨母,但她现在是伯府一小小姨娘,地位也就比丫鬟高那么一星半点儿。

你让伯府正儿八经的嫡姑娘尊一个姨娘是长辈,见了还规矩见礼,简直是笑话!方家不讲尊卑,可以胡来,我伯府却不是一点规矩都不讲的地方,别说出去叫人笑话!”

方家讲尊卑……

方才也不知道是谁规矩大,要明澜给她一长辈见礼的,规矩重着呢。

敢情这规矩是她想讲便讲,想不讲就可以抛诸脑后的?

沐氏说话声很重,方老夫人脸色铁青,可偏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望着老夫人,希望老夫人帮她,至少递个台阶让她下了,老夫人只端茶轻啜,全当没看见。

昨天的事,全是方姨娘自找的,明澜没有半点错,她数落明澜,还当着沐氏的面数落,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屋子里,陷入安静。

外面,丫鬟进来,道,“老夫人,方姨娘从进了佛堂就什么都没吃,早饭送去,她看都没看一眼。”

丫鬟禀告完,就把头低下了。

沐氏笑了,拿手中绣帕摸了下鼻子,道,“我只是怀了身孕,还没有到不能动弹的地步,怎么二房一小小姨娘吃不吃饭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事,都来麻烦老夫人了,累坏了老夫人,这罪名谁来担?!”

以前沐氏不在乎方姨娘蹦跶,不在乎老夫人偏袒护着她,她只安一隅,现在她想通了,你越是不争不在乎,人家越当你好欺负,一个姨娘,也有娘家人来给她撑腰,还敢当着她的面摆长辈的谱欺压她女儿?

那她今儿就让她看看什么叫嫡妻的手段!

丫鬟听了沐氏那温和又不失凌厉的话,背脊一凉,扑通一声跪下来,只是还没说话,沐氏就摆手道,“一点规矩都不懂的丫鬟,留在伯府里,人来人往的没得叫人看笑话,打发去庄子上。”

丫鬟脸都白了,连连磕头认错。

但这里是老夫人的屋子,没有老夫人发话,谁也不敢贸然听太太们的吩咐办事。

丫鬟们都望着老夫人。

沐氏没有看老夫人,她口渴了,端茶喝呢。

她心疼丫鬟一点事麻烦老夫人,让她受累,孝顺有加,老夫人若是护着一个帮着方姨娘传话的丫鬟,那以后二房姨娘出什么事,她一概不管,直接派丫鬟来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知道沐氏是故意气方老夫人的,她摆手道,“杖责二十,再送庄子上去。”

方老夫人嘴皮都气哆嗦了,气头上就不管不顾了,她指责沐氏道,“方姨娘已经失聪了,你还要她的命吗?!”

沐氏在喝茶,明澜就道,“方姨娘右耳失聪,我娘一早就给她请了大夫,饭菜大厨房也都送去了,怎么叫我娘要她的命?罚她跪佛堂的是祖父,可不是我娘!现在方姨娘不吃饭,方老夫人如此指责,是要我娘去喂她吃吗?”

方老夫人怒道,“如果不是你要求,老太爷怎么会罚方姨娘?!”

明澜笑了,“看来在方老夫人眼里,我祖父昏庸无为的很,我一个小辈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外面,老太爷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

方老夫人见他进来,脸又难看了几分,道,“我不是这意思!”

明澜勾唇道,“如果不是我,祖父不会罚方姨娘,这话不是说祖父都是依照我的意思办的,还有别的理解吗?”

说完,听到脚步声,明澜回头见老太爷进来,连忙起身给老太爷见礼。

老太爷看她的脸色温和的很,看向方老夫人时,脸色就冷了几分,他道,“方老夫人当初送女儿进我伯府做的是妾,不是嫡妻,谁家府里小妾受罚,还有娘家来上门来撑腰的,我伯府规矩以前懒散,往后会越来越严格,以后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发生,倘若以后方老夫人是来给女儿撑腰的,就不必迈进我伯府大门了。”

这一番话,是认同沐氏管教方姨娘,也是落方老夫人的脸面。

方老夫人站起身来道,“欣云是做妾,可她是贵妾。”

“贵妾也是妾,便是嫡妻做错了事,娘家登门也有小心赔不是的份,何况是一妾。”

老太爷拧眉,一点都不乐意和方老夫人说一个姨娘的事。

“当初她嫁进来,伯府承诺不让她受委屈的!”可方老夫人却揪着不放。

老太爷笑了,“伯府是承诺不让她受委屈,可没有承诺会允许她胡作非为,方老夫人要真觉得自己女儿受了委屈,受不得一点惩罚,现在就可以带她离开伯府,这么高贵的妾,连嫡妻都不能管教了,我伯府要不起。”

丢下这一句,老太爷实在懒得和方老夫人纠缠了,迈步走了。

外面,顾涉进来,连忙避让到一旁请安,然后进来。

方老夫人又找顾涉,她以为顾涉和方姨娘总该有几分感情,结果顾涉疏离道,“方姨娘做的那些事,沐氏没有罚她,是她宽厚,何曾委屈过方姨娘半点,她既然不想吃饭,又何必强逼她,饿两天,不会死人的,这两日,就让她在佛堂好好反省,不用送饭菜去了。”

顾涉儒雅又不失刚毅的脸上,带着温和笑容,说出来的话也云淡风轻,却是把方老夫人气的倒仰。

明澜唇瓣不自觉的往上扬了扬,还想和以前一样占着自己是长辈,一味的袒护女儿呢。

她可以很肯定的说,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外面,又跑进来一丫鬟,颤巍巍了身子道,“太太,十姑娘一直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倒忙(月票850加更)

沐氏冷笑,这是一连收买了两丫鬟来传话,老夫人打了一个,这一个拿了钱不好不办事,又怕被罚去庄子上,改向她禀告了。

方老夫人就借口十姑娘还小,离不得亲娘,要老夫人免了方姨娘的责罚。

顾涉就道,“把十姑娘抱去给孙姨娘照看。”

这回,明澜是真想大笑出声了。

方老夫人帮女儿求情,没想到连累女儿的女儿都离了身边了,这不是帮忙,而是帮倒忙了。

方老夫人气的身子颤抖,却一点辄都没有。

沐氏乏了,顾涉扶她回幽兰苑歇息了。

这般恩爱模样,方老夫人手都攒紧了,她一直希望方姨娘能抬成平妻……

现在别说抬平妻的机会渺茫,她往后想见女儿一面都机会渺茫了。

方老夫人望着老夫人,眼眶通红,老夫人叹息一声,道,“希望她能吃一堑长一智吧。”

老夫人是不好当着方老夫人的面骂方姨娘太蠢,明澜即将嫁给离王世子,离王妃都一再表达了对她的看重,别说明澜没下毒了,就是真下了,伯府又能怎么样?

何况,方姨娘先前假装动胎气一事因着她怀身孕,并未追究,不代表就不追究了,不知道息事宁人,夹起尾巴做人,还趾高气昂,实在是愚不可及。

沐氏将来是靖宁伯夫人,岂能容她一小姨娘爬到头上作威作福?

不长记性,自然要吃苦头。

而且,这总归是二房的事,以前沐氏不管,她倒可以帮着说说话,现在她要管了,她哪还能硬插手?

“我也乏了,你先回府吧,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老夫人打发方老夫人道。

明澜顺势起身告退。

只是她刚走到花园处,就打了个打喷嚏。

雪梨见了就道,“肯定是方老夫人在骂姑娘。”

明澜揉鼻子,道,“未必。”

“不是她,那会是谁?”雪梨歪着脑袋问。

她那刨根问底的劲头,明澜忍不住弹了她脑袋一下。

又不是什么好事,要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想骂她的人那么多,她怎么知道是谁骂她?

这边,明澜没把一小小喷嚏放在心上,见花园花开的妍丽,又闲来无事,就逛了逛。

那边,大太太去了宋家一趟,宋家上下都恼了。

不是恼大太太,而是恼伯府,恼沐氏,恼明澜。

大太太去宋家是告知伯府没法大办喜宴的事,希望宋家能体谅,她把顾绍业不能风光迎娶宋娆的原因归结到二房头上。

还有不到两个月,明澜就要嫁给离王世子了,离王世子娶世子妃,伯府能不大办喜宴吗?

宋娆只是平妻而已,而且都有了夫妻之实,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什么可值得大办的?

沐氏压根就不管长房怎么迎娶宋娆,可大太太一番话,把错都算在沐氏头上,因为宋三太太要害她腹中胎儿,她不想宋家好过。

宋大太太怒不可抑,一定要她女儿嫁的风光,大太太表示无能为力,沐氏今非昔比,她背后不止有沐阳侯府,还有即将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儿,腹中还怀着孩子,伯府上下谁敢惹她不快?

老夫人如今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只差没捧到供桌上供起来了,而宋娆已经是顾绍业的人了,除了出嫁,就只能出家,老夫人不可能会为了她让沐氏生气,委屈明澜的。

本来宋大太太就恨明澜和离王世子恨的牙根痒痒,觉得她女儿会和顾绍业搅合到一起,全是他们两的害的。

她女儿委屈至此,她想给她一场风光喜宴,她们还要阻拦,实在是欺人太甚!

但老夫人不同意,宋家也没辙,难道能赌气,就不让女儿嫁了吗?

宋三太太倒觉得解气的很,心中拍手叫好,但面上不露声色,甚至道,“我去和媛儿说说,让她求求老夫人,没准儿能让娆儿嫁的风光些。”

花园内,明澜逛了半圈,站在桥上眺目远望。

雪梨手里抓了根杂草,随意的晃着,眼尖的她瞥见远处有一抹白色,她眨了眨,就发现是只兔子。

她眼睛一亮,就猫着手脚过去抓兔子。

兔子机灵,雪梨扑了两回都扑了一空,最后奋力一扑,才勉强把兔子逮到了,还差点让它逃了。

雪梨抱着兔子,屁颠颠过来给明澜看,眸光闪亮道,“姑娘,你看这兔子可不可爱。”

明澜东张西望了会儿,道,“是谁的兔子?”

雪梨摇头,“不知道呢,要是没人要,我们就养着,兔子肉可鲜了……。”

丫鬟有些流口水了。

明澜,“……。”

暗处,某暗卫,“……。”

这是什么丫鬟?

脑子里全是吃的,活像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他在花园盯了半天,这丫鬟上一刻还觉得某花漂亮,下一刻就问能不能吃了……

这也就算了,那兔子是王妃特意给世子妃挑了打发时间的,这丫鬟居然想吃了?

这丫鬟要是敢吃,他就把她炖了。

这边暗卫这样想,那边雪梨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远处,四儿跑过来,看到雪梨怀里的兔子,眼睛也亮了起来,“好漂亮的兔子!”

雪梨摸着兔毛,有些得意道,“我刚刚抓的,它可会蹦了。”

四儿伸手摸兔毛,有些羡慕。

摸了半天,还是明澜问道,“有事?”

四儿一拍脑门,点点头道,“方才离王府派人送了两箩筐鲜果来,都是贡品,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的。”

雪梨啊了一声,道,“离王府怎么送水果来?”

四儿咯咯笑道,“离王妃大概是知道姑娘舍不得太太,担心太太怀着身孕不想这么快出嫁,有事都想着太太呢,说是多吃水果对胎儿好,府里上下都说满京都都找不到离王府这样好的亲家了……。”

这时候,连蔬菜都少,何况是瓜果了。

但皇家有专门种瓜果的地方,养在温池旁,能吃到不是时令的水果,还有几百里外的水果,快马加鞭送进京的,这些水果,极其珍贵,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

离王府却一送就送来两箩筐,赵妈妈都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明澜也高兴,道,“走,去蹭几颗果子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神玉(月票900加更)

走了还没几步,顾云澜来花园玩,看到雪梨怀里的兔子,眼睛都挪不开了。

雪梨舍不得,也忍痛把兔子送给了顾云澜,高兴的她合不拢嘴。

明澜摸着顾云澜的小刘海道,“这兔子也不知道是谁的,若是有人寻来,可得给人家,不能强占。”

“可我想要……。”

“姐姐给你买。”

“那我要两只。”

“行。”

顾云澜又欢笑的笑了起来,抱着兔子一蹦一跳的走了。

“抱着兔子,自己都变成了兔子了,”那边,顾如澜捂嘴笑道。

看到她,明澜走过去,笑道,“她要跟兔子一样爱吃胡萝卜才好。”

顾云澜有些挑食,沐氏很头疼。

顾如澜笑的更欢了,道,“九妹妹还小,等她再长大些就好了,我见她现在比刚回府的时候懂事多了。”

明澜点点头,认同顾如澜的话。

顾如澜嫣然轻笑,望着明澜的眼神闪着细碎光芒道,“二姐姐这么高兴,莫不是知道皇上免了离王世子守皇陵的责罚了?”

明澜脸颊一红,道,“我哪里高兴了?”

“这还没高兴呢,眼睛里都是笑意了,”顾如澜戳破道。

明澜嗔了她好几眼,道,“和我说说,皇上怎么会免了离王世子的责罚?”

按理,应该重罚才对啊。

他被罚守皇陵,却私自离开参加穆王府谢梅宴,这是公然把皇上的处罚没放在眼里,御史台就算不敢得罪离王世子,这他这么明目张胆,他们也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一旦弹劾,皇上怎么也会象征的罚他,而不是免了他责罚。

顾如澜见明澜一脸疑惑,就知道她是真不知道了,不由道,“二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好歹也要嫁给离王世子做世子妃了,怎么这些事你还没我知道的多?”

“你消息灵通,我可比不过,”明澜叹服。

雪梨则捂嘴道,“六姑娘快说啊,别让我家姑娘等的着急了。”

顾如澜是故意的,她就是想看明澜着急的模样,结果明澜瞪了雪梨一样,她哪里着急了,她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

顾如澜扶着明澜道,“昨儿谢梅宴,离王世子擅自离开皇陵,御史台知道了,联名弹劾他,本来他要受惩罚的,但是他昨天出皇陵立了一功,有不轨之徒要盗皇陵,那些人还伤了太子,离王世子将那些人堵在皇陵里,联合离王府暗卫追杀了好几名盗墓贼,保住了皇陵,也保住了皇家颜面,功大于过,皇上就免了他责罚了。”

原来如此……

他运气还真是不错。

两人有说有笑去幽兰苑蹭贡果了。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龙椅上,瞪了站在那里的离王世子道,“皇陵闯进了盗墓贼,这么丢脸的事,你怎么能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在他在位期间,居然有人敢蔑视君威,偷盗皇陵陪葬,这是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怎么能不大动肝火?

这些事,私下禀告不行吗?

皇上气的直瞪眼。

离王世子望着他,道,“皇陵险些被盗是事实,不能因为顾忌皇家颜面就不禀告吧,再说了,我若是不说,您还不得送我回皇陵再守几个月?”

他一眸子逼不得已的神情,皇上恨不得拍桌子了,强词夺理!

他能让他守几个月?最多不超过两月他就要成亲了,他能不让他回来成亲吗?!

见皇上气大,福公公劝道,“皇上消消气,世子爷守护皇陵有功,现在当务之急是查出是谁胆大包天敢盗皇陵。”

偷盗皇陵,是诛九族的死罪。

皇上问离王世子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偷盗皇陵?”

离王世子摇头,“原本抓了一活口,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就服毒自尽了,看身手,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武功不比离王府暗卫差。”

“岂止是身手不差,胆子更肥!”皇上眸光冷冽,又问道,“可知他们进皇陵是找什么?”

“神玉。”

离王世子如实禀告。

皇上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那是什么东西?”

离王世子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话不算欺君,他虽然知道神玉是玉阙,却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见离王世子不知道,皇上也就没多问了,被盗的是离老王爷的陵墓,别是和离老王爷失踪一事有关才好。

那么强大的敌人,强大到离王连儿子都不许待在离王府,皇上心有余悸。

这事他管不了,打算交给离王处理,离王世子见没他什么事了,打算告退,被皇上瞪了,道,“平常难得见到,一见到总有事,好好的守着皇陵,你没事跑去参加穆王府谢梅宴做什么,往后不许再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不然朕真罚你。”

离王世子望着皇上,被骂的有些无辜道,“穆王府办宴会,最喜欢邀请没有定亲的世家少爷和大家闺秀,顾二姑娘都定亲了,还在邀请之列,我不放心……。”

皇上,“……。”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还有人敢抢你的世子妃?”皇上瞪了离王世子,显然这样的理由打发不了他。

“还真有……。”

“……。”

“朕倒是好奇,谁胆子这般大了?”

话刚问完,外面进来一公公,道,“皇上,离王派人来催世子爷回府。”

楚离正好有事要问王爷,就趁机告退了。

结果他刚出宫,就见王爷骑马走了过来,虽然一再派人来催了,但儿子回不回府,离王也不敢确定。

看着他骑马过来,身后还跟了六名护卫,楚离骑马上前,道,“父王这是要去皇陵?”

离王大概是等久了,没好气道,“你祖父陵墓被人闯了进去,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先回府禀告一声?”

他不禀告就算了,连暗卫也不让他们禀告一声。

楚离耸肩,是他拦着暗卫不许禀告的,他回京都那么晚了,要是禀告了父王,他铁定要被拉着再回皇陵,他又何苦趁夜奔波回京?

那些黑衣人虽然没有全部被斩杀,但也受伤不轻,加上偷盗不成,打草惊蛇,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回皇陵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稀罕

楚离的不以为然,离王更愤怒,被盗的是老王爷的陵墓,虽然只是一个衣冠冢,但外人不知道。

“祖宗大事,难道比见一个姑娘还要重要?”离王脸色冷肃。

楚离戴着银色面具,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璀璨光芒,他道,“如果不是她,祖父的陵墓就真被盗了。”

离王眉头紧锁,他做梦都没想到老王爷陵墓被盗还和明澜扯的上关系。

“那是些什么人?”他问道。

“和上回寻找玉阙的是一拨人,”楚离回道。

花灯会之后,他就派人去查那群黑衣人的下落了,可是查了这么多天,并没有什么消息,如果不是在茶摊碰到,他还以为他们没有找到玉阙离开京都了。

离王眼神凝重,“那些人怎么知道玉阙在你祖父的陵墓里?”

本来楚离还想问离王,老王爷陵墓里是不是真有玉阙,听王爷说这话,就无须再问了。

只是上回将玉阙交给父王,他并未说祖父陵墓里也有一块。

楚离望着王爷,王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道,“上回你将玉阙交给我,我后来想起来,我曾亲手将你祖父书房一块碎玉阙随着你祖父的一些衣物一并葬入了皇陵。”

还真在皇陵里,楚离问道,“父王现在去皇陵是要去取玉阙?”

他问完,离王随手一抛,一块毫不起眼的玉阙就丢给了楚离,他道,“上回我想起来,就去皇陵把玉阙取出来了。”

当年,他就觉得这块碎玉阙有问题,老王爷对什么都看的很淡,连皇位都可以拱手让人,可是这块碎玉阙却藏在老王爷惯常喝的紫砂壶里。

那紫砂壶是老王爷的心头好,平常泡茶从不假手于人,他也是在他失踪后,收拾书房才发现紫砂壶里藏有碎玉阙。

只是当时老王爷失踪了,为了稳定人心,只得对外谎称老王爷暴毙身亡,将他的衣冠冢下葬,私下里,离王府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老王爷。

那紫砂壶连着碎玉阙,离王一并陪了葬,就放在老王爷的棺椁里。

这么多年过去,这事也就淡忘了。

前不久,楚离花灯会上遇刺,王爷知道后,就要楚离将玉阙交给他保管,王爷多看了会儿,就想起还有一块略小一点的玉阙在陵墓里放着,先是被老王爷珍藏,后因它楚离被人追杀,这玉阙绝非寻常之物。

更重要的是,这块玉阙在他手里放了一夜,就无故消失不见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就亲自去皇陵,将那块碎玉阙连着紫砂壶一并取了出来。

但是,这碎玉阙放在他手里好几天了,并未消失。

王爷疑惑,楚离也疑惑呢,当初玉阙放他手里许久都没有丢过,后来见了明澜,玉阙就黏着她了,被他用剑弹走,还巴巴的跑到幽兰苑黏着她。

他一再的拿回来,也待不了几天又跑去找明澜了。

他就纳闷了,这玉阙怎么就那么喜欢她。

看着手中玉阙,楚离若有所思。

幽兰苑内,明澜和顾如澜去给沐氏请安。

屋内,珍珠将鲜果摆在桌子上,翡翠则给沐氏削果皮,切成小块给沐氏吃。

怀了身孕后,沐氏的嘴就特别刁,和当初怀顾云澜一样,特别想吃不是时令的水果,只是忍着不说,有什么吃什么。

当年,顾涉和老夫人都期盼她怀的是个男孩,可生下来还是个女儿,老夫人的态度就急转直变了,她想吃什么,伯府给什么,甚至连沐阳侯都特别上心,她也觉得是个男孩,可是最后大失所望。

后来她嘴刁的事,没少被大太太她们说,那些明讥暗讽的话,犹言在耳,她怕会再失望。

而且,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很清楚,长房不想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前都买通九芝斋在糕点里动手脚,买水果又是大厨房捎带手的事,难保大太太不从中做手脚。

沐氏怕了,所以她宁可忍忍,只是没想到明澜出嫁,连着她这个做娘的都一再跟着沾光。

挑了块果肉放进嘴里,甜酸可口的味道直融入心里,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见沐氏吃了一连吃了四小块,还意犹未尽,赵妈妈笑道,“还有好几种呢,照太太这么吃法,午饭该吃不下了。”

沐氏又挑了一块,笑道,“往常街上随处能买的时候,吃一两块就没了食欲,买不到了,反倒稀罕了。”

明澜捂嘴笑道,“不怪人家常说物以稀为贵,今儿沾了娘亲的光,我和六妹妹也吃点宫里进贡的水果。”

她拉着顾如澜上前坐下,挑了果子给顾如澜。

顾如澜性子腼腆,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明澜递给她,她伸手接了。

给宫里的贡品,不论是品相还是滋味都是顶好的,明澜尝了两块,问道,“茂哥儿呢?”

沐氏笑道,“还睡着呢,一会儿醒了,让他也吃两块,只是他和你大姐小时候一样,并不爱吃鲜果,也不知道能不能要他吃的下去。”

提到顾容澜,沐氏脸上的笑意就黯淡了几分。

赵妈妈怕她伤神,赶紧寻了话题道,“虽然天气还冷,但这两框果子只怕也存不了多久,若是放进地窖里,只怕……。”

地窖在大厨房边上,也是大厨房用的多,这两框鲜果放在地窖里,赵妈妈不放心。

明澜内心郁郁,不把长房轰出伯府,连地窖里放点东西都提心吊胆的,还怎么过舒心日子?

沐氏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望着明澜了。

这两框鲜果虽然是离王府送来给她的,但看的是明澜的面子,屋外又有离王府暗卫守着,她若是把这些贡果随便送人,未免太辜负离王府一番心意了,可她吃不完,硬生生搁坏,又太暴殄天物了。

明澜想了想道,“一会儿多给祖母送些去,六妹妹多带些走,一会儿七妹妹肯定会来,给她一些,还有大嫂,她小产了,不送些去说不过去,其他的娘看着留一些,余下的抬冰窖里放着……。”

才说到这里,赵妈妈眼睛都睁大了,太太就是怕藏冰窖里会被人动手脚啊,若是不怕,也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她正要说话呢,就听明澜道,“我慢慢吃。”

第二百八十七章 假山

赵妈妈话都到嗓子眼了,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姑娘这口气喘的,赵妈妈直摇头。

明澜一脸我百毒不侵,把毒药当饭吃都没关系,还怕她们下毒?

明澜摸着沐氏还为显怀的肚子,笑道,“别怪姐姐跟你抢吃的……。”

沐氏一脸无奈,轻拍了明澜手背,道,“没个正形。”

说完,又吩咐赵妈妈道,“照明澜说的办吧。”

“对了,我还要去沐阳侯府一趟,装些带给表哥。”

想到沐礼,明澜叫住赵妈妈道。

赵妈妈笑应了一声,就带着珍珠和翡翠下去分鲜果了,刚分完呢,顾雪澜就来了,沐氏让她带些鲜果回去给她娘尝尝,她高兴的合不拢嘴,好听的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

小坐了会儿,绣房刘管事来找沐氏,明澜几个就走了。

几人有说有笑,到了分岔口,就分开了,明澜带着雪梨往前走。

雪梨跟在后头,笑的双眼都弯成了月牙儿,握着手里沐氏新赏她的雪梨,高兴的合不拢嘴。

这可是贡品雪梨,给宫里的皇上太后他们吃的,她一个小丫鬟何德何能居然有幸吃进贡的果子,她上辈子肯定节衣缩食供奉菩萨了。

见她那高兴样子,明澜忍不住泼她冷水道,“别跟上回似得,留着舍不得吃,最后坏了扔掉了。”

雪梨脸红着,咕噜道,“这回铁定不会了,奴婢打算一会儿回去就啃光光。”

往前走了会儿,明澜见顾云澜往花丛里望,一会儿蹲下,一会儿跳起来,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便迈步走过去。

等靠近了,就听顾云澜急催道,“你们快给我找啊!”

丫鬟在一旁找,道,“九姑娘,兔子好像不见了。”

顾云澜顿时急红了眼,见明澜过来,她哭了嗓音道,“姐姐,雪梨给我的兔子不见了。”

雪梨眨眼道,“怎么会不见呢?”

顾云澜扭着衣角道,“都怪我笨手笨脚,我本打算把兔子装笼子里,可是一不小心让它给跑了,它钻进花丛里,我就没再见到它了。”

明澜望过去,只见好几盆花卉给摔了,便道,“先把摔破的花盆收拾了。”

顾云澜嘟嘴道,“她们还要帮我找兔子呢。”

明澜就道,“那兔子本就是雪梨捉到的,它跑了也没什么好失望的,你喜欢兔子,姐姐给你买新的。”

“可我就喜欢那一只……。”

玩了半天,有感情了。

可是那只兔子却那么狠心,说跑就跑了,顾云澜觉得它太没良心了,“等找到了,我一定炖了它!”

雪梨就开始咽口水了,道,“红烧兔子,多放辣,可好吃了。”

顾云澜,“……。”

她只是说说,谁要真吃兔子了!

见雪梨砸巴嘴,仿佛在回味红烧兔子的滋味,顾云澜气鼓了腮帮子,道,“那么可爱的兔子,你都吃的下去,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雪梨,“……。”

明明是九姑娘先说吃兔子,她才说红烧好吃的啊,为什么要说她狠心?

那兔子养到最后,不还是给人吃么?

见顾云澜都快急哭了,雪梨往明澜身边靠了靠,道,“奴婢去帮九姑娘找兔子吧。”

明澜点头道,“去吧。”

雪梨就赶紧去将功补过了。

顾云澜急着找兔子,一边往花丛里看,一边喊,“小九,快出来……。”

小九,是她给兔子新取的名字。

明澜听得失笑,她没工夫陪她找什么兔子,她得回流霜苑拿东西,一会儿要去沐阳侯府了。

雪梨没跟着,明澜就独自回流霜苑了。

可是巧了,她们在花园里翻来覆去都找不见的兔子,偏偏叫她看见了。

明澜本想叫丫鬟抓的,可是兔子跑的快,明澜也没多想就追了上去。

她不想顾云澜失望,再加上她觉得逮兔子而已,应该不难,谁想到追了半天也没抓到,倒跑的气喘吁吁。

这绝对是只狡猾的兔子!

兔子钻狗洞进了一院子,明澜望着那狗洞,气的直跳脚啊。

她性子执拗,尤其抓了这么半天,要是就这样放弃了,她会郁闷死的,便往前走,打算逮兔子了。

可是走了几步之后,她又回头,拿了砖头把那狗洞给堵上了。

然后拍了拍手,才一脸笑意的往前走。

这小院环境不错,是大姑奶奶建安伯夫人出嫁前住的地方,她出嫁头两年,还有丫鬟婆子打扫,后来蒋家文昌侯府爵位被摘,老夫人见不得大姑奶奶日子过得比二姑奶奶好,连提都不敢在老夫人跟前提到她,府里的丫鬟婆子也就漫不经心了。

屋子不擦,落叶不扫,久而久之,一个好好的院子就破败了,再加上位置偏了些,少有人来,就荒置了。

不过这时候才刚入春,经过一场大雪,那些草早枯死了,是以并没有杂草丛生,再加上之前大姑奶奶回来,总会忍不住来这里看看,毕竟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承载了她少时的记忆,丫鬟就随意收拾了下,看着还算清爽。

明澜一路往前走,打算堵那只兔子。

找了半天,还真叫她看见了,顿时心上一喜。

她轻缓着脚步上前,可是还没走近呢,就听到有粗喘息声传来,若有所无,仿佛是她的错觉。

明澜顿住脚步,细细听,发现是从假山处传来的。

明澜迈步往前走,许是没注意,脚踩到了枯树枝,发出咔擦声。

明澜心一紧,顿时就不知所措了,只听假山内有声音传来,“有人……。”

话音刚传入耳,明澜口鼻就被捂住了,吓得她三魂散去七魄。

等靠着假山,明澜看见是楚离,狠狠的拍了他一下,却被楚离捉住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明澜就赶紧把嘴闭上了,方才那么紧急,她躲都没地方躲,要不是楚离帮她,她肯定被发现了,她怎么能怪人家呢。

再说了,他要是不捂着她的鼻子嘴,突然搂她,她肯定会吓得尖叫,那就真的打草惊蛇了。

明澜要把手抽回来,可是楚离不让,不让就算了,他还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明明摸的是手,可红的却是明澜的脸。

抽不回来,明澜还不敢太用力,怕惊扰了假山里的人。

彼时,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娇声软语,“爷,谁在外头?”

第二百八十八章 身孕

熟悉的声音,让明澜眼珠子都睁大了。

这是红缨的声音啊。

方才那喘息……

刚想到顾绍业,就听他道,“是只兔子。”

“怎么会有兔子呢?”红缨娇嗔道。

顾绍业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一只扫兴的兔子,待会儿捉了红烧。”

“爷的心可真狠……。”

发嗲的声音听得明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从来没听红缨这样说过话。

“我的心再狠,哪有你狠,将我撩拨成这样,偏又不给我,”顾绍业声音粗重。

红缨歪在他身上,在他心口画着圈圈,道,“不是不给爷,是不能给……。”

“不能给?你来好事了?”顾绍业语气失望。

红缨摇头,“好久没来了……。”

顾绍业眉头一皱,有些听不懂她的话,但明澜懂了。

她嘴巴微张,不敢置信。

娘亲提前怀了身孕,宋媛也是,现在红缨也要提前怀身孕了吗?

那这事可就棘手了……

明澜眉头拧成一团,假山内,红缨见顾绍业没往那上头想,只道,“奴婢怀了身孕了。”

顾绍业震惊的不行,“怀身孕了?”

红缨点头,见他太震惊了,并没有喜悦之色,有些伤心道,“爷不高兴?”

顾邵业摇头,握着她从未停止撩拨人的手,道,“怎么会呢,我高兴。”

虽然嘴上说高兴,但是脸上和眼底都没有什么喜悦,红缨心都凉了几分。

她知道自己不该怀身孕,可是她一个丫鬟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她上哪里弄避子药吃去,况且她也存了几分想借腹中胎儿抬姨娘的心思。

可是她没想到大少奶奶会怀身孕,而且还小产,甚至几年都不能再怀身孕……

她不知道怎么办好,偏明澜要出嫁,顾绍业即将要娶宋娆进门,她没有时间犹豫了。

抬平妻只能发生在新少奶奶进门之前,否则她一进门,他就纳妾,这不是落宋三姑娘的脸么?

她就豁出去找他了。

顾绍业眸光冷沉,有些不悦,不过红缨手段了得,很快就撩拨的他粗喘息了,他闷哼道,“你怀了身孕,还敢随便点火,你就不怕我真要了你?”

因为宋媛怀孕,大太太教了他不少,头三个月胎儿不稳,最忌讳行房了。

红缨靠着他,道,“奴婢有身孕,也一样能伺候爷啊。”

顾绍业挑眉,“怎么伺候?”

红缨缓缓蹲下,用娇艳欲滴的唇瓣含住他的分身,顾绍业眼珠子都没差点瞪出来,很快就被那种不一样的快感拍的脑袋都不转了。

此刻,他就一个想法。

这丫鬟,他要定了。

假山外,楚离脸涨红,见明澜望着他,他道,“你们府里的少爷和丫鬟还真是会玩。”

明澜耳力没他那么好,他们说话声大,她也只听到一二,两人一小声,她就不知道了,不过顾绍业的喘息声,她听得真切。

她扭了头,要往假山里望。

楚离摁了她脑袋,道,“不许看。”

明澜瞪眼,声音压的低低的,“为什么你能看?”

“我是男人。”

“偏见!”

楚离不让,明澜也没法看,但顾绍业的喘息越来越沉,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说话声传来。

“好吃吗?”

“好吃。”

“你这妖精,从哪里学来这么多伺候人的手段,爷总有一天会死你手里头。”

“奴婢被买进府之前,跟了人牙子几个月,有一回买了个瘦马,我们几个丫鬟好奇瘦马是什么就去偷看,正好看见那瘦马和人牙子……奴婢当时看待了……。”

那一幕,她至今都还记得,那人牙子没舍得卖了瘦马,还为她休了妻。

她就知道瘦马本事了得。

但这样屈辱的服侍人的办法,她知道,但从来没打算用过,现在为了抬平妻,她不得不豁出去了。

不过,方才他的样子就知道,她姨娘的位置跑不掉了。

红缨歪在顾绍业身上,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嘴角闪着得意的笑,让高贵的尚书府嫡女做那样的事,那是要她们的命。

靠了一会儿,顾绍业就道,“怎么这么冷?你身上带什么了?”

红缨直起身子,从荷包里拿出一寒玉瓶,给顾绍业看,“这是奴婢从二姑娘那里偷的,这里面装着解百毒的药。”

顾绍业震惊,“你不怕她发现?”

红缨摇头,腻歪在顾绍业身上道,“姑娘不会发现的,这是我趁着出府的机会去铺子上拿的,姑娘不知道,我趁丫鬟不在,偷换了一瓶,这瓶子里药不论是味道还是颜色,都和血像极了,我就拿自己的血装里头了。”

她说话声不小,明澜听后,气的嘴皮子都哆嗦了。

她的血能解百毒,可红缨的血管什么用?!

寒玉瓶,她只给至亲!

要是真中了毒……

明澜眸底有杀意流淌。

楚离拍着她的脸,道,“别生气。”

她怎么能不生气?!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的,离的这么近,喘息声重,都会打草惊蛇。

楚离将明澜的腰一揽,就上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离远了才放心道,“我绝不会让你的血流落他人之手,一会儿就让暗卫取回来。”

明澜站稳身子,朝假山望去,只一眼,她就脸大红了。

她侧过脸,再不敢看。

楚离见她这样,才往假山看去,顿时就气的说不出来话了。

他拦了明澜半天,不许她看,这一上了树,看的更清楚了。

他们不是玩完了吗?!

顾绍业第一回有那样新奇的体验,意犹未尽,又要了一次。

明澜脸烫的能把自己给烧着了,楚离也热的很,再加上明澜靠的又近,鼻尖一抹淡淡的花香,像是一根根鹅毛撩拨着他心口,痒痒麻麻的,难受极了。

“快走!”

楚离搂着明澜的腰,就翻墙出了小院,站到地上,明澜一把将他推开,几乎是跑着走了。

楚离郁闷,早知道她是这盘算,他就干脆在树上多待会儿了。

她只有在树上的时候才特别乖巧。

他回头看了眼小院,眸底闪过一抹深沉。

一暗卫闪身在他身边,他低语了几句。

暗卫点点头,纵身一跃,就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伤寒(月票950加更)

再说明澜,一路往前走,等见到有丫鬟脚步才慢下来,等她回流霜苑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初了。

她直接回了书房,看着上了锁的柜子,她眉头紧锁。

钥匙雪梨随身带着,红缨是怎么拿到钥匙开锁的?

雪梨机灵的很,想悄无声息的偷到她的钥匙开锁绝非易事,况且严妈妈手被夹了之后,哪个丫鬟还敢随便翻墙倒柜?

看到那锁,明澜若有所思。

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吩咐青杏道,“把雪梨叫回来。”

青杏就去传雪梨了。

很快,雪梨就跑回来了,道,“姑娘找奴婢有事?”

“开柜子,”明澜道。

雪梨把梨子放下,把系在脖子上的钥匙取下来,麻溜的就要开锁,明澜眼尖,道,“钥匙给我。”

雪梨怔了下,把钥匙递给明澜。

明澜发现钥匙里有一点泥巴,她随手扣了下来,雪梨脸都涨红了,“奴婢洗澡洗的很干净……。”

明澜笑了,她懂红缨是怎么拿到钥匙的了,她道,“开锁吧。”

雪梨把锁打开,拿出锦盒,里面装着明澜要的寒玉瓶。

明澜忍着冰冷,把寒玉瓶挨个的打开,几个寒玉瓶里面的血看上去一抹一样,根本就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明澜挨个的拿起来嗅着,她的血有一种特别的芳香,很淡,但是她闻的出来。

确定是假的后,明澜没敢轻易下结论,用银簪挑了些毒,发黑的银簪浸泡在融化的血里,拿起来后还是黑的,毒性未消。

明澜拿了三寒玉瓶,还剩下三瓶,则是给楚离的,只是想到方才那一幕,她就忍不住脸颊发烫,把匣子递给青杏道,“送静园给楚大少爷。”

青杏忙不迭的点头,她最喜欢去静园了。

楚大少爷出手阔绰,碧珠说他打赏都是用金豆子的。

青杏走后,明澜用了几块糕点,就带着雪梨出府了。

明澜没有直接去沐阳侯府,而是先去了安盛斋,她答应给人家寒玉瓶,就不能食言而肥。

只是去的不凑巧,并未见到安大少爷,不过见明澜来,安盛斋的小伙计倒是前所未有的热情。

明澜把锦盒交给小伙计,小伙计还不敢收道,“姑娘还是直接交给我们大少爷吧。”

“他什么时候来?”明澜问道。

小伙计道,“已经派人去告知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来了。”

半个时辰听着不久,可她一个大家闺秀在安盛斋待半个时辰等人,她可做不到。

明澜把锦盒交给安盛斋掌柜的,道,“代我转交给你们家大少爷就行了。”

安盛斋掌柜的只好接了,倒不是怕过了手,而是安大少爷吩咐了,顾二姑娘来了,一定禀告他,能挽留就尽量挽留。

可是人家顾二姑娘要走,他们也不能拦着他啊。

锦盒没上锁,但是用一种独特的手法编了个穗子,把锁给锁上了。

隔着锦盒,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寒冷,里面装的是寒玉无疑。

明澜赶到沐阳侯府时,安大少爷快马加鞭到了安盛斋,可惜,只见到锦盒,见不到人。

那漂亮的穗子,他没舍得弄掉,硬是把锁片给切断,锦盒一打开,入目两个字,清秀婉约。

解毒。

沐阳侯府。

马车刚停下,小厮就迎了上来,道,“表姑娘怎么来了?”

青杏把明澜扶下马车,明澜笑道,“大少爷在府里吧?”

小厮点头如捣蒜,“在的,大少爷得了伤寒,本来想去见表姑娘您的,侯爷没许他出门。”

伤寒?

看来是在水里泡久了,天气虽然放暖了,但是水还冷着呢,泡那么久,能不寒风入体才怪了。

明澜要去见沐礼,小厮阻拦道,“侯爷说如果表姑娘来,让你别见大少爷,以免过了病气。”

“我哪那么娇贵?”明澜不听。

因为百毒不侵的缘故,她极少生病,一点小伤寒,怎么可能会传给她呢?

明澜执意要见沐礼,小厮也不好阻拦,丫鬟就前面带路了。

还没进屋呢,就听到沐礼的咳嗽声,连声音都沙哑了。

听丫鬟禀告明澜来了,沐礼连忙道,“让她别来,我知道她没事就好了。”

明澜已经打了珠帘进屋了,在她眼里,沐礼就是她亲大哥,亲兄妹之间,还有这么多丫鬟和小厮在,有什么好避讳的。

沐礼见到明澜,就是一阵咳嗽,咳的明澜都皱眉了,“怎么病的这么严重?”

沐礼掩嘴咳嗽道,“在水里泡了一个时辰,没冻死算命大了,表妹,你没事吧?”

明澜摇头,“我没事。”

沐礼眼珠子都瞪圆了,“你怎么会没事呢?”

他吸了催情药,她也没少闻啊。

想到离王世子,沐礼脸都涨红了,“你和离王世子,你们……。”

一看他神情,明澜就知道他想歪了,红着脸跺脚道,“表哥乱想什么呢,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

沐礼挠额头,笑道,“其实有事也没什么……。”

反正已经定了亲,不到两个月就出嫁了,总归是离王世子的人,晾他也不舍得让明澜泡一个时辰的冷水,他习武之人都扛不住,何况是弱不禁风的明澜了。

沐礼一脸和表哥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表哥又不会多说什么,离王世子做的对,他不会去找他说什么的,大可以放心。

明澜气鼓了腮帮子,恨不得拿木头敲他脑袋了,都说了没什么,他怎么就不信呢。

沐礼不信,明澜也就懒得解释什么了,看沐礼这样子,没有罚跪祠堂,应该没有被丢进青楼,她就放心了。

沐礼一声声咳嗽,离明澜远远的,虽然他只是伤寒了,明澜也没有大碍,但好好的被邀请去参加谢梅宴,却遭人算计,这口鸟气,他咽不下。

“可知道是谁在算计我们?”沐礼问道。

他病歪歪的连门都出不了,还没有去查这事,只派了小厮去打听,也不知道能打听到点什么回来,想着事关离王世子,他出现的又那么巧合,没准儿知道一二。

明澜也不瞒他,把丫鬟打发走,只留下雪梨,然后才道,“我和表哥说过,赵太傅府惦记舅舅手里的兵权,这一次算计你我,一来是气伯府将我许配给离王世子,回绝了赵大少爷,二来则是想借离王世子的手打压沐阳侯府,只要舅舅将兵权交出来,自然就落到太子一党手中了。”

第二百九十章 消息

算计她和沐礼的人牵扯甚多,大太太和顾音澜是始作俑者,却是最没有本事的,她可以收拾。

但赵家、长公主府、穆王府,皆是数一数二的权贵,胆敢联手算计离王世子,可见一般了,她需要沐礼也上心,以前一直在沐振羽翼之下,现在他要开始学着独当一面了。

一听明澜说这话,沐礼神情就凝重了起来,明澜才跟他打招呼没几天,就险些遭了算计,他没法想象如果离王世子没有跟去,后果会有多么可怕。

明澜回头,雪梨将寒玉瓶递给明澜,明澜走到沐礼身边放下,道,“这两寒玉瓶里装着我的血,表哥和舅舅随身带着吧,以防万一。”

明澜的血能解百毒的事,沐振和沐礼早就知道了,小时候明澜经常往沐阳侯府跑,跟在沐礼屁股后头疯,沐礼捅马蜂窝,她遭池鱼之祸,沐礼扎了一脸包,她半点事都没有,被蛰出来的红包,都还没抹药,早早的就消了。

但被马蜂追的跑,手在地上划破了皮,被表哥连累,忍不住伸手去戳他脸上的包泄愤,手上的血沾染了上去,红包消退了。

那一回,表哥就知道她的血异于常人,然后舅舅也就知道了。

是舅舅叮嘱她血能解毒的事不要告诉娘亲之外的人。

明澜一番心意,沐礼就不推辞了,收了寒玉瓶,明澜道,“除了赵家、长公主府他们,还有丁氏,表哥也不可掉以轻心了。”

明澜没有称呼舅母,而是丁氏,足见对丁氏的蔑视和不满。

舅舅和表哥都是厚道人,可是她们却不知满足,表哥继承沐阳侯府,他们会衣食无忧,活在表哥羽翼之下。

可偏偏,她们宁可舅舅手里的兵权让外人继承,也不愿意给表哥,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这样的人最容易受人挑拨,尤其沐婧华又即将嫁给赵太傅府二少爷了。

比起那些刀枪剑影,内宅的阴私手段更厉害,以前明澜是不敢说,现在是不得不说。

沐礼点头道,“上回她和伯府长房相互勾结传递消息,去伯府找你要债,我就起了警惕之心了。”

有警惕就好,当年她就是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才被人算计的一败涂地,重活一世,处处警惕,才有了长房和二房撕破脸皮的局面,否则真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沐礼时刻记得自己受了伤感的事,望着明澜道,“你要不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不想去。”

沐礼轻咳一声,把丫鬟叫进来道,“去告诉老夫人一声,就说我伤寒严重,表姑娘来看我,怕带了病气去见她,改日再来给她请安。”

沐礼从来不逼明澜做不想做的事,他知道明澜不喜丁氏,也不喜老夫人,但她们偏偏是长辈,尤其是老夫人,上回明澜来找他,没有去给她请安,当着父亲的面都数落明澜不懂规矩了。

今儿若是去,必定会旧事重提,沐礼可不想明澜受委屈,未免落人口实,还是先解释一番吧。

这些事,明澜倒不在乎,只是沐礼一阵阵咳嗽,她听得不忍,道,“我带了雪梨来,冰糖炖雪梨吃了对咳嗽好,你多吃点儿。”

明澜提到雪梨,沐礼就抬头看雪梨,再一听冰糖炖雪梨,他就默默把眸光从雪梨身上挪开了。

雪梨脸颊一红,第一次觉得雪梨这名字不大好,差点就被表少爷和冰糖一块儿炖了……

屋外,传来敲门声,小厮唤道,“大少爷。”

“进来。”

门吱嘎一声传来,小厮推门进来,瞧见明澜在,连忙福身请安。

沐礼一边咳嗽一边问道,“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小厮点头如捣蒜道,“穆王府在彻查宋三姑娘和顾大少爷一事,查到什么还不知道,不过丹阳郡主浑身起红疹,请了大夫进府,最后还请了太医。”

一般先请大夫,再请太医,就意味着那病棘手的很,大夫治不好,要劳烦医术更高超些的太医。

沐礼对穆王府没好感,下毒的是赵家,这事就算查出来,最后不是不了了之,就是找个替死鬼,不过就是装个样子出来给大家看的,毕竟人是在穆王府出事的,不给个说法,往后还有人敢去参加穆王府宴会吗?

至于丹阳郡主起红疹,他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他是运气好,明澜最后喂了他点血,否则他也会因为碰到明澜的衣裳和雪梨还有楚离似的脸上起红疹。

雪梨站在一旁,恨不得拍手叫好,往姑娘衣裳上撒药粉,心思歹毒,活该自作自受。

明澜嘴角也勾了勾,那天在药铺,她把衣裳换下来后,本打算丢掉的,毕竟衣裳上有毒,万一叫人碰到了就不好了,楚离没让她碰,只吩咐暗卫说衣裳哪里来的送哪里去。

她当时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要暗卫把衣服丢穆王府去,没想到最后倒霉的是丹阳郡主。

这毒是下在衣裳上的,而且当时换衣服时,她的衣服号大了不少,最后丫鬟单独给她端了一套新的,估计是怕那一套下了药的衣服和别的衣服放在一起,牵连到别人。

这样的情况,说丹阳郡主不知情,她绝不相信。

也是她粗心,竟一点都没有疑心,好在她的血能解百毒,否则真不知道要遭多少罪,死多少回了。

只是请了大夫,又请太医,让明澜有些不解,难道暗卫换了毒药?

这……倒是有可能。

正走神呢,外面又进来一小厮道,“大少爷,又有人送锦盒来了。”

沐礼咳嗽着,提到锦盒他就有些无精打采,自打沐阳侯府粘贴告示之后,前来送锦盒的就多了,尤其是张贴告示的头两天,侯府门前简直是门庭若市,比西街菜市场还要热闹几分。

告示上明明写了是找锦盒,尺寸和图样都画的清楚明白,可送来的却不止锦盒,大箱子都有,更有送猫送狗的,这也忍了,可送夜壶,那真是忍无可忍。

侯府管事的一时没忍住,打了那送夜壶的三十板子,那些想浑水摸鱼来碰狗屎运的人才少了大半。

第二百九十一章 尽责

可就是这样,也依旧没有锦盒的消息,赏金从一万两增加到了两万两。

沐阳侯府如此大张旗鼓的寻找锦盒,不免惊动了百官,早朝时,皇上也听闻了,当众问沐振。

沐振虽然恼了沐婧华,可到底还是他女儿,家丑不可外扬,沐婧华吃明澜的醋,妒忌她,是他教女无方,只得撒了点小谎,说府里下人办事不利,失手将锦盒抛出侯府外,赶去找的时候,锦盒已经不见了。

除了抛锦盒的丫鬟是沐婧华指使的,其他都是事实,可是却没人相信。

一个小小锦盒,都需要张贴告示,悬赏两万两来寻找,府里的丫鬟得胆大到什么程度才敢随意抛出侯府之外?

这分明是没说实话。

沐振很无奈,他说的就是事实啊。

有大臣好奇锦盒里装了些什么,沐振也没有撒谎,说那是沐太夫人留给明澜的遗物,可惜,还是没多少人信。

沐太夫人死了多少年了,有什么遗物早该交给明澜了才是,需要等到她长大到都快要出嫁了吗?

而那些相信的人,则觉得锦盒是给明澜的添妆,但扪心自问,曾外孙女出嫁送添妆,肯定不会送两万两之多。

沐振不想解释,左右说了也没人信,干脆三缄其口,这事也就没人议论了。

不过街头巷尾倒是不少人想挣那两万两的赏金,是以每天都有不下百人来送锦盒,之前是全天都看锦盒,但侯府要忙着准备沐婧华出嫁之事,没那么多时间,便在告示上添了一句,下午送锦盒来才看,上午侯府拒不搭理。

沐礼咳嗽,明澜就道,“我去看吧。”

沐礼叹息一声,明澜就转身走了。

侯府门前,排了队伍,粗略的看也有五十多人,个个手里拿着锦盒。

管事的站在那里,几乎来一个,瞥一眼就摆手了。

这么多天,那锦盒什么模样早印在他脑海里了,做梦都梦到过几回。

明澜迈步出侯府时,一中年男子手里拿着的锦盒让她眸光一动。

那人手里的锦盒和画上的一模一样。

管事的看了都激动了,那人笑道,“这是侯府要找的锦盒吗?”

明澜快步走过去,管事的就道,“表姑娘,您看是吗?”

是不是,她也不敢确定。

但这锦盒看着像极了,只是当初张贴告示是因为锦盒上镶嵌的宝石被人抠了下来,这锦盒完好无损啊。

虽有疑惑,但明澜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没准儿是当初表哥想错了呢?

她快步走过去,从男子手里接过锦盒,随即脸上的笑容缓缓散去,道,“不是。”

男子眉头一皱,道,“当真不是?这锦盒和画上看着一模一样啊。”

明澜摇头,“锦盒看着很像,但是分量差别太大,这锦盒太轻了。”

太轻?

不是说锦盒里只装了几封信吗,就算轻一点,也不会是太轻吧?

明澜道谢,感谢他找到相似的锦盒送来伯府,男子笑道,“不必道谢,我是冲着赏金来的。”

这是大实话,但与赏金相比,锦盒对明澜来说太过重要了。

男子失望而回。

明澜看了所有的锦盒,都没有她想要的,便准备回伯府了。

雪梨扶她上马车,那边一小厮骑马过来,这一幕是那么的相似,上回不就是这时候,大太太假借老夫人名义来找她请王老太医去给宋媛保胎么?

这会儿又派小厮来,不知道伯府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明澜脸色微冷,不胜其烦。

小厮翻身下马道,“二姑娘,穆王府派了管事来询问雪梨起红疹一事,老夫人让你速归。”

这回,明澜眸光都冷了,雪梨为什么起红疹,穆王府丹阳郡主应该比谁都清楚吧,这会儿派管事来询问雪梨起红疹,看来丹阳郡主的红疹之毒解不了。

穆王府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给丹阳郡主下毒的是离王世子,只是他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穆王府不敢质问离王世子,不然抖出离王世子下毒原因来,挨罚的是穆王府。

但离王世子惹不起,明澜一个小小伯府嫡女,穆王府还有把握能从她这里下手。

这是恃强凌弱欺软怕硬么?

明澜笑了一声,就钻进了马车里,雪梨努了努鼻子,也钻了进去。

知道老夫人急着明澜回府,车夫将马车赶的很快,但明澜却不愿意这么快回去,雪梨打了帘子吩咐车夫道,“姑娘头有些晕,马车赶慢点儿。”

平常半个时辰就回伯府了,这一慢,愣是多花了一刻钟。

马车一停下,就有丫鬟上前来,道,“可算是回来了,穆王府的人都等着急了。”

明澜没有说话,下了马车,然后去长松院。

穆王府管事就是之前宣读比试规则的管事,见明澜进来,他起身见礼。

大太太就问小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小厮看了明澜一眼,道,“二姑娘头有些晕,让车夫慢行了。”

可不是他耽误了时间,是二姑娘磨磨蹭蹭,不能怪他。

明澜眸光从大太太脸上扫过,慢道,“是我让车夫慢行的,雪梨脸上起红疹,不过芝麻绿豆大的事,还劳烦管事的亲自来询问,穆王府这般尽职尽责,实在叫钦佩,想必大哥和宋三姑娘一事已经查清楚了。”

明澜一脸好奇,穆王府管事的脸上就有些尴尬了。

顾大少爷和宋三姑娘一事哪能查的清,他来也不只是因为一小丫鬟……

管事的知道明澜不好惹,要是寻常姑娘,也不可能让离王世子倾心,甚至为了他被罚守皇陵,怕她被人算计,又把皇上的惩罚当成耳旁风,擅自出皇陵。

管事的不敢掉以轻心,只道,“府上大少爷和宋三姑娘一事还在查,肯定会给伯府和宋家一个满意的交待的,我此番前来,是因为我们郡主也起了红疹,有丫鬟看见宴会上二姑娘的丫鬟脸颊手上都起了红疹,怕是中了一样的毒,特来询问。”

明澜就望着雪梨了,有些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起红疹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脆弱

雪梨心中佩服自家姑娘的演技,手中绞着衣角道,“奴婢贪嘴,找不到姑娘,又实在是饿极了,穆王府的糕点包子又特别好吃,奴婢忍不住多吃了些,奴婢不能吃香菇,一吃就起红疹,可是包子都咬了一半,又不好吐掉,免得被人瞧见了说我看不上穆王府的饭菜,就把一包子硬生生的给啃完了……。”

明澜恍然一笑,望着管事道,“我这丫鬟不能吃香菇,一吃就容易起红疹,不过好在红疹来的快,消的也快,不是什么大事。”

雪梨的红疹归结于吃了香菇过敏,不用药治疗,很快就消了,自然就和丹阳郡主起红疹不一样了。

既然不一样,那就别指望从她和雪梨嘴里问出消红疹的办法。

管事的没想到明澜这么难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那边大太太质疑道,“我怎么不知道丫鬟吃香菇过敏?”

明澜撇了大太太,道,“一个小丫鬟吃香菇过敏,多大点事,大伯母不知道一点都不奇怪,大伯母总不会怀疑丫鬟撒谎,想炒一盘子香菇给丫鬟吃吧?”

大太太笑着,但笑意未达眼底,只道,“怎么会,我从未听说有人不能吃香菇。”

明澜把玩手中绣帕,道,“大伯母太孤陋寡闻了,王妈妈不就不能吃香菇,一吃就浑身痒的难受。”

王妈妈站在老夫人身边,听明澜说这话,心里有一抹暖流划过,她一个下人,不能吃香菇这么点事,二姑娘都记在心上,实在是折煞她了。

被明澜当众说孤陋寡闻,大太太脸青红紫轮换了变,她想起来了,王妈妈的确不能吃香菇。

明澜朝老夫人福身,道,“祖父,我头还有些晕,就先回流霜苑了。”

明澜转身要走,穆王府管事的急了,道,“二姑娘留步。”

明澜回头看着他,道,“还有事?”

若是没事,他就不用等这么半天了。

管事的道,“方才我听大太太说二姑娘手里有一种药能解百毒,我们郡主浑身起了红疹,太医都束手无策,还请二姑娘……。”

她话还没说完呢,明澜就打断她道,“实在对不住了,那药是离王世子给我的,让我浪费完了,昨儿我找离王世子要,还被他数落了一顿,那药千金难买,他都舍不得用,到我手里没几天就霍霍完了,连一个小小姨娘都救,实在是暴殄天物,如今我手里没有了,丹阳郡主福大命大,只是起了红疹,肯定能治好的,如果真要解百毒的药,管事的不妨去找离王世子。”

明澜娇媚的脸蛋如三月里盛开的桃花,声音清脆如山间翠鸟在啼叫,温和的笑容,极好说话的模样。

但一个管事去求见离王世子……

只能说穆王爷穆王妃亲自去,他都未必会给面子,离王世子那里,穆王府走不走的通她也不知道,但她很确定,她这里,铁定是没路的。

算计她,还指着她帮忙,这和大太太做法简直如出一辙,她深恶痛绝。

明澜一点余地都没留,管事的求道,“我一个管事,哪有本事求离王世子,只怕连面都见不到,顾二姑娘帮帮我们郡主吧,我们穆王府感激不尽。”

他朝明澜作揖,明澜侧身避开了,道,“管事的就不要为难我了,我虽然和离王世子有婚约,但也没有穆王府脸面大,离王世子不一定给你面子,难道穆王爷的面子他也会不给吗?又何必求我,我实在是头晕的很。”

她说完,雪梨扶着她道,“离王世子可疼我家姑娘了,他要是知道我家姑娘头晕着,不能坐马车还去离王府找他要解百毒的药帮别人,这般不爱惜身子,只怕非但不给,回头穆王爷穆王妃去求,他也不一定会给了,我家姑娘不是不帮忙,是不能帮。”

嗯,这丫鬟也挺能说的,一会儿回去好好赏她。

管事的面露难色,毒就是离王世子下的,他可能会给解药吗?

铁定不会啊。

顾二姑娘不帮忙,那郡主的红疹怎么办?

这边管事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那边老夫人则担忧道,“怎么会头晕,要不要看大夫?”

明澜就道,“表哥得了伤寒,我和他多说了会儿话,出伯府就开始头晕了,大概是过了病气了。”

那边,顾音澜阴阳怪气道,“什么时候二姐姐变得这么脆弱了?”

这是在质疑明澜装病。

明澜叹道,“我也不知道,最近身子虚弱了不少。”

老夫人听了,就道,“快让丫鬟扶你回流霜苑歇息,再把赵大夫请来给你看看,今儿原是他给你娘请平安脉的日子,却迟迟没来。”

赵大夫没来么?

这事明澜还真不知道,她道,“我没什么大碍,歇一晚就好了,让祖母担忧了。”

老夫人叮嘱雪梨照顾好明澜,然后雪梨就扶着明澜出了屋子。

出了门,雪梨忍不住道,“那药老爷和太太,还有老太爷都有,不会给丹阳郡主吧?”

明澜摇头,“不会。”

她都和老太爷说了,那药她手里还剩了一点点,她直言回绝了穆王府就是不愿意医治丹阳郡主,老太爷手里的药是她给的,她不愿意救的人,老太爷救,这是拖她后腿。

这样的事,老太爷是不会做的。

况且她都说了那药离王世子手里有,穆王府大可以去求离王世子,不是非要伯府给不可,老太爷手里就一瓶药,珍贵的很,哪能随便就用了?

至于爹爹和娘亲,明知道穆王府联合赵嫣她们算计她,还帮她解毒,除非脑袋被门给挤了还差不多。

主仆两往前走了会儿,那边过来一丫鬟,福身道,“姑娘,太太让你去幽兰苑一趟。”

“可知道找我何事?”明澜问道。

丫鬟点头道,“锦绣坊管事带了图纸来,让太太挑选姑娘陪嫁的花样。”

明澜脸一红,她还以为什么事呢。

不想去怎么办?

明澜揉太阳穴,很想把头晕要歇息的话再用一遍,又怕沐氏担忧,只能硬着头皮去幽兰苑了。

花厅内,明澜进屋就看到锦绣坊陈绣娘,也就是锦绣坊的老板娘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图册翻给沐氏看。

瞧见明澜进来,她起身笑道,“又见到二姑娘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错药(月票1000加更)

陈绣娘对明澜印象深刻,心思玲珑不说,还出手大方好说话,又即将嫁给离王世子,沐氏要定的绣品又多,是笔大买卖,陈绣娘怕别人来办不好,丢了手里的活亲自跑这一趟。

明澜朝她一笑,“有劳了。”

陈绣娘笑道,“二姑娘太客气了,二太太关照我锦绣坊生意,将二姑娘陪嫁绣品交给我锦绣坊做,是我锦绣坊的荣幸。”

沐氏坐着没动,她拿着图册道,“明澜,你看这样式可喜欢?”

明澜脸红着,挨着沐氏坐下,点头道,“娘挑的,我都喜欢。”

沐氏嗔了她一眼,她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够漂亮,离王世子喜欢。

心情好,沐氏甚至打趣明澜道,“也不知道碧珠打听到多少离王世子的喜好,也不知道派人回来说一声。”

明澜脸大窘,恨不得跺脚跑了。

没娘亲这样的!

她明知道碧珠出去是避祸,不是真去打听离王世子喜好的,还故意说这话,嫌弃她脸皮太薄呢。

陈绣娘羡慕的看着沐氏和明澜,用心介绍画册图样。

眨眼就过去半个时辰了,明澜才知道沐氏给她定了多少东西,从床褥枕头到纱帐,再到屏风梳妆台布……一应俱全。

更重要的是四季衣裳,一季六套,就着还嫌不够多,怕明澜不够穿。

要不是还有外人在,明澜真想说一句,她是穿衣裳又不是啃衣裳,怎么会不够?

等陈绣娘走了,明澜忍不住道,“怎么做那么多衣裳,回头不时兴了怎么办,还有万一我变胖了呢,等需要了再做也不迟啊。”

她是假成亲,在离王府住不了多久的,一旦和离了,她哪还能穿这么华贵的裙裳啊?

做的越多,浪费越多啊。

她一说,沐氏就拍脑门了,“是不该一次做这么多,若是进门有了身孕,衣裳就穿不下了。”

明澜脸红如血,几乎爆走。

娘真是越说越过分了!

她涨红了脸,起身要走,沐氏还不乐意了,女儿家出嫁,家中长辈都盼着进门喜呢,屋子里也没外人,害羞什么。

沐氏要和明澜商议做多少合适,要不要把怀了身孕的衣裳一并做了,明澜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脚就走。

只是走了没几步,外面进来一丫鬟,道,“太太,赵大夫来不了了。”

闻言,明澜脚步顿住,问道,“怎么会来不了?”

说好了每三天来给娘亲请一回平安脉,一次未断,这会儿时辰还早,就算出诊了,稍晚点来也行啊。

丫鬟就道,“派去请赵大夫的小厮回来说,赵大夫的铺子被查封了,说是开错了药,害死了人,吃了人命官司。”

明澜和沐氏面面相觑。

赵大夫医术不错,怎么会开错药吃死人呢?

丫鬟禀告完,小声道,“听药铺小厮说赵大夫是得罪了人,被人给算计了,现在入了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明澜眉头一沉。

赵大夫济世为怀,治病救人,前世她死了,他还活的好好的,可见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除了宋三太太。

那天,如果不是赵大夫来戳破宋三太太,老夫人不会知道她没安好心,也不会对她没了好脸色,连带着往顾绍业屋子里塞人,给她女儿宋媛添堵。

宋三太太肯定是记恨上赵大夫了。

那天,如果她指出宋三太太身上有麝香,非但不会令人相信,只怕还会被倒打一耙,背上污蔑人的罪名,就算事后请来赵大夫,她也能狡辩,说她往她身上撒麝香栽赃她。

如果真是宋家栽赃报复,她肯定要救赵大夫,就算不是,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帮赵大夫一把。

回了流霜苑后,明澜就让雪梨放纸鸢了。

很快,楚离就出现在她书房内,问道,“出什么事了?”

明澜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找他总是有事,可是她没人可用,起初还打算培养人手的,自打他一再的帮忙后,这想法也被她抛诸脑后了。

她培养人哪有求他帮忙来的快?

那些丫鬟小厮哪里比得上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

明澜有些后悔让青杏把寒玉送静园去了。

扭了绣帕,明澜道,“之前宋三太太算计我娘,赵大夫帮了我的忙得罪了宋三太太,他现在入狱,我怀疑和宋家有关,你让暗卫帮我查查这事。”

这么点小事,楚离欣然允诺。

他从怀里掏出玉阙,递给明澜。

明澜眼睛眨了眨,“给我做什么?”

“拿着。”

明澜不解,但伸手接了,看了几眼后,她诧异道,“这不是先前那块。”

楚离点头,“的确不是那块,这玉阙就是藏在我祖父陵墓里的那一块,先前来找你,是想给你看,只是给忘了。”

他一说这话,明澜就想起那院子里的事了,耳根就红了几分,不敢抬头看楚离,细细看玉阙。

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一点所以然来,倒是满腹好奇的望着楚离,“这玉阙你给我做什么?”

楚离伸手又把玉阙拿了回去,道,“试试看这玉阙是不是见到你之后就和之前那一块似得非你不可。”

一句非你不可,明澜心底闪过一抹异样,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仿佛一串激流从心底漫开,通达四肢百骸。

她脸颊红着,道,“先前雪梨捡到玉阙时,我就看过它,它是在被你丢掉之后才来找我的。”

花灯会上,她是第二次看到玉阙,所以只是碰一下,应该不会非她不可。

而且,玉阙被他带走后,不也没再回来找她么?

楚离也不知道玉阙为什么黏着明澜,但直觉告诉他,玉阙和明澜有莫大的关联,他要想查清玉阙之事,还得从明澜身上着手。

而且,就算他猜错了,也不过是翻墙让明澜摸了回玉阙而已。

楚离将玉阙收好,望着明澜道,“丫鬟给我送寒玉,你是让我解丹阳郡主之毒?”

明澜摇头,她给他寒玉瓶时,都不知道丹阳郡主中毒起红疹的,怎么可能是为了给她解毒呢,“给不给她解毒,全听你的。”

楚离愉悦一笑,“这还没出嫁,就知道出嫁从夫了?”

明澜脸大窘,“我没这样想……。”

“这样很好。”

“……。”

第二百九十四章 混蛋

看着他俊美无铸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眸子闪着浩瀚星辰的光芒,明澜没来由的想起他之前送给她的两本书。

一本《女训》,一本《女诫》。

明澜把抽屉打开,把书拿出来丢给楚离,“还你!”

楚离伸手接了,漂亮的眸子溢出笑意来,对明澜的杏眼圆瞪视而不见,兀自道,“都背熟了?那我考考你。”

他信手翻开,明澜眸底都快喷火了,他还真想考她呢?

只听他道,“夫不贤,则无以御妇……。”

“你混蛋!”

“妇不贤,则无以事夫……。”

“你混蛋!”

“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

“你混蛋!”

“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

“你混蛋!”

反正,楚离说什么,明澜就三个字回答,你混蛋。

窗外,暗卫笑喷。

爷这一段挑的不好,一上来就夫不贤……这不是找骂么?

楚离一脑门黑线,妖冶的眸子闪着光芒,将书本合上,漫不经心道,“想清楚了再回答,谁是混蛋?”

“……你是颗好蛋,行了吧,”明澜脖子一缩,就那么怂了。

“……。”

楚离伸手要揪明澜鼻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熟悉的叫明澜脸都红了。

她推楚离道,“你快走。”

楚离不解,他稳稳的站着不动,屋外就传来了红缨的说话声,“姑娘,奴婢进来了。”

这声音和在假山内的声音差别很大,但不是分辨不出来了。

有这样放荡的丫鬟,把她的脸都给丢尽了,明澜满脸飞霞,急的跳脚。

楚离摸了下鼻子,在丫鬟推门进来的一瞬间,纵身一跃就出了书房。

青杏不知道去哪儿了,雪梨还在花园内放纸鸢,没人拦门。

红缨端着托盘进屋,托盘内放着削皮切块的鲜果,色泽诱人,但明澜看都没看一眼,摆手道,“我吃不下,端出去和院子里的丫鬟们分分吧。”

红缨怔了下,随即欢喜道,“谢姑娘赏赐。”

明澜摆摆手,红缨就端着托盘出去了。

明澜坐回酸枝木椅子上,手托着下颚,在想解决红缨的事。

这件事已经刻不容缓了。

她实在没料到红缨会提前怀孕。

一旦抖出她怀了身孕一事,大太太必定会反咬她一口,认定是她指使红缨勾引顾绍业,让他和宋媛夫妻离心,而红缨早就是顾绍业的人了,到时候没准儿会帮着长房咬她,人家不怕死,她怀着身孕就是一道护身符。

宋媛不笨,宋娆即将进门了,她三五年不能怀身孕,一旦宋娆生下嫡子,长房可就没她什么地位了,她得想办法把嫡长子的位置给霸占了,红缨腹中胎儿正好能帮她占位置,当然了,前提得是个小少爷才行。

先前,顾绍业情难自抑的时候说一定会抬红缨做姨娘,而纳妾之事只能在宋娆进门之前,估摸着也就这两三天的事了。

她必须要先发制人。

明澜思岑了半晌,雪梨把纸鸢收了,进书房来。

明澜示意她近前,低语了好一会儿,雪梨连连点头,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

说完后,明澜道,“听明白了?”

雪梨点头如小鸡啄米,“奴婢听明白了,只是姑娘说的墨汁,奴婢不知道哪里有卖的……。”

明澜看着她,雪梨就默默改口了,“奴婢一定想办法弄到。”

“尽快。”

雪梨没有迟疑,麻溜的就出门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明澜带着雪梨去长松院请安。

青杏和四儿端了铜盆去洗衣裳,洗衣池旁还有好几个丫鬟,红缨也在。

两丫鬟一边搓衣裳,一边聊八卦,渐渐的把一旁的丫鬟吸引了过来,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四儿捂嘴笑道,“再聊外室啊。”

“什么外室?”有丫鬟好奇道。

四儿浣了一把衣裳,拧干后,才道,“前两日,我拉着海棠跟我讲庄子上的事,说着说着就聊到外室上了,听说京都有个世家大族,一丫鬟长得清秀动人,被一少爷给看上了,偏那少爷又娶了嫡妻,而且性子泼辣,眼睛里揉不得沙子,那丫鬟又不小心怀了身孕,日日呕吐,眼看着就要被发现,被活活杖毙了……。”

说着,四儿停下来,又围过来几个丫鬟,催道,“快说啊,然后怎么了?”

四儿捂嘴一笑,道,“那丫鬟运气特别好,竟然捡了一荷包,里面装了几十两的碎银子和两张五千两的银票,丫鬟没将荷包上缴,偷偷昧下了,借着出府采买的机会,逃了……。”

“胆子可真大,她能逃哪里去?”有丫鬟倒抽气道。

四儿点头,“可不是胆子大,不过这胆子是那少爷给她的,毕竟她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丫鬟怕死,只想活下来,就逃出府了,那少夫人倒是派人去找丫鬟了,可是找不到也就做了罢,谁府里没几个丫鬟小厮出了门就回不来的,等找到早就是一具尸体了,也就没人把那丫鬟的死活放在心上。”

“而那丫鬟竟然拿着捡来的钱,偷偷买了个小院子,再买了一粗使婆子和丫鬟,当起了少奶奶,日子过的有滋有味,那少爷隔一段时间就去看看她,看看孩子,俨然就是一对小夫妻,比在府里做姨娘,做少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强百倍。”

“可终究是外室啊,”有丫鬟不敢苟同。

四儿点头,“的确是外室,遭人唾弃的,可在府里,别说把孩子生下来了,指不定连命都搭里头了,也是逼于无奈吧。

你们先别急啊,后面更精彩呢,那少爷见丫鬟生的儿子聪慧机灵,喜欢极了,更是跑的勤快,然后就引起少夫人的怀疑了,带着丫鬟小厮去捉奸,那丫鬟果断的带着孩子逃了,逃出了京都……。”

真是一波三折啊。

“丫鬟逃了之后,偷偷派人告知少爷,然后那少爷就送他们在京都外百里的镇子上住下了,买了百十亩良田,雇了佃农种地,对外谎称夫君在外从商。

虽孤儿寡母,倒也无人敢欺,然后送那小少爷入学堂读书,十八年后,竟然高中进士,入朝为官,替她请了诰命,一时间风光无两呢。”

四儿一脸羡慕,谁不想做诰命夫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酸果

见其她丫鬟都心生向往,她忙道,“那丫鬟是命好,才能步步化险为夷,要换做旁人,肯定死好多回了,当说捡银子,咱们中间谁捡过几钱银子了,几个铜板就算不错了,那丫鬟捡的可是一万多两啊。”

“说的也是,”丫鬟们泄气道。

红缨走过来,问道,“这些事,海棠是怎么知道的?”

四儿眼睛眨巴两下,道,“海棠她爹是刘管事,前些天帮姑娘屯炭卖炭,接触的人多了,听到的事也就多了,她是听刘管事和刘妈妈说的,我一再问她,她才告诉我的,后来那嫡妻也知道那丫鬟还活着。

只是当她早就死了,卖身契早没了,拿她没辄,再加上涉及自家老爷养外室一事,怕被御史台弹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那丫鬟和孩子不回来争家产,她就当他们不存在,这事御史台不知道,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不过海棠就知道有这事,不知道那诰命夫人是谁……。”

然后,丫鬟们就一边洗衣裳一边聊这件事。

都觉得这丫鬟聪慧极了,做姨娘哪有自己做少奶奶强啊,且不说姨娘风光不了多久了,就是病了痛了,太太不给请大夫,拖个一两日把病情拖重,最后病重不治的大有人在。

红缨揉着衣裳,有些心不在焉。

那边有丫鬟好奇道,“谁会把一万多两银票带身上,这得多有钱啊?”

青杏扑笑出声,“怎么就没人,我家姑娘不就经常带,碧珠姐姐就常抱怨姑娘身上银票带的太多,她跟着出门都提心吊胆,总担心丢了,时刻警惕着呢。”

然后,话题就变成聊府里哪个姑娘最有钱了。

红缨一件衣裳搓了又搓,差点搓烂掉,还是一旁的丫鬟看不过眼,推了她一把,“有心事呢?”

红缨回过神来,笑道,“没心事,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帮我洗了晾了,改日上街我送你一朵簪花。”

洗两件衣裳就有一朵簪花,那丫鬟高兴道,“你可不能忘记啊。”

红缨朝她一笑,捂着肚子就走了。

她一走,青杏就端着衣裳起了身,远远的跟在身后。

屋内,明澜在喝茶,青杏进屋,朝她点点头。

明澜勾唇一笑,那么大块的馅饼,晾她也忍不住咬上钩。

半个时辰后,红缨才回来,手里拿了几张绣样,严妈妈问她怎么半天不见人,她就把绣样给她看道,“我去找花园徐妈妈拿绣样,还学了两种新络子,赶明儿给严妈妈绣一个。”

她嘴甜,严妈妈也不是真怪她,只是她不在,没人盯梢了。

红缨把绣样给了小丫鬟拿着,迈步进屋,走到珠帘处,正好看见明澜在数银票,一脸肉疼道,“青杏,你说我都要嫁给离王世子了,借他的银票还要还吗?”

青杏摇头。

明澜就笑了,“那我就不还了。”

说着,把银票揣信封里,拿着就起了身,迈步去书房,一边道,“把雪梨叫来。”

红缨靠近书房,就听明澜道,“你要把钥匙弄丢了,我就把你卖了。”

雪梨委屈道,“姑娘就不能换个地方藏银票么,之前严妈妈都翻过这儿了。”

明澜就道,“钥匙只有一把,你看好钥匙就成了,如果不放心,那就再放个老鼠夹子。”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红缨连忙转身走了。

明澜出屋,看着红缨疾走的背影,她嘴角弯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鱼饵撒下去了,就等鱼儿上钩了。

明澜迫不及待想收拾她,但是接下来几天,流霜苑都风平浪静。

这一天,天气晴好,明澜溜达着去了幽兰苑。

还未进屋,在珠帘外就听到沐氏孕吐,捂着胸口,吐的厉害。

翡翠端着铜盆,赵妈妈帮沐氏拍背,道,“之前都好好的,怎么今儿就吐的这么厉害?”

沐氏一早上吃的都吐了,脸都吐白了几分,翡翠把铜盆端走,赵妈妈端茶给沐氏漱口,道,“太太要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做了端来。”

沐氏抹着嘴角道,“我吃不下。”

一早起来就有些不舒服,闻什么都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吃了半碗粥,两个玲珑虾饺,没想到还是吐了。

“可太太不吃怎么行?”赵妈妈心疼。

虽然沐氏生了三个孩子,几乎每个都孕吐,但似乎这一次最严重,赵妈妈拿了蜜饯给沐氏压味。

沐氏摇摇头,“不吃。”

明澜上前,道,“含枚酸果在嘴里,会好受很多。”

赵妈妈叹息,“上回九芝斋的糕点,让太太心有余悸,这酸果虽然是珍珠去买回来的,但是太太还是不敢吃,先前吃的,赵大夫看过……。”

只要是外面买回来的,沐氏都不大敢吃了。

可偏偏赵大夫入了狱,没法来给她请平安脉,赵妈妈倒是提议再请个大夫,但是沐氏怕会被大太太收买,还是想等赵大夫沉冤得雪,她不相信明澜看重的人会开错药方。

提到赵大夫,明澜眉头拧了,楚离的暗卫办事很麻溜,怎么赵大夫之事这么久没消息,不会真开错药方了吧?

正想着呢,外面丫鬟进来道,“太太,方大夫来了。”

“什么方大夫?”赵妈妈皱眉。

丫鬟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方大夫是谁,来传话的丫鬟说是赵大夫托他来的。”

沐氏和明澜互望一眼,然后才道,“快请。”

很快,丫鬟就领着一男子进来,男子年纪比赵大夫稍小几岁,精神奕奕,颇具神采。

看到他,明澜眼珠子都瞪圆了。

竟然是他。

男子见明澜眸露惊诧,眸底闪过一抹不解,怎么觉得顾二姑娘认得他似得?

可他是第一次来靖宁伯府啊。

收敛住疑惑,男子问道,“这位应该就是顾二姑娘了吧?”

明澜点头,将眸底的惊讶收了,笑道,“我是。”

男子将药箱放下,朝明澜作揖。

突如其来的大礼,让明澜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方院正……不是,方大夫这是做什么?”

一着急,明澜就说错话了,赶紧改正。

可是晚了,方大夫抬头望着明澜,一脸的震惊。

第二百九十六章 出堂

是他听错了吗?

方才顾二姑娘是喊他方院正?

明澜恨不得咬掉舌头了,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没法收回来的。

前世,因着轩儿体弱,她没少和方院正接触,是他尽心竭力的帮她医治,才保住了轩儿一条命。

也是他,在她一再的用自己的血替轩儿续命时,尽力帮她调养身子,她才没有跨掉。

虽然,后来知道轩儿并非她亲生,是顾音澜生的,但方院正对她的恩情,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她死前几个月,明孝帝病重,他开了一剂方子,明孝帝喝后,不到半刻钟就吐血昏迷。

他因开药过重,使龙体病情加重,被杖毙于皇上寝宫前。

方院正的医术,不比王老太医差,怎么会下药过重,她一直不信,可是她救不了他。

没想到,重活一世,还能看到没有进宫的方院正。

若说先前还有两分疑心,看到方院正后,那点疑心就烟消云散了。

明澜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只满脸涨红。

方大夫则想起街头巷尾的传闻,顾二姑娘能梦到将来的事……

他有心进宫做太医,做上院正的位置更是他爹的遗愿,他此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那边,沐氏看了明澜一眼,眉头皱了皱,然后笑道,“方大夫无需行此大礼。”

方大夫直起身子,笑道,“顾二姑娘对赵大夫有大恩,他此番入狱,吃了不少苦头,少说也要在病榻上养大半个月才能下床,我是他同门师弟,他没法来给二太太请平安脉,便拜托我替他前来,并代他谢二姑娘搭救之恩。”

原来如此。

她倒是不知道他和赵大夫是同门师兄弟,赵大夫知道她有多看重她娘这一胎,不是极信任的,他不会推荐他来。

明澜笑了笑,道,“赵大夫此番遭难,是因为帮了我才惹上的麻烦,我岂能坐视不理,连累他吃了不少苦头,该我给他见礼才是。”

沐氏坐在一旁,明白几分了,赵大夫入狱是因为宋家,看来出狱则是明澜帮的忙。

方大夫不是喜欢客套的人,坐下给沐氏诊脉,他来要做什么,赵大夫早有叮嘱,把脉完,说了沐氏的身体状况,就开始帮忙检查沐氏不放心的吃食和用的东西。

方大夫很用心,但内心不免有些喟叹。

连一个小小伯府,内宅都殃及无辜胎儿,遑论是倾轧的后宫了。

他选择进宫,这条路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送走方大夫,沐氏望着明澜道,“你先前是喊他方院正?”

和自己娘亲,没法装傻充楞,明澜点头道,“他医术高超,将来会做院正。”

沐氏嗔了明澜一眼,道,“往后说话之前要三思,说出来了再改口就不容易了。”

“娘,我知道。”

明澜乖乖认错。

她实在是喊习惯了,方院正六年前和六年后的样子几乎就没什么变化,就连穿衣都和前世一般无二,她甚至怀疑他身上那件衣服穿了好多年了……

沐氏叹息。

得亏她要嫁的是离王世子,就她能梦到没有发生的事,一般人只怕护不住她。

赵妈妈让小厨房烧了几个小菜,沐氏胃口一般,明澜在一旁劝着,多少吃一点。

只是明澜这劝吃的,倒比沐氏还吃的多。

怕她吃撑了,沐氏赶她出去遛食了。

明澜鼓着腮帮子起了身,只是还没出门呢,一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进来,道,“太太,不好了,出事了。”

沐氏眉头拧紧了,道,“谁出事了?”

丫鬟跑的气喘吁吁,道,“是表少爷出了事。”

明澜心一提,忙问道,“先缓缓,表少爷怎么会出事?”

表哥病的那么重,三天时间都不一定能好,他上哪里出事去,难道是有人在他吃的药里下毒了?

可她给他准备了血啊,不应该啊。

明澜心里火急火燎的,丫鬟喘息后,道,“沐阳侯府张贴告示寻找锦盒,有人拿了一模一样的锦盒去侯府,但是侯府说不是,那人把锦盒带走后,就失踪了,今儿一大清早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被人一刀捅死。

那刀是沐阳侯府惯用的,锦盒不翼而飞,街头巷尾都在说侯府舍不得掏赏金,所以谎称锦盒是假的,结果到了无人处,派人将锦盒抢了……。”

发现男子的尸体,而且锦盒不见之后,就惊动了刑部。

刑部派人传沐礼去刑部衙门问话。

沐氏听了,脸色微白,明澜劝道,“娘,你别担心,只是问话而已,表哥会没事的。”

丫鬟摇头道,“刑部还搜查了沐阳侯府,锦盒在沐阳侯府的马车里找到了……。”

不只是问话,这是人证物证俱在了。

明澜眼睛猛然一缩。

刚知道赵大夫被从大牢里捞了出来,结果表哥又进去了!

既然是冲着表哥去的,只怕表哥这一劫没那么容易过了。

千防万防,病的都出不了门了,还能被人算计上,还想毁了沐阳侯府的名声,当真是狠辣至极,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见沐氏担心,明澜道,“娘,我去刑部一趟。”

沐氏则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刑部?”

明澜就道,“说锦盒是假的人是我,不是表哥,我去刑部帮表哥澄清。”

沐氏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了。

明澜就带着雪梨出府,直奔刑部衙门了。

刑部审案,大堂外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刑部衙差拿了廷杖将人阻拦在外,维持秩序,以免围观者惊扰刑部问案。

马车刚在刑部衙门前停下,雪梨刚下马车,正要扶明澜下来,后头过来一骑马的衙差,问道,“可是靖宁伯府顾二姑娘?”

明澜手搭在雪梨手背上,闻言眉头微挑,雪梨有些警惕道,“是我家姑娘,找我家姑娘有事?”

衙差骑马跑出来一头汗珠,阳光下闪闪光泽,他喘息道,“刑部审问沐阳侯府杀人一案,需要顾二姑娘出堂作证。”

方才明澜走了没一会儿,衙差就去靖宁伯府传话了,只是扑了一空。

知道明澜来刑部了,又快马加鞭往回赶。

第二百九十七章 偷换(月票1050加更)

明澜没说话,扶着雪梨的手下了马车,衙差前头带路,拥堵围观的人把路让开,等明澜走了,才小声道,“这位就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靖宁伯府顾二姑娘?”

“可不就是她,模样当真是好,听说锦盒就是她的。”

“也不知道那锦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要沐阳侯府悬赏两万两来找。”

“我也好奇呢……。”

“我觉得肯定是旷世奇珍,价值连城的宝贝。”

“嘘,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再说明澜,端庄大方,从容不迫的上前。

本来一般的刑事案件,只需在一般的衙门问案就够了,无需经过刑部,但沐阳侯手握兵权,一般的衙门无权搜查,是以直接就惊动刑部了。

沐礼站在一旁,并未跪下,看到明澜过来,他唤道,“表妹。”

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伤寒应该好的七七八八了。

明澜朝他一笑,然后望向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稳坐大堂,他桌前正好摆着搜查来的锦盒,见明澜望过来,他拿起惊堂木,轻拍了下。

顿时,刑部内外都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刑部侍郎望着明澜,问案道,“这锦盒是你的?”

明澜摇头,“这锦盒不是我的。”

刑部侍郎皱眉,望向沐礼。

沐礼一头雾水的看着明澜,她怎么否认锦盒是她的?

正要问话呢,就听明澜道,“我的锦盒是曾外祖母送我的遗物,这一只和我丢失的那只看起来一模一样,但不是我要找的那只。”

至于它是谁的,她不知道,也不关心。

她这么说,一点毛病没有,刑部侍郎就道,“这只锦盒和沐阳侯府悬赏的画像上画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死者生前送锦盒去沐阳侯府领赏,一去不归,等被人发现时,已经死了有几日了,杀人凶器上有沐阳侯府标记,锦盒也在沐阳侯府搜查了出来,沐阳侯府逃脱不掉杀人的嫌弃。”

逃脱不掉嫌疑是意料之中的事,胆敢算计沐阳侯府的又岂是一般人,他们的算计又岂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不过要证明沐礼无辜,证明这锦盒是栽赃陷害也没有那么难。

这也是刑部传明澜来问案的主要目的。

当众说锦盒是假的人是明澜,而非沐礼,她说这话的时候,不少人都听见了,都可以作证。

她说完,男子就带着锦盒离开了,她检查完其他锦盒就回了靖宁伯府,只因为死者身上的凶器是刻着沐阳侯府字样,这把火才没有烧到她身上来。

但刑部审问沐礼,就知道这锦盒其实是明澜的,是沐阳侯府已经过世的太夫人留给明澜的遗物,至于这遗物为什么在她死后十几年才交给明澜,沐礼不便告知,只说是太夫人临终要求。

也正因为锦盒是遗物,虽不贵重,但胜在心意,不是金钱俗物能比的,哪怕花再多的钱也得找回来不可。

事关明澜,刑部自然要传她来问话,但更重要的还是要明澜来验证这锦盒的真假。

沐礼说锦盒是假的,是栽赃陷害沐阳侯府的没用,之前沐阳侯府张贴的告示可以证明这锦盒就是沐阳侯府要找的,况且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就是沐阳侯府要找的那一只。

而唯一验证锦盒真假的只有钥匙。

钥匙在明澜手里,就在她颈脖子上挂着。

如果钥匙打不开锦盒,那这只锦盒就是假的,沐阳侯府犯不着为了一只假锦盒杀人惹祸上身,如果能打开,那……就坐实了沐阳侯府杀人抢锦盒的罪名。

刑部侍郎道,“请顾二姑娘取出钥匙,验证锦盒真假。”

明澜不疑有他,她原本来就是为了证明沐礼和沐阳侯府清白的。

她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那边衙差端了托盘过来,等明澜把钥匙放在上头。

只是钥匙刚取下来放到托盘上,就被另外一只大手给拿了起来。

明澜扭头,就看到一张紫色面具,那双深邃的眸子,闪着璀璨如星辰般的光芒。

见离王世子过来,刑部侍郎连忙起身过来见礼,忐忑问道,“世子爷怎么来了?”

离王世子勾唇一笑,把玩着钥匙,漫不经心道,“本世子一直好奇未来世子妃脖子上挂的是什么东西,原来只是一把钥匙。”

说着,把钥匙往托盘上一丢。

许是用力过大,那把紫金镶嵌红宝石的钥匙在托盘里蹦跶了一下,径直掉了下来,上头的红宝石都摔掉下来一颗,吓得端托盘的衙差脸都白了,赶紧蹲下把钥匙捡了起来退到一旁。

那动作,看的明澜眼睛都直了。

不是因为他这么粗暴的对待她珍藏的钥匙,而是……

他为什么要偷换她的钥匙?

那锦盒是假的,不换钥匙也打不开啊。

“开锁吧,”离王世子语气有些不耐烦。

刑部侍郎和众衙差嘴都抽了,又没人请离王世子来,他这么不耐烦做什么?

难道是以前他想看顾二姑娘颈脖子上的东西,顾二姑娘没让,现在知道只是一把钥匙,顿失所望,有些恼了?

刑部侍郎赶紧让衙差开锁。

衙差受惊不小,塞了两回,钥匙都没能插进钥匙孔里了,还是刑部侍郎怕离王世子等心急了,一把将衙差拉开,才把钥匙塞进去。

只是试了两回,钥匙都没能把锁打开。

刑部侍郎确定钥匙开不了锁,然后望着离王世子道,“这钥匙开不了锁……。”

不用他说,长眼睛的都看见了。

沐礼道,“现在可以放了我吧?”

刑部侍郎把钥匙放在托盘上,还于明澜,外面,走过来一男子道,“这把钥匙开不了这把锁是有目共睹的事,但谁能证明这把钥匙就是这锦盒的钥匙?方才离王世子偷换钥匙,刑部侍郎没看见吗?”

男子手摇折扇,器宇不凡。

明澜看着他,眸光微冷,但凡和赵家扯上关系的都特别讨人厌。

这是沐阳侯府的事,要他来凑热闹?!

这男子正是顺平侯世子苏南城,而顺平侯府正是赵大太太的娘家,他是赵翌的表弟。

有赵翌做靠山,他也敢呛上离王世子半句。

离王世子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说本世子偷换钥匙?苏世子是打算当众搜我的身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搜身

苏南城脸色微变。

离王世子却将双臂张开,坦然道,“既然有此怀疑,那便搜吧。”

真的是不能更好说话了。

明澜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倒是刑部侍郎问道,“若是没搜出来呢?”

他可不觉得离王世子是能随便被污蔑的,先问清楚了再搜不迟,虽然他也怀疑钥匙被偷换了……

离王世子笑道,“搜出来了,本世子干扰刑部问案,什么处罚我都认了,搜不出来,苏世子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就留在刑部了。”

醇厚柔软的声音,抛开字眼,当真是如沐春风,可事实上,却是霸道的令人发指。

果然,他就没有那么好说话!

半天,没人说话,离王世子不耐烦了,“还不快搜?”

刑部侍郎望着苏南城了,他觉得离王世子敢这么说,不是激将法,就是真没有偷换钥匙,就看他敢不敢赌一把了,反正他是不敢的,如果不是有人来刑部敲鸣冤鼓,事关沐阳侯府,刑部根本就不想过问。

刑部侍郎不敢,苏南城内心也胆怯的很啊,虽然离王世子一直站在那里,没有人靠近过,钥匙应该在他身上。

可谁能保证他没有把钥匙塞顾二姑娘手里,万一搜不出来,离王世子真的会砍他胳膊腿的。

可是质疑钥匙被换的是他,如果被激将一下就算了,外头一堆人看着呢,他望着明澜,道,“钥匙是顾二姑娘的,有没有偷换顾二姑娘应该是最清楚的。”

他说着,明澜只觉得他脑袋被门挤了,她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她能不向着楚离吗?

况且,人家巴巴的赶来,还不是为了帮她。

明澜不说话,离王世子笑道,“你搜也行。”

他一脸求之不得。

明澜脸一红,“我才不搜呢!”

当众搜一个男子的身,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我不砍你胳膊,”他循循善诱。

明澜瞪眼,这还没完了,逼急了,把你衣裳全扒了,看你还要不要我搜了,呲牙道,“你送我一条胳膊,我也不搜!”

“……就这么不给面子?”

“你面子够厚了,不用旁人给。”

刑部侍郎,“……。”

能不能不要在刑部大堂打情骂俏,回去关了门慢慢说不行么?

沐礼在一旁,差点笑抽风,肩膀都快抖脱臼了。

他敢笃定表妹要说的是你脸皮够厚了,不用再加了,只是当着一堆人的面不好说。

不止沐礼听出来了,离王世子自己也懂,嘴角抽着,狠狠的瞪了明澜一眼。

“罢了,不搜便不搜吧,想验证锦盒真假也不是非要钥匙不可了,”说着,他问明澜道,“你的锦盒里装了些什么?”

说及正事,明澜脸色温和道,“是曾外祖母留给我的一些信。”

“只有信?”

“嗯。”

话音一落,只见离王世子将锦盒抛起,抽出腰间软剑,冰冷的剑身闪着寒芒,眼睛一晃间,他将锦盒劈成了两半,重重的砸在地上。

锦盒里两半截信封掉了出来。

还真有信?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他,都好奇这案子会这么了结了。

明澜看着半截信上写着:明澜。

另外一半则写着亲启,眉头拧成了麻花。

造假的锦盒里居然还有信,而且指定是给她的?

她弯腰过去,把一半信捡了起来,另外一半衙差哪还敢让明澜弯腰,麻溜的就捡起来,放在托盘上。

苏南城站在一旁,冷笑道,“现在还有何话说?”

离王世子瞥了他一眼,用一种看猪脑子的眼神看着他,“沐太夫人写的信,至今已有十年之久,就算保存的再完好,也该泛黄了,这封信,像是有十年的样子吗?”

苏南城哑然。

刑部侍郎郁闷,这还让不让他查案了?

郁闷之余,还有些危机感,皇上一直嫌弃离王世子不务正业,要是让皇上知道他查案这么厉害,他刑部侍郎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他赶紧道,“世子爷说的对,这信封一看就是近一两年才有的,派人一查便知。”

明澜把信封打开,从里面把削掉的信纸掏出来,信纸空荡荡的,没有写一个字。

她眉头皱紧。

既然都写了让她亲启,这信上又不写字做什么?

刚这样想呢,一旁站在的衙差嘴唇乏紫,往地上一倒。

他突然晕倒,口吐鲜血,把大家都吓着了。

刑部侍郎脸色大变,离王世子将明澜揽在怀中,明澜一动,手里的信就掉在了地上,看着信纸,她恍惚明白道,“信上有毒……。”

信上有毒,但是她却没有中毒。

明澜望着楚离了,她该怎么办?

楚离眸光一闪,抬手捂着明澜的嘴,造成给她吃了东西的假象。

那边突然死了一个衙差,仵作赶紧过来,刑部的仵作,不止是仵作还是大夫,只是来时,衙差已经咽气了。

仵作检查了信封,道,“信上的确有毒。”

若说方才钥匙打不开锁,没法证明沐阳侯府清白,现在一封下了毒的信足够证明了。

下在信上的毒,不是毒死沐礼,就该是沐阳侯,再不就是明澜了。

三人中,至少有一人会遭殃。

试想下,这锦盒贵重到需要两万两来悬赏也要找到,就算找了锁匠来开锁,至少得有人看着点才放心吧。

而沐太夫人会在留给后辈的信上下毒吗?

铁定不会啊。

刑部侍郎心有余悸,幸好离王世子赶来了,他手里有解百毒的药,若不是他在,顾二姑娘碰到信上的毒,还能有活命?

未来离王世子妃在刑部大堂中毒身亡,传她来问案的他能独善其身?

想到这些,刑部侍郎背脊一阵阵发寒。

沐礼站在一旁,看着离王世子把明澜搂在怀里,眉头拧了又拧。

虽说两人已经定亲了,可到底还没成亲呢,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啊?

他这个胜似亲大哥的表哥不能看见了当没看见啊。

沐礼走过来,抓着明澜的袖子把她拉到一旁……

瞬间,刑部大堂的气氛就变了。

安静的有些恐怖。

明澜脸红的能滴血了。

沐礼朝离王世子作揖,仿佛把明澜拉开是为了更好的道谢。

“多谢离王世子出手相助。”

“没下回了。”

“……。”

第二百九十九章 欺负

话题终结者。

大堂内气氛更冷了,冷的人直哆嗦。

明澜想将两货都踹的远远的,深呼吸,装没事人似的望着刑部侍郎道,“锦盒一案,还请刑部给沐阳侯府一个公道。”

刑部侍郎赶紧表态,“顾二姑娘放心,刑部一定竭尽全力彻查此案。”

明澜点头道谢,转身回头,就见褚风脚一踢。

地上放着的托盘被他一脚踢飞,直接朝远处飞去,将打算悄悄留着的苏南城打翻在地。

他家世子爷偷换钥匙关他什么事,要他多嘴多舌了。

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真当世子爷好说话了。

离王府的威严岂是他一个小小侯府世子能冒犯的?

褚风来这么一下,离王世子也不瞪沐礼了,走到苏南城身边,将要爬起来的他一脚踩趴下,道,“今儿爷心情好饶了你,下回要还想要眼睛,就给我放亮一点儿。”

说完,脚一动,就将苏南城给踢了出去。

不过苏南城没有摔地上,赵翌不知何时出现,将他接住了,他冷道,“他只是怀疑一句,离王世子就如此羞辱人,未免太过分了点吧。”

褚风上前一步道,“在赵大少爷眼里,质疑我家世子爷偷换钥匙不算侮辱人吗?”

要侮辱人,那也是顺平侯世子在前。

明澜站在一旁,都替他们心虚,要换做是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连刑部侍郎都怀疑他先前怀疑钥匙被偷换是不是怀疑错了。

“侮辱我家世子爷,给他一脚算是轻的了,看热闹就好好看热闹,不要连累了顺平侯才好。”

褚风语气冰冷。

刑部侍郎赶紧上前打圆场,离王府和赵太傅府闹起来,他刑部侍郎绝对会受池鱼之祸。

赵翌瞥了明澜一眼,眸光从那封信上瞥过,转身走了。

锦盒一案,暂时结案。

锦盒非但不能证明沐阳侯府有杀人动机,锦盒里的毒更证明了有人要害明澜和沐阳侯府,证实了沐礼的栽赃之言,无罪释放。

出了刑部,沐礼要送明澜回靖宁伯府。

结果离王世子直接弃马坐上了明澜的马车,道,“过来。”

明澜,“……。”

这厮太明目张胆了点儿吧?

沐礼看看马车,又看看明澜,道,“他平常都是这么欺负你的?”

“表哥,他救过你。”

“……救我,我感激他,但他也不能这么欺负你吧。”

“你打不过他。”

明澜无奈道。

沐礼,“……。”

一句话,让沐礼无奈,也成功取悦了某世子爷,还算识时务。

上马车,明澜就觉察到他心情不错了,她就知道得落表哥的面子他才高兴,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呢,那是她表哥!

比亲大哥还亲的表哥!

马车被占了一半,车夫干脆就被挤掉了,褚风赶马车。

见明澜坐的远远的,都挨着车帘了,楚离眉头紧锁道,“你要不要坐车辕上去?”

“我不会赶马车。”

楚离气结。

明澜这话的意思是,但凡她要是会赶马车,她就真坐出去了。

“过来。”

明澜挪过来一点。

楚离盯着她,明澜又挪了一点儿,再挪一点儿,最后恼了,伸手道,“钥匙呢?”

楚离双手环胸,好整以暇道,“自己搜。”

明澜抓狂的心都有了。

真的,她就没见过比他更难缠的人了。

不就没在刑部大堂搜他身吗,至于这么小心眼么?

岂止是小心眼啊,他那架势,明摆着明澜不搜,他就不给了。

明澜能怎么办?

钥匙在他手里,又对她那么重要,不能赌气不要了。

被人捏着七寸,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车辕处,褚风真恨不得捂脸闪人了,没见过逼着别人搜他身的,世子爷这是独一份了吧?

明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认命的伸出了爪子,朝楚离胸前摸去。

摸了没几下,楚离就抓住了她的手,耳根微红,但是脸皮很厚实,道,“又占我便宜?”

明澜,“……。”

要不是她极力忍着,一口老血就喷他一面具了。

“不是你让我搜的吗?!”明澜咬牙道。

楚离闷笑,漂亮的眸子满是无辜道,“是我让你搜的,但我没让你搜我啊。”

“……那我搜哪儿?”明澜磨牙了。

楚离抓着她的手,稍稍一用力就把明澜抱在怀里了,明澜想挣脱,可是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

倒是手被楚离摁在胸前,摸到一疙瘩,她眼睛都瞪圆了。

她手腕一转,就挣脱开了,从怀里把钥匙给掏了出来。

紫金镶嵌红宝石的钥匙,正是太夫人留给她的那一把。

她望着楚离,“你什么时候揣我怀里的?”

楚离捏着她的脸,道,“让你知道什么时候揣的,整个大堂就没人不知道了。”

明澜脸大红,也不知道是被他捏出来的,还是被他鄙视出来的。

她不解,“为什么要偷换掉我的钥匙?”

这话她在刑部大堂就想问了。

楚离狠狠的揪了下她的鼻子,道,“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明澜脑门上全是问号,她要防谁?

楚离摇头,无奈道,“既然有人要借锦盒算计沐阳侯府,你就没想过那锦盒有可能是真的,而非你先前否认的假锦盒?”

一旦钥匙能把锦盒打开,就算是坐实了沐阳侯府舍不得银子杀人夺锦盒的罪名。

沐礼会入狱,明天一早,御史台会联名弹劾沐阳侯。

就算要不了沐阳侯的命,夺不了他的兵权,但他在军中的威信必定受损。

明澜捏着钥匙,道,“表哥让刑部派人去传我,就足以证明锦盒是假的了。”

她不信刑部,但是她相信沐礼。

楚离勾唇,“那你可知刑部师爷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明澜望着楚离,轻摇头。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楚离就道,“只要看上一眼,刑部师爷就能将钥匙画下来,这钥匙虽然只有一把,但不是不能仿造了,沐阳侯府大张旗鼓的寻找锦盒,里面装的东西必定对沐阳侯府很重要,想要沐阳侯手中兵权的人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后知后觉,明澜脸都白了。

第三百章 偷看

看着她这模样,楚离想起当初她追着锦盒进了折桂楼的事,就知道锦盒对明澜有多重要了,他道,“既然他们用这样的手段拿钥匙,就说明锦盒在他们手里,但是他们打不开。”

明澜也想到这一点了,她闷气道,“虽然打不开,只怕我想拿回锦盒也没那么容易。”

楚离捏着明澜的脸,宽慰她道,“既然打不开,那说明锦盒也毁不掉,既然如此,在他们手里多放一段时间又能如何,我看接下来,不是有人要偷你脖子上挂的钥匙,就该找你谈锦盒一事了,你当如何?”

她该如何?

明澜什么也没说,把钥匙递给楚离,坚定道,“放你那里。”

楚离挑眉,“你不怕我拿到锦盒偷看?”

“……你不能看。”

楚离皱眉了,这女人是什么性子?

指望驴使劲拉磨,还不给驴吃草呢?

虽然这比喻有点不大恰当……

明澜咕噜道,“我连舅舅和表哥都没给。”

“他们比我还重要?”

他的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些酸怒,明澜嘴角一抽,不懂他为什么要和舅舅还有表哥比,这没有可比性啊。

“这是曾外祖母留给我的。”

比起她,舅舅和表哥更亲。

连他们都不能看,何况是他了。

楚离不接钥匙,只道,“你若让我收着,我肯定偷看。”

明澜鼓着腮帮子,她也不是非要他收着不可了,还拿乔起来了。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钥匙被人给偷了呢?

她赌不起。

明澜心里权衡轻重,半晌没说话。

楚离就那么看着,马车汩汩朝前。

好一会儿后,明澜把钥匙递给他了,道,“你帮我收着吧。”

“不怕我偷看了?”

“哼!你能不能拿到锦盒还不一定呢。”

那一声轻哼,楚离听的心里痒痒,抱着明澜的胳膊紧了紧,道,“激将我?”

明澜不说话。

她就是故意激将他的。

锦盒十有八九是在赵翌手里,她想拿到那是痴心妄想。

拿不到钥匙,锦盒对他来说就是废铁一块。

以他的性子和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离王世子脑袋转的比她可快多了,想从他手里拿钥匙走,难比登天。

只是她好像太过信任他了点儿。

她居然觉得他就算知道她重活了一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舅舅和表哥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啊,他们也不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她,为什么曾外祖母不让舅舅和表哥看信呢?

明澜看着楚离手中的钥匙,有了些犹豫,那些信她并没有看,一封也没有,里面会不会写了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

可舅舅和表哥不是外人啊。

明澜觉得自己有些钻死胡同绕不开了,但她可以确定,曾外祖母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

如果她没有泡三年药浴,没有百毒不侵的本事,她都不知道自己死多少回了。

明澜内心对沐太夫人充满了感激。

她一直在走神,在想儿时绕着曾外祖母膝下欢闹,竟忘了自己还坐在楚离的大腿上,安分乖巧的令楚离侧目两回。

确定明澜是在走神,而不是他吃惊的乖巧时,顿时一股挫败感涌上心头。

走神就走神吧,总比死活要往旁边坐好。

就走样过了一条街,到了闹事,有人敲锣打鼓,把明澜从走神中敲回过神来,她就开始挣扎要下来了。

动了没一下,就被楚离数落没良心,“让我帮忙时,乖巧的不行,一不用我帮忙了,就这样待我?”

明澜红着耳根,咕噜道,“抱着我又不会长肉。”

她说的很小声,可是楚离听的很清楚,他道,“可不是会长肉,自打住进静园,已经长了三斤了。”

明澜眨眼,“看不出来啊。”

楚离拧她脸蛋道,“那你还想我长多少?三十斤?”

明澜憋不住笑了,“那你还不离我远点儿?指不定真能长三十斤呢。”

“从哪里长的肉,要从哪里消掉。”

明澜一脸黑线,想到什么,她望着楚离道,“这些天你不是住皇陵吗,肯定是皇陵的伙食太好了。”

这黑锅,她才不背。

楚离扶额,皇陵怎么可能会伙食好。

住皇陵要吃素,若是大鱼大肉,也就不会叫被罚去守皇陵了。

车帘外,褚风憋笑,不时一两声笑溢出来。

爷这段日子心情不错,胃口大开,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以至于王爷认定世子爷近水楼台,一门心思全在世子妃身上,荒怠练武,派了暗卫来盯梢,爷一大清早就把暗卫揍的下不了床,在屋子里养伤呢。

那笑声,听的明澜面红耳赤,赶紧转了话题道,“你是怎么帮赵大夫出狱的?”

明澜问的是楚离,然而他没有说话,而是褚风回话。

明澜才知道暗卫搭救赵大夫的经过,暗卫查了两天,都没什么成果,而赵大夫在衙门受刑,暗卫怕办事不利受责怪,只能出奇制胜,昨儿傍晚让人去宋家禀告说赵大夫死在狱中了。

如果事情真是宋家栽赃的,那宋家绝对高兴,暗卫就顺着查,就查到宋三太太身上了。

宋三太太一高兴,就要奖赏帮忙出主意的贴身妈妈,那妈妈谦虚了几句,暗卫就知道着手去办这事的是谁了,一大清早,那小厮出府,暗卫就将他给抓了,丢到了衙门。

板子一上身,打了三十大板,有气无力时,一五一十都招认了。

可惜,小厮只招认出一丫鬟,衙门派人去宋家抓丫鬟回来审问,那丫鬟当场咬舌自尽。

丫鬟虽然死了,案子查不下去,但丫鬟派人陷害赵大夫总要有原因。

有“知情”丫鬟说起宋三太太带着香味去找沐氏讨血人参给宋媛的事,她身上带的香里面含了一点点麝香,老夫人太稀罕沐氏腹中胎儿,赵大夫随口一说,老夫人就怪罪在她头上,她不欢而回。

丫鬟忠心耿耿,见赵大夫多嘴让她受了气,这才出此下策。

丫鬟虽然忠心,却是犯了法,宋三太太自责自己御下不严,险些害了一条无辜性命,幸好衙门办事公正,查案迅速,才不至于让赵大夫在狱中吃太多苦头,改日,她一定登门赔罪。

第三百零一章 拦路(月票1100加更)

衙门要作案动机,宋三太太给了一个,且合情合理。

这案子到这里是真查不下去了,一来难查,二来衙门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小小赵大夫得罪尚书府,半信半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草草结案了。

这些事,暗卫还没有来得及和明澜禀告,虽然赵大夫是救出来了,但并没有惩罚到背后的罪魁祸首。

接下来该怎么办,暗卫听明澜的。

明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杀了宋三太太,对暗卫来说不是难事,可是宋三太太一死,宋媛几乎就没了靠山,宋三老爷娶续弦,难道会未来宋媛得罪宋家长房吗?

宋娆联手赵嫣害她,没有宋媛,她在伯府在长房的日子会过的很滋润。

这一想,就耽误了时间,再加上刑部离伯府并不是太远,这不就到伯府所在的街道了。

还没到伯府大门前,褚风突然勒紧缰绳,明澜身子先是往前一仰,再往后一碰,楚离没能避开,就挨了一脑勺。

但疼的还不是她,明澜先闷哼了。

听到她叫疼,褚风忙认错,道,“世子爷,前面有事。”

明澜摸着脑袋,掀开车帘,就看到两婆子拉着一姑娘往前走,动作很粗暴。

明澜看的蹙眉,但更让她蹙眉的还在后面呢,那姑娘不是别人,是蒋嘉贞。

她发髻凌乱,努力从两婆子手里挣脱要往前跑,一婆子被她推倒在地,另外一婆子抓着她的手,拉着她不许动。

被推倒的婆子爬起来,手在地上划过破了皮,气冲上脑,手一抬,就朝蒋嘉贞的脸扇了过去。

虽然明澜也打过蒋嘉贞,但是她的力道岂能和做惯了粗活的婆子比,婆子一巴掌下去,蒋嘉贞嘴角都有血了。

这时辰正值中午,吃午饭的时辰,街上行人少,那婆子骂道,“老太爷下令不许你离开庄子上,你还敢跑伯府来找老夫人,这府里,老太爷才是天!”

蒋嘉贞哭的不行,先前还有力气跑,这一巴掌下去,也没力气折腾了,两婆子拿了绳子把她手给绑了,蒋嘉贞放狠话,若是她见到外祖母,她一定要她们的小命。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摆明了不是两婆子的对手,还敢撂狠话,这不是自找罪受么?

这不,婆子拿了破布条子把她的嘴给堵上了,顿时叫嚣声变成了呜呜声。

远处,一辆小马车过来,两婆子把蒋嘉贞往马车里一丢,就送她回庄子上了。

这一幕,看的明澜眉头皱紧。

居然只看见蒋嘉贞,没见到二姑奶奶,实在是稀罕,她们母女向来是一起的。

而且,老太爷都下令不许她们出庄子了,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逃出来就算了,还敢往伯府跑,也是笨到一种境界了。

就她们母女做的事,她们以为老夫人还敢明着袒护她们?

看来这一回,老太爷是动真格的了。

褚风坐上马车,继续往前。

几口茶的工夫,就到伯府大门了。

看到马车是伯府的,车夫却是一身黑衣劲装,守门小厮都懵了,再见离王世子一身华贵锦袍装出来,更是目瞪口呆。

更更叫人呆滞的还是离王世子下来后,本是打算扶明澜下来的,结果没人搬凳子,他就直接抱明澜下来了。

明澜一脸绯红,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高调的人,可是和离王世子熟悉之后,似乎就没有低调过了。

这事一传开,铁定会给她拉一波羡慕嫉妒恨的。

脚步稳稳的踩在地上后,明澜头也不回的迈步走了,身后有醇厚的无奈声传来,“没良心。”

回应他的是明澜的封口令,“不许议论一句,否则严惩不贷。”

几个小厮顿时缩了脖子,不敢说话。

而明澜进府之后,摸着滚烫的脸颊,好一会儿脸才恢复红润。

雪梨和她坐马车走的,马车被楚离挤了之后,她和车夫就留在了刑部,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明澜独自回内院,只是刚买进垂花门,就看到一张怒气冲冲,双眸喷火的脸。

顾音澜走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怪,“我娘先前是借老夫人名义让你请了王老太医来给大嫂看病,惹恼你了,你谎称朱家出事两回,我娘什么都没说,一忍再忍,你还变本加厉起来了,大哥即将娶平妻,府里事那么多,娘忙的都脚不沾地了,你还在这时候添乱,你是何居心?!”

被人骂了,明澜脸沉了,讥笑道,“我是何居心?我不过是有样学样,让大伯母也尝尝被人假传话东奔西走的滋味罢了,我就是多传几回,也不过是让大伯母有机会回娘家一家团聚。

和她假借老夫人名义使唤我麻烦舅舅请王老太医进府比,我够心软了!你若是真觉得我做的过分了,就去祖父祖母跟前告状,让他们罚我便是,我没闲工夫跟你扯嗓子。”

她再过分,也都是跟长辈学的。

当初伯府没有罚大太太,就没有理由罚她。

要罚她可以,把大太太那一份补上。

明澜懒得搭理她,迈步就走,顾音澜气头上,把脚伸了,假装转身来绊倒明澜。

明澜知道她什么性子,脚一抬,把她的脚往前一勾。

然后,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就传来了。

顾音澜直凌凌的劈下去,双腿笔直,疼的仿佛被人撕裂了一般。

而明澜仿佛吓着了似的,往下一跪,直直的压在她腿上。

那惨叫声,明澜只觉得自己要搭上一双耳膜了。

突如其来一下,顾音澜的丫鬟绿柳吓着了,赶紧将明澜扶了起来,然后才去扶顾音澜。

顾音澜疼的眼泪都飙出来了。

那是真疼。

明澜一脸无辜,“以前三妹妹练习跳舞总劈不下去,这回倒是劈的直直的。”

顾音澜一脸愤怒,“我要杀了你!”

明澜瞥了她,望向走过来的四老爷,唤道,“四叔。”

四老爷眉头紧锁,道,“一府姐妹,好好说话,这样闹成一团,成何体统?!”

顾音澜眼泪哗哗的,站都站不直,明澜乖乖受训,福了福身,就迈步走了。

身后,四老爷在训斥顾音澜,她不应该伸脚绊明澜,结果自作自受,蒋嘉贞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她吸取教训吗?

第三百零二章 听不见(vivvy和氏璧加更)

顾音澜委屈的很,她气头上哪里还记得这么多事,只想给明澜一个教训,哪里想到她那么狡诈,疼死她了。

她现在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她的了!

再说明澜,直接去了长松院,刚走到屏风处,就听丫鬟禀告声传来,“老夫人,方姨娘在幽兰苑前跪下了。”

闻言,她脚步顿住。

好好的,方姨娘要跪在幽兰苑做什么?

屋内,传来老夫人不虞声,“她要跪,就让她跪着吧。”

正好这时候怜春出来,明澜就问她道,“出什么事了?”

怜春忙道,“方老夫人病了,想见女儿,差了人来告诉老夫人,老夫人就和太太说了,太太没同意,方姨娘就跪下来求太太了。”

病了?

前几天来伯府还张牙舞爪摆表姨奶奶的谱,这才几天啊,就病的这么严重了?

难道是在伯府碰了壁,回去积了气才病倒的?

之前方小少爷丢了,方家三房吵着要儿子,她都没病倒啊,只是没见到女儿,就病的下不来床了?

这很难叫人信服。

怜春禀告完,就退下了。

明澜迈步上前,老夫人看到她,不等她请安,便问道,“沐阳侯府没事吧?”

沐阳侯府算伯府一靠山吧,老夫人自然不想沐阳侯府有事。

这一点,明澜相信老夫人是真心的。

她摇摇头道,“有人想借锦盒之事栽赃沐阳侯府,罪证确凿,已经把表哥放了,只是谁栽赃沐阳侯府的还不知道,刑部还在查。”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道,“能洗脱污名最重要,不然明儿御史台弹劾,够你舅舅喝一壶的了。”

明澜轻点头,道,“娘还急着知道结果,我去告诉她一声。”

老夫人叹息,“劝着她点,别动了胎气。”

明澜福身告退。

幽兰苑前,方姨娘跪在地上,顾玉澜不在,方姨娘很疼顾玉澜,哪里舍得她下跪求人。

只是她把院门给挡了,丫鬟们进进出出都不方便了。

明澜从一侧走过,走了两步之后,回头道,“看方姨娘的气色,应该恢复七七八八了,我那五千两银子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方姨娘在佛堂只跪了一天半,饿的体力不支,再加上心力交瘁,晕了过去。

老太爷不是心狠之人,见她晕了,就准许她出佛堂了。

这两天,她一直待在院子里,安安分分的,她都想不起她来,结果方老夫人又开始闹幺蛾子了。

之前她亲自来,想借老夫人施压都没能见到女儿,以为说自己病了,老夫人就会准许方姨娘回方家了?

没有嫡妻点头,一个妾哪都别想去。

她晕着,明澜也就没让人去拿钱,这会儿见到了,就直接开口了。

方姨娘嘴皮都哆嗦了,她一只耳朵都听不见了,她还想要她给她五千两?!

方姨娘装听不见。

明澜赫然一笑,“方姨娘这是两只耳朵都听不见了?”

“我没钱!”

见躲不过去,方姨娘干脆耍赖了。

晾沐氏和明澜一个当家嫡母,一个嫡女,也不会让人去搜一个姨娘的屋子,万一丢点什么东西,损坏的是她们的名声。

明澜笑了一声,以前娘亲太好说话,惯的一个小妾都敢颐指气使了,她以为这还是前世呢,“五千两银子是你当众许诺的,抵赖是没有用的,还不了钱,就还解药,一样都给不了,就再吞点砒霜,哪一样都能消了离王世子的怒气。”

说完,明澜转身了,走了一步,又回头笑道,“方家口口声声你是贵妾,方家是你的娘家,区区五千两,方家应该会送来吧?”

轻柔如风的声音,听的方姨娘面容都扭曲了。

明澜语笑嫣然,“派人去方家拿钱,什么时候钱送来了,再谈你回方家的事。”

钱送来了,才往下谈,能不能回去还不确定,但不送来,那方姨娘铁定是别想再回方家了。

明澜吩咐完,丫鬟就赶紧去禀告沐氏,要不要派人去方家,这事得沐氏点头才行。

明澜进屋时,正好听沐氏道,“照办吧。”

丫鬟就退出来,见明澜进来,退到一旁,然后才走。

见到明澜,沐氏迫不及待问道,“你表哥没事吧?”

明澜挨着她坐下,道,“娘放心,表哥没事,这会儿应该回侯府了。”

沐氏一直提着的心安了几分,道,“这回又是离王世子帮的忙?”

明澜脸颊生晕,不用说,离王世子坐她马车送她回府的事肯定传到娘亲耳朵里了,不敢看沐氏的眼睛,明澜轻点了点头。

沐氏猜到可能是离王世子帮的忙,只是不敢确定,这会儿听到,倒也没说什么,沐阳侯府没事她就放心了。

倒是另外一件事,沐氏摸着明澜的脸颊,温柔道,“大太太假借老夫人名义让你请王老太医的事固然可恨,但闹大了,于你名声有碍,这些天,大太太也往朱家跑了几回了,我看就算了吧。”

明澜努嘴,她虽然借朱家名义把大太太使唤回去,但她并未消气,反倒是方才顾音澜直凌凌的劈下去,疼的鬼哭狼嚎的,让她气消了大半,知道沐氏心软,再加上她也懒得和长房纠缠这点破事了,便点了点头。

这边,明澜不想再继续纠缠,让此事翻篇,可是长房却没打算就这样算了,顾音澜劈下去,几乎是被丫鬟抬着回了住处。

疼的两脚都站不直,一碰就疼的嗷嗷叫,丫鬟怕伤的厉害,一边派人去禀告大太太,一边请了大夫进府。

明澜陪着沐氏闲聊,逗茂哥儿玩,教顾云澜读书识字,乐在其中。

正玩的高兴呢,有丫鬟进来,道,“姑娘,三姑娘请你去一趟。”

“不去。”

明澜想都没想就回了两个字。

她傻了才往顾音澜屋子里跑,平常见到都相看两相厌,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几乎就做不到心平气和的说两句话,先前她害人不成反食恶果,她这会儿去,不明摆着是送上门被人瞪眼责怪吗?

她得多想不开,脑袋被门给夹了才人家派丫鬟一请,她就屁颠屁颠跑去。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迈进东院一步。

第三百零三章 耳熟

请不动明澜,丫鬟只好回去了。

玩了一会儿,有些饿了,赵妈妈让厨房熬了燕窝粥端来。

闻到味道,明澜揉了揉鼻子道,“没有别的粥了吗?”

“还有碧粳粥。”

“那我吃碧粳粥。”

赵妈妈怔然,沐氏就道,“不喜欢吃燕窝粥?”

“不想吃,”明澜嗡了声音道。

其实不是不想吃,就是不喜欢吃。

前世她隔三差五就取血帮轩儿调养身子,导致自己身子虚弱,而燕窝是最滋补养身的,她几乎一日不落的吃了几年,吃到最后,她甚至觉得大白粥都比燕窝粥好吃。

反倒血燕窝吃的少,还能吃一点儿。

但这些话,她肯定不能告诉沐氏的。

明澜不说,沐氏就不知道,只望着明澜的手道,“你也要好好补补身子了。”

明澜的血能解百毒,这些天肯定取了不少的血,还装在了寒玉瓶里以备不时之需,燕窝补气养神,她又出嫁在即,不能亏了身子。

明澜知道沐氏关心她,但是取那么一点点血,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和前世救轩儿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不想吃,也要吃完,”顾云澜坐在一旁,老神在在道。

明澜望着她,顾云澜一碗粥都吃了一半了,抬头看着她,道,“二姐姐是不是觉得这话很耳熟?”

她挑食时,她就是这样说的!

没想到二姐姐也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

哼,她一直在等机会抓她小辫子呢,总算被她逮到机会了,顾云澜一脸你不吃完,往后就别说我挑食了,你也一样。

明澜脸都涨红了,她们能一样吗?

沐氏坐在一旁,嘴角噙笑,端碗不语。

赵妈妈肩膀直抖,实在憋不住了,便背过身去。

明澜能怎么办呢,以往都是她教导妹妹,今儿一不留神反倒被妹妹给教训了,实在是脸上无光啊,滑溜溜的。

明澜端起碗,抽着嘴角,一勺一勺的把燕窝往嘴里头送。

一碗吃完,见奶娘喂茂哥儿不吃,便从奶娘手里接了碗,茂哥儿大概是真不喜欢吃青菜粥,谁喂都不吃,明澜跟在后头哄,外面就传来丫鬟的说话声,“大太太留步!”

明澜眉心一皱,随即一声闪亮的巴掌声就传了来。

拦路丫鬟被大太太赏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足见大太太的怒气了,长房和二房虽然撕破脸面了,但沐氏怀着身孕,她上回带宋三太太来就害的沐氏动胎气,她不敢随便来幽兰苑了,老夫人不允许。

这会儿不请自来,还一来就打人,明澜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这不,她抬头望去就看到大太太迈步进来,她一脸阴沉,就仿佛暴风骤雨来临前的天空,压抑沉闷,叫人透不过气来。

而她的怒气,不是打了丫鬟一巴掌就能消的,她打了帘子进来。

因为愤怒,用力过猛,碧玉珠帘被她硬生生的拽断,一颗颗碧玉跌落在地,又弹了起来,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大太太脸色难看,沐氏的脸也青了,那是她最喜欢的珠帘,她站起身来,冷道,“大嫂要见谁,大可以让丫鬟通传,擅闯我内屋未免太不懂礼数了点儿!”

“通传?”大太太气的咬牙,“二姑娘规矩大着呢,丫鬟哪里请的动?!”

她的声音很刺耳,明澜也愤怒了,“三妹妹请我,我就非去不可吗,何不干脆叫婆子来把我绑去?!”

“你还敢顶嘴!”大太太气的眼睛都绿了。

她手一抬,朝明澜的脸上扇去。

这一巴掌来的太快,明澜连忙避开,可是已经晚了,大太太的巴掌扫过来,虽然没能结实的打在明澜脸上,指甲却是从明澜的脸上划了一下。

修长的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在明澜吹弹可破的脸上划出来一道血痕,鲜红的血,雪白的肌肤,对比鲜明。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大太太巴掌打过来,明澜一边躲闪,一边下意识的保护自己抬手阻拦。

她手里还端着喂茂哥儿的粥呢,大太太一巴掌扫过来,直接将粥碗打翻,碗里的粥往一旁倾倒,好巧不巧的倒在了顾云澜的脖子里。

顾云澜一吓之下,往一旁乱跳,小小的茂哥儿跟着遭了殃,撞在了桌角上,疼的嚎嚎大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哭成了一团。

窗户大开,暗卫看在眼里,眼睛凝结成冰,手都搭在了腰间的剑上,一个忍不住,他就要将大太太打人的手给砍了。

胆敢动手打世子妃?

很好!

胆子很肥!

他瞥了大太太一眼,纵身一跃,回了静园。

书房内,楚离正在喝茶。

暗卫把大太太打了明澜的事告诉楚离。

一瞬间,楚离周身寒气直往外冒,眼神冰冷嗜血,那只木叶纹黑釉茶盏就在他手里成了碎片。

这边,暗卫见到自家爷这样神情,只有一个想法。

顾家长房要完了。

那边,幽兰苑内屋,乱成一团。

女儿的脸被划伤,还是在她的屋子里被人当面给伤了,小女儿外孙儿跟着遭了殃,哭的她心肝肺都扭成了一团,沐氏有多愤怒可想而知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哆嗦了嘴皮道,“给我打回来!加倍打回来!”

“你敢!”大太太怒不可抑。

“给我打!十倍!”

沐氏觉得自己疯了。

赵妈妈怕沐氏气的动胎气,再加上大太太做的委实过分,她真当二房好欺负,任由她戳扁揉圆呢。

她撸起衣袖,给珍珠、翡翠使眼色,两丫鬟把大太太抓住,赵妈妈啪啪啪巴掌就打了过去。

大太太的丫鬟过来帮忙,被幽兰苑的丫鬟给摁在地上掐啊抓啊,嚎嚎大叫,硬是把顾云澜和茂哥儿的哭声给压了下去。

屋子里传来的动静实在是不小,院子里清扫的丫鬟都吓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但没人去禀告老夫人,开玩笑,这里是二房,大太太带个丫鬟来撒泼,她们还去跟老夫人告状,这不明摆着告诉外人,二房上下几十号人还不及大太太和丫鬟两个人,需要老夫人撑腰么,说出去都要笑掉人大牙。

第三百零四章 狼狈

大家就静静的听着,等屋子里风平浪静。

结果,屋子里越打越热闹,噼里啪啦也不知道摔了多少东西。

顾涉还没进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嚎叫声,脸又青又紫,快步进屋,可怜方姨娘抓着顾涉的脚,被他往前一带,撞在了台阶上,把头都给撞破了。

顾涉心急沐氏,头也未回。

只是他一进门,一只绣鞋迎面飞过来,他堪堪避开,脸更黑了几分,喝道,“都给我住手!”

屋子里打的正起劲,谁也没听见。

看着顾云澜脸上身子全是粥,哭的眼泪哗哗的,茂哥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奶娘将他抱在怀里头哄,他拳头攒紧,又喝了一声,“给我住手!”

丫鬟们这才停了手,赵妈妈从地上爬起来,大太太可没占到便宜,被摁在地上,发髻凌乱,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掐,浑身都疼。

上回被宋三太太拉着跪在地上求沐氏,她以为是她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候了。

可是再屈辱,也没有被赵妈妈坐在身上掐来的很。

明澜扶着沐氏站的远远的,珠帘被大太太抓断,浑圆碧珠滚了一地,旁人摔了都疼,沐氏怀着身孕,哪敢乱动。

见屋子里渐渐消停下来,明澜扶着沐氏小心坐到小榻上,道,“娘,丫鬟把屋子收拾干净之前,你别乱走动。”

看着明澜脸上被划出来的伤,沐氏眼眶通红。

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她都没舍得碰一指甲盖,今天居然被人当着面给打了,别说打大太太十巴掌了,就是一百巴掌都不够解恨。

大太太几乎就站不直了,也没人过来帮她一把,还是丫鬟爬起来,才将她扶稳了。

挨了赵妈妈那么多巴掌,大太太脸都肿了,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看沐氏和明澜的眼神都恨不得将她们剥皮抽筋卸骨。

顾涉脸阴着,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会闹成这样?!”

大太太修长的指甲掐进肉里,道,“让丫鬟都出去!”

都到这份上了,还敢吩咐丫鬟,这里是二房,不是她的东院。

沐氏没搭理她,不管大太太说什么,她都不想听。

顾涉拧了拧眉头,摆了摆手,包括赵妈妈在内都出去了,把遭了池鱼之祸的顾云澜和茂哥儿也一并抱了出去。

屋子里只余下一地的狼藉。

等丫鬟都退下,大太太才望着沐氏,手却指着明澜道,“她毁了音澜一辈子!”

沐氏脸青了,冷道,“你别血口喷人!”

大太太恨不得扑过来打沐氏了,指着自己道,“我血口喷人?”

深呼一口气,才将那股欲喷薄而出的怒火给压下去,指着明澜的手都在颤抖,“她,你的好女儿,害音澜直扑在地,害的音澜处子之身破了!将来她出嫁,你让她如何跟夫婿交待?!”

洞房花烛夜,会有元帕,到时候上面什么都没有,顾音澜会被人质疑身子不洁,没有那点血,她就是长了几张嘴都解释不清,说她和府里姐妹打闹,弄破了身子,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不会!

大太太有些歇斯底里。

方才回朱家,她还高兴不已,宫里头打算选秀,还有太子和三皇子他们都到了娶皇子妃的年纪,她打算把顾音澜送进宫选秀。

万一入了太子或者哪位皇子的眼,做个皇子妃,也算是飞上了枝头,就算做不了皇子妃,一个侧妃绝对跑不掉。

心里头正美滋滋的,一回府就得知顾音澜处子之身破了,那是一头冰水从头浇到脚。

再加上丫鬟说请不来明澜,大太太气头上,就直接来幽兰苑找明澜了。

明澜那一脚,害得她女儿进不了宫,做不了皇子妃,大太太正在气头上,被明澜一忤逆,她就忍不住打人了。

只是她忘了这里是幽兰苑,她当着沐氏的面打明澜,那是自讨苦吃。

赵妈妈虽然不做粗活,可吃的好力气大,十几巴掌打下去,大太太的脸肿了。

听大太太的控诉,沐氏眉头皱成一团。

连明澜都有些吃惊,她从未想过顾音澜劈叉在地,会弄破身子。

但,就算真破了,大太太就能打她吗?

她不是故意害顾音澜破了身子,反倒是她故意伸脚绊她!

顾音澜能绊她,她就不能顺势把脚一勾,让她摔倒吗?

顾音澜作茧自缚,却把过错全算她头上?

前世她什么都没做,别说没成亲就破了身子,顾音澜连孩子都生了!

明澜愤愤难平。

大太太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她害音澜至此,我打她一巴掌算得了什么?!”

实在听不下去了,明澜冷冷一笑,“我往前走,三妹妹故意伸脚过来绊我,我脚往前一勾,三妹妹跌坐在地伤了身子,是她咎由自取作茧自缚,这是四叔亲眼所见,大伯母现在却把过错全算在我头上,说我害了三妹妹下半辈子,未免太可笑了!”

明澜一肚子邪火,前世混的那么惨,也没挨过巴掌,这一巴掌,这一道划痕,她记下了。

“可笑?”大太太恨不得活活掐死明澜,“在你心里还有没有一点姐妹之情?!”

明澜嘲讽道,“三妹妹有姐妹之情,所以伸脚绊我,这样深厚的姐妹之情,我肯定没有!”

没见过长房这么没脸没皮的,长房背后耍了多少手段,她不过是稍稍反抗了一下,就被兴师问罪了,比起长房睚眦必报,受不得半点委屈,娘亲肚子里孩子差点遇害,她和表哥差点中计,到最后都不了了之,实在是窝囊的很。

大太太和明澜四目相对,眸光厮杀。

顾涉冷道,“以后有什么事去老太爷老夫人跟前说,再擅闯幽兰苑,大嫂别怪我顾涉不客气了。”

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冷。

对于长房,顾涉早没有了好感,什么兄弟之情,在爵位在利益跟前,什么都不是。

大太太方才吃了亏,颜面尽失,她知道自己讨不了便宜,只是气不过,顾涉轰人,她就转身走了。

她愤然转身,头上摇摇欲坠的金簪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昭示着她的狼狈和可笑。

第三百零五章 稀罕

大太太气的差点炸裂,她一刻也不想在屋子里多待,她脚步迈的很大很急,只是一地的碧珠,一不小心踩到,人往前滑去,把屋子里一扇屏风给扑翻在地。

丫鬟将她扶起来,她气的把一旁插着孔雀羽毛的大美人瓶给摔了。

沐氏气的又想叫人揍大太太了,明澜劝道,“娘,你别生气。”

顾涉拧眉,道,“你身子为重,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什么身外之物?长房争的不就是这样东西!”

沐氏怒不可抑,“事情闹成这样,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好好一个伯府弄的这么乌烟瘴气,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顾音澜是大太太的掌中宝,心尖肉,顾音澜受伤,还是伤的那地儿,大太太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这时候去找老夫人,还不知道会闹什么幺蛾子。

外面,赵妈妈带着丫鬟进来收拾东西,看着一地的狼藉,赵妈妈心疼。

这一闹,太太少说也损失了三千两。

知道沐氏担心顾云澜和茂哥儿,赵妈妈道,“好在粥不热,九姑娘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茂哥儿额头撞出来一包,抹药倒也可以……。”

“请大夫来给茂哥儿看看,”沐氏不放心道。

赵妈妈点点头,就退了出去。

沐氏又望着明澜脸上的伤了,知道她担心,明澜道,“娘放心,不会留疤的。”

沐氏伸手轻摸,“这样的糟心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很快了。

明澜在心底回道。

很快,老夫人就派了丫鬟来请沐氏和顾涉。

明澜迈步跟去,传话丫鬟道,“老夫人让二姑娘回去上药,就不用去了。”

明澜拧眉,这事和她有关,怎么不用她去?

沐氏也不想明澜去,便道,“回去好好歇着。”

明澜看了顾涉一眼,道,“爹爹,你看着点娘亲,别让她气动了胎气。”

主要是不放心沐氏,否则明澜才不愿意去长松院见大太太。

顾涉点点头,明澜就独自回流霜苑了。

只是刚走到无人处,身子就被人横腰一揽,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树上了。

明澜撇头,就看到一双深邃的眸子,此刻眸底闪着细碎火光。

看着明澜微红的脸,楚离杀人的心都有了,他伸手要摸明澜的脸。

明澜稍稍避开,道,“已经上过药了。”

“这一回,你还要留她一条命?”

对楚离来说,杀大太太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只是顾忌明澜的家事,他不便插手。

这一回,大太太打明澜一巴掌,那是打他的世子妃。

这是没将他,没将离王府放在眼里,楚离岂会容忍。

明澜看着他,知道自己脸难看,她撇过脸去,道,“就这几天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可是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正在积蓄力量,等待掀起冲天巨浪来。

楚离将明澜的脸转过来,轻轻的摩挲着。

小心翼翼的动作,温柔如水,明澜脸红如霞。

风,静静的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细碎的光芒穿过浓密树叶投在两人身上。

岁月静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澜只觉得身子有些站不住了,远处,一暗卫如鬼魅一般闪过来。

楚离收回手,问道,“怎么回来了?”

暗卫道,“属下听不下去了。”

楚离皱眉。

暗卫道,“大太太要三姑娘给世子妃做陪嫁滕妾,半年之后,给她侧妃之位。”

就那等货色,也想给世子爷做侧妃,亏得大太太说的出口,拿爷当什么人了?

这是在侮辱他们世子爷!

要不是暗卫忍耐心够好,早就忍不住要将大太太一剑封了喉,省的她再说些气死人的话了。

而且,暗卫看的出来大太太要的并不是侧妃之位,她要的是世子妃的位置,只是不好明说。

她相信自己女儿的魅力,能把世子爷治的服服帖帖的,为她要死要活。

呕!

明澜笑了。

难怪不要她去了,这话要让她听到,估计要炸。

再加上她气头上说话冲,到时候没得在长松院打起来。

明澜笑出声,楚离想掐她脖子了,眸底火光闪烁,“很好笑?”

明澜努嘴,“大太太异想天开,我忍不住才笑的。”

楚离捏明澜的鼻子,道,“我都被人惦记了,你还笑的出来。”

暗卫侧身,不敢看。

明澜脸红的能滴血了,“惦记你的又不止大太太一个,我怎么不能笑了?再说了,真正让人惦记的是离王府世子妃和侧妃之位,又不是你这个人。”

没了离王府世子之位,看大太太稀不稀罕他。

只怕从她跟前过,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在心里腹诽完,又默默改口了,或许会多看几眼,毕竟这张俊脸,也不是谁都有的,还挺招人稀罕的。

正这样想了,就听一愉悦声传来,“这么说,你稀罕的是我这个人了?”

谁稀罕你了?!

明澜抬头,就看到楚离一双真挚的眼睛,她眨眼道,“真正让我稀罕的还是离王世子的含蓄腼腆,世间少有。”

噗!

一个没忍住,暗卫褚悠笑出了声。

感觉到一股冰刀般的视线望过来,褚悠纵身一跃就逃了。

这话是爷自己说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楚离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无奈,早知道会有今日,打死他,他也不会说这句话。

悔之晚矣。

明澜站着树上,看楚离神情,她就想笑。

只是这一笑,恍如牡丹绽放,绚烂多姿,明媚的晃人眼睛。

明澜抬手摸脸,楚离问道,“还疼?”

轻摇头,明澜道,“不疼了。”

她的血能解百毒,恢复力也比一般人强很多,大太太那一巴掌没有打到她,只是指甲划了脸,一点小伤,不用药一两天也就痊愈了。

只是伤口易好,心口上那一巴掌可消不掉。

那边,有丫鬟快步往流霜苑走。

明澜见了,道,“应该是找我的。”

言外之意,是要楚离放她下去。

楚离搂着明澜的腰肢,道,“你要敢答应,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答应什么?”明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问道。

楚离暗瞪了她一眼。

第三百零六章 祸害(月票1150加更)

明澜后知后觉,他说的是侧妃一事,便啐了他一口,“就是我想答应,我娘也不会答应。”

沐氏绝不会允许她带顾音澜去离王府的,她和大太太斗了这么多年,大太太的手段,沐氏都怕了,顾音澜深得真传,就算没有,大太太能不帮顾音澜争世子妃的位置么,这不等于带个人去离王府害明澜?

一心巴望女儿好的沐氏绝不会点头的。

这一点,明澜很确定,哪怕大太太寻死觅活,老夫人下跪,沐氏都不会答应。

这就是亲娘。

不过,这会儿丫鬟急匆匆来找她,却是不知道所为何事了。

明澜要下去,再加上待的有些久了,楚离便抱明澜下树了。

明澜回头看了一眼,迈步就走了。

她一走,褚悠闪身出现,道,“爷,穆王妃来了。”

方才没来得及禀告,这会儿补上。

“消息还真灵通。”

楚离勾唇冷笑。

再说明澜,迈步往回走,那丫鬟去流霜苑没见到明澜,又匆匆往回走,远远的瞧见明澜,快步迎上来,福身道,“可见到二姑娘了,老夫人让你去长松院一趟。”

明澜眸光微动,“方才我要去,不是让我回流霜苑歇着吗?”

此一时彼一时啊。

丫鬟忙道,“穆王妃来了,要见姑娘。”

难怪了,穆王妃登门要见她,她受了点小伤哪有见穆王妃重要。

明澜转了身,问道,“先前,屋子里都说了些什么?”

明澜声音微凉,小丫鬟心头发憷,沐氏让人把大太太打了,以后伯府又是二房继承,明澜是沐氏的掌上明珠,又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知道大太太伤了她的脸,老夫人把大太太骂的狗血喷头,往后伯府是二房的天。

这些丫鬟惯会审时度势,眼珠子一转,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道,“大太太要三姑娘给二姑娘您陪嫁,太太没同意,老太爷也恼了,大太太又说把三姑娘许给沐阳侯府大少爷,太太也没有答应……。”

“然后呢?”明澜问道。

“然后穆王妃就来了,大太太那样子没法见客就走了。”

人都走了,这话题自然就戛然而止了。

只是小丫鬟不懂,大太太今儿是吃错药了么,非要把三姑娘许人不可似得,实在是见鬼了。

明澜冷笑连连,大太太是最讨厌沐阳侯府的,尤其是舅舅和表哥,反倒和丁氏能勾结到一起狼狈为奸,没想到现在顾音澜伤了身子,就着急将她嫁人了,先是离王世子,再是表哥,接下来该是建安伯世子了吧?

一步步退而求其次,唯恐女儿砸手里头了。

可这些人都没有理由为她为顾音澜的争吵付出一生。

娶妻娶贤,把顾音澜娶回去,不明摆着祸害人家三代。

从容着脚步,明澜去了长松院。

正堂内,老夫人端坐在罗汉榻上,穆王妃坐在一旁,沐氏坐在下首,一旁是三太太,三太太对面是四太太,唯独大太太缺席。

大太太不在,沐氏脸上的怒气消了不少,不细看,看不出来。

只是看到明澜进屋,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她脸看。

伤的不算严重,应该不至于留疤,但没有结痂,看起来特别明显。

穆王妃见了,道,“怎么伤了脸?”

明澜没有回答,上前请安,反倒是老夫人道,“不小心划伤了。”

穆王妃登门是来求明澜的,便道,“正好我手里还有一盒碧秀膏,一会儿就派人送来。”

闻言,老夫人欣喜,正要道谢呢,明澜先一步,道,“穆王妃的好意,我心领了,碧秀膏珍贵难得,我就不用了。”

“怎么能不用,女儿家脸最重要,万一留疤就不好了,”穆王妃道。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到时候再有事相求,就没理由拒绝了。

明澜绞着绣帕,道,“我也怕留疤,来之前,我派丫鬟去告诉离王世子了。”

穆王妃哑然。

她不是不用,而是不需要。

以离王府的权势地位,一盒碧秀膏又算得了什么,她怎么会稀罕穆王府的呢,还得欠一份人情。

只是明澜这么说,老夫人有些急了,“你怎么能告诉离王世子?”

家丑不可外扬,好好的脸颊受伤,离王世子必定会问起来,到时候她该怎么回答?

明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忽闪而逝。

伯府只注意外人是怎么看伯府的,只注重华丽的外表,内里再腐朽不堪那也是一家子小打小闹,不足为外人道。

明澜扭绣帕,她还未说话,沐氏就把这事往身上揽了,“是我让她说的,不到两个月明澜就出嫁了,外面都传离王世子喜怒无常,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万一到时候明澜脸上伤疤没能消掉,丢了离王世子的面子,让他恼了,那时候再后悔就晚了,他若看重明澜,自然会送药膏来,若是因这一道伤疤嫌弃明澜,自会退亲,伤疤就在那里,怎么受伤的有什么不可对人说的?”

左右离王世子的暗卫就在屋外,告诉与不告诉都一样。

老夫人脸色变了变,道,“你有分寸就好。”

碧秀膏送不出去,穆王妃烟眉微拢,明澜则问道,“不知道祖母传我来是有什么事?”

老夫人看了穆王妃一眼,道,“丹阳郡主脸颊起的红疹,至今未消,知道你和离王世子说的上话,让你帮忙。”

明澜一脸诧异,“上回穆王府管事不就知道离王世子手里有解毒良药,没有找他要么?”

穆王妃脸色一僵,能不找离王世子要吗?

管事的一回府,她和穆王爷就去离王府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离王世子,倒是等来了他随身护卫。

一句话,解药用完了,没了。

穆王妃能怎么办,还得和离王妃道谢,空手而归。

今儿在刑部,明澜手拿了染了毒的信件,离王世子当众喂了解药,才没有和衙差一样毒发身亡。

离王世子手里还有解药,只是不愿意给丹阳郡主用罢了。

其实,丹阳郡主的毒就是离王世子下的,穆王府心知肚明,只是不敢挑明。

第三百零七章 心硬

女儿受了这么多天的罪,也能弥补她一时犯的错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顾二姑娘安然无恙,她女儿总不能顶着一脸的红疹过日子吧?

只是离王世子不愿意给解药这样的话,穆王妃肯定不会和明澜直说,这不是丢穆王府的脸面么?

她道,“顾大少爷和宋三姑娘在我离王府出了事,离王世子责怪我穆王府不该邀请顾二姑娘参加谢梅宴,我不好再去离王府,顾二姑娘能得离王世子倾慕,连解百毒这样珍贵的药都给你,你帮我穆王府说情,离王世子肯定会帮忙的。”

这是在捧明澜,给她戴高帽子,人家穆王府都不及她面子大,换个旁人,早嘚瑟的飘飘然,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但明澜却不会一高兴就昏了头。

她和丹阳郡主无冤无仇,却要帮别人来害她和表哥,离王世子帮她出气,她还傻了吧唧的去救她,会把离王世子活活气死的。

明澜扭着绣帕,道,“那天穆王府管事的走后,后来我见到离王世子,还问过他有没有给丹阳郡主解药,他没理我,还说我傻乎乎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这话我至今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追问他,只说我呆点好,不许我管丹阳郡主中毒一事。”

明澜一脸疑惑,仿佛还在想自己哪里呆了。

想不通,又望向穆王妃,虽然想不明白,但离王世子说她帮忙就是给人数钱的话却是懂的。

穆王妃脸有些发烫,离王世子将顾二姑娘保护的很好,这些肮脏事都不愿意她知道。

她再强求顾二姑娘帮忙,离王世子非但不会救她女儿,只怕会更变本加厉了。

可顾二姑娘不帮忙,她女儿该怎么办……

穆王妃双眸通红,眸底有泪珠打转。

老夫人见了不忍,或者说,她希望穆王府欠伯府一份人情,将来能在老太爷或者其他老爷仕途上帮点忙,只是明澜说了离王世子不许她插手丹阳郡主中毒一事,她几次话到嘴边都忍了。

穆王妃帕子抹眼睛,明澜就站在大红牡丹地毯上看着,一脸同情。

但同情归同情,帮忙的话打死不说。

穆王妃伤心了半天,只觉得顾二姑娘心挺硬的,和离王世子是……绝配。

倒是沐氏动容,道,“丹阳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刚说完,外面一丫鬟进来,道,“老夫人,离王府又送鲜果来了。”

明澜,“……。”

离王府这是做什么啊?

离王府要娶的是她,又不是她娘,看在她娘怀了身孕的份上,送两箩筐鲜果来就不错了啊,怎么还送啊?

要是离王妃知道她和离王世子是假定亲,明澜真担心她会被活活气死。

这边明澜愧疚的不知道怎么办好,那边珍珠跟在沐氏身后,笑的合不拢嘴。

今儿那些水果刚刚吃完,赵妈妈还感慨冰窖里还有不少,这是不敢吃,没想到离王府又派人送来了,实在是太及时了。

沐氏都不好意思了,老夫人却趁机道,“离王妃喜欢明澜,连带着她娘都跟着沾光,知道怀了身孕的人嘴刁,派人送鲜果来解馋的。”

穆王妃嘴角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来,道,“顾二姑娘好福气。”

很快,鲜果就抬进屋了。

只是送鲜果来的人,叫明澜看的一愣,怎么是离王世子的护卫送来的?

护卫看到穆王妃,眉头微拧了下,道,“穆王妃果真是来了靖宁伯府。”

这话,说的耐人寻味。

尤其暗卫声音里还有些不耐烦,穆王妃脸色微变,明澜就道,“穆王妃是来拜托我找离王世子要点解百毒的药救治丹阳郡主的。”

护卫看明澜的神情就温和太多了,点头道,“方才世子爷看到穆王府的软轿,来的又是靖宁伯府的方向,就猜到了,穆王妃亲自登门,怕世子妃和伯府不好拒绝,特意让属下趁着送鲜果的机会转告穆王妃一声,解药世子爷还有,要救丹阳郡主也可以,但解药不会白给,五万两,穆王府要就要,不要就算了,不要再来打扰顾二姑娘的清净。”

真是一点情面都没给穆王妃留啊。

这样随心所欲,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毫无顾忌的说话方式,实在叫人羡慕,这意味着捅破天了也有人在后面撑腰。

一番话,听得穆王妃脸火辣辣的烧着,她起身告辞,“我回府取银两去。”

沐氏坐着没动,四太太赶紧起身送穆王妃离开。

等她一走,护卫就望着明澜的脸了,“二姑娘虽然还要两个月才出嫁,但是是世子爷认定的世子妃,如果有人伤害世子妃,罪同伤了世子爷,该砍去一条胳膊。”

在场的,脸色俱是一变。

明澜正要开口,老夫人先一步道,“她只是不小心用指甲划伤了,没什么大碍,不会留疤的。”

说着,一边看着明澜。

这是伯府的家事,不要闹的人尽皆知,大太太她会处罚,若是捅出来,难道真要砍掉大太太一条胳膊吗?

明澜看见了,但没有顺着老夫人的话说,只摸着脸道,“这事,我回头亲自和世子爷说。”

这是保留砍掉大太太胳膊的权利。

若是罚的不满意,那就继续砍了。

护卫嘴角微勾,他没有见过比世子妃更聪慧的姑娘了,世子爷的眼光果然独到。

话带到了,穆王妃也走了,护卫该告辞了。

走之前,将带来的药送到明澜跟前。

明澜笑着接了。

等护卫走了,沐氏就道,“穆王妃也走了,大嫂还有躲到什么时候?”

暖阁内,大太太气的咬牙切齿,受伤害的是她女儿是长房,为什么最后占上风的却是明澜,是他们二房?!

老夫人摆手让丫鬟叫大太太,另外把老太爷和顾涉也叫回来。

穆王妃是女眷,不便和老太爷还有顾涉他们一起说话,知道她来了,都避开了。

很快,屋子里就济济一堂了。

老夫人望着沐氏,又看看明澜,道,“这一场争吵,我也知道原委了,到此为止,以后再不许谁假借她人名义使唤人,如果再叫我发现,我一定严惩不怠!”

第三百零八章 凑巧

明澜扭着帕子,乖乖道,“我知道了。”

大太太红肿的脸,却拉不下来说这句话。

老夫人也没有强逼她,只给了一记警告的眼神,然后说起顾音澜的事。

屋子里丫鬟都退了出去,只剩王妈妈一人伺候在老夫人身边。

顾音澜的遭遇令人同情,但她所作所为又遭人嫌弃,说到底还是长房咎由自取,作茧自缚,怨不得旁人。

甚至,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不好责怪明澜。

难道就许顾音澜故意绊她,不许她反抗了?没有这样的事。

明澜的本意只是给顾音澜一个教训而已,并非故意害她伤了身子。

这事,该怎么办,没人知道,而现在更重要的是大太太气头上打明澜,伤了明澜的脸一事。

这事惊动了离王世子,如果处理不当,大太太的胳膊就悬了。

老夫人不说话了,望着老太爷,等他处置。

老太爷眉头拧的紧紧的,呵斥道,“兄友弟恭,皇上都夸赞有加,可在伯府里却成了什么样子,一家和睦就那么难吗?!”

岂止是难,是难比登天。

一屋子安静的没人说话。

明澜上前一步,道,“祖父,有些话我知道不该说,但我实在忍不住了,长房一再出事,大伯母去一回幽兰苑,就出一回事,今儿在幽兰苑打起来,娘亲险些撞到桌子,娘亲这一胎来之不易,不说爹爹娘亲了,就是我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唯恐出事。

这样子,我出嫁都不安心,您和祖母老当益壮,伯府不该提分家二字,让外人瞧了笑话,我也不会因着这一巴掌,脸上一道划痕就逼您把长房分出去,但我希望下回,长房还这样,就分家吧,曾外祖母说过,距离产生美,有时候离的远点,不常见到,矛盾少了,反倒更亲厚些。”

这些话,是沐氏想说不敢说的,现在明澜替她全说了。

大老爷和大太太脸色铁青,道,“父母在,不分家!你爹娘都还没说话,伯府还轮不着你一小辈提分家!”

沐氏冷冷一笑,道,“明澜是小辈,不能提分家,那她倒可以和离王世子提提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大太太眸光冰冷,牙关紧咬。

沐氏没理会她,只道,“明澜也没让长房现在就分家,是下回!往后大家和睦相处,自然不会分家,大家相处融洽,老太爷和老夫人百年之后,四房就是一直住在伯府里,我们二房也不会说什么,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做事有商有量,没什么不好!

若是还出现今日这样的事,不分家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我心里头膈应,这伯府谁稀罕谁待着,我是不敢再住了,没得哪一天我连着腹中孩子的命都搭在里头,我带云澜和茂哥儿回沐阳侯府住!”

沐氏将态度撂出来。

再出事,长房不走,她走。

顾涉站在一旁,老夫人望着他,希望他能说一两句。

顾涉道,“明澜关心她娘没什么不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大哥大嫂若是心存和睦,又怕什么?”

怕,就代表着真有下一回。

这是在激将长房,大老爷和大太太脸色难看的要命,不答应就是还会和二房作对,答应了,就认同了顾涉继承爵位,不再替顾音澜讨回公道,大家当没事人似得以后有说有笑,兄友弟恭。

经过这么多事,还兄友弟恭的起来吗?

看着大老爷和大太太的反应,老太爷失望了,他缓缓把眼睛闭上了。

看老太爷这样子,明澜就知道他犹豫了。

父母在,不分家,做爹娘的哪个不愿意儿女承欢膝下,但是如果只有矛盾,没有欢乐的话,那分出去比留下好。

希望老太爷能再果断一点,应了她的要求。

如果老太爷不答应,接下来她的谋划效果就大打折扣了,那些罚抄家规跪佛堂之类的惩罚,根本就不足以震慑长房,那才是真正的小打小闹!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没人知道老太爷张口会说什么。

连大老爷都没敢求情,大太太要跪下,大老爷拉住了她。

但是,他拦得住大太太,拦不住门外的小丫鬟,一穿着碧色裙裳的丫鬟进来,道,“老夫人,义安伯夫人来了。”

老夫人额心一皱,这时候,义安伯夫人来做什么?

“请进来吧。”

丫鬟退出去,明澜无意间瞥了大太太一眼,见她握紧了手,整个人很紧张的样子,她眼睛眨了眨,道,“义安伯夫人来,大伯母这么紧张做什么?”

明澜一开口,所有人的眸光都望向大太太,她道,“我,我没有紧张……。”

还说没有紧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道,“我还是避着点吧。”

“就在屋子里待着吧,”老太爷冷声道。

大太太拳头攒的紧紧的。

很快,义安伯夫人就来了。

看着一屋子人,济济一堂。

义安伯夫人眉头轻动,道,“我来的是不是不巧,耽误伯府商议大事了?”

看到义安伯夫人,大太太更慌了,几乎就坐不住。

老夫人没什么好脸色,只淡淡道,“义安伯夫人来是有事?”

义安伯夫人笑道,“没什么事,许久没见到茂哥儿,有些想他了。”

明澜恍惚懂义安伯夫人来伯府所为何事了,道,“义安伯夫人来的太不巧了,方才表哥来,茂哥儿喜欢他,茂哥儿抱着他的脚,不许他走,谁劝都不听,表哥只好带他翻墙去静园找人玩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义安伯夫人呵呵一笑,“我难得来一趟,伯府都不让我见孙儿吗,我义安伯府是同意茂哥儿长到十五岁才回伯府,却没说不能时不时的见上一面了!”

“不是不让你见,是不凑巧,下回义安伯夫人来之前,能不能先打声招呼?”沐氏道。

义安伯夫人眸光微冷,望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头低着。

大太太敢给她使眼色吗?

当着老太爷的面,再谈分家的时候,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帮义安伯夫人。

第三百零九章 提议

义安伯夫人眉头拧了,大太太派人去告诉她茂哥儿受伤了,现在却一句话都不帮她说,是什么意思?

耍她吗?

义安伯夫人多看了大太太一眼,老太爷的脸就青了。

茂哥儿撞伤了额头的事,他知道。

义安伯夫人这时候来见茂哥儿,明摆着是要趁机带回茂哥儿。

就算先前承诺十五岁之后再回义安伯府,今儿带回去,人家也不会说义安伯府食言而肥,只会说伯府没有护好茂哥儿,人家祖母担心了,即便被人说一句出尔反尔也要带回孙儿!

而茂哥儿受伤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幽兰苑的人不会告诉义安伯夫人,只有见不得二房好的大太太!

义安伯夫人坐下道,“那我就在伯府等着便是,今儿我一定要见到茂哥儿!”

做祖母的要等着见孙儿,没人能拦着。

沐氏眸露担忧,明澜慌说沐礼把茂哥儿带走了,可总要送回来吧,人家不能把茂哥儿带回沐阳侯府吧?

就算真带回去了,义安伯夫人也能追去,到时候不就露陷了。

沐氏心急,明澜也急的很,她在屋子里东张西望起来。

有外人在,先前分家的事也没法议论下去。

大家都陪坐着,谁也没走,大老爷望着老太爷道,“父亲,儿子有话说,能否去书房……。”

“安静的待着。”

老太爷打断他道。

大老爷面色隐隐发青,不敢再吭声。

才喝了半盏茶,义安伯夫人就没什么耐心了,道,“也玩了许久了,是不是派人去静园催一催?”

顾涉望着沐氏,沐氏手心都出汗了。

不管什么原因,让茂哥儿在她屋子里撞了额头,就是她这个做外祖母的没有护好外孙儿。

明澜就道,“雪梨,你去静园催下。”

雪梨一脸懵怔,完全不懂姑娘什么意思啊。

明澜给她使眼色。

雪梨点头如捣蒜,然后屁颠屁颠跑出去。

很快,外面就进来一丫鬟,对明澜道,“二姑娘,离王世子派人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明澜眨眼,道,“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丫鬟忙道,“离王世子也在静园,见小表少爷可爱,就逗他玩,不小心让他撞了桌子……。”

既然特地来说一声对不起,那就不是故意的了。

“笨手笨脚的,”明澜嫌弃道。

义安伯夫人脸都紫了,好一个顾二姑娘,竟然把茂哥儿受伤一事往离王世子身上推!

她冷冷一笑,都,“真是离王世子撞的?我来的路上才看到他回离王府,这么快就来静园了?”

明澜笑了,这是在诈吓她呢,不知道楚离就在静园,她还真上当不可。

“再认识离王世子之前,我就知道他向来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义安伯夫人若是不信,不妨亲自去静园看看,”明澜一脸坦然。

老夫人手里佛珠拨弄着,内心都服了这孙女儿了,撒谎都不带眨眼睛的,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去就去!”义安伯夫人起了身。

丫鬟要跟她走,义安伯夫人道,“你就留下吧,别我前脚走,后脚沐大少爷翻墙又把茂哥儿送回来了。”

吩咐完,又瞥了沐氏一眼,“茂哥儿年纪小,可不会撒谎。”

“义安伯夫人放心,茂哥儿就是长大了,爹爹娘亲也不会允许他撒谎骗人。”

“是吗?”

义安伯夫人说的意味深长,明澜报之一笑。

她走,可没人送她,只一丫鬟带路。

约莫一刻钟后,先前领路的丫鬟就跑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道,“义,义安伯夫人走了。”

沐氏吃惊,“这就走了?”

她不是非要见到茂哥儿不可吗?

丫鬟点头如捣蒜,“义安伯夫人一走到大门口,就看到离王世子抱着小表少爷,小表少爷摸着马毛,笑的可高兴了,她上前请了安,就灰溜溜的坐软轿走了。”

义安伯夫人来伯府所为何事,上到老太爷,下到扫地丫鬟都清楚。

离王世子都纡尊降贵陪明澜演戏,抱她孙儿了,是她孙儿几世修来的福气,义安伯夫人还能说什么呢?

留下来,只有遭人嫌的份。

这一趟是白跑了。

听义安伯夫人走了,沐氏就长松了一口气,然后丫鬟就望着明澜,捂嘴笑道,“离王世子嫌弃二姑娘你磨磨蹭蹭的,让你快点去接驾。”

明澜,“……。”

不是才见过吗?

还见啊。

她默默的望向老太爷,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全写在脸上,先前商议被打断,她想知道老太爷的决定再去接驾。

老太爷把手中茶盏放下,道,“明澜的提议,我接受了,再有下一回,长房就分出去。”

“父亲!”

“老太爷!”

大老爷和老夫人异口同声。

老太爷摆手道,“我意已绝,不必再说。”

老太爷脸色有些难看,还有些释然。

他先前还拿不定主意让长房分家,可义安伯夫人登门让他没有了犹豫。

二房厚道,长房为了拖二房后腿,竟然联合外人,他还能指望他们能和睦相处吗?

长房和二房只要共处一个屋檐下,就没有安生的那一天了。

既然安生不了,那就分吧,分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大老爷一脚将大太太踢跪下,自己也跪了下来认错发誓,老太爷不为所动,起身走了。

大老爷又求老夫人。

老夫人撇过脸去,眼眶微红道,“好好管教你媳妇吧,往后和睦相处,不会分家。”

仅仅管好媳妇是不够的,还要管教好儿子才行。

明澜心中腹诽了一句,懒得听大老爷发誓表态,径直起了身,欢快的接驾去了。

出了门,雪梨凑上来道,“姑娘不听听老夫人怎么罚大太太的?”

虽然老太爷是答应长房再惹怒二房,就把长房分出去。

可毕竟那只是承诺,万一长房以后安安分分的,那就分不了家了……

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长房不可能会安分,肯定还会弄幺蛾子。

但大太太动手打姑娘这事,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却见到姑娘脸上的伤痕了,她从刑部衙门回来,竟然错过了这么多好戏,雪梨后悔自己不在,不然就能像碧珠似得冲上去替姑娘挨一巴掌了。

第三百一十章 撒谎(月票1200加更)

明澜碰了碰鼻子,嘴角一抹冷笑像流星般划过。

罚大太太?

可能么?

没两天,宋娆就进门了,长房正热闹,这时候罚大太太禁足抄家规,那些迎亲嫁娶,迎来送往的事谁去办?

宋娆嫁给顾绍业,在明澜看来是活该,可在大家眼里是受了天大委屈,伯府不广送喜帖,已经落了宋家长房的脸面了,还不见好就收。

何况,她又提了分家之事,大太太在幽兰苑也没占到便宜,顾音澜又那么的倒霉,就算大太太真有什么错,这时候老夫人也会看在顾音澜的面子上原谅她三分。

伯府就是这样规矩懒散,看长辈喜好、同情和心情处罚,顾音澜和大太太才敢这样颐指气使。

不过这样也好,她们要是只在背后使阴招,她还没法理直气壮的提分家。

“去绣房拿方纱巾给我。”

一路走来,不少丫鬟往她脸上瞧,明澜不胜其烦。

再加上,她的血异于常人,恢复力极强,不戴面纱,估计过一晚上,再敷些粉,就看不见伤口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她伤疤好了,有些人就忘记大太太给她受的委屈了。

戴着面纱,正好提醒她们。

雪梨小跑着去了绣房,取了一方天蓝色面纱,正好在伯府大门前和明澜碰上。

明澜一边罩面纱,一边迈步出府,茂哥儿的咯咯笑声,让她剪水瞳眸染了几分笑意。

她福身请安,然后下台阶伸手要抱茂哥儿,哄道,“来,抱抱。”

可惜,茂哥儿一门心思全在马身上,看都没看明澜一眼。

茂哥儿这么不给面子,明澜脸颊微红,好在罩着面纱看不见。

她拍拍手,吸引茂哥儿的视线,茂哥儿看了她一眼,马儿晃了晃脑袋,他又把脑袋扭回去了,笑的咯咯响。

离王世子摸了下鼻子,翻身下马,茂哥儿随手丢给了护卫,对明澜道,“就那么想抱我?好歹也顾忌下大庭广众吧?”

说着,还四下张望了下,仿佛怕被人瞧见似的。

明澜,“……。”

谁要抱你了?!

能不能稍微要点儿脸啊啊啊!

她脸大窘。

那一脸的羞红,天蓝色的面纱都罩不住,她磨牙要说话,结果某世子一脸大度道,“行,就让你抱一下吧。”

那语气,大度中又夹带了些勉为其难,毕竟他是一个含蓄腼腆的世子。

真的,方才他帮忙的感激之情,在他两句不要脸的话中烟消云散了。

明澜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从暗卫怀里抱过茂哥儿,转身就要进伯府。

只是茂哥儿还拽着马尾巴呢,抓的很紧,明澜一转身,马尾要从手里挣脱,茂哥儿用力拽了一下,估计抓的有点疼,马扬了扬蹄子,往前一跑。

虽然茂哥儿松手的及时,可明澜还是往前一踉跄,要不是楚离及时扶着她,还不知道会不会摔了。

明澜心有余悸,耳畔却是一戏谑声,“让你抱我,你不抱,还非得我抱你不可?”

明澜闭着眼睛,脑子里只有一种想法,他吃错药了。

真的,他不戴面具的时候,性子再恶劣也比不上他戴面具的时候。

就算知道他们是一个人,这时候明澜也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他们其实是两个人。

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难怪瞒了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楚大少爷就是离王世子。

明澜站稳了身子,怀中抱着的茂哥儿却哭了,“马儿跑了!我要马儿!姨姨,你快让马儿回来!”

这是茂哥儿进伯府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还是带着哭声说的。

可明澜却哄不了他。

她哪有那本事啊。

她两条腿哪里跑的过离王世子四条腿?

额,这话好像不大对,她指的是马。

明澜哄着,暗卫一吹口哨,方才跑远的马又回来了。

一见到马,茂哥儿就不哭了,修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却是笑开了。

那边,奶娘迈步出来,道,“二姑娘,茂哥儿我来抱吧。”

茂哥儿要去摸马,马儿许是方才被拽疼了,不让茂哥儿摸他了,后退了两步,聪明的令人发指。

茂哥儿有些重,明澜抱不了一会儿就觉得胳膊酸了,奶娘接手正好。

只是茂哥儿就不乐意了,撅着小嘴就要哭。

他觉得马儿比他所有的玩具都好玩。

他望着离王世子,大着胆子道,“我拿拨浪鼓和你换马马。”

离王世子,“……。”

这回,暗卫没差点笑晕过去。

就连伯府守门小厮都笑的肚子疼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小表少爷居然说拿拨浪鼓换离王世子的千里马。

小小年纪,胆子却不是一般的肥啊。

奶娘嘴角扯着,抱着茂哥儿赶紧跑,生怕离王世子生气了。

茂哥儿就一直哭,“我要马马……。”

奶娘抱着茂哥儿都进府了,明澜还听到茂哥儿的哭声传来。

真的是不能再尴尬了,虽然茂哥儿只是个小孩,她挠着额头,转移话题道,“茂哥儿的事,谢谢你了。”

“然后呢?”

“……离王府的好意,伯府心领了,以后不用再送鲜果来了,我娘不好意思再收了。”

“不收不行。”

“啊?”明澜猛然抬头。

哪有这样送东西的,不收还不行?

明澜清澈明净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楚离,楚离摸着鼻子道,“离王府不差那一点水果,送多少来,伯府只管收着就是。”

那摸鼻子的动作,明澜脑子里蹦出来两个字。

撒谎。

随即眉头又扭了起来,送鲜果来而已,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撒谎的啊,许是鼻子发痒了吧,可是隔着面具也挠不着啊。

不过现在不是好奇他摸鼻子是不是撒谎的时候,她说的是送鲜果,“离王府不缺鲜果我知道,可是接连送了两回,还送那么多,多不好意思啊,要不你和离王妃说我娘吃腻了,不用再送了?”

离王世子扶额,暗卫则道,“这么说的话,王妃肯定会换别的水果送来了。”

“为什么啊,”明澜一脸疑惑。

离王妃不用对她娘怀身孕一事这么上心吧?

第三百一十一章 防备(小P悠悠和氏璧加更)

这么上心,她心都有些惶惶了。

暗卫脑门有黑线,这事没法解释。

谁让王妃误会世子妃怀了世子爷的孩子,那些鲜果都是送来给世子妃吃的,可不是专程送给顾二太太的……

本来,王妃要一天送一回,让世子妃吃最新鲜的水果,是世子爷拦着才几天送一回。

世子爷要说以后不用送了,王妃肯定会骂他不心疼世子妃,女人家怀了身孕嘴刁,吃些新鲜水果对孩子和大人都好,将来生的小世子才会白白胖胖,小郡主才水灵动人。

对了,王妃已经在做小世子穿的衣裳,小郡主穿的肚兜了。

上回还无意听到王妃希望世子妃能一次生两,生对龙凤胎……

现在世子爷都不敢回王府了,生怕被王妃问世子妃的情况,有没有孕吐,有没有动胎气,平常吃多少,有没有看大夫……

王妃说当初生世子爷都没世子妃怀了身孕这么紧张和兴奋。

真不知道王妃知道世子妃什么都没怀,得多么的失望。

暗卫叹息一声。

明澜望着他,不懂他叹息什么,只眼睛眨了又眨,正要问呢,就被楚离催道,“快回府吧,离王府送什么来,你只管收着就是。”

这乌龙事,提起来楚离就头疼。

王妃发话了,他住那么近,要让小世子有什么好歹,一定和他没完。

站在伯府大门前闲聊,的确不成样子,明澜福了福身,就迈步进府了。

走到二门,远处一丫鬟追上来,唤道,“姑娘。”

这丫鬟是幽兰苑二等丫鬟,被沐氏派去方家要钱的。

明澜知道,但雪梨不知情,问道,“金珠姐姐出府了?”

金珠点点头,望着明澜,巴拉巴拉把她去方家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她去方家之后,就被带去见方老夫人了,方老夫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看着十分虚弱。

但也只是看起来,她脸上的苍白并非病了的那种,而是抹粉的,明显是装的。

她看破不说破,直言来意,然后方老夫人就装不下去了,暴跳如雷。

有好几次,金珠都觉得方老夫人要打她了,好在她是太太的丫鬟,方姨娘还得看太太的脸色过日子,她才有惊无险。

不过,那五千两,方老夫人没给。

方大太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不出去的水,又不是待字闺中,欠人家的钱要爹娘给,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方姨娘都嫁了十几年了,那五千两应该顾涉给。

这话,金珠听了都忍不住生气了。

这些天,方姨娘占着老夫人对她的疼爱,多少次没将太太放在眼里,单凭污蔑二姑娘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她一个姨娘,耀武扬威,爬到太太头上,污蔑姑娘,当众许诺还的钱还想赖账,方家口口声声是她娘家,五千两银子不帮忙还,还想老爷代还?

方家哪来那么大的脸啊!

金珠气头上说了一句冲话,五千两银子都够买一两百个姨娘了。

就这一句话,方家气的把她轰了出来。

方家不会给钱,是明澜意料之中的事,她一点都不诧异。

方老夫人可没有老夫人那么疼女儿,为了女儿能掏心掏肺,不付钱也好,以后也有话搪塞方老夫人,不允许方姨娘再见她。

先前,她出院门,好像没见到罚跪的方姨娘了?

她怎么不跪了?

明澜有些疑惑。

她还不知道方姨娘撞了脑袋,被丫鬟扶回住处了。

金珠回了幽兰苑,禀告沐氏后,沐氏冷笑一声,道,“去告诉方姨娘,那五千两不掏出来,别想再出院子半步。”

明澜揉着脖子回了流霜苑,见红缨站在回廊上使唤丫鬟搬花,她眉头轻动。

这一整天她都不在流霜苑,她有充足的时间下手,笑的这么高兴,应该是得手了吧?

明澜不着痕迹的给雪梨使眼色,雪梨就去了书房。

正喝茶呢,雪梨就道,“银票还在。”

明澜扭眉。

居然还在,这么好的下手机会居然错过了?

是她高估红缨和顾绍业的胆量了?

再等等吧。

她就不信红缨不想过人上人的生活。

分家是一把利剑,悬在长房脑门上,再加上忙着娶宋娆进门,接下来两天,府里消停了不少。

顾音澜的事,因为隐秘,丫鬟不知道,也打听不了。

再加上明澜一门心思全在分家上,也没问沐氏,府里仿佛就没发生这件事一般。

但明澜却没有因为府里安生,就心情好了,反而更加的烦躁。

接连两天,她都把雪梨和青杏叫上去逛花园,给红缨创造机会,可红缨一点反应都没有。

后天就是娶宋娆进门的日子了啊。

这一晚,明澜翻来覆去睡不着。

翌日,一大清早,雪梨就朝她叹气,“银票还在。”

“一张都没丢?”明澜有些失望。

“啊,奴婢没数……。”

明澜扶额,她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既然做了贼偷银票,她还能指望别人给她留两张吗?

下了床,和往常一样洗漱穿戴,然后吃早饭。

吃饱了,便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可是出了屋,明澜就觉得不对劲了。

一早上都没见到红缨的人啊。

“红缨呢?”她问道。

一旁丫鬟见了,摇头道,“不知道啊,早上雪梨姐姐进屋伺候姑娘起床,红缨姐姐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出去了?

明澜眸光微凝。

一般只有早上的时候最忙,丫鬟再懒散,也不会在早上的时候偷懒。

直觉告诉她不大对劲,明澜转身去了书房。

雪梨屁颠颠跟在身后。

进屋后,明澜道,“把锁打开。”

雪梨早猜到明澜是要看银票,钥匙都掏出来了,把锁打开,将装着银票的信封拿出来。

装了银票的信封厚厚一沓,明澜把银票拿出来,翻看银票后,眉头拧紧了。

银票还真没动。

可是翻了几页后,眉头拧的更紧了。

银票数目是对的,可银票除了最上面三张千两的是真的,下面一沓都是假的。

她料到红缨会铤而走险偷银票,却没料到她会拿假银票换真的。

她一个丫鬟不可能弄到假银票,这是犯了法的,肯定是顾绍业的手笔了。

是她疏忽了,竟没有防备他来这一手。

见明澜看着银票不说话,脸色却难看,雪梨忐忑道,“姑娘,没出事吧?”

“好事。”

“啊?”

明澜勾唇一笑,道,“点灯。”

第三百一十二章 拓印

雪梨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明澜把一摞假银票点了蜡烛,瞬间火光大胜。

雪梨惊呆了,“姑娘,你烧银票做什么?!”

“这些都是假的。”

看着假银票烧成灰烬,明澜拍怕手道,“去长松院禀告老夫人,就说府里出了贼,我卖炭挣的钱被人给偷了。”

雪梨点头如捣蒜,一溜烟跑去了长松院。

然后,整个伯府都震惊了。

要知道,明澜屯炭卖炭挣了差不多二十万两银子啊,居然被人给偷了?

老夫人知道这事后,派了王妈妈来询问,沐氏知道后,让赵妈妈扶着她来了流霜苑,还有顾涉,甚至老太爷都派了人来。

流霜苑就没有这么热闹过,三房、四房都到齐了,除了长房。

明澜伏在桌子上哭,哭的可伤心了,几万两银子被人给偷了,那是多少漂亮衣裳,华贵头饰啊,哭晕过去都不为过。

就是辣椒有点辣眼睛。

泪流不止。

沐氏又心疼又后悔,自责道,“都怪娘,那么大笔的银票就不该让你收着,银票是什么时候丢的,是不是落在了什么地方忘记了?”

见明澜眼眶都哭肿了,三太太也道,“是啊,没准儿是藏错了地方忘记了,再仔细找找。”

雪梨红着眼眶道,“都找过了,没有,而且奴婢记的清楚,银票就锁在柜子里,那银票是打算给楚大少爷还离王世子的,错不了。”

“锁在柜子里?”四太太低呼。

之前严妈妈偷拿钥匙翻柜子,被老鼠夹子夹伤的事,并没有过去多久,前车之鉴,她还敢往柜子里藏东西呢。

流霜苑藏东西的地方那么多,她为什么就非要死磕这一个地方了。

这要银票找回来了还好,找不回来,还不得后悔死啊。

明澜哭的伤心,抽抽泣泣道,“偷我银票就算了,还给我留了三千两!”

她手一呼,把桌子上仅剩的三千两丢在了地上。

几万两被偷了,谁还稀罕贼留下来的三千两。

这贼,欺人太甚了!

这是在挑衅!

四老爷猜测道,“会不会是有人看不惯你屯炭卖炭,把你挣的钱偷了,这三千两算是你的本钱?”

明澜抹眼角道,“我内屋箱子里还有十万两呢,那也是屯炭卖炭挣的,我就是怕有人偷,鸡蛋不敢放在一个篮子里,一般贼偷东西,也该从我内屋翻起吧,这倒好,内屋的钱还在,书房里藏的钱反倒被人给偷了。”

这样说,倒也合理。

一般女子值钱的东西都在内屋藏着,只有男子的银票多放在书房。

而且,柜子锁并没有损坏,因为之前严妈妈偷偷开过锁,明澜特意换了一把新锁,只有钥匙能开。

钥匙一般都挂在雪梨脖子上,没人拿的到。

雪梨默默的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一堆人看着。

然后,三老爷眼尖,发现了钥匙的泥巴。

“这钥匙被人拓印过,”三老爷声音冷沉。

钥匙挂在雪梨脖子上,一般人根本就拿不到,如果真是来了梁上君子的话,不可能会给明澜留三千两,更不会内屋的不偷,只有内贼,才知道钥匙在雪梨脖子上,知道银票藏在柜子里。

沐氏一听,立马吩咐丫鬟搜查流霜苑,每一个房间和角落都不放过。

那简直就是一场浩劫啊,明澜在书房内,都听到搜查时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等银票找回来,再打赏吧。

流霜苑不算大,但找的细致,费的时间就多,半个时辰后,赵妈妈进屋来,摇头道,“流霜苑上下都翻了,就连院子里新动的土都挖开了,没找到姑娘丢的银票。”

四太太就道,“都不知道银票是什么时候丢的,丫鬟要是真偷了银票,也不敢藏在流霜苑里,这不是找死吗?”

明澜咬着唇瓣,又伏着桌子哭了起来。

这演技,雪梨服了。

沐氏劝的话说了一箩筐,明澜哭的停不下来。

外面,四儿进来,她手里拿了一把钥匙道,“奴婢在草丛里捡到一把钥匙……。”

那钥匙和明澜桌子上的一般无二。

王妈妈拿了钥匙试着开锁,结果真把锁给打开了。

钥匙只有一把,这多出来的一把自然就是偷银票的贼的了。

本来一点头绪没有,现在有了钥匙就有了线索了,一堆人你一句我一句,问出捡到钥匙的草丛在哪儿,什么人去过……

这一问,就问到了红缨身上。

昨儿傍晚,有丫鬟见红缨在那边走。

“红缨呢?”沐氏问道。

丫鬟摇头,“红缨姐姐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在,还不赶紧去找!”明澜叫道。

丫鬟吓的脖子一缩,赶紧去找红缨了。

知道明澜找红缨,守门婆子觉得疑惑,红缨一大清早出府,说是帮二姑娘买东西啊,二姑娘让她去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不在府里,赶紧派人来禀告明澜。

这边丢了银票,找到钥匙处,红缨待过,要找她人,她却借明澜的幌子出府了。

她一个丫鬟,没事要出府做什么,还一大清早就出去。

显然有问题。

李总管道,“我这就派人去找她回来。”

李总管快步离开。

明澜眼眶红的都不能见人了,沐氏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红缨,别哭了,钱财事小,哭坏了身子不值得。”

顾雪澜也道,“是啊,反正二姐姐你要嫁给离王世子了,离王府又不缺钱,你还有很多漂亮衣裳和首饰。”

顾玉澜则吃酸道,“要我说,那钱来的就容易,二姐姐就当自己少挣了几万两就是了。”

那贼傻了吧唧的,怎么就不知道把银票全偷了呢。

偷的一干二净才好!

明澜望着她,道,“方姨娘让你给我送银票来了?”

顾玉澜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就绷不住了,扭了绣帕道,“我是来宽慰二姐姐你的。”

顾如澜就道,“没有四姐姐这么宽慰人的,什么叫当自己少挣了几万两,二姐姐辛辛苦苦挣的钱,没有平白便宜了别人的道理。”

“可是找不到能怎么办?!”顾玉澜瞪眼道。

第三百一十三章 脏水

不会说话就别说,又没人当她是哑巴。

王妈妈待了半天,道,“老夫人估计等着及了,我就先回长松院了。”

王妈妈走后,三太太她们待了会儿,也就都走了。

京都那么大,想找个人还真没那么简单。

等她们都走了,沐氏就戳明澜脑门了,“也不怕把眼睛熏瞎了。”

明澜一脸错愕,“娘……。”

沐氏指了指她的绣帕,明澜脸红了,“我还担心娘会动胎气呢,白担心了。”

沐氏都不知道明澜闹这一出做什么,这会儿人都走了,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明澜换了个帕子擦眼睛,瞪雪梨道,“这么辣的辣椒。”

“都是奴婢的错。”

狠狠的瞪了雪梨一眼,明澜才道,“娘且看着吧,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你呀!”沐氏实在忍不住,再戳明澜脑门。

赵妈妈拍胸口,失笑道,“我还真以为银票丢了呢,原来是假的,吓死我了。”

“银票真丢了,”雪梨咕噜道。

赵妈妈,“……。”

沐氏,“……。”

“丢了多少?”沐氏急问道。

先前一进屋,她就闻到一股子辣椒味了,怀了身孕后,她对气味特别敏感,忍着才没有打喷嚏。

知道明澜是装的,她面上着急,但是心里一点都不急。

这会儿,却是真急了。

明澜嗡了声音道,“七万七千两。”

沐氏只觉得头晕的厉害,明澜扶着她道,“娘,你别急啊,肯定能找回来的。”

“你真是大胆!”沐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忘了二姑奶奶和蒋嘉贞偷玉佩的事了吗。

被发现了,她们做什么了,她们不是把玉佩原封不动的还回来,而是丢湖里打算来个毁尸灭迹。

万一贼真把银票用了花了丢了扔了,那七万七千两就打了水漂了。

明澜扶沐氏坐下道,“娘,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这样的血本,娘倒是好奇你要逮一匹什么样的狼了。”

色狼。

明澜在心底腹诽道。

眼泪一直流,沐氏让丫鬟打了水来让明澜洗眼睛,雪梨在一旁都恨不得跪下赔罪了。

是她疏忽了,她去幽兰苑偷辣椒,问丫鬟辣不辣,丫鬟说不辣。

她就偷了两颗回来,却忘记了那丫鬟无辣不欢,她说的不辣能把一般人辣的叫娘啊。

一疏忽,把姑娘害惨了。

好一会儿后,明澜眼睛才好受些,哭久了,有些饿了。

赵妈妈让人熬了粥来,明澜吃了半碗。

正吃着呢,就有丫鬟跑过来道,“太太,红缨找到了,押去长松院了。”

明澜三两口把粥扒拉进肚子,看的丫鬟都目瞪口呆。

丢了那么多银票,二姑娘的胃口倒是挺好的。

吃完了,明澜就扶着沐氏去长松院了。

她眼睛虽然不辣了,可是眼眶一直红肿,看上去像是哭了好几个时辰,谁见了不心疼啊。

不知情的顾涉和老太爷心疼坏了,老夫人见就叫心肝,“你性子向来沉稳,怎么就急成这样了。”

说完,又责怪沐氏道,“你这当娘的也不知道劝着点儿。”

沐氏没说话,明澜就道,“我是太心疼了……。”

七万七千两,不怪明澜心疼,老夫人听了都心疼啊。

外面,又叫声传来,红缨被押进屋来。

她一身绸缎衣裳,头上戴着金簪,脸上画了淡妆,一时间,明澜还真没认出来。

见到红缨模样,丫鬟婆子都怔住了。

小厮脚一踢,红缨就跪下了,挣扎间,头上的金簪掉了下来,砸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李总管道,“在首饰铺子里找到了红缨,她正在挑首饰呢。”

“一个丫鬟也穿金戴银了,看来是发了笔横财了,”四太太冷不丁笑道。

丫鬟的月钱根本就买不起那根掉在地上的金簪,何况是她一身的穿戴了。

都不用审问,就能断定银票是她偷的。

老夫人怒不可抑,一个小小丫鬟也敢偷主子那么多银票,实在是向天借胆。

沐氏就问道,“银票呢,都找回来了?”

李总管摇头,“只找到一万三千两……。”

“其他银票呢?”明澜问红缨道。

红缨咬着唇瓣不说话。

老夫人拍桌子了,“还敢嘴硬,给我打,打到她招认为止!”

老夫人一发话,就有婆子过来拉红缨了。

李总管阻拦道,“老夫人,您先别动怒,她还怀着身孕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屋子里,倏然变得安静下来。

红缨怀孕了?

她可是明澜的大丫鬟啊。

而且,李总管阻拦老夫人打红缨,就说明她腹中胎儿身份不一般,至少是府里主子的。

丫鬟们的眼睛就乱瞟了,没敢瞟老太爷,可大老爷、顾涉、三老爷、四老爷一个都没能幸免。

就连四太太都瞥自家老爷,四老爷脸都紫了,“看我做什么!”

这么恬不知耻,和侄女屋子里丫鬟勾勾搭搭的事,他能做的出来?

四太太也觉得不大可能,虽然自家老爷有点毛手毛脚,喜欢碰屋子里的丫鬟,出了北苑,他也是个规矩老爷,给足她这个嫡妻脸面的。

“你脸上有些脏,”四太太拿帕子给他擦脸。

四老爷一巴掌给呼开了,这么欲盖弥彰的怀疑,能骗的了谁。

老太爷怒了,“她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

老太爷一怒,准没好事的。

李总管望向大老爷,大老爷猛然起身,道,“这盆脏水,往哪里泼呢!”

他以为李总管说的是他。

李总管道,“是大少爷的。”

小厮去街上找红缨,见她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在身,就知道银票是她偷的了,本来抓她就是因为她嫌疑很大。

小厮动作粗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红缨不走,小厮就来硬的,红缨怕伤着腹中胎儿,再加上她知道回去绝没有好下场,就把顾绍业抖了出来,希望小厮看在顾绍业的面子上放了她。

她给他们银票,只要说没找到她就行了。

小厮们起初有些动心,毕竟红缨给他们的是五百两,做一辈子小厮也挣不了这么多啊,远走高飞,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做点小生意娶妻生子,比做小厮强百倍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栽赃

但他们把红缨拽出绸缎铺子了,有其他小厮看见了。

那些小厮过来,这几个小厮就知道红缨必须带回伯府了,不然连自己的小命都要搭上,但顾忌她腹中胎儿,没敢太强硬。

大老爷脸一瞬间就紫了,进屋来的大太太身子一晃,丫鬟使了好大力气才扶稳了,道,“太太……。”

大太太嘴皮都哆嗦了,道,“业哥儿明儿就要娶平妻了,二房这是要往业哥儿身上泼脏水吗!”

沐氏气道,“泼脏水?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二房往丫鬟肚子里塞孩子,强摁在大少爷头上吗?!”

大太太冷道,“有没有身孕,谁知道?”

李总管就道,“回来之前,已经送红缨看过大夫了,已有两月身孕有余。”

李总管是不信顾绍业会和红缨勾搭到一起,觉得这丫鬟狡猾,故意说出来骗小厮,想少吃苦头的,才摁着她去把脉,查出来没有身孕,可就没她好果子吃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身孕。

老太爷眼神冰冷,道,“大少爷人呢?!”

“不,不知道……。”

又丫鬟颤抖道。

“还不快去找!”大老爷吼道。

他吼完,大太太就道,“你急吼什么,老夫人和媛儿往业哥儿屋子里塞的丫鬟,哪个不比她水灵,业哥儿都没碰,会碰她?”

红缨长得不错,但要说多好看,那也没有。

老夫人挑的丫鬟,比她好看多了。

要她儿子真好色,会不碰,要偷外面的丫鬟?

大太太不信。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都动摇了,大少爷没碰丫鬟的事,她们也听闻了,至少长松院的丫鬟知道。

之前羡慕那两个丫鬟能伺候大少爷,后来又同情她们。

连过了明路的丫鬟都不碰,会和外面的丫鬟勾勾搭搭么,这不正常啊。

丫鬟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明澜冷笑一声。

顾绍业爱惜羽毛,嫡妻小产,几年都不能怀身孕,往他屋子里塞丫鬟,他碰了,就是伤宋媛的心。

人虽然是宋三太太送来的,可顾绍业做出恩爱情深的样子了,宋家会很高兴,对他仕途会不遗余力的帮扶。

宋媛伤了,丫鬟不能碰,能不在外面偷吃吗?

前一天还在佛堂罚跪,第二天就在偏院行那勾当了。

她知道找回顾绍业,他也会矢口否认,但这不重要。

明澜急的坐不住凳子了,道,“红缨身上只有一万多两银票,其他的呢,是不是给了大哥?”

大太太否认,明澜直接扣帽子,沐氏就道,“派人去东院搜!”

“你敢!”大太太冷道。

沐氏笑了,“大嫂阻拦我搜,是怕真找出银票来吗?”

大太太也笑了,“这丫鬟腹中胎儿是不是业哥儿的还没查清,就搜查我长房,这不是认定是业哥儿做的了,万一查出来不是,二房该如何?再说了,这银票可不是寻常东西,都长一个样,就算找到,谁能证明就是明澜丢的,我长房就没有银票了吗?”

要是银票真在长房,那就好了。

大太太气定神闲,要是真那样,那她儿子的手段令她刮目相看,唯一可惜的是,美色误人,拿到银票居然没有结果了这丫鬟,还给她银票,留下大患。

明澜就望着老太爷了,哭道,“祖父,这时候不搜,我怕一会儿就搜不到了,如果我真冤枉了大哥,我一定给他赔不是。”

老太爷看了顾涉一眼,然后道,“派人去搜。”

李总管就带人去长房搜顾绍业的屋子了。

大老爷要跟去看看,顾涉拦下了他,道,“李总管是老太爷的心腹,他不会帮谁冤枉谁的。”

大老爷拳头攒紧,又坐了下来。

屋子里,没人说话。

红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顾绍业没回来,李总管搜查也没回来,这事没法往下查。

不过在他们两回来之前,丫鬟扶着宋媛来了。

事关顾绍业,她不能不重视,尤其红缨腹中还怀着一孩子。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顾绍业在外面偷吃的,为此,她还搭上了一陪嫁丫鬟,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丫鬟会是红缨。

她来,是要红缨腹中胎儿的。

宋媛挨个请了安,然后坐下。

很快,李总管就回来了,带回来一匣子,里面装了五万两银票。

这时候,大太太眉头皱了。

老太爷脸青了,他很清楚,顾绍业没有五万两,别说他了,就是大老爷都没有。

大太太陪嫁除了庄子铺子和田产,其他的都化为了灰烬。

这五万两是哪来的?

老太爷质问,大太太有些心虚,但还是理直气壮道,“业哥儿手里是没有五万两,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故意栽赃,那就一定来路正当,业哥儿是我生的,他绝不会和丫鬟勾搭!”

说着,她望着明澜道,“你能证明这五万两是你丢的吗?”

她语气轻蔑,带了挑衅。

银票都长一样,她笃定明澜证明不了。

可惜,她太小瞧了明澜了。

“我能。”

老太爷皱眉,只见明澜站起来道,“这银票是楚大少爷借离王世子的,我还给楚大少爷,楚大少爷再还给离王世子,我就在银票背后用小字写了句话,祖父一看便知。”

银票就放在老太爷手边,他随手拿起来,找了半天才看到几个小字,看了两眼,眉头就拧成麻花了。

“写了什么?”老夫人问道。

老太爷没说话,把银票递给老夫人,老夫人看后,眉头也皱了,“胡闹!”

明澜噘嘴。

老夫人把银票放下,道,“这银票还怎么花出去?”

雪梨忙道,“姑娘就是和离王世子开个小玩笑,那天离王世子笑话姑娘,姑娘气头上才写的,字迹能消的,那天姑娘气急了,还打算赖账不还来着……。”

雪梨话说到最后,被明澜一个瞪眼给瞪的没声了。

说前面的就行了,后面一句要说什么,她一个大家闺秀能做赖账不还的事么?

可雪梨这样一说,就更真了。

反正明澜要嫁给离王世子了,夫妻一体,还不还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老太爷和老夫人谁都不说银票上写了什么,反倒看大老爷和大太太的眼神有些冷,就知道老太爷确定银票是明澜的了。

两人不由得有些挠心挠肺。

大太太急道,“肯定是栽赃!”

第三百一十五章 挨打(月票1250加更)

三太太就道,“拿七万七千两银子去栽赃人,这事,我想都不敢想。”

一个不小心,可就付之东流了。

得多有魄力才能这样做?

大太太嘴皮子麻溜,道,“听着是荒唐了点,可这银票还在呢,没有丢什么,更凑巧的是银票上还写了字!谁会在银票上写字?听都没听说过!”

这一点,倒是可疑。

众人都觉得脑袋瓜不够用了,到底是栽赃还是和丫鬟联手偷窃?

这一切,都得等找回顾绍业才能知道了。

沐氏震惊明澜的手段,但要是顾绍业回来,一口咬定红缨腹中胎儿不是他的,银票他也不知道,这计谋很难成功,反倒有栽赃之嫌。

明澜却不疾不徐道,“红缨花用的,和剩下的加起来才六万三千两,还有一万四千两去哪儿了?”

这回,大太太是真急了。

银票上有记号,待会儿从顾绍业身上搜出来,那就是人赃并获,说不知情,也不会有人信了。

大太太身后的丫鬟要悄悄离开,雪梨唤道,“玳瑁姐姐,你帕子掉了。”

地上有一方绣帕,却不是玳瑁的。

她涨红了脸,道,“我没带绣帕。”

一堆人看过来,玳瑁想溜都不行了,捂着肚子道,“我肚子不大舒服,想去……。”

“我陪你一起去,”顾如澜的丫鬟香兰道。

明澜坐在一旁,眸光闪亮,大太太这些小动作做的越多才越好。

欲盖弥彰,是老太爷最厌恶的。

做人,要敢作敢当,偷偷摸摸,那是小人行径。

这不,老太爷看大太太的眼神真是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了。

她安静的等着看好戏就够了。

只是好戏比她想的要来的更快,更精彩。

屋外,一丫鬟跑进来,道,“老太爷,不好了,大少爷被人给打了!”

明天要做新郎官,今天却被人给打了,这消息,明澜都听呆了。

大太太猛然站起来,道,“谁打的大少爷?怎么会打起来?!”

丫鬟忙道,“是楚大将军府三少爷打的,说是大少爷侮辱离王世子,他气不过就把大少爷给揍了。”

大老爷脸都青了,“业哥儿侮辱离王世子,这不可能!”

丫鬟也觉得不可能,满京都,除了脑子不正常的就只有活得不耐烦的敢侮辱离王世子了,这两样大少爷都不沾边啊,但事实是真的,“大少爷请客,银票上写着离王世子是混蛋,折桂楼掌柜的不敢收,找大少爷换银票,无意被楚三少爷听见了,就揍大少爷了……。”

谁不知道楚三少爷和离王世子关系好啊,虽然是表兄弟,却比亲兄弟还要好。

侮辱离王世子,还被楚三少爷知道了,能不揍他才怪了。

明澜嘴角一抽。

真的,这不在她算计之内啊。

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啊。

好想笑。

快憋不住了!

明澜侧头,就看到自家娘亲也在憋笑……

大太太使唤丫鬟偷偷离开,明摆着是要把银票的事死赖到底,再反过来扣二房一个栽赃陷害之罪,既然是栽赃陷害,那顾绍业肯定不知道他屋子里有这些银票,这是重中之重。

现在好了,顾邵业不仅知道银票,他还拿银票去请客了,明澜就算有本事把银票放到顾绍业的屋子里等李总管带人去搜,她也没本事把银票塞到顾绍业怀里头吧?

银票不是他的,他至少该犹豫下,而不是堂而皇之的用出去吧?

事情发展到现在,就是借他十几张嘴,他也解释不清,更抵赖不掉了。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抵赖,而是顾绍业被人给打了,楚三少爷帮离王世子出气,下手应该不会太轻。

而顾绍业明儿还要骑马去宋家迎娶宋三姑娘进门呢。

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楚三少爷的性子,偏偏是打人就打脸,看到那张脸就浑身不爽,打在身上暗处,别人还以为他堂堂将军府少爷手脚无力,打人都打不疼,打在脸上就是给人看的!

一会儿顾绍业不缺胳膊断腿回来,至少也会鼻青脸肿。

很快,顾绍业就回来了。

如明澜所料,看到他进屋的一瞬间,一屋子人都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绍业两只眼睛都青了,而且颜色还一深一淡,嘴角有淤青,还有血迹,他是摸着胸口进屋的,看起来特别凄惨。

大太太见状,心疼的不行,赶紧起了身,只是脚步还没动,老太爷就拍桌子了,“跪下!”

大太太脚步滞住,再不敢往前一步。

顾绍业回府,就从小厮嘴里得知了明澜丢了银票,惊动了整个伯府的事,还有红缨被抓了回来,口口声声说怀了他的骨肉,他就知道今天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他瞥了红缨一眼,然后在一旁跪下。

就一个下跪的动作,都牵扯到胸口,隐隐作疼,他的脸都扭成了一团,可见楚三少爷下手不轻。

大太太急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下贱丫鬟腹中孩子当真是你的?是不是这丫鬟勾引的你?”

勾引两个字,大太太咬的格外的重。

这是要顾绍业把过错全往红缨头上推,弃车保帅。

明澜在一旁坐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敢做不敢当,出了事就要别人背锅,顾绍业是她儿子,耳濡目染,这么点手段还用得着她教吗?

但顾绍业没说话,只望着红缨,眸底有痛心,仿佛被她给算计了似的。

红缨眼眶通红,望向明澜,然后向老夫人磕头,道,“奴婢有罪,是奴婢勾引的大少爷。”

她自己认罪,可比顾绍业指出丫鬟勾引他强的多,也更叫人信服的多。

但是,红缨不只是认罪,她手一指,就指着明澜了,双眸红着,委委屈屈却又格外的坚定道,“是二姑娘让奴婢勾引大少爷的!”

“混账!”沐氏气骂道。

明澜拦着她,倒没有生气,柔声宽慰道,“娘,你先别动怒,听她怎么说的。”

就这份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气性,老太爷暗暗点头,眸底闪过一抹欣赏和叹息。

可惜生错了女儿身。

第三百一十六章 圆谎(桂的假发和氏璧加更)

红缨咬着唇瓣,道,“之前长房和二房爵位之争,二姑娘帮二老爷争爵位,见奴婢有几分姿色,那天无意撞到大少爷,见他对奴婢温言软语,觉得大少爷是看上了奴婢,就让奴婢去勾引大少爷,好从大少爷嘴里套话。

二姑娘是奴婢的主子,她说的话,奴婢不敢不听,可是大少爷为人宽厚,待奴婢也好,奴婢不想助纣为虐,再加上腹中怀了大少爷的骨肉,奴婢怎么能帮着二姑娘去害腹中骨肉的爹呢,奴婢不听话,二姑娘不会轻饶了奴婢,奴婢……。”

她奴婢了半天,也没个下文出来。

就算明澜不会轻饶了她,这也不是她偷明澜几万两银票的理由。

“编不下去了?”明澜勾唇笑道,“大哥要不要帮帮她?”

顾绍业怒道,“你指使丫鬟勾引我,你还有脸笑!”

明澜呲笑一声,“这么不忠的丫鬟,我若多派几个出去办事,只怕要把我的流霜苑搬空了。”

大太太冷道,“丫鬟不忠,那是因为这丫鬟有良心!”

丫鬟有良心,那没良心的自然就是明澜了。

明澜内心冷笑连连,狼心狗肺也好意思指责她没良心?

眸光从大太太身上扫过,明澜望着红缨道,“既然说是我派你去勾引大少爷的,那就给大家说说细节吧,什么时候派去的,你又给我套了些什么消息回来,一五一十的说给大家听。”

既然撒谎,那就让你自己圆谎。

红缨抓着衣角,支支吾吾道,“奴,奴婢……奴婢不记得了。”

明澜把玩绣帕,似笑非笑道,“当初我提拔你当大丫鬟,就是看在你记性好的份上,你现在告诉我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帮你好好想想?”

红缨急了。

一般说这话,就意味着上板子。

她心急如焚,只听明澜道,“打手心!”

雪梨就去找怜春拿板子了,刚走过来呢,宋娆就道,“红缨还怀着身孕,打手心,恐怕会动胎气。”

明澜一脸古怪,“大嫂,你没吃错药吧,这丫鬟怀了大哥的骨肉,你不生气,反倒关心她腹中胎儿?”

宋媛脸色苍白,想站却站不起来,只伤心道,“昨儿晚上,我还梦到我那可怜的孩子,在梦里,他朝我招手,说很快就来找我了,他知道我怀他吃了不少苦头,心疼我,说投生在丫鬟腹中,让我别忘了他……。”

说着,她掩面痛哭。

梦是假的,胡诌骗人的,哭却是真的。

孩子没了,还三五年不能怀身孕,夫君要娶平妻不算,还在外头和丫鬟厮混,连孩子都有了。

红缨腹中胎儿和她的孩子月份相同,若是真生下来,指不定还是庶长子。

一个女子经历这么多,怎么能不伤心痛哭?

可再哭,也得为将来谋算,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没有利益之争是最好最亲的,一旦有了利益纠葛,什么亲情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只能忍痛将所有的悲伤收起来,打起精神面对将来的斗争。

和二房爵位之争她顾不上也顾不着,她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不被人抢去。

她哭的伤心,明澜却笑了,果然是聪明人。

一张嘴就要了红缨腹中孩子,旁人还不能说什么,难道就许明澜梦到没有发生的事,不许她梦到了?

她要红缨腹中胎儿不算,这一番话就等于是给了红缨一道护身符,随便她胡诌诬陷,她的命都死不了,她会给她姨娘的身份。

就算这会儿宋媛有灭了顾绍业的心,也得尽量帮着他,一来顾绍业会记在心上,二来前几天说的分家,伯府上下没人忘记,长房又闹幺蛾子了,巴不得分家的二房不可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肯定会提起来。

长房一旦搬离伯府,再想伯府爵位那就真是难比登天了,留在府里就还有几分希望。

至少沐氏生不出嫡子,将来过继,也该从长房挑,一旦搬出去,沐氏和顾涉肯定会从四房挑了。

但明澜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如愿了,她道,“宋三太太不是送了两丫鬟来吗,我看大嫂的孩子就算投生也不会这么不挑人,算算日子,大嫂怀身孕那会儿,红缨腹中已有骨肉,大嫂肯定是想错了。

红缨是我的大丫鬟,胆敢偷我几万两银票,死十几回都不够,岂能因为她腹中怀着孩子就能轻饶了?往后这府里还有规矩可言吗?”

明澜一番话,让宋媛接不下去了。

红缨怀身孕的时候,她孩子还没有掉,难道她腹中那一坨肉就有那么聪明,知道她腹中待不久,早早的就找好了下家?

这可能么?

且不说不可能了,若是真的,那这就不是人,而是妖孽了。

宋媛无话可说,只抽泣道,“我就想要一个孩子……。”

三太太就道,“大少奶奶还年轻,孩子肯定会有的,你不必太着急了。”

沐氏不耐烦道,“现在不是谈孩子的时候,红缨是我二房的丫鬟,就算她腹中怀了大少爷的孩子,也轮不到别人来处置!丫鬟手脚不干净,偷主子的银票,还私逃出府,穿金戴银,绫罗绸缎。

这要不是明澜发现的及时,还真叫这丫鬟给逃了,往后其他丫鬟有样学样,这府里岂不要乱成一锅粥了,大少爷口口声声不知情,被人栽赃陷害,那我倒要听听这请客的银票是打哪儿来的了!”

想插科打诨蒙混过关,那是痴心妄想,拿她女儿的钱请客,还往她女儿身上泼脏水?

这么不要脸,那就从他们脸上刮两层皮下来!

顾绍业嘴巴像是被黏住了似的,半晌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红缨拦在前头道,“是奴婢偷了给大少爷的……。”

“好一个情深的丫鬟!”沐氏冷笑道,“你要把错往身上揽,没人拦得住你,但凡长了脑子的,都知道一个丫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吧,来路不在的钱,用的也这样心安理得?”

被沐氏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骂没脑子,顾绍业脸青红紫轮换了变,眸光冷的能杀人了。

明澜坐在一旁,心里爽的不行。

娘亲在自己事上能忍就忍,可是在她们几姐妹上,她从来不含糊的。

顾绍业望着明澜,拳头攒紧,眼神阴翳道,“你陷害我!”

第三百一十七章 勉强

那些假银票是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得来的,足矣以假乱真,连他都分辨不出来,可是她却早早就发现了,而且一来就喊抓贼,银票被偷的只剩三千两,那些假银票都去哪儿了?

这分明就是算计!

之前都想好了,她认不出假银票最好,就算认出来了,也没关系,这银票谁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换了?

指不定刘管事屯炭卖炭的时候收的就是假银票,一个管事的,几时见过那么大面额的银票了,被人糊弄了再正常不过了。

可明澜对假银票一事绝口不提,只说银票被人偷了。

银票不见了,自然就烧不到刘管事身上了,府里出了贼,肯定要查,然后就查到他头上了。

一步步算计的这么准,从引红缨想做外室,不愿意做姨娘,再到放银票给红缨偷,银票上还有字,步步为营,等着红缨和他往坑了头跳!

他竟大意的一点都没有察觉!

顾绍业的眼神骇人,沐氏拉着明澜起了身,“都到这份上了,还口口声声说明澜陷害,我倒想问一句了,哪里陷害了?是明澜逼着你碰红缨的吗?

她出嫁在即,身边的大丫鬟和人勾搭成奸,传到离王府去,她脸上有光吗?还打听长房的消息,你大少爷的嘴就那么不牢靠?红缨偷银票给你,你不会拒绝不要吗,还是说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要白不要?!”

一口气,沐氏说了一大串,望着老太爷道,“前几天才说好了,长房再闹幺蛾子,就从伯府分出去,这才过了几天,又开始折腾二房了,我实在是没那份精力了,连贴身大丫鬟都能被收买,一被偷就是几万两银票,流霜苑还敢住吗,我实在是没那份精力陪着闹了,我带明澜回沐阳侯府了。”

说完,拉着明澜就往外走。

只是走了没几步,就被三太太给拦下了,道,“二嫂,你别意气用事,明澜出嫁在即,你又怀着身孕,这时候带明澜回沐阳侯府,不知道的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呢,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没说话呢,你急什么?”

沐氏头也没回,只嘲笑道,“明澜在银票上写了话骂离王世子,就说是存心陷害,这么半天了,有人吭半句吗,大少爷明儿又要娶平妻了,大少奶奶要红缨腹中胎儿,这伯府长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二房只有忍气吞声,处处退让的份!”

“这口气,我受够了!”

沐氏要走,三太太拦着,连三老爷都喊了,“二哥,你也不拦着点二嫂!”

顾涉站着没动,只道,“赵大夫和方大夫都叮嘱过,切记动怒,伯府里糟心事太多,去沐阳侯府待些时日没有坏处,一会儿收拾东西,我送他去沐阳侯府。”

三老爷急了,“沐阳侯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明澜受了委屈,只能去外祖家躲着,他会亲自来伯府给她出气的!”

去沐阳侯府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把问题越闹越大。

当然了,这话不是说给顾涉听的,是说给老太爷和老夫人听的。

老太爷拍桌子了,脸色冷肃道,“我还没说话呢,一个个火急火燎的,都给我坐下!”

那冷冽愤怒的语气,沐氏和明澜听着没什么感觉,大老爷和大太太心里就七上八下,背脊发凉了。

大家都望着老太爷,想知道会不会让长房分出去。

长房大势已去,伯府爵位是别想了,他们连东院都保不住了,这时候正是向二房示好的时候,尤其是以前和长房走的近的四房。

未免以后二房做大,给四房穿小鞋,这时候得帮二房一把。

这不,四太太叹息道,“前几日就说好的,长房再惹二房,导致家不宁,就分出伯府去,本以为怎么也能和睦个三年五载,没想到连三五天都勉强。”

这么勉强,还是分了好。

大太太想杀四太太的心都有了,她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

老夫人对长房失望透顶。

老太爷脸沉着道,“等宋三姑娘回门后,长房就搬离伯府。”

此言一出,大老爷和大太太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双膝砸地,那声音听着就觉得膝盖疼。

大太太泪流满面,大老爷说自己教子无方,连宋媛都跪下了,希望老太爷能再给长房一个机会。

但是,老太爷心硬的很,他起身要走,可是被大太太抓了脚,又不能将她掀翻,本就难看的脸,愈加难看了几分。

“松手!”

他厉声道。

大太太吓着了,当真乖乖把手松开了。

老太爷走了几步后,她站了起来,抹掉脸上的泪道,“父母在,不分家,是我对不起长房,对不起老爷,我一条命,够老太爷老夫人息怒了吧?”

她说着,老太爷回头,只见大太太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那一幕,还真吓坏了所有人,连沐氏的脸都白了。

“娘,不要……!”

顾绍业惊呼。

只听嘭的一声传来,大太太撞了过去。

一口血吐了出来。

不过,血不是她的。

是冯妈妈的。

冯妈妈挡在柱子旁,大太太撞在了她身上,大太太用力很猛,直接把冯妈妈撞吐血了。

明澜脸冷如霜,粉拳攒紧。

她知道,这一回是分不了家了。

大太太舍命来求老太爷回心转意,二房如果执意要分,那就是逼大太太去死。

这一招釜底抽薪,她甚至连质疑冯妈妈怎么就那么巧站到了柱子旁把大太太给拦下都不能问。

如她不会拿八万两来算计红缨和顾绍业,大太太也不会拿命来赌,万一冯妈妈跑的没那么快呢,这一撞,大太太必死无疑。

冯妈妈吐血,沿着柱子往下滑,奄奄一息,虚弱的说不出来话。

大太太痛哭不止。

屋子里,很安静。

直到老夫人开口,她望着老太爷道,“我看这一回长房是真知道错了,就再给长房一次机会吧,明澜丢的银两,让长房一两不少的补齐,家和万事兴,明儿是大喜的日子,都消停点吧。”

一声家和万事兴,老夫人声音都透着无奈。

这样的家如何能和?如何能兴?

老太爷望着顾涉,顾涉脸青道,“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下场

顾涉好说话,但沐氏可没有,“不能每一次都是我们二房让步,大嫂以死相求,我也不是狠心之人,但先前说好了二房该得的家产,归二房所有!如果长房再安生不了三五日,长房不搬离伯府,明澜就从沐阳侯府出嫁吧!”

“明澜,我们走!”

沐氏拉着明澜离开。

明澜反手拉住她,道,“娘,红缨的事还没有解决呢,这吃里扒外的丫鬟我留她不得。”

宋媛就道,“二婶还怀着孩子,明澜就当是帮他积福,饶红缨一命吧。”

明澜笑了,“伯府家规,偷主子东西,只要超过五十两就要被杖毙,红缨偷了我七万七千两,死多少回都不够,大嫂却要我饶她一命,只不过腹中多了块肉而已,伯府家规都管不着她了?”

宋媛知道明澜有气,可是她要红缨腹中胎儿。

这时候,四太太站出来,道,“这丫鬟胆大包天,一条贱命,死不足惜,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明澜皱眉,“四婶的意思是要我带一个手脚不干净还怀着大哥骨肉的丫鬟嫁去离王府?”

“这丫鬟都是大少爷的人了,再留在二房都不合适,怎么能带去离王府呢,没得让人笑话我伯府太不懂分寸了,四婶的意思是把这贱婢卖给长房算了,”四太太笑呵呵道。

说四房是墙头草,还真无时无刻不两边倒。

方才长房要搬离伯府,她帮着二房。

现在大太太撞柱子,长房不用搬了,她又开始帮长房了,是怕大太太记恨她么?

明澜似笑非笑道,“那四婶说着丫鬟卖多少钱合适?”

“……怎么也要五百两吧?”

“少于五千两,我不卖!拖走!”

然后,就过来两婆子要把红缨拖走。

宋媛急了,拉顾绍业道,“相公!你倒是说句话啊!”

都是聪明人,想要红缨腹中胎儿,还不想自己掏钱,要顾绍业掏。

顾绍业不掏的话,往后那些丫鬟还敢和他勾勾搭搭么,连嫡母都宽厚要留红缨一名,他却舍不得点银子,往后那些丫鬟会避开顾绍业的。

不过谁掏钱,对明澜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红缨腹中有长房血脉,她不可能杖毙她,更不可能就这样卖了,不如卖给宋媛。

而宋媛,最多也就护着她八个月,等孩子一生下来,红缨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到那时候,她偷钱给顾绍业,害的顾绍业挨打,大太太撞墙,就是算这些旧账的时候了。

她不会有好下场的。

扶着沐氏出了长松院,沐氏拍着明澜的手,有些疲惫道,“熄了让长房分出去的心思吧,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明澜望着远方,嘴角划过冷笑道,“三天之内,我一定让祖父把长房轰出去。”

清脆的声音如玉珠掷地。

她会让长房后悔这一次没有爽快的分家!

让他们知道惦记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

沐氏望着她,道,“你要做什么?”

明澜摇头,“娘放心,我不会做什么伤及自身的蠢事的。”

明澜胆大心细,这一次如果不是大太太寻死,长房就真分出去了。

沐氏没说话,她勉强一笑,并不抱什么期待。

把沐氏送回幽兰苑,明澜就回流霜苑了。

几乎刚坐下,那被偷走的七万七千两就送到她跟前了,还有卖红缨的五千两,一分不少。

看着银票,明澜脸上无笑,雪梨知道她不高兴,毕竟算计没有成功,只是看着银票上的小字,雪梨有些担心,“大少爷把银票花出去,还被楚三少爷给打了,只怕这会儿满京都都知道了骂世子爷是混蛋的事了,姑娘是担心他来找姑娘算账?”

先前光顾着高兴了,却忘了这一茬。

现在再看银票,明澜只觉得太阳穴生疼。

就离王世子那性子,她骂他混蛋,还写在银票上,能轻易算了才怪了。

明澜琢磨怎么让离王世子消气。

明澜一直等,可是左等右等,太阳西下,再到华灯初上,再到夜深,楚离都没有来。

直到趟床上,还在等,甚至风吹窗户哐哐声,她都猛然坐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睡着。

睡的晚,第二天却起的很早。

顾绍业娶妻,一大清早,府里就敲锣打鼓,喜气洋洋。

吵的人根本就睡不着。

明澜蒙在被子里好一会儿,越来越清醒,就索性起床了。

雪梨伺候她穿衣,四儿进来道,“姑娘,二少爷崴脚了,三少爷拉肚子。”

明澜怔了下,雪梨吃惊,“怎么两位少爷都出事了,其他少爷呢?”

“其他少爷都很好,”四儿笑道。

青杏戳四儿脑门,“你还笑的出来。”

二少爷是三太太生的,三少爷是四太太生的,都和姑娘无冤无仇,人家倒了霉,这样偷笑太不应该了。

四儿揉脑门,嘴撅得高高的。

明澜也笑了,雪梨见了不解,“姑娘怎么也笑了?”

明澜勾唇道,“大少爷伤成那样,一晚上好不了。”

二少爷和三少爷都年满十六了,可以代替顾绍业迎亲,现在一个崴脚,一个拉肚子,根本没法骑马,少不得顾绍业亲自来了。

京都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有新郎带伤迎亲的,一定会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谈。

东院,大太太知道二少爷和三少爷都伤了,气不到一处来,就是存心看她儿子出丑的。

可二少爷三少爷不帮忙,她也没辙,四少爷是她生的,才十三岁,骑马她都不放心,不可能让他迎亲的,只能顾绍业来了,抹了粉,看的也不是很明显,大太太自欺欺人的想。

而且,让大太太生气的还不是这事,她想亲事大办,目的是为了收礼。

明澜即将嫁给离王世子,伯府水涨船高,多少人想巴结啊,就算伯府没有下帖子,但消息传开,送礼的人不会少。

她陪嫁被烧了,手里头正缺东西,收一拨礼正好添补下空缺,往后分家了,这人情也是伯府还,多好的事啊。

只可惜,今儿伯府门前门口罗雀。

顾绍业在银票上写字辱骂离王世子被楚三少爷狠揍了一顿的事发生在折桂楼,很快就传遍京都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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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王世子是能随便骂的吗?

还被楚三少爷给打了,往后伯府长房肯定没什么前途了。

左右顾大少爷娶的是平妻,顾二姑娘不多久就要嫁了,伯府也没有送请帖,大家就当不知道好了,回头顾二姑娘出嫁,这贺礼送重一点也就是了。

都这样想,然后就没几个人来道贺了。

四太太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等着迎来送往,结果都没出长松院,本该最热闹的时候,伯府却冷清的像是被贬了似的。

大厨房派人来问菜要不要烧,四太太没好气道,“烧什么烧,烧十几桌子菜给西北风吃呢,先前我说八桌就够了,大嫂非要十六桌,这倒好,一桌都坐不齐。”

来的当然不止一桌了,勉勉强强算上大太太的娘家人够两桌,只是见没人来,那几位送了礼后觉得事情不妙,匆匆走人了。

菜都不用上桌。

“幸好老太爷老夫人有先见之明,没有依着大嫂的意思广送喜帖,不然咱们伯府可就真闹笑话了,”四太太道。

大太太听得脸发青,“你少说两句不行吗?!”

四太太冷笑一声,“现在大厨房归我管,买了那么一堆菜,吃不掉,又存不了几天,这损失大嫂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大太太气的咬牙。

这时候,外面跑来一丫鬟道,“不好了,出事了。”

大太太猛然起身,怒道,“大喜日子,能出什么事?”

丫鬟跑的气喘吁吁道,“大少爷去宋家迎亲,经过闹街,被离王世子挡住了去路……。”

明澜正走到屏风处,就听丫鬟禀告,她嘴角勾了一抹璀璨的笑来。

就知道骂了他没好事,果不其然吧。

闹街处,顾绍业的日子不好过啊。

一路上被人张望,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只想着快些把宋娆娶回去,没想到就被一连串的鞭炮给炸懵了。

几十窜鞭炮丢过来,身上的锦袍都被炸出一个个小洞出来,整个迎亲退伍乱成了一团。

顾邵业怒不可抑,“是谁干的,给我出来!”

酒楼上,一扇窗户被人推开,露出一张紫金面具,醇厚道,“是本世子叫人干的,有意见?”

能没有意见么?

顾绍业拳头攒紧,离王世子笑道,“胆敢骂本世子是混蛋,还写在银票上,你是第一个,不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混蛋,本世子岂不枉担虚名?”

先是鞭炮,再是木棍、无头箭、泼冷水……

差点把顾绍业给活活整死。

一条街下来,哪还有一点新郎官的样子?

路边小摊贩都比他好看几分。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混蛋啊。

等顾绍业去宋家时,宋家都不想把宋娆送上花轿了,得罪谁不好,要得罪离王世子!

可惜,宋娆已经是顾绍业的人了,花轿也抬来了,没有的选择了。

这边,顾绍业带着花轿兜圈,然后回伯府。

那边,四个小厮,一个小丫鬟,抬着一顶青布小轿子,后面还跟着一辆破旧马车在伯府门前停下。

伯府门前等着迎接宾客的丫鬟小厮都看呆了,不知道来的是谁,直到轿帘掀开,丫鬟扶出来一老太太。

将老夫人。

看到她,李总管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几分。

将老夫人来伯府两回,就闹了两回不愉快,今儿大少爷娶平妻进门,本就不高兴了,她又来做什么?!

将老夫人走过来,她手腕上还绑着绷带,丫鬟扶着她,气色不怎么好。

看着伯府门前的石狮子系着红绸,但是却没有什么人来,她眉头皱了皱,道,“伯府大少爷娶亲,怎么来道贺的人这么少?”

李总管冷冷道,“这好像和将老夫人无关吧?”

蒋老夫人笑了一声,“是与我没什么大关系,我只是来道贺的。”

丫鬟将贺礼送上。

李总管眉头拧了拧,“伯府不缺蒋家一份贺礼,蒋老夫人请回吧。”

蒋老夫人脸色一变,“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伯府大喜,我拖着年迈的身子来道贺,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就轰我离开,伯府就是这样待客的?我走可以,让府上二姑奶奶我蒋家大太太随我一起回蒋家,她夫君病了,她还赖在伯府,委实不该。”

那顶空轿子,就是来接二姑奶奶和蒋嘉贞回去的。

蒋老夫人来接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长松院。

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给我轰出去!蒋大老爷已经写了休书了,还想一顶轿子就把人接走,她蒋家当我伯府是什么地方了?!”

正堂内,虽然没什么宾客,但所有人都到齐了。

明澜坐在沐氏一旁,嘴角轻勾。

蒋老夫人手腕被断了手筋,还亲自来伯府接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啊,人家蒋老夫人厉害着呢,可不打没把握的仗。

而且,她挑今天来,应该是笃定今儿伯府宾客满座,借着一堆看热闹的人之手给伯府施压,让她带二姑奶奶回去。

伯府拿不出来休书,那二姑奶奶就还是蒋家大太太,回伯府小住可以,却没有理由一直待着,更不能在夫君病重时待在伯府不回去,她得回蒋家伺候夫君,蒋嘉贞得回去伺疾。

可惜,被她几张银票无意给搅了局。

老夫人见不得蒋老夫人撒泼耍横,之前二姑奶奶在蒋家,她受制于人,现在有休书在手,她岂会怕一个没有诰命在身的老太太?

传话丫鬟听老夫人吩咐把蒋老夫人打出伯府,没有耽搁就转身要走。

只是一转身,被老太爷给喊住了,“站住。”

丫鬟颤巍巍的回头,不懂老太爷叫住她所为何事。

只见老太爷起了身,老夫人不解道,“你去哪儿?”

“我去会会蒋老夫人,”老太爷道。

老夫人眉头更皱,“那老婆子,你还搭理她做什么?”

虽然是老婆子,却不是一般的老婆子啊,手段厉害着呢。

顾雪澜好奇,拉着顾如澜去前院看热闹,顾如澜又拽了拽明澜。

明澜眼睛眨了两下,觉得这样的好戏不应该错过,就随着她们一起去了。

伯府门前,蒋老夫人杵着拐杖,虽然穿戴一般,但气势凌人。

第三百二十章 出家(月票130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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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老太爷走出来,蒋老夫人就道,“亲家公,近来可好?”

老太爷眸底闪过一抹冷芒,道,“蒋老夫人是要接我女儿回去?”

“正是。”

“蒋家的脸皮还真厚。”

蒋老夫人脸色不变,她早料到伯府没有好话给她听,她不在乎,她道,“这话,我就不赞同了,我来接自己的儿媳妇,有什么脸皮厚的,真正脸皮厚的是伯府才是,看我蒋家败落了,连女儿都不许回婆家了。”

一旁围了看热闹的,在窃窃私语。

“这蒋家还真是没脸没皮,上回给了靖宁伯府二姑奶奶休书,现在又要把人接回去侍疾,休书一写,生死勿扰,一把年纪了,这点规矩都不懂。”

“可不是,蒋家来闹好几回了……。”

“蒋家也不是只有一个大少奶奶啊,蒋大老爷不还有一个平妻么?”

“呀,你就不知道了,听说那平妻吃不了苦,卷了银子跑了。”

“不是吧,大男人连媳妇都跟人跑了,难怪休书写了,又回来接了,这是打算逮着一个死咬着不放啊。”

议论声越来越大,蒋老夫人脸火辣辣的烧着,道,“我蒋家没有写过休书!”

那些议论声戛然而止。

伯府小厮都无语了,白纸黑字写的那么清楚,居然说没有写过休书,那王妈妈带回来的又是什么?

蒋老夫人望着老太爷道,“只要伯府拿的出休书,我蒋老婆子以后再也不踏足伯府半步!”

苍老的声音却铿锵有力,那些看热闹的都面面相觑了,一个蒋家孤老婆子敢当着靖宁伯的面说这话,难道靖宁伯府真的没有休书?

这下,有热闹看了。

顾如澜一脸不解,“休书不是在祖父手里头吗?”

“是啊,”顾雪澜点头,“待会儿祖父拿出休书砸她脸上才好,太可恨了!”

明澜只笑不语。

老太爷没有说话,蒋老夫人就越发张狂了,“拿不出来,就让我蒋家大太太出来。”

老太爷深呼吸,才忍着将这老婆子丢墙上的冲动,道,“蒋老夫人要接回蒋家大少奶奶,就请去静心庵吧。”

蒋老夫人眉头一皱,“静心庵?她不在伯府?”

老太爷冷道,“从蒋家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在静心庵落发出家了,如今是静心庵的人,蒋老夫人能不能接回她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完,老太爷袖子一甩,就转身回府了。

身后,蒋老夫人一脸错愕,不敢置信。

除了她,顾如澜和那些丫鬟小厮都张大了嘴巴,二姑奶奶不是在老夫人的陪嫁庄子上吗,怎么在静心庵出家了?

明澜也惊住了,她还以为老太爷把二姑奶奶送走了,没想到是送到静心庵了。

一旦出家,那就断绝了前缘,什么娘家,什么婆家,人家只有一佛尘,一清号,某师太。

蒋家要是强行从静心庵抢人,那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顾雪澜拽了拽明澜,道,“快回长松院,要是祖母知道二姑母出家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然后,三人又远远的跟着老太爷回了长松院。

绕过屏风,就听到老夫人颤抖的声音,“淑敏真的……落发出家了?”

“我让她出家的。”

“为什么?!”老夫人颤抖的声音突然拔高,“蒋家已经写了休书了!她是你亲生女儿啊,你怎么忍心……。”

最后又痛心的哭了起来。

老太爷闭眼,把那张蒋家给的休书丢给王妈妈,“这就是那封蒋家给的休书!”

王妈妈连忙打开,本来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的休书,这会儿只有四个字:休、妻、梦、美!

这哪是休书,这就是一封挑衅信!

“我是不忍心她出家!可蒋家给的休书是假的,比起她再被接回蒋家,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出家对她,对伯府来说都是件好事!”

老夫人颓坐回罗汉榻上,她望着大丫鬟敛秋。

敛秋吓的跪倒在地,颤巍巍道,“老夫人息怒,奴婢没有见到二姑奶奶,李总管不许我去庄子上,那些话,也是李总管教我说的……。”

老夫人几乎每两天就派丫鬟去庄子上看二姑奶奶,生怕她吃喝差了,受了怠慢。

敛秋每回都说很好,她就放心了。

谁想到,女儿早不在庄子上了。

老夫人泪流满面。

但要说多痛心倒也没有,如老太爷说的,比起再回蒋家,落发为尼反倒是件好事了。

这也是为什么老太爷先瞒着老夫人的原因,没有经历比出家更差的情况,她就不能接受女儿出家这件事。

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就会想通了。

老太爷看了老夫人哭了一会儿,叹息一声,就转身走了。

屋子里,没人说话,也没人敢上去劝老夫人,总不能劝老夫人说出家是件好事吧,真有那么好,那她们为什么不去出家?

不过,出家对伯府来说的确是件好事,往后蒋老夫人就没法再来伯府闹了,清净了不少,也少为京都大街小巷街楼酒肆贡献笑料。

顾雪澜话多,憋不住小声道,“改日我们去静心庵玩?”

顾如澜嗔了她一眼,“你不怕惹祖母不快啊?”

“……总不能以后都不去静心庵了吧?”顾雪澜噘嘴,她才不会承认去静心庵只是想看落发之后的二姑奶奶那锃光瓦亮的脑袋。

不过她不承认,大家也心知肚明,她以前可是说过静心庵有什么好玩的,一群尼姑,张嘴贫尼,闭嘴贫尼,看着就烦。

顾如澜摇头,又问道,“好像没人说蒋表姐,她在哪儿?”

“她不会也出家了吧?”顾雪澜低呼,双眸闪着兴趣光芒。

如果蒋嘉贞真的也出家了,即便老夫人不许她们去静心庵,她也会想办法偷偷溜去看看的。

明澜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前几日她还见到蒋嘉贞了,她肯定没有出家,她偷偷跑回伯府,应该是想告诉老夫人她娘被老太爷逼着常伴青灯古佛的事,事情还没有传开,悄无声息的把二姑母接回府,等头发长起来,没人知道她曾经剃度过。

现在蒋老夫人去静心庵,肯定会闹起来,到时候就瞒不住了。

不过,这和她没关系。

第三百二十一章 家规

之前那么高傲,还想打她,往后就在静心庵清修,对她的惩罚不轻了。

这会儿时辰还早,顾绍业去宋家迎娶宋娆进门还要一个多时辰,没有宾客来,不用陪着,可以回流霜苑待会儿。

明澜打算和沐氏说一声就悄悄回去。

只是刚靠近沐氏呢,外面进来一丫鬟,不疾不徐的进来,朝大太太福身道,“大太太,宋家出事了。”

丫鬟的声音软糯,一点没有宋家出事,急于禀告的迫切,声音平缓的仿佛在说大太太,饭菜准备好了,该用饭了似的。

就是这样,一屋子丫鬟婆子眼睛都望着明澜了。

二姑娘胆子可真是大,之前老夫人才说大太太假借她名义骗她请来王老太医的事不得再提,否则严惩不贷,二姑娘答应了啊,还敢不当回事呢?

大太太脸色铁青,冷看着明澜,声音更是冷的能把人冻死,“这样的小把戏,二姑娘打算玩到什么时候去?!”

所有人都用一种谴责的眼神望着明澜。

之前大太太忙着准备喜宴,她慌称朱家出事,把大太太骗回去就已经有些过分了,何况顾音澜还为此受伤,虽然她是活该,但凡事都讲究个适可而止,今天大喜日子,把大太太骗回朱家对她有什么好处?

看着那些眼神,明澜就知道她说这回和她无关没人信,但没人信也得说啊,她总不能替人背黑锅吧,便道,“这一回,与我无关。”

明澜不说话,大太太气还顺些,她一说,大太太就怒不可抑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安静的屋子,大太太的声音来回飘荡,伤心不已的老夫人也抬了头。

明澜也恼了,“我敢作敢当,不是谁都会把祖父祖母的话当成耳旁风的!”

沐氏坐在一旁,脸色微沉,她觉得这事应该是长房闹出来的,目的自然显而易见了,把老夫人的话当成耳旁风,让明澜挨罚。

这是再报昨天她撞柱子的仇呢,前几日才说长房和二房和睦相处,结果过了几天,长房又惹到二房了,她这么做,目的是想让老夫人知道,不止她长房会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二房也一样。

这不,老夫人动怒了,“大喜日子,伯府弄的这么乌烟瘴气,你们一个个到底想怎么样?!”

鬼知道想怎么样,她只是想回流霜苑歇息。

明澜不说话,这时候谁接话谁倒霉。

大太太也没有说,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一旦吵起来,矛盾就大了,尤其是在老夫人知道女儿出家之后,心里一团火气,撞上去就是给老夫人做出气筒的。

没人接话,屋子里就格外安静了。

一会儿后,四太太想开口打破僵硬气氛,这时候外头又进来一丫鬟道,“大太太,朱家出事了。”

这句话,绝对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来起了点波浪的湖面,快要恢复平静了,现在因丫鬟禀告又掀起巨浪来。

大太太站起来,道,“还有完没完了?!今儿是你大哥娶平妻的日子,要拜父母高堂,你胡闹一次就算了,你还假传我两次!”

她话音一落,明澜正要辩解呢,就听老夫人喝道,“回流霜苑抄三百篇家规!抄不完不许迈出院子半步!”

明澜气不打一处来,白皙的脸上像是染了天际如火如荼的火烧云,“不是我!”

才说了三个字,沐氏就站起身来,道,“好了好了,大喜日子不要闹起来,你祖母心情不好,你回流霜苑歇着吧,待会儿让翡翠给你送你最爱吃的点心去。”

自家亲娘都这么说了,明澜还能说什么呢,转身就走了。

雪梨连忙追上。

等到了无人处,雪梨忍不住道,“难道是刘管事忘记了姑娘的叮嘱?”

那些传朱家出事的小厮都是庄子上的,是刘管事派来的。

可是昨天明澜答应老夫人不再闹这事后,就派人去庄子上了啊,而且刘管事为人本分老实,就算她不派人去传话,他也不可能在顾绍业娶妻,大太太分身乏术的时候派人来搅局,这不是给她找骂么?

一定是大太太算计的!

好本事!

昨天都被逼的撞墙了,转过脸又弄幺蛾子,还撞的那么好,碰到老夫人气头上,害她罚抄三百篇家规。

三百篇家规,她要抄三天。

她还有事要忙呢,她不能在流霜苑内被关三天。

憋着一股气,明澜回了流霜苑,径直去了书房。

她没有立即就抄家规,而是坐在那里发呆。

很快,就传来了敲门声,翡翠拎了食盒来了。

不过食盒里装的不是糕点果子,而是以前明澜被罚抄的家规。

伯府家规,从小抄到大,早烂熟于心了,根本就没有抄的必要,何况沐氏知道明澜是冤枉的,本来就够生气了,再一遍遍抄家规,还不得抄的上火啊。

她女儿,她心疼。

何况伯府家规,一大半都是虚的,就是抄一万遍,该犯的家规的照样会犯。

翡翠把家规拿出来,道,“有二百八十多篇,姑娘抽空抄十几张就够了。”

明澜撅了嘴,一篇她都不想抄。

翡翠见了捂嘴笑道,“姑娘不抄也无妨,那十几篇家规奴婢再送来便是。”

“算了,我抄吧。”

就算不抄家规,她还是得待在书房里,不然该连累帮她的娘亲了。

翡翠福了福身子,拎着时候退下。

雪梨研磨,明澜拿了本书,信手翻开,看书打发时间。

一本书看了一半,某熟客就跳窗户进来了,脸上还带着紫金面具,显然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就来流霜苑了。

可明澜受了委屈,心里窝着气,只看了他一眼,就焉了吧唧的了。

楚离倒是心情不错,道,“被罚抄家规了?”

明澜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挺好的。”

“……。”

雪梨都惊呆了,姑娘被罚抄家规,离王世子还说挺好的?

完了。

他肯定是生姑娘的气,气姑娘在银票上骂他是混蛋的。

明澜只瞪眼不说话,雪梨忙替她解释道,“姑娘银票上的字是用乌贼墨汁写的,很快就能消了,不是真的要骂世子爷。”[.]

第三百二十二章 冤枉

“我知道。”

雪梨默然。

明澜就拧眉了,“知道,那你还幸灾乐祸说挺好的?”

“我说挺好的,那是因为确实挺好的,”他双手环胸,嘴角噙笑,眸光璀璨,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明澜呲牙,把一旁的书挪开,露出那厚厚一沓家规。

想幸灾乐祸,没门。

楚离,“……。”

他扶额,“你们伯府就是这样罚抄家规的?”

明澜轻哼一声,“无辜冤枉我,还想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抄呢,我偏不抄。”

楚离笑了,眸光闪着捉黠道,“要不我把离王府的家规也拿来,抽空抄好备在那里?”

明澜杏眼圆瞪,“到了离王府,我还要抄你们离王府的家规?”

“王府女眷都抄过,你想幸免估计不容易,不过王府没你们伯府这么凶残,动不动就几百篇,王府最多抄十篇就够了。”

“……这倒是挺好的。”

“是挺好的,”楚离闷笑。

那笑声,明澜听着不对劲,她问道,“离王府家规多少字?”

“多少字?我倒是没数过,”楚离摇头道,“大概这么厚吧。”

他伸手比划了下,觉得有点少了,还张大了一点儿,明澜想吐血的心都有了,“你们离王府一篇家规都抵得上我们靖宁伯府两三百篇了!”

雪梨嘴角抽着,她也觉得自家姑娘有必要提前抄一份,万一被罚抄几篇,会疯的。

明澜扶额,“还说没我们伯府凶残,你们离王府那不叫凶残,叫惨无人道了,这么厚的家规,谁定下的啊。”

就伯府几页家规,还是太老爷想了大半个月才想出来的,花了十年时间精简添加才有现在这么多,离王府那么厚啊,脑袋都不够想了。

楚离轻咳一声道,“老王爷太懒,不愿意花时间琢磨家规的事,王府家规直接沿袭了宫规。”

难怪……

宫里的规矩出了名的繁杂,能不多么?

只是离老王爷这也忒懒了点儿吧?

都把皇位让出来了,花点时间琢磨下家规又不费什么力气,至于懒成这样么?

他不会是懒的做皇帝,就把皇位让出来了吧,听说批阅奏折很辛苦。

明澜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

只是懒惰是会传染的,没见着离王和离王世子懒啊,连往流霜苑跑都这么的勤快。

正想着呢,外头暗卫敲窗户了,“爷,有事。”

楚离随手拿了张家规,道,“好好抄。”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的。

他拿走一篇,就意味着她要多抄一篇啊,她被罚抄家规,他高兴什么劲啊。

“姑娘,你不是还有事麻烦离王世子吗?”雪梨在一旁提醒道。

可是晚了,楚离已经跳出窗外了。

不过暗卫没走,站在窗外道,“世子妃有什么话,属下可以转达。”

明澜连忙起了身,走到窗户处,低声吩咐了几句。

说完,暗卫点点头,“这点小事,属下就能办了。”

“有劳了。”

明澜这么客气,暗卫早习惯了,纵身一跃,就消失不见了。

明澜继续坐回椅子上,继续看书。

这一趟被罚抄家规,她之前的计划都打乱了,本来都不需要暗卫帮忙的,又欠一人情了。

明澜叹息。

一本书看完,前院顾绍业迎亲归来。

虽然只有寥寥宾客前来道贺,但伯府丫鬟小厮多啊,依然热热闹闹的。

跨马鞍,迈火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离的这么远,都仿佛听见前院传来的热闹喧嚣。

明澜想起了她前世出嫁的事,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到最后一把火,化为灰烬。

想起赵翌,明澜就一阵烦躁,再想到锦盒极有可能在他手里,就更烦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敲响,传来四儿的唤声,“姑娘……。”

雪梨过去开门,笑道,“你不是去前院看热闹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酒宴散了?”

四儿笑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哪来的酒宴啊,拜完天地就没热闹看了。”

“那你还晃荡到这会儿才回来,天都快黑了,”雪梨戳她脑门。

四儿揉着戳疼的脑门道,“有好事呢。”

“什么好事?”雪梨快问道。

明澜也望过来,四儿走近几步,欢快道,“姑娘沉冤得雪了,朱家真出事了,先前来禀告的真的是朱家小厮。”

她激动的脸蛋红扑扑的,分外可爱。

明澜吃惊了一瞬,又恢复了平静,雪梨则一脸兴奋,“朱家出什么事了?”

“还不知道朱家出了什么事,但朱家老太爷和两位老爷都下狱了。”

一般下狱,那就是大罪了,让大太太冤枉姑娘,活该朱家倒大霉。

雪梨高兴的拍手,“既然是冤枉的,那姑娘就不用罚抄家规了?”

明澜嘴角上勾,“抄,怎么不抄了,罚我抄家规的是老夫人,我怎么能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呢?”

先前还不明白楚离说的抄家规挺好的是什么意思,原来是知道她被冤枉了,而且很快就能澄清。

长房把老夫人的话当成耳旁风,撞柱子就能当什么事没发生。

她受了冤枉,当众辩驳却没人信,即将出嫁成离王世子妃,却还被罚抄家规,这是在包庇长房,折损她自己的威信。

在她想要长房分家之前,闹这么一出,老太爷会处置更公正的。

明澜心情好的直哼哼,从来没有这么高兴的抄过家规。

窗外,天边晚霞从绚烂中消散,夜幕悄然降临。

天色这么晚才知道朱家出事了,大太太肯定没法回朱家了,这一晚上估计不好过啊。

朱家倒了,她没了靠山,就更没有夺爵位的希望了。

过了没一会儿,就有丫鬟禀告王妈妈来了。

明澜听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她进来。”

王妈妈进屋时,明澜还在抄家规,抽空瞥了她一眼,问道,“我还在受罚呢,王妈妈来做什么?”

王妈妈看着一旁抄了二十来篇家规,还有抄错了扔地上的纸团,道,“朱家是真的出了事,老夫人知道二姑娘受了冤枉,让我来告知一声,不用抄家规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小马驹

明澜顿住手中笔墨望着王妈妈,道,“我之前就说过这一回,不是我弄的,不敢把祖母的话当成耳旁风,可我的申辩没人信,依然受了罚,现在告诉我朱家真出了事,我是受了冤枉,是不是太可笑了些?而且,你们确定朱家是真出了事,不是丫鬟小厮慌报?

说到后面,明澜声音徒然冷峭了起来。

想罚便罚,说冤枉就冤枉,有这样的吗?!

“三百篇家规,我一定一字不漏的抄好送去给祖母过目,王妈妈请回吧。”

王妈妈张嘴要说话,明澜已经下送客令了,“天黑路滑,送王妈妈回去。”

王妈妈叹息,她就知道二姑娘会生老夫人的气,只怕这口气还没那么容易消了。

这一夜,明澜“抄家规”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宋娆进门敬茶。

早早的,顾雪澜就来流霜苑了,要和明澜一起去长松院观礼,明澜借口要抄家规回绝了与她同行。

这府里,很难藏的住事,王妈妈来告知她不用抄家规了,她还执意要抄,明摆着同老夫人置气了。

她若是把明澜拉了去,就是大功一件,老夫人会很高兴的。

可惜,她不是她四房献媚夺宠的垫脚石。

顾雪澜拉不动明澜,只能独自去长松院了。

大太太急着回朱家,却还是给足了宋娆面子,喝了她敬的茶,给了见面礼,然后才匆匆赶回朱家。

而明澜没想到的是,宋娆敬茶之后,就来流霜苑了。

她给府里长辈和小辈都准备了见面礼,顾雪澜她们观礼,礼物在长松院就收了,明澜那份,她亲自送来。

顾音澜和顾雪澜她们陪着一起的。

明澜谁也没见。

书房内,她在翻书,青杏进来道,“姑娘,二大少奶奶送的见面礼,您收不收?”

“收。”

怎么能不收呢,她还等着她的见面礼呢。

雪梨则道,“二大少奶奶,这是什么称呼?”

青杏捂嘴笑道,“原本大家称呼新大少奶奶的,大少奶奶听了嘲讽说往后大家是不是该称呼她旧大少奶奶了,还说什么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府里的丫鬟们就改口称二大少奶奶了。”

明澜轻笑。

再怎么称呼,也改变不了宋娆是平妻的事实,她是宋家长房嫡女,身份比宋媛高,再加上她没有伤身子,宋媛以后日子不好过呢。

以宋娆的手段,红缨腹中胎儿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

长房以后不缺热闹瞧的。

青杏出去收了宋娆的礼物,替明澜道了谢,“等我家姑娘抄完三百篇家规,就去给二大少奶奶见礼。”

宋娆笑了笑,看向书房的眼神冰冷,就转身走了。

害她嫁给顾绍业的是她和离王世子,这事,她到死都不会忘记的。

那股恨意萦绕在她心头,就像是一只大手紧紧的桎梏着她,痛的她几乎窒息,全然忘了,她是作茧自缚,帮赵嫣和顾音澜算计明澜在前。

宋娆送给明澜的是一对金簪,做工精细,样式别致,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雪梨要拿下去收着,明澜没让,就放在了书桌上。

一上午,明澜都没有出书房半步,直到吃午饭才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

她揉脖子,丫鬟婆子都觉得她太倔强了,老夫人是长辈,冤枉了小辈,哪个敢拿乔啊,可姑娘就敢了,实在是胆大的很啊。

歇了会儿,明澜就打算回书房继续“抄家规”了。

外面,一丫鬟跑进来,红着脸蛋道,“二姑娘,离王世子派人送了东西来,让你去长松院拿一下。”

明澜挑眉,楚离这是搞什么鬼啊?

不是知道她再罚抄家规么,什么时候送东西不好,偏这时候送。

不去。

“直接抬流霜苑来吧,我还在受罚呢,不能出院子。”

丫鬟啊了一声,道,“这不好吧?”

知道小丫鬟不好当,明澜就吩咐雪梨和青杏了,“你们去长松院吧,我为什么不能出去,和护卫解释下。”

雪梨憋笑,点了点头,就和青杏去长松院了。

小丫鬟恨不得把两丫鬟拉回来啊,二姑娘都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了,还被老夫人冤枉,抄那么多家规,护卫肯定很生气啊,要知道护卫脾气可差了,蒋老夫人不过是抓了二姑娘的脚,护卫就把蒋老夫人的手筋给挑了啊。

可是她只是一传话小丫鬟,还真不敢拦雪梨和青杏。

两丫鬟跑去长松院一看,直接懵了。

她们还担心护卫送来的东西太沉,她们两个抬不动,没想到护卫牵来的是只小马驹。

幸亏雪梨脑袋转的快,很快就明白是茂哥儿喜欢离王世子的马,想拿拨浪鼓和离王世子换,知道姑娘疼茂哥儿,所以让护卫送了一只小马驹来。

护卫见雪梨双眸发亮,道,“这是匹小千里马,好好饲弄,将来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世子爷费了好大力气才抢来的。”

额……抢?

这么霸道的事就不用说了吧。

雪梨要牵马,她觉得姑娘肯定喜欢这么雪白的没有一点杂毛的小千里马,结果护卫不让,“顾二姑娘呢,世子爷还有话要传给她。”

雪梨眼睛眨了眨道,“我家姑娘在挨罚呢,不能出院子。”

那边,老夫人脸色一变。

这丫鬟,怎么什么话都说!

先前传话的小丫鬟就趁机卖好道,“是二姑娘叮嘱雪梨说的。”

老夫人脸青了青,那边护卫装傻问道,“顾二姑娘端庄大方,贤良淑德,做错了什么事,要挨罚?”

雪梨还就怕护卫不问了,顿时巴拉巴拉把明澜受人冤枉的事一阵倒豆子,怎么看都像是趁机向离王世子告状。

老夫人脸一阵青一阵白,护卫笑道,“靖宁伯府的家规还挺严的,说受罚就受罚,既然顾二姑娘不能出院子,我一护卫也不好去见她,就先告辞了,等顾二姑娘抄完家规再来。”

他说完,把绳子递给雪梨,见雪梨一脸这小马驹真是太可爱了,好像抱走,他就道,“小马驹不能吃。”

这一句话来的没头没脑的,雪梨都懵了,“没人打算吃小马驹啊。”

马肉又不好吃。[.]

第三百二十四章 贪墨(月票1350加更)

护卫扶额,这吃货丫鬟说兔子可爱,兔子肉可鲜了的话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就连眼神都一个样。

他轻咳一声,转身走了。

雪梨摸着小马驹,笑的合不拢嘴,正要牵走呢,然后……

小马驹拉屎了。

雪梨,“……。”

丫鬟们,“……。”

胆敢在长松院正堂拉屎,这绝对是独一份了。

雪梨都不敢看老夫人,连忙把小马驹牵走了。

等出了门,到了无人处,雪梨和青杏就忍不住捧腹大笑了。

怎么觉得这小马驹是在给姑娘出气呢?

两丫鬟牵着小马驹回流霜苑,把小马驹拉屎的事告诉明澜,明澜也忍俊不禁。

她摸着马毛,那边顾云澜和茂哥儿知道离王世子送了一匹雪白的小马驹来,就来流霜苑看了。

而且,小小的茂哥儿还知道这小马驹是送给他的。

看到小马驹,他高兴的扑过来,被明澜给拦下了,虽然小马驹还小,但踢起人来也不含糊,她怕茂哥儿受伤。

她将茂哥儿抱起来,然后道,“答应姨姨不能离小马驹太近,我才把小马驹给你。”

茂哥儿噘了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明澜才把他放下,他朝奶娘招手,“拨浪鼓。”

奶娘就把拨浪鼓给茂哥儿了。

茂哥儿把拨浪鼓塞给明澜,“姨姨,换小马驹。”

“这小家伙,记性还挺好。”

只是拿拨浪鼓和离王世子换小马驹……

明澜伸手接了拨浪鼓,递给雪梨道,“送去给碧珠。”

雪梨嘴角一抽,“真的要送啊?”

这不是换小马驹,这是存心气离王世子啊。

他一大男人,要拨浪鼓做什么啊?

可是明澜要送,她一小丫鬟只能陪着胡闹了,本来跑一趟,离王世子肯定会赏她一颗金豆子的,这一回,不赏她板子就不错了。

雪梨一步三回头的走,出门还不忘问茂哥儿,“小少爷,拨浪鼓我真拿走了啊。”

茂哥儿摸着小马驹,道,“不许反悔。”

雪梨叹息,她还想小少爷要回拨浪鼓了,没想到他还怕离王世子反悔。

雪梨走后,赵妈妈就扶着沐氏来了。

看好多手摸小马驹,她笑道,“会养小马吗?”

一屋子丫鬟婆子都摇头,赵妈妈笑道,“她们怎么可能会养马,只是茂哥儿这喜欢劲头,要送去外援给小厮养,肯定……。”

话还没说完呢,顾云澜就道,“不许把小马驹送外院去。”

说着,她起身,抓着沐氏的胳膊道,“娘,我也想要小马驹。”

“这是我的!”茂哥儿趴在下马驹背上,生怕被顾云澜抢了。

沐氏捏顾云澜鼻子道,“你是姑娘,怎么能养小马驹,养大了也不能骑,你不是有兔子吗?”

“可我还想要小马驹,”顾云澜红了眼睛快哭了。

沐氏头疼。

明澜笑道,“就给她买一匹吧,小千里马买不了,一般的小马驹要不了多少钱的,在幽兰苑后院建个小马厩,养大一点再送外院去,我估摸着等茂哥儿长大骑马,得骑这匹小千里马的儿孙了。”

这匹小马驹长大只需两三年,茂哥儿太小,养在马厩不骑,好马也给养废了,肯定给父亲骑了,将来生了小马驹继续养。

沐氏失笑,“那我的幽兰苑岂不成马厩了?”

顾云澜则高兴的拉着沐氏撒娇,道,“就养在幽兰苑,娘,你就答应我吧。”

“好,好,娘答应你了。”

玩了一会儿,奶娘抱着茂哥儿,顾云澜牵着小马驹回幽兰苑了。

外院李总管带了小厮去在花园稍偏僻处建了围栏和马厩,又教丫鬟怎么喂养小马驹。

这边,幽兰苑丫鬟们围着马厩看小马驹。

那边,雪梨去了静园,很快就回来了,脸上挂着笑,灿烂如花。

明澜见了,挑眉道,“这么高兴,捡钱了?”

雪梨咯咯笑,“哪那么容易捡钱啊,离王世子就在静园,赏了奴婢两颗金豆子。”

她摊开手心,把金豆子给明澜看。

明澜一脸古怪,“他没生气?”

“生气了啊,”雪梨喜滋滋道。

青杏羡慕道,“生气了还赏你金豆子?”

雪梨笑道,“起初很生气,不过一转眼,他又高兴了,说那拨浪鼓很漂亮,以后留给小世子玩,还说姑娘小瞧离王府了,以后少不了小世子玩具的,不用把茂哥儿的玩具往他那里搬。”

说离王世子喜怒无常,还真是传闻不虚,雪梨算是见识到了。

而明澜直接就凌乱了。

满脸通红,在心里把某世子揉成一团球,直接丢出窗外。

去他的小世子!

谁要跟他生小世子了!

死不要脸!

明澜气呼呼的,雪梨和碧珠却是捂嘴偷笑,挨了明澜好几记瞪眼。

雪梨不怕死道,“碧珠姐姐就盼着姑娘早日嫁给离王世子,好跟去离王府伺候呢。”

府里糟心事多,她们也希望姑娘能早点出嫁,当初离王府没有退让一步就好了。

这时候,外面有丫鬟敲门,青杏赶紧去开门了。

丫鬟进来道,“姑娘,大太太从朱家回来了。”

明澜还未说话,雪梨就迫不及待的问出声了,“可知道朱家出了什么大事?”

丫鬟点头如捣蒜,“只知道一点儿,听说是朱家老太爷前年奉命去明州一带赈灾,连手当地知府与商人勾结,用粮仓里的新粮换商户发了霉的陈粮,并私吞赈灾银两,谎报受灾伤亡人数……。“

“呸!赈灾的银两也贪墨,黑心烂肝的!皇上诛他们九族才好!”雪梨破口大骂。

不怪雪梨愤怒,估计府里一半的丫鬟婆子听到有人贪墨赈灾银两,都会愤愤不平。

因为她们被卖,一半就是因为天灾人祸,家中无米下锅,不得不离开爹娘身边,为了换点钱甚至有的只为换一点口粮就被人牙子带走了。

天降大灾,朝廷赈灾银两迟迟不到,饿殍无数,尸横遍地,有时候朝廷赈灾的粥里沙子石头比米多,为了活命,咬着牙也得咽下去啊。

朝廷赈灾银两不少,可一层层剥削下来,一百万两到了灾民手里十万两都不一定有。[.]

第三百二十五章 回门

如果朝廷不出这些黑心烂肝的,多少人不用家破人亡,背井离乡。

青杏是家生子,没有挨饿挨冻过,没有雪梨那么悲愤,只道,“这一次朱家老太爷和两位老爷齐齐入狱,皇上震怒,肯定没好果子吃。”

铁定没好果子吃的,且不说朱家入狱和离王世子有关,单说贪墨赈灾款,至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皇上就不会轻饶了,会杀一儆百,以肃贪墨之风。

不过从朱家入狱,到彻查朱老太爷贪墨,然后定罪,最快也要半个月,想急着看朱家倒霉,还有的等。

不过这点耐性,明澜还是不缺的。

心情好,明澜继续抄家规。

再说这会儿,大太太是急的乱跳脚了,昨天第一位来禀告朱家出事的小厮是她安排的,后来的小厮她以为是小厮自作主张,禀告了两次,她还觉得小厮很聪明,没想到竟然真是朱家派来找她回去商议事情的。

顾绍业娶平妻固然重要,可也没有朱家老太爷入狱事大啊,何况宋娆拜堂不拜堂,都已经是顾绍业的人了,没那么稀罕,更不怕朱家觉得伯府怠慢了就把花轿往回抬不嫁了。

昨天没回去,一大清早吃了敬茶就敢回朱家,一屋子女眷,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进门,就先挨了一通骂,大太太直接把黑锅摁在了明澜头上,说先前明澜派人几次三番的骗她,她以为这次也一样,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她如果知道朱家出事了,第一时间就赶回来了。

这样的解释,朱家没说什么,其实大太太迟迟不回,朱家也猜到可能是之前被骗惯了,不愿意配合顾二姑娘继续玩这样的小把戏了。

朱老夫人和朱家两位太太还有两位出嫁的姑奶奶商议怎么救朱老太爷。

有了个章程后,大太太就赶紧回府了,朱老夫人希望她能找老太爷帮忙,另外争取沐阳侯和离王世子帮着求情……

只要离王世子帮朱家,满朝文武就不会太落井下石,反而求情的多,皇上不是昏君,大臣们极力赞同一件事的时候,多半会依照大臣的意思办。

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大太太当时就说不可能争取到,长房和二房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她拼了这条命才让长房留在伯府,二房怎么可能会帮她呢。

朱家就说为了朱老太爷,就是跪,也要跪到沐氏和明澜愿意帮忙,大太太后悔太早和明澜撕破脸皮,闹成今日局面,答应尽量争取,就回伯府了。

这会儿,大太太正在求老太爷帮忙呢。

靖宁伯府和朱家是姻亲,朱家倒霉,伯府袖手旁观肯定不行,帮忙肯定要的,但帮忙也分表面和不遗余力,朱家是贪墨赈灾款,老太爷不可能尽全力帮的,别没能帮朱家脱险,倒把伯府给牵连进去。

尽着亲家本分打听消息,给狱卒打招呼,让朱老太爷他们在狱中不至于太遭罪,能帮的差不多也就这些了。

大太太求帮忙,老太爷犹豫了会儿就点头了。

然后,大太太就盯着顾涉和沐氏了。

顾涉知道大太太的盘算,干脆躲着,沐氏就更干脆了,大太太求见,她没有避而不见,等大太太道明来意,她笑捧着茶盏,道,“求我帮忙?是想我回去找大哥出面早日查清朱家贪墨一案,是杀是刮来个痛快的,省的朱家老太爷和两位朱老爷在狱中受罪煎熬?这点忙,你若真心相求,看着你我妯娌多年的份上,我不会拒绝你的。”

想她帮忙?

她不趁机落井下石就算很宽厚心善了!

再多说一句,她就不是看热闹这么简单了,她真插把手,让朱家尽快倒霉。

这就是她的态度。

沐氏态度强硬,大太太很清楚她不会帮忙,也就没有朱老夫人要求的跪下相求了。

明知道跪了也不会帮忙,还有跪的必要吗?

大太太转身离开。

一整天,她都在想办法,四处找人帮朱家,忙的脚步沾地,至于有没有人愿意帮忙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天,是宋娆回门的日子。

她是独自回门的。

顾绍业脸上的伤,虽然养了两天,但并未好转多少,之前去宋家迎亲,宋大太太那嫌弃的眼神,他如鲠在喉,并不想去,便借口脸上伤未痊愈,等过两日伤好了再陪宋娆回门。

但是宋娆不愿意,她想回家。

宋媛帮着顾绍业说话,让她先一个人回去,等顾绍业脸上的伤好了,他们两个陪她一起回门。

宋娆能说什么呢,同样都是嫡妻,人家宋媛都这么大度,顾及夫君颜面,她执意要顾绍业陪着,就是存心要他丢脸。

就算她对顾绍业有多么的不满,也改变不了她已经嫁给他的事实了,下半辈子就围着他打转了,宋娆憋着一肚子邪火独自回宋家了。

她前脚一走,后脚府里就出事了。

明澜熬夜抄家规,早上起的晚,且是被疼醒的。

肚子一阵阵抽疼,疼的她在床上打滚。

雪梨吓坏了,赶紧叫人去禀告沐氏,请大夫进府。

来的不是赵大夫,也不是方大夫,昨天方大夫进府给沐氏请了平安脉,小厮去他落脚处,没有找到他人,就随便找了间药铺,拉了个坐堂大夫来。

那大夫是个生面孔,明澜以前没见过,至于医术怎么样,明澜也不置可否。

反正她装肚子疼,大夫也不知道看没看出来,只说自己医术浅薄,让伯府另请高明。

他拎着药箱离开,又说另请高明,着实吓坏了老夫人和府里的丫鬟小厮,还以为明澜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沐氏心疼的抹眼泪,王妈妈扶着老夫人亲自来流霜苑探望明澜。

看到明澜疼的满头大汗,老夫人担忧道,“好端端的,明澜怎么会肚子疼?”

沐氏摇头,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大夫什么都没说,我已经叫人拿了老太爷的帖子进宫请太医了。”

“太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明澜疼成这样,就一点办法没有了吗?”老夫人急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 同姓

沐氏伤心道,“但凡有办法,我都愿意替她疼这一遭。”

王妈妈就道,“二姑娘这样,会不会是中毒了,手里头没有解百毒的药了吗?”

沐氏摇头,再摇头。

老夫人听了,就摆手道,“快去找老太爷,让他赶紧回府一趟!”

明澜窝心啊,她给了老太爷解百毒药的事,他怎么告诉了老夫人,这不是给她添乱吗?

明澜赶紧道,“祖母,我已经派青杏去找离王世子拿药了,祖父忙于政事,不要告诉他。”

明澜一脸解百毒药难得,好不容易才分了一点给祖父,不能就这样用了,离王世子手里还有,用他的。

老夫人恨不得戳明澜脑门了,孝顺是好事,可她未免孝顺过了头吧。

想着这会儿派丫鬟去找老太爷,估计他回来,离王世子都派人把药送来了,便作了罢。

疼一会儿,明澜歇了一阵,又继续疼起来。

等的人心惶惶,太医才拎着药箱子直奔流霜苑。

知道病的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太医几乎是小跑着来的,进屋时,头上都有了细密汗珠,把药箱子放下,就给明澜诊脉。

他一脸严肃,把脉之后,还换了只手,等收了手,就拿银针就要给明澜施针。

抽空,老夫人问道,“孙太医,明澜她这是……。”

“顾二姑娘这是中毒了,有什么话,等我施针将毒逼出体外再说不迟,请大家先出去。”

沐氏抹着眼泪,让王妈妈把老夫人扶出去,她在屋子里陪着。

等人走了,孙太医继续帮明澜施针,明澜眼睛都瞪圆了。

不是假的吗?

为什么要真给她施针?

她又没有中毒。

明澜杏眼圆瞪,知道王妈妈在屏风处看着,这些话她不敢问出声来。

好在孙太医够上道,道,“二姑娘不止中毒,这些天肝火旺盛,一会儿开些去火的药,好好调补身子。”

懂了,孙太医施针是给她去肝火的。

这些天琢磨怎么让长房分家,想到长房做的那些事,免不了有些上火。

不过不用吃药,等长房分家了,她心情一好,自然就不会肝火旺盛了。

施针耗费时间,好半天,等孙太医将银针收了。

然后王妈妈就看到明澜捂着胸口,身子往前一倾,沐氏挡着,她也看不见,听到有吐血声传来,吓得她赶紧进屋,就见到地上有一滩黑血。

雪梨端茶给明澜漱口。

孙太医松一口气道,“毒血吐出来就没事了,一点余毒吃两剂药就无碍了。”

明澜趟回床上,有气无力。

那虚弱的样子,孙太医嘴角都有些抽。

顾二姑娘好演技。

怜春扶着老夫人进屋,现在明澜没大碍了,就该查明澜是怎么中毒的了。

不弄清楚原因,能中一回毒,就能中两回。

孙太医道,“顾二姑娘命大,之前服过解百毒的良药,药性还未全消,才会中了剧毒只腹疼,换做一般人,早香消玉殒了。”

三太太一起进的屋,闻言就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沐氏则脸沉着,道,“怎么会中毒?”

雪梨也不解,“昨儿姑娘吃的剩菜,奴婢几个分吃了,并没有事啊。”

“这倒是怪了,”孙太医道。

四儿把昨天明澜喝的茶叶沫端来给孙太医检查。

世家大族,这些吃的东西都会留一天,就怕被人动手脚,一旦销毁就没了证据。

孙太医检查过后,道,“茶没有问题,不过中毒的方式有多种,出了吃食,还有别的途径,你们再好好学习,有什么东西是你家姑娘碰了,而你们没有碰过的?”

雪梨歪着脑袋,眸光在屋子里横扫,苦思冥想,最后摇头道,“没有什么东西是姑娘碰了,我们不碰的。”

四儿伸手指着床头的锦盒道,“锦盒里的金簪算不算?”

雪梨点头道,“锦盒我碰了,但金簪我没碰。”

“我看看。”

孙太医要检查金簪,雪梨麻溜的拿给他。

孙太医打开锦盒,眉头就拧了起来,用帕子捏着金簪,用银针将金簪底戳了下,一滴液体掉在脚凳上,顿时冒起了腐蚀水泡。

孙太医小心把银针和金簪放下,道,“这金簪里是空的,里面藏了剧毒,底下用东西封着,短时间是不会漏的,可戴久了就有性命之忧,看金簪的成色,应该还没有怎么戴过,二姑娘中毒,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金簪应该不小心撞了,导致毒液渗漏。”

沐氏急问道,“这簪子哪来的?”

雪梨正要开口,老夫人就道,“有劳孙太医了,还请开药方。”

孙太医笑笑,把药箱子收拾好,就随丫鬟去开药方了。

等孙太医走远了,雪梨才道,“这金簪是二大少奶奶送给姑娘的见面礼,姑娘琢磨家规今儿该抄好了,该去谢谢二大少奶奶,就看了一会儿……。”

丫鬟说的很小声,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沐氏气的脸都青了,老夫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想起了穆王府谢梅宴,都说宋娆会和顾绍业有肌肤之亲是因为离王世子和明澜,她原先就担心传言是真的,宋娆会记恨明澜……

谁想到,她才刚进门,她都还没找机会敲打下,就开始闹幺蛾子了!

老夫人忍着才没有发怒。

那边,孙太医写好药方,就要告辞了。

正要走呢,外面进来一丫鬟道,“太太,不好了,孙姨娘上吐下泻,晕过去了……。”

沐氏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二房接连出事,还能不能安生一点儿了。

她看了眼老夫人,又望向孙太医。

府里姨娘病了,她不应该劳烦太医的,这不是病的这么巧合,他就在府里么?

孙太医笑了一声,“孙姨娘?倒是和我同姓,正好我还没走,领我去看看吧。”

“有劳孙太医了,”沐氏道谢。

赵妈妈就领着孙太医去给孙姨娘诊脉。

沐氏坐到床边,拿帕子帮明澜擦额头,明澜一脸疲惫,眼皮子都要黏在一起了,沐氏心疼道,“身上都是汗,让丫鬟帮你换身干净衣裳,一会儿吃了药再睡。”

老夫人叮嘱丫鬟好好伺候明澜,带着金簪就走了。

雪梨送老夫人出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避子药

等她们一走,屋子里就只剩沐氏和翡翠了,都是信得过的人,明澜再不装了,沐氏扶额,嗔了她道,“你这又闹哪一出啊,都不能事先跟娘通声气吗?”

要不是知道女儿从小到大极少生病,百毒不侵,又说了几天之内会让长房搬出去,就她那一头的冷汗,她会吓个半死的。

明澜俏皮的吐了些舌头,摸着饿的快前胸贴后背的肚子道,“好饿。”

沐氏戳她脑门,“就不知道先吃完早饭再装吗,这会儿也没吃的了,除了药。”

翡翠捂嘴笑道,“奴婢回去端些糕点来给姑娘垫垫肚子,再让徐妈妈做几个爽口小菜送来。”

翡翠转身走,外面雪梨进来,道,“老夫人让王妈妈去了孙姨娘院子,还说多给三百两银子……。”

明澜听了没多大反应,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好歹也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出嫁在即,却差点被人给毒死,这事要传到离王世子耳中,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老夫人想花钱消灾的心她懂。

而且,她派心腹丫鬟去找孙太医的事,也在她算计之内,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接下来,就等着看热闹了。

丫鬟拎了热水来,明澜泡了个热水澡,一边泡澡,一边啃了两块红豆糕,等泡完澡,饭菜就端进屋了。

昨晚吃的就不多,一夜过去早饿了,又在床上翻滚大叫,消耗不小。

刚吃了小半碗饭,就进来一丫鬟,道,“太太,老夫人让你去长松院一趟。”

沐氏敛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丫鬟就道,“奴婢不知道,不过老夫人让丫鬟去宋家找大太太,让她滚回府。”

一个滚字,丫鬟咬的格外清晰。

老夫人极少说这样的字眼,现在要大太太滚回伯府,可见怒气之大了。

沐氏一头雾水,回头望向吃的正香的明澜,明澜摆手催道,“娘,我没事了,你快去吧。”

沐氏狠狠的瞪了明澜一眼,都到这时候了,还跟她卖关子。

翡翠就扶着沐氏走了。

明澜继续吃菜。

外面,四儿跑进来,脸蛋红着,有些喘气道,“姑娘,孙太医给孙姨娘把脉,孙姨娘趁机问孙太医她身子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能怀身孕,孙太医说她这么多年避子药吃的太多,想怀身孕不容易了……。”

雪梨吃惊,“太太没给孙姨娘吃过避子药啊。”

沐氏当然不会给姨娘吃避子药了,要是给姨娘吃的话,头一个就该给方姨娘,又怎么会允许她生下孩子呢,连方姨娘都允许了,何况其他构不成威胁的姨娘。

四儿继续道,“孙姨娘病了,和她关系不错的王姨娘也在屋子里,听孙太医的话,当即伸了手腕,请孙太医帮她也把脉,孙太医没有拒绝,一把脉,她和孙姨娘一样……。”

接连两个姨娘都服了太多的避子药生不了孩子,着实叫人震惊,要知道,这府里没有比二房更巴不得姨娘有喜了。

孙太医说避子药的时候,王妈妈正好去,当时脸色就变了,让丫鬟把其他两位姨娘,还有通房丫鬟都叫了来。

无一例外,都服过避子药,就连老夫人新赏的通房丫鬟也都吃了,因为时间不久,问题不大。

事关重大,王妈妈当即让丫鬟禀告老夫人知道,然后请孙太医帮忙彻查。

孙太医既然卷进来了,少不得到处走一趟了,其他几位姨娘那里没有什么问题,倒是一通房丫鬟屋子里的糕点里有避孕药物。

昨晚,就是那通房丫鬟伺候顾涉就寝的。

老夫人赏丫鬟给顾涉,就是希望丫鬟能帮顾涉开枝散叶,这也是沐氏的希望。

现在一伺候完顾涉,丫鬟吃的糕点里就被人下了药,顾涉就是累死,也不能蓝田种玉啊。

而糕点是大厨房送去的。

大厨房以前归大太太管,现在归四太太管,与沐氏无关。

更重要的是,以前几位姨娘迟迟没能怀上身孕,老夫人心急之余,也曾让人请大夫进府给孙姨娘她们把脉,大夫说没有问题的,没能怀身孕,大概是缘分不够,这事急不得,知道老夫人心急,还给孙姨娘她们开了几剂调理的方子。

现在孙太医却说孙姨娘她们服了好几年的避子药,早不能再怀身孕了……

比起大夫,老夫人自然更相信孙太医了。

长松院内,老夫人怒不可抑。

这事太严重了,三太太和四太太都来了,尤其是四太太,现在她管着大厨房,吃食出了问题,她得负责啊。

好在孙姨娘吃了几年的避子药,那时候她可没有管大厨房呢,况且四房又不争爵位,她和二房无冤无仇,没有害人的动机。

孙太医查出伯府这么件大丑事,王妈妈送他走时,塞了一千两过去,什么都没说。

孙太医就笑道,“二姑娘只是身子稍微抱怨,我开了几剂调补药,就给我这么多诊金,伯府太客气了。”

王妈妈笑道,“应该的,有劳孙太医跑这一趟了。”

孙太医笑了一声,拎着药箱走了。

他前脚出府,后脚小厮就请了个大夫来府里,明着是老夫人身体抱恙,请个平安脉,实则是把大夫找来问当年给孙姨娘诊脉的事。

倒也没有直接问,而是让大夫给王姨娘把脉,问她为什么迟迟不能怀身孕。

那大夫犹犹豫豫,说的和几年前的话没什么差别,老夫人气的拍桌子了,“吴大夫学医不精就不要学人坐堂开药铺!孙太医刚来,说她服了许久的避子药,恐难再怀身孕了,到你这里到成了没有母子缘分了,来人,把这庸医给我送官府查办,省的他祸害别人!”

两小厮就过来拖人,吴大夫吓住了,怕真的送官纠办,忙将几年前被大太太的丫鬟收买的事一通倒豆子。

他没敢说是大太太,只说是丫鬟。

可大太太的丫鬟敢擅作主张么,还不都是听大太太的意思办。

二房无子,老太爷这么多年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让顾涉继承爵位。

第三百二十八章 分家(月票1400加更)

还以为顾涉这辈子是岳父的命,生了一个又一个都是女儿,没想到一直是大太太在暗中作祟!

老夫人气的说不出来话。

府里突然出现这么大的事,老太爷也被请回了府,还有大老爷和顾涉他们都告了假。

屋子里,济济一堂。

无一不脸色难看,尤其是顾涉,没人知道他这么多年过的有多辛苦,且不说争爵位,单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让他倍感压力,尤其是顾云澜之后,沐氏和姨娘都没再怀身孕,他都怀疑是自己有问题了,那种压力,谁能懂?

现在却告诉他,那些姨娘都服了避子药!

顾涉拳头攒紧,骨节发出嘎吱响声,三老爷摁着他肩膀道,“二哥别气坏了身子,二嫂这一胎一准是嫡子,你年纪又不大,再生十个八个儿子都来得及。”

除了顾涉,就是大老爷脸色难看了,他背脊一阵阵发凉。

等了两刻钟,大太太才回府。

回来的路上,她就知道老夫人急着找她回来所为何事了,她一点都不想来长松院,是硬着头皮进的屋。

她装的若无其事,可她越这样,老夫人怒气越盛,手里的茶盏丢了过去,正好砸在大太太脑门上,顿时出了不少血。

“休妻!”

老夫人咬紧牙关道。

大太太扑通一声跪下,求老夫人息怒。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辩解的余地了,且不说大夫,就是大厨房做糕点和饭菜的丫鬟婆子都被拉来审问了,婆子招认是大太太指使她们在二房姨娘的饭菜里加避子药的。

如果一个人指责她,她还能说是污蔑,这么多人,尤其大厨房她经营了十多年,即便现在四太太管着,她一句话,四太太一个丫鬟都使唤不动。

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大厨房的丫鬟婆子被人收买了污蔑她,这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顾绍业和顾音澜她们跪下,求老夫人息怒。

宋媛也道,“朱家才出事,伯府现在休妻,未免叫人觉得我们靖宁伯府薄情寡义,急于和朱家撇清干系……。”

老夫人气的指着大太太道,“她使的下作手段,我伯府休妻,还要替她瞒着她做的那些事吗?!”

宋媛摇头,“我知道伯府不会隐瞒,可这事什么时候抖出来不行,偏在朱家倒霉的时候,现在说出来,不会有多少人信的,为了伯府名声,老夫人三思啊。”

沐氏冷笑道,“朱家出事倒成了大嫂的一道护身符了,这时候不便把她轰出府,但休书可以先写下,等什么时候合适了,再送她回朱家!”

这事不一鼓作气,拖着拖着就没影了。

老太爷望着大老爷,“舍不得写休书?”

大老爷背脊发凉,看向大太太,大太太眼泪模糊,她做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他。

到头来,她却要被休出府,她不甘心。

可是再不甘心也没有用啊,大太太做的事太过分了,她在断人子嗣啊。

大老爷忍痛写下休书。

这些事,丫鬟一字不漏的禀告明澜,可怜明澜卧床装病,不能亲自去看热闹,就算丫鬟说的绘声绘色,也不及自己看来的精彩绝伦啊。

四儿笑的合不拢嘴,“大老爷写了休书,但老太爷没收。”

“那谁收的?”雪梨吃惊。

“咱们太太收的啊……。”

大太太之所以被休妻是因为二房,这么多年针对的也是二房,什么时候休妻,老太爷让沐氏和顾涉掂量,他不管。

这事,明澜不诧异,她关心的是,“长房什么时候搬出伯府?”

“三天之内就搬。”

四儿一脸兴奋。

上回长房分家让大太太撞柱子给逃了过去,雪梨还惋惜不已呢,听了便道,“这一回,大太太没撞柱子了?”

四儿捂嘴笑,“当然少不了要撞柱子了,丫鬟要拉,老夫人让丫鬟退下,谁要敢阻拦大太太寻死,就拖出去活活杖毙,还说大太太蛇蝎心肠,死不足惜,大太太哪还敢撞柱子啊,伏地痛哭,老太爷嫌烦,直接让婆子把她拖了出去,让李总管拿了公中账册来分家,而且……。”

四儿俏皮,卖了个关子。

明澜都恨不得敲她脑袋了,嗔道,“真该把你也拖出去打一顿板子。”

四儿可不怕,昂了脖子笑道,“先前大老爷谦逊,老太爷不是要把二房该分得的家产一大半让给长房么,现在不仅不用让了,老太爷为了弥补二房,把该长房得的家产两成给二房呢,长房这回是倒的大霉了,这会儿长房肯定后悔上回没爽快答应分家。”

上回分了家,姑娘就不用抖出大太太害孙姨娘她们不能怀身孕的事,大太太就不会被休了,更不用搭上一半的家产,损失大了。

只是四儿不明白,姑娘手里攒着大太太这么大的把柄,为什么之前不用呢?

这一点不仅丫鬟疑惑,沐氏也疑惑。

等长松院分家完,赵妈妈就扶着沐氏来流霜苑了。

明澜还趟在床上,戏既然演了自然要演全了,沐氏坐在床边,把丫鬟支开,才问道,“你早知道孙姨娘她们不能再怀身孕了?”

明澜摇头,“我只知道大太太动了手脚,不确定她们还能不能再怀身孕。”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沐氏吃惊。

明澜知道的太多了点吧?

“梦里啊,”明澜不能说实话,只能选择撒谎。

她知道沐氏和丫鬟想的一样,都好奇她为什么不早说出来,便道,“娘,先前我不说,一来是时机不够成熟,如果没有经历这么多事,没有一而再的把分家之事抬到明面上来,长房没有将事情做绝了,贸然抖出这事来,你觉得祖父祖母会分家吗,只怕连大伯母都不会休回府。”

这是最后的杀手锏,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再者,明澜也是存了私心的,她道,“我只知道孙姨娘她们这些年没能怀身孕和大伯母有关,却不知道她们还能不能再怀身孕,娘还没有给爹爹生下嫡子,若是她们先生下庶长子,我担心以后府里还有的争斗。

有了儿子,孙姨娘她们的野心就大了,就算娘再怀身孕,我还得担心她们会不会暗中下手,左右将长房分出伯府,娘接管了大厨房,大伯母的那些心腹,以娘的性子不是卖了就是打发去庄子上,没人下药了,往后她们如何,就全看她们的造化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幸免

她这一世,只想护爹娘安好,护那些姨娘不是她的事。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根本就不会抖出这事来。

前世娘亲是怀了男胎,可这一世提前怀身孕,万一和前世不同,生的是个女儿呢?

大太太不下避子药,那些通房丫鬟极容易怀身孕的。

前世给人做够了嫁衣,她吸够教训了。

只是经历这么多,那些通房姨娘生十个八个庶子也没有长房带来的威胁大,两权相害取其轻,把大太太先处置了再说。

听明澜隐瞒不说,全是为了她,沐氏眼眶就红了,摸着明澜的脸,哽咽的说不出来话。

赵妈妈则不解,“那方姨娘呢,大太太为什么没有对她下手?”

明澜冷哼一声,“蛇鼠一窝的东西,大太太怎么会对她下手,娘不知道,之前方姨娘生十姑娘的时候,把方家三房新出生的小少爷抱来冒充父亲的儿子,就是大太太帮的忙,好在最后出了岔子,方小少爷弄丢了,不然父亲的血脉早被方姨娘给混淆了,指不定这会儿方姨娘都抬成平妻了。”

沐氏震惊。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难怪那时候方老夫人那么失态,”赵妈妈唏嘘不已,“她们真是大胆包天!”

一个为了伯府爵位,一个为了平妻之位,为了不做妾,有什么不敢做的?

“这些事,你先前为什么都不告诉娘?”沐氏鼻子泛酸。

她都不知道女儿偷偷的护了她多少回了。

明澜耸肩一笑,“这事又不是女儿的功劳,女儿脸皮薄,哪好意思向娘邀功啊,再说了,女儿喜欢别人吃闷亏,方家为了要回小少爷花了三万两,不然那日方姨娘回府探望,方老夫人的脾气怎么可能五千两都舍不得呢,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

以前方家沆瀣一气,可是出了方小少爷的事后,方家就开始嫌弃方姨娘了,排斥她抵触她,她就喜欢看她们使尽千般手段,谋算到最后,谋回来一个众叛亲离悔不当初。

不过现在好了,明澜笑道,“长房搬出伯府,娘抽空把大太太的心腹都给拔了,就没那么多勾心斗角了。”

虽然四太太也挺讨人嫌的,但是她那是墙头草的性子,风吹两边倒,论手段,她比大太太差太远了,不用她出手,只要她敢弄幺蛾子,三太太收拾她都绰绰有余了。

屋子里正闲聊着呢,就传来一阵敲门声,珍珠唤道,“太太。”

“进来,”赵妈妈应道。

珍珠就进屋来了,打了珠帘上前,一脸笑容道,“太太,老爷打了方姨娘一巴掌。”

沐氏怔住,赵妈妈一脸喜色,问道,“方姨娘怎么惹恼老爷了?”

珍珠笑道,“大太太给孙姨娘她们下避子药的事,方姨娘好几年前就知道了,她一句话都没说,这事让老爷知道了。”

这府里,谁不知道顾涉着急子嗣问题,急的上火啊,方姨娘是所有姨娘中最受宠的,她没少宽慰顾涉别着急。

她嘴上宽慰,心里指不定偷着乐呢。

她要是真那么上心,巴不得顾涉好,大太太给孙姨娘她们下药的事,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只有她幸免了,生下了十姑娘。

顾涉质问方姨娘,方姨娘很清楚自己逃不掉,大太太对所有姨娘通房都下手了,唯独她幸免,这正常吗?

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估计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和所有姨娘一样吃的是大厨房的饭菜,沐氏能幸免那是她有自己的小厨房。

方姨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然后指责沐氏也知道,她当家嫡母不说,轮不到她一个姨娘出头,这话乍一听也没毛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但她不应该存着私心的时候还假装大度,怕大太太给她穿小鞋害她,她可以私下告诉顾涉啊,难道顾涉还能把她卖了,说到底,所有的无奈和害怕都是自私的借口罢了,顾涉见她冥顽不灵,到这时候了还想挑拨离间,喋喋不休,反咬一口,不胜其烦下就给了她一巴掌,然后甩袖走人了。

沐氏是二房嫡母,可她没有怀身孕以前在伯府日子并不好过,上有无子的压力,后有方姨娘挤兑,前面有老夫人压着,一旁还有大太太盯着。

她给孙姨娘她们下药,一旦被大太太知道了,她一定会闹得老夫人逼他休了沐氏。

就算不休,以后二房的管家权也会交给方姨娘管,沐氏虽然没有那么精明,但也不傻。

她安安分分的,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沐阳侯府一日不倒,靖宁伯府就不会休妻和沐阳侯府闹掰。

想把脏水往沐氏身上泼,也不动脑子想想能不能泼的上去,这不是存粹皮痒了找打么?

珍珠高兴,知道这消息后,赶紧来禀告沐氏,让她也乐乐。

沐氏听后,就望着明澜了。

明澜挑眉。

没错,就是我让丫鬟传到父亲耳中的。

不止是父亲,回头老夫人会知道方姨娘存这么大的私心,也会厌恶她,更重要的是孙姨娘她们这些一辈子都没什么希望做娘的人绝对会恨大太太,拿大太太没辙,在一个屋檐下住着,难道还奈何不了方姨娘么?

别忘了,十姑娘还在孙姨娘膝下养着呢。

方姨娘这些年占着方老夫人和老夫人的表姐妹关系,可没把沐氏放在眼里,让孙姨娘她们联手教训她,吃够了苦头就懂怎么夹起尾巴做人了。

珍珠禀告完,正要退出去,外面顾涉就进来了,远远的还能看到他脸上的怒容,离近了,反倒儒雅温和了几分。

“父亲……啊嚏!”

明澜一声父亲还没喊完,就打了个大喷嚏,眼泪没差点流出来。

她揉着鼻子,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静园。

书房内,楚离在看书,气定神闲。

忽然,窗户一动,一道黑影闪了进来,道,“爷料事如神,孙太医给二姑娘把脉的事,王妃知道后就把孙太医找去问话了。”

“孙太医没露馅吧?”褚风有些紧张,现在一提到明澜怀身孕,他就觉得两腿发软,后背发凉。

暗卫笑道,“事先都打过招呼了,孙太医哪敢拆爷的台啊,王妃知道世子妃没有动胎气就放心了。”

说完,又叹息道,“真不敢想象王妃知道世子妃没有怀身孕得多失望……。”

褚风欲言又止。

楚离正端茶喝呢,斜了他一眼道,“有话就说。”

褚风轻咳一声,道,“爷,要不,你赶紧让世子妃怀一个吧,还有小两个月时间,还来得及。”

闻言,某男一口茶直接呛了喉咙。

窗柩哐当一声传来,褚风早溜之大吉了。[.]

第三百三十章 沆瀣一气

流霜苑,内屋。

顾涉来只小坐了会儿,沐氏就和他一起走了,屋子里也安静了下来。

明澜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望着纱幔发呆。

装病太难受了,可她还得装两天,真不知道明天怎么睁着眼睛熬过去。

外面,青杏打了帘子进来,道,“姑娘,二大少奶奶回来了。”

闻言,明澜嘴角微弧。

这时辰回来,看来还没来得及吃回门饭呢。

大太太给孙姨娘她们下避子药的事以休妻和分家结束,可这件事的导火索是明澜中毒腹疼不止。

孙太医检查出毒是下在金簪里的,那两支金簪被老夫人带走了。

新进门的孙媳妇毒杀她孙女儿,而且是即将嫁进离王府,一跃成为离王世子妃的孙女儿。

自打定亲后,离王妃两次登门送聘礼,连带着对沐氏腹中胎儿都格外上心,有哪个亲家能做到这份上的,何况是身份尊贵的离王妃了。

是,离王世子性情喜怒无常,明澜嫁给他有和离回府的风险,可那都是以后的事,谁能保证就一定会和离,不会夫妻恩爱白首偕老?

只要明澜一天是离王世子妃,满京都就没人敢小瞧了靖宁伯府!

顾涉有沐阳侯做大舅子,有离王世子妃做女儿,他又是行伍出身,从明澜出嫁起,他的仕途就平步青云了。

将来靖宁伯府恢复侯爵绝非是痴心妄想,老夫人和老太爷都很看好顾涉。

但这一切的基础是明澜嫁给了离王世子。

明澜若是怎么着了,让这桩亲事黄了,什么平步青云,什么恢复侯爵,那都是一句空话。

而宋娆嫁给顾绍业,这本就是一桩意外,伯府和宋家原就是姻亲了,不需要再娶个平妻回来锦上添花,只是出了意外,顾绍业得负责。

但宋娆一进门就给明澜下毒,还下这么狠的毒,如果不是明澜福大命大就逃不过去了,心狠手辣至极,这让老夫人想到了宋三太太。

一边求沐氏把血人参给她女儿养身子,一边又带着一身的麝香来熏沐氏,险些害的沐氏小产,宋家一而再害人,用的还都是叫人防不胜防的手段,令人不寒而栗。

以前宋三太太是亲家,沐氏也没有大碍,她看在两府姻亲的关系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可现在不同了,宋娆嫁给了顾绍业,是靖宁伯府的人了,做长辈的还没敲打她,她就使手段害人了,这还了得?!

由着她这样,伯府还不得被她宋家害的家破人亡?!

宋娆送给明澜的金簪害的明澜中毒,腹疼不止且被查出来后,消息就传开了,宋媛就派人回宋家告知宋娆了。

虽然将来免不了要明争暗斗,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不沆瀣一气,宋家三房该被宋家长房打压了。

宋娆知道后,火急火燎的就回伯府了。

一回府就得知长房三天后搬家的事,她有些吃惊,但还算平静,毕竟有心理准备。

她进门第二天,大太太就告诫过长房众人,二房一心想将长房轰出伯府,决不能让二房得逞了,这些日子要循规蹈矩,尤其在二姑娘出嫁之前,有什么矛盾都给她收敛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夺爵大事徐徐图之。

听丫鬟禀告明澜中毒,她心就咯噔一下跳了,觉得二房会趁机要求分家,但大太太应该能应付的来。

她吃惊的是,大太太居然没能力挽狂澜,她不是宁死也不愿搬出伯府大宅的吗?

一路上听丫鬟禀告后续的事,虽然这些事被老夫人下了封口令不许再议。

等知道分家是因为大太太给二房姨娘下避子药,她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三步并两步去了长松院,要向老夫人明辨清白。

金簪里的毒不是她下的。

她一进屋,就直接跪下了,红着眼眶一脸委屈的请老夫人帮她洗刷不白之冤。

老夫人气一直就没消呢,她一叫冤枉,老夫人抬手就把小几上摆着的锦盒随手糊到地上,锦盒砸开,露出里面的一对金簪来。

“你冤枉?那你倒是告诉我这金簪里的毒是怎么来的?!”老夫人怒不可抑。

因为愤怒,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原本嫁给顾绍业,宋娆就委屈了,她本来能进宫选秀的,栽在了明澜和离王世子手里算她倒霉,可她没有做过的事,凭什么冤枉她?!

“我没有在金簪里下毒!”宋娆红着眼眶,昂着脖子,眸底三分委屈三分倔强,余下四分是愤怒。

她声音因受了委屈而有些沙哑,但掷地有声。

听到丫鬟说金簪里有毒,让明澜腹疼不止时,她觉得可能是娘亲帮她出气,可是娘亲并没有这么做。

那金簪里的毒分明就是顾明澜自己下的,只为栽赃陷害她!

害她以尚书府嫡女的身份给人做平妻,和堂姐共侍一夫,还不够吗?!

越想越气愤,宋娆直接指出是明澜在算计她。

她不说还好,一说是明澜,老夫人连桌子上的茶盏都一并摔了。

上回宋三太太要害沐氏,口口声声自己不知情,全是误会。

现在又来一个宋家女儿下毒害明澜不算,还栽赃她!

她不过是长房一平妻,明澜什么身份,未来的离王世子妃,用得着给自己下毒来陷害她吗?!

流霜苑,内屋。

顾如澜打了帘子进来,见明澜靠着绣着牡丹的大迎枕上缴帕子,脸色微白,她上前道,“二姐姐可好些了?”

明澜点点头,道,“孙太医帮我逼出毒血就好了七七八八了,又吃了药,我觉得已经好差不多了,就是还不能下床。”

顾如澜帮她掖好被子道,“听孙太医的准没错,只是两三天不能出屋子而已,你要闷了,我多来陪你说说话。”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顾雪澜也来了。

她打了帘子进来,“我就猜到六姐姐是来看二姐姐了。”

顾雪澜喜欢粘人,以前黏着顾音澜,后来巴结明澜,现在长房失势,明澜罚抄佛经,她又和顾如澜玩到一起了,不是粘着她,就是做什么都叫上她。[.]

第三百三十一章 吃饱

一两回还好,久了实在是不胜其扰啊。

好不容易得空来探望明澜,她前脚来,她后脚就追来了。

而且她还一点都没有别人烦了她的觉悟,上前就坐下了,巴拉巴拉倒豆子道,“我方才瞧见宋娆了,怜春姐姐送她去佛堂。”

丫鬟们称呼宋娆叫二大少奶奶,她们就该叫宋娆一声二大嫂。

顾雪澜觉得别扭,私下无人就直呼其名了。

顾如澜吃惊,“去佛堂罚跪?”

“不然呢,难不成去佛堂大鱼大肉啊?”顾雪澜捂嘴笑道。

顾如澜嗓子一噎,知道顾雪澜就这性子,没什么坏心,只是喜欢嘴上占点上风,也懒得和她置气,不然一天总要被气上了八九回。

一个不生气,一个不知道自己说话太冲撞,只顾自的笑着,“东院三天后搬,祖母就罚她跪两天,留一天时间给她搬家,时间安排的可紧凑了。”

明澜忍俊不禁,连顾如澜都被逗笑了,“祖母处置长房向来宽厚,我还以为让长房分家,就不罚她了呢。”

因为三房是庶出,并不怎么得老夫人欢心,所以上到三老爷三太太,下到丫鬟说话都格外的谨慎小心,这不,明明说老夫人偏心处置不公,到顾如澜嘴里就成了宽厚,不过什么意思,大家都懂的。

顾雪澜咯咯笑,爽直道,“还不是朱家倒霉,连累二姐姐受了冤枉,挨了祖母的罚,亏得二姐姐胆子大,王妈妈亲自来告诉你不用抄家规了,你还执意抄完为止。”

背后有靠山就是好,说话做事都底气硬些。

要换成旁人这样使小性,老夫人没准儿会让她抄一千篇家规了,不是喜欢抄家规么,那就让你一次抄个够。

顾雪澜羡慕的看着明澜。

明澜也知道老夫人这回处置宋娆是在努力挽回她因无辜挨罚而疏离的心。

不过父母在不分家,伯府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健在,却分了家,而且还只把长房分出去,实在是叫人好奇。

老太爷一锤定音,三天后分家,大老爷就递了条子告假三天。

伯府长房分家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大老爷此举,是想借御史台之手施压,让老太爷收回成命,毕竟伯府兄友弟恭,大老爷谦让之名在外。

大老爷请皇上立顾涉为伯府继承人,是孝顺老太爷,不忍他左右为难,更是谦让胞弟,此举皇上都大为赞赏。

这事才过去多久啊,伯府就要把大老爷这等孝子踢出伯府,未免叫人寒心。

御史台有弹劾纠察百官的职责,听闻此事,自然要上心。

但御史台不傻,伯府分家只分长房,还是孝顺之名在外的长房,这明显有问题啊。

总不至于是靖宁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被御史台弹劾在皇上跟前找找存在感吧。

是以,御史台写弹劾奏折之前,先派人来伯府打听,就知道伯府分家的“经过”了。

长房不是被分出去,而是自请分家。

老太爷为官多年,还能不知道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御史台么,只是家丑不可外扬,顾涉膝下无子是被长房给害的,说出去伯府和顾涉脸上都没光。

府里下了封口令,不许议论,更不许往外泄露半句,若是有人问起伯府长房分家原因,就说新少奶奶进门,大老爷找了道士给大少爷还有两位少奶奶测八字,算出他若迎娶平妻,必克祖上。

偏偏顾绍业又不能不娶宋娆,唯一的化解办法,只有分家。

御史台一听伯府长房分家理由,准备写的弹劾奏折就丢在了一旁,人家靖宁伯府分家是有苦衷的,没什么好弹劾的。

可怜大老爷还指着御史台弹劾翻身呢,结果一块大石头丢出去,没起半点水花。

这一次分家,分的很彻底,没出什么岔子。

倒是宋家知道宋娆罚跪佛堂后,第二天,宋大太太就怒气冲冲的登门了,要替她女儿讨一个公道。

那些见面礼是她一手帮女儿准备的,金簪是在铺子里挑的最上等的,绝没有问题,只因金簪是她女儿送的,就要她女儿背黑锅,未免欺人太甚了。

宋大太太的指责有些盛气凌人,老夫人脸色微冷,道,“背黑锅?替谁背黑锅?!你是不是也想说是明澜活腻了想不开,自己给自己下毒栽赃你女儿?!”

老夫人的声音骤然转冷,“在金簪里下毒害人,心狠手辣,我伯府休了你女儿都不过分,罚跪两天佛堂算轻的了!你该庆幸明澜没大碍,否者你一个宋家都不够熄离王世子的怒气!”

短短两句话,差点把宋大太太气背过去,老夫人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伯府没有休了宋娆,宋家就该偷着乐了,居然还登门指责,女儿嫁进伯府,就归伯府管了,不然就把女儿带回去!

老夫人都这么说了,这口气,宋大太太憋不下,也得硬憋回去啊。

这些事,都有丫鬟一五一十的禀告明澜知道。

明澜心情好到爆,心情一好,食欲就大开了。

吃了一碗饭,还要添半碗,被雪梨无视了。

姑娘身子还“虚弱”着呢,这样吃法,很容易露馅的。

而且她一直躺在床上,吃太多,都没法去院子里遛食,容易长肉啊。

雪梨就让四儿把饭菜撤下去了,明澜手里还拿着筷子呢,雪梨伸手道,“姑娘,筷子给奴婢吧。”

“我还没吃饱。”

“……真不能再吃了。”

屋外,大树上躲着一暗卫,脸色冷着,不满道,“世子妃怀了身孕,这丫鬟居然不让世子妃吃饱!”

褚风嘴角抽着,一脸黑线道,“丫鬟也是为了世子妃好,吃的太多容易显怀……。”

“怕什么,离王府还怕一点风言风语吗?”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其实一碗饭不少了,世子妃吃了不少的菜啊,待会儿还要吃燕窝粥和水果,你不知道,世子妃这些天圆润了一圈了,不会亏待了小世子的。”

褚风嘴上说着,内心在嚎叫。

怎么就那么巧,王爷的暗卫来探望世子妃,正好让他听见丫鬟不让世子妃吃饱的话。

这丫鬟也真是的,让世子妃多吃半碗饭怎么了?

暗卫走后,褚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纵身一跃,回了静园。[.]

第三百三十二章 盘算(月票1450加更)

在床上躺了两天,明澜就躺不下去了,但是这一天是长房搬家的日子,她若是出流霜苑,碰到大太太她们还不知道要挨多少记瞪眼,索性又装了一天,眼不见为净。

长房搬的新住处和伯府隔了两条街,位置和府邸都还不错,是几年前老太爷买下的。

树大分岔,儿大分家,府邸要早早的备下,要是等到提分家的时候再准备,买不到称心的,还离伯府太远,往来就不方便了。

只是明澜很诧异,这府邸前世是给四房的。

长房搬去的是离伯府更近的宅子,隔了不到一条街,坐马车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且一点都不比伯府小,环境清幽雅致,前世父亲出事后,爵位归长房继承,大太太还曾提议把伯府匾额换了就成了,省的搬来搬去的麻烦。

没想到,这一回长房惹恼了老太爷,那好府邸老太爷不给长房了。

搬家这天,长房从天麻麻亮开始搬起,到太阳落山才搬完。

看着陌生的府邸,顾音澜眼眶通红,眸底眼泪都在打转,“娘,以后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回不去伯府了吗?”

虽然东院正院被烧了,看着糟心,可伯府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再丑她也喜欢,新府邸处处透着陌生,让她害怕。

总有回去的一天的。

大太太在心底暗暗发誓。

外面,一小丫鬟快步进来,道,“大太太,大厨房出事了。”

大太太拳头攒紧,眸底迸发寒芒出来,“大厨房出什么事了?”

小厮忙禀告道,“四房一姨娘吃坏了肚子,四太太动怒,带人去了大厨房,发落了好几个媳妇子和婆子,周管事账册出了问题,被四太太给打了三十大板……。”

大太太面寒如霜。

好一个四太太!

她前脚搬离伯府,后脚她就对她那些心腹下狠手了!

她是想借此向二太太示好,还是存了想把大厨房牢牢抓在手里的心思?!

这边小厮将大厨房的事禀告大太太知道,那边流霜苑内,四儿也在禀告明澜这事。

虽然同是甚至是同时在禀告,但小厮告知大太太的是发生了这样一件事,而四儿禀告明澜的是这件事的结果。

隔了两条街,大太太的消息就滞后太多了。

四太太发落了七八个丫鬟婆子,还有周管家,手段迅猛,被发落的丫鬟婆子们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毕竟四太太掌管大厨房已有一段时日了,大太太交出管家权又事出突然,没有一点防备,那些账册翻了这么多天,能不发现一点端倪才怪了。

只是之前大太太一直在伯府,虽然后来伯府继承权定下了是顾涉,但长房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四太太担心大太太有反扑的一天,是以那些账册问题,她查出来了却没有抖出来,因为她知道和大太太为敌没好处。

捏着账册上的把柄,也能多捞几个月的油水。

但现在不同了,长房搬离了伯府大宅,连晨昏定省都难做到,何况是和二房争爵位了。

现在沐氏又怀着身孕,不宜劳累,正是她做大把大厨房管家权抓牢实的时候,趁着沐氏无暇管大厨房这几个月,她捞足油水,等沐氏把孩子生下,她再收敛,不让她抓到把柄,大厨房她没准儿能管个三年五载,甚至管到四房分家都说不一定。

尝到了甜头,四太太舍不得让出大厨房管家权了。

这一步棋,四太太走的是对的,她算准了沐氏接管不了大厨房,可惜,算漏了老夫人。

周管事挨了三十大板,撤掉了她的管家权,顺理成章该二管事接替,可是老夫人知道了这事后,把长松院管小厨房的孙妈妈派去管大厨房了。

孙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她接手大厨房管事的位置,就意味着大厨房是四太太和老夫人两个人在管了。

在一定范围内,四太太占点便宜,捞点油水,老夫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要是做的过分了,老夫人就会出手了。

老夫人怕了,大老爷、顾涉、四老爷,以及二姑奶奶都是她亲生的,现在长房分出去了,二姑奶奶落发出家从此常伴青灯古佛,虽然他们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但谁也不能否认,他们倒霉和二房脱不了干系。

但凡和二房作对的,最后都倒了霉。

她的这些亲生骨肉中,只剩下四房和二房的关系还算融洽。

四太太什么性子,这么多年老夫人也摸透了,爱财且容易受人挑拨,万一大太太贼心不死,回头三言两语挑拨的她和沐氏杠上,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了伯府和睦,多年不管家的老夫人也开始对管家一事上心了。

只是老夫人一番苦心,四太太并不理解,她盘算了这么久,结果被老夫人横插一脚,往后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了,指不定捞的油水还没有先前多了,这对爱财的她来说,简直不能忍。

这边四太太憋闷,那边明澜听四儿禀告,却是满脸笑容。

因为这对沐氏来说是件好事啊。

大厨房由老夫人和四太太同时管,沐氏就不用的担心四太太耍手段,或者贪墨了多少油水,省了不少心,更重要的是,将来她想接管大厨房也容易的多。

长房搬到新府邸之后,挑了个良辰吉日办了乔迁酒,顾涉送了贺礼去,沐氏和明澜都没有去。

转眼,伯府就在平静中过了半个月。

春日渐浓,嫩黄的小草也葱葱郁郁的起来,花园里百花齐放,绿肥红瘦,鸟语花香。

这一天,碧空如洗,晴空万里。

幽兰苑内,马厩处,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顾云澜和茂哥儿在给小马驹洗澡,玩的不亦乐乎。

两匹小马驹,一匹雪白是离王世子送的,离王一匹枣红马,是顾涉千挑万选的,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且是匹小母马,性子温顺。

枣红马买回来之后,顾云澜哄着茂哥儿把小马驹和她换,哄了两天茂哥儿才同意。

结果两天之后,顾云澜还是觉得枣红马好。[.]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低调

这些天阳光灿烂,赵妈妈就让丫鬟把箱子里那些没有用过的绫罗绸缎拿出来晒晒,一个寒冬过去,怕霉了。

顾云澜看见一匹大红绸缎,喜欢的不行,找沐氏要了做衣裳,沐氏觉得她年纪还太小,驾不住大红色,就没同意。

顾云澜就央求顾涉,“爹爹,我就想要那匹大红绸缎做衣裳,你让娘给我吧。”

女儿跟他撒娇,顾涉哪忍心拒绝啊,便望着沐氏道,“一匹绸缎而已,就给了云澜吧,将来一身火红裙裳,加上马鞭,骑着枣红马,英姿飒爽。”

顾云澜一听,就在脑子里想自己长大骑马的场景了。

怎么看穿火红裙裳骑枣红马比骑白马好。

然后她就找茂哥儿把枣红马给换了回来,她不在乎什么千里马还是寻常马,单纯的只要好看就成了。

茂哥儿年纪小,就更不懂马儿好差了,给他几串糖葫芦和糖人,他就同意换回来了。

马厩旁,搭了秋千,一旁还搭了琴台。

顾云澜和茂哥儿年纪都还小,好骗,沐氏说马儿听琴声长的快,顾云澜就萌发了学琴的兴趣,茂哥儿年纪小,沐氏也给他找了架琴,小小的手拨弄着琴弦,一边看马儿反应,小马驹扫了下尾巴,他就高兴了半天。

明澜坐在一旁看着,心情受到了渲染,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

那边,一穿着鹅黄色裙裳的小丫鬟过来,笑道,“姑娘,锦绣坊陈绣娘送了绣品来,太太让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明澜脸颊微红,锦绣坊的手艺闻名遐迩,都送来了,有什么好挑剔的,但还是起了身。

正堂内,摆着四只大箱子,而这四只大箱子只是沐氏从锦绣坊预定的六分之一。

明澜一进屋就被一大箱子的金丝银线给闪了眼。

这么多……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绣不完啊。

娘是在坑她么?

明澜心底叫苦,只听沐氏道,“这些金丝银线是不是送错了,我记得要的金线是二百绺,银线三百绺,这一大箱子怎么看也不止吧。”

陈绣娘笑道,“这大箱子里装有金线四百绺,银线六百绺。”

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没有送错才是。

沐氏心存疑惑,只听陈绣娘笑道,“顾二太太知道,我不止是锦绣坊老板娘,还是锦绣坊的绣娘,锦绣坊事忙,一般送货都是管事来,我此番前来,正是有事和顾二太太您商议。”

找她商议事情?

沐氏不解,笑道,“陈绣娘找我商议何事?”

陈绣娘扶着沐氏坐下,然后才笑道,“前些天离王妃曾到我锦绣坊挑过绣线,知道顾二姑娘的陪嫁是在我锦绣坊定制的,找我要了礼单,金丝银线加倍是离王妃要求的,还有您和二姑娘先前定的衣裳样式,离王妃觉得太低调了,把礼单添了一半,其中有不少是用金丝银线绣的,您知道,金丝银线绣衣裳比用丝线绣难度大不少。

二姑娘又出嫁在即,留给我锦绣坊准备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四十天,接了府上这笔大订单,再加上之前各府订单,我锦绣坊的绣娘日夜赶工,苦不堪言啊,我更是不知道推了多少生意,现在离王妃又将礼单添了一半,我锦绣坊怕不能如期完成订单了,我今儿来就是和您商议那些离王妃觉得低调的衣裳能否

通融些时日,等二姑娘出嫁后,我锦绣坊做好了,直接送离王府去?”

低调?

这两个字让明澜惊骇,那些衣裳样式,她就已经觉得高调了,在离王妃看来还低调了,她都给她添了些什么衣裳啊。

明澜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陈绣娘就拿了样式图给明澜看,道,“依照离王妃的要求,我锦绣坊画了几张图纸,特拿来给二姑娘过目看可喜欢,知道二姑娘擅长衣裳样式,二姑娘可以自己画了,我锦绣坊照做。”

从陈绣娘手里接了图册,明澜翻看。

虽然她说只画了几张,这图册上少说也有十五六张了,也正因为锦绣坊谦逊,办事周到,生意才日升月恒,金玉满堂。

明澜翻着,雪梨在一旁歪着脑袋瞄着,惊艳道,“姑娘,每一套衣裳都好漂亮,比你先前和太太定的漂亮多了。”

不否认,比之前定的的确漂亮多了。

只是明澜生性温和低调,穿这样奢华的裙裳,她不习惯啊。

沐氏知道女儿性子,再加上靖宁伯府门第不高,本来嫁进离王府就被人说成飞上枝头了,穿的太华贵,她怕女儿太遭人羡慕妒忌恨,为人低调不是错,只是没想到离王妃会看到礼单。

既然离王妃觉得太低调了,要改礼单,她肯定不能说什么啊,毕竟明澜一出嫁就是离王世子妃了,她的穿戴要配得上离王府的权势地位。

“这些裙裳样式离王妃看过了?”沐氏问道。

陈绣娘点头,“看过了,但离王妃说以二姑娘喜好为先。”

她的喜好就是低调啊。

“衣裳样式很好了,我若更改,就失了衣裳原本的韵味了。”

明澜把图册递给陈绣娘,她笑道,“那我就让人照着图纸做了。”

明澜点点头。

沐氏想了想道,“既然先前的裙裳低调了,那就改了吧,时间不急,明澜出嫁一两月送去离王府都行。”

之前就和离王妃说过了,两个月时间不够给明澜准备陪嫁,离王妃说离王府什么都不缺,明澜嫁了慢慢添置都行。

沐氏这么好说话,陈绣娘就松了一口气。

锦绣坊自有一套定制的规矩,定钱是订单的四分之一,之后送多少补齐多少。

陈绣娘将交货订单和价钱一并交给沐氏,上面记载详细,一目了然,沐氏看后,却眉头皱了,道,“这价格单子是不是弄错了?”

这价格单连那一箱金丝银线都买不到啊。

陈绣娘笑道,“没弄错,离王妃做主添的一半,离王府出,她已经放了一万两在我锦绣坊了。”

沐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是伯府给明澜准备陪嫁啊,怎么能要离王府掏钱呢。[.]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外放

但她也没有拒绝,旁人家嫁女儿都恨不得聘礼再多一些,离王府聘礼足,她不挑剔什么,却也不会嫌多了,回头把离王妃给明澜做的裙裳折算成价钱添在离王府送来的礼单上就可以了。

赵妈妈拿了银票来,陈绣娘写了收据,就告辞了。

沐氏吩咐赵妈妈把绣品取出来装好,四口大箱子还得给人家锦绣坊送回去。

屋子里,雪梨正把金丝摆齐,一摞摞头发丝细的金丝拿着手里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要是碧珠在,估计两眼都放光了。

沐氏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

赵妈妈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先前离王妃答应太太向皇上讨一道赐婚的圣旨,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莫不是忘了吧,要不要派人去提醒一声?”

明澜站在一旁有些心虚。

这么久,赐婚圣旨都没送来,那肯定是没了啊,娘亲要是知道是她要求的,拖了她的后腿,十有八九会气的动胎气。

沐氏叹息,她何尝不想派人去离王府催一声。

可是离王妃连她怀了身孕都顾及到了,不应该会忘了答应她圣旨赐婚的事,她感觉的出来,她也不希望离王世子会有和离的那一天。

“再等等吧。”

沐氏犹豫道。

明澜挠额头,“娘,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不等沐氏点头,她就逃之夭夭了。

雪梨还想把金丝银线给摆好呢,明澜走了,她只能跟上了。

出了幽兰苑,明澜才轻呼一口气,那边,顾涉走过来,明澜笑着迎上去。

才走了两步,远处一穿着青碧色裙裳的丫鬟快步跑过来,老远就喊道,“二老爷。”

顾涉停住脚步,转身回头,丫鬟跑上前来,道,“二老爷,老太爷让您赶紧去书房一趟。”

顾涉眉头拧了下,就迈步走了。

丫鬟没跟上,撑着膝盖喘气呢,跑出来一头的汗,气喘吁吁。

明澜走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丫鬟一边喘气一边道,“皇上刚刚派人查抄了朱家,皇上手里有一本赈灾款分赃账册,只要账册上记载的受贿大臣,一个都逃不掉。”

明澜眉头拧紧。

朱家抄家,皇上要处置贪墨赈灾款的大臣,祖父这么急的把父亲找去做什么?

难道祖父也贪墨了?

这不可能啊。

祖父这些年一直循规蹈矩,满朝文武更是知道祖父不被皇上器重,贪墨这样的事都不带祖父玩的,他也不屑同流合污。

再说了,扳倒朱家的是离王世子,如果账册上真有祖父的名字,他肯定会跟她说一声的。

但祖父这么急的把父亲叫去肯定有问题,难道是大老爷贪墨了?

明澜眉头一拧,吩咐雪梨道,“去打听下。”

雪梨点点头,就快步走了,明澜则回了流霜苑。

半个时辰后,雪梨就回来了。

明澜问道,“可打听到什么了?”

雪梨摇头,“没打听到老太爷找老爷去是说什么,不过在老太爷找老爷去之前,大老爷回府了,挨了老太爷一脚,被老太爷踢出了书房,听小厮说,大老爷都吐血了。”

果然,这事和大老爷有关。

明澜眼神微冷。

大太太的娘家朱家贪墨,还要带女婿分一杯羹,还真是好泰山。

亏得大太太总说大老爷的俸禄和冰敬炭敬都上缴了公中,既然能把老太爷气的赏他一脚,只怕贪墨了不少,那笔钱,公中可没得一个大子。

见明澜脸色难看,雪梨有些担忧道,“会不会牵连到伯府?”

明澜摇头,“尚不清楚。”

虽然她要嫁给离王世子,但别忘了,她也得罪了赵太傅府。

别人顾忌离王府,赵太傅府可不会顾忌,虽然收受贿赂的是大老爷,可那时候长房没有分家,在外人看来,谦逊、兄友弟恭的顾大老爷收的贿赂还不是伯府一大家子用了。

没道理好处伯府受了,倒霉的却是大老爷一人吧?

虽然这样的理论是狗屁。

但愿福公公还记得她和顾音澜斗嘴的话,长房和二房的关系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好。

明澜在心里祈祷。

外面,四儿进来,道,“姑娘,大老爷出事了。”

雪梨歪了脑袋瞥了四儿一眼,道,“大老爷挨打的事,姑娘已经知道了。”

四儿嘴角笑出来一浅浅梨涡,“才不是大老爷挨打一事呢,大老爷贪墨了五万两赈灾款,官降两级。”

明澜眸光一亮,“只是大老爷被贬了?”

“宋家老太爷也降低了两级,其他人,奴婢就不知道了。”

雪梨惊叹,“皇上真是雷厉风行。”

咳咳!

雪梨话音一落,窗外就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咳。

是褚风的声音。

明澜听出来了,然后起了身。

她推开窗户,就见褚风站在外头,便问道,“有事?”

褚风点头,“爷让属下来问问,你想把大老爷外放到哪个穷乡僻壤去。”

“外放?”明澜吃惊,“不是官降两级吗?”

“是官降了两级,但京都没有合适大老爷的官职,正好这事归世子爷管,世子爷办事又向来任性,世子妃说外放哪儿,大老爷就外放哪儿。”

明澜脸不期然一红,道,“我还以为你们世子爷无所事事呢,没想到官员调任这么大的事他都能管。”

褚风笑道,“世子妃说的也没错,爷一直都无所事事,这不是上回世子爷在刑部露了一手,被皇上给盯上了,正好朱家贪墨赈灾款一案又是爷捅出来的,皇上就把这事交给世子爷全权处理了,爷推了几次都没推掉,您都没发现这些天世子爷跑流霜苑的次数少了么?”

以前,一天来两三回,这半个月是两三天来一回。

她能不发现才怪了。

明澜不说话,褚风就道,“等过了这两天,爷就清闲了。”

他还是忙点比较好。

明澜没良心的想,然后道,“外放清州就好了。”

褚风嘴角一抽,就回去禀告楚离了。

他一走,雪梨歪着脑袋问,“清州很偏僻吗?”

“我也不知道有多偏僻,听说是人迹罕至,鸟不拉屎的地方。”

“……姑娘,你说粗话。”

“……。”[.]

第三百三十五章 心慌

第二天,大老爷外放清州的消息就传回了伯府。

而且,这消息是老太爷亲口说出来的。

当时,明澜就在长松院,老太爷一脸青白的走进来,长了眼睛都知道没好事。

老夫人声音颤抖的问老太爷,“老大官降两级,皇上安排了他个什么官职?”

“外放……清州。”

最后两个字,明澜都听出老太爷声音里的痛惜。

老夫人猛然起身,起的太快,脑袋一阵晕眩,幸好王妈妈及时扶住了她,劝道,“青州虽然偏僻了些,却也不是太差,老夫人保重身子。”

老夫人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

青州、清州。

音虽同,但一南一北,远隔千里,与清州相比,青州已是富庶之地了。

外放青州,老太爷会脸色差,却不会青白。

“怎么会外放清州,那可是死亡之州啊,”老夫人捶足顿胸,声泪俱下。

雪梨偷偷瞄了自家姑娘一眼,不是说清州是人迹罕至鸟不拉屎的地方么,怎么又成死亡之州了?

天可怜见,她真不知道清州还有这么一个别名。

“清州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吓人的别名?”明澜不耻下问道。

老太爷坐下来,惋叹道,“清州在大周极北之地,地广而贫瘠,一年到头不下滴雨,常年干旱,可就在这样干旱之地,却有一座雪山,生长在清州土地上的黎民百姓,就靠着融化的雪水过活,曾有不少人入雪山一探究竟,无一生还,清州就流传了入雪山者死的流言。”

听到入雪山者死五个字,明澜心扑通跳了两下,额心火焰传来一阵灼热。

那一瞬间,她莫名的心慌。

她心底隐隐有一种感觉。

有一日,她会去雪山。

明澜有一瞬间的失神,没人察觉,老夫人痛心道,“清州府已经荒废多年了,满朝文武宁肯辞官回乡,也不肯外放清州,老大到底得罪了谁,要被人往死路上逼?”

真有这么可怕?

雪梨眼睛眨了又眨。

她听的仔细,才知道原来早些年朝廷一直有派官员去清州,只是那些官员在途中都出了事,或死,或伤,或瘸,再不就是在任上被人给杀了,无一幸免。

出了五六回事后,就没有官员敢去清州上任了。

如果不是今儿皇上认命大老爷,老太爷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贫瘠之地。

把大老爷委派去清州,不等于是要他小命吗?

明澜站在一旁,有些心虚了,虽然长房做的过分,可大老爷始终是老太爷和老夫人的亲生骨肉,要是让他们知道是她怂恿楚离把大老爷外放到清州的,估计以后都不想再见到她了,只怕还会迁怒爹爹和娘亲。

她知道清州是大周最贫瘠的州,却不知道清州竟这么的凶险。

老夫人望着老太爷道,“你没求皇上收回成命?”

老太爷闭上眼睛道,“皇上哪里不知道清州是凶险之地,可皇上说他虽然贪墨,但还算谦逊有礼,给他一改过自新将功折罪的机会,好好待在清州教化于民,鉴于之前那些官员在去清州途中出事,皇上会派三百官兵护送他去清州,不会让他有事的。”

这是连辞官的机会都不给大老爷。

皇上一定要他去清州。

老太爷看了明澜一眼,欲言又止。

朱家贪墨赈灾款一案,牵连甚广,这些天,不止是他,朝中还有不少大臣在打听案子由谁负责,可是直到今天都没人知道案子是谁查的。

皇上执意外放大老爷去清州,一般人很难让他回心转意……

看老太爷的眼神,明澜就知道老太爷是什么意思了,希望她找离王世子求求皇上,看能不能换个地方外放。

可求离王世子把大老爷外放到清州的人就是她啊。

她现在去求离王世子,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末了,他还得去皇上跟前自己扇自己。

明澜才不想为了长房委屈自己呢,她趁机告退,却被老夫人给叫住了。

老太爷难以启齿,老夫人可不会。

离王府。

离王骑马回来,翻身下马,萧总管迎上来,离王吩咐道,“派人去把桓儿找回来。”

萧总管忙回道,“王爷,世子爷在书房等您呢,等了好一会儿了。”

等他?

平常见了都恨不得当没看见,居然也知道在书房等他了?

离王冷哼一声,迈步进府。

书房内,楚离戴上紫金面具,就做回了离王世子萧桓。

一身华贵锦袍,风姿卓绝,此刻正坐在椅子前,颇有闲情逸致的斟茶。

王爷推门进屋,刚迈步进去,一只茶盏飞了过来,他稳稳的接住,一滴也没有换出来。

“父王火气这么大,喝杯茶降降火气。”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王爷的火气更大了。

他手腕一动,茶盏就往外一飞,随即哐当一声传来,茶盏砸的粉碎,吓得守门小厮身子都哆嗦了下。

“你还知道我火气大!”王爷怒目而视。

楚离又倒了杯茶,兀自嗅着茶香,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撩拨人火气,“父王见我有火气不大的时候吗?有什么火气,喝了这杯茶再发不迟。”

话音一落,手中茶又朝王爷飞了过去。

王爷伸手接了,眉头拧成一团。

平常一年到头都喝不到他斟的一盏茶,今儿却送了两杯了,这是在讨好他?

别以为两杯茶,就消了他怒气了。

心里这般想,但手却不自觉的把茶盏送到的嘴边,鼻尖一动,就闻到一抹茶香。

这一抹茶香很特别,清香中带了几缕若有似无的药香,闻之,沁人心脾。

“这是什么茶?”王爷问道。

楚离不说话。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算什么茶。

他不说,王爷只当他故意卖关子,他轻啜了口茶,眼前一亮。

见王爷那样子,就知道他觉得这茶很好,楚离笑问道,“这茶味道不错吧?”

“一般。”

楚离嘴角弧起一抹弯度,“若是祖父知道他喝了好多年的茶在父王眼里只能算一般,估计会发火。”

王爷眉头一敛,一时间,没明白楚离话中意思。[.]

第三百三十六章 嘴馋(月票1500加更)

他看向楚离泡茶的紫砂壶,可不正是他从陵墓里拿出来的紫砂壶。

他看看紫砂壶,眸光又落到手中茶盏上,齿颊之间,还是那抹独特的茶香,王爷有些不敢置信,“这茶是玉阙泡出来的?”

楚离点头,“我一直以为祖父对茶很随意,从来不挑剔,却没想到祖父喝的是世间最独特最好喝的茶。”

玉阙一直在他手里,他方才等王爷等的无聊,正好又看到博古架上摆着紫砂壶,想起老王爷只用紫砂壶泡茶,玉阙又是在紫砂壶中发现的,便让暗卫把紫砂壶清洗了下,泡了壶茶,然后将玉阙丢进紫砂壶里。

之前一直不明玉阙有什么奇特之处,现在懂了几分了,一块小小碎玉阙就让茶变得这么独特,的确不同凡响。

但能让那些黑衣刺客苦苦追寻,玉阙的用途绝非只是让茶香更扑鼻这么简单。

见王爷将一杯茶喝完,楚离才道,“父王火气消了不少吧?”

王爷瞪了他一眼,把茶杯丢还给他,道,“皇上让你查案,你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

楚离一脸黑线,他实在不能理解皇上的恶趣味。

假公济私的是他,皇上也很清楚,要不是为了假公济私,他压根就不会接手去查这案子,早撂挑子不干了。

皇上不说他,却把父王找去数落一顿,怪父王没把他教好。

他在一旁坐下,道,“我等父王回来,正是要和父王谈谈假公济私的事。”

王爷眉头一拧,都假公济私过了,还有什么可谈的?

楚离却道,“祖父失踪前曾两次去过清州,一个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祖父却去了两次,绝非寻常,而且这么多年,朝廷派去的官员非死即伤,让清州声名狼藉,明显是有人刻意作祟,这一次派顾大老爷去,正好可以做诱饵,将背后捣鬼之人揪出来。”

离王看着他,眸光严肃道,“这么说,你这假公济私济的还是王府了?”

“父王是不是觉得自己挨顿骂值了?”

王爷气的几乎要拍桌子了,“你要真有这么孝顺,就帮我把这些公文批了!”

楚离扶额,指了指桌案上的公文。

王爷翻开看了一眼。

这些公文都已经批阅过了。

他等的太久太无聊,就顺带批阅了,正好拿来堵父王的嘴了。

王爷一口气憋在心底,特别的想抽人,正好这时候,有暗卫敲门道,“王爷,楚三少爷来了,找世子爷。”

来的正好,楚离事说完了,正要找机会走呢,便道,“我最近没法离京,父王记得派人去清州查查。”

说完,他要去拿紫砂壶里的玉阙,被王爷阻止了,“玉阙留下。”

楚离轻耸肩,转身离开。

刚出外书院,那边楚三少爷就快步走了过来,楚离见了道,“怎么来王府寻我,找我有急事?”

“十万火急。”

“什么事?”

“大哥,你手里还有解百毒的药吗,给我一份。”

“谁中毒了?”

“我啊,”楚三少爷指着自己道。

楚离掏袖子的手顿住,抬眸细看楚三少爷,气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哪有一点中毒的迹象。

楚三少爷见他会错意了,忙道,“是我可能会中毒,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暗卫听了就道,“胆敢给三少爷下毒,何不杀了以绝后患?”

楚三少爷轻咳一声,道,“今儿天香楼新进了几只河豚,听说是人间美味,肴浆似雪,味浓鱼鲜,我定了一桌,大哥,一起去尝尝如何?”

河豚……

暗卫脑门上黑线狂掉不止。

河豚,面相不雅且内藏剧毒,处理不当,会出人命的。

为了吃一条鱼,有把小命给搭上的风险,这样的狂热,暗卫表示不理解。

楚离还以为楚三少爷要明澜的血是救人命,那他不反对,谁想到只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他道,“天下美味那么多,就非要吃河豚不可吗?”

“那倒不是,就是有点馋。”

“解百毒的药我可以给你,河豚让天香楼烧好了送静园去。”

不许他吃,还让他送去?

“大哥,你这样是不是过分了点儿?”楚三少爷不满道。

“我不吃。”

“……那你要河豚做什么?”

楚离斜了楚三少爷一眼,楚三少爷就道,“用不着这样防备我吧?”

他以为楚离要他把河豚送静园去,是为了防止他吃。

暗卫却是懂什么意思的,那河豚肯定是送给世子妃吃的。

百毒不侵,把砒霜当饭吃都行,河豚这样的美味,没人比世子妃更合适享受了。

楚离把寒玉瓶丢给了楚三少爷,楚三少爷伸手接了,寒玉冰冷,冻的他倒吸气。

那边,一暗卫闪身出现。

楚三少爷见了,就道,“大哥,你还有事忙,我去给姑母请安了,河豚我让小厮给你送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暗卫上前,低声禀告道,“顾大少爷被外放清州,顾老夫人求世子妃帮忙,差点跪下,世子妃只得答应帮忙,写了信让人送王府来。”

“送王府来?”楚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

楚离眼底笑意更深。

长松院内,老夫人求明澜帮忙,她拒绝不了,就答应了。

要了笔墨纸砚,当场写了封信,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过目后,就让怜春送去前院交给李总管,让他亲自送离王府去。

她小坐了会儿,无聊的很,就被顾如澜拉着进暖阁做针线了。

刚刚绣好一朵牡丹花,就有小丫鬟进来,道,“二姑娘,李总管回来了。”

明澜就把绣针放下了,起身出暖阁。

绕过屏风,就听李总管禀告道,“二姑娘的信,我送离王府去了,但是离王世子不在,萧总管说他离京了,快则三五日,慢则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府。”

明澜明媚的脸上,一抹浅笑仿佛清晨荷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看的雪梨萦绕心间的一抹迷雾被春风吹散。

她先前还纳闷往常给离王世子送信都是她们这些贴身大丫鬟去送,今儿她都要伸手了,姑娘却交给了怜春姐姐。

原来大有深意呢。

信,姑娘写了,也派人送去了。

可是离王世子不在,那姑娘就爱莫能助了。

姑娘真聪敏。

离王世子和姑娘真是心有灵犀。[.]

第三百三十七章 试毒

老夫人看到李总管回来,就一脸的希望,听了李总管的话,老夫人脸上的希望渐渐散去,最后只剩失望,王妈妈扶她回了屋内。

她手中佛珠一直拨弄,显然是要回屋求菩萨保佑大老爷。

老夫人的憔悴苍老,明澜一点都不心疼,甚至隐隐有两分痛快。

让她救大老爷,想的倒美!

虽然害她和沐氏那些事都是大太太出面做的,可要说大老爷一点都不知情,那是把她当三岁小孩哄。

老太爷和老夫人休了大太太来平息二房的怒气,大老爷可一点事都没有呢,贪墨赈灾款那是他自己做的,与伯府惩罚无关。

只因他是老太爷和老夫人亲生,只因事情是大太太顶在前头,他就逍遥法外,一副我全不知情还被连累的样子,明澜实在看不上眼。

为了大老爷,老夫人下跪相求……

与其说是相求,不如说是相逼。

不是要她求离王世子吗?

她求了。

现在可以死心了吧。

明澜转身离开。

绣了朵牡丹,她脖子都酸了,一进屋,青杏就给她倒茶,道,“姑娘脖子不舒服吗,奴婢帮你揉揉?”

青杏捏脖子的手艺很好,明澜坐下,青杏就帮她捏起来。

外面,四儿出府买糕点,回来道,“姑娘,奴婢去晚了,枣泥糕卖完了,要到下午才有,奴婢就换成了红豆糕,姑娘要吃,奴婢一会儿再出去一趟。”

她一边说,一边把糕点打开,雪梨拿了盘子来。

雪梨用筷子夹了糕点一块块堆起来,细细看,可以发现她在咽口水。

这丫鬟,不愧是吃货。

吃不了,闻闻味道也是好的。

明澜见了就道,“一人赏三块,吃吧。”

三丫鬟高兴的合不拢嘴,但没敢直接伸手就拿,才买回来的糕点,姑娘还没吃呢,她们怎么能先吃。

明澜拿了一块绿豆糕,丫鬟们才吃。

嘴里塞着糕点,四儿说话都囫囵了,道,“九芝斋买一送二,吃死人赔偿两千两,门口排队的人比之前更多了,奴婢没买到枣泥糕,差点去排队了。”

“那你怎么不排啊,”雪梨惋惜道。

别人不敢吃糕点,姑娘随便吃啊,又不怕中毒。

撇开九芝斋那见钱眼开的小厮不说,糕点味道还是挺好的。

四儿摇头,虽然她带了十两银子出府,可买一送二那也贵啊,做丫鬟的当然要听吩咐办事了,万一擅作主张惹姑娘不快了,多不划算,力气又不花钱,姑娘同意了,她再跑一趟就是了。

明澜没说话,四儿小心看了她一眼,道,“九芝斋买一送二,今天是最后一天……。”

“不怕死?”明澜好笑道。

四儿想了想道,“奴婢当然怕死了,不过九芝斋被那小厮害惨了,这些天生意一直不景气,到这两天才好起来,又说吃死人赔偿两千两,奴婢觉得糕点肯定没问题了。”

明澜点点头,“说的在理,既然不怕死,那就买一份,你们三丫鬟分吃吧。”

“……姑娘这么说,奴婢有点怕,”雪梨道。

明澜看着她,这可不像是吃货说的出来的话,“怕就不吃了?”

“……还是吃吧。”

明澜,“……。”

真是服了她了,真是贪吃不惜命啊。

几丫鬟谢明澜赏赐,明澜道,“既然买了,就多买两份吧,让院子里的丫鬟们也分分。”

“啊,一人只限买一份。”

一人限买一份?

难怪人多了。

“让雪梨和你一起去吧,给茂哥儿和云澜带两串糖葫芦回来,”明澜吩咐道。

两丫鬟点头如捣蒜,拿了银子屁颠屁颠就走了。

青杏帮明澜捏了会儿肩,她就不酸了,拿了本书打发时间。

刚翻了两页,外面丫鬟就禀告道,“姑娘,七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

丫鬟退出去,一会儿,顾雪澜就进来了。

她手里还拎着一食盒,不说明澜诧异了,就连青杏都觉得见了鬼。

七姑娘去谁那里从来都是空着手的,今天居然拎食盒来了?

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雪澜进屋,见屋子里只有青杏一个丫鬟,便问道,“怎么就青杏一人在屋子里伺候,雪梨她们呢?”

青杏便回道,“她们去九芝斋买糕点去了。”

顾雪澜噗呲一笑,道,“我若是早来一步,她们就不用出府了。”

她这么说,明澜就懂她食盒里装的是什么了。

打开一看,可不正是九芝斋的糕点,三小盘子,和之前并无区别。

顾雪澜把糕点拿出来,道,“二姐姐以前是最喜欢吃九芝斋的糕点的,这两天,九芝斋的生意好转,我见许多人买,就带了两份回来,你尝尝。”

明澜压根就没想过再吃九芝斋的糕点啊,顾雪澜糕点都递到她跟前了,她不接就太失礼了。

她把书放下,伸手接了,咬了一小口,顾雪澜问道,“味道还和之前一样吧?”

这么问……

“你没吃?”

“糕点一拿回来,我就想到二姐姐,先给你送来了。”

“……。”

青杏瞅着顾雪澜,怎么觉得七姑娘拎食盒来,不是讨好姑娘,而是趁机让她家姑娘试毒的?

可要糕点里真有毒,姑娘也试不出来啊。

见明澜放心大胆的吃,顾雪澜拿了一块糕点,三两口就嚼进肚子里了。

明澜把糕点放下,把嘴里的糕点吐出来。

这一幕,看的顾雪澜眼睛都睁圆了,“二姐姐,你没吃啊?”

“我觉得味道有点不大对,还是不吃为好,”她云淡风轻道。

顾雪澜却是吓的脸都白了,赶紧呸呸,可惜,吃进肚子里,吐不出来了,丫鬟在一旁道,“姑娘,赶紧扣出来。”

顾雪澜连忙离了桌,跑屋外头去吐了。

明澜一脸黑线。

开个小玩笑而已,至于这样胆小怕死吗?

不过,她也没说是开玩笑,想吃糕点,又怕有毒,居然拿她试毒,胆子挺肥的,算给她一教训吧。

她抬手道,“浓茶解毒清肠,给她泡两壶。”

青杏捂嘴憋笑,就下去了。

有七姑娘试毒,那九芝斋的糕点,她们就放心大胆的吃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河豚

一个时辰后,雪梨和四儿才拎着糕点回府。

一进门,看见桌子上摆着九芝斋的糕点,雪梨都懵了,“这糕点哪来的?”

青杏捂嘴笑道,“是七姑娘送来的。”

“这么大方?”雪梨有些吃惊。

青杏肩膀直抖,把之前的闹剧说给雪梨听,然后道,“七姑娘胆小怕死,两壶浓的不能入口的茶全喝光,回去后还请了大夫。”

雪梨笑的腹疼,觉得姑娘焉坏了,肯定是被世子爷给带歪了。

她把糕点放下,从怀里掏了张纸出来,递给明澜看,“姑娘,您看看这个。”

明澜接了纸,打开看了一眼,她右眼皮就开始跳了。

心里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一块玉阙,还是碎裂的,一般人根本就不会寻找,更不知道它叫神玉,只有黑衣刺客,为了玉阙都敢刨离老王爷的陵墓,胆大包天,这些天,离王府一直派人找那些人,现在人家都明目张胆的找玉阙了,看来离王府是没能找到人。

“哪来的?”她问道。

雪梨就道,“街上有好几个小厮拿了图纸询问,关是奴婢就问了三回,奴婢烦了,就把他的图纸给抢了。”

明澜看着图纸,心烦意乱,总觉得会出事。

玉阙不在她手里,要出事只能是楚离,明澜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声,她的预感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准灵啊,便推开窗户东张西望。

没有暗卫出现,雪梨就去放纸鸢了。

今儿天气好,都没什么风,足足花了半个时辰,雪梨都没能把纸鸢放下去,急的她火急火燎的。

半个时辰,跑快一点,都够去静园两回了,这不是瞎耽误时间么?

怕再半个时辰纸鸢也放不起来,她就带着纸鸢回流霜苑了。

屋内,明澜手撑着下颚在走神,雪梨打了珠帘进屋,道,“姑娘,外头没风,纸鸢放不起来……。”

话音未落,窗户吱嘎一声传来,她瞥头望去,就见楚离跳窗进来,手里还拎了一食盒。

她默默的把纸鸢放下,默默的转身走了。

明澜起了身,眸光落到楚离手中食盒上,道,“你怎么拎食盒来?”

楚离把食盒放下,妖冶凤眸闪着点点光芒道,“有一道最合适你吃的菜,给你送来了。”

最适合她吃的菜?

明澜精致如玉的脸上,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染上迷茫,大家都是人,有什么菜最合适她吃的?

带着狐疑,明澜走过来把食盒打开了。

顿时,鲜香扑鼻,香气四溢。

“河豚!”她低呼。

细细看,她双眸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几分。

显然,也是喜欢河豚的美味的。

楚离看看她,又看看食盒,都做成这样了,还能认出是河豚来,好本事,他笑道,“看来以前没少吃河豚。”

他虽然在笑,但眸底也有几分疑惑,看的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虽然之前都谎称是做梦,但梦里吃的东西总不至于还记得滋味儿吧,尤其还记得这么清楚,她昂着脖子道,“你都说了,这是最合适我吃的菜了,我能不吃过么?”

与其否认,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河豚是她最喜欢吃的菜了,没有之一。

河豚肉鲜美、嫩滑,洁白如乳,丰腴鲜美,入口即化,有“食得一口河豚肉,从此不闻天下鱼”的说法。

要说造物者还真是神奇的很,竟然将至毒极鲜融于一体,让人又爱又恨,偏有欲罢不能,要想尝鲜,需先舍命。

大部分人都是怕死的,天下美食,又不是只有这一样了,是以京都各大酒楼都极少有河豚肉卖。

不过极少,也不是没有了。

每年到了吃河豚的季节,她总会吃上几回,前世赵翌虽然对她暗藏杀心,但明面上,还是恩爱夫妻,她最喜欢吃的菜,他又怎么会不记在心上。

有一年,河豚鱼运进京途中全死了,她惋惜不已,赵翌听了,当即派人去产地运了十几只回来,让她饱足口腹之欲。

但他从来不吃,一筷子都不碰。

她几次撩拨他,道,“你吃吧,不一定就会中毒,万一真中毒了,不是还有我给你解毒么,怕什么?”

“我怕我会喜欢上吃河豚鱼。”

这是他不碰河豚鱼的理由。

前世她不懂,只当他把好吃的都让给她,不和她抢,现在想来,他早存了杀她之心。

河豚之美味,食之不忘,但河豚的毒也是最烈的,银针都检查不出来,她的血能解毒,吃了中毒没关系,可将来她死了,他忍不住想吃怎么办?

赵翌克己律己,不是个只顾眼前的人。

美食当前,明澜想起赵翌时的厌恶都弱了,为了他影响食欲,不值得。

丫鬟不在屋子里,明澜自己去取筷子,拿了一双,犹豫了下,又拿了一双。

明澜拿了两副碗筷来,楚离眉头轻挑了下,“你要我陪你一起吃?”

“嗯。”

“你确定?”

明澜郑重点头道,“这么好吃的菜是你拎来的,让你看着我吃,我多不好意思啊,还是你不敢吃河豚啊?”

明澜仰着巴掌大的脸,朱唇贝齿,说的却是激将人的话。

可是她忘记了,激将一时爽,回头悔断肠这句话。

她一激将,楚离伸手接了筷子,先坐下了。

明澜眨眨眼,笑道,“河豚鱼有毒,你不怕中毒?”

楚离把菜从食盒里端出来,道,“天香楼既然敢做河豚鱼,十有八九不会有事,中毒的可能性很小,我若真吃河豚中毒了,我就把你啃了。”

楚离一脸有现成解百毒的良药在,他有什么好怕的。

明澜嘟嘟嘴。

人跟人,果然是不同的。

楚离先给明澜夹了一筷子河豚,明澜嘴角勾了勾,也给他夹了一筷子。

这一幕,看在暗卫眼里,还真有那么一点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的意思在。

可是就这几盘子菜哪够吃啊?

暗卫纵身一跃就回了静园。

屋内,明澜拿着筷子却不吃,只盯着楚离,盯的他失笑,“不吃菜,看我做什么?”

当然是看你是不是真敢吃了。

心里这样想,到了嘴边却是,“因为秀色可餐啊。”

第三百三十九章 呕吐

楚离嘴角一抽,狠狠的捏了明澜鼻子道,“这话应该我说才是。”

明澜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看着一旁小碟子道,“这是什么?”

楚离想了想道,“这应该是天香楼准备的催吐槐花小碟。”

那她不需要,摆在桌子上,影响人食欲。

明澜把小碟子端到一旁放好,虽然是催吐的,但闻着还挺香的。

再坐回桌子上,她就不扭捏了,拿起筷子开吃。

楚离笑了笑,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筷子,优雅的吃起来,蓦地让明澜觉得他碗里那条河豚比她碗里这条有福气的多……

一条河豚吃完,明澜意犹未尽,她现在特别想吃两口饭。

刚这样想,窗户传来敲动声,明澜抬头,就看到褚风闪身进来,手里拎着两食盒。

八菜一汤,还有饭,把桌子都摆满了。

明澜都惊呆了,“这是做什么?”

“世子爷用晚膳啊。”

暗卫答道。

这时辰,当然不可能是吃午饭,更不会是宵夜了,可他在她屋子里用晚膳?

“不是吃完河豚就走么?”她咕噜道。

“吃一半,再接着吃,影响食欲,还不好消化,”褚风一本正经道。

这么好的机会,能不赶紧表现么?

自打碧珠住进静园,他手头就格外的紧了,爷高兴了,赏赐才会源源不断啊。

褚风说完,把食盒放到一盘,纵身一跃就不见了。

楚离则给明澜夹菜,道,“吃吧,这饭菜味道还可以。”

还可以……

这么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他的嘴该多刁钻啊。

不过前世他在宫里嫌饭菜冷了味道不好,皇上让御厨给他单做,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吃人家的嘴短,人家送了河豚来,也是她激将他一起上的桌,这会儿菜都摆上了,再轰人家走,实在过分了点儿。

反正只有一次,吃就吃吧,往后嫁给他,和离之前,还不得天天一起吃饭啊,没什么好矫情的。

想到和离,明澜觉得自己和离之后,有了好去处了。

她这么喜欢吃河豚,可以去河豚生长的地方住……

楚离给明澜夹菜,道,“方才丫鬟放纸鸢,你找我是要谈府上大老爷的事?”

怕明澜看到吃的,忘了正事,楚离提醒她。

明澜把嘴里饭菜咽下,才道,“不是谈他外放的事,雪梨和四儿先前上街,看到有小厮拿着图纸找玉阙,我眼皮子就开始乱跳,心惶惶不安,我怕你出事,跟你说一声,不过现在我眼皮子又不跳了。”

明澜摸着眼皮,道,“总之,小心为上,那些人一看就不好惹。”

有小厮拿着玉阙图纸在街上询问,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那群黑衣刺客在京都,离王府眼皮子底下竟然这样明目张胆了?

父王的暗卫,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

楚离朝床榻瞥了一眼,本来还打算拿回玉阙的,现在看来,还是放在她这里安全些,一般人不会想到玉阙会那么粘她。

一顿饭,吃了整整半个时辰。

屋外,雪梨等的焦心啊,幸好严妈妈不在,其他丫鬟婆子不敢进屋,不然她要阻拦严妈妈进屋,她肯定会起疑心的。

刚想到严妈妈,严妈妈就回来了。

她一脸郁闷,雪梨见了都想笑。

这府里的丫鬟婆子估计找不到严妈妈这么倒霉的了,她儿子娶妻更是波折,前几日定好娶妻,大老爷就外放了,老夫人都差点跪下来求姑娘找世子爷帮忙了,这时候,她把丫鬟小厮找去吃她儿子喜酒,这不是招人嫌么?

严妈妈心情不好,径直回屋,可是走了几步后,又觉得不对劲,回头看着雪梨道,“怎么待在屋外,不用在屋子里伺候姑娘吗?”

雪梨能怎么办,只能撒谎的摸着肚子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在屋外待会儿。”

“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往肚子里塞!”严妈妈心情不好,说话就不中听。

说完,就迈步走了。

雪梨呲牙,九芝斋的糕点就属你吃的最多好不好!

心底咕噜,屋内就传来唤声,“雪梨,端水进来擦桌子。”

雪梨麻溜的应了一声,就端了水进屋伺候。

屋子里,只剩明澜一人了。

但桌子有些狼藉,有几根鱼刺,还有洒的汤汁,碗筷却没有,楚大少爷的暗卫这是把姑娘的碗筷都一并收走了么?

严妈妈眼睛贼的很啊,内屋就一套碗,少了两个,她肯定会发现的。

见明澜要出去,雪梨看见小几上摆着一小碟子,指着道,“姑娘,那是什么?”

“倒了。”

说完,明澜就出去遛食了,一不小心吃撑了。

静园,褚风拎了食盒回去,就交给了小厮。

楚离吩咐道,“天香楼的河豚,都买下来。”

褚风回道,“属下方才去问过了,这一批河豚都被人预定了,下一批要等十天,属下全要了。”

这么上道的暗卫,不多见啊。

再说明澜,在流霜苑溜了一圈,觉得肚子还撑着,就去了幽兰苑。

去的凑巧,正好翡翠在摆碗筷。

怕沐氏留她吃饭,明澜赶紧溜,却被沐氏叫住了,道,“来的正好,陪娘一起吃晚饭。”

“娘,我吃过了。”

明澜如实道。

沐氏戳破她道,“赵妈妈刚回来,路上还碰到流霜苑的丫鬟拎饭菜,撒了点汤,数落了她两句,你上哪儿吃过了?”

明澜,“……。”

可她就是吃过了啊。

不能说饭菜是楚离的,明澜就道,“我吃了不少糕点,一点都不饿。”

说完,赶紧逃。

走的太急,在珠帘处差点和顾涉撞上,明澜红着脸,唤道,“父亲。”

这些天,顾涉只要在伯府,就都陪沐氏用饭。

喊了一声,明澜就逃了,顾涉笑着进屋,“明澜这是怎么了?”

沐氏失笑道,“许是没胃口吧,生怕我留她用饭呢。”

说完,吩咐赵妈妈道,“晚上让小厨房熬点粥送流霜苑去。”

这边明澜出了幽兰苑,那边四儿火急火燎的往这边跑,心急如焚,老远就喊,“姑娘。”

“跑这么急做什么?”明澜道。

四儿忙道,“雪梨姐姐不知道怎么了,呕吐不止。”

第三百四十章 骨气(1550加更)

明澜听了一怔,快步往流霜苑走,半道上想到什么,脚步缓了下来,手扶额头,道,“没什么大事,给她长记性的。”

“真的没事么?雪梨姐姐说她苦胆都快吐出来了,”四儿心疼道。

催吐用的,效果当然不会差了。

那丫鬟,真不愧是吃货,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倒。

明澜一脸黑线的往前走。

雪梨吐的人都虚脱了,丫鬟将她扶回屋,明澜去看她,结果走到门口,就听小丫鬟问道,“雪梨姐姐你别哭啊,你是不是哪里难受?”

“那一盘子糕点白吃了……。”

“……。”

这丫鬟没救了。

怕进屋忍不住骂她,明澜摇摇头,转了身,“告诉雪梨,她误吃了催吐的药,歇息一晚上就好了。”

明澜说的声音不小,屋内,雪梨毁的肠子都青了。

那么好看的碟子,装的那么好闻的汤,味道还么好,居然是催吐用的?

“完了,我还给青杏留了一半……。”

雪梨急了,催四儿道,“快去跟青杏说一声,让她别喝那汤。”

四儿听了一愣,撒丫子就往外跑。

晚了。

剩下的半碟子,青杏全喝光了。

四儿扶额进屋禀告明澜,明澜望着天花板,她什么也不想说了。

她该庆幸自己有两个节俭又姐妹情深你想着我我想着你的丫鬟,连倒霉都凑一起。

四儿则道,“青杏姐姐说她没法守夜了,让奴婢代她值夜。”

外头,严妈妈进来道,“你一个小丫鬟,怎么能值夜,晚上我来吧。”

“不用,”明澜拒绝道。

严妈妈则道,“怎么能不用,这几天白日里没风,晚上风却大的很,稍有不慎就窜了风。”

严妈妈执意要值夜,明澜虽然不喜,也由着她了。

白天没怎么睡,晚上就容易犯困些,看了几页书,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四儿招呼小丫鬟准备了热水,撒了花瓣,泡了个热水澡,明澜就哈欠连天的上了床。

刚躺进被窝里,明澜打算睡了,眼皮子就开始乱跳了,跳的她心烦气躁。

窗外,月凉如水。

透着纱幔,明澜看着窗外明月发呆,那轮明月仿佛是从静园升起来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暗影跃进屋来,把明月给挡了那么一瞬间。

明澜心都漏拍了两下,她揪紧纱幔,压低声音,有些紧张道,“白天不是来过了吗,你晚上还来做什么?”

屋子里不是雪梨,也不是青杏值夜,是严妈妈啊。

哪怕是四儿,她都不用这么害怕。

严妈妈可不会顾忌她的闺誉的。

明澜想一脚将楚离踢出窗外的心都有了,然后传入耳的声音却格外的陌生,“白天谁来过了?”

明澜心中大骇。

这声音……不是楚离。

甚至不是陌生的一点点耳熟的感觉都没有。

她心颤抖的就向筛糠似的,男子笑了,“靖宁伯府顾二姑娘,未来的离王世子妃,没想到居然与人苟且,离王世子知道吗?”

明澜揪着被子,咬牙道,“他知不知道,与你何干……。”

话到最后,声音就弱不可闻了。

因为一把剑挑了纱幔进来,剑光冷冽,男子的声音更是仿佛来自地狱,“把玉阙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玉阙?

是那群黑衣刺客!

他们是怎么知道玉阙在她手里的?

明澜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玉阙在她手里的时候,她就害怕黑衣人会找来给她一剑,明澜心底将玉阙问候了好多遍,不就是块破玉阙,为它搭上小命实在不值得!

可问题是玉阙根本就不在她这里啊,她在楚离手里好不好。

想到白天,她还因眼皮子乱跳,叮嘱楚离小心,却没想到真正该小心的是她。

“玉阙不在我这里!”她咬牙道。

黑衣人笑了,隔着一层纱幔,都能感觉到他眸底的寒气,“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回,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杀了你再慢慢找?”

明澜不说话,黑衣人手中的剑一辉,绡金纱帐瞬间裂开,屋子里骤然乍亮,床边高脚灯烛齐齐点着,将床榻照的如同白昼,明澜下意识的把眼睛闭上了,然后……

耳畔就传来一阵尖叫,叫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那声音很熟悉,是严妈妈的叫声。

明澜睁开眼睛,就看到黑衣男子把严妈妈从小榻上拖起来,手扼着她的喉咙,将她的惊恐声硬生生的给掐没了。

这时候,明澜才发现,屋子里不止一个刺客,而是两个。

明澜抱着被子,脸色惨白,身子忍不住颤抖,两世加起来,她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先前元宵花灯会,虽然和楚离一起遭遇了刺客,可是有他在身边,她并没有多害怕,可现在屋子里就一个严妈妈,还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算她真能救她,以她居心叵测背主之性,未必会救她。

严妈妈一脸惊恐,额头上吓出豆大的汗珠来,直勾勾的望着明澜,虽然说不出来话,但她脸上的表情很显然的写着:姑娘救我。

救她?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这一关了!

明澜脑袋转的飞快,紧张的手心冷汗直往外冒,后背湿透,风吹进来,从衣襟里往脖子里钻,冻的她打哆嗦。

她不说话,在刺客眼里,就是格外的嘴硬了。

刺客没什么耐心,他们此番来大周,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了,两次找到玉阙的踪迹,都没有拿到,这一次,绝不能再失手了。

“嘴硬不说?”刺客声音冰冷。

明澜抬头看着他,只见一刺客抬起手中的剑,手腕一转,一旁站着的严妈妈脸上就多了两道血痕。

严妈妈吓得身子都站不住了,要不是刺客扼着她下颚,她估计会摔成一趟烂泥。

明澜看着严妈妈长了不少皱褶的脸,冒出鲜血来,刺客的剑对着她,道,“不交玉阙,这就是你的下场,顾二姑娘想清楚了,为了一块对你无用的玉阙,搭上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到底值不值得……。”

刺客话还没说完,明澜就打断他道,“不值得!”

刺客,“……。”

大周的女人,都是这么没有骨气吗?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后患

刺客笑了,“顾二姑娘倒是识时务。”

不是识时务,而是她一开始就没觉得玉阙有多稀罕有多宝贝,她冷了声音道,“那么一小块破玉阙,送给我,我都不会要,可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找,甚至都敢挖离老王爷的陵墓了,还称之为神玉,玉阙我可以给你,但你们要告诉我,玉阙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

刺客撇了明澜,眸底满是轻蔑,“顾二姑娘觉得有和我们谈判的资本吗?”

明澜脸哏着,她是没有谈判的资本,但是输人不输阵,“你们可以杀了我,但我若是死了,你们就是将这间屋子掘地三尺,也别想知道玉阙在哪里!”

明澜拿他们迫切想知道玉阙作赌。

她就算是死,也想做个明白鬼。

那玉阙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是她的威胁,根本不管用,刺客手起刀落,直接将严妈妈一只手给砍了下来,杀鸡儆猴。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这里是京都。

刺客这些天,也尝到被离王府追查四处躲藏的滋味儿了,再加明澜一条命,他们就算拿到玉阙,也没法带回去。

他们只想要玉阙,无意伤人性命,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杀百十来人,他们也不会眨下眼睛。

看着严妈妈的手掉在地上,那一瞬间,明澜背脊一阵阵寒流窜过,严妈妈更是惊吓之下,晕死了过去。

刺客手一松,她就晕倒在了地上。

血迹从她断手处流出来,明澜的脸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一个老婆子不足以要顾二姑娘松口,那幽兰苑你爹娘的性命呢?”刺客的声音随风吹进耳朵里。

明澜再也冷静不了了,她可以死,她本来就已经死了,这些天是老太爷疼她额外送的,可是爹娘,她不希望他们有一点伤害!

明澜身子一直,拳头攒紧,“不单连我的住处,连我爹娘住在幽兰苑都打听出来了,当真是厉害之极,我倒是好奇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玉阙在我手里的?”

玉阙在她手里的事,除了几个心腹丫鬟,没人知道了。

今儿下午,雪梨和四儿上街买糕点,难道被小厮询问了几次露了馅?

雪梨不会这么马虎大意,而且那小厮逮着雪梨一再追问,只怕早就怀疑玉阙在她手里,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明澜一脸愤怒,清澈明亮的眸子染了怒火,娇艳欲滴的唇瓣抿成一条线。

是她大意了。

雪梨和四儿她们对她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泄露玉阙在她或者楚离手中,可别忘记了,她的丫鬟中,见过玉阙的可不止雪梨她们,还有红缨。

玉阙来找她,第一个发现玉阙的就是红缨!

她没有本事使唤小厮,但是顾绍业可以。

明澜望着刺客,道,“是顾绍业告诉你们玉阙在我手里的?”

刺客勾唇,“看来玉阙果真在你手里了。”

他这样说,就算是默认了明澜的话了。

就是顾绍业告诉他们的。

明澜也笑了,笑的寒芒点点,“他告诉你们玉阙在我手中,就没要你们杀了我?”

先前,刺客觉得明澜没骨气,这会儿觉得她够聪慧了。

顾绍业告诉他们玉阙在明澜手里,唯一的要求就是帮他解决了明澜和顾涉他们,一个不留。

但这要求,刺客并未一口答应,杀顾涉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杀了明澜,就招来了后患,不值得。

方才他们提到幽兰苑,比杀她时还要激动,杀了她爹娘,和杀她没什么区别了。

玉阙就那么点大,随便塞哪个角落里,找起来还真不容易。

刺客没说话,明澜就知道她猜对了,好一个顾绍业,都被轰出伯府了,还想借刀杀人。

她今儿若能侥幸不死,她一定要他脱几层皮。

“玉阙在哪儿!”另外一刺客不耐烦道。

明澜咬唇不语。

刺客的剑架在她脖子上,“你说还是不说!”

“要杀就杀!”明澜冷道,“杀了我,你们永远都别想知道玉阙在哪里!”

刺客眸光冰冷,手中的剑一动,明澜就感觉到脖子处传来刺疼。

明澜紧咬唇瓣,才忍着没闷疼出声。

刺客真恨不得给明澜一剑了,另外一刺客摆手,他就把剑收了。

刺客看着明澜,道,“顾二姑娘是聪明人,交出玉阙,我可以不杀你,也可以不杀你爹娘。”

明澜呲笑一声,“我可以信你们吗?”

顾绍业绝对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答应顾绍业在前,悔诺在后,言而无信之辈,有什么可值得相信的?

“都到这会儿了,除了相信我,你还要别的选择吗?”刺客很有耐心。

他知道聪明人,应该懂他的意思。

他们只要玉阙,她和顾绍业,二房和长房的斗争那是他们的事,与他们刺客无关。

明澜攒紧手,她知道刺客只要玉阙,可玉阙在楚离那里啊。

难道要把刺客引去杀他吗?

这事,她做不出来。

脖子一动,伤口就传来一阵撕疼,明澜伸手去摸,指尖就沾了血了。

明澜心底哀嚎,现在再说玉阙不在她手里,估计刺客也不会信了。

明澜在心底祈祷,玉阙,你是神玉,你应该能听到我心底的话吧?

如果听到,你就赶快回来吧。

乖乖的跟刺客走,过几天想我了,你再溜回来好不好?

这些话,在明澜心底转了好几圈,她则装着找玉阙在床上翻找。

她背对着刺客,手扶着额头,不知道怎么收场好。

然后,床板吱嘎声传来,她愣了一下,玉阙就在她手心里躺着了。

那一刻,明澜都惊呆了。

什么时候玉阙又跑她床板里待着了?!

玉阙丢了,楚离怎么不来找了?

她要是知道玉阙在她手里,她就不是担心楚离的安危,她担心自己了!

明澜在心底狠狠的骂了楚离两句,然后为自己默哀。

静园内,有些心神不宁的楚离,蓦地打了个喷嚏。

床上,明澜看到玉阙,欣喜若狂,要不是刺客就在屋子里,她真的要狠狠亲玉阙两口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补刀

她轻摸着玉阙,在心底道:乖,你先和刺客们走,过两天趁他们不注意,你再逃回来,回来之后,我一定好吃好喝的待你,日日佩戴不离身。

当然了,你要是喜欢床板,就让你待在床板里头。

听见了,就在我手心跳一下。

刚说完,玉阙就在手心里蹦跶了下。

要不是知道玉阙能听懂她的话,明澜估计要吓的尖叫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四儿道,“姑娘,你还没睡吗?”

听到她声音,明澜忙道,“不要进来!”

四儿打算推门的手顿住,夜风凉,她拢了拢身上披的衣裳,打哈欠道,“天晚了,姑娘早些睡吧。”

“我知道了。”

四儿就转身回屋了。

屋内,明澜将玉阙抛给刺客。

就在刺客伸手接玉阙的时候,身后有暗器打进来,暗卫堪堪躲开,玉阙则被暗器打落在床上。

明澜跪坐在床上,看着一缕秀发飘落,脸都白了。

差一点点,被刺客躲开的暗器就要了她小命了。

她还在庆幸自己命大,那边刺客过来抢玉阙,被跃身进屋的楚离给拦下了。

然后……他们就在她屋子里交上手了。

她闺房虽然不小,可四个人在里面施展拳脚,难免打到东西。

她最喜欢的花梨木桌子被楚离一脚踢碎,上头的茶盏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床边高几上的百合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像是一块巨石砸进湖里。

半人高的美人瓶被刺客一脚踢翻。

墙上挂的画,褚风剑一划,就两半了,一半挂在墙上,一半掉在了地上。

……

这要再打下去。

她屋子都要被他们给拆了。

她最怕的还是那高几烛台,大太太的屋子就是因为烛台翻倒烧掉的。

他们身影闪过,灯烛摇曳,明澜心都跟着颤抖。

刺客要来抓她,楚离和褚风则挡住。

明澜一把抓了玉阙,朝窗外一丢。

要抢,你们去窗外抢去!

天那么黑,看你们怎么找!

玉阙朝窗外飞去,刺客纵身追去。

褚风要追,被楚离喊住了,“别追了。”

褚风顿住脚步,道,“爷,玉阙就不管了?”

楚离收了剑,道,“玉阙不让他们带走,他们还会再来。”

明澜望着他,不解道,“那我给他们,你不让?”

她脖子昂着,牵动伤口生疼,血迹流下,楚离眸光冷冽,“他们胆敢伤你?!”

明澜嘴角一抽,不是刺客伤的,难道是她自己划着玩的么?

再说了,刺客都敢刨你们家祖坟了,有什么是刺客不敢做的?

可怜她从小住到大的屋子,都被他们毁一半了。

屋子里乒铃乓啷碎了不知道多少东西,流霜苑的丫鬟婆子都惊醒了。

四儿推门进来,看着一屋子里狼藉,脸都白了,再见楚离坐在床边给明澜包扎伤口,心稍安。

有丫鬟看见严妈妈倒在地上,还被砍掉了一只手,吓得尖叫。

再然后,整个伯府就都知道流霜苑出事了。

早在丫鬟进屋之前,明澜就阻拦楚离给她包扎伤口,让他走,但是他没动,只道,“就不怕刺客再回来补你一刀?”

明澜推人的手就收了回来。

屋子都乱成这样,想瞒都瞒不过去了。

很快,顾涉就来了。

看着一屋子砸坏的东西,再看楚离,他眉头皱了皱,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刺客来伯府?楚大少爷怎么也在?”

楚离起身,还未说话,明澜就先一步道,“爹爹,要杀我的那群刺客就是之前闯进离老王爷陵墓的刺客,这些天离王府对他们穷追猛打,他们知道我要嫁给离王世子,想挟持我威胁离王府,楚大少爷是负责追查刺客的……。”

后面的事不用说的那么清楚了,想也知道楚大少爷赶来的及时,救她于刺客剑下。

顾涉朝楚离道谢,“谢楚大少爷出手相助。”

楚离看了明澜一眼,明澜巴巴的望着他,他嘴角微弧,道,“这是我分内的事,无需言谢,未免刺客再来,明澜出嫁之前,我会派人在暗中守着。”

明澜……?

楚大少爷怎么直呼他女儿名讳?

还有既然是追杀刺客,刺客跑了,楚大少爷不应该继续追去吗,怎么留在屋子里不走?

顾涉满心疑惑,但想着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是表兄弟,便将那点疑惑给打消了。

但是直觉告诉他,明澜和楚大少爷之间有问题。

现在顾涉都来了,楚离自然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看了明澜一眼,他纵身一跃就出了屋子。

顾涉这才走到明澜身边,看着她包扎过后的脖子道,“只是伤了脖子?还有没有伤到别处?”

明澜摇头,摸着脖子道,“被划了一道小口子,没什么大碍,倒是严妈妈……。”

顾涉只看到屋子里有一滩血迹,严妈妈早被丫鬟婆子扶下去上药了。

虽然明澜说只伤了胳膊,但顾涉还是不放心,让人请大夫来给她诊脉。

明澜不用看大夫,自打死过一回后,她就没那么怕死了,只是大夫来除了给她把脉之外,还可以给严妈妈看看。

到底是她的奶娘,就算对她不忠心,为了钱财可以卖了她,但没有捅出来,没人知道。

对细心伺候她的奶娘都这样凉薄,会寒了伯府上下丫鬟婆子们的心的,尤其严妈妈还是在值夜时倒霉的。

四儿带着几个小丫鬟把打烂的桌子搬出去,地上的碎茶盏片收拾干净,端了铜盆来,把地上的血迹擦干,擦了四五遍,才看不出一点血痕。

雪梨和青杏扶着门进来,两丫鬟心有余悸,脸色惨白。

要不是她贪嘴,喝了那催吐的汤汁,值夜的就是她了。

要不是雪梨念着青杏,把催吐汤分了她一般,就是她代替雪梨值夜了。

两丫鬟觉得回头一定要给菩萨多上几炷香,谢菩萨保佑。

顾涉一直待在屋内,明澜眨了明净水眸道,“爹爹,我没事了,外面有暗卫看着,刺客不会回来了,你回去吧,免得娘担心我。”

顾涉看着明澜,眸底有诧异,还有惊叹。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妥

他这女儿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被刺客刀架在脖子上了,还能这么沉稳,心念着她娘。

“等大夫来看过来,我再走,”顾涉道。

虽然女儿没那么需要他,但他要听大夫诊脉后怎么说才放心。

等了好一会儿,赵大夫才来。

他给明澜把脉,道,“只是有些受惊,没什么大碍。”

“伤口是丫鬟包扎的,不知道有没有包好,”顾涉道。

他以为伤口是四儿帮明澜包的。

赵大夫也这么认为,便要拆开重新包扎,万一伤口处理不好,容易留疤。

他们一番好意,明澜不好拒绝,只能任由赵大夫拆伤口了。

但是她忘了,赵大夫医术很好,认出楚离给她上的药是贡药,伤口处理的也很老练,就连顾涉都看的出来,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小丫鬟不可能把伤口包扎的这么好。

顾涉眸光闪了闪。

难道这伤口是楚大少爷帮明澜包扎的?

赵大夫把纱布重新裹好,开了药方,让丫鬟去抓药,然后才去给严妈妈治伤。

等赵大夫走了,明澜修长的睫毛轻颤,望着顾涉道,“父亲怎么这么看着我?”

顾涉敛眉道,“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是表兄弟。”

“我知道啊,”明澜一脸不解,“父亲想说什么?”

顾涉嘴角动了动,有些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尤其丫鬟还在。

顾涉叹息一声,道,“你好好歇息。”

看着顾涉走,明澜一头雾水,父亲怎么这么奇怪?

她望着四儿,四儿才不说她觉得老爷是在怀疑姑娘和楚大少爷关系非同一般呢,虽然她也是这么怀疑的……

丫鬟抓药,煎药,忙了一通,等药端进屋,明澜已经睡着了。

小丫鬟望着四儿道,“要不要叫姑娘起床吃药?”

起什么床啊,这药本就是怕姑娘受惊,给她安心定神的,现在姑娘都睡着了,还有喝药的必要么?

“先放下吧,等姑娘醒了,我热了给姑娘喝。”

小丫鬟退下。

四儿帮明澜掖好被子,坐在脚踏上靠着床打盹。

睡的晚,再加上晚上做了回噩梦,半夜惊醒,复又睡去,第二天,明澜起的就晚了。

醒来时,沐氏正坐在床边看着她,双眸红着,显然哭过。

明澜忙从被窝里爬起来,道,“娘,你哭什么?”

沐氏抹了眼角的泪花,挤出一抹笑来道,“这会儿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

明澜摇头,“不困了。”

她知道娘亲担心她,她正要说话,沐氏伸手要摸她受伤的脖子,又怕碰疼了她,道,“伤口还疼不疼?”

“不疼了,娘,我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刺客都追杀到她闺房来了,沐氏可没明澜那么心宽,“那玉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明澜怔了下,就知道沐氏是从严妈妈口中知道刺客来找她是要玉阙的。

不说实话,娘肯定会多想,可她真不知道玉阙是什么东西啊,便道,“我也不知道玉阙是什么东西,那群刺客闯离老王爷陵墓就是找玉阙的,刺客以为在我手里,就来找我要。”

“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沐氏一针见血。

明澜摇头,玉阙黏着她的事,不能让娘知道,否则她会日日担心刺客而不安,只道,“之前红缨曾在我这里见过。”

沐氏不傻,明澜特地提起红缨,显然这一次刺杀和红缨与顾绍业有关。

原以为真和顾涉告诉她的那样,刺客只是想挟持明澜来威胁离王府,没想到背后还是和长房脱不了干系!

长房非得要逼死二房才收手吗?!

沐氏眼眶通红,眸底有杀意了。

外面,王妈妈打了帘子进来,老夫人派她来探望明澜的。

除了她,还有三太太、四太太,顾如澜和顾雪澜,就连顾玉澜都来了。

来的人虽然多,但是没待一会儿就走了,毕竟是女儿家,遭遇刺客,肯定受惊不小,得好好歇养才是。

明澜想下床,沐氏都不许。

丫鬟们搬了新桌子来,博古架上被打掉的瓷器也都换了新的摆上。

“这样式喜不喜欢?不喜欢让丫鬟给你换,”沐氏柔声道。

明澜点头,“这样就行了,娘,你回去吧,我没事。”

外面,顾涉打了珠帘进来,四儿几个连忙福身,“见过老爷。”

沐氏转头,见顾涉进来,便问道,“和离王说了明澜遇刺的事了?”

顾涉点头。

明澜怔住,呐声道,“为什么要和离王说?”

沐氏嗔了她一眼道,“虽然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是表兄弟,流霜苑是你的住处,让他派人守着总归不妥。”

可楚大少爷就是离王世子啊,有什么不妥的?

好吧,爹爹娘亲不知道,可她为什么这么紧张呢,就听沐氏问道,“不能说吗?”

明澜连连摇头,“不是,女儿只是觉得楚大少爷既然帮离王府追查刺客,肯定会禀告离王的,无需父亲特意禀告,我担心的是离王府会以此为借口,要提前娶我过门……。”

这话,之前楚离帮她包扎伤口时就说了,虽然他住在静园,离的不远,但伯府守卫太差了,暗卫也有打盹不注意的时候,还是早点嫁到离王府吧。

当时,她就否决了。

可是楚离好说话,离王府其他人未必啊。

明澜哪里知道她说的话,沐氏和顾涉都知道,可是他们总觉得明澜和楚大少爷走的太近了,尤其顾涉,昨天亲眼见楚大少爷看明澜的眼神,让他隐隐不安。

楚大少爷帮过明澜,明澜又救过他,连包扎伤口这样的事都亲自动手了,顾涉怕他们会做出越矩的事来,还是告诉离王一声,让他派人来盯着流霜苑为好。

可是离王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离王根本就不知道有刺客杀明澜的事,楚大少爷压根就没有告诉他。

他说楚大少爷派人守着流霜苑,离王听后道,“有他守着,你放心。”

就是他守着,他才不放心啊。

可有些话他又不能明说,顾涉头疼。

这会儿听明澜担心离王府要她早些出嫁,顾涉觉得还是早点出嫁为好了。

明澜不知道顾涉心中所想,只在心底祈祷别跟她想的似的,她还想在伯府多待些时日。[.]

第三百四十四章 找打(月票1600加更)

离王府,海棠苑外。

楚离一边走,一边抬手揉太阳穴,银色面具下,一双妖冶凤眸染了几许无奈。

明澜遇刺一事,他特意叮嘱了暗卫不要禀告王爷,就是怕他和王妃担心明澜受惊动“胎气”,没想到暗卫不禀告,顾涉和王爷说了。

这一趟,他想省都省不掉。

屋内,王妃心急如焚,问道,“桓儿还没回来?”

程妈妈劝道,“王爷已经派人去找了,知道王妃您心急,世子爷肯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说着呢,就听丫鬟高兴道,“世子爷回来了。”

王妃摆摆手,丫鬟就都退了下去,只留下程妈妈和褚风在屋子里伺候。

楚离就知道没好事。

然后,从小到大都不曾挨训的他,因为莫须有的儿子和女儿,挨了王妃两句骂,真是有苦都说不出,王妃道,“你和你父王到底怎么回事,你祖父的陵墓险些被刺客给刨了,抓了这么久抓不到,你住在静园,紧挨着靖宁伯府,怎么还让顾二姑娘被刺客伤了?你和母妃说实话,顾二姑娘伤的严不严重,有没有动胎气?”

“没有动胎气。”

压根就没有怀身孕,怎么动胎气?

楚离一个头两个大,见王妃紧张的都走到他跟前了,楚离扶着她坐下,道,“母妃不是不让我有事没事往靖宁伯府跑吗,现在知道我没有天天盯着她了吧?”

王妃听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几时这么听话了?”

“……往后我有事没事多往靖宁伯府跑几趟。”

“你让暗卫盯着,你给我安分点儿。”

“为何?”楚离不解。

自打知道明澜怀了“身孕”后,母妃就不许他和明澜走的太近,说是怕被人知道了,有损她闺誉。

名声这东西,他并不在乎,但母妃一再叮嘱,明澜一再拿小眼神轰他,他且听了。

可现在知道明澜遇刺,母妃心急如焚,还不许他往流霜苑跑,就有点奇怪了。

楚离看着王妃,和王妃如出一辙的眸子闪着疑惑,王妃不想说的太直白,可是儿子不懂,她只能道,“你年纪还小,女人怀身孕,头三个月不稳,切忌行房。”

楚离,“……。”

外面,离王迈步进来,听到这一句,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蓦地转身走了。

楚离转身看向他,等他再回头时,王妃耳朵也红了两分,恼道,“你给我安分点儿。”

他哪里不安分了?

没有比他更安分的了!

到现在,明澜眼里,他们还是假成亲……

王妃丢下这一句,转身走了,楚离喊住她道,“母妃,我话还没说完呢。”

以前都是他说不到两句就走,怎么今天一个个都这么奇怪?

王妃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楚离,道,“你还有事?”

楚离扶额,果然不大正常,他瞥了褚风一眼。

褚风上前一步,道,“王妃,靖宁伯府守卫疏松,属下觉得还是应该尽快迎娶世子妃进门。”

嗯,这就是明澜心里好说话的人儿。

他答应明澜不提前娶她,可没答应离王府不会这么要求,毕竟……母命难为。

他以为暗卫开口就不是食言而肥了?

“母妃知道了,回去吧,好好护着顾二姑娘。”

楚离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出了门,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海棠苑的丫鬟婆子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叫人不舒服。

褚风也感觉出来了,严肃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丫鬟们作鸟兽散。

面具下,楚离眉头拧成一团麻花。

彼时,流霜苑内。

明澜一口茶喷了顾雪澜一脸。

顾雪澜几乎跳起来,脸颊涨红,恼道,“二姐姐!”

明澜一边咳嗽,一边道,“没憋住……。”

顾雪澜一边拿帕子擦脸,一边咬牙,“街上在传你和楚大少爷给离王世子戴绿帽子,你还笑的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

她就是因为这事才笑喷的好么。

她憋着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些流言蜚语太可笑了点儿,对不住了。”

顾雪澜哼了一声,丫鬟赶紧端水来给她洗脸。

顾如澜坐在一旁,默默的拿帕子擦裙摆上的茶汁,她比顾雪澜好点,但也受了殃及。

明澜见了,道,“我有一匹胭脂色的裙裳,回头送绣房去,你们一人做一套裙裳,算我给你们赔罪了。”

顾雪澜眼前一亮,那点恼气就烟消云散了。

顾如澜则笑道,“还是别了,绣房忙着你出嫁,都忙得脚不沾地了,你还送绸缎去,那些绣娘该哭了。”

顾雪澜过来,道,“胭脂色裙裳做夏裳正好。”

说着,狠狠的瞪了顾如澜一眼。

你不要,我还要呢,你别连累我那身裙裳没了,现在绣房忙,回头二姐姐出嫁不就不忙了。

顾如澜缄默不语,惹不起,避着点儿。

见明澜拿帕子捂嘴,显然不是笑顾雪澜,便道,“流言蜚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二姐姐,你可上点心吧。”

要换做她,急都快急死了,二姐姐居然还笑的出来,没见过有她这样心宽的。

别的事,明澜估计怕,这事她是一点都不担心。

有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吗?

那群刺客想挑拨离间,想错了。

不过这么八卦的刺客,还真是少见。

她倒觉得是顾绍业传的八卦更有可能些,她和楚大少爷给离王世子戴绿帽子,离间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的表兄弟情分,顺带毁了她清白名声,让离王世子登门退亲。

倒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了。

借刺客之手杀她,杀她爹娘,这仇,她必报。

静园,楚离刚把衣裳换下,外面暗卫就禀告道,“爷,三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

话音一落,楚三少爷就已经进屋了。

他进屋就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东西。

楚离见了,眉头微拧,道,“这屋子里,你要什么直接说,我送你就是了。”

楚三少爷摇着玉扇,连连摇头,“送我就算了,我不要。”

“那你找什么?”

“找绿帽子啊,听说你给自己买了顶绿帽子,快戴上给我瞅两眼。”

“……。”

“你这不是找绿帽子,你是在找打,”楚离一脸黑线道。[.]

第三百四十五章 隔阂

还没出离王府,他就知道丫鬟们为什么用那种异样眼光看他了,除了一脸黑线,他什么表情也没有。

楚三少爷坐下来,随手拿了水果,吧唧啃着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不少人问我有没有这事,捕风捉影的话,我可不敢说,一定要亲眼见到才行,嗯,如是真的,以我表哥离王世子的性子,一定会把我大哥楚大少爷打的鼻青脸肿,挂在城墙上晒成人干。”

褚风脸都抽麻木了,道,“谁不知道楚大少爷和世子爷是表兄弟,关系极好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们振振有词说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只见过断手断脚的,没见过果奔的,说的还挺有道理的,”楚三少爷啧啧笑着,又道,“我大哥的武功极高,离王世子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现在大家都在赌谁武功更好了。”

“嗯,两人打起来,我该帮谁好呢?”他一本正经的思考着。

楚离真想一脚将他踹出来。

唯恐天下不乱,他帮谁揍的不都是他。

“大哥,你到底有没有给离王世子戴绿帽子?”他憋笑质问。

让你顶着两身份去撩拨人家顾二姑娘,撩出事了吧。

楚离迈步就走。

楚三少爷手勾着褚风,问道,“你说,有还是没有,戴了几顶?”

褚风躲不开,只好道,“要依照三少爷这么说,爷给世子爷戴的绿帽子加起来,差不多能把这屋顶顶穿了吧。”

“我大哥真厉害,离王世子真可怜。”

“……。”

爽朗的笑声传的很远。

这边楚三少爷当成趣事听,那边幽兰苑内,沐氏却是坐立难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为什么这样的流言会传开,是谁传的?

她火急火燎的来了流霜苑,见明澜在大快朵颐,指着碗里的菜道,“这道焖黄鱼味道不错。”

雪梨咽口水道,“四太太从庄子上提拔的厨娘,手艺好,人也不错,姑娘,你把鱼尾巴留给奴婢吧。”

“太太,”青杏见沐氏进来,连忙上前两步见礼。

雪梨吓得忙退后两步,更不得把舌头咬掉,她居然当着太太的面要姑娘给她留点儿吃的……

这么点小事,沐氏哪会放在心上,明澜自有和丫鬟相处的方式,她不会担心丫鬟有本事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而且这样相处下,丫鬟们对她忠心耿耿,她不会阻拦。

只是,街上的流言,难道明澜没听说吗?

怎么还吃的这么香?

见沐氏来,明澜就猜到所为何事了,唤道,“娘,你吃午饭了吗?”

“我哪里吃的下。”

明澜默默的把筷子放下,道,“娘,你别听街上那些人乱说,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的关系岂是他们能挑拨的。”

沐氏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到点什么,结果明澜一脸坦然,反正流言是假的。

“再亲的兄弟,碰到这样的事,心里也会有隔阂,”沐氏语重心长道。

明澜努嘴,她知道。

别说兄弟了,就是姐妹,也会有隔阂啊,宋媛和宋娆不就是。

可人家不是兄弟,是一个人啊。

这是离王府的秘密,她答应过褚风不往外说,连爹娘都不能例外,只好道,“娘,我做事不会一点分寸没有的,再说了,你女儿也没有那么大本事让人兄弟反目,离王世子是聪明人,岂会上当?”

“真的?”沐氏不大相信。

“比珍珠还真。”

明澜一脸真诚,女儿连离王世子都没搞定,都是假成亲,何况再加一身份不凡的楚大少爷了。

沐氏看着她,到这时候,除了相信明澜,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吃饭吧,”沐氏笑道。

明澜拿起筷子,轻咬了咬,道,“娘,菜我都吃了,就不留您吃饭了,你赶紧回去吧。”

沐氏嗔瞪明澜好几眼,“你是我女儿,我还嫌弃不成。”

这是要在陪明澜用饭了。

青杏赶紧去添碗筷。

翡翠则让四儿回幽兰苑把饭菜端来,这么点菜哪够吃啊。

这边,沐氏陪明澜用饭,那边静园,楚三少爷看着桌子上摆的食盒,嗅着香味道,“有点饿了,我今儿就在你这里吃了。”

说着,就要把食盒打开,结果还没碰到食盒,就被打过来的茶杯给阻拦了。

褚风憋笑。

这是爷打算带去流霜苑吃的……

和世子妃吃饭多少,和楚三少爷吃,一口一个绿帽子,哪还有食欲?

楚三少爷呲牙,“不吃就不吃,我去天香楼吃大餐去!”

屋内,翡翠把饭菜摆好,给沐氏盛了小半碗汤。

以前,沐氏吃饭前,总习惯喝碗汤,那样吃的饭菜就不多了,能维持身材,现在怀了身孕,就不能和之前一样吃几口就抱了,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了,不喝两口汤,总觉得口干的很,饭菜都咽不下去。

她端起汤,喝了一口。

外面,有丫鬟进来,道,“太太,大太太来伯府了。”

沐氏脸倏然一阴,把碗放下,明澜就道,“以后娘吃饭的时候,这些影响心情的事就不要禀告了。”

但凡和长房扯上关系,准没好事,知道沐氏怕大太太又怂恿老夫人做什么,要去长松院盯着,便吩咐翡翠道,“你去长松院盯着点儿,有什么事,派丫鬟回来禀告。”

翡翠福了福身子,就走了。

明澜一脸笑容给沐氏夹菜,为了长房影响心情,委实不值得。

大太太娘家出事,大老爷又被外放去清州,她现在回府,只有这两件事。

如明澜所料,大太太就是来找老夫人商议这事的,不过老夫人并不乐意见到她。

大太太也知道自己不讨喜,可是有些事,她非来不可啊,她硬着头皮,顶着老夫人不快的脸色道,“方才小厮看见离王世子骑马从街上过去……。”

老夫人脸更阴了。

王妈妈叹息。

大太太是想老夫人再让二姑娘去找离王世子帮大老爷,可她也不看看现在街上都在说什么。

二姑娘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大老爷吗?

再说了,既然离王世子人就在京都,萧总管却说他出京了,这明摆着就是不愿意帮大老爷。

长房对二姑娘又不好,二姑娘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长房?

这还没出嫁呢,就这么给离王世子添麻烦,这不是讨人嫌么。

第三百四十六章 剧毒

大太太喋喋不休,又抹眼泪,说大老爷这两天都借酒消愁,老夫人不疼她,可她在乎大老爷啊。

老夫人听得烦了,道,“你给我闭嘴!”

大太太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苍白的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着,道,“现在街上传些什么,你不知道吗?”

“传什么?”大太太茫然道。

“不知道,就去打听!”老夫人轰道。

离王府相信明澜和楚大少爷是清白的,她就谢天谢地了,她还指着明澜帮长房,怎么帮?

这时候送信去离王府,不明摆着就是火上浇油吗!

顾自己,顾长房没错,可太自私了点儿,也不看自己做的那些事,二房只将长房轰出伯府就很宽厚了!

明澜和楚大少爷一起给离王世子戴绿帽子的事,大太太还真不知道。

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怎么救朱家,和怎么让大老爷留京的事上。

这两天,她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闭门羹了。

方才丫鬟倒是想禀告,可是大太太一脸疲惫,小厮禀告瞧见了离王世子,她就火急火燎的来伯府了。

现在长房分出去,伯府归沐氏管,也没丫鬟小厮敢上前献殷勤,是以消息素来灵通的大太太反倒消息闭塞了。

老夫人把眼睛闭上,大太太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她出了屋,打算找丫鬟问问,结果翡翠看着,被询问的丫鬟忙借口有事走了。

大太太气的一口银牙没咬碎。

她才离开伯府大宅几天!

现在连找个丫鬟问话都不行了?!

她正要发怒,结果那边李总管说话声传来,“萧总管,这边请。”

大太太眉头一拧,转身进了暖阁。

丫鬟瞧见李总管带了萧总管来,赶紧进屋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心头一震,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刚害怕离王府会登门退亲,萧总管就来了……

不会真是来退亲的吧?

稳住心神,老夫人端了茶喝着,很快,萧总管就进屋了。

他一脸笑容,老夫人见了,提到嗓子眼的心松了两分,笑道,“萧总管今儿来是?”

萧总管见礼,道,“王爷和王妃知道顾二姑娘遇刺的事了,那群刺客奸诈狡猾,离王府抓了这么久也没抓到,虽然派了人守着,王妃总觉得不够安全,想尽快迎娶世子妃过门。”

老夫人眸底的担忧尽去,笑意达眼底。

萧总管则加了一句,“也能平息街上的流言蜚语。”

老夫人点头,“街上的流言传的委实过分了些,明摆着是在离间,早些成亲也好,不知道离王府打算提前到什么时候?”

萧总管道,“王妃是打算越快越好,但先前看了日子,最近一个吉日是七天后,太急促了些,原是打算这一天请欺礼来的,再往后,就是下个月十八了,大吉大利,比之前,也只提前了十天。”

老夫人点点头,道,“那日子不错,时间也没那么紧促,离王妃拿主意就好。”

流霜苑,内屋。

明澜吃了八分饱,将汤碗放下。

四儿打了帘子进来,道,“太太,离王府萧总管来了,和老夫人商议了一番,决定七天后离王府送请期礼来,姑娘下个月十八出嫁。”

“这么急?”明澜脸通红。

沐氏则道,“这事怎么也不先问问我一声,就应下了?”

虽然老夫人能做主,但她才是明澜亲娘啊。

提前十天和晚十天,有什么差别,可这一改,她先前的安排就都给打乱了。

当初容澜出嫁,三媒六聘按部就班,怎么到明澜这里就一改再改呢?

“萧总管走了?”沐氏问道。

四儿摇头,“奴婢来的时候还没有走,这会儿不知道走了没有。”

沐氏抬了手,赵妈妈赶紧扶她起来。

若是没走,她再说说看,能不能和之前一样。

赵妈妈失笑,早上太太还巴不得姑娘早点出嫁,这会儿真到出嫁,又舍不得了。

沐氏走了,明澜也下了床,雪梨望着她道,“姑娘,太太不许你下床的。”

明澜两眼直翻,“我受伤的是脖子,又不是脚,被摁了一上午不许下床,还想再摁我一下午,晚上失眠睡不着?”

雪梨想想也是,便拿了衣裳伺候明澜穿戴。

梳洗打扮完,明澜就出屋子了,穿戴淡雅脱俗,只是脖子上的纱布很显眼,走过路过的丫鬟都忍不住看两眼。

明澜走的不快,权当是散步吧,溜达了半天,也到长松院了。

只是远远的就看到大太太出来,她眉头拧紧了。

倒不是不想见到大太太,而是大太太拎着裙摆,走的很快。

她从来没见她走的那么快过,几乎能用跑来形容了。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雪梨眨眼睛道。

明澜也觉得是出事了。

悠闲的脚步快了几分,她迈进长松院。

刚走到屏风处,就听老夫人在哭,“我伯府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念夏出来,明澜问道,“出什么事了?”

念夏福身,低声道,“长公主的儿子,魏国公府二少爷死了……和大少爷有关。”

雪梨捂住嘴巴,一脸震惊。

明澜也惊的不轻,魏国公府沈二少爷死了?

那可是长公主的心尖儿啊,太后最宠爱的外孙,前世太后几次向皇上施压,要给他一个郡王封号,皇上都没答应。

后来皇上病了,病榻之上才下旨册封,她当时还觉得皇上是病糊涂的。

长公主的女儿长乐郡主,太后喜欢,早早的就封了,可是郡王封号非同一般,可没有人随随便便封异姓王的。

沈二少爷和顾绍业,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会扯上关系?

而且沈二少爷死了,还和顾绍业有关?

她怎么不信呢。

借顾绍业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害死魏国公府二少爷啊。

“怎么有关的?”明澜问道。

念夏就道,“小厮来禀告,说是魏国公府大少爷在天香楼吃河豚,不小心中了毒,催吐药没用,大少爷手里有解毒药给魏国公府二少爷吃,结果他吃完,非但没有好转,还一命呜呼了,大夫检查,他给魏国公府二少爷吃的不是什么解药,而是剧毒。”

第三百四十七章 攀比



念夏叹息一声。

人家魏国公府二少爷吃坏了东西,大少爷要凑上去献什么药,现在好了,非但没能博一份救命之恩,反倒把自己给搭上了。

现在魏国公府二少爷死了,那可是长公主的独子啊,长公主和太后必定震怒。

当时魏国公府大少爷并没有咽气,指不定还有的救,他一瓶子毒药下去,人就死了,他就是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念夏就知道这么多,禀告完,就下去忙了。

明澜则眉头拧紧。

不用说,顾绍业是打算把红缨偷给他的解百毒的药拿来救魏国公府二少爷一命,长公主感恩,会向皇上进言,到时候大老爷没准儿还能留京,就算不能,至少不用外放清州死亡之地。

于魏国公府二少爷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足以保他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了。

这一步棋走的是对的,对顾绍业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惜,他不知道红缨偷给他的药早被暗卫给调了包。

明澜还以为只是简单的把她的血给换了,没想到暗卫更狠,直接在血里头下毒,他就不担心顾绍业会拿来救好人

想着,明澜自嘲一笑。

可能么

好不容易才偷来的解毒药,顾绍业怎么可能舍得拿出来救人,只怕祖父中毒了,他都未必会拿。

魏国公府二少爷可不是什么好人。

前世,静心庵是她和赵翌相识之地,在她心中分量不轻,她几乎每月都会去静心庵,曾亲眼看魏国公府二少爷的走狗殴打老者,他在一旁冷眼看着,就因为老者推车挡了路,害他和人比试骑马输了,打的那老者口吐鲜血,不治身亡。

明知道一堆人想着巴结他,他看上了一个成亲没多久的小媳妇,就说这小媳妇身段好,滋味不错,不到几天,那小媳妇的夫婿就落水而亡了。

没两天,就将那小媳妇据为己有,只因他是长公主和长驸马的独子,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儿,就横行霸道,京都敢惹他的满打满算,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了。

撇开引火烧身自掘坟墓不说,顾绍业和那只河豚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屋内,老夫人痛心疾首,悲从中来。

不怪老夫人哀痛,本来大老爷外放清州,她就够伤心害怕的了,可是现在长公主的儿子丧命和顾绍业扯上关系,长房的仕途算是到头了,会不会牵连到伯府都未可知。

不想看到老夫人伤心欲绝的样子,明澜转身走了。

长公主独子吃河豚中毒于天香楼身亡一事,一阵风刮遍京都大街小巷。

四儿在府里转了一圈,魏国公府二少爷吃河豚中毒身亡一事就摸了个七七八八了。

回来后,四儿巴拉巴拉跟明澜倒豆子,明澜这才知道魏国公府二少爷吃河豚中毒一事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这件事牵连的人多着呢,比如魏国公府长房大少爷沈卓,魏国公府三房沈三少爷,甚至连楚三少爷和离王世子都牵扯其中。

事情自然要从天香楼运了一批河豚进京说起。

京都世家少爷凑到一起,就喜欢攀比,比家世,比文采,比武功,比谋略,比胆量……

身份差不多,又有点小矛盾的,就更喜欢比了,甚至有一堆闲的无聊的人硬是挑拨的两人凑到一起比一番,给枯燥无趣的生活添几分色彩。

可以说,魏国公府二少爷就是死在攀比上的。

河豚有剧毒,但味道也鲜香,因路途遥远,运输成本大,且十只河豚运进京,活下来的只有一二,价值就更昂贵了。

河豚一运进京,天香楼那些纨绔和世家子弟就围观起哄,楚三少爷定了一桌,魏国公府三少爷定了一桌。

昨天,楚三少爷那一桌烧好了,他直接拎走了,没人知道他是吃了还是怕死偷偷倒了,但是钱肯定是付了。

听四儿说起楚三少爷拎走的河豚,明澜就觉得她昨天吃的就是楚三少爷买的。

这道菜,的确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吃的。

闲言少叙,楚三少爷今天去天香楼吃饭,那些想吃又不敢吃的世家少爷就问他河豚到底是什么个滋味儿。

楚三少爷摇着玉扇,“我是那么胆小怕死的人吗”

他一说这话,楼上包间的沈二少爷发出轻蔑嘲讽的笑声。

那种轻蔑的笑声,令人不舒服。

楚三少爷看着他,道,“沈二少爷这么笑,看来是吃过了。”

没吃过,你笑个屁!

沈二少爷脸一青,瞥了他道,“我自然是没吃过,下一批河豚被离王世子全定了,等下下一批送来,本少爷一定一尝为快!”

听河豚全被离王世子定了,楚三少爷眼睛都瞪圆了,“真被他全定了”

他询问天香楼掌柜的。

掌柜的点头,“是离王世子的护卫来订的,定钱已交。”

楚三少爷就骂了,“太过分了!我要吃,他不许,还说什么天下美味又不止这一种,吃别的就行了,他自己却吃了一食盒不够,还定一批,有解百毒的药了不起啊!”

敢当众数落离王世子霸道过分,还不怕挨揍的,满京都也就他一个。

沈二少爷笑话他,“你不是说吃过吗”

楚三少爷呲笑,“哪只耳朵听说我吃过你放心,我一定比你早吃到。”

说完,就吩咐天香楼管事的,道,“我表哥订的河豚到了,匀两份给我,他要说起来,你就报我的名号,嗯,我要吃中毒了,就把我抬离王府去,晾他也不忍心不救我。”

有世家少爷打趣道,“河豚毒性猛烈,只怕撑不到离王府啊。”

“本少爷是那么福薄的人吗”楚三少爷摇扇笑问。

众人笑着摇头。

他就进了包间,走之前,还瞥了沈二少爷一眼,想笑话他,别说门了,窗户都给你堵死了。

沈二少爷气冲上脑,但什么都没说。

楼下则在议论,今儿这一桌河豚宴也不知是谁定的,没能亲眼看离王世子吃,万不能错过这一桌了。

天香楼对食客身份保密,谁问都三缄其口。

左等右等,魏国公府大少爷沈卓来了。

他是来赴宴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壮胆

那一桌河豚鱼,是沈三少爷定了请他的,他曾有幸吃过一次河豚,还写了首诗,这些天,沈三少爷和他之间闹了点不愉快,特地摆下一桌河豚宴给他赔罪。

他不来不行。

进了包间,沈大少爷左等右等,沈三少爷都没来。

天香楼将河豚宴做好了端进来,道,“这鱼要趁热吃,凉了味道就差很多。”

沈大少爷温润如玉,自然要等沈三少爷一起来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沈三少爷的小厮来告知他有事脱不开身,让他先吃,他尽快赶来。

沈大少爷问他在忙什么,小厮支支吾吾道,“少爷在春香阁,花魁请他喝了两杯酒……。”

这会儿他们三少爷还在人家花魁的香闺里耳鬓厮磨呢,一时半会儿哪里来的了啊。

这样请客,把人晾了不管的,沈大少爷恼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玉扇就走。

小厮追上道,“大少爷,你别走啊,三少爷很快就来了,您先吃就是了,不用等他。”

“回去告诉他,这顿河豚宴,我吃不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摆了一桌子吃的等着给他赔不是呢。

少吃一顿,饿不死,何况他又不是没钱吃饭了。

听出了沈大少爷的声音,沈二少爷出了包间,道,“大哥好歹也是魏国公府大少爷,在天香楼说这话,还说的这么大声,也不怕人笑话,这顿河豚宴,你只管吃,这钱我付了。”

沈大少爷不想理会他,可是沈二少爷却不依不饶。

楚三少爷不是说会比他先吃到河豚鱼吗?

离王世子会让他两桌,就没人让他了吗?

今儿,他就要吃到!

只是河豚鱼剧毒之名和鲜美之名齐飞,他还真没那胆子吃,沈大少爷以前吃过,甚是喜欢,有他陪着,正好壮胆了。

只是沈大少爷却并不想和他同桌共饮,沈二少爷占着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把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只道,“我的面子没有三弟大?”

沈三少爷请他,他就来了。

他沈二少爷身份比沈三少爷还要尊贵,邀请他一起吃,他却要走人,这有些看不起人了。

你看不起我,往后我会原封不动的还你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彼此都了解的很。

这面子,他沈大少爷今天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沈二少爷抓了他胳膊进屋,他便没有拒绝了。

进屋后,沈二少爷就给沈大少爷夹了一大块河豚鱼,让他先尝。

其实,就是给他试毒的。

沈大少爷都进了屋,也坐下了,自然不会拒绝了,吃起来。

他吃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事。

见他吃,吃了一块,又添了一块,十分美味享受的样子,沈二少爷也馋了,毕竟河豚鱼是有些人把生死都抛诸脑后,也要一饱口福的美味啊,都有人试毒的,就算稍微凉了点儿,也不至于味道就差到哪里去了。

他拿起筷子也吃起来。

一块河豚鱼下肚,不到一刻钟,就感觉到舌头有麻木刺痛感,这种感觉很轻,又很陌生,两人都没放在心上。

直到胃里犯呕吐,沈大少爷就知道不好了,端起催吐汤就灌。

沈二少爷跟着灌。

屋子里伺候的小伙计吓得赶紧叫人来。

这一喊,自然就惊动楼上楼下了。

可是催吐药吃了之后,两人都没有吐,反而中毒症状加重,四肢无力,浑身抽搐。

那些世家少爷都涌进屋看他们两个。

顾绍业就在其中,见大夫迟迟不来,就知道他们凶多吉少了,其实就算来了,估计也晚了,他正好随身带了寒玉瓶,便道,“我这里有一瓶解百毒的药……。”

“快给我!”沈二少爷叫道。

顾绍业其实想救的就是他。

救沈大少爷,对他来说得的好处远没有救沈二少爷多。

人家是长公主独子,太后最宠爱的外孙,谁能跟他比?

他将药倒出来,喂沈二少爷吃下。

沈大少爷扶着桌子站不住了,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外面,楚三少爷进屋,见状道,“来晚了一步,本少爷还想趁机挣个几万两银子花花呢。”

他手里拿着寒玉瓶,走到沈大少爷身边,把寒玉瓶里的药倒出来,塞沈大少爷嘴里,拍着他肩膀道,“算你运气好,这可是本少爷费尽唇舌才从离王世子那里要来的解毒药啊,独一份,你可得还我,还不了的话,以后本少爷在天香楼折桂楼各大酒楼吃饭,都记你账了。”

说完,站起身来,摸着自己的良心,有些惆怅道,“好久没有良心大发了,有点不大适应。”

众人大笑。

结果笑着笑着,沈二少爷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痛苦不堪,几乎在地上打滚。

谁还笑的出来,谁还敢笑?

大家看着他挣扎,然后两腿一瞪,没了呼吸,只是双眼还睁着,怎么看都死不瞑目。

为了一口河豚鱼,把小命给搭上了,能瞑目才怪了。

外面,沈三少爷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脸色惨白,直接跪倒在沈二少爷身边,悲痛道,“二哥!”

沈二少爷死了,大家就看着沈大少爷了。

解百毒的药,也解不了河豚之毒啊。

可是沈大少爷并没有像沈二少爷似的痛苦不堪,反倒情况好转。

同样都是解百毒的药,同样都是从寒玉瓶里拿出来的。

沈二少爷吃了死了,沈大少爷却得救了。

大夫匆匆赶来,沈二少爷已经咽气了,他就给沈大少爷把脉,道,“河豚毒性解了,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沈三少爷揪着大夫的衣领问,“同样吃了解百毒的药,为什么我大哥没事了,我二哥却死了?!”

他的声音隐隐颤抖。

大夫忙道,“容我再检查一番。”

沈三少爷松开了手,大夫连忙去验尸,道,“沈二少爷这死状,似乎不只是中了河豚毒……。”

一查一下,就查到顾绍业那瓶子解毒药上了。

沈三少爷指着他道,“是你害死了我二哥!”

顾绍业百口莫辩。

再加上天香楼死了人,死的还是魏国公府二少爷,长公主的独子,巡城官兵上了楼,把天香楼包围住,并将顾绍业带走了。

四儿禀告完,雪梨就望着明澜,有些不解道,“大少爷怎么会有解百毒的药呢,还是寒玉瓶装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家丑

楚三少爷有,那肯定是楚大少爷给他的。

大少爷和红缨偷姑娘的银票,长房几次置二房于死地,姑娘厌恶长房至极,绝不会把血给长房拿来救命的,难道是老太爷给他的?

老太爷真是太过分了!

姑娘对他的一番孝心,他怎么能随意辜负呢。

雪梨不知道,她冤枉了老太爷。

外面,丫鬟站在珠帘外,福身道,“姑娘,老太爷让你去长松院一趟。”

明澜面无表情的起了身,用脚趾头猜,都能知道这会儿老太爷把她找去是问什么。

顾绍业是不可能从离王世子那里拿到解百毒的药的,只有可能是在她这里。

果不其然,明澜去了长松院,老太爷就问她,“你大哥给沈二少爷吃的解毒药,是你给他的?”

明澜摇头如拨浪鼓,“当然不是我给的了,仅剩的解毒药,只够爹爹、娘亲和祖父您的,祖母都没有,这些天,我软磨硬泡,就想给祖母要一份……。”

“不是你给他的,那他的解毒药是打哪来的?这样稀罕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老太爷不解。

明澜只摇头,“这事得问大哥才知道……。”

见老太爷一脸担忧,明澜安慰道,“大哥一心救人,他若是知道寒玉瓶里有毒,不可能做引火烧身之事,长公主就算心疼儿子,也不会平白冤枉了大哥的,祖父别太担心。”

他能不担心吗?

那可是长公主的独子,太后的心尖儿。

顾绍业不救沈二少爷没事,在一旁安静的看热闹都好,他为什么要出这个头。

他不拿什么解百毒的药救沈二少爷,楚三少爷手里那一瓶药,指不定救的就是沈二少爷,他就能活下来。

连旁人都会这样想,何况是长公主了。

她不会感激顾绍业的一番救人之心,只会恨他多管闲事啊。

老太爷脸上染了凄哀之色。

顾绍业是伯府嫡长孙,老太爷对他的关心和关注远非其他孙子能比的,他对他寄予了厚望,可恰恰,最让他失望的也是他。

屋子里,陷入静谧。

外面,一丫鬟进来,道,“二姑娘,刑部传你去问话。”

明澜皱眉,一脸茫然和困惑,“传我去?为什么要传我去问话?”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道。”

老太爷起了身,“我同你一起去。”

其实他本来就要去刑部的,回来只是把官服换下。

老太爷和明澜都去,顾涉肯定要跟去的,见明澜一脸担忧,他给她一记镇定的眼神。

伯府外,马车准备妥当。

老太爷和顾涉骑马而行。

因为刑部问案的急,马车赶的有些快,明澜颠簸的几次撞了后脑勺,雪梨都担心她家聪慧的姑娘会不会撞傻了。

上回,明澜来刑部,是刑部侍郎问案,这一回,是刑部尚书。

死的是长公主的独子,刑部岂敢掉以轻心。

上回,刑部侍郎敲惊堂木还怕惊着了她,这一回,刑部尚书亲自问案,惊堂木拍的人心惊肉跳。

顾绍业跪在地上,脸色苍白。

刑部尚书看着明澜,问道,“顾大少爷今儿给沈二少爷吃的解毒药是你给他的?”

“不是我给的,”明澜矢口否认。

顾绍业脸一白,急道,“分明是你让红缨送去给我的!”

明澜内心冷笑。

好一个顾绍业!

自己大祸临头了,还想祸水东引,拖她下水?!

若是证实那瓶子解毒药是她给他的,那就是她居心叵测,要害他性命,而他则是在不知情,在全身心信任她给的是解百毒的药的情况下,才拿去救的沈二少爷,不知者不罪。

反倒是暗藏杀心的她,会遭人唾弃,被长公主和太后记恨在心。

她要给就该给真的解百毒的药,给一瓶子毒药,连累她儿子命丧黄泉。

长公主不杀了她,都不解恨的。

明澜眸光从顾绍业脸上瞥过去,在老太爷铁青的脸上顿了下。

老太爷何等聪慧,红缨偷明澜的银票给顾绍业的事过去没几天呢,明澜给他解百毒药的时候,长房和二房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明澜可能会给解百毒的药给他吗?

就算里面装的是毒药,万一吃死了人,明澜也逃不了干系。

这么蠢的事,她不会做。

见老太爷明白一切,明澜这才望向刑部尚书道,“我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说我使唤红缨把寒玉瓶交给他的,但我很确定,我没有这样吩咐过,还有劳尚书大人传红缨来问清楚。”

刑部尚书点头,让人传丫鬟红缨。

明澜还以为要等好一会儿红缨才会来,没想到她早就在刑部了。

不只是她,宋媛、宋娆,还有大老爷大太太一个不落,齐聚刑部。

红缨一身姨娘打扮,小丫鬟扶着她上前,她跪在地上,道,“大人,寒玉瓶是二姑娘让奴婢交给大少爷的。”

明澜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这里是刑部大堂,不是伯府,没人会顾忌你腹中怀着胎儿就网开一面,乱说话诬陷人是要挨板子的,有什么话想清楚了再说,当真是我让你把寒玉瓶交给大少爷的?”

红缨脸色一白,眼神躲闪,道,“是,是你让我交给大少爷的。”

不过,她的躲闪没有逃过刑部尚书的眼睛。

这丫鬟分明是在撒谎。

而且,顾二姑娘话里有话,显然之前这丫鬟诬陷过人,只因腹中怀着身孕逃过责罚了。

刑部尚书问道,“顾二姑娘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让你把寒玉瓶交给顾大少爷的,可有人证?”

红缨缩了脖子,支吾道,“奴婢,奴婢之前是二姑娘的贴身丫鬟,她使唤奴婢再正常不过了,当时就奴婢一人在,没有人证……。”

刑部尚书皱眉,有些诧异,“你是二姑娘的贴身丫鬟?”

“奴婢……奴婢是。”

做妹妹的贴身丫鬟,成了兄长的暖床姨娘,这在大户人家是极少见的事,不怪刑部尚书吃惊。

他望着明澜,明澜则望着老太爷。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不想说府里的丑事的,可现在是顾绍业和红缨联手栽赃她,要把她拖下水,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老太爷缓缓闭上眼睛。[.]

第三百五十章 理智

得到默许,明澜才望向刑部尚书道,“的确,红缨二十来天前还是我的贴身大丫鬟,对我的日常起居了如指掌,之前偷偷配了锁钥匙,偷了我七万七千两两银票私逃出府,想过人上人的生活,幸亏我及时发现,将她抓了回来,才没有损失惨重,如果她不是腹中怀了我大哥的骨肉,我绝不会允许她活到今日。”

明澜的声音清脆动听,说着要丫鬟命的话,却一点都不叫人觉得残忍,只觉得这丫鬟死有余辜。

她没有提顾绍业和丫鬟勾搭成奸,联手偷她银票半个字,但丫鬟偷银票,怀身孕,顾绍业就脱不了干系。

外头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刑部尚书就明白几分了,问明澜道,“这寒玉瓶莫不是这丫鬟偷的?”

明澜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没有丢过寒玉瓶,寒玉瓶珍贵,丢一个,我肯定会发现的。”

这倒也是。

然后寒玉瓶到底从哪里蹦出来的就成了案子的关键了。

有衙差道,“顾大少爷的寒玉瓶和楚三少爷的寒玉瓶一模一样。”

刑部尚书就道,“传楚三少爷来问话。”

明澜听了,道,“不用传他,他的寒玉瓶应该是离王世子给他的,那寒玉瓶是我派人送去给离王世子的,本意是想他帮我装满了,结果他会错了意,以为我是把寒玉瓶送给他的……。”

明澜脸颊微红,这样说,显得她和离王世子没有默契啊。

案子审问到现在就越发奇怪了,明澜没有丢寒玉瓶,可红缨给顾绍业的寒玉瓶又和她的一模一样。

这多出来的一个到底从哪里来的?

刑部尚书望着红缨了,“这寒玉瓶到底从哪里得来的?!”

红缨一口咬定就是明澜给她的。

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刑部尚书都恨不得打她板子了,偏偏她腹中怀着身孕,连偷明澜七万七千两都算了,他问案,并非一定要动刑不可。

这时候,雪梨就想起来之前明澜在马车里叮嘱她的话了。

她拍着脑门道,“姑娘,奴婢想起来一件事,先前玉铺子上的小厮问奴婢,那十个寒玉瓶有一个有些瑕疵,问姑娘有没有发现,奴婢还纳闷呢,明明只有九个寒玉瓶,哪来的十个,奴婢还偷笑他不识数,莫不是真有十个寒玉瓶?”

“有十个吗?”明澜一脸质疑。

雪梨摇头,“奴婢不知道啊,不过小厮说有十个,这事管事的肯定知道。”

明澜就望着刑部尚书了,“那些寒玉瓶是我从安盛斋买的一块寒玉雕成的,具体雕刻了多少个,我现在也糊涂了……。”

刑部尚书就派人去传玉铺子管事来问话。

管事的有些诚惶诚恐,毕竟来刑部衙门不是什么好事啊,就是一般衙门那也不是随便能去的。

他忐忑上前,明澜问道,“我先前那块寒玉,到底雕刻了多少个寒玉瓶?”

“十个,”管事的斩钉截铁道。

雪梨则道,“那为什么那天你托太太交给姑娘的只有九个,还有一个去哪儿了?”

管事的看了红缨一眼,道,“给红缨了啊,她说姑娘想看看雕刻之后的寒玉瓶是什么模样,我就给了她一个。”

“没有的事,姑娘从来没有吩咐过红缨去找你拿过寒玉瓶啊,”雪梨道。

先前说了红缨偷明澜银票,现在又假借她名义去找管事拿寒玉瓶就不是什么叫人吃惊的事了。

刑部尚书惊堂木一拍,吓得红缨身子都哆嗦了下,“好一个欺上瞒下的背主丫鬟!”

雪梨指责红缨道,“你偷姑娘的寒玉瓶就算了,你还往里面下毒,害的大少爷误当成解毒药拿来救人,害了一条性命!现在还想姑娘替你背黑锅,刑部尚书大人断案如神,你就等着被砍头吧!”

红缨急了,“我没有往里面下毒!那寒玉瓶和药就是姑娘的,我偷偷用自己的血换的!”

偷主子东西,只是伯府家事,和下毒误害死人不能相提并论,她抵赖不掉,只能避重就轻了。

明澜赫然一笑,“先前说是我让你交给大哥的,现在又成偷换的了,嘴里没一句真话,那药是离王世子给我的,他叮嘱我放在冰窖里藏着,我只是觉得万一在府外出了事,再回冰窖取药,怕黄花菜都凉了,才买了寒玉瓶,以便随身携带,寒玉瓶里的药是一整瓶分开了装的,一瓶子是毒药,其他的还能救命?”

刑部尚书质问红缨,“是不是你在寒玉瓶里下的毒?再不从实招来,就让你尝尝刑部酷刑的厉害。”

一听到上刑,红缨吓得魂不守舍,连连摇头,“我没有下毒,寒玉瓶里的药真是我偷偷换的,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她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能发誓了。

明澜站在一旁,洗刷的黑锅,她现在可以安静的看热闹了。

刑部尚书可不信什么誓言,要杖责红缨,大太太站出来道,“我相信她没有下毒,药她是给犬子的,她不知道犬子会拿来救人,她给犬子,应该是怕他被人暗算,留着保命的,她没有理由害犬子……。”

大太太站出来帮红缨说话,明澜很诧异,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是看大太太从红缨身上扫过去的眼神,分明想将她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明澜恍惚间懂她为什么帮红缨了。

顾绍业惹上魏国公府和长公主,救人不成,反倒成下毒杀人了,能不能保命都不一定,万一不能,那红缨腹中胎儿就成了顾绍业唯一的子嗣了。

这样的情况下,纵然再想将红缨千刀万剐,她现在也得护着她啊。

想折磨她,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得不说,大太太理智的有点可怕了。

刑部尚书继续审案,他相信红缨不会在寒玉瓶里下毒,明澜就更不会了,那么多寒玉瓶,红缨随手挑了一个偷药,到今儿都还蒙在鼓里,而顾绍业应该也不会活的不耐烦,敢当众毒死沈二少爷。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看都应该是寒玉瓶里的解百毒药被人给偷梁换柱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流放

刑部尚书让顾绍业和红缨想,还有谁知道他手里有解百毒的药,从而顺藤摸瓜。

可寒玉瓶顾绍业除了睡觉,几乎就不离身,伺候的丫鬟倒是知道,可她们根本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审问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没有新的线索再往下审半年,也还是没有结果,只能推迟再审。

但沈二少爷是吃了顾绍业给的药毒发身亡的,在没有洗清他的清白之前,他得在牢里面待着。

刑部尚书要将红缨一块儿入狱,大太太道,“这丫鬟手脚不干净,应予以重惩,只是她腹中怀着胎儿,刑部大牢阴暗潮湿,不宜久待,能否准许我将她带回去,只要刑部传话,我就送她来。”

刑部管的是关乎人命的大案,红缨偷主子东西只能算鸡毛蒜皮的小事了,确实不归刑部管,且偷寒玉瓶和偷七万七千两银票还不在一个档次上。

刑部尚书犹豫了下,就点头了。

老太爷上前和刑部尚书打招呼,客套了几句,就告辞了。

回到伯府,就有小厮禀告老太爷,长公主得知沈二少爷死了,晕死了过去,太后刚刚出宫,去了长公主府。

太后一年都难得出宫一回,现在因为沈二少爷的死,一点准备都没有,她就贸然出宫了,足见沈二少爷在她心中的分量了。

怎么看,顾绍业这一回都在劫难逃了。

对他,明澜没有一点同情,顾绍业借刺客之手杀她,绝二房,她原就打算要他的命了。

现在不用脏自己的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随着太后出宫,沈二少爷之死更是闹的满城风雨。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都在议论天香楼和顾绍业该不该为沈二少爷之死负责。

有人说应该。

有人说不应该。

双方各执一词,且有理有据,争的面红耳赤的都有。

很快,这样的争执就从茶楼酒肆争到了议政殿。

这一天,天空灰蒙蒙的,有些压抑,仿佛随时会下雨。

明澜靠在罗汉榻上,手撑着下颚,看院子里丫鬟们把花卉都搬到走廊上。

刚搬到一半,天上就开始掉雨点了。

开始还很小,转眼就大了起来,砸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滴滴嗒嗒声。

明澜喜欢听下雨声,风吹拂脸颊,燥热的心在滴答雨声中宁静了下来。

院外,传来啪嗒一声花盆砸地的声音。

一下雨,丫鬟们就手忙脚乱了,容易撞到人,摔了花盆。

但这一回,花盆摔地上,是四儿急匆匆跑进来,和小丫鬟撞上了。

四儿从花盆上迈过,在回廊上抖掉身上的衣裳,然后才打了帘子进屋,有些担心挨骂,小心翼翼道,“姑娘,奴婢不小心打碎了盆月季花……。”

“没事。”

明澜温和道。

倒是雪梨端了切好的水果,摆在明澜跟前后,问道,“跑那么急,可是又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四儿点头如捣蒜,“老夫人病了,请了大夫进府。”

明澜拧眉,雪梨就道,“半个时辰前,姑娘去长松院请安,老夫人瞧着还好好的,怎么会病了?”

青杏也凑过来,道,“难道大少爷在刑部大牢里出事了?”

四儿摇头如拨浪鼓,“那道没有,还没有大少爷的消息,方才天突然阴下来,一只鸟儿飞进了长松院的正堂,许是飞迷糊了,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就是先前大太太要撞的那根柱子……。”

雪梨听了,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姑娘的屋子不也经常有鸟儿飞进来。”

四儿摇头,青杏则小声道,“听老人说,有鸟儿进屋撞死,是不吉利的事,会死人……。”

现在大少爷还被关在刑部大牢里,惹上的又是长公主和魏国公府,原就凶多吉少,求老天爷保佑的,现在又出现这么不吉利的征兆,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夫人扛不住,病倒了。

按理老夫人病倒请大夫,她该去探望的,但是这会儿屋外的雨下的很大,明澜就把探病的念头给打消了。

还是等雨停了再去吧。

只是这一场雨,已经不记得下了多久,似乎到了傍晚才停?

看着窗外的雨,明澜发了半天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厨房的婆子将饭菜送来,顺带送来了关于沈二少爷身亡一事的几个消息。

皇上追封沈二少爷为平郡王,准许他以郡王之礼下葬。

天香楼被查封,朝廷严令任何酒楼再卖河豚鱼。

顾绍业流放千里,五年之内,不得回京。

这样的惩罚不算重,但比起要他为沈二少爷之死偿命又轻多了,至少还能活命,熬过五年,就能回京了。

只是朝廷怎么给了他这样一不重不轻的惩罚?

明澜很好奇。

只是外头下雨,也没人出去打听,消息也传不进来,只能耐着性子等了。

到了傍晚,雨果然停了。

四儿出去转了一圈,衣裳湿了一半,早上议政殿上发生的事就打听到了。

今儿的早朝,几乎都在争议顾绍业该不该受罚一事。

老太爷认定顾绍业是一心救人,只是好心办了坏事,不说不处罚,但要是重重惩罚,那往后谁还敢随便救人?

而有大臣则觉得顾绍业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这么简单,他的好心直接绝了沈二少爷活的希望,本来还有活的可能,他一瓶子毒药下去,沈二少爷就死了。

老太爷为了救嫡长孙,也是豁出去了,道,“我问过大夫,也问过太医,以沈二少爷当时的中毒情形,即便是王老太医在他身边,也救不了他了,除非有解百毒的良药,而这样的良药,只有楚三少爷手里一瓶,救了沈二少爷,就救不了沈大少爷了,他们二人中,必定有一人会毒发身亡。”

沈二少爷有活下来的希望,可他活下来了,沈大少爷就必死无疑。

对魏国公府来说,肯定会活一个孙儿,折一个孙儿。

由谁活,这个决定权在楚三少爷手中。

谁能保证性情有些乖张和沈二少爷有些过节的楚三少爷就一定会救沈二少爷,而不是沈大少爷?

老太爷这样说也不无道理。

但别忘了,大夫治病救人也是好心,可要是开错药方,治死了人,也是要负责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探望

再加上刑部审案,知道顾绍业手里解百毒药的来历,是丫鬟偷来给他的,还有丫鬟曾偷了七万七千两银票,只因身怀有孕,才没有被杖毙,在丫鬟手脚不干净、背主的前提下,给他送解百毒的药,他应该还给顾二姑娘才对吧。

他不还,而是昧着良心据为己有,这是品行不端。

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却说他好心救人,这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再加上伯府长房被外放清州的前提,很容易就猜到顾绍业救沈二少爷的目的。

他的好心,只为谋一份救命之恩,长公主有恩必报,救她独子,她肯定会帮忙让顾家长房留京,不要外放清州。

这样带着目的性的救人,就算真将沈二少爷救活了,也谈不上什么好心,只能算是各取所需。

现在他拿毒药当解百毒的药救人,这和病了找大夫,大夫开错药治死人有何区别?

难道能借口大夫不治病,病人同样会死,就逃避朝廷律法的制裁吗?

这是强词夺理了。

老太爷无话可说,唯一能说的只有借顾绍业几个胆子,他也不可能在明知道解百毒药是毒药的情况下,还拿来救沈二少爷引火烧身。

这话,百官也无法辩驳,除非活腻味了,否则没人会害沈二少爷。

只能在心底叹一声太作了,明知道河豚鱼有毒,还要去吃做什么呢,搭上一条命,让那些疼他的人伤痛欲绝,实在是不孝。

这事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翌日,雨霁天青,碧空如洗。

空气清晰的带着清香,仿佛山涧幽兰,静心怡人。

用了早饭后,明澜就带着雪梨去长松院探望老夫人,她去的稍晚,顾雪澜她们都在屋子里了。

她一进屋,就听到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老夫人道,“你也一道去吧。”

说完,就摆手道,“我乏了,都退下吧。”

顾雪澜几个就福身告退了。

可怜明澜跑一趟来请安,双膝未曲,就被安排了事。

出了屋,她一脸迷糊,“祖母让我去哪儿?”

“去刑部大牢探望大哥,”顾如澜望着明澜道。

明澜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她回头看着内屋,眸光微凉道,“祖母觉得大哥很想见到我吗?”

铁定不愿意见到啊。

顾如澜在心底腹诽一句,嘴上道,“二姐姐是准离王世子妃,整个伯府,没人有你面子大……。”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谄媚小人。

顾绍业和沈二少爷之死有关,又在刑部大牢,老夫人担心有人为了巴结讨好长公主,会对顾绍业下黑手。

她想尽最大力量护他一二。

可她想护她,明澜不反对,也反对不了,但为什么要将她捎带上?!

一说让她一起去,都不给她询问的机会就说乏了,这是怕她拒绝呢。

明澜心中不虞,脸上冷冷淡淡,不动声色的问道,“是谁提议去刑部探监的?”

顾如澜耸肩摇头。

没人提议,刑部大牢阴冷潮湿,里面关着的都是死刑犯,她们脑袋又没有被门挤,想去那里做什么?

就算要探望大哥,回头他被送去流放,她们在城门口相送就成了。

明明兄妹感情疏远,又何必表现的这么亲厚。

可是老夫人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王妈妈就望着顾雪澜,她又急于讨好老夫人就自告奋勇要去刑部探望,老夫人就让她一起去了。

她也没想去啊。

那边,念夏和拂冬拎了食盒过来,显然,是老夫人特地吩咐小厨房给顾绍业做的他最爱吃的菜。

到了伯府大门,坐上马车,就直奔刑部大牢了。

因为刑部大牢关押的都是重犯,死刑犯,门外的守卫格外严明。

而且去的很凑巧,大太太和顾音澜,还有宋媛和宋娆都在。

只是看门的狱卒不让进,大太太塞过去的金锭子,那些狱卒眸底泛光,但就是不让一步。

上头传了话,不许任何人探望顾大少爷,他们可不敢当成耳旁风。

看到顾雪澜几个走过来,顾音澜瞥到明澜,顿时火不知道从何处点燃,烧的她眸底熊熊大火,“把我大哥害的这么惨还不够吗,还要来幸灾乐祸?!”

明澜脸一沉。

以为她很喜欢来刑部大牢呢。

明澜懒得和她多嘴多舌,叫外人看笑话,她转身欲走,念夏乞求的看着她,然后望着顾音澜道,“二姑娘是一番好心,来探望大少爷的。”

“好心?”顾音澜拳头攒紧,道,“谁要她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念夏脸上都闪过不耐烦了。

以前只觉得三姑娘有些任性,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没脑子。

老夫人和王妈妈能不知道大少爷不愿意见到二姑娘,二姑娘不乐意来看大少爷?

拼着惹二太太不快,让二姑娘一起来了,都到刑部大门前了,还对二姑娘没有好脸色。

二姑娘几时害过大少爷了?

没见过偷鸡不成,怪鸡打鸣的。

念夏大胆拉着明澜的衣袖,不让她走,只道,“二姑娘,都到刑部大牢前了,您就再待会儿吧。”

明澜唇畔掀起一抹冷笑,“人家都不想看见我,我又何必留下戳人眼窝子?”

念夏就看着顾雪澜和顾如澜了。

顾如澜在心底叹息一声,走到明澜身边,小声道,“二姐姐,咱们这样回去了,只怕还要再来……。”

老夫人执拗起来,那也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明澜心中憋闷,但也没再执意要走。

念夏上前,向狱卒道,“我家二姑娘要探望大少爷,还劳烦通融一二。”

狱卒眉头拧着,道,“上头有话,谁来都不能见。”

念夏就道,“我知道两位狱卒大哥指责所在,但能否请你们派人去问问刑部侍郎或者尚书大人,看能否让我家几位姑娘和大少爷见上一面?”

说着,塞过去一银锭子。

只要派人去问话,就有十两银子,这银子来的便宜,不收白不收。

狱卒收了银子,就派人去问话了。

很快,衙差就回来道,“尚书大人同意了,但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衙差禀告完,就转身走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无辜

念夏拎着食盒就进了大牢,这不是什么好地方,没有让姑娘先行的道理。

只是念夏进去后,大太太就迫不及待往里钻,被狱卒拦下了,“你们不许进。”

“为什么?!”顾音澜气道。

“你们不是一起来的!”

顾音澜气的跳脚,“我们是一家的!”

“眼拙,没看出来!”

顾音澜气的要骂人了,被大太太给拦下了。

明澜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迈步进了刑部大牢,雪梨走时,脖子昂的高高的。

还不乐意她家姑娘来探监,没有她家姑娘,谁都别想见到大少爷!

刑部大牢,果然如传闻那般阴暗潮湿,往里走了几步,就感觉到身子有些凉,阴风嗖嗖的。

鼻尖一股腐臭味,熏的人两眼发白。

前头一只老鼠蹿过去,吓得顾雪澜直尖叫,再加上那些死刑犯瞪圆的眼睛,手伸出来要抓人,被狱卒抽鞭子,鬼哭狼嚎的,没吓哭算胆子大了。

顾如澜胆小,和雪梨一左一右搂着明澜的胳膊,拖着两累赘,明澜举步维艰。

这地方,真不是人来的。

老夫人疼顾绍业,远胜过她们这些孙女儿。

她记下了。

前面,有狱卒在问案,男子被绑在架子上,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血痕累累,可是狱卒问他招还是不招的时候,他呸了一声,一口唾沫吐在了狱卒脸上。

狱卒大怒,转身从一旁烧的旺盛的炭炉里拿起烙铁,火红的烙铁,看一眼就叫人浑身冰凉了。

狱卒手一抬,就朝男子胸前摁了上去。

男子咬紧牙关,一声都没有叫出来。

他不叫,狱卒更怒,这样叫他很没有痛快感,手中烙铁动了一动,仿佛想将男子烫穿。

男子直接疼晕了过去。

念夏走在最前面,她被吓着了,不敢走。

等男子晕了,她几乎跑着离开这充满血腥味的地方,顾雪澜紧随其后,反倒是明澜,路过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儿有这般血性。

只看了一眼,明澜眉头就拢紧了。

男子头发凌乱,脸上满是伤痕,可她为什么觉得有些眼熟?

前世,她并没有来过刑部大牢啊。

这时候的她,还在静心庵反省呢。

明澜想看清楚是不是她看错了,只是方才她看见男子的脸是狱卒捏着他下颚,这会儿松开了。

男子头低着。

狱卒从木桶里舀了一瓢水,朝男子身上一泼。

那木桶里装的不是清水,而是浓盐水,泼在伤口伤,硬生生把晕死过去的男子给疼醒了过来。

他闷哼一声,抬起脸来。

是他!

狱卒拿了鞭子,就你嘴硬到几时?!”

话音一落,一鞭子就甩了出去。

男子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见血鞭痕。

狱卒收回鞭子,又要甩第二鞭。

“住手!”明澜脱口喊道。

狱卒回头,见明澜模样标致,脸上的狰狞之色收了两分,道,“小娘子是在叫我住手?”

他语气轻蔑。

带路狱卒走过去,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和未来的离王世子妃说话?!”

狱卒吓得把鞭子一甩,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认错。

什么叫欺软怕硬,不外如是。

明澜要往前走,顾如澜和雪梨拉着她道,“二姐姐,咱们别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

这人前世对她有恩。

她既然来了刑部大牢,又碰巧见到他含冤受辱,就不能袖手旁观。

明澜拍拍她的手,道,“没事的。”

顾如澜又害怕又羡慕明澜,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她胆子就那么大呢。

明澜往前走了两步,望着男子道,“他犯了什么法,要他招认?”

狱卒忙道,“这男子是个猎人,在山上打猎,误杀了人还不承认……。”

狱卒话还没说完,男子就吼道,“人不是我杀的!”

狱卒恨不得甩他一鞭子了,望着明澜道,“箭是他的,直插在死者的胸前,此人非说打的是大雁,拒不认罪,已经审问了半个月了,一天一顿鞭子,嘴特别硬。”

犯人不认罪画押,是不能执行死刑的。

狱卒一遍遍抽打,男子就是不画押,偏力气又很大,两个狱卒都摁不动他,实在恼人的很。

自打他来了之后,刑部大牢其他死刑犯日子都轻松多了,这些狱卒不会嫌弃日子太闷,没事抽人玩,抽他一个就够了。

果然脾气够硬,明澜瞥了狱卒道,“他拒不认罪,你们就没想过他真的受了冤枉?”

清脆的声音,一袭淡蓝色裙裳,纤腰不盈一握,和这昏暗潮湿的大牢格格不入,她就站在那里,给这死牢添了几分明媚和生气。

男子望着她,声音都哽咽了,“你相信我是无辜的?”

明澜点头,“我相信你。”

其实不是她相不信,而是他肯定是无辜的。

这里是刑部死牢,如果不是无辜,如果没有贵人相救,前世他又怎么可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还建功立业成为一城之守将?

狱卒都震惊了。

靖宁伯府顾二姑娘傻了吧,她第一次来刑部大牢,第一次看狱卒审问犯人,就动了恻隐之心,认为他是受了冤枉?

这刑部死牢嘴硬的可不止他一个,这要让她来审问,这刑部大牢还有犯人吗?

不过她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招惹不起。

这么心软的姑娘,还是别当着她的面抽鞭子了。

狱卒头摆手,道,“先押回牢里。”

狱卒把铁链解开,男子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狱卒将他拖了起来。

狱卒将他拖走,他走到明澜身边时,睁开一狱卒,将脖子上挂着的坠子扯了下来,递给明澜。

他的手满是鲜血和伤痕,那坠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而是一块断木剑,只剩下剑柄了。

他此举,明澜还真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剑柄上刻了一个离字,歪歪扭扭的,但是离字没错,她心中一动,伸手接了。

男子欣慰一笑。

这么快没人看的上眼的小木剑,她一个穿戴奢华的大家闺秀却不嫌弃,他死而无憾了。

狱卒就将他拖走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羡慕(一)

等他们一走,雪梨就咕噜道,“这人真奇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姑娘,姑娘快扔了吧。”

怎么能扔呢。

这断剑柄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却也是人家挂在脖子上珍藏之物,她不要,也该还给人家才是。

不懂什么意思,明澜用帕子把小剑柄包好,递给雪梨道,“收好。”

雪梨一脸嫌弃,但还是乖乖伸手接了。

狱卒将男子丢进牢饭里,明澜走过去,还看了他一眼,心中不忍,她从雪梨手里接了食盒,又望着狱卒道,“给他送进去,以后给他吃好一些。”

“是,是……。”

狱卒点头哈腰。

明澜示意雪梨付钱,然后就转身走了。

不是去看顾绍业,而是出刑部大牢。

顾绍业不会乐意见到她,她也懒得去看他们一家骨肉团聚,左右她来只是给人开路的,她的任务也完成了。

见明澜转身走,狱卒都摸不着头脑了。

顾二姑娘不是来看顾大少爷的吗,怎么走了?

是方向感不好还是她来只是探望这男子的?

这男子不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穷猎户么,居然能让未来的离王世子妃给他送饭……

狱卒头在走神,一旁的小狱卒凑上来道,“头儿,外面都传闻顾二姑娘能梦到未来的事,莫非这男子真的是冤枉的,将来会走狗屎运,飞黄腾达?”

狱卒头身子一凛,连忙道,“快,给他上药。”

出了刑部大牢,雪梨觉得呼吸都顺畅了,空气格外的清新,都带了甜味了。

她望着明澜道,“姑娘为什么对那男子那么好,连给大少爷准备的饭菜都给他吃了,那食盒里有大少爷最喜欢的红烧鱼和烧鸡,老夫人知道了,不会怪罪姑娘吧?”

顾如澜摇头道,“放心吧,不会的,除了你手上拎的,念夏和大伯母送去给大哥吃的菜少说也有十一二盘子了,他哪里吃的完啊,那么坚韧的男子,实在是少见,我也觉得他有可能真冤枉了。”

见两个漂亮姑娘还有丫鬟站在刑部大牢前,不少人都望过来。

顾如澜脸皮薄,道,“二姐姐,我们先上马车吧。”

两人上了马车,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顾雪澜就来了。

她气咻咻的掀开车帘,道,“二姐姐、六姐姐,你们两个太过分了,我们一起来的,你怎么能丢下我们就先走了呢。”

“我们不是在这等你吗,”顾如澜觉得自己理亏,声音有些虚。

顾雪澜钻进马车,气道,“在马车里等和在刑部大牢里能一样吗,那里面那么暗,那么臭,臭气熏天!我憋气都差点没憋死,往后你们再这样,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们了。”

“嗯。”

明澜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冷淡的声音,叫顾雪澜想咬人了,就她最笨,她为什么要跟着念夏跑,都不知道闻了多少臭气了。

她嗅着云袖,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子臭味儿。

车夫坐上车辕,打道回府。

马车里,顾雪澜是最闲不住的,她道,“二姐姐,方才狱卒们说你收了一死刑犯挂在脖子上的吊坠,是真的吗?”

“是真的。”

顾雪澜眼珠子瞬间瞪圆了,低呼道,“你胆子可真大,连那些人的东西都敢收,你可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

她在提醒明澜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就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也不能随随便便收人东西,尤其还是外男的随身之物,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

明澜望着她,道,“你要告诉祖母?”

顾雪澜脸涨红,昂着雪白的颈部,“谁要告诉祖母了,我只是提醒你一声,我又不是三姐姐,喜欢打人小报告!”

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她才不做呢。

这一点,明澜倒是相信。

马车行过闹街,顾雪澜掀开车帘看外面,顾如澜则问道,“二姐姐,你明儿及笄,你想好怎么过了吗?”

女儿家及笄是重要日子,一般时候是要大办,还要请人进府观礼的。

只是这些天,伯府事情一桩接一桩。

尤其顾绍业还被关在刑部大牢,老夫人病在床上,显然不可能大办的。

但也不能因为长房一再的倒霉,就要委屈自己,及笄礼不办没关系,明澜已经定亲了,不需要通过及笄宴来告诉大家,顾家有女初长成,待嫁闺中。

街上的叫卖声传入耳来,明澜蠢蠢欲动了,道,“难得出府,下去逛街吧。”

顾如澜生性胆小谨慎,道,“现在逛街是不是不大好,毕竟我们是出来探望大哥的……。”

顾雪澜看不上她胆小如鼠,再说了,她们去探望了吗,她们分明只是趁机去看下刑部大牢长什么样子好不好,便哼道,“怕什么,在刑部大牢前,大伯母和三姐姐那么说二姐姐,二姐姐心情不好,我们陪她逛街散心不是应该的吗?”

只要想逛街,还怕找不到理由吗?

再不行,还能说马车坏了,车夫要修马车,她们在马车里干等着难受,下去走了走,谁能说什么?

顾如澜其实也很想下去逛街了,她都不记得上回逛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闷在府里都快闷坏人了。

“那去哪儿逛?”顾如澜心动道。

顾雪澜就望着明澜了,“二姐姐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不过回府之前,我要去玉颜堂一趟,我近来皮肤有些干燥,你看,这里都起皮了。”

女儿家对脸的关注远胜过其他地方,她一说,顾如澜就望了过去,只是马车里光线昏暗,看的不是很清楚。

明澜则道,“春天干燥,往后你往脸上抹胭脂水粉之前用蛋清敷一会儿,过几天就不会起皮了。”

“往脸上抹蛋清?”顾雪澜微微诧异,然后凑过来看明澜,“二姐姐皮肤这么好,不会是因为经常往脸上抹蛋清吧?”

她伸手摸明澜的脸,明澜眉头微拧了下,只听她羡慕道,“真滑,和鸡蛋似的。”

明澜一把将她想再摸几下的手给拍了,顾雪澜也不气,改摸明澜的头发了,“二姐姐头发也好,顺滑如绸缎,你是怎么保养的?”

“对啊,二姐姐的头发是真好,”顾如澜也羡慕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借钱(二)

满头青丝如瀑布倾泻,风吹起,青丝乱舞,美艳如画。

往常她也常去二姐姐屋子里,她梳妆台上用的胭脂水粉和她们的相差无几,为什么二姐姐的皮肤就格外的好些呢。

她皮肤好,全赖她的血百毒不侵,恢复力强啊。

旁人要三五天才能恢复的伤口,她一晚上就好的七七八八了,都不用担心会留疤,皮肤不好才怪了。

只是这话又不能说,不然倒成了她吹自己天生丽质了。

可要说怎么爱护皮肤,她还真没多少经验,但是前世身边有两个喜欢捣鼓脸和头发的人,多少她也知道一点,便道,“蛋清也能护发,洗干净后,抹上蛋清用纱巾包裹一会儿再洗掉。”

“这样就行了?”

“嗯。”

“等回去了,我试试。”

对明澜的话,顾雪澜深信不疑,隐隐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掀开车帘,吩咐车夫道,“去玉颜堂。”

顾如澜嘴角扯了下,才说去哪儿听二姐姐的,才说过的话转过脸就抛诸脑后了。

玉颜堂就在朱雀街,是京都最大的胭脂铺,大家闺秀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马车驾了小两刻钟,才在玉颜堂跟前停下。

刚下马车,就听有一阵熟悉的说话声传来,“我陪你来逛街,怎么给我买的东西反倒更多了?”

这是赵嫣的声音,甜腻中透着几分愉悦,显然心情很好。

明澜刚反应过来,又听到另外一更熟悉的声音,“我买的也不少,你能来陪我挑东西,我就很高兴了。”

转身回头,明澜就看到了沐婧华,她脸上挂着笑容,手扶着赵嫣的胳膊,亲昵的像是一对亲姐妹。

只是看到明澜,两“姐妹”脸上的笑意齐齐一僵。

一个在明澜手里栽了大跟头,京都群芳之首的美名折损了一半,一个丢了沐太夫人留给明澜的遗物,这些天饱受折磨。

两人脸色缓缓变青,真是阴魂不散,好不容易出来逛个街,还能碰到她。

怎么哪哪都有她?!

沐婧华松开手,脸上恢复了几分笑意,望着明澜,道,“靖宁伯府出了那么大的事,表姐怎么还有心情出来逛街?”

她为什么没有心情出来逛街?

难道她还要为顾绍业委屈自己吗?

明澜瞥了她,似笑非笑道,“表妹心情看起来挺不错的,这些天我也没有去沐阳侯府,也不知道舅舅和表哥找到锦盒没有?”

一句话,沐婧华双眼就染了烈火了。

只要明澜一去沐阳侯府问锦盒,看到她,父亲就没有好脸色,她都怕了。

她这是在告诉她,她闯的祸都还没有平息,她都有心情逛街了,二房的敌人被流放,她正高兴,怎么就不能出来逛街了?

四目相对,眸底火光噼啪。

赵嫣眸光一动,上前道,“去前头逛逛吧。”

沐婧华狠狠的剜了明澜一眼,迈步就走。

赵嫣眸光从明澜身上扫过,仿佛冰刀寒剑射过来,明澜懒懒的瞥了她一眼,迈步进玉颜堂。

身后,沐婧华走远了几步,停下来等赵嫣,“晦气!逛街的好心情都被她给搅合没了!”

赵嫣则问道,“那锦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沐婧华撕扯着绣帕,道,“谁知道是什么,父亲说是太夫人写给她的遗信,我觉得肯定不是,几封信而已,看完了烧了都行,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寻找吗,太夫人那么疼她,里面肯定藏了好东西,指不定就是什么藏宝图!”

气头上,沐婧华一阵抱怨。

她只是胡乱猜测,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再说明澜进了玉颜堂,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要买的,楚离送给她的玉颜堂几百两银子的胭脂,她都没有用过,就放在那里,好像有些暴殄天物了。

顾如澜对胭脂水粉兴致淡淡,她最热衷的还是发簪,只有顾雪澜,挑挑选选,花了两刻钟。

最后选了凝露膏,结果付银子的时候,丫鬟没带钱。

原本今儿去探监就是临时起意,逛街更是意料之外的事,在府里头,贴身丫鬟身上带一二两碎银子赏丫鬟就不错了。

顾雪澜拿着凝露膏,巴巴的望着明澜。

玉颜堂会送货上门,但买的东西要超过一百两才会送,十两银子的东西,都不好意思张口。

但不好意思让玉颜堂的伙计送,可以回伯府后,让丫鬟再来买啊。

可她就是拿着不松手,小伙计以为她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十两,明澜只好吩咐雪梨道,“先替她付了吧。”

雪梨撅了撅嘴,十分不情愿的拿了十两银子给小伙计。

顾雪澜拿着凝露膏,朝明澜一笑,“谢二姐姐送我。”

雪梨气的鼓起了腮帮子,谁送她了,那是借的好不好!

出了玉颜堂,明澜几个往前走,看到街上有卖雕刻的木牛木马还有各种可爱的动物,工艺精湛,栩栩如生,顾如澜惊叹道,“雕刻的真好,茂哥儿肯定喜欢。”

明澜也觉得他会喜欢,便道,“一样挑一个。”

小摊贩很少看到这么大方的客人,笑的合不拢嘴。

一路往前逛,但凡看着精巧别致的小玩意,明澜就买,很快,几个丫鬟怀里就抱了一堆了。

“姑娘,拿不动了。”

雪梨吃力道。

顾如澜捂嘴笑道,“二姐姐买起东西来都不眨眼,往后要多待几个丫鬟出来才行,我看你们还是先搬回马车上吧,我们去漱玉阁逛逛,你们去那里找我们。”

香兰点头如捣蒜,然后望着明澜。

明澜轻点头,几个丫鬟就把东西往回搬了。

漱玉阁在前头百米处,不急着去,就继续看着,只是丫鬟不再,明澜看了几个摊子都没买。

那些小摊贩起初是笑脸相迎,毕竟她们三个的穿戴就像是出身富户的大家闺秀,不差钱的,可结果呢,只看不买,比一般的小家碧玉都手紧,等她们走后,都流露一抹鄙夷了。

走着就到漱玉阁前了,迈步进去。

漱玉阁是京都最大的首饰铺子,价格也最贵,一进门,丫鬟就迎了上来,脸上的笑恬静舒心。

第二百五十六章 好心(三)

漱玉阁楼高两层,一楼卖的首饰在二百两以下,楼上的最便宜的也要二百两。

明澜在楼下逛了一圈,没看到有中意的,就上二楼了。

顾雪澜羡慕的不行,她没什么钱,平常都不好意思上二楼,只看不买,要是碰到以前斗嘴过的,激将她买,她又买不起,那就难堪了。

二姐姐钱多,漱玉阁的头饰想买多少套都行,都不带皱眉的。

上了二楼,顾雪澜想到什么,道,“二姐姐,你之前不是特地去安盛斋挑了玉石,自己画了图纸做头饰吗,这么多天了,头饰还没做好吗?”

记性可真好。

她只是拿那个当幌子出府而已,哪里是真的画图纸定制头饰啊。

明澜没说话,顾雪澜就道,“这么久了,肯定是做好了,赶明儿我去流霜苑,二姐姐记得拿给我看……。”

话还没说完,她就惊艳出声,“好漂亮啊。”

她目光所望,那里摆了七套头饰,美轮美奂,令人惊叹。

顾不得明澜,她快步走近,想看个仔细。

明澜望过去,看到两背影,她脑子里蹦出来四个字。

冤家路窄。

又碰到赵嫣和沐婧华了。

她们在街上逛了那么半天啊,居然还是碰到了。

明澜一脸郁闷,然而沐婧华看到她却特别的高兴,喊道,“表姐也来了。”

这样亲昵的喊她,她都有些不适应。

方才在玉颜堂前还水火不容,这会儿喊的这么亲切,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只见沐婧华走过来,揽着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我没带够钱,你借我五千两吧。”

“不借。”

明澜脱口而出两个字。

借给她,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要登门要债,没得被丁氏明讥暗讽一通。

这些天,舅舅疼她,给她的东西又岂止五千两,借五千两给沐婧华,还来讨要,亲戚之间,你来我往才能长久。

巴拉巴拉一通,钱要不回来,还得挨一通教训,她傻了才借钱给她。

沐婧华脸色一僵,她没料到明澜这么不给她脸,咬牙道,“我若是丢了脸,爹爹和大哥脸上也不好看。”

明澜呲笑一声,“你还知道自己丢了脸,会让舅舅和表哥脸上无光,明知道还这么做,你脑子是落在了侯府没带出门吗?”

“你!”沐婧华气的嘴唇咬的死死的。

两人是小声说的,没人听得见,明澜拂开她的手,温和道,“你陪赵大姑娘挑头饰吧,不用陪我了,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她转身就走。

沐婧华狠狠的剁了下脚。

身后,赵嫣望着那边楼梯,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来,示意丫鬟附耳过来,低语了几句。

丫鬟点点头。

再说明澜,在一旁看着,那边顾如澜过来,拉着她道,“二姐姐,那边有一套头饰最适合你了,你过来看看。”

“适合我?有多适合?”

“再适合不过了。”

明澜就随着她走了,那边柜台上,摆着一套头饰。

样式简单大气,更重要的是额坠设计。

顾如澜拿起来,对着明澜额头比对,道,“这么久了,二姐姐一直都是火焰额妆,这套头饰正好能将你额心的火焰给遮住了。”

什么妆容看久了都会腻味,看了明澜额心几个月的火焰,顾如澜觉得再不换妆,她都快要疯了。

明澜对着铜镜看着,点头道,“确实不错。”

漱玉阁的丫鬟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眼睛盯着明澜额心的火焰。

火焰额妆,不喜欢了可以洗掉,用不着买额饰挡着吧?

明澜把额饰放下,那边一声音传来,“那套头饰给我包起来。”

讨人厌的声音,实在叫人不胜其扰。

明澜望着沐婧华,眸底微冷。

沐婧华则笑脸依旧,道,“明儿就是表姐生辰了,明儿我有约,就不去给你贺生辰了,这套头饰算我送给表姐的生辰礼物。”

有这么好心?

明澜一脸狐疑。

只是狐疑之色太明显了些,沐婧华恼了,走过去把明澜拉到一旁,道,“你不要总怀疑我,之前我丢掉你的锦盒是我不对,父亲也数落过不下十几回了,还嫌不够呢?”

一旁有人路过,怕被人听见,沐婧华又把明澜往一旁拉。

明澜想挣脱开,只是她抓的有些紧,她不虞道,“你不是钱没带够吗?”

自己都没钱的情况下,还想着送给她礼物,这可能吗?

沐婧华瞪了她道,“我让漱玉阁把头饰送到沐阳侯府再拿钱,不会不够,还有,我知道你和赵大姑娘先前闹了些不愉快,你我就算有矛盾,那也是表姐妹之间的小事,我就要嫁进赵家了,你别连累我。”

她们之间的矛盾是小事吗?

这话她说出来都不觉得脸红吗?

丁氏帮着大太太杀道士,大太太送信丁氏来讨债,她丢了太夫人留给她的遗物,哪一桩哪一件是小事了?

至于连累她……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沐婧华越和她作对,她和赵嫣的关系就会越好。

这道理,她不信她会不懂。

她们从小到大,关系就没好过,以后也好不了。

“有话就直说,不需要和我绕弯子,”明澜皮笑肉不笑道。

沐婧华气的恨不得掐死明澜,她道,“赵嫣有意和你握手言和,你就当给我个面子,递个台阶过去,往后大家别一见面就恨不得斗个你死我活,赵家是离王妃的外祖家,你和赵家杠上,也是让离王妃难做人。”

倒是会说话,居然拿离王妃来做幌子,离王妃和离王世子和赵家关系如何,她比她清楚。

明澜挣脱开她的手,道,“别说我递台阶去给她了,就是她递台阶来给我,我也不会给面子。”

这一世,她除了护好爹娘之外,就是想整垮赵家。

让她和赵嫣握手言和?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而且,她和赵嫣认识才几天,她和赵嫣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多年,她什么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了,她今儿要是听了沐婧华的话递台阶给她,她绝对会当着漱玉阁上下的面奚落她。

这是要她送脸去给人打!

第三百五十七章 尴尬(四)

只不过送她一道价值四百两的头饰而已,就要她牺牲这么大,什么时候她顾明澜的脸面和自尊就这么廉价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明澜和沐婧华从来就说不到两句话,她迈步要走。

沐婧华拉住了她,道,“你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吗?”

明澜讥讽一笑,“给你面子?你哪点值得我给你面子了?”

“就凭我是你舅舅的女儿!”沐婧华气的咬牙切齿。

“如果你不是舅舅的女儿,我一句话都不会和你多说,”明澜甩开她的手。

沐婧华死死的抓着,把明澜往一旁拉,明澜避开她,往后挪。

她身后是栏杆,站在上面,可以将一楼一览无余。

但是明澜没有料到,栏杆是坏的,她往后一靠,栏杆啪嗒一声断裂开,她身子往后一倒。

那种身子凌空的感觉,就像是恐惧包裹着她,背脊发凉,吓的她尖叫出声。

这一摔,就算不死,也得在床上躺好几个月了。

沐婧华!

明澜想将她凌迟的心都有了。

“表姐!”她也在尖叫,声音里满是担忧。

她回头看着赵嫣,拳头攒紧了。

表姐要是摔出好歹来,父亲和表哥和她没完的!

她不是只要她丢脸就行了吗?!

赵嫣耸肩,眸底带着得逞的笑意。

和她作对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明澜吓的眼睛紧闭,恨不得晕死过去了,连腰被人搂着的感觉都没察觉。

直到半天没有疼痛感传来,她才把眼睛睁开,就看到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了。

楚离?

吓哭的她,直接破涕为笑了。

那一瞬间,脑袋空空的她,都不记得这里是漱玉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一把抱住楚离,哭道,“你又救了我一命……。”

“好了,好了,没事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温柔,很愉悦。

“姑娘!”

雪梨扶着楼梯噔噔噔下来,一脸苍白。

楚大少爷绝对是她家姑娘的救星。

除了雪梨,顾如澜和顾雪澜都下来了,都受惊不轻。

漱玉阁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不少客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明澜福大命大。

可是命大之余,又开始指指点点了。

之前就有流言蜚语说未来的离王世子妃和楚大少爷之前有奸情,给离王世子戴了绿帽子……

现在看来,先前的流言绝非是空穴来风啊。

这简直就是情投意合,情意绵绵了。

“二姐姐,”顾如澜急道。

明澜也反应过来了,赶紧松了手站在地上。

这时候,楼上断裂的栏杆处,赵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楚离道,“楚表哥,之前街上流言说你和顾二姑娘有奸情,我还不信,没想到你们两……你想过萧桓表哥的感受吗?”

明澜都无语了。

还说赵家和离王府关系多亲厚呢。

连楚离和萧桓其实是同一个人都不知道,谈什么亲厚?

楚离淡漠的瞥了赵嫣一眼,冷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那边,漱玉阁管事的过来,道,“好好的,楼上的栏杆怎么坏了,好在顾二姑娘福大命大,有惊无险,我漱玉阁招待不周,楼上七套头饰中挑一套,就当是我漱玉阁给顾二姑娘赔不是的。”

漱玉阁管事的声音有些忐忑不安。

顾二姑娘本事不小,一边要嫁给离王世子,一边和离王世子的好兄弟眉来眼去。

这要随便哪一个对漱玉阁动了怒,漱玉阁的生意就够呛了。

花钱消灾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会摔下来不是漱玉阁的错,全是沐婧华害的。

“走吧,”楚离道。

明澜看着他,脸颊嫣红如三月盛开的桃花,方才都那么失礼了,再跟他走,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

但是这样不搭理他也不行,怎么看都欲盖弥彰,便道,“是去见离王世子吗?”

楚离一脑门黑线,只能配合道,“他在明月湖,我带你过去。”

顾如澜和顾雪澜都巴巴的望着她,都不明白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了,离王世子难道都不生气吗?

她们要不要跟过去做木头桩子?

她们犹犹豫豫,明澜就道,“你们先回府吧。”

真跟楚大少爷一起走啊?

顾如澜也不好劝她最好别去,只能点头了。

楚离转身先行,他瞥了护卫一眼。

这一眼,明澜看在眼里。

这是要给她出气的眼神。

漱玉阁外,褚风赶着马车过来,正是离王世子常坐的那驾马车。

明澜吃惊,“你知道我在漱玉阁?”

“我在折桂楼上看了半天了。”

明澜脸更红了,雪梨扶着她上了马车,自己也钻了进来。

等进了马车后,雪梨就低呼了,“这马车可真大。”

她摸着车帘,再摸摸坐的地方,没那么软,但是后脑勺撞到马车没有那么疼。

看到雪梨用脑袋试马车,明澜都服她了。

离王世子的马车当然奢华了,一般人的马车都是一匹马,他这驾是两匹。

雪梨摸了半天,然后小声道,“真的去见离王世子么,方才姑娘和楚大少爷当众抱了,离王世子知道了会不会生气,他看着挺容易吃……唔……。”

雪梨话还没说完,明澜抬手把她嘴给捂上了。

明澜瞪了她一眼,才把手松开。

外面,有醇厚嗓音传来,“怎么不让丫鬟把话说完,离王世子挺容易吃什么的?”

“没羞没躁,和丫鬟一般见识。”

雪梨挠着脑袋,道,“姑娘,楚大少爷是好人啊,你怎么这么说他?”

明澜,“……。”

她刚刚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帮这傻丫鬟,她还不领情。

算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不和她一般见识。

一路无话,到了明月湖。

碧空如洗,湖面上微风吹起一阵阵涟漪,远处有画舫,有悦耳的丝竹声传来。

马车在一船舫前停下,楚离翻身下马,雪梨下了马车后,将明澜扶了下来。

踩着木板上了画舫。

等上了画舫,又觉得尴尬了。

这画舫和她们想的都不一样,船很大,用了镂空隔断将船一分为二,前面摆了罗汉榻和几张椅子。

第三百五十八章 喜欢(五)

隔断后面是一张大床。

床上还铺了被子。

船头摆了桌子,褚风拎了食盒过来,把饭菜拿出来。

这时辰,的确该吃午饭了。

“这船舫怎么是这样的?”明澜有些嫌弃道。

“不喜欢?”楚离笑问道。

明澜摇头,“不喜欢。”

“哪里不好?”楚离扫了船舫道。

他觉得挺好的。

明澜毫不犹豫的指着那张床道,“这样设计,肯定是给那些纨绔子弟带青楼姑娘出来玩的,你不觉得脏吗?”

楚离,“……。”

褚风憋笑,“这船是爷的。”

明澜囧了。

真的,要不是她脸皮还算厚,真的要一口把舌头给咬断了。

为什么她说话都不动脑子啊。

明澜一脸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你们什么也没听见。

可大家都听见了,而且一字不差。

褚风笑道,“这画舫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爷居无定所,夏天太热了,夜晚没事看看书,吹吹风,懒得回小院了,就睡在船上,小塌不好睡,就换了大床,因为来的人不多,也够用了。”

居无定所……

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堂堂离王世子,要是别人听见了,估计会郁闷死吧。

明澜点头,“你家爷会享受生活。”

楚离坐下,阳光打在他身上,俊美的令人窒息,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怎么讨喜了,他给自己斟茶道,“还是不及那些纨绔子弟会享受生活。”

明澜白皙的脸仿佛傍晚天际被染红的云霞。

楚离看着她,道,“过来陪我吃饭。”

明澜努了努嘴,小碎步挪过去。

雪梨一头雾水,望着褚风道,“离王世子呢?”

这叫他怎么回答啊。

褚风就道,“离王世子没来,那边还有吃的,去吃饭吧。”

雪梨摸着肚子,跟着褚风去船那头吃饭了。

微风徐徐,阳光灿烂。

明澜想将楚离这艘船据为己有的心都有了。

大夏天的在船上看星星得多好啊。

明澜咬着筷子,把床构造记在心里,反正她有钱,将来可以买一艘,也做成这样的。

楚离给她夹菜,道,“你要是喜欢,我经常带你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和离之前你经常带我来。”

“……大煞风景。”

“啊?”

“吃饭。”

楚离不想聊和离这话题,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根本就不会有和离那一天。

那边,有暗卫说话声传来,“你一个小丫鬟,怎么这么能吃?”

“我家姑娘又不嫌弃我吃的多,要你管。”

“你吃这么多,一般人根本就养不起。”

“我又不嫁给你。”

“那可未必……。”

“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给我留一点儿。”

那边在抢吃的。

明澜问道,“那暗卫叫什么?”

“褚七。”

明澜静静的吃饭。

吃到一半,楚离想起一件事,问明澜道,“听暗卫说你去刑部大牢了?”

“嗯,去了。”

回答完,明澜望着他道,“还有一犯人送了我一件东西。”

屁大点事都会传的风风雨雨,还是先和他说了为好。

果然,楚离眉头拧紧了,“犯人送你的东西,你也收?”

“他不是一般的犯人,”明澜咬着筷子道。

当初他送东西给她,她还百般推诿,他还不如一个死刑犯?

楚离觉得没食欲了,这女人,有时候真想掐她。

楚离望着明澜的脖子,上面用纱巾裹着,便问道,“脖子上的伤口还没好?”

话题转的太快,明澜有点跟不上了,摸着脖子道,“伤口已经好差不多了,好太快,我怕被人发现,才用纱巾裹着的。”

“那犯人送你什么了?”他又把话题给转了回来。

明澜朝那边看了一眼,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在雪梨那里收着。”

两人说话声不小,暗卫又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催雪梨道,“快把那犯人送给世子妃的东西拿去给爷看。”

雪梨嘴里还塞着满头呢,麻溜的起身,一边吃一边走,把帕子放在桌子上就赶紧跑一边咳嗽去了。

吞太急,差点没被噎死。

楚离把包的严实的帕子打开,看到里面半把破匕首,还是木头的,眉头拧成一团麻烦,“这东西你也收?”

这岂止谈不上贵重,丢在路边都没人捡。

明澜咬着筷子道,“我收东西不是因为这东西有多好,而是因为那犯人。”

明澜一脸别人不懂你还不懂的神情。

楚离就明白几分了。

他继续吃饭,只是眼睛不时的从木匕首上瞥过,想到什么,他把碗放下,把匕首翻开。

匕首另一边刻了个离字。

“这匕首好像是我的?”他声音离透着几分惊讶和不确定。

“……。”

明澜也把碗放下了,道,“是你的匕首,你方才都没认出来。”

楚离拿了匕首,看了好几遍,最后确定这匕首就是他的。

他一时间没记起来,是因为时隔太久了。

这是他六岁那天,亲手雕刻了送给离老王爷的,后来他带着出京,回来后,送给了他一把和他雕刻的一模一样的匕首。

他喜欢的不行,要小匕首对比,祖父告诉他说小匕首他送人了,送给了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

如果将来有一天,那小少年带着匕首来找他,让他重用他。

只是这么多年,都没再见过这把小匕首,他就抛诸脑后了。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不知道那男子有何奇特之处,祖父竟然要他重用他。

听楚离说起少年时候的事,明澜恍然,难怪前世那男子能出刑部大牢,能在短短几年之内成为一城之守将了,原来背后相助的贵人是楚离。

知道楚离可能心急见到那男子,吃了饭后,明澜只在船上待了一刻钟,就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伯府了。”

楚离点头,船舫就往回了。

明澜只让褚风送他回去,楚离则去了刑部大牢。

回了伯府,明澜有些乏了,再加上老夫人病在床上,明澜就打算直接回流霜苑了。

却没想到,刚进二门,就有丫鬟上前禀告道,“姑娘,太太在老夫人那里,让你去一趟。”

明澜修长的睫毛颤了颤,仿佛蝴蝶震动的双翅。

第三百五十九章 胆小(六)

绕过花梨木双面绣山水屏风,明澜就看到了坐在罗汉榻上的老夫人,沐氏坐在她下首。

见到明澜,沐氏先道,“那犯人给你的东西呢?”

明澜看了顾雪澜一眼,顾雪澜伸手一指,就指着念夏了。

可不是她说的,念夏的耿直,府里谁不知道啊。

只要她知道的,老夫人和王妈妈问起来,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被人问,有可能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明澜就道,“那断木匕首我给离王世子了,他这会儿派人去刑部大牢救那犯人去了,东西肯定会还给那犯人的,娘要见做什么?”

明澜一脸无辜。

沐氏见了,嗔了她两眼,道,“你是知道那东西是离王世子的,你才收的?”

明澜点头,“上面刻着离字,我又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他给我,不明摆着是要我转交给离王世子么。”

只是先前楚离见了断木匕首那样的反应,她还以为她猜错了呢。

既然断木匕首给了离王世子,沐氏就放心了,明澜则问道,“娘找我来是?”

沐氏扶额,“漱玉阁的事,我知道了,离王世子知不知道?”

明澜,“……。”

就是一个人,能不知道么?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离王世子要戴面具装楚大少爷。

怕沐氏担心,明澜嗡了声音道,“离王世子已经向楚大少爷道谢过了,我不用再谢他了。”

沐氏,“……。”

丫鬟们,“……。”

虽然楚大少爷救了离王世子爷未来的世子妃,可也当众抱了她啊,姑娘还缩他怀里了,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

离王世子居然不膈应,还道谢?

他这也太大度了点吧?

雪梨望着明澜,不懂姑娘怎么撒谎,都没见到离王世子,他又怎么向楚大少爷道谢的?

老夫人抬手揉太阳穴,她乱操什么闲心,只道,“虽然离王世子道谢了,但你总归还没有出嫁,楚大少爷救你,伯府理当送一份谢礼去。”

沐氏也觉得这份谢礼不能少了,便道,“明儿让老爷亲自送去。”

这时候,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老太爷和顾涉进来了。

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老夫人问道,“没进长公主府?”

“岂止是没进去,差点没被轰出那条街,”老太爷端起茶,猛然灌了一口。

明澜站在一旁,实在无话可说。

长公主痛失爱子,要拿人出气,老太爷极力护着顾绍业,还想去长公主府送吊唁礼,长公主和长驸马愿意见他才怪了。

这不是没事去找羞辱吗?

这些破事,明澜不愿意听,问顾如澜道,“我走后,没出什么事吧?”

顾如澜眼睛眨了下,二姐姐怎么知道漱玉阁出事了,难道……

顾雪澜就道,“二姐姐真是料事如神,漱玉阁真出事了,你走后,没多久,赵大姑娘和沐大姑娘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沐大姑娘伤了胳膊,赵大姑娘额头撞破了,还见了血。”

说着,她咯咯笑了起来,却不是幸灾乐祸,而是笑顾如澜,“六姐姐胆小怕死,见她们滚下来了,下台阶的时候格外的小心,扶着把手慢吞吞的走,被后面一姑娘给嫌弃了。”

顾如澜满脸通红,作势要打她。

顾雪澜可不怕她,这里是正堂,老太爷不高兴,不敢太闹,只小声道,“你这样怕死,我都担心你哪天要是吃饭噎着了是不是以后都只喝粥了?”

老太爷说了几句话,喝了一盏茶,就起身走了。

沐氏也起了身,明澜扶着她告退。

等出了长松院,沐氏道,“你能和赵大姑娘化干戈为玉帛,娘就放心了。”

明澜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和赵嫣化干戈为玉帛了,没有的事啊。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澜狐疑道,“娘怎么这么说?”

沐氏看着她,道,“赵大姑娘送了你一只玉簪,你送了她一套头饰,你婧华表妹签的账单,漱玉阁将玉簪送来,拿了三千两银子走。”

说着,沐氏顿了下道,“娘知道你不缺钱用,赵大姑娘送你的玉簪不过两百两,你怎么送她那么贵的头饰?”

“没有的事!”明澜气急败坏道。

沐氏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的,“女儿又不傻,人家送我二百两,我还她三千两,是婧华表妹想讨好赵大姑娘,要我主动和她握手言和,我压根就没有同意,最后就撞到栏杆掉了下来……。”

沐氏脸沉了,“丁氏是怎么管教女儿的,竟和你二姑母一般性子了,没得将来闯下大祸,连累沐阳侯府!这事一定要告诉你舅舅,让他好好管教一下。”

明澜扶着她道,“娘回去说教她,只会招人嫌弃,况且她是打着让我和赵大姑娘握手言和的旗号,玉簪也送来伯府了,娘这一去,她肯定说我将她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

当时,她们两个人在一旁说话的,没有旁人在场。

沐婧华若是一口咬定她同意送赵嫣一套三千两头饰的,她都找不到人给她作证她没有说过这话。

真吵起来,没有证据,舅舅都没法向着她。

她们来阴的,她若是忍不了这口气,就只能阴回去。

她那么喜欢送赵嫣头饰来讨她欢心,那就再帮她送一套好了!

“娘,那三千两,回头我会找机会要回来的。”

明澜的声音透着坚决,被风吹散。

将沐氏送回幽兰苑,明澜就回流霜苑了。

刚迈步进院子,就见大树下几个丫鬟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说有笑。

雪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出大丫鬟的气势来,道,“都不用干活了?一个个聊的这么欢,姑娘回来了都不知道!”

那些小丫鬟吓了一跳,顿时作鸟兽散。

明澜迈步往前走,那边一道熟悉的身影迎上来,眼眶微红,唤道,“姑娘……。”

“碧珠姐姐!”雪梨欣喜若狂,“你怎么回来了?”

碧珠嗔了她好几眼,埋怨道,“长房搬出伯府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去告诉我一声,我也不至于现在才回来。”

第三百六十章 中意(七)

当初,她离开流霜苑去静园小住,就是担心因为坏了大太太的事,导致宋媛小产,怕被大太太报复不得不躲着点儿,现在长房都从伯府大宅搬走了,大少爷还在刑部大牢里,要流放好几年,她没时间,也没有机会再找她算账了。

她只要小心点儿,常存警惕心,不会有事的。

在静园虽然吃穿不愁,可到底不是姑娘的地盘,尤其还有一讨厌的暗卫整天把她抠门挂嘴上,抠他家的门了吗!

雪梨拉着她的手,小意赔不是道,“我这些天也没去静园啊,我以为隔了一堵墙,伯府的事,你都知道呢,再说了,小心些也没错,姑娘要不了多久就出嫁了。”

碧珠也不是真恼了雪梨,她只是太想念姑娘,太想回流霜苑了。

碧珠笑道,“我才离开多久,你就变这么凶了,看把秀儿她们给吓的。”

“我就是气不过,”雪梨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凶了。

她可是府里最好相处的丫鬟了,从来不欺负小丫鬟的。

碧珠看着她,一脸不解道,“严妈妈的儿子退亲了,你生什么气?”

雪梨眼珠子瞪眼了,嘴巴张大,手指着身后,“你是说她们方才聊的不是姑娘和楚大少爷给离王世子戴绿帽子的事……?”

雪梨话还没说完,明澜手一抬,一巴掌呼了过去,拍了雪梨脑门一下,“说那么大声做什么?”

雪梨被打懵了,弱弱道,“我弄错了。”

明澜一脸无奈,但丫鬟是为了她好,她知道,她一边进屋一边问,“严妈妈的儿子怎么退亲了?”

碧珠快走几步,帮明澜打珠帘,道,“半个时辰前,前院孙管事家的来探望严妈妈,说她女儿和严妈妈的儿子定亲后,几次准备办喜宴,最后都无疾而终,她今儿上街找道士算了算,说是两人八字不合,硬是将两人撮合到一起,对他们不好,尤其对严妈妈的儿子恐有性命之忧,然后就来退亲了。”

碧珠说到这里,给明澜倒茶,退后一步才继续道,“严妈妈将孙管事家的给轰走了,这会儿还在屋子里头生闷气呢。”

能不生闷气么?

这桩亲事是她卖主求来的,现在她脸被划伤,手被砍掉了一只,她肯定没法跟明澜去离王府伺候的。

这样的下人,最后都会被打发去庄子上,没有前途可言。

孙管事家的女儿能入严妈妈的眼,不惜背主来求娶,可见容貌和性子都不差,退了亲,她还有更好的选择。

都是聪明人,知道退亲伤情分,借着八字不合的由头,也顾全了严妈妈的脸面。

严妈妈生气是因为她也知道亲事退了,她儿子以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倒是可以加以利用,铲除长房一条狗,再顺带把严妈妈给打发了。

明澜若有所思了会儿,就吩咐青杏道,“去幽兰苑一趟,告诉赵妈妈,就说孙管事家的借口道士之言胡诌乱造,打发他们一家去庄子上。”

青杏应下,就转身去幽兰苑了。

小半个时辰后,沐氏发难了前院孙管事一家的消息就传回了流霜苑,传到了严妈妈耳朵里。

严妈妈怒气尽消,扬眉吐气。

小丫鬟嘴又甜,道,“姑娘知道严妈妈受了委屈,值夜的时候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能动气,一回来就给您出气了呢。”

严妈妈也觉得自己尽职尽责,受这么重的伤,姑娘应该敬重她几分。

现在她儿子退了亲,年纪又老大不小了,得尽快娶媳妇才是,她现在伤成这样,以后也做不了什么活了,辛苦了半辈子,也该享享被儿媳妇伺候,儿孙绕膝之乐了。

如果不是雪梨和青杏吃坏了东西,她也不会不放心四儿值夜让姑娘着凉,随便哪一个在屋子里,都会和她一样。

她们三个又是姑娘重用的,做了她儿媳妇,将来她就算不跟去离王府,儿子也可以跟去啊。

离王府那可不是寻常地方,从那府里出来的不说是人了,就是狗,谁见了敢怠慢?

这般想,严妈妈就要丫鬟扶她起床去见姑娘。

可怜小丫鬟身子板弱,严妈妈虚弱的半边身子靠在丫鬟身上,丫鬟差点没趴下,瞬间后悔来传消息了。

明澜在屋子里喝茶,丫鬟将严妈妈扶到屋子里,站在珠帘外喊道,“青杏姐姐,能不能帮把手?”

她是小丫鬟,除非是传话,否则是不能进姑娘内屋的。

正好,她也不想扶了。

她这一喊,明澜就抬了头,就看到严妈妈一张白的有些吓人的脸,青杏连忙过去扶严妈妈,道,“严妈妈身子还病着,怎么不好好歇着?”

温温柔柔的声音,脸上还带着笑,严妈妈见了心中欢喜。

可是见到雪梨,她又觉得雪梨跟在姑娘身边久些,平常出府,姑娘都更愿意带着她些,还是雪梨好一些。

“我有件事求姑娘,”她虚弱道。

严妈妈敢把身子都搭小丫鬟身上,却是不敢这样对青杏,今时不同往日了。

青杏扶着她进来,雪梨端了小杌子来,和青杏一起扶着她坐下。

两丫鬟也觉得严妈妈遭罪和她们有关,心里存了两分感激,别的忙帮不上,搀扶下,搬个凳子这样的小事还是能做的,她们可不是没良心的丫鬟。

明澜把茶盏放下,问道,“要求我什么事?”

严妈妈抹着眼泪道,“姑娘帮奴婢出气,奴婢心中感激,特来感谢,我那儿子老大不小了,本来说好的亲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延误了,今儿更是连亲事都给退了,我想求姑娘给他指门亲事。”

竟然是为了这事,明澜问道,“严妈妈有中意的人选了?”

严妈妈点头,然后眸光从青杏和雪梨身上扫过去。

两丫鬟脸都紫了。

明澜则蹙眉,真是给她两分颜色就蹬鼻子上脸了,竟然也敢肖想她贴身丫鬟了。

见明澜变了脸色,严妈妈背脊一凉,忙道,“奴婢看中四儿了……。”

姑娘舍不得两个贴身丫鬟,四儿一个跑腿小丫鬟总该舍得吧。

第三百六十一章 蛋花(八)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但凡奴婢手脚健全,也不会这么急着给儿子挑媳妇,奴婢尽职尽责,姑娘就看着奴婢一片赤胆忠心的份上,应了奴婢的请求吧。”

明澜干笑了两声。

尽职尽责?

赤胆忠心?

这话应该对大太太说才是,雪梨和青杏她舍不得,四儿她也一样不舍。

“这事我心里有掂量,你身子虚弱,回去歇着吧。”

明澜一吩咐完,雪梨就喊婆子进屋扶严妈妈回去了,这会儿却是连扶都不肯扶了。

等严妈妈被扶走,雪梨就憋不住骂了,“也不看她儿子什么货色,刚被人退了亲,就来打奴婢们的主意了!”

明澜瞅着她,道,“这会儿孙管事一家还没走。”

雪梨眨了眨眼睛,孙管事家走没走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吗?

气头上,雪梨小脑袋瓜都不够用了。

碧珠在一旁笑着,显然懂明澜的意思了。

青杏和雪梨互望着,眉头扭了又扭,最后恍然大悟。

姑娘真是的,知道她们不够聪明,话只说一半,惜字如金做什么。

雪梨连忙出了流霜苑。

再然后,孙管事家退了严妈妈的亲事,严妈妈一怒之下,向二姑娘告状,说孙管事帮大太太贪墨银两,做了不少坏事,以前她惧怕大太太的势力不敢说出来,现在长房都搬家了,她不怕了。

二姑娘一听,就去告诉了二太太,然后孙管事一家就被贬去庄子上了。

消息传到孙管事耳朵里,自然少不了一番动怒了,他还以为二姑娘是为了给严妈妈出气,才将他们一家赶到庄子上去的,却没想到竟然是严妈妈告状。

那老贱婆子,也有脸告他们的状?

他们只在外院伺候,大太太管着伯府,他们听大太太的吩咐办事,何错之有?

她可是二姑娘的奶娘,她才是真正的卖主求荣!

既然二太太知道他们是大太太的人,也只是被贬到庄子上去,那他们抖出严妈妈卖主的事,也算是将功折罪了,就算二太太不网开一面,至少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凭什么他们丢了差事,去庄子上吃苦,她还占着忠仆的名义,将来在伯府养老?

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

气头上,孙管事就带着妻儿去找沐氏告严妈妈的状了。

只要他们知道的,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沐氏听后,愤怒的直拍桌子,赵妈妈劝了好一通才息了几分怒火,然后道,“还不赶紧把那背主的老货给我拖来!”

然后,就有两粗使婆子来流霜苑拖人了。

严妈妈正在屋子里吃药呢,两婆子可没有什么好脸色,上去夺了碗,就直接扔了,把被子一掀开,就把严妈妈从床上拖了下来。

严妈妈什么都不知道,被这样粗暴的对待,她骂的很凶,“我可是二姑娘的奶娘,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两婆子冷冷一笑,直接将她拉出了房间。

严妈妈见她们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再见明澜出门,就喊明澜救命了,“姑娘,奴婢忠心耿耿,您救救奴婢啊。”

“还不赶紧把她的嘴给堵上!”雪梨叉腰道。

一旁小丫鬟手里拿着抹布,直接递了过去。

婆子接过,直接塞严妈妈嘴里了,顿时嚎叫声就成了呜呜呜声。

等被拖出门,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流霜苑的丫鬟婆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姑娘不是才给严妈妈出气么,怎么这么快就轮到严妈妈倒霉了?

青杏望着明澜,道,“姑娘不去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明澜淡笑一声。

严妈妈卖她来讨好大太太,娘亲绝不会轻饶了她的。

解决了件烦心事,也歇了半天,该解决另外一件了。

明澜转身去了书房。

雪梨和青杏方才气着了,觉得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戏,见碧珠跟着去了书房,她们就去幽兰苑看热闹去了。

书房内,明澜坐下,拿了宣纸,用镇纸铺好。

碧珠就赶紧研墨。

明澜细致的画首饰图,碧珠在一旁看的眸光潋滟。

这套头饰实在是精美至极。

首饰有些繁杂,明澜画了半天,雪梨和青杏看完热闹回来,进屋脚步声大了,碧珠示意她们小点声。

整整半个时辰,明澜才画好。

她吹干墨迹,越看越满意,几个丫鬟围上来,道,“这首饰可真好看,姑娘戴上肯定漂亮。”

明澜嘴角微弧,“我不会戴的。”

几丫鬟一脸懵怔。

不戴画这么好做什么?

送人吗?

那太贵重了啊。

姑娘没有这样关系好的闺中密友啊。

明澜把首饰图叠好,然后走到窗户外,试探的东张西望了会儿。

褚风一个闪身出现,“世子妃找属下?”

“帮我办件事,”明澜温和道。

“世子妃尽管吩咐。”

明澜找他,就没打算和他客气,把图纸交给他,又吩咐了几句。

褚风点头道,“属下一定尽快办好。”

等褚风走了,明澜望着天际浮云,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这时候,门被敲响,有丫鬟道,“姑娘,六姑娘来了。”

这会儿,都快吃晚饭了,六妹妹怎么还来了?

明澜转身出了书房,那边顾如澜走过来,她摸着脸,轻轻的揉着。

明澜见了,问道,“脸怎么了?”

顾如澜继续揉,道,“笑的有点疼,揉揉好受些。”

把脸都笑疼了?

她倒是好奇了,明澜笑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想到那件事,顾如澜就裂开了嘴笑,方才是捂脸,这会儿干脆捂肚子了,连香兰都肩膀直抖。

她们主仆这样,就越发叫人好奇了。

“快点说啊,”明澜催道。

顾如澜一边笑一边道,“还不是二姐姐你,说蛋清能保养皮肤和头发,方才七妹妹把我拉到她屋子里,要试一试是不是真管用,结果你猜怎么着?”

明澜一头雾水,蛋清对头发好,这是真的,能怎么着?

见明澜猜不出来,顾如澜笑道,“七妹妹抹了一脑袋的蛋清,然后往水里一泡,我就看到铜盆里有蛋花了……。”

想到顾雪澜三千青丝夹杂着蛋花,顾如澜就笑的站不住。

第三百六十二章 生辰(九)

明澜想了想那场景,也崩不住脸笑出声来了,道,“她是用了多热的水洗的头发?”

“丫鬟怕她冻着了,水温有些高,”顾如澜扶墙道,“这会儿七妹妹快疯了,我怕笑的太过分,回头她记恨我就赶紧跑了,来找二姐姐你,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七妹妹铁定和你没完了。”

“这不能怪我啊,”明澜一脸无辜。

“要不是顶着一脑袋蛋花出不了门,这会儿指不定都杀来了,”顾如澜捂嘴笑道。

明澜扶额。

好好一件事,怎么最后竟成糟心事了呢。

顾如澜只是来报个信,让明澜想好应对之策,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她该回南苑了。

明澜也没有留她,揉着太阳穴就进了屋。

进屋后,碧珠她们就憋不住大笑了。

七姑娘真逗。

她不知道蛋清只能用温凉水洗,丫鬟也不懂么?

碧珠笑的脸颊疼,赶紧转移话题道,“严妈妈怎么处置的?”

雪梨把笑意收敛了几分,道,“严妈妈伤的那么严重,人牙子也不会收她,这会儿把她丢出府,她只有死路一条,太太给腹中小少爷积福,把严妈妈也打发去庄子上了。”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和孙管事一家在一个庄子上。”

明澜轻笑。

娘也焉坏了。

严妈妈和孙管事互相拆台才让彼此倒霉的,再加上退亲,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他们住一个庄子上,铁定会斗个天翻地覆,你死我活。

转移了下话题,气氛凝了几分,结果院外丫鬟婆子们又在笑,又让明澜想起了顾如澜,笑的腮帮子都疼。

顾如澜抹蛋清洗脸洗头的事,瞒不住人的,她也没料到会这样,压根就没想过隐瞒。

现在没洗出绸缎般柔顺秀发,倒洗出来一脑门蛋花的事不胫而走。

府里不知道多少人笑疯了。

老夫人知道后,也是笑的脸抽抽,可是笑完了,脸又绷紧了,“这么丢人的事,不许府里下人议论,更不许传到府外去,叫我知道是谁传的,直接杖毙!”

消息一传开,丫鬟们的笑声就少了,这事也给压了下来。

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今儿是明澜十五岁生辰,本该大办及笄礼的,只是府里烦心事多,都没人提起来。

起了床,换了身崭新的裙裳,碧珠帮她绾青丝,梳了个流仙髻,拿了玉簪往明澜发髻上插,雪梨在一旁道,“昨儿表姑娘不是送了套头饰给姑娘么?”

“什么头饰?”碧珠看着她,“昨儿漱玉阁就送了一套精致头饰和赵大姑娘送给姑娘的玉簪,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头饰拿回来后,碧珠就收了起来,本打算拿给明澜看的,明澜没兴致,直接让碧珠收起来。

却没想到,那套头饰压根就没送来。

雪梨愤愤不平,“昨儿明明说送给姑娘的!”

青杏就道,“表姑娘送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不会稀罕的。”

是不会稀罕,可这样耍人,特别惹人生气。

昨天要不是楚大少爷在,姑娘就摔惨了。

被人耍了一把,明澜嘴角闪过一抹冷意。

碧珠就道,“今儿是姑娘生辰,那些不开心的事就先别提了,有什么事,等姑娘过完生辰再说不迟。”

这提议,丫鬟们一致赞同。

外面,有丫鬟站在珠帘外道,“姑娘,太太让你去幽兰苑吃长寿面。”

“姑娘快好了,一会儿就去,”碧珠应道。

然后把昨儿配好的头饰给明澜插发髻里,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不妥,明澜就起了身。

幽兰苑,明澜一进去,顾云澜就牵着茂哥儿迎上来,乖乖的给明澜见礼,祝贺明澜生辰。

明澜摸了摸顾云澜的小刘海,又摸了摸茂哥儿的小脑袋,问道,“茂哥儿给姨姨准备礼物了?”

茂哥儿小脑袋瓜点了又点,小小的手伸开,明澜就见到了几根雪白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

茂哥儿点头如小鸡琢磨,道,“九姨姨说马尾能做琴弦,我从小马驹尾巴上剪了几根,送给姨姨。”

这么好的小外甥,真可人疼,就是有点心疼小马驹……

“真乖,”明澜收了礼物,高兴道。

然后,顾云澜就把礼物递给明澜了,锦盒装着的,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接了锦盒,然后顾云澜就跑了。

明澜直眨眼,“怎么跑了?”

那边,沐氏出屋子,笑道,“怕你嫌弃她送你礼物太丑了。”

“丑也是份心意啊,我怎么会嫌弃?”明澜笑道。

她打开锦盒,见里面是一方天蓝色帕子,就拿出来看。

然后,她就默默把前一句话给收了回来。

这绣的是什么啊?

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

石头吗?

沐氏笑道,“让我看看她兰花绣的怎么样,我怎么说,都不给我看。”

明澜,“……。”

这跟花就不沾边啊。

沐氏接了绣帕,明澜轻咳一声道,“她学绣花时日尚且,我生辰又到了,估计只来得及绣石头吧。”

“你就替她说好话吧,”沐氏嗔笑道。

明澜把帕子叠好,让碧珠拿着,然后扶着沐氏进屋。

沐氏叹道,“今儿本是你及笄的大日子,府里却这么冷清。”

对这些,明澜根本就不在意,前世她也没有过生辰,非但没过,还在静心庵反省呢。

比起前世,现在已经好太多了。

可沐氏却不想明澜一生中留有任何遗憾,女儿家及笄宴办的越大越热闹越好啊。

明澜不以为然,“女儿一点都不想长大,不想嫁人,能永远陪在娘身边才好呢。”

“竟说胡话!”沐氏嗔道。

坐下来,没一会儿,赵妈妈就把长寿面端来了。

海棠跟在她身后,见到明澜,海棠忙给明澜见礼,祝明澜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海棠是她的大丫鬟,府里丫鬟都知道,只是她是从庄子上提拔上来的,直接从大丫鬟做起,有些难以服众,怕她不懂规矩,明澜就送来让赵妈妈调教一段时间。

将来直接跟着她陪嫁去离王府。

对海棠,赵妈妈喜欢极了,道,“姑娘好眼光,海棠这丫鬟不错,聪慧机灵,学什么都快,一学就会,我都动了将她收为女儿的心思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手镯(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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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妈妈无儿无女,一心伺候沐氏。

沐氏知道她膝下孤单,笑道,“你喜欢海棠,不妨就收为干女儿吧。”

“就怕刘管事不同意……。”

“这么好的事,刘管事怎么会不同意?”明澜笑道。

赵妈妈可是沐氏身边最得力的帮手和最信任的人,海棠能得她欢心,是她的造化,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刘管事怎么会不同意呢。

赵妈妈欣喜道,“那回头找机会,我和刘管事说说。”

海棠在一旁,也很高兴。

雪梨羡慕的看着海棠。

沐氏则催明澜道,“快吃长寿面吧,一口气吃完,不能断。”

看着满满一碗面,明澜头大。

就这么大分量的面,她也吃不完啊,更别说一口气吃完了。

总觉得娘亲不是希望她长命百岁,而是长命千岁……

人哪能活那么久啊。

憋足一口气,在沐氏和一干丫鬟的注目下,将一碗分量十足的长寿面吃了个精光。

沐氏欣慰的笑着。

明澜摸着肚子道,“吃这么多,午饭都能省了。”

沐氏嗔笑道,“午饭娘就不强求你吃多少了。”

她看了翡翠一眼,翡翠就将一锦盒递给沐氏,那是沐氏给明澜准备的生辰礼物。

明澜还真有些期待娘亲给她送的什么生辰礼物,前世她在静心庵反省,只有娘亲记得她生辰,派人给她送了东西去。

这一世,变化这么大,不知道娘亲给她的礼物有没有变?

怀揣着期待,明澜接到锦盒,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

等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时。

她的眼睛猛然一凝。

怎么会是这个?!

明澜吃惊的反应,有些出乎沐氏的意料,她道,“不喜欢吗?”

明澜摇头如捣蒜,脸上的吃惊之色敛紧,换了笑容道,“喜欢,这么漂亮的手镯,女儿怎么会不喜欢,只是娘这些天也没有出府,谁帮娘挑了这么精致的手镯,眼光可真好。”

赵妈妈在一旁失笑,“这手镯可不是买的,这是太太十五岁生辰时,太夫人送给她的手镯,只是这样式太嫩了些,太太这年纪戴不合适了,一直锁在箱子里,这不是怀了身孕没法出府给姑娘挑选礼物,就将这只手镯送给姑娘了,也是太夫人一番心意。”

“这手镯是娘的?”明澜声音拔高了几分。

若说先前是吃惊,这会儿则是震惊了。

沐氏有些看不懂了,她怎么觉得明澜见过这手镯似的,这些年,她怕睹物思人,一直锁在柜子里,几乎就没有拿出来过,明澜不应该见过才是,她有些狐疑道,“这手镯是娘的,怎么了?”

明澜心口堵的慌。

她能说这条手镯她前世见过吗?

在赵嫣的手上戴着,是赵嫣最喜欢的手镯,没有之一。

每每见到,她总忍不住多看两眼,她是满心满眼都喜欢。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手镯是她娘的东西,还是太夫人送给她娘的及笄礼。

前世,这手镯又是怎么到赵嫣手里的?

明澜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望着沐氏道,“娘,大伯母是不是见过这只手镯?”

沐氏不明白明澜怎么这么问,还是回道,“见过,娘在没有嫁给你爹之前,日日佩戴,从不离身,你大伯母曾多次去沐阳侯府找过我,自然见过。”

那时候,不止大太太找过她,二姑奶奶也去过。

后来大太太为了讨好二姑奶奶,曾委婉的提过这手镯二姑奶奶很喜欢。

什么意思,她明白,这是想她把这手镯送给二姑奶奶。

她舍不得。

二姑奶奶是老夫人的心尖儿,沐氏犹豫再三,把手镯摘了,锁进箱子里,她怕出嫁后,大太太会当着老夫人和二姑奶奶的面提起来,到时候她左右为难。

送人,她舍不得。

不送,她怕遭人恨,索性就说损坏了,将来再传给女儿。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这手镯大太太见过。

当初沐氏过世,她人在赵家,大太太在伯府只手遮天,她完全有机会翻娘亲的陪嫁,看上什么喜欢的就直接拿走。

手镯铁定是顾音澜拿来讨好赵嫣的。

难怪赵嫣第一次佩戴手镯时,看她的眼神有些心虚,摸着手镯问她,“这么漂亮的手镯,大嫂以前见过?”

她从未起过疑心,傻傻的摇头,“没有见过。”

她笑的很灿***花园的牡丹还要娇艳几分。

“怎么问起你大伯母来了?”沐氏问道。

明澜摇头,笑道,“没事呢,就是问问,这么漂亮的手镯,谁见了都喜欢,娘还能留在手里,女儿觉得不容易。”

“你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沐氏笑的欣慰,又有些得意。

女儿这么聪慧,她与有荣焉。

她拿起手镯帮明澜戴上,看着女儿白皙如玉的手,沐氏紧握,道,“这手镯娘戴过,知道有多引人注目,好好护着,不要被人算计了去。”

明澜摸着手镯,重重的点头。

沐氏摆手,让赵妈妈她们退出去。

明澜眨眼,连赵妈妈都出去了,娘这是要和她说什么啊?

“娘,你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我说?”明澜修长的睫毛轻颤,明净如水的眸子带了些好奇。

沐氏握着明澜的手,指尖轻抚摸手镯,道,“这条手镯不只是美,它最大的用处在于保命。”

明澜眼珠子睁大。

只见沐氏手转着手镯,几下之后,中指上的戒指就打开了,里面藏了两根短针。

除了戒指,还有手镯,里面都藏了暗器。

沐氏把她们使唤开,是教明澜怎么用手镯里的暗器。

打开看过后,又重新装上,沐氏轻轻一转,手镯里射出一只小银针,直射到几米外的博古架上。

一只上等精致的红玉瓶,顿时炸开,四分五裂。

威力惊人。

这么大一动机,不可避免的惊动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赵妈妈吓的直敲门,急问道,“太太、姑娘,没事吧?”

明澜忙道,“没事,只是撞倒了一花瓶。”

屋外就消停了。

明澜摸着手镯,望着沐氏,有些疑惑道,“这么好的东西,娘当初怎么不给大姐?”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六十四章 柔顺(十一)

提起顾容澜,沐氏想起女儿,眼眶就红了几分,道,“你大姐性子温和,贤良淑德,轻易不会与人结怨,手镯给她,十有八九和娘一样束之高阁,手镯交给你,娘放心不会让人骗去了,再遇到刺客,也有几分还手之力。”

就是明澜遇刺那一天,沐氏后悔没有早点把手镯交给明澜,万一楚大少爷没能及时赶到,她就要再失去一个女儿了。

也是那一天,沐氏下定决心把手镯传给明澜。

明澜红着眼眶,扑倒在沐氏怀里。

珠帘外,顾涉打了帘子进来,见状道,“这是怎么了?”

沐氏抹掉眼角泪花道,“想起了太夫人,不免有些伤感。”

明澜则伸手道,“我生辰,爹爹给我准备了礼物吗?”

顾涉从怀里拿出一锦盒,递给明澜,笑道,“爹爹怎么会少了你的生辰礼物?”

明澜接了锦盒,打开一看。

锦盒了一只紫玉簪,玲珑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明澜喜欢的不行。

沐氏见了,也伸了手,“我的呢?”

顾涉,“……。”

明澜过生辰,她要什么?

沐氏一看就知道没有她的礼物,嗔道,“昨儿还说感谢我给你生了几个好女儿,我还以为有我一份呢。”

顾涉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也不怕女儿见了笑话。

他瞥向明澜,明澜就起了身,道,“娘,我先走了啊。”

说完,胡乱福了福身子,拿了锦盒就闪人了。

她一出内屋,然后就看到了远远走开,看到她便叉腰怒目的顾雪澜。

这几记大瞪眼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明澜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看到顾雪澜,明澜往她发髻上瞧,笑道,“七妹妹的头发看着似乎柔顺了许多?”

顾雪澜鼓了腮帮子道,“别以为你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不生你气了,你告诉我蛋清能润发,你怎么不告诉蛋清也会变成蛋花,你可知道我昨儿把那些蛋花洗干净用了多久,头发都断了上百根了!”

想到有那么多丫鬟婆子知道这事,在背后笑话她,顾雪澜就恨不得抓狂。

这样的控诉,明澜真觉得无辜的很啊,这不明摆着的事么,少嘱咐一句,就出岔子了。

万幸的是她今儿过生辰,有气她也得憋着,不然闹起来,她还真不一定招架的住。

顾如澜和她一起来的,笑道,“虽然蛋清变成了蛋花,但效果是真不错,一会儿回去,我也试试。”

她这么说,顾雪澜的气就消了大半了,把带来的礼物送给明澜。

顾雪澜送给明澜的是一方绣帕,顾如澜送的是一荷包。

姐妹之间,送的生辰礼物都简单的很,贵在心意。

明澜伸手接过,看到她手腕上带着的手镯,顾雪澜眼前一亮,“好漂亮的手镯!”

顾如澜也惊叹,那手镯简直看一眼,就拔不出来了。

“二姐姐什么时候买了这么漂亮的镯子,我们怎么都不知道?”顾雪澜羡慕道。

明澜笑道,“这是娘亲方才送我的生辰礼物。”

“这才是过生辰啊,”顾雪澜一脸艳羡。

三人有说有笑的去了长松院,进屋,顾雪澜就对四太太道,“娘,今儿二姐姐过生辰,二伯母送给她一特别漂亮的手镯,回头我过生辰,你也送我一只吧。”

当着老夫人的面,她朝四太太撒娇。

四太太笑道,“我倒要瞧瞧是有多漂亮了。”

明澜能怎么办呢,只能露出手给四太太看了。

四太太见了,也是赞不绝口,“这么漂亮的镯子,定价值不菲,娘可没有你二伯母有钱,买不起。”

顾雪澜不撒手,她就是想要。

老夫人见了,笑道,“一辈子也就一个及笄礼,她喜欢,就给她买一个就是了。”

“行吧,回头我问问你二伯母是从哪里买的,”四太太应道。

顾雪澜就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她这么高兴,明澜都不忍心告诉她这镯子她娘也不知道是哪里买的……

明澜过生辰,老夫人送给她一套头饰,三太太送了一只玉镯,四太太送给她一只金簪。

明澜一一谢过。

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丫鬟道,“二姑娘,表少爷来了。”

表哥来了?

明澜心上一喜,连忙起了身,前去迎接。

走到二门处,就看到两表哥并肩走过来。

一个是沐礼,另外一个则是陆明成。

“两位表哥怎么一起来了?”明澜福身见礼道。

陆明成笑道,“正巧在伯府门前遇到了。”

“明珠呢,她怎么没来?”明澜往他身后望,想到以前陆明珠躲起来捉弄她,笑道,“这一回,不会又躲起来了吧?”

陆明成失笑,把礼物送上,道,“昨儿她去安平伯府玩,不小心崴了脚,脚腕红肿来不了,让我将她给你准备的礼物带上,等她脚腕好了,再来寻你。”

“怎么这么不小心?”明澜担忧道。

陆明成笑笑,并不解释,免得她徒增烦恼,只将锦盒送上。

两份锦盒,一份是陆明珠送的,里面装着一对红珊瑚耳坠,另一份则是他送的,是一朵珠花。

那不是一般的珠花,用金丝缠绕而成,上头点缀了小米珠,阳光下,闪闪发光,美轮美奂。

看过后,明澜道谢,然后把眼睛瞄着沐礼了,伸手道,“表哥的礼物呢?”

沐礼用扇子轻打明澜的手心道,“哪有向人讨要礼物的?”

打完,沐礼感觉到一股视线盯着他,嘴角蓦地一抽。

不是吧,只是和表妹开玩笑,也要挨瞪?

这样喜欢盯梢又小心眼的表妹夫……表妹莫不是夜里打着灯笼找的吧?

沐礼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并不重,明澜手都没收回来。

感觉到那股视线萦绕不去,沐礼默默的把锦盒拿出来,放在明澜手上。

明澜欢快的接了,打开一看,顿时嬉笑颜逐,“湘妃扇?”

她把扇子拿出来,随手展开,蜡黄底色上盛开着红棕色的斑纹,犹如盛开的梅花,苍古而清秀,鼻间仿佛能嗅到一股梅花香,清幽淡雅。

明澜爱不释手。

沐礼凑近一点,小声道,“见到离王世子,让他以后别瞪着我了,那种滋味儿不好受。”

明澜,“……。”

第三百六十五章 待宰(十二)

她脸一红,像是染了胭脂似的。

陆明成站在一旁,看看沐礼,又看看她,明澜恨不得钻地缝了,连忙转移话题道,“婧华表妹没事吧?”

沐礼摇着折扇道,“她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胳膊受伤了,在佛堂跪着呢,昨儿若不是楚大少爷出手相助,她还不知道酿成什么祸事,父亲让我去楚大将军府找他道谢,我就先走了。”

陆明成笑道,“我同你一起吧。”

沐礼别有深意一笑,“也好。”

看着沐礼走,明澜心道,幸好表哥说的小声,楚离听不见,不然表哥登门道谢,这不是送上门给人欺负么?

明澜没有相送,转身往回走。

走了百来步,身后一丫鬟追上来,道,“二姑娘,有人送了份礼物来给您。”

明澜转身,丫鬟已经到跟前了。

锦盒一看就是漱玉阁的,碧珠伸手接了,打开给明澜看。

里头是一套头饰,少说也价值两千两,她只是过生辰而已,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她……

“是谁送来的?”她问道。

小丫鬟摇头,“不知道呢,是个丫鬟送来的,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那还真是奇怪了。

送头饰给她,又不说是谁送的,将来她都不好还礼。

来路不明的东西,收了心不安,可要还回去都不知道该找谁。

明澜带着新收的礼物去了长松院,沐氏见她一人回来,便道,“你表哥呢,怎么没来?”

明澜回道,“表哥去找楚大少爷了,为昨儿的事道谢,还把陆表哥一起拉走了。”

陆明成和沐礼虽然都是表哥,但又不同。

他得喊老夫人一声外祖母,他来送礼物,理应给老夫人请安的,不然就是失礼,虽然老夫人并不大乐意见到他。

明澜把他离开往沐礼身上推,老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碧珠则把那套来路不明的头饰放在沐氏身边,道,“娘,不知道是谁给我送了套头饰来。”

沐氏眉头一敛,“送这么贵重的头饰来,竟不透露身份?”

明澜摇头,“没有。”

沐氏想了想道,“你先回去吧,这套头饰就先放在这儿,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能随便收,我让人去漱玉阁问问再说。”

这是故意将她支开了。

明澜不好执意留下,只好福身告退了。

顾雪澜她们也都被轰出去了,出了门,顾雪澜羡慕道,“怎么就没人送我一套珍贵头饰呢?”

说着,她小声问道,“二姐姐,你老实说,那套头饰是不是楚大少爷送你的?”

明澜,“……。”

怎么可能是他送的呢,亏得她能想。

想到方才沐氏看她的眼神,明澜扶额,别告诉她,娘亲也是这么认为的。

几人去花园逛了逛,就各回各院了。

屋内,雪梨和青杏把桌椅博古架都擦了一遍,见碧珠拿着好几个锦盒,她两眼闪亮道,“姑娘收了这么礼物啊。”

碧珠点头笑道,“这不算多了,以姑娘如今的身份,要是办及笄宴的话,收的礼物能堆小山高呢。”

可惜了。

一堆破事把姑娘的及笄宴都给挤没了。

雪梨想看看明澜都收了什么礼物,等碧珠把锦盒放下后,她打开一看。

然后……

碧珠惊呆了,看着空荡荡的锦盒,她惊呼,“表少爷送的湘妃扇呢?!”

明澜口渴了正喝茶呢,碧珠这一叫,她没差点呛了。

碧珠吓白了脸,道,“姑娘,表少爷送你的湘妃扇不见了……。”

东西是她拿着的,姑娘在花园玩的时候,她中途方便了下,锦盒就放在一旁凉亭里的,四下都是丫鬟,没人敢偷东西啊。

明澜拧紧眉头,“把另外几个锦盒打开看看。”

碧珠连忙打开。

除了沐礼送的湘妃扇和陆明成送的珠花,其他人送的都在。

明澜扶额,“好了,别急了,我知道是谁拿走了。”

表哥说他小心眼,他还真是……心眼够小。

两位表哥送她的生辰礼物,他也不许,那是她表哥好么!

碧珠也回过味来了,道,“那还能拿的回来吗?”

能拿回来才怪了,铁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明澜有些心疼。

湘妃扇,她一直想要一把,好不容易有了,都还没用就没了。

静园,书房。

楚离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正是拿把湘妃扇,他左右看看,一脸嫌弃。

他瞥了褚风一眼,问道,“这扇子漂亮吗?”

挺漂亮的啊。

不漂亮世子妃也不会爱不释手。

“……丑,”褚风坚定道。

楚离哼了一声,把湘妃扇丢在桌子上,又拿珠花看。

褚风见了,毫不犹豫道,“这个更丑。”

“这么丑的礼物,她收了还那么高兴!”楚离一脸的不理解。

褚风嘴角抽抽,爷这醋吃的有点大啊,都蒙蔽双眼了。

也难怪了,要不是爷搅局,世子妃就嫁给他们之一了,再加上世子妃一心惦记着和离,也难怪世子爷受挫折了。

更郁闷的是,世子爷精挑细选了只镯子,打算送给世子妃做生辰礼物的,结果现在都送不出去了。

世子妃就长了两只手。

一只手戴着王妃送的血玉镯,另外一只手戴着沐氏给的手镯,爷送了,也没第三只手戴了。

这是打击爷送礼的积极性啊。

正想着,就见那朵珠花被丢在了桌子上,上头的小米珠被震的颤抖。

“去,多挑些折扇和珠花给她送去。”

“爷不亲自去?”褚风问道。

楚离起身道,“我回一趟将军府。”

完了,两只送上门待宰的肥羊啊。

吃了午饭后,明澜在花园秋千上晃荡着,看天上云卷云舒。

徐徐轻风吹过脸颊,带来一股幽远的澹香,不远处,龙葵柔软的尖端在风中摇动,袅娜动人。

明澜白净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粉腮红润,秀眸惺忪。

那边,一穿着淡碧色裙裳的丫鬟走过来,福身道,“姑娘,护国公府四姑娘来了。”

丫鬟刚禀告完,那边便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

明澜撇头,就看到李佩瑶走过来,一袭玫红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淡蓝色绣仙草腰带将那不盈一握的柳腰肢束紧,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随着走动,裙摆上的梅花飞曳,全露天真。

第三百六十六章 拳头(十三)

见明澜坐在秋千上,风吹仙袂飘飘举,她赞道,“群芳难逐,天香国艳,说的大概就是明澜姐姐你了。”

明澜从秋千上起身,笑道,“一来就这么夸我,莫不是嫌弃我脸太白了?”

“哪有,”李佩瑶笑道。

她走过来,拉着明澜的手,漂亮的眸子带了些嗔怪道,“亏得你我还说是好姐妹呢,若不是我去了建安伯府,我都不知道你今儿过生辰,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明澜解释道,“我没办及笄宴,不然肯定第一个给你下帖子。”

“这还差不多,”李佩瑶昂着脖子笑道。

松开手,从丫鬟手里接了锦盒递给明澜,道,“我刚挑的礼物,时间太仓促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从建安伯府知道明澜过生辰,她都来不及回护国公府,就赶紧去漱玉阁挑礼物了,又急匆匆赶来,一刻未歇。

明澜看了她送的金簪,点头道,“你挑的簪子,怎么可能会差呢。”

李佩瑶咯咯笑,十分愉悦。

碧珠接了金簪,明澜请她们进屋喝茶,然后问道,“明珠表妹崴了脚,我今儿才知道,你可知她是怎么崴脚的?”

李佩瑶点头道,“我知道啊,昨儿安平伯府严大姑娘请我们去赏花,顺平侯府苏大姑娘的珍珠项链断了,我和她正好走在后头,踩着珍珠摔倒了,我比明珠运气好些,正好摔她身上了,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摔那么严重。”

顺平侯府苏大姑娘?

明澜眉心一拢,“就这么凑巧珍珠项链断了?”

李佩瑶拉扯着绣帕,闷气道,“我也不信会这么巧,可她道歉了,又是在安平伯府,能怎么办呢。”

顺平侯府苏家是赵大太太的娘家,自然是太子一党了。

她算计三皇子的表妹,明澜不意外。

可把陆明珠一起算计上,明澜想起了之前在刑部,顺平侯世子苏南城看热闹,结果被离王世子教训了一顿的事。

顺平侯府肯定恼了她,陆明珠是她的表妹,拿不了她出气,就欺负陆明珠了。

难怪她问陆表哥她怎么受伤的,他只说崴脚了,分明是怕她担心。

这么糟心的事,李佩瑶不想多提,姑母和表哥要争储君之位,她们出门在外免不了和人明争暗斗,早就习惯了,只盼着这样的日子能早日结束吧。

喝了杯茶,明澜就陪她们去逛花园了,李佩瑶几次欲言又止,明澜见了,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李佩瑶摸着牡丹花道,“我心里憋不住事,方才来伯府的路上,我看到沐阳侯府大少爷和建安伯世子了,两人都捂着眼睛,嘴角有淤青,似乎被人给打了……。”

明澜,“……。”

沐表哥和陆表哥不是去楚大将军府找楚离了吗,怎么会被人打?

是他打的?

明澜想问是不是在楚大将军府附近,却见李佩瑶精致脸蛋上带了两朵红晕,红的有些异样。

“怎么了?”她问道。

“没,没什么……。”

她慌忙否认,手一拽,一朵雍容牡丹竟被她扯下来几片花瓣,让她脸更红了几分。

她是坐马车来的,闲的无趣,她就掀开车帘看外面,正好看到沐礼和陆明成。

两人骑马过来,又捂着脸,再加上又是明澜的表哥,她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竟然被沐礼给发现了。

四目相对,真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她还从来没有对一个外男那么盯着瞧过呢,想想就脸颊发烫。

不过她更好奇,是谁这么不给面子,竟然把沐阳侯府大少爷给揍了。

她这样想,顾雪澜已经问出声来了,道,“谁敢揍你表哥啊?”

沐阳侯手握兵权可不是白握的,虽然沐大少爷没有被立为世子,但世子之位是他的肯定跑不掉啊。

将来子承父业,他做了沐阳侯,就不怕他记仇报复么?

明澜扶额道,“应该是与人切磋不小心打到眼睛了吧……。”

这样的理由,别说让顾雪澜她们相信了,就是她自己都不信。

一般人是不会随便切磋的,要么有仇,要么是好兄弟之间互相切磋。

有仇往脸上招呼,那绝对是故意的。

好兄弟切磋,是不可能下狠手的,何况打人不打脸,还打了陆明成和沐礼两个人。

那小心眼,都不知道算哪一种。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打她表哥了!

在花园逛了一刻钟,李佩瑶就走了。

将她送上马车,明澜就回流霜苑了,一圈逛下来,腿有些酸了。

刚坐下来呢,四儿就进来道,“姑娘,不知道是谁,又给你送了份礼物来。”

明澜头大了,怎么那么喜欢匿名送东西来呢,便问道,“这一回,送我的是什么?”

四儿摇头道,“奴婢没跟去看,看样子也是漱玉阁的头饰,丫鬟直接送长松院去了。”

雪梨就道,“姑娘不去看看?”

“不去。”

明澜想都没想,就蹦出来两个字。

来路不明的东西,她不想看,娘也不会让她收。

雪梨就吩咐四儿道,“那你去打听下。”

四儿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明澜有些乏了,想趴小榻上眯会儿,刚坐下呢,窗户被敲响。

碧珠离的近,过去开窗户,看到是褚风,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雪梨见了直捂嘴笑。

昨天,碧珠回来,她们几个丫鬟睡一个被窝的,聊伯府的事,聊静园的事。

碧珠说静园哪哪都好,就褚风不好,数落他的不是,唾沫横飞,说的口干舌燥,还是她给她倒茶的呢。

碧珠不搭理褚风,雪梨上前,褚风把两半大匣子放在窗户上,道,“这是我们爷给世子妃准备的礼物。”

明澜起身,道,“你家爷已经送过我礼物了,没有再收一份的道理。”

书房内,楚离在看信,褚风进屋把匣子放他跟前。

楚离眉头皱了皱,抬头看着褚风,“她没收?”

“世子妃收了爷送的另外一份礼物。”

“我给她送什么礼物了?”

“……就是爷给沐大少爷他们的几拳头。”

这女人,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天鹅(十四)

再说明澜,褚风一走,她就躺贵妃榻上了,刚闭眼呢,四儿就打了帘子进来。

青杏见了就道,“你不是去长松院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四儿摇头,“不用去了,我刚出院门没几步就知道那锦盒里装的是什么了。”

“是什么?”雪梨问道。

“一只癞蛤蟆。”

雪梨还以为耳朵听岔了,又问了一遍,还是癞蛤蟆。

明澜脸上阴云密布,四儿见了都害怕,这不明摆着是在讥讽她家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这天鹅……不是离王世子就该是楚大少爷了。

四儿道,“姑娘别太生气了,老夫人会替您出气的。”

青杏觉得不大靠谱,老夫人只有罚姑娘上雷厉风行,想起来就不满,“怎么出气,都不知道是谁送的。”

四儿捂嘴笑了一声,又赶紧把脸紧绷了,道,“装癞蛤蟆的锦盒是漱玉阁的,错不了,大家都以为又有人送给姑娘一套头饰,就直接把锦盒打开了,结果锦盒一打开,一只癞蛤蟆跳出来,直接跳到老夫人膝盖上了,吓的老夫人直尖叫……。”

顿了顿,四儿又笑了,“漱玉阁的锦盒都是有记号的,每一个锦盒都独一无二,老夫人说了,不论花多少银子,都要问出锦盒是谁送来的。”

就算以前老夫人有些和稀泥,但这一回不同,受惊的不是姑娘,也不是旁人,是她自己啊。

事关自己,就没那么容易高高挂起了。

见明澜对老夫人给她出气一事并不抱什么希望,四儿还想说说老夫人有多愤怒,结果紧闭的窗户传来吱嘎一声,她撇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一闪,眨眼间,屋子里就多了一人了。

天鹅来了。

四儿心中腹诽了一句,再不多言,麻溜的转身走人了。

雪梨和碧珠她们也都出去了。

明澜慵懒的眸光从楚离俊美无铸的脸庞上扫过,见他一身玄色锦袍,挺翘的琼鼻轻哼一声,“还是一只黑天鹅。”

楚离,“……。”

他盛满星辰光芒的眸底闪过一抹好笑和无奈。

方才在窗外,他听了一会儿,知道黑天鹅三个字缘何而来。

可不是他让人把癞蛤蟆送来给她当礼物的,怎么反倒呛驳起他来了?

楚离也不生气,坐在明澜对面,撸起衣袖,露出胳膊来,“你要想吃,你就啃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醇厚好听,宽厚大方,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子纵容和宠溺,连肉都舍得给她啃了啊,她还生气就太过分了。

可别忘了,她方才呛他是自嘲被人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这一伸胳膊,就是在认同那些人的话了。

怎么能叫她不生气?

偏某男还不觉得自己这样太恼人了,妖冶的凤眸闪过一抹邪魅,眼底的柔情都能掐出水来。

明澜恨不得一脚将他踹湖里凉快去。

告诫自己别生气,一生气就落了下乘了,几个深呼吸后,她笑了,眼底一弯清泉倒映着九天明月,一只癞蛤蟆跳进湖里,悄无声息的朝一只天鹅游过去,夜色下,一阵阵涟漪往远处漾开。

她轻抬皓腕,摸着楚离结实有力的胳膊,朱唇轻启,呵气如兰,“我喜欢吃熟的。”

楚离,“……。”

楚天鹅懵了。

他望着明澜,只见她起了身,去梳妆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把精致匕首,放在他跟前,温温柔柔道,“这么大只,我一次也吃不完,先剁一只蹄膀,让丫鬟炖了,晚上下面条吃。”

“天鹅有蹄膀吗?”他抽了嘴角,扶额相问。

“是我说错了,天鹅不叫蹄膀,叫鹅掌,鲍汁花菇扣鹅掌,口味浓香,鲜香四溢,想想就叫人口水直流了。”

她咽了咽口水,瞥向楚离另外一只胳膊,道,“那一只留着明天做醉鹅掌,饭酒吃肉,陶然醉饱。”

楚离脑门上黑线成摞的往下掉,他把匕首打开,递给明澜道,“你要真想吃,你就剁吧。”

明澜接了匕首,唤道,“褚风。”

褚风趴墙边偷听,笑的快站不住了,闻声,赶紧道,“属下在,世子妃传属下何事?”

但愿不是让他架锅添柴烧火煮爷。

他不擅烹饪啊。

正想着,就听明澜,道,“你也听见了,你家爷让我剁他的,回头你们家王爷王妃问起来,记得给我做个证明。”

褚风,“……。”

不是吧?

都顾忌到王爷王妃了,不会真下手吧?

小打小闹就算了,还闹到吃天鹅的地步了,真能玩。

这事,他不能掺和啊,不要带上他,“属下还有事,先去忙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褚风走了,明澜手里还拿着匕首,清冷眸光瞥向楚离,他都觉得胳膊有些凉飕飕的。

明澜起了玩性,坐到一旁,手拿着匕首搭在他胳膊上,缓缓划过,楚离揉太阳穴道,“你这女人,我惹不起。”

明澜美眸轻扬,齿如瓠犀,“现在知道怕了?”

楚离点头,“早知道怕了,可能怎么办,已经招惹了。”

“你求我啊,”明澜笑声双靥。

“我不擅求人,我试着求求吧,待会儿鲍汁花菇扣鹅掌做好了,分我一半可好?”

“……。”

啪!

明澜刀背在楚离胳膊上拍了下,气死她了。

这是求人吗,分明是在挑衅!

他是晾准了她只是开玩笑,不敢真下手。

明澜把匕首丢在桌子上,坐下来,道,“我只吃白天鹅,看不上你这只黑天鹅!”

楚离闷笑,手揪了明澜鼻子道,“说起吃的头头是道,能不知道黑天鹅滋味比白天鹅好?”

明澜扒拉下他的手,漂亮的眸底夹了小匕首,都给他台阶下了,居然还倔强起来了,典型的给他几分颜色,就开染坊,只得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就喜欢吃白天鹅不行吗?”

“……行。”

明澜强行给自己递梯子,他一声行,明澜还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结果,某爷还杠上了,解腰带了。

明澜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猛然起身,红了脸道,“你,你要做什么?”

楚离看着她,眸底有些捉黠,“里面衣裳是白的……。”

“不管白的黑的,你给我穿好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反省(十五)

真的,明澜将他一锅炖了的心都有了。

他一步步靠近,明澜脸红的能滴血了,不知道怎么办好,一个大男人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计较,还要不要脸了。

刚这样想呢,就听一阵敲窗户声传来,明澜望过去,就听有声音传来,“世子爷,王爷让你回王府一趟。”

不是褚风的声音。

楚离抬手扶额,为什么父王的暗卫总是来的这么巧合。

怀身孕的事还没有解决,现在又添一件了。

想到王妃的叮嘱,不许他有事没事往流霜苑跑……楚离想将暗卫灭口的心都有了。

暗卫来一趟,父王和母妃总会询问他在做什么,暗卫从不会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都找到流霜苑来了,怕有急事,楚离赶紧将衣裳穿好,望着明澜道,“我送的礼物,不许不收,还有,你两表哥送的,不准收。”

醇厚如酒,如春风般醉人的声音,却霸道的令人发指。

明澜不乐意听,凭什么他送的礼物就非收不可,表哥送的就不能收了?

从小到大,表哥不知道送了她多少东西呢!

楚离纵身离开,明澜打算去幽兰苑一趟,这时候又有敲窗户声传来。

这一回是褚风。

仿佛很怕她拒绝不收礼物似的,见明澜回头,他把锦盒放在窗户上,身子一闪,就不见了。

盯着那两匣子半天,明澜还是走了过去,把匣子搬到桌子上了。

她倒要看看他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还非收不可了。

等看到一匣子湘妃扇,一匣子珠花时。

明澜,“……。”

她一拍脑门,方才只顾着斗嘴,啃他这只黑天鹅,忘记说以后不许找两表哥茬的事了。

雪梨和碧珠她们守在门外,听屋子里没动静,就猜到楚离应该是走了。

她们推门进屋,看到两匣子折扇和珠花,碧珠惊叹道,“送这么多礼物给姑娘啊,能用好久了,楚大少爷真有心。”

“好漂亮,”雪梨则夸赞道。

明澜瞅着碧珠,总觉得她去静园待了一段时间,被楚离给收买了,回府之后,总是夸他。

“喜欢吗?”明澜瞥了珠花问道。

几个丫鬟点头如捣蒜。

当然喜欢了,这么漂亮的珠花,能不叫人喜欢么?

而且这等手艺,应该是宫里头才有的。

“喜欢就一人挑一朵吧,”明澜大方道。

不许她不收,可没说不许她送人。

几个丫鬟摇头如拨浪鼓,碧珠道,“这是楚大少爷送给姑娘的生辰礼物,奴婢们怎么能要呢,姑娘要是心疼奴婢们,就把那些姑娘不戴的旧珠花赏给奴婢们吧。”

明澜拿了珠花诱惑她们,“真不要?”

这一朵都抵得上她先前的几十朵了。

丫鬟们坚决摇头。

珠花虽好,可楚大少爷的一番心意,也不能辜负啊,后果很严重。

明澜望着她们,仿佛她再问两句,她们就要跪下来了,只得摆手道,“行了,我那些不要的珠花,你们一人挑几朵吧。”

那些珠花,原本就不戴了,再加上她即将嫁进离王府,新衣裳头饰都嫌低调,那些珠花要是真戴,估计会惹人笑话吧。

几丫鬟高兴的合不拢嘴,屁颠颠把明澜不要的珠花拿出来分分。

明澜无聊,就坐在那里看湘妃扇和珠花,她都觉得有些愤世嫉俗了。

她想要湘妃扇,难得有一把,楚离要,只要一句话,十几把就有了,难怪许多人拼了命往上爬了。

一呼百应的感觉,的确令人神往。

让丫鬟把匣子收好,明澜就起身去幽兰苑了。

院子里,顾云澜正和丫鬟们玩游戏,茂哥儿则坐在树下看,拍手叫好。

见到她来,茂哥儿赶紧起了身,喊姨姨,把小凳子让给明澜坐。

小小人儿就懂谦让有礼了。

沐氏在屋子里看账,等安排妥当了,珍珠扶她出来。

她刚走过来,外面一丫鬟走过来,道,“太太,念夏去漱玉阁回来了。”

沐氏眉头一沉,问道,“打听清楚锦盒都是谁送来的了?”

丫鬟摇头,“奴婢不止,问了念夏,她不说。”

“把她叫来。”

长松院内,念夏把打听出来的事告知老夫人,老夫人气的将手边的茶盏都摔地上去了。

“都闹到这种程度了,还不知反省?!”老夫人气的唇瓣发紫。

王妈妈在心底摇头。

长房已经没救了。

大老爷外放清州,大少爷流放千里,大太太和三姑娘还有心思吓唬二姑娘,还拎的清什么是轻重缓急吗?

更何况,长房吓着的是老夫人啊。

老夫人手里的佛珠攒的紧紧的,那么喜欢拿癞蛤蟆吓唬人吗,她牙关咬紧道,“来人,给我抓两箩筐癞蛤蟆,给我丢大太太屋子里去!正大光明的丢!”

怕老夫人气着了,王妈妈感激问道,“另外一锦盒,又是谁送的?”

念夏看着老夫人,四下看了一眼,显然是要丫鬟避开。

王妈妈摆摆手,屋子里其他丫鬟就都退下了。

等丫鬟都走了,念夏才道,“另外一套头饰是魏国公府长房沈二姑娘送给二姑娘的,沈二姑娘特地叮嘱了漱玉阁不得对外泄露半句,奴婢说事关二姑娘,漱玉阁不说,奴婢只能告知离王府,让离王府派人来问,漱玉阁这才告诉奴婢。”

虽然她打听到了,但既然沈二姑娘叮嘱漱玉阁别说,自然有不能说的理由,她不能替她大肆炫耀,没准儿给人惹祸上身。

老夫人眸光微凝,没想到竟然是魏国公府长房嫡女送来的。

之前魏国公府大太太就登门感谢明澜救了沈大少爷一命,当时已经送了谢礼来,明澜并没有办及笄礼,魏国公府不必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是偷偷送来的。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着,觉得和沈二少爷死有关。

楚三少爷从离王世子那里得到了解百毒的良药,这才救了沈大少爷一命,魏国公府长房感激楚三少爷,感激离王世子,但不能太明显了,因为同样中毒,长公主的独子却死了。

这会儿登门感谢,是往长公主伤口上撒盐。

第三百六十九章 比划(十六)

而且,楚三少爷救沈大少爷,却不是白救的,解百毒的药珍贵难得,要还他的。

当初,穆王府丹阳郡主要解药,离王世子五万两才卖给他,沈家想要到,几乎就没有可能。

反倒是从明澜这里下手,还有几分可能。

伯府和魏国公府算是结了怨,没想到还有一线转机。

老夫人心怀慰藉,道,“锦盒之事如实禀告二太太知道。”

念夏点点头,就退下了。

等明澜得知头饰是魏国公府沈大姑娘沈芷馨送她的,她也很吃惊,她完全一点都没往她身上想过。

沐氏则望着明澜道,“那头饰用同样的方式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吧。”

明澜摇头,“娘,那套头饰,我打算收下。”

沐氏望着她,道,“你当真要收?”

明澜不缺头饰,没有必要和魏国公府长房搅合到一起去。

但明澜有她自己的盘算。

沈芷馨送这么贵重的头饰,她应该是对她先前说的话深信不疑了,也很清楚沈大少爷这回中毒,险些身亡绝非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收下这套头饰,她们就算是结盟了。

她需要这个盟友。

明澜执意要收,沐氏见她一脸慎重,也就没说什么了。

在幽兰苑待了会儿,明澜就迈步回流霜苑。

刚走到棵大树下,楚离从树上跳下来,没差点吓死她。

明澜拍着胸口,瞪了他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她脸色微白,还真是受惊了,楚离也有些懊恼吓着了他,但是他更像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明澜望了他一眼,道,“一些小事,你不会想知道的。”

“能让你想这么半天,就不是小事,”他道。

真是件小事啊。

明澜挠额头道,“长房大老爷外放,大少爷流放,长房应该焦头烂额才是,可是现在却有闲心算计我,而且,我三妹妹还买了一套价值四千两的头饰,这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碧珠听了,道,“会不会是拿来送人的?”

明澜摇头,“绝不会,漱玉阁的头饰精致昂贵,既然要送,为什么不连着锦盒一起送人,吓唬我远没有保住大老爷前程重要,那套头饰应该是她自己戴的。”

那么华贵的头饰,以顾音澜现在的身份,根本就佩戴不起,也没有人邀请她去参加宴会。

女为悦己者容,谁待在府里,会没事在脑袋上插一堆沉甸甸的头饰,打扮给丫鬟婆子们看吗?

长房怎么看都很反常的很,明澜想不通为什么,所以一直想,这才走了神。

这事,楚离还真不感兴趣,他道,“你喜欢漱玉阁的头饰?”

明澜扶额,“你别再送我了。”

说完,又担心自己是自作多情了,赶紧转移话题道,“你不是回离王府了吗,这会儿找我是有事?”

楚离点头,道,“玉阙回来了?”

“……我不知道啊,”明澜摇头,望着他道,“你急着要玉阙?”

楚离眸光深远,道,“昨晚上,离京都一百里远的一家驿站失火,住在驿站里的人,除了一小厮外,都被烧死了。”

明澜身子一震,“是那群刺客杀的?”

楚离轻点头。

刺客拿到了玉阙,就该回去复命了,却屠杀驿站,应该是玉阙丢失,刺客认定是驿站的人偷的,一怒之下,就血洗了驿站,而后毁尸灭迹。

明澜脸色惨白。

她把玉阙交给刺客,就是晾准了玉阙会自己跑回来,刺客拿了也是白拿。

可她从未想过玉阙丢了,刺客会愤怒,会牵连到无辜之人。

玉阙不是通灵吗,都能听得懂她说的话,为什么就不知道找个荒郊野岭再跑,为了它搭上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它就那么高兴?!

回了流霜苑,明澜把床上床下里里外外都翻找了一遍,只差把床给掘地三尺了,可是都没有玉阙的影子。

明澜找累了,也就放弃了。

夜里,准备歇息了,丫鬟拎了热水来给她泡澡,碧珠帮她解下腰间佩戴的荷包,手捏到荷包有些不对劲。

她打开一看,荷包里花瓣间藏着的可不正是那块找了许久的碎玉阙。

这一夜,明澜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她想将玉阙给扔了,扔的远远的才好。

可是她承诺过玉阙,让它乖乖的和刺客走,过几天再回来,它听话了,刺客杀人不是它的过错,她也没法对一个这么喜欢到黏着她的玉阙太过狠心。

况且,丢了能如何,它还是会再回来的,与其最后要翻墙捣床的找,不如就带在身边了吧。

如楚离说的,惹不起,可是招惹上了,又能怎么办呢。

玉阙还待在荷包里,明澜吃了早饭后,便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没有多待,就直接去沐阳侯府了。

沐阳侯不在府里,明澜也不是来找他的,她此行的目的是沐婧华,不过在去找沐婧华之前,她先去见了沐礼。

要不是表哥挨了揍,这时辰来还真不一定能碰到他在府里头。

不过,明澜没想到,不止她来探望沐礼,还有兵部尚书府大少爷林皓和安平伯世子严铮。

她走到屏风处时,正好兵部尚书府林大少爷在说话,他憋笑道,“上回你挨离王世子揍,也是这只眼睛受伤,怎么这回又挨楚大少爷的揍了,你怎么着他了?”

沐礼捂着眼睛,看着两损友幸灾乐祸的样子,他道,“我也莫名其妙的很呢,他救了我表妹,才没有酿成大祸,我登门致谢,正好碰到他在练剑,见到我去,就把剑丢给了我,要和我比划一二,有什么话等比划完了再说。

我还很高兴呢,提剑就上,结果他下手一点都不留情,一拳过来,打的我眼冒金星,我昨儿是倒霉透顶,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了他,把气撒我身上了。”

说着,他呲疼一声,疼的不轻。

他摸的是脑袋,安平伯世子严铮就道,“你这脑袋也是楚大少爷打的?”

脑袋可不比别的地方,一拳头过去,有可能把人打傻,沐礼只是去道谢而已,楚大少爷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沐礼摇头,“我脑袋上的伤倒不是他打的。”

“那怎么伤了?”严铮刨根问底。

第三百七十章 解释(十七)

沐礼真不想说,提起这事他就郁闷,昨天挨了楚大少爷一通揍,眼睛都看不清了,回府之后,父亲不关心两句,也不让人给他请大夫,劈头盖脸一通骂了,然后要他扎马步扎到半夜,他实在是站不住了,往后一倒,就把后脑勺给磕着了,一碰就疼。

明澜站在门外,听得直扶额。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知道自己惹到了楚离,他下手也真狠,表哥的眼睛都给打青了。

屋子里,有丫鬟上前道,“大少爷,表姑娘来了。”

沐礼听了,就道,“快,把面具拿给我!”

明澜迈步进屋,笑道,“又不是第一次见表哥挨揍了,要什么面具啊?”

兵部尚书府林大少爷和安平伯世子严铮都望过来,只见明澜一袭天蓝色云锦绣银杏裙裳,梳着朝云髻,头上只戴了一只血玉簪并一朵珠花,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皓齿星眸,海棠标韵,纤腰不盈一握,让人想起一句诗来。

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

安平伯世子见了,就望着沐礼了,问道,“这位莫非就是你那位许给离王世子的表妹?”

沐礼点头,“正是。”

说着,给明澜介绍林皓和严铮。

明澜脸上没什么红晕,倒是林皓耳根有些微红。

别忘了,当初他娘林大太太曾登门求娶过明澜,只是被离王世子给搅合了,如果不是离王世子,现在的明澜就是他未婚妻了。

那天,在穆王府谢梅宴上,他就想一睹芳容了,本以为能得偿所愿,结果戴了面具,从头到尾,他都没见过明澜。

不过那天明澜和离王世子共舞一曲时的身姿还印在他脑海里。

她和离王世子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羡煞旁人。

互相见了礼,明澜就望着沐礼了,沐礼手捂着眼睛,道,“表妹来找我有事?”

“我来找婧华表妹的,顺带来看看你,”明澜回道。

林皓听了,推着严铮道,“去外边凉亭对弈一局。”

两人就先出去了。

他们走后,明澜将带来的药丢给沐礼,问道,“表哥是不是在楚大少爷面前说离王世子坏话了?”

沐礼接了药瓶,道,“没有的事,离王世子是你未来夫婿,心眼又那么小,而且离王世子的护卫就在楚大将军府,我敢说他坏话么,我说的全是好话。”

好话?

“什么好话?”明澜好奇道。

沐礼倒也没什么隐瞒的,回道,“楚大少爷问我他武功高,还是离王世子武功高,我说离王世子略胜一筹,然后他就把我给揍成这样了。”

他指着自己淤青的眼睛,一脸的愤岔。

他这一顿揍,挨的太冤了。

他觉得问题可能出现明澜身上,外面不都在传闻她和楚大少爷一起给离王世子戴了绿帽子么?

难道楚大少爷也倾心明澜,对离王世子心生不满,他一夸他的情敌,他就怒火上涌了?

这倒是有可能。

有这么招人喜欢的表妹,他这个表哥都要多挨些揍。

不过沐礼虽然郁闷,但一脸的有妹如此,与有荣焉的神情。

这表情,明澜看不懂,只好笑道,“离王世子的武功当真比楚大少爷高?”

“嗯。”

“……高多少?”

“这我就不知道了,离王世子的武功深不可测,远非楚大少爷能比的,不过两人的心眼,倒是差不多大。”

“……表哥,你是要好好勤练武功了。”

“……。”

沐礼掩嘴咳嗽,道,“表妹,你来不会只是督促我勤奋习武吧?”

明澜摇头,“表哥以后别在离王世子跟前提楚大少爷,也别在楚大少爷跟前提离王世子,离他们远点比较好。”

“为什么?”沐礼不明白。

因为你不论说什么,他都会把你揍一顿。

心眼没张开,又打不过,只能避开点了。

看着沐礼那只被打青的眼睛,明澜轻叹一声,转身走了。

当然了,她来一趟,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告诉沐礼,她来了,来找沐婧华。

沐礼很疼她,总担心她会被丁氏和沐婧华欺负,会派丫鬟跟着她,有些事她直接告状,不如丫鬟听到来的更叫人信服。

看过沐礼,明澜这才带着丫鬟去给沐老夫人请安。

沐老夫人不喜她,但也是她名义上的外祖母,不能不见。

看到明澜,沐老夫人神情淡漠,“你表妹只是伤了胳膊,一点小伤,你不来探望无妨,定了亲了,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嫁闺中,整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定了亲,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漱玉阁几时成了沐阳侯府的二门了?

明澜心中好笑,面上不动声色,装傻充愣道,“表妹只是出府挑选嫁妆而已,又受了伤,外祖母就别生她的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沐老夫人脸一青,她哪里是生沐婧华的气,她说的是她。

然而,明澜一脸的天真烂漫,浑然没有察觉。

这等装傻充愣的功夫倒是和太夫人像了九成。

沐老夫人心里堵的慌,摆摆手,“我乏了,退下吧。”

明澜连忙福身告退,就像是完成了一样任务似的。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和赵嫣联手坑她,这口气她可忍不了。

沐婧华罚跪佛堂一天,昨儿傍晚就出佛堂了,这会儿在她自己的院子里。

明澜熟门熟路,直接去找她了。

到了院门口,她就被丫鬟给拦下了,丫鬟道,“表姑娘,我家姑娘身子不适,不见客。”

“是吗?”明澜轻笑一声,“去告诉你家姑娘一声,我来只是要一个解释,她给不了,我就只能问舅舅了。”

丫鬟犹豫了下,赶紧转身去禀告沐婧华。

明澜这么赤果果的威胁,她岂敢不见。

丫鬟很快回来,请明澜进屋说话。

沐婧华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毕竟伤了胳膊,又跪了许久,身子有些吃不消。

丁氏坐在床边,看明澜的眼神很冷,明澜习以为常,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倒是沐礼派了跟着她的丫鬟,跟在明澜身后,那边丫鬟端茶过来,脚一崴,茶水泼了丫鬟一身。

第三百七十一章 讨好(十八)

丁氏骂道,“毛手毛脚的,烫着府里的丫鬟还好,烫着了表姑娘的丫鬟,传回靖宁伯府,岂不笑话我侯府的丫鬟连茶都端不稳了!”

丫鬟连连认错,被烫的丫鬟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明澜看着她,问道,“有没有烫伤?”

“奴婢没事,茶水是温的,就是衣裳脏了,”丫鬟把身上的茶叶拂下来。

丫鬟则道,“方才是我不对,我有套新做的裙裳,还没上过身,就当我给你赔不是了。”

丫鬟看了明澜一眼,她这样子肯定没法再跟着表姑娘了。

等丫鬟走后,明澜上前给丁氏请安,她脸色不虞道,“你有什么要你表妹给你一个解释的?你舅舅公务繁忙,一点小事也去麻烦他,岂不是要将他活活累死。”

明澜点头,“我就是不愿意麻烦舅舅,才先来找的表妹。”

沐婧华靠着牡丹大迎枕上,道,“我帮你和赵大姑娘握手言和,你不用谢我。”

谢?

谢她两巴掌还差不多!

极力忍着,明澜才没有当场发飙,但内心如波涛汹涌般的怒气,明澜知道她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能忍,有些人,轻而易举就能挑拨起别人的怒火来。

她嘴角不自觉的掀起一抹冷笑,“表妹帮人握手言和的方式,倒是别具一格的很,着实令人大开眼界,姐妹之间,无需言谢,但我顾明澜向来有恩必报,表妹如此帮我,我怎么能不投桃报李,方才来之前,我去了漱玉阁一趟,挑了几套头饰,让漱玉阁的小伙计送给了之前与表妹生了几分嫌隙的几位大家闺秀,账单一会儿就送到。”

沐婧华眼睛倏然冒火,丁氏则问道,“你花了多少钱?!”

“不多,一万六千两。”

丁氏猛然站了起来,那铁青的脸色,仿佛要吃人了。

这就生气了?

明澜冷笑连连。

沐婧华气的抓狂了,恨不得扑过来咬下明澜几块肉,她贝齿上下撞击,“我不过才让你花了三千两,赵大姑娘还送了你一只簪子,你却要我花这么多钱,你居心何在?!”

问这么傻的话,真的只是伤了胳膊,不是撞了脑袋?

她明显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啊。

不过她既然这么问,她就给她一个解释好了,明澜耸肩,一脸的无辜,“怎么叫我居心何在,我和表妹你是一样的心思啊,都希望彼此好,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钱财只是身外之物,又何必斤斤计较?只是这些年,我只和赵大姑娘有嫌弃,表妹你与人结怨稍微多了点儿,不过你存了与人为善之心,那些大家闺秀又收了厚礼,只会与你交好。”

“那钱,我不付!”沐婧华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明澜看着她,似笑非笑,仿佛从树上飘落的合欢花,她道,“账单送到沐阳侯府,拿不到钱,损坏的可是侯府的名声。”

丁氏听不下去了,“知道会损失侯府的名声,你还做!你有把你舅舅的名声放在心上吗?!”

她的声音很大,明澜又离的近,耳膜都要遭受重创了,她道,“舅母生这么大火气做什么,我和表妹互帮互助,她希望我好,我希望她好,舅舅高兴还来不及呢,表妹让漱玉阁送到伯府的账单,我娘不都没犹豫就付钱了吗。”

丁氏死死的盯着明澜,仿佛一条随时扑不过来咬人的毒蛇,“三千两和一万六千两能比吗?!”

她吼声又大了几分,明澜缩了下脖子。

外面,沐振走进来,听到这声音,再看明澜受惊的模样,脸拉的很长,“说话就好好说话,这么大声吼做什么?!”

看到沐振,丁氏眸底闪过一抹慌乱,他不是去军营了吗,怎么回来了。

丁氏不想让沐振知道,但现在却是巴不得他知道了,她道,“侯爷回来了,前儿婧华有意让明澜和赵大姑娘化干戈为玉帛,这不是后来她从楼上摔下来,被楚大少爷带走了,婧华见赵大姑娘有些松口,不忍功亏一篑,就以明澜的名义送了赵大姑娘一套三千两的头饰,人家赵大姑娘也送了明澜头饰,方才她去漱玉阁买了一万六千两的头饰替婧华送人,账单一会儿就送侯府来了,那不是笔小数目,我怎么能不生气?”

丁氏说完,碧珠就道,“赵大姑娘送给姑娘的簪子价值两百两。”

没人化干戈为玉帛是这样化的。

分明只是花钱讨人欢心。

沐振脸黑如墨,脸色冷的骇人,“明澜怎么得罪了赵大姑娘,需要花这么多银子换她一个不计前嫌?”

沐婧华还是很怕沐振的黑脸的,她颤抖了声音道,“赵太傅府是离王妃的外祖家,表姐和赵大姑娘结怨,我担心她嫁到离王府,离王妃会不喜欢她,我全是为了她好。”

“是啊,我也都是为了表妹你好呢,”明澜笑如春风。

丁氏恨不得将明澜剥皮抽筋了,她望着沐振道,“一万六千两银子,我不会掏的,老夫人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沐振眸光冷着,但丁氏坐下来,瞥向别处,不看沐振。

沐振就望着明澜了,“这笔钱,舅舅出了。”

明澜摇头一笑,“谁都不用出,我只是和婧华表妹开了个玩笑而已,我和她说过,我不屑于和赵大姑娘握手言和,往后大家井水不放河水,表妹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借我的名义来讨好赵大姑娘,我忍无可忍,这么说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帮她长长记性,这一次我好说话,下一次我可就不会了。”

沐振就瞪着丁氏了,“还不赶紧拿五千两给明澜!”

丁氏不情不愿,明澜还不乐意收了,“舅舅,钱你给表妹吧,让她重新再买一套头饰,将她以我名义送给赵大姑娘的头饰给我换回来,我只要那一套头饰。”

“你这是强人所难!”沐婧华气道,“送出手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明澜冷不丁一笑,“表妹懂的道理还真多,难道就不懂什么叫越俎代庖吗?我和赵大姑娘的矛盾,错不在我,送她一套头饰,倒成了我讨好她似的,我不需要这么做。”

第三百七十二章 传召(十九)

明澜伸了手,碧珠把锦盒送上,明澜放在了小几上,道,“这是赵大姑娘送我的那只簪子,表妹你之前说送我做生辰礼物的那一套价值几百两的头饰,漱玉阁没有送去给我,表妹记得差人去漱玉阁问问,只是一个小小生辰而已,不需你送那么贵重的礼物,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府了。”

明澜福了福身,朝沐振告辞。

沐振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哪里是不需要送她那么贵重的生辰礼物,沐婧华压根就没有送。

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能不知道,只是拿嘴哄明澜开心而已,漱玉阁生意做的那么大,岂会落送了头饰?

明澜一走,沐振就望着沐婧华了。

沐婧华吓的跪倒在地,“父亲,女儿知错了……。”

“知错?锦盒的事还没有消停,还敢管明澜的事了,再去佛堂给我跪一天!”

说完,沐振甩袖要走。

丁氏将他拦下,道,“婧华都这样了,再跪一天,你是在要她的命!她是你亲生女儿,难道在你心里还比不上明澜一个外甥女吗?!”

“有错当罚,她养成这样性子,是你这当娘的教女无方,你赔她一起跪!”

沐振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丁氏脸都白了,可沐振一走,沐婧华就道,“娘,送给赵大姑娘的头饰,我怎么要的回来啊……。”

丁氏涂着丹蔻的指甲掐进肉了,她瞥了小几上的玉簪,眸光闪了闪。

再说明澜,出了侯府,刚坐上马车,那边一丫鬟跑过来,手里拿着一锦盒,正是明澜方才放在小几上的。

丫鬟上前,福身道,“表姑娘,我家姑娘让奴婢把锦盒还给您。”

碧珠掀开车帘,明澜望着丫鬟,只见丫鬟把锦盒打开,里面一只玉簪,美轮美奂,但中间有了裂痕。

丫鬟道,“玉簪是断的,我家姑娘不可能拿一根断的玉簪去找赵大姑娘把头饰换回来,赵大姑娘也不可能给的,除非你赔一根一模一样的玉簪。”

明澜脸色冰冷。

碧珠气不打一处来,“这玉簪放下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丫鬟则道,“可太太打开看的时候是断的……。”

说完,丫鬟福身告退。

碧珠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后悔把锦盒放下时,没有先打开给沐振看上一眼,那样她们就怎么也抵赖不掉了,“表姑娘是打算抵赖到底了,姑娘,咱们去告诉侯爷吧。”

明澜看着玉簪,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现在告诉还有什么用,玉簪都断了,找了也要不回那套头饰了。

本还想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不把事情做绝了,她要自绝后路,她没有理由不成全她。

“回府。”

碧珠把车帘放下,就回伯府了。

本来明澜心情不好,可回了伯府后,她心情又多云转晴了。

顾绍业流放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三天后。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明澜心情没什么起伏,叫明澜高兴的是另外一件事。

大太太撞了桌角,把鼻梁给撞断了。

一晚上过去,府里的小厮连抓带买,总算是凑齐了两箩筐癞蛤蟆送去给大太太。

那么多癞蛤蟆,把箩筐一掀开,顿时就往外头蹦啊跳啊的。

大太太几时见过这么多的丑东西啊,见癞蛤蟆朝她跳过去,吓的她惊慌失措,连忙避开,这不,撞到了丫鬟,身子弹开,她没能稳住身子,然后就撞到了桌角。

听丫鬟禀告,明澜都觉得鼻梁作疼。

活该。

不过先前大太太假借老夫人名义让她请王老太医,她以牙还牙,老夫人还不赞同,没想到轮着她了,她做的更绝。

这要换成是她让人送的,导致大太太断了鼻梁,铁定要抄家规了,至少是三百篇……

明澜心中腹诽。

但老夫人和她总归不同,大太太早就被休了,在老夫人跟前,她只有夹起尾巴做人的份,哪还敢抱怨老夫人冤枉了她?

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下啊。

接下来三天,伯府都异常平静。

转眼,就到顾邵业流放的日子了。

上回老夫人要明澜去探监,大太太和顾音澜并不欢迎,受了冷言冷语,明澜去逛街“散心”险些出事,万幸最后有惊无险,但她和楚大少爷也给离王世子脸上抹了黑……

如此种种,没人敢再要求明澜也去送行,明澜也没傻到自告奋勇的去,就待在流霜苑看书打发时间。

上回和楚离说了那男子的事,他也去了刑部,都好几天了,也没问他,人救出来没有?

正想的入神,眼皮子就一阵乱跳,跳的她心惶惶不安。

外面,四儿打了珠帘进来道,“姑娘,孙姨娘和十姑娘落水了。”

明澜手摸着右眼皮,听了四儿的话,她眉头皱了,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方才孙姨娘抱着十姑娘在后花园赏花,方姨娘想女儿就去了,孙姨娘不让她抱十姑娘,方姨娘就抢,刚巧孙姨娘又是站在桥边,这一拉一扯下,她就抱着十姑娘掉莲花池里去了,”四儿回道。

雪梨就道,“太太不是说方姨娘没还姑娘五千两银子之前,不许她出院子半步吗,她还姑娘钱了?”

“没听说还钱的事啊,”四儿摇头。

没还钱就敢出来,她以为娘亲还会纵容她,老夫人还能护着她呢。

明澜端茶轻啜,四儿眨眼道,“姑娘不去看看?”

她不带喘气的跑回来,就是怕姑娘闲的发慌,让她去看热闹的啊。

但这热闹,明澜一点都不想凑。

之前她插手管方姨娘,那是怕她有老夫人护着,娘亲吃亏受气伤身,看着点才放心。

现在,方姨娘掀不起什么浪花来,娘亲也不是她想的软柿子,跑一趟看方姨娘挨板子惨叫,还真不如看书来的清净。

况且,她眼皮子一直跳,还是避开点为好。

又翻了两页书,方姨娘擅自出院子,不把当家嫡母的话放在心上,沐氏当众杖责了方姨娘二十大板的事就传到明澜耳朵里了。

心情好,明澜拿了红豆糕吃着。

外面,快步进来一丫鬟,道,“姑娘,太后传召你进宫一趟。”

第三百七十三章 欺瞒(二十)

太后传召?

完了……

她眼皮子跳肯定是和太后传召有关。

她和太后八竿子都打不着,为什么要传召她进宫?

明澜一点都不想去见太后,前世太后就不喜欢她,她不觉得太后刚没了唯一的外孙儿,她又是顾绍业的堂妹,太后会喜欢她。

偏偏,太后传召,她不得不去。

平常在府里,明澜不施粉黛,头上也素朴的很,这样进宫见太后有些失礼了,碧珠连忙帮明澜重新梳了个发髻,才出流霜苑。

本打算直接去伯府大门的,可是半道上,老夫人派了丫鬟来传她。

明澜又急匆匆去了长松院。

对于太后传召,老夫人比明澜更担心,她叮嘱道,“太后最近心情不好,魏国公府二少爷昨儿下葬,听闻太后都晕倒了,今天宣你进宫,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你小心应付,万不能失了礼数。”

本来明澜就心惶惶了,老夫人还这么说,她就更不安了。

但要说多害怕,倒也没有,毕竟不是第一次见太后了,再说了,她好歹也是未来的离王世子妃,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后就算再生气,也不敢要了她小命。

只要性命无虞,其他的都是小事了。

老夫人耳提面命了几句,明澜就带着碧珠出府了。

伯府门前,一辆奢华马车停在那里,赶车的公公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这么磨蹭?太后还等着呢。”

李总管站在一旁,他手里还拿着一荷包,鼓鼓的,里面装的是银子。

明澜见了,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小公公连银子都不敢收了,这是有多怕和伯府扯上关系,惹祸上身?

稳了稳心神,明澜和碧珠上了马车,都还没坐稳,小公公鞭子一甩,碧珠就倒在了明澜身上,明澜撞到后背,疼的她倒吸气。

“姑娘,你没事吧?”碧珠问道。

明澜摇头,碧珠就掀开车帘瞪着赶着的公公了,“慢点儿!撞到了我家姑娘,离王世子怪罪下来,你担待的起吗?!”

小公公瞥了碧珠一眼,“太后没了外孙儿,心情正差,她没有耐心等人,慢了一步,我小命都没了,哪里等的到离王世子怪罪我?”

他马鞭甩的啪啪响,才不管身后坐的是谁。

碧珠除了生气,牢牢的抓着马车,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马车停下,她抓着马车的手都僵硬了。

下了马车,明澜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声作呕,差点没吐出来。

碧珠扶着她往太后住的永宁宫走去。

明知道去见太后不是什么好事,可还得去,那种无力感,明澜十分不喜。

前世来永宁宫,总能看到那些宫女太监脸上带着笑容,如今一个个如丧考妣,半丝笑容也找不到。

大殿内,更是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太后一袭凤袍,坐在凤椅上,以往高高在上的她,看起来格外的憔悴,比前世六年后还要苍老几分。

太后是先帝发妻,在当今皇帝生母惠太后进宫之前,她宠冠后宫,荣宠无人能及。

她给先帝生了两子一女。

长子被立为太子,次子是先帝的七皇子,曾随离老王爷征战沙场,因为轻敌,又急功冒进,死于敌人箭下。

在七皇子被杀的同一年,太子突然暴毙身亡,至今都没人知道先太子的死因。

太子生前娶有太子妃,太子暴毙前一个月,太子妃怀了身孕,不到半个月就被贬为了侧妃,传闻是太子妃占着怀了身孕,杖毙太子侧妃,心狠手辣,配不上太子妃高贵的身份,将来更没法母仪天下。

太子死后,太子侧妃腹中的胎儿就成了遗腹子,太后百般期望,可惜是个女儿。

一年内,太后接连死了两个儿子,那种打击,非一般人能承受,如果不是长公主陪在身侧,估计她都扛不下来。

长公主生的独子沈二少爷,出生时像极了太后所出的七皇子,要不是长公主舍不得骨肉分离,太后都要接进宫抚养。

现在最疼爱的外孙儿死了,太后岂能不悲痛。

可在这样悲伤的心情下,把她找来说什么呢,明澜猜不透。

她上前,静静的,不敢打扰太后。

宫女们也没人敢说话,只有太后最信任的心腹徐嬷嬷,小声道,“太后,顾二姑娘来了。”

太后猛然抬头,发髻上的金凤宝珠颤抖不止,那一瞬间,眸底迸发的冷芒,在明澜看来都足矣毁天灭地了。

如果不是前世见过太后动怒,明澜真的要吓白了脸,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太后的心尖儿又不是她害死的,太后就算再迁怒,也越不过国法去。

她上前一步,给太后见礼。

“臣女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清脆的声音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荡漾开来。

“万福金安?”太后嘲讽一笑,身边的至亲一个个离她而去,活的再久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那笑声,真的令人头皮发麻。

明澜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太后也不叫她起来。

大殿里,很快就恢复了她来之前一样的安静。

跪了半盏茶,太后才道,“起来吧。”

明澜这才起身,望着太后,问道,“太后传召臣女进宫是……?”

太后脸色微白,但眼神一如既往的凌厉,不怒自威,“靖宁伯府查出是谁偷换了顾大少爷寒玉瓶里的解百毒药了?”

把她找进宫就为了问这事?

这事不是归刑部管吗?

把刑部尚书找来一问,不就知道有没有结果了。

明澜摇头,“祖父和刑部已经查了好些天了,但是一无所获。”

太后知道没有结果,明澜给不了她满意的答复,她问道,“离王世子手里解百毒的药是从何处得来的?”

明澜无语了。

太后想知道离王世子的解毒药打哪儿来的,不应该传离王世子来问话吗,现在却问她……明澜为自己是只大软柿子默哀。

“臣女不知,”明澜摇头道。

她要说解药就是她,她就是解药,太后绝对会乱棍将她活活打死。

“当真不知?”徐嬷嬷严肃道,“欺瞒太后乃是死罪!”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吓唬(二十一)

你少吓唬我!

这么点事就要人命了,她当离王府是什么地方呢,太后再厉害,离王府那一片天,她也管不着。

只是她的血能解百毒一事,要瞒的更严实了。

明澜望着太后道,“臣女不敢欺瞒太后。”

太后瞥过来一记谅你也没有这胆量的眼神,道,“传离王世子。”

明澜就站在一旁,她恍惚懂太后为什么找她来了。

太后是怕传不动离王世子,先将她传来,离王世子担心她会不会冲撞太后,被太后惩罚,就不得不来了。

小公公先去离王府传话,离王府再派人去静园,楚离还要换衣裳进宫,还不知道要耽误多久。

站的脚有些酸了。

“赐坐,”太后摆手道。

明澜吃惊,居然给她赐坐了,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明澜赶紧谢恩,然后坐下。

又过了半天,明澜有些口干舌燥了,太后瞥了她道,“赐茶。”

先是赐坐,再是赐茶。

明澜都怔住了,凤椅上坐的当真是太后?

很快,丫鬟就端了茶来,太后赐茶,那是莫大的殊荣了。

明澜也的确有些口渴了,喝了两口,便将茶盏放下,继续等候。

只是没能把楚离等来,皇上先来了。

皇上一来,赵皇后和李贵妃就都跟来了。

皇上进来后,先给太后请安,然后道,“朕方才听闻太后派人传召了离王世子进宫,莫不是为了解毒药一事?”

太后看了皇上一眼,并未说话。

皇上坐下,道,“离王世子神出鬼没,朕传他三五回,也不见得能进宫一回,太后要见他,未必能见着。”

这下,太后有话说了,“皇上和先皇都性子宽厚,感念离老王爷让出皇位,对离王府信任有加,但君是君,臣是臣,君臣有别,皇上给离王府的权利未免太大了,都敢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了,区区一块世子玉佩,也能请动六位权臣作保,让一姑娘乱了超纲。”

皇上弹了弹龙袍,笑道,“离王府的忠心,朕和先皇从未质疑过,满朝文武,无人可比,世子年纪还小,偶尔任性一点,无伤大雅。”

“皇上就偏袒他吧,都到了娶妻之龄了,何来年纪还小?”太后把不虞挂在脸上。

但太后和皇上的关系并不好,太后生她的气,皇上喝他的茶。

赵皇后看看太后,又看看皇上,最后眸光从明澜脸上扫过,笑道,“离王世子怕是有事耽搁了,才迟迟没来吧,当初皇上罚他看守皇陵,知道顾二姑娘去穆王府参加谢梅宴,都把皇上的话抛诸脑后也要去看着点才放心,太后贸然传顾二姑娘进宫,我看都不用传,他自己就会来了。”

赵皇后的话,明澜听得脸颊绯红,像是蜿蜒雪山上映照的晚霞,绚烂旖旎。

然而,太后却冷笑一声,“哀家还能吃了她不成?”

这宫里可不是会吃人的地方,甚至吃人都不吐骨头。

有嫔妃拿帕子掩嘴,笑道,“就怕离王世子没空来,拜托楚大少爷来看着一二。”

“多嘴多舌!”皇上眸光一冷。

那嫔妃脸上的笑瞬间僵硬住,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臣妾嘴笨,说错话了,皇上息怒。”

“回去给朕好好反省!”皇上脸色冰冷。

那嫔妃的脸苍白如纸,隔了这么远,明澜都感觉到了嫔妃的悔意,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宫里头别的不多,女人那是一抓一大把,能得皇上欢心的寥寥无几,被皇上呵斥一句多嘴多舌,就等于毁了前程了,想再讨皇上高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明澜没傻到同情她,人家消息灵通着呢,居在深宫,也知道外面流传她和楚大少爷一起给离王世子戴绿帽子的事。

这话,明显是在羞辱她,觉得离王世子傻,他信任楚大少爷,结果人家却和他即将过分的未婚妻有了首尾了还不自知。

皇上刚刚才说他最信任离王府,嫔妃就笑话离王世子戴绿帽子,这样的女人,凭着娇美容貌能风光一时,终不长久。

嫔妃被轰走后,太后瞥了明澜一眼,望着皇上道,“空穴不来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事,皇上还是上点心为好,真闹出什么丑闻来,皇家颜面何存?”

能闹什么丑闻?

楚大少爷就是离王世子,别人不知道,他一清二楚,难道他要为街上几句流言蜚语把楚大少爷叫进宫劈头盖脸骂一顿吗?

“太后多虑了,连这么点分寸都没有,将来桓儿怎么继承离王府?”皇上不以为然道。

太后嗤之以鼻。

离王和离王妃也没少闹和离,连做爹娘的都没分寸了,他以为耳濡目染的离王世子就会有分寸了?

太后懒得管这些破事,徐嬷嬷站在一旁有些心急,“太后……。”

太后瞥了她一眼,眸光扫向一旁的沙漏。

太后多看了沙漏两眼,明澜准确的捕捉到,她眼睛眨了眨,眸底带了些疑惑。

太后看沙漏做什么?

她很着急吗?

皇上都说了他传离王世子三五回,他也就来一两回,皇上的话可比太后管用的多,让太后别抱太大期望。

太后应该心里有数才是,这会儿看时间……直觉告诉明澜,太后看沙漏和离王世子没多大关系。

而且,太后看沙漏的次数越来越多。

明澜脑子里有什么闪过,还没有来得及捕捉,哐当一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传来。

声音来的很突兀,安静的大殿内,不少人吓了一跳。

赵皇后率先出声,“谁在偏殿?!”

话音刚落,那边一太医急匆匆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道,“皇上息怒,是臣笨手笨脚打碎了太后宫里的瓷瓶……。”

“周太医?”皇上敛眉,“你怎么躲在偏殿里?”

周太医一头冷汗,声音都哆嗦了,他手里拿了一青花瓷瓶,举过头顶,颤抖的手,仿佛药瓶都要给抖摔了,他急道,“皇上,您赶紧让世子妃服下解药吧,臣怕再晚一步,她就活不了了……。”

明澜,“……。”

第三百七十五章 忠心(二十二)

一惊之下,她站了起来。

手“不经意”打翻了一旁小几上放着的茶盏,砸在地上,碎裂之声传来,震的人心头一颤。

不少人脸上都露了惊骇之色,因为那茶盏摔在地上,起了不少的泡沫,一看就是有毒。

起猛了些,明澜小腹传来一阵轻疼,不明显,但也让她的脸猛然一红。

只是这样子,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毒发了。

太后要给顾二姑娘下毒,逼离王世子交出解百毒的药,周太医不敢不听太后的,可他只是一小小太医,要是顾二姑娘出了什么事,离王世子的怒气,他可承受不起啊。

皇上的脸冷快结冰了,“还不快让顾二姑娘把解药服下!”

周太医连忙爬起来,把解药递给明澜。

这时候,殿外传来一冷冽声,“不必了。”

周太医望过去,只见阳光下,离王世子一袭华贵锦袍走进来,身长立玉,器宇轩昂,一张紫金面具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光芒,深邃的眸光带了些怒意,仿佛冲天巨浪从远处席卷而来。

他走进来,没有给任何人行礼,只望着明澜道,“过来。”

明澜就乖乖走到他身边了。

肚子有些不舒服,她眉头拧着,脚步迈不快。

楚离抓着她的手,望向太后,眸光更冷了几分,“太后以为用这样的办法,就能逼我进宫,逼我说出解百毒的药从何而来?”

皇上脸色也青着,“朕知道,沈二少爷的事,给太后给长公主打击不小,但这样枉顾人命,未免太过分了些。”

说完,又对楚离道,“有什么话,先让顾二姑娘服过了解毒药再说不迟。”

周太医双手将药奉上,楚离接了,看了一眼,就丢在了丫鬟端着的托盘里,只是用力稍大了些,药瓶子给弹了出来,周太医伸手去接,结果没接住,最后还是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赵皇后看着解药,又看看明澜,道,“你没有中毒。”

她百毒不侵,当然不会中毒了。

贸然给她下毒,她一点准备都没有,装中毒都装不出来。

楚离冷笑道,“不先服下解毒药,我岂敢让她进宫见太后?”

赵皇后不悦道,“离王世子这是怀疑太后有害人之心了,太后只是想你说出解百毒的药从何得来,让皇上下旨将解百毒的药列为贡品,每年进贡一些而已,如果宫里有解百毒的药,沈二少爷也就不会中毒身亡了。”

听了赵皇后的话,明澜背脊都发凉了。

能解百毒的不是药,而是她的血啊,要是真做了贡品,迟早还不得将她一身的血给抽干了?

明澜心肝俱颤,朝廷就是这样,东西好,贡品的帽子扣下来,你不进贡就是死路一条。

楚离瞥了赵皇后,道,“不会中毒身亡?赵皇后以为解百毒的药是什么,地里的菜,要多少有多少吗,且不说没有多少,就算真进贡了,也不过几瓶,皇上拿来赏赐战场上的将士都不够,还要赏赐给沈二少爷来满足他的口腹之欲?明知道河豚有毒,还要去吃,死不足惜。”

最后四个字,听得明澜都恨不得捂他的嘴了。

虽然他说的是大实话,但沈二少爷是太后的心尖儿,说她的宝贝外孙儿死不足惜,太后还不将他恨死啊。

太后脸青的发紫了,赵皇后则道,“顾二姑娘还没进宫,你就先给她吃了解药,岂不是更浪费?”

“本世子乐意!”

赵皇后嗓子一瞬间仿佛被人给扼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解毒药是他的,他想给谁吃就给谁吃,还轮不到别人来管。

如皇上说的,偶尔任性,无伤大雅,就是能把人气个半死。

赵皇后见不得楚离太过忤逆,她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离王府虽然尊贵,但终究不是帝王,离王府有这等解百毒良药,却从未想到敬献一份,这等忠心,本宫不敢苟同。”

楚离唇畔掀起一抹冷笑,“有好东西不想着皇上就是不忠?那赵太傅府珍藏的《砥柱铭》《雁荡图》宫里头可没有,汝窑天青釉葵花洗,前年皇上摔了,一心想再要一个,可惜生产不出来了,赵家珍藏了一个,怎么不见得献给皇上?还有勇国公府的《蕃骑弄箫图》……还要我一一举例吗?”

勇国公府,乃太后的娘家。

一个赵家,一个勇国公府,都有好东西,哪个想着皇上了,自己的娘家都没管好,倒跑来教训起他来了。

皇上摸着下巴,看向赵皇后。

赵皇后云袖下的手攒紧了,道,“皇上,赵家对您忠心耿耿啊。”

楚离勾唇道,“赵皇后不是说有好东西想着皇上才是忠心耿耿吗,不献给皇上,就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本世子倒是不明白了,我有解毒药不献给皇上就是不忠,赵家却忠心耿耿,难道赵家的脸皮要更厚一些吗?”

四下丫鬟憋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离王世子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那可是皇后,是他的表姨母,他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后?

赵皇后看着楚离的眼神有些冷,楚离懒得搭理她,只道,“我离王府的忠心,是确保皇上周全,而不是等有人给皇上下了毒,指着解药来解毒。”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赵皇后不依不饶,“离王府老王爷的陵墓都被刺客盯上了,抓了这么多天,也没见抓到,谈什么保护皇上?”

楚离有些不耐烦了,“皇上待在宫里,都被人下了毒,那么多太医都是废人吗,这样的情况下都能被人下毒,皇后以为我真给了皇上解毒药,就不会被人偷梁换柱,到时候别和沈二少爷似的,非但没能解毒,反倒死的更快。”

说着,楚离把随身带着的寒玉瓶丢给皇上,道,“这里面装的就是解药,区区一寒玉瓶就能表忠心了,本世子等着看赵家和太子表忠心!”

“太子?”皇上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

赵皇后牙关咬紧,连忙说太子没有什么事隐瞒过皇上。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初七(二十三)

楚离则道,“我在背后看着呢,太子不表足了忠心,我会提醒他的,先告退了。”

说着,他拉着明澜转身就走。

明澜前世就见识过离王世子和皇后,和太后说话的样子,一点都不诧异。

和不喜欢的人说话,离王世子从来没有好脸色的。

从他手里也别想讨到半点便宜。

解药给了皇上,赵家和勇国公府还得把珍藏的宝贝送进宫,诚惶诚恐的表忠心。

出了永宁宫,明澜道,“你不是极少去赵家吗,怎么知道赵家珍藏了那么许多的宝贝?”

楚离看着明澜,眉头微挑,“你连我极少去赵家都知道,在梦里,莫非你整日盯着我?”

他声音醇厚而愉悦,仿佛寂静的山林间,一弯清溪,在月夜下,静静的流淌。

明澜赏了他一记白眼,知道他很少去赵家,就非得盯着他么,不能是盯着赵家?

赵家规矩大,赵老太傅的书房更是严格,她在赵家那么多年,都没有去过一回,至今都不知道里面长什么样子,楚离却知道赵老太傅藏了那么多的珍品画作,实在了不起。

明澜心底涌起一抹崇拜,就听楚离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我猜的。”

明澜,“……。”

这也能行?

“总不会凭空乱猜吧,”明澜扶额道。

到这会儿,她才察觉手还被楚离握着呢,她想抽回来,可惜没有成功,反倒是脸羞红了两分,只听楚离道,“皇上的御书房里就有《砥柱铭》,曾经问过赵老太傅是不是真迹,赵老太傅看过后说是,皇上还笑他眼力没以前好了。”

赵老太傅博闻强记,又很爱惜羽毛,把假画说成真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真画作在他手里。

除了这一点,还有一点,那就是赵老太傅从来不屑于临摹假的画作,他曾在他屋子里看过临摹了一半的《雁荡图》。

至于汝窑天青釉葵花洗,他倒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他看过装花洗的锦盒。

赵老太傅的眼睛之毒辣,闻名京都,有人敢拿假东西糊弄皇上,却不敢往赵老太傅跟前送的。

明澜是服了楚离的观察力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啊,枉她在赵家待了那么多年了,她道,“你这不是猜的,根本就是笃定,那太子呢?”

楚离掩嘴轻咳,摸着鼻子道,“满朝文武,谁手里还没有几件宫里没有的东西,太子自然也不例外。”

这倒是……

可他说了赵家和勇国公府,足证明他消息灵通了,最后再把太子给捎带上,赵皇后和太子敢不信吗?

万一手里头有七八件稀罕东西,献上一两件,却不是楚离指的,东西没了,还得担心皇上动怒。

明澜起了玩性了,道,“那你说说,我祖父手里有什么?”

楚离看着她,笑道,“你们伯府最珍贵的东西,已经在我手里了。”

“什么东西?”明澜好奇道。

楚离抬了抬手,他修长的手握着的正是明澜的纤纤柔荑。

明澜脸红如霞,灿烂似锦。

碧珠两眼望天。

突如其来的狗粮,撑死她了啊啊啊!

远处,有咳嗽声传来。

大概也是被噎着了。

明澜瞥头望去,就见一男子手摇玉扇走过来,楚楚衣冠,面如冠玉,一边走一边啧啧啧,“这么肉麻兮兮的话,都说的出口,还是我认识的离王世子吗?不会是假的吧?”

这话一听,就知道和离王世子关系匪浅。

而且,这男子明澜认识。

他是皇上胞妹凌华公主的长子凤泽。

他走过来,勾着楚离的脖子道,“你父王母妃上回和离时,你说过什么?你说娶什么媳妇,一个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多好,找媳妇就是找累赘,我深以为然,当即下定决心陪你一起打光棍,你居然就这样抛弃我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明澜,“……。”

她嘴角扯了下,看楚离的眼神带了些异样了。

她说假成亲,他那么爽快的就答应了,难道就是存了一辈子打光棍的想法?

一朵娇艳玫瑰绽放在她的双颊,曼妙眸光,秋水盈盈,楚离却从这双绝美的眸底读出来几个字:你这想法挺好的。

“是该给凤大少爷一个解释,”明澜赞同道。

冯泽眸底闪过诧异光芒,“你认得我?”

楚离直接把这话题给岔过去了,“拿我做幌子搪塞凌华公主这么久还不够,还想要什么解释?一会儿我就让皇上给你赐婚。”

凤泽和楚离从小玩到大的,还真不怕他的威胁,他笑道,“外面都传的沸沸扬扬了,也不见你把楚大少爷给揍一顿,我和你的关系,不比楚大少爷差吧,你要真怂恿皇上给我赐婚了,你成亲那天,我就去劫花轿了。”

楚离望着他,仿佛在说你敢。

凤泽一脸我怎么不敢,用折扇拍着楚离的胸口,道,“从小到大,都是你做初一,我做初七。”

“怎么不是十五……。”

“十五归楚三。”

怎么把楚三少爷给忘记了,这三人凑到一起,绝对能把京都来回翻个底朝天。

明澜暗笑,结果凤泽朝她作揖了,“先前误会了你,向你说声对不起。”

明澜一头雾水,修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怎么误会我了?”

他们都没见过,再说了,误会了她,那是他的事,他不说,谁能知道?

只听凤泽摇着折扇,道,“那日,在御花园你捡到萧桓兄的随身玉佩,随手就藏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见财起意,打算偷偷帮他取回来,被萧桓兄给拦下了,没想到你拿玉佩是为了屯米解灾。”

不过后来玉佩惹出那么多的风波,倒是始料未及。

明澜脸爆红,她没想到捡玉佩时,还有外人看着,她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呢!

曼妙的眸子瞪了楚离,只是眸光实在没什么杀伤力,“原来你是故意的!”

楚离戴着面具看不见脸色,但眸光闪耀如星辰,溢出几分宠溺来,“我不故意,你拿不到我的玉佩。”

第三百七十七章 狡猾(二十四)

那时候,他压根就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她要玉佩做什么而已。

明澜脸红的都能煎荷包蛋了,她要早知道他是偷偷把玉阙丢给她捡的,她何必费那份力气,直接开口借不就行了,最后玉佩送给了她,惹出那么多事来。

那些事原本都不必发生的。

那边,有公公过来请凤泽,他笑道,“我先去见皇上,改日去找你喝酒。”

他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对了,我走这么久,你又挪窝了吧?”

楚离没理会他,握着明澜的手,迈步走了。

身后一声见色忘友传来,明澜都觉得被楚离握着的手火辣辣的。

一路顶着宫女太监打量羡慕的眼神,明澜觉得自己的脸皮蹭蹭蹭的变厚……

楚离是骑马来的,明澜还得坐马车回去。

碧珠见到等候在那里的小公公,之前鼻孔朝天,现在看到离王世子牵着她家姑娘的手,瞬间就变的点头哈腰,仿佛骨头没长直似的。

碧珠很看不上这样的人,道,“他马车赶的不好,方才来,姑娘脑袋都撞了好几下。”

楚离眼神一冷,那小公公噗通一声跪下,连连认错,“太后着急见顾二姑娘,奴才不敢慢……。”

褚风上前,道,“来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那边,有侍卫过来,将小公公拖走了。

明澜要上马车,楚离道,“我带你骑马。”

“我不骑马!”明澜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楚离挑眉,“你不是挺喜欢骑马的吗?”

明澜摇头,再摇头,“今天我不骑马。”

“骑马还要挑日子?”楚离失笑。

他六岁开始骑马,还从来没听人这么说过。

“反正我不骑马。”

丢下这一句,明澜就踩着长凳钻进了马车里。

楚离想了想,也钻了进去,可怜碧珠正准备往里爬呢,楚离往里一钻,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褚风手中的剑低着车辕,指了指一旁的马,“你骑马。”

“我骑马?”碧珠腮帮子一股,“你是不是想我摔死了,好抢我藏的金子?”

褚风直接凌乱了,这丫鬟三句话不离钱啊。

说的好像她不摔死,他就不敢抢似的,褚风伸出一根手指,碧珠恼道,“什么意思?送我回去还要一两银子?你心黑不黑?!”

“……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捏死。”

碧珠,“……。”

果然跟他聊天聊不到一块儿去。

褚风将碧珠一提,就丢到了车辕上,随后坐上去,就赶着马车出宫了。

马车内,明澜轻揉小腹,楚离见了就道,“肚子不舒服?”

明澜红着脸道,“没事。”

还说没事,她都揉两回了,道,“打道回宫。”

褚风勒紧缰绳,明澜知道楚离的意思是回宫找太医看看,明澜脸红着道,“我真没事,还是赶紧回伯府吧,我怕我娘担心我。”

“你确定没事?”楚离还不放心。

明澜只差没发誓了,干脆转移话题道,“你那没血了吧?”

一共才给了他三寒玉瓶,他给了一个给楚三少爷,一个给了皇上,另外一个怎么也不会少了离王的,他自己就没了。

比起其他人,他更需要。

只是血她有,寒玉瓶却是没了。

还有楚离的毒,之前都是月圆之日发作,自打服用了她的血后,毒发的日子就往后延了,其实这样更不好,万一碰到刺客时毒发了,就太危险了,知道是哪一天,最多那一天就待在离王府就是了。

还有刺客丢了玉阙,是回去复命,还是继续回京寻找?

到底是什么人,那么孜孜不倦的寻找玉阙,派那么多刺客来找,在缺人用,一个褚风能顶半边天的的明澜看来,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这些疑问,楚离都给不了回答。

那些刺客武功不差,离王府的暗卫和他们比不相伯仲,硬碰硬的要他们的命,占不了便宜。

擒贼先擒王,这些人的来历尚未弄清楚,楚离和离王商议过后,决定放他们走,派人不远不近的跟着,打听他们背后之人更重要。

这样做有些窝囊,也有纵虎归山放龙人海的危险,更要背负离王府被人刨了祖坟,却拿贼人一点辄都没有的无能,受人讥笑,今儿赵皇后不就揪着这点笑话离王府。

可离老王爷失踪这么多年,离王府苦苦追寻,始终无果。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了,岂能让它断了?

离王府还指着从刺客和玉阙顺藤摸瓜找到离老王爷和昭宁郡主。

比起这些,离王府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楚离眸光有些失落。

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她出落成什么样了。

明澜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宽慰他。

前世到她死,都没有昭宁郡主和离老王爷的消息,她帮不上他一点忙。

听明澜自责,楚离笑道,“谁说你帮不了我的忙了?”

“我还能帮你?”明澜诧异。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帮她。

如果是血解毒的话,那算了,没有她的血,这么多年,他不也扛过来了,只是多吃些苦头而已,并非是非她不可。

她就不同了,没有他和暗卫,这会儿大太太绝对还在伯府里上蹿下跳,想尽各种办法除掉她们二房呢。

楚离点头,“那些刺客还在百里外打转,没有入京,也没有离开的打算,如果他们真回京,从祖父陵墓里拿出来的玉阙,我会想办法交给他们。”

明澜眼珠子睁圆了,没吃错药吧,主动把玉阙交给刺客?

“那些刺客差点要了你的命啊,”明澜不赞同道。

楚离再点头,见明澜眸底质疑中带了关心,他心底暖暖的,道,“玉阙既然被称之为神玉,我也见识到了它的神奇之处,刺客不拿到不会罢休的,如今还不知道玉阙碎成了多少片,但少一片,他们拿到玉阙,就起不了大作用。”

明澜那块玉佩,除非连着明澜一起,否则铁定是带不走的。

他只要守好明澜就够了。

等刺客将其他的玉阙都收集齐了,知道他们老巢在哪里,他可以派人去抢,也省的他费力气去找。

明澜听了,咕噜一句,“狐狸。”

第三百七十八章 真心(二十五)

她声音太小,楚离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夸你聪明呢,”明澜咧嘴笑道。

“今天才发现我聪明?”楚离醇厚一笑。

前世就发现了。

明澜在心里回道。

一路上闲聊着,很快就到伯府了。

碧珠下了马车后,将明澜扶下来,那边一小厮领着一大夫匆匆进府,走的很快。

明澜上了台阶,问道,“府里谁病了?”

小厮忙回道,“是十姑娘,先前落水,这会儿浑身发烫,二太太给她请了大夫。”

十姑娘病了,没人诧异,她才几个月大,寒风一吹都可能病倒的年纪,和孙姨娘一起掉进了莲花池,不生病才怪了。

明澜进了内院,直接去长松院,刚进二门没多久,四儿就屁颠颠迎上来,道,“姑娘,方姨娘把五千两银子还你了。”

“舍得还了?”碧珠有些不敢相信。

她还以为方姨娘会一直拖下去,拖到姑娘出嫁为止,到时候姑娘成了离王世子妃,也不好再逼方姨娘还银子,再加上太太好说话,回头方老夫人多来几回,又哭又闹,老夫人心一软,那钱可能真就没了。

四儿点头,“还了,十姑娘病了,方姨娘挨了板子,太太不许她出院门一步,她就把五千两交出来了。”

要说,方姨娘还是太蠢了点儿。

胳膊肘怎么能拧的过大腿呢,早知道五千两赖不掉,何不干干脆脆早点还了,现在不但挨了板子,还连累孙姨娘和十姑娘一起落了水,孙姨娘没什么事,十姑娘高烧不退,小孩子高烧,容易烧坏脑子啊。

“这会儿方姨娘在长松院,跪求老夫人让孙姨娘把十姑娘还给她,”四儿禀告道。

明澜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还以为她悔悟了,原来交出五千两,只是为了出院子求老夫人,就这样把当家嫡母越过去了,有长一点记性吗?

明澜迈步去了长松院。

方姨娘就跪在院子里,那些丫鬟婆子都该干嘛干嘛,看来跪了有一会儿了。

绕过屏风,明澜就见到沐氏了,她笑道,“我就说方姨娘怎么还敢来求祖母,原来娘在这里,幸好府里今儿没什么客人来,不然还要以为祖母在罚姨娘跪呢。”

沐氏瞥了老夫人一眼,道,“方姨娘就是来求你祖母给她做主的。”

“做什么主,又没人委屈她,”明澜哼了鼻子道。

沐氏冷笑道,“委屈她方家嫡女给人做妾了,现在又要骨肉分离,这么委屈,又有几分不甘人下的傲骨,这会儿跪在院子里,我估摸着是自请离去吧。”

真的自请离去,那才是有傲骨。

如果只是求别的,那就是一身怂骨头。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她瞥了四太太一眼,四太太就道,“二嫂就别生气了,方姨娘有什么委屈的,又没人逼她做妾,是方家主动送来的,亏得二嫂脾气好,这么多年都忍着,要换做是我,早剥她几层皮了,不过骨肉分离狠了些,十姑娘年纪小,让方姨娘照顾,她也安分些,往后再闹,二嫂直接将她杖毙就是了。”

真是会说话,先占着她娘这边,再顺着老夫人的意思帮方姨娘一二,两边都不得罪。

沐氏听出来这不是她的本意,是老夫人要她说的,她道,“骨肉分离狠吗?当初云澜被逼着去庄子上,谁觉得骨肉分离狠了?她在庄子上一住三年,我见过她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了!十姑娘交给孙姨娘养,还在一个府里,不说天天能见着,隔三差五总能见上一面,现在倒觉得我对她狠心了,什么时候府里人心肠变这么软了?”

“让孙姨娘养十姑娘的是老爷,不是我,方姨娘早知道大太太在孙姨娘她们饭菜里下避子药,她要早点告诉我,告诉老爷,甚至告诉老夫人,孙姨娘会不生养,会养了十姑娘就不撒手了吗,没人愿意替别人养孩子!”

方姨娘有今日,全是她自作自受。

哪怕孙姨娘堵一口气,她也不会把十姑娘还给她的。

孙姨娘不笨,她知道自己没法生养了,她要待十姑娘不好,方姨娘一准会要回十姑娘,这些天,她待十姑娘尽心尽力,要不是抓不到一点把柄,方姨娘也不至于动手去抢。

外面,顾涉进来,听到这番话,道,“你还是太心软了些,方姨娘要来长松院,你叫人将她拦下不就是了。”

他话音一落,屋外就传来方姨娘的嚎叫声,喊姨母,指责顾涉太狠心。

叫了几声之后,声音就没了,很显然,被人堵住了嘴巴拖走了。

沐氏见了,嘲讽道,“怎么没拦,也得丫鬟拦的住吧,方姨娘将老夫人抬出来,又拿金簪以死相逼,以前老夫人有多护着方姨娘,府里的丫鬟婆子哪个不知道,哪个丫鬟敢不将老夫人放在眼里?我由着她来,就是要你们给句准话,她寻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事不过三,再有下回,她要再以死相逼,我就该怎么着怎么着了,方姨娘要是真死了,别怪我心狠。”

丑话说在前头,省的到时候再叽叽歪歪,全是她的错。

老夫人知道沐氏和以前不一样了,她道,“派人告诉方姨娘,就说是我说的,她再不安分点,就让她落发出家,去静心庵陪二姑奶奶。”

这回,明澜相信老夫人这话是真心的。

她女儿待在静心庵,多孤单寂寞啊,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好,正好方姨娘和二姑奶奶关系又好,一起吃斋诵经,相互作伴。

其实沐氏也不生气,方姨娘就是在长松院跪三天三夜,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让她来,她还真以为她还和以前一样怕老夫人袒护她了,来了正好绝了她的希望,她没那闲工夫派人盯着她,不许她来找老夫人求救。

沐氏来长松院,是不放心明澜,她问道,“太后为什么找你进宫?”

明澜不想说实话,可宫里的事,瞒不住的,她道,“沈二少爷死于中毒,和他一起的沈大少爷却得救了,太后觉得解百毒的药应该列为贡药,每年往宫里进贡一些,离王世子不同意,也不进宫,太后就把我找了去,引离王世子现身,好逼他说出解百毒的药从何处得来。”

说着,碧珠补充道,“太后怕离王世子和上回穆王府求药似的说没有解百毒的药了,直接给姑娘下了毒……。”

第三百七十九章 弹劾

明澜避重就轻,碧珠觉得不应该隐瞒太太和老爷,哪怕明澜瞪她,她也说了。

顾涉脸变了变,老夫人脸青了。

他们不知道明澜百毒不侵,只觉得太后此举太过心狠手辣了,万一离王世子没有赶进宫,明澜还能有活命?!

沐氏不怕明澜被人下毒,可贡药她就不得不怕了。

明澜的血能解百毒,可她不是长生不死啊,失血过多,也会没命的。

堂堂太后,如此草菅人命,实在是过分!

可欺负明澜的是太后,这口气,忍不下也得忍啊。

第二天,明澜就知道,这世上是有人连太后也不忍的。

离王世子从不上朝。

但是这一天,他上朝了。

一封奏折,弹劾太后。

这一份奏折,把文武百官,甚至包括皇上在内都给弹懵了。

天子犯法,尚且于庶民同罪,太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理应重惩。

本来太后拿明澜逼离王世子说出解百毒药出处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这一弹劾,百官皆知,甚至都传到宫外了。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事,觉得太后做的太过分了些。

人家顾二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万一离王世子没有事先给她吃解毒药,一碗毒茶下去,还能活命?

太后也不能枉顾人命啊。

别说什么太医在一旁看着,没有万一,这世上就没有百分之百的事,当初方姨娘当众吃砒霜,解毒药吃的也及时,最后不也有一只耳朵失聪了?

堂堂离王世子妃还没有出嫁,就一只耳朵听不见,或者哑巴了,没有了味觉,这责任谁来负?

这一回,错在太后。

但太后身份尊贵,皇上也不好惩罚她,只是离王世子说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又不能就这样算了,否则国法何在?

往后他有事问太后,太后不说,他是不是能占着自己是离王世子的身份,给太后下点毒逼问太后?

这么理直气壮的威胁,他竟也说的出来。

然后,文武百官只恨没有告假在家。

皇上把难题一丢,让百官商议太后做错了,该怎么罚好……

一个个不说话,皇上直接点名啊。

从来没上朝上的这么胆战心惊过,百官想哭。

太后惹谁不好,偏惹离王世子,离王呢,他怎么不管管。

平常就不大上朝,今天儿子都上朝了,他居然没来!

这么胆大包天的熊柿子,赶紧来个家长领回家管教啊啊啊!

然后,从起床起,明澜就一直在打喷嚏,准确的说,她就是鼻子痒,打喷嚏醒的。

被太后欺负了,离王世子还给她撑腰,这么好的夫婿,能不叫人羡慕妒忌恨么?

一妒忌,就觉得明澜何德何能,让离王世子为她出头。

然后,碧珠几个丫鬟平常就在离王世子和楚大少爷之间犹豫不决,这一弹劾,几个丫鬟就把楚大少爷抛诸脑后了。

还是离王世子好。

霸气外露。

从知道楚离弹劾太后起,明澜整个人就处于燃烧状态,红着的脸就没有白过了。

她靠着窗户,两眼望天,只觉得前世自己瞎了眼,居然看上了赵翌。

离王世子甩他几百条街!

外面,顾如澜和顾雪澜打了珠帘进来。

一进来,顾雪澜就羡慕道,“二姐姐,外头都在传离王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呢,你跟我们说说,你怎么就让离王世子为了你弹劾太后的?”

她们是来向明澜请教训夫秘籍的。

两人觉得自家娘亲和父亲相处就很好了,可是跟明澜一比,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可明澜哪来的什么秘籍啊,她还想问问楚离怎么就想起来弹劾太后了。

“可能离王世子弹劾太后不是为了我,”明澜道。

顾如澜嗔笑道,“不是为了你,那为了谁?”

明澜哑然,她就是不知道,才说可能的啊。

她掐着自己的脸道,“我可能是在做梦吧?”

顾雪澜点头,“我也觉得这可能是个梦呢,还从未听说有人敢弹劾太后的,要是真的,二姐姐可以在京都横着走了,我敢肯定,你这会儿上街,大家见了你,都会从一旁绕过去,万一走过路过的风把二姐姐你刮伤了,离王世子还不得找他拼命啊?”

说着,她捂嘴笑了起来。

顾如澜配合的往一旁坐了点,怕说话的风吹伤了明澜。

明澜想揍她们一顿了,“他弹劾太后,我倒成豆腐渣做的,一碰就碎了。”

屋子里,笑成一团。

她们说笑了一会儿,就走了,明澜让雪梨去放纸鸢。

雪梨道,“虽然楚大少爷住的近,但离王世子对姑娘也好,要不奴婢去离王府找世子爷帮姑娘的忙吧?”

明澜,“……。”

你去离王府也是白去好么。

明澜扶额,丫鬟们虽然不说,但眼神仿佛在说虽然是假成亲,但还是应该顾忌点离王世子的面子为好,不然传扬出去,外面人该说姑娘没良心,吃着碗里的还占着锅里的。

明澜哭笑不得,“让你去,你就去。”

雪梨只好拿着纸鸢走了,外头风大,可是纸鸢怎么放都放不起来。

这丫鬟是存心的。

不过她放不放纸鸢不重要,重要的是暗卫知不知道。

褚风来敲窗户了,问道,“世子妃找爷有事?”

“你家爷不在?”明澜问道。

以楚离的聪慧,不可能猜不到她是找他。

褚风摇头,“世子爷刚被沐阳侯请去沐阳侯府了。”

舅舅请他去沐阳侯府做什么?

褚风担心明澜找楚离有急事,便道,“世子妃有事不妨直说,属下办不到,就去沐阳侯府找世子爷。”

明澜摇头,“倒也没什么事,昨天没听他说要弹劾太后,怎么突然就……。”

这事,褚风还真知道。

他道,“爷也是为了以绝后患,昨天在太后的永宁宫,太后虽然没占到便宜,但爷让赵老太傅和太子把珍藏之物献给皇上,赵老太傅把王妃找了去,让王妃劝世子爷说出解百毒药的出处,另外让世子爷把安插在赵太傅的眼线给撤了,回来后,王妃就把爷找了去,怪爷不应该让你进宫见太后……。”[.]

第三百八十章 陪嫁

至于为什么不让,打死也不能说。

王妃对世子妃怀身孕一事,至今深信不疑啊。

爷回了静园,觉得解百毒的药,大家都想得到,他会不胜其扰,若是将来明澜的血能解毒的事为大家所知,只怕不少人会来求几滴血,以备不时之需。

到时候,不给明澜还得落一个见死不救的名声。

只有让大家不敢开口,才能免了这些烦扰。

想来想去,只有拿太后来开刀了。

连太后打解百毒血的主意,他都发飙了,弹劾太后,往后就算知道明澜的血就是解百毒的药,也没人敢讨要了。

还真是为了她。

明澜心底发热,自己的血能解百毒,她只想到死死的隐瞒着,不让人知道,楚离想的比她还要远。

褚风说完,见明澜没别的事,他就回静园了。

明澜则在屋子里发呆,心底满满的都是对楚离的感激,还有好奇沐阳侯为什么找他。

用了午饭后,丫鬟前脚把饭菜端走,后脚楚离就来了。

明澜迫不及待道,“我舅舅找你去有什么事?”

楚离坐下来,笑道,“担心我去沐阳侯府揍你表哥?”

“你们对我都好,我不希望你们一见面就打架,”明澜道。

“以后不揍他了。”

他的声音仿佛远山晨钟暮鼓,听的明澜眼睛都雪亮了几分,“真的?”

“假的。”

明澜腮帮子一股,“我就知道!”

楚离失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喜欢揍人吗?”

“你不喜欢揍人,但你喜欢揍我表哥,”明澜泄气。

那是他欠揍。

不过这一回,他是真不揍他了。

刚这样想,外面丫鬟敲门,道,“姑娘,表少爷来了。”

然后,某爷默默的在心里把前一句话给收了回来。

他果然欠揍。

就不能等他和明澜说完话,他再来?

明澜给他倒茶,道,“你先喝杯茶,我去见表哥,许是有急事找我。”

“一杯茶就把我打发了?”他不满。

明澜默默的把糕点端过来。

楚离,“……。”

真的,感觉要揍沐大少爷两拳才能消气了。

不止他有这样的感觉,明澜也有。

他可是什么事都敢做的啊,万一真气头上去揍表哥,谁还能拦得住他?

豁出去了。

明澜揍上去,要和以前似的亲他脸一下,结果这一回,楚离脸稍稍一转。

明澜就直接亲了上去。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呼吸交缠,温润炽热唇瓣贴合的紧紧的,明澜怔了一瞬间,眼睛倏然睁大,脸颊爆红,赶紧弹开。

可是她一离开,腰肢被一双大手给摁住了,她身子往前一倾,再一次亲了上去。

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吻像暴风骤雨般让人措手不及,眼睛里闪着灼灼的情意,令人沉醉,双唇交接,唇瓣摩挲,似摩挲唇瓣,可明澜觉得,他在摩挲她的心。

痒痒麻麻的,仿佛被无数根羽毛齐齐撩动,他的吻炙热急迫,卷扫着她口中每一寸地方,气息如潮水般将她掩埋,她心跳得似要冲出胸腔。

她迷失在这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吻中,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的被剥离抽尽,在觉得快憋死的时候,呼吸才顺畅了起来。

明澜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漂亮的凤眸,唇角微微上挑,那一抹笑仿佛深湖雾散的一弯碧波,眸底深处细碎的流光,像极了漫天星河,星移斗转,山河倾倒。

最后,只余下一个她。

满脸羞红的她。

他的手摸着她光洁如玉的脸,一声沙哑、魅惑却又格外满足的低笑从胸腔间溢出来。

有了呼吸,迷离空白的脑袋渐渐的恢复了清明,再加上这一声满足的笑。

明澜反应过来她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她的脸红的能滴血了,不敢看楚离的眼睛,她连忙要起身,可是被楚离抱在怀中,挣脱不得,他笑道,“往后,我要改一改含蓄的毛病了,不能总让你主动。”

啊啊啊!

明澜脑袋一抬,朝楚离的下颚撞上去,他吃了一疼。

明澜龇牙咧嘴,挣脱开来,捂着脑袋逃了。

她夺门而逃,走到院门口,就看到沐礼走过来,见她脸红着有疼色,问道,“脑袋怎么了?”

“……不小心撞门上了,”明澜道。

沐礼扶额,撒谎骗他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你揉的是头顶,怎么撞的?”

明澜原本就红的脸,被沐礼一戳破,更红了几分,她道,“表哥怎么来了,舅舅找离王世子说什么了?”

没能从楚离那里得到答复,她越发好奇,就直接问沐礼了。

沐礼一脸古怪的看着他,又看看明澜的脑袋,道,“表妹消息真灵通,父亲找了离王世子你都知道。”

明澜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了,她这是不打自招了啊,她觉得表哥都猜到她脑袋撞疼和楚离有关了。

明澜再不敢说话了,她现在脑袋都是懵的,怕说的多错的多。

沐礼知道某男喜欢盯梢,他又不止一次发现,也就不追问了,道,“今天离王世子弹劾太后,父亲震撼,再加上他又要娶你过门了,父亲就想单独见见他,聊聊你的事,顺带试探了下离王世子的武功,表妹见到离王世子,帮我道声谢,他要不和父亲打个平手,父亲总怪我学武不精。”

这个表妹夫,他认了。

在沐阳侯府,沐礼就是这样和楚离说的。

他说以后明澜有他护着,他这个做哥哥的就放心了,楚离这才知道他是真拿明澜当亲妹妹疼的。

明澜惊讶楚离的武功竟然这么高,上回她拖后腿,差点害他送了命。

能得舅舅满意,明澜也高兴,她道,“表哥来就是和我说这事的?”

沐礼笑道,“这事不用和你说,父亲只让我转达姑母一声,我来找你是另外一件事。”

明澜眨眼,看着沐礼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明澜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只见沐礼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给明澜。

明澜还以为是什么信,结果打开一看,她眉头一动,道,“给我地契房契做什么?”

“表妹仔细看看,”沐礼道。

仔细看?

这两张房契地契还有问题不成?

她又翻看了一遍,然后就发现不对劲之处了,“城南柳巷……这不是大姐的陪嫁庄子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礼单

这东西应该在义安伯府才是,真会到表哥手里?

沐礼点头,“就是容澜的,侯府在那附近也有一庄子,庄子上的管事前两天发现庄子换了人,丫鬟小厮婆子没一个熟悉的,一问之下才知道庄子前几日被卖了,父亲让管事的出面把庄子给买了下来。”

沐氏给顾容澜的庄子是沐阳侯府给她的嫁妆,后来给了顾容澜,还拟了单子送去沐阳侯府。

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沐阳侯府还要拿单子来对账,是以知道的很清楚。

只是沐氏怀了身孕,不宜动怒,沐振只是舅舅,顾容澜又过世了,他不好去义安伯府替她出头,但陪嫁庄子被偷偷的卖了,总要有个说法,便特地让沐礼来一趟,告诉明澜,该怎么处置,明澜自有分寸。

如今的明澜不止是靖宁伯府二姑娘,她还是准离王世子妃,想做什么也便宜。

拿着房契地契,明澜五脏俱疼,被气的。

义安伯府欺人太甚了!

之前送了单子来,娘看过了,陪嫁用了两成,本就觉得有些过分了,但这些庄子铺子都还在,一件也没有用掉,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义安伯府怎么说的,那些东西将来都是茂哥儿的,义安伯府代为照看,等茂哥儿长大了就交给他。

这些话说出来才几个月,义安伯府就偷偷卖她大姐的陪嫁庄子了。

这是凑巧被沐阳侯府发现了,不知道的还不知道卖了多少了!

见明澜气的脸都青了,沐礼叹息一声,道,“这事到底如何,我也没有细查,现在生气还早了些,你就别太生气了,如果真是义安伯府做的过分,一定会让义安伯府给个解释的,你要有什么难事,只管找表哥,不会让义安伯府讨到便宜去的。”

明澜也知道不应该为了义安伯府这样的小人生气,可她就是忍不住,她为茂哥儿感到的悲哀。

义安伯府到底有没有拿茂哥儿当他们的长子嫡孙,他才那么点大,就没了娘了,义安伯府几时心疼过他?!

答应伯府的事,也能出尔反尔,当初,她就应该坚持到底。

明澜后悔不已。

沐礼宽慰了她几句,就要告辞了,他拿明澜当亲妹妹,可在大家看来,他们始终只是表兄妹,还是应该避讳一二的。

他走后,明澜犹豫了会儿,还是去了幽兰苑。

表哥和舅舅一番好心,不忍娘亲动怒伤身,但是有些事饶不过娘亲。

陪嫁礼单娘亲收着呢。

沐氏心情很好,她现在对离王世子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虽然从未见过他容貌,但离王俊美,离王妃更是神仙般的人物,他们生的儿子,岂会有差?

明澜进屋时,沐氏脸上的笑就像窗外的春色,掩盖不住。

她越高兴,明澜就越怕说义安伯府的事,高兴和悲伤截然相反,乐极生悲是最伤身的。

见到明澜,沐氏笑道,“怎么在珠帘外站着,快进来。”

“姑娘肯定是害羞了,”赵妈妈笑道。

明澜稳了稳心神,碧珠帮她打了珠帘,她迈步进去,唤道,“娘。”

沐氏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女儿是她生的,虽然明澜脸上带着笑,但是并不高兴,她看的出来,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明澜摇头,“没什么事。”

“你是娘生的,有什么瞒的过娘的眼睛?”沐氏担忧道。

明澜坐下来,道,“娘,你把义安伯府送来的陪嫁礼单给我看看。”

沐氏敛眉,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看容澜的陪嫁礼单来了,她嫁给的是离王世子,陪嫁肯定要比她大姐多,况且,她也不是在乎陪嫁多少的人,直觉告诉沐氏有问题,而且很大。

那边赵妈妈已经去拿礼单了,她知道,不论明澜要求什么,沐氏都不会拒绝的。

从赵妈妈手里接过礼单,明澜翻看着,越看眉头越拧。

她这样神情,不是因为礼单有问题,而是因为礼单没有问题。

上面记得陪嫁一清二楚,东西也不少,义安伯夫人承诺礼单上的东西将来都交给茂哥儿,回头交不出来,伯府是可以拿着礼单要求义安伯府赔偿的。

那为什么义安伯府要偷卖她大姐留下来的陪嫁庄子?

明澜想不通。

沐氏见了,道,“礼单有问题?”

明澜摇头,“我没看出礼单有什么问题。”

起初,她以为礼单和当初蒋家给的休书似的,用乌贼汁写的,过一段时间会消除,那样即便盖了衙门的印章,上头没有字,也奈何不了义安伯府。

明澜将礼单放下,沐氏再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明澜摇头,再摇头,“女儿也不知道,方才表哥交给我一张房契一张地契,是大姐的陪嫁庄子,义安伯府将庄子卖了。”

沐氏的脸刷的一沉到底,眸底瞬间燃起熊熊烈火,明澜忙道,“娘,你先别生气,到底如何还没弄清楚。”

“怎么没弄清楚,义安伯府就不能信!”沐氏气道。

明澜看了碧珠一眼,碧珠就把房契地契递给沐氏看。

沐氏看过后,斩钉截铁道,“这就是你大姐的陪嫁庄子,义安伯府不论有什么理由,也没有卖你大姐陪嫁庄子的道理!”

说着,她吩咐丫鬟道,“去看看老爷回来了没有,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翡翠没敢耽搁,赶紧去找顾涉了。

等顾涉来,明澜和赵妈妈已经把沐氏的情绪给稳定了,他进来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匆匆的叫我来?”

沐氏压下去的怒气,蹭的一下又爬了上来,把房契和地契拿给顾涉看,“义安伯府卖容澜的陪嫁庄子,被我大哥发现了。”

顾涉的脸也沉了,他本来对义安伯府就没有一点好感。

今天下朝时,义安伯还凑过来套交情,问茂哥儿情况,要不是看在茂哥儿的面子上,他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

没想到,义安伯府背后居然这样!

即便是破路户,有骨气的也不会卖媳妇和儿媳妇的陪嫁!

顾涉拿了地契,问道,“确定是容澜陪嫁无误?”

赵妈妈把礼单拿给顾涉看,“这是大姑娘出嫁的时候留的礼单,老爷一比对就知道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愚见(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和氏璧加更)

礼单上的地址和房契地契上的一字不差。

顾涉脸阴着,望着沐氏道,“你怀着身孕,就不要动怒了,这事我去处理。”

说完,顾涉就转身走了。

房契地契和礼单都一并带走了。

明澜陪沐氏半天,中午饭都在幽兰苑吃的。

吃完了饭,陪着她去花园转了一圈,沐氏乏了才回来。

明澜等她睡着了才走,外面丫鬟进来,要禀告,被明澜给拦下了,“嘘……。”

她摆摆手,丫鬟就出去了。

等到了屋外,明澜才问的,“父亲回来了?”

丫鬟摇头,“老爷还没有回府,跟老爷去义安伯府的小厮回来说,老爷把义安伯给打了,出了义安伯府之后,就只去找京兆尹了。”

父亲揍义安伯了?

明澜很吃惊,随即又释然,父亲只是在对待长房和手足上优柔寡断拎不清,对其他人,他可不会手软,便问道,“可知道义安伯府怎么说的?”

丫鬟点头道,“奴婢只知道一二。”

“快说。”

丫鬟连忙将知道的都说出来。

顾涉出了幽兰苑,就直奔义安伯府了,他去了之后,义安伯倒是热情的很,顾涉没和他寒暄,直接拿了房契地契质问义安伯府为什么要偷偷买顾容澜的陪嫁庄子。

义安伯当时脸色就变了,义安伯夫人则道,“亲家公来就是质问我伯府这事的,我义安伯府卖自己的庄子,还不需要你同意吧?”

本来顾涉就够生气了,义安伯夫人的话又格外能挑人怒火。

顾涉只差没把礼单砸她脸上。

那是他女儿的陪嫁,几时成义安伯府的东西了?!

顾涉把房契地契拍在桌子上,义安伯夫人拿起礼单看了一眼,就冷笑了,“拿一份作假的礼单来指责我,靖宁伯府就这么缺钱用,要将我义安伯府的东西据为己有?”

那礼单,分明是义安伯夫人送去伯府的。

要是假的,那她一开始送的就是假的。

怕顾涉不信,义安伯夫人还很好心的叫丫鬟拿了一份礼单来,让顾涉对比。

礼单的印章的确有一点不同,很细微,细微到几乎就察觉不出来。

而义安伯夫人给顾涉对比的礼单正好是顾容澜留下的陪嫁。

寥寥几张纸,上面写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几乎连当初陪嫁的一半都不到。

顾涉想掐死义安伯夫人的心都有了。

可义安伯夫人不怕,“这礼单一式三份,你若不信我,大可以去衙门比对。”

义安伯在一旁,道,“伯府要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我能帮都帮。”

真的是不能更好说话了,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蛇鼠一窝。

顾涉没忍住,一拳头就打了过去。

他是行伍出身,这些年也没有荒废了武功,要不是李总管拦着,他都能将义安伯给打残废了。

打完了人,顾涉拿了房契地契就去找京兆尹了。

他不是去对照礼单的,义安伯夫人既然敢这么说,敢这么做,说明在衙门的礼单就是那份寥寥无几的,她不怕他去查。

但义安伯府这样算计,欺负他已经死了的女儿和外孙儿,这口气他要是忍了,他都不用回伯府见沐氏和明澜了。

顾涉官职不算高,但他另外一个身份很吓人啊。

离王世子的岳父。

嗯,离王世子刚刚为了他女儿弹劾了太后。

虽然还不知道皇上怎么罚的太后,但总归弹劾了,至少太后的名声受损,至少会挨皇上几句数落,脸面尽失。

这样一尊大神驾到,京兆尹赶紧出来迎接。

顾涉一脸怒气,京兆尹殷勤又小心道,“不知顾大人此番来找我有何要事?”

顾涉把房契地契和两份陪嫁礼单递给京兆尹,道,“陈大人知道我长女,义安伯府世子夫人过世了,外孙儿如今在我伯府住着,义安伯府偷换小女陪嫁礼单,弄虚作假,有劳陈大人查明真相。”

京兆尹陈大人瞬间头大了。

但凡官比他大的案子都不好查啊,得罪不起。

靖宁伯府和义安伯府不是姻亲吗,怎么就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了?

陈大人接了顾涉递交的房契地契和礼单,决定受理此案……

貌似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和理由。

“有劳了,”顾涉道。

陈大人干笑一声,“应该的,这是我分内之事。”

出了衙门,顾涉就骑马回伯府了。

义安伯府变卖顾容澜陪嫁的事很突然,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不知道,顾涉去了义安伯府一趟,再转道去找京兆尹,这一圈转下来,伯府每个角落都知道这事了。

他一回来,就被请去了长松院。

除了老太爷,三老爷和四老爷都在,济济一堂。

对于义安伯府做的事,大家都气愤,但不赞同顾涉揍人。

揍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把矛盾激化,再者义安伯府再混蛋不堪,总归是茂哥儿的家,外祖父揍了祖父,将来他怎么办?

他十五岁就要回义安伯府,会有人喜欢他吗?

内宅暗斗,杀人于无形。

四老爷说着,老夫人觉得说的有理,顾涉气头上驳了一句,“从一开始,义安伯府就没有喜欢过茂哥儿,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别指望有,我已经揍了他了,这么说,是要我去给义安伯赔不是吗?”

霸气!

重生以来,父亲一直没什么存在感,这一回,总算是硬气起来了。

老太爷倒是一脸赞赏,“揍了就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夫人瞪了老太爷一眼,“离王世子才为了明澜弹劾了太后,这会儿太后还在气头上呢,他把义安侯走了,要是御史台知道了,一准会弹劾他,礼单一事,义安伯府早有防备,到时候反咬一口,全是老二的错了。

以前他在朝堂上从不与人起争执,现在却揍人了,揍的还是亲家公,到时候满朝文武会怎么说,会说他有了离王世子做女婿,腰杆子硬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了,你还说没什么大不了。”

老太爷倒也不生老夫人的气,内宅妇人,最注重的就是名声,你能指望她眼介有多远,他道,“妇人愚见,就算明澜没有嫁给离王世子,义安伯府这么做,该揍也得揍,处处忍让的结果,就是别人欺负到你头上拉屎撒尿,至于御史台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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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失望

老太爷顿了下,顾涉道,“方才回来前,我已经让小厮去找刘御史了。”

四老爷则道,“二哥怎么没亲自去,让小厮去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他以为顾涉是让小厮去跟刘御史打招呼,不要弹劾他,就当不知道。

偏刘御史又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就是顾涉亲自去都未必能说服的了他,让小厮去说这么大的事,听着都蔑视人家刘御史了,他只是离王世子的岳父,又不是离王世子。

然而,事情和四老爷想的完完全全的背道而驰。

“小厮去只是把我揍了义安伯的事捅给刘御史知道,我亲自去,刘御史该给我请太医了,”顾涉道。

四老爷嘴巴张大,用一种你是不是气糊涂了的神情望着顾涉。

大家都怕被御史台弹劾,他倒好,生怕御史台不弹劾他,主动派人去告知。

一屋子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完全不懂顾涉了。

明澜眸光闪亮,父亲这一招妙绝。

错的是义安伯府,怕被弹劾的是他,只是打人是在义安伯府里打的,知道的不多,义安伯府虽然嘴上理直气壮,其实心虚的很,不敢声张。

父亲只是把他揍了义安伯府的事捅给刘御史知道,刘御史会弹劾他。

到时候皇上问起,父亲打人总要有理由吧,到时候牵出萝卜带出泥,义安伯府霸占、变卖世子夫人陪嫁的丑事就瞒不住了,肯定会沦为京都的笑柄,为满朝文武所疏远。

毕竟一个要脸的人家,是不会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的,只有到了腐朽和破落走投无路时,才会这么做。

之前义安伯世子就娶填房,且是怀了身孕的,名声受损,从侯府贬为了伯府,在朝中地位一落千丈。

百官都知道皇上不喜义安伯府了,再来一出,义安伯府甭想东山再起了。

老太爷脸上带着笑,道,“好了,都散了吧。”

第二天,义安伯没有上早朝。

刘御史和另外两名御史联名弹劾顾涉揍义安伯一事,引起百官震惊。

皇上听后,摸着下巴笑道,“顾爱卿莫不是被女婿给带歪了吧?”

顾涉,“……。”

他打人的时候,离王世子还没出生呢。

“没有十足的理由,揍了义安伯,朕该罚也得罚,离王世子替你求情也没有用,”皇上心情很好道。

这话怎么听着,就算真打了,离王世子来求情还是很管用?

顾涉连忙站出来,把他为什么揍义安伯的理由告诉皇上。

其间提到了京兆尹,恰好他就在朝堂上,连忙出列给顾涉作证,他的确把证据送到他那里了。

昨天,顾涉走后,他就去了一趟义安伯府,事关义安伯府有没有弄虚作假,得查过才知道,他亲自去的,没见到挨揍过后的义安伯,但是见到了盖着衙门大印的礼单。

义安伯府给他看的礼单薄薄几张纸,却是和在府衙留的存单一样,顾涉交给他的那两份礼单,一份是假的,另外一份是真的。

那一份是当初顾容澜出嫁的礼单,礼单能证明那被卖掉的铺子确实是顾容澜的。

但义安伯夫人说顾容澜出嫁后,那铺子孝敬她了。

给了顾容澜的东西就是她的,她孝敬谁送给谁,全凭她做主,没有事事过问义安伯府的道理。

现在房契地契孝敬她了,顾容澜死了,死无对证,靖宁伯府却来讨要,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样说,也没什么毛病。

但哪个女人这么傻,那些庄子铺子全孝敬婆母,不留给自己,不留给孩子?

义安伯世子夫人的胞妹能被离王世子看中,她这个长姐就算蠢点傻点,也没有蠢到这种地步吧,再说了,这么蠢的儿媳妇,义安伯府也不会娶回去啊。

这明显不合乎情理,更何况义安伯世子早早的就和他的周表妹有了首尾,不见得对世子夫人有多疼爱,没了夫君的宠爱,再没了陪嫁,她是早早的就死了,不死往后还不得喝西北风啊。

私心里,陈大人已经站在顾涉这一边了。

只是义安伯夫人强词夺理,没有证据,陈大人也奈何不了她,就回衙门了。

满朝文武听完,心里也有了几分清明。

只是凡事要讲究证据,靖宁伯府被义安伯府摆了一道,要是没有证据,这哑巴亏算是吃定了。

下朝之后,京兆尹继续查案。

事关内宅,事情又闹得这么大,陈夫人得知后,把陈大人请回去,帮他出谋划策。

一般内宅夫人的陪嫁,什么时候收的礼,什么时候送的,都会有账册,记载详细,就是以防将来对不上。

陈大人向夫人道了谢,又带着衙差去了义安伯府。

得到的回复能把牛都给活活气死。

嗯。

账册是有,顾涉来质问的时候就给他看了,他不信账册是真的,直接一掌给拍碎了。

陈大人还从未遇到过这样难缠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了。

真真假假的,让你压根就分不清。

如果账册真作假了,顾涉发脾气很正常,一气之下毁了账册也不无可能,毕竟他气头上连义安伯都打了。

没有了账册,就没法证明顾容澜到底有没有把房契地契交给义安伯夫人了。

陈大人无功而返,来找顾涉商量怎么办。

账册的事一说,顾涉没差点气出内伤来,他压根就没见到什么账册,更别提把账册给拍碎了。

陈大人叹气,“这案子于伯府不利,一时半会儿怕是难找到破绽了。”

几个大男人凑到一起,竟然拿义安伯夫人没辄。

她说毁了,就算当时没有毁,事后翻一翻找出来,往火里一丢,谁还能拿她怎么样?

陈大人表示会尽力,就告辞了。

顾涉送他出门,只是刚出书房,远远的就看见明澜走过来,她穿了一身淡碧色裙裳,身姿袅娜,纤腰不盈一握,淡雅脱俗。

她走上前,福身见礼,见顾涉脸上的怒意,再见陈大人脸上的抱歉,明澜问道,“案子没有一点进展?”

“叫顾二姑娘失望了,”陈大人歉意道。

明澜摇头,“义安伯夫人的狡猾,我早领略了,她说账册真毁了,是真的吗?”

第三百八十四章 断绝

陈大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她是这么说的。”

至于是真是假,他就不得而知了。

明澜嘴角勾起一抹清冽笑容,道,“我倒有一计。”

“愿闻其详。”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在义安伯府门前停下。

雪梨钻出马车后,将明澜扶了下来。

义安伯府门前守着的小厮看到明澜来,脸色变了一变,另外一小厮则飞奔去禀告义安伯夫人。

明澜在义安伯府门前等了一刻钟,小厮才回来道,“顾二姑娘请回吧,我家夫人不见你。”

意料之中的结果,明澜一点都不诧异。

她甚至嘴角带了几分笑意,“不见我?回去告诉你家夫人,现在不见,回头不要后悔。”

小厮见了她脸上的笑容,背脊都有些发憷。

顾二姑娘没多少时日就要出嫁了,一旦出嫁,她就是离王世子妃,身份尊贵,义安伯府还真高攀不上。

方才夫人就诧异她不好好待在靖宁伯府里待嫁,跑伯府来做什么,现在又这么说,莫非真有什么大事?

小厮不敢掉以轻心,又赶紧去禀告义安伯夫人了。

这一回,小厮回来的很快,明澜只等了半盏茶的工夫,小厮就回来了,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顾二姑娘里面请,”他一边喘气一边道。

雪梨重重的哼了一声,义安伯府好本事,居然敢让她家姑娘等这么半天!

小厮送到二门,就有丫鬟过来带路了,其实不用带路,义安伯府她来过不少回,记性还没那么差。

只是往前走了百余步,就看到了一个讨人厌的人。

周嫱。

原本明澜脸上还带了几抹浅笑,看到周嫱,笑容唰的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周嫱正望着她和丫鬟说话了,“那狗洞堵起来了没有?”

丫鬟笑道,“早堵起来了,现在别说是人了,连只老鼠都钻不出去。”

这是在笑话明澜抱着茂哥儿钻义安伯府狗洞的事呢。

明澜走过去,冷笑一声,摩拳擦掌道,“上回我揍你,义安伯府和周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一回我就是将你打成猪头,周家还得跟我赔不是。”

周嫱挂着讥笑的脸瞬间僵硬,凝结成冰,最后皲裂。

她的眸子仿佛啐了剧毒,死死的盯着明澜。

明澜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张如花般的俏脸,眸光倏然一冷,“以后见到我绕道走,否则我见你一次赏你几巴掌!滚!”

明澜这话让她想起了挨巴掌的事,但明澜不会再钻狗洞,但是她还有挨巴掌的可能。

明澜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何况这一次义安伯府做的太过分,她本就火大,她脸上带着笑,不是真的就心情好。

周嫱拳头紧握,恨不得扑过来和明澜厮打,丫鬟死死的拦住了她,不要她冲动行事。

明澜是准离王世子妃,太后给她下毒,离王世子都弹劾太后,让太后下不来台,她要是敢碰顾二姑娘一指甲盖,她就完了。

没必要争一时意气,丫鬟拦着周嫱,这一拦,她自己也回过味来了,就顺着丫鬟递的台阶下了,转身走了。

只是一步三回头,仿佛在告诉明澜,不是她怕了她,而是丫鬟拦着不让。

雪梨调皮,伸手做连扇巴掌的姿势,把周嫱气的咬牙切齿。

明澜迈步往前走,义安伯府的丫鬟离的远远的,生怕明澜一个气不顺拿她出气。

正堂内,义安伯夫人坐在那里喝茶,脸阴着,没什么笑容。

自打顾容澜死后,她和明澜就没有好好说过话,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而且每一次都是她被气个半死不活。

她来,铁定没有好事。

还有那话,她若是走了,回头不要后悔。

怎么听都带了一股威胁之意。

看到她进来,义安伯夫人嘲讽一笑,“顾二姑娘不好好在府里待嫁,居然跑我义安伯府来了。”

明澜把玩着手中绣着翠竹的绣帕,嘴畔勾勒出一抹绝美的弧度,“离王妃怕我累着了,找了绣娘帮我绣嫁衣,我有的是时间来管茂哥儿的事。”

前有离王世子帮她出气弹劾太后,后有离王妃心疼她,无需她绣嫁衣,她靠山硬着呢。

义安伯夫人咬了咬牙,“你不要高兴的太早,离王和离王妃都和离几回了,你以为离王世子就会长情?”

明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她道,“就算和离,那也是将来的事,眼下离王世子还护着我,义安伯府小心把事情做绝了,未必能看到我和离的那一天。”

义安伯夫人修长的指甲掐进肉里,都觉察不到疼。

她知道明澜不是和她说笑的,她是动真格的。

连太后都弹劾了,会把她,会把一个小小义安伯府放在眼里吗?

她深呼一口气,道,“我义安伯府和你靖宁伯府是姻亲,茂哥儿是我杨家长子嫡孙,就非要闹到这地步不可?”

雪梨都无语了,两只眼皮差点没掀肿。

到底是谁在闹啊,从头到头都是义安伯府在闹幺蛾子好么,先前纵容什么狗屎表姑娘欺负茂哥儿,再骗姑娘和太太说表姑娘把孩子打掉了,现在又要变卖姑奶奶的陪嫁庄子,还把她的陪嫁一半据为己有。

难道被义安伯府欺负了,伯府要忍了,什么都不说才是好亲家?

去她狗屎的亲家!

大姑娘嫁给义安伯世子,真是倒的几辈子血霉了,幸好姑娘的亲事是自己挑的,是假成亲,这要真成亲和大姑娘似的,简直就是送上门给人欺负给人算计,真不如不嫁人呢。

听义安伯夫人提到茂哥儿,明澜的脸色更冷了,义安伯夫人知道她在乎茂哥儿,她道,“回头我就派人去把茂哥儿接回来!”

明澜从鼻子冷哼一声,“我就是为茂哥儿来的,义安伯府写下断绝书,再将我大姐留下的陪嫁还回来,我靖宁伯府既往不咎,否则就别怪我伯府不留一点情面了。”

清脆的声音如珠玉落盘,掷地有声,然而听在义安伯夫人耳朵里只觉得很可笑,“断绝书?既往不咎?靖宁伯府拿什么和我伯府既往不咎?”[.]

第三百八十五章 狡诈

明澜笑了一声,“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敢来义安伯府,敢提这样的要求吗?你以为说我大姐把那些陪嫁都孝顺你了,账册毁了,我就拿你没辄了,如果我告诉你,有一件礼单上必须该有的东西没有,就足矣证明义安伯府弄虚作假了!”

义安伯夫人额心一皱,笑道,“你少诈吓我!”

明澜望着天花板一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长姐死的那一天,来探望她的有好几位闺中好友,我娘亲眼看见有人把东西送给我大姐,说是开了光的,能保佑她百病消除,长命百岁。燃文书库

过后不多久就咽气了,我娘当时就在场,她和那夫人都能证明我大姐没有把东西孝敬义安伯夫人你,可现在衙门的礼单上却没有,你说东西去哪儿了?别和我说东西毁了,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轻而易举的毁掉的!”

义安伯夫人背脊一凉,难怪她敢来,难怪她敢提要伯府写断绝书,她手里真有证据。

那天,是来了好几位少夫人,送顾容澜最后一程,也有送她东西的,她让她们说些体己话,就先走了。

万一明澜找到那几位少夫人之一去作证,她贪墨儿媳妇陪嫁的罪名就坐实了。

义安伯夫人有些心慌了,明澜静静的等着她。

但是,她没有等到义安伯夫人妥协,反倒是变本加厉,她道,“东西给你大姐做了陪葬了,在棺材里,如何出现在礼单上?”

雪梨睁圆了眼睛,真的,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又奸猾狡诈的人了。

她是晾准了她家姑娘不会也不敢去打扰姑奶奶的清净。

明澜也是服了,她嘴角一勾,瞬间冷意翻飞,“既然如此,那就开棺吧!”

说完,她袖子一甩,转身就走。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说下去的必要吗?

只是走了几步,义安伯夫人冷喝一声,“站住!”

明澜果然就站住了,但是没有回头,身后有冰冷的声音传来,“顾容澜嫁进我义安伯府,就是我义安伯府的人了,岂容你说开棺就开棺的?!”

明澜回头看着她,“开棺是为了验证你义安伯府没有贪墨我大姐的陪嫁,你不肯,就是不打自招,如果伯府真执意不让,我伯府也不能来硬的,扰了我长姐九泉之下的清净,但义安伯夫人别忘了,不是只有活人能和离,死人一样可以!”

话音未落,明澜已经迈步出门了。

又是开棺,又是和离,明澜是铁了心要茂哥儿和义安伯府断绝关系,要拿回顾容澜的陪嫁,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她走后,义安伯就出来了,他脸上鼻青脸肿的,即便小厮扶着,腰也是弯的。

气头上,顾涉是下了狠手的。

可是看到义安伯夫人,他身子直了几分,手一抬,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面容有些狰狞道,“你真的要弄跨义安伯府才罢休吗?!”

世上女人多的事,不止她娘家侄女周嫱一人。

为了一个女人,弄的义安侯府被贬,现在要真闹到开棺来验证义安伯府有没有贪墨儿媳妇陪嫁的地步,义安伯府还有名声可言吗?!

死人和离,历朝历代都没有听说过,这是要义安伯府遗臭万年啊。

义安伯气大了,当官的虽然爱财,但都存了两分名流千古的心,做不到流芳千古没关系,毕竟能做到的也没几个,但至少不能遗臭万年吧。

这一生气,下手就没轻没重了,这不,一巴掌扇过去,直接将义安伯夫人给扇的跪在地上了,嘴角都有了血。

她摸着脸,不敢置信道,“你打我?!”

义安伯气道,“要真闹到开棺和离的地步,我不止打你,我还休了你,还不赶紧给我去靖宁伯府!”

用力过猛,义安伯一阵咳嗽,疼的他脸都扭曲了,小厮赶紧扶着他坐下。

丫鬟则将义安伯夫人扶起来。

她脸上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但义安伯这次动了真怒了,别说脸上只是多了五根手指印了,就是肿成猪头,也得给她去靖宁伯府。

义安伯夫人气的不轻,但她还真有些怕明澜会带着人证去衙门,要求开棺寻物。

人精似的,只说送了东西,不说送的什么,不然她还有补救的余地。

然后,明澜前脚回了伯府,刚到长松院,什么话都没说,后脚丫鬟就来禀告义安伯夫人来了。

四太太听了,高兴道,“你说动义安伯府把陪嫁还回来了?”

“没那本事,”明澜摇头道。

三太太见明澜声音不悦,道,“义安伯府脸皮厚,又擅狡诈,你说不动很正常。”

要是长房没有分家,大太太或许能和义安伯夫人对抗一二,谁胜谁负,还真说不一定。

明澜坐下来,端茶喝了两口,很快,义安伯夫人就来了。

一路上她都用手揉脸,看上去有些红,但看不见巴掌印了。

被打了,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不喜欢看到幸灾乐祸的眼神。

只是一屋子人上到老夫人,下到丫鬟脸色都冷的很,义安伯夫人就更不高兴了,心底像是被人塞了大炭炉,火烧火燎的疼。

明澜见了,道,“义安伯夫人肯定是来接茂哥儿回去的,让奶娘把茂哥儿抱来,我明儿就接他回府。”

义安伯夫人刚要开口,就被明澜的话堵住了喉咙,她道,“我义安伯府和靖宁伯府是姻亲,当真要闹到要开棺的地步?”

开棺?

老夫人额心一紧。

这两个可不是什么好词,死者为大,入土为难,为什么要开棺?

她望着明澜,不知道她都和义安伯夫人说了些什么,怎么会闹到要开棺的地步?

明澜坐着没动,不站起身,就是对义安伯夫人的蔑视了,她道,“祖母,我娘好不容易才想到证明义安伯府贪墨了大姐的陪嫁证据,义安伯夫人说放在了棺材里给大姐做了陪葬。

没有了账册,又有衙门的礼单,我伯府不开大姐的棺材,就讨不了公道,我知道开棺不是什么好事,可我了解大姐,她若是知道茂哥儿被人这么欺负,她留给茂哥儿的陪嫁都被人霸占了去,她就是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外面,老太爷走进来,道,“我赞同开棺!”

第三百八十六章 诈吓( 猫忘了鱼尾纱゜和氏璧加更)

义安伯夫人拳头攒紧,再说顾容澜生是义安伯府的人,死是义安伯府的鬼这样的话就再说不出口了,明澜早用和离给堵上了。

义安伯夫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老太爷则道,“义安伯夫人请回吧。”

她能回去吗?

不打消了伯府开棺的念头,她回去挨得挨骂。

义安伯夫人脸上的怒气收敛了几分,道,“有话好好说,顾杨两家是亲家,不是仇敌,要争个你死我活,顾二姑娘气性大不懂事,我理解,但你们都是长辈,毁了我义安伯府名声,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我义安伯府将来还不都是茂哥儿的,做的太过分,将来茂哥儿会不恨你们?你们就算再疼茂哥儿,也给不了他一个伯爵之位吧?”

她话才说完,明澜呲笑一声了,“义安伯夫人真是好耐心,挨了义安伯一巴掌,还不辞辛苦的跑我靖宁伯府来画大饼忽悠人,连我都糊弄不了,你以为谁会信你的话,连我大姐留给茂哥儿的东西都据为己有不给他,还能奢望将来能继承义安伯府的爵位?”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义安伯夫人瞥了明澜,道,“顾二姑娘出嫁在即,还是不要管太多为好,连身边的大丫鬟都和府里的少爷滚到了一起,碍于离王世子的脸面,没能伤到你的名声,要是再传出点什么,就不好了。”

她声音仿佛穿过几座雪山而来,让屋子里多少人的脸都冷了下来。

老夫人怒道,“义安伯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谁不让我好过,她也别想好过,顾容澜已经死了,你们都能不在乎她要开棺,我还在乎她吗,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别和我说什么和离,我义安伯府只有休妻!”她的声音徒然凌厉了起来。

没见过霸占人东西,还这样理直气壮的。

老夫人都有要人拿扫把将她轰出去的冲动。

果然是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了。

她这是要往顾容澜身上泼脏水,之前为了义安伯府名声,再加上她死了,就忍了,现在靖宁伯府要闹,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没脸,大家一起没。

沐氏从外面进来,气道,“你良心被狗啃了吗,容澜已经死了,死在你们义安伯府,你还要毁她名声,往她身上泼脏水,你就不怕她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

义安伯夫人冷笑一声,“活的时候我都不怕,我还怕她死了不成?我客客气气的来,大家好好商量怎么办,真将我逼急了,我没什么不敢做的!”

明澜站起身来,扶着沐氏道,“娘,你别生气。”

沐氏气的呼哧呼哧的。

明澜望着义安伯夫人,道,“你连脸都不要了,我伯府惹不起,但在商量之前,我要一句实话,义安伯府也没有穷到那地步,你为什么要贪墨我大姐留下的陪嫁?”

义安伯夫人眼睛赤红道,“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义安侯府不会被贬,这些天为了恢复侯爵之位,我义安伯府送出去多少东西,我挨了多少冷眼,我要拿她的陪嫁去堵那窟窿!”

明澜呲笑一声,“少说这些话来搪塞我,分明只是你贪心,你送礼单来的时候,侯府还没有被贬,用得着送东西贿赂大臣吗?不要把你自己的私心强加在我身上!”

这笔烂账的黑锅,她不会背!

义安伯夫人恨不得扑过来撕咬明澜了。

明澜扶着沐氏坐下,然后道,“父亲,你请陈大人和刘御史出来吧,我怕娘再多看义安伯夫人几眼,会气的动胎气了。”

义安伯夫人色变。

她瞥过头去,只见顾涉和陈大人和刘御史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衙差。

她身子虚晃一下,直接撞倒了三太太和四太太之间放茶盏和糕点的小几。

噼里啪啦碎里一地。

陈大人笑道,“二姑娘聪慧,在下佩服,本来这案子都查不下去了,没想到能亲耳听到义安伯夫人招认,甚至污蔑和恐吓之言,我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顽固之徒。”

明澜轻笑道,“幸亏陈大人、刘大人还有两位衙差在,不然真传出点流言蜚语,我名声还真被她给毁了。”

刘御史摇头笑道,“顾二姑娘多虑了,离王世子岂是一般人,会信这样的流言蜚语。”

沐氏坐在一旁,怒气尽消,道,“怎么都瞒着我?”

屋内,老夫人她们也都面面相觑,陈大人和刘御史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暖阁里?

那边,义安伯夫人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白的吓人。

她几乎站不住身子,抬手指着明澜道,“你诈我!”

明澜嫣然一笑,明媚如春花灿烂,“兵不厌诈,对于你这样的人,不让你亲口承认贪墨事实,你总能找到理由反驳,反驳不了就威胁,领教了。”

刘御史大笑道,“顾二姑娘不仅才情洋溢,还懂兵法,实在令人惊叹,这案子到这里也能了结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陈大人则看着义安伯夫人道,“还有劳义安伯夫人随我去衙门一趟,听宣判。”

贪墨的陪嫁得还给顾容澜,交由顾涉代为保管,将来给茂哥儿。

至于刘御史,他负责纠察百官,他得回府写奏折弹劾。

义安伯夫人不愿意去衙门,可是陈大人可没那好脾气,“带走!”

等他们都走了,屋子里就清净了。

老夫人笑道,“怎么想到这么好主意,我还真以为有证据能证明义安伯府贪墨了呢。”

明澜解释道,“义安伯夫人太狡猾了,我怕知道的人太多,容易被她看出来,所以没说,让娘亲多生了会儿气。”

沐氏满脸堆笑,道,“就数你机灵。”

老夫人叹息一声,“现在刘御史也知道了,这一弹劾,义安伯府的连伯爵之位也保不住了,越求的多,失去的越多。”

四太太也是一脸惋惜,“若是可以让义安伯府直接把世子之位传给茂哥儿该多好。”

别看只是一伯爵,天知道那是多少血多少人命多少功勋才换来的,就因为一点陪嫁给折了,听着就心疼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带歪( 猫忘了鱼尾纱゜和氏璧加更)

但明澜没有感觉,她为茂哥儿有这样的爹祖父祖母感到耻辱。

若是茂哥儿长大了,他一定不屑于继承这样的伯爵之位。

如果他觉得可惜,觉得她做的不对,那她就是看错他,白疼他了。

小坐了会儿,明澜就扶着沐氏回幽兰苑。

一个多时辰后,义安伯就亲自来伯府了。

他求老太爷和顾涉不要意气用事,他可以让出伯爵之位,甚至直接传给茂哥儿都行,只要顾涉拦下刘御史弹劾的奏折,一切都好商量。

顾涉冷冷的回了三个字。

不需要。

义安伯还欲多说,顾涉直接转身走了,并吩咐小厮,如果义安伯不走,就直接乱棍打出去。

第二天,刘御史弹劾义安伯。

他将义安伯夫人招认的经过,和恐吓威胁靖宁伯府和明澜的话,一一奏禀皇上。

皇上听后,勃然大怒。

再然后,义安伯府就爵位就被夺了。

义安伯苦求皇上息怒,是他没管教好内子,让皇上看着杨家列祖列终的面子上网开一面,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皇上懒的听,反倒问顾涉,“杨家小少爷不是在伯府吗,你这样做也算是绝了他的前程。”

顾涉则道,“茂哥儿长大了,可以自己建功立业,封侯拜将!”

这话,皇上爱听,好男儿就该有这样的气势。

他道,“杨老侯爷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没想到儿孙这么不争气,反倒是重孙儿还要几分傲骨,朕赐封他子爵,希望他将来能长成栋梁之才。”

这算是没有完全贬了义安伯府,只是降为了子爵,交给茂哥儿继承。

顾涉和老太爷连忙跪下谢皇上隆恩。

义安伯跪在地上,悔不当初。

他太低估了靖宁伯府的狠心了。

那边,皇上心情好,问道,“那主意当真是顾二姑娘出的?”

顾涉点头,“的确是小女想的。”

“桓儿眼光不错,”皇上称赞道,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一句,“真要让离王给他挑媳妇,以他的眼光,绝对挑不到什么好的。”

众大臣憋出内伤来。

离王不在,皇上你就随意诋毁他吧,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很快,朝廷就拟了赐封圣旨,来伯府宣读。

因为圣旨是封赏茂哥儿的,沐氏教他跪下接旨。

这些天茂哥儿吃的好,身子圆鼓鼓的,身上的衣裳又不少,这一跪,身子往前一滚,直接就趴下了。

明澜扶额。

幸好地上有红毯,滚几圈都不疼。

宣旨的公公憋笑,道,“小少爷还小,就站着吧。”

宣读了些什么,茂哥儿自然是听不懂的,沐氏让他跪,他就跪,虽然没跪成功,但礼数也全了。

让他接旨,他就接旨。

然后,小小的茂哥儿很懂礼,沐氏教他别人给他东西要道谢,他时刻谨记,接了圣旨,他弯腰道,“谢谢伯伯。”

软糯的声音,听得人心都软了。

来宣旨的又是宫里的副总管,在宫里的地位仅此于福公公。

福公公是皇上的心腹,他是福总管的心腹,都是自小进宫,将来也不会有后,心里头的失落谁能懂。

茂哥儿一声伯伯,叫的他心都软了,眼眶都红了,弯腰,摸着茂哥儿的小脑袋,道,“再叫一声伯伯。”

茂哥儿昂着头看着他,又叫了一声,“伯伯。”

“哎!”李公公应道。

茂哥儿咧嘴一笑,然后把圣旨给明澜,“姨姨,给你。”

明澜失笑,伸手接了。

好东西,不要的东西,茂哥儿都喜欢给她。

李公公直起腰来,从身后小公公手里拿出一锦盒,里面放了一只长命锁,笑道,“这是皇上赏赐给他的。”

他亲自替茂哥儿戴上,茂哥儿喜欢极了。

现在只是赐封圣旨,回头还有子爵印章,等雕刻好送来,还有收回赏赐给义安伯府的东西也会收回来一部分给茂哥儿,暂时交由顾涉保管。

事情算是很圆满的结局了,至少比明澜想的要好的多。

连皇上都说交给顾涉保管,义安伯府……现在应该说杨家了,杨家没有理由把茂哥儿接回去。

伯府出了一大口气,老夫人高兴,让大厨房准备家宴,晚上好好庆祝。

不过家宴最终还是没有吃成。

总有扫兴的事发生,大老爷外放的日子定下了,五天后启程。

清州乃死亡之州,老夫人舍不得大老爷去,此去经年,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相见了。

在这样的气氛下,还怎么吃的下去家宴?

鲍参翅肚也如同嚼蜡。

四太太擅于揣摩老夫人的心思,就说大厨房缺了几样食材,这时候去买来不及了,家宴改日,等朝廷将印章送来再举办家宴不迟。

老夫人点头同意了。

但伯府不举办家宴了,幽兰苑里高高兴兴的准备了一堆好吃的。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

很不高兴。

静园也准备了一桌子菜,楚离等着和明澜一起吃晚餐,聊聊天,逗逗她。

这些天,逗她都成习惯了。

结果她不回流霜苑吃了。

见他一脸郁闷,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也没什么胃口,褚风道,“爷,你先吃饭吧,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楚离把书重重的丢在桌子上,“拿走,我不饿。”

外头,褚悠拎了食盒跳窗进来,褚风见了,道,“爷不饿,要把饭菜端走,你怎么还端了来?”

褚悠笑道,“这是幽兰苑做的饭菜,都是世子妃爱吃的,属下顺手拿了几样,端来给爷尝尝。”

“有些饿了,摆饭。”

褚风,“……。”

爷……你不是没胃口么?

你这食欲来的也忒快了点吧?

褚风拍了褚悠肩膀道,“你把世子妃喜欢的菜端来了,世子妃吃什么?”

褚悠则道,“小厨房里菜不少,还可以再做,再说了,爷要不进宫一趟,他们能这么高兴么,吃世子妃几盘子菜算什么?”

褚风无言以对,只望着桌子上的香菇青菜道,“爷不喜欢吃香菇青菜,你也端回来。”

这边,楚离胃口不错。

那边幽兰苑了,小厨房端菜的丫鬟炸毛了,“菜呢,菜去哪儿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蒙混

她翻找了会儿,确定菜真的不见了,火急火燎的去禀告沐氏。

沐氏吓了一跳,“好端端的菜怎么会不见?”

丫鬟摇头如拨浪鼓,“就是不见了,奴婢端菜出来,再回去,菜就没了,还都是姑娘爱吃的菜,红烧鱼、酱爆肉丁、糖醋排骨,还有香菇青菜……。”

真是活见鬼了,菜也能丢。

她们在幽兰苑住了十几年了,还从未发现过丢菜的事啊。

赵妈妈决定去大厨房瞧瞧,大家坐在桌子上,愣是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不敢动筷子。

能悄无声息的端几盘子菜走,捎带手在菜里下点药,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尤其沐氏怀着身孕,对进嘴的东西更是小心谨慎。

正不知道怎么办好,赵妈妈就回来了,她手里还端回来一盘子香菇青菜,哭笑不得道,“这道菜回来了……。”

嗯,她用了回来两个字,而不是没丢。

因为她去的时候,桌子上空荡荡的,什么菜都没有。

可是转身找了找,再回头,桌子上就看见这道菜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大概是这道没什么油水的菜遭嫌弃了。

明澜,“……。”

她知道偷菜的是谁了。

她望着沐氏,耳根不免红了两分,道,“娘,肯定咱们幽兰苑饭菜太香了,勾的人食欲大动,拿几盘子去吃,今儿高兴,就别让一点小事扰了兴致。”

顾涉看着明澜,也回过味来了,道,“吃饭吧。”

他以为是楚大少爷派来守着明澜的暗卫吃的。

他暗暗摇头失笑,这些暗卫也太不敬业了些,这不是给楚大少爷脸上抹黑吗?

沐氏也懂了,道,“倒是我们疏忽了,人家暗卫也是人,一天到晚盯着,也有饿的时候,往后我让小厨房多烧几个菜,也不知道人家爱吃什么?”

“喜欢吃肉……。”

窗外,有声音飘进来。

众人,“……。”

楚大少爷的暗卫还真是不客气啊。

沐氏扶额,要不是知道楚大少爷的暗卫盯着明澜,她走哪儿跟到哪儿,非得吓坏不可。

这么多天都没顾上他们,现在人家都自己拿菜了,又点名了喜欢吃肉,便吩咐赵妈妈道,“让小厨房赶紧做几个荤菜。”

赵妈妈摇着头,笑着下去传话了。

二房,其乐融融,一顿小家宴,吃的肚子都撑了。

吃完了饭,明澜去花园转了两圈才回流霜苑。

接下来两天,伯府并不清净。

顾涉亲自带着李总管去义安伯府轻点顾容澜的陪嫁,将东西带回伯府来。

没有了账册,顾涉就按照原先的礼单要陪嫁,义安伯夫人哪里同意啊,可顾涉态度强硬,账册没了,他怎么知道他女儿的陪嫁当初用了多少?

那时候,义安侯府还没有被贬,家大业大,她又怀着身孕,光是沐氏和沐阳侯都送了不少好东西来,那些都没算账了。

短短两年时间,他女儿能花多少东西?

义安伯夫人奈何不了顾涉,再加上为了一点陪嫁,义安伯府都被贬了,虽然名义上还是子爵,可爵位是茂哥儿的。

孙子有爵位,祖父和父亲贪墨孙媳妇和嫡妻陪嫁,有的只是笑话。

义安伯觉得自己都没脸去上朝了。

如果早知道顾二姑娘会嫁给离王世子,离王世子会为了她弹劾太后,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和靖宁伯府交恶,更不会闹到这种程度。

而且,当初义安伯夫人去伯府求娶明澜做填房,沐氏答应了。

能让离王世子为了她弹劾太后,顾二姑娘给义安伯世子做填房是义安伯世子几世修来的福分,放着这样的福分不要,要一个不知廉耻的表姑娘,义安伯越想越来气,差点没气的中风偏瘫。

义安伯一生气,义安伯夫人就没有好果子吃了,在府里她向来说一不二,她说什么义安伯也都听的进去。

可再把义安伯夫人放在心上,她也没有爵位来的重要啊,再多嘴多舌,他就直接动手抽了。

见顾涉时,义安伯夫人都是戴面纱的。

就是这样,顾涉还看见了义安伯夫人眼角的淤青,但没人同情她,都是她活该,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墨不了陪嫁,义安伯赏她几巴掌也能满足她的贪婪之心。

挨了几巴掌,义安伯夫人就安分多了,然后“消失”的账册又出现了。

顾容澜账册记的有条不紊,什么时候收到什么礼,又送出去了什么东西,都一一记载在册。

有了账册,顾涉也懒得和义安伯夫人争什么,和她多说一句,甚至多看一眼,都替女儿和外孙儿觉得不值。

对着账册,那些陪嫁一样样从库房里抬出来,有些在义安伯夫人那里,有些则在周嫱手里,还有摔碎的,送人的……

顾涉觉得幸好沐氏怀了身孕,若是她来处理这些事,非得气的吐血不可。

如果说顾容澜留下的东西有十成,还留着没动的最多只剩三层了。

就这三成里还有以次充好,以假换真,如果眼力差的,还真的要被蒙混过去了。

好几次,顾涉恨不得东西不要了,把义安伯夫人掐死算了。

义安伯夫人执意顾容澜陪嫁来的就是假的,现在找她要真的,她上哪里给他弄真的去?

她死皮赖脸,顾涉一个大男人还真拿她没辄,正好义安伯也在,他道,“字画你们说我伯府陪嫁就是假的,我现在是没法证明是真的了,但我可以去查,这些天义安伯府给哪些大臣送了礼去,其中有真迹,我一定登门,我找到一幅真画,我就要你义安伯一颗牙!”

狠话撂下,顾涉转身就走。

李总管眼力远不及顾涉,但眼力好没用,你分出真假了,人家不承认。

义安伯夫人要把那些送出去和卖掉的东西折算成银子交给顾涉,顾涉没同意。

和这样不要脸的人,他还要装什么大方?

以蛮治蛮!以横治横!

她不是不要脸,又特别的能言善道,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吗?

那他就要原来的!

义安伯夫人能怎么办,她只能挨家挨户的去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如此一来,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第三百八十九章 遇刺

两天后,义安伯夫人又来了。

她带了两大箱子来,还有几张房契地契,她一脸不快,卖出去的东西,再买回来,肯定不是原来卖的价格了。

她没占到一点便宜,反而搭进去几千两,那种恨意,都找不到词来形容她。

那些打碎的东西,还有她送出去,别人收了,又再转手送出去的,肯定要不回来了,义安伯府丢尽了脸,破罐子破摔不在乎了,可别人还在乎呢,没人愿意为了她再去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她再要,人家要动怒了,她也没辄。

到这份上,顾涉和沐氏不愿意也只能同意拿钱补偿了。

清点完,义安伯夫人片刻都不想待下去了,起身就要走。

结果她刚起身,明澜就进屋来了,道,“杨太太这么急着走做什么,事情还没谈完呢。”

一声杨太太,义安伯夫人脸都紫了。

义安伯府没有了爵位,她不再是义安侯夫人,更不是义安伯夫人了。

自打遇上明澜,义安伯府做什么都没有顺畅过,她就是义安伯府的克星!

如果眼神能杀人,明澜这会儿早千疮百孔,被五马分尸了。

“还有什么可谈的?我没有心情和你谈茂哥儿!”她咬了牙道。

如果义安伯府和靖宁伯府还有什么可说的,就只剩一个茂哥儿了。

明澜笑面如花,比高几上摆着的山茶花还要多几分优雅从容,她道,“我和你谈茂哥儿什么,谈你是怎么纵容表姑娘欺负茂哥儿的吗?”

明澜嘲讽一笑,随即道,“舅舅把我大姐的陪嫁庄子买回来了,房契地契在我手里,义安伯夫人不打算买回去了?”

想这样打马虎眼算了,那是她想的太美好了。

从她手里,义安伯府别想占到一点便宜。

义安伯夫人眸光凝结成冰,她还真把那份房契地契给忘记了。

东西都到他们手里了,还要她再买回去,再送回来?

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义安伯夫人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她道,“靖宁伯府是要逼的我义安伯府倾家荡产吗?!”

明澜赫然一笑,眸底布了一层寒冰,折射出冷冽的光芒来,“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初义安侯府被贬,皇上也没有查抄杨家,没想到杨家竟然破败到这种程度了,那些陪嫁原就是我大姐的,杨太太这么说,杨家之前全靠我大姐的陪嫁再撑着了?”

义安伯夫人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肺了,可明澜不管她有多生气,自顾自道,“我记得杨家当初送给周嫱的陪嫁可丰厚的很,纳采礼的队伍一乱,摔出来多少东西,大家都看着呢,一点都不比送来给我长姐的少。”

沐氏一听,就道,“明澜不说,我都给忘了,那一份房契地契,你舅舅多少钱买回来的,那钱义安伯府要一分不少的送来!”

义安伯夫人心底把沐阳侯咒个半死。

要不是沐阳侯府多事,这事没人知道,更不会害她和义安伯府到这般地步。

她不想再掏了。

可明澜不会纵容她,只道,“这笔钱不送来,我伯府也不会再派人去杨家要,会直接去找陈大人,让他出面解决,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杨家赖账不还,杨老爷如今的官职还能不能保住可就说不一定了。”

昧良心的钱都赖着不还,这样的官能清廉吗?

朝廷用人唯贤,这样品德有缺的官员肯定是要罢免的,就算事情是义安伯夫人做下的,都闹到这份上了,他都收拾不了烂摊子,枕边人都管不好,如何帮皇上处理朝政,管理百姓之事?

“你!”义安伯夫人眼神冰冷中带着熊熊烈火,只觉得嘴里都有了血腥味。

明澜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道,“我没什么耐性,一个时辰之内我看不到银票,杨太太就自求多福吧。”

她的眸光从义安伯夫人的脸上扫过。

那淡淡的淤青,只怕等不及消,就要添新伤了。

义安伯夫人甩袖就走。

一个时辰,掐着点,义安伯府的管事的就把银票送来了。

一万二千两。

义安伯府的管事说他派人去庄子上问了,当初义安伯夫人一万两银子卖的,人家转手加了两千两卖给了沐阳侯府。

拿到银票,明澜道,“娘,这钱我给舅舅送去。”

沐氏点头,道,“是该给你舅舅送去,这回若不是沐阳侯府,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只可惜她怀着身孕,不然她真想随明澜一起去道声谢。

带着银票,明澜就带着碧珠出了幽兰苑,直接朝伯府大门去。

早有丫鬟快步去告知李总管准备马车,是以到伯府门前,马车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只是明澜刚出迈步出门,那边一小厮骑马过来,飞快的翻身下马,直接就往府里冲,直接撞到了碧珠,连累她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疼的直叫。

看到碧珠摔了,那小厮则被守门小厮给拦下,冷道,“出什么事了,要这么火急火燎的往府里头钻?!”

小厮是熟面孔,是长房的人,守门小厮都认得。

那小厮敛了眉头道,“三姑娘出事了!”

明澜正扶碧珠起来,听到小厮说顾音澜出事了,她眉头一拧,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厮脖子微昂,道,“三姑娘遇刺了!”

嗯,没听错,是遇刺了。

可小厮昂着的脖子,分明说的遇刺是件好事,他看起来挺得意的。

什么时候遇刺也成好事了?

明澜正觉得不解呢,小厮就道,“太子在大禅寺中了算计,我家姑娘正好救了他,后来刺客杀来,我家姑娘又替太子挡了一剑!”

先救太子,再替太子挡剑?

开什么玩笑?

顾音澜几时有这么大本事了?

明澜眉头紧锁,怎么也不敢相信。

可小厮只说到这里,就直接进府了,要把这件大好事告诉老夫人知道。

当初顾绍业就是想谋一份救命之恩,才把自己给搭上,他是有心栽花花不开,顾音澜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顾音澜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皇上肯定会赏赐她,到时候她跪求皇上免了她父亲大老爷外放和顾绍业的流放,皇上没有理由不答应。

顾绍业没有做到的事,居然让她做到了?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三百九十章 保命

车夫见明澜望着伯府良久,他忍不住出声道,“二姑娘还去沐阳侯府吗?”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对二房来说还不是什么好事,改变行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明澜却没有这样的想法,她收回眸光,问碧珠道,“伤的重不重?”

碧珠脸红着,四下都是小厮,她不好意思说屁股还有些疼,只摇头道,“没事了,奴婢扶姑娘上马车。”

明澜下了台阶,抓着马车,踩着凳子站在了车辕上,然后钻进马车内。

碧珠也钻了进去。

等车夫坐上马车,鞭子一甩,马车就汩汩朝前了。

一路上,明澜都沉默不语,虽然她坐马车极少说话,但碧珠知道姑娘在想事情,一点都不开心。

她宽慰道,“姑娘是怕三姑娘借着太子的势力,长房死灰复燃?”

“我不会给长房死灰复燃的机会的。”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铿锵之力。

前世,太子连自己的命都没能保住,他拿什么来帮长房夺嫡?

就算这一世,太子命好,能避免重蹈覆辙,让赵翌捡便宜,但别忘了,现在离王府不管立储之事,太子要真帮长房,难道不担心她怂恿离王世子支持李贵妃,扶持三皇子?

顾音澜没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不值得太子为她得罪她这个人人皆知的准离王世子妃。

只是明知道顾音澜没本事掀起大浪来,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从知道顾音澜攀上太子之后,她一颗心就没能松下来,处于紧张状态。

这样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明澜晃晃脑袋,把这事暂时抛诸脑后,等回府再琢磨不迟。

今天是个好日子,赵家来沐阳侯府送纳征礼,这会儿时辰不早,侯府还忙的很。

丁氏就在前院里,正吩咐丫鬟把聘礼抬去库房放好,她身边的丫鬟则叮嘱小厮别粗手粗脚摔坏了东西。

明澜进院子,就听丫鬟禀告道,“夫人,表姑娘又来了。”

一个又字,不知道饱含了多少的不欢迎。

丁氏瞥头望过来,更是眼神淡漠,因为明澜,她和她女儿被沐振罚了多少回了,对明澜,她喜欢不起来,只有厌恶。

不过上回玉簪碎了,她让丫鬟送还给她,原以为她会找沐振告状,到时候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想到她居然忍了,这一点倒是很出乎她的预料。

这会儿来,不知道又是要做什么。

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一点待嫁的样子都没有。

她懒得多看明澜,只吩咐丫鬟道,“告诉她,侯爷不在府里。”

她说的声音不小,明澜听得清楚,道,“我找表哥。”

丁氏额心一皱,把手里的礼单交给丫鬟,然后道,“有什么事,让丫鬟来通传一声就行了,你也是快要出嫁的人了,有事没事就来找你表哥,知道的当你们表兄妹手足情深,不知道的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来,别忘了,你娘之前可是打算让你嫁给你表哥的,传到离王世子耳朵里,他未必就不介意。”

明澜心里翻了一白眼,她让丫鬟来通传一声就行了?

她怕是忘了,她之前派丫鬟来,丫鬟话传到了,可是丫鬟根本就没有禀告表哥,被她给拦下了。

她事后问起表哥,表哥一点都不知情,她为此还挨了舅舅的骂,都忘记了?

况且舅舅和表哥帮他们那么大的忙,娘亲怀了身孕来不了,她总该亲自来道谢吧。

明澜没说话,碧珠则小声道,“姑娘,要不叫离王世子的暗卫进来见见舅夫人吧?”

暗卫是楚大少爷的,但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好的不能再好了,说是离王世子的,暗卫不会说什么的。

碧珠说的小声,但丁氏离的近,听得清楚。

她脸色变了变,她才说离王世子会介意,结果离王世子知道她来沐阳侯府,人家对她信任的很。

那边,沐礼快步走过来,老远就道,“表妹怎么来了?”

看到沐礼,明澜脸上就满是笑容了,“我来向舅舅和表哥道谢啊,娘亲怀了身孕来不了,我就跑一趟了。”

这是解释给丁氏听的。

沐礼笑的温文尔雅,“一家人说谢谢就太见外了,走,去那边说话。”

明澜规矩有礼的和丁氏福身,然后就和沐礼去那边小花园凉亭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后,外头一小厮过来,道,“大少爷,京都发生件大事!”

沐礼停住脚步,小厮三步并两步上前,他问道,“发生什么大事了?”

小厮先看了明澜一眼,欲言又止,明澜就猜到小厮要禀告的是什么事了,道,“如果我没猜错,小厮说的大事应该是我三妹妹救了太子。”

和明澜一样,听到这消息,沐礼一脸的不敢置信,“她能救太子?”

明澜耸肩,“怎么救的,尚不清楚。”

小厮在一旁,道,“太子遇到刺客,被人下了春药,是顾三姑娘舍身相救,太子才能保命,后来刺客追杀过来,顾三姑娘替太子挡了一剑,胳膊被划伤,听说顾三姑娘这会儿还中毒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

那为什么先前长房小厮禀告的时候,一脸笑容,都快压不住了?

小厮禀告完,就退下了。

明澜额心拢成麻花。

那边,有丫鬟急匆匆过来,道,“表姑娘,伯府派人来传话,让你赶紧回去一趟。”

碧珠听了,心里就堵了一团火气了。

三姑娘出事,又中毒昏迷不醒,这会儿把姑娘叫回去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找姑娘要解百毒的药没跑了。

真的是要她家姑娘就拉进怀里,不要时恨不得她家姑娘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沐礼望着明澜,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明澜摇头,“没事,只是道谢,本来还想找舅舅聊几句,表哥都到了娶妻之龄,舅舅还不立你为世子,舅舅不急,我娘都急了,娘让我催他两句呢。”

沐礼怅然,两眼望天,有些心塞。

他也想被立为世子啊。

沐阳侯世子怎么也比沐阳侯府大少爷听着霸气的多。

第三百九十一章 昏迷( 猫忘了鱼尾纱゜和氏璧加更)

“估计不行,父亲说我达不到他要求,他就不立我为世子,”沐礼叹息道。

明澜两眼一翻,大声道,“舅舅不立你为世子,他还有第三个儿子吗?”

“我也怀疑有呢,”沐礼道。

他倒没怀疑沐振会立少爷沐横为世子,沐横武功和谋略比他差太远了。

父亲让他们扎马步,他勉强能应付过来,沐横坚持不了一会儿就直接趴下了,丁氏又心疼儿子,舍不得他受罪,就和沐振说将来他又不继承沐阳侯府,兵权也只交给大少爷,何必要她儿子这样吃苦受罪。

他要是让二少爷继承,那他就是累死,她也不吭一句。

沐振能怎么办呢,次子没有习武的天分,他也不能强摁牛喝水,起初还觉得勤能补拙,可是逼的太紧,他就生病,一次比一次严重,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报太多期望了,只要不斗鸡遛狗,欺男霸女,也就随他去了。

这话明澜在心里转了几圈了,早就想和舅舅说了,丁氏和老夫人都说过这话,出嫁之前,她是不会再来沐阳侯了。

那些话,她怕现在不说,回头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说了。

她打算逛逛花园等舅舅回来,没想到伯府派人来找她。

明澜把银票交给沐礼,沐礼道,“给我银票做什么?”

明澜道,“这是舅舅买下的庄子的钱,义安伯府赔我了,我给舅舅送来。”

沐礼失笑,“给你的,你收着就是了,还送来做什么。”

“一码归一码,”明澜把银票塞过去道,“府里有事,我先回去了。”

沐礼拿明澜没辄,不过钱收了也无妨,回头明澜出嫁,父亲少不了要给她添妆的,这钱到时候放在添妆里就是了。

明澜走后,沐礼扫了四下丫鬟婆子道,“我说父亲还有第三个儿子的事,谁要敢传到父亲耳朵里……哼哼!”

丫鬟婆子做鸟兽散。

嗯,这话还是传到沐振耳朵里了。

这府里的丫鬟婆子大多都是丁氏的人,做儿子的这样猜测自己的父亲,不捅给沐振知道才怪了。

沐振气了一通,把沐礼找去骂了一顿,然后就知道明澜和沐氏催他立世子的事了。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明澜,坐上马车后,就回伯府了。

马车在伯府跟前停下,她一点都不想下马车。

“姑娘?”碧珠以为她在走神,唤道。

明澜深呼一口气,道,“下马车吧。”

该来的总会来的。

下了马车后,她就去了长松院。

屋内,倒没多少人,只有老夫人和沐氏在,这么火急火燎的找她回来,居然没有济济一堂,有点不大适应。

不过也能猜的出来,顾音澜中毒昏迷不醒,肯定要去探望啊。

头一个就是四太太了,墙头草三个字可不是白喊的。

她去了,三太太就不能不去。

明澜上前,福身道,“祖母急着找我回来有事?”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着,道,“你三妹妹为救太子中毒昏迷不醒的事,你知道了?”

明澜点头,“我知道。”

老夫人道,“请了大夫和太医救治你三妹妹,药灌下去不少,但是你三妹妹一点都没有转醒……。”

所以,要她找离王世子要解百毒的药救顾音澜?

救活了她,然后再来和她对着干?

为什么老夫人就从来不站在她,站在二房的角度想想呢,她凭什么要去救顾音澜?

明澜不说话,脸上的不情愿很明显。

老夫人知道她不愿意,道,“祖母知道你和你三妹妹有些纠葛,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救她一命,她会感激你救命之恩的。”

这样的话,鬼才信呢,明澜心中不以为然,脸上不露声色道,“祖母,三妹妹是救太子才中毒昏迷不醒的,她对太子有恩,皇上和皇后不会让她死的,皇上手里就有解百毒的药,就算没有,肯定会把离王世子叫去找他要,您又何必让我去求离王世子呢。”

“就怕皇上也是这样想的,”老夫人皱眉道。

明澜语凝。

就算皇上不愿意把解毒药给顾音澜,可老太爷手里还有一瓶子呢。

居然没有先拿去救顾音澜,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沐氏望着明澜,道,“让丫鬟跑一趟吧。”

明澜睁圆了眼睛,沐氏抬起手来,道,“坐了许久,扶我出去走走。”

明澜赶紧过去扶她起来。

等出了门,明澜道,“娘真要我救她?”

沐氏叹息,“长房和二房不死不休,她也还是你堂妹,你不帮忙,外人会说你心太狠,而且你不拿,老太爷就拿解毒药去了,伯府能出一位离王世子妃,一位太子妃,哪怕是太子侧妃,都是伯府无光的光荣,老夫人不会让她死的。”

老太爷手里有解毒药,他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明澜不愿意救顾音澜。

但孙女儿命悬一线,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老夫人知道他想顾全,就把明澜找了回来,能不动用老太爷手里的解毒药就能把顾音澜救了自然是两全其美了。

她也希望从此顾音澜和明澜能姐妹和睦,不要再局限于一个小小伯爵,将来她们能争取的东西更多,远非一个伯府能比的。

她这是痴心妄想,就算她愿意放下芥蒂,顾音澜也不会。

为了一点名声委曲求全,明澜觉得窝囊的很,去她姥姥的名声!

扶顾音澜上位,她脑袋被门挤扁了还差不多。

“刺客下的毒,刺客手里肯定有解药,没抓到刺客吗?”明澜问道。

沐氏摇头,“想抓到刺客哪那么容易,那刺客是先前刨离老王爷陵墓的,离王府抓了这么久都没抓到。”

若是可以,沐氏怎么可能让明澜救顾音澜,除非她脑袋锈逗了。

而明澜听到沐氏这话,眼睛猛然睁圆了,“刺杀太子的刺客就是之前盗离王府陵墓的刺客?”

明澜声音徒然拔高了几分,沐氏都惊着了,女儿反应怎么这么大?

连离老王爷的陵墓都挖了,刺杀太子没那么惊讶吧?

“娘也不确定,听说刺客留下的剑和离王世子在陵墓里追杀刺客的剑如出一辙,应该错不了,”沐氏道。

明澜笑了。

她说有什么堵在她心口上不上下不下了。

原来如此!

她想了想,嘴角闪过一抹清冽笑意,道,“娘,你把你的寒玉瓶给我吧。”

沐氏知道离王世子手里没有解百毒的药,而她百毒不侵,身边根本不会留寒玉瓶,便吩咐翡翠回去拿。

等寒玉瓶拿来,明澜用帕子包着,手心传来的寒气,让她脑袋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冷静。

一打开,就看到里面结了冰的血,晶莹剔透,仿佛是最昂贵的血玉。

她将血倒出来,递到沐氏嘴边。

沐氏一脸不解,她嘴边微张要说话,明澜直接就把血塞进去了。

离了寒玉瓶,她的血保持不了多久就不能用了。

能解百毒的血,一滴都不能浪费。

“娘,我去长房了,”她笑的欢快。

沐氏,“……。”

女儿这么高兴做什么?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亲昵

沐氏不懂,碧珠就更不懂了,她家姑娘是不是和离王世子待久了,也有些喜怒无常了。

方才还愤愤难平,这会儿怎么笑的夏花灿烂了?

她正要说话,车窗被敲响,碧珠连忙掀开车帘,就看到暗卫递过来一药瓶。

碧珠还没反应过来,明澜已经伸手接了。

药瓶子里有两粒晶莹剔透的药丸,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芳香,如果不是从药瓶子里倒出来的,她真的要当是糖果给吃了。

明澜让碧珠把血装寒玉瓶里,然后塞了一颗药丸进去,等血凝结成冰后,又用手指抹了些胭脂从冰血上划过。

碧珠用帕子摁着指尖,有些担忧道,“那药丸是……?”

明澜摇头。

她不知道。

不过楚离的暗卫不会没分寸的,最多小惩大诫一番,不会毒死顾音澜的。

等准备好,马车就差不多到长房了。

刚钻出马车,就看到丫鬟送大夫出门,大夫客气道,“留步。”

丫鬟福了福身子,大夫就拎着药箱子走了。

碧珠下了马车后,将明澜扶了下来,长房的小厮看到她,脸色淡淡,要不是明澜,他们也不至于搬出伯府,虽然明着说是分家,也找了个不被人笑话的借口,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长房就是被扫地出门了。

现在他们家姑娘已经是太子的人了,又对太子有一份救命之恩,世子妃的位置可能欠了些火候,一个侧妃之位铁定跑不掉的。

当今赵皇后不就是侧妃封后的,太子妃成了李贵妃,将来如何,谁能说的准。

指不定就是他们家三姑娘母仪天下了,二姑娘和离王世子和离,凄凄惨惨戚戚呢。

不过小厮们心里认定将来顾音澜比明澜过的好,但明面上还恭恭敬敬的很,现在顾音澜还中毒昏迷不醒,太医束手无策,没有解药,顾音澜一命呜呼了,那些美事可就是空谈了。

明澜是她们长房的救命稻草。

丫鬟恭敬的行礼,然后前面带路。

今天是长房搬家之后,明澜第一次登门,但这座院子她还算熟悉,一应陈设和前世并无区别,长房事情一出接一出,大太太根本腾不出手来改造,大老爷又要外放,也住不长久。

芙蕖苑,是顾音澜的住处,环境幽静,小桥流水叮咚,奇花蔓草,花开灿烂。

但是丫鬟婆子们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顾音澜命悬一线,生死未卜。

绕过双面绣牡丹屏风,就听到四太太宽慰道,“大嫂别太担忧了,音澜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大太太双眼通红,道,“我怎么能不担忧,药都灌下去七八碗了,始终不见醒来……。”

顾雪澜眼尖看见明澜,道,“二姐姐来了!”

大太太连忙擦掉眼角的泪花,朝明澜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来,道,“你来了。”

声音熟稔亲昵,听得明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真的,都不记得大太太这样和蔼可亲的和她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记忆模糊的她在脑海里搜肠刮肚了一遍,还是觉得太阳该是从西边升起来了。

不过明澜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钱太医,就明白了。

钱太医是赵皇后的心腹,顾音澜救了太子,她就算看不上顾音澜,也得念着她一份救命之恩啊,否则大家该说她和太子忘恩负义了。

大太太是聪明人,屋子里发生的事,钱太医肯定会事无巨细的禀告赵皇后和太子知道。

而她即将嫁进离王府,成为离王世子妃,离王府深得皇上信任且不被猜忌。

猜忌什么呢?

人家离王府到手的皇位都拱手相让了,再抢回来那不是脑子有坑吗?

而皇上最担心的是什么,就是有人惦记他的皇位啊。

不被皇上猜忌,别人就没法挑拨,权势稳固,离王一句话,抵得上旁人百句。

离王要是拥戴太子,十个三皇子和李贵妃也撼动不了太子之位。

大太太就是想借钱太医之口把明澜和顾音澜的姐妹情深传到赵皇后耳朵里去。

有离王世子妃做堂姐,顾音澜就能争一争世子妃的位置了。

这样的小伎俩,岂能瞒的过明澜的眼睛。

她内心嘲讽一笑,却并没有拆台。

阻拦顾音澜往上爬,就是和老夫人过不去,不希望伯府跻身一流世家。

她淡淡道,“听说三妹妹中毒昏迷不醒,我看看看她。”

说着,她朝床前走去。

顾音澜的嘴角泛紫,一看就是中毒不轻,不像是在装病,而且钱太医也在,假装中毒,肯定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明澜的眸光更多的还是在顾音澜头上。

她发髻有些凌乱,但能看出来她梳着朝仙髻,上面插着金镶玉梅花簪,奢华精美。

这套头饰她在漱玉阁见过,价值三千两。

之前还纳闷长房接连出事,顾音澜怎么有闲情逸致去漱玉阁买头饰,原来都是为今天做盘算。

好一个顾绍业!

不过是从红缨嘴里知道她手里有玉阙,就和刺客攀上了交情,不但怂恿刺客杀了她,灭了二房,还想把顾音澜送到太子身边,一步步往上爬,去谋那最高的位置。

心机之深沉狠毒,叫人不寒而栗。

如果不是惹上了长公主,被流放出京,有他在,长房和二房之争别想消停了。

那些刺客,胆敢刨离老王爷陵墓,刺杀楚离,背后的势力绝非一般,顾绍业和刺客勾结到一起,无意是与虎谋皮。

算计太子,还是和刺客联手,这样的做法就是把人头放在刺客手里存着,只要他们一不听话,捅给太子和赵皇后知道,他们还能有活命?

到时候别连累了靖宁伯府满门!

就这样,老夫人还指着她往上爬,给顾家带来无上尊荣。

明澜觉得可笑。

大太太拿帕子擦眼角,道,“明澜,你三妹妹一直昏迷,太医也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无从下手,你手里还有离王世子给你的解百毒良药吗?”

明澜将袖子里藏着的寒玉瓶拿出来,把层层包裹的帕子打开,道,“就剩最后一瓶了,我喂三妹妹吃吧。”

第三百九十三章 吃惊

她坐到床边,要打开药瓶,手刚碰到瓶盖呢,一眨眼的工夫,一只手伸过来把寒玉瓶抢了过去。

明澜脸一瞬间紫了,大太太忙道,“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你大哥那一瓶子解百毒的药被人偷梁换柱成了剧毒,我怕……。”

她是担心明澜这一瓶药也是剧毒,到时候非但救不了顾音澜,还将她毒死了怎么办。

正好钱太医在,拿给他检查一番,确定没有问题了再给顾音澜吃不迟。

她有这样担忧,不算过分,明澜也不好说什么。

她起了身,站到一旁。

钱太医双手接了寒玉瓶,嗅了嗅,眉头就拧紧了。

这药看着就像是血,闻起来更像,但是有和一般的血不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实在是奇怪的很。

闻过后,确定没问题,但以防万一,他还用银针试毒,才道,“没有毒。”

大太太松了一口气,道,“我是吓怕了,音澜他大哥一时之误,如今还在流放途中,我不敢不谨慎了,明澜,你别怪大伯母太谨慎了。”

“怎么会呢,小心不出错,有钱太医检查,我也放心,万一吃错药出了什么事,我就是第二个大哥了,”明澜淡笑道。

碧珠在一旁,心道:这钱太医医术很一般啊,往后病了痛了,万不能请他看病,没得贻误病情。

提到顾绍业,大太太拿着寒玉瓶的手就攒紧了下,心头抑制不住一抹疼痛闪过,明澜则催道,“快给三妹妹服药吧,这药连砒霜之毒都能解,大伯母是亲眼所见,寒玉瓶我就只剩这一个了,我一会儿还要带走,对了,大哥那个寒玉瓶呢?”

大太太叹息道,“那寒玉瓶早摔碎了。”

是吗?

“那太可惜了。”

四太太也催道,“钱太医检查过,这药没有问题,大嫂赶紧给音澜服下吧,她也能尽早醒过来。”

大太太点点头,走到床边,弯腰要给顾音澜喂药。

外面大老爷进来,向明澜道谢,明澜还没说话,四太太就笑道,“大哥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一家人,言谢就太见外了,音澜出事,明澜比谁都急呢,刚到沐阳侯府,都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就急匆匆赶了回来。”

才说了两句话,大太太就起了身,将寒玉瓶合上,递给明澜道,“药给音澜服下了,应该要不了一会儿就醒了。”

嗯,她也想看看顾音澜吃了药,会不会立刻就醒过来。

她接了寒玉瓶,转手交给碧珠,然后坐在一旁静静的等候。

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守在床边的丫鬟就叫了,“姑娘,姑娘的手动了!”

一堆人围上去,都欣喜不已。

钱太医一直没走,这会儿见有动静了,赶紧上前给顾音澜把脉,惊叹道,“只听说过解百毒的药,从未见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才多小会儿,三姑娘的脉搏已经平稳多了,应该要不了一会儿就醒了。”

又等了半盏茶的工夫,顾音澜嘴角象征中毒的紫色消了,恢复红润娇唇,如水洗的樱桃般娇艳欲滴。

丫鬟将她扶坐起来,她看到明澜,第一句话就是向她道谢,“二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

明澜淡笑如菊。

她揉着颈脖道,“你才醒过来,好好歇着,我先回府了。”

这么好说话,居然没有呛驳她,顾音澜都不适应了。

哼,肯定是看上她攀上了太子,想和她打好关系了,今儿钱太医在,装装样子,她可不是每回都这样好说话的!

明澜走了,顾如澜也趁机告辞,三太太和她们一起走了,四太太和顾雪澜还留下来。

她们出门的时候,顾音澜还有气无力道,“你还改不了聒噪的毛病。”

顾如澜顿住脚步,想听听顾雪澜炸毛的话,可是等了会儿,都没听到,反倒可亲道,“我吵着三姐姐你了,你好好歇息,你方才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真不愧是墙头草。

顾如澜朝明澜耸肩,然后就出了长房回伯府。

马车内,顾如澜盯着明澜看,她则喝茶,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顾如澜扭着绣帕,凑过来道,“我以为会是祖父给三姐姐解毒药,没想到你会这么好说话。”

明澜冷冷淡淡道,“祖母对她寄予厚望,我可不敢见死不救。”

“长房肯定不用外放了,”顾如澜耸肩道。

明澜笑笑不语。

会不会外放,不是她们说了算的。

回了伯府后,她们前脚进伯府,后脚李总管就迎上来道,“二姑娘,老太爷在书房等你。”

明澜点点头,望着顾如澜道,“不知道祖父找我说什么,你们先回去吧。”

顾如澜不舍点了头。

等明澜走了,她望着三太太道,“娘,你说祖父会不会让二姐姐帮三姐姐?”

三太太笑道,“老太爷不会那么拎不清的。”

老太爷是聪明人,不似老夫人那么糊涂,明知道明澜和长房斗的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明澜不拖顾音澜的后腿就很宽厚了,让她帮长房,那是强人所难。

这样寒人心的事,老太爷不会做的。

书房门是开着的,明澜直接进去了,碧珠紧随其后。

老太爷坐在书桌前,明澜上前福身见礼,然后才望着他,问道,“祖父找我来是?”

老太爷看着她,严肃的脸上化开一抹慈爱,道,“你能放下芥蒂去救你三妹妹,祖父很欣慰,也很吃惊。”

明澜笑了笑,道,“更让祖父吃惊的还在后头呢,这不算什么。”

老太爷怔住,他打开抽屉的手僵硬,望着明澜道,“更吃惊?”

明澜点头,“三妹妹中毒昏迷不醒,祖母让我找离王世子拿解百毒的药救她,娘亲把她手里的药给了我,我偷偷换成了碧珠的血,三妹妹服下后就醒过来了。”

解百毒的药老太爷手里就有一瓶,知道那药和血酷似,甚至有可能就是谁的血。

以血作假,他完全分不清。

但碧珠一个小丫鬟,她的血哪能解毒?

可顾音澜服了碧珠的血后就醒过来了,这就耐人寻味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赐婚

老太爷脸上的神情严肃了几分,道,“到底怎么回事?”

明澜轻耸肩,道,“有些烦心事,我本不想和祖父您说的,但是今儿祖母的态度,我觉得不应该瞒着您,三妹妹成了太子的人,又对太子有一份救命之恩,怎么样都不会少她一个侧妃之位的。

当今赵皇后又是侧妃坐上后位的,祖母希望咱们伯府也能出一位皇后,她想光耀顾家门楣的心,我懂,但我怕最后三妹妹给顾家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灾祸,她祸害长房我管不住,但我不希望爹爹娘亲将来受她牵连。”

这话没有点出重点,但老太爷的神情冷了几分。

明澜继续道,“祖父还记得刺客闯进流霜苑刺杀我的事吧?”

老太爷点头。

这事才过去多久,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明澜呲笑道,“刺客来找我是找一块碎玉阙的,那块碎玉阙除了我身边几个心腹丫鬟之外,红缨也见过,是她告诉大哥的,大哥拿玉阙的消息和刺客做了交易,要刺客杀我,灭二房,如果不是楚大少爷赶来的及时,我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这事,我猜到了,刺客也默认了,我不止一次见过那些刺客追查玉阙,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找玉阙,在被离王府追杀的情况下,他们没有闲情逸致去给太子下药,而且还是春药,刺客若真存了杀人之心,凭太子的武功,他岂能有活命?

之前刺客就和大哥有过交易,我大胆怀疑这一回也是,方才我用碧珠的血只是为了试探,如我所料,三妹妹中毒是真,但她手里就有解药,我想她中毒昏迷不醒,只是想告诉大家,她为了救太子受了不少罪,将来,太子若是亏待了她,就是德行有失,哪怕顾忌天下悠悠之口,太子也会对她恩宠有加。

至于那瓶解毒药,我不知道三妹妹要了何用,或许是担心进了东宫,会遭人算计,有备无患吧。”

老太爷的脸青的发紫了,看上去,不比之前顾音澜中了毒的脸色好看多少。

明澜继续道,“那群刺客武功之高,不比离王府暗卫差,手里有这样一批武功匪浅的杀手,野心必定不小,若是大周臣子,十有八九存了谋逆之心,如果不是大周,那就是通敌叛国,不论哪一个罪名,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死罪两个字吐出来,老太爷惊站了起来。

顾音澜给顾家带来荣耀只能说有可能,可要是长房和刺客联手算计太子一事败落,那顾家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怎么看都是带来灾祸的可能性更大。

老太爷当年就是站错队,伯府才被贬的,这么多年,他早以养成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谨慎性子。

他望着明澜,道,“这么大的事,你先前怎么不说?”

明澜眼神耷拉道,“楚大少爷并没有抓到刺客,没有证据,我说出来就是信口雌黄,长房不会承认的,到时候反咬一口,倒成了我污蔑他们了,祖母对待长房向来宽容,那时候长房已经分出伯府了,我再捅出来,就是赶尽杀绝。”

“长房野心不小,胆量之大,超出了我的预料,我禀告祖父,是希望长房能迷途知返,如果不能,我会想办法让爹娘外放一富庶之地,就算将来长房事情败露,我会尽量保全爹娘。”

在谋逆大罪前,能保全顾涉和沐氏,那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于其他人,她没有那本事。

而且,她现在都和老太爷说了,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她就算还是离王世子妃,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上断头台。

明澜言尽于此,老太爷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她福了福身,就退出书房。

她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至于老太爷要和她说什么,她能猜到。

老太爷要把他手里的那瓶解百毒药给她。

但她并不需要。

出了书房,四下无人,碧珠道,“三姑娘现在已经是太子的人了,她只能嫁给太子,姑娘现在告诉老太爷,他有办法不让三姑娘嫁给太子吗?”

事情发展到现在,让顾音澜不嫁太子,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死。

她死了,顾绍业又流放了,就凭大老爷和大太太入不了刺客的眼,没有了利用价值,刺客理都不会理他们的。

前世,太夫人叮嘱她手上不要沾染鲜血,这一世,虽然有不少人因为她因为玉阙枉死在刺客手里,但她到底没有真的杀过人。

顾音澜不值得她去冒这么大的险。

看老太爷有没有办法阻止吧,她什么都不说就去坏长房的好事,最后没人念着她的一番好心,只会嫌她坏事。

况且,她也没办法阻止太子娶顾音澜了。

难道她要去向太子告密,说顾音澜是和刺客联手算计他的?

皇上一怒,靖宁伯府就遭殃了。

明澜去幽兰苑转了一圈,等她回到流霜苑,刚坐下,四儿就打了珠帘进来,道,“姑娘,皇上给三姑娘赐婚了。”

意料之中的事,明澜神情淡淡。

雪梨忙问道,“是太子妃吗?”

四儿白了雪梨一眼,觉得她太高看三姑娘了,道,“怎么可能是太子妃呢,是太子侧妃。”

要不是三姑娘替太子挡了一剑,她连侧妃之位都捞不着,一顶轿子抬进宫,成了后宫里一小妾。

四儿愤愤不平,顾音澜替太子挡剑,最后好处她捞着了,姑娘还要浪费一瓶子药。

不过气愤之余,她又笑了,道,“太子妃定下了。”

明澜抬头,问道,“是谁?”

“穆王府丹阳郡主。”

“啊,是她,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碧珠惊讶。

一般立太子妃之前会闹的沸沸扬扬的,这一回,世子妃悄无声息的就定下了。

明澜嘴角划过一抹清冽笑意,大概是被逼的吧。

顾音澜身后没什么势力,李贵妃也知道她和顾音澜不对付,太子娶顾音澜做太子妃,就没法再拿太子妃的位置做筹码去拉拢一个权臣,这对她对三皇子来说是件好事。

李贵妃肯定会不遗余力的说服皇上将顾音澜立为太子妃,赵皇后知道李贵妃的打算,肯定会想办法阻止。

连太子妃都没有娶,就娶太子侧妃这不合礼数。

第三百九十五章 寒心(懒洋洋的猫和氏璧加更)

赵皇后肯定说她早有了太子妃人选,只差挑个好时机和皇上说了,而顾音澜身份不高,虽然她爹有谦让的美名,但顾邵业和沈二少爷的死有关,立顾绍业的胞妹为太子妃,太后和长公主都不会高兴。

正好皇上又知道大老爷谦让是假,她的女儿和明澜也处处抬杠,确实不是太子妃的合适人选。

赵皇后适时把穆王府丹阳郡主推出来,皇上一琢磨,就点头了。

然后两道赐婚的圣旨同时送出宫,将来太子妃和太子侧妃同一天嫁给太子。

可怜丹阳郡主,她爹娘穆王爷和穆王妃鹣鲽情深,相敬如宾,一片梅林,万般深情。

轮到她,却要和太子侧妃一起进宫,而且太子侧妃和太子不仅有肌肤之亲,还对太子有救命之恩,真不是什么好事。

消息一传来,去穆王府和长房道贺的人就多了。

老太爷派人去传大老爷来问话,也因宾客登门道贺和探望顾音澜而耽误。

老太爷没等到人,亲自去长房,正巧,碰到太子来探望顾音澜。

大老爷跟前跑后的伺候着,老太爷压根就找不到和大老爷说话的机会。

第二天,议政殿上,那些大臣听到太子亲自出宫探望顾音澜的消息,趁机巴结,以长房要筹备太子侧妃出嫁事宜,请皇上收回让大老爷外放清州的旨意。

朝堂上,有差不多半数的官员都赞同皇上收回成命,皇上眉头拧了。

一般超过半数大臣都赞同的事,他就不应该一意孤行,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但让大老爷外放清州的主意是离王世子出的,为此,皇上还骂了离王一顿,离王最后给的答复是外放清州挺好的。

现在改口,将来离王世子就能以此为借口回绝他安排的差事,反正他安排最后还会变,皇上您就看着处置就是了,何必麻烦我?

为了一个小小顾大少爷,让离王世子不高兴,不值得。

皇上看向老太爷,问道,“顾老爱卿有何看法?”

这时候,顾家应该最活跃的才是,却偏偏三缄其口,实在叫人不明白。

老太爷上前一步道,“皇上金口玉言,臣不敢求皇上收回外放旨意,但清州又名死亡之州,没有官员敢去,请皇上看在太子侧妃替太子挡了一剑的份上,换个地方外放吧。”

老太爷这要求,文武百官都愣住了。

只要加把劲,顾大老爷就不用外放了啊,他这个亲爹居然这时候掉链子,他们这些人还在后头使什么劲啊?

一个个都闭嘴不说话了。

皇上心情很好,顾老太爷还是很识时务的,便问吏部尚书,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官员。

吏部尚书忙道,“目前只有柳州和青州了。”

“那就改外放青州吧。”

皇上一锤定音。

老太爷跪谢皇恩,然后道,“臣有罪,请皇上恕罪。”

“恕罪?顾老爱卿犯了什么罪,要朕宽恕你?”

百官面面相觑,完全不懂老太爷犯什么错了,他一直循规蹈矩的很啊。

老太爷没有起身,道,“是臣的家事,但臣欺瞒了皇上,当初长房分家,不是什么道士说娶平妻克祖,而是老臣的大儿媳掌中馈,利用手中便宜,在饭菜里下避子药,才连累臣次子至今膝下无子,臣不忍见他们兄弟阋墙,才将长房分出伯府,并让长子休妻。

休书已写,只是朱家获罪入狱,长媳为伯府生儿育女有功,才没有立即公之于众,如今音澜机缘巧合替太子挡了一剑,又承蒙皇上赐婚,伯府一跃成为了皇亲国戚,这些丑事,臣今日不说,将来抖出来就是欺君之祸。”

老太爷说完,磕头请皇上恕罪。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没想到靖宁伯府长房和二房面上谦让有加,兄友弟恭,私下竟然斗的这么厉害。

长房好本事,靠下避子药,就让顾二老爷而立之年都没有嫡子,连次子都没有一个,当初百官阻拦顾涉继承爵位,不正是以他膝下无子为理由吗?

有几位老大臣站出来,为自己当初助纣为虐向皇上请罪。

朝堂上刮起了一股请罪之风。

皇上脸冷着,道,“欺君之罪,罪不容赦,不过家丑不可外扬,顾老爱卿选择隐瞒,倒也情有可原,念在你主动请罪的份上,罚俸一年,以儆效尤,诸位爱卿不知情,免过。”

百官高呼,“皇上圣明。”

是圣明了,但皇上并不高兴,顾家长房问题太多了,顾绍业和丫鬟勾搭成奸,偷主子银票和解百毒的药,大太太害的顾涉至今膝下无子,大老爷当初的假谦逊,整个长房都有问题。

顾音澜耳濡目染,这样肮脏的手段只怕也学了不少。

只是赐婚的圣旨已下,收不回来了。

况且,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人家救了太子一命,又和太子有了肌肤之亲,即便是皇上也不能不赐婚,而且,太子去大禅寺一事,应该没什么人知道,况且又是微服去的,顾家长房应该没有这本事探得太子行踪,何况刺客追杀太子也不是假的,应该不是故意算计。

议政殿上的事传开,不少人都为老太爷的正值惊叹,也为顾涉倒霉的唏嘘。

但大太太和大老爷却差点没被活活气死。

女儿成了太子侧妃,正是他们风光的时候,穆王府没有打压他们,老太爷倒先出头了。

尤其是大太太,她笃定伯府会顾及太子名声,不会再提休书一事,结果呢,不但提了,还是老太爷提的,在议政殿提的,连着她下避子药的事都说了!

就连老夫人都不理解,老太爷这明摆着是拖长房的后腿啊。

没有做父亲的不希望儿女好的,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老太爷下朝回来,大老爷把他堵在伯府门前,红着眼睛要老太爷给他一个解释。

老太爷冷看着他道,“将你外放,是为了你好,也为了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没有大太太和大老爷在背后给顾音澜出谋划策,她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女儿家,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何况,大老爷假谦逊,大太太下避子药,哪一件都是皇家避讳的。

现在他捅出来,皇上必定厌恶顾音澜,就等于是绝了她将来成为皇后的希望。

那些刺客知道她没有前途可言,自然就会放弃她。

前事不究,只要顾音澜不再犯错,泄露太子和朝廷机密,就不会牵连靖宁伯府。

大老爷根本不明白老太爷一番苦心,他指责老太爷偏心,将他外放,说到底只是为了顾涉,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

老太爷气的浑身颤抖,大太太给二房姨娘下避子药,他不阻止,他又将谁放在了眼里?!

老太爷甩袖进府,全然不理会大老爷的怨恨。

进了内院,老夫人又派了丫鬟来请他,去了长松院之后,老夫人又一阵劈头盖脸指责他做的过分。

老太爷不胜其烦,冷声道,“因为淑敏,你已经冷了二房的心了,又一再要二房为了长房委屈自己,你是不是想着明澜帮扶音澜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将来母仪天下?你以为二房的心就是火炉,不会寒吗?!”

老夫人面如死灰。

她还是第一次被老太爷指着鼻子吼。

第三百九十六章 常识

老太爷在朝堂上的请罪,大老爷和大太太的埋怨,老夫人的不理解,都有丫鬟第一时间告知明澜知道。

对于这样的结果,明澜尚算满意。

老太爷亲自撕破长房和二房之间的恩怨和嫌隙,将长房做的丑事公之于众,顾涉被害到至今膝下无子,满朝文武以己度人也该清楚,她不会帮顾音澜。

没有了靖宁伯府和离王府做靠山,顾音澜想压穆王府丹阳郡主一筹,将来以侧妃之位母仪天下,那是痴心妄想。

朝中官员都是人精似的人物,一看顾音澜没什么希望了,长房从门庭若市,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很快就门口罗雀了。

不过让明澜诧异的是,穆王府丹阳郡主亲自带着补品去长房探望顾音澜,感谢顾音澜舍身相救于太子。

嗯,她是来宣示自己太子妃的身份的,顺带体现自己的宽宏大度。

她即将嫁给太子,顾音澜救了太子,就等于是救了她。

看着她们和和气气,仿佛姐妹似的亲昵说笑,太子很满意。

虽然老太爷在议政殿说了那些话,但丝毫没有影响太子对顾音澜的喜欢,长辈们的恩怨牵扯不到她一个女儿家身上,况且顾音澜巧舌如簧,说老太爷是被顾涉和沐氏给蒙蔽了,分明是沐氏收买了丫鬟下药,栽赃陷害给她娘。

只是之前大厨房是她娘再管,只能替她背了黑锅,可怜长房势弱,管家权被夺,申辩无门,还被赶出了伯府大宅,本以为从此相安无事,没想到顾涉和沐氏还怂恿老太爷在议政殿上毁坏她爹娘的名声。

如果老太爷不是被灌了迷魂汤,任何一个做父亲的做祖父的不会不希望儿子前程似锦,光耀门楣。

她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太子宽慰了她好一通,她才破涕为笑。

太子的喜欢溢于言表,顾音澜很得意,但要说长房有多高兴,倒也未必,老太爷来这么一出,大老爷没几天就要外放了,他看不到女儿出嫁。

再者,大太太见丹阳郡主来宣示太子妃的主权,送了一堆调补身子的好东西,大概是算计人多了,总觉得丹阳郡主此举不寻常,便多留了一个心眼,找大夫检查了一番。

果不其然,在补品里查出避子药。

穆王府不希望顾音澜比丹阳郡主先生儿子,当今赵皇后凭侧妃封后就是母凭子贵。

虽然现在是太子侧妃,怕的是她和太子有了肌肤之亲,一朝蓝田种玉,到时候就悔不当初了。

大太太气头上,将一桌子补药摔了一地,顾音澜气道,“娘,我们应该把这事告诉太子!”

大太太拳头攒紧,道,“告诉太子有什么用,穆王府权势地位不是我顾家能比的,赵皇后中意她,她又好心好意来探望你,你却告诉太子她怕你怀了凤子龙孙,给你下药,还没有进门就先挑事,必定惹太子不喜,皇后厌恶。”

“那就这样忍了?”顾音澜眼神冰冷。

她从来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她向来有仇必报。

大太太深呼两口气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你能牢牢的抓住太子的心,她就奈何不了你,等你在东宫站稳了脚跟,这些账再清算不迟。”

想到女儿很快就要嫁人,大太太百般不舍,抱着女儿不撒手。

怕女儿进宫吃亏,大太太将这么多年宅斗和御夫的经验传授给顾音澜,往后的路,她能帮衬的不多了,只能靠她自己了,还有……那群刺客。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胆敢刨离老王爷陵墓,至今都没有被离王府抓住,可见本事不小。

想到刺客,大太太冷笑一声。

没有靖宁伯府和离王府相助又如何,只要能说服刺客鼎力相助,未必就不能成事了。

将来的荣华富贵,长房独享,与伯府无关!

过了两天,宫里就将聘礼送到长房了,浩浩汤汤,一百二十抬聘礼,只比送到穆王府的少二十八抬。

成亲的日子也定下了,就在十天后。

消息传回流霜苑,雪梨大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扭了眉头道,“之前离王府不是说最近只有两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吗,一个早过了,一个是姑娘出嫁那天,怎么又蹦出来一个?”

之前,她还担心太子娶太子妃和太子侧妃会和离王世子迎娶她家姑娘是同一天。

到时候宫里头热闹,百官肯定要参加,就无暇分身去参加姑娘和离王世子的喜宴了。

碧珠抬手戳雪梨的脑门,道,“瞎担心,借钦天监几个胆子也不敢奏请皇上让离王世子和太子同一天娶亲啊。”

不论谁的喜宴办的不热闹,都会不高兴,到时候不就生了矛盾。

离王世子不怕太子,太子还担心离王世子帮三皇子呢。

这样得罪人的事,蠢人才会做。

不过三姑娘比姑娘早出嫁几天,还是挺叫人惊讶的。

明澜见丫鬟猜测不休,打扰她发呆了,忍不住道,“我和离王世子的八字与太子和太子妃他们的八字不同,算出来的大吉大利的日子自然也不同,宫里头娶亲,不是和寻常百姓家,对着黄历看看哪天宜嫁娶就哪天的。”

“啊?是这样啊,姑娘懂的真多,”雪梨笑眯眯道。

明澜两眼一翻白,“这是常识。”

丫鬟,“……。”

明澜手撑着窗柩上,看着天际浮云,变化莫测。

碧珠推了雪梨一把,道,“姑娘最近越来越容易走神了,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雪梨捂嘴笑,“离王世子有几天没来了。”

“楚大少爷也没来,”青杏补充道。

碧珠古怪道,“离王世子经常去静园,但我从来没看见他和楚大少爷一起有说有笑过,倒是楚三少爷不常去,和离王世子勾肩搭背,和楚大少爷比剑,实在是奇怪。”

雪梨重重的点头,一样奇怪道,“我们也没瞧见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一起来找姑娘过,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们在姑娘的闺房里碰见。”

第三百九十七章 找打

她都没法想象那会是多么的尴尬,难道他们会一起坐下来喝茶聊天吗?

这倒不是不可能。

她家姑娘能让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都不遗余力的帮她,外面传她和楚大少爷一起给离王世子戴绿帽子,离王世子都不生气,坐在一起喝茶解闷又算得了什么?

这几天,明澜过得很无聊。

老太爷骂了老夫人一顿,大概她从未挨老太爷骂过,一时承受不住病倒了。

老太爷免了她晨昏定省,她也不喜老夫人拎不清,就很听话的不去探望了。

但不去探望老夫人,她就不能到处瞎晃荡,每日除了去幽兰苑待会儿,就回流霜苑了,偶尔看书,偶尔绣针线,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发呆。

这几天,她总忍不住猜测楚离在忙什么,会不会有危险,有时候窗户一响,她就回头,没看到有人跳窗户进来,她心里就很失落。

这样的感觉,很陌生,还有些害怕。

他问暗卫楚离去哪儿了,暗卫不知道,只说那天王爷找世子爷,他回了王府就没再回小院。

他负责看守她,一直待在伯府里,连静园都极少回去,不知道楚离去做什么了。

日子无聊透顶啊。

明澜叹息一声,这时候,窗外传来嘎吱一声,她猛然回头。

闪亮的眸子听到两声敲窗户声后,黯淡了下来。

只有暗卫才会敲窗户,楚离直接就进来了。

雪梨快步去开窗户,明澜就看到褚风了。

这两天,他也没见到褚风了。

她下了小榻,走过去,雪梨就问道,“这几天都没见到你了。”

褚风笑道,“那群刺客算计太子,太后震怒,责怪王爷办事不利,任由一群刨了老王爷陵墓的刺客横行京都,王爷就让世子爷亲自带暗卫去抓刺客,一路穷追猛打,没能抓到活口,世子爷就带了几颗人头进宫复命了……。”

顿了顿,褚风加了一句,“估计要挨骂。”

人头,多么恶心的东西,别说看一眼了,就是听到,估计太后都没胃口吃饭了,世子爷不挨骂才怪了。

太后被世子爷弹劾,受了皇上几句骂,心里头正气不过,正好又出了太子的事,送上门的好机会,她就数落王爷,王爷知道太后愤怒的原因,就把烂摊子就随手丢给了世子爷。

世子爷在外奔波了几天,存了心的恶心太后,他拦不住,也就听之任之了。

他来是给明澜送头饰的。

那套明澜画了图纸的头饰,前天就做好了,只是暗卫不在京都,方才回来才去取的。

明澜把首饰盒打开,几个丫鬟只看了一眼,便惊艳连连,赞不绝口。

丫鬟的称赞,明澜很满意,把首饰盒合上,交给褚风,又吩咐了几句,确定褚风听清楚了,她不放心,多问了一句,“小心些,不要被人发现了。”

褚风笑道,“世子妃大可放心,这点小事,属下一定办到。”

得罪世子爷,没有好果子吃,得罪世子妃,能让你脸都丢到姥姥家。

两人凑到一起,谁要是得罪了,那还不得生不如死啊。

褚风抱着锦盒,转身要走。

只是转身,想到一件事,觉得有必要和明澜说一声,便道,“世子妃,府上大少爷他……。”

他才说了几个字,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顾雪澜唤道,“二姐姐……。”

说着,顾雪澜就迈步进屋了。

碧珠脸都白了,只顾着看褚风,都忘记关门了,幸好七姑娘咋咋呼呼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否则叫她看见暗卫,就她那藏不住话的性子,那还了得。

顾雪澜进屋,褚风身子一跃,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明澜的视线里。

明澜心里火烧火燎的,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什么时候来不好,偏来的这么巧,褚风话都没说完,顾绍业怎么了?

他流放在外,褚风突然提起他,显然是有事啊。

明澜呲牙,转身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初了,看着顾雪澜道,“七妹妹来找我有事?”

顾雪澜身后是顾如澜,她到哪儿都喜欢把顾如澜拖上。

顾雪澜点头如捣蒜,道,“方才听到一消息,火急火燎就来找你了,二姐姐猜猜是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明澜一脸茫然。

这样突然蹦出来的消息,她能猜到才怪了,“难道和离王世子有关?”

他带了几颗人头进宫见太后,应该算是件大事了。

顾雪澜一脸震惊,“二姐姐,你猜的真是太准了,就是和离王世子有关,你再猜猜,他怎么了?”

明澜一脸黑线,摇头道,“猜不到。”

猜的到,也得说不知道啊,她急急忙忙赶来,总不能让她失望。

顾雪澜得意道,“方才离王世子带了几颗人头进宫见太后,把太后吓的从凤椅上惊站了起来,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滚下来了,皇上知道了,龙颜大怒,把离王世子和那几颗人头一起挂在了城墙上……。”

明澜脑门上黑线成摞的往下掉。

暗卫说他找骂都是轻的了,他这是找打。

亏得他是离王世子,要换成旁人……好吧,换成第二个人也做不出送人头给太后过目的事,要是旁人这么做,早被皇上打个几十大板抬出皇宫了。

见明澜抬手扶额,顾如澜狠狠的拽了下顾雪澜的衣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离王世子是二姐姐的未婚夫婿,她当着她的面这样笑,太过分了!

顾雪澜是憋不住才笑的,没看见这么作死又胆大的人过,见明澜脸黑着,她后知后觉,道,“二姐姐,我没有笑话离王世子的意思,他这样做,肯定还是和弹劾太后一样给你出气,我是羡慕你有个好夫婿呢。”

方才明澜是脸黑线,这会儿是脸红了,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想着要不要去城门口看看,这样的机会还是挺难得的……。”

顾雪澜,“……。”

顾如澜,“……。”

顾如澜抬手摸明澜的额头,怀疑她是不是病了,离王世子被皇上罚,她还想去看热闹,就不怕离王世子知道了,会活活气死啊。[.]

第三百九十八章 端茶

顾雪澜虽然想去,但是摇头道,“还是算了吧,鲜血淋漓的人头,想想就毛骨悚然了,我可不敢去看,二姐姐就不怕晚上做噩梦?”

明澜眨眼道,“离王世子挨罚,我怕他口渴,给他送点水,你们以为我是去看他受罚啊?”

顾如澜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是去看离王世子受罚呢,的确是机会难得,离王世子为你弹劾太后,你给他送水,显得你对离王世子也情真意切。”

想的可真深,她就是去看热闹的。

顾雪澜则道,“我胆小,不敢去。”

明澜笑道,“我们只看离王世子不就行了?”

顾雪澜摇头如捣蒜,明澜伸手抓她,她吓的连连后退,明澜又望着顾雪澜了,她也是摇头如拨浪鼓。

最后两人你牵着我,我牵着你,一溜烟跑了,丫鬟断后。

明澜哭笑不得。

还能不能愉快的开玩笑了?

她几时做过强人所难的事了啊,就这么不信任她?

正摇头失笑,就听一声音从背后传来,“正好我有些口渴了,给我倒杯茶。”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明澜回头就看到一张俊美无铸的脸,那双凤眸湛亮,倒映着山河湖泊,看一眼,三魂就被勾去了两魂。

她站着不动,直到脑门挨了一弹,“傻了?”

明澜吃疼,摸着额头道,“你不是被挂在城墙上了吗?”

楚离坐下来,道,“终日戴着面具,总要有点好处吧。”

明澜扶额,她好像问了一特别蠢的问题,肯定是被他给弹傻了。

离王世子戴着面具,谁知道他面具下那张脸是何模样?

找个暗卫戴着他的面具被挂在城墙上,神不知鬼不觉。

“倒茶。”

他敲着桌子道。

明澜摸着额头,道,“茶就在你手边,你自己倒。”

楚离看着她,道,“我就知道你去城门口只是去看热闹的。”

“哪有!”明澜否认道。

只是面对楚离直勾勾的眼神,她有些心虚,眸光躲闪。

见楚离一脸你躲也没用,别想骗过我的神情,明澜败下阵来,认命的过去给他斟茶。

只是一盏茶刚刚倒好,茶壶还没有放下,楚离手一伸,就将明澜拦腰抱住,坐在了他大腿上。

手上的茶壶被他拿走,稳稳的放在桌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唇瓣就被他给噙住了。

温热的吻,带了些惩罚的霸道,吻的明澜有些透不过气来,眼神迷离,瘫软在他温暖的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放开,就听到一声愉悦传来,“几日没见,竟学会幸灾乐祸了,下回还这样,可就不止这么一点惩罚了。”

他心情很好,没有一点动怒。

方才,他分明感觉到明澜在回应他了,虽然还没有那么的明显。

明澜脸颊绯红,捶打他道,“我没有幸灾乐祸,我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他有些跟不上了。

方才那一吻的滋味太美好,意犹未尽。

明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见他盯着她的唇瓣,她连忙把茶端给他道,“不是口渴吗,你喝茶吧。”

楚离不动,明澜就把茶盏盖掀开喂他喝。

楚离见了诧异,“这么好?”

明澜浑身无力,这人真难伺候,不给他倒茶不满意,亲自喂了,他又怀疑她别有居心。

不喝算了,她自己喝。

明澜打算喝一口,结果刚端到嘴巴,楚离凑上来灌了一大口,顿时茶盏里的茶去了一半。

“再倒一杯,”他道。

明澜趁机起身给他倒茶,脸上红晕未消,道,“怎么这么渴?”

“今儿进宫没人给我端茶,”他耸肩道。

把太后都气成那样了,还想有人给他倒茶,没赐他毒酒就算不错了。

明澜道,“之前弹劾太后,太后就怒火中烧了了,你还拿人头吓唬太后,你就不怕她整死你啊?”

前世她可是领略过太后的手段的,有时候她怒了,赵皇后都不敢吭一句。

楚离不以为然,“我不吓她,她也会想办法整死我。”

说着,他把茶盏放下,望着明澜道,“在你的梦里,就没发现太后处处针对离王府?”

明澜点头。

这一点,她当然发现了。

只是前世离王妃和离王相继过世,他大部分时间不在京都,她又看到太后针对他的机会就更是少之又少了,再加上他性子狂傲不羁,视宫规如无物,太后见不惯,怂恿皇上罚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皇上一味袒护,太后也没辄。

不过听楚离这话,似乎离王府和太后有纠葛啊?

她好奇道,“离王府和太后有仇?”

楚离笑道,“不止有仇,还深的很,祖父放弃继承皇位,但老王妃不甘心,据说年轻的时候没少和太后争高低,太后生了两儿子,晋太子和七王爷。

七王爷随祖父出征,急功好利,战死沙场,太后把过错算在祖父头上,认定是祖父没有管好七王爷,才导致他血洒疆场,晋太子性情残暴,祖父曾举荐先皇废除太子,先皇动了废黜之心,只是后来父王出了事,才没有废太子,不过没多久,晋太子就暴毙身亡了。”

晋太子突然暴毙,据说是被毒死的,具体如何,他不清楚。

但太后接连失去两个儿子,彻底恨上了老王爷,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

只是离王府不慕权势,深得皇上信任,太后啃不动罢了。

但这么多年,太后想整垮离王府的心思可从未熄灭过,甚至老王爷失踪,他都怀疑是不是和太后有关。

“我弹不弹劾她,吓不吓唬她,太后都想弄死父王和我,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了?”楚离笑的云淡风轻。

明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惹上太后,还能笑的这么轻松,心真大。

那前世离王妃和离王的死,难道和太后有关?

见楚离这么高兴,明澜不忍心提这么败兴致的事,她和他说过这事,他肯定会放在心上的,无需她再多说。

现在另外一件事更重要,明澜道,“你为了我都弹劾太后了,现在‘你’被皇上罚挂在城墙上,我也知道了,我不去看看你是不是说不过去?”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离王世子对她没话说,她当缩头乌龟肯定不行啊。

她可不是只想到去凑热闹,她是思虑周全。[.]

第三百九十九章 吐血(懒洋洋的猫和氏璧加更)

全能修炼至尊

楚离看着她,道,“你要去喂暗卫喝水?”

“旁人不知道那是暗卫。”

“我回来之前已经喂过他了,再喂,我怕脸面就保不住了。”

明澜一脸不懂,楚离摸着鼻子道,“好了,不提罚挂城门口的事了,我知道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父王母妃,甚至皇上都知道我不会这么老实的挂城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不用把戏给演全了。”

挂城门,固然口干舌燥,可是喝多了水,暗卫要方便怎么办?

不能顾头不顾尾了。

楚离一再说不用,明澜当然不会傻到执意要去了,她正要问暗卫方才没有说完的事,顾绍业怎么了。

只是刚要开口,外面有声音传来,翡翠道,“怎么都在屋外,姑娘呢?”

碧珠忙道,“姑娘在画画,不喜我们打扰,等画完了再进去。”

翡翠不疑有他,只道,“离王世子被皇上罚跪城门上,太太和老爷觉得姑娘应该去探望一番,马车已经准备妥了,让姑娘先出府,回来再画吧。”

明澜耸肩,望着楚离,一脸我也没办法啊。

爹爹娘亲和她想的一样。

楚离扶额。

被挂在城门上,那么丢脸的事,有什么好值得探望的?

明澜也不想去,正主都在这里,她跑一趟也是白跑,可怜无辜替他受罪的暗卫了,但爹娘的话,她不能不听啊。

但方才暗卫没说完的话,她憋不住问道,“我大哥出什么事了,方才暗卫要和我说,被我七妹妹给打断了。”

楚离笑道,“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那是什么事啊?”明澜抓狂。

说话卖关子,说一半留一半,真的想掐他脖子,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

知道明澜心急如焚,楚离偏不说,笑道,“不是坏事,自然是好事了。”

明澜鼓起了腮帮子,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要去举报你偷奸耍滑!”

说完,明澜扭头就走。

身后,楚离一脸黑线。

几天没见,脾气竟然这么大了。

他哭笑不得,也不去追爆走的明澜,只拿糕点吃着,怡然自得。

明澜走到珠帘处,回头看去,见他还在,她磨牙道,“你怎么还不走?”

他慢悠悠道,“牢里伙食不好。”

“你喜欢吃什么,探监时,我给你送去。”

“……。”

“吃你,”他笑道。

明澜羞恼交加,她转身开门,道,“雪梨,去大厨房吩咐一声,烧一盘子蟾蜍肉,你送静园去。”

楚离,“……。”

“另外,晚上我要吃天鹅肉。”

屋内,某只天鹅扶额望天。

父王说的对,女人,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明澜吩咐完,就直接出了流霜苑。

身后雪梨快哭了,姑娘和楚大少爷到底怎么了,几天没见面,一见面就闹到你要吃我,我要吃你的地步了。

她记性好着呢,没忘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事。

癞蛤蟆好找,但不好吃啊,天鹅肉是人间美味,但难买到,让大厨房上哪儿弄去?

雪梨一脸郁闷的去大厨房传话了。

再说明澜,出了流霜苑,就直奔伯府大门了。

马车早等候在那里了,她迈步出门,然后又看到了惊人相似的一幕。

一小厮骑马过来。

上回小厮急匆匆禀告顾音澜救了太子,那得意的神情,她还没忘呢。

这一回,小厮是滚下马背的,和上回倒是天壤之别了。

而且小厮腰间佩戴的白绸格外的刺眼。

小厮连滚带爬的上了台阶,眼眶通红,报丧道,“大少爷……没了。”

这消息,听得明澜眼珠子都瞪圆了。

顾绍业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明澜诧异,守门小厮更是面面相觑,还是李总管先反应过来,道,“还不赶紧去禀告老太爷和老夫人知道!”

小厮这才回过神来,急匆匆去禀告老太爷。

明澜本就没打算去城门口探望假离王世子,这会儿顾绍业死了,这么劲爆的消息传回来,她正好不用去了。

那边,李总管问小厮道,“大少爷流放出京,怎么会没了?”

小厮眼眶通红,都布满血丝了,他哽咽道,“两天前,大少爷路过明州,遇到一群山匪劫道,见人就杀,大少爷饿了几天,根本抵抗不住,就抢了山匪一匹马逃走,山匪在后头追,大少爷被追到了一悬崖处,大少爷躲避乱箭,来不及勒紧缰绳,连人带马一起翻了下去……。”

那么高的悬崖,人掉下去,必死无疑。

李总管叹息。

虽然他不喜欢大少爷,但总归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又是长房长子,老太爷寄予厚望,没想到就这样没了。

老太爷知道了,该何等的痛心。

还有老夫人,她还躺在病榻上,得知这样的噩耗,只怕会晕过去。

李总管带着小厮去内院回话。

刚走到二门,就看到丫鬟急匆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李总管,老夫人吐血晕倒了,赶快请太医。”

李总管点头,“你带小厮去禀告老太爷,我去拿帖子请太医。”

李总管匆匆忙返回。

明澜走在一旁,到现在都没能反应过来,顾绍业真就这样死了?

方才暗卫要禀告的事,楚离说的不是坏事是好事,应该指的就是这事了。

明澜去了长松院,老夫人吐血晕倒,知道消息的都来了,包括沐氏在内。

见明澜回来,沐氏道,“你怎么回来了?”

明澜眨眼道,“娘,先看祖母吧。”

沐氏就没说什么了,原本让明澜去看离王世子就是顾忌流言蜚语,现在顾绍业死了,明澜不去看离王世子,没人会说什么,也就无所谓了。

紫檀木雕花大床上,老夫人躺在那里,脸色惨白。

怜春端了铜盆来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

等了好一会儿,太医才来。

太医坐到床边凳子上,给老夫人把脉,然后说了一堆话,总结起来就是老夫人太伤心了,一时郁结攻心,才会吐血。

老夫人身子骨不好,想的多,操心的事多,五脏俱损,若是长此以往,老夫人没有一两年好活了。

明澜站在一旁,心道,让老夫人操心太多的是长房。

担心大老爷外放,担心顾绍业流放,还得担心顾音澜怎么往上爬,怎么光耀门楣,还得念着落发出家的二姑奶奶和将来怎么办的蒋嘉贞……

想的这么多,能不食欲差么,吃不下饭,身子骨怎么可能会好。

王妈妈和老太爷没少宽慰她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是她就是要想怎么多,谁也拦不住。

太医叮嘱了一通,然后给老夫人施针,等收了银针,没一会儿,老夫人就转醒了。

只是一醒来,便是痛哭流涕,悲痛欲绝。

老太爷看着她,眼眶也红了几分,宽慰老夫人,但更多的还是宽慰他自己,“业哥儿只是摔落了悬崖,还没有确切消息说他出事了,当年离王不也摔落悬崖,他不也好好的活着吗,你这么急做什么?”

第四百章 苦肉计

当年离王的确摔落悬崖,离王府找了好几个月,才将被人救起的离王找了回来。

可找回来的离王双目失明了,离王府冲喜,碰到赵皇后病了,不得已让离王妃代嫁,找了不知道多少的大夫治了整整半年才恢复光明。

离王的武功多高,远非顾绍业能比的,况且顾绍业是被流放出京,一路上吃不饱穿不暖,为了躲避射过来的箭,骑在马背上摔落悬崖的,想想那种凶险,也该知道他是凶多吉少了。

可顾绍业的尸体还没有找回来,老太爷除了这样宽慰自己,还能怎么办?

靖宁伯府长子嫡孙就这样没了,死在了一群山匪手里,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没有看到顾绍业的尸体,他怎么也不肯相信。

有离王死里逃生的先例,老夫人也觉得她从小疼到大,就算做错了事,但被流放委实冤枉的大孙子不可能这样福薄,他一定会福大命大,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

老太爷宽慰,四太太她们附和,老夫人悲伤的心情淡了不少,喝了太医开的药,疲惫不堪的睡了过去。

等老夫人睡下,大家就都散了。

明澜扶沐氏出了内屋,老太爷望着顾涉道,“随我去书房一趟。”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和笃定。

顾涉看了沐氏和明澜一眼,就随老太爷走了。

明澜将沐氏送回幽兰苑,陪茂哥儿玩了会儿,就回流霜苑了。

四下无人,碧珠憋不住道,“姑娘,大少爷和那群刺客勾结到一起,这一次坠崖,会不会是他的苦肉计?”

明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也不知道顾绍业是真死了,还是假死远遁。

如果没有刺客,那她相信他没有那么好运气,能在得罪长公主和魏国公府的情况下,还能流放回来,长公主痛失爱子,要拿人出气,这太有可能了。

可顾绍业的心机手段远超她的想象,仅凭一块碎玉阙,就能说服的动刺客来杀她,灭二房,甚至配合顾音澜算计太子,扶她上位,那说服刺客帮他死遁,并非不可能。

且看能不能找回顾绍业的尸体吧。

如果找不回来,就有假死的可能。

明澜回了流霜苑,大太太得知顾绍业坠崖的噩耗,当即就晕了过去,顾音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宋娆和宋媛两个更是痛不欲生。

尤其是宋娆,她出嫁才多久啊,顾绍业若是真死了,她就得守一辈子寡了,她原本美好而灿烂的一生,就因宋媛和顾音澜而毁。

靖宁伯府的破事,她为什么要插手?!

没有帮到人,反倒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越想越后悔,宋娆哭的双眼肿如核桃。

更倒霉的还在后头呢,红缨在长房的日子远没有她想的那么好过,大太太派了好几个丫鬟伺候她,好吃好喝,只要长房有的,只要街上能买到的,她要什么给什么,可她并没有自由,被禁足在小院里,不得踏出小院半步。

顾绍业坠崖的噩耗传回来,顾音澜气不过跑去找她出去,一巴掌扇过去,红缨扑倒在床上,动胎气见红了。

大太太晕在床上,刚刚醒来,就让丫鬟扶着她火急火燎的去见红缨。

儿子没了,她不能让儿子最后一点血脉都保不住。

红缨罪该万死,若不是她,长房不会被分出伯府,不是她偷什么解百毒的药给顾绍业,他不会救沈二少爷,结果救人不成,反倒惹了一身祸。

她死不足惜!

但孩子没有生下来,她不能死!

大太太请了大夫给红缨稳胎,也亏得这些天好东西她吃了不少,身子骨强健,屋子里又备了现成的保胎药,才没有小产。

为了红缨肚子里那块肉,顾音澜还挨了大太太两句骂,委屈的不行。

再说老太爷把顾涉叫去,让他处理伯府事物,他亲自带人去找顾绍业。

顾绍业虽然流放了好几天了,但他是徒步走的,一天走不了多远,快马加鞭一两天就能到他出事的地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本来大老爷这两天就要外放了,长房遭厄,别说外放了,就是升官他都顾不得了,一知道消息,他就骑马出府去找儿子了。

满朝文武对靖宁伯府长房也都唏嘘不已,偌大一京都,算上皇宫都不见得有靖宁伯府热闹啊,事情层出不穷。

好不容易女儿被册封为太子侧妃,还没高兴多久,长房那么丑陋事就都给抖了出来,而且还是老太爷亲自抖的。

做祖父的绝儿子和孙女儿的前程,实在是少见。

这些天,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都在议论纷纷,还没有消停下来,长房大少爷又在流放途中遭遇山匪坠崖了。

长房都霉到太姥姥家了,顾大少爷坠崖还能不死,那可真是叫人稀奇了。

老太爷一走,就是三天。

这几天,伯府安静的都没什么笑声,每个人都在关心顾绍业的死活,老太爷能不能将他带回来。

这一天上午,天灰蒙蒙的,乌黑的云将天空的蔚蓝遮住,不见一丝云彩。

明澜在屋子里绣针线,外面,四儿打了珠帘进来,喘息道,“姑娘,老太爷回来了!”

明澜抬头,雪梨嘴快问道,“找到大少爷了?”

四儿摇头,“没有,老太爷和大老爷带了一副棺材回来……。”

真死了?

明澜眉头一拧,她怎么不敢置信呢。

放下手中针线,明澜连忙下了小榻,出了流霜苑。

前院,得知老太爷和大老爷带了棺材回来,老夫人和明澜一样,想亲眼看看,只是明澜是想知道顾绍业是不是真死了,老夫人是想看孙儿最后一眼。

如果不是真死了,大老爷是不可能带一副棺材回来的。

拉棺材的马车在伯府跟前停下,老夫人扑倒在棺材上,痛哭流涕。

她要人把棺材打开,要再见顾绍业一眼,被老太爷拦下了,他双眸红肿,脸色苍白,没有什么精气神。

这几天,老太爷压根就没有合眼,一闭上眼睛就是孙儿坠崖被狼撕咬成碎片的样子。

他赶到悬崖,带着小厮去崖底找顾绍业的尸体,只看到两只狼再啃那匹马,一匹硕健的马,被啃的七零八落,只看得见骨架了。

第四百零一章 仇恨

看到他们,那两匹狼眼睛泛着凶狠的光芒,仿佛在看食物。

顾绍业的衣裳碎片被风吹散,一只被啃的看不见皮肉的手上还绑着铁链。

铁链混着血肉,被苍蝇围绕,小厮们见了都吐了。

老太爷愤起杀了那两只狼,小厮们在附近找到些骨头,用包袱裹着,到了镇子上买了棺材,然后才回京。

棺材里的情形,怎么能让老夫人看见,就是老太爷自己都不忍再看第二眼。

“业哥儿没了。”

这五个字,他说的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老夫人泣不成声,晕倒在他怀里。

四老爷将老夫人扶回长松院,大老爷则带着棺材回去了。

过不多久,明澜就要出嫁了,出嫁之前办丧事不吉利,况且长房已经分家了,没有在长房出丧的道理。

没人跟去长房,都围着老太爷转。

老太爷也回了长松院,身后小厮背着几只箭,三老爷眼尖看见了,问道,“怎么只有箭,没有弓?”

小厮回道,“这是在悬崖和马匹上拔下来的箭。”

三老爷随手抽出来一只,看了一眼,就望着顾涉了。

顾涉眉头拧紧。

这箭矢是……无扣箭。

箭头为扁平锐三角形,顶角细小如针,箭杆以木或竹制。

这样制造精良的弓箭,只有弓造坊才能做出来,山匪怎么可能会有?

难道真如他们先前猜测的那般,是因为沈二少爷中毒身亡一事,长公主和魏国公府,甚至有可能是太后要杀顾绍业平息怒火?

老太爷一脸疲惫的坐在那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四老爷道,“父亲累了几天,小心累垮了身子,您先回去歇着吧,大哥那里,我们几个去看着点儿。”

老太爷望着顾涉手里的箭矢,眸底闪过一抹冷芒,但更多的还是痛心和悲愤。

为了救人搭上一条命,甚至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样的代价太沉重了。

明澜和顾如澜她们这些小辈,都围着老夫人转,陪在内屋里,等着她醒过来,虽然她们什么都做不了,但不陪在病榻前就是不孝。

老夫人醒过来,哭了一通,又晕了过去。

明澜对顾绍业没有多少感情,他死了,她也不伤心,但碧珠给她准备了一条帕子,还是流了几滴泪。

到了吃午饭的时辰,她才回流霜苑。

一桌子素食,连一小肉丁都没有,再想到顾绍业的死状,明澜没吐出来就算不错了,别提食欲了。

下晌的时候,顾雪澜和顾如澜她们还去长房,但明澜没去。

她们两个知道大太太和顾音澜有多不想见到她,人家正在伤心头上,她就别去戳人眼窝子了。

长房分家和顾绍业的死,虽然都是长房咎由自取,但长房肯定会把错算在明澜头上,如果不是她钱多,招人眼红,又管不住丫鬟,顾绍业不会名声尽毁。

如果不是她和离王世子扯上瓜葛,有了解百毒的药,红缨不会为了讨好顾绍业偷药给他,那沈二少爷是死是活,和顾绍业八竿子都打不着,就更不会有流放之事了。

长房绝对不想见到明澜的。

明澜也不会想去长房。

她们两个还没傻到把明澜叫上,这是两边都得罪的蠢事。

明澜就待在幽兰苑里,安心待嫁。

但街上传起了一则流言蜚语,让伯府在悲伤中添了几分沉重。

顾绍业遭遇山匪劫杀,坠崖身亡的消息一传开,矛头直指长公主府和魏国公府。

有流言说靖宁伯府怀疑顾绍业坠崖一事不是简单的遇到了劫匪,是被人暗杀的。

这个暗杀之人,不是长公主就是魏国公府,甚至有可能是太后。

流言传到明澜耳朵里,她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

这绝对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

伯府谁会蠢到明目张胆的怀疑顾绍业的死是暗杀,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不敢乱说,非但不能给顾绍业报仇,还惹到长公主和魏国公府,甚至把太后往死里头得罪。

别忘了,太后被血淋淋的人头吓的滚下台阶,夜里做噩梦,吓的她尖叫连连。

“离王世子”被罚挂城墙上一天一夜,才被放下来。

太后怒气未消,这会儿又被靖宁伯府诋毁名声,新仇旧恨,太后灭靖宁伯府的心都有了。

这一番流言,给靖宁伯府狠狠的拉了一把仇恨。

明澜怀疑是大太太在背后散播谣言的。

大太太理智起来,叫人觉得可怕,极有可能就是她,借着顾绍业之死,让伯府和长公主和魏国公府交恶,借刀杀人。

第二天,老太爷上朝,就被弹劾了。

无凭无据,就说是长公主和魏国公府,甚至是太后派人刺杀顾大少爷,这样的诋毁,不重重处罚怎么行?

老太爷一脸疲惫,他连话都不想说,但这样的黑锅,伯府背不起也不能背,他跪下来道,“皇上圣明,这是有人存心挑拨我靖宁伯府和长公主府还有魏国公府结仇,臣为官多年,谨言慎行。

我顾家也没有这样鲁莽之辈,这样无凭无据的话说了顶什么用,除了惹怒长公主府和魏国公府之外,对我顾家没有半点好处,这样的蠢事,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去做,还请诸位大臣不要被流言左右,助纣为虐。”

那些大臣悻悻的闭上了嘴。

虽然老太爷说长了脑子的都不会去做,弦外之音是长了脑子的,就不会相信这些流言蜚语。

靖宁伯府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他更没有活的不耐烦去和长公主和魏国公府作对。

扪心自问,他们也不会这么蠢,没那胆量得罪长公主。

老太爷将几只箭呈上,道,“明州山匪横行,这是射杀臣孙儿的箭,其中一只是在坠崖马匹上拔下来的,区区山匪,用的竟然是军队用的箭,臣怀疑山匪曾经劫过军饷物资,今儿是臣的孙儿遭难,如若不除,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臣恳请皇上派兵剿匪,还明州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福公公接了箭,递给皇上过目。

皇上眉头拧成一团,眸光冰冷,道,“准了!”

那些大臣则面面相觑。

第四百零二章 糊涂

山匪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最近一两年,也没有听说有军饷物资在明州一带被劫,山匪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箭?

难道街上的流言蜚语并非是空穴来风?

幽兰苑内,明澜喂茂哥儿吃饭,米粒粘在了他脸上,明澜帮他擦掉。

外面,珍珠进来,见明澜在给茂哥儿喂饭,便站在了一旁。

一勺子饭喂下去,明澜抽空望着她道,“你怎么先回来了,我娘呢?”

珍珠这才道,“方才大太太身边的丫鬟来见老夫人,说长房要办大少爷的丧事,晦气太重,三姑娘出嫁之日定下了,宫里头不会更改,一边办丧事,一边办喜事,太不吉利了,问老夫人能不能让三姑娘从伯府大宅出嫁。”

这还用问吗?

老夫人铁定一口答应了。

她娘若是不同意,倒是她娘心太狠了。

而且以娘亲的性子,也不会拒绝,只是从伯府出嫁而已,就算长房分家了,在别人看来,还是靖宁伯府一份子,这是斩不断的关系。

不过珍珠这会儿回来,肯定和她想的不一样,便道,“我娘还没有答应?”

珍珠点头,“太太答应让三姑娘回伯府出嫁,但丫鬟说长房来不及给三姑娘准备陪嫁……。”

顾音澜从伯府出嫁,三太太没有理由拒绝。

可大太太还想伯府贴顾音澜一份陪嫁,老夫人正心疼长房,便让沐氏把绣房准备的陪嫁匀一半给顾音澜,这一点,沐氏就不同意了。

她女儿的陪嫁,都是用了最好的绸缎料子,其中一大半是离王府送来的,让绣娘精心绣制的,凭什么要让给顾音澜?

长房来不及准备陪嫁,那是长房的事,与旁人无关!

只是老夫人病歪歪的躺在床上,沐氏也不敢把话说的太重,万一让老夫人病情加重,她可担待不起。

王妈妈借着吃药把话题岔开,沐氏不知道怎么办,珍珠机灵,就赶紧来找明澜了。

明澜听了,心底冷笑连连。

看来顾绍业死了,大太太没她想的那么伤心。

若是真心疼,哪还能想到那么多,都到这份上了,还不忘记给女儿争陪嫁。

不得不说,大太太把老夫人的性子拿捏的死死的,在老夫人伤心头上,这一哭一叫一委屈,老夫人就满心满眼只有长房了。

明澜冷哼一声,“只分一半陪嫁给三妹妹哪够,去告诉老夫人,把绣房给我准备的所有陪嫁都让给她,让她风光大嫁!”

“都给了三姑娘,那姑娘你呢?”雪梨呐呐。

明澜嘲讽一笑,“我只是离王世子妃而已,哪里比得上太子侧妃风光,寒酸一点不算什么,对了,告诉老夫人,如果还嫌不够,我还可以请离王世子出面去找皇上说说,再多送几十抬来,将来三妹妹母仪天下了,让她多照应我一些,陪嫁只是些身外之物不重要,只要她高兴就好。”

珍珠笑了笑,就福身走了。

进了内院,老夫人靠在大迎枕上,神情凄哀。

珍珠上前,道,“太太,二姑娘说只让一半给三姑娘不够,让你把绣房给她准备的陪嫁,包括锦绣坊准备的衣裳都给三姑娘,让她风光大嫁。”

沐氏皱眉,“都给三姑娘?”

珍珠点头,温和道,“是啊,二姑娘是这么说的,她说她只是离王世子妃而已,远不及太子侧妃风光,出嫁寒酸一点没事,只盼着将来三姑娘母仪天下了,能照应她一二,这些身外之物,她不在乎,如果不够,她还可以请离王世子去找皇上再给三姑娘要几十抬聘礼,老夫人病了,养好身子最重要,不必为这点小事操心,她最好说话了,让太太您也事事依着老夫人,老夫人长命百岁,就是伯府的福气了……。”

“倒是我忤逆老夫人了,”沐氏脸色平淡的望向老夫人,道,“老夫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语气温和的,像是湖畔青柳拂过水面,带起的点点涟漪。

老夫人脸青红紫轮换了变,沐氏一请罪,她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然后,屋子里就乱成一团了。

老夫人吐血的事,传到明澜耳朵里,她一脸无辜,诚惶诚恐道,“我都这么好说话了,还不满意呢,要不再装我几斤血给她做陪嫁?”

丫鬟,“……。”

幸好这些话只是丫鬟转述的,要是姑娘亲口对老夫人说的,只怕要将她气的中风不可。

姑娘温温和和的说话,杀伤力太强了,她们听得都心肝乱颤了。

再说丫鬟去请太医,结果太医还没来,老太爷回府了。

他一再叮嘱不得惹老夫人伤心动怒,结果她还是吐血了,老太爷问到底怎么回事。

王妈妈叹息一声,把丫鬟的话转述给老太爷听。

这一回,老太爷的脸也紫了。

生生给气紫的。

真的,要不是老夫人还躺在病床上,他真的要劈头盖脸的骂她一顿的。

简直就是猪脑子。

上回话都说的那么重了,她还没有听进去,这一回,业哥儿没了,她心疼长房,这不过分,可她心疼归心疼,凭什么要明澜把陪嫁让一部分给音澜?!

以前她偏着长房,明澜不说什么,这一回是真动怒了。

要让就全部让,让一半她不干!

到时候她出嫁那么寒酸,满京都都看着呢,那时候伯府就是没有把离王府放在眼里!

离王世子什么脾气,还不得暴跳如雷,以后有什么事,也别找明澜了,她只是小小离王世子妃,有事找顾音澜,她本事她,她是太子侧妃,没有她办不了的事。

糊涂至此,也不怪明澜和她离心了。

老太爷甩袖就走,亲自到了幽兰苑,沐氏正拿陪嫁礼单呢,拿给老夫人过目,要什么拿什么,万事都依她。

老太爷知道她们的怒气,可以说,怒到极致就看淡了。

等老夫人真把礼单接了,以后她们对老夫人再不会有半点敬重,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这伯府,她们也不要了,一个伯爵之位,谁要谁拿去。

老太爷看着递过来的礼单,眉头拧着,道,“老夫人病糊涂了,你也这么糊涂?”

第四百零三章 打劫( 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和氏璧加更)

沐氏笑了一声,“老太爷言重了,老夫人虽然吐了几口血,但人清明的很,不然不会躺在病榻上,还关心三姑娘能不能风光大嫁,我看要不了几天,老夫人就活蹦乱跳了,这伯府我只是代为管家,等大嫂回来了,我就脱手了。”

沐氏一脸管家太累,只希望大太太能早日回伯府,她也好卸下肩上重担。

老太爷见了,一脸疲惫。

他知道,这一回,老夫人是伤透二房的心了。

至少明澜的心凉透了。

明知道老太爷来了,还是来找她的,她就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她知道老太爷不糊涂,拎不清的是老夫人,但她心里存着气,谁也不想见。

大概是之前退让惯了,这一回,只让一小步怎么够,要让就让到底,让到她心满意足为止。

屋外,老太爷的声音传来,“音澜不会从伯府出嫁,二房也不需要让谁,往后老夫人再说这样的糊涂话,你们谁也不用搭理她,这是我说的。”

说完,老太爷看了内屋一眼,仿佛隔着窗户,他都能看到明澜。

明澜没有应声,老太爷转身离开。

很快,丫鬟就禀告明澜和沐氏,长房都吩咐小厮把陪嫁送来伯府,都送了半条街了,老太爷亲自去了,要小厮把陪嫁又原样抬了回去。

顾音澜没几天出嫁了,老太爷做主在顾音澜出嫁前一天让顾绍业入土为安。

一晚上时间足够长房将白绸换成红纱了。

灵堂前,大老爷指责老太爷心太狠,顾绍业是他的长子,就这样匆匆让他下葬,明明就能让顾音澜从伯府出嫁的!

老太爷瞥了眼大太太,冷道,“求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一而再,再而三,还不够长房吸取教训吗?”

本来让顾音澜从伯府出嫁,沐氏没有反对。

可她为什么要多说一句顾音澜陪嫁不够,这么匆忙出嫁,陪嫁不够没人会说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借老夫人之手打明澜的主意。

这么久,她们什么时候从明澜手里讨到过便宜,为什么还如此执着,孜孜不倦。

这一刻,老太爷只盼望长房早日离京,离二房越远越好。

老太爷没有在长房多待,小厮禀告了一件事,他就急匆匆回府了。

在朝堂上,老太爷跪请皇上派人剿匪,皇上答应了,但没有及时作出安排,还不知道山匪盘踞在哪里,有多少人,便让左相安排带兵领将。

就刚刚,宫里派人来传话,让顾涉去。

顾涉出身行伍,武功不错,如今在兵部挂职,死在山匪手里的又是他的侄儿,让他带兵去剿匪,他一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这边老太爷希望长房和二房不要搅合到一起去了,结果,皇上一道旨意,硬是把二房和长房凑到了一起。

顾绍业的死绝非山匪劫道那么简单,分明是暗杀。

顾涉去剿匪,应该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可怕的是羊入虎口。

万一顾绍业一条人命熄不了那些人的怒气,要灭顾涉呢?

老太爷怕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顾涉能不去。

这边,老太爷这么希望,那边,明澜望着顾涉道,“爹爹能不能不去?”

顾涉摇头,抱着茂哥儿逗着,一边道,“皇上下的命令,我没有理由不去。”

一般这样的命令,只有两种情况不用去。

一是他断手断脚,没法带兵剿匪,自然不用去了,再一个就是父死母亡,他守孝。

顾涉完好无损,老太爷身子硬朗,老夫人虽然吐了几口血,但从她事情管的多来看,明澜觉得她至少还能活三五年。

沐氏眼眶红着,她知道别无选择,但是她害怕,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顾涉倒看的开的多,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几次死里逃生,不惧生死,他甚至笑道,“虽然不知道是谁举荐的我,但皇上让我去,说明我可以,若是能立下战功,我在兵部就站稳脚跟了,将来没准儿能和沐阳侯一起带兵打仗,你知道,这一直是我最想做的事。”

沐氏恼道,“大哥上战场,就够我担心的了,再添一个你,你们是存心让我坐立不安,日夜难眠吧。”

沐氏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没有那么大的雄心抱负,只求安稳过日子。

但每一个上过战场的,都想做将军。

当年顾涉是偷偷离家去的战场,那种建功立业的心情就更迫切了。

他发了疯似的杀敌,只为立功,让老太爷和老夫人看看,他完全可以不依靠伯府,他自己就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只是后来伯府被贬,他的战功让伯府封了爵,老太爷成了伯爷,再加上他娶了沐氏,皇家又惦记沐阳侯府的兵权,再加上太平之年,没有了战乱,卸下战甲,久而久之,就被人给遗忘了。

能再次带兵打仗,虽然只是剿匪,顾涉内心其实是激动的。

这一天,他盼望很久了。

只是比起他上战场,他去剿匪,更叫妻儿担忧。

沐氏知道的不多,明澜怕顾绍业没有真死,不敢掉以轻心。

顾涉带兵剿匪,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口,沉甸甸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她坐在书桌前发呆,连楚离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他手撑着明澜眼前,道,“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明澜拧眉,道,“我从来没听说过明州一带有山匪。”

楚离笑道,“那一带确实有山匪。”

“真的有山匪?”明澜不敢置信。

前世,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事啊,明州可是入京的必经之路。

楚离点头道,“确实有,还曾打劫过我。”

明澜,“……。”

她噘了嘴,呲牙道,“我和你说正经事,你却和我开玩笑!”

打劫他,什么山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劫他?

只怕没打劫到几两银子,最后连着老巢都给一锅端了。

楚离双手环胸,笑道,“离了京都,在穷乡僻壤,谁知道我是楚大少爷,该打劫还得打劫,只是一群莽夫,太平时,务农为生,食不果腹时就上山为寇,抢几两银子糊口度日,倒也不会害人性命。

朝廷让岳父大人去剿匪,这在我看来,就是给他送战功的,这是偷着乐的事了,你还不闷闷不乐?”

第四百零四章 解释

明澜一脸黑线,她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还偷着乐?

她只差没被内心焦灼之火给焖熟了!

“一般的山匪,我当然不担心,可杀顾绍业的山匪见人就杀,哪里是你说的不会害人性命,”明澜闷气道。

她知道楚离武功高强,遇到敌人,就算杀不了,逃走完全不成问题,可她爹没那么大的本事,哪能以己度人。

“那说明那些不是山匪。”

“……我就是怕他们啊。”

“可岳父大人是去剿匪的,又不是去抓他们,灭了山匪,就是大功一件。”

“……谁是你岳父大人!”

“还能不能正经说事了?”他凤眸严肃道,“我们在说岳父大人剿山匪的事,你不要转移话题。”

明澜,“……。”

到底是谁不正经说事的?!

没见过这么倒打一耙的!

不过他这一打岔,她那点担忧之情消散了不少。

她望着他,满怀希翼道,“你确定我爹不会有性命之忧?”

楚离摇头,“这我倒不敢肯定。”

明澜心口一紧。

结果楚离一脸正经道,“这世上的事充满了意外,喝口水都能呛死,怕死就不应该生做男儿身。”

明澜噎住,无话可说。

楚离知道她的担忧,捏着她的脸道,“你要真不放心,我让赵明陪你爹一起去。”

明澜脸上绽放一抹笑来,比昙花还要绚烂。

她本来就犹豫要不要请他帮忙,但不好开口,毕竟父亲想做将军,她能让楚离护他一时,总不能一直护着吧。

嫁给赵翌那么多年,她知道培养一个武功高强的暗卫有多辛苦,不能总使唤他的暗卫。

不过赵明……

明澜望着他,清澈明净的眸子秋水盈盈,如一弯清泉,“你的暗卫不都姓褚吗,也有姓赵的?”

楚离,“……。”

他扶额,直勾勾的望着明澜,“你不知道赵明是谁?”

明澜摇头,“不知道。”

“真不知道?”他再问。

明澜脸上有黑线掉落,她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他么?

楚离见她神情不像是在作假,她是真的不知道,可就是这样,才更叫他好奇,他道,“就是上回脖子上挂着断木剑的男子……。”

明澜,“……。”

天可怜见,她真的不知道他叫赵明。

她只知道大家叫他赵将军。

突然提到他,她怎么反应的过来,见楚离一脸审度和质疑,明澜巴巴的看着他,“你把他从牢里救出来了?”

这好像是句废话。

不救出来,能陪她爹一起去剿匪么?

而且,以离王世子的身份,想从死牢里捞一个没有得罪过什么权贵的死刑犯易如反掌。

楚离看着他,妖冶凤眸带着探究,道,“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装傻道,“什么解释?”

这女人,装傻装的太明显了,他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她上回曾口误前世,后改为做梦,他觉得这应该不是简单的口误,是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便脱口而出的话,如同酒后吐真言。

只是他当时什么都没说,但是心底的震撼,至今未消。

前世……

这两个字,他琢磨了好些天了,这世上有人记得前世的事吗?

而且她的前世似乎和别人不一样。

如果她将前世借口做梦说出来,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重头再来了一回。

这样闻所未闻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楚离决计不信的。

可明澜不同,她得天独厚,是上天的宠儿,一身骨血,能消百毒,而且对伤口的愈合有奇效。

之前是伤口,如今连后背上的伤痕都淡了很多。

还有玉阙对她的喜欢,非她不可,那可是刺客苦苦寻找的神玉。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告诉他,明澜和一般人不同,她有秘密。

被楚离盯的有些心虚,明澜不敢看他,她知道楚离聪慧,不过是凭着几笔临摹和一份锦盒,他就能猜到赵老太傅手里有什么,没有什么能瞒的过他的眼睛。

但她死后重生的事,太过惊骇了,他未必就能接受,万一将她当成了妖魔鬼怪怎么办?

她虽然庆幸太夫人疼爱她,能让她不惧百毒,但心底里,她还是恐惧这样的独特,她更想做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生活在一个和睦的家族里,没有阴谋,没有算计。

她偷偷的拿了镇纸,仿佛捏在手里,心能安静两分,但似乎用处不大,她依然很紧张,“我见过赵将军,但我不知道他真名是什么,你方才突然提到他,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希望有一天,你能将你的过去都告诉我,”他道。

明澜猛然抬头,就看到楚离漂亮的凤眸里一抹闪亮,隐隐藏着几分失望。

明澜不告诉他,就代表着她还不够信任他。

明澜心口一窒,她没有不信任他,怕楚离误会,她脱口道,“要不,成亲之夜,我们再促膝长谈?”

楚离眉梢一挑,眸底失望之色尽去,带了些不赞同道,“洞房花烛夜聊这些事,会不会大煞风景了?”

“促膝长谈总比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发呆好,”她咕噜道。

“洞房花烛夜能做的事还有很多,”他笑道。

明澜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楚离轻咳一声,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要等到那一天,难道你怕我知道了会悔婚?”

“嗯。”

就是有此担心,才怕告诉你的。

楚离挑眉,“你说的我心惶惶,我要好好考虑下了。”

明澜腮帮子一鼓,楚离却笑着伸了手,去摸明澜的脸,道,“我要看看你是不是易容了,莫非这张脸蛋下还藏着一张丑脸?”

“谁易容了?!”明澜没好气道。

她要有能瞒的过他眼睛的易容术,武功肯定比他高,这会儿这么质疑她,早一掌拍天花板上扣都扣不下来了。

楚离一脸我要亲自检查过才放心。

明澜昂着脖子瞪着他,一脸让你检查,真金不怕火炼。

然后,楚离左看右看,挑肥拣瘦道,“皮肤很好,就是瘦了点,没什么肉……。”

第四百零五章 流言

明澜后知后觉被人给占便宜了,脸腾的一红,重重的拍了他的手,恼羞成怒道,“反正是假成亲,我是美是丑,关系很大吗?”

“虽然是假成亲,但我的眼光也不能太差了,现在这样,勉强凑合,不能更差了。”

“哼!我一会儿就让丫鬟去街上散播你丑的不能见人,离王和离王妃怕人见了怀疑你是捡来的,你逼不得已才终日戴面具的消息!”

“……要不要这么狠?”

“不这样,我怎么配的上你?”

“说的也是。”

“……。”

话题终结者。

屋外,暗卫两眼望天,没见过这样损着彼此取乐的主子,说爷漂亮,他不乐意,说他丑,还挺高兴。

不过很快,歪到天际的话题又给掰了回来,明澜道,“赵明伤的那么重,现在养好了?”

“好的七七八八了,”楚离道。

赵明武功一般,将他从刑部大牢救出来后,楚离就在培养他。

他是老王爷给他挑的人,肯定要予以重用的,只是他武功一般,远不能和褚风他们比。

不过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射箭术,老王爷当年有要事在身,没法将他带在身边,便教了他射箭,让他靠打猎为生,如果哪一天他能连射三只大雁而不损坏雁毛,就让他带着小木剑来离王府找他。

他身上带着伤,也能拉开两百担的弓箭,而且百发百中,褚风勉强能从他的箭下脱身,远攻,褚风不是他的对手。

有赵明陪同,再加上顾涉本身武功不差,就算真遇到刺客,逃命不成问题。

再者,楚离觉得刺客和杀手,达到目的后,不会傻到待在明州等朝廷派人去围剿,若是真想拿顾涉怎么样,他们不必守株待兔,靖宁伯府这样疏松的守备根本拦不住。

楚离这么说,明澜彻底放下心来。

有了赵明,再加上沐阳侯也担心顾涉,挑了身边得力副将给顾涉调遣,就更万无一失了。

几天后,顾涉就去明州剿匪了。

那一天,正好是顾绍业下葬的日子。

明澜出嫁在即,再加上和长房的纠葛,她没有去长房吊唁,只让顾如澜带替她上了一炷香。

屋内,明澜在绣帕子,一朵百合花,清冽出尘。

她正绣着,四儿打着珠帘进来,道,“姑娘,不好了!”

明澜抬头看着她,碧珠就道,“什么不好了,姑娘能怎么不好?”

四儿火急火燎道,“不知道是谁往姑娘身上泼脏水,说姑娘你昨儿见了离王世子的容貌,奇丑无比,看着就不像是离王和离王妃亲生的,多看了两眼,就夜里做噩梦,惊醒了好几回,连大少爷丧礼都没去参加,抱恙在床,还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要退亲……。”

明澜,“……。”

一口气冲上脑门,明澜脸都紫了,将绣绷子狠狠的丢在桌子上道,“谁传的流言?!”

四儿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要是知道,一定上去咬他几块肉下来。”

之前污蔑伯府说大少爷是长公主和魏国公府派人杀的,现在大少爷还在下葬的路上,又改污蔑她家姑娘了。

伯府到底惹到了什么煞星,非要整死伯府才罢休吗?

“万幸的是离王世子信任姑娘,知道姑娘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雪梨道。

明澜吐血心都有了。

前几天,她还在书房当着楚离的面说要散播他丑到不能见人才不得不戴面具的消息,结果街上真流言四起了,天知道楚离会不会真以为是她派丫鬟散播的?

这黑锅,她背的冤不冤啊!

明澜恨不得将散播谣言的人剥皮拆骨了。

这时候,窗户吱嘎一声传来,明澜回头,就看到一袭紫色锦袍,从小往上看,那张紫金面具下,一双眼睛闪着小火苗。

明澜心都颤抖了。

他生气了。

街上的流言不是她传的!

只见他手抬起来,摆了摆,碧珠几个就缩着脑袋下去了。

明澜从小榻上起身,急辩道,“街上的流言,不是我让丫鬟传的。”

楚离一步步走过来,明澜吓的一屁股坐了回去,脸都急红了,他摸着她额头上的冷汗道,“心虚了?”

明澜昂着脖子道,“我没有!没有做过的事,我心虚什么?”

“真不是你?”他皱眉道。

明澜举手做发誓状,“我发誓,绝不是我传的。”

楚离看着她,道,“之前街上都在传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流言四起,铺天盖地全是同情你的,都说你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原以为你嫁给我是你高攀了,现在倒成了本世子走了狗屎运碰到一个眼瞎的……。”

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奈,还有隐忍的愤怒。

被人这样说,能不生气才怪了。

明澜把背后散播谣言的人骂个半死不活,嘴上还宽慰道,“你不是在乎流言的人,就别生气了,气大伤身。”

楚离坐下道,“你觉得我能一点都不在乎吗?”

当然不能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生在世,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就是走在街上,背后的指指点点就够他恼火的了。

明澜望着他,道,“没法澄清流言吗?”

楚离看着她,默不作声。

明澜轻咬唇瓣,她好像又说了一句废话。

楚离为什么戴面具,然后一边又以楚大少爷的身份为世人所知,她都没弄明白,而且两个身份,性子还天差地别,明显有问题。

若是能让旁人知道楚大少爷就是离王世子,离王世子就是楚大少爷,还用得着这样遮遮掩掩吗?

这流言没法澄清了,哪怕她站出来证明他俊美无铸,估计也没多少人信的。

明澜心急如焚,楚离则道,“以前,街上的姑娘见了我总会多看我几眼,现在好了,那些姑娘生怕我多看她们几眼,将来和你和离了,肯定没姑娘愿意嫁给我了。”

“……没那么惨吧?”明澜的小心肝都颤抖了,“以离王府权势地位,你就是再丑,也还是有姑娘会扑过来的。”

“喜怒无常,生性残暴,再加上一条丑到不忍直视,看一眼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有姑娘不怕死吗?”楚离道。

第四百零六章 功劳

明澜快哭了。

街上这样传,那些姑娘还不得避他唯恐不及啊。

见楚离盯着她,明澜紧张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要好好考虑和你和离的事了,”他道。

明澜鼓了腮帮子,这厮是怕和离之后娶不到媳妇要死赖上她了吗?

他又不是真丑,至于吗?

该不会是被街上的流言给打击到缺乏自信了吧。

他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这真是离王世子吗,不会是假的吧?

明澜看着他,熟悉的下颚和眼神,不像是假的。

她循循善诱道,“不和离,吃亏的是你。”

“吃亏是福。”

“……你是假离王世子吧,真离王世子从来不肯吃亏的。”

楚离,“……。”

屋外,褚风和褚悠一个没憋住笑出声来了。

爷演戏用力过猛露馅了。

也是服了爷了,居然想到用这样的办法把假成亲扭成真的,亏得屋子里只有他和世子妃,不然外人知道,还不得惊掉下巴?

嗯,街上的流言是楚离让暗卫去散播的。

那天,明澜说散播他丑到不能见人的流言后,他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等了好几天,街上风平浪静。

他等不及了,就让暗卫帮明澜传流言了。

轻咳一声,楚离摸着鼻子,摸了一下,又挪开了道,“我也不为难你,什么时候流言澄清了,什么时候和离。”

他语气醇厚,仿佛一坛放在地下埋了多年的美酒。

明澜却气鼓了腮帮子,还说不为难她。

这就是赤果果的为难!

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澄清流言?

刚这样想,外面有敲窗户声砰砰传来,敲的很急,“爷,王爷的暗卫来了。”

楚离拧眉道,“让他进来。”

话音一落,屋子里就多了一穿着黑衣劲装的暗卫了。

楚离问道,“父王有事找我?”

暗卫点头道,“属下有两件事要禀告。”

楚离没接话,暗卫顿了顿道,“王爷说了,世子爷和世子妃夫妻两小打小闹也要注意点分寸,事情闹大了,别怪王爷让世子爷您去寻找您的亲生爹娘。”

楚离,“……。”

明澜,“……。”

谁和他是小夫妻两?!

她还没有上离王府的花轿呢!

楚离的暗卫叫她世子妃就算了,怎么离王的暗卫也这样乱叫?

一家子不靠谱的暗卫。

明澜脸颊爆红,恨不得推楚离走了。

楚离扶额,“看来父王今儿心情挺不错,有什么喜事发生?”

自家父王,他了解,心情好才会开玩笑,心情不好铁定会说街上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让他赶紧滚回来。

暗卫回道,“王爷吃了王妃做的菜,心情挺好的。”

“母妃还会做菜?”楚离诧异。

暗卫点头。

“能吃吗?”楚离怀疑道。

暗卫摇头,“属下不知道,不过王爷说王妃炒的盐有一股淡淡的菜香。”

楚离,“……。”

明澜,“……。”

王妃的菜烧得多咸啊。

楚离憋不住笑,道,“母妃怎么心血来潮学做菜了?”

暗卫看了明澜一眼道,“王妃说学烧菜,将来给小世子吃。”

明澜脸大窘。

本来以为叫她世子妃就够窘迫的了,没想到叫她更窘的还在后头呢。

她和楚离只是假成亲,怎么可能会有小世子,况且就算是真成亲,王妃也太心急了点吧?

怕露馅,楚离赶紧转了话题道,“还有一件事呢?”

楚离以为第二件事应该和街上的流言无关了,没想到偏偏有关。

而且,事情朝着他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街上流言四起,有人好奇他是不是真那么丑。

这不,碰到楚三少爷,就问他了。

楚三少爷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闻言道,“这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没想到还是未来表嫂胆子肥,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我佩服她。”

“真丑啊?”大家震惊。

楚三少爷手中扇子拍着台阶,道,“把啊字去掉,你们是不知道我表哥离王世子长得有多丑,真的,我小时候没少被他吓哭,他要是存心吓我,能把我吓尿裤子,后来戴了面具,眼不见为净才好些了,其实也能猜的出来,一个正常人,脑袋没毛病,谁会整天戴个面具,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

他说的煞有其事,大家不信也信了三分了。

有人好奇道,“那顾二姑娘会和离王世子退亲吗?”

楚三少爷摇着玉扇道,“靖宁伯府应该没胆子退离王府的亲,虽然我私心里是支持她退亲的,不过,你们还是祈祷顾二姑娘别退亲为好,不然我表哥疯起来,谁知道哪个姑娘会落入他魔爪啊,顾二姑娘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就是可惜了这么一好姑娘,下辈子找夫婿,眼睛一定要争亮一点……。”

他一脸惋叹,大家都同情明澜了。

暗卫骑马来找楚离,正好听到这些话,就顺带禀告楚离了。

楚离戴着面具,没人看得见他脑门上成摞往下掉的黑线。

本来还是流言蜚语,楚三少爷这一说,流言也成事实了。

暗卫禀告完,就回去复命了。

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暗卫来之前,才说澄清流言再和离。

这流言,还能澄的清吗?

半晌之后,明澜望着楚离道,“楚三少爷会不会知道背后传流言的人,才故意这么说的,要不你找出来揍一顿出出气?”

楚离看着她道,“他估计真以为是你传的,旁人没这胆量。”

“我胆子也不大啊!”

这黑锅,她才不背。

明澜打定主意要甩掉黑锅,外面又有暗卫来敲窗户了,“世子爷,楚三少爷来了。”

楚离抬手扶额,起身回静园。

他刚从墙上下来,楚三少爷一脸邀功的走过来,伸手道,“这回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打算怎么谢我?”

楚离看着他,“帮忙?”

楚三少爷走过来,拍着楚离的肩膀道,“你是我大哥,我还能不了解你,街上的流言绝对是你传的,别人没这胆量,我一开口,你的丑就惊天地泣鬼神了,从此一丈之内没有了雌性,多大的功劳啊,你不应该好好谢谢我吗?”[.]

第四百零七章 送嫁(为盟主 猫忘了鱼尾纱゜加更)

“要怎么谢你?”楚离问道。

楚三少爷笑道,“你我是亲兄弟,不用太见外,给我一桶解百毒的药就行了。”

一桶……

“你还是见外点好,”楚离想揍人了。

一桶血,还不得将明澜放干了。

况且她的血,他能随便取了送人吗?

楚三少爷摇着玉扇道,“上回你送我的一瓶药我拿来救人了,没有救沈二少爷,长公主把我给恨上了,没我这么冤枉的了,现在我在外面吃饭没安全感,总觉得有人要害我,有一桶半桶的解百毒药,我吃什么都放心。”

褚风凌乱了,“那也用不着一桶解百毒的药吧?”

楚三少爷耸肩,“我有一瓶子就行了,大哥弹劾太后,那些大将军想要解百毒的药不敢开口,跑去找我爹,说要一点防身,将来上了战场就不怕敌人下毒了,都是跟着我爹出生入死的将军,我爹不好回绝,让我跑一趟,能要到就要,要不到尽量要……。”

楚离就道,“告诉你爹,那解毒药是我的血。”

楚三少爷眼珠子睁圆了,“大哥,真是你的血啊?”

“嗯。”

楚三少爷兴奋了,拿出短匕首来,“我早就这么怀疑了,既然是大哥你的血,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两桶……。”

褚风,“……。”

他抬手扶额。

只听见耳畔一阵拳脚之声。

他再看时,某三少爷已经捂眼睛了。

“大哥,打人不打脸!”

“不打脸,你怎么回去复命?”

“……。”

再说明澜,楚离走后没多久,顾如澜和顾雪澜就来了。

来的目的很显然,就是为了流言一事。

顾雪澜进门就道,“二姐姐,你知道街上的流言了吗?”

明澜扶额道,“知道了。”

顾雪澜凑上来问,“离王世子真有楚三少爷说的那么丑吗?”

明澜无力道,“楚三少爷和离王世子是表兄弟,关系亲厚,开玩笑而已,不要当真。”

顾雪澜则道,“我看未必,方才我和六姐姐回府,看到楚三少爷捂着眼睛从静园出来,被打的可惨了,小厮打听了下,说是离王世子打的,要只是开玩笑,怎么可能下那么狠的手?”

楚三少爷挨打了?

他和楚离的关系亲厚着呢。

明澜皱眉,沉默。

顾雪澜还要多说,顾如澜狠狠的抓了她一把道,“好了,你少说两句,离王世子怎么可能那么丑呢,小时候的离王世子美的跟画上的童子似的,都说和离王妃长得像,怎么可能会长歪,更别提和街上传闻的那样吓人,过不多久二姐姐就要出嫁了,咱们以后相聚的机会不多,聊点开心的吧。”

顾雪澜泄气道,“真不想二姐姐这么快嫁人。”

她也不想啊。

明澜心道。

顾雪澜则道,“三姐姐明天出嫁,我们还要给她准备添妆吗?”

转眼,就到第二天了。

一夜过去,长房灵堂变喜堂。

一般喜宴,吹吹打打总少不了,只是长房的小厮吹起唢呐都不敢太用力,隐隐透着一股子哀伤。

昨天,明澜没有去送丧,今天也没去送嫁。

但宫里的花轿抬到长房,进宫时从伯府跟前路过,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吹吹打打声。

出了长房,小厮们就使出浑身力气的吹唢呐了,唯恐伯府大宅里的人听不见。

明澜只觉得好笑,听不见如何,听见了又如何?

她又不会羡慕顾音澜。

明澜在幽兰苑陪茂哥儿玩,沐氏在一旁看账册,她也没有去长房送嫁,她怀了身孕,都不用她提,老夫人就派人来让她别去了。

沐氏看着账册,望着明澜道,“明儿起,你来跟我学看账册管家。”

明澜头大,“娘,我就不用学了吧?”

“一定要学。”

明澜点头。

沐氏看着她,欲言又止,明澜见了道,“娘,你有什么话不能跟女儿直说的?”

沐氏把账册合上,吩咐奶娘道,“抱茂哥儿抱下去。”

奶娘就从明澜怀里接过茂哥儿出去了。

明澜坐到沐氏身边,道,“娘,什么事啊?”

沐氏摸着她的手道,“明澜,娘不知道该不该给你准备一两个陪嫁的通房丫鬟。”

私心里,沐氏自然是不希望有人和明澜争宠。

当年,她出嫁就是这么要求顾涉的,他答应了。

可结果呢,内宅里该有的姨娘丫鬟一个不少。

虽然离王妃疼爱明澜,可她肯定更疼离王世子,儿媳妇如何能跟儿子相提并论,离王府又身份尊贵,明澜受了欺负,伯府都给她撑不了腰。

沐氏怕准备不周,到时候被离王府笑话伯府不懂规矩。

明澜出嫁在即,再不准备就迟了。

这两天,她一直在犹豫这事,拿不定主意,打算听听明澜的。

这一问,还真把明澜给问难倒了。

她要不要给楚离准备暖床丫鬟?

一想到暖床丫鬟,再想到楚离左拥右抱,明澜就觉得心里堵的慌。

男人都一个德行!

只是她和离王世子假成亲,还不知道要霸占他世子妃的位置多久,肯定不能亏待了他。

但这样给他身边塞人是不是不大好,她又不是真的世子妃。

明澜有些走神,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准备。

沐氏从明澜脸上看出她的不情愿,是个女人都不会愿意,“不愿意就不准备了,勉强出来的贤良名声,不要也罢。”

这是沐氏的肺腑之言,若是嫁的是旁人家,沐氏或许会劝明澜装两分贤良,但离王府就不用了。

离王妃性子刚烈又聪慧,是真贤良还是装出来的瞒不过她眼睛,况且,她也不是在乎名声的人。

“娘,容我想两天吧。”

沐氏拍拍明澜的手,为女儿的未来担忧。

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丫鬟,道,“太太、姑娘,有奇事发生了。”

“什么奇事?”沐氏问道。

丫鬟点头如捣蒜,道,“方才三姑娘和穆王府丹阳郡主一起入宫,在宫门口,一群蝴蝶飞过来,绕着三姑娘的花轿飞,丹阳郡主的花轿一只蝴蝶都没有,听说直到花轿停下,蝴蝶才离开,现在街上议论纷纷,都在说蝴蝶送嫁,必是贵人,将来三姑娘肯定会母仪天下。”

“蝴蝶送嫁,倒是稀罕了,”沐氏惊讶道。

想到什么,明澜猛然站了起来,道,“娘,我先回流霜苑了。”

还不等沐氏说话,明澜已经打了珠帘走了。

第四百零八章 北凉

出了幽兰苑,明澜快步回了流霜苑。

一路上,她东张西望,往树上瞄,暗卫就知道她有事找楚离。

等明澜推门进书房,楚离正跳窗进来,暗卫说世子妃有急事找他,他也听出明澜脚步的急切了,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明澜点头如捣药,道,“我知道那些刺客是谁的人了。”

楚离眸光一凝,明澜就道,“是北凉人!”

前世皇上过寿,北凉使臣前来道贺,北凉公主随着使臣一起来的,接风宴上,北凉公主一舞倾城,几百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绕着她翩翩起舞。

当时那场面,震撼了多少人,北凉公主一人,压的大周都抬不起头来,她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北凉公主随着使臣住在行宫,朝廷派赵嫣陪她游山玩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有一回,她们在街上闲逛,遇到了刺客。

刺客刀上有毒,赵嫣手无缚鸡之力,看见刺客就躲的远远的,反倒没受伤,北凉公主擅骑马,还会点拳脚功夫,尤其喜欢随身佩戴一只红玉鞭。

刺客想杀她,她就用鞭子和刺客对敌。

只是她贵为公主,宫里的人都让着她,她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不消几个来回,刺客一剑划伤了她的胳膊,当时就神志不清了。

一国公主在京都遇刺,就是大周保护不周,万一北凉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边关必起战火。

负责北凉公主暗卫的护卫带着中了毒的北凉公主直接来赵家找她。

她的血能解百毒,护卫也不知道北凉公主能不能支撑到见太医,然后抓药煎药,她一滴血胜过多少稀罕药材了,如果她都救不了北凉公主,那宫里的太医就更别提了。

只是她几滴血下去,解了北凉公主的毒,却也让北凉公主受了一通活罪。

她疼的在地上翻滚,鬼哭狼嚎,吓的赵家上下都手足无措。

而她,更是祸从天降,护卫带北凉公主来解毒,要的就是她的血,她给了,旁人服下都没事的血,北凉公主却疼的死去活来,她没少挨训,甚至赵皇后都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那些指责,她当时委屈的恨不得甩她两耳光了,需要她时来找她,吃坏了又怪她,她招谁惹谁了?!

北凉公主疼了半个时辰,才消停下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一只蠕动的虫子从她手背上钻出来,一瞬间就化为了蝴蝶,震翅飞走。

赵翌手中的剑一划,那只斑斓的蝴蝶,明澜见过最美的蝴蝶就掉在了北凉公主身边。

那时候,她才知道那是蝴蝶蛊。

平常的时候会在北凉公主体内休眠,一旦服药,就会醒过来,能引来蝴蝶,当日她一舞倾城的壮观景象,不是她舞姿绝伦,世间罕见,也不是她体带异香,而是全拜蝴蝶蛊所赐。

而她的血,不但能解百毒,也是蛊毒的克星,只要一滴血,北凉公主体内的蛊毒就浑身不适,到处找能藏身之处,等血液弥漫周身,蛊毒不死,就只能破体而出。

事后,北凉公主还向她道谢了。

她曾问她是谁给她下的蛊毒,她苦笑,并未回答她。

但是她不傻,北凉公主明显知道是谁给她下的蝴蝶蛊,只是有苦说不出,她贵为一国公主,能给她委屈受的人可不多。

而顾音澜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有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了,前世这些奇观,不论开始渲染的多么的离奇,到最后都是人为的,不过是愚弄百姓,欺瞒圣上,替自己造势罢了。

只是顾音澜造势未免太早了些,这才刚进宫,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她以为穆王府丹阳郡主是软绝色?

把自己想夺世子妃和将来母仪天下的野心都写在脸上,这是嫌命太长了,挑衅穆王府和丹阳郡主的忍耐力呢。

不过这么大胆造势,弊端很明显,好处也显然,至少文武百官看到此异象,心里会琢磨,到底站丹阳郡主还是顾音澜,万一站错队,可就是毁前程的大事了。

就算不明着向着顾音澜,大老爷外放青州,和大老爷私下往来也好啊,多送点好东西,大老爷手里有钱了,就能收买官员……

这是兵行险招,有破釜沉舟之势。

不过最让明澜震惊的还是刺客,老太爷把大太太算计顾涉子嗣被休的事公之于众,大老爷外放青州,顾绍业命丧流放途中,长房败落至此,那些刺客该放弃顾音澜了才对,没想到刺客为了捧她上位,连蝴蝶蛊都用了。

有刺客鼎力相助,她未尝不能和丹阳郡主一争高下。

北凉刺客刨离老王爷陵墓,扶持太子侧妃,她知道了怎么能不告诉楚离,让他小心防备。

一旦刺客跟着顾音澜进了宫,就离皇上近了,若是刺杀皇上成功了,到时候大周就乱成一锅粥了。

太子登基,必定会铲除李贵妃和三皇子一党,在明知道自己没有活路的情况下,李贵妃和护国公府必定会奋力一击,成王败寇,失败了,不过还是砍头,一旦成功了,就能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了。

这一世,明澜的心愿只是护好至亲,可天下乱了,区区一靖宁伯府还能偏安一隅?

就凭她和赵太傅府的纠葛,她也不能让太子登基啊。

事态严重,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明澜说完,楚离纵身一跃,就走了。

他一走,足足两天,明澜都没再见到他。

不过宫里倒没有听说皇上遇刺的事,反倒是太子大婚,洞房花烛夜丢了太子妃,和太子侧妃圆房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第二天,太子妃和太子侧妃朝拜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得了不少的赏赐。

顾音澜特地派人送了不少来伯府给老夫人,除了老夫人,四房也有份。

二房和三房什么都没有。

长房和二房不死不休,送再多明澜和沐氏都不稀罕,送了也是白送,三房和二房走的近,从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

哄好老夫人和四房就够了。

不止洞房花烛夜,三朝回门,太子也是陪顾音澜回长房的,风光一时无两。

第四百零九章 圣旨

这些消息传入耳,明澜正趴在小榻上发呆呢。

四儿传消息,结果明澜一个表情都没给她,她都有些无措了,小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碧珠站在一旁,后悔的恨不得咬掉舌头了,多嘴多舌,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好的,她干嘛要提醒姑娘,她还要给太太回话,到底要不要给离王世子准备填房丫鬟。

本来姑娘高高兴兴的,打算去幽兰苑玩,结果她一提这话,姑娘就这样了,趴小榻上不说话。

碧珠后悔,跪下道,“姑娘,你别吓奴婢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明澜歪着脑袋看着她,叹气道,“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准备,要不你去问问褚风吧?”

碧珠一点都不想搭理那个把她抠门挂在嘴边上的死暗卫,但是明澜吩咐了,她不照做不行啊。

她爬起来,开窗户找褚风。

看到她,褚风眼睛往天上看,看不见太阳,还后腿几句,惊讶道,“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啊。”

碧珠气的呼哧,咬牙道,“我家姑娘让我问你要不要给你家世子爷挑几个通房丫鬟?”

褚风愣住,道,“这我哪知道。”

“不知道你不会去问啊?!”碧珠没好气道。

两人见面就掐,甭想从对方嘴里听到半句好话。

褚风伸手道,“旁人要我问可以,你不行,不乐意替你跑腿,除非……。”

这抠门丫鬟,总有办法治她。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碧珠两个字就给他堵住了,“没门!”

想她掏钱,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碧珠哐当一声,把窗户给关上了,回头看着明澜,道,“奴婢亲自去问吧?”

“快去快回。”

明澜无奈道。

碧珠重重的点了下头,就快步走了。

这边碧珠还没出二门,那边褚风就来敲门了,道,“世子爷说了,让世子妃挑两个嫩点的通房丫鬟,好下锅……。”

明澜,“……。”

不要通房丫鬟就算了,至于说的这么凶残吗?

她要真赌气给他挑两个水嫩的,他是不是真下锅煮了吃?

明澜脸上不以为然,但是心里却一点都不生气,反倒心情愉悦了不少。

她轻快了脚步去幽兰苑回话。

松快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就过去十天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调养,老夫人身子骨大好,能下床走动了。

明澜在幽兰苑陪沐氏吃了早饭,就扶着她一起去长松院给老夫人请安。

最近几天,明澜一日三餐都是在幽兰苑吃的,出嫁在即,沐氏越发舍不得女儿,将来出嫁了,想再见一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有时候吃着吃着,沐氏眼眶就红了,哽咽的说不出来话,那时候明澜真恨不得不嫁了。

老夫人病在床榻上,老太爷以明澜出嫁在即,怕老夫人过了病气给她为借口免了明澜的晨昏定省。

现在老夫人能下床了,她再不来请安说不过去。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脸色虽然还苍白着,但比起上一回见好太多了。

看到明澜,老夫人眸光有些不自然,在病榻上躺了这么多天,王妈妈日日劝诫,老夫人总算明白自己做的事有多伤明澜和二房的心了。

以前明澜看见她,总是一脸灿烂的笑,这会儿见,虽然也在笑,但笑容很淡,就仿佛深湖雾霭掩映下的湖泊,朦胧的叫人看不清。

明澜规矩的福身请安,老夫人脸上挤出来一抹笑,明澜头微低着,看不见,就没有回应,老夫人脸上就难免尴尬了,转而望着沐氏道,“没几天明澜就要出嫁了,陪嫁、请帖还有喜宴都准备妥当了?”

老夫人养病在床,沐氏不会拿这些事去扰她清净,这会儿老夫人主动问,沐氏点头道,“都安排好了。”

四太太嘴快,笑道,“老夫人放心,明澜出嫁,二嫂安排的很周到,我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出一点不好来,唯一叫二嫂失望的大概只有离王妃一口允诺的赐婚圣旨迟迟没能送来。”

赐婚的圣旨没有,可是隔几天,就送来一筐子鲜果,把二嫂都养胖了一圈了。

没几天明澜就要出嫁了,再不送来,等上了花轿,皇上不可能再给她和离王世子赐婚了。

这是目前沐氏唯一放心不下的地方。

以离王府的权势,讨一份赐婚的圣旨不难啊,何况还是离王妃亲口允诺的。

沐氏眸带失望道,“等了这么久,我实在等不及了,一会儿我让赵妈妈去离王府问问。”

明澜一听,忙道,“娘,我看还是别让赵妈妈去了,离王妃信守承诺,就算她忘记了,身边的丫鬟肯定也会提醒她的,圣旨没能送来,肯定是皇上不同意赐婚,咱们伯府派人去催,这不是让离王府难堪吗,到时候为了给伯府一个交代,离王进宫找皇上,没得闹起来……。”

虽然皇上和离王的关系很好,情同手足,不怕闹,还经常互损,但不要赐婚的圣旨是她求楚离的啊,怎么能让伯府拆她的台呢。

就算她和楚离是真成亲,如果没有了感情,只占着一个世子妃的位置,还不如和离了。

沐氏敛眉,有些犹豫不决。

明澜有一份赐婚圣旨,就不怕被休和和离了,她也安心。

三太太则道,“二嫂,我看还是依明澜的意思吧,那天离王妃有多想求一份赐婚圣旨,你我都看在眼里,但凡能求到,我想她都求了,她尽力了,伯府再要求,只会让离王妃失了脸面,对明澜没有好处。”

明澜重重的点头,三太太说的就是她想的。

沐氏叹息道,“那就当我先前没提过圣旨赐婚的事吧。”

话音未落,外面一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老,老夫人,皇上身边的福公公来传圣旨了!让二姑娘去前院接旨!”

四太太听了,便高兴道,“不会是赐婚的圣旨吧?”

沐氏喜出望外,她也觉得是。

离王府权势赫赫,连皇位都拱手相让了,没道理求一道赐婚的圣旨,皇上会不答应了。

有人高兴,就有人担忧啊。

明澜小心肝都在颤抖,不会真的是赐婚圣旨吧?

第四百一十章 战书

要真是,那她和楚离就得一辈子被绑在一起了。

明澜迟疑没动,沐氏催道,“怎么傻站在那里,快去前院接旨啊。”

回过神来,明澜挤出一抹苦笑,和沐氏还有老夫人她们去前院接旨。

前院,正堂。

福公公端坐在首座上喝茶,李总管小心陪在左右。

她们进屋的时候,老太爷先一步进去,福公公连忙放下手中茶盏,笑道,“老伯爷龙行虎步,老当益壮啊。”

一般人,可是难得福公公主动打招呼的。

老太爷笑道,“一把年纪了,身子骨再好能好到哪里去,还是福公公您气色红润。”

福公公笑的一团和气,“我这是沾了离王世子和顾二姑娘的喜气,才气色好。”

明澜上前,福身给福公公见礼,他忙屈膝,想托住明澜,又不敢伸手碰到明澜,连忙道,“不敢当,顾二姑娘折煞奴才了。”

明澜还是福身见了礼,只是很快起了身,道,“让福公公久等了。”

福公公笑道,“能来给顾二姑娘宣旨,是奴才的福分。”

寒暄了几句,福公公撇头,身后的公公就将一道明黄的圣旨恭敬的递到福公公手里。

伯府众人跪了一地。

福公公打开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随着福公公宣读圣旨,沐氏脸上的喜色淡了几分。

这不是赐婚的圣旨。

圣旨里夸了明澜好一通,让她出嫁之后,好好劝导离王世子,相夫教子,开枝散叶,但因她和离王世子早有婚约,也过了三媒六聘,皇上再赐婚,那就重了,没有这样的道理,知道离王府要一道圣旨是怕离王世子将来和离,皇上在圣旨里说了,之前离王世子为了明澜弹劾太后,足见情深,如果将来移情别恋,要与明澜和离,他会杖责他八十大板。

嗯,这也算是给了明澜一保障,就算宫里公公再会打板子,八十大板打下去也会皮开肉绽的。

当然,这点事还不足以福公公?亲自来宣读圣旨,离王府派萧总管来解释一番就足够了,圣旨主要是赏赐明澜一顶凤冠。

满京都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荣幸,能顶着皇上赏赐的凤冠出嫁。

到最后,沐氏心情又好了起来。

明澜跪谢圣恩。

从福公公手里接过圣旨,他笑道,“皇上说,这一回,他背黑锅了。”

明澜,“……。”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一屋子人都惊呆了。

谁能让皇上背黑锅啊?

而且皇上背黑锅,这么丢脸的事,为什么要告诉明澜?

等福公公走后,沐氏望着明澜道,“福公公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明澜能说皇上不是不答应离王和离王妃赐婚的请求,而是楚离先进宫和皇上打了招呼吗?

离王施压,皇上替楚离扛了。

只是福公公和她说这话,难道楚离和皇上说她和他是假成亲的事了?

这应该不可能啊,要是皇上知道他把婚姻大事当成儿戏,给皇家脸上抹黑,非得怂恿离王把他抽的上蹿下跳不可。

明澜觉得福公公这么说,应该是想她把这话传给楚离听。

见沐氏望着自己,明澜摇头道,“女儿也摸不着头脑啊。”

那边,顾雪澜惊艳道,“二姐姐,你快来看,这凤冠好漂亮!”

明澜听了,连忙转身去看凤冠了。

先前凤冠用红绸盖着,谁也看不见,这会儿被顾雪澜掀开,谁见了都惊艳连连。

这凤冠和寻常凤冠不同,它是用金丝攒成的,上面点缀了红宝石和珍珠,宝石晶莹剔透,珍珠圆润光泽,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看一眼,就钻进了心底,再也拔不出来了。

这是明澜见过最漂亮的凤冠,没有之一。

而且最最重要的还不是凤冠的精致,而是它的重量。

这顶凤冠很轻。

前世,明澜嫁给赵翌,八斤沉的凤冠压的她脖子都快断了,这一顶凤冠,重量只有前世那一顶的五分之一,戴在头上一点都不觉得沉。

嫁过人,戴过凤冠的,甚至包括沐氏在内,都忍不住有些妒忌明澜了。

怕明澜累着,不让她亲自绣嫁衣,找绣娘代绣,现在这一顶轻巧又精致大气的凤冠,显然也是怕明澜坐花轿太累了啊。

三太太忍不住揶揄道,“离王妃莫不是当明澜是豆腐做的,一碰就碎吧?”

四太太也在笑,“离王妃对明澜的疼爱,我都有种明澜才是她亲生女儿的错觉了,这哪里是娶儿媳妇啊,分明是接回失散多年的女儿的阵仗,二嫂,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偷了离王府郡主回来养?”

“胡说八道!”沐氏嗔笑道,“这话在府里说说就算了,万不能传到离王妃耳朵里。”

离王府丢失了小郡主,这是满京都都知道的事。

这话传到离王妃耳朵里,是在捅她心窝子。

四太太后知后觉,拍自己嘴道,“看我笨嘴拙舌不会说话,有离王妃这么疼爱明澜,二嫂尽可放心了。”

沐氏点头,“这一回,是真放心了。”

不是真疼明澜,做不到这么事无巨细,明澜嫁进离王府,离王妃会善待她的。

这边,沐氏宽心了,明澜的心却紧了。

离王妃对她好的都找不到词来形容了,万一叫她知道她和楚离是假成亲,还不得气的中风啊?

这边明澜忧心忡忡,那边静园,楚离也是一脸黑线。

这顶凤冠,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褚风站在一旁,双腿都抖成筛子了。

王妃绝对是怕凤冠太沉,累着了世子妃,会动胎气,才找皇上赏赐了这么一顶轻巧凤冠。

这一切都是看在小世子的份上啊。

世子妃还在伯府,王妃都考虑这般周全了,等她嫁进王府,褚风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了。

他偷偷的瞄楚离,道,“爷,这事快纸包不住火了。”

楚离斜了褚风一眼,祸是从他们嘴里蹦出来的,穿帮了倒霉的也是他们。

他道,“以母妃的性子,明澜在伯府,她才不放心,等在她眼皮子底下了,她反倒没那么担忧了。”

褚悠站在一旁,手上拿了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战书。

他将纸放到楚离跟前,道,“现在世子妃怀小世子的事没那么急,总归会有的,况且世子妃的血能解百毒,就冲这一点,王妃就会把她捧在手心里了,当务之急是楚三少爷。

爷上回揍了他,让他丢了面子,他和凤大少爷约好了要在爷娶亲这一天给爷一点颜色看看,让京都那些纨绔子弟瞧瞧,惹到他会是什么下场,连战书都送来了,属下看三少爷这回不像是在开玩笑。”

“给我颜色看?”楚离不以为然,甚至当成笑话,漫不经心道,“什么颜色?”

“据说是五颜六色,包括绿色。”

“……。”

第四百一十一章 添妆

这一日,天朗气清,春光明媚。

伯府内,喜气洋洋,其乐融融,所有人都在为明澜出嫁做准备。

流霜苑内,雪梨几个丫鬟在院子里使唤丫鬟贴喜字,“歪了一些,再往左边一点儿……。”

吩咐完,她就凑到窗户处往里头看。

屋内,明澜正在试穿嫁衣。

离王府将绣好的嫁衣送了来,让明澜试穿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合身,毕竟是两个月前量身的,两个月时间足够明澜长胖或者消瘦了。

明珠锦绣的嫁衣,逶迤拖地,火红的灼目耀眼。

雪梨惊艳道,“好美。”

闻声,明澜回头望来,三春桃花般的容颜,碧波流盼间,闪烁着绚丽的光彩。

雪梨一时间看呆了,明澜嗔瞪了她一眼,雪梨俏皮一笑,随即乐极生悲,撞到了窗柩上,疼的她倒抽气。

见状,绣娘捂嘴一笑,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说的大概就是二姑娘这般绝色,这一身嫁衣,二姑娘穿再合适不过了,一点都不用修改,要不要将凤冠拿来戴上看看?”

绣娘提议,碧珠点头如捣蒜,转身就要去拿凤冠。

只是走了一步,就被明澜给阻拦了,她脸颊酡红道,“不用试了。”

见明澜双眸似水,浑身不自在,绣娘笑意更深,都是过来人,知道明澜内心娇羞,便笑道,“不试也罢,姑娘松生空谷、霞映澄塘之姿,倾国倾城,穿什么都好看,这嫁衣是我见过最美的嫁衣,姑娘穿上,必定是最美的嫁娘。”

碧珠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明澜嗔了她一眼,绣娘说什么,她只管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绣娘带来的丫鬟了。

明澜要脱下嫁衣,碧珠和绣娘帮忙,叠好放在托盘里,用红绸盖上。

忙完了,绣娘就要告辞,碧珠赶紧拿了荷包来打赏绣娘,绣娘笑的合不拢嘴道,“沾了二姑娘的喜气了,我就先祝二姑娘和离王世子早生贵子,夫妻恩爱白首偕老。”

明澜原就娇羞的脸,听了她道贺,又艳丽了三分。

碧珠捂嘴笑,等绣娘福身,她就送她出去。

绣娘才走到屏风处,外面顾如澜和顾雪澜就进来了,顾雪澜嘴噘的高高的,几乎能悬壶了,她嗔怪顾如澜道,“都怪你磨磨蹭蹭的,二姐姐嫁衣都试好了,我们晚来一步。”

顾如澜一脸有冤无处伸,和她没法讲理的无奈,“你心急什么,后天二姐姐就出嫁了。”

顾雪澜望着嫁衣道,“你不知道我性子急吗,都说明珠锦一寸锦一斛珠,它做的嫁衣该何等的美,你就不好奇?”

她当然也好奇了。

只是晚来一步,二姐姐脱下嫁衣了,难道要为了满足她们的好奇心再把嫁衣穿上给她们看么?

这样的要求,她可张不开口,晚两天再看也不迟。

顾雪澜凑到明澜身边,小声问道,“二姐姐,明珠锦还有剩的边角料么,有的话,给我一小块吧,我绣个荷包……。”

做衣裳不可能一点边角料都没有,但顾雪澜这样的要求,明澜很无奈。

离王府送嫁衣来,怎么会把边角料一并送来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正无语中,外面四儿进来道,“姑娘,护国公府大姑娘和四姑娘给你送添妆来了。”

顾如澜坐着的,她起身道,“二姐姐,我和七妹妹去二门迎接她们吧。”

明澜点点头。

她们两个就出去了。

半盏茶的工夫,护国公府大姑娘李佩宜和四姑娘李佩瑶就来了。

进门先道喜,然后将添妆送上。

李佩宜送的是一只碧玉镯,李佩瑶送的是一对金簪,明澜收了礼,一一道谢。

等明澜谢完,李佩宜又拿出一锦盒递给明澜,明澜眨眼道,“这是……?”

一般添妆只送一份,若是两份,也该一起送给她,而不是分开送。

李佩瑶笑道,“你一看便知。”

明澜接了锦盒,打开就看到一金钏,金钏下还用红字写了一句道喜的话,署名冰嬉。

果然是一看便知。

这是魏国公府长房沈二姑娘沈芷馨送她的。

之前她过生辰,她匿名送了一套昂贵头饰来,添妆也不落下,这一份心意,实属难得。

不过叫明澜诧异的是,这份添妆竟然是托李佩瑶送来的。

仿佛能看透明澜在想什么,李佩瑶笑道,“前些天,我三哥画了幅画,沈大少爷不知是我三哥的画,被人骗着题了词,让那幅画成了一幅佳作,我三哥和沈大少爷相交恨晚,引为知己,我和沈二姑娘自然就玩到一处了,巧合的是,我们两还有一个共同的好朋友。”

她俏皮一笑,这个共同的好友就是明澜。

只是沈芷馨不便来找明澜,就托她相送了。

明澜笑道,“那你替我向她道声谢。”

李佩瑶咯咯笑,“既然是好朋友,谢来谢去的,多见外啊。”

明澜轻笑一声,请她们坐下喝茶吃点心,然后去花园逛了逛。

明澜的闺中好友不多,但不是没有,尤其她就要嫁给离王世子,成为离王世子妃,身份尊贵,想结交的大家闺秀就多了。

这不,知道谁和明澜相熟,就一起来给明澜送添妆。

她们来道贺,明澜自然欢迎,大家花园内有说有笑,欢笑声传的很远。

但也有明澜不欢迎的。

比如赵嫣。

她正在凉亭内喝茶呢,顾雪澜说笑话,把大家逗笑的前俯后仰,有些腮帮子都笑疼了,欢笑声传的很远。

一丫鬟快步上台阶,禀告道,“二姑娘,赵老太傅府大姑娘来给你送添妆了。”

顿时,明澜脸上笑意就湮灭了几分,丫鬟退到一旁,明澜往远处望去,就见赵嫣莲步款款的走过来,一袭天蓝色裙裳,裙摆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栩栩如生,远远望去,竟错以为她穿过花丛而来。

与她并肩走过来的还有一姑娘。

那姑娘面如春桃,剪水瞳眸,明澜很熟悉,她是赵嫣的表妹,顺平侯府嫡女苏如意。

赵嫣来送添妆,一旁又坐了不少大家闺秀,她不好明着黑脸,摆出一副不欢迎的样子来。

她起身相迎,淡淡道,“赵大姑娘怎么来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求和

赵嫣落落大方,福身笑道,“顾二姑娘似乎很诧异我来道贺似的,离王妃是我表姨母,离王世子是我表哥,等你们拜堂之后,我就该改口叫你一声表嫂了。

再说了,你的表妹沐阳侯府大姑娘要嫁给我二哥,更是亲上加亲,虽然之前我们有些小矛盾,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你出手大方,送了一套漱玉阁的头饰给我握手言和,我又岂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原本大家还很好奇,赵嫣怎么会来给明澜送添妆,纸鸢的事,虽然发生在宫里,但她们都有耳闻,赵嫣丢了脸,再加上元宵花灯会猜灯谜,明澜生生压了赵嫣一头,还有明澜踢掉赵大少爷的百骨扇……

以赵嫣的性子,不可能会和明澜交好,更别提来给她道喜了。

现在赵嫣一开口,她们就恍然大悟了,原来明澜先伏小做低,先求的和。

也是,赵老太傅府是离王妃的外祖家,哪怕看在离王妃的面子上,也该和赵家和睦相处才是。

李佩宜和李佩瑶面面相觑,眉头拧紧。

护国公府和赵家是死对头,她们两个和赵嫣更是说不到一起去,赵嫣的朋友绝不是她们的朋友。

现在赵嫣说明澜先向她求和了,她们能高兴才怪了。

要真是这样,那她们就真的看错她了!

李佩宜拉着李佩瑶的手要走,李佩瑶反拽住了她。

她不信明澜是那样的人!

李佩宜都有些恼了,就听明澜淡笑一声,道,“赵大姑娘来道贺,我很欢迎,但有件事,你弄错了,当日那套头饰,并非是我送给你的,而是我的表妹沐婧华送的,我自问没有什么地方做的对不住赵大姑娘你,何需求和?”

清脆的声音如空谷莺啼,如雨打夏荷,如湖畔春风细柳。

就是这么和风细雨的声音,却让赵嫣的脸一瞬间僵住了。

凉亭内看热闹的大家闺秀们也一个个惊呆了。

赵嫣这是送上门给人打脸啊。

她以为顾二姑娘送了她一套昂贵头饰,怒气消了,前来给顾二姑娘送添妆,却不曾想顾二姑娘并不认同她的话,道明求和真相。

而且赵嫣同意求和了,她并不乐意。

她没有地方对不住赵大姑娘,不需要送她礼物……

她们敢肯定,这一番话,以后她和赵嫣是不死不休了。

苏如意见赵嫣铁青的脸色,都觉得自己脸发烫,她望着明澜道,“沐大姑娘说是你送的,难道她撒谎了?”

她努力把面子掰回来,赵嫣会来送添妆,是她真的以为那套头饰是明澜送的,是看在她诚心诚意求和的份上才答应握手言和的。

明澜冷笑一声,那套头饰怎么送的,她不信赵嫣不知道。

不过是和沐婧华一起联手算计她,踩着她的脸面找回场子而已。

她们晾准了她顾及沐婧华是表妹,她又亲自来送添妆,伸手不打笑脸人,递了台阶,她虽然折了脸面,也该顺着梯子往下走了。

可惜,她们算错了。

她不怕赵家!

更没打算和赵家的人交好,哪怕赵家是离王妃的外祖家。

让她默认甚至承认是她主动求和的,那是不可能的事!

送上门来给她打脸,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为什么要错过?

明澜淡漠道,“婧华表妹一心希望你我能和睦相处,但要我主动求和,这事显然不可能,事后我去沐阳侯府找过她,让她和你解释清楚,其中出了什么岔子,赵大姑娘只能去沐阳侯府问她了。”

明澜话音一落,赵嫣转身就走。

再呆下去,脸都要被明澜给打肿了。

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脚步,每一步都是愤怒。

顾如澜望着明澜道,“二姐姐,你为何要这样刚强,软一点不好么?”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方才的话,让赵大姑娘脸都丢尽了,现在去沐阳侯府兴师问罪,表姑娘受了气,肯定恼她,化干戈为玉帛不好么?

明澜知道顾如澜是为了她好,她回了八个字,“原则问题,决不妥协。”

李佩瑶一脸笑容。

她果然没有看错她!

她得意的看了李佩宜一眼,李佩宜脸有些红,方才她们要是真走了,这朋友肯定是没得做了。

顾如澜轻叹一声,没再说话。

还有什么可说的,人都被明澜气走了。

这一小插曲过后,大家继续聊天说笑。

等那些大家闺秀走后,老夫人就派人把明澜叫了去,皱紧了眉头道,“沐阳侯府表姑娘一番好意,让你和赵大姑娘握手言和,赵大姑娘来给你送添妆,这是好事,你怎么不领情还将她卖了个干净,你这一下得罪了两个人,都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你实在是……。”

明澜绷紧了脸,把老夫人的话给打断,她道,“祖母连到底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就指着我做的不对,难道我就喜欢多两个敌人吗?”

老夫人脸色一青。

明澜说这话,是没给她留一点面子。

明澜顾不得她高兴不高兴了,顾了她就顾不了自己,以前就是顾及太多了,和别人比起来,她才没有那么重要。

明澜淡淡道,“我和婧华表妹关系如何,祖母很清楚,她没那份好心帮我,不过是拿我的钱去讨赵嫣的欢心罢了,她们关系如何,那是她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不要拉上我。

我和赵嫣的矛盾,一是她抢我的纸鸢,二是我被三妹妹坑,参加灯谜比试赢了她,我哪里做错了,需要主动向她求和,要她的原谅?一个存心算计我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

外面,老太爷进来,正好听到明澜一番话,他道,“说的好!”

老夫人脸瞬间又青了三分,“你也说好?”

老太爷笑道,“明澜说的的确很好,一个存心算计她的人,的确不可能成为她的朋友,并没有说错。”

老夫人气的呼哧呼哧,却无话可说。

老太爷坐下后,看着明澜道,“说的好,但做的不对。”

明澜噘了嘴。

她做的也是对的好么!

第四百一十三章 认错(求月票)

老太爷摇头道,“这世上的人除了朋友和敌人,还有陌生人,和赵大姑娘为敌,对你没有好处,与她做朋友,你不屑,拿她当陌生人就是了,何必闹到这地步?你是个聪明孩子,怎么在面对赵大姑娘时就这么不理智了呢?”

明澜望着老太爷,清澈明净的眸子坚定道,“祖父,我不喜欢虚与委蛇,更不会成为别人扬名的垫脚石,我没法拿赵大姑娘当陌生人,她也不会送了我添妆之后,大家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老夫人觉得明澜有些冥顽不灵了,她道,“你就不替伯府想想,不替沐阳侯府和离王妃想一想?”

明澜看着她道,“我和赵大姑娘交恶,这事离王世子早就知道,离王妃肯定也有所耳闻,至于舅舅,他也知道婧华表妹做的那些事,错在她,不在我,至于替伯府想,这话我只听祖母和我说过,如果早早的和二姑母和大伯母他们说,长房不会分家,更不会闹到今日地步。”

该教的不教,反倒对她格外严厉。

以前这些话,她能忍都忍了,可是自打那天把老夫人气吐血之后,她就不想再忍了。

她只会对她,对二房说教!

明澜的话,让老夫人脸都青了。

四太太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她道,“明澜火气怎么这么大?”

明澜鼓了腮帮子道,“我能不生气吗,我没有做过的事,却要我认了,人家都上门打我脸了,还不许我回击,这里是伯府,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都要我忍气吞声,往后我若是在离王府受了气,我还能指望伯府替我出头吗?”

三太太听了,有些心疼明澜,她忙打圆场道,“明澜出嫁在即,想到往后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难免胡思乱想,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这是对成亲,对未来的恐惧,基本上每一个出嫁的女儿都会有点。

老夫人那点气就释然了,道,“离王世子钟情你,离王妃疼你,你嫁进离王府,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明澜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这事也就过去了。

她回了流霜苑,该干嘛干嘛。

但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赵嫣丢了脸,受了气,她可没法忍受。

她去了沐阳侯府,质问沐婧华。

沐婧华矢口否认,把错一股脑推到明澜头上。

赵嫣也拿她没辄,就回赵家了。

赵大太太看出女儿受了气,询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赵嫣的丫鬟巴拉巴拉一通倒豆子,然后就多了一个生气的。

赵嫣是赵大太太的眼珠子,赵大太太哪里舍得宝贝女儿丢脸受气啊,怎么也要找回场子来。

再然后,这事就闹大了。

赵大太太派人去沐阳侯府,以沐婧华品性不良为由,不配做嫡妻,但因她和赵二少爷有了肌肤之亲,不得不娶她,但只能纳为贵妾。

一石激起千层浪。

沐阳侯府闹翻天了。

沐阳侯府嫡女给人做妾,说出去要惊掉人下巴,偏偏赵家理由充分,娶妻娶贤,娶一个嘴里没一句真话的嫡妻回来,只会祸害家门,如果不是有了肌肤之亲,赵家出于一份责任,不然都不会娶沐婧华。

这么家规严格的世家,只会令人钦佩,而不是说赵家做的不对。

可沐阳侯府的脸就丢到姥姥家了。

头一个就是沐振教女无方。

这事因明澜而起,丁氏怪沐振太惯着明澜了,她女儿一番好心,让她和赵嫣握手言和,她不领情就算了,还存心激怒赵嫣,连累她女儿!

本来明澜出嫁,沐阳侯高兴不已,亲自挑了几箱子添妆,打算给明澜送来,都装上马车了,被沐老夫人给扣下了。

这样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把沐阳侯府脸面放在眼里的外甥女,不认也罢!

沐振护着明澜,他道,“明澜压根就没有要和赵大姑娘握手言和的意思,是婧华一意孤行,擅作主张,明澜让她把送出去的头饰换回来,她换了吗?!”

丁氏就把头饰断了,送还给明澜的事抖了出来。

沐礼太了解丁氏了,要是玉簪真是断的,她不可能现在才说,便帮明澜道,“玉簪是断的?怎么可能,明澜给我看时还好好的,原是想托我给婧华的,我没同意。”

丁氏脸一哏。

沐振就知道她撒谎了。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说明澜怎么会一点都不顾及沐阳侯府的脸面了,是有人摆明了不要脸,自己都不要了,还指望别人给她留着吗?

“和赵家退亲!”沐振掷地有声道。

丁氏不答应,“婧华当众亲了赵二少爷,有了肌肤之亲,退亲之后,还怎么嫁人?况且要是真退亲,赵家肯定会把退亲的理由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到时候婧华还要不要活命了?”

赵家就是笃定沐阳侯府不敢退亲,才敢贬沐婧华为贵妾的。

赵家就是要丁氏出面替她女儿讨一口气,顺带挑拨离间。

她知道沐振疼爱明澜,但一个把沐阳侯府闹的鸡飞狗跳的外甥女,是不可能讨人喜欢的。

但是她不知道,沐振有多疼明澜,何况还有太夫人的遗言,无论明澜做什么,让他无条件支持她。

丁氏不答应,沐老夫人也不同意。

好好一孙女,不能就这样毁了。

沐阳侯府的脸面,更不能丢了。

沐振看着丁氏和老夫人,火气上涌道,“赵家明摆着是要给赵大姑娘挽回名声,不是明澜认错,就是婧华认错,不退亲,就让婧华去赵家赔礼道歉!”

丁氏瞬间炸毛了,“婧华还没有出嫁,让她去赵家赔礼道歉,往后她嫁进赵家,还有脸和立足之地吗?”

沐振气的拳头攒紧了,“你管教出来的好女儿!她不去道歉,那你替她去赔礼!让明澜去赵家赔不是,谁要敢开这个口,我打断她两条腿!”

沐老夫人手里杵着拐杖道,“我的腿,你也要打断吗?”

沐振脸紫了,道,“就惯着她吧,都忘记靖宁伯府二姑奶奶是怎么擅自做主毁了蒋家,连累娘家的了,老夫人一力袒护,我做儿子的,自然不能说什么,但太夫人遗言,我不得不遵从,您要一意孤行,我只能代替太夫人执行家法了。”

明澜出嫁在即,她又没有做错,让他做舅舅的为了女儿委屈外甥女,他宁肯一头撞死也不做这样的事。

谁说都不行!

沐振固执起来,那是几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沐婧华做错了事,她就该承担后果,她硬要把过错往别人头上推,让别人替她收拾烂摊子,不如退亲,免得真嫁了去祸害赵家。

沐振给沐婧华和丁氏一天时间考虑,如果不道歉,他就亲自去赵家赔礼,然后解除婚约。

说完,沐振就起身走了。

留下一屋子气的进起多出气少的人。

沐振极少动怒,可是一旦动真格的,谁都不能忤逆他,否则绝对没好果子吃的。

丁氏没辄,只能去找女儿了,比起给人做妾,丢脸算什么?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况且,赔礼不见得就一定是把过错往身上揽。

第四百一十四章 赔礼

丁氏很清楚,她的女儿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一来沐振不会答应,他宁可女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答应她去给人做妾丢沐阳侯府的脸。

二来求和之事,她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澜是赵大姑娘和她女儿联手算计的,只为一雪前耻,现在赵家倒打一耙,以此为借口贬她女儿做贵妾,只是为了挽回她女儿丢失的脸面,顺带挑拨沐阳侯府和明澜的关系而已,只要赵嫣的面子挽回了,贵妾的事定会当做没有发生。

要赵家真的执意娶她女儿为妾,那她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要丢脸,大家一起丢!

想到这里,丁氏一口银牙险些没咬碎。

原本她女儿可以不用丢脸的,只要沐振让明澜去赵家赔声不是,可惜赵家低估了沐振对明澜的疼爱。

而且方才沐振的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夫人护着沐婧华,沐振说替太夫人执行家法?

太夫人都过世十几年了,还将她拎出来处罚老夫人,实在有些过了。

沐婧华不愿意去赵家道歉,她又没做错,凭什么要她去赵家伏小做低,赵嫣要面子,明澜要面子,难道她就不要了吗?!

丁氏深知女儿的性子,好说歹说苦口婆心劝了一通,才说服动沐婧华。

第二天,沐婧华就带着丁氏给她准备的赔罪礼去了赵家。

赵家还为难了沐婧华一会儿,让她在赵家门前等了足足一刻钟,才许她进赵家大门。

沐婧华心高气傲,她爹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平常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现在居然要来赵家赔礼,赵家不就出了一个皇后,是当朝太子的外祖家吗?!

很了不起吗?!

如今三皇子在朝中党羽甚多,压的太子喘不过气来,赵家娶她,不就是看中了她父亲手里的兵权吗?!

说什么赵家是离王妃的外祖家,离王妃都和离几回了,要是楚大将军和离王都拥戴太子,十个三皇子也撼动不了太子的储君之位!

一边想联姻得好处,一边还埋汰她,要不是被赵二少爷当众亲了一口,她未必会看的上他!

在赵家门前等候的一刻钟,沐婧华把赵家祖上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当然了,这些都发生在她气头上,等赵家丫鬟领她进府,她的怒气就消了一半了。

可是等她看到赵嫣,那股消散了一半的怒气又腾的一下冒了出来,甚至比之前更甚。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要见的不止赵嫣和赵大太太,还有五六位大家闺秀,正陪着赵嫣赏花呢,但是赵嫣闷闷不乐。

丢了那么大的脸,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赵家晾准了她会登门赔不是,找了几个大家闺秀来做见证!

沐婧华没差点转身就走。

但是她忍了,一脸笑容的上前,赵嫣懒得搭理她道,“你怎么没走?”

沐婧华冷笑,她要是走了,她丢的脸还找的回来吗?

装腔作势!

心里鄙夷,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我是为了你和我表姐握手言和一事来的,那事是我做的不够好,那天在漱玉阁,我一再劝说表姐和你化干戈为玉帛,她也动了心,只是出了意外,她从二楼摔下去,被楚大少爷带去见离王世子了。

我以为她答应了,就好人帮到底,买了一套头饰替她送给你,只是没想到她并不领情,事后还曾去侯府找过我,把你送给她的那支玉簪让我还给你,只是我打开锦盒看的时候,玉簪已经断成两节了,我就让丫鬟还给了她,她当时也没有说什么,我以为就这样算了,我没想到你会去靖宁伯府给她送添妆,她不领情就算了,还说并未求和过这样的话,不识好歹,枉费我一番苦心。”

越说沐婧华越委屈,仿佛她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一番好心被明澜当成了驴肝肺,花了银子不说还受气,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冤枉的了。

不过她委屈了,赵嫣的心情好多了,“她本来就不识好歹!就算握手言和一事不是我想的那样,好歹我也去靖宁伯府给她送添妆了,她居然一点都不领情!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靖宁伯府半步!”

沐婧华见她气消了,她也没有丢什么脸,便道,“她明儿就出嫁成离王世子妃了,那天她明明就动了求和的心思,不然我怎么敢擅自做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只是我没想到她从漱玉阁摔落下来,就改了主意,那天她去找我的时候,还说她的丫鬟看到你的丫鬟碰了漱玉阁的栏杆,怀疑她从楼上摔下来是你害的……。”

赵嫣气的脸都紫了,“我害的?我什么时候害她了?!”

沐婧华摇头,“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她是这么说的,我替你辩驳,她还说我胳膊肘往外拐,你们之间的矛盾,我是不敢管了,我表姐性子倔的很,别指望她会低头认错,我说她两句,她就说什么对薄公堂,有些事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别当她傻,她连刑部大堂都去过几回了,还真不怕见官,何况她明儿就嫁给离王世子了。”

赵嫣嗓子一噎。

她有些摸不透沐婧华说的是真是假,不免有些心虚。

那天,明澜从漱玉阁摔下来,的确是她的丫鬟动的手脚,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她知道了。

那那天她们从漱玉阁摔下来,会不会是她算计的?

赵嫣觉得有这种可能,但又不敢确定,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旁的大家闺秀看出点端倪来,打圆场道,“好了,有什么误会解释开了不就好了,难得沐大姑娘来,我们一起赏花吧。”

沐婧华笑着拒绝了,道,“我只是来把误会解释清楚的,就不多待了,我虽然有些恼了表姐,但她总归是我表姐,我爹可疼她了,明儿又是她大婚之喜,这些话就不要传的沸沸扬扬,不然她知道了,该恼我了,她有时候生起气来,可凶了,我都得让着她……。”

那些大家闺秀连说不会外传。

沐婧华笑了笑,就福身告辞了。

走之前,眸光还从那几位大家闺秀脸上扫过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药包

等她转了身,有大家闺秀摸着自己的脸问赵嫣,“她怎么这么看着我?”

赵嫣淡淡道,“大概是记住你们是谁吧,万一传出去,她承受不住离王世子妃的怒气,就让她找你们。”

那些大家闺秀脸都白了几分。

要是离王世子妃找她们算账,她们还能讨到便宜,就是凭她猜灯谜那么厉害,和她们比试灯谜,就够她们丢脸的了。

赵嫣也是无可奈何,她今儿找来的几位大家闺秀嘴巴都大的很,又喜欢奉承她,沐婧华赔礼的话,只要她们知道,肯定会传来,想瞒都瞒不住。

之前的话,她巴不得传的沸沸扬扬才好,可是明澜怀疑她害她从漱玉阁二楼摔下来之事,与她名声有碍。

要是传开了,她当做不知道,她就是默认是自己害的了。

可她要说没有,是明澜污蔑她,就凭离王世子为了她弹劾太后,肯定会去查,到时候查出来真是她,那她就是敢做不敢当倒打一耙,还有好名声吗?

这事,只能忍了。

本来沐婧华来道歉,她还很高兴,这会儿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不过很快,她又高兴了。

沐婧华既然是来赔礼的,就不可能空手来,给她带了礼物,两匹云锦,两匹蜀锦,还有些补品和两套头饰。

其中一套价值六百两左右,不算特别出彩,但也不差了。

另外一套,她一打开,就喜欢的不得了。

身边的大家闺秀更是惊艳连连,“好漂亮的头饰!沐大姑娘出手可真大方!”

这回,赵嫣是真的心满意足了,名声挽回来了,还得了这么一套漂亮头饰,实在是太划算了。

这套头饰,赵大太太见了都喜欢,心里对沐阳侯府怒气尽消。

这不,沐婧华前脚回沐阳侯府,后脚赵家管事的就登门了,说哪一天日子好,赵家送请期礼来,尽快迎娶沐婧华过门。

纳妾,是不需要三媒六聘的,之前的不愉快权当做没有发生。

沐振把沐婧华找来询问她道歉的事,她是怎么和赵家说的,沐婧华一脸委屈道,“还能怎么说,只能承认那套头饰是我送的,只是表姐不领情,我好心办了坏事,赵大姑娘瞪了我几眼,就不生我的气了。”

反正她在赵家诋毁明澜的话,事关赵嫣,她不会让人外传的,传不到父亲耳朵里,还不是随便她怎么说了。

沐振见女儿还算能屈能伸,就没说什么了。

他问丫鬟道,“大少爷呢?”

丫鬟回道,“大少爷被楚三少爷叫走了,说是有十万火急都没他急的事让他去凌华公主府一趟。”

沐振扶额,楚三少爷要给离王世子一点颜色瞧瞧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了。

这会儿把礼儿叫去,十有八九和这事有关。

沐礼不在,他只好亲自去靖宁伯府给明澜送添妆了。

不过他刚走到侯府大门,就看到沐礼骑马回来,便道,“楚三少爷胡闹,你不要瞎掺和。”

沐礼翻身下马,灿笑道,“爹,这么点分寸儿子还是有的,我一定是向着明澜的。”

沐振点头,知道沐礼疼明澜不比他这个做爹的少,便放心了,把给明澜送添妆的活丢给沐礼,他就骑马去军营了。

再然后,沐礼就带着二十抬添妆来了靖宁伯府。

前世,就是沐礼送添妆来的,也是二十抬,第二天沐振再来,明澜一点都不诧异。

她更关心的是沐婧华,问道,“赵大姑娘去了侯府,舅舅没生我气吧?”

沐礼失笑道,“又不是你的错,生你什么气,你就是把沐阳侯府拆了,父亲也不恼你,指不定还帮你。”

说完,沐礼在心里加了一句,不是指不定,而是铁定。

太夫人遗命,父亲岂敢不听啊。

想着,沐礼从小厮手里接了一锦盒,递给明澜道,“表哥没什么送你的,一点小心意,希望你和离王世子夫妻恩爱,白首偕老。”

明澜眼睛眨巴眨巴。

有些好奇沐礼送她的是什么了,方才沐阳侯府送来的礼单,她瞥了两眼,前世表哥送她的礼物在礼单里,而且还是新添上去的,表哥这是有了更合适的礼物,所以换了吗?

明澜伸手接了,打开要开,沐礼掩嘴轻咳一声道,“回屋再看吧,表哥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还要回屋才能看?

什么东西这么谨慎啊?

“会不会是夜明珠?”碧珠一脸兴奋道。

明澜摇头,“应该不会。”

大白天的,夜明珠也不会发光啊,就和普通玉石一样,再说了,前世沐阳侯府也没有夜明珠。

太好奇沐礼送她的是什么礼物了,明澜火急火燎的回了屋,碧珠还把门关上了。

等把锦盒打开,明澜懵了。

药包?

她不敢相信沐礼送她的会是一包药,连忙拆开来看,一包药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的确是药。

碧珠眼尖道,“姑娘,有张纸……。”

明澜连忙把药包放下,把纸拿起来,等看到纸上写的什么,她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

信上寥寥数语:这是包静心凝神的药,明儿上花轿之前煎了服下,表哥自身难保,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明澜,“……。”

表哥自身难保?

他在搞什么鬼啊,他自身难保给她送药做什么?

“会不会和楚三少爷有关啊?”雪梨问道。

明澜坐下,揉太阳穴道,“十有八九是了。”

“那这药明儿要吃么?”

“……吃吧,表哥总不会害我。”

雪梨听话煎了药,但明澜并没有吃,因为沐氏不让。

大喜日子吃药像什么话,再说了,她也不信楚三少爷会一点分寸都没有,敢搅乱离王世子的喜宴,不过是小打小闹一番而已。

第二天一早,明澜还睡的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到有双温暖的手在摸她的脸颊,她睁开惺忪睡眼,就见到沐氏坐在她床边,双眼红着,眸底写满了不舍。

女儿要出嫁了,当娘的心里不舍了。

明澜想起了顾容澜出嫁的时候,那时候和现在像极了,唯一不同的是,躺在床上的不是她,而是顾容澜,她则站在沐氏身边,眼眶也红着。

她舍不得长姐出嫁。

一样的心情,可是长姐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出嫁(一)

明澜鼻子一酸,对义安伯府的恨意涌上心头,她扑倒在沐氏怀中,嘤嘤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沐氏反倒笑了,道,“别哭,别哭,一会儿眼睛红了,不好涂脂抹粉,让人瞧了笑话。”

“谁要笑话,让她笑话去好了,”明澜难得任性道。

沐氏拿帕子帮明澜擦眼泪,笑道,“又不是嫁的十万八千里,一辈子都见不着了,往后想娘了,娘就派人去接你回来,离王妃好说话,她答应娘了,只要你想回来她都准许。”

明澜点头,破涕为笑。

沐氏则看着床头柜上摆着的锦盒,问道,“都看过了?”

明澜脸腾地一红,轻摇了下头。

那是娘亲给她准备的压箱底,让她睡前看了再睡,她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并没有打开。

沐氏不知道明澜觉得没有看的必要,前世沐氏病在床榻上,大夫几次说她熬不过去,她根本没心情看,不照样和赵翌圆房了。

这一世,就更不必看了。

沐氏只当她害羞了,有些恨铁不成钢,都快要上花轿了,怎么能不看呢。

她想要明澜恶补下,只是一屋子丫鬟,她也不好开口,外面顾如澜她们也来了,沐氏瞪了明澜一眼,什么都没说了,让丫鬟把压箱底拿下去收好。

赵妈妈黏了线来给明澜开脸,周妈妈在一旁,伸手笑道,“还是我来吧。”

赵妈妈拍脑门道,“看我这破记性,怎么把你给忘了,你来吧。”

周妈妈是幽兰苑小厨房管事妈妈,是沐氏的心腹,严妈妈被贬到庄子去了,明澜身边就没有了管事妈妈,虽然有碧珠她们打点流霜苑不会出什么岔子,可大家闺秀身边连个管事妈妈都没有,太说不过去了。

况且嫁人和做姑娘总归不同,将来怀了身孕,几个小丫头片子能懂什么?

要不是沐氏离不开赵妈妈,她都恨不得让赵妈妈跟明澜去离王府,不得已,才把周妈妈给了明澜使唤。

周妈妈手脚勤快,嘴严话不多,很是得沐氏信任,她管理小厨房十几年,一直没出过纰漏,除了上回被暗卫偷拿了几盘子菜……

绞了棉线,周妈妈帮明澜把脸上的小汗毛给扯掉,那种疼痛,经历过一回,真心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

等开完脸,全福娘娘就来了。

前世赵家请的是左相夫人,离王府请的是定远将军夫人。

论身份,定远将军夫人自然比不上左相夫人,但论福气,定远将军夫人甩左相夫人几条街。

全福娘娘,要的是父母俱在,儿孙满堂,子孝孙贤。

定远将军和老将军,还有大少爷都上过战场,刀枪剑戟,多少回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身的伤,几次并未,最终都挺了过去。

将来离王世子没准儿也会上战场,离王府希望明澜能和定远将军夫人一样,不论夫君和儿子经历多少战乱,都能逢凶化吉。

而左相是文臣,经历的危险远不能和定远将军比。

定远将军夫人见了明澜,笑容温和,很亲切道,“没想到我也有做全福娘娘的一天,离王妃亲自去找我,着实吓了我一跳。”

沐氏笑道,“郑夫人是有福之人,着实叫人羡慕,离王妃也是希望明澜能沾沾您的福气。”

郑夫人笑道,“顾二姑娘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哪里需要沾我的福气,是我沾二姑娘的福气才是。”

全福娘娘,吉利话不离口。

定远将军夫人之前从未做过全福娘娘,这是头一回,这些天都在学着怎么做全福娘娘,还有点紧张。

不过多说了几句之后,就得心应手了,帮明澜梳发髻,穿嫁衣。

明珠锦的嫁人,谁见了不惊艳,还有那御赐的凤冠,满满的都是离王妃对明澜的疼爱。

这才是真的有福之人。

穿戴好,定远将军夫人扶明澜坐到床上,就等上花轿了。

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丝竹之声不断的传入耳来,明澜心跳如雷。

虽然是假成亲,可她清楚,这一世,她也只会上这一次花轿了,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沐氏陪明澜坐了一会儿,就去招呼宾客了,一会儿明澜还得拜别爹娘呢。

只可惜,顾涉去明州剿匪,去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回来,都到这会儿了,肯定是赶不回来了。

屋内,明澜静静的坐着,顾云澜和顾如澜她们陪着。

明澜问道,“茂哥儿还好吧?”

顾云澜坐在一旁,绞着绣帕道,“自打茂哥儿知道你出嫁后就不能天天见到你了,就一直哭,还要跟你一起去离王府,娘昨儿哄他到半夜才睡着,这会儿估计还没醒呢,娘吩咐奶娘不许抱他出来,免得他闹。”

说着,顾云澜鼻子也酸了,她舍不得姐姐出嫁。

把二姐姐从她身边带走,离王世子一点都不好!

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昨天说了几句,被沐氏呵斥了,还说她再说这话,就打她手心,她不敢说了。

明澜也舍不得离开,顾如澜眼眶也红着,眼里止不住的往外涌。

她十四岁了,估计一两年她也要嫁人了,让她去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生活一辈子,她就觉得害怕,她不想长大。

没一会儿,陆明珠也来了。

其实她昨天就来过了,给明澜送添妆,今天是专程来送嫁的。

外面,丫鬟进来道,“二姑娘,花轿已经到前街了。”

丫鬟刚禀告完,前院的鞭炮声就噼里啪啦的传来,明澜紧张的攒紧了手。

陆明珠拿了盖头来帮明澜盖好。

顾如澜道,“不用这么早盖吧?”

陆明珠点头道,“要的,一会儿二表哥背表姐上花轿,只剩下三表哥和五表弟了,他们两个根本拦不住离王世子,他一会儿就进来了。”

明澜眨眼,心底疑惑怎么只有两个拦路官,顾如澜已经将他的疑惑问出声来了,“成表哥没来吗?”

陆明珠摇头,“我大哥没来,一早上就没见到他人了,还有沐大少爷,也没见到他的人影儿。”

长房分家了,顾绍业坠崖身亡,二房无子,三房就一个弟子,顾二少爷,四房倒有几个,除了三少爷十六岁,最大的就十三岁了,都不够离王世子看的。

说话的工夫,就有丫鬟来报,说离王世子进府了。

顾雪澜一脸无语,“这拦路官当的也太弱了点儿吧,还不如我去当呢。”

陆明珠眨眼,兴奋道,“不如我们去吧?”

“……我不去。”

秒怂。

顾如澜憋笑,嗔了陆明珠一眼,还知道七妹妹性子,嘴上比谁都硬,胆子小起来和她也差不了多少的,她的话岂能当真啊。

第四百一十七章 出嫁(二)

陆明珠还真想去做拦路官,可是独木难支孤掌难鸣,顾如澜胆小不敢去,顾雪澜更是觉得她是在故意刁难她,别说答应了,还挨了她几记瞪眼。

反倒是顾云澜,心里恼了把她二姐姐带走的离王世子,也懂什么是拦路官,自告奋勇道,“我和你去!”

陆明珠重重点头,伸了手,顾云澜就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了。

“还真去啊?”顾如澜有些吃惊。

顾雪澜嗤鼻,自信满满道,“我敢打赌,她们走不出流霜苑门口一准回来。”

大喜之日,越热闹越好,明澜坐在床边,安心等着,外头就是闹翻天和她关系也不大。

但是一会儿后,顾雪澜就坐不住了,这么半天,就是爬也爬出流霜苑了啊,难道她们真去阻拦离王世子了?

她不信她们两胆子有那么大!

肯定是怕她笑话她们,所以不敢进屋来了,一定是这样。

又等了一会儿,她憋不住道,“我出去瞧瞧。”

顾如澜也想去看看,可是她不好丢下明澜一个人在闺房里。

不过顾雪澜出去后,很快就回来了,一脸的不敢置信道,“丫鬟说她们去二门了……。”

顾如澜也不信,道,“她们拿什么阻拦离王世子啊?”

一般拦路官都是男的,要么考诗词歌赋,要么比试箭术,再不对对子,猜谜语,陆明珠虽然有几分才学,但比起离王世子差的不要太远,再加上他戴着面具,气势威武,胆小的见了说话都不利索了,还敢刁难他么?

况且,她们做拦路官是临时起意,一点计划都没有啊。

顾雪澜太好奇了,使唤丫鬟道,“快去二门处瞧瞧,回来禀告。”

丫鬟点头如捣蒜,一溜烟飞奔出门。

前院的唢呐和鞭炮似乎就没有停过,声声入耳,吹的明澜脸红如霞。

约莫过了大半盏茶的工夫,顾云澜她们做拦路官的事就有丫鬟传回来了。

嗯,她们两个拦路别具一格。

两人往二门那里一站,双臂张着,把二门给挡了,谁也过不去。

也不出题刁难离王世子,绞尽脑汁也拦不住,也就不走那过场了,只有一句话,“得把我两哄高兴了,才许你进内院迎娶我二姐姐!”

小小的顾云澜,气势很强大啊。

怕楚离不知道顾云澜是谁,褚风在一旁提醒道,“世子爷,她是世子妃嫡嫡亲的胞妹,旁边的是世子妃的表妹,建安伯府嫡女。”

楚离脑门有黑线。

娶个媳妇,还要过五关斩六将吗?

还是这么小的将……

这些就算了,一会儿楚三少爷那五颜六色的关还不知道是什么,就他放的豪言壮语,只怕没那么轻松过去。

楚离不喜欢繁文缛节,这会儿真恨不得飞檐走壁去流霜苑把明澜抢了快马加鞭回王府拜堂算了,没办法,他从没有哄小孩的经验啊,一般小孩见了他都直接绕道,再熊的孩子,他声音一冷,也会直接吓哭。

大喜日子,把明澜的小妹给吓哭肯定不行,要是真这么做了,明澜还不得恼死他?

褚风知道他家世子爷没辄,帮忙道,“九姑娘,要不你先让开,一会儿给你送一堆好玩的来?”

顾云澜把脸一撇,有些肥嘟嘟的脸上满是傲娇和不屑,“我今年六岁了,可不是三岁小孩,随便你哄,哼!”

褚风,“……。”

你六岁,也还是小孩啊,小孩子不都喜欢好吃的好玩的吗?

一开口,这条路就给堵死了啊。

世子妃这小妹妹有点难缠啊。

褚风哪里知道,来的路上,堵他路的是陆明珠,她几乎就料到会这样哄顾云澜,让她要抵抗住诱惑。

听丫鬟禀告,明澜忍俊不禁,顾如澜则好奇道,“那最后怎么把路让开了?”

丫鬟一脸灿烂笑容,道,“离王世子许诺九姑娘,只要她把路让开,往后她想二姑娘你了,就可以去离王府看您,甚至在离王府住些时日都行,九姑娘就动心了。”

本来她恼楚离,就是怕以后再难见到明澜,现在楚离当众许诺允许她见,她就不讨厌他了。

再加上楚离出手大方,一人给了个红包,足足一千两。

顾云澜虽然小,却也知道一千两不少了,都抵得上她十年的月钱了。

拿人家的手短,陆明珠也不好意思拦在二门不让楚离进去啊,两人一互望,就默默的把路给让开了。

再然后……

顾雪澜肠子就毁青了。

只要往哪里一站,什么话都不用说,就有一千两的红包了,一时胆怯,损失大了!

现在去拦,还来得及么?

顾雪澜正要问出口,外面喜婆就进来道,“离王世子进内院了,二姑娘准备下,要出闺阁了!”

喜婆身后跟着的是顾邵清,喜娘让他蹲下,然后扶着明澜爬上他的背。

一路吹吹打打,明澜去了长松院,拜别爹娘,只是顾涉奉命出京剿灭山匪未回,但沐氏在,还有老太爷和老夫人,济济一堂。

明澜跪谢爹娘和伯府的养育之恩,依依不舍,楚离则感谢伯府生了明澜,把她教养的这么好,承诺以后会好好对待明澜。

吉时到了,顾绍清才背着明澜出伯府大门,坐上花轿。

唢呐齐鸣,鞭炮震天,震耳欲聋。

明澜坐在花轿上,手里拿着一柄玉如意,大红喜帕下,明澜一双明媚的眼睛灵动狡黠,她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娇羞生疏,她有经验,前世上花轿没多久,就颠轿了。

突如起来的颠簸,吓的她尖叫,虽然有唢呐声遮掩,但她还是忍不住尴尬。

从颠轿到赵家停下,脸上都红晕都没消。

这一世,她绝不能向前世那般没准备了,明澜抓着花轿,静等小厮颠轿子。

可是等了半天,轿子依然四平八稳。

反倒是四下传来的几缕清风,让她起了好奇心,这花轿似乎与众不同。

明澜掀开盖头,伸手去摸花轿,这才发现花轿四周是镂空的,能透光,有风吹进来,没有了那种坐软轿的压抑感,很舒适。

明澜感慨,前世赵家风光无限,但比起离王府还是差太远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出嫁(三)

前世,顶着沉重凤冠,一坐两个多时辰,是何等的遭罪,她觉得这辈子遭这一回罪就够了。

没想到重生再嫁,同样是出嫁,感觉却比前世好太多了。

如果没有人拦轿的话,会更好。

花轿走了两条街,然后就停下来了。

不仅花轿停了,就连唢呐和锣鼓都停了,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明澜心都漏跳了几下,花轿一旦抬起来,不到离王府,是不准放下的。

不过只安静了片刻,随即哄闹声传来,很吵闹,但明澜还是听出来了。

嗯,有人来抢亲了。

抢亲的人还是楚大少爷。

之前,明澜和楚大少爷一起给离王世子戴绿帽子的事就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只是离王世子不追究,大家想看热闹也没得看,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以离王世子的性子怎么可能准许别人给他戴绿帽子呢,还不得气炸啊,风平浪静说明只是流言,不足为信。

可现在,楚大少爷出现了,还把离王世子的去路给挡了。

这明显是要抢亲啊。

那些围观的百姓都兴奋了,只恨没抓一把瓜子在手里,边嗑瓜子边看热闹,人生一大快事啊。

花轿内,明澜脑门上黑线狂掉不止,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她也静静的看热闹好了。

碧珠站在花轿旁,有些紧张道,“姑娘,楚大少爷真的来了……。”

“除了楚大少爷,还有谁?”明澜好整以暇的问道。

若是可以,她还真想到一边围观去。

碧珠心扑通乱跳,道,“除了楚大少爷,还有楚三少爷、凌华公主府凤大少爷、五皇子、明郡王和昭王府世子。”

明澜,“……。”

这劫亲的阵仗还真是不小。

只是明澜敛眉,“表哥呢?”

碧珠摇头,“不知道呢,没看见表少爷,两位表少爷都不在。”

居然不在?

表哥要不是被楚三少爷拉着一起劫花轿,不可能不来给她送嫁,绝对有问题。

难道楚大少爷是表哥假扮的?

可明成表哥呢,他又去哪儿了?

无数的疑问悬在心头,像是被人拿鹅毛撩拨似的,明澜恨不得掀轿帘了。

外面,总算有人说话了。

楚离骑在马背上,身上绑着大红花,扶额无奈。

“楚大少爷”一马当先,楚三少爷打马上前,望着离王世子道,“表哥这么气定神闲,看来是有十足的把握不让我们把花轿劫走了?”

楚离看着他,紫金面具下,一双凤眸如星辰璀璨,他道,“你们劫我花轿,就不担心将来我会以牙还牙?”

楚三少爷摸着马毛,笑的花枝乱颤,“我们可不是吓大的,要是怕,就不会劫你的花轿了,况且,我们劫花轿,是得到姑母首肯的!”

楚离眉头一拧。

他们劫花轿,母妃不制止,还准许他们胡闹,母妃是疯了吗?

想到什么,楚离眸光黯淡了几分。

“楚大少爷”则一脸深情的望着花轿,仿佛在看轿中人,他悲痛道,“我和顾二姑娘两禽相悦,情投意合,望……。”

话还没说完,凤大少爷掩嘴轻咳道,“是两情相悦,不是两禽相悦,这么重大的时候,希望楚大少爷你发音稍微飘准一点儿……。”

众人哄笑。

骑在马背上的“楚大少爷”直接凌乱了,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楚三少爷一脸恨铁不成钢,望着楚离道,“君子有成人之美,虽然你不是什么君子,但我大哥和顾二姑娘两禽相悦,情投意合,我做弟弟的实在不忍心他抱憾终身,今儿帮他劫花轿,之前也给你下了战书,能抢到花轿,那顾二姑娘就是我楚家大少奶奶,抢不到那就是离王世子妃,从此我大哥斩断青丝……。”

他说着,手抓起“楚大少爷”的头发,道,“落发出家,远离红尘。”

众人倒吸气。

不是吧,楚大少爷是打算一棵树上吊死了?

“别啊,京都大家闺秀那么多,别这么想不开啊,”有围观者忍不住劝道。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楚大少爷坚决道。

看着那张脸,楚离十分不爽,好想打人,褚风则笑道,“就这一瓢,管不了几天就渴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明郡王笑道。

喜婆站在一旁,心急如焚,好端端的,怎么会蹦出一堆劫花轿的,忙道,“几位爷把路让让吧,耽误下去,会误了世子爷和世子妃拜堂的吉时的。”

楚三少爷一听,便道,“废话不多说了,劫花轿!不能误了我大哥和大嫂拜堂的吉时!”

说着,他手一伸,远处有人丢过来一根大木棍,足有胳膊粗。

喜婆吓的连连后退,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其他几人也都接了木棍,直接对着楚离。

看样子是要动真格了。

那些木棍的颜色还不尽相同。

之前街上就流言楚三少爷要给离王世子一点颜色瞧瞧,这颜色是五颜六色。

五颜,指的是金、银、铜、铁、锡五颜或者童颜、红颜、粉颜、龙颜、鹤颜。

六色,指的是红、黄、蓝、橙、绿、紫或者喜色、怒色、哀色、忧色、愁色、伤色。

木棍对五颜,他们锦袍束腰则为六色。

至于“楚大少爷”,他没有木棍,锦袍也是玄青色的,可在大家眼里,那是明晃晃的绿色啊,绿的璀璨,比万里山河还要郁郁葱葱。

“上!”楚大少爷一声令下。

楚三少爷几个就朝楚离冲过来,手中木棍横扫,势必要将楚离给打下马。

楚离身子一倒,堪堪避开了楚三少爷手中木棍,那边凤大少爷的木棍就打了下来。

几人把楚离团团围住。

楚三少爷笑的得意,“你武功高,我知道,我就不信你能一个打我们五个!”

“那就来吧!”楚离拳头紧握,道。

“一起上!不要手下留情!”

明澜坐在花轿里,只听的见声音,什么都看不见,她憋不住掀开轿帘,刚要探出脑袋来,就被一只手给摁了进去,“世子妃,你好好待在花轿里,别乱动。”

明澜抓狂了。

那边,打的不可开交,看的人眼花缭乱,惊叹不止。

第四百一十九章 出嫁(四)

一旁酒楼上,有几位世家少爷望着街上,手中玉扇越摇越慢,眼珠子瞪大,“竟然是真打……。”

他们习武之人看的出来什么是闹着玩什么是动真格的。

赵翌眸光冷凝。

楚三少爷武功很高,其他人武功也不差,五人联手,拼劲全力,居然都奈何不了离王世子,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看着楚离徒手挡木棍,一根胳膊粗的木棍被打断,赵翌脸阴的能滴墨了。

木棍被打断不算,没人看见楚离是怎么出脚的,只见他脚收回来时,明郡王已经被他一脚扫下马背了。

解决了一个,其他四个解决起来就更容易了。

没一会儿,就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了。

木棍也打断了两根。

楚三少爷爬起来,吹口哨。

然后,两边屋顶上就有木球朝楚离丢过来,楚离一拳砸碎,然后……

木球里装的是面粉,碎了之后,面粉被风一吹。

咳咳!

那咳嗽声怎么听怎么狼狈。

楚三少爷就哈哈大笑了。

但是没两秒,他就笑不出来了,一木球砸过来,楚离脚一踢,木球就朝楚三少爷砸去了,他笑的得意,一时间竟然没能躲过去。

木球在他胸前砸开,风一吹,就成一小白脸了。

众人哄笑。

两边木球不断的丢过来,木球里不只有白面粉,还有红面粉,有些里面装的是水。

顿时场面就控制不住了。

面粉吹的到处都是。

而且面粉里还加了一点软骨散,短时间内,药性很强。

抬花轿的是暗卫,武功高着呢,不来点阴的,根本就没法劫花轿。

等场面消停下来,那些暗卫倒了一地了,楚三少爷几个站在花轿边,笑的万分得意,只是右眼青着,怎么看都有损他翩翩风度。

“这世上就没有本少爷办不成的事!”他豪气冲天。

明澜一脸黑线,居然还叫他劫成功了,难道真的不嫁离王府,改嫁进楚大将军府了?

正这样想呢,就见一只手伸进来将轿帘子掀开,见她还稳稳的坐在花轿里,楚三少爷敲了敲轿子,道,“是吓傻了还是心太大?”

明澜,“……。”

闹着玩的,她有什么可紧张的?

她可是知情人!

正无语呢,就见楚三少爷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花轿里拉了出来。

彼时一阵风吹来,将她的喜帕吹掉。

她回头,就看见好几个黑衣劲装暗卫站在不远处,稳如泰山,花轿却是不见了,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为首的暗卫,明澜还有过一面之缘,是王爷的暗卫。

要想越过那些暗卫把花轿劫走可没那么容易啊。

花轿是怎么不见的?

明澜不解,直到有声音传来,“这花轿,我劫了!大哥,你自求多福吧!”

声音是从屋顶上传来的,明澜抬头就看见楚三少爷几个抬着花轿在屋顶上健步如飞,跑的贼快,活像身后有恶狗撵他们似的。

明澜,“……。”

这花轿劫的,她服气。

劫了离王世子的面子,里子还留给他。

某大哥骑在马背上,在凌乱中自生自灭。

方才顾着看热闹,居然中招了。

楚离瞥了他一眼,骑马走到明澜跟前,伸出手来,明澜犹豫了一瞬间,就把手递给他了。

花轿被劫走了,她总不能徒步走到离王府去吧?

楚离将明澜拉上马背,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抓着缰绳,慢悠悠的走到“楚大少爷”跟前。

明澜见楚三少爷都跑了,他还站那儿不动,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道,“他怎么了?”

“被点穴了。”

“楚大少爷”一脸的欲哭无泪,“表妹……。”

明澜,“……。”

竟然真的是表哥。

围观的众人眼珠子都瞪大了,顾二姑娘什么时候成楚大少爷的表妹了?

正不解呢,就见楚离伸手将沐礼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露出他原本的俊脸。

“快给我解穴,”他急道。

楚离也不为难他,手在他胸前一点,他就能动了。

沐礼高兴坏了,被人点在马背上,看着木球从眼前飞过来砸过去的滋味真心不好受,后脑勺挨了两下,他怀疑是陆明成故意丢的。

只是笑容还没有绽放开,就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正在盛开时,遇到了狂风暴雨。

楚离手一抬,一拳头就砸了过去。

然后,沐礼就成熊猫眼了。

疼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听到有马儿从他身边跑过去。

等跑远了,明澜道,“都知道是我表哥了,你还打他。”

“其他人都青了一只眼睛,他自然也不例外。”

“……。”

“楚三少爷他们劫花轿,为什么你母妃会赞同?”

“……母妃大概是想借此告诉我娶世子妃不容易,这一回只是小打小闹,下一回没准儿就动真格了。”

这还叫小打小闹?

木棍都断了好几根了!

明澜没法想象动起真格来会是什么样子,这些人太凶残了,开玩笑都不讲分寸,她没法理解。

虽然楚离给了解释,但这解释只是说给明澜听的,并非真正的理由。

有些事,她还是不知道为好,免得徒增担忧。

两人骑马穿街过市,引来无数惊奇潋滟的眸光,明澜脸颊酡红,胜过天际的晚霞,她道,“我们就这样回离王府,不坐花轿了?”

“花轿肯定是要不回来了,”楚离淡笑,灼热的呼吸扑打在明澜的雪白的颈脖处,引起一阵颤栗。

那圆润的耳垂,小巧玲珑,十分可爱,像是一颗浑圆的珍珠,看的人心里痒痒,想含在嘴里把玩。

不自觉的,楚离搂着明澜腰肢的臂膀紧了紧,明澜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你抱的太紧了,”明澜提醒他道。

“胳膊疼,”他回道。

想到那打断的木棍,明澜心口一紧,连忙道,“闹着玩的,怎么闹的这么严重,伤的重不重,要不先看大夫吧?”

“大喜之日看大夫不吉利,”楚离回绝道。

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她可不信这一套,但是楚离不停下,她也没辄,“那怎么办?”

“让我抱着就好,”他嘴角挂着愉悦的笑。

明澜却忍不住呲牙了,胳膊疼不用看大夫,抱着她就好,什么时候她包治百病了?

她只能解百毒好么!

第四百二十章 木屋

楚离骑马往前,走了好一会儿后,明澜觉得不大对劲,这好像不是去离王府的路,便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刚问完,醇厚诱人的嗓音便在耳畔响起,“现在离拜堂吉时还早,你确定要回去?”

“不回去,”没有犹豫,明澜果断道。

不到吉时,不会拜堂的,她现在去离王府,不是没事找尴尬么?

可不回去,也不用在街上瞎晃荡吧,都逛了两条街了,看着前面推小车的小贩看着他们,看愣了神,和抬豆腐的撞在了一起,白花花的豆腐洒了一地,看着就叫人心疼了,从一旁路过,还能闻到一股豆腐清香。

明澜扶额。

这已经是第六桩事故了。

不说她容貌有多美,单凭男女共乘一骑就足够叫人吃惊了,尤其她还穿着一身明珠锦的嫁衣,明艳光辉,便是走动都惊艳世人,头上的凤冠更是精致绝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现在有多么的耀眼夺目。

抬豆腐的是个老妪,豆腐洒了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明澜忍不住回头望去。

然后,她眉头就拧紧了。

只见身后不远处跟着七八名暗卫,黑衣劲装,不苟言笑,路人见了,纷纷避让。

这也太招摇了一点儿吧?

“是你的暗卫吧,能不能让他们别跟着?”明澜道。

楚离摇头,“那是父王的暗卫,派来看着我的。”

明澜一脸不解,还有点不敢相信,“为什么要看着你?”

明澜猜测可能和刺客有关,毕竟楚离先前差点死在刺客手里,离王不放心,派暗卫看着一二也很正常,但楚离给的答复却是叫她哭笑不得,他说,“父王怕我和你私奔。”

这个答复,明澜直接在风中凌乱了。

纵然前世就知道离王不正常,脑袋里想的和别人不一样,但她还想问一句,“为什么啊?”

在儿子娶亲之日,担心儿子私奔,一个正常人绝对不会这么担心的,而且楚离贵为离王世子,一旦私奔,就要舍弃离王世子的身份了,离王有此担心,莫非楚离骨子里也不正常?

明澜内心有些惶恐了,却听楚离笑道,“和你开玩笑的,还当真了?”

明澜心头一恼,就用手肘去撞楚离,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深信不疑,他却来一句是开玩笑的,一点都不好笑!

气头上,明澜用力很大,楚离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明澜还没叫疼呢,他先叫了,“大喜之日,你要谋杀亲夫吗?”

和她装弱,她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吗,“你要真死在我手里了,离王肯定不会怪我。”

楚离愕然,失笑道,“你确定不会怪你?”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何况有顾绍业的前车之鉴,明澜却说这话,他还真有点好奇了。

明澜一脸我就是知道,斩钉截铁道,“他只会当没有你这么弱的儿子。”

楚离,“……。”

这女人对他父王的了解是不是太深刻了点儿?

想到什么,楚离就释然了,他笑道,“在你的梦里,父王说过同样的话吧。”

明澜轻嗯了一声,当然是离王亲口说的,不然她敢那么斩钉截铁么。

离王曾当朝说过,只有两种情况,他不会替儿子报仇,一是儿子战死沙场,为了朝廷安危需要握手言和,他不报仇,另外一个,那就是儿子死在女人手里,离王府不报仇。

在国家安危,百姓安宁前,个人生死无足轻重,心怀天下的人都会放下个人恩怨,另外一个儿子死在女人手里,那是他无能,做父亲嫌丢脸都不够,还谈替他报仇?

除了这两种情况,谁胆敢杀害楚离一根汗毛,离王府不死不休。

楚离骤然加快了速度,耳畔风声呼啸,头上凤冠颤动,明珠生辉。

不知道楚离要带她去哪里,明澜只能听之任之。

一刻钟后,楚离才慢了下来,看着四周的优美的风景,甚是眼熟的很。

明澜问道,“是要去那边的瀑布?”

“嗯。”

“不去。”

“……。”

拒绝的那叫一个干脆果断,这回换楚离问为什么了。

那边瀑布风景比明月湖还要美,上回在明月湖就想带她来了,却没想到碰了大钉子,他想知道为什么。

明澜能告诉他,前世她来过瀑布吗?

瀑布景致怡人,山水相依,在瀑布旁建了木屋,里面一应俱全,和之前在护国公府见到的李三少爷的竹屋差不多。

但因为有瀑布流水,在意境上甩李三少爷的竹屋几条街。

这么美的景致和木屋,她看到就喜欢的不行,再加上没有人在,她便带着丫鬟推门而入了。

她是越看越喜欢,一时手痒,忍不住抚琴一曲。

高山流水,琴音袅袅,当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她当时就动了心,想把这屋子买下来。

她让丫鬟记得打听,结果话刚说完呢,屋顶上传来一声不算熟悉也不陌生的声音。

“不卖。”

声音突然传来,吓了她一大跳,她迈步出木屋,就看到一男子一袭紫袍,惬意的躺在木屋顶上嗮太阳,那叫一个惬意无比。

她看不清楚是谁,他坐起来,她就看到了那张紫色面具,那双妖魅的眸子闪着熠熠光泽。

他就那么坐在屋顶上,嘴角勾起一抹邪魅,道,“有那么喜欢这间木屋?”

她脸颊绯红,在屋子里就说喜欢这屋子了,他又不是没听见,多此一问,她道,“你又不卖!”

若是卖的话,还可以谈谈价格,一口都说死了不卖,她再喜欢又有什么用。

他笑声愉悦道,“本世子不缺钱用。”

这倒是,她都不缺钱,堂堂离王世子还需要卖木屋换钱么?

这四下只有她和丫鬟,她和赵翌定亲没几天,怕有人来见了说闲话,她便要走了。

只是转身走了几步,屋顶上有笑声传来,“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看来并没有多喜欢。”

明澜微恼,这厮真是太欠揍了,说了不卖,她再想要又能怎么样,还能抓住他爆揍一顿逼他交出房契地契吗?

就算她再想,她也没有那本事。

“你改主意要卖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败家子

当时,她觉得她可以倾尽所有的私房钱来买这样一个木屋,就是卖掉她最喜欢的头饰也愿意。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笑道,“这是本世子打算送给未来世子妃的礼物,你要想要,本世子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把你从赵翌手里抢过来。”

想到这里,明澜有些后悔,当初她真应该为了一木屋答应楚离算了。

可当时,她又羞又恼,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叫住她,并不是改了主意,只是调戏她罢了,她就算再喜欢木屋,也没有喜欢道拿终身大事来换的地步,他就是故意捉弄她的。

她气咻咻的走了。

只是刚走到山脚下,就过来一小厮,道,“这是我家世子爷让我转交给您的。”

那是一份房契地契,但和一般的房契地契不一样,是新写的,上面盖了他离王世子的私印。

以离王世子的身份,这一份房契地契比什么都管用。

他把木屋送给她了。

想起离王世子说的话,明澜哪敢收啊,还给小厮,小厮则道,“之前我家世子爷是开玩笑的。”

没他那么开玩笑的。

但对木屋,明澜是喜欢极了,但她才和赵翌定亲,转过头收离王世子送的木屋,未免有朝三暮四之嫌。

明澜还是把房契地契还回去,小厮则道,“这份房契地契也不是白给顾二姑娘您的,木屋虽好,但太靠近瀑布了,潮湿的很,收拾不勤,容易发霉,世子爷爱干净,并没有那么喜欢,难得顾二姑娘中意,他一个铜板卖给你了。”

一个铜板?

这是卖吗?

这分明是送好么。

但她不收,离王世子还会以这样的价格卖给别人,唯一的要求是不许以高出一个铜板的价格卖给别人。

明澜有些心动,再加上丫鬟怂恿她,她就买了。

拿着房契地契,她高兴的合不拢嘴。

可是她高兴的太早了点儿,过了几天后,她再来瀑布处。

木屋不远处又建了一座更大更精致的木屋。

那座木屋是离王世子的。

那时候,她才知道为什么那份房契地契是新写的,因为整个山头都是他的!

在他的山头上,属于她的只有这个小木屋。

新木屋才刚刚完工,好些小厮抬了一大石块来镇宅,她就带着丫鬟走了。

直到她出嫁,生下孩子都没有再去过木屋。

再后来,赵嫣发现这一处景致,拉着沐婧华要来玩,沐婧华把她也叫上了。

可她上来一看,那座新建的木屋早杳无踪迹了,仿佛是一场梦。

只有瀑布处的小木屋。

到这时,她才知道木屋并非小厮说的潮湿,容易发霉,赵嫣说她发现木屋的时候,琴台都蒙着白绸,也不知道木屋是谁的,积了厚厚的灰尘,她让丫鬟来打扫了一番,在这里守了半个月都没人来。

这木屋的主人要么是弃了木屋不要了,要么就是出意外死了。

从现在起,这座木屋就是她的了。

她有心说这木屋是她的,但是她说不出口。

说了能怎么样,往后赵嫣还不是想来就来,说了等于白说,更何况那份房契地契她也找不到了。

之后,赵嫣时不时就带丫鬟来木屋玩,还约了一众贵夫人来,她还生怕离王世子怪她把木屋送给了赵嫣,任他折腾,但是再见离王世子,他并未说什么。

她还觉得他是贵人多忘事,一座小小木屋,他都舍得随便远送人了,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便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赵嫣喜欢牡丹,让人移栽了不少来,这么清雅的瀑布旁,什么花草都不需要,养上一堆雍容富贵的牡丹,失了韵味,她就不喜欢这地方了。

现在想到木屋,满目都是那些花花草草,她不想再上去了。

明澜说不去,但是楚离并没有停下,他笑道,“可别告诉我在梦里,你也上去过。”

明澜歪了脑袋,不以为然道,“一梦那么多年,我上去看看有什么好奇怪的?”

楚离失笑,“整座山头都是我的地盘,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上不去,我这么对你另眼相待,莫非在梦里,你嫁的也是我?”

闻言,明澜心噗通一下跳了,望着楚离道,“真的没有你的准许,谁都不许上去?有没有可能有人能偷偷上去?”

“刺客或许可以,但你肯定不行。”

就是这么看不上她的手无缚鸡之力。

明澜努鼻子,然后她就知道楚离没有开玩笑,他们刚到瀑布山脚,暗处就闪出来一人。

正是前世见到的那个?小厮,那不是一般的小厮啊,轻功这么好,十有八九是暗卫。

一般人来,小厮出来说是离王世子的山头,谁还敢硬闯不成?

那前世她带丫鬟来,小厮并没有出来,难道真是他许可的?

前世小厮是送房契地契,这会儿小厮则是一脸诧异。

今天是他们家世子爷迎娶世子妃的大喜之日,这会儿应该带着花轿回离王府才是,怎么来小屋了?

小厮不认得明澜,但还是见礼,道,“属下见过世子妃。”

明澜轻点头,楚离下马后,将她扶了下来。

嗯,扶到一半,楚离打横将明澜抱起,一步步往山上走。

小厮牵马走了,并没有跟上去。

明澜脸红窘着,道,“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楚离挑眉道,“我知道你能走,但台阶许久没人走动,长了青苔有些滑了,嫁衣拖地,你不想回王府拜堂时,嫁衣脏的不能见人吧?”

知道台阶滑,还带她过来,现在都没法拒绝他了。

明澜抬头望台阶,还真见到青苔了,呐呐道,“你不常来吗?”

“这里有些远了,往年只会来避暑。”

明澜点头,这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前世在府里,同样一身衣裳,热的不行,可到了木屋,却觉得有些凉了,还要再添一件。

整个京都,没有比这里更凉快的避暑地方了,连明月湖都比不上。

“怎么好东西都是你的?”明澜有些妒忌了。

楚离轻笑,“木屋是祖父修建的,后来归了父王,他忙于政务,已经好多年没来了,自然就归我了。”

明澜心头一震。

这么一间有意义的屋子,他居然一个铜板就给卖了,也太败家子了点儿吧?

第四百二十二章 骗钱(求月票)

半天没听明澜说话,楚离道,“怎么不说话了?”

明澜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一句话却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了,“你会一个铜板把木屋卖了吗?”

“一个铜板?多大的铜板?”

“这么大?”

明澜比划了一下。

楚离一脸黑线,他还以为明澜会天真的说比木屋大,那他要考虑下,结果就是一普通铜板,他伸手摸明澜的额头,明澜拂开他的手道,“我没发烧。”

“没发烧,怎么竟说胡话?”楚离无奈。

他再缺钱用,也不至于一个铜板把木屋卖了吧。

明澜鼓了腮帮子,她怎么说胡话了,前世她就是一个铜板买下了他的木屋好不好!

楚离则道,“谁要敢提一个铜板买木屋,我肯定会打断他的腿。”

“……在梦里,你就是一个铜板卖的啊。”

明澜一脸有本事你自残啊,就是台阶滑,我也扶你下山。

楚离,“……。”

见他一脸呆滞,明澜觉得心底暗爽,道,“前世你一个铜板卖了木屋,我方才想要不一个铜板向你买了,我虽然钱没你多,但一个铜板我还是出的起的。”

“这不可能!”他否决道,“我不可能这么败家子。”

明澜举手做发誓状,“我发誓,我没有骗你。”

楚离眼皮子都抽了,掷地有声道,“你肯定做了一个假梦。”

明澜两眼一翻,什么假梦,她压根就没有做梦好么,都是真的。

算了,前世错过了,这一世还想占这么大便宜,那是真的在做白日梦了。

“一个铜板卖了离王府还有可能,卖木屋,绝无可能,”他道。

明澜,“……。”

刚刚是谁说自己不是败家子的?

一个铜板卖离王府了……这还不是败家子吗?

这话要是传到离王耳朵里,双腿肯定要被打折了。

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明澜瞥了楚离,眸底亮晶晶道,“那我一个铜板买离王府好了。”

明澜一脸男子汉大丈夫,你可要说话算话的表情,楚离忍不住想扶额了,“好,等我继承了王位,就一个铜板把离王府卖给你。”

“……你真答应啊?”

“亏本的生意你都做了,赚钱的好事,我没理由不答应。”

明澜看着他,觉得他病糊涂了,一个铜板买离王府,她还亏本?

转过手几万两就到手了好么。

楚离抱着她一步步往前,听着明澜的话,他笑道,“你确定有人敢从你手里买下离王府?你白送人,都没人敢要。”

明澜语凝,她只想到转手赚钱,却没想过没人有胆量敢买离王府。

她要真把房契地契拿出来,指不定还会被当成是偷的,抓紧天牢审问一通,再不被人当成是有病,给她请上一堆的太医……

他是笃定她买了只能砸手里,才会卖的。

什么都算的死死的,明澜哼道,“就算卖不出去,房契地契在我手里,我就可以把你轰出去,独自一人霸占离王府。”

楚离,“……。”

见楚离一脑门黑线,不说话也不走了,明澜道,“没话说了吧。”

跟她斗,她好歹多活一世,加起来年纪比他还长几岁呢。

楚离看着怀中人,道,“我在想这么狠心的女人,要不要退亲,还没有拜堂,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身后暗卫拿刀敲树了,道,“世子爷和世子妃别顾着说笑了,这样下去,肯定会耽误拜堂吉时的,今天是大喜日子,宾客满堂,打情骂俏什么时候都行,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腻歪的,暗卫们都看不过眼了,不开口,真当他们是木头桩子了。

世子爷多高的警惕啊,居然只顾着和世子妃说笑了,王爷知道,肯定会赏了他十几鞭子的。

明澜,“……。”

楚离,“……。”

他回头,就看到一群暗卫整齐划一的跟在后头。

这里树木葱郁,宁静致远,轻声说话都听得很清楚,何况他们方才说的很大声。

暗卫什么都听见了。

想到一个铜板买离王府,明澜就把脑袋往楚离胸前埋,想拾掇他杀暗卫灭口的心都有了。

那可是离王的暗卫啊啊啊!

她现在说是开玩笑的还来得及么?

“谁许你们跟上来的?”楚离拧眉道。

暗卫回道,“王爷有令,在拜堂之前,要属下们寸步不离的看着世子爷和世子妃,违令者死。”

明澜皱眉,先前楚离说暗卫们是看着他们,怕他们私奔的,后来又说是开玩笑的,现在暗卫自己都亲口说了,要看好他们,不会真如楚离说的,是担心他们私奔吧?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谁脑袋被门挤了,放着明媒正娶不要,跑去私奔?

两人再不说话,嗯,主要是明澜不开口了,楚离逗了她两回,她都三缄其口,楚离知道她是怕了,也就不为难她了。

本来带明澜来瀑布木屋就是玩的,结果木屋外,暗卫一溜烟站在那里,大有把木屋团团围住的架势,别说赏瀑布了,那是在赏暗卫。

大煞风景。

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离脾气本来就不算好,被暗卫这么盯着能心情好才怪了,这不,身子一闪,凑暗卫了。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暗卫就横七竖八倒地不起了。

这些暗卫有点弱啊,明澜心道。

解决了他们,楚离拍了拍手,抱着明澜,纵身一跃,就轻点树捎下山。

坐上马背后,一夹马肚子就跑了。

明澜惊魂未定,但身后嘚嘚的马蹄声,那些暗卫追来,她脑子里闪过四个字,阴魂不散。

都被打的吐血了,还追。

不过楚离快,他们就快,楚离慢,他们就慢。

明澜无语了,望着楚离道,“平常你和暗卫过招,都是脱了衣服打吗?”

方才暗卫挨了几拳头,叫嚣道,“世子爷有本事脱了衣服打。”

但是楚离没理他们。

楚离嘴角扯着,道,“今天和平常不同,我穿了喜服,他们不敢动真格的。”

明澜,“……。”

“不怕打伤你,怕弄坏喜服?”明澜觉得自己可能是会错意了。

身后的暗卫道,“王爷有令,打伤世子爷有赏,将世子爷打趴下,赏黄金千两!属下们缺钱用了,就围攻世子爷挣钱。”

先说清楚了,免得回头把世子爷打伤了,世子妃会不高兴。

他们挣点辛苦钱不容易啊。

明澜头顶上一排乌鸦在叫,挥之不去。

结果楚离一句话,明澜脑门上又多了一排乌鸦。

“他们也围攻父王挣钱,”楚离淡淡道。

连王爷都围攻了,围攻楚离也就不稀奇了。

“那你被他们打趴下过吗?”明澜好奇道。

“没有。”

刚说完,拆台的就过来了。

“属下们一共把世子爷打趴下过十一回……。”

语气里难掩一抹得意和自豪。

明澜眼珠子睁圆了,不是吧,这么弱?

楚离斜眼过来,眸底带了些警告,暗卫就道,“以前王爷说这话的时候,把世子爷惹毛了,属下一拳头过去,世子爷就赖地上不起来了,还口吐鲜血,王爷给了属下们一万两银子,世子爷分走了九千两……要不是后来王爷发现世子爷花钱如流水漏了馅,至少能骗王爷百来万两。”

“我那时候才十二岁。”

“这么小就会耍无赖骗钱了,厉害。”

“……。”

一路往前走,就到了离王府所在的青云街了。

虽然没有了花轿,新郎和新嫁娘也不见了,但送嫁的队伍并未受多少影响,依然吹吹打打,热热闹闹。

时间掐的刚刚好,楚离和明澜骑马过来,就在前头带路。

到了离王府前,鞭炮和唢呐齐鸣,震的明澜耳朵嗡嗡作响。

楚离先下马,然后将明澜扶下来,碧珠拿了盖头来帮明澜盖上。

喜婆则把大红绸缎送到楚离和明澜手边。

虽然之前不合礼数,但不妨碍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后面的礼仪。

第四百二十三章 坐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一阵高呼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声中,明澜和楚离被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不过最终踏进新房的只有明澜一人,楚离才进了一只脚,就被楚三少爷几个从里面推了出来,“时辰还早呢,着急洞什么房啊,大喜日子,怎么能不多喝几杯酒?”

明澜还诧异这几个人先前在街上劫花轿,被打的那么惨,居然还敢来,真是一点都不见外,然后楚离就被他们给抬走了。

喜娘扶着明澜坐到床上,一屁股坐下来,啪嗒几声传来,尴尬的她脸都火辣辣的了。

她这一下是坐碎了多少的桂圆啊……

明澜连忙起身,被喜娘给摁住了,“坐福,不能动。”

好,她不起身。

她往一旁坐一点总可以吧,明澜挪了挪,轻轻坐下,然后啪啦啪啦桂圆碎裂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来,比先前更大,明澜想钻地缝的心都有了。

这也太坑了吧,没人把枣子、花生、桂圆、莲子放在床沿边的,就算放,也就放一两粒意思意思,没有放这么多的。

一旁守着的丫鬟没差点憋出内伤来。

明澜都不敢坐了,隔着喜帕望着喜娘,喜娘憋笑道,“方才楚三少爷几个来看新房,见被子上就放了一点枣子花生,就说世子爷怎么能生这么点,怎么也要生十个八个,让丫鬟端了一大盆来……。”

楚三少爷要做什么,她们可拦不住,况且成亲要的就是个热闹,也就没人阻拦了,就是苦了世子妃了。

一大盆……

明澜想死的心都有了。

前世成亲,放在床上的枣子花生喜娘让赵翌找出来让她吃下,十几颗都找了半天,少一粒,喜娘就要他继续找,直到她吃完方才离开,可这么一大盆,让她怎么吃啊?

明澜在心里问候了楚三少爷和凤大少爷几句。

明澜挨着床沿,喜娘见了让她坐上去一点,明澜只好乖乖的忍受煎熬了。

先前不用绣嫁衣,再到凤冠,让她觉得嫁给离王世子不用向前世那般遭罪,没想到高兴的太早了。

新房内,大红喜字高挂,一对龙凤烛燃成烛泪。

有风吹来,龙凤烛忽明忽暗。

同样的场景,在这样安静的情况下,明澜不免想起了前世嫁给赵翌时做床的情形。

喜台上,一双龙凤烛,同样长同样粗,一只代表她,一只代表楚离,燃烧至天明,谁的先灭,就代表将来谁先走。

但前世她嫁给赵翌,龙凤烛还没有燃到一半,她的那一只就灭了。

她从未想过这么不吉利的事会发生在她的身上,蜡烛灭后,她一直心不在焉。

她嫁给赵翌,自然希望能和他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可大喜之日,喜烛先灭,化为一根鱼刺卡在她的喉咙里。

为了宽慰她,赵翌道,“你我结为连理,自然生同衾,死同穴,一只喜烛还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那是她第一次听赵翌说情话,却没想到要她命的偏偏就是他。

往事从脑海中闪过,明澜双手交叠、紧握。

以前,她没有能力去和赵家,和赵翌抗衡,现在她是离王世子妃了,在和离之前,她会拼尽全力去搅黄赵翌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力的好盘算。

没人知道明澜在想什么,但她握紧的手,喜娘和碧珠她们都看在眼里。

碧珠心疼,她以为明澜是被屁股底下的桂圆给膈的坐立不安,一忍再忍。

她望着喜娘,“能不能让世子妃坐的舒服一点儿?”

喜娘摇头道,“坐福,要的就是稳稳当当,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忍忍就过去了。”

话音未落,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喜娘一脸笑容,道,“程妈妈怎么来了?”

程妈妈是王妃的心腹妈妈,王府上下谁见了不毕恭毕敬,她笑道,“王妃让我来见见世子妃,没什么事了,都退下吧。”

这是明澜想说不敢说的话啊。

喜娘看了明澜一点,就招呼丫鬟们退下了。

等她们走了,程妈妈才上前,见礼道,“见过世子妃。”

明澜忙吩咐碧珠道,“快扶程妈妈起来。”

既然要嫁给楚离,离王府的一些重要人物,肯定是要了解一二的,碧珠更是记的滚瓜烂熟。

程妈妈笑了笑,从身后丫鬟手里接了托盘,道,“怕世子妃饿着了,王妃特意吩咐小厨房给您炖了一盅鸡汤,世子妃趁热喝了吧。”

还有鸡汤喝?

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明澜激动的快哭了,碧珠几个丫鬟也都面面相觑。

太太不是说不许吃东西么,就怕坐轿子内急,让人看笑话。

从昨晚起,就不许姑娘随便喝茶了啊。

离王府也太善解人意了吧?

知道明澜不好意思,程妈妈把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笑道,“对于这些虚礼,王妃没有那么在乎,身子最重要。”

明澜点点头,程妈妈就福身退下了。

等她走了,雪梨赶紧把门关上,再回头,明澜已经掀了盖头,把汤盅端起来了。

打开盖子,一股鸡汤清香扑鼻而来,勾引的人腹中馋虫直翻滚,就是上头飘的“早生贵子”有些扎眼。

青杏将勺子递给明澜,一口鸡汤下肚,她喟叹道,“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鸡汤了。”

雪梨捂嘴笑,饿久了,自然吃什么都香了。

喝完了鸡汤,明澜心满意足了,她道,“快把床上的桂圆什么的收走一大半。”

青杏有些犹豫,“这样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快点儿,”明澜催道。

程妈妈都说了,离王妃不在乎那些虚礼,身子最重要。

碧珠就赶紧拿盘子来装了,只是转身时和青杏撞到了一起,一盘子枣子花生掉了不少出来。

雪梨赶紧蹲下来捡,正捡着呢,她就看到床底下伸出来一只小手,麻溜的抢了几颗桂圆,起初,她还以为是看花眼了,然后那只小手又伸出来抢了两颗红枣,丢出来一粒莲子。

雪梨脸一白,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了?”碧珠问道。

“床底下有人!”雪梨的声音都颤抖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洞房(一)

雪梨一叫,床底下砰的一声传来,然后就是叫疼声。

明澜望着床底,有一小少年从床底下爬起来,揉着脑门瞪了雪梨道,“鬼叫鬼叫什么啊,我不就是有点饿了拿了两颗桂圆吗,害我完不成任务,我打你板子!”

年纪不大,气势却不容人小觑了。

见是个七八岁大的小少年,还长得粉雕玉嫩的,雪梨就不怕了,但是很好奇他是谁。

明澜扶额,雪梨不认识这小少年是谁,她却是知道的。

这小少年身份显赫,她是离老王爷胞妹惠阳公主的孙儿,楚离的表弟,楚三少爷的小跟班,姓陆,名天齐。

许是太喜欢楚三少爷了,连性子都像了几分。

这不,都被发现了,还理直气壮道,“你们就当没看见我。”

说完,一点点杀伤力都不带的凶狠眼神扫过去,见没人说话,他揉了揉脑袋,又爬床底下去了。

等钻进去后,又露出一脑袋来,问明澜道,“那桂圆你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明澜摇头道。

陆天齐就望着碧珠,招手道,“拿过来,我饿了。”

碧珠看了明澜一眼,得到首肯后,便把桂圆端给小少年了。

再然后,桂圆壳一个接一个的往外丢,明澜很无奈啊。

这样子,真的很难叫人当没看见他。

再然后,那边大箱子里有声音传来了,“我也要吃。”

明澜,“……。”

她就想问一句,这屋子里到底藏了多少人啊。

碧珠端了一盘子去大箱子里,然后明澜问道,“还有谁要?”

那边柜门打开,露出一小脑袋来,“我要。”

惠阳公主的孙儿、十皇子、明瑞郡主……

这么些大人物躲在房间里,这是打算闹洞房?

明澜端了糕点过去,问明瑞郡主道,“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明瑞郡主是明王府小郡主,明郡王的胞妹,活波可爱,还有点呆萌,她摇头道,“我不知道啊,天齐哥哥和十哥哥都躲起来了,我就也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小郡主待不住了,跑到床边问陆天齐,“天齐哥哥,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呀?”

陆天齐扶额,“先躲着吧,我也不知道,听老大吩咐办事。”

小郡主软糯道,“我哥哥说了,君衡哥哥不靠谱,跟着他混没前途,让你们跟他混。”

“嘘!”

陆天齐噤声,道,“有人来了,快躲起来,别被人发现了。”

小郡主很听话,转身就跑到柜子里,还把门关上了。

雪梨眼睛眨了眨,她怎么没听到有脚步声?

不过一会儿,就有脚步声传来了,环佩叮当,十分悦耳。

明澜都服了他了,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耳力了,她赶紧坐下,把盖头盖上。

只是方才没有收拾好,屁股底上还有桂圆。

明澜伸手摸出来,随手丢在了地上,正好那边门被推开,来人正好看到这一幕。

看着一地的桂圆壳,枣子核,来人脚步停下,默默的转身走了。

看着不断丢出来的桂圆肉,明澜觉得后背有点沉甸甸的,刚嫁进离王府,就要替床底下的小家伙背黑锅么?

这一堆桂圆壳不是她吃的啊啊啊!

前院,觥筹交错,热闹喧嚣。

状元红,鸳鸯菜,乐奏百鸟朝凤,龙凤呈祥。

内宅,长晖院。

离老王妃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丫鬟玉芍正用美人锤捶腿,她双眼阖着,似在养神。

外面,一丫鬟挑了珠帘进来,近前道,“王妃让程妈妈给世子妃送了一盅鸡汤去。”

离老王妃紧闭的眼珠子动了动,丫鬟继续道,“大姑娘发现世子妃吃了不少的桂圆和枣子。”

离老王妃摆摆手,丫鬟就退下了。

魏妈妈扶着老王妃坐起来,道,“莫非世子妃真的已经怀了身孕?”

老王妃眸底一抹冷芒忽闪而逝。

再说明澜,一坐大半个时辰,真心有些坐不住了,虽然凤冠没那么沉,一直顶着脖子也有些酸了。

碧珠站在一旁,往床底下看,道,“陆少爷似乎睡着了?”

真是难为他们了,在床底下一待半天,不昏昏欲睡才怪了。

不知道楚离什么时候回来,她有些坐不住了。

刚想呢,门外请安声传来,“见过世子爷,祝世子爷世子妃夫妻恩爱,白首偕老。”

“赏!”

丫鬟们连连道谢。

门吱嘎一声传来,楚离迈步走进来,透过喜帕,明澜看到一双绣着麒麟祥云的靴子,还有一股扑鼻而来的酒香,并不难闻。

这么大的酒味,他是灌了多少的酒啊,明澜正猜测,结果他一开口,她就脸红了,“让娘子久等了。”

身后,喜娘轻笑,将托盘送上。

托盘里放着喜称,楚离拿起来,挑开明澜的喜帕。

喜帕下,是一张明媚的脸,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两颊淡淡的红晕,红唇皓齿,两弯拂烟眉下,清眸如月,因为娇羞,眼眸低垂,交叠于小腹处的手,似鲜嫩的葱尖微微一动,人比花娇。

将喜称放下,又送了合卺酒来。

楚离含情脉脉的坐下,然而明澜没有看他,回应他的是一阵噼里啪啦桂圆炸响。

楚离,“……。”

明澜憋笑,几个丫鬟险些憋出内伤来。

姑娘焉坏了。

本来碧珠要把床边的桂圆都拿走,明澜阻止她,就收拾了她坐的那一块,本来还以为世子妃是怕喜娘,不敢太过分,没想到是在等世子爷坐呢。

怕楚离误会是他,明澜忙道,“是楚三少爷叫人放的。”

楚离淡笑一声,“无妨,等他成亲,我用鞭炮在他新房内炸一晚上。”

屋顶上,某少爷趴着偷听,眉头拧成一团麻花。

初一还没开始呢,就知道被人要做十五的消息了,他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一定要炸他个够本。

“快去拿鞭炮来!”

“小郡主还在屋子里呢……。”

“失策,太失策了!”

端起酒杯,双臂交叉,饮交杯酒。

喝了一口,明澜眉头就拧了,这交杯酒……怎么是水啊?

喜娘见明澜没喝完,笑道,“要一口喝完。”

明澜就一饮而尽了。

喝了交杯酒,吃了生饺子,莲子粥,喜娘再道贺,就退出去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洞房(二)

不过喜娘一走,又来一拨丫鬟,将桌子上摆着的吃的撤走,换了一拨热菜。

真的是不能更贴心了。

虽然喝了一碗鸡汤,但根本不顶饿,丫鬟走了,她就坐那边大快朵颐了。

她一边夹菜一边道,“怎么合卺酒是水啊?”

“怕你喝醉了,就换成水了,”楚离淡淡道。

他坐的近,明澜嗅了嗅鼻子,他身上酒气很重,但呼出的气炙热,带着清香,她睁大眼睛道,“你没喝酒?”

“喝了几大坛子水,滴酒未沾,”楚离很无奈。

有个事事以明澜腹中“胎儿”为重的母妃,他想大喜之日喝杯酒都做不到,那酒味是丫鬟泼他身上的,是王府最烈的酒,一晚上,愣是没人发现他喝的其实是水。

卧槽槽槽!

屋顶上,几大只炸毛了。

他们合力企图灌醉楚离,好将他戳扁揉圆,结果他们灌了一肚子酒,就像是从酒缸里捞出来的,走路都带咚咚声了,他喝的居然是水?!

作弊,欺人太甚啊!

楚离给明澜夹菜,不是第一次同桌吃饭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帮楚离夹菜。

两人相处,格外的温馨和谐。

程妈妈带了丫鬟来帮忙收拾床铺,看着一地的的桂圆花生,明澜二次背锅了,程妈妈笑道,“这么多,世子爷世子妃打算生多少小少爷小郡主?”

明澜瞥了楚离一眼,埋头吃饭。

楚离淡淡道,“十个吧。”

明澜一口米饭喷出来,直接喷了他一脸。

楚离抽搐着嘴角把米粒拂掉,程妈妈却是笑脸如花,“十个好,多子多孙多福气。”

笑完,乐呵呵的铺床去了。

明澜咬着筷子,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不说生一百个。”

“那太假了。”

他一本正经道。

十个也很假好不好!

明澜鼓着腮帮子,低着头,狠狠的戳碗里的米饭。

一年生一个,也要生十年啊。

戳了几下,明澜就释然了,他们是假成亲,又不是真要她生,她生哪门子气啊,便继续吃饭。

吃了半碗饭,程妈妈铺好被子,叮嘱他们早点上床歇息,就带着丫鬟告退了。

明澜看着床,眼睛里都溢出笑容来了。

王妃真是太太太贴心了,居然给她和楚离准备了两床被子。

明澜想问楚离王妃是不是知道他们假成亲的事,但想到屋子里还有三小只,她没敢吭声,但眸底的闪亮很显然。

扎心。

这是楚离对王妃的贴心最真实的感受。

心情一不顺,他就抬头望屋顶了,“你们几个要不下来喝两杯?”

话音一落,有肆意的笑声传来,“这边风景真好……。”

“把明瑞郡主他们抱出去,”楚离不爽道。

话音未落,楚三少爷几个已经跳窗户进来了,笑眯眯道,“祝大哥大嫂早生贵子啊,我就不打扰你们洞房花烛了。”

麻溜的蹲下把陆天齐叫出来,风吹来,掀起纱帐。

看到床上两床被子,楚三少爷直接傻眼了。

他知道楚离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两人抵足而眠的时候,都是一人一床被子,可现在娶世子妃了,还一人一床……

这样下去,别说生十个孩子了,就是给他们十年,也生不出来个球来啊。

楚三少爷用手摸了下被子,起身时,用一种弟弟只能帮你到这里,接下来就靠你自己领悟了我的傻表哥的眼神望着楚离。

楚离眉头拧紧。

等他们走后,碧珠连忙把窗户关好,然后退出去。

明澜有些担心,道,“屋子里没别人了吧?”

“没了。”

明澜轻呼一口气,把纱帐拢起来,然后坐下。

结果啪嗒一声传来,吓了她一大跳,她连忙起身,回头看去,一床龙凤百子被子像是冰块被大铁锤一敲,碎成了一块块。

明澜抬头瞪着楚离,可是瞪了两秒后,脸就涨红了。

这事好像和他没关系。

楚三少爷进来的时候,是她把被子合起来的,楚离压根就没靠近床,方才楚三少爷手碰到被子了,肯定是他弄碎的!

他怎么就不干点好事呢。

楚离靠着床,看着明澜道,“你去找丫鬟再拿床被子来。”

明澜巴巴的望着他,“我不敢去……。”

谁洞房花烛夜睡两床被子的,这不明摆着告诉离王府的丫鬟她不和离王世子圆房么。

一个娶进门,却不圆房的世子妃,还不得被人议论纷纷啊,传回伯府,娘亲会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的。

她宁肯晚上不盖被子。

明澜不说话,楚离就宽衣了,嘴角一抹笑像流星般划过,璀璨耀眼,“累了一天了,今晚就凑合着睡吧。”

明澜还能怎么办,把碎掉的被子拿包袱装好,塞床底下,然后才把凤冠取下来,摘了耳坠,和手镯,再洗脸宽衣。

等她忙完,楚离已经把整张大床给霸占了。

明澜站在床边,不知道怎么办好。

磨蹭了好一会儿,某个避着眼睛装睡熟的世子爷开口了,“不打算睡了?”

明澜啊了一声,只见他睁开星眸,手一拉,她就朝他胸前扑了过去,他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子底下了。

明澜脸红成了猴屁股,她推攘道,“你压疼我了。”

楚离稍稍起身,腾出一只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随手丢在一旁,道,“不是要在洞房花烛夜和我促膝长谈吗?”

“你先让我起来……。”

“就这样说吧。”

“这样我说不出来。”

明澜觉得一颗心快跳到嗓子眼了,这哪里是聊天的姿势。

但楚离只看着她,摸着她柔软顺滑的秀发,道,“有件事,我要和你坦白下。”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醇厚,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她声音微颤道,“什么事?”

楚离看着她干净无暇的眼睛道,“母妃和父王以为你怀了我的孩子。”

明澜眼珠子瞪圆了,她要起身,可是被楚离压着,她动弹不了,只道,“你疯了吗!”

平常时候骗骗人就算了,可怀身孕这样的事,能拿来撒谎吗?

怀胎十月,到时候足月了,她生不出来怎么办?!

再说了,她还是完璧之身,就被王妃如此误会,她明天敬茶还怎么见她啊!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的,眼眶都红了,晶莹泪珠在眸底打转,楚离也不说话,准备接受明澜的斥责。

他没办法不坦白了,连洞房花烛夜,母妃都让他们分被子睡了,今天之后,估计他要睡书房了,这就算了,他怕的是明天王妃会教明澜怀了身孕要注意些什么,到时候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明澜回的牛头不对马嘴,母妃识破了,到时候愤怒下迁怒明澜,先告诉了,也有点准备。

损坏明澜清白闺誉,她就是骂他打他,他都受了,只要她消气。

结果明澜气了一通之后,问他,“你不撒谎,你父王和母妃是不是就不让你娶我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和离( 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和氏璧加更)

温温和和的声音,带了些委屈,却格外的叫人怜惜,想捧在手心里疼。

楚离没说话,明澜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离王府什么身份,前世定亲的是穆王府丹阳郡主,她是谁,靖宁伯府一小小嫡女罢了。

以她的身份,来离王府都不够资格,离王府又怎么会要她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世子妃,还如珠如宝的呵护着。

就算她的血能抑制他体内的毒,那也只是抑制,而不是解毒,离王府没有理由搭上一个世子妃之位。

只有她怀了身孕,离王和离王妃迫切的想抱孙儿,才会点头同意楚离娶她。

不过是母凭子贵罢了。

有些疑惑和不解,到这里也就豁然开朗了。

为什么离王府隔三差五就送鲜果去伯府,还有那一堆适合补气养胎的珍稀药材,不是送给她娘的,是给她吃的。

还有怕她累着,那是怕她绣嫁衣太耗费心神,会动胎气。

越想,明澜眼眶越红,楚离帮她擦掉眼泪,道,“你不生我的气?”

明澜推开他,推不动就放弃了,“为了帮我,你都撒谎骗王爷王妃了,我怪你,我还有良心吗?”

楚离沉默了。

他一直纠结怎么和明澜开口说的事,没想到在她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

楚离不知道是让她继续误会好,还是把褚风拉出来,结果明澜问他道,“你现在告诉我,是不是想让我装怀身孕,哪一天装不下去了,我们就和离?”

楚离眼皮子都在抽了,“你还能装怀身孕?”

这女人,什么时候这么无所不能了。

“我最多只能装三个月,”明澜道。

楚离轻咳一声,“在母妃眼里,你现在已经三个月身孕了。”

“啊啊啊!”

“我和你拼了!”

明澜脑袋一抬,狠狠的朝着楚离的脑门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传来,楚离觉得两眼都在冒金星了,他揉着脑门去看明澜。

结果明澜已经晕了。

楚离心口一紧,拍明澜的脸颊,又掐人中,好一会儿后才把明澜给弄醒。

明澜醒过来,抚着脑袋,狠狠的瞪着他。

本来他不惜撒谎帮她,她感激不尽,可现在,她感激不起来了。

万一被人知道她为了嫁进离王府,不惜慌称怀了身孕,大家的口水就能淹死她了,到时候她背负一个贪慕荣华富贵的名声,肯定会连累伯府,到时候爹爹还有颜面在朝中立足吗?

还有伯府未嫁的女儿,还有人敢登门求亲吗?

她和楚离假成亲,不就是想护着他们吗,结果她的出嫁,非但没能护着,还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想到这些,明澜恨不得和楚离拼了。

但是被楚离摁的死死的,动弹不得,他道,“白天,你想怎么撞我出气都行。”

明澜撇过脸,不想看他。

楚离很无奈,“你要撞晕了,我得给你请太医,到时候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我不在乎,你也不在乎?”

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洞房花烛夜,情难自抑,一时激动,让明澜撞到墙上去了。

到时候整个京都都在背后议论这事,谁又知道他们不是行周公之礼,而是在自相残杀?

明澜气的大喘气,再加上脑门疼,她有些龇牙咧嘴。

楚离松开她道,“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么急做什么?”

明澜爬起来,瞪了他道,“你还有办法挽救?”

楚离摸着鼻子道,“可以怀一个真的……。”

明澜觉得没有比这更馊的主意了,但还是脱口一句,“怀谁的?”

楚离脸倏然黑成了锅底色,“你还想怀谁的?”

明澜嗓子一噎,就算她和楚离真的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能顶着离王世子妃的名头给他戴绿帽子。

那是比假怀孕更大的罪名,要浸猪笼的。

明澜恨不得掐死他了,“你无耻!”

结果骂完,楚离望着她,一步步逼近,明澜一步步后退,道,“你要做什么?”

“都说我无耻了,当然要做一点无耻的事了,”他声音都带了些沙哑了。

明澜后背都抵到墙了,他灼热的气息扑打到她脸上,她有些怕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在人家的地盘上,你还想翻出浪花来吗,况且当初还是你主动求他帮的忙,送羊入虎口,她深呼吸,把怒气压下去,道,“我没说你无耻。”

“那你方才说我什么?”楚离眸光闪耀如星辰。

明澜只道,“我说你聪慧机智,一定能想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楚离嘴角漾开一抹笑来,捏了明澜的脸一下,道,“三全其美的办法你都否决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你还能接受?”

明澜呲牙,少忽悠她,她又不是被人骗大的,她昂着脑袋道,“哪三全其美了,分明是一个馊到不能再馊的主意了!”

楚离只觉得她的唇瓣娇艳欲滴,像极了花园里待人采撷的娇艳花朵,他循循善诱道,“你应该很清楚,和我和离之后,是肯定没法再嫁人了,也没人敢娶你,真的嫁给本世子,不至于那么委屈你吧?”

明澜不说话,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在外人看来,那是她走了狗屎运,祖上积德,上辈子抱着菩萨的脚不撒手死皮赖脸求来的好姻缘。

她要说一声不好,谁都会说她一声心比天高。

楚离继续道,“有了本世子做靠山,你想做什么都容易,此其一,本世子恶名昭彰,和离之后,估计是娶不上媳妇了,此其二,父王母妃有了心心念念的孙儿抱,此其三,三全其美,不好吗?”

明澜望着他,泼冷水道,“你以为怀孩子那么容易呢。”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死不要脸!”

刚骂完,门被砰砰敲响,楚离不虞道,“进来。”

然后,丫鬟就推门进来了,站的远远的,头不敢抬,只道,“世子爷,王爷和王妃又闹和离了。”

楚离,“……。”

明澜,“……。”

丫鬟禀告完,就退下了。

明澜望着楚离,楚离揉太阳穴,自己的事还没搞定,父王母妃这时候闹什么,不用说,肯定是因为白天抢亲的事了。

论手段,母妃岂是父王的对手。

“他们经常闹和离,最后都会不了了之,习惯了就好了,”怕明澜吓着,楚离安慰她道。

明澜就道,“你不用去看看吗?”

明知道他洞房大喜,丫鬟还来敲门,显然闹的有些厉害了。

楚离非但没去,还直接躺下了,道,“那些陈年旧事,我并不知道,无从劝起。”

明澜看着他,问道,“什么旧事?”

楚离看着她,道,“父王想知道当年母妃代嫁的真正原因,偏偏母妃不说,一个后悔娶了,一个后悔嫁了,一言不合,就要和离。”

明澜眨眼道,“不是说赵皇后病重,没法出嫁,才让母妃代嫁的吗?”

“这理由,父王不信。”

“那你信吗?”明澜问道。

楚离摇头,“我也不信。”

明澜笑了,道,“我或许知道原因。”

第四百二十七章 难堪

楚离抬眸,就见到她排扇般的羽睫轻轻颤动,黑瞳闪过一丝慧黠的灵光,盈然笑意似一朵娇艳玫瑰,将眸底深处一抹隐匿的暗芒掩去。

她似乎很厌恶赵家。

她性子张扬的时候很少,偏于隐忍,但碰到赵家人,她似乎没有隐忍过。

赵嫣抢买她的纸鸢,在宫里头,她就直言不讳,赵翌用百骨扇砸了她脑袋一下,她一脚将百骨扇踹飞了,赵家登门求亲,她没有听之任之,而是求他帮忙破坏,再到沐阳侯府沐大姑娘游说她和赵嫣和好如初,不管人家是不是包藏了算计之心,她是一口回绝了。

赵嫣亲自去伯府给她送添妆,颜面扫地而归。

赵皇后的事,父王查了那么多年,母妃三缄其口,咬死不说,她却知道……

虽然明澜带了或许两个字,但楚离笃定她就是知道。

她和赵家,只怕是前世有仇,而且是不共戴天之仇。

以靖宁伯府的势力,对上赵家,楚离不敢想象明澜的下场是有多惨,才回在这一世对赵家没有一丁点儿的忍耐力。

只是在她的前世,如她所言,曾经在静心庵救过他,他不是知恩不报的人,连木屋都许她去了,前世怎么会没有娶她,还任由赵家欺负她呢?

有太多的事让他想不通,那些疑问就像是藤蔓紧紧的缠绕着他,让他恨不得钻进明澜的脑袋里,一窥她那不为人知的前世。

见他只看着自己,漂亮凤眸忽明忽暗,叫人一眼望不到底,但她的脸还是红了三分,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道,“走神了?”

他伸手抓着她纤纤柔夷,道,“我在等你说赵皇后让母妃代嫁一事。”

明澜努嘴,分明是想事情走神了,倒成等她开口等了许久,她努力抽回手,可是他握的很紧,便作了罢,道,“当年王爷重伤失明,需要冲喜,正好又和赵皇后有婚约,就顺理成章的迎娶她过门,可偏偏这时候赵皇后病了,不能出嫁,让王妃代嫁。

这事听起来很平常,可最后赵皇后病愈了,还嫁给了当今皇上做侧妃,更在皇上登基之后,以侧妃之位碾压李贵妃登上了皇后宝座,王爷觉得内里有隐情也很正常,任是谁在双目失明时,被人偷梁换柱换了新娘都觉得被欺骗了,要一查究竟。

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王爷还揪着不放,显然没有查到什么,只有询问知道内情的母妃,当年赵皇后病了,肯定有太医给她治病,我想给她治病的太医肯定死了吧。”

楚离淡淡道,“当年给赵皇后看病的是刘太医,但他出了赵家没有多久,就掉进河里淹死了。”

也正因为刘太医死的太过凑巧,离王才揪着这件事不放。

之后,并没有太医再给赵皇后看过病,也没有大夫看过,赵皇后离京养伤,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谁都知道,别处看不好的病,进京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因为全大周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在宫里。

如果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那基本只有等死的份了。

可赵皇后挺过来的,不仅活的好好的,没有留一点后遗症,最后还母仪天下了。

当年因为赵皇后得过不治之症,她嫁给皇上时,太后还曾以她许配给离王为由加以阻拦,但赵皇后不可能给离王做侧妃,和离王妃姐妹共侍一夫,后来还派太医和嬷嬷检查她的身体,但赵皇后最终还是嫁给了皇上。

据闻,当年皇上是执意要娶赵皇后的。

这些事,楚离都知道,脸上没什么起伏,而明澜接下来要说的话,却让他脸色大变,只听明澜冷冷道,“前世赵翌娶了赵嫣。”

“赵翌娶了赵嫣?”怕听错了,楚离还问了一遍。

明澜点头,“你没有听错,赵翌娶了赵嫣。”

“他们两个可是亲……。”

亲兄妹三个字,到了嘴边,楚离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他额心拢成川字,直直的望着明澜。

他虽然不喜赵家,一年都难得去一回,但对赵老太傅还有几分了解,这么违背道德伦理的事,他不会做也不敢做。

满朝文武的弹劾,街上的流言蜚语就足够毁了他和赵翌了。

但明澜的话,别说或许不信,但是他没有理由不信,从雪灾到山体滑坡,再到柳妃怀身孕,她救魏国公府大少爷,没有一桩事没有应验。

他望着明澜,道,“赵翌是以什么身份迎娶赵嫣的?”

“皇长子。”

“准确的说应该是皇上。”

这一回,楚离是彻底坐不住了,他身子都直了起来,“这不可能!”

他有这样激烈的反应,明澜不诧异,她方才说了那么一通,就是为了让他有点心理准备,赵家把事情瞒的这么严实,必定有惊人的事发生。

但楚离很笃定,“赵翌比我还年长几个月,皇上和父王情同手足,他不可能会给父王戴……。”

戴绿帽子几个字,楚离实在说不出口,最后换成了难堪。

如果这事是真的,他都接受不了,何况是父王了。

以赵翌的生辰推断,赵大太太怀他的时候正是父王坠崖下落不明的时候啊。

想到什么,楚离望着明澜道,“父王和皇上比亲兄弟还要亲,这样的事,我不相信皇上会做,况且当年父王坠崖下落不明,消息传回京都,皇上就骑马出京去寻找了,找了整整两个月才回来,这事是祖父亲口告诉我说的,赵翌是足月生的,那时候皇上并不在京都。”

楚离语气笃定,明澜就迷茫了,道,“赵翌确实以皇长子的身份继承了皇位,迎娶赵嫣为后。”

见楚离不信,明澜只差没举手发誓了,她真的不是信口胡诌的啊。

虽然她也觉得皇上不是那样的人。

但孝明帝传位于皇长子萧翌的消息昭告天下了,她至今都忘不了,那天海棠告诉她这消息时,她正拥着轩儿睡觉,她迫不及待的把这好消息与她分享,硬是将她摇醒了。

那张明媚生动、兴奋的说不出来话的脸和被大火活烧死的绝望,便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被针扎似的疼。

第四百二十八章 腿粗

明澜相信皇上,但她不相信赵皇后。

如顾音澜算计太子,不见得太子就乐意和顾音澜滚到一起去。

有时候事情发生了,又被蒙在鼓里,就没有了选择。

她道,“当初王爷坠崖,生死不明,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估计当时不少人都觉得王爷遭遇不幸了,赵皇后和王爷有婚约,王爷要是真出事了,她就得守寡一辈子,她不甘心,转投他人怀抱并非不可能。”

这一点,楚离无可反驳,以他对赵皇后的了解,这太有可能了。

这么多年,赵翌养在赵家,皇上对他并没有多上心,更多的还是欣赏,皇上甚至还动过把公主许给他的心思,虽然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如果赵翌真的是皇上和赵皇后生的,那此举的意义何在,总不至于是怕父王怀疑到他们头上,虚晃一招,打消父王的疑虑吧?

父王比他更信任皇上。

以前还不知道明澜的梦是真实发生的前世时,她说过母妃和父王会先后离世,他最后造反了。

难道母妃和父王的死和皇上有关,他为报杀父弑母之仇,才举旗造反的?

皇上藏的有那么深吗?

楚离眸光越来越深邃,明澜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认真思考问题过,内心有些不安,便没敢说话打扰他。

半晌之后,楚离望着明澜道,“你和赵家有仇?”

到这会儿,明澜也就不否认了,任谁都看的出来,她讨厌赵家,讨厌的没有理由,以她的身份,巴结赵家都来不及,她点头道,“赵家放了把火,把我活活烧死了,能死后重生,我也很意外。”

明澜巧妙的把她嫁给赵翌的事给隐瞒了过去,虽然那是前世的事了,但她私心里不想楚离知道。

但她却忘了,突然冒一句赵家烧死他,能不让楚离好奇她和赵家怎么结的仇怨。

以赵家的身份,没有他的帮忙,整垮靖宁伯府,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明澜则道,“和前世一样,赵二少爷娶了婧华表妹,赵翌拿了我舅舅手里的兵权,我三妹妹顾音澜给赵翌生了一儿子,靖宁伯府先是我爹继承,爹娘死后,又回到长房手里了,顾音澜的儿子早产,需要我的血续命,最后落了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说到最后,明澜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挥之不去。

楚离眸底闪过一抹痛惜,正打算宽慰明澜两句,明澜已经从悲伤中回过神来了,道,“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只要我一日活着,赵家就别想如愿。”

的确是前世的事了,这一世不会发生同样的惨剧,被明澜眼里的笑意渲染,他心情也轻松了几分,道,“赵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你想扳倒赵家可不容易。”

她当然知道不容易了,之前她是尽力而为,现在可不同了,她抬手拍了拍某男的大腿,揶揄道,“我这不是抱上你这条大粗腿了吗?”

“……我腿很粗吗?”

“……不粗,一点都不粗,增一分嫌太粗,减一分则太瘦,肥瘦刚刚好下……。”

说着,明澜就控制不住了,好在反应及时,把下锅煮三个字给收住了。

可收了有什么用,楚离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狠狠的捏了下她的鼻子,算作惩罚。

明澜吃疼,理亏的她不敢大叫,只能偷偷拿小眼神戳他,然而楚离却一脸好奇的上下打量她,明澜拿了被子挡住身前,一脸防备色狼的表情,楚离很挫败。

他虽然和她拜过天地了,也是真心娶她的,而非她想的假成亲,但他也没有打算在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霸王硬上弓,他堂堂离王世子还不至于这么无耻。

他扶额道,“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能死后重生。”

这样的事,他闻所未闻,这样的事就如同后悔药,重生一活,就能将前世错过的遗憾弥补上。

明澜脸颊绯红,会错意了,但是她也没有把被子丢开,楚离继续问道,“和你的血有关?”

明澜摇头,“应该不是,我的血能解百毒,是太夫人给我泡了三年药浴才有的,我能重生和额头上的火焰胎记有关。”

她摸着额心,火焰胎记和皮肤融为一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楚离伸手摸了摸,“我一直以为这是你化的火焰额妆,看了这么久,都有些腻了。”

明澜腮帮子一鼓,把他的手拍掉,道,“我又没求你看,和离之前,你都要天天对着它!”

楚离哑然,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啊,只能把这话题转移开,继续问道,“这火焰胎记是重生后才有的?”

说及正事,明澜就把心底那股气给压下了,道,“出生就有的,只是长在胳膊上,重生后才跑到额心的,不过不止我有火焰,太夫人也有,我有了火焰胎记之后,舅舅才把太夫人叮嘱他保管的木匣交给我,木匣子里的信和我重生有关,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沐婧华给扔了。”

想起这事,明澜就一肚子邪火,眸底火苗乱跳。

楚离恍然大悟,难怪沐阳侯和她都那么紧张一匣子了,原来里面装的东西竟然这么重要。

只是木匣可能落在赵翌手里,想拿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重生的事,楚离猜出来了,再加上他帮了她那么多忙,或许没有他,她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对楚离,她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把木匣的秘密告诉他,也是借机告诉他木匣对她有多么的重要。

而且他对重生很好奇,指不定木匣里就有关于重生的秘密呢,太夫人的传奇,街知巷闻,明澜就不信他不好奇。

想要知道,只有早点帮她找到木匣这一个办法。

明澜的这点小心机,只差没写在里面了,连抱大腿的话都说了,正大光明的很。

该说的都说了,明澜推楚离道,“也不知道王爷和王妃吵的如何了,你快去看看吧。”

她可不想被人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他留下只有尴尬,还不如去劝架呢。

明澜轰人轰的这么明显,楚离想当不知道都不行,他道,“还叫王爷王妃?”

明澜脸一红,道,“是父王母妃行了吧,你快去吧。”

第四百二十九章 扫兴(求月票)

明澜如嫩葱的手摆着,楚离没办法,只好下了床。

但以为这样就轰他走了,那肯定没有这么好便宜的。

他双臂张着,道,“伺候我更衣。”

明澜赏了他一记白眼,“你不能自己穿吗?”

“那我不去了,”说着,往床上一坐,顺势就躺下了。

只是没等他躺下,明澜就将他拉住了,道,“我伺候你穿衣行了吧!”

楚离勾唇浅笑,站在那里,任由明澜施为。

那得意模样,明澜看的心里都痒痒了,明明吵架要和离的是他爹娘,又不是她的,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着急,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明澜不知道,其实楚离很少去劝架的,劝了没用不说,甚至有可能火上浇油。

他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磕着瓜子啃着果子,父王和母妃的吵架就直接升级了,话题变为他们和离之后,他是愿意做离王世子还是回楚家做大少爷了……

虽然是问他的,可他没有开口的机会,母妃要他回楚家,父王不让。

一盘子瓜子磕完,他就走人了。

最后的结果,经常是父王气大了,死赖在母妃的床上不走,母妃气的在院子里吹半夜的冷风,然后回来争床,争不了就用手拖用脚踹。

他不觉得这一次会是例外。

母妃出身将门,原本就会些拳脚,这些年武功见长,父王居功至伟。

出了门,楚离看着天上的月亮,清冷明亮。

他有些哭笑不得。

今晚是他洞房之喜啊,和明澜吵完,还得去看父王母妃吵,还能更热闹一点吗?

楚离走后,明澜就舒服的躺在床上了,累了一整天,骨头都快散架了,这床又格外的软和,一个人霸占一整张床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明澜忍不住在床上翻了个滚,困意来袭,她才挪到里面,把被子盖好了,打着哈欠睡去。

一刻钟后,楚离就回来了,看着明澜熟睡的样子,他忍不住骂了一句没良心。

把他推出去,自己好睡觉。

他脱下衣服,上了床,长臂一揽,就将她抱在了怀里,许是被人抱着不大舒服,她有些抗拒,这下可是苦了他了,她的青丝摩挲着他的脖子,呼出的兰香之气一点不落的钻进他衣襟里,喷打在他心口上,痒麻难耐。

怀疑明澜没有睡着,而是故意的,楚离还看了她两回,他是习武之人,分得出什么是装睡,什么是真睡。

明澜睡觉不是特别老实,楚离着实受了一番煎熬,但他是自找的。

明澜趴了一会儿后,就面对墙睡了,他又觉得失落,给抱了回来,再然后……

他就起床去冲凉了。

回来之后就老实了,被子也不要了,抬手灭了蜡烛,只余下龙凤烛在夜风中摇曳。

一夜好眠。

累了一天,明澜睡的格外的沉,连梦都没做一个。

醒来后,她看着楚离睡在一旁,身上只穿着亵衣,被子全裹在他身上,顿时就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她居然把被子全裹自己身上了。

她轻唤了两声,确定楚离还没有醒,她默默的把被子给他盖上了。

怕他睡了一夜冻着了,还伸手摸了摸他的手,然后就呲牙了,到底是习武之人,要是她不盖被子睡一夜,早上起来一准要喷嚏连天,他身子暖的很,比她手都要暖和几分。

她睡够了,睡不着了,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一会儿,实在无趣,就望着楚离了。

不得不说,他的容貌简直是无可挑剔,美的不像话了,睫毛比她的都长,鼻梁英挺,明澜忍不住伸手去描绘。

见楚离没反应,她胆子就大了,拿了自己的青丝去挠楚离,他动了动,她吓的缩了回来,见楚离没动静,又再继续。

好几次之后,又故意往他怀里吹气,玩的不亦乐乎,直到……

“还没玩够?”醇厚如酒的声音传来,明澜吓怔住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健硕的身躯就覆了过来将她压在身下,他眸光不带一点慵懒,嘴角噙一抹邪笑,道,“现在换我了。”

说着,他福身亲去。

明澜觉得自己肠子肯定是青了,而且青的发紫。

她想说话,可是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唔唔唔,还尽数被他吞没。

明澜脸颊红的发烫,觉得自己是在作死,他是习武之人啊,就算这里是锦华轩,是他住的地方,也不至于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她肯定是没睡醒,不然绝对不会这么呆。

忍了一晚上,又是主动上门来的,楚离一点都不客气。

明澜的手被他扣着,动弹不得。

亲了唇后,又挪到了他肖想已久的圆润唇瓣,碰巧那是明澜最敏感的地方,楚离含在嘴里,明澜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脚底心直冲头发稍,她控制不住一声轻吟溢出口来。

她死死的咬着唇瓣,羞的恨不得钻地缝了。

楚离却觉得这是世间最美妙的轻吟,他想再多听几声,才耳垂,再到脖子,手刚要去解明澜的衣襟……

然后,扫兴的就来了。

碧珠和雪梨几个推门进来,怕惊醒了熟睡的人,脚步迈的很轻。

等看见楚离把明澜压在身上,两丫鬟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连忙背过身去。

趁着楚离愣神的工夫,明澜手挣脱开,一把将楚离推开,见丫鬟灰溜溜的要走,她喊道,“回来!”

碧珠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进来不先敲门,可早上她们进屋伺候,从来不敲门的啊。

碧珠拉了雪梨,让她先转身,雪梨则拽她。

明澜又喊了一声,两丫鬟硬着头皮转身了,手里还端着铜盆,低着脑袋上前。

等走到床边,两丫鬟抬头,就看到了楚离。

雪梨,“……。”

青杏,“……。”

这不是楚大少爷吗?!

他怎么会在世子爷和世子妃的床上,世子爷跑哪里去了?

见丫鬟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明澜扶额,道,“楚大少爷就是离王世子,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不得往外泄露半句。”

两丫鬟本来眼珠子就睁圆了,听了明澜这话后,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嘴巴张大的能塞进去一咸鸭蛋了。

楚大少爷就是离王世子?

这怎么可能啊啊啊![.]

第四百三十章 元帕

两丫鬟觉得自己遭受了雷霆之击,被天火烧的里焦外嫩,肉香直往外冒了。

想当初,她们几丫鬟还躲在被窝里争执,到底她们家姑娘是嫁给楚大少爷好还是离王世子好。

楚大少爷除了家世不及离王世子,其他方面可一点都不比离王世子差什么,尤其外界传闻离王世子容貌被毁,丑的都没法见人了,姑娘嫁给他,终日以面具示人多不好。

只是离王世子性子要恶劣一些,不及楚大少爷温柔,但离王妃漂亮温柔,对姑娘好到没话说。

丫鬟们为明澜选谁好争的是面红耳赤,要不是关系亲厚,快要大打出手了。

现在,居然告诉他们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其实就是一个人……

她们一时间接受不了也很正常,等回过神来,看楚离的眼神仿佛在怀疑他是不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放着好好的离王世子不当,以楚大少爷的身份示人,两个身份来回换,性子还天差地别不累吗?

还有外面传楚大少爷和姑娘给他戴了绿帽子,她们还担心不已,昨儿成亲,表少爷还假冒楚大少爷劫花轿,她站在一旁,心都没差点吓停了。

难怪姑娘听到这消息,一口茶喷老远,一点都不为这些流言蜚语所担心了,她分明早就知道了。

碧珠撅了嘴,故作埋怨道,“姑娘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奴婢们。”

没有接话,楚离拿了面具戴上,然后起身。

雪梨连忙把铜盆放下,过来伺候他穿戴,却被楚离抬手给回绝了,转身望着明澜,意思很显然,让明澜做一个世子妃应尽的职责。

明澜能怎么办呢,求来的世子妃之位,总不能霸占了什么活都不干吧,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不就是伺候他穿衣,又不是头一回了。

明澜下了床,雪梨把衣服拿给她,明澜认命的帮楚离穿起来。

不过,还没伺候楚离穿完,给她撑腰的就来了,程妈妈出现在屋外,问道,“世子爷和世子妃起来了?”

青杏连忙回道,“都起来了。”

程妈妈就进屋来了,见明澜伺候楚离穿衣,两丫鬟站在一旁,她眉头就拧了进来,道,“世子妃小心累着了,这些小事让丫鬟们做就成了。”

碧珠和雪梨惶恐,可不是她们不做,是世子爷不让啊。

明澜脸不期然红了两分,如果楚离没有告诉她王妃和王爷误以为她怀了身孕,程妈妈说这话,她肯定很感动,但是现在她感动不起来了,只觉得脖子上悬着一把剑,天知道什么时候剑就掉下来,伤的她体无完肤。

明澜手停了下来,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楚离淡淡道,“是我让她伺候我更衣的。”

程妈妈怔住,舌头打结,半晌说不出来话,楚离是主子,他要明澜伺候更衣,明澜和丫鬟敢不听么,不体谅明澜的不是丫鬟,而是楚离。

觉得程妈妈尴尬,碧珠忙打圆场道,“程妈妈来可是有事儿?”

明澜继续帮楚离穿衣,程妈妈笑道,“倒没什么事,世子妃刚嫁进府,王妃怕不适应,夜里睡不好,让我来瞧瞧,看世子妃的气色,昨晚睡得应该不错。”

明澜点头道,“有劳母妃挂心了。”

程妈妈往床上看,外面有陌生的丫鬟说话声传来,“钱妈妈怎么来了?”

一早上,就来这么多人关心她,有些架不住啊。

明澜在心里嚎叫,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她“怀孕”的消息了,只觉得一张脸都被楚离给丢尽了。

她拿小眼神去戳楚离,结果一抬眼,就见程妈妈朝床榻走去,她眼睛跟着她打转,只见程妈妈咬破自己的手指,随手往床单上抹了两下。

明澜,“……。”

一瞬间,明澜脸烫的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只觉得拿两个鸡蛋来,她都能自给自足,解决早膳了。

程妈妈抹掉指尖的血,然后叫丫鬟过来把床单拆下来,她要带走。

那边,钱妈妈进来了,笑道,“这么巧,程妈妈也在呢。”

程妈妈笑道,“昨儿是世子爷和世子妃洞房之喜,依照府里的规矩要验喜,好差人去靖宁伯报喜,钱妈妈这么早来是?”

钱妈妈是老王妃的人,是长晖院的二把手,是除了魏妈妈之外最得老王妃信任的人。

虽然王妃和王爷没少闹和离,不招老王妃喜欢,但对钱妈妈,程妈妈是很客气的。

钱妈妈笑道,“老王妃让我来拿元帕的。”

那边,丫鬟手脚麻利,已经把被单拆下来了,抱在怀里,不知道交给谁好。

钱妈妈瞥了身后丫鬟一眼,丫鬟就直接伸手接了。

一点都不讲先来后到,态度高傲的很,看这样子还有方才程妈妈的举动就知道,要是钱妈妈没看到床单和元帕上有血,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才刚嫁进来,就欠了一份恩情了。

但明澜一个感激的眼神都没有送出去,她就没敢看程妈妈,但是手下的动作可没停,扭着楚离的腰间肉,疼的他龇牙咧嘴。

程妈妈看在眼里,憋着笑,福身告退了。

程妈妈刚走到珠帘处,楚离就倒抽气了,“绝对掐紫了,要上药。”

明澜非但没松手,还更用力了,轻哼道,“当初是谁肩膀受伤,我要帮忙上药,死活说不用的,现在只是掐两下就扛不住了,什么时候我两根手指比刺客的剑还要厉害了?”

和她装弱,这一招,不管用。

楚离嘴角抽着,这女人,记仇的本事一流。

赵翌惹上她,这辈子铁定要完。

楚离没再说话,明澜狠狠的掐了下后,就把手松开了。

碧珠和雪梨上前伺候她更衣,楚离则到一旁洗漱,见没人伺候他,雪梨眼睛眨了又眨,望着明澜了,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过去伺候。

明澜则望着楚离,问道,“你的丫鬟呢?”

楚离用柳枝沾了竹盐,正要刷牙,听明澜问他,他回头望来,摘下面具的他,俊朗绝伦,他道,“平常都是褚风他们进屋伺候,没丫鬟进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早膳

只是那是以前了,现在屋子里多了明澜,给暗卫几个胆子也不敢随便进来。

明澜愣了一下,要知道世家少爷身边,没丫鬟伺候的,那是凤毛菱角,有些甚至在没有娶嫡妻之前,身边的暖床丫鬟就不少了,他居然连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是怕丫鬟发现他和楚大少爷其实是一个人吗?

这瞒的可真够严实的。

可越严,明澜就越担心。

不是逼不得已,没人愿意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生活。

明澜穿好衣裳,楚离就坐到铜镜前等人给他束发了,碧珠和雪梨没敢过去,最后这活自然就落到明澜身上了。

看着明澜熟练的束发,楚离看着铜镜里的明澜,眸光无意间瞥到丫鬟,见丫鬟一脸诧异,他眸光深邃了起来。

束发后,载戴上紫金冠,俊美的人神共愤,明澜朝着他后脑勺张牙舞爪了会儿,转身去洗漱了。

楚离坐到小榻上,随手拿了本书翻着。

外面,青杏站在珠帘外望了望,就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她就和海棠还有四儿端了饭菜进来。

真如楚离说的,没有丫鬟会进他的内屋。

不过以前楚离也极少待在锦华轩,连王爷和王妃都不知道他在哪里,这些丫鬟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丫鬟们都在窃窃私语,以前极少着家的世子爷,迎娶了世子妃之后,是常住离王府,还是隔三差五的回来一趟?

碧珠帮明澜挽了个流仙髻,戴着一套红宝石头饰,姿容秀丽,清雅绝俗,身上穿了一袭桃红色织金裙裳,裙摆上绣着多大的百合花,明艳中透了几分清雅。

手腕上佩戴了沐氏送她的镯子,往常脖子上戴的都是曾外祖母送的钥匙,虽然真钥匙给了楚离,但假的她也一直戴着,昨天穿嫁衣,脖子上要戴别的,就给摘了下来。

碧珠要给她戴红宝石项链,明澜道,“还是戴钥匙项链吧。”

碧珠知道她习惯了,没有多说,只道,“姑娘先用早膳,那些陪嫁都还在库房,奴婢去找出来。”

青杏进屋来,听到这一句,便道,“我去找吧。”

知道离王世子喜怒无常,那些陪嫁抬进锦华轩,没敢直接抬进屋,就都放在库房里收着,等明澜吩咐。

明澜也有些饿了,就坐下来吃早饭。

只是看着一桌子好吃的,她朝楚离翻了个大白眼。

谁一大清早就喝一碗鸡汤啊,还是极其滋补的乌鸡汤,除了正常点的早膳外,还有清蒸鳕鱼尾,香甜核桃仁,还有虾仁蛋炒饭,丰盛的明澜觉得翻白眼不够,直接用脚踹了。

照着这样吃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直接圆起来了,然后就可以滚了。

楚离一脸黑线,哭笑不得道,“是稍微丰盛了一点儿。”

这是稍微吗?

她在伯府,午膳都没有这一半丰盛!

是,她和以前不同了,她被人整成了“有孕在身”,还是三个月的,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可前世在赵家,她也没有早膳就这么吃的啊。

碧珠和雪梨不知情,望着一桌子好吃的,碧珠都觉得离王府果然不是一般人家,早膳就吃的这么好了,午膳是不是要做十几二十个菜才够啊,听说皇上一顿要吃好几十甚至上百道菜呢。

离王府差一点做了皇帝,这些排场肯定不比皇上差多少。

碧珠想的多,雪梨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了,她现在一门心思全在吃的上面,只觉得口水直个往外冒,好想吃,好想吃啊……

仿佛听到了她内心渴望的呼唤,明澜给自己盛了半碗鸡汤,给楚离盛了一碗,就直接吩咐雪梨道,“你们端下去分了。”

雪梨眼前一亮,又忐忑道,“这……不好吧?”

都还没有吃完呢,就赏给她们了,姑娘就算了,世子爷还没吃呢。

楚离指着清蒸鳕鱼尾,道,“这一盘子也赏你们了。”

楚离发话了,雪梨清脆的应了一声,麻溜的把清蒸鳕鱼尾端了起来,碧珠则端了鸡汤。

等丫鬟一走,明澜就呲牙了,“我可不是个自律的人,这些菜又色香味俱全,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楚离知道女儿家都注意身材,稍微吃多一点,还要遛食,可是,“让厨房做这些菜的是母妃。”

他要吩咐厨房做清淡一点,母妃该找他谈话了。

明澜鼓了腮帮子,知道他也为难,但这能怪谁呢,撒谎一时爽,圆谎撑断肠。

楚离想了想,道,“让厨房照做,你不吃让丫鬟代你吃。”

“那我也不想要几个圆滚滚的丫鬟啊,”明澜咬着筷子道。

不过,现在好像除了让丫鬟代吃,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

正好雪梨又爱吃,吃的多,多给她找点活干好了。

打定主意,还要去敬茶,明澜埋头吃饭。

刚吃完两个玲珑虾饺,小厨房管事李妈妈就跑来了,诚惶诚恐的跪下,跪的明澜一头雾水。

等李妈妈请罪,她就拍脑门了。

碧珠和雪梨把饭菜端出去,眼尖的丫鬟就赶紧去小厨房禀告李妈妈,她以为是饭菜做的不够好,楚离和明澜吃着不痛快,看了厌烦,又是刚成亲不好发作她,就赏给丫鬟吃了。

主子不罚是恩情,但她不能当没发生啊,赶紧跑来告罪。

珠帘外,雪梨拿帕子擦嘴,听李妈妈说厨娘发挥失常,她眼珠子都瞪圆了,那么好吃的菜啊,比伯府饭菜好吃一百倍,她都恨不得连舌头一块卷进肚子里了,还说没烧好,那平常得多好吃啊。

不行了,她一定要努力干活,讨世子爷和世子妃欢心,时不时的赏她两盘子菜,她就死而无憾……阿呸,是心满意足了。

屋内,李妈妈吓出来一声冷汗,楚离淡淡道,“世子妃和我早上不习惯吃的太油腻,往后这些大菜只上一两个便好。”

李妈妈虚惊一场,她也觉得早上吃的这么丰盛不大好,可王妃疼世子妃,特地派了丫鬟来传话,她只能照做啊,世子妃又刚进门,她摸不准她的口味,特地多准备了两道菜……

弄清楚原委,李妈妈不敢打扰楚离和明澜用饭,赶紧退下。

第四百三十二章 敬茶(求月票)

一顿饭,吃了小两刻钟。

明澜早上吃的不多,可是楚离胃口好啊,她就陪着他。

只是心急去敬茶,她几次看沙漏,楚离都看在眼里,道,“有那么急吗?”

她能不急吗,给长辈敬茶是大事,不能马虎的。

前世和赵翌就晚了一会儿,就被赵大太太当面数落让长辈久等了,然后她敬茶的时候,赵老夫人也让她多跪了一会儿,赵翌却什么事都没有。

她知道新媳妇进门,长辈都会给下马威。

王妃她不担心,但是方才老王妃派了钱妈妈过来,她有些担心,还是早去敬茶为好,要是没吃饱,回来再吃几块点心不就够了么。

可楚离就是不急,细嚼慢咽,明澜心急如焚。

可你越急,事情就越多,这不,去找钥匙项链的青杏抱着个半大木箱子回来了,急道,“姑娘,匣子被人动过。”

楚离眉头一拧。

明澜瞪了青杏一眼,真不会说话,幸好她和楚离关系还算不错,屋子里也没有外人,这要叫旁人听去了,还以为离王府下人手脚不干净呢。

青杏后知后觉,连忙跪下,明澜道,“什么东西被人动过了?”

“姑娘的钥匙项链。”

明澜额心一皱,望向楚离。

碧珠接了锦盒,拿给明澜看,匣子打开,就看到里面放着楚离给的钥匙项链还有一荷包。

钥匙项链还在,可让青杏着急的是项链上的泥巴。

当初红缨就是用泥巴拓印钥匙才偷了明澜几万两银票走啊,这钥匙是开木匣的,青杏担心有人拓印了钥匙,把木匣打开,就赶紧来禀告明澜了。

但是明澜一点都不着急。

这钥匙是假的,别说偷偷拓印了,就是直接偷走也打不开。

“好了,起来吧,”明澜温和道。

青杏望着她,道,“钥匙不管了?”

“这钥匙是假的。”

听明澜这么说,青杏就大松一口气了,道,“吓死奴婢了,那荷包里的碎玉阙也是假的?”

明澜,“……。”

玉阙是真的啊!

她拿起荷包,随手一摸,玉阙果真不在了。

明澜望着楚离,虽然玉阙会自己跑回来,但有人趁着她出嫁浑水摸鱼,偷她东西,绝不能忍。

结果碧珠歪了头道,“玉阙在世子妃睡的枕头底下啊,奴婢拆被单的时候还瞧见了。”

她当时还诧异荷包世子妃没戴上身上,怎么玉阙却在枕头底下,只当荷包里没有,明白把荷包给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检查。

楚离坐在一旁,道,“玉阙是我塞枕头底下的,昨晚半夜跑回来的。”

明澜嘴角一抽,把荷包默默放下了。

也不知道是谁偷的,辛苦一通,偷了假钥匙不说,顺手牵羊拿走了玉阙,还让玉阙给跑了。

楚离伸手摸明澜的额头,昨天她撞出大包的地方,已经看不出来了,但昨晚他看到玉阙的时候,玉阙就在她的伤口上。

他不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昨晚被折磨的睡不着,他想了很多,尤其是花灯会那天,他和刺客交手,他记得中毒后,明澜咬破手指要给他解毒,被他给拦下了。

后来,他再从怀里掏玉阙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灼热。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只是情况紧急,并未多想,就将玉阙给扔了。

昨天他才想起来,他摸玉阙的时候,手上应该沾了明澜的血。

后来,玉阙在他身边待了几天,又跑去找明澜了,无一例外,那几天正是他服用了明澜的血的时候。

应该是药性未消,玉阙感觉的出来,才待在他身边的。

等药性一消,玉阙就不搭理他了。

后来的玉阙没有黏着明澜,应该是没有碰到她的血的缘故。

楚离这么说,明澜眼珠子都睁圆了,“是这样吗?”

“是不是一试便知。”

明澜点头,随即又道,“你不打算用玉阙引诱那些刺客了?”

虽然她知道刺客是北凉人,也告诉他了,但北凉那么多人,到底是谁的势力,她并不知道。

楚离笑道,“不用玉阙,让暗卫试就够了。”

只需要一滴血,让暗卫戴着玉阙,几天后玉阙回来,就证明他猜测无误。

等楚离将筷子放下,明澜就起了身,拉着他一起去给老王妃他们敬茶。

既然嫁给楚离,虽然是假的,但该做的功课也不能少了,而且就算她不打听,沐氏也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塞进她脑袋里。

离王府,当然要从离老王爷说起了。

他生了四子二女,其中王爷和三老爷是老王妃所出,四老爷跟随老王爷和王爷上战场,王爷坠崖那一回受了重伤,断了一只胳膊。

二老爷是太祖皇帝赏的孙侧妃所出,前世孙老侧妃于一年后病逝,这会儿应该缠绵病榻,今天应该见不着。

王爷的内宅也比较简单,除了王妃之外,只有两姨娘,莫姨娘和周姨娘。

莫姨娘是老王妃的娘家侄女,当年赵家让离王妃代嫁,老王妃很愤怒,只是为了王爷的病情,不得不忍了。

但赵家这样李代桃僵的做法,她很不满意,就给王爷娶了莫侧妃进门。

嗯,当年的莫姨娘是莫侧妃。

只是赵家骗了王爷,让王妃代嫁,王爷都怒不可抑了,老王妃此举,王爷又怎么会高兴。

他要贬王妃为侧妃,只是王妃不同意,她宁肯和离回楚家,也不愿意给人做妾,哪怕是侧妃。

王爷答应了,王妃就回楚家了。

但是不是谁都有王妃的傲骨,莫侧妃不敢开口求和离书,就只能乖乖做姨娘了。

这么多年,就算有老王妃这亲姨娘,她也没能再爬上侧妃之位。

至于周姨娘,她原先是一通房丫鬟,怀了身孕才抬为姨娘的,但孩子并未生下来,六个月的时候摔了一跤,孩子没了,后来也没有再怀上。

一路回想,就到了长晖院。

一进门,就听到有阴阳怪气声传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一大清早见到世子爷,等了这么半天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他半夜待不住出府了呢。”

闻声望去,明澜就见到一打扮华贵的夫人,正是三太太。

楚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往后我就住在府里了,三婶见到我的时候绝不会少。”

三太太怔了下,眼睛上下扫视明澜,啧啧道,“能让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回的世子爷从此常住离王府,世子妃好本事。”

第四百三十三章 女婿

那啧啧声,听得明澜脸颊染了一抹红晕,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云山擒锦,将新进门的媳妇该有的娇羞演绎的淋漓尽致。

她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在心中反驳,却没敢说出来,那边三太太已经举证了,“上回桓儿为了你弹劾太后,我就忍不住想一睹真容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也难怪楚大少爷对你也心心念念。”

明澜眸底的羞涩散去几分,转而清冷了起来。

三太太扫视她的眸光并没有如她嘴上说的那般潋滟,反倒有种我还以为美成什么样呢,不过如此,还有她来敬茶,街上传言她和楚大少爷一起给离王世子戴了绿帽子的事,终归只是流言,他们并没有承认过,到她嘴里却成了肯定了。

就凭着两句话,就知道这是个难缠的主,绝对可以和大太太有的一拼。

前世离王妃和离王相继过世,楚离以离王的身份举兵造反,离老王妃带着离王府其他人跪在宫门外,向皇上请罪,说离王府没有这样的不孝子孙,她代替离老王爷和王爷将楚离从族谱上除名,他不再是离王。

皇上感念他们的忠诚之心,恩准三老爷继承王位,成为新的离王。

当年,楚离谋反,离王府却没有被禁足,要知道,谋逆大罪,诛九族都不为过,他们还能走到宫门外请罪甚至封王,和楚离谋反撇的一干二净,这份手段就足以叫人震惊了。

离王身份显赫,振臂一呼,京都都要抖一抖,离王世子一块玉佩随便谁拿在手里都能让朝中权臣出面办事,这样的权势,说离王爵位没人惦记,打死她都不信。

不过和大太太对上,她是孤军奋战,对上三太太,楚离会挡在前头,他望着三太太,勾唇笑道,“楚大少爷对明澜心心念念,是他亲口告诉你的?”

三太太脸上笑意一僵,“街上都这样传……。”

“谣言止于智者,把谣言当真的人,在本世子眼里,那都是脑袋被驴踢了。”

这么干脆利落怼人的话,明澜只见过这么一个。

只觉得痛快至极。

不像她,说话之前总会在脑子里转两圈,会想清楚后果了再去说再去做,有时候并不能改变什么,还不如图个痛快。

当众被楚离讥讽脑袋被驴踢了,三太太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气的嘴皮都泛青了,一时气急说不出来话,但她身边站在的一姑娘就恼了,“空穴不来风,大家怎么只传大嫂和楚大少爷,不传别人呢,况且,当日在漱玉阁,她从二楼摔下,被楚大少爷所救,她还钻他怀里了,这是我的丫鬟亲眼所见!”

明澜脸发烫了,这个话题还没完没了了。

楚离一点都不生气,瞥了她道,“你的意思是楚大少爷应该眼睁睁的看着她摔下来了?”

“我……。”

她嘴张了张,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楚离冷冷一笑,“我会和楚大少爷打好招呼,如果哪一天碰到你从楼上摔下来,双手环胸看热闹就好,别救了人,还把自己给搭上了。”

那姑娘是三房嫡女萧敏,听了楚离毫不留情面的话,眼眶当时就红了。

二太太坐在一旁,正喝茶呢,把茶盏放下时,眸光从三太太脸上扫过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

世子爷为了世子妃都弹劾太后了,还在她进门第一天就找茬,这不是没事找骂吗?

王爷坐在首座上,眉头微敛,手里茶盏放下时,有些重,震的大家心头一颤,都朝他望去,只见他一脸严肃,不苟言笑道,“以前桓儿不住王府,你们偶有言语冲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往后他和世子妃就住锦华轩了,大家和睦相处,做小辈的就该有做小辈的样子,做长辈的也一样,三句话说不到就争起来,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人质疑。

明澜头微低,不敢抬头看他,但是她身边却站在全王府最胆大包天的人,他摸着鼻子道,“昨晚父王和母妃又闹和离了?”

明澜恨不得离他远一点啊,他这不明摆着做儿子的打父亲的脸么,王爷刚说王府要和睦相处,他就提和离,言外之意很明显,别只是嘴上说说,懂不懂什么叫言传身教以身作则啊。

真的,要换她是亲爹,这样的儿子就得用大木棍子往死里头抽才行,明澜心里这样想,然后就害怕离王出手误伤到他。

结果离王的反应很出乎她的意料,他虽然生气,但没有到要打人的地步,只眸带警告道,“我和你母妃关系好着呢!”

明澜,“……。”

众人,“……。”

都要和离了,关系还叫好?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床头打架床尾和?

楚离嘴角抽着,道,“我和三婶关系也不差,三婶,你说是吧?”

不说三太太了,就是明澜都无语了,没见过联手外人怼自己亲爹的,这才是真正的胳膊肘往外拐啊。

三太太连声笑道,“可不是,我一做长辈的,还能跟小辈一般见识,桓儿也不是那么没有度量的人。”

他是很没有度量!

三太太在心里加了一句,明澜莫名的听出来了,只觉得自己刚从伯府的泥潭里爬出来,清爽了几天,又掉进了另外一个更深不见底的泥潭中。

王爷一次训诫,以失败告终,瞪了楚离一眼,摆手道,“敬茶吧。”

首先敬的就是老王妃,丫鬟拿了蒲团来,明澜和楚离跪下给老王妃敬茶,然后明澜将见面礼送上。

那是一只红玉瓶,价值不菲,但老王妃看过后没什么表情,喝了茶,就赏了她一块羊脂玉配。

起身之后,就是敬王爷和王妃了。

对于明澜,王妃是打心眼里喜欢,明澜送给她的是亲手做的一双鞋,王妃见了喜欢的不得了,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就道,“往后桓儿欺负你,你就告诉母妃,母妃替你出气。”

楚离在一旁,哭笑不得道,“母妃,你要分清楚谁才是你亲生的。”

王妃嗔了他一眼,手指一抬,道,“女儿,女婿。”

楚离,“……。”

第四百三十四章 稍微

见他一脸黑线,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明澜朝他一努嘴,虽然知道可能是因为腹中那莫须有的胎儿,但还是清脆的唤了一声,“母妃。”

再然后,某世子爷很上道,“我是该改口喊岳母呢,还是带着明澜回靖宁伯府住去?”

王妃抬手,恨不得要捶他了。

王妃送给明澜的见面礼是一套精美的头饰,王爷给的则是一柄血如意。

起身之后,蒲团就拿走了,接下来给二老爷和二太太敬茶,再三老爷三太太和四老爷四太太。

敬茶很顺畅,大概是三太太一来就找茬,结果一点便宜都没占到,没人敢了。

敬了长辈,再就是平辈了,无需敬茶,反倒是他们上前给明澜认脸。

楚离是离王府长子嫡孙,他之下是莫姨娘所出的二少爷萧铭,三房三少爷萧扬,四房五少爷萧川,二房六少爷萧敞。

二房除了六少爷之外,还有四少爷,不过十岁那年病逝了。

大家闺秀就来了两位,皆是嫡出,一个是三房嫡女萧敏,另外一个则是二房嫡女萧柔。

庶出的女儿和小少爷都没来,或许是规矩森严,也有可能是怕她一时间记不得那么多人,不过她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老王妃一看就不是喜欢热闹的人。

敬茶之后,萧总管走到王爷身边低语了几句,王爷就起身走了。

估摸着王爷刚出长晖院,老王妃就望着王妃了,“虽然世子妃嫁给了世子,不是外人了,但王妃有事没事就和王爷闹和离,不说传出府外了,就是府里的丫鬟小厮听了也不像话,这么多年了,世子都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也该消停一点了。”

她话音一落,楚离就吩咐丫鬟道,“去把父王叫回来一起听老王妃教诲。”

和离可不是一个人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方才王爷在的时候,老王妃一声不吭,王爷一走,她就朝王妃发难了,那是他母妃,楚离岂能容忍。

当着他的面子,老王妃这样柿子捡软的捏的行为,他绝不允许。

楚离明显针对老王妃教诲的行为,让她眸底闪过一抹寒芒。

明澜叹气,又是一个不喜欢楚离的长辈。

想想也是,莫姨娘是老王妃的娘家侄女,就如同当初方姨娘一样,老王妃肯定和老夫人一样希望侄女能掌权。

王妃看上去温和,但性子坚韧如傲骨寒梅,宁折不弯,绝对不会奉承老王妃的,嘴甜会讨巧的媳妇才得长辈的欢心啊。

楚离的维护,王妃脸上绽放山茶花般的清艳笑容,但对上老王妃时,笑容湮灭了几分,她淡淡道,“老王妃大可放心,我和王爷吵闹那是陈年旧事了,王府里的下人早见怪不怪了,掀不起风浪来,影响不了王府,更影响不了朝政,桓儿和明澜是两情相悦,与我和王爷不同,他们不会和离,我和王爷也不会同意。”

老王妃眉头拧着,三太太就笑道,“王嫂和王爷是吵不散的,越吵关系越好,您老何必操这份心呢。”

老王妃摆手道,“罢了,若是老王爷还在,这些不中听讨人嫌的话我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明澜望着楚离,没有错过他翻的白眼。

她心底偷笑,老王妃这话她都不信啊,要是老王爷在,她不是不会说,而是直接让老王爷罚王爷和王妃了,这样骗小辈的话,谁信谁傻子,不过是给自己台阶下而已。

没人拆台,这话题就此打住了,外面进来一丫鬟,王妃眉头拧了拧,就起身走了。

明澜想着要不要告退,然后那边一丫鬟抱着一厚厚的书来。

下意识的明澜眼皮子颤抖了下,那……不会就是……楚离说的离王府家规吧?

当年,她嫁给赵翌,赵家老夫人就给了她一本家规,要她三天之内滚瓜烂熟,一个月之内倒背如流。

这么厚一本,要让她一个月之内背会,那是要她的小命。

见明澜脸色变了变,三太太笑道,“看来世子妃猜出这是离王府家规了,是比旁人就的稍微厚了点儿。”

稍微……

说话能带上牙齿吗,那是稍微吗,满京都就找不到谁家有它一成厚的好不好!

二太太笑道,“家规虽然是严格了些,但要做到不犯家规也不是什么难事,只四个字足矣,无需这么害怕。”

“哪四个字?”明澜眨眼,虚心求教。

“听话,懂事。”

明澜嘴角一抽,不得不说,这四个字概括的精妙绝伦,又如同鸡肋。

做长辈的要的就是小辈听话懂事,可做到就没那么容易了,单说一个听话,就不知道能细分出多少来,长辈说的不对的话也要听吗?

不听,那就是忤逆,如果照听不误,那不是人,那是傀儡,提线木偶。

不过二太太好心告诉她,她报纸一笑,没有说什么。

丫鬟把家规送到明澜跟前,明澜伸手接了,沉甸甸的,那边老王妃道,“这家规和宫规一字不差,身为离王世子妃,宫里的大小宴会肯定少不了要参加,只有记牢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才能不丢离王府和皇家颜面。”

“明澜记下了。”

恭敬有礼,老王妃尚算满意,她望着楚离道,“你先去忙吧,我留世子妃坐会儿。”

楚离眉头挑了下,看了明澜一眼,三太太就笑了,“世子莫不是担心老王妃啃了你的世子妃吧?”

楚离一本正经道,“老王妃自然不会,但三婶牙口好,却是未必了。”

二太太捂嘴一笑,道,“世子放心,一屋子人在呢,没人会伤世子妃半根寒毛的。”

就算有那心,也没那胆量,这么谨慎,实在是护过头了,这离王府,她还要待一辈子呢。

明澜脸红,她也觉得楚离护她过头了,但他的袒护,就像是炎炎夏日,一碗清凉绿豆汤,让她浑身都舒坦。

前世这些人都是熟面孔,虽然她从赵大少奶奶换成了离王世子妃,这些人一跃成了她的长辈,但要说怕,她还是不怕的。

有楚离护着,她又没犯错,不至于害她。

朝楚离点点头,他就先走了,明澜站在那里望着老夫人,老夫人看了眼椅子,道,“坐吧。”

第四百三十五章 相识(求月票)

明澜福了福身子,然后才坐下,好奇老夫人单独留下她做什么。

老王妃端起茶,姿态优雅的啜了一口,明澜眨巴眼睛,乖乖的坐在那里。

那边,丫鬟端了茶过来,道,“世子妃,请用茶。”

明澜朝丫鬟一笑,见大家都在喝茶,她一个人坐在那发呆,望着大家不大好,也把茶端了起来。

茶香扑鼻,香气怡人。

是上等的好茶。

明澜用茶盏盖拨弄了两下,轻呷了一口。

喝了一口后,她眉头皱了下,三太太就笑道,“怎么了,茶不合你胃口?”

明澜连连摇头,“不是,茶很好喝,只是这茶的温度刚刚好。”

这是老王妃待客的茶,她能说不好喝么,她一个小小伯府嫡女质疑离王府的茶,最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她不识货。

不过说真的,这茶闻着很香,但喝起来,还真一般,有点苦涩。

二太太笑道,“玉芍泡茶,格外的细心些,你来半天了,也没喝一口茶,刚泡上来的茶,估计还没喝几口,就走了。”

丫鬟一翻心意,明澜没有什么可表示的,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大口,这是最好的感谢了。

看着她把茶盏放下,老夫人眸光动了动,手里的茶盏也放下了,问道,“你和世子是怎么认识的?”

一句话,直接把明澜给问傻眼了。

他和楚离是怎么认识的?

她钻狗洞,让楚离帮忙送茂哥儿认识的,这不能说。

认识离王世子,那是在折桂楼,偷看到了他上本身果体,这就更不能说了。

可老王妃发问,几位太太和丫鬟们都望着她,她不说不行啊。

明澜脑袋转的飞快,想把当初和赵翌结识的经过说给老王妃听,但显然不行,她是丢了赵翌一脸的雪团才结缘的,和楚离认识,那时候还没有下雪呢。

然后,结识的经过就变成了,“那天,我和府里姐妹们去大禅寺祈福,不敢过铁桥,就往那边丢了颗石子,不小心砸到了世子爷……。”

“砸哪儿了?”萧敏好奇道。

明澜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是砸了脑袋。”

“这么巧?”萧敏的语气里有些不信。

不过她不信没关系,她和楚离怎么认识的,那是他们的事,与旁人无关,她点头道,“就有这么巧。”

那边二房嫡女萧柔则好奇道,“听说你过铁桥了,是真的吗?”

明澜点头,“和丫鬟走了一趟,那边风景很美。”

萧柔就望着萧敏了,“你总说自己胆大,铁桥你就不敢走。”

萧敏脸色涨红,道,“谁说我不敢了,改日我走给你看!”

说完,不等萧柔说话,她继续问道,“砸了我大哥之后呢?”

不是问怎么结识的吗,已经回答过了啊,就是这么认识的,怎么就喜欢刨根问底呢。

偏偏还没人阻拦,这一时间,她哪里编的了那么完美的故事啊,她只好道,“后来一看到他,我吓住了,拉着丫鬟就跑,他武功高,身子一闪就把我去路给挡住了,我撞到他,要不是他拉了我一把,我铁定摔了。”

没人接话,脸上写着继续两个字。

明澜仿佛陷入了回忆中,道,“他问我砸了人不道歉,撒腿就跑,是不是怕了他,我说没有,他说这一次算了,下回再见到,一定要我好看,第一次见面就这样。”

“那第二次呢?”萧敏追问道。

明澜想骂娘的心都有了,是不是问了第二回,还要问第三回,第四回没完没了了?

明澜就道,“第二回看到他,我跑了啊。”

众人,“……。”

以世子爷的性子,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肯定有苦头吃。

但事情和丫鬟想的完全不一样,明澜道,“那天我去义安侯府探望小外甥,发现他被人欺负,一时气不过,就抱着茂哥儿逃了出来,义安侯府的小厮追我们,我和丫鬟就跑,他以为我是见到他才故意躲着的,几乎是提着我进了楚大少爷的偏院……。”

这事他们知道,楚大少爷是有间院子在义安侯府旁边。

后面的事,他们也知道点了,楚大少爷帮她把曾经的义安侯府杨家大少爷送回了靖宁伯府。

那时候起,楚大少爷就知道她和离王世子有牵扯,不至于会和她给世子爷戴绿帽子。

“义安伯府说你钻狗洞了,也是真的?”萧敏道。

明澜嗯了一声,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根本就瞒不住啊,“钻了,许是因为我钻了狗洞,世子爷才觉得我和一般的大家闺秀不一样,才对我另眼相待的吧,之后再见是在宫里,捡了他的玉佩,再见就是在花灯会了……。”

明澜耸肩,就这么多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三太太嘴角扯着道,“以世子的性子,的确一般的姑娘入不了他的眼。”

但是……

他的眼光也不至于差到对一个钻狗洞的姑娘另眼相待吧?

这样的姑娘,想做她的儿媳妇,别说门了,狗洞都没有。

因为有真有假,所以没人质疑明澜撒谎了,老王妃懒得听故事了,摆手道,“回去吧,省的世子等着急了。”

明澜脸一红,连忙起身,许是急了些,她一站起来,身子不稳,她急急扶住小几,却不小心摁到了茶盏,把茶水给打翻了。

“笨手笨脚!”老王妃声音一冷。

明澜脸红的能滴血了,手里的绣帕连忙擦桌子上的茶说,那边玉芍过来,道,“奴婢来吧。”

明澜就没管了,她朝老王妃福身认错。

老王妃就问道,“身子不舒服?”

明澜摇头,“没有不舒服,就是方才起猛了点,眼前发黑,已经没事了。”

许多人都有突然起身,眼前一阵发黑的症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只是身子发虚而已。

老王妃就吩咐魏妈妈道,“拿些血燕窝让世子妃。”

明澜忙道,“不用,我身子好的……。”

老王妃不喜别人拒绝她,脸色一冷,明澜就不敢说话了,她道,“这么弱的身子骨怎么伺候世子,尽快调补好,这是在离王府无所谓,在宫里头,在皇上皇后跟前也这样,那就不是小事了。”

明澜乖乖受教,然后福身告退。

第四百三十六章 鱼汤

出了长晖院,见四下无人,碧珠拍胸口道,“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方才吓死奴婢了,之前也没见姑娘有头晕之症啊。”

她一着急一担忧,就习惯的喊姑娘了。

明澜摇头道,“没事儿。”

往前走了会儿,突然一人影从树上一跃而下,吓了明澜一大跳,等看清楚是楚离,她拍胸口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楚离走过来,捏了她的脸道,“不但会编故事,还会装头晕眼花了。”

方才要不是他还算镇定,真的要冲出来了,这装头晕的本事堪称如火纯青了。

明澜杏眼圆瞪,“你偷听?!”

楚离失笑,妖魅凤眸盛满了笑意,“不偷听,怎么知道你我是那么相遇的,方才待在屋子里,我都觉得被你用石子砸过的脑袋有点疼……。”

明澜脸大红,拿眼睛瞪他,尤其他还伸手揉后脑勺,顿时觉得牙有些痒,想咬人了,“你少打趣我!”

本来她和他是怎么相遇的,在迎娶她之前,离老王妃她们好奇就该问他了,现在倒好,都等她进门了,才来问,也不嫌太晚了点,不过是柿子捡软的捏罢了。

楚离看着她,不解道,“为什么要装头晕?”

第一次见老王妃,就打翻了茶盏,这是很失礼的事,以她的性子,如果不是必须,她不会这么做。

明澜抬起手,楚离以为明澜要他牵着她的手,嘴角划过一抹笑容,伸出修长的手指将明澜纤纤柔夷握紧了,结果明澜狠狠的拍了他手背一下,把那方绣了青竹的绣帕放在他手心,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做,但直觉告诉我茶水可能有问题。”

她的直觉向来很灵验。

只是平白无故,她总不好把茶水直接倒帕子上,只能打翻茶盏,用帕子擦小几上的茶水了。

虽然丢了脸,但她宁肯丢脸,也要消除心中的疑虑,再说了,如果老王妃真的喜欢她,又岂会因为她无意打翻一杯茶就不喜欢的?

俗话说的好爱屋及乌,厌屋及乌,就冲老王妃对楚离的态度,她就不抱奢望了。

楚离眉头一拧,暗处褚风闪身出来,楚离把帕子丢给他,吩咐道,“尽快查清茶水有没有问题。”

褚风纵身一跃,就消失在了明澜的视线里。

等褚风一走,楚离就牵起明澜的手,带着她往前走,明澜以前跟着赵大太太来过离王府几回,也算认得路的,这不是回锦华轩的路。

她望着楚离,道,“是去找母妃?”

楚离点头,“我昨晚去迟了一步,父王和母妃没吵架了。”

醇厚如酒的声音里带了些惋惜,听得明澜眼角都抽,他不过就是跑了一趟,像是没劝到王妃很失望似的,和好了不是好事一桩么?

一旁有丫鬟路过,明澜没再说话。

往前走了大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王妃的住处,海棠院。

看着这三个字,明澜心里想的第一件事却是海棠,看来要给她改个名字了。

见他们两个进来,丫鬟的眼睛在她和楚离牵着的手上多停留了几秒,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害羞。

楚离迈步往前,丫鬟忙道,“世子爷是找王妃吗?”

这好像是句废话,大白天的王爷极少来海棠苑,不是找王妃,难不成是找丫鬟么?

丫鬟赶紧指着右边道,“王妃在厨房。”

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她脑子里想到了王爷说的那句王妃炒的盐有一股淡淡的菜香……

她才刚进门啊,王妃就要给她做菜吃了吗?

这样的叫人受宠若惊只觉得前世积了大德的待遇,她能不能不要?

明澜紧张的不行,她可不信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尊贵了几十年的王妃能在一两个月内就变成大厨了。

感觉到她的紧张,楚离道,“别担心。”

明澜点头,“我不担心,你多吃点儿。”

楚离,“……。”

他摸了摸鼻子,虽然摸的是面具,他想了想道,“先看看。”

要是做的真有那么差,他们就赶紧溜,菜凉了,母妃不会要他们吃的,至于聊和离的事,什么时候都行。

打定主意,两人朝厨房走去。

丫鬟要禀告,楚离抬手阻拦了,然后站到窗户边往里看。

屋内,只有程妈妈和丫鬟飘絮在屋子里,飘絮负责添柴,程妈妈站在一旁,见王妃对着盆里一条鲫鱼半天了,忍不住道,“王妃,要不我来吧?”

王妃摇头,“你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说着,她撸起云袖,要去抓鱼,可真到要碰到的时候,手又停了,很显然,下不去手啊。

就这样僵持了半天,程妈妈又憋不住要帮忙了,但是王妃还是拒绝了。

明澜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没那胆子,为什么不让程妈妈帮忙了,指不定这会儿鱼汤都做好了,她以王妃之尊待在厨房看丫鬟熬汤,就足够了。

王妃抓鱼,明澜先替王妃担忧,怕她抓不住,可是很快她就替那条鱼默哀了。

王妃没抓紧,那鱼又太鲜活了,尾巴一甩一甩,王妃手一滑,鱼就进了锅。

锅里半锅烧开的水……

那鱼一掉进去,就烫的蹦起来,可惜蹦不出来,又掉了进去,再蹦出来,王妃大概是吓着了,赶紧拿了盖子把锅盖上了,眼不见为净。

屋内,王妃道,“红烧鱼太难了,改烧鱼汤吧。”

明澜,“……。”

楚离,“……。”

飘絮起身道,“就这样直接煮吗?”

王妃想了想道,“要加点生姜去腥味,再倒点醋和酒进去。”

她一边说,一边拿生姜切了,比起抓鱼,王妃的刀工好很多了,把盖子掀开一点,没敢看,就直接把生姜丢了进去。

程妈妈提醒道,“鲫鱼肯定已经死了。”

王妃这才把盖子移开,再往里头加酒和醋,倒酒的时候,王妃下意识问道,“加多少?”

程妈妈刚要说一点点就够了,王妃阻拦道,“我自己把握,你别说。”

然后,王妃就往锅里倒酒了,哗啦一下,她手一倾倒,一坛子就就倒进去半坛子了,程妈妈见了忙道,“够了,够了,不能再加了。”

王妃连忙把酒坛子放下,接着倒醋。

哗啦,又是一碗。

隔了那么远,明澜都觉得牙酸,她低声道,“这鱼汤,打死我也不喝。”

第四百三十七章 燕窝

鱼鳞没去,内脏还在,半坛子酒,那么多的醋,一会儿还不知道王妃要加多少盐,这道菜还能进口么?

她还不如直接喝酒吃醋啃生姜呢,指不定滋味还要好一些。

楚离若有所思了会儿,笑道,“估计你想吃,母妃都不给。”

不给?明澜眨眼,“那这菜……。”

“铁定是做给父王吃的。”

“……。”

他刚这样说,程妈妈就道,“王妃,这鱼汤我看还是别端给王爷喝了……。”

还真是给王爷的,白担心一场了。

明澜松了一口气,然后默默的替王爷默哀。

屋内,王妃看着锅里煮的沸腾的鱼,绝美的脸庞上好看的眉头拧着,大概也知道这鱼汤不是人能喝的,但程妈妈的话,她不赞同道,“我烧菜的水平就这样,他非要吃,我就只能烧成这样了,不端去给他,岂不成了我食言而肥了。”

她宁肯他看不上她做的菜,也不能言而无信。

程妈妈哭笑不得,王爷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也不知道这鱼烧到什么程度了,王妃就在一旁盯着,屋外,楚离拉着明澜的手进去。

见他们进来,王妃道,“怎么来厨房了,这里油烟大,快带明澜出去。”

楚离碰着鼻子道,“没什么油烟,只有鱼香。”

王妃瞪了他一眼,当着明澜的面,还敢取笑她这个做母妃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王妃看了锅里的鱼一眼,笑道,“要不盛碗给你尝尝?”

楚离,“……。”

这一刻,楚离才真的感觉到王妃变了。

以前王妃从来不这样说话的,现在有了明澜和她腹中莫须有的胎儿,他就瞬间失宠了,母妃没以前那么在乎他了。

明澜在一旁站在,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免得王妃让她也来一碗怎么办?

王妃嗔了楚离一眼,然后拿起盐罐子给鱼加盐。

嗯,这一回的盐不算过分,而是加少了,这么一锅汤,这么点盐肯定味淡。

加了盐后,王妃望着楚离道,“今儿天气不错,一会儿带明澜在王府四下逛逛,也别太累着了。”

明澜耳根轻红,她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累这个字了。

楚离应下,然后撇了飘絮道,“你们先下去吧。”

程妈妈愣了下,就和飘絮一起出了厨房。

王妃见了,道,“这是有什么事和母妃说?”

楚离点头,道,“我要和母妃谈谈你和父王和离的事。”

王妃神情未动,道,“我和你父王已经和好了,没事了。”

“只是暂时没事了,”楚离纠正道。

王妃失笑,“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几天不和你父王吵一架,我估计还会浑身不对劲。”

她语气云淡风轻,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和王爷吵架,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和离吗,当然了,被休更惨一点,但对王妃来说,和离和被休都一样,都是收拾东西离开离王府回楚家。

这话,明澜是第一次听,但楚离不是。

他已经听过不下十回了,他要谈这事,王妃就用这话来搪塞他,这话题就进行不下去了。

但是,这一回,他来就是验证明澜昨晚告诉他的事是不是真的。

楚离望着王妃道,“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赵家对母妃有多好,母妃何苦为了赵家遮羞,被父王误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他的声音醇厚,如晨钟暮鼓,重重的敲打在王妃的心头。

那一瞬间,王妃震住了,她望着楚离。

就这副神情,楚离就知道明澜说的都是真的了。

赵皇后就是给父王戴了绿帽子,离王府要求成亲冲喜的时候,她腹中怀了胎儿,不得不让母妃代嫁。

母妃怎么会这么傻。

傻的叫人心疼。

她顾及赵家,顾及父王,可赵家想过她没有,父王被蒙在鼓里,对她只有误解。

楚离从骨子里就不喜欢赵家,他从小就知道他的母妃是替嫁才嫁进离王府的,一个在楚将军和楚夫人过世后,打着照顾外孙女的旗号,将她接回赵家予以庇佑的外祖家,庇佑出了十几年的委屈!

最大的伤害和委屈就是赵家给的!

他不信赵家会不知道父王和母妃经常吵架,但凡对母妃有一丝的怜惜,也该找机会向父王请罪,而不是放任不管,要母妃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往外泄露。

这些隐晦之事,如果不是明澜说,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可就是这样,王妃还是否认道,“没有的事,不得乱说。”

楚离又失望,又是恨铁不成钢,他要开口,王妃就望着明澜了。

明澜内心翻了一白眼,默默的转身走了。

她出了屋,眼睛四下扫了一眼,就见有人快步进了屋子,那人速度很快,她只看到青色裙摆。

她迈步走了过去,门没关,程妈妈正在里面拿东西,听到有脚步声,她回头望来,见是明澜,便笑道,“世子妃怎么过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簸箕,里面放了一燕窝盏,明澜笑道,“世子爷和母妃在说话,我出来走走,我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明澜转身要走,可是转身之前瞥到了地上。

那里静静的躺着一燕窝。

明澜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燕窝珍贵,得多不小心才让燕窝掉在地上不记得捡起来?

方才她没有感觉错,程妈妈就是在偷听,听到她出来,赶紧躲了起来。

可她不是王妃的心腹吗,就算听到什么,也不用躲起来吧?

明澜转身走了,那边楚离也出了厨房。

他脸上有些不悦,很显然没能从王妃嘴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能不顾自己幸福,替赵家隐瞒十几年,一朝一夕间又怎么能让王妃开口说呢。

没有多待,他们直接出了海棠苑。

到了无人处,明澜望着楚离道,“你打算直接告诉父王?”

楚离摇头,深邃的眸底写满了不理解,“母妃矢口否认了,还逼我答应她不把这事告诉父王。”

“为什么啊?”明澜脱口问道。

楚离望着天际,神情淡漠。

如果他知道为什么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赵家。

让母妃委屈了这么多年,前世还烧死了明澜,此仇不报,他枉为人子,枉为人夫!

第四百三十八章 亲生(求月票)

明澜扶额,楚离知道的还没她多呢,问了也是白问,便道,“那就真不管这事了?”

生为儿子,明知道母妃受了极大的委屈,却袖手旁观,她都做不到,何况是他了。

楚离眸底闪过寒芒,道,“我只答应母妃不把这些捕风捉影的话告诉父王。”

他现在要做的是找证据,有了确凿证据,就不是捕风捉影了,不算食言。

楚离问明澜,可惜明澜帮不了他,她只知道赵翌是以皇长子的身份继承皇位的,昨天楚离笃定皇上和王爷亲如手足,还举证赵皇后怀身孕的时候皇上人不在京都,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怀疑错了。

万一这真的只是赵家的阴谋呢。

皇上死了,还不是赵皇后想怎么说怎么说,再加上赵翌娶赵嫣,证实他真的不姓赵,赵嫣不是他的亲妹妹。

她没有亲眼看到赵嫣上花轿,没准儿亲事最后黄了呢,又或者赵嫣不是亲生的……

虽然以赵大太太对赵嫣的疼爱来看,可能性是太小了点儿。

不过方才王妃的反应,她松了一口气,她没有猜错,赵翌绝对是赵皇后生的,至于是不是皇上的,还有待查证。

怕楚离气坏身子,明澜抓着他的手,转移话题道,“程妈妈是母妃的心腹吗?”

楚离望着明澜,道,“想从程妈妈嘴里套话,几乎不可能。”

得,会错意了,她不是建议她找程妈妈问话啊。

不过楚离说这话,那程妈妈肯定是王妃的心腹无疑了,应该是她多心了。

可想到地上那盏燕窝,明澜隐隐不安。

拉着楚离,明澜往前去逛花园,看着明澜走的方向一点没错,楚离又奇怪了起来,“你来过离王府?”

明澜愕然。

她望着楚离,不好意思道,“离王府权势赫赫,大家都想进来瞧瞧,我自然也不例外了,有幸来过一回。”

说完,她想起自己容易迷路的事,赶紧道,“那回迷了路,所以印象深刻。”

这话不算骗人,她的确在离王府迷过路。

楚离眸底闪过一抹狐疑,直觉告诉他,明澜撒谎了。

来过离王府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她为什么这么紧张?

难道来的那一回碰到他了?

这倒是有可能,便没再继续了。

楚离哪里想到,明澜是觉得她只是在赵家给人当药,赵大太太怎么可能带她来离王府呢,以她的身份,根本就不够资格来。

她怕他猜到她前世嫁给了赵翌。

这人记性好到令人发指。

偏偏她记性又差,她总担心哪一天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被他逮个现行。

离王府,花园。

还未进园子,就闻到一股扑鼻异香,园内花团锦族,玲珑剔透,奇花蔓草,怪石嶙峋,有蝴蝶翩翩穿梭其中,花开艳丽,美不胜收。

看着这么美的景致,再糟糕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站在白玉桥上,看着阳光照射的湖面,粼粼水波,仿佛一地的碎金,徐徐清风,拂过湖畔青柳吹来,柔软的像是母亲爱抚的手。

鸟儿站在枝头欢唱,明澜望过去,看那鸟儿捉自己的羽毛。

以为明澜喜欢鸟儿,楚离身子一闪,在那鸟儿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抓住了它。

明澜见了道,“你怎么抓它啊,快放了它。”

“你不喜欢?”楚离问道。

她是喜欢,但她喜欢枝头的鸟儿,不喜欢笼子里的金丝雀,见楚离不动,明澜拍了他手一下,楚离就把手松开了。

那鸟儿估计是吓着了,扑腾着翅膀就飞远了。

鸟儿一走,旁边却多了一个人。

褚风回来了,还有那方绣帕,明澜见了问道,“没问题吗?”

褚风神情严肃道,“帕子上有导致人滑胎的药。”

明澜身子一凉。

碧珠站在一旁,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老王妃给世子妃喝的茶里下了会滑胎的药?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世子妃又没有怀身孕,姑娘的葵水刚走没多久啊,就算昨晚圆房了,也没有这么快就怀上的吧。

而且,陈妈妈见世子妃走路的姿势,眉头拧了又拧,那样子似乎在怀疑世子妃并没有圆房,她也觉得世子妃和出嫁之前没什么区别。

楚离脸寒如霜。

明澜心都凉透了,她才刚嫁进离王府啊,才知道“被怀孕”了,还没想到怎么办,离老王妃就要她小产了,要是她真的怀了身孕,这一杯茶下肚,孩子还能保得住?

“老王妃怎么知道明澜怀了身孕?”楚离眼神冰冷。

褚风摇头,他不知道。

按理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啊,除了王爷和王妃之外,就只有程妈妈和暗卫了,暗卫肯定不会泄密的,程妈妈应该也不会。

十有八九是王妃这些天举动太夸张了,隔三差五的往靖宁伯府送鲜果,补品更是一堆,再加上世子爷又不住在王府里,没人能掌握他的行迹,纨绔不羁的人是不会把规矩礼仪放在眼里,情到深处自然就……

明澜想了想道,“要不将计就计?”

楚离看着她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借着老王妃的毒,让“胎儿”没了,肯定可以,他能让太医三缄其口,但她成亲之前就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就要人尽皆知了。

明澜皱着张脸,“算了,还是不要了吧。”

抖出来,也拿老王妃没辄,人家一句不知道她有孕在身,没人告诉她过,就能推的个一干二净了,成亲之前就怀了身孕,突然没了,还有脸怪她,这不是自找羞辱吗?

老王妃就是笃定她不敢说,这哑巴亏只能咽下,才敢在她敬茶这一天就给她下药。

可是就这样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她有些舍不得啊。

这要发生在一个月之后该多好啊。

明澜内心在嚎叫。

褚风禀告完,就闪身到了暗处。

楚离则望着明澜,问道,“你有没有听到有流言蜚语说父王不是老王妃亲生?”

明澜听得怔住,摇头道,“没有听到过啊,怎么这么问?”

楚离拧眉道,“你仔细想想,真的没有?”

明澜眨眼,再眨眼,她是真的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流言蜚语,离王不是离老王妃亲生,那他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离老王妃是老王爷的原配嫡妻,是当年的太子妃,要不是老王爷舍掉皇位,现在的太后就是她了,历朝历代,还没有哪一个太子妃是没有显赫的家世的。

要是王爷是侧妃或者妾生的,怎么可能会被立为世子,还继承离王府?

就算老王爷答应,老王妃和皇家也不见得会答应。

明澜笃定道,“我没有听过。”

“那我为什么总觉得父王不是老王妃亲生的?”楚离扶额道。

“……我有时候也觉得你不是亲生的啊。”

“……。”

第四百三十九章 手段

怀疑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明澜还是第一次听,只当楚离是说笑的,并未放在心上。

但离老王妃给她下滑胎药的事,就像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就算她顾忌名声不追究,但一想到还是忍不住愤岔恼火。

老王妃就算不喜楚离,也不至于心狠手辣到给她下药吧,难不成又是第二个大太太,只要楚离没有子嗣,将来离王府爵位由她娘家侄女莫姨娘所出二少爷萧铭继承?

可前世楚离造反,萧铭好好的待在离王府,爵位不也没他的份么,莫姨娘虽然是侄女,但肯定没有儿子重要。

长辉院,内屋。

老王妃歪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一旁小几上,燃了安神香,熏香袅袅,如丝如缕。

怕老王妃受了凉,魏妈妈拿了薄纱来给老王妃搭上,外面绿萼进来,道,“世子爷和世子妃先去了王妃那儿,待了没一会儿,就逛花园了。”

魏妈妈眉头一拧,“世子妃气色如何?”

丫鬟道,“世子妃气色很好。”

魏妈妈摆摆手,绿萼就退下了,等她一走,魏妈妈就望着老王妃了。

老王妃掀开眼皮,复又合上了,抬手揉太阳穴道,“我头有些疼,让赵太医进府一趟。”

明澜和楚离在花园逛了一圈,就回锦华轩了。

刚走到院门口,褚风就上前道,“世子爷,老王妃头疼,已经派人去请赵太医了。”

听到这事,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

这一幕,是何曾的相似。

前世她进门第二天,赵老夫人就头疼了,请了大夫进府把脉,查不出病因,还请了太医,然后府里就流言四起,说是她克了赵老夫人,身子硬朗的赵老夫人一直都没事,她一进门,她就这里痛那里难受。

赵大太太去大禅寺给赵老夫人祈福,求了支签,回来就让她抄佛经,足足一千遍。

那段时间,又恰逢娘亲过世,一篇佛经上不知沾了她多少眼泪。

想起来,明澜都心有余悸,她望着楚离,忐忑不安道,“不会说我克她吧?”

紫金面具下,楚离一双深邃凤眸闪出光芒来,“要克也是她克你。”

明澜,“……。”

想到楚离师从无垢大师,要是无垢大师说老王妃克她,没人敢质疑,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明澜心稍安,但很快,她心又提起来了,楚离捏着她鼻子道,“我带你去明月湖玩。”

说着,牵过明澜的手就往外走。

明澜懵了,道,“老王妃都头疼了,我们却出去玩是不是不大好?”

之前出去就算了,可是都知道了,还出去,要是被老王妃知道了,绝对又是一场风浪。

她反手拽紧楚离,楚离看着她,敲她脑袋瓜了,道,“赵太医是为你请的,你留在府里,正好撞她枪杆上了。”

楚离是想让明澜装肚子疼的,虽然没严重到“小产”的地步,好歹让下毒之人知道她的毒没白下,只是分量不够而已,只是明澜怕王爷和王妃担忧,又怕被人指责身子骨太弱,进门就病倒,死活不愿意,楚离就随她了。

可明澜不装病,在老王妃她们眼里那就是没有怀身孕,是假的,是她为了嫁进离王府谎称怀了身孕,让母妃点头的,当然了,有可能他都被蒙在鼓里不知情,戳穿明澜假怀孕,轻则重罚,沦为京都的笑柄,重则被休回靖宁伯府。

如果他知情,那他联手明澜骗父王母妃,以父王的脾气,他也绝对讨不了好。

楚离一番话,明澜后背都发凉了,呆呆的看着楚离。

楚离内心一叹,“离王府不是靖宁伯府,论手段,伯府长房根本就不够瞧,万幸的是你百毒不侵,要换成旁人嫁给我,估计在王府里都难熬过一年半载。”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明澜声音微颤道。

“……现在说也不迟。”

迟了!

迟的黄花菜都凉了!

她要知道离王府的坑有这么深,她肯定不会求楚离帮忙,她这不是逃了赵家的狼窝,又进了离王府的虎坑吗?

她是想借离王世子妃身份避开伯府长辈让她嫁人一事,可她才嫁进来啊,算起来还不到一天,就被算计了两回,一回后知后觉,这一回,她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被算计了。

要是楚离不在,她肯定傻傻的去探望老王妃了,正好,赵太医给她把脉,她假怀有孕的事就瞒不住了。

照这样下去,她估计等不到和离,就直接玩完了。

见明澜吓的脸色微白,楚离轻拍她的脸,宽慰道,“不要自己吓自己,你百毒不侵,在王府里,不会有事的。”

是啊,她百毒不侵,内宅里害人的手段绝大部分都是下毒,她不用害怕,她望着楚离道,“那王府外呢?”

除了下毒,就是刺杀了。

下毒她不怕,刺杀她,她可躲不过去。

楚离失笑,“没有我同意,没有暗卫跟着,我不会让你出王府的。”

这个答复,让明澜安心,又觉得可恼,她岂不是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褚风站在一旁,楚离看了他一眼,褚风嘴角微勾,就闪身走了。

四下无人,楚离望着明澜额心,想起明澜说被火烧死,然后重生的事,他问道,“如果再被火烧死,还能再重生吗?”

楚离好奇的事,也正是明澜好奇的,她摸着额心,道,“我也不知道呢,能有幸重生一回,已经是老天爷的眷顾了,我可不敢再奢望一回,不过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我要是真出什么意外了,我就选被火烧死……。”

她说的一脸轻松,因为这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了,万一老天爷就格外恩宠她呢。

两人朝王府大门走去,刚到王府前,就看到王爷骑马回来,看到他们要出府,王爷额心皱了下,道,“这七天,你就陪世子妃到处逛逛,七天之后,要更勤奋的练武。”

丢在这一句,王爷就迈步进王府了。

楚离回头望着王爷,眸底闪过一抹疑惑,明澜见了,道,“怎么了?”

楚离摸着鼻子道,“我算是明白母妃怎么会给父王烧鱼了。”

第四百四十章 下棋

“为什么?”明澜觉得她实在跟不上楚离的思路,他脑袋转的太太太快了,不知道有没有卡住的时候。

“为了让我能痛快的陪你四处逛七天。”

“就凭那道鱼汤……?”

“……父王可能高估母妃的本事了,希望他能吃的愉快。”

“……。”

这绝对是幸灾乐祸,那条鱼吃进肚子,这辈子估计见了鱼都有阴影了。

上了马车,褚悠就赶着马车往前了。

马车里,楚离给明澜倒茶,看到有棋盘,问明澜道,“会下棋?”

“会一点点。”

“来一盘?”他笑道。

“我不和你下,”明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

大概是没想到明澜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一点余地都不留,楚离一脸错愕,只听明澜道,“和你下棋,我估计一粒子都赢不了,这样下棋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下棋,旗鼓相当,厮杀惨烈才有趣,被杀的片甲不留,她只想咬人。

原来如此,楚离抬手敲了明澜脑袋一下,道,“脑袋要越用才越灵活,才能很快反应别人的算计。”

明澜呲牙,笑话她被人算计了还不知,不就没陪他下棋吗,就戳她痛处,她也会好么,明澜眨巴修长的睫毛,问道,“你体内的毒是在王府中的?”

楚离瞬间噎住,这女人的脑袋瓜时灵时不灵啊,他才说下棋有益动脑,她就来泼他冷水,他下棋厉害,那又怎么样,不还是中毒了么,可见别人要害你,你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当然,她不否认脑袋聪明的人能活的更久一点。

偏偏,他还不能否认他的毒是在王府中的,他道,“是在祖父书房里中的毒。”

在老王爷的书房里中毒的?

难道是有人要害老王爷?

正猜测呢,就听楚离道,“给我下毒的人就是抓走祖父的人。”

老王爷失踪一事,明澜多少知道一点,老王爷失踪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寿辰。

本来好好的喜事,群臣道贺,连先皇都到了,可是老王爷却不见了。

对外宣称暴毙身亡,其实是被人抓走了,而且没人知道抓走他的是谁。

她虽然百毒不侵,但楚离体内的毒,她的血似乎只能压制,不能解了,只有找到老王爷,找到刺客拿到解药,才能救他。

不过暂时应该没问题,前世她都死了,楚离还活的好好的呢,还是赵翌的心头大患。

天知道她死的时候有多希望楚离能造反成功,把赵翌从那张龙椅上给拉下来,只可惜,前世的结果,她再也不知道了。

担心楚离陷在思念老王爷中,明澜道,“肯定会抓到那些人的,救出老王爷,拿到解药的。”

说完,麻溜的转移话题道,“下棋可以,但你要多让我几粒子。”

楚离欣然答应。

然后,明澜指着棋盘道,“还有这一块是我的,你不许落子。”

看着明澜手一划,棋盘一角就划去了,楚离哭笑不得,还总说他无赖,这才是真正的无赖啊,“你先下。”

明澜抬起纤纤玉手拿起一粒棋子,墨玉般的棋子和她白皙的手对比鲜明,略一思岑,就将棋子落下了。

明澜有些心虚,让了她这么多,要是最后还被杀的片甲不留,那得多丢脸啊。

但愿别输的太惨。

和明澜下了十几个来回后,楚离笑道,“方才是不是过于谦虚了?”

这棋艺可不是只会一点点的人能下的出来的。

被夸了,明澜心里有些高兴,一高兴,就得意忘形了,昂着脖子道,“怕了?怕了你可以认输,我肯定不会笑话你。”

见不得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楚离狠狠的捏了她鼻子一下,“才夸了你一句就得意忘形了,小心骄兵必败。”

明澜呲牙道,“让了我棋子,还让了我地盘,你还偷偷放水,干嘛不直接认输让我高兴得意会儿?”

她虽然棋艺一般,但有没有放水她还是看的出来的。

“那我可来真的了?”

“早该来了。”

明澜自信十足,杀气凌人。

褚悠赶着马车朝明月湖奔去,马车里的谈话传来,他憋笑差点没憋出内伤来。

“不算,不算,我不走这一步了。”

“举棋无悔大丈夫。”

“我又不是大丈夫,你看我哪里像大丈夫了?大丈夫都不和小女子一般见识的。”

“……好吧,许你悔棋,但下不为例。”

然后,没一会儿,明澜又悔棋了。

“你就再让我反悔一下吧。”

“不让。”

“你最好了,你肯定会让我的。”

“我哪里好了?”

“哪哪都好……。”

“……这是最后一回了,下不为例。”

又过了没一会儿,明澜又反悔了。

一路上,褚悠不记得自家世子爷说了多少回下不为例,然后明澜一反悔,他就退让了,真的一点原则都没有了。

不过爷也没吃亏,让到最后,世子妃要悔棋,就要亲他一口。

到最后,楚离一句话,让他破功。

“脸都要被你亲肿了。”

“……。”

马车内,明澜羞的跺脚,这时候,马车被敲了几下,明澜愣住,楚离把紫金面具戴上,掀开车帘就看到楚三少爷掩嘴轻咳,道,“表哥,把面具摘了,让我看看你被表嫂亲肿的脸呗?”

明澜脸倏然红的能滴血了,她撇过头去,不看楚离,更不看楚三少爷。

楚三少爷透过车帘,见到棋盘,啧啧道,“娶了媳妇就是好,以前都是左右手下棋,现在有表嫂陪你了,有趣多了吧。”

楚离扶额,问道,“有事?”

楚三少爷哼了一声,“昨天你成亲大喜,居然没喝酒,拿水忽悠我们,我们是那么好忽悠的吗,我和凤大少爷几个在折桂楼摆了桌酒,不醉不归。”

“我今天没空。”

“见色忘友!见色忘弟!你不来可是会后悔终身的!”

明澜恨不得拿棍子打楚三少爷了,昨晚把她的被子给毁了一床,不怕她责怪,还敢说楚离见色忘弟,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啊。

想到这四个字,明澜就焉了,她认识楚离多久,人家都认识十几年了……

明澜郁闷,望着楚离道,“要不你去吧。”

楚离看了明澜一眼,又瞥向楚三少爷,想了想道,“后天我请你们喝酒。”

楚三少爷愣了下,“真有事忙啊?”

第四百四十一章 黑锅(求月票)

大哥不是会把他们晾在一边的人,除非是真有急事,至少比喝酒急。

楚离点头,楚三少爷就摸着马背道,“后天就后天吧。”

说着,他骑马离开,可是走了没几步之后,他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淡灰色锦布抱着的东西,直接丢进马车里,道,“送给大哥你的,有时间记得悉心钻研。”

他没掀开车帘,直接丢进来的,好巧不巧的砸在明澜膝盖上。

明澜拿起来,递给楚离道,“什么东西?”

“你打开吧,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澜囧了。

怕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她就塞给楚离了。

楚离把锦布打开,见是一本书,古朴大气,书名也引人入胜,名《胜蓬莱》。

但楚离不敢兴趣,这局棋还没下完呢,然而明澜不想继续了,输的太惨,简直就是要死不活,被楚离用钝刀子割肉,会让你看到一点希望,但你永远都赢不了,再接着下,估计真的要把他的脸亲肿了,便趁机咦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书?”

聊聊书,总比下棋好。

楚离就把书递给她了,明澜怀揣着好奇接了,随手翻开,然后……

“无耻!”

她红着脸,把这一本书名高大上,实则是春、宫、图的书往外一丢。

楚离伸手要接,结果明澜速度太快了,等他反应过来,书已经丢出去了。

再然后,一个脸红,一个扶额。

褚悠勒紧缰绳,马车停了下来,他转身就看到顺平侯世子苏南城骑马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正随手翻着,啧啧道,“不愧是新婚燕尔,离王世子坐马车都要看春、宫、图……。”

马车内,明澜想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还说下棋有利于动脑子,她是越下越蠢了,那样的书是能随便丢到马车外去的吗?!

明澜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觉得一阵风刮过,车帘掀开,复又落下。

楚离出去了。

她赶紧坐到马车边,要伸手掀开车帘,可是真碰到又放下了。

她自欺欺人的想,没准儿大家不知道马车里还有一个她呢,只当是楚离一个人在偷偷的看呢。

正犹豫不决,外面已经轰动了。

楚离一出马车,就直接朝苏南城踹了过去,顿时顺平侯世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往远一飞,砸在了卖豆腐的小摊子上,等他爬起来,一脸都是豆腐渣。

至于那本书,楚离抢了一大半回来,另外一小半还在苏南城手里。

楚离朝他走过去,那边一道身影从酒楼一跃而下,挡在苏南城跟前,望着楚离道,“离王世子这么火气大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叫明澜心一沉。

是赵翌。

他来了,肯定会护着苏南城的。

到时候围观的人多了,这事情就传的越开,想到被人笑话,明澜就恨不得以死谢罪了,她真的没想那么多,她和楚离的关系本来就尴尬,今儿早上还……她只是单纯的不想马车里有一本那样的书,就随手丢了。

却没想到,她一时脑袋短路,就惹出这么多事来,怎么就那么巧呢,就那么一小会儿的工夫,书就到了顺平侯世子的手里。

有赵翌撑腰,苏南城就不怕了,从地上爬起来,手里那本书紧紧的握着,扒拉掉脸上的豆腐渣。

楚离眼神冰冷,伸手道,“把书还给我。”

苏南城冷笑一声,“从马车里随手丢东西,砸到人连一句不是都没有,上来就揍人,我顺平侯府是不及离王府有权有势,但天子脚下,还有王法!”

楚离笑了,“你要和我提王法?”

苏南城哏着脖子,一脸我就提了,这一回没理的是离王府,仗势欺人!

楚离瞥了他一眼,道,“好好和你爹顺平侯熟读大周律法,让我逮到你和顺平侯府做了有违王法的事,谁也救不了你们!”

醇厚的声音,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再加上那股与身俱来的贵气,让人不敢逼视。

丢下这一句,他转身就走了。

一本春、宫、图而已,还真以为能往他名声上抹多少黑呢。

身后,苏南城脸色惨白。

楚离钻进马车,明澜都不敢看他眼睛,虽然成亲时看春、宫、图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一件事了,可那是在私下,没人在大街上也看的。

褚悠瞥了苏南城和赵翌一眼,坐上车辕,赶着马车前行。

楚离抢了半本春、宫、图回来,随手看开,看的津津有味,明澜缩在一旁,一句都不敢吭。

楚离翻了一页,然后看着她道,“我背了这么大一黑锅,你打算怎么弥补我?”

他一开口,明澜心都颤抖了两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了,紧张道,“怎么,怎么弥补?”

楚离把书丢在棋盘上,磁石做的棋盘丝毫未乱,他双手环胸看着明澜,道,“没我这么冤枉的了,成了亲,没圆洞房,孩子有了,现在估计满京都都知道我在研究春、宫、图了。”

明澜一听,急道,“孩子有了,不关我事!”

楚离默然,他说这事,只为表现他有多郁闷,没有怪她的意思,这是又不是她的错。

明澜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道,“我两算扯平了。”

“这也能扯平?”楚离哭笑不得。

他无耻之名在外了,她还有挽回的余地。

想到再去挽回她名声的路上把自己名声给搭上,楚离觉得老天爷大概是真的厚爱明澜,这不就遭报应了。

楚离靠着马车坐着,双手环胸,看着明澜道,“本来你名声还能挽回,现在扯平了,就打道回王府吧。”

明澜眼前一亮,问道,“怎么挽回?”

楚离摸着鼻子,眼神无辜的像是丛林里迷路的麋鹿,“你忍心甩了黑锅,让我一个人独自承受么?”

怎么不忍心啊!

你背锅能力强,她蒲柳之姿,弱不禁风背不起啊。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不是,是夫妻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明澜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见她这样,楚离倒是不忍了,道,“这黑锅的账先记着。”

是先记着,不是算了。

不过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她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明澜心情好,向楚离道谢,感谢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明澜认错的小媳妇样,楚离笑的声音洪亮,“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一般我记的账,只会连本带利要回来的。”

明澜脸一哏,这人好不过片刻,本来她都感恩戴德了,偏要她恨的咬牙启齿不可。

楚离长臂一揽,将她揽抱入怀,在她耳边呼气道,“什么时候这些姿势都过了,什么时候销账。”

第四百四十二章 搅局

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

乘化随舒卷,无心任始终。

蔚蓝的天空下,明月湖美的叫人心醉,水面荡起涟漪,徐徐清风携来芳草花香。

人站在船头,眺目远望,正如诗曰: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

明澜不自觉陶醉在这湖光山色中。

她双臂微张,风掀起她的衣袂,仿佛要羽化成仙,如果可以,明澜真恨不得化成一缕清风。

碧珠摆好果子和糕点,把琴台擦干净,道,“世子妃,这里风景这么美,要不弹奏一曲?”

明澜还真有些心痒痒,就朝琴台走去,刚准备坐下,碧珠惊叹出声。

她转身,就看到褚风轻点湖面而来。

褚风纵身上了船,道,“世子爷,孙太医快到了。”

“把船开到岸边去,”楚离吩咐道。

要开始装病了。

在这么美的湖上装病,实在是大煞风景。

船往岸边行,明澜坐到床上,乖乖躺好。

到了岸边,船刚停下,那边孙太医的马车刚刚到,他拎着药箱子下了马车,脚步匆匆过来,踩着木板上船,褚悠责问道,“怎么来的这么晚?”

孙太医惶恐道,“太后偶感不适,我负责煎药,不敢擅自离开,世子妃病情如何了,还腹疼不止吗?”

他一边说,一边迈步上船。

一旁正是小道,有不少人往来,听到孙太医说这话,都侧目望过来,大家都知道这是离王世子的船,世子妃又是昨天才进的门,不免议论纷纷。

尤其听到明澜哎呦叫疼声,更是踮起脚尖往里看,褚风双手环胸,手里一把剑,脸色冰冷,那些人见了心头发憷。

孙太医上了船后,船就往湖中心行驶。

上了船,褚悠领着孙太医去给明澜把脉,楚离就坐在船边,看到明澜红润的脸色,孙太医愣住……

又装病啊。

怎么还装上瘾了,亏得他一路上担惊受怕,生怕世子妃病的很严重,他要是束手无策,还不得被世子爷随手丢湖里喂鱼去了。

孙太医傻站在那里,楚离淡淡道,“世子妃误食了滑胎药,小产了。”

孙太医,“……。”

“然后呢?”咽了咽口水,孙太医问道。

明澜不忍听啊,默默的拿起被子蒙头盖住,再默默的翻个身,留给他们一后脑勺。

楚离请孙太医坐,然后道,“接下来几天,有劳孙太医住在船上照顾世子妃,回头母妃问起来,你如实告诉她。”

如实……

怎么个如实法啊?

是如实告诉王妃,世子妃压根就没有怀身孕,还是处子之身,还是告诉王妃世子妃误食了滑胎药小产了?

孙太医想不明白,世子爷和世子妃之前假装怀孕骗王妃,他多少能理解一点,世子妃家世差了些,是配不上世子爷,为了娶世子妃,不得已而为之,是世子爷一番深情,将来就算败露了,也有他给世子妃作证,这一切都是世子爷一手谋划的,与世子妃无关,还她清白。

可现在不是都成亲了么,世子爷努力点,蓝田种玉,让世子妃真怀上,不是皆大欢喜的事么?

身为楚离信的过的太医,孙太医将疑惑问出声来,楚离看着他,“你以为世子妃误食滑胎药是假的?”

孙太医怔住。

不是假的,难不成是真的?

他赶紧坐到床边,帮明澜把脉,然后一脸震惊。

世子妃假怀孕,却有人真下药啊,可知道世子妃怀了身孕的人没几个啊,这些人都不会害世子妃的才是。

孙太医心下有几分明了,这么烈的滑胎药服下毒,六七个月的孩子都保不住,何况只有两三个月了,世子妃不小产,那假装怀孕骗人的事就瞒不住了。

而且,下药之人存心害世子妃腹中胎儿,一计不成,肯定还会再用计,世子妃不通医理,太容易中招了,不如将计就计。

但是,孙太医望着楚离道,“臣出宫之前,皇上下旨让皇后举办宴会,为太子妃、太子侧妃和世子妃嫁入皇家宴请百官,四品官员以上都要携家眷进宫赴宴,世子妃明日回门,宴会后天举办。”

如果真小产了,怎么也要养个七八天才行,那样就没法气色红润的参加宴会了。

赵皇后筹办宴会,如果世子爷和世子妃不参加的话,等他们回京,肯定会单独召进宫,找太医帮世子妃检查身体,小产不久是满不了太医的眼睛的。

如果世子妃拒绝看太医,在赵皇后那里是不可能的事,乖乖看了,什么事都没有,不看的话,指不定就会被怀疑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传染病,到时候人人避之,谁受的了,还是得看太医。

赵皇后横插一脚,这事恐怕是难两全其美了。

明澜翻过身来,靠着大迎枕望着楚离。

看吧,她就说装小产这一招不靠谱,万事俱备了还有来搅局的,赵皇后的性子她太了解了,敢不参加她一手操办的宴会,就是不给她面子,是给脸不要脸,事后她肯定会找回场子的。

更何况,她和赵嫣的纠葛,赵皇后估计将她剥皮抽筋的心都有。

要她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假怀有孕的事本来就不应该欺瞒王爷和王妃。

这样计划赶不上变化,楚离也很无奈,道,“回府吧。”

褚风嘴角一抽,道,“爷真的要回府?”

楚离瞥了他一眼,眉头微皱,“出什么事了?”

褚风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做的决定,他只会遵从,现在问这话,显然是不希望他回去。

褚风脑门有黑线道,“楚三少爷送给爷的那本书,爷抢回来一半,留了一半在顺平侯世子手里,那一半的最末页,楚三少爷还留了字……。”

楚离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听褚风轻咳一声,道,“现在满京都估计都知道世子爷您和世子妃洞房花烛夜没有圆房。”

这是委婉的说法了。

现在满京都都在背后笑话世子爷看着狂傲不羁,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就是这样疏远人,才傻到怎么行周公之礼都不知道,还要楚三少爷塞给他春、宫、图……

这就算了,楚三少爷一番苦心,他不领情,还把书丢出马车外,一点都不勤奋好学,他娶世子妃是娶回去看的么,甚至还有怀疑世子爷不行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脱俗

这是比扔春、宫、图还要丢脸的事了,褚风实在不忍禀告,想着要乘船出京,一路游山玩水,就不把这糟心事说出来堵世子爷的心了。

回头过几天,流言消停了,世子爷就算知道也没那么恼火。

这时候,他倒希望世子妃是真的怀了身孕了。

明澜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又钻被子里去了。

孙太医看在眼里,差点憋出内伤来,显然,扔春、宫、图这样的事离王世子肯定不会做,十有八九是世子妃的无心之举。

楚离气笑了。

笑的一船人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到了岸边,坐上马车后,就直奔回王府。

刚进城,一护卫就骑马过来,勒紧缰绳,禀告道,“世子爷,我家少爷被皇上叫进宫了,让您赶紧去救他。”

明澜心都颤抖了。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她随手一扔,泄露了她和楚离没有圆房的事,还泄露了楚三少爷私藏春、宫、图的事。

现在闹到皇上跟前,少不了要一顿板子了。

楚离抬手揉太阳穴,望着明澜道,“你是随我一起进宫还是先回王府?”

她进宫做什么,但回王府,要面对王妃,她也不想,在假怀身孕一事解决之前,她坚决不单独行动,“我在宫门口等你。”

楚离望着明澜,只见她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坚定,反正她就要等他一起,不用劝她,她不会改主意的。

楚离思岑了片刻,便同意了。

到了宫门口,楚离便跃身出来,坐到马背上,一夹马肚子,就进了宫。

他赶去的很及时,护卫已经摁着楚三少爷要打他板子了。

看到楚离来,楚三少爷泪眼婆娑,“你要再不来,我都要和你绝交了。”

说着,他挣脱开,吩咐护卫道,“来来来,把他摁住,三十大板,他替我受了。”

护卫,“……。”

这是能随便代替的么,要皇上发话才行啊。

“先别用刑,”丢下这一句,楚离就进御书房了。

楚三少爷靠着大红漆柱,拿出一块糕点出来啃,护卫们见了嘴角直抽,没楚三少爷心这么大的了,这都什么时候还吃的进去糕点。

御书房内,楚离进去的时候,皇上正把奏折合上,瞥了他一眼,把奏折放下道,“世子妃不是腹疼不止吗,怎么丢了她进宫了。”

“我让世子妃装病的。”

“……。”

又是丢春宫图,又是装病,才成亲,这是要闹什么幺蛾子啊。

皇上望着楚离,“为什么要装病?”

楚离摆摆手,除了福公公之外,其他小公公都退下了,他才道,“这事说来话长,皇上也知道明澜会梦到没有发生的事,之前我要娶她,她并不愿意,我一再追问,她才吐露原因,她梦到嫁给我后,身怀六甲被人害的小产,一尸两命,她怕了。”

福公公瞪大眼睛,皇上则怒道,“谁这么大胆,胆敢害你的世子妃?”

楚离回道,“我问过了,本想防范于未然,但是她并不知道,为了找出下毒之人,我骗父王母妃她怀了身孕,他们信以为真了,母妃怕我伤了世子妃,不许我和她圆房,君衡不知情,才送我春、宫、图。”

“原来如此,”皇上点头,他就说自己从小看着长大,比谁都聪慧的桓儿怎么可能笨的连圆房都不会。

生的儿子这么蠢,可以赏离王一块豆腐让他一头撞死了。

春、宫、图的事算是弄清楚了,皇上疑惑的是另外一件,“这和世子妃装病有什么关系?”

楚离眉头拧紧,道,“如明澜所料,知道她怀了身孕后,给她下了滑胎药,原本她就是假怀孕,父王和母妃还被蒙在鼓里,为能抱孙儿高兴不已,我不敢据实以告,就打算将计就计了。”

皇上拢紧的眉头更紧了,“知道是谁给世子妃下的滑胎药?”

楚离点头,“是老王妃。”

“是她……。”

皇上眼神冰冷。

楚离妖魅凤眸紧锁皇上,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头闪过一抹疑惑。

明澜腹中胎儿是他的儿子,就是老王妃的重孙儿,身为离王府身份最高的长辈,应该希望儿孙满堂才是,可她却出手算计明澜,害掉自己第一个重孙儿,这事谁听了都会诧异。

但是皇上并没有,似乎在他看来,这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

如果父王真不是老王妃亲生,皇上十有八九是知情人。

皇上望着楚离,问道,“有确凿证据证明是老王妃下药的?”

楚离摇头。

皇上略松了一口气道,“依朕看此事不宜打草惊蛇,不论有什么理由,也不应该欺骗你父王母妃。”

楚离心头微沉,点头道,“那君衡挨罚的事?”

“三十大板,伤不了他。”

“……怕的是他挨了板子之后会派人守着各大书坊还有青楼,到时候若有大臣进青楼,亦或者府上有小厮偷买春、宫、图,他会拟了名册送进宫。”

“……。”

皇上一脸黑线,真不愧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威胁他都威胁的这么清新脱俗。

“都给朕麻溜的滚!”

楚离谢恩,然后就出了御书房。

两兄弟就一起出了宫。

楚离坐进马车内,和明澜回王府,楚三少爷则哼着小调,骑马走了。

很快,马车就在王府前停下了,楚离下了马车后,将明澜扶下来。

明澜钻出马车,就看到那边一架马车被牵走,熟悉的马车,让她眼神冷冽了几分。

那边,萧总管迎上来,道,“世子爷、世子妃可算是回来了,王妃都等着急了,赵大太太在王妃那儿。”

楚离嗯了一声,望着明澜道,“你身子不适,先回去歇着吧。”

明澜点点头,碧珠就扶着她回锦华轩了。

明澜被扶着进来,脚步还很虚弱的样子,吓了雪梨她们一大跳,陈妈妈赶紧迎上来道,“世子妃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明澜摇头道。

陈妈妈就望着碧珠,碧珠只好道,“吃坏了肚子,已经看过太医了,不碍事。”

陈妈妈就望着碧珠,碧珠只好道,“世子妃吃坏了肚子,已经看过太医了,不碍事。”

碧珠这么说,是为了让陈妈妈宽心,可是她心更提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听话(求月票)

见陈妈妈眉头紧锁,明澜心也提高了几分,问道,“出什么事了?”

陈妈妈就道,“世子爷带世子妃出宫后,老王妃头疼不止,请了太医进府,没有查出病因来,现在还没好,府里起了流言……。”

碧珠说明澜吃坏了肚子,陈妈妈是不信的。

世子妃和世子爷一起吃的东西,没有理由世子妃肚子疼,世子爷没事,而且肚子疼而已,找个大夫看就行了,何必劳烦太医。

她怕真和流言说的那般世子妃克老王妃,不过现在看,就算是克,那也是你克我,我克你。

明澜两眼一翻,她不就是和楚离出府,避开她算计么,至于戳不破她假怀身孕,就说她克她。

果然比大太太难缠。

进了屋,明澜端茶轻啜,心里有些庆幸装病了,这样就不用去长晖院给老王妃请安了,她要是现在去,老王妃一见到她头疼欲裂,府里的流言蜚语会更猛烈的。

都是些惹不起还不让躲的主。

这边明澜若有所思,那边楚离去了海棠院。

正堂内,赵大太太正和王妃说话,她是为了顺平侯府来找王妃的,顺平侯府是她娘家,楚离当众放眼,要顺平侯世子和顺平侯熟读大周律法,不要做有违律法的事,顺平侯知道这事后,就赶紧去找她了。

离王世子说的出就做得到啊,在朝堂做官,有几个人能做到两袖清风的,就算现在起循规蹈矩,以前做的事,只要楚离想挖,都能挖的出来。

王妃只端茶轻啜,任由赵大太太说,楚离嫌她聒噪,打断她道,“赵大太太请回吧,我和顺平侯世子的事,你找母妃说情没有用,天下脚下,我不会也不敢仗着离王府的权势欺压顺平侯府。”

赵大太太眸底闪过一抹冷芒,很快又柔和道,“我知道你不会仗势欺人,可朝堂上见风使舵的大臣不在少数,你当众扬言,不少大臣都会和顺平侯府疏远,都是亲戚,何必呢。”

“见风使舵的大臣,离远点是好事,”王妃淡淡道。

将茶盏放下,王妃看着赵大太太道,“表嫂无需多说了,顺平侯府不做有违律法的事,桓儿也拿他没辄,你这样急匆匆登门求情,倒显得顺平侯府不干不净,怕被揪到把柄,严以律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求人,我也有些乏了,表嫂请回吧。”

王妃语气疏离,下起逐客令来一点都不含糊。

赵大太太脸上挂不住,眸光冷暗,起身就走了。

等赵大太太一走,王妃就摆手让丫鬟都退出去,只留下程妈妈在一旁伺候。

等丫鬟都走了,王妃就心急道,“好端端的明澜怎么会腹疼,孩子有没有事?”

楚离摸着鼻子道,“明澜是大家闺秀,儿子从来循规蹈矩,怎么会在成亲之前就越矩,叫母妃失望了。”

王妃眉头一皱,“你什么时候循规蹈矩了?”

楚离,“……。”

是不是女人说话都不容易抓重点,明澜是,母妃也是,他这话的重点明明是失望啊。

不想被王妃忽视,楚离重复道,“明澜并未怀身孕,让母妃失望了。”

王妃惊站起来,“在和母妃开玩笑?”

楚离扶额,“之前暗卫和我开玩笑,被父王的暗卫当真了,褚风也回来解释了,只是父王和母妃不信他,也不信我,本打算尽快让明澜怀上,以免母妃失望,但从昨晚看,我再不说,今天铁定要睡书房了。”

王妃坐下来,精致的无可挑剔的脸上满是失望,程妈妈在一旁劝道,“王妃莫要太失望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世子爷,您是太想世子爷给您添一小世子了,才对暗卫的话深信不疑,世子爷和世子妃肯定很快给您添一大胖孙儿的,只是稍晚几个月而已。”

王妃失望之余,又恼道,“明澜没怀上,你们昨晚怎么不圆房?”

撞枪口了。

撞的楚离哑口无言。

一点善意谎言的余地都没有啊,早上他和明澜去敬茶,看着明澜走路姿势,母妃投给他一记还算听话的眼神。

事到如今,只能倒打一耙了,楚离摸着鼻子道,“母妃不是死活不让我碰她么……。”

王妃气的心口疼,他要真听话,他和明澜现在就在楚大将军府了!

他知道她不想他待在离王府,衡儿豁出去劫花轿,但凡他主动配合一点儿,也不至于失败,要不是衡儿机智,将真劫花轿变成了一场真闹剧,不然都没法收场了。

现在跟她说他听话,这是存心想气死她呢。

王妃坐在紫檀木雕花大椅子上,抚着胸口,气的呼哧呼哧的。

楚离知道王妃气的不是明澜假怀身孕的事,而是他没有听她的话以楚大少爷的身份娶明澜。

可这事他不能做。

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楚大少爷,但他始终是离王世子,如果为了安危,就以楚大少爷的身份一直在楚大将军府活下去,甚至娶妻生子,别说父王了,就是皇上也不会答应他改姓的。

况且他做了楚大少爷,对君衡太不公平了,舅舅手里的兵权将来应该君衡继承,而不是他。

他不做回离王世子,君衡会继续吊儿郎当下去,舅舅也不会用心去栽培他。

他没有理由一边贪生怕死,一边去霸占不属于他的兵权。

君衡借口挨了打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来蒙蔽父王的眼睛,但这样的小把戏,连他都骗不过,又怎么会骗的过父王的眼睛?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留下一点别具一格的回忆他不反对,胡闹一点无妨,但要出格了,父王就不会坐视不理了。

君衡性子倔,不肯轻易服输,知道父王出动了暗卫,他讨不到便宜,这才改劫的花轿,让这一场有预谋的劫亲真的变成一场闹剧。

昨晚,他们吵起来,吵到和离的地步,不正是因为这事么?

母妃害怕他待在离王府,哪一天也会被突然抓走,这样活着太累了。

为了让王妃能振奋一点,楚离选择了撒谎,“母妃,明澜梦到过昭宁,我会将她和祖父一起救回来的。”

提到昭宁,想到多年未见,生死未卜的女儿,王妃眼泪在眸底打转,泣不成声。

第四百四十五章 长辈

屋内,明澜有些坐立不安。

楚离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外面,四儿打了珠帘进来道,“世子妃,世子爷回来了。”

明澜连忙起身,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楚离走过来,阳光打在他身上,荡漾出一层光晕。

触及到他的眸光,她焦躁不安了许久的心蓦地平静下来,忍到屋内,她才问的,“和母妃坦白了吗?”

“坦白了,”楚离坐下来后,将明澜也拉坐下来。

感觉到她手心有汗,他笑道,“放心,母妃没有怪你。”

他拿了绣帕轻柔的帮明澜擦手心,明澜则心不在焉,怎么会不怪她呢,“老王妃下毒之事,你也一起说了?”

“没有。”

这事他怎么能告诉母妃。

母妃最怕的就是他待在离王府,被人迫害,有时候甚至会无故找茬和父王吵架,要求和离,若是她真知道老王妃下毒害明澜腹中胎儿,她肯定会把事情闹大,然后带着他们回楚家。

老王妃为什么要下毒害明澜,他还没有弄清楚,甚至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会儿老王妃头疼不止,闹大了,以他不肯吃亏的性子,整个王府都能猜到是他下的手。

这事和先前的计划背道而驰,走了这一步棋,只能暂忍一时了。

楚离没说,明澜就放心了,她可不想一嫁进来,就因为她假怀身孕的事,害的离王府不睦,王爷和王妃和离收场。

虽然前世,王爷和王妃也差不多这时候和离的,但那毕竟是前世,这一世楚离都成亲了,应该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老王妃下毒一事,他不会告诉王妃,也没有打算告诉王爷。

可偏偏,他又不能不说。

老王妃头疼不止,如同被针扎似的疼,大夫太医找了好几位进府,都查不出原因,最后还惊动了王老太医。

王老太医医术超群,但同样束手无策,但他一句像是中了毒的猜测,让王爷眉头拧了起来。

再然后,楚离就被传去书房了,王爷一脸严肃道,“你骗我和你母妃世子妃怀了身孕一事,我还没有追究你,现在又给老王妃下毒……!”

不等王爷说完,楚离出声打断他道,“父王有证据证明是我下的?”

王爷气笑了,“是不是我没有证据,你就打算抵赖到底了?”

这是当然,虽然他在理,但给人下毒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没有证据,他承认什么。

不过就算被问责了,也要一脸坦然,楚离看着他,“父王这是在诈我?”

王爷脸黑了,他这儿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道,“你和世子妃都不在长晖院,暗卫却跑去了,过不多久老王妃就头疼欲裂,不是你下毒的,还能是谁,你平素胡闹一点,我不管你,但老王妃她是长辈,是你的亲祖母,你怎么能给她下毒?!”

长辈?

这两个字,楚离觉得可笑,“她给明澜下滑胎药的时候,有记得自己是长辈吗?”

王爷惊站起来,“老王妃给明澜下了滑胎药?”

“父王连我让暗卫去了长晖院都知道,怎么不知道她给明澜下的事?亏得明澜没有真怀孕,不然一盏下了滑胎药的茶下肚,孩子早没了,”楚离声音冰冷道。

“我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得知明澜怀了身孕的,明澜吃了滑胎药没有反应,就找赵太医进府戳穿她假怀孕一事,逼的我带明澜出府避她,是不是真的,父王找赵太医一问便知。”

他既然敢下毒,当然会不留人把柄。

赵太医来检查时,老王妃并没有问题,他走之后,褚风才下毒的。

真的疼痛难忍和装病,脉象差别虽然不大,但身为太医,一点细微的差别都能感觉到。

赵太医就是他最好的人证。

王爷眉头紧锁,到这会儿,他已经没立场追究明澜假怀身孕的事了,就算真怀了,就老王妃下滑胎药,孩子也没有。

“老王妃为什么要给世子妃下药?”王爷想不明白。

楚离耸肩,“我还在查。”

“……那解药呢?”王爷有些中气不足。

自己的儿子他了解,没有愤怒到一定程度,他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给祖母下毒。

“没有解药,疼两天,自然就好了。”

丢下这一句,楚离就走了。

既然是中毒,明澜的血自然能解,但他不可能拿明澜的血去救老王妃,王爷手里有寒玉瓶,找他一来是问下毒原因,二来是希望能不用寒玉瓶就把老王妃体内的毒给解了。

王爷没有再去长晖院,也没有送解毒药给她,而是派萧总管去了赵太医府上一趟。

到了傍晚时分,萧总管才回来道,“王爷,老王妃之前真的是在装病。”

王爷脸阴沉着,拿起奏折翻看,道,“再给老王妃请几位太医进府。”

萧总管默然。

连王老太医都请来了,一样拿老王妃的病没辄,再请多少位太医来也是枉然。

但王爷动怒了,不愿意找世子爷要解百毒的药,老王妃有苦头吃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点,王爷绝不姑息。

长晖院,内屋。

老王妃疼的脑袋炸裂,几位太太伺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办好。

三太太最心急,“王老太医都说可能是中毒了,难道王爷都没能找世子要解百毒的药吗?”

不知道病因,又不忍老王妃一只疼下来,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呢。

二太太站在一旁,道,“在世子那里,王爷说话不管用的时候多着呢,也没什么好诧异的,要想拿到解药,我看只能找王妃或者世子妃了。”

三太太不虞道,“世子妃才进门,老王妃病的下不来床,她不说侍疾,连脸都不露一下,我还真没见过她这样的新媳妇,难道还要派人去请她来吗?!”

二太太不接话,只心下笑了笑。

世子为了她连太后都照样弹劾,王妃护着她,事无巨细,她有狂傲的资本。

况且她回府时,身体不适的消息就传遍王府了,这会儿估摸着卧病在床。

她才嫁进王妃,人生地不熟,第一天就病倒了,王府一大家子也没人去探望下,人家还委屈着呢。

第四百四十六章 如果

呼山不来,我去就山,这不王府几位姑娘来锦华轩探病了。

她们专程来,还是打着探病的幌子来的,明澜没有理由阻拦她们。

萧敏和萧柔几个进来时,丫鬟正扶她起床,她脸色微白,还起来很是虚弱无力

萧柔见了,道,“大嫂怎么病的这么严重?”

明澜吃力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就肚子疼了,有劳你们来看我。”

萧柔温和一笑,“大嫂说的哪里话,你嫁给了大哥,往后就是我们大嫂了,都是一家人,嘘寒问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我们来,有没有打扰到大嫂你休息?”

萧柔来不是替老王妃要解百毒的药,她只是来探望明澜的。

萧敏使了好几个眼色,明澜都看见了,萧柔却充耳不闻当没看见,这份装傻充楞的本事,她服气。

萧敏暗跺脚,望着明澜道,“听丫鬟说你是吃坏了肚子,是中毒了吗,大哥手里有解百毒的药,你没有吃?”

她肚子疼,都吃解百毒的药,老王妃病的头疼欲裂,楚离不给她,就是不孝,是娶了媳妇忘了祖母。

这点弦外之音,她还是听得出来的,明澜揉着肚子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解百毒的药世间少有,怎么可能一点小病小痛就吃,我肚子疼忍忍就好了。”

可你能忍,老王妃不能忍啊。

萧敏心急如焚,知道委婉的说,明澜不会想到那份上,正要开口呢,明澜却先哎呦叫出声来,抚着肚子道,“肚子好疼,不行了……。”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那急切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碧珠连忙扶明澜起床,她走了几步,满脸涨红的回头,忍着疼痛道,“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好了,我再找你们聊天。”

说着,她就往屏风后头钻。

下了逐客令了,萧敏和萧柔自然不会留下来闻臭,瞪了屏风一眼,萧敏跺着脚走了。

等她们走了,雪梨走到屏风处,小声道,“世子妃,她们走了。”

窗边,明澜正拿谷子喂鸟呢,哪有方才的疼痛样子,分明惬意的很。

这等演技,令丫鬟折服。

可明澜并不喜欢装病骗人,只要她们开口说老王妃中毒了要解药,她一个新进门的小媳妇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凭着楚离为了她弹劾太后,一瓶子解毒药都要不到,那是她没有诚心。

为了不喜欢自己,算计自己的人去求人,她才不愿意呢。

萧敏和萧柔巴巴的跑一趟,却空手而归,脸色很难看。

三太太眸光冰冷,“她不愿意帮忙?”

萧柔泄气道,“大嫂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我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萧敏瞪了她一眼,什么叫我们没有开口的机会。

她开口了吗?

给她使眼色,就跟她装傻充愣!

“真的病的那么严重?”三太太有些不信。

萧敏点头,心头叫了一声活该,才道,“我看她都快虚脱了,下床时,要不是丫鬟扶着,都能摔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是没法找她帮忙了。

吃了晚饭后,明澜就靠着大迎枕上看书。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本书看了一半,外面天就黑的深沉了,青杏进来道,“世子妃,程妈妈来了。”

“快请。”

明澜连忙把书放好,然后躺被子里。

程妈妈端了碗燕窝粥来,道,“世子妃肚子疼,晚上没什么胃口,王妃让奴婢送碗燕窝粥来。”

“有劳了,”明澜客气道。

程妈妈把燕窝粥放下,多看了明澜几眼就告退了。

那眼神,带了几分笑意,明澜却格外的不舒服,她望着托盘里的锦盒,随手拿起来。

锦盒里,赫然是一方元帕。

洁白的如同寒冬腊月的飞雪。

明澜把元帕丢进锦盒里,心里不住的骂混蛋。

只是让他解释她并未怀孕的事,她怎么连他们没有圆房的事都一并说了。

楚离就在那边坐着,同样是在看书,感受到有一股恼羞成怒的眼神盯着他,他撇头望过来,双眸尽是无辜,“又怪我。”

明澜一口气就不上不下了,是啊,这事怎么能怪他。

他们之前循规蹈矩,没有做越矩之事,她是清白之身嫁进离王府的,昨晚是洞房花烛夜,早上程妈妈来检查被子的,元帕上干干净净,很显然他们没有圆房。

王妃心急抱孙儿,假的没了,自然希望一真的了。

可她“病”的都下不来床了啊,虚弱的很,虽然守夜的是她的丫鬟,可难保没丫鬟婆子起夜,到时候听到点动静,传扬出去……

“放心,爷我还没有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楚离走过来,揪着明澜的鼻子道。

明澜扒拉开他的手,还说会怜香惜玉,鼻子都要被他揪坏了。

躺在床上,明澜看着纱幔,眼神有些迷茫和无奈。

有王妃盯着,她和楚离迟迟不圆房,王妃肯定会质问,她该怎么糊弄过去,之前程妈妈用血糊弄老王妃,根本就不管用,真的圆房,床单上怎么可能只有血。

难道真的要和楚离假戏真做?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明澜脸就发烫了,好像似乎……也不是特别排斥。

只是她真的能在离王府长久待下去吗,她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前世被赵翌伤的太深,最后粉身碎骨,她怕了。

她怕最后又是给她人做嫁衣。

论才智和手段,她远比不上赵翌,更不够楚离瞧的。

明澜走神了。

楚离手撑着脑袋看着她,道,“你这小脑袋瓜在琢磨什么?”

明澜看着他,脸红如霞,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你说。”

我知道你说的不是如果,是真的。

楚离用眼神鼓里她说下去,他还真好奇明澜琢磨了这么老半天想了些什么出来,只听明澜低了声音道,“如果我们真圆房了,你……。”

她的声音弱不可闻,但对楚离来说,却是莫大的惊喜了。

她这是同意了?

什么时候她脑袋里打了结的弦顺畅了?

他绷着脸,等她继续说下去,明澜扭着绣帕,怂了,“你早点睡觉吧。”

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楚离不干了,好不容易她松口了,怎么能让她就这样算了,一个翻身,就将明澜压在了身下,他道,“没有如果,我们现在就圆房。”

第四百四十七章 负心(求月票)

他俯身而下,明澜双臂推着他,道,“不行,我话还没说完呢!”

楚离敛眉,“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要说的多着呢,只是脑袋乱成一团,她不知道从何处说起罢了,她只能说重点了,“前世我见多了狼心狗肺的负心人,谁知道你是不是啊,圆房之前,你要先给我一纸和离书,万一,万一我们真有了孩子,和离后,孩子归我。”

她这辈子肯定不会再嫁别人了,不论最后是和离,还是被休,结果都一样。

从选择假成亲,她就有心里准备,其实她重生回来,就没有再想过嫁人,只是他的腿太粗,帮了她太多回,凭她一人之力,她根本不足以对抗大太太,才牢牢的抱紧不撒手。

她的本意,他心知肚明,没什么可隐瞒的,他们原本就是假成亲。

可事情到现在,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他也一样,万不得已,她和他只能假戏真做。

可之后呢,她不能只顾眼前,在伯府,她就是只顾眼前才到现在左右为难,骑虎难下的地步,她必须要未雨绸缪。

但这样的未雨绸缪,楚离不喜欢。

什么叫先给和离书再圆房?

“你这是在和我交换?”楚离有些生气了。

她不是真心和他圆房,她只是想要一份和离书,拿身体做交换的筹码,就想说服动他,在她心里,他就只是看重了她的肉体?

他要的是她的心!

一颗傻乎乎的心!

气头上,他伸手在某不可描述的小山峰处捏了捏,“就这没有几两肉的小身板,根本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啊啊啊!

明澜炸了。

他爪子往哪里碰呢,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把朝某混蛋推去,楚离一时不留神,还真被明澜给推到了,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床板上。

他闷疼一声,摸着后脑勺望着明澜,“你这女人不至于这么心狠吧?”

她心狠?

到底是谁在耍流氓?!

抓两下就算了,他还说她没有几两肉,没有这样侮辱人的!

嫌小,你别摸啊!

对女人来说,有些底线那是不能碰啊,一碰就炸。

明澜这样子,像极她爱吃的河豚鱼,而且他多看几眼,她还故意挺了挺胸,仿佛证明他说错了似的。

楚离一脸黑线,说她抓不住重点,她还真抓不住,不应该是聊和离么?

不过这样挺好,他笑的欠揍,“许是我方才感觉错了,要不我再摸摸?”

明澜脸烫的能煎蛋了,羞恼交加,她拿了枕头就朝楚离砸过去。

外头碧珠和雪梨值夜,听到屋子里楚离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明澜则大叫让你耍流氓,我让你耍流氓,听的是面红耳赤。

世子妃真是太太太……

太了半天,也找不到词形容。

这样殴打世子爷不好吧,容易传出惧内的名声啊。

不过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个是她们世子妃。

碧珠心提紧了,别打了,万一真把世子爷给惹恼了,随手一掀,世子妃不就撂到窗外了?

屋子里,楚离将明澜紧紧抱住,她双手双脚根本动弹不了,他道,“还没做什么呢,就白担了耍流氓的名声,你是本世子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世子妃,这三个字用不到我头上。”

明澜努力挣脱,可是睁不开,但输人不输阵,“你的八台大轿早被抢了,我明明是骑马来的!”

“……不论是怎么来的,那也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

“我们是假成亲!”她叫道。

楚离笑了,这女人,还真是天真,“我要是不承认,谁会信你?”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她扭动身子,可是越动被抱的越紧,而且有东西抵着她,还有楚离的闷哼声,“别再乱动了,不然我可真来硬的了。”

明澜就老实了,“那你放开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的声音温和多了。

方才就是这样的态度多好,楚离额头有汗珠,也不敢过分了,松开双臂。

明澜爬起来,麻溜的缩到了床脚。

和他同睡一个床本来就危险,两句话说不到一起去就动手动脚,和他拼力气,她就是在自取其辱。

但条件她说了,她绝不退缩。

如果真到和离那一天,她卷铺盖走人,孩子留下,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她怎么能承受。

和离之后,他还能再娶,想生多少个都行,她却不可以。

她知道这世上公平的事少,但她想争取,万一成功了呢。

楚离坐下来,看着她,摸着自己的脸,无奈道,“我就那么像负心汉?”

以前赵翌也不像。

明澜在心里道。

她知道拿赵翌和他比不应该,但世上负心的人太多了,就拿父亲来说,他答应娘亲不纳妾,可最后呢,通房姨娘一个都不少。

这一世,方姨娘的计谋是没有得逞,前世的父亲,不也是负心之人。

连自己的父亲都这样,她却如此要求楚离,是要求过高了些。

但她不要他的心,她要的是孩子。

明澜不说话,但脸上的神情,楚离看的明白,他拧眉道,“是因为父王和母妃和离,让你没有安全感?”

可要和离书,算哪门子的安全感。

楚离真不知道明澜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他哪里知道明澜前世葬送小命,和离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明澜轻咬唇瓣,楚离以为自己猜对了,扶额道,“果然是被父王和母妃给连累了。”

明澜摇头,“和王爷王妃无关,王爷又不是负心之人。”

楚离,“……。”

这女人对负心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父王不负心,他负心。

他怎么特别想掐她脖子呢。

楚离敏锐捕捉到什么,他望着明澜道,“父王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不是负心之人?”

明澜道,“前世母妃过世后,父王在棺材里陪母妃睡了一夜,如果不是皇上出马,他险些和母妃一起封棺了。”

说完,她加了一句,“是你让人封棺的……。”

除了他,谁敢把活的好好的王爷和暴毙的王妃一起下葬?

楚离眸光猛的一缩。

“这怎么可能?!”他脱口一句。

明澜重重的点头。

这是事实。

这件事传遍京都大街小巷,谁不说王爷脑子有病啊。

王妃活的好好的时候,他不珍惜,动不动就吵,动不动就和离,可是王妃过世,他却那般不舍,甚至动了殉葬的心。

世上最无情的人,成了最深情的人,真的叫人难以置信。

可和离多次,不在乎世人看法的王爷根本不需要弄虚作假,他就是单纯的想陪着王妃,舍不得她离开。

“母妃葬入皇陵的是衣冠冢,王爷将她葬在海棠院,等他死后,再和他一起合葬。”

就是这事,让她觉得王爷是神经病,还是病入膏肓的那一种。

她怕楚离会遗传。

第四百四十八章 回门

明澜说的事,有些超出楚离的认知和想象了,在他的记忆里,王爷和王妃几乎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不是你损我,就是我损你,一句话不合就吵起来。

可有一件事他很确定,那就是父王的皮很厚,厚到你无法想象,不论母妃怎么吵,他照样死皮赖脸的去海棠苑,该吃吃,该喝喝,这么多年,别说母妃了,就是他都麻木了。

母妃怎么不欢迎,父王一句话,她就无话可说了,当初不是你替嫁嫁进王府来的吗?

都这样说了,母妃除了忍气吞声还能怎么样,最先委屈她,给她气受的不是父王,是赵家,是她的外祖父和舅舅。

这么多年,可以说,每一天母妃都在忍。

现在明澜却告诉他,父王其实很爱母妃,他真的一丁点儿爱都没有看出来啊。

他不是喜欢赵皇后吗?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明澜抛出这么一大块巨石进湖里,掀起数丈高水幕来,一时间,楚离有些消化不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

外头趴门偷听的丫鬟也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消停了,真的能把人给急死。

楚离不说话,明澜往旁边挪了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聊到王妃的死,就不信他还有闲情雅致想别的。

的确,楚离没有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在想这么多年王爷和王妃的相处呢,平常的时候斗嘴吵闹很平常,但有两件事,他不得不重视。

那就是王爷和王妃那两次和离。

第一次是王爷恢复眼疾,重见光明之后,知道冲喜一事被骗了,气愤头上质问王妃,最后不欢而散,以和离告终。

之后没多久,王妃查出有了身孕,老王爷知道后,逼着王爷负荆请罪把王妃又给接了回来。

这么多年,有老王爷压着,王爷不敢造次,吵吵闹闹中,也相安无事了很多年。

再后来,就是老王爷失踪。

王爷继承王位后,和王妃第一回吵架,两人就和离了。

那一回,他被王妃带回了楚家,改名楚君瑞。

不过这一回和离也没有持续多久,勉强两个月,他和楚三少爷出府玩,因为王妃和离,被人笑话,气头上和人打架,把人胳膊给打折了。

王爷知道后,以王妃没有教养好楚离为由,强行带他回王府,王妃才刚丢了一女儿,楚离是她所有的精神寄托,她不许王爷这么做。

王妃和楚大将军上王府要人,王爷当然不会给了,那一回,楚大将军和王爷几乎是大打出手。

但论武功,王爷略胜一筹,自古成王败寇,再加上楚家就算把萧桓改为楚君瑞,哪怕是后来的楚离,都改变不了他体内流淌着皇家血脉。

一日姓萧,只要他不死,他就是离王府世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养不教,父之过,教养儿子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责任,他把儿子带在身边管教,何错之有?

这事捅破天,也是他占理。

王妃能怎么办,闹也闹了,吵也吵了,王爷就是不让她把楚离带走,她能怎么办?

再加上当时的宁老王妃从中说好话,王妃和王爷为了他各自退让一步,就又和好了。

可以说,两次都是因为他。

想到明澜的话,楚离若有所思。

那一次和离,宁老王妃是关键,他该去宁王府专程拜访下宁老王妃了。

一夜好眠。

翌日,阳光晴好,清风徐徐。

起床后,明澜伸着懒腰,碧珠小声问道,“世子妃今儿还要装病吗?”

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装病肯定就回不去了。

明澜想了想,道,“让陈妈妈把回门礼准备好,回不回去到时候再说。”

碧珠点点头,就下去禀告陈妈妈了。

只是明澜没有料到,她这边做了两手准备,游刃有余,她昨天病疼难忍的消息却传回了伯府,一大清早,赵妈妈就来王府了。

一来是接她回门,如果明澜不回去,她探望了一番后,也好回去安沐氏的心。

见明澜气色红润,一点都不想病着了的模样,赵妈妈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明澜则望着楚离,楚离笑道,“吃了早饭,我陪你回门。”

“那老王妃那儿……?”

能出门了,就代表她身体好了,到时候老王妃传她,有人来找她,她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但楚离想的简单的多,“谁规定病情不能反复了?”

病的邪门了点,谁也管不着。

明澜无话可说,她觉得自己和楚离要学的地方太多了,她想什么都中规中矩了些,少了几分变通。

吃了早饭后,也没有去给王妃请安,楚离就带着她回门了。

看到她回来,伯府上下都高兴坏了,尤其是沐氏,虽然女儿出嫁才两天,她觉得这两天是最难熬的,不知道她在王府过的如何,那些长辈有没有给她下马威,与人相处如何,再加上知道她身体不适,沐氏担心的都坐不住。

进了伯府,就直奔长松院了。

屋内,济济一堂。

除了顾涉剿灭山匪未归,长房分家之外,其他人都在,起初还有些拘谨,毕竟离王世子喜怒无常之名在外,他们可不敢真拿他当一般的姑爷看待,只是离王世子。

不过他没坐一会儿,就和老太爷他们下棋去了。

等他走了,屋子里登时轻松了下来,沐氏看着明澜,问道,“怎么会病了呢?”

明澜摇头道,“娘,我没事呢,只是中了点毒。”

只是……

一屋子丫鬟婆子都黑线了,中毒还是小事呢,就算离王世子手里有解百毒的药,也没二姑娘说的这么轻松吧,都快有恃无恐了。

其实,这话明澜只是说给沐氏听得,她百毒不侵,最不怕的就是下毒了,一说是中毒病了,娘亲就知道她是在装病了。

沐氏狠狠的嗔了她一眼,“这么大的事,也叫你说的这么轻松,都快吓死娘了。”

明澜俏皮的吐舌头,然后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娘啊,如果不是赵妈妈去,我都不知道娘知道了。”

沐氏心累。

说的好像她自找担忧似的。

正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呢,外面进来一丫鬟,道,“老夫人,表太太和表姑娘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

老夫人笑的慈爱。

明澜眼睛眨了眨,这称呼似乎有些耳熟?

第四百四十九章 闲言

这两称呼在脑袋了转了一圈,明澜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她心底微微吃惊,这一世,不少事都和前世大不相同了,不只是她娘和宋媛提前怀上身孕,就连远在乾州的徐家都提前送人进京,以备选秀。

乾州徐家是老夫人的娘家,徐家当家老太爷是老夫人的堂兄,当年正是他背着老夫人上的花轿,嫁给老太爷的。

乾州离京都有千里之遥,来往不便,但逢年过节,该有的礼节,伯府和徐家从来不少。

前世,收到徐家来信,老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可她们就没有那么高兴了,这意味着她们又要多一个和她们争宠的表姐妹了。

老夫人对她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招待徐家表妹,她们不敢不从。

可事情就有那么巧了,她们为了讨老夫人欢心,一起去漱玉阁挑选头饰,打算送给徐家表妹,却在漱玉阁前和徐家表妹不期而遇。

那时候的她们,谁也不认识谁,两家马车不小心撞到了一起,顾音澜脑袋撞疼,府里的小厮和徐家车夫险些打起来,最后怕闹大让人看笑话,这才各退一步。

只是退一步,暂忍一时,可不是就这样算了。

顾音澜不是宽厚大量之辈,心里记了仇,抢了徐表妹看中的簪子。

徐表妹也不是好惹的,手里拿了只玉镯,顾音澜撞过来时,她手一滑,玉镯就给摔成了好几瓣。

顾音澜赔了四百两,想将徐家表妹血溅当场的心都有了,被顾玉澜她们生拉硬拽的给拖走了。

不过,这些事都是事后顾如澜说与她听的。

那时候的她,忙着绣嫁衣,并没有去漱玉阁,而是去锦绣坊挑选丝线。

第二天,徐太太带着徐表妹登门拜见老夫人,她们去迎接,看着徐表妹从马车里钻出来,顾音澜脱口一句,“是你!”

当时那场面,真的是不能更尴尬了。

好在大家都能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见了礼,领着她们去给老夫人请安。

住处早早的就收拾好了,徐太太要带女儿告辞,老夫人说外头不安全,一定要留她们住在府里。

徐表妹参加选秀,早早的进京,不正是想多方走动,给女儿谋一个好前程,徐家远在乾州,京都的权贵夫人,都不认识几个,就指着伯府做敲门砖呢。

徐太太和徐表妹住下了,徐表妹送了重礼向顾音澜她们赔不是,但和她走的最近。

谁让这府里,只有她和她没有正面起冲突呢,自然就亲近了些。

再加上她要嫁的是赵翌,他可是赵皇后的娘家侄儿,对于一个即将进宫选秀的姑娘来说,和她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们都以为她一心想进宫,可是她的丫鬟海棠却发现,徐表妹的丫鬟偷偷拿了幅画去街上临摹,后来那幅画出现在伯府假山处。

画上画的正是楚离。

当时府里出现了楚离的画像,还引起了轩然大波,私藏男子画像,还写了倾慕之言,这不明摆着是思春了吗?

这要传扬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没人认下那幅画,老夫人数落了几句后,就命人把画烧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随着这一幅画的出现,她用血救楚大少爷的事也被丫鬟小厮们翻出来议论,顾音澜还讥讽她是不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她没搭理她。

她知道是徐表妹画的,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顾及老夫人,她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徐表妹来找她就更勤快了,打听有关楚离的事,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她是倾慕楚离,只是她初来乍到,要学习规矩礼仪,出不了伯府,她一个大家闺秀又不好明着画了楚离的画像到处询问,这才出此下策。

用街上画师的画,丢在假山处,不论谁找到,都会传的沸沸扬扬,只要楚离是京都世家子弟,总有人认识,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么聪慧的找人方式,令人惊叹,对楚离钟情也显而易见。

只是这样的钟情,在得知楚离身中奇毒,药石无医后,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手在她跟前晃,问道,“怎么了?”

她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可惜,我虽未见过他,可是那一幅画就足见风姿了,却没想到会身中奇毒……他的毒真的没法解吗?”

能不能解,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又不是大夫。

而且,她也不觉得就算楚离没有中毒,她就能嫁给他。

徐家官职不高,家世不显,她又是进宫选秀的,虽然有可能被皇上指婚给楚离,但希望太渺茫了,几乎是忽略不计,除非楚离主动找皇上赐婚。

那时候她一门心思都在嫁给赵翌上,对她怎么见过楚离,却不知道是他的事一点都不好奇。

再后来,就是进宫选秀了。

她被太子看中,入了东宫,苦心钻营,等太子出事时,她已经爬到侧妃之位了,身边有了一小郡主,肚子里还怀了一个。

太子薨了,她悲痛欲绝,当天晚上就小产了,五个月的身孕,是个男孩。

她和她交集不多,赵皇后不喜她,身为太子侧妃,她怎么可能会做令赵皇后不喜的事呢。

她的血能解百毒,她在宫里,怕有人害她,找她要过几滴血。

那一回进宫,赵皇后和赵大太太在御花园凉亭闲聊,她拉她到一旁赏花,找她要两滴血,知道她为了照顾轩儿,身子虚弱,便问起来,她无意间说起接顾音澜到赵家替轩儿祈福的事,她脱口一句,“你疯了吗?”

当时,她就懵了,呆滞的望着她,她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些,温和了几许道,“以前在伯府住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心高气傲,不是个甘居人下的人,你领她进赵家做什么?”

她说了领顾音澜进赵家是给轩儿祈福的,她并没有听进去,只好再说一遍。

知道是赵大太太要她请顾音澜的,她语气又变了几分,道,“我只是觉得能祈福的人有那么多,赵大太太怎么独独就选中了顾音澜,让她一个未嫁之女,住进赵家,就不怕闲言碎语吗?”

第四百五十章 良心

说完,又加了一句,“不过赵大太太做什么,总归都是为了轩儿好,她又是你堂妹,有她帮你照顾轩儿,你也能轻松一二。”

当时,这话她听着没什么感觉,因为赵大太太就是这么和她说的,这会儿想起来,明澜背脊都发凉。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顾音澜是轩儿的亲娘了?

这个念头,从心底浮起,就挥之不去了。

很快,有脚步声传来。

她抬头望去,就见一穿着一袭淡碧色裙裳的姑娘挽着一夫人走进来,她裙摆上绣着含蓄矜持的含笑花,巧笑嫣然,明媚动人。

她们走上前来,看到坐在沐氏手边的她,眸底露了几分潋滟。

如今的她贵为离王世子妃,就算她再低调,穿戴也耀眼夺目,想忽视都难。

见她们露了诧异,老夫人笑道,“这就是我那前儿刚嫁给了离王世子的二孙女。”

徐太太惋惜她们晚来一步,错过了那么一场盛大的喜宴,还有明澜的明珠锦嫁衣,只听闻过,还从未见过呢,虽然没有明着夸明澜,但字字句句都在捧她,哪个女儿家不希望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捧完了她,再就是老夫人了。

“老夫人好福气,有这么多聪慧又漂亮的孙女儿,我早该带着欢儿进京,让她跟着多学一点,也省的我终日操不完的心,”徐太太羡慕道。

徐欢站在一旁努嘴,老夫人高兴道,“欢儿可一点都比她的这些表姐妹差,我看着喜欢极了,你倒还不知足。”

说着,老夫人向明澜介绍道,“这是你徐家舅母和表妹,昨儿才进京的。”

明澜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起身。

拿前世来看,她出嫁那天,徐家就进京了,只是人家懂事,没有在伯府手忙脚乱的时候前来打扰而已。

明澜笑道,“我都不知道府里多了一个表妹,方才着实惊艳了一番,也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送你。”

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笑道,“我也不另外差人送来了,这是我今儿才戴的,希望你别嫌弃。”

明澜把金簪替她插进发髻中,徐欢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拒绝,连声道谢。

她要是真进宫选秀,头上有一根离王世子妃送的簪子,对她有好处,至少宫里那些宫女太监不敢眼高手低了。

只是前世她嫁给了太子,如今太子妃是穆王府丹阳郡主,顾音澜又是太子侧妃,想从她们两个眼皮子底下往上爬可没那么容易。

而且,这一世,她还会不会被太子相中也说不一定。

原本有心提点她一句,东宫不是好去处,但想到轩儿的事,明澜心底堵的慌。

如果她真的知道,那前世的她,就是一边拿她的血保命,一边袖手旁观看她在漩涡中挣扎,被人耍的团团转。

她处境艰难,她知道。

但提醒她一声很难吗,随便让丫鬟丢张小纸条总可以吧,就算她当时不会信,但那张纸也会成为一颗疑心的种子种在她心底。

让她在和顾音澜和赵翌相处的时候多留一个心眼。

但是她没有,即便在拿到她血的时候,嘴快说漏了一句,最后还给圆了回来,唯恐得罪了赵大太太和赵皇后。

这样的人太理智了,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宫围倾轧中一步步往上爬。

敬而远之吧。

吃了回门饭后,明澜和楚离就出了伯府,在茂哥儿嚎嚎大哭中,坐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明澜望着顾如澜怀中抱着的茂哥儿,鼻子泛酸。

因为顾容澜死了,明澜心疼茂哥儿没了娘,爹有还不如没有,对他格外疼爱,虽然时间没有多久,但在伯府,明澜是茂哥儿最喜欢的人。

他一边叫姨姨,一边骂离王世子坏。

楚离摸着鼻子,很是无辜,“我哪坏了?”

“哪哪都坏!”

楚离一把将明澜搂在怀里,道,“上回下棋是谁说我哪哪都好的?”

这人记性可真好,反正她不记得了,明澜道,“肯定不是我说的啊,我不会昧着良心说话的。”

楚离手往上移,问道,“说这样违心的话,你的良心不痛吗?”

明澜脸爆红,重重的拍了下他的手,磨牙道,“你心才长右边呢!”

楚离默默的换了只手。

明澜抓起来,咬了一口,因为他没有反抗,她就没有下狠手,而是问道,“你以前见过徐表妹?”

楚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徐表妹?”

明澜无语了,“就是穿淡碧色裙裳的姑娘,有些娇俏可爱。”

楚离在脑子里回想了下,还是摇头,“方才没注意……。”

明澜挫败。

完全聊不下去了。

她望着他,道,“那方才你都注意了些什么?”

她可不信他只是走路,什么都没想。

楚离将她挪了挪,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道,“茂哥儿那么黏着你,我在想,要是将来你我生的儿子也这样,就直接丢树上挂着吧。”

明澜,“……。”

谁跟你生儿子?!

明澜在心里叫了一句,没再说话,免得没完没了。

马车了,安静下来。

一会儿后,楚离问道,“为什么问我以前有没有见过她?”

明澜泄气,也懒得说徐欢前世喜欢楚大少爷的事了,想到他以后都只做离王世子,也不会以真面目世人,更不怕有人来抢他,便道,“她是从乾州来的。”

问东答西,楚离无奈,“我倒是去过乾州。”

那肯定是在乾州见过他了。

但楚离好奇的是,明澜怎么会莫名其妙的问这么一句,肯定有原因。

前世他也没娶妻,不娶人家,怎么会和一姑娘有交集?

他打破砂锅问到底,明澜道,“她似乎喜欢楚大少爷……。”

“吃醋了?怕我被抢?”楚离笑的愉悦。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明澜道,“我吃什么醋啊,都不用她抢,我直接……。”

猜到她嘴里没好话,楚离不想听,直接给堵上了。

差点没憋断气,明澜松开后,坐到一旁,掀开车帘看外头,再也不理他了。

好一会儿后,她觉得不大对劲,“这不是回王府的路。”

话音刚落,褚风就道,“世子爷,宁王府到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打趣

宁王府?

好端端的在回门之日来宁王府做什么?

明澜清冽的眸子染了疑惑,楚离嘴角上扬,掀起一抹勾人魂魄的笑来,“先下马车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楚离是个生性高调但又谨慎的人,没有十足把握的事,他不会说。

再说楚离那奢华的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宁王府门前的守门小厮看的目不转睛,那可是离王世子的马车啊,甩他们家世子爷的马车几条街。

前儿离王世子迎娶世子妃,花轿被劫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今儿该是他带着世子妃回门的日子,靖宁伯府和宁王府也不在一个方向啊,怎么来这里了,也不知道是去哪家做客,真是蓬荜生辉啊。

刚这样想呢,褚风就把缰绳勒紧了,马车在宁王府大门前停了,把宁王府的守门小厮给震的回不过神来。

停……停下了?!

离王世子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世子爷惹着他了?

妈呀!

人家打上门来了!

小厮吓的忙往府里跑,结果跑太急,脚踢到了门槛,直接摔了出去,四仰八叉,看着就疼,可小厮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跑。

明澜出马车,正好看到这一幕,一脸黑线的看着楚离,憋笑道,“你做什么了,把人家小厮给吓成这样?”

这几天,他们都在一起,她知道他什么都没做。

小厮这反应,完全是被街上那些流言蜚语误导的,当初离王世子派护卫登门,老夫人她们不也吓的手直哆嗦么。

可这是宁王府啊。

只能说离王府权势太显赫,深得皇上信任,无人敢惹。

明澜揶揄打趣的眼神,楚离无奈的自我反省了,是不是太惯着她了,惯的都爬他头顶上了,不替他这个做夫君的抱委屈,居然可怜人家小厮。

扶明澜下了马车后,楚离拉着她的手上台阶,许是被拽习惯了,竟然脸不红气不喘了。

但就这样不经主人同意就直接迈进宁王府真的好吗?

明澜还矜持些,努力把楚离往回拽,宁王府的小厮则一边紧张害怕,一边恭敬相迎,以至于说话声忽高忽低,头上冷汗直冒。

不敢拦啊。

人家连皇宫,连御书房都是想进就进,皇上传召,他都敢不理,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这么任性的世子,整个京都就这一个。

宁王府在京都众多王爷中数一数二,可比起皇上,比起皇宫那差太远,敢拦离王世子,那是给脸不要脸了。

明澜咕噜道,“这样真的像上门找茬的了。”

懂礼的人都会送上拜贴,然后再登门。

楚离看了她一眼,道,“我若是在门外等着,在宁王府看来,就是要宁王去大门口迎接我。”

按辈分,他得称呼宁王一声王叔,让人去迎接他,还是算了,又不是来找他的。

楚离解释了一句,明澜得出结论道,“以后你还是别随便来别人府上,身子不好的,都要被你吓出毛病了。”

楚离,“……。”

那边,宁王三步并两步的走过来,上来就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道,“小儿莽撞,有什么得罪贤侄的地方,王叔一定严加管教。”

明澜憋笑,楚离一脑门黑线,“我是来找宁老王妃的。”

宁王懵了。

找老王妃的?

那小厮怎么说世子惹到离王世子,人家打上门来了,吓的他什么都没问,就给了世子一后脑勺,这些听风就是雨的下人,回头不重重的打,脸迟早要被他们给丢尽了。

不是儿子犯错,宁王就镇定了,老王妃上回出门还是太后设宴,算起来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不可能惹到离王世子。

再说了,老王妃一把年纪了,离王世子就算再胡闹,离王再纵容,也不会允许他对一个老人家无礼。

只是离王世子在回门之日登门,不知道找老王妃有什么事,宁王问道,“离王世子和世子妃前来找老王妃,可是有什么要事?”

楚离客气道,“心中有些疑惑,特来请老王妃解疑。”

宁王眉头再拧,迈步朝宁老王妃的住处走去。

走了会儿,那边宁王世子揉着后脑勺走过来,眼里满是郁闷和无辜。

这两天,他很老实,很安分守己,没闯祸啊,无辜挨了父王一巴掌,脑袋都打懵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他怎么惹到离王世子了。

难道是因为他昨天在天香楼说了几句他娶亲被劫花轿的事,那也不至于找上门来吧。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故意找茬。

宁王世子准备好撸袖子干架的准备了,同样都是世子,他岂能太熊了?

结果,宁王领着楚离和明澜从他身边路过了,仿佛没看见他这号人似的。

宁王世子眉头皱了皱,问小厮道,“你看不见我?”

小厮挠额头,“看得见啊。”

那他们怎么这样就走了?

宁王世子火气上涌,父王只有在冤枉了他的时候,才假装看不见他,他这一后脑勺不能白挨了。

宁王世子追了上去。

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到宁老王妃的住处。

屋子里,宁老王妃正和凝郡主有说有笑呢,他们进去的时候,老王妃正捏着凝郡主的琼鼻,笑道,“提到凤大少爷和楚三少爷,祖母的小凝儿就合不拢嘴,告诉祖母,你喜欢哪个?”

凝郡主满脸飞霞,道,“凝儿不要理祖母了,就会打趣我!”

再听到脚步,不止自家父王和哥哥,还有楚离和明澜,她脸腾的大红,羞的跺脚跑了。

很显然,是被宁老王妃说中心思了。

前世,凝郡主嫁给了凤大少爷,生了一双儿女。

但她看见过凝郡主望着楚三少爷的背影,偷偷拿帕子抹眼泪的情形,有人问她怎么了,她说风沙迷了眼。

这样的说法,没人怀疑。

但这会儿听宁老王妃说这话,明澜微微惊讶了,凝郡主该不会喜欢的其实是楚三少爷吧?

与凤大少爷相比,楚三少爷性子跳脱些,喜欢胡闹,爱捉弄人,这样的性子在长辈眼里其实并不讨喜,觉得不够稳重,肩上扛不起事。

第四百五十二章 供词

而儿女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长辈会错了意,以为她喜欢凤大少爷,稍稍透露点口风,凌华公主肯定会派人登门求亲的。

到时候亲事一定,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何况前世她和凤大少爷还是圣旨赐婚。

凤大少爷和楚三少爷人都很好,但如果凝郡主嫁给了凤大少爷过的并不快乐,心里藏着别人,对她,对凤大少爷都不是好事。

前世,她嫁给赵翌,和凤大少爷还有楚三少爷交集都不算多,尤其楚三少爷总喜欢拆楚离的台,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什么老神棍的话,应该反着听……

这一世,凤大少爷和楚离是好兄弟,楚三少爷更是他疼爱的弟弟。

连劫花轿这样的事都做了,他一点都没责怪,可见在他心中分量之重了,就算是为了报答楚离的恩情,她也希望他们得到幸福。

宁王上前,笑道,“凝儿脸皮薄,老王妃还总打趣她,回头真嫁出去了,您又该想她了。”

宁老王妃笑道,“想归想,凝儿的亲事总该她自己满意才行,还有城儿,也老大不小了,离王世子都娶妻了,他还一点音信都没有,你也不放在心上。”

宁王则道,“就他这混不吝的样子,让他现在娶妻,那不是祸害人家姑娘吗?”

宁王世子不满了,“我哪混不吝了?”

宁老王妃招手,笑的慈爱道,“到祖母这里来,城儿很好了,我看你也想娶媳妇了,改明儿祖母给你挑一个模样性情都好的。”

宁王世子心塞。

虽然宁老王妃招手,但招的不是他,是楚离。

见楚离不动,宁老王妃道,“你脸怎么了,戴着面具,又被你父王打了?”

说着,又指责宁王,“城儿就算犯错,你教训几句就算了,打人不打脸,你怎么做人父王的。”

宁王嘴角抽抽。

宁王世子憋笑的走上前,道,“祖母,那是离王世子,您认错孙儿了。”

宁老王妃上了年纪,眼神不大好,离远一点就看不清楚了。

前世凝郡主嫁给凤大少爷没有多久,宁老王妃就过世了,凝郡主早早的嫁人,极有可能是宁王府怕守孝耽误她一年。

宁王世子凑上前,结果更心塞了,宁老王妃一听他的话,高兴的朝楚离招手,“是桓儿来了,来,到叔祖母这里来坐。”

楚离就迈步上前了。

等近了,宁老王妃就看清了,虽然只是面具,她道,“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宁王无奈,摆摆手,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就都退下了。

他这才上前,望着老王妃道,“老王妃,离王世子此番前来,是有些话要问您。”

“问我?”宁老王妃吃惊,“问我什么?”

楚离就开门见上了,问道,“叔祖母还记得几年前我父王和母妃和离,您去劝和的事吗?”

宁老王妃想了想,道,“还没忘记。”

宁王还以为楚离要问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他也没忘记啊,是老王妃去劝和的,难道离王和离王妃又闹和离了?

就没见过这么喜欢和离的,都和离两回,还都不了了之,还和离呢。

宁王这样想,宁老王妃也是,她道,“你父王和母妃又闹上了?”

楚离回道,“倒也不算,他们隔三差五就闹一回,没有真到和离的地步,我只是听闻上回您去劝和,是父王找您去的,是真的?”

宁老王妃道,“你父王不让我说。”

宁王,“……。”

不让您老说,您直接说这话,不等于是承认了吗?

居然是离王找老王妃去劝和的,没见过他这样的,忒没肚量了点,既然有心好,为何不主动退让一步呢,还偷偷找人给他递台阶去,才顺着梯子往下爬,面子里子都有了,现在儿子都知道了,看他还有脸再和离王妃和离。

他怎么那么想笑……

楚离扶额。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知道,还是难免多了一脑门的黑线。

这么丢人的事父王也干的出来,都不想说认识他了。

但为了母妃不再受气,楚离也豁出去了,他望着老王妃道,“是父王找您劝和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找您只是求证,您不算违背对父王的承诺。”

宁老王妃笑了,“违背了也没事,我一把年纪了,你父王就算知道了,还能拿我怎么样?”

宁老王妃这话也算是有恃无恐了,但宁王往前走一步,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很明显,离王肯定不会对您老不敬,可您别忘了还有儿子啊。

但宁老王妃老眼昏花,也想不到那么多了。

而宁王往前一步,正好撞楚离枪口上了,“叔祖母年迈,这份证词,还有劳王叔代笔。”

“供词?”宁王以为自己听岔了。

只有犯人才要供词啊,当然了,宁老王妃不是犯人,离王才是。

楚离也不怕丢脸,道,“没有白纸黑字,父王不会承认的。”

宁王斜了自家儿子一样,虽然顽劣了些,但好歹不敢在外人跟前丢他的脸。

那欣慰的眼神,宁王世子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甜啊,莫名奇妙挨了一后脑勺的事就抛诸脑后了,嗯,以后还得请离王世子常来王府里坐坐,不比一比,父王就不知道他这个做儿子的有多么的孝顺。

他要更孝顺一点儿,宁王世子道,“我来写吧。”

楚离拒绝了,理由干脆利落,“你分量不够。”

宁王世子,“……。”

宁王头大,还能怎么着了,离王世子有事相求,他能不卖他这情面吗,便吩咐丫鬟道,“拿笔墨纸砚来。”

很快,宁王就把证词写了,让宁老王妃摁了手印。

证词在手,楚离有种扬眉吐气,从此离王府我说一,再没人敢说二的感觉了,将证词叠好,楚离朝宁王作揖,“谢王叔了,叔祖母对离王府的恩情,我不会忘记,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王叔尽管开口。”

宁王舒心了,有离王世子的承诺,哪怕以后被离王找点岔,穿几回小鞋,也值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捋平

拿了证词,办完了正事,明澜这才上前给宁老王妃见礼,宁老王妃喜欢明澜喜欢的不行,送了明澜一套头饰做见面礼。

小坐了会儿,时辰不早了,楚离就和明澜告辞了。

出了门,就和凝郡主碰上了,明澜有心单独和她聊两句,但最终还是忍了。

虽然凝郡主有可能喜欢楚三少爷,但她不知道楚三少爷喜不喜欢凝郡主啊,这事得旁敲侧击之后才能问,何况她和凝郡主还不熟,贸然问人家喜不喜欢楚三少爷太失礼了。

等明澜和楚离走后,凝郡主心里像是猫挠了似的,离王世子妃分明是有话和她说,却欲言又止,她想和她说什么呢?

上了马车,明澜就道,“没想到你是来抓父王把柄的。”

楚离将她抱在怀中,道,“这还多亏了你,否则我根本就猜不到。”

如果说之前明澜的话让他将信将疑,那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了,父王喜欢母妃,不然他不可能揪着他揍人这点小事不放,执意带他回王府。

父王很清楚,母妃舍不得他,只要他回王府,母妃肯定会登门找他要人。

双方僵持不下,这时候再来一两个说和的,母妃为了他肯定会委屈求全,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楚离甚至怀疑第一次和离的时候,王爷就舍不得王妃了。

以王爷的性子,他能不顾老王爷反对,执意和王妃和离,又怎么会为了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去负荆请罪?

就算真和离了,以腹中胎儿是离王府血脉为由接回府,楚家不能不给。

他要真不去,老王爷也不可能真将他打死,最终还是他自己退让了。

只是因为老王爷横在前头,谁都以为他是被逼无奈,如果不是明澜说,他绝计不会往这上头想。

藏的还真是深,喜欢母妃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这样藏着掖着吗?

这么多年,一句母妃替嫁来的王府,让母妃受了这么多年的气,现在有了这份证词……

下半辈子就等着被母妃奚落吧!

看着楚离眼底的光芒,明澜就觉得王妃生了个好儿子,但心里有些同情王爷,不过这好像都是他自作自受。

虽然当年王爷双目失明了,嫡妻被人给换了,他很委屈。

可王妃不委屈吗?

她有大好的年华,大把的选择,只因外祖家有所求,她就要替人上花轿,嫁给一个有可能失明一辈子的人,她才是受伤害最大的那一个。

所以当年王妃从赵家出嫁,但是和离之后,她没有回赵家,而是楚家。

赵家给不了她庇佑,聪慧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如果当年赵皇后真的是和人私通,怀了孩子才不能出嫁,那王妃的替嫁,这么多年的隐忍和委屈就太不值得了。

没人应该为她人的不要脸付出一辈子。

赵家如此要求,脸皮比城墙还要厚,枉称诗礼传家。

想到前世,偷换孩子,让她接顾音澜回府,让赵嫣嫁给赵翌做皇后,如此种种,龌蹉至极,绝对和她猜的一样。

现在好了,事关王妃,楚离肯定会和赵家干上,她在一旁帮把手,绝对能干掉赵家。

想到赵家广厦倾倒,美梦不再,明澜就愉悦了起来。

楚离都不知道她在乐什么,虽然他也很高兴,他道,“我见你方才欲言又止,你打算和凝郡主说什么?”

明澜望着他,道,“我打算问问凝郡主是喜欢楚三少爷还是凤大少爷。”

楚离愕然失笑,难怪最终没有问出口了,要是真问了,就太唐突了,知道明澜不是那样八卦的人,他问道,“怎么好奇心这么重?”

明澜望着他,道,“不过我现在更好奇楚三少爷和凤大少爷喜不喜欢她。”

楚离扶额。

明澜却问他道,“楚三少爷是你弟弟,你知道他喜欢凝郡主吗?”

“我不管他这些事,”楚离笑道。

终身大事,该自己负责,而不是别人撮合,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旁人怎么会知道。

明澜却没打算就这样算了,道,“要不你问问他?”

楚离,“……。”

他望着明澜的眼睛,见她是认真的,并非是开玩笑,便道,“好,见了他,我问问。”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回王府了。

刚进内院,暗卫就闪出来,在楚离耳边禀告了几句。

明澜离的近,听到几个字。

圆房、和离……

因为她和楚离没有圆房,王爷和王妃又吵起来了。

明澜无语了,这也能吵起来?

他们没圆房的,论关系倒比他们做了十几年夫妻的还要好……

明澜不知道争吵的经过,王妃问王爷怎么没有教楚离怎么圆房,王爷则问她为什么没教。

嗯,他以为她教了,她以为他教了,最后一问,谁都没教,再然后,就互相推卸责任了,再然后就吵起来了,一吵必提和离。

楚离早习惯了,因为他没圆房吵起来算是大事了,有时候当着你面吵起来,你都不知道怎么就吵上了,再然后,你以为他们会越吵越大的时候,他们又和好了……

吵的你怀疑人生。

楚离带明澜去海棠苑,明澜不想去,万一被问圆房的事,她怎么回答?

楚离却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

海棠院内,进屋就感觉到气氛不对,谁也不说话,丫鬟们都大气不敢出,要不是看见都坐在那里,真怀疑屋子里没人。

楚离上前,王妃脸上的冷色去了几分,温和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楚离笑道,“去办了件小事,耽搁了些时间,对了,这里有份信是给父王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正是之前宁王亲笔的那一份。

丫鬟接了,送给王爷。

王爷还一脸不情愿的接过,等看到信上些的什么,脸上那股子严肃就崩不住了,他手胡乱一揉,然后……

楚离又拿出另外一份。

王爷本想用内力把信给震成粉末,可看到楚离手里还有,他就打消这念头,慢慢给捋平了。

楚离坐下来,把信拿出来,叠好了,然后又贴身藏着,道,“听暗卫说,父王和母妃又吵起来了?”

王爷瞥了他道,“我和你母妃好着呢,以后事事都会让着你母妃,她说一,我绝不说二。”

他一说完,王妃就看着他,问道,“吃错药了?”

王爷,“……。”

第四百五十四章 挖坑

可不就是吃错药了,还是儿子硬塞给他吃的。

平常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现在居然一改常态,要对她言听计从了,别说王妃吃惊了,就是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哪个不震惊啊。

可王爷逆转的态度很明显和世子爷给他的那封信有关。

那信上肯定有什么把柄,不然王爷怎么可能突然说这样的话呢。

丫鬟们一个个都盯着楚离。

楚离端起茶,优雅十足的喝了两口,然后放下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王妃拧眉,道,“你先别走。”

这事不弄清楚,她不甘心。

她望着王爷,道,“你不是说我说一,你不说二吗,信给我看看。”

王爷,“……。”

真是给她三分颜色,还没拿到手,染坊已经开好了。

这话他能收回来吗?

明澜站在一旁看着王爷一脸郁闷,不知道怎么办好的脸色,险些憋出内伤来。

她好想笑……

真的快憋不住了!

当着那么多丫鬟的面说的话,大家都听的真切,王妃提这样的要求,他没有理由拒绝的,否则就是信口开河,自己打自己的脸。

可要是给王妃看了,那他方才还有说那句话的必要吗?

他不就是怕楚离给王妃看见,王妃知道他们当年和好是他主动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以后还怎么振夫纲,传扬出去,还不被人笑死啊。

虽然不在乎名声,但不是什么名声都不在乎的。

王爷望着王妃,故作镇定道,“朝廷机密,你也要看?”

后宫不得干政,内宅也一样,是不许过问朝堂上的事的,尤其是机密文件。

可王妃是那么好糊弄的吗?楚离极少管朝堂上的事,就算管一点,也没有什么不能对她说的,难道她还会弑君夺权不成,就算把玉玺捧到她跟前,她都懒得多看一眼。

王妃淡淡道,“臣妾倒是好奇了,什么样的朝堂机密,要王爷事事让着我,什么都听我的?”

嗯,看王爷和王妃斗智斗嘴还是挺有趣的。

不过王爷这回是掉坑里去了,王妃就站在坑外面居高临下望着他,顺带泼两盆冷水让他清醒一下。

他的王妃没有那么好糊弄,斗了这么多年,也别想她有那么好说话。

这不,王爷被逼无奈,转头看着楚离了。

那杀伤力极强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小子神通广大,连他当年找宁老王妃出面说和的事都知道,好好想办法摆平你母妃,我要是真和她和离了,你姓萧,也没法去楚家做大少爷,在我手里,你小心掂量一点后果。

这事消了,往后咱们父子井水不犯河水有事好商量,否则……后果自负!

儿子威胁亲爹,明澜是头一回见。

亲爹威胁亲儿子,更是闻所未闻,这要在别家,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脖子都能给你扭断了。

楚离一点都不怕,望着王妃,将怀中那封信掏出来,王爷见了眼睛都直了,“你敢!”

楚离淡淡一笑,那绝美的笑容和王妃像了七成,“敢做就敢当,这不是父王教我的做人道理吗?”

又一大坑。

从坑底都望不到天了,留给王爷的只有两个字。

绝望。

楚离把信送到王妃手里,王妃似乎很怕王爷动手抢,直接起身了。

程妈妈觉得没好事,摆摆手,让屋子里的丫鬟们都退出去,只留下她一人在一旁伺候。

这样处处替人着想,明澜真的很难怀疑她对王妃有二心。

且看着吧,暂时还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前世王妃突然暴毙,不是亲近之人,没法下手。

看着那封信到王妃手里,王爷坐在那里,没了说一不二,振臂一呼,京都都要抖一抖的气势,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看的人心酸……又想笑。

王妃背着王爷看信,扫了几眼之后,好看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而王爷则在等王妃骂他不要脸,明明要和离的是他,最后和好的还是他,横竖都是他,这么厉害,何不干脆直接上天。

结果一等再等,等回来一句,“胆小怕死!”

王爷绝望的脸上懵了,他让宁老王妃出面劝和一事和胆小怕死四个字八竿子都打不着,为什么王妃这么说他?

正不解呢,就听楚离淡淡道,“父王和母妃和离过两回了,所谓事不过三,我找无垢大师算了一卦,若再和离,不出半年,父王必死无疑,母妃也活不过三年,这样的事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暂时还没有想继承王位的打算。”

嗯,面子丢了,里子好歹还给他留着。

王爷不轻不重的斜了楚离一眼,才对王妃道,“以后不要有事没事找我和离了,提了我也不会和离,至于卷包袱走人,我要跟去楚大将军府住,他就得搬去边关吃风沙了。”

说了这一句,王爷轰人了,“这半个月,你好好陪世子妃到处逛逛,我和你母妃吵了这么多年,待会儿要好好聊聊,你们先回去吧。”

王妃拆台道,“谁要和你好好聊天了?”

出了海棠院,明澜对楚离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两张纸震慑住王爷,又保住了他的脸面,要了一份承诺,他当众发话了,以后就不用担心他和王妃和离了。

和离半年即死的流言,传扬开,对于王爷和王妃吵了十几年突然和好也不会太突兀,毕竟人都怕死,就算回头吵的不可开交和离了,等大家都冷静下来了,那张纸就给了王爷一个十足的理由把王妃接回府。

毕竟算命之事,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且,这么多年,王爷可能早就想和王妃和好了,只是碍于面子,再加上王妃不搭理,就成了有事没事就吵架。

如今,楚离给了他一个合情合理到可以豁出脸黏着王妃和好的理由。

这简直就是二十四孝好儿子啊。

明澜崇拜的眸光,楚离很受用,他笑道,“父王和母妃都不会和离了,你的想法还没改变?”

明澜眸光滞住,她道,“这不是一回事好么,你又不会死。”

“那可未必。”

明澜努嘴,少骗她,现在无垢大师算命,她也不信了,谁知道是真算还是假算?

第四百五十五章 砸伤

虽然那封有关和离算命的信知道的人不多,但还是很快就传遍了王府。

明澜和楚离走后,丫鬟们就进屋了,看到王爷寻王妃说话,王妃爱答不理,他一点都不生气,只觉得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王妃受不了丫鬟们诧异的眸光,憋不住了就说那封信可能是楚离捏造出来的,不是真的,让他别信。

王爷回了一句,“万一是真的呢,你我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赌不起。”

丫鬟们听得仔细,把王爷和王妃的话串联起来,很快就猜出和离攸关王爷和王妃的性命。

再然后,府里就传开了。

再说,明澜和楚离,还没有回到锦华轩,就有丫鬟过来请他们去长晖院。

至于去做什么,很显然啊,疼了一天一夜,老王妃扛不住了,不管是不是真中毒,她都想试一试。

楚离心情好,明澜也没有肚子疼,这会儿装病就显得太刻意了些,就一起去见老王妃了。

才一天没见,老王妃脸色苍白了许多,感觉头发都白了几十根。

进去后,明澜见了惊讶道,“老王妃怎么病的这么严重,一点都没好转吗?”

三太太眼眶微红,一看就是个孝顺儿媳妇,道,“查不出病因,只王老太医说了一句可能是中毒,还不知道老王妃这一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明澜心也揪了起来,道,“那怎么办,昨儿父王找相公拿解药,他手里正好没有了,最新的送来也要到明天……。”

那一声相公,楚离浑身毛孔都舒张了,心情不要太好。

三太太本来还不抱什么希望,明澜这么一说,她脸上就带笑了,道,“王爷也真是的,要到解药了,也不先和老王妃说一声,还把你们找来,虽然明儿才能送到,但总比没有好。”

楚离淡淡道,“我让暗卫去接应,希望明天一早能带回府。”

三太太打蛇随棍上,道,“长晖院都能被人下毒,这王府待的也不安生,那解毒药多给老王妃留一瓶子吧。”

真的是你退一步,她进一尺啊,楚离笑了,“解毒药两万两一瓶,三婶要额外孝敬老夫人多少瓶,我都给你买来。”

动动嘴皮子的孝顺,在他面前还是省省吧。

“这么贵?”三太太吃惊。

明澜道,“人命是无价的。”

三太太眸光一冷,这里有她说话的份吗?!

偏偏,这事明澜最有发言权,血是她的,要是她不同意,多少钱一滴血她都不卖,解不了毒,就只能眼睁睁的等死了。

当着楚离的面给明澜冷脸看,他可没那么好说话了,“三婶要多少瓶?”

这么贵,她一瓶都不要!

真中毒了,就不信他们见死不救。

三太太的小心思,根本瞒不过明澜,她不想卖血,她不缺那份钱,但是她见不得她们这样理直气壮占便宜的态度,正如她有恃无恐的样子。

楚离手里有解百毒的药,万一谁中毒了,他没有给解药死了,他少不了要受人指责。

凭什么?

明明能买一两滴血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偏舍不得那份钱,就指着别人,出了事还要怪别人,他们又不是她们亲爹亲娘!

关系好就算了,可她们关系好吗?

那天敬茶就阴阳怪气的挑拨离间,她可没忘记呢,不好明着针对三太太,明澜转了个小弯道,“两万两不算贵了,真到需要解药的时候,十万两都会买,万幸老王妃中的不是剧毒,如果是的话,根本就等不到解药送来,相公不妨和父王说说,买一两瓶放在公中,有备无患,往后谁用了,谁再补一瓶就是了。”

楚离眸光闪过一抹赞赏,还要些吃惊。

她居然没有站在一旁看热闹,而是主动说话,看来她是真的想假戏真做了。

三太太干笑一声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虽然她打定主意不买,谁也奈何不了她,但明澜这话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免得楚离说她舍不得拿两万两出来孝敬老夫人。

这事就这样解决了,老王妃头疼的很,摆摆手,让大家退下。

明澜福身告退,结果还没转身呢,外头快步走进来一丫鬟,急急道,“三太太不好了,二姑娘砸伤了永王府悦珠郡主。”

三太太听了,眉头一沉,道,“敏儿砸伤悦珠郡主?这怎么可能,到底出什么事了?”

丫鬟忙回道,“二姑娘和三姑娘她们去大禅寺给老王妃祈福,见时辰尚早,就去了铁桥处,敬茶那天,二姑娘听了世子妃和世子爷相遇的情形,觉得太过凑巧了,随手丢石头也能砸到世子爷,有些不信,就随手扔了一块,她卯足了劲扔,谁想到悦珠郡主在铁桥那边,刚好砸到了她……。”

听丫鬟描述,悦珠郡主被砸的有些惨。

当时人就晕了过去,脑门上全是血。

三太太一听,心头就堵了一团火了,看明澜的眼神带着冷意。

明澜无语,这关她什么事,她要说从铁桥上跳下去能长生不老,她女儿是不是也打算试一试,摔出好歹来还要她负责不成,本来她不想说什么的,三太太这样,就别怪她落井下石了。

“我随手一扔就砸到了相公,她该引以为戒才是,为什么不信呢,这么大的事,一屋子的长辈都在,我岂敢随便骗人,当时相公就说头砸的晕晕的,他是习武之人,尚且如此,悦珠郡主……。”

老王妃头更疼了,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好事不学,不好的事往上凑,“都别说了,还不赶紧去永王府看看悦珠郡主伤的如何了!”

但愿别毁容才好。

三太太心急如焚,顾不得请安,就赶紧走了。

出了长晖院,楚离走在前头,没有和来时一样牵扯明澜的手。

明澜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后头反省了半天,见落后了一大截,她憋不住了喊道,“喂!你走慢点等等我!”

楚离脚步停下,回头看着她,皱眉道,“你叫我什么?”

“世子爷……。”

“方才在老王妃那儿,你可不是这么叫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 朱砂(求月票)

明澜有些迷茫,她喊什么了,碧珠在一旁提醒道,“相公……。”

明澜怔住,显然,她自己都没察觉,她前世喊习惯了,方才没改过来,现在他这样,肯定是不高兴了,明澜低了声音道,“我以后都不这么喊了。”

楚离扶额,他就猜到她是无意喊的,这女人果然笨的可以,“以后都要这么喊。”

明澜蓦然抬头,鼻尖就被轻刮了下。

到了傍晚时分,明澜在莲池旁喂鱼,一把鱼食撒下,引来百十只锦鲤争食,四儿屁颠颠过来道,“知道悦珠郡主伤的如何了。”

清脆的声音难掩一抹兴奋,是个爱记仇的小丫鬟。

当初明澜和赵嫣还有清柔公主在宫里生了些嫌隙,悦珠郡主还登门给她们出气,借纸鸢一事刁难她,四儿还记得很清楚。

但凡和她作对的,几个忠心的丫鬟都记的牢,如今悦珠郡主倒霉了,她们可不会同情她。

“伤的很严重?”雪梨问道。

四儿点头如捣蒜,“说是用多少碧秀膏都难免留疤。”

竟这么严重?

碧秀膏可是她知道的最好的去伤疤的药了。

正想着,明澜一个喷嚏打了,身子往前一仰,搭在膝盖上的鱼食连着盘子都掉进了莲花池里。

一夜好眠。

翌日,便是宫里设宴庆祝太子和离王世子娶亲,把太子妃和离王世子妃介绍给众皇亲国戚以及百官认识的日子。

这是明澜出嫁后参加的第一个宫宴,而且是主角之一,必须要慎重。

一早起来,碧珠和雪梨就帮明澜收拾,挑了一套锦绣坊绣的裙裳,一套没有戴过的头饰,美艳不可方物。

但是明澜有些不大适应,她从来没有这么招摇过。

陈妈妈在帮明澜收拾床铺,她上下左右,连枕头都翻遍了,也没有看到她想看的,她走过来,望着明澜道,“世子妃和世子爷还没有圆房?”

明澜没说话。

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陈妈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谁回门了,还没有圆房的?

知道世子妃脸皮薄,太太没说什么,把她叫到一旁,让她多教教世子妃,她昨儿走之前,世子爷那样子明显就是想圆房的,怎么还没有呢。

见过猴急的,没见过这么不着急的。

平常进进出出,手都牵着,像是蜜里调油,该亲密的时候却比谁都生疏,不会两个都没开窍吧?

陈妈妈憋不住,问道,“世子妃不愿意?”

明澜脸发烫,拿陈妈妈没辄,只好道,“没有不愿意,只是今儿要参加宫宴,所以……。”

前世有经验,她不想软绵绵的进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都和楚离做了些什么,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明澜解释了一句,陈妈妈就笑了,道,“是太太着急,世子妃再不圆房,太太怕是要奴婢准备药了。”

明澜的话,陈妈妈无所谓信不信,她听吩咐办事,先礼后兵。

说完,陈妈妈就退下了。

外面,楚离练剑回来,见她趴桌子上装死,他问道,“身子不舒服?”

明澜起身,楚离看着她露在外的雪白锁骨,眸光闪过一抹炙热,随即眉头皱紧了,“怎么穿成这样?”

明澜拉着肩膀上不住往下掉的衣裳,道,“丫鬟挑了半天了。”

“换一身。”

碧珠多看了明澜一眼,这身衣裳是最漂亮的了,哪里不好了啊。

但是楚离不喜欢,她们就只能再去选了。

可是换一身,再一身,锁骨都露在外面,楚离不虞了,“怎么都是这样的衣裳?”

明澜道,“这些都是母妃挑的样式。”

“母妃眼光不好。”

明明是你眼光不好好不好!

这些衣裳虽然穿着不大适应,但论样式和精致程度,都无可挑剔。

而且他这么不留情的批评,那两大箱子衣裳以后都不能穿了?

浪费可耻!

“再换一身,”楚离道。

明澜努嘴,“不换了。”

楚离看着她,见她昂着脖子,一脸再换我都头晕了,楚离想了想道,“这样穿也行,就是少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明澜低头看裙摆。

玉佩和荷包,一样也不少啊。

楚离摆摆手,丫鬟就退出去了。

她放下茶盏,走到明澜身边,脑袋一低,在明澜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在她脖子上嗦出来一红梅。

娇艳红梅,仿佛落在雪上,红白对比鲜明。

这样就顺眼多了。

楚离很满意。

但是,明澜炸了。

这样子,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她拿小眼神瞪楚离,楚离摸着鼻子道,“多好。”

明澜抓狂了,将他推出屋外,“浑身是汗,熏死了,你快去洗澡。”

楚离很听话,以明澜的性子,她肯定会换衣裳的。

铜镜前,明澜看着自己的脖子,把他来回虐了好几遍,手搓了搓,再抹粉,根本就盖不住。

但要她就这样听之任之,那可不是她的性子。

气也要气死他。

再然后,某泡了澡,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世子爷再回屋时,看到明澜的样子,差点气炸肺。

衣裳还是先前那一套,但是她脖子处那点红梅被她用朱砂画了一枝梅花。

不但没遮掩,反而更显眼了。

楚离深呼吸,道,“把朱砂带上。”

明澜不解,“带上做什么?”

楚离坐下道,“最近对脖子有点反应过度,娘子这么聪慧,我就放心咬了。”

明澜鼓起了腮帮子,分明就是威胁。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明澜到屏风后换了套裙裳。

再然后,到了马车里。

明澜拿出一食盒,递给楚离,楚离挑眉,“这是什么?”

明澜笑如春风,把食盒打开,温和道,“鸭脖啊,相公最近不是对脖子反应有点过度吗,我特地让厨房准备的,这么一大盘子,足够相公你啃到皇宫,再从皇宫啃回来了。”

楚离,“……。”

明澜把鸭脖捧到他跟前,见他不伸手,便拿筷子夹着,送到他嘴边,贤惠的令人感动啊。

楚离感动了,“娘子这么贤惠,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今晚圆房。”

第四百五十七章 劝和

皇宫,碧瓦朱甍,金碧辉煌。

御花园,花木扶疏,怪石嶙峋,翠华浓荫,池水碧绿而明净,池中芙蕖亭亭玉立,嫩蕊摇芳。

远处,有叮铃悦耳之声传来,夹着欢笑声,宛如空谷莺啼。

碧蓝的天空上,放了几只纸鸢。

色彩斑斓的孔雀纸鸢,分外眼熟,明澜只看了一眼,眼皮子就开始跳了。

她第一次进宫,就因为孔雀纸鸢和赵嫣还有清柔公主生了嫌隙,这其中固然有她不愿意忍气吞声的缘故,但清柔公主丢了那么大的脸,谁还敢放一模一样的纸鸢,这不是存心在讥讽清柔公主和赵嫣吗?

是凌柔公主吗?

往前走了会儿,就看清楚放风筝的人了,不是凌柔公主又是何人。

也是,这宫里除了她有这份胆量,还有谁敢明目张胆的给赵皇后和清柔公主难堪。

明澜眸底闪过一抹不虞。

她知道凌柔公主酷爱纸鸢,但上回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李贵妃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就不顾她的委屈。

现在明知道她和赵嫣有矛盾,这只纸鸢就是起因,在她出嫁后,以离王世子妃的身份进宫赴宴的第一天,就把纸鸢飞上了天,这是怕王妃和赵家关系好,她和赵嫣化干戈为玉帛,所以时时刻刻提醒赵嫣和清柔公主吗?

她虽然不怕赵嫣,也不惧清柔公主,但这样被人放在明面上利用,明澜内心十分反感。

反感之余,她也能觉察出几分别的意味来,今儿的宫宴不只是让文武百官见见她这个离王世子妃,更是要消除她和赵家的嫌隙。

宫女带路,明澜和王妃去了醉心亭。

在那里,赵皇后和李贵妃她们正和几位贵夫人喝茶说笑,气氛很融洽。

看到王妃,赵皇后脸上笑容温婉灿烂,亲自起身拉着她坐下,嗔怪道,“等你许久了,怎么这会儿才来?”

相比赵皇后的亲昵,王妃要冷淡的多,她道,“府里有事耽搁了。”

赵皇后拍着她的手,笑道,“现在桓儿娶了世子妃,那些小事可以让世子妃帮你分担一二,别累坏了身子,你我姐妹从小关系就好,无话不谈,往后没事多进宫陪我说说话。”

李贵妃坐在一旁,听了赵皇后的话,眉头几不可察的皱紧了下,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站着的明澜身上。

赵皇后这话可讨巧的很。

哪一个新媳妇不想管家的,尤其还是那么大一离王府。

赵皇后让王妃放权,几乎可以说是正中明澜下怀了,再加上赵皇后说她和王妃关系好,无话不谈,哪怕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也该对她毕恭毕敬,对赵家客客气气。

和赵嫣,那就更应该化干戈为玉帛了。

只是明澜的反应有些出人意料,她站在一旁,神情没有丝毫的起伏,福身见礼。

赵皇后眸底暗冷,大概是没见过这么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但是面上不动声色,笑道,“一段时间未见,世子妃更标致了。”

李贵妃拿帕子擦了下鼻尖,笑道,“上回世子妃进宫,受惊不小,难免花容失色,这一回是成亲大喜,这气色岂能同日而语?”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太后痛失爱孙,心情不好,失了理智,得亏离王世子早有预料,世子妃才有惊无险,那日我身子不适,没能去瞧瞧,这宫里竟也没有个帮衬的。”

那天,赵皇后去了太后宫里,但她帮的是太后,而不是明澜。

嘴上说和王妃关系好,无话不谈,王妃未过门的准儿媳妇被太后欺负,也没见她帮把手啊。

赵皇后脸色青了青,看李贵妃的眼神冰冷如刀。

李贵妃可不怕她,要不是她时运不济,被她抢先生下了大皇子,这后位又岂会被她抢去?!

赵皇后和李贵妃你来我往,针尖对麦芒,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没人奇怪。

那边,清柔公主过来,看到女儿,赵皇后一脸笑容道,“怎么这么高兴?”

清柔公主笑道,“宫里难得这么热闹,这么多大家闺秀都进宫了,儿臣玩的尽兴,自然高兴了。”

赵皇后嗔了她一眼,见明澜坐在那里,就道,“只顾着自己玩,也不过来叫你堂嫂一起去。”

清柔公主望着明澜,欲言又止。

赵皇后就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清柔公主耸肩道,“我本来是想叫她过去的,这不是嫣表妹不高兴么,上回沐阳侯府大姑娘从中说和,她们都没和好,儿臣过来叫,堂嫂不敢不给我这面子,和嫣表妹一起,又怕心里不痛快,儿臣也为难。”

不敢不给她面子么?

她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赵皇后看向明澜,如果说先前就不高兴了,这会儿则可以用愤怒来形容了。

清柔公主方才的话,某种程度上算是递台阶给她下了,她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仿佛听不懂似的。

要她只是靖宁伯府嫡女,赵皇后绝对不会多看她一眼,她甚至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

可偏偏她现在是离王世子妃,而且深受离王世子宠爱,为了她连太后都弹劾,只要离王世子不出意外,将来的她就是离王妃。

将来吹吹枕边风,离王世子赞同皇上废储,到时候朝中不少大臣都会动摇。

太子一日没登上龙椅,李贵妃一党一日不除,她就不敢掉以轻心。

但明澜的态度,赵皇后怒了,她道,“沐大姑娘一番好意,世子妃不领情,那本宫的面子,你可给?”

明澜还未说话,王妃先一步笑道,“桓儿和翌儿也玩不到一起去,你劝和了这么多年,不也没什么效果,世子妃能让桓儿看中,说明两人性子差不太多,她们小辈相处,自有她们相处的方式,做长辈的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指不定过段时间,她们被对方的真心实意给打动,自然就和好了。”

被王妃这样护着,明澜心里暖暖的。

那是一种她在伯府都极少感受到的温暖。

有王妃这话在,她就可以把赵皇后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毕竟与人相交,贵在真诚,而不是以权相逼。

第四百五十八章 亏欠

前世,她就知道楚离和赵翌关系不好,一点都不像正常的表兄弟,倒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味。

方才王妃的话是在袒护她,也是在告诉她,她不必和赵家走的太近,出嫁从夫,她和楚离保持步调一致就成了,楚离很听王妃的话,如果王妃很在意赵家,他不会和赵家这么疏远。

赵家伤王妃太深,王妃知道赵家没有什么好人,与满肚子坏水的人交好只有被人利用的份。

她和赵家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躲避不了,但楚离和她不同,没必要和赵家走的太近。

想着,明澜眸底闪过一抹疑惑。

王妃很聪慧,从楚老将军过世后,她替父亲过继楚大将军鼎立门户就可见一斑了。

赵家要她替嫁,以她的聪慧,竟然没能想到解决的办法,哪怕装中毒,让楚大将军接她回楚家避开也行吧,她只要不想嫁,有的是办法。

可她嫁了,赵皇后说和她关系好,她也不说什么,换做是她,估计连话都不想和赵皇后多说一句。

不过有些人,你都把疏离写在脸上了,她就是看不见,赵皇后叹息,“桓儿是怪赵家让你替我嫁给王爷,这么多年吵吵闹闹,没有安生过一日,他是孝顺孩子,认定赵家亏欠了你……。”

一句话,明澜眼睛眨了好几下。

王妃代替她嫁给王爷,难道还是王妃占便宜了?

这明明就是赵家亏欠了王妃,怎么听赵皇后的话,根本就谈不上亏欠两个字。

只听王妃道,“当年我是心甘情愿替你上的花轿,赵家没有亏欠过我,翌儿温文尔雅,性子沉稳,老太傅注重规矩礼仪,桓儿从小就被我娇惯坏了,不愿意跟太傅识文断字,他怕去赵家会被老太傅拉着读书,他不去赵家是好事,免得把翌儿性子给带歪了。”

赵皇后听了嗔道,“哪有你这样说桓儿的。”

李贵妃坐在一旁,心里五味陈杂,她是不是注定和皇后之位无缘。

当年王妃若不是替赵皇后上了花轿,嫁给了离王,先皇就给皇上迎娶她为皇子妃了,又怎么会轮到她。

而对王妃来说,以她楚老将军遗孤,赵家外孙女的身份,嫁的绝不会差,可偏偏碰到了性情古怪的离王,放的下赵皇后嫁给皇上,却不满王妃替嫁,至今李贵妃都想不明白,王妃哪里不好了,他就那么不满意。

不满意就算了,和王妃生了一儿子不算,后来还添了一小郡主。

干干脆脆把王妃晾在一旁,碰都不碰,她还敬他三分,心中不满,又管不住身子,这样的人最可恨了。

说到底,她们都是被赵家和赵皇后坑惨了的人。

可就是这样,王妃心中也没有恨意,她几番拉拢,王妃都冷冷淡淡,不予回应,李贵妃都没脾气了。

明澜在凉亭小坐了会儿,又来几位贵夫人,她就起身了。

凉亭就那么点大,除了几个身份尊贵的,都是来一波走一波的。

只是走出凉亭,她就觉察到不对劲,她贵为离王世子妃,就算没人巴结讨好,过来套近乎,也不至于走到谁身边,谁就离她远一点儿吧,活像她是瘟神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难道是因为她和赵嫣交恶,这些都是和赵嫣交好的?

这倒是有可能。

但是很快,她又打消这想法了,明明就不是赵嫣一党的,甚至还有过不愉快的看到她也侧了身。

碧珠跟在后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越看越火大。

明澜往前走,那边李佩瑶走过来,喊道,“明澜姐姐。”

她双眸明亮,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

明澜笑道,“那些人都避着我,你不怕?”

李佩瑶朝她做鬼脸,“我才不怕呢,你要是克我,我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明澜挑眉,说她克谁,是指老王妃吗?

可她就算克老王妃,也和她们无关吧?

明澜问道,“我刚进宫,克着谁了?”

李佩瑶愕然,她还以为明澜知道了呢,只是不是什么好事,她怕说出来惹明澜不高兴。

见她犹豫不言,明澜道,“你就直说吧,我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李佩瑶这才道,“她们说你克离王府,本来离老王妃身子硬朗,你一进门,她就病倒了,而且还查不出病因,克完老王妃,又克三房了,害的永王府悦珠郡主毁了容,和你离的近,准没好事……。”

说完,见明澜脸色不虞,她忙道,“这些话,我不信的。”

这一点,明澜相信。

要是信以为真,她就不会来寻她说话了。

李佩瑶东张西望道,“你要去哪儿玩,我陪你一起。”

明澜笑道,“那倒不用了,我去那边吹会儿风。”

李佩瑶咯咯笑,道,“我方才在那边看到仙鹤了,可漂亮了。”

她拉起明澜的手就往那边走。

她是真心拿明澜当朋友,虽然明澜没能成为她三嫂,她至今惋惜,但不妨碍她们成为朋友。

湖畔,清风徐徐,杨柳依依。

远处,两只仙鹤站在石头上,体态飘逸雅致,鸣声超凡不俗,孤傲尖唳,如玉铮铮。

展翅、伸腰抬头、弯腰,动作行云流水,美极了。

“来皇宫多少回,都极少看到它们,今儿运气好,居然碰到了,”李佩瑶高兴道。

说着,她看着明澜道,“据说离老王爷出生的时候,这两只仙鹤从天而降,站在大殿顶上,孤傲常鸣,从那以后,这两只仙鹤就在宫里住下了,后来老王爷搬到离王府,它们也跟了去,前些年老王爷过世,它们就不知所踪了,有时候在宫里,有时候在离王府,有时候还在京都外面,因为一般的白鹤只能活三十岁,它们远远超过了,所以是仙鹤。”

怕明澜不知道仙鹤的来历,李佩瑶说的很详细。

她说完,那两只仙鹤飞起来了,而且是朝她们这边飞。

李佩瑶胆小,紧紧的抓着明澜的胳膊,又有些兴奋。

仙鹤走过来,站到她们跟前,用暗红色的喙缓缓靠近,李佩瑶眼睛都睁圆了。

因为仙鹤用它的喙戳明澜的脸。

说戳可能用词不准确,它在亲明澜。

第四百五十九章 情书

这一幕,不少人都看见了,眼珠子都瞪圆了,更是倒吸气。

平常都难见到的仙鹤,居然靠近离王世子妃,还亲她,这可是仙鹤,它们都靠近她,她还是不祥之人,克离老王妃和萧二姑娘吗?

明澜还未理会的流言,在仙鹤这一亲中,烟消云散了。

感觉到仙鹤喜欢她,明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们的羽毛,高兴的仙鹤长鸣。

湖对岸,不少世家少爷也看到这一幕了。

楚离不知道,他正坐在凉亭里喝茶呢,某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跑过来,气喘吁吁道,“表哥,不好了,在宫里,居然有活得不耐烦的胆大妄为之徒明目张胆的当众轻薄表嫂!”

楚离一听,眸光大怒,手里的茶盏怦然成了一堆碎片。

他豁然起身,冷道,“谁不要命了?”

楚三少爷抓起他的手走到湖畔,指着那两只仙鹤道,“就是它们!”

楚离,“……。”

他看着楚三少爷,一脸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楚三少爷一脸无辜,“我骗你做什么,它们真的轻薄表嫂了,不信你问他们,都看见了,轻薄不分男女,调戏不分物种!”

那些世家少爷点头,“仙鹤的确亲了世子妃,至少有七八下。”

凤大少爷过来,憋笑道,“君衡指着你给他报仙鹤撵他之仇呢。”

楚三少爷道,“撵我算什么,轻薄表嫂,怎么也要给它来一个炖汤之刑。”

凤大少爷手拍在楚三少爷肩膀上,道,“你少添乱了,这两只仙鹤可是老王爷的,连楚离都不亲近,现在却对世子妃示好,实在是匪夷所思。”

凤大少爷不说,楚三少爷还没往这上面想,他一脸古怪道,“的确奇怪的很。”

楚离望向这边,仙鹤还在亲明澜的脸,但另外一只仙鹤则啄明澜腰间的荷包。

楚离眸底闪过一抹疑惑。

他知道明澜随身佩戴的荷包里藏着碎玉阙。

可以前他带着碎玉阙进宫,仙鹤可没对他这么亲昵,还有之前碎玉阙藏在陵墓里,仙鹤也没有去守陵。

别告诉它玉阙黏着明澜,这两只仙鹤也一样了。

那边,明澜摸着仙鹤,李佩瑶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仙鹤的翅膀,紧张的脸都红了。

还好,仙鹤没有不给面子把她的手拂开,以前楚三少爷一把抱住它,一通狂亲,被另外一只仙鹤撵着追了半个御花园。

仙鹤亲明澜的事,很快传的沸沸扬扬,皇上知道了,也来御花园了。

不过他来晚了,仙鹤走了。

丫鬟过来传明澜,她走上台阶,赵皇后就道,“不知道离王世子妃腰间荷包里装了些什么,这么招仙鹤喜欢。”

真的没有比她更讨厌的了。

她荷包里有什么,和她有关系吗?!

明澜心中不快,可赵皇后这么说,皇上的眸光就落到她腰间了,明澜能不把荷包解下来给皇上看吗?

可是荷包里有那块碎玉阙,那可是刺客惦记的东西,玉阙可能不止一次到刺客手里然后莫名其妙失踪,现在又回到她手里了,天知道刺客能不能猜到点什么。

明澜在心中祈祷,让玉阙机灵一点,赶紧躲起来。

默念完,她把荷包解下来,双手握紧,送到皇上跟前,道,“这荷包是我亲手绣的,丫鬟采了些花瓣晒干装里面。”

顾音澜站在一旁,想到什么,她道,“二姐姐平常就喜欢随手往荷包里塞东西,指不定就是那些东西招仙鹤的喜欢。”

明澜眸光一冷。

她什么时候喜欢往荷包里塞东西了?!

上回钥匙被拓印,藏在荷包里的玉阙被人顺手牵羊拿走,现在她又说这话,玉阙是她派人偷的无疑了!

那边,楚离快步走过来,他上台阶,赵皇后正要把荷包打开,他身子一闪,就形如鬼魅,把荷包给夺了回来。

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所有人包括皇上在内都给惊的不轻。

从皇后手里抢东西,这是大不敬了,不是死罪,至少也要流放了。

明澜扶额,头疼。

赵皇后脸都紫了,拍桌子道,“放肆!”

楚离冷看着她道,“我只是拿回荷包而已,没有掐你的脖子,算不得什么放肆,这荷包里的东西,岂是谁都能看的?”

不仅放肆,还言语不敬,一点都没有将人放在眼里。

虽然他目无尊长,目无王法惯了,但赵皇后可不会纵容他,她望着皇上道,“皇上,如果这都不算放肆,那什么叫放肆?”

皇上也觉得楚离方才举动太过分了些,但他相信这荷包里装了很重要的东西,至少和老王爷有关,否则他不会这么紧张。

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好好藏着,放在世子妃的荷包里随身带着,这就太过分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也不能太过偏袒了,皇上脸色严肃道,“有什么不能看的?”

赵皇后冷道,“莫非里面藏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一帽子扣下来,这荷包是非看不可了,而且是要当众看。

万一里面藏了毒药呢,一会儿谁要是晕了中毒了,明澜可就有脱不掉的嫌疑了。

皇上伸手道,“朕看看吧。”

楚离犹豫一瞬间,就把荷包丢给皇上了。

皇上翻看了荷包两眼,就打开了。

如明澜所言,荷包里只是一些干花粉,皇上拨弄了两下,从里面扒出来一张小纸条。

他看了楚离一眼,把纸条打开,看到纸上写的什么,他一脸黑线的笑了,“不就一句情话,至于藏在荷包里吗?”

皇上把纸条放桌子上,补了一句,“虽然没什么文采,但够肉麻的,还是红色的字,是血书吗?”

楚离,“……。”

明澜,“……。”

这张纸条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不是我写的!”

两人眸底都是这五个字。

赵皇后瞥了一眼,没说什么,楚离走过去把纸条拿起来,然后整个人就凌乱了。

只见纸条上写着。

宝贝儿,为夫心悦你。

楚离手一紧,纸条就扭成一团了,然后被他用内力震的粉碎。

风一吹,全到皇上和皇后脸上去了。

皇后连连咳嗽,皇上挥了两下,瞪了楚离道,“又不是性子腼腆之人,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塞荷包里,指不定荷包丢了都看不见。”

楚离一脑门黑线。

皇上摆摆手,“你和世子妃有什么情话,到一旁说去,朕不想看见你。”

明澜耳根子都红成血玉了。

楚离拉着她的手,转身走了。

等走远了些,明澜低声问道,“你到底在纸条上写了些什么?”

“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那会是谁写的?”

“玉阙呢?”

“……在我身上。”

明澜声音很小,弱不可闻,但楚离明显感觉到她眸光在躲闪,不敢看他。

他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刨根问底道,“藏哪儿了?”

明澜红着脸道,“你别问了,玉阙在我身上,就算丢了,它也会回来的。”

她越是不说,楚离就越好奇。

明澜就越恼,他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明澜瞪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看自己的胸。

楚离回过神来,勃然大怒。

它往哪里藏呢?!

第四百六十章 吃醋

能写那么肉麻兮兮的话,可见玉阙不是什么正经东西,那么小一东西,往哪里藏不行,偏挑那地方躲,就这样无耻行径,在楚离眼里已经打上了好色之徒四个字。

这一整天,真是活见鬼了。

别人争风吃醋的是人,他碰到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先是仙鹤,再是玉阙。

他都还没有圆房!

怒气上涌,楚离想到玉阙躲在什么地方,他就有些控制不住郁气了,只是御花园四下都是人,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伸手去拿,这不,见不远处是假山,拉着明澜就过去了。

明澜也觉得应该找个地方把玉阙拿出来,那又不是能藏东西的地方,但她想的是偏殿,楚离把她往假山里拉,她反抗不了,只能顺从了。

御花园内,多是看热闹的,对于楚离腼腆,在明澜荷包里藏情书,还是血书的事都津津乐道,再见他把明澜往假山里拉,都笑了起来。

离王世子看着性子霸道,没想到内里居然这么腼腆,含蓄的叫人不敢置信了,难怪上回在马车里,楚三少爷塞给他春、宫、图,他会随手往马车外一丢了,这么纯情的世子爷,堪比凤毛麟角了啊。

但很快,他们就把这些话通通收回来了。

楚离拉着明澜进了假山,没多会儿,惠阳公主的孙儿陆天齐就从假山里跑出来,跌跌撞撞,嘴里还念念有词,“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楚三少爷一听,过去一把将他拎住了,问道,“都看到什么了?”

陆天齐小脸红着,死活都不说。

但他屁股后面还有一跟屁虫,明瑞郡主小跑过来,不高兴道,“天齐哥哥都不等我!”

陆天齐嘴硬,楚三少爷就摸小郡主脑袋,问道,“看到什么了?”

小郡主歪了脑袋,“没看到什么啊,只看到桓哥哥从世子妃姐姐的衣裳里拿东西……。”

楚三少爷两眼一翻,只是拿东西而已,算什么非礼勿视啊。

结果小郡主走到陆天齐身边,把他衣襟往外扯,伸手进去掏,“就这么拿的。”

陆天齐把她的手拂开,小脸涨红,想打人了,他怎么觉得自己被调戏了,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以己度人,他道,“不许乱说,世子妃身上有虫子,桓哥哥是帮忙抓虫子!”

小郡主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反正天齐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可他能骗的过小郡主,可骗不过楚三少爷,他摸着下巴,笑的一脸古怪。

没想到大哥居然这么的无耻,以前真是太小瞧他了,还担心他不知道怎么圆房,他这不是杞人忧天么?

结果小郡主又来了一句,“桓哥哥把虫子扔进了湖里,肯定淹死了。”

楚三少爷扭眉。

不会真是抓虫子吧?

小郡主年纪小,还不会撒谎。

假山内,明澜一脚踢过去,恨不得将某男踢死算了。

都说了她自己拿,他非要亲自动手,结果呢!

他不是武功高强吗,陆少爷和小郡主藏在假山里,他怎么都没发现?!

想到小郡主的懵懂无知,会被人套话,楚离对她做的事,会有不少人知道,她就想一头撞死算了。

楚离扶额,他方才进来扫了一眼,并未看到陆天齐和小郡主躲在假山后,他们身子小,藏的住,便没在意,谁想到会这样。

从早上起,做事就没顺畅过。

再见明澜星眸含怒,楚离抬手狠狠的握了下,道,“知道了又如何,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况你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又不是偷、情。”

明澜呼哧呼哧,脸红的发紫了。

楚离要拉她出去,明澜抓着假山,死都不出去。

楚离拿她没辄,但方才的确是他气头上疏忽了,错在他,便道,“放心,没人敢说你什么。”

明澜可不信他。

他不知道大家八卦的本事和好奇心。

楚离道,“要是真被议论了,你要求的事,我都答应你。”

她要求的和离书,甚至将来和离后孩子都归她,昨晚没有圆房,有一半原因是没有谈拢。

楚离可以等,王妃施压,伯府施压,明澜根本就顶不住,不然她不会松口。

只是没想到,转眼,松口的就是他了。

楚离做出这样的承诺,可见他把握很大了,明澜也就不矫情了。

楚离拉着她出假山,她脸色恢复了几分白皙。

她稍后一步,目不斜视,不知道楚离用眼神横扫了多少人,但凡交头接耳,脸上带了几分看热闹神情的,见到楚离冰冷的眼神,个个噤若寒蝉,背过身去。

他打头阵,明澜在后头,自然没有觉察到别人异样的眸光了。

她心稍安,脸也不发烫了。

但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楚离带着她往前走,那边小公公从他们身边跑过,去禀告皇上道,“皇上,不好了,湖里锦鲤死了几十条。”

明澜望着楚离,问道,“是你动的手脚?”

她以为楚离是用这样的方式转移大家视线,也证实他是帮忙抓虫子,结果楚离摇头道,“不是我。”

那边,有宫女过来道,“世子妃,皇后让你过去一趟。”

明澜一点都不想去,但皇后派丫鬟过来请,不去又不行。

她就跟丫鬟走了。

凉亭处,皇上还在,和先前相比,只多了一位太医。

她上前请安,皇后道,“坐下吧,让太医给你把把脉,桓儿丢到湖里的毒虫,把锦鲤毒死了几十条,不知道你有没有被虫子咬到,让太医看看也好安心。”

明澜摇头道,“谢皇后关心,我没有被咬到。”

赵皇后笑道,“没有最好,但李太医就在,把个脉也不费什么力气,就当是请个平安脉吧。”

说着,赵皇后给李太医使眼色了,李太医就示意明澜伸手,都到这份上了,她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一个个的这么想给她把脉,还真是奇了怪了。

老王妃是想弄死她腹中莫须有的胎儿,赵皇后的目的又是什么?

李太医把脉的工夫,明澜就知道赵皇后的目的了,和老王妃的目的其实差不多,一个不想她生下孩子,一个则是想她名声扫地。

第四百六十一章 动手

她才嫁给楚离几天,要是现在就怀胎几个月了,那她和楚离没成亲就滚到一起了。

赵皇后气定神闲的喝茶,李太医把了一回又一回,明澜则一脸坦然,就不信他还能把出喜脉来!

半天之后,李太医收手了,道,“世子妃脉象沉稳有力,没有丝毫中毒迹象。”

赵皇后端茶的手滞了一瞬,抬头看了李太医一眼,李太医将药枕收好,退到一旁,“没什么事,臣就先告退了。”

果然只是针对她一个人,楚离徒手抓毒虫,可比她衣服上爬了毒虫要严重的多,不给他把脉,却格外的关心她,她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她?

那边,有公公过来,道,“皇上,可以移驾兴庆宫了。”

皇上把茶盏放下,福公公就扯了嗓子喊,“摆驾兴庆宫!”

明澜赶紧起身退到一旁,等皇上和赵皇后她们都出了凉亭,她才跟上。

兴庆宫很大,富丽堂皇,只有重要的宴会才在这里举办,让四品官携家眷参加,又在兴庆宫设宴,足见对太子和离王世子的重视了。

皇上坐在龙椅上,赵皇后和李贵妃一左一右,除了她们,就只有柳妃了。

几个月没见,柳妃的肚子很大了,走路都有些吃力,丫鬟扶的很小心。

她气色红润,容光焕发,因为知道她腹中怀的是个小公主,明澜又说有人毒害她腹中胎儿,最后诛九族,根本就没有人敢对她下手。

柳妃也没有和其他后妃一样,因为怀了龙种就屁股翘上了天,有恃无恐,连赵皇后和李贵妃都敢不放在眼里,她怀的只是一个小公主,她没有狂妄的资本。

再加上皇上对她也没有表现的多么宠爱,只是比怀了身孕之前多了几分关心,远比不上其他后妃怀身孕,赏赐一拨接一拨,虽然她早赏赐过了,从慧嫔晋升为柳妃,但嫉妒过了,也就没什么了。

只沉浸在做母亲的喜悦里,而不用担心被人迫害,柳妃自然心情好,气色好了。

看到明澜,柳妃眸光都带着感激,明澜报之一笑。

等坐下后,楚离望着她道,“李太医把脉,说什么了?”

明澜看着他,修长的睫毛轻颤,“能说什么?”

她既没有中毒,更没有怀身孕,因为百毒不侵,恢复力极强,她比谁都气色好,李太医就是想鸡蛋里挑骨头,他都无从下手。

不过,有些怀疑她要和楚离说,“我总觉得皇后也知道我怀了身孕。”

楚离正给自己倒酒呢,闻言,他手顿了下,撇头望着明澜。

明澜点头。

她敢赌一万两,赵皇后绝对知道她怀了身孕一事。

她和赵嫣不睦,赵皇后有意劝和,她没有给她面子,以赵皇后的性子,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也绝不会有那么好心关心她有没有中毒,不给她下毒,她就谢天谢地了。

赵皇后身处皇宫,却对她的事知道的这么一清二楚,除了她在王妃身边安插了眼线,没有别的途径知道这消息了。

虽然之前王妃做的事是稍微令人遐想了些,可有她娘顶在前头,伯府都没人怀疑,她不信赵皇后会猜到。

其实,赵皇后在王妃身边安插眼线也很正常。

王妃和赵皇后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而怀孕初期是有些症状的,头晕、呕吐,就算以前王妃不知道,嫁人之后,也能猜到一二了。

王妃知道她这么大一把柄,赵皇后能不心有余悸吗?

这两天,她还只是被人怀疑怀了身孕,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赵皇后可是真怀了身孕。

当年赵皇后以侧妃生下长子为由碾压李贵妃登上后位,要是让人知道她嫁给皇上之前就生过孩子了,关是唾沫就能淹死她了,还想当皇后?

就算赵翌是赵皇后和皇上亲生的,后位都不一定保的住,如果不是,那赵家犯的就是诛九族的死罪。

现在李贵妃咄咄相逼,赵皇后和太子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果王爷知道赵皇后当年不嫁给他是因为给他戴了绿帽子,是个男人都没法忍受,王爷气头上,极有可能就拥戴三皇子了。

赵皇后赌不起。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王爷逼问了十几年,王妃都咬紧牙口不吐露半个字的原因吧?

如果哪一天王妃坚持不下去了,想和王爷说了呢,又碰巧被赵皇后安插在王妃身边的奸细知道了,赵皇后一害怕之下痛下杀手……

明澜觉得她真相了。

这肯定就是王妃前世突然离世的原因。

再后来,楚离知道王妃是赵皇后杀的,赵皇后派人杀他斩草除根,他为了活下去,只有造反一条路可以走。

一切都有理有据,可似乎哪里不大对劲。

明澜坐在那里走神,楚离几次侧目看她,忍不住打断她道,“在想什么?”

明澜脑袋里灵光一闪,似乎要抓到一个关键点了,结果楚离一说话,直接断了,明澜恼了,抬手打他,抓狂道,“我都快要想到了,被你一打断,我想不起来了!”

这里是大殿,她和楚离的位置又特别显眼,在王爷和王妃下手,在太子对面。

她动手打楚离,虽然不可能打疼他,但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也太粗暴了一点儿,夫为妻纲,她这种行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那些大臣都等着看热闹,以离王世子的傲气,被女人打,就算不发脾气,至少也不会有好脸色。

只可惜,他戴着面具,没人看的见他脸上的表情。

可楚离的反应,叫人眼珠子都瞪圆了,只见他握着明澜的手道,“手疼不疼?”

宁王世子和明郡王坐一起,看到这一幕,两人面面相觑,生无可恋。

前面有人虐单身狗,还有没有人管管了?

明郡王摸了摸鼻子,看到桌子,他眸光闪了闪,吧嗒一下,把桌子拆下来一横杆。

他手一丢,木棍就掉在了明澜的脚边。

明澜回头,明郡王笑道,“用这个打,手不疼。”

明澜脸一红,连忙转过头去,另外一只手却是把木棍捡了起来。

这小动作,没有瞒过楚离的眼睛,他脸黑了两分。

这女人,不会真想拿木棍打他吧?

明澜警告的看了他一眼,“老实坐好了,不许再动手动脚。”

第四百六十二章 和离(求月票)

楚离扶额,这女人记性要不要这么差啊,那他不介意提醒她一下,“谁先动手的?”

明澜嗓子一噎,扭过头去。

那边,赵皇后坐在一旁喝茶,眼睛往这边看,她本想看明澜和楚离的,但眸光最后频频落在王爷和王妃身上。

王爷给王妃拿糕点,王妃不接,王爷就往她嘴边递,王妃赶紧接了。

这一幕,比明澜打了楚离一下,楚离问她手疼不疼更叫人吃惊。

王爷和王妃成亲十九年了,两人一起参加宴会的时候就很少,不是王妃缺席,就是王爷没空。

就是一起来了,也是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仿佛身边人压根就不存在。

可是现在王爷居然给王妃拿吃的了,王妃不给面子,王爷不生气还亲自喂……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王爷和王妃的相处,甚至比那些舞姬袅娜的舞姿还要吸引人三分了。

没办法,王妃吃了一块,王爷又给她拿了一块。

再拿一块。

再拿……

最后王妃忍无可忍了,王爷送到跟前的时候,王妃很给面子,张嘴狠狠的咬了下去,连着糕点和手一起咬。

那些大臣和夫人都觉得背脊发凉,离王妃也太凶残了一点儿吧?

和离王妃一比,离王世子妃拍打世子爷都不够瞧了。

王爷嘴角猛抽,他是真没料到王妃会咬他,方才王妃吃的时候,还朝他笑了。

那一笑,让他失了神,恍如牡丹绽放。

这么多年,王妃几时对他有过这么好的脸色啊,正觉得一盘子不够,打算再叫宫女端一盘子来,王妃就给他来了这么一下。

最毒妇人心啊。

“王妃,你咬到本王的手了。”

王妃把嘴松开,拿帕子擦嘴角,若无其事道,“我说糕点怎么会那么硬,原来是王爷的手,我手没受伤,王爷欣赏歌舞便是,看中了哪个舞姬,我替你向皇上讨了。”

清冽的语气,淡漠疏离。

“我手受伤了。”

王爷伸手拿糕点,啪嗒,糕点掉桌子上了。

众人大汗。

王爷,你还能再装的更弱一点吗?

离王府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不会是中邪了吧。

明澜坐在一旁,被王爷给打败了,楚离一点黑线,他以为他够招摇的了,没想到和父王一比,成班门弄斧了。

王妃想把那块掉桌子上的糕点丢王爷一脸了,从昨天起,就不正常了。

本以为进了宫会安生片刻,没想到更过分了。

王妃看向舞姬,抬手一指道,“你过来伺候王爷。”

舞姬被点了名,内心狂喜,但还是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摆手,舞姬才到桌子旁跪下,给王爷斟酒,再拿糕点喂王爷。

王爷脸都绿了,“退下。”

舞姬吓了一跳,赶紧把糕点放下,退到一旁了。

那边,皇上眉头挑着,笑道,“离王今儿行为这么古怪,是吃错药了?”

离王给自己倒酒道,“臣只有半年好活的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满朝文武和夫人都惊呆了,王爷气色红润,无病无痛,怎么可能只有半年好活的?

皇上也惊住了,道,“怎么回事,病了?”

王爷把酒一饮而尽,道,“没病,无垢大师给臣算了一卦,再和离,不出半年,臣必死无疑,王妃身为臣的救命良药,短短一天时间,她已经跟臣提了十六回和离了。”

皇上轻咳一声,道,“那就再和离一次吧,朕一直怀疑无垢大师算命是不是真有那么准,离王不妨试一试。”

王爷侧目看着皇上。

众大臣差点憋出内伤来。

赵皇后也在笑,她道,“皇上,王爷都这么着急了,您还打趣他。”

皇上笑道,“这么多年,他和王妃时不时就闹和离,现在知道怕了,要讨好王妃了,还不许人家有脾气,王妃性子刚烈,不惯他这毛病是意料之中的事。”

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

王爷我行我素,根本没把别人的眼光看在眼里,他拿了块糕点递给王妃道,“我将话挑明了,王妃吃下这块糕点,以后就别和我闹和离了,如果你真忍心我死,就扔了它,你回楚家,我绝不拦你,也不会阻拦你看桓儿,更不会找楚家麻烦。”

他话音一落,楚离就道,“母妃,我赞同你扔了它!”

没见过父王这么蹬鼻子上脸的,给他一个理由讨好母妃,还不到一天,就没有耐心了,他以为他和母妃吵了十几年,他态度一软,母妃就不生气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楚离要起身,明澜拉住了他,朝他摇头。

对于王妃的事上,楚离还没有她冷静。

王爷喜欢王妃是肯定的,和离了两回,失去了两回,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是吵了这么多年,王爷并不知道王妃喜不喜欢他,吵吵闹闹十几年,早习惯了,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楚离横插一手,给了王爷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

举案齐眉,红袖添香。

这样的日子,她不信王爷不羡慕不向往,但是王妃不配合。

在明知道和离王爷会死的情况下,王妃还提了这么多回和离,王爷肯定很心酸。

这样的心酸下,他就开始反思了,王妃是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喜欢过他,待在王府只是因为楚离,还有惧怕他的权势,会给楚家添麻烦。

当着文武百官和皇上的面,他说这话,就不会食言而肥,王妃可以无所顾忌的做出选择。

如果王妃真的选择回楚家,那就是不在乎他的死活,他也没有必要强留王妃在王府里。

大殿内很安静,落针可闻。

赵皇后望着王妃道,“王妃,王爷他……。”

王爷打断赵皇后道,“皇后的好意,本王心领了,这是我和王妃之间的事,本王不希望旁人插手干扰王妃做决定。”

赵皇后脸色变了一变,眸底一抹冷芒忽闪而逝。

没人再敢说话,所有的眸光都落在王妃身上。

王妃伸手接了糕点,大家都好奇了,她是吃下糕点,还是扔掉呢?

只见王妃拿了糕点看了王爷一眼,手一松,糕点就掉在了桌子上,砸碎了一角然后掉在了地上。

倒抽气声此起彼伏。

离王妃她居然把糕点扔了!

她居然真这么狠心,不顾离王死活?

大家不敢置信,就那么呆滞的望着王妃。

这时候,有一突兀的声音传来,打破寂静。

“可以扩修皇陵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补刀

这句话是皇上说的,大殿内,无人敢接话。

王妃起身,朝皇上福身,以身子不适为由,先行一步。

她一袭华贵裙裳,逶迤拖地,在众人目送中,一步步端庄优雅的出了兴庆宫,阳光打在她身上,明艳动人。

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姿,大殿内才沸腾起来。

离王和离王妃……就这样和离了?

这一回,当着皇上和百官的面,连和离书都省了。

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王爷身上,见王爷脸黑成炭,议论纷纷的大殿又安静了下来。

“奏乐!”王爷声音冷如寒霜。

慌乱间,乐音响起,细细听,乐师还弹错了几个音调。

很快,大殿内就歌舞升平了。

闲婉柔靡的舞姿,双臂柔若无骨,娇体软似棉絮,丰盈又不失袅娜的身材,十分的养眼。

但整个大殿内,却没人能静下心来欣赏舞姬的曼妙身姿。

明澜坐在那里,伸手推了楚离一把。

王妃就这样走了,王爷丢了面子,不去追王妃,他也不去么?

“不去。”

他赌气似的道。

知道父王喜欢母妃,他也希望他们能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努力查清他们争吵的原因,尽量帮他铺平道路,可他却嫌路太宽太平了,非要搬块大石头来拦路,现在落了面子,母妃走了,他就高兴了。

没见过这么不省心的爹,他想知道母妃会不会顾忌他的死活,有没有将他放在心里,他能理解,但他也该设身处地替母妃想一想吧。

他只是怕死才一改前态,这样逆转的态度,换做谁会高兴?

他不去,明澜也不能硬逼他去,但她不放心王妃就这样独自走,明澜要起身,却被楚离拉坐了下来,道,“母妃是回将军府了,最多父王过世的时候,再回王府上柱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楚离说的很大声,他是故意说给王爷听的。

本来王爷就够伤心的了,楚离这话更像是一把刀捅过去,鲜血淋漓。

完了,还有一补刀的。

那边,楚大将军好整以暇的喝酒,笑道,“这么多年,难得王爷想通了,愿意放了舍妹,她还有大把的年华,如今和离了,嫁娶互不干涉,在这里,我祝王爷早日迎娶新王妃,舍妹我会给她再找一好夫婿的。”

隔的有点远,明澜都感觉到王爷周身往外冒的寒气,冻的人直哆嗦。

嗯,补完刀,还有伸脚踹落井下石的。

皇上抖了抖龙袍,正了正玉冠,笑道,“楚爱卿看朕如何?”

众大臣沉默了。

这是在齐连手把王爷往死路上逼么?

不过,皇上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上回和离,皇上也说了。

赵皇后嗔了皇上一眼,道,“皇上,您就不要和楚大将军开玩笑了,您要娶王妃,谁还敢和您争?”

“朕不是开玩笑的。”

皇上一本正经道。

赵皇后脸色一僵,虽然皇上脸上戏谑之色尚在,但是眼里一片清明,他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很快,皇上又笑了,道,“王妃性子刚烈,宁折不屈,这样的女子,朕的后宫掘地三尺也找不出来一个。”

真真假假,叫人分不清皇上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李贵妃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皇上要真娶王妃,姐姐这皇后之位该退位让贤了吧?”

赵皇后的脸隐隐发青,看向李贵妃的眼神寒芒闪烁。

李贵妃可不怕她,“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王妃连离王妃的身份都不屑一顾,难道她进宫要屈居你我之下吗?”

赵皇后笑了,“王妃愿意进宫,我让出皇后之位又何妨?”

皇上撇了她们一眼,大笑道,“皇后和贵妃一个比一个贤惠,朕心甚慰。”

大臣们狂擦汗。

皇后和贵妃为了后位争个你死我活,现在这么大方,还不是晾准了皇上您不可能迎娶王妃进宫,嘴上说说,附和您欺压王爷吗……

刚这样想呢,就听皇上笑道,“本来朕还忧愁要迎娶王妃进宫,该给她什么名分,既然皇后和贵妃这么谦让,那朕就以后位相待,朕和离王也算是兄弟一场,等他过世后,朕再迎娶王妃进宫。”

王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要还能待的下去,一会儿该被人抬着出宫了。

他愤然离桌,看着皇上,咬牙道,“萧连,算你狠。”

萧连是皇上的名讳,自打他登基之后,就没人敢提了。

皇上憋笑,见王爷迈步出大殿,他摆手道,“好了,宴会继续。”

殿外的阳光很明媚,很刺眼,但打在王爷身上,竟有些荒凉。

身后,皇上的声音徐徐传来,“十八年前,离王去楚大将军府负荆请罪,朕没看到,这一回,朕率众爱卿前去围观。”

说完,见没人附和,皇上问道,“朕英不英明?”

“……皇上英明!”

高呼声,震耳欲聋。

等大殿回声消了,宴会就真的继续了,没人再提王爷和王妃和离之事,仿佛没发生过一般。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几杯酒下肚,赵皇后端皇后的架子了,笑道,“身为皇家儿媳妇,不仅要心地善良,仪态端庄,进退有据,落落大方,还要德才兼备,色艺双绝,本宫只知道世子妃猜谜语很厉害,其他才艺还不知道。

但能让世子倾慕,必定不同凡响,之前世子和世子妃在穆王府一曲惊人,本宫都后悔没有去穆王府看看,今儿宴会,不知能否共舞一曲,让皇上和百官一饱眼福?”

赵皇后那一大串对皇家儿媳妇要求的词,听得明澜两眼直翻。

娶都娶了,现在提这些要求也不嫌晚了,况且她是和楚离过一辈子,又不是和她,她要求那么多。

再说了,提要求之前,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依照要求挑的儿媳妇,别的且不说,就一个心地善良,太子妃和太子侧妃就不够格了好么。

还有她自己,身为天下女子表率的皇后,心地又善良吗?

明知道王爷和王妃闹的不愉快,楚离不高兴,她还要他们共舞一曲给大家看。

她不是和王妃是姐妹,关系最好吗,都不用宽慰楚离两句?

楚离抬头看了赵皇后一眼,拉着明澜起身了。

明澜一脸错愕。

他有这么听话?

第四百六十四章 切磋

那边宫女拿了红绳来给他们把脚绑住了,楚离抽出腰间软剑,随手比划了两下,望着皇后道,“往一旁坐点儿,我心情不好,怕一会儿手中剑会脱手,伤着皇后就不好了。”

赵皇后脸色一僵。

他这是怕剑会脱手吗?!

他是明摆着会脱手!

先打了招呼,到时候伤了她,那是她自己不小心,与他无关。

赵皇后一口银牙险些没咬碎了,可让楚离和明澜共舞一曲的是她,她没有退缩的余地。

赵皇后不好说什么,太子站出来道,“既然心情不好,就别舞剑了。”

楚离看着太子,嘴角噙了一抹冷笑,“我虽然戴着面具,但长了眼睛的都该知道我心情不好,皇后既然想看,今儿又是介绍世子妃给百官认识的日子,这点面子本世子还是要给的。”

他和明澜共舞一曲,是他们想看便看,想不看就能不看的吗?!

公公抬了瑶琴来,楚离把剑递给明澜,明澜忍着兴奋接了。

和在穆王府一样,她舞剑,楚离抚琴。

但又和在穆王府不同,看客的心情变了,之前是惊艳,现在是忐忑,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明澜手中剑上,尤其是太子,如果楚离真敢让剑脱手,他会将剑打落在地。

但楚离的武功深不可测,他的剑速度之快,又岂是他能接的住的?

太子奋力一扑,结果连剑柄都没碰到,剑直凌凌的朝赵皇后飞去。

多少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把剑就从赵皇后的耳畔划过。

只听见剑身震出嗡嗡声,还有赵皇后失态的尖叫声。

“果然还是失手了。”

楚离自责道。

看着赵皇后被剑划掉的凤簪和须发,那苍白的脸色,冰冷的眸光,明澜谁都不服,就服他。

他这是在花样作死啊。

以赵皇后的心胸,那一剑,就算是打了招呼的一剑,也会要他百倍千倍奉还的。

不过明澜还是在心中叫了一声痛快。

王妃和王爷走到今日地步,不都是拜赵家和赵皇后所赐,大殿内,除了不敢发话的,哪个不是站在王妃这边的,唯独她,这个最应该帮王妃的却选择帮王爷。

知道楚离没好心情,却只顾自己,现在楚离听话舞剑了,她心满意足了吧。

“放肆!”

一声粗喝,在安静的大殿内格外的响亮。

明澜侧头,就看到赵大老爷,他脸色铁青,气的嘴皮都哆嗦了。

赵皇后是他胞妹,被楚离吓的花容失色,折损了赵家脸面,他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楚离看着赵大老爷,似笑非笑道,“论放肆,我岂敢与赵家相提并论?”

楚离戴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脸色,但深邃冷冽的眸光,却是让赵大老爷背脊闪过一阵寒流。

楚离却懒得理会他,手一伸,那把软剑就从墙里吸了出来,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得,就收进了腰带中。

文臣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武将眼睛都直了,离王世子的武功竟然高到这种程度了?

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楚离淡淡瞥了太子一眼,道,“我和世子妃的默契,大家都看到了,接下来就看太子和太子妃的了。”

方才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不安了。

太子妃抚琴,太子舞剑。

太子看楚离的眼神冷的能把人冻死,那剑锋怎么看都像是要朝楚离刺过来。

偏偏楚离还悠闲喝茶,压根就没把太子放在眼里。

真不知道他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

赵大老爷说他放肆,他说赵家更放肆。

在百官看来,赵家循规蹈矩,身为外戚,连皇上要封国公府都拒绝了,和朝中大臣走的近,也只是逼不得已,赵家什么都不做,太子之位就保不住了,楚离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赵大老爷不可能不琢磨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是气头上失了理智,还是别有深意?

华丽丽的,明澜走神了。

等她反应过来,太子的剑已经指到她额心了,莫名的有点晕。

明澜一脸莫名其妙,“太子,你的剑是不是指错人了?”

她拿起酒杯,将太子的剑推到楚离跟前。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吓唬她,还是省省吧,她虽然胆子不大,人也不算聪明,但她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借太子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动她一根汗毛。

如此,她又害怕什么?

李贵妃拍手笑了,“世子妃好胆识!”

这时候,赵嫣站出来道,“舞刀弄枪的多没意思,之前我猜灯谜输给了世子妃,一直想找机会和世子妃切磋一下,世子妃能如此镇定,应该没有受王爷和王妃和离之事的影响,你我切磋一下如何?”

赵嫣给太子打圆场,顺带下挑战书。

明澜不接就是怕她了。

她挑了眉头道,“切磋什么?”

赵嫣望向皇上了,“听皇上的。”

皇上坐在龙椅上,琢磨比什么好,诗词歌赋都腻味了。

想到什么,皇上笑道,“写诗句吧,一炷香之内,谁写的自相矛盾的诗句多,谁就赢。”

李贵妃笑道,“太子妃和太子侧妃也一并参加吧,其他大家闺秀有愿意的,不妨一起。”

皇上同意了。

赵嫣嘴角闪过一抹笑意。

这可难不倒她!

明澜轻笑。

很快,公公就搬来六张桌子来,摆上笔墨纸砚。

点了香后,赵嫣就提笔沾墨,刷刷的写起来。

比起她,明澜要慢的多。

但是赵嫣前半柱香很快,后面就慢了,明澜的速度越来越快。

很快,一炷香就过去了。

大家都停了笔,公公走到一姑娘身边,拿起纸念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兔子不吃窝边草;近水楼台先得月。”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撞南墙不回头。”

……

长公主府长乐郡主写了十三条。

再就是顾音澜,写了九条。

太子妃写了十五条。

再就是左相府姑娘写了十四条。

再就是赵嫣,她写了很多,除了以上重复的,还有:

“出淤泥而不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书到用时方恨少;百无一用是书生。”

“百事孝为先;忠孝不能两全。”

第四百六十五章 打听

……

“天意难违;人定胜天。”

“双喜临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赵嫣写了二十条。

最后才是明澜。

“明人不做暗事;兵不厌诈。”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过河拆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今朝有酒今朝醉。”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公公一口气读下来,有些喘了。

赵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因为她们写的,明澜都写了,还有许多她们没有想到的,她一时间怎么会想到那么多!

她们不是不会写,只是时间太短了,搜肠刮肚也只想到这么多。

可同样的时间,明澜写了三十多条。

高下立见!

皇上眸底流露一抹赞赏,“朕不过随口出了一题,没想到都答的这么好,有何感想没有?”

皇上望着明澜,虽然都是相反的诗句,但明澜写的略有不同,一时间,皇上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同,索性就直接问了。

明澜耸肩道,“做人真难。”

遇到事了,心里总有两个小人,一个怂恿她义无反顾,一个生拉硬拽往后拖劝她三思而行,让她摇摆不定,左右生难。

皇上听了大笑,“简单粗暴,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赵嫣脸上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五颜六色的,是她提出和明澜切磋的,结果却成了明澜的陪衬,这不是找场子,是自取其辱。

楚离慵懒一笑,“本世子挑选的世子妃,又岂是一般人?”

夸了明澜不算,还顺带夸自己,着实有些欠揍了,反正这样的话,明澜就是再活几辈子,她也说不出口。

听着皇上爽朗的笑声,明澜有些迟疑了,赵翌的性子与皇上差很多,尤其是那股子阴狠劲,她从皇上身上没有看出来一丝一毫。

前世,她也进宫参加了不少宴会,只有楚离和王爷在的时候,皇上才笑的格外高兴。

做皇帝的容易生性多疑,总怀疑自己龙椅坐不稳,有人要害他,枕边人、儿子、外戚、权臣,皇上不敢一日掉以轻心,可和王爷和楚离相处的时候,更像是兄弟和叔伯侄儿。

身心松快了,就容易打趣说笑,方才还硬是把王爷给气的去找王妃了,也不知道王爷能不能让王妃回心转意。

比起宴会,她更关心王爷和王妃啊,亏得楚离坐的住,她都要着急上火了。

好在赵嫣主动挑衅,最后败下阵来,没有再揪着她不放,京都大家闺秀以赵嫣为首,她都焉了,其她人就更不敢针对她了。

但明澜刚坐回楚离身边,事情又来了。

永王妃和三太太一起进宫了。

昨天萧敏一石头砸的悦珠郡主毁了容,今儿宴会,永王府没来,三房也没有露脸。

这会儿,永王妃和三太太却一起匆匆的进宫,大家都诧异她们来做什么。

赵皇后和永王妃一直走的很近,想当初悦珠郡主还特地去伯府给清柔公主找场子就可见一斑了。

赵皇后见她眼眶通红,形容消瘦,有些心疼道,“怎么进宫来了,悦珠郡主可好些了?”

永王妃拿帕子擦眼睛,哽咽的说不出来话,一看就知道情况没有好转。

赵皇后叹息,眼角余光扫到明澜,见她一脸从容,心底就堵了一团气。

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她随口一句话引出轩然大波来,自己还像个没事人似的,不是没心没肺,就是蛇蝎心肠。

三太太道明来意,她道,“连王老太医都看过了,悦珠郡主的脸恢复的再好,难免会留一点疤痕,如果世上还有谁有可能让悦珠郡主恢复如初,大概只有那位能调制出解百毒良药的神医了。”

而唯一知道那位“神医”下落的只有楚离,这也是她们急匆匆进宫的原因,早一日用药,悦珠郡主就能早一日康复。

况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离也不好拒绝。

明澜心里翻白眼,她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可这把火最后还是烧到了她身上来。

她只是能解百毒,当然了,她自己受伤了恢复的也很快,同样的伤在她身上,无需用药,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但她算哪门子神医啊,连药草她都认不全,如果用血帮悦珠郡主恢复容貌,天知道要多少。

大殿内,静谧下来,连呼吸声都弱了。

所有人的眸光都在三太太和楚离身上打转,偶尔也会扫到明澜身上。

当初,太后请明澜进宫,以她为要挟逼离王世子说出解百毒药从何处得来,非但没能问出一个字,最后还落了个被弹劾的下场。

这事举朝皆知,永王妃和三太太不可能不知道,这会儿还提,难道她们两的面子比太后还大?

楚离神情淡淡,仿佛这事和他没关系似的。

没人敢开口,包括赵皇后在内,这不明显是碰一鼻子灰的事么,永王妃一咬牙,给楚离跪下了,“求离王世子告知神医下落。”

她这一跪,楚离就不能当做没看见了。

明澜站起身来,没打算扶永王妃,她就默默站到一旁去了。

楚离瞥了永王妃道,“会解百毒就是神医了?”

永王妃抬头。

三太太就道,“神医都不一定会解百毒,能解百毒的不是神医谁会信?”

“本世子信!”

楚离掷地有声道,“你们要找的神医连一般的头痛脑热都治不好,会解百毒只是她祖传的秘方,寄希望于她只是白费力气。”

楚离这算是大实话了,可惜没多少人信,赵皇后首当其冲,她冷笑道,“离王世子不愿意帮忙就直说,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谁会信?”

楚离斜了她一眼,一句话把她给堵的险些噎死,“我不愿意帮忙。”

“你!”赵皇后气的脸都紫了。

楚离起了身,轻弹衣袖,漫不经心道,“你们想知道解百毒药的来路,只管去打听,能请的动她,算本世子输。”

丢着这一句,他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玉扇,迈步走了。

明澜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可算是要走了。

这绝对是她两世加起来参加的最闹心的宴会了。

只是王爷和王妃闹和离,这会儿回府,估计也不安生。

坐上马车,出了宫后,明澜就觉得不对劲了,好像不是回王府?

王府在左边,马车是向右的。

她以为是去楚大将军府,可是马车一绕,离楚大将军府也远了,憋不住,明澜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楚离一把将明澜抱坐怀中,把玩着她的一缕青丝,道,“带你出去躲几天清净。”[.]

第四百六十六章 抓鱼

马车汩汩朝前,街上热闹喧嚣悉数入耳。

见怀中人安分老实,没有反抗,也不说话,楚离看着她,只见她鸦青的浓长睫羽轻轻颤动,他长臂紧了紧,“怎么不说话?”

明澜摸着他袖子上的祥云,道,“我在想能不能躲的掉。”

楚离眸色幽深,“先躲三五日吧,母妃虽然和父王闹和离,但王府中馈还是母妃在管,一旦和离,你又不在,二婶三婶她们争起来,够父王焦头烂额了。”

懂了。

她不在王府,就没法管家,这是逼着王爷纡尊降贵去请王妃回府。

先前逼王妃做决定,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想到要是王妃不回王府了,要她管那么一大家子,明澜也头大。

她对钱财没有多少欲望,她的陪嫁够她锦衣玉食一辈子了,再加上她百毒不侵,不怕大小厨房被人收买给她下药,不用绞尽脑汁去抢管家权,完全可以活的轻松自在。

可是她一点懈怠之心都不敢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一会儿后,褚风问道,“爷,是去小木屋还是去明月湖?”

楚离望着明澜,把选择权交给她,“你说去哪儿?”

“去明月湖。”

想都不想,明澜就做出了选择。

楚离思岑了片刻道,“就去明月湖吧。”

明澜暗努嘴,看来他想去小木屋啊,小木屋虽好,但是想到前世赵嫣经常在那里待着,她去了难免会想起她,既然是躲清静,当然是怎么愉快怎么住了。

小半个时辰后,就到明月湖了。

湖畔杨柳依依,碧波粼粼,远远望去,仿佛一湖的碎金,闪耀灼目。

除了这艘船之外,还有四条船,丝竹悦耳,站在桥头还能看到有曼妙女子翩翩起舞。

想到要在船上住好几天,明澜就有些兴奋,有种一次住过瘾的感觉。

只是这船上东西偏少了些,少了张躺椅,吹着风闭目养神,该是何等的惬意啊。

碧珠过来,问道,“世子妃,船上还有钓鱼竿,你要钓鱼吗?”

明澜点头,“去拿来。”

碧珠屁颠颠跑去拿鱼竿了,回来兴奋道,“船底下还有炭炉,一会儿钓了鱼能烤着吃,褚风回去拿被子了,奴婢让他带了一堆调料来。”

想到烤鱼吃,碧珠就有些流口水了。

她想起了雪梨,本来今儿进宫参加宴会,雪梨就羡慕她了,她又是最爱吃的,要是知道她和世子妃在湖上垂钓,还烤鱼吃,肯定要馋死。

搬了小凳子来,明澜就认真垂钓了。

可是半天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照这样下去,钓上来的鱼都不够她一个人吃的啊。

碧珠也心急的很,这湖里鱼不少啊,她站在一旁都看见了,个头还不小,为什么就是不上钩呢。

又过了半天,明澜觉得自己死扛,最后烤鱼之事要泡汤呢,决定想钓鱼竿的主人讨教一番,这才察觉好半天没看到楚离人影了。

“爷呢?”她问道。

碧珠指着身后道,“爷在作画。”

明澜来了兴致了,连忙起身,在镂空架子旁停住,怕贸然上前打断楚离作画,惹他不高兴。

不过她也只停了会儿,楚离就发现她了,道,“过来看看我画的如何。”

那还用看么?

肯定是极好的,千金难求的画作啊。

明澜走过去,看清他画的是什么,脸上染了几分明媚,道,“你画我做什么?”

画上画的正是出嫁那日,楚离带着她去小木屋的场景。

她站在回廊上,遥望瀑布。

大红嫁衣,逶迤飘然,美的不似人间女子。

当然,画上只画到这里,木屋前那一群大煞风景的暗卫没有画上,否则什么美感都没了。

楚离收了笔墨,淡笑道,“不画你,那画谁?”

除了她,能画的东西还多着呢。

明澜心道,但是看着那张画,面带酡红的她什么都没说,心底暖流划过,那种感觉很舒服,身心愉悦。

楚离越看越满意,等墨干了就收到一旁,又拿了一张纸,画起别的来。

明澜看了几眼,就知道他画什么了。

今儿在宫里,那两只仙鹤站在她跟前,一只啄她腰间荷包,另外一只乖乖的站在那里任由她抚摸。

仙鹤形体秀丽、飘逸雅致,再经过楚离笔墨润色,说不出的美。

这不,明澜把询问钓鱼的事抛诸脑后,挽起袖子帮楚离研磨。

转眼,就到正午了。

褚风回来了,不止带了调料,还把雪梨一并带来了,这丫鬟知道有好吃的,再加上明澜好几天不回来,说什么也要跟来,褚风想着碧珠一个人可能伺候不过来,就同意了。

碧珠帮忙把东西放好,问道,“午饭呢?”

褚风问道,“不是烤鱼吗?”

“……鱼还在湖里呢,叫不上来。”

世子妃说了吃烤鱼,那也不能只吃烤鱼啊,世子爷还要正儿八经吃饭呢,现在好了,鱼没有,饭菜也没有,这要喝西北风了吗?

这西北方向是哪边也不知道啊。

褚风扶额,可别告诉他,他回王府了,她和世子妃两就站在船头喊鱼上船?

丫鬟这么傻,他信。

世子妃……可能吗?

信誓旦旦说烤鱼,结果一条鱼都没有,明澜有些不好意思,道,“没钓到鱼。”

但要说担心没饭吃,那是不可能的,明月湖就有酒楼,而且饭菜味道很不错。

褚风想了想道,“可能是鱼钩不好。”

“肯定是鱼钩不好!”碧珠重重点头。

这傻丫鬟,褚风是替她解围说的,她还真当真了。

褚风也醉醉的,雪梨摸着肚皮道,“那现在怎么办?”

这么点小事,用的着纠结么?

褚风一个纵身就跳下了湖,然后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就被抛到船上,而且还一条不差的全进了碧珠准备的大木桶里。

看到那么多鱼,雪梨眉眼都笑开了花,能痛快吃饱了。

“够了,够了,不用再抓鱼了。”

明澜喊道。

褚风这才停了手,爬上船来。

他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那里,湖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碧珠和雪梨将木桶抬走,两人抬的艰难,褚风一只手就给拎着走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吃粥

两丫鬟就愉快的去收拾了。

只有鱼显得太单调了些,褚悠又去打了两只野味来,再弄了些蔬菜。

明澜和丫鬟就开心的烤鱼烤肉烤蔬菜了。

见明澜动作熟练,碧珠有些讶异,“世子妃怎么知道烤鱼的,以前也没吃过啊。”

她们这些丫鬟跟着明澜好几年了,几乎是寸步不离,世子妃从来没下过厨,说她分不清油盐酱醋,她们都信的。

雪梨就没碧珠想的多了,她咽了一遍又一遍的口水,喃喃道,“这有什么,世子妃天赋异禀,再说了,书上指不定有写呢,又或者梦里吃过呢,我梦里吃过的东西可多了。”

明澜给野兔涂蜂蜜,专注而认真。

碧珠抬手戳雪梨的脑门,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提到吃,你就浑身是劲。”

“不吃,是会死人的!”

对于吃,雪梨很看重,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事。

碧珠知道说不过她,别人一天不吃都行,雪梨一顿不吃感觉就去了半条命,再加上烤了许久,香飘四溢,她肚子里也馋虫翻滚了。

火候差不多了,明澜用小匕首割了块肉尝尝,眼睛都亮了起来,“味道不错,快去叫爷过来。”

那边,楚离已经过来了,雪梨刚起身,见他过来,又坐了下来。

明澜拿了条烤好的鱼递给楚离,明亮的眸子带着期待道,“我烤的,你尝尝。”

楚离伸手接了,他尝了一口,称赞道,“很不错,不比宫里的御厨差。”

明澜努嘴,“夸我也不说两句真心的。”

不和御厨比,那该和谁比,楚离默了片刻,道,“比母妃烧的鱼好。”

明澜,“……。”

这一句,又真心过头了!

王妃的鱼,那能吃吗?

明澜坐下来,碧珠拿了条鱼给她,明澜边吃边道,“母妃烧的鱼,父王吃了吗?”

“没请太医,应该是一口没吃。”

“……。”

一条鱼吃完,楚离意犹未尽,又吃了半只野兔,还有一只烤鸭腿,明澜逼着他吃了几棵小青菜。

吃的有些撑,明澜绕着船走了二十来圈消食。

楚离则在看书。

碧珠和雪梨则到船舱底下捣鼓,下面有两间屋子,住人没有问题,可好像没有洗澡的地方。

在船上住几天,世子妃总不能一直不洗澡吧?

两人把不足之处告诉明澜,明澜不以为然,楚离那么爱干净,他都在船上住了,能没有洗澡的地方么?

最多和他用一个浴桶就是了。

明澜想的很轻松,可真到了晚上,她就奔溃了。

楚离的浴桶很大,大的出奇,整个明月湖都是他沐浴的地方。

想洗澡了,往湖里一跳。

可他跳了,她怎么办?

这一点,楚离还真没考虑到,褚风几个就更没有想的这么细致了,对他们来说,只要有水,哪里都能洗澡……

然后,天边晚霞绚烂之际,褚风快马加鞭回京买浴桶。

夜,凉如水。

明月湖的晚上,该用冷来形容了。

带着湖水的风吹进脖子里,冷的人直打哆嗦。

雪梨没料到明月湖晚上有这么冷,没给她带披风,楚离身强体壮,洗冷水澡都不怕,就更不怕冷了。

这不,等太阳下山,星星布满天际的时候,明澜缩被子里去了。

暖暖的被子,舒服的人直哼哼。

楚离看着她,笑道,“有那么冷?”

“现在不冷了,”她道。

说着,她喊碧珠,没人应她,她又叫雪梨,还是没人。

她烟眉拢紧了,道,“人呢?”

楚离勾唇道,“她们去另外一条船上了,这条船,晚上只有你和我。”

哪来第二条船的,她怎么都不知道。

她稍稍爬起来,透过镂空屏风往远处看,什么也没看见,她又下船了,撩起纱幔,只见三十多米外有一条船,比起这条略小一些,灯火通明,隐约还能看到丫鬟忙碌的身影。

“离这么远做什么?”她咕噜道。

刚说完,身子就被人抱住了,炙热的呼吸吹到她颈脖子处,酥麻难耐,她不自觉的缩了缩鼻子,只听身后人道,“有些动静,让他们听见不合适。”

声音入耳,明澜只觉得从脚趾头到头发稍都发烫了。

她搭在纱幔上的手都呈现一种淡淡的粉色,被楚离握紧收了回来,细细摩挲着,像是抚摸一块绝世美玉,她试着反抗了下,楚离道,“你还要拒绝我吗?”

还要拒绝他吗?

明澜在内心问了一遍。

内心除了紧张,没有丝毫的抗意。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圆润耳垂像是颗粉嫩珍珠,楚离心上一荡,将明澜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

他欺身而上,明澜觉得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她脸颊绯红,一双星眸几乎可以掐出水来,楚离只愿沉浸在这双眸子里,再也不出来。

碧水清波,月华倾泻。

所有人的美好都不及身下一人。

他终于完完全全的拥有了她。

一次又一次……

年轻气盛,又初尝滋味,蚀、骨、贪、欢,可怜了明澜,根本承受不起,最后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她是闻着一股饭菜香睁开的眼,湖上的风吹动纱幔,都不及她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大。

就没这么饿过。

她也没见过那么饿的狼,活像十几年没吃过肉似的,逮着她咬就不肯松口!

想到楚离前世没有娶妻……

明澜又在心里把这话给收了回来,可不是没吃过肉么,憋了两世了,凶残一点也能理解,就是苦了她了。

楚离端着燕窝粥过来,笑道,“猜你也该醒了。”

明澜从被子里爬起来,结果被子滑下来,露出雪白的肌肤,还有上面斑斑红痕,明澜脸唰的一红,赶紧把被子抓起来盖的严严实实的。

都坦诚相见了一晚,还这么羞涩呢。

楚离要喂她,明澜吃了一口,嫌弃他太慢了,一手揪着被子,一手端了碗,咕噜几口就下了肚,舔了嘴角的粥,娇艳红唇,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有多诱惑人,还意犹未尽的加了一句,“还要……。”

这话,对楚离来说是致命的啊。

他妖冶凤眸闪着碎碎流光,眼神炙热,喉咙滚动,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第四百六十八章 清静

明澜在船上待了四天,除了沐浴,几乎就没下过床,连饭菜都是端到床上吃的,活像病入膏肓了一般。

其实,和病入膏肓也差不多,浑身酸疼,动一下,骨头嘎吱作响。

明澜从来没想过她会有这样一天,她百毒不侵,恢复力极强,还累到虚脱,甚至比前世没日没夜照顾轩儿还要疲惫几分。

她明明是来躲清静的啊!

是,船上是很清静,就只有她和楚离,碧珠和雪梨就没再上过船,离的最近的时候也有三米远,褚风轻轻一跃就过来了,两丫鬟却是借她们胆子都不敢跳。

躲哪门子清静?

这分明就是阴谋!

离了王府,没人来打扰他清静了!

她傻傻的往里钻,被人啃的骨头渣都没了,还觉得人家哪哪都好,事事为她着想。

明澜第一次觉得自己识人不清。

一整天,明澜都用冰刀小眼神戳楚离,戳的他都不敢露面了,这几天,他好像是过分了点儿。

但一想到那滋味,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好在明澜恢复力强,不然还真承受不住。

这一天吃了午饭后,蔚蓝的天空就暗沉了下来,洁白的云也灰暗了许多,湖面上风很大,吹的纱锻狂舞。

要下雨了。

而且看天色,这雨不会小,这船和一般的画舫不一样,挡不了雨,不宜在雨天居住。

楚离放下手中书,走到床边,明澜看见他,下意识的把被子裹紧了,楚离悻悻摸了摸鼻子,得亏这是在船上,她想跑都跑不了,这要是在王府,她估计会躲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道,“快要下雨了,我们该走了。”

“真的?”明澜有些不信他了。

这几天,他说话就没有算数过,她都不记得他信口开河了多少回。

但窗外的风呼啸吹过,灌入颈脖子里却是有些冷了,楚离思岑了片刻道,“你要想一直待在船上也行……。”

话还没说完,明澜忙打断他,“当然走了!”

把楚离轰走,明澜才掀开被子穿衣服,差不多穿完,碧珠和雪梨就来了,两丫鬟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隙了。

世子妃和世子爷总算是圆房了!

王爷、王妃、太太都能松一口气了,真是等太久了,不容易啊。

总觉得世子妃憔悴了许多,人也瘦了一圈,难道是鸡汤喝少了?

没有她们看着就是不行,等回了王府,一定找只大乌鸡给世子妃补身子,世子爷也要多喝一点儿。

船上东西不多,但被子什么的都要带走,虽然也能收到船底下,但湖上风大,容易潮湿。

很快就收拾妥当了,船堪堪靠岸,这时候,明澜才知道明月湖不远处楚离还有一三进小院。

平常都是小厮住,顺带看管船舫,偶尔碰到夜里起风下雨了,又不想回府,就去小院凑合一晚。

明澜看着他,问道,“你这只狡猾的狐狸到底有多少住处?”

狡猾的狐狸……

楚离脸有些黑,眸光幽幽,“不记得有多少了。”

连多少住的地方都不记得?

这绝不是个小数目了。

想她知道的就有六处了,还不算上王府和楚大将军府。

外面,褚风笑道,“算上王府,整个大周爷一共有七十六处宅院,爷都住过,一半在闹街,一半山清水秀。”

明澜,“……。”

买那么多宅院吃吗?

明澜望着楚离,没法理解他,楚离解释道,“我不喜欢在客栈久住。”

一两天勉强忍了,超过三天他就浑身不自在,所以就买宅子了,这些事有暗卫去办,也不费力。

明澜修长睫羽轻轻颤抖,好奇道,“为什么不喜欢住客栈?”

她前世也住过客栈,不觉得有什么不能住的啊,而且他武功又高,还带着暗卫,除非是活腻味的,否则谁敢算计他啊,碰到黑店,绝不是被人宰杀,而是一锅端。

楚离摸着鼻子,明澜抬手把他手摁住了,杏眸带嗔,“说实话。”

楚离,“……。”

“我鼻子痒,”他道。

明澜不信,楚三少爷说过他挠鼻子就是在撒谎,她也验证过,楚三少爷没有骗他。

鼻子痒是吧?

她帮他挠。

明澜很贤惠的抓着他挺翘的鼻子,怕挠不到地上,整个抓一遍,连着下巴都一起了,眼神盯着他,催促他快说。

楚离一脑门黑线,他抱紧她,压低声音道,“如此放肆,和在床上截然相反,是晾准了在马车里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明澜昂着脖子,怂了好几天了,也该轮着她嚣张一下了。

结果刚昂起脖子,楚离的手就从她衣襟里往里头伸了,吓的明澜抓起他的手就咬了上去。

楚离吃疼。

明澜把他两只手都给抓紧了,免得他再放肆。

楚离哭笑不得,三缄其口。

他不说没关系,明澜问褚风,道,“你家爷为什么不愿意住客栈?”

褚风憋了笑道,“爷离京都是以楚大少爷的身份,谁都看得见他容貌,住客栈招摇了些……。”

一张俊美如妖孽的脸,再加上身上那股与身俱来的贵气,走到哪里都格外招人眼球。

京都大家闺秀懂规矩守礼仪,实在倾慕极了,也至多扔个荷包帕子什么的,还要被人笑半天,不敢做的过分,可京都之外的姑娘就没有这么多规矩了,有占着自己是知府千金,下帖子请爷去赏花。

爷不给面子,还有衙差来请,乌烟瘴气,再加上客栈三教九流,大半夜的摇床,爷睡眠又浅,这样情形下,只有给自己一闷棍才能睡着。

久而久之,就不喜欢住客栈了。

左右王府不缺钱,小地方宅院又不贵,不常住的地方买个两进小院,配上三两个仆人,再添几亩地也不用额外再发什么月钱,维持小院用度尽够了。

不过现在那些小院倒也没有浪费,暗卫往来传信,不便在客栈驿站落脚,就都住小院。

原来如此,明澜明白了。

楚离看着她道,“将来有机会,那些小院都带你住一遍。”

明澜眨眼,那可是七十多住住宅,哪怕一个地方只住一天,也要两个月了。

这是要带她游山玩水?

明澜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马车往前,风越来越大了,从车帘直往里灌。

第四百六十九章 烧菜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了。

明澜掀开车帘,看到的不是王府的高墙,也没有小厮上前请安,她只看到一片翠绿。

这……不是小木屋吗?

她回头望着楚离,“不是回王府?”

楚离笑道,“我可没说回王府。”

明澜思岑了下,他好像是没说回王府,只说该走了,是她想当然了。

楚离下了马车后,明澜就算想回王府,也只能下来了。

风有些大,眼睛都睁不开了。

楚离抱她下来后,就没松手了,直接抱着他往小木屋走。

明澜心跳的有些快,她觉得还是回王府安全一些,至少楚离没法一直待在屋子里,白日宣淫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有丫鬟要跟她禀告事情,再去给老王妃请个安,逛逛花园,也不会一直腻在床上被他折腾。

感受到明澜担忧和哀怨的眼神,楚离道,“今晚不碰你。”

“昨天白天你也是这么说的,前天也是,还有大前天……。”

“……你确定我说过,不是你臆想出来的?”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没有第三个人作证,他就是这么说话不算话!

明澜往后看,碧珠和雪梨落后七八步,他说话声又小,根本就听不见。

看着明澜一脸憋闷,偏拿他没辄只能暗自生气的模样,楚离心情格外的好,他笑道,“这一回是真的。”

明澜哼道,“那你承认之前食言而肥了?”

楚离挑眉一笑,“这不能怪我。”

“那还怪我了?!”

“……看来娘子心里有数,就不用为夫多费唇舌解释了。”

他一脸坦然,好看的眸底闪耀如星辰,充满了魅惑,明澜就只有八个字:倒打一耙!死不要脸!

他走的很快,行走如风,碧珠和雪梨紧赶慢赶还是落后了一大截。

等明澜把小木屋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后,两丫鬟才气喘吁吁的走到小屋前,扶着栏杆喘气。

小屋很干净,纤尘不染,陈设一应俱全,只有一张床。

碧珠和雪梨只能去远处的竹屋住。

当晚,楚离信守承诺没有碰她,明澜一觉睡到天大亮,早上醒来,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看着她眉间没有了疲惫之色,楚离一脸正色问道,“为夫说话算话吧?”

想起他的表现,明澜不吝啬的点头了。

很克制。

昨晚想抱过来,最后都忍了,似乎还去冲了冷水澡。

要是前几日也这样,她就不用那么累了。

然后……

楚离就扑过来了。

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被吃干抹净不留渣了。

……

再醒来,已经是正午了。

屋外大雨滂沱,天灰暗阴沉。

碧珠端了碗粥来,道,“世子妃喝点粥吧。”

青菜粥,清香扑鼻,但明澜并不想吃,她想吃肉。

“没别的吃的吗?”她问道。

碧珠摇头道,“外面雨太大了,褚风去弄吃的没有回来,奴婢怕姑娘饿着,就熬了粥。”

碧珠觉得指望褚风带吃的回来不靠谱,雨太大了,用什么装饭菜都会被雨水浸湿,与其怕吃坏肚子,还不如将就着吃点粥。

明澜捧过碗,把一碗粥全吃了。

刚喝完,褚风就回来了。

他穿着蓑衣,但还是浑身湿透,手里拎了两只竹笼,道,“饭菜带不回来,就带了几只鸡和鸭,竹屋种了蔬菜,可以自己烧。”

雪梨眼睛闪亮,问道,“你还会烧菜?”

褚风,“……。”

他把竹笼放下,鸭子嘎嘎叫。

褚风咽了咽口水,问道,“你们两不会烧菜?”

碧珠和雪梨摇头如拨浪鼓。

她们可是世子妃的贴身大丫鬟,虽然是丫鬟,但真论起日子来,应该不比小家碧玉辛苦多少,再加上府里分工明确,她们也只是去大厨房拎过饭菜,看了几眼,哪里烧过菜啊。

有时候多待一会儿,还会被管事妈妈给嫌弃碍手碍脚。

褚风嘴角扯了,现在可怎么办,他也不会烧菜啊,虽然离京奔波,会烧火烤肉,但这天气真不适合烤肉,更不合适把爷雅致小屋熏的到处都是油烟味。

屋内,明澜听到动静道,“我来吧。”

褚风惊讶,然后看两丫鬟时,一脸的疑惑。

真的是贴身丫鬟?

世子妃都会烧菜,丫鬟都不会,这算哪门子贴身丫鬟啊。

碧珠和雪梨都觉得委屈,她们也不知道世子妃怎么会烧菜的,万一和王妃似的……

要是吃坏了肚子,都没法看大夫。

明澜起了身,忍着不适穿戴好,楚离摸着鼻子用披风替明澜挡雨,几个纵身就送到竹屋了,因为小木屋里没有灶台的,只有竹屋才有。

竹屋引了瀑布水过来,用水便宜,明澜烧了热水,碧珠和雪梨扯掉鸡毛,一只红烧,一只炖汤。

还有两样小菜,怕不够,褚风又去瀑布下抓了几条鱼,再加上小屋有鸡蛋。

明澜炖了鸡蛋羹,再用青椒炒了个鸡蛋,看上去,也还算丰富。

只是真到吃的时候,楚离夹了快鸡肉吃了一口,眉头就拧成一团麻花了。

“不好吃吗?”明澜有些紧张。

她是做过菜,但是次数并不多,再加上又时隔这么久,火候和下料估计没以前那么好了,他又挑剔,估计不喜欢这口味。

大家同桌吃饭,也不讲什么尊卑了,饭菜都是明澜烧的,有世子妃给丫鬟暗卫烧菜的吗?

褚悠吃了一口,道,“味道很好啊。”

他望着楚离,心中道:世子妃能烧成这样就不错了,想想王妃,爷该知足了。

褚风也尝了尝,道,“世子妃的厨艺很不错,但是这味道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吃过?”

闻言,明澜心咯噔跳了好几下。

赵家!

这菜她是在赵家学的!

楚离将一块鸡肉啃完,别有深意的看了明澜一眼,明澜故作镇定,回望着他,“赶紧吃啊,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埋头扒拉饭。

这饭水加的有点多,偏软了,她比较喜欢吃硬一点的饭,并不是很合胃口。

明澜的紧张,楚离看在眼里,其实吃一口,他就尝出这是赵家的口味了。

明澜前世在赵家生活过,最后还死在了赵家手里,言谈间都是对赵家的恨意,但会烧赵家菜,他还是很诧异的,她在赵家不是只要救顾音澜和赵翌生的儿子就够了吗,还需要亲自下厨?

第四百七十章 明显

只是还有暗卫和丫鬟在,楚离并未多问。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

饭菜原就不差,再加上大家又都饿了,还真吃了不少,尤其是褚风。

他最惨。

他去买饭菜时,在酒楼已经吃过了,只是饭菜带不回来,退而求其次才买了几只家禽,但楚离和明澜都没吃,他却大吃了一顿,太不合适了。

褚风就装没吃午饭,又补了一顿,可想有多撑了。

雨渐渐小了,楚离带着明澜回小木屋。

两人半晌没说话,明澜按捺不住了,问道,“你不喜欢吃赵家菜?”

楚离望着他,问道,“赵翌吃过你做的菜?”

“……吃过。”

明澜没有否认。

楚离脸瞬间就黑了,比屋外的天空还要压抑,明澜有些害怕。

楚离太聪明了,抽丝剥茧的能力令人发指,天知道他会不会猜到她前世其实嫁的就是赵翌?

不过等了半天,等回来一句,“他居然比我还先吃到你做的菜!”

明澜抬头望着他,道,“那是前世……。”

“前世也不行!”

就是这么霸道。

明澜一脸黑线,没见过吃醋从今生吃到前世去的,“吃都吃了,还能怎么办?”

就算打的人家吐出来,那也得找到前世的赵翌揍才行啊,这一世,她和赵翌都没说过几句话。

明澜的反问,叫楚离更憋闷了,“我前世怎么会没有娶你?”

这一点,他实在想不通。

明澜救了他,她的血又能解百毒,连木屋都让她来了,居然没有娶她,这不合情理。

虽然说父王母妃接连过世,他需要守孝,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要真娶,也没人敢说什么。

不说她没嫁人了,就算她许给了赵翌,嫁给了赵翌,只要他喜欢,他也不是就抢不过来了。

离王府不稀罕皇位,抢几个女人不是什么叫人吃惊的事。

这事,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听着楚离的反问,明澜有些心酸,如果前世她嫁的是他,又哪来被火烧死的惨境。

明澜不说话,楚离就道,“我不喜欢赵家菜,等回了王府,通通换成我喜欢的菜式。”

“我也觉得王府的菜比赵家的饭菜可口些。”

这句话,成功取悦了某男。

但很快,明澜又加了一句,“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除了我都不会烧菜,咱们吃什么?”

楚离眸底闪着细碎光芒,隐隐两个字现于脸上。

吃你。

明澜心扑腾一跳,赶紧转了话题道,“这都好几天了,也不知道父王有没有把母妃劝回去?”

楚离坐下来,拿了书翻着,道,“回了楚家,哪有那么容易再回王府,就算母妃回去,也不会是因为父王。”

目前来看,根本就没有让母妃回府的理由。

明澜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茶,道,“那因为谁?”

她觉得不大可能是因为楚离,他都是大人了,之前也一直在府外住,王妃最多就当他还在外面住就是了,没差别。

至于她,她百毒不侵,待在王府里,没有性命之忧,王妃也不用担心她。

明澜绞尽脑汁帮王爷想王妃回府的理由,却感觉到一股视线萦绕在她小腹处,她看看楚离,又看看自己的肚子,问道,“你看什么,我没吃撑。”

楚离碰着鼻尖道,“等你怀了身孕,父王大概就能让母妃回府了。”

明澜满脸绯红,狠狠的剜了楚离一眼,就转身走了。

只是小屋就这么大,躲哪都躲不了,转了两圈后,又乖乖坐回来了。

难怪他们住在船上,她好奇王爷怎么不派人来寻他,他说王爷不敢。

她还纳闷呢,有什么是王爷不敢的,原来是这原因,万一几个月怀不上,王爷怪罪下来,楚离一句谁让你没事去打扰我的,本来能坏上的,绝对能把王爷噎个半死。

这么多天,他这么不知疲倦的耕耘,就是想她早些怀上孩子,给王爷请王妃一个回府的理由?

可她要是怀不上怎么办?

有些事,你越是期盼,越是不如意,仿佛老天爷存心和你作对似的,她深有领会。

只听楚离大义凛然道,“为了父王和母妃,委屈你了。”

明澜耳根红着,道,“什么为了父王母妃,分明是你在找理由忽悠我!”

楚离怔住,摸着自己的脸道,“有那么明显吗?”

明澜,“……。”

好想掐死他。

明澜背过身去,爬上床,闷头睡觉了。

这一回,楚离没有粘过来,明澜迷糊了会儿,还真睡着了。

这一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才停。

等雨停的时候,瀑布处竟然有彩虹。

长这么大,活了两世,明澜还是第一次看见彩虹,兴奋的不行。

和丫鬟往瀑布处跑,结果雨后的石头滑,就算碧珠及时扶住了她,明澜还是把脚给崴了。

楚离一听明澜脚伤了,当即丢了笔墨来找她,紧张道,“伤的重不重?”

“有点疼。”

明澜一碰地,就疼的倒吸气,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两丫鬟自责,尤其是看见彩虹兴奋的尖叫的雪梨,更是后悔又害怕,怕楚离责怪她咋呼。

楚离把明澜抱回了小屋,拿了药给她揉脚腕。

冰冰凉凉的药膏抹在脚腕上,连疼痛都去了两分,再加上楚离帮她揉脚腕,用了些内力,竟不觉得疼了。

明澜心底暖洋洋的,努力把脚往回收,一边道,“碧珠和雪梨能帮我揉。”

两丫鬟也觉得让楚离做这事不合适。

楚离要做的事,根本没人拦得住,对于明澜崴脚,关心之余,少不了一顿教训,“不过就是个彩虹,也值得你这么兴奋?”

说的她好没见识似的,不过方才的兴奋好像的确是没见识了点儿,明澜鼓了腮帮子,软了声音道,“我以前又没见过……。”

可惜,方才跑过去,脚一疼,彩虹散了,还不如老实站在木屋回廊上看。

见明澜知错了,乖巧的像个孩子,他心软了几分,但看着明澜红肿的脚腕,又硬了起来,“雨后能经常见到,下回再这样冒失,我都不带你来了。”

就会威胁人。

要不是她两脚发虚,她才不会崴脚呢!

明澜恨恨的想。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反悔

崴脚了虽然疼,但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了,至少楚离老实了许多。

明澜的清净日子,从崴脚开始,持续了两天。

这一天,和风习习,阳光灿烂。

明澜在回廊上修剪花枝,兴致盎然,牡丹花层层叠叠的花瓣簇拥在一起,高贵艳丽,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碧珠快步出来,手里还捏着一荷包,急道,“世子妃,荷包里的玉阙不见了!”

玉阙?

明澜眼睛眨了眨,连忙转了身,问道,“玉阙真不在荷包里?”

碧珠摇头如拨浪鼓,要是在她就不会这么火急火燎了。

世子妃住在船舫上,她们没法近身伺候,到了小院,没有外人,明澜就梳着寻常发髻,头上玉簪都不肯多戴一根,腰间的荷包和玉佩更是不必说了。

之前雨下的那么大,屋子里难免受潮,碧珠打算趁着太阳好,把衣裳都拿出来晒晒,随手把荷包翻了几下,结果没看到玉阙,就来找明澜了。

要说急,倒也没有,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可不是白当的,知道玉阙黏着她家姑娘,丢了也会回来。

明澜眉头拧了,道,“床上找过了?”

碧珠摇头,“还没有。”

明澜就快步进屋,碧珠赶紧把床里外都翻了一遍。

小屋就那么大,楚离在那边看书,她们闹这么大动静,他岂能不注意到,便问道,“找什么?”

明知故问。

她翻床除了找玉阙,还能找什么呢?

碧珠翻了几遍,明澜则在心里默念:乖玉阙,到我手心里来。

可是喊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碧珠望着她道,“玉阙不在床上。”

明澜就望着楚离了,星眸带嗔,“这一回,玉阙没回来。”

楚离漂亮的眸子闪过一抹狐疑,修长如玉的手将书放下,起身道,“不至于和我闹脾气,不回来了吧?”

那天在宫里,那玉阙躲在明澜身上,躲藏之地让楚离怒不可抑,再加上陆天齐和小郡主一闹,气头上,他就把玉阙丢进御花园湖里凉快去了,当时还死了几十只锦鲤。

玉阙粘着明澜,丢什么角落都会找回来,楚离也没人在意。

偏这些天,明澜浑身都疼,自己都管不好,哪里有心思顾及到玉阙,如果不是碧珠提起,这会儿还在九霄云外飘荡呢。

明澜坐下来,仰头看着他,想起她阻止,他偏要扔,她赌气道,“玉阙是你扔了,你要负责找回来。”

那块碎玉阙,楚离本来就没什么好感,现在明澜还跟他赌气,楚离就更不喜欢了,道,“那块碎玉阙,不要也罢。”

明澜眼睛瞪大,“真不要了?”

“假不要。”

“……。”

明澜恨不得跳起来揍他一顿了。

她都这么紧张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楚离走过来,捏了她鼻子道,“我不改口,你是不是打算找机会去御花园湖里把它捞起来?”

就数他会猜人心思了,她刚刚就是这样想的,但她也只是想想,她现在是离王世子妃,她要在御花园里落了水,估计还没有游到玉阙身边,就被人给捞起来了。

想不惊动人把玉阙捞出来,对她来说,难比登天。

不过玉阙也太任性了一点儿,它错在前,被丢湖里是让它反省的,它倒好,还耍起小性子来了,是不是不应该这样惯着它?

但这么久没回来,明澜有些担心。

楚离想了想,道,“我进宫一趟吧,不过玉阙找回来了,不许它再跟着你。”

明澜脸颊微红,这人醋劲也忒大了点吧,那只是一块玉阙,跟它较什么劲啊。

不过想到玉阙躲的地方,明澜重重的点头。

她答应。

不就是隔几日喂楚离一滴血吗,有她的血,他也不用怕被人下毒了,是好事一桩。

见明澜应了,楚离没有耽搁,就进宫了,这时候去,还能赶回来吃午饭。

只是楚离前脚走了没半个时辰,后脚小木屋就来人了。

楚三少爷、明郡王、凤大少爷、昭王府世子,还有五皇子和沐礼。

上回劫花轿的人聚齐了。

远远走过来,那叫一个俊美出尘,看到人心扑腾乱跳。

雪梨正擦栏杆了,见他们过来,先是怔住,然后就赶紧朝屋子里喊,“世子妃,上回劫花轿的几位少爷来了!”

屋内,明澜正作画呢,闻言手里的笔墨掉下来一滴,画了一半的画就这样作废了。

她把笔放下,迈步出去。

刚走到小屋门口,就见楚三少爷摸着下巴,眼睛里满是使坏的笑,“方才还觉得不大凑巧,表哥不在,这会儿倒觉得是天助我也,要不把表嫂抢了?”

“我站表妹这边,”沐礼及时表态。

上回被他们逼着胡闹,回去挨了沐振一通批,他可不敢再胡来了。

楚三少爷望着他,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一个打的过我们四个吗?”

“宁死不屈。”

楚三少爷胡闹惯了,明澜前世就知道,他的话,她压根就不会往心里头去,尤其他们一人拎了两大坛子酒来,显然是要找楚离喝酒的。

上回楚离就答应请他们喝酒,只是带她去了明月湖,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对此,楚三少爷火大的很,上了小木屋后,先是绕着明澜转了一圈,才道,“自打表哥遇到你之后,他说话就跟放屁差不多了,答应过的事,没一句准的。”

这事怎么能算在她头上了,和她又没关系,明澜一脸无辜,“他答应我的事,也经常反悔。”

楚三少爷眼睛瞬间就亮了,璀璨生光,“你说说,他答应你什么事没做到?回头我帮你笑话他。”

明澜,“……。”

她能说吗?

铁定不能啊!

可话都说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撒谎了,“他说带我回王府,结果在这里住了一天又一天。”

沐礼正四下张望呢,满心满眼都是喜欢,还真没想到这里居然藏了这么一妙处,听明澜急着走,他看过来,道,“这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住一辈子都不腻味,应该是表妹你喜欢的地方才是,你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第四百七十二章 花生

拆台的居然是表哥,明澜心底那窝囊啊,朝他努嘴,道,“地方好,我也不能一直住着啊,王爷和王妃和离了,有没有和好我都不知道,娘亲怀了身孕,我也没有回去看看,我哪里能安心住下啊。”

提到靖宁伯府,沐礼眸光闪了闪,他道,“姑母很好,你放心。”

听到沐氏没事,明澜就放心了,然后望着楚三少爷。

王爷和王妃有没有和好,他应该是最清楚的。

楚三少爷把手里的酒坛子放下,道,“你放心,王妃没那么快和王爷和好的。”

明澜,“……。”

她有什么好放心的啊?

她是期盼王妃和王爷早日和好的好不好。

她请大家进木屋坐,楚三少爷吩咐碧珠道,“把桌子搬出来,我们就在外头坐,风景好。”

说着,又望着沐礼几个道,“你们是第一次来,屋子里有不少孤本善本,琴台玉萧一应俱全,你们随意。”

五皇子啧啧道,“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

楚三少爷很赞同,“这地方要不是老王爷修建的,我早豁出去抢了,我让人寻了,京都方圆三十里内,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退而求其次,我打算在明月湖西边山上建座木屋,虽然不及这里好,但风景也不差了。”

听着楚三少爷的话,明澜心里颇不是滋味儿,这么好的地方,前世她居然让赵嫣霸占了去,想想就觉得没有比自己更过分的了。

很快,丫鬟就把桌子和蒲团搬了出来,沐礼几个进屋看了看,无一处不喜欢啊,想把木屋拆了搬回府的心都有了。

外头,凤泽和楚三少爷聊木屋的事,道,“明月湖西边山很大,你要不介意,我也修建一座木屋。”

沐礼一听,手里拿着玉萧就出来了,道,“别把我给忘了。”

楚三少爷斟茶,笑道,“我性子没表哥那么冷,一整天看书看山水,能把我憋死,你们去修建正好有点人烟气,等会儿把表哥灌倒了,我们再去明月湖看看。”

明澜挑眉,看来他们是从明月湖过来的。

那边,暗卫两肩膀抬了六坛子酒过来,脸不红气不喘。

他把酒放下后,又转身下山了,明澜见了眼珠子都圆了,“你们带了多少酒来?”

她还以为一人两坛子就不错了。

沐礼抽着嘴角道,“两马车……。”

见明澜一脸不敢置信,楚三少爷道,“我们几个哪个不是把酒当水喝的,没有两马车,灌不倒表哥。”

明澜无话可说。

表哥不会喝酒,也能轻松灌两坛子的,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只是干坐在这里闲聊,也没有什么招呼客人的,明澜都觉得寒碜了。

木桌上就摆了两小盘糕点,还有点水果,其他的就没了。

明郡王道,“也不知道离王世子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这样干坐着?”

楚三少爷想了想道,“要不先喝上?”

明郡王,“……。”

不是来灌离王世子的吗,别他人还没回来,他们先把彼此给灌趴下了。

凤大少爷赞同道,“先喝一点吧,等人是最无聊的了。”

沐礼离的最近,起身去拿酒,楚三少爷阻拦他道,“不喝那酒。”

沐礼回头望着他。

楚三少爷则望着明澜,明澜一头雾水,“看我做什么?”

楚三少爷扶额,“老王爷、王爷、表哥藏了那么多美酒,他人不在,这木屋当然你做主了。”

明澜一脸茫然,“屋子里没酒啊。”

“你不知道有酒窖?”

“在哪儿?”

“……。”

“算了,我去拿吧,女主人当的一点都不称职。”

被鄙视了,明澜哭笑不得,楚三少爷麻溜的起了身,蹬蹬蹬下了台阶,钻进了木屋底下,很快就拎了两小坛子酒出来,随手抛了过来,被明郡王接住了。

小坛子不大,但掀开盖子,明澜都闻到酒香了,沐礼惊讶道,“这可是九酝春酒?”

“鼻子还真灵,正是九酝春,有好几年了,你们尝尝。”

有个不称职的女主子,楚三少爷只好反客为主,替她招呼了。

明澜都不知道该干嘛好,和他们坐下吧,没有什么可聊的,回屋吧,把客人晾在这里又不像话,而且也没有下酒菜。

空腹喝酒伤身,明澜琢磨了下,就带着雪梨去竹屋了,做几个拿手小菜,以尽地主之谊。

下了台阶,明澜往竹屋走,雪梨几次回头往木屋底下看,疑惑道,“奴婢进去过,没瞧见有酒啊。”

其实不止雪梨,明澜也进去过,她也没看到有酒,更没看到酒窖,前世也没听赵嫣说过,应该藏的隐秘,不宜发现。

明澜还真想进去看看,王府三代藏酒,里面得有多少美酒啊。

去了竹屋,雪梨把灶台点上,明澜想到什么,吩咐道,“先去冰窖把花生米拿来。”

雪梨一脸兴奋,“奴婢这就去。”

明澜把锅清了一遍,刚弄好,雪梨就回来了。

剥了皮,又冻了一夜的花生米凉凉的,像是一颗颗冰玉,先放锅里炸成表面金黄再捞出来,然后放入辣椒炒香,再把花生米放进去。

闻着香味,雪梨口水直流。

明澜心里挺没底的,她是第一次做,这是她前两日从书上看到的做法,闲来无事就打算试试,反正花生多,失败了再炒一盘子就是了。

盛在盘子里,雪梨拿了一粒,结果烫的她龇牙咧嘴,就这样她还是吃下去了。

“好辣!好香!好好吃!”

“真有那么好吃?”

雪梨点头如小鸡啄米,“真有。”

明澜拿筷子夹了一粒,放嘴里试了试,眼睛都亮了起来,还真不错。

“那你快端去给他们尝尝,”明澜催道。

雪梨端起盘子就走。

等她出了门,明澜想到什么,冲到门口,已经不见雪梨的人影了。

她扶额,她这是什么破记性啊,楚离说过以后做什么菜他都要第一个尝,才答应他没几天啊,就把他给忘记了……

那小心眼,醋坛子,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他一准生气。

明澜有些忐忑,等回了灶台,看见锅铲上还粘着两粒……

第四百七十三章 烦心

很快,雪梨就回来了,一脸灿笑,像极了清晨荷叶上滚动的晶莹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世子妃,他们都夸你贤惠呢,”雪梨站在灶台边,一脸崇拜。

世子妃第一次做花生米,就这么成功,大厨指日可待啊。

被人夸了,明澜当然高兴了,但做人要谦虚,在丫鬟面前也一样,她嗔道,“别傻站着了,还不赶紧去添柴。”

就着手边有的食材,明澜烧了几个小菜,怕被尝出是赵家口味,明澜都放了点辣椒放里头添了几分辣味,结果正中楚三少爷几个下怀。

见明澜过来,沐礼一脸不敢置信,“表妹,这几个菜真是你烧的?”

明澜昂着脖子,“表哥不相信?”

“……你烧几盘子糊了咸了的菜端上来我信,这些,我不信。”

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表妹居然会烧菜了,别说他了,就是说给姑母听,她肯定觉得他是在撒谎。

明澜嗔瞪了他一眼,道,“你表妹我天赋异禀。”

什么天赋异禀,她的天赋异禀就是把韭菜当草?

沐礼起身,望着她,神情凝重道,“我越看越觉得你消瘦了,离王世子是不是逼你烧菜了?”

明澜有种张嘴说不清的感觉了,但她知道沐礼是在关心她,她摇头,“没有,他待我很好。”

楚三少爷往嘴里丢花生米,道,“我相信表嫂天赋异禀,你不信,看来你不了解表嫂啊。”

这是沐礼第二次听这样的话了。

离王世子也曾说过他不了解明澜。

她是他的表妹,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和明澜才认识几天啊,居然敢说比他还要了解明澜。

牛皮不带这么吹的,让他做表哥的一点面子都没有。

明郡王把沐礼拉坐下,继续喝酒,望着明澜道,“我们喝我们的,你随意。”

明澜笑了笑,福身进屋了。

屋外,笑声爽朗大方,让安静了许久的小屋热闹了起来。

碧珠端了茶进屋,见明澜信手翻书,她几次欲言又止,明澜察觉了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吞吞吐吐做什么?”

碧珠把茶端给明澜,等明澜接了才道,“方才奴婢听到两句,好像伯府出事了。”

明澜额心一皱,伯府怎么会出事?

“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碧珠摇头,“奴婢也不知道,表少爷说那些烦心事您不知道也好,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但事关伯府,她也应该知道啊。

明澜打算去问沐礼,但是被碧珠摁住了道,“几位爷喝的正兴,世子妃不是去扫他们的兴吗,待会儿再问不迟啊。”

早知道,她就不说了,碧珠有些后悔。

连表少爷都觉得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世子妃可知可不知,她又何必多嘴多舌呢。

屋外,有缥缈琴音传来,明澜往窗边挪了两步,就看到那边她早上站在上头看日出的大石块上,昭王世子在抚琴。

琴声时而委婉连绵,泉水叮咚,时而高荡起伏,铮铮铿铿,有鸟儿飞到一旁的石头上,歪着小脑袋倾听。

此情此景,确实不合适提败兴的事。

明澜就在窗户边小榻上坐下了,手搭在窗柩上,倾听琴音,遥望远处。

昭王世子抚琴,不经意间望过来,见她明媚精致的脸上扬了几分柔和笑容,仿佛盛开的昙花,让人惊心动魄,为之倾倒。

明郡王抽出腰间别着的玉萧,身子一跃,就上了树。

合着琴声,吹箫一曲。

明澜心中一动,起身坐到桌前,学着楚离把这幅美景画下来。

见窗边人不见了,昭王世子心底涌起几分失落,又有几分对楚离的羡慕。

平常明澜画画很慢,现在是笔走龙蛇,碧珠一脸惊艳。

世子妃的画从来没这么好看过呢。

一幅画刚画完,雪梨就进来道,“世子爷回来了。“

明澜歇了笔墨,出门一看,就见楚离走过来,身长立玉,那种华贵傲绝的气质无人能比,戴着一张紫金面具,更添了几分神秘和魅惑。

看到他,明澜瞥了眼桌子,然后就凌乱了。

几碟小菜,就剩两根青菜以及花生米碟子里的一片辣椒。

他们连辣椒都吃完了!

见他上台阶,楚三少爷拍着一旁垒好的酒坛,道,“表哥,这一回你可是躲不掉了。”

楚离勾唇一笑,道,“我这小屋就一张床,你们确定要在我这里打地铺?”

这话,也忒嚣张了点儿。

简直就是看不起人!

凤大少爷吧嗒一下把折扇打开,道,“论打架,我们比不过你,但论喝酒,你要还能把我们六个人灌倒,从此以后,你说一,我们绝不说二!”

“老规矩?”楚离坐下道。

楚三少爷把怀中骰子拿出来,往桌子上一丢,骰子咕噜噜转了好几圈,淹没在楚三少爷自信声中,“当然老规矩了!”

雪梨过来把小几收拾干净,褚风把饭菜摆上,虽然一路快马加鞭,但食盒底下有炭火温着,饭菜还冒着热气。

九个菜,五荤四素,色香味俱全。

褚悠把另外一食盒交给雪梨。

楚三少爷道,“表嫂不和我们一起吃?”

“不要打歪主意。”

好像做什么都瞒不过表哥的眼睛,楚三少爷悻悻道,“什么打歪主意,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为你好,表嫂就算喝不了多少,一两杯总能喝吧?”

“这样烈的酒,两滴就倒了,”沐礼笑道。

自家表妹,还是他了解。

楚三少爷暗瞪了沐礼一眼,傻啊,他当然不指望明澜能喝多少了,他要的是大哥替她挡酒,增加几分胜算。

大哥可是高手中的高手,不可掉以轻心。

不过这骰子他做了手脚,就不信他还稳赢。

楚离以一敌六。

碧珠见了,道,“这也太不公平了点吧?”

是不公平,以多欺少,可他们都认同,说明至少旗鼓相当,不分伯仲,便道,“他们都自信不会输,咱们只要熬好醒酒汤就够了。”

雪梨咽口水,像是一只小馋猫似的望着桌子上的菜,道,“吃饭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明澜也有些饿了,就坐下吃饭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活该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蒜苔炒牛肉、红烧鹅颈、胭脂藕片、白灼菜心,外加猴头菇排骨汤。

吃着人家大酒楼烧的菜,再想想自己的,岂止是差了几条街,难为他们都那么给面子。

吃的稍慢,两刻钟也吃完了。

明澜把筷子歇了,碧珠也吃差不多了,雪梨啃着馒头,说话囫囵不清,大概的意思明澜听懂了,在问她们还吃不吃了。

如果不吃了,那她就风卷残云了。

明澜吃的有些撑,在屋子里踱步消食,没一会儿,桌子上的菜就被雪梨给消了个干净。

碧珠见了无奈道,“真不知道以后她不跟着世子妃了,谁养的起她。”

雪梨正把最后一点裹了牛肉片的馒头往嘴里塞,听到碧珠说这话,她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急的跳脚了。

好半天后,她才鼓了眼睛问,“我为什么不跟着世子妃了?”

这么好的主子,她打定主意赖一辈子的!

要她走,就是要她的命!

碧珠捂嘴笑,“你不嫁人了?”

还以为说她什么呢,原来是嫁人,雪梨揉着肚子,道,“我才不要嫁人呢,我有吃的就够了,要嫁你嫁!”

“我才不嫁呢!”碧珠红了脸道。

雪梨轻哼一声,哏着白皙修长的脖子质问,“你都不嫁,那为什么我要嫁?”

碧珠语塞,知道雪梨拗上了,赶紧赔不是,“是我说错话了,咱们都不嫁,往后每天我让一个馒头给你可好?”

“这还差不多!”

只要提到吃的,雪梨就格外好说话,天大的怒气她都能忍下来,还能对着你笑的合不拢嘴。

这性子,碧珠也是服她的。

屋外的酒气被风吹进来,满室酒香,闻着都有些醉人了,明澜怕待下去,真闻着酒香醉了就太丢人了,便带着丫鬟去了瀑布处。

瀑布像一条飞练从悬崖上倾泻而下,声如奔雷,澎湃咆哮,从高落下,水珠四溅,似玉如银,闪烁着绚烂多彩的光芒。

因着之前崴过脚,明澜走的很小心,从一块石头到另外一块石头,玩耍间,那种撑腹感消了,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把手伸进水中去热气。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只觉得木屋处的热闹消停了不少。

她蹲在石块上,一道阴影将她笼罩,挡住了太阳光,多了几分凉意。

她回头,就看到楚离站在她身后,她站起身来,结果脚下一滑,要不是楚离及时抓住她胳膊,要摔水里去了。

楚离将她拉入怀中,惩罚似的道,“为什么总喜欢站在危险的地方?”

酒香扑过来,明澜脸红着,低声道,“还有人在呢。”

楚离稍稍侧身,明澜就看到木屋处,沐礼他们横七竖八的躺着,还有说话声传来,“喝!再喝!把离王世子灌趴下!”

手里拿着的酒坛子脱了手,咕噜噜从台阶上滚下来,酒洒了一地。

明澜嘴巴张大几分,“真把他们灌醉了?”

以一敌六,居然还赢了?

楚离笑道,“论喝酒,他们六个一起上,我肯定扛不住,但玩骰子,我还没有输过。”

“吹牛,方才我出来,不是你一直输吗?”明澜毫不留情的戳破他。

楚离哑然。

楚三少爷在骰子上动了手脚,这么费心想赢他,他怎么也要做做样子让他们高兴下。

喝的差不多了,他用内力把骰子内部震乱,他们想赢就没那么容易了。

再输了十几回后,掌握了规律,想掷出多少点还不是他随意。

再然后……

楚三少爷他们就没赢过了。

褚风过来道,“爷,没有那么多被子让他们留宿。”

小屋晚上冷,虽然习武之人不怕,但还是不放心,个顶个身份尊贵不说,万一半夜醒了,世子爷和世子妃还怎么歇息。

楚离便道,“送他们回府吧。”

然后,褚风几个暗卫就把沐礼他们扛上马车。

先前拉酒来的马车正好送他们回去了。

目送马车走远,明澜才后知后觉,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她还打算问问表哥伯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扭头,明澜直勾勾的望着楚离。

楚离被她看的暗反省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这两天他没有食言吧,实在想不出来,便问道,“怎么了?”

明澜鼓了腮帮子道,“伯府出事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这事?”楚离淡笑道。

本来明澜想从他嘴里套话的,结果他根本就不上当,不由得磨牙道,“不然呢?”

“咱们出来是躲清静的,一点小事,没必要说。”

说着,楚离转身,踩着小道往上走。

明澜紧随其后,心里跟猫挠了似的,表哥藏着掖着不说,楚离又说是小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明澜抓着楚离的袖子,追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楚离撇了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了吗?”

知道个鬼啊。

“本来打算问表哥的,怕扫了他们喝酒的雅兴,忍着没问,等我想起来,都晕的连爹娘都不认得了,”明澜嘟嚷道。

现在,她只能问楚离了,从他嘴里套不出来话,褚风他们就更别想了。

明澜还以为很难,结果楚离并不隐瞒她,“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四叔被外放了。”

被外放了,还不算大事啊?

不过这应该算是好事了。

只是好端端的四叔怎么会被外放呢,朝廷官员一般三年一调,还轮不到四叔啊,他不会是犯什么错被贬了吧。

四房墙头草的性子,明澜虽然看不上眼,但他们住在伯府,一言一行就和伯府扯不断的联系。

事关爹娘,她不能不上心。

等知道四老爷被外放的原因,明澜骂了一声活该。

四老爷被外放,完全是自找的,她嫁给了楚离,成了离王世子妃,再加上顾音澜嫁给了太子,是比太子妃还要受宠的侧妃,巴结伯府的人就多了。

大老爷外放,顾涉剿匪未归,老太爷严以律己,伯府就剩一个三老爷和四老爷能钻空子了。

三老爷是庶出,虽然和顾涉关系不错,但外人知道的不多,兄弟当然还是一母同胞的亲了。

这不,就趁机巴结讨好四老爷,捧的四老爷飘飘然,还真当自己有多厉害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客气

这不,朝廷又有了一空缺,四老爷琢磨以伯府现在的权势谋到手不是难事,就请了几位大人吃酒,那几位大人也很给面子。

酒桌上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上朝后,那几位大臣就保举四老爷了。

这一保举,就把四老爷的无能放在了明面上。

在他现在的位置上,都政绩平平了,升迁无望,居然还敢肖想更高的位置,他何德何能能胜任?

还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靖宁伯府出了个离王世子妃,是不是她的叔伯表舅就能在朝堂上一帆风顺,步步高升了?

明知道明澜嫁给了楚离,还敢当着满朝文武说这话的,自然身份不一般了。

再加上四老爷的政绩确实离升迁有点远,可是保举他的大臣却不少,朝廷任人唯贤,不是凭着背后的势力,有心之人又把当初蒋嘉贞偷了楚离玉佩恢复文昌侯府爵位的事拿出来说了一遍。

之前好歹还有一块玉佩,现在好了,什么都不需要,仅凭四老爷一张嘴就能说服这么多大臣帮他了。

这其中挑拨离间的意味不言而喻,皇上给离王府的权势太大了。

如果离王府生了异心,江山易主,易如反掌啊。

不在乎权势的是老王爷,不是王爷,更不是楚离。

老子英雄儿怂蛋的不再少数。

好在皇上对离王府信任有加,这把火烧不到王爷和楚离头上来,但四老爷做的事,皇上岂能不动怒。

一火大,就把四老爷给外放了,那几位保举的大臣一人罚俸两年,三年升迁无望。

这么重的惩罚,往后那些想和伯府走的近的大臣都要掂量一二了,别好处没捞着,先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在伯府兴盛头上浇几盆冷水是好事,不刹住这股风气,往后四老爷爬的越高,心就越大,那时候被人利用,就不知道会给伯府捅出什么乱子来了,”楚离道。

这一遭贬,四老爷的仕途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只是顾涉难免会受到牵连。

明澜不在乎四老爷,但顾涉在她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是她这一世要守护的至亲。

楚离这么说,是在宽慰她,明澜心里有数,其实她并不在乎父亲能在官场上走多远,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她也不在乎,她洁白如玉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明媚如春光,“这一回,我是真躲了清净了。”

大老爷被外放,老夫人就要死要活了,现在四老爷又被外放了,她肯定更是捶足顿胸了。

她会找她,让她想方设法的求楚离帮四老爷,哪怕官职贬低一级都行,只求别外放。

四老爷是惹恼皇上才被外放的,去的绝不是什么富庶之地,更没有什么前程可言。

她年纪大了,没有几年好活的了,忍受不了母子分别之苦……

到时候一通眼泪哗啦啦的,她能帮不帮就是不孝。

都是些惹不起的人,还是躲着点好。

见她没有一点担忧,楚离坐下来,替自己叫委屈道,“方才应该好好谢谢你表哥,他不来这一趟,你还总说我忽悠你,这些天,我遭了多少白眼和委屈啊。”

他一说完,又收到了明澜赏的一记白眼。

他还有脸叫委屈,她被带到船上和小木屋,丫鬟走不了,他和暗卫不说,她被死死的蒙在鼓里,要是待个三年五载,指不定四老爷都外放回来了,她都还懵懂无知,冤枉了他,那也是他自找的。

这些事,明澜不明白楚离为什么不告诉她,便道,“四叔急功近利,就该多吃些苦头,这样不脚踏实地,指着别人往上爬的,摔的越惨,我越高兴,我才不会求你帮他呢。”

这一点,楚离很清楚。

他不说,那是因为他怕明澜以此为借口要他早些回王府,他眸光微动,眸底闪过一抹璀璨星芒,给自己斟茶,茶气氤氲中,他道,“外放的事虽然定了,但不是一点转圜余地都没了,现在伯府是找不到你,现在回王府,该求还得求。”

明澜呲牙,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爱记仇的,她坐下来道,“要回去你回去,我要多住几天。”

楚离,“……。”

丫鬟,“……。”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反正她是打定主意把这事给躲掉。

到时候祖父祖母质问起来,她就往楚离身上推,不是他带她出府的,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夜不归宿。

楚离嘴角微弧,瞥了碧珠和雪梨一眼。

两丫鬟低了脑袋,默默转身走了。

等出了门,雪梨歪了脑袋道,“前些日子世子妃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虽然她们离的远,但她还是听清楚了,世子妃说世子爷要待就待,她要回王府了。

只是当时在船上,离岸边那么远,世子妃也游过不去,这话说了也跟风一样,不知道飘到哪角落去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就逆转了。

屋内,有说话声传来。

“你真决定要多住些日子了?”

“我决定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什么时候客气过?”

“……。”

碧珠竖起耳朵偷听,还未贴到门上,结果一松子壳丢过来,脑门上挨了一记。

她气的瞪眼,再然后,屋子里动静就大了。

她脸一红,一把抓过雪梨的手赶紧跑了。

一个时辰后,明澜就后悔了。

她应该选择回王府,然后装病的,她病在床上,老夫人也不能亲自来王府找她帮四老爷。

当时没深想,现在羊入虎口逃不掉了。

明澜蒙在被子里,装死。

装着装着,真就昏昏欲睡了,楚离不知道,怕她憋坏了过来拉她被子,光线一亮,明澜刺激醒了。

她手挡着眼睛,道,“怎么了?”

楚离摸着鼻子,道,“玉阙不知道丢哪个角落了,你喊试试。”

方才宽衣时,摸到了玉阙,怕里面住了一只色鬼,楚离随手一丢,现在找不见了。

明澜看着他,一脸爱莫能助道,“你喝酒的时候我就试过了,没用。”

她在心里说话,玉阙听得见,她说拿血喂它,玉阙都不为所动,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找回来一假玉阙。

第四百七十六章 回府

明澜不知道,楚离就把碧珠和雪梨叫了进来找玉阙。

两丫鬟趴在地上找了小半个时辰,才在角落缝隙里找到了玉阙。

碧珠把玉阙送过来,不等楚离伸手拿,明澜唰的一下抢了过去,速度之快,令楚离扶额,至于吗,不就扔了两回,不还是找回来了吗。

再说了,之前说好的,玉阙归他保管。

明澜转过身,在心底和玉阙说话,可是玉阙一点回应都没有,明澜对着阳光细细看了看,望着楚离道,“我怎么觉得这玉阙是假的?”

之前的玉阙,迎着阳光能看到一点血丝,这个并没有。

这一点,连明澜都发现了,楚离又怎么会没有察觉,他道,“玉阙应该是真的,我用剑劈过,劈不碎。”

他的软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除了玉阙,至今还没有什么东西是他砍不断的。

然后,明澜问道,“那这玉阙是怎么碎的?”

楚离,“……。”

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轻咳一声,道,“当初玉阙和你心意相通,是因为你的血,如果那张血情书是你的血写的,玉阙又不听你的话了,应该是和你之间断了联系。”

而这联系是靠明澜的血来维持的。

明澜一听就懂是什么意思了,她咬破手指,往玉阙上滴了一滴血。

一瞬间,血就被吸收了,发出灼目的光芒,眨眼的工夫又恢复如初。

但对着阳光看,能看到玉阙里有淡淡血色。

明澜把玉阙往地上一丢,在心里默念一句回来,玉阙嗖的一下就到她手心里了,还欢快的跳了两下。

这一幕,看的楚离眼神都凝了起来。

当初,他也滴过血到玉阙上,可是玉阙一点反应都没有。

果然是她血的缘故。

明澜见指尖还有血,未免浪费,就摁在玉阙上。

但是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手指贴到玉阙的瞬间,她能感觉到玉阙在吸她的血,而且速度很快。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楚离抬手过来,将玉阙给拍飞了。

玉阙滚落在地,已经从墨色变成暗红色了。

明澜脸色苍白,心有余悸,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怕明澜吓坏了,楚离拿起明澜的手,要给她吮吸伤口,可是看了一眼,他就怔住了。

明澜葱白指尖完好无损,一点伤口都不见,仿佛不曾受过伤一般。

楚离眉头拧的能夹死蚊子了,他知道明澜恢复力很强,但也没有强到这种程度。

伤口愈合一定和玉阙有关。

玉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边吸明澜的血,一边又帮她愈合伤口,它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明澜犹豫了片刻,手缓缓伸开,玉阙又回她手心了。

楚离拿了张宣纸过来,放在小几上,道,“问问玉阙的来历。”

明澜连连点头,把玉阙放在宣纸上,问道,“你是做什么用的?”

很快,宣纸上就出现了三个字。

不知道。

字体是红色的,应该是明澜的血无疑了。

解百毒的血用来写字,岂止是暴殄天物能形容的。

明澜又问:那些刺客为什么找你?

回答还是三个字: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楚离眸底火光上涌,这玉阙欠揍的很,要不是砍不裂,劈不碎,它早被碾成粉末了。

楚离爆了,“为什么躲哪里!”

碧珠和雪梨眼睛眨了又眨,玉阙躲墙角缝隙,世子爷生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见明澜脸红如霞,两丫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然后,纸上很快出现了一堆小字,很淡:没力气跑了,卡住了。

卡住了……卡……

这个解释让人哭笑不得,楚离脑门上黑线狂掉不止,他拿玉阙当色鬼看,结果人家还委屈的很,它也不想啊,正好跑到那里,没力气跑了,卡在了里头,最后被人扔了在湖底待了那么久,没有比它更无辜的了。

方才吸了不少血,玉阙不吝啬又写了一行小字。

我还不完整,等合五为一了,就能给你们解释了。

显然,一整块玉阙碎成了五片,这只是其中之一。

玉阙一无所知,写了字后,就钻明澜袖子里再不出来了。

转眼,六天就过去了。

在外面待了半个月,再不回府说不过去了,那天王爷当着她的面说过,让楚离好好陪她半个月,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

吃了早饭后,丫鬟把东西收拾好,就坐上马车准备回王府了。

乘马车到了闹街,街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马车到王府大门前停下,萧总管迎上来道,“世子爷和世子妃可算是回府了。”

言语之间,满是期盼。

楚离钻出马车,道,“府里有事?”

萧总管嘴角一抽,世子爷这语气也太云淡风轻了一些吧,王府这么多年最大的事不就是王爷和王妃闹和离么。

以前还只是闹,现在是真和离了。

世子爷怎么就一点不着急呢,这一天天盼着,他进宫了都不回王府。

老王妃说了,再不回来,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不过老王妃这话不是第一回说了。

楚离下马车之后,又将明澜扶了下来,两人打算回锦华轩。

只是刚走到二门,就有一面熟的丫鬟快步走上前,福身道,“世子妃,老王妃让您去长晖院一趟。”

明澜瞥了楚离一眼。

为什么只找她去,明明是一起回来的啊。

楚离道,“我陪你去。”

丫鬟忙道,“老王妃只让世子妃一个人去。”

楚离眸底闪过一抹冷芒,丫鬟看了一眼,脸色就白了三分了,明澜则道,“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往后她都要在离王府住了,晨昏定省肯定少不了,楚离不可能每一回都陪着她,她们也不可能吃了她,怕什么。

但是想到她刚进门,老王妃就给她下怀胎药,虽然没有大碍,但心里一点都不膈应,那是不可能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要真挡不住了,再让楚离顶上就是了。

稳住心神,明澜就随丫鬟去长晖院了。

正堂内,老王妃正坐在罗汉榻上喝茶,三太太坐在她下首,二太太和四太太并不在。

看到她进来,三太太阴阳怪气的呦了一声,“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到世子爷带世子妃回府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纵容

那音调七拐八绕的,十分的刺耳。

以前楚离也不住在王府,她更是才嫁进来,府里多不多她一个无关紧要吧,真有那么盼望她回府吗?

明澜在心中腹诽,三太太却不依不饶,喋喋不休,“敬茶那天,桓儿还说往后常住王府了,会时常见到,我还当真了,结果进宫赴宴,就带着世子妃消失了半个月不见人影,这一趟回府打算住几天?”

他们住几天,管她毛线的事吗,王府又不归她管。

明澜仰着脸,清澈明净的眸子纤尘不染,淡淡反问道,“三婶希望我们住多久?”

三太太额心一皱,“世子妃这话问的,这是我希望你们住多久,你们就住多久的吗?”

真有那么听话,那就一天都别住了。

明澜觉得可笑,知道管不住,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她望着老王妃,福身见礼道,“不知道老王妃叫我来有什么事?”

老王妃神情冷肃,上下扫视了明澜一遍,与上回敬茶见到,似乎有了些不同,胆子大了些,没有了拘谨,眉眼间多了几分妩媚,看来是圆房了。

想到圆房两个字,老王妃眼睑低垂,眸底有一抹暗芒闪过。

等她将茶盏放下,望向明澜时,神情没有什么起伏,依旧冷肃,“王府家规熟读了?”

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完了,一个字没看啊。

她默不作声,老王妃笑了一声,只是笑的明澜有些头皮发麻,她最怕这些上了年纪的长辈了,不能顶撞,万一气病了,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能把你的脊梁骨给压断几根。

她冷冷一笑,“果然是没看,不然怎么能耐的住性子和世子在外头一住半个月。”

明澜望着她,道,“宴会那天,事出突然,不回府是临时决定的。”

三太太帮腔道,“是不是临时决定的,没人知道,姑且算是吧,但暗卫回府拿了衣物,家规虽然厚了些,不至于就拿不动了,说到底王府的家规不重要,没人放在心上罢了。”

和她说家规,那她有话说了,精致如山茶花的脸上带了些迷茫,明澜忐忑的问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相公说什么,我就听什么,这是出嫁之前,娘亲一再叮嘱我的……有什么不对吗?”

一句话,问的三太太嗓子一噎,真没看出来,小门小户出来的还挺伶牙俐齿!

老王妃也没想到明澜会拿出嫁从夫来堵她们的嘴,她道,“听世子的没错,但错的也要听吗,没人家世子不着家的,更没有自己不着家不算,还带着世子妃一起胡闹的,身为嫡妻,要做的不只是听话,相夫教子,而是在夫君做的不对之时,时时规劝。”

明澜看看老王妃,又望望三太太,才道,“相公娶我之前,不都是经常住外面吗,父王和母妃也没说什么,就算没有明着说准许,至少也是默许的,我说相公不应该,岂不是说父王和母妃做错了吗?”

明澜一脸我可没有那么肥的胆量敢指责王爷王妃做的不对。

你行,你上啊。

我在一旁帮你呐喊助威。

老王妃被她那神情气的够呛,“王爷和王妃这么纵容本就有错!”

明澜修长的睫毛颤抖着,道,“老王妃息怒,别为了这么点小事气坏了身子,我想着父王和母妃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毕竟相公是他们亲生的,没有生身父母不希望儿女好的。”

三太太也劝老王妃息怒,她道,“世子妃伶牙俐齿的很,她不觉得世子待在王府外有什么不对,您说再多也没用,想想也是,待在王府外多好,不用晨昏定省,没有那么多家规束缚着,上天入地都没人管,人家手里头有钱,离了王府照样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王府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一歇脚的地方,指不定还不是最好的那一个,您又何必强逼他们呢?”

她这哪里是在劝架啊,分明是在火上浇油。

老王妃火气蹭的一下又大了几分,明澜无语,果然柿子捡软的捏,不敢捏楚离,就来欺负她,她招谁惹谁了?

老王妃脸都气青了,愤怒道,“世子归王爷管,这王府里没有了王妃,但规矩还在,你要一日还是离王世子妃,就要在王府里待一天,以后再这样一声不吭消失半个月,就不要再回来了!”

老王妃话音一落,明澜就回头看着碧珠道,“赶紧一字不落的记下,一会儿转告世子爷,下回再迟迟不归,我就要被他给拖累了。”

碧珠吓的半死了,结果明澜叮嘱她,碧珠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明明不愿意回府的是世子妃,怎么把锅甩给世子爷了?

明澜一脸坦然。

反正她和楚离的事,他们不说,旁人怎么会知道?

叮嘱完碧珠,明澜还觉得不够,一脸怕怕的补了一句,“万一相公不听怎么办?”

还是先问清楚了,万一真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明澜就是故意气她的,让她柿子捡软的捏,给她下药不算,还威胁她,是老王妃就了不起啊,她虽然比不上楚离,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也没有那么软好么!

老王妃是老王爷的原配嫡妻,身份尊贵,除了楚离,还从没有人给她这么大的气受过。

明澜没有直接顶撞,甚至处处势弱,但还是把老王妃气的够呛。

偏明澜一脸无辜,我只是问问,你的孙子,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才是啊,而她问的都是极有可能发生,但是她没法阻拦的事,相公不听话,她也很无奈啊。

三太太真怕老王妃气出好歹来,瞪了明澜道,“你就不会少说两句吗?!”

“哦。”

言简意赅,不能更听话了。

三太太觉得她不比老王妃好多少,没见过这么不懂事不长眼色的新媳妇了,不知道巴结长辈就算了,还处处惹人动怒,这样的媳妇,怎么让她进的门?

让她少说两句,她就少说两句吧,明澜站在那里没动。

但是眼睛时不时的瞟一眼老王妃,欲言又止,老王妃火更大了,“有话就说!”

明澜赶紧问道,“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管家

清冽中带了些紧张的眼神,怯生生的语气,说出口的话,却气的人咬牙启齿。

三太太觉得这个新进门没有多久的世子妃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就这一手装傻充愣就无人能及了。

你说什么,她反驳能气你,不反驳,乖顺听话,还是能气你。

也是,没有一点手段,能驯服得了世子吗?

给她下滑胎药,她都还用帕子沾点带走……

有些事,大家都选择了装聋作哑,就没法摆到明面上来了。

魏妈妈赶紧给老王妃换了盏新茶,三太太端给老王妃平息怒火,然后才望着明澜道,“世子妃这么急着走,老王妃是洪水猛兽叫你害怕吗?”

明澜扭着绣帕道,“我是个话多的,老王妃怕吵,你让我少说两句,我憋得难受,我怕会忍不住……。”

不让她说,还不让她走,她又不是木头桩子,再说了,这屋子里木头桩子还少吗?

三太太嗓子噎住,道,“王妃如今和王爷和离,搬回楚家了,王府中馈如今是程妈妈在管,可没谁家府邸大小太太都有,让一个嬷嬷管教的,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你要学过管家,就赶紧把内院事物接手管好,如果不会,我教你。”

居然是让她管家的?

明澜有些懵了。

有这么好心?

旁人家管家权可是争来抢去,唯恐抢不到,居然让她接手,不会还教会她?

这么好,她方才是不是不应该说那些话气人?

直觉告诉她,世上绝没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的。

明澜一迟疑,三太太就不耐烦了,“你到底会不会管家?”

“会。”

三太太眉头一拧,“跟你娘学的?”

这不是废话吗,不是跟她娘学的,还能是谁教她的?

明澜还没点头呢,三太太就道,“咱们离王府可不是靖宁伯府,关是府里就大两倍不止了,出了纰漏,你担待的起吗?”

明澜在心底翻了一白眼,果然就没打算让她管教,便问三太太道,“三婶让我从程妈妈手里接过管家权,又担心我管不好王府,是想让我去楚家和母妃讨教,还是帮父王说好话,把母妃接回来?”

温温柔柔的语气,透着一股子亲和,反正你是好人,你说哪种解决办法好,我都听你的。

至于第三种……

不好意思,没有。

老王妃凝视着明澜,眼神带了几分探究,道,“接回来做什么,再又吵又闹,再和离第四回吗?”

说着,老王妃语气一转道,“你嫁进王府之前,就曾听闻你会梦到没有发生过的事,莫非在你的梦里,王爷和王妃又和好了?”

明澜摇头,“没有梦到过?”

三太太就道,“除了这一件,其他的呢,也没有梦到过?”

明澜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摇头道,“在梦里,我没有来过离王府,都是在梦到别人的时候,听到有关王府的一些流言蜚语,相公说流言止于智者,所以流言我不信。”

明澜越是这样说,就越引人好奇,都说空穴不来风,流言也不全是胡诌乱编的。

三太太笑了一声,“看来还真有些关于王府的流言了,你说说看。”

明澜四下看了一眼,见一堆丫鬟在,她摇头道,“还是不说了,不是什么好话。”

老王妃摆摆手,丫鬟们就都退下了,走之前还看了明澜一眼,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不止丫鬟,就连碧珠都一并退下了。

等人走了七七八八,明澜才道,“关于王府的流言,我只记得一个,有人说王爷不是老王妃您亲生的……。”

明澜一眨不眨的盯着老王妃,话音一落,老王妃脸色大变,惊站了起来。

明澜吓了一跳,她忙道,“老王妃,您别激动啊,这些流言我肯定不信的,您是老王爷明媒正娶的嫡妻,王爷不是您生的,除非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是三婶好奇,我才说的……。”

“混账!”老王妃骂了,“这样的流言也能随便乱传,是谁传的谣言?!”

楚离传的啊……

明澜在心底回了一句,巴巴的望着老王妃,一脸害怕道,“我不记得了,我是在宫里听到的……好像是在永宁宫附近……。”

“太后?”老王妃眼神冰冷如寒霜。

明澜摇头,再摇头,“肯定不是太后,那声音听着挺嫩的,应该是宫女,我当时有事,没有仔细听。”

老王妃坐了下来,冷道,“这样的流言,叫我知道是谁传的,我剥她几层皮!”

明澜脸色苍白,浑身都打颤了。

老王妃见了,摆手道,“以后这样的流言不许传,连世子都不许告诉,叫我知道,绝不轻饶!”

明澜忙道,“这点分寸,我有的,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老王妃点头,她赶紧转身跑了。

等出了长晖院,明澜才松了一口气。

完了。

就方才老王妃那突然变了的脸色,楚离十有八九真猜对了,王爷真有可能不是老王妃亲生的。

她方才真是向天借胆,居然就这样明着试探老王妃了,现在想起来,明澜后背都湿透了。

屋内,三太太一脸震惊的望着老王妃,嘴巴都干涩了,“王爷他……真的不是您亲生的?”

老王妃冷看了三太太一眼,“流言蜚语,你也信?”

三太太也觉得可能性太小,王爷如果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他怎么可能坐上王位呢,弄死他,现在很难,以前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三太太坐下道,“老王妃,依你看世子妃……。”

老王妃摆手道,“没你想的那么精明,这样的流言,长脑子的都不会告诉我,不足为惧。”

三太太点头,她估计是真高看世子妃了。

分明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她是太大惊小怪了。

明澜一阵风出了长晖院,碧珠紧赶慢赶才追上,担心道,“世子妃,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那边,楚离走过来,也在问,“出什么事了?”

明澜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在,她就不装了,把方才屋子里的事,小声和楚离一说。

然后……

楚离的眉头就拧成麻花。

第四百七十九章 账册

关于王爷是不是老王妃亲生一事,当初的确是楚离先和明澜提起来的,是他在明澜心底种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他也的确是这样怀疑的。

老王妃对王爷远没有对三老爷的关心,对他这个嫡长孙也没有王府其他少爷那么亲厚。

老王爷没有失踪前,老王妃还好,自打老王爷失踪之后,那种疏离感就更胜从前了。

楚离怎么看王爷和老王妃之间都没有那种母子与生俱来的亲切,比如儿行千里母担忧,王爷离京,他就没见老王妃露过担忧之色。

这些怀疑,断断续续存在了好些年了,那天,老王妃给明澜下滑胎药,他内心愤岔,再加上明澜知道前世的事,就多问了一句。

明澜说从未听说过,他就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可能王爷天生会照顾人,再加上他手里握有暗卫,三老爷没有,所以老王妃更担心他一些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没想到,明澜还记得他说的话,更在老王妃询问起她有没有梦过到有关王府将来的事,她会把这事拎出来试探老王妃。

而且试探的结果很出乎他意料。

王爷如果真是老王妃亲生的,听到明澜说宫里传这样的流言,她最多嗤之以鼻吧,她却惊站了起来。

那是一种下意识害怕的举动。

老王妃很怕这样的流言传开。

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她那么惊诧害怕做什么?

楚离望着明澜,道,“你确定没有看错,老王妃真的很害怕?”

明澜重重点头,“我看的很清楚,而且,我觉得太后极有可能知道这事。”

明澜提起太后,完全是无心之举,这事瞒的这么严实,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虽然是胡诌的,但要人信服,就要说的真真假假。

平常人不可能接触到这样的消息,而且年纪也不会太小,当时明澜脑袋里太后的身影一闪而逝……

明澜就逮着她来忽悠老王妃了。

只是后来想到太后和老王妃斗了一辈子,如果真知道这样的消息,肯定会泄露出来,离间老王妃和王爷的关系,那老王妃的日子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好过。

所以后来老王妃再问她,她又稍稍圆了几分回来,没敢把话说死。

但看老王妃眼底的冷芒,她似乎很笃定就是太后。

楚离眉头皱着,他往远处看,那边一道暗影出现,朝他点点头。

如果说明澜有可能看错,可再加上暗卫,就错不了了。

父王居然真的不是老王妃亲生……

那他生母又是谁?

老王爷只有一个原配嫡妻,那就是老王妃。

这么多年,楚离从未觉得老王妃是软绝色,何况明澜刚进门,她就给她下怀胎药,心狠手辣,居然没有弄死王爷,让三老爷继承王位,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事,楚离是一点着手之处都没有,虽然太后有可能知情,可惜这条路被他堵死了。

他弹劾了太后,这辈子估计都不用再去永宁宫了。

楚离头疼。

明澜见他揉太阳穴,心底也叹息一声,老王爷至今下落不明,现在又知道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王爷和王妃还和离了,内忧外患,确实够他头大了。

明澜想宽慰他几句,想到王府管家权,那么大一烫手山芋,她也头疼了。

和楚离一起回了锦华轩,刚进院子,四儿就上前禀告道,“世子妃可算是回来了,程妈妈在正堂等您半天了。”

明澜脚步快了几分。

这边明澜台阶,那边程妈妈已经迎了出来,道,“世子妃回来了。”

明澜歉意道,“让程妈妈久等了。”

程妈妈笑道,“回来了就好,您和世子爷一回来,我这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能稍稍放下一点了。”

虽然管家不是难事,但她毕竟只是一奴婢,管着内宅几百号人的吃穿用度,怎么也说不过去。

可这管家权一旦让老王妃她们抢了去,世子妃想再夺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王妃虽然和离了,但王爷不让世子爷和她一起回楚家,那王府该是世子爷的就一样都不能少。

她责任重大,不敢掉以轻心。

迈步进屋后,见到桌子上堆的老高的账册,明澜眼皮子就开始乱跳了。

她脚步滞住,不愿再往前。

程妈妈也没注意到她,径直走到账册旁,道,“这些是王府近三年的账册,包括人情往来都记的详细,世子妃看账册就一目了然了,王妃派人来传了话,这些天,奴婢就跟着您了,等您能管好王府了,奴婢再回楚家。”

还好,不是直接丢手给她,她和王妃都不在半个月,程妈妈能管好王府,可见能力之高了。

先让程妈妈帮着,没准儿过不了一两个月,王妃就回府了呢。

明澜走上前,拿了本账册信手翻看,见一旁还有一木匣子,她道,“这也是账册?”

程妈妈笑道,“这是王妃的陪嫁,虽然王爷和王妃和离了,但陪嫁里有一大半是王府送的聘礼,王妃连离王妃的身份都不要了,何况是这些陪嫁了,她让奴婢交给世子妃,随你处置。”

这不是王妃的原话,王妃是把这些陪嫁都送给明澜了。

但程妈妈觉得王妃极有可能和前两回一样,和离之后过不多久又和好了,而东西一旦送出去,就归别人了,没法再要回来了。

堂堂离王妃,没有一点陪嫁,那成什么样子?

程妈妈就擅自做主改为随明澜处置了,可进可退,留有余地。

其实程妈妈有没有那一句,王妃的陪嫁,明澜碰都不会碰一下的,她又不缺钱用。

即便楚离不给她钱,她的陪嫁也足够她一辈子锦衣玉食了。

明澜翻着账册,程妈妈问道,“世子妃以前学过管家吗?”

明澜眼睛眨了下,果断摇头道,“没学过。”

程妈妈,“……。”

见程妈妈目瞪口呆,明澜脸颊微红道,“我一看账册就头疼,娘亲怀了身孕,没法教我,想着伯府和王府大不同,学的也不一定管用,再加上王府有母妃管,我要接手怎么也是二三十年后的事,二三十年时间我在母妃身边看着,怎么也会了……。”

第四百八十章 真傻

程妈妈叹息,道,“看账册是枯燥沉闷了些,世子妃不喜欢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现在不同了,王妃不在,这内宅您不管,可有的是人想管呢。”

明澜连连点头,虚心道,“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学习怎么管家,有劳程妈妈多费心教我了,您可不要嫌我笨。”

程妈妈失笑,“您是世子爷的心尖儿,怎么可能会笨呢,世子妃太谦虚了。”

一句心尖儿,让明澜满脸飞霞,比天际晚霞还要绚烂几分。

见明澜害羞了,程妈妈道,“世子妃才回府,舟车劳顿,肯定累着了,您先歇着,我回海棠苑收拾下,这就搬来锦华轩住了,陈妈妈管锦华轩,我只帮您管王府。”

明澜轻点头。

陈妈妈则笑道,“正好我手头没事,我去帮你搬东西。”

“那敢情好,”程妈妈爽快道。

等她们走了,明澜坐下翻着账册,翻了几页之后,她就回内屋了。

一个时辰后,程妈妈就把东西都搬来锦华轩了,和陈妈妈住一间屋,两人相处的很融洽。

屋内,明澜和楚离在吃午饭。

咬着筷子,明澜望着楚离,问道,“母妃大概什么时候回王府?”

楚离轻摇头,“这事说不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这算什么回答,说了和没说一样,明澜惆怅道,“真希望母妃早点回来,那么厚的账册,看了两页,我就头疼了。”

楚离勾唇道,“这话骗骗我还行,程妈妈精明的很,你装傻充楞骗不过她。”

“我是真傻。”

“……我信。”

明澜两眼一翻,再不说话了,一边扒拉饭,一边想着怎么糊弄程妈妈,让她多待些时日。

吃了饭后,明澜在花园里溜了两圈,有些疲乏了,就趴小榻上睡了。

程妈妈站在珠帘外看了一眼,扶了扶额头,眸底有些无奈,没见过对管家权这么不上心的,这么大一王府,手随便松一松,就是千儿八百两的事了。

陈妈妈说世子妃不缺钱,对管家之事兴趣淡淡,看来所言不虚。

明澜睡着了,她不敢打扰,但明澜也不能一直睡下去,这不,刚爬起来,程妈妈就在珠帘外露脸了。

明澜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爬起来,收拾一番,乖乖跟程妈妈学管家了。

账册搬到花厅,见明澜苦大仇深,程妈妈摇头失笑,“世子妃别担心,管家其实一点都不难,您这么聪慧,不出十天,就是一把管家好手了。”

明澜点头,斗志昂扬道,“我一定尽快学会。”

坐下来后,程妈妈就教明澜管家了。

陈妈妈站在一旁看着,程妈妈教的很仔细,她说的浅显易懂,明澜想装傻都不行。

可陈妈妈走后,程妈妈教的就没那么细致了,有好些重要的地方她一句带过,要么提都不提。

这些可是最容易出纰漏的地方了,明澜心底闪过一抹狐疑。

难道程妈妈只是嘴上说让她尽快学会管家,其实和她一样想法,想拖到王妃回府?

可她为什么要瞒着陈妈妈呢?

明澜不解。

陈妈妈只是处理锦华轩事物去了,等忙完了,她又过来听着。

程妈妈毕竟帮王妃管着这么大一王府,见多识广,陈妈妈想趁机多学一点儿,将来程妈妈回王妃身边了,帮明澜管家的就是她了。

她自当尽心尽力,不能让明澜手里的管家权被别人抢了去,这是她的忠心。

然后明澜就发现,陈妈妈一来,程妈妈教的就又和之前一样细致了。

一刻钟后,程妈妈笑道,“我一时间说这么多,世子妃可都明白了?”

明澜没说话,陈妈妈就笑道,“程妈妈化难为易,我都听明白了,世子妃肯定是懂了。”

程妈妈点头笑道,“懂就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世子妃您歇会儿,喝杯茶,吃些点心。”

碧珠赶紧过来帮程妈妈换一盏新茶。

明澜翻着账册,她觉得程妈妈是真心希望她早点接管账册和库房钥匙,她好回王妃身边去。

但她又不想她真学会管家,所以教一半留一半。

在伯府里,明澜没有怎么学过管家的事,陈妈妈知道的很清楚,程妈妈事先肯定打听过。

她都不会管家,碧珠和雪梨她们小丫鬟就更不懂了。

一无所知,自然好糊弄了,但陈妈妈管着锦华轩,肯定不好忽悠,所以当着陈妈妈的面,她才说的这么细致易懂。

本来,明澜对程妈妈的疑心都消除的七七八八了,可现在,她疑心更重了。

那股疑团凝在她心口,不除不快。

呷了一口茶,明澜望着程妈妈,干净的眸子写满了好奇,带着期盼问道,“程妈妈和我说说母妃的事吧,您这么得母妃信任,肯定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吧?”

程妈妈点头笑道,“可不是看着王妃长大的,王妃还未出生,我就进楚家了,一晃眼,大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说来,我自打跟了王妃,还从未离开王妃超过三天过,这一回都半个月了,我这心啊,空落落的。”

这一点,碧珠和雪梨深有体会。

世子妃就是她们的主心骨,一日看不见,就浑身不对劲,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她们跟着世子妃才几年啊,程妈妈都跟着王妃伺候了几十年了,感情只会更深。

明澜挠额头,这不是拐着弯的催她赶紧学管家么,程妈妈笑道,“王妃最疼爱的就是世子爷了,留下我看着点,她也安心,等您能独当一面了,这王府,就没有王妃牵挂的了。”

她想知道的是王妃出嫁之前的事,尤其是她被接回赵家住的那几年,不是这些啊。

明澜把话题往赵家上面引,她道,“在没有认识相公之前,我就听说了不少关于母妃的事,尤其是母妃代替过世的楚老将军和楚老夫人过继楚大将军鼎立门楣的事,更是如雷贯耳,您也知道,有些事过的耳朵多了,味道也变了,您陪在母妃身侧,没人比你知道的更细致了,您和我说说吧。”

第四百八十一章 盘问

王妃替父亲过继子嗣的事,在京都街头巷尾津津乐道了好多年,王妃的聪慧之举,造就了一战功彪炳的大将军,是京都大家闺秀们的榜样。

提到这事,程妈妈与有荣焉。

她老脸笑的像是一朵菊花,“这事啊,还真没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了,王妃从小就聪慧,只可惜,命苦了些……。”

感叹了一句,程妈妈眼角都有了泪花,她连忙擦掉,继续道,“老将军一心为国,大少爷血洒疆场,他们的死对王妃打击太大了,再加上夫人郁郁寡欢,那时候,如果不是赵家将王妃接去开导,我还真担心王妃也想不开,随他们一起去了。”

爹娘兄长都死了,只留下王妃一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心智不够坚韧的,真的会寻短见。

那种痛苦,明澜体会过,痛入骨髓,痛到无法呼吸。

只是她比王妃要幸运的多,她还能重活一世,有弥补的机会。

想起往事,程妈妈眼眶一直红着,道,“我还记得那天,赵家的马车来接王妃,大将军衣裳褴褛的站在将军府门前的石狮子旁,王妃一眼就看到他了,他是来祭拜老将军和老夫人的,知道王妃要去赵家,没敢上前打扰,但王妃还记得他,老将军说过他根骨好,是块练武的好材料,等他年纪稍大一点,就带在身边,好好调教,将来一定是国之栋梁。

王妃想起老将军的话,想帮他做他没有完成的事,再加上王妃去了赵家,将军府就没人了,楚家就此没落,这是老将军用血立的门楣就这样倒了,王妃不忍心,她拉起大将军的手就迈进了祖宗祠堂,宣告楚家上下,往后大将军就是楚家少爷了,是她的二哥,楚家家业由他继承。

当时楚家还有不少人,知道王妃要替老将军过继子嗣,都涌到了将军府,好多少爷任王妃挑选,王妃只要大将军一人做嫡亲兄长,谁说都不行。

那时候的大将军武功平平,消瘦的皮包骨,王妃出面找了老将军手下第一战将,让他教导大将军,老将军威名赫赫,王妃是他遗孤,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王妃求什么,他们都会答应的,从此,真就拿大将军当少将军看……。”

楚大将军发誓不负王妃知遇之恩,不堕楚老将军威名,再加上他是楚老将军过继,鼎立门楣的儿子,楚家军唯他是从。

不到三年,他就凭着一身骨血一身伤,扬了威名,在军中站稳了脚跟。

王妃替嫁之事,楚大将军并不知道,知道后,他去赵家质问,几乎是被轰出来的,后来和离,赵家和楚大将军一起来接的,王妃选择了回楚家。

打那以后,王妃和赵家的关系就淡了。

程妈妈把赵家绕了过去,偏偏明澜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一部分,怕打草惊蛇,明澜不敢问的太直白,“那天进宫,皇后说和母妃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她病重,母妃心甘情愿的替她上花轿,母妃在赵家应该度过了一段快乐时光吧?”

程妈妈点头道,“赵家对王妃很好,和皇后同进同出,吃穿用度,皇后有什么,王妃就有什么,太老爷很喜欢王妃,还打算让大老爷娶王妃,这不是后来王爷需要冲喜,偏巧皇后病了……。”

明澜听得眼珠子睁大。

王妃差点嫁给赵大老爷?

要不要这么吓人啊!

赵大老爷怎么配得上王妃呢,虽然王爷和离是混蛋了些,但赵大老爷给王爷提鞋都不配。

只是表哥娶表妹很正常,再加上王妃爹娘兄长都没了,亲事但凭外祖父和舅舅做主,他们要王妃嫁给赵大老爷,王妃似乎也没法拒绝。

她执意不嫁,就是看不起表哥了,赵家对她那么好,回绝就是寒人心。

莫非这就是王妃选择替赵皇后冲喜的原因?

王爷虽然瞎了眼,怎么也比赵大老爷强吧。

明澜在赵家待了七年,赵家的事,她知道的不少,赵家被人捧为京都清贵世家之首,在外人眼里,赵家几代都才华洋溢,无人能比,可那只是外表,内里知道的人又有多少。

赵大老爷养瘦马,被赵大太太知道了,她派了身边的嬷嬷跟踪赵大老爷,等他走了,用一根白领把瘦马活活绞死。

赵大老爷知道后,和赵大太太大吵了一顿,整整两个月都没进她的房间。

这事在赵家内宅闹的很大,但是赵家之外,无人知晓。

一个偷养瘦马的男人,明澜是打心眼里唾弃的,虽然她明面上对赵大老爷很恭敬。

但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王妃呢,王爷就算再和离几十回,也比他强百倍。

明澜陷入沉思,方才有句话从她脑海里闪过,她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想了半天,明澜才记起来。

那天赵大老爷和赵大太太吵架,屋子里茶盏摔了一地,她和沐婧华去劝赵大太太,腿不小心被丢过来的玉如意给砸青了,赵大太太吼了一句,“你亏得娶了我,要娶了旁人,指不定这会儿已经马革裹尸了!”

马革裹尸多指军人战死于沙场。

武将的战场是边关,靠的是手中的枪和满腔热血,文臣的战场是朝堂,凭的是一张嘴和手中的笔,马革裹尸怎么用也用不到赵大老爷身上,除非他不做文臣,改做武将了。

再加上程妈妈方才说的,赵家太老爷打算让赵大老爷娶王妃。

这前后就算是对上了。

明澜望着程妈妈道,“原来母妃差点嫁给赵大老爷,赵大老爷的书法比一般文人的要苍劲有力的多,都说他不似一般文人手无缚鸡之力,难道他跟着楚老将军习武过?”

程妈妈望着明澜,眸底闪过一抹探究,明澜心漏跳了几拍,她好像问太多了些。

果然,程妈妈笑了,“世子妃怎么对赵家这么感兴趣?”

明澜笑道,“我和赵大姑娘有些纠葛,虽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但也不算是小矛盾了,对赵家多知道一些,我心里才有底,程妈妈是王妃的心腹,又跟着王妃在赵家待了好几年,知道的肯定比旁人多,而且真实。”[.]

第四百八十二章 盯梢

原来如此。

程妈妈将心底一点狐疑压下,笑道,“世子妃和赵大姑娘能有多大矛盾,小打小闹怄点气罢了,虽然王妃这些年和赵家关系淡了,但多是因为世子爷不喜赵家的缘故,世子妃要是真和赵家起了大冲突,王妃夹在中间还真是左右为难。”

居然做起了说客,真的有些猝不及防了,明澜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想知道的更多一些。”

程妈妈不疑有他,只笑道,“王妃去赵家没多久,太老爷问王妃将来长大了愿不愿意嫁给赵大老爷,王妃说老将军在世的时候说给她挑一个威名赫赫的夫婿,打不过大少爷的,连楚家大门都进不去,大少爷不在了,还有二少爷,不能比他差,太老爷就让赵大老爷学武功了,学了几年,实在没什么天赋这才作罢,不过倒是比一般文人多了几分力气。”

明澜则道,“打的过楚大将军的,京都可找不到几个,如果老将军在世,十有八九挑的贤婿还是王爷。”

程妈妈扑呲一笑,点头道,“世子妃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相谈甚欢,明澜有意无意引程妈妈说赵家的事,只要无关王妃替嫁的事,赵妈妈能说都说。

可是一沾到冲喜,哪怕从旁边绕一点,程妈妈就说歇够了,要明澜继续看账册。

几次之后,明澜就泄气了,直觉告诉她,王妃替嫁的事,程妈妈一清二楚。

王爷逼问王妃这么多年,王妃都只字未提,就是楚离试探,王妃都逼他不要告诉王爷。

可见这事捅出来后果有多严重了,这么大的事,估计知情人,能被灭口的都被灭口了,程妈妈却是个例外。

她不是被威逼过,就是利诱过。

赵家信任她不会乱说,不会给赵家惹祸上身,才允许她活到现在,不然以赵大太太的手段,哪怕一丝可能,都会扼杀在摇篮里了。

而她怀了身孕的事,老王妃知道,赵皇后也知道,难保就不是程妈妈泄的密。

明澜觉得自己快疑神疑鬼了,可程妈妈藏着掖着,她很难说服自己不要去怀疑她。

这一看账册,就到傍晚了。

等丫鬟进来禀告饭菜准备好了,程妈妈才拍了脑门道,“看我都说的忘了时辰了,今儿就到这里吧,明儿再继续,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不出五天,就学个七七八八了。”

明澜一听,忙道,“明儿怕是学不了了,我得回伯府一趟,再去楚家看望母妃。”

程妈妈连连点头,“看我这记性,世子妃不在的时候,靖宁伯府派了人来问好几回了,如今回府了,是该回去一趟。”

明澜点头一笑,程妈妈就退下了。

等程妈妈一走,陈妈妈就道,“程妈妈为人不错,又是诚心教世子妃的,我知道世子妃想拖到王妃回府,但管家这事,您迟早要接手,还是得上点心的。”

明澜看了陈妈妈一眼,内心有些唏嘘,陈妈妈够精明能干了,可碰到更精明能干的程妈妈,不也被耍的团团转,好在陈妈妈之前都是在幽兰苑伺候的,对娘亲的事知道的很清楚,对她反倒没碧珠和雪梨知道的多,不怕程妈妈旁敲侧击。

陈妈妈这么信任程妈妈也好,至少能让她松懈,便点头道,“我知道。”

出了花厅,明澜一边往内屋走,一边吩咐道,“把四儿叫过来。”

碧珠和雪梨互望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世子妃极少找四儿,为数不多的几回都是盯梢,这一回,不会又要四儿盯着谁吧?

心中带着疑惑,等四儿屁颠颠进屋,明澜吩咐她盯着程妈妈,尤其在她去长晖院或者出府的时候,不但要盯着,而且放机灵点,不要被程妈妈发现了,等四儿点头如小鸡啄米的应了后,赏了她十两银子。

两丫鬟全程都是懵的。

世子妃盯着长晖院,她们能理解,老王妃给世子妃下药,不是什么好人,可程妈妈是王妃的心腹,对世子妃,对锦华轩上下都和气有加,连陈妈妈都说她好,世子妃为什么要让四儿盯着她啊?

她们实在想不通,四儿虽机灵,但程妈妈可不是吃素长大的,万一察觉了,到时候向王妃告状怎么办,程妈妈从小伺候王妃长大的,程妈妈今儿说的,她是拿王妃当女儿疼的,王妃连管家权都交给她,足见对她的信任了。

怕明澜一时糊涂,碧珠劝她,结果嘴刚张开,就被明澜给打断了,“不止是四儿,你们几个丫鬟也要给我机灵些,知道吗?”

两丫鬟连连点头。

饭菜摆好了,香飘四溢,但是楚离迟迟没来。

明澜几次朝珠帘处张望,见没人来,就起了身。

丫鬟连她都请了,不可能不请楚离的,莫不是看书入了神忘了吧。

明澜刚准备起身,丫鬟就进来道,“世子妃,王爷把世子爷叫了去,还不知道要多久回来,世子爷让您先吃,不必等他。”

明澜点点头,等丫鬟退出去,明澜就让雪梨把饭菜盖好,别凉了。

两丫鬟倒没劝明澜先吃,又没有真怀身孕,晚一会儿吃而已,饿不坏人的,但世子爷忙去了,万一王爷不留饭,他回来不是只能吃剩的了,世子爷可喜欢和世子妃一起吃饭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楚离就回来了,见明澜在小榻上歪着,手里一本书信手翻开,他道,“怎么没先吃?”

“等你啊。”

明澜随口应了一声,然后起了身。

一句话,楚离浑身舒畅,他漂亮凤眸溢出笑容来,知道他要说肉麻兮兮的话,明澜忙打断他,问道,“父王没留你吃饭?”

“不喜欢和他同桌吃饭,”楚离回答的很干脆。

她就猜到是这样。

净了手,然后上桌,饭菜还是温的,筷子才拿起来,碗里就多了块酱醋排骨,还有醇厚如酒的声音传来,“父王方才让我帮他劝母妃回府,我拒绝了。”

明澜笑道,“我猜到是这事了,这时辰叫你去,父王肯定是想和你边吃饭边商量怎么让母妃回王府,结果你一点都不给面子。”

第四百八十三章 背后

话音未落,鼻子就被人捏了下,“还是你最了解我。”

明澜鼻子被他捏的发烫,吃饭就吃饭,动手动脚做什么,楚离却道,“我虽然拒绝了,但父王绝对不会死心,这两天肯定会找你,你不要理他。”

明澜嘴角一扯,不理王爷,可能吗?

她又没病没痛,王爷让她帮忙劝王妃回府,她能不答应吗,何况王妃回府对她来说还是件好事,她没有理由不答应啊。

第二天,用了早饭后,明澜就去长晖院给老王妃请安。

屋内,老王妃坐在罗汉榻上,莫姨娘正帮她捏肩膀,老王妃笑道,“还是你孝顺,早早的就来给我捏肩了。”

莫姨娘手未停,改捏为捶,笑道,“老王妃喜欢我给您捏肩捶背,就是我最大的福分了。”

三太太把茶盏放下,道,“咱们这么多儿媳妇,就属你手最灵巧,老王妃最喜欢你给她捏肩捶背,我进门这么多年,可从未见王妃给老王妃捏肩捶背过。”

提到王妃,老王妃眉头就沉了几分,“都和离了,提她做什么。”

三太太轻拍嘴巴,道,“看我笨嘴拙舌,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不过我看这回王爷和王妃是动了真格了,以前和离只是咱们王府里闹腾,让人看笑话,这一回是闹到兴庆宫,当着满朝文武和皇上的面和离的,王妃不顾王爷死活,大家有目共睹,这流言之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信的肯定不少,王爷想再娶填房怕是不容易,莫姨娘伺候王爷多年,当年也是娶进门的,知书达理,贤惠有加,指不定过段时日,王爷就扶了正。”

这话是说到莫姨娘心坎里去了,她也想扶正,当年王妃和离回楚家,她沾沾自喜,觉得是给她腾位置了,结果没能更进一步,反倒从侧妃贬成了姨娘,实在是可恨至极。

王爷年纪不小了,京都及笄了还未许人的大家闺秀可不多,续娶个比世子妃年纪还小的王妃回府,也震不住人啊。

偌大一个王府,没有个王妃也说不过去,只要王妃不回府,有老王妃帮着,她扶正的可能性很大。

屏风处,明澜听着屋子里的对话,忍不住朝天花板翻了一白眼,然后才莲步款款的进屋请安。

明澜屈膝见礼,老王妃神情淡淡,问三太太道,“贴了告示寻找神医,半个月过去了,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提到这事,三太太就泄气,摇头道,“可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赏银也从三万两提高到五万两了,就是没人知道,那天在宫里,世子说尽管找,找他算他输,我还当他太过自傲,现在看来,他是笃定我找不到。”

老王妃这才望向明澜,道,“起来吧。”

明澜这才直起身子,这些话都是说给她听的,她心里清楚。

楚离是块铁板,她们钻不动,只有她这里还有几分可能。

只是她们一边希望莫姨娘扶正,一边指着楚离帮她们,不知道脑袋是怎么想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但有些人不这么想,她们是长辈,长辈说什么,小辈都要听,这不,老王妃望着明澜道,“世子是担心神医露面,影响他解毒?”

明澜望着她,还未说话呢,老王妃就道,“这一点,他大可不必担心,敏儿砸伤悦珠郡主,只是要一些药膏帮她恢复容貌,神医露不露面并不重要。”

三太太连连点头,“正是,有药膏就成。”

明澜望着三太太,然后看了眼莫姨娘,似笑非笑道,“那天在兴庆宫,永王妃都跪下了,相公都不为所动,三婶应该是最清楚相公的态度的,王爷也找过相公,相公对母妃和离一事很介怀,谁不让母妃好过,甚至心里不希望母妃再回王府的人,相公连多看一眼都不乐意,何况是帮忙了。”

三太太脸隐隐难看,她咬牙道,“是王妃自己执意要和离的,没人逼她!”

的确是王妃要和离的,可王妃为什么要和离,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能不知道一点始末吗?

和离之后,有人劝过王爷不要这么做吗?

没有!

非但没有,她要劝王妃回来,老王妃还说不要劝。

三太太则连莫姨娘扶正都想到了,她怎么不让莫姨娘和她生的儿子帮她呢?

还是她们觉得她对管家权很稀罕,王妃不回来,她就能牢牢抓着管家权,和她们一样不希望王妃再回来?

没什么好说的,明澜就福身告退了。

她要走,也没人拦她。

出了长晖院,明澜眼尖看到一丫鬟往石头旁边蹿,她眸光一动,十分不耐烦道,“好了,不要再劝我了,我不可能为了讨好老王妃和三太太她们就去劝爷,爷护着我,我才能在王府站稳脚跟,做人眼皮子不能这么浅,何况,爷还指着这事希望她们逼王爷把王妃找回来呢。“

没打声招呼,明澜就说了一通,碧珠都反应不过来。

好在她还算机灵,忙问道,“这么说,王妃知道神医下落了?”

明澜嗔了她一眼,“小点声,人就是王妃找的,你说她知不知道?”

碧珠连连点头,“那是不能说,奴婢也没见过三太太这样的人,一边希望世子爷帮她,一边还希望莫姨娘扶正的。”

“要不是她是长辈,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能怼死她!都说了不帮忙了,还提,我看着像是特别好说话的人吗?!”

主仆两一路抱怨走远了。

等她们走远了,丫鬟才从假山旁出来,飞快的进了长晖院。

这边,碧珠擦额头冷汗了,“世子妃,奴婢背后说三太太坏话,她知道了,会不会和大太太似的要奴婢的命啊?”

明澜笑道,“说不准。”

碧珠,“……。”

明澜轻笑,声音清脆悦耳。

既然是背后议论,当然要说人坏话,才更叫人信服了。

如果王妃知道,那身为王妃心腹的程妈妈就不可能不知道了,而她的血能解百毒的事,王妃身边最多也就程妈妈一人知道了,以她严谨的性子,她绝不敢泄密。

如果她猜测是真,她怀身孕的事真是程妈妈泄密的,那她就是被老王妃和三太太她们收买了。

知而不报,老王妃和三太太还会和以前一样信任她吗?

如果她猜错了,那方才那一通话,也没有白说,丫鬟传到三太太耳朵里,也足够她气一通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习惯

明澜晃晃脑袋,把这事抛诸脑后,没有再回锦华轩,直接就出府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伯府跟前停下。

伯府小厮看到王府马车,高兴的直叫,“世子妃回门了,快去禀告老夫人和二太太!”

碧珠扶着明澜下马车,那边李总管快步迎出来,道,“世子妃可算是回来了。”

明澜朝他一笑,见他往马车里看,就知道他在找楚离,她道,“我一个人回来的。”

李总管笑道,“世子爷那么忙,也不可能每回都陪您回门,快进府,太太派了好几拨人去问您,陈妈妈也不知道您去哪儿了,太太担心坏了。”

明澜点点头,就迈步进府了。

刚走到二门,就看到顾如澜快步迎上来,她一身鹅黄色裙裳,裙摆上绣着大朵的山茶花,随着走动,露出裙摆下镶嵌着米珠的绣鞋。

远远的,她就喊道,“二姐姐。”

明澜脚步也快了几分,等近前了,她就抱怨了,“没二姐姐这样的,嫁了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回来之前,明澜就知道少不了要被抱怨,她正要解释两句,那边一阵叮铃之声传来。

顾雪澜来了。

她双眸通红,看到明澜,嘴憋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明澜见了都怕。

顾如澜投过来一记同情的眼神。

四老爷被外放,老夫人舍不得,顾雪澜没离京过,不愿意跟去任上,四太太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要问她十几遍,希望明澜能力挽狂澜,让皇上收回让四老爷外放的旨意。

四太太是最不希望四老爷外放的,她几乎就没离过京,所有亲朋好友都在京都,外放的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哪有在伯府住的舒坦。

当然,她可以以侍奉老夫人为由不跟四老爷去任上,可她不在,四老爷身边肯定要有人照顾,没她压着,四老爷身边还不知道粘过来多少的莺莺燕燕,三年时间不短,到时候他回京,身后跟着一堆姨娘通房,庶子庶女一堆,能把她给活活呕死。

见了明澜,顾雪澜用刚擦了眼泪的手紧紧的握着明澜,抽泣道,“二姐姐,你帮帮我爹吧。”

明澜额头皱紧了,顾如澜忙伸手把顾雪澜往后推道,“快把眼泪擦干净,先让二姐姐去给祖母请安,有什么话等请安后再说不迟。”

顾雪澜瞪了顾如澜道,“被外放的不是三伯父,你当然不急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让二姐姐不快了,更不会帮她了,顾如澜没好气道,“我爹又没有急着往上爬!”

“人往高处走,我爹往上爬有错吗?!”顾雪澜哭道。

和她说不通,顾如澜干脆放弃了。

都小半个月了,还一点都没有反省,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往上爬自然没错,可没本事还想步步高升,最后只有一个下场,爬的高,摔的惨。

明澜从一旁悄悄走了,一边拿帕子把手擦了擦。

身后,顾雪澜亦步亦趋的跟着,哭泣声就没断过,抽抽泣泣的,听得人心烦。

明知道回来没好事,还得回来,先应付着吧,四房外放是好事,府里人少了,娘亲管家也轻松。

这边,明澜迈步进屋,刚走到屏风处呢,顾玉澜就道,“二姐姐可算是回来了,昨儿祖母等了你一整天呢。”

见她开口,明澜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她出嫁才半个月,她就又开始蹦跶了?

不过说的话倒是比以前好听多了,虽然都是责怪她不应该让老夫人久等,但要是搁以前那是直来直往劈头盖脸,现在则拐了道弯。

明澜上前道,“我昨儿回府才知道祖母和娘亲派人找过我好多回,那天从宫宴上走,就没回王府了,王爷和王妃和离了,相公怕王府里吵闹,就带我出去躲几天清净,倒没想到四叔会被外放。”

比起王爷和王妃和离比,四老爷被外放只能算芝麻绿豆大的事。

老夫人脸色变了变,明澜继续道,“昨儿回府,我本打算回来的,但是老王妃她们要我学管家,王妃不在了,王府中馈没人管,我又没怎么学管家,程妈妈又急着回王妃身边,我昨儿学了一下午,脑袋险些炸了。”

明澜解释了两句,老夫人脸色就化开了,多了几分慈爱。

才嫁进王府半个月,就能接手管王府中馈了,这是好事,她道,“你娘也不尽心,连管家这样的事也不教会你,你要好好学管家,你管不好,有人盯着呢。”

外头,珍珠扶着沐氏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瞬间觉得后背有些沉甸甸的。

一顶黑锅背的冤啊。

她可没少逼明澜学管教,学看账册,可明澜不愿意学,她想着女儿就要嫁人了,也不愿意强逼她,王妃那么疼她,肯定会教的,就由着她了。

现在想起来,沐氏后悔没有态度强硬,宠溺女儿不是疼她,是害她。

明澜没想那么多,看着沐氏隆起的肚子,她都害怕,赶紧扶她坐下道,“娘,你赶紧坐好,管家的事,我应付不过来,相公会帮我的。”

沐氏嗔道,“自古男主外,女主内,世子忙着外头的事,回来还要帮你管家,成何体统?”

明澜头大了,她真该把楚离带来的,这才是他亲娘啊。

“娘,我知道。”

明澜乖乖应道。

那边老夫人看着沐氏道,“管家的事,我相信明澜有分寸,就算她没有,世子总该知道,你不用操心那么多。”

话虽这样说,但沐氏还是不放心。

但是老夫人已经看向明澜,说起她最关心的事了,“你四叔被外放了,祖母也知道你才出嫁没多久,在王府没有站稳脚跟,但伯府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指着世子帮忙,让皇上改了主意……。”

意料之中的事,明澜一点都不诧异,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早习惯了。

但这忙,她是肯定不会帮的,谁说都没用。

但拒绝之前,有些疑惑她要先弄清楚,“这半年,爹爹升了官,大伯父虽然被外放了,但之前也升了,几乎没有谁家府邸半年之内接连升官的,这事祖父应该知道啊,四叔想往上爬,祖父也不拦着点儿?”

第四百八十五章 说情

沐氏听了就道,“你祖父怎么没拦,但是你四叔一心往上爬,壮志雄心,你祖母又觉得他升官可以,便背着你祖父找了大臣保举,出了事,我们才知道,结果没能升官,还连累你祖父挨了一通训斥,你祖父气大了,不管你四叔了。”

果然,又和老夫人有关。

她这是挨个的坑啊。

从二姑奶奶,到大老爷,再到四老爷……

明澜心都颤抖了,四老爷坑完了,接下来是不是轮到她爹了?

抬头看了眼老夫人,见她脸色暗着,显然是怪沐氏说的太多了。

毕竟她也不想坑四老爷,这不是见四老爷主动往坑里跳,她又觉得那坑不错,就使了把力么,她是关心则乱,或者说,在当娘的眼里,儿子是哪哪都好,别说只是往上爬一级了,就是连蹦七八级,直接挤掉右相取而代之,那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儿子是她生的嘛。

这么厉害,出了事,怎么不想办法摆平呢。

明澜庆幸她爹是老二,没有那么受宠,不然早养歪了。

老夫人见明澜不说话,她道,“你祖父不是不管,是管不了,没人敢帮你四叔说情,世子是唯一的希望了。”

沐氏在一旁坐着,也不插话,更不使眼色阻拦,女儿是她生的,这样的忙,她会帮才怪了。

明澜望着老夫人,她道,“昨儿回王府,知道四叔被贬,我就求相公帮忙了,毕竟大伯府被外放了,二姑奶奶又出家了,要是四叔再被外放,您肯定受不住打击,父亲不在,我理当替他尽几分孝心,但相公说了,他可以帮忙找皇上说好话……。”

明澜话还没说完,顾雪澜就赶紧擦掉眼角的泪花道,“谢谢二姐姐。”

明澜抬手打断她,道,“先别急着谢,等我把话说完,相公说了,因为上回他的玉佩被偷的事,皇上已经动怒了,他还被贬去守皇陵,现在又因为我嫁给他,四叔没什么政绩都往上爬了。

这样的事,在皇上眼里,就如同是外戚干政,皇上最反感的,皇上虽然疼他,但也不是事事都容忍,运气好,四叔就留京了,运气不好,四叔不仅外放,指不定还会贬官。

我问过相公了,哪个可能性更大,相公说一半一半,找不找皇上说情,他等我拿主意,我拿的主意,出了事我就得负责了,这么大的事我可负不起责任,就回来问您和祖父了,让不让相公找皇上,伯府商议个结果吧,毕竟是我四叔,四婶在娘亲怀身孕的时候,帮着管了这么久的家,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清清淡淡的语气,脸上还挂着梨花般浅笑,怎么看都是真心想帮忙的。

但伴君如伴虎,皇上会不会听,没人敢打包票。

嗯,她就想看看老夫人会不会把四老爷一坑到底。

楚离说过,他帮四老爷留京不容易,也不愿意,可要是想把他贬的远远的,那是易如反掌。

屋子里陷入静谧。

帮四老爷留京,自然是皆大欢喜了,可万一被贬的更远了,而且贬官了怎么办?

这风险,四房承受不起。

顾雪澜又哭了,“就没办法保证能留京吗?”

明澜眨眼道,“也不是绝对没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顾雪澜追问道。

明澜一本正经道,“只要能证明那些指责四叔政绩平平的奏折都是污蔑,四叔其实政绩斐然,那样不但不用贬了,还能升官。”

这不是废话吗?!

顾雪澜差点叫出声来。

要是她爹政绩斐然,就凭伯府现在的势力,她爹怎么可能会被外放,这会儿指不定摆酒宴客了,还用得着巴巴的求她帮忙吗?

没人说话,明澜有些唏嘘,还有些不敢置信,“四叔真的政绩平平啊?”

沐氏在一旁憋笑。

她可不信明澜不知道,纯粹是消遣四房和老夫人罢了。

只听明澜继续道,“我还以为四叔被外放,是因为大哥得罪长公主府,再加上相公为了我弹劾太后,太后一党的势力拿伯府来消太后的气呢,我还担心四叔之后,会针对爹爹,吓的我夜里都睡不着,没想到是我多心了。”

说着,明澜又望着沐氏道,“娘,等爹爹剿匪回来,你多劝着他点,他还年轻,就算六年爬一级,等他致仕的时候,怎么也爬到二品大元的位置上了,足够光耀门楣了,可要急功近利,行差踏错一步,仕途可就毁了。”

沐氏笑道,“你爹素来有分寸,不用我提醒。”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挤兑的老夫人脸青红紫轮换了变。

如果她有一点自知之明,四老爷就不会沦落到外放的地步。

王妈妈让丫鬟去请老太爷过来。

不过丫鬟去了,但是老太爷没来,只让丫鬟传了话话,“老太爷说,往后这些事不用问他,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出了事也不要去找他。”

明澜耸肩,看来祖父这一回是真气大了。

老夫人眼泪都气出来了,她这么做是为了私心吗,她还不都是巴不得儿子好,伯府好!

可为什么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管了!”她气道。

顾雪澜跪到她脚边,哭道,“祖母,你不管了,爹爹怎么办?”

老夫人撇过脸去,“让你爹自己拿主意!”

沐氏抬了手,道,“让你四叔慢慢想吧,你陪我回幽兰苑一趟。”

明澜赶紧扶起她,问道,“怎么没瞧见云澜和茂哥儿?”

顾如澜捂嘴笑道,“二姐姐可算是想起茂哥儿了,你这么久不回来,也不送信回来,他们两个生气了,打定主意不理你了。”

也没多久啊,不就半个月吗?

明澜心想。

可是等她去了幽兰苑,顾云澜拿了纸鸢出来,看着明澜当没看见似的,朝沐氏道,“娘,我去放纸鸢了。”

丫鬟抱着茂哥儿跟在后头,茂哥儿看到明澜,嘴噘着,明澜喊道,“茂哥儿,不理姨姨了?”

顾云澜看着他,道,“你要哪个姨姨,想清楚了再说。”

“九姨姨好!”

顾云澜朝明澜又哼了一鼻子,从一旁路过,被明澜一把抓住了道,“才半个月没见,脾气就这么大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认错

顾云澜挣脱不开,她红了眼睛道,“你说话不算话!我不要理你了!”

嘴上说不理,可是却是抱着明澜的腰不松手,明澜笑道,“姐姐认错都不行吗?”

顾云澜仰着头望着她,睫毛上还挂着晶莹露珠,“你是诚心认错的?”

明澜点头,“当然是诚心的了。”

“那你这些天跑哪去了,娘说你不在离王府,我担心了你好些天!”

“担心我什么?”明澜不解。

“我做梦梦见你被离王世子给卖了,才卖了一百两……。”

“……。”

沐氏摇头好笑,“她要去离王府找你,我不许,她和喜儿打算偷溜出去,喜儿跟她说街上有人贩子,别说她们小孩了,就是大人都有被卖的,她许是吓着了,再一听你不见了,就胡思乱想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天一大清早就哭着找我,让我拿钱去把你再买回来,我说没钱,她存的一点私房钱都拿给我了……。”

那点私房钱不多不少,刚刚好一百两。

因着明澜能梦到没有发生的事,顾云澜也担心她梦的事会是真的,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她最喜欢的姐姐被楚离给贱卖了。

一害怕,就和茂哥儿在墙角画圈圈骂他,楚离送的小马驹这些天日子可不好过,茂哥儿嫌弃楚离,连带着他送的马也不喂了。

两小家伙执拗起来,谁劝都不管用。

昨天知道明澜回王府了,顾云澜就放心了,然后就打定主意不理她了。

明澜哭笑不得,道,“未免我真的被卖,我是不是应该在他卖我之前,先把他给卖了?”

先下手为强,这句话她听过,顾云澜小脑袋猛点,“把他卖了,卖的远远的!”

“卖多少好呢?”明澜逗她。

沐氏在一旁瞪眼,都出嫁的人了,还这么逗妹妹玩,这暗处谁知道有没有离王世子的暗卫,当着人家的面卖人主子像话吗?

然而,沐氏不知道暗处的人正伸着脖子好奇,在世子妃只能卖一百两的情况下,世子爷能值多少银子。

“他没有二姐姐值钱,最多值……。”

顾云澜伸出一只手,犹豫了下,又把大拇指给收了回来,脆生生道,“四十两!”

碧珠在一旁抖肩膀,要是真的话,那她的家当,能买好多个世子爷了,指不定连着王爷和皇上都能一起买了。

明澜笑的腹内抽抽,伸手拨弄顾云澜的小刘海,“姐姐给你带了许多簪花,咱们进屋挑?”

顾云澜喜欢簪花远胜过金簪,当即点头如捣蒜。

搞定了她,茂哥儿就不在话下了,明澜伸手要抱他,茂哥儿胳膊老远就伸了,明澜抱着他进屋。

没有旁人在,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顾涉迟迟未归了。

聊到一半,赵妈妈忍不住提醒道,“太太,表少爷的事,你身子不便,可以让世子妃帮忙啊。”

沐氏脸上的笑容湮灭了两分,明澜则一脸好奇,“表哥什么事,要我帮忙啊?”

沐氏脸色微冷,道,“是你表哥的亲事,你表哥也满十八了,早到了娶妻之龄,你舅舅着急了,让你舅母给你表哥物色一位大家闺秀,你舅母倒是给挑了一位,你舅舅差人一打听,气的差点掀桌子,那姑娘有口吃,你舅母说她不知情,是媒人介绍的,说是德才兼备,容貌上佳,家世清贵,就是话少了些,不是大问题,她一口一个冤枉,把你舅舅气的够呛,这不就来找我了,让我帮你表哥物色。”

沐礼是她看着长大的,帮他挑媳妇,她乐意至极,可不巧的是她怀胎七八月了,出门不便,府里也少有大家闺秀来,她还真不好挑。

听沐氏说沐礼的亲事,明澜脸也阴沉了下来。

丁氏她还真做的出来,给表哥挑一个口吃的媳妇,而且什么德才兼备,要真只是口吃一点毛病,舅舅不至于气的差点掀桌子,前世舅舅信任她,表哥的亲事她全权负责的,最后娶进来一位家世好,容貌好,但有眼疾的姑娘。

离近一点,看的清楚,远一点,就分不清谁是谁了,怀了身孕,雾蒙蒙的天,看不清脚下的地,从台阶上滚了下来,一尸两命。

指着丁氏选媳妇,她能尽心,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只是帮表哥物色大家闺秀,明澜还真摸不准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但还是应下道,“娘,回头我找表哥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再帮他找,还有,舅舅什么时候立表哥为世子啊,以沐阳侯世子的身份说亲要容易的多,不知道的还以为舅舅要立二表哥为世子呢。”

沐氏点头道,“这事,我也说了你舅舅一通,你舅舅答应了,估计就这几天的事了。”

然后,沐氏就聊起沐礼的亲事来,她道,“明澜,你觉得你明珠表妹嫁给你表哥如何?”

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建安伯和沐阳侯关系又好,她就觉得这桩亲事很好。

明澜嘴角抽了下,道,“娘,舅舅也算是看着明珠表妹长大的了,他要是觉得不错,就不用来找你了。”

“明珠哪不好了?”沐氏道。

明澜点头,“明珠表妹自然好了,可表哥未必就喜欢啊,表哥待我像亲妹妹,待明珠表妹也差不多。”

沐氏只好作罢。

聊了会儿,外面丫鬟来请她们去吃饭了。

远远的,就看到四老爷迈步出长松院,没有看见她们,往另外一条道上走了。

等她们进屋之后,四太太一脸笑容道,“一段时间未见,明澜变的更漂亮了。”

明澜笑道,“谢四婶夸赞了。”

然后,四太太就直奔主题了,道,“我和你四叔商议过了,还是有劳离王世子帮帮求求情……。”

明澜眨眼,道,“四叔真的决定铤而走险了?”

四太太重重点头,“你四叔说了,有一半希望成功,他想试一试,要是真外放了,官降一级无所谓了。”

能这样想,她就放心了。

明澜笑道,“回去,我就和相公说。”

老夫人心情痛快了几分。

外面,丫鬟鱼贯而入,很快,大圆桌上就摆满了饭菜。

明澜坐在一旁,问顾如澜道,“徐舅母和徐表妹走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莲蓬

顾如澜摇摇头,低声道,“她们没有走,自打四叔被贬之后,她们就独自用饭了。”

说着,她朝明澜眨眨眼,干净的眸底闪过一瞬光华,再瞥了老夫人一眼。

不用明说,眸底的意味,明澜懂的。

人都是爱面子的,老夫人多年未回娘家了,如今娘家来了人,老夫人好生招待之余,自然免不了要炫耀一番。

而最直接的炫耀就是升官。

结果四老爷非但没升官,还被弹劾政绩平平,老夫人脸上无光啊。

徐太太是精明人,知道老夫人丢了面子,大家见了太尴尬,就借口身子不适,在小院用饭,老夫人给她请了大夫,派人嘘寒问暖了一番,饭菜份例比照沐氏来,其他的也就由着她们了。

回头四老爷不但外放,还贬官……

明澜还真有点担心打算在娘家人面前炫一把,结果面子丢一回,再丢一回,老夫人会承受不起啊。

用了回门饭后,明澜没有多待,就告辞了。

顾如澜和顾雪澜送她出府,刚走到垂花门,徐欢就过来了。

她手里拿了一只纸鸢,见到她,快步走过来,福身见礼道,“见过二表姐。”

明澜眸光落到她手里的纸鸢上,笑道,“徐欢表妹也喜欢放纸鸢?”

徐欢挠额头道,“我放的不好。”

顾如澜笑道,“徐表姐太谦虚了,你纸鸢放的可比我好多了,只是咱们伯府的纸鸢总喜欢断,而且还都飞到隔壁静园去。”

徐欢脸颊绯红。

明澜眸光一动,笑道,“你这是从静园捡纸鸢回来?”

徐欢点头道,“早上飞去的,丫鬟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我想着吃午饭的时辰总该有人,就带丫鬟去了。”

明澜笑而不语,看来她是知道静园是楚离的了。

刚这样想,徐欢就问道,“听府里的丫鬟说,静园是楚大将军府大少爷的,是真的吗?”

顾如澜点头,“是真的啊。”

徐欢拿着纸鸢的手紧了紧,道,“我总觉得静园没人住,只有几个小厮在里头……。”

她是想问楚大少爷去哪儿了,只是不好明着问,人家楚大少爷去哪儿和她可没什么关系。

明澜没有接话,迈步往前。

徐欢把纸鸢交给丫鬟,和顾如澜她们一起送明澜出府,她道,“以前在乾州,曾有位少爷救过我,我还没有来得及道谢,他就走了,我只知道他是京都人士,身份尊贵,听府里丫鬟描述,好像就是楚大少爷……。”

这话题,明澜不感兴趣,但是顾如澜和顾雪澜眼睛都睁大了,毕竟英雄救美的戏码大家都津津乐道。

“楚大少爷救过你?”顾雪澜惊讶道。

徐欢摇头,有些害羞道,“我还不确定。”

顾雪澜有些兴奋道,“不确定,你可以问二姐姐啊,她见过楚大少爷好几回,我们都没怎么见过。”

徐欢就望着明澜了。

明澜勾唇浅笑,眼眸浩如烟海,问道,“有画像吗?”

徐欢连连点头,让丫鬟把画像拿出来给明澜看。

画像和前世不同,前世画像上只有楚离一人,这一世多了许多路人,更多了一驾马车。

准确的说,画上画的是马车失控,楚离勒紧缰绳的场景,画像一堆看热闹的,马车后街道乱糟糟的,形象生动,明澜都忍不住夸了一通。

夸的碧珠两眼直翻了,救人的是世子爷,看表姑娘这样子,她还真怕她会以身相许,虽然她许的是楚大少爷,可那也是世子爷啊。

明澜点头道,“画的很生动,几乎是身临其境了,应该是楚大少爷没错了。”

“二表姐说是楚大少爷,那肯定错不了了,”徐欢忙道。

明澜把画收了,笑道,“这画,要不我带走吧,正好我要去楚大将军府一趟,我帮你问问。”

徐欢眨眼,她想和明澜一起去。

但明澜说帮她问,显然是不愿意带她去了。

她也知道离王妃和离回楚家了,她此番去应该是给离王妃请安的,带她去确实不方便。

徐欢点点头,道,“那就有劳二表姐了。”

“没事,举手之劳。”

明澜把画交给碧珠,到了伯府门前,坐上马车就直奔楚大将军府了。

明澜一直以为王妃就住在楚大将军府里,其实不然,褚风赶着马车,从楚大将军府门前路过,往前走了会儿,才停下。

门口有小厮,见到熟悉的马车,都欢呼了起来,赶紧上前请安。

王妃搬回楚家了,但住的不是楚家大宅,而是单独的院子,只是和楚家紧挨着,开了月形拱门,来往方便,说是将军府一部分也可以。

院子自然不及楚家大宅气派奢华了,是一座四进院子,王妃一个人住尽够了,里面布置精巧,小桥流水,九曲回廊,怪石嶙峋,奇花蔓草,看的人目不暇接。

丫鬟带路,明澜去见王妃。

没有去正院,而是去的花园,穿过月形拱门,入目是一大片的莲池,里面芙蕖摇曳,莲叶清翠欲滴,清风吹来,凝过一道碧痕。

走近了,便看到莲池中间有条小船,王妃正摘莲蓬,阳光打在她身上,晃出一阵光晕,比亭亭玉立的荷花还要夺目几分。

难怪楚离这么懂得享受生活了,住的地方无一不精致,原来是随了王妃。

待在王府里,三天两头和王爷闹和离,哪有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来的有趣?

王妃没有和离的悲戚伤感,日子过得津津有味,王爷想她改主意回王府,怕是真不容易。

丫鬟站在湖畔,喊道,“王妃,世子妃来了!”

王妃正拽莲蓬呢,闻言,抬眸望过来,眼底浮现耀眼夺目的光彩,笑道,“让她过来帮忙。”

正中明澜下怀,她都恨不得生一双翅膀飞过去了。

丫鬟带明澜上了条小船,然后朝王妃划过去。

等两船紧挨着,明澜轻轻一跃就到王妃所在的船上了,上面摆了两箩筐,一个已经装满了,另外一个装了小半。

王妃将两莲蓬放进箩筐里,清笑如菊,道,“怎么来了?来陪我说说话可以,帮王爷说情的话就不要提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撒谎

都还没开口,窗户门就都给堵死了,明澜连连摇头,眼神明亮而真诚道,“我不是来帮父王说情的,我今儿回门,直接从伯府过来的。”

王妃点头一笑,刹那间,明澜仿佛看见了清晨荷花绽放,晶莹露珠在碧叶上翻滚。

不想提王爷扫兴,王妃给明澜剥莲子吃,“生吃几粒没事。”

明澜剥掉苦涩的莲子芯,塞进嘴里,一股清香溢开,明澜忍不住赞了几声,道,“这小院真漂亮,尤其这一大片莲花,美极了。”

王妃淡笑道,“的确不错,这小院是桓儿买下的,他如今回王府住了,这地方空着也是空着,我就搬过来了。”

原来是楚离的,她还以为王妃早早就想好和离,安排了这么一绝好的住处呢。

这小院紧挨着楚大将军府,可保周全,又不至于住在将军府里受拘束,虽然她是楚家女儿,但毕竟出嫁多年,再回来,哪还能和没嫁之前似的无拘无束。

有了小院,就两全其美了。

明澜连吃了六七粒莲子,王妃就不让她吃了,毕竟是生的。

明澜也不是贪嘴之人,兴致勃勃的帮王妃摘莲蓬。

等两箩筐装满,丫鬟把船划到岸边,王妃精致如玉的脸上有了点点汗珠,比晨露还要璀璨几分。

这时候,王妃才问的,“程妈妈在教你管家?”

明澜轻点头。

王妃笑道,“我知道王府不好管,但王爷不让桓儿跟我回将军府,如今我不在了,这王府管家权必定有人抢,王府将来是你和桓儿的,用点心,不要被人抢了去。”

王妃性子坚韧,离王府她可以不要,但王爷硬要给,那她就要的彻彻底底,不许任何人插手。

这么多年,她虽然和王爷闹和离,但王府管家权,包括老王妃在内,没人能染指一二。

这也是老王妃她们巴不得王妃和王爷和离的原因之一。

或者说,王妃在用自己的方式逼王爷和她和离。

明澜脑壳疼,王妃交待的这么清楚,莫不是真打算不回王府了吧,让她对让老王妃和三太太她们,别被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明澜很怕,但王妃看的很开,她笑道,“内宅肮脏手段不外乎两种,栽赃和下毒,你住在锦华轩,桓儿的地盘,她们插不进去手,至于下毒,你就更不用怕了,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有桓儿给你善后,善不了后,被她们轰出来,反倒中了母妃的下怀。”

不过轰出来不大可能,王爷不可能让她如愿的。

既然如此,就是把王府大宅烧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王妃清笑淡雅如菊,听在明澜耳里,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王妃这是在给她鼓舞士气呢,还是怂恿她一往无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反正对王爷来说,最坏的结果,对她来说却是最好的。

除了点头,明澜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

丫鬟将莲蓬抬去晒干,王妃则坐到一旁凉亭处,丫鬟端了冰镇绿豆汤来,半碗下肚,整个人都清爽了。

等丫鬟把碗端走,王妃擦拭了嘴角,问道,“赵家的事,是你告诉桓儿的?”

突然提到赵家,明澜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怔怔的望着王妃,眼睛眨巴两下,王妃笑道,“和母妃就不要撒谎了。”

倏然,明澜脸一红,头微低看着桌子上的茶盏,道,“是我告诉相公的。”

这么多年,赵家的事都瞒的死死的,王爷和楚离一无所知。

娶了她之后,就窥到了一星半点,偏偏她又能梦到将来没有发生的事,猜出是她再容易不过了。

见明澜承认了,王妃倒没什么吃惊的,她要明澜承认,是为了接下来的问题,她问道,“你都梦到赵家什么了?”

这话她那天在宫里,王妃就想问了,只是没有寻到机会,再加上后来发生的事出乎她意料,转眼就半个月过去了。

明澜和楚离在一起,王妃相信有什么事,明澜不会隐瞒楚离,但她还是想知道,赵家到底做了什么,让明澜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她性子温和,没有深仇大恨,她不会这样。

王妃眼神澄澈,带了几分刨根问底的意味,明澜犹豫了会儿,决定坦然相告,她道,“赵嫣嫁给了赵翌,赵翌做了皇帝。”

王妃好看的眉头打了个死结。

就是这样,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明澜觉得还不够,前世那么多悲剧,她觉得王妃该负一部分责任。

她如果不替赵家隐瞒,将实情告诉王爷,王爷绝不会让赵家做大。

赵皇后也不可能稳坐皇后之位,太子和三皇子也不会斗个你死我活,最后让赵翌捡了便宜,坐收渔翁之利。

她不知道王妃为什么要袒护赵家,赵家就算是她的外祖家,以前对她疼爱有加,那也是冲着楚家兵权去的,那几分疼爱,在逼她替嫁时,就该一笔勾销了。

明澜望着她,淡声道,“您和王爷先后出事,相公谋反了。”

王妃猛然站了起来。

王妃这么大反应,把远处的丫鬟给吓着了。

毕竟明澜还坐着,王妃站着,这在礼数上就不合了。

明澜赶紧站了起来,见丫鬟过来,她摆摆手,丫鬟赶紧退下了。

她望着王妃,恳切道,“母妃,这些事都发生在我的梦里,我也不知道真假,更没有确凿的证据,相公只能试探您,从您那里验证,但是您否认了,还逼相公不要告诉父王,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王妃脸色苍白,撑着石桌的手攒紧,指甲划过石桌,发出刺耳声。

明澜静静的等着,可始终等不到一个字,她就知道王妃是不会告诉她了。

如果能说,她又怎么不告诉楚离呢,难道她还比楚离更值得信任?

明澜不抱期望,但有些话,她要趁机说清楚了,她轻声道,“相公说了,如果梦里的事真的发生了,您和王爷任何一人出事,他不会管赵家冤还是不冤,会直接灭了赵家满门,包括赵皇后在内。”

王妃直勾勾的望着明澜,想从她脸上看出真假来。[.]

第四百八十九章 花露

明澜一脸从容,虽然楚离是没亲口说过这话,但他就是这样的人。

杀他爹娘,他能饶了罪魁祸首?

其实不用她说,王妃也该清楚才是啊。

她执意隐瞒的后果,只有两败俱伤,或者她最亲的人伤的更重,前世不就是这样?

就算最后楚离造反成功了,将赵翌从那至高的位置给拉了下来,自己坐了上去,那又如何?

王爷能活过来吗?王妃能活过来吗?

终不过孤家寡人一个。

王妃坐了下来,明澜陪在一旁,风静静的吹着,王妃的脸色苍白而冰冷,眼眶通红,眸底有泪花,她抬手拭泪,不知何时断了一缺的指甲从眼睑下划过一道白痕,瞬间红了起来。

“母妃,”明澜急道。

王妃拿帕子擦掉眼泪,道,“我没事。”

明澜憋不住道,“赵家狼子野心,您何必替他们隐瞒?”

王妃撇过头去,往前走了几步,她哽咽道,“不要逼我,我……不能说。”

“为什么?”明澜追问道。

王妃声音沙哑,强忍着眼泪道,“昭宁至今下落不明,我不希望桓儿再出事。”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明澜,但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赵家逼王妃发了毒誓,而且是逼王妃拿昭宁郡主和楚离发誓的。

昭宁郡主和老王爷一起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这是王妃心底的一根刺,而楚离虽然待在王妃身边,可他一身的毒,药石无医,即便明澜的血能解百毒,也解不了他的毒。

王妃能不害怕吗,她这辈子就一双儿女,誓言是她发的,她不敢去赌,她承担不起后果。

明澜心疼她,这样的外祖家,有还不如没有,逼王妃代嫁,还要王妃死守赵皇后未婚先孕的秘密,这是人干的出来的事吗?!

枉赵家自诩清贵,没有比赵家更龌蹉的了!

王妃不能说,明澜不好再问,但赵家的丑事,她和楚离会竭尽全力,连根带土全挖出来!

这边明澜在心底发誓,那边王妃擦干眼泪道,“这事,不要告诉桓儿。”

不告诉楚离,她一个人没那本事查这么多事啊,要动用暗卫的话,她根本瞒不了楚离。

这不是逼她阳奉阴违么?

反正她又没有发誓,而且她就算真发誓了,她也不怕。

她觉得老天爷挺疼她的。

再说了,赵家逼王妃发誓,若是老天爷长了眼睛,那遭报应的应该是赵家,而不是王妃。

王妃再望过来,明澜就忙不迭的点头了。

没待一会儿,王妃就道,“时辰不早了,你回王府吧。”

明澜福身告退,道,“改日,我和相公一起来看您。”

王妃淡笑了笑,“来的时候提前打声招呼,母妃给你做好吃的。”

明澜,“……。”

不要吓她啊。

王妃这是希望她来呢,还是不希望她来?

出门的时候,明澜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脑子里王妃烧的鱼萦绕不去……

马车在门外停着,碧珠扶她钻进马车,身后丫鬟追过来,道,“世子妃,这是王妃给您的荷花露。”

丫鬟抱着两瓷坛,上面芙蕖栩栩如生。

碧珠赶紧接过,丫鬟道,“这是王妃每日清晨收集的,给您和世子爷泡茶喝的。”

明澜笑道,“告诉母妃,我一定泡给爷喝。”

丫鬟福了福身,碧珠把瓷坛放好,也钻进了马车里。

只是这两坛子到底没进楚离的嘴,刚回王府,就被人给打劫了。

嗯,敢在王府里打劫她和楚离东西的,除了王爷没别人了。

也是回去的不凑巧,她刚下台阶,那边王爷骑马过来,她就停住脚步给王爷请安。

王爷瞥了瓷坛道,“王妃给的?”

“嗯。”

“给我的?”

“……”

当然不是给您的,都和离了,王妃怎么可能给您东西呢。

但王爷很坦然,吩咐萧总管道,“既然是给我的,就给我送书房去。”

萧总管抽着嘴角走过来,一脸黑线的从碧珠怀里把两坛子荷花露给抱走了,得亏是世子妃,被欺负了不敢说,若是世子爷……王爷就不会开这个口了。

明澜能怎么办呢,她和楚离也不是非喝那几杯荷花露泡的茶不可了,就当不小心撒了吧。

明澜带着碧珠打算回锦华轩了,结果走了没一会儿,就有一丫鬟追过来道,“世子妃,王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打劫了荷花露不算,还让她去书房做什么?

明澜一脸狐疑的跟着丫鬟走了。

书房内,王爷坐在紫檀木雕刻古纹书桌前,桌子上正摆着那两瓷坛,王爷剑眉微拢,道,“怎么是荷花露?”

不是荷花露,还能是什么啊。

“这是母妃每日清晨起来从荷叶上采集的露水,用来泡茶喝的,”明澜解释道。

王爷眉头拧的更紧了,“王妃这么有闲情逸致?”

明澜抬头飞快的看了眼王爷,没有说话。

她要说王妃过的挺悠闲的,大概王爷不爱听,干脆不说了,反正王妃过的不差。

王爷把瓷坛盖上,道,“你没劝王妃回来?”

明澜轻摇头,“我还没说话,母妃就说如果是帮父王您说情的,就不必开口了……。”

不是她不说,而是王妃一点机会都没给。

王爷的脸黑了两分,他还打算让明澜帮着劝王妃回来呢,没想到他还没开口,路就被王妃给堵死了。

王爷抬手揉太阳穴,只听明澜道,“我没劝母妃回来,但聊了些别的。”

王爷抬头,兴致缺缺,“聊什么了?”

“赵家。”

明澜朱唇轻启,清脆的吐出这两个字。

然后默默的在心里和王妃赔了声不是,她答应不告诉楚离,但她可没答应不告诉王爷,不算食言。

王爷用眼神示意明澜说下去,明澜就道,“父王和母妃和离的症结就在赵家,父王追问母妃十几年,母妃一个字都没说,我今儿才知道,母妃不说是因为她向赵家发了毒誓。”

王爷眸光猛的一沉。

眸底迸发出的寒芒,像是两把利刃,明澜吓的心都哆嗦了两下。

“继续说下去,”王爷的声音仿佛穿过冰山而来。

第四百九十章 见识

明澜颤了声音道,“赵家逼母妃拿昭宁郡主和相公发了毒誓,昭宁郡主失踪,相公中毒,母妃心有余悸,宁死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王爷的脸阴沉的能滴墨了。

只有王妃知道了赵家什么秘密,而且不是什么好事,赵家才会逼她发毒誓。

这么多年,他只问过赵皇后让她代嫁的事,没有问过别的了。

果然其中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她不是挺聪明,挺会耍心眼的吗,被赵家逼着发毒誓的事,她竟也答应!

王爷望着明澜,道,“还知道什么?”

明澜摇头,再摇头,“母妃只说了这么多,还让我不要告诉相公。”

王爷眉头舒展了几分,“没说不能告诉我?”

“……嗯。”

王妃大概是觉得王爷日理万机,不会单独找她问话,她更不会主动告诉王爷,所以没有叮嘱的必要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把王爷给抛诸脑后,压根就没想起来……

王爷点点头,“还算机灵,这事我不会告诉你母妃的,下回打听到什么,还要这样做,知道吗?”

明澜嘴角一抽,王爷这话怎么像是哄骗小孩子似的?

这还只是言语,王爷眼睛一扫,让萧总管把书房里挂着的两幅大家画作和几座羊脂玉雕赏给了明澜。

这是赤果果的收买了啊。

明澜哭笑不得,她坦然相告,是希望王爷主动去查赵家,没打算给王爷做间谍啊。

明澜连说不要,要是让王妃知道,她叛变了,肯定不会理她了,结果王爷来一句,“长者赐不敢辞。”

明澜就带着一堆赏赐回锦华轩了。

她这边刚进院门,那边楚离正好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丫鬟捧着的画作和玉雕了,皱眉道,“父王赏的?”

明澜点头。

“这可是父王最喜欢的画了,皇上想临摹,他都不借,现在却赏给你了,是吃错药了吗?”

“……父王把母妃给我的两坛荷花露打劫了,这是封口费。”

明澜说完,鼻子就挨了一记,“你吃亏了,母妃亲手收集的荷花露怎么可能就值这么点东西,少了的,我去帮你要回来。”

明澜,“……。”

她嘴张了张,楚离已经走远了。

明澜回屋喝了一盏茶,楚离就回来了。

手里抱着一瓷坛,正是被王爷打劫去的。

褚风和褚悠跟在身后,抬着一箱子进来。

箱子里有四件玉雕,一对红玉瓶,几幅画,还有王爷书桌上的墨玉镇纸都在了……

土匪啊。

暗卫把箱子放下,打开后,就走人了。

楚离把荷花露放下,坐下来,迎着明澜你还能不能更土匪一样的眼神,给自己倒了杯茶,淡笑道,“说吧,和父王说了些什么,他赏赐你这么多东西。”

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道,“我拿荷花露换的啊。”

楚离呷了口茶,瞥了她一眼,“那是我父王,他不可能打劫两坛荷花露给你这么丰厚的封口费,我说你嫌弃那些东西不够,父王随便我拿,我连荷花露抱了一坛他都没阻拦。”

人精啊!

她还以为他是真去要东西的,没想到他是去试探她的!

明澜朝天花板翻白眼了,道,“那你怎么不直接问父王?”

“东西我要,话我也要知道。”

自己的媳妇有话不和他说,跟父王倒豆子,他还不得被父王笑死?

明澜看着楚离,道,“我答应母妃不告诉你的。”

楚离浑身无力,连他都不能告诉了,还能告诉父王?

她这明显是钻母妃的空子,而且钻的还挺好,母妃肯定没料到她会这么机灵。

楚离摸了摸鼻子,起身往外走。

明澜见了道,“你去哪儿?”

楚离笑道,“我不想逼你,我去问母妃,正好有些天没见到她了。”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这还不是逼她吗?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明澜忙起身,把楚离给拦了下来,道,“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明澜赏了他一记白眼,把他往外推了,道,“你去问母妃好了,我还偏就不告诉你了。”

楚离,“……。”

楚离站着不动,明澜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他依旧岿然如山。

明澜泄气,楚离道,“真不告诉我?”

明澜指着自己的脸,赌气道,“没看到不甘不愿吗?”

楚离伸手捏她小脸,笑道,“改了,改成心甘情愿了。”

明澜轻哼一声,知道他性子古怪,别真闹到去问王妃就不好了,便道,“赵家逼母妃发了毒誓,母妃担心你,咱们想从母妃嘴里知道点什么,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只能从别处着手了。”

她选择告诉王爷,是希望他能体谅王妃的苦衷,以后别再逼问王妃了。

被逼着发了毒誓,某种程度上还应验了,王妃的心里比谁都不好受,逼问一回,就是伤害王妃一回。

她都无法想象,这么多年,王妃是怎么熬过来的。

赵家逼她,她为什么要那么听话?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明澜心底跟猫挠了似的。

楚离和明澜打闹,他以为明澜告诉王爷的不是什么坏事,不然王爷不会赏她这么多东西,但是他没有料到明澜说的是这么大的事。

他脸上笑意尽敛,冷如寒霜。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碧珠在门外探了探脑袋,明澜道,“进来吧。”

碧珠这才拿了个长条锦盒进来,放到明澜跟前。

明澜眉头挑了挑,把锦盒打开,拿出里面的画,递给楚离道,“你看看这幅画如何?”

楚离伸手接了,展开看了一眼,道,“一般般。”

这很好了好不好,想到楚离画技高超,他说一般般也正常,便问道,“你不觉得这幅画很眼熟吗?”

楚离想了想道,“是挺眼熟的。”

明澜等了半天,见他是真想不起来了,便道,“这是乾州,这画上画的是你在乾州英雄救美的事。”

楚离恍然,难怪觉得有一点眼熟了,他笑道,“你吃醋了?”

明澜翻白眼,道,“这是我徐表妹画的,你救了她,她要报你楚大少爷的恩情。”

楚离勾唇一笑,把画纸放下,见明澜一脸飞醋,他慢条斯理道,“那天我虽然走的匆忙,但我听得出来,马车里坐的是一抱着三四岁孩童的夫人,还有一小丫鬟,和你家徐表妹有什么关系?”

明澜,“……。”

楚离望着她,明澜讪笑一声,道,“长见识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戳破

楚离走后,明澜凝视了那幅画半天,佩服徐欢的机智。

碧珠就唾弃了,没见过徐表姑娘这样的,明明世子爷没有救她,她偏要这么说,她以为世子爷救了人就走了,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呢,把英雄救美四个字往自己身上摁,没她这样的。

见明澜嘴角上扬,碧珠忍不住翻白眼了,没见过世子妃这么心宽的,“世子妃,你还笑的出来。”

明澜弯起的唇瓣收了几分,道,“好了,我不笑了,明儿把这画给表姑娘送去,就说楚大少爷说了,她救的那少夫人的夫婿向他道谢过了。”

碧珠连连点头,就该这样戳破她。

明澜呷了口茶,问道,“四儿呢?”

刚问完,四儿俏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珠帘处。

明澜让四儿盯着程妈妈,一整天,程妈妈都在看账册,找了大厨房管事和绣房管事来问话,期间回了趟海棠苑,被老王妃找去待了一刻钟,但是四儿没有理由进长晖院,更没法进正堂,是以程妈妈和老王妃聊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可以说,一点收获也没有。

明澜知道是她太过心急了,怎么可能一让四儿跟踪,就能得到一点有用消息呢,而且盯梢这样的事,还得暗卫来才行。

外面,青杏站在珠帘外道,“世子妃,三姑娘来了。”

这时候,都快吃晚饭了,萧柔来锦华轩做什么,明澜心中疑惑,但还是起了身,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萧柔穿着一袭淡蓝色裙裳走过来,气质娴雅,落落大方。

看到明澜,她娇呼一声,“大嫂。”

明澜笑问道,“这会儿来找我,莫不是有事?”

萧柔轻点头,“是有件事忘记和大嫂说了,魏国公府明儿办宴会,前几天沈大姑娘亲自来送的帖子,只是那时候大嫂不在府里,我们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就替你婉拒了,如今你回来了,我觉得应该和你说一声,明儿你可和我们一起去魏国公府参加赏荷宴?”

她说完,见明澜漂亮眉头敛了几分,她走近两步道,“顾大少爷和沈二少爷的事,我也知道,但大嫂如今是离王世子妃了,咱们离王府身份特殊,一般国公府办宴会,都会送帖子来,而且多是亲自送来,方才我们议论了一番,老王妃的意思是让你去参加。”

让她参加,她就要去么?

明澜摇头道,“我怕是去不了,程妈妈急着回楚家伺候母妃,要我赶紧学会管家,今儿回门已经耽误一天了。”

萧柔就道,“程妈妈有那么急吗,王妃回楚家,她担心什么,不过晚一两天学管家而已。”

那边,程妈妈走过来,笑道,“世子妃想去就去吧,正好这几日,我有回楚家一趟的打算,您要参加宴会,我明儿就回去一趟。”

明澜怔看了程妈妈一眼,她这么明显的不想去,精明如她看不出来么?

萧柔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嫂忙着,我先走了。”

她们一人一句,都不给明澜说话的机会,就做好了决定。

明澜心中不悦,程妈妈当没看见似的,问她王妃情况,明澜道,“母妃一切安好。”

丢了这一句,明澜就转身回屋了。

明澜这么不给脸,程妈妈眸底闪过一丝阴霾,转身忙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明澜把萧柔让她去魏国公府参加宴会的事和楚离一说,他道,“你要不想去,就不去,不用理会她们。”

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哪是说能不理会就能不理会的?

而且她和他说这话的重点,不是她想不想去,而是程妈妈向着萧柔,而不是她啊。

程妈妈这么明显的不对劲,他都没有察觉么?

算了,她直接让暗卫盯梢好了。

第二天一早,明澜就把四儿叫了进来,程妈妈出府,她不用跟着,免得打草惊蛇。

四儿走后,明澜又把褚风叫了进来,让他盯着程妈妈。

褚风还以为自己听岔了,“盯着程妈妈?”

明澜点头,“你没听错,就是程妈妈。”

“世子妃怀疑她有异心?”褚风问道。

明澜再点头,“直觉告诉我,她可能有问题,只要她出府,就让人盯着点儿。”

府里暗卫经常走动,如果程妈妈有问题,应该瞒不了这么多年。

褚风点头道,“我这就安排人跟着她。”

吩咐完,明澜这才去长晖院给老王妃请安。

一进门,好几道眸光都落在她身上,明澜颇不适应,摸着脸,怕有脏东西,忐忑道,“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四太太笑道,“昨晚柳妃吃着饭,就肚子疼要生了,她怀身孕,你是最先知道的,你说她腹中怀的是个小公主,我们都好奇是不是真的呢。”

毕竟梦到将来的事太匪夷所思了,柳妃生公主,正好验证。

明澜澄澈的眸子闪着光芒道,“我也想知道柳妃生的是小公主还是小皇子呢。”

萧柔捂嘴一笑,道,“大嫂好奇什么,你都梦到柳妃怀身孕了,你说她生小公主,那肯定错不了,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去魏国公府吧。”

明澜脸上露出几分柔笑,那边老王妃额心皱的紧紧的。

明澜说她梦到有流言说王爷不是她亲生,她并未在意。

但梦到一次,难免不会梦到第二次,次数多了,她还能不放在心上吗?

等明澜几个走后,她吩咐道,“准备软轿,我要进宫一趟。”

二太太和四太太都惊讶了。

这不年不节的,宫里也没人送帖子来,老王妃突然进宫做什么?

三太太则眉头紧锁。

她大概猜到老王妃进宫做什么。

难道王爷真不是老王妃亲生?

不是嫡长子,这王位轮的到他来继承吗?!

再说明澜,坐上马车后,小半个时辰就到魏国公府了。

明澜以为魏国公府办的只是个小宴会,邀请十几位大家闺秀进府赏花品茶。

可看着不少世家少爷和大家闺秀进出魏国公府,明澜就不解了。

魏国公府沈二少爷才因吃河豚鱼中毒身亡没多久,魏国公府这么快就从悲痛中走出来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羡慕

就算其他人不伤心了,长公主心里肯定不好受,魏国公府不可能不顾及她的感受才是,宴会办的越大,越不合常理。

眸光从魏国公府门前立着的两只雄壮石狮子上扫过,明澜心里闪过一抹迟疑。

她是不是不应该来这一趟。

明澜想着现在装肚子疼还来得及,刚想把车帘放下,萧柔望着她道,“大嫂,你怎么不下马车?”

机会稍纵即逝。

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她们耍什么花样吧。

碧珠下了马车后,将明澜扶了下来。

魏国公府的丫鬟看到萧敏几个是笑容满面,看到她时,脸上的笑容滞了滞,才福身见礼,“见过离王世子妃。”

明澜点点头。

丫鬟直起身子,前面带路。

迈过魏国公府门槛,往前走了会儿,明澜就感觉到不少丫鬟小厮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很明显,她想忽视都不行。

萧敏见了,道,“大嫂做什么了,让人背后这么议论?”

明澜淡笑道,“我也想知道呢。”

萧柔打算找丫鬟问问,结果那边沈大太太快步过来,笑容堆了一脸,沈芷馨紧随左右,道,“娘,你走慢点儿。”

沈大太太一脸喜色道,“你招呼好离王世子妃,我先进宫了。”

她一脸和蔼笑容,这么多人,她仿佛只看见了她,朝她点头,满脸都是感激的笑。

路过的时候,带起一阵风,脚步又快了几分。

沈芷馨粗喘气,望着明澜,露出几颗贝齿来,“方才宫里来报喜,说柳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明澜听了,笑道,“沈大太太这么急着进宫,又一脸喜色,我就猜到肯定是柳妃生了。”

沈芷馨点头如小鸡琢磨,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总算生了,要不是府里办宴会,她都想一起进宫了。

萧敏望着明澜,道,“不是小公主吗?”

明澜轻笑,“不论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的确值得高兴,有了子嗣,在宫里的地位岂是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嫔能比的,可生小公主和生小皇子那地位可就大不相同了,毫不夸张的说,生了小皇子在后宫等于生了半块免死金牌。

现在皇上正当壮年,太子和三皇子争斗不休,将来能不能坐稳储君之位尚未可知,指不定他们两败俱伤,最后让小皇子捡了便宜呢。

这不是妄想。

皇上是明君,他岂能不知道三皇子和太子之间的斗争,他没有扶持太子,更没有打压三皇子,而是任由他们争斗,其实就是在制衡了。

任由太子做大,对皇上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当了太子,处在那不上不下的位置上,难免会希望亲爹早点驾崩。

万一哪一天太子不甘心被皇上压一头,起了取而代之的心,皇上的龙椅就坐不稳了,毕竟这样的事,历朝历代也有不少,不得不防。

懂丫鬟小厮们的背后议论,明澜笑道,“看来我的梦没有那么准,往后可不敢随便乱说了。”

沈芷馨嗔了她一眼,眸光流转,捂嘴笑道,“姨母对你的话深信不疑,给小公主做了一堆的漂亮裙裳,都够她穿到七八岁了,但我还是想说一句,这事不准才好呢。”

要是早知道怀的是个小皇子,哪那么容易生下来,怕被人害,疑神疑鬼就够人寝食难安的了。

哪像柳妃,笃定怀的是个公主,该吃吃该喝喝,没人妒忌,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暗害,安稳的过了好几个月,生出来的却是一小皇子,那感觉,就像是做梦似的。

虽然没有进宫,但沈芷馨确信,她姨母这会儿肯定已经高兴晕了。

沈芷馨太兴奋了,还是丫鬟老成持重,提醒道,“姑娘,你别只顾着高兴了,该请世子妃她们去花园喝茶赏花了。”

沈芷馨回过神来,拍了脑门,脸红道,“快请。”

一路上,丫鬟小厮都在议论这事,花园内也一样。

明澜一进花园,就收到了几记冷眼,她望过去,只见赵嫣一身华贵裙裳,皓齿明眸,艳若桃李,身边围着好几位大家闺秀,包括魏国公府大姑娘沈兰馨和长乐郡主在内。

她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明澜清凉的眸子从她头上戴的发簪扫过去,赵嫣脖子昂了几分,仿佛一只高傲的孔雀,如果说她和孔雀之间有什么区别的话,一个在炫耀尾巴,一个在炫耀头饰。

和她炫耀头饰么?

明澜心底冷笑,脸上闪过一抹潋滟和羡慕,“真漂亮。”

头饰是真漂亮,对于漂亮的东西,她从来不吝啬赞美。

赵嫣心情大好,这一套头饰,再配合她新做的裙裳,艳压群芳四个字用在她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之前丢的面子,她打算今天全部找回来。

沈兰馨则笑道,“世子妃也觉得漂亮?”

明澜勾唇道,“这么漂亮的头饰,我说难看,岂不是我眼光有问题了?”

沈兰馨惋惜道,“原本这套头饰,嫣儿是打算送给你做添妆的,嫣儿从来不是小气的人,你送她一套昂贵头饰,她怎么可能只送你一只玉簪呢,可惜……。”

她一声可惜,不少大家闺秀都替明澜可惜了。

哪怕是看在这么精美华贵的头饰上,她们也会和赵嫣握手言和了。

这么精美的头饰,少说也值五千两了。

碧珠暗翻了一白眼。

真能掰扯。

这套头饰明明是她们家世子妃亲手画图定制的好不好,信口胡诌,显得赵嫣大方不说,还想引得她家世子妃后悔,打错如意算盘了。

不就是想看到她羡慕妒忌又后悔的神情么,如她们所愿好了。

明澜脸上挂了几分后悔,眸光频频往赵嫣头上望去,仿佛不受控制似的,最后凭着毅力把羡慕和渴望的眸光收了回来,道,“这套头饰更配赵大姑娘,戴在我头上就没有这样潋滟惊人的效果了。”

话音未落,就收到赵嫣一记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的眼神。

明澜想笑,现在沈兰馨是在帮她捧着她,待会儿有她后悔的。

赵嫣走过来,头饰的宝石在阳光照耀下发出绚烂夺目的光彩,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第四百九十三章 进宫

明澜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听赵嫣自信满满道,“你和我比过猜谜语,对诗句,我虽逊色你几分,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们还有许多没有比呢,一会儿我们好好比比。”

“我不和你比。”

明澜淡淡道。

赵嫣下挑战书,结果明澜这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她如娇花照水的脸上闪过一抹吝色,激将道,“是怕输吗?”

明澜把玩着手里的绣帕,淡笑如风,“是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输给我,没完没了的寻我比试,不胜其扰,比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花园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可怕的安静之后,是一阵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那些大家闺秀和丫鬟都惊住了,没想到明澜会说这么狂妄的话。

赵大姑娘可是京都众大家闺秀之首啊。

可她说这么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赵大姑娘再厉害,不也两次栽在了她手里么?

而且如她所言,比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她就是什么都不会,人家离王世子照样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赵嫣就算再厉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她还能找到第二个敢为她弹劾太后的人吗?

明澜站在那里,风吹过她耳机一缕碎发,她轻轻勾起,白皙莹润的肌肤,双眸灿亮如星,鼻梁挺翘,唇不点而红,嘴角一抹恬淡笑容。

她无需在意输赢。

她嫁给离王世子,让离王世子为她弹劾太后,就足够她炫耀一辈子了,比赢多少比试都叫人羡慕。

“你弹琴不如我。”

“我相公为我弹劾过太后。”

“你跳舞不如我。”

“我相公为我弹劾过太后。”

“你下棋不如我。”

“我相公为我弹劾过太后。”

“……。”

比试者,卒。

和她比,输赢都是自取其辱啊。

明澜神态悠闲,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笑,缥缈如夜风,又如冬日里飘然而至的雪花,眸底是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光芒。

和她一比,饶是赵嫣金簪玉鬓,也黯然失色。

赵嫣狠狠的撕扯着手中香罗帕,恨不得扑过来,将明澜撕碎。

还没有比试,就又一次让她沦为了笑柄!

她就是她的克星!

有她在的地方,她就没有痛快过!

长乐郡主走过来,瞥了明澜一眼,笑道,“离王世子的确对你宠爱有加,可这样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只闻新人笑,不问旧人哭的事,比比皆是。”

一个劲的帮赵嫣泼她冷水,明澜火都大了,哪管她是不是郡主了,“这事,我还真没想过,郡主倒替我想的这么细致,不过整天这样想,容易疑心生暗鬼,况且,就算我失宠了,和比试输赢也无关吧,就算赢了在场所有的大家闺秀又如何,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人活世上,开心最重要。”

沈芷馨点头道,“世子妃说的对,人活在世,何必计较一时输赢,活的开心痛快最重要,原本我国公府举办宴会也不是为了分个高下,只是让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开怀畅谈,玩的痛快。”

她站明澜这一边,沈兰馨暗投好几记冷眼,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

还是说柳妃肚子里的小公主变成了小皇子,长房想捧着离王世子妃,扶小皇子上位?

柳妃能安然把小皇子生出来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宫里夭折的皇子公主不知道多少,别得意的太早了。

沈兰馨的尖锐眼神,明澜看在眼里,有些失望,魏国公府长房的势力还弱的很啊。

长乐郡主一脸不高兴,明澜方才的话明显是说她管的太宽了,她道,“输赢确实不用太放在心上,但有输有赢,人才能进步,一会儿宴会,大家都会参加比试,谁也不例外,离王世子妃是不打算参加了?”

她本来就没打算参加。

她就没打算来。

长乐郡主见明澜不说话,她补了一句,“那你来做什么?”

这话别人说,大家都觉得很过分,可长乐郡主不同,她亲哥哥死了,如果不是靖宁伯府大少爷多管闲事,他未必会死。

人家长乐郡主心里本就存了几分气呢,离王世子妃还说她多管闲事,虽然长乐郡主的话的确是管闲事了些,但好歹忍几分吧,现在下不来台了吧。

长乐郡主都这么说了,她要么走人,爱去哪儿去哪儿,若是留下,就得和大家一样,一视同仁。

怎么选,面子都丢尽了啊。

那些大家闺秀交头接耳,眼里都是看热闹的神情。

明澜额心皱拢,沈芷馨要帮她,被沈兰馨拉到一旁了,小声道,“你少胳膊肘往外拐。”

沈芷馨甩开她的手,但是人家抓的紧,一堆人看着,她也不好太过分。

这时候,有丫鬟从远处跑过来,脸红扑扑的,气喘吁吁道,“离王世子妃,宫里派人来传话,皇上让你进宫领赏。”

碧珠笑了,道,“世子妃,咱们赶紧进宫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皇上两个字,碧珠咬的格外清楚,音调还不知道拐了多少弯,听的明澜都想笑,她道,“那走吧。”

走之前,清冽眸光从长乐郡主脸上扫过。

长乐郡主差点气炸肺。

本来是她下不来台的死局,为什么就那么巧,皇上要在这时候赏她?!

她做什么了,皇上要赏赐于她?!

沈芷馨瞥了沈兰馨道,“还不松开我,人家好歹是离王世子妃,我国公府就是这样待客的?”

沈兰馨悻悻松开了手。

沈芷馨追上明澜,歉意道,“方才,我……。”

明澜摇头道,“你们长房的难处,我知道,下次我再来魏国公府的时候,不是恭贺长房承袭爵位,就是被立为继承人了。”

除此之外,她是绝不会再踏进魏国公府半步了。

沈芷馨见明澜没有生她的气,还说这话,她点头道,“承你吉言,你对我们长房和柳家的恩情,我长房一日不敢忘。”

坐上马车,明澜就直奔皇宫了。

有小公公领着她朝前院,明澜还以为去的是御书房,没想到进了内宫,应该是去柳妃的寝宫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报答

如她所料,皇上就在柳妃宫里。

不只皇上,赵皇后、李贵妃,还有好几位面生的嫔妃都在。

皇上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小皇子,笑的合不拢嘴,赵皇后和李贵妃坐在一旁,脸上就没多少笑容了。

当初太子和三皇子出生,皇上可没抱过这么久!

她们哪里知道,皇上是欣慰,当日明澜朝他眨眼睛,显然柳妃这一胎没能保住,被人给害没了。

只是随口撒了点小谎,就保住了他的小皇儿,这孩子福大命大,将来定不同凡响。

明澜上前,福身请安,皇上笑道,“平身。”

明澜直起身子,眸光刚落到小皇子身上,赵皇后就笑道,“皇上怎么把离王世子妃叫进宫来了,她梦到柳妃怀了小公主,我们都真当是个小公主了,也没有让人精心伺候,可怜柳妃做了一堆漂亮裙裳,也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用上。”

皇上笑道,“朕传她来,就是打算把柳妃做的那些裙裳赏给她。”

明澜,“……。”

皇上,你这太过分了啊。

别人不知道柳妃怀的是小皇子,你还能不知道?

你不能这样啊。

她要那么一堆小裙裳做什么,催生吗?

可一般催的都是儿子啊,没有催生小郡主的。

赵皇后笑道,“那些衣裳可都是柳妃一针一线亲手做的,皇上赏赐给她,柳妃妹妹指不定会心疼。”

“就是要她心疼,”皇上心情很好。

赵皇后怔住,怎么觉得皇上今儿说话做事格外不同了些?

李贵妃不解道,“柳妃才诞下皇子,立了大功,皇上怎么还要她心疼呢,您当真舍得?”

皇上把小皇子交给奶娘,笑道,“柳妃做小衣裳的时候,朕就说了,不用费那心神,吩咐一声,自有御绣房给她做好,偏不听,还偷偷做了一堆,敢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岂能不给一点教训?”

要真给教训,就不应该恩赏柳家,封肃宁侯。

赵皇后心中不快的想。

更让她不快的还在后头呢,皇上是把一堆小衣裳赏给明澜了,但除此之外,还赏了一堆,良田八百亩,黄金……离王府不缺钱,黄金省了,珍珠两匣,玉镯八对,绫罗绸缎二十多匹。

赏赐之多,赵皇后都咋舌,“皇上赏赐的是不是太多了些?”

离王世子妃做什么事了,要赏她这么多东西,说错柳妃腹中胎儿性别,该赏她十几板子才是。

皇上哈哈大笑道,“朕是唯一一个知道柳妃腹中怀的是小皇子而不是小公主的,离王世子妃护小皇子有功,理应奖赏。”

赵皇后的脸隐隐难看。

明澜连忙谢恩。

虽然不缺钱,但赏赐还是多多益善。

宫女在一旁听着,赶紧进屋告诉柳妃。

等明澜谢赏打算告退的时候,宫女出来道,“世子妃,我家娘娘让您进屋说话。”

明澜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摆手道,“去吧,她是该好好向你道声谢。”

要是明澜不说是公主,这后宫里想生下个皇子谈何容易。

寝殿内,柳妃靠在大迎枕上,头上蒙着黄色的绸缎,沈大太太陪坐在一旁,见明澜过来,她连忙起了身。

柳妃要下床给明澜跪下道谢,明澜拦下她道,“你才生了小皇子,好好歇息。”

柳妃两眼湿润,哽咽道,“这宫里大概找不出第二个如我这般懵懵懂懂就把小皇子生出来的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日在凉亭处,明澜几句话护了她整整八个月。

一句满门抄斩,那些后妃心有余悸,看见她大着肚子都不敢靠太近,唯恐碰到她,伤了她,被皇上重罚,牵连母族。

明澜撇了宫女们一眼。

沈大太太就摆手了,那些宫女都退下了。

明澜笑道,“我本是去魏国公府参加宴会的,没想到会进宫,也没有带什么见面礼给小皇子,这算是我对他的一点心意,希望他能健康长大吧。”

明澜将荷包解下,递给柳妃。

碰到荷包,指尖有一抹冰冷,再捏荷包,有些硬硬的。

柳妃怔住了,想到是什么,她又一阵狂喜,“这是……。”

明澜点头。

没有猜错,就是寒玉瓶。

小皇子是安然出生了,可想安然无恙的长大,却是不易,小小人儿,随便一点毒,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她既然护他出生,自然希望能护他长大。

两滴血,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可明澜此举,却是叫柳妃无以为报,她哽咽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澜笑道,“你要真想报答我,得空之余,帮我盯着点皇后就够了。”

柳妃吃惊,明澜笑道,“开玩笑的,不必当真。”

想到皇上赏赐她一堆小衣裳,明澜道,“你跟皇上说说,那堆小衣裳你留着吧,没准儿会再添一位小公主呢,到时候就不用再辛苦了。”

柳妃扑笑一声,“我年纪不小了,能为皇上生一位小皇子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哪敢奢望再给皇上添一小公主,要是真有这福分,让我没日没夜的绣,我也心甘情愿,世子妃福泽深厚,将来必定儿女成群,那些小衣裳都是我用心做的,世子妃别嫌弃才是。”

都这么说了,不收也不行了。

陪柳妃小坐了片刻,沈大太太对明澜也是句句不离感激。

柳妃生下皇子,恩及柳家,身为柳家女儿,她自然跟着沾光了。

明澜帮过她太多回了,岂是几句谢谢就够了的。

见柳妃满是疲惫,明澜就告辞了。

等出了门,看到八只大箱子,里面全是小衣裳,明澜一个头两个大。

难怪说能穿到七八岁了,说穿到十八岁她也信啊。

她不过说了几句话,动动嘴皮子的事,就换了柳妃八个月的针线活,这其中还有沈大太太和沈芷馨她们的,她这便宜占的太大了点……

可怜的小皇子,衣裳全靠御绣坊赶制。

明澜走在前面,碧珠紧随其后,身后跟着抬箱子的公公,阵仗有点大。

碧珠忍不住道,“这样看着,有点像是进宫打劫的。”

明澜回头望去。

忽然,一个喷嚏袭来,眼泪差点没飙出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鞭痕

不只是打喷嚏,背脊还隐隐发寒,那股寒气似乎是从东北方向飘过来的。

明澜望去,那边是……永宁宫。

朝那边多看了几眼,明澜想不通怎么会怀疑太后在背后骂她,但太后恼她也不是什么叫人奇怪的事,毕竟她和楚离让太后颜面扫地了。

晃了晃脑袋,明澜就准备出宫了。

只是走了半盏茶的工夫,四下宫女和太监就在议论了。

“太后寿宴,离老王妃都借口身体不适,懒得进宫,今儿居然进宫两回……。”

“就是,听说她怒气冲冲的走了,刚出宫门没一会儿,就又怒气冲冲的回来了,肯定是和太后吵起来了,不然太后不会头疼宣太医。”

“你说离老王妃和太后有什么可吵的呢?”

“谁知道呢。”

“……”

宫女一路小声嘀咕的走远。

明澜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会打喷嚏了。

她和老王妃说过,她在永宁宫附近听到有流言说王爷不是她亲生的事,现在柳妃生孩子了,她之前一直说她怀的是小公主,老王妃相信她会梦到没有发生的事,所以急匆匆来找太后质问,把这件没有发生的事扼杀在摇篮里。

可她进宫早了些,柳妃生了个小皇子,她梦到的事不够准确,老王妃却登门质问,太后可不是好惹的,老王妃才会怒气冲冲的离开。

至于出宫又回来,应该是听说了她早知道柳妃怀的是小皇子,对外宣称是小公主,为的是护柳妃和小皇子周全,这事皇上能作证。

那她就没有冤枉太后,方才还受了一通训斥,老王妃岂会甘受这等鸟气,又匆匆而返,把太后气的宣太医了。

王爷并非老王妃亲生的事,太后绝对是知情人。

可明澜不明白的是,捅出这事对老王妃来说不是好事一桩吗,那天她说这事的时候,三太太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激动,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可为什么她不让太后说?

太后逮着这么一大把柄,不能用来威胁老王妃,也不能拿来威胁王爷,反倒还被老王妃责怪……

她怎么越想越糊涂了?

这怎么看都不合常理啊。

不过她随口胡诌几句梦境,连累太后受了老王妃一通训斥,她挨几句骂,打几个小喷嚏也不冤了。

坐上马车,明澜就带着好几马车的赏赐回王府了。

她兴致勃勃的回府,可是看到暗卫扶着楚离走过来,她脸上的笑容就凝滞了,她心一提,快步走过去,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暗卫摇头道,“没什么事,爷只是挨了两鞭子,上点药,歇一会儿就好了。”

只是挨了两鞭子……?

有他说的这么轻巧吗,虽然楚离戴着面具,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抿紧的唇瓣,脖子上全是汗珠,受伤绝不轻。

明澜想起了在折桂楼遇到他的情形,当时他后背上就有一道鲜亮鞭痕,她还诧异以他离王世子的身份,谁能伤他伤的那么重。

这些天,他后背上的伤痕好的七七八八了,至少摸起来很光滑,没想到又添新鞭痕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澜往远处看了一眼,那边是王爷的书房,她道,“是王爷打的?”

“不是。”

暗卫摇头道。

“那是谁打伤的?”明澜刨根问底道。

暗卫犹豫了会儿,楚离艰难道,“我没事。”

明澜要扶他回锦华轩,暗卫没让,飞快的扶着楚离走了,明澜在后面小跑着才追上。

暗卫将他扶进了书房,明澜进屋的时候,他后背的锦袍已经被撕开了,露出上面鲜血淋漓的鞭痕,触目惊心。

暗卫拿了药来,明澜道,“我来吧。”

暗卫倒也没有拒绝,把药放下后,就转身出去了。

楚离趴在小榻上,有气无力。

明澜帮他清理伤口后,咬破手指把血滴他后背上,他道,“上药就可以了。”

明澜没听他的,“只是上药,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滴了血后,明澜才把药撒他伤口上,道,“上回见你只是挨了一鞭子,这回怎么挨了两鞭,到底是谁打的?”

楚离轻摇头,“下回我带你去看。”

还有下回?!

明澜气呼呼的,虽然伤的不是她,楚离自己都不在乎,可被打的这么惨,她看着都难受。

没人说话,但是气息明显粗了几分,楚离撇头,牵扯了后背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他道,“等我伤好一点了,就带你去看。”

明澜拿了纱布来帮他包扎,道,“就不能不挨鞭子吗?”

“我也想,但我武功不济,躲不开。”

明澜语凝。

他还叫武功不济?

楚三少爷几个联手都打不过他一个了,他这样谦逊,其他人还怎么活?

“过分的谦虚等于骄傲,”明澜嗡声道。

楚离轻动了动后背,哭笑不得,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骄傲,“见识过敌人的强大,才知道自己的渺小。”

明澜沉默了。

能把离老王爷和昭宁郡主一起抓走,敌人的强大可想而知了,他这么努力,也是为了救祖父和妹妹。

帮楚离裹包扎好伤口,端了茶来给他喝。

结果端回来,楚离已经累的睡着了。

明澜就在一旁坐着,待不住了,就走到床边找暗卫,问道,“他怎么累成这样,练了多久?”

暗卫回道,“爷练了半个时辰武功就这样了,世子妃别太担心,等他睡醒就恢复一半了。”

“王妃知道他习武受伤的事吗?”明澜低声问道。

暗卫摇头,“王妃不知道。”

她就猜到王妃不知道,不然王妃还不得心疼死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在明知道敌人强大,就算再努力也没有什么把握的情况下,王妃未必会让楚离活的这么辛苦。

这大概是他为什么不住在王府里的原因之一吧。

之前他上药是在折桂楼,现在王妃不在府里了,他才回锦华轩的,一路上也没人发现他身上有伤,估计是当他练武太累了站不住,亦或者毒发了。

暗卫走后,明澜待了会儿,就让丫鬟熬粥了,等楚离醒来喂他吃。

这一等,就过了一个半时辰。

第四百九十六章 颜面

如暗卫所言,等他醒过来,就恢复了大半了,毕竟是挨惯了鞭子的,再加上明澜百毒不侵,有助于伤口愈合的血,恢复的就更快了。

见明澜看着他,楚离不在意道,“以前半个月我就会进练功房一次,现在成亲了,改为十天一次,这些天疏于练武,才挨了两鞭子。”

那挨一鞭子也不行啊。

后背有多少伤痕,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有拼命想保护的人,他也一样,她能做的只有帮他,而不是拖他后腿。

明澜点点头,“以后我帮你上药。”

话音刚落,褚风就跳窗进屋来了,手里拿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他脸色冷肃的望着楚离,道,“爷,程妈妈果然有异心。”

楚离眉头拧的没边了,母妃很信任程妈妈,他也从未怀疑过她。

早上,明澜出门前要褚风盯着程妈妈,褚风虽然派了暗卫,但还是和楚离说了一声,毕竟明澜怀疑的是程妈妈,一个楚离从未怀疑过的人。

楚离也没放在心上,最近没有什么事要暗卫去做的,闲着也是闲着,明澜要盯梢就盯吧。

但没想到还真有收货。

程妈妈乘坐马车出府,到了朱雀街就停下来买了些丝线,又逛街了几间铺子,后和一个出来的小丫鬟撞上。

明着是撞着了,实则是趁着撞人的时候塞过去一帕子,那帕子里包着的就是这封信。

这么鬼鬼祟祟,等程妈妈走后,暗卫就把那小丫鬟给抓了,才知道她是赵家丫鬟。

暗卫把信没收了,小丫鬟给灭了口。

信并没拆开,楚离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看着上面一堆字,他眉头又拧了几分。

明澜道,“十五、二十三、三十二……这是什么意思?”

楚离眸底划过一抹冷芒,“应该是密信,传个信都这么严谨,难怪这么多年母妃从未怀疑过她。”

明澜泄气,好不容易才拿到通信,结果还是密信,至于吗?

边关传信指不定都没这么复杂!

一个嬷嬷都这么谨慎难缠,赵大太太和赵皇后还怎么查?

看着信,明澜觉得前途暗淡,备受挫折。

楚离看了看信,递给褚风道,“在程妈妈住处找一找,看她屋子里有什么书,弄清楚信上写了些什么。”

褚风接了信,就闪身走人了。

楚离则望着明澜,道,“你怎么会怀疑程妈妈?”

明澜端正了几分,道,“那天母妃烧鱼,你试探母妃,我发现程妈妈偷听,我问过你,你说程妈妈对母妃很忠心,我就没说了,这半个月我们不在府里,但是前儿,程妈妈教我管家,当着陈妈妈的面,她教的很详细,傻子都听的懂,可陈妈妈一不在,她就教的模棱两可,明显不想教我,还有我假怀身孕的事,老王妃和皇后都知道,母妃肯定不会说,你和父王就更不可能会了,算来算去只有她……。”

当然,她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证据,现在就指着这封信了。

还有一点,明澜觉得很可疑,那就是程妈妈说的她拿王妃当女儿疼。

她寸步不离的伺候王妃几十年,王妃在赵家过的如何,她比谁都清楚,王妃为什么受委屈,她肯定知道。

赵家逼王妃发了毒誓,王妃不能说,可程妈妈无儿无女,她怕什么?

真对王妃那么忠心耿耿,眼睁睁的看着王妃在痛苦的边缘挣扎,她就不会偷偷告诉王爷和楚离一声吗?

只要说一句,王爷绝对不会揪着王妃问个不停,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吵闹十几年?

碧珠和雪梨,哪怕是四儿,都能为她豁的出去,何况是忠心伺候了王妃几十年的程妈妈了。

如此种种,明澜觉得比起疼爱王妃,程妈妈更爱她自己,或者说她更忠心赵家。

楚离眼神冰冷,道,“如果赵翌真的是赵皇后生的,那赵家就犯了诛九族的死罪,如果程妈妈真告诉赵家了,赵家以防万一,绝对会杀人灭口。”

王妃发了毒誓,这么多年都没说,赵家不担心她。

但是他和明澜就未必了,尤其是明澜,她能梦到没有发生的事,再加上她对赵家的态度,那就是一把悬在赵家头顶上的剑。

明澜后背发凉,她故作镇定道,“我,我怕什么,最多给我下毒,我又不怕。”

说着,明澜抓着楚离胳膊道,“程妈妈知道我百毒不侵的事。”

楚离想了想道,“这事,太容易惹人起疑心了,她应该不敢说,就算说了,赵家和赵皇后知道了也不敢贸然捅出来。”

在离王府安插眼线不容易,尤其还安插在王妃身边,颇受信任,折损这枚棋子,对赵家损失惨重。

只有在把程妈妈撇的一干二净,不会怀疑她的份上,才会抖出来。

听到屋子里猜测,褚风闪身进来道,“有件事,属下忘记说了,褚力问过丫鬟,程妈妈一个月只传一封信,下次见面日期就写在信上,算起来,世子妃百毒不侵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赵家。”

这谨慎的过了份了!

明澜想将程妈妈抓起来吊打逼问的心都有了。

王妃那么信任她,她为什么要帮赵家,良心被狗吃了吗?!

明澜望着楚离,虽然还不知道信上是什么内容,但程妈妈对王妃不忠是肯定的,这样的人留在王妃身边就是祸害。

楚离思岑片刻,道,“先别轻举妄动,让暗卫盯着她,她翻不起浪花来。”

这么一颗棋子,他不好好利用一番怎么行?

话音一落,书房的门被砰砰敲响,雪梨道,“世子妃,有好消息呢。”

“进来说。”

雪梨推门进来,脸上的笑容就像太阳光一般难以忽视,她双眼弯如月,道,“赵家颜面扫地了,赵大姑娘今儿在魏国公府跳舞,魏国公府的小厮为比试下棋做准备,抬了棋盘来,是磁铁做的,赵大姑娘的发簪好几只嗖嗖吸在了棋盘上,发髻凌乱,大家这才知道她那漂亮的发簪外面是黄金的,里头是铁……。”

想起来,雪梨就觉得肚子抽疼。

这不是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么?

戴不起华贵头饰就别戴啊,戴铁算什么,还不如人家戴银簪呢。

第四百九十七章 黑锅

赵嫣丢了多大的脸,明澜用膝盖想也猜到了,那绝对是恨不得装地缝,甚至一头撞死算了。

不枉费她精心画图纸,搭进去那么多宝石,能让她和赵家丢这么大的人,本钱和利息都收回来了。

而且,这出戏应该比她计划的还要精彩几分。

别忘了,今天在魏国公府,沈兰馨说那套头饰赵嫣原本打算送给她做添妆的。

这话是沈兰馨主动说的,还是赵嫣要求的,旁人不得而知。

但她和赵嫣的矛盾,京都大家闺秀都该有所耳闻,如果她真和赵嫣握手言和,收了她送的添妆,那丢脸的就不是赵嫣,而是她了。

先前有多少人同情她,替她惋惜,再知道发簪是铁的后,就该替她庆幸了吧。

楚离坐在一旁,见明澜因为兴奋,修长的睫羽轻颤,留下两扇眼影,黑玛瑙似的眼珠溜来溜去,狡黠灵动,嘴角一抹弯不下去的笑,比朝阳初升时天边的彩霞还要绚烂几分,因着这笑容,整个人宛如明珠璀璨夺目,叫人挪不开眼。

他还从未见她这么开心过。

看来前世她在赵家,赵嫣没少给她苦头吃,不过是小小的扳回一局,就喜不自胜了。

岂止是喜不自胜,明澜憋不住了,跑回内屋,扶着桌子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发簪吸在棋盘上,画面感太强了,完全控制不住想笑。

这绝对是赵家几十年来丢的最大的脸了。

上回宫宴,赵嫣没能戴那套头饰进宫,她还一脸失望,如今看来,她应该是衣裳没有做好,力求完美的她宁愿忍忍,也要最光辉靓丽的出现众人眼前。

这边明澜笑的趴在床上挠被子,那边赵家,赵嫣也趴在床上,不过明澜是大笑,她是大哭。

自打出生以来,她几时丢过这么大脸了,想到那些大家闺秀看她的眼神,赵嫣就恨不得上吊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赵大太太很是气的火冒三丈,但女儿哭成了泪人儿,她还得宽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不值得。”

赵嫣泪眼婆娑,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我见犹怜,她扑到赵大太太怀里,哭道,“娘,我以后哪还有脸出去见人……。”

岂止是赵嫣没脸见人,她就有脸了吗,经此一事,往后不论戴多么昂贵的头饰,别人都不会羡慕分毫了,天知道金灿灿的金簪里是铜还是铁?

不在背后笑话她就不错了!

丫鬟在一旁道,“金簪是沐大姑娘送的她,她是存心算计姑娘的!”

赵大太太的脸上像是深秋瓦片上铺了一层寒霜。

赵嫣抹掉眼泪,道,“对!就是她故意算计我的!”

说着她站起身来,拿帕把眼泪擦干,吩咐丫鬟道,“把金簪戴上,我们去沐阳侯府!”

她赵家百年世家,底蕴丰厚,别说区区一套昂贵的头饰了,就是一百套也不再话下,就因为让她背了黑锅,就如此算计她,她丢了面子,她沐阳侯府也别想好过了!

赵嫣怒气匆匆去了赵家,赵大太太并没有阻止。

这事,总归有人要丢脸,不是赵家,就是沐阳侯府。

沐阳侯府,明月苑。

沐婧华在捧腹大笑。

她虽然要嫁进赵家,成为赵嫣的二嫂,但上回赵嫣占了便宜,最后让她丢脸的事,她可没有这么轻易就算了,没想到几根金簪就帮她出了口恶气,她怎么会不高兴呢。

笑的手里端的茶水都晃出来一半。

看赵家横,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跟她摆什么臭架子,难怪一套头饰她就和明澜握手言和了。

她都亲自登门了,明澜都不给她面子,这才是真的傲骨,她算什么东西,丢了脸,还拿亲事威胁她登门赔礼,赔她姥姥的礼!

笑够了,沐婧华喝了一口茶,外面丫鬟就进来道,“姑娘,赵大姑娘来了。”

沐婧华眉头一皱,鄙夷道,“丢了那么大的脸,没找地方抹脖子上就算脸皮厚的啊,还来找我,怎么,又想我替她背黑锅吗?”

丫鬟道,“赵大姑娘似乎很生气。”

能不生气才怪了呢,但这一回,别想把怒气发到她身上来。

沐婧华把茶盏放下,稍稍整理了下裙摆,稳了稳头上戴的玉簪,这才出去。

还是戴玉簪好,质地晶莹剔透,是极品还是劣质,一看便知,做不了假。

沐婧华一脸笑容的出去,在院门口和赵嫣不期而遇。

赵嫣嘴皮都青了,因为哭了许久,眼眶微红,她走过来,看着沐婧华脸上的笑容,只觉得格外的刺眼。

沐婧华装什么都不知道,笑道,“怎么来找我了,这眼睛是怎么了?”

赵嫣忍不可忍,丫鬟捧着金簪上前,赵嫣手一抬,直接将锦盒给拍飞了。

锦盒砸到沐婧华的腿上,砸的她倒吸了一口气。

锦盒摔在地上,里面装着的金簪摔下来,上面的宝石都摔掉了几颗。

沐婧华咬牙道,“你疯了吗?!”

赵嫣指着自己道,“我疯了?对!我是疯了!被你给活生生气疯的!”

侯府的丫鬟婆子都懵了,没见过赵大姑娘这样的,登门兴师问罪,大姑娘还未出嫁呢,这要真嫁了,还有好日子过吗?

沐婧华脸都气紫了,“疯了,就回赵家发疯去,别在我沐阳侯府撒泼!”

赵家权势大,沐阳侯府就差了吗,这些年要不是皇上忌惮,父亲处处小心谨慎,借赵家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耀武扬威,她算哪根大葱!

赵嫣气的拳头攒紧了,沐婧华冷笑道,“知道疯了,就别出来乱咬人,怎么,赵家没钱买头饰,弄虚作假,连请太医的钱也没有吗,要是真这么穷,我替你请太医!”

啪!

说话声,被一声响亮的巴掌声给掩盖了。

赵嫣怒不可抑,抬手赏了沐婧华一巴掌。

现在谁提赵家穷三个字,赵嫣就失去理智了。

丁氏走过来,正好见到赵嫣打沐婧华的一幕,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儿,被人登门挑衅还打了,她转身走了,丢下一句,“打回去。”

小辈的事,她一个长辈不宜插手。

就算回头闹起来,一人一巴掌也扯平了,她要真进院子了,就不能让沐婧华还手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作证

丫鬟上前,给沐婧华使眼色。

其实也不用丫鬟提醒,沐婧华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忍气吞声的人,想她能豁的出去把沐太夫人留给明澜的遗物都给扔了就可想而知了。

沐阳侯罚也罚了,骂也骂了,不照样蹦跶。

她长这么大,只有两个人给她委屈受过,一个是明澜,另外一个就是赵嫣了。

真论起来,明澜给的委屈还没有赵嫣大。

沐婧华手一抬,一巴掌扇了回去。

她力气可比赵嫣大多了,怎么说沐阳侯府也是将军府,将军府的小姐弱柳扶风,那是丢她爹的人。

小时候顽皮胡闹,也跟在沐礼和沐横屁股后面耍过几天剑,手劲要大的多。

这不,一巴掌打回去,直接把赵嫣给打翻在地了,手从地上划过,手心磨掉了一层皮。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轻拳换重拳了吧。

沐婧华心情好了,冷看着赵嫣道,“敢在沐阳侯府,我从小长大的院子里打我巴掌,你还是头一个,赵家是太傅府又如何,我爹手里的兵权可不是拿着玩的,这一巴掌给我记清楚了,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丫鬟吓住了,怕她再打赵嫣,挡在赵嫣身前,提醒沐婧华道,“你可别忘了,你就要嫁进我们赵家了!”

提起这事,沐婧华就来气。

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赵家有一点点低头求娶的意思吗,要不是她被赵二少爷当众给亲了,不得不嫁,她以为她就非嫁进赵家不可吗?!

沐婧华没说话,她丫鬟开口道,“我家姑娘还没出嫁呢,你们赵家就这样欺人太甚了,要是我家姑娘真嫁了,还不得被你们赵家给欺负惨了!”

赵嫣的丫鬟恼道,“明明是你们沐阳侯府欺负人在前!”

沐婧华气笑了,“都打上门来了,还是我沐阳侯府欺负人在前,你们赵家的脸皮得是多厚才能说的出这样的话来?”

赵嫣从地上爬起来,沐婧华那一巴掌打的很重,她嘴里都有了血腥味,只觉得牙齿都松动了。

她下意识的咬牙,牙根隐隐作疼,她改咬唇瓣了,眸光迸发骇人冷芒,指着地上的金簪道,“这套头饰是你送给我的!”

沐婧华望天笑了,“果真叫我猜准了,还真是来找我背黑锅的,背了一回还不够,还要我再背一回?这一回怎么没叫几个手帕交来作证?”

想到那天,她去赵家赔不是,那么多大家闺秀在,沐婧华就一肚子邪火。

赵嫣气的跳脚的心都有了,“就是你害我赵家颜面尽失,你还死不承认,这套头饰是你送我的,那天那么多大家闺秀都看着呢!”

她是真后悔没叫她们一起来了,看她怎么抵赖。

沐婧华冷笑一声,“这套头饰不是你准备送给我表姐的添妆吗,怎么又成我给你赔罪的了,算计表姐不成,丢了面子,又要我背黑锅,横也是你,竖也是你,赵家出了个皇后就这么了不起,想将谁戳扁揉圆就戳扁揉圆了吗?!”

赵家连套华贵头饰都戴不起,在她看来也不过如此。

沐婧华懒得搭理赵嫣,转身回屋了。

赵嫣丢了脸不算,还挨了一巴掌,虽然是她先动的手,但她这一天真是太糟糕了。

丫鬟劝她先回去,赵嫣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她沐婧华最好别嫁进赵家,否则她这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等赵嫣走了,丁氏才进了明月苑,那套头饰没有带走,沐婧华拿在手里把玩呢,她把金簪削断,看着里面的铁芯,脸上满是嘲讽和鄙夷。

丁氏进来道,“脸疼不疼,上药了没有?”

沐婧华摇头道,“不怎么疼了,我打她的巴掌更狠,要不是我和赵家还有婚约,我一定打的她爬出去。”

“赵家欺人太甚,如果可以,还是不嫁为好,”丁氏道。

之前受委屈,可以说是她女儿自找的,这一回,简直是祸从天降。

安心在家备嫁,也能挨赵家人一巴掌,想想明澜,嫁给离王世子,离王妃多疼她,连嫁衣都不让她绣,连带着沐氏都鲜果吃歪了嘴,她女儿比明澜差吗?

赵家就算比不得离王府,找几个绣娘来帮忙绣嫁衣做不到吗,不过是没有那份心罢了。

有了对比,丁氏觉得女儿嫁亏了,对赵家也没有了好感。

丁氏看了看头饰,看着上头的宝石,道,“这宝石倒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沐婧华点头,“宝石的确不错,可这金簪里藏了铁块也是事实,要不是碰到磁石,谁能发现,只能算她赵嫣运气不好了,我看赵家就和这头饰差不多,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滥竽充数,不然三皇子和李贵妃怎么逼的太子喘不过气来。”

丁氏则问道,“我听丫鬟说赵大姑娘怒气冲冲的登门,说这套头饰是你送的?”

沐婧华把金簪丢桌子上道,“我吃饱了撑着送她这么精致的头饰,不过就是丢了脸,要我替她背黑锅罢了。”

丁氏也没多想,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了。

但赵嫣哭着回了赵家,脸上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赵大太太气的发狂。

赵嫣的丫鬟还嫌她不够气,吧啦吧啦道,“沐大姑娘根本就不承认这头饰是她送的,还污蔑姑娘是要她背黑锅,说咱们赵家不过就是出了个皇后,横什么横,还说她能不能坐稳皇后之位都不一定,嚣张至极。”

赵大太太气的头顶冒青烟了,“我还从未见过这么难缠的人!”

赵嫣败北,赵大太太只好亲自去沐阳侯府替女儿讨公道了。

这回,是她和丁氏坐在一起聊,自然不比赵嫣和沐婧华沉不住气。

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半晌之后,事情倒也弄清楚了。

赵大太太皱眉道,“这头饰当真不是沐大姑娘送的?”

丁氏好笑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婧华要嫁进赵家,让赵大姑娘丢了面子,对她有什么好处,上回帮了赵大姑娘,她去靖宁伯府送添妆碰了一鼻子灰,还是婧华去弥补的,赵家,我沐阳侯府惹不起。”

赵大太太脸隐隐泛青,上回的事的确是赵家做的不地道,她道,“可这套头饰的确是沐阳侯府送的,那天那么多大家闺秀都在,都可以作证。”[.]

第四百九十九章 捣鬼

丁氏则道,“婧华带去赵家的赔罪礼,是我替她准备的,都写在礼单上,赵大太太一看便知。”

赵大太太敛眉。

她知道礼单上没有那套头饰,当时她还诧异,这么一套精美的头饰,也能忘记写在礼单上,这不合情理。

只是金簪太美,别说赵嫣了,她瞧了都喜欢,而且金簪做工堪称完美,找不出一丝缺憾,谁能想到内里竟然是铁块!

难道,真的是被人算计了?

那又是谁故意算计赵家?

电闪雷鸣间,一张清秀的有点惹人讨厌的脸浮现眼前。

赵大太太猛然起身,咬牙切齿道,“离王世子妃!”

丁氏望着她,皱眉道,“你怀疑是离王世子妃捣鬼的?”

赵大太太冷笑道,“除了她,我想不出来第二个人了!”

这套头饰会进赵家,不正是因为沐婧华撮合赵嫣和她和好吗?

丁氏想了想道,“她会画裙裳和头饰,嫌弃的确很大,但我觉得不大可能,那套头饰精美程度罕见,上头的宝石价值不菲,她就算钱再多,也不用这么铺张浪费来算计赵家,再者怎么就那么巧,赵大姑娘戴头饰去魏国公府参加宴会,就吸在了棋盘之上,颜面尽失,我可是听说魏国公府不欢迎她,要不是皇上召见,她几乎就要被轰出魏国公府了。”

说这是巧合,她不大相信。

在她看来,撇开金簪里的铁块,这套头饰至少价值四千两,花四千两去算计别人,太愚蠢了。

下药多方便,一两银子都不需要,也能达到目的了。

虽然不喜欢明澜,但丁氏觉得这事赵家滥竽充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过她们狗咬狗是好事,她不介意火山浇一壶油。

丁氏道,“柳妃平安生下小皇子,离王世子妃帮了大忙,之前沈大少爷险些出意外,也是离王世子妃帮他避了一劫,魏国公府帮离王世子妃,不是不可能。”

赵大太太看了丁氏一眼,没有接话。

赵家和魏国公府走的很近。

魏国公府中馈是沈三太太一手把持,沈大太太几乎都没什么存在感,想在沈三太太眼皮子底下帮离王世子妃,几乎不可能。

更何况,金簪之事发生的时候,沈大太太不是在宫里陪柳妃,就是回柳家道贺了。

越想,赵大太太就越烦躁,就算她怀疑离王世子妃,甚是笃定是她又如何?

没有证据,她根本奈何不了她。

再加上之前沈兰馨说金簪是打算送给明澜的,现在又指责是她算计赵嫣,赵家就不只是丢脸,而是栽赃污蔑了。

赵大太太望着丁氏道,“我赵家此番丢脸不小,金簪是沐阳侯府送去的确凿无疑,你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问。”

能问出实话才怪了。

还不是她上下嘴皮一翻,说什么是什么,丁氏懒得说下去了,道,“金簪不是我沐阳侯府送的,赵大太太知道这是个误会就好了,赵大姑娘事情都没弄明白就贸贸然登门指责,还打了婧华一巴掌,我知道婧华也还手了,但她们闹成这样,赵大太太看该怎么办好?”

赵大太太还指着沐阳侯府承认金簪是她们送的来挽回赵家丢失的颜面呢。

老太傅差点没气的中风,祸是她女儿惹下来的,她必须要摆平了。

赵大太太道,“这事,我可以让嫣儿来赔不是,但金簪是沐阳侯府送的无疑,我希望沐阳侯夫人你能出面替我赵家澄清。”

“这不可能!”丁氏断然拒绝。

赵大太太眸光一沉,“我赵家丢面子对沐阳侯府来说有什么好处,真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你只管说受人欺骗了,不会折损沐阳侯府颜面!”

丁氏在心底冷笑,她是被人忽悠长大的吗?

这不明显要她牺牲沐阳侯府名声来弥补赵家丢掉的脸。

到时候别人会说沐阳侯府送不起礼物就别送,送假的算什么?

往后她再送礼,只怕都没人敢接了。

丁氏端茶送客,道,“赵家也可以对外宣布是遭了骗子,买东西,难免遇到吃亏上当的时候,大家都会理解的。”

赵大太太咬牙,“金簪就是沐阳侯府送的,害我赵家丢脸,有人证在,沐阳侯府还如此抵赖,休怪我翻脸无情。”

丁氏把茶盏重重的磕在桌子上,嘲笑道,“赵大太太翻脸的速度我早领略过了,同样威胁的手段,还打算再用第二回吗?”

赵大太太脸色冰冷,“错在沐阳侯府,不是我赵家威胁你!”

“你!”丁氏气的磨牙。

外头,沐振听不下去了,一脸阴霾的进来,眸底是隐忍的怒意,声如洪钟道,“赵家,我沐阳侯府高攀不起,还请赵大太太回去之后,派人把退婚书送来,聘礼我会原封不动的送归赵家!”

赵大太太站起身来,道,“退亲不是你沐阳侯府说了算!我来是想和和气气把这事给解决了,我不知道是谁借沐阳侯府的手送的金簪,这么明显的挑拨,沐阳侯看不出来吗?”

沐阳侯瞥了她道,“赵家自诩清贵世家,说的话前后矛盾,我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等有了确凿证据,让赵大老爷来找我说,真是我沐阳侯府送的,我绝不姑息,但要把脏水往明澜身上泼,我也绝不容忍!”

话毕,沐阳侯摆手道,“送客!”

赵大太太气的甩袖走了。

等她走后,沐振望着丁氏道,“想办法把亲事退了。”

丁氏没好气道,“闹到这程度,你以为我不想退亲吗,可真退了,婧华还能嫁给谁?!”

这都叫什么破事。

丁氏一屁股坐下,气的吭哧吭哧,双眸通红,气哭了。

沐振拧眉,“就赵大太太这态度,婧华嫁进赵家,她有好日子过吗?”

丁氏脑壳疼,心里把赵二少爷骂个半死不活。

他不救沐婧华,沐婧华最多摔惨一点,不至于就摔死了。

可现在……

真是真嫁了,指不定就是生不如死了!

都是赵嫣那根搅屎棍!

没有她,哪来这么多事!

门外头,沐婧华狠狠的撕扯绣帕,目露凶光。

还有顾明澜!

这事铁定是她在背后捣的鬼!

第五百章 例外

离王府,南苑。

屋内,三太太正在屋子里喝茶,神情有些焦躁不安。

丫鬟打算挑了帘子进来,见她合茶盏盖的声音有些大,脚步一退,脆声道,“太太,老爷回来了。”

三太太赶紧起了身,快步迎了出去,就看到三老爷一张不大好看的脸,她问道,“打听到什么没有?”

三老爷冷瞥了她一眼,恼道,“整日里没事就疑神疑鬼,连累我挨娘一顿好骂。”

三太太敛紧眉头,脸上带了几分薄怒,气道,“我怎么就疑神疑鬼了?说王爷不是……。”

才说了几个字,三太太的嘴巴就被三老爷给捂住了,给拖进了屋子。

丫鬟婆子们眼珠子都瞪圆了,她们可极少看到三老爷这样动手动脚的时候,一个个都生了好奇心,频频往屋子里张望。

三老爷把三太太拖进屋,直接丢在了贵妃榻上,摆手道,“都给我出去!”

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你推我挤的出去了,顺带把门关严实了。

三太太摔疼了,回头瞪着三老爷道,“你吃错药了吗?!”

三老爷一屁股坐下道,“没见过这么不长脑子的,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就敢说大哥不是娘亲生的,到时候传遍王府,你就高兴了?!”

三太太也觉得自己性子太急了些,可她这么急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和儿子吗!

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子,凭什么霸占属于她夫婿和儿子的王位?!

她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可?!

那天,明澜说梦里的流言蜚语,她问老王妃,她否认了,回到南苑,她就和三老爷说了。

只是三老爷并不信。

后来柳妃生孩子,老王妃忍不住进宫了,碰了一鼻子灰,在得知明澜早料到柳妃怀的是小皇子而不是小公主后,又火急火燎的进宫找了太后,还把太后气的找了太医。

平常太后下帖子请她进宫,老王妃都未必会给面子,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进宫?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猜不出来,老王妃是为了世子妃梦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吗?!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要是王爷真是她亲生的,流言就是满天飞,自有王爷去处理,她怕什么?

虽然老王妃待她不错,亲如母女,可她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老王妃不信任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怂恿三老爷去问,谁想到老王妃连三老爷都骂了。

三太太忍着怒气,问道,“老王妃是怎么和你说的?”

三老爷灌了半盏茶,才道,“还能说什么,大哥就是她亲生的,皇家玉蝶上写的一清二楚,谁要传这样的流言,她绝不轻饶,你要是嫌日子太清闲了,就多抄几遍家规!”

王府那么厚的家规,抄起来绝对是生不如死。

三太太顿时焉了不少,但三老爷的话,她不赞同道,“皇家玉蝶上写着王爷是老王妃亲生,就一定是亲生的吗?”

记在嫡母名下,给个嫡子的身份,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要老王妃同意,老王爷就不会有庶子,全是嫡子!

只是这么蠢的事,没有哪个嫡妻肯干罢了。

三太太的话,三老爷也无法反驳,但是老王妃不承认王爷不是她生的,他能怎么办,他也希望他是老王爷唯一的嫡子,可是事与愿违。

知道三太太也是为了他好,三老爷怒气消了大半,道,“要是大哥真不是娘亲生的,这王位怎么可能给他继承,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世子妃做梦也不见得就全是真的,娘亲给她下滑胎药,她也知道,指不定心里存着气,故意挑拨离间。”

就算是假怀身孕,被下了滑胎药,肯定会生气,可要说挑拨离间就未必了。

她是离王世子妃,到处说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对她有什么好处,况且,她也只和老王妃说了。

老王妃反应那么激动,她看在眼里,世子妃可没说就是太后说的,更没人逼着老王妃进宫找太后!

她敢以性命打赌,王爷绝对不是老王妃亲生。

她不承认没关系,她可以去查。

属于她家老爷的王位被王爷霸占了这么久,也该还回来了!

翌日,天空晴朗,清风徐徐。

明澜吃了早饭后,溜达着去长晖院给老王妃请安,刚走到屏风处,就听萧柔问道,“祖母,我打算过两日邀请长乐郡主和魏国公府大姑娘她们来王府里赏花。”

老王妃用茶盏盖轻轻拨弄着,三太太就笑道,“这么点小事也问你祖母,还不得把你祖母给累坏了,自己拿主意不就行了。”

明澜两眼一翻,她来请安,丫鬟会先进来禀告一声,她一进来就听到这话,不是故意寒碜她是什么?

这不,萧柔道,“我不是怕大嫂不高兴么?”

老王妃掀开眼皮,问道,“人家请你去魏国公府玩,你请她们回府赏花,是礼尚往来,怎么怕世子妃不高兴?”

萧柔就等着老王妃问呢,忙道,“昨天,大嫂去魏国公府,受了慢待,要不是皇上传她进宫领赏,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说着,见明澜迈步进屋,她声音就停住了,起身望着明澜,笑容灿烂道,“大嫂,你来的正好,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呢,昨儿你和长乐郡主闹的不欢而散,我们和她关系又还不错……。”

看的出来,她和长乐郡主她们关系不错。

昨天她们一起进的魏国公府,那么多人帮赵嫣,她们就站在旁边,一个字没吭过。

明澜神情冷淡,如开在冰山之巅的雪莲花,高贵而不可捉摸,语气也透着不快和疏远,“所以你们打算邀请她们来王府做客了?”

清清冷冷的语气,萧柔眉头敛了几分,问道,“大嫂这是不愿意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当然不愿意了!

只是明澜还未说话,萧柔先一步道,“昨天,我们都在场,长乐郡主语气是冲了些,但沈二少爷和顾大少爷的事,我们也都知道,她对你没有好脸色情有可原,大嫂既然去参加魏国公府赏荷宴,就该和大家一样,不应例外。”

第五百零一章 邀请

长乐郡主迁怒她是情有可原,她不想和赵嫣比试就是她的不对。

明澜白净的脸上带了几分怒意,她赫然一笑,道,“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沈二少爷是死了,我很同情长公主府,但沈二少爷怎么死的,大家心里都清楚,他死于太过嘴馋,爱攀比,我大哥也在流放途中坠亡了,我伯府没有责怪长公主府,长乐郡主反倒迁怒于我起来了,你们倒是挺通情达理的,她是情有可原,我就活该被她迁怒吗?!”

明澜还是第一次把话说的这么重,而且一听就是在责怪萧柔偏帮长乐郡主。

萧柔脸色难看了几分道,“长乐郡主迁怒于你,我是不赞同,但是客随主便……。”

她话还没有说完,明澜就出声打断了她,“谁是主?赵嫣吗?”

“我说的不是她,是沈大姑娘!”萧柔语调拔高了几分。

明澜冷笑一声,“花灯会猜灯谜,我本没打算和赵嫣比试,她要赢的众人心服口服,故意激将我,最后自取其辱,在宫宴上,她想搬回面子,要和我比试,当着皇上和百官的面,我也应了,但事不过三,她好胜心太强,我不想陪她玩,怎么,我连拒绝一个对手的权利都没有了?

客随主便,沈大姑娘明摆着是帮赵嫣的,三姑娘看不出来吗,她们同仇敌忾,二姑娘和三姑娘在一旁看了一通热闹,如果不是皇上召见,帮我解了围,我不知道我在魏国公府丢了王府的脸,你们会格外的有面子。”

离王府权势赫赫,深受皇上信任,她是离王世子妃,被人轰出了魏国公府,在外人看来,离王府也不过如此。

她们还不是王爷的女儿,连郡主都不是,居然还沾沾自喜,想着压她一头,邀请长乐郡主来离王府赏花……

这叫什么?

别人踩了你的左脸,你还伸出右脸让别人再踩一脚!

萧柔不虞道,“她们是针对你,不是针对离王府!”

明澜笑了,“如果我现在还是靖宁伯府二姑娘,魏国公府会邀请我去赏花吗?”

萧柔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萧敏站出来道,“这事长乐郡主做的的确不对,大嫂大人有大量和她计较做什么,经过赏荷宴,我们如果不主动邀请长乐郡主来府里,她肯定不会再来了,往后两府的关系不就淡了,淡久了就断了,不过就是一些口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嫂……。”

明澜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道,“我靖宁伯府和离王府比不了,都被人轰出府了,还能当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看待,既然都打定主意要邀请长乐郡主来府里赏花,又询问我的意见做什么,莫不是她们来王府,还要我陪着逛花园?你们既然问我意见,我就直说吧,我不欢迎她们来!”

最后一句,明澜语气徒然凌厉了几分。

她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在试探她的底线,被人羞辱了,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她真的允许了或者默许了,她们会变本加厉,在长乐郡主她们来的时候要求她作陪,来彰显离王府的宽宏大度。

这样的大度,在王爷和楚离身上,她从来就没见到过。

她看见的只有四个字。

有仇必报。

长乐郡主羞辱她,她不找回场子就够宽厚的了,楚离为了她连太后都弹劾,她要是还和长乐郡主有说有笑,人家绝对会在背后笑话她一句软骨头。

她这是在拖楚离的后腿!

明澜的态度很坚决,就是她不欢迎长乐郡主来离王府,这么坚决的态度,老王妃怒了,“你和长乐郡主的矛盾来自靖宁伯府,我离王府难道要为了你和长公主府还有魏国公府断了往来吗?!不过是世子妃,进门才几天,就想只手遮天了?!”

明澜语气凌厉,老王妃的语气比她还要凌厉几分。

说她只手遮天,到底谁在遮天?

问她意见,她说了,不就是没有得到她们想要的答复吗,就乱给她扣帽子,逼她答应。

明澜背脊挺直,望着老王妃道,“别人怎么对我,我怎么还回去,我不知道过分在哪里,宴会上的事,三姑娘也都说了,您要我怎么做?”

不就是问人意见,然后反驳么,她也会。

明澜一脸我可不敢只手遮天,您老说,我听着。

这么听话,比先前的态度不知道好了多少,但是老王妃眉头却拧了起来。

这事她还真不好说,让明澜不计前嫌的陪长乐郡主逛花园,她说不出口,离王府还不需要这么低三下四的奉承人,明澜要真这么做了,她指不定还会责罚她。

真正让老王妃动怒的是明澜能窥探没有发生的事,虽然是在梦里,王爷不是她亲生的事,没人知道。

现在不但三太太怀疑了,连三老爷都来问她。

老王妃担心这事迟早有瞒不住的一天。

她就是一颗悬在她头上的巨石,天知道什么时候摔下来,砸的她粉身碎骨。

明澜乖顺听话,老王妃心平气和,可她亮出利爪,告诉大家,她没有那么好说话,老王妃一颗心都跟着颤抖了。

她喜欢把所有人和事都牢牢抓在手里的感觉。

老王妃看了明澜,在明澜殷殷期盼的眼神注目下,回了四个字,“以德服人。”

明澜烟眉轻动,果然老谋深算,不是好惹的,居然给她来了这么四个字,以德服人,不论什么时候放到哪里都是对的。

这是一句顶撞就是不识抬举的话,明澜压下心里翻涌的怒气,一脸茫然道,“明澜愚笨,还请老王妃明示,如何才能以德……服长乐郡主。”

与其回去猜测,不如就直截了当的问了。

可惜,老王妃一脸嫌弃道,“自己回去揣摩。”

明澜有些抓狂,然后望着三太太了,一脸恳切道,“三婶之前说明澜有什么不会的地方,您都教我……。”

三太太看着她,笑道,“老王妃让你揣摩,你就回去琢磨就是了,我教你,没有你自己揣摩出来的印象深刻。”

第五百零二章 道谢

都是群狐狸,她要是不聪明一点,还不得骨头渣都不剩啊。

明澜眸底光芒流转,望向萧柔,道,“我一定回去揣摩,不知道三姑娘打算什么时候邀请长乐郡主来王府做客?”

萧柔心上一喜,看来是退让了,忙道,“大嫂不反对的话,我打算今儿就下帖子,过几天就邀请她们进府。”

还真是迫不及待呢,明澜点头道,“我尽量琢磨吧,如果琢磨不出来,我可以问相公,实在不行,还能问父王。”

老王妃眸底闪过一抹厉芒。

明澜就没指望她们对她有好脸色,就谈不上失落了,脸上带了几分浅笑,福身道,“没什么事,我就回去琢磨了。”

话音刚落,外面进来一丫鬟,道,“世子妃,肃宁侯夫人登门拜谢。”

明澜听了,挑眉问道,“来的可是魏国公府大太太的娘家,昨儿才封侯的柳家?”

明澜把魏国公府四个字咬的格外清晰,丫鬟连连点头,“正是柳家。”

明澜绵长的笑了一声,道,“快请进。”

方才要走人,这会儿肃宁侯夫人来,明澜就不走了。

不是要她以德服人,不要和魏国公府交恶么,她说了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是谁她都一棍子打死的。

很快,丫鬟就领着肃宁侯夫人来了。

柳家才封侯,肃宁侯夫人一脸喜色,掩都掩盖不住,她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和沈大太太不相上下,是她的娘家长嫂。

明澜贵为离王世子妃,没有去前院迎接肃宁伯夫人,但是她进屋,明澜起身了,笑道,“柳家封侯,母妃不在,我刚接手王府内屋,都还没来得及去柳家道贺,柳太太就来了。”

肃宁侯夫人笑道,“岂敢劳烦世子妃跑一趟,柳妃能安然无恙的生下小皇子,我柳家能封侯,全托了您的福气,昨儿府里上下高兴坏了,就跟做梦似的,都没先来道声谢。”

对柳家来说,突然封侯真是天上掉馅饼,吧嗒一下砸脑门上了。

晕晕乎乎的,唯恐梦醒了,侯爵之位飞了。

从皇上下旨恩封柳家后,前来道贺的就络绎不绝了,昨天人还少一些,今儿一整天人都不会断。

但是肃宁侯府大门紧闭,肃宁侯夫人从侧门带了厚礼前来道贺。

明澜随口说了几句话,让柳妃不仅封了妃,还安稳了过了八个月,为皇上诞下了小皇子,她对柳家的恩情,非语言来形容。

不先把谢礼送来,肃宁侯夫人心不安啊,过两日再来,太不懂事了。

没有什么事比来道谢更重要的了。

虽然明澜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帮柳妃是心甘情愿的,她也不是一点私心都没有,她希望魏国公府长房做大,牵制三房和长公主,断赵翌一根臂膀。

肃宁侯夫人先道谢,然后在给老王妃请安,又和三太太她们互相见礼。

三太太笑道,“柳家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肃宁侯夫人快请坐。”

肃宁侯夫人还是那句话,“都是托世子妃的洪福。”

二太太看了明澜一眼,笑道,“世子妃的确是有福之人,能梦到没有发生的事,简直是闻所未闻,柳妃生下一小皇子,我还以为她梦并不真呢,没想到是故意说是小公主的。”

肃宁侯夫人连连点头,“可不是,柳家上下和柳妃都笃定是小公主,小皇子想都没敢想,身处后宫,怀胎不易,生下来就更不容易了。”

虽然养大也不容易,但谋害皇子比害人小产要难的多,况且世子妃帮人帮到底,还给柳妃留了一瓶子解百毒的药。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离王世子妃一番美意,柳家只能放在心里,不敢明着道谢,毕竟太后要解百毒的药,离王世子没给,还把她给弹劾了。

说出来,这不是给世子妃惹麻烦上身么。

明澜惭愧一笑,“肃宁侯夫人做了不少小裙裳给小公主,最后皇上和柳妃全赏给我了。”

肃宁侯夫人捂嘴笑道,“方才我来之前,听我家侯爷说,今儿早朝后,王爷和皇上还在御书房为这事吵起来了呢。”

明澜眨眼,这有什么好吵的?

难道王爷是在出宴会上皇上消遣他的气?

正想着,那边三太太就笑道,“柳妃给小公主准备的都是好东西,赏赐给世子妃是一番美意,王爷怎么会和皇上吵起来?”

肃宁侯夫人笑道,“王爷以为皇上是催世子妃生小郡主的意思,王爷希望世子爷和世子妃先生小世子,如果先生了小郡主,王爷就和皇上没完了,逼的皇上让绣房再做几箱子小世子的衣裳送来,听我家侯爷说,这是要催世子妃生一双龙凤胎。”

明澜,“……。”

三太太瞥了明澜一眼,见她满脸飞霞,心下好笑,龙凤胎可不是那么好生的,她挑眉道,“这要不生,岂不成抗旨不遵了?”

明澜,“……。”

“我还从未听过这样的圣令呢,”三太太先笑了起来。

一屋子丫鬟婆子都肩膀直抖,明澜脸都发烫了。

二太太则问道,“世子妃能梦到没有发生过的事,连柳妃生子都梦到了,可梦到自己第一胎生的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

明澜连连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连假怀孕被人下药滑胎都梦到了,还试探了,怎么可能没梦到自己怀身孕?

想到明澜试探,老王妃上了勾,三太太眼底就浮现一丝阴霾。

她何德何等得天如此厚爱,别人想算计她,倒霉的都是别人。

还有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

不知道她有没有隐瞒不说的。

肃宁侯夫人来道谢,送了份厚礼给老王妃,明澜单独一份,肃宁侯府才封侯,事多着呢,坐了一刻钟,她就起身告辞了。

三太太送她出府。

她们走后,明澜也起身告退了。

出了长晖院,走了没一会儿,一穿着青碧色裙裳的小丫鬟就过来道,“世子妃,三太太请你去那边凉亭小坐会儿。”

丫鬟指着不远处六角飞檐凉亭,凉亭内并没有人,只是碧瓦上立了只雪白的鸽子,慵懒的晒着太阳。[.]

第五百零三章 世子

看着那只白鸽,明澜脸上带着淡笑,但眸底晦暗莫测。

不知道三太太请她去凉亭是要和她聊什么,帮悦珠郡主要药膏恢复容貌的事,她都说死了,一点回转余地都没有,她应该不会一再来,再而三的来碰壁了,应该是有别的事。

不想回去和程妈妈学管家,多耽误一会儿也好。

明澜轻抬脚步,朝凉亭走了去。

丫鬟端了茶来,明澜有些口渴了,就端起来轻轻的吹着。

喝了半盏茶,三太太就带了丫鬟过来了,不过丫鬟没有跟着进凉亭,可见要说的事很重要,三太太连贴身丫鬟都不信任。

明澜隐隐猜到几分,脑袋的转的飞快,把茶盏放下,起身相迎。

三太太坐下来,明澜装作不知,问道,“不知三婶找我聊什么?”

三太太看着明澜,眸底带了几分探究,道,“你还要忙着学习管家,三婶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我找你来是问你那天和老王妃说的,宫里有流言蜚语说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

明澜眼睛眨巴眨巴,道,“老王妃不是不许我再说这事么?”

三太太干笑一声,道,“你当真没告诉桓儿这事?”

明澜果断摇头,“没有。”

三太太笑道,“这么大的事,你都告诉老王妃了,为什么不告诉桓儿?”

明澜摸着石桌上的彩纹牡丹茶盏,惆怅中带了几分悔意道,“上回告诉老王妃是一时冲动,事后我也很后悔不应该这么莽撞,万一闹大了,岂不成我一嫁进离王府,就挑起内乱了,再万一王爷真不是老王妃亲生……对我和相公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当时肯定是昏了头了,老王妃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事后我都怀疑是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中毒了……。”

顿了顿,明澜继续道,“我虽然能梦到没有发生的事,但大部分时候做的梦都很离奇,我也分不清是真是假,没有验证就到处乱说,这是扰乱人心,往后我不会了。”

明澜脸上的悔意,三太太都恍惚了,难道真是中毒了才说的?

不过不管是不是真中毒才说的,总归是说了,她还亲耳听见了,就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忽略明澜的悔意,三太太问道,“后来还有没有梦到过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

明澜怔了一瞬,随即脑袋摇的飞快,金簪下坠着的珍珠晃出美丽的弧度,仿佛她摇的越快,就越叫人信服似的。

“没,没有……。”

她嗓音微颤,猛咳了一声才道,“后来就没有梦到了。”

还说没有梦到,一撒谎就紧张成这样,想骗过谁呢。

明澜要起身,三太太摁着她的手,明澜要把手抽回来,可是三太太用了力,明澜抽不动,她道,“王爷真的是老王妃亲生的,三婶和三叔就算再怎么查也查不到的,更别想把王爷和相公轰出王府,那是不可能的事!”

说着,明澜猛一用力,把手抽了回来,头也不回的跑了。

碧珠在后头追,脑袋里咚咚作响,完全懵了。

等到了无人处,明澜才慢下来,拍着起伏的胸口,碧珠实在憋不住了,确定四下没外人,压低声音问道,“世子妃那么和三太太说,她还不得拼了命往下查啊?”

“就是要她查啊,”明澜笑道。

碧珠眼睛睁圆了几分,道,“为什么?”

老王妃是老王爷明媒正娶的嫡妻,王爷不是她亲生的,对王爷来说不是好事啊,“世子妃是糊涂了吗?”

就算王妃和王爷和离了,世子妃更向着王妃,也没有这样帮王妃报复王爷的吧?

王爷没了爵位,世子爷就更没有了啊。

明澜轻弹了碧珠的脑门道,“比起王爷,老王妃更怕别人知道王爷不是她亲生的事,这其中必有隐情。”

前世王妃和王爷都死的不明不白,至今都不知道是谁害的,与其敌暗我明,不如大家都知根知底,有事放在明面上谈。

老王妃不许她告诉楚离,三太太来问她,肯定是从老王妃那里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她把离王府爵位这么大块的肉夹到了三太太跟前,她还能忍着不下筷子?

希望她不会叫她太失望。

明澜要走,碧珠抬手把明澜晃的快掉下来的珠钗插好,那边,一小丫鬟跑过来,清秀的脸上带了灿烂笑容道,“世子妃,沐阳侯府大少爷封世子了。”

虽然从沐氏那里知道沐振要请立沐礼为世子的事,但是真听到,明澜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

表哥总算是立为世子了,真是太太太不容易了。

她又有理由不学家规了。

明澜一脸笑容的回了锦华轩。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雪梨跑出来,碧珠瞪了她道,“有什么事,要这么急着跑的,万一摔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雪梨轻吐舌头道,“世子妃去请安,说很快就回来了,程妈妈一等再等,心急如焚,让奴婢去请您回来。”

不过是晚了一会儿,至于这么着急吗?

一会儿她还不得急的上火啊。

明澜迈步进花厅,进门先解释,道,“方才肃宁侯夫人来向我道谢,三太太又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就耽搁到现在了。”

程妈妈额心皱了下道,“三太太和世子妃有什么好说的?”

“就是闲话家常,”明澜坐下来道。

程妈妈也没再问,她翻开账册,明澜先一步道,“柳家大喜,肃宁侯夫人还先来向我道贺了,送了不少东西来,我应该亲自送份贺礼去道贺一番。”

程妈妈眉头狠狠的皱了下,道,“倒也不用,柳家能封侯,是托了世子妃的福气,你让丫鬟送份贺礼去,言明你忙着学管家脱不开身就够了。”

明澜修长的睫毛轻颤,道,“肃宁侯府不去可以,但我表哥封了世子,我要去沐阳侯府道贺,家规只能等我回来再学了。”

程妈妈有些不快了,道,“昨儿世子妃就没学家规了……。”

昨天没有学家规,怪她吗?

她拿要学家规来搪塞萧敏的时候,她是怎么说的,晚一两天没关系,现在又着急了?

她才是世子妃!

第五百零四章 传说

知道程妈妈对王妃不忠,对她,明澜就没什么耐心了。

想随意摆布她,更是不可能。

明澜往椅子上一靠,慵慵懒懒道,“去肃宁侯府道贺和去沐阳侯府哪一件不比去魏国公府赏荷花重要?我有时间去魏国公府,还险些被轰出来,颜面尽失,轮到表哥大喜,我就没时间了,说不过去。”

你忙着跟赵家传信,就拆我的台。

我要去沐阳侯府和肃宁侯府,就可以让丫鬟代劳了。

你越急着回王妃身边,我越是不让。

打定主意,明澜拿帕子摸鼻子,以退为进道,“程妈妈这么离不开母妃,一会儿就回母妃身边伺候吧,我可以每天坐马车去楚家跟母妃学管家。”

王妃巴不得她尽快学会管家,如果知道她要留下来学管家,程妈妈却赞同她去魏国公府,最后差点被人羞辱丢了面子,看王妃会不会责怪程妈妈。

程妈妈暗咬了下牙,笑道,“不教会世子妃管家,我哪放心回楚家,况且,王府上下这么多人,一旦接手管家,事情多着呢,世子妃哪能天天去跟王妃学管家,您愿意,老王妃她们也不会答应,奴婢是心急,昨儿让您去魏国公府赏花,没有料到今儿还没时间,我若是知道,说什么也不让你去,学习最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怕时间久了,世子妃前儿学的都还给我了。”

这么说,就成全是为了她好了,不过想三言两语就让她改了主意,就太小瞧她了。

明澜端坐了身子,陈妈妈进来,替明澜说好话道,“世子妃一直拿表少爷当亲大哥看的,没少催着侯爷立表少爷为世子,盼了好些年才盼到今日,这会儿只怕一颗心早飞到沐阳侯府了,她就是留下来也静不下心学家规,程妈妈是王妃最信任的人,世子妃在您跟前就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了。”

程妈妈点头,“我知道,我也是太心急了些,世子妃急着去沐阳侯府道贺,就快去吧,早些回来,晚上跟我学家规。”

真是你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白天没时间学管家没事,晚上可以补。

她大晚上总不能住在沐阳侯府不回来了吧。

心思缜密的令人可怕,明澜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她还得朝她道谢,谢她通融。

程妈妈起了身,外面进来一丫鬟道,“程妈妈,王府门前来了一小丫鬟,说是昨儿在街上不小心撞了你,来向你赔不是的。”

程妈妈愣了下,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看着明澜道,“我去前院看看。”

看着她走,明澜眉头微挑。

褚风昨天说那传信丫鬟被杀了,根本就没有回赵家,赵家没收到信,连丫鬟都一并消失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直接派人来找程妈妈了。

方才话说太早了,这会儿她要真和她学管家了,看她还怎么去前院见丫鬟。

明澜要起身,陈妈妈看着她道,“世子妃急着去向表少爷道贺,我知道,但程妈妈让世子妃学管家也是为了世子妃好,您怎么能……。”

明澜头都大了,只能点头道,“我知道,程妈妈都是为了我好,但我一着急就控制不住脾气了,等我去沐阳侯府回来,我挑灯夜战的学管家行么,一会儿程妈妈回来,你让她白天睡会儿。”

说完,明澜快步闪人了。

身后,陈妈妈摇头无奈,怎么就对管家一点都不上心了,要换做是她,哪怕是不吃不喝也得先学会了才安心啊。

之前肃宁侯夫人见过碧珠,知道碧珠是她的贴身大丫鬟,明澜就让她去肃宁侯府送贺礼了。

从库房挑了送给沐礼的贺礼,明澜就去了书房。

屋内,楚离在看书,专注而认真,明澜走到他跟前,他都没有发现。

明澜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道,“看什么书,看的这么认真?”

楚离把书放下,道,“一篇游记,是关于清州的。”

明澜眨眼,“写了些什么有趣的事?”

“不是写了些什么,而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被划去了,”楚离道。

被划去了?

明澜朝书看去,果然有半行字被涂黑了,她将书拿起来,只见上面写着:清州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被涂黑的是后面的一部分,字不多,八九个字左右。

她还从来没见过什么样的传说是这么简短的呢。

明澜把书放下,不以为然道,“既然是流传的传说,那知道的人应该不少,你要是真想知道,可以派人去清州打听一二。”

楚离淡笑道,“这是孤本,这几个字应该是祖父涂黑的,离王府的势力,是祖父一手建立,他比谁都清楚,如果能打听出来,就没有涂黑的必要了。”

明澜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楚离继续道,“祖父涂黑此处,说明传说极有可能是真的。”

只有是真的,才有涂掉的必要,假传说,谁在乎?

不过楚离这样想,明澜不大赞同,传说多是虚构,传的神乎其神,几乎就没有真的,他是不是太过较真了点儿啊,或许只是巧合呢,明澜把不合理之处点出来道,“是真的,那老王爷为什么要涂黑呢,这是孤本书,难道是不想你和王爷知道?”

清州的传说而已,和王爷还有楚离八竿子打不着吧。

但是,想到清州,明澜就想到了那座令人畏惧的雪山。

清州的确是个神秘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有传说很正常。

不说楚离,就连她都好奇清州流传的传说是什么了。

楚离走神是因为老王爷曾两次去清州,他的失踪又那么的离奇,没准儿就和清州的传说有关。

寻觅了这么多年,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他都不能放过。

只是字迹被涂黑,他也束手无策。

明澜见他太想知道了,道,“虽然有些书上打了孤本符号,不见得就真是孤本了,指不定还有一两本丢在什么角落里,又或者在谁家箱子底下见不了天日,你可以让暗卫去东街后巷问问,只要价格高,运气好,没准儿能找到一本。”

楚离挑眉,“你还知道东街后巷?”

第五百零五章 道贺

明澜脖子微昂,露出雪白的藕颈,似有些不服气道,“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我知道的可多了!”

她好歹比别人多活一世,本就应该知道的多一些,可是和楚离一比,她这活了两世的还不及他十分之一,忒打击人了一些。

见她娇艳欲滴,鲜嫩如花的唇瓣微撅,干净的纤尘不染的眸子带了些嗔怒,他伸手要将她揽入怀,结果明澜后腿一步躲开了,道,“我要去沐阳侯府向表哥道贺。”

沐礼被立为世子的事,楚离早就知道了,而明澜来是和他打招呼的。

明澜转身走时,楚离道,“我陪你一起去。”

明澜连忙摇头道,“不用了,你后背上的伤还未痊愈,我自己去就行了。”

有他在,她和表哥说话都放不开,冰刀小眼神,表哥很受伤,他大喜日子,就不惹他不快了。

再者,赵嫣在魏国公府丢了脸,她和赵大太太先后去了沐阳侯府的事她知道,虽然对不起舅舅和表哥,但该挑拨离间的也不能少了,待会儿去,保不准这把火会烧到她身上来。

到时候一争执起来,楚离待在旁边,不论是帮不帮她都尴尬,万一脾气上来了,和沐阳侯府闹的不愉快,她往后还怎么面对舅舅和表哥啊。

所以,明澜坚决不要楚离陪着。

楚离看着她,有些受伤道,“不让我陪着,是怕我给你丢脸?”

明澜两眼一翻,撑着书桌道,“少跟我装可怜,今儿是表哥封世子的日子,你一去,风头都被你给抢了,我和表哥说话离近一点,你都不许,再万一到时候动起手来,你伤了我不高兴,表哥伤了,我也不高兴,你们还是离远点儿好。”

楚离手在明澜琼鼻上轻点了下,不满道,“和你表哥说话,要离那么近做什么?”

果然,她还只是说说,他就不许了,要是真见到,把她往后一拉,她和表哥的面子往哪里放?

不让他去绝对是正确的。

明澜望着他,扇排般的睫毛颤抖着,身子直了直,抬手比了比,道,“最近大概这么近了。”

楚离眉头皱了皱,“太近了,最少也要隔一丈远。”

明澜,“……。”

一根粗壮的黑线从额头滑下,明澜磨牙道,“你怎么不说隔十丈远,让丫鬟直接传话。”

楚离思岑了片刻,点头道,“如此最好。”

明澜,“……。”

好你个大头鬼!

他不干脆不要她去沐阳侯府了,直接让暗卫在王府和沐阳侯府之间来回传话算了!

明澜朝他龇牙咧嘴,转身就走了。

雪梨望了楚离一眼,见他透过来吩咐的眼神,雪梨哆嗦了下,轻点了点头,赶紧追着明澜跑了。

一出门就恨不得给自己一闷棍,她要看世子爷做什么,现在好了,世子爷把盯着世子妃,不许她太靠近表少爷的重任交给她了。

十丈远啊,说话声音小一点都听不到声了,要是表少爷往侯府大门口一站,世子妃不得要爬墙进沐阳侯府了?

出了书房,明澜往前走,就见有小丫鬟频频朝她张望,还肩膀直抖憋笑,笑的明澜一头雾水,还有些恼了,“有什么好笑的?”

小丫鬟一吓,连忙跪下道,“没,没有……。”

明澜懒的理她,径直往前,结果那边陈妈妈过来,看到明澜,直接扶额了,再就是瞪雪梨,“怎么伺候世子妃的?!”

雪梨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平常怎么伺候世子妃的,现在就是怎么伺候的啊。

她上前两步往明澜脸上看,一个没忍住,她笑了出来,又赶紧把嘴给捂上了。

明澜再傻,也知道自己脸上有脏东西了,她赶紧转身回了内屋。

对着雕花山鸟铜镜,看着鼻尖一点黑墨,明澜一边用帕子沾水擦掉,一边很贤惠的在心底问候了楚离十几遍。

出了门,明澜朝书房狠狠的哼了一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就知道她们世子妃鼻尖黑点是她们世子爷的杰作了。

红袖添香,蜜里调油……真叫人羡慕啊。

出了锦华轩,明澜就直奔王府大门了。

不过才走到二门处,就看到程妈妈朝这边走,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见到明澜,她上前见礼,明澜道,“程妈妈脸色不大好,是出什么事了吗?”

程妈妈摇头,挤出一抹笑来,道,“没出事,只是想事情有些走神了。”

明澜点头道,“走路想事情,容易崴脚,程妈妈小心些,我先出府了。”

雪梨则好奇道,“程妈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见到那撞了你的小丫鬟?”

程妈妈摇了摇头,“没见着。”

要是见到了,不就知道找她何事了,没有要紧事,丫鬟是不会来找她的。

雪梨宽慰她,甜甜道,“一个小丫鬟,没见着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程妈妈好好歇着,我会督促世子妃早些回府跟您学规矩的。”

程妈妈那句一会儿打算出府一趟的话到了嘴边硬是给咽了回去。

她执意不让世子妃出府道贺,自己却一再的想出去就出去,太不像话了,待会儿寻个由头出去便是了。

程妈妈把路让开,明澜就径直走了。

坐上马车,半个时辰就到沐阳侯府了。

看到她来,守门小厮连忙上前见礼,脸上快笑出花来了。

前院归沐振管,小厮们多向着沐礼,到了内院,估计很难看到这样高兴的神情了。

迈步上台阶,明澜问道,“大少爷在府里?”

雪梨捂嘴笑道,“还叫大少爷呢,该改口了……。”

明澜嗔了她一眼,小厮也在笑,道,“大少爷,不是,是世子爷,他还未出府。”

喊了这么多年,一时间还真难改口。

明澜就直接去找沐礼了。

在院门口,沐礼正好出来。

他穿了一身云锦泼墨纹锦袍,腰束玉带,脚蹬麒麟靴,衣冠楚楚,俊朗出尘。

看到明澜,他手里的玉扇吧嗒一下打开,扇面上画着锦绣山河,磅礴大气,整个人举手投足怎么看怎么倜傥风流。

明澜走上前,笑语盈盈,“表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可喜可贺。”

第五百零六章 醉酒

明澜是真心替沐礼高兴,当然了,沐礼盼了这么多年,也是真高兴。

但笑容维持了几秒,就绷紧了,手里的玉扇也收了,神情严肃道,“你还当我是你表哥?”

明澜一头雾水,这么多年的表哥表妹,能不当他是表哥吗,她眨眼道,“才立为世子,舅舅不至于轰你出侯府吧?”

沐礼嘴角抽了下,手里的玉扇摇着,道,“给我严肃一点儿,我不是同你开玩笑的。”

明澜脸上的戏谑之色收了,巴巴的看着他,不懂他在说什么。

雪梨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办好,世子妃和表少爷之间的距离别说十丈了,就是一丈都没有啊,而且,表少爷还越靠越近了!

怎么办,要不要把表少爷推开?

用多大力气推开他比较好,力气小了推不开,倒成占表少爷便宜了,而且以后也别想再跟来侯府了,可要是力气用大了,直接把表少爷推翻,甚至翻好几个跟头……她应该会被世子妃活活杖毙吧。

雪梨心中天人交战,恨不得晕过去才好。

沐礼盯着明澜道,“那天,我们几个在木屋喝醉了,萧桓把我们送回来,你怎么不拦着他?”

明澜看着他,更不解了,和自己表哥,明澜从不绕弯子,有什么说什么,她问道,“为什么要拦他?”

留在小木屋,他们几个就只能打地铺了,她和楚离睡床上像什么样子啊,就是楚离不主动要求,她也会建议把他们都送走,要么她和楚离就搬回明月湖住了。

她不觉得这么做不对啊。

想到沐礼烂醉如泥,明澜凑近一点,问道,“舅舅骂你了?”

沐礼摸着鼻子道,“是我把他给骂了。”

明澜,“……。”

都说酒壮人胆,果然不差啊。

平常表哥和舅舅说话直一点冲一点,都是父子间小打小闹,表哥心里是很敬重舅舅的,可用到骂这个字眼就太严重了。

明澜好奇道,“你骂舅舅什么了?”

沐礼头疼,一脸惆怅道,“我也不知道啊。”

明澜,“……。”

沐礼喟叹一声。

醒来时,脑袋涨疼,发生了什么,他完全记不得了。

随身跟着的小厮朝他竖大拇指,一脸敬佩,他一问才知道他把父亲给骂了,小厮也不知道他骂了什么,没敢听,躲的远远的,还说他没被打个半死,侯爷是真疼他了。

这些天,他都不敢见父亲了,忧心忡忡想去道歉吧,拉不下脸,父亲没打他,说明他应该没有骂错,几天过去,他就被封为世子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迟迟没有被立为世子,所以把父亲骂了一顿?

好像不至于,父亲不是不立他为世子,只是他没有达到父亲期盼罢了。

想起这事,沐礼就一个头两个大。

那天,留他在小木屋打地铺,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而且对于送他们回府的方式,沐礼也是很有意见的。

一驾马车,上面摆着烂醉如泥的他们,上面再蒙块蓝布……

那样子,想想也知道像什么,侯府小厮还以为他挂了,暗卫送尸体回来,吓的跪在地上痛哭。

沐礼一通抱怨,明澜一脸黑线,“我不知道这事啊。”

雪梨点头如捣蒜,“世子妃只知道世子爷让暗卫送你们回来,不知道是这么送的。”

太忌讳了,怎么能蒙布呢,虽然是蓝色的。

明澜不知道,沐礼相信,他自认自己在明澜心目中的分量还是很重的,要是她知道,是绝对不会同意暗卫这么做的。

明澜想着那天送人的暗卫,今天好像跟她来侯府了。

明澜四下张望,暗卫就知道是找他的,纵身一跃就现身了。

他走过来,清了清嗓子道,“那天……实属无奈。”

送人怎么还无奈了,明澜问道,“怎么无奈法?”

暗卫解释道,“楚三少爷醉酒不老实,趴马车上吐,进城时,身子不稳,一口亲到了凤大少爷脸上,属下怕传出流言蜚语,正好一旁就是摆摊子卖布匹的,就随手拿了一块盖好了……。”

原来如此。

暗卫都是为了他们好,这么做是对的。

沐礼憋笑,一脸八卦道,“楚三少爷真亲到凤大少爷了?”

暗卫点头,“真亲到了,不止凤大少爷,当时马车上其他两位爷都亲了,楚三少爷说什么都是兄弟,要一视同仁……。”

这脑回路,他是不懂的,对于醉酒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把人安全送回府,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沐礼笑容僵硬在脸上。

他……好像就在那驾马车上?

这么说,他也被楚三少爷给亲了?

呕!

太恶心了!

沐礼要抬手擦脸,虽然过去好几天了,可是明澜盯着他,一脸古怪,他又默默把手放下了,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可明澜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什么事能瞒的过她啊。

顾及表哥的面子,明澜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外面,有小厮送帖子过来道,“世子爷,楚三少爷他们在折桂楼摆了酒宴,要给你道贺。”

“不去!”沐礼蹦出两个字来。

小厮愣住,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昨儿楚三少爷他们来找世子爷玩,不还勾肩搭背有说有笑么?

难道是世子妃来了,要陪世子妃,没空赴宴?

这倒是有可能。

小厮转身之前,还问了一句,“真不去赴宴么,这会儿离午时还早……。”

沐礼瞪小厮了,“就说我没空。”

小厮吓住了,飞奔去回话了。

明澜用帕子遮去嘴角笑意,道,“表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成了?”

沐礼一脸尴尬,把话题转开道,“一会儿还有劳表妹帮我问问父亲,我都骂他什么了。”

明澜哭笑不得,“表哥都有胆量骂舅舅了,应该自己问才是,我去问,舅舅岂不尴尬。”

被儿子骂了,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说与她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舅舅不会说的,她又何必去开这个口呢?

沐礼一脸乞求,他要有胆子问,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明澜只道,“帮你道歉可以,问肯定不行。”

第五百零七章 道歉

能道歉就不错了,他可是连一句道歉都说不出口的。

沐礼朝明澜作揖,感谢她帮忙。

明澜叹息道,“醉酒骂了舅舅的事,表哥最好不要让楚三少爷他们几个知道,不然以后有你醉酒的时候。”

楚三少爷他们对待兄弟的感情,和一般人不一样,有难拔刀相助,可以为了兄弟两勒插刀,重情重义,没难的时候拆台互损捅兄弟两刀找乐子。

连楚离都难幸免,何况是表哥了,还是悠着点比较好。

醉酒一回,舅舅忍了,两回三回,舅舅来了脾气,表哥可就惨了。

这一点,沐礼还是知道的,他是打死都不敢在凤大少爷他们跟前吐露半个字的,现在知道楚三少爷醉酒还……他就更不敢和他们喝酒喝醉了,连半醉都不行!

沐礼住在外院,离沐振的书房不远,明澜就去见沐阳侯了。

有段日子没见到舅舅了,明澜还真有些想他,沐阳侯拿明澜当女儿看,见她来,更是高兴。

明澜进书房,沐振就丢了手里的公务,将明澜上下扫视了一遍,道,“似乎清瘦了不少。”

明澜摸着自己的脸,笑道,“哪有清瘦啊,明明胖了许多。”

沐振只是随口一说,清瘦一点无妨,要是清瘦,人还没精神,他就要去找离王世子质问了。

想到离王世子,沐振道,“离王世子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还有些事想和他商议一番。

明澜站到书桌前,很自然的帮着研墨,如实道,“相公练武,挨了两鞭子,在府里养伤呢。”

沐振有些吃惊,当日迎亲,离王世子以一敌五,而且还胜了的事,传遍京都,武功之高,可以想见了,没想到练武还会受伤?

想到什么,沐振道,“听说离老王爷创了一种练武办法,极其严苛,能在短短三年内,训练一批武功高强的暗卫出来,看来传闻不虚啊。”

明澜眨眼,道,“相公说等他伤愈了,带我去看,我看看是不是真严苛。”

沐振笑道,“如果离王府不介意外人的话,让你表哥也去训练一段时日,等他娶妻了,就不能如现在这般懒散了。”

明澜有些担心,连楚离都挨了两鞭子,表哥进去,只怕会浑身是伤的出来,舅舅当真舍得?

明澜没有多说,毕竟王爷准不准许旁人进离王府训练都还是个未知数呢,明澜道,“方才我去见表哥,表哥为醉酒一事抱歉,让我代他向舅舅您赔声不是呢。”

提到这事,沐振就来火气了,“见天的躲着我,他还知道歉意?!”

“表哥这不是怕您揍他么?”明澜帮沐礼说好话道。

当着明澜的面,沐振的火气压制着,道,“他要道歉,就让他自己来。”

明澜点头,这话,她一定转达到。

沐振很忙,一堆公文要批,明澜就不打扰他,告退了。

出了书房,那边一小厮过来道,“表姑奶奶,夫人请你去内院一趟。”

这一趟是省不了的,明澜心里有数,正好去看看丁氏和沐婧华怎么说的。

明澜找了个熟悉的丫鬟,一边走一边问话。

丫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明澜得知赵嫣打了沐婧华一巴掌,沐婧华回了她一巴掌,明澜直接惊呆了。

事情远比她想的还要精彩几分啊,沐阳侯府和赵家有婚约在,还生了这么大的隔阂,沐婧华心高气傲,心眼还小,赵嫣打她一巴掌,她能记一辈子,加把劲,沐婧华指不定就不用嫁进赵家了。

丁氏和沐婧华耳根子都比较软,进了赵家,赵大太太一调教,沐婧华回来怂恿丁氏,对表哥来说是件很危险的事。

丫鬟带路,明澜直接去了明月苑,刚进院子没几步,啪嗒一声摔茶盏的声音就传了来。

明澜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这是闹的哪一出啊,直接开门见山的质问她,也不用先摔茶盏吧?

将心底疑惑压下,明澜随丫鬟进了屋,丫鬟走到屏风处,就退下了。

屋内,丁氏在劝沐婧华别生气,沐婧华伏在桌子上哭,明澜犹豫了下,轻咳一声提醒屋子里的人。

丁氏望过来,那一瞬间,眸底的寒芒就像寒冬腊月湖面上结的厚厚冰块,被阳光一照耀,折射出的刺目冷芒。

不过很快,她又把犀利眸光给收敛了,道,“进来吧。”

雪梨打了帘子,明澜迈步进去,道,“表妹怎么哭成这样?”

丁氏坐下来,道,“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存心算计赵大姑娘还嫁祸给婧华,昨儿赵大姑娘登门,和你表妹吵起来了,赵家之前就闹过,你表妹不道歉就不娶为正妻,这样窝囊的事,我沐阳侯府几时受过,偏偏你婧华表妹被赵二少爷当众给……。”

说起这事,丁氏就咬牙切齿。

明澜看的出来,她的生气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生气。

都是心高气傲的人,谁能忍受赵大太太的贬低。

明澜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只道,“我和赵家接触不多,就寥寥几次,我就看出赵家不是好惹的,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好,方才我从丫鬟那里得知,表妹给了赵大姑娘一巴掌,以她的性子,她会十倍百倍的还回来的。”

丁氏的脸隐隐难看,沐婧华哭的更大声了,“娘,我这样嫁进赵家,还不得被她们算计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啊。”

丁氏就望着明澜道,“你不要吓唬你表妹。”

明澜嘴角微勾,一抹笑意忽闪而逝,道,“婧华表妹和赵大姑娘也接触过一段时间,她的为人和性情,表妹应该知道,无需我多说,虽然你我从小就矛盾不断,但除了锦盒一事外,其他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矛盾,你是舅舅的女儿,我自然不希望你将来难过。”

话音未落,沐婧华就抬起一双哭红的眼睛瞪着她,“你还和我提锦盒,还有完没完了!”

真的是牛都能被她气死,明澜拧了眉头道,“锦盒是你扔的,至今都还没找回来,你还有理了?!”

沐婧华站起来,咬牙道,“锦盒不就是在赵家吗,我知道!”

第五百零八章 挽回

明澜怔住,她怎么知道锦盒在赵家的,“赵嫣告诉你的?”

沐婧华斜了她一眼,能不能动点脑子,赵嫣明知道沐阳侯府急着找锦盒,锦盒又是她扔的,会告诉她吗,她一屁股坐下道,“是父亲告诉我的!”

明澜诧异,方才舅舅可没和她说这事。

沐婧华泪眼婆娑,抬手擦去道,“不就是一破锦盒,还闹的天翻地覆起来了,这几个月,父亲一直再找,昨儿傍晚才从一开锁匠那里得知锦盒在赵家,父亲要我,要么和赵家退亲,要么嫁进赵家,想方设法把锦盒拿回来!”

想到父亲为了明澜,能同意她嫁进赵家,沐婧华就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父亲没有那么疼她,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凭什么要她为了明澜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如果说之前沐婧华还不反感嫁进赵家,现在她是真反感不想嫁了。

可偏偏她和赵二少爷有了肌肤之亲,不嫁给他,她又能嫁给谁呢。

她这一辈子算是被她给毁了!

看着明澜锦衣华服,头戴金簪,远胜过她,沐婧华就恨的咬牙切齿,她道,“你少假惺惺的来劝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算计赵嫣,嫁祸给我的!”

真有证据,你早杀到离王府了,还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和她说么,从小一起长大的,谁还不了解谁?

明澜冷冷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气头上,我不与你争,我劝你的话,听不听随你,嫁不嫁是你的事,舅舅都逼不了你,何况是我,我只想知道舅母找我来有何事?”

明澜转头看向丁氏,用眼神询问。

丁氏道,“你表妹和赵二少爷的事,你也知道,赵家这么有恃无恐,目中无人,是晾准了你表妹非嫁不可,这么些天的接触,我也看出来了,赵家不是什么善茬,你表妹和赵嫣又闹成这样,就这样嫁进赵家,绝没有好日子过。”

看来都心里有数,只是听着意思,似乎还想挽回?

明澜没有接话,丁氏只好继续道,“赵家这么生气,也能理解,毕竟赵大姑娘丢的脸实在是太大了些,赵老太傅都险些气的中风了,只要赵家挽回颜面,凭着你舅舅手里的兵权,赵家也不敢太放肆。”

明澜听出来了,丁氏找来她,是要帮赵家挽回丢失的颜面呢。

她要帮赵家,那是她的事,找她来做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澜还是无动于衷,丁氏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了,只能开门见山了道,“看在你和婧华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帮帮她吧,等她嫁进赵家,一定会把锦盒给你拿到手。”

明澜心底好笑,锦盒是沐婧华丢的,帮忙找回来是她的责任,现在倒成了她们母女和她谈判的筹码了。

明澜将怒气压下,不动声色问道,“舅母打算我怎么做?”

沐氏就道,“你就说那套头饰是你早些年送给婧华的……。”

呸!

雪梨憋不住,在心里唾骂了一声。

不喜世子妃的时候,多看一眼都不愿意,明讥暗讽,需要世子妃帮忙,不低三下四就算了,还颐指气使,当她们家世子妃是好欺负的吗?!

明澜也是气的不轻,她道,“赵大姑娘戴的头饰我见过,华贵精美,撇开里面是铁块不说,就是上面的宝石,我以前也送不起,况且,赵大姑娘原本是打算把那套头饰送给我做添妆的,从我手里转出去的头饰,到了她手里,再来我面前炫耀,传开了,她还是丢面子。”

丁氏暗气,魏国公府发生的事,她知道的不多。

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

明澜打算走人了,沐婧华看着她道,“表姐记性好,你见过那套头饰,你能不能把图纸画下来给我看看?”

明澜挑眉道,“你要图纸做什么?”

沐婧华就道,“还能怎么办,只能找人做替罪羊了,图纸是拿来做证据的。”

这话,明澜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但替罪羊是不是她,就不一定了。

这事,她没必要往身上揽,她道,“我是看过赵嫣头饰的金簪,但要想一点不差的画像来,我没有那么好的记性,丫鬟不是说她把金簪都丢在了侯府吗,你让人修一下,照着金簪画下来就是了。”

丁氏暗气,哪个丫鬟,嘴这么大?!

明澜说话,就福身道,“府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出了明月苑,雪梨忍不住道,“既然舅老爷知道锦盒在赵家手里,为什么不直接去要呢?”

明澜抬头看着远处的天,惆怅道,“要是真那么容易,锦盒我早拿回来了。”

虽然开锁匠说锦盒在赵家,沐振能带着开锁匠去赵家讨要吗,且不说开锁匠没那胆量了,就算真去了,赵家矢口否认,再反咬一口污蔑他们赵家,没理的就是沐振了。

到时候要不回锦盒事小,赵家一怒,把锦盒丢了,挖坑埋了,他们上哪里找锦盒去?

要么有十足的把握拿回锦盒,要么就别打草惊蛇。

出府之前,明澜还去沐老夫人那里请了安,许是她现在是离王世子妃了,老夫人对她的态度稍有好转,但也没有多聊几句,明澜就告辞了。

出了垂花门,就到了外院,往前走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明澜望过去,然后就惊呆了。

楚三少爷为首,凤大少爷、明郡王、五皇子、昭王府世子等走进来,还真是要多养眼就有多养眼。

而且比起去木屋,还多了两个人,肃宁侯府大少爷和沈大少爷,这队伍颇有些壮观了。

看到明澜带着丫鬟,楚三少爷走过来道,“表嫂这是要走了?”

明澜轻点头道,“出来许久,该回王府了,你们是来找我表哥的?”

这好像是句废话,不是找表哥,难道找舅舅么。

凤大少爷摇着折扇,风度翩翩道,“我们这么多人在折桂楼等着给沐礼兄道喜,面子还不及世子妃你一人大,我们就过来比一比了,结果他居然拿你做幌子……。”

明澜哭笑不得,她能和他们比么?

第五百零九章 训练

他们个顶个身份不俗啊,这一群人今儿来就是把沐阳侯府给打劫了,最后都能安然无恙。

毫不夸张的说,将来这些人成长起来,连起手来,都有七八成把握把皇上拉下马的。

他们亲自来请,表哥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明澜在心里替沐礼高兴,然后又默哀了会儿,把路让开道,“那你们去找表哥吧。”

楚三少爷走近几步道,“以前表哥虽然也不常露面,好歹也能见着,自打娶了你,他都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身为离王世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做个横行霸道的纨绔太可惜了点儿,告诉表哥,改日我们去找他喝酒……。”

说着,他停住了,手摸着眼皮道,“我这眼睛怎么乱跳啊。”

凤大少爷过来,笑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这右眼皮跳的怎么厉害,不会是要挨揍吧?”

“谁敢打我?”楚三少爷问道。

凤大少爷望着明澜,楚三少爷清了清嗓子道,“那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不要告诉表哥了……。”

明澜一脸黑线的点头记下。

他们几个就勾肩搭背的去找沐礼了。

出了侯府,明澜本打算直接回王府的,结果路上碰到马车相撞,把路给堵了,明澜掀开车帘,见街上热闹,就下马车逛了会儿街。

等她再回锦华轩,就知道楚三少爷为什么右眼跳了。

凤大少爷猜的还真是一点不错,他挨揍了。

沐礼几个连手在他的院子里把楚三少爷狠狠的揍了一顿,据说打的有点惨,还惊动了沐阳侯。

听到这事时,明澜先是愣住,然后就反应过来了。

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他们拉着表哥去喝酒,表哥不愿意去,最后不得已把凤大少爷拉到一旁把他才知道的楚三少爷醉酒亲了他一口,为了一视同仁,把其他人都亲了下的事说了,虽然她觉得,楚三少爷有可能只是擦嘴……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是不能忍的,然后就联手揍楚三少爷了。

这一顿,挨的不算冤。

况且他们之间,打打闹闹,算是互相切磋了。

楚离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甚至道,“挨一顿揍也好,回去之后,就会勤奋习武了。”

提到习武,明澜就望着他道,“前儿你不是说,等你伤好了,就带我去看你习武的地方吗?”

楚离正夹菜呢,闻言道,“你今儿就想去看?”

明澜轻点了点头。

还真是个急性子,楚离眸底带了几分宠溺,道,“等吃完了饭,我带你去看。”

明澜一高兴,给他夹了几筷子菜。

吃饱了,簌了口,明澜就和楚离出了门,走之前,还小心翼翼的朝花厅看了一眼,生怕程妈妈出来堵她。

四儿见了直捂嘴笑道,“世子妃放心,今儿您不用学管家了。”

那笑声,明澜嗔了四儿一眼,四儿不怕她,道,“程妈妈先前打算出府,许是走的太急了些,把脚给崴了,奴婢之前去看了,脚腕都肿了,估计这一两天都没法下床了。”

听到四儿禀告,明澜嘴角划过一抹笑来,没敢笑的太明目张胆。

不过暗卫太聪明了,她提到崴脚,真的就让程妈妈把脚给崴了。

不让她出府,自己却急着出去送信,这毛病怎么能惯呢,让她疼两天反省下好了。

明澜叹气道,“之前就叮嘱她走路不要想事情,容易崴脚,谁想还真把脚给崴了,我那里有药膏,记得拿给程妈妈……。”

话还没说完,楚离就道,“我已经赏过她药膏了。”

明澜就没说什么了,和楚离去前院。

明澜知道楚离是在外院书房挨的鞭子,她也来过书房,和伯府的书房比,除了大一点之外,没什么奇特之处。

但楚离带着她朝假山走去,手轻轻一掰,假山挪动,露出一条青石小道来。

楚离牵着她的手,道,“随我来。”

明澜心如擂鼓,道,“这么隐秘的地方,真的能带我进去么?”

楚离笑道,“这不算什么隐秘的地方,里面也没有什么机密,只是一练武场而已。”

明澜就放心的跟着他下去了,边走边道,“王府那么大,为什么要把训练场建在地下?”

楚离淡笑道,“王府的训练场和别处的不一样。”

明澜再不多问,随着楚离继续往前。

训练场和明澜想的完全不一样,里面昏暗的很,褚风和褚悠在前面点蜡烛,才保证光线明亮。

训练场很大,点了蜡烛很亮堂,各种兵器一应俱全,但是没有人训练。

明澜望着楚离道,“这真的是训练场?”

楚离轻点头道,“是训练场,褚风他们以前就是在这里训练的,现在除了我十天半个月来一回,基本不用了。”

“为什么?”明澜不解。

在地下修建这么大的训练场,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就这样不用了,也太可惜了点儿吧。

褚风惋惜道,“训练场是老王爷修建的,没人知道是怎么运转的,三年前,大部分训练项目就不能用了,只余下最后一个给世子爷训练,估计要不了一两年就用不了了。”

如果能一直训练到现在,褚风他们的武功远比现在要高的多。

可惜老王爷失踪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关于训练场的事,王爷琢磨了好几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般的训练,在空地上就行了,不用跑训练场点上一堆蜡烛,久而久之,就没什么人进来了。

明澜望过去,只见空旷的圆形场地四周是正方形的屋子,有十二间,每间屋子墙壁上都有好几个铜制的雕像,从最开始的两个,一间加一个,到最末是十三个雕像,分布错乱,没有规律可寻。

训练场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舅舅还想表哥也能进来训练一段时间,看来是没希望了。

挑了间屋子,明澜走了进去,等她进了屋子中间,突然有声音传来,墙壁上暗格打开了。

看到兵器,手就有些痒的楚离刚起来一把剑,听到这动静,他回头就见明澜伸手从暗格里拿东西,他喊了一声,“小心!”

第五百一十章 鞭痕

他形如鬼魅的闪到明澜身边,明澜已经把暗格里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拿在手里,她修长的睫毛颤抖着,问道,“怎么了?”

楚离眉头都快拧的没边了,他盯着明澜如葱嫩的手指,问道,“石头不扎手吗?”

“很舒服啊。”

“……。”

那边,褚风也跑了过来,见明澜把石头拿在手里,他也是一脸古怪。

明澜以为楚离是和她开玩笑的,这石头像是玉,摸在手里滑滑的,特别舒服,就是稍微太大了点,有点沉。

明澜把石头递给楚离,道,“你摸试试,真的很滑。”

楚离看着明澜,伸手要接,褚风道,“爷……。”

世子妃就不是一般人,她拿着舒服,旁人未必啊。

楚离示意他别说话,而明澜已经把石头塞他手里了。

这一回,石头没有扎手的感觉,是真的很舒服。

楚离一脸诧异,把石头丢给褚风,道,“你拿试试。”

褚风一脸兴奋的接过,只是一碰到石头,手就一阵刺疼,疼的他把石头一扔,楚离脚一勾,把石头踢起来,接住了。

褚风甩着手,疼的龇牙咧嘴,那样子不像是装的,明澜吓住了,“真有那么疼啊?”

褚风心堵的慌,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这石头唯独歧视他一个啊。

以前还好,王府上下一视同仁,现在世子爷娶了世子妃,石头都高看他一眼了。

楚离抱着石头,仔细看着,又看了明澜一眼道,“这石头应该很喜欢你。”

明澜无语道,“好像喜欢我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玉阙、仙鹤、石头……

她是人,又不是怪物。

难道这石头也喜欢血?

明澜决定试一试,她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往石头上一滴,瞬间,血就被石头给吸收了,发出一阵红光。

之后,石头就恢复如初了。

楚离把石头放回暗格里,训练场没什么反应,他有些失望。

明澜则好奇一旁的屋子是不是也有石头,就走了过去。

她一走,然后那些铜像里就有鞭子伸出来,楚离身子一闪就躲开了,褚风就惨了,一不留神,挨了两鞭子,疼的他嗷嗷叫。

明澜吓了一跳,她连忙转了身,只是她一靠近,那些鞭子嗖了一下就回去了。

明澜,“……。”

楚离,“……。”

褚风,“……。”

打怕了,褚风连忙退出房间,忍着疼痛,欣喜若狂道,“训练场又能用了,属下去告诉王爷!”

说着,他往前跑,后背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另外一道伤痕在他大腿处。

就是这些鞭子打伤楚离的?

明澜退后几步,那些鞭子又出来了,楚离身子矫健,一一避开。

明澜小心的往前走了一步,刚进房间,那些鞭子就嗖了一声缩了回去,唯恐误伤了她一般。

明澜眼珠子都瞪圆了,“它们不打我。”

楚离走过来,瞪了那些铜像道,“算他们识时务。”

明澜看着自己咬破的指尖,道,“我的血……用处竟这么大?”

她以为能解百毒,有助于伤口恢复就很厉害了,没想到一滴血就能让一个不能用的训练场起死回生。

这样的本事,让她有些心慌。

她脑子里闪过八个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要是让人知道她的血有这么多用处,还不得把她当成宠物似的关起来,好吃好喝的养着,然后放她的血?

训练场很重要,褚风禀告王爷,王爷当即丢了手里写了一半的奏折过来了。

除了王爷之外,还有一个没有见过的暗卫一起进的训练场。

那暗卫严守密道口,不让人进来。

王爷龙行虎步的过来,问道,“训练场当真能用了?”

楚离没说话,只望着房间,王爷迈步进去,那些鞭子就出来抽人了。

王爷武功之高,躲避自然不在话下,几下之后,他就出来了。

只要离了屋子,那些鞭子就自动收了回去,再没有动静。

王爷激动坏了,问楚离道,“怎么又能用了?”

楚离瞥了眼放玉石的暗格道,“明澜滴了一滴血在石头里。”

王爷眉头拧的没边了,“只是这样?”

楚离点头。

虽然这话听着很简单,可明澜的血,又有多少人拥有呢?

明澜道,“我去把其他玉石都放点血。”

不等他们说话,明澜就进了隔壁的房间,只要她一靠近,暗格就直接打开了。

抱着石头,明澜心想,既然训练场里没有机密,她说让表哥来训练,王爷应该不会拒绝吧?

十二间屋子里的玉石,明澜都滴了血,楚离和王爷挨个的试了一遍,果然都能用了。

看着明澜清瘦的身影,楚离神情莫测。

和祖父有关的东西不多,一是玉阙、二是仙鹤,再就是训练场了,都和明澜有关。

莫非,她是寻找祖父的关键?

楚离和王爷面面相觑,这一刻,他们是真的觉得找到老王爷有了几分希望。

明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问道,“这训练场是能用了吗?”

“和祖父在的时候一样了,”楚离道。

明澜欲言又止,王爷道,“有话不妨直说。”

明澜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舅舅沐阳侯知道王府有独特的训练场,他让我找父王您问问,如果训练场准许外人进来的话,他想让表哥来训练一段时间。”

王爷没有犹豫,爽快道,“明天就让你表哥来训练吧,还有君衡,让他也一起来。”

说着,王爷又看着楚离道,“你们每天训练半个时辰。”

明澜吓住了,“每天挨鞭子,相公身子会跨的。”

楚离走到她身边,道,“不会,鞭子是训练人反应灵活度的,每个房间的训练强度不同,循序渐进,前面的房间用的时间多,早就不能用了,我只能用第八个房间。”

一般只有第七个房间伤不了他,他才进第八个房间训练。

听到楚离只在第八个房间训练,明澜都咋舌,不知道第十二个房间训练,武功会是多高。

为了节约用训练场,集中培养楚离,王爷有好几年没有训练过了,现在训练场又能用了,王爷雀跃欲试。

他进了第九个房间,明澜只觉得鞭子乱舞,看的人眼花缭乱。

小半盏茶过后,王爷就开始挨鞭子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避开

一鞭,两鞭……

只是听声音,明澜都感觉到那种皮开肉绽的疼了,鸡皮疙瘩都起了厚厚一层,她忍着脑门上的黑线,赶紧跑过去,一靠近屋子,那些鞭子赶紧往回缩。

就这么小会儿功夫,王爷就挨了七八鞭子了,不过大部分伤口都在胳膊和腿上,胸前和后背因为穿了金丝软甲的缘故,只是衣裳破了,并没有伤口。

可就是这样,也还是疼的王爷额头冷汗直冒,楚离靠着墙站着,摸着鼻子,音调七拐八绕,很是欠收拾,“父王,这些年,你武功一点都没进步啊。”

当着儿子和儿媳妇的面挨了好几鞭子,本来面子上就挂不住了,还被儿子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王爷一张脸黑如百年老锅底,怒道,“再不济,收拾你也足够了。”

楚离看着他胳膊和腿上的伤,明澜见了直扶额,她怎么觉得他要趁王爷之危了?

真怕他们在训练场打起来,明澜走过去道,“父王日理万机,都没有时间练武,能保持不退步就很难得了。”

她虽然从未练过武功,却也看过舅舅和父亲练武,平常训练,哪有王爷方才训练的难度,十分之一都没有。

而且,就王爷现在的武功,朝中那些武将哪个是他的对手,根本就不需要太勤奋了。

不过离王府有强大的敌人,王爷和楚离不敢松懈就是了。

明澜看着那些铜像,道,“一滴血也不知道能管多久,我再多滴两滴吧?”

楚离握着她的手,眸底有些无奈,没有她这样兴奋的,她知不知道失血过多是会死的,“今天先这样吧,正好看看你一滴血能管多久,最好还是能找到当初祖父是怎么做的,用你的血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楚离握她的手,习惯性的用拇指摩挲着,明澜心里痒麻麻的,眼角余光瞥到王爷看着他们,明澜脸倏然一红,猛的把手给抽了回来。

王爷一边朝密道口走,一边吩咐暗卫道,“准备金疮药,安排暗卫进训练场习武,一个半月之内,我要看到他们在六条鞭子下安然无恙。”

暗卫有些振奋道,“属下领命。”

在鞭子下训练,很痛苦,但效果很显著,进步神速,当年他们这些暗卫有多苦不堪言,后来就有多后悔和想念。

武功越高,就代表遇到危险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况且他们这些暗卫也不是只有杀人和完成差事一条使命。

老王爷当年定下了规矩,只要能在第七个房间待一刻钟,毫发无损,他们就能领一间小院,娶妻生子,没有任务时,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样规定也是为了他们好,能在第七个房间安然无恙的待上一刻钟,即便去任何地方办差,就算完不成任务,至少能保证不被活捉,带伤逃命不成问题,万一他们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岂不受人欺辱。

王爷走了,明澜还在训练场待了会儿,这里面大着呢,除了训练场之外,还有休息室,而且休息的地方还挺雅致,有假山流水,阳光照进来,青草散发一股淡淡的清香,很难想象这是在地底下。

之前,楚离是带她从书苑假山下进的密道,出来则走的另外一条道,出口是一个荒废的小院,里面杂草丛生,有些甚至都能没过她脑袋了,但离锦华轩不远,从小道走,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

出来后,楚离吩咐褚风道,“让人把这些杂草收拾掉。”

褚风就捂着受伤的胳膊去找人来锄草了。

明澜东张西望,楚离道,“以后没有我带你,不要从这里进密道。”

“为什么?”明澜不解,虽然她没事不会进密道。

楚离道,“除了书房,其他两个出口,都设了机关,方才我带你走,直接避开了,每一天机关变化都不相同,稍有不慎……。”

说着,他顿了顿,想到那些鞭子看到明澜就往回缩,楚离就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整个王府都是老王爷修建的,一花一草一木怎么种,种什么,王府地图上都标的清楚,就算有什么花草死了,也只能种同样的花,能自由发挥的地方并不多,王府小辈必须遵从。

这么多年,王府从来没有大修过,三太太对花叶万年青过敏,但是北苑去长晖院请安的路上种了不少,老王爷失踪后,三太太几次说挖掉种别的,王爷都没有同意,三太太只能绕道走。

楚离也不确定那些机关碰到明澜会不会不发射暗器,为了以防万一,他干脆不许她进训练场,如果真要去,就只能从外院进。

明澜知道楚离是为了她好,她点点头道,“训练场我见过了,没事我不会去的。”

说着,明澜看着他,眸光明亮如珍珠般璀璨,“要不,下次你训练的时候,我在一旁看着,万一你挨鞭子了,我就去扶你?”

楚离,“……。”

见明澜期盼的眼神,楚离倍感无奈,他道,“我怎么觉得你就等着我挨鞭子,然后去扶我?”

被戳中了小心思,明澜急忙否认,“哪有,我就是想看看你是怎么训练的。”

“和父王差不多,”楚离淡笑道。

明澜努力回想,天可怜见,别的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王爷挨鞭子的情形……

如果楚离也是那么挨鞭子的,那还是不看了。

回屋后,楚离拿了药给明澜抹指尖伤口,明澜手动了动,道,“好差不多了,不用抹药。”

楚离看着她,道,“你的血能抑制我体内的毒,又能进玉石,让训练场重新启用,以后在王府里可以横着走,出了什么事,不止我,父王也会护你周全。”

有他们两个袒护她,她就是把三太太气的吐血中风都没事。

明澜脸上荡漾一抹笑来,虽然她也是这样想的,还是谦虚道,“这样有恃无恐是不是不大好?”

楚离见不得她太得意的模样,伸手捏她鼻尖,漂亮凤眸满是宠溺道,“连老天爷都格外宠你,我又怎么敢不宠你上天?”

第五百一十二章 使命

这句话,听的明澜既高兴又酸楚。

上辈子,她一样得老天爷厚爱,结果不还活的那么憋屈,最后还被活活烧死。

想到前世,明澜在心底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遍有眼无珠,蠢的给自己来两刀的心都有了。

明澜在走神,楚离喝了两口茶,道,“一会儿我要去沐阳侯府一趟。”

明澜望着他,灵动大眼眨了两下,道,“你去沐阳侯府做什么,你身子还有伤呢,让表哥来训练,让丫鬟跑一趟就可以了。”

楚离摇头,道,“有些疑惑,我要问问沐阳侯。”

“我陪你去,”明澜道。

楚离捏着她的脸道,“你不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吗?”

当然耳熟了,早上她要去沐阳侯府给表哥道贺,他就是这么说的,然而她拒绝了。

现在楚离说这话,不明摆着不要她跟去么,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还说宠她上天了,连锦华轩都没出好么!

明澜在心底腹诽了一句,倒也没有执意要跟去,楚离去沐阳侯府可以骑马,她要跟去就要坐马车了,耽误时间不说,他后背上的伤也不宜不能靠在马背上,再说了,她已经去过一回了,再跟去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不去也罢。

楚离将一盏茶喝尽,就出门了。

只是他到沐阳侯府,还真叫沐阳侯府小厮们吓了一跳,都知道离王世子和楚三少爷关系好,他们家世子爷怂恿凤大少爷几个把楚三少爷打的那么惨,鼻青脸肿的,离王世子不会是来给楚三少爷出气的吧?

他武功那么高,他们家世子爷不是他的对手啊!

见楚离翻身下马,一张紫金面具在眼光下折射出耀眼而冰冷的光芒,吓的声音都颤抖了,道,“见过表姑爷,我家世子爷和凤大少爷他们吃酒去了,不在府里。”

表姑爷三个字,小厮咬的格外清楚。

这是在提醒楚离,虽然他是楚三少爷的表哥,但他们家世子爷还是世子妃的表哥呢,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上,也应该手下留几分情面。

楚离没听出小厮的弦外之音,他问道,“侯爷在府里?”

小厮眸露惊恐,赶紧道,“在,在……书房。”

“带路吧,”他一边走一边吩咐道。

小厮赶紧前面带路,等楚离走到书房所在院子前,沐振已经迎了出来了,笑道,“世子来是给楚三少爷讨公道的?”

楚离脑门有黑线,道,“小打小闹,不算什么,只要不打的他下不来床,出不了门,不论动手的是谁,我都不会替他出头的。”

用王爷的话来说,习武不精,活该挨揍,换做是他,挨揍了找人告状,王爷不补一顿就不错了。

沐振也觉得楚离不会是替楚三少爷讨公道这么简单,只是上午明澜来,说他有伤在身,这会儿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院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沐振请他进书房说话。

等小厮奉了茶,退出门外,沐振才问道,“世子爷这会儿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楚离看着他,道,“有几个疑问,还去沐阳侯如实告知。”

沐振没有点头,只问道,“什么疑问?”

楚离就直接问道了,“明澜的血能解百毒,她告诉我说是沐太夫人让她泡了三年药浴的缘故,我来,是想要一句准话。”

沐振眉头微敛,道,“她的血能解百毒是天生的。”

果然……

他就知道这样好的事,没有道理沐太夫人放着儿子女儿不给,让给明澜。

沐振继续道,“明澜一出生,太夫人就知道她的血能解百毒,带回府是为了悉心教导,泡药浴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这些,都在楚离的猜测之中,他道,“沐太夫人的血是不是也能解百毒?”

沐振多看了楚离一眼,这份聪慧劲,实在叫人惊叹。

“的确,太夫人的血也能解百毒,”沐振如实道。

太夫人都过世十几年了,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楚离再问,“太夫人在世时,老王爷是不是派人来取过太夫人的血?”

这些事,王爷和他都不知道,但沐振未必不知。

王府的训练场非同一般,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沐振应该知道训练场是不让外人进去训练的,明澜才嫁进离王府,他真心为明澜好,就不会开这个口,除非他确定明澜提这个要求,父王不会反感,更不会拒绝。

但他凭什么这么笃定?

唯一的解释就是老王爷给过承诺,承诺让沐礼进王府训练场。

至于为什么给承诺,那就只能是太夫人了,明澜敬重她,而且那什么锦盒,也是太夫人留给她的。

皇上想夺沐阳侯手里的兵权,这事举朝皆知,但是楚大将军没有抢过,父王也没有帮皇上,不然沐阳侯手里的兵权早没了。

如此种种,楚离觉得王府和沐家关系其实应该很不错,这样的关系,只可能是老王爷和沐阳侯府老一辈结下的。

楚离心思太过缜密,沐振点头道,“以前太夫人在世时,每三个月,老王爷就会派人来取血一次,每次一小玉瓶,这事只有我知道,至于让礼儿进离王府训练场训练,这遗命我前不久才知道,太夫人留下的信札里让我去找老王爷,只是太夫人没有料到老王爷早早的就过世了,我让明澜提这事,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那这么说,以前训练场能用,全靠沐太夫人的血了?

可沐太夫人在明澜三岁时就过世了啊,训练场在祖父失踪后几年才罢工。

如果明澜一滴血能管一个月以上,那就能解释的通了。

楚离只有这几个问题,如今都弄明白了,他打算告辞了,沐振却提醒他道,“能百毒不侵固然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了,太夫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拥有这样异于常人的血似乎不是什么好事,这样的人,一个甲子年才出现一个,依我猜测,身上必定肩负了什么使命。”

他的语气有些凝重,因为这样的使命,大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太夫人不会留信让他听明澜的,尽全力护她周全。

第五百一十三章 蜜语

楚离一直就怀疑明澜有使命在身,只是她懵懵懂懂不知道而已,现在听沐振也这么说,楚离的心情异常沉重。

锦华轩,内屋。

临窗紫檀木雕花小榻上,明澜坐在那里做针线,阳光打在她身上,温柔娴雅,看着就觉得心情平静。

楚离走过来,见她做的是麒麟小肚兜,他好看的眉毛往上挑了挑,道,“现在就开始做小衣裳,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明澜脸腾的一红,啐了他一口道,“这是做了送给十二皇子的,收了皇上赏赐的那么多小衣裳,父王还打劫了一堆,我打算绣两件小肚兜,一双虎头鞋回礼……。”

只是她这回礼和那十二箱子比起来,委实拿不出手啊,只能说礼轻情意重了。

楚离坐在一旁看着,吃酸道,“你都没给我做过。”

明澜瞅着他,眸底带了狡黠,道,“你都这么大了,还穿肚兜啊?”

楚离,“……。”

碧珠和雪梨一溜烟跑出去了。

碧玉珠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可也掩盖不住两丫鬟的笑声。

楚离黑着脸,想掐死明澜的心都有了,偏她一脸的无辜,像是丛林里的麋鹿,谁让你不说清楚的,多说两个字又不会死。

楚离牙齿咬紧,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明澜雪白的藕颈锁了两分,道,“我说等把小肚兜和虎头鞋做完,我就给你做件锦袍,相公觉得如何?”

“鞋呢?”他问道。

明澜嘴角抽着道,“我昨天看过了,你还有六十多双鞋没穿过呢,还要我做?”

楚离眸光落到绣绷子上,道,“十二皇子也不缺你一双虎头鞋。”

明澜噎住,这么大人了和一个刚出生没两天的小皇子争什么劲,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想到前世,她嫁给赵翌,给他做衣裳做鞋,他最多穿两回就丢在了一旁,哪有要她做的时候。

想想对楚离太不公平了,明澜道,“我给你做两双。”

方才说不做,这会儿做两双,楚离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这么好说话?”

明澜顿时没好气了,“我很难说话吗?”

“那倒没有,”楚离摸着鼻子道,“大概是我碰到的都是难说话的,习惯了。”

他接触的人也不多,除了听吩咐办事的暗卫外,就王爷和王妃,再楚家和皇上了,没一个好说话的,有时候你台子还没搭好,他们连木头桩子都给你丢老远了。

明澜把绣绷子放下,给他倒茶,嗔怨道,“我好说话,就欺负我。”

楚离又摸了摸鼻子,很好说话道,“你也可以欺负为夫,为夫不反抗。”

明澜怔住,手里的茶壶都忘记收回来了,大概是在想她哪里能欺负的了他。

眼看着茶盏就满了,楚离赶紧托住她的手,明澜看了他一眼,就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她脸一红,骂了一句,“无耻!”

楚离眼神无辜,“欺负你,你不满意,让你欺负回来,你又骂我无耻,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真是不假。”

论口舌,明澜岂是他的对手,她羞恼交加,说不过只能轰人了,楚离刚把茶端起来,明澜就抢了回来,推他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快出去。”

楚离哪是明澜推的动的,何况中间还隔了一小几,根本使不上力气,他道,“你真让我出去?”

“快出去!快出去!”明澜催促道。

他在屋子里,她连针线都没心思做下去了。

楚离抖了抖锦袍,一边起身,一边道,“方才我去沐阳侯府……。”

才说了几个字,明澜就打断了他道,“先别走!”

楚离看着她,一脸的左右为难,到底是让他走呢,还是让他留下?

明澜在心底问候了他两句,然后陪笑脸道,“相公口渴了吧,你先喝杯茶歇会儿。”

见他不动,明澜起身把他拉了回来,问道,“我舅舅和你说什么了?”

楚离叹息道,“还能说什么,他说你笨,让我多包容你一点儿。”

明澜,“……。”

这好像确实像是舅舅说的话,和他一比,她岂止是笨,简直就是笨到家了,“还有呢?”

“……多看着点你,不要让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在一旁给人数钱,”楚离闷笑道。

“我有那么笨吗?!”明澜涨红了脸道。

楚离看着她,一本正经道,“这么笨倒不至于,但是挺好骗是肯定的。”

明澜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拳头就朝楚离招呼了过去,“你骗我!”

软绵绵的拳头给楚离捶背都嫌轻了,他道,“能上当,说明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聪慧还谦虚,再加上几分自知之明,就能把一众大家闺秀比下去**成,脱颖而出了。”

明澜瞪了他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楚离揪着她下颚,醇烈的声音像是一缕清风,吹的明澜四肢百骸都软绵绵的,他道,“你不止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在这世上也是独一无二。”

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甜的明澜脑袋嗡的一下空了,她白皙的脸上一抹红晕,胜过湖畔盛开的桃花,又宛如蜿蜒雪山映照着晚霞,绚烂美丽。

这厮是病了,还是吃错药了?

明澜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再不就是做梦,她暗暗掐了自己一下,用力过大,闷疼出声。

不是在做梦,明澜瞅着他,想探探他额头吧,偏戴着面具。

楚离盯着明澜,见她从脸红,再到眼珠子乱转,颇觉得有趣,他很期待明澜怎么回他,结果等了会儿,等回来一句,“你是不是假的,你把面具摘了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楚离,“……。”

他抬手揉太阳穴,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说这么肉麻兮兮的话,还被误会是假的,也忒打击人了点儿。

他不动,明澜就亲自动手了,面具摘了,是那张熟悉的脸后,她就抬手摸额头了,没发烫很正常。

怎么去了沐阳侯府一趟,就会说甜言蜜语了,难道是舅舅教的?

舅舅比他还木头疙瘩啊。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第五百一十四章 带坏

明澜一再追问,楚离就是不说,只道,“吃了晚饭,我再与你说。”

明澜能怎么办呢,只能把好奇心压下,等吃晚饭了。

只是总觉得没好事……

程妈妈崴了脚,明澜是世子妃,没有去奴婢房里学管家的道理,就安心绣针线。

程妈妈倒是忙的很,靠在床上养伤,大厨房管事的来禀告事情,她就在床上处理的,陈妈妈过意不去,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明澜这么对管家不上心,陈妈妈也是服了。

她不好说明澜什么,打算明天再去跟沐氏告上一状。

吃了晚饭后,明澜本打算缠着楚离问沐阳侯府的事的,结果他有事忙去了书房,明澜就带着丫鬟在院子里散步了。

回来后,继续绣麒麟肚兜,是越看越喜欢。

一个时辰后,楚离才回来,明澜打算问他吧,他又要去沐浴了,想着上回要她搓背,最后自己也进浴桶,被他折腾的一浴桶的水没了大半,丫鬟擦地没累死。

吃亏上当一回就够了。

可别人要卖你,那是防不胜防啊。

一夜过去。

第二天,明澜醒来,太阳都晒到床幔了,碧珠撩开帘子,眼光刺眼,她抬手遮挡。

动一动,碧珠都听到骨头响声了。

“世子妃,你没事吧?”碧珠担忧道。

明澜摇头,脸微红道,“没事。”

雪梨端了铜盆过来,道,“世子妃,世子爷出门之前,让你起床了去训练场和他习武。”

明澜哼了一声,翻身留给雪梨一后脑勺。

碧珠则道,“哪有大家闺秀习武的?”

雪梨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世子爷是这么吩咐的,“强身健体总不是什么坏事,程妈妈脚腕伤了,一点也没有好转,世子妃闲着也是闲着。”

她再闲,她也不会习武!

想到昨晚的事,明澜脸就火辣辣的烧着,他居然要求她在上面,为了问话她忍了,居然还嫌弃她没力气,“给了你机会让你欺负,是你不要的,那就不能怪为夫欺负你了。”

当时,明澜就赏了他一口牙。

想到那牙印,明澜就觉得解恨,然后,一个喷嚏打了。

训练场,楚三少爷眼尖,看着楚离脖子上的牙印,啧啧道,“表嫂这才是真的伶牙俐齿啊,我是甘拜下风了,瞧瞧这牙痕,多么的规则……。”

话还没说完,楚离脚一抬,就直接把脸上淤青还未消完的楚三少爷一脚踹进了训练房间。

他还没稳住身子,七条鞭子就冒出来了。

吓的楚三少爷一边躲一边骂,“表嫂咬你,你不能拿我当出气筒啊。”

话还没说完,前胸和后背就挨了两鞭子了,只是那声音过于响亮了点儿。

楚离额心一皱道,“出来!”

楚三少爷身子一闪,就出了房间,心有余悸。

楚离道,“把铁甲给脱了。”

习武切忌偷奸耍滑,他穿铁甲练速度,效果会大打折扣,只有痛了疼了,才会长记性。

对楚三少爷,楚离一直当弟弟看待,他纨绔一点,胡闹一点,只要不过分,不伤大雅,他都由着他,但有些事,他就不会纵容了。

楚三少爷也知道,楚离一严肃起来,他是脱也得脱,不脱会揍到他脱下铁甲为止。

他就默默的把衣服解了,把铁甲丢在地上。

这么听话的楚三少爷,沐礼还是第一回见,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连着他都有点怕楚离了。

宽衣之后,楚三少爷就进了第五间房,楚离手在墙上一转,一道网落下来。

楚三少爷吓呆了,“不是吧,大哥,你要不要对我这么狠啊,我可是你弟弟啊。”

话还没说完,鞭子已经抽过来了。

不躲,就只能挨鞭子了。

这网不知道是用什么线做的,虽然很纤细,但削铁如泥的刀都劈不断。

墙是铁做的,踹的话只有一个结果,脚断了,墙还在。

见他东躲西闪,楚离淡淡道,“一炷香就停了,就算挨鞭子也不过十下,不会死的,我这里有上等金疮药。”

楚三少爷,“……。”

挨十鞭子,他要养半个月才能好,还怎么出去浪啊!

这一刻钟,他就是咬牙也得扛下来。

楚三少爷继续躲避鞭子,楚离望着沐礼道,“你进第六间房训练。”

沐礼忙道,“我武功还不到那份上,等君衡出来,我再进去。”

他和楚三少爷武功差不多,真打起来不分伯仲,他第五间都很吃力了,他进第六间,挨十鞭子,肯定要抬回侯府了。

他要等,楚离就随他了,道,“我还有事要进宫一趟,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见楚三少爷在叫,他补了一句,“他要让你放他出来,就再关他一刻钟。”

他可不敢。

他要敢关楚三少爷一刻钟,他会管他一天的。

当然了,楚离这话只是说给楚三少爷听的,没有真让沐礼关的意思,留下这一句,他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楚离前脚刚走,后脚吃了饭,明澜就溜达到了外院。

她进训练场,没人阻拦。

等她进去的时候,楚三少爷倒在地上,后背朝上,上面三道鞭痕,鞭鞭见血,有点惨。

听到有脚步声,他稍稍侧身,看到是明澜,他动了动,就龇牙咧嘴了。

后背挨了鞭子,胸前也难免挨一两道,一挪动,牵动伤口,疼的倒抽气啊。

没瞧见楚离,明澜问道,“相公呢?”

楚三少爷趴地上,真是要多没面子就多没面子啊,也不知道来个人扶下他,这是和人聊天的姿势吗,他扯了嘴角道,“表哥进宫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他脖子受伤了,应该是进宫看太医去了吧。”

明澜强忍着才没有脸红,楚三少爷损惯了,她也不是第一回见了,方才来迟了,没看到他挨鞭子的飒爽风姿,太可惜了。

沐礼拿了药,然后过来扶楚三少爷。

明澜在一旁,笑问道,“昨天不是还大打出手吗,这么快就和好了?”

沐礼的手顿住,弯下去的腰也直了起来,楚三少爷是真没力气了,他试了两回都没爬起来,最后瞅着明澜,怅然道,“这么快就被我大哥带坏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和好

楚三少爷累虚脱了,这训练场是老王爷修建的,天知道哪些鞭子是怎么跑出来的,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说一刻钟,就是少一个呼吸的工夫都不会停下来,除非你连挨了十鞭子,否则根本不会停。

以那么快的速度躲开鞭子,脑袋没转晕就算不错了,哪里坚持的下来。

都这么惨了,居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扶一下能缺胳膊还是断腿啊?

楚三少爷望着沐礼了一眼,问明澜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和好的?”

明澜正好奇呢,表哥和楚三少爷都不是好说话的人,这么快就和好,可不是件容易事。

明澜正要开口问呢,那边沐礼忙把楚三少爷扶了起来,还故意碰到他伤口,疼的楚三少爷嗷嗷叫。

表哥……真不算是个好人啊。

明澜憋笑。

她是不知道楚三少爷和沐礼的事,换做是她,估计往楚三少爷伤口上撒盐的心都有。

昨天,楚三少爷几个登门施压,要沐礼去赴宴,沐礼执意不去,他们几个就打算把人直接扛出沐阳侯了。

沐礼真怕他们动真格的,就把凤大少爷拉到一旁说了楚三少爷醉酒的事。

他们一怒,就联手揍楚三少爷了。

楚三少爷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不服软都不行。

但服软过后,就是把你气炸毛了。

楚三少爷说他是不小心亲了他们的脸,他又不是故意的,他还嫌恶心呢,这不是怕风大少爷被人笑话,到时候多年的兄弟没得做,他脑袋一抽,就都亲一遍,大家谁也别笑话谁……

这样想也没错,但是他没料到他们会联手揍他,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但是!

既然挨揍了,就不能这样算了,既然都有肌肤之亲了,等他回府,会准备聘礼登门求亲,把他们都迎娶回去。

和他动粗,就别怪他耍无赖了。

他们身份尊贵,他不好厚此薄彼,分什么正妻贵妾啊,一视同仁,都是平妻。

往后大家一起同塌而眠,同桌而食,一起练武,一起逛青楼……

想想还是很不错的,就当他爹多生了几个儿子好了。

沐礼几个没差点把他给撕了,他们不过是给了楚三少爷一点皮外伤受,他们却是差点被他气出内伤来,最后能怎么办了,只能当这事没发生,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大家约好,绝不再提这件破事,影响兄弟感情。

明澜不知情,见沐礼扶楚三少爷,就把这事拎出来了。

看样子,虽然和好了,但表哥依然心有不甘啊,不过和楚三少爷相处,甘心的时候估计不多。

沐礼伸了伸胳膊,就进房间了,六根鞭子,划破空气,抽在地上,只觉得地都颤抖了下。

沐礼不敢掉以轻心,左躲右闪,尽全力避开抽过来的鞭子。

明澜就在一旁看着。

前半盏茶的工夫还好,都能躲开,没能伤沐礼分毫,半盏茶之后,就有些体力不支了,灵活度也下降了不少。

一刻钟下来,沐礼挨了四鞭子,后背两下,胳膊和大腿各一下,他挨一下,雪梨就尖叫一声,仿佛挨鞭子的是她似的。

楚三少爷眼睛都直了,“没看出来,你武功居然这么高……。”

沐礼哭笑不得,“我看起来很弱吗?”

“至少看起来比我弱,没想到竟然是深藏不露啊,真打起来,我还真不一定打的过你,”楚三少爷摸着脸上未消的淤青道。

离王府训练场,一般是不许外人进来的,大哥让他来,不会是为了给他找个对手吧?

武功不相伯仲,又一起训练,到时候他落后一大截……

他要勤奋了!

沐礼武功略高一点,但也只是一点,他走出来,坚持不住也倒下了。

暗卫这才过来将他们扶到那边小榻上给他们上药。

明澜则回锦华轩了。

她先去探望了程妈妈,她没有看到她红肿的脚,但程妈妈憔悴了不少,明澜道,“要不要再给你请个大夫来?”

程妈妈摇头道,“已经请过大夫了,世子爷给的药是贡品,用一两日就好了。”

就是贡品药用了不消肿才要请大夫的啊。

崴脚而已,再严重能严重到哪里去。

想到什么,明澜眸光闪了下。

楚离不会是让人在药里动了手脚,打算让程妈妈多在床上躺些时候吧?

这像他做的出来的事。

明澜就没再说请大夫的话了,只宽慰了程妈妈几句,让丫鬟吩咐厨房多给程妈妈做几道可口小菜,她一番好心,程妈妈无以为报,让她先看账册,不懂的问陈妈妈,等她好了再继续教她。

明澜恨不得让小厨房在菜里下巴豆了。

账册是拿了,但是明澜翻都没翻一下,继续做虎头鞋。

绣了一会儿,明澜揉着有些酸楚的脖子眺望窗外,阳光透过浓密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碎金,风吹动,海棠花轻轻摇曳,花姿潇洒,花开似锦。

一道清秀身影走过来把海棠花挡住了。

“秋棠回来了,”雪梨高兴道。

秋棠,就是海棠。

因着她的名字和海棠苑重了,明澜就改为秋棠了。

之前她被楚离带出府住了半个月,刘妈妈病了,海棠想娘,陈妈妈知道明澜待海棠的情分不一般,这满院子的丫鬟婆子,明澜就算在府里,也不差她一个伺候的,就让她回家照看娘亲了。

现在回来,应该是是刘妈妈病好了。

秋棠把包袱放下,打了帘子进来,欢快道,“奴婢回来了。”

雪梨高兴的拉着她的手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娘病好了?”

秋棠连连点头,“好了,都能下地干活了。”

说着,她望着明澜道,“回来之前,我先去了伯府一趟,正好宫里派人来传话,四老爷不但被贬官了,还降了一级,四太太抱着老夫人的腿哭,老夫人有意把七姑娘许给表少爷呢。”

四老爷降级是意料之中的事,明澜一点都不惊讶。

但顾雪澜嫁给表少爷,明澜拧眉了,“哪位表少爷?”

秋棠忙道,“就是沐阳侯世子啊。”

明澜心头一沉,眉头打了个结。

顾雪澜嫁给表哥?

开什么玩笑!

第五百一十六章 惊呆

沐礼温文尔雅,谦谦君子,腾蛟起凤,顾雪澜虽然容貌还算不错,但性情……明澜实在不敢恭维。

娶妻不贤祸三代,沐阳侯府已经有一个丁氏了,再加一个顾雪澜,明澜都不敢想象十几年后的沐阳侯府会成什么样子。

老夫人心疼四房,她能理解,身上掉下来的肉,再不成器,那也是好的,可她疼四老爷是一回事,把顾雪澜往沐阳侯府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明澜气的呼哧呼哧,碧珠也觉得老夫人这想法太过分了些,望着秋棠道,“太太没答应吧?”

秋棠点头如小鸡啄米,“太太当然不会答应了。”

这事,她根本就是当成笑话听的,一个是被贬外放官员之女,定亲了估计都会退亲,一个才被封为世子,初升朝阳,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怎么可能凑到一起去,也只有老夫人觉得自己的孙女哪哪都好,才会提这样的要求。

二太太又不糊涂,怎么可能会答应呢,再说了,就算太太答应了,舅老爷和表少爷不答应,那也是白搭。

沐氏不会答应,明澜可以肯定,但她还是忍不住生气,老夫人就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思!

虽然这样的想法,可能不是她想到的,但是她耳根子软,向沐氏开这样的口,就不应该!

娘亲身怀六甲,临盆在即,遇到这样糟心的事,能忍住不生气吗,再加上四太太豁的出去,到时候又求又跪,谁能架的住?

怕明澜气伤身子,碧珠劝道,“世子妃就别生气了,老夫人提议,太太不会答应,过不多久,四房就外放了,到时候伯府就剩三太太了,太太就清净了。”

明澜冷冷一笑,“真到那时候,你以为老夫人会允许三房留在伯府吗?”

老夫人最疼的两个儿子接连外放,而最看不顺眼的三房却留在伯府安享荣华富贵,三太太请一回安,就是戳老夫人心窝子一回,要是四房留京无望,明澜敢打赌,在外放之前,伯府一定会分家。

分家时,老夫人还会尽量帮四太太划拉家产……

想到这些,明澜就觉得心堵的慌,俗话说,偏疼的果子不上色,老夫人一把年纪了,日日把规矩礼仪挂在嘴边,来教训她们这些孙女,可真轮到她自己的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最后事情没办成,把所有人都气出内伤来。

明澜深呼两口气,灌了两盏茶,才把火气压下。

只是这边火气刚消,那边火气又冒出来了。

沐礼来王府训练的事,老王妃知道了,派丫鬟来把明澜请了去,一脸严肃的问她,“让沐阳侯世子来王府训练,是你向王爷提的要求?”

这件事,的确是明澜向王爷提的,所以她点头了。

然后,老王妃的脸唰的一下就结冰了,变脸之快,明澜两世仅见,要不是楚离刚告诉过她,她在王府可以横着走,她估计真的要吓个不轻。

这会儿么,她就背脊挺直,眼神茫然的望着老王妃,心底在琢磨她让表哥来王府训练,王爷都答应了,碍着老王妃什么事了,她要气成这样,万一真的气中风了,她是不是真的如楚离说的那样,不用担责任?

脸都拉长的跟马脸有的一比了,偏明澜还一脸茫然无辜,不知道错在哪里,更别提跪下认错了,老王妃郁气上涌,脸隐隐紫的发黑。

每一个长辈身边都有一溜须拍马,在她不适合开口的时候,在一旁帮忙说话,以前伯府是大太太和四太太,离王府则是三太太。

三太太皱着眉头,道,“咱们离王府可不是西街菜市场,随便什么人都能来,训练场是老王爷一手建立的,怎么能随便塞人进来,你不过是新进门的世子妃,就要王爷为你破了规矩,这像话吗?!”

明澜双眼明亮而有神,轻眨了两下,三分不解七分不惧道,“父王没有一点为难就答应了啊。”

没有她和曾外祖母的血,训练场压根就不能用,就算没有她,舅舅把表哥塞进来,王爷也不会拒绝。

明澜只是如实回答,可在三太太和老王妃看来就是在炫耀,在洋洋得意,尤其是三太太气的够呛,她红了眼眶道,“老王妃,王爷他未免也太偏心了,敞儿和扬儿都没能进训练场训练,就连王爷的亲生骨肉铭儿都没许他进去,现在倒好,让一个外人进训练场,难道这些侄儿在王爷心目中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吗?!”

三太太掩面哭起来,哭的痛彻心扉,明澜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或者说她哭的太早了些。

训练场昨天才能用,她提的及时,表哥今儿才进府训练,她们应该没有和王爷提过,想当然的就以为王爷不答应吧。

以前王爷不许,那是训练场没有合适萧敞他们训练的屋子了,连楚离都十天半个月训练一回,每回挨两鞭子,他们进去训练,还不得皮开肉绽啊,王爷是为了她们好啊。

不过现在,就算王爷如实说,老王妃和三太太她们也未必信了。

明澜在心底替王爷默哀。

三太太哭的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如果不知情,明澜估计都觉得王爷过分了。

老王妃就动怒了,道,“去把王爷叫过来!”

丫鬟不敢耽搁,一溜烟去了外院请王爷了。

明澜站在那里,没什么好说的,她道,“没什么事了,我就先……。”

话还没说完,老王妃眼神射过来,像是冰刀似的,语气凌厉,不容人拒绝,“坐那里等着!”

明澜很听话,乖乖的坐下了。

但要论气人,明澜也是个好手,这不,斜对面三太太哭红了眼,二太太和四太太也愤愤不平,双眸含泪,明澜挨个的望了一遍,谁也不劝,默默的拿了块红豆糕啃着。

更重要的是,她吃了一块,觉得意犹未尽,又拿了一块……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惊呆了,嘴巴张大的能塞进去一只咸鸭蛋,真的没见过世子妃这么心大的了,她这是要气死谁啊?

第五百一十七章 偏袒

老王妃气的嘴唇都颤抖了,偏明澜没看见,吃了糕点,拿绣着木棉花的绣帕擦了擦手,端茶喝了两口,然后就端庄的坐在那里等着,脸上挂着一抹恬淡浅笑,在气头上怎么看怎么碍眼,恨不得伸手将她撕碎。

老王妃能忍,可三太太就没那么好的忍耐力了,她看着明澜的眼神仿佛在质问她上辈子是不是饿死鬼投胎来的,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吃。

她的眼神又是喷火,又是冰冷,明澜难以忽视,就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三婶不要生这么大气嘛,父王这不是还没来么,你们要二少爷他们进训练场,王爷不答应,你们再生气也不迟啊,万一父王答应了,你们岂不是白气了一通?”

四太太忍不住道,“要答应,王爷早就答应了!”

此一时彼一时啊。

不过王爷真不答应,你们就是活活气死,王爷也还是不答应啊。

当然了,这些话,明澜只放在心底说的,免得真把她们气出好歹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王爷许是手里有事在忙,大家等了一刻钟又一刻钟,王爷都没来。

明澜有些坐不住了,可是她一动,老王妃的寒冰眼就射了过来。

明澜就乖乖坐好了,很快,萧柔和萧敞他们就来了,还有二老爷、三老爷他们,济济一堂,不比她敬茶那天人少。

毕竟学得一身好武功,无人敢欺,凭着离王府的权势地位,将来建功立业,指不定还能封王呢。

事关前程,岂能不上心啊。

屋子里,议论纷纷。

重点就两条,一是她不懂事,占着新媳妇进门,王爷给她面子,什么要求都敢提,二来就是王爷偏心了。

反正他们怎么指责,明澜都垂着脑袋,洗耳恭听,至于回应……没有。

听得不耐烦之际,丫鬟跑进来道,“王爷来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王爷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几个呼吸的工夫,王爷就进屋了,看到一屋子人都在,而且都看着他,王爷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道,“都这么清闲,没事要做?”

没人接话,王爷走上前,老王妃才道,“就算手头上事再忙,我叫他们来都得来!”

王爷坐下来,弹了弹锦袍,问道,“有什么要紧事?”

三太太嘴最快,她忍不住上前一步,这样子,在明澜看来有点像是早朝,还要出列说话,有些想笑,那边三太太直接就开门见山了,一句话,明澜先脸红了,她道,“我知道世子妃是桓儿的心尖儿,王妃又和王爷和离了,王府中馈由世子妃接手,可您让沐阳侯世子进王府训练场训练,铭儿他们都没有这样的待遇!都说亲疏有别,王爷这样做,未免也太叫我们心寒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占理,三太太的声音格外的大,有点大呼小叫了。

王爷眉头拧了,道,“这么济济一堂,又把我叫来,就为了这事?”

云淡风轻的语气,不比明澜吃糕点好哪里去,三太太气的想骂人了,这是大事!大事!

三老爷就道,“我知道扬儿他们武功不及桓儿,可能也比不上沐阳侯世子,但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吧……。”

四老爷点头道,“扬儿他们才是桓儿的手足兄弟,王爷偏袒外人,看轻侄儿,让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心底难受。”

一人一句,都表了态。

王爷眼神凝成冰块,他没想到他们是这么看他的,王爷把手中才端起来,没有喝一口的茶放下了,淡淡道,“看来,你们是都想进训练场训练了?”

三老爷摇头道,“我们就不了,让扬儿他们训练就成了。”

习武要趁年轻,年纪越小越好,他们现在学,太晚了。

明澜在一旁听得眨眼,怎么觉得三老爷他们没进过训练场一般?

王爷眼睛扫过去,眸光落到萧扬他们身上,他们站出来道,“大伯父,我们一定勤奋习武的!”

王爷笑了,道,“之前不让你们进训练场习武,是训练场坏了,这几日才修好,你们就算不提,我也会安排你们训练的,既然你们等不及先提了,我自然答应,桓儿他们一天训练半个时辰,你们每天一刻钟吧。”

萧敞就道,“我们和大哥一样,每日训练半个时辰!”

王爷额心皱着,道,“都还没进训练场,就要求半个时辰,就不怕身子骨吃不消?”

王爷望着三老爷他们,三老爷点头道,“大哥,难得扬儿他们有上进心,你就应了吧。”

王爷望着三老爷,是希望他们能劝劝自己儿子,不要太激进了,循序渐进,没想到三老爷反倒劝他了,王爷多看了萧扬几个一眼,道,“既然你们都坚持,那就每日训练半个时辰吧,但我有句话说在前头,训练场是老王爷修建的,和一般训练不同,会非常辛苦,沐阳侯世子第一次训练,他能坚持,我相信你们自然也可以,坚持不了一个月,以后就不要再跟我提再进训练场训练的话了。”

这一点,几位老爷无从反驳。

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下来,也没脸再提这事了啊。

等他们都点头了,王爷就打算走了,他忙着呢,这时候,老王妃来了一句,“让霄儿和源儿也一起来训练吧。”

老王妃口中的霄儿和源儿是老王妃娘家侄孙儿,是莫家翘楚。

王爷看着老王妃,老王爷眸光则瞥向明澜。

连明澜都能把表哥塞进来了,她塞两个侄孙儿进来过分吗?

一点都不过分!

这样的攀比,让王爷不快,但明澜百毒不侵的事不宜外泄,王爷只能忍了,笑道,“让他们明天来王府,和沐阳侯世子他们一起训练,既然来了,就至少要训练半个月。”

说完,王爷瞥向三太太几个,问道,“还有要塞侄儿进来的,就一起吧。”

王爷这么好说话,三太太几个都怔住了,但想到沐阳侯世子和楚三少爷都坚持了,没道理她们的侄儿坚持不下去,都应了道,“我一会儿就送信回去,让侄儿们进府。”

王爷笑了一声,迈步走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造孽

明澜站在一旁,心想着现在王府归她管了,她是不是应该提醒萧总管一声,多准备些担架和马车?

看着王爷离开的背影,三老爷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方才准备了一通劝说的话,都还没说几句,王爷就答应了,真的是白想了,也白气了。

明澜这才起身道,“我就说三婶气早了,父王连我表哥都答应让他进训练场了,又怎么会不允许三少爷他们训练呢。”

三太太暗咬了下牙,要不是王爷先答应了她,被他们逮着把柄了,王爷才没有这么好说话!

单单一个王府书房重地,连三老爷他们都不许轻易涉足,又怎么会允许几个小辈进去。

不过达到目的最重要,世子妃塞一个,她们多塞几个就是了!

娘家强大了,对她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着,几位太太就迫不及待的各回各院,赶紧写信回去通知一声,尽量挑资质好,有点武功底子的侄儿来,不要给她丢脸。

出了长晖院,明澜看着天上大朵的白云,有些纠结。

来长晖院之前,明澜都吩咐丫鬟回伯府通知一声,她明儿回门,没想到会出现变故,王府这么大的热闹,她能不留下来看看么?

回了锦华轩后,明澜第一件事就吩咐丫鬟道,“再回伯府说一声,明儿王府有事,我可能要晚些回去,如果赶不及,我就后天再回去。”

吩咐完,明澜就回屋继续做虎头鞋,静等明天到来。

翌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吃了早饭后,明澜就去长晖院给老王妃请安,许是因为侄孙儿要来王府的缘故,老王妃心情极好,吩咐大厨房准备糕点。

三太太则问明澜,道,“我听说程妈妈昨儿把脚给崴了,你接手管家了?”

明澜摇头,道,“还没有,程妈妈虽然崴脚了,但管家游刃有余,知道府里会来不少表少爷,昨儿程妈妈就吩咐大厨房准备了不少点心。”

安排缜密,三太太挑不出错,就没说什么了。

小坐了会儿,就有丫鬟来禀告,道,“老王妃,表少爷他们到了,王爷让他们先来给您请了安,再训练。”

嗯,先训练了,估计就没力气来请安了。

很快,就有陌生的脚步声传来,而且还不少。

然后,明澜就看到有人进来,一个、两个、三个……七个、八个……

乌拉拉,来了十位。

最大的表少爷,年纪比楚离略长一岁,年纪小的……

明澜看了后,在心里说了三个字:造孽啊。

这小屁孩估计也才六岁大吧?

这是三太太娘家侄儿,老王妃见了后,道,“这么小?”

三太太笑道,“这是我大哥的嫡次子,差九个月就七岁了,早早的就开始习武了,教武师父说他根骨极好,我大哥要送来,我大嫂还舍不得呢。”

老王妃招手,那小表少爷倒也不怕生,上前给老王妃请安,声音软糯好听。

老王妃似乎很喜欢孩子,赏了他一黄金长命锁。

那些表少爷上前请安,有些明澜认得,有些是第一次见,听说话都挺有骨气的,就是不知道这样的骨气在看到鞭子后,还能剩几分。

时辰不早了,老王妃道,“你们都去前院吧,好好训练,能进离王府训练,是你们姑母费了不少力气才帮你们争取到的,不要丢她们的脸,另外,书房重点,不能乱跑乱闯,惹王爷不快。”

那些表少爷都赶紧表态,老王妃就让他们出去了。

等他们走了,明澜也起身了。

落后他们五十步,明澜闲庭信步到了外院。

因为人多了不少的缘故,王爷书房多了两个守门暗卫,看到那些表少爷被领着朝假山走,暗卫嘴角抽了又抽。

没见过这么多送上来挨鞭子还这么兴奋的。

希望进了训练场,还能笑的出来。

明澜多想提醒一句:想笑就笑吧,不要憋出内伤来。

训练场内,灯烛通明。

和昨天来不同,里面多了不少桌椅,桌子旁还摆了瓜果和糕点。

包括楚离在内,沐礼和楚三少爷都到了。

楚离在喝茶,楚三少爷则在磕瓜子,只是随着人越来越多,他嘴角也越来越抽,偶尔一两声憋不住的笑溢出来。

萧铭见了,就道,“楚三少爷笑什么?”

楚三少爷碰了下鼻子,道,“我高兴啊,有这么多人陪我练武,人多热闹。”

楚离看着他道,“你要训练多久?”

“半个时辰!”萧铭掷地有声道。

楚离没说什么,眸光落到从一旁挤过来的明澜身上道,“你怎么来了,也不怕血腥味熏着你。”

明澜走到他身边,道,“这里这么热闹,我当然要来看看了,一会儿三婶他们指不定也会过来。”

楚离嘴角带笑,道,“父王让他们来,进了训练场,可就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

萧扬觉得自己被看轻了,不虞道,“我们来了就没想走!”

大哥武功是高,可那还不是他训练有素的缘故,如果他们从小也这么训练,未必会比他差!

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对,毕竟潜力都是激发出来的。

楚三少爷竖大拇指,一脸钦佩道,“有骨气!我看好你!”

萧铭则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楚离淡淡道,“等父王下朝回来吧,应该要不了多久了。”

花时间陪他们浪费,好在只有今儿一天。

丫鬟搬了椅子来,明澜就坐在楚离身侧,闲的无赖就嗑瓜子。

很快,二老爷二太太他们都来了,再加上丫鬟,训练场人更多了。

等了半盏茶的工夫,王爷就来了。

他一进训练场,就皱眉道,“丫鬟都出去。”

碧珠抓明澜的袖子,她想留下来看热闹啊。

明澜朝她点头道,“你帮我剥瓜子。”

碧珠点头如捣蒜。

其他丫鬟就都退出去了,三太太虽然发现碧珠不听话,但今儿训练最重要,就不当着外人的面提了,万一王爷护着明澜,没面子事多的就是她了。

看着这么多人,还有那六岁大的小表少爷,王爷额头都颤了下,道,“这就是老王爷修建的训练场,想必你们也都见过了,那十二间屋子就是训练的重中之中,一会儿挨个的进去训练……。”

第五百一十九章 凄惨

那十二间屋子都用网蒙着,没人能进的去。

王爷简单介绍了下,就让楚离给他们做示范了,之前楚离在第八间屋子训练,那是因为第七间屋子不能用了,现在每天训练,当然在第七间,等安然无恙了之后,再进第八间。

把网放下,楚离进去了,那些鞭子就冒出来,一鞭鞭抽在地上墙上,听得人心都颤抖。

那些表少爷脸都白了一半了,生怕要他们也和楚离一样训练。

不过在楚离训练的时候,楚三少爷推着沐礼去训练。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训练强度不同,心稍安。

一刻钟过去,楚离挨了一鞭子,但是不重,只是没能避开。

沐礼挨了三鞭子,疼的龇牙咧嘴。

王爷道,“这就是王府训练的办法,铭儿武功还不错,你进第四个房间,扬儿进第三间,敞儿是第二间,其他人武功我还不知道有多高,就先进第一间,回头再往前。”

吩咐完,王爷坐下来喝茶了。

等萧铭他们进去后,暗卫把网放下来。

明澜就静静看人挨鞭子,听嚎叫了。

这些人中,就数萧铭武功最高,可就是这样,萧铭在第四个房间内,也挨了六鞭子,还有一鞭子险些打到他的脸,吓的莫姨娘脸色刷白。

他出来后,莫姨娘就和丫鬟扶他去上药了。

萧扬就惨了,硬是挨了十鞭子,他挨四鞭子的时候,三老爷就舍不得儿子了,望着王爷道,“大哥,你放扬儿出来吧!”

王爷脸一沉,“你当训练场是什么地方?!”

三老爷吓的没敢再吭一个字。

十鞭子之后,即便没到一刻钟,鞭子和网一起收了。

三太太迫不及待就往屋子里跑,结果那边鞭子冒出来,一鞭子抽在她腿上,疼的三太太嗷的一声叫了,要不是丫鬟扶着,都能摔了。

嗯,没人进去扶萧扬,他自己爬出来的。

他都这么惨了,其他表少爷都双腿哆嗦了。

那六岁大,被爹娘坑来的小表少爷直接吓哭了,对他王爷很宽厚,道,“他年纪太小了,带他出去吧,其他人继续。”

那些表少爷都退缩了,可既然进了训练场,就必须要进去。

不是说王爷偏心么,给了他们机会,就必须接着!

四太太怕娘家侄儿挨鞭子打出好歹来,她回去没法交代,忙说不训练了,王爷一个冷眼扫过来道,“半个月之后,再和我说这句话!”

明澜憋笑,好心提醒道,“这还没到一刻钟呢,几位少爷可是要训练半个时辰的,相公以前就是这么训练过来的,久了就习惯了。”

四太太咬牙了,她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

在王爷这里,是没有出尔反尔四个字的,让他们训练一刻钟,非要半个时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疼也给他忍着,免得说他偏帮外人,不向着自家侄儿。

有王爷镇场子,那些表少爷敢不进去训练么,就算最少两根鞭子,那些表少爷也是被打的嗷嗷叫。

无一例外,都是挨了十鞭子后被抬出去的。

渐渐的,训练场就空了。

三老爷额头冷汗直冒,庆幸自己在长晖院回绝了王爷要他们也进训练场训练的念头,十鞭子挨下来,不得在床上养半个月,脱掉几层皮啊?

一个上午,那些表少爷都被抬出去了,本来挨鞭子是不用多久的,你推我攘上刑场耽误了大部分时间。

到最后,训练场还真多了几分血腥味,有些熏人。

想到他们之前的兴奋劲,离开时疼的鬼哭狼嚎,明澜就觉得肚子抽疼。

楚离他们还要训练,碧珠就扶着她走了,道,“世子妃,您悠着点啊。”

明澜摸笑僵硬的腮帮子,道,“总比憋出内伤来强。”

碧珠连连点头。

想到王爷要他们训练半个月的话,她笑道,“都被抬出去了,还怎么训练啊?”

明澜失笑,“这半个月,估计只能躺床上养伤了,他们不来,王爷也不会逼他们,倒是府里几位少爷,想躲都没地方躲……。”

前面不远处就是四老爷和四太太,四太太扶着挨了鞭子的儿子,正心疼不已呢,听到明澜这话,她回头望过来,眸底是熊熊烈火,“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吗?!”

明澜笑道,“四婶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怎么叫我幸灾乐祸呢,我这是心疼五少爷他们,不过玉不琢不成器,相公以前挨鞭子的时候,父王也心疼,如果一心疼就放弃了,相公就不会有今日这么高的武功了,我让父王同意让表哥来训练,也是希望表哥武功更进一步,他挨鞭子,我也心疼,但心疼归心疼,明天还得继续。”

说着,明澜顿了顿道,“王爷知道训练场有多辛苦,只让二少爷他们训练一刻钟,要训练半个时辰,可是你们自己要求的,父王先走一步,是给台阶给你们下,你们要是心疼五少爷,往后想再训练,父王不一定会同意了,最开始训练总是辛苦一点,往后习惯了就好了呀。”

明澜苦口婆心,可是萧川脸色惨白,“只怕我还没适应,就被活活打死了。”

“五少爷别太妄自菲薄了,相公都扛过来了,你一定也可以的,”明澜帮他打气。

打的萧川恨不得晕过去算了。

四老爷额头一跳一跳的,四太太就哭了,“老爷,你就舍得川儿吃这么大的苦头吗?”

明澜撇撇嘴,带着碧珠从一旁走了。

身后,四老爷生气道,“不舍得,又能怎么样,一旦放弃,就别想再有第二回了!”

明澜迈步回锦华轩,一路上,丫鬟婆子们都在议论这事。

她们没进训练场,但是那么多表少爷被打的那么惨的抬出去,真是惨不忍睹啊。

不过明澜想说一声活该。

总觉得王爷偏心偏袒,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都不先打听打听,哪怕问她一句,她也不会不说啊。

要求王爷松口了,现在烫手山芋拿在手里丢不掉,看他们怎么办。

那些表少爷就算了,可以不来,三少爷他们挨十鞭子,半个月就养好了,伤好了就该继续训练了……

真是惨呐。

明澜随手摘了朵百合花,嗅着清香,回锦华轩等楚离回来一起吃午饭。21010

第五百二十章 意中人

吃饭的时候,明澜把昨天想问,但是忘记的话问楚离道,“三叔他们以前没有进过训练场吗?”

楚离摇头,“外院书房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热闹过,父王是动怒了,否则不会这样,三叔他们根骨一般,祖父对他们没有多大要求,其实训练场是祖父为自己修建的,后来才训练暗卫,父王崇敬祖父,也跟着训练,而我……是别无选择。”

离王府的敌人太强大了,他不强大,指不定哪一天就被人给抓了,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其实这样也好,不让他们吃上几回苦头,还总觉得父王偏袒他,他能有今日全靠父王疼爱。

之前是逼王爷要他同意萧扬他们进训练场,现在则是期盼王爷能心软一点,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别再提训练一事的。

至于王爷提不提,那就没人知道了。

但那么多位表少爷从王府抬出去,浑身鞭痕累累的事,一阵风刮遍了京都。

明澜吃了午饭后,溜食到了前院,坐马车回伯府。

见到老夫人,她问的第一句就是,“我听丫鬟说老王妃和王府几位太太的娘家侄儿进了王府,挨了不少鞭子出来,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底对老夫人存了气,但她问话,明澜还得回答,道,“王府有训练场,是老王爷修建的,昨儿我让表哥进王府训练场训练,还有楚三少爷也一起,老王妃知道后,就提议让她娘家侄孙儿也进训练场,还有二太太三太太她们都把娘家侄儿叫了去,王府的训练场极其严格,容不得一点马虎,然后就挨鞭子被抬出来了……。”

明澜没说老王妃指着王爷偏袒她之类的话,但猜也能猜的出来了。

老夫人摇摇头,笑道,“看来都想和世子一样武功高,又吃不了那苦头,你表哥……。”

明澜道,“表哥这两天也挨了不少鞭子,但都坚持下来了。”

老夫人很满意,有些叹息道,“你表哥是个好孩子。”

她表哥,当然好了,但不能好,你就能打他的主意。

不过听老夫人这么叹息,应该是放弃这念头了吧?

刚这样想,就听老夫人道,“你四叔……。”

明澜耷拉了脑袋道,“四叔的事,我很抱歉,不过我事先说了,留京和被贬的可能一半一半,四叔应该有这心理准备。”

这些话,明澜说的很清楚,老夫人没有理由责怪她,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老夫人叹气道,“你四叔留京是铁定没希望了,只是你七妹妹年纪不小了,到了该许人的年纪了,你四叔一外放,她的亲事就难了,祖母的意思是和沐阳侯府亲上加亲,你娘不同意,你帮我劝劝你娘。”

说的好像她就同意这桩亲事似的,明澜两眼一翻。

她望着老夫人道,“祖母,我今儿回来就是和你说这事的,我问过表哥了,他有意中人了。”

老夫人惊讶道,“有意中人了?”

明澜点头,“舅舅不知道,才托娘亲帮忙物色,我和表哥从小就无话不谈,娘亲身怀六甲,出门不便,也不知道哪里大家闺秀性情好,就让我帮表哥看看,我就干脆直接问表哥了,他起初否认,我多问了几次,他就和我坦白了。”

四太太得知明澜来了,赶紧过来,进门正好听到这句,连忙问道,“是谁府上的姑娘?”

她怎么知道是哪家姑娘,明澜笑道,“表哥让我给他保密,我就不告诉四婶你了,这两日我想办法帮表哥试探一二,等有了准信,我再说,万一表哥是单相思,传出去表哥就太丢人了。”

四太太脸色微僵,沐礼有了意中人,就代表着她女儿没希望了,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如今四房被贬,压根就没人在登门求亲了,之前有意结亲的几家更是连影子都没了,先前四老爷左挑右捡,现在也没脸再把女儿塞过去。

四太太后悔,本以为明澜嫁进了离王府,顾音澜嫁给了太子,伯府能跟着水涨船高,谁想到看着水很深,船一划过去,就直接触礁了,撞的四房头破血流,肠子悔青。

四太太望着明澜道,“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你七妹妹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啊。”

明澜无语,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她养的女儿就比别人好了。

明澜道,“表哥都有了心上人了,我再把七妹妹塞过去像什么话,强扭的瓜不甜……。”

四太太嘴快道,“当初你嫁给离王世子,不也是他强求的。”

明澜嗓子一噎。

这能一样吗?

男的脸皮厚一点很正常,有大家闺秀上赶着嫁的吗,还要不要脸了!

还是说只要把人塞过去了,左右娘亲在府里,给表哥几个胆子,也不敢欺负顾雪澜是吧。

明澜脸崩紧了几分,道,“这个口,我张不开,我娘就更张不开了,既然七妹妹不比旁人差,四婶着急将她许人做什么。”

四太太急了,“你就忍心你七妹妹嫁的不好吗?”

明澜脸一沉,真是给她们留着面子,不知道收敛,还蹬鼻子上脸了,明澜眸光暗沉道,“我娘和舅舅关系好,我和表哥更胜过亲兄妹,四婶不要只顾自己,就让我和我娘伤了舅舅和表哥的心,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你要真那么急着七妹妹嫁人,何不往娘家塞,知根知底不更好吗?”

明澜话说得很重,不只是说给四太太听的,更是说给老夫人听的。

只有话说得重重的,才能绝了她们的心思。

说完,明澜就起身了,省的留下来看着烦心,朝老夫人福身,明澜脸上不带一丝笑容,疏离道,“老夫人,我去幽兰苑看娘了。”

称呼也从祖母换成了生疏的老夫人。

老夫人眸光一暗。

不等她说话,明澜直接转身走了,身后四太太朝老夫人哭道,“娘,你帮帮雪澜吧。”

老夫人气的恨不得把佛珠丢她脸上了,明澜话都说到这份了,还有余地吗,她是想她脸丢尽是吧。

“你往黄家塞吧!”

丢下这一句,老夫人就扶着王妈妈的手进内屋了,只是脚步轻浮,像是随时能晕倒一般。10

第五百二十一章 糊涂

幽兰苑。

明澜迈步上台阶,那边珍珠端了托盘过来,上面摆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离的远都能闻到一股子苦涩药味。

明澜额心一皱,道,“这是什么药?”

珍珠回道,“是保胎药,太太有些动胎气,昨儿赵大夫来……。”

一句话还未说完,赵妈妈自屋内走出来,笑着将珍珠的话打断,道,“姑奶奶回来了,快请进。”

明澜迈步进屋,沐氏躺靠在折枝寒梅大迎枕上,气色比上回见苍白了不少。

看到明澜,沐氏伸了手,明澜三两步走过去,就沿着床边坐下,沐氏道,“娘没有动胎气,只是被你四婶给闹烦了,寻了借口躲开她,既然装病了,就得装全乎了。”

明澜看了沐氏几眼,她脸上的苍白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苍白,双眸无神。

她知道,娘亲是真动胎气了。

如果是假的,珍珠不会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而是俏皮的眨眼,赵妈妈不会急着出门打断珍珠的话。

这么说,不过是怕她担心罢了。

明澜帮沐氏掖好被子,道,“我知道四婶难缠,祖母又糊涂,方才我直接告诉她们表哥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绝对不会娶七妹妹的,她们应该不会来烦您了。”

沐氏早猜到明澜此番回来是为了这事,她道,“你出嫁还不到一个月,就回来几次了,离王府没意见吗?”

明澜双眸明亮,褶褶生辉,“当然没意见了。”

碧珠在一旁,得意道,“世子爷和王爷待世子妃可好了,连表少爷都准许入王府训练场训练呢。”

提到这事,碧珠就忍不住把今儿上午的闹剧说给沐氏听。

沐氏忍俊不禁。

再加上顾云澜和茂哥儿过来,一家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外面,翡翠进来道,“太太,徐太太和表姑娘安排妥当了。”

明澜眨眼,沐氏笑道,“徐太太是识趣的人,老夫人一再丢脸,徐太太就以表姑娘夜里要练琴为由,怕扰了府里清净搬出去住了,老夫人让我给她们安排住处,我就将她们安排在城南临街的三进小院里了。”

前世,她们是被大太太挤兑走的,这一世,没人挤兑她们,还是走了,还住的都是城南小院。

徐欢进京和前世似乎没什么差别,难道她还会结识太子?

明澜还真有些期待她的选秀了。

不过,现在么,明澜笑道,“徐太太走了,接下来伯府是不是就要分家了?”

赵妈妈听得一笑,“姑奶奶就是聪慧,把老夫人和四太太的心思猜的透透的。”

沐氏则叹息道,“这府里,我只和你三婶能聊上几句,偏偏……。”

老夫人要分家,谁也拦不住。

明澜则道,“隔壁静园,之前四房不是要买下吗,四叔去交定金,静园没收,现在他们要外放了,静园还要不要,如果不要,不妨让三叔三婶买下,离的近些,娘也能多个说话解闷的。”

“就怕你祖母不同意,”沐氏眸光黯淡。

老夫人不就是怕三房沾了伯府的光才提的分家吗,搬到静园去,一墙之隔,打通了,就成了伯府一角了。

那样除了日常用度不从伯府出之外,其他的也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便宜,老夫人不会让三房占的。

明澜慵懒道,“祖母年纪大了,办事糊涂,哪能事事都听她的,父亲在朝中,也要几个左膀右臂,旁人总比不上三叔,四房不要静园,三房凭什么不能买下,祖母不同意,让三叔找祖父说去。”

这伯府,只有老太爷还能镇得住老夫人。

不过等四房外放了,没人在老夫人耳旁吹风,没准儿会好一点儿。

沐氏点头道,“以你四婶的性子,她不可能买下静园的。”

一旦外放,就没那么容易再回京了,像四老爷这样的情况,少说也要外放六年,没人帮衬,外放十几二十年都正常,花几万两买个院子空在那里住不了,四太太可舍不得那钱。

正聊分家,三太太和顾如澜就过来了,三太太也想把静园买下,现在就看四房要不要了。

明澜是吃了午饭才回来的,这会儿时辰不早了,沐氏就催她快些回王府了。

走之前,还千叮铃万嘱咐让她好好学管家,程妈妈是老王妃心腹,让她不要使小性……

明澜明着点头应了,背过身,朝天花板翻了一大白眼。

一整天都没歇,明澜有些疲乏了,挨着马车竟然迷糊上了。

等她醒过来,见马车停了,她道,“到王府了?”

碧珠捂嘴笑,“还在闹街呢。”

说着,她撩起车帘,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明澜的困意顿时去了大半。

“前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把路给堵了,”碧珠把帘子挑高,想看清楚一些。

明澜往一旁挪了挪,就看到被围的是间铺子,不少人指指点点,声音嘈杂,听不真切,但看到铺子的名字,明澜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又往右边看了一眼,顿时眉头就拧紧了。

这不是沐婧华的铺子吗?

前世,沐婧华还带她来挑过首饰。

想到首饰,明澜的眉头就拧成一团了,那边铺子里,几个官兵押着铺子管事的和小厮出来,铺门一关,贴了封条。

一旁有人走过,道,“活该铺子被查封,黑心烂肝的,竟然在黄金里放铁块,把铁卖出了黄金价格,也不知道多少人上当受骗了……。”

“黄金头饰,那是富贵人家才买的起来的,咱们平头百姓也没机会上当,也不知道这铺子背后的东家是谁,一下子得罪了沐阳侯府和赵太傅府,估计是没有翻身之日了。”

“还想翻身?能保住乌纱帽和小命就不错了,这地段,这么大的铺面,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些话传入明澜耳中,明澜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丁氏希望她背黑锅,被她严词拒绝了,赵家施压,她就自己上了,为了沐婧华,她还真豁的出去。

这铺子背后的主子是她,现在被查封,虽然只是过个明面,做戏给大家看,告诉大家赵家不是买不起华贵头饰,只是被人骗了,才会丢那么大的脸。10

第五百二十二章 宣判

如此一来,赵家的颜面就挽回了,可丁氏此举,无疑是送了个把柄给赵大太太捏着,到时候丁氏不听话,赵大太太就将此事抖出来,到时候丢脸的就是沐阳侯府了。

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说的就是丁氏。

本来明澜还期盼着沐婧华和赵家能退亲,可她万万没想到赵嫣都打上门了,往沐阳侯府身上泼脏水,丁氏居然忍了,还帮赵家,简直就是被灌了迷魂汤。

回到王府,明澜就从沐礼那里得知这碗迷魂汤是谁灌下去的了。

是赵二少爷。

昨天下午,赵二少爷登门,替赵嫣给沐婧华赔不是,也不知道他和沐婧华说了些什么,让沐婧华心甘情愿的说服丁氏帮赵家挽回名声。

这事,沐振是不答应的,可是丁氏说铺子是她的陪嫁,她怎么做,他管不着。

的确,丁氏的陪嫁铺子,她是送人还是卖了,沐振都没有权利管,再加上沐婧华执意要嫁,她和赵二少爷肌肤之亲的事大家都知道,沐振也就懒的管她们母女了。

沐振不管,沐礼就更不管了,这才有了明澜看到的这一出。

沐礼还劝明澜道,“她要往火坑里跳,谁也拦不住,表妹替她担心,她们也不会领情。”

明澜冷笑一声。

她替沐婧华担心?

这怎么可能!

不过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让她忘记了赵嫣给的那一巴掌,对赵家掏心掏肺了,等将来赵家拿不到沐阳侯府的兵权,有她受折磨的时候。

回了锦华轩后,明澜左思右想,还是将褚风找了来,吩咐了几句。

这一天,天气晴朗,蔚蓝的天空仿佛一块蓝绸,上面漂浮着棉絮一般的云,软绵绵的,变化无穷。

偶有飞鸟掠过,宁静柔美。

屋内,明澜倚窗看书,纤纤玉指翻着书页,风吹进来,乱了她尔际的一缕碎发,她随手勾在耳朵上,又翻了一页。

外面,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珠帘被撩开,即便丫鬟很小心,珠帘也难免撞到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明澜望过去,只见四儿一脸笑容的走进来,许是近来伙食不错,她的脸圆润了一圈,此刻脸上荡漾着笑容,双眸闪亮晶晶,竟是比窗外的骄阳还要闪耀几分。

碧珠端茶过来,见了笑道,“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四儿捂嘴咯咯笑,道,“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

“说来听听,”明澜把书放下道。

四儿就巴拉巴拉倒豆子了,说的还正是明澜想知道的金簪作假一事。

一个时辰前,衙门审理了此案件,不少人围观看热闹。

不听到掌柜的亲口承认弄虚作假,赵家被毁的名声就洗不干净,是以公开审理,惊堂木拍的砰砰响,震耳欲聋。

铺子掌柜和小厮跪了一地,对金簪作假一事供认不讳,陈大人让他们认罪画押,打算了结此案,这时候人群里出现一声音,很大,“散了,都散了吧,还以为是一场精彩纷呈的案子,没想到竟然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草草了事。”

有人附和道,“就是,一个小小掌柜的,也敢往那么精致昂贵的金簪里塞铁块,他难道不知道能买的起那么精致昂贵的头饰的非富即贵,不是他能惹的起的吗?金簪事情闹这么大,这铺子没卷铺盖走人,还等着被抓,真是奇了怪了,我还以为背后的靠山很硬,根本有恃无恐……。”

有人带头,外面议论声就大了:

“不会是为了挽回赵家名声,故意闹了这么一出给咱们看的吧,这案子,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推几个替死鬼出来就挽回了名声,实在是划算。”

大家越看越觉得就是这样。

陈大人听得,恨不得打他们板子轰人了。

衙差一脸严肃的走过来,道,“都给我安静点儿,惊扰大人审案,板子伺候!”

一恐吓,那些看热闹的就消了声,噤若寒蝉。

但人没走,就想看这案子怎么审下去,这时候,一小厮走过来,在衙差耳边嘀咕了两句,衙差就赶紧去禀告陈大人了。

案子继续往下审,盘问掌柜的和小厮,是不是有人指使他们弄虚作假,故意损坏赵家名声,首饰铺背后的正主又是谁。

这本来就是一桩商量好,审给众人看的案子,只是临时起了变故,但掌柜的和小厮谁敢抖出丁氏来,不要命了还差不多。

他们三缄其口,咬定铺子就是他们的。

可那么大一间铺子,是他一个小小掌柜的能买的起的吗,既然是他的,那房契地契又在哪里,掌柜的和小厮谁也拿不出来,也不敢拿,全凭一张嘴说。

外面消停的人群,又热闹了起来。

陈大人没辄了,这案子不审清楚,坏的就是他的名声了,不招认没关系,打的你招认为止!

当着大家的面,衙差狠狠的打了三十大板,直接将人打晕了过去,又泼水给弄醒,继续问案。

掌柜和小厮始终不招,这时候赵家混在人堆里看热闹的管事的进去了,请陈大人查明案件,问出背后指使之人,赔偿赵家名誉被毁的损失。

管事的,陈大人认识,是赵家的人没错。

可跪在地上的掌柜的是沐阳侯夫人的人,他也知道。

案子和计划的不一样,现在赵家让铺子赔偿名誉损失,这案子叫他怎么判?

赵家和沐阳侯府,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好在这时候,又有衙差给陈大人传话了。

陈大人一琢磨,就拍惊堂木道,“肃静!”

等大堂内外都安静下来,陈大人才道,“挨了三十大板,还不供出背后之人,不是忠心耿耿,就是这铺子真是他的,本堂不愿意屈打成招,但赵家买了假金簪,丢脸一事,赵大姑娘险些上吊自尽,理应赔偿,本堂宣判,一个时辰之内,铺子背后正主不出现,商议赔偿一事,这间首饰铺就当做赔偿归赵家所有!”

赵嫣身份尊贵,赵家又是赵皇后的娘家,丢了那么大的脸,赔偿一间铺子不算什么,重要的还是面子找回来了。

可掌柜的不招,背后的正主不出现,这案子没法审下去。

只能等了。

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有人来,比起得罪赵家和沐阳侯府,折损一间首饰铺算是轻的了。1910

第五百二十三章 挨骂

果然,一个时辰,没人来。

陈大人问掌柜的可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没有,就此结案了。

掌柜的苦笑。

他有什么要说的?

从头到尾压根就没他说话的份,还不是夫人和赵家怎么说怎么办!

他忍痛艰难道,“草民没有异议。”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交出房契地契,掌柜的支支吾吾说毁了,陈大人不愿意深究,免得又惹出一堆事来,不就是没有房契地契么,有什么关系,本来房契地契就是衙门出的,废掉之前那一份,重新拟一份新的就是了,盖上衙门印章,当堂交给了赵家管事。

而铺子掌柜的和小厮们则以弄虚作假为由,收监三月,以儆效尤。

金簪一案,就此了结。

可明面上的案子了结了,私下的官司还在继续呢。

有了新的房契地契了,那丁氏手里的那一份就没用了,她派丫鬟去赵家拿房契地契,结果空手而归。

赵大太太不给了。

丁氏气的火冒三丈高,当即坐了软轿去赵家讨要,赵大太太笑道,“这案子怎么审,是你我之前就同陈大人商量好的,我可没有要你把铺子赔偿给我赵家,陈大人也不敢这样宣判,既然你让人这样告诉陈大人,现在又要把铺子收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丁氏气的咬牙,指着她道,“明明是你让陈大人这么判的!”

被人指着鼻子骂,赵大太太脸阴沉了,语气冰冷道,“你休要信口雌黄,我赵家还不缺你一个铺子!现在陈大人当场将铺子判给我赵家了,嫣儿在魏国公府丢那么大的脸,这间铺子弥补她合情合理!这铺子以后归她所有,她会好好经营,杜绝弄虚作假,挽回我赵家名誉!”

铺子到了赵大太太手里,她就没打算再交出去了。

金簪是沐阳侯府送的,不管她们怎么狡辩否认,都改变不了她女儿都遭了莫大羞辱的事实,这口窝囊气,她咽不下。

可这间铺子是丁氏陪嫁中最大,生意最好的一间铺子了,每年盈利少说一万三千两,她都舍不得给沐婧华做陪嫁,一直犹豫不决,现在给了赵家,便宜了赵嫣,她岂会甘心。

这不,本来和好的两人,又吵起来了。

赵家名声挽回了,赵大太太有恃无恐道,“你要真想要回这间铺子,就拿着旧的房契地契去找陈大人,证明这间铺子是你的,金簪是你们沐阳侯府送给我女儿的!”

丁氏敢去吗?

铺子弄虚作假,名声尽毁,她就算要回来,生意也不复从前。

她要说是为了挽回赵家名声,故意设计了这么一出,最后和赵家因为铺子闹掰,会笑掉人大牙的。

赵大太太就是笃定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才这么理直气壮。

丁氏气的没差点吐血,几乎是被丫鬟扶着出了赵家。

回了侯府后,她还不敢吭半个字,不然沐振知道了,肯定会痛骂她一顿,然后和赵家退亲,那她就是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想到丁氏和赵家闹掰,明澜就笑的前俯后仰。

不略施小计,丁氏又怎么会知道赵家最擅长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呢?

明澜这么做只是想出口恶气,她搭进去好几千两,最后她们和好了,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让丁氏气个半死算勉强扳回了一局,但她怎么也没料到,丁氏和赵大太太这一闹掰,让前世一些困惑了她许久的事接二连三的浮出水面。

金簪一事,刚告一段落,伯府那边,如她所料,真的在闹分家了。

四太太提出分家,老夫人极力赞同,再加上有长房分家在前,三房同不同意分家已经不重要了。

老太爷心力交瘁,拿老夫人没辄,也就万事随她了。

不过有沐氏帮着,四太太没能占到多少便宜。

吵吵闹闹,在不断争执和互相妥协中,伯府总算是分家了,之后便是找落脚地方。

然后,明澜就见识到了什么叫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纳鞋底用的针都戳不破。

沐氏问四太太要不要把静园买下,四太太一口回绝,好不容易分家腰包鼓了,让她掏钱买下静园,她才不干呢。

老夫人偏向她,分给四房的家产里有座府邸离伯府只隔了一条街,五进院子,宽敞明亮,位置又好,她何必费那份钱?

四太太说不要,沐氏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不要?”

四太太笑了一声,“白送给我,我当然要了。”

沐氏讨了个没趣,三太太就站出来道,“既然四弟妹不要,那我就去楚大将军府找楚大少爷,将静园买下了。”

先说一声,免得将来四太太和老夫人不痛快。

三太太一说完,老夫人脸就阴沉了,四太太也恼个不轻。

她不要静园,不代表她就愿意让三房买下。

本来三房和二房就一直走的很近,长房和四房接连倒霉,三房屁事没有,老夫人心堵的慌。

将来三房再离伯府这么近,和顾涉关系越来越好,大老爷和四老爷还不知道会外放多少年,亲兄弟走沾不到的光,凭什么让个庶子占去?!

三太太知道老夫人的心思,她道,“静园本就是四房最先想要的,四弟妹要买,自然先紧着你,你若是不要,我再买。”

四太太想要静园,可她又舍不得那钱。

老夫人想要,可惜捉襟见肘,若是没分家之前提,她还能先买下,然后再分给四房,现在家都分好了,再提这事就晚了。

但是架不住有人脸皮厚啊,四太太提议让三房把静园买下,把四房府邸和三房换静园。

真的,三太太没一口水喷四太太一脸算她脾气好了。

能脸不红气不喘的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四老爷还在一旁装聋作哑,老太爷气的拍桌子了,“谁给你这么厚的脸皮,你怎么不把静园买下和三房换府邸?!”

一般时候,老太爷是不会骂人的,更不会骂人脸皮厚。

但是这一次,他是真忍不住了。

骂完了,他袖子一甩,就迈步走了。

四太太嫁进伯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老太爷骂的这么重,顿时闹了个大红脸。6610

第五百二十四章 疼痛

至于谁给她的厚脸皮,说到底,还不是老夫人和老太爷么,一个偏袒,一个万事不管,四房又觉得自己哪哪都委屈,过分一点,老夫人不喜三房,会赞同此举,老太爷也不会说什么,没想到这一回直接踢到了铁板。

老太爷气走了,四太太拿帕子擦眼泪,希望老夫人给她做主。

见她不知错,还一脸委屈,老夫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更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她到底是瞎了什么眼,挑了这么些儿媳妇和女婿,一个比一个蠢不说,还尽往钱眼里钻!

妻贤,夫不遭横祸,但凡四太太贤惠一点,能规劝四老爷一二,他也不至于那么心急往上爬,到如今被贬官外放。

她要还有几分骨气,就把静园买下,可老夫人等了半天,四老爷和四太太一句话都没有。

老夫人气的心肝肺都疼了,偏三太太当不知道,火上浇油道,“四房是确定不买静园了吗?”

人家都能不要脸了,她何必顾着人家脸肿没肿,她也学会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四太太气的咬牙切齿,她不说买,也不说不买。

沐氏最看不上她这性子了,墙头草,风吹两边倒,静园摆在那里,三房不买,她不想要,三房要买,她就来争,还不舍得钱,对她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静园谁也不卖。

她不想占这份便宜,也不想让三房占到分毫。

沐氏喝了两口茶,把茶盏放下,淡淡道,“四房有座府邸离伯府近,再买静园,确实不划算。”

四老爷欲言又止,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便望着老夫人了。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可是瞪归瞪,还得帮他,“四房将静园买了,那座离的近的府邸……。”

老夫人声音一顿,但是没人接话。

三太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老夫人的意思,她懂,她是希望三房把那座府邸买下来,那样就两全其美了。

毕竟四房外放在即,府邸卖掉没那么容易,那座府邸少说也值三万五千两。

但这府邸三房压根就不会要,便宜买了,四太太吃了亏,她能记一辈子,回头去三房做客,见人就说这府邸本是分给她的,这不是为了兄弟们能住的近,忍痛割爱……到时候三太太会郁闷死的。

她宁肯住的远一点,其实隔一条街还是两条街差别没那么大,都是要做轿子坐马车,不过就是多一刻钟罢了。

三房有府邸,凭什么要花那冤枉钱接四房的手?

这事暂时没确定,四老爷把卖府邸的消息散出去,很快就有人来问了。

但是四太太要卖五万两,来人一听,只说了三个字就摇头走了。

“抢钱啊!”

价格一降再降,从五万两到四万五千两,再到四万两,最后三万五,还是没人问津。

最后四老爷一咬牙,“三万两!”

来看府邸的人笑了,“一口价,两万五千两!”

四太太气的嘴皮都哆嗦,“我给你两万五千两,你卖座这样的府邸给我可好?!”

来人冷冷一笑,“这府邸从开价五万两降到三万两,快一倍了,没问题才有鬼。”

说完,拱手一揖,就转身走人了。

但两万五千两,四太太是怎么也不肯卖的,这府里不比静园差不多,静园不过就是占了紧挨着伯府大宅的便宜,凭什么要贵三万两?!

不卖了!

这府里不卖,四太太就更舍不得,也下不定决定买静园。

三太太等了四房好几天,也懒得等了,就亲自去了楚家商议买府邸的事。

她是带了五万五千两去的,毕竟之前静园就说了五万五千两,不议价。

她诚意十足,楚三少爷也好说话,只收了五万两,房契地契一并交给了三太太。

当天,静园就搬了个干净。

三太太带着房契地契回来,四太太得知五万两买下,顿时就后悔了,她就是这样的人,没占到便宜对她来说就是吃亏。

她五万两买下,转过手卖给三太太,也能赚五千两啊。

之后看三太太的眼神,活像三太太欠了她五千两不给似的。

为了搬家方便,三太太想开个月形拱门,直接从府里搬,省的绕道,以后往来也方便。

但是老夫人没同意。

四太太也极力阻拦,百般不赞同。

可惜,她们不赞同没用,老太爷已经让李总管带人去把院墙拆了,她们商议的空档,两府已经打通了。

老夫人知道这消息后,把三太太骂了一通,既然让三老爷去问老太爷的意思了,还要问她做什么?!

三太太被骂的张口结舌,真的是不满你,总能找到理由挑剔你,苦不堪言。

好在现在分家了,往后进府,也不用日日来给老夫人请安,日子会轻松很多。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锦华轩内,明澜坐在罗汉榻上,看着小几上摆着的小肚兜和小虎头鞋,越看越喜欢。

碧珠笑道,“世子妃的虎头鞋做的真好看。”

雪梨连连点头,“瞧着比太太做的还要漂亮几分呢。”

明澜摸着虎头鞋,都舍不得送人了,碧珠道,“是让奴婢送进宫吗?”

明澜摇头,“挑个时间,我亲自去送。”

本来送的就少了,再让丫鬟送,就更没诚意了,况且她不进宫,怎么和赵皇后接触?

虽然进宫了不一定见到她,但是不进宫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明澜把虎头鞋包好,外面青杏快步进来道,“世子妃,程妈妈说她脚腕痒的厉害,快忍不住了……。”

明澜额心微皱,怎么会脚腕痒呢,楚离就算给她的药膏不管用,也不会导致痒麻难耐啊。

她是王妃的心腹嬷嬷,疼的难受还禀告了她,明澜就不能不管她,她起了身去看程妈妈。

屋内,程妈妈疼的直叫,明澜道,“让我看看。”

程妈妈忙道,“世子妃眼睛金贵,怎么能看奴婢的***婢……。”

她脚一缩,顿时倒吸了一口气,脸色白了几分。

看着像是病的很疼,可是明澜觉得她是装的,并没有疼的那么厉害,至少没有她表现的那样严重,崴脚几天没好,在床上待不住了,又或者消息没有传到赵大太太耳朵里,有些按耐不住了。

明澜嘴角上扬,急道,“还不快去请大夫来!”21010

第五百二十五章 安心

小半个时辰后,赵大夫拎着药箱子急匆匆赶来。

这是他第二次进离王府,上回来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离王府正在办老王爷的丧事,到处是白绸,丫鬟小厮脸上都看不到一丝笑容,庄严而凄哀,离王世子中毒昏迷不醒,嘴唇紫的发黑。

当时上到太医院院正,下到江湖骗吃骗喝的郎中齐聚离王府,没人知道离王世子中了什么毒,在那种危急关头,完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药不知道灌进去了多少碗,说有一桶一点都不过分,那时候他见了都怕,药可不能胡乱吃,有些救命药,混在一起就是要人命的剧毒了。

可那时候离王世子的脉搏越来越弱,连王老太医都束手无策,只差没明说让离王府准备后事了。

所有人都同情离王和离王妃,一天之内,老王爷死了,小郡主夭折了,离王世子又中毒救不活,这样的打击,肉体凡胎如何承受的起,可离王世子命很大,昏睡了一天一夜,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虽然体内的毒还在,但至少能说能笑。

没人知道他能活多久,半个月,一个月,还是一年……

这么多年,离王府一直寻找神医医治离王世子,一身剧毒,磕磕碰碰竟然长大了,还娶了世子妃,一身高超武艺,赵大夫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唯有福大命大能解释。

上回来是混在人堆里,丝毫不起眼,这一次他单独而来,只拎了一小药箱,分外扎眼。

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丫鬟小厮望过来,议论纷纷。

毕竟离王府身份尊贵,谁病了痛了,只要一句话,能来十个八个太医,如果不是世子妃派人传他,他还真迈不过离王府的门槛。

能给离王府的人看病,哪怕找他来是给丫鬟诊脉,传出去,对他都是莫大的好处。

何况现在离王妃和离王和离,王府是世子妃接管,王府请了他一回,以后再要请大夫,小厮们很自觉的就请他了,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

离王府不少大臣都盯着呢,到时候铺子的生意就蒸蒸日上了。

怀揣着感激,赵大夫随着丫鬟进了锦华轩。

看着他拎药箱子进来,雪梨甜甜一笑,“赵大夫来了呢。”

赵大夫点头一笑,上前给明澜请安,明澜笑道,“有劳赵大夫跑一趟了,程妈妈前几日崴了脚,用了药,总不见好,你帮着瞧瞧是怎么回事。”

程妈妈靠着大迎枕上,见明澜和赵大夫这么熟,她有些诧异。

明澜解释道,“我娘怀了身孕,每三天就请赵大夫进府请平安脉,他医术不比宫里的太医差,让他给你看病,一定药到病除。”

说完,又向赵大夫介绍,语气温和道,“这是程妈妈,王妃最信任的人。”

明澜说话的时候,赵大夫就看着她的眼睛,明澜连眨了两下,赵大夫有一瞬懵了。

世子妃这是在给他使眼色吗?

将心底疑惑压下,赵大夫向程妈妈作揖,碧珠搬了凳子来,他就坐下给程妈妈把脉了。

明澜就站在一旁,不知道的还以为病的是王妃。

很快,赵大夫就知道明澜为什么给她使眼色了,本来崴脚就不是什么大病,就算不用药,养两天也就好了,可程妈妈的脚腕非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问题出在用的药上。

世子妃给他使眼色,说明她知道药有问题,也就是说程妈妈的脚伤加重和她有关。

虽然他是大夫,只需要治病救人,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程妈妈不是离王妃的心腹吗,那天给沐氏治病,从丫鬟口中他得知程妈妈教她管家,世子妃不乐意学,对一个忠心奴仆下手,心底善良的世子妃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啊。

难道程妈妈有问题?

方才世子妃说他医术不差,一定能药到病除,他不能丢世子妃的人。

打定主意,赵大夫给程妈妈看受伤的脚腕,手轻轻一碰,程妈妈就疼的倒抽气了。

赵大夫连忙收了手,道,“伤的有些严重了,程妈妈之前是不是用了至少两种药膏?”

程妈妈点头,如实道,“用了三种……。”

明澜挑了下眉头,那边赵大夫就道,“如果我料的不错,这些药里有相克的成分,用了对你的脚伤非但无益,反而有害,都别用了,一会儿将脚上的药洗掉,再重新敷药,我再开两剂方子帮着调理,不出三天,就能下床了。”

雪梨一听,就道,“前儿程妈妈脚腕没有好转,世子妃就说给您请大夫,您执意不要,这不是白遭了几天的罪么?”

提起这事,程妈妈心底就堵了一团火气。

她只是客气,毕竟世子爷赏了她贡药,她只是崴了脚,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怎么好说贡药效果不好,还是需要请大夫的话。

她只是一个奴婢,没有多么金贵!

她说不用,世子妃还真就不给她请了。

连最起码的揣测人心都不知道,要不是她百毒不侵,还和赵家作对,就是在这王府里,她都活不了几天。

多吃了两天的苦头,程妈妈心情抑郁,但对明澜,她脸上还是感激的,毕竟她只是奴婢,世子妃不给她请大夫,她就只能靠扛了,这么不聪明的世子妃,世子爷稀罕,她能说什么呢。

赵大夫写了药方,丫鬟赶紧拿下去抓药,另一丫鬟就端了水,还拿了胰子来帮程妈妈洗脚。

红肿的脚腕轻轻一碰,程妈妈就鬼哭狼嚎了,她抓起被子咬在嘴里,才没有叫出声。

不过一小会儿,她额头就疼出一层细密汗珠。

等抹了药,清清冷冷的感觉,疼痛感又消除了一半,看来是对症了。

赵大夫在外面等着,明澜出来,他再次请安,明澜笑道,“有劳赵大夫了。”

赵大夫惭愧,不知道他有没有坏世子妃的事。

明澜投给他一记安心的眼神。

程妈妈为人精明,她早怀疑药膏有问题了,不然不会换药用,只是伤迟迟不好,才借口刺疼逼她给她请大夫。

不过楚离的药虽然加了些不该有的东西,但这里是锦华轩,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吩咐丫鬟办事,怎么可能会成功呢。

第五百二十六章 密信

赵大夫难得来一趟,明澜让青杏送他去外院,府里病了痛了的丫鬟小厮都可以让赵大夫帮忙诊脉,开了药方抓了药一并送来。

明澜吩咐的时候,只锦华轩的丫鬟婆子知道,可等赵大夫到前院,已经有二十来个丫鬟小厮排起了长队在等他了。

既照顾了赵大夫的生意,又收买了人心,一举两得。

世子妃真聪慧,赵大夫心底赞叹。

这边赵大夫给丫鬟们诊脉,那边明澜推门进了书房。

楚离坐在书桌前,手里拿了一张纸,漂亮的凤眸深邃而冰冷,看的人心底直发毛。

直觉告诉她没好事,明澜走上前,担忧道,“出什么事了?”

楚离道,“密信查出来了。”

总算是查出来了,她的急性子都快憋不住要亲自查了,道,“信上写了些什么?”

楚离把信递给明澜,让她自己看。

信上只有八个字:市、紫、飞、白、独、不、轻、梦。

世子妃百毒不侵!

果然是告密信。

程妈妈对赵家还真是中心耿耿。

明澜道,“才七个字,查了好几天,很难查吗?”

褚风重重的点头,“岂止是难查,它比边关送的战报还要难破解,第一个字很容易找,第二个字用同样的办法根本就找不到,它还要加上第一个字的数字再寻找,第三个字又往后挪三个,第四个减四,第五个加五……我们几个暗卫差点没疯。”

要不是把所有字找出来再回头看还算有规律可寻,他都怀疑他们找出来的字是不是正确的了。

褚风摇头道,“程妈妈和赵家如此谨慎小心,只怕传信的方式每一次都是变化的。”

想借赵妈妈的名义引赵家上钩,只怕不容易。

楚离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嘴角一抹晦暗莫测的笑,“越是谨慎,越说明赵家怕程妈妈暴露,赵家需要程妈妈看着母妃,严守秘密,不让父王和我知道。”

明澜不解,“赵家已经逼母妃发了毒誓啊。”

若是能说,王妃早就说了,举头三尺有神明,王妃不敢把誓言当成儿戏。

褚风猜测道,“大概是因为赵家经常把誓言当儿戏,以为王妃也一样?”

这话,明澜无从反驳。

龌蹉的人总会把别人想的和他们一般龌蹉。

明澜看着最后一个梦字,眉头拧了又拧道,“我会做梦的事,不少人都知道,程妈妈的密信写的这么言简意赅,独独加上这一个字,不会是提醒赵家杀我吧?”

楚离点点头。

明澜,“……。”

方才,程妈妈还对她笑的一脸慈爱,暗地里居然怂恿赵家杀她!

明澜背脊一阵发寒。

这时候,门被敲响,暗卫的声音传来,“世子爷,楚三少爷来了。”

明澜朝门口望去,眼睛眨了两下,身后楚三少爷的声音已经传来了,“大嫂看什么呢?”

他脑袋凑过来,跟着明澜东张西望。

他离的那么近,呼吸都喷到她脸上了,那边楚离的脸黑了几分。

明澜往旁边一躲,没见过楚三少爷这么欠揍的,这要叫外人看见,还解释不清了。

楚三少爷憋笑,从怀里掏出一份帖子,随手丢给楚离,道,“大哥,过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赛马了,你可要给我面子。”

楚离接了帖子,一眼没看就丢在了桌子上。

没人被威胁了,能高兴的起来。

楚三少爷进屋先和明澜说话,这是在告诉他,他不辞辛苦亲自来送请帖,他不给面子,就不能怪他挖墙角,时不时给他添点儿堵了。

明澜站到楚离身边,把帖子拿起来翻看,神情有些恍惚。

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没想到转眼又到赛马这一天了。

自打她嫁进赵家后,就没有再看过赛马,因为赛马是赵家心底的痛,赵嫣性子争强好胜,她不止要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胜人一筹,就连赛马,她也不甘人后。

这一次的赛马,赵嫣坠马,被马蹄踩中小腹,虽然侥幸没死,但伤了身子,这辈子都没法再育。

赵家憎恨赛马节,又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参加呢。

明澜再想前世的事,楚离要楚离支持他,至于怎么支持,当然是买他赢了。

买他赢的人越多,就代表大家都看好他赢,胜算大,倍有面子啊。

“你要我赌多少?”楚离问道。

楚三少爷道,“你弟弟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也不能少于十万两吧?”

楚离,“……。”

明澜噗呲一笑道,“这是赛马,又不是选美。”

楚三少爷嘴角一抽,摸着头发摆姿势的手收了回来,道,“大嫂不看好我?”

“反正你赢不了。”

“……。”

这哪里是不看好啊,分明是判了他死刑啊。

她凭什么这么笃定啊!

对了,她会做梦……

想着,楚三少爷就更郁闷了,“我不会真赢不了吧?”

比赛,不知道输赢才有趣,都确定他赢不了了,只是去衬托别人的,还有乐趣可言么?

明澜点头。

前世,他没有赢,至于这一世……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也赢不了。

楚三少爷一屁股坐下,没有乐趣就算了,可问题是,他欲哭无泪道,“我仅有的两万两全买我自己赢了,赢不了,我不得天天喝西北风了啊?”

明澜同情他。

他不是开玩笑,因为前世他就输惨了,被顺平侯世子笑话。

楚三少爷一跃而起,巴巴的望着明澜道,“有没有什么办法扭败为胜?”

明澜轻点头。

楚三少爷大喜,“快说,快说。”

明澜捂嘴笑道,“比赛的时候,挑你觉得最丑的马,你就能赢了。”

楚三少爷一脸黑线,“大嫂,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这么英俊潇洒,选最丑的马,会贻笑大方的。”

“那就看你是想赢钱,还是想赢大家闺秀的芳心了,”明澜耸肩笑道。

楚三少爷苦恼道,“钱,我所欲也,芳心,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钱而取芳……我要她们芳心做什么?”

明澜,“……。”

一句话,问的明澜舌头打结。

不要她们芳心,你一口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给谁看啊?

(天津)

第五百二十七章 玩笑

???R?2?*?re2L?/??]2?M?xY6?G?Sm?????;C?v???5j???日子,定下了,在三天后。

为了支持楚三少爷,楚离也押了他两万两。

在明知道他前世输了,这一世不一定会赢的情况下,楚离还押了他两万两,足见对楚三少爷的信任了。

明澜虽然提醒他挑最丑的马,可每个人的眼光都不同,再加上赛马时,所有的马都是靠抢的,楚三少爷未必就抢的到,再者每一匹马能不能发挥潜力,也和骑马的人有关。

总之,这两万两风险很大,有可能就打了水漂了。

楚离钱掏的爽快,楚三少爷接了钱,万分感动的提醒明澜一句,“我大哥也算是个败家子了,你好好管管他。”

到底谁才是败家子啊。

明澜一脸黑线,楚离额头乱跳,而楚三少爷则把银票揣怀里,纵身跳窗,怎么来的怎么闪人了。

楚离眼睛闭着,抬手扶额,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跟前多了一只纤纤柔夷,修剪齐整,圆润如珍珠的指腹轻动。

楚离抬头看来明澜一眼,明澜朝他眨眼。

楚离嘴角抽了下,把抽屉打开,拿了一把银票放到明澜手里。

看到那一摞银票,明澜惊呆了。

她一直知道楚离有钱,不然也不能随便买一个又一个院子,却没想到他这么有钱,随便数了下,就有十几万两了,还是这样随便放在抽屉里的,她咋舌道,“离王府是不是负责印银票的啊?”

“这也能梦到?”

“……。”

见明澜眼角又瞪圆了几分,娇艳唇瓣张大,他眸底溢出几分妖冶笑来,道,“开玩笑的。”

吓死她的,她还以为这钱是以职务之便带回王府的呢,这是以权谋私,她狠狠的瞪了楚离一眼,却听他悠悠道,“王府也没有多有钱,只有两座金矿。”

明澜,“……。”

这比负责印银票更狠好不好!

还只有两座金矿……

这慵懒不在意的语气,换个人听了估计都能喷他一脸血了。

她有些不信道,“不是开玩笑?”

明澜什么想法都表现在脸上,一看便知,楚离笑道,“祖父放弃皇位,先皇登基后,就赏了祖父两座金矿,只要大周王朝一日不灭,金矿就一日归离王府,后世帝王若收回,罪同欺师灭祖,祖父在时,派人去挖了三年,父王只让人看着金矿,将来我继承王位,缺钱了就让人去挖。”

与帝位,与万里江山相比,区区两座金矿还真不算什么了。

总之,离王府不需要为钱发愁,没了就让人去挖就是了,金矿就在那里,谁也拿不走,而且没有一个王朝能永存不灭,建朝初,几代帝王都是明君,国富民强了就容易出败家子,富不过三代这话也是可以用在皇家身上的。

明澜心都颤抖了,想想伯府,为了一个小小爵位都争个头破血流了,王爷手握金矿,不缺钱用,都懒的派人去开采,能不招人惦记吗,皇上不在乎,夺不走,可离王府老王妃她们能甘心吗,她问道,“王府有金矿的事,老王妃知道吗?”

楚离想了想道,“老王妃应该知道,三老爷他们,有可能不知道。”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那两座金矿还是老王爷发现的,朝廷和老王爷加起来也不过才开采了七八年,离王府和其他王府相比,除了皇上赏赐的多些,也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王爷说,他都不知道。

先皇赏赐金矿给老王爷,老王妃肯定知道,但是财不外露,没人会把金矿挂在嘴边,再加上老王爷总教导他们要有挣钱的本事,蒙祖荫说的好听是沾祖宗的光,其实是往祖宗们脸上抹黑。

况且金矿又不能分,谁是王爷,就归谁管,二老爷他们知道的越多,活的越不快乐。

同样都是老王爷亲生,凭什么王爷就格外拥有的多些,不知道反而快乐些。

楚离说的在理,明澜深以为然,她凑上前,问道,“这事能让三太太知道吗?”

楚离伸手要在明澜鼻尖点一下,明澜想到上回她鼻尖有墨的事,一巴掌把他的手给拍开了,楚离一脸无辜,“我手上没墨。”

“那也不让你点!”明澜哼了鼻子道。

刚说完,楚离手一动就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明澜气的拿眼睛瞪他,他道,“你这是要诱惑三太太争王位?”

什么叫诱惑啊?

上辈子他举兵造反,离王府就有了两个王爷了,一个是他,一个是三老爷。

不过他被朝廷废了,如果造反不成功,就是平民百姓了。

人家一直有争王位的心,至于有没有那本事,她也说不上来,反正人家上辈子是如愿以偿了。

“不能说吗?”她问道。

明澜一脸期盼,楚离知道她的想法,老王妃是老王爷的原配嫡妻,又一口咬定王爷就是她亲生的,知道这事的人又不多,他们就算知道,也很难证实。

而王府里,除了王爷,就只有三老爷是老王妃亲生的,她也是最疼三房的。

三太太要是知道王府有金矿,只要坐上王位,就能坐拥两座金矿,她夺王位的心会更迫不及待。

而做的坏事越多,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就是父王可能会危险一点儿。

虽然王爷和王妃和离了,他看到王爷也多半没什么好脸色,但总归是他父亲,楚离并不想拿王爷冒险。

但现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诱敌之策。

思岑了片刻,楚离便点头了,“可以说。”

王爷武功高强,身边还有暗卫不离身,想算计他不容易,不然老王妃能忍到现在还不下手,现在又有了寒玉瓶,就更不怕了。

见楚离同意了,明澜忐忑不安的心放下,眼睛也跟着明亮了起来。

这时候,外面四儿敲门,唤道,“世子妃。”

“进来。”

四儿推门进来,道,“世子妃,三姑娘她们明儿邀请长乐郡主和魏国公府几位姑娘来王府赏花。”

明澜脸上的笑容湮灭了几分,淡淡道,“明天我进宫。”

碧珠站在一旁,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道,“老王妃让您以德服人,您明儿进宫,老王妃该不高兴了。”

明澜两眼一翻,“那我还不高兴呢!”

明明能在王府横着走了,不能阻拦萧柔请长乐郡主进府就算了,连避开都不让了,她脾气可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好!1.

第五百二十八章 礼数

1}?????Jg?P?Z6?n?1?/??h_HA?E]?????#qH?E??n???所料,第二天,明澜去长晖院请安的时候,老王妃让她好生招待长乐郡主几个,明澜淡淡道,“王府之事,目前还是程妈妈帮我在管,不会出纰漏的,之前皇上和柳妃赏了我不少东西,我做了两件小肚兜一双虎头鞋算作谢礼,打算今儿进宫一趟。”

老王妃当时眉头就皱紧了,“非得今儿进宫不可吗?”

对!

非去不可!

明澜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三太太就笑道,“之前你和长乐郡主在魏国公府闹的不愉快,老王妃让你以德服人,回去琢磨怎么面对长乐郡主,琢磨了这么些天,没想到……。”

没想到明澜选择了避开。

顿了顿,三太太道,“长乐郡主做的不对,有失魏国公府的礼数,你身为离王府世子妃,她们来时,客气相待,好吃好喝招待着,长乐郡主必定愧疚,进宫送小肚兜,又不是非今儿不可,倒像是你怕了长乐郡主,不敢面对她似的。”

明澜赫然一笑,她长得有那么好忽悠吗,她笑道,“如三婶所言,你也觉得长乐郡主做的不对,这些天,也足够她反省的了,我可没见她和魏国公府的姑娘登门赔句不是,还是三姑娘她们盛情相邀才来,想想当初相公为了我弹劾太后,到如今我险些被轰出魏国公府,人家登门,我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别人我不知道,反正相公觉得挺可笑的,三婶不必劝我,我和长乐郡主的关系好不了,我也没有什么事需要求长公主和魏国公府的。”

不是明澜把话说得太满,人活在世,总有求人的时候,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可长乐郡主这样的朋友,她高攀不起,如果有什么难事,楚离和王爷都帮不了,长公主和魏国公府还能帮她的忙?

说完,明澜福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先进宫了。”

不等老王妃吭声,明澜转身便走。

老王妃眉头沉了几分,脸上写满了不悦。

然而,明澜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看着三太太笑道,“希望三姑娘她们和长乐郡主玩的愉快,友谊长存。”

丢下这一句,明澜扬长而去。

她不说这一句,三太太还没什么,她人都走了,还补上这么一句,还有那古怪的说不上来的眼神和笑意,三太太心里有些打鼓了。

难道柔儿她们和长乐郡主相处不好,会被算计?

对明澜,三太太还没有习惯拐弯抹角,反正她问什么,明澜就答什么,还算很听话,有什么不满也都写在脸上。

三太太就直接起了身,打算去问问明澜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结果刚走到院门口,一丫鬟迎面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三太太眉头拧成了麻花,“金矿?”

她压了压激动到无法控制的心,道,“你说清楚,王府有几座金矿?”

“两座啊,方才奴婢偷听到世子妃说的,她还说王府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犯不着拿热脸贴长乐郡主的冷屁股,丫鬟还说让她忍忍,过不多久王府就会分家,到时候王府就清净了,没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帮腔拿捏她。”

不三不四,这几个字叫三太太怒上心头,她强忍着道,“什么叫王府过不多久就分家?”

丫鬟摇头,再摇头。

父母在,不分家。

老王爷过世了,老王妃还在呢,有她在,王府就不会分家。

过不多久分家,那不是意味着老王妃会……

都说病来如山倒,上了年纪的人就更说不准了,万一……可就真的要分家了啊。

三太太的脸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她嫁进王府十几年了,还不及一个刚进门的世子妃知道的多,王府有两座金矿,她居然都不知道!

世子妃对待老王妃没有那么隐忍,是不是她早就知道老王妃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忍不住,三太太转身回头了。

她脚步很快,可到上台阶时,脚步又慢了下来。

她和三老爷问老王妃,王爷是不是捡来的,老王妃都矢口否认了。

金矿一事,从来没人在她跟前提过,贸贸然询问,老王妃肯定不会承认,她总不能去问王爷吧?

三太太也不笨,她稍稍一琢磨,然后才进屋。

进屋后,三太太就摆手让丫鬟退下了,老王妃见了就道,“怎么了?”

三太太脸绷紧了,道,“真是没规没矩,等世子妃从宫里头回来,真要好好管管了,都说财不外露,她才嫁进来,就到处宣扬王府有两座金矿,桓儿怎么什么都和她说,也不怕太招摇了,金矿被皇上收回去!”

老王妃额头皱了一瞬,又松开了几分,端茶道,“为了她,世子连太后都弹劾了,有两座金矿告诉她又算得了什么,人家高兴,就是让大街上攘攘,金矿也没人能没收的去,随他们去吧。”

老王妃用茶盏盖拨弄了两下,轻呷了一口,掩去眸底一抹精光和冷芒。

她不知道站在那里的三太太内心是何等的波涛汹涌。

王府、竟然、真的有金矿!

而且还是两座!

那可是金矿啊!

王爷都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一个庶子,甚至有可能是私生子,居然也能继承离王府,还有那两座金矿!

她不服气!

三太太还欲说话,老王妃摆手道,“不要再说了,退下吧。”

三太太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她急匆匆回了西院,把金矿一事和三老爷一说。

上回三老爷信了她,去问老王妃,被老王妃责骂,他不敢了,三太太说老王妃承认了之类的话,三老爷不信。

自家的媳妇,睡了十几年的枕边人,这点匡人的手段,这么多年,用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九十回了,他要再上当,就蠢到家了。

他非但不信,三太太多劝他几句,他还恼道,“你给我消停点儿,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离王府有什么金矿,要是真有,我能不知道?若大哥不是娘亲生的,娘能忍着什么好东西都让大哥占了去吗,你用脑子好好想一想吧!”.

第五百二十九章 进宫

这话,三太太无法反驳。

正常人都这样,谁不向着自己亲生骨肉的,可老王妃不是一般人啊,天知道她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三老爷恨铁不成钢,女人就是闲的,守着后宅一亩三分地穷折腾,尽天做美梦,还金矿呢,她怎么不直接做梦天上掉金子,将她砸个半死?

懒得和三太太多说,三老爷就起身了,去了姨娘屋子里。

要是平常时候,三太太怎么也会留下他的,可今天,她没那心思了,那些姨娘再蹦跶,也爬不到她头上来,不足为惧,王爷手里的金矿,她不全拿来,怎么也要分一半吧?

只是三老爷不帮她,她又不能去问老王妃,老王妃一句王爷是她亲生的就将她堵的死死的,再加上她方才套老王妃的话,再问,不就是不打自招了,老王妃对她绝不会有好脸色的。

趁着老王妃还活着,她还有谋划的机会,将来老王妃真死了,分了家,她就是长了几百只手,也伸不进离王府来了。

可要怎么查呢?

三太太陷入苦恼。

李妈妈在一旁出谋划策道,“要不从玉蝶查起?”

再说明澜,也是运气好,才想要把金矿的消息捅给三太太知道,出了长晖院就碰到了三太太院子里的二等丫鬟。

心情愉悦的出府,结果在二门处和萧柔不期而遇。

看到明澜过来,她道,“大嫂这是要和我们一起去迎接长乐郡主?”

只一句话,明澜的好心情就消散九霄云外了。

萧敏夸道,“大嫂心胸宽广,令人敬佩……。”

不等她说完,明澜抬手打断她,道,“不用佩服我,我可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我只是进宫而已,别说我没有和长乐郡主生了矛盾,就是没有,我也不会去前院迎接她。”

郡主身份是很尊贵,可她现在是离王世子妃,比她更尊贵。

她去迎接长乐郡主,亏她们想的出来,没带脑子出门吗?

明澜说完,脚步快了两分,免得和长乐郡主几个碰到。

世上的事,就是有那么奇怪,你越不希望碰到,还就越会碰到。

明澜一脚迈出离王府,那边魏国公府的车夫勒紧缰绳,绵长的喊了一声,“吁……。”

长乐郡主掀开车帘,正好看到明澜出来,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不用说,她和萧柔、萧敏想的一样,以为明澜是出来迎接她的,高兴之余,眸底就带了几分轻蔑了。

区区靖宁伯府嫡女,在京都大家闺秀中还真不算什么,就算她踩了赵嫣两回,让人刮目相看,可才华在嫁人之事上,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家世背景门当户对才是最重要的,以她的身份,能入的了老王妃的眼才怪了。

她在魏国公府落了她的面子,离王府不照样邀请她来赏花,显然一点都没有把她的感受放在心上,不然不会这么做,至少不会这么快。

现在来迎接她,指不定也是被逼的。

离王世子在外面横,在王府里,长辈的身份压下来,他也没辄。

长乐郡主既然敢来,自然想的通透。

她放下帘子,等明澜先和她说话,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明澜,倒等到车夫道,“郡主,离王府到了。”

长乐郡主掀开车帘,就看到萧柔和萧敏并肩走出来,至于明澜,早没影了。

“离王世子妃人呢?”她咬牙问道。

车夫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问就答,“离王世子妃坐马车走了。”

至于去哪儿,他就不知道了。

萧柔走过来,道,“大嫂进宫了。”

长乐郡主脸火辣辣的烧疼,方才她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上回就是因为皇上传召,离王世子妃才保住了面子,今儿是在炫耀吗?

萧敏笑道,“快下马车吧,我们进王府说话。”

离王府离皇宫很近,很快,就到宫门口了。

而且特别巧,她遇到了另外一驾魏国公府的马车,里面做的正巧是沈芷馨。

两人都掀开车帘,看到对方,都觉得惊讶。

明澜诧异她怎么没有一起去离王府赏花,沈芷馨诧异她怎么不在王府里,对视一眼,忽而又笑了。

离王府尊贵,魏国公府落后几步,等马车停下,沈芷馨才走过来,道,“离王府三姑娘邀请我们去赏花,我还犹豫了好几天要不要去呢,今儿早上我才打定主意借口进宫见姨母避开,还觉得对不住你,没想到我歪打正着。”

碧珠忍不住笑道,“岂止是歪打正着,沈姑娘是正中靶心了,我家世子妃也是去看柳妃和小皇子的。”

沈芷馨怔了下,笑的如花灿烂。

有了伴,明澜和她有说有笑的朝柳妃住的寝殿走去。

明澜进宫,宫女瞧见了,赶紧禀告赵皇后知道。

凤鸾宫内,正巧李贵妃也在。

赵皇后听了,斜了她一眼,笑道,“本宫还记得离王世子妃初次入宫,是贵妃传召,李四姑娘和她有说有笑,凌柔公主还替她出头,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和魏国公府长房二姑娘走的这么近了,难道护国公府几位姑娘也和她闹了不愉快?”

赵皇后的话,李贵妃听得很刺耳,她知道赵皇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就算她心里再不愉快,她也不会在脸上露半分,她抚摸着指甲上新涂的丹蔻,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进宫见柳妃而已,离王世子妃的朋友难道就那么少吗?”

赵皇后勾唇一笑,道,“妹妹这么想也对,我怕的是咱们争的你死我活,最后叫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捡了便宜去,这些天,皇上往柳妃宫里跑了多少次,我可是听说皇上抱着小皇子不撒手。”

这孩子,是越抱越喜欢,宫里宫外的人又惯会见风使舵,别看这会儿只有三皇子和太子争,哪天皇上心血来潮宠五皇子,还不知道多少大臣会向着五皇子,即便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皇子,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一点,不用赵皇后说,李贵妃心里有数。

但赵皇后的险恶用心,她更是明白。

不就是想和她联手除掉柳妃先,然后再接着斗吗?

尔虞我诈了这么多年,在她赵皇后眼里,她李贵妃就有这么蠢吗?

第五百三十章 进封

如果三皇子掰不倒太子,她宁肯和太子两败俱伤,扶柳妃的儿子上位,那样护国公府和三皇子就都还有一线生机。

太子登基,就等着护国公府被灭门吧。

十二皇子没了或者和柳妃交好,帮十二皇子一把,对她和三皇子都不是坏事。

李贵妃勾唇一笑,道,“是呢,这些天皇上是有些偏宠柳妃了,不过人家才刚帮皇上添了十二皇子,受宠些也应当,当年我们不也这么过来的,况且你我也都年纪不小了,如何和宫里那些如花似玉的娇人儿比,姐姐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赵皇后以皇后自居,称呼李贵妃为妹妹。

李贵妃则以自己服侍皇上时间久,以姐姐自居。

这么多年,是谁也不让谁的。

看着李贵妃扶着丫鬟的手离开,赵皇后的脸阴沉沉的。

身边的嬷嬷道,“李贵妃竟然帮柳妃说话,她不会是想和柳妃联手了吧?”

赵皇后咬牙道,“我就不信她会甘心扶持十二皇子!”

嬷嬷也觉得不大可能,可李贵妃和她们争了这么多年,都有些魔怔了,保不准就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娘娘还是谨慎些为好,十二皇子是承了离王世子妃的恩情才生下的,柳妃对她是感激涕零,十二皇子年纪还小,现在离王世子妃帮不了他多少,可她会在离王府站稳脚跟,过个十年,十二皇子就长大了……。”

离王府帮十二皇子,能和太子还有三皇子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如果这时候护国公府退一步拥戴十二皇子,那太子的储君之位就保不住了。

几乎可以肯定,李贵妃和护国公府绝对会拼尽一切力量阻止太子登基,他们拥戴十二皇子不是不可能啊。

嬷嬷越说,赵皇后就越是心烦。

她能不知道,要她提醒她,她只是不愿意这么想而已!

不过要说焦虑也为时过早,李贵妃最多和柳妃交好,谈扶持还太早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走这一步。

她只是造势,逼她狗急跳墙,对柳妃和十二皇子下手。

那样,她就是把柳妃往李贵妃身边推了。

柳妃和十二皇子处在夹缝中,李贵妃只要多关心柳妃几句,就立于不胜不败之地了,而她,只能投鼠忌器。

想到这些,赵皇后就眸露寒芒。

这一切,都是离王世子妃害的!

要不是她多嘴多舌,她绝不会让十二皇子生下来!

出了凤鸾宫,找了个最近的凉亭,李贵妃坐下来,吹着风,让混沌的脑袋清醒些,接下来的路她该怎么走。

那边,明澜和沈芷馨有说有笑的进了柳妃寝殿。

看到明澜来,柳妃一脸高兴,道,“世子妃怎么进宫了?”

沈芷馨咯咯笑道,“世子妃是特地来看姨母和小皇子的。”

柳妃有些受宠若惊了。

明澜笑道,“皇上把柳妃几个月做的小衣裳都送给了我,我也不能白收了,这几日,我给小皇子做了些针线,权当还礼了,我的针线比不上柳妃,可别嫌弃。”

柳妃笑道,“世子妃出嫁,离王妃连嫁衣都不让你亲手绣,就怕你累着了,你能给小皇子做些针线,是他的福分了,哪敢嫌弃,快坐。”

碧珠把荷包交给宫女,宫女打开给柳妃看。

柳妃见了喜欢,直说明澜太谦虚了,这针线比她做的好多了。

柳妃坐月子,哪里也去不了,待在寝殿里正烦闷呢,这些天皇上宠她,也才能时不时的传召沈芷馨和沈大太太进宫陪她说话解闷,以前哪那么容易啊。

现在明澜能来陪她,她是万分高兴,总觉得有她在,就格外的安心。

嬷嬷抱着小皇子过来,笑道,“今儿一早就有喜鹊飞来,站在窗户旁叫,原来是告诉我们,小皇子的贵人要来。”

看到小皇子,明澜起了身,嬷嬷见她喜欢,就让她抱抱。

沈芷馨在一旁噘嘴,显然她没有享受到明澜的待遇。

明澜抱着小皇子坐下,小皇子出生没几天,大部分时候都是睡,醒来一准是饿了要吃奶。

但是今天,他睁开眼睛看明澜了,那双眼睛仿佛是水洗的葡萄,又大又明亮。

“这双眼睛,很像皇上呢。”

明澜笑道。

柳妃点头,“皇上也是这么说的。”

身为皇子,就是天大的福气了,再和皇上有几分相似,那就不知道是修了多少世才有的福报了,当爹当娘的,在一众孩子中,会格外的偏疼那个像自己的。

得皇上偏疼,就意味着权势地位,甚至是……储君之位。

当然,柳妃没有那么大的心,原本的她,有公主在膝下就高兴坏了。

明澜抱了一会儿,小皇子饿了就哭,嬷嬷就把奶娘叫了过来喂小皇子吃奶。

明澜不急着回王府,就陪柳妃说笑,再加上沈芷馨在一旁,聊不完的话题。

差不多时辰了,明澜觉得该告辞了,只是还未开口,外面一宫女飞奔进来,道,“娘娘,娘娘,福公公来宣旨了!”

柳妃怔住,“宣旨?宣什么旨?”

宫女摇头如拨浪鼓,她不知道呢。

福公公来宣旨,柳妃要起来,沈芷馨连忙扶着她下了床,那边福公公已经进来了。

看到明澜,福公公笑道,“世子妃也在呢。”

明澜点点头,把来找柳妃的目的一说,福总管笑道,“世子妃请坐。”

但凡宣旨,只要在场都是要跪的,让明澜坐,就是免跪的意思了。

明澜很听话,就坐下了。

福总管这才结果圣旨宣读起来。

嗯,夸赞的词一堆,最终的意思就一个,进封柳妃为贤妃。

听福总管宣读完,柳妃都懵了。

她就这样……封贤妃了?

福总管笑道,“贤妃娘娘接旨吧。”

柳妃回过神来,连忙跪谢圣恩,接了圣旨后,沈芷馨再将她扶起来,柳妃不解道,“皇上怎么会突然封我为贤妃?”

福总管倒也不隐瞒,因为瞒不住,他道,“方才李贵妃去见皇上,说柳妃您生下十二皇子,有功于江山社稷,只封了柳家,还没有封你,皇上又在高兴头上,您就进封贤妃了。”

至于李贵妃为什么有这好心……

福总管看了明澜一眼。

如果他猜的不错,应该是和世子妃有关。[.]

第五百三十一章 道贺

李贵妃是聪明人,就凭着皇上对柳妃的疼爱,进封是迟早的事,就算不进封,有皇子傍身,又是柳妃,除了赵皇后和李贵妃,也没人敢欺负她。

如今进封,也还是这样,但柳妃就得承李贵妃的情,将来李贵妃进退也容易。

福公公宣旨完,就道,“晚间,皇上会过来,咱家就先告退了。”

等福公公走了,柳贤妃还处于懵怔状态,和她差不多的是沈芷馨。

明澜向她道贺,“恭喜贤妃娘娘了。”

柳贤妃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进宫这么多年,一直走的艰难,可自打遇到离王世子妃,她的人生就像是开了挂,什么都没做,就封贤妃了……

“我又一次托世子妃的洪福了……。”

柳贤妃心里通透着呢。

如果不是明澜来看她,十二皇子又是托了她的福才生下来的,李贵妃压根就不会多看她一眼。

他是十二皇子,排在他前面还有十一位皇子,除去太子和夭折的,皇上还有六位皇子,还未满月连父皇都不会叫的十二皇子真不算稀罕了。

柳贤妃朝明澜道谢完,那边李贵妃就亲自送了贺礼来了。

她莲步款款,一身华贵宫装,端庄大方,只是一进屋,就先打了个喷嚏。

她用帕子揉了揉鼻子,精致白皙的脸上带了一抹笑,夹了三分无奈七分得意,朱唇微启道,“这是有人骂我呢?”

这宫里,谁有胆量骂她,还让她高兴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赵皇后。

能把赵皇后气的跳脚食难下咽,她能高兴好几天。

柳贤妃刚上床没多久,她进封贤妃一事又是得了李贵妃相助,她连忙起身,要给李贵妃见礼,却被她拦下了,笑道,“贤妃妹妹身子还未好,该躺床上好好歇着,不宜多动,快躺好了。”

柳贤妃身子虚,身上恶露还未干净,除非必要,她也是真的不想动,再加上李贵妃力气大,她就没起来了,道,“姐姐帮我向皇上进言,我才进封贤妃,我不知道该怎么谢姐姐才好。”

李贵妃在一旁坐下,像是照顾妹妹似的,帮柳贤妃掖好被子,柔声道,“在这宫里,我也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知心人,我与妹妹一直就没有什么矛盾,往后要经常走动,说说贴己话才是。”

以前,看到李贵妃和赵皇后,柳妃都不敢大声说话,毕竟一年前的她才是一个小小慧嫔,在环肥燕瘦,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后妃堆里,还真没有什么令人刮目一看的闪光点。

李贵妃和赵皇后捏死虽然不能说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可要刁难她,那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她没有后台和靠山,身处后宫,终日惶惶不安。

就是做梦,她都没有想过会有和李贵妃平起平坐的一天,虽然四妃以贵妃为首,但品阶是一样的。

柳贤妃生性谨慎,还没有从进封中回过神来,只谦虚道,“承蒙姐姐看的起,只是妹妹愚笨,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我才好。”

“怎么会呢,”李贵妃拍着柳贤妃的手,笑的姐妹情深。

真正愚笨的人,是那些一有了点风光,就屁股翘上了天,唯恐大家不知道她得宠的人,这样的人,只有一时风光,枪打出头鸟,不是死了,就是进冷宫清醒头脑去了。

而柳贤妃……是大智若愚。

怀了子嗣,虽然离王世子妃骗她是公主,可生了公主,在皇上心底的地位也不是那些一时得宠的嫔妃能比的,公主的母妃,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会多担待几分。

她生下皇子没几天,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皇上却一再的来看她,说明和她相处,皇上很愉悦,很舒心。

今天,她去御书房见皇上,本意是试探皇上,柳妃到底值不值得她争取,没想到提到十二皇子,皇上一脸笑容,她就顺水推舟,替柳妃请封,皇上一口允诺。

大概,皇上也在等人开这个口吧,毕竟柳妃怀了身孕当天就进封了,又封了柳家,再封一回,说不过去。

只要皇上提议,一定会遭到赵皇后和她的阻拦,但是她主动替柳妃请封,赵皇后也只有生闷气的份了。

这事,皇上都没有和赵皇后说一声,就直接下旨了。

消息传到赵皇后耳朵里,东西噼里啪啦不知道摔了多少来泄愤。

怕什么就来什么!

李贵妃这一招,往后就算和柳妃关系淡淡,柳妃也得记她一份情,不然将来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她忘恩负义,知恩不报。

气了一通后,赵皇后还得让人备了厚礼来道贺。

能把赵皇后逼的咬牙切齿,还得陪笑脸,明澜心情分外舒畅,如果赵皇后一进门不先赏她两记寒刀眼的话,她会更高兴。

赵皇后和柳贤妃寒暄了几句,矛头就争对她了,道,“今儿离王府不是邀请了魏国公府几位姑娘和长乐郡主进府赏花吗,世子妃怎么没陪着?”

存心笑话她呢,明澜淡笑道,“皇后娘娘居于深宫,忙着管理后妃和教导公主,对我离王府的事还这么了如指掌,实在是叫人敬佩。”

赵皇后眼神一冷,明澜这是在说她派人监视离王府呢,这话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她笑道,“离王府不止邀请了长乐郡主,还请了嫣儿,她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去,昨儿还特地进宫请教本宫,那日在魏国公府,如果不是皇上传召,世子妃就颜面扫地了……。”

她还有脸提魏国公府,是因为赵家名声挽回了,所以不怕被人笑话了是吗?

明澜淡笑道,“那天还真是巧了,如果皇上不传我进宫,我自当入乡随俗,和赵大姑娘比上一比,另外再把长乐郡主也叫上,我相信大家会玩的很愉快的,我走后,没能瞧见赵大姑娘天下无双的舞姿,实在是可惜。”

沈芷馨在一旁憋笑。

离王世子妃这张嘴生的真是巧,直戳赵皇后痛处啊。

就算赵家名声挽回了,可赵嫣丢脸也是实实在在的,那一幕,至今让人捧腹。

和赵嫣有过矛盾的,哪个不笑的腮帮子疼,离王世子妃错过了,肯定后悔。

而离王世子妃能踩赵嫣两次,那再踩她一两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想落她的面子,门都没有。

第五百三十二章 鼎立

赵皇后的脸隐隐发青,但想到什么,她忽而又笑了,怒气尽消。

变脸之快,明澜咋舌,心里也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

外面,宫女进来禀告,说孙昭仪来给她道贺。

然后,孙昭仪来了。

再然后,刘昭容也来了。

连赵皇后和李贵妃都来道贺了,她们这些小嫔妃能不来么?

寝殿内,热闹不凡,你一言我一语,夹枪带棍,绵里藏针,明澜就起身了,对柳贤妃道,“时辰不早,我就先回府了,改日再来看小皇子。”

沈芷馨也趁机道,“姨母,我也先回去了。”

柳贤妃笑的温和婉柔,沈芷馨和离王世子妃走的近是好事,指不定世子妃就是看在她们的面子上才帮她的。

明澜还有话和柳贤妃说,只是这么多嫔妃在,她也没有说话的机会,和沈芷馨说也一样。

出了宫,半道上,明澜说起第一次进宫和赵嫣起争执的情形。

沈芷馨是聪明人,听得懂明澜的弦外之音。

李贵妃和赵皇后斗个你死我活,可为了利益,都能将送到她跟前狠狠践踏赵家脸面的机会都能错过,当然,那时候的离王世子妃没有什么拉拢价值,如果再给李贵妃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当初一定不会让离王世子妃忍气吞声。

现在李贵妃想和她姨母联手,不过是为了抵抗赵皇后才帮她,并非出自真心,这后宫里,谈真心也太可笑了些。

在宫围倾轧中,有利用价值,才能活的长久。

但姨母……

还真说不准。

谁对她好,她能掏心掏肺,娘亲叮嘱她在后宫不要参与党争,不要与人结怨,万事以和为贵,安分守己。

入宫这么多年,姨母很听娘的话,再到她怀身孕,因为是小公主,娘亲知道后,当即就进宫了,正巧听到有嫔妃羡慕她,说什么她以前低调,现在怀了身孕了,就该有点宠妃的样子。

娘亲当时没说什么,等那嫔妃走后,和姨母推心置腹了一翻,有了公主,就更容易招人羡慕妒忌恨了,那些生不出来皇子公主的嫔妃,保不齐存了弄死她的心,然后抚养小公主长大成人。

生恩不及养恩大,死了十年八年,还能指望小公主记着她吗?

没听见离王世子妃都说她被害小产,害她之人被抄家灭族了吗?

知道了,就要小心谨慎,避开祸端,不然悔之晚矣,更是辜负了离王世子妃一番苦心。

一番话,把姨母吓个半死,因为这世上,只有爹娘兄姐对姨母最好,她也是最听娘亲的话。

离王世子妃大概也是看出来这一点了,所以特地提醒她。

沈芷馨感激的看了明澜一眼,在宫里不宜说的太透,彼此明白就好,明澜笑道,“护国公府四姑娘不错,可交心。”

单独提到李四姑娘,可见她是真的很好,至于其他人,明面上过的去就成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出了宫,到了马车处,依依惜别了一番,就坐上马车,各回各家了。

明澜回王府时,长乐郡主和魏国公府大姑娘都还没有走,像是故意她难堪似的,就在她回锦华轩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有说有笑。

真是阴魂不散,为什么非要落别人的脸才特别高兴呢。

明澜深呼一口气,迈步走过去,萧柔老远就喊道,“大嫂怎么进宫这么久才回来?”

明澜笑道,“柳妃大喜,李贵妃帮着说了几句好话,皇上进封她为贤妃了,我就在她宫里多待了会儿。”

只一句,长乐郡主脸色就僵硬了几分,当然脸色难看还数沈兰馨了。

柳妃和李贵妃联手了,那魏国公府长房的势力就大了,将来魏国公府的爵位还会不会落到三房头上可就说不准了。

明澜说了一句,慢悠悠道,“柳家接连大喜,我得备一份厚礼让人送去肃宁侯府,就不陪你们了。”

她笑了笑,一脸不计前嫌的回了锦华轩。

身后,沈兰馨的眸光追随了她很久。

她们虽然是闺阁女儿,平常围绕爹娘转,朝堂上的事也略知一二,柳妃有今日风光,可全拜她所赐!

她简直就是三房的克星!

回了锦华轩,明澜喝了盏茶,就进库房挑贺礼,让陈妈妈送肃宁侯府去。

李贵妃帮柳妃进封贤妃的事,一阵风刮遍京都,大小朝臣无不震惊,柳妃仿佛一夕之间拔起,隐隐有势不可挡之势。

护国公得知此事后,也是震惊不已,当即递了帖子进宫,面见李贵妃。

父女两在御花园凉亭商议了半个时辰,宫女太监远远的看着,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第二天,朝堂就热闹了,风起云涌。

柳妃如有神助,这股神风从宫内刮到了魏国公府长房,李贵妃一党问魏国公怎么迟迟不立继承人,说魏国公府大老爷德才兼备,堪当大用,魏国公府比靖宁伯府情况好的多,靖宁伯府都定下了继承人,怎么魏国公府还一点都没有。

魏国公立谁为爵位继承人,说到底只是魏国公府的家事,他就是把爵位给傻儿子继承,那也是他的事,最多皇上不委以重任就是了,朝廷养的蛀虫不知爱到多少,不差魏国公府一条。

可既然别人都提出来了,魏国公能置若罔闻吗,本来爵位就该嫡长子继承,他迟迟不立世子,是不是对沈大老爷心存不满?

如果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么说了,一准会父子离心。

他虽然拥戴赵皇后和太子,可没看见朝堂上风向都变了吗,李贵妃一党都在给柳妃造势了,肃宁侯府要是争气,皇上再拉一把,就能和赵皇后还有李贵妃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了。

到时候李贵妃一党进可攻,退可守,赵皇后则是腹背受敌,情况危矣。

魏国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皇上笑道,“魏老国公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定下继承人了。”

皇上都逼他立世子了,皇上这是要帮柳贤妃了啊。

魏国公心头一震,忙出列,没敢说回去想一想,只道,“臣回去就写请立世子的奏折。”[.]

第五百三十三章 蛰伏

没人问魏国公打算立哪个儿子为世子,谁开口都是得罪人,一份奏折而已,最多一两天也就写好了。

这一两天则是关键,是攀附沈大老爷还是沈三老爷,一旦世子定下,就高攀不上了,不然从龙之功怎么那么可贵呢。

朝廷上变幻莫测,锦华轩内几乎没受什么影响。

明澜答应帮楚离做锦袍,闲来无事就动上手了,楚离捏了她的脸道,“没想到娘子也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

明澜朝他努嘴,“我哪有?”

楚离笑道,“三言两语,再加上进宫了两回,就将朝堂搅的这么动荡,莫非以前都在藏拙?”

她不是藏拙,是老天保佑,错有错着。

她只是一时不忍,再加上那些人都好骗,柳妃才能把小皇子安然无恙的生下来。

再说了,她哪里料到皇上会那么疼小皇子,这些都不是她能控制的,再说了,她帮柳妃那会儿,她又不知道会嫁给楚离。

不过既然提到柳妃了,明澜问道,“魏国公会立沈大老爷为世子吗?”

楚离笑道,“未必。”

明澜眉头一沉,要是魏国公立沈三老爷为世子,那柳妃就绝不会有和李贵妃她们抗衡的势力了,虽然她和柳妃交好,可她毕竟隔了一层,离王府连皇位都不要,难道还在乎谁坐皇帝吗?

她和柳妃之交,只是她的私事,和离王府无关。

楚离坐正了几分,道,“赵老太傅亲自去了魏国公府。”

这下,明澜心都沉了,赵老太傅亲自出马,肯定会代表赵皇后和太子对魏国公许下承诺,比如封王,这样的诱惑,魏国公未必抵抗的住,况且,人家没准儿就有让三老爷承爵的决心。

明澜惋惜道,“若是失败了,那赵皇后和太子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她厌恨赵家,赵家倒霉,她就开心。

楚离笑道,“娘子筹划了这么久,我怎么忍心你功亏一篑。”

明澜眼前一亮,“你要帮魏国公府长房?”

楚离没说话,笑道,“朝堂势力四分,太子一党,三皇子一党,还有不参与党争的,以及韬光养晦多年的太后一党,现在柳贤妃横杀出来,连李贵妃都拿她当退路,朝中那些没来得及战队的,估计都会涌向柳贤妃了,倒是太后……蛰伏这么多年,也没有扶持谁,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太后就生了二子一女,现在只有长公主还活着,唯一的外孙还死了,就只剩一个长乐郡主了。

她压根就没有人可以扶持,可太后手里的势力却是一点不少,但楚离觉得,越是这样平静,越是危险,就像蛰伏的毒蝎,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蹿出来咬人了。

楚离提到太后,明澜就在回想前世了。

前世太后一直没有作为,太后倒是挺喜欢赵翌的,长公主对赵翌也不错,赵翌是皇长子的诏书昭告天下的时候,太后什么都没说,一直保持沉默状态,实在是奇怪。

难道太后接连痛失爱子,没有了希望,绝了念头,只想保存手里仅有的势力?

不争不夺,她手里有的,别人也抢不去,这倒是有可能。

第二天,魏国公的奏折就写好了,没有直接呈到御前,而是揣在怀里。

先商议国家大事,等商议完了,有人提起他,魏国公才站出来,当然如果没人提,他是打算能拖一天是一天,现在的朝堂他有些看不懂了,瞬息万变,一个刚出生还没有满月的小奶娃娃,也有了和已经成年的太子还有三皇子争的势力,说出来都觉得荒谬。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李贵妃捧他,为他造势。

魏国公正要上前呢,御史台呈了一份奏折递给皇上。

奏折是弹劾魏国公府三老爷的,弹劾他去年替皇上巡视两江三府,收了多少的贿赂,不只是弹劾,而且是证据确凿。

贪墨,是皇上最痛恨和厌恶的,那都是民脂民膏,只要抓到,从来都是重重惩处,以儆效尤。

在立世子这么紧要关头,这么一封弹劾的奏折,这是在搞事情啊。

沈三老爷跪下来说冤枉,证据虽然有,但还待查明属实,否则岂不成冤枉人了。

这事之后,皇上再望着魏国公,魏国公悄悄的换了份奏折,立沈大老爷为世子。

奏折还未盛给皇上,有人站出来了,而且说话之人,让人震惊。

武国公。

太后的娘家兄弟,他帮沈三老爷说话,他道,“一直以来,臣都不参与党政,但沈三老爷才能远在沈大老爷之上,在立继承人的关头,出现这么一封弹劾的奏折,明显有栽赃嫁祸的嫌疑,臣觉得还是等这事查清楚了,再商议不迟。”

武国公说完,有大臣笑道,“武国公这话,我就不赞同了,沈三老爷虽是嫡子,却不是长子,沈大老爷是嫡长子,立世子和查是不是有人栽赃嫁祸沈三老爷这是两码事,岂能混为一谈,难不成魏国公还写了两分请立世子的奏折,已观朝堂动向,再决定立谁为世子?”

显然,魏国公怀里有两份奏折。

但要真问他,他能承认吗?

铁定不能啊!

儿子有没有贪墨,他比谁都清楚,虽不至于大势已去,但有了污点,又非嫡长子,形势于他不利。

既然决定立沈大少爷为世子,就不能有脚踏两条船的嫌疑,父子离心。

能查到三老爷贪墨,而且亮出罪证,沈大老爷背后的势力只怕远没有他看到的那么简单。

魏国公一口咬定没有两份奏折,也没人敢去搜他的身,奏折呈到皇上跟前,皇上看过后,夸赞魏国公文采斐然,然后准奏了。

就这样,沈大老爷的世子之位定了,真是不容易啊。

至此,以肃宁侯和沈大老爷为首的柳贤妃一党势力做大是必然的了。

沈大老爷被立为世子的消息传回魏国公府,沈大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就跟做梦似的,等沈大老爷回来,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三弟妹今儿那得意洋洋的神情,立三老爷为世子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我这心都凉了,没想到会是这样。”[.]

第五百三十四章 祖谱

沈大老爷也是懵的,道,“不知道是谁帮了我,我问了赵御史,他只笑笑,什么都没说。”

沈大太太猜道,“会不会是离王世子妃?”

沈大老爷沉默半晌,点头道,“有可能,但仅凭离王世子妃,她应该查不到三弟贪墨的证据。”

沈芷馨在一旁,笑道,“那天长乐郡主和大姐姐帮赵大姑娘欺负离王世子妃,离王世子为了她连太后都弹劾,离王府还打压她,请长乐郡主进府,离王世子岂能让世子妃受这份气,当时世子妃避开进宫了,这是在憋大招呢。”

沈大老爷坐下来,给自己斟茶,道,“离王世子这么宠媳妇的少见。”

沈大太太嗔道,“人家比你年纪小多少,这事,你真该跟人家好好学学。”

沈大老爷,“……。”

沈芷馨捂嘴偷笑,她从来没见爹娘这么轻松的说过话,如今长房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离王世子妃对她们的恩情,感觉没有还清的时候了,她道,“娘,那天离王世子妃走的时候说,她再来魏国公府就是咱们长房被立为继承人,一会儿我亲自写了帖子,请她进府赏花。”

沈大太太笑道,“先别急,那天世子妃在国公府丢的脸有些大,要找回来,得机会合适。”

沈芷馨还太嫩了,她问道,“什么机会合适?”

沈大太太但笑不语。

眼前,就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魏国公府,是一半欢喜一半忧。

离王府,明澜一脸震惊,当然,让她震惊的不是沈大老爷被立为魏国公府继承人,楚离都说帮他了,有他出马,自然是十拿九稳。

让她震惊的是王府家规,三房少爷萧扬被人拉进了春香楼,被三太太知道了,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还关进祠堂,让他反省。

春香楼,自然不是什么好去处,纨绔子弟的温柔乡销金窟,但世家少爷说进了青楼,吃喝茶欣赏歌舞的她信,要说有没进过青楼的,她不信。

但被逮到了,呵斥一顿不就算了,三太太这么动怒,还关进祠堂反省的,就过于严厉了,她没从家规里看到这一条。

让丫鬟把家规抱出来,明澜一页页翻着。

楚离打了帘子进来,见她看家规看的认真,笑道,“家规有那么好看?”

明澜看着楚离,道,“我没想到王府家规这么严,我还是看看清楚吧,万一什么时候犯了家规,我不得被关佛堂啊。”

楚离坐下来,给自己斟茶,他习武沐浴才回来,似乎还能感觉到热气从他身体里往外涌,他道,“你是指三婶罚三弟的事?”

明澜点点头。

楚离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道,“如果是这事,那你就不用看家规了。”

明澜翻页的手顿住,道,“为什么?”

楚离喝了一盏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道,“几个月前,四弟进百花楼,二婶数落他不学无术,三婶还说她太严厉了,京都哪个世家少爷不进青楼,他要不进去,倒显得与人格格不入,重要的是出淤泥而不染,这会儿轮到她,却把三弟关进祠堂,应该是别有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明澜懵懂不知。

楚离就道,“你不是告诉她王府有两座金矿吗?”

明澜恍然大悟,“你是说她查祖谱?”

“祠堂,她进不去,玉蝶她又拿不到,三叔不帮他,她只能靠三弟了,”楚离笑的意味深长。

这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犯迷糊,鱼饵都放出去了,鱼咬上了钩,她都不知道。

祠堂是王府重地,一般没人敢靠近,而且里面除了祖谱和祖宗牌位,没有什么重要东西,这一块母妃管的最少,一旦萧扬进了祠堂,没人看着,他是罚跪,还是倒地大睡,没人管的着,翻祖谱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如楚离所料,萧扬进了祠堂,跪了一刻钟,等小厮走后,他就起身了,从抽屉里翻出祖谱,然后看起来。

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额心皱的紧紧的。

看完了,把祖谱放回去,然后跪下。

这边三太太动怒,把他关进祠堂,二太太和四太太都劝她别太严格了,小惩大诫一番就成了,萧扬年纪不小了,不能事事都管着,就连老王妃都心疼孙儿。

三太太消了怒气,罚够了半个时辰,就让三少爷出来了。

小厮将萧扬扶回西院,三太太把人都支开,问他道,“可查到什么?”

萧扬不解道,“娘为什么要查大伯父的生辰?”

三太太心急啊,催道,“快说。”

萧扬就道,“大伯父的生辰,写的我看不懂。”

三太太皱眉,“怎么叫你看不懂,生辰八字还能看不懂?”

萧扬不知道怎么说,只道,“上面未写哪一年出生的,只写着九月初十是他的生辰。”

祖谱可不是儿戏,要写的字迹工整,不容有错。

可把出生之年给遗漏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可族谱上就是没写,他道,“不过老王妃是六月初六嫁进王府的。”

三太太坐在那里,在心底盘算,把她知道的所有关于老王爷和几位老爷的生辰都拿出来捋清楚。

最后,得出一结论。

要么,老王妃嫁进门之前,就怀了老王爷的骨肉了,要么王爷就不是老王妃亲生。

以三老爷生辰来推算,老王妃刚生下王爷还不到一个月就怀上他了,那时候恶露未除,根本不可能怀的上。

要想怀上,只有把王爷的生辰年往前推一年,可那时候老王妃还没有嫁进离王府。

之前得知世子妃怀了身孕,老王妃一脸嫌弃,说了一句恬不知耻,败坏家风。

如果她嫁给老王爷之前就和老王爷……她又凭什么骂世子妃?

所以,王爷绝不是她亲生!

而且王爷的真实年纪要比大家知道的年长一岁!

现在不需要老王妃亲口承认,祖谱就能证明王爷不是她亲生的了。

可三太太想不明白,不是她亲生的,老王妃为什么会同意记名膝下,给他嫡出身份,还让他继承王位,她有没有考虑过三老爷!

第五百三十五章 习惯

转眼,就到赛马这一天了。

赛马是京都一年一度的盛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已经持续了十几年了。

早早的,明澜就起床了,碧珠伺候她穿戴,一袭烟罗紫绣折枝玉兰百褶裳,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容色晶莹如玉,肌肤胜雪,娇媚无匹,脖子处挂着一水滴形血玉项链,和额间火焰遥相呼应,更衬的她锁骨清冽。

楚离一身华贵锦袍,器宇不凡,再加上他脸上戴着紫金面具,神秘莫测,最难叫人忽视的还是那股与身俱来,睥睨天下的气势。

可惜他不露脸,不然还不知道多少人要为之疯狂。

用了早饭后,就去赛马场了,不止明澜和楚离,还有萧柔、萧敏、萧扬他们都去了。

赛马场很大,他们去算晚的,到的时候,赛马场喧嚣热闹。

下了马车,没走几步,那边李佩瑶和沈芷馨手牵手走过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甜腻道,“明澜姐姐,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那嗔怪的眼神,要是手头有酒,都要明澜自罚三杯了,明澜笑道,“不是我们来晚了,是你们来的太早了。”

李佩瑶无法反驳,她俏皮的吐了下舌头,亲昵的挽过明澜的手腕,悄声问道,“来的人多多少少都下注了,你买谁赢?”

明澜如实道,“楚三少爷。”

李佩瑶眼睛一亮,道,“那我也买他赢!”

沈芷馨捂嘴笑道,“你三哥不也参加赛马吗,你怎么不买他赢?”

李佩瑶脖子微昂,露出雪白的颈脖,她道,“我三哥就是来凑个热闹的,他不输的太惨,我就心满意足的,买他赢,我还不如把银子丢水里,还能听到点响声呢。”

沈芷馨嘴巴张大,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损自家亲兄长的,她大哥也参加赛马了,虽然赢的希望也很渺茫,但她还是买了一百两,默默的支持大哥。

明澜则笑道,“你三哥又惹你了?”

李佩瑶咕噜道,“他就没有哪一天不惹我,我都习惯了。”

两人和明澜有说有笑,然后明澜就跟着她们走了,楚离在一旁,嘴角暗抽了下,显然,明澜把他给抛诸脑后了。

那边有不少大家闺秀在,而最显眼的是一袭火红裙裳的赵嫣,她永远是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一个,与参加宴会的繁琐华贵相比,她今天的打扮清爽了许多,更显的她英姿飒爽。

明澜多看了几眼,这一身打扮倒是和前世一般无二,这样火红的裙裳,再加上一匹雪白的俊美,红白相衬,让人惊艳,不经对她刮目相看,就是不知道她重生这么久,有没有影响到她与人结仇,遭人狠手。

看到明澜,赵嫣习惯性的将她从头看到脚,最后眸光在明澜脸上多停留了片刻,穿戴不堕离王府身份,但要说出彩,倒也没有,至少比不上她一身骑马装清爽利落,但她的皮肤特别好,光滑细腻,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玉,找不到半点瑕疵。

她日日保养,皮肤也很光滑,可比起明澜,还差了一截,让她忍不住心生妒忌。

赵嫣性子争强好胜,喜欢大家的眸光围绕她打转,为此,她也付出了很多的努力,前世在赵家住了七年的明澜自然很清楚。

如果不是她沾了重生的光,要想压下赵嫣的光芒,她要比现在努力十倍不止。

论才华,赵嫣当的起京都大家闺秀之首的称号,可惜心胸狭隘,手段狠毒,比起才华,人品更重要。

大概是上回在魏国公府闹的不愉快,没人敢替赵嫣出头,激将明澜也赛马。

可旁人不敢,不代表沐婧华不敢,她笑道,“表姐不参加赛马?”

她语气温和,还带了笑容,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明澜自然也客气道,“我不擅长骑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给你们呐喊助威。”

沐婧华笑道,“表姐就是这么喜欢谦虚。”

谦虚也好,有自知之明也罢,她都无所谓。

那边,沈芷馨见人越来越多,给丫鬟使眼色。

很快,丫鬟就拿了一张大红帖子过来,沈芷馨亲自交给明澜,道,“上回国公府办宴会,皇上赏赐你,你匆匆忙进宫领赏去了,都没能好好说说话,昨儿本打算把帖子送去离王府给你,只是来了不少客人,我帮娘亲招呼宾客了,想着你今儿估计会来看赛马,就直接把帖子带来了,你可别怪我失礼。”

那边长乐郡主和沈兰馨的脸刷的一下阴沉了下来。

这张请帖是在打她们两的脸。

那天,在魏国公府,长乐郡主说的话,犹言在耳,明摆着是不欢迎明澜去魏国公府。

可她不欢迎没关系,魏国公府有人欢迎她,而且长房被立为了继承人,将来魏国公府长房做主,轮不到她们指手画脚了。

看着那张大红描金帖子,明澜心底一暖,虽然那天她的脸面被皇上保住了,但难免难堪,沈芷馨当众邀请她,是把丢掉的面子一点一滴的都给她捡回来了。

明澜还未接帖子,那边沈兰馨走过来笑道,“前几日,离王府请我和长乐去赏花,回来我就想送帖子请离王府几位姑娘来国公府,没想你就把帖子送来了。”

就算她当众送请帖,帮离王妃找回面子有什么用,她们落了离王妃的面子,离王府照样请她们去赏花了。

那就说明那天长乐郡主做的没错。

要不是离王府先请她们去,魏国公府未必同意沈芷馨给明澜送请帖,想找回面子,想的倒美!

明澜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沈芷馨握着请帖的手紧了紧,想到什么,忽而笑道,“大姐姐是怪我直接送帖子,没先告知你一声么,这也不能怪我,那天你们去离王府给世子妃赔不是,我进宫见姨母,并没有跟去,碰巧那天世子妃也进了宫,我还以为你们扑了一空呢,既然一点小不愉快说开了,这份请帖你们送最合适。”

说着,她把请帖递给了沈兰馨,让她亲自交给明澜。

这一招反败为胜,看的碧珠都大呼痛快。[.]

第五百三十六章 眼光

沈兰馨恨不得当场将沈芷馨撕碎,她们去离王府是赏花,谁去赔不是的?!

可一府姐妹都这么说了,她要反驳,就是和沈芷馨不合。

现在长房才是继承人,她一反驳,就是在告诉大家,魏国公府只有长房和离王世子妃交好,本来长房夺爵,就有一股势力暗中相助,保不齐就猜到是离王世子了。

和离王世子妃交恶,害的国公爵位都没了,不知道多少人会在背后笑话她太蠢。

她再不甘心,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沈芷馨就那么看着她,反正她不敢说实话,萧敏和萧柔也不敢出头帮她说话,当初老王妃和三太太说的要明澜以德服人,就算明澜那天不给面子进宫了,可王府中馈现在是她在管,好吃好喝可没有丝毫慢待。

在外面看来,明澜是她们的大嫂,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府主动相邀,已经没了面子了,原本长乐郡主就该登门赔不是的,那天在魏国公府,有皇上解围,并未丢脸,今儿她们再胳膊肘往外拐,王爷知道了,该数落她们的不是了。

沈兰馨云袖下的手紧握,牙关都咬松了,这才接了请帖,双手递到明澜跟前,道,“还请离王世子妃赏脸。”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当初趾高气扬,落她面子,洋洋得意,现在则趴在地上给她踩,比她丢的脸更大。

魏国公府长房果不负她期望,这才立为世子没几天,就反压三房一头了。

请帖她收了,至于去不去,回头再说。

接了请帖,明澜随手递给了碧珠,才笑道,“魏国公府盛情相邀,我和沈二姑娘关系又一直不错,一定会给面子的。”

沈兰馨一口贝齿险些没咬碎。

她回头,就看到长乐郡主恼羞成怒的看着她。

愚不可及,就不知道等离王世子妃把请帖收了,她再说话吗?!

虽然被逼着送请帖的不是她,但沈兰馨和她是一伙的,沈兰馨送和她送也没什么区别了。

自己丢脸就算了,还把她的脸也一起丢了!

沈兰馨本来就觉得窝囊委屈了,现在长乐郡主还怪她,顿时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涌出来,灼烧的她心肝肺都疼,她不出头就算了,还反过来怪她,有本事就瞪沈芷馨,是她信口胡诌,胡说八道!

有人憋屈,就有人扬眉吐气。

长房被打压多年,沈芷馨也一直委曲求全,方才是为了维护明澜脸上,她才豁出去了,现在看她们咬牙切齿的模样,她是浑身每一个毛孔都痛快了。

赵嫣站在不远处,精致绝美的脸上蒙了一层冰霜。

李贵妃扶持柳贤妃,成为护国公府的退路,皇上也帮柳家,现在赵家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这两天,赵老太傅不知道添了多少白头发。

送了信去楚家,但是王妃谁也不见。

赵嫣的拳头握的紧紧的,朝堂大事,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她身边围着的大家闺秀没有以前多了,接连丢脸,她京都大家闺秀之首的名头保不住了。

今天,她无论如何也要大放光彩。

赵家屹立不倒!

属于姑母和赵家的皇位,谁也抢不走!

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去了,来参加赛马和观看赛马的都到了。

明澜走到楚离身边坐下,口渴了,端茶轻啜。

赛马即将开始,所有参加赛马的都不能自带马匹,毕竟普通的马想胜过千里马太难了,为保证公平,所有的马都放在马厩里,让大家挑选。

这是在考验大家的眼里。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锣鼓一敲,三四十位世家少爷就去挑马了,健硕的马,悠哉的吃着草,丝毫没有因为一会儿就要奋力疾驰而紧张。

楚三少爷挨个的看过去。

这匹马丑。

这匹更丑。

居然还有这么丑的马。

这匹丑出境界了。

这匹丑马比较合适表哥……

卧槽!

这匹丑到不成形的马也放在马厩了,就太过分了点吧!

楚三少爷看着那匹瘦的有些皮包骨的马,问道,“这样的马,也参加比赛?”

负责喂马的小厮道,“马厩里的马都参加比赛。”

楚三少爷扶了扶额头,十分不情愿道,“我就要这匹吧。”

小厮,“……。”

小厮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楚三少爷确定要这匹?”

“还有比它更丑的吗?”楚三少爷问道。

要是还有更丑的,他就不比了!

小厮摇头,这一匹绝对是最丑的,无与伦比的丑。

可赛马比的是速度和脚力,不是比丑啊。

小厮默默的去把马牵出来,那匹马不仅丑的有个性,还挺有脾气,小厮牵它,它还撅蹄子,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么有脾气的丑马还是头一回见,楚三少爷摆手道,“我自己牵吧。”

他过去拽马,别看马瘦不拉几,一点看头没有,脾气还真不小,力气也大,一时间,楚三少爷还真没牵动他。

但他的力气可不是小厮能比的,一用力,就把那匹丑马给牵出来了。

那边,凤大少爷牵着马过来,看到楚三少爷的马,当时就凌乱了,指着马道,“你就挑这匹比赛?”

“马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楚三少爷呲牙道。

凤大少爷握拳轻咳一声,道,“话是不错,但是不是太有损你的形象了?就算赢不了,至少也要输的光鲜亮丽吧?”

“我必须要赢!”楚三少爷掷地有声。

输了,就要喝西北风了,这些天,刮的还是东南风。

“就靠它?”那边明郡王走过来,也是笑的腹内抽抽。

虽然楚三少爷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但有一点,他是不变的,那就是要无时无刻都要保持他的翩翩风度,现在连风度也不要了么,没有了顾忌和弱点,他岂不是要无敌了?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楚三少爷内心都崩溃了。

这么丑的马,真的有人会选么?

上回忘记问了,是谁选了这么丑的马,实在是勇气可嘉,若是真赢了,他一定要和他痛快喝上几杯,聊表敬佩之情。

那边顺平侯世子走过来,身后小厮替他牵马,他大笑道,“楚三少爷的眼光,实在是……。”

第五百三十七章 传神

他话还没说完,楚三少爷抬手打断他道,“他们嫌弃马丑就算了,你比我挑的马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你嫌弃个什么劲?”

顺平侯世子勃然大怒,明郡王憋笑。

四下不少人都佩服楚三少爷气人的本事,顺平侯世子这不是送上门讨没趣吗?

顺平侯世子咬牙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不要输的太惨太难看!”

楚三少爷摸着马,朝他一笑,吐出三个字道,“不需要。”

那边,顺平侯世子的堂弟过来,道,“大哥,楚三少爷有自知之明,你何必好心提醒他呢。”

这是笑话楚三少爷也就只配的上这么丑的马了,顺平侯世子点头道,“说的也是。”

那边,哄闹起来。

喜欢凑热闹的楚三少爷几个走了过去,走近了,有人倒抽吸道,“一匹马千两黄金,那就是一万两银子了啊,哪匹马值这么多钱?”

这些参加比赛的马,从马厩里被挑出来,也就意味着买下它了。

价格从一两黄金到一百两黄金之间,具体价格如何,在比试之后揭晓。

这一千两黄金是单独写在一旁的,说明大部分的马都是普通价格,唯独这一匹价值昂贵,无马可出其右。

楚三少爷摸着马脑袋道,“你不会值一千两黄金吧?”

顺平侯世子大笑,“它要值一千两黄金,本世子趴地上给你当马骑。”

楚三少爷无语,只对马儿道,“有骨气的人,会把所有笑话他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话音未落,啪嗒一声,那匹丑马拉了一坨屎。

楚三少爷,“……。”

众人哄笑。

唯独他脸不红气不喘道,“虽然它在笑他是一坨屎,但你们跟着笑就不对了。”

众人脸上的笑僵硬住,隐隐抽了几下。

那边,明澜捂嘴笑,道,“这匹马和楚三少爷还真是绝配。”

顺平侯世子气的炸毛,和楚三少爷斗嘴,他就没赢过,却始终乐此不疲。

笑过后,就开始准备赛马了。

锣鼓一敲,就都站在了起跑线上。

楚三少爷本来在最前面的,意气风发,如果忽略那匹瘦马的话。

可那匹马默默的扛着他走到了后面,似乎不愿意与人争似的,这么谦虚的马少见,更不适合比赛啊,楚三少爷默默的朝西北方向看了一眼。

他是不是被表嫂给坑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愿不要输的太惨。

锣鼓再敲响,赛马就正式开始了。

起初这匹又瘦又丑的马,跑的并不算快,与那些奔驰的马距离约拉越大。

可跑了半圈后,它的速度就快起来了,仿佛之前慢跑是在热身。

越跑越快,三圈后,就追上那些马了,再将他们甩在屁股后面……

看着那匹丑马驮着俊美如神祗的楚三少爷,怎么看怎么别扭,那么丑的马,竟然有那么强的爆发力,实在是叫人惊叹。

毫无疑问,那匹丑马赢了。

楚三少爷都到目的地了,摸着马毛等他们过来,一群世家少爷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凤大少爷啧啧道,“这匹马邪门的很。”

骏马奔驰,千里马大多都俊美,这匹马丑的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啊。

明郡王则道,“价值千金的马,不会就是这一匹吧?”

楚三少爷摸着马毛,笑的花枝乱颤,“贵是贵了些,但赢的这么轻松,这价格值了。”

马脖子上挂着木牌,对应的有号码,那边蒙着红绸的告示牌被掀开,每匹马的价值一目了然。

楚三少爷的那匹丑马价值万两。

然后,大家看着那匹马的眼神就变了,带了探究和审度,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楚三少爷骑在马背上,悠哉悠哉的走到顺平侯世子跟前,手里的马鞭摇啊摇啊,不要太嘚瑟了,他笑道,“方才挑马的时候是谁说我若是赢了,就给我当马骑的,男子汉大丈夫,顺平侯世子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这话,当时不少人都听见了。

这会儿见楚三少爷提出来,一个个脸上都带了看热闹的神情。

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口的话就要算数,否则如何立足于天地间,但给人当马骑,不知道顺平侯世子有没有这份魄力。

顺平侯世子盯着楚三少爷,眸底冰冷,额头青筋暴起,显然,这样的屈辱他不堪忍受。

楚三少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顺平侯世子眸底火光闪烁。

那边,过来一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顺平侯世子的脸色更冷了。

待小厮离开后,楚三少爷笑道,“赌的起,输不起吗?”

顺平侯世子拳头握紧,骨头发出嘎吱响声,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的趴下来。

楚三少爷啧啧道,“没看出来,顺平侯世子如此能屈能伸,实在叫人佩服。”

他翻身下马,朝他走过去,凤大少爷将他拦下道,“不可玩的过火。”

顺平侯世子当众做赌,输了他照做了,就是条汉子,可楚君衡要真将他当马骑,就太羞辱人了,到时候被人妄议的就是他了。

但楚三少爷的性子坚毅,哪是别人劝,他就会听的。

他走到顺平侯世子身边,绕着他转了两圈,手里的马鞭,狠狠的朝顺平侯世子挺翘的屁股抽了下去。

啪!

顺平侯世子嗷的一声叫了,腾身而起,一群世家少爷惊呆了,而大家闺秀则看的面红耳赤,撇过脸去。

顺平侯世子狠狠的剜着楚三少爷,楚三少爷心情很好的把玩着鞭子,道,“行了,今天给你一鞭子,让你涨涨记性,以后再这样,可就不是一鞭子的事了。”

顿了顿,楚三少爷笑道,“方才那一声叫,和马还挺像,传神。”

哄堂大笑。

顺平侯世子想扑过去咬死楚三少爷的心都有了。

那边顺平侯脸色铁青,尤其见四下同僚投过来的眼神,更是怒火中烧,“丢人现眼!让他给我滚回府反省!”

小厮吓的赶紧去告知顺平侯世子。

楚三少爷则朝那边告示牌走去,问一穿着直缀长裳的中年男子道,“我挑的那匹马有什么非比寻常的来历没有?”

第五百三十八章 惨叫

中年男子笑道,“楚三少爷好眼力,一眼就挑中了这匹万里挑一的好马,赢得比赛,可喜可贺。”

楚三少爷洋洋得意,虽然他知道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但不妨碍他嘚瑟。

中年男子继续道,“这匹马是这几天才进京的,在边关时就很消瘦,我家主人花了三两银子买下,见它瘦弱,本打算放生,给它一条活路,没想到它一路尾随进京,我家主人骑的是千里良驹,一路最好的食料喂养,进京来都难免气喘吁吁,这匹马却精神奕奕,显然是一匹千里马中的千里马,我家主人养马多年,自认对马了如指掌,这一次却看走眼了,恰逢赛马,便将这匹马一并放入马厩中,看它能否结识有缘人。”

“原来如此,”楚三少爷点头笑道。

他摸着马毛,道,“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

那匹马仿佛听得懂人话一般,撇过脑袋朝楚三少爷呼气。

明郡王笑道,“我看这匹马似乎不大愿意跟着你啊,要不跟我混?”

楚三少爷两眼一翻,“明郡王什么时候听的懂马语了?”

想抢他的马,没门!

小厮过来将马牵下去,楚三少爷意气风发的坐下,大口灌茶。

男子比赛完,就看女子比赛了,女子赛马没有那么激情澎湃,但姿态优美啊。

参加比赛的大家闺秀不少,有二十多人,她们过去挑马,挑的自然是性子温和的马了。

就是这么性子温和的马突然抓狂,将赵嫣从马背上摔下,一脚踩了上去,将她踩成了重伤。

而且背后下手之人,赵家找了多年,一直没有找到。

她不止一次听赵大太太说过,找到下手之人,一定要让她尝尝什么叫千刀万剐,生不如死的痛苦。

明澜坐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赵嫣打转,毕竟没人知道赵嫣会挑哪匹马,是有人故意算计她,还是她倒霉替人扛灾都未可知。

这一世,她要好好看看清楚。

明澜望着那匹雪白的,没有一点杂毛的马,看着它被沐婧华牵出来。

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怎么是她挑了那匹马?

那她要不要提醒她一声?

万一这匹马被人下了药怎么办?

明澜犹豫不决,只见赵嫣朝沐婧华走过去,显然,她想要那匹马,只是被沐婧华抢了先。

沐婧华和赵嫣关系一般,赵嫣希望沐婧华将马让给她,但是沐婧华不愿意。

但最后,那匹马还是到了赵嫣手里,沐婧华的脸色很难看,和赵嫣笑容灿烂对比鲜明。

赵嫣将白马牵走,沐婧华又挑了一匹枣红马。

锣鼓一响,比赛就开始了。

这一切和前世,似乎没什么区别。

见明澜目不转睛,褚风过来道,“没有人对那匹马下手。”

没有?

明澜心情有些复杂,赵嫣倒霉,她高兴,但想到要看那么血腥的场面,她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估计这一世,她的重生,让许多人产生了变化,赵嫣处处针对她,反倒没心思针对别人,不结仇,自然也就没人害她了。

没有了也好,前世赵嫣倒霉之后,几乎就没有大家闺秀再赛马了。

赵大太太存了心让赵嫣嫁给赵翌,将来母仪天下,她伤了身子,正好没人求娶,可以一直等,等到赵翌登基的那一天。

如果她完好无缺,及笄之年,她必须要嫁人。

她再略施小计,或许能尽快抖出赵翌不是赵大太太亲生的事来。

打定主意,明澜端茶轻啜,看她们一个个骑在马背上,心生羡慕。

很快,赛马就正式开始了。

大家闺秀跑的不快,赵嫣跑在最前面,之后是长乐郡主和沈兰馨,再后面是几位出身将门的姑娘。

沐婧华稍后几步,但她们的距离没有拉开。

跑了两圈后,有些大家闺秀就落后了,赵嫣独树一帜,不少贵夫人都羡慕赵大太太生了个好女儿。

赵大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一脸有女如此,与有荣焉的满意神情。

然而,比赛场上瞬息万变。

突然,赵嫣的马发狂,撒丫子往前跑,赵嫣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抓的紧缰绳,就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正好滚到长乐郡主的马蹄下,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马一脚踩了上去。

赵嫣的惨叫声冲破云霄。

那些看热闹的人几乎都被这一幕惊的站了起来。

赵大太太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吓晕了过去。

比赛场瞬间乱做一团。

明澜也惊了不轻,她让褚风盯着那匹白马,他方才说了并没有人动手脚,赵嫣怎么可能还出事了呢。

难道要害她的人就在赛马队伍里?

可那些大家闺秀是怎么动的手?

明澜盯着赛马场,那些大家闺秀纷纷勒紧了缰绳,朝赵嫣围过去。

只有一人在后退,仿佛被人堆给挤出来了。

沐婧华脸色惨白,双手揪着,不知道怎么,她手上戴的戒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急忙蹲下,将戒指捡了起来。

她将戒指紧紧的握在手里,追着将赵嫣抬走的小厮而去。

明澜却被这一幕惊的心底掀起翻天巨浪来,不会是她下的黑手吧……

娘亲传给她的金镯里有机关暗器,那是沐阳侯府的东西,娘亲有,保不准舅舅也有呢。

方才沐婧华骑马就在赵嫣身后侧,离的很近很近,她完全有下手的机会。

想到方才沐婧华那急慌急乱的模样,明澜不确定是害人后的心虚害怕,还是被赵嫣坠马吓的,她不喜欢猜测,把褚风叫了过来,叮嘱了他几句。

赛马场遭逢巨变,没人再有心情看下去了,都替赵嫣捏了一把冷汗。

尤其是那些将军,战场上,不知道有多少将士死在敌人的铁骑下,那一脚下去,赵大姑娘凶多吉少啊。

赵嫣被送回了赵家,楚离则带着明澜回了王府。

进屋,才刚刚坐下,褚风就跳窗进来了,他走到明澜跟前,将一只小戒指放在她跟前,道,“这是沐阳侯府大姑娘扔的。”

她果然是把戒指给扔了!

她以前真是太小瞧她了!

拿起戒指,明澜信手转了两下。

只见戒指里射出一根看不见的银针,直凌凌的朝一旁的多宝阁射去,一只上等彩瓷牡丹瓶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第五百三十九章 合适

好强的威力!

褚风倒吸了一口气。

他眼力够好的了,都没有看清楚戒指里射出来的是什么,瓷瓶就碎了,冲击力如此强大,要是世子妃对他下手,他绝对躲不开。

先前只是猜测,现在有了戒指,就可以肯定是沐婧华了。

竟然真的是她下的手。

握着戒指,明澜恍惚不敢置信。

这一世,赵嫣扇过她耳光,赵家逼她做妾,逼她背黑锅,登门赔不是,以沐婧华的脾气,她下狠手不难理解。

可前世呢?

前世沐婧华和赵嫣关系好的就跟左右手一般,赵家心疼赵嫣,她也跟着骂下手之人,那些话,她是怎么骂出口的?

想到这么多年,舅舅和表哥那么疼她,沐婧华恨她恨的牙根痒痒,明澜就后怕连连,背脊一阵发寒。

赵嫣前脚被抬回赵家,后脚太医院的太医们就赶到了,尽全力施救。

七位太医在赵家待了一天一夜,才勉强保住赵嫣的命。

和前世一样,赵嫣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这辈子都没法生孩子了。

赵大太太心疼女儿,几次哭晕过去。

京都无人不同情赵嫣的遭遇,好好一姑娘,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傲视群芳的才华,不知道什么样的世家少爷才能配的上她,可惜这辈子就这样毁了,要说赵家这些天也太邪门了些,上到赵皇后,下到赵嫣和丫鬟,都诸事不顺。

这一天,明澜待在窗前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外面程妈妈走进来,望着明澜道,“世子妃,有件事我琢磨了一晚上,还是觉得有必要说一声。”

明澜眸光轻动,问道,“什么事?”

程妈妈就道,“我知道世子妃和赵大姑娘矛盾不小,这一回,赵大姑娘的遭遇委实叫人同情,赵家又是王妃的外祖家,赵大姑娘惨遭不幸,王府理应上门探望,我知道世子妃不愿意去,但礼数不能少了,这一趟,世子妃不愿意去,我去全了这礼数。”

嗯,全礼数的同时再顺带报个信是吧。

明澜神情慵懒,道,“不必了,赵大姑娘受伤的事,母妃肯定知道,她会去赵家的,王府没必要再额外送一份,赵家不喜我,就算是程妈妈你去,赵家也不会高兴的。”

程妈妈眉心拢了拢,还要再说,明澜只道,“我知道礼数很重要,但赵家心情不好,我让你去,指不定还被误会是去幸灾乐祸的。”

程妈妈能说什么呢,现在王府归明澜管,去不去明澜说了算,她不能遇阻代庖。

程妈妈没说什么,就退下了。

半个时辰后,老王妃就派人来传她去长晖院,为的正是赵家的事。

一句不问,先数落一通,老王妃声音冷淡道,“你现在是离王世子妃,不要总依照喜好办事。”

明澜眉头狠狠的皱了下,她什么时候依照喜好办过事了,明明逼她做不喜欢事的是她们,现在还反过来倒打一耙了,明澜装听不懂,道,“老王妃的话,我没明白……。”

老王妃眸底闪过一抹嫌弃,三太太就道,“老王妃是指你不让程妈妈去赵家探望的事,和长公主府关系不好,和赵家关系又僵硬,咱们离王府虽说有权有势,但也没有你这样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不和朝臣往来,别人会说王府倨傲,目空一切的。”

明澜就望着三太太道,“我不是凭喜好办事,我也是为了赵大姑娘着想,既然老王妃和三婶都觉得我做的不对,要不辛苦三婶跑一趟?”

三太太眉头一皱,对明澜使唤她很不高兴,“你是离王府世子妃,王府里大小事都是你做主,程妈妈去是代表离王府,我去只能代表三房。”

这是非要她同意程妈妈去赵家不可,还是要她和程妈妈一起去?

她去不去赵家,真有那么重要吗,还只能代表三房,只要她说一句世子妃抱恙,让她跑一趟不就成了吗?

明澜默不作声,一想到要进赵家,她就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赵家一步!

她不说话,老王妃就更不快了,就差没拍桌子了,“你能不能有点王府世子妃的样子,要是这个家你管不好,就让出来,自有人替你管的妥妥帖帖。”

老王妃声音沉冷而凌厉,明澜站在那里半晌,就在大家都认定她是在想辄敷衍回绝老王妃的时候,她点了点头。

只要明澜回绝,少不了一通指责,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老王妃一口气卡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只摆手道,“下去吧。”

明澜就乖乖告退了。

等出了长晖院,雪梨担忧道,“世子妃真的要亲自去赵家探望赵大姑娘?”

对老王妃和三太太,雪梨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好像世子妃不难堪,不痛快,她就难受似的,她一个老太太,好好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不好么?

明澜淡淡道,“礼数到了就行了,不是非我不可。”

本来明澜打算让陈妈妈跑一趟,但显然程妈妈比她更合适,这个口她张不开,陈妈妈自己也会拒绝。

明澜就等楚离练武回来,望着他,有些心虚道,“要不,相公你往赵家跑一趟?”

楚离狠狠的揪着明澜的鼻子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不想去赵家,他就更不想了。

明澜努鼻子,“那怎么办,那就只能让程妈妈去了。”

“还是让父王去吧。”

“……。”

你行,你厉害。

你要真能让王爷亲自去赵家,会把老王妃气个半死的。

楚离起了身,明澜怔住,赶紧拦下他道,“你还真让父王去啊?”

听明澜声音都微颤了,楚离妖冶凤眸笑意点点,道,“这么点小事,让父王去正合适。”

就是因为事情太小,才更不能让王爷去,她固然能气老王妃一通,可仔细想想,这不也给了老王妃一个数落她的机会么,王爷日理万机,这么点小事都要他去,她把王爷当什么了,小厮吗?

再说了,王爷脾气不小,使唤他,万一他动怒,楚离可就惨了。

楚离只笑道,“父王会很高兴跑这一趟的。”

第五百四十章 拒绝

长晖院。

楚离前脚带着厚礼出锦华轩,后脚丫鬟就禀告老王妃了。

老王妃脸阴沉沉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

三太太在一旁坐着,火上浇油道,“难怪世子妃那么不想去,最后还是答应了,原来是早想好了让桓儿替她跑这一趟,桓儿宠她宠的未免也太过分了些,连男主外女主内的规矩都忘了。”

老王妃本就不快了,三太太还嫌不够,继续道,“往后,我可得好好巴结世子妃,不然将来桓儿继承王位,她吹点枕旁风,我们三房还能有好日子过?”

“没出息!”

老王妃忍无可忍,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骂三太太还是骂楚离的,又或者是两人一起骂。

她嫁进离王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和她阳奉阴违的,她拍了小几道,“把世子妃给我叫来!”

丫鬟来锦华轩传话的时候,明澜正在吃点心,闻言,朝天花板翻了一白眼,净了手,然后才去长晖院。

刚走到院门口,她就看到楚离远远的走过来,明澜嘴角微弧,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内屋,明澜绕过春去秋来双面绣屏风时,正好听魏妈妈劝道,“老王妃喝杯茶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那杯茶,老王妃接了,重重的磕在小几上,茶水都溢出来不少。

明澜眼睛眨巴眨巴,气死人不偿命的装傻道,“谁惹老王妃不快了?”

还不就是你!

三太太都服了她了,没事老王妃吃饱了撑着叫她过来。

明澜恭敬有礼的福身见礼,然后就不再开口了。

但她不说,老王妃可不会就这样算了,她去赵家探望是最基本的人情往来,是她本分内的事,她推三阻四就算了,好歹最后也应承了,没想到她居然使唤楚离,三从四德,她学过没有?!

老王妃严词数落,三太太在一旁补缺补漏,碧珠在一旁听得都觉得聒噪,亏得世子妃能忍。

说了半天,魏妈妈给老王妃换了杯茶,等她端起来喝的空档,明澜才逮着机会,一脸懵懂的问,“谁告诉老王妃您,我让相公去赵家了?”

那样子,仿佛老王妃和三太太说了半天,她才刚刚捋清楚是怎么回事。

三太太拧眉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

她虽然有此想法,但楚离真不愿意去,她还能强逼他么?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

世子妃没有让世子爷去赵家,那方才老王妃和三太太巴拉巴拉一堆,岂不是冤枉世子妃了?

老王妃脸色僵硬住,道,“那桓儿拿了一堆礼物,这是要送给谁?”

明澜绵长的哦了一声,道,“是拿给父王的,赵大姑娘坠马受伤,母妃今儿会去赵家探望,相公把这事告诉父王,父王要去赵家堵母妃,见我也去,相公就说不合适,我答应了老王妃要去,只能拉着他一起了,但相公不愿意,只好让父王捎带手把礼物一并带去了……。”

老王妃的脸一点点变青,明澜还加了一句,“父王好说话,答应了。”

让楚离去赵家送礼,挨了一通骂,结果轮到王爷送,反倒没人吭声了。

难道要她和王爷一起去赵家吗,翁媳同行,成何体统!

而且,王妃也去赵家了,她是王妃的儿媳妇,去一个就成了,没必要一大家子全涌去。

“你就不能和王爷避开吗?”三太太道。

明澜暗翻一白眼,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相公说明明父王就能捎带手的事,为什么要多跑一趟,有那闲工夫给他捏捏肩也好,再者老王妃也催的急,我迟迟不去,恐您着急上火,早点把礼送到,您也安心。”

反正有什么不好的事就往楚离身上推,有本事你们找他责问去啊。

找楚离那是不可能的,王爷都同意了,找楚离来,一句话搪塞过来,父王都答应了,难道父王不爱面子吗,还是你们觉得父王很好说话?

王爷当然不好说话了!

遇到楚离,十有八九她们会哑口无言。

三太太拧眉道,“王爷什么身份,让他亲自去赵家送礼,赵家也配?桓儿胡闹,你也不劝着点儿。”

这一句赵家也配,说到明澜心坎里去了。

赵家当然不配王爷送礼了!

赵老太傅都不配,何况是赵嫣。

尤其在王爷知道赵家逼王妃发毒誓之后,就更不配了。

那礼只是让王爷带给王妃的,给王爷一个和王妃说话的机会,嗯,再顺带告诉王妃,王府里有人欺负她儿媳妇,赶紧回来帮儿媳妇撑腰。

明澜澄澈的眸子,碧波流转,温婉贤良道,“三婶刚刚还说了三从四德,以夫为天,我也一直谨记的,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啪!

温温柔柔的声音像是一巴掌扇过来,不止三太太,就连老王妃的脸都疼了。

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隐隐有血腥味。

再说王爷,楚离把礼物送去给他,萧总管带上,就跟随王爷骑马去赵家。

在距离赵家两条街的时候,就看到王妃乘坐的马车了。

王爷没有声张,也没让车夫禀告王妃,只骑马走到马车旁,与马车同行。

到了赵家,王妃才知道王爷跟了她半天。

一路过来,不少人看见了,都在议论纷纷,“离王和离王妃什么时候又和好了?”

赵家小厮上前见礼,“见过离王、离王妃。”

王爷心情很不错。

王妃心情就很糟糕了,和离了,就不要再有牵扯了,她更不愿意和王爷一起来赵家。

可人都到了,她能掉头走人吗?

王妃犹豫要不要下马车,王爷下了马,走到她跟前,刚毅严肃的脸上带了一抹温柔,伸手道,“下来吧。”

可惜,王妃不为所动,不稀罕王爷扶她。

王爷也不尴尬,只道,“有些事,一会儿与你说。”

王爷语气轻柔,眼神丰富多彩,仿佛在说,你不想知道会后悔的。

王妃犹豫了,不知道王爷要和她说什么。

王爷道,“是桓儿让我来帮你的,你可以拒绝我,你要拒绝桓儿吗?”

第五百四十一章 笑容

朝堂上的事,丫鬟知道都告诉王妃,赵家派人几次请她,为什么找她,王妃也很清楚,她不想管那么多,能推就推,但赵嫣坠马受伤,她是表姨母,不来看看她说不过去。

有王爷在也好,至少她能避开和赵家人单独相处。

看着王爷,王妃漂亮的眸子带了些狐疑,“桓儿为什么不自己来?”

“桓儿受伤了,来不了。”

王妃心口一提,紧张道,“桓儿怎么会受伤?”

王爷伸手去拉王妃,道,“这事待会儿再说。”

王妃一门心思全在楚离受伤上,王爷将她扶下马车,她都没察觉。

等进了赵家,王妃再问,王爷就道,“他训练时,不小心挨了一鞭子,没什么大碍,上了药,伤口未结痂,不便出门。”

楚离挨鞭子,是件很平常的事了,不算撒谎骗王妃,是以王爷语气很坦然。

就算他今天没挨鞭子,昨天挨了,保不准明天还会挨一鞭。

前几天,一堆表少爷进王府,活蹦乱跳的进去,最后被抬着出来,个个身上鞭痕累累的事,她也知道。

离王府有训练场,用鞭子训练人的事,随着他们挨打也传开了。

连表少爷都进王府训练了,楚离身为王府继承人,怎么可能避的开,既然习武,就难免磕磕碰碰,这一点心里准备,王妃还是有的,她淡淡道,“王爷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事?”

“不是,”王爷回道。

“那是什么事?”

“王妃要我在赵家谈王府机密?”王爷挑眉道。

王府最大的机密,就只有一件,那就是老王爷并没有死,他是失踪了。

王妃心都提了起来,不管接下来王爷要告诉她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总比没有消息强。

赵家,的确不合适谈这件事。

王妃没再问,和王爷并肩朝内院走去。

听说王爷和王妃一起来了,赵大太太心情不好,一直守在赵嫣的床前,她的心腹吴妈妈出来迎接的,道,“奴婢就说王爷和王妃是铁打的姻缘,散不了,老太傅这些天一直为王妃和王爷和离的事耿耿于怀,觉得愧对你们,现在王爷和王妃能一起来赵家,老太傅一准高兴。”

“是吗?”王爷冷冷一笑,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

吴妈妈脸上的笑僵硬住,不知道哪句话说的不对,惹王爷不高兴了。

她脑袋里回想了方才说的话,确定没说什么惹人不高兴的话,就没想了,只在前头带路,以免多说多错。

王妃和吴妈妈一样,也不知道王爷怎么会语带嘲讽,这话不像是王爷说的,倒像是桓儿,难道是桓儿易容的?

王妃越想越觉得是,桓儿不可能让王爷来帮她,便看向王爷,想找到点蛛丝马迹,王爷察觉到,心情愉悦的摸自己的脸,笑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这笑容……

桓儿也是这么笑的。

“桓儿,你不要胡闹,易容成你父王,叫他知道了,一准揍你,你先回去吧,母妃能应付,”王妃压低声音道。

王爷,“……。”

他哪点像是假的了?

就算这么多年夫妻感情不和,也不至于连他是真是假也分不清吧。

还是说,桓儿太像他了?

王爷很挫败。

一路沉默无语。

然而,前来带路,耳朵竖的高高的吴妈妈几次回头。

赵大太太不到大门二门迎接,到了正院,她不来就说不过去了。

看到王爷和王妃走过来,她脸上的笑很勉强,比哭还难看,双眸红肿如核桃,声音也暗哑。

吴妈妈走到她身边,耳语了一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赵大太太的脸当时就冷了几分。

真是无法无天,做儿子的竟然敢冒充亲爹!

赵大太太脸上不动声色,请王爷和王妃进屋说话,她稍后一步,吩咐了吴妈妈两句。

吴妈妈连连点头,就转身走了。

正屋内,不止赵老夫人,还有长公主和长乐郡主。

虽然长乐郡主不是有意踩伤赵嫣,是赵嫣滚到她的马蹄下,她根本躲不开,但一个姑娘家伤的那么严重,总该有几分同情心,来看看宽慰几句也是好的,更何况长公主和赵大太太的私交一直很好。

看到离王妃进来,长公主起身笑道,“你来了,我还打算哪天去楚大将军府找你说说话呢。”

王妃淡淡一笑,那笑容像是清晨的雾霭,被风一吹就烟消云散了,她福身给赵老夫人见礼。

赵老夫人起了身,看着王爷道,“王爷大驾光临,我赵家有失远迎了。”

王爷也很少来赵家,一年来两回都算多了,这一回赵嫣受伤,他能来,有些出乎赵家意料。

不过这对赵家来说是好事,赵皇后被李贵妃逼的喘不过气来,离王这时候来赵家,朝中那些大臣肯定会犹豫,要不要放弃太子,转投其他皇子一党。

如果赵家能说服离王帮太子,那太子的地位就没人能撼动的了。

赵老夫人恭敬见礼,王爷什么都没说,更没有和以往一样扶起她说免礼了。

王妃就更笃定旁边站的是她儿子。

只有桓儿才会对不喜欢的人一板一眼,一点都不体谅,既然装了,好歹装的像一点吧。

赵大太太眼神凝着,眸底冷芒闪烁。

等赵老夫人见礼后,王爷才道,“起来吧。”

赵老夫人也没想到会结识的行一礼,还得请王爷上座,王爷也不客气。

王爷坐了,王妃自然得坐他身旁了,赵老夫人就只能坐下首了。

坐下后,丫鬟上了茶,王妃才问的,“嫣儿可好些了?”

提到女儿,赵大太太就眼泪在眸底打转,哽咽的说不出来话。

赵老夫人叹息,“嫣儿命太苦了……。”

长公主也心酸,毕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望着王爷和王妃道,“太医院的太医,甚至王老太医都来看过了,都拿嫣儿的伤束手无策,只能替她保住性命,我知道世子认得一位神医,王爷王妃能否帮忙说说好话,让那位神医来一趟,嫣儿一个女儿家,让她一辈子都做不了娘了,对她太过残忍……。”

第五百四十二章 恩情

这一回,赵嫣的遭遇的确叫人同情。

但神医……

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医,让王爷和王妃怎么帮忙?

他们两个的身份都不一般,答应了,就不能食言而肥。

随口答应,是可以暂缓一时,可回头儿子不帮忙,那他们就丢脸了,做爹娘的找儿子办一点小事还推三阻四,爹娘当的也太窝囊了,养不教,父之过。

王妃不说话,在她看来,王爷就是楚离易容的,该怎么办,他自有主意。

王爷看了长公主一眼,冷冷淡淡道,“赵家对王妃的恩情,本王和王妃谨记于心。”

说了这一句,王爷端茶轻啜。

长公主和赵大太太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

王爷话说的这么模棱两可,到底是答应帮忙还是不答应帮忙?

一时间,没人敢问,王妃嘴角微勾,把话题转开道,“前几日,我身子不适,赵家派人传信于我,我也没来,可是找我有什么事?”

赵老夫人轻点头道,“朝堂上的事,婵儿应该有所耳闻,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说话拐弯抹角了,李贵妃和皇后争了这么多年,一直不甘心屈居皇后之下,逼的皇后和太子喘不过气来,李贵妃知道她和皇后难分高下,又恰逢柳妃得势,竟然扶持柳妃,拿十二皇子做退路,如今柳贤妃势力渐盛,虽然还难和我赵家相争,但也不能小瞧了……。”

早猜到是为了皇后和太子,王妃一点都不诧异,她只道,“朝堂上的事,我极少关心,还是听王爷怎么说吧。”

王爷嘴角轻抽了下,他素来话少,言简意赅,“太子循规蹈矩,赵家本本分分,皇上就没有废太子的理由。”

这话,谁都知道,可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啊,赵老夫人心急道,“可李贵妃和三皇子苦苦相逼……。”

王爷抬手打断她,道,“赵家的皇后和太子之位,本来也是抢来的,如果名正言顺,李贵妃和三皇子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抢,赵家能抢,护国公府自然也可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本王不赞同。”

赵老夫人的脸一瞬间青红紫轮换了变。

她让王爷帮赵家,王爷却帮李贵妃说话。

而且,她还无从反驳。

原本她女儿就是从侧妃之位碾压正妃登上后位的,她道,“后位,贤良者居之。”

当初皇上立她女儿为皇后,而不是李贵妃,说明她女儿更合适做皇后,不是争来的。

再退一步说,他当年求娶皇后,不也正说明皇后够好吗?

能做离王妃,做皇后不够格吗?

要不是知道王爷对赵家当年让王妃替嫁的事多有不满,赵老夫人真想把心里话都倒出来,如今,有求于人,只能忍了。

王爷嘴角一抹冷意忽闪而逝,问道,“那赵家想怎么做?”

赵老夫人身子前倾,想要开口,赵大太太打断她道,“老夫人,这些朝堂大事,还是让老太爷他们商议吧。”

赵老夫人诧异的看了赵大太太一眼,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却也没有说什么,朝堂大事,王妃推给王爷,赵大太太也说让赵老太傅去管,她一个老夫人横在前头事事插手,未免管的太宽。

也罢,她一个妇道人家,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又能管多少。

很快,赵老太傅就过来了,要是以前,王爷聊表敬意,怎么也会起身寒暄一番,这回他干脆坐那里没动。

赵大太太眸底寒芒闪烁,真是没大没小,王妃都得尊老太爷一声舅舅,他一个小辈,也敢在老太爷跟前托大,王妃也不管一管,就不怕他天打雷轰吗?

虽然不喜赵家,但王爷这样疏远的态度,王妃眉头皱了皱,生怕露馅了,桓儿怎么越来越莽撞了。

赵老太傅也有些不快,满朝文武,哪怕是皇上也会给他几分面子,王爷居然如此对他,但他并未表露在脸上,只道,“有大太太她们陪着婵儿,王爷与我去书房,咱们翁婿手谈一局。”

因为王妃是从赵家出嫁的,打的也是赵家女儿的名头,这一声翁婿,倒也不算说错。

但是王爷没有给面子,冷淡道,“下回吧,我还有些事要找楚大将军商议,这就和王妃回楚家了。”

王爷一发话,王妃就把茶盏放下了,赵大太太就道,“王妃难得来一趟,不去看看嫣儿吗?”

本来王妃就是来探望赵嫣的,来了不去,有些说不过去。

王妃点点头,随着赵大太太起了身,王爷也跟着走了。

真是走哪儿跟到哪儿啊。

长公主一直没说话,见王爷走了,她笑道,“都和离了,王爷怎么还黏着王妃不放啊?”

赵大太太脸上的笑意湮灭了几分道,“真的王爷怎么可能黏着王妃不放。”

长公主一脸诧异,“你是说离王,离王他是……。”

“除了离王世子,谁还敢易容成离王的模样?我赵家是龙潭虎穴,还是能活吃了他娘,不放心还要亲自跟来,”赵大太太一肚子火气。

好不容易把人盼到了,偏跟了个假王爷在身边,话都没开始说,就被堵了回来,一点面子都不给。

赵老夫人恍然,“我说王爷怎么一反常态,对我赵家颇有不满,原来是世子。”

长公主则不解道,“离王世子怎么易容成离王,他直接陪着王妃来不就成了?”

“谁知道呢,离王世子性情古怪,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许是王爷更合适跟着王妃吧,王妃在世子心中的分量不是王爷能比的,”赵大太太不愿多想。

要她说,离王世子就是想挑拨赵家和离王的关系,他一直不喜赵家,但他又是小辈,说话太冲了,王妃会阻拦他,可易容成了王爷,王妃就不会说他什么了。

王爷随王妃去了探望赵嫣,一路上,王妃都在给他使眼色。

那种把他当儿子看的眼神,王爷很抓狂,很无奈,又很失落。

王妃在他跟前从来没有露过这么多的表情。

一路往前,穿过花园的时候,王爷想起了第一次进赵家的情形。

第五百四十三章 包容

那一天,他从暗卫口中得知老王爷要给他挑选世子妃,选的是赵家女儿,才貌双绝,国色无双。

世子妃是陪他过一辈子的人,他岂能让老王爷一手做主,当然要来看一看,万一不中他的意,要及时拒绝,不然亲事定下再退亲,麻烦不说,还两家结仇。

他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和多事的人。

他进赵家,就被一阵美妙乐音给吸引了,他寻声而去,就见王妃坐在秋千上,用树叶吹曲,合欢花落了一地,美如落入凡尘的仙子。

一首曲子还未吹完,那边一丫鬟过来,说是赵老太傅请她前花厅见客。

她先问了一遍,“是离王爷来了?”

丫鬟高兴的点头,“是呢,是离王来了。”

她回了屋,换了一身鲜亮裙裳,但容妆却比之前丑了几分。

当时,王爷就很不高兴了。

老王爷来赵家是给他挑世子妃的,这事就算没有说开,但至少露了几分苗头,她特意扮丑,说不知道谁信?

老王爷和赵老太傅在花园喝茶,赵皇后在抚琴,见她过来,就停了手,让她也抚琴一曲。

她没有拒绝,高高兴兴的应了,但一首曲子弹错了好几个音调,委实算不上好听。

一片树叶都能吹出天籁之音,抚琴却这么难听,谁会信?

她就是明摆着不愿意被老王爷看中,对他有意见!

老王爷小坐了片刻,和赵老太傅闲聊了会儿,就告辞了。

赵老夫人问她,怎么琴都弹错了,老王爷琴艺很高,方才都皱眉了,她颤抖了声音道,“我琴艺一直不及表姐,方才又太紧张了……。”

赵老太傅道,“好了,不要对婵儿太过严厉,往后再勤加练习就是了。”

赵老夫人并未说什么,赵皇后扶着她胳膊撒娇,有说有笑的走远了,王妃则带着丫鬟回了院子。

半道上,碰到赵大老爷,他手里拿了一锦盒,是送给王妃的礼物。

王妃先是拒绝,拒绝不了就收下了,丫鬟高兴夸赵大少爷文采出众,是京都大家闺秀们最心仪的夫婿。

他鬼使神差的跟了一路,她回了书房,坐下画画,一幅妙笔丹青,才画了一半,她盯着画半晌,迟迟不落笔,他都看的着急,结果她将墨一把扣在了画上,把笔一扔,不耐烦道,“烧了!”

说完,就又去荡秋千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王妃,给他留下的印象很不好。

心机深沉。

出征之前,也见几回,都没什么好印象。

再后来,他失明恢复时,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紧张不安,隐隐又带了几分期盼的脸,那双眼睛很美,就像是朦胧月夜下的一轮皎月。

但是他并不高兴,这不是他想娶的人。

而且,他失明的时候,她一直和他聊赵家,他一直拿她当赵皇后,她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后来他眼疾渐好,她却一直和她聊她自己,他并不乐意听到关于她的事,便问她,“在你心里,楚姑娘如何?”

她顿了一顿,道,“表妹她……很好。”

他当时笑了,“她哪里好了?”

她坚定说,“哪哪都好。”

“比如呢?”他问道。

她沉默了片刻,道,“她从小没爹没娘,寄居在我赵家,我们情同手足,我拿她当亲妹妹,就算她有什么缺点,我也会包容她。”

他晒笑一声,“如果她骗你,明明才学在你之上,却装作事事不如你,你也会包容她?”

“……不会。”

那两个字,她说的艰难。

那天之后,她的话就很少了,不提赵家,也不提她自己,而他的眼睛再恢复中,也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直到……见到她。

当着她的面,说她不好,心机深沉,他当时有多尴尬。

那种尴尬,直接就化成了争吵和不满。

如果他早知道娶的不是赵皇后,而是她,他决计不会说那些话,他虽然双目失明,可是他的心不瞎。

他一吵,她一闹,就和离了。

这么多年,他一再逼问王妃,只是想要一个答复而已。

她明明不想嫁给他,为什么最后上花轿的是她,就算赵家要替嫁,认个丫鬟做干女儿替她上花轿,老王爷不会说什么,毕竟那时候的他双目失明,如果他不能重见天日,他未必有信心活下去。

赵家舍不得女儿守一辈子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王府需要的只是冲喜。

赵家不敢得罪离王府,却把外孙女往火坑里推,他想不明白。

这个答复,王妃没有给,但明澜替她给了。

赵家逼她发毒誓,守住她当初替赵皇后冲喜的秘密,能逼她上花轿,逼她发毒誓,赵家对她绝谈不上什么真心。

老王爷来赵家挑选儿媳妇的时候,她弹错琴声,未必就是不满他,她只是藏拙习惯了,是怕盖过了赵皇后的风采,惹赵老夫人不快。

还有妙笔丹青,她何尝不想完整的画一幅佳作,就怕画出来,惹赵老夫人和赵皇后不快。

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觉悟,盖过主人家风头,未必就招人喜欢。

能替父亲过继子嗣,聪慧如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

他和王妃和离之后,老王爷雷霆大怒,他才知道,当初他相中的就是王妃,老王爷和楚老将军是同僚,更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彼此的兄弟。

他多问了一句,赵老太爷就说王妃和赵大老爷定过亲了,她孤弱女子,爹娘都不在了,也没什么人会登门求亲,她和赵大老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亲上加亲,楚老将军九泉之下也瞑目。

赵老太爷说的在情在理,老王爷也不好强人所难,毕竟已经定亲了,还两情相悦,他总不能因为自己中意王妃眉间一股英气,就棒打鸳鸯吧,这才选的赵皇后。

不然,以老王爷的脾气,赵皇后病了上不了花轿,可以先和王府说一声,他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赵家什么都不说,就这样不吭不声的把人塞过来,让事情板上钉钉,他就那么不好说话吗?

赵家是笃定老王爷一定会看在过世的楚老将军的面子上,不会把王妃送回赵家。

而王妃又是赵家外孙女,是她唯一的依靠,万一他眼睛能恢复,将来就是权势赫赫的离王,能成为赵家的靠山。

这些,都是丫鬟给不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抱养



老王爷一番话,醍醐灌顶,但他性子倔强,既然写了和离书,让他再去把她接回来,一时间,他拉不下这脸面。

是桓儿给了他机会,既把王妃接了回去,又不至于太丢脸。

想起往事,王爷不胜唏嘘。

进了院子后,王妃就看着他,道,“你去正堂喝杯茶,我一会儿就出来。”

温柔的语气,还真是拿他当桓儿看了。

王爷抬手扶额,随丫鬟走了。

赵大太太眸光冷暗,领着王妃去探望赵嫣。

赵嫣躺在床上,哭的伤心欲绝,这些天,她都不知道哭湿了几条枕头了,有时候哭的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晕了过去。

赵大太太鼻子酸涩,走到床边,握着赵嫣的手,道,“嫣儿,王妃和王爷都来看你了,他们答应帮你找世子请神医来,他医术高超,一定能让你恢复如初的。”

王妃站着一旁,宽慰赵嫣。

毕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就是寻常人,被马踩上,她也心疼。

赵嫣一直哭,赵大太太拍拍她的手,她哽咽道,“谢表姨母,恕嫣儿不能起床见礼。”

王妃心疼道,“你好好养伤,总能好的。”

赵嫣点头。

她心里清楚,神医就算真来,也未必就能医治好她,只不过一丝希望,爹娘不想放弃罢了。

若是知道是谁毁了她,她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王妃待了片刻,都没坐下,就以不打扰赵嫣休息为由要走。

赵大太太送她出去,出了珠帘,她就开门见山了,道,“王妃也是在赵家长大的,身上有一半是赵家的血,你就当真忍心看皇后在宫里被李贵妃欺压”

王妃额心皱着,道,“我不管朝堂上的事。”

赵大太太点头,她知道她不管朝堂上的事,也管不了,天天和王爷吵着要和离,那些朝堂大事王爷有可能会告诉她,让她拿主意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

她也不奢望她有这本事,她只盼着她能管好世子,管好世子妃,不要让她和李贵妃和柳贤妃走的太近,不要给朝臣一种错觉,离王府要扶持李贵妃和柳贤妃,就是帮了赵家的大忙了。

这是王妃力所能及的事。

王妃皱眉头,道,“你要我干涉世子妃与人相处”

赵大太太敛眉道,“柳贤妃能有今日,世子妃居功至伟!”

最后几个字,赵大太太的牙齿要的很紧,对柳贤妃居功至伟,对赵家来说就是罪魁祸首了。

王妃一边说,一边迈步往外走,赵大太太伸手拦下了她,只要出了这个门,她就说不了了。

楚大将军府,只要是赵家人,只要是找王妃的,谁也别想进去。

王妃手腕被抓,也不能将赵大太太甩开,只听她道,“李贵妃可不是什么善茬,与她走的太近,对世子妃不是什么好事。”

王妃淡淡道,“你放心,我会教导她什么人可以相处,什么人不可以。”

赵大太太心松了几分,手也跟着松开了。

王妃拍了拍被抓皱的云袖,迈步走了。

赵大太太只让丫鬟送她,自己则转身进了屋,赵嫣还在哭呢。

赵大太太拿了绣帕帮她拭泪,道,“别哭了,一定会好的。”

赵嫣不信,“娘,我好不了了……。”

身子是她自己的,能不能好,她比谁都清楚。

赵大太太也知道希望渺茫,王老太医说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吃太多的药,对她有害无益。

赵大太太见女儿心灰意冷,她道,“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宫里头的后妃没有孩子的多不胜数,太后倒是生了两个儿子,不也一个没活下来,如今不照样风光无限”

赵嫣哭道,“我又不是太后。”

赵大太太握着她的手,道,“嫣儿,你可以的,娘一定会将你送上皇后的宝座,不能生孩子,将来抱养一个便是了,天下能生的女人多如牛毛,可命好的却不多。”

赵大太太一番话,赵嫣心情好受很多,她毕竟还没有嫁人,不明白子嗣的重要性,后宫里为了坐上皇后之位,拿腹中胎儿去赌的也不是没有。

生了夭折的,最后疯了的,哪一个不比她现在更惨。

可是,“表哥已经有太子妃,还有了侧妃,我可不想和她们争,和姑母一样,姑母有表哥,还被李贵妃逼的喘不过气来,我可什么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就没有多喜欢表哥。

要是喜欢,太子妃的位置还能轮到别人

而且以前,娘也不让她喜欢表哥啊,说表哥性子浮躁,被姑母给惯坏了,不是良配。

现在却说这话……

是因为她伤了身子,没有人要了,就往表哥身边塞吗

这个认知,赵嫣刚歇住的眼泪又涌出来了,晶莹剔透,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赵大太太心疼的仿佛被针扎了似的,拿帕子帮她擦掉道,“我的傻女儿,娘要是想把你嫁给太子,又怎么会等到今天,是另有其人。”

赵嫣怔住,呆滞的望着她娘,“谁,谁还能抢走表哥的太子之位三皇子”

“三皇子”赵大太太又心疼又气恼,“他也配娶我女儿!”

怕她胡乱猜,到时候芳心错许,就难收回来了,赵大太太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赵嫣嘴巴张大,半晌合不拢,“娘,你是说……。”

赵大太太抬手捂住她的嘴,叮嘱道,“这事不得对旁人道一个字。”

她连连点头,这事,事关赵家满门,她岂敢胡说半个字。

她只是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大哥,竟然不是她的亲大哥。

这怎么可能呢!

赵嫣怀疑这是不是娘亲说出来骗她,宽她心的,但这么大的事,娘不可能信口胡诌。

她在走神,赵大太太摸着她才几天就消瘦了一圈的小脸,道,“现在,总该放心了吧”

赵嫣脸一红,她想到了当初娘亲问她要嫁什么样的男子时,她说要找大哥那样的,比大哥差的她不要。

娘当时还说,“这世上哪有男子比得上你大哥的,就这独一份,还就在咱们赵家,从小就把你捧在手心里疼,还奢望再找一个更好的呢”

她当时还不依,找不到更好的,她宁肯不嫁。

娘当时只笑,一句嗔怪的话都不说。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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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易容

宽慰了一通,赵嫣的心情就好多了,赵大太太心也跟着放松了几分。

不就是不能生孩子了吗,生孩子本就痛苦,多少人生产时出现意外,一尸两命的少了吗?

不遭那份罪,好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没什么不好。

赵大太太在心里宽慰自己,但她很清楚,抱养的孩子再怎么养也比不上亲生的,抱养是最坏的打算,没准儿神医就能医治好嫣儿,将来生上十个八个呢?

外面,吴妈妈进屋来,凑到赵大太太身边道,“太太,事情都安排好了。”

赵大太太眸底闪过一抹冷芒。

他在别处,别人头上无法无天就算了,在赵家头上耀武扬威,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要他尝尝什么叫身败名裂!

这边,赵大太太在心里暗暗发誓,那边,远在离王府的楚离打了一大喷嚏。

再说王爷和王妃出了王府后,王妃坐上马车,王爷要跟进去好好说会儿话,免得到了楚家,到时候碰到楚大将军,三言两语下不来台。

结果他要往里钻,王妃将他推出来道,“将军府和王府不在一个方向,你回王府吧。”

“我话还没说完,”王爷无奈道。

“下回再说吧,下回把明澜带小院去,母妃给你做好吃的。”

“……。”

把他当成桓儿就算了,还自称母妃就太过分了!

王爷要说话,偏那边赵大老爷走了过来,王爷就退后一步了。

王妃放下车帘之前,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改日,我再收拾你,越发胡闹了。”

王爷,“……。”

他哪点不像王爷了?!

王妃让车夫赶马车先走,那边赵大老爷过来,和王爷作揖见礼,王爷直接翻身上马,道,“有什么话,下回再说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追着马车走远了。

赵大老爷闹了个没脸没趣。

再说王爷,骑上马背后,就没有在跳进马车里了,虽然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他堂堂离王,那天在宫宴上说了不纠缠王妃,自然不能说过的话当成放屁了,只能好言好语。

结果王妃不理他,装王爷还装上瘾了,他对赵家的态度和以前天差地别,赵家只怕早就知道了,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派人去王府了,到时候王爷知道了,看他怎么交代。

原以为他娶了世子妃,该成熟稳重些了,没想到还一样的淘气,喜欢胡闹,回去挨一顿鞭子就长记性了。

王爷很无奈,好不容易她才从楚大将军府出来,就这样放她走,就不知道下一回见是什么时候了。

再这样下去,他要食言,把楚大将军弄到边关吃风沙去了。

一路跟着,脑袋转的飞快,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穿过闹街,那边一队官兵整齐有素的走过来,往那里一站,就把王爷和王妃的去路给挡了。

王爷眉头皱了,问道,“出什么事了?”

为首一人骑着马,多看了王爷两眼,用一种很赞赏的目光看着他,王爷有些不耐烦,道,“没什么事禀告的,就退下吧。”

那人摸着马背,阴测测道,“就是你冒充离王的?好小子,胆子真不小。”

王爷,“……。”

长这么大,活了三十好几年了,还真没有人和他这么说过话。

王爷脸冷肃着,那人瞧见了,却置若罔闻,手一挥道,“带去衙门问话!”

话音一落,那两队官兵就把他和马车围的水泄不通,旁边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

冒充离王,这可不是小事啊。

还有这马车,精致华贵,里面坐的应该是离王妃吧?

男子吩咐完,然后才翻身下马,走到马车便,作揖道,“惊扰了王妃,实在是抱歉,这人胆大包天,冒充离王,期骗王妃,罪大恶极,下官要带他回衙门审问。”

王妃唰的一下把帘子掀开了,道,“谁告诉你他是假的了?!”

男子摇头,“方才有人举报,说有人青天白日明目张胆的冒充离王穿街过市,这会儿王爷在宫里陪皇上下棋,怎么可能有分身术在这里逛街?”

王妃朝王爷撇眼过去,说了让他直接回王府,偏不听,现在被逮到了吧。

王爷哭笑不得,本来王妃就以为他是假的了,现在官兵又说他在宫里,他要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是真的?当众宽衣?

“还敢笑!”男子怒道。

王爷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个干净,道,“是哪个衙门的?”

“大理寺!”

是赵家的人,难怪了。

那些官兵手里的刀对着他,大有反抗,就乱刀砍死的架势。

王爷正愁找不到机会拿赵家开刀,送上门来的机会,岂能错过了?

王爷看着那大人,指着王妃道,“你们笃定我是假的,就确定她是真的?”

那男子皱眉,上面只派他们过来抓假离王,当众撕下他的面具,倒没说离王妃也是假的。

莫非真是假的?

“一起带走!”

王妃都怔住了,狠狠的瞪着王爷,都偷了王爷的衣裳了,就没有随身带什么令牌信物吗?

官兵拿刀敲马车,王妃不下不行。

丫鬟把她扶下马车,倒也没有害怕,借大理寺一堆虎胆,也不敢拿王妃怎么样,不过就是去一趟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王妃走到王爷身边,问道,“令牌呢?”

“没带。”

京都,有什么地方他去需要带令牌的,御书房他都直接进去的。

官兵的刀架在王爷脖子上,伸手去撕他的面具,王爷不为所动,王妃挡在前头,像母鸡护小鸡仔似的,喝道,“放肆!”

四下看热闹的就指指点点了,“真没有担当,居然还要女人护着,果然是假王爷!”

王爷,“……。”

说他没有担当?

王爷一把将王妃护在了怀里,王妃挣扎,可惜没用,王爷低声道,“他们撕不掉我的面具的。”

官兵的刀离王爷脖子更近了几分,先前骑马的大人亲自过来撕他脸上的面具,可惜找了半天,也没能撕下一层皮来。

货真价实的脸,要真能撕下一层就怪了。

不是说是假王爷吗,怎么没看到有面具?

难道是很高明的易容术?

“先带回大理寺吧!”

第五百四十六章 大理寺

官兵带了镣铐,哐当一声就把王爷双手给绑住了,王妃自然幸免不了。

长这么大,人生多了一种体验,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王妃狠狠的瞪了王爷一眼,就不知道跑吗?

以他的武功,这些官兵还能放在眼里?

他到底想做什么?!

王爷不反抗,还把王妃拉着一起被官兵押着走,四下看热闹的人越发笃定这个王爷是假的了,堂堂离王,有谁敢绑他,而且离王武功很高,高不可测,被人污蔑是假的,只要一句话,这些官兵都难逃一死。

不过假王爷,进了大理寺,不死也得脱掉几层皮,断他几根骨头的。

看着王爷和王妃被带走,车夫和丫鬟,甚至王爷的暗卫都有点懵了,王爷这是要闹哪样啊,就算想和王妃多相处会儿,也不至于去大理寺吧?

官兵用刀拍暗卫的屁股,道,“还不赶紧走!”

暗卫脸皮绷紧了,生怕一个没人住,手一抬,让官兵血溅当场。

王爷都不反抗,他还反抗什么呢,连铁链都省了。

就这样王爷和王妃走在前头,被官兵簇拥往前走,后面跟着丫鬟和车夫,还有暗卫。

锦华轩内,楚离正趴在小榻上,明澜帮他换药,雪白的药膏抹在伤痕处,很快就化开了。

外面,褚风轻敲了下窗户,唤道,“世子爷?”

“进来。”

褚风这才跳窗进来,走到一旁,嘴巴张开又合上,两次之后,明澜笑道,“有什么事不好禀告的?”

褚风轻咳一声,道,“爷,王爷出事了。”

楚离眼睑都没掀开,冷冷淡淡道,“父王能出什么事,被母妃给挠了?”

褚风,“……。”

明澜憋笑。

她偷偷看了眼自己的指甲,修整的很齐整,淡淡的粉紫色,晶莹如玉,活了两世,她还没有尝过挠人是什么滋味儿呢。

见褚风一脸无奈,想笑不敢笑的神情,她问道,“王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褚风忙回道,“王爷被当成假王爷给抓进了大理寺……。”

楚离,“……。”

明澜,“……。”

“那母妃呢?”楚离问道。

褚风回道,“王妃也一起被抓了。”

“小人!”楚离暗磨牙。

他给他机会和母妃说话,不是让他把母妃往大牢里带的!

明澜对王爷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居然想到这么歪的办法阻拦王妃回楚家,难道他打算在大理寺大牢劝王妃回心转意吗?

楚离气的呼哧呼哧,他一动,后背就扯的疼,他道,“告诉大理寺一声,胆敢冒充离王,大牢里的酷刑都给我用一遍。”

真是气糊涂了,大理寺依照王爷说的把他和王妃一起抓了,大理寺卿自然知道王爷是真的了,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对王爷用刑啊。

褚风则道,“爷,大理寺钱大人是赵家的人。”

虽然也不排除是王爷吩咐的,但王爷今儿凑巧去了赵家,这其中或许有些关联。

他说完,又有暗卫敲窗户了,褚悠进来,道,“查清楚了,王爷对赵家的态度和以前完全不同,赵家以为是世子爷你假扮的,让大理寺出面以假冒王爷之罪缉拿了王爷,本来想当众揭下人皮面具,让大家看看世子爷你的真面目,结果没成功,就给带回大理寺了。”

明澜好笑道,“你一直戴着面具,就算真揭下来,那些人怎么笃定那张脸就是离王世子的?最后还是会带回大理寺。”

不过,要真是楚离,撕下面具是楚大少爷,还真有些说不清了。

楚离趴在小榻道,“准备食盒,我一会儿去探监。”

褚风,“……。”

王爷和王妃只是被抓了,未必就会关进大牢啊,现在就准备探监用的吃食,是不是太早了些?

这样做,会让人误会他是巴不得王爷被抓,虽然世子爷可能真有这样的期盼。

他转身要走,结果楚离又补了一句,“挑母妃爱吃,父王不爱吃的菜做。”

明澜在一旁,手里捧着药膏,双眸闪亮道,“我也想去看看。”

有人冒充王爷被抓消息,很快就传回王府了。

长晖院,三太太听了皱眉头,一头雾水,脑袋都晕乎乎的了,“去赵家的不就是王爷吗,怎么成假冒的了?”

老王妃也想不通,可要是真王爷,怎么会被抓进大理寺?

“先看看再说吧。”

再说王爷和王妃被抓着进了大理寺正堂,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都在,个个面容冷肃,大有将假冒之人严惩的决心。

看着他们走过来,大理寺卿蹙眉道,“怎么面具没有撕下来?”

负责抓人的官兵道,“大人,此人易容术之高,足以以假乱真,属下等不知从何处下手。”

大理寺卿笑了,“我还从未听过什么易容术如此之高的,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将他的面具给我扯下来!”

然后,就有好几个官兵过来,要扒王爷的脸皮了。

王爷强忍着才没有动手。

但他看大理寺卿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官兵扒了一通没有效果后,仵作也来了,看了一圈后,颤抖着身子走到大理寺卿身边,道,“大,大人,这好像是真的……。”

“真的什么?”大理寺少卿声音也抖了几分。

“是真的离王。”

大理寺卿脸色一白,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声音颤抖的都囫囵不清了,“真,真的……离王?”

这怎么可能呢?!

赵家派人来说这就是假王爷啊,不是真的,赵家让他抓做什么,嫌命太长了吗?

“他一定是假的!”大理寺卿笃定道。

王爷勾唇冷笑,“钱大人倒是很确定本王就是假的,摘不下面具,难不成还想屈打成招?”

大理寺卿撑着桌案站稳身子,道,“给我打!”

然后,就有两衙差过来把王爷往地上摁,王爷武功之高,岂是他们摁的动的。

可大人发话了,他们得听啊,不趴下没关系,打的他趴下为止。

衙差的杀威棒打下去,王爷手一抬,胳膊粗的杀威棒被震碎,一半掉在了地上。

那掷地声,听得大理寺几位大人脸色苍白,半点血色也无。

能把杀威棒震碎,可想武功有多高了,再加上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他不是离王,还能是谁?

第五百四十七章 带路

大理寺几位大人哆嗦着走到王爷跟前,几乎要控制不住的跪下认罪了。

可就在他们跪下之前,一衙差走到吴大人身边,低语了两句。

吴大人眉头就皱紧了。

王爷还是假的,只不过是离王世子装的?

这么多年,离王世子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天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呢,指不定就长的和王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儿子肖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那也就是说脸有可能是真的,但世子年纪不大,不大可能有那般严谨有顺,飘然有正气的小胡须,那才有可能是假的。

“来人,将他的胡须拔了!”吴大人吩咐道。

王爷脸一冷。

他出门前特地花了时间修剪的胡须,谁敢拔?!

衙差上前,王爷脚一抬,直接将衙差一脚踹到了大理寺卿吴大人身上,他一屁股摔倒,给衙差做了垫背的。

方才围着他打转,找易容处,王爷站在那里岿然如山,一动不动,现在要拔他胡须了,他就气急败坏的动怒了。

说不是胡子弄虚作假了,谁会信?

好呀!果然是离王世子假扮的!

赵家果然没有传错信,他也知道离王世子和赵家关系一般,赵家是想逮着机会收拾他,亦或者让他的真面目昭然天下。

现在确定人真的不是离王,可是离王世子,也不是他能随便抓的啊。

他要是早知道是离王世子扮的他爹,他说什么也不会应承赵家,现在却是骑虎难下了。

吴大人倒地的空档,脑子里转的飞快,那边王爷没好脾气道,“少废话,还不快前面带路!”

带什么路啊?

上到吴大人,下到衙差都有点懵。

王爷要去大理寺大牢里凉快了。

大理寺少卿有些怕了,问吴大人道,“现在该怎么办?”

吴大人头晕乎乎的,天知道他现在该怎么办,王爷眸光横扫过来,吴大人就怂了,“放……放……。”

一个了字始终喊不出来,没办法,他还一个放字,王爷眸光就冷三分,喊了两个,他就背脊发寒了。

“先、关、进、大、牢再说!”

吴大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每一个字蹦出来,王爷脸色好转一分。

真是脑子有病。

大理寺大牢还能比离王府舒坦了?

离王想进去待着,他没有理由不成全,只盼着他别动怒摘了他乌纱帽才好。

就这样,衙差押着王爷进了大牢,王妃和他一起抓来的,自然也要一起了,虽然大理寺很想把王妃放了,但是王爷那眼神,他不敢开这个口啊。

等王爷和王妃一走,大理寺卿一屁股坐在地上,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风吹进来,身子冷的直哆嗦。

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阴冷潮湿还发臭,越往里越阴暗。

走到中间的位置,衙差随手一指,“就这间吧。”

狱卒把牢门打开,王爷就进去了,王妃不想和王爷待在一个地方,便道,“我要单独一间。”

狱卒笑了,笑意很符合他狱卒的身份,手里头的鞭子都带了血迹,他阴测测道,“这里是大牢,不是客栈!进了这里就是犯人,让你住哪儿就住哪儿,哪那么多要求?!”

说着,将王妃往里头一推。

猝不及防之下,王妃脚步一踉跄,要不是王爷及时扶住她,一准要摔倒。

王妃挣扎要走,如果之前还认定王爷是楚离,是她的儿子,可进了刑部大牢,王妃就不会这么天真了。

桓儿是不可能任由大理寺把他给关起来的,要想拿大理寺开刀,镣铐一铐,就足够了。

王妃多挣扎了几次,王爷就把手松开了,这大牢就这么点大,她跑不掉。

这地方多好,可以痛快的说话。

王爷将外袍解了,放在铺满稻草的床板上,道,“别一直站着了,过来坐吧。”

暗卫和车夫还有丫鬟关在一间,就在隔壁。

暗卫把衣裳脱了,就剩下里衣,然后把衣裳丢给王爷,铺厚一点给王妃坐。

王妃看着地上爬过的去蟑螂和老鼠,强忍着才没有尖叫出声。

王爷知道她脾气拗,如果他们其中一人脾气软一点,他们也不会和离三回,他过去将王妃扶着坐下,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去?”

王妃看着他,娇艳唇瓣咬紧,道,“区区大理寺监牢,能拦得住你堂堂离王吗?”

这一小监牢自然拦不住他。

王爷坐下来,拍着锦袍上的灰尘,道,“越狱罪加一等,本王既然被抓了,自然要替自己洗刷冤屈,堂堂正正的出去。”

可她不想陪着!

王妃肚子里火气直冒。

两个穿戴华贵,又俊朗貌美的犯人关进来,那些灰头土脸的犯人都朝这边望,还有胆大一点的问道,“兄弟,犯什么事了?”

王爷心情颇好,道,“假冒离王和离王妃。”

那犯人怔了下,竖起大拇指道,“兄弟好胆识!”

“兄台过奖了,”离王笑道。

犯人,“……。”

其他犯人则道,“原来离王和离王妃就长这样,男俊女俏,实乃天作之合啊。”

“可不是,虽然是假的,但好歹也算是瞧进了离王和离王妃的容貌,你们说离王脑子是不是有病啊,这么美的王妃,他为什么要和离,一次两次就算了,他还和离第三次。”

离王,“……。”

那些犯人闲的发慌,难得有件新鲜事,都来了兴致了,道,“兄台也是消息闭塞,我等在监牢里,都知道离王和离王妃和离了,你还带着离王妃招摇过市,也难怪被抓,你借着离王的身份骗了那些达官显贵多少钱?”

离王,“……。”

暗卫憋出内伤来。

那边看热闹的犯人则道,“要说离王妃也是命苦,楚老将军要是在世,怎么可能让她代嫁冲喜,结果人家赵皇后母仪天下了,她却闹得个和离的下场,这离王也真是没良心,双目失明,人家姑娘愿意嫁给他,他眼睛一好,就与人家王妃和离了,还有没有点知恩图报的心了?”

暗卫嘴角抽抽,这些话,在其他地方是决计听不到的,他道,“兄台这么明事理,怎么会进大牢?”

第五百四十八章 患难

那人苦笑一声,带着对朝堂的失望道,“官字两张口,有理说不清。”

那也就是被冤枉了,不过方才当着王爷的面说王爷没良心,不懂知恩图报,关他三年五载也不算太冤了。

见王妃不理王爷,那些人笑道,“都沦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别扭的,患难夫妻,最为可贵,你看他对你多好,怕你弄脏了衣裳,还给你垫着。”

王妃一脸郁结,“我就是被他给害的!我和他现在也不是夫妻!”

犯人,“……。”

这女人,脾气还挺大。

大牢外,一驾奢华马车停下,守门狱卒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要来探监。

楚离下了马车后,把明澜扶了下来。

明澜一脸兴奋,上回去过刑部大牢,大理寺的监牢,她还没来过呢,不知道是不是长一样。

楚离上前,碧珠和褚风他们跟在后面,手里拎着食盒走过来。

狱卒见到楚离,心头一震,这……好像是离王世子?

这是来探监么?

把世子妃一起带来,方才抓进去关的不会真的是离王和离王妃吧。

大人是吃错了药,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抓离王?

狱卒站着没敢动,褚风拿出令牌,上前一步道,“探监。”

狱卒连忙给楚离和明澜见礼,然后把路让开。

刑部关的都是重犯,死刑犯,里面用刑较多,大理寺案子稍微轻一点,大牢环境也稍微好一点儿。

跟着楚离身后往前,很快就看到王爷和王妃了。

看到儿子来,王妃喜不自胜,当即起了身,道,“桓儿,你怎么来了?”

不止楚离和明澜,那边楚大将军也过来了,一脸冷肃和不快。

不让离王进楚家,他居然把王妃给弄到大理寺监牢来了,他皮糙肉厚住十年八年,随他高兴,这地方是王妃能住的吗?!

楚大将军身后,吴大人小心的跟着,楚大将军道,“把舍妹放了。”

吴大人不敢放啊,人是王爷要他关的,他应了楚大将军,就是得罪王爷。

他谁也得罪不起啊。

楚大将军执意要吴大人放人,他就看着王爷了,“王爷,您看……。”

王爷瞥了楚大将军道,“后天,你再来接王妃回楚家。”

楚大将军不同意。

王爷则道,“这一次,一半是公事。”

他不否认有私心。

楚大将军犹豫了一片刻,就看着王妃了,她道,“我要换个监牢。”

这么点要求,吴大人看了王爷一眼,见他没说话,就应了。

然后,牢门被打开,王妃走了出去,狱卒把最好的一间牢房腾出来给王妃,然后一堆人就都跟着王妃走了。

王爷这边瞬间清冷了下来。

而且还不止如此,王妃那边狱卒清扫干净,那些木板床啊草啊都清扫干净了,搬了小床来,还有桌子柜子和梳妆台,铜盆和清水,饭菜摆出来,热气腾腾。

王爷这边没人说话就算了,楚离和明澜,甚至楚大将军都坐下来陪王妃用饭,王爷一碗白米饭都没有,只有远远看着的份,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王妃问道,“出什么事了,你父王对赵家态度大变?”

楚离暗撇了明澜一眼。

明澜闷头扒饭。

不用猜,也知道她告诉王爷,赵家逼王妃拿楚离和小郡主发毒誓的事,王爷听进去了,记在心上,对赵家没有了好感,自然态度就没以前好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误会他是假的吧?

她答应过王妃不告诉楚离,就更不能告诉王爷了,不然以后,王妃该不信任她了。

楚离淡淡道,“尚不清楚,不过父王被关进大理寺大牢,这事惊动满朝文武了,大理寺卿肯定要换人了。”

大理寺卿是赵家的人。

迁出萝卜带出泥,大理寺卿一入狱,从他开始查,不知道有多少大臣要遭殃,这一回,赵家一脚踢到了父王这块铁板,不断左膀右臂,怎么也要断几根肋骨的。

楚离不知道,王妃也就没问了,她和王爷吵闹这么多年,深知他的为人,根本就摸不透他想做什么。

而且赵家……

野心大了,总有瞒不住的时候。

离王府对皇上忠心耿耿,又岂会坐视不理。

就是这大牢里,再美味的饭菜,她也食难下咽。

王妃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其他人也吃不下,见明澜一碗饭扒了一半,都佩服她好胃口,明澜让丫鬟带了不少香包来,里面放了驱虫药,那些蟑螂虫鼠离近了就直接绕道了。

大牢不便久待,出门时,楚离看着狱卒道,“这几天,不要给王爷吃的,恐有人下毒。”

狱卒连连点头,“小的一定谨记,那水呢……。”

“渴一两天,不会死的。”

狱卒默然,连水都不给,这是不是有点狠了。

王爷心口一堵。

什么怕下毒,不就是给狱卒借口饿他几天吗!

这是他亲儿子吗?!

等人走后,王爷一掌把牢房大门给打断,直接出去了,走到王妃牢房前,道,“把门打开。”

狱卒不敢动,王爷一个冷眼望过来,狱卒就怂了。

王爷钻了进去,王妃拿眼神轰他。

王爷就是渴了过来倒茶喝的,他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只有坠崖那一回,渴了许久,他可以忍饥挨饿,但是他忍不了口渴。

再说了,他把王妃捎带进大理寺大牢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好好聊会儿天吗,离的那么远,被披风一党,看都看不清了。

王爷喝了一盏茶,然后才望着王妃,道,“明澜或许就是找到昭宁的关键。”

昭宁和老王爷失踪一事,是王妃心底的刺,也是她最在乎的事。

不论她生多大的气,只要王爷和她说昭宁,什么事她都会抛诸脑后,她问道,“明澜,怎么会?”

当年那只凭空出现的大手,是她这辈子的噩梦,离王府找了这么多年,一点音讯也无,明澜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王爷则道,“老王爷留下的东西,本就不多,碎玉阙、仙鹤,再就是练武场了,无一不和她有关,这绝非巧合。”

第五百四十九章 赔罪

赵家。

赵老太傅勃然震怒,气的赵大老爷都怕他一口没提上来,人会晕过去。

赵大太太跪在地上,头低着,眼眶赤红。

赵老夫人坐在一旁,手里捏了一串珊瑚佛珠,脸色铁青,她劝赵老太傅道,“你先消消气……。”

赵老太傅桌子拍的砰砰响,“消气?还是想想怎么消离王的气吧!”

整个京都谁人不知大理寺卿是他的人,她让大理寺把离王和王妃一起抓进了大牢,他不反抗,不辩驳,听之任之,这其中必有问题。

之前,离王对他还算恭敬有加,今天却一反常态,举手投足甚至是眉间找不到半点恭敬的影子。

赵大太太事后告诉他那不是离王,是离王世子,他方才释然。

可他没想到,她居然背后动小动作,要将离王世子易容成离王的事闹的人尽皆知。

一边希望离王世子帮忙找神医,一边又在背后闹幺蛾子,人家离王世子欠她的了吗?!

赵老太傅儒雅一生,这会儿也忍不住骂赵大太太是猪脑子了。

赵老太傅极少动怒,一旦他都生气了,他绝非是小事,赵大太太一句话都不敢反驳,虽然她也觉得委屈的很。

她女儿这些天遭了多大的罪,她心疼,求离王和离王妃帮忙,他们推三阻四,一句准话都没有!

赵家养育了王妃这么多年,她帮赵家一点小忙算的了什么!

离王世子,她更是从小就不喜欢,好不容易才抓到他一点把柄,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了,谁知道竟然不是他,真的是离王。

这块铁板,踢的赵大太太觉得脚趾头都折了几根。

大理寺卿肯定是保不住了。

赵老太傅这些天有些焦头烂额,脾气也见长,外面赵翌走进来道,“祖父消气,赵家这些天晦气事不少,该办件喜事冲冲晦气了。”

赵老太傅听了,眸露赞赏,但对赵大太太,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沐阳侯府,把吉日定下来!”

赵大太太跪了好一会儿,膝盖酸痛,赵翌将她扶起来,吩咐丫鬟道,“小心扶稳了。”

赵大太太转身离开,走之前,赵老太傅又道,“再去离王府一趟,说服他们把王爷接回去。”

赵大太太点点头。

她也是该去离王府一趟了,那小丫鬟下落不明,程妈妈也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她心不安。

等赵大太太走后,赵老太傅又吩咐赵大老爷道,“让吴大人写了告罪书,为错抓离王一事,去御书房向皇上请罪。”

虽然有可能于事无补,但也要尽量弥补。

赵大老爷叹息一声,就转身走了。

再说赵大太太,她先去了沐阳侯府,找丁氏商议沐婧华出嫁之期,赵家没有别的要求,自有一个字:快。

毕竟和赵家结亲的是沐阳侯府,手里有兵权,赵家添这样一份助理,也能震震朝堂上那些蠢蠢欲动的墙头草。

丁氏知道赵家现在日子不好过,但她对赵大太太是一点好感也无,之前不是拿亲事威胁她吗,又是退亲,又是做妾,现在赵家有难了,又想起她女儿来了?

赵家这是拿她女儿当成什么了?!

丁氏拨弄着茶盏,都懒得看赵大太太,只道,“婧华年纪还小,嫁衣都还没有绣好,那些陪嫁我也还没有准备齐全,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慢工才能出细活。”

赵大太太能不知道丁氏在拿乔吗,可现在她只能求着沐婧华早些出嫁了,她回头,丫鬟就把锦盒送上,她笑道,“这是之前那间首饰铺子,我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这本就是她的东西,要不是赵家被三皇子一党打压的喘不过气来,会把房契地契还回来吗?

把她的东西还给她,还要她感恩戴德不成?!

丁氏没有接锦盒,把茶盏放下,道,“那间铺子赵大太太喜欢就留着吧,再还给我,我去一次就会想起自己曾经有多么的愚蠢,想一次,都能少活一年。”

这是真心话,那间铺子被霸占了,丁氏气的三天三夜都没能合眼,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肚子邪火。

风水轮流转,之前一直是赵大太太占上风,现在轮到丁氏了,之前欠的,要连本带利一起还回来。

而且,赵大太太本性恶毒,这样的人心眼小爱记仇,今天场子找回来了,女儿嫁进了赵家,她一定会变本加厉的从她女儿身上讨回来的。

她对着赵大太太诸多容忍,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女儿能过的轻松快乐吗?

丁氏不说话,赵大太太只能退让了,丫鬟又拿了几张纸给她。

自然是房契和地契了。

赵大太太把抢去的铺子还了回来,还补了一间半大的铺子。

丁氏眼皮动了一下,笑了一声,继续喝茶。

赵大太太拳头紧了紧,斜了丫鬟一眼,丫鬟这回放银票了。

一张。

两张。

三张。

足足三万两。

这份诚意,还算真诚。

丁氏根本就没喝茶,赵大太太有些忍无可忍了,丁氏看出她的底线了,慢悠悠道,“明人不说暗话,这一桩亲事横生了多少枝节,多少的不愉快,赵大太太和我应该都没有忘记,你我也都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赵大太太敛紧眉头,道,“你我都是不甘平庸的人,如今沐阳侯世子已经立了,是府上大少爷,我赵家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空口无凭,”丁氏笑道。

赵大太太额头一抹青筋跳了下。

丁氏这是什么意思?

要她将承诺用白纸黑字写下来吗?

这东西是能随便写的吗?!

到时候落入她人之手,她还有名声可言吗?

赵大太太咬牙道,“我承诺与你,就不会……。”

丁氏笑了一声,手轻轻在桌子上扣了下。

不要说什么不会是食言的话,这房契地契就是她过河拆桥的证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论手段和心机,她远不及她,只能用在这样微薄的伎俩护着自己不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赵大太太一口银牙险些没咬碎了。

第五百五十章 劝说

丁氏淡淡道,“赵大太太不写也无妨,婧华年纪小,不急着嫁,如果赵家看不上我沐阳侯府,将亲事退了也行。”

现在朝堂上,敢和赵家作对的不止一个护国公府了,现在还多了一个肃宁侯府。

女儿就算嫁低一点,也比嫁进赵家强。

丁氏可不只是说说,她直接把沐婧华和赵二少爷的定亲玉佩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只要赵大太太同意,将玉佩带回,这桩亲事就算是作罢了。

回头再将聘礼送还,就彻底断了缘分,从此桥归桥,路过路,沐阳侯府和赵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当初,赵大太太就是拿亲事逼丁氏的,现在丁氏又反过来逼赵大太太,这桩亲事邪门的很啊。

赵大太太知道丁氏是故意的,她咬牙道,“我写!”

丁氏勾了勾唇,丫鬟就将笔墨纸砚端来了。

赵大太太写了帮丁氏夺爵位的承诺之外,丁氏还要她承诺善待沐婧华。

连那份不能写的都写了,这一份善待,赵大太太还有不写之理吗?

她提笔就写,丁氏可不依,她一字一顿,赵大太太只能照着记下,里面写的沐婧华脾气不好,赵家早已深知,承诺会包容于她,当做女儿疼爱,如果将来休妻或者和离,赵家会赔偿沐婧华十万两,如果小女在赵家出了什么意外,赵二少爷终身不得再娶续弦。”

至于通房和姨娘,那些抬不上台面的东西,赵家就是娶一院子,她也不管。

如此丧权辱国的承诺,赵大太太火冒三丈,“你不要得寸进尺!”

沐氏把另外一张纸放下,道,“那就请便吧,赵家,我沐阳侯府高攀不起。”

现在赵家风雨飘摇,要是这时候沐阳侯府和赵家退亲,对赵家而已,无疑是雪上加霜。

丁氏笃定赵大太太不敢不依,这才有恃无恐。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她岂能错过了?

屋子里,寂静半晌,仅留的两个丫鬟大气都不敢粗喘。

半天之后,赵大太太连叫了两声好好,“我写!”

不休妻、不合理、不能死。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生不如死!

笔走龙蛇,赵大太太将承诺写下,再摁了手印。

这一份,是给沐阳侯看的,否则他不会同意沐婧华提前出嫁,另外一份,不能见白,当然要放在箱子底下好好收着。

商议妥协,丁氏这才道,“本来一桩英雄救美,天作之合的亲事,却闹到了需要白纸黑字才能放心的地步,这是何必,婧华嫁进赵家,我自然希望赵皇后和太子青松长存。”

这话还算中听,赵大太太的脸色好了不少。

但是她可没有时间久留,只道,“六天后,我赵家前来迎亲。”

丁氏笑着点点头,送赵大太太出府。

一路上有说有笑,谁又能想到方才在屋子里两人经过怎样的厮杀,才换来这样的和平相处。

离了沐阳侯后,赵大太太就直奔离王府了。

彼时,明澜刚回锦华轩,坐下来,给自己倒茶,四儿就进来道,“世子妃,赵大太太进府了。”

明澜轻笑一声。

也真是难为她作妖的本事了。

一边把王爷往大理寺大牢里送,一边又急着找人把王爷再请出来。

这时候来离王府,看来老王妃她们和赵家的关系很不错啊。

明澜没打算管这事,只要程妈妈不和赵大太太接触就成了。

跑了一圈,有些乏了,明澜打算趴小榻上歇会儿。

只是刚迷糊上,外面青杏就进来传话,老王妃让她去长晖院一趟。

一点都不想去,明澜臭着张脸出了屋子,走了没几步,就见一丫鬟扶着程妈妈进来,明澜见了就道,“这是怎么了?”

程妈妈脸色青白,道,“王妃不在,我只怕和王府犯冲,方才走的好好的,三姑娘放在手里玩的珍珠项链,突然断了,我又正好路过,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她稍稍直起身子,就一阵闷疼。

丫鬟道,“程妈妈把腰给摔伤了。”

明澜叹息道,“那快扶程妈妈回屋躺着,再请个大夫进府,老王妃找我去,也不知道所为何事,我待会儿回来再去看你。”

丫鬟扶的艰难,但进了锦华轩,婆子就过来帮忙了。

出了锦华轩,明澜嘴角的笑就越来越灿烂了。

她还未走到长晖院,就见魏妈妈送赵大太太出来,明澜走上前去。

她脸上挂着恬淡浅笑,迎着阳光,肤如凝脂,如娇花般鲜嫩,仿佛能掐出水来。

那笑容,赵大太太看的心堵的慌。

王爷和王妃都在大牢里,她还笑的出来!

近前,明澜稍稍福身,就错开了。

长晖院,正堂。

老王妃坐在松鹤延年的罗汉榻上,正在吃燕窝粥,二太太和三太太分别坐在左右下首。

进屋前,明澜将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带了几分茫然走上前。

见礼过后,她问道,“不知道老王妃找我来是……?”

老王妃神情淡漠,道,“王爷打算在大理寺大牢住到几时?”

明澜摇头,“父王没说。”

老王爷额心一皱。

三太太就道,“你们就没劝王爷回府?”

明澜摇头,“父王不让劝,既然大理寺将他入狱,说明父王真的犯了事,等事情查清楚了,他自然就回府了,母妃还在大牢里头陪着呢。”

这像是王爷父子说的出来的话,三太太道,“我怎么听赵大太太说王爷是被大理寺误抓的,他自己不愿意走?”

明澜轻笑一声,“赵大姑娘重伤不治,赵大太太不陪着女儿,反倒有闲情逸致来王府管父王的事,也真是奇了怪了。”

不说实话,看来是没那么容易说服明澜帮忙了,三太太道,“赵大太太是觉得王爷今儿不大对劲,行为反常,这才让大理寺查个清楚,谁想到小厮传错了话,大理寺竟然把王爷和王妃一并给抓了,赵大太太是登门来赔不是的。”

明澜一脸懵懂,“父王还在大理寺监牢,赵大太太来跟谁赔不是?”

三太太从来没觉得明澜这么伶牙俐齿过,做女人,还是蠢一点比较好,她道,“赵大太太惹恼了王爷,不敢去大牢,这才来王府向老王妃告罪,让我王府出面把王爷接回来。”

第五百五十一章 烧鸡

总算说到正题了,直接开门见山不好么,明澜扭着绣帕道,“赵大太太未免太过分了些,她觉得父王是假的,就让人把父王抓到大理寺大牢了,还觉得父王难说话,不敢去请罪,就来王府找老王妃,老王妃一把年纪了,还要亲自去大理寺说服王爷吗?”

老王妃眼神冷凝。

要是她去大理寺,还叫她来做什么?!

“你和世子再去一趟,务必把王爷劝回来,”老王妃懒得多说废话,直接使唤人了。

但是,明澜不接招,她道,“我和相公都是小辈,只有听父王话的份上,要是能劝的动,我们也不忍心父王在大理寺大牢里受苦,里面阴冷潮湿,老鼠蟑螂成群结队的跑,多看两眼,早上吃的饭都要吐了……。”

说着,明澜身子颤抖了几下,搓着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

本来大牢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她这一形容,大家一脑补,就都觉得胃里有些翻江倒海了。

三太太暗气,“那老王妃的话,你就不听了?”

明澜无语,没有这样听话的好么,要是老王妃叫她去死,她也要听吗?

还讲不讲道理了?

“不是不听,我只是有些纳闷想不通,既然王府里没人愿意去大理寺大牢,又为何要应承赵大太太,赵家闯的祸,赵家负责收拾,怎么最后反倒成了我和相公的事了,赵家把父王都弄进大理寺大牢了,我们王府没去找赵家算账就不错了,还要帮赵家,怎么看都有些胳膊肘往外拐……。”

说着,明澜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老王妃的脸越来越冷,被小辈说胳膊肘往外拐,能有好脸色才怪了,明澜连忙道,“老王妃让我去,我不敢不应,但这事我不敢替相公答应,我让丫鬟回去问问,没有相公的令牌,我连大理寺大牢都进不去。”

明澜瞥了雪梨一眼,她就福身退下了。

明澜在一旁坐下,很快,雪梨就跑回来了,道,“世子妃,世子爷说了,谁答应赵家的,谁去找父王说,让你不要瞎掺和。”

明澜拍胸口道,“还好我多问了一句,不然回去该挨骂了,没其他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没人说话,明澜就福身退下了。

老王妃摆摆手,道,“都退下吧。”

二太太就起身走了,三太太走到屏风处,又转身回去了。

老王妃脸色冷肃,道,“王爷怎么对赵家态度突变,甚至让赵家误以为他是假冒的?”

三太太摇头,她也不知道。

老王妃眼神晦暗不明,屋子里安静下来,半晌之后,她道,“之前王爷在宫宴上说,他和王妃和离,不出半年,就会没命,你怎么看?”

三太太眸光一动,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我想不是真的,王爷也不会说。”

没有发生的事,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可要确确实实的发生,那就是深信不疑了。

老王妃看了三太太一眼,三太太就福身告退了。

第二天,二老爷和三老爷去大理寺探监,但是连大牢都没能进去,狱卒很无奈,王爷发话了,只要是来探望他的,一律不见,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了。

可怜他们这些大理寺狱卒,却要被一个阶下囚使唤……

离王就不能回去使唤小厮么?

二老爷和三老爷见不到人,只好把带来的吃食留下,托狱卒转交。

方才周旋了半天,狱卒知道两位老爷固执,便接了食盒。

至于那些吃的,大理寺狱卒自然没有送给王爷了,嗯,离王世子也发话了,未免有人给离王下毒,什么吃的都不要给他,这话是离王亲耳听见的,不能怪他们。

香喷喷的饭菜,闻着香味就叫人食欲大动了,狱卒们饱腹一顿,为了菜,甚至大打出手。

这边正吃着呢,外面有狱卒笑道,“昨儿给离王妃送饭菜的多,今儿给离王送饭菜的多了,这不,又送了两食盒来,可是便宜了咱们了。”

“这是谁送来的?”有狱卒问道。

那拎着食盒的狱卒道,“也是离王府,说是方才急着探监,给落在了马车上,都走远了,还给送了回来,里面有烧鸡,你们闻闻。”

“真香!”

既然是离王府送来的吃的,那肯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王爷坐在一旁看书,闻言,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

二老爷和三老爷来看他的事,王爷知道,但是他们出行一直是骑马,一点饭菜而已,以他们的性子,肯定就随手拎了,恨不得大家都知道他们来探监了,怎么会坐马车来?

他撇头望过去,见那些狱卒抓着鸡腿就往嘴里塞,想到什么,王爷脸色一变,喊道,“别吃!”

那些狱卒都懵了。

他们是不是不应该吃离王的烧鸡,他从昨晚起就没吃饭了,这么香的饭菜,还是离王府特意送来的,他们却吃了,王爷是不是不高兴了?

可他们都啃过了啊,不让王爷吃的是世子爷,不是他们……

刚这样想,就觉得胸口一阵疼。

然后,王爷就看到那几个吃了菜的狱卒接二连三的倒下。

王妃都惊站了起来。

那些犯人也都吓住了,这是饭菜里有毒啊。

真的被离王世子说中了,有人会趁着离王入狱的机会毒杀离王。

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方才还抢饭菜吃的狱卒,转眼就死了七八个,还留了两个狱卒吓的三魂去了六魄,脸白的跟纸似的。

大牢里遭此巨变,大理寺吓的,直接就上报皇上了。

皇上听后,龙颜大怒,“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毒杀离王,速去给朕查!”

再然后,本来打算在大理寺大牢多待几天的王爷就被迫提前出关了,皇上派了福公公亲自来传他进宫,他推脱不去,福公公就道,“皇上说了,您要不进宫,他会下旨让你在大理寺大牢待够一年。”

“开玩笑的?”王爷淡淡道。

福公公轻咳一声,道,“虽然皇上是开玩笑的,但这里是大理寺大牢,王爷和王妃尊贵之躯,怎么能待在这里呢,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都已经革职查办了,您要还有什么委屈,皇上会给您做主的。”

这话,福公公说的很无力。

连皇上都给不了王爷委屈受,试问大周还有谁能让他受委屈?

算来算去,也就只有王妃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配合

当众闹和离,追妻追到大牢来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大牢是铁定待不下去了,王爷让狱卒开了锁,和王妃一起出了大理寺监牢。

一出来,就看到楚大将军骑马过来,身后还有一辆马车。

王妃径直就走到马车边,丫鬟扶着她上了马车,楚大将军斜了王爷一眼,就骑马走了。

兄妹两,从头到尾把王爷无视了个彻底。

王爷神情淡淡,他和楚大将军的关系就没好过,把王妃都带大牢来了,能对他有好脸色,他该怀疑楚大将军是不是被人给假冒,关他进大理寺了。

暗卫牵了匹马过来,王爷翻身上马,便直奔皇宫。

虽然皇上有事没事就损王爷两句,但满朝文武那么多兄弟堂兄弟中,皇上最信任的只有王爷,他进大牢,险些被人毒誓,皇上雷霆震怒,越想越来气。

这不,大理寺卿就倒霉了,皇上把他拎到御书房,亲自审问。

大理寺卿背后是赵家,嘴还挺硬,死都不招,皇上一怒之下,就命人杖责。

王爷赶到的时候,大理寺卿勉强只剩一口气了,后背和屁股差点没被打烂。

王爷走到他身边,一股子血腥味都有些熏人了,他冷冷一笑,道,“从吴大人被革职起,可有人来替你求过半句情?”

吴大人趴在长凳上,进气多出气少。

他也一直等,等赵老太傅来帮他说两句好话,现在看来,只怕他被活活打死,也等不到赵家来人了。

赵家一句话,他为之卖命,现在出了事,就要他一肩扛下……

吴大人对赵家寒心了。

“皇上!罪臣招认!”吴大人手举的艰难。

刑杖的公公把刑棍放下,将吴大人拖进御书房,身后他脚像是一滩烂泥划过,留下两条血迹。

福公公道,“快拿水来擦干净,要一点血迹都不留!不然皇上瞧见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进了御书房后,公公把吴大人放下,他趴在地上,一身的血,看的人胃里直泛酸水。

皇上瞥了吴大人一眼,眸光落到王爷身上,仿佛在说,待会儿朕再收拾你!

吴大人被打的只剩一口气,就是让他说,他也没力气,让他缓了会儿,他才道,“是赵老太傅府赵大太太派人给罪臣传的话,说离王爷是人假冒的,让我当众揭穿,罪臣这才派人当众缉拿王爷回大理寺问案的……。”

吴大人每一个字都透着悔意。

离王爷是真是假,关他什么事吗,当官的本来就是民不报官不究,是赵大太太派人告诉他,他才惹祸上身。

吴大人的话,没人诧异,大理寺卿本来就是赵家的人,但皇上没想到赵大太太一个女流之辈就能使唤吴大人对上离王了,要是哪一天他走在街上,她一句皇上是假的,他是不是也要去大理寺吃牢饭,被人毒死?!

“把赵大人和赵大太太给朕叫来!”皇上声音冰冷道。

公公赶紧去传话。

至于吴大人,据实告知后,就求皇上饶命了,皇上摆摆手,叫人把他拖下去,王爷道,“这样惩罚也够了,革了职,轰出宫去吧,永不录用。”

吴大人还感激涕零的道谢,侍卫将他拖出去,然后有公公赶紧端了铜盆来把地上的血迹擦的干干净净。

这时候,皇上才把矛头对着王爷,问道,“大理寺的监牢待的很舒服?”

“一般般。”

皇上脸一黑,“你要存心气死朕是吧?!”

王爷看着他,道,“从大理寺卿开始,我会一步步整垮赵家。”

皇上神情一怔,眉头打了个死结,“不是和朕开玩笑?”

“臣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皇上眉头皱成麻花了,“赵家怎么惹到你了?”

王爷摇头,“私人恩怨,皇上只要配合我就够了。”

皇上刚压下去几分的火气又腾的一下涌上来了,什么态度,居然让他配合他整垮赵家?他是皇帝!

赵家是皇后的母家,是国丈,是国舅,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赵家一倒,太子就如同风雨中飘摇的柳絮了,这是小事吗?

他一句私事就把他给打发了!

他不是昏君!

皇上气的心肝肺都疼了,“你要不给朕一个解释,别怪朕拖你后腿!”

赤果果的威胁。

皇上和王爷互相威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福公公面无表情,安静的看热闹。

看着皇上气的眼睛都冒火了,王爷淡淡来了一句,“赵家可能和老王爷失踪一事有关。”

“这怎么可能?!”皇上惊站起来。

王爷看着他,皇上震惊过后,又坐下道,“赵家哪有本事伤得了老王爷?”

王爷轻笑一声,“皇上对赵家又了解多少?”

如果不是明澜告诉他,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赵家内里竟然那么不堪。

逼外孙女代嫁,还要她赌咒发誓,关于赵皇后当年不嫁的原因,至今不明,再加上她如今贵为皇后,是皇上的枕边人,王爷不想皇上知道那么多,以免打草惊蛇。

这才拿老太爷做挡箭牌,因为王爷知道,为了找到老王爷,他和皇上都会不惜一切代价。

皇上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当年老王爷怎么失踪的,他是有幸目睹人之一,那种震撼,即便他身处皇宫,他也寝食难安。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一只大手伸出来,将你抓走。

有和王爷一样迫切的想将老王爷找回来。

御书房内,陷入静谧。

很快,赵大老爷和赵大太太就进宫了,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赵老太傅。

赵大太太还是第一次进御书房,看着皇上铁青的脸色,赵大太太扑通一声跪下认错,“皇上息怒,臣妇知错了……。”

“知错?”皇上冷冽一笑。

那笑声,叫赵老太傅毛骨悚然。

外面,赵皇后闻讯赶来,替赵大太太说好话,只是还没开口,就被皇上给打断了。

“朕还记得桓儿将随身玉佩送给世子妃,被蒋家姑娘给偷去,召集权臣求情,当初皇后说朕给离王府的权利太大了,一块小小玉佩,就能使唤几位大臣,朕罚桓儿看守皇陵。“

“没想到赵大太太一个女流之辈,只一句话,就能让大理寺卿把离王抓到大理寺监牢,险些让离王和王妃命丧黄泉,依朕看,赵家的权利比离王府有过之无不及!”

第五百五十三章 添乱

说到最后,皇上的声音徒然凌厉了起来。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承受的住皇上的雷霆之怒?

赵皇后脸一白,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求皇上息怒。

历朝历代,皇家就没有不忌讳外戚干政的,赵家这回确实做得太过分了,连皇上都没把离王怎么样过,赵家却把离王下了狱。

本来后宫之事,就够她焦头烂额了,赵家不能帮她分忧,还尽给她添乱!

赵大太太磕头认错,脑袋磕在青石地面上,听的人觉得脑袋生疼。

如果王爷没直说他要整垮赵家,皇上肯定呵斥几句小惩大诫一番就算了,但现在,他要配合王爷啊,皇上冷了脸道,“夺去赵大太太诰命封号,罚赵大人一年俸禄,以示惩戒。”

赵大太太脸白如纸,赵大老爷的脸隐隐泛青。

赵老太傅帮赵大太太求情,皇上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最怕文人的嘴,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说的你没错也觉得自己是昏君,皇上没心情听他说历朝历代,有这么大本事,好好管教儿媳妇吧!

皇上摆手道,“不重重惩处,哪一天朕都不敢微服出宫了,退下吧。”

皇上发了话,赵家人再觉得冤,也不敢再吭一个字。

出了御书房,王爷打算走了,被赵老太傅叫住,王爷回头,眸光淡然,语气也冷淡,“赵老太傅叫住本王有事?”

赵老太傅望着王爷,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究竟来,可惜一无所获,他道,“如果王爷不想进大理寺监牢,有一千一万种办法。”

“所以呢?”王爷语气轻淡。

赵老太傅隐隐有些控制不住脾气了,语气也重了几分,“王爷对我赵家有何不满不妨直说。”

王爷笑了,将方才赵老太傅的话还给他,“赵家当年不想嫁女儿,有一千一万种办法。”

丢下这一句,王爷龙行虎步的走了。

很显然,他因为王妃迁怒赵家了。

赵大太太站在一旁,赵老太傅瞥了她一眼,随着甩袖,丢出四个字来,“愚不可及!”

赵大太太一口银牙没差点咬碎。

她怎么知道王爷发哪股邪风,突然针对赵家!

赵老太傅望着赵皇后道,“皇上一边扶持柳家,一边打压赵家,这些天,朝堂动荡不小,你在内宫,行事更要小心谨慎。”

赵皇后点头,这后宫,只要她在一天,谁也别想在她眼皮子底下翻出花来,柳贤妃……她是大意了。

她更不放心的是前朝,赵皇后脸色不善道,“好好查查,到底是谁给离王灌了迷魂汤,突然针对我赵家!”

赵大太太在一旁憋不住道,“还能有谁,自打赵家惹上离王世子妃,倒霉事一桩接一桩,别忘了,她可是会梦到没有发生的事!”

离王世子妃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刃,掉下来,赵家会粉身碎骨。

赵老太傅眸底寒芒闪烁。

提起这事,赵皇后就一肚子气,“大嫂该好好管教嫣儿了!“

就因为一只纸鸢,赵家和离王世子妃结了仇怨,而且是谁都解不开的仇!

要是因为离王世子妃,赵家到手的太子之位没了,她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锦华轩内,丫鬟在禀告赵大太太被皇上夺了诰命封号的事,明澜正乐呢,突然一个喷嚏打了,鼻子痒的厉害。

她揉着鼻子,一脸无辜。

好像说无辜也不对,无辜中又带了几分自豪,清澈明净的眸子如剔透的琉璃,泛着璀璨的光芒。

赵大太太倒霉,她高兴啊。

还好她够机灵,把赵家逼王妃发毒誓的事告诉了王爷,不然王爷铁定不会对赵家的态度这么差,差到赵家都怀疑王爷是楚离假扮的。

不愧是亲父子,都这么的嫉恶如仇。

只是赵大太太受的惩罚有些出乎她意料,比她想象的要重的多,她望着楚离道,“难道给王爷下毒的是赵大太太?”

楚离正喝茶呢,闻言,抬头看了明澜一眼,笑道,“如果是她下的毒,就不是夺去封号这么简单了。”

说的也是,毒杀亲王,就算没有成功,那也是诛九族的死罪。

赵大太太不至于蠢到把王爷算计入狱了,就破罐子破摔的地步,那会是谁给王爷下的毒呢?

谁又有这么大的胆量?

明澜陷入沉思。

前世,王妃虽然是被毒死的,可她是死在王府里的,能在王府里下毒,胆量绝不小,会不会这一世给王爷下毒的人就是前世毒杀王妃的人?

明澜在心底琢磨,楚离也在想这事。

想到什么,他眸光一冷,那突然迸射而出的寒芒,明澜见了都心惊胆战,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楚离已经起身出去了。

明澜没有追出去,她继续发呆想事情。

过了一会儿,青杏打了珠帘进来,道,“世子妃,世子爷让你明儿去楚家看看王妃。”

这一点,明澜早有打算,虽然王妃在大理寺有王爷陪着,可毕竟是在坐牢,她身为儿媳妇去陪陪她,是本分之内的事。

陈妈妈从外面进来,道,“世子妃明儿去楚家,估计要耽误大半天,程妈妈心急如焚,世子妃晚间若是没事,就多看会儿账册吧,程妈妈急着回王妃身边的心情,世子妃多体谅她一点儿。”

明澜点点头,喝了杯茶,就去找程妈妈了。

她崴了脚,还在卧床歇养,明澜见了,道,“程妈妈脚腕可好些了?”

程妈妈点头,“赵大夫的药很管用,涂了之后,好很多了,世子妃怎么过来了?”

知道程妈妈心急,最不喜欢她没学会管家之前到处跑了,碧珠代替明澜道,“世子爷让世子妃明儿去见王妃,怕回来很晚,所以今儿多学一些。”

程妈妈眸光闪了闪,点点头道,“世子妃这样安排,奴婢也就不心急了。”

明澜耐着性子学管家,直到丫鬟请她去吃饭,她才出去。

只是明澜前脚走,后脚一丫鬟端了饭菜进来。

程妈妈端起碗,就看到碗下面压了一张纸条,丫鬟正好转身,她忙将碗放下,道,“你先出去吧。”

第五百五十四章 祸害



第二天,明澜和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后,就去长晖院给老王妃请安。

得知明澜要去见王妃,老王妃神情淡淡,道,“你去楚家见王妃,我不阻拦你,但管家你学了多少了”

“学了一半了,”明澜恭敬道。

老王妃看了明澜几眼,三太太坐在一旁,嘴角划过一抹讥笑。

年纪轻轻,吹牛皮的本事倒是不小,程妈妈才教了她几天,就敢说自己学了一半,她拿管家当什么了,儿戏吗

心中不屑,但没人当面指责明澜,都在等她牛皮吹破的那一天呢。

出了长晖院,明澜没回锦华轩,直接坐马车去了王妃住的小院。

进了内院,明澜才知道她来的不凑巧,王妃人不在。

王妃吃了早饭后,遛食去了楚家大宅,半天没回来,丫鬟去找过,说是出府了。

没人知道王妃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去做什么,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明澜纳闷,王妃才从大理寺大牢放出来,虽然没吃什么苦头,也谈不上受惊,但昨儿出大牢,今天就有闲情雅致逛街,就有点不对劲了。

明澜怕王妃出事,赶紧吩咐丫鬟道,“再去问问,王妃出府,可有人陪着”

丫鬟点点头,就赶紧去楚家大宅了。

明澜在凉亭待着,一边喝茶,一边等丫鬟回来。

差不多一刻钟,丫鬟就回来了,与她一起的还有楚夫人,端庄雍容,气质脱俗。

见到她,明澜忙将茶盏放下,起身迎上去,道,“见过楚夫人。”

楚夫人将明澜扶起,笑容温和道,“你该随桓儿一样喊我一声舅母,叫楚夫人太生分了。”

明澜脸微红,又喊了一声,“舅母。”

楚夫人应了一声,和明澜往凉亭走。

明澜道,“舅母可知母妃去哪儿了”

楚夫人怔了下,望着明澜道,“是桓儿来接王妃走的,你不知道”

明澜眼珠子都瞪圆了几分,“相公来接母妃走的”

这怎么可能呢!

楚夫人点头,“的确是桓儿来接走王妃的,我还纳闷他把王妃接走了,你还来做什么。”

明澜烟眉拢了拢,道,“是相公让我来陪母妃的啊。”

知道她来会扑空,还让她跑一趟做什么,还有他接王妃走,他能把王妃接哪里去

明澜心提紧了,不会是有人冒充楚离吧

他戴着面具,冒充起来容易,可王妃是他亲娘啊,难道会认错儿子吗

想到王妃能把王爷当成楚离,明澜还真不敢保证。

明澜心急如焚,楚夫人宽慰道,“你先别担心,桓儿来的时候,衡儿就在府里,他们两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要亲,他和王妃不可能都认错。”

想同时蒙过楚三少爷和王妃的确不容易,难道真的是楚离来接王妃走的

明澜心松了几分,心里怒气也大了不少。

他们是夫妻,她连重生这么大的秘密,爹爹娘亲,舅舅表哥都不知道的事都告诉他了,他却忽悠她!

太过分了!

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别想她原谅他!

就这样干坐着,明澜坐不下去,她道,“不知道相公把母妃接走是去做什么,我先回王府吧。”

楚夫人笑道,“桓儿一边让你来,一边又将王妃接走,肯定有深意,如果王府没有要紧事,你就在这多待会儿,多陪我说说话也好。”

天知道他想做什么,一个字都没和她透露过。

明澜狠狠的在心里骂了楚离几句,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和楚夫人闲聊。

在凉亭喝一盏茶,明澜就陪楚夫人散步,在小院逛了一圈,就穿过月形拱门进了大宅。

楚夫人言语间都是对楚离的赞赏,对楚三少爷的不满,比楚离只小一岁,性子却浮躁的多,不知道让他娶妻能不能定定性。

明澜这才想起来,她让楚离问楚三少爷喜不喜欢凝郡主的事,他都还没有给她答复呢。

楚夫人说楚三少爷的不是,明澜当然不能跟着一起数落了,笑道,“三少爷性子开朗,有他在的地方,笑声都格外的多,楚家肯定充满了欢声笑语。”

明澜说完,不止楚夫人,丫鬟都捂嘴笑了。

笑的明澜一头雾水,“我说的不对吗”

楚夫人失笑,“欢声笑语有,但更多的还是上蹿下跳鬼哭狼嚎。”

丫鬟忍笑道,“这些天,三少爷进王府练武,大将军知道他勤奋,没再对三少爷不满了。”

楚大将军刚正不阿,不苟言笑,能养出楚三少爷那么性子跳脱的儿子,本来就是件稀奇事,两人凑到一起,一个不笑,一个憋不住搞笑,没有矛盾才怪了。

明澜忍俊不禁。

那边,一丫鬟快步过来,道,“世子妃,王妃回来了,世子爷也在。”

明澜臭了张脸,看了楚夫人一眼,她笑道,“快去吧,我就不陪你去了。”

明澜轻点了下头,脚步飞快的朝小院走去。

月形拱门开在花园处,她穿过去,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王妃,还有……

“世子妃,那是程妈妈!”雪梨惊讶道。

明澜眉头拧着,那是程妈妈没错,可她是被绑着过来的,脸色苍白,和她身上的素朴裙裳对比鲜明。

先前还打定主意楚离不解释,她就不搭理他的,现在看到程妈妈被抓了,她走过去,瞥了程妈妈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这和计划的完全不一样啊。

楚离很自然的牵过明澜的手,道,“留着她迟早是祸害,为了你和母妃的安全,我还是决定先除掉她。”

明澜没好气道,“你要除掉她,我又不会反对,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我都在小院等了一个时辰了!”

楚离摩挲着明澜的手背,道,“我知道,但你不离开王府,程妈妈没有理由出来。”

这姑且算她来楚家的一个理由,可她的时间也不是多的没处用啊。

要打发她走,让程妈妈出府,她可以去沐阳侯府给沐婧华送添妆啊,没几天她就要出嫁了,她身为表姐,这一份添妆是无论如何都省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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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收买

楚离见她清润的眸子闪着点点火光,说不上愤怒,倒觉得有几分可爱,他笑道,“你要还生气,就捶为夫几下消消气。”

明澜呲牙,“谁要捶你了,你不怕疼,我还怕手疼呢。”

身后,雪梨捂嘴笑。

笑声有些大,明澜忍不住回头瞪了她一眼,雪梨默默的走开了。

明澜也不是喜欢无理取闹的人,王妃气成那样,她好奇道,“你是怎么让母妃知道程妈妈早被赵家收买的事的?”

楚离就和明澜说起这事来。

昨天,楚离突然离开,是因为他觉得毒杀王爷这事非比寻常,王府几位老爷的嫌弃最大。

他不是凭空猜测。

王爷入狱,还是因为赵家入狱的,一般大臣压根就不敢来探监,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三老爷他们给王爷送食盒,他们前脚走,后脚就有人借他们名义把下了毒的饭菜送进大牢给王爷吃,时间掐的未免太准了一点儿。

赵大太太之前进王府找过老王妃,希望王府出面劝王爷不要蹲大牢了,老王妃把这事推给明澜没有成功,自然就落到了二老爷和三老爷头上。

他们既然是去劝王爷的,又怎么会准备食盒,这到底是希望王爷出来呢,还是希望他多在里面待一段时间?

送食盒不正常,补送食盒就更不正常了。

再加上王爷在宫宴上说过,他和王妃和离,不出半年,一定会死。

有这话在前,半年内,王爷真死了,大家最多感慨一下算命算的真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和离之类的话,而不是过多的诧异。

三老爷他们送了食盒在前,还是正大光明送的,饭菜并没有毒,后面再借他们的名义送,明显是栽赃嫁祸,王爷就算真中毒死了,也没人会怀疑是他们。

他昨天离开,就是去证实猜测,只是三老爷他们做的滴水不漏,他没有找到证据。

三老爷存了谋害王爷的心,再加上老王妃偏帮赵家,甚至知道明澜“怀孕”一事,十有八九早和赵家联手了,而且知道程妈妈就是赵家安插在王妃身边的眼线。

程妈妈心思缜密,她接连崴脚,难保不会猜到点什么,保不齐什么时候她就把明澜百毒不侵的事泄露给老王妃知道了,楚离赌不起。

他决定先灭了程妈妈再说。

另外,也想让王妃知道,这么多年赵家对她有多么的不放心,而这样的不放心,只凭嘴说没有多少可信度的,只有让王妃亲耳听到,她才会信,才会警惕,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昨天,恰好赵大太太诰命封号被夺,在气头上。

她两次派人找程妈妈,都无疾而终。

她肯定会愤怒,而人在愤怒的情况下,做事就容易失去理智,没有以前那么谨慎小心。

程妈妈手里有好几本书,楚离根本就找不到她们传信的规律,就直接依照上次的来。

程妈妈就算觉得不对劲,也只会往赵大太太气头上想,何况楚离在信里写了,明天见不得,后果自负这样的话,程妈妈就更不会起疑了。

早上,明澜前脚出了王府,她后脚就从二门出去了。

依照信上写的,找到了一间破旧小院,里面一丫鬟等在那里。

丫鬟穿的很素朴,衣裳洗的都有些发白了,但是看到程妈妈,丫鬟脾气不好,她道,“上回你到底传了些什么,为什么春巧姐姐失踪了,太太派人去找你,也不见你有只言片语,一个月传一次信,你忘了吗,还是你对王妃比对太太更忠心?!”

程妈妈也不是好惹的,冷了脸色道,“注意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丫鬟气道,“什么态度?太太都被离王和离王妃害的没了诰命封号,你以为太太心情会很好呢,都是离王世子妃那个贱人,害的赵家没有好日子过,我们这些做丫鬟都跟着遭殃!”

丫鬟巴拉巴拉骂了一通,把程妈妈一点疑心都给骂没了,她不耐烦道,“我不能出来太久,你告诉太太,世子妃的血能解百毒,速找机会除掉她。”

丫鬟愣住,拔高了声音道,“你是说离王世子妃的血能解百毒?”

程妈妈骂了,“你那么大声做什么,世子妃的血不仅能解毒,还能压制世子爷体内的毒,她死了,世子爷活不了多久,没有了世子爷羁绊,王妃永远都不会回王府了。”

说完,她叮嘱道,“世子妃聪慧,可能已经怀疑我了,以后没事不要派人去找我。”

丫鬟轻点头。

程妈妈能说的都说了,转身要走。

只是走了没几步,身后就有声音传来,“程妈妈不是急着回楚家伺候王妃吗,你也有段时间没见王妃了,见到了,都不叙叙主仆之情吗?”

程妈妈脚步顿住,她转身回头就看到王妃。

她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王妃一句话都没说,眼眶通红的从程妈妈身边走过。

程妈妈抓着王妃的裙摆认错,王妃抹掉眼泪,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忍着失望和痛心出了小院。

方才下马车的时候程妈妈想逃,车夫将她摁住给绑了进府,再后面的事,楚离也不知道,他想听听程妈妈为什么要背叛王妃。

正堂内,王妃坐在酸枝木椅子上,眼眶红着,鼻子酸的说不出来话。

程妈妈是她最信任的人。

她从未想过她会背叛她。

程妈妈进屋后,暗卫一脚踢过去,她扑通一声双膝砸地,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疼了。

屋子里,很安静,没人说话。

看着王妃哽咽和失望,明澜心疼,她望着程妈妈,问道,“我想知道赵家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背叛母妃?”

程妈妈脸色苍白,看着明澜的眼神却格外的冰冷,恨不得扑过来咬死明澜了,大概知道自己没有好下场,所以没有一味的求饶,反而态度强韧,“背叛?真是可笑!我本来就是赵家人,吃赵家的饭长大,何来的背叛?!”

明澜脸色一沉,嘲笑道,“你的卖身契在母妃手里,你却说自己是赵家人,没有背叛母妃,在你眼里,什么才叫背叛?!”

第五百五十六章 忠心

对程妈妈,明澜知道的并不多,怀疑她有二心后,怕打草惊蛇,更没有多问。

现在看来,程妈妈应该是早些年随楚老夫人陪嫁进的将军府,这也就符合她说的吃赵家饭长大,她的主子是楚老夫人,将她给了王妃,她就应该忠诚于王妃,没想到她骨子里对赵家这么忠心。

王妃双眸红着,这世上最痛的莫过于被最信任和最爱的人背叛,能让程妈妈全权掌管王府,这是何等的信任,程妈妈要想做点什么,王妃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只能庆幸赵家心大,他们盯着的是皇位,而非离王府。

现在听程妈妈辩诉,王妃看着她,平静的问道,“你告诉过我,你还有一弟弟,在你十二岁那年夭折了,他现在是不是在赵家?”

程妈妈望着王妃,眼泪横流,大概是感动了,王妃身份尊贵,要和王爷吵架,思念女儿,担忧儿子,却还把一奴婢的家事记在心上,这话她告诉王妃已有二十余年了,她都忘记了,王妃还记得。

程妈妈心底涌起几分希望,王妃是她带大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赵家拿弟弟一家老小的命威胁她,她做不到坐视不理,她并非有意泄密,更没有因为泄密而伤害王妃……

程妈妈黯淡的眸底恢复了几缕光芒,王妃见了,脸色更平淡也更冷了,她语气淡漠而疏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接他们进王府与你一家团圆。”

程妈妈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王妃,赵家有多狠心,你比谁都清楚,我怎么敢……。”

她话还没有说完,一旁喝茶的楚离笑了,“程妈妈不是吃赵家饭长大的,是赵家人吗?”

明澜不厚道的笑了,认真道,“大概程妈妈想起来她吃王妃的饭时间更久些吧。”

先说忠于赵家,不曾背叛过,现在王妃问她有没有苦衷,给了她几分希望,让她觉得王妃心软,念着她的旧情,或许会网开一面,什么赵家,什么弟弟,哪有自己活命更重要?

可她越是这样,就越叫王妃失望和心痛,她既然知道赵家有多狠心,也知道赵家是怎么对待她了,却还是选择帮赵家,这么多年她对待王妃只有虚情假意,从来就不相信她,和赵家人一样。

她手里捏着赵家那么大的秘密,被逼着发下毒誓,她要一两个丫鬟小厮很难吗?

她的信任,到最后不过是一场笑话。

王妃不愿意再多看程妈妈一眼,望着楚离道,“这么多年,她都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楚离摇头,“程妈妈是母妃信任的人,我也不曾怀疑过他,明澜和她接触不多,才能看出她的异心和不对劲,当初明澜怀‘身孕’,老王妃下药,赵皇后让太医把脉,应该都是她泄的密,明澜百毒不侵的事,如果不是察觉及时,早传回赵家了。”

楚离说完,明澜就收到一记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卸骨的眼神,明澜报之一笑,道,“陈妈妈跟我的时间并不多,对我并没有多少了解,程妈妈从她那里旁敲侧击是问不出来什么的,原本我对你的疑心都打消了,但你对母妃的话阳奉阴违,教我管家,教一半留一半,陈妈妈没有察觉,但我心知肚明。”

程妈妈脸色唰白,“你,你会管家?!”

明澜轻笑,“明知道三太太对管家权虎视眈眈,我若真不会,敢一天天拖着吗?”

程妈妈一直觉得明澜不喜管家,怕管家,拖着不学管家,她就要待在王府帮她,却从来没想过她是不想她离开王府,怕她和赵家接触……

以前那些不明白的地方,程妈妈也恍然了悟了,她两次崴脚,连御赐的药都用了都迟迟不好,不都是阻止她出府,亦或者和赵家人接触吗?!

她活在她们眼皮子底下!

程妈妈惨笑一声,她谨言慎行这么多年,没想到却栽在了三太太和明澜的手里,她不甘心。

三太太早发现她的异心了,知道王妃要她教明澜管教,让她教的马虎一点,回头明澜接管王府中馈,处置不周,老王妃就能以她管家不利为由,要她交出管家权。

程妈妈受制于人,只能教一半留一半,却没想到她那些小动作明澜都看在眼里,对她起了疑心。

程妈妈在心底把三太太咒骂个半死,眼睛却望着王妃。

她不想死。

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王妃把眸光收回来,起身走了。

没有说处置她,更没有说放了她,但程妈妈却面如死灰,跪着扑到王妃的脚边,求王妃原谅她,和之前说自己是赵家人,没有背叛时判若两人,也更叫人鄙夷了。

她抱着王妃的脚不撒手,这屋子里,只有王妃的心最软,把她教给世子爷和世子妃处置,她只有死路一条啊。

楚离摆摆手,褚风就过去把程妈妈拉开了,直接拎出了院子。

很快,板子声就传来了,没有堵住程妈妈的嘴,板子声混着惨叫声,听的人背脊发寒。

院子内外的丫鬟婆子都围过来,窃窃私语,都在猜程妈妈是犯了什么错,怎么会被打的这么惨。

不到半刻钟,褚风就进屋了,道,“爷,已将程妈妈杖毙了。”

“埋了。”

赵家,赵嫣床前,赵大太太一声震惊溢出口来,“你是说程妈妈被押着回楚家了?”

丫鬟站在她跟前,轻点头,道,“奴婢确认过了,是程妈妈没错,押她的人动作粗暴,而且程妈妈进去没多久,后门两小厮抬着一竹席丢上了马车……。”

小厮不敢靠近,所以不确定竹席裹着的是不是程妈妈,但马车路过的时候,能闻到一股子厚重的血腥味。

赵大太太心慌了,道,“给我去查!”

丫鬟点点头,就赶紧下去了。

一个半时辰后,丫鬟又回来了,面色沉重道,“太太,程管事去看了,是程妈妈没错……。”

当时,赵大太太手里还端着茶盏,丫鬟一句程妈妈是被活活杖毙的,她手里的茶盏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第五百五十七章 警惕

再说程妈妈被杖毙后,明澜知道王妃心情不好,想去宽慰她几句,再顺带劝她回王府,为了赵家和王爷闹别扭,实在是不值得,她和楚离在门外站了会儿,王妃谁也不见,楚离便道,“这两天,让母妃清净下,回头再来陪母妃说话。”

然后,就带明澜走了。

刚走到大门,就有小厮禀告说程妈妈的坟被人给刨开了。

这事,楚离和明澜都不诧异,当众杖毙程妈妈,那么多丫鬟婆子都看见了,根本就瞒不住,而且楚离也没打算隐瞒。

多好的添堵机会,他就是要让赵家人心口堵的慌,想知道程妈妈做了什么惹怒他和王妃,沦落到被活活杖毙的下场,前些天程妈妈传信,赵家丫鬟失踪,赵大太太亲自登门也没见到赵妈妈,足见赵妈妈要传的消息很重要。

那种想知道又无从得知的感觉,会折磨的人发狂,做起事来就更容易出纰漏。

坐上马车后,楚离打算带明澜上街上逛一圈,明澜想到王妃,没有那心情,而且她眼皮子也在跳,有些惶惶不安。

一般她很少出现这种不安的时候,尤其楚离还在她身边,她觉得还是回王府更好一些,万一遇到刺客怎么办?

可回了王府,还没下马车呢,那边楚总管走出来道,“世子妃怎么回来了?我派去楚家的小厮没和您碰上吗?”

明澜一头雾水道,“怎么了?”

看来是真没碰上,楚总管忙道,“方才靖宁伯府派人来传话,说是二太太要生了。”

总算是要生了!

她都等的心急如焚了,明澜本打算喊车夫赶紧回伯府,可是一见楚离在,就推他下马车道,“你先回去吧,我回伯府看看。”

看着明澜推过来的手,楚离脸都黑了两分,虽然他也没打算陪着,但也不至于急到恨不得踹他下马车的地步吧?

楚离下了马车,雪梨坐上来,然后褚风就赶着马车朝靖宁伯府奔去了。

知道明澜高兴又紧张,雪梨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太太都生了三个女儿了,这一个肯定是小少爷了。”

是不是小少爷,得生了才知道,要是这一胎还是女儿,明澜都不敢相信她娘会面临什么用的压力,希望老天爷保佑吧。

生孩子一般都是头胎凶险,再生的时候有经验,会容易的多,沐氏这是第四胎了,明澜只担心会不会又是个女儿,其他的倒没有多紧张。

她靠着马车,心底替苏氏祈祷,可一算日子,她娘生产好像晚了半个多月?

越靠近靖宁伯府,心就越不安,总担心会出什么事。

下了马车后,明澜就直奔幽兰苑。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她娘在叫疼,院子里丫鬟婆子挤了一堆,见到明澜来,珍珠迎上来道,“世子妃可算是来了。”

这话听的明澜觉得不大对劲,她是出嫁女儿,她娘生孩子虽然是大事,但一般都是生了后向她报喜,这才刚发动,就派人去告诉她,珍珠也着急,明澜怕出了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珍珠没说话,只朝正堂看了一眼。

明澜就迈步去正堂了,进门就看到屋内跪着两人,老太爷和老夫人坐在首座上,脸色都很难看。

那跪着的,明澜看背影就知道是顾如澜,身边跪着的穿戴是丫鬟,明澜以为是她的丫鬟香兰。

心里纳闷她犯了什么错,三太太不在,她们主仆反倒跪在地上。

她往前走,正要问话呢,多看了一眼,然后眉头就拧的死死的了。

那丫鬟根本就不是香兰,有些眼熟,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雪梨见了,道,“是表姑娘的贴身丫鬟春儿。”

明澜恍然,难怪觉得眼熟了,原来是蒋嘉贞的丫鬟。

可她的丫鬟怎么会在伯府里,还和六妹妹跪到一起?

连蒋嘉贞都不许她回伯府了,怎么还允许她的丫鬟进来,明澜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令她不快,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如澜咬唇唇瓣,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明澜询问和关切的眼神,她就控制不住两行清泪了,“二姐姐,我不是故意撞到二伯母的……。”

明澜眉头拢紧了几分,“怎么回事?”

顾如澜不敢再说,怕被误会她是在告状。

其他人都没有开口,沐氏叫声太惨,不绝于耳。

明澜就转身出去了,问珍珠道,“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蒋表妹是不是回伯府了?”

她说的声音很大,不怕老夫人听见。

珍珠叹息,还能是怎么回事,老夫人疼二姑奶奶和表姑娘呗。

珍珠把知道的都告诉明澜,明澜气的想掀桌子了,又是她们母女!

昨天,静心庵派人来传话,说是二姑奶奶病重,临死前想再见老夫人一面,老夫人火急火燎的就赶去静心庵了,沐氏怀了身孕,没有跟去,珍珠她们也没有,所以二姑奶奶是不是真的病重要咽气了谁也不知道。

但老夫人回来时,把蒋嘉贞带了回来,说是二姑奶奶托付她好好照顾蒋嘉贞,给她挑一桩好亲事。

可蒋嘉贞做的事,谁敢娶她?何况蒋家败落,没脸没皮,硬塞都没人要,这不,老夫人就把主意打到自家人身上了。

三房二少爷,也就是顾如澜的亲哥哥顾邵清,再过一两个月就十七了,年龄正合适,再加上三房和二房走的近,老夫人就相中他了。

老夫人和三太太提了一下,三太太是一口回绝,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可这边提,那边蒋嘉贞就开始弄小动作了,打算效仿顾音澜,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由不得三太太同不同意都得娶了。

她不想低嫁,更不想远嫁,顾邵清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昨天,老夫人带她回来,多看了顾绍清一眼,三太太就心不安,和三老爷商议万一老夫人真开口提,她该怎么办?

这事碰巧让顾如澜听见了,想着老夫人想把顾雪澜塞给沐礼,那把蒋嘉贞塞给她二哥那是再可能不过的事了,决不能掉以轻心。

这不,蒋嘉贞约她赏花,她就警惕起来。

第五百五十八章 咽气

蒋嘉贞约她是假,目的是拿她做借口约顾绍清,顾如澜让香兰盯梢,偷偷把顾绍清下了药的茶给换了,她蒋嘉贞不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吗,现在她娘死了,蒋家又破落成那样,也不可能送她回去,留在府里终是祸患,她们能防备一回,不可能次次都这么走运。

只有把她嫁出去,大家才能省心。

正好一小厮来找春儿,香兰就把那杯茶分了一半给小厮喝了,另外一半则端给了蒋嘉贞。

再然后,蒋嘉贞就和小厮春风一度了。

现在蒋嘉贞还在屋子里抱着被子痛哭不止呢,那小厮是她贴身丫鬟春儿相好的啊,老夫人往静心庵送东西,都是那小厮送去的,一来二去就对上了眼。

春儿生气,再加上蒋嘉贞一直和顾如澜在一起赏花,觉得是顾如澜算计了她们,就来找她算账。

在屋子里对峙的时候,春儿故意踩了顾如澜的裙摆,她往前一栽,脑袋好巧不巧撞到了沐氏隆起的肚子,然后就开始疼了。

没有杖毙春儿,一来是因为老夫人信佛,沐氏现在情况不明,不宜杀戮见血,二来是老夫人对外孙女和小厮滚到一起的事痛心疾首,如果真是顾如澜算计的,她绝不会轻饶。

事情还未查清,春儿还不能死。

三太太这会儿在产房陪沐氏,根本就顾不上顾如澜,而老夫人对二姑奶奶和蒋嘉贞的疼爱远胜过三房……

她娘派人去找她,不是因为她生产,只怕是要她回来护顾如澜的。

明澜深呼一口气,在雪梨耳边低语了几句,雪梨连连点头。

屋内,老夫人还在审问顾如澜,顾如澜知道这事不能认,不然以后三房都别想再进大宅了,她的名声也会毁尽,对于蒋嘉贞和小厮的事,她更不会后悔!

蒋嘉贞能算计她二哥,她为什么就不能让她自食恶果,她们不是怕她嫁不出去吗,现在只要等着办亲事就够了!

顾如澜抵死不认账的态度激怒老夫人,她拍桌子了,明澜见了就道,“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娘生了再说吗?”

老夫人一口气卡喉咙里不上不下,明澜过去把顾如澜扶起来道,“你没有做的事,谁也不能冤枉你,等蒋表妹心情好些了再问吧,还有,二姑奶奶临终托孤,虽然蒋家摆了伯府一道,但我们都知道二姑奶奶和蒋家和离了,办丧事这样的事,蒋家不会往身上揽,我虽然不喜二姑奶奶,但人死了,一了百了,怎么没把二姑奶奶拉回来,是怕冲撞了我娘吗?”

清清润润的声音,却格外的刺老夫人的耳朵,她脸青色,王妈妈则道,“世子妃,二姑奶奶还没有过世……。”

明澜看着王妈妈道,“不是临终托孤吗?”

王妈妈嗓子一噎,道,“二姑奶奶只是病重了,还没有……咽气。”

明澜笑了,“二姑奶奶病重,蒋表妹又不是出嫁之女,她不用留在静心庵侍疾吗?当初她孝顺蒋大老爷,连相公送给我的玉佩都偷,怎么现在连伺疾都不愿意了?”

没人接话,其实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几分清明,只是碍于老夫人面子,谁都不敢说。

春儿赶紧道,“姑娘是要留下来侍疾,是太太不愿意,她怕老夫人不会收留姑娘,执意要她带姑娘回府的。”

明澜轻轻一笑,带了嘲讽,不知道是嘲讽二姑奶奶还是嘲讽老夫人的,“祖母那么疼二姑奶奶,没想到在二姑奶奶眼里,祖母是个食言而肥,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人。”

怕老夫人不够生气,明澜把一个意思说了三遍,你的亲生女儿不信你啊。

春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了。

那边,老夫人的脸青红紫轮换了变,四下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王妈妈站在一旁,在心底叹息,最近几回见,世子妃对老夫人的态度是越来越疏远了,她不赞同老夫人带表姑娘回府,可老夫人犯了执拗,再加上二姑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还咳血,老夫人就心肝肺都疼了,但凡二姑奶奶有所求,就没有不答应的。

表姑娘一回来,就失了身,还连累二太太,虽然二太太生产是晚了半个月,可赵大夫把脉说没有问题,瓜熟蒂落,急不得。

这要二太太有什么好歹,王妈妈都不敢想会怎么样。

虽然心底愤怒,但明澜也没真打算把老夫人气死,给自己名声上抹黑,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她娘生产上。

叫疼声一声高过一声,可就是迟迟听不见婴孩啼哭声传来。

转眼,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沐氏叫疼声弱了下来。

明澜在回廊上打转,那边褚风纵身一跃,到了她跟前,喊道,“世子妃……。”

一大活人,还是个男子突然出现在幽兰苑,四下的丫鬟婆子都惊呆了。

明澜也吃惊不小,褚风怎么这么冒失,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褚风低语了几句,明澜脸阴沉的如六月暴雨天。

她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细细听,能听到骨肉发出的嘎吱声。

雪梨不知道褚风和明澜说了什么,她看见了世子妃额头上的青筋,她道,“世子妃,你别气坏了身子。”

明澜一口银牙险些没咬碎,她道,“快去把赵大夫和方大夫都请来!”

丫鬟没敢耽搁,赶紧去请人了。

很快,赵大夫和方大夫就来了,听到沐氏生产,赵大夫还有些吃惊,沐氏的脉象实在不像是快要生的样子。

见明澜心急,他问道,“是不是太太出什么事了?”

明澜请他们到那边凉亭说话,道,“我娘迟迟没生,是中了蛊毒,将两位一起请来,是怕情况凶险。”

赵大夫脸色一变,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怎么会中蛊毒?”

蛊毒不同于一般的毒,它不毒发的时候就隐藏在体内,根本就察觉不出来。

所以明澜说这话,赵大夫有些不信,但他知道明澜不会开玩笑,便问道,“世子妃如何得知太太中了蛊毒?”

“偷听到的,”明澜据实以告。

第五百五十九章 止血

她本来只是想让褚风去静心庵打听下,看看二姑奶奶到底死没死,如果只是装的,就让她假戏真做。

褚风去的时候,二姑奶奶正哭上气不接下气,但气色不错,没有将死之相。

本来一片树叶就能要了二姑奶奶的命,可偏偏事情就有那么凑巧,他要下手的时候,一小尼姑禀告她说大太太来了。

褚风就藏于暗处。

大太太一进门,二姑奶奶就朝她扑过来,要和她拼命,被大太太的丫鬟给拦下了,她破口大骂大太太给她出了什么馊主意,把她女儿给害了,她要去伯府看女儿。

大太太冷冷一笑,拍着身上的灰道,“愚不可及!万无一失的计谋都能被你女儿给弄黄了,也难怪会沦落到静心庵,还被蒋家欺负的地步!

我好心好意帮你,你不知道谢我,还埋怨我起来了!我告诉你,你不装病,老夫人连你女儿都不让进伯府,何况是你!让老夫人知道你骗了她,你女儿又非清白之身了,伯府会将她扫地出门了,到时候她可就真的只能跟着小厮吃糠咽菜了!

现在她在伯府出事,老夫人总还对她有一份愧疚之心,到时候就算不能锦衣玉食,好歹吃穿不愁,有人护着,事已至此,怎么做对你对表姑娘好,你好好想想清楚吧!”

二姑奶奶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她绝对是沐氏害了她女儿,要杀了沐氏给她女儿报仇。

大太太笑道,“这事,就不用你出手了,她会死在产床上。”

那平静带了些得意的笑,听得二姑奶奶一愣,“你做什么了?”

大概是太得意了,大太太把给沐氏下蛊毒的事说了,如果不是她下毒蛊,沐氏这会儿孩子早生下来了。

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再过半个月,沐氏就会一尸两命,因为不论是流产还是小产,都是蛊毒发作的时候,顾如澜无心一推,导致蛊毒提前发作了。

想到沐氏就要死了,大太太就高兴的大笑。

蒋嘉贞这颗棋子,还没用到就要废掉是可惜了些,但架不住她心情好啊。

听到这事后,褚风没敢耽搁,就赶紧回来告诉明澜了,他知道明澜的血是蛊毒的克星,他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明澜也知道她的血能救她娘,可是她娘在生孩子,情况凶险,她怕一个弄不好会让她娘死的更快,有赵大夫和方大夫在,她也能安心几分。

明澜坦然告诉她是偷听来的,赵大夫愣了一瞬,然后望着方大夫到,“师弟可知道如何解蛊毒?”

方大夫摇头。

赵大夫也摇头,歉疚的看着明澜,很显然,他也不会。

明澜道,“我知道蛊毒难解,解百毒的药不仅能解百毒,也能解蛊毒,只是解蛊的过程疼痛难忍,我怕会引起血崩。”

赵大夫和方大夫神情凝重起来,商议了一番之后,就跟着明澜进了屋。

明澜随身带着寒玉瓶,进去之后,三太太看着她道,“你怎么进来了?”

接生是稳婆的事,又没有出什么意外,怎么请赵大夫他们进来。

明澜眼眶微红道,“三婶,多谢你陪着我娘。”

三太太笑道,“和三婶说谢,就太见外了,况且你娘还是如澜……你别担心,你娘生了你们姐妹三个,不会有事的。”

明澜朝她一笑,就走到床边,把解百毒的血给她娘灌下。

沐氏有气无力,她艰难道,“我中毒了?”

明澜哽咽道,“娘,你一定会没事的。”

服下解毒药后,赵大夫就帮沐氏把脉,没一会儿,沐氏的脉象就时快时慢了,疼痛也是之前的十倍不止,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她一般,疼的沐氏叫的撕心裂肺。

叫声太惨烈,惊动了待在正堂的老太爷和老夫人,都齐齐到产房外守着。

三太太见沐氏面容都扭曲了,她心揪成一团,道,“怎么会这样?!”

明澜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就这样过了一刻钟,她能看到沐氏的手背有东西在动,最后以飞快的速度从她手背上钻出来。

有过经验,明澜早叫人备好了炭炉,那蛊虫掉下来正好落进炭盆里,随着血液,发出刺啦声。

沐氏晕了过去。

在生产的时候,晕过去是件很凶险的事,因为用不上力气,孩子可能会窒息。

方大夫施针让沐氏醒过来,又将之前王妃送的血人参用来给沐氏吊气,沐氏这才有力气继续生孩子。

明澜就守在屋子里,寸步不离。

稳婆继续接生,小半个时辰过去,沐氏生了。

一个白胖小子,整个幽兰苑都高兴了起来。

老太爷和老夫人老泪纵横。

顾涉终于有后了。

明澜也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万幸是没事……

一口气还没舒畅开,稳婆就大叫,“不好!太太产后出血!”

真的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遇到血崩稳婆就束手无策,全靠大夫了。

赵大夫和方大夫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产妇产后血崩了,可遇到血崩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赵大夫承明澜恩惠,他是全力施救,和方大夫一起施针。

三太太在一旁,紧张的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轰乱声,有丫鬟在大叫,“老夫人!老夫人!快请大夫!”

隔着门,明澜往外看了一眼,眸底夹了几丝冷气,道,“别杵在这里,让丫鬟都出去,稳婆也出去!”

雪梨过来轰人,那些丫鬟和稳婆求之不得呢,血崩是九死一生,看着一好好的人就这样血流而亡,能不害怕吗?

明澜走到床边,咬破手指,把血递到沐氏嘴里。

方大夫阻止道,“世子妃,不可……。”

他没说完,赵大夫拉了他一把,朝他摇头,随世子妃去吧,这血他们怕是止不住了,失血过多,沐氏必死无疑,她们是亲母女,或许她的血和沐氏一样,能扛到药起作用,将血止住。

只要止了血,哪怕只留一口气,沐氏也能活下来。

手指滴血太慢了,明澜随手拿下脑袋上的金簪,将手腕划破,鲜红的血滴下来,掉进沐氏口中。

沐氏已经昏迷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明澜为了救她做了什么。

第五百六十章 凉快

赵大夫怕阻止明澜,会让她遗憾终生,失点血,回头多补补就回来了。

可他太小看明澜了,她几乎是想以命换命。

这样的做法,赵大夫不赞同,“世子妃,你不能再喂二太太血了,失血太多,你也会有性命之忧的!”

他们能做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明澜脸色惨白,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那边,方大夫喊道,“药起作用了!血开始止住了!”

明澜艰难的笑了一声,人往旁边一晕,幸好三太太及时扶住了她。

赵大夫照顾沐氏,方大夫帮三太太把明澜扶到小榻上,拿了药给她包扎伤口,方大夫佩服道,“我从未见过世子妃这般孝顺的女儿,方才不是她用血喂太太,帮她扛一会儿,这会儿怕是……。”

雪梨还打算叮嘱方大夫不要说明澜用血救太太的事,听了这话,话就咽下了。

世子妃一滴血就能加速伤口愈合,她方才喂了太太多少的血,为了太太,世子妃豁出去了。

没人往世子妃的血能愈合伤口上想,她乱说话,反倒让人起疑。

这一晕,明澜醒过来,天已经黑的不见五指了,屋子里点着灯烛,在夜风中摇曳。

她醒过来,就看到一张银色面具,那双妖冶凤眸满含担忧,见她醒过来,又转为愤怒,眸底火光点点。

明澜见了,道,“我没事。”

楚离深呼一口气,可还是压不住怒气,他道,“你要再多喂一点血,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他不怪明澜救她娘,可她该知道自己的血有多珍贵,哪怕喂一半也足够救活她娘了,她为什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明澜知道自己的血珍贵,可血崩有多凶险,前世她见过,她怕血少了,会来不及,她知道楚离是关心她才这么生气,她道,“我和我娘不同,我没那么容易死。”

只要有一口气,不用吃药,喝几碗粥,不出两三天,她就能恢复七七八八。

她娘失血过多,要休养半年之久。

明澜这么想的开,楚离能说什么呢,他的世子妃本就不是寻常人,是上天眷顾的宠儿。

丫鬟端来药来,楚离接过,喂明澜吃。

明澜不喜欢吃药,她也很少吃药,但这药是赵大夫开的,给她补身子的,她怕嫌苦不喝,楚离会更生气。

一碗药喝完,明澜嘴都苦的麻木了,雪梨端了茶来给她漱口。

明澜靠着大迎枕,问道,“我娘可醒了?”

雪梨点头,“太太已经醒了,赵大夫说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小少爷很健康,老太爷可喜欢他了,说和老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惜,父亲剿匪还没有回来,不然最高兴的应该是他。

想到顾涉,明澜心就提紧了,剿匪而已,他都去了多长时间了。

“老夫人呢?”明澜问道。

先前她娘血崩的时候,老夫人急晕了过去,能为她娘这么着急,明澜觉得应该关心她一下。

可是一问才知道,她又自作多情了。

老夫人晕倒不是为了她娘晕的,是为了二姑奶奶。

静心庵失火了,二姑奶奶被活活烧死,静心庵的尼姑来传话,老夫人听了,一口气没上来,才会晕过去,不是急她娘急晕的。

明澜问道,“是褚风放火的?”

楚离摇头,“不是。”

明澜惊讶。

静心庵被烧,还真不是褚风的杰作,他打算杀了二姑奶奶和大太太替明澜和沐氏出气,但他急着把蛊毒一事告诉明澜,杀她们两个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这样杀了她们,是太便宜她们了。

再加上当时屋子外有人偷听,褚风不想暴露自己,就走了。

走之前,他朝屋外看了一眼,偷听的是蒋大老爷。

他正鬼鬼祟祟的往屋子里吹迷香。

不知道他做什么,总归没好事,褚风没杀二姑奶奶和大太太就不错了,又怎么会救她们,就赶紧回府了。

现在静心庵失火,铁定和蒋大老爷有脱不了的关系。

明澜不知道,蒋家败落之后,那些平常看起来道貌岸然的老爷也会沦落到用迷药害人的地步,蒋大老爷经常往静心庵跑,二姑奶奶想就此摆脱他,那是痴心妄想,见大太太穿戴不俗,头上金簪,手腕有玉镯,就起了歪心思。

可进屋之后,见大太太保养得宜,绸缎般顺滑的青丝,摸的人心里痒痒,就起了淫、邪之心,再加上当初他来伯府要房契地契,大太太拦在前头,死活都不同意,蒋大老爷一生气,就把大太太给……

劣质的迷药,管不了多久,动静大了,把大太太给闹醒了。

大老爷外放了,大太太也寂寞了很久,再加上蒋大老爷已经得手了,大太太也有感觉,她知道自己反抗不过,又怕反抗蒋大老爷会动杀心,只能先顺从他,再找机会杀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论冷静,大太太冷静下来叫人觉得可怕。

两人一时间忘了我,二姑奶奶醒过来,看到两人滚到一起,气的拿凳子去砸蒋大老爷。

一打一闹间,蒋大老爷一把推开二姑奶奶,她打翻了莲花灯,屋子烧了起来。

当时二姑奶奶撞到桌子晕了过去,蒋大老爷和大太太赶紧穿衣服,这样跑出去,就算没被烧死,也会被唾沫给淹死。

这一耽误,火势就大了。

蒋大老爷才不管,他先跑了,大太太在后面,被掉下来的木头给砸到了肩膀,木头上的火碰到头发就烧了起来……

二姑奶奶住的是静心庵后最偏的一院子,是二姑奶奶要求换去的,是以静心庵尼姑们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一群天天吃素的尼姑,也别指望她们有多大力气能抬水来灭火。

据静心庵的尼姑说,她们赶到的时候,大太太从屋子里滚出来,头发和衣裳都着了火,还是尼姑们帮她灭的活。

不过人虽然是被救下了,但烧伤严重,往后肯定不能出来见人了。

而大太太涉嫌纵火杀人,被静心庵的尼姑扣下,送官查办,如今人在大理寺大牢里凉快。

第五百六十一章 弑父

这一夜,明澜就住在流霜苑,仿佛回来了未嫁之时,楚离陪在她身边。

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沐氏生了一儿子,再加上血崩,沐阳侯第二天就带着贺礼来探望她了,沐礼也来了。

探望完沐氏,又来看明澜,明澜的孝心令人动容。

而明澜休息了一晚上,气色恢复了不少,她道,“后天,婧华表妹就要出嫁了,我还没有给她送添妆。”

沐礼听了,忍不住伸手要敲她脑袋,结果楚离在一旁盯着他的手,沐礼又给缩了回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送添妆呢,你养好身子,帮表妹夫添个小世子才是正经,送添妆而已,很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明澜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沐礼这么激动,但她特地给沐婧华准备了添妆,不送去怎么行呢。

沐阳侯府嫁女,府里正忙,再加上怕打扰明澜休息,沐礼和沐阳侯就都走了。

第二天,吃了午饭,明澜去见了沐氏,见到了刚出生的弟弟,沐氏拉着她的手,哽咽不语,明澜道,“娘,你好好养身子,我没事。”

沐氏道,“娘虽然失血过多,但你喂了娘那么多血,娘的身子骨前所未有的轻松。”

赵大夫在一旁,点头道,“太太的恢复,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怎么能猜到明澜的血有助于恢复呢,何况伯府把功劳大半都归他和方大夫,谢礼给的重重的。

明澜陪沐氏说了会儿话,三太太和顾如澜也来了。

顾如澜给沐氏赔不是,是她行事不够周全,才会撞到她,害她险些丧命,沐氏道,“这事不怪你。”

非但不怪,还应该谢谢顾如澜,不然时间拖得越久,沐氏就更凶险。

偏这些事不能告诉她,三太太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有了小少爷,府里也分了家,日子会越过越轻松的,方才我去见老夫人了,她头发又白了不少,神情恍惚,大夫说有中风的可能,让人不要刺激她。”

三太太语气温和,但眼神淡漠,对老夫人,三房只有明面上的敬重,这一回要不是如澜机智,顾绍清就招人算计了。

老夫人就是中风了,那也是她自找的,没人会同情她。

顾如澜则感激的看着明澜,如果不是她,她肯定少不了一通责罚了,她道,“老太爷让李总管查了,还了我清白,老太爷给了一个三进小院,一间铺子,二十亩良田,把蒋表姐和那小厮一家一并轰出了伯府,这辈子都不许再踏进伯府半步,二姑母的丧事也让小厮一家操办的。”

沐氏才生了二房嫡长子,府里大喜,老太爷是不可能把二姑奶奶接回府办丧事,找沐氏的晦气的。

女婿操办丈母娘的丧事,也合情理。

明澜坐在一旁,想起那天血崩的场景,她都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她的血有助于伤口愈合,她娘现在都不知道如何了,以前以为把二姑奶奶弄到静心庵一辈子吃斋念佛她们就安分了,老夫人也断了念头,一时心慈手软,险些害了娘亲。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以后,她绝不会这样了。

她总记得曾外祖母和她说的话,与人为善,手上不沾血,如果秉承这一句,就算再被火烧死,再重活一世又能如何,不斩草除根,她们还会死灰复燃!

出了幽兰苑,雪梨扶明澜朝伯府大门走去,她并没有去探望老夫人,直接坐马车回王府了。

这一回,明澜失血过多,从幽兰苑走到伯府大门,她就有些头晕,坚持不住了。

雪梨心疼道,“世子妃,奴婢叫人抬你回流霜苑再住一天吧?”

明澜摇头,“回王府吧。”

程妈妈死了,王府内院没人管,这会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出什么乱子。

雪梨知道她性子执拗,劝不动也就不劝了,扶她钻进马车,然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明澜靠着马车,晕晕乎乎的,想睡又睡不着,实在是煎熬,马车往前,经过闹街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明澜差点栽小几上。

雪梨掀开车帘,道,“出什么事了?”

褚风回道,“前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把路给堵住了。”

褚悠翻身下马,去前面看了会儿,回来道,“蒋大老爷死了。”

一个激灵袭来,明澜瞬间清醒了,蒋大老爷不是和二姑奶奶的死有脱不掉的关系吗,大太太在牢里,谁会杀他?

顾音澜!

这边明澜刚想到顾音澜,那边东宫内,顾音澜甩了帘子进屋,因为愤怒,娇容有些扭曲,她手一挥,将桌子上的糕点盘子全部推到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满地狼藉,她伏在贵妃榻上痛哭。

丫鬟在一旁,想劝她,不知道从何劝起,只盼着侧妃看在她伺候多年的份上,不要杀她灭口才好。

顾音澜双眸赤红,眸底血丝密布,透着一股杀意。

昨天,她去大理寺探监,看着大太太被烧的面目全非,因为案子还没有定,她也是受害人之一,大理寺看在她是太子岳母的份上给她请了大夫,用了药。

大太太的脸裹着纱布,看不见,可是头发基本烧光了,和她记忆中的娘根本就重合不起来。

大太太连眼泪都不敢流,也不敢说话,只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让她找到蒋大老爷,杀了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派人在赌坊找到了正在赌博的蒋大老爷,将他带到小院见她。

她要求他去大理寺认罪,还她娘清白,蒋大老爷不听,小厮的刀架在他脖子上,蒋大老爷笑了,“杀我?你娘被你爹休了,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应该叫我一声爹!弑父乃大逆不道之罪!”

本来顾音澜就觉得奇怪,她娘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杀蒋大老爷,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当时屋子里的丫鬟和小厮都身子一震,顾音澜从未遭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她后悔没有直接杀了蒋大老爷。

痛哭过后,顾音澜抹掉眼泪,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玉瓶,递给丫鬟。

丫鬟吓的扑通一声跪下,没人比她更清楚那是什么了,见血封喉的毒药,比砒霜有过之无不及。

顾音澜把药丢到她身上,怒道,“不要我说的太明白!滚!”

第五百六十二章 逼问

离王府前,马车徐徐停下,奢华精致的马车,四角坠着银铃,风吹动,铃声悦耳动听。

雪梨才掀开车帘,一小厮就迎了上来,声音急切道,“世子妃,你可算是回来了,府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明澜身子还虚着,又坐了半天的马车,头晕乎乎的,乍一听到小厮禀告,心头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雪梨已经问出声了,“府里出什么事了?”

小厮忙回道,“王妃回楚家之后,王府由世子妃掌中馈,这两天您和程妈妈都不在,府里大小事没人管,您再不回来,老王妃要派人去靖宁伯府请你了。”

明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楚离已经回府了,难道老王妃她们不知道她为了救娘亲失血过多,回不了王府,暂留在伯府养身体吗?

而且,偌大一个王府,那些管事的都是酒囊饭袋,事事都要程妈妈安排周到,才能听吩咐办事吗?

不过是趁你病要你命罢了!

雪梨担忧的看着明澜,明澜道,“先下去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程妈妈已经死了,王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王府她必定要接手,送上门来的下马威,她没有理由不痛快接了。

雪梨下了马车后,将明澜扶了下来,一步步朝王府内院迈步进去。

一路上,不少丫鬟小厮都看着她,眼神有敬佩,也有心疼,更有同情。

刚走到二门,陈妈妈就快步走上来,扶着明澜道,“世子妃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明澜摇头,“我没事。”

陈妈妈帮雪梨扶着她往前,一边往后张望,没见到程妈妈,陈妈妈问道,“程妈妈怎么没和世子妃一起回来?”

雪梨身子骨哆嗦了下,要不要说话这么吓人啊,程妈妈都死了,要是和她们一起回来,还不得把她们活活吓死啊?

雪梨还没回答,陈妈妈就猜了,“不会又把脚给崴了吧?”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容易崴脚的人,她什么时候崴脚不好,这一崴脚,世子妃的管家权恐怕就保不住了。

她虽然会管家,可她才来王府没多少时日,王府里的大小管事都不服她安排,她根本就镇不住人。

明澜只笑了笑,就去了长晖院。

看见她进来,三太太阴阳怪气的笑着,“这才两天,世子妃就回来了,看来也没有传的那么严重,失了多少的血。”

雪梨气鼓了腮帮子,还是长辈呢,不心疼她家姑娘就算了,还落井下石,失那么多的血,换做是她,不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世子妃的血能解百毒,有助于恢复健康,就能被她们质疑吗?!

明澜福了福身,礼数周全,不落人话柄,等坐下后,她才道,“我和程妈妈不过两天没回来,王府就乱成一锅粥了,我怎么安心在伯府待的下去,我这不是怕再不回来,几位婶娘都吃不上一口热乎饭,饿坏了吗?”

三太太脸色一变,老王妃脸色铁青,勃然大怒,“世子妃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你不在,王府难道连一口热乎饭都没有了?!”

平常各院自己烧吃的,大厨房统一采买食材,分派给各院,昨天送晚了,长晖院小厨房耽误了做菜时间,到了饭点,菜迟迟没端上来,老王妃大怒,她说吃不上一口热乎饭,饿坏了有错吗?

三太太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她才救了苏氏,孝大于天,不好苛责她,便问道,“程妈妈呢,怎么没瞧见她人?”

明澜摇头,“我不知道。”

三太太脸色一冷,责怪的话脱口而出,“你不知道,程妈妈死了,这么大的消息,你居然说不知道?!”

明澜想笑,刚刚不是还在装傻不知道问程妈妈吗,她只是小小的装了下傻,她一怒就原形毕露了,明澜抚着脑袋道,“失血过多,头有血晕乎乎的,听岔了,我还以为三婶问的是我的陪嫁管事陈妈妈。”

谁有心思管你的陪嫁管事妈妈?!

三太太气的眼底火光闪烁,明澜则道,“我没想到三婶的消息这么灵通,程妈妈是死了。”

三太太脸色一变,眸底的怒火变成了震惊,虽然她昨天就知道程妈妈死了,但是这消息太过突然了,她好好的在王府待了将近二十年了,身子骨也硬朗,是王妃最信任的人,却这样悄无声息的就死了,怎么能不叫人震惊?

三太太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边老王妃开始刨根问底了,“程妈妈是怎么死的?”

“被活活杖毙死的。”

既然知道程妈妈死了,肯定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所以明澜并不隐瞒。

但这不是老王妃她们想知道的,明澜的乖顺听话,非但不招人喜欢,反倒在大家不愉快怒火丛烧的心头上浇了一把烈油,火光呲呲的响,老王妃拍桌子了,“少跟我装傻充愣!我是问你程妈妈犯了什么事被杖毙的!”

明澜惶恐,“程妈妈是母妃的人,只有母妃有权利杖毙她,她肯定是做了什么惹怒母妃的事,母妃处死一个犯错的奴婢,也值得老王妃动怒吗?”

老王妃的脸色隐隐泛青,三太太就冷笑了,“世子妃的气色不如从前,抬杠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程妈妈是王妃的心腹,被杖毙之前还全权处理王府中馈,她在王府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就这样被杖毙了,我们过问一句不应该吗?!世子妃这样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它,莫非程妈妈是知道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消息被灭口的?!”

程妈妈是王妃的心腹,也是被王妃杖毙的,要是真有见不得人的消息自然也是关于王妃的。

三太太这么说,如果明澜不据实以告,还不知道丫鬟们该怎么胡乱非议王妃了。

但明澜就是不说,要她说她就说,她成什么了,明澜只笑道,“母妃堂堂正正,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是真有,又怎么会堂而皇之的杖毙程妈妈,还传回王府来,惹人猜测逼问?同处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三婶觉得母妃有这么笨吗?”

第五百六十三章 敲打(一)

是没这么笨,却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去,看来世子妃是打定主意替王妃隐瞒到底了。

三太太暗气,没想到明澜的嘴这么严,之前关于王爷可能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她不是有多少说多少吗?

难道真如老爷所说,她是别有用心?

那她要好好想想这事了。

三太太刚这样想,结果明澜峰回一转,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程妈妈手里有一本账册,记载了这么多年,她都帮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收了人家多少好处,账册不小心落到了母妃手里,母妃认得是她亲笔,程妈妈知道自己狡辩不了,把母妃痛骂了一顿,母妃差点没气晕过去,相公心疼母妃,就让人把程妈妈拖出去杖毙了。”

原来杖毙程妈妈的是世子爷,这就难怪了,王妃在王府待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她杖毙过几个丫鬟小厮,再狠不过杖责几十大板,让人牙子领走,是生是死全看丫鬟小厮们的造化。

可世子爷就不同的,杀人对他来说估计比杀鸡还容易几分,胆敢当着他的面辱骂王妃,不是找死是什么?

“账册?”四太太声音拔高了几分,有些坐不住凳子。

很显然,她也找程妈妈办过事。

明澜点头,伸手比划道,“账册大约这么厚,我好奇伸手翻了一页,只来得及看赵大太太四个字,母妃就把账册一合,把我和相公给轰走了。”

明澜声音带了些失望,她想知道都有什么人找程妈妈办过事,那么厚的账册,王府里找她帮忙的铁定不少。

明澜看几位太太的眼神都带了怀疑。

三太太看了老王妃一眼,老王妃神情镇定的多,怕什么,世子妃的话值不值得信还两说,就算真有这么一本账册,王妃连世子和世子妃都不让看,只怕上面记了不少赵家的龌蹉事,怕世子见了生气,找赵家的麻烦。

赵家如今风雨飘摇,经不起寒风冷箭了,有赵家挡在前头,这把火烧不到她们身上来。

心中的疑惑解了,老王妃看明澜的眼神也没之前那么冷了,见她脸色苍白,便道,“既然失血过多,就好好修养几个月,这一段时间,王府中馈让你三婶帮你管。”

明澜摇头,拒绝道,“老王妃一番好意,明澜心领了,明澜提前回王府,就是为了管家一事,不敢劳烦三婶。”

老王妃刚消了几分的怒气,又涌了上来,道,“病成这样,你怎么管家,我让你三婶帮你管几个月,你是怕你三婶管不好,还是怕她夺了你的管家权?!”

怎么听,老王妃都是在骂明澜不知好歹。

明澜不胜惶恐道,“三婶把南苑管理的井井有条,怎么会管不好王府,只是我若是让三婶管了,父王就没有理由接母妃回府了。”

一句话,把老王妃噎个半死,偏明澜一脸真诚和无可奈何,她也不想管家啊,可能怎么办呢,您想让三太太接手,王爷想王妃接手,她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要不您和王爷厮杀去,谁成功,我听谁的?

老王妃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怕她气坏,明澜起身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老王妃都懒得再看明澜,手摆了几下,明澜就转身走了。

锦华轩,雪梨扶她回去的时候,王府几位管事妈妈已经等她半天了,见明澜回来,都赶紧上前见礼,态度恭敬有礼。

明澜眸光从她们身上扫过去,淡淡一笑,“都到齐了?”

几位管事的点点头,都到齐了。

明澜就道,“都进来吧。”

明澜在花厅见她们,几位管事的进屋后,神情就没有之前在院子里从容了,大厨房管事妈妈道,“我们是不是妨碍世子妃养身子了,程妈妈走之前,叮嘱我们她不在的时候,让府里乱一点,世子妃还没学会管家,王爷就有理由接王妃回府了,我们几个觉得有理,就照做了,没想到世子妃会失血过多……。”

雪梨在一旁听得愣愣的,还以为这些管事妈妈被二太太她们收买了,故意捣乱的,没想到竟然是程妈妈吩咐,帮王爷的,她方才还误会她们,进来之前,瞪了她们好几眼呢。

因为冤枉了别人,雪梨都不好意思看几位管事妈妈了。

明澜坐在一旁,端茶轻啜,闻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被氤氲茶气给掩盖住。

程妈妈已经死了,她们所作所为都可以往程妈妈身上推,让一个死人来背锅,就能逃避惩罚了。

明澜把茶盏放下,道,“程妈妈出府之前,竟还叮嘱你们这么多,看来她早料到自己回不来了,她这么关心母妃,最后却背叛母妃,实在是令人唏嘘。”

那管事妈妈愣住,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程妈妈对王妃忠心耿耿,不像是会背叛王妃啊。”

明澜娇艳唇瓣轻勾,一抹清冽笑意绽放,“的确不像,可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明面上恭敬的人,私下里是不是早被人收买了?连伺候王妃几十年的老人都背叛王妃了,难怪王妃对王府心灰意冷,不愿意再回来。”

她清冷眸光从几位管事的身上扫过去,几位管事的背脊一凉,脸白了几分,扑腾一声跪下,向明澜表忠心。

她们对王妃绝无二心,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雪梨在一旁,回过味来,道,“这誓言可不能乱许,举头三尺有神明,之前程妈妈对王妃说如果有二心,就被活活杖毙,没想到真就灵验了。”

几位管事的恨不得掐死雪梨了,她一个丫鬟,有她说话的份吗?!

明澜任由她们跪在地上,道,“人往高处走,母妃和父王和离回楚家了,我一个小小世子妃,自然不及府里那些长辈说话有分量,甚至多少人不看好我,背后暗暗猜测,指不定哪天就惹恼了你们世子爷,和离出府。

找靠山,自然是要找稳重可靠的,这我能理解,但我和母妃一样,厌烦那些脚踏两条船的人了,存了私心,卖主求荣,还满口忠心耿耿,可为我上刀山下油锅的人,程妈妈伺候王妃几十年,被查出来,王妃可曾手下留情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胜任(二)

这是一记重锤,狠狠的敲打在那些管事妈妈的心头,身子都颤抖了几下。

她们能跟程妈妈比吗,只怕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王妃连程妈妈都杖毙了,万一她们背叛王妃,下场会把程妈妈好过吗?

只会比程妈妈更惨!

几位管事妈妈脸色苍白,仿佛比明澜还要失血过多。

明澜知道敲打起作用了,她淡淡道,“我身子虚,没精力查那么多,这一刻之前的事,我不管,我也可以不查,我容易相信人,你们对我表了忠心,我就相信你们对我忠心不二,你们忠心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但从现在起,叫我知道谁对我表了忠心,私下却捣乱,被人收买,程妈妈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几位管事的提到嗓子眼的心啪嗒一下掉回腹中,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了。

前事不究,明澜给她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明澜将她们的神情都收于眼底,道,“程妈妈死了,王妃暂时估计不会回府,往后王府大小事归我管,前两天的事,已经惹怒老王妃,连累我挨了一顿痛骂,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如果程妈妈不在,王府就转不开了,那本世子妃该质疑你们一点办事能力都没有,你们胜任不了的位置,总有人能胜任!”

恩威并施,几位管事妈妈哪还敢放肆,是她们太笨了,才会受人蛊惑,世子妃连她们的世子妃都收拾的服服帖帖,为了她弹劾太后,岂是那么简单的?

这还是失血过多,说话中气不足,要是身子健康,只怕这一回她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几位管事的连连表态,然后借口手头还有事要忙,就赶紧退下了。

陈妈妈一直站在一旁,看着明澜敲打管事妈妈们,看的目瞪口呆,这真是她们家世子妃吗?

她不是嫌管家麻烦,不喜欢看账册吗?

陈妈妈呐呐,“世子妃会管家?”

明澜淡笑,“娘亲不是教过我吗?”

太太是教过,可是世子妃不是不乐意学吗,赵妈妈还摇头叹气觉得太太太惯着世子妃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管家是那么几天就能学会的?

陈妈妈质疑,最后也只能世子妃天资聪颖一学就会来解释。

明澜有些扛不住了,雪梨扶她回内屋休息,睡下之前还吃了一碗燕窝粥。

失血过多,明澜就特别嗜睡,而睡的香沉,醒来后,精神就会比之前好很多。

这一觉,明澜睡到傍晚才醒,还是楚离闹她,她才睁眼的,不然还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间,闻到一股子饭菜香,勾的人肚子里馋虫翻滚,明澜的肚子咕咕叫了,声音之响亮,反正把明澜的瞌睡虫震去了大半。

“饿了吧,”楚离醇厚如酒的声音传来。

明澜耳根微红,她至于这么饿吗,她早上吃了不少,睡前满满一碗血燕窝,都吃撑着了,她道,“我好像比一般人更容易饿。”

要是一般人失血过多,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

可她不同,胃口出奇的好。

这一点,楚离在靖宁伯府就看出来了,怕她睡太久,那一碗燕窝粥消化掉了,才叫醒她的,不然他怎么忍心把熟睡的她叫醒,依他看,夜里应该再吃一顿。

明澜又吃了一碗燕窝粥,碧珠把一白玉小香炉放在小几边,里面点了安神香,没一会儿,明澜又睡着了。

夜里,楚离又喂了她一回,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柩,洒下一地的璀璨光芒。

碧珠撩开纱帐,见明澜慵懒的伸着腰肢,气色红润有光泽,哪有半天失血过多的样子,碧珠眼睛都睁大了,她伸手抓着明澜的手,看她用金簪划过的伤口,只留下一点淡淡疤痕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碧珠以为看错手腕了,又去看明澜另外一只,白皙吹弹可破的皮肤,光滑细腻,一点伤疤都没有,她低呼道,“这好的也太快了一点吧?”

明澜失笑,“这样不好吗?”

当然好了,可这也太不寻常了点儿,世子妃是和她们一样的人吗?

这时候,外面四儿打了珠帘进屋来,快步上前,道,“世子妃,大太太死了。”

明澜额心狠狠的一皱,问道,“自尽的?”

四儿摇头,“是被人给毒死的。”

碧珠吃惊,谁会毒死大太太呢。

明澜靠着大迎枕,神情晦暗莫测,这才几天,二姑奶奶、蒋大老爷、大太太就都死了。

都不是什么好人,死不足惜,但问题是谁会杀大太太?

她头发被烧,脸毁容,已经是生不如死了,如果和她有仇,静静的看着她受折磨就够了,何必多此一举,在大理寺大牢毒杀大太太,这不是挑衅大理寺的威严吗,大理寺丢了脸,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查这件事,到时候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岂不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么蠢的事,谁会做?

明澜靠着大迎枕想了半天,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可疑的,倒是顾音澜那张脸在她脑孩子萦绕不去。

她怎么会怀疑是顾音澜呢。

虽然大太太被烧毁容,是有些败坏她太子侧妃的名声,成为她被人攻击的弱点,但大太太为了争爵位,给父亲姨娘们下避子药被休的事人尽皆知,要沦为笑柄早轮了,这么久,顾音澜该习以为常了才是。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大老爷外放,顾绍业坠崖身亡,整个京都,顾音澜只有大太太一个至亲了,她不应该会这么狠心啊。

就算大太太毁容了,但不妨碍帮她出谋划策啊。

明澜心里百转千回,四儿则道,“太子侧妃知道消息,已经赶到大理寺监牢了,太子陪同,一定要大理寺查出是谁杀了大太太。”

明澜晃晃脑袋,把这事抛诸脑后。

反正这把火烧不到她身上来,管她顾音澜和太子查不查。

明澜想的很简单,只是她刚吃完早饭,这把火就从大理寺烧过来了。

大理寺少卿亲自带人来请明澜去大理寺问案。

第五百六十五章 添妆(三)

大理寺少卿来请,又关乎命案,明澜少不得走一趟了,只是这样的栽赃嫁祸在她看来未免觉得太过可笑了。

明澜带着碧珠坐马车去了大理寺,刚到正堂,顾音澜就扑过来,要抓明澜,眼神凶狠道,“你还我娘命来?!”

她被太子死死的拉着,才没有靠近明澜的身,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明澜早千疮百孔了。

大理寺新上任的周大人坐在首座上,面色冷沉,如果仔细看能发现有些面如死灰,他才上任几天啊,大理寺卿的椅子都还没有坐稳,就出命案了,招来几尊大佛。

太子、太子侧妃、离王世子妃……

这一个个哪个是随便能招惹的,偏偏死的是太子侧妃的亲娘,涉嫌杀人的是离王世子妃。

不过不是说离王世子妃为了救她娘,割腕喂血,气色很差吗,怎么瞧着像没事人一般,传言果然不可信。

好像想岔了,周大人手里头惊堂木一拍,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直瞪着明澜,恨不得剥她皮抽她筋的顾音澜也也眼睛望向了周大人。

周大人中气十足的喊道,“肃静!”

明澜面无表情,淡淡道,“不知周大人请我来所为何事?”

周大人有些心累,他不是请,是通传,她是作为嫌疑犯来此回话的好么,惹不起,请就请吧,周大人问道,“原靖宁伯府大太太朱氏涉嫌静心庵纵火一案,在关押大理寺监牢时被人投毒身亡,经查证,朱氏昨晚食用的饭菜中含有剧毒,给她送饭的乃是离王世子妃你的丫鬟……。”

周大人话还没说完,明澜笑了一声。

顿时,周大人的话就说不下去了,他崩紧了脸道,“离王世子妃笑什么?”

明澜笑意更深,“我在笑,我顾明澜还没有那么好心,巴巴的派丫鬟送吃的来帮犯妇朱氏解脱。”

周大人,“……。”

给朱氏投毒,是谋杀之罪,可在离王世子妃眼里还是在做好事,这样的好事,她不会做,她还有做这件事的嫌疑吗?

见周大人呆滞,明澜笑道,“犯妇朱氏被休的原因,想必周大人也听说了,她害的我父亲而立之年,至今膝下才有一子,我娘为了子嗣,吃了多少的苦头,她在静心庵出事,头发被烧毁容,那是老天爷对她的报应,不论静心庵失火一事,她洗不洗脱得了嫌疑,她下半辈子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我犯的着给她下毒吗?说真的,我比谁都希望她活的久,越久越好。”

因为对大太太来说,活着只有痛苦,没有别的了。

周大人都无语了,离王世子妃,你还能再实诚一点吗,你不希望别人好过,也不用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吧,这案子没法审了。

顾音澜又恨不得扑过来了,“巧舌如簧!就是你派人毒杀我娘的!”

这是打算死咬她不放了,明澜懒洋洋的看着她,道,“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谁毒杀你娘的,迟早跟你娘一个下场行了吧?”

“你!”顾音澜面色阴狠。

明澜压根就不想看到顾音澜,她娘和二姑奶奶联手给她娘下蛊的事,有她顾音澜一份,这笔账她都记着呢。

她望着周大人道,“既然是送食盒,大理寺狱卒应该见过送食盒之人的肖像,让人画出来,拿去离王府查找,只凭着一句离王府送食盒就认定是我派人毒杀朱氏,那当初还有人险些借离王府二老爷名义杀王爷,是不是都该抓来审问一番?”

查案不是她顾音澜觉得大太太是谁杀的,就是谁杀的。

周大人也只是例行问案,不算过分,现在也审问了,明澜又说有事要忙,连怎么查送食盒都告诉他了,要说她有嫌疑,连他自己都不会信。

没什么好问的,周大人就让明澜走了。

走之前,明澜还看了顾音澜一眼,嘴角一抹轻笑,气的顾音澜脸都扭曲了。

明澜没有直接回王府,坐马车直接去了沐阳侯府。

其实,大理寺少卿传她问话,倒是帮了她的忙了,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出府给沐婧华送添妆呢,毕竟昨天她身子还那么虚,送添妆能和调养身子相提并论吗?

就是她开口,楚离都未必会答应。

大理寺查案,她不能占着自己是离王世子妃就不来,真这样做了,传到御史台耳朵里,只怕楚离和王爷都要被弹劾了。

绕两条街来回几句话,就免了向老王妃她们解释,明澜求之不得呢。

只是沐礼见过她失血过多的样子,她去沐阳侯府,小厮禀告时,他都愣住了,丢了手里的活赶紧迎出来,道,“表妹,你身子虚,你还跑来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见明澜气色红润,沐礼就把话悉数咽下去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失血那么多,就是他都要在床上躺个三五天,表妹都活蹦乱跳了,这也忒打击人了点吧。

明澜笑道,“婧华表妹出嫁,今儿早上我还犹豫要不要亲自来送添妆,这不大理寺帮我做了决定,都到大理寺回话了,就顺道来一趟了。”

沐礼看明澜的眼神有些古怪,表妹是他看着长大的,她不喜欢沐婧华,平常是能躲就躲,身子不好还故意往跟前揍,不是吃错药了,就是有要紧事。

可有什么事,需要她亲自跑这一趟的,让丫鬟,让他带劳都不行?

沐礼正要问呢,明澜就道,“我先去找婧华表妹了,表哥你忙吧。”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碧珠扶着明澜,一路进了内院,直奔沐婧华住的小院。

沐婧华正在屋子里拆礼盒呢,她嫁进赵家,送添妆的大家闺秀来了一拨又一拨,虽然很累,但她乐在其中,没有比拆礼物更叫她高兴的了。

“娘,这玉镯真好看!”她高兴道。

丁氏接过,看了几眼,道,“是羊脂玉的,玲珑剔透,价值不菲。”

一旁丫鬟递了锦盒道,“姑娘,拆这个。”

沐婧华接了锦盒,正要拆呢,丫鬟就站在珠帘外道,“姑娘,离王世子妃来给你送添妆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单独(四)

闻言,沐婧华好看的眉头就拧紧了,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道,“她不是失血过多吗,还能来给我送添妆,莫非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丫鬟摇头,她也觉得奇怪呢,可世子妃是真的来了,沐婧华就道,“让她进来吧。”

虽然不稀罕她一份添妆,但她巴巴的跑来,却不见她,父亲知道了,才不管她明天是不是出嫁大喜之日,肯定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她不想找晦气受,再说了,她不会跟礼物过不去。

送的礼物不够档次,她正好可以去给父亲上眼药。

明澜进屋时,沐婧华正在喝茶,并未起身相迎,甚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就差没在脑门上刻不欢迎三个字了。

明澜也不生气,脸上淡笑依旧,她来送添妆,压根就没指望沐婧华对她有好脸色,倒是碧珠想不通,世子妃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拿热脸来贴人家冷屁股吗?

丁氏看着她,道,“你舅舅不是说你身体不适,怎么还来给婧华送添妆?”

明澜淡淡一笑,道,“婧华表妹出嫁是大事,我身为表姐,理应送上一份祝福。”

沐婧华眼底带笑,只是笑意浅淡,未达眼底,她道,“你真的会祝福我?你不诅咒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和赵家闹成这样,一大半都是拜她所赐,她还有脸来。

沐婧华说话太难听,丁氏嗔了她一眼,转头见屋外沐礼的丫鬟站在外头,她眸光一冷,望着明澜笑道,“赵家最近日子不好过,将亲事提前了,婧华心情不好,说话冲了些,你多担待些。”

明澜轻笑一声,道,“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和婧华表妹说,让丫鬟们退下吧。”

沐婧华眉头皱紧,“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句句带刺,好在明澜习以为常了,一点都不见气,她道,“表妹不在乎,那便让丫鬟们都听着吧。”

丁氏心里突突了,她看了沐婧华一眼,笑道,“你们两姐妹难得见面,多说说体己话,我就不妨碍你们了。”

她出去了,丫鬟们也都自觉的走了,只留下碧珠伺候在明澜身侧。

明澜把锦盒放到桌子上,一路推到沐婧华的跟前,笑道,“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添妆,看看可喜欢。”

沐婧华都没看锦盒,脸上就打上了不喜欢三个字,几乎是敷衍似的拿起了锦盒,可是等打开一看,她脸色一变,惊站了起来。

明澜笑了,“这么激动做什么?”

沐婧华浑身冰凉,眼神如冰刀,她故作镇定,只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戒指?!”

偌大的锦盒里,只静静的躺着一只戒指。

明澜勾唇道,“看清楚了再激动不迟。”

沐婧华忍着颤抖的心把戒指拿出来,她看了几眼,就勃然大怒了,“这是假的!”

她一把将锦盒拍在桌子上,明澜笑道,“准确的说,这只戒指是我让人仿造的,真的那一只我舍不得送给你。”

沐婧华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免得落入明澜的圈套,“你少诈我!”

明澜看着她,“你好歹也是沐阳侯府嫡女,未来的赵家二少奶奶,而我是离王世子妃,特地来给你送添妆,只送这么一只小戒指,未免太有辱没你我的身份了,这么落人话柄的事,我不会做,至于诈吓,没有真戒指,我又如何仿造的一模一样?要不要我告诉你那只戒指是从哪里捞上来的?你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把戒指扔了的?”

明澜声音清冽,如空谷黄鹂,可是沐婧华听的脸色惨白,脚步踉跄。

她看着明澜的眼神带着惊恐,仿佛明澜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她声音颤抖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澜脸上笑意收了,就像猫玩弄老鼠,玩够了,失了兴致,她道,“明人不说暗话,当初曾外祖母留给我的遗物,就是那只被你扔掉的锦盒,如今在赵家,你即将嫁进赵家,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把锦盒给我找到,不然这只戒指会出现在赵大太太跟前,那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

算计赵嫣,害她坠马,被马一脚踩的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可以说,赵嫣的一生就毁在她手里了。

赵大太太做梦都想将害人凶手饮血食肉,那时候沐婧华是她儿媳妇,赵大太太想折磨她,不过翻手覆手之间的事,她的下场不外乎八个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应该心里有数,不然怎么会胆怯的第一时间销毁罪证?

赤果果的威胁,沐婧华拳头攒紧了,她冷冷一笑,“你就不怕我倒打一耙?”

明澜拿过戒指,在手上试戴,道,“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把赵嫣之祸算到我头上来。”

比赛时,她离赵嫣太远,而且赵嫣是跑在最里边,她射暗器,伤不到赵嫣,只会伤及无辜。

可她沐婧华就不同了,她就在赵嫣身边。

“而且,大家闺秀最注重穿戴,我想那天你手上戴着戒指,肯定有人注意到,那可都是人证,”明澜轻声细语道。

沐婧华想撕碎明澜的心都有了,她咬牙道,“赵家知道是我害了赵嫣,不会放过我,更不会绕过沐阳侯府,你就不怕牵连到父亲和大哥吗?!”

明澜觉得可笑,“你痛下狠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舅舅和表哥?”

“那是意外!”沐婧华歇斯底里道。

她会信是意外才怪了,戒指设计精妙,不是故意动用,根本就射不出小针,何来的意外?!

而沐婧华的意外只是她想赵嫣坠马,让她受点伤,沦为笑柄,被马践踏,不是她的本意。

可惜,不管是不是她的本意,赵嫣受伤了,而且是不可弥补的伤害。

沐婧华望着明澜,双拳紧握,半晌之后,又松开了,她跪下给明澜赔罪,求明澜放过她,“表姐,我只是一时气不过,我没有那么狠心,你把戒指还我吧。”

明澜把戒指摘了,还给沐婧华,道,“拿锦盒来换。”

第五百六十七章 高看(五)

沐婧华从来没有这么被人逼迫过,连赵大太太和赵嫣都不曾有过。

至少她没有给她们下跪,最后还把场子给找回来了,如果赵嫣知道得罪她是什么样的下场,估计她也不敢太过分。

可现在,明澜逼迫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难道她有办法从离王府拿到那只被她扔掉的戒指吗?

她没有!

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无奈涌上心头,沐婧华望着明澜道,“你和赵嫣处处作对,她倒霉,不是正中你下怀吗,你现在却要帮她?!”

明澜笑了,这是在怪她胳膊肘往外拐呢,别人说这句话就算了,她沐婧华是最没有资格说的,明澜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沐婧华,道,“一码归一码,我是不喜欢赵嫣,但我也不喜欢你,当初你们两联手算计我,不是有说有笑吗,没想到最后竟然闹掰了,甚至从背后捅刀,你和赵嫣的纠葛我不想插手,我只要我的锦盒。”

沐婧华知道明澜是铁了心,她这回算是栽她手里了,她咬牙道,“我没那么大本事!你太高看我了!”

帮她偷赵家的东西,被赵家知道了,还有她立足之地吗?!

她就不信她敢让赵家知道是她害的赵嫣,她不是最关心大哥和父亲的吗,现在怎么不为他们考虑了?!

想沐婧华答应帮忙,明澜知道不容易,前世她做的多隐秘,害了赵嫣,赵嫣和她关系还是最好的,明澜不吝啬的夸赞她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心狠的多,也聪慧的多,小瞧你,迟早和赵嫣一个下场,有胆量扔我的锦盒,就该替我找回来。

不要拿舅舅和表哥来搪塞我,赵大太太不是傻子,她能不知道沐阳侯府里的弯弯绕,对付表哥等于是帮了你们,而且,赵家现在也没有那个精力对付舅舅,但捏死你,我相信对赵大太太来说易如反掌。”

明澜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她不急,她可以等沐婧华答应。

沐婧华跪在地上,内心在交战,她不想帮明澜,明澜倒霉她才高兴,可偏偏有致命的把柄捏在明澜手里,她投鼠忌器。

除了答应,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一盏茶喝了小半,沐婧华点头了,“我帮你就是了!”

这是什么语气,明澜斜了她一眼,冷冷一笑道,“我是不是还要承你的情?”

沐婧华站起来,拍着跪疼的膝盖,咬牙切齿道,“你不整天盯着我,我就谢天谢地谢谢你了,离王府不是权势滔天吗,从小小赵家偷一个锦盒都做不到,枉担虚名,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明澜把茶盏放下,道,“既然是小小赵家,入不了你的眼,还要嫁什么?”

这句话,有些扎沐婧华心窝子了。

她不想嫁,可她有选择的余地吗?她没有!

论家世,论容貌,论手段,她样样都不输给明澜,可为什么明澜嫁的比她好百倍千倍,她不甘心。

这时候,外面丫鬟敲门了,道,“姑娘,侯爷来了。”

沐婧华一听,赶紧把戒指收在锦盒里,随手塞在了枕头边,那边门吱嘎一声推来,沐阳侯走了进来。

见明澜气色红润,沐阳侯愣了一瞬,就笑开了,“气色还不错。”

沐婧华在一旁,心底妒忌的小水泡直往上涌,“平常父亲难得来见女儿,表姐一来,父亲就来了,这是怕表姐失血过多身子虚,我和她吵起来,把她气晕吗?”

被猜中心思,沐阳侯有些尴尬,她道,“怎么会,你明天出嫁大喜,你表姐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沐婧华想到方才,内心一口老血没差点喷出来,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比父亲想的还要狠!

沐婧华走上前,亲昵的揽过明澜的胳膊道,“表姐身子不适,还专程来给我送添妆,女儿感动的一塌糊涂,和表姐有说不完的话呢,哪有时间吵架,更何况表姐和赵家不睦,我嫁进赵家,往后来往就少了,我想表姐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亲自来给我送添妆。”

沐婧华的靠近,明澜颇不适应,但是她没有拂开她的手,配合道,“是呢,舅舅,你放心,我和婧华表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针尖对麦芒了。”

看着两人站在一处,沐阳侯眉头都打死结了,两人从小争到大,就没好好说过几句话,现在居然和好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但看样子,似乎不是坏事。

沐阳侯笑道,“你们两姐妹能好好坐下来闲聊,我就放心了,你们聊吧。”

他忙着呢,要不是担心明澜,他压根就不会来。

沐阳侯一转身,沐婧华就把手松开了,结果沐阳侯回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揽上了明澜的胳膊,朝沐阳侯笑的如花娇艳。

这一回,等沐阳侯走远,明澜淡淡道,“可以松开我了吧?”

沐婧华把手松开,嫌弃道,“谁稀罕挽着你胳膊?!”

刚刚才说有聊不完的话,不好沐阳侯前脚走,明澜后脚就离开,耐着性子坐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走。

刚走到二门,沐礼就快步走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探明澜的额头,皱眉道,“也没发烧啊。”

突然说这话,就知道她和沐婧华“和好”的事他知道了,只有真心关心她,才会去问舅舅,明澜心底暖洋洋的,道,“表哥,我好着呢。”

沐礼两眼一翻,毫不留情的戳破明澜道,“你和沐婧华和好,在我看来比你们两吵架还要严重,也就父亲觉得高兴,觉得你们两都懂事了。”

她们两个会和好,除非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好像这词用的不对,但可以肯定,这是不可能的。

表哥太了解她们了,他没有舅舅好糊弄啊,偏偏又关心她,明澜只能捡能说的说,她轻声道,“婧华表妹答应帮我拿回锦盒了。”

“不是逗你玩的?”沐礼打击她。

“我有那么好骗吗?”明澜妙目一瞪。

“我是怕你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这回是我卖她,她给我数钱。”

“……。”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一品(六)

沐礼送明澜到侯府大门前,明澜就坐上马车准备回王府了。

褚风准备驾马了,远处一小厮骑马过来,道,“世子妃,皇上宣旨,世子爷让您即刻回府。”

宣旨?

明澜掀开车帘,道,“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宣旨?”

小厮摇头,圣旨还未宣读,他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宣旨啊。

怕有急事,没敢耽搁,褚风就赶马车回府了,速度比平常快了不少。

到了王府前,就看到宣旨公公乘坐的马车停在一旁,碧珠下马车后,将明澜扶下来。

明澜头有些晕乎乎的,她身子并没有大家看到的和她以为的那么好,一坐马车就原形毕露了,平常只是觉得头有点晕,方才她差点就吐了。

而且钻出马车,被太阳一晃眼,眼前有些发黑。

碧珠担忧道,“世子妃,你没事吧?”

明澜摇头,“我没事。”

碧珠这才扶着她进府。

来宣旨的是福公公,见明澜进来,脸色有些苍白,他心疼道,“失血过多,怎么还出府了,大理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万一将世子妃累出好歹来了,大理寺那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明澜摇摇头道,“大理寺依法办案,没有刁难我,正好婧华表妹明儿嫁进赵家,我顺道去送添妆,让福公公久等了。”

福公公笑道,“只等了小会儿,世子妃无恙就好。”

明澜跪下,福公公这才宣读圣旨。

圣旨的内容出乎明澜意料,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但碧珠她们就高兴坏了。

世子妃是超一品夫人了。

明澜愣在那里,福公公笑着提醒她,“世子妃,该接旨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恩之后,明澜从福公公手里接过那道明黄圣旨,打开看了一眼,确定她不是在做梦,她道,“皇上为什么赐封我超一品诰命夫人?”

除了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之外,只有极大贡献的人才有的封号,历朝历代就没有几个人享受过这样待遇。

福公公笑容和蔼可亲,“世子妃孝感动天,为了救亲娘,连命都能豁出去,朝廷以孝治国,世子妃此举,皇上听闻后,大加赞赏,柳贤妃替世子妃您请封,皇上龙颜大悦,就有了这道圣旨。”

超一品,见太后和皇后都免跪的尊荣。

明澜高兴的眉眼都笑开了花,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啪嗒一下砸她脑门上,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晕乎乎的了,她道,“有劳福公公代我向贤妃道声谢,改日我再进宫谢她。”

福公公笑道,“世子妃养好身子最重要,让丫鬟扶你回去歇着,我回宫向皇上复命了。”

明澜福了福身,福公公不胜惶恐。

楚总管亲自送福公公出去。

正堂内,明澜拿着圣旨一字一字的看着,老王妃她们眼底都露出嫉妒神情来,老王妃身份尊贵,也不过是一品诰命,论品阶,她还低明澜一等,高兴的起来才怪了。

外面,楚离走进来,他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唇瓣抿的紧紧的,显然脸色不善,活像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两赖账不还似的。

明澜见了,扬了扬手里的圣旨,道,“皇上赐封我,你不高兴?”

楚离嘴角抿成一条线。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可当时明澜晕倒,他急的都杀人的心都有,万一她因此死了,叫他怎么高兴?!

还有,方才王爷见到他,说了一句话,“以后多和明澜学学什么是孝道,不要没事总和我抬杠。”

楚离从明澜手里接了圣旨,随手丢给褚风,道,“身子没好,就敢到处乱跑。”

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横把明澜抱起,直接抱走了。

明澜脸红了,道,“我自己能走。”

她都走了一圈了,现在要他抱,太矫情了。

楚离皱眉,“我才出府一会儿,大理寺让你去,你就去,你是打算晕倒在大理寺?”

“我没那么娇弱,”明澜嗡了声音道。

楚离双臂用力,明澜龇牙咧嘴,然后就乖了。

正堂内,老王妃看着他们走远,她眸光凝紧了。

世子妃的胳膊……

眸光闪了闪,老王妃嘴角噙了一抹冷笑,真是不知死活。

楚离抱着明澜回锦华轩,一路上丫鬟婆子见了,都露出羡慕的神情,世子爷可真疼世子妃,一双璧人,羡煞旁人。

明澜则望着楚离道,“对了,你方才出府去做什么?”

楚离眸光闪了下,道,“没什么。”

没什么还眸光躲闪,见他不想说,明澜就没继续追问,出府转了一圈,她又饿了。

碧珠跟在身后进院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吩咐小厨房准备吃的,陈妈妈听到动静迎出来,见明澜是被抱回来的,还以为明澜怎么着了,吓了一跳。

明澜见了她,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是沐氏生产的第三天,也是小少爷洗三朝的日子,俗话说的好,“三朝汤洗得早,一生勤快无烦恼”,二房盼了这么多年才盼到这么一个嫡子,怎么能不慎重,就算沐氏身子虚,这洗三朝也是不能少的。

明澜本打算亲自回去观礼的,但是楚离不让,明澜只好作罢,就让陈妈妈把贺礼送回去。

陈妈妈笑道,“老夫人和太太身子骨都不大好,洗三朝是三太太主持的,闹了会儿就完了,老太爷说洗三朝意思意思就算了,回头满月酒等老爷回府了再大办。”

提到顾涉,明澜就皱眉道,“父亲去剿匪,都去多久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这事,陈妈妈也觉得不大对劲,二老爷是去剿匪,又不是去边关打仗,就是真去边关,这么就,也会有一两封家书送回来,他这一走,倒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明澜望着楚离,楚离摸着鼻子道,“岳父应该快有消息了。”

“你上回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明澜哼道。

楚离很无奈,十天前,就没有岳父的踪迹了,最后见到他的人说他和赵明去追刺客了,他一直派人在找,所有消息他都压下了,现在沐氏生了,消息该压不住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传召(七)

一顿饭,明澜吃的撑撑的,在院子里遛食,她气色一天好过一天,人家一个小伤寒还未痊愈,她失血过多就能出府了,锦华轩的丫鬟都看在眼里,见到明澜时,总忍不住多瞧几眼。

慢走了几圈,明澜有些乏了,打算回屋小憩会儿,刚走上台阶,身后一丫鬟快步走过来道,“世子妃,太后传召,让你进宫一趟。”

明澜转身回头,以为听岔了,问道,“太后传召我?”

丫鬟点头如捣蒜,就是太后传召。

雪梨跟在一旁,小眉头都拧紧了,太后还敢传召世子妃呢,之前拿世子妃要挟世子爷,最后被弹劾,颜面尽失,太后应该是最不想见到世子妃的才是啊。宫里的人传召,都不是小事,雪梨神情有些担忧。

不止雪梨好奇,明澜心里也没底呢,她和太后八竿子都打不着,好端端的传召她进宫做什么?

不过皇上刚赐封她超一品,她是该进宫谢恩,再聆听太后和皇后教诲,今天不去,明后天也得跑这一趟。

明澜回屋换衣裳,一边问道,“爷呢?”

碧珠摇头,“爷出去了,不知道去哪儿了,要不要奴婢让人去找找?”

明澜想了想道,“算了,许是有重要的事在忙吧。”

在伯府,她失血过多,他都没时间陪她,时不时的就看不见人影,她只是进宫见太后而已,太后还能吃了她不成,最多给她下点毒,偏偏她最不怕的就是下毒了。

换了身天蓝色绣海棠花云锦裙裳,纤腰不盈一握,薄施粉黛,便颜色如朝霞映雪,美不惊人。

这一趟进宫,也不知道所为何事,她几个丫鬟中数碧珠沉稳,明澜便带她进宫了。

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长晖院,老王妃坐在那里喝茶,神情冷淡,不苟言笑。

三太太坐在一旁,笑道,“世子妃失血过多,连王府都回不了,在靖宁伯府养了两天才回来,这一回来,又是去大理寺,又是去沐阳侯府送添妆,这会儿又进宫了,这精神头比我们还好几分,莫不是锦华轩格外的养人些?”

三太太一脸要是锦华轩真这么好,赶明儿也去住上几日的神情。

四太太坐在一旁,勾唇笑道,“我看世子妃不过就是寻个由头待在伯府陪她娘罢了。”

三太太则妒忌道,“可人家由头寻的好,都传到皇上耳朵里了,挣了个超一品诰命封号回来,你说她这是光耀了咱们离王府的门楣还是靖宁伯府?”

这还用说,当然是靖宁伯府了。

老王妃喝了几口茶,见她们聊的不亦乐乎,淡淡道,“三少爷他们身子可好些了?”

几位太太的脸顿时就挂不住了,之前争着把儿子送王府训练场训练,结果伤的鞭痕累累,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她们做娘的能不心疼,这就算了,她们一番好心,娘家还怪她们不说清楚,武功没丝毫长进,送上门挨一顿鞭子。

三太太望着老王妃道,“训练场我也去瞧了,实在邪门的很,也没瞧见人,厚厚实实一堵墙,那些鞭子是怎么冒出来的?”

四太太点头道,“岂止是邪门,王爷说以前训练场不能用,现在为什么又能用了,我可是听说那天,桓儿带世子妃进去瞧了一遍,没一会儿,训练场就能用了。”

二太太讶异的看了四太太一眼,道,“四弟妹的意思是世子妃让训练场起死回生的?”

四太太摇头,“我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但要说世子妃有本事让训练场起死回生,那怎么可能呢,她一个小小伯府嫡女有这等本事,这不是打离王府的脸吗?

但训练场很邪门是铁定的,鞭子无人自动,收放自如,要不是那天人多,她们单独瞧见,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三位太太聊鞭子,老王妃眼神晦暗莫测,她没有去看,但那天大家挨鞭子,她就知道训练场是什么情形了,训练场是老王爷修建的,她有好些年没见到老王爷了,王爷说他被人给抓走了,可那天是老王爷大寿,他人就在王府里。

压根就没有人闯入,又是怎么将老王爷抓走的?

再说明澜,坐马车一路进宫,下了马车后,就有小公公领着她去永宁宫。

越靠近永宁宫,明澜的心就越跳的厉害,前世她和太后接触不多,不大了解她这个人,这一世却因为顾绍业和她牵扯上,实在是郁闷。

顾音澜还是顾绍业的亲妹妹呢,还就在宫里,怎么没听说太后拿她开刀,反倒尽找她的麻烦。

深呼几口气,稳了稳心情,明澜这才迈步进永宁宫。

永宁宫外,丫鬟太监不少,大殿内,反倒冷清,只有长公主陪着太后,外加两个心腹嬷嬷。

看到明澜进来,太后的神情冷冽,明澜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神又开始慌了。

绝对没好事!

她上前,福身给太后请安,又见过长公主,她只是福身,长公主笑了,“本公主许久未见太后,都行大礼,世子妃这样稍稍一福身就算了?还是说皇上刚刚赐封你超一品诰命,本公主都该起身给你见个礼?”

明澜修长的睫毛轻颤了下,带了些懵懂道,“我都忘了我是超一品了,长公主给我行礼,我也受得起了?”

长公主只是寒碜明澜的,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受她的礼,可偏偏明澜就顺着竿子往上爬了,要她给太后行大礼,她为什么不能受她的礼?

长公主的脸隐隐冒寒气,太后的脸也沉了下来,冷冷一笑,“皇上是越来越糊涂了,流言不可尽信,世子妃以血救母的事是从靖宁伯府传出来的,不知道过了多少遍,才传到他耳朵里,未经查证,也敢直接赐封,视圣旨君令如同儿戏。”

明澜额心狠狠的皱了下。

太后这话是在怀疑她救娘亲是假的了?

她有必要作假吗,她这么做的时候,谁知道会传到皇上耳朵里,而且皇上会赐封她超一品,现在圣旨都下了,再来追究,也不嫌晚了。

第五百七十章 欺君(八)

皇家最爱面子,一旦圣旨下了,就算是错了,也只能一错到底。

太后现在追究,就算流言传错了,又能怎么样,还能逼皇上认错,再把圣旨收回吗?

一个超一品诰命封号,对她来说也不过是面对太后和皇后的时候免了跪礼,可皇上丢了脸面可就事大了,为了揪她的错处,得罪皇上划算吗?

能稳坐太后的宝座,明澜不相信太后会这么蠢。

这么做,一定另有目的。

可偏偏,明澜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的血能解百毒,恢复力极强,用金簪划破的伤痕早痊愈了,只有淡淡的疤痕,即便宫里的灵丹妙药也不能这么快恢复,一旦检查,弄不好就要扣上欺君的帽子了。

当然,欺君的不是她,是柳贤妃。

谁让柳贤妃帮她讨封号了。

明澜急的后背都发寒,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要是事情知道,她就在马车里再划一道伤痕出来了。

明澜的紧张,太后和长公主都看在眼里,越发笃定她并没有用血救沐氏,太后摆手,公公就领了一太医过来,替明澜把脉。

明澜坐在椅子上,任由太医把脉,把了一只手,又换了只手,才禀告太后道,“世子妃确有血虚症状,但要说失血过多就言过其实了。”

其实不用把脉,一看脸色就知道没有说的那么严重啊。

这时候,宫女进来禀告道,“太后,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来了。”

太后淡淡道,“让她们都进来吧。”

宫女退出去,不消一会儿,赵皇后和李贵妃就一前一后走进来。

看到太医替明澜把脉,赵皇后笑道,“太后怎么传召离王世子妃进宫了,她不是为了救亲娘,失血过多,卧床休养吗,这……。”

话还没说完,瞧见明澜白皙透红的脸色,赵皇后呐呐,“这气色,可不像是失血过多的人该有的。”

李贵妃也烟眉紧蹙,道,“离王世子认得名医,许是服了灵丹妙药呢?”

这话像是帮明澜,又像是火上浇油。

若是世上真有什么灵丹妙药,就不会病死那么多人了。

明澜帮着柳贤妃,李贵妃心里存着气呢,虽然柳贤妃的崛起让她日子好过了不少,但明澜和离王府助她,她就能稳压赵皇后一头,又何必多此一举拿柳贤妃和那屁大点的小皇子来做退路?

以前,李贵妃对明澜就没有多少诚心,现在就更没有了,她来只是纯粹的看热闹,如果有必要,就拉明澜一把,攒几分情面,仅此而已。

赵皇后给太后见了礼,长公主起身后,她就坐在长公主坐的位置,望着明澜道,“莫非真如李贵妃说的,世子妃真服了灵丹妙药?”

明澜正愁不知道怎么解释呢,既然故意寒碜她,她就接了,“相公给我吃了几粒药丸,是不是灵丹妙药我就不知道了,回去我问问他。”

平淡清泠的语气,能把人气个不轻,太后气笑了,“哀家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未见过什么灵丹妙药,你是割破那只胳膊喂你娘血的,露出来给哀家瞧瞧。”

太后久居高位,眉间自有一股子威严,声音一冷,胆小点的胆都能吓破。

明澜能站在那里,背脊挺直,委实叫人佩服了。

碧珠担忧的看着明澜,没有伤疤可怎么证明世子妃真的用血救太太了?

明澜默了默,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她就撸起云袖,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远远看去,洁白如雪。

长公主笑了,笑意带了些嘲弄,听起来特别的刺耳,“看来不止有灵丹妙药,还有祛伤疤的灵药呢,这才几天啊,伤疤不但结痂,而且连疤痕都消了。”

太医近前,检查明澜的胳膊,细看还是能看到一点疤痕的,太医暗想:莫非真的有什么祛除伤疤的灵药?

可他是太后的人,自然不可能帮明澜说话了。

那边太后已然动怒,“去请皇上过来一趟。”

赵皇后就道,“皇上在贤妃宫里。”

这一回,看贤妃怎么过这一关,真是成也离王世子妃,败也离王世子妃了。

大殿内,都在等皇上来,毕竟明澜用血救母的事只能算流言,是柳贤妃听闻后,夸赞明澜,皇上才下旨赐封的,真算起来,和明澜没什么大关系。

总不能流言说你救了人,你没救,就把你打一顿吧,真开了这先例,往后就能用流言杀人了。

本来赐封超一品就不是小事,皇上应该和赵皇后商议一番的,但这些天,皇上因赵家迁怒她,赵皇后几次去御书房求见,昨儿上午还崴脚,皇上都没去看她,柳贤妃是如今最得宠的嫔妃。

太后是要借明澜的手针对柳贤妃,亦或者还有别的目的。

明澜走不了,就坐下了,静静等候。

宫女上了茶,其他人都喝了,明澜一动未动,吓怕了。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就有公鸭嗓音高呼,“皇上驾到。”

明澜起身,那边一抹明黄身影就进来了,龙行虎步,器宇轩昂。

见大家都在,皇上看了明澜一眼,见她气色红润,怔了一瞬,道,“世子妃怎么进宫了。”

明澜忙福身见礼,道,“太后传召,明澜不敢不进宫。”

“气色还不错,”皇上笑道。

明澜郁闷,从来没有那么希望自己气色不好过,她气色好碍着谁了。

其他人给皇上见礼,皇上摆手道,“都平身吧,太后叫朕过来是?”

太后瞥了明澜一眼,凌厉的眼神在望着皇上的时候淡了几分,“皇上登基将近二十年,从未赐过哪位诰命夫人超一品,今儿突然赐封,哀家听闻了,起初倒也没多想,但大理寺请世子妃去问案,哀家就觉得不大对劲,一个失血过多的人怎么能从床上爬的起来,便特地请离王世子妃进宫问话,没想到世子妃气色比哀家想的好太多,方才太医查过了,世子妃并没有哀家想的失血过多,甚至手腕上连伤疤都没有。”

太后说到最后,皇上的眉头已经拧的没边了。

没有失血过多?

甚至连伤疤都没有?

第五百七十一章 止血(九)

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真的,借贤妃几个胆子也不敢替她请封,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欺君吗?

除非她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心了,想去冷宫里凉快。

皇上神情冷肃了起来。

一旁坐着的赵皇后嫌事情不够大,道,“贤妃妹妹性子温和,不喜欠人恩情,世子妃帮了她那么多,她急于报答的心情臣妾能理解,但她还在坐月子,宫外的消息听听就算了,怎么还当真了,还向皇上替世子妃请封,如今圣旨已下,世子妃并没有用血救母,也就没有所谓的孝心感动上天之说,贤妃妹妹这是无意间欺君了啊。”

太后冷冷一笑道,“世子妃救母是靖宁伯府的家务事,怎么会传的沸沸扬扬,传不到柳贤妃耳朵里,自然就没有欺君一事,靖宁伯府纵容流言四起,理应重罚,以儆效尤!”

太后说完,就轮到长公主了,一个矛头针对一个,她道,“福公公去离王府宣旨,世子妃既然接旨,就代表她承认圣旨上说的没错,她的确用血救母了,她若是不承认,福公公自然会将圣旨收回,现在下错了圣旨,一旦收回圣旨,皇上听信贤妃之言就会人尽皆知,到时候颜面何存?”

她们越说,皇上的脸色就越难看,他登基这么多年,还还遇到过这么难堪的时候。

明澜坐在那里,两眼直翻,还给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

皇上望着她,问道,“以血救母之事,是假的?”

明澜起身回话,“是真的。”

赵皇后就道,“既然是真的,那太医怎么把不出你失血过多之症,手腕上连伤疤也没有,如果只是几滴血,那京都超一品该泛滥了。”

明澜瞥了太医一眼,道,“太医把不出我失血过多,就能证明我没有失血过多的时候吗,伤寒痊愈了,从脉象上把不出来就能说我没有得过伤寒吗,太医学医不精,不代表所有大夫都没有这本事了,至于手腕上没有伤疤,相公给我的药太管用了,也要怪我了?”

明澜公然顶撞太后,太后震怒,拍凤椅道,“强词夺理!你娘生产才几日,一个小小伤寒也要三五日才能好,你血虚和伤疤却消了,能骗的过谁,哀家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要亲眼见神医是怎么在三天之内让一个失血过多晕倒的人活蹦乱跳的。

明澜望着皇上,皇上眉头冷肃。

这一回,他自身难保,哪里帮的了明澜。

皇上想了想道,“让桓儿把那神医请进宫一趟。”

要是真有神医就好了,子虚乌有的神医,要怎么请?

少不得只能明澜自己上了。

明澜望着太医道,“有止血的药吗?”

太医愣了下,连连点头,“有。”

说着,他赶紧从药箱子拿了一瓶子止血药给明澜。

明澜又要了纱布,把药倒在纱布上,大家都看着,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只见明澜撸起云袖,看着之前淡化的快看不见的伤痕,拔出头上的金簪,用力一划,瞬间,雪白的手腕上就鲜血淋淋了。

明澜赶紧用纱布把手腕摁住,碧珠帮她包扎好。

这一幕,惊呆了大殿内所有人,包括皇上在内。

明澜摸着手臂道,“之前失血过多,明澜没有那么多血可以流给太后和皇后看了,这道伤疤划的不算重,但也不算轻,太医你说,要多久才能淡化?”

太医忙回道,“要想看不见,用最好的药,至少也要一个月。”

明澜点头,道,“成,三天后,有劳太医亲自到离王府替我验看伤口,一位不放心,就多去几位。”

赵皇后和太后的眉头都皱的紧紧的。

李贵妃见了就道,“莫非离王世子手里真有祛伤疤的良药?”

明澜没说,但是她用行动证明楚离手里有。

赵皇后就笑了,“那之前永王府悦珠郡主脸被离王府二姑娘砸伤,永王妃都求到离王世子跟前了,他都说没有?”

真是一件事情没解决,又蹦出来另外一件了。

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明澜三缄其口,管你怎么说,我不理你就是了。

长公主叹息道,“可怜悦珠郡主,脸上有了伤疤,日渐消瘦,她是永王妃和永王爷捧在手心里疼的掌上明珠,永王爷政绩勤勉,皇上又是看着悦珠郡主长大的,就当是给她一个恩典,替她向世子要一些祛伤疤的药吧?”

太后拧眉道,“离王府姑娘砸伤悦珠郡主,替她医治是本分,何须皇上给恩典,来人,传离王府三太太进宫!”

得,又生事端了。

太后给三太太施压,回头三太太和老王妃不就得向她和楚离施压了?

他们是招谁惹谁了?!

明澜心下恼怒,脸上难免带了几分,她道,“不是都不信相公手里有灵药吗,等三天后验证属实了再说不迟。”

赵皇后笑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世子妃既然敢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划破伤口,那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调制出如此神奇的药膏,想必那神医医术奇高,赛马场上,嫣儿不小心坠马,被长乐郡主的马蹄踩了一脚,重伤至今未愈……。”

说着,赵皇后看向长公主,意思很显然,要长公主出面替赵嫣请神医。

长公主额头皱了下,原本她就是想逮着靖宁伯府纵容流言四起的罪名,逼明澜说出神医的下落,替赵嫣治病。

治得好最好,治不好,她好歹尽力了。

长公主淡笑道,“皇后急什么,本公主听闻那天离王和王妃去赵家探望嫣儿的时候,离王不是答应帮她找离王世子请神医吗,离王应承的话,岂会食言?”

李贵妃坐在一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笑的不停,笑的长公主都侧目了,心下微恼,“贵妃笑什么?”

李贵妃绷紧了脸皮,但肩膀还在抖,“赵家把离王和王妃都送大理寺大牢待了一天一夜,还要人家帮忙请神医?”

一边求人,还一边把人往大理寺大牢里头送,这么蠢的事,大概也只有赵家做的出来吧。

第五百七十二章 真蠢(十)

要说赵家,那是真蠢。

但凡聪明一点儿,哪有她李贵妃蹦跶的机会?

赵家是离王妃的外祖家,离王妃更是从赵家出嫁的,楚大将军是离王妃的兄长,既然过继了,就该和离王妃一样喊赵老太傅一声舅舅。

有离王府和楚大将军府相助,赵皇后和太子的地位固若金汤,别说李贵妃和三皇子了,就是十个三皇子也撼动不了太子的储君之位。

可惜,楚大将军府对赵家一丁点儿的好感都没有,有的只是厌恶。

离王妃对赵家的关系也冷冷淡淡,虽然没有到结仇的地步,但真谈不上关系亲厚。

赵家一手好棋,硬生生的给玩烂了。

就算怀疑离王是世子假扮的,也不至于把人往大理寺大牢里头送吧,就这样还指望人家帮忙请神医,离王府得多贱,才会赵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李贵妃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了,她不应该扶持柳贤妃,赵家作死的本事太强了。

她只要安安静静的,赵家自己就会垮了。

李贵妃的奚落,赵皇后脸一阵红一阵青,她咬牙道,“赵家送离王进大理寺是有错,但错在太维护离王,怕有人假冒他!”

李贵妃耸肩轻笑,“皇后说的对,赵家忠心耿耿,不应怪罪,但既然怀疑离王是假的,那离王在赵家承诺的事自然就不算数了,要是离王还愿意帮忙,那肯定早帮了,皇后也别生气,我只是站在离王的角度这么想……看我笨嘴拙舌不会说话,总归我和护国公府是做不来把人往大牢里送,还去求人帮忙的事的。”

你们赵家脸皮厚,那可就说不准了。

这话李贵妃没说,但是斗了快二十年的赵皇后又岂会听不出来,她恨的牙关紧咬。

有因赵家,蹲了几天牢狱的事在,离王府不愿意帮忙,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长公主提起这事,也是为了提醒赵皇后,不要对她抱太大期望,离王可没有那么好说话,就算他有,离王世子也不会有。

赵皇后修长的指甲掐进肉里,气头上的她都没察觉。

大殿内,安静下来。

明澜捂着胳膊起身,望着皇上道,“皇上赐封明澜超一品,明澜跪谢圣恩。”

皇上抬手道,“平身。”

等明澜起身,他道,“胳膊受伤了,就早些回离王府吧。”

明澜点点头,道,“难得进宫,明澜想去谢过贤妃娘娘。”

是个有情义的。

明澜福身告退,就有宫女带路,领她去柳贤妃处。

宫里的事,消息传的快,太后派人找皇上去,柳贤妃一打听知道是为明澜赐封超一品的事,就开始忐忑不安了,知道明澜没有失血过多,手腕上甚至连伤口都没有,她差点没吓晕过去。

明澜去看她,她苍白的脸色都还没缓过来,看到明澜,柳贤妃问道,“你没事?”

明澜摇头,“我没事,贤妃娘娘帮我向皇上讨封赏,我既然进宫了,自然要来道谢一番。”

柳贤妃看着她白皙的脸,颤抖了声音问,“你真的没有用血救你娘?”

宫女搬了凳子来,明澜坐下,道,“贤妃不用担心,你没有欺君,虽然我救我娘没想过什么封赏,但确确实实差点丢了小命,好在命大,我和我娘都平安无事。”

柳贤妃就大松一口气了,道,“方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是遭人算计了呢。”

自从生了小皇子后,她就没有出过寝宫半步,这些事都是宫女告诉她的,她也没多想,明澜连她都尽力相助,何况是生她养她的亲娘呢,正好皇上在,说及此事,她就顺道替她讨封,没想到皇上高兴,就准了。

事后想想,如果真是被人算计,那她可就栽了大跟头了。

奶娘把小皇子抱来,明澜抱着他,逗小皇子玩。

柳贤妃虽然受了一番惊吓,但她不后悔,做人本来就应该知恩图报,想着明澜之前和她说笑,让她帮忙盯着赵皇后的话,柳贤妃道,“这些天,我养身子,没能出寝宫,也有平常走的勤的嫔妃来陪我说说话,近来太后有重掌后宫的架势。”

明澜听得一愣,“太后重掌后宫?”

这怎么可能呢,前世太后安居永宁宫,没做过什么大动作啊。

柳贤妃点头,“我本来也不信,太后这么多年都不管后宫,现在却突然管事了,可近来宫里发生的事都透着诡异。”

“怎么诡异法?”明澜追问道。

柳贤妃斟酌了下,才回道,“李贵妃拉拢我,再加上赵家把离王送进大理寺大牢,葬送了大理寺卿的位置,李贵妃隐隐压过赵皇后,李贵妃手底下信的过的常嫔和玉嫔,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也没说错什么话,就招了太后的怒气,挨了一顿板子,这会儿还在养伤呢。”

明澜柳眉微蹙,“太后在帮皇后?”

柳贤妃摇头,“我倒不敢肯定是在帮皇后,但太后做的几件事都对皇后有利,这些天,皇后往永宁宫跑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

柳贤妃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明澜说这些,但明澜托她盯着赵皇后,这么多天了,总要有点成果吧。

明澜轻拍小皇子的后背,一边想事情。

现在朝堂势力几乎都瓜分的差不多了,太后一党目前还没有站队,赵皇后尽力拉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要太后帮赵皇后,那后宫就还是赵皇后的天下。

前世,太后喜欢赵翌,但要说帮忙,她倒没听过,保持中立,赵翌登基,她就是太皇太后。

朝堂之争,你不拖后腿,就是帮了大忙了,虽然没有从龙之功,但也不会拿这些中立的大臣怎么样。

见明澜半天不说话,柳贤妃就道,“我要不要帮你做点什么?”

明澜摇头,“不用,你好好养身子,照顾好小皇子就成了,后宫争斗,最好不要牵扯其中。”

她帮柳贤妃,只是出于一片恻隐之心,并不是想利用她扳倒赵皇后。

柳贤妃苦笑一声,“我生了皇子,皇上这段时间又宠我,想不牵扯其中,谈何容易。”

第五百七十三章 清醒(十一)

之前,她从没想过会有风光的一天。

进宫是别无选择,能在后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是她最大的奢望。

能怀上龙种,是老天爷保佑,能把孩子生下,更是上辈子积了大福报。

她不知道这恩宠能维持多久,皇上温柔体贴,她贪心了。

她想永远的永远皇上。

柳家叮嘱她不要张扬,不要恃宠而骄,这后宫是最需要低调的地方,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谁是下一个得宠的,哪怕是身边的宫女,都有可能飞上枝头,在你之上。

给人一条活路,就是给自己一条活路。

长姐几乎隔三差五就进宫对她耳提面命一番,她过的甚至比得宠之前还要累。

她很清楚,李贵妃是不可能让她坐山观虎斗,看着她和赵皇后厮杀,坐收渔翁之利,她迟早会卷进去。

如果她一点忙都帮不上,那就是一颗废棋,在后宫,时刻要保持自己有利用价值,你才能走下去,走到最后。

正好明澜要她盯着赵皇后,她就算不帮李贵妃,她也要帮着明澜啊。

明澜体谅她在这个位置的为难,想了想,道,“要不,你帮我个忙吧。”

柳贤妃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什么忙?”

那激动到有些兴奋的眼神,明澜有些哭笑不得,没见过还这么喜欢帮人忙的,便道,“明天赵家二少爷就迎娶沐阳侯府嫡女进门了,赵大少年年长一岁,却还未定亲,贤妃不妨和皇上提提,让皇上给他赐婚。”

柳贤妃不明白道,“世子妃怎么对赵大少爷娶妻感兴趣,是有撮合的人选?”

明澜点点头,想到什么,她道,“这事,贤妃还是不要亲自向皇上提为好,你才让皇上赐封与我,不宜太露锋芒,万一被人挑拨几句,难保皇上会不高兴,这事不妨让李贵妃开口。”

说着,她近身,在柳贤妃耳边嘀咕了两句。

柳贤妃听得连连点头。

小坐了会儿,明澜就起身告辞了。

柳贤妃依依不舍,她能感觉的出来,离王世子妃是真的关心她,事事为她着想。

出了贤妃住的长信宫,明澜随宫女出宫,只是走到半道上,就看到顾音澜走过来,她脸色不善,看明澜的眼神带着一股子恨意。

她走过来,瞥了领路宫女道,“退下吧,我送离王世子妃出宫。”

宫女看了明澜一眼,明澜点头道,“你回去吧。”

宫女这才福身退下。

这一幕,又刺疼了顾音澜的眼神,她恨不得活活掐死明澜了,她冷笑道,“你不是和护国公服李四姑娘走的很近吗,我还以为你是拥护李贵妃和三皇子的,没想到你渔网撒的这么深,脚踏两条船,小心最后会死无葬身之地。”

明澜瞥了顾音澜一眼,道,“你管好自己就够了,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顾音澜拳头攒紧了,“你害死了二姑母和我娘,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明澜冷冷一笑,道,“一个被休,一个在静心庵出家,我要想害死她们,何必等到今天,三妹妹这么笃定是我害死她们的,莫非我有杀她们不可的理由?”

“直觉告诉我,就是你下的手!”顾音澜一口咬定。

明澜冷哼一声,“我看不是直觉,是你体内的蝴蝶蛊告诉你的吧!”

顾音澜神情一变,“你,你怎么知道……。”

明澜懒得搭理她,她迈步就走。

可是顾音澜不让她走,她一把抓住明澜的手,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她用力抓着明澜的手,正巧抓的还是明澜被划伤的那只手,疼的明澜倒抽吸,她呵斥道,“你把手给我松开!”

顾音澜抓的更紧了,碧珠过来帮忙,被顾音澜的丫鬟拉住。

碧珠反抗着,瞥眼见到一小虫,她吓的尖叫,“虫……有虫!”

明澜只顾着反抗,碧珠一叫,她才注意到有虫子往顾音澜手背上爬,顾音澜吓的脸都白了,她一把松开明澜的手,把手往外甩。

可惜,那虫子眨眼的工夫就钻进了她的皮肤里。

是蛊虫!

明澜反应过来,脸都气紫了。

她抬手,一巴掌朝顾音澜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把碧珠打蒙了,还有四下走过路过的宫女太监都望了过来。

离王世子妃竟然当众聒掌太子侧妃?!

有眼尖的宫女,赶紧去禀告皇后。

顾音澜捂着脸,恨不得扑过来咬死明澜了,她到底是倒了几辈子霉,碰到她就没好事,给她下蛊,蛊虫都怕她往她身体里躲!

她体内已经有一只蝴蝶蛊,时刻都担心要她的命,再加一只,她还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

她要活不下去了,一定拉她陪葬!

明澜就是知道顾音澜在给她娘下毒,差点要了她娘一尸两命之后,又想对她下手,才在愤怒之下给了顾音澜一巴掌。

打就打了!

打了她就不后悔!

明澜迈步要走,可是她走的时候,鼻尖嗅到一股异香,淡淡的,甜甜的,像是花果清香,特别好闻。

那股子香味是从顾音澜体内发出来的。

远处有蝴蝶朝这边飞。

等宫女去永宁宫禀告皇后,皇后匆忙赶来时,就瞧见不少蝴蝶围绕顾音澜翩翩起舞的场景,就和她当初嫁进宫,彩蝶送嫁时一样。

这等奇景,没想到还能见到第二回。

皇后喜不自胜。

明澜站在一旁,则眉头拧着,蝴蝶蛊一般时候都是休眠的,只有醒过来才能吸引蝴蝶围绕,现在这样,是方才那只钻进顾音澜体内的蛊虫引起的吗?

见皇后过来,顾音澜的丫鬟就跪下告状了,“皇后,你一定要给侧妃做主啊,方才离王世子妃狠狠的扇了侧妃一巴掌!”

碧珠听了就恼道,“明明是你们侧妃先抓着我家世子妃受伤的胳膊不撒手的!”

赵皇后生气道,“侧妃不知道你手腕受伤,只是抓你的手,你用得着打人吗?!”

明澜瞥了顾音澜一眼,道,“我打她,不只是因为她抓了我受伤的手腕,还因为她发了疯似的把静心庵失火一事归结到我头上,打她,是让她清醒脑袋的!”

第五百七十四章 晕倒(十二)

“她是你三妹妹!”赵皇后眼神冰冷,拔高了声音提醒她和顾音澜的关系。

这样的提醒,在明澜听来就是个笑话,你就是怒吼破喉咙,她也不惧她,“在太子侧妃眼里,我顾明澜不是她二姐姐,只是个杀人凶手!”

连顾音澜都没有资格和她谈姐妹之情,她赵皇后就更没有了,逼王妃代嫁,还逼王妃发毒誓,如果姐妹就是替她做挡箭牌的,这样的姐妹之情,趁早丢了好。

明澜话音刚落,那边丫鬟就叫了,“侧妃!侧妃!你醒醒啊!”

顾音澜晕了过去,被两个宫女扶住。

皇后吓着了,赶紧道,“快宣太医!”

那边有小公公撒丫子去太医院宣太医,赵皇后看明澜的眼神仿佛卒了剧毒一般,明澜要走,她道,“侧妃没有醒过来,世子妃给本宫好好的待在宫里!”

看样子,要是顾音澜有什么好歹,明澜是要负全责的。

不走就不走,看她顾音澜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两个宫女把顾音澜扶回东宫,太子闻讯赶来,得知顾音澜晕倒经过,脸色铁青,看着明澜道,“音澜才没了亲娘,离王世子妃不体谅一二,还扇她巴掌,未免太过分了些。”

明澜脸上没有丝毫笑容,道,“在大理寺,侧妃是怎么指责污蔑我的,太子不知道吗,你在大理寺正堂,她都恨不得扑过来咬我了,你不在,谁拦得住她?难道丫鬟比太子的力气更大,侧妃更听丫鬟的话?!”

太子哑然。

这时候,有宫女道,“太子爷,赵太医来了。”

这是台阶,免得太子因为指责了明澜而尴尬,太子让开几步,赵太医上前请了安,太子道,“没那么多虚礼,快给侧妃看看。”

语气急切,眉间也是一片深情,太子还算厚道,就是太蠢了些,被顾音澜算计了,还对她掏心掏肺。

前世太子对赵翌也很好,拿他当表哥看,关系很近,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赵翌盯的是他的太子之位,背后怂恿她和三皇子的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后,他在后面捡便宜。

前世明澜和太子交集并不多,她死的时候,太子都是一堆白骨了,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只是她运气好,能重活一世,这一世,她憎恶赵家和赵皇后,势必要扳倒他们,没有了赵家和赵皇后,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他是注定和皇位无缘的。

太子心急顾音澜,站在紫檀木雕花大床边,看着顾音澜苍白的小脸,心都揪起来了。

外面太子妃,也就是穆王府丹阳郡主走过来,把太子的担忧尽收眼底,手里的香罗帕狠狠的扯了两下,还得贤良淑德上前劝太子别太担心,太子侧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赵太医把脉之后,赶紧起身,太子急问道,“侧妃怎么样了?”

赵太医忙作揖道,“恭喜太子,贺喜太子,侧妃有喜了。”

太子先是一愣,随即就狂喜不止了。

一旁的太子妃脸上温婉的脸色就崩不住了,看着顾音澜的睡颜,眸底迸发寒芒来,怎么会怀身孕,她明明……

好个贱人!

竟然被她蒙骗了过去!

明澜也惊的不轻,她还以为顾音澜是因为蛊毒发作晕倒的,没想到竟然是有了身孕,这也太巧了点吧,太子问道,“侧妃无恙吧?”

赵太医摇头,“太子放心,侧妃一切安好。”

明澜在一旁,哼道,“赵太医最好看清楚了,我被扣着不让出宫,就是要给太子侧妃晕倒负责的,这责任,请问我怎么付?”

太子脸色尴尬,耳根隐隐发红。

顾音澜晕倒,是他导致的,和离王世子妃无关。

太子给不了答复,明澜一屁股坐下,抬着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望着赵皇后,吩咐碧珠道,“让人回去禀告世子爷,就说我被扣在宫里,回不去了,让他来接我回去。”

碧珠应了一声,迈步出去。

赵皇后拳头攒紧,顾音澜怀了身孕,她可没有太子那么高兴,她是侧妃压过太子妃一头做的皇后,万一顾音澜生下长子,将来太子登基,该立谁为后?

太子对顾音澜的感情明显比对太子妃深厚,那时候她有理由阻止太子吗?

她没有!

没道理她能侧妃封后,就不许太子向皇上学习吧,可她更心仪太子妃。

现在赵家日子难过,如果太子妃生气了,穆王府不帮太子,赵家就更举步艰难了。

可太子妃不帮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李贵妃就是前车之鉴,她辛苦帮太子铺路,结果皇后之位却让顾音澜抢了去,气度小的,都能气吐血,当年李贵妃不就气的病倒半个月,护国公府一天进宫两三回,嘴皮磨破,才劝的李贵妃缓过气,发疯似的和她斗了这么多年。

她要穆王府的协助,又不忍心伤太子的心,赵皇后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

寝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太子坐到床边,握着顾音澜的手,道,“音儿,你醒醒啊。”

喊了好一会儿,顾音澜都没反应,太子就着急了,问赵太医,“侧妃怎么还不醒?”

赵太医怕太子动怒,赶紧拿出银针,在顾音澜手背上扎了一下,不消一会儿,顾音澜的眼皮子就动了。

睁开眼,见到太子急切而担忧的眼神,顾音澜扑倒太子怀里,仿佛受到天大的委屈似的嘤嘤哭起来,赵皇后见了,用眼角余光斜了太子妃一眼,见她眸光黯淡了几分,就像是漫天星光被乌云遮住,赵皇后恨不得能抬手将那抹乌云给拂去,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她道,“一堆人在呢,成何体统!”

顾音澜这才注意到还有这么多人在,她羞红了脸,太子就道,“母后,音儿才刚怀了身孕,身子虚弱,你不要过多苛责她。”

赵皇后气的拳头攒紧了,没出息的东西!

他以为他的太子之位固若金汤呢,岌岌可危,不知道上心,却围着个女人打转,一个不该有的孩子,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是存心想活活气死她吗?!

第五百七十五章 前车(十三)

太子妃稳住心神,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几分的笑容,走上前道,“恭喜妹妹怀了太子爷的骨肉,给皇家开枝散叶。”

方才听太子说她怀了身孕,顾音澜不敢相信,脸色懵懵的,现在太子妃又这么说,她就知道她是真的怀身孕了,想到腹中有了孩子,顾音澜高兴的哭了,手摸着平坦的小腹,道,“我真的怀身孕了?”

太子握着她的手,道,“赵太医还在呢,岂会骗你。”

他第一次做父亲,心情激动,偏偏赵皇后在,有些话他不能说,便起身道,“母后,让您担忧了,侧妃没事了,您先回宫吧。”

赵皇后点点头,望着太子妃道,“丹阳,你送我回宫。”

太子妃福身应下,扶着赵皇后转身走。

明澜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赵皇后眼神一冷,“世子妃要等世子,就随本宫去凤鸾宫等吧。”

明澜勾唇淡笑,“我脚酸,走不动了,在东宫等相公来接我也一样。”

她要走的时候不让她走,现在要她走,想的倒美!

太子妃服了明澜了,她道,“太子有说不完的话和侧妃说,世子妃待在屋子里不合适吧,你要累了,我让人准备肩舆抬着你走。”

“岂敢劳烦,我是走着来的,怎么好意思做肩舆离开,况且我给侧妃一巴掌的事还没了结呢,”明澜淡淡道。

她这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态度有些激怒赵皇后了,“你给侧妃一巴掌,你还有理了?!”

“有没有理,太子侧妃心里有数,”明澜回头望着顾音澜。

顾音澜牙关紧咬,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打了她一巴掌,还要她承认她打的是对的,她顾音澜就有这么犯贱吗?!

她要说明澜打的不对,可这话到嘴边,她说不出来,因为明澜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她心里发毛。

明澜知道蛊虫,知道她娘和二姑母给沐氏下蛊虫的事,甚至刚刚还看到了蛊虫。

她什么都知道。

万一她说出来……

顾音澜拳头一紧,她有什么好怕的,她肚子里怀着太子的骨肉,就等于有了一道护身符,她咬牙望着明澜道,“大理寺没有还你清白,你就一日和我娘的死脱不了干系!”

明澜气笑了,真是死鸭子嘴硬,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正要说话,赵太医大胆道,“侧妃才晕倒,身子虚,要好好休息。”

赵太医后悔没早点溜,太子侧妃真是奇怪,一边顶撞离王世子妃,一边给他使眼色,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偏他还不能当做没看见。

这时候,李贵妃踱步进来,笑道,“本宫应该是第一个来贺喜的了吧,当初太子侧妃进宫,蝴蝶送嫁的奇景,至今还为人乐道,没想到奇景再现,还是因为侧妃怀了身孕,历朝历代,那些圣明君王出生都天现异象,太子侧妃腹中必定是个男儿,这会儿皇上应该知道了,封赏肯定少不了。”

李贵妃语气温和,为顾音澜怀身孕而高兴。

那一脸的笑意,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了。

可她有多真诚,顾音澜有多高兴,太子妃就有多心痛。

偏偏李贵妃道贺完,还不嫌事大,道,“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当初太子念着侧妃的救命之恩,要娶她做正妃,皇后拦着不让,结果她以侧妃身份嫁进宫,就异象连连,如今先太子妃怀上太子骨肉,这和当初你我的情形何其相似,甚至更甚……。”

赵皇后当初可没有什么异象。

说着,像是无意瞥见太子妃的神情,李贵妃道,“我是不是说太多,惹太子妃不高兴了?”

太子妃的确不高兴了,可李贵妃说的没错,她就是前车之鉴。

她要不拿顾音澜当一回事,迟早和她一样,她笑道,“怎么会,侧妃替太子爷开枝散叶,我替太子高兴呢。”

李贵妃赫赫一笑。

当初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惜贤良淑德并没有换来好结果,只有屈辱和悔恨。

她不想有人步她的后尘。

赵皇后听着李贵妃的挑拨之言,脸色阴了又阴,可惜,她是最没有立场说话的,难道她要说她是以贤良淑德压过李贵妃登上宝座的吗,当初皇上昭告天下用的是母凭子贵四个字,这是抹不掉的事实。

赵皇后只能道,“贵妃的心意,侧妃已经知道了,她刚晕倒,需要休息。”

李贵妃笑了笑,道,“是该好好休息。”

说着,她转身就走,并没有给赵皇后见礼。

这时候,赵皇后也不敢拿捏她,这不是给太子妃看,一旦侧妃得势,她现在再尊贵,要侧妃生她就生,要她死她就得死,那又如何,一旦侧妃飞的更高,被踩在脚底下的就是她了。

嬷嬷扶着李贵妃走远了,她笑道,“世上的事真是奇妙,太子侧妃居然先世子妃怀上身孕。”

李贵妃嘴角一抹化不开的冷笑,“世道轮回,当初她赵皇后怎么得到的,就注定怎么失去。”

身后,太子妃扶着赵皇后往前走,看着李贵妃清瘦的背影,赵皇后眼神冰冷,她拍着太子妃的手,道,“李贵妃恨我,你不要中了她的挑拨之计。”

太子妃苦笑。

不要她中计……

什么样才叫不中计,任由顾音澜肚子一天天鼓起来,把孩子生下来吗?

当初蝴蝶送嫁,大家就认定她这一生不平凡了,和离王世子妃吵架,挨了巴掌,还能引来蝴蝶围绕,这是蝴蝶送子!

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只要太子登基,那孩子就是储君!

那她呢?

她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李贵妃的话充满了挑拨意味,可她看来,更多的还是出气,她说与不说,都是前车之鉴。

太子妃不说话,赵皇后则道,“我让你喂她吃避子药,你怎么不听?”

太子妃委屈,“我怎么没听,只要太子进她的屋,我就想办法给她送吃的,可还是怀上了,她和太子……。”

有些话,太子妃都难以启齿。

有时候他们在花园里就滚到一起去了,她又不能让丫鬟无时无刻的盯着,一天喂她吃几回吧。

第五百七十六章 拖走(十四)

大家都走了,屋子里就只剩太子和顾音澜,还有明澜和碧珠了。

太子坐在床榻边,明澜就坐在那边,手撑着下颚,像是在发呆。

说真的,太子长这么大,还没服过什么人,明澜算一个了,他和太子侧妃在说话,他故意说得露骨一点,她都不羞的逃走,这就算了,还来一句,“怀孕头三个月,胎儿不稳,不宜圆房。”

倒是闹了太子一个大红脸,这还是女人吗?!

顾音澜恼了,“你又没怀过身孕,你知道那么多?”

她要牢牢的把太子的心抓在手里,不能让他到别的女人身边去,不然孩子生了,到时候太子的心拉不回来就得不偿失了,是以明澜说这话,她很生气。

明澜轻笑一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太子笑了,“你还见过猪跑?是在靖宁伯府跑的吗?”

明澜,“……。”

她不想和太子说话!

能不能进来两个人把他拖走?!

明澜扭头不语,太子心情却格外的好,没想到离王世子妃竟然这么有趣。

他有心再逗明澜几句,顾音澜推了他一把,道,“太子,让我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吧。”

太子道,“你不怕她再打你?”

明澜两眼直翻,她是没事就喜欢打人的人吗,打人手很疼好不好!

顾音澜摸着挨了打的脸,道,“这里是东宫,再敢打我,我剁了她双手!”

碧珠觉得好笑,敢剁她们家世子妃的手,小心连着太子的双手都保不住。

太子想明澜也不敢在东宫放肆,就起身走了。

走之前,眸光还在明澜脸上打了个转,明澜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太子笑了一声,昂首阔步的走了。

等人一走,顾音澜给丫鬟使眼色,丫鬟就过去守门了。

确定没人偷听,她就变脸了,道,“离王世子要是今天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在我寝宫待到明天?”

明澜勾唇,“放心,你就是留我,我也不会待着不走的。”

“那你怎么还不走?!”顾音澜咬牙。

明澜走到床边,看着她道,“看的出来,太子很宠你。”

这算是一句奉承的话了,至少在顾音澜那里是,她得意一笑,道,“你知道就好。”

明澜笑了一声,笑的顾音澜莫名其妙,然而明澜转身走了。

轰她,她不走,现在留她单独说话,她却走人了,脑子有病吧。

明澜不是有病,她只是找机会和太子妃说几句话而已,宫女带路,她往前走,出东宫的时候,正好和太子妃迎面碰上。

看见她出来,太子妃道,“离王世子还没来,世子妃就待不住了?”

明澜看着她,道,“有几句话和太子妃单独说。”

太子妃眸光一怔,她和明澜的关系也不好,当初帮着赵嫣算计过她,她知道明澜永远不可能真心帮她,但她好奇明澜要和她说什么。

她摆摆手,丫鬟就退后了,她问道,“世子妃要和我说什么?”

明澜笑道,“我知道太子妃不会让侧妃把孩子生下来……。”

才说了一句,太子妃脸色一变,但是她还算性子沉稳,道,“能给侧妃一巴掌,我想世子妃应该没有那么好心帮侧妃说好话吧。”

明澜点头,“我的确没那么好心,侧妃恨我,恨伯府长房,我娘差点就死她手里了,方才留在屋内,就是想瞧瞧太子是怎么宠爱她的。”

提到太子,太子妃就眸光黯淡,仿佛明澜在她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她道,“侧妃救过太子。”

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永远也争不过侧妃,除非她也能救太子一回。

明澜勾唇,道,“最近,我才知道一件事,我想太子妃应该比我更想知道。”

太子妃抬眸看着她,眸底的疼痛还在,“什么事?”

明澜看着天际浮云道,“在侧妃救太子之前的半个月里,有人花重金打听太子的行踪。”

太子妃脸色一变,声音徒然冷了几分,“你是说……。”

明澜摇头,“这句话,我还没有验证过真假,事关东宫,我不好查,但如果刺客有心杀太子,得多没脑子才给太子下春药?”

太子妃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明澜要说的只有这两句,说完,她就走了。

太子妃转身,一路目送明澜带着碧珠走远,眼神越来越冷。

当然,这股子冷意不是针对明澜的。

太子妃很清楚明澜想借她的手除掉顾音澜,但那又怎么样,就算明澜不想杀顾音澜,她也无时无刻不想着要顾音澜的命。

丫鬟见她眼神冷骇,有些害怕,道,“太子妃,离王世子妃不怀好心,又奸猾狡诈,你可别上她的当。”

太子妃苦笑一声。

这当,她心甘情愿的上了。

只要查出当初顾音澜奋不顾身救太子,是她精心安排的一场算计,太子就算再疼爱她,也会厌恶她,将她打入冷宫,这比她下药使她小产更好,还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等着她犯错的人太多了。

但愿她能找到点蛛丝马迹,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明澜一路往前,远远的就看到楚离走过来,一张紫金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明澜看了碧珠一眼,“你真叫人通知爷进宫了?”

碧珠摇头如拨浪鼓,“没有啊,奴婢只让人回王府告诉一声,世子妃半个时辰后回府,世子爷和世子妃心有灵犀,所以才进宫接您的。”

明澜嗔了碧珠一眼,就数她嘴甜了。

她脚步快了几分,那边楚离过来,道,“你这是要回府了?”

明澜脸皮一扯,脸上的笑意都僵了几分,先瞪了碧珠一眼,她才道,“你不是来接我回府的?”

楚离摸着鼻子道,“皇上召我进宫,推不掉。”

又摸鼻子!

进宫而已,有什么谎可撒的?

“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在御书房外等你,”明澜温和道。

楚离伸手摸着明澜的脸,深邃的眸底皆是柔情,“让你在御书房外听皇上骂我,我多难为情,脸色这么苍白,还是回府等我吧。”

第五百七十七章 挨板子(十五)

明澜眼珠子睁大,“你犯什么错了,皇上要骂你?”

楚离朝御书房看了一眼,道,“皇上召我进宫,大多数时候是骂我,这一回,我也不清楚。”

他不是不清楚,而是不能告诉明澜。

明澜则担心是她之前赖在东宫不走,皇上知道后,特意派人传他进宫领人的,她还是先溜回府比较好。

明澜点点头,就带着碧珠出宫了。

他这么听话,楚离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几眼,确定明澜是真的回去,这才去了御书房。

如他猜测的那般,皇上找他进宫是骂他的,七八份关于靖宁伯失踪的奏折都被他压下,今天明澜进宫,皇上想起顾涉,多问了一句,这才想起有好些天没他的消息了,皇上一问,哪个大臣敢替楚离隐瞒?

压下奏折,这是蒙蔽圣听,现在只是靖宁伯一人,无关江山社稷,可要是什么地方发生了旱涝灾害,奏折也隐瞒不报,救灾不及时,到时候死伤无数,动摇的是国之根本。

皇上骂了一通,也不给楚离一个解释的机会,不管是什么理由和苦衷,压下奏折就是不对。

楚离也不顶嘴,他知道皇上是为了他好,趁着这事还没有传到御史台,先惩罚了,也省的御史台写奏折弹劾他和父王。

只是罚的过重了些,杖责二十大板,罚俸半年。

福公公亲自监督打的板子,声音响亮,但要说疼倒没多少,板子刚打完,离王世子挨打一事就传遍皇宫了。

“皇上还舍得打离王世子?”凤鸾宫内,赵皇后诧异道。

禀告的公公点头如小鸡琢磨,“整整二十大板,福公公亲自监督的,一个劲的说没吃饭呢,皇上在御书房内听着呢,奴才远远的听着,打的是真响。”

赵皇后凤眉凝着,道,“去查查,看离王世子犯了什么事,惹恼了皇上。”

再说明澜,她前脚回王府,还没迈步进王府大门,后脚楚离挨板子的事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别人不知道,反正明澜是受惊不小,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挨打呢?

消息传到王府,那边楚三少爷走过来,问明澜道,“大哥真挨打了?”

明澜摇头,“我不知道,他方才的确进宫了。”

“那应该是挨打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宫里那些小太监打板子软绵绵的就跟没吃饭似的,回头大哥拍拍屁股就回来了,把皇上的面子往哪里放啊,毕竟是二十大板啊,我就不同了,我一准打的他叫起来,”楚三少爷一脸惋惜道。

明澜嘴角扯了下,心底那点担心,在他三言两语中烟消云散。

宫里的板子怎么能和王府训练场比,二十板子加起来也敌不过训练场的一鞭子。

明澜晃晃脑袋,准备回锦华轩了,楚三少爷将她拦下道,“大嫂不去看看我新得的瘦马?”

明澜眼珠子睁大,楚三少爷轻咳一声,“不是那种瘦马……。”

一个词有两个意思,真烦。

赛马比试过后,整个京都都流传他花一千两黄金买了匹瘦马的传说,都在议论是什么样的瘦马价值一万两,一定是人间极品,把人伺候的欲仙欲死,还有狐朋狗友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消瘦了,好吧,这些天勤奋练武,的确瘦了那么一丢丢……

那些欠揍的狐朋狗友说瘦马养不得,这才多久,就消瘦了一圈了,是不是晚上都抱着瘦马睡的,一定很销、魂、蚀、骨,年纪轻轻的,媳妇都还没娶,千万不能掏空了身子,他们身强体壮扛的住,要他把瘦马卖给他们。

就这样,流言越传越开,楚三少爷已经放弃解释了,爱咋咋地!

这些流言,明澜自然知道,当成笑话听听就抛诸脑后了,这会儿听楚三少爷说起,她道,“不是见过吗?”

“和以前不同了,”他一本正经道。

还能怎么不同,不还是马吗?

不过楚三少爷这么积极相邀,总要给他一点面子,明澜就随他去看那匹瘦马了。

嗯,马厩里有不少的马,但是明澜一眼扫过去,没有一匹马是瘦的。

明澜来回扫了两圈,碧珠也张望,没找到瘦马,明澜就问道,“不是带我来看那匹瘦马吗,马呢?”

“大嫂没看见?”楚三少爷问道。

她要看见了,还用得着问他吗?故意卖关子。

楚三少爷抬手,就指着跟前马厩里关着的一匹马,油光顺滑,精神奕奕,明澜嘴巴张大,不敢置信道,“这就是之前那匹瘦马?你没骗我?”

楚三少爷摸着马毛,得意道,“骗大嫂做什么,怎么样,现在配得上本少爷英俊的外表了吧?”

两人站在一起,人俊马硕,他一个漂亮的翻身就上了马背,骑马出来,阳光下,俊朗翩翩,器宇不凡。

碧珠忍不住道,“这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啊。”

这才是千里马该有的样子和神韵。

明澜笑问道,“怎么让它脱胎换骨的?”

“吃。”

“……除了吃呢?”

“除了吃,就是睡了。”

“……。”

这到底是在养猪呢还是在养马?

也亏的他把马当成猪养,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它长的这么一身膘,硕健精神。

楚三少爷摸着马鬃毛,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他道,“别看它之前那么瘦小,那是真能吃,大哥的马食量都只有它的一半,差点没被它吃穷,不过好在没白吃,一改之前瘦不拉几样,而且这匹马贼聪明了。”

对这匹马,楚三少爷是赞不绝口。

本来养马,除了喂养之外,还要遛马,带出去跑,可这匹马只要带它出去转两回,把它放了,它就自己出去跑了,跑完回来大吃一顿,然后美美的睡一觉,聪明的令人发指,反正其他马现在已经入不了楚三少爷的眼了。

别说一万两了,就是十万两,他都未必肯换。

不过这匹马这么聪明,怕被人惦记,他还真不放心它一个人出去跑,今天牵王府来,是想试试,过几天它能不能帮忙送个信啥的。

第五百七十八章 药膏(十六)

楚三少爷的话,明澜哭笑不得,让马送信,它又不是信鸽,再说了,马都来了,带个小厮来又不麻烦,万一没人知道它是送信的,岂不是白跑一趟。

这些话,明澜没说出来,她知道楚三少爷只是说笑的,真要送信,怎么会如此草率。

楚三少爷骑马在空旷的场地跑了一圈,马奔驰如风,墨发飞扬。

身后,一小厮过来,道,“世子妃,三太太回府了,让你去长晖院一趟。”

明澜闪亮的眸光收敛了几分,太后传召三太太进宫是为了永王府悦珠郡主毁容一事,三太太找她,显然是为了这事了。

她转了身,带着碧珠回内院,朝长晖院迈步走去。

她进屋的时候,三太太正在说话,她声音很大很激动,唾沫横飞道,“我说世子妃怎么几天一过,就气色红润,原来桓儿手里有药,她割破胳膊喂她娘血,才三天,手腕上的伤就结痂,甚至消失不见,太后和皇后质疑她根本就没有救她娘,她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割破手腕,让太医三天来府里检查她手腕。”

二太太一听,就道,“敢这么做,不是十拿九稳吗?”

三太太连连点头,“不是十拿九稳,这可就是欺君了。”

三太太望着老王妃,老王妃眸光闪了一闪,她懂三太太的意思,她道,“有这样的药,那三少爷他们练武就不怕挨鞭子了。”

四太太恍然,“我说三嫂怎么这么激动呢。”

三太太岂止是激动,一颗心没差点跳出来,“扬儿他们进训练场习武,挨了鞭子在床上躺了好些天,才没能继续,他身子骨怎么也比世子妃强吧,世子妃失血过多三天都好七七八八了,他们一晚上就能恢复,第二天就能继续训练,桓儿不就是从小训练的,才有今日这么高的武功,假以时日,扬儿他们一定不会比桓儿差多少。”

三太太这么说,二太太和四太太点头附和。

碧珠跟在明澜身后,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真是过一关,来两更难过的关。

这边悦珠郡主的伤疤还不知道怎么办,又想三少爷他们练武的事,这是要把世子妃的血榨干啊,而且就算榨干,也没法帮他们训练到世子爷那么高的武功啊。

三太太激动过后,渐渐冷静下来,道,“今儿要不是世子妃被逼急了,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在桓儿眼里,扬儿他们这些手足兄弟只怕还没有世子妃一星半点重要。”

这是在说楚离自私,有好东西只自己留着,也不分点给她们。

三太太又想到了王府的两座金矿,王爷也瞒的死死的,要不是世子妃傻,有什么说什么,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真不愧是父子,吃独食就算了,连馋嘴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老王妃神情晦暗莫测,道,“去把几位老爷还有王爷都叫来。”

明澜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划破了胳膊,就让王府在一起齐聚一堂,商议的还是怎么瓜分她。

因为要大家一起商议,是以明澜进屋后,谁也没说话,她就坐在那里等着。

很快,几位老爷就来了,王爷姗姗来迟。

他进屋,见大家都在,有些好奇道,“齐聚一堂,又出什么事了?”

上回齐聚,就是逼他让萧扬他们进训练场训练,事情是从明澜引起的。

明澜惭愧,这一回还是因为她。

王爷坐下,丫鬟端了茶来,三太太才开门见山道,“找王爷来,还是为了扬儿训练的事,他们只进训练场一回,就挨了好几鞭子,在床上躺的我都心疼,桓儿手里有祛除伤疤的良药,世子妃手腕上的伤疤和失血过多之症能很快缓解和恢复,扬儿他们要是也能如此,一定能每天都参加训练,不辜负王爷的一番殷殷期望。”

三太太越说,王爷的眉头就越皱,到最后干脆打了个死结。

明澜恢复的快,那是她本身的原因,和什么灵药一点关系都没有,让桓儿上哪里弄药给扬儿他们恢复伤口?

见王爷不说话,三太太也不催他,这么多人在呢,上回王爷退让了,这一回,他不退让也不行,众怒难犯,她道,“永王府悦珠郡主的脸,是敏儿不小心砸的,留了疤痕,但敏儿不是故意的,赔过礼道过歉,能拿到的祛伤疤的药都送去了,本来这事就过去了,今儿太后知道桓儿手里有药膏去掉伤疤,把我召进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要我尽快把药膏送到永王府去,我手里要有药膏,我早就送了,哪里用得着等到今日,可是太后不听……。”

三太太上下嘴皮一掀,眼睛瞥向明澜,仿佛是明澜给她惹了麻烦回来一般,而她是打定主意把麻烦丢给明澜和楚离。

老王妃帮着三太太道,“我知道那药贵重,但咱们离王府并未分家,敏儿砸伤了悦珠郡主,咱们离王府有药却不给,说出去是咱们离王府没理。”

王爷望向明澜,明澜一脸郁闷。

她的血是有促进伤口愈合的奇效,可一滴血只能淡化伤疤,并不能消除,天知道要她多少血才能帮悦珠郡主恢复容貌?

这事,她要同楚离商议后才能答应。

明澜低头不语,王爷就道,“等桓儿回府,我再问问他。”

明澜适时道,“相公惹怒皇上,在宫里挨了二十板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丫鬟进来,道,“王爷,世子爷回来了。”

明澜嘴角扯了下,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是骑马回来的?

等了没一会儿,就见屏风处,楚离的身影走进来,龙行虎步,风度绝尘,如果不是知道他在宫里挨了板子,压根就不会往上面想。

王爷问道,“怎么会挨板子?”

楚离淡淡道,“一点小事,找我来有事?”

如果是小事,皇上看在他的面子上是能算就算了,只要挨罚必定是大事,但他不像是,王爷就没问了,道,“给一瓶子药膏给悦珠郡主,帮她恢复容貌吧。”

第五百七十九章 谣言(十七)

面具下,楚离眉头凝了几分,药膏的事,父王不是清楚是怎么回事吗,怎么还找他要药膏?

这是非给不可了?

他看了眼明澜,明澜一脸无奈,他这才道,“我试试吧。”

什么叫试试?

这话叫三太太等人眉头拢紧了,这话也太敷衍人了吧,明澜的伤疤能去掉,悦珠郡主的就试试?

只是楚离难得松口,她们也只能见好就收。

楚离伸了手,像是受伤站不住,明澜赶紧过去扶他,楚离道,“没事我就回锦华轩了。”

王爷点点头,明澜扶着楚离转身,身后三太太急道,“还有扬儿他们练武的事呢?”

王爷不悦道,“想靠药膏恢复鞭痕来练武,就是再练二十年,也达不到桓儿现在的高度,只有疼了,才会长记性,才会努力避开。”

丢下这一句,王爷迈步走了。

要钱要别院要地,甚至要官,他都能给,但他们要的是明澜的血,而且还不是一滴两滴,他能给吗?

找错了人,要错了东西,能要到才怪了。

给不起,只能躲着。

身后,三太太闹了个没脸,脸上像是打翻了颜料盘,青红紫轮换了变,气的嘴皮都泛紫。

什么只有疼了,才会长记性,他怎么不这么训斥他亲生儿子?!

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说到底不就是舍不得那么一点药膏吗,自私自利,他一个私生子,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孽种,霸占了整个离王府,金山银山都是他的,一点药膏还这么扣扣索索,在他们眼里,有一点骨肉之情吗?!

三太太气的眼眶通红,嘴唇咬的死死的,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才松开。

她发誓,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从离王的位置上拉下来!

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老王妃,三太太云袖一甩,也走人了。

指望老王妃,她除了帮着王爷,粉饰太平,压着她不许她乱查乱问之外,她还会做什么?!

指着她,她还不如指望王爷哪一天骑马摔死呢!

得罪她,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接连被两个人甩脸色,老王妃脸色铁青,其他人也都愤愤不平,觉得王爷做的太过分,他和世子吃肉,他们这些手足兄弟喝点汤总可以吧,没有这样吃独食的。

出了长晖院,明澜扶着楚离往前,她担忧道,“我好像又给父王添麻烦了。”

明澜进宫,割破手腕的事,他出宫的时候就知道了,在那样的情况下,这么做才能不牵连到柳贤妃和靖宁伯府,她也是别无选择。

见明澜自责,他搂过她肩膀的手捏捏她的脸,道,“这点麻烦,父王都摆平不了,他就不是离王了。”

话虽这样说,但做儿媳妇的给王爷添麻烦,总是不大好。

身后,碧珠道,“世子妃,三太太好像很生气……。”

不是好像,是一定,想要的得不到,还要挨训斥,不生气才奇怪呢。

明澜侧头,朝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三太太走的很快,丫鬟抱着花盆路过,她抱起花盆往地上一砸,吓得那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等小丫鬟颤巍巍抬头,三太太已然走远,她就是气大了,想砸东西泄愤,而那花盆在三太太眼里不是王爷就是楚离。

她肯定很想弄死王爷,让三老爷取而代之。

只是早早的给她种下王爷并非老王妃亲生的种子,怎么迟迟不见她有动静,之前也翻阅了祖谱,难道一点证据都没找到?

三太太可是老王妃最信任的儿媳妇了,如果三太太都从老王妃嘴里挖不出秘密来,旁人就更没希望。

明澜扶着楚离回锦华轩上药。

不过到了第二天,明澜就见识到了三太太的手段。

一大清早,她才刚醒,雪梨就跑到她床前,火急火燎道,“世子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明澜揉着惺忪的睡眼,不以为然道,“能出什么事,天塌了?”

“比天塌了还要严重!”雪梨声音颤抖道。

说的这么严重,明澜的瞌睡虫瞬间跑了个精光,她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雪梨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明澜好歹懂了。

一夜之间,街头巷尾都在说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

够狠。

没有证据,先让流言漫天飞,到时候会有一堆人帮忙找出证据来证明王爷并非老王妃亲生。

论手段,她比三太太差远了。

就是太蠢了一点儿,就算王爷不是亲生,可王位是老王爷传给王爷的啊,谁规定庶子就一定不能继承爵位了?

见雪梨着急,明澜笑道,“好了,别着急,就算天塌了,也有王爷顶着呢。”

雪梨呆呆的看着明澜,世子妃到底有没有听懂她再说什么啊?

“街上在传老王爷是被王爷杀的……。”

弑父的罪名,就是王爷,他也扛不住啊。

“我知道,”明澜露出一记叫人安心的笑容。

楚离说过,当初老王爷失踪是他和王爷,还有皇上亲眼看见的,要是老王爷真是王爷杀的,那皇上就是帮凶,两个人一起,一定能把塌掉的天给顶住。

明澜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或者说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所以一点都不诧异。

可长松院内,老王妃听到这些流言后,那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拳头攒紧了,道,“去把三太太给我叫来!”

老王妃那狰狞的脸色,丫鬟见了没差点吓破胆,没敢耽搁,赶紧去请三太太。

丫鬟跑到南苑的时候,三太太正在吃早饭,心情好的她,食欲也很好。

丫鬟说老王妃急着见她,三太太愣是把早饭吃完,才慢吞吞的起身。

本来老王妃就够生气的了,三太太还迟迟不来,老王妃已经气的头冒青烟了。

她呼哧呼哧的喘气,魏妈妈端茶给她,道,“老王妃,喝口茶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老王妃手一推,一盏滚烫的茶连着盏茶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抬手撩珠帘的三太太听了,心咯噔一下跳了。

老王妃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迈步上前,还未说话,老王妃一巴掌已经扇了过来,“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到处散播谣言的?!”

第五百八十章 算计(十八)

老王妃虽然上了年纪,但养尊处优,身子骨极好,愤怒之下的一巴掌,用了九分力,打的三太太脸一瞥,发髻一歪,身子堪堪稳住,没有摔倒,但脑袋上一只精致的碧玉簪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摔成三节。

清脆的碎裂声被巴掌的回声掩盖。

三太太只觉得脸都被打麻了,嘴里的血腥味厚重,她抬起头,右边脸上,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她抹着嘴角的血,笑了,“谣言?如果真是谣言,老王妃这么愤怒做什么?”

老王妃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她,魏妈妈看着老王妃颤抖的手,见她手抬起来,魏妈妈上前一步,紧紧握着道,“老王妃息怒,有什么话好好说,流言一事,不一定就是三太太说出去的啊。”

“不是她,还能有谁?!”老王妃声音冷冽,她心里跟明镜一样。

魏妈妈也知道是三太太无疑,这王府里,只有三太太最想知道王爷是不是老王妃亲生,这些天,三太太的旁敲侧击,连她都察觉了不下十回了,老王妃懒搭理她,她就不想想,如果可以,老王妃会不想继承王位的是她亲儿子亲孙子吗?

不是不想,是不能。

因为魏妈妈是老王妃的心腹,这些天,三太太没少给她塞东西,想从她嘴里打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魏妈妈给三太太使眼色,老王妃都这么生气了,可是长点心吧,别傻到主动承认啊。

三太太是昨天被楚离和王爷的态度给气着了,替三老爷,替儿子萧扬抱打不平,才让人四处散播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消息。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老王妃的反应会这么激烈,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上来就一巴掌。

用力之大,她轻轻碰一下,脸颊都疼的她倒抽气,她道,“是世子妃!是她算计我!”

老王妃气的吭哧吭哧,她能不知道这事是世子妃挑起来的,怪只怪那天她们多嘴,问了世子妃做了什么梦,她说梦到有流言说王爷不是她亲生,也就是那天起,三太太就揪着这事不放。

她自信,三太太查不到什么,可她没想到三太太会在没有一点证据的情况下,先让流言满天飞了。

三太太查不到,其他人也查不出来吗?

还有王爷自己呢,他不会去查吗?!

猪脑子!

老王妃气不过,狠狠的骂三太太,三太太挨了打,跪在地上道,“我承认是我让人散布的谣言,老王妃要杀要剐,我都认了,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替王爷隐瞒?!”

老王妃眸光冰冷,“我不是替王爷隐瞒,我是替我自己和莫家隐瞒!”

三太太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明白,老王妃撇过脸去,她怕多看几眼,会忍不住再扇她几巴掌。

魏妈妈就道,“三太太,你就别问了,为今之计,是想办法怎么把流言给平息。”

三太太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眸底隐隐有恨意,她问王爷身世,老王妃不说,她散布流言,老王妃还是不说,她打算替王爷隐瞒到什么时候去,还替她自己和莫家隐瞒,这样的理由骗谁呢?!

现在流言早传遍京都了,怎么平息?只能交给时间来淡化了!

再说明澜,心情愉悦的她,早饭吃的饱饱的,带着雪梨去长晖院给老王妃请安。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丫鬟扶着三太太走出来,清晨的阳光打在三太太身上,她白皙的脸上巴掌印红中带紫,似乎还有些肿,背后丫鬟婆子交头接耳,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在议论三太太脸上的巴掌。

在长晖院,有胆量掴掌三太太的只有老王妃一人,就是不知道三太太做了什么事,惹恼了老王妃,她们进长晖院伺候,这么多年,几乎就没见过老王妃亲自动手打人,而且还打的这么严重。

实在叫人按耐不住内心的八卦啊,难道和街头巷尾盛传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有关?

可这事和三太太有什么关系?

明澜心知是怎么回事,但脸上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惊讶的望着三太太道,“三婶,这是出什么事了?”

看着她脸上牲畜无害,还带着关心的神情,想到老王妃那句别被世子妃卖了,还给世子妃数钱的话,三太太一口银牙没咬碎,如毒蛇般的眼神盯着明澜,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睛,她深呼吸,也没法把那股怒气给压下去,质问道,“世子妃到底想做什么?!”

明澜眼睛轻眨,修长的睫毛如蝴蝶震动翅膀,她道,“三婶的话,我听不懂。”

“你不懂?!到现在,你跟我装傻!”三太太气的双眸喷火。

装不下去了,明澜就不装了,她道,“三婶这么生气,是怪我什么呢,怪我有问必答?”

问她什么,她答什么,如果这算有错的话,她能说什么呢?

“你!”三太太额头青筋跳动。

明澜很坦然。

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消息,是楚离问她,她试探老王妃的。

她可不是无缘无故说起来的,是老王妃主动询问,给了她开口的机会,怪只怪三太太当时就在一旁,她说过就算了,偏偏三太太还来问她,主动咬上钩的鱼,她有理由不捞上来吗?

说到底,这事不怪她,是她惦记离王代表的权势地位以及那两座金山,贪心不足蛇吞象,噎着了吧。

三太太恨不得扑过来撕了明澜。

听不懂?

看着不精明,实则比谁都精于算计,她上了她的当,还在背后笑她太蠢!

丫鬟扶着三太太,生怕她气头上一口气提不上来,会晕过去,赶忙劝道,“太太,咱们回南苑吧。”

三太太也有些扛不住了,四下投过来的眼神,让她无地自容,她狠狠的剜了明澜一眼。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明澜听出来的。

她说,你给我等着!

明澜报之一笑,阳光下,淡雅出尘的笑容恍如牡丹绽放,明媚的扎人眼睛。

她恭贺大驾。

第五百八十一章 失踪(十九)

丫鬟扶三太太离开,明澜则进长晖院给老王妃请安,但老王妃没有见她。

这一点,明澜并不意外,能气的给三太太一巴掌了,她这个罪魁祸首,老王妃打不得,骂又没理由,见她纯粹找气受,不见她也很正常。

明澜走后,魏妈妈就回屋了,屋子里,老王妃跪在蒲团上,手里一串红玉佛珠拨弄的飞快,魏妈妈就知道她此刻心乱如麻,惶惶不安,她上前道,“世子妃回去了。”

老王妃没有停,魏妈妈则继续劝道,“您也别太担忧了,老王爷失踪多年,当年说的话,未必还管用。”

老王妃手里的佛珠顿了下,速度慢了下来,但没有停。

好一会儿后,她道,“准备软轿,我要进宫一趟。”

魏妈妈叹息一声,点点头,就下去吩咐了。

再说明澜,出了长晖院,打算去花园逛逛,结果刚走上白玉桥,身后一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道,“世子妃,不好了,出事了!”

明澜心口一提,雪梨已经问出声了,“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喘气道,“顾二老爷出京剿匪,十天前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雪梨听得心一紧,她转头看明澜,见明澜脸色苍白,身子不稳,她忙扶着她,道,“世子妃,你别担心,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他肯定会没事的。”

明澜身子冰凉,当初父亲去剿匪,她就不赞同,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她不敢想象,要是父亲真出事了,她娘该怎么办,伯府该怎么办……

明澜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的锦华轩,雪梨使出浑身力气扶她上台阶,那边楚离从书房过来,见她脸色难看,一把将她抱起,直接回了屋。

轻轻将明澜放下,楚离摸着她冰冷的手,道,“我已经派人去找岳父了,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明澜红着的眼眶看着他,哭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故意瞒着不告诉我?!”

楚离点头,承认道,“半个月前,我就知道这事了,奏折一送进京,我就压了下来,那时候岳母临盆在即,我怕她悲痛欲绝,对她对胎儿都不利。”

当然,让他压下这事的主要原因还是明澜,顾涉失踪,明澜肯定担心,可把这事告诉她,她除了担心之外,根本帮不了什么忙,还不如不知道,他直接派人去找。

现在,把沐氏拎出来做挡箭牌,实属无奈之举,毕竟顾涉是明澜亲爹,就算明澜帮不了忙,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有知情权。

沐氏这挡箭牌好用,明澜咬着唇瓣,没再责怪楚离知情不告,他也是为了她和娘亲考虑,可她更担心了。

半个月前就知道父亲下落不明,派人去寻找,可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离王府都找不到,其他人就更不必说,明澜哽咽了嗓子,吐字艰难,“父亲他……他是不是……。”

楚离握着明澜的手,道,“不要胡思乱想,一定会没事的。”

明澜也知道她不该胡思乱想,可她控制不住,她得罪了太多的人,还有长房惹的事,多少人都算在伯府头上,顾涉失踪,明澜不相信是简单的意外,绝对是有人暗害。

楚离给明澜倒了杯茶,明澜喝了两口,想到什么,她道,“我要回伯府一趟。”

明澜从来没有这么雷厉风行过,说完,她就起了身。

四儿一路小跑着到了前院,明澜在大门口等了会儿,褚风才赶着马车过来,明澜红着眼眶上了马车,直奔靖宁伯府。

去的赶巧,她下马车,就看到老太爷出来,上回见老太爷还沉浸在添了小孙儿的喜悦中,容光焕发,可是此刻,他神情凄哀,与上回比,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这半年来,伯府接连出事,他都打算等顾涉剿匪回来,就把伯爵之位让给他继承,他做个闲散老太爷,万事不管。

可盼来盼去,等回来的却是儿子失踪的消息。

上一会顾绍业坠崖失踪,尸骨无存……

伯府里丫鬟小厮脸上都没有笑容,明澜上前给老太爷请安,老太爷哽咽道,“你爹失踪下落不明的事,我没让人告诉你祖母和你娘,我怕她们承受不起,你不要说漏嘴了。”

明澜赶紧擦掉眼角的泪花,点头道,“明澜知道。”

老夫人接连受打击,让她知道顾涉失踪,她估计真的会中风不起。

苏氏血崩,身子正虚,做不好月子,容易留下后遗症。

老太爷没有多说什么,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绝尘而去。

明澜把脸上的凄哀和痛色收敛了干净,又抹了些粉,才掩去她哭过的痕迹。

进幽兰苑探望苏氏的时候,她甚至脸上还带了几分笑容。

屋子里,苏氏在吃药,一碗苦兮兮的药汁喝下肚,苦的她眉头都皱在了一起,珍珠赶紧拿蜜饯来帮她压味。

见明澜走过来,苏氏脸上化开一抹笑道,“怎么回府了?”

赵妈妈站在一旁,看着明澜,朝她摇摇头,显然是在提醒明澜不要提顾涉的事。

明澜坐到床边,问道,“这两天,娘亲身子如何了?”

苏氏握着明澜的手,打算回话的她觉得明澜手有些凉,她道,“手怎么这么凉,也不多添件衣裳,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一边吩咐丫鬟拿衣裳来。

明澜摇头,笑道,“娘,我不冷。”

苏氏嗔了她一眼,道,“娘身子骨一天好过一天,赵大夫都吃惊我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估计再养个几天就能好七七八八了。”

苏氏语气满是欣慰和自豪,问起昨天皇上赐封她超一品的事。

虽然她躺在床上,连门都没出过,但除了顾涉失踪的事她不知道外,皇上赐封以及太后传召她进宫的事,苏氏都知道,甚至街头巷尾传的有关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她都有耳闻。

闲聊之际,她甚至问起来,温和柔软的眸光带了几分担忧,“离王是得罪什么人了吗,怎么到处都在传他不是老王妃亲生的,甚至还说离老王爷是他杀的?”

第五百八十二章 势力(二十)

触及苏氏担忧的眼神,明澜却是轻笑,那如春光明媚的笑容,让苏氏蒙了一层阴霾的心情都疏散了几分,她嗔恼,抬手戳明澜的脑门道,“你还笑。”

明澜揉着一点都不疼的脑门,道,“有人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女儿忍不住想笑。”

“这倒也是,”苏氏嗔道。

赵妈妈在一旁,道,“太太这会儿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了?奴婢劝了半天,嘴皮都说薄了几分。”

苏氏又嗔了她一眼,怪她在明澜跟前拆她的台。

明澜笑道,“娘,你只管安心养好身子,照顾好茂哥儿、云澜还有……。”

说着,明澜顿了顿,道,“还没给弟弟取名字吗?”

苏氏摇头,“倒是取了,但还没定下,你祖父取了两个,都觉得好,说是等你爹回来,让他定,你爹这一趟剿匪一去这么久,半封家书都没有,边关打仗都没他这么辛苦的,他是不是剿了匪,顺带把那座山给移平?”

明澜摇头,不提顾涉,再把话题扭回来,道,“大名没定,小名总有吧?”

苏氏笑道,“小名安哥儿,你祖父给起的,希望安哥儿出生后,伯府平平安安。”

明澜心底苦笑一声,点头道,“这小名好。”

这时候,奶娘把安哥儿抱来,明澜伸手要抱,奶娘笑道,“世子妃哪会抱小少爷,奴婢抱吧。”

碧珠捂嘴笑道,“奶娘太小瞧世子妃了,世子妃在宫里都抱过小皇子好几回了呢。”

奶娘怔了下,明澜再伸手,奶娘就把安哥儿给明澜抱了。

可是一抱上手,明澜突然打了一喷嚏,小小的安哥儿受惊,直接哭了起来。

明澜,“……。”

碧珠,“……。”

奶娘,“……。”

再不管明澜在宫里是不是抱过小皇子,赶紧把安哥儿抱在怀里,轻拍他后背哄他了。

明澜一脸黑线,第一次抱弟弟,就把他下得直哭……

长信宫,柳贤妃正靠在大迎枕上,歪着身子逗小皇子玩,咯咯笑声传的很远。

这时候,宫女上前禀告道,“娘娘,贵妃娘娘来看你了。”

柳贤妃撇过头来,李贵妃已经撩了珠帘进内殿,一袭华贵宫装,雍容华贵,脸上带着舒心的笑容。

李贵妃是长信宫的常客,几乎每天都会来坐坐,长信宫的宫女太监都当她和柳贤妃交好,是以不会和其他嫔妃一样,要再殿外等候,直接就进来了。

柳贤妃见了就道,“贵妃姐姐气色红润,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李贵妃笑道,“有喜事的是皇后,我可没有。”

柳贤妃捂嘴一笑,道,“皇后要添小金孙了,确实是喜事一桩。”

宫女自觉的搬了张花梨木椅子过来,李贵妃坐下,见小皇子手舞足蹈,笑道,“我抱抱。”

柳贤妃就抱起小皇子,嬷嬷抱给李贵妃,李贵妃把小皇子抱在怀里,拿拨浪鼓逗他玩,道,“还是这么大的小皇子好玩,以前三皇子这么大时,总盼着他快点长大,这一长大,不省心的事就多了。”

柳贤妃就笑道,“姐姐是在为三皇子的亲事发愁?”

“可不是,太子都要添小世子了,三皇子连亲事都没定下,我怎么不着急,今儿皇后还提起这事,”李贵妃有些生气。

赵皇后不喜顾音澜怀孕,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赵皇后就趁机怂恿皇上给三皇子赐婚,又是一番嘴仗。

两人谁也没占到便宜,倒是惹的皇上不快,躲回御书房批阅奏折去了。

皇上走后,她也懒得多待,就说来长信宫坐坐,当时,赵皇后的脸就扭曲了。

拿柳贤妃气赵皇后,百试不爽,这也是李贵妃喜欢来长信宫的原因,她不在乎嫔妃在背后议论她在巴结讨好柳贤妃,只要能气着赵皇后,就是把柳贤妃捧在手里,当成菩萨供起来,她也高兴。

何况,那些议论多是赵皇后怂恿的,激将她而已,越不想她和柳贤妃走的近,她就偏要来。

对她来说,和赵皇后作对是她乐趣所在。

李贵妃抱着小皇子,逗他玩,柳贤妃则笑道,“今儿好像是赵二少爷迎娶沐阳侯府嫡女过门的日子?”

李贵妃嘴角划过一抹嘲讽的笑,道,“不过是靠着耍手段得来的一门亲事而已,近来赵家日子不好过,想着借沐阳侯手里的兵权,震慑下文武百官罢了。”

但凡这门亲事有不成的余地,她都会想办法给搅黄了,可惜大庭广众之下的肌肤之亲,黄不掉。

对赵家不要脸程度,李贵妃心中鄙夷。

不过这也没关系,她可是听说赵家还曾动过让沐阳侯府嫡女做妾的心思,赵家有此念头,对沐大姑娘来说,无疑是耻辱,离间起来应该不难。

而且,如今的沐阳侯世子不是沐大姑娘嫡亲的兄长,反倒和离王世子妃关系更亲,如今更是进离王府训练场训练,离王世子妃和赵家关系不睦,将来沐阳侯府会不会帮赵家还两说。

柳贤妃见李贵妃眉间有怒气,她道,“赵二少爷都娶妻了,赵大少爷的亲事还没定下,实在是奇怪。”

李贵妃撇头望向柳贤妃,她眉头微皱,道,“你想说什么?”

宫里的人,就算表面再纯善,牲畜无害,内里也生了七八个心窍,那些少长了一两个的不是死了,就在冷宫里凉快呢。

柳贤妃笑道,“我琢磨赵家是不是打算拿赵大少奶奶的位置与人结盟,如果真是,只怕比沐阳侯府更显赫。”

李贵妃眸光一凝,“你是指……。”

柳贤妃点头道,“这些天皇后往永宁宫跑的比以前勤快多了,长公主和皇后关系一直就不差,太后一党的势力一直保持中立,如果长乐郡主嫁给赵大少爷,就等于把太后一党划入了太子势力。”

太后膝下如今就长乐郡主一人了,她没有理由不帮着外孙女啊。

李贵妃眉头皱的紧紧的,果然以前小瞧了柳贤妃,她都没想到这一层。

她把小皇子抱给奶娘,问道,“贤妃妹妹打算怎么做?”

柳贤妃就道,“我才向皇上帮离王世子妃请过赐封的圣旨,不便开口,但姐姐可以。”

她示意李贵妃附耳,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贵妃眼前一亮。

第五百八十三章 赐婚(二十一)

这个盟友果然没有白找,不负她投的心血。

李贵妃笑吟吟的离开了长信宫。

第二天,明澜在屋子里绣麒麟肚兜,四儿屁颠颠撩了珠帘进来,脸上灿笑如花,“世子妃,皇上把清柔郡主赐婚给赵大少爷了。”

明澜听得眼珠睁圆,柳贤妃办事这么麻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到了,她问道,“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四儿小脑袋如石锤捣药。

明澜脸上就绽放出一抹璀璨的笑容来,她嘴角上扬,心情愉悦道,“给我说说赐婚的经过。”

四儿上前几步,巴拉巴拉倒豆子,眉飞色舞。

结合四儿打听到的,再加上明澜知道的,她就把赐婚的经过给脑补出来了。

她和柳贤妃打了招呼后,柳贤妃就找了李贵妃,然后李贵妃挑了个赵皇后不在,但是清柔公主和皇上都在的绝佳机会,把这事给敲定了。

当着皇上的面,李贵妃笑脸盈盈的问清柔公主,她的表哥,也就是赵大少爷有没有定亲,清柔公主摇头说还没有。

然后李贵妃话锋一转夸赵翌温文尔雅,风采风流,清柔公主貌美如花,贤良淑德,和赵翌是天造的一堆,地设的一双。

皇上本来就很欣赏赵翌,现在赵二少爷都娶妻了,他还没有定下婚约,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再见清柔公主一脸娇羞,李贵妃问她可钟情赵大少爷,清柔公主脑袋低着,就是不说话。

李贵妃捂嘴一笑,“看来是不喜欢赵大少爷呢,是我多嘴了。”

她刚说完,清柔公主抬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一幕,刚好被皇上捕捉到,凌柔公主也在,她十分看不上眼道,“问你喜不喜欢,你不说,母妃猜错了,你又瞪人,哪有这样的?”

李贵妃嗔了凌柔公主一眼,道,“清柔公主是脸皮薄,母妃是过来人,哪能不理解呢?”

说着,李贵妃又望着皇上,笑道,“臣妾是不是该恭贺皇上觅得一贤婿?”

皇上哈哈大笑,弹了弹膝盖道,“朕早有此意,既然清柔也中意,朕就给你们赐婚。”

金口玉言,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

等赵皇后闻讯赶来,已经迟了。

据当时目击者说,赵皇后恨不得剥了李贵妃的皮,她故意让心腹嫔妃滋事,她身为皇后,协管六宫事物,自然要弄清原委,该罚的罚,该奖赏的奖赏,这一耽误,李贵妃就把这件大事给办成了。

圣旨未下,赵皇后还努力抢救,她说赵大太太已经帮赵大少爷物色了人选,只是话还没说完,李贵妃就把她打断了,笑道,“皇上赐婚之前,问过清柔公主了,赵大少爷并未有婚约在身,只是物色人选而已,本宫替凌柔也物色了半年,不也没有定下,莫非赵皇后对赵大少爷不满,觉得他配不上清柔公主?”

清柔公主就在一旁站着,她有些生气。

人家李贵妃都在帮她,自己的母后却拆她的台,哪有这样的?!

只是她和凌柔公主素来不对盘,李贵妃突然帮她,确实古怪,不过这不重要,她可以和表哥永远在一起了,就算李贵妃居心不良,好歹她如愿以偿了。

赵皇后还要再说,清柔公主就道,“昨儿表哥还没定亲呢,难道一晚上,表哥就定亲了?”

赵皇后脸隐隐难看,她没想到,女儿会帮李贵妃。

李贵妃捂嘴笑道,“可不是一晚上就定亲了,定的正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清柔公主你。”

清柔公主脸羞答答的,她捂着脸跑了。

皇上见赵皇后不大高兴,他道,“朕看赵大少爷不错,你不也喜欢,清柔和他男才女貌,乃天作之合,朕已经命人拟圣旨了。

有李贵妃在,赵皇后想让皇上收回圣旨,那是痴心妄想。

未免生意外,李贵妃就看着皇上和赵皇后,直到圣旨送到赵家,她才松一口气。

赵皇后恨不得剥李贵妃的皮了,她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何居心,插手我赵家的事?!”

李贵妃巧笑嫣然,“真是奇怪了,皇后不是最疼赵大少爷吗,在你心里,赵大少爷的地位可一点都不比太子低,如今亲上加上,不该正中皇后下怀吗,我还以为皇后知道了,会感谢我呢。”

感谢她?

赵皇后恨不得捅她几刀子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赵皇后忍着额头跳动的青筋,带着一肚子邪火回了凤鸾宫。

李贵妃则轻快了脚步去长信宫,把这好消息告诉柳贤妃,她得意道,“自打和妹妹联手之后,在这后宫里,姐姐是越发如鱼得水了,依姐姐看,妹妹就是皇后的克星,以前太不显山露水了。”

这样的夸赞至此,柳贤妃惭愧,她怎么可能想到这么多,多亏了离王世子妃支招。

再然后,李贵妃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做,柳贤妃是一脸懵怔,她怎么知道该怎么做,后面的事,离王世子妃没说啊。

不过李贵妃兴奋头上,柳贤妃没傻到泼她冷水,更不会蠢到把明澜抬出来。

本来明澜放弃李贵妃转而和她走的近,就惹李贵妃不快了,现在还给她支招,还点名了要李贵妃来做这件事,离王世子妃为什么不直接找她呢,非得要她做中间人传这个话。

柳贤妃想了想道,“皇后在极力拉拢太后,姐姐就没想过也拉拢太后?”

提到这事,李贵妃就眼神黯淡,她道,“别提了,你还没进宫,我就试着拉拢过太后,太后冷冷淡淡,一副对后宫事不上心的模样,我热脸贴了太后半年的冷屁股,太后一点都不动心,我就死了这条心,没想到皇后才往永宁宫跑了几趟,太后就帮她了。”

李贵妃反省过,可能她当初没挑好时间,那时候太后接连死了两个儿子,悲痛欲绝,几乎就没了活下去的欲望,她去拉拢太后争储君之位,这是拿刀捅太后的心。

要是先太子不死,别说储君之位了,这皇位都是她儿子的,不论立哪个皇子为太子,都是她的亲孙儿。

第五百八十四章 赐婚(二十二)

可先太子都死了十八九年了,再悲痛欲绝的伤口也结了痂,提起来虽然有点疼,却不会痛入骨髓了。

太后不争不夺二十年,可朝堂上争得你死我活,将来皇位落于谁手,还是一个未知数。

谁都有可能,又谁都没有可能。

太后不为自己考虑,难道她不为娘家考虑?

这时候站队,谋的就是从龙之功。

现在太后都开始帮赵皇后了,她再去挖墙角,希望不大。

柳贤妃见李贵妃心情黯淡,她道,“姐姐也别太失望,皇后这么阻拦皇上赐婚,指不定她和太后联手,给的就是赵大少爷迎娶长乐郡主的条件,如今清柔公主横插一脚,没准儿太后不和皇后联手了呢?”

李贵妃霁嫣一笑,道,“希望一切如妹妹所言才好。”

不管能不能成功,她都该让三皇子去试一试。

这时候宫女进来,凑到李贵妃耳边嘀咕了几句,李贵妃脸上的笑意就像是牡丹绽放。

柳贤妃见了,也跟着笑起来,“这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李贵妃笑道,“倒没什么好事,皇后回宫后,发了一通脾气,听说摔了不少好东西。”

赵皇后生气,她就高兴。

小坐了会儿,李贵妃就起身走了,一旁的嬷嬷这才上前,担忧的望着柳贤妃道,“皇后气成这样,要是叫她知道,给贵妃出主意的是娘娘你,只怕……。”

柳贤妃抬手,打断嬷嬷道,“我和李贵妃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皇后不是不知道,主意虽然是我出的,但我还没本事要李贵妃对我言听计从。”

况且,这话从李贵妃嘴里传出去,赵皇后压根就不会信。

赵皇后很清楚,李贵妃和她的关系,七分拉拢三分忌惮,她知道李贵妃想借她的手除掉她和小皇子。

李贵妃越是挑拨,赵皇后越不会信,况且,她有没有那么聪明,赵皇后还能不知道?

她一路高升,全赖离王世子妃保驾护航。

嬷嬷见柳贤妃笃定没事,心也安了几分,她道,“接下来怎么做,娘娘还是听世子妃的吧。”

论计谋,一百个娘娘加起来也不如离王世子妃一个。

柳贤妃点点头,道,“我不好直接派丫鬟去,让人去魏国公府一趟,让芷馨多和世子妃走动走动。”

再说赵家,突然来了一道赐婚的圣旨,赵家上下懵了。

尚公主,对一部分人来说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可对一部分人来说那是倒霉到极点了。

对赵家来说,那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赵大太太跪在地上,看着赵翌接圣旨,她站了起来,问宣旨的公公道,“皇上赐婚,皇后娘娘知道吗?”

宣旨的公公愣了,笑道,“赵大太太说笑呢,圣旨赐婚,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不知道?”

知道,还让皇上赐婚!

兄妹***这样的丑事,她也敢叫它发生?!

况且她养了赵翌十九年,他是赵家儿子,也是赵家女婿,将来他娶谁,她这个当娘的说了算!

赵大太太内心愤愤不平,可这明黄的圣旨跟前,她的愤怒只能放在心里,连脸都不敢露,非但不能表露,还得欢欢喜喜接圣旨,跪谢圣恩。

只是圣旨赐婚的消息传到赵嫣耳朵里,这些天支持她活下去的信念被击垮,她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丫鬟匆匆来禀告,赵大太太都等不及宣旨的公公离开,就赶去安慰赵嫣了。

赵嫣哭的梨花带雨,“娘,你骗我!你骗我!你让我死了算了!”

娘说大哥是皇后亲事的,清柔公主也是皇后生的,她和大哥是亲兄妹。

要是大哥真是皇后生的,她怎么可能让皇上给大哥赐婚?!

娘亲骗她!

她笨!她呆!她傻!

娘亲只是给了她一个活下去的信念,她还当真了。

看着女儿哭的泪流满面,仿佛没有了生机,沈大太太心如刀割,她拿帕子帮赵嫣擦掉眼泪,道,“嫣儿,娘几时骗过你,娘说的都是真的,圣旨赐婚的事,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姑母不可能同意的,绝不可能!娘这就进宫问问清楚。”

赵大太太语气笃定,赵嫣挂着泪珠的眼眸望着赵大太太,道,“娘,你真的没有骗我?”

赵大太太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道,“娘怎么会骗你,这么大的事,娘岂敢骗你?”

赵嫣咬着唇瓣,只恨自己身子不争气,不然她想和赵大太太一起进宫。

赵大太太风风火火的进了宫,她赶去的时候,赵皇后寝宫内一片狼藉,没宫女太监清扫。

赵大太太见了,眉头拧紧了,道,“怎么气成这样?”

这一摔,万儿八千两就没了,得亏是在皇宫,不缺进贡,要在赵家,她还不得心疼死。

赵皇后眼眶通红,眸底都布满血丝了,她道,“你来了。”

赵大太太把碎茶盏片踢远,走上前道,“圣旨把清柔赐婚给翌儿,我怎么能不进宫问问清楚?”

赵皇后把眼睛闭上,心如刀割道,“我到今天才知道,清柔她喜欢翌儿……。”

她怎么能喜欢她的亲大哥?!

她只当他们是兄妹之情,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她执意要皇上收回赐婚圣旨,清柔恨她。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该怎么办?

赵大太太可不管,她此番进宫,就是要一个结果。

赵皇后咬牙切齿的恨,让赵大太太心惊,得知是李贵妃从中捣鬼的,赵大太太也在心里把李贵妃咒个半死。

居然把手伸到赵家来了,也不怕赵家剁掉她两只手!

赵皇后深呼一口气,拳头攒的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她冷冷一笑,“她是怕翌儿娶长乐,我赵家拉拢太后一党,才撮合清柔和翌儿,不然你以为她会有这么好心?”

赵大太太也笑了,“这么说,李贵妃是打算拉拢太后了?”

“不管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这口气,我不得不报!”

赵皇后眸底迸发惊人的冷芒。

赵大太太懒的看,和李贵妃斗了这么多年,她不还在蹦跶,她进宫不是看她发誓的,她只想知道圣旨赐婚该怎么办。

第五百八十五章 糕点(二十三)

圣旨赐婚,赵大太太火急火燎赶进宫的事,一一传入明澜耳朵。

明澜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荡着,碧珠和雪梨伺候在一旁,见明澜又走神了,互望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世子妃这走神的都有些忘我了。

“多久了?”碧珠问道。

雪梨叹气,“至少一刻钟了。”

两丫鬟脸上大写的服气,早上吃饭走神,被世子爷敲了脑门还不长记性,从醒过来,都走神多久了,前后加起来该有半个时辰了吧?

看神情,应该想的不是老爷,不然神情该悲伤了。

想别的总比担心老爷出事好,老爷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

明澜手抓住绳子,心里在琢磨赵家和赵皇后该怎么让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

这桩亲事是李贵妃促成的,赵皇后想做的事,她回没有理由的阻拦,所以想简单的说服皇上收回圣旨,那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正常途径不行,就只能走歪路了。

也就是逼迫皇上收回圣旨。

这样的途径有三个,一个是赵翌与别的大家闺秀有了肌肤之亲,而且那大家闺秀身份不俗,至少不能给人做妾。

另外一个就是清柔公主与人有肌肤之亲,不得不嫁。

出此之外,就只有清柔公主和亲了,这个首要条件是别国看上清柔公主,且清柔公主也答应,嗯,这一种可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就只剩上面两种了。

让清柔公主和别人有肌肤之亲,这一点太难了,谁敢在宫里头放肆啊,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啊,况且后宫不是男子想进就能进的,更别提乱跑了。

这一种希望渺茫,但不是没有,更重要的是赵皇后舍不得女儿名誉受损,万一女儿想不开上吊自尽怎么办?

那就只剩第一种了,赵翌和别的大家闺秀有肌肤之亲。

明澜琢磨了半天,这个大家闺秀肯定不会是赵嫣,赵家背不起***的破陋名声,到时候就必须要解释,那赵翌不是赵大老爷和赵大太太亲生的消息就瞒不住了。

再加上赵皇后极力阻止赵翌迎娶清柔公主,那时候不止王爷,就连李贵妃她们都能猜到几分了。

这样自揭短的做法,赵家绝不会做。

据明澜所知,前世喜欢赵翌的除了赵嫣和清柔公主外,还有长乐郡主。

她身份显赫,容貌才情都不俗,更重要的是她背后代表了太后一党的势力,是赵翌的首选。

如果她猜的不错,赵家绝对会利用长乐郡主来破圣旨赐婚的局。

她极力扳倒赵家,怎么能允许长乐郡主带着太后的势力相助赵翌呢?

她一定要把长乐郡主给看严实了。

打定主意,明澜脚踩地面,正要说话呢,那边一丫鬟跑过来,道,“世子妃,护国公府李四姑娘和魏国公府二姑娘给你送了帖子。”

丫鬟手里两张描金帖子,在阳光下光芒闪耀。

明澜接了翻了两眼,笑道,“这么巧,都给我下了帖子?”

丫鬟捂嘴笑,“可不是巧,两人的帖子前后脚送来。”

这是拜贴,一般收到请帖一两刻钟之内,人就到了。

明澜正好有事和楚离说,便起身去前院,说完事,正好迎接她们,一起回内院。

明澜是这样计划的,但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刚出锦华轩,二太太就走了过来,很显然是来找她的。

明澜迎上去,问道,“二婶怎么来锦华轩了?”

二太太笑道,“你三婶身子不舒服,托我问问你和桓儿,之前答应给悦珠郡主的药,送去永王府了吗?”

身子不舒服?

老王妃打的巴掌还没有消?

明澜摇头,“药膏还没有送来,让三婶在耐心等几天吧。”

本来就没有什么祛除伤疤的药膏,总不能让悦珠郡主直接把她的血往脸上抹吧,想想都瘆得慌,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办,本来就不乐意帮忙,慢慢想了。

二太太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明澜给了答复,她就对三太太有交代了,她问道,“世子妃这是要去哪儿?”

明澜笑道,“相公在前院,我有事找他。”

二太太叹息一声,“这两天,关于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流言越传越过分,连说王爷是老王爷私生子的都有,这流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平息。”

这样的流言,如果不人为平息的话,至少能传一个月。

而且传了两天了,御史台应该都有所耳闻,这么大的事,肯定会奏禀皇上,而且老王妃不是还进宫找太后了吗?

要说还真是奇怪,老王妃和太后两妯娌斗了半辈子,谁也不服谁,遇到困难反倒一处商议,这相处之法,明澜实在看不懂。

顺了一段路,二太太和明澜闲聊了会儿,到了岔道就分道扬镳了。

明澜轻快了脚步过了垂花门,到了外院。

往前走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爽朗笑声传来。

是楚三少爷和沐礼。

两人一边走,一边抢东西。

准确的说是楚三少爷抢了沐礼的糕点,沐礼再努力抢回来。

两人拳脚相加,说是抢糕点,不如说是找机会切磋,可是切着切着,就切出事来了。

糕点毕竟是糕点啊,沐礼情急之下用脚去踢,一块绿豆糕被他给踢的粉粹,这就算了,那些糕点还好巧不巧的砸了李佩瑶一脸。

明澜只顾着看他们争抢,要不是李佩瑶惊叫,她都没察觉她们已经进王府了。

闻声转头,明澜就见到李佩瑶倒在丫鬟身上,她的脸和身上都是翠绿的糕点,后面追过来的沈芷馨和凝郡主赶忙将她扶起来,帮她拍身上和发髻上的绿豆糕。

明澜快步走过去,一边拿小眼神戳沐礼,“表哥!”

沐礼站在那里,整个就是一红人,从耳根到脸,在到脖子就没有不红的。

楚三少爷摇着玉扇,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情,拍着沐礼的肩膀道,“不是我说你,这就是舍不得一块糕点的下场。”

沐礼差点没吐血。

要不是他抢糕点,他至于抢回来,砸人家姑娘一脸吗?

第五百八十六章 草率(二十四)

两个身份不凡的世家少爷不论是真馋了,还是为了切磋武艺,砸人姑娘一脸糕点就是不对,尤其那一脚还是沐礼踢的,他错他不认都不行。

他对李佩瑶的记忆还停留在被楚离打,她坐马车路过,掀开车帘正好瞧见。

四目相对,当时就很尴尬。

他想那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候,没想到他错估了自己,也错估了李佩瑶。

明澜走到李佩瑶身边,问道,“没事吧?”

李佩瑶摇头,抚着太阳穴道,“我头有点晕。”

得亏是绿豆糕,踢的时候就有些碎了,要是石子之类的硬东西,要李佩瑶一条小命都不在话下,现在砸的人头晕,明澜赶紧吩咐碧珠道,“叫人请太医来。”

碧珠赶紧跑远,李佩瑶说话反倒迟了一步,她道,“我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

沐礼走过来,脸红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对……对不起。”

李佩瑶脸也红着,她不好意思责怪沐礼,怪只怪她性子急,一看到明澜就把沈芷馨和凝郡主给抛诸脑后,快步走过来,迎面赶上那么一块绿豆糕。

她是自找的。

沐礼赔罪,楚三少爷手搭在他肩膀上道,“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你这赔礼也太轻松了点,把人砸的小脸都红了,还头晕,依我看,十有八九是傻了,你这个罪魁祸首逃不掉,要负责到底。”

沐礼和李佩瑶原就脸红了,楚三少爷还在一旁添柴火,烧的两人整个人都像是在燃烧。

明澜站在一旁,眼睛轻眨,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表哥的亲事,是娘亲和舅舅最上心的,之前老夫人把顾雪澜塞过来的时候,她就说表哥有心上人,虽然搪塞了一时,但他总归要娶妻,李佩瑶容貌性情都不错,表哥和她……倒是般配。

楚三少爷是提醒她可以撮合沐礼和李佩瑶吗?

明澜点头道,“要是出了什么事,表哥的确该负责。”

沐礼被他们你一句她一句说的舌头打结,他道,“我,我没说不负责。”

明澜拿绣帕帮李佩瑶擦脸,道,“你放心,我表哥说话算话,他一定会负责的。”

李佩瑶想钻地缝,她没怪沐阳侯世子什么啊,她方才只是有点头晕,现在已经不晕了,她抬头,正好和沐礼的眼神对上。

四目相对,她赶紧把脑袋低下。

沈芷馨走上前,用手肘轻推了李佩瑶一把,对她挤眉弄眼,这么绝好的机会,可得把握住,错过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李佩瑶脸腾地大红,就像是蜿蜒雪山映照着晚霞,绚烂旖旎。

她脚一跺,再不管其他,径直往前跑。

沈芷馨的小动作,明澜都看在眼里,见李佩瑶跑了,嗔了沐礼一眼,抬步追去。

进了垂花门,李佩瑶就站在假山旁,只留给她们一背影,手却是紧张的挠着假山,有些心不在焉。

明澜则望着沈芷馨道,“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沈芷馨捂嘴一笑,凑到明澜耳边嘀咕了两句,明澜眼珠子睁大,“真的?”

沈芷馨咯咯笑,“我骗你做什么?”

她笑声爽朗,听到李佩瑶耳朵里,恨不得钻进假山里躲着才好,可惜,她躲不掉,最后羞红了脸回头,狠狠的瞪了沈芷馨一眼。

她觉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沐阳侯世子了。

“我要回府了。”

那种秘密被人泄露的羞涩和不自在,让她如芒在背,她迈步要走。

方才急着进府,这会儿急着走,明澜可不依,她道,“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一会儿就到。”

“我没事……。”

她再三声明。

明澜勾唇淡笑,“没准儿我表哥希望你有事呢?”

李佩瑶愣住,显然没懂明澜话中深意,但她不呆,明澜一笑,她就明白过来,脸比映山红还要娇美几分。

几人没有走远,就在凉亭等候,王府离皇宫近,又是明澜传召太医,很快,太医就拎着药箱赶来。

这边太医在凉亭给李佩瑶把脉,那边楚三少爷陪着沐礼远远的等候。

沐礼站在树下,楚三少爷跑树上躺着,在训练场待了半个时辰,他累啊。

见明澜走过来,而且神情严肃,沐礼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问道,“很严重吗?”

明澜望着他,点头道,“表哥那一脚用了多大的力,应该比谁都清楚,佩瑶一姑娘家,可承受不起,太医说伤到了脑袋,会越来越笨。”

沐礼眼珠子瞪大,盯着明澜道,“表妹,你不是在骗我吧?”

她就知道表哥没有那么好骗,况且,她也不想骗他,明澜回望沐礼,很认真问道,“那你上当吗?”

沐礼,“……。”

树上,楚三少爷一愣,没差点直接摔下来。

真的,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骗人的,满满的都是真诚啊。

堪堪稳住的身子,楚三少爷最后还是摔了下来,因为沐礼默了片刻,说,“我上当。”

明澜,“……。”

楚三少爷,“……。”

楚三少爷摔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明澜回头看了一眼,问沐礼道,“表哥,你确定不后悔?”

沐礼朝那边凉亭看了一眼,还没说话,明澜先一步道,“我就知道表哥你不会后悔,有眼光,不愧是我表哥。”

夸了一句,还不知道是夸谁的,明澜就迈步朝凉亭走去。

身后,沐礼,“……。”

话都让表妹一个人说了,还问他做什么啊。

楚三少爷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假山问沐礼,“终身大事就这样解决了?”

沐礼脸红着,“大概是吧。”

“还能不能更草率一点?”楚三少爷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飘。

沐礼望着楚三少爷道,“没那么草率吧,我好歹见过她。”

楚三少爷沉默了,比起其他世家少爷娶妻,要到掀开盖头才知道媳妇长什么样,他这的确不算草率了。

但一回味,好像不大对劲,“你知道她是护国公府四姑娘,你们早就见过了?你们这是王八绿豆早看对眼了啊。”

沐礼,“……。”

说谁是王八呢?

你才是王八!

第五百八十七章 混蛋(二十五)

走远了些,明澜就憋不住捂肚子笑了,从来没发现表哥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她吩咐碧珠道,“你去沐阳侯府一趟,知道怎么禀告吧?”

碧珠捂嘴笑,道,“奴婢知道。”

碧珠前脚走,那边沈芷馨就走过来,扶着明澜道,“我都担心你笑着笑着就滚地上去了。”

明澜笑的肚子疼,道,“控制不住想笑。”

“成了?”沈芷馨问道。

明澜点头,“成一半了。”

沈芷馨由衷的替李佩瑶高兴。

自打李贵妃扶持柳贤妃后,柳家和护国公府就越走越近,沈芷馨和李佩瑶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那天,她去护国公府找李佩瑶玩,李佩瑶给她画了幅丹青,要拿给她看,结果从一堆画里翻来覆去的找,丫鬟帮忙,她在一旁看着,结果眼尖看见丫鬟打开了一幅男子的画像。

那画像之人正是沐礼。

她只来得及看脸,丫鬟反应过来,赶紧把画像卷起来,还紧张的朝她看了一眼,生怕她看见了。

她也算识趣,当时就把脸挪向了一旁的博古架,丫鬟只当她没注意到,绵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事,她和谁都没提过,方才她是忍不住了,她既然拿李佩瑶当朋友,自然希望她能得偿所愿,况且说李佩瑶值得相交的还是离王世子妃。

李佩瑶是护国公府三房嫡女,护国公府拥戴的是李贵妃。

沐阳侯府一直保持中立,可沐阳侯府嫡女沐婧华嫁给了赵家二少爷,在大家看来,沐阳侯府是赵家的势力。

在朝中,切忌脚踏两条船,没有点意外的话,沐阳侯府是绝对不可能向护国公府提亲的。

沐礼和李佩瑶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然而,方才那一糕点,让他们两个有了交集,再加上离王世子妃推波助澜,这事或许有成的可能。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一撇,再加上离王世子妃的谋划,那一捺应该不难。

见明澜和沈芷馨笑的欢畅,她就越觉得是在笑话她,忙借口要净手,让丫鬟领着她清净去了,凝郡主陪她一起。

凉亭内,只余下明澜和沈芷馨,明澜笑道,“怎么你们两个给我送帖子,凝郡主也来了?”

沈芷馨笑道,“我坐马车路过,凝郡主正好去找我,知道我来离王府,就和我一起来了。”

明澜点头,沈芷馨就问道,“是姨母让我来的,现在皇上把清柔公主赐婚给了赵大少爷,姨母让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明澜压根就没有给柳贤妃准备接下来,沈芷馨突然问起来,她还真回答不上。

但听沈芷馨说李贵妃有意拉拢太后,明澜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好像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李贵妃怎么可能拉拢的了太后呢?

长公主和赵皇后关系一直就很不错,太后又挺喜欢赵翌的,李贵妃这么做纯属徒劳无功。

拉拢不了太后不说,指不定还会被赵皇后笑话。

如果太后已经被赵皇后拉拢了,李贵妃送上门,这是送羊入虎口,毕竟后宫那点地方,还施展不了什么,李贵妃和柳贤妃联手就足够应付赵皇后了,重要的还是前朝。

明澜道,“让李贵妃小心点儿吧,太后隐忍了这么多年,最近一段时间开始活跃,显然不简单,如果她有心帮赵皇后,再和李贵妃联手,那心思就太可怕了,小心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沈芷馨心惊,“有这么严重?”

明澜摇头,“我也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李贵妃还是不要和太后走的太近为好。”

当年赵皇后进宫,是太后派人验明正身的,赵皇后非处子之身,难道检查不出来吗?

虽然有可能是检查的嬷嬷收了赵家不菲的好处,替赵皇后遮掩,但难保太后就不知道。

这么多年,太后不问内宫事物,赵皇后全权处理,现在李贵妃和柳贤妃联手,动摇了赵皇后的凤权,太后就站出来替赵皇后撑腰了,如果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凑巧了一点儿。

沈芷馨见明澜这么说,她道,“姨母还劝李贵妃拉拢太后呢,这事我得赶紧告诉娘亲,不然出了事,姨母可就难交待了。”

见沈芷馨急的坐不住凳子,明澜轻笑道,“倒也没那么急。”

太后身份尊贵,赵皇后和李贵妃都想拉拢,自持身份,太后也不会轻易答应的。

喝了半杯茶,那边凝郡主拉着李佩瑶过来了,老远就喊道,“来人帮把手,我拉不住了。”

沈芷馨回头望去,就听李佩瑶道,“我肚子疼……。”

明澜知道她是害羞了,怕大家笑话她,明澜道,“太医应该还没有走远,要不要再叫回来给你瞧瞧?”

李佩瑶怔了一下,不再挣扎,她怕明澜说到做到啊,万一再叫沐阳侯世子为她肚子疼负责怎么办?

她没病,都被她们说的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了。

明澜迈步下凉亭,那边一丫鬟快步走过来,道,“世子妃,老王妃病了。”

那边,正在打闹的沈芷馨和凝郡主一听,就停了手,望向明澜,见她柳眉蹙紧,神情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离王府有事,她们就算有话和明澜说,也得先告辞了。

明澜也不多留,只道,“下回我陪你们游明月湖。”

凝郡主听了道,“我听说离王世子有艘画舫呢,哪一天去,一定不能忘了我。”

她和明澜的关系不及李佩瑶和沈芷馨,她怕明澜不请她。

明澜笑道,“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凝郡主点点头,明澜见她脑袋上有一抹翠绿,她道,“你脑袋上的是什么?”

凝郡主摇头,沈芷馨看了一眼,呀了一声道,“是颗小果子……。”

那是一种长满了小刺的果子,容易粘在衣服上勾破丝,可方才她们走过的地方并没有这样的果子啊,而且就算有,也不至于粘到头发上吧。

李佩瑶帮凝郡主把小刺果子给扯下来,就算再小心翼翼,也还是扯断了好几根青丝,凝郡主嘟嘴,气咻咻道,“一定是他弄的!混蛋!”

第五百八十八章 装病(二十六)

李佩瑶问凝郡主是谁把小刺果子丢她脑袋上的,凝郡主先是不说,沈芷馨再问的时候,她就说是她哥哥。

可她来的时候,明澜仔细瞧过,根本就没有小果子。

这个他,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楚三少爷。

整个离王府,就只有他会干这样不着调捉弄人的事。

只是独独捉弄凝郡主……

有些耐人寻味呢。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王妃病了,她身为世子妃,掌管王府中馈,肯定要去探望的。

老王妃的身子骨很好,从打三太太的那一巴掌就能看出来,而且那一巴掌之后,整整两天没看见三太太的人影了,二太太说她身子不适,应该不会气着老王妃,之前没病,甚至还进宫见了太后,现在王爷不是她亲生的消息满天飞,她却病了。

这病的还真是时候。

明澜以为老王妃是在装病,她去长晖院要探望老王妃会被阻拦在门外,结果出乎人意料,丫鬟没有阻拦。

屋子里,二太太和四太太已经在了,老王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看就病的不轻,明澜盯着看了半天,才一会儿工夫,老王妃额头就冒出来一层细密汗珠,这可不是能作假的。

真病了?

明澜疑惑,虽然亲眼所见,可她还是不敢相信老王妃这么容易病倒。

可怜之前王府请的太医,都快回到太医署了,又被火急火燎的请了来。

离王府上下身子都结实着呢,哪有那么容易病倒的,还有护国公府四姑娘一点毛病没有,愣是被世子妃说的快成傻子了,这是要闹哪样啊。

太医坐下,给老王妃把脉,然后太医就嘴角抽搐了。

之前李四姑娘把脉,世子妃是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会儿倒好,老王妃直接给自己下药,贴身嬷嬷还问他,“太医,老王妃这是怎么了?”

老王妃是怎么了,你贴身伺候的还能心里没数?

他是太医!

太医的职责是负责治病救人,不是负责配合你们装病的啊。

偏偏一个个身份尊贵,他一肚子苦水都没地方倒。

太医心中回了一句,嘴上道,“老王妃风邪入体,盗汗不止,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我给你开几剂药方,老王妃记得照方按时服药。”

然后丫鬟领着太医去开了一剂可有可无的补身药方,再就是送他出去。

给了两大金锭子,沉甸甸的,还没高兴呢,就被丫鬟勒令嘴要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否则后果不是他承担的起的。

这样的威胁,太医都听烂了,只淡漠的回了一句,“我知道。”

然后带了金锭子,扬长而去。

只是太医刚走到王府门前,宫里的马车就过来了,他顿了顿脚步,只听了两耳朵,就摸清了老王妃装病的前因后果。

皇上派人传召老王妃进宫。

这时辰,应该下早朝没多久,宫里宫外如今都在议论离王并非离老王妃亲生的事,还有离老王妃当年突然暴毙而亡一事,街头巷尾传了两天,不可避免的闹到议政殿了。

老王爷的事,没人比老王妃更清楚的了,她这一病,皇上总不能不顾她身子,硬逼她进宫问话。

虽然圣意难测,可碰到人精,皇上也得被算计的死死的。

太医拎着药箱回太医署,传话的公公得知老王妃病重,只得回宫复命。

屋内,太医走后,明澜则魏妈妈道,“老王妃怎么会受寒?”

魏妈妈惭愧,“老王妃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丫鬟忙了一天,倒床就睡,老王妃打了被子,丫鬟也没发现,早上起来,老王妃说话声音就沙哑,本打算请大夫,老王妃说不用,这一扛,病情就加重了。”

魏妈妈说着,老王妃苍白了脸色,有气无力的抬起手,轻摆了摆。

她不喜屋子里人多,加上方才太医说她需要静养,魏妈妈就请大家出去了。

出了长晖院,明澜就带着雪梨回锦华轩,才走到半道,四儿就过来道,“世子妃,今儿早朝,文武百官都在议论王爷是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御史台奏请皇上彻查此事。”

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明澜问道,“除了这些呢,没别的了?”

四儿继续道,“还有就是老王爷的死,有流言说是王爷杀的,不少大臣觉得匪夷所思,要求开棺验尸。”

明澜脸上闪过震惊,老王爷只是失踪了,压根就没死,怎么开棺验尸?

四儿禀告完,瞥眼见楚离走过来,道,“世子妃,世子爷过来了。”

明澜瞥头望过去,只见楚离走过来,戴着紫金面具的他,看不见脸上的神情,但眼神深邃而冰冷。

明澜迟疑了一瞬,还是走了过去,道,“老王妃病了,你可知道?”

楚离冷冷一笑,“她这一病,倒是置身事外了。”

她也觉得开棺验尸一事和老王妃脱不了干系。

果不其然,提出开棺验尸的正是太后一党的人,流言起的那天,老王妃进宫见了太后,她们商议密谋了什么,没人知道。

现在宫里传召老王妃,她又病重去不了,为了洗刷王爷的嫌疑,就只能同意开棺验尸。

可陵寝里并没有老王爷的尸体,这一开棺,非但不能洗刷王爷的嫌疑,反倒更叫人笃定就是他害了老王爷。

为今之计,只能伪造一具尸体蒙混过关了。

明澜想的容易,楚离则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祖父年轻的时候断过几根肋骨,有病例记载的清楚,这么短的时间内,很难找到符合的尸骨。”

断裂的骨头,就算愈合了,也还是会留下线索,这是蒙蔽不了世人的。

况且,胆敢提出开棺验尸这样的事,验尸官绝对是太后的人,离王府收买不了。

关是听着就觉得发愁,太后和老王妃联手,一个都难缠了,何况是两个,她们出的难题,怎么可能轻易破解的了,明澜担忧道,“现在该怎么办?”

楚离摇头,暂时还没有想到解决办法,他望着明澜道,“丫鬟说你找我,有急事?“

第五百八十九章 弑父(二十七)

她的事再急,也没有太后要开棺验尸急啊。

见楚离望着她,漂亮的凤眸褶褶生光,明澜就生出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念头来,论沉稳,她差了楚离十万八千里,只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怕赵家会想办法退亲,让你派人盯着点长乐郡主。”

楚离略一思岑就明白明澜的意思了,点点头,把这事交给褚风去办。

刚吩咐完,那边丫鬟就过来道,“世子爷,三老爷请你去长晖院一趟,说是有要事商议。”

外面,太后和百官施压,内里还有助威的,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啊。

等明澜和楚离到长晖院时,四老爷他们已经到了,正堂内,济济一堂,包括身子不适的三太太都在。

开棺验尸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少了三太太。

明澜见了,就道,“三婶不是身子不舒服吗,已经好了?”

说着,她瞥了二太太一眼,二太太讪笑,把头瞥向远处,当没看见。

三太太就道,“方才吃了药,头已经不晕了。”

明澜点头,“那药膏的事,二婶和你说了?”

“还没来得及说,”二太太回了一句,转而看向三太太道,“药膏还没有送进府,让你耐心等几……。”

二太太话还没说完,楚离打断她道,“太后执意要开棺验尸,那她的话在我这里就是一句废话。”

屋子里,瞬息安静了下来。

偌大一个京都,有谁有胆量说太后的话是废话,就这一个了。

这样大不敬的话,就是楚离敢说,其他人都未必敢听。

三太太脸上闪过一抹薄怒,她都和永王府说了这事,现在突然反口,她拿什么药膏给永王妃?!

“桓儿是打算出尔反尔了?”三太太咬牙道。

楚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这就是三婶求人的态度?”

“你!”三太太拳头攒紧。

她几欲爆怒,三老爷朝他摇头,桓儿说这话,不过是要三房待会儿向着王爷,不要赞同开棺验尸。

他越这样,他越觉得流言属实,老王爷真有可能是被王爷给杀了。

弑父之罪,罪不容赦。

弑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样的人,百官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待在离王的位置上,一旦将他轰下来,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就是他。

与离王的宝座相比,悦珠郡主的脸又算得了什么?

三太太冷静下来,端茶平复愤怒而又忍不住激动的心情。

大家耐着性子等王爷来。

可是王爷姗姗来迟,比任何一回都来的迟,茶一杯接一杯的喝,明澜都喝撑了,有些坐不住凳子,问楚离道,“父王不在府里?”

“我回锦华轩的时候,他在书房,”楚离回道。

那怎么迟迟不来,这么多人等着,大有等不到他来,誓不罢休的架势。

反正她清闲,等着就等着呗。

有些饿了,明澜拿糕点吃,三太太看不顺眼,道,“顾二老爷失踪,有消息了吗?”

可怜明澜糕点都送到嘴边,三太太这一问,就像是在她心口上撒了一把粗盐粒,疼的心口一窒,她冰冷了脸色道,“有劳三婶记挂,家父一定会没事的。”

三太太笑了一声。

顾涉失踪,没人敢在明澜跟前提半个字,她还笑。

明澜心疼郁结了一股怒气,不发出来,非得憋坏不可,她也笑了,“有件事,我一直好奇,老王妃身子骨一直不错,除了前两日扇了三婶一巴掌,三婶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了老王妃?”

你戳我伤口,就别怪我揭你的短了,你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你好过。

正堂内,弥漫了一股硝烟味。

三太太脸都紫了,萧敏瞪了明澜道,“大嫂,太医来给祖母看病的时候,你就在,祖母是风邪入体才病倒的,与我娘何干?”

明澜勾唇,“魏妈妈说的话,我可还记得,老王妃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才着凉的,老王妃尊荣华贵,子孝孙贤,我想不出来有什么事叫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三老爷斜了三太太一眼,没片刻安分时候,他不耐烦道,“都少说两句,派人去问问,王爷怎么还没来。”

明澜手里一块糕点,放下不是,吃下也不是,最后干脆塞楚离嘴里了。

这厮吃了一块,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又拿了一块。

吃了糕点,又喝了两口茶,外面一丫鬟进来,道,“本来王爷都进内院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王爷直接出府了。”

三老爷脸一沉,这么多人等着,他却出府了,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现在去不可?

“可知道王爷去哪儿了?”三太太问道。

丫鬟摇头,谁敢问王爷去哪儿,“不知道,也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楚离喝了茶,神情慵懒道,“都等了这么半天了,继续等着呗,父王总不会畏罪潜逃。”

谁有闲工夫一直在这里干等着?!

可人是三老爷请过来的,别人不说走,他自然不能先走了。

没人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如楚离所言,王爷不可能不回王府,他一旦畏罪潜逃,就等于是不打自招,父债子偿,楚离可就惨了。

大家就耐着性子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明澜实在坐不住了,便揉着颈脖道,“我去花园走走。”

结果她刚一起身,外面丫鬟就跑进来,道,“王爷,王爷回府了!”

明澜乖乖的坐了回去。

又等了半刻钟,王爷才来,龙行虎步,行走如风。

老王妃不在,王爷不用给谁见礼,直接在最高的位置上坐下,道,“等我这么久,看来是有急事要商议。”

再急,也被他给磨的不急了。

三老爷带头道,“大哥,当初老王爷暴毙,丧事是你全权负责的,我们都没能见老王爷最后一面,现在街上传出那样的流言……。”

王爷看着他,打断他道,“所以你们是把流言当真,以为是我杀了老王爷和昭宁了?”

王爷神情冰冷,三老爷有些怵他,道,“不是,我没有这样怀疑,只是太后提出开棺验尸,大哥若是不赞同,我怕街上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来。”

王爷冷冷一笑,“都说我弑父夺位了,还能传出什么流言来?”

第五百九十章 坦荡(二十八)

三老爷嗓子一噎,无话可说。

这世上比弑父夺位罪名更重的只有弑君夺位,流言传破天,这也是极限。

见三老爷败下阵来,三太太顶上,道,“我知道街上流言传的过分,但空穴不来风,离王府权势赫赫,一般人又怎么敢挑衅离王府呢?现在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惊动了百官和皇上,甚至太后都过问,离王府堂堂荡荡,又有什么不能看的?”

三太太言之凿凿,明澜都服她了,说一般人不敢挑衅离王府,她这是在炫口才,还是在变相的夸她自己不是一般人?

还坦坦荡荡,坦荡行事也要分事情吧,那可是开棺验尸。

明澜刚这样想,那边王爷已经笑出声了,“为了证明我的坦荡,就要去打扰老王爷在九泉之下的安宁?”

三太太脸色一僵,打扰逝者安宁,是件损阴德的事,是为不孝。

王爷以此来阻拦大家开棺验尸,有情有理,难道就这样算了?

三太太辛苦这么久,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让她放弃,她做不到。

三太太望着二老爷和四老爷,道,“离王府虽然是王爷继承,但老王爷可不是王爷您一人的,这事也得听听其他三位老爷的意见。”

三老爷站出来道,“我赞同开棺验尸!”

二老爷和四老爷互望一眼,有些为难,就算把王爷拉下马,这王位也轮不到他们继承,他们犯不着为了三老爷抛头颅洒热血,冲锋陷阵,况且论为人,三老爷远比不上王爷厚道,虽然有时候王爷很霸道。

以前王妃管理王府,她们虽然占不到什么便宜,但也绝不吃亏,可轮到三太太管王府,日子肯定比现在难过的多。

一时间,二房和四房有些迟疑不决。

三老爷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都在等他表态呢,想到那两座金山,就都不算什么了。

三老爷笑道,“二哥和四弟都不赞同开棺吗?”

兄弟间的眼神交流,旁人是不会懂的,王爷扫了几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兀自喝茶。

明澜眼珠子就在几位老爷之间来回打转,最后看了王爷一眼,干脆不看了,反正又看不懂。

最后,二老爷表态了,“老王爷生性坦荡,我相信他不会怪罪我们的。”

四老爷附和道,“我觉得二哥说的不错,我赞同开棺。”

一盏茶喝了一半,王爷把茶盏放下,道,“你们确定要进陵寝开棺?”

三位老爷齐齐点头,在他们表态时,几位太太默不作声,出嫁从夫,她们的意见不重要。

王爷刚毅又不失儒雅的脸上带了几分可笑,“老王爷就四个儿子,事关我的名声,你们三个又都赞同,明儿百官知道,也会赞同开棺验尸,既然如此,那就开棺验尸吧。”

明澜嘴巴张大,不是吧,这样就妥协了?

好像事到如今,也没有极力反对的理由了……

可楚离不是说,这么短的时间压根就找不到可以替代老王爷的尸骸,一旦开棺,那就无所遁形了啊。

熬到王爷松口,不枉费他们一等再等,坐了半天,得到满意答复后,就都散了。

走的时候,一脸笑容,明澜忍不住道,“他们怎么这么高兴?”

楚离淡淡的来了一句,“大概是又能见到祖父一面了,心里忍不住雀跃吧。”

如果老王爷真死了,几年时候早化成一堆白骨了,还能有雀跃感才怪。

四老爷他们把脸上的小心思收敛了干净。

出了长晖院,明澜实在忍不住道,“真的就这样让他们开棺验尸?”

楚离摇头,“既然父王松口了,三叔他们肯定会验的,我想父王既然答应,肯定有应对之策。”

只是他怎么看,这一关都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一路上,楚离都在王爷会怎么做,到了锦华轩,也没想出一点头绪来,倒是过来一黑衣劲装的暗卫,手里捧着一锦盒,望着明澜道,“这是王爷让我交给世子妃的,有劳了。”

明澜眨眨眼,还以为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宝贝,结果等回屋一看,锦盒里装的是石头,正是让训练场能重新训练的石头。

明澜没有多说什么,用刀划破手腕,血滴下来,瞬间被石头吸收,发出一瞬间的光芒后,又恢复原样。

只是让明澜哭笑不得的是,整日黏着她的碎玉阙,嗖的一下跑锦盒里躺着,明澜略过它,小玉阙还敲石头发出响声来提醒明澜别把它给忘记了,它也要明澜喂血。

这么有脾气的玉阙,明澜除了一视同仁,还能怎么办呢,便也喂了它几滴,高兴的碎玉阙直嘚瑟。

碎玉阙颜色偏红,这些天,明澜割破手腕几回,失血过多,但要说浪费,那是一滴血都没有浪费,沾染在纱布上的血,悉数被碎玉阙给吸收了,碧珠还打趣说一块白绸明澜能用到烂都不需要清洗。

她们就是怎么洗,也没有碎玉阙吸过后白净。

明澜给石头喂了血后,暗卫把锦盒合上,就告退了。

包扎好伤口,见楚离在走神,明澜伸手在他跟前晃了几下,道,“在想什么?”

楚离握着明澜的手,道,“我在想父王为什么把石头送来让你滴血。”

明澜一滴血能管很久,最少鞭子的房间都能继续用,其他用的少的就更不必说了,明澜为了救她娘失血过多,父王不是不知道,明知道明澜需要调养的情况下,还让明澜滴血,说明这些石头他急需要用。

现在让父王头疼的就开棺验尸一件事,难道这些石头和验尸有关?

楚离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明天就会知道结果,因为三老爷他们怕迟则生变,只有杀的父王措手不及,才有可能看到棺材里的情形,时间拖的越久,希望就越渺茫。

如楚离所料,第二天就开棺验尸。

议政殿上,皇上听三老爷说王爷赞同开棺验尸,他还愣了下,他怎么能赞同呢?!

老王爷是失踪,不是真的暴毙而亡啊。

皇上还想着,如果真到万不得已,他就出来替王爷作证,王爷倒好,居然同意开棺验尸,没有尸体,怎么验?!

第五百九十一章 皇陵(二十九)

皇上狠狠的瞪了王爷一眼,就点头答应了。

这件事,目前只把王爷卷进去,如果到时候他站出来,说他是亲眼看见老王爷和昭宁郡主被一只大手给抓走的,到时候杀老王爷的就不止王爷,还多了一个帮凶,也就是他。

毕竟那只大手,凭空出现,他至今都没想明白是怎么做到的,就恍惚是一场噩梦。

拿自己都不信的事去说服别人,收获的只会是荒唐和可笑。

一般人家开棺验尸都会慎重,何况是皇家了,皇上让钦天监挑了吉利日子,嗯,皇上是想让钦天监帮忙拖延几日,可是钦天监算出今天日子最好,而且时辰都算出来了,他们出发到老王爷的陵地,等上小半个时辰,就能进去一探究竟了。

当时,钦天监说完,皇上就想宰了他。

不是没眼色,就是被人给收买了,留下来拖他后腿吗?!

提议让钦天监算日子的是他,现在也算出来了,还能怎么着,一群人浩浩汤汤的赶去老王爷陵寝。

老王爷身份尊贵,皇上一身龙袍,乘坐御撵,亲自去了陵寝,顺带祭拜皇家萧家列祖列宗。

不止皇上,离王府几位老爷和太太都去了,但是明澜没有。

可怜她都走到王府大门前,只差没上马车了,萧总管过来道,“世子妃,王爷进宫之前叮嘱过,让你留在王府。”

为什么啊?

大家都许去,唯独不让她去。

明澜撅了嘴,很想去凑这份热闹,可是王爷不让,楚离还不帮忙说句话,她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

送走楚离她们,直到看不见人,明澜才转身回锦华轩。

偌大一个王府,正经主子就只剩她和老王妃,还有一些小的带不出门的小萝卜头,明澜无聊的抓狂,坐在秋千上晃荡了一个时辰。

天,突然阴了下来,浓云密布,乌压压的,仿佛顷刻间就会大雨滂沱。

碧珠见了就道,“幸好没让世子妃跟去,这天怕是要下大雨。”

说话间,珍珠大的雨滴就砸在了地上,明澜赶紧从秋千上下来,躲到了回廊上,拍着裙裳上的雨滴。

陈妈妈嘟嘟嚷嚷的走过来,“这天真是说变就变,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实在是邪门……。”

见明澜衣裳单薄,便道,“外头风大,世子妃回屋吧,小心着凉。”

雪梨眨巴眼睛,道,“我也觉得这雨下的邪门,不会是他们硬要开棺验尸,老王爷不高兴了吧?”

“啐,胡说八道!”陈妈妈瞪了雪梨道。

雪梨嘟嘴,明明是你先说邪门的,我才说的,你还瞪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先前有多郁闷,现在明澜就有多高兴,比起去看热闹,当然还是不被淋成落汤鸡重要了。

明澜吩咐道,“不知道世子爷会不会淋雨回来,让厨房准备点姜汤。”

陈妈妈点头,还是世子妃想的细致周到,便道,“还有大厨房,今儿去皇陵的丫鬟小厮不少,三太太她们还有地方躲,丫鬟小厮们这会儿十有八九都湿透了,有备无患。”

冻的直打哆嗦回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下肚,心里必定会感念世子妃的关怀,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外面大雨哗啦啦的下着,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明澜歪靠着窗柩上,神情不知所思。

看了会儿,觉得有些凉了,就关了窗户做针线。

之前绣了一半的小肚兜绣完,外面四儿就进来道,“世子妃,世子爷回来了。”

明澜把绣绷子放下,迎了出去,就见楚离一袭斗篷走过来,身上已经湿透了,雨水沿着紫金面具往下滴,才一会儿,地上就湿了一片。

明澜见了,赶紧吩咐道,“快准备热水!”

楚离往浴室走,身后是一道长长的水迹,明澜道,“怎么不等雨停才回来?”

楚离笑道,“这一场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这时候不回来,只怕要在皇陵过夜了,之前出过有人偷盗皇陵,怕有危险,皇上冒雨回宫,其他人就更不会留下了。”

小厨房备了有热水,丫鬟一桶桶的拎来,碧珠把姜汤端来,明澜道,“趁热喝,去去寒气。”

要楚离说,这点雨对他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明澜担心,他还是端起,一饮而尽。

明澜扶着云袖,试了温度,回头说可以了,就见那厮把衣裳脱了个干净,连面具都摘了,明澜骂了一声无耻。

楚离笑道,“让我泡澡的是你,留下的是你,说我无耻的还是你,娘子,这样是不是太过霸道了?”

明澜哼了一声,楚离已经进浴桶了,明澜道,“父王是不是知道今天下雨,所以不让我跟去的?”

楚离摇头,“父王也不知道今天会下雨。”

明澜睁大眼睛,“那为什么不让我跟去?”

楚离笑道,“父王是怕你坏了他的计划。”

明澜呲牙,“我就有那么不懂事吗?”

她还以为王爷是关心她失血过多,身子还未好全,没想到是怕她误事,太伤人了!

明澜耷拉着脸,表示这样想她,她很不高兴。

楚离伸手,在明澜鼻尖点了下,道,“谁让鞭子见了你,就像老鼠见了猫?”

明澜猛然抬头望着楚离,“鞭子?”

楚离点头,“我今儿才知道祖父陵寝入口处设了鞭阵,之前石头不管用,所以鞭子一直没有启动,昨天咱们等父王时,他就是去了皇陵,不然他怎么会松口让三叔他们去皇陵开棺?”

而且,皇陵处的鞭子比王府的厉害的多,一条四十九米长的通道,里面有多少条鞭子他都不知道,看的人眼花缭乱。

三老爷和勇国公府三老爷率先上前,几个眨眼的工夫,就被抽的鞭痕累累,要不是父王心软,用鞭子将他拖了出来,那些鞭子都能将他活活抽死。

有好几鞭子都见骨了,好在皇上出行,会有太医随行左右,不然三老爷一条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有三老爷打头阵,谁还敢不怕死的往前?

老王爷的棺材就在前面,谁有本事就去开棺验尸,他绝不阻拦。

这是王爷的原话。

第五百九十二 鞭阵(三十)

长晖院,内屋。

老王妃靠在海棠花大迎枕上,面色阴沉,眸底寒芒骇人。

三太太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她道,“老王妃,你可要帮三老爷做主啊,王爷他居心叵测,明知道过道处满是鞭子,他还让我们老爷打头阵,要不是我们老爷命大,今儿怕是要交待在皇陵了。”

三太太嘤嘤哭泣,别说美感了,只听得人心烦气躁。

老王妃看见她就一肚子邪火,“给我消停点儿!”

三太太的哭声瞬间止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满脸涨红,硬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去皇陵之前,她就叮嘱过,让他们万事小心,谨防有诈,都把她的话当成是耳旁风,她这辈子就生了三老爷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什么万一,她还有什么活头,这是在要她的命!

逼他同意开棺验尸,还被摆了一道。

好一个离王!

不过好在和三老爷一起挨鞭子的还有勇国公府三老爷,勇国公府是太后的娘家,太后最疼爱的侄儿被鞭子抽的遍体鳞伤,不信她会善罢甘休。

老王妃眼神阴狠,瞥了三太太一眼,道,“过来。”

三太太愣了一瞬,忙爬起来,凑到老王妃身边,老王妃叮嘱了几句,三太太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真的要……。”

“照办就是。”

三太太点点头。

傍晚时分,大雨方歇,而且雨一停,太阳就出来了,如果不是一地的泥泞,树上的积水还在滴答的往下掉,真的仿佛是一场错觉。

永宁宫内,太后有些心神不宁。

宫女帮她捶腿,她手撑着头,有些昏沉沉的。

外面,一公公快步进来,走的太急,直接和一换茶的宫女撞上了,哐当两声,托盘和茶盏都摔了。

太后本就心烦,又被惊着了,怒道,“拖出去,杖毙!”

宫女和公公吓的扑通一声跪下,喊太后饶命,公公道,“太后,奴才有要事禀告。”

太后掀开眼皮,道,“什么事?”

小公公缩着脑袋,声音颤抖道,“勇国公府三老爷……没了。”

太后脸色一变,几乎是勃然大怒,“胡说八道!给哀家拖下去杖毙!”

很快,就进来两公公,把丫鬟和小公公都给拖了出去。

徐嬷嬷心中惊骇,还是极力劝太后道,“太后,您别担心,三老爷只是受伤重了些,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可惜,再怎么劝,也抵不住勇国公府接连报丧。

勇国公府徐三老爷真的没了。

好端端的一人,早上还和他们一起去皇陵,晚上就传了噩耗,文武百官都惊骇了。

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皇上迟迟没来,百官在殿内等候,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昨天雨下的那么大,皇上就算乘坐御撵,也难免吹了寒风,有些身体不适,但皇上勤政爱民,不是病的起不来,他都会早朝的。

比平时晚了小半个时辰,皇上的声音有些沙哑,百官道,“皇上,你身体不适,先回去歇着吧。”

皇上摆手道,“朕都来了,上朝吧。”

话音一落,就有御史台站出来弹劾王爷,居心不良,坑害三老爷和勇国公府三老爷,导致徐三老爷死亡。

勇国公府徐家三老爷死亡一事,皇上昨晚就知道了,对此,皇上也是唏嘘不已。

但弹劾离王居心不良,皇上斜了御史台一眼,望向离王道,“离王,御史台弹劾你居心不良,你有何话说?”

王爷笑了一声,“昨天去皇陵的匆忙,没有叫上几位御史,是臣的失误。”

出列弹劾的御史望向王爷,王爷淡淡道,“要求开棺验尸的不是本王,相反,本王极力阻止,只是老王爷并非只有我一子,我虽然承袭了王爵,但府里几位老爷执意要开棺验尸见老王爷一面,我也不能阻止,昨天进皇陵之前,我一再提醒,皇陵里机关暗器不少,有些甚至连我都难避开,听到本王说这话的,应该不少吧。”

当时陪同皇上左右的有好几位重臣,都能替王爷作证,“王爷的确提醒过皇陵凶险。”

御史台则望着皇上道,“皇陵凶险,臣等自然清楚,但老王爷的陵墓是离王府修建,既然是去开棺验尸,离王府自然要确保大家周全,那些机关暗器能设置,自然能关闭,可离王没有这么做!”

御史台把勇国公府三老爷之死算在王爷头上,而且大家听了还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楚大将军笑了一声,道,“昨天勇国公府三老爷要走过道的时候,离王还曾提醒过他,过道凶险,他过不去,我记得勇国公府三老爷呲笑了一声,就大步向前了,是我记错了吗?”

昨天,王爷用鞭子把三老爷拽出来,把勇国公府三老爷拽出来的正是楚大将军。

御史台瞬间哑巴了,王爷阻拦过勇国公府三老爷,他执意要去,离王如果阻拦的话,倒是他心虚,不让人去开棺验尸了。

御史台一时间无话可说。

但这件事可没完呢,有太后一党的大臣出列道,“昨天,臣也在场,那些鞭子从暗处冒出来,实在是诡异至极,如果不是臣亲眼所见,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臣还记得,之前曾有人闯进离老王爷陵墓偷盗,有那么厉害的鞭阵,那些盗贼是怎么闯进去的?”

顿了顿,那大臣继续道,“据臣所知,离王府训练场就非同寻常,设有鞭阵,而且是前不久才重新启用的,离王之前并不同意开棺验尸,后又同意,包括皇上在内,一行人去了皇陵,却被鞭阵阻挡在外,臣觉得离王是故意在皇陵加了鞭阵,以退为进!”

王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街上莫名其妙的流言四起,紧接着有人要开棺验尸,本王不同意,是心虚,同意是以退为进,那你告诉本王,本王该怎么做?

至于王府训练场,那是老王爷留下的,至于陵墓,那也是老王爷修建的,从提出开棺验尸到一群人赶到皇陵,前后不过一天时间,本王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拆不来皇陵,更重建不来。

说我加了鞭阵,那你告诉我原本那一条通道设置的是什么机关?是本王添加的还是原本就有的,要不要叫皇上找出皇陵地图一看究竟?”

第五百九十三章 解释(三十一)

老王爷的陵墓修在皇陵一处,不止离王府有图纸,宫里也存了一份,放在最隐秘的地方,而且是一分为二。

虽然只是衣冠冢,但知情的人并不多,风光大葬,陪葬无数,且都是稀世珍宝,难保有心人不惦记,从里面盗取一两件,就足够他们一辈子吃穿不愁。

王爷掷地有声,铿锵声在大殿内回荡,太后一党的大臣都噤声了,王爷能说出让他们看皇陵地图,那说明那一块原本就是鞭阵,不是临时加的。

而且,那么长的通道,肯定会设机关,之前已经经历了箭阵,还是王府四老爷亲自破阵的。

污蔑王爷添鞭阵的说不通,又揪着上一回有人闯进老王爷陵墓偷盗的事不放,离王府追杀盗贼这么久,没听说抓到人啊,而且鞭阵那么厉害,什么人才能做到来去自如?

更更重要的是,那一通道并没有血迹,现在有了点,不过是三老爷和勇国公府三老爷的血。

这说明以前偷盗进陵墓,要么不是走的这一条路,要么是一点没受伤。

盗墓贼能悄无声息的进陵墓,离王府的老爷却进不去,这传出去还不得笑掉人大牙?

这一点,一定要给个合理的解释。

这时候,太子上殿,道,“父皇,臣之前追盗贼时,也进过皇陵,儿臣清楚的记得,那一条道并没有什么鞭子。”

昨天,太子也跟去了皇陵,但是之前在皇陵差点没命,他并没有再进去。

昨天三老爷和勇国公府三老爷挨鞭子的事,他听说了,也是他的疑惑,让太后一党笃定这是王爷设的局,揪着不放。

如果可以,太子并不想和离王当面对上,这对他没有好处,这不是太后一党拿王爷没辄,他只能亲自出马,他进过皇陵,是最有利人证,虽然他想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要他帮太后。

太后并不喜欢他。

在开棺验尸一事上,皇上和王爷想法一致,他站出来,就是惹皇上不快。

可皇上和皇后两人,皇后在太子心目中分量更重,皇后只是他一人的母后,一心为他,皇上不是。

他一站出来,皇上的脸色就冷了几分,但并未说什么,他做父皇的,总不能明着要儿子欺瞒不报,他只望着王爷道,“离王,鞭阵到底怎么回事?”

王爷倒也不慌张,淡淡道,“鞭阵是用一种特别的石头维持的,石头怎么来的,我不知道,是老王爷留下的,但石头只能管几年,如果不是皇陵被盗,我都不知道,皇陵出事之后,我亲自去皇陵换了几块石头。”

有大臣就道,“不能再把石头拿出来吗?”

石头他才放进去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拦他们进皇陵,现在要他拿出来,他还放做什么,放着玩的吗,王爷有些不耐烦了,“石头在鞭阵中间,我换石头都用了一刻钟,我没有本事扛一刻钟的鞭打。”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皇上问道。

王爷淡淡道,“可以拆掉皇陵。”

“荒谬!”皇上骂道。

王爷也不生气,“不拆掉皇陵,那就只能等过几年,石头失效,那时,皇陵尽可畅通无阻,亦或者勤练武功,通过鞭阵。”

几年时间,弹指一挥间,可大家就是扳倒王爷,急于知道老王爷到底是不是被杀的,又怎么能等五年?

现在已经打草惊蛇,这时候不趁热打铁,一举将王爷拿下,几年后,他们还有没有那命都不一定。

有大臣追问,“那是什么石头?”

王爷脸色一沉,“要不要本王请你去离王府看看?”

那大臣背脊一凉,他们知道,离王动怒了。

满朝文武不敢再提,皇上则道,“可还有人想去闯鞭阵?”

皇上眸光横扫,那些文臣很干脆的昂着脑袋,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之力,没那本事,皇上根本就不会想到他们,只有那些孔武有力的将军,才有本事试一试。

自古文臣武将就斗个不停,这不,武将三缄其口,文臣激将他们。

可有勇国公府三老爷一条人命横在前头,武将也怕死啊,战死沙场,是英勇报国,闯皇陵而死,那是赶着去给离老王爷请安。

这花花世界,他们可还没活腻呢。

没人开口,皇上就道,“既然没人敢去,那开棺验尸一事就此作罢!”

不作罢,也没人赶去,倒是对那石头感兴趣,只是没人敢问。

文武百官没人敢问,不代表离王府没人问。

逼王爷开棺验尸在成功了一半后,失败惨重,老王妃也没有装病的必要了,再加上她担忧三老爷的病情,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看着三老爷身上的累累鞭痕,脸色苍白,老王妃又心疼又生气,嘴皮都气的直哆嗦。

三太太抹眼泪,萧敏则哭道,“祖母,您救救爹爹吧,勇国公府三老爷活活疼死,爹爹伤口太深,抹了药,根本不管用,敏儿害怕……。”

老王妃如果有药膏,怎么可能不给三老爷用,那可是她嫡亲的骨肉,伤在儿身,痛在娘心。

萧敏求的是老王妃,其实还是要老王妃给王爷施压,找王爷要药膏,要三老爷和明澜似的三天之内活蹦乱跳。

三老爷寒心,他和王爷几十年的兄弟,还比不上明澜一个新进门的世子妃重要,他昨天回来,就一直等,等王爷派人给他送药膏来。

“不要求他……。”

三老爷失望道。

萧敏回头看着三老爷,老王妃冷笑道,“敏儿,你去求王爷!”

锦华轩,内屋。

明澜在打络子,雪梨在一旁看着道,“世子妃,你的手真灵巧,这络子奴婢以前从未见过。”

她们当然没见过了,这络子前世出现还要两年呢,她给楚离新做了一荷包,那些络子看腻了,换个新的。

外面,四儿打了珠帘,快步上前道,“世子妃,二姑娘在王府大门前跪下,求王爷救三老爷。”

明澜听了,脸上划过一抹冷笑。

二姑娘还真会挑地方跪,人来人往,那么多看热闹的,王爷不答应给药膏都不行。

第五百九十四章 药膏(三十二)

明澜打络子的好心情,听到萧敏一跪就烟消云散了,她得琢磨怎么弄药膏才行。

除了至亲外,知道她的血能解百毒,能让伤口尽快愈合的没几人,只当药膏是楚离给的。

三老爷是楚离的亲叔叔,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是骨肉血亲,她一个世子妃,说起来是陪楚离一辈子的人,可世子妃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别人。

有药膏给她用,却没有药膏给三老爷,说不过去。

而且,不止萧敏跪,老王妃还派丫鬟来请她去南苑。

明澜不想去,但是她没病没痛,没有理由拒绝。

她知道老王妃找她去所为何事,老王妃是要看她胳膊上的伤口,如果明澜伤口痊愈,那就代表她手里有药膏,一点搪塞的后路都不给王爷。

这不,进了南苑正堂,老王妃直接开门见山,道,“给我看看你的胳膊。”

明澜能怎么办呢,她只能撸起云袖给老王妃过目。

她倒是可以给自己补一刀,可是补一刀之后呢,明天谁知道会不会有太医来验看伤口?

况且新划出来的伤口,根本就瞒不过,万一老王妃再趁机装病,她和楚离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再者,伤口没消,那她以血救母的事就有待商榷,到时候柳贤妃和苏家还逃不掉一个欺君之罪。

这时候造假,是万万不能的。

明澜白皙的手腕上,用金簪划出来的伤口处,没有丑陋的伤疤,摸上去很平滑,只是新长出来的肉有些偏红。

萧柔在一旁看的都惊叹,“什么药膏,效果竟然这么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不敢相信。

当然,她没有看见明澜胳膊受伤,但当着太后的面划破的伤口,肯定不轻。

明澜把云袖放下,道,“倒也不全是药膏效果好,我小时候泡过三年药浴,同样的药膏,用在我身上和相公身上,效果就不一样,我能三天之内消掉伤疤,相公要七八天才能淡化。”

萧敏惊讶,“大嫂泡过三年药浴?”

明澜点头,“我小时候出生,曾外祖母怕我养不活,抱我回沐阳侯府养了三年,我在沐阳侯府泡了三年药浴,从小到大,别人病了痛了,我都没事,体质比一般人强很多。”

这事,老王妃知道。

楚离和明澜定亲,老王妃就把明澜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包括她刚出生就被抱去沐阳侯府养了三年,知道沐太夫人过世才回靖宁伯府的事。

但是泡三年药浴这事她还真不知道,不过没点特殊原因,又怎么会刚出生就离开亲娘身边。

同样的药膏,明澜用效果好,旁人用差一些,但也不会差很多,那见肉的伤口,触目惊心,老王妃舍不得儿子吃苦头。

明澜见没什么事,就要回锦华轩,结果老王妃揉着脖子道,“我脖子有些酸,你给我捏捏。”

明澜眼珠子睁大,不是吧,要她给她捏肩膀,是她听错了吗,不管是不是,先拒绝,“我笨手笨脚……。”

老王妃看过来,“你不愿意?”

帮长辈捏肩捶背,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是本分,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没有诸多借口。

明澜扯了下嘴角,起身走到老王妃身边,帮忙捏起来。

前世,明澜刚嫁进赵家那会儿,为了讨赵大太太欢心,她可没少花心思学,她捏肩,赵嫣则在一旁撒娇,赵大太太要沐婧华多和她学学,沐婧华说自己手劲大,下手没轻没重,会捏疼赵大太太,这活就一直她在做。

现在想起来,她在赵大太太跟前,大概就是个捏肩捶背的小丫鬟,后来怀了轩儿,他又身子不好,她一门心思都在照顾他身上,赵大太太几次说肩膀上,她实在有心无力,这才不了了之。

怕重蹈覆辙,明澜只能故作手法生疏,一下轻一下重,总捏不到位置上,本以为老王妃会嫌弃她,结果老王妃就是不说她笨。

这一捏,就是一刻钟。

明澜手酸的厉害,她揉手,老王妃也不催她,全看她直觉。

明澜就捏一会儿,歇一会儿,到最后,手不酸不疼,双腿站的累。

外面,一丫鬟跑进来道,“老王妃,王爷找世子爷要了一瓶子药膏给二姑娘。”

明澜眼睛睁大,楚离真的给药膏给三老爷?

压根就没有什么祛除伤疤的药膏啊,随便弄点药膏可糊弄不过去,到时候比不给还要严重。

楚离不在,明澜满腹疑惑,也没人释疑。

又过了大半刻钟,萧敏就回来了,手里一瓶子药膏攒的紧紧的,进门就道,“祖母,我拿到药膏了。”

老王妃扶着魏妈妈的手起身,道,“快拿去给你爹。”

可怜明澜手还停在半空呢,老王妃人已经出了门,明澜耸耸肩,没有跟去,带着丫鬟回锦华轩。

半道上,就见楚离走过来,明澜走过去,问道,“你哪来的药膏?”

楚离见她没事,才放心道,“就是一般的药膏,你不在,我把寒玉瓶里的血倒在了药膏里搅了搅,就拿给父王了。”

这样会不会太敷衍了啊?

怎么弄药膏,她可是想了许久,结果楚离就这样把药膏送出去了……

用了药膏,她三天之内就能结痂,甚至淡化伤疤,楚离七八天,三老爷再差,十天半个月也该好了,那么重的伤口,一滴血能行吗?

明澜觉得不大靠谱,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先拖着吧,十天半个月一般的药也能让三老爷鞭伤好七七八八了。

楚离牵着明澜的手,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刚到锦华轩院门前,雪梨就道,“世子爷,世子妃,魏妈妈过来了。”

明澜额头紧皱了下,她回头望去,那边魏妈妈几乎是小跑着过来,明澜正要问什么事,结果魏妈妈望着楚离道,“世子爷,三老爷伤的太严重,一瓶药膏不够用。”

楚离神情淡淡,“三老爷已经用过药膏了?”

魏妈妈连连点头,激动道,“刚才已经用过了,难怪世子妃失血过多,几天就跟没事人一样,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

第五百九十五章 清香(三十三)

闻言,明澜和楚离互望一眼,又齐齐望着魏妈妈。

和楚离一比,明澜明显性子更急一些,她眨眼道,“难道三老爷一用药膏,伤口就结痂了?”

魏妈妈一脸古怪的看着明澜,道,“世子妃不是用过药膏吗?”

明澜嗓子一哏,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魏妈妈想起明澜方才说的各人用药膏效果都不一样,她便道,“大概那药膏更合适三老爷用吧,方才二姑娘把药膏送进屋,三太太清洗帮三老爷清洗了伤口,就替三老爷把药膏抹上,我们是亲眼瞧见流血的伤口涂上药膏不过片刻就止了血,老王妃把药膏挑开,伤口都小了不少……。”

老王妃见了连连惊叹,只从书上见过活死人肉白骨这样的字眼,没想到能亲眼瞧见,实在是匪夷所思。

再然后,老王妃赶紧让三太太把三老爷把药膏都抹在伤口处,可是药膏就那么多,三老爷少说也挨了三十鞭子,还有七八条鞭痕没抹药膏,药瓶子就空了。

老王妃赶紧让魏妈妈来找楚离再要一瓶子,这样的药膏,就应该在身边放一瓶,以备不时之需。

楚离心中震惊,他用明澜的血都没有这么神奇效果,居然便宜了三老爷,心中不爽,还想再要,想的倒美,楚离斜了魏妈妈一眼道,“那么珍贵的药膏,老王妃以为我有多少?”

魏妈妈哑然,珍贵的东西都稀罕,或者说因为稀罕而珍贵,但世子爷什么性子,这么好的药膏,他不可能全部给三老爷,他手里肯定还有。

之前给三老爷,那是二姑娘在王府大门前跪求王爷,顾忌王爷和王府脸面,世子爷才给的,这会儿想要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都不给魏妈妈再次开口的机会,楚离便和明澜转了身。

魏妈妈还欲追上去,褚风闪身出来道,“魏妈妈不要太得寸进尺。”

魏妈妈知道自己要不到,只能空手而回。

南苑,内屋。

魏妈妈进屋的时候,老王妃正拿着药瓶子轻嗅,闻了闻,又换另一瓶,眉头皱紧。

萧敏在一旁,道,“祖母,这两药膏味道是不是一样?”

老王妃点头,“闻起来,味道的确差不多,但这一瓶有一抹若有似无的清香,很淡。”

有清香的是楚离给的那一瓶。

萧敏又使劲嗅了嗅,转头问萧柔,“你闻闻,我怎么闻不出来有淡淡的清香。”

萧柔捂嘴笑,“你鼻子还不及祖母灵呢?”

萧柔嗅了嗅,点头道,“的确有一抹清香,很淡,初闻可能闻不出来,可是多闻几下,就能闻出来了,这两药膏虽然色泽和气味都相同,甚至药瓶子都一模一样,可很显然不一样啊,这药膏咱们都用过,哪有什么奇效?”

萧敏撅了撅嘴,可她还是觉得这不是巧合,这么珍贵的药膏,应该配合最精致的玉瓶,装在最昂贵的锦盒里,怎么会用这样的小药瓶装?

想到什么,萧敏呲牙,在心里骂明澜是小气鬼。

一定是她,舍不得玉瓶,所以用这样的小瓷瓶装!

明澜真是无辜躺枪,凭什么就认为是她啊,就凭离王府财大气粗不缺钱,她出身小门小户吗,她也不差钱!

魏妈妈走过来,老王妃见了就道,“没要到?”

魏妈妈轻叹,看来老王妃心里有数,她摇头道,“世子爷不给。”

萧敏就道,“我再去求王爷。”

说着,她转身就走,老王妃将她叫住,“凡事要适可而止,你求一次是孝心可嘉,求两次就是贪心不足了。”

“可父亲的伤……。”

萧敏扭绣帕道。

老王妃让她坐到她身边,道,“我知道你有孝心,你爹没抹药的伤都在小腿肚子和大腿上,不是什么要害部分,伤口愈合的很好,有药膏自然好,没有也无妨。”

那么稀罕的药膏,也难怪世子舍不得给,换做是她,她也舍不得。

还是的找到神医,自己手里有,总比事事求人强。

只要找到神医,还怕伤疤去不掉?

萧敏点头,觉得老王妃说的在理,又问道,“可上哪里找神医去?”

永王妃在宫宴上当众跪求,大哥都不吐露半个字,还说只管去找,找他算他输这样的话,这不是铁定找不到吗?

萧柔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大哥能找到,我们肯定也能啊,除非那神医被大哥给关在了隐秘处,不见阳光。”

再说明澜,听了魏妈妈一番话,内心震撼不已,她回屋后,就望着楚离道,“我要试试,魏妈妈说的是不是真的。”

只是在药膏里加了一滴血,胡乱的搅了几下,就能愈合伤口,那她当初帮楚离止血,还滴了不少的血呢,也没见有那么强的效果啊。

楚离也赞同明澜试一试,雪梨赶紧找了两瓶子止血药膏出来,明澜扎破指尖,把血滴到药瓶子里,再搅合均匀,然后道,“谁试?”

雪梨摇头如拨浪鼓,可别拿她试药,她怕疼。

楚离把药膏拿起来,笑道,“我去训练场,那里不缺伤口。”

“我也去。”

明澜起身,楚离就看着她,眸底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似笑非笑道,“你要去看暗卫上药?”

明澜,“……。”

她去看暗卫挨鞭子不行吗?

默默的,明澜又坐了下来。

楚离带着药膏走了,明澜狠狠的瞪着他的背影,结果楚离回头,正好捕捉到。

好在雪梨懂事,上前一步,借给明澜倒茶把楚离的视线给挡住。

确定楚离走了,雪梨连连拍胸口,她真是胆子肥,居然敢帮世子妃。

明澜赞赏的看了雪梨一眼,赏了她一对丁香银耳坠,高兴的雪梨屁颠屁颠的。

刚赏完,外面秋棠进来,清脆了声音道,“世子妃,王爷让你去训练场。”

雪梨扶额,这是要闹哪样啊?

世子爷不让世子妃去,结果他前脚走,后脚王爷就派人来传,世子妃是该听世子爷的呢,还是该听王爷的?

雪梨替明澜纠结,但明澜就高兴了。

不让她去,她偏要去。

第五百九十六章 消息(三十四)

不但去,而且明澜走的速度很快。

没有丫鬟在的时候,她甚至提起裙摆小跑了一段路。

到垂花门时,她就追上楚离,然后……

超过了他。

嗯,当没看见他似的把他甩在了屁股后面。

“你这么急,是要去哪儿?”楚离问道。

明澜回头,呲了他一眼,“父王找我。”

楚离眉头拧成麻花,父王找她,她用的着这么急吗?

楚离没有追过去,他了解明澜,他越是追,她走的越快,肯定是方才没许她跟过来,心里存了斗气。

只是楚离没想到,他进训练场,明澜已经坐在那里嗑瓜子了,悠哉悠哉。

楚离,“……。”

他眼睛在训练场扫了一圈,问道,“父王呢?”

明澜继续嗑瓜子,雪梨指着远处道,“王爷刚刚拿锦盒装了块石头往那边走了。”

那是去内院的方向,又是拿石头,看来老王妃在追问石头的事。

偏偏这些石头都放在暗格里,只要一进房间,鞭子就抽过来,躲避都来不及,别提拿石头了,这样的重任,只能交给明澜。

连拿石头这样的事都交给她办,她容易么?

楚离坐下,药瓶子就放在桌子旁,他望着褚风,褚风就硬着头皮进屋训练了。

他们这些暗卫是轮流训练的,这一鞭子抽下去,能疼的人爬都爬不起来,还怎么听吩咐办事?

可世子爷要他试药膏,他能怎么办呢。

褚风进了第三个房间,他是尽全力躲避,那一道道鞭子抽过来,就像是寒风吹过一般。

这些天,褚风勤奋练武,为的就是躲避鞭子,效果也很显著,第三个房间,他能全身而退。

只是训练了一刻钟,他已经浑身无力,现在第四个房间,绝对要挨鞭子。

可楚离要的就是他挨鞭子,褚风叫苦不迭,最后硬着头皮走过去,他伸了手,一鞭子抽过来,手背上瞬间多了一条鞭痕。

雪梨吓的脖子一缩,把眼睛给捂上,不敢看。

褚风龇牙咧嘴的走过来,楚离帮他抹药膏,等了小会儿,手上的鞭痕就淡了。

明澜吃惊,“真的有效。”

褚风不敢置信,世子妃到底是不是人啊,她的一滴血,竟然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他望着楚离,以前世子爷也用过世子妃的血啊,可没有这么奇特的效果,他道,“要不,世子爷你进第八个房间挨几鞭子?”

楚离斜看着他,褚风就改口了,“世子爷武功精进不少,要挨鞭子,估计得进第九个房间……。”

话音未落,楚离脚一抬,直接把褚风揣进了第四个房间。

褚风堪堪稳住身子,鞭子就抽了过来,吓的褚风直叫救命。

一旦进了房间,可就没那么容易出来,褚风只能拼命躲开,饶是如此,一刻钟,也还是挨了三鞭子。

不过,现在有了药,没人心疼他鞭子挨的多。

褚风试验还不够,楚离进了第九个房间,挨了四鞭子,扶他出来时,明澜说了一句,“下回训练记得脱衣服,这也太浪费了一点儿。”

楚离没差点喷血。

他都伤成这样了,她不心疼他,反倒心疼锦袍?

明澜扶他进了屋,褚风守门,明澜帮楚离把锦袍脱了,然后咬破手指,把血滴到他后背上。

两滴血,等了小会儿,后背上的伤口就愈合了。

雪梨捂着嘴,才没有叫出声来。

明澜惊呆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趴在小榻上的楚离,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伤口不疼了,他动了动,看了眼不远处的铜镜,后背上有伤疤,但是没有触目惊心的鞭痕。

他起身,望着明澜道,“你的血比之前效果强了很多。”

明澜则道,“可我什么都没做啊。”

前世,她的血可没有这么强的效果,不然她也不用六年才把轩儿治好。

楚离和明澜几乎是形影不离,明澜做了什么,他都知道,要说和楚家之前有什么区别的话,楚离道,“难道和你嫁人有关?”

楚离一脸难道是我的功劳,明澜差点喷他一脸。

要真是这样,他绝对有理由把她往死里头折腾。

前世,她也嫁人了好么,而且还生孩子了呢。

“肯定不是,”明澜笃定道。

楚离望着她,“你这么肯定?”

明澜用眨眼,掩饰心虚,毕竟嫁给赵翌和嫁给他不同,而且她重生过,明澜道,“你忘了,嫁给你之后,我用血给你止血过。”

楚离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道,“那就应该和你救你娘,失血过多晕倒有关。”

他不是猜测,而是肯定。

就像他练武,累到极点后,再恢复如初,他的极点会增强一点点,下次同样的程度,他就不会再晕了。

明澜应该就是如此,她的血喂给了苏氏,为了保命,身体迅速造血,才让她恢复如初,无形中,这些血的效果也增强了。

明澜噗呲一笑,道,“照你这么说,我再晕个几回,岂不是连死人都能救活了?”

“未必不能。”

“……那我试试?”

“你不要胡闹!”

楚离的声音徒然加重,明澜惊愣住了,开玩笑而已,他怎么反应这么激烈,她又没有谁要救活的。

想到什么,明澜脸一白,抓了楚离的手,道,“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爹他……。”

楚离也知道方才他那句话说重了,他只是心徒然颤抖了两下,这傻女人,谁知道她会不会真这么做,沐阳侯说过,明澜这样的血,一个甲子年才出现一个。

明澜为自己的血效果加强而沾沾自喜,乐不可支,可楚离高兴不起来,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何况,明澜是上天赋予的使命。

谁也不知道的使命。

见明澜着急,楚离忙道,“我还没有岳父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雪梨在一旁点头。

没有消息,就代表老爷还有可能活着啊。

明澜眼眶微红,事关她爹,她不知道楚离的话可不可信,这时候,门被砰砰敲响,不等楚离应声,褚风已经推门进来了,手里一小竹筒,他高兴道,“世子妃,有顾二老爷的消息了!他还活着!”

第五百九十七章 石头(三十五)

明澜一听,脸上闪过一抹狂喜,她站起来,急问道,“我爹在哪儿?”

知道他人没事还不够,还要知道他人在哪里,明澜才安心。

褚风摇头,“还没有确切消息,但飞哥传书回来,已经找到二老爷了,他人安然无恙,不过赵明,中了一箭,还在医治。”

他把竹筒递给明澜,证实他所言非虚。

明澜看过后,心情越发激动,父亲真的还活着,半晌之后,她又冷静下来,把竹筒递给褚风道,“让人把竹筒送到靖宁伯府给我祖父。”

本来明澜是打算让褚风亲自跑一趟的,他跟着她进出伯府多次,伯府的人认得他,但是他刚训练完,还挨了鞭子,身体正虚。

褚风接了竹筒道,“我让褚悠跑一趟。”

父亲失踪,明澜一颗心一直在嗓子眼,生怕听到什么噩耗,如今父亲没事,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拿了锦袍来,明澜高兴的伺候楚离穿戴,方才出训练场。

再说王爷,明澜帮忙从暗格里把石头取出来用锦盒装好,王爷就带着锦盒去了南苑,一是探望三老爷,二就是老王妃想见见石头。

药膏的事,早在王爷进内院时,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王爷只当传的夸张了些,毕竟是流言,一粒小石头都能传成挡路巨石。

等真见到三老爷,见他气色比昨天回来时好了不少,就暗暗心惊,训练场的鞭子,王爷没少挨,一鞭子就能抽的人皮开肉绽,几十鞭子,一般人实难承受。

只是三老爷伤口包扎严实,身上还盖着被子,王爷也不好要他拆开给他看看,只叮嘱他好好养伤。

三老爷则向王爷道谢,如果不是王爷,世子是不可能把药膏给他的。

魏妈妈扶着老王妃过来,三老爷动了动,牵动脚肚子上的伤口,疼的倒吸气,老王妃赶忙道,“你别动。”

三老爷姿势不舒服,挪了挪,又是一阵倒抽吸。

萧敏扑通一声跪下,道,“大伯父,你再帮爹爹要一瓶药膏吧。”

王爷眉头皱紧,老王妃则道,“老三身上的鞭痕太多,伤口太深,一瓶子药膏连一回都不够用。”

王爷吩咐萧总管道,“去和桓儿说一声,看还没有药膏。”

萧总管心道,就是有也不会给了啊,三老爷这是自作自受,一边想把王爷从爵位上拉下来,一边又求王爷,不讲骨肉亲情在前,又拿骨肉亲情逼王爷,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王爷吩咐,萧总管明知是白跑一趟,这一趟也不能省,说到底,就是做给老王妃看的。

老王妃心知肚明,她只是本着多说一句,不费什么力气,万一真要到呢,她望着萧总管放在一旁的锦盒,道,“这是……。”

“石头,”王爷淡淡道。

萧柔惊讶道,“就是那能让鞭子没人自己动的石头?”

那边萧扬把锦盒拿起来,不敢置信道,“这世上真的有这么神奇的石头吗?”

他想看看,萧扬望着王爷道,“大伯父,我能看看吗?”

王爷知道他们好奇,不止他们,皇上也好奇,不满足他们的好奇心还不知道会纠缠他多久,便道,“看可以,但不要拿手碰。”

得了允许,萧扬忙把锦盒打开,偌大的锦盒里,静静的躺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

这样的石头,就是丢在路边,都懒得多看一眼,真的有那么神奇?

大伯父不是糊弄他们的?

还不许用手碰,不拿出来怎么看清楚有什么特别之处,大伯父就是喜欢故弄玄虚。

萧扬看了萧敏一眼,萧敏赶紧给王爷倒茶,道,“大伯父喝茶。”

王爷本想说不喝,可是萧敏的茶都端到他跟前了,王爷只好伸手接了。

只是他一转身,还没坐下呢,身后传来一声尖叫,随即啪嗒一声,锦盒砸地声传来。

王爷回头,就闻到一股烤肉香,萧扬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几根手指的指尖都烤焦了。

屋子里丫鬟婆子们齐齐色变。

见状,王爷心头一震,他知道石头拿在手里会灼伤人,手臂会使不上力气,一动仿佛有无数针扎似的,但疼个两三天也就没事了,远没有这么严重,怎么会这样?

心中疑惑,但王爷脸色阴沉,他刚叮嘱不要拿手碰,背过身就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见王爷脸色难看,老王妃忍着心疼呵斥萧扬道,“让你不要用手碰,你不听!还不快认错!”

三太太心疼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她道,“娘,你就别骂了,王爷说的不清不楚,扬儿好奇……。”

三太太习惯性的替儿子开脱,只是话说了一半,就被老王妃给瞪没了。

丫鬟把锦盒捡了起来,那块石头,却是没人敢碰,都离的远远的。

王爷脸色冷着,他伸了手,丫鬟赶紧把锦盒送上,王爷蹲下,伸出手,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块石头就被吸了起来,最后手一收,石头啪嗒一声掉在锦盒里,砰的一声,锦盒合上。

王爷起身时,脸色冰冷,就像是深秋瓦片上的一层寒霜,“包扎完伤口,去祠堂跪三个时辰!”

丢下这一句,王爷拿着锦盒转身就走。

身后,三太太气的脸都紫了,她儿子都伤成这样了,王爷还要罚他,他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老王妃瞪了她,道,“你给我消停点儿!”

勇国公府三老爷和三老爷就是不听王爷的话,才被鞭子打,葬送一条命,王爷本就怒火中烧,现在萧扬又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王爷罚他跪三个时辰算轻的了。

她一开口就把过错算在王爷身上,那是王爷!

就不知道撒个慌,说手突然一滑,他伸手去接,王爷背对着,后面又没长眼睛!

本来老王妃还想王爷找世子要一点药膏,现在就算世子给,王爷也不会答应了,真是猪脑子。

不过那石头……

方才在锦盒里,老王妃只看了一眼,她自持身份,不可能凑上去瞧,自有人送到她跟前来让她过目。

那一掉,她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第五百九十八章 别碰(三十六)

算起来,那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一天,她陪老王爷进宫参加宫宴回府,刚回府,萧总管就送上一锦盒,说是沐阳侯府派人送来的贺礼。

老王爷接了,打开看了一眼。

她在一旁,瞥了一眼,隐约看见是块石头,只当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还笑说,“沐阳侯府也忒小气了些,送块没雕琢的石头就算了,还这么小,我离王府缺这么块石头吗?”

老王爷没接话,只交给萧总管,让他送书房去,结果刚迈步下台阶,那边王爷和皇上打打闹闹过来,不小心撞到了萧总管,锦盒和石头都摔在地上。

萧总管要伸手去捡,被老王爷止住,“别碰!”

当时,萧总管的手都快碰到石头了,最后收了回来。

老王爷蹲下,和方才王爷一样,用内力把石头吸起来装进锦盒内,一句话没说,就直接去了书房。

把她晾在大门处,闹了个没脸。

因此,她还把沐阳侯府老夫人给记恨上,后来碰到,还问她送的到底是什么稀罕石头,问的沐老夫人一头雾水,她没有给离王府送过石头,反倒是离王府送过一块石头去给沐太夫人,大概是沐太夫人的回礼吧。

这事,老王妃印象深刻,老王爷从来不送人礼物,却送一块石头给沐太夫人,老王妃觉得匪夷所思。

没想到一块小小石头,竟然有这么大的用处。

既然石头是沐太夫人给老王爷的,老王爷失踪后,训练场就不能用了,再次启用是在明澜进了训练场后,莫非明澜和这石头有什么关系?

而且,昨天,世子妃要去皇陵,王爷特地叮嘱萧总管将她拦下。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再说王爷,带着锦盒出了南苑,就直奔皇宫,去了御书房。

而此时,那块石头,在宫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东宫,含芳殿。

顾音澜靠在大迎枕,手里一本书翻着,不耐烦的翻着,丫鬟端着一碗燕窝粥过来。

一阵吹进来,顾音澜听到挂在窗户上的银铃响,她道,“把燕窝粥放下,下去吧。”

丫鬟把燕窝粥放在一旁小几上,就退了出去,顺带把门关上。

门一关,一道影子一闪就出现在了床边,吓的顾音澜心扑腾乱跳,屋子里没外人,走路带点声会死人吗?!

那人一袭黑衣,脸上带着银色面具,声音冰冷,“找我何事?”

顾音澜质问道,“你给我的是什么蛊虫,我照你说的做了,可那蛊虫没有钻进离王世子妃体内,反倒跑我身体里了!”

黑衣男子额心狠狠的皱紧,“你确定照做了?”

顾音澜气不打一处来,“那是蛊虫,我敢不造做吗?”

黑衣男子眸底闪过一抹不敢置信,宫里的事,也会传出宫外,顾音澜引来蝴蝶飞绕,后晕倒怀了身孕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蝴蝶蛊是他下的,没有药引,蝴蝶蛊根本就不会醒过来,怎么可能招来蝴蝶,原来那只蛊虫钻进了他体内。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她知道我中了蝴蝶蛊!”顾音澜道。

黑衣男子眸光冰冷,“离王世子妃知道的还真多。”

岂止是多,人家本事大着呢,蛊虫怕她,她想办法下在苏氏身体里的蛊虫,也没能要了她的命,更别提一尸两命。

顾音澜是一肚子邪火,本以为找到了个靠山,结果呢,这靠山管屁用!

黑衣男子则道,“下在苏氏体内的蛊虫已死。”

顾音澜望着黑衣男子,咬牙道,“你不是说除了母蛊,根本就没有办法除掉蛊虫吗?”

“注意你和我说话的态度!”黑衣男子眸光冰冷。

顾音澜倒也不怕他,更别提吓的身子打哆嗦了,她摸着自己的小腹道,“我怀着孩子呢,我发点小脾气,太子都忍我,你忍不得?”

看着顾音澜的小腹,男子的冷冽的神情柔和了几分,道,“既然怀了身孕,就好好养胎。”

顾音澜没好气道,“我怎么好好养胎,太子妃想弄死我,皇后不喜欢我,我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你要想我把孩子安然无恙的生下来,就帮我除掉太子妃。”

男子唇瓣抿成一条线。

他来大周的目的是拿到碎玉阙回去复命,和顾绍业联手也是为了碎玉阙,帮她除掉苏氏已经是闲事管的太多。

见他不说话,顾音澜从床上下来,走到他身边,抱着他道,“我坐上太子妃的位置,腹中的孩子就是太子的嫡长子,将来太子登基,他就是太子,不费一兵一卒就坐拥大周江山,你不高兴?”

男子笑道,“你确定腹中孩子就一定是我的?”

顾音澜脸一沉,“孩子是不是你的,你心里没数吗?!”

每回和太子欢好,太子妃总会端一碗避子药给她,她怎么躲都躲不掉,她不喝,皇后就会传召她去凤鸾宫,一碗加了避子药的茶,她不喝也得喝。

太子虽然护她,可太子妃未怀身孕,侧妃不许先怀,这是规矩。

虽然当初赵皇后先生了,还母凭子贵母仪天下,可她一点都不体谅她。

不让她给太子生,那是逼她给一个从未见过真面目的男人生。

一个碎玉阙,根本不足以牵制他,等他拿到手,他就回走。

她没有后台,没有靠山,太子虽然宠爱他,可这样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每次见到娘亲,她总会耳提面命和她说孩子的重要性,她也知道孩子很重要,生下来就等于是在后宫里站稳的脚跟。

柳贤妃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她怀不上,太子妃盯的死死的,她能怎么办?!

顾音澜就把眼睛盯着男子了,太子不是每天都来她的屋,如果怀了这男子的孩子,他一定会尽全力护她周全,如果有幸生下儿子,太子登基,那就是皇子。

太子妃有赵皇后疼爱,又有穆王府做靠山,她什么都没有。

大哥生前给她找的靠山,她一定要抱的紧紧的。

看着顾音澜憔悴,惹人怜惜的脸,男子心软了几分,说到底,只是一个无权无势在后宫挣扎的女人,他道,“这世上,只有神女的血能杀蛊虫。”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不善(三十七)

顾音澜呲笑,“神女?这世上还有神仙?能呼风唤雨?”

如果真能呼风唤雨,却帮苏氏除掉蛊虫,也是闲事的太宽,俗人一枚。

男子摇头,“神女不是神仙,普通女子一个,我抬抬手就能杀了她,只是……。”

“只是什么?”见他说一半就停了,顾音澜越发好奇。

别的不说,单单神女这两个字,就足够人好奇。

男子却突然变了脸,冷了声音道,“不该你问的少问。”

顾音澜气涌上头,一把将他推开,坐在床上哭道,“你走,找你的神女去!”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变脸快。

男子皱眉,倒也没有宽慰顾音澜,只道,“如果你没有撒谎骗我,那离王世子妃应该就是神女。”

顾音澜猛然抬头,道,“离王世子妃是神女,怎么可能?!”

顾音澜并不知道神女是什么人,但她下意识的否定,神女,这两个字太高贵,就如同那块送她都不要的破玉阙,男子却称之为神玉,为了它,甚至不惜去闯皇陵。

只要她说有神玉的消息,深宫围墙,他也会进来见她。

如果明澜是神女……

他还会帮她杀明澜吗?

直觉告诉她不可能。

万一他对神女顶礼膜拜,反过来杀她怎么办?

男子没有说话,这一趟他回去,把寻找神玉的经过禀告父亲,父亲说神玉只有神女的血能召唤,不论丢在任何角落,它都会回到神女身边。

他们从离王世子妃手里抢到的碎玉阙,在回去的路上失踪,他们以为是被人给偷了,烧了驿站泄愤。

事后才知道神玉是自己走的,它回去找神女了。

父亲没有怪他们办事不利,反而奖赏他们,他不止要找神玉,还有找神女。

父亲告诉他,神女身上有火焰胎记,如果重生一回,胎记会现于额心,百毒不侵,蛊虫靠近她,会颤抖。

离王世子手里有百毒不侵的药,他原就打算去离王府试探一二,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顾音澜就告诉她蛊虫惧怕离王世子妃的事,就算离王世子妃不是神女,她身上也携带了神女的血。

男子望着顾音澜,道,“既然你和离王世子妃从小一起长大,你可知她身上有没有火焰胎记?”

顾音澜心头一震,他连火焰胎记都知道……

顾音澜摇头道,“我和她一起长大,从未听说过她身上有火焰胎记。”

“她额心的不是火焰胎记?”男子拧眉。

顾音澜呲笑一声,“什么火焰胎记,难道你不知道京都早些年盛行火焰额妆吗,你要喜欢,我画给你看。”

她刚说完,外面丫鬟敲门喊了,“侧妃?”

男子身子一闪,就隐于暗处,顾音澜道,“进来吧。”

丫鬟进来,顾音澜已经上床躺着了,正吃燕窝粥呢,丫鬟进来道,“侧妃,方才离王带石头进宫,太子妃都去看了。”

顾音澜脸色一冷,道,“我这样子能去吗?!”

丫鬟扑通一声跪下认错,顾音澜摆手道,“下去吧。”

一块石头,有什么可稀罕的。

丫鬟赶紧爬起来,一溜烟退出去。

丫鬟难为啊,这些事不禀告,回头侧妃知道了,又怪她们知情不报,那时候就不是她这样子不能去了,而是我还没死呢,连门都出不了?

丫鬟走后,男子再出来,顾音澜阴阳怪气道,“可别告诉我,那石头叫神石。”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叫神,她干脆改名叫神人好了。

见她一脸醋味,男子道,“以后没事,不要叫我进宫。”

丢下这一句,顾音澜还没说话,屋子里已经不见人影,气的她直捶被子。

王爷带石头进宫给皇上过目,太后知道后,想亲眼见一见,就派公公去御书房传召。

王爷懒得去永宁宫,只说石头在御书房放一晚,他明天来取。

皇上知道石头不能用手碰,就亲自带着石头去了永宁宫。

永宁宫外,李贵妃和赵皇后都乘坐肩舆,都雍容华贵,不可一世。

但脸色却大不相同,李贵妃是一脸灿笑,赵皇后脸阴的能滴墨。

两人前后进了永宁宫,身后的嫔妃议论纷纷,有嫔妃道,“我听说沐阳侯府和护国公府要结亲了?”

“可不是,我还以为皇后能借着沐阳侯府的权势翻身,没想到翻到阴沟里去了,沐阳侯府继室嫡女嫁进赵家,沐阳侯世子却要迎娶护国公府嫡女,出嫁的女儿哪有儿子来的重要?”

“不过我听说护国公府嫡女是装病的?”

“谁知道呢,护国公府说四姑娘伤的很重,沐阳侯世子能不负责吗?”

“这不是讹上了吗?”

“是不是讹上不知道,不过人是在离王府受的伤,离王世子妃亲眼所见,沐阳侯世子可是离王世子妃的表哥,不是真的,离王世子妃总不会坑自己的亲表哥吧?”

“说的也是……。”

“这事情真是越来越邪乎了。”

嫔妃们有说有笑的跟在后头,她们这些人在宫里苦苦挣扎,就靠这些八卦过日子。

锦华轩。

明澜正喝茶呢,外面丫鬟进来道,“世子妃,赵太傅府二少奶奶求见。”

沐婧华?

今天不应该是她回门的日子吗,怎么来王府找她?

“请她进来,”明澜道。

一盏茶喝完,又过来一会儿,明澜才起身,刚走到院门口,就瞧见沐婧华走过来。

一袭华贵裙裳,眉间有淡淡的妩媚,只是看她的眼神不善。

来者不善啊。

不过明澜也没指望顾音澜对她能有好脸色,她威逼她帮忙找锦盒,只怕做梦都恨她恨的牙根痒痒。

明澜就站在那里等她,如果眼神能杀人,她早被沐婧华给灭了,不等明澜开口询问,沐婧华牙齿磨的嘎吱响,“我真恨不得给你一刀。”

开门见山的太快,快的明澜愣住,碧珠色变。

碧珠害怕啊,万一沐婧华手里真拿一把刀,随手捅过来,世子妃还有活命?

碧珠将明澜挡在身后,丫鬟的忠心,明澜很感动,但更多的还是哭笑不得,她看了碧珠一眼,道,“她不会杀我的。”

第六百章 便宜(三十八)

沐婧华云袖下的手攒紧,望着明澜,冷笑道,“你倒是笃定我不会杀你,我告诉你,哪一天你把我逼疯了,我死一定拉你做垫背的!”

碧珠恼了,没人欢迎表姑奶奶来,一来就杀啊死啊,她不忌讳,世子妃还忌讳呢!

明澜脸也沉了,“离王府不是你发疯的地方!”

沐婧华咬牙道,“你不知道我在赵家是什么处境吗,你还撮合大哥和护国公府四姑娘,你存心把我往绝路上逼!”

赵家现在对她还有几分和颜悦色,那是有求于沐阳侯府,一旦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就赵家的为人,赵大太太那副丑陋嘴脸,她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京都望族林立,大家闺秀不知道多少,她帮大哥挑谁不好,为什么一定要是护国公府的人?!

昨天是下大雨,她没法出门,不然她不会等到今天。

明澜好笑,“你能嫁给赵家,表哥为什么不能娶护国公府的姑娘?”

“表哥不是非娶护国公府李四姑娘不可?!”沐婧华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明澜懒得搭理她,她就能执意要嫁,别人就是可娶可不娶了,敢情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才满意呢。

明澜转身回锦华轩,沐婧华跟了进来,有些话在院门口说不了。

进了正堂,碧珠直觉的把丫鬟都轰出去,然后站在明澜身边。

沐婧华憋不住道,“你想办法把大哥和护国公府李四姑娘的亲事搅黄了!”

不是商量,几乎就是命令的语气。

她也配命令世子妃?没拿扫把轰她出府就算是给舅老爷和表少爷面子了!

让她进屋说话,她还蹬鼻子上脸了,碧珠很上火。

明澜冷笑一声,“侯府已经登门提亲了?”

沐婧华气道,“还没有,我娘和祖母都不同意,但是大哥坚持,再加上护国公府李四姑娘被砸伤,大哥执意要负责,父亲站他一边,一块绿豆糕也能把李四姑娘砸伤,谁信?她又不是豆腐渣做的!”

虽然还没有提亲,但沐婧华知道,提亲是迟早的事。

明澜随手拿起一块糕点,淡淡道,“你要不信绿豆糕能砸伤人,我可以叫暗卫出来砸给你看看,你想缺胳膊还是断腿都可以。”

“你!”沐婧华气的恨不得把糕点盘子扑明澜一脸。

明澜把糕点放下,拍手道,“我赞同表哥迎娶李四姑娘,至于你,成亲之前,赵家就几次三番捉贱你,你执意往火坑里跳,那是你的事,表哥没有理由需要为了你放弃一辈子的幸福,你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居然还试图来说服她,她以为她能比的过表哥在她心目中的分量,真是可笑。

沐婧华知道她没有那么重要,可她已经是赵家的人了,是赵二少奶奶,她上了赵家的船,赵家掉进深渊,她能独善其身吗?她不能。

何况赵大太太还盯着她,她什么都不做,她绝不会有好脸色给她看。

她劝不动明澜,但是威逼指不定有用,沐婧华道,“你不是要我帮你拿到锦盒吗,你帮我这一回,我一定尽快把锦盒送来给你!”

居然和她谈判,明澜觉得沐婧华出嫁之后,变天真了不少,她道,“三个月时间,我等的起。”

沐婧华猛然站起来,明澜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她控制不住脾气了,“你信不信我毁了锦盒!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如愿!”

明澜轻笑一声,“这样的威胁对我不管用,你还是好好担心,我会不会一恼,就把戒指送到赵大太太手里,那时候,就算锦盒放在你跟前,你都没有那力气拿,更别提毁掉。”

沐婧华气的吭哧吭哧。

明澜知道她日子不好过,碰到赵家存心算计她,算她倒霉,但前世把赵嫣害惨了,赵嫣还和她推心置腹,让赵大太太赞不绝口,绝不是什么软角色,示弱和抱怨,就和她的威胁一样,都只是一种手段。

明澜拿帕子碰了下鼻尖,道,“来一趟,装装样子就行了,赵大太太虽然厉害,但我看未必就是你的对手,压不过她,难道你还骗不过她?”

沐婧华眉头皱的死死的,她怎么觉得表姐好像特别了解她?

她就是来装样子的,而且,她也没有把赵大太太放在眼里。

至于骗她……

她这么真诚,怎么会骗人?

沐婧华望着明澜,明澜则道,“如果我是你,我就赞同表哥娶护国公府的姑娘。”

沐婧华两眼一翻,她是来劝她的,她居然帮大哥说情,心中不屑,嘴上还是问道,“为什么?”

明澜朱唇轻启道,“以朝中局势来看,不是皇后赢,就是李贵妃赢,你是赵家二少奶奶,将来太子登基,赵家一定风光无限,可如果登基的是三皇子呢?”

“不可能!”沐婧华只说了三个字。

明澜直接无视,“如果登基的是三皇子,表哥娶了护国公府嫡女,沐阳侯府就能免遭牵连,你是沐阳侯府的女儿,到时候舅舅肯定会替你求情,赵家其他人保不了,难道保一个赵家二少爷很难吗?新皇登基,在杀一批人的时候,还想留一个仁君的名声,留赵二少爷正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连斗个你死我活的赵家人都网开一面,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被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死有余辜。

沐婧华脸上的怒容去了几分,又道,“你不是扶持柳贤妃吗,皇后和李贵妃斗个两败俱伤,柳贤妃正好捡便宜!”

明澜轻笑一声,“柳贤妃无心储君之位,赵家也没有真把柳贤妃和小皇子放在眼里,这一点,难道你会不知道?李贵妃扶持柳贤妃,只是在逼皇后出手打压,那时候她们两就真的联手了,而真正联手的时候,必定是小皇子出事,没有了小皇子,柳贤妃怎么捡便宜?”

说白了,柳贤妃就是活在夹缝中,只是日子过得很舒服,这样的舒服,有赵皇后一份功劳。

如果柳贤妃一直不作为,坐山观虎斗,安享其成,以李贵妃和赵皇后的性子,她们两败俱伤之际,绝对会把拳头对准柳贤妃,一起陪葬,将来落便宜的还不知道会是谁。

第六百零一章 帮忙(三十九)

明澜说的话,和赵大太太说的,并不差什么。

沐婧华陷入沉思,好像大哥迎娶护国公府嫡女确实没有什么坏事。

再往深想,简直就是好处多多。

赵家如果想沐阳侯府帮太子,那侯府的兵权就要掌握在她亲哥哥的手里,那就得帮她除掉大哥,再如果护国公府嫡女死在沐阳侯府……

到时候别说结亲了,只怕还得结怨。

本来还得求着赵家帮她,如此一来,就是逼着赵家帮她了啊。

这么好的事,她居然还帮赵大太太来劝明澜,不过是在赵家待了几天,脑袋都变笨了。

沐婧华怒气尽消,瞥了明澜道,“你对朝堂局势倒是分析透彻,几句话,就把后宫和朝堂搅成这样,以后出门小心点,赵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明澜挑眉,“多谢表妹忠告。”

回应她的是沐婧华的冷冷一哼。

只哼了一声,沐婧华抬脚就走,她还得再回沐阳侯府一趟,免得娘亲和爹爹吵的不可开交,伤了情分。

明澜叹息,碧珠见了不解。

表姑奶奶说话,舅夫人一定会听,她不阻拦,表少爷就能娶李四姑娘进门,这是好事啊,世子妃怎么叹气?

她想不明白,就直接问,明澜起身道,“希望只是帮表哥,而不是害他。”

都是人精,哪是随便几句话就能匡人上当的,有好处的事,才回去做。

沐婧华走后,约莫一个多时辰,沐礼就来了。

他是戴着面具来的,一般他只会在脸受伤的情况下戴面具,明澜见了,憋笑道,“这一回,谁打的?”

沐礼呲疼,见明澜幸灾乐祸的语气,抬眸瞪了她一眼。

一旁跟着的小厮道,“侯爷先揍了一顿,后来护国公府三少爷又补了一顿,世子爷的脸肿成包子了。”

李三少爷是李佩瑶的亲大哥,他给妹妹出气,沐礼没还手。

虽然这一顿,挨的不算冤,就是有点惨。

但他既然想娶他妹妹,能对大舅子还手吗?

手一还,媳妇就没了。

明澜憋笑,道,“表哥够勤奋,脸上带伤还来训练,不过你最好和楚三少爷岔开,不然面子就保不住了。”

沐礼扯着嘴角道,“他一时半会儿估计来不了,我方才来的路上,看见他遛马,和顺平侯世子起了冲突。”

他没敢看热闹,从一旁悄悄的溜了过来。

沐礼朝明澜作揖,“谢表妹出手相助。”

明澜眨眼,“表哥谢的我有点糊里糊涂。”

沐礼头大,“表妹,你就不要和表哥装傻了。”

明澜轻耸肩,算是默认了,只道,“就这样一句谢谢就算了?”

说完,又觉得这话颇耳熟,这不是楚离常说的么?

当初,她可是把这话恨的牙根痒痒,她怎么学的跟他一样了。

明澜正要说开玩笑的,沐礼先一步道,“以后表妹需要,但凭差遣。”

明澜靠近一点,小声问道,“表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看上佩瑶哪点了?”

沐礼脸一红,外面,一声轻咳传来。

明澜扭头,就看到楚离走进来,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但明澜就可以想到,他的脸肯定是黑的。

不就靠的稍微近了一丢丢,至于吗?

沐礼想哭,表妹,你坑我呢。

楚离走进来,道,“都喜欢站在说话?还是不喜欢这些椅子,要不要我让人换一批新的?”

醇厚如酒的声音,特别的温柔。

明澜却吓着了,“不用,这椅子坐着很舒服。”

沐礼已经坐下了,道,“我来,除了道谢,还有件事要表妹帮我。”

明澜眨眼,“什么事?”

沐礼从怀里拿出一锦盒,明澜丢过去一记我懂的眼神,道,“是要我帮你送给佩瑶吧?”

沐礼正要点头,楚离就道,“送个东西还要人帮忙,不会自己送吗?”

沐礼拿着锦盒的手不知道是送出去好,还是收回来好,尴尬啊。

明澜则道,“我表哥脸皮薄。”

楚离斜眼过来,这女人是在说他脸皮厚吗,他笑道,“要不把面具摘了比比谁脸皮厚?”

明澜一脸凌乱,表哥那不是脸皮厚,他是脸被打肿了好么?!

厚和肿不是一个意思啊!

沐礼无话可说,楚离道,“脸皮薄不好当面送,难道还不会翻墙了?”

沐礼恍然大悟,指着楚离,又指着明澜道,“你,你们……。”

明澜脚一抬,狠狠的朝楚离踩了过去,他自己不守规矩礼仪就算了,还教坏她表哥!

结果这边明澜帮沐礼出气,沐礼还道,“好办法!”

明澜气成河豚鱼。

楚离丢过来一记算你识相的眼神,结果沐礼把锦盒放到明澜跟前了,道,“这个我没法翻墙送,这是父亲给我准备的定亲信物,姑母没法出府,母亲顾忌赵家,不便替我送,其他人身份不够,父亲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送最好,就让我来找你帮忙了。”

的确明澜送合适,离王世子妃身份足够,再加上这桩亲事,有一小半是她的功劳,她和李佩瑶的关系又很好。

只是表哥你说完,能不能不要直接就跑了?

明澜拿着锦盒,朝楚离笑,“表哥只是来找我帮忙的……。”

楚离眸光深邃,眸底闪着点点火光,流光溢彩,“帮忙需要站的那么近吗?”

“哪有啊,明明站的很远,”明澜打算抵死不承认。

她也是冤,凑近问个话,表哥没回答,自己反倒被逮了个正着。

可她越这样说,某男越火大,那么近还叫远,那在她眼里什么叫近?

想到什么,楚离哼了一声。

也不说话,直接把明澜打横抱起。

在明澜懵了的时候,就把她扛回屋了。

可怜沐礼的定亲信物,要不是碧珠眼疾手快,非得要砸坏不可。

她拿着锦盒,追出去,抬脚要跟进内屋,那边陈妈妈快步过来,把碧珠给拉走了。

真是没眼色,世子妃失血养了好些天,世子爷都憋坏了,她还闯进屋,没得惹世子爷嫌弃。

碧珠还真没想那么多,这是白天啊……

但屋子里传来的动静,碧珠脸红的能滴血。

第六百零二章 请客(四十)

一觉醒来,太阳刚从东方升起,普照大地。

明澜是饿醒的,醒来时,五脏庙正合奏饥饿曲,声音很大,隔着一层被子都听得很清楚。

明澜脸颊微红,她昨晚还吃了一碗粥,怎么会这么饿。

碧珠听到咕咕声,捂嘴一笑,问道,“世子妃是起床用饭,还是奴婢端来在床上吃?”

昨天动静,从下午闹到半夜,她和雪梨送了两回热水,按理世子妃应该睡到日上三竿才会醒,今儿醒来的有些早。

碧珠是怕明澜太累,下不来床,可是明澜觉得她只是饿,并没有任何的身体不适,要是以前,她肯定会像是浑身被车来回碾过似的,动一动,骨头乍响。

然而,并没有。

明澜掀开被子下床,碧珠伺候她更衣,行走也没有任何的酸涩和不适,她身体的恢复力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

洗漱梳妆后,明澜便上了桌,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丫鬟都怕她噎着,道,“世子妃,你吃慢点儿。”

她也想慢啊,可是饭菜好香,吃了两个最爱的蛋饺,又喝了半碗粥,明澜才慢条斯理的享受美食,吃到一半,明澜恍惚想起昨晚似睡非睡间和她说过什么事,当时太累太困,也没仔细听,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明澜望着雪梨,问道,“昨天出什么事了?”

雪梨眼睛轻眨,摇头道,“府里没出事。”

好像这样说也不对,便道,“三少爷手碰石头,被灼伤,上了药后,去祠堂罚跪,跪了一会儿,手指疼痛难忍,后来整条胳膊都像是被针扎,才跪了半个时辰,就晕了过去,三太太心疼三少爷,就叫人把三少爷抬了回去,王爷知道后,只说等他伤好了,再回祠堂跪一天。”

应该不是这事,楚离压根就不会管萧扬受罚的事,“还有呢?”

还有……

雪梨耳根微红,道,“还有就是三少爷疼晕过去,二姑娘和三姑娘来找世子妃,丫鬟说世子妃身体不适不见客,她们闯了进来,走到台阶处,然后就捂脸跑了。”

最后四个字,雪梨的声音低的就更蚊蝇哼似的。

至于为什么捂脸跑,世子妃你应该懂的,不用奴婢详细描述那床板嘎吱嘎吱声吧?

明澜脸火烧火燎的,后悔多嘴问话,碧珠嗔了雪梨一眼,赶紧道,“府里没什么事,倒是楚三少爷,他被抓进大理寺监牢了。”

明澜愣住,怎么又是大理寺,“怎么回事?”

问完,明澜就想做昨天沐礼来道谢,顺带托她帮忙时,提过一句,楚三少爷因为遛马和顺平侯世子起了冲突,是因为顺平侯世子被抓的吗?

刚这样想,碧珠就帮她释疑了,的确是因为顺平侯世子,碧珠道,“楚三少爷不小心折断了顺平侯世子一条胳膊。”

明澜眼珠子瞪圆,夹到嘴边的玲珑虾饺也放下了,让碧珠说的详细些。

昨天,楚三少爷骑马在街上晃荡,炫耀他的骏马,亮瞎那些说他养瘦马的人的双眼。

这一炫耀,就被狐朋狗友盯上了,这些天,楚三少爷勤于练武,在训练场训练半个时辰,实在没心思再闲逛晃荡了,昨天心情灿烂,约了凤大少爷一起吃饭。

平常玩的开,那些狐朋狗友见他得了一匹骏马,要他请客。

楚三少爷从来不是小气的人,不就是请客吗?大手一挥,随便吃,小爷请!

高高兴兴进了折桂楼,结果出门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腰间荷包被人给摸了去,只顾着说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上楼梯才察觉不对劲,请客要钱啊,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说下回吧?

楚三少爷正想试一试,能不能让马传信,就找折桂楼掌柜的要了执笔,写了封信塞马背上,一拍马屁股,让它回楚大将军府报信。

然后,一群人就上楼吃吃吃,顺带看那匹马是不是真的有那么聪明。

有狐朋狗友笑道,“一万两银子买一匹小瘦马,还没见你骑两回,又换一匹新的了,你这也忒喜新厌旧了些,是不是被人说你养瘦马,听了刺耳,不想养了?要不你卖给我吧,我不怕被人说养瘦马……。”

话还没说完,楚三少爷一把将他推开,“你当然不怕别人说你养瘦马了,你是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你养了瘦马!”

一旁有男子笑道,“看看他这眼睛,一看就是纵欲过度,指不定刚从瘦马床上下来……。”

那狐朋狗友倒也不生气,夸夸其谈,“你们是不知道瘦马滋味,我敢打赌,你们尝过一回,恨不得死在她肚皮子上。”

“庸俗!”楚三少爷唾弃。

“我这不叫庸俗,我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老爹养瘦马,生生气的她娘呕血,积郁成疾,他做儿子的不能拿父亲怎么样,但不妨碍他有样学样。

当然,他是养了瘦马,但是没有碰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要真这样下流,也和楚三少爷玩不到一起去。

说白了,这就是一群嘴上荤话说的比谁都溜,真论实战,都是零经验的毛头小子。

他要拿真瘦马和楚离换那一匹假瘦马,他道,“我那瘦马可是偷了我爹三幅真迹换来了,绝不下一万两,你和我换不亏。”

楚三少爷看了他一眼,道,“换了之后呢,年年牵着我那匹瘦马去给我上坟?”

他平素胡闹一点,他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要真养瘦马,他爹一定会打的他满地找牙,别说两条腿,三条腿一起废。

他爹是过继的,对子嗣看的没有一般人家那么重,他废了,再过继一个就是了,指不定还会怂恿姑母再生一个小子……

一群人哈哈大笑,够筹交错。

酒足饭饱,就该到处浪了,但是没人结账啊,那匹骏马回去取钱,到现在都没回来,凤大少爷勾着楚三少爷的肩膀道,“你那匹骏马不会是爬回楚大将军府的吧,等它再爬回来,天都要黑了,要不,这顿我请了?”

楚三少爷两眼一翻,“一顿饭,我请不起?”

就算没钱,哪个世家少爷身上不戴一两块玉佩,就他楚三少爷的身份,赊他个十七八顿的饭,谁还敢不赊给他?

看不起他人可以,但看不起他的马,绝对没商量!

第六百零三章 斗殴(四十一)

楚三少爷坚持,他们也闲的没事,就坐下来一起闲聊,他们虽然没入朝为官,可父亲都是朝堂的顶梁柱,如今朝堂局势风起云涌,那些大臣回府都会议论,正好聊聊。

这一聊,就是过了小半个时辰。

真是爬都爬回来了,别说凤大少爷等没了耐心,就是楚三少爷自己都觉得不大对劲。

一万两银子的马啊,表嫂举荐的,可瘦,可威风凛凛,居然这么掉他的面子,真是看走眼了。

有狐朋狗友靠着窗户望街道,见顺平侯世子骑马过来,他眼睛眨了眨,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瞧见双胞胎马。”

一旁有男子道,“什么双胞胎马?”

那男子就笑道,“你瞧,顺平侯世子骑的那匹马和君衡的那匹是不是一模一样,我还真没想到他们两的眼光居然这么一致,不知道是君衡兄的眼光变差了,还是顺平侯世子的眼光变高了?”

狐朋狗友抱团的,楚三少爷是他们中的老大老二,可他是坚定不移跟着楚离混的。

楚离和赵翌虽然说不是势同水火,却也聊不到一块去,顺平侯世子是赵翌的表兄弟,自然和赵翌是一条船上的。

顺平侯世子和楚三少爷两个没少对上,互相鄙视,居然和他骑一样的马,楚三少爷浑身都不自在。

他的小瘦马独一无二,怎么可能有和它长得一模一样的?

他不信。

不过狐朋狗友都说长一样,他走过来看一眼,眼珠子没差点掉下来,还真长一样。

可是多看几眼,他又眉头拧紧了,“什么长一样,那就是我的马!”

姥姥的!

居然敢骑在他的马背上,回去一定要洗它十次八次澡去去晦气才行!

楚三少爷风风火火,要出房间,被凤泽拉住,他道,“你先别冲动,你确定那是你的马?”

虽然他也觉得顺平侯世子骑的马和他的太像,但马有相似,这么贸然去质问,实在不妥。

楚三少爷都快气炸了,“我亲自伺候,省吃俭用养肥的马,我还能认错?就算马有相似,那马鞍、马镫都是我亲手画的图纸命人打造的,这也能一样?除非他和我长了一样的脑袋!”

楚三少爷这么说,凤泽这才松手,一群人下了楼,在大街上把顺平侯世子当街拦下。

楚三少爷怒目而视,“敢骑我的马,你给我滚下来!”

顺平侯世子和楚三少爷平常就互看不顺眼,又是在大街上,谁都要面子,况且这匹马是他刚刚才得到的,岂是他说是他的就是他的?!

顺平侯世子摸着马毛,洋洋得意道,“谁不知道楚大将军府三少爷在赛马比试上,靠一匹丑不拉几的瘦马赢了比赛,最后花一万两把那匹马给买了下来,那么丑的马,你没脸骑出来见人,本世子的马英俊雄伟,你就想据为己有,怎么,占着人多,就敢明抢吗?”

抢他的马,还倒打一耙,真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楚三少爷可不受这鸟气,不下马是吧,爷不介意拉你下马。

楚三少爷过去把顺平侯世子拉下来,被凤泽给拦住,道,“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楚三少爷气的炸毛,“怎么好好说?”

那边,顺平侯世子哼了鼻子道,“本世子今儿心情好,没闲工夫搭理你们,把路让让!”

见楚三少爷横在前头,他来一句,“好狗不挡道。”

本来楚三少爷就在气头上了,狐朋狗友一人拉一条胳膊,他强忍着才没有把顺平侯世子掀下马,他居然还敢说好狗不挡道?!

什么样的脾气也忍不住了啊。

楚三少爷身子一动,就把抓着他的胳膊给震开,脚尖一动,就腾空而起,踩在马脑袋上。

风掀起他的墨发,恣意飞扬,看的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春心萌动。

顺平侯世子武功也不差,楚三少爷脚踢过来,他自然要还手,然后就在马背上打了起来。

凤大少爷等人头大,劝架不成,袖手旁观更不行,只是在马背上打架,他们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好在几个回合之后,顺平侯世子被踢下了马,楚三少爷骑在了马背上。

顺平侯世子怎么会咽下这口气呢,挥起拳头就砸过来,楚三少爷坐在马背上,轻轻松松化解,十几个来回后,顺平侯世子拿出随身小厮佩戴的刀。

刀剑无眼,这一捅过来,难免会伤到马,楚三少爷可舍不得。

这不,他弃马下地,本来他只想要回自己的马就算了,没想到顺平侯世子还揪着不放,他可不是好惹的,就开始戏弄顺平侯世子了。

他的武功比顺平侯世子高很多,戏弄他就更街上耍猴的,逗的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顺平侯世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他知道敌不过楚离,他把目标对准了马,他得不到,他也别想要!

起初,楚三少爷没看出他的用途,躲闪之间,顺平侯世子的刀堪堪从马肚子划过去,马受疼,就往前跑去。

一般马受惊后,会横冲直撞,怕伤及无辜,他纵身追去。

楚三少爷怒气彻底憋不住,把顺平侯世子往狠里揍,打的他娘都认不出他来,最后把他往豆腐摊砸去。

看着是豆腐摊,可没想到豆腐摊质量太差,啪嗒一下就碎了,顺平侯世子往旁边一滚,胳膊耍在了大石块上……折了。

两人当街殴斗,围观的百姓把整条路都给堵了,马车和软轿都过不去,巡城官赶过来,见顺平侯世子被打的惨不忍睹,而且晕了过去,赶紧回去禀告巡城长官拿主意。

晕的是顺平侯世子,打人的是楚大将军府三少爷,看热闹的是凤大少爷等,谁也不是他们惹的起的啊。

巡城官得知消息,恨不得装病晕倒被人抬走才好,为什么要在大街上打架,这不是考验他的胆量吗?

他上有老下有小,死不起啊。

巡城官深呼吸后,道,“去,把人送到大理寺!”

“所有?”巡城小兵忐忑。

巡城官拳头握紧,“除了那些百姓,看热闹的一并请去大理寺!”

第六百零四章 上瘾(四十二)

请比抓好听,虽然结果都一样,但抓一个是抓,抓一堆还是抓,要是真论后果,也就死慢点和死快点的区别了。

然而,结果却出人意料。

凤泽他们都没有反抗,连人带马都进了大理寺。

倒也没有觉得掉面子,前不久离王和离王妃不还在大理寺大牢小住一晚么,离王和离王妃何等身份,他们都能住了,他们还不能住了?

巡城官奉公守法,不惧权贵,皇上听闻后,大加赞赏,虽然案子还没了结,但皇上已经连升了他两级。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这里要提一句,巡城官是谁,巡城官是肃宁侯府大太太的娘家侄儿……

柳贤妃知道巡城官把楚三少爷他们抓进大理寺后,赶紧向皇上求情,说他才做巡城官没几天,年纪小不懂事,让皇上从轻处置,皇上听了大笑,连升两级。

的确做巡城官没几天,毕竟柳家才兴盛没有多久,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侄儿不进官场,柳家如何能有让李贵妃拉拢,赵皇后忌惮的势力?

只是升的这么快,连李贵妃都震惊了,她是想把柳贤妃牢牢的抓在手里,将来就算她和赵皇后斗个你死我活,她也不想最后让柳贤妃占了便宜去,可她把柳家想的太简单了。

能不眨眼的把楚三少爷他们一溜烟都送进大理寺,就绝不是一般人。

顺平侯世子被打的很惨,至少看起来是不忍直视,鼻青脸肿,但都是皮外伤,养些时日就好了,但是胳膊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

既然是打架,总要双方到场才能审,巡城官把人往大理寺一送,拍拍屁股就走了,大理寺卿可不敢怠慢啊,万一伤的太重死在大理寺,他难辞其咎。

请大夫,怕大夫医术不行,又请了太医。

一折腾,天就黑了。

把人放回去肯定不行,顺平侯世子一回去,短时间没法审,他小心询问大家的意见。

楚三少爷无所谓,“大理寺监牢,离王都住了,我没什么不能住的,他今天不醒,我不醒他明天也不醒!”

楚三少爷要住大理寺监牢,凤泽是他的好兄弟,自然要陪着了,那些狐朋狗友也兴奋,“我要住离王和离王妃住的那间牢房!”

大理寺卿,“……。”

丫的,当他们大理寺大牢是什么地方呢,酒楼客栈吗,还挑地儿?!

准了。

一群世家少爷大理寺监牢一日游。

原本关王爷和王妃的那间牢房关了犯人,为了满足他们,还特意让犯人给他们腾了位置,并把之前撤走的床啊梳妆台啊桌子啊送来。

怕他们晚上无聊,还送了书来解闷……

牢房分左右,一边关楚三少爷,一边关顺平侯世子。

一边热闹不已,一边冷冷清清。

对了,既然坐牢了,少不了探监送饭的,五六个世家少爷,一人送五六个小菜来,一张桌子都摆不下,凤泽笑道,“倒是可以趁机比一比谁府上的饭菜更可口了。”

鉴于上回有人冒充王府送菜,差点毒死王爷,最后死了几个倒霉狱卒,大理寺卿有心理影响,这不请了大夫在大理寺监牢,一边照顾顺平侯世子,一边帮忙检查哪些饭菜有没有被人下毒……

也真是为难大理寺卿了,一晚上没敢合眼,听衙差禀告楚三少爷他们在大牢里划拳玩骰子,嗨到半夜,还说坐牢也没有那么难受,大理寺卿一口老血没差点呛死。

姥姥的,恨不得上奏皇上,关他们一年半载看他们可还觉得大理寺大牢舒服了。

碧珠把知道的都告诉明澜,她道,“昨天世子爷知道后,让小厨房做了烧鸡,褚风大哥亲自送到大理寺去了。”

雪梨则问道,“世子妃要不要去探监?”

明澜脑门有黑线滑下,“你还探监探上瘾了?”

雪梨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明澜可不想去探监,指不定她还没去,案子就已经了结,楚三少爷既然敢打人,就能确保自己全身而退,她现在发愁的事待会儿去见老王妃。

萧柔和萧敏来找她,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要药膏,谁想到会……

这王府说大很大,说小也小啊,没事能瞒的住的。

明澜细嚼慢咽,可是一顿饭吃到饭菜凉也饱了,她打算装病,结果外面丫鬟站在珠帘外,道,“世子妃,老王妃请你去一趟。”

传话的丫鬟就在珠帘外,都看见她下床吃饭,再装病已经来不及了。

明澜忍着脸红,硬着头皮,再一众丫鬟瞩目下,内心一步一问候楚离,跨进长晖院。

丫鬟们捂嘴笑,那些婆子们则看她的脚,然后交头接耳,都是过来人有经验啊。

世子妃这样子,不像是刚刚行房过,难道传言有误,还是世子爷不大行啊……

在外面被人盯了一路,进了屋后,老王妃和魏妈妈的眼神也围着她打转,明澜强忍着才没有脸红,站着那里,任人打量。

见她背脊挺直,步伐从容,老王妃眉头狠狠的皱了下。

不是说两人从昨儿下晌闹到半夜才歇吗,怎么瞧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老王妃还想着要是明澜神情疲惫的进来,她要好好教教她不应该白日宣淫,更要注意世子爷的身子,不要纵欲过度,可这样子……叫她怎么开的了口?

明澜双眸清澈如溪水,带了几分茫然问道,“老王妃找我来是?”

老王妃神情淡淡,萧敏就道,“大嫂,昨儿我和二姐姐去锦华轩找你,听到你和大哥在屋子里打闹,我们没敢打扰就走了,昨儿谢谢你和大哥给的药膏,我爹鞭痕好了一半,可是我哥他的手,大嫂,你能不能帮我哥要一点药膏……。”

真是惹不起的一群人,没完没了了。

明澜只想清净,为了这事,她都跑了多少趟了,“药膏还剩一点儿,勉强只够一人用。”

“那给我哥用吧,”萧敏高兴道。

明澜看着她,道,“那悦珠郡主呢?”

萧敏脸上的笑容僵住。

老王妃想了想道,“给悦珠郡主吧,你三哥的手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一会儿药膏送来,你就送去永王府,好生赔不是。”

萧敏点点头,明澜看了碧珠一眼,碧珠点点头就回去拿药膏。

第六百零五章 药方(四十三)

很快,碧珠就回来了,一路小跑,脸红扑扑的,有些气喘吁吁。

明澜见了就道,“怎么跑这么急,药膏呢?”

碧珠摇头道,“仅剩的一点药膏,皇上找世子爷要,世子爷让人送进宫了。”

明澜嘴巴张大,转头看向老王妃,一脸无辜。

老王妃眸底闪过一抹寒芒。

碧珠就道,“好像就是赏给悦珠郡主的。”

老王妃脸色好转了几分,但依然难看,明澜嘴角微勾,道,“好在是给悦珠郡主的,相公的药膏管用,悦珠郡主脸上的伤疤一定能除掉。”

药膏是萧敏送去和皇上赏,意义可不同。

萧敏是赔罪,皇上赏赐,那三房就还欠永王府一个人情。

明澜只是想躲清静,但就这样让三房如愿,那就太小瞧她了,药膏要用在刀刃上,至于老王妃生气,那是她的事,做人不要得寸进尺的好,明澜脸上不露声色,温和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以为老王妃找她来就是要药膏的,结果老王妃端起茶喝了一口,道,“现在王府中馈是你管,勇国公府三老爷因为开棺验尸一事丧命,令人痛心,虽然不是王府之过,但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王爷肯定会去吊唁,但你也该亲自去一趟,把吊唁礼准备好,我要过目。”

微冷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毋庸置疑。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幸好她没有把药膏送上,否则还不得郁闷死。

只是让她去勇国公府吊唁……

明澜眉头狠狠的皱了下,现在她掌王府中馈,的确该亲自去一趟,但勇国公府三老爷的死,勇国公府肯定把王府给恨上了啊,王爷去,勇国公府估计还不敢说什么,可她是软柿子啊,谁见了都想捏几把,她可不可以不去。

老王妃没给她回绝的机会,就道,“今儿天气不错,尽快准备好去一趟,回去准备吧。”

出了长晖院,碧珠忍不住道,“世子妃真打算去勇国公府吊唁?”

明澜耸肩,“我没有理由拒绝。”

除非她不掌中馈了。

碧珠就道,“世子妃应该让一位太太陪你去。”

楚三少爷在大理寺大牢,世子爷估计会去看看,到时候万一没回来,世子妃岂不是要一个人去吊唁了。

碧珠说的,明澜不是没想过,但是她没有提,因为她知道,没人会陪她去,她倒霉被人刁难,她们才高兴呢。

三老爷还重伤在床,自是不必说,二太太和四太太都是庶媳,平常在内宅就是围着老王妃打转的,怎么可能为了她得罪老王妃,之前开棺验尸,二房和四房可是站在三老爷三太太一边的。

不过她是去吊唁的,上了香就回来,大庭广众之下,就不信勇国公府敢明着刁难她。

打定主意,明澜快步回锦华轩。

结果刚进屋,在珠帘处,就听到茶盏重重磕在桌子上的声音,明澜听了就道,“谁惹你生气了?”

楚离抬头看着明澜,眸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脸更臭了,“你没有身子不适?”

明澜以为他是在生气她退让一步,把药膏送进宫给皇上的事,她道,“不就是一点药膏,有事没事就被找去,我嫌烦……。”

“我不是说药膏,”楚离眸底有火苗闪烁。

明澜眨眼,不是说药膏,那为什么生气,对了,他方才问她有没有身体不适,明澜摇头道,“我很好啊,没事。”

就是没事,他才生气的,楚离一把将明澜拉坐下,明澜望着他,想伸手摸摸他额头吧,结果戴着面具,最后明澜在他面具上敲了下,道,“吃错药了?”

碧珠恍惚明白了点什么,她拽了雪梨一把,把一脸茫然不解的雪梨给拽了出去。

关门声传来,明澜眨眼道,“到底怎么了?”

楚离唇瓣抿成一条线,想说话吧,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最后干脆起身走了。

明澜一脸古怪,不会真吃错药了吧?

见楚离走,明澜走到窗户处,东张西望了两眼,褚风就出现了,明澜问道,“爷怎么看这不对劲啊。”

褚风憋笑,明澜翻白眼道,“别笑了,到底怎么回事?”

楚离可从来没这样过,她心里不踏实。

褚风轻咳一声,道,“世子爷没事,就是有些郁闷,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郁闷好不好,问两回都被他给岔了过去,明澜再问第三回,“如实告诉我?”

世子妃,你不会想知道的。

可是明澜一脸我一定要知道,褚风能怎么办呢,他道,“府里丫鬟小厮在背后议论爷不行……。”

“什么不……。”

行字还没说出来,明澜脸腾的一红。

褚风很识时务的纵身一跃上了树,免得明澜更尴尬。

不过他好想笑,完全控制不住了啊,褚风肩膀直抖,抖的那棵树都颤抖,抖了不少落叶下来。

可怜世子爷昨儿折腾的世子妃求饶,一般人估计都下不来床,结果一夜过去,世子妃不但能下床,而且气色红润,一点事都没有,也难怪别人会怀疑世子爷不行了。

外面丫鬟小厮的议论还好,锦华轩的丫鬟婆子看世子爷的眼神都变了,别看世子爷武功高强,以一敌六,床上功夫还真一般,很一般。

那么大的动静啊,听得她们都老脸通红,结果呢,她们都怀疑世子爷的力气是不是都用来摇床骗她们了?

世子妃也真是的,也不知道顾及点世子爷的面子,多在屋子里待半天不行吗?

被误会了,还没法解释,能不郁闷吗?

更叫人郁闷的还在后头呢,楚离走后,陈妈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好几张纸,直接递给明澜,明澜见了道,“这是什么?”

陈妈妈红着脸道,“一些偏方,府里好心人送来给世子爷补身子的,我也不好意思给世子爷,世子妃要不要找大夫看看药方有没有问题,让世子爷试试?”

说话的工夫,外面四儿又拿了两张方子进来。

明澜,“……。”

书房内。

楚离,“……。”

真的,控制不住想杀人了。

敢给他喝试试?!

第六百零六章 请帖(四十四)

明澜不会傻到拿药方去捉狭楚离,那明摆着是送羊入虎口,便把药方丢给了碧珠,就开始翻账册,看该送什么吊唁礼。

离王府的账册做的很清楚,吊唁礼有专门的两本账册,一本是收的礼,一本是送出去的。

明澜比这账册,再看当初老王爷“过世”,勇国公府送了什么吊唁礼来,再看一般国公府办丧事,王府送什么去的,酌情添减。

陈妈妈拟好礼单,碧珠送去长晖院给老王妃过目。

歇了会儿,喝了盏茶,碧珠就带着礼单回来了,明澜问道,“老王妃说什么了?”

碧珠把礼单放下,才回道,“老王妃问这礼单是世子妃定的还是陈妈妈定的,奴婢只说这礼单是世子妃比着账册旧例,和陈妈妈一起商议决定的。。”

她是如实回答的,只是她的答复老王妃好像不甚满意。

明澜嘴角扬起一抹清冽笑容,老王妃怎么会满意呢,都在等她抓错处呢,好在那些管事的之前虽然被震慑收买,但毕竟是王妃用惯了的,稍稍一敲打,那颗蠢蠢欲动的叛变的心就收了回来。

碧珠禀告完,又道,“老王妃说礼单添两成就可以了。”

明澜又看了礼单一遍,交给陈妈妈道,“添一成吧。”

其实,她拟的吊唁礼不差,不会辱没离王府颜面,但老王妃说添两成,明澜觉得太多,勇国公府三老爷虽然死了,但不是离王府造成的,人家王府开棺验尸,他一个勇国公府的老爷赶着往前蹿,现在出了事,这叫什么?

这叫赶着去送死。

等了一会儿,陈妈妈就让人把礼准备好,装上马车,明澜换了身素净点的裙裳,就准备去找楚离。

结果刚出门,楚离正好从那边过来,见她一身素色,连额间火焰都用额饰给挡住,他道,“你要去勇国公府吊唁?”

明澜点头,“你去不去?”

楚离道,“我要先去大理寺一趟,等会儿去勇国公府接你。”

明澜摇头,“不用接我,我还要去护国公府送定亲信物。”

楚离深邃的眸光带了笑意,“你确定不用我接你?”

“……我确定要。”

有离王世子陪着她去送定亲信物,是给足了护国公府颜面,也显得沐阳侯府求娶的诚心。

在楚离错愕中,明澜带着碧珠扬长而去。

刚走到二门,就看到二太太带着丫鬟过来,见明澜素色裙裳,她道,“世子妃穿这么素净,这是要去哪儿?”

明澜如实道,“去勇国公府吊唁。”

二太太一脸难怪的神情,道,“就你一个人去?桓儿怎么没陪着。”

“相公要去大理寺,”明澜淡淡道。

二太太点头,“看我这破记性,怎么把楚三少爷在大理寺关着的事给忘记了,桓儿没空,你和我说,我陪你去啊。”

这么好?

是真心的还是嘴上说说卖好,不管是哪个,明澜不想猜,直接试探道,“二婶有空陪我,那敢情好,你现在有空吗?”

二太太愣住,这不是都要出门了吗,还等她去,二太太就道,“实在是不巧,我刚约了人赏花,不好毁约。”

“那明儿呢?”明澜一脸真诚。

二太太就道,“明儿我倒是有空,但勇国公府三老爷指不定明儿就下葬了,不宜去的太晚。”

果然,只是嘴上说说,明澜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的二太太有些不自在,赶忙借口不耽误明澜,快步回内院了。

身后,碧珠翻白眼,没见过这样的,不想陪着还说的特好听。

明澜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迈步往前,结果刚到大门口,那边一公公骑马过来,看到明澜,小公公愣了下,这么巧?

小公公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递到明澜跟前,道,“世子妃,太子侧妃请你入宫赏花。”

顾音澜请她进宫赏花?

她有那闲工夫,她可没有,“转告太子侧妃,我没空。”

小公公一脸错愕,然而碧珠已经扶着明澜坐上马车,小公公手里的请帖也没人接,一路目送明澜走远。

小公公一脸古怪,问王府守门小厮道,“离王世子妃这么去哪儿?”

“无可奉告!”离王府小厮冷冷淡淡道。

小公公倒也没生气,这是离王府,下人傲慢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鼻孔朝天看人都是正常的。

但他奉命办事,完不成,回去是要挨罚的,小公公把请帖送上,道,“世子妃忙着出府,没来得及接请帖,等她回府,把请帖转交给她。”

守门小厮眉头拧着,道,“世子妃方才说了,她没空。”

小公公点头,“我听见了,但请帖是约世子妃明儿进宫,今天没空,不代表明天没空,太子侧妃说,离王世子妃见了请帖,她一定会进宫的。”

这话,没毛病。

守门小厮犹豫了下,就把请帖接了。

小公公像是甩掉烫手山芋似的,赶紧上马闪人。

守门小厮把请帖打开看了一眼,没气的把请帖扔了,这帖子上明明写今天进宫赏花!

被人摆了一道,请帖还扔不得,小厮气呼呼的拿着帖子转了身。

再说明澜,坐上马背后,就闭目小憩,走了约莫一条街,就隐约听到有丫鬟喊世子妃,声音还很耳熟。

她刚睁开眼睛,碧珠就道,“好像是四儿在叫世子妃?”

褚风勒紧缰绳,碧珠掀开车帘往后望,笑道,“世子妃,还真是四儿。”

后头,四儿拎了个小包袱跑的贼快,梳着双丫髻的她,耳朵上的银耳坠摇曳,划出漂亮的弧度。

她跑过来,手抚着马车直喘气,碧珠就道,“你不是出府卖荷包吗,这么快就卖完了?”

她们这些丫鬟,平常得了空闲都会做些针线活,绣帕子、荷包、打络子换些铜钱买些簪花之类的小玩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四儿送出府卖掉。

四儿嘴甜,同样的荷包她卖的价格是最高的,大家都乐意让她带买,她也愿意帮忙。

只是早上见她拎着包袱出府,现在原样带回来,不应该啊。

这边碧珠纳闷不解,四儿则伸手道,“拉我上马车,我有事禀告世子妃。”

第六百零七章 心狠(四十五)

马车很宽敞,四儿又说有急事禀告,急的连荷包都没卖就回来了,还当街拦下世子妃的马车,碧珠怕真有什么急事,赶紧掀了车帘,把四儿拉了上来。

钻进马车,褚风坐到车辕上,就继续往前了。

四儿气喘吁吁,碧珠赶紧给她倒了杯茶,道,“先喝口茶吧。”

四儿捧过茶杯,咕咕两口就下了肚,一抹嘴角道,“奴婢知道蒋大老爷是谁杀的了。”

碧珠愣了一下,嘴角微扯,她还以为四儿要禀告什么大事呢,原来和蒋大老爷有关,知道是谁杀的,难道世子妃还要给他报仇么?

明澜也兴致淡淡,但还是问了一句,“谁杀的?”

“太子侧妃。”

四儿一语激起千层浪。

明澜还真没想过杀蒋大老爷的会是顾音澜,说是老夫人她还更信几分。

把二姑奶奶害成这样,她在静心庵被火烧死,他还留恋酒肆青楼,老夫人想起来就怒火中烧,派人杀他,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顾音澜……

明澜用眼神鼓里四儿说下去,然而四儿说的事,让明澜神情冷冽。

今儿四儿出府卖荷包,再帮锦华轩的丫鬟们卖针线和打络子用的绳子,她耳朵向来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在街上看小玩意的时候,听到两个男子在说话,一男子要从那边小巷走,被另外一男子抓住道,“你还真不怕死啊,蒋大老爷可就是在那里被人杀了,你还敢去。”

被抓的男子笑了一声,“你还真是胆小如鼠,哪条街没死过人,你不走的好好的吗?”

“那不同……。”

“好了,你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蒋大老爷都死多少天了,咱们两不还活的好好的,他喝醉了泄的密,我们又没往外捅,没人知道,怎么会杀我们灭口?”

两人声音不大,但四儿站的近,听得还算真切。

她精于打听,泄密两个字让她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她忙把手里的小玩意放下,一路跟着偷听,结果跟了半天,两人再没提到蒋大老爷。

但四儿觉得他们两个肯定知道什么,正巧路过明澜的一间陪嫁庄子,管事的还认得她。

四儿赶紧进了铺子,找了几个小伙计,追上那两人,从背后一人一闷棍,直接把人敲晕,绑到了后院。

两人常年赌博,是街头一带的混混,小伙计不偷袭,还真不一定能逮到他们。

用水把他们泼醒,四儿玩了一把审问犯人的游戏,起初两人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说,四儿把听来的一套折磨人的法子用在他们身上,叫贴加官,用纸沾水一层层敷在人脸上,最后窒息而亡。

都没上纸,四儿就描述了一下,就吓的两大男人白了脸,没差点尿裤子,威逼之后,就是利诱,先招人的可以活,宁死不开口的就下去跟蒋大老爷作伴。

两男子互望一眼,都想活,抢着把知道的告诉四儿。

蒋家败落之后,蒋大老爷就混迹赌场,一来二去,他们就玩的熟了,其实,他们是故意和蒋大老爷结交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富人收地下掉个三个两枣,他们都能吃成个大盘子,前前后后,他们从蒋大老爷手里也骗了两三千两去,不过都贡献给了赌坊。

这事,两男子招认了,以为四儿是替蒋大老爷出气,忙道,“虽然我们是骗了点钱,可那些钱都进了赌坊,其实我们不骗,蒋大老爷还是会把钱都送进赌坊的,钱还是那钱,进的又都是赌坊,谁送不是送啊,还省的蒋大老爷辛苦了不是。”

四儿啐了他们两个一脸,“我想知道蒋大老爷喝醉,泄露了什么秘密,胆敢隐瞒骗我,我活埋了你们!”

一旁的小伙计配合道,“我这就挖坑,咱们这后院也埋了七八个人了,不差多这两个。”

两男子一吓,赶紧招认,“也没说什么秘密,就是蒋大老爷喝醉酒和我们吹牛,说他在静心庵睡了太子侧妃的亲娘,说她平常看着端庄高贵,没想到脱了衣服比青楼的姑娘还要放浪几分,只是可惜没玩够,就被蒋大太太,也就是靖宁伯府出嫁的二姑奶奶给搅黄了,她死了不算,还把他的美梦给搅黄了……。”

两男子详细描述了下蒋大老爷吹牛时说的细节,听得四儿面红耳赤。

想喝止他们吧,又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硬着头皮听完了,一旁的小伙计整个人都成粉色的,都不敢看四儿。

前天晚上,蒋大老爷还和他们吹牛,要不是静心庵着火,他和靖宁伯府被休的大太太就暗通曲款,虽然没有名分,但他也算是太子侧妃的后爹了,将来太子侧妃扶正,甚至母仪天下,那他就是国丈,别说只是区区文昌侯了,就是文昌王都有可能!

蒋大老爷酒喝的有点多,第二天都还没怎么清醒,他们亲眼瞧见有人将他拖走了,他们悄悄尾随,怕惹祸上身,没敢靠的太近,却是看见一穿戴华贵的少夫人进了偏院,而她坐的马车正是宫里的。

在京都混,哪怕再没权没势,也见过宫里的马车和阵仗,有几分眼力。

再结合蒋大老爷告诉他们的话,很显然,那穿戴华贵的少夫人是太子侧妃。

亲娘被休,她已经声名狼藉,要不是救过太子,在宫里绝没有立足之地,太子侧妃要比一般人更爱惜羽毛,也正是拿捏了这一点,蒋大老爷才有恃无恐。

之前对蒋大老爷说的话将信将疑,他一死,他们就深信不疑了,然后终日惶恐,生怕被顾音澜灭口。

四儿觉得这是一个把柄,太子侧妃总和世子妃不对头,她杀了蒋大老爷,就是太子侧妃,无缘无故的杀人,也难逃国法。

四儿只想到表面,而明澜却背脊发寒,一股寒气从脚底心涌到四肢百骸。

她太小瞧顾音澜了!

蒋大老爷玷污大太太,顾音澜替母出气,杀了蒋大老爷,那是蒋大老爷罪有应得。

可她为了名声,连生她养她的大太太都毒死,就太心狠手辣了。

第六百零八章 吊唁(四十六)

之前明澜一直纳闷会是谁杀大太太,在她看来,杀大太太完全是帮她解脱。

和大太太有仇的,绝对不会有这份好心,心疼她的,又狠不下这份心肠。

心疼大太太的不多,除了外放的大老爷,估计就只有一个朱家。

但朱家还指着顾音澜翻身,绝对不会蠢到对大太太下手,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朱家除外,大老爷外放,这会儿他都不一定知道大太太死的消息,更别提毒死她了。

是以大太太的死,就成了一个让明澜想不通的谜团。

四儿一番话,让她豁然开朗,茅塞顿开。

大太太死不足惜,但杀她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能不叫人唏嘘,更叫人气愤的是,顾音澜派人毒杀大太太,还栽赃嫁祸给她,让她来背这黑锅!

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的亲娘都狠的下心毒死,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想到顾音澜背后的靠山,明澜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一路无话,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勇国公府前停下。

明澜一身素色裙裳,碧珠穿鹅黄色,四儿穿着淡粉色裙裳,就没有下马车了,她这样穿戴,没得气死勇国公府。

勇国公府门前屹立两座威武的雄狮,只是上面系着白绸,平添了几分凄哀。

碧珠下了马车后,将明澜扶下来,身后小厮把吊唁礼送上,勇国公府的丫鬟小厮脸上都没有笑容,如丧考妣。

见离王府送吊唁礼来,小厮们明显愣了下,然后赶紧进府禀告。

丫鬟则客气的领明澜进府,刚迈过魏国公府大门,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丫鬟扶着一贵夫人走过来,那贵夫人拿帕子擦眼睛,丫鬟提醒道,“王妃有心台阶。”

那贵夫人把帕子移开,明澜就看清她的容貌了,她容貌极美,只是面容憔悴,算不上哀痛,更多的是心死,空洞无神。

明澜望着她,她也望着明澜,起初脸上没什么表情,丫鬟一句离王世子妃,她脸上明显有了波动,那如一潭死水的眼神有了些涟漪。

明澜心中纳闷,擦身而过,她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正巧,她回头的时候,那贵夫人也回头。

四目相对。

明澜眼睛再眨,晋王妃这一世是吃错药了吗,居然一再的看她。

前世她也见过她两回,她连看都没有多看过她一眼,这一回不止看了,她还回头了……

碧珠一脸古怪,见那贵夫人出了勇国公府,她才忍不住问道,“世子妃认得她?”

明澜耸肩,“她是晋王妃,先太子的侧妃。”

十九年前,先太子暴毙身亡的前半个月,以太子妃恃宠而骄,杖毙太子侧妃,触怒先太子,被贬为了侧妃,当时她已经怀了身孕,还被贬成侧妃,令多少人吃惊,也正是有先太子先例在前,所以王爷贬王妃为侧妃,贬莫侧妃为姨娘一点都不稀奇。

只是先太子暴毙后,先皇追封先太子为晋王,念及她怀着先太子的遗腹子,希望她生下皇长孙,便给了她嫡妃的身份。

先太子过世,她一直孀居,几乎足不出户,渐渐的大家都将她淡忘了,没想到她会亲自来勇国公府吊唁。

前世,明澜只见过晋王妃两回,其中一回还是在离王府,在一木桥处,她和晋王妃撞上,害她手里的荷包掉进了湖里。

她要人捞起来,她没有责怪,反道,“没事,一荷包而已,掉了就算了。”

说完,匆匆离去。

那荷包,她最后还是叫人捞了起来,里面装的是香草,里面有张纸,只是浸了水,字迹模糊不清。

第一次没说话,第二次撞了她,这是明澜对晋王妃所有的记忆。

可加起来也不及方才晋王妃回头看她的那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感觉出岔子了,明澜觉得晋王妃有话和她说。

别说八竿子了,她和晋王妃是八百竿子都打不着。

晃晃脑袋,明澜把晋王妃从脑海中甩出去,那边,意料之中的议论声传来:

“害死了我们老爷,还有脸来勇国公府祭拜,谁稀罕离王府上的香?!”

“就是,三老爷死的多冤,也不怕他化成厉鬼前来索命……。”

那些声音很低,却是故意从她们背后走过,是以别人听不见,明澜和碧珠听得很清楚。

明澜面不改色,碧珠胆小,吓的脸色惨白,紧紧的抓着明澜的云袖,眼睛都不敢睁开。

明澜勾唇冷笑,道,“别怕,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就算要找,也不是找我,怕什么?”

她行的端坐的正,还怕这么一点小把戏,勇国公府不就是想逼着她动怒吗,人都是站在弱者一边的,她来祭拜,却惹勇国公府不快,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被数落。

越是想看她出丑,她越是要落落大方。

气死他们!

灵堂设在正院正堂,稍稍靠近,就闻到烧纸钱的味道,正堂内,嘤嘤哭泣声听得人心酸。

她迈步进屋,就收到几记冰刀冷眼,明澜望过去,就见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披麻戴孝,往铜盆里烧纸钱。

显然,那是勇国公府三老爷的一双儿女。

明澜在心底一叹,想到父亲失踪,那些天她寝食不安,他们的父亲已经躺在冰冷的棺椁里,再也见音容笑脸。

把同情的眸光收回来,明澜看向装着勇国公府三老爷的棺椁,一旁小厮把香递给明澜。

明澜依着礼数上了香,一旁勇国公府大太太过来道,“世子妃此番来,是离王府要给我勇国公府一个交代?”

交代?

明澜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淡声道,“王爷他们去皇陵开棺验尸时,我并未跟去,前因后果我也不知道,这交代我给不了,我来只是代表王府吊唁,府上三老爷和三叔一起闯鞭阵,想来关系是最好的,等三叔养好身子……。”

说着,明澜声音戛然而止,眼珠子睁圆了几分。

玉阙……

那边,那跪在地上烧纸钱的少年惊呼道,“娘,有东西蹿过去!”

第六百零九章 晦气(四十七)

许是哭了许久,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很大,他一叫,把所有人的眸光都吸引了过去。

勇国公府三太太望着儿子,见他的手在明澜和棺材之间来回指,她抹了眼泪道,“什么东西蹿过去?”

那少年爬起来,指着明澜道,“那东西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直接飞到棺材那边去了!”

这小少年,要不要眼睛这么贼啊。

玉阙也是,好好的在她身边待着,跑棺材边做什么,它也不嫌晦气。

小少年说的属实,但明澜不能承认,反倒一脸惊吓的后腿了几步,道,“什么东西,别吓我!”

细细听,声音似乎带了些哭腔了。

碧珠是什么都没看见,小少年一叫,她脸色刷白,她想到了那天顾音澜算计明澜的蛊虫,别又是什么脏东西,为什么大家总见不得世子妃好过,总想害世子妃呢。

她抓着明澜的云袖道,“奴婢害怕,世子妃,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吧。”

明澜连连点头,看了勇国公府大太太,又望向勇国公府三太太道,“我,我还是先回府了,府上要交待,可以找父王,等三叔身子好转了,也可以找他,我,我先告辞了。”

说着,她像是逃似的往外走,一边眼睛还到处乱瞄,生怕有东西爬过来。

正堂内,除了明澜外,还有来吊唁的其他人,有些眉头微拧,觉得勇国公府做的过分,三老爷过世,他们迁怒离王府,但离王世子妃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有本事就找离王,把怨气撒她一个女人身上算什么?柿子捡软的捏吗?

再说了,离王一直不赞同开棺验尸,出了事又怪他,也真是倒了几辈子血霉。

他们不信这么一群人都在的情况下,真的有东西蹿过去,觉得是那小少年在吓唬明澜。

另外一部分人则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等明澜吓出了正堂,勇国公府大太太嘴角一抹笑划过,见大家眸底有谴责之意,她看了小少爷一眼道,“是不是哭了许久,看花眼了?”

小少年正跪下呢,一旁的大家闺秀道,“弟弟,干的漂亮!”

小少爷鼓着腮帮子道,“我真的看见了!”

男子汉大丈夫,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他有必要撒谎吗?

吓坏了离王世子妃,对他有什么好处,她又不是离王!

勇国公府三太太则道,“我相信旭儿不会一点分寸没有,莫不是真有东西跑过去,还是检查看看吧。”

勇国公府大太太点点头,就命人绕着棺材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可是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反倒是门外,一小厮看着一东西从眼前飞过去,他眼睛一眨,又仿佛是错觉。

明澜刚走到一颗老槐树下,就感觉到玉阙回来了,明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怕玉阙钻进棺材,勇国公府三老爷都死几天了,得多恶心啊。

要不是四下有人,她真的要把玉阙丢湖里凉快去。

忍着不适,明澜出了勇国公府,碧珠扶着她爬上马车,刚进马车内坐下,玉阙就嗖的一下飞到了小几上。

然后,明澜就看到了两个很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字。

中毒。

碧珠惊讶,“谁中毒了?”

世子妃百毒不侵,她不可能中毒啊。

明澜额头皱紧,玉阙方才跑勇国公府三老爷棺材,难道它指的是勇国公府三老爷是中毒身亡的?

明澜望着玉阙,问道,“你是说勇国公府三老爷是中毒死的?”

玉阙跳了下。

明澜也不知道它说的是什么意思,便道,“如果是,你跳两下。”

然后玉阙就连跳了两下。

明澜眼珠子睁圆,碧珠嘴巴张大的都能塞进去一咸鸭蛋了,不是说勇国公府三老爷是鞭伤严重,不治身亡吗,怎么会是中毒死的?

褚风赶着马车,但是明澜和碧珠的话,他都听的见,他出声唤道,“世子妃?”

明澜掀开车帘,道,“勇国公府三老爷想给老王爷开棺验尸,现在要给他开棺验尸了。”

只要证明勇国公府三老爷是中毒死的,就能洗刷离王府的黑锅,免得外人说王爷怕别人开棺验尸,故意杀人。

褚风也知道事情重大,他吹了一记口哨,一暗卫便骑马上前,褚风低语了几句,暗卫点点头,就骑马走了。

明澜此行,吊唁事小,她要去护国公府送定亲信物。

只是一身素净裙裳得换下来,她不喜欢穿太素的衣裳,碧珠把车帘紧上,帮明澜更衣,就连发髻和头饰都换了。

等到护国公府,明澜一袭天蓝色锦袍,眉心的火焰额妆美的惊人。

看见离王府的马车,护国公府小厮赶紧去通报,然后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碧珠下了马车,然后将明澜扶下来,那边楚离骑马过来,骑在马背上的他俊朗如神祗,高贵的令人不敢直视。

离王世子和世子妃一起来护国公府,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楚离翻身下马,明澜望着他,道,“勇国公府的事,暗卫可禀告你了?”

楚离点头,漂亮的凤眸温柔的掐出水来,他道,“我知道,这事父王会管。”

有王爷管,明澜放一百颗心。

两人并肩迈进护国公府,走了百余步,护国公府大老爷就迎了出来,笑道,“什么风把世子爷和世子妃吹来了?”

楚离一本正经的回道,“沐阳侯府的风。”

李大老爷,“……。”

这叫他怎么接话啊。

虽然不好接话,但他听明白了,离王世子和世子妃此番是为了沐阳侯世子和佩瑶的事来的。

李大老爷尴尬一笑,道,“世子爷、世子妃,里面请。”

李大老爷亲自带路,刚走到二门,护国公府大太太和李佩宜就迎了出来,她们两和明澜说话,楚离则由李大老爷招呼。

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进了正院,去见护国公和护国公夫人。

护国公老当益壮,护国公夫人一脸慈爱,相互见了礼之后,护国公夫人就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世子爷和世子妃来是?”

第六百一十章 羞涩(四十八)

护国公夫人爽快,明澜也就不扭捏了,其实她为何而来,护国公府应该能猜到几分,不算突兀。

明澜笑道,“佩瑶去离王府陪我说话,我表哥冒失,和楚三少爷打斗间无意伤了她,实在是抱歉,我知道佩瑶伤的严重,我表哥心甘情愿照顾佩瑶一辈子。”

伤的严重四个字,听得一屋子人想笑不敢笑。

四姑娘吃的好睡的香,别说受伤严重了,她是一点伤都没有,三太太怕她有事,请了好几位大夫进府,大夫众口一词,三太太才放心。

这会儿明澜说佩瑶伤的严重,护国公府上下都不知道怎么接话,最后还是护国公道,“四丫头也没那么娇弱。”

没那么娇弱,也还是很娇弱了。

看来护国公府对这桩亲事不反对。

明澜心里有数,便道,“表哥从王府回去后,舅舅狠狠的揍了他一顿,他鼻青脸肿的不好登门赔罪,改日他一定会亲自请罪的。”

这事,护国公府也都知道,沐阳侯教子有方,沐阳侯世子性子洒脱又不失稳重,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不用说,绿豆糕砸到佩瑶绝对是楚三少爷干的好事,沐阳侯世子是不是替人背了黑锅都不一定。

然后,明澜就说及正事了,她道,“我娘刚生产,还不能出门见风,不然该是我娘来替表哥说亲,现在只能我和相公跑这一趟……。”

明澜第一次给人说媒,口齿生疏,媒婆的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她可没有那本事,但好歹把流程走完,夸了李佩瑶后,又夸了沐礼,点出两人是天作之合。

楚离坐在一旁,摸鼻子,嘴角一抹笑憋都憋不下去。

护国公则道,“对沐阳侯世子,我倒是挺满意,但前些天,沐阳侯府嫡女才嫁进赵家,赵皇后和贵妃的事,想必世子妃也有所耳闻。”

沐婧华就是沐礼迎娶李佩瑶的挡路石。

但明澜从未把这颗石头放在眼里,明澜笑道,“当初婧华表妹会嫁进赵家,完全是因为意外,如果可以,舅舅并不赞同这桩亲事,期间也出了好几件不愉快的事,险些没嫁成,沐阳侯府的事,我不便多说,但护国公府请放心,我表哥是沐阳侯世子,是舅舅最重视和疼爱的嫡长子。”

子嗣再多,也没有嫡长子身份尊贵,何况沐礼还被立为世子。

顾及沐婧华,实在没有那个必要。

其实,明澜懂,抬头嫁女,低头娶媳,这不是要矜持下么。

对于沐礼,护国公府也只找到这么一件可挑剔的地方,明澜眼睛从护国公、护国公夫人身上挪到李三太太脸上,李三太太有些局促道,“佩瑶的亲事,还请国公爷拿主意。”

护国公看了楚离一眼,道,“沐阳侯府连世子爷和世子妃都请来说合,这桩亲事,我岂有不同意之理?”

总算是同意了,虽然没有紧张,但明澜还是长呼了一口气,从碧珠手里接了锦盒,递给护国公夫人。

锦盒里是一只羊脂玉镯,镯心雕刻了一块玉佩,沐礼随身携带,取永结同心之意。

护国公夫人收了信物,明澜笑道,“我去见见佩瑶。”

李佩宜就道,“我带你去。”

楚离坐着没动,护国公和大老爷则陪楚离说话。

屋内,李佩瑶在屋子里踱步,一穿着碧色裙裳的丫鬟撩了帘子进来,一旁的穿着粉色的丫鬟就问道,“国公爷同意亲事了吗?”

碧色裙裳的丫鬟摇头,“没有。”

李佩瑶脚步滞住,问道,“怎么会没有?”

小丫鬟噗呲一笑,李佩瑶反应过来被丫鬟戏耍了,作势要过来打丫鬟,丫鬟连连求饶,道,“奴婢只是同姑娘开个玩笑,离王世子和世子妃亲自来替沐阳侯世子保媒,国公爷怎么会不答应呢,他不答应,贵妃娘娘都该请他进宫说话了。”

沐阳侯府,连赵皇后都极力拉拢,人家还只拉到一个姑娘,护国公府可是栓了人家沐阳侯世子爷的心呢。

李佩瑶脸火辣辣的,这时候丫鬟站在珠帘外道,“姑娘,离王世子妃来了。”

闻言,李佩瑶就火急火燎了,手摸着脸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脸是不是特别红?”

“不红,也就和猴屁股差不多,”小丫鬟一本正经的道。

李佩瑶真的要扑过来打她了。

外面,李佩宜笑声传开,“让我瞧瞧,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是怎么个红法?”

明澜进屋,就看到李佩瑶趴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李佩宜捂嘴笑道,“这是害羞了?”

“我才没有害羞!我只是脸起红疹了!”李佩瑶死鸭子嘴硬。

明澜走到床边,靠着雕花大床道,“过不了多久,我可就要改口喊表嫂了。”

一句话,李佩瑶白皙的手都泛着淡淡的粉红。

真是想活活休死她才罢休。

屋子里,安静下来,没人说话。

李佩瑶愣了愣,以为大家都走了,她抬了头,就看到明澜望着她,道,“你就打算这样和我聊天?回头表哥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他呢?”

李佩宜认真道,“佩瑶受伤严重,只能趴床上和人说话。”

丫鬟们笑声传开,碧珠都忍不住了。

李佩瑶转身坐起来,捂着通红的脸蛋,道,“你们都坏!”

李佩宜咯咯笑,道,“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你和沐阳侯世子定亲,我该好好恭喜你才是。”

还说不打趣她,三句话不离沐阳侯世子。

想到沐礼,李佩瑶脸上的红晕根本就消不掉,都不敢看明澜,李佩宜知道她和明澜有话说,便道,“你们先聊,我去去就来。”

李佩宜带着丫鬟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李佩瑶的心腹丫鬟了,李佩瑶哼了鼻子道,“你们两也出去。”

居然敢打趣她,以后有什么秘密都不让她们知道。

两小丫鬟就这样愉快的失宠了。

等人都走了,李佩瑶这才望着明澜,欲言又止,修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带着纠结和羞涩,明澜大概能猜到她要说什么,故作不知道,“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第六百一十一章 吃醋(四十九)

说了这句后,又等了好一会儿,李佩瑶才鼓起勇气问,“我哥他打了沐阳侯世子,他是不是……是不是伤的很严重?你,你和我说实话,不要骗我。”

果然,她就是问沐礼受伤的事,明澜点头道,“舅舅打了一顿在前,三少爷又补了一顿在后,表哥去找我帮忙送定亲信物时都带着面具,说话都呲疼,我想看一眼,他都不让,说是怕我晚上会做噩梦。”

明澜说着,在心里补了一句,她可没骗她,还往严重了说。

然后,李佩瑶就生气了,“三哥果然骗我!他说他打的一点都不重!”

她就知道,都上门揍人了,怎么可能下手轻,她都说了自己没事,三哥怎么就不信呢。

李佩瑶抱怨,明澜笑道,“你三哥不是气我表哥用绿豆糕砸了你,毕竟表哥不是故意的,他是生气表哥把他最疼爱的妹妹一颗芳心给勾走了。”

李佩瑶脸大红,跺脚道,“才不是呢!三哥巴不得我早早的嫁人,省的总惦记他藏的酒。”

想到要嫁人,以后再不能偷三哥的酒,李佩瑶心里就失落落的,那颗嫁人的心都淡了几分。

明澜知道她舍不得家人,这样不舍的心情,她经历过两次,比谁都刻骨。

明澜握着李佩瑶的手道,“出嫁,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表哥素来好说话,你要想回来,和他说一声,让他陪你回来就是。”

李佩瑶红着脸蛋,咕噜道,“说的我明儿就要嫁人似的了……。”

明澜也觉得自己好像说太早了,只是定亲了而已,成亲再快也要一两个月,她道,“我来是提醒你一声,表哥受了高人指点,指不定会翻墙进护国公府。”

李佩瑶眼珠子睁大,“他翻墙来护国公府做什么?”

明澜只望着她,然后李佩瑶脑袋就低下来了,沐阳侯世子翻墙来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找她的了。

他怎么能这样呢!

这样于礼不合!

就是知道于礼不合,明澜才先和她打声招呼,免得突然闯进来,把她给吓着了。

而且,女儿家的心思她懂,既然李佩瑶也喜欢表哥,那她说了这话,她起初会羞涩,甚至恼羞成怒,等过几天,应该会隐隐期盼。

表哥可没某人脸皮厚,一回不愉快,十有八九就没二回了。

聊了会儿,李佩宜便推门进来,笑道,“在屋子里聊天多没趣,我们去花园走走吧。”

李佩瑶有两天没出屋子了,谁让她“重伤”呢,重伤的人就应该在屋子里养伤啊。

这会儿亲事已定,再加上李佩宜拉她,李佩瑶就陪明澜去逛花园了。

明澜只待了半刻钟就告辞了,楚离陪她来,她把人晾在一旁太久,他肯定会生气。

李佩瑶和李佩宜送明澜去找楚离,走到半道上就见李三少爷李凌霄走过来,他手执折扇,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上善若水。

看到明澜,他脚步滞了一瞬,温文尔雅的走过来,道,“见过离王世子妃。”

明澜淡笑,回了一礼。

干净的笑容,不带一点杂质,一如在竹屋初见,阳光下,明媚的晃人眼睛。

李佩瑶走到他身边,推了他道,“三哥,你骗我!”

李凌霄不解,“我怎么骗你了?”

李佩瑶嘟嘴,大庭广众之下,她怎么好明说,只赌气似的道,“反正你就是骗我了!”

李凌霄一脸宠溺,明澜都羡慕李佩瑶有这么疼爱她的兄长,虽然沐礼也很疼她,但毕竟她在靖宁伯府,他在沐阳侯府,而且他们毕竟是表兄妹,太亲近了会被人说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累。

明澜笑了笑,迈步要走,李凌霄道,“之前我气头上揍了沐阳侯世子,蒙他承认才没有还手,有劳世子妃代我向他说声抱歉,我让小厮挖几坛果酒,一半赔罪,一半谢你。”

李凌霄的果酒,明澜喝过,齿颊留香,她笑道,“三少爷的酒,堪称一绝,我可是占便宜了。”

李佩瑶还是惋惜明澜没能成为她三嫂。

都怪离王世子太霸道,把她三嫂给抢了!

刚过二门没一会儿,就看见楚离走过来,他道,“该回府了。”

明澜点点头,等他们迈步出护国公府,李三少爷的随身小厮就抱了四坛子酒过来。

楚离斜了明澜一眼,明澜忙道,“这是李三少爷给表哥赔礼的。”

楚离淡淡的应了一声,明澜都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她帮人赔罪,喝人两坛子果子怎么了?小气鬼!

楚离没说哈,明澜只当他准许了,结果马车回王府后,她才知道,那四坛子酒,他一个眼神,让暗卫全送沐阳侯府去了。

明澜气鼓了腮帮子,“我想喝!”

“我没不让你喝,酒窖里美酒多的是。”

但李三少爷酿的绝对不行,他可没忘记护国公府登门提过亲,要不是他局搅的好,她现在是护国公府李三少奶奶!

明澜在心里狠狠的给他来了一拳,真不知道他吃哪门子的醋。

明澜迈步上台阶,那边暗卫骑马过来,翻身下马,道,“爷,查到了,勇国公府三老爷的确是中毒身亡。”

天可怜见,明澜一脚都迈进王府了,听到这一句,又给收了回来,转头看向暗卫。

楚离一边上台阶,暗卫紧随其后回话。

明澜默默的跟在一旁竖起耳朵偷听。

明澜把玉阙告诉她的事告诉褚风,本是想他去禀告楚离,但是他不敢离开,就交给了暗卫去办。

暗卫去大理寺找楚离,结果他还没到,就往回走,在街上迎头碰上,楚离听闻后,就让他去皇宫前堵王爷,这时辰王爷差不多出宫。

暗卫把事情和王爷一禀告,王爷几乎都没犹豫,就把腰牌丢给了暗卫,让暗卫去刑部,就说他得到密报,勇国公府三老爷是中毒身亡,意在挑起勇国公府和离王府关系,让刑部尚书务必尽全力查清。

王爷都出动令牌了,刑部尚书哪敢怠慢,赶紧亲自带人去了勇国公府,要求开棺验尸。

第六百一十二章 毒杀(五十)

刑部尚书带人去了勇国公府,不说围个水泄不通吧,却是把勇国公府大门给堵了,进不来出不去。

勇国公府勃然大怒,这些年太后深入简出,不问政事,这些人都没把勇国公府放在眼里了,说围起来就围起来。

还要求开棺验尸?!

刑部尚书自然不敢得罪勇国公府,只把事情往王爷身上推,“是离王要求开棺验尸的。”

勇国公气的咬牙,还敢提开棺验尸四个字呢,要不是为了开棺验尸,他儿子怎么会受那么多鞭子,怎么会活活疼死?!

闹了一通,别说开棺验尸了,连离老王爷的棺材都没靠近,就葬送了一条命,现在离王一句有人故意挑拨,就要刑部带着仵作来验尸,这是赤果果的报复!

其心可诛!

勇国公说什么也不同意刑部碰他儿子的尸体,他更不希望刑部为了查案,给他儿子开肠破肚!

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老王爷“死”了好几年了,只剩一堆骸骨,开棺验尸也不会伤到什么。

刑部尚书很无语,当初在朝堂上要求离王答应开棺验尸,勇国公的呼声最高,他不相信离老王爷会那么容易就死,当年在战场,风里来火里去,都死不了,大寿之际却突然暴毙,是被杀,还是被毒死,没人知道,一定有问题。

现在离王要查他儿子,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许。

这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真的好吗?

对旁人这样做就算了,那可是离王。

刑部尚书也没有执意要开棺验尸,所为民不告官不究,勇国公府情愿儿子死的不明不白,他吃饱了撑着要还他儿子一个清白,但他跑一趟,总要对离王有个交代,便道,“勇国公,你要想清楚,离王脾气可没那么好,不少人把府上三老爷的死归结在王爷身上,王爷不会认下,再有人说,他还会要求开棺验尸,现在三老爷还没有下葬,一旦下葬,可比现在麻烦的多,况且,如果三老爷真是被人给毒死的,你就甘愿凶手逍遥法外,让三老爷含冤九泉?”

说着,刑部尚书顿了顿,道,“武功相差无几,又同样是挨鞭子,离王府三老爷挨的鞭子还更多,他都没死,府上三老爷却一命呜呼,勇国公就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刑部尚书这话有奉承之意,勇国公府三老爷的武功比离王府三老爷差的多,同样的鞭子,三老爷或者,勇国公府三老爷疼死是很有可能的,但为了查案,总要说些违心的话。

勇国公没说话,反倒是勇国公府三房小少爷站出来道,“我赞同让刑部验尸!”

勇国公府大太太就道,“旭儿,不得胡闹!”

那小少年倔强道,“我没有胡闹!我不想父亲入土之后还被人惊扰,我更想知道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儿子站出来,勇国公府三太太也上前一步,道,“旭儿说的没错,我也赞同开棺验尸!”

儿媳妇和孙儿都赞同,勇国公也就退了一步,道,“想验就验吧!验不出来,我去告御状!”

刑部尚书松了一口气,然后命人开棺,当众验尸。

不过敢看的没几人,除了刑部尚书,就只有勇国公和勇国公府老爷在场。

仵作先用银针穿吼,银针是黑的,勇国公的脸就阴了。

但他也办过案子,知道最基本的验尸手法,喉咙里有毒,不代表就是中毒身亡,也有可能是人死后,灌进去的。

仵作接着用银针刺穿胃部,银针还是黑的。

这回,勇国公的脸就拉的很长了。

在皇陵,三老爷和勇国公府三老爷受鞭之后,有随行的太医把脉上药,当时,两人并未中毒,这事大家都知道。

人死后,毒药能进喉咙,却到不了胸部,刑部尚书道,“看来令郎之死,的确了另有隐情。”

勇国公脸阴的能滴墨了,小少年跪下,请刑部尚书查出真凶,还他父亲一个公道。

刑部尚书目露赞赏,方才要不是这小少年站出来,勇国公府三太太是不会点头的,没有台阶,勇国公也不会退让。

小小少年,就有这般主见,实在令人刮目,将来定非龙池之物。

的确,小少年不站出来,勇国公府三太太是不会同意的,她是怕儿子冒失,勇国公动怒,觉得他不孝,她也赞同,如果出了什么事,她就能替儿子承担一部分责任。

况且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以后儿子就是她的主心骨。

仵作仔细验尸,最后得出结论,鞭痕虽然严重,但没有伤及要害,死因是中毒。

至于中了什么毒,仵作还不清楚,但可以确定,毒发时间不超过两刻钟。

知道是中毒,明澜就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玉阙竟然帮他们这么大的忙,回头喂了几滴血以作奖赏。

望着楚离,明澜问道,“会是谁毒杀勇国公府三老爷呢?”

楚离摇头,“没有证据的事,不宜贸然猜测。”

虽然这里是离王府,但府里内斗严重,四下走过的丫鬟小厮,他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人,隔墙有耳,何况是路上。

而杀人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勇国公府,就有可能是为了爵位之争,也有可能是故意挑起勇国公府和离王府厮杀。

这两种都有很大可能。

不过既然查出勇国公府三老爷死于中毒,那敌人的奸计就得逞不了。

两人迈步回锦华轩。

长晖院,老王妃靠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

外面,一阵急切脚步声传来,时快时慢,扰人清净。

老王妃掀开眼皮,见是三太太,她不耐烦的蹙眉,道,“这么火急火燎的赶来,出什么事了?”

她知道不是三老爷出事,不然来的就不是三太太,而是丫鬟了。

三太太心急如焚,她上前道,”都退出去。“

丫鬟们先看了老王妃一眼,见老王妃摆手,她们才走。

见丫鬟都不在,三太太这才上前,道,“不好了,勇国公开棺验尸,查出三老爷是被毒死的。”

老王妃眸底一抹寒芒闪过。

第六百一十三章 进宫

回了锦华轩后,楚离去了书房,明澜则回了屋。

碧珠跟在明澜身后,进屋之前,吩咐道,“准备热水,世子妃要沐浴。”

丫鬟抬头看了眼天色,这大白天的,世子妃怎么要沐浴,莫不是去勇国公府吊唁觉得晦气?

明澜进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玉阙拿出来,丢进铜盆里浸泡,虽然玉阙帮了大忙,但明澜心里膈应啊,多洗几遍,待会儿再奖赏它。

丫鬟把热水拎进来,明澜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桶里,水汽氤氲,让她整个人都朦胧了起来。

雪梨在一旁添热水,外面,秋棠拿了张请帖进来,道,“太子侧妃请世子妃进宫赏花。”

雪梨见明澜泡了好一会儿,担心她睡着,正想借请帖提醒她一声,那边碧珠拿了衣裳过来道,“请帖怎么还送来了,太子侧妃请世子妃进宫赏花的事,世子妃早就知道了,明说了不去。”

秋棠啊了一声道,“这帖子送来时,说世子妃见了后,一定会进宫的,那我拿去扔了?”

丫鬟说话声不小,明澜睁开眼睛道,“拿来我瞧瞧。”

她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帖子,她看过后一定会进宫。

绕过屏风,秋棠就见到明澜了,见她泡在水里不方便,便把请帖打开给她看,反正这请帖在她看来稀松平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明澜看了一眼后,眉头就拧成一团了。

请帖邀请她去东宫赏花,没有什么独特之处,让明澜皱眉的是请帖的花纹,乍看是好几只蝴蝶,细看还画了玉阙。

如果明澜没有猜错的话,顾音澜请她进宫是要和她谈蝴蝶蛊和碎玉阙的事。

明澜眸光闪了闪,道,“把请帖给我。”

满是水的手接了请帖,明澜很粗暴的从中间撕开,然后就露出请帖里藏的小纸条。

上面写道:能发现这张纸条,看来你我都还没有忘记小时候的事,还有几分姐妹之情,如果蝴蝶蛊和碎玉阙不能请你进宫的话,那么火焰胎记和百毒不侵呢?

明澜眉头仿佛打了个死结,久久松不开。

丫鬟都盯着她,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让世子妃不高兴的话。

憋不住,碧珠要问,只见明澜把纸条捏成一团丢在地上,小纸团掉在湿了水的地上,瞬间就吸满了水,墨迹化开。

“把四儿叫过来,”她道。

秋棠赶紧去喊四儿,四儿啃着馒头进屋,太着急,直接噎着了,雪梨帮她拍后背,碧珠则给她倒水道,“你好歹吃慢点儿。”

四儿把馒头噎下去后,还拍着胸口道,“哽死我了,我这不是怕世子妃着急吗?”

说着,她走到浴桶前,巴巴的望着明澜。

明澜吩咐碧珠道,“赏四儿二两银子。”

四儿高兴的合不拢嘴。

很快,碧珠就了拿了一小银锭子给她,四儿还没有道谢,明澜就示意她附耳过去,吩咐了几句,四儿点头如捣蒜,“奴婢知道。”

第二天,明澜吃了早饭,又给老王妃请了安后,就直接坐马车进宫了。

小公公带路,明澜直奔东宫。

刚走到东宫前,就瞧见了太子和太子妃并肩走出来,看到她,太子眸光一转,笑道,“看来离王世子妃和音澜的关系还不错。”

太子妃嘴角勾了勾,不知道太子哪只眼睛看出来离王世子妃和侧妃关系好,离王世子妃点拨她后,她让穆王府去查,果然查到太子出事那些天,有人花重金打听太子的行踪,只是还没确凿证据证明是顾音澜罢了。

刚这样想,就听太子道,“离王世子妃连累本太子输了一块玉如意,是不是该赔本太子?”

明澜挑眉,道,“太子的话,我听不明白。”

你输血如意,那是你的事,关她事吗?

明澜一脸不明白,太子妃就笑道,“昨儿侧妃送帖子给世子妃,请你进宫赏花的事,昨儿傍晚太子知道后,和侧妃说起,侧妃说你爱端架子,昨儿虽然没来,但今天一定进宫,并和太子打赌,太子输了,就给侧妃一柄玉如意。”

当着太子的面,太子妃不敢添油加醋,居然说她爱端架子,明澜笑了一声道,“太子和侧妃拿我打赌不算,我还要搭进去一柄玉如意,太子殿下,你觉得合适吗?”

太子哑然失笑,太子妃则捂嘴笑道,“依臣妾看,殿下应该赏世子妃一块玉如意。”

太子勾唇,道,“赏!”

太子妃眸底闪过一抹错愕,显然,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太子还真听了进去,什么时候太子这么好说话了?

明澜怔了一瞬,回过神来,福身道谢。

虽然她不缺钱,但天上掉下来的赏赐,不要白不要,至于太子妃帮她讨赏,看来她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

太子妃和太子还忙着去凤鸾宫给皇后请安,就走了,至于赏赐,有公公记着呢。

迈进东宫,又走了半盏茶的工夫,才到顾音澜住的偏殿揽月殿。

一进门,就听到顾音澜吃酸的声音,“我和太子打赌,我还没瞧见赏赐呢,太子倒先赏你了。”

明澜脸上神情淡淡,顾音澜瞥了她一眼,道,“我可没有逼你进宫,摆这么一副臭脸给谁看呢?”

与以往脾气暴躁不同,顾音澜今儿心情格外的好,说话声都温温柔柔的,大概是因为逮着了明澜的把柄,以为要明澜往东,她不敢惋惜,猫逮到了老鼠,总会兴致勃勃的逗一会儿。

但谁是老鼠,谁是猫还不一定呢。

明澜心底冷笑,不知道在顾音澜眼里什么叫逼,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才算吗,明澜没时间和她耗,只道,“找我进宫何事,直接说吧。”

明澜越急,顾音澜就越磨蹭,好整以暇的端着茶细细品味,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好心情过。

落到她手里,不死也要她掉几层皮,为父亲和娘亲报仇雪恨。

呷了一口茶,顾音澜擦了嘴角的茶汁,慢条斯理道,“和我还装什么傻,既然选择进宫见我,难道你会猜不出来我找你何事?”

PS:还有一更稍晚点~~~

第六百一十四章 威胁

明澜就是猜出来了,才进宫的,她知道顾音澜叫她进宫,是为了要挟她,想看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凄惨模样。

这不,她才刚进宫呢,她的姿态就已经高高在上,像是上位者看待一逮着的小羊羔,翻手覆手之间,可要她灰飞烟灭。

自信十足,可就是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我猜不出来!”明澜语气冷硬。

顾音澜一道凌厉眸光射过来,“猜不出来,就慢慢猜,我不急!”

你是不急,可我急,明澜两眼一翻,就转了身,迈步就走。

差不多走到珠帘处,顾音澜着急了,她道,“你给我站住!”

还真以为她能淡然到她直接走呢,明澜回头漠然道,“有事就说,没事我就告辞了。”

顾音澜把茶盏放下,牙关紧咬,大概是没见过被人逼迫还这么嚣张的,她眸光冰冷道,“如果让太后和离王府老王妃知道,你的血就是解百毒的良药,你猜她们会如何?”

果然,她知道这事了。

之前明澜还怀疑她是在诈吓她,她虽然选择了进宫,但是她就是不先说,就是怕不打自招。

不过,现在么,她也没打算承认,明澜仿佛听到了一笑话似的道,“谁告诉你我的血能解百毒的?”

顾音澜最见不得明澜这副模样,闹的她心里七上八下,不过她既然来,就说明她没有猜测,顾音澜笑道,“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红缨联手算计我大哥,害死了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太后唯一的外孙,还有离王府老王妃几次三番找你要解毒药,你都端着架子不给,几滴血而已,多吃点血燕窝,一两天就补回来了,如二姐姐这般吝啬的,也真是少见。”

明澜强忍着,才没有让怒色爬上脸颊,要她的血,还怪她吝啬的,到底谁更少见?!

那是几滴血的事吗,这个要几滴,那个要几滴,她能有多少血可以给?!

明澜绷紧了脸皮,道,“如果你找我来,只是想找我要解百毒的药,恕我先告辞了。”

顾音澜有些恼了,她还从来没见过明澜这样死鸭子嘴硬的,都被她架上了烤架,还在极力扑腾,她以为她还能逃,顾音澜气了身,而此时,明澜的手已经撩到珠帘了,只听顾音澜冷冷一笑道,“还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只要你踏出东宫一步,我就把你百毒不侵的事捅给太后知道!”

明澜碰到珠帘的手收回来,转身凝视顾音澜,她把玩着手中绣帕,最近噙着一抹得意的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在诈吓你?”

明澜没接话,算是默认。

顾音澜嘴角的笑带着讥讽和嘲弄,“其实,在伯府,我就该猜出来,被你一次次狡猾的躲了过去,这一回,你是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

在伯府,她们就一再的给明澜下毒,从宋媛给明澜下毒,结果明澜安然无恙,她的贴身丫鬟却死了,再到后来在炭火里下毒,倒霉的还是丫鬟,只是那时候明澜说沐阳侯给了她解毒良药,可解百毒,她们都信以为真,并未多想。

再到她买寒玉,红缨偷药,是她们太蠢,如果解百毒的药果真是离王世子给的,以他的身份,怎么会不直接连着寒玉瓶一起给她,还要她自己买?

分明就是她自己用寒玉装血给离王世子的,偏把功劳往离王世子身上推,混淆了大家的判断!

幸好那人笃定只有神女的血能杀蛊虫,而神女百毒不侵,甚至还有别的用处,只是他当时没有说清楚,也没许她多问。

顾音澜这么笃定,明澜知道她是真躲不过去了,但要说慌乱,倒也没有,在明知道顾音澜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情况下,她还是进宫,自然有把握封住她的嘴,明澜轻笑一声,道,“好啊,你我一同去见太后,我倒要看看我百毒不侵,太后能不能要我一条小命,反倒是你,杀蒋大老爷在前,毒死亲娘在后,天理难容,看太子的宠爱能不能救你一条命!”

说到最后,明澜的声音徒然凌厉了起来,顾音澜脸色一白,后背已然冒出层层冷汗。

她指着明澜的鼻子道,“你胡说什么?!”

“真是不撞南墙心不死,”明澜冷笑着,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顾音澜,“我说的还不够直白吗,还是想要我明确的告诉你在什么时候,在某个小巷偏院,你因蒋大老爷玷污了你娘痛下杀手,又担心这事被人知道,累及你太子侧妃的名声,将大太太毒死于大理寺监牢?”

这一回,顾音澜是真的站不住了,绿柳扶着她,她才没有摔地上。

她眸露惊恐。

怎么会?!

她怎么会知道这事?!

杀蒋大老爷,她不怕被人知道,他死有余辜。

可杀大太太,那是她亲娘啊,生她养她疼她爱她,如珠如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着手里怕摔了的亲娘啊。

弑母之罪,天理不容,别说她只是救了太子,她就是救了皇上,谁也保不住她一条命。

顾音澜身子像是软成了一滩烂泥,她指着明澜,道,“你吓我!”

明澜冷冷一笑,“我没有那份闲情雅致来吓唬你,你不是挺怡然自得的吗,你以为我进宫来找你,是怕你泄密,来受你威胁的?靖宁伯府出了一个弑母的女儿,心狠手辣,没得连累其他人,我对你留三分手,你倒是知道一点,就把我往绝路上逼,请吧,一起去永宁宫。”

明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顾音澜恨不得提刀将她的胳膊给砍了,她摇头道,“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无凭无据,你污蔑我!”

明澜嘴角一抹冷色像是雪山千里不化的寒冰,“要不要我将证词送到刑部?”

这句话是击垮顾音澜最后一根稻草,明澜手里有证词。

证词是谁的?

蒋大老爷?

不可能!

他说过,这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她不可能知道!

可明澜就是知道了,而且手里还有所谓的证词。

顾音澜怕明澜真的会把这事捅出去,她咬牙道,“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明澜呲笑道,“我好不好过,就不劳你操心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把柄

如果可以,顾音澜恨不得将明澜灭口,而明澜和她一样的想法,想灭了顾音澜。

只要顾音澜活一天,对她的至亲就是威胁。

可这里是皇宫,护住了明澜,也庇佑了顾音澜。

两人四目相对,眸底火光厮杀。

顾音澜想威胁明澜,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念头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在沉默中达成一致。

你不泄露我弑母的秘密,你百毒不侵的事,我绝不对外人道起。

算起来,明澜要吃亏,毕竟她不一定有性命之忧,可顾音澜是铁定没命的,但是她答应了,“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泄露我百毒不侵的事,我不会抖出你弑母的事。”

顾音澜拳头握紧,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会兵败如山倒,她咬牙道,“如果别人猜到呢?!”

明澜神色一冷,如冰霜般的声音轻轻吐出,道,“到底是别人猜到的,还是你无意泄密,我又怎么会知道,一旦我百毒不侵的事有人知道,你弑母的罪状就会出现在刑部衙门。”

“你!”顾音澜气的跳脚,“这对我不公平!”

明澜气笑了,居然和她谈公平,把她叫进宫,威胁于她,这样的做法就是公平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明澜转身要走,瞥眼见一旁高几上摆着一红玉瓶,里面放着几只孔雀翎,明澜眸光一闪,走过去,随手抬起来,狠狠的砸在地上。

哐当之声清脆悦耳,明澜心情都舒畅了,然而顾音澜的心却像是掉进了谷底,因为明澜拍着手问她,“还觉得不公平吗?”

不公平,她就继续砸,砸到她觉得公平为止。

顾音澜一口银牙咬的嘎吱响,然后,她的娇容就慢慢扭曲,身子曲了起来,捂着肚子道,“肚子……肚子好痛……。”

绿柳脸一白,生怕是动了胎气,扯着嗓子喊道,“快,快来人,侧妃肚子疼,快请太医!”

外面,很快涌进来两个小宫女,见顾音澜蹲在地上,吓的掉头就跑,赶紧去传太医。

这一幕,明澜始料未及,碧珠脸微白,要是太子侧妃腹中胎儿怎么了,世子妃难辞其咎啊。

明澜耸肩,怀了身孕,是不宜动怒,容易动胎气,却偏偏传她进宫,这不是没事找气受吗?

本来都打算走了,顾音澜肚子一疼,明澜就走不了了。

太医匆匆赶来,脉搏一把,就断症顾音澜动了胎气,开了药方,叮嘱顾音澜切忌妄动怒火……

太医还没叮嘱完,太子和太子妃就来了,与他们一起的还有赵皇后。

赵皇后脸阴着,进来就道,“好端端的,侧妃怎么会动胎气?!”

她冰冷眸光从明澜脸上扫过,虽然是问句,但明显她笃定就是明澜气伤了顾音澜,整个皇宫,只有她有这本事。

的确,顾音澜动胎气和明澜有脱不掉的关系,但是,她不会承认的。

明澜把眸光收回来,望着顾音澜,疑惑道,“方才聊的好好的,我也不懂太子侧妃怎么就无端动怒,还动了胎气。”

顾音澜靠在大迎枕上,她手狠狠的抓着被子,眼睑低垂,眸带悲伤道,“我和二姐姐聊起往事,想到了我娘,她去静心庵替我祈福,却被人所害……。”

亲娘被人所害,做女儿的怎么可能不生气,太子握着她的手道,“我已经命大理寺全力追查了,一定会查出害你娘的凶手。”

顾音澜红着眼眶,眸底眼泪打转,她哽咽着向太子道谢。

有顾音澜帮明澜撇干净,赵皇后找不到发难的理由,只能挑些小刺道,“太子侧妃刚丧母,心情正悲伤,离王世子妃不劝着点,反倒惹侧妃动怒,是何用意?”

明澜眨巴眼睛道,“皇后刚来,怎么知道我没有劝侧妃?”

赵皇后脸一哏。

明澜还是望着顾音澜,顾音澜咬牙道,“母后,方才二姐姐劝了我许久,是我自己想不开,越想越生气……。”

明澜轻耸肩,看吧,太子侧妃动胎气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别一有事都算她头上好么?

明澜脸色淡漠,如水一般清冷透澈,却是把赵皇后气的够呛,有气无处撒,最后顾音澜就倒霉了,赵皇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动了胎气,就好好养胎。”

她来帮她做主,她倒好,向着离王世子妃,枉她急急赶来,不识好歹!

赵皇后丢下一句,就转身回宫了。

赵皇后一转身,顾音澜就朝明澜扔过来一记冷眼,本来赵皇后就不喜欢她,现在就更不喜欢了!

明澜接了,清理华容,齿若瓠犀,浅笑嫣然,“三妹妹动了胎气,就好好养身子,没事,我就告辞了。”

顾音澜是巴不得明澜早点走,看见她,她就觉得小腹一阵阵抽疼,像是被棍子敲过一般,她后悔送什么请帖传她进宫,除了找了一肚子窝囊气,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目送明澜离开,太子妃才把眸光收回来,找离王世子妃进宫之前,侧妃的心情很好,见了离王世子妃之后,就气的动胎气了,说和离王世子妃无关,谁信?

皇后上赶着来给她做主,侧妃却选择忍了,直觉告诉她,侧妃一定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了离王世子妃手里。

太子妃迫不及待的想把那把柄挖出来。

明澜此番只是进宫见顾音澜,没有别的打算,是以出了东宫,她就直接回王府。

刚到王府所在的街,转弯处,哐当一声,马车被撞了一下。

当时明澜手里正端着茶,这一撞,手里的茶往左边一倒,一半掉在了裙摆上,一半泼在了马车上。

碧珠更惨,她身子往前一撞,脑袋磕在了马车上,气的她破口就骂,“谁府上的马车,横冲直撞的!”

她掀开马车,只看到一辆马车往前奔去,只来得及抓个影儿。

褚风面无表情道,“是莫府马车。”

说完,见没人吱声,又补了一句,“是老王妃和莫姨娘的娘家莫家。”

碧珠揉着额头,气鼓了腮帮子。

是老王妃娘家马车就了不起啊,这路又不是莫家的!

第六百一十六章 反目

明澜没说话,只拿帕子擦拭裙摆上的茶汁,可再怎么擦,也还是很难看。

进府时,不可避免的引起丫鬟小厮们侧目。

她只往前走,有小丫鬟凑上来,禀告明澜莫家大太太匆匆赶来,像是出了什么事。

这事,明澜并不关心,前世莫家顺风顺水,在楚离谋反,三老爷承袭爵位后,莫家水涨船高,平步青云,这边老王妃又没倒,他们和莫家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莫家能出什么事?

不过方才莫家马车跑那么急,还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丫鬟见明澜不感兴趣,有些挫败,老王妃娘家的事,世子妃怎么能不感兴趣呢,那勇国公府的事呢,世子妃也不感兴趣么?

小丫鬟硬着头皮禀告,道,“昨儿王爷让刑部尚书带人去勇国公府开棺验尸,查出勇国公府三老爷是中毒身亡,然后顺藤摸瓜,查出是用的药膏里被人下了毒,涂上药之后,一刻钟就会让人活活疼死……。”

挨了那么多鞭子,关是想起,就觉得浑身都疼了,是以勇国公府三老爷觉得浑身疼痛难忍,没人怀疑是中毒,反倒全把过错算在王爷头上。

药膏是大夫给的,刑部尚书派人去传那大夫进刑部问话,结果衙差赶到大夫家,那大夫已经悬梁自尽了。

说是自尽,其实是被人给灭口的。

自尽还是被灭口,根本瞒不过刑部的眼,但大夫一死,这案子线索一断,就查不下去了。

明澜听了没什么大反应,胆敢毒杀勇国公府三老爷,挑起勇国公府和太后与离王府的矛盾,就绝非是一般人,杀一两个大夫灭口,又岂是难事?

这边,明澜迈步回锦华轩,那边刑部,一夫人怀里抱着一两三岁的孩子,还有一七八岁大的孩子抓着她衣角迈步刑部大门往前走。

刑部尚书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一步步走近,两三岁小孩童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一双乌黑大眼睛东张西望,那七八岁大的孩子哭的眼睛都肿,夫人则神情憔悴,脸色苍白。

他们就是被灭口的王大夫的妻儿。

进了大堂,夫人跪下,大儿子懂事跟着跪在一旁,夫人教小儿子跪,小小的孩童养的胖嘟嘟的,粉雕玉琢,衣裳穿的又多,这一屈膝,人就像是一团球往前一滚,刑部尚书见了不忍,道,“他年纪小,就免跪了。”

夫人控制不住,也不管小儿子挣扎爬起来,只嘤嘤哭道,“求大人给我家老爷做主!”

当家的被杀,她一个妇人带两个孩子,可想将来过的会有多艰难。

刑部尚书点头道,“将你找来问案,就是为了查明真相,还令夫一个公道。”

夫人连连磕头道,“昨儿中午,我和相公,带着两孩子用饭,吃的好好的,相公就突然眼皮子跳,然后就让我带着孩子回娘家。”

刑部尚书问道,“那王大夫可说什么了?”

夫人摇头,“相公并未说什么,只让我多带些银子在身上,到了夜里,我才发现他连房契地契都塞我包袱里了。”

说着,夫人又是一阵痛哭不止。

刑部尚书点头,看来王大夫那时候就知道他要被人灭口,不想祸及妻儿,才将他们支开,既然想保住他们的命,必不会泄露下毒一事于他们知晓。

看来想从他们母子三人身上得到点有用的消息是不可能了。

这案子关乎勇国公府三老爷一条命,现在再加上王大夫,就是两条人命了,查不出来,是刑部无能,是他刑部尚书无能啊。

最近京都不甚太平,宫里宫外争斗不休,刑部尚书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上,鼻子要比一般人灵敏的多,以前都是小打小闹,如今开始动真格了,越是这个时候越小谨小慎微,不然一个不小心就种了祸根。

想到官场和将来,刑部尚书一声喟叹出声。

那夫人抹着眼泪爬起来,小少年爬起来后,过去牵弟弟,结果弟弟不要他牵,抱着夫人的腿要抱。

小少年哽咽道,“弟弟,咱们没有爹了,长兄如父,以后我照顾你和娘亲,你别胡闹,哥哥抱你。”

小少年抱起弟弟,刑部尚书眉头皱了下,喊住转身的母子三人,问小少年道,“长兄如父,这话是你爹告诉你的?”

小少年点点头,道,“昨儿娘亲收拾包袱的时候,父亲跟我说的。”

刑部尚书继续问道,“除了长兄如父,还和你说什么了?”

小少年摇头,“父亲只让我照顾好娘亲,护好弟弟,没有什么比手足兄弟更亲的,钱财和权利都是身外之物,希望我和弟弟将来不要兄弟反目,祸及他人……。”

兄弟反目,祸及他人。

刑部尚书呢喃一声,脸色渐变。

王大夫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他不敢逃,他逃不掉,他一条命,能保妻儿平安,他只能慷慨赴死。

他和王大少爷说的话,就算是临终遗言了,是什么让他发出兄弟反目,祸及他人的感慨?

只有勇国公府三老爷的死,殃及到了他!

兄弟反目……

但凡有点家业的,兄弟妯娌之间都没有那么的和睦,兄友弟恭,因为不常有,才会让人羡慕和称赞。

莫非是因为勇国公府爵位之争,才葬送三老爷一条命?

这倒是有可能。

只是三老爷一死,矛盾就对准了王爷,太后本就和离王府关系僵硬,离王府又不是一般的府邸,不是他看不起勇国公,和离王府对上,勇国公府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么蠢的事,刑部尚书觉得勇国公府大老爷不会做。

那这兄弟反目又指的是谁呢?

刑部尚书皱眉沉思,把和勇国公府三老爷被杀一案有关的人和事,以及前因后果都拎出来捋清楚,看能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大堂内,安静下来,没人敢打扰刑部尚书想事情,只是那些衙差站了半天,双腿酸涩,忍不住动了动。

忽然,刑部尚书站了起来,吓得衙差们一大跳,有些连手里的杀威棒都摔在了地上,哐当之声震耳欲聋。

刑部尚书面色冷沉。

离王府!

第六百一十七章 内讧

如刑部尚书手撑着案桌,如鹰隼的般的眼睛迸发出睿智的光芒来。

一定是离王府内讧了!

街头巷尾流言四起,在这时候,离老王妃却突然病重,再到开棺验尸,从头到尾,离老王妃都没有站出来替离王说过半句话。

她是离老王爷的原配嫡妻,离王记名在她膝下,离王是亲生的还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一句话顶的过别人千句万句,可是她一句都没有说过。

她任由流言肆意,百官逼迫,逼得离王答应开棺验尸。

难道老王爷的死真的和离王有关?

这不可能。

同朝为官多年,离王对离老王爷的敬重他看在眼里,离王没有理由杀害老王爷,那时候的他都做了好些年的世子了,况且一同暴毙的还有昭宁郡主。

刑部尚书陷入深思。

那天,他也跟去皇陵了,那道宽敞的鞭道,他也瞧见了,内心很震撼,但是离王说的话,他只信了一半。

他信那条本就是鞭道,不怕查皇陵设计图,可见坦荡,但要说没法让鞭道不发出鞭子,他不信。

离王一定有办法,但是他不说,他不愿意老王爷开棺验尸。

直觉告诉刑部尚书,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而且,这些年,他隐约察觉,离王在找什么人,尤其是那些离老王爷涉足过的地方,他都派人查过。

难道离王找的是他的亲娘?

亦或者离老王爷当年并没有死,只是假死离开离王府,和心上人双宿双飞去了?

刑部尚书微汗,老王爷一把年纪了,年轻气盛的时候没有做的事,应该不至于。

不过,如果老王爷压根就没死,那开棺验尸肯定不行,不然王爷弑父的罪名就洗不清了。

怎么看,这件事的关键都在老王妃,她不替王爷说话,就等于是默认了街上流言,只是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室,老王爷立王爷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为世子,她没有站出来反对呢?

有太多的疑问,刑部尚书想不通,但是他知道,比起老王妃,他更信任离王。

离了桌,刑部尚书匆匆忙去找王爷了。

兄弟相残的案子,不论是勇国公府,还是离王府,他都没法查。

他排除了勇国公府,几乎笃定就是离王府兄弟阋墙,但这些必定只是他猜测,作不了证据,贸然把离王府围起来抓三老爷,只怕不能让人绳之以法,这顶乌纱帽也会交出去。

再者,哪怕为了王大夫妻儿,这一趟他也省不掉啊。

刑部尚书怕贼人知道王大夫妻儿还活着,担心她们知道点什么,到时候再杀人灭口。

他来王府的目的,其中之一就是打掉真凶的疑虑。

这不,他刚到离王府,萧总管迎出来,都不用萧总管问,刑部尚书就笑道,“我是来向王爷告罪的,这案子随着王大夫一死,线索就彻底断了,我本以为找到王大夫家人,能查到一点线索,谁想到王大夫怕祸及妻儿,愣是一个字没说,还送到娘家避祸,真是愁煞我也。”

萧总管心下疑惑,刑部尚书嘴严,擅长查案,怎么会在王府大门前和他说有关案子的事,实在是奇怪。

但纳闷归纳闷,萧总管还是客气相迎,说着客套话道,“尚书大人心急了,这案子牵扯上勇国公府和离王府,敢挑起两家内讧,就不是一般人有的胆量,必定难查,这才几天,我家王爷也不是性急之人,尚书大人不必担忧。”

刑部尚书点点头,随着萧总管去书房见王爷。

再说明澜,从宫里见顾音澜回来,坐在马车里挨了半盏茶,裙摆上茶迹明显,回院子后,陈妈妈见了,就道,“这是怎么了?”

明澜没说话,碧珠嘟嘴道,“别提了,世子妃喝茶的时候,被莫家马车撞了一下,茶泼在了身子,都到王府跟前了,世子妃就懒得在马车里换衣裳,就这样回府了。”

陈妈妈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没说什么,她是担心世子妃这样,被老王妃知道了,会说她丢了王府的脸面。

既然横冲直撞的是莫家,是她的娘家人,莫家失礼在前,也没脸怪世子妃。

明澜没有直接回内屋,而是去了书房。

她推门进屋的时候,屋子里暗卫正在禀告事情,说的还正和莫家有关。

暗卫一脸疑惑道,“莫家这回不知道得罪了谁,莫家在靖州这些年,干的贪污,杀人的勾当,连着账册和证词直接呈到了皇上龙案前,皇上勃然大怒,下旨派人去彻查莫家一家。”

楚离神情冷肃道,“是父王?”

暗卫摇头,“属下不知。”

见明澜进来,楚离摆摆手,暗卫纵身一跃,就从窗户出了书房。

明澜走上前,讶异道,“难怪莫家马车跑那么急,这是有人要把莫家一锅端了?”

听着明澜吃惊的语气,楚离也吃惊了,他还打算问问明澜,是谁针对莫家,毕竟他是知道明澜重生一回的。

结果明澜摇头,“前世,莫家什么事都没有啊。”

靖州就是莫家的地盘,据说在靖州,莫家只手遮天,一有点风吹草动,莫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能在莫家的地盘上,把莫家摸的这么透彻,而且连账册和证词都拿到了,还真不是一般人有的能力,也难怪楚离怀疑是王爷了。

只是,明澜觉得是王爷的可能性不大。

毕竟前世,王爷没有对莫家表示过敌意,而且莫家出了老王妃,离王府就等于是莫家的一大靠山。

能查这么细致,必定花费许久,而王爷之前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是老王妃的亲生骨肉,没有做儿子的想把外祖家一锅端了,就算不狼狈为奸帮外祖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离也觉得这事透着诡异,更叫他诡异的还是明澜的一番话。

明澜说,“我仔细回想过前世,王爷他们去皇陵开棺验尸那一天,京都阳光灿烂,这一世,却突然下起了暴雨。”

这一世,和前世不同,多是她重生引起的,可是她还没有本事影响天气。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世上没有天灾人祸。

PS:抱歉,更新晚了,爬上来解释下,之前减肥,瘦了十几斤,然后死都瘦不下去(不要问我多少斤,比你想象的要重,(?_?),我放弃了一段时间,然后又长了两斤o(╥﹏╥)o,想瓶颈期差不多应该过了,继续奋斗,然后昨天晚上连走带跑一个多小时,累成狗,累到你拖我走,我都不反抗的地步,然后就……没有码字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授意

说楚离不知道前世,明澜说的天晴和暴雨,他只是觉得诡异,但也没有多想,毕竟下雨那是老天爷的事。

他更好奇的还是明澜进宫的事,太子侧妃邀请她入宫赏花,这明显是不怀好意,偏偏明澜还上钩,他不许,但明澜执意,他也就顺着她了,这会儿见她安然回来,他问道,“太子侧妃找你进宫谈什么事了?”

这事,其实楚离不问,明澜也是要和他说的。

她和顾音澜虽然达成一致,顾音澜不说她百毒不侵的事,她不泄露她弑母的事,但不代表你留我的命,我也允许你蹦跶。

两人算是把柄抵消,往后该厮杀继续厮杀,该要的命不会算了。

顾音澜待在宫里,明澜是没有办法杀她的,她望着楚离道,“太子侧妃知道我百毒不侵的事了。”

楚离额心一紧,“她怎么会知道?”

明澜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子道,“在伯府,她们就给我下过毒,只是我百毒不侵,一点都没察觉……。”

要不是她拿舅舅和楚离做幌子,她百毒不侵的事早瞒不住了,不过这样的事,本来就很难叫人怀疑,如果不是她亲身经历,她也未必会信。

见楚离眸底泛冷,明澜道,“再加上,上回进宫,她给我下蛊毒,结果蛊虫怕我,钻她体内去了,惹她和她背后的人起疑了。”

顾音澜应该是后知后觉,主要还是她背后的人厉害,一猜就准,而且那些人还知道玉阙,称之为神玉。

楚离轻点了下头。

事情说出来,明澜就松了一口气,道,“我回屋换衣裳。”

长晖院,正堂。

莫家遭人弹劾,莫家大太太登门,把事情和老王妃一说,老王妃当时脸就惨白无血,当时魏妈妈扶着她,老王妃身子一软,魏妈妈险些没能扶稳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当初王爷非老王妃亲生的流言传遍大街小巷,王妃就知道不好,这些天,京都没什么动静,老王妃心宽了几分,没想到,真的对莫家动手了。

莫大太太抹着眼泪,求道,“姑母,你可要帮帮莫家啊。”

莫家是她的娘家,能帮,她怎么可能不帮。

老王妃没说话,她嘴像是被什么给黏住了一般,根本说不出来话,莫大太太只哭道,“我莫家这回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煞星,连福公公都不知道,那弹劾的奏折和账册还有证词是谁送到御书房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莫家第一时间就想知道是谁要整垮莫家,福公公跟在皇上身边伺候,消息是最灵通,也是最准确的。

莫家花了五千两,才从福公公嘴里问出来一句,还差点把莫家上下气个半死。

他也不知道奏折是谁送到皇上跟前的,皇上下早朝,奏折就出现在了皇上的龙案上,没有人进出过御书房,皇上也在查是谁要弹劾莫家,账册和证词证据确凿,让莫家好自为之。

莫家上下慌了神,莫大太太赶紧来找老王妃商议对策,莫家不能倒,莫家也相信老王妃不会让莫家垮台。

魏妈妈扶着老王妃的手,她是最能感受到老王妃在颤抖的。

莫大太太以为老王妃是在生气,在愤怒,魏妈妈却是知道老王妃是在恐惧。

半晌之后,老王妃吩咐道,“去找王爷来。”

能平息莫家之祸的,只有王爷。

丫鬟没敢耽搁,赶紧跑前院传话。

丫鬟跑着来回,一刻多钟就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道,“皇上传召,王爷进宫了。”

莫大太太便道,“皇上传召,肯定是为了莫家的事。”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莫家是老王妃的娘家,查莫家,总要给离王府几分面子,而且查到什么程度,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莫大太太望着老王妃道,“会不会就是王爷捣鬼的,他不是姑母你亲生,他……。”

亲生两个字,就像是一根针,狠狠的刺着老王妃,她面容狰狞道,“谁告诉你王爷不是我亲生的?!”

冰冷刺骨的声音,仿佛来自无尽暗黑的地狱,吼的莫大太太背脊一寒。

屋外,不少丫鬟婆子都面面相觑。

老王妃这么生气做什么,也难怪她动怒了,王爷是她亲生的,却总被误会。

魏妈妈赶紧出去,把守在院子里的丫鬟轰远,道,“别杵在这里了,该干嘛干嘛去!”

丫鬟婆子们做鸟兽散。

屋内,莫大太太把三太太抖出来,她道,“是三太太告诉我的。”

她只是莫家儿媳妇,哪里知道这么多,三太太和她说,把她震的不轻,当然这事还没有离王府有两座金矿来的更叫她震惊,坐拥金矿,那就是数不清的钱啊,坐在家里数黄金就够了,哪用得着贪墨,收受贿赂,贩卖私盐之类犯法的事?

三太太许她丰厚的报酬,她当时就动心了,拉着莫大老爷询问,又问莫家那些伺候过老王妃的丫鬟婆子,确定老王妃出嫁之前,没有怀身孕,从而笃定王爷非老王妃亲生。

老王妃拳头攒紧,问道,“街上流言,是你,还是三太太散播出去的?”

莫大太太有些支支吾吾。

老王妃质问道,“到底是谁?!”

莫大太太忙道,“姑母,你别生气,这么大的事,您不发话,我怎么敢乱说?”

显然,她承认了,流言一事,她也有份。

仅凭三太太一人,怎么可能让流言一夜之间吹遍大街小巷。

只是莫大太太无意间把三太太坑了一把,她以为三太太和老王妃关系亲厚,虽是婆媳,却比亲母女关系还要好,三太太做什么事,一定是老王妃授意的。

她误会了,再说与老王妃听,老王妃就认定三太太是假借她的名义使唤莫家。

三太太和莫大太太联手,把莫家坑了。

老王妃嘴角勾起一抹惨笑,随即冰冷道,“叫三太太给我滚过来!”

愤怒的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听得魏妈妈都头皮发麻。

上回,莫家没出事,老王妃都赏了三太太一巴掌了,这一回,她不敢想象老王妃会怎么对三太太。

第六百一十九章 亲笔

到老王妃用了滚字,传话丫鬟风一阵跑到南苑,一字不漏的说给三太太听。

三太太当时就听懵了,老王妃自持身份,极少说这样的话,只有在极其愤怒,愤怒的恨不得杀人的情况下才会说。

直觉告诉她,老王妃叫她滚去没有好事。

她知道莫大太太进宫了,当时她不知道莫家出了什么事,好在丫鬟先前在屋外,听大丫鬟绿萼说起,莫家被弹劾,就说与三太太听。

三太太顿时火大,莫家被弹劾,关她屁事吗,又不是她叫人弹劾的!

把气撒她头上,她可不是什么受气包!

三太太狠狠的咬紧牙关,但出了南苑,她就怂了,莫家一直以来都很好,有老王妃做靠山,没有人敢动莫家分毫,可现在莫家却被人弹劾了,这事绝对和王爷脱不了干系。

老王妃又这么生她的气,十有八九和她叫人散播王爷非老王妃亲生一事有关。

王爷不好拿王府这些兄弟下手,就拿莫家开刀了。

一定是这样!

她怂恿莫大太太查老王妃过去的事,莫大太太不会替她隐瞒,老王妃肯定是知道了。

她现在该怎么办?

三太太一步步往前,她走的很慢,她在努力想对策,丫鬟催道,“三太太,您快些,老王妃怕是等着急了。”

她火急火燎的跑来,三太太却这么磨磨蹭蹭,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有什么意义?

三太太忍着心慌,脚步提快几分,路过花园的时候,看着阳光打在水面上,仿佛一地的碎金,她眸光一动。

屋内,明澜换了身裙裳,坐在桌子前喝茶,随手翻账册。

外面,珠帘被撩起,秋棠进来禀告道,“世子妃,三太太落水了。”

明澜正喝茶呢,闻言,一口茶直接呛了喉咙,秋棠顿时不知所措,过来帮明澜拍后背,明澜却问道,“你方才说谁落水了?”

秋棠只好重复一遍,“三太太落水了。”

明澜怔住,她真的没听错,三太太落水了,可是,“好端端的,她怎么会落水?”

秋棠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三太太就是落水了,不过很快就被人捞上来了,没有性命之忧。

书房内,暗卫也在禀告楚离这事。

但暗卫知道的比秋棠要多的多,楚离也比明澜更惊讶,“你是说,一阵风把三太太吹进莲花池去了?”

“准确的说,是一阵微风。”

暗卫嘴角有些抽,怕楚离抓不住重点,微风两个字明显拉的有些长。

他是亲眼看见三太太过白玉桥,手抚着桥一步步往上,然后就往莲花池里一栽,快的他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刚好一阵徐徐清风吹来,他就把三太太落水归结为那一阵清风了。

楚离眉头拧了没边了,三太太可不是那么弱不禁风的人,别说风吹就倒,那天皇陵下暴雨,狂风呼啸,小厮抬轿子不稳,她可是骂的中气十足。

楚离问道,“确定没有人动手脚?”

暗卫摇头,“属下确定没人。”

楚离嘴角就勾起一抹玩味来,“故意落水,三婶这是玩什么把戏?”

花园里来往都是人,身边还跟着丫鬟绿萼,三太太一落水,就被人给捞起来了,莫说晕倒,伤及性命,水都没喝几口,只是这时节,天气渐凉,池水冰冷,被捞上岸,小风一吹,喷嚏一打,伤寒是逃不掉的。

怕她冻着,赶紧抬回南苑,然后请大夫。

绿萼吓的不轻,赶紧回去禀告老王妃,然后,本就怒火中烧,等着发泄的老王妃知道这消息后,笃定三太太是故意落水,气涌上头,脸都紫了。

心里担忧,这些天,老王妃是吃不好,睡不好,莫家出事,她内心更是惶恐,再被三太太一气,就扛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可怜明澜,三太太落水,她管着中馈,又是小辈,在不情愿也要去探望,便吩咐陈妈妈准备补品去探望。

结果还没出门呢,老王妃病倒的消息又传来了。

明澜无语,这是要闹哪样啊。

再说皇宫,皇上传召,王爷就骑马进宫了。

御书房内,皇上正看着手里的奏折发呆,王爷龙行虎步的进去,问道,“皇上这么急的找我进宫,出什么事了?”

皇上把眸光从奏折上挪开,望着王爷道,“有人弹劾莫家,你可知道?”

王爷点头,“来之前,我已经听说了,皇上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皇上颔首,他就是为了这事才火急火燎的找王爷进宫的,王爷道,“不是我弹劾莫家的,至于是不是桓儿,我还没有问他。”

敢弹劾莫家的,王爷想不出来满朝文武会有谁,莫家背后的靠山是老王妃,他不管莫家的事,但离王府不可避免的成为了莫家的靠山,这些年,朝廷储君之位争斗不休,离王府没有站队,莫家也没有,私下里,有没有人拉拢莫家他不知道,但明面上没有,莫家没有表示支持谁。

赵家和护国公府,极力拉拢莫家可能,但弹劾莫家,绝对不会,就算证据确凿,莫家要是疯起来,照样能咬掉赵家和护国公府几块肉。

柳家最近才盛起,还没有那份能力。

怎么看都只有楚离,他针对老王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弹劾莫家,整垮莫家这么大的事,他动手之前,怎么也会和他打声招呼才对,不过,他弹劾太后给明澜出气,也没有告诉他。

儿子大了啊……

王爷内心感慨。

皇上倒没想过是楚离,楚离的暗卫都是王爷给的,一点小事,可能瞒的过王爷,像弹劾莫家,证据查的这么清楚,王爷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如果真是楚离,他压根就不会写奏折,而是直接带着账册和证据来找他。

王爷敛眉,“不是桓儿,那会是谁?”

皇上没说话,只把奏折拿给王爷看。

王爷伸手接了,打开,扫了几眼,眼睛就睁圆了,不敢置信。

“这……。”

“这字迹……。”

王爷的声音都在颤抖。

皇上见了,就道,“看到奏折,我不比你吃惊小,我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看你这样,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了,这弹劾的奏折是老王爷亲笔无疑。”

第六百二十章 辨认

没的确是老王爷的亲笔,没有人比王爷更熟悉了。

可是当年,他是亲眼看到老王爷被一只凭空出现的大手给抓走的,不是他在做梦,当年那一幕,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可这一道弹劾的奏折,又确确实实是老王爷亲笔,老王爷的字磅礴大气,行云流水,如同他的人,旁人是模仿不来的,就是他从小临摹,也只学了三分神韵。

可是王爷不敢相信,老王爷既然还活着,能查出莫家贪墨的罪行,他为什么不回王府,他难道不知道他和昭宁突然失踪,他有多担心吗?

他就算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不喜被朝中事务所烦,但好歹知会他一声,还有王妃,她没有一刻不在想昭宁,他不回来,也该让昭宁回来啊。

带着一颗质疑的心,王爷看奏折事,就多了几分谨慎。

多看了会儿,他还真发现了不对劲,他道,“这纸……。”

皇上见他看了又看,还闻了闻,心想离王什么时候练成一双狗鼻子了,就听他道,“这纸好像有些年头了。”

皇上怔了下,道,“怎么会,我看像是新写的。”

王爷摇头,“不是新写的,柳大人熟知天下纸张笔墨,让他来认认。”

皇上就传召翰林院柳大人。

可怜柳大人正在整理书籍,突然传召,脸都白了,诚惶诚恐的来了御书房。

他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请安,皇上最见不得这样胆小的臣子了,活像他特别喜欢杀人似的,看着他话都说不利索。

王爷把奏折给他,道,“有劳柳大人辨认这是什么纸。”

柳大人松了一口气,结果奏折翻看,见上面的字迹,他眼珠子没瞪圆,这不是……离老王爷的字迹吗?

没想到要整垮莫家的是离老王爷,他不是死了好多年了吗?

再一看,柳大人眉头就拧紧了,道,“这是云州黄家出的纸,是黄老家主最喜欢的纸,十年前黄老家主过世,这种纸就不生产了,臣府上有幸还存了几张,颜色微黄,远不及这份白皙,还有这笔墨……。”

说起擅长的,柳大人滔滔不绝。

可惜皇上和王爷都不大感兴趣,王爷问道,“这份奏折大概写了多少年。”

柳大人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味道,谨慎道,“少说也写了十五年了。”

皇上震惊。

十五年前的奏折,怎么会现在才送进宫,这是让蜗牛还是让乌龟送的奏折?

就是蜗牛也扛进宫了啊!

一份十五年前写的奏折,带着账册和供词送进宫,皇上扶额,幸亏他是知道老王爷没死,不然夜里做梦都要吓醒,恍惚间,都觉得御书房有些凉飕飕的,寒气直冒。

王爷摆摆手道,“先退下吧,奏折的事,不要对旁人提起。”

柳大人连连点头,“臣谨记。”

等退出御书房,柳大人就抹额头上的冷汗了,最怕见皇上了,还是喜欢老老实实做学问。

等柳大人离开,皇上就望着王爷,道,“老王爷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既然早有除掉莫家之心,怎么奏折到这会儿才让人送来?”

而且,还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京都流言四起,说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时候送来。

这道奏折不明显让人误会是王爷要整垮莫家吗?

皇上问王爷,王爷问谁呢,他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既然老王爷这么做,就有他的道理,账册和供词一应俱全,几乎可以直接定罪了,但过场还得走一遍,让刑部尚书去靖州查吧。”

皇上点头,又道,“刑部尚书不是要查勇国公府三老爷被毒杀一案吗?”

王爷道,“那案子他查不下去了。”

皇上挑眉,“刑部尚书可是查案的好手,还有他查不出来的案子?”

当初,他让刑部尚书围勇国公府,不就是看中他查案的本事吗,现在说他查不出来……

皇上后知后觉,王爷说的不是查不出来,而是查不下去。

皇上皱眉道,“这案子牵扯到谁?”

只有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案子不能刨根问底,有什么案子是不能查的,况且勇国公府三老爷被毒杀一案,离王差点背黑锅,只要他支持,刑部尚书还能不卯足了劲往下查?

王爷只道,“刑部尚书只查到兄弟阋墙四个字,而且是毒杀勇国公府三老爷的大夫儿子说出来的,只能作为线索,不能作为确凿证据,刑部尚书排除了勇国公府,就只剩我离王府了,刑部尚书顾忌我的面子,和我直说了,我心里有数。”

从流言,到开棺验尸,再到勇国公府三老爷被毒杀栽赃,王爷还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老王妃亲生,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离王了。

只是他有太多的想不明白,而且随着老王爷这道弹劾奏折,他的谜团更多,像是一团乱麻缠绕,不知道哪里是头。

他不是老王妃亲生,那他的亲娘又是谁?

老王妃是原配嫡妻,为什么在有嫡子的情况下,还让老王爷立她为世子?

但凡老王妃有过反对,一定会传的沸沸扬扬,不可能没人知道。

既然以前没说,为什么最近这样的流言铺天盖地的传开。

偏偏又是这样的情况下,老王爷早些年写好的弹劾奏折送进了宫……

王爷不怎么管王府内务,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比如流言四起那天,老王妃打了三太太一巴掌。

今天莫大太太进府,老王妃传三太太,三太太落水了。

三太太让儿子关进祖宗祠堂,动过祖谱……

这些,王爷都知道。

一桩桩,一件件串起来,王爷隐约猜到三太太就是流言背后的推手,但是老王妃不赞同她这么做,甚至动怒。

如果他没有猜错,老王妃应该知道他不是她亲生的事泄密开,老王爷会替他出气,报复莫家,至少以前要她严守秘密的时候,这么说过。

老王妃是莫家的靠山,同样,她也靠莫家站稳脚跟,没有莫家撑腰,和他对上,老王妃就是一普通老夫人。

这些天,老王妃倒没什么反常,大概是觉得老王爷失踪,以前说过的话不算数了,却没想到老王爷留了一手,足以致命。

第六百二十一章 搜刮

老王爷是王爷的生父,是王爷最敬佩的人,同样,他也是皇上最敬仰的人,尤其是这些年皇上坐在龙椅上,翻覆手间,顷刻掌人生死,那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只有当过皇帝的人才能知道。

能放弃这样的权利,绝非一般人。

皇上还记得他登基那一天,老王爷拍着他肩膀笑道,“当皇帝没有你想的那么痛快,过了这阵新鲜劲,皇位其实也就那样,但一日是皇帝,这肩上的重任就一日不能懈怠,做个圣明君王,造福天下苍生,皇叔会在背后监督你。”

老王爷沉稳的语气,仿佛做腻了皇帝,看透了皇权,将玉玺交给他,那沉甸甸的玉玺不是拿在手里,而是放在了心间。

老王爷失踪前,的确如他说的那般,在背后监督他,在皇帝心里,老王爷比先皇的分量更重。

是以,这封弹劾的奏折到皇上和王爷手里,又证据确凿,莫家……完了。

王爷离开御书房后,刑部尚书就从偏殿出来,皇上将账册和证词都交给他,让他去靖州查证。

回了王府后,萧总管迎上来,道,“王爷,你可算回来了,老王妃都派人来问几回了。”

王爷脸色冰冷,先回了书房一趟,把带回来的奏折放在书桌上,道,“让桓儿来书房一趟。”

小厮赶紧去找楚离。

楚离到书房,就看到那封让皇上和王爷震惊的奏折,他是第三个震惊的人。

而他震惊的同时,王爷去了长晖院,莫大太太还没有走,哭了许久,她眼眶有些红肿,老王妃靠在大迎枕上,神情憔悴,脸上有怒容,但是没有那么明显了。

三太太故意落水,不敢来见她,能拿她怎么着,难道她老王妃还能气匆匆的赶到南苑,给她两闷棍吗?

她倒是想这么做,可这么做之后呢,整个王府都会猜测三太太做了什么把她气着了。

到处散播王爷并非她亲生的事,叫王爷知道,十有**会把三房分出离王府,三太太就是轰到天边,她也没感觉,可是三老爷是她生的,是她的心头肉,离了王府,可就没那么容易看见了。

三太太就是捏在她手里的蚂蚁,拿捏她,弄死她易如反掌。

只是她隐忍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惨败,老王妃不甘心。

可她不甘心也没用,她奈何不了王爷,老王爷知道她不甘心,拿莫家威胁她,王爷武功高强,想刺杀要他的命,那是妄想。

这么多年,是王妃在管家,想往王爷饭菜里下毒,都难比登天,只有每回,王爷来长晖院,在茶水中下点慢性毒药,还不能太明显,怕被查出来。

可还没有毒发,楚离手里就有解百毒的药了,连明澜手里都有不少,王爷手里还能少一份?

多年算计一朝空,老王妃心头像是被阴霾堵的严严实实的,气都喘不过来。

莫家不能跨,她该怎么救莫家?

王爷进屋时,丫鬟正端药给老王妃喝,见王爷过来,赶忙退到一旁。

王爷已经知道老王妃晕倒的事,他和以往一样问了几句,然后道,“老王妃找我来是?”

老王妃看着王爷,她艰难的开口,“皇上找王爷进宫,是为了莫家被人弹劾的事?”

王爷点头,“的确为了这事。”

然后,莫大太太就替莫家叫冤枉了,账册和证词都是污蔑,是有人想弄垮莫家,王爷淡淡回了一句,“皇上已经派刑部尚书去查莫家一案,如果莫家真是冤枉的,刑部尚书会还莫家一个公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没有做过的事,不怕别人栽赃,况且莫家背后是老王妃,是离王府,谁又敢栽赃?

莫大太太哑口无言,她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账册和证词,她问道,“王爷可知是谁整莫家?”

老王妃直直的望着王爷,眸底冷芒闪烁,王爷道,“弹劾的奏折是匿名的。”

这话,王爷倒没骗人,弹劾的奏折的确是匿名的,但就再匿名,老王爷的字迹王爷和皇上也认的出来,比什么印章都管用。

只是莫大太太就是开始骂了,骂弹劾之人包藏祸心,听得王爷眉头皱的紧紧的,“莫家搜刮民脂民膏的时候,就该想到事情有败露的一天!莫家不做违法之事,谁又能拿莫家怎么样?!”

莫大太太被骂的面红耳赤,她也知道莫家这些年贪墨了不少钱,贪墨数额之大,说起来都心惊,她就是怕皇上去查,才来找老王妃的。

可看王爷这态度,他非但没有相帮之意,他甚至还支持刑部尚书去查。

刑部尚书出马,就是彻查之意啊。

莫大太太望着老王妃,老王妃双眸紧闭,怕眸光泄了心思,半晌之后,她才望着王爷道,“满朝文武,谁敢说手里干干净净的,莫家对我有生养之恩,王爷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莫家吧。”

王爷则道,“账册和证词,我都看过,贪墨数额之大,一旦查证属实,不可饶恕,我若是莫家,就带着那些贪墨,去向皇上请罪,我会帮着求情,可以保下绝大部分莫家人的命。”

但既然贪赃枉法了,就不是主动认罪就能饶恕的,否则皇上如何治理超纲,让百官信服?

莫大太太脸色苍白,她知道,一旦罪证确凿,莫大老爷只有死路一条。

老王妃都承认莫家贪墨了,她再否认也没有用,只求王爷救她夫君。

王爷听得不耐烦,既然入朝为官,哪个不知道国法,贪墨是重罪,像贪墨赈灾款这样的更是死罪,既然把钱看得比命重要,现在又何必求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爷冷道,“莫家不主动认罪,一旦查证属实,我不会包庇莫家,言尽于此,莫家好自为之吧。”

说完,王爷转身离去。

身后,莫大太太朝老王妃哭,“姑母,你帮帮莫家吧,你不帮莫家,莫家可就完了。”

老王妃本就心烦意乱,脑袋都转不动,莫大太太还哭,她越发心烦,骂道,“遇到事情就知道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第六百二十二章 整垮

可怜莫大太太哭的正起劲呢,被老王妃迎头一骂,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脸都涨紫了。【风云阅读网.】

老王妃闭紧双眸。

要不是三太太和莫大太太贪心不足,觊觎王府爵位和金矿,莫家怎么会有弹劾之祸?!

闯了祸,还不自知,只知道哭,老王妃恨不得叫人把她丢湖里头凉快去。

这会儿屋子里安静下来,老王妃也能静静的想事情了。

方才莫大太太骂弹劾之人,王爷动怒,他肯定知道是老王爷要整垮莫家。

莫家是保不住了。

可莫家是她的娘家啊,她怎么能坐视莫家就这样垮了,百年基业全毁在老王爷手里,毁在一个孽种手里。

她一定要救莫家!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瞥了莫大太太一眼,道,“赶回莫家,让老太爷来一趟。”

莫大太太回头吩咐丫鬟,老王妃骂道,“我让你回去!”

她以后她有多喜欢看见她杵在这里碍眼呢,滚的远远的才好。..

莫大太太咬着唇瓣,不敢忤逆,老王妃在莫家的地位举足轻重,无人可比,莫老太爷是一家之主,而老王妃的地位犹在莫老太爷之上。

如果老王妃都保不住莫家,那莫家就只有死路一条。

莫大太太匆匆忙忙赶回莫家。

王爷则回了书房,书房内,楚离坐在椅子上,正看着那道弹劾奏折发呆呢,找了祖父这么多年,竟然有他的消息了,而且一来就是这么大的事,弹劾莫家。

莫家可是老王妃的娘家。

这道奏折保存的完好,就仿佛是昨天才写的,楚离没有王爷那份眼力,尚未发现。

等王爷回来,他就起身道,“这是祖父亲笔写的,他人呢?”

王爷走过来,道,“这道奏折写了至少有十五年了。”

楚离眼睛睁大,十五年

“祖父这是想做什么?”银色面具下,楚离眉头皱紧。

祖父性子虽然不算急躁,但也没有慢到这种程度,他们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份奏折。

王爷坐下,道,“事情远比我能想到的要复杂,这份弹劾奏折写了有十五年,但在皇上手中的账册里,莫家上个月贪墨了三万两银子都写的一清二楚,厚厚一本账册,说明这些年,老王爷一直派人盯着莫家的一举一动。”

有那么一本账册和厚厚一匣子的证词,莫家别说出一个老王妃,就是出了一太后,也保不住莫家。

楚离明白王爷什么意思,他道,“祖父肯定是在莫家安插了人,能悄无声息的把奏折和账册送到御书房,应该是武功极高的暗卫,送奏折进宫之前,怎么不回王府告诉父王一声?”

楚离的疑惑,王爷心里隐约能猜到几分。

暗卫应该是怕回王府,他会追问自己的身世之谜,老王爷掐着莫家,应该是要老王妃帮他守住身世之谜。

只怕他的身世没有那么简单,哪怕他只是一庶子,私生子,他已经是离王,又有谁敢妄议他?

之前街上流言四起,说他不是老王妃亲生,王爷心里就有几分准备了,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族谱上他的生辰并不完整,老王爷在时,他没有碰过,可老王爷无故失踪,逢年过节祭祀都是他,他能看不见?

只是老王妃待他虽然不及三老爷亲厚,但也不算差。

小时候,他多和老王爷在一起,大部分时候在书房同塌而眠,不知道被二老爷三老爷他们羡慕了多少回。

老王爷疼他多一些,老王妃就疼三老爷多一些,这很公平,他也没什么失落的,甚至还很高兴。

却从来没想到他不是老王妃亲生,那他的亲娘又是谁,如今在哪儿?

楚离头疼。

祖父和昭宁一起被抓,都不知道怎么被找回来,上拿去找亲祖母去?

祖父好歹还知道是被一只巨手给抓走的,亲祖母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人海茫茫,怎么找?

而且,以他对祖父的了解,以祖父对父王的疼爱,还有拿莫家来护着王爷的态度来看,亲祖母肯定是他心尖上的人,他连皇位都可以不要,带着亲祖母闲云野鹤不正好?

太多的疑惑,王爷陷入沉思,楚离则把奏折放下,回了锦华轩。

屋内,明澜正给他做锦袍,见他一脸凝思,放了手里的活,问道,“在想什么,知道是谁弹劾莫家的?”

楚离点头,“已经知道了。”

“谁这么胆大?”明澜好奇。

“祖父。”

“。”

明澜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怎么可能是老王爷呢,楚离和王爷的可能性不比老王爷大?

一日夫妻百日恩,老王爷失踪多年,却要弄垮枕边人的娘家?

“不是栽赃?”明澜怀疑。

楚离摇头,“弹劾的奏折是祖父亲笔。”

明澜错愕,可怜她前世活了几年,这些事她一点都不知道,感觉白活了。

这边,王爷派暗卫去莫家找老王爷留下的暗卫,希望能问出一点有用的欣喜,那边莫大太太回府之后,匆匆忙,莫老太爷又来了王府。

莫老太爷年纪比老王妃还年纪两岁,莫家被弹劾,一夜之间,莫老太爷的头发白了一半,步履蹒跚,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王府丫鬟小厮看的都唏嘘,真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莫家荣华富贵这么多年,没想到会大难临头。

最近,京都倒霉的人越来越多了,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人心惶惶。

莫老太爷被扶进屋,老王妃靠着大迎枕上,脸冷的像是覆了一层寒霜。

莫老太爷见了就知道没好事,心沉到谷底,“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老王妃摇头,丫鬟搬了椅子来,莫老太爷坐下后,除了魏妈妈,就都退下了。

莫老太爷望着老王妃,只听她道,“这一回,莫家怕是在劫难逃了,王爷不会徇私包庇莫家,能查到莫家那么多罪证,还不被察觉,只怕人已经在莫家潜伏多年,而且深受信任,当务之急,是把他揪出来。”

莫老太爷则道,“能悄无声息的进出皇宫,就算揪出来,也抓不住。”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但是现在,他只感觉到浓浓的无奈。

老王妃拧眉道,“银票带来了吗?”

莫老太爷点头,“莫家手头有的,都带来了。”

莫老太爷把锦盒送到老王妃跟前,老王妃打开,就看到满满一匣子银票,她粗略的数了一下,脸就紫了,不过小半匣子,就有二十万两了。

“这么多年,莫家到底贪墨了多少?!”

第六百二十三章 拎走

子一般大额银票,人家都习惯放在匣子底下,上面的数额小。

可再小,最小的银票也是五千两的,那些三千两一千两的银票一张没有。

老王妃翻到最下面,一张十万两,两张五万两的,气的她恨不得把银票全砸莫老太爷脸上。

这些天,她没少叮嘱他,不要贪墨太多,虽然水至清则无鱼,当官的就没有不贪墨收点东西的,无可厚非,如果真的靠俸禄过日子,这些世家大族还不知道过的有多穷困潦倒,可莫家做的太过分了!

贪墨这么多民脂民膏,就算不是老王爷要整垮莫家,这些账册和供词送到皇上手里,莫家也在劫难逃。

莫老太爷虽然是兄长,但从小就疼胞妹,再加上老王妃攀上老王爷,莫老太爷更是怕她几分,这会儿老王妃动怒,莫老太爷赶紧解释道,“莫家遭人弹劾,我心知这一劫莫家怕是躲不过去了,到时候抄家,这些银票和田产铺子都会上缴国库,那莫家这些年岂不成替朝堂收刮民脂民膏了吗?”

好处最后全归朝堂,恶名全部莫家担了,还搭进去人命,这叫莫老太爷如何能忍。

他宁肯一把火把这些银票全都给烧了!

方才老王妃让莫大太太回家,让她把府里有的银票都拿来给她,莫老太爷没敢耽搁,把几处大的田产铺子赶紧卖了,价格虽然便宜不少,但胜在速度够快,这才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拿到这么多银票,不全是贪墨得来的。

那些贪墨来的钱,大部分都在靖州,京都少之又少,天子脚下,又有老王妃施压,莫老太爷哪敢太放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是老王妃让莫大太太传给他的。

有这么多银票,就算莫家被抄家了,回头以老王妃的名义资助,莫家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老王妃拿着银票,脸都黑了,“你以为我是让你放我这里存着?”

莫老太爷看着她,“不是吗?”

老王妃心口一堵,“人没了,留着钱买纸钱烧给你吗?!”

钱没了可以再挣,没有了官爵,莫家就是有钱,也不过是商贾之流,支农工商,商人最末,堂堂莫家从世家望族沦落成商贾之流,他是老糊涂了还是吃错药了?!

老王妃恨铁不成钢,就是这样眼界太低,才会养出一些只知道贪墨的酒囊饭袋,他以为莫家垮了,她离王府老王妃还能有多少威慑?

怕是连王府几位太太都震不住!

“这些钱,我另有用处,趁着还能自由行动,让那批死士进京,”老王妃吩咐道。

莫老太爷则道,“那这些银票,你打算做什么,都不知道是谁要整垮莫家,谁敢替莫家说情?”

他以为老王妃是要贿赂大臣保举莫家,六七十万两的银票,就这样一股脑的送出去,他心泣血啊。

老王妃懒得和他多说,“我自有打算。”

正好这时候,莫姨娘过来请安,她是莫家女儿,莫家遭此巨变,自然会惊动她,虽然她只是一小姨娘,但多少总能帮点小忙。

莫姨娘太小瞧了自己,老王妃给她安排了活计,只是刚刚说完,紧闭的房门就被敲的砰砰响,实在是不厌其烦。

“进来。”

莫姨娘冷了声音道。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玉芍进来道,“老王妃,刑部尚书派人堵在王府大门前,让莫老太爷随他回刑部。”

莫老太爷脸色一变,案子还没查清,就要先将他收监了?

老王妃面色冷凝,眸底迸发出骇人的冷芒。

刑部尚书抓人都抓到离王府了,这会儿还是堵在王府跟前,他再不出去,估计要亲自进来请他了。

先前老王妃还想着他能行动自由,没想到监禁来的这么快,莫老太爷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令牌,递给老王妃道,“莫家可就全指着你了。”

老王妃紧紧的握着令牌。

莫姨娘送莫老太爷出去。

刑部尚书骑在马背上,远远望去,就像是刽子手里高举的大刀,看的人心头发憷。

莫家一案,虽然有账册和供词,但刑部尚书审案多年,知道莫老太爷肯定会说冤枉,他不能屈打成招,只能将他和莫家几位老爷收监,其他人都关在莫家,只许进不许出。

送走了刑部尚书和莫老太爷,莫姨娘没有回内院,而是去了外院书房,求见王爷。

王爷知道她来所为何事,没有见莫姨娘。

莫姨娘便在书房前,长跪不起。

这一跪,就到了太阳落山,天边晚霞绚烂。

明澜和楚离用了晚饭,雪梨几个丫鬟进来收拾桌子,道,“世子妃,莫姨娘这会儿还跪着呢,王爷也没有吃晚饭,算是被她给堵书房里了。”

明澜脑门有黑线,不得不说,莫姨娘会挑地方,不过王爷至于被堵在书房出不来吗?

刚这样想,窗户被敲响,楚离正喝茶,应了一声,“进来回话。”

窗户被推开,一暗卫闪身出现,道,“爷,王妃让你去小院把王爷拎走。”

拎走?

这是形容接人的词吗?

还有,王爷什么时候去王妃那儿了,不是被堵在了书房吗?

忘了,没有门,还有窗户。

被莫姨娘堵的出不了门,只能从窗户出去,也是没谁了。

明澜觑着楚离,王爷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好借口却找王妃蹭清净,就看他做儿子的给不给面子了,只见楚离喝了几口茶,道,“把父王去楚家的消息泄给莫姨娘,她要去楚家堵父王,舅舅正好把父王丢出来,省的我再跑一趟。”

就是这么的懒,再顺带把莫姨娘气个半死不活。

她在书房外跪了两个时辰,一直以为王爷就在书房内,谁想到王爷早走了。

她这边求他,他一点情面都不给,王妃都不顾他死活,一定要和离,他还死皮赖脸的往楚家钻!

得知消息后,莫姨娘的脸就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五颜六色的,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狠狠的掐进手心,疼的她牙关咬的紧紧的。

但她没有动,当做不知道似的,继续跪在那里。[.]

第六百二十四章 笑纳

一跪,就是一整夜。

第二天,明澜醒来,得知莫姨娘跪了一夜的消息,佩服莫姨娘的毅力。

以前跪佛堂,晚上看守婆子打盹,还能动动筋骨,外院书房可是有暗卫看守,暗卫眼皮子底下,谁敢偷奸耍滑?

到时候说与王爷听,即便跪一夜,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这可是结结实实的跪了一夜,可就算跪七天七夜,要整垮莫家的是老王爷,王爷不可能帮她忤逆老王爷。

明澜起的有些晚,用了早饭后,正打算和往常一样去给老王妃请安,结果扑了一空,老王妃去前院了。

昨天还晕倒卧床休养的人,一晚上就能下床出门了,而且还不止出门。

老王妃去了前院书房,劝莫姨娘以身子为重,另外就是劝王爷不要太狠心,好歹莫姨娘也是他枕边人,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不帮忙,好歹出来吱一声。

明知道书房内空荡荡的,还能把劝说的话说的这么声情并茂,明澜很服气。

劝了一通,王爷没有回应,莫姨娘执意跪到王爷同意为止,老王妃就没说什么了,魏妈妈扶着她出了外院。

嗯,明妧从长晖院晃到外院的时候,又扑了一空,老王妃进宫了。

不过这一趟倒也没白跑,正好和楚三少爷还有沐礼迎面碰上。

两人有些尴尬,毕竟莫姨娘在外院跪着,他们进训练场,不可避免的看到她跪求王爷的样子,两人还没进院子,就准备放松一天,去街上浪一上午。

明澜去书房,就看到准备离开的楚三少爷和沐礼。

因为王妃住在小院,楚三少爷还不知道昨晚王爷在小院住的事,就更不知道王府的事了,才会白跑一趟。

见他们气色红润,呼吸匀畅,明澜挑眉道,“没训练啊?”

沐礼摇头,朝训练场所在方向看了一眼道,“莫家的事,我也听说了,没想到会遭弹劾,收监入狱,前天,莫家大太太还去了沐阳侯府……。”

沐礼只是随口一提,感叹世事无常,明澜却眉头一皱,“莫大太太去沐阳侯府做什么?”

沐礼摇头,这他就不知道了,他还纳闷,沐阳侯府和莫家一直没什么往来,莫大太太却突然登门,实在是奇怪。

莫大太太见了丁氏,又给老夫人请了安,前后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明澜比沐礼更吃惊,前世莫家和沐阳侯府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这一世莫大太太却主动找上沐阳侯府了?

明澜觉得就算莫家要被整垮,不用把莫家放在心上,但这件事也必须要上心,毕竟莫家的背后是老王妃,前世老王妃和三老爷能够谋划成功,这其中固然有楚离主动谋反的缘故,但王妃和王爷先后出事也不能小觑了老王妃的手段。

天知道莫大太太去沐阳侯府,是莫家有事,还是替老王妃跑腿的?

明澜望着沐礼道,“这么反常的事,我觉得有问题,表哥,这些天你多盯着点儿。”

明澜说的这么慎重,沐礼怎么敢掉以轻心,忙不迭的点头应了。

沐礼和楚三少爷避开莫姨娘不训练,只一天,明澜也没说不用把莫姨娘放在心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她现在一门心思全在老王妃进宫上呢,这时候进宫,不用说,肯定是去找太后的。

好像老王妃进宫,除了找太后,根本就不会找其他人。

以前老王爷没有放弃皇位时,老王妃和太后可没少互相算计,谁也不肯服软,这年老了,反倒联手,以前老王妃有莫家,还够太后看的上眼,现在莫家出事,没有足够的利益和好处,太后是不可能会出手帮莫家的。

老王妃坐软轿进宫,进了宫后,又坐肩舆去永宁宫,太后端着架子,让老王妃在殿外等了半盏茶的工夫,才许她进去。

殿内,不止太后,赵皇后和李贵妃都在,见老王妃来,李贵妃是一脸看热闹的神情,赵皇后眉头微拧。

两人都想留下看老王妃为莫家一事求太后帮忙,好像前不久,老王妃才进宫和太后发生了争执,前几天还进过宫,一把年纪了,跑皇宫跑的这么勤快,身子骨不是一般的硬朗。

太后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两想看热闹的就这样被轰走了,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连赵皇后和李贵妃都被轰走了,殿内的宫女太监自然也走了个干净,只余下心腹嬷嬷伺候在一旁。

太后看着老王妃,啧啧道,“真没想到,老王爷的心这么狠,好歹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死了这么多年,还怕你觊觎他宝贝儿子的王位,留了这么一手,真不知道你这辈子图什么。”

她这辈子图什么,不就是一王位吗,还被老王爷防的死死的。

以前只当他口头说说,没想到他是来真的。

万幸的是她还算了解老王爷,没有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否则这辈子真的就要成一个大笑话了。

但输人不输阵,即便是求人,老王妃该有的阵仗也没少,她道,“那太后这辈子又图的什么?”

她好歹还有一儿子傍身,膝下有孙子有孙女,虽然没那么优秀,但也能享受到儿孙绕膝之乐。

太后呢,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战死沙场,名义上是英勇殉国,实际上是急功好利,死不足惜。

还有登上储君之位的先太子,突然暴毙,至今死因不明。

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笑话她,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两个斗了大半辈子,一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两个人,互相讥笑,戳伤口,听得魏妈妈和徐嬷嬷心惊胆战。

太后和老王妃两个四目相对,眸底火光噼里啪啦,仿佛回到了当年。

大殿内,安静的只听见风声。

忽而,太后笑了,笑声酣畅淋漓,“我们两老姐妹用得着这样互揭伤疤吗?”

她一生,前半辈子苦苦争斗,给他人做嫁衣裳,后半辈子,也该轮到别人给她做嫁衣了。

老王妃眼睑低垂,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来求太后,老王妃淡淡道,“给太后带了些薄礼来,还请太后笑纳。”

第六百二十五章 威胁

魏妈妈把带来的小匣子送到太后跟前,徐妈妈下台阶接过,然后放到太后手边的小几上。

太后嘴角微勾,她知道小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让她帮莫家,怎么可能不出点血。

太后漫不经心的把匣子打开,等看到一匣子银票,足足六十万两的时候,太后的心狠狠的震了一下。

六十万两!

徐嬷嬷倒吸了一口气,离老王妃出手够阔绰!

太后望着老王妃,眸底带了几分审度,“老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老王妃眸光淡漠,带了几分恨意道,“为的是不让我这辈子成一个笑话。”

太后勾唇一笑。

好魄力。

不过她这么做,在她眼里已经是一个笑话了,不折不扣的笑话,以前和她争皇位,争皇后之位,现在居然把莫家双手奉上,只为和枕边人争高下,虽然先皇后宫无数,让她一颗心伤的七零八碎,却也不及老王妃遍体鳞伤。

在这么一瞬间,太后万分同情眼前这个和她斗了半辈子的女人,感慨她,又感慨自己,“如果当年没有嫁进皇家,或许你我这辈子能有更多的快乐。”

看遍了荣华富贵,其实也就那样,内心的空虚和惶恐,又岂是旁人能懂的。

老王妃嘴角抿着,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机会回头了。”

太后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喝茶道,“没有回头路的是你,不是哀家。”

这么多年,勇国公府不参与储君之争,就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皇上才对勇国公府放下了戒备之心。

现在为了一个小小莫家再次让皇上忌惮,不值得。

当然,这样的不值得,在老王妃眼里,是她给的筹码不够多,一个莫家,就算再有钱,又能有多少?

“拿再加一座金矿呢?”

老王妃语气平缓,可是给人的冲击力却不小。

太后正把茶盏放下,闻言,手滞了一下,望向老王妃,老王妃勾唇道,“这是我能给的极限了,你我斗了半辈子,算是最了解彼此的,有些事旁人不知道,我心里有数,诸多隐忍,不过都是时机未成熟罢了,但勇国公府的将来,太后不帮着盘算一二?”

离王府最值钱的就是两座金矿。

如果她争得了离王府,两座金矿全都送给太后,那她争离王府的爵位意义何在,这样为她人做嫁衣的事,她不会做。

而太后却为老王妃的话心惊,她到底知道多少。

她此番来,说是贿赂,不如说是一般贿赂,一般威胁。

有莫家加离王府一座金矿的筹码,这笔买卖本就做得了,何况还有老王妃的威胁,太后没有理由不答应。

但是答应归答应,被人威胁了,太后的脸色很差,道,“既然相识多年,离老王妃该知道,和哀家耍手段,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王妃赫然一笑,“相识多年,这点事我都不懂,也活不了这么久。”

说完,老王妃起身告辞,太后也没有多留她。

等出了永宁宫,老王妃回头看了一眼。

其实她并不知道太后这么多年隐忍到底为了什么,但凭着多年相识,她这样做很反常,如果她膝下真的没人了,为了勇国公府和她自己,也会早早的参与储君之位,而不是坐山观虎斗。

难道太后除了先太子和七王爷,还有儿子?这不可能。

那就是还有孙儿了。

难道当年晋王妃生的不是郡主,而是世子?

怕遭皇上毒手,所以寄养他处?

这倒是有可能。

真是个老狐狸。

这边老王妃骂太后是老狐狸,殿内,太后看着一匣子银票,也在骂老王妃是老狐狸,没想到居然把她的底细摸的那么透,难怪这些年对上她,总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原来掐着她的七寸呢。

要不是这一回莫家走投无路,她都不知道她背后还存了这么个劲敌。

徐嬷嬷见太后脸色冷沉,道,“太后,您真的要帮莫家?您真的相信老王妃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啪嗒一声,太后把锦盒合上,冷笑道,“没有一点手段,凭什么觊觎离王府爵位?只是和离老王爷对上,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拉我下水,好搅乱朝局,添几分胜算。”

或者说,保存实力。

在老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她存不了多少实力,有实力,钱不是问题。

徐嬷嬷点头,然后道,“只是太后您和勇国公府隐忍这么多年,就这样再次卷进去……。”

安稳日子过久了,徐嬷嬷实在不想太后再为了儿孙争斗,儿孙自有儿孙福,能管的了多久。

太后知道她想说什么,抬手打断她道,“再不出手,太子的孩子该生一窝了。”

更何况,离老王爷和她本就有仇,他越护着离王,她就越要他的命!

太后闭紧双眸,斜靠着贵妃榻上,很快有宫女进来帮她捏肩捶背。

再说李贵妃和赵皇后,两人一起出了永宁宫,这些天李贵妃也在极力讨好和拉拢太后,李贵妃来,赵皇后会追过来,赵皇后来,李贵妃也追过来。

两人抬了十几年的杠,也没什么叫人好奇怪的。

这不,两人坐在离永宁宫不远的凉亭处喝茶,老王妃扶着魏妈妈的手离开,比起来时匆忙的脚步,回去时要缓和了许多。

应该此行的目的都达到了,才会这么从容不迫。

同意是拉拢太后,怎么人家就那么容易呢,李贵妃想不通。

赵皇后把茶盏放下,道,“回宫。”

李贵妃看着她,“皇后这就走了?”

赵皇后笑道,“我可没有妹妹这么清闲。”

这是在说她要管这后宫,李贵妃听得出弦外之音,只笑道,“也是,皇上把清柔公主赐婚给了赵大少爷,亲上加亲,这嫁妆肯定要准备的足足的,真是辛苦皇后了,回头凌柔出嫁就比着清柔公主,也省的我费心,这大概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吧。”

提到这桩赐婚,赵皇后的脸就隐隐难看。

但更难看的还在后头呢,那边一小公公一溜烟跑过来,急道,“皇后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出事

皇后脸色一冷,心底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正打算扶皇后起来的宫女,听到小公公公鸭嗓音,凌厉了眼神道,“急慌急乱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这些人真是越发没有眼色了,整个后宫,谁不知道李贵妃和皇后不睦,就等着看皇后的笑话,还叫的这么大声,唯恐李贵妃不知道!

李贵妃脸上挂着愉悦笑容,道,“他也只是心急禀告,万一迟了一步,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他一个小公公可担待不起。”

小公公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赵皇后起身欲离开,那边风一阵跑过来一丫鬟,急急喊道,“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

这下,轮到李贵妃脸色难看了,赵皇后斜了她一眼,李贵妃输人不输阵,问道,“出什么事了?”

丫鬟倒霉察觉李贵妃心情不妙,只回道,“方才宫外来报,说是三皇子和长乐郡主两人……两人……。”

两人了半天,也没两个下文出来,一脸通红,羞于启齿。

李贵妃怔了一怔,这哪是什么坏消息啊,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她故皱眉头,道,“到底什么事?”

丫鬟脸颊通红,“两人,两人有了夫妻之实!”

赵皇后身子一晃,要不是丫鬟扶着,铁定要往后一摔,她苍白铁青的脸色,李贵妃在看眼里,乐在心底,然后火急火燎的让丫鬟扶着她出了凉亭。

三皇子和长乐郡主搅到一处去,这可不是小事。

太后膝下只有长乐郡主一个外孙女了,之前在她和赵皇后之间摇摆不定,现在加上长乐郡主这个筹码,就不信太后不向着她。

有了太后相助,这后宫和储君之位,甚至是皇位就都是她囊中之物了。

李贵妃自信满满,心怀安慰,她一直为三皇子的亲事犯愁,之前把清柔公主和赵大少爷凑到一起,引得皇后不快,高兴之余,又很担心,毕竟她一双儿女的亲事都还待定,万一赵皇后从中使坏,她可就防不胜防了。

好在最近赵家焦头烂额,给了她喘息的机会,没想到天上掉这么大一馅饼,啪嗒砸她脑门上了,头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李贵妃扶着宫女的手问,“我是不是在做梦?”

宫女一脸笑意道,“娘娘大喜,怎么会是做梦呢。”

这边李贵妃有多欣喜,那边赵皇后就有多愤怒,不是翌儿和长乐郡主吗,怎么会是三皇子?!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皇后冷眼扫向那小公公,小公公缩着脖子道,“奴才,奴才要禀告的也是,也是这事……。”

只是他禀告的真的不是好事,李贵妃的宫女禀告的虽听着是坏事,其实是天大的好事。

赵皇后出凉亭的脚步都虚浮,她咬牙道,“去永宁宫!”

永宁宫内,太后听闻此事,脸色不比赵皇后好看到哪里去,外孙女嫁给亲孙儿,亲上加上,好好的算计,怎么会出岔子,还是这么大的岔子?!

看到赵皇后,太后声音冰冷如刀,“你们赵家是怎么办事的?!”

赵皇后头皮发麻,后背湿透,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推的干干净净!还不快去查!”太后气的嘴皮都发紫。

好好的外孙女被人给糟蹋了,她如何不动怒?!

赵家,本以为能成事,堪当大用,没想到这么没用!

可是再查能管什么用,长乐郡主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除了嫁给三皇子,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吗?

这都叫什么事啊,徐嬷嬷轻叹。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传进宫,风一阵的刮遍皇宫大小角落,然后传出宫外……

满朝文武都震惊了。

震惊之余,赶紧准备贺礼,要去高攀护国公府了,太后一直保持中立,膝下只有长乐郡主一个外孙女,她即将嫁给三皇子,太后能不尽力把她捧上后位?

原本赵皇后就被李贵妃和柳贤妃联手打压的喘不过气来,如此一来,赵家还有招架之力吗?

东宫易主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消息传开,不可避免的传到明澜耳朵里,说实话,她半天都没回过神来,雪梨伸手在她跟前晃,喊道,“世子妃?”

明澜看着她,问道,“方才你说谁要嫁给谁?”

她肯定是听错了!

雪梨捂嘴笑道,“长乐郡主嫁给三皇子啊。”

只要她不死,那肯定只有出嫁一条路,当然,她也可以选择落发出家,不过她是郡主,就算她愿意,皇家宁肯皇陵多一具尸体,也不愿意多一个锃光瓦亮的小尼姑,让天下人耻笑。

明澜问了第三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然后一抹笑在她嘴角绽放。

真是匪夷所思啊。

长乐郡主和三皇子居然滚到了一起去,这不是给赵家雪上添霜吗?

是暗卫干的好事?

明澜起身去书房,刚进屋,就听楚离疑惑道,“赵家想做什么?”

怎么是赵家想做什么,她都听糊涂了,赵家这会儿应该是追悔莫及才是,明澜问道,“怎么了?”

暗卫还在屋子里,听明澜问,又把方才禀告楚离的事告诉明澜,道,“之前褚风让属下盯着长乐郡主,昨儿有人送了一封信给长乐郡主……。”

信上写了什么,暗卫不知道。

但长乐郡主收到信后很开心,那封信贴身藏着,一大清早就起来盛装打扮,去大禅寺祈福。

暗卫自然要跟去,一路追随,路上碰到了三皇子,想着有些事他不宜露面,搅黄赵翌和长乐郡主的事,还是三皇子出面比较稳妥。

就在街边小摊上写了封信,让一个手里拿糖葫芦的小女孩送去给三皇子。

上面只写了几个字:不想赵家如愿,就去大禅寺。

三皇子会不会去,暗卫也不敢保证,人家执意不去,他也不能生拉硬拽,许是大禅寺是佛家重地,又事关赵家,三皇子还是去了。

暗卫送了信,就追着长乐郡主去了大禅寺,可是真到那里,他又懵了。

她以为约长乐郡主见面的是赵翌,目的是既成夫妻之实,再由太后和皇后出面让皇上解除赵翌和清柔公主的亲事,谁想到来的是顺平侯世子苏南城。

第六百二十七章 默认

当时,屋子里点了催情香,只有被人算计,赵翌和长乐郡主被逼无奈才滚到一起,才能免受惩罚。

长乐郡主倾慕赵翌,只是长公主一直不许她表露心思,而且再三打压,告诉她,她是不可能嫁给赵翌的,她不允许,决不允许。

赵家养赵翌多年,赵翌是赵大太太心中最理想的女婿,又岂会让旁人占了便宜去?

不过现在,此一时彼一时,再加上赵嫣坠马伤了身子,这辈子都没法生育,根本不足为惧。

对女人来说,孩子比丈夫更重要。

看到苏南城进屋,长乐郡主当时心就凉了半截,苏南城喜欢她很久了,或者说,是个漂亮有姿色的女人他都喜欢,长乐郡主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段有身段,而且是长公主和太后的掌上明珠,娶她,娶的就是平步青云。

苏南城垂涎已久,长乐郡主怎肯委身于他,就叫救命,苏南城笑道,“这院子里没人,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有用,这小脸红的,我这心都痒痒了,让哥哥好好疼你。”

长乐郡主已经中了催情药,身子软绵绵的,喊起来也无力。

苏南城搓着手,去撕扯长乐郡主的衣裳,快去亲上去时,突然被石子砸中,人往地上一倒。

长乐郡主松了一口气,想到自己险些被轻薄,拿起一旁的大瓷瓶就想朝苏南城砸过去,可是中了催情药的她,身子软绵无力,见有人跳窗进来,恍惚间,她看到了赵翌。

颠鸾倒凤,缠绵悱恻。

差不多时辰了,长乐郡主带来的心腹嬷嬷和丫鬟都赶过来“抓奸”,可掀开纱帐看到长乐郡主被三皇子抱在怀里,嬷嬷和丫鬟们脸上的血色仿佛瞬间被抽干。

怎么不是赵大少爷?!

后面的事,暗卫就没关注了,他回府禀告楚离。

这件事,暗卫做的只是给三皇子送了封信,至于三皇子和长乐郡主滚到一起,依暗卫看,应该是故意的。

当时三皇子在屋外听了一会儿,他比谁都清楚,屋子里有问题,可他还是进去了,长乐郡主背后代表的势力,他岂能不动心?

就这么一进屋,朝堂风云再起,比当初李贵妃扶持柳贤妃同赵皇后抗衡还要令人震惊。

毕竟柳贤妃的势力是没法和太后相提并论的。

暗卫禀告完,就退出书房,明澜一脸笑容。

这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要嫁给三皇子,她就是再喜欢赵翌,也还是女儿更重要啊。

这一暴击,够赵家喝一壶了。

这会儿赵家上下乱成一锅粥了,赵老太傅听到这消息,没差点中风,赵家还指着和长公主府结亲,扳回一局,现在倒好,非但没能扳回局面,反倒让三皇子抢了先机!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赵老太傅几乎吼道。

所有的事,都计划的天衣无缝,也和长公主通过气了,临了,还出了岔子,赵老太傅杀人的心都有。

赵大太太坐在一旁,也是气的不轻。

赵大老爷查这事,赵大太太则去了赵嫣的住处,把丫鬟都支开,问道,“嫣儿,你告诉娘,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赵嫣鼓着腮帮子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赵大太太心都凉了半截了,糊涂啊,要叫老太爷知道,是她坏了赵家好事,他可不会念她是亲孙女,一定会重重惩罚的。

赵嫣哼了声音道,“娘,我坏什么事了,我只是把长乐郡主要去大禅寺上香的事告诉了表哥而已,表哥喜欢长乐,想娶她,女儿只想成人之美,我都多久没出屋子了,你们想让大哥娶长乐的事,我怎么知道?”

赵大太太想了想,这事她的确没告诉过嫣儿,知道这事的只有她和长公主几个。

“再说了,表哥不是也进屋了吗,差点成事,他娶长乐,和大哥娶长乐不都一样,太后还能不帮咱们赵家了?谁想到最后被三皇子捡了便宜,娘,你觉得我会傻到给三皇子通风报信吗?得亏大哥还没有赶去大禅寺,不然叫三皇子逮个正着,就是我赵家抗旨了,”被误会冤枉,赵嫣红着眼眶伤心。

赵大太太心沉到谷底,她不信三皇子去大禅寺有那么巧合。

赵家这回是给李贵妃做了嫁衣裳了。

不是赵嫣,再加上那边有丫鬟找赵大太太,赵大太太就赶紧出去了。

她前脚走,后脚沐婧华就进来了,进屋看到赵嫣一脸笑容,沐婧华脸都白了,“你……。”

赵嫣看了她一眼,道,“放心,我不会招出你的。”

赵嫣的确不知道赵大太太和长公主联手推掉赵翌娶清柔郡主的事,只是前天,赵大太太从赵嫣这里离开,从小道走时,叮嘱丫鬟道,“大少爷和长乐郡主的事,不要告诉嫣儿,否则我严惩不贷!”

丫鬟保证不告诉。

赵大太太叹息一声,“过了这两天就好了。”

沐婧华好奇啊,赵翌和长乐郡主有什么事不能告诉赵嫣的?

昨天上午,沐婧华见到赵嫣,实在按耐不住好奇,还顺道讨好似的问道,“我昨儿无意间听娘说大哥和长乐郡主什么事,还要丫鬟瞒着不告诉你?”

赵嫣当时就气咻咻的,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几分内情的,当初皇上给赵翌和清柔公主赐婚,她就问过赵大太太该怎么办。

赵大太太告诉过她,要么赵翌另娶,要么清柔公主另嫁。

清柔公主喜欢赵翌,圣旨赐婚,她是如愿以偿,怎么可能会另嫁,那就只有赵翌另娶了。

这么多天,赵嫣追着赵大太太问大哥要娶谁,赵大太太都摇头说还不急,她心里隐隐猜到可能是长乐郡主,她道,“只要不是长乐郡主,大哥娶谁都行。”

长乐郡主背后是长公主和太后,而且她这辈子生不了孩子,是被长乐郡主骑马一脚踩的。

虽然长乐郡主不是故意的,但不是故意的就能不用负责了吗?

当初靖宁伯府大少爷也不会故意毒死沈二少爷的,不也被流放,最后坠崖身亡吗?

难道只许长公主追究别人,不许别人追究她女儿了?!

何况她都这样了,娶个厉害的,将来她压不住。

第六百二十八章 熟饭

赵嫣不敢在府里打听,就派丫鬟去找长乐郡主,邀请她进府赏花,长乐郡主说她明天要去大禅寺。

赵嫣太懂她娘和赵家了,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即就派人把这消息告诉了苏南城。

然后,就是拖延赵翌,只要晚半个时辰,苏南城就成事了。

她阻拦不了赵翌,赵家也不会让她阻拦,但是清柔公主可以啊。

赵嫣让丫鬟送信给清柔公主,请她进府玩,她许久没见她了,想见见她这个准大嫂。

清柔公主正愁没机会见赵翌呢,这不就偷偷溜出宫,正巧把准备出府的赵翌堵了个正着。

赵嫣能稍微下床了,要清柔公主给她画丹青,又嫌弃自己气色不好,说赵翌丹青妙笔,要赵翌帮清柔公主话。

字字句句都正中清柔公主下怀,赵翌说改日,赵嫣就道,“大哥,清柔公主好不容易才来府里,你说改日,难道你要进宫给她画吗,你作画快,要不了一会儿工夫的。”

清柔公主撒娇,赵翌被两人磨的头大,想着时辰还早,便应了。

这一耽搁,等他再赶到大禅寺时,黄花菜不止凉了,而是连盘子都被三皇子一起端走了……

再说长乐郡主,从大禅寺就一直哭,等她回到长公主府,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长公主脸紫的发黑,这都干的什么好事!

赵家说的好好的,是赵翌娶长乐,怎么会是苏南城,以为一个小小侯府世子就能娶长乐了?!

赵家未免欺人太甚!

现在生米煮成熟饭,长乐郡主不嫁给三皇子都不行,太后那里怎么交待?!

长公主头疼欲裂。

再说三皇子,他是意气风发的回了宫,但是进宫之后,脸就黑了,一副遭人算计的模样,都是一群演技派。

皇家出了这样的事,皇上龙颜震怒,质问三皇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皇子就说有人给他送信,让他去大禅寺,他就去了。

皇上问他信在哪里,三皇子能把信给皇上看吗?

铁定不能啊。

而且别人帮他,他承认恩惠,总不能把人卖了吧,只是样子还是要装的,他摸腰间,然后红着脸道,“应,应该是丢在大禅寺……禅房里……。”

和长乐郡主春风一度,必定要宽衣解带,一张小纸条丢了不足为奇,也不会叫人生疑。

李贵妃就道,“大禅寺什么时候这么邪门了,之前太子在大禅寺被人追杀,误中催情药,现在皇儿去大禅寺又遭人算计,皇上,臣妾恳切您彻查此事,给皇儿一个交代。”

“交代?”皇上气的不轻,“现在还是想想怎么给长乐郡主交代吧!”

皇上一点都不想太后再卷进朝堂争斗中来,对皇上来说,制衡最重要,随着长乐郡主卷进来,必定打破平衡。

只是李贵妃这么理直气壮,难道长乐郡主和三皇子不是她的算计?

皇上生气,李贵妃面上不快,但心里偷着乐,这回该好好谢谢柳贤妃了。

如果不是她提议把清柔公主赐婚给赵大少爷,又怎么会有这一出好戏,送上门的馅饼,她和三皇子没道理不接着,至于交代……

没有人比长公主和赵皇后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这交代用的着给吗?

三皇子虽然是遭人算计,但没能识破就是他无能,皇上气头上要杖责了他三十大板,被李贵妃给拦下了,三十大板一打,少说也得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还怎么迎娶长乐郡主过门?

离王世子手里倒是有良药,还得麻烦皇上去找他要,这是何必呢?

再加上福公公和几位大臣也帮着求情,这板子就免了,另外传长公主和长驸马进宫商议三皇子迎娶长乐郡主过门一事。

长信宫。

柳贤妃抱着小皇子逗她玩,嬷嬷在一旁心急,“我的娘娘啊,你怎么还笑的出来,长乐郡主嫁给三皇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李贵妃得太后相助,娘娘的日子可就没之前轻松了。”

有太后相助,柳贤妃和肃宁侯府就可有可无了。

柳贤妃叹息一声,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平常后宫嫔妃来她这里,她嫌烦,今儿倒是没一个来坐坐的,又嫌冷清了。

但朝堂上的事,谁说的准?

况且,让清柔公主嫁给赵大少爷是离王世子妃的主意,她只是帮她的忙,没想到最后占尽便宜的是三皇子和李贵妃。

但她又没忘记离王世子妃让沈芷馨给她传的话,太后是不可能帮李贵妃的。

她当时还问沈芷馨,“离王世子妃这么笃定?”

沈芷馨点头,“虽然没有说为什么,但给我的感觉是绝不可能。”

离王世子妃能梦到没有发生的事,她说的话,她信。

见嬷嬷还劝,柳贤妃笑道,“李贵妃好不容易才把我扶起来,即便有太后相助,用不着我了,最多把我这颗棋子丢在一旁,也不会亲手毁了。”

这样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事,最寒人心,李贵妃用不着她了,她还需要别人相助。

帮了忙,不需要了,转过头就丢掉,甚至除掉,谁敢对她李贵妃和三皇子掏心掏肺?

这样自绝后路的事,李贵妃不会做。

更何况,三皇子有太后相助,连太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她和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皇子就更撼动不了三皇子的地位了,李贵妃没有除掉她们的必要。

至于赵皇后,赵家接连受打击,又遭雪山添霜,她自己都自顾不暇,要是对她动手,被李贵妃逮着,这是把到手的后位拱手送出去。

这么蠢的事,赵皇后也不会做。

她啊,在离王世子妃给她撑起来的这一小夹缝中,反倒过的比谁都舒坦。

柳贤妃乐呵呵的逗儿子,嬷嬷在一旁恨铁不成钢。

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着急呢。

罢了,这样不争不夺的日子也好。

东宫,死气沉沉。

自打知道三皇子把长乐郡主生米煮成了熟饭,太子就坐在那里发呆,好半天,眼珠子都不动一下,太子妃在一旁看的既心疼又着急。

都什么时候了,发呆顶什么用,倒是赶紧想办法啊!

她这辈子绝对是被大禅寺给毁的!

第六百二十九章 东宫

一顾音澜在大禅寺救了太子,还和太子春风一度,她险些连太子妃的位置都保不住,虽然最后皇后袒护,太子妃还是她的,可是她得到太子妃的位置又如何,太子一颗心还在顾音澜身上。【猫扑 更新最快最全的免费】

她虽是太子妃,可她一点都奈何不了侧妃!

她原就把大禅寺恨的牙根痒痒了,现在倒好,连太子的储君之位都快保不住了,没有了太子,哪来的太子妃!

赵家不是自信十足,许她后位吗,怎么被李贵妃穷追猛打,丢盔弃甲不说,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大殿内,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嫌吵。

顾音澜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来,见太子垂头丧气,太子妃看她的眼神也没有了往日的厌恶和凌厉,就知道事情很严重。

她走过来,问道,“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吗?”

太子摇头。

低敛的眉头带着浓浓的无可奈何。

圣旨赐婚,长乐郡主嫁给三皇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回转?

他大概是史上最窝囊的太子了,名不正言不顺,朝中一半的大臣不服他。

太子妃眸底闪过一道厉芒,“倒不是一点余地都没有……。”

太子和顾音澜齐齐望着她。

太子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你不要胡来!”

他知道太子妃要说的是什么,只要杀了长乐郡主,这桩亲事自然作罢,可长公主的儿子已经死了,如果长乐郡主也死了,她会疯的,到时候一个疯了长公主和太后,会不惜一切代嫁将他从储君之位拉下来。

她这不是在帮他,她是在帮三皇子!

太子妃也知道这一招太险,极容易招人怀疑,惹祸上身,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可行?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太后站到三皇子一党,扶他上位吗?!

李贵妃和赵皇后斗了将近二十年,一但三皇子荣登大宝,不止赵家和他们,连着穆王府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想起这事,太子妃看顾音澜的眼神就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

长乐郡主和三皇子他们事情发生在大禅寺,不就是因为太子曾经在大禅寺被人下药,春风一度吗?!

事情再次发生,可以把下手之人往害太子的人身上推,达到目的不算,还有人背黑锅!

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可是没人敢用。

顾音澜坐在一旁,神情晦暗不明。

出了大殿,她吩咐丫鬟道,“你出宫一趟。”

夜凉如水,弦月高悬。

看了十几页书,明澜有些乏了,便舆洗一番准备就寝,屋外,雪梨突然叫起来,“世子妃,你快出来看啊,皇宫好像着火了!”

明澜已经脱了外裳,闻言,抬脚就往外走。

只见皇宫所在方向,火光通天,将黑夜照耀的如同白昼。

那边,楚离从书房出来,褚风紧随身后,见了道,“像是东宫……。”

说完,他脸色一变。

太子侧妃知道世子妃百毒不侵的事,未免她泄密,世子爷派人潜进皇宫杀她,昨晚没动手,今天该下手了,现在东宫又着火……

褚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离王府离皇宫近,近到都感觉到火势蔓延,东宫被一片火海包围,风将火热传来,还带着一股子烧焦的气味。

火烧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还能看到东宫方向冒着滚滚浓烟。

明澜醒来,碧珠帮着拢起纱帐,道,“世子妃,东宫烧了一半,太子和太子妃,还有侧妃都没性命之忧,但是侧妃动了胎气。”

火势那么大,没烧死都是命大的,明澜问道,“可知道东宫为什么着火?”

碧珠摇头,“奴婢不知。”

明澜便没多问,碧珠和雪梨伺候明澜起床,梳洗打扮,秋棠早早的领着四儿把饭菜端了进来,但是楚离迟迟没回来。

明澜就一直等他,碧珠都劝道,“世子妃,要不你先吃吧,奴婢吩咐厨房给世子爷再准备一份。”

明澜摇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明澜就知道楚离回来了,她连忙起身,见楚离打了帘子进来,她问道,“暗卫被抓了吗?”

这是明澜最担心的,万一暗卫被抓,不就知道楚离派人刺杀太子侧妃的事,这是死罪。

就算皇上袒护,国法也不会答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可不想楚离因为她惹祸上身,虽然楚离总宽慰她不必太担心,暗卫的嘴很严。

见她清澈水润的眸子带了担忧,楚离摇头道,“暗卫没有被抓到,但受了重伤,各个宫门被关,想出来不容易。”

话音未落,褚风就敲窗户,急道,“爷,暗卫回来了!”

这边说暗卫出宫不容易,那边暗卫就回来了,这回来的也忒快了一点吧?

楚离去了书房,明澜紧随其后。

书房内,暗卫坐在小榻上,胸前受了一箭,但已经敷药包扎过了,脸色虽然苍白,但绝没有性命之忧。

看到楚离,暗卫跪下道,“属下无能,没有完成任务,还让世子爷和世子妃担忧了。”

楚离将他扶起来,道,“到底怎么回事,东宫守卫什么时候这么严了?”

要是知道东宫守卫这么严,他就多派一个暗卫去,再者下点毒而已,怎么会闹到烧掉半个东宫的地步?

暗卫坐下,把昨天下毒和火烧东宫的经过说与楚离听。

潜进东宫,给顾音澜下毒,对暗卫来说都轻而易举,可问题出在他下毒之后。

他下完毒,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谁想到顾音澜回来了,从窗户跳进来一黑衣蒙面的男子。

男子气息强大,他不敢贸然行动,就隐于暗处。

哪想顾音澜和男子坐下来喝茶,茶都端到顾音澜嘴边了,被男子给拦了下来,“茶里有毒。”

顾音澜想都没想就怀疑是太子妃要杀她,男子道,“应该不是,太子如今焦头烂额,连你都为他前程担忧,何况是太子妃,这时候,她顾不上杀你。”

然后,顾音澜沉默了会儿,就想到明澜身上,笃定是怕她泄密,要灭口杀她。

男子问泄什么密,顾音澜话音一顿,而他怕顾音澜说出明澜百毒不侵的事,就忍不住射了暗器……

第六百三十章 自尽

一可惜,没能杀了顾音澜,反倒暴露了自己。

然后,就在屋子里打起来。

男子武功极高,暗卫不是他的对手,知道杀不了顾音澜,暗卫就逃,男子穷追不舍,这不在另一偏殿,两人打斗时,不小心撞翻了灯烛,偏殿就起火了。

幸亏东宫的人急着灭火,不然男子都不会罢手,他一条小命就交待在宫里了。

楚离问道,“宫门严守,你怎么出来的?”

暗卫回道,“属下躲在冷宫,禁卫军统领裴大人带人搜查,他是王爷的人,来过王府,曾见过属下,他给了属下一套禁卫军的衣服,我就混在禁卫军里绕了半个皇宫,然后才出来。”

说着,暗卫看了眼褚风,才望着楚离道,“进宫之前,褚风给了属下一寒玉瓶,里面装着解百毒的药,男子的剑上有毒,属下服了解药,但寒玉瓶掉在了东宫……。”

楚离眉头紧了紧,明澜不以为然道,“寒玉瓶而已,我有,别人自然也能有。”

顾音澜要杀她,她要杀顾音澜,大家心底都清楚的很,谁能笑到最后,各凭本事。

明澜这么说,暗卫就松了一口气,然而他接下来要说的事,却叫明澜吃惊,也觉得恶心。

顾音澜腹中胎儿是那男子的,不是太子的种。

他们阴谋不费一兵一卒颠覆大周,顾音澜要男子帮她杀长乐郡主,保住太子之位,保住她腹中胎儿的储君之位。

暗卫无意间得知这么大的秘密,这也是为什么男子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杀他的原因。

身为太子侧妃,却怀孽种,企图混乱皇室血脉,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即便分家了,靖宁伯府也难逃灭族之祸。

为了荣华富贵,置所有人性命都不顾,明澜气的嘴皮都颤抖。

褚风则望着楚离道,“爷,要不要救长乐郡主?”

既然太子侧妃腹中怀的是男子的骨肉,他们志在帝位,又怎么可能真的让长乐郡主嫁给三皇子,让太后帮三皇子。

他们肯定会不惜一切代嫁杀长乐郡主。

“只怕这会儿已经晚了。”

楚离说完这句话,不到一刻钟,长乐郡主悬梁自尽的消息就传到离王府了。

如果说昨天三皇子和长乐郡主滚到一起是巨浪,震的满朝文武都回不过神来,那今天长乐郡主自尽,就是滔天巨浪,震的人七晕八素。

然而,在这样的震惊之后,这一场风波却平静了下来。

长乐郡主宁死都不肯嫁给三皇子,太后还会支持三皇子吗?

铁定不会啊!

不然长乐郡主的死还有何意义?

只是可怜了那些去护国公府道贺的百官,在接到长乐郡主自尽的消息后,快马加鞭把去送贺礼的夫人或者管事的给叫回来,免得惹护国公府不快。

昭阳宫内,李贵妃正兴致勃勃的准备聘礼,打算风风光光的迎娶太后的掌上明珠,长公主的心尖儿长乐郡主进门。

长乐郡主带着太后的势力嫁给她儿子,李贵妃恨不能以太子妃的阵仗迎娶她。

可欢欢喜喜的准备,换回来的却是长乐郡主悬梁自尽的消息。

当时李贵妃正在挑定亲信物,丫鬟还没禀告完,刚挑好的一对同心佩摔落在地,砸的四分五裂。

李贵妃的脸阴沉的能滴墨。

三位公公端着托盘站在一旁,里面摆了二十多件吉祥玉佩,随便哪一件做定亲之物都行,李贵妃愤怒之下,手一抬,三托盘好东西哗啦啦掉在地上,砸的人心都抽疼。

李贵妃握紧拳头去御书房找皇上。

御书房内,皇上知道这消息,脸色不比李贵妃好看到哪里去。

三皇子是他生的,长乐郡主已经是他儿子的人了,他也圣旨赐婚,皆大欢喜的事,长乐郡主却选择了悬梁自尽。

嫁给他儿子比死还要可怕?!

三皇子得有多么的不堪!

生出这般不堪的儿子,他这个做父亲的脸面就有光吗?!

本来李贵妃还打算告状,见皇上一脸怒容,她反倒冷静了几分,跪下道,“皇上,臣妾不信长乐郡主会这么想不开,一定是有人不想她嫁给皇儿,痛下杀手,臣妾肯请皇上查明真相。”

皇上冷了脸道,“宣刑部尚书进宫!”

福公公上前一步道,“皇上,刑部尚书昨儿启程去靖州查莫家一案了。”

气头上,皇上把这事都给忘记了,昨天离老王妃还进宫找了太后,只怕刑部尚书此行也不会顺利。

“让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一起去查!如果真不是自尽,而是被杀,朕决不轻饶!”

李贵妃要的就是皇上这句话。

一定是赵皇后在背后捣鬼!

凤鸾宫。

昨天皇上赐婚后,赵皇后心力交瘁,一病不起,再加上昨晚东宫失火,更是备受打击,现在又得知长乐郡主的死,她心情没有好,反倒更沉重了。

她靠在大迎枕上,道,“去把太子找来。”

公公赶紧去传话,很快太子就来了。

东宫被烧的面目全非,太子都不知道今晚在什么地方落脚,但是长乐郡主死了,对太子来说,简直就是想什么来什么,如有神助,在这样的喜事冲击下,东宫被烧,都不心疼了。

只要太子之位在,他在哪里,东宫就在哪里。

见太子眉飞色舞,虽然看到她的时候,转了一副担忧之色,赵皇后心都沉到了谷底,等嬷嬷把宫女太监支开,赵皇后就问太子道,“是你派人杀长乐郡主的?”

太子摇头,“不是儿臣。”

“真的不是你?”赵皇后不信。

太子微恼,“儿臣几时骗过母后?谁都知道最不想长乐郡主嫁给三皇子的是我,她有什么万一,谁都会怀疑是我,我至于干这么蠢的事吗?”

不过说完,太子加了一句,“会不会是舅舅?”

赵皇后脸一哏。

太子说自己不会这么蠢,然后质疑赵家,这是在说赵家就有这么蠢吗?

想到赵大太太,赵皇后心底还真有些打鼓。

其他人不会,难保赵大太太不会,顺平侯世子怎么会出现在大禅寺,还晕在屋子里,这事还没有交代呢。

要真是赵家干的,这可就是把长公主往李贵妃身边推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美人

一这边太子怀疑是赵家,那边赵家和赵皇后一样怀疑是太子,急匆匆进宫。

赵老太傅皱眉,“不是赵家,也不是太子,那会是谁要长乐郡主的命?”

太子想到太子妃,道,“太子妃倒是有过这想法,被我给打消了,会不会是穆王府?”

赵老太傅摇头,“我看不会,穆王没有这么蠢。”

太子脸黑了几分。

他不怀疑穆王府,怀疑他,他就有这么蠢吗?

赵皇后松了一口气,道,“不是你们我就放心了,许是长乐郡主真的想不开上吊自尽呢。”

其实,长乐郡主上吊自尽最好,识大体,免得太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旦太后卷进来……

赵皇后心底一叹。

是时候去找太后好好谈谈了。

赵皇后强打起精神去了永宁宫,太后靠在大迎枕上,神情憔悴,哀痛欲绝,手里拿着一荷包,那是长乐郡主亲手绣的,针脚不够细密,样式也不算精致,可胜在一份心意。

太后从小就疼长乐郡主,破例给她郡主封号,恩宠有加,如今就这样没了,无疑是拿刀捅太后的心。

太后无法想象,长公主接连失去儿子和女儿,会心痛成什么样。

赵皇后不知道该怎么劝,是她和李贵妃争储君之位,才连累长乐郡主。

她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太后从悲痛中回过神。

外面,一宫女急急忙进来,道,“太后,查出来了,郡主是被人给杀的,不是上吊自尽!”

太后哀痛的眸子,一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冷芒,歇斯底里的吼着,“给哀家查!不论是谁,哀家都要将她九族五马分尸!”

宫女背脊发寒,太后收回眸光,从赵皇后脸上扫过。

赵皇后背脊发憷。

太后这一眼,是在警告她,如果是赵家下的手,她要赵家给长乐郡主陪葬。

东宫被刺客闯入,还被烧了一半,长乐郡主又被人杀了,事关重大,皇上传王爷进宫,加强皇宫和京都守卫。

到了正午,王爷才从宫里回来,翻身下马,一边进府,一边吩咐道,“把世子和世子妃叫到书房见我。”

暗卫是禁卫军统领相助才出的宫,王爷肯定会知道,他要问话,楚离有心里准备,但是明澜没有啊。

带着忐忑,明澜跟着楚离去了外院书房。

楚离推门进去,然后就看到书房内有一模样白净,还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眸光沉稳睿智,但身上的打扮……像是管家。

明澜管王府也有段时间了,大小管家也见过,重要的是这身管家衣裳不像是王府的。

离王府门槛高,以前老太爷都未必能进来的,这个管家是……

明澜心中好奇,管家则上前作揖见礼,“属下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属下?

王府的暗卫?

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福气的暗卫,一看就荒于练武。

楚离挑眉,道,“就是你把账册和证词送到御书房的?”

暗卫轻颔首,大方的承认了。

然后,明澜就默默的把上面的想法给收了回来,能轻易进出皇宫和御书房,武功岂是一般。

楚离和明澜站在一旁,王爷问管事的,“既然回来,就该知道我会问什么。”

来的凑巧,暗卫刚刚回府。

莫家被围的水泄不通,皇上让刑部尚书去靖州查案,莫家没有翻身的机会,他没有再留在莫家的必要。

但王爷想知道的事,他其实给不了答复,知道多少,暗卫就说多少,“属下十二岁进莫家,在莫家待了三十二年,老王爷只交给属下一个任务,让属下收集莫家罪证,一旦王爷非老王妃亲生的消息传开,就让属下把证词送到皇上手里。”

因为莫家背后的靠山是老王妃,朝堂上百官之间习惯了互相包庇,他直接送奏折,十有八九倒不了皇上手里,他这才冒险混进宫。

王爷眉头拧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他不是老王妃亲生,暗卫说的也都在猜测中,并不意外。

但听暗卫说,王爷心里还是有几分异样感觉。

他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为什么老王爷这么多年只字未提?

楚离则问道,“那你可知父王的生母是谁?”

暗卫摇头,“属下不知。”

暗卫只听吩咐办事,老王爷虽然把他安插进莫家,但不许他们助纣为虐,这么多年,他们一日没敢忘,也因为他们办事诚恳,嘴又严,想低调都不行,混成了莫家二把手,而且是最受一把手信任的二把手,另外一暗卫则在靖州,大部分贪墨证据都是靖州传回来的。

楚离勾唇,“祖父这样吩咐,难道你们都不好奇?”

暗卫眸光闪了闪,世子爷这是在旁敲侧击么,他是真的不知道王爷的生母是谁,不过一点都不知道,那也不是,他道,“属下只知道老王爷放弃皇位与王爷生母有关。”

王爷惊站起来,楚离和明澜面面相觑。

一直以为老王爷是嫌弃当皇帝辛苦,才撂挑子不干,没想到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

是什么样的美人,竟然有这般魅力,而且还没人知道是谁。

对王爷的生母,明澜心里好奇的像是被人用鹅毛撩拨。

暗卫就知道这么多,再盘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便退下。

暗卫一走,王爷沉默了半晌,楚离憋不住问道,“父王找我们来是?”

王爷回过神来,问道,“你派人去东宫做什么?”

楚离还没回答,王爷又望着明澜问,“我并非老王妃亲生的事,是你告诉三太太的?”

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自打明澜嫁进来,就抖出来了,再加上明澜总说会梦到没有发生的事,王爷一猜就猜到她头上。

这两个问题,明澜都能回答,她也知道,王爷没有责怪之意,只是单纯的询问,或者说想从她这里知道更多的消息。

只是她要让王爷失望了,有关王爷身世,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见王爷一脸失望,楚离坐在一旁,妖冶凤眸,璀璨如浩瀚星辰,“父王就没想过去问老王妃?”

第六百三十二章 封口

种种迹象都表明,老王妃是知情人。

而且知道的绝对不会比暗卫少,问老王妃是最直截了当的。

虽然老王妃不一定会说。

王爷有些迟疑,这么多年,老王爷偏袒他,老王妃偏袒三老爷,但在他心底,一直拿老王妃当亲娘,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让他去问老王妃,他有些张不开嘴。

但事到如今,他除了问老王妃,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王爷起了身,迈步去长晖院。

明澜是打算跟去看热闹的,可是都走到长晖院门前了,身后跑过来一丫鬟,喘气不接下气道,“世子妃,皇上传召,让你即刻进宫一趟。”

明澜眼珠子瞪圆,宫里出那么多事,应该忙成一团了吧,为什么要见她?

楚离则道,“我陪你一起去。”

丫鬟道,“传话公公说,只让世子妃一人去。”

楚离眉头拧成麻花。

虽然传话公公是这么说的,但楚离没听,暗卫在东宫和刺客碰上,虽然长乐郡主被杀了,但难保刺客还躲在宫里什么地方,万一挟持明澜,又或者刺杀明澜,他不敢冒这个险。

况且,有什么事皇上能和明澜说,却要瞒着他的?

楚离执意要陪明澜进宫,传话公公也拦不住。

长晖院,内屋。

禅香袅袅,如丝如缕的香味,闻之,心神俱宁。

老王妃跪在蒲团上,手里一串佛珠,轻轻拨弄着,诚心替莫家祈福。

王爷走进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修长的影子穿过老王妃半边身子,遮住了菩萨半边脸。

老王妃手中佛珠滞住,眼睛紧闭,又拨弄起来。

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你来了。”

莫家管事的进府,去了外院书房,这事丫鬟禀告她了,那管事的还曾来王府传过话,却没想到是老王爷安插在莫家的人。

之前,就算流言再漫天飞,那也是流言,老王爷安插的暗卫一回来,王爷必定会查自己的身世。

她不知道暗卫知道多少,但她确定,王爷一定会来问她。

她在等他。

王爷面无表情,问道,“我生母是谁?”

老王妃背对着王爷,王爷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能感觉到老王妃回话时的咬牙切齿,“一个让我恨了大半辈子的女人。”

王爷瞳仁猛然一缩。

然后老王妃在愤恨难平中说了这句话之后,呼吸静了下来,道,“王爷请回吧,老王爷派人盯着莫家,就是防备我说出你的身世,莫家难保,这个秘密我会带进棺材里去,让老王爷瞧瞧,我是不是信守承诺,他对我可曾有半分愧疚?!”

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但却不止她一人,别人犯的错,泄的密,凭什么要她和莫家来承担?!

他有本事杀了三太太,杀了世子妃!

老王妃的眸底是隐藏的恨意。

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绝不会选择嫁给老王爷!

老王妃恨意从心底涌上来,王爷看的心惊,但是他既然来了,就是想知道关于生母的事。

而老王妃也不是不说,她只是不会就这样轻易开口。

她要拿这件旧事,和王爷谈判。

这也是之前王爷迟迟不来找老王妃的原因,他不想为了查找身世之谜,就包庇莫家,他把希望寄托在暗卫身上,可惜,老王爷的暗卫知道的不多。

屋内,安静的有些可怕。

沉默半晌,王爷转身离开,只是转身之际,被魏妈妈唤住,“王爷……。”

王爷又把身子转了回来,魏妈妈跪下道,“当年,老王爷娶老王妃时说过,要她严守王爷您的身世之谜,街上传言您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不是老王妃泄露出去的,她要泄密,何须等到今日,请您明察,老王妃嫁给老王爷这么多年,相夫教子,兢兢业业,临老了,却被老王爷这样对待,莫说老王妃,就是奴婢看了都寒心,求王爷救救莫家吧。”

魏妈妈重重的磕头,脑袋撞在青石地面上咚咚作响。

再说明澜,和楚离乘坐马车进宫,以前进宫,都是畅通无阻,这一回,在宫门口被拦下,不仅看了马车,连马车底下都看了,生怕刺客同党潜进宫搭救刺客。

检查完,再是告罪,“得罪了。”

马车徐徐进宫,宫内,禁卫军盘查宫内,但是一无所获。

但人没找到,就一日不敢懈怠,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挖出来。

御书房重地,更是严格。

皇上只传召明澜,楚离就没进御书房了,进了偏殿等候。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龙椅上看奏折,神情严肃,明澜有些忐忑的给皇上请安,皇上把奏折放下道,“平身吧。”

明澜这才起身,一脸茫然的望着皇上,皇上道,“这两天事情多,倒是把王爷和莫家的事给忘记了,王爷身世传遍京都,有你一份功劳吧?”

没人注意到,明澜轻呼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叫她进宫是因为暗卫丢的寒玉瓶呢……

原来是王爷的身世。

明澜轻点了下头,皇上皱了眉头,“果然……。”

淡淡不快,扑面而来,明澜抬头,就见皇上一脸冷沉,手轻扣龙案,问道,“目前,王爷知道多少?”

在明澜开口之际,皇上又加了一句,“不得有半点隐瞒。”

都这么说了,明澜岂敢隐瞒,她道,“父王刚见了老王爷安插在莫家的暗卫,暗卫证实他不是老王妃亲生,但暗卫知道的也不多,明澜进宫之前,父王去找老王妃了……。”

所以,现在王爷知道多少,她也不知道。

皇上皱紧的眉头松开,明澜眼睛轻眨了眨,皇上怎么不担心老王妃告诉王爷呢,反倒传她进宫。

她怎么觉得,知道最多的那个人反倒是皇上?

明澜犹豫要不要旁敲侧击下,就听皇上道,“朕知道你能梦到没有发生的事,但关于王爷身世一事,朕不管你知道多少,不得告诉王爷,也不能告诉桓儿,给朕烂在肚子里。”

皇上脸色严肃,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是圣旨。

不遵从,就是抗旨不遵。

明澜虽疑惑,但她麻溜的点头了。

她本来就不比别人知道的多啊……

第六百三十三章 冷宫

看到明澜这么痛苦的应了,皇上嗓子反倒有些发痒,他道,“朕方才和你说什么了?”

“关于王爷的身世,不论知道多少,都烂在肚子……。”

明澜以为皇上怕她记不住,要她重复一遍,谁想,一个里字还没说完,皇上的脸已经黑成炭了,福公公扶额,手指着偏殿,明澜恍然明白,啊了一声,“没说,皇上和我什么都没说……。”

皇上的脸黑成百年老锅底了,什么都没说,能骗的过桓儿才怪了。

闪电之间,明澜想了个理由,“如果相公问起来,我就说皇上找我来问柳妃什么时候给您添小公主。”

福总管嘴角猛的一抽。

只觉得皇上脑门上多了两个字。

昏君。

这边太子东宫被烧,刺客还没抓到,那边长乐郡主被人算计在前,被杀在后,皇上还想着添小郡主的事,不是昏君是什么?

明澜也觉得这理由找的不到好,但是这么短时间,她能想到什么好理由啊,她小心翼翼道,“皇上找明澜来问王爷生母是谁?”

“重想。”

“……问太子和三皇子谁做储君最合适?”

“重想。”

“……问父王和母妃有没有和好?”

“重想。”

“……。”

怎么重想啊,再怎么想,这些理由都瞒不过楚离,不论皇上问什么,都没有理由拦着不许楚离进御书房听啊。

他哪是那么好骗的啊。

明澜坐在一旁,绞尽脑汁想办法糊弄楚离。

可是这边她还没想出来,那边有公公火急火燎的来禀告皇上,说是火烧东宫的事有些眉目了。

东宫废墟里挖出一寒玉瓶。

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很快,那寒玉瓶就送到皇上跟前,虽然大火烧了半个东宫,但寒玉瓶可是一点都没有损毁,如果不是上面雕刻的缝隙里还有些灰黑,谁能想到它在大火里煅烧了一夜?

皇上手里就有寒玉瓶,和这个如出一辙。

皇上望着明澜,明澜坦然道,“皇上,太子侧妃未嫁给太子之前,明澜曾送过一寒玉瓶给她。”

皇上已经不记得这事了,但福公公记性好,道,“奴才记得,是有这回事。”

皇上把寒玉瓶放下,摆摆手,道,“退下吧。”

明澜麻溜的福身离开,皇上想起她还没有想到好理由搪塞楚离,可是再把明澜叫回来,却是喊不出口。

桓儿不至于这么刨根问底吧?

这边明澜出了御书房,那边楚离走过来,勾唇道,“想到好理由搪塞为夫了?”

明澜,“……。”

她眼睛睁大,“你偷听?”

楚离狠狠的揪了她鼻子,道,“还用得着偷听吗,这么半天不出来,还不让我听,皇上和你有什么话聊上一刻钟的?”

明澜努嘴,“知道我为难,就不要问了。”

其实不用问,楚离能猜的出来,不就是关于父王的身世吗?

之前就怀疑皇上知道,现在则是笃定。

为了她,祖父能放弃江山,现在皇上又特地把明澜叫进宫封口,足见亲祖母的身份不简单。

皇上日理万机,在东宫和长乐郡主接连出事后,还不忘这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亲祖母的身份关乎江山社稷。

被瞒的这么死,不能泄半点密。

楚离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一旦这个秘密揭开,会引发战乱,导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大周没人有这本事和离王府对抗,那就只有敌国。

亲祖母是北凉人?还是东岳人?

以父王的年龄来推断,事情应该发生在三十六年前。

那时候老王爷是皇子,他要真看上北凉或者东岳什么公主郡主,大可以和亲,就算给不了正妃之位,给个侧妃之位绝非难事。

再说了,老王爷可是连离王之位都给了王爷,正妃之位很难吗?

那就排除了公主郡主。

只可惜起居注毁了,不然还能从起居注上查到点蛛丝马迹,之前怀疑起居注是祖父毁的,现在看,没准儿是皇上。

明澜迈步往前,楚离想到什么,一把抓了明澜的手,道,“随我来。”

明澜望着他,问道,“去哪儿?”

楚离没说,只拉着明澜往前,七拐八绕,走的腿都酸,半天后,明澜就瞪圆眼睛了,这好像是去冷宫的方向……

带她去冷宫做什么?

不过即便是冷宫,托了刺客的洪福,外面也比前世多了一圈把守的。

看到他们过来,侍卫面面相觑。

世子爷来冷宫做什么,抓刺客吗?

抓刺客不用带世子妃来吧,不嫌碍事吗?

楚离没有进冷宫,只吩咐道,“让陈嬷嬷出来一趟。”

小宫女赶紧过来,道,“陈嬷嬷病了,下不来床。”

楚离眉头拧了拧,“前头带路。”

小宫女忙带着楚离和明澜去找陈嬷嬷。

在冷宫里病了,连那些嫔妃想找太医看病都难,何况是嬷嬷,冷宫死亡率是最高的。

进了冷宫,就见到那些蓬头垢面的嫔妃了,痴痴傻傻,语无伦次,“我是宠妃,皇上最宠我……。”

有怀了孩子小产疯的,抱着枕头哄着,“皇儿乖,母妃的皇儿最乖……。”

还有对着树磕头的,“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你就原谅臣妾吧,臣妾不是故意推贵妃娘娘的,皇上,你就绕了臣妾这一回吧……。”

还有把楚离错认成皇上的,要过来求他恕罪的。

不过还没有靠近,就被公公和宫女拉远了。

扰了离王世子和世子妃不快,他们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还未进屋,就闻到一阵咳嗽声。

灰暗的屋子里,气味难闻,明澜忍不住想作呕。

小宫女推开门,道,“陈嬷嬷,贵人找你。”

陈嬷嬷靠着大迎枕上,形容枯槁,双目无神,应该是病了许久,再不医治,恐怕命不久矣。

小宫女推开窗户,屋子里亮堂些,风一吹,刺鼻的味道散开。

陈嬷嬷见是楚离,要起身给他见礼,楚离道,“不必多礼。”

陈妈妈苦笑,她是想起来,也起不来的,“世子爷来是?”

“有些事,要问嬷嬷。”

老嬷嬷空洞的眸光望着楚离,她可不认为她一个在宫里混吃等死的老嬷嬷能帮的上离王世子什么忙。

但楚离就是找她问话了,“我记得嬷嬷伺候过祖父?”

老嬷嬷艰难点头,“在老王爷还是皇子的时候,曾有幸伺候过老王爷半年。”

后来老王爷搬出宫,她只是一三等宫女,没法跟出去。

楚离点头,问道,“在你伺候祖父的那半年里,祖父一直住在宫里吗?”

老嬷嬷摇头,“老奴分去伺候老王爷,还不足半个月,老王爷就去北凉贺寿了,一去就是五个月。”

说是伺候老王爷半年,其实她也就给老王爷端过一杯茶。

可就是这样,她也是宫里唯一伺候过老王爷的人了。

在宫里,能活她这么久,已是天大的福分。

“果然是北凉……。”

楚离的呢喃道。

说了这一句,楚离便转身出了屋子,吩咐小宫女道,“去太医院请太医给陈嬷嬷治病,就说是我的吩咐,再去找福公公,送她出宫,你跟着伺候她。”

小宫女扑通一声跪下,向楚离磕头道谢。

等出了冷宫,走远了些,明澜才忍不住好奇道,“北凉怎么了?”

楚离脸上戴着紫金面具,阳光下褶褶生辉。

“三十六年前,北凉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北凉帝迎娶太子妃当日,东宫走水,太子妃被烧的面目全非,喜事变丧事,”他语气醇厚,带了几分深沉和凝重。

明澜听得眼珠子睁圆,她捂住嘴巴,才没有惊叫出声。

他是怀疑王爷的生母是三十六年前被烧死的北凉太子妃?

这……怎么可能呢?!

第六百三十四章 交手

一大周有今日繁华,可以说有老王爷一半的功劳,督促皇上勤勉政事,轻赋税,劝课农桑,再加上他主动放弃帝位,更是不慕权势,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比皇上还要重几分。

这样一个以百姓为重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抢别人太子妃的事呢?

明澜不敢置信。

可楚离凝重的神情,她心里又不免动摇了几分。

暗卫说过,老王爷是为了他亲祖母才放弃储君之位的,为了护着王爷,老王爷甚至在老王妃头上放了一把刀,而她,在不知情,在摸索中无意砍了绳子一把,三太太一拉一拽,那把刀就掉了下来。

至今,三太太还假装落水伤寒,连床都不敢下,唯恐老王妃要拿她出气。

而且,她不能否认,如果王爷的生母就是北凉太子妃的话,那一切疑惑都得到了解释。

这件事必须要瞒,而且要瞒的死死的。

老王爷此举,岂止是往北凉皇帝脸上抹黑,那是扣屎盆子了,奇耻大辱,就算过去几十年,北凉一旦得知,也必定会倾举国之力来讨伐大周,逼老王爷交出西凉太子妃,并给当年的事一个交代。

抢人家太子妃,就算老王爷再有功于江山社稷,百姓也会唾弃,而王爷因生母是北凉人,在朝中威信也会一落千丈。

这些年,多少人父亲、兄弟都死在北凉的屠刀铁骑之下,他们憎恨北凉。

就算如今大周和北凉相安无事,那种恨意也不会消散。

王爷的生母是妾,甚至是外室,都撼动不了他的王位,可如果是北凉人,这王位能不能保住可就不一定了。

离王府权势赫赫,百官肯定会担心,如果哪一天大周和北凉起战火,身上有一半北凉血脉的王爷,会不会偏向北凉?

明澜有些后悔,她是不是闯祸了……

她望着楚离,担忧道,“还往下查吗?”

现在放弃已经晚了,他可以不查,但父王会不查吗?

他能查到,能发现,父王自然也会。

看着明澜自责的眼神,楚离安慰她道,“这些事蒙在鼓里,又怎么会知道有那么多人想要父王的命?”

前世,母妃和父王接连出事,在他看来完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随着知道的越多,就越害怕。

如果北凉帝真的知道这件事,在老王爷“过世”后,他找不到人报仇的情况下,他的矛头就会对准父王和他。

被祖父抢了太子妃,这是奇耻大辱,北凉帝也不想人尽皆知,试问哪个男子愿意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

北凉会杀父王,但不会明目张胆的杀,而老王妃嫁给老王爷这么多年,替他隐瞒这么大的秘密,还要被威胁,她拿失踪的老王爷没辄,看着父王权倾天下,会不想弄死他?

还要三老爷和三太太,父王名不正言不顺,他们岂会甘心,哪怕看在那两座金山的份上,也会把王位给抢回去。

以前是敌暗我明,连点防备之心都没有,现在好歹知道别人为什么想弄死他们。

只是祖父……

紫金面具下,楚离一双凤眸闪着点点光芒,道,“我始终不相信,祖父会被美色迷惑。”

这一点,明澜也不敢相信。

虽然老王爷“死”了有好些年了,但她也曾目睹过老王爷的风采,那种举手投足间睥睨天下的气势,说真的,不是楚离和王爷能比的。

老王爷年轻的时候,一定比楚离更叫人惊艳,她想象不出来会有什么人配得上老王爷。

又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能把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迷的神魂颠倒,为她放弃江山。

如果王爷的生母真的是北凉太子妃,那她离开北凉之后,又去了哪儿?

明澜晃晃脑袋,把一连串的疑惑从脑袋里扔出去,这一切都基于楚离的猜测,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虽然他猜测的事经常八九不离十……

之前是帮王爷查身世,这会儿要帮皇上尽量隐瞒了,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啊。

明澜望天叹息,跟着楚离往前走。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就被一公公给拦住了去路,公公道,“世子妃,太子侧妃有请。”

“不去!”

明澜脱口两个字,传话公公都愣住了。

楚离则道,“还不把路让开,需要我扔你吗?”

冰冷的语气,公公脸一白,哪还敢耽搁,一溜烟就跑远了。

不过公公虽然跑了,但是没一会儿,顾音澜就从那边小道走了过来,丫鬟扶着她,她脸上带了几分薄怒,“二姐姐好大的架子,想见你,怀着身孕还得亲自来。”

“你可以不来,我也没有什么和你好说的,”对顾音澜,明澜是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

前世,她怀赵翌的骨肉,这一世,又和北凉人狼狈为奸。

亏得还是在一个伯府长大,她还有一点儿礼义廉耻吗?!

明澜没什么和顾音澜好说的,但顾音澜有话和她说,那天在她寝殿彼此威胁之后,她回去就派人来要她小命。

要不是她福大命大,仗着腹中胎儿护着,这条小命早被她给害没了。

她百毒不侵,就能随便给她下毒,毒死她吗?!

那边,有公鸭嗓音高呼抓刺客。

很快,附近搜查的禁卫军就快步跑过去。

顾音澜望着楚离道,“离王世子武功高超,不去抓刺客吗?”

楚离淡淡的瞥了顾音澜一眼,带着寒芒的眼神,看的顾音澜背脊一阵阵发寒。

禁卫军差点把皇宫翻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刺客,她这个刺客同党一出现,就有高呼抓刺客的,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想骗过谁?

刺客绝对就在附近藏着,只要他一离开,就会出来挟持明澜。

楚离斜了褚风一眼。

褚风暗点了点头,就去找刺客了。

附近能藏匿的地方不多,而那些地方不知道被禁卫军查过多少遍了,能瞒这么久不被发现,十有八九是太监装扮,当然,也有可能是宫女……

见楚离不走,顾音澜暗气。

更叫她生气的还在后面呢,褚风眼尖,把太监装扮的刺客给找了出来,交上手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断绝

一褚风和刺客从假山里打斗到空旷处,刀光剑影,眨眼的工夫,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招了。

明澜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好几次刺客的剑从褚风脖子处划过去,都被他堪堪避开,仿佛一迟疑,就身首异处了。

刺客的刀剑上都抹了剧毒,见血封喉。

褚风没有先服解毒药,万一真伤着了,明澜怕来不及救他。

楚离武功高,收拾刺客绝不再话下,但是他一动未动。

明澜只看到凶险,但楚离看到的比她多的多。

刺客武功虽然高,但和褚风不相上下,要褚风的命没那么容易,应该不是之前险些要了暗卫小命的刺客。

只要褚风拖延时间,禁卫军就能赶过来,到时候他插翅难飞。

很快,这边的动静就把禁卫军引了过来,说是禁卫军,其实武功真的只能算一般,很快,地上就倒了三四名刺客了。

但禁卫军不擅长进功,但是可以远攻,手里有弓箭。

刺客身子矫健,那些弓箭都被他给躲开了。

明澜站在一旁,眼神闪了闪,她手摸到了手腕上带的金镯。

娘亲给她护身用的,她一直没有用过,沐婧华好歹还杀过一匹马……

心中这样想,明澜就动上手了,稍稍一转动,金镯里便射出一根小针,夹在那么多短箭内,一点都不扎眼,也没人注意到。

只见刺客在打掉短箭的时候,突然脚一疼,手中的剑慢了一瞬间,胳膊上就中了一箭。

没有伤及药膏,刺客拼死抵抗。

明澜打算补一针的时候,楚离伸手握住了她的纤纤柔夷。

那边,太子和赵皇后他们都过来了。

他们一过来,禁卫军就靠近护着他们,怕刺客挟持他们逃命。

可那边清柔公主跑过来凑热闹,宫女劝道,“公主,刺客太危险了,刀剑无眼,咱们还是回去吧。”

清柔公主不以为然,“我是公主,我怕什么!这么多禁卫军,还能让刺客逃了?”

宫女拦不住她,她快步走过来,然后,一道黑影一闪就到了她身边,她那雪白的颈脖被一把冰冷冒着寒气的匕首给抵住。

“母后!救我!”她吓的花容失色。

男子手里的匕首更近一分,吓的清柔公主脸话都不敢说了,连咽口水都怕喉咙起伏会碰到匕首。

虽然刺客抓着她,她其实已经吓成一滩烂泥。

赵皇后和太子齐齐色变。

明澜无语,没见过这么喜欢凑热闹的,这不是送上来给人做挡箭牌吗?

挟持了清柔公主,这皇宫的大门还不是畅通无阻了?

只是,刺客先前怎么不挟持清柔公主,反倒等到现在?

明澜看了眼顾音澜,后知后觉,刺客在等她,只是楚离护在一旁,他没有得手的机会,只能退而求其次。

男子挟持清柔公主一步步往后退,退到一假山处,他得确保后背不会被人来一箭。

清柔公主被抓,场面瞬间扭转,只能寡不敌众的刺客得了喘息之机,他蹒跚走到男子身边,禁卫军围过来,男子道,“都给我退下!不然我就要了你们公主的命!”

太子急道,“都别轻举妄动!”

禁卫军哪还敢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怎么办好。

皇上有令,抓不到刺客,严惩他们。

可现在刺客都被包围了,却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挟持了清柔公主,逃离皇宫,只怕惩罚加倍啊。

没见过这么蠢的公主!

被抹了脖子也不冤!

可他们要为此挨罚,那就太冤了……

禁卫军裴大人摆手道,“退后!”

一边差人去告诉皇上。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皇上才过来,看到清柔公主惨白的脸色,皇上龙颜大怒。

男子一身太监打扮,脸上还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他望着皇上道,“放我们出宫,否则休怪我当着你大周皇帝的面亲上清柔公主几口。”

清柔公主脸色屈辱,恨不得咬舌自尽。

男子邪恶的朝她脸上呼几口气,仿佛下一秒就会亲下来。

清柔公主出嫁在即,要是被刺客亲了,皇上颜面扫地,就算清柔公主不死,为了皇家颜面,她也只能选择自尽一条路。

不得不说,论气人,这刺客的本事不小。

皇上脸黑如锅底,气的恨不得将刺客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还得放他离开。

刺客挟持清柔公主一步步后腿,禁卫军一步步往前,但不敢靠的太近。

赵皇后哭的快站不住了,她到底是倒了什么霉,东宫被烧,女儿又被挟持,这是要她的命啊。

走了一会儿后,男子停住脚步,望着明澜和楚离道,“给我解百毒的药!”

明澜没说话,楚离懒得搭理他。

赵皇后见他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激怒了刺客,清柔公主雪白的脖子处被轻轻一划,鲜红血迹,触目惊心,赵皇后心一紧,吼道,“快给他!”

楚离冷冷一笑。

皇上望着楚离,明澜把寒玉瓶拿出来,楚离随手丢给了刺客。

刺客打开,递到男子跟前,男子嗅了嗅,道,“是真的。”

然后,他们就挟持清柔公主坐马车出宫。

好巧不巧,挑的还是楚离和明澜坐的马车。

禁卫军骑马追去。

太子妃扶着赵皇后,宽慰她,让她别担心,顾音澜则挑拨道,“刺客武功虽高,但远不是离王世子的对手,他却在一旁看热闹,要是他出手,刺客哪里逃的了。”

真是拉得一手的好仇恨。

赵皇后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冰刀。

而楚离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却是差点气的赵皇后吐血,他说,“一万两,等清柔公主做完挡箭牌回来,赵皇后记得将银票送到我府上。”

赵皇后气的倒仰,偏皇上还补了一句,“等清柔回来,给朕好好反省!”

说完,又瞥向顾音澜,“还有你……。”

皇上话还没说完,楚离和明澜都转身走了,回头道,“从今日起,太子侧妃和靖宁伯府断绝一切关系。”

顾音澜脸一白。

她所有的有恃无恐,就是仗着明澜顾及伯府,诛九族之罪,会牵连她亲爹亲娘,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断绝关系……

“我顾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顾音澜咬牙道。[.]

第六百三十六章 反骨

的确,靖宁伯府的事还轮不到楚离来管,但楚离不是和她说,他是在跟皇上打招呼。

只要在皇上,在文武百官眼里,顾音澜和靖宁伯府没有瓜葛了,将来她就是弑君谋逆,也牵连不到靖宁伯府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四下围观的人倒是用一种离王世子管的太宽的眼神看楚离,令明澜不爽,她望着顾音澜道,“相公只是先说一声,回头祖父会把断绝书承上。”

顾音澜气的唇瓣发紫,“你!”

说了一个字,她顿了一顿,眸光暗冷道,“我做错什么了,顾家要和我断绝关系,就算送我上刑场,你也该给我定个罪名,让我死的瞑目吧!”

就不信她敢说出她和刺客勾结的事。

只要她敢说,她就死咬靖宁伯府不放,大家鱼死网破!

顾音澜用一种挑衅的眸光望着明澜,明澜心中怒火熊熊,那边赵皇后则道,“本宫还真有些好奇。”

这是一定要明澜和楚离说个子丑寅卯来。

明澜笑了一声,“有些事我不想说的太明白,既然赵皇后和太子侧妃都想知道,那我直说便是。”

这话,并没有让顾音澜脸色有波动,她甚至鼓励明澜继续说。

明澜淡漠眸光从她脸上扫过,希望她待会儿说完,她还能保持这副风轻云淡,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望着皇上,明澜声音清脆道,“皇上,您知道我会梦到将来没有发生的事,一梦千年,在明澜的梦里,太子侧妃生下的这个孩子天生反骨,搅的家国不宁,祸及母族,我忘不掉梦中,在西街菜市口死在刽子手下被她牵连的爹娘,她有雄心有抱负,那是她的事,与我爹娘无关,我不想他们无辜受到牵连,今日断绝关系,他日她是荣华富贵,还是穷困潦倒,都与靖宁伯府无关。”

天生反骨,这个字有些重了,而且针对的还只是个孩子,前世手上不沾一点血腥的明澜,把这个尚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拎到人前,何其残忍。

可再残忍,她也得说。

顾音澜已经疯了,她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权势地位,为了报仇,她丢了良心,泯灭了人性,真的任由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儿还好说,万一真是个儿子呢?

不费一兵一卒颠覆大周,北凉刺客绝对会不遗余力的扶持她和她的儿子。

那时候,不止她和楚离,就是靖宁伯府,都逃不过她的毒手。

她既然知道了,就要把这样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

没有了孩子,顾音澜不过就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棋子,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北凉刺客随手就会丢弃,任由她自生自灭。

明澜只说了天生反骨四个字,但听在太子妃和赵皇后耳朵里意味就不同了。

太子妃心里先是高兴,然后才是凝重,天生反骨,那意味着顾音澜的儿子没有继承皇位啊,那继承皇位的应该就是她的儿子了,她会生儿子,而且最后靖宁伯府会被抄家灭族,那说明谋逆没有成功,没人能撼动的了她儿子的地位。

赵皇后则眼神暗冷,她和太后谈过了,太后会帮她,但太后不会为她人做嫁衣,现在离王世子妃又说太子侧妃和她的孩子将来会谋反……

怎么可能不谋反呢,只要太子膝下有子,岂会甘心皇位被人抢去,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可偏偏还没有去做,离王世子妃就把恶果都摆在她眼前了。

顾音澜没想到明澜会撒谎,她不针对她,针对她腹中胎儿,她脸色惨白,摸着还没有显怀的小腹,指着明澜的手都在颤抖,“你居心何在,要断我和太子的子嗣,你就敢保证你梦里的事都会发生吗?!”

有明澜这话,顾音澜这辈子都不会生下孩子,谁能保证她梦里谋逆的是这一胎?

皇家不缺子嗣,宁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明澜轻笑一声,“的确,梦里的事我不敢保证一定会发生,我也不能凭一个梦就要文武百官相信我,但是我的梦,有几分真实,我心里清楚,断绝关系,是我顾家家事,也轮不着旁人置喙,恕我不敢拿爹娘的性命去赌。

我也没有忘记,当初是谁为了爵位,害的我爹而立之年都没有儿子,区区一个靖宁伯府,都值得这样去争去夺……当初长房做的事,诸位扪心自问,我父亲和长房关系能好的了吗?既然好不了,何不干干脆脆的把关系断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太太和大老爷为了靖宁伯府爵位,能对顾涉的子嗣下手,何况是储君之位和掌握天下人生死的帝位?

哪怕没有明澜的梦,大家也都信顾音澜只要生下儿子,必定会争,而且是不折手段的去争。

顾音澜背脊发麻,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但即便这样,她也不忘咬明澜一把,她指着明澜道,“是你!原来是你给我下药!”

她一句话,把众人眸光都吸引过来,还没看见过一家姐妹当着大家的面,当着皇上的面咬起来的。

明澜还生怕她不咬呢,闹大了,这关系才断的干脆。

赵皇后拧眉问道,“什么下药?”

顾音澜就哭道,“东宫刺客打斗之时,我正喝茶,殿外打斗声传来,我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摔地上,把地毯都给腐蚀了,一看就是有毒,我本打算让殿下给我做主,谁想到我还没有开口,东宫就被烧了,罪证全无,当时东宫的人都看出来,刺客是两拨,后来在刺客打斗的地方还捡到一寒玉瓶……。”

“是,之前离王世子妃是给过我一寒玉瓶,但不是在东宫找到的那一个!”她声音徒然拔高。

赵皇后脸色冰冷,声音有些暴戾,“你先前怎么不说?!”

顾音澜咬着唇瓣,扑通一声跪下来,悲痛欲绝道,“母后,我知道错了,离王府负责追查刺客,东宫被烧,我怕牵连到她,我一心替她隐瞒,方才找她,就是为了寒玉瓶的事,却没想到换回来的是她要杀我腹中胎儿,和我断绝关系。”

第六百三十七章 摔碎

顾音澜的巧舌如簧,令明澜叹服。

先前把清柔公主被挟持之祸算在楚离身上,现在又提到抓刺客是离王府的责任。

明澜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刺客火烧东宫,抓刺客是禁卫军的事,什么时候轮到离王府了?我记得离王府要抓的刺客是偷盗老王爷陵墓的刺客,太子侧妃怎么就确定他们是一拨的?你先前见过?”

顾音澜恨不得把舌头咬了,然而明澜继续道,“还说我下毒,东宫被烧,谁知道你说的下毒是真是假?你三言两语,就想定我和相公的罪?捡到一寒玉瓶,就说刺客是相公派进宫的,你不觉得可笑吗?

满京都都知道我和相公拿寒玉瓶装解百毒的药,捡到一寒玉瓶,就说是我和相公的,寒玉瓶连皇上,相公都只给了一瓶,会给暗卫吗?再说了,方才刺客找我要了一寒玉瓶,回头这寒玉瓶再从哪个火堆里扒出来,这黑锅是我和相公背,还是皇后背?”

方才给刺客寒玉瓶,不是他们本意,是卖给赵皇后的。

这黑锅他们不背。

再者,明澜斜了顾音澜一眼,道,“你出嫁之前,我曾给你一寒玉瓶,你也没有还回来,我不记得给你的寒玉瓶是什么样式的了,既然你说不是,那便不是吧,寒玉瓶珍贵难得,又是专门为装药用的,你留之无用,还是还给我吧。”

明澜伸了手,顾音澜的脸色就难看了。

那寒玉瓶当初就是给刺客要的,寒玉瓶是真的,但里面的药是假的!

根本就不是什么解百毒的药!

她骗了她,那天,刺客没差点杀了她,这事她没有跟她算账,她反倒找她要寒玉瓶。

顾音澜磨牙道,“寒玉瓶我不小心摔碎了!”

明澜嘴角闪过一抹轻笑,道,“你确定,寒玉瓶摔碎了?”

顾音澜要起来,丫鬟忙将她扶起来,她望着明澜道,“你也说了,寒玉瓶我留之无用,我有必要骗你吗?”

明澜点头,“没必要骗我,不过我的寒玉瓶都是从一块寒玉上雕刻而成,刺客打斗时,寒玉瓶摔落都没有碎,而我给你的轻轻一摔就碎了,我在想两寒玉瓶材质应该不一样吧?”

楚离站在一旁,颇有些不耐烦,道,“管它是不是一样,寒玉瓶在皇上手里,既然太子侧妃有此怀疑,大可以沿着寒玉瓶查下去,我倒是好奇为什么有两拨刺客去东宫,还在东宫打起来。”

明澜脸上写着大大的服字,楚离的话给人的感觉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过的事,跟你们浪费什么唇舌,爱查不查。

这样的态度,要不是明澜知道内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怀疑错了人。

而且,他还把话题挑到两拨刺客上。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如果两拨刺客都是要害太子的,就算不联手,也会各做各的,而不是打起来,打草惊蛇。

其中一拨,必定是太子的人,又或者是帮太子的人。

帮太子……

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楚离和明澜也不会有那份好心帮太子。

如此一来,嫌疑就去了大半,楚离摸着下颚道,“刺客逃不出去,清柔公主跑出来做挡箭牌,又找我要解毒药,还真是耐人寻味。”

赵皇后脸隐隐发青,“离王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离瞥了她一眼,“说的这么直白,还听不懂,你们怀疑其中一拨刺客是我派去的,那和我的刺客打起来的就该是帮东宫的。”

太子妃就道,“刺客挟持清柔公主,还划破了清柔公主的脖子,那鲜红的血,大家有目共睹!”

楚离两眼一翻,“要真是一伙的,想作假易如反掌。”

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啊。

不过寒玉瓶不能证实就一定是离王世子的,但两拨刺客打起来,烧了东宫却是不争的事实……仔细想想,好像离王世子说的更有理些?

皇上脸色微沉,赵皇后气的浑身颤抖,她女儿都被抓了,还被污蔑刺客和他们是一伙的,是想活活把她气中风吗?!

明澜轻拽了楚离的衣袖,楚离道,“走了,出宫。”

不耐烦的语气,一点不都想管东宫的破事。

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赵皇后眸底迸发冷意,紧紧的握着太子妃的手,修建的齐整的指甲掐进肉里,疼的太子妃额头直冒冷汗。

太子妃想替顾音澜腹中胎儿,赵皇后朝她摇头,让她别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底是何想法,或许是故意抬杠,离王世子妃越想弄死顾音澜腹中胎儿,她反倒越想她生下来。

这是赵皇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但是顾全大局,她不会真这么做。

她不让太子妃提,是因为太子一颗心在顾音澜身上,明目张胆的要皇上给顾音澜灌堕胎药,这不是给太子找不痛快吗?

这样的事,有人做,又何必出头与太子生嫌隙,显得她没有容人之量?

消息一阵风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把皇上找去,问道,“离王世子妃梦到没有发生的事,柳贤妃就是现成的例子,不可不信,天生反骨,祸国殃民,太子侧妃腹中的胎儿留不得。”

皇上眉头拧着,他信任王爷,信任楚离,自然对明澜也信任几分。

只是他登基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下旨让人堕胎过,虽然在后宫,滑胎这样的事稀松平常。

太后不喜欢太子侧妃,皇上知道,但太子侧妃是太子的宠妃,她既然与皇后联手帮太子,又为何做这样令太子厌恶的事?

皇上决定试探下,道,“离王世子妃虽然能梦到没有发生的事,但她也说了,不是十拿九稳,这事还是等太子回宫,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皇上露了几分袒护之意,太后眉头皱紧,“皇上,事关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岂能这么优柔寡断,虎毒不食子,你问太子,他岂会舍得拿掉侧妃腹中胎儿?”

皇上思岑了片刻,点头道,“既然太后执意,那太后就赏太子侧妃一碗堕胎药吧。”

太后多看了皇上一眼,眸底有冷芒闪烁,吩咐道,“把皇后和太子侧妃叫来。”

殿外,太子妃扶着赵皇后进来,道,“太后,太子侧妃回靖宁伯府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回来

太后有些不虞,“身为太子侧妃,腹中还怀着胎儿,这样随随便便就出宫,皇家的规矩呢?!”

赵皇后脸色苍白,太子妃回道,“离王世子妃要靖宁伯府和太子侧妃断绝关系,侧妃怕靖宁伯真的被离王世子妃蛊惑,要回去劝说,侧妃说的可怜,母后就心软了。”

赵皇后坐下,道,“清柔被刺客挟持,我心里担忧,侧妃又一脸委屈,我于心不忍,就同意了,我派了宫女和太监随同,不会出岔子的。”

太后看了赵皇后一眼,道,“如今宫里宫外都不太平,刺客逃了一拨,还有一拨没抓到,得抓紧时间搜捕,别又挟持了谁出宫,到时候我皇家颜面荡然无存。”

再说顾音澜,坐着马车出宫,绿柳陪在一旁,给她斟茶,道,“侧妃,您还怀着身孕呢,气大伤身。”

绿柳把茶盏端到顾音澜跟前,顾音澜想都没想,就把茶盏给扔了出去。

她眼眶通红,气的咬牙切齿。

她好歹也是太子侧妃,就给她安排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出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休出宫,落魄不堪。

本来就在气头上了,偏马车还被拦下,禁卫军把守宫门,进出马车一律严加盘查。

检查了马车外,还要检查马车里,顾音澜磨牙道,“回宫!”

绿柳怔住,“不去靖宁伯府了吗?”

“去丢人现眼吗?!”顾音澜吼道。

靖宁伯府本来就没有多疼她,离王世子和世子妃又当着皇上的面说会把断绝书送上,祖父会不听吗?

明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她回去就是送上门被人责骂和奚落。

与其去挽留一个心里压根就没有她的娘家,还不如牢牢的抓紧太子的心。

刺客离京,太子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顾音澜带着决绝之心去了永宁宫。

再说明澜和楚离出宫后,就乘坐宫里的马车去了靖宁伯府。

马车在伯府跟前停下,伯府的小厮都看呆了,神情忐忑,直到明澜和楚离从马车内出来,忐忑才换成惊喜。

小厮屁颠颠迎上来,灿笑如花,道,“二姑奶奶和二姑爷这么快就来了,老爷还没回来呢。”

这话说的明澜有些懵,随即又惊喜道,“父亲回来了?”

小厮连连点头,“两刻钟前,老爷回京了,李总管一知道消息,就派人去离王府禀告您,老爷进宫复命,估计要一会儿才回来,老太爷、老夫人还有太太都高兴坏了。”

虽然早就知道顾涉安然无恙的消息,但毕竟没看到人,如今回京,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父亲回来是高兴事,偏偏她是来扫兴的。

进了伯府,李总管迎上来,明澜问道,“祖父在哪儿?”

李总管就道,“在书房。”

明澜点点头,就和楚离去找老太爷了。

长房和刺客勾搭成奸的事,老太爷知道,明澜旧事重提,他虽然痛心、愤怒,却也没有气成什么样,明澜要靖宁伯府和顾音澜断绝关系是为了伯府好,老太爷没有犹豫,一口允诺。

老太爷道,“你爹进宫复命,应该要不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和世子也都在,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明澜看了楚离一眼望着楚离,楚离笑道,“好。”

楚离陪老太爷下棋,明澜则独自去了内院。

刚进幽兰苑,茂哥儿就朝她扑过来,高兴道,“姨姨,外祖父回来了。”

明澜要抱茂哥儿,茂哥儿挣扎不让,“我是男子汉,不要姨姨抱。”

这话把明澜逗乐了,她轻捏茂哥儿的小鼻子,道,“你是男子汉,要不你抱姨姨?”

茂哥儿仰着头望着明澜,别看人小,心还真不小,这不伸出小胳膊要抱明澜,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小脸涨红,也没能把明澜抱起来,他伸手指着明澜的肚子道,“姨姨好沉,这里是不是有小弟弟了?”

赵妈妈走过来,闻言,笑的合不拢嘴,道,“可没人教过茂哥儿说这话,小孩子的嘴又灵,看来太太快要再添一小外孙了。”

明澜脸腾地一红,碧珠捂嘴笑,忍不住伸手摸了茂哥儿小脸一把,惹的他噘嘴。

茂哥儿才不管灵不灵,拉着明澜往屋子里走。

屋内,沐氏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明澜见了,道,“娘,你怎么下床了?”

沐氏眉间喜色压不住,赵妈妈在一旁抱怨道,“太太前几日就闹着要下床,被我摁着不许,今儿老爷回来,我再阻拦,她都要与我翻脸了,世子妃正好回来,帮着好好劝劝太太。”

沐氏生了四胎,这一胎最凶险,可喂了明澜的血,反倒恢复的最快。

身子轻便的仿佛压根就不像是刚生产过一般,身上那些伤疤隐疾,也都痊愈了,隐隐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就连平常要一两月才能排干净的恶露都好的差不多了。

沐氏是过来人,她现在的身子骨比人家坐足了月子的还要好,出门吹风完全不成问题。

只是赵妈妈谨小慎微,又是为了她好,沐氏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出门的就无所谓了,可现在不同,顾涉回来了。

明澜见她娘气色红润,想着自己的血恢复力强,便道,“娘有分寸的,我看今儿也没什么风,穿的暖暖的,应该不碍事。”

赵妈妈无奈,她是希望世子妃劝劝太太,她怎么帮着太太劝她,罢了,有分寸就好,她只是觉得安哥儿还小,如今伯府清净了,日子越过越好,要是伤了身子,可就便宜别人了。

珍珠继续帮沐氏梳头,明澜坐在一旁,道,“怎么没瞧见云澜?”

翡翠捂嘴笑道,“九姑娘知道老爷回来了,太太要精心打扮,她也回去沐浴更衣了。”

明澜捉狭道,“我要不要也换一身?”

沐氏回头嗔了明澜一眼。

那边,顾云澜像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跑进来,转了一圈,问明澜道,“二姐姐,你看我漂亮吗?”

她一身淡粉色云锦裙裳,上面绣着彩蝶,俏皮可爱,明澜赞赏的点头,茂哥儿就道,“九姨姨漂亮。”

屋子里,有说有笑。

可是一等再等,顾涉都没有回来。

第六百三十九章 滑胎

皇上日理万机,时间宝贵,极少和大臣闲话家常,顾涉进宫复命,一盏茶的时间足够了。

捡重要的说话,皇上体恤臣子离家太久,会给他们放一两天假,好好陪陪家人,再写好奏折,将事情经过禀告清楚,皇上再论功行赏。

沐氏激动的心情渐渐冷却下来,转而担忧紧张。

他怕皇上动怒,毕竟这一回顾涉剿匪花的时间太久,还失踪下落不明,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别忘了,为了压下他失踪的消息,楚离曾把奏折压下,导致龙颜大怒,挨了皇上二十大板。

沐氏的担忧,明澜看在眼里,她安慰道,“娘,你别担心,爹爹要不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沐氏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来,道,“娘知道。”

其实,就算挨罚,严重些不过挨一顿板子,轻点不过罚俸禄,比起失踪下落不明,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顾涉失踪的事,她知道时,都有他的消息了,府里上下都瞒着她,她无法想象,要是当时她就知道这样的噩耗,她能不能承受的起。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顾涉迟迟未归,沐氏有些坐不住了,再加上这时辰,明澜以前回门也都吃过回门饭回离王府了,她道,“还不知道你爹什么时候回来,要不你先回王府吧?”

明澜摇头,“再等会儿吧,相公就在前院陪祖父下棋,他没叫我,应该不急。”

反正府里也没什么事是非她不可的,王妃也不在府里,就算在,也会体谅她的,至于其他人,她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当初成亲,楚离可是带着她在外住了小半个月。

楚离不催她,她就当不知道。

又过了一刻钟,顾云澜耐不住性子了,抓着明澜的手道,“姐姐,我们去院子里荡秋千玩吧。”

茂哥儿摆手道,“我要荡秋千!”

明澜就陪他们出去玩了,只是这边顾云澜刚坐到秋千上,那边一丫鬟还没进院子,声音就传来了,“老爷回来了!”

“爹爹可算是回来了!”顾云澜高兴道。

两小家伙心急着见顾涉,要去迎接顾涉,结果走到院门口,顾涉就龙行虎步的进来。

茂哥儿扑过去,顾涉将他抱起来,一手还不忘记拨弄顾云澜额前刘海,问道,“有没有想爹爹?”

“不想!”

两道软糯的声音,异口同声。

顾涉一脸尴尬,院子里丫鬟婆子都捂嘴笑。

结果茂哥儿憋不住,搂着顾涉的脖子,软软糯糯的把顾云澜卖了,“是九姨姨让我这么说的,我想外祖父。”

顾云澜瞪了茂哥儿一眼,死鸭子嘴硬道,“谁让你爹爹这么久才回来,我早想过了。”

粉雕玉琢的脸蛋,还带了几分红晕,看的顾涉心都软了。

这么嘴硬,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

明澜走过去,那边沐氏快步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眼眶都有些红,要不是一院子的丫鬟婆子,还有女儿和外孙儿在,顾涉真的忍不住要把沐氏抱起来。

他,顾涉,想儿子想了十几年,如今三十七岁,外孙儿都有了,总算有儿子了。

这都是沐氏的功劳。

在驿站,顾涉就知道沐氏给他添了一大胖小子,激动的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脑子里全是沐氏和那小人儿,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他更知道沐氏为了给他生儿子,吃了多少苦头。

这一次分别,他们在不同的地方,都从鬼门关前溜了一圈,如今再见,分外珍惜。

还有明澜,顾涉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明澜知道他要说什么,感谢她救了她娘,可又怕说出来生分,父女之间谈什么谢字,况且救娘亲是她分内的事。

而明澜不知道的事,顾涉驿站,不是别人故意讨好他,告诉他有儿子了,而是驿站管事的教训儿子,拿明澜以血救母的事做例子,当时顾涉听的鼻子泛酸。

“爹爹,”明澜唤了一声。

顾涉连连点头。

一时间,院子里有些安静。

沐氏嗅到顾涉身上的汗臭味,这么冷的天,想出汗委实不容易,她都能想象的到他快马加鞭赶回京的模样,一边吩咐丫鬟准备热水,一边问道,“怎么进宫复命这么久才回来?”

顾涉迈步进屋,道,“太子侧妃在永宁宫出了些事,我在御书房等了皇上半个时辰,耽搁了些时间,让你们久等了。”

不是挨罚,沐氏就放心了,但太子侧妃是顾音澜,沐氏多问了一句,“太子侧妃出什么事了?”

顾涉把茂哥儿放下,顾云澜对谈话不感兴趣,她甚至都不记得太子侧妃是她三姐姐,她给顾涉倒茶,甜甜道,“爹爹喝茶。”

顾涉接了茶,夸了顾云澜两句,夸的她小脸通红。

顾涉看了明澜一眼,显然,宫里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他道,“太子侧妃自请滑胎,太后让太医院煎了一剂堕胎药给她,她当众喝下,非但没有滑胎,反而引来无数只蝴蝶环绕,场面蔚为壮观。”

顾涉说的震惊,明澜听得震惊。

蝴蝶送嫁,闹的喧喧嚷嚷,蝴蝶送子,让人议论纷纷,没想到连滑胎,都滑的这么惊天动地。

沐氏更是吃惊不小,她不解道,“好端端的,太子侧妃为什么要自请滑胎?”

顾云澜之后,她就盼着再怀一胎,盼了这么多年,才生下一儿子,倍觉珍惜。

在她看来,杀别人腹中胎儿,是极其残忍的事,何况是自请滑胎了,没有当娘的会这么狠心。

明澜也没想到顾音澜会这么做,她能想到她在宫里说了那么一番话,会有人借机要她腹中胎儿的命,首当其冲的应该是太子妃和赵皇后,没想到会是太后。

谁想到顾音澜会自请滑胎。

而且更重要的是没有成功!

太后让太医院煎的滑胎药,不可能是假的。

若是假的,也引发不了蝴蝶蛊。

这一遭自请滑胎,釜底抽薪之计,顾音澜没事,反倒是她和楚离,还要靖宁伯府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明澜都不敢想象街头巷尾会怎么传她。

第六百四十章 密室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奶娘把安哥儿抱来,顾涉看到儿子眼睛都挪不开,小小的人儿抱在怀里,生怕弄疼了他。

安哥儿不怕生,难得碰到他不睡觉,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顾涉。

父子对视良久。

最后沐氏伸手把安哥儿抱了过去,顾涉还没抱够呢,道,“我再抱一会儿。”

沐氏嫌弃道,“一身的汗臭味,也不怕熏着安哥儿,先去沐浴。”

顾涉闻了闻,顾云澜努着小鼻子挪到沐氏一旁,还默默的把茂哥儿给拉了过来。

顾涉尴尬,忙起身去沐浴了。

等顾涉沐浴完,刮掉胡子,像是年轻了十岁一般。

一行人迈步去长松院用家宴。

三房就住静园,离的近,沐氏派人把三老爷和三太太叫了过来,还有顾如澜和顾绍清,这才是明澜眼里的团圆饭。

这些天,老夫人调养的好,再加上顾涉回来,精神好了许多,只是脸色有些憔悴,明澜进屋时,她眸光在她身上转了两圈,嘴角动了几回,最后低头拨弄佛珠。

宫里的事传的都特别快,顾音澜自请滑胎,最后引来蝴蝶环绕的事肯定传到伯府来了。

老夫人大概是想问她为什么要弄掉顾音澜腹中胎儿,但是一家团圆的好日子,她帮顾音澜质问她,就是扫大家的兴。

没人提不开心的事,一顿家宴吃的高高兴兴。

只是吃到最后,老太爷有些心不在焉。

顾音澜为了不给皇上和太子添乱,为了不和伯府断绝关系,自请滑胎,虽然最后胎儿没掉,但她这样做了,让老太爷有些不知所措,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皇家都不逼顾音澜滑胎了,伯府身为她的娘家,却要和她断绝关系,未免心太狠。

但她做的事……

伯府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再说永宁宫。

太后坐在凤椅上,赵皇后陪坐在一旁。

宫女和太监跪在地上擦地面,擦的锃光瓦亮,几乎可以照镜子,然后铺上牡丹地毯。

太后的脸冷冰冰的,眼前浮现顾音澜跪在地上喝掉滑胎药的一幕。

那一碗药,是她特地吩咐太医院熬制的,明着是滑胎药,也的确是滑胎药,只是多了点东西,能让顾音澜在滑胎之余,血崩而亡。

虽然这么做,会遭太子的恨。

但太子恨的不是她,是离王世子妃。

可她没想到,那一碗药喝下去,顾音澜一点事没有,反倒引来蝴蝶,最后哇的一声,她喝下去的药悉数吐了出来,将她最喜欢的牡丹地毯染的暗红,浓浓的药味夹着酸味,格外刺鼻。

滑胎药吐了,臭味传开,那些蝴蝶也纷纷离去。

蝴蝶送嫁,蝴蝶送子,太后都只是听丫鬟说的,今儿眼前得见,那种震撼……

太后敬畏神明。

这一刻,神明在她心底瓦解。

顾音澜腹中胎儿不凡,得天庇佑,可这帝位是她囊中之物,她必取之,又岂会让她人染指?

她志在必得的东西,谁阻拦,谁死。

即便那个人是老天爷!

她也要拼着这身骨头和老天爷斗上一斗!

太后内心风起云涌,赵皇后脸色淡淡,没多少反应,手心手背都是肉,这皇位谁继承,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安享荣华富贵,翻覆手间,要那些敌人生不如死。

大殿内,寂静半晌。

直到太后的声音传来,“来人,去东宫传哀家旨意。”

东宫被烧,太子携太子妃等人住在一旁的宫殿,太子的住处,又名东宫。

顾音澜被扶着回去,虽然孩子没事,但是这一整天经历的事,让她身心俱疲。

她坐在贵妃榻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宫女太监们的奉承,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是抱着决绝之心吃的堕胎药,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庇佑她。

她和孩子都没事。

直觉告诉她,是体内那两只蛊的缘故。

她刚理顺,太后的赏赐就送到了,乌拉拉赏赐一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有,除此之外,传话的公公道,“太子侧妃得天庇佑,身怀龙孙,今日遭难不死,将来必福泽深厚,择吉日去大禅寺,替大周祈福。”

顾音澜欢欢喜喜的跪下接旨。

吃饱喝足后,明澜和楚离就准备回离王府了。

顾如澜和顾云澜送她们,快到大门前,一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过来。

赵明。

看到她,明澜有些吃惊,他胳膊处绑着纱布,脸色苍白,显然受伤不轻。

明澜向他道谢,“谢谢你救了我爹。”

赵明笑道,“该属下谢世子妃,如果不是世子妃和世子爷搭救,属下又怎么出得了刑部死牢?”

属下?

明澜看向楚离,他怎么没说离王府收赵明做暗卫了,楚离道,“先回府吧,他还有要事禀告。”

明澜便没再问,和楚离坐马车回王府。

王爷正好在书房,就直接去书房了,她本打算先回锦华轩,楚离让她一起去。

推开书房的门,结果书房内空荡荡的。

“父王不在,”明澜道。

赵明在书房外等候。

楚离耳朵一动,就听到有东西碎裂声,他朝一旁走去,手摸着墙壁,那道墙就往后挪动,然后往上升。

明澜看呆了,王爷的书房,她也来过好些回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道暗门,她笑道,“你就不怕我偷偷进来?”

楚离笑道,“这道墙只有我和父王能开,你……。”

想到什么,楚离脚步顿住,他后退一步,那道门又关上了,他望着明澜道,“你试试。”

明澜伸出手摸在墙上,然后墙就开了。

楚离,“……。”

果然,这道墙挡不住她。

明澜眼睛睁圆,楚离扶额,迈步往前。

密室很大,四周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将密室照的亮堂。

王爷在翻箱倒柜,里面藏了不少好东西,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楚离望着王爷,道,“父王在找什么?”

“随便翻翻。”

他是真的随便翻翻,地上东西乱了一地,明澜弯腰把锦盒捡起来。

她知道,王爷是想从老王爷的旧物里找找看有没有他娘的消息,既然能为了他娘放弃江山,那他娘在老王爷心目中的地位必定很重,他娘留下的东西必定珍藏在库房内,只要找到东西,顺腾摸瓜,就能查出他娘的身份。

第六百四十一章 封地

看王爷翻东西的架势,这是不查出他娘的身份不罢休啊,明澜望了楚离一眼。

楚离摇摇头,让明澜别说话。

这库房里的东西,他和王爷都看过,没什么特别的,父王就是翻个底朝天,也没有用。

明澜便没说话,但是密室里多了两个人,而且明澜还很勤快的帮着收拾,王爷翻东西的速度就更快了,这不,翻出画来,就丢在了地上。

明澜默默的捡起来卷好,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真迹,就这样随手扔,实在是……欠揍。

卷了几幅画后,王爷又扔了一幅。

那一幅画,让明澜的眼神都凝了起来。

画上是名女子。

准确的说,是一名仙子。

皎月之下,仙子脸上罩着一层淡淡的薄纱,赤脚立于莲花之上,指尖一抹火焰,淡雅出尘。

明澜站的有些远,那抹火焰在她眼里和她额心的火焰胎记一般无二。

明澜心头一震,她快步走过去,把画捡了起来。

看着画上的女子,明澜震惊的眼珠睁圆,望向楚离,见他看过来,明澜指了指手中的画。

楚离笑道,“你喜欢,就拿走吧。”

这画极美,她自然喜欢。

但她想说的是这画上画的十有八九就是王爷的亲娘啊。

只是单看这画,只当是画的哪位传说中的神仙,谁也不会往凡人身上想。

有些话,不宜当着王爷的面说,明澜把画卷起来,放在一旁,然后继续收拾。

王爷翻了一通,结果什么也没找到,见楚离没走,他问道,“找我有事?”

楚离淡淡道,“赵明有要事禀告,在书房外等候。”

“你处置便是,”王爷无心管其他。

楚离道,“这事我管不了。”

他虽然是离王世子,但有些事,他还真管不了。

王爷看了楚离两眼,就知事态严重,便迈步出了书房。

明澜继续收拾,楚离喊她道,“回头让暗卫收拾,出去吧。”

明澜抱起画,跟随楚离出密室。

等密室的门合上,楚离才喊赵明进来。

王爷大概是翻了许久,有些口渴,书桌上的冷茶他一饮而尽。

赵明进屋,先是行礼,然后才禀告。

事情要从他和顾涉追刺客说起,那天,刺客偷潜进军营,刺杀顾涉,被他发现了。

军营围杀刺客,刺客知道行踪败露,难以成事,就逃命。

他们去剿匪许久,那座山头倒是早早的就攻下来了,但不是他们要剿的匪。

这些武功高超的刺客才是。

这样回京复命,回头人一走,刺客继续出来打家劫舍,就是蒙骗圣上,别说有功了,指不定还会挨罚。

这也是为什么顾涉剿匪迟迟没有回来的原因,不敢回来啊。

现在好不容易露面了,岂能放过。

一大半官兵去追那刺客,顾涉和赵明没去。

结果官兵一走,又来了一拨刺客,有十数人,杀人如麻,手起刀落,血流成河。

这些官兵杀杀普通人还行,对上刺客,那真的只能靠人多把刺客拖的筋疲力尽,然后才杀他。

赵明是负责保护顾涉的,杀刺客倒是其次,就护送顾涉逃命。

刺客在后面穷追不舍。

嗯,根本就不是禀告的那样是追刺客失踪的,明明是被刺客追杀……

当时情况之凶险,赵明想想都后怕。

追杀的情况不多说,赵明和顾涉逃命上了一艘船,那艘船上都是男子,身强体壮,混在里面,倒也不显眼,只是船上的人让他有些吃惊。

顾涉在军中待过,船还没有动身,他就发现这些人都是将士,只是穿着寻常衣裳有些不解。

顾涉问那些将士,“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将士们道,“不知道呢,将军看中我们身强体壮,让我们去执行秘密任务,其他的不许多问,咦,怎么一路过来,见你面生的很?是新来的吧?”

顾涉心中正怕露馅,听了点头道,“刚上船。”

那将士还捏捏他的肩膀,道,“比我结实多了,在军中待过几年?”

“待了七八年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也没惹人起疑。

上了船,逃过了刺客追杀,却也下不来船,终日提醒吊胆,唯恐被发现,在船上待了一天一夜,才靠岸。

本打算离开,结果一到岸,就被带走了,根本没机会逃。

他们到了崇州。

几乎没歇,就被带去了一座矿山。

他们不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就是去挖矿的。

说到这里,王爷额心一皱,“我不记得崇州有什么矿山?”

崇州是先太子,也就是晋王的封地,皇上登基之后,追封晋王,因晋王妃还在,当时腹中还怀着骨肉,封王之后,把崇州给晋王府做封地。

崇州在大周众多州郡,只能算中上,重要的是没有什么矿山。

皇上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把崇州给晋王的。

赵明道,“是铁矿,矿山中少说也有八九百人在挖矿,都是从各军营调去的最精壮的将士,上午挖矿,下午操练,井然有序。”

顾涉也知道崇州没有什么矿山,所以这么多人挖矿才更叫人好奇。

他们本来能逃走,为了查清楚,就多待了些日子。

这些矿石被拉去炼铁,制造兵器。

而且之前,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这么多人在挖矿,最近几个月才多起来。

矿山守卫严明,想逃掉,必定打草惊蛇,知道崇州这么大的秘密,不知道会被怎么追杀。

赵明和顾涉只能装死,被抬到乱葬岗才逃走的。

王爷神情凝重,崇州发现铁矿,却隐瞒不报,私自炼铁,制造兵器,图谋不轨,单私造兵器,就已经是死罪了。

“太后这是想做什么?”王爷眉头拧紧。

赵明道,“顾二老爷说大部分将士是从明州调过去的。”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赵明不懂,他虽然武功不错,但内里就是一打猎的。

但王爷的脸色变了。

明州!

一年前,明州上书军营爆发瘟疫,死了五千余名将士,他知道后,体恤那些将士,让户部拨了一笔钱去安抚军心,宽待那些将士们的家属。

谁想到那些将士们并没有死,而是被“运”去了崇州挖矿、操练。

第六百四十二章 联手

而陈州知州是赵老太傅的得意门生,才华洋溢,一封奏表书慷慨激扬,将灾情奏禀的如闻亲见,百官哀恸,除了天灾人祸,陈州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朝廷官员三年一任,赵老太傅几次想将他调到京都来,委以重任,陈州知州徐大人都婉拒,他能力有限,管陈州已是勉强,他又是爱管闲事的性子,闲来无事就喜欢上街上逛逛,鸡毛蒜皮,邻里讨价还价的事,他都会管事一管。

而京都,天子脚下,贵人多,一个管不好,便是惹祸上身,他偏安一隅,将陈州管好,报答皇上知遇之恩,恩师提携之恩,他没齿难忘。

赵老太傅把信给皇上看,骂徐大人不成器,杀鸡用牛刀,枉费他栽培之恩,皇上也是惋惜,但朝中要是多些这样的大臣,将本职工作做好,他就没有这么多奏折要批阅了。

是以,徐知州在陈州待了三年又三年,如今已经是第十一个年头了。

早些年,王爷也从陈州路过,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是他亲见。

六年前,陈州管理军务的武将因病亡故,徐知州上奏朝廷,保举一人,夸其忠肝义胆,赤血丹心,可委以重任,这是他为官多年,第一次保举朝臣,皇上准了。

可以说,整个陈州尽在徐知州,尽在赵家掌握之中。

而崇州是晋王封地,因晋王早逝,晋王妃寡居,崇州一直是太后在管,虽然这些年太后表现的漫不经心,但崇州没有太后的允许,谁也插不了手。

陈州往崇州运送将士……

赵家和太后早就联手了!

只是他们只看到京都这一片天,赵皇后和太后关系一般,勇国公府不参与立储,太后膝下无子,连仅有的外孙都没了,没有争夺皇权的必要,皇上对太后和勇国公府的防备之心彻底放下。

没想到远在京都,他们早就勾结到一起去了!

只是王爷还有一点想不通,赵家既然得太后相助,为何不早些表露,那样李贵妃又如何和赵家相比,三皇子自然也就撼动不了太子的储君之位,赵家何须冒着国法,私养兵马?

王爷疑惑时,楚离和明澜互望一眼。

楚离眸底闪过一抹深沉,而明澜心中一震。

太后和赵家联手,却不让太子借她的势,还私建军队,这些可都是为谋反做准备……她帮的该不会是赵翌吧?!

都是赵皇后的儿子,太后何必舍近求远,弃太子而扶持赵翌上位,太子已经是储君,扶持他太容易,太后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赵翌可能是她的孙儿!

这个认知,让明澜后背都发凉了。

脑子里混乱如麻的猜测,在这一刻通透清明。

二十年前,太后质疑赵皇后和王爷有婚约,怀疑她清白,才验明赵皇后“清白”之身,嫁给皇上做侧妃。

而赵皇后以侧妃的身份压过李贵妃登上后位,可以说是太后和李贵妃鹬蚌相争,她渔翁得利,从中捡了便宜。

李贵妃是太子妃,初入宫,手下人不懂事,和太后宫里的人起了冲突,李贵妃为了给皇上出气,也为了入宫,太后没有把凤印交给她,只安排她住一偏殿,那偏殿半年前才吊死过人,她心里头膈应,就给太后一下马威,打了那宫人,触怒太后。

太后说李贵妃没有容人之量,做不了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皇后,保举另一侧妃为后。

赵皇后当时被晾在一旁,无人问津,当年她嫁给皇上,太后刁难,自然不会举荐她,而太后和李贵妃争执不休,谁也不让,吵的皇上头痛,再加上百官逼迫,皇上就下旨册封了赵皇后。

而赵皇后登上后位,也让皇上刮目相看,平时不争不夺,可她却能在三天之内,逼的太后交出凤印,从凤鸾宫移居永宁宫。

太后也没给她好受,请安时,经常一跪就是半个时辰,宫女扶着出永宁宫。

她吃的苦头越多,皇上就越怜惜她。

宫里宫外,谁都知道太后不喜李贵妃,对赵皇后也不甚喜欢,开始半年,还处处找茬,后来就安居永宁宫,不问后宫事。

而那半年里,赵皇后坐稳了后位,连太后都搞定了,宫里那些后妃和宫女太监还敢不拿赵皇后当皇后吗?

如今再看,分明是太后牺牲自己给赵皇后立威!

只是人家手段高明,帮了赵皇后,还没人看的出来。

如果赵翌真的是太后亲生,那他岂不就是先太子的……儿子?

明澜脑子转的飞快,二十年前,顾涉和沐氏都还没成亲,自然没有她,但听到的消息足够串联起来了。

赵皇后当时和王爷有婚约,可王爷坠崖生死不明,赵皇后肯定怕守寡一辈子,所以和先太子勾搭到一起。

先太子为了给赵皇后太子妃的位置,借口太子妃善妒,没有容人之量杖毙宠妾为由贬她为侧妃。

贬完太子妃没有多久,王爷找到的消息就传回京了,赵皇后和先太子的事肯定成不了,然后就暴毙而亡了?

这么想好像也不对,就算成不了,也不至于暴毙而亡。

何况那时候赵皇后和先太子珠胎暗结,先太子一死,她腹中的胎儿就成了遗腹子,到手的太子妃的位置都飞了。

再然后,王爷双目失明,久治不愈,老王爷提出冲喜。

当时赵皇后已经好几个月身孕了,她不可能带着赵翌嫁给王爷,这么欺负离王府,老王爷绝不会放过赵家,赵家没辄,只能慌称赵皇后病了,把王妃推出来替嫁……

赵皇后生下赵翌,自然就病愈了,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王妃和王爷闹和离,未尝没有把王爷还给赵皇后的心思,只是不凑巧,她也怀了身孕,老王爷逼王爷把她接回来,自然就不能再娶赵皇后了。

婚约在替嫁时就已经换了人,赵皇后和王爷再不相干,嫁娶凭意,赵皇后一心高攀,当时身份最尊贵的三个人,先太子暴毙,王爷娶了王妃,她就只能把眼睛盯着成为新太子的皇上……

也正因为赵翌是先太子唯一的儿子,太后欣赏他,长公主疼他。

明澜觉得自己真相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共犯

明澜猜的到,楚离就更不必说了。

她望着楚离,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这事告诉王爷。

但是楚离没有说,王爷也没有耽搁,进宫面圣。

回了锦华轩,屋子里没外人,明澜才道,“为什么不告诉父王?”

楚离眸光深沉道,“赵翌的身世,只是你我的猜测,并没有确凿证据,赵皇后所做的事,父王知道,绝对会暴跳如雷,赵家和太后手里有多少兵马,目前还不知道,不宜打草惊蛇,而当年的事,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赵皇后什么罪,母妃就是什么罪。”

赵皇后死不足惜,但是王妃,楚离不得不顾着她。

但就算再偏袒,这件事,王妃也是共犯。

有这么糊涂的母妃,楚离头疼。

这么多年,王爷和王妃争吵,楚离都觉得王妃是委屈的,可如果王妃真的知道赵皇后和先太子一起给王爷戴了绿帽子,还给先太子生下了一儿子,不得已才让她替嫁的,那给她委屈受的就只有赵家,而不是王爷。

想到王妃,明澜无话可说,明明挺聪慧一人,为什么偏犯这么大的傻呢。

一旦事情败露,赵家咬死她是知情人,王爷都救不了她。

不过楚离肯定会想办法护着王妃的,就她的脑袋瓜,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她有更重要的事说。

明澜把画缓缓展开,给楚离看,“你看这画……。”

楚离瞥了几眼,不在意道,“我画的。”

明澜,“……。”

眼珠子睁大,明澜嘴角狂抽,“你确定是你画的?”

楚离见明澜这么激动,有些纳闷,但改口道,“我临摹的。”

老王爷有个怪癖,就是书房里的画过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批新的,说是看久了,觉得烦腻。

这幅画挂了一个月,有一天,他不小心把果子砸到了画上,怕被祖父责怪,就临摹了一幅换上,当时祖父外出,回来有没有发现,楚离不知道,反正老王爷没有质问他,更没有骂他,就仿佛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过几个月,这幅画又会出现在墙上,并不扎眼,他反倒因为蒙混了老王爷的眼,有些自豪得意。

现在被明澜看中,楚离觉得她有眼观。

明澜一脸黑线,她根本就没看出来这是他画的好么,她道,“这画上的有可能就是你亲祖母。“

楚离看看画,又看看明澜,问道,“不是和我开玩笑?”

这画上画的就不是寻常人,有谁能立于莲花上,指尖冒火焰?

这样的武功,他闻所未闻。

不过,他没听说过,也不能否认就没有,比如重生和百毒不侵,他也是认识明澜之后才知道。

是以,在明澜呲牙的时候,楚离改口道,“何以见得,这画上是我亲祖母?”

虽然也是猜测,但楚离觉得北凉太子妃就是他亲祖母。

明澜指着画像上女子的云袖,道,“这衣袖,我见过。”

楚离嘴角一抽,这样就笃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些,他用眼神示意明澜继续说,明澜道,“老王爷是被一只大手给抓走的,前世,王爷遭遇埋伏,身中数箭,在我看来,已经是必死无疑了,空中出现一只手,那是女子才有的手,白皙无骨,将王爷凌空抓走,我远远瞧见的衣袖就是这样子。”

那天的事,因为震撼和吃惊,还有匪夷所思,明澜记忆深刻。

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凭空出现这样一只手,把插的快成刺猬的王爷凌空抓走,当时许多将士都看见了。

只是事后,除了她,没人记得这件事,虽然王爷不见了,但他当时身中数箭是大家有目共睹,只当他是滚下山崖,刺客离开后,离王府的人还在山崖下找了几天。

回京后,她和楚离说了这事,也是从他口中得知老王爷并没有死,也是被一只凌空出现的手给抓手,只是那只手是男人的手,当时老王爷还在反抗。

能让老王爷珍藏的画,绝对不一般,而当时王爷都差不多快咽气了,如果是仇人,压根就没必要带走王爷,所以肯定是救他的。

除了王爷的亲娘,明澜猜不出来会是何人。

能撕破空间,凌空伸手抓人,那脚踩莲花,指尖冒火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是一般人,也入不了老王爷的眼,更别提为了她放弃江山了。

明澜语气笃定,楚离看看她,又看看画,还是不敢相信,他一直把这幅画当成仙子图看的,现在明澜告诉他这画上可能是他亲祖母,他怎么接受的了,而且前世父王出事,他亲祖母至少五十五岁了,穿这样衣袂翩翩的少女裙裳……

是昭宁他还能接受一点。

楚离道,“我把原本的画翻出来看看。”

虽然临摹了替换上,但是原本的画他并没有扔掉,装在锦盒里丢在库房里。

楚离去库房翻出来,上面都积了厚厚一层灰,但里面的画倒是没受什么影响,除了画中女子的脸有些泛黄。

他果子好巧不巧砸女子的脸上。

楚离仔仔细细的看过后,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

明澜望着他道,“怎么了?”

楚离道,“只有这几处,像是祖父的笔锋。”

想到关于青州传说的书,被老王爷划去,这画还真有可能是老王爷亲笔,只是模仿别人的丹青手法画的。

难不成这画上的真是他亲祖母?

楚离看着画像走神。

半晌之后,他道,“我出去一趟。”

不知道他出去做什么,明澜没问。

楚离出去,直到天黑,回廊上都点了灯,他才回来。

他手里还拿着幅画,明澜见了,道,“这是……。”

“这是北凉太子妃的画像。”

明澜吃惊,“这么快就弄到了?”

楚离道,“虽然北凉太子妃被烧死多年,北凉帝至今也没忘掉她,北凉臣子投其所好,想从民间找和北凉太子妃酷似的女子送进宫。”

人海茫茫,想找到酷似的人谈何容易,北凉找不到,就从大周找。

这画,是楚离去黑市,花了大价钱才拿到的。

明澜赶紧把画打开,楚离则坐下喝茶。

画上的女子,姿容绝色,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但明澜烟眉微拢,因为这两幅画上的女子显然不是一个人。

如果说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那就是眼睛。

眉如青山黛,眼似秋波横。

清澈、漾动。

第六百四十四章 封地

明澜默默的把画像放下。

楚离望着她,笑道,“你还觉得这画上的是我亲祖母?”

显然,他更赞同北凉太子妃才是王爷亲娘。

但直觉告诉明澜,这幅仙子图才是。

见楚离一脸你猜错了的神情,明澜不服输道,“要不我两打赌?”

楚离好看的眉头上挑,凤眸闪着碎碎光芒,“赌什么?”

赌什么?

还真的好好想想,她现在什么都不缺。

明澜仰着雪白的藕颈道,“如果我猜对了,你以后听我的。”

“猜错了呢?”楚离问道。

“那我听你的。”

“出嫁从夫,这样的赌注对为夫来说,是不是太吃亏了些?”楚离笑的玩味,一副不肯吃亏的模样。

明澜呲牙,“我肯定不会输!”

“我也希望你猜的是对的,”楚离声音绵长,仿佛从远山飘来。

不是北凉太子妃,就能免战祸。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三幅画一并收到了书房。

丫鬟端了饭菜进来,两人用饭。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清柔公主被人挟持出京,叫苦连天。

虽然太子和赵翌带人穷追不舍,但不敢靠的太近,怕刺客对清柔公主不利。

清柔公主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罪,在马车里颠簸,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颠错了位,先前还吐过,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想吐都吐不出来。

赵家飞鸽传书,到了傍晚,总算是把刺客给拦下。

不过刺客倒也不慌张,清柔公主是他们最好的护身符,只要清柔公主在他们手里,晾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赵翌要求他们放了清柔公主,刺客笑道,“现在放了清柔公主,我们还能活着离开?”

赵翌和太子脸色冰冷。

刺客道,“给我们安排一间住处,明日我放了清柔公主。”

太子拒绝,“舍妹绝不能和你们共处一室!”

清柔公主虽然许给了赵翌,但共处一室,必损毁她的名声。

刺客就道,“清柔公主不便和我们共处一室,太子倒是可以,要不你和清柔公主换换?”

太子迟疑。

赵翌道,“我来交换!”

本来清柔公主就倾慕赵翌,这一刻,更是非赵翌不嫁了。

刺客看了赵翌一眼,笑道,“赵大少爷好胆识!你对清柔公主一片深情,我没有理由不成全你。”

赵翌拿自己交换清柔公主,赵翌走到男子身边,就直接被点晕了。

清柔公主要把赵翌换回来,男子没有理会她,被挟持了,换一次就算了,还一换再换,买东西呢?

太子为刺客包了间客栈,赵翌晕在床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日上三竿,太子带人进客栈,只发现被绑在柱子上昏睡不醒的赵翌,刺客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太子惊骇。

这间客栈被他的人围的水泄不通,刺客是怎么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万幸的是赵翌没事,大夫把脉,只说中了迷药,人醒过来就没事了。

太子带清柔公主和赵翌回京,带去的人则继续追刺客……

至于能不能追到,都是后话了。

这一天,朝廷休沐。

翌日上朝,老太爷上奏皇上,与太子侧妃断绝关系。

虽然这事早就传遍京都,但太子侧妃自请滑胎,太后亲自命人煎的堕胎药,腹中胎儿安然无恙,说明福大命大,非龙池之物。

不少人都猜离王世子妃的梦是不是反的。

大家都知道靖宁伯府长房和二房关系不睦,离王世子妃的梦,大家又不知道,难保不是这孩子将来继承皇位,给长房出气,才拿二房开刀,这太可能了。

为了避免噩梦成真,离王世子妃才想将那孩子扼杀腹中。

虽然是人之常情,但未免太过心狠手辣,那可是皇子龙孙。

朝堂上议论半天,但老太爷执意与太子侧妃断绝关系,皇上恩准了。

老太爷心口一块石头落了地,将另外一份奏折送上。

这份奏折,老太爷早就写好了,只是顾涉迟迟未归,他才没有呈上。

老太爷辞官,将靖宁伯府爵位交给顾涉继承。

老太爷身子硬朗,再活一二十年不成问题,可是大老爷四老爷还有二姑奶奶先后出事,他心力交瘁,厌倦了朝堂,只想过闲云野鹤,寄情山水的日子。

顾涉事先不知道,他震惊的看着老太爷,并拒绝现在就继承伯府,但老太爷做的决定,没人能阻拦。

皇上见老太爷执意,再加上这一回顾涉立了大功,便准了。

再然后,就是商议崇州的事了。

赵明把崇州的事告诉王爷,王爷当即去御书房找皇上商议,未免打草惊蛇,逼的太后狗急跳墙,皇上决定不动声色的把崇州给收回来。

皇上说昨晚梦到了先太子,先太子向他抱怨断后一事。

皇上左思右想,决定从皇家过继一子嗣给先太子延续香火,问诸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众大臣有点懵。

先太子暴毙而亡,后继无人,太后这么多年灭了夺储之心,皇上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要过继子嗣给先太子?

难道是因为从长乐郡主悬梁自尽,太后唯一的外孙女也没了,心疼太后,还是这些天太后和赵家,又或者和李贵妃搅合到一起,打破了朝堂平衡的局面,皇上给太后画大饼了?

这倒是有可能……

做皇帝的,不疑心重重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好心呢。

但过继给先太子,不说争皇位了,一过继,就能继承晋王爵位和崇州封地,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些儿子多,家产不够分的皇室宗亲纷纷举荐,唯恐儿子入不了皇上的眼。

一时间,皇上左右为难。

然后,这件事一阵风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也摸不准皇上是想做什么,但这是件好事,她没有理由不接着,太后怕皇上胡乱过继,便派人去议政殿传话,说她有合适的人选。

当年晋王妃生有一女,皇上赐封长平郡主。

长平郡主出嫁已有三年,膝下一子一女。

要过继,当然要过继有先太子血脉的子嗣,太后要过继长平郡主的儿子给先太子做孙儿。

这事出乎皇上的意料,不少大臣反对,长平郡主是出嫁之女,她的孩子虽然流着皇家的血,但是外姓人,应该过继本宗子嗣。

也有一半大臣赞同,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朝中就有异姓王,何况过继的孩子身上还留着先太子的骨血。

这件事,一时间也没个定论。

下朝后,皇上去了永宁宫,太后坚决不同意过继其他宗族子嗣,她以为皇上是想拿晋王府爵位来拉拢人,爵位是她儿子的,就该她这个当母后的做主。

太后说晋王妃寡居多年,未必会把过继的子嗣当亲生骨肉疼,年纪大点的,过分亲昵还会惹来闲言碎语,但是长平郡主的儿子就不会了,那是晋王妃的亲外孙。

就连晋王妃得知此事,都破天荒的进宫向皇上表态,她想过继外孙当亲孙。

皇上想了一夜。

翌日上朝,大臣们旧事重提,皇上道,“朕准了晋王府过继外孙当亲孙的奏折。”

“皇上三思啊!”有朝臣跪下高呼。

皇上摆手道,“朕意已决。”

说完,皇上话锋一转,道,“长平郡主随夫家住在洪州,朕决定收回崇州,改洪州为晋王府封地。”

第六百四十五章 接旨

在大部分朝臣眼里,皇上给先太子,给晋王府延续血脉才是重中之重,改封地那也是为了人家母子团聚方便,洪州和崇州南辕北辙,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皇上真的是不能更贴心了,他是不是被先太子在梦里头灌了迷魂汤?

知道王爷和皇上关系好,说话管用,下朝后,还有老大臣请王爷出面劝劝皇上,三思而行,万不能再给太后希望,卷土重来。

这些都是朝堂忠臣,但内情王爷不便相告,只道,“长平郡主的儿子才一岁,掀不起大浪来。”

可他会长大啊!

见王爷像没事人似的离开,老大臣急的恨不得挠墙,王爷莫不是也一起喝了迷魂汤吧,这不是能掉以轻心的事啊。

真要说急,那绝对是赵家和勇国公最急,皇上这一招,杀的他们措手不及。

在议政殿,皇上一提改封地,勇国公赶紧站出来说不用,皇上斜了他一眼道,“朕登基之初,将崇州赐给晋王府做封地,这么多年,晋王妃寡居,也没人管,如今过继了孙儿,让长平郡主和郡马爷代为管理,晋王九泉之下,也可安息。”

洪州比崇州离京都更近,地更广阔,也更富庶些,那些有封地的亲王,估计屁颠颠就换了。

崇州是晋王府的封地,几时轮到勇国公站出来说不换了?

莫不是太后欺负晋王妃寡居,膝下无子,把晋王府的封地交给勇国公府管,在封地上捞足了好处,如今换到洪州,人家不乐意了?

勇国公要再多话,就真的是霸占崇州不还了,只能憋了一肚子邪火,乖乖退下。

一下朝,勇国公就直奔永宁宫,找太后商议对策,怎么也不能让皇上把封地换了啊。

只是一进殿,就听到太后摔东西的声音。

不怪太后凤颜大怒,皇上不声不响的把他们坑的太惨了。

这么多年,他们所有的谋算都在崇州,乍一换到洪州,那些将士们往哪里藏?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呢,养兵千日,还没用上,就直接让他们还乡吗?

太后气的吭哧吭哧,勇国公劝道,“太后别气坏了身子……。”

太后手上的护甲都扔了,拳头攒紧,道,“我说皇上怎么会这么好心要给晋王府过继子嗣,延续香火,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勇国公惊骇,“太后的意思是……?”

大殿内,还有不少宫女太监在,勇国公不敢说的太明显,徐嬷嬷赶紧把宫女太监们都轰出去。

太后斜了勇国公一眼,勇国公否决自己的猜测道,“不可能露陷啊,事关重大,勇国公府和赵家这么多年,没一日敢掉以轻心,进出崇州的人都会严查,不可能会让消息传到京都。”

这么多年,他在朝中兢兢业业,不结党营私,不参与立储,皇上对太后,对勇国公府的戒心早放下了。

太后冷了脸,道,“但皇上这么做,必有深意,别是你和赵家把崇州围的太紧,皇上什么都查不到,所以干脆把封地换了!”

当皇帝的都生性多疑,唯恐别人惦记他的位置,那位置是他的吗?!

那是她儿子,是她孙儿的!

太后一口气憋的胸口涨疼。

勇国公则道,“皇上执意把封地换到洪州,我在朝堂上多说一句,皇上和离王都望着我,我心虚怕露馅,什么都没敢说。”

现在谁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换封地,或许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起了疑心,他们越是阻拦,皇上的疑心就越重,现在还不是起事的最佳时机,也没有到那份上,不宜轻举妄动。

勇国公六神无主,太后也是毫无头绪,但唯一确定的是封地不能换,她道,“让晋王妃拒接圣旨。”

徐嬷嬷亲自出宫去晋王府传话。

只是很快,她就回来了,脸色难看的望着太后,“太后,晋王妃接旨了。”

勇国公吃惊,“怎么这么快?”

皇上明显是有备而来,徐嬷嬷叹息,“还没下朝,圣旨就送到晋王府了。”

晋王妃什么都不知道,长平郡主又她眼珠子心尖肉,能和女儿、外孙儿一家团聚,她比谁都高兴,徐嬷嬷去的时候,她正抱着圣旨哭呢,喜极而泣。

要不是徐嬷嬷拦着,她都要进宫谢恩,请皇上恩准她搬去洪州住。

晋王府就只剩晋王妃一人,她接了圣旨,这事就板上钉钉了。

皇上这么雷厉风行,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太后的脸黑成了一幅山水画。

屋内,明澜喝着茶,听四儿眉飞色舞的说议政殿和宫里发生的事,她心里就一个想法,不愧是皇上和王爷,出手快狠准,这会儿太后和赵家该焦头烂额了。

依前世来看,太后和赵家想兵不血刃,名正言顺的扶赵翌上位,在崇州拥兵自重,只是以防万一,毕竟之前赵皇后和李贵妃旗鼓相当,保不齐皇上脑袋一抽,废太子改立三皇子了呢。

太后和赵家不得不留后手。

现在时机不成熟,比起前世,王爷和王妃没有死,赵家也没有拿到沐阳侯手里的兵权,别说前世的风光,现在赵皇后被李贵妃逼的喘不过气,逼的藏着背后的太后都要站出来替她撑腰。

现在贸然起事,赵家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就算将来赵翌登基了,除非他将皇族后辈屠杀殆尽,否则总有不服他,举兵造反的,这皇位他就是抢到,也坐不安稳,何况他还不一定抢的到。

而封地一旦换了,皇上肯定会派亲信大臣去崇州接管,那么多将士和铁矿山怎么藏?

在不能造反的时候,皇上逼他们造反,想想,明澜就想笑。

外面,雪梨打了帘子进来,道,“世子爷不在外院,出府还没有回来。”

碧珠就道,“要不是世子妃先用午饭吧?”

一大清早就没见到楚离人影,明澜猜有可能是去找王妃了,便点头道,“摆饭吧。”

很快,丫鬟就把饭菜端了进来,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明澜刚吃了几口饭,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碧珠嘴边张大,“世子爷回来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真相

明澜抬头,就见珠帘处,楚离走过来,阳光打在他身上,俊美如神祗。

她咬着手中象牙筷,望着他道,“母妃没留你用饭?”

“没有,”楚离道。

没有,那你耽搁到现在才回来,时间还掐的这么好,她等了半天,丫鬟找了一圈,刚吃两口,他就回来了。

明澜暗暗翻了一白眼,就听楚离道,“回府的路上,被太子拦下,说了会儿话。”

碧珠摆碗筷,雪梨则端铜盆过来伺候楚离净手。

明澜则一脸好奇,太子和楚离还能聊到一起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等楚离坐上桌,明澜就问道,“聊什么?”

楚离给明澜夹菜,笑道,“太子让为夫管好你,出嫁了,就不要再管靖宁伯府的事。”

明澜呲牙,这是怪她管靖宁伯府,伤了顾音澜,要给顾音澜出气呢。

她管靖宁伯府的事宽的太宽,他身为太子,不帮着皇上处理朝政,帮顾音澜抱打不平就不是管的太宽吗?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顾音澜给他戴绿帽子,他还戴的挺暖和,舍不得摘。

“然后呢?”明澜问道。

她睁着一双清澈大眼望着楚离,想听听他是怎么回答太子的,肯定没好话。

果然,楚离就道,“他喜欢戴绿帽子,我就帮他戴严实点儿。”

这话说的明澜有些懵懂,略一思岑才明白楚离说的是什么意思。

过几天,顾音澜就要去大禅寺替大周祈福,这事是太后挑起来的。

既然赵翌是太后的亲孙儿,志在帝位,那太子和太子的儿子肯定要除掉,堕胎药不能打掉顾音澜腹中胎儿,还闹的沸沸扬扬,那就只能连着顾音澜一起杀掉,以绝后患。

楚离提醒太子,护好顾音澜,别在大禅寺出点什么事,回头又算在他们头上。

顾音澜和靖宁伯府断绝了关系,她迟早不会有好下场,明澜不愿多说,她更好奇的还是王妃的事,她能感觉到楚离不怎么高兴。

把碧珠她们支开,明澜才问道,“赵翌是先太子和赵皇后所出,母妃真的知道这事?”

楚离淡淡的嗯了一声。

明澜眼珠子睁圆,她一直抱着王妃可能蒙在鼓里的念头,没想到她真的知道。

知道一切,还被逼着发毒誓,王妃是有多傻,难道她不发誓,赵家就要杀她灭口?

正猜测,就听楚离道,“母妃起初不想说,我威胁她告诉父王,她才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楚离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威胁王妃。

但是他这么做了。

母妃太傻,太顽固。

被赵家逼着发毒誓,还帮赵家严守秘密,楚离恨不得钻她脑袋里看看,到底王妃都在想些什么。

威胁很管用,王妃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当年,赵皇后和王爷定亲,没过多久,王爷就出事了。

那一天,赵皇后要去大禅寺为王爷祈福,希望他能平安无事,王妃陪她一起去。

赵皇后和王妃的姿色,明澜都见过,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儿,谁不想抱得美人归。

先太子垂涎已久,只是赵皇后和王爷定亲,借先太子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动赵皇后分毫,就把眼睛盯着王妃。

虽然他太子之位稳固,先皇身子骨不怎么好,要不了一两年就会驾崩,那时候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他怕等不到他坐上皇位的那一天,王妃就和赵皇后一样嫁人了。

当皇帝的再昏庸,也不能去抢臣子的嫡妻,只能先下手为强。

王妃和赵皇后跪在那里祈福,先太子福身凑上去,道,“在替离王世子祈福呢,赵大姑娘祈福就算了,楚大姑娘祈福,莫非也想嫁给离王世子?”

王妃不愿意和先太子纠缠,拉着赵皇后就走。

可是被狗皮膏药黏上,又岂是那么容易躲掉的,何况那是太子,将来的皇帝。

那段时间,赵皇后隔三差五就去大禅寺祈福,赵家就只有王妃陪着,王爷生死不明,赵皇后悲痛欲绝,王妃得陪着她,劝着她。

再加上,先太子也不是每次都去大禅寺,上回只是碰巧而已,便听从赵老夫人安排,陪赵皇后去大禅寺给王爷祈福。

祈福完,准备回府时,先太子让丫鬟送了帖子,请她们去那边凉亭喝茶。

王妃不愿理会,可是送信的护卫不让路。

赵皇后就道,“这里是大禅寺,佛门重地,晾太子也不敢胡来,有些事说清楚了,也省的他在纠缠,他是太子,皇上身子骨又不好,你不为自己想,也为楚家和赵家想想,有我陪你呢……。”

王妃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去见先太子。

那天,微风徐徐,山色醉人。

先太子在凉亭等候她们,赵皇后拉着王妃去见先太子,王妃不喜先太子的眼神,没说两句话,就故意失手摔了茶盏,泼了自己一身茶,借口更衣要和赵皇后离开。

可是先太子没让,他知道王妃是故意的,只说,“你先去更衣再来。”

王妃几乎要动怒了,赵皇后息事宁人,说不会有事,让她先去。

王妃就回马车换衣裳,等她换完衣裳回来,凉亭空荡荡的,不见她,也不见太子。

王妃只能带着丫鬟到处找赵皇后,在后面的禅房找到了她。

衣不蔽体。

赵皇后抱着被子在床上哭。

她被先太子玷污。

王妃当时就吓的手足无措,这件事,当时谁也没告诉,连赵家都被蒙在鼓里,赵皇后怕赵老夫人和赵老太傅知道了会怪王妃招蜂引蝶,才连累了她。

当时知情的丫鬟小厮被赵皇后秘密处决,王妃是唯一的知情人。

再后来,王爷找到了。

再再后来,先太子暴毙。

本以为这件事能瞒天过海,可是先太子暴毙那天,赵皇后晕倒,赵家给她请大夫,查出了身孕。

事情想瞒都瞒不住了。

而且,在大禅寺那次,王妃买了避子药给赵皇后服下,结果还怀了一个月身孕,她追问,赵皇后才吐露实情,大禅寺之后,先太子还约过她几次,她不去,先太子就要把她委身于他的事昭告天下。

她不敢不去。

赵老夫人要打掉她腹中胎儿,可是太后不知道从何得知她怀了身孕,逼赵家要赵皇后把孩子生下来。

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离王府要冲喜。

赵家没辄,就只能让赵皇后装病,逼王妃冲喜。

王妃并不愿意,可是赵皇后怪她凉薄,如果不是她生的太漂亮,招惹上先太子,又怎么会连累她,她要是能嫁,何须她替嫁,一旦被人知道,她完了,赵家也会完,赵家生她养她,待她不薄,她就是这么报答赵家,一定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赵老夫人恨她,王妃寄人篱下,赵老太傅几乎要跪下来求她,王妃能怎么办,她只能含泪答应。

赵家和太后的阴谋,是后来的事,王妃都知道。

她也曾反抗过,反抗的结果是赵家逼她赌咒发誓。

知道赵皇后给先太子生了一儿子,又无意得知赵家想把赵皇后嫁给皇上,王妃就知道赵家的野心,她自己在助纣为虐。

那些天,她心不在焉,偏王爷恢复光明,知道她不是赵皇后,和她争吵,王妃心烦气躁,一改往日贤良淑德,温言软语,和王爷吵起来,吵到和离的地步。

她一和离,整个京都都知道离王喜欢赵皇后,皇上和王爷情同手足,先皇就改主意,把李贵妃指给了皇上。

王妃坏了赵家好事,赵家恨王妃恨的牙根痒痒,尤其这些年,赵皇后因为名不正言不顺,被李贵妃刁难,争爵位,更是恨不得王妃去死。

王妃阻拦了一步,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受她控制了。

她因怀身孕,被王爷接回王府,赵家知道王爷逼问她替嫁一事,逼她拿腹中胎儿赌咒发誓,太后暗中相助,赵皇后还是嫁给了皇上,虽然是侧妃。

后来,赵皇后生下太子,王妃才放下戒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赵皇后总不至于让赵大少爷去抢太子的储君之位,况且还有老王爷、王爷和皇上在,仅凭太后,她也抢不走。

第六百四十七章 祈福

王妃低估了太后和赵家的野心,她没想到太后和赵家在崇州私养兵马,不惜一切代价扶赵翌上位。

如果不是楚离告诉她,她还蒙在鼓里。

在王妃心里,因为赵皇后和先太子的事愧疚,却又做不到任由太后和赵家祸乱超纲,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楚老将军战死沙场,就是为了护着江山,让百姓安居乐业,楚老夫人随他离世。

王妃虽然是女儿身,却也秉承父志,可她到底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在她心底,最重的还是楚离和昭宁郡主。

赵家逼她发誓,如果仅仅只是誓言,王爷咄咄相逼,她忍不到现在,或许哪一天气冲上脑,她什么都说了。

可那只凭空出现的大手,仿佛来自神的巨手,把老王爷和昭宁郡主抓走,楚离身中剧毒,无药可医。

王妃所有的心思都在给楚离解毒上,她怕了,举头三尺有神明,昭宁郡主找不回来,她怕自己违背誓言,老天爷会把楚离也从她身边带走。

这件事,王妃就让她烂在肚子里,绝口不提。

可是楚离遇到了明澜,明澜重活一世,刚好又和赵家有仇,眼睛盯着赵家,一点点把赵家的隐秘给挖了出来。

楚离说完,明澜望着他,问道,“没了?”

楚离望着她,明澜就道,“赵皇后明显骗了母妃。”

先太子暴毙前,为了给赵皇后腾太子妃的位置,都把太子妃给贬成了侧妃,明显对赵皇后是真心的,而且先太子会做这样的事,肯定是赵皇后主动提的。

太子妃是太后帮先太子挑的,是大家闺秀,虽然这些年没落了,但早些年在朝中的影响力比赵老太傅只高不低。

先太子如果只是想和赵皇后玩玩,犯的着惹太后不快,惹太子妃的娘家不快吗?

先太子能稳固储君之位,太子妃的娘家功不可没,这样做明显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何况太子妃当时腹中还怀着孩子。

都谈到太子妃的位置,而且付诸行动了,怎么可能是逼迫的?

就算最开始是被逼无奈,最后也是心甘情愿。

赵皇后能不顾廉耻生下赵翌,还嫁给皇上,她可能在王爷出事后守寡吗?

她肯定会再嫁。

但一般人顾忌离王府,根本不可能娶她。

指不定和先太子的事,就是她算计的。

明知道先太子盯着王妃,赵家有想过给王妃定亲吗,真心为了王妃好,非要王妃陪着去大禅寺做什么,只要有心,在府里照样能祈福。

还有,她们去大禅寺,太子是怎么知道她们的行踪的?

如果派人在赵家门口守着,难道赵家都发现不了?

这分明就是算计。

卖了王妃,还要王妃给他们赵家数钱,最后还要王妃把离王府的钱划拉进赵家。

明澜甚至怀疑,这么多年王妃和王爷三句话聊不到一起就吵,就闹和离,是不是就是做给赵家看的,免得赵家逼她给王爷吹枕边风。

见楚离深邃的眸光,晦暗莫测,明澜咬着筷子没说话。

赵家,算是把楚离惹毛了。

这一世,还想和前世那般风光,那是痴心妄想。

这些天,赵家的日子越发不好过,虽然有太后陪着,但不能坐视不理,任由太后挽救吧。

然而,赵家和太后越挽救,结果越糟糕,那些帮太后的大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大臣劝皇上不要让晋王府过继,为了达到目的,说太后和勇国公府会生异心,与社稷不利。

一般时候,皇上听了这话,会觉得大臣忠心耿耿,但是这回,皇上怒了,杖责两位劝说的大臣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

这一波劝诫没成功,又来了两拨。

最后,连钦天监都出动了。

说晋王妃不宜过继外孙,小孙儿的八字和先太子相克,过继容易早夭,晋王府封地从崇州搬到洪州,易起战火。

越说越过分,总之,改封地祸事不断。

一切照旧,诸事皆安。

皇上压抑怒气问,“是不是以后朕赐封地时还要让钦天监先算一算?!”

气头上,皇上吼道,“是不是朕如厕前,还要你先算算有没有性命之忧再去?!”

御书房内宫女太监憋的脸都红了。

钦天监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打了钦天监三十大板,夺了他官职,发配边关。

之前劝的三拨人,贬官两级。

谁要再劝,与他们同罪。

一下子,就镇住了太后和赵家,没人敢再劝皇上一句。

而那些劝的,不是太后的人,就是赵家的人,知道赵家和太后有谋逆之心,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先前只罚俸禄,就是为了让人继续劝,对他们来说,朝廷俸禄,那就是可有可无,哪个大臣是靠俸禄养家的?

这样姑息,皇上就想看看谁是谁的人,好来个一网打尽。

反正做皇帝的不喜怒无常,也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名声在外,自然要做点喜怒无常的事,不然岂不白担恶名了。

然后,就没人再提这事了。

永宁宫内,太后咬牙道,“皇上是铁了心要给晋王府换封地,谁提罚谁,哀家就不信林家提,他也要罚!”

林家就是长平郡主的夫家。

如果林家不同意把林家孙儿过继给晋王府,皇上也不能拿刀架在林家脖子上逼林家同意。

宫里已经派人去洪州传话,过不多久,长平郡主和郡马就来京了。

皇家过继,可不是件小事,要上皇家玉蝶,上承宗祠,下告天下。

转眼,就到顾音澜出宫去大禅寺替大周祈福的日子。

在大家眼里,顾音澜和她腹中凤子龙孙,都是绝世罕见的传奇人物,这次出宫祈福的阵仗有点大,夹道欢迎,就想目睹太子侧妃的绝世风采。

太子妃虽然陪同,但光芒被侧妃掩盖的彻底。

然而,本来蝴蝶绕身,是件绝世罕见的奇事,可轮到顾音澜身上,就变成了街上的大白菜,随处可见。

没错,为了给自己造势。

为了让祈福变的轰轰烈烈,更为了提高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又或者沾几分太平盛世的光。

顾音澜在祈福时吞了一颗毒药,引发体内蝴蝶蛊,一群蝴蝶飞进大禅寺,引得无数香客顶礼膜拜。

被蝴蝶围绕,场面美的惊人。

可一边蝴蝶围绕,一边刺客追杀,场面就很暴力很血腥很滑稽了。

更重要的是,当着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香客们的面,他们顶礼膜拜的太子侧妃被一剑穿腹,什么样的传奇都随风而逝……

第六百四十八章 审问

刺客剑上抹了剧毒,见血封喉。

太子侧妃当场毙命,死于丫鬟怀中。

她身着锦罗玉衣,桃羞杏让,聘婷秀雅,哪个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不道一声天妒红颜,鞠一把同情的眼泪。

刺客一身香客打扮,杀完太子侧妃后,就要逃,可是大雄宝殿被护卫围的水泄不通,刺客插翅难逃。

刺客被抓,当场被卸了下颚,想咬破后牙槽里藏的毒药都是痴心妄想。

刺客被一脚踹跪在青石地面上,重重的跪地上,只叫人觉得一双膝盖骨已碎。

那边,太子一袭蟒袍,脚踩麒麟靴走过来,风度翩翩,只是脸色冷沉。

果然有刺客!

太子走过来,大殿内,一丫鬟迈步出来,清秀淡雅的脸上带了几滴梨花泪,声音软绵的人骨头都酥软了,她唤道,“殿下!”

太子脚步提快几分,喊道,“让爱妃受惊了。”

到这时候,众人才恍然,这丫鬟才是太子侧妃啊,那死的那个又是谁?

顾音澜拿帕子抹眼泪,太子将她搂在怀里,宽慰她,刺客跪在一旁,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杀了太子侧妃,他死的还有价值,结果太子侧妃安然无恙,他却被活捉了,就是死,他也死不瞑目!

顾音澜娇偎在太子怀中,带了几分哭泣和不舍道,“绿柳死了……。”

那边,侍卫把太子侧妃打扮的绿柳抬出来,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平常看着姿色平平的丫鬟,换个打扮,涂脂抹粉后,还真有几分姿色,嘴角一抹血,看着叫人心疼。

太子心生怜悯,道,“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厚葬了吧。”

绿柳这挡剑牌被抬下去,接着就是审问刺客了,是谁派他来刺杀太子侧妃的。

刺客先是不说,被卸掉一只胳膊后,他就招了,是离王世子妃派他来杀太子侧妃的。

之前东宫着火,在火堆里扒出了寒玉瓶,顾音澜和靖宁伯府断绝关系,也是明澜挑起来,她比谁都希望顾音澜滑胎或者死。

四下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把明澜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顾音澜也笃定是明澜派刺客来杀她的,摇着太子的胳膊道,“殿下,你要给臣妾和臣妾腹中的孩子做主啊。”

太子冷冷一笑,“刺杀在前,还妄想栽赃到离王府头上,胆子不小!”

这话说的顾音澜有点懵,她是笃定害她的是明澜,为什么太子向着离王府?

他是吃错药了吗?

太子搂着她,解释道,“前几日,我在街上遇到离王世子,让他管好离王世子妃,替你出气,离王世子说你来大禅寺祈福,十有八九会有人下黑手,让我小心防备,别到时候出了事,又怪到离王府头上,为了以防万一,这才让绿柳装扮成你,瞒天过海。”

如果真是离王世子,他傻了,一边提醒他,一边派人刺杀。

顾音澜没想到救她一命的会是楚离,他和明澜到底搞什么鬼?!

别以为这样她就会领情!

要不是他们,她根本就不需要来大禅寺祈福,又何须经历刺杀,把绿柳的命搭进去,而且方才她就站在绿柳身后,蝴蝶环绕,刺客的剑差点就刺到她了!

太子瞥了刺客道,“带去禅房,本太子要严加审问!”

护卫将刺客压走,太子扶着顾音澜转身,顾音澜手微微胎气。

随即啊的一声传来。

歇斯底里的疼叫声穿破云霄。

大禅寺周围古树苍天,上面栖了不少鸟儿,被这尖叫声吓的扑通翅膀逃命。

顾云澜的手鲜血淋淋,一枚毒针射过来,穿破她的掌心,带血毒针从刺客肩膀处堪堪划过,掉落于地。

顾音澜疼晕,倒在太子怀中。

四下戒备,护卫追杀射毒针灭口的刺客。

太子把顾音澜抱进禅房,未免万一,太子带了太医随行,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太医看着顾音澜黑了一半的掌心,心底惊骇,大概是没见过这般剧毒,太子侧妃没有当场毙命,已是命大。

太医没有把握救顾音澜,只道,“太子,侧妃中的乃是剧毒,臣只能帮侧妃护住心脉,要救侧妃,您还是尽快派人去找离王世子,拿到解百毒的良药……。”

虽然不一定能拿到,但他该说的得说啊。

太子妃就道,“太后和皇后找离王世子要解百毒的药,他都不给,现在让太子去要,你居心何在?!”

太医惶恐。

太子头疼,他也知道要到解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都要尽力一试,他脱不开身,便让心腹公公去找楚离试一试。

太子妃好心提醒道,“靖宁伯府今日设宴,离王世子和世子妃有可能在靖宁伯府。”

再说靖宁伯府,大门前,热闹非常,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差点把整条街都堵起来。

老太爷把爵位让给顾涉继承,这是喜事,再加上沐氏又给顾涉添了嫡长子,更是喜上加喜。

想到顾涉失踪,沐氏险些血崩而亡,老太爷心有戚戚,这几个月,伯府经历了太多不愉快的事,老太爷想伯府热热闹闹办回喜事,冲冲晦气。

只是长公主府在办丧事,伯府不敢触长公主和魏国公府的霉头,打算延后。

今日大办,是皇上主动提出来的,顾涉这一回失踪,为朝廷立下大功,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皇上没有封赏他,但臣子有功,皇上都记在心上。

太后和赵家搅合到一起,皇上心头恼怒,长乐郡主嫁给三皇子是他赐的婚,居然选择自己也不嫁,不识抬举。

让满朝文武都迁就长公主和太后,皇上可不答应。

然后,靖宁伯府就在长公主府一片哀嚎痛哭中欢欢乐乐办喜宴了。

鉴于昨天,顾涉陪皇上下了两盘棋,被皇上夸棋艺不错,那些原本还顾及长公主不高兴的大臣,一边倒的向着顾涉了。

长公主和太后再厉害,也是后继无人,能陪皇上下棋,那可是宠臣才享受的待遇,本来臣子和皇上单独相处的时间就不多,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一个是将沉的落日,一个是初升的朝阳。

傻子也该知道怎么选,何况法不责众。

这么多人都去靖宁伯府道贺了,他们混在人堆里,也不扎眼。

然后,来道贺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撒欢(求月票)

亏得三房离伯府近,帮着沐氏奔前跑后,不然就沐氏刚生产完的身子,就算恢复的再好,她也吃不消啊。

太子的人快马加鞭赶到靖宁伯府,见到了楚离,把来意道明,楚离斜了来人一眼,淡淡回了三个字,“轰出去。”

来拿药的公公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倒也没有多难堪和失望,毕竟楚离是连太后和皇后的面子都不给的人,太子在他这里还真没多少脸面。

看着满堂宾客,座无虚席,赵公公有些唏嘘。

本来靖宁伯府能成为太子侧妃最大的助力,没想到竟然和她断绝了关系。

赵公公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大禅寺了。

但是他的到来,让大家知道顾音澜中了剧毒,且情况凶险,非解百毒的药不能救命,而楚离见死不救,这在大家看来,太子侧妃是必死无疑了。

就连明澜也是这么认为的,老太爷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有句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顾音澜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呢。

她被下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可是凶残到为了“招蜂引蝶”自己给自己服毒的人。

在大禅寺,太医是亲眼看见她那只被毒针穿过,黑了一半的掌心,在赵公公走后,黑血一点点往外滴,渐渐的,掌心黑色褪去,血液恢复红色。

他什么都没做,开的药方还没有煎好送来,太子侧妃就当着他的面,自己给自己解毒了……

他要做的只是帮昏睡的太子侧妃包扎好伤口就可以了,这样的事,丫鬟都能做。

太医一直处于震撼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他也不敢置信啊。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花了眼,方才太子侧妃白皙的胳膊血脉处有微微隆起,就是那隆起靠近掌心,把毒血逼出体外。

可是他在细看的时候,那隆起已经不见了。

之前太后让太医院给太子侧妃煎滑胎药,里面下了毒的事,他也有所耳闻,现在又亲眼见到这样一幕,太医直向太子道贺,“太子侧妃真乃神人,臣学医多年,还从未见过太子侧妃这样身中剧毒,还能给自己解毒的人。”

顾音澜给自己解毒,除了太医,太子和太子妃,甚至不少宫女和太监,甚至护卫都看见了。

太子妃脸色难看,道,“太医的意思是侧妃无恙?”

太医点头,“侧妃掌心被毒针穿过,但未伤及骨头,止血修养一段时日即可痊愈,绝无性命之忧。”

当真是命大。

太子妃恨的咬牙。

太后出手,两次都要不了她的命,靖宁伯府出来的到底都是些什么怪物,离王世子妃是,现在太子侧妃又是。

离王世子妃好歹和她没有利益纠缠,也没有太子侧妃这么离谱,身中剧毒,也能自己给自己解毒,还是人吗?

分明就是妖孽!

太子坐在床边,握着顾音澜的手,含情脉脉,恨不得替她受伤。

外面护卫进来,道,“殿下,审问出来了,刺客是太后派来杀侧妃的。”

太子脸色一冷。

太子妃就道,“殿下,刺客一定是栽赃!”

太子冷声道,“是不是栽赃,本太子心里有数!”

说完,袖子一甩,“回宫!”

太子亲自抱着宫女打扮的顾音澜上了马车,不得不说顾音澜的身体好,马车刚到宫门口,她就醒过来了,只是手一动,就疼的她直抽气。

她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摸小腹,问孩子有没有事。

太子心软成一团,道,“没事,孩子没事。”

顾音澜就扑在太子怀里哭,先前她是真吓住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过,她哭着要太子给她做主。

太子也生气,他知道太后不喜欢顾音澜,但是太后明着赏赐一堆东西给顾音澜,要她去大禅寺给大周祈福,没想到背后却痛下杀手!

太子没那么傻,他能察觉太后和赵家关系不错,和赵皇后的关系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但太后并不喜欢他,现在又对他的子嗣下手,太子不知道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回了宫,太子几乎刚下马车,皇后就派人来传他去凤鸾宫说话。

太子重情,他硬是先将顾音澜送回东宫,再去见皇后。

大禅寺发生的事,早传遍皇宫,顾音澜的宫女嘴甜,讨好道,“现在宫里都传遍了,说侧妃您将来一定能母凭子贵做皇后,您腹中怀的就是大周将来的小太子,而且是一代明君。”

历史上,凡是雄伟的君主,在出生时,都有一段让人仰望的传奇,要么梦到蛟龙入腹,要么出生百花盛开,百鸟同贺,要么有凤凰,梦到老神仙……

这些奉承之言,顾音澜听的很顺耳,没有娘家做靠山又如何,她肚子里这个就是最大的靠山。

剧毒都毒不死她,这后宫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只是宫女话锋一转,道,“也有些讨人厌的宫女太监在背后说侧妃您是妖孽,不然离王世子妃和靖宁伯府不会和您断绝关系,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散播谣言的,居心叵测,好在太子爷心里头只有您,等您生下小世子,地位就更稳固了。”

妖孽两个字,深深的刺疼了顾音澜的心。

她身体里有两只蛊虫,而且是旗鼓相当的两只,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共存的,托明澜的洪福,它们相处的还不错,连养蛊虫的男子都惊叹。

她死,两只蛊虫死。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剧毒毒不死她的原因。

但是妖孽,这两个字太刺耳,她更喜欢另外一个。

顾音澜眸光一转,示意宫女附耳过来,在她耳畔嘀咕了两句,宫女眼睛睁大,连连点头,就转身下去了。

在靖宁伯府用了宴席,酒足饭饱后,明澜和楚离就回王府了。

刚进锦华轩,就?见四儿坐在花圃上,身边围着好几个丫鬟,叽叽喳喳说不停。

见明澜走过来,四儿忙起身,道,“世子妃,您回来了?”

明澜心情好,笑道,“聊的这么起劲,聊什么呢?”

四儿忙道,“奴婢们再聊太子侧妃,宫里宫外都说她是神女。”

听到神女两个字,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跳的她莫名其妙,还隐隐不安。

“神女?”雪梨噗呲一笑,“什么神女?”

四儿耸肩摇头,淡淡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和轻蔑,“我也不知道,街上都是这么传的,说太子侧妃百毒不侵,是神女。”

明澜摸着乱跳的胸口,迈步进屋。

然后随身带着的玉阙钻出来,满屋子乱蹿,像是小狗儿撒欢似的。

哐当!

玉阙没头没脑的乱飞,撞到了博古架上摆的美人瓶,哗啦一声砸在了地上,瞬间碎成无数块。

许是知道错了。

玉阙安分下来。

像是犯错的孩子似的躲在博古架后,见明澜没有生气,才偷偷的挪过来。

见小几上有宣纸,玉阙往宣纸上一飞。

等明澜走过去,宣纸上已经多了不少字,看的她嘴角抽搐不止。

笨蛋、白痴、下流、无耻、不要脸、傻叉……

第六百五十章 忤逆

淡淡的字迹,清秀隽雅,还挺好看。

只是看的时候,不免在心中默念,雪梨杏眼圆凳,指着玉阙道,“它……它怎么能骂人呢!”

玉阙嗖的一下朝雪梨飞去,围绕雪梨飞快的转了几圈,转的雪梨头晕。

明澜忍俊不禁,碧珠捂嘴笑,笑的雪梨摸不着头脑,“你们笑什么呀。”

青杏指着她的脸道,“玉阙在你脑门上写了三个字。”

雪梨一点都没感觉到,她问道,“写什么了?”

没人告诉她,怕玉阙不高兴,回头在她们脸上写怎么办,雪梨跺着脚去照镜子,脑门上赫然三个字:傻丫头。

雪梨气鼓了腮帮子,赶紧拿帕子擦干净,回头瞪着玉阙。

又怕玉阙朝她飞过来,别提多郁闷了。

玉阙就停在明澜肩膀上,左边待会儿,再跑又边待会儿,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可惜没人听得懂,写字用的是明澜的血,它不心疼,明澜和丫鬟还心疼呢。

血书骂人。

不过骂的不是明澜,是顾音澜。

这玉阙脾气还挺暴躁,骂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碧珠给明澜倒茶,见玉阙在屋子里逛来逛去,她笑道,“奴婢怎么觉得玉阙精神了许多?”就像是吃错药打了鸡血一般。

后面一句,碧珠只敢放在心里,明澜也觉得玉阙不大对劲,只是听到神女二字,就这么兴奋。

这两个字却是让她不安,仿佛心底有一角落隐隐惶恐。

百毒不侵,是神女。

顾音澜毒不死,应该和刺客有关,那些刺客称玉阙为神玉。

神女与神玉有什么关联?

现在神玉围着她打转,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是神女?

这玉阙与明澜心意相通,明澜在心底一疑惑,玉阙嗖的一下就到她跟前了,玉阙一上一下,仿佛是人在点头,但明澜不敢确定,便道,“如果是的话,你就转几圈。”

玉阙就转圈了,转的飞快,最后的结果是把自己给转晕了,砸到桌子啪嗒一下摔地上,惹得丫鬟发笑。

她真的是神女。

明澜心底闪过一抹沉重。

长晖院,内屋。

老王妃跪在蒲团上,诚心礼佛,魏妈妈站在身后,把大禅寺和宫里传出来关于神女的流言说给老王妃听。

老王妃手中佛珠顿了下,微阖的双眸睁开,眸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神女?”

魏妈妈笑道,“可不是神女,真是小瞧了太子侧妃,竟给自己摁了这么好名头。”

人家说她是妖孽,她就说自己是神女。

但凡这样的名头,都是假的,魏妈妈嗤之以鼻,见老王妃神情凝重,她脸上的蔑笑收敛了几分,道,“不会真是神女吧?”

老王妃手中佛珠轻动,道,“我倒是从老王爷口中听过这两个字。”

那天夜里,老王爷在观景楼上,夜观天象。

她见夜风很大,怕他着凉,带着斗篷去找他。

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老王爷激动道,“神女降世。”

显然,老王爷在找神女。

这么多年,老王爷在王府待的日子并不算多,至少有一半的日子,他都不在王府里住,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又去做什么。

但这四个字,她记得真切,老王爷极少激动,连皇位他都不放在眼里。

她走过去,问道,“王爷,神女是什么人?”

他神情淡淡,道,“没什么,楼上风大,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当时她打开披风,要给他披上,可是老王爷看都没看一眼。

那是她唯一一次见老王爷激动,也是唯一一次听到神女两个字。

既然是神女,自然与寻常人不同,太子侧妃……

能招蝴蝶,百毒不侵……的确不同凡响。

但再不同凡响,能比的上梦到没有发生过的事吗?

既然称之为神,自然要有几分未卜先知的本事。

还有世子手里解百毒的药,老王爷的仙鹤……

老王妃猛然抬头,有些浑浊的眸子迸发冷芒出来。

“去打听看看,世子妃和太子侧妃的生辰八字是哪一天。”

再说宫里,太子把刺客带进了宫,准备奏禀皇上。

在见皇上之前,赵皇后把太子叫了去,询问大禅寺发生的事,然后道,“虽然排除了离王世子和世子妃,但太后和侧妃无冤无仇,怎么会派人刺杀侧妃?我看十有八九是李贵妃的挑拨之计,太子莫要中了贼人的奸计。”

太子望着皇后,道,“母后,儿臣的记性没那么差。”

太子侧妃和太后果真是无冤无仇吗?

太后的宝贝外孙吃河豚鱼中毒身亡,沈大少爷救他不成,反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这事,他都没忘记,何况是太后和长公主,难道太后不担心将来侧妃得势,会替兄长报仇?

滑胎药的事,经离王世子提醒,他也去查了,只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太后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就太过分了!

她真的是在帮他吗?!

太子深深的怀疑。

赵皇后有些失望道,“就算太后要杀侧妃,难道大周江山在你心里还不及一个侧妃重要?”

顾音澜自然比不上江山社稷,可他怕的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那天,他说不可能时,离王世子那眼神,仿佛在说他够天真,居然相信太后是真心帮他。

难道离王世子在挑拨他和太后?

挑拨对他离王世子有什么好处,如果想把他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他大可以明着拥戴三皇子,有离王府相助,就算太后帮他,也不及三皇子胜算大,离王世子犯不着默默的替三皇子做好事还不邀功。

太子觉得赵皇后是病急乱投医,太后没有那么好心帮他。

赵皇后心惊,怕太子察觉端倪,但细看又不像,便道,“太后帮你,本就出于私心,有点私心,这不过分,至少她向着我,就不会脚踏两条船向着李贵妃,要是惹怒太后,她向着李贵妃,你可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现在侧妃安然无恙,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会劝太后,以后和侧妃井水不犯河水。”

太子有些迟疑,赵皇后越发不快,她痛心道,“难道你连母后都信不过?还是打算为了一个女人,忤逆我?”

太子能怎么办,忤逆的结果是母子离心,到时候对顾音澜下手的就不止太后,要再加一个皇后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神女

太后可以不向着他,但决不能向着三皇子。

权衡利弊,太子最终点头应了。

他刚点头,外面就进来一公公,禀告说刺客死了。

赵皇后松了一口气,太子看了赵皇后一眼,拳头攒紧。

其实他答应还是不答应,赵皇后都会把这件事压下,他的意见一点都不重要。

从小到大,他的意见是最不重要的!

他是太子!是储君!

一个任人戳扁揉圆的储君,又怎么可能入得了父皇和百官的眼?!

母后总埋怨他被三皇子压一头,可她有给过他做主的机会吗?

没有!

从来都没有过!

她总担心他行差踏错,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储君之位拱手送出去。

她和赵家只要他守着太子之位,其他的都不用他做。

他是人,不是傀儡。

将来父皇百年之后,就算他登上帝位,做主的还是母后和赵家,不是他。

太子憋着一股子怒气出了凤鸾宫。

但有些事,不是赵皇后想压就压的住的,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和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

太后计杀太子侧妃,这对李贵妃来说是极好的消息。

都不用她吩咐,昭阳宫的宫女太监就把这件事传遍了皇宫每一个角落。

刺客虽然死了,死无对证,可也正是因为他的死,把太后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不是宫里派人去杀太子侧妃的,又怎么一而再的被灭口,在大禅寺灭口时伤了太子侧妃,没能成功,在守卫严明的皇宫里,居然让人得手了,这是打皇家的脸,打皇上的脸。

事关重大,福公公听到传闻后,不敢不禀告皇上。

皇上把太子传来问话,赵皇后怕太子意气用事,看着点才放心,李贵妃存粹看热闹,本来三皇子娶长乐郡主,她高兴的夜里做梦都笑醒了,谁想到长乐郡主会被杀,胆敢杀长乐郡主,得罪太后,还得罪她。

怎么看,都只有赵家有这份胆量,只是做的滴水不漏,李贵妃逮不到什么把柄,这些天气的心肝脾肺都疼,现在太后刺杀太子侧妃被抓,一定要好好利用,让他们反目成仇。

皇上询问太子,“刺客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都在传刺客是太后的人?”

太子望着皇上,道,“刺客被抓后,先说是离王府派他刺杀侧妃,被我给拆穿,后又说是太后,只是后来侧妃受伤,儿臣急着回宫,就没有继续审问了。”

太子如实禀告,像是替太后澄清,又像是把太后推出来,模棱两可。

赵皇后就道,“刺客居心叵测,栽赃离王府不成,又咬上太后,这是想太子和离王府,和太后斗起来,好渔翁得利!”

这话虽然没有明着说谁,但不论太子和离王府还是和太后斗起来,都会损伤元气,得利最大的,自然就是李贵妃了。

李贵妃脸都青了,道,“皇后这话何意,我怎么听不明白?”

赵皇后冷淡的扫了她一眼,望着皇上,继续道,“臣妾想会不会是先前的刺客,放了翌儿后,又折返回京?听刺客的语气,不像是我大周人,刺客火烧东宫,现在宫里又传出太子侧妃是神女的流言,臣妾想刺客进宫的目的会不会就是针对太子侧妃的?”

不愧是赵皇后,这黑锅扔的麻溜。

刺客都成了帮她,帮太后背黑锅的了。

而且,这黑锅扔的还很合情合理,但是李贵妃不傻,她道,“如果刺客是要杀太子侧妃,那天侧妃去找离王世子妃的时候,她几条小命都没了,又怎么会挟持清柔公主出宫,刺客很清楚,他有清柔公主在手,杀了太子侧妃,还是会放他们走,又何必再舍近求远?”

李贵妃语笑嫣然,赵皇后暗咬牙,道,“刺客想做什么,谁知道,贵妃却帮刺客开脱。”

这是在暗指刺客是李贵妃的人,虽然刺客口口声声说大周,但没准儿是刺客用来蒙混人视线的。

李贵妃笑道,“我不是帮刺客开脱,我是怕皇后的话,干扰太子和皇上查案,有人要谋害太子侧妃和她腹中胎儿,太子身为储君,能不查出背后下手之人给天下人看看吗?一旦查案的方向弄错了,一年半载的都查不出来,皇后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太子无能,连妻儿都护不住,何况是泱泱天下?”

皇上最烦李贵妃和赵皇后碰到一起。

夹枪带棍,绵里藏针,说的人不累,听得人累,比看奏折还要费脑力。

三句话不到,就转到储君之位上,他还是皇帝,还没死呢,就想着继承皇位了。

皇上一人扫了一眼,问道,“神女是怎么回事?”

李贵妃笑一声,不说话,赵皇后气的咬牙,让她闭嘴,她比谁都能说,让她说,反倒不说了,赵皇后道,“太子侧妃体质异于常人,滑胎药和剧毒,旁人都躲不过,她却能安然无恙,宫里就传起了她是神女的流言。”

然后,李贵妃又开口了,“皇上问的是神女有什么显眼之处。”

鬼知道有什么显眼之处?

赵皇后眸底闪过一抹暗芒。

这时候,顾音澜扶着宫女绿翘的手进来,因受伤身子虚弱,脸色苍白,太子见了心疼道,“你怎么过来了?”

又斥责宫女怎么不拦着点,绿翘委屈,顾音澜就道,“是臣妾执意要来的,她拦不住。”

太子扶着她,那动作,赵皇后有些恼火。

顾音澜福身给皇上和皇后请安,道,“宫里突然流言四起,说什么‘得神女者,可得天下’,臣妾听的心里惶恐,想着那刺客莫不是真的是进宫抓我的,只是行迹败露,趁着臣妾出宫祈福,所以痛下杀手?”

这是向着赵皇后的。

赵皇后脸色缓和了几分,算她还有几分聪慧,识大体。

李贵妃却对顾音澜说的话,眸光暗沉,“什么‘得神女者,可得天下’?本宫怎么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传闻,皇上,您听说过吗?”

李贵妃望着皇上,皇上摇头。

他没听过。

顾音澜一副胆怯模样,哭道,“都没听过,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流言来害我?偏偏我又中毒不死……。”[.]

第六百五十二章 不敬

她哭的害怕忐忑,太子宽慰她道,“中毒不死,这是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你怎么还嫌弃。”

顾音澜则抹眼泪道,“臣妾是怕有心人知道这流言,会杀我,我虽中毒不死,可刺杀我躲不过。”

尤其是那些觊觎储君之位的人,不想太子坐拥天下,就要除掉她。

字字句句,都是针对李贵妃的。

李贵妃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不过很快,李贵妃气就消了,因为顾音澜望着皇上道,“皇上,大禅寺一事,臣妾恳请您不要再查。”

皇上眉头一皱,“这是为何?”

顾音澜道,“臣妾听宫女太监们说,神女乃神之娇女,凡有不敬者,必受老天爷惩罚,死无葬身之地,臣妾不信神女的传言,想借机看看,会不会成真。”

这么明目张胆的诅咒太后不得好死……

李贵妃服气。

赵皇后脸都紫了。

本来还以为顾音澜向着她,没想到蠢成这样!

被刺杀的当事人都说不查,又以验证神女为幌子,皇上也想看看神女之言是否成真,便准了。

刺客一事,算是到此为止。

李贵妃心情很好的去了永宁宫,把刚刚顾音澜说的有关神女的话,转达太后知道。

她知道是太后要杀顾音澜,果不其然,太后听了之后,那张脸冷的……就像是被人丢尽冰窖里冻了半个多月似的,离的远都能感受到从太后身体往外冒的寒气。

偏李贵妃还火上浇油道,“我看太子侧妃的确邪门,离王世子手里有解毒药,那也是化解毒,太子侧妃是毒素自己往外涌,这是太医和宫女亲眼所见,匪夷所思,神女之言,我看十有八九不是空穴来风。”

太后咬牙道,“哀家给她喂过滑胎药,哀家倒想瞧瞧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贵妃勾唇一笑,道,“太后莫生气,滑胎药是太子侧妃主动要喝的,您只是吩咐太医院熬了一碗药而已,倒是我,这会儿背脊还发凉呢,‘得神女者,可得天下’,太子本就是储君,再得她相助,这储君之位,谁还能撼的动?”

她志在后位和储君之位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她道,“离王世子妃梦到将来的事,都要靖宁伯府和太子侧妃断绝关系,我真不敢想象,将来太子登上帝位,太子侧妃母仪天下,我、三皇子还有护国公府会怎么样。”

太后看了李贵妃一眼,道,“如果将来登上后位的是太子侧妃,离王世子妃又怎么会蠢到和她断绝关系?”

这话说的李贵妃一愣,随即她又道,“这世上不乏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人。”

如果太子侧妃得离王世子妃和靖宁伯府相助,才登上后位,最后却要灭掉离王世子妃和靖宁伯府,那换做是她,她也会和太子侧妃断绝关系。

反正没良心,你就是再怎么扶她上位,还是没良心,倒不如干干脆脆的断了,让她借不了势,或许就登不上后位了。

连娘家都能狠下杀手,何况是那些害过她的人。

太后听得出李贵妃的弦外之音,她脸色更加难看。

外面公公进来禀告,“太后,皇后求见。”

“不见!”太后声音冰冷。

李贵妃眉头微挑,等公公退出去后,徐嬷嬷把宫女太监都支开,李贵妃的心就跳跃起来。

不枉费她一天几趟往永宁宫跑,总算焐热了太后的心。

徐嬷嬷站在一旁,目不斜视,太后和李贵妃低语,突然啊的一声,徐嬷嬷尖叫起来。

吓了太后和李贵妃一跳。

因徐嬷嬷是太后最信任的人,她突然叫起来,太后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暗暗回想了一下,确定没事才问道,“怎么了?”

徐嬷嬷扑通跪下,惶恐道,“方才,方才有什么从奴婢脚边飞过,撞了奴婢一下。”

说完,又觉得不可思议,永宁宫里总不至于有耗子,可是裙摆上的油是怎么回事?

见李贵妃不快,怀疑她是故意打断她和太后说话,赶紧道,“许是,许是奴婢感觉错了,惊扰了太后和贵妃娘娘,奴婢罪该万死。”

“越发不稳重了,下去吧,”太后摆手道。

锦华轩,内屋。

明澜站在雕花窗前,看着窗外。

天空湛蓝,碧空如洗,连一丝云彩都看不见,仿佛一块巨大的蓝玉倒扣天际,偶尔飞鸟掠过。

蓝天下,几个丫鬟正猫着身子在地上找东西。

找了一圈后,碧珠直起腰来,酸涩的她眉头都皱了起来,她望着明澜道,“世子妃,没找到玉阙。”

雪梨则道,“它会不会生气跑了?”

这玉阙脾气可大了。

明澜扶额,默默的在心底问候玉阙,然后问候楚离。

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玉阙不知道怎么回事,跟打了鸡血似的,上蹿下跳,方才她和楚离吃饭,玉阙跳上桌,这个菜闻闻,那个菜嗅嗅,活像只馋猫。

它要长了嘴也就罢了,偏偏没生啊,还硬往红烧肉盘子里挤,把楚离给嫌弃的。

筷子一夹,就把玉阙丢出窗外了。

玉阙脾气也大,他们一顿饭吃完,它都不回来。

明澜怕和上回在宫里头掉湖里似的,没力气爬出来,毕竟玉阙骂人,写了不少的血字,万一上蹿下跳耗费体力,被丢出去,没力气回来,便让丫鬟找。

可是找了小半个时辰,影子也没瞧见。

明澜也觉得玉阙可能是气跑了。

四儿手里一根翠竹,走过来道,“还找吗?”

锦华轩丫鬟婆子不少,她们在屋后找,不少丫鬟过来看了,还要帮忙,玉阙的事,世子妃说过不能让人知道。

明澜摆手道,“不找了。”

要是在,肯定找到了,要是不在,她们就是把锦华轩翻个底朝天,也还是找不到。

碧珠几个捏肩揉腰的往拱门处走。

明澜看了会儿天,一转身,被玉阙吓了一跳,玉阙就在她身后,仿佛在跟着她望天,好奇有什么好看的似的。

人吓人都能吓死人,何况它是玉阙。

明澜连连拍胸口,往小榻上走。

玉阙就落在她的绣绷子上,还调皮的翻了个滚,然而明澜一瞥眼,就跳脚了,“我的双面绣!”

她拿起双面绣,把玉阙往外一丢。

她绣了好几天的屏风,上面有一抹淡淡的黄色,隐隐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蜂蜜香。

屋外,雪梨打了帘子进来,笑的花枝乱颤道,“世子妃,百毒不侵的神女太子侧妃被蜜蜂蛰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御膳

明澜心疼双面绣屏风,把玉阙往外一丢。

玉阙砸地上哐当一声传来,然后就起来了。

结果雪梨禀告顾音澜被蜜蜂蛰,玉阙都离地了,然后又默默的躺了回去。

这一幕,正好被明澜捕捉到。

她嘴角几不可察的抽了好几下,她看看屏风上的蜂蜜,再看玉阙的反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它干的好事。

让顾音澜吃瘪,也算是立了大功,却被她给丢了,确实委屈,这架势,莫不是她不赔罪就不起来了吧?

明澜被自己的猜测弄的哭笑不得,雪梨笑的腮帮子都疼,碧珠催道,“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雪梨绷紧脸皮,道,“太子侧妃回东宫路上,路过御花园,突然,树上的蜂窝掉下来,砸在了她脚边,那些受惊的蜜蜂飞出来,逮谁蛰谁,她被蛰的可惨了,脸肿的不比猪头好看……。”

雪梨憋不住又是一阵大笑,虽然没能亲眼见,但想想就觉得惨啊。

碧珠几个丫鬟也是捂嘴笑。

雪梨道,“现在宫里都在笑,太子侧妃是神女,百毒不侵,可是拿蜜蜂没辄,蜜蜂专治神女……。”

笑完,四儿好奇道,“御花园里怎么会有蜜蜂窝呢?”

雪梨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按理宫里头是不会有这么杀伤性极强的动物的,万一哪一天刮大风,掉下来伤着了皇上和后妃怎么办?

青杏瞧见玉阙在地上,弯腰要捡起来,结果她一弯腰,玉阙就往一旁避开,青杏抓了两回,都扑了一空。

想着玉阙可能是真生世子爷的气了,便不再管它。

然后,玉阙又挪到明澜扔它的那地儿,静静的待着。

不言不语,可你就能感觉到它受委屈了,而且是天大的委屈。

明澜把绣绷子放下,走到玉阙跟前蹲下,手心摊开,跟哄小孩似的,道,“我错了,原谅我可好?”

玉阙转了头,就像是小人儿扭过头,留给她一小屁股似的,傲娇的不行。

怎么看怎么欠揍。

都赔礼道歉了,它还来劲了。

“我给你红烧肉?”明澜继续哄道。

就不信,哄不好你丫的。

果然,这小玉阙是个吃货,一听到红烧肉,就瞥过头,看了明澜一眼,最后又背过身去,然后……

玉阙就疯了。

满屋子乱蹿,速度之快,多盯一会儿,就转的人头晕眼花。

哐当!

没头没脑的飞,就是容易撞到东西,这不,一上等红玉瓶,价值不菲,是明澜最喜欢的,就这样被毁了。

可怜四儿扑过去,没能救下玉瓶,自己还摔了。

玉阙安分下来,回头看着明澜,明澜瞪着它。

玉阙跑绣绷子上待着,就像是犯了错装死似的。

明澜蓦地觉得玉阙是想吃红烧肉,结果吃不到才发疯的。

这意味着,它知道红烧肉好吃。

它知道进宫,会写字,之前还发现勇国公府三老爷是中毒而亡,它比一般人都要聪明。

它……不会是被关在玉阙里的吧?

可这么小的玉阙,能关的了人吗?

明澜觉得匪夷所思,可她经历的匪夷所思的事还少吗?

明澜试着和玉阙谈话,把它当人看,她问道,“你为什么跑皇宫去?”

然后,屏风上就多了一段清浅小字:还不是你男人,不让我吃肉,我一气之下跑御膳房偷吃去了。

明澜嘴角抽搐,问道,“吃到了吗?”

玉阙:你捅我心窝子!!!

明澜:……

轻咳一声,明澜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吃到?”

玉阙:捅完,你还补一刀!

明澜:……

还让不让人问话了?

明澜呲牙,拿了块帕子把玉阙蒙上,让它独自清净。

结果很快,雪白的绣帕上多了一行小字:吃不着,闻闻也好。

真是怎么看怎么可怜。

碧珠见了就道,“奴婢让人烧一盘子红烧肉来。”

不止红烧肉,碧珠还贴心的在盘子中间倒扣了一小碗,玉阙就躺在碗上,被四面八方扑过来的红烧肉香包围。

看得见,闻的到,可偏偏吃不着,那是最挠心挠肺的。

这不,玉阙又发疯了。

一天总要疯个几回。

如果玉阙里真有人,那绝对关了个疯丫头。

几个丫鬟就站在博古架旁,神情戒备,唯恐玉阙没头没脑的乱飞,又撞坏东西,就算世子妃不缺钱,砸的起,她们也心疼啊。

飞累了,疲倦了,玉阙就在小几上待着。

明澜换了绣绷子继续绣屏风,而且言明再三,这是她给李佩瑶,未来的表嫂做添妆的,是她的心意,它要再弄脏,她就,她就……

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下文来。

它虽然看着只一块碎玉阙,可它是砸不碎,烧不毁,扔掉了还能飞回来的神玉,你能拿它怎么办?

这还只是撞坏她几个瓶子,把纱窗钻几个窟窿出来,进宫一趟,御膳房差点没被它祸祸起火。

这会儿,御膳房还乱成一锅粥,鸡飞狗跳,好几个掌勺御厨都说撞了邪,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才会把成灌的盐都倒进菜里头……

公公抓鸡时,手被打了一下,那只鸡脱了手,飞上了灶台,然后整个御膳房都在抓鸡,人一多,你撞我,我撞翻桌子,他打翻鸡笼子,一地的鸡毛。

御膳房这么一闹,不可避免的惊动皇上,不惊动也不行啊,御膳房全乱了,皇上和后妃的晚膳都没着落,与其等到吃饭没菜上桌挨骂,不如先打声招呼,好歹饿肚子时没那么生气。

皇上派福公公去御膳房查,到底出了什么事,结果库房倒了一半,福公公发现不少吃的都发霉了,要么就是以次充好。

那些发了霉的菜丢在车上,等着拉出宫,看的福公公直说造孽。

当年,老家发洪水,饿殍无数,能有一口窝窝头,那都是人间美味了,就是为了一口吃的,福公公才进的宫,在他眼里,粮食就是人命。

皇上把御膳房交给他们管,就这么浪费,也不怕天打雷劈。

而且一个御膳房管事的,竟然八菜一汤,红烧肉、烧鸡、炖鸡汤……

这伙食莫说他了,就是后宫的嫔妃都没几个比的上。

御膳房管事的吓的手足无措,直说是栽赃,是有人污蔑他,他被人打晕了,什么都不知道。

是栽赃,还是污蔑,福公公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御书房禀告皇上了。

这后宫里的事,多是赵皇后在管,李贵妃盯梢,都等着抓彼此的错处,是以办事都尽心尽力,皇上也省心。

但凡事都有例外,这御膳房的管事是太后的人。

赵皇后和李贵妃都想拉拢太后,谁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万一太后一不高兴,就站了对方阵营,这不是坑自己吗?

赵皇后不敢管,李贵妃想着左右得便宜的不是赵皇后,她犯不着出这个头,也就不管了,这世上压根就没有清水衙门,更何况是京都油水最多的御膳房。

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管。

没想到,御膳房自己着火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疏忽

事情捅到皇上跟前,就纸包不住火了,再加上太后和赵家在崇州干的好事,皇上怕打草惊蛇,所以不动声色的把崇州收了回来,不代表他就熄了对赵家和太后的怒气。

只是没有找到由头发作罢了。

现在御膳房的事捅到跟前,正好给了皇上收拾赵皇后和太后的机会。

因为信任赵皇后,皇上给她的权利很大,他只管前朝,后宫之事皆归赵皇后管,自然包括御膳房在内,因为李贵妃会时时刻刻监督,不怕赵皇后不用心。

但皇上没想到,会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

或者说,赵皇后和太后早就结盟,只是明面上做出关系冷淡的表象,来糊弄他,糊弄李贵妃。

想到李贵妃一天几趟的往永宁宫跑,皇上也是头疼。

皇上没有直接拿着御膳房的账册去质问太后,把赵皇后找了来,皇上龙颜大怒道,“朕以为你管后宫,管理的有条不紊,堪称一代贤后,没想到你就是这么给朕管御膳房的!”

赵皇后吓的跪倒在地,认错道,“皇上息怒,是臣妾疏忽了……。”

不等她说完,皇上冷冷一笑道,“疏忽?到底是疏忽还是压根就没管?!朕不过看了几页账册,就发现了诸多问题,身为皇后,如果这都看不出来,朕该质疑你的才能了!给朕查,查不出御膳房这么多年贪墨了多少银两,这后宫你也别管了!”

皇上把厚厚几大本账册丢在赵皇后跟前,那砸地声都听的人心头一震,脸色发白。

然后,赵皇后就带着几大本账册被轰出了御书房。

这边赵皇后气的恨不得去撞墙,那边李贵妃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御膳房那一块是太后的地盘,这么多年,太后和勇国公府从御膳房捞了多少好处,现在皇上逼赵皇后查御膳房,真是大快人心。

查不出来,那赵皇后就得交出凤印,皇后之下,可就是她李贵妃了,她想掌凤印想了二十年,也该回她手里了。

查出来,那意味着太后和勇国公府得把这么多年吃进肚子里的好处全得吐出来,太后和勇国公能甘心?赵皇后必定和太后生出嫌隙来。

不论结果如何,对她来说,都是好事一桩,心情能不美好?

现在太后已经偏向她这一边了,再加上皇上推波助澜,她绝对有把握把太后一举拿下。

李贵妃自信满满。

这边一家欢喜一家愁,那边还有一家是一脸黑线。

临窗小榻上,明澜看着宣纸上一行小字,眉头扭了又扭,她问碧珠,“我是不是看错了?这是几个字?”

碧珠凑过来,仔细的看了几眼,一边掰手指,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有人要和你抢男人。

数完,碧珠道,“世子妃,是八个字。”

她真的没看错!

有人要和她抢楚离?

谁呀?这么想不开……

明澜望着玉阙,问道,“谁要和我抢相公?”

那清脆又不失温和的语气,听的碧珠和雪梨几个浑身无力,真的,她们没有从她们家世子妃的语气里听出一点点的愤怒。

有人要和她抢世子爷啊,她就是气的拿刀,那都是正常的,可这样当没事人似的一脸八卦,仿佛在看别人的热闹似的,几个丫鬟就不能理解了。

偏偏玉阙又是个傲娇的,回了两个字:你猜。

明澜不为有人要和她抢楚离气愤,倒是被这两个字给撩拨的火烧火燎的。

她要能猜的出来,她用得着问它吗?

明澜像哄茂哥儿,哄顾云澜似的哄玉阙,结果越哄,玉阙越上天。

明澜气的恨不得把它丢出窗外凉快去,楚离回来,就看到明澜生气模样,他道,“谁惹你生气了?”

明澜如葱般的手指了玉阙道,“还不是它,说话只说一半。”

楚离坐下,碧珠端茶过来,他问道,“玉阙说什么了?”

明澜就把有人要和她抢他的事告诉楚离,楚离嘴角几不可察的抽了下,失笑道,“我看玉阙是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

楚离怀疑明澜是不是记性变差了,是谁告诉他前世他没娶世子妃的,前世没娶,这一世娶了世子妃还有人惦记他,上赶着给他做侧妃?

他身中剧毒,药石无医的事,寻常百姓或许不知道,京中的权贵难道还能不知?

玉阙在小几上一跳一跳,就多了一行小字: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

楚离:……

见楚离伸手,玉阙麻溜的往明澜怀里一躲,被扔一回就算了,再扔,它不要面子啊?

明澜也怕玉阙使性子,劝楚离道,“谁惦记你,总会知道的。”

明澜说话,玉阙从她衣襟里钻出来,虽然只是一块小碎玉阙,平平无奇,换糖葫芦都不一定行,可楚离就看出了它的挑衅之意。

真是欠揍。

楚离觉得手心有点痒,非要把玉阙逮住不可。

他刚要伸手,窗户处传来暗卫的说话声,“爷,出事了。”

连窗户都不敲,就直接禀告,足见事情严重,楚离起了身,明澜脸上的笑意也敛紧了几分,随着楚离走到窗户旁。

暗卫禀告道,“从靖州传信回来,莫家几位亲信要员在画舫上饮酒作乐,画舫进了水,连着花娘在内,悉数溺水而亡,刑部尚书带人去靖州途中,遇到刺杀,账册被毁,尚书大人受伤了,但没有性命之忧。”

明澜听得凝眸,这不是人证物证俱毁吗?

没有了人证和物证,就算明知道莫家贪墨,就是皇上也奈何不了他,除非他能不顾天下悠悠之口,直接下旨查抄莫家。

要灭莫家的是老王爷,证词和账册都送到皇上龙案上了,莫家居然敢毁账册,杀人灭口,这是太岁头上动土活腻了。

楚离神情冷肃,问道,“刑部尚书呢,回京了?”

暗卫摇头,“没有,只养了半天伤,刑部尚书就启程去靖州了。”

楚离点头道,“我知道了。”

暗卫退下。

明澜望着楚离道,“这案子还查的下去吗?”

第六百五十五章 结梁

见明澜有些担忧,楚离妖冶凤眸带了一抹淡笑道,“父王信任刑部尚书能查这件案子,他也接手了,只要人没死,这案子就会查到底。”

要灭莫家的是老王爷和皇上,刑部尚书心里岂能没数。

对皇上和王府来说,要的只是结果,过程并不重要。

皇上要存心要什么人的命,他就是有阎王爷护着不死,也没有好日子过。

如此,明澜就放心了。

她转身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而楚离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莫家被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知道靖州一事后,王爷就派人去靖州支援,那些涉案要员还是被灭了口。

人肯定不是从京都派去杀的,不然没有这么快。

莫家也不至于蠢到毁证据杀人证,这些罪加一等的事,想到莫家被弹劾之后,老王妃曾进宫找过太后……

楚离眸底的冷芒就带了几分玩味。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老王妃饭后诵读了半个时辰经文,魏妈妈将她扶起来,身后进来一丫鬟,手里还捧着一锦盒,魏妈妈见了就道,“这是什么?”

丫鬟高兴道,“这是太后刚派人送来的,说是赏给老王妃的。”

魏妈妈不解,老王妃和太后的关系可不算好,怎么好端端的给老王妃送赏赐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打开瞧瞧,”老王妃语气淡淡。

丫鬟麻溜的把锦盒打开,精致的锦盒里,安静的躺着一柄血如意。

魏妈妈皱眉头,老王妃嘴角闪过一抹笑意,这几天拢紧的眉头都松开了。

魏妈妈后知后觉,也跟着笑了,“太后在跟您报平安呢。”

捧着血如意的丫鬟一头雾水,血如意珍贵,是希望保平安的,怎么成报平安了?

丫鬟怎么知道这血如意是拆开看的。

血,如意。

该杀的都杀了,尽如心意。

老王妃心口的大石挪开,脸上带笑道,“这柄血如意价值连城,拿下去收好。”

六十万两,都只能算是一小半,就换来这么一小柄玉如意,能不贵重吗?

想到那些银票,老王妃脸上的笑又悉数湮灭。

外面,玉芍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帖子,等老王妃坐下后,才把帖子递上,道,“这是世子妃和太子侧妃的生辰八字,请您过目。”

老王妃接了帖子,玉芍又转身拿了一盏灯来,让光线更亮一点儿。

老王妃看过后,眉头拧成川字。

自打怀疑明澜才是神女后,老王妃就把老王爷神情激动的那一天给回想出来了。

可明澜的生辰八字并不是那一天,她生辰稍后十六天,连明澜的日子都往后,何况是比她小的顾音澜了。

难道是她猜错了?

老王妃把帖子合上,问道,“这生辰八字哪来的?”

玉芍回道,“奴婢差人去靖宁伯府打听,可是伯府那些进出的下人都不知道,奴婢就只好问锦华轩,世子妃带进府的家生子……。”

见老王妃眉头闪过一抹不悦,玉芍忙道,“奴婢让丫鬟旁敲侧击的,问往年世子妃都是怎么过生辰的,才引到这上头来。”

在玉芍看来,问生辰八字而已,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本来世子妃的生辰老王妃就该知道的,只是世子爷和世子妃定亲,大家都不知道,更没有把世子妃的生辰八字放在祖宗牌位前测吉凶。

老王妃摆摆手,玉芍低眉顺眼的退下。

老王妃坐在罗汉榻上,神情晦暗莫测,请帖就放在她手边小几上,老王妃几次瞥眼。

想到什么,老王妃眸光一凝,问道,“沐太夫人是哪天过寿?”

魏妈妈被问的一愣。

转眼,一夜过去。

早上醒来,明澜坐在床上伸懒腰,精神抖擞。

纱帐外,有轻声交谈传来,“这瓷瓶摔的我心疼。”

碧珠将地上摔碎的瓷瓶碎片捡起来,听了雪梨的话,她叹道,“一天就摔了五只瓶子,照这样摔下去,世子爷和世子妃再有钱也得被摔穷啊。”

这一只瓷瓶就够她吃用一辈子了,现在摔成了碎片,碧珠心疼啊。

青杏则道,“我觉得世子爷好像不大高兴?”

碧珠看着纱窗被玉阙穿出来的窟窿,心道:玉阙这么调皮,世子爷高兴的起来才怪了。

听到床上有动静,碧珠起身朝床榻走过去,撩起纱帐道,“世子妃,你醒了。”

明澜掀开被子下床,雪梨拿着碎片过来道,“世子妃,要不把这些瓷瓶、玉瓶都收库房去,拿些经摔的摆件出来?”

明澜看着空了不少的博古架,也心疼的厉害,便点头道,“都收起来吧。”

碧珠则道,“经摔的都是金器银器,一两件还行,多了太俗,要是谁进来瞧见了,还不得说世子爷和世子妃品味太差?”

本来这些东西摆在屋子里就是好看的,收在库房里,就只能蒙尘,再不将来送人。

雪梨歪着脑袋看着她,道,“那怎么办?”

青杏就道,“要不买些仿造的瓷器摆上,好看还便宜,不怕摔。”

摆假的还不如摆金器被人说俗呢,叫人知道了,还以为离王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碧珠望着明澜,道,“最好是玉阙能乖乖的……。”

明澜嘴角一抽,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就脑壳涨疼,问道,“爷呢?”

“在书房。”

明澜洗漱穿戴完,拿了瓶子活血散瘀的药膏就去了书房。

知道她进来,楚离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看书。

只是眼睛一眨之间,能察觉到一点不自然,明澜走过去,把药膏放他跟前,道,“涂点药吧。”

“不用。”

楚离淡淡回了两个字,只是声音带了几分压抑的怒气,火大的很。

明澜摇摇头,把药膏打开,挑了点放指尖,道,“这药里有我的血,效果好,抹上一会儿就好了,虽然戴着面具,没人能看的见你眼睛肿,但你眨眼不疼吗?”

身子是他自己的,犯的着和玉阙赌气吗?

楚离还是不动,明澜就自己动手把他面具摘下来,看着他俊美无铸的脸上,右眼勾魂夺魄,左眼却一团黑……

明澜眼角都在抽。

这梁子是结大发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封地

没错,楚离左眼淤青,还带了些红肿就是玉阙的杰作。

昨晚上,两人打起来了。

玉阙脾气一点都不比楚离要,还有些睚眦必报,楚离不让它闻红烧肉,把它丢窗户外,玉阙记着呢。

这不,到了晚间,楚离拥着明澜上床歇息,情意浓浓时,这货出来搅局了。

就在一旁蹦啊跳啊,一点都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得要闹出点动静出来,让你知道它就在旁边看着,就问你还有没有兴致亲的下去。

跳就算了,玉阙还去撞瓷瓶玉瓶,不是故意撞坏,而是用玉瓶谱曲,奏一曲哀乐。

别的不说,那曲子弹的还挺好听,听得人心头酸酸的想哭。

什么兴致都被玉阙给败坏光了。

楚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气冲上头,就去抓玉阙,摔在地上的瓷瓶,其中一个就是他抓玉阙时,不小心推倒的。

别看玉阙小,长得还不起眼,但毕竟是神玉,楚离武功之高,速度之快,鲜少有人及的上,可玉阙左躲右闪,楚离还真抓不住它。

两人在屋子里打了半个时辰,都体力不支。

玉阙是靠明澜的血维持的,这一天发了几趟疯,又写字,用的都是血,颜色渐淡,掉在小几上。

连续半个时辰快速抓玉阙,别说他累了,就是明澜坐在床上看都看累了。

玉阙先掉下,楚离缓了一会儿后,把玉阙抓在手里,道,“不是挺能飞的吗,怎么不飞了?”

虽然楚离略胜一筹,但他也只是占了体力的光,如果不是玉阙体力不支,他能活活累死。

而且,这玉阙他想毁都毁不掉。

现在玉阙焉了吧唧的,楚离随手丢在小几上,结果用力过大,玉阙从小几上弹起来,掉地上去了。

未免玉阙再捣乱,楚离叮嘱明澜道,“不要喂它血。”

在红烧肉里滚几圈,他忍了,可有些事不能忍。

明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两个臭脾气凑到一起,让她向着谁?

她帮玉阙说好话,道,“听到神女两个字,玉阙就这样了,我看玉阙里十有八九藏了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放出来。”

楚离冷冷一哼,“他最好永远躲里头,要是出来,我要他好看。”

他说完这一句,然后玉阙就疯了。

拼着最后的力气朝楚离冲了过来。

毫无戒备之下,楚离又摘了面具,眼睛结结实实的挨了玉阙一撞,没瞎都算命大了。

明澜挑了药膏替楚离抹上,冰冰凉凉的,一抹上去,眼睛的酸涩疼痛就像是去了一半。

见他眉头松开,明澜趁机道,“给我个薄面,你和玉阙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楚离睨了明澜一眼,“你要替它求情?”

淡淡的玉阙,还带了几分压抑的怒气,明澜心累道,“玉阙虽然脾气臭了点,但办事可靠啊,勇国公府三老爷中毒而亡一事,还多亏了它帮忙呢,也不知道它在玉阙里关了多少年,闻到红烧肉的香味,却吃不到,得多惨……。”

楚离不否认玉阙立功了,它也很会讨明澜的欢心,甚至还有几分正义,但玉阙能听得懂他们说话!

它甚至看得见,谁知道玉阙里关的是男还是女?

楚离不信有大家闺秀被关在里面,能有这么臭的脾气,想到里面住的是个男的,他就浑身不舒服。

楚离看着明澜道,“玉阙写字昨天也不是第一次,以前也会飞,为什么昨天它突然就一反常态?”

不但话多了,而且飞的速度也比之前快,绝对有问题。

楚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玉阙这么反常,直觉告诉他不是因为神女两个字。

明澜倒没想过那么都,她道,“我以为她是被太子侧妃不要脸刺激的……。”

楚离脑门有黑线滑下,“玉阙一直跟着你,它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太子侧妃脸皮厚。”

这倒也是。

玉阙和她也算是形影不离了,顾音澜和她说了什么,玉阙比谁都清楚。

明澜一脸古怪道,“不是被气的,我也没有喂它血,它怎么突然就精神了?”

这是楚离的疑惑,现在明澜拿来问楚离,问的楚离哭笑不得。

然后明澜眨巴修长睫毛问,“要不,我们问问玉阙?”

转了一圈,她还在替玉阙求情,不过这事,的确只能问玉阙。

就在楚离权衡要不要赞同的时候,外面暗卫敲窗户。

“进来。”

窗户打开,一阵风吹进来,明澜有些冷。

暗卫把窗户关上,然后才禀告正事。

之前,皇上把长乐郡主赐婚给三皇子,而且长乐郡主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虽然人死了,李贵妃和三皇子内心也很气愤,但为了拉拢太后和长公主,还是决定给长乐郡主一个名分,让长乐郡主以三皇子妃的名义下葬,算是有情有义了。

虽然长乐郡主空占了三皇子妃的名头,但三皇子也算娶妻了,在皇家,成家立室的皇子是要搬出皇宫,分府而居,要是不受宠,还要遵循祖制,搬去封地住。

三皇子请求皇上把崇州作为他的封地。

暗卫禀告完,明澜则道,“晋王府还没有从崇州搬出来呢,三皇子怎么就要崇州给他做封地?”

暗卫摇头,这他就不知道了。

明澜望着楚离,楚离道,“大周还有不少富庶之地,以三皇子受宠程度,封地绝不会比崇州差,他主动找皇上要崇州,的确耐人寻味。”

李贵妃明知道太后和勇国公府不舍的崇州封地,又一心拉拢太后……

这是想讨好皇上,替君分忧,还是想拿崇州来拉拢太后?

现在晋王府还没有从封地搬走,晋王府不搬,皇上也不能让人硬轰,收回来再赏赐给三皇子,那时候晋王府不搬不行。

楚离点点头。

本以为暗卫要出去,结果暗卫禀告另外一件事,“李贵妃有意把凌柔公主嫁给楚大少爷……。”

明澜,“……。”

楚离,“……。”

真的让玉阙说中了,有人要和她抢相公啊。

明澜望着楚离,她眸光轻动道,“这回,是不让玉阙醒过来都不行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孝顺

玉阙的消息比暗卫灵通,再加上它弄乱御膳房,教训顾音澜,说明都是偷偷进行的,它进宫偷听了。

或许它偷听到更多内情呢?

明澜正愁没理由说服楚离,眼巴巴的望着他,楚离默不作声。

明澜就当他答应了。

她得哄好玉阙,让他别和楚离对着干,不然谁都占不到便宜。

回了屋后,雪梨麻溜的爬床底下,把静静的躺在墙角边的玉阙给扒拉出来,又用绣帕擦干净,然后才递到明澜手里。

明澜拿了根针,刺破指尖,挤出一抹血来,滴在玉阙上。

一瞬间,玉阙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不是明澜第一次喂玉阙血了,可是先前玉阙并没有这么闪耀过,虽然只有一瞬而逝。

明澜没有多喂,只是让玉阙有点精神,好和它谈判。

不过明澜的血效果比之前大很多,哪怕只有一滴,玉阙也活蹦乱跳,精神抖擞。

怕它冲动去找楚离,明澜把玉阙抓在手里,道,“我好不容易才说服相公喂你血,你要和他好好相处,不然下回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玉阙在明澜手心跳了两下,明澜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老规矩,“答应了就转两圈。”

玉阙就在明澜手心转了两圈。

明澜又喂它几滴血,迎着阳光,能看到玉阙里有几缕血丝。

然后,明澜就犹豫要怎么问玉阙,李贵妃让楚大少爷迎娶凌柔公主的事。

明澜忘了,她和玉阙心意相通,她感应不到玉阙,但是玉阙能感应到她心中所想。

玉阙很聪慧,它得罪了楚离,再不巴结好明澜,再有下回,它可能真的要和以前一样,过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太后。

明澜眼睛睁大,“你是说,让楚大少爷迎娶凌柔公主是太后的主意?”

玉阙转圈。

明澜,“……。”

转圈应该是她猜对的意思吧?

她能不能说猜对了他就上下跳?

明澜忍了,她怕被玉阙嫌弃笨,又道,“你还偷听到什么?”

玉阙惜字如金:太后告诉李贵妃崇州有金矿。

“金矿?”碧珠低呼,“不是铁矿吗?”

碧珠以为崇州矿产丰富,不止铁矿,还有金矿。

但明澜觉得太后应该是匡李贵妃的,不过要说匡也不准确。

铁矿值钱,不止能造兵器,还能卖,财源滚滚,可不就是座“金矿”吗?

太后把李贵妃当傻子耍啊,偏偏李贵妃和三皇子还屁颠屁颠的咬上钩,典型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这事事关重大,明澜赶紧去找楚离。

楚离得知此事后,看了玉阙两眼,就去找王爷了。

玉阙像是个调皮孩子似的,在空中晃荡,晃的明澜心都颤抖,生怕玉阙一个没人住朝楚离冲过去。

玉阙没力气,都能冲的楚离左眼青紫,这会儿精神抖擞,偷杀楚离,易如反掌。

不过玉阙也只是做做样子,杀了楚离,明澜还搭理它才有鬼了。

它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再说楚离,他去前院找王爷,结果扑了一空,皇上传召,王爷进宫商议要事去了。

楚离就骑马进宫。

到宫门口,正好见王爷骑马出来,见到他,王爷道,“怎么进宫了?”

以往,皇上传他,还得看他有没有心情,爱答不理的,是以他主动进宫,才更叫人纳闷。

楚离道,“听说三皇子主动要崇州做封地?”

进宫就为这事?

王爷淡淡道,“三皇子一片孝心,皇上已经准了。”

楚离,“……。”

果然是打着替君分忧的旗号,讨好了皇上,又讨了太后的欢心,一箭双雕。

见楚离两眼望天,王爷道,“怎么了?”

楚离把玉阙偷听到的事告诉王爷,王爷脸黑成了锅底。

二话没说,王爷骑马又进了宫。

这一回,进宫的很赶巧,福公公拿着赐封的圣旨去宣读,都出了御书房,被王爷给拦了下来。

王爷一句话没说,拿过圣旨,翻开看了一眼,就进御书房找皇上。

皇上正为有这么个有眼色,懂圣心的儿子龙心大悦呢,王爷一盆冷水泼了过去,道,“别偷着乐了,三皇子孝顺的不是你。”

皇上脸皮一崩,笑意僵硬在脸上,“三皇子不孝顺我,难道孝顺你?!”

话都不会说,泼冷水比谁都麻溜,皇上恨不得叫人把王爷拖下去打几十板子出出气才好。

王爷嘴角一扯,道,“太后告诉李贵妃崇州有金矿。”

说完,王爷把圣旨丢到皇上跟前。

这回,皇上的脸就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五颜六色的。

之前有多高兴有个孝顺儿子,这会儿就有多愤怒。

人家孝顺的是他吗?

人家孝顺的是太后!是金矿!

他这个父皇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凉快呢。

皇上气的哼哧哼哧,王爷却笑道,“虽然三皇子存了私心,但太后这主意倒是不错,不妨将计就计。”

再说李贵妃和三皇子,正等着皇上宣读圣旨呢,从早等到晚,圣旨都没有送来,急的李贵妃心底火烧火燎的,偷偷派人去打听,只说圣旨已经宣读好,一颗心才放心。

第二天,皇上早朝,提起把崇州作为封地赏赐给三皇子一事,问朝臣可有异议。

太子一党站出来说了几句,大体是三皇子并未真的成亲,封赏一事,等他成亲之后再商议不迟。

因太子一党的人多是赵家人,他住在宫里,没法和大臣多接触,赵家和太后暗中相交多年,太后打声招呼,赵家当然不会出气,一两个人出来说一两句,也只是搪塞太子的。

皇上见反对的人不多,便问勇国公道,“勇国公的意见呢?”

勇国公站出来道,“晋王早逝,晋王妃寡居,封地多让勇国公府帮着打点,臣那天激烈反对,太后知道后,把臣叫去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这天下是皇上的,当然皇上您做主了,臣会配合三皇子帮晋王府把府邸搬去洪州。”

嗯,这态度,皇上甚是满意。

皇上坐在龙椅上,眼睛横扫,道,“诸位爱卿都没有意见了吧?”

众大臣摇头,高呼,“皇上圣明。”

第六百五十八章 谢恩

皇上龙心大悦,瞥了福公公一眼道,“宣旨吧。”

福公公拿出圣旨宣读,三皇子跪下接旨,等福公公圣旨宣读完,三皇子和百官都懵了。

皇上封三皇子为齐王,把蕲州作为他的封地,而非崇州。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皇上笑道,“皇儿孝顺,朕心甚慰。”

大臣,“……。”

皇上,你这是心甚慰的表现吗?

蕲州一年干旱,一年洪涝,一年干旱又洪涝,多少年轮着来了,蕲州年年上书朝堂要求赈灾,比崇州差了不知道多少呢,这是疼三皇子吗,这是把三皇子往死里坑啊。

偏偏皇上一副子孝父贤的神情。

崇州是太后的地盘,三皇子接手,恐太后不悦,惹恼太后一党,得不偿失,封地差点,太后一高兴,就不见气了。

就这样,父皇疼你,为你着想,谢恩吧。

三皇子,“……。”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三皇子心都在泣血,偏皇上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成亲后搬去封地,能用心治理蕲州,一改蕲州年年天灾之相,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意。

什么时候蕲州不干旱洪涝了,再给他换个富庶的封地。

真的,三皇子没在议政殿上喷血,都算他忍耐力够好了。

三皇子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接圣旨,谁让屁颠颠跑去御书房表孝心的是他。

蕲州是皇上的心头之患,更能体现他的孝心啊。

再然后,皇上又让福公公宣读了另外一道圣旨。

这道圣旨才是关于崇州的安置。

皇上把崇州赏给了五皇子做封地,五皇子年纪不小,也该娶妻生子了,因母妃早逝,外祖家没落,所以没有夺储的希望,但他和楚三少爷几个关系不错,狐朋狗友,勾肩搭背,连抢花轿都有他一份,然后就捡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真是人在酒楼坐,祸从天上来啊。

可怜五皇子,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御膳吃腻了,想在折桂楼换换口味,约了凤大少爷几个吃完了饭去狩猎,结果菜端上桌,筷子刚拿起来,就被通知回宫接旨。

走之前,凤大老爷来一句,“把账结了再走。”

一口菜没吃,还得结账……五皇子郁闷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要是平常,肯定要争辩一番,现在他只想知道父皇是吃错了什么药,三皇子要崇州他不给,他不想要,为毛硬塞给他。

他不想去封地,他还想在京都浪两年啊。

这边五皇子赶回宫接旨,那边赵皇后郁闷了一夜的心情总算灿烂了几分,不愧是太后,老谋深算,坑的李贵妃有苦都说不出。

赵皇后心情好,再加上御膳房的案子怎么查,她心里也没底,打算去问问太后的意思。

在永宁宫前,正好看到李贵妃出来,两人迎头碰上。

昨天是李贵妃笑,赵皇后吃瘪。

现在轮到李贵妃吃瘪,赵皇后意气风发了。

两人在后宫,这上风都是轮流占的,宫人们都习惯了,赵皇后笑道,“恭喜妹妹,三皇子封齐王,皇上还把蕲州给他做封地。”

赵皇后在李贵妃心口上撒盐,李贵妃恨不得扑过来咬死她,还得打落牙齿和血吞,“皇上是看中皇儿,才委以重任,不像太子,身为储君,都不知道帮皇上分忧,一个没有才能的太子,这储君之位又怎么坐的安稳?”

互相戳伤口,但李贵妃的是新伤口,赵皇后的都陈年旧事结痂了,并不怎么疼,她笑道,“姐姐知道皇上看重齐王,才把蕲州给他做封地,只是蕲州不是洪涝就是干旱,工部每年要挨皇上多少骂,办法用尽,也没见改善,如今把蕲州给了齐王,工部该松一口气了,但愿齐王能早日让蕲州风调雨顺。”

工部都拿蕲州没辄,就不信三皇子有那本事。

皇上可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了,等蕲州风调雨顺了,就给三皇子换封地,言外之意,如果蕲州年年天灾,这封地就不换了。

见李贵妃脸色铁青,赵皇后心情更好,等擦身而过后,赵皇后教宫女道,“这拍马屁是门学问,要好好学学,一个不好就拍马蹄子上去了。”

李贵妃气的恨不得把赵皇后给生撕了。

不过赵皇后前脚讥讽三皇子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后,后脚她自己就体会了一把。

她以为太后是算计李贵妃,所以见到太后之后,先夸太后一顿,把太后的脸都夸紫了,她以为赵皇后是在讥讽她。

手一抬,手边一盏新泡的茶就丢地上,重重的砸地声,吓了赵皇后一跳。

“太后?”赵皇后脸色僵硬。

太后冷着张脸,问道,“很好笑吗?!”

赵皇后脸皮崩的紧紧的,太后都动怒了,和太后相处多年,她知道忤逆太后是什么下场。

太后气的哼哧哼哧。

她接连被皇上摆了两道,都是先给她点甜头,再狠狠的给一狼牙棒。

太后怀疑皇上是不是知道崇州的事,也猜出让三皇子要崇州做封地是为了给她解围,所以才迁怒三皇子。

偏偏他们所有人都蒙在鼓里,甚至因为三皇子出来解崇州之位,赵家和勇国公府都松了一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回肚子,就把他们噎了个半死。

一般封地收回来,是不会立即赏出去,总要缓个三年五载,以免新旧交替生出矛盾来,与朝廷不利。

是她急于求成,等不及长平郡主回京,加上李贵妃又主动送上门来,才生了利用之心。

李贵妃知道她手里有势力,她可以帮她,李贵妃和三皇子只会高兴,而不会生疑心。

现在计划成空不说,反倒把他们逼到悬崖峭壁处,身后是万丈深渊,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跌落谷底,摔个粉身碎骨。

赵皇后反应过来太后这么做的内情,不安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崇州给三皇子做封地,百官都不反对,那给五皇子做封地,百官就没有理由再站出来了,同样都是皇上的儿子,年纪又相仿,能给三皇子,凭什么不能给五皇子?

这么得罪人的事,也没有大臣会做。

赵皇后担心道,“太后告诉李贵妃崇州有金矿,她会不会告诉皇上?”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串门

私自藏金矿不说,是谋逆大罪,就算皇上派人去崇州,找不到金矿,找到铁矿,发现有开挖的痕迹,就更是罪加一等了。

赵皇后觉得太后做错了,这等于是送了个把柄给李贵妃啊。

一旦李贵妃有所求,太后不满足她,她就告诉皇上,勇国公府能逃的了惩罚?

其实,这也是太后恼怒的地方。

本来万无一失的计谋,谁想到皇上会不上勾。

勇国公府和她执意不换封地,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他们在封地上有动作,李贵妃不傻,既然存心骗她,就要说的半真半假,她才会信。

崇州有金矿,勇国公府舍不得把金山送人,所以横加阻挠,合情合理。

李贵妃没有怀疑,只说在三皇子夺位前,金矿五五分,一旦成功,坐拥大周江山,那座金矿就是太后的,太后将来是给长公主还是给晋王妃,亦或者给勇国公府,都随太后高兴。

李贵妃不缺诚意。

赵皇后忧心忡忡,太后安慰她,或者说更多的是安慰自己道,“李贵妃没这么蠢,告诉皇上,就是得罪哀家。”

李贵妃不会蠢到自己跑去和皇上说,她不会让人偷偷给太后和勇国公府穿小鞋吗?

不过,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皇上把崇州给五皇子做封地了啊。

就算五皇子还没成亲,不会立即就搬到封地去住,但有了封地,他谢恩之后,怎么也该表示下高兴,而最直接的表示就是去封地走一趟,回来夸几句,感谢皇上把这么好的地方赏赐给他吧。

如赵皇后所料,五皇子接了圣旨之后,跑御书房跟皇上谢恩,然后表示他想去崇州看看。

毕竟是他将来要住的地方,甚至有可能要住一辈子,他希望府邸能依照他的意思修建。

只是说的时候,五皇子鼻子有些酸酸的,皇上见了道,“不想去封地?”

五皇子强颜欢笑道,“儿臣早做好了成家立室就搬去封地住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儿臣几乎就没有离开过京都,所有的朋友都在京都……。”

身为皇子,难得有几个知心朋友,一旦分开,就不知道何年马月能再见了。

皇上还是第一次见五皇子在他眼前红眼睛,母妃不受宠,这些儿子到他跟前的机会都少,难得见一面,都要表现聪慧机灵,又怎么会有哭鼻子的时候?

皇上心软了,他并不重视五皇子,这一回把他卷进来也是情非得已,皇上道,“将来搬去封地,朕准你携带家眷回京住两月,至于崇州,将来你那群狐朋狗友少不了要去串门。”

能每年回京住两月,这是天大的恩赐了,亲王不能擅离封地,不得传召,更不能擅自回京。

五皇子离京的悲伤心情这一刻云销雨霁,笑意还没爬上脸,又因皇上的话起了疑惑。

他的狐朋狗友,头一个就是楚三少爷。

他将来可是要继承楚大将军的凤印,成为一名赫赫将军的,边关和战场才是他常去的地方,哪有时间去串门啊?

再者,崇州不是去边关的必经之路,要是绕道的话,要多三四天的行程,大将军不能随便离开军营,带着大军去崇州……也不是不可能。

楚三少爷早说过,希望他将来的封地在京都和边关之间,要是哪一天大军粮草不济,就去他封地蹭吃蹭喝。

不给?

还用得着跟他客气么,有什么吃什么,那些金器玉件通通送当铺换酒换肉,吃饱喝足带够,拍拍屁股闪人。

楚三少爷是说得出就做的到的啊,现在起,就给他灌输要在封地建粮仓的想法,一定多建几个,每回看到楚大将军为粮草发愁,他就头大,他可不想过那样穷的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身为兄弟,不求他们为他上刀山下油锅两肋插刀,多送他几粮仓粮草就够了。

那轻飘飘的语气……

五皇子仿佛在耳边听到,楚三少爷笑道:崇州,挺富庶的,粮仓多建一个。

五皇子,“……。”

但这些事,父皇并不知道啊,他怎么就那么笃定楚三少爷和凤大少爷他们就会去串门?

“父皇,您的话,儿臣不明白,”五皇子不懂就问。

皇上笑道,“暂时不需要明白,三个月后,你再去崇州,这三个月,你去离王府训练场,和楚三少爷他们一起训练。”

虽然五皇子武功还不错,但远比不上楚三少爷几个,皇上也怕五皇子贸然去封地,到时候会出事。

三个月时间……

应该够太后折腾了。

五皇子懵懵懂懂,但隐隐有种皇上要重视他的感觉,是他错觉吗?

可父皇让他去离王府训练,为什么又让他不要对外人提及?

果然,崇州不是好地方。

难得皇上对他高看几眼,五皇子可不敢马虎,回宫换了身衣裳,又带了一套,就直奔离王府了。

和楚三少爷互为狐朋狗友,自然知道离王府训练场的厉害,他可不想挨了鞭子,露着后背,被人抬着回宫。

再说宫里没什么事瞒得住,尤其皇上的承诺,都是要记录在册,以确保君无戏言。

皇上承诺五皇子,将来搬去封地,每年能回京住两个月,天大的恩赐,叫人羡慕啊。

李贵妃正因五皇子捡了便宜,三皇子有苦说不出生气了,诈一听到这消息,更是气的扯绣帕。

身边的嬷嬷道,“娘娘,皇上不会想扶五皇子吧?”

李贵妃敛眉道,“五皇子,怎么扶?”

朝堂上的势力都差不多瓜分干净了,除了离王府和楚大将军还保持中立,五皇子倒是和楚三少爷走的近,但这样的近还不足矣让楚大将军扶持他。

再说了,离王世子妃和柳贤妃走的近,沐阳侯世子又要去护国公府嫡女。

也算是一只脚踏两条船了,再攀五皇子,可能吗?

五皇子不足为惧。

但李贵妃还是去找皇上,想说服皇上给三皇子换个封地,再争取每年回京小住,怎么住的时间也不能比五皇子少吧?

李贵妃哭的梨花带雨,皇上想到她被太后哄的团团转,帮着太后来忽悠他,就一肚子邪火。

皇上似笑非笑,一副朕宠爱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道,“朕还打算让皇儿在京都多住几年,既然爱妃想他去封地,每年回来陪你一两个月,朕准了。”

李贵妃,“……。”

第六百六十章 不行

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李贵妃只恨不得给自己狠狠来一嘴巴,把舌头给咬掉吞下。

她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又狠狠的坑了儿子一把啊。

李贵妃忙改口道,“皇上,臣妾不知道您对皇儿早有安排,想把他留在身边,臣妾多嘴……。”

可惜,皇上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她要真是多嘴,皇上不会怪她,谁还没有说话不经大脑的时候,离王不经大脑说话,这会儿离王妃还在娘家呢。

有些事,皇上能容忍,可有些事他不能,帮着外人欺瞒他这个枕边人,这个亲爹,就看看太后能不能给他们想要的。

皇上摆手道,“朕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朕还有一堆奏折要批,下去吧。”

李贵妃内心郁郁,福身退下。

可走了几步后,她又转身回来,娇容上带了几分悔意,我见犹怜的看着皇上,结果皇上头也未抬,正看奏折呢。

李贵妃云袖下手狠狠的攒紧,她走过来,娇媚的唤了一声,“皇上。”

皇上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有事?”

显然,是不愿意她再提三皇子搬去封地住的事。

嫁给皇上多年,李贵妃也深知皇上的为人,一而再的提他不喜之事,只会惹他生厌,李贵妃便没再提。

长乐郡主悬梁自尽,又占了三皇子妃的身份,既然存心拉拢长公主和太后,三皇子怎么也要守身如玉一段时间,就算三个月后再提成亲之事,等嫁娶完,已经是半年后了,那时候再提也不迟。

况且,皇上说有心让三皇子在京都多待几年,皇后和太子未必会同意,到时候肯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只是可惜了崇州,连太后和勇国公府都舍不得丢的金矿啊。

有一座金矿在手,即便三皇子远在封地,她和护国公府也有把握拉拢朝臣,那些大臣,嘴上说忠君爱国,忠的是自己的私心,爱的是黄白之物,喜的是锦衣玉食。

哪有几个是真心把天下百姓放在心头的,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就任你驱遣。

这好处,她占不到,太后占不到,又岂会轮到五皇子占了去?

五皇子去封地,就会发现铁矿,勇国公府在晋王府封地上做的事就瞒不住了,太后肯定会极力劝说皇上让五皇子留京……

三皇子跟在后面捡便宜就是。

心头稍安,李贵妃脸上又展开一抹芍药花般的笑容,望着皇上道,“皇上,这些天,皇后都在筹备清柔公主出嫁事宜,凌柔和清柔公主只差几个月,她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呢,您给清柔公主赐婚赵大少爷,您打算把凌柔指给谁啊?”

谈及女儿亲事,皇上把奏折放下,他女儿也不少,最疼爱的就是清柔公主和凌柔公主了。

赵翌温文尔雅,才情洋溢,有这么个女婿,皇上是满意的。

但是凌柔公主嫁给谁……

这事,皇上还真没想过,他端起茶,借着喝茶的时辰琢磨下,能娶他女儿的,必定是人中龙凤,京都他看的上眼的世家子弟不多,还要权衡朝堂,他总不能把太子一党的人指婚给三皇子一党。

皇上一时间,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随口问道,“爱妃有合适人选?”

李贵妃就等皇上问这句话呢,皇上不是昏君,他多少会顾忌她们的想法,便道,“能和赵大少爷相提并论的不多,臣妾觉得楚大少爷就很不错。”

咳咳!

皇上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没差点把眼泪给咳出来。

福公公站在一旁,嘴角也是抽搐不止,李贵妃可真会挑人。

李贵妃见皇上反应这么大,有些无措的看着他,柔媚道,“皇上……。”

显然,是希望皇上指婚,让楚大少爷做凌柔公主的驸马。

“他不行,”皇上咳了几声后,摆手道。

因为咳嗽,声音有些不稳,但依旧带着威严,毋容置疑。

什么人不好挑,选他,这不是给他找事吗?

李贵妃撒娇道,“皇上,臣妾琢磨来琢磨去,楚大少爷是最合适的,他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了。”

皇上头疼,“楚大少爷什么时候娶妻,那是人家楚大将军该琢磨的事,还轮不着你我来操心。”

李贵妃并不怕皇上,她道,“皇上不应,那臣妾可就自己找楚大将军夫人商量了。”

皇上额心狠狠的皱了下,脸上的笑意收敛干净,隐隐有几分怒意道,“朕说了,他不行!”

皇上极少对女人摆脸色,李贵妃更是很少见到皇上露出这般不快的神情,吓的她扑通一声跪下,惶恐道,“臣妾知错,只是臣妾想不明白,为什么楚大少爷不能娶凌柔,他……。”

李贵妃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皇上。

楚大少爷不住在楚大将军府的事,不少人都知道,最近几个月,他更是连面都不曾露,还有不少人说楚大少爷长的和楚大将军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怀疑不是楚大将军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还占着楚大将军府大少爷的名头,楚大将军夫人还一句话都不吭,必定身份不简单。

现在皇上又死活不同意,甚至还动怒,李贵妃想歪了。

那怀疑的眼神,皇上很上火,恨不得拍龙案泄愤,他是那样的人吗?!

皇上冷了眼神道,“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性子如出一辙,要这样的人做女婿,朕迟早会被活活气死。”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但愿李贵妃能听得懂。

李贵妃道,“皇上,虽然您疼离王世子,但臣要说句心里话,离王世子的性子远比不上楚大少爷,您见过楚大少爷闯祸惹事,别人说他不好吗?”

皇上,“……。”

这话说的他乱嚼楚大少爷舌根似的。

没人说楚大少爷不好,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心口堵的慌,他摆手道,“楚大少爷已有妻室,朕的女儿绝不给人做妾!”

再说了,这也不是做妾的事。

表兄妹就算了,堂兄妹怎么成亲?!

李贵妃一脸错愕。

楚大少爷怎么可能娶妻了呢,从来没听说过这事啊。

可皇上金口玉言,他说楚大少爷已有妻室,他就是没有,他也得有。

见李贵妃一脸不敢置信,皇上摆手道,“此事不许再提一句,凌柔的亲事,朕会放在心上,退下吧。”

第六百六十一章 倒霉

出了御书房,李贵妃还是不敢相信她被皇上轰出御书房的事实。

皇上对她似乎越来越不耐烦了。

她眉头凝的紧紧的,宫女跟着一旁,道,“娘娘,您觉不觉得宫里头越来越邪门了,先是赵皇后,再是太后,现在是您,接连倒霉。”

这三个在宫里头意气风发的女人,近来就像是掉进了霉坑里爬不起来似的。

这三人中,又以太后最惨。

长公主一双儿女先后出事,勇国公府三老爷中毒身亡,御膳房的事又悬在那里,崇州封地的事,时刻担心皇上会发现,到时候还不知道皇上会如何龙颜震怒。

赵家大姑娘被马踩伤,这辈子都没法生孩子,太子东宫被烧。

现在轮到李贵妃和三皇子,皇上赐婚,长乐郡主宁死不嫁,现在封地又那么贫瘠。

细细想来,好像倒霉都是接连发生,快的人措手不及。

宫女不提,李贵妃都没有细想,她看了宫女一眼,道,“还真是这样。”

宫女趁机道,“所有人都倒霉了,贤妃可什么事都没有呢,三皇子倒霉从皇上把清柔公主赐婚给赵大少爷开始,如果赵家不是不想娶清柔公主,又怎么算计长乐郡主,殃及三皇子?”

李贵妃脸沉了,望着宫女道,“你的意思是……。”

宫女点头。

贤妃绝对深藏不露。

太后、赵皇后、李贵妃接连倒霉,三败俱伤,最后占便宜的是谁?

肯定是柳贤妃啊。

李贵妃越想越觉得是,如果不是柳贤妃拾掇她,她怎么可能想到怂恿皇上把清柔公主赐婚给赵大少爷,最后把三皇子给搭上。

李贵妃在皇上那里受了气,再加上皇上近来格外恩仇柳贤妃,李贵妃本就妒火丛烧。

宫里头那些闲言碎语,说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扶持柳贤妃,抢了自己的恩仇,世上就找不到她这么“好心”的贵妃了。

说是好心,其实就是在笑话她太蠢,她听得出来。

她好心好意扶持柳贤妃,她却在背后捅刀子?!

李贵妃怒气冲冲去了长信宫。

寝殿内,柳贤妃正抱着小皇子哄他高兴呢,那明媚的笑容,不带一点烦心事,实在扎眼。

这后宫里,有几个活的柳贤妃这般恣意的?

恣意的李贵妃都妒忌了。

她撩起珠帘,珠帘相撞,发出激烈的撞击声,柳贤妃回头,就看到李贵妃一脸怒容,便道,“谁惹姐姐生气了?”

李贵妃咬牙道,“你说还能有谁?”

柳贤妃把小皇子放摇篮里,道,“皇后要查御膳房的事,应该没心情惹姐姐生气才是,莫非是……皇上?”

算是猜准了,要不是在皇上那里碰了大钉子,李贵妃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她皱了眉头道,“当初,你为何怂恿我让皇上给清柔公主赐婚?”

柳贤妃有点懵,这事不是办的很漂亮吗,怎么李贵妃现在这么生气,柳贤妃请李贵妃坐下说话,然后道,“先前,我只是替姐姐分忧,姐姐不是很高兴吗,现在怎么生气了?莫非是有人挑拨离间?”

柳贤妃斜了宫女一眼,毕竟她怂恿李贵妃之事,只有她们几个人知道,她身边人嘴巴都紧的很。

李贵妃额心狠狠的皱了下,柳贤妃看宫女的时候,她正好望过去,就见到宫女眸光有一瞬间的躲闪。

那一瞬间,李贵妃的心都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卉儿是她最信任的宫女,难道也被赵皇后收买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柳贤妃一眼就看出有人挑拨,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李贵妃没有发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毕竟是她贴身宫女,当着柳贤妃的面发落,这是丢自己的脸,连身边的狗都管不好,就火急火燎的来找她质问,愚蠢。

李贵妃借口喝茶,平复愤怒的心情。

柳贤妃扫了宫女一眼,宫女对卉儿道,“卉儿姐姐,你绣活好,教教我吧。”

卉儿谦虚,李贵妃就道,“就教教她吧,仔细教,别丢我的人。”

卉儿这才随宫女出去。

内殿,就只剩李贵妃和柳贤妃,还有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皇子。

柳贤妃望着李贵妃道,“在这后宫,我没有争夺之心,只想将小皇儿抚养成人,将来新皇能给个荣养,许我出宫,我不会碍姐姐的路,这一点,姐姐大可放心,姐姐这么生气,我却是不懂。”

柳贤妃没有夺位之心,李贵妃看的出来,就凭她,也夺不了。

可有些事,李贵妃不便和她说,但柳贤妃也能猜到几分,她道,“是谁给三皇子出主意,让他要崇州做封地的?”

李贵妃就道,“太后。”

“难怪……。”

柳贤妃呢喃了一句。

李贵妃离的近,听得真切,她道,“什么难怪?”

柳贤妃笑道,“姐姐这些天没来我长信宫,却一天几趟往永宁宫跑,妹妹就猜出来了,那天,妹妹和姐姐说过,不宜拉拢太后,姐姐还不高兴。”

李贵妃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柳贤妃就道,“我曾在离王世子妃跟前说过你有意拉拢太后的事,离王世子妃笑说,太后绝对不可能帮姐姐你的,让我少掺和,她的话,每一个字我都记在心里,先前提醒姐姐,也是因为姐姐待我好,没有明说,只因我也没有细问为什么。”

太后绝对不可能帮她。

这几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李贵妃心头。

离王世子妃凭什么这么笃定太后就一定不会帮她?

“那太后帮谁?”李贵妃咬牙问道。

柳贤妃摇头,“离王世子妃没说,不过离王世子妃告诉我这话之后,我反复琢磨了好些天,太后极有可能早就和皇后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被你拉拢,极有可能是为了帮赵皇后和太子。”

柳贤妃极力把明澜瞥到一旁,不想给她惹祸上身,虽然太后和赵皇后都不喜她。

李贵妃脸色铁青。

柳贤妃的话,她无可反驳,太后帮她出了两个主意,一个是要崇州做封地,一个是要凌柔公主嫁给楚大少爷。

这两件事明着都为她好,可结果呢?!

三皇子的封地贫瘠,赐婚一事,皇上非但没同意,还对她不耐烦,大声斥责!

李贵妃强忍着,道,“妹妹何以见得?”

第六百六十二章 莽撞

柳贤妃就道,“这后宫里,谁想弄死一两个人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御膳房出了事,管事的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呢。”

如果太后真心帮李贵妃,她要做的就是杀御膳房管事的灭口,因为不管她杀还是不傻,御膳房管事的这条命都没人救的了。

可要是御膳房管事的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这案子指不定就查不到勇国公府和太后的头上。

可太后却没有杀御膳房管事的……

这是为什么?

怕下手被人发现,触怒皇上吗?

太后在这后宫也待了几十年了,比她们谁待的时间都久,杀一两个人还怕被发现,那是新来的宫女太监。

柳贤妃觉得太后不杀御膳房管事的,极有可能是因为赵皇后。

因为皇上说了,如果这案子查不出来,就要赵皇后交出凤印。

赵家风雨飘摇,至今没有好转迹象,要是赵皇后再交出凤印,那太子的储君之位可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与凤印和储君之位相比,一个小小御膳房又算得了什么?

柳贤妃点到即止,李贵妃脸已经黑的跟几十年没洗过一般。

柳贤妃不说,她还真的一点都没发现,太后的手段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柳贤妃继续道,“姐姐也别太生气,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许是我多想了呢。”

李贵妃笑了一声,“我还不及妹妹通透。”

是猜对了,还是多想,她不是没办法验证。

如果赵皇后查清御膳房一案,把这么多年贪墨的油水都找回来,而不牵连上太后,那太后和赵皇后早就联手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静观其变就是。

这点时间,她等的起。

小坐了片刻,逗了会儿小皇子,李贵妃倒是真心喜欢小皇子,因为他的诞生,打破了朝局,让她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这小皇子,简直就是她和三皇子的福星。

她比谁都希望他能健康的活着,活到看着赵皇后和太子一党垮掉的那一天。

永宁宫内,赵皇后在和太后商议御膳房的事。

赵皇后为难道,“也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对御膳房下手,皇上又偏偏把这事交给我查,查不出来就让我交出凤印,我想了一夜,除了愁白了头,一点办法也没有。”

凤印她是肯定不能交出来的,但让太后和勇国公府把吃进肚子里的油水再倒出来,太后和勇国公未必愿意。

赵皇后是真的左右为难。

太后脸皮紧绷,她看了徐嬷嬷一眼,道,“把匣子取来。”

徐嬷嬷就把匣子抱了来。

赵皇后看着那匣子,眸光闪了闪,这不是离老王妃送进宫的匣子吗,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等看清楚是一匣子银票,足足有六十万两的时候,赵皇后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愧是离王府,就是财大气粗。

“太后,您……。”

太后看了匣子一眼,把眸光挪开道,“你知道哀家要的是什么,区区六十万两又算得了什么。”

赵皇后提了半天的心落回腹中,又道,“只怕六十万两堵不住御膳房的窟窿。”

御膳房是宫里油水最大的地方,太后管了二十年,一年只贪墨三万两,可能吗?

太后脸色一青。

赵皇后赶紧改口道,“臣妾尽管去查,多的给您送来。”

说完,赶紧让宫女把匣子抱严实了,带回凤鸾宫。

她前脚一走,后脚李贵妃又来了。

太后看到她,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好,李贵妃也当没事人似的,道,“皇后来,可是为了御膳房的案子?”

太后点头,“皇上拿凤印逼皇后查案,她岂敢不尽心。”

李贵妃就道,“御膳房是太后您的地盘,您既然答应帮我和三皇子,我也不能不投桃报李,待会儿我就让人去灭了御膳房管事的,到时候案子查不下去,一箭双雕。”

李贵妃语气轻松,太后忙道,“不可莽撞。”

李贵妃脸上笑意僵住,“为何?”

太后就道,“皇后岂会猜不出哀家有灭御膳房管事的心,派人盯着,就等哀家自投罗网,你送上去,皇后不会……。”

李贵妃笑着打断太后道,“太后未免太小瞧我了,在这后宫,我也钻营了快二十年,偷偷杀个人,还能叫皇后发现?这凤印我盼了二十年,机会就摆在眼前,我怎么能让它溜走?”

说着,李贵妃起身,仿佛迫不及待要去吩咐了。

太后冷了脸道,“这后宫,哀家比你待的久,切忌意气用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李贵妃难道不懂?如此性急,如何成事?”

李贵妃眸底闪过一抹冷芒,无人察觉。

柳贤妃说的不错,太后果然和赵皇后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要不是她提醒,她指不定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心中所想,李贵妃压下不动,面上惶恐道,“太后教训的是,是臣妾性急了。”

太后脸色缓和道,“哀家也知道这些年你被皇后压一头,心里委屈,这么多年都忍了,又何必急于这几天?”

李贵妃点头,“臣妾且忍一时。”

只是这一时忍了,那边御膳房管事的招认了。

御膳房管事的承认贪墨,也招出了背后主使者,但那人不是太后,也不是勇国公,御膳房管事的死咬福公公。

他一口咬定是福公公指使他贪墨的。

往年贪墨的钱,他留了一点,其他的都交给了福公公。

说出指使人之后,御膳房管事的就咬舌自尽了。

赵皇后根据御膳房管事公公招认的,从他住处院子里一棵杨树底下挖出了御膳房管事这么多年的积蓄,足足五十八万两。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赵皇后带着银票和御膳房管事的证词去向皇上交差。

御膳房管事的证词听的福公公气的脸都绿了。

他是收过御膳房的好处,那也仅限于御膳房怕饭菜不可口,皇上吃了不高兴,到时候怪罪下来,他帮着说几句好话。

为了几道菜,就丢了性命,福公公于心不忍。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能收点好处,他何乐而不为。

但他统共也就收了两万两!

现在御膳房管事的却把屎盆子扣他脑门上,让他背百万两的黑锅,福公公险些没气厥过去。

第六百六十三章 查案

福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可以说是皇宫里最受皇上信任的。

把屎盆子往福公公身上推,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过御膳房管事的招出福公公之后,就咬舌自尽了。

福公公气急了,想找人报复都做不到。

而这样的招认,不过是把福公公拖出来做挡箭牌。

御膳房管事的死了,临死之前招认出福公公,这案子继续往下查,就得从福公公身上查起,赵皇后就不怕李贵妃催她快点查案了。

要想快点查案,免不了要用刑,李贵妃敢逼她给福公公用刑吗?

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

要是李贵妃再催,她完全可以把凤印一推,你本事大,你来查啊。

这烫手山芋,李贵妃不好接手,更没法拿皇上说的话来逼赵皇后交出凤印,到时候这案子就悬在那里。

悬着悬着,最后就无疾而终了。

不过赵皇后没料到,皇上早知道赵家和太后勾结的事,这一招祸水东引,逼的李贵妃退避三舍,也让皇上看到赵家和太后的狼子野心,连他身边人都敢下手,保不齐哪一天就轮到他这个皇帝了。

历朝历代,因为皇位死的皇帝还少吗?

当皇帝的为什么生性多疑,因为他坐的这龙椅实在是招人喜欢,太多的人想取而代之了!

枕边人、儿子、臣子,数不胜数,防不胜防。

福公公跪下认错,他不应该收御膳房的贿赂,但他只收了两万两,更没有指使御膳房管事的贪墨啊。

皇上看着他跪在地上,摆手道,“起来吧,平常你贪点小钱,朕又不是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会被人盯上,成了背黑锅的。”

皇上当众表示信任福公公,赵皇后的心咯噔一下跳了。

皇上都相信福公公,李贵妃就顺竿往上爬了,她道,“就是,御膳房管事的分明是想拉个垫背的,皇后竟也相信了,看把福公公给吓的,皇后可别忘了,御膳房出事后,皇上就派福公公去御膳房查,要真是福公公指使御膳房贪墨的,他大可以说有人捣鬼,把这件事给遮掩过去,又怎么会让皇上知道,让你来查御膳房?”

马后炮!

赵皇后脸色冰冷。

因为皇上信任,李贵妃帮忙说好话,福公公老泪纵横,觉得这辈子没白活,他朝皇上磕头道,“皇上,您信任奴才,奴才感激涕零,但御膳房管事的既然死咬住奴才,奴才也的确收过御膳房管事的孝敬,理应配合皇后娘娘查案,奴才接受调查,什么时候案子查清楚了,奴才洗刷了冤屈,再回来伺候您。”

福公公重重的给皇上磕头,脑门撞击地面的声音,听的皇后心都漏跳了好几拍。

事情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福公公伺候皇上几十年,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几乎一日都没离开过,福公公不在身边伺候了,其他人皇上用的不称手,就会催她查案……

刚这样想,皇上就道,“皇后尽快查明真相,还福公公一个清白。”

看着赵皇后那一副比吃了屎还难看的脸色,李贵妃笑的腮帮子都抽筋,火上浇油道,“皇后可要尽快还福公公清白,皇上还等着福公公伺候呢。”

赵皇后能怎么办,她只能点头道,“臣妾一定尽快查明真相,还福公公一个清白。”

出了御书房,眸光厮杀一番后,赵皇后和李贵妃分道扬镳。

看着赵皇后的背影,宫女道,“皇后像是去永宁宫。”

李贵妃心情很灿烂,看着敌人作死的日常真是太有趣了。

赵皇后没辄,去找太后商议,太后已经知道御膳房管事死咬福公公不放的事,气的拍桌子,骂道,“你还能不能再蠢一点儿?!”

她找谁做替死鬼不好,找福公公!

赵皇后委屈,“这宫里头谁不知道御膳房管事是您的人,臣妾和李贵妃都不敢过问一句,这宫里宫外谁还有这胆量,御膳房管事的这么多年,也就只孝敬过福公公这么一个外人。”

要怪只能怪太后和勇国公府权势太大,无人敢招惹,偏偏皇上又把这案子交给她查。

不能牵扯太后和勇国公,就只能让福公公卷进来,谁知道结果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太后愤怒,但赵皇后的话,她也知道不是假的,她道,“我看皇上不是怕勇国公府和赵家联手,就是怀疑赵家和勇国公府已经联手,拿御膳房的事逼你来查哀家,好生出嫌隙来。”

赵皇后也隐隐猜到皇上是在挑拨离间,想逼赵家和勇国公府撕破脸。

只是他们做的滴水不漏,皇上又是如何发现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赵皇后问道。

她现在脑袋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太后不是聪明吗,她做事总错,她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太后脸色阴沉,本以为从老王妃那里得来的六十万两银子能堵上御膳房的窟窿,现在看来,是不断几根肋骨都不行了。

只是这边太后还没想到这肋骨怎么断,断哪几根,那边靖州出事了。

刑部尚书刚到靖州,还没下榻,就有人送了一包袱给刑部尚书。

包袱里赫然一份账册和证词。

本以为账本和证词被毁,这案子要查一段时间,甚至有可能什么都查不到,没想到账册和证词还有备份,这案子查起来比他想的要简单的多。

怕他出事,离王府暗卫随护左右,刑部尚书开堂问案,把那些死的官员家眷传来问话,起初一个都不招认,哪怕挨板子,都紧咬牙关不松口,甚至指责刑部尚书屈打成招。

有账册在手,还有老王爷的暗卫暗中相助,还怕奈何不了莫家吗?

刚一筹莫展,就有好几个人来敲鸣冤鼓,状告乡绅抢他们家祖传宝物,求刑部尚书给他们做主。

碰巧,那些东西都在账册上。

刑部尚书就顺腾摸瓜,把乡绅叫来,但凡见过宝物的都叫来问案,那些要员死了,可他们家人还在呢,稀罕宝贝总有人见过,然后就查到莫家头上。

刑部尚书派人搜查莫家,可惜,并未找到。

莫家恐吓要告诉离老王妃,告刑部尚书一个污蔑之罪,刑部尚书害怕,在靖州最大的酒楼设宴,给莫家赔不是。

莫家二老爷赴宴。[.]

第六百六十四章 抄家

这边赴宴,歌舞升平,那边莫家,悄无声息。

深夜,万籁俱静,偶尔听到一两声犬吠和打更声。

莫家后门悄悄打开,莫家管事的带人抬了十几口大箱子装车……

嗯,刚刚装好,刑部尚书的人就把莫家马车给包围了。

那些衙差笑道,“还是头儿精明,他们把马车装好再现身,省的我们抬箱子了。”

“就数你贫嘴!还不把人扣下,带回衙门问话!”

“这一回人赃并获,看莫家还怎么狡辩!”

浩浩汤汤,十几箱子好东西往府衙拉。

不过半道上,有八九名刺客杀出来,离王府暗卫相助,那些赃物才没有丢。

几天后,刑部尚书的奏折就送到京都了,奏折上严明莫家收受贿赂、贩卖私盐、贪墨赈灾款,纵容家奴欺男霸女,纵火杀人……等等罪名。

皇上看过后,龙颜震怒,当即派人查抄莫家。

莫家上下锒铛入狱,消息传到离王府,老王妃直接晕了过去,太后知道消息后,脸色隐隐难看。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收了老王妃六十万两的贿赂,答应帮莫家度过难关,她也的确派人去帮忙了,烧了弹劾莫家的账册和证词,还差点要了刑部尚书一条命,怎么还查到莫家罪证了?

答应帮忙,但是没有成功,收的钱理应还回去,毕竟六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就算不全部还,至少也该还五十万两,毕竟老王妃手里还掐着她的把柄。

莫家完了,离老王妃的靠山就算是倒了一大半,谁知道那老婆子会不会发疯,到时候鱼死网破,拉她下水?

太后暂时不想招惹老王妃,可偏偏那六十万两交给了赵皇后,事情没办成,银票已经落到皇上手里头了。

太后头疼。

可更让她头疼的还在后面呢。

查抄府邸,那可是油水活,有大臣讨好皇上,就举荐凤大少爷,凤泽是皇上嫡亲的外甥,皇上就把这肥差交给凤大少爷去办的。

凤大少爷也没有吃独食,这不,把他的狐朋狗友都叫了去,把莫家抄了个底朝天,连埋在地底下,藏在瓦片里的银子都给挖了出来。

几十大箱子的稀罕古玩,莫说楚三少爷了,就是凤大少爷都唏嘘,比他家的都多……

稀罕古玩多不胜数,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房契地契田契就少的可怜了,这明显不正常啊。

世家大族最喜欢的就是买田置宅,田越多,宅子越大越奢华,就代表这家族越兴旺,京都攀比成风,莫家居然免俗了?

显然不正常啊。

想到莫家知道在劫难逃,藏了好几万两的黄金在地底下,甚至连湖中间都沉了一箱子,要不是这群狐朋狗友鼻子灵,还真的叫莫家给隐瞒过去了。

那些田产房契肯定有,只是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凤大少爷派人搜查,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差点把莫家掘地三尺,也没找到房契地契。

找不到没关系,总有人知道,然后东西一箱接一箱的往户部抬,凤大少爷几个审问莫家管事的,把莫家管事的折腾的只剩最后一口气,然后招认了……

那些房契地契,莫老太爷前些天就派人当了。

凤大少爷就为难了,“这当了的东西要不要追回来?”

按理,是不用的,要真这样算,那莫家早前送出去的东西,难道都一一要回来吗?

可有人较真啊,楚三少爷摸着下巴道,“就怕莫家早知情况不妙,悄无声息的卖掉房契地契藏起来,将来卷土重来。”

五皇子附和道,“楚三兄说的有理,莫家人并非都入狱,还有在外的,听到风声肯定躲起来了,卖掉的房契地契就是买凶杀人,都能把京都搅个底朝天了。”

凤大少爷想想也是,这不就在皇上吩咐之外给自己加活了,去各大当铺查,莫家到底当了多少东西。

要说莫家也是倒霉,因为背后的靠山是老王妃,遭人弹劾之后,一阵风就传遍京都大街小巷了。

当铺又不是一般的地方,消息就更灵通。

当然,莫家当东西的肯定不是莫老太爷本人,当一次性当那么多房契地契肯定扎眼啊,当铺的起了疑心,看当的地契房契就知道是莫家,猜到莫家要做什么,偏偏又不敢得罪,毕竟莫家的靠山是老王妃。

谁知道莫家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度过此劫?

当铺默不作声,只要来路正当,该压价压价,痛痛快快给了六十万两。

要只是给六十万两就算了,当铺留了一心眼,在银票上做了点记号,证明那些房契地契是莫家典当,银货两讫。

现在凤大少爷带人找上门,当铺的就把这事一说,那些房契地契当铺可以交出来,但是那些银票得还回来啊。

当铺虽然挣钱,可六十万两银子也是好几年的利润了,他们东家都赔不起,何况是他们这些起早贪黑挣点辛苦钱的伙计,再说了,当时莫家也没被查抄,他们当铺可没有做违法乱纪之事。

凤大少爷也拿当铺没辄,就如实禀告皇上了。

皇上倒没什么反应,倒是身边伺候的一小公公恍惚想起福公公抱怨有人不爱惜银票,应该拖出去杖责的话,赶紧便上前一步,禀告道,“皇上,那天皇后娘娘从御膳房管事那里找到的银票上就有记号,听起来一模一样呢。”

皇上一听,就让小公公把银票给找出来。

嗯,六十万两不是笔小数目。

皇后送到御书房之后,皇上充自己小金库了……

皇上也缺钱,要攒钱啊,省的想修个宫殿,造个行宫别院,户部总和他哭穷,要么百官劝阻,好几次都不了了之。

每每此时,皇上就想当个昏君,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现在好了,朕有钱,不动国库,谁再弹劾,朕板子伺候。

小公公把银票从小库房抱出来,凤大少爷一看,道,“这应该就是莫家拿房契地契典当的那批银票了。”

皇上笑了,“御膳房管事贪墨的银票居然是莫家拿房契地契典当来的,那他贪墨的那些钱都去哪儿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审问

皇上笑,一半是因为生气,一半则是高兴。

生气自然是因为赵皇后和太后联手骗他,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老王妃进宫找太后,后刑部尚书遇刺,账册和证词被毁,有了这笔钱,不难猜出是老王妃买凶杀人。

至于高兴,也很显然,小金库又要多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不过当皇上的,不会证据不充分,就贸然质问皇后。

是以皇上让凤大少爷带着银票去当铺证实,确认是莫家当房契地契所得。

然后,皇上就把赵皇后叫到御书房,那一摞银票砸在龙案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赵皇后比谁都清楚,这银票的来历,但是她没想到当铺会在银票上标记号,屋漏偏逢连阴雨,现在御膳房的案子没了,又多一桩案子了。

莫家出事没几天,莫家当房契地契田契的那一天,正好莫家被禁足,连只鸟都飞不出莫家,这笔不菲的银票是怎么进的宫,又是怎么到御膳房管事的手里,还被他埋在树底下?

皇上质问,赵皇后就一句臣妾不知,“臣妾审问御膳房管事,是根据他说的去找出银票的……。”

赵皇后话音未落,皇上拍龙案道,“你不知道?!莫家一共当了六十万两银票,这五十八万两是你送来给朕的,另外两万两是凤鸾宫收买人心的,都在这里了!”

皇上说完,一旁李贵妃就道,“皇上,得亏当铺在这银票上做了记号,不然这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还真当御膳房管事的贪墨所得,这钱不知道是莫家送给皇后,皇后怕迟迟查不出结果,怕皇上收回凤印,所以拿来搪塞皇上您的,还是这钱就是御膳房管事的,只是皇后从中扣了两万两,收买臣妾宫中人,意图对臣妾不利?”

没错,另外两万两是从李贵妃的昭阳宫搜出来的,银票上有记号,就是容易辨认。

李贵妃一审问,昭阳宫管事嬷嬷就招认了。

是皇后身边的嬷嬷给她们的。

当铺一不小心把太后和赵皇后都给坑了。

赵皇后是抵死不认她派人收买昭阳宫管事嬷嬷的事,这银票是宫人挖出来的,宫人禀告时就是五十八万两,就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贪墨一钱银子。

赵皇后叫委屈,差点没指天发誓,再加上凤鸾宫忠心太监站出来认罪,说是他见不惯李贵妃颐指气使,爬到皇后头上耀武扬威,想打听李贵妃的秘密,替皇后出气,才收买昭阳宫的嬷嬷。

忠心太监被活活杖毙。

赵皇后的罪名自认洗干净了,其实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不戳破罢了。

凤大少爷负责查抄莫家,又找银票有功,皇上就把这六十万银票是怎么进的宫一事交给凤大少爷去查,查好了有赏。

凤大少爷头疼,没人抄家有他这么辛苦的了,这点辛苦钱不好挣啊,他道,“皇上是让臣去刑部衙门审问莫老太爷?”

皇上挑眉,“不敢?”

他们一群狐朋狗友,后台加起来硬的他这个做皇帝都不敢小瞧,他们凑到一起,有什么不敢的?

凤大少爷摇头,他说不敢,舅舅也不会信啊,只道,“这么大的事,莫老太爷肯定会否认,他一把年纪了,臣不敢对他用刑啊。”

皇上大手一挥,“朕准你用刑!”

言外之意,是出了事,有他这个皇帝一力承当。

这么说,凤大少爷就愉快的拉着五皇子几个去刑部大牢查案了。

如他所料,莫老太爷是死不承认典当房契地契一事,他是离老王妃的胞弟,哪怕是王爷看到,都会给他几分薄面,几个小辈还敢对他用刑不成?

可偏偏,凤大少爷就用刑了。

刑部审问的刑具五花八门,有些上面血迹斑斑。

楚三少爷手里拿着烧红的烙铁道,“试试这个吧,听说烫上去,能闻到烤肉香。”

五皇子指着夹棍道,“还是先试这个吧,以咱们的武功,夹断十根手指应该不在话下。”

明郡王则对老虎凳情有独钟,道,“你们都太凶残了,还是老虎凳比较好。”

凤大少爷是左右为难,都是好兄弟,他不想厚此薄彼,便道,“我看莫老太爷顽固的很,单个酷刑他根本就不会招,皇上准许我用刑,出了事不用我负责,要不都试一试?”

就是这么好说话。

楚三少爷拿起烙铁,笑的阴风阵阵,“我先来。”

那烧红的烙铁,隔的老远,都能感觉到灼热,莫老太爷脸都白了,别人他接触不多,但是楚三少爷他在离王府见过,他可是连老王妃的面子都不给的。

那烙铁都到跟前了,楚三少爷笑道,“真不招认,我可就下手了啊。”

都不等莫老太爷说话,那烙铁就伸了过来,等不及似的,莫老太爷吓的脸色惨白,眼睛闭的紧紧的,“我招!我招!我把银票送去给离老王妃了!”

楚三少爷呲牙,一点骨气都没有,这么快就招认了。

五皇子拍拍凤大少爷的肩膀,同情道,“任重道远啊。”

凤大少爷头疼,难道他要去离王府审问离老王妃吗?

皇上把这案子交给他了,别说是离老王妃了,就是太后和离王,他也得去问啊。

凤大少爷几个问案,楚离和明澜都知道。

他们几个来离王府时,明澜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兴致盎然。

那边,四儿跑过来,碧珠迫不及待的问道,“老王妃招了吗?”

四儿摇头如拨浪鼓,哪可能那么快啊,她道,“老王妃身体不适,谁也不见。”

明澜,“……。”

得,别说招认了,这是连面都没见着啊。

那边,楚三少爷进院子里,见到明澜,问道,“我大哥呢?”

“在书房,”明澜回道。

楚三少爷往那边走,楚离正好开门出来,道,“找我有事?”

“明知故问,”楚三少爷呲牙,然后道,“老王妃身子不适,这案子没法查了。”

离老王妃不是犯人,更不能冲进去,可见不到人,这案子怎么审?

难道就一直拖着,拖到老王妃病好吗?

这样心里积着事,他们玩都玩不痛快。

楚离道,“这是朝堂上的事,你应该是去父王。”

“找你不一样吗?”楚三少爷翻白眼道。

怎么能一样呢,他也不能硬闯老王妃的屋子,逼问她啊。

楚三少爷既然来找他帮忙,整垮莫家的又是老王爷,御膳房又事关太后,这事,楚离不能袖手旁观。

他去外院找王爷。

王爷就亲自去长晖院,结果一样,老王妃也不见王爷。

王爷眉头拧着道,“真病的这么严重,怎么不请太医?”

魏妈妈叹息道,“莫家被抄家入狱,老王妃怒急攻心,引发旧疾,王爷让老王妃安静的歇养些日子吧。”

王爷无法拒绝,便道,“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好好歇着吧。”

凤大少爷几个心急如焚,楚离让他们别急。

魏妈妈福身道谢,结果王爷话锋一转道,“魏妈妈是老王妃的心腹,平常都形影不离的伺候,有什么事审问魏妈妈也一样,带下去。”[.]

第六百六十六章 用刑

魏妈妈长满皱纹的脸上笑意一僵,整个人如遭雷凌头一批,脸上惨白。

楚三少爷几个听了,互望一眼,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两个字。

狐狸。

离王绝对是属狐狸的啊。

本来审问老王妃,他们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人家要是死都不说,他们也没辄,可对老王妃身边的下人,那问案用刑,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十八般酷刑都来一遍。

“带走!”凤大少爷声音醇厚,仿佛泉水叮咚。

魏妈妈身子凉了半边了,她望着王爷道,“奴婢贴身伺候老王妃,但奴婢不是什么事都知道啊。”

楚三少爷双手环胸,围着魏妈妈走了一圈,笑道,“莫老太爷经不住酷刑,招认银票送给了老王妃,而那笔银票又进了宫,六十万两银票,厚厚一摞,怎么也要用东西装着吧,以老王妃的身份,不至于自己拎着,更不会亲手交给谁,身为老王妃最信任的管事嬷嬷不知道,那就把老王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都带走一并审问,总能问出来。”

楚三少爷说完,凤大少爷就望着王爷道,“王叔,我要多带几个丫鬟去刑部审问。”

“准了。”

王爷很好说话,然后吩咐楚离道,“让世子妃多派几个丫鬟过来给老王妃使唤。”

就这样,不止魏妈妈,连老王妃的贴身丫鬟绿萼和玉芍也被带走了。

王爷率先出长晖院,凤大少爷几个紧随其后,走到二门处,王爷回头道,“如果她们三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留她们一条活路,嘴太硬,就直接杖毙吧。”

清清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说她们都是弱质女流,打板子不要太重,给离王府几分薄面。

本来魏妈妈脸色就不好看,王爷来这么一句,魏妈妈只觉得自己大难临头,在劫难逃。

她伺候老王妃多年,深知老王妃脾气,她要是招了,老王妃不会放过她的。

可要是不招,王爷都说了,让凤大少爷直接将她们杖毙。

招,或许还有活路,不招,她们连刑部大牢都出不了。

绿萼和玉芍吓的脸色惨白,跪下求王爷饶命,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被楚三少爷几个给点了哑穴,衙差将她们拖走。

刑部尚书不在,就算他在,碰到凤大少爷、楚三少爷、明郡王、五皇子几个,基本上也没什么说话的份。

皇上把这么大的案子交给他们查,是在考验他们的能力,在用心培养下一代朝廷栋梁,他又怎么会拦在前头不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刑部尚书都要给面子,何况是左右刑部侍郎了,在一旁看着,打打下手,抢师爷的活干,师爷沦为打杂的……

魏妈妈和绿萼、玉芍她们被带到大堂,膝盖软的扑通一声跪下。

凤大少爷摆手道,“魏妈妈留下,两丫鬟先关起来,挨个审,皇上准许我用刑,生死不论,离王府什么态度,你们也都清楚,乖乖招认,还有活路,不招认,可就只有死路一条,希望你们能掂量清楚。”

说完,惊堂木一拍,“带下去。”

他话刚说完,楚三少爷拍着胸口道,“下回拍惊堂木,你拍轻点,我的小心肝差点被你吓破,我可是我爹的独子,你赔不起。”

刑部衙差严肃的脸崩不住了,漏出几声笑来。

笑完,又觉得不大对劲,楚三少爷怎么就是楚大将军的独子了?

楚大少爷呢?

楚三少爷自知失言,倒也不慌乱道,“我大哥离京许久不归,我爹已经不要他了。”

的确有一段时间没瞧见楚大少爷人了,这么不着急,也真是少见。

惊堂木一拍,所有人都望向凤大少爷,等他审案。

不过最先开口的还是楚大少爷,他坐不住凳子啊,他道,“要不分开审吧,早点把案子了了,去折桂楼大吃一顿,帐记我大哥……我表哥头上。”

在这么严肃的问案气氛下,他提到吃的,实在是毁气氛。

但这提议,凤大少爷和五皇子几个一致赞同,明郡王笑道,“倒是可以比比,谁先让她们开口,谁输了,连着三天请客如何?”

“这主意好。”

凤大少爷刚说完,楚三少爷已然起身,笑道,“先招的活命,后招的杖毙。”

话音刚传入耳,人已经走远了。

魏妈妈跪在地上,人抖成筛子,内心天人交战,到底是招还是不招。

她虽然是老王妃最信任的,可绿萼和玉芍也知道的不少,拼一拼凑一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万一两丫鬟先招了,她没说,到时候被杖毙……

魏妈妈在走神,凤大少爷心情很好的看着她,道,“你招不招?不招我就让人上刑具了。”

不等魏妈妈答应,凤大少爷迫不及待道,“把刑具搬几个来,我怕晚了,刑具都被楚三他们霸占了。”

刑部侍郎和衙差们心很累。

凤大少爷是不是太小瞧他们刑部了,刑部别的没有,刑具管够啊。

衙差讨好凤大少爷,道,“我们这就去取。”

凤大少爷扣着桌案,一副等不及要上刑的模样,很快,老虎凳和脑箍就被拿了来,这东西,魏妈妈只听过,几时见过啊。

衙差还道,“凤大少爷,要不要直接上刑,楚三少爷拿烙铁吓唬,那穿碧色裙裳的丫鬟像是扛不住要招了。”

凤大少爷深以为然,点头道,“直接用刑吧。”

刑部侍郎,“……。”

没见过这样问案的,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审问,就直接用刑,就不怕屈打成招?

刚这样想,那边魏妈妈已经被衙差拿过来的脑箍吓的六神无主了,“我招!我招!”

声音之大,生怕弱一点,凤大少爷没听见似的。

刑部侍郎心累。

正儿八经的问案还不及人家吊儿郎当来的管用。

凤大少爷摆摆手,衙差就把脑箍放下,魏妈妈知道多少就禀告多少,“莫老太爷的确送了六十万两银票给老王妃,老王妃送进宫交给了太后……。”

果然是送给太后的。

凤大少爷继续问道,“做什么用的?”

魏妈妈撒谎道,“是让太后代为保管,做莫家东山再起之用。”

凤大少爷笑了一声,“用刑。”

第六百六十七章 招认

刑部衙差愣了一瞬,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凤大少爷就叫用刑了,这不是招认的好好的吗?

衙差哪里知道魏妈妈没有说实话,一边想活命,一边忽悠凤大少爷。

且不说太后和老王妃关系没有好到会帮老王妃存钱的份,就以老王妃的身份,莫家说六十万两是孝敬她的,抄家的人还敢去找老王妃要吗?

找太后收着,这叫什么?

这叫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既然没打算说实话,凤大少爷也就懒得和魏妈妈叽叽歪歪,王爷有言在前,随便怎么用刑,不怕别人说他屈打成招。

凤大少爷把罚令往地上一丢,这就是动真格的了。

刑部衙差上老虎凳,把魏妈妈抬上去,准备就绪,就等用刑了。

魏妈妈满是皱纹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外涌,因为恐惧,浑身控制不住的哆嗦。

魏妈妈跟了老王妃一辈子,虽然是奴婢,但也算得上养尊处优,甚至可以说,比一般小官家太太过的还要滋润,偌大一王府,谁敢给她脸色看,便是二太太三太太都要陪着笑脸。

这板子,那就没挨过一下,如今被押着用刑,老王妃也不来救她,魏妈妈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老王妃怎么可能来救她呢,凤大少爷什么身份,他可是皇上嫡亲的外甥,再加上五皇子、明郡王他们,都到长晖院,等了许久,老王妃都不见,最后连王爷都出动了,老王妃都没有松口。

现在为了一个奴婢,她就能见人了,这不是说魏妈妈的面子比王爷都要大吗,这也忒羞辱人了一点儿。

这要能来,那正好,就直接审问老王妃了,魏妈妈说到底也就是个奴婢,听老王妃吩咐办事,凤大少爷也犯不着盯着她不放。

脚下垫着青砖,小腿上绑着无情木,还没绑好,魏妈妈就感觉到疼了,这种刑法,是能把人腿骨头给硬生生折断的啊。

废了一双脚,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头,她不想临死前还遭一通罪,可要说咬舌自尽,她又没有那份勇气。

“再加块青砖!”衙差熟练的吩咐道。

第一块砖,没什么感觉,等加到第三块的时候,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

这不,刚添第二块,还没一会儿,魏妈妈就疼的受不住了,道,“我招!我招!”

凤大少爷阴阴一笑,手里惊堂木玩的贼溜,他道,“这是本少爷给你最后的机会,再敢糊弄我,就直接弄死,还有两丫鬟,本少爷就不信都这么嘴硬撬不开。”

衙差把青砖取下,魏妈妈只觉得人仿佛被人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似的,浑身都松快了。

缓口气,衙差不耐烦的催道,“快说!”

魏妈妈不敢耽搁,只道,“那六十万两是老王妃贿赂太后,求太后帮莫家度过难关之用。”

左右刑部侍郎互望一眼,有些唏嘘,这案子是越审,牵扯的越多。

刑部尚书去靖州查案,途中遇刺,要不是离王府暗卫及时相助,只怕要命丧黄泉,老王妃又求太后相助,刑部尚书遇刺一事,说不是太后指使的,都没人信啊。

六十万两到了太后手里,又经御膳房管事的招认,皇后命人从树底下挖出来,那就是太后叫人埋的了……

御膳房管事的贪墨一事,他死咬福公公不放,这些银票,太后却是不打自招了。

见两位侍郎大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说话,凤大少爷手撑着下颚,道,“怎么不记录下来,难道我这算屈打成招?”

右刑部侍郎大人笑道,“凤大少爷说笑了,这人都没见血,怎么能说是屈打成招呢?”

左侍郎大人则赶紧把魏妈妈招认的话记录下,让魏妈妈认罪画押。

这边刚弄完,衙差吹干墨迹,那边衙差拿了两份证词来,道,“那两丫鬟都招认了。”

衙差上前道,“那六十万两是贿赂太后之用。”

分开审问,却审出一样的结果,太后就是长了十张嘴,她也狡辩不了。

楚大少爷走过来笑道,“谁请客?”

凤大少爷扬了扬证词道,“皇上请。”

“多坑点钱来,咱们好好搓一顿,”楚三少爷笑道。

两位侍郎大人望天,一副我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敢叫皇上请客,胆子实在不小。

明郡王则道,“还是多要几坛子御酒。”

几人有说有笑的走远,左侍郎大人道,“这几个丫鬟婆子怎么办?”

“先收监,”楚三少爷道。

魏妈妈急了,“我要回王府。”

但是她急她的,没人理会她,直接关进了刑部大牢。

王爷都说可以杖毙,还让世子妃多派了几个丫鬟给老王妃使唤,说明压根就没想过让这几个丫鬟婆子再回去。

街头巷尾都在传闻王爷并非老王妃亲生,看来所言不虚,王爷要断老王妃左膀右臂啊。

只是现在她们都是证人,等案子了解了再处置不迟。

凤大少爷几个进宫,将证词送到皇上手里,刑部右侍郎跟在身后,他能证明这份证词的真实性,并把凤大少爷几个人中龙凤夸的天上有天上无。

皇上听了,笑道,“赵大人这夸人的工夫了不得,饶是他们几个厚脸皮,都被你夸的脸红了。”

楚三少爷几个面面相觑。

谁脸红了?

方才刑部侍郎有夸他们吗?

这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的称述好么,离夸赞还远着呢。

这等脸不红气不喘的镇定,皇上见了嘴角都抽抽。

还好,离王世子已经娶妻,不再有事没事跟他们几个混在一起,这要凑一起,神仙也架不住啊。

当然,小辈立功了,皇上不会吝啬赏赐,一拨赏赐之后,凤大少爷带头又讨了一拨,美酒要了一车,浩浩汤汤的拉出宫,直奔折桂楼,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而在他们走后,皇上将三份供词又看了一遍,越看越火大,准备去找太后兴师问罪,结果都走到御书房门口了,又退了回去,冷了声音道,“把皇后找来。”

第六百六十八章 贪墨

再说皇上吩咐,传话公公一阵风就到了凤鸾宫。

赵皇后正坐立不安,在寝殿内徘徊呢,皇上把莫家典当房契地契一事交给凤大少爷几个查的事,她知道,方才他们几个进宫,她就觉得没好事。

现在皇上又派人来找她,她就心头突突,恨不得装病不去才好。

皇上存了心挑拨她和太后,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万一装病,皇上气头上直接以她病了需要歇养为由,让李贵妃代为执掌后宫,她就得不偿失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她要退缩,李贵妃笑她,太后也看不上眼。

硬着头皮,赵皇后去了御书房。

她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在喝茶,氤氲茶气朦胧,叫人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赵皇后一颗心却七上八下的跳着。

“皇,皇上,你叫臣妾来是?”赵皇后声音都颤抖。

她觉得皇上越来越叫人害怕。

皇上瞥了龙案一眼,一旁伺候的公公就把龙案上三份证词送到赵皇后手里。

赵皇后看过后,心就掉进了谷底,她望着皇上,皇上把茶盏放下,淡漠道,“这是凤大少爷几个刚送进宫的证词,皇后怎么看?”

这几份证词轻飘飘的,可在赵皇后手里就是烫手山芋。

她能说这证词是污蔑太后的吗?

她不能。

银票上的标记出自当铺之手,是莫家的,不论什么理由,它都不应该到太后手里。

可它们就是到了太后手里,又经过御膳房管事的手到了皇上跟前,这一连串并非太后而起,只是查到她头上,她躲不掉。

本来皇上就怀疑她和太后了,在证据确凿时,她再偏向太后,皇上该厌恶她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弃车保帅。

赵皇后望着皇上道,“臣妾觉得这证词属实,莫家出事后,离老王妃的确进宫找过太后,臣妾还纳闷,离老王妃和太后的关系并不算好,怎么莫家出事后,她还进宫找太后,原来是找太后救莫家。”

皇上点头道,“原来皇后也怀疑帮莫家毁账册和证词的是太后。”

赵皇后嗓子一噎。

她可没这么说啊,太后帮离老王妃救莫家,和帮忙毁证据和刺杀刑部尚书是两回事啊,怎么能混为一谈。

赵皇后想否认,但是皇上没给她机会,只道,“御膳房一事,之前是你在查,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太后和勇国公府这么多年从御膳房贪墨的银钱,朕要他们悉数吐出来。”

赵皇后脸一白,皇上真是要逼的她和太后反目成仇才罢休吗?

悉数吐出来,太后把着御膳房那么多年,吃进去的不知道多少,有没有一半留下都不知道。

赵皇后下意识的回绝道,“皇上,这事太难了,臣妾怕做不到。”

皇上额心一皱,龙颜冰冷,“你身为皇后,朕将后宫交给你管,这么多年,你没有发现御膳房贪墨一事,朕没有追究你,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你一句做不到就推的干脆,这是身为皇后应该说的话吗?!”

赵皇后赶紧跪下认错,皇上摆手道,“既然你办不到,朕也不为难你,来人,传李贵妃。”

皇上话音未落,外面李贵妃的说话声就传来了,“皇上,臣妾在呢。”

皇上,“……。”

皇上扶额头疼。

这两人斗了半辈子,都快形影不离了。

李贵妃袅娜的走进来,赵皇后看着她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就恨得牙根痒痒,她道,“皇上,查御膳房一事是臣妾分内的事,就不劳烦贵妃妹妹了。”

李贵妃笑道,“皇后哪里的话,这后宫虽然归你管,但帮皇上分忧,是我们做后妃的本分,皇后忙着准备清柔公主出嫁事宜,无暇分身,一点小事,姐姐代劳便是。”

赵皇后云袖下的手攒紧,道,“御膳房一事事关太后,妹妹当真要查?”

赵皇后这么说,李贵妃有一瞬间的迟疑。

虽然知道太后和赵皇后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甚至为了帮赵皇后匡她,但至少明面上还过的去,她还等着机会狠狠的报复回去,替自己和三皇子出一口恶气。

就这样因为御膳房的事撕破脸皮,不值得。

让赵皇后和太后狗咬狗正好。

李贵妃就道,“皇后既然不愿意姐姐帮忙,那姐姐就不插手便是,但御膳房一事事关重大,皇后如果查不了,姐姐愿意代劳。”

这是说她的本事比赵皇后大,赵皇后嗤之以鼻,却什么都没说。

李贵妃却没打算就这样算了,“御膳房管事的临时之前,拉福公公做垫背的,皇后着实让福公公受了不少委屈,现在知道那笔银票不是贪墨御膳房所得,也算是正是御膳房管事的信口胡诌,是不是该放了福公公?”

赵皇后气的咬牙,是福公公自己说接受调查,闭门不出的,又不是她把福公公关起来的!

她倒是凭着一张嘴,讨好了福公公一把,还挑拨福公公对她动怒。

皇上摆手道,“让福德过来伺候,你们都退下吧。”

出了御书房,李贵妃笑道,“姐姐这是要去永宁宫?一起吧。”

赵皇后气的咬牙,“李贵妃想看太后的热闹?”

李贵妃笑眯眯道,“我是怕皇后惹太后生气,去劝着点儿。”

“不必!”

说完,赵皇后甩袖就走。

李贵妃也不是真的想跟去,心情好的她,转身去御花园赏花。

永宁宫内,太后靠在贵妃榻上,宫女拿了美人捶替她锤腿,太后双眸微阖,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太后搭在靠枕上的手挥了挥,宫女和太监悉数退下。

赵皇后上前,太后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见她手中几份证词,太后眸底一抹寒芒一闪而逝。

能坐到太后的位置,又岂是一点心计手段都没有的人,她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赵皇后脸色苍白,哪有以往的雍容华贵,怎么看怎么憔悴落魄,她吐字艰难道,“皇上这一回是动真格了,李贵妃又虎视眈眈,贪墨所得和凤印,我们只能留一个。”

默了默,皇后缓缓道:

“太后,得罪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糊涂

没人知道赵皇后和太后说了什么,李贵妃派人盯梢,也只知道赵皇后在永宁宫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御书房,同样也没人知道赵皇后和皇上说了什么。

不过赵皇后从御书房出来,神情如释重负,想必事情没有那么棘手。

事关太后,李贵妃也没有明里暗里的催赵皇后早点查案。

就这样过了三天,宫里头对这件事的热议也淡了下来,李贵妃琢磨要不要再烧一把火的时候,勇国公派人送了一口大箱子进宫。

东西是送给太后的,但箱子沉甸甸的,两个公公抬不动,是侍卫帮忙送的。

大箱子送到永宁宫,走的时候勇国公脸色差的就像是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两没还似的。

他走后,赵皇后就去了永宁宫,李贵妃想去凑热闹,但是太后没见她。

不过,最后李贵妃还是知道大箱子里装了些什么。

太后不见她,但是皇上见啊,那口大箱子赵皇后让人抬去了御书房。

彼时,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小公公进来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李贵妃在一旁帮皇上研墨,其实不用看,她也能猜到那大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她只是好奇太后和勇国公府吐出来多少,断了几根肋骨,单看勇国公的脸色,这一回只怕伤的不轻。

皇上这一招挑拨离间太狠,直击太后和赵皇后的要害啊。

李贵妃大呼痛快至于,更多的还是不明白,太后和勇国公府求的是什么,太后膝下无子无孙,勇国公府求的不就是荣华富贵吗,国公府的爵位够荣耀了,难道还想往上爬?

封郡王?封王?

可赵皇后能给勇国公府的,她和三皇子同样可以,可为了赵皇后的凤印,太后要勇国公把吃进肚子里的好处吐出来,就算不全吐,至少六七成也有吧,不然皇上这一关过不去啊。

如果说太后重信守诺,和赵家结盟后,就一心为赵家,李贵妃只觉得笑话。

在后宫,谁不是向着利益看的。

结盟……

说的好听点是互相利用,说的难听点那是看的起你,给你面子,这后宫里太多的人翻脸无情,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直觉告诉李贵妃,太后对赵皇后这么好,一定有别的原因,指不定有什么把柄捏在赵皇后手里。

可是这样又说不通,如果真有把柄,那为什么赵皇后以前不用,早几年把太后拉入阵营,她和三皇子还有喘息的机会吗?

难道是近来才捏了太后的把柄?

可赵皇后对太后看着挺敬重,不像是握有把柄的样子,李贵妃自认还算了解赵皇后,有把柄捏在手里时,她可不会这么和颜悦色,战战兢兢。

李贵妃还在琢磨,赵皇后端庄大方的走上前,身后,侍卫把大箱子抬进来。

都不等侍卫见礼,赵皇后摆手,侍卫们就退下了。

皇上看了眼大箱子,把手中奏折放下,李贵妃则笑道,“这么大一口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赵皇后把箱子打开,一瞬间,金光灿灿的闪人眼睛。

整整一大箱子的黄金。

当然了,说是满满一箱子有些用词不准确,大箱子里还有一小箱子,赵皇后打开,里面装的全是银票。

皇上见了挑眉,只听赵皇后道,“这小箱子里一共是九十八万两银子,臣妾数过了,请皇上过目。”

九十八万两,不是笔小数目了,连福公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贵妃则道,“算是箱子里的金子,算上来也不过一百万两,听着挺多,可御膳房管事贪墨了二十年,平均每年才贪墨五万两,这贪墨的是不是太少了点儿?”

真是她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

赵皇后用眸底暗芒狠狠的戳了李贵妃一下,望着皇上道,“皇上,御膳房管事的贪墨,也没想过您会查出来,这么多年,他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宫外的院子都买了好几个,这些都要用到钱,太后和勇国公那里,臣妾问了,加起来一共收了御膳房管事的一百二十万两的孝敬,但这么多年,太后用了不少,这一百万两是勇国公拿家底凑的。

臣妾方才说了一句太少了点儿,太后勃然大怒,说大周有几个官员是不贪的,离王是不贪,可人家手里有两座金山,用不着贪那么一星半点儿,这后宫太后不管,先太子和七王爷先后过世,她也不争什么,要是臣妾嫌少,她还有一身的骨头,臣妾要就只管拿,水至清则无鱼,把人逼急了,钻了死胡同,朝堂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勇国公府要真两袖清风,定会搅合的朝堂不得安宁。”

嗯,皇上不让勇国公府贪墨,那勇国公府一定听训诫,不收一两银子的贿赂,甚至会帮皇上查其他大臣有没有收受贿赂。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整个京都,甚至整个大周,压根就找不到几个真正清廉的官员,真要查请来,罚起来,皇上就无人可用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的去最重要。

当皇帝的,该糊涂的时候就得糊涂,只是太后的话未免难听了些,分明就是威胁。

皇上有些不悦,李贵妃则笑道,“皇上,朝堂贪墨屡禁不止,现在有勇国公府帮您肃查,这是好事一桩啊。”

赵皇后赫然一笑,道,“李贵妃不怕这话传到勇国公耳朵里,头一个就查护国公府?”

李贵妃脸青了青,当着皇上的面,她道,“查就查,护国公府身正不怕影子斜!”

赵皇后勾唇道,“李贵妃这么自信,我一定如实转达给勇国公知道。”

李贵妃眸底闪过一抹寒芒,随即又笑道,“满朝文武那么多,一个勇国公府怎么查的过来,要是缺人了,护国公府一定帮忙,赵家也要好好查查才是。”

都是狐狸,就别嫌弃谁身上更骚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这话题,在你瞪我,我剜你中悄然结束。

赵皇后望着皇上,柔声道,“皇上,您看御膳房的案子是这样了结,还是继续追究?”

第六百七十章 贪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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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懒懒的斜了赵皇后一眼。

知道赵家和太后早就勾结到了一起,是以赵皇后说的话,到底是她说的,还是太后说的,皇上也分不清楚。

但凡事讲个适可而止,赵皇后既然这么说了,还真保不齐勇国公府会这么做。

身为国公,居朝廷要职,他就是真查贪墨,皇上也不能说他做的不对,意图搅乱朝廷,还得夸赞他奖赏他。

皇上琢磨了下,道,“暂时就这样吧。”

赵皇后松了一口气,退出御书房。

只是她前脚走,后脚楚大将军就来了。

嗯,户部天天叫穷,叫没银子,军饷都是一个月压一个月,他是大将军,欠将士们军饷,他过意不去啊。

这不,听说皇上手里有一笔钱了,就来替将士们讨军饷,再有多的,就多买些战马,换一批好点的兵器。

可怜皇上刚觉得小库房有点钱,想着怎么挥霍一把,讨钱的就来了。

真是银票都还没踹热乎啊!

谁说当皇帝坐拥江山,他还没有离王富裕!

看着楚大将军一口这里要三十万两,那里要二十万两,还欠着多少,皇上一口老血没喷楚大将军一脸。

“朕只有六十万两,多了没有!”皇上脾气很差。

楚大将军则道,“勇国公不是刚派人送了一批银子进宫吗,足足一百万两。”

皇上瞅着楚大将军,道,“你这消息是不是太灵通了点儿,你是不是派人盯着朕?”

楚大将军一脸臣哪敢,然后把离王给卖了,“王爷告诉臣的。”

皇上扭眉,“你是不是和他哭穷了?”

楚大将军一脸你更了解臣啊。

皇上拍龙案,怒火中烧道,“叫他给朕滚进宫来!”

他有两座金山随便挖,他这个做皇帝的有什么?

金矿倒是有,可挖了直接送户部,户部每个月给他拨两万两,那是平常打赏后妃和大臣用的,扣扣索索一年攒到头也不过二十万两。

绞尽脑汁才找回来的钱,就给他做了安排了,他们怎么不帮他把奏折都给批了,让他松快几天!

皇上一肚子邪火。

公公赶紧派人去传王爷,王爷早料到皇上会找他,所以直接进宫了。

他到御书房的时候,皇上怒气一点没消,他道,“朕好不容易有点钱,还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刚拿到手,你就怂恿楚大将军来找朕要钱,你安的什么心啊。”

说从牙齿缝里省出来,倒也没错,御膳房管事的以次充好,的确帮皇上省钱了。

“皇上穷点好,”王爷淡淡来了一句。

皇上气的哼哧哼哧,“你怎么不穷?!”

王爷看着皇上,道,“臣一顿只吃七个菜,皇上一顿都够臣吃一天了。”

皇上哑然。

然后,更火大了,“虽然有不少菜,可朕吃的还不比你痛快!”

怕被人发现他喜欢吃什么,怕被人下毒,一盘子菜最多只许吃三筷子,他最喜欢吃烧鸡,掐着腿直接啃,可自打做了皇帝后,他有啃过吗?有过吗?没有!

每天看着一桌子雕工精美的菜,皇上真没有多少食欲。

然后,王爷一句话把皇上气个半死,“幸好老王爷知道做皇上辛苦,辞了储君之位,不然过的这么痛苦的就是臣了。”

真的,皇上要不是知道打不过王爷,真的要捋袖子和王爷干架了。

没见过这么幸灾乐祸的!

“朕没钱!”皇上哼了鼻子道。

王爷一脸黑线,没见过皇上这样叫穷的,“皇上小库房里一百六十万两能顶一段时间了。”

皇上眼睛瞪着他,“你真敢!”

王爷哭笑不得,这有什么敢不敢的,这又不是第一次的,既然选择当皇帝,就要做好大公无私的准备,皇上怎么能有小金库呢,连皇宫都出不了,要钱也没用啊。

再说了,小金库里就算藏一堆金子银子,军队差,回头被人吊打,大周没了,小金库还不是便宜别人。

嗖!

一把飞刀直插皇上胸口。

在皇上气的还没缓过神来,王爷已经带着楚大将军去皇上小金库搬银子了。

走之前,王爷还问了一句,“听说勇国公要查满朝文武贪墨?”

皇上不想搭理他,还在肉疼到手就飞的银子呢。

福公公回道,“皇后是这么说的。”

王爷笑了一声,“要是真的,那这是件好事,勇国公查出来多少,都归皇上小金库,我和楚大将军一两银子也不动。”

皇上看了王爷一眼。

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王爷已经走人了。

皇上坐在龙案上琢磨了一刻钟,想到什么,他眼前一亮。

他示意福公公附耳过来,低声吩咐几句。

然后,福公公就挑了个赵皇后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去问话,当着太后的面问赵皇后,是不是勇国公真的有查朝中文武百官贪墨一事的心?

赵皇后当着皇上的面是这么说的,现在当着太后的面,当然不能否认了。

赵皇后点了点头,然后道,“福公公这么问是……?”

福公公笑道,“皇上最近手头紧,户部又吃紧,连小金库都被王爷和楚大将军给搬空了,勇国公出面查贪墨,皇上赞同,皇上说了,勇国公既然敢撂狠话,手头肯定有证据,给勇国公一个月的时间,务必查出一百六十万两的贪墨,当然了,多多益善,什么时候查够数,什么时候上朝。”

赵皇后脸隐隐抽搐。

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前几天才笑话李贵妃和三皇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么快就报应在她身上了。

太后脸青的都找不到词来形容,一百六十万两,还限定一个月时间,得查多少大臣才能凑到这数目,这是要勇国公府得罪朝臣啊。

看着太后愤怒的神情,赵皇后想咬舌的心都有了。

更叫赵皇后想撞墙的还在后头呢,福公公亲自带人抬了一口大箱子放在宫门口,就放在大臣们进出宫的城门边上。

有大臣问福公公,“放这么一口箱子做什么?”

福公公笑道,“这是给勇国公查贪墨用的,要装够一百六十万两。”

大臣惊讶,“勇国公要查谁?”

福公公笑道,“谁贪墨查谁呗,皇上也没规定,勇国公自告奋勇,想必手里握有不少人的罪证,全看勇国公乐意查谁了,皇上还等着咱家伺候,就先告辞了。”

福公公回了宫。

没一会儿,就多了两个戴面具的小厮拿银票过来,塞大箱子里,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一幕,有两位大臣瞧见了。

“这是做什么?”其中一位大臣道。

另外一位大臣想了想道,“破财消灾?”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皇上只要勇国公查一百六十万两,他只要银子,至于查谁,皇上不管,勇国公也为难啊,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官官相护,贪墨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牵出萝卜带出泥,不好查。

可皇上有令,又不能不查,谁知道勇国公要查谁?

他要针对赵家一党,那赵家肯定会拉护国公府一党下水,反之亦然……到时候谁都幸免不了。

那些贪墨的,心里有鬼的,主动掏一两万两,再去勇国公那里点个卯,算是支持他工作了,不就查不到他们头上来了么?

聪明啊!

两位大臣回去后,赶紧叫人拿了银票塞大箱子里,然后和关系亲近的大臣打个招呼,毕竟官官相护不是白说的。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宫门口排起了长队往大箱子里塞银票,无一例外都戴了面具,唯恐被人认出来。

一天一夜。

那口大箱子里就装了两百多万两。

侍卫禀告的时候,皇上气的心肝肺都疼,这么多不打自招的,到底贪墨了多少民脂民膏!

第六百七十一章 郁闷

气归气,但小金库被搬走的银子转过眼又回来了,皇上还是有那么一丢丢高兴的。

历朝历代贪墨屡禁不止,就算再圣明的君主,手底下也有一群朝廷蛀虫,这是不可避免的。

他能让他们吐出一部分来,已经算不错了。

自我安慰了一通,皇上满是阴霾的心情好了几分。

但是他高兴了,有人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

头一个就是勇国公。

为了填御膳房的窟窿,勇国公空了一半了,皇上还让他查什么贪官,还点名了要查够一百六十万两。

勇国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事怨楚大将军和离王,皇上好不容易有了点钱,他们就惦记上,皇上承受不了一夕暴富,又突然变穷的落差,正好赵皇后又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皇上正好拿他开刀。

可皇上就不能以己度人好好替他想想,这一百六十万两皇上才揣了多会儿,就这么舍不得了,他可是揣了多少年,不照样送进宫了吗!

心还在泣血,皇上还往他伤口上撒盐。

勇国公有太后撑腰,除了皇上,他谁也不怕,就是离王,他也敢撼动一二。

可贪官不好查啊,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就不能抄人家府邸,而贪官一查,那都是上下相护,当官最忌讳吃独食,占三分好处,就要往上面送三分,上头高兴了,这钱才敢放心了用,否则就是有拿钱的命,没有花钱的福气。

皇上让福公公往宫门口放一大箱子,有人偷偷往里面塞银票,勇国公还很高兴。

够识趣!

可是随着人越来越多,流言四起,勇国公就笑不出来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的事那更是知道的人不少,御膳房是太后和他把持的,贪墨了御膳房整整二十多年的好处,只吐出来一百万两,这数目一看就知道吐少了。

再一打听,就知道皇上让他查贪墨是怎么回事。

在百官看来,他勇国公查贪墨是拿别人贪墨的钱来堵他在御膳房贪墨的窟窿!

没有这样做人做事的,你吃进嘴里的不吐出来,让别人吐,哪有这样的道理。

只是惧怕勇国公和太后的势力,那些大臣敢怒不敢言,这银票虽然掏了,比起他们的家当,也不过九牛一毛,但掏的不痛快,窝囊憋屈!

一时间,百官对勇国公怨声载道,啧有烦言。

这还只是掏钱,回头出了事,勇国公还不得把他们推出去顶罪?

这样的人,跟在后面混,平常只能捡点芝麻绿豆,一有事,那就是上刀山下油锅。

勇国公气的没险些吐血,他说被皇上算计了,那两个率先塞银票的人不是他安排的,可是没人信……

自告奋勇查贪官的难道不是勇国公你吗?

谁都知道贪墨不好查,极容易得罪人,平常皇上吩咐,都是能推就推,连刑部尚书去查贪墨,都险些葬送一条小命,不是算计好的,怎么敢去皇上跟前表态。

皇上要真那么精明,至于御膳房被他勇国公和太后把持二十多年,贪墨那么多银子吗,要不是这一回御膳房见鬼了,自己起了活,皇上还不知道蒙在鼓里到什么时候去。

他们又不傻!

勇国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往大箱子塞银票,而且塞了一回,回去算算自己贪墨了多少,心中胆怯,又派人去塞二回的,楚大将军和王爷在军营算账,觉得有点亏。

之前就不应该在御书房放话,说一两银子都不要,谁能想到皇上能想这么好主意,风平浪静的收了两百多万两,而朝堂上,一点涟漪都没起。

那些大臣得是多心虚怕死。

王爷起初琢磨皇上能收个二三十万两就差不多了,那点小钱,也不值得他再豁出去帮楚大将军再抢一回,可是两百万两,王爷心思动摇了。

皇上穷点,才不容易做昏君。

做皇上的,就不能让他养成挥霍的习惯,那话怎么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宫殿建起来有瘾,盛世王朝,也经不过皇上建一个又一个,这修建好了,得去住吧,到时候百官跟着皇上屁股后头跑,只要出京都一步,那都是劳民伤财。

不行,这钱还得想办法坑走。

王爷和楚大将军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何况放话的对象还是皇上,谁敢出尔反尔?

两人一对眼,就算是达成共识了。

他们两个都是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存了心思坑皇上,皇上还有地方逃?

坑的皇上都不知道被谁给坑了,在御书房郁闷的想砍人脑袋。

王爷和楚大将军也没做什么过分或者惊人的事,只让几个小厮打扮成平民模样,往大箱子里投了几个铜板。

宫门外,多了一口大箱子,还有一群戴面具的人排队,原本就惹人注目,乍时间多了几个不戴面具的小厮,大家都惊讶,还有不怕被人查的?

等小厮投完铜板,就被围观的人拉着问,小厮只道,“这钱,朝堂用来赈灾做军饷的,是好事,这大箱子又放在宫门口,平常谁能靠近啊,一个铜板就离皇宫这么近了,值得啊。”

百姓对皇宫总是神往,巍峨的城墙,朱红大门,看守宫门的侍卫,无一不透着威严。

只要一个铜板就能离皇宫这么近,再穷也不至于一个铜板拿不出来,再说了,这钱是拿来做好事的。

然后,一阵风刮遍京都,宫门外排队的人更多了,老少妇孺都有。

那些百姓投的只是一两个铜板,虽然人多,但加起来也没有多少。

可皇上爱面子啊。

百姓都知道那钱是用来赈灾做军饷的,皇上好意思往自己小金库里头抬吗?

锦衣玉食,不愁吃穿的皇上,好意思花那些百姓们省吃俭用捐的血汗钱吗,虽然百姓们捐的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两,和贪墨的比不过九牛一毛……

但凡做皇帝的有点良心,都做不到啊,人言可畏。

楚大将军掐着时间去找皇上,替将士们感谢皇上给的一百六十万两,再委婉的提出还差二十万两,让皇上给户部发给话,给补齐了。

皇上火大,“谁也不要跟朕提钱!心烦!”

楚大将军,“……。”

福公公赶紧道,“钱在宫门口,大将军连箱子一起抬走吧。”

第六百七十二章 回来

折桂楼。

二楼,芙蓉间。

楚三少爷几个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楚三少爷把酒放下,道,“兄弟归兄弟,这钱的事还得说清楚,董记当铺从昨天就关门歇业了,不会卷铺盖跑人了吧?”

他望着凤大少爷,凤大少爷道,“有我担保,你还怕董记当铺赖账不还?”

楚三少爷给自己斟酒,道,“你,我当然不怕,可那钱不是我的啊,是我表哥的。”

明郡王则道,“董记当铺好端端的怎么歇业了?”

他也知道董记当铺这回无心之举把勇国公和太后坑惨了,但对皇上来说,董记当铺是立功了,勇国公就算再生董记当铺的气,也不至于短时间就敢下黑手吧?

凤大少爷笑道,“先是莫家当房契地契,当了六十万两,勇国公为了填御膳房的窟窿当了八十万两,董记当铺哪有那么多现银,这事是我捅出来的,我和董记当铺的少东家又有几分交情,人家来找我,我也不好不帮忙。”

但是他有心帮忙,但是他没多少钱啊,董记当铺一开口就是借六十万两,就是把他卖了也给不了。

他们这群狐朋狗友中,最有钱的就是楚三少爷的表哥离王世子。

凤大少爷拜托楚三少爷找楚离借钱,楚离二话没说,就借给他了。

但六十万两不是笔小数目,现在董记当铺关门,楚三少爷还真担心还不上,他最不喜欢就是欠人钱了,虽然那是他大哥。

凤大少爷解释道,“董家少东家离京筹钱,当铺里没有现银,也怕有人找茬,干脆先关门了,他走之前,交给我一小箱子,让我代为保管,那里头的东西说是足够偿还欠的钱了。”

至于箱子里装的些什么,凤大少爷没看,以他们几个的身份,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在大周混了,否则决计没胆子敢忽悠他们的。

再说了,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就是跑到西凉去,他们也不是就奈何不了了。

所以,凤大少爷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楚三少爷则道,“希望董家少东家早点回来吧,天知道我表哥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又想买院子了。”

他的钱,都被他搜刮来了,不够的数,还找王爷拿了几万凑上。

表哥买院子,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勇国公府。

勇国公坐在书桌前,神情憔悴中带了几分冷肃。

管事的禀告道,“国公爷,宫门口的那口大箱子被楚大将军给抬走了。”

勇国公脸阴着,“倒是便宜他了。”

管事的叹息,可不是全便宜了楚大将军,不过要说便宜他倒也算不上,楚大将军为人正直,钱到他手里是一钱银子都用在将士们身上,只是之前的一百六十万两全给了他,这两百万两,承载了文武百官对国公爷怒气的钱也全被他拿走就过分了些。

勇国公不快道,“告诉黄将军,想办法分一杯羹。”

管事的点头,正要退下去,勇国公又问道,“董记当铺怎么样了?”

管事的拍脑门,怎么把这事忘记禀告了,还等国公爷问起,他忙回道,“董记当铺说是歇业整顿,关门半个月,董家少东家骑马离京,应该是回肇州了。”

勇国公看了管事一眼,管事道,“董家少东家是骑马离开,只带了一小厮,连换洗的衣物都没带。”

“倒是逃的快,”勇国公的眸底透着一股子阴翳。

管事的站在一旁,勇国公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管事的点头,“国公爷放心。”

夜凉如水,弦月高悬。

窗外的风很大,吹的树叶沙沙作响,纱幔翻飞。

雪梨过去关窗户,碧珠则帮明澜铺床,明澜坐在雕花铜镜前把头上的发簪,耳朵上的珍珠耳坠取下。

碧珠将被子抚平,然后摆枕头,眼尖的她发现床头多了点木屑。

她拿了点黏在手里,发现是木屑无疑,可是床上怎么会有木屑呢?

她把枕头挪开,然后掀开被褥,就发现底下还有不好的木屑,一旁好好的木板被钻出来一洞,还有那么几分眼熟。

不用说,又是玉阙干的好事!

这是世子妃的陪嫁大床啊,价值不菲,玉阙怎么能说钻个洞出来就钻个洞出来呢,堂堂离王府坐拥两座金矿,世子爷和世子妃却睡破床,说不去还不得笑掉人大牙啊。

碧珠把木屑包在帕子里,眼睛一瞥就看到床板里有玉阙。

碧珠笑着伸手道,“小玉阙,乖,出来玩呀。”

她声音温和,像是哄小孩似的,雪梨走过来道,“你在和谁说话呢?”

碧珠回头道,“和玉阙啊,它躲床板里不出来。”

明澜正解耳坠,闻言道,“怎么可能,它不乱飞的人眼花缭乱就不错了,怎么会老实待在床板里?”

碧珠就道,“它真的在床边里。”

明澜不大信,雪梨凑上去看了一眼,道,“真的躲在里头,谁又惹它生气了?”

“没人啊,”碧珠摇头。

玉阙连世子爷都敢打,谁还敢惹它,都捧着呢。

明澜赶紧把耳坠放下,走过来一看,玉阙还真在里头。

可多看两眼,又觉得不大对劲,“这好像不是我那只碎玉阙?”

碧珠啊了一声,细看两眼,道,“好像真不是……。”

玉阙只有沾了世子妃的血,才能又蹦又跳,可世子妃只喂过一只碎玉阙啊,怕事情不简单,碧珠道,“我去告诉爷。”

很快,楚离就过来了。

他进屋时,明澜正循循善诱,哄玉阙出来呢,可是玉阙动也不动,楚离走过来道,“怎么了?”

明澜道,“你瞧瞧,这碎玉阙是不是老王爷那只。”

楚离看过后,凝眉道,“它怎么回来了?”

之前刺客抢走明澜那只玉阙,玉阙自己跑了回来,后来刺客不死心又抢,楚离也担心刺客揪着明澜不放,就让他们把玉阙给抢走了。

这么多天都没有玉阙的消息,现在突然回来……

楚离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刺客知道神玉,自然知道神玉和神女的关系,这只碎玉阙,应该是刺客让它找回来的。

第六百七十三章 发飙

明澜孜孜不倦的逗玉阙,那只玉阙脾气有点臭,希望这一只可爱一点儿。

可是不论明澜怎么哄,轻声软语,玉阙就是不为所动。

碧珠提醒道,“会不会是血不够?”

明澜没有犹豫,戳破自己的指尖,喂了玉阙几滴血,又喊神女,可是玉阙还是没反应。

一只能自己跑回来的玉阙,怎么可能会没反应呢?

难道这只……架子更大?脾气更臭?

还是没睡醒?

明澜不死心,楚离扶额道,“就让它在里面待着吧。”

明澜修长睫毛轻颤,道,“你不怕它偷听啊?”

明澜怕的是玉阙被刺客收买来偷听消息的,毕竟玉阙干过偷听的事,谁也不敢保证这一只没和外人学坏,帮着外人。

而楚离想的却是那天的不愉快,都不知道玉阙里待的是什么人。

见楚离一张脸臭着,明澜就知道他想歪了,脸不期然带了一抹酡红,烛光下,美的惊人。

“还是把它弄出来吧,”她道。

楚离听她的,他用掌力吸玉阙,可是怎么洗,玉阙都稳稳的卡在里头。

没办法,他只能用匕首挖了。

刚掏出来,只听见嗖的一声传来,那只不知道跑哪里浪去的玉阙回来了,站在床头,像是睁大眼睛看楚离似的。

看看楚离,又看看明澜,仿佛在问:你们在做什么?

明澜指着床边里的玉阙道,“多了一小玉阙,你知不知道?”

玉阙往小几上一跳,然后宣纸上就多了一行小字:本皇子当然知道了,它就是我。

明澜看了,心头狠狠一震,她惊讶道,“本皇子?”

楚离震惊之余,脸更黑。

皇子……

那意味着玉阙里是男的!

明澜问道,“你是大周皇子?”

没听说过宫里头有皇子失踪啊,夭折和病死的倒是有,只是怎么会在玉阙里?

玉阙晃晃脑袋,它也不知道,它好像很喜欢这句口头禅,很霸气。

明澜两眼轻翻,原来只是胡说的,还以为真的是哪国皇子呢,只是这玉阙怎么回事,怎么也是它?

玉阙在宣纸上蹦蹦跳跳,就多了些小字:笨!整个玉阙都是我,碎了之后,三魂七魄分散四处。

碧珠手指着,道,“奴婢懂了,之前玉阙病恹恹的,就跟丢了魂似的,那一天突然精神抖擞,就跟发疯似的,会不会那天这玉阙就回来了?”

明澜也是这样想的,她问玉阙道,“你能出去找其他碎掉的玉阙?”

玉阙点点头。

它当然能去找了,但是它不乐意去。

或者说,它压根就不能离明澜太远,它靠明澜的血维持,跑太远血用尽了,掉什么山沟里,谁能找的到它?

反正没有其他玉阙,它照样蹦跶,不妨事。

知道玉阙也是它,楚离和明澜就不费那力气了,早知道,当初直接喂血,玉阙虽然脾气臭了点,但办事能力甩暗卫几条街,关一个偷听,就不用担心它会被人发现。

“夜深了,歇息吧。”

楚离瞥了玉阙道。

玉阙转了几个圈,就往床上一跳,躺在楚离和明澜中间。

明澜,“……。”

楚离,“……。”

这玉阙还能不能要点脸了,居然睡他们夫妻中间!

楚离伸手要将玉阙丢掉,明澜先一步把玉阙拿起来,直接塞枕头下了。

这时候,窗户被敲响,暗卫的声音传来,“爷,朱雀街董记当铺起火了。”

明澜眼睛轻眨,“勇国公府放火的?”

楚离轻笑一声。

除了勇国公,谁和董记当铺有这么大的仇恨。

不过董记当铺是着火了,而且火烧了一夜,将黑夜燃烧的如同白昼,滔天大火中,董记当铺烧成一片废墟,连带着附近挨着的铺子都遭了殃。

谁都知道董记当铺无意把勇国公和太后狠狠的坑了一把,都笃定董记当铺着火是勇国公所为。

议政殿上,有御史台呈报这事。

勇国公上朝叫冤,他是有点生董记当铺的气,但扪心自问,谁站在他的角度都不免生气,但他勇国公还没有蠢到明知道董记当铺这时候倒霉,大家头一个怀疑的就是他,还在这时候对董记当铺下手。

他是讨厌董记当铺,但董记当铺只是做生意的,本分做事,不偷不抢,这件事说到底也怪不到董记当铺的头上……

巴拉巴拉一通,总之,他勇国公没有派人烧过董记当铺,天地可鉴。

他这么说,大家一琢磨,都觉得他说的有理,不排除有人和勇国公有旧怨,暗戳戳烧了董记当铺,把勇国公推到风口浪尖上。

刑部派人去现场勘察,倒是找到被人泼火油的痕迹,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当铺里的东西,付之一炬。

看着那些被烧掉的东西,不少人见了都心疼,这一把火,少说也烧掉了几万两银子啊。

锦华轩,院子里。

明澜在给花卉浇水,四儿巴拉巴拉禀告董记当铺被烧一事,雪梨望着明澜道,“真的是有人烧掉董记当铺嫁祸勇国公吗?”

明澜笑了一声道,“灯下黑。”

在遍地权贵的京都,想把生意做大,后面没有强硬的后台怎么可能做的大?

只是得罪了勇国公和太后,再强硬的后台也不敢这时候冒出头,给自己找不痛快。

要真和勇国公有仇,看着勇国公和董记当铺斗不更好,烧董记当铺,固然可以嫁祸勇国公,但反过来想,不也帮勇国公出气了吗?

这么蠢的事,应该没人会做吧?

碧珠想不明白,“勇国公府就算要下手,也该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才是啊,为什么这么急呢?”

这一点,也是明澜想知道的。

勇国公和太后都是耐得住性子的人,这一回出手,倒是心急了些。

那边,有丫鬟过来道,“世子爷,楚三少爷又来了。”

丫鬟刚说完,那边楚三少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又?这是不欢迎我来吗?”

丫鬟脸一红,忙说没有。

楚三少爷只是逗丫鬟的,他问道,“大哥在书房?”

明澜点点头,“在呢。”

见明澜继续浇水,楚三少爷扛了扛怀里的箱子,轻咳了咳道,“大嫂一起吧,大哥要是发飙,你帮我挡着点儿。”

第六百七十四章 兄弟

前几天,楚三少爷来,带了一小匣子走,这会儿又带了一小匣子来,还说世子爷要发飙的话,难道他是从世子爷这里借了什么东西走,给弄坏了?

丫鬟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楚三少爷有所求,明澜又闲来无事,自然要帮忙的,她还没见过楚离对楚三少爷发飙呢。

再说了,不帮忙,看看热闹也好呀。

仿佛看出明澜的心思,楚三少爷嘴角暗抽了下,很想把匣子塞给明澜,来个逃之夭夭。

但是他不大敢,硬着头皮去了书房,明澜跟在身后。

“大哥?”进门之前,楚三少爷先润了润嗓子,然后唤道。

“进来。”

得了允许后,他才推门进去,书房内,楚离正在看账册,书房重地,一般丫鬟是不能靠近的,是以他没有戴面具,脸上的神情一览无余。

俊美如神祗的五官,刀削棱刻,精致的找不出一点瑕疵,那双深邃的眸子,星河倒流,璀璨无华,有勾魂夺魄的魅力。

气氛很好,可是有人最擅长毁气氛,这不,楚三少爷道,“大哥,是我啊,大嫂在后头呢,你抛错媚眼了。”

楚离脸一黑。

偏楚三少爷身后歪出来一脑袋,一脸惊恐,又带着压制不住的好奇,显然,想想看他抛媚眼是什么模样。

要不是怕楚三少爷躲开,会砸到明澜,楚离手边的镇纸直接丢过去了。

低敛眉头,楚离懒得理会来人。

楚离又翻了一页账册,楚三少爷把小匣子放到他跟前,道,“大哥,这是借你的六十万两银票,你要不要数数?”

“要。”

“……不是吧,大哥,你不信我?”

楚三少爷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我可是你亲弟弟啊,怎么可能让你吃亏呢。”

碧珠跟在明澜身侧,被楚三少爷口中的六十万两给震的七荤八素,六十万两啊,那得是多少钱?

明澜也吃惊不小,不过想到离王府有两座金矿,还没人挖……内心就波澜不惊了。

楚离太了解楚三少爷了,要是正儿八经的还钱,他不会从王府大门走,他会翻墙进来,这么战战兢兢的,显然有问题啊。

再说了,这笔钱的用处他也知道,董记当铺被烧,化为一片灰烬,怎么可能这么快凑齐六十万两给他?

不过楚三少爷说的也没错,他是不可能让他吃亏的,至于怎么个不吃亏法,楚离倒想听听。

楚三少爷润了润嗓子,道,“大哥不是喜欢买院子么,我帮你把六十万两全买院子了,还有一点点的田产……。”

楚离,“……。”

明澜,“……。”

“咱们兄弟间,就不用说谢谢了,”楚三少爷一脸你要执意谢我,那我就却之不恭的神情。

谢他,楚离没揍他就不错了。

明澜觉得他们两兄弟都属于欠揍的,难道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可王爷和楚大将军都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就长歪了呢。

楚离买的院子够多的了,之前告诉过她有多少处,她都不记得了,六十万两全买院子和田产,这要说出去不把人吓个不轻,就会认为他们脑子有坑的。

要那么多院子做什么,而且……

明澜望着楚三少爷道,“这才几天,你上哪儿买六十万两的院子和田产?”

楚离脑袋比明澜转的快一步,想到什么,他眉头拧了起来,“是勇国公府的?”

楚三少爷一脸我大哥就是聪明,“还有一点是莫家抵押的。”

楚离头疼,这哪里是还钱,这分明是给他送烫手山芋来。

明澜总算明白为什么勇国公这么想不开在这风头浪尖上火烧董记当铺,原来是打算赖账啊。

勇国公把房契地契抵押给董记当铺,换了八十万两银子,再加上勇国公府原有的,东拼西凑整好一百万两,送进了宫。

那些房契地契都押在董记当铺,大火一烧,那些房契地契自然就烧个精光。

没有了房契、地契,董记当铺自然就不知道勇国公府抵押了些什么东西,就算记忆力超群,知道是哪些产业,那又如何,没有凭据,去接收的时候,肯定会被乱棍打出来。

烧掉的房契、地契,过一段时间,勇国公府再派人去衙门补办一份,就等于是空手套白狼,那八十万两是董记当铺替他掏的。

高!

实在是高!

忒不要脸了点!

以前明澜总说楚离不要脸,今儿才见识了什么叫真的不要脸,不愧是和赵家狼狈为奸的,蛇鼠一窝!

不过勇国公算错了对象,董家世代为商,什么鬼没见过,莫家抵押,就知道留后手了,勇国公想坑董家,那是坑错了人。

白白放了一把火,想烧掉的房契地契一张没毁,转过手到了楚离手里。

当铺典当,那是会压价的,说是六十万两的典当,至少值八十万两,等于是凭白送了二十万两利益给楚离,当然这二十万两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楚离得出面去找勇国公府接管这些院子和田产。

再说直白点,董记当铺是拿钱贿赂楚离帮董记当铺报被烧之仇。

都是狐狸级别的,明澜觉得自己在一旁看看热闹就好,她那点手段,压根就不够楚离他们瞧的……

楚离看了楚三少爷一眼,问道,“看来董记当铺并未损失多少。”

楚三少爷轻敲桌子道,“我估摸着也就一两万两的事吧。”

那么大的当铺,要说没有密室密道谁信啊,关门一天一夜,重要的东西都转到密道里,大火烧的再旺,也烧不到密道里头去。

对外宣称损失惨重,勇国公消了气,自然不会再针对董记当铺。

不过要是勇国公看到这些房契地契,身子骨差点的,估计都能气的中风了吧?

楚三少爷把匣子打开,里面一摞房契地契,叠放齐整,楚离若有所思。

半晌之后,他笑道,“我不需要这么多房契地契,卖了吧,六十万两给我就成了,其他的你自己留着。”

楚三少爷眼珠子睁圆,“真卖啊?”

楚离勾唇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董家少东家压根就没离开京都,既然防备着勇国公府,当初的典当就有期限,应该不超过一个月,而御膳房贪墨之数,远超过一百万两,勇国公府压根就不敢拿钱赎回典当的房契地契,你们几个去勇国公府问问,至于莫家,你可以让凤大少爷去问皇上能不能卖。”

只要皇上点头,这一匣子的房契地契就能正大光明的卖了。

楚三少爷麻溜的抱起匣子,道,“大哥,你这么说,我可就真卖了啊,你真的只要六十万两?”

这一借一还之间,他躺着赚二十万两,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楚三少爷有些晕晕乎乎的。

抱着匣子出门,楚三少爷回头道了一句。

果然是亲大哥!

第六百七十五章 还钱

楚三少爷本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再加上愤恨勇国公的厚脸皮和心狠手辣的程度,怎么可能让勇国公痛快几日?

几个狐朋狗友在折桂楼一商量,就各自忙开。

和楚离安排的不同,去勇国公府的是凤大少爷,进宫的是楚三少爷。

没办法,凤大少爷虽然是皇上嫡亲的外甥,但要说嬉皮笑脸,他不如楚三少爷,万一皇上说莫家的房契地契上缴国库,他这个做外甥的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不听吧。

楚三少爷绝对有把握说服皇上点头,因为他可以借楚离的幌子,皇上不会为难他。

再者,楚三少爷也不宜出面得罪勇国公,毕竟查抄莫家一事,是凤大少爷负责的,他站出来最合适。

兵分两路。

凤大少爷去了勇国公府。

董记当铺被烧,勇国公心情大好,听小厮禀告凤大少爷登门,勇国公虽有疑惑,但凤大少爷是皇上的亲外甥,勇国公还是不敢怠慢的,道,“快请。”

勇国公府大老爷亲自迎接,领着凤大少爷去书房见勇国公。

勇国公坐在那里,凤大少爷作揖见礼,勇国公笑道,“凤大少爷怎么来我勇国公府,找我有事?”

看着勇国公气色红润,凤大少爷觉得自己在造孽啊,他真的不想看到勇国公脸色变绿的样子。

在心里轻叹一声,凤大少爷道明来意,“勇国公也知道,皇上之前把查抄莫家的事交给了我,我查到了董记当铺,后面牵扯出不少事来……。”

提到这事,勇国公的脸色就不大好,但没有说什么。

凤大少爷继续道,“前几日,勇国公派人去董记当铺当房契地契,董记当铺一时间拿不出来那么多银票,董家少东家就找到了我,说祸事由我引起,让我帮忙解围,我不帮忙,他就死赖着不走。

逼于无奈,我只好出面找了楚三少爷向离王世子借了六十万两银票,本来说好一个月就还离王世子,董家少东家也尽快回本家筹钱,谁想到昨晚董家当铺被大火烧的精光,据董家掌柜说,损失惨重,三五年董家都喘不过气来,更别提还钱了。

董记当铺现在最怕的就是那些顾客拿着当票找当铺赎回典当之物,已是焦头烂额,已经派人去追回董家少东家主持大局。

董家少东家回来找我说六十万两银票的事,他说本家一时间也拿不了那么多钱,回去是能凑多少凑多少,就指着勇国公府把抵押的房契地契赎回去,现在……。”

不等凤大少爷说完,勇国公府大老爷就道,“勇国公府的钱都掏空了,哪赎的回来,再说了,董家当铺被烧,房契地契也没了。”

凤大少爷笑了一声,道,“勇国公府运气好,董记当铺是做当铺生意的,习惯了抵押,他从离王世子那里借的钱,勇国公府抵押的房契地契,都是我和楚三少爷保管的,没有烧掉。”

没有烧掉……没有烧掉……

这四个字在勇国公和勇国公府大老爷的脑子里转了两圈,就觉得喉咙里有一股子血腥味。

这是运气好吗?

这是倒了几辈子血霉了啊!

这是存心找上门来气死他的吧?!

内心火烧火燎的,烧的五脏俱疼,还得保持微笑,“是运气不错,房契地契都在……。”

凤大少爷一脸这都多亏了我呢。

那神情,真的恨不得把糕点盘子扣他一脸,谢你姥姥!

勇国公强忍着怒意,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那凤大少爷来是?”

凤大少爷就道,“御膳房一事,我也知道一点,勇国公府都典当房契地契了,我估摸着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法赎回房契地契,银子是向离王世子借的,约定了一个月就得还,董记当铺是直接说了他们没钱赔,事情是我牵的头,我也不能往外推,就来问问,如果勇国公府没法赎回,我和楚三少爷就得想办法卖了,筹集银两还离王世子了。”

说完,还补了一句,“但愿一个月能卖完。”

一记重锤,锤的勇国公心口都喘不过气来。

那些房契地契都是勇国公府几代人的心血啊。

就这样卖了,勇国公如何能忍?

可不能忍,又有什么办法,勇国公府有钱赎回房契地契,却不填御膳房的窟窿,皇上那一关就过不去了。

勇国公闭上眼睛道,“卖吧。”

勇国公府大老爷就道,“和当铺约好了是一个月时间,这还没到时间呢!”

凤大少爷赶紧道,“国公爷有把握一个月筹集六十万两,倒是省了我和楚三少爷的事了。”

他一脸求之不得。

勇国公府大老爷拳头暗紧了紧,将涌到嗓子眼的愤怒咽下。

勇国公看了儿子一眼,才望着凤大少爷道,“给凤大少爷添麻烦了。”

凤大少爷摇头,“不敢当,谁也没料到董记当铺会着火,那些房契地契既然要卖,里面的东西和丫鬟小厮还请勇国公府尽快腾空。”

勇国公脸彻底绿了。

出了勇国公府,凤大少爷松了一口气,就算先礼后兵,这礼他好歹送到了,不知道楚三那边怎么样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楚三少爷骑马进宫,在御书房外等了半刻钟,楚大将军出来,看见他靠着大柱子,站姿吊儿郎当,眉头一皱,问道,“你找皇上做什么?”

楚三少爷左看看右看看,“爹,原来是你耽误皇上见我啊,没事我就先去见皇上了。”

楚三少爷说完准备溜,可是被楚大将军拦下道,“给我安分点。”

楚三少爷两眼望天,“爹,我要干坏事,我得离皇上远远的,至于笨到送上门来吗?是表哥的事。”

说完,身子一绕,就绕过了楚大将军,快步进御书房,顺带把骂耽误他事的大臣上茅厕没带纸的话给收回来……

御书房内,皇上刚忙完正事,喝茶歇会儿。

看到楚三少爷走进来,皇上笑道,“找朕有事?”

楚三少爷点头,“一点小事,表哥懒得进宫,让臣来跟皇上您打声招呼。”

第六百七十六章 拍卖

皇上眉头轻挑了下,要真是小事,离王世子还用得着和他打招呼?

他倒要听听是什么小事了。

楚三少爷就把借钱和房契地契的事说与皇上听。

皇上不傻,董记当铺怎么烧的,不是勇国公叫几声冤枉,他就会信以为真的,凡是杀人放火,都要讲个证据,他才能定罪。

现在听楚三少爷说到房契地契,皇上嘴角都抽抽,他道,“凤泽真去勇国公府了?”

楚三少爷点头,“兵分两路的,不可能我来找皇上您,他半路退缩啊。”

皇上憋笑,肩膀抖了几下。

楚三少爷有些着急道,“皇上,莫家的房契地契,我们可就卖了啊。”

皇上轻哼一声,“随随便便就能拿六十万两借人,赶明儿朕得找个由头把你表哥的小金库给抄了。”

楚三少爷,“……。”

皇上,你是不是傻啊,大金库才有钱,表哥的小金库只能算仨瓜俩枣好么?

不过他也知道皇上是说气话,这不是王爷刚带着他爹把皇上的小金库给搬空了,心里堵着气呢,不过他爹很高兴,毫不夸张的说,走路都像是在飘。

敢打皇子小金库的主意,楚三少爷表示很服气。

他以后要做他爹和王爷这样的男人!

霸气!

有如此志气,为将来登基的皇帝默哀。

因为房契地契,董记当铺给了楚离,而之前莫家典当的房契地契得的钱,转了一圈还是到了皇上手里,虽然最后被坑光了,但银货两讫,那房契地契就是董记当铺的。

压根就不需要跟他打招呼,却偏偏进了宫,这是要拿他这个皇帝做挡箭牌呢?

想通内情,皇上脑门带了几根粗壮的黑线,倒也没责怪,只道,“想卖就卖吧,高调点。”

楚三少爷笑出一朵花来,“我们几个卖,想低调也不可能啊,保管把勇国公气个半死。”

皇上脸虎起来,口没遮拦,就算这样想,也不能这样说啊。

楚三少爷轻打了下嘴巴,改口道,“皇上,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把勇国公气死的。”

皇上扶额,福公公摇头憋笑。

得了默许后,楚三少爷就出了御书房,出宫后,直奔折桂楼。

他刚进楼,明郡王就靠在二楼窗户处,道,“怎么这么慢?”

楚三少爷摆手道,“别提了,我爹和皇上商议要事,我跟傻子似的在御书房外等了半天。”

“皇上同意了?”凤大少爷更关心结果。

楚三少爷啪嗒一下打了玉扇,摇了两下觉得有点冷,这天气,不合适用玉扇装潇洒了,他道,“我出马,有什么办不妥的?”

五皇子笑道,“那这么说,这事成了九成了?”

最后一成,就是把房契地契换成银票。

楼上楼下一堆看热闹的,有人问道,“在说什么呢,跟打哑谜似的,说点我们听得懂的。”

凤大少爷端着酒杯走到窗户处,笑道,“董记当铺之前向离王世子借了一笔钱,是我和楚三少爷出面担保的,现在董记当铺被烧,没有银票还钱,就把最近抵押的一批房契地契给了我们,明儿,我们几个在折桂楼公开拍卖,房契地契价高者得。”

凤大少爷说完,楚三少爷笑道,“那些院子位置极好,机会只有这么一次,错过可惜呦。”

拍卖宝物的见过,拍卖房契地契的还是头一回见,实在稀罕。

有知情者道,“最近抵押的一批房契地契,莫不是莫家抵押的那一批?”

另有人道,“我听说勇国公府为了填御膳房的窟窿,也抵押了一批,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说的也是,莫家典当完,当铺没钱了才借的,离王世子借钱给董记当铺,看来董记当铺和离王府关系不错啊,至少和离王世子的关系不错。”

“没想到董记当铺后台这么硬……。”

“能开那么大一间当铺,怎么可能后台不硬呢,不过拍卖的是勇国公府的房契地契,这倒是有热闹可以看了。”

“什么热闹?”

“傻了吧,勇国公府房契地契被拍卖,说明勇国公府没多少实产了,那些想巴结讨好勇国公的还不想办法把房契地契买下,失而复得,勇国公肯定高兴,回头有所求……你懂得。”

“聪明啊!”有人夸赞道。

那人笑道,“要说聪明还是凤大少爷他们,晾准的有人会买,所以才拍卖。”

“回家早点睡,明儿来看热闹。”

话音未落,那边有人找掌柜的道,“我定一包间!”

“我也要一间!”

“还有我!还有我!”

折桂楼管事的笑的合不拢嘴。

楚三少爷回头笑道,“明儿是不是得免费送我们一桌美味佳肴?”

折桂楼掌柜的笑道,“保管让几位爷满意。”

楚三少爷和凤大少爷要公开拍卖勇国公府典当的房契地契,一阵风刮遍京都。

这事传到勇国公耳朵里,脸紫的就像是被人连扇了十几巴掌似的,气的胸口都喘不上气来。

贪墨,虽然是常见的事,可被查出来就丢人了。

为了填窟窿,还典卖家产,现在谁都知道勇国公府穷的叮当响。

更重要的事,勇国公府现在乱成一锅粥了。

那些房契地契,不全是勇国公府公中的,董记当铺压价压的凶,勇国公府也没打算真典当,筹钱又急的很,谁也没那心思去给院子估价,就是走个意思,连勇国公夫人都拿了几张铺子地契出来,何况是勇国公府大太太她们了?

之前说的信誓旦旦,保证万无一失,结果呢!

马失前蹄!

现在她们的陪嫁铺子都要被卖了,她们怎么能不心急,都在家里哭呢。

可哭有什么用,房契地契都在人家手里头,明天就要公然卖了。

勇国公府大老爷宽慰大太太道,“哭个什么劲,不就是几个庄子铺子吗,以后十倍给你。”

勇国公府大太太则道,“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你能给个准信吗?”

大饼画的再好看,那也是假的,她要实实在在的东西。

勇国公府大老爷道,“这一回,皇上着实把太后惹毛了,赵家也被逼的喘不过气呢,这朝堂安生不了,很快就要变天了。”

“……那我也要我的陪嫁铺子!”勇国公府大太太不依不饶道。

勇国公府大老爷头疼道,“行,行,都依你,明天就把铺子赎回来。”

第六百七十七章 赎回

最近京都出了太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能把朝堂搅的腥风血雨,虽然目前还算平静,但平静的湖面下涌动的暗流,正悄悄卷起旋涡,待到时机成熟,必定卷起滔天巨浪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家府邸有心情举办宴会,连靖宁伯府继承爵位的宴会,都是皇上特地发话,才有胆量办的。

现在折桂楼办拍卖会,卖的是莫家和勇国公府抵押的房契地契,主持拍卖的又是京都身份最尊贵的几位世家少爷,折桂楼是空前绝后的热闹。

这样的热闹,明澜闲的发闷,自然想去瞧瞧,楚离陪同左右。

不过明澜没料到的事,酒楼乃三教九流之地,大家闺秀止步,楚离带着她,旁人不敢说什么,但凝郡主和魏国公府二姑娘沈芷馨,还有即将出嫁的李佩瑶都来了。

她们都有段时间没瞧见明澜了,看到她,都高兴不已,李佩瑶走过来,拉着明澜,欣喜道,“我们就猜到你会来。”

那边,折桂楼伙计恭敬道,“几位贵客楼上请。”

沈芷馨笑道,“沐阳侯世子定了一包间,知道佩瑶要来,让给我们了。”

李佩瑶脸红如下,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芷馨捂嘴笑,“跟你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

李佩瑶羞的满脸通红,啐了她一口道,“不和你说话。”

说完,转身拎起裙摆蹬蹬蹬上了楼,明澜几个随后。

虽然都是熟人,但毕竟男女有别,明澜和李佩瑶她们单独一间,楚离他们就在隔壁,暗卫把守门外。

包间内,摆了四碟八种点心,做的精致小巧,一旁还有古琴,墙上挂着名迹,凝郡主道,“原来酒楼就长这样啊。”

大家闺秀,平常出门都难,何况是来这样地方,这一次算是长见识了。

不过明澜不是第一次来,方才迈进折桂楼,她就想起自己为了追匣子莽莽撞撞跑进来的事。

往事历历,譬如昨日。

这边,有说有笑,隔壁,觥筹交错。

不过一杯酒还没喝完,敲门声就传来了,暗卫道,“几位爷,勇国公府大少爷和吴大少爷来了。”

闻言,楚三少爷挑眉,“他们过来做什么?”

凤大少爷摇头,“不知道。”

他们和勇国公府大少爷以及他的表兄弟吴大少爷并无交集,也没有什么冲突,这会儿来找他们,应该是有事。

“让他们进来吧,”凤大少爷发话。

毕竟勇国公府是太后的娘家,该给的面子不能不给。

门吱嘎一声推开,勇国公府大少爷和吴大少爷走进去,看到屋子里坐着楚离,还有楚三少爷、明郡王、五皇子、凤大少爷以及沐阳侯世子,魏国公府大少爷,勇国公府大少爷两个眸光一闪。

有这么几尊煞神在,今儿折桂楼绝没有人敢造次,包括他们两在内。

知道惹不起,勇国公府大少爷的态度软了几分,伸手不打笑脸人,凤大少爷笑道,“两位来是?”

勇国公府大少爷作揖见礼后,道,“我是奉家母之命来赎回她的陪嫁庄子。”

他的声音有些微颤,毕竟跟前坐着的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而且脾气都算不上好,只是他没料到,他一说完,楚三少爷霍然起身,吓的他心肝都颤了颤,唯恐他要打人。

这么一群人凑到一起,就是把太子凑了,太子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遑论是他。

但是结果却出人意料,楚三少爷起身,脸上带着楼下小伙计迎接贵客的笑容道,“是来赎回庄子的,来来来,坐下喝杯茶,慢慢聊。”

那么一匣子的房契地契,他们头疼啊,怕卖不出去,更怕从早卖到晚,能赎回几张也能减轻点负担不是?

杀人,他们在行,这做生意,不是他们的强项。

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架子,勇国公府大少爷和吴大少爷一坐下,五皇子麻溜的把两杯茶给倒好了,明郡王挪到他们跟前。

这待遇,怕是皇上都没享受过。

勇国公府大少爷和吴大少爷互望一眼,只觉得背脊都挺直了几分,隐隐有种高人一等的气势。

凤大少爷则问道,“你们要赎回几个庄子?”

“六个。”

勇国公府大少爷回道,然后报了庄子地名。

楚三少爷催小厮道,“赶紧找出来。”

然后,重点来了,五皇子问道,“你们打算多少价格赎回?”

勇国公府大少爷端着茶,正打算喝一口,吴大少爷已经回道,“三万两。”

“一间院子?”楚三少爷借话道。

他喜上眉梢,这价格不错啊。

吴大少爷脸色一变,“是六间。”

楚三少爷笑了,“你分的清一和六吗?”

吴大少爷敛眉,“你什么意思。”

“赶紧滚,不然打的你一和六都分不清!”就是这样变脸比翻书都快。

三万两就想买六间陪嫁庄子,也就是一间庄子就值五千两,白日做梦呢,不客气的说,就方才五皇子和明郡王倒的那杯茶都不止五千两了!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意,和没诚意的人,多说一句,那都是浪费唇舌。

方才还客客气气,有说有笑,三句话没说完,脸色就变了,这落差有点大,勇国公府大少爷一时间都接受不了。

他把茶盏放下,道,“那么多房契地契才当了一百万两,楚三少爷以为那庄子值多少钱?”

楚三少爷勾唇一笑,道,“十一间五进庄子,十七间四进庄子,三进的有八间,铺子二十六间,田产一千四百亩,还有一座山头……。”

勇国公府典当的房契地契,楚三少爷如数家珍,估计他都比勇国公府大少爷知道的清楚。

“如果六间院子只值三万两,还用得着拍卖吗?我们几个就能一起分分了!”楚三少爷翻白眼道。

这是买院子吗?

这是买大白菜!

再说了,勇国公府的院子位置有多好,他们难道不清楚吗?

勇国公府大少爷早料到他们不会好说话,只道,“那你们要多少价格?”

“当票上没写吗?”凤大少爷问道。

勇国公府大少爷摇头,“没写。”

那么多庄子铺子,等董记当铺看完都不知道要多久了,压根就没看,一起估的价。

第六百七十八章 存心

楚三少爷听得一笑,“因为没在当票上写,所以你们勇国公府就想随随便便给个几千两就打算把铺子要回去?”

董记当铺惧怕勇国公府势力,十有八九会忍气吞声,可惜,现在管这事的是他们。

这些房契地契是他大哥的。

想从他大哥手里头坑东西走,他难道不知道只有他大哥坑别人的份吗?

楚三少爷的眸光从吴大少爷的脸上扫过去,淡淡道,“连陪嫁铺子都拿出来典当,勇国公府看来是穷的叮当响了,这才过去几天,就又有钱赎回去了,这是做样子给谁看呢?”

虽然没有明说,显然这样子是做给皇上看的,都这么穷了,家产都典当了,皇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吴大少爷道,“这三万两是我吴家借的!那陪嫁庄子是我吴家送的嫁妆,岂能随便被人典当了去!”

楚三少爷两眼一翻,“吴家早有这觉悟,这些陪嫁房契地契又怎么会落到我们手里头来?御膳房那么多钱不知去向,勇国公府靠变卖庄子院子才把这窟窿填了一半,我倒是好奇那些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若说勇国公府奢靡浪费,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流言蜚语,御史台盯着呢,吃不穷,也穿不穷,贪墨的钱却不翼而飞,说没猫腻谁信?

勇国公府大少爷气的嘴唇直哆嗦,咬牙道,“那你想怎么样?当票还在我勇国公府手里,也在一个月期限之内,勇国公府有权赎回典当之物!”

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凤大少爷淡淡道,“我昨儿去勇国公府,府上怎么不说?你们要早说把典当的房契地契全部赎回,也省的我们兴师动众,现在谁都知道我们要拍卖,你现在再说,是叫我们失信于人,不过你们的确有优先赎回的权利,银票拿来,这些房契地契你们拿走,另外,折桂楼上下今儿的吃用,都归勇国公府付。”

勇国公府大少爷接话道,“我勇国公府只是赎回一部分……。”

这回,轮到凤大少爷笑了,“我想当票上不可能允许你们勇国公府赎回一部分吧?”

勇国公府大少爷哑然。

当票上的确没有这么写,但也没有说不可以。

规矩是人定的。

可是他疏忽了,现在定规矩的是凤大少爷几个,没有他说话的份。

凤大少爷把当票拿出来看,念了其中关键的一部分,“勇国公府八十一万两赎回所有典当之物。”

八十万两是本钱,一万两是利息。

董记当铺开门做生意,当然要挣钱了,一万两不算多。

凤大少爷手扣着桌子,望着楚离道,“这些房契地契,董记当铺抵押给了你,你说勇国公府大少爷要赎回的房契地契值多少?”

这是楚离说了算。

楚离把茶盏放下,道,“那些庄子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这价格不好定,拍卖多少就是多少,鉴于勇国公府有优先赎回的权利,这几间庄子在拍卖之前打声招呼,我允许勇国公府以多一两银子的价格买走,另外当票上写的一万两,一两银子不能少。”

楚离话音未落,勇国公府大少爷脸就紫了,“一万两?!”

楚离瞥了他一眼,“嫌多了,勇国公府可以不赎回。”

勇国公府大少爷气的吭哧吭哧,吴大少爷怕他冲动,劝道,“消消气,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结果没人顺着他的话说,楚三少爷还火上浇油道,“没的商量。”

拳头紧握,发出嘎吱声。

可是楚三少爷往嘴里丢果子,还怕他动粗不成?

只要他敢动手,打的他满地找牙。

吴大少爷把勇国公府大少爷给拉走了,道,“我看他们是存了心的不让你把庄子铺子赎回,多说无益。”

勇国公府大少爷愤愤难平,他道,“那就这样算了?!”

这口鸟气,他咽不下。

吴大少爷道,“他们几个,我们奈何不了,这折桂楼其他人,谁敢惹你我?”

不从离王世子手里拿回房契地契,他们可以从别人手里买啊,指不定都不用买,直接送都有可能。

如此一想,勇国公府大少爷怒气消了大半,看了包间一眼,甩袖离开。

小坐了片刻后,拍卖正式开始。

凤大少爷亲自主持拍卖,他纵身一跃,踩着窗户,轻飘飘的落到了楼下。

温文尔雅,俊朗不凡,惹的男子羡慕,女子倾慕。

他站在那里,小厮把一匣子房契、地契、田契摆在一旁的桌子上。

凤大少爷手中玉扇轻摇,笑道,“诸位给面子来折桂楼,我想这拍卖一事,诸位心中也都有数,一匣子房契地契,时间仓促,只让暗卫走访了一遍,确保院子干净整洁,没有破败,值得大家购买。”

这院子是勇国公府的产业,如果破败不堪,里面脏乱一团,丢的是勇国公府的脸,不是他们的。

寒暄几句之后,就开始拍卖了。

不论庄子铺子大小,一律五千开始拍卖,价高者得。

为了让大家直观的看到铺子,每一间庄子都画的有图,凤大少爷详细的给大家介绍庄子的布局,甚至还引入风水之说,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要知道,这庄子铺子是勇国公府的产业,当今太后就出自勇国公府啊。

勇国公府的风水好着呢,世家大族置产业,那可不是随随便便买的,一时间,大家心底都有一种感觉,只要买了这件庄子,他们家就要出一金凤凰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凤大少爷介绍完,管事的锣鼓一敲,道,“拍卖开始!”

“我出六千两!”

“我出七千两!”

……

“我出一万四千两!”

“我出一万四千五百两!”

……

“我出两万一千两!”

这价格有点高了,毕竟那庄子再好,也只是一个四进的庄子,虽然在闹街,位置也还不错,可惜邻居差了点,紧挨着御史府邸……

管事的见大家交头接耳,不再出价,就道,“两万一千两一次!两万一千两二次!两万一千两三次!”

锤子一敲。

成交。

勇国公府大少爷猛灌了一口茶,狠狠的把茶盏砸在桌子上,一上等青花瓷的茶盏被他给砸碎,茶水滴答滴答往下掉。

昨天才去国公府问赎回抵押一事,这才多久,就把庄子的地形图给画出来了,还画的这么好!

这些人的能力,让他恐惧。

第六百七十九章 作对

折桂楼空前的热闹,拍卖更是顺利,几乎没有庄子卖不出去,铺子位置好,更是抢手,价格节节攀升。

铺子拍卖之前,凤大少爷就明说了,他已经知会过勇国公府,铺子会尽快搬空,这铺子是经他的手卖出去的,如果有人敢去铺子滋事,只管找他和楚三少爷。

这话一出,拍卖铺子的人叫声此起彼伏。

不是铺子有多好,而是凤大少爷这话就等于是给铺子做后台,京都虽然是天子脚下,可京都达官显贵多,狗仗人势的也多,比如什么管事家的表兄弟,姨表兄弟,门楼上泼杯茶,都能溅到三五个贵人。

京都生意不好做,没有后台那是寸步难行。

有凤大少爷当众承诺,就不会食言而肥,那些钱多的在京都插不进脚的富商,更是一掷千金。

要真有人找茬,就能去找凤大少爷和楚三少爷,近水楼台先得月,三杯酒下肚,推杯换盏,交情不就有了吗?

然后,拍卖的嫁给令人咋舌。

楚三少爷笑的合不拢嘴,他瞥了楚离道,“表哥,现在后悔了吧?”

这才刚卖了一半呢,离六十万两就不差什么了,保守估计,应该能卖一百万两。

六十万两,转过手赚一百万两,做梦都要笑醒了。

楚离神情淡淡,或者说,他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深邃的眸底,并没有什么起伏。

楚三少爷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明郡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区区四十万两在一座金矿前,根本不值一提,何况还是两座。”

想看到离王世子后悔,那是不可能的,这房契地契保守也能卖八十万两,离王世子既然舍得给他二十万两,那再多二十万两,那又如何?

楚离只要六十万两银票的事,楚三少爷和他们明说了,金矿什么的,羡慕不来啊。

不过要说羡慕,其实大部分人更多的是不理解,离王府为什么会有金矿?那还不是人家不要皇位,先皇给的补偿么……

连皇位都不要啊。

脑子有坑,而且是很深很深的坑。

前面太过顺利了,以至于后面冷场,就显得格外的冷。

凤大少爷拍卖,会说的很详细,勇国公府大少爷和吴大少爷打算赎回的勇国公府大太太的陪嫁庄子和铺子,他也一并说了。

今儿有心来参加拍卖的,都是不差钱的,但要说和勇国公府争,那胆子还是小了点。

凤大少爷说了起拍价后,愣是没人加价,场面一度很尴尬。

越尴尬,勇国公府大少爷就越得意。

方才五千两卖给他,何至于这么尴尬?

正好,凤大少爷铺子的起拍价是五千两,一两银子不多,一两银子不少。

凤大少爷眸光横扫,道,“没人加价吗?”

勇国公府大少爷站在窗户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凤大少爷,这姿势太轻蔑人了,他道,“没人和我争吗?”

楚三少爷看不惯他那副模样,他道,“方才加价加的那么凶残,五千两的铺子,这是白菜价了,都不要吗?”

楼下众人笑笑,不是不要,是不敢要。

其他铺子就算了,凤大少爷都点名了说这铺子是勇国公府大少爷打算赎回的,谁骨头痒了和他作对。

见没人接话,楚三少爷道,“这么大的便宜不捡,太傻了吧,我能参加拍卖吗?”

凤大少爷笑道,“自然……。”

话还没说完,楚三少爷就道,“六千两!”

勇国公府大少爷气的咬牙,“七千两!”

“八千两!”楚三少爷加价道。

一旁五皇子摸着鼻子道,“我也凑个热闹吧,一万两。”

叫完价,顺带瞥了明郡王一眼,明郡王合起玉扇道,“一万二千两。”

楚三少爷麻溜的加价,“两万两!”

懒得和你们一点一点的加,耽误时间。

喊完,见勇国公府大少爷脸紫了,他道,“请吧。”

勇国公府大少爷抓着窗户的手紧紧的,恨不得将楚三少爷的骨头给捏碎,他道,“两万二千两!”

五皇子喊道,“两万三千两。”

然后……

没人加价了。

五皇子,“……。”

我就是个托啊,你们倒是继续加价呀。

勇国公府没钱,有钱也不敢太招摇,没人和五皇子争,然后铺子就花落他家了。

楚三少爷拍拍他肩膀道,“好兄弟。”

五皇子哭笑不得,价格是他喊的,再贵也得接下啊,两万三千两,一半的家当都搭进去了。

五皇子这么给面子,沐阳侯世子和魏国公府大少爷他们也得给楚三少爷面子啊,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有……法不责众。

房契地契是一起的,接下来几张都是勇国公府大太太的。

五皇子买了一份之后,除了最开始喊两声之外,后面就不参与了,万一再跟之前似的,他得喝西北风了,尤其这些天刮的还是东南风。

第二份房契被沐礼买下。

第三份归明郡王。

第四份是魏国公府大少爷。

第五份是楚三少爷。

第六份……凤大少爷自己上了。

一人一份,不多不少。

勇国公府大少爷的面子被践踏成泥,但是他很顽强,六份之后,他继续买,和普通人争,结果倒霉催的碰到块硬石头。

那买铺子的人惦记那铺子许久,铺子隔壁就是他的,想买下来,重新修建一座气派的……

可是勇国公府大少爷争不过楚三少爷几个,难道还争不过一个普通人吗?

那可就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勇国公府大少爷一个劲的加价,最后一个不算特别大的铺子,愣是卖出了四万两的价格。

等勇国公府大少爷反应过来不值得的时候,铜锤敲响,成交了。

偏偏还有更气人的,凤大少爷抱拳笑道,“感谢勇国公府大少爷和吴大少爷鼎力支持。”

真的,勇国公府大少爷一口血差点从楼上喷下来。

他一点好脸没给,袖子一甩,走人了。

他怕再待下去,会被人活活气死。

除了他离开之外,还有那争铺子的,万幸的是他留了个心眼,戴了面具,见勇国公府大少爷生气,灰溜溜的跑了。

第六百八十章 加价

勇国公府大少爷一走,折桂楼的拍卖气氛更好,没有了后顾之忧。

很明显,和勇国公府作对的是凤大少爷和董记当铺,他们不够勇国公府瞧的,这几座大山没扳倒之前,勇国公府哪有心思管他们?

再说了,勇国公府靠的是太后,太后儿子都死了,膝下就只剩长公主和已经出嫁的长平郡主。

太后还能护勇国公府多久?

凤大少爷他们敢和勇国公府叫板,自然是觉得勇国公府日薄西山,没有什么前途,再加上有皇上在背后撑腰,才敢不把勇国公府放在眼里。

再说的直白点,勇国公府不足为惧。

既然如此,那还要什么好怕的?

加价!

折桂楼欢声笑语,一声比一声高。

凤大少爷口干舌燥,有些坚持不下去了,望着楼上道,“谁来顶下我?”

话还没说完,五皇子就被人给丢了下去。

先前,凤大少爷下楼,风度翩翩,轮到五皇子,没摔个四仰八叉都算他反应灵敏了。

这群损友!

五皇子朝窗户骂道,“我没说要帮忙啊!”

楼上回应道,“谁让你喝那么多茶的。”

五皇子,“……。”

他多喝点茶水碍着谁的事了?

还讲不讲道理了?

凤大少爷瞅着他,“本来还想谢谢你,你这样子,让我怎么道谢?”

说完,他朝窗户笑道,“谢谢楼上的兄弟出手相助。”

五皇子,“……。”

还能不能再坑一点儿?

凤大少爷纵身一跃,方才怎么下楼的,这会儿怎么上楼。

五皇子能怎么办呢,只能顶替凤大少爷继续拍卖房契地契了。

更叫他郁闷的还在后头呢,在楼上一坐半天,没人点菜,他一下来,楼上就开起了狂吃模式。

酒菜飘香就不说了,楚三少爷大嗓门说,“这醉鸡烧的够味!”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烧鸡是他最喜欢的菜了。

忍着肚子饿,五皇子把剩下的房契地契拍卖完,彼时天色不早,饿的饥肠咕噜。

有小伙计坐在那里记账,一匣子房契地契拍卖了一百零六万两。

楚三少爷高兴,今儿在场的所有人酒菜全免,整个折桂楼都夸他豪爽大方,就是苦了折桂楼的厨子,一整天都没歇片刻,折桂楼的小厮跑西街菜市场添了两回菜。

楼上楼下,欢呼雀跃。

一顿饭,整整吃了一个时辰,等放下筷子,天边晚霞绚烂。

五皇子告辞道,“时辰不早,我要回宫了。”

住在宫里,就是不方便,宫门落了锁,没法和楚三少爷他们那样抄近路,翻墙回家,而且宫里人多嘴杂,传到皇上耳朵里,还有被问话,反省。

看出他羡慕,楚三少爷笑道,“想早点搬出宫住,就早点娶皇子妃。”

五皇子心塞,娶皇子妃是能搬出宫,就怕搬的太远,直接搬去封地了,等到每年回来住两个月……

这些伤心事,五皇子不欲多提,便道,“那两万三千两,我明儿带给你。”

因为他没有争夺储君之位的心,皇上不怎么重视他,赵皇后和李贵妃也不忌惮他,所以他出宫相对要容易的多,何况皇上让他每天去离王府训练场训练,他必须要出宫。

楚三少爷拍着他肩膀笑道,“都是兄弟,还提什么钱,表哥对我大方,我也不能对你们小气了,那铺子归你们。”

六间铺子,加起来差不多十四万两,就这样,他还挣了三十多万两呢。

突然乍富,只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儿飘飘然。

凤大少爷看着楚三少爷,笑道,“真给我们了?”

楚三少爷翻白眼道,“我什么时候和你们开玩笑过?”

众人黑线。

你和我们开玩笑的时候还少吗?

楚三少爷大概也知道这话说的不对味,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都别笑了,我是认真的。”

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狐朋狗友,当然知道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是开玩笑,凤大少爷笑道,“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他们拿着好说,沐礼和魏国公府大少爷就觉得烫手,尤其是魏国公府大少爷,他什么忙都没帮,纯粹是凑热闹,也捡几万两的便宜,这不大好吧,而且,他们认识的时间不久,远没有他们几个关系亲厚啊,沐礼好歹是离王世子妃的表哥……

他把房契往外送,结果楚三少爷斜了他道,“你不算我兄弟?”

魏国公府大少爷哭笑不得,然后凤大少爷就道,“是兄弟就把房契地契收好,明儿请客,不是就放下,我们丢你下楼。”

这还有的选择吗?

大家笑笑,然后各自回府。

楚三少爷拿了二十万两银票给楚离,道,“大哥,我留十万两就够了。”

楚离看了他一眼,道,“你确定你能留十万两?”

楚三少爷,“……。”

楚离只说了这一句,见明澜出现在门口,他走过去道,“回府。”

等坐上马车,明澜忍不住道,“为什么楚三少爷留不住十万两?”

楚离笑道,“舅舅一直有意扩建楚家军。”

楚大将军是大将军,掌管大周兵马,但楚家还有私军,楚大将军公私分明,不收贿赂,没有钱,楚家军难以扩大,因着王妃的缘故,楚大将军和王爷的关系也不好不坏。

私下很差,但是说到军国大事,关系又很好,尤其是联手坑皇上,那就是拧成了一股绳啊,关系好的令人发指,这个人……专指皇上。

那笔钱,楚离明着是给楚三少爷的,其实说白了就是给楚大将军的,楚家军将来也是楚三少爷继承。

楚离从头到尾没有损失什么,而楚大将军手里多了三十多万两,凤大少爷他们也都高兴,一举数得。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勇国公府和太后。

吃饱喝足,楚离和明澜回了王府,楚三少爷回府之后,把零头和争来的房契地契扣下,余下三十万两的整数给楚大将军送去。

楚大将军眉头拧了拧,“你哪来这么多钱?”

楚三少爷眸光依依不舍道,“拍卖所得,大哥只要了本钱,余下的一两银子也没要,全给我了。”

“还回去。”

“你不收,大哥会以为你是嫌少了。”

“……。”

第六百八十一章 出气

转眼,六天过去了。

折桂楼拍卖一事,经过六天的议论,话题腻味了,转而被刑部一件事给淹没。

顺平侯世子苏南城,也就是赵翌的表弟,自尽于刑部大牢。

长乐郡主在大禅寺遭人算计一案,风平浪静的几天,终于再一次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长乐郡主死后,她当初遭人算计一事,在刑部立案,刑部还曾把三皇子传去问话,虽然三皇子是最最最不可能杀长乐郡主的,但他和顺平侯世子苏南城先后出现在大禅寺,长乐郡主祈福歇脚处,这就不是偶然。

三皇子于无奈下,只得招认出那张小纸条,有人给他传话,要想阻止赵家阴谋,就去大禅寺。

他去了,然后听见长乐郡主叫救命,他没有多想就冲进屋,给了顺平侯世子一掌,将他当打晕在地。

但是他自己也中了屋子里的迷香,迷迷糊糊中和长乐郡主春风一度,有了一段催人命的露水姻缘。

纸条的事,除了三皇子的随行侍卫,没人知道真假,但却是给了他突然去大禅寺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这个理由,刑部姑且信了,也是这么传达长公主和太后的。

审问过三皇子之后,再就是审问顺平侯世子苏南城,他是赵家大太太的亲侄儿,赵翌的表弟,三皇子说他去大禅寺是为了阻止赵家阴谋,苏南城完全可以算得上是赵家人。

苏南城和长乐郡主生米煮成熟饭,那长乐郡主就得嫁给他,长乐郡主背后代表着太后,就等于赵家多了太后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不但可以在李贵妃和柳贤妃的联手下喘口气,甚至能反将李贵妃一把。

说赵家走的不是这步棋,谁会信?

刑部几次审问苏南城,他倒是嘴硬,死都不说,他是顺平侯世子,又有赵大太太护着,几次探监,刑部也不好上刑,落个屈打成招的名声。

可是这案子一直悬着也不行啊,上头催的紧,迟迟撬不开人家的嘴,那是他们办事无能啊。

刑部尚书不在,两位侍郎大人一合计,决定用刑。

二十大板一上身,苏南城受不住就招了。

他承认倾慕长乐郡主,也对长乐郡主动了生米煮成熟饭的心,但是约长乐郡主去大禅寺的不是他,他也是听表妹说长乐郡主去的,让他去送殷勤。

然后,就把赵嫣牵扯了出来。

长公主府一直派了人盯着这案子,当即回府禀告长公主。

至于长公主什么反应,没人知道,但是那一天傍晚,赵大太太匆匆忙去了长公主府,过了没多久,长公主府就传太医了。

第二天,顺平侯世子不堪受刑,自尽于刑部大牢。

叫人奇怪的是,他是服毒自尽的。

一般犯人下刑部大牢,是要换囚服的,怕的就是藏匿毒药,好不容易抓到的犯人和人证就这样轻易自尽。

大牢狱卒能确保顺平侯世子身上没有藏毒,这些天也只有顺平侯府和赵大太太、赵大少爷去探过监,那天挨了板子后,顺平侯曾去大牢看过儿子,除了他,就没外人见过顺平侯世子了,难不成是做爹的给儿子塞的毒药?

长乐郡主被杀一事,还没有什么进展,顺平侯世子自尽又成了悬案。

但唯一知道的是,长公主病了。

赵大太太进宫见太后,太后倒没有不见她,但是赵大太太失手打碎了太后心爱的玉如意,被太后罚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赵皇后帮着求情,结果太后非但没有消气,反而罚她陪赵大太太一起跪。

这是一般人得到的消息,因为不知道内情,只觉得太后过分,把长乐郡主被杀一事牵连到赵大太太身上。

神仙打架,小鬼遭遇,赵皇后被罚,足见太后怒气,后宫嫔妃哪敢上去蹙眉头,万一惹火烧身就不妙了,还是躲的远远的看热闹就好。

不过平级的神仙,比如李贵妃,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火上浇油的好机会。

油都拎到永宁宫门口了,可惜,太后没给她机会。

宫女拦门,太后不见她。

而这些消息,足够明澜弄清楚前因后果了,前世长乐郡主倾慕赵翌,长公主不许她出嫁,大家都知道赵翌是赵大太太看中的女婿,细心养大的儿子,怎么可能便宜别人,那是给她掌上明珠留着的。

长公主很清楚赵嫣的性子,和她争风吃醋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前世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赵嫣出了意外,赵家又需要太后明着相助,赵家肯定是许以后位,才说服长公主将爱女嫁于赵翌,将来和赵嫣共侍一夫。

可是这边计划的好好的,那边赵嫣却暗地里使绊子,是她怂恿顺平侯世子去大禅寺找长乐郡主,一边又让不知情的清柔公主拖出赵翌的脚步。

就因为她的私心,害死了长乐郡主,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太后唯一的外孙女。

这口气,叫长乐郡主和太后怎么忍的了?

可偏偏,这口气咽的下得咽,咽不下也得咽啊,谁让太后唯一的亲孙儿赵翌现在还是赵大太太的亲儿子呢。

不能灭了赵家替长乐郡主报仇,只能狠狠的折磨赵大太太给女儿和外孙女出气。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虽然顺平侯世子不是什么好人,吃喝嫖赌,欺男霸女样样精通的纨绔一枚,但这回,他死的的确有点冤。

他的死,别说壮举,压根就是填太后和长公主怒火的。

在太后悲痛和愤怒中,晋王府长平郡主携手夫君和幼子幼女浩浩汤汤的回了京。

长平郡主孝顺,回宫之后,没有歇息片刻,就直接进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几日闭门不出,皇上都担心她憋坏身子,如今见长平郡主,总算松了一口气。

太后抱着还不会说话,只会呀呀叫的曾外孙痛哭流涕。

太后想儿子了。

要是两个儿子还活着,她和长公主何至于活的这么辛苦。

要是当初晋王妃生的是个儿子,名正言顺,她也不用依赖赵家,最后欺负到她们孤儿寡母头上来。

那哭声,肝肠寸断,闻着伤心,见者……看到太后阴戾的眼神,估计早吓破胆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郡马

长平郡主回京的消息一传开,明澜就陷入了纠结中。

前世,她见过长平郡主,温婉貌美,贤良淑德,说话轻声细语,如空谷莺啼。

但这是明澜听到的对长平郡主的赞美之词,她和长平郡主几乎就没有说过话,不远不近的有过两面之缘,对她印象不深,真实的性情是不是如她看的的那般,她也不敢确定。

这一世,她和晋王妃在勇国公府不期而遇,晋王妃似乎和她有话说的模样,明澜印象深刻。

现在长平郡主回府,又是把亲儿子过继给晋王府做继承人的,是件大喜事,她要不要去恭贺一番?

只是她和太后关系不睦,这样贸然登门道贺,肯定叫人起疑,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明澜相信,晋王府肯定在太后的掌控之中,晋王妃要是和有话和她说,绝对是忤逆太后。

长平郡主回京,晋王府过继一事就提上了日程,第二天,皇上就吩咐吏部尚书着手过继一事。

皇上并没有询问长平郡主的郡马,林大少爷的意思,结果皇上吩咐完,林郡马站出来,道,“皇上,臣有话说。”

皇上看了他一眼,道,“林郡马想说什么?”

林大少爷道,“晋王府想过继犬子,臣很感激,皇上怜惜臣一家团聚,将封地从崇州改为洪州,臣恳切皇上收回成命,依然将崇州作为晋王府封地。”

改封地一事,事隔这么多天,再皇上重重处罚了几位朝臣后,居然又有人提了。

一时间,朝堂上大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他,一副瞧热闹的神情。

皇上本来脸色还很好,毕竟他利用了长平郡主和郡马的刚出生不久的小儿子,但是同样的,林家也得到了便宜。

儿子虽然过继了,也还是他们的儿子,血缘关系改不掉,但林小少爷过继完就是晋王,他们是新继位晋王的亲爹亲娘,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要不是好事,太后也不会掉以轻心上了勾。

捡了便宜,就安分守己,鱼与熊掌想兼得,最后的结果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上脸色冷了几分,道,“林郡马的话说完了?”

皇上脸上笑容一收,林大少爷就有些惶恐,他道,“臣说完了。”

皇上笑了一声,道,“你可以拒绝把林小少爷过继给晋王府,皇室宗亲多的是能过继的小辈,并非你林家小儿不可,崇州如今已经是五皇子封地,难道你不知道吗?”

林大少爷脸色一变,忙道,“臣不反对把小儿过继给晋王府。”

这么好的事,谁反对,谁傻透顶。

他和长平郡主都还年轻,再生五个六个都不成问题,晋王府的爵位可就只有一个,他们不要,可就便宜别人了。

本来一件高兴事,因为林大少爷,让皇上心情蒙上一层阴霾,本来皇上给林小少爷的封赏,也因为他不识趣的亲爹通通没了。

皇上有时候喜怒不形于色,有时候什么事都挂在脸上。

那阴沉的脸色,从林大少爷提起换封地到下朝,皇上的脸色都没缓过来。

朝堂大臣最擅长察言观色,本来还打算和林郡马套套近乎,下朝之后,也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林大少爷拉人说话,被拉的大臣忙道,“府上还有事,改日再登门去晋王府拜访郡马爷。”

林大少爷碰了一鼻子灰,回了晋王府之后,又挨晋王妃一顿数落,“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要提封地的事吗,你还提!”

在朝堂上惹皇上不快,站在那里,如同站在针尖上,难受的要命,回来没人安慰,还数落她,林大少爷没好气道,“林家就在洪州,洪州做成儿的封地,我比谁都高兴,可让我这么说的是太后!我敢不听她的吗?!”

晋王妃恼火,“我说了,让你不要听太后的!”

崇州封地是晋王府的,她身为晋王妃,崇州的账册一本没见过,崇州这么多年的盈利,她一两银子也没见着。

太后和勇国公府在崇州搞什么鬼,谁知道?!

但太后和勇国公这么不愿意把崇州交出去,一定有鬼!

她不想唯一的女儿被人当枪使唤!

这皇位谁继承,也轮不到长平郡主和她的儿子!

她这辈子别无所求,只想女儿开开心心过一辈子,他要凑到太后跟前做什么?!

长平郡主出嫁后,还是第一次回京,以前打算回来,结果怀了身孕,不宜远行,一次次耽搁,就到了今天。

看到晋王妃对她的丈夫发脾气,怀里还抱着她的儿子,长平郡主有些不相信,眼前近乎咆哮的贵夫人是她的母妃,她唤道,“母妃?你这是怎么了?”

晋王妃回过身来,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正好掉在林小少爷的脸上,晋王妃赶紧帮忙抹去。

长平郡主心疼了,原本晋王妃就孤寂,晋王妃寡居,门庭冷落,她的朋友也少,她一出嫁,晋王府就更清冷了。

见惯了林家的热闹,就更觉得晋王府清冷萧瑟。

长平郡主挨着晋王妃坐下,晋王妃抹掉眼泪道,“朝堂上的事,你们管不到,母妃不想你们掺和其中,等成儿正式过继后,母妃就向皇上请旨,随你们去洪州常住,这京都,离的越远越好。”

长平郡主见晋王妃哭的伤心,她道,“母妃,你说的话,太后压根就不信,您何必坚持?”

晋王妃苦笑,心底酸涩。

这么多年,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满京都,有谁有她这般命苦,怀着身孕,被污蔑善妒,从太子妃贬为侧妃,就为了给人腾位置。

那么薄情寡义的人,她还想让他九泉之下瞑目。

林大少爷站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太后不信什么?”

长平郡主朝他摇头,不许他多问。

等晋王妃疲惫之后,长平郡主抱过儿子,林大少爷搂着她,再问道,“我是你夫婿,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长平郡主摇头,“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其实母妃说的话,我也不信。”

说着,她叹息一声,“没想到我离京不过三年,这京都就变成这样了,母妃说的对,京都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尽早回洪州吧。”

第六百八十三章 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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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过继一事,除了在议政殿上惹出点不快来,倒没再出其他的事。

因为林郡马向着太后,惹恼了皇上,晋王妃亲自抱着林小少爷和长平郡主,亲自进宫给皇上赔不是,而且没叫上林郡马。

晋王妃直接向皇上言明林郡马在朝堂上说的话是太后嘱咐的,她知情,但她的话不及太后管用,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想和女儿,也就是长平郡主一家团圆的了。

她向皇上恳请,等过继之后,她就随长平郡主一家去洪州常住,林郡马不擅长管理,请皇上派人管理洪州事物。

晋王妃不介意活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只要她不做违反朝堂的事,又有何惧之?

晋王妃诚恳的态度,皇上也体谅她的难处,这么多年,晋王妃深入简出,因为当年生下的只是个女儿,太后怪她不争气,对她并不好,可以说,这么多年,她就是被禁足在晋王府,打着孀居的旗号,还没人能替她说情。

难得进宫一趟,林郡马的不识趣,皇上也就既往不咎了。

皇上给林小少爷赐名萧安。

平安的安,亦是安分的安。

礼部尚书依照过继的规矩,晋王府正儿八经的过继外孙当亲孙,记载皇家玉蝶上。

良辰吉日那天,皇上亲自给小晋王挂上一长命锁,皇室宗亲也纷纷送上贺礼。

林大少爷和长平郡主住在晋王府,林大少爷爱热闹,要摆筵席,晋王妃高兴,也就由着她了。

好好热闹一番,将来去了封地洪州,不出意外,应该到死才回京,和先太子合葬。

晋王府管送请帖,离王府也不例外,但是邀请的是三老爷和三太太,没有明澜和楚离什么事。

可怜明澜活了两世,第一次郁闷,还从来没有因为没有请帖这么不痛快过。

但明澜想做的事,那是豁出脸也要做的,她找楚三少爷帮忙,帮他弄一份晋王府请帖。

上午找他帮的忙,下午请帖就到她手里了,鎏金的请帖,一看被邀请人就身份不凡。

明澜左右看看,道,“是真的吧?”

虽然豁出去了,但万一被抓包,上赶着去参加筵席,多丢人啊。

楚三少爷笑道,“我办事,大嫂还不放心,我只是好奇大嫂为什么要去晋王府,那可是太后的地盘。”

在楚三少爷看来,那就是送羊入虎口,不过明澜这只羊有点特别,她百毒不侵,一般的后宅手段要不了她的命。

明澜也知道晋王府的大门不好迈,但是这一趟,她非去不可,她还有去晋王府的可能,晋王妃来离王府,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山不就我,我就山,没准儿晋王妃是赵皇后当年给未婚夫戴绿帽子的人证,而且因为是受害者,所以有可能站出来指证。

她必须要去争取一下。

不过筵席在三天后,她还有三天的时间犹豫斟酌。

见楚三少爷好奇,明澜笑道,“我也不是一定就会去,只是有可能。”

楚三少爷则道,“记得多带些人在暗处护着,别给人算计了。”

要是出了什么万一,他这个帮忙弄到请帖的,还不得被剥掉几层皮啊,头一个就是他亲爹,大哥或许还不忍心下手,但也只是或许。

办完了差事,楚三少爷就去书房找楚离,明澜看着请帖走神。

晋王府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筵席,前去晋王府道贺的人也络绎不绝,这晋王府人来人往中,前去靖州查案的刑部尚书回京了。

这一趟花的时间不多,一般的大臣查案,少说也要一两个月,一路上欣赏美景,再品味下佳肴,再在当地的美人窟里晃荡几天,时间就过去了。

刑部尚书为人正直,是王爷提拔和信得过的,这案子又是老王爷弹劾的,刑部尚书敢不尽心尽力么?

一行人快马加鞭回了京,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宫面圣,将罪证和靖州与案子有关之人的口供呈报皇上。

这些证词,皇上早看过,没什么吃惊的,但是他很愤怒,因为刑部尚书禀告,“臣等去晚了一步,莫家在靖州的现银大部分被转移了。”

他们查抄莫家,只找到搬不走的大件和金锭、银锭,银票只有几张小额的百两银票,其他的一张没瞧见。

别说莫家的老巢在靖州,就是寻常官家,也不至于没几张千两万两的银票,这明显有问题。

刑部尚书知道老王妃进宫找过太后,并把莫家典当房契地契的银票给了太后的事。

刑部尚书怀疑转移莫家财产的就是太后的人,但这样没有凭据的事,不能从他一个负责查案的人嘴里说出来,更不能说与皇上听。

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他刑部尚书的话也不是废话。

虽然不说,但大家心照不宣。

罪证确凿,容不得莫家狡辩,接下来就是定案了。

然后……

老王妃拖着憔悴无力的身子又进宫了。

偏巧,太后因为长乐郡主的死备受打击,也同样的憔悴无力。

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啊。

太后办事不利,刑部尚书安然无恙的回来,还带回了莫家的铁证,是不是该给她一个交代?

之前事情没办法,老王妃可以不追究,现在莫家罪行还没有昭告天下,刑部也没有呈报皇上给莫家定惩罚,就还有转机。

她不就莫家脱罪,这也不可能,除非换个皇帝,但只要王爷和刑部尚书不死,谁做皇帝,莫家都在劫难逃。

老王妃想尽全力替莫家留下一点血脉。

六十万两,六条人命,不过分。

但太后没有把握,她也没有那份精力,要不是钱全落到了皇上手里,最后给了楚大将军,太后真恨不得还给老王妃,这事她不干了。

然后,两个身份尊贵了几十年的人,在永宁宫关于钱和人命展开了激烈的讨价还价……

双方各让一步,六十万两,换莫家四条人命。

老王妃离开之后,徐嬷嬷扶着太后去了御书房,替莫家求情。

这是长乐郡主死后,太后第一次出永宁宫,皇上猜到她为何而来,但还是选择了见她。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百八十四章 求情

太后到御书房是为了给莫家求情,但她开口说的却不是求情的事,而是谈钱。

那六十万两虽然是老王妃给太后的,但在她手里转了一圈,就到了皇上手里,她其实没占到什么好处,反倒赔了不少钱,颜面尽失。

只是这些话,她不便对老王妃说,毕竟让太后拿来填御膳房窟窿的不是老王妃。

如果不是董记当铺在银票上做手脚,那笔钱就顶了大用处,解了太后之忧,太后和勇国公要责怪只能怪董记当铺,怪不到老王妃身上。

再说了,太后也怕老王妃知道什么秘密,投鼠忌器,不敢撕破脸皮。

直接谈钱,虽然俗了点,但是管用啊。

皇上也没想到太后会这么说,他眉头拧着,太后道,“方才离老王妃进宫找哀家的事,想必皇上也听说了,之前莫家变卖房契地契,托离老王妃来找哀家帮忙,哀家和她相识多年,一时不忍答应了,现在莫家罪证确凿,哀家也知道皇上灭莫家的心,不敢替老王妃求情,那六十万两,还请皇上还给哀家,哀家还给离老王妃。”

皇上眉头拧的没边了,道,“那笔钱,朕已经给楚大将军用来发放军饷了。”

太后就道,“这才几天,我想楚大将军应该还没有用掉,皇上给哀家,哀家交给了离老王妃,那笔钱是莫家的,理应上缴国库,皇上再派人取回来便是。”

太后很聪明,即便在憔悴,哀伤的心情下,也知道怎么做对她好。

动动嘴皮子,皇上没什么损失,但是她钱还了,就不用帮老王妃救莫家,没有食言而肥,她只需告诉老王妃,皇上宁肯把六十万两还给她,也不要她帮莫家,她不是不帮忙,是皇上不给机会。

如此一来,她两边都不得罪,将危机化于无形。

皇上没说话,太后虚弱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好在这时候,王爷进宫了,他就是担心皇上招架不住太后,特地进宫看着点儿。

看到王爷来,皇上就像是见到救星似的道,“离王来的正好,太后让朕把六十万两给她,她要还给老王妃。”

王爷撇了太后一眼,道,“之前,太后怎么不承认那六十万两是你让人埋在御膳房管事住的小院树底下的?”

嗯,王爷说话难听刺耳一点,太后虽然不是皇上的亲娘,但是嫡母。

大周以孝治国,皇上也不敢明着忤逆太后,万一太后在御书房晕倒,传扬出去,有损君威。

太后脸色一僵,有气无力道,“后来不是承认了吗?”

贪墨的钱都吐出来了,能说没有认罪吗?

王爷则道,“在我和皇上看来,那六十万两和勇国公后来送进宫的一百万两一起填了御膳房的窟窿,太后要皇上把六十万两交给你,转个圈,又回皇上手里,皇上是没有什么损失,那太后收受贿赂的罪名该怎么算?”

世上没有后悔药,但太后的做法,就等于是吃了一粒后悔药。

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身为太后,她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在干涉朝政了。

太后没想到王爷这么油盐不进,比皇上难缠的多,不由得冷了脸道,“哀家是收了贿赂,可贿赂哀家的是你娘!”

王爷笑了一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太后站出来指认老王妃,该怎么罚,我不会找皇上求情。”

“你!”太后气的咬牙。

离老王妃不是王爷亲娘,如果是亲的,又怎么会坐视莫家遭难而袖手旁观,她和离老王妃斗起来,两败俱伤,正中离王和皇上下怀。

这么蠢的事,她不会做。

她不做,她就只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太后双眸通红,呼吸急促,徐嬷嬷扶着她坐下,然后望着皇上道,“皇上,您就体谅下太后吧,太后这么多年,安分守己,勇国公和御膳房的事,她也是蒙在鼓里,长乐郡主被人杀害,太后悲痛,谁也不见,先前也是念在和离老王妃是多年妯娌的情分上才帮她的,谁想到忙没帮成,还惹得离老王妃不快……。”

太后说不出口的话,有徐嬷嬷代劳。

但是徐嬷嬷言之凿凿,在皇上看来,那是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崇州有铁矿的事知情不报,和赵家私养兵马,这两件事,足够定太后和赵家一个谋逆大罪。

在她们眼里,倒是安分守己了。

要是大周人人都这么安分守己,他这皇位能坐的踏实吗?

不说还好,一说,皇上的心也冷了,道,“不必再说!那六十万两,朕已经给了楚大将军,朕找他要回,势必要将太后和离老王妃私下商议以及御膳房的事闹的喧喧嚷嚷,人尽皆知,这个脸,朕丢不起,皇家也丢不起!太后身子不适,还是少管朝堂上的事为好。”

这是下逐客令了。

太后望着皇上道,“那离老王妃那里……我怎么交代?”

皇上看着太后道,“后宫不得干政,这条规矩,安分守己的太后您难道不知道?又是谁给您的自信,能说服朕将莫家从轻发落?还是太后以为只要杀了刑部尚书,毁掉莫家贪墨的罪证就能心安理得收下这六十万两?!”

太后一脸受了冤枉的神情,申辩道,“哀家没有派人刺杀刑部尚书,更没有叫人销毁罪证……!”

因为激动,太后话还没说完,就一阵猛咳。

那咳嗽声,皇上听得都皱眉,太后边咳边道,“哀家只答应帮莫家求皇上,哀家知道是谁要莫家的命,哀家……。”

“够了!”皇上出声打断她。

王爷站在一旁,眉头微拧,看向太后的眼神带了审度。

太后知道是老王爷要整垮莫家?

她凭什么就能猜到是老王爷?

莫非她知道内情?

王爷欲发问,皇上先一步冷道,“扶太后回宫!”

太后又气又急,根本就不愿意走,她答应了离老王妃的事就要做到,皇上还从来没见过太后这样执着过。

正觉得头疼呢,然后更叫他头疼的事出现了。

太后晕倒了。

“太后!”

“太后!您醒醒啊!快传太医!”

第六百八十五章 莫家

御书房乱成一锅粥。

太监宫女都涌到太后身边,反倒是皇上和王爷两个脸阴沉沉的。

太后这是逼他们两出面帮她摆平老王妃啊,要么给钱,要么帮她兑现对老王妃的承诺,留莫家几条血脉。

堂堂太后,居然和他们耍手段。

皇上和王爷都不是什么软柿子,典型的软硬不吃,或者偶尔吃点软的,和他们来硬的,就得学着接受后果。

皇上冷了脸道,“快扶太后回永宁宫,宣太医给太后医治。”

徐嬷嬷和宫女将太后扶出御书房,坐上肩舆回了永宁宫,随后太医院的太医就到了,四五名太医,包括院正在内。

再说,老王妃进宫找太后帮忙,一脸疲惫的回了王府,刚进屋坐下,茶都还没喝上一口。

太后在御书房晕倒被抬回永宁宫的消息就传来了,老王妃手里的茶盏哐当一下摔在地上,冷汗涔涔,面如死灰。

屋内,安静的可怕,丫鬟们连呼吸都压抑着。

半晌寂静后,老王妃突然急切的问道,“王爷呢,王爷可回府了?!”

丫鬟忙回道,“王爷进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快去!就说我有急事找王爷,让他速回王府!”老王妃的神情显得狰狞。

丫鬟不敢耽搁,赶紧去前院传话。

老王妃就在屋子里等着,眼皮子一直再跳,整颗心惶惶不安,等的时间越久,就像是坠入了冰窖一般。

坐立不安,老王妃猛然起身,因为莫家的事,老王妃这些日子是吃不好,睡不安,身子虚弱,起猛了些,身子晃了几下,魏妈妈来不及扶她,老王妃一屁股又跌坐了回去。

“老王妃!”魏妈妈过去扶她。

老王妃扶着魏妈妈的手就起身了,道,“扶我去莫家!”

魏妈妈扶着老王妃,三步并两步出了长晖院,婆子抬了肩舆来,魏妈妈和丫鬟左右看着,一路快步出了二门,到了大门口。

软轿早已等候在那里,老王妃坐进轿子里,就道,“快去莫家。”

抬轿子的小厮几乎是小跑着穿街过市到了莫家,老王妃养尊处优,在身子虚弱的情况下颠簸的有多难受自是不提,可就这样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老王妃回莫家,那些将莫家围的水泄不通的侍卫没一个阻拦她的,就当没看见似的。

之前,老王妃想派人回来,都没有允许进去。

老王妃心跌进谷底,她哆嗦着身子进了府,就感觉到一股萧瑟阴冷铺面而来,丫鬟小厮们在哭泣哀嚎。

正堂内,横七竖八的趟了一地的尸体。

那一刻,老王妃只觉得自己疯了,魏妈妈心惊胆战,颤抖了声音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丫鬟边哭边道,“方才宫里来人宣旨,说皇上开恩,留莫家上下一具全尸。”

“开恩?”老王妃惨笑一声。

好一个开恩!

赏赐毒酒,还是开恩,还要莫家跪谢天恩,欢欢喜喜的赴黄泉!

好一个狠心的老王爷!

她嫁给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谨守妇道,相夫教子,就换回来这么一个下场!

他不仁,休怪她不义!

老王妃脸色狰狞的,连魏妈妈都害怕,然后……

在太后晕倒之后,又多了一个晕倒的,魏妈妈赶紧招呼丫鬟把老王妃抬回软轿,再派人进宫请太医。

可怜太医院的太医,刚给太后诊脉,在偏殿等候太后服药醒过来,就知道老王妃晕倒的消息。

皇上念在老王妃是王爷生母的份上,派了两名太医来给老王妃诊脉,王爷也匆匆赶回府。

老王妃遭受打击,整个人就像是秋风中几乎凋零的落叶,即便昏倒,眼角也还在流泪。

被处死的是她的兄长和侄儿,是她的骨肉血亲,她怎么能忍受。

太医施针半天,老王妃才从悲痛中醒过来。

单看老王妃这样,王爷有些同情莫家,但是想到莫家做的事,那一丁点儿同情烟消云散。

莫家积攒的财富,是用多少人命填起来的,赈灾款都贪墨,死不足惜。

老王妃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指责王爷,“我纵然不是你亲娘,好歹也养育你这么多年,你就这般待我?!”

太医在一旁,听得惶恐。

身为太医,太明白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虽然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但毕竟没人出来承认,谈了这么多天,自然就没人提了。

没想到,他会听到老王妃亲口承认。

太医收好药箱,道,“微臣什么都没听见,老王妃身子虚弱,不宜激动悲愤,记得按方服药,如有需要,臣再来,没什么事,臣就告退了。”

太医一脸虚汗,生怕王爷手一抬,直接将他掐死。

但是王爷没有,太医就这么出了长晖院,出了二门,出了王府大门,彼时,已经浑身湿透。

面对老王妃的指责,王爷淡淡道,“莫家被处死,没有丝毫受冤,本来莫家还能多活几天,这道催命符是老王妃你送给皇上的,你明知道贿赂太后的六十万两给了皇上,现在在楚大将军手里,做军饷之用,还拿六十万两之事逼迫太后救莫家,太后要皇上还她六十万两,皇上没法对楚大将军开口,太后气急晕倒,皇上顾及太后身体,才会提前处死莫家。”

老王妃苍白的脸透着灰暗。

太后!

她要的是她替莫家求情,不是要她还六十万两!

王爷言尽于此,道,“老王妃身子不适,就好好歇养,莫家的后事,由三弟操办。”

说完,王爷就走了,出了门,就吩咐丫鬟传三老爷去外书房见他。

再说三太太,自打那天老王妃传她,她在湖里落水,就一直没好。

不是不好,而是不敢好。

现在莫家被处死,消息传到三太太耳朵里,她就更不知所措了。

之前,老王妃为了莫家就聒掌她,现在莫家完了,她还不得活剥了她的皮?

可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要这么对她?!

三太太不甘心,她实在是躺不下去了,道,“来人,去找魏妈妈,让她在老王妃睡着的时候来南院一趟。”

第六百八十六章 明白

之前,三太太就曾请过魏妈妈几回,魏妈妈都以没时间拒绝。

后来,老王妃称病,魏妈妈被请去问话,在大牢关了几天,还是三老爷亲自出面,以老王妃身边离不得魏妈妈伺候,拿离王府施压,再加上魏妈妈本来只是代替老王妃问话,才将她领回来的。

就是这样,三老爷也只是把魏妈妈领了回来,玉芍和绿萼还在牢里待着呢,说是知情不报,要关一段时间,至于关多久,没人知道。

丫鬟不想在老王妃晕倒的情况下,白跑一趟,劝三太太还是算了。

三太太道,“今儿,我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告诉魏妈妈,她不来见我,后果自负!”

就算是死,她也要做一个明白鬼。

丫鬟能怎么办呢,她可不敢违逆三太太,只能跑长晖院一趟。

魏妈妈听后,道,“我知道了。”

老王妃身子虚,服了药之后,就去了南苑。

三太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这样的苍白,根本就瞒不过魏妈妈的眼睛。

三太太虽然把魏妈妈威胁来了,但她知道魏妈妈在老王妃心中的分量,得罪了她,她没有好果子吃。

这不,魏妈妈一进来,丫鬟就塞过去一沉甸甸的荷包,替三太太陪不是,“魏妈妈见谅,太太是太心急了,不得已才劳烦魏妈妈你跑这一趟。”

魏妈妈将丫鬟塞过来的荷包推了回去,道,“这荷包,我就不用了,老王妃连娘家都没了,我一个婆子,无儿无女,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你们先出去吧。”

丫鬟回头看了三太太一眼,把装了银锭子的荷包放在床边小几上,就退了出去,顺带把门关上。

等丫鬟都走了,三太太就迫不及待的问道,“魏妈妈,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惹老王妃不快?”

魏妈妈眼睑低垂,道,“您……害死了莫家。”

简简单单几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三太太的心头上。

先前她是傅粉装的苍白,这会儿却是真的苍白无血了。

“这不可能!”

“莫家不是我害死的!”

她急急否认,因为急切,整个人都在颤抖,脸上的粉扑扑下落。

魏妈妈叹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三太太想王府的爵位,想那两座金矿,无可厚非,要怪只能怪老王爷心太狠,防备着老王妃。

事已至此,魏妈妈就不隐瞒了,如实道,“老王妃不是王爷生母,当年嫁给老王爷的时候,老王爷说过,如果老王妃泄露王爷身世秘密,就会拿莫家开刀。”

难怪……

那天,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消息一传来,老王妃就大发雷霆,聒掌她,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

可这能怪她吗?!

老王妃一把年纪了,难不倒不知道越是遮掩就越惹人好奇的道理,她询问王爷身世秘密的时候,她遮遮掩掩,三缄其口,一张嘴就不许她多问,她要是早一点告诉她,她会想办法去查吗?

现在出事了,倒把责任都算在她头上!

三太太心中不服气,她望着魏妈妈道,“可王爷的身世秘密不是老王妃捅出去的,是我,是世子妃告诉我的!”

魏妈妈就道,“你是老王妃的儿媳妇,做这件事的时候,还把莫家大太太捎带上,老王爷安插了人在莫家,你们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眼里,是老王妃授意的。”

老王妃背了黑锅,偏老王爷不在,想找他辩白都不行。

老王爷要莫家的命,试问皇上和王爷怎么可能不听老王爷的,任由太后求情?

三太太面色苍白,她望着魏妈妈道,“那老王妃的亲娘是……?”

魏妈妈脸沉了几分,因为一己之私,已经把莫家给害惨了,她还想做什么?

魏妈妈撇了三太太,道,“你想爵位,想金矿,老王妃都知道,老王妃在王府待了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允许便宜都被别人占去,老王妃隐忍多年,功亏一篑,全拜世子妃所赐,三太太被人利用,却是害苦了老王妃和莫家,还是好好反省吧,别再闹幺蛾子了,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以往,魏妈妈总会对三太太表几分敬重,现在连幺蛾子这样的词都直接了当的说了。

三太太心沉了沉,魏妈妈则道,“三太太身子不适,就好好歇养吧,没什么事,奴婢就回去伺候老王妃了。”

不等三太太说完,魏妈妈转身就走。

三太太心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冻的她整个人不自觉的颤抖,心里对明澜的恨意也更深。

两人谁也没察觉到,一旁的小几底下,有一块碎玉阙静静的躺在那里。

再说三老爷,他去了外书房找王爷,粗略的商议了下莫家后事,王爷让萧总管拿了一万两给他,这钱,三老爷真的很想丢王爷脸上。

王爷不用倚仗莫家,可莫家是他的左膀右臂。

现在两只胳膊被人断了,就给一万两银子处理后事,莫家正风光无限,用得着这一万两吗?!

出了外书房,三老爷的手攒的紧紧的,差点把银票给捏的粉粹。

他去了长晖院。

等了没一会儿,老王妃就从噩梦中惊醒。

莫家横七竖八的尸体,给老王妃刺激太大,她一闭眼,那场景就在她跟前晃,莫家人怪她不救他们。

老王妃眼泪打湿了枕巾,三老爷把和王爷商议怎么操办莫家后事和老王妃禀告。

老王妃比三老爷更恨,毕竟三老爷和莫家隔了一层,他对莫家利用终于亲情,老王妃是亲情重于利用。

老王妃紧紧的抓着被褥,道,“你想办法找御书房的太监打听下,今儿太后找皇上,到底有没有替莫家求情!”

“多找几个,问清楚!”老王妃阴狠着眸光,叮嘱道。

她不信王爷说的,担心他是在挑拨离间。

如果太后真的找皇上要钱,而不是帮忙,她绝不会放过她!

三老爷宽慰老王妃,怕她承受不住莫家打击,一病不起,她要是倒了,王府就会分家,离了王府,还想成事,难比登天。

老王妃闭紧眼睛,咬牙切齿道,“我不会倒下,莫家那么多冤死的人还等着我给他们报仇!”

第六百八十七章 真病

虽然老王妃嘴硬,但有句话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莫家给她的打击太过沉重,而要莫家命的人又太过强大,想替莫家上下报仇谈何容易?

这头一个要报复的就是老王爷。

且不说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就是真的躺在陵墓里,那能将人抽的白骨累累的鞭阵,她就没法过去。

杀皇上,那是弑君,老王妃没有那本事,王爷武功高强,她的人刺杀不了,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一个明澜。

偏偏,楚离手里还有百毒不侵的解毒药……

老王妃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一夜不知道从噩梦中惊醒多少次,一夜间,头发白了一半,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

魏妈妈见了都心疼,亲自熬粥给老王妃吃,可吃的老王妃眼泪哗哗的。

魏妈妈是老王妃从莫家带的陪嫁丫鬟,熬粥的手艺是从莫家学的,几十年味道都没变过,要是魏妈妈再有什么万一,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老王妃肠子悔青,后悔嫁给老王妃,凄苦一生,连累莫家,却忘了,如果没有她这个离老王妃庇佑,莫家那么大的贪心,早被人弹劾,指不定这会儿白骨都化成灰了。

人要是钻了死胡同,但是怎么打转都出不来。

三老爷忙里忙外,三太太想帮忙,可是又不敢出屋子,唯恐老王妃弄死她,替莫家出气,只是她一病,南院的姨娘通房就蠢蠢欲动。

稍一不留神,两个丫鬟就爬了三老爷的床,还有一通房怀了身孕,这事传到三太太耳朵里,那是气的咬牙切齿。

就是明澜倒霉,一上午,不知道打了多少喷嚏,连午饭都没什么胃口吃。

长晖院,老王妃靠在大迎枕上,手里摸着莫家小辈孝敬她的针线,眼泪都快哭干了。

三老爷进屋,道,“娘,事情查清楚了。”

老王妃眼泪模糊了双眼,都看不清三老爷的容貌了,她抬手抹去,三老爷道,“我找御书房四五个太监问了,太后去找皇上只要六十万两银子,没有替莫家求过一句情。”

老王妃脸色冰冷,“当真?不是皇上教他们这么说的?”

三老爷摇头,“刀架他们脖子上,他们也没有改口。”

公公,有不怕死的,但一连几个都不怕死,那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王爷没有撒谎,太后真的没有打算帮过莫家,她答应帮老王妃,只是搪塞她。

老王妃一口银牙没差点咬碎。

“扶我进宫!”老王妃豁出去道。

三老爷知道她要做什么,道,“娘,你安心养身子吧,太后病重,没法见你。”

老王妃冷冷一笑,“她病重?一肚子坏水,我和她认识几十年,还能不了解她,铁定是在装病!”

可人家就是装病,那也是病了啊,太后执意不见客,总不能硬闯永宁宫吧。

老王妃冷冷一笑,“我就不信她能一直病着不好!”

她和莫家的钱,可没有那么好拿,拿钱不办事,还忽悠她,拿她当猴耍,绝无可能!

老王妃笃定太后是在装病,她也的确猜对了,太后在御书房是在装晕,皇上既不还钱,也不帮忙,太后知道老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怕不好交代,干脆来个病重,想必皇上着急,就应了她。

虽然她这回踢到了铁板,皇上非但没有软,反倒更硬了,将她彻底和老王妃站到了对立面。

而且,她假装生病,太医也是她信的过的心腹,谁想到她假病,会变成真病。

浑身上下骨头没有一处不疼的,整个人像是被蚂蚁撕咬一般,疼的她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太后那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的过防备她的皇上和王爷。

不是装病吗?

装的再像也有破绽,不如真病吧。

养尊处优,就算生病也只是有点头疼脑热的太后,还真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痛了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永宁宫的丫鬟都没当回事,甚至钦佩的想,太后的演技真高,装的跟真的一样。

不止老王妃和永宁宫的丫鬟这么想,就连晋王妃也是这么想的。

她是太后的儿媳妇,虽然孀居在晋王府,不用进宫伺疾,但在太后病重的情况下,晋王府大摆筵席就说不过去了。

林郡马想着要不要将筵席延后,等太后病好了在办。

晋王妃不喜林郡马事事都听太后的,更不想因为太后装病,晋王府费尽心思准备的筵席延后,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太后转!

仿佛存了心和太后作对似的,晋王妃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要办筵席的是你,请帖也都发出去了,现在再说不办,也不嫌晚了。”

林郡马觉得晋王妃有些喜怒无常,不过她年纪轻轻就守寡,难免性情大变,尤其在遇到太后的事上,更是理智全无,他不会与她计较,也计较不了。

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长平郡主的面顶撞晋王妃,只道,“太后病重……。”

晋王妃淡漠道,“太后病重,宫里有的是太医替她医治,无需你我操心,筵席办好了,择日启程回洪州,这京都,我待够了!”

林郡马看着长平郡主,希望她能劝劝晋王妃。

可惜,在长平郡主眼里,太后怎么能和她亲娘晋王妃相提并论呢。

太后这么多年把持晋王府,将她和她娘当成犯人一样看着,甚至为了拆散她们母女,把她嫁去洪州……

“照母妃的意思办吧,你要怕对太后不敬,就进宫禀告皇上一声,就说晋王府办筵席替太后冲喜。”

她们两都坚持,林郡马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进宫找皇上了。

皇上没说什么,是以,筵席照旧。

转眼,就到晋王府办筵席的一天。

明澜和往常一样起来,碧珠和雪梨伺候她穿戴,一袭碧色云锦裙裳,裙摆上绣着大朵的海棠花,薄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

明澜摸着皮肤,道,“我皮肤好像没有以前好了?”

碧珠看着她道,“世子妃,你的皮肤不叫好,整个京都都没人叫皮肤好了。”

明澜百毒不侵,皮肤损伤恢复的很好,整个人像剥了皮的鸡蛋,光滑细腻。

可明澜就觉得她的皮肤变差了,难道真是她的错觉?

第六百八十八章 怕死

身体是明澜的,没有人比她更能感受到这一点细微的差别,但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放在心上。

她从铜钱前直起身子,那边楚离打了珠帘进来,道,“你确定要去晋王府参加筵席?”

明澜看着他,道,“我想过了,我要去这一趟,晋王妃已经向皇上请辞,筵席之后就去洪州,错过这一次机会,再见她就难了。”

楚离不知道明澜在坚持什么,晋王妃知道的内情,无非是赵皇后和先太子有染,育有一子,这些,他们都知道。

明澜也知道,晋王妃可能告诉她的就是这些,但万一她知道的更多呢?

就这万一两个字,就值得她跑一趟了。

明澜坚持,楚离就只能舍脸陪娇妻。

两人用了早饭,然后就一起出府。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一丫鬟就去了长晖院,禀告老王妃。

老王妃听得眉头紧锁,“世子和世子妃去晋王府参加筵席?”

魏妈妈则道,“是不是弄错了,晋王府怎么敢忤逆太后邀请世子和世子妃去参加?”

丫鬟道,“没弄错,世子爷和世子妃真的去晋王府参加筵席,他们是这么和王爷禀告的。”

她铁定没听错,除非他们是骗王爷的。

老王妃靠着大迎枕,若有所思的会儿道,“去把三老爷叫来。”

再说明澜和楚离,乘坐马车去了晋王府,晋王府萧条多年,如今过继了小晋王,大摆筵席,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但再多的宾客登门,也不及离王世子和世子妃登门来的叫人震撼。

不止晋王府的丫鬟小厮,还有那些宾客都盯着离王府马车,想着这附近还有哪位亲王的府邸在,他们铁定是路过……

可再路过,也不会挑这条道啊,绕道不说,而且还堵。

直到褚风勒紧缰绳,绵长的吁了一声。

众人才接受一个事实,离王世子和世子妃真的是来参加筵席的,不过还有一种可能,离王府其他马车坏了,借用离王世子的马车……离王府有这么穷吗?

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马车上,看着楚离下马车,然后将明澜扶下来。

碧珠将请帖送给晋王府管事的。

管事的很清楚,晋王府没有邀请过离王世子和世子妃,又哪来的请帖?

难道是离王府三老爷要办莫家丧事,无暇分身,所以把请帖给他们的?

这也不可能啊。

离王世子弹劾过太后,几次差点把太后气死,三老爷怎么可能这么不识趣,再说了,以离王世子的孤傲性子,晋王府不给他们下帖子,还借别人的帖子来,这可能吗?

管事的接了请帖,打开看了一眼,看着上面邀请离王世子和世子妃来参加筵席几个字,他还以为看花眼了。

这是晋王府专门为这次宴会准备的帖子,没有错,可所有帖子都是通过他的手检查过,并没有这一份啊。

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但请帖是真,就算是假的,管事的也不敢说出来,当众落离王世子的面子,这不是嫌活腻了找死么?

管事的把请帖递给小厮,然后道,“离王世子、世子妃里面请。”

贵客来了,管事的亲自领着进府。

晋王府没有多少人,能招待宾客的更少,长平郡主没有什么朋友,林郡马更不认识多少人,这场筵席全靠他们两撑着。

看到楚离,那紫金面具,林郡马懵了。

离王世子怎么来了?

他和他有什么好聊的吗,难道要聊聊他当初一怒为红颜弹劾太后是什么感觉?

林郡马哭笑不得,迎上来道,“离王世子和世子妃大驾光临,我晋王府有失远迎,实在是慢待了。”

楚离淡淡道,“林郡马客气了,府上盛情相邀,我离王府又怎么会不给面子?”

明澜嘴角抽抽,好像都不会笑了。

本来该尴尬的是他们,不过好像林郡马更尴尬。

林郡马讪笑一声,客套了几句,便领着楚离去那边喝茶,丫鬟则领着明澜去内院。

今儿来了不少贵夫人,这么多年,晋王妃都孀居,这些日子高兴,破天荒穿了一身算不上喜庆,至少不素净的衣裳,只是和同龄人比起来,她看起来要憔悴苍老几分。

听到丫鬟禀告离王世子妃来了,晋王妃有一瞬间的走神。

就这么片刻的工夫,明澜已经进屋了,福身道,“见过晋王妃,恭喜晋王府喜添金孙。”

晋王妃半晌没动静,还是身边的嬷嬷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来,道,“离王世子妃快请坐。”

明澜落落大方的坐下,一旁的贵夫人们交头接耳,明澜不用听都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

要么说她脸皮厚,得罪了太后,还来和晋王府套交情,要么说她不怕死,明知道晋王府是太后的地盘,还敢来闯龙潭虎穴。

明澜坦然一笑。

现在见到晋王妃,就等找到合适机会和她单独说话了。

明澜来的算晚的,在她后面,没多少人来了,晋王妃孀居多年,大家和她都不怎么熟络,聊什么都把握不好分寸,好像聊来聊去都围着长平郡主和小晋王。

夸晋王妃把女儿教的,小晋王长得可爱,可夸赞多了,就失了味道,是以屋子里显得有些沉闷。

有人提议去花园转转,然后长平郡主就扶着晋王妃去花园赏花。

诸位贵夫人紧随其后,晋王府花园姹紫嫣红,百花盛开。

“这些都是晋王妃侍弄的?”有贵夫人问道。

晋王妃笑道,“闲来无事,侍弄花草打发时间。”

也是,孀居在府里,偌大一个晋王府,就她一个主子,既没有儿女在身边,也没有妯娌,不用跟她们似的一大家子要管,还要防备姨娘通房,相公在外面沾花惹草,还得和贵夫人们打好交道,迎来送往。

明澜的心思不在逛园子上,她去那边凉亭歇着,丫鬟将茶端上来。

晋王妃回头,就看到明澜喝茶,她眉头拧了拧,离王世子妃的心还真是大,晋王府的茶也敢喝。

她让长平郡主招呼那些贵夫人,自己扶着丫鬟的手朝凉亭走去。

晋王妃走进凉亭,道,“这茶……。”

“这茶味道不错,”明澜笑道。

晋王妃多看了明澜一眼,摆摆手,丫鬟就退出凉亭外。

晋王妃坐下,道,“离王世子妃当真是不怕死。”

明澜望着她,道,“谁不怕死,但我更怕死不瞑目。”

第六百八十九章 恨意

死不瞑目四个字,让晋王妃有一瞬间的失神,好像离王世子妃话有所指。

她不想先太子死不瞑目。

她肯定是错觉,离王世子妃怎么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晋王妃望着明澜,看着她那双明净如湖水的眸子,道,“晋王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身为晋王府的主人,她说这话却没有轰人的意思,反倒是善意的提醒。

明澜朝她一笑,道,“上回在勇国公府,我就看出来晋王妃有话与我说,可惜之后再没见过,我此番来,就是想听听晋王妃想和我说些了什么。”

晋王妃心中震惊,当日不过多看了两眼,离王世子妃就看到她心中所想了?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当日的她,生无可恋,日日煎熬,如今的日子对她来说,多少还有几分盼头,她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长平郡主和小郡王思虑一二。

晋王妃眸光纠结,却是坐了下来。

远处有丫鬟频频朝凉亭张望,晋王妃望着远处,在外人看来,似乎在和明澜聊天气,聊那些贵夫人们,然而她说的是,“离王世子妃能梦到将来的事,这事我也有所耳闻,你和赵家关系不睦,必定有原因。”

明澜看着远处,道,“晋王妃恨赵皇后吧?”

虽然是问句,但听在晋王妃耳朵里,却是肯定。

晋王妃猛然瞥头望着明澜,明澜轻笑,“当年先太子为了赵皇后,将身怀有孕的晋王妃你贬为侧妃,怎么能不心生恨意?”

这件事,是晋王妃不能说的痛,结痂十几年,如今被明澜这么毫无征兆的硬生生的撕开,依旧鲜血淋漓。

明媒正娶,许诺她白首之约的夫君,在她怀着身孕时,在外面沾花惹草就罢了,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可为了外面的女人,不惜捉贱她,污蔑她,那种羞辱和痛苦,硬生生的折磨了她十几年。

就因为她知道这个秘密,太后知道她恨赵皇后,拿她娘家人来逼迫她,魏家当年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世家,就因为她是先太子的太子妃,不,应该是侧妃,太后为了向皇上表忠心,拿魏家给皇上开刀。

皇上念及先太子已死,膝下无子,魏家和晋王府对他构不成威胁,网开一面,没有要魏家上下的命,但这十几年来,皇上先是委以重任,而后一步步剥削魏家的权势,魏家信任的人一半被勇国公府吞并,一半落到了皇上手里,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太后将她拘在晋王府,魏家远在千里之外,想帮都帮不了她。

当年,她能被太后选为太子妃,身后的势力又岂是一般,就因为出了她这么一个不孝女,祸及家族。

想到往事,晋王妃泪眼婆娑,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花,道,“难怪离王和皇上这些日子针对太后和赵家,原来这些肮脏事,离王世子妃和世子爷早就知道了。”

说着,她望着明澜道,“你们应该没有告诉离王和皇上吧。”

两人都被先太子戴了绿帽子,以他们两个的身份和脾性,怎么可能允许晋王府过继子嗣,早就秘密处死了。

而且,离王世子妃铤而走险来找她,应该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晋王妃背脊发凉。

明澜望着她,道,“晋王妃,你如果真的疼爱长平郡主和小晋王,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和相公知道你和太后,和赵皇后不一路人,以离王府的身份,说服皇上放过你和长平郡主不是问题。”

明澜循循善诱,孀居多年的晋王妃,她不怕死,但她割舍不掉长平郡主和小晋王。

晋王妃踌躇不决,被太后欺压多年,她有反抗之心,但真的把反抗的机会摆在她跟前,她反倒没有那胆子了,或者说,她不知道明澜值不值得她信任。

明澜道,“我和相公知道太后和赵家早有密谋,皇上也起了警惕之心,太后和赵家想要成事,难比登天,而她们谋逆的那一天,失败了,殃及你们,就算侥幸成功了,晋王妃很清楚,赵皇后得势,只手遮天的时候,有没有你和长平郡主的好日子过。”

晋王妃脸色苍白。

明澜能说的都说了,希望晋王妃能想通吧。

晋王妃望着明澜,“你当真能保住长平和安儿?”

明澜点头,举手作发誓状,“我以项上人头担保。”

晋王妃点头,道,“赵皇后她为先太子育有一子,但先太子……。”

刚说了这些,那边一丫鬟快步走过来,将晋王妃的话打断道,“王妃。”

看着那丫鬟,明澜额头狠狠一皱。

那边小道上,一丫鬟在那里望风,这丫鬟禀告,那丫鬟一脸懵逼,显然不知道她横在路上,这丫鬟是这么过去的。

这是一个有武功在身的丫鬟,是太后安插在晋王府看着晋王妃的。

晋王妃眸光冰冷,道,“有何事要禀告?”

丫鬟道,“宴会差不多要开始了,请您和贵夫人们移驾。”

冰冷的声音,带了一些不容违逆的意思,很显然,这丫鬟对晋王妃没有敬重之意,只认太后一个主子,唯太后马首是瞻。

偏偏,晋王妃还不敢不听她的,丫鬟一说完,她就起了身。

明澜恨得啊,恨不得把这丫鬟吊起来痛打几十鞭子。

她好不容易说服动晋王妃开口,晋王妃一走,想再单独说话可就不容易了!

晋王妃走后,那丫鬟望着明澜道,“离王世子妃不一起吗?”

碧珠没好气道,“我家世子妃累了,想多坐一会儿不行吗?!”

一个丫鬟,也敢对晋王妃,对她们家世子妃吆五喝六,不就是仗着太后的气势吗,她们家世子妃可不怕太后!

丫鬟扫了碧珠一眼,身子一转,留给她一后脑勺,把碧珠差点气冒烟。

明澜真不敢想象,有这样的丫鬟在,晋王妃在平常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难怪她迫不及待的想去洪州了。

小坐了会儿,那边晋王妃领着一众贵夫人去那边宴客的花厅,碧珠就扶着明澜起了身。

只是一起身,右眼皮就莫名的跳了起来。

第六百九十章 筵席

见明澜摸右眼皮,碧珠就心惶惶,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世子妃的感觉向来灵验,不会一会儿要出事吧?

碧珠害怕道,“世子妃,要不咱们回王府吧?”

明澜摸着右眼皮,道,“没事儿。”

以往,右眼皮跳,她心会慌,这一回,内心很平静,甚至隐隐有一种无所畏惧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般只有楚离在她身边的时候才会有,这会儿楚离人也不在啊。

只要心不慌,右眼皮跳就跳吧,明澜迈步朝那边人多处走去。

往前走了会儿,明澜就看到了熟人,魏国公府大太太和楚大将军夫人,还有肃宁侯府大太太。

看到她们,明澜笑容都灿烂了几分,也有话题聊,有说有笑的往前走。

虽然明澜辈分略小,但身份可不比谁差,晋王妃便安排她和楚大太太她们做一桌,就坐在长平郡主身边。

长平郡主抱着儿子小晋王,粉嘟嘟的小脸,一双眼睛大而亮,朝明澜咯咯的笑。

明澜见了心都欢喜,望着长平郡主道,“我能抱抱他吗?”

长平郡主温婉点头,把小晋王抱给明澜,然后笑道,“离王世子妃很喜欢小孩子,何不尽早和离王世子生一个?”

明澜脸颊微红,道,“这是要看缘分的。”

魏国公府大太太就笑道,“世子妃天庭饱满,面色红润,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将来必定儿女成群。”

小晋王站在明澜大腿上,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明澜,还朝她咯咯笑。

明澜心都软成了一滩泉水,“真可爱,长大了一定是咱们大周的栋梁之才。”

“承世子妃吉言,”长平郡主笑道。

明澜抱了一会儿,长平郡主就伸手要抱回儿子,结果小晋王喜欢明澜,直往她怀里头钻,闹的长平郡主哭笑不得,“这是得多喜欢世子妃,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要了?”

长平郡主可不惯着儿子,让他在明澜怀里赖了会儿,就让奶娘抱下去。

结果奶娘一抱上手,小晋王就哭闹不止,明澜抱回来哄几声,小晋王就收了眼泪,小脑袋搭在明澜肩膀上。

明澜哭笑不得,这小晋王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儿子呢。

这快要开筵席了,抱着孩子,她也没法吃饭啊,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明澜尴尬的很,太招人喜欢了也不好……

楚大将军夫人摸着小晋王的手,道,“还好桓儿不在,不然非要吃醋不可。”

一群贵夫人都笑了起来。

笑声之大,让外间的老爷们都摸不着头脑,聊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长平郡主伸手戳小晋王的脑门,小晋王呀呀的也不知道说什么,长平郡主伸手把小晋王抱过来,这回小晋王没哭,只是望了明澜好几回,往明澜这边看,显然还要明澜抱她。

这要换个时间,明澜铁定伸胳膊了,可是小晋王还粘她,她难道还想把小晋王抱回离王府么?

长平郡主哄了会儿,然后奶娘才把小郡王抱到一旁。

这时候,饭菜已经端上桌了,热气腾腾,香飘四溢。

在花园逛了半天,也的确有些饿了,晋王妃笑道,“这些年,我大多时候吃素,这是请折桂楼的厨子来做的,这几样大菜,是请了御膳房的厨子做的,诸位尝尝,可还合你们的口味?”

晋王妃率先伸筷子,大家也都纷纷动手,明澜夹了一块鱼肉,鲜嫩可口,美味十足。

大家边吃边夸赞,晋王妃又举起酒杯,笑道,“这是果酒,是长平在洪州亲手酿的,我原本舍不得尝,这不过些日子就要搬去洪州住了,不愁没得喝,大家小饮几杯,浅尝辄止,不怕醉。”

有贵夫人道,“晋王妃这么急着去封地做什么,应该留长平郡主和小晋王在京都多住些时日才对。”

长平郡主就道,“是这样的,林家二老身子不适,这回如果不是太后传召,我们也不会这么快进京,这不是怕……”

顿了顿,长平郡主笑道,“总归是要回去的,将来有机会再回来,我和母妃再请大家进府小叙。”

这是筵席,也是送别宴。

不过大家和晋王府关系不厚,有不少人甚至是头一次见晋王妃,谈不上什么舍得舍不得,不过就是随口挽留下。

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抛开,大家有说有笑。

明澜大部分时候都是听她们说,偶尔也开口说几句,正吃着呢,就感觉到有人盯着她,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不跳的眼皮子,又开始跳了。

明澜放下筷子,往后看,什么也没有看到。

楚大太太见她眉头微拧,问道,“在看什么?”

明澜摇头,“没什么。”

话音一落,然后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耳畔嗖的一下飞过去,紧接着哐当一声传来。

一只短箭射在了桌子上,将装着蘑菇煨鸡的盘子给弄的四分五裂,顿时,一桌子人都乱了起来。

外面,八九名刺客破窗而入,手里的剑冰冷的泛着寒芒。

褚风和褚悠闪身,将明澜护在身后,还有赶过来的楚离。

屋子里撕打起来,桌子椅子混着菜肴乱飞。

碧珠吓的紧紧的抓着明澜的云袖,明澜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手腕上的镯子有暗器,明澜偷偷的射了两针,要了两刺客的命。

可是,刺客太多了,远不止来的这些,那些刺客带着弓箭,直接射进来。

就算暗卫护着明澜,可是乱箭之下,死伤无数。

那些贵夫人中箭的不少,就连魏国公府大太太肩膀都中了一剑。

明澜刚要过去扶魏国公府大太太,那边晋王妃歇斯底里的叫着,“长平!”

明澜望过去,就见长平郡主胸前挨了一箭。

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以为是太后的人,可太后再狠心,也不至于连长平郡主都杀。

箭射过来,那些刺客就像是疯了似的,只要能杀她,不惜血流成河。

楚离挡在身前,就像是一堵厚实的墙,挡住了所有风雨和危险,然而明澜在倒下的时候,觉得她这一世是铁定死不瞑目了。

她拿玉阙当亲信,玉阙却想弄死她。

被楚离打飞的箭,玉阙冲过去,将那箭矢给弹了回来,速度之快,楚离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箭已经插在她心口处了。

冰冷的箭头,穿过皮肤,心口痛还没有觉察到,嘴角就有血溢了出来。

她倒在碧珠怀里,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楚离像是疯了似的,用剑把玉阙狠狠的弹在地上。

玉阙砸不坏,但是它会弹起来,好巧不巧的砸到了晋王妃的额心……

PS:就问一句,有人会觉得女主会死吗???

第六百九十一章 做梦

“世子妃,你在想什么呢,她们都走远了。”

迷糊中,碧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明澜撑着下颚的手一动,脑袋往下一磕,要不是碧珠眼疾手快,非要磕到石桌不可。

明澜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

远处,一群贵夫人有说有笑的往前走,她还坐在凉亭里,碧珠站在一旁。

她还在凉亭里?

方才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道是在做梦?

“我睡多久了?”明澜望着碧珠道。

碧珠摇头,“一口茶的工夫吧,奴婢一不留神,世子妃你就睡着了。”

碧珠对明澜睡着一事,没有多在意,谁还没有打盹的时候,她更心急的是晋王妃和那些贵夫人走了的事。

碧珠道,“世子妃,咱们也快走吧,晋王府很大,待会儿迷路了就不好了。”

明澜还沉浸在方才的梦里,那梦太过真实了,那种疼痛感,她清晰的感觉到。

做梦还能感觉到疼吗?

一路想事情,明澜和喜儿追上去,和梦里一样,魏国公府大太太她们看到她,一脸欢喜,就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明澜心惶惶不安,为什么场景和梦里一模一样,是老天爷给她示警吗?

她要真参加筵席,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为她而死?

既然知道结果,就不能犯这样的错,明澜想着要不要装病,同晋王妃告辞。

刚走到花厅,那边楚离就走了过来,看到他,明澜略松了一口气,和梦境还是有不同的。

楚离走过来,问道,“你没事吧?”

明澜一脸茫然,“我能有什么事?”

面具下,楚离好看的眉头拧紧,“方才晋王妃派丫鬟告诉我,你突然身体不适想要回府。”

明澜没说话,碧珠就道,“世子妃好好的,哪有身体不适?晋王妃怎么能这样?!”

她这不是变相的轰世子爷和世子妃离开吗?

不过世子爷和世子妃也是不请自来,这样轰人总比当初魏国公府强,好歹给世子爷和世子妃留着几分颜面……

明澜道,“咱们回王府吧。”

晋王妃都说她身体不适,连告辞都省了,如果真有刺客,那时间就是生命,耽误不得。

楚离点点头,就和明澜离开。

丫鬟见他们真的要走,赶紧去禀告晋王妃。

晋王妃正喝茶,听了丫鬟的禀告,有一瞬间的失神,长平郡主看在眼里,唤道,“母妃,你没事吧?”

晋王妃回过神来,摇头道,“母妃没事。”

楚离和明澜迈步离开,晋王府筵席依旧,歌舞升平。

坐上马车,明澜吩咐褚风道,“去楚大将军府。”

楚离觉得明澜有些不对劲,“不是回王府吗?”

晋王府筵席,楚大将军夫人也在,舅舅还特地派人告诉她,没事不要去找母妃,她要清净。

明澜摇头,“有人要杀我。”

楚大将军府离的更近一些,只要进了楚大将军府,那些刺客只能作罢。

楚离眉头拧成麻花,明澜是怎么知道有刺客要杀她的?

褚风没敢耽搁,赶紧驾着马车朝楚大将军府驶去。

马车内,明澜和楚离道,“以前我总骗别人,我能梦到没有发生的事,刚刚在晋王府花园,我竟然真的梦到了。”

“你梦到什么了?”楚离有些云里雾里。

那些事,不都是前世她发生过的吗,真有人能梦到没有发生过的事?

明澜点头,“是真的,我没有骗你,现实和梦里的一模一样,我们吃筵席吃的好好的,突然一群刺客冲进来,他们箭矢乱射,连魏国公府大太太和长平郡主都中箭了,魏国公府大太太还能活下来,长平郡主铁定活不了,还有我……。”

楚离皱眉,“你也中箭了?”

明澜点头,然后翻找云袖,半天没找到玉阙,她眉头就拧了起来,“玉阙呢,怎么不见了?”

楚离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明澜道,“那玉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都把箭弹开了,它偷偷把箭弹回来,直接插我胸口上!”

楚离当即愤怒道,“我就说那玉阙不是好东西!”

对明澜的梦,楚离半信半疑,但对玉阙的嫌疑却是满满的,连最基本的非礼勿视的道理都不懂,能是好东西才怪了。

“然后呢?”楚离问道。

明澜耸肩,“然后我就醒了,人还在晋王府花园里,开始的时候发生的事和梦里头都一样,可是晋王妃却说我突然身体不适,让你送我回王府,实在是奇怪。”

这一点,明澜实在想不通。

但走了几条街后,褚悠骑马上前道,“爷,后面跟了不少人,气息不弱。”

“马车跑快一点儿,”楚离吩咐道。

褚风一甩马鞭,马车就飞驰了起来。

到了楚大将军府在的那条街,后面跟着的人才离开。

刺客不傻,楚大将军府肯定有不少暗卫,还有王爷派来护着王妃的。

闯进楚大将军府杀明澜和楚离,那是送羊入虎口,活着进来,躺着出去。

那些刺客停着那里,眉头紧锁道,“我怎么觉得离王世子和世子妃像是知道我们要进晋王府杀他们似的,行踪泄密了?”

刺客们齐齐摇头,应该没有才对啊。

他们都还没有进晋王府,离王世子和世子妃怎么可能知道呢?

如果事先知道,应该设下天罗地网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是。

实在是奇怪。

再说明澜,进了偏院,一颗悬着的心才掉进肚子里,楚离武功高强,刺客杀不了他,还能在刺杀的剑下护着她,可是千防万防,她防不住玉阙啊。

玉阙吃里扒外帮刺客,楚离也招架不住啊。

惹不起,还是躲着点为好。

再说王妃,正闲的无聊,听丫鬟禀告楚离和明澜来了,她高兴的迎上来道,“怎么有空来母妃这里?我新学了几样小菜,你们要不要尝尝?”

明澜望着楚离,见他嘴角不自主的抽了几下。

刺客不知道走了没有?

现在走还来得及么?

然而,王妃已经迫不及待的拉着明澜去品尝她新做的美食了。

楚离问丫鬟道,“母妃厨艺有进展吗?”

丫鬟道,“之前楚大将军一天总会来看一趟,自打王妃学烧菜后,现在已经快十天没来跨院了。”

至于厨艺如何,世子爷,你这么聪慧,应该懂的。

楚离扶额望天。

赶明儿让父王来一趟。

第六百九十二章 内情

这边,王妃兴致勃勃的给楚离和明澜做菜,厨房油烟大,两人离的远远的。

看到王妃做鱼,明澜都有了心里阴影,脑子里浮现上回王妃做鱼的场景来。

但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王妃进步很大。

嗯,她学会让丫鬟帮忙打下手了,丫鬟把鱼杀了,然后清洗干净,王妃在锅里烧好了油,把鱼丢进去,然后就听到刺啦刺啦声。

再然后,烧焦的气味就传了来。

明澜,“……。”

她能不能不吃?

“火太大了,快弄小一点儿,”王妃急道。

正切菜的丫鬟赶紧丢了手里的菜刀,将柴火退出来,可惜,已经晚了。

烧焦的味道越来越大,扑鼻而来,明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的她,跑到一旁,扶着树干吐了起来。

楚离看着她,帮她拍后背道,“没事吧?”

碧珠端了茶来,明澜吐过后,漱了漱口,见一旁丫鬟往这边望,她道,“不要和王妃说。”

丫鬟点头如捣蒜,世子妃被王妃做的菜给熏吐了,王妃听了肯定不高兴,还是不说为好。

只闻味道,就吐成这样了,这要真进口,还不得把昨晚吃的都吐出来,便道,“我们回王府吧。”

明澜是真不想吃,她道,“那母妃辛苦做的菜怎么办?”

楚离头疼,一边是明澜,一边是王妃,他夹在中间为难,但他更倾向于明澜,王妃大可以养花抚琴,做些别的活,为什么要学做菜,还乐此不疲。

楚离道,“让父王来吃。”

明澜,“……。”

果然是亲儿子。

她点头,这样很好。

然后楚离对丫鬟道,“一刻钟后告诉母妃,就说王府有事,我和世子妃先回去了。”

丫鬟点头记下。

先前来,只带了褚风和褚悠两个暗卫,回去身后多了七八名护卫,这么多人招摇过书市,惹人张望。

马车在王府跟前停下,楚离扶着明澜下马车,外面三老爷正好出来,看着两人,不由得一怔,“不是去晋王府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楚离没说话,明澜淡淡道,“突感身体不适,就提前回来了。”

三老爷忙道,“身体不适,桓儿赶紧扶世子妃回去歇息,再找太医来看看。”

这么殷勤,莫说楚离了,就是碧珠都觉得不大对劲,三老爷是吃错药了吗?

三老爷只说莫家还有些事没处理好,就骑马走了。

进了王府,四周无人,明澜才道,“相公,你有没有觉得三叔有些紧张心虚?刺客会不会和他有关?”

楚离也有此怀疑,有胆量派人刺杀她们的,除了太后,就只有老王妃了。

这一回,莫家的事,老王妃被太后耍了一把,心中记恨,借着晋王府宴会,刺杀明澜,拖太后下水,一箭双雕之计。

只是明澜突然梦到没有发生的事,有些匪夷所思。

想到百毒不侵,再恢复力极强,现在多一条梦到没有发生的事,楚离觉得她哪一天飞天,他也能做到波澜不惊。

回了锦华轩,陈妈妈迎上来,道,“怎么吃宴席这么快就回来了?”

碧珠道,“没吃宴席就回来了,世子爷和世子妃还饿着呢,陈妈妈快让小厨房赶紧做几个小菜端上来。”

陈妈妈点点头,就赶紧去小厨房招呼了。

这边,明澜把做梦的事抛诸脑后,那边晋王府,筵席依旧,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一顿筵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散。

只是这边客人刚走,晋王府的丫鬟小厮打扫庭院,收拾桌子,那边宫里来人传话,太后要晋王妃进宫伺疾。

长平郡主脸一沉,道,“太后明知道今儿晋王府办筵席,母妃左右逢源,疲惫不堪,这时候要母妃进宫伺疾,宫里头没人了吗?!”

赶着进宫伺疾,太后谁也不见,不想伺疾的时候,又派人来传话,长平郡主十分不喜,难怪母妃迫不及待的要搬去封地,这京都哪里人待的地方。

晋王妃握着长平郡主的手,道,“母妃不累,你和安儿好好歇着。”

长平郡主招呼客人,走来走去,一双脚都磨出水泡了,还有小晋王离不得她,她想陪晋王妃进宫却心有余力不足。

丫鬟扶着晋王妃走,林郡马过来道,“我怎么觉得岳母大人今儿怪怪的?”

长平郡主鼻子泛酸,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母妃今儿看着她,眼睛里总含着泪,还好几次偷偷拭泪,闹的她心里颇不是滋味。

母妃这么反常,再加上晋王府明明没有要求离王世子和世子妃,她们却来了,还和母妃单独说了会儿话,她就心惶惶难安。

太后传召,晋王妃一点都不诧异,只是没想到太后性子这么急,都等不到明天,筵席一散,就传她进宫。

而晋王妃更没有料到,躺在床上浑身无力的太后,扇起人巴掌来,力气比谁都大。

一巴掌扇过来,她只觉得嘴里有了血腥味。

这是她第二次挨太后的巴掌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同一件事。

晋王妃将嘴里的血吐在大红牡丹地毯上,凄惨一笑,望着太后道,“太后何不干脆杀了我?!”

太后脸色阴沉,道,“别以为哀家不敢杀你,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哀家绝不饶你!”

晋王妃大笑一声,笑声里满含嘲笑和讥讽,“胳膊肘往外拐?头一个是先太子,第二个就是太后你!你会后悔的!”

太后冷冷道,“哀家做事,绝不后悔!”

晋王妃心灰意冷,无话可说。

徐妈妈扶着太后坐下,劝晋王妃道,“离王世子妃奸诈狡猾,晋王妃和她联手,是与虎谋皮,迟早被她吃的骨头渣都不剩,离王府三太太被她利用,害惨了莫家,不得已只能躺在床上装病。”

晋王妃不喜欢听到这些话,她望着太后道,“太后和赵家联手,才是真正的与虎谋皮!我和离王世子妃没有联手,我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帮不上忙?

她知道的那一点内情,足够要她和赵家的命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争执

当年一时心软,盼着她腹中怀的是个男孩,就留她一命,这么多年,一直活在她眼皮子底下,掀不起风浪来,但她千算万算,算漏了离王世子和世子妃,他们会去找晋王妃。

如果不是丫鬟看的严,她和赵皇后早被她卖干净了。

想到后果,太后觉得那一巴掌打的太轻,怕不足以让晋王妃长记性。

晋王妃知道太后不喜她,没能给先太子生儿子是她最大的错,这么多年,她对太后早已死心。

徐嬷嬷则劝她道,“王妃,现在晋王府也过继了小晋王,是太后帮您争取的,您不为自己想,也要多为长平郡主和小晋王着想啊。”

提到女儿和小孙儿,晋王妃一脸慈爱,但想到脑子里那一段可怕的记忆,她又惶恐,她望着太后,乞求道,“太后,你收手吧,你斗不过离王世子妃的。”

太后脸青的发紫,嘴皮颤抖,眼神冷翳,敢情苦口婆心劝了她半天,劝出来长她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

“你说哀家斗不过她?!哀家吃的盐都比她吃的饭多!”太后怒不可抑。

看太后的脸色就知道太后是铁了心要和赵皇后联手和皇上,和离王府斗到底了。

可离王世子妃能死而复生,所有的刺杀就算当时成功了,转过脸,都是没有发生的事,他们纵然手段再高,计谋再严密无漏,离王世子妃都能完美的避开,他们拿什么和离王世子妃斗?

离王世子妃对外宣称能梦到没有发生过的事,那不是梦,那是她最真实的经历,要么她怕说出来会被人当成妖孽处死,要么是迷迷糊糊真的当成一场梦。

这件事,晋王妃想如实和太后说,可她又忌惮在她体内的那块碎玉阙,那是离王世子妃的东西。

只是她想不明白,离王世子妃的玉阙为何先帮她当箭矢,后又帮刺客杀她?

还有,所有人都没有记忆,而她,因为离王世子愤怒之下,将玉阙弹到她额心,她当场毙命,醒来后,却能记得所有的事。

玉阙在她体内,她怕告诉太后这个秘密,玉阙会破体而出……

看着太后愤怒的恨不得再扇她,晋王妃失望又心痛,太后甘愿为了先太子的私生子肝脑涂地,她就是磨破嘴皮也没有用,她道,“太后,我知道你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你,我发誓没有和离王世子妃说什么,我这辈子只有长平一个女儿,我只要她和安儿活的好好的,我这辈子就别无所求了。”

晋王妃退让一步,太后的怒气消了三分,道,“你心里有数就好,胆敢坏哀家好事,休怪哀家翻脸不认人!”

晋王妃苦笑。

先太子唯一的嫡郡主还比不上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太后,你会后悔的!

晋王妃垂下眼眸,没有人觉察到她眼睛合上时眸底一闪而逝的决然。

太后只是以伺疾的幌子要晋王妃进宫说话,并非真的要她喂她吃药,现在晋王妃也保证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有长平郡主和小晋王做把柄,不怕她有异心。

“退下吧,”太后淡漠道。

晋王妃低眉顺眼的福身告退。

刚走到永宁宫门口,还没迈步出去,晋王妃就看到丫鬟扶着赵皇后走过来。

四目相对。

赵皇后脸上淡笑,意气风发。

晋王妃脸色冰冷,不苟言笑。

这是胜利者和失败者的对视。

赵皇后笑的雍容华贵,如同她头上戴的凤簪一般高傲,“晋王妃的脸是怎么了,惹太后不高兴了?”

晋王妃的脸上五根指印,清晰可见。

晋王妃手摸着呼吸都疼的脸颊,她不想和赵皇后多说,可赵皇后却心情好,趁机教训她,“晋王妃很快就和长平郡主和小晋王搬去洪州住,以后替先太子尽孝的机会就少了,如今是见一面少一面,就不要惹太后她老人家不高兴了,以免先太子在九泉之下也会怪你。”

一口一个先太子,晋王妃脸色都狰狞了起来,“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宫女则道,“放肆!皇后乃后宫之主,天下女子的表率,太后病重,你不知伺疾,还惹太后不快,就是不孝,皇后怎么就不能教训你了?你……。”

啪!

宫女话还没有说话,晋王妃的手一抬,就直接扇了过去。

清脆之声传来,还有手心的麻木感,让晋王妃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没有想过聒掌宫女……

玉阙!

贴身大宫女被打,还是当着她的面被打的,赵皇后的脸都青了,晋王妃打的是宫女,但有句话叫打狗还要看主人,晋王妃是当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赵皇后咬牙道,“晋王妃!”

晋王妃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痛快,这是她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如今玉阙替她拿了主意,她心底隐隐感激。

晋王妃望着赵皇后道,“赵皇后还是收敛点锋芒为好,有句话叫爬的越高摔的越惨,我好歹也是晋王妃,岂是你身边一条狗能训斥的?!”

挨了聒掌的宫女,听晋王妃骂她是一条狗,那眼神狠的恨不得扑过来咬晋王妃似的。

赵皇后朝晋王妃走近一步,道,“那本宫呢,是不是本宫也不能训斥你几句了?”

晋王妃冷冷一笑,“你骗得了太后,但你骗不了我!”

现在离王世子和世子妃已经知道她和先太子有染,她以为她的后位还能坐的安稳?

她会笑着看她从跌落泥潭,受万人唾弃。

一直以来,晋王妃都没有正眼看过赵皇后一眼,未婚夫生死未卜,不知守节,和先太子勾搭成奸,这样的女人居然贵为皇后,天下女子的表率,要是天下的女子都学着她给夫君,给未婚夫戴绿帽子,那整个大周都是绿色的!

晋王妃轻蔑的眼神,赵皇后只觉得手心都痒的厉害。

晋王妃懒得再多说,迈过门槛,赵皇后转身看着她。

谁想到,她一转身,身子像是被什么推了一把,整个人往前一扑,把正要下台阶的晋王妃推的往前一栽。

赵皇后自己也扑了过去,晋王妃给她做了垫背的。

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李贵妃和柳贤妃,还有其他几名后妃看在眼里。

而晋王妃摔倒之后,惨叫声歇斯底里。

李贵妃赶紧走过来,只见到赵皇后手指上的护甲狠狠的穿破晋王妃的裙裳,直插她的胳膊上,鲜血淋漓。

“快传太医!”柳贤妃急道。

第六百九十四章 过分

惨叫之后,晋王妃就晕死了过去,赵皇后从懵怔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如遭雷劈,脸色惨白。

李贵妃望着她道,“皇后,你太过分了!就算你对晋王妃有什么不满,你也不该伸手推她!”

“本宫没有!”赵皇后咬牙道。

李贵妃冷冷一笑,“你没有?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岂容你狡辩!”

宫女把赵皇后扶起来,愤怒之下,光洁的额头可见暴起的青筋。

事情就发生在永宁宫前,晋王妃摔倒之后,目睹这一幕的宫女就去禀告了太后,道,“太后,皇后把晋王妃推倒了。”

晋王妃来一趟,太后的怒气还未消,乍一听到赵皇后把晋王妃推倒的事,她的脸拉的老长,徐嬷嬷就道,“当真是皇后推的?!”

这么不稳重的事,赵皇后怎么可能会做?

宫女支支吾吾,太后怒道,“如实禀告!”

宫女扑通一声跪下道,“是奴婢亲眼看见的,就是皇后把晋王妃推倒的,除了奴婢,还有贵妃和贤妃她们都瞧见了……。”

至于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宫女就不敢说了,反正是赵皇后先向晋王妃挑衅的。

太后脑壳隐隐作疼,一边是赵皇后,一边是她的儿媳妇晋王妃,还是孀居的儿媳妇,还有那么多人证在,她不向着晋王妃都不行。

宫女把晕倒的晋王妃府到偏殿,很快太医就赶了来,赵皇后的护甲还插在晋王妃的手腕上,血染红了云袖,触目惊心。

太医拿剪刀剪掉晋王妃的云袖,将护甲拔出来,帮晋王妃清洗伤口,然后再止血。

晋王妃一直晕厥,等伤口包扎好,太医帮她施针,她才醒过来。

睁开眼睛,就见到李贵妃关心的看着她,问道,“晋王妃,你感觉如何?”

晋王妃刚醒,脑子里混沌一片,可看到柳贤妃还有昭仪她们都在,她恍惚想起方才在永宁宫门口发生的一幕。

她身子一动,手腕处疼的她额头冷汗直冒。

外面,有公鸭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李贵妃几个赶紧上前迎接,皇上走进来,问道,“都起来吧,晋王妃如何了?”

李贵妃率先直接起身,道,“太医赶来的及时,已经处理过伤口了,只是失血有些多,怕是要修养一两个月才能恢复如初,晋王妃也真是倒霉,太后让她进宫伺疾,却无端遭了横祸。”

宫人禀告,皇上对这件事有几分了解,他走到床榻前,还没问话呢,那边徐嬷嬷扶着太后走了进来。

太后脸色冰冷,像是覆盖了一层寒霜。

皇上望着太后道,“太后身子不适,怎么过来了?”

太后道,“哀家听说是皇后推到晋王妃的,过来看看,在哀家的永宁宫门前,皇后竟然如此大胆,推攘哀家的儿媳妇,将哀家置于何地?!”

说完,太后望着晋王妃道,“当时情况到底如何,你如实告诉哀家,哀家一定给你做主!”

如果单听太后的话,还真的羡慕晋王妃,太后怜惜她孀居多年,对她多有庇佑。

可背对着皇上和李贵妃的太后,看着晋王妃的眼神冰冷的像是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她在警告晋王妃,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赵皇后和她为什么起冲突,不用说,太后也猜到几分,她们私下争执暗斗,各凭本事,她管不着。

但现在被李贵妃和柳贤妃她们抓了把柄,一定会借题发挥,赵家风雨飘摇,赵皇后在后宫的地位大不如前,要是在遭皇上惩罚,这后宫之主的位置真的要拱手让人了。

她和赵家筹划多年,岂能功亏一篑?!

为了大局,受点小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晋王妃内心在泣血,太后比谁都知道她有多恨赵皇后,却要她为了赵皇后委屈求全,她做不到。

晋王妃没有说话,李贵妃就道,“晋王妃刚刚才醒过来,人还没清醒,让她好好缓缓吧。”

晋王妃就道,“我只知道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摔倒在地就晕了过去,刚刚醒来,就看到贵妃她们。”

太后眼神冷冽,可当着皇上和李贵妃她们的面,她也不能强逼晋王妃改口,替赵皇后开脱。

太后道,“既然失血过多,就不要急着去洪州,多在京都……。”

晋王妃脸色一变,忙道,“一点小伤,我不碍事,过两日我就和长平带着安儿搬去洪州封地。”

这京都,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李贵妃觉得奇怪,哪有人这么想远离京都搬去封地住的,就算是孀居,不便出府,但到了封地,也一样没法随便出门啊。

猜这可能是晋王妃以退为进的计谋,逼皇上给她做主,李贵妃就道,“也难怪晋王妃一心想搬去封地了,连在宫里,在太后的永宁宫前,都被人这么欺负。”

长平郡主得到消息,匆匆忙赶进宫,将晋王妃带回晋王府。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龙椅前,问太医道,“晋王妃到底伤的如何?”

这话,皇上在永宁宫问过太医,当着太后的面,太医说伤的不重,但皇上知道太后一心为赵皇后开脱。

太医道,“晋王妃福大命大,没有伤及手筋和骨头,虽失血过多,修养一段时间即刻痊愈,只是会留疤。”

不过手腕留疤对晋王妃来说无关重要,先太子已死,她孀居,不会那么在乎手腕上伤疤难不难看,会不会影响恩宠。

就算心里头不满,也不会说出来。

太医说完,见皇上蹙眉沉思,太医道,“皇上,晋王妃手腕上的伤似乎不只是护甲造成的。”

皇上看向太医,“不只是护甲造成的?这事怎么没有告诉太后?”

太后正愁不知道怎么替赵皇后开脱,有此为证,不正好吗?

太医哪里知道太后和赵皇后勾结的事,她见这段日子李贵妃往永宁宫跑的勤快,以为太后向着李贵妃了。

坐实了赵皇后的罪证,不正好帮李贵妃和太后么?

太医点头,“臣没有告诉太后,是因为臣有一点想不明白,晋王妃的伤口很大,绝非护甲能造成的,可晋王妃的手腕没有包扎过,也没有敷药的痕迹,应该是和护甲同时造成的伤害。”

第六百九十五章 习惯

可当时,只有赵皇后朝晋王妃扑倒,这一幕,不少人都看见了。

而且从晋王妃的云袖来看,也只有护甲刺破,除非这伤害是从晋王妃体内发出,这……显然不可能。

太医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身为太医,他的职责是救人,不是查案,所以这点疑惑,他可说可不说。

皇上也想不通,但他没法亲眼看一看晋王妃受伤的手腕,便道,“退下吧。”

锦华轩内,明澜在贵妃榻上小憩了会儿,醒过来,还有些昏昏欲睡,就吩咐雪梨打了盆热水来,洗把脸清醒清醒脑袋。

云袖挽起,刚要伸到铜盆里,敞开的窗户处,有什么东西飞过来,哐当一下掉在铜盆里。

水溅了几滴到明澜身上,碧珠眼睛道,“世子妃,是玉阙回来了。”

明澜低头,就看到玉阙躺在铜盆里,围绕它四周有一抹淡淡的嫣红,像是血迹。

想到梦里,玉阙将箭矢弹过来射杀她,明澜就对玉阙没有了好感,端起铜盆,连着玉阙一起从窗外泼了出去。

明澜转身,那玉阙嗖的一下将她的路给挡住了,明澜拿手中铜盆去打它。

结果玉阙往前一动,硬生生的把铜盆给打出一窟窿来,到了明澜跟前。

这一幕,着实把碧珠给吓着了,要是玉阙在往前一点,世子妃岂不是没命了?

她忙把明澜手里的铜盆拿了下来,道,“世子妃,玉阙只是出去玩了一天,有点不听话而已,你教训它几句就算了,坐下来慢慢聊。”

明澜站着不动,玉阙要杀她,虽然是在梦里,但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噩梦,偏偏她没有还手之力,有胆子就杀她啊!

碧珠硬拉着明澜到罗汉榻上坐下。

玉阙倒没跟过去,它爱干净,浑身失血,洗一遍哪里够啊,一旁木桶里还有凉水,它跳进去晃了几遍,然后才飞到明澜跟前。

明澜撇过头,没理它。

碧珠善解人意,干净拿了几张宣纸来。

很快,宣纸上就多了一行小字,惊碧珠嘴巴张大的都能塞进去一颗咸鸭蛋了,只见纸上写着:我又不是故意要杀你的,你也没死,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玉阙要杀她们世子妃?

它怎么能这样呢!

“世子妃,玉阙它……。”

明澜斜了宣纸一眼,看到纸上的字,她也震的不轻,玉阙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也没死……

这话至少她也是重伤了,可她什么事都没有啊,只是在晋王府花园打了个小盹,梦到了刺客和死在玉阙手里的事,难道她做的不是梦?

她真的死了一回?

这怎么可能呢!

可想到前世她被火烧死,醒来就在靖宁伯府佛堂罚跪,能重生一回,那再重生一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她凭什么得老天爷如此厚爱?

明澜满心疑惑,然而玉阙在纸上写道:谁让你是神女。

明澜眉头拧成一团,玉阙则道:你都死三回了,死着死着就习惯了。

碧珠脸色惨白,吓的跌坐在地。

明澜则气道,“我哪里死三回了?!”

很快,宣纸上就出现三行小字。

一,被烧死。

二,失血过多而亡。

三,被射杀。

第一次和第三次,明澜知道,可她什么时候失血过多而亡过?没有的事!

否决完,然后明澜就惊呆了,玉阙说的是她割破手腕救她娘的那一回?

明澜心中这么想,玉阙画圈圈,表示她没有猜错,就是那一回。

而且每死一回,她的血液能力就越强。

玉阙解释,它从来没想过杀明澜,当时在晋王府,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它脑子里回响,杀了她,只有杀了她,你才有机会出玉阙……

它太渴望出玉阙了,它都不记得被关了多少年,它都快要疯了。

想着明澜是神女,上回断气,明明都死了,又醒了过来,或许死不了。

它一迟疑,就被那声音所蛊惑,将箭矢弹过来,将她杀死。

当时,明澜有楚离护着,除非那些刺客杀了楚离,否则没法杀了明澜,只有它,楚离虽然嫌弃它,但它个头小,速度快,他防不胜防。

玉阙还是第一次杀人,心有戚戚,这个话题它不喜欢,赶紧转移道,“晋王妃知道你能重生不死的事,她动摇了,愿意帮你。”

明澜对晋王妃的事暂时不感兴趣,她现在对重生更感兴趣,她在心中问道:我是不是死了都能重生?

玉阙摇头:不知道啊。

明澜怒:你都杀我了,你不知道?

玉阙:……

它是真的不知道,不过她两回死亡两次都重生了,这是事实。

玉阙:要不你再死一次试试?

明澜:……

万一就这么死了,没能醒过来,她岂不是要死不瞑目?

明澜就知道玉阙不靠谱,它受人蛊惑,会杀她,虽然她能不死,可她也不想随随便便被人杀啊。

明澜拿眼睛瞪着玉阙,这时候,秋棠打了珠帘进来,道,“世子妃,有人给你送了封信。”

秋棠见碧珠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样子,道,“碧珠,你怎么了?”

碧珠连忙起身,道,“我没事,怎么会有人给世子妃写信呢?”

秋棠摇头,“我也不知道,萧总管派人送来,我就拿来了。”

她将信送到明澜跟前,明澜伸手接过,信上的字有些眼熟,像是沐婧华的字迹。

明澜把信拆开,等看到信上的内容,她眉头拧紧了。

信上写着:我已经见过铁匣子了,有敲过的痕迹,上面宝石皆被抠下,是曾祖母留给你的遗物无疑,帮我娘度过危机,一个月之内,我把铁匣子交给你,决不食言。

居然和她谈条件?

明澜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额心有火焰就是神女,那曾外祖母是不是也是神女?

她留给她的匣子里,会不会记载了有关神女的秘密?

想到这些,明澜心里把沐婧华恨个半死,要不是她,她早见过匣子里的信了。

把信合上,明澜道,“去沐阳侯府打听下,看看丁氏犯了什么错。”

碧珠点头应下,走到珠帘处,她还回头看了一眼,世子妃活的好好的,玉阙说的肯定都是假的!骗人的!

碧珠走后,秋棠也退了出去,明澜就和玉阙说话。

第六百九十六章 休妻

玉阙惜字如金,或者说爱惜明澜的血,用最简单的描述,将它所知道的告诉明澜。

玉阙是一整块玉碎裂而成,玉阙魂魄不全,人少了魂魄,就呆呆傻傻,玉阙也一样,懵懂无知。

现在,一片碎玉阙寻来,玉阙找回一丝魂魄,人精神了,也会思考,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事。

但是它只能和明澜心意相通,知道她心中所想,其他人它觉察不到。

玉阙被楚离打入晋王妃体内,让晋王妃得以拥有短短半个时辰的重生记忆,那段记忆给她带来的震撼太过强大,也让她处在极大的悲痛和恐惧中。

玉阙在她体内游走的时候,晋王妃能感受到,而且很痛苦。

她求玉阙不要伤害她,她凄苦一生,下半辈子只想和女儿,和外孙儿一家团圆,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她也知道,这样的平静随着太后和赵家夺位,势必会打破。

见识过了明澜骇人听闻的强大,晋王妃相信明澜的誓言,只要她帮明澜,明澜就会尽她所能护长平郡主和小晋王。

只是晋王妃和太后说话,处处小心翼翼,大概是怕泄露了秘密,玉阙知道后告诉明澜,她手里就没有了筹码。

御膳房管事的被什么东西打晕,御膳房其他人也觉得出事那天邪门的很,徐嬷嬷说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她的脚,还有太子侧妃从御花园路过,被树上的蜂窝掉下来蛰成了猪头。

晋王妃不傻,稍微一联想就能猜到明澜头上来……

玉阙把知道的都告诉明澜,想得到她的原谅,然后就赶紧溜了。

玉阙也怕楚离打它啊。

虽然它打不坏,但是楚离要是不让明澜给它血,它也不能硬要,惹不起,只能尽量躲着点了。

玉阙前脚走,后脚楚离就进屋来,或者说它是感觉到楚离来了,所以赶紧溜的,楚离冷了声音道,“玉阙呢?”

明澜指着敞开的窗户道,“刚跑了。”

楚离拧眉,“你怎么还理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噩梦示警,就应该存警惕之心。

明澜心道,她也不想理玉阙啊,可玉阙速度之快,都能和他打平手,厚实的铜盆,它轻轻一撞,就有了一窟窿,玉阙要杀她,就楚离从书房来的工夫,都能灭她十几回了。

还没弄清楚她怎么就能一再的重生前,她不能轻易死,如果曾外祖母也是神女,能一再的重生,她又怎么会在她三岁那年,与世长辞?

还有玉阙说的话,有人蛊惑它杀她,玉阙靠着她的血生存,她都没有蛊惑玉阙的本事,而且她既然能重生不死,又为什么要蛊惑玉阙杀她呢?

玉阙猜测是为了让她的血液更强,听着像是在做好事,同样的伤,以前要一两天才能恢复,现在只需要半天,甚至一眨眼的工夫,可再明澜听来,是将小绵羊养肥了,回头好开宰。

她被人盯上了。

给她威胁的不是玉阙,而是背后蛊惑玉阙的人。

明澜望着楚离道,“我和玉阙,可能真的和老王爷失踪有关。”

提到老王爷,楚离眼神滞了一瞬,道,“你有线索了?”

明澜摇头,“没有,直觉告诉我的,我有预感,要不了多久就能确定了,只有我的血,玉阙才能到处跑,它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如果玉阙真的是坏的,不会一再的帮她,更不会把有人蛊惑它的事都一并告诉她。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陈妈妈端了托盘进来,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香味。

她一手打帘子,然后侧身进来,道,“午饭,世子妃没有胃口,也没吃什么,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酱面,你快尝尝。”

想到中午,明澜就不敢看楚离,一桌子好吃的,一大半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可就是没有胃口,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王妃烧的鱼,在她跟前乱晃,仿佛还能闻到烧焦的糊味,然后她就再也吃不下了。

明澜反省了下,可能她呕吐,王妃烧焦的鱼不是罪魁祸首,是在晋王府那一场只有她和晋王妃还记得的刺杀,她受惊了,血流遍地,惊慌失措,她胃口全无。

楚离不知道,只当她被王妃的鱼熏着了,道,“我让人找个会烧菜的女厨子去小跨院教母妃做菜。”

有些饿了,再加上酱菜上面放了点点腌菜,明澜觉得吃的特别香,又让青杏给她拿了一小碟子来。

腌菜不宜多吃,但不否认它很开胃,偶尔没胃口时吃一点,陈妈妈也只看着,没有劝什么。

一碗酱面全吃完,连汤都喝了半碗。

陈妈妈见了直摇头,哪有世子妃这样的,一桌子山珍海味,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通通不要,就爱吃酱面就腌菜。

碧珠去了沐阳侯府,一个时辰才回来,彼时明澜正歪着桌子上翻书。

见她进来,明澜就问道,“可打听到什么?”

碧珠连连点头,道,“表少爷娶妻之事,是丁氏一手操办的,送去护国公府的聘礼里有一箱子字画,里面一半是假的,护国公府顾忌两家面子没说,以为是被人糊弄了,就问侯爷是哪里买的,侯爷也没多想就说了,护国公府拿着字画登门讨公道,这不就把事情闹大了……。”

店铺有作假,毕竟沐阳侯府挑的字画不少,中间掺一两幅假画,也察觉不出来,就算被发现了追究,铺子也能说是被人给骗了,看走了眼,赔了银子,或者换幅真迹这事也就过去了。

如果没发现,那铺子就赚了一笔。

谁想到,护国公府拿了七八幅假字画,管事的当然否认了,还要告护国公府污蔑之罪。

事情一闹大,自然就传到了沐阳侯府耳朵里,当着护国公府的面,老夫人护着丁氏,再加上有忠心护主的丫鬟站出来顶锅,顾及沐阳侯府颜面,沐振当时没说什么。

等护国公府一走,沐阳侯就问罪丁氏了。

没有她允许,就是借丫鬟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拿假画把真迹换走。

身为沐阳侯府主母,在聘礼上动手脚,丢沐阳侯府的人,把他的脸都丢到护国公府去了。

沐振要休妻。

沐婧华知道沐振气头上,没人能劝的住她,只有明澜还有几分希望。

沐婧华在赵家的日子本就没那么舒坦,尤其在长乐郡主和顺平侯世子死后,赵嫣把祸事往她身上推,她只是多说了一句,赵家虽然没有明着把她怎么样,但赵大太太认定是她多嘴多舌才惹出来这么多事,这些天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要不是赵家还惦记沐阳侯府的兵权,沐婧华指不定都身首异处了。

要是丁氏被休,那她在赵家可就一丁点位置都没有了,为了丁氏,也为了她自己,她只能找明澜帮忙。

第六百九十七章 诱惑

再说晋王妃在永宁宫前被赵皇后推到,正巧被李贵妃和柳贤妃等人看见一事。

赵皇后口口声声叫冤,她并非有意推攘晋王妃,她是被人撞了一下,才回将晋王妃扑倒。

可当时,站在她背后的只有她的贴身宫女银翘,李贵妃能作证宫女银翘没有推攘赵皇后的举动。

赵皇后暂时被禁足在凤鸾宫,后宫事务暂由李贵妃打点,柳贤妃从旁协助。

盼了这么多年,李贵妃总算从赵皇后手里接过了凤印,但这还不够。

第二天,皇上早朝时,有不少大臣得知此事,上了奏折要皇上给晋王妃一个公道,李贵妃一党则站出来以皇后失德为由要求皇上废后。

朝堂上,李贵妃一党和赵皇后一党是剑拔弩张,险些大打出手。

赵老太傅怒目而视,“前些日子,御膳房出事,不少御厨都说有东西故意撞他们,还将御膳房管事的打晕,这事诸位大臣应该有耳闻,皇后和晋王妃无冤无仇,为何要推攘她?难道她是嫌皇后之位做腻了,以此逼皇上废后吗?!”

不少大臣交头接耳,这么说也没错,赵皇后极力拉拢晋王妃有可能,在永宁宫前欺负晋王妃,这不是故意惹太后不快,招她嫌弃吗?

这么蠢的事,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做。

难道赵皇后真的是冤枉的?

可李贵妃她们亲眼看到赵皇后推人,她们可没看见有东西撞赵皇后,人在气头上,难免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

护国公瞥了赵老太傅一眼,然后望着皇上道,“皇上,赵老太傅的意思是宫里头有邪物作祟,皇上是真龙天子,得天庇佑,有什么脏东西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害人?

这不过是赵老太傅替赵皇后开脱之词,刑部尚书就破获过不少这样借着邪灵的名义杀人的案子,晋王妃孀居多年,进宫伺疾,却被抬着出宫,赵皇后仗势欺人,请皇上还晋王妃一个公道。”

护国公说完,不少大臣站出来附议,要皇上严惩赵皇后。

赵老太傅气的吭哧吭哧,他女儿没有这么蠢!

早些年,他就说晋王妃留不得,太后一时心软,终成今日之祸。

李贵妃一党,逼皇上处罚赵皇后,赵皇后一党则叫冤,还剩下太后一党,勇国公站出来道,“皇上,护国公说的没错,如果赵皇后真的故意推到晋王妃,还请皇上严惩给晋王妃做主,但赵老太傅说的也没错,御膳房一事,虽然案子结了,但还有诸多疑点,虽然臣不相信有邪物敢在宫里头作祟,但难保不是刺客,之前两拨刺客在东宫交手,一拨挟持清柔公主逃出京都,另外一批刺客至今没有找到。”

勇国公说完,有大臣附议道,“臣觉得勇国公说的不错,虽然晋王妃摔倒一事,李贵妃和柳贤妃她们亲眼见到是赵皇后所为,但眼见不一定为实,当时离的那么远,有可能看错或者没有瞧见都有可能,臣肯定皇上查明真相,给晋王妃伸冤,但也不能冤枉了赵皇后,让背后真凶逍遥法外。”

三方各执一词,皇上也不能随便就判赵皇后有罪。

皇上思岑了片刻,道,“既然赵老太傅叫冤,那朕就给你机会查明真相,以三天时间为限。”

三天时间很紧迫,赵老太傅没有把握能帮赵皇后洗刷冤屈,一时间焦头烂额。

下朝后,赵老太傅就去了凤鸾宫找赵皇后,问她,“你是不是真的推了晋王妃?”

赵皇后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父亲!我就算再厌恶晋王妃,我也不至于这么一点分寸都没有,我要想弄死她,又岂会允许她活到现在。”

这是真心话,赵老太傅相信他女儿有这本事。

赵皇后颓败道,“我真的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才会将晋王妃推倒在地。”

赵老太傅则问道,“会是什么东西推你的?”

赵皇后摇头,“我不知道。”

“你必须要知道!这事关你后位能不能保的住!”赵老太傅声音严厉。

赵皇后一口咬定是有东西撞了她,她才会推倒晋王妃,这事传到太后耳朵里。

太后自然是不信的,可别忘了,还有徐嬷嬷,她望着太后道,“太后,会不会真的是有东西推倒皇后?”

太后瞥了她一眼,“这话,你也信?”

徐嬷嬷点头,“奴婢信,太后,您还记得您给李贵妃出主意那天,奴婢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吗?”

太后点点头,徐嬷嬷失礼的时候极少,那天那么失礼,她又怎么会不记得。

徐嬷嬷道,“那天,就是有什么东西撞了奴婢一下。”

太后额心皱的紧紧的,“当时你怎么不说?”

徐嬷嬷解释道,“奴婢下意识以为是老鼠,可永宁宫内怎么可能有老鼠呢,这是奴婢亲身经历的事,奴婢相信赵皇后是冤枉的。”

赵皇后的申辩,太后未必会信,但徐嬷嬷是她最信任的嬷嬷,太后信她。

但她相信也没有用啊,除非抓到撞人的东西,否则不足以证明赵皇后是冤枉的。

本来糟心事就多,还一个个不省心。

太后想想就觉得头疼。

赵老太傅在凤鸾宫待了会儿,太子和太子妃就来了,商议了一刻钟,太子和太子妃就去了晋王府。

太子妃是探望晋王妃,而太子和林郡马在凉亭里说话,或者说许以高官厚禄,收买林郡马。

晋王妃虽然摔倒了,但并没有性命之忧,晋王府和他们无冤无仇,现在却被李贵妃利用,撕咬住他们不放。

太子希望林郡马能劝晋王妃出来作证,只要她出来说在永宁宫,迈过门槛时,也曾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脚,赵皇后和她无冤无仇,希望皇上不要冤枉她。

只要这一句,太子承诺,将来他登基,赏赐林郡马良田万亩,黄金万两,甚至一块免死金牌。

钱、权,都给了,来自太子的诱惑,林郡马怎么抵抗的了?

而且,从昨儿长平郡主的愤怒中,林郡马能听得出太后和赵皇后早就勾结到了一起,指不定让太子来劝说,就是太后的意思。

天上掉馅饼的事,他有理由不接着吗?

第六百九十八章 净手

林郡马一口应允,会尽力帮他劝晋王妃。

太子性急,他要一句准信。

林郡马就道,“太子稍坐片刻,我去和岳母大人说说。”

晋王妃靠着大迎枕上,脸色苍白,长平郡主在一旁伺候,太子妃也坐在一旁,见林郡马走进来,太子妃就起身告退。

有太子妃在,林郡马说话也不方便,等她一走,林郡马就把太子给的好处说与晋王妃听。

晋王妃听得眸底喷火,长平郡主气的恨不得叫人把林郡马拖出去杖责,“我母妃受这么大的委屈,你却要委屈母妃来换你的荣华富贵?!”

林郡马知道长平郡主会生气,他道,“现在来的是太子,回头太后派人来,就是命令,而不是商量了!”

明知道结果都一样,当然要争取最大的利益,妇人之见。

晋王妃气的吭哧吭哧,她就知道太后给长平郡主挑的人不是什么好人,物以类聚,真的好人又怎么可能入得了太后的眼。

闭上眼睛,晋王妃将怒意压下,道,“你出去,把太子叫进来,我有话与他说。”

林郡马以为晋王妃是嫌弃太子给的好处太少,也是,要是赵皇后没有了后位,那太子的储君之位就岌岌可危了,晋王妃的委屈只换来那么一点东西,与万里江山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林郡马出去,请太子进屋说话。

晋王妃看着长平郡主,道,“长平,你也出去。”

长平郡主不想出去,可当着太子的面,她实在不好忤逆母妃。

屋子里,除了晋王妃和太子,就没有别人了。

太子望着晋王妃,道,“晋王妃是嫌弃本太子给的条件还不够让你动心?”

晋王妃笑了一声,“我孀居了将近二十年,再多的荣华富贵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浮云,我只是好奇,太子凭什么许给郡马那么多的好处,这太子之位,你就笃定能坐的稳吗?”

这话,就像是一根刺狠狠的扎进太子的心。

晋王妃不是嫌弃他给的好处不够,而是担心会落空。

如今赵家和赵皇后被李贵妃逼入绝境,他的承诺能不能成真,连他自己都不敢打包票。

太子稳住心神,望着晋王妃道,“晋王妃一点小伤,难道不值得堵一把吗?”

晋王妃笑了一声,道,“其实,这一趟,太子真的没有必要来,你就算不来,太后也会帮你母后的。”

太子愣住,然后晋王妃笑容戛然收敛,道,“太后帮的是你母后,但不是太子你。”

太子脸色一变,“晋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帮他母后,就等于是帮了他,为什么晋王妃要额外加这么一句?

晋王妃笑道,“窗户外有个听墙根的丫鬟,有劳太子替我处置了。”

话音一落,外面丫鬟就脸色惨白。

太子身子一跃,就跳了出去,那丫鬟转身要逃,太子一手掐着丫鬟的脖子,咔嚓一下,将她脖子扭断。

杀了丫鬟,太子才进屋,望着晋王妃,越发看不透她。

晋王妃笑道,“这晋王府,我待够了,也受够了,有些话更是不吐不快,这么多年,我同情我自己,更同情太子你,你辛辛苦苦守护的太子之位,终有一日会拱手让人。”

太子脸色一变,“拱手让人?让给谁?!”

他贵为太子,需要她一个孀居的晋王妃来同情吗?!

晋王妃笑道,“太子的表兄,赵家大少爷,赵翌。”

太子笑了一声,“这不可能!”

晋王妃也笑了,“如果他只是赵家大少爷,当然不可能,可如果他是当今皇后和先太子生的遗腹子,太后唯一的亲孙儿呢?”

那一瞬间,太子呆滞住。

晋王妃却觉得浑身都痛快,这些话,压在她心里二十年,压的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如今说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一半。

但是,还不够。

她要一次说个痛快,“难道太子没有发现,太后和皇后关系其实很好,太后很喜欢赵大少爷,却很厌恶太子你,李贵妃设计让清柔公主嫁给赵大少爷,皇后百般不乐意,为此还搭上了长乐郡主一条命,难道太子就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不!这不可能!”太子否认。

他俊朗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还有些狼狈。

晋王妃只笑着,“都是可怜人罢了,当年先太子为了你母后,将我贬为侧妃,就为了给你母后腾位置,没有太后相助,曾经有过婚约的皇后,怎么可能进宫,还力压李贵妃登上后位,你争争夺夺,到最后都是在替你大哥争,他跟在后头捡便宜。

太子在宫里头长大,应该比谁都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大少爷和太后会不会允许你活下去,我因为知道这个秘密,被太后和你母后禁足在晋王府,这么多年苟延残喘,好歹还活着。

这一回,是因为离王世子和世子妃突然来参加筵席,太后怕我泄密,所以筵席之后,火急火燎的宣我进宫,并给了我一巴掌……。”

说着,晋王妃抹掉眼角的泪花,道,“我说的话,太子信还是不信,我强求不了,但这些话,还望太子能替我保守秘密。”

太子什么都没说,他转身离开。

长平郡主陪着太子妃就守在门外,见太子出来,太子妃能敏锐的觉察到太子的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

长平郡主则进了屋,林郡马以为是晋王妃狮子大开口,惹太子不快,替晋王妃说好话道,“岳母还在气头上,臣一定会劝她。”

“回宫!”

太子没有理会林郡马,抬脚就走,他走的很快,太子妃小跑着才能跟上。

他直接去了凤鸾宫,赵皇后急问道,“晋王妃答应了没有?”

太子望着赵皇后,眼底深处有一抹痛色,但是他掩藏的很好,吩咐宫女道,“端盆水来,我要净手。”

赵皇后望着太子道,“手怎么了?”

太子淡淡道,“我和晋王妃说话,窗外居然有丫鬟偷听,我给杀了。”

赵皇后脸色一僵,“你是去晋王府谈判的,怎么能动手杀人?”

太子看了赵皇后一眼,觉得她大惊小怪,笑道,“母后这么心急做什么,晋王妃说杀的好。”

赵皇后嗓子一噎。

那是太后派去盯着晋王妃的,晋王妃恨丫鬟入骨,他杀了,晋王妃当然高兴,可太后就未必会高兴了,惹了事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太子洗完手,用帕子擦干净,赵皇后再问,“晋王妃答应了没有?”

太子把帕子丢在托盘里,道,“儿臣开的条件,林郡马很满意,并答应帮忙劝晋王妃,但晋王妃对儿臣没有多少敬重之意,说儿臣给的承诺能不能兑现还不一定,又问赵大少爷怎么没有和儿臣一起去,难道我堂堂太子给的承诺还不及赵大少爷吗,晋王妃一点想和解的想法都没有,儿臣白跑了一趟,一路回来,儿臣都在想,要不要让表兄跑一趟。”

第六百九十九章 伤口

太子一边说,一边端茶喝,眼角余光一直瞄着赵皇后,自然没有错过她眸底一瞬间的慌乱。

等他说完,正儿八经吹茶盏的时候,赵皇后道,“晋王妃就是存心刁难你,让翌儿跑一趟,她就能答应?”

太子点头,“所以我才赌一口气,想让表兄跑一趟,看晋王妃还有何话说。”

赵皇后头疼,“母后现在焦头烂额,你不要再胡闹了。”

一句话,狠狠的刺疼了太子的心,他做什么就是胡闹,是不是赵翌做什么都是对的?!

晋王妃的话,太子虽然没有全信,但至少也信了一半,他还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氤氲茶气,将太子伤痛的眸子遮掩住,赵皇后问他,“除了这些,晋王妃可还说什么了?”

太子身子一凉,望着赵皇后,一脸好奇道,“她还能与我说什么?”

赵皇后连连摇头,又觉得反应过大,笑道,“母后以为她会疯了似的说我故意推她,没有就好。”

太子嘴角闪过一抹冷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喝了两口茶,赵皇后就道,“你回去歇着吧。”

太子就起身告退。

他走后,没一会儿,赵皇后的心腹桂嬷嬷就去了永宁宫。

听到宫人禀告,太子一颗心就像是坠进了冰窖里,没有一丝温暖。

母后和太后的关系……的确比他想的要好的多。

这么多年,他虽贵为太子,但母后和赵家什么都不许他做,不要他去战场,不要他去赈灾,他要和大臣走的近,赵家会劝他皇上厌恶皇子结党营私,有什么事让赵家出面就好,他只要做好本分,不要被李贵妃和三皇子抓到把柄就好。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赵家对他忠心耿耿,原来赵家对他只有利用,赵家要他安分的占着太子之后,回头赵翌从他这里抢走皇位,比从三皇子手里抢容易百倍不止。

真是可笑!

他堂堂太子竟成了一个占位置的傀儡。

那一刻,太子的心死了一半。

太子妃迎上来,见太子面如死灰,她心提到嗓子眼,道,“太子,母后会没事吧?”

太子冷冷一笑,道,“母后本事大着呢!”

“太子……。”

是她听错了吗?

她怎么觉得太子在讥讽皇后,那可是他的母后,做什么都为了他好的母后。

太子淡淡道,“你不要长她人志气灭自己人微风,李贵妃再强硬,这后宫之主母后也稳稳的坐了十九年,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晋王妃就拱手让出来,这事,你少管。”

他要看看,太后为了帮他母后,能做到什么程度。

太子当真没再管这事,或者说,他也没有能力管,这么多年,他并没有培养什么势力,一直活在赵皇后的羽翼之下,他们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但太子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吩咐太子妃道,“让穆王府派两个高手去晋王府盯着,太后的人去晋王府做了什么,不要声张,禀告于我。”

太子妃连连点头,赶紧差人送信给穆王府。

太子杀了太后安插在晋王妃身边的眼线,赵皇后被禁足,只能让心腹桂嬷嬷去禀告太后,而且添油加醋,说是晋王妃利用太子杀了太后派去看守晋王妃的丫鬟。

胡乱猜,还真猜中了。

太后怒不可抑,桂嬷嬷道,“这么多年,有太后震着,晋王妃才没有敢胡说八道,这一回,险些在太子跟前说漏嘴。”

太后冷冷道,“晋王妃没有那份胆量!”

桂嬷嬷连连点头,要是晋王妃敢胡说,太后绝对饶不了她和长平郡主,晋王妃不怕死,但她不能不顾及女儿。

“太子开了丰厚的条件,晋王妃不为所动,皇后说她已经没辄了,求太后您务必说服晋王妃,往后她和赵家都听太后您的,”桂嬷嬷态度恭敬而诚恳道。

太后淡淡道,“哀家也不好明着偏帮她,哀家刚刚得知,太医检查过晋王妃的伤口,不只是护甲造成的,让赵家揪着这点不放,验看伤口,或许能替皇后伸冤。”

桂嬷嬷大喜,连连道谢,然后回去告诉赵皇后。

消息传到赵家,赵老太傅赶紧找了当时给晋王妃包扎的太医,禀告皇上,为赵皇后开脱。

这事,皇上知道,但李贵妃不知道,她道,“太医包扎之时怎么不说,谁知道是不是做的伪证?”

太医则道,“有晋王妃伤口为证,护甲没有那么锋利,摔下台阶而已,正常情况是不可能穿破衣裳,更别提插的那么深。”

太医笃定,李贵妃气的咬牙。

但为了证明,太医带人去晋王府验伤,太后身边的徐嬷嬷也去了。

林郡马招呼他们在正堂喝茶,徐嬷嬷来是替太后传话的,让晋王妃不要乱说话,太后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当时,晋王妃正在换药,徐嬷嬷眼尖,见晋王妃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淡淡的疤痕正好能证明她的胳膊只被赵皇后的护甲伤过。

太医那么笃定,怎么会这样?

晋王妃见徐嬷嬷脸色微变,怕她昏迷时,徐嬷嬷见过她的伤口,她的伤口不知道怎么回事,碎玉阙破体而出造成的伤口一晚上过去就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晋王妃努力把手抽回来,徐嬷嬷握紧不让,只道,“晋王妃,得罪了。”

晋王妃不懂她说什么,但徐嬷嬷要做的事,却让她从心底涌起一抹恨意,徐嬷嬷从梳妆匣里拿出一只金簪,朝她手腕伤口处狠狠的扎了下去……

这一幕,正好被穆王府派来盯梢的人尽收眼底,赶紧回禀穆王妃,然后传进宫。

太子妃很高兴,太后是帮赵皇后的,甚至为了帮赵皇后,不惜委屈晋王妃,伪造伤口,逼晋王妃撒谎来保住赵皇后的后位。

知道太子为了这事心急,她迫不及待的去向太子报喜。

可惜,太子听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高兴,更没有夸她消息灵通。

太子跌坐回椅子上,一张脸青紫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冰冷的眸底,就像是蒙了一层冰块似的。

太子妃吓住了,摇着太子的胳膊道,“太,太子爷,你别吓唬臣妾啊……。”

第七百章 绝食

这一天,阳光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被一层薄薄的黑纱笼罩,显得有些沉闷。

明澜穿的厚实,披着狐毛斗篷,仍挡不住冷冽的寒风直往脖子里蹿。

陈妈妈说,这样的天气,明后天应该就要下雪了。

明澜收到沐婧华派人送来的谈判信,放在一旁晾了两天没管,一旦真下了雪,大雪阻路,想出门都难,便临时决定去沐阳侯府一趟。

因为上回,她和楚离去晋王府参加筵席,遇到刺客追杀一事,这一回出门,楚离安排了八名暗卫保护她。

浩浩汤汤,招摇过市。

到了沐阳侯府,正好看见沐礼出来,和他一起的还有建安伯世子陆明成,看到明澜从马车里下来,沐礼赶紧迎上去道,“天这么冷,表妹怎么来了?”

明澜笑道,“我找舅舅说点事,舅舅可在府里?”

沐礼点头,“父亲刚下朝,正在写奏折,一会儿还要去军营,表妹有事,就赶紧去吧,不然要白跑一趟了。”

这些天,沐阳侯很忙。

国库空虚,将士们的饷银紧张,御膳房正好腾了一笔不菲的贪墨出来,现在都在楚大将军手里。

本来,沐阳侯也没打算找楚大将军分个几十万两出来,谁想到太后一党的将军打了这笔主意,楚大将军手头富裕,其他将军手下的将士们却无饷银可发,这说不过去。

太后一党包藏祸心,王爷和皇上都知道,怎么可能让军饷落入他们之手,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勇国公府手下将士的兵权收回来。

王爷示意沐阳侯也去找楚大将军要军饷,楚大将军不给,沐阳侯就直接动手抢了,反正出了事,背后有王爷撑腰。

当时在场的却不止沐阳侯一人,沐阳侯此举,让他们误会谁抢到军饷就归谁,也跟着动上了手。

这样为将士们军饷奋力争取的将军也是少见。

既然交手,难免会受伤。

沐阳侯没事,那两位将军其中一个胳膊断了……

这事闹到议政殿,皇上狠狠的数落了沐阳侯,沐阳侯一脸无辜的把王爷拉出来做挡箭牌,“王爷说,楚大将军不给,可以直接抢。”

王爷坦然道,“臣和沐阳侯开玩笑的。”

沐阳侯,“……。”

王爷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沐阳侯当真了,出了事,臣担着。”

勇国公站出来,道,“楚大将军手里军饷不少,国库拨不出银子来,楚大将军理应分一点给周大将军他们,岂能独吞?”

楚大将军就道,“皇上给的军饷,只剩四十万两,给了沐阳侯就没了。”

勇国公脸色一变,“怎么可能只有四十万两?!”

依他算,至少还有一百三十多万两。

楚大将军就道,“勇国公是怀疑本将军贪墨了吗,皇上给了臣一百六十万两,这事大家都知道,宫门口的箱子里只有一百二十万两。”

嗯,楚大将军说的理直气壮。

勇国公也望着皇上道,“皇上,那口大箱子里绝不止一百二十万两,至少有两百万之多!”

王爷望着勇国公,似笑非笑道,“那口大箱子里有多少钱,没人数过,楚大将军直接抬去了军营,当时本王就在场,勇国公这么笃定有两百多万两,莫非手里头有证据?”

勇国公有证据吗?

他还真有。

那些塞了银票进箱子的大臣,都派了小厮递了帖子去给他,上面写了二,就代表了两万。

可这样的证据,他能亮出来吗?

这是不打自招!

没贪墨,会心虚的往大箱子里头塞银票吗?

那些大臣支持他,勇国公要是把他们都卖了,赶明儿这朝堂上还有大臣拥戴他吗?

这证据有等于没有。

勇国公一口银牙险些咬碎,道,“皇上当日说过,必须要装满一百六十万两!”

皇上点头,“这话是朕说的。”

但他说了,不等于就真的做到啊,当时谁也没料到,会有百姓往里面丢铜板,那些百姓们的善举,皇上动容,怕百姓们对朝廷失去信心,所以这件事就做了罢,箱子也让楚大将军一并带走了。

拿不出证据,那还不是王爷和楚大将军说多少就是多少?

多余的给了沐阳侯,他们想分一杯羹,匀不出来了。

勇国公不甘心,让那些将军找皇上哭穷,皇上头疼道,“好了,都别争了,国库空虚,给楚大将军的军饷,还是从御膳房里扣出来的,等过两个月,国库有钱了,第一个就拨给周大将军。”

本来勇国公还打算让国库扣个六七十万两给他,皇上一句话,把这话就给堵死了。

皇上都说国库没钱,缓两个月给,户部敢说有钱给勇国公吗?

之前楚大将军也没少去找户部拿军饷,户部一推再推,前几日还说没有,现在就有了,这不是皮痒吗?

闹了一通,除了便宜了沐阳侯,是一点便宜没占到。

四十万两不多,但也算解了燃眉之急,沐阳侯得算计着怎么把这笔钱发挥最大的用处,再加上明澜嫁给了楚离,沐阳侯和楚大将军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不怕别人挑拨,沐阳侯觉得楚大将军治军的办法极好,时不时的就去找他切磋武功和兵法。

这日子,过的很充实,就是后宅太糟心了。

丁氏丢他的人,沐阳侯是要严惩不贷的,但别忘了,丁氏背后有沐老夫人给她撑腰,沐阳侯一提休妻,沐老夫人就寻死觅活,丁氏是她娘家女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嫁过来的,这样休回去,是狠狠的打她的脸。

她只要活一日,就绝不允许沐阳侯起休妻的念头,哪一天,她两腿一蹬,双眼眼一闭,他爱怎么样,她都管不着。

可沐老夫人身子骨硬朗,前世明澜都死了,她还活的好好的。

休妻和处罚这样的事,都是要趁热打铁的,这时候不追究,回头旧事重提,倒成了沐阳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揪着内宅这点事不放了。

但这回沐阳侯是铁了心要休妻,沐老夫人为了表示她不是说说,竟绝食相逼。

沐阳侯治军有方,可要说到后宅的事,他是焦头烂额。

第七百零一章 处罚

书房内,沐阳侯正在写奏折,小厮禀告明澜来了,他欢喜道,“快请世子妃进来。”

小厮推开门,明澜走了进去,沐阳侯有段时间没瞧见明澜了,看见明澜,他高兴,可看见她脸被寒风吹的通红,又心疼道,“你表哥每天都往离王府跑,有什么事,让他给我传话便是,怎么还亲自来了。”

明澜走上前,道,“表哥能代我传话,又不能代替我见舅舅,过些天下雪了,想来就更不容易了。”

沐阳侯的奏折正好写完,天冷,墨迹干的慢,他道,“可是有要事?”

这么冷的天,没有要事,一般是不会出门的。

明澜没说话,从袖子里将沐婧华写给她的那份信递给沐阳侯过目。

沐阳侯看过后,脸色铁青。

他没有这么不知悔改的厚脸皮女儿!

锦盒是太夫人给明澜的遗物,她任性扔出府外,已经是大错,不知悔改,还以此要挟明澜,让她找回锦盒,是给她将功补过的机会,不是别人有求于她!

见沐阳侯气的双眸喷火,明澜道,“舅舅,你也别太生气了,表妹的为人,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舅母犯错,老夫人袒护她,绝食逼您,这些事我都知道了。”

明澜知道的比沐阳侯多,她手里头捏着沐婧华的把柄,她都有脸反过来要求她做这做那,说到底,不都是丁氏和老夫人纵容的吗?

绝食袒护丁氏,明澜恨不得叫人端一碗砒霜过去,别绝食了,有本事直接喝砒霜。

如果这么大的错都能姑息,往后佩瑶进府,还不得被丁氏和老夫人联手欺负的死死的?

这桩亲事,算是她一手促成,她不能对不起佩瑶。

明澜劝沐阳侯暂忍一时,一边是老夫人绝食,一边是沐礼的亲事,再加上锦盒,不妨就给沐婧华一个月时间。

拿不到锦盒,她绝不会再认她是舅舅的女儿。

沐阳侯不想退让,但沐婧华已经出嫁,是赵家人了,他就算再恼她,手也伸不进赵家去。

带着明澜,沐阳侯去了沐老夫人处,并叫人把丁氏带过来。

沐阳侯是临时起意去找沐老夫人,而且明澜想看看老夫人是不是真的绝食,不许丫鬟通传,当然,她没有使唤沐阳侯府丫鬟的权利,但是,当着沐振的面,沐阳侯府的丫鬟敢不听么?

去的正巧,老夫人在吃糕点。

看到沐振和明澜出现在珠帘处,老夫人手里还拿着一般的红豆糕,就那么尴尬的坐在那里。

绝食的气氛,在那一刻分崩离析。

沐振的脸黑成了锅底,明澜只觉得可笑,因为丫鬟跪下来说,是她苦口婆心,劝了半个时辰,老夫人才吃了这么半块……

明澜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道,“丫鬟这么忠心耿耿,舅舅可得好好奖赏她才是呢。”

丫鬟心上一喜,她站出来替老夫人化解尴尬,老夫人肯定会赏她,那样她就有两份赏赐了。

刚做着黄粱美梦,沐振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拖出去,赏二十大板。”

丫鬟脸色刷白,扑腾一声跪下来求饶,被拖了出去。

沐阳侯望着老夫人,冷冽的声音传入耳,叫人头皮发麻,“老夫人,这糕点味道可还好?”

沐老夫人嫁进沐阳侯府这么多年,丢的所有脸加起来也不及这半块红豆糕给的。

信誓旦旦的闹绝食,却偷偷摸摸的吃糕点,这是怕死。

沐老夫人脸一阵红一阵白,沐振对她是半点好感也没有,沐振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性子,最是厌恶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尤其对一哭二闹三上吊,深恶痛绝。

这也就是老夫人闹,要是寻死觅活的是犯了错的丁氏,谁敢阻止,一律处死。

沐老夫人将指尖捏着的那半块似碳火的糕点丢在桌子上,翻了几个滚,掉在了地上,裂成一朵梅花。

外面,丁氏快步走进来,跪下就认错,“侯爷,我知道错了,你就绕了我这一回吧。”

沐振一脸嫌弃。

一而再,再而三,说过的话,转过脸就当成了耳旁风。

沐振把沐婧华写给明澜的信丢在地上,丁氏看的清清楚楚。

沐振冷冷道,“明澜来替你求情,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好好办好喜宴,风风光光的把护国公府四姑娘迎娶进门,她三朝回门之后,你搬去佛堂住,给我好好反省三年!”

三年……

三年待在佛堂,不能吃肉,不能出门,那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丁氏哭着求沐振饶了他,沐振不为所动,丁氏又扑过去找老夫人帮她求情。

老夫人还没从绝食偷吃糕点的尴尬中缓过劲来,自己都没脸了,哪还能替丁氏求情,但丁氏哭的她心疼,再者关三年,那意味着侯府的中馈要由新进门的世子夫人管,三年一过,丁氏就算从佛堂出来,这中馈她也插不进手了。

而且,以丁氏的身子骨,她能不能在佛堂扛三年都不一定。

和厉害关系比,丢一点脸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她一开口,字还没吐出来一个,沐振就打断她道,“老夫人还打算再闹一回绝食吗?”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扇的沐老夫人脸火辣辣的疼,她怒了,“我不就吃了一块糕点吗?!”

明澜在一旁,学着楚离摸鼻子道,“一块糕点不算什么,可这样绝食,一年半载都死不了,传扬出去,别人会以为老夫人你是神仙。”

绝食都死不了,可比她厉害多了,她十天不吃,估计神仙都救不活她。

如果眼神能杀人,明澜这会儿早死在沐老夫人的眼刀下了,她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老夫人气的肚子咕咕叫,饿的。

要不是饿的实在难受,她怎么会吃那一块糕点,还就那么巧,被他们撞见了!

老夫人怀疑沐振是不是派人盯着她。

“再替她求情,老夫人就陪她一起搬到佛堂去住吧!”沐振冷道。

丁氏知道沐振这回是铁了心了,沐婧华拿锦盒相逼,也只能保证她不被休,在佛堂禁足三年,这已经是极限了。

但她不甘心,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她帮忙办喜宴,用完就过河拆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不得不说,丁氏和老夫人是一家的,连想法都一样,老夫人道,“既然侯爷铁了心要罚她,让她今儿就搬去佛堂住吧,早一日进去,也能早一日出来。”

死不悔改,以为她和舅舅还会求她掌中馈呢,明澜望着沐振道,“大哥亲事在即,府里没人筹办,我让丫鬟去伯府告诉娘亲一声,让她来帮忙,等表嫂进门,就能接过中馈。”

丁氏差点吐血。

这事,就算是解决了一半。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明澜就在沐阳侯府挑了个信得过的丫鬟,让她去赵家找沐婧华,她能帮的都帮了,如果一个月后,她见不到锦盒,明年的今日,她会给她多烧几炷香。

第七百零二章 东风

明澜让沐阳侯府的丫鬟给沐婧华传话,赵家只会当是丁氏找女儿,不会起疑心,她找沐婧华,只怕丫鬟会被打出来。

沐婧华还以为是她娘的事有了转机,高高兴兴的见了丫鬟,结果却是替明澜传话的,虽然生气,却也知道明澜没有那么好说话,她娘能不被休弃,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沐婧华让丫鬟给明澜传话,明澜前脚刚回锦华轩,后脚传话的丫鬟就到了。

丫鬟福身道,“姑奶奶让奴婢转告世子妃,她已经知道锦盒在什么地方,只要锦盒合适,就回偷出来给你。”

偷?

明澜看好的眉头拧成川字,虽然也知道沐婧华不可能正大光明的拿到锦盒,更不可能忽悠赵家把锦盒交出来,但赵家是什么地方,明知道锦盒是楚离和她要的,肯定会藏的严实,楚离都没办法让暗卫偷出来,她真的可以吗?

别东西没偷到,最后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明澜觉得沐婧华此举过于冒险,但她既然有把握,明澜自然不会替她担心。

让碧珠打赏了丫鬟,就让她回沐阳侯府了。

丫鬟走后,外面四儿进来道,“世子妃,老王妃进宫了。”

“太后病重,又开始见客了?”明澜挑眉问道。

莫家被灭,老王妃进宫肯定是找太后还钱的,太后病中,不可能会见她。

明知道是白跑一趟,老王妃还进宫做什么?

明澜心下纳闷,四儿则道,“听府里的小厮说,老王妃是和晋王妃一起进宫的。”

不愧是老狐狸。

这是要借晋王妃的东风呢。

两人一起进的宫,没道理太后有精力见晋王妃,没有精力见她。

再说这会儿,老王妃和晋王妃已经到了永宁宫前。

晋王妃受伤未愈,长平郡主将她从肩舆上扶下来,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还在坚持着。

老王妃上了年纪,莫家给她的打击太过沉重,气色比晋王妃看着还要差。

和明澜一样,晋王妃和老王妃都是怕下雪,到时候一段时间出不了门,有什么事抓紧办了,也省的心里积着事。

晋王妃说话有气无力,长平郡主代劳,道,“去禀告太后,就说我母妃有要事求见太后。”

老王妃什么都没说,就坐在肩舆上,没有起来。

太监一阵风跑去禀告太后,太后也想见一见晋王妃,那天,徐嬷嬷扎伤晋王妃的胳膊,晋王妃疼痛之下,赏了徐嬷嬷一巴掌,长平郡主生气,把检查伤口的太医都轰了出去。

这是晋王妃的反抗,看不到伤口,就没法证明赵皇后的清白,李贵妃和护国公府就会死咬这一点,逼皇上废后。

这一面,太后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可不凑巧的是,见了她就得见老王妃。

权衡利弊,太后道,“让她们都进来吧。”

公公赶紧去禀告,晋王妃和长平郡主谦让,再加上老王妃倚老卖老,徐嬷嬷扶她时,她叫了一声哎呦,长平郡主扶着晋王妃回头望去,徐嬷嬷扶着老王妃起来,一边担忧的问怎么了,一边为难的看着晋王妃,“老王妃急着找太后有事,可否先见太后?”

她怕太后见过晋王妃,万一不小心被晋王妃气晕了,那她们可就真的是白跑一趟了。

晋王妃也不是很着急,她知道太后会见她,更知道老王妃找太后,对太后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她,欣然答应。

长平郡主扶着晋王妃去偏殿等候,徐嬷嬷扶着老王妃先去见太后。

四目相对,眸底火花噼里啪啦的燃烧……

仿佛又回来了初为妯娌,争锋相对,针尖对麦芒的时候,说话夹枪带棒,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老王妃恭敬的福身见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等直起身子,一句话就把太后气的色变,“太后什么时候把六十万两还给我?”

太后气的手紧紧的抓着鎏金的凤椅,“哀家不懂离老王妃在说什么?!”

不懂?

老王妃赫然一笑,只要太后不嫌聒噪,她不介意从头说与她听,帮她回忆。

从她送银票进宫,到她再进宫和太后商议,拿六十万两银票保莫家四条人命,她前脚搪塞她,后脚就去找皇上拿银票还给她,还装晕倒,逼的皇上提前处死了莫家上下,连最后的补救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就是人在西街菜市口处决,她的人拼死劫法场,不说把所有人都救回来,救一两个总不在话下!

现在和她装糊涂,她就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太后气的咬牙,“哀家尽力了!哀家答应你的事,哀家做了!皇上没那么好说话,哀家是想借要回银票,逼皇上饶莫家小辈一条命,谁想到皇上和离王怎么也不松口!”

这事,不能怪她言而无信。

但这样的解释,老王妃会信吗?

如果皇上真的把银票还给太后,还给她,也不过是从她手里转一圈,再以莫家贪墨的银钱为由上缴,太后还会帮她吗?

她只是动动嘴皮子,没有损失什么,而她是人财两空!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最起码的规矩,如果真做不到,就不要接下!

老王妃冷漠道,“太后派人刺杀刑部尚书,烧毁了账册,这事我知道,十万两的辛苦费尽够了,其他从靖州莫家祖宅拿走的几十万两银票和我交给你的五十万两,还请太后归还于我,我会上缴朝廷。”

她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太后脸一阵青一阵紫,恨不得让人当场将老王妃活活杖毙。

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老王妃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莫家除了她,和仅有的一两个小辈在莫家出事后,躲的远远的,至今没敢露面,朝廷还在到处抓人,想逃过追捕,谈何容易?

但太后不同,勇国公府至今也才死了一个三老爷,勇国公府屹立不倒,甚至将来还有可能更进一步。

老王妃把话撂下,“给太后三天时间,到时候太后不仁,休怪我不义,我会亲自上朝找皇上请罪,供出一切。”

说完,老王妃福身告退。

留给太后一记决然的背影。

太后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威胁过,手一抬,手边滚烫的茶盏就被她给砸在了地上。

第七百零三章 凤印

太后如何能不生气?

她险些没气撅过去。

老王妃给她的六十万两,已经到皇上手里了!

现在要她赔钱,那就意味着她帮了忙,还要往里面倒贴钱!

可老王妃开这个口没错,谁让她当初找皇上要钱,说是要还给她,要不到是一回事,但拿钱不办事,就是不行。

出了正殿,魏妈妈担忧道,“老王妃,您这样威胁太后……。”

老王妃冷冷一笑,要是怕太后,她就不会跑这一趟了,“有胆子就把手伸到离王府来,不用我出手,王爷就会先剁了她几根爪子。”

怎么听,怎么有恃无恐。

老王妃走后,太后坐在那里气的吭哧吭哧,长平郡主扶着晋王妃进殿,而后被晋王妃轰了出去。

有些肮脏事,她不想长平郡主知道。

看到太后脸发紫,晋王妃觉得心里头痛快,恶人自有恶人磨,高高在上,要她生她便生,要她死她便死的太后,也有被人气的快要中风的一天。

这京都,看着锦绣繁华,内里早已腐朽不堪,把礼义廉耻抛诸脑后,袒护赵皇后那样的寡廉鲜耻的人,还妄想别人对她尊敬有加?

一个人人有异心,你争我夺,只知道互相算计的王朝,哪一天被人给灭了,她一点都不会诧异。

可怜她,当年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嫁给先太子,怀揣着母仪天下,辅佐圣明君王,成一代贤后,青史留名的心,沦落到今时今日苟延残喘的地步,世上大概没有比她更可笑的太子妃了吧?

晋王妃自嘲出声,正好撞了太后的枪口。

太后在老王妃那里受的怒气,正淤积胸口,晋王妃这一笑,太后就拿她消气了。

这么多年,晋王妃挨太后责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前还会惶恐的跪下,现在已经没感觉了,背脊挺直的站在那里,双眸古井无波的望着太后,道,“太后可说完了?”

一句话,把太后的怒气撩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老王妃气她也就罢了,什么时候轮到晋王妃也敢来蔑视她了?!

太后怒气滔滔,晋王妃将包扎的胳膊露出来,望着太后道,“太后,有赵皇后敬重您还不够,您还想让我怎么敬重您?要我这条命吗?”

太后嗓子一噎。

晋王妃缓缓闭眸,“这条任人欺凌的贱命,太后喜欢,只管拿去。”

徐嬷嬷诚惶诚恐的跪下,道,“晋王妃,奴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有欺凌您的意思,太后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

晋王妃讥讽一笑,“大局?那是赵皇后的大局,不是我晋王府的大局!太后要我为了那么一个恬不知耻的人委屈求全,干脆杀了我吧!”

晋王妃昂着脖子,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

可这时候,太后能杀她吗?

自杀,那是不堪赵皇后给的屈辱,去九泉之下找先太子告状了,省的留她们孤儿寡母在人世,谁都可以欺凌。

这是逼皇上给晋王妃出气,废了赵皇后的后位。

太后气笑了,“好!好一个离老王妃!好一个晋王妃!都学会威逼哀家了!离老王妃要钱,你要什么,只管说吧!”

在太后愤怒中,晋王妃提条件了,她道,“儿媳所求不多,先太子过世之后,我就和魏家没有再见过,儿媳恳请太后恩准,让儿媳见爹娘兄弟一面。”

说着,晋王妃跪倒在地,豆大的眼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太后积攒到胸口的怒气,在晋王妃一跪一哭间,消了大半。

晋王妃道,“太后,儿媳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您要儿媳帮赵皇后洗刷冤屈,还是要儿媳的命,儿媳绝不皱眉。”

太后没有松口。

晋王妃知道太后在怕什么,她道,“太后,魏家早已不复从前,儿媳不会笨到怂恿已经没落的魏家和赵家去争去夺,争什么,又夺什么,皇上是允许晋王府过继安儿为小晋王,可满朝文武没人觉得身上流着林家血的安儿有储君资格,儿媳只想和爹娘兄弟见一面,您要不放心,大可以进出都搜身,儿媳只想见见爹娘兄弟,以解思亲之苦。”

晋王妃语无伦次,她知道,这是她唯一可以见爹娘兄长的机会。

她决不能错过。

她对不起魏家,她要尽自己的能力,帮魏家一把,一旦赵皇后如愿以偿,魏家绝不会有好下场。

晋王妃就跪在那里,大有太后不答应,她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当然,晋王妃也会鱼死网破,不会帮赵皇后求情,甚至死咬赵皇后不放。

虽然徐嬷嬷划伤了晋王妃的胳膊,但是新伤和旧伤,别说太医了,就是长眼睛的,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晋王妃打了徐嬷嬷一巴掌,徐嬷嬷忍了,让太医先回去再说的原因。

晋王妃跪在地上,苍白的脸,梨花带雨。

太后动容,这么多年,不让晋王妃和魏家接触,的确过于狠心,扪心自问,谁敢勇国公府怎么样,她绝不会饶过他。

魏家的势力被瓜分干净,早已不足为惧。

太后摆手道,“这件事了了,哀家准你和娘家人在洪州晋王府见一面。”

晋王妃破涕为笑,连连磕头道谢。

出了永宁宫,晋王妃就去御书房求见皇上,当时御书房内,只有她和皇上,还有福公公。

晋王妃跪在地上,向皇上道,“皇上,当日臣妾和赵皇后的确在永宁宫前拌了几句嘴,但赵皇后并非故意推倒臣妾,离王世子妃对臣妾的恩情,臣妾铭记于心,他日一定涌泉相报。”

一番话,把皇上说懵了,“这事还和离王世子妃有关?”

晋王妃点头,“此间内情,臣妾不便多说,有离王世子和世子妃在,大周江山永固,谁也撼动不了皇上的皇位。”

晋王妃只说了这么多,她也相信她的话,皇上明白,就算皇上不明白,离王世子妃也一定懂。

她再一次向皇上告辞。

这一次,是真的告辞了。

回了晋王府,晋王妃就让丫鬟收拾了细软,和长平郡主还有林郡马坐马车离京。

长平郡主很高兴,但是林郡马一点都不乐意。

跋山涉水的来京都一趟不容易,他还想趁机多结交些权贵,这么火急火燎的离京,像是做贼心虚逃命似的,他坦坦荡荡,有必要这么匆匆忙忙吗?

晋王妃就这样走了,明澜知道后,还很失落,她还没有从晋王妃嘴里撬出有用的消息呢,怎么就走了?

但晋王妃留了亲笔信,证明赵皇后不是故意推她,这封信上没有提明澜半个字。

按理,晋王妃这么说,赵皇后的罪名也算是洗的差不多了,但李贵妃拉着柳贤妃一口咬定晋王妃在撒谎,赵皇后推晋王妃是她们亲眼所见。

再加上,三天之期到,赵家没能找出撞倒赵皇后的邪祟。

皇上便道,“这三个月,让皇后好好反省,后宫事务由贵妃管,贤妃协助!”

消息传开,太后和赵家都松了一口气。

凤鸾宫内,赵皇后冷笑连连。

”这凤印,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第七百零四章 刺客

风呼啸了一夜,吹的窗户哐哐响。

第二天醒来,雪树银装,漫天的雪花,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

屋子里,摆了炭盆,雪梨正往里面添银霜炭,外面碧珠进来,冷的直哈气,“外头太冷了,雪下的这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雪梨把炭火挑了几下,道,“快过来烤烤。”

碧珠走过来,一边烤火,看了床榻一眼,小声问道,“世子妃还没醒吗?”

正说着,就听到床上有动静传来,两丫鬟忙起身,撩开帐帘,见明澜睡眼惺忪,问道,“世子妃可还要继续睡会儿?”

“睡不着了,”明澜道。

其实,她醒了有一会儿了,舍不得暖暖的被窝,但她努力了半天,也没能继续睡。

丫鬟将炭盆抬进一点,然后伺候明澜穿戴。

刚穿了一件,只听见哐当一声传开,明澜随声望去,就见玉阙嗖的一下就到了她跟前。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呕!

几乎是刚闻到,明澜就觉得胃里不舒服,呕吐起来。

碧珠忙拿了铜盆来,还抽空瞪了玉阙两眼。

雪梨倒了茶来,给明澜漱口,玉阙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站在那里,连着挨了几记瞪眼后,它朝赏它瞪眼最多的雪梨冲过去,吓的雪梨脸都白了。

玉阙可是连铜盆都能穿通的,气头上杀她,那是易如反掌。

雪梨吓的双眼紧闭,玉阙绕着她转了一圈,一头扎进了铜盆里。

洗了两遍之后,它才出来,在明澜跟前站着,明澜将那种恶心感压下,问道,“这回,又是谁的血?”

上回,它是无意被楚离打进了晋王妃身体内,不能一直待在里面要出来,但这一回呢?

碧珠拿了宣纸来,玉阙写道:刺客。

明澜眼睛睁大,是上回在晋王府杀他们那拨刺客?

玉阙回道:是赵皇后和赵家派去杀晋王妃的。

这两天,玉阙一直在外晃荡,知道自己惹明澜和楚离不高兴了,想办法将功折罪呢。

它一会儿在赵家,一会儿又进了宫,来回奔波,好在天随人愿,叫它偷听到赵皇后要赵家杀晋王妃灭口的消息。

这天气,一看就是要下雪,晋王妃匆忙离京,下雪天路难行,马车要是受惊滚下山崖,神不知鬼不觉。

玉阙就一路尾随,赵家派了八名刺客乔装成百姓出京,出京之后,就快马加鞭去追杀晋王妃。

刺客心狠手辣,晋王府那些丫鬟小厮见人就杀。

玉阙看不过眼,就把刺客们穿心而过了。

玉阙的速度,楚离都难以招架,何况是那些刺客了,纷纷倒下。

然后,玉阙就回来找明澜邀功了。

晋王妃知道它是明澜的,谢明澜和玉阙的救命之恩,明澜想知道的,她一定会告诉她,让明澜别急。

明澜看着宣纸上的一行小字,两眼直翻,“她都去洪州了,还怎么告诉我?”

而且,告诉她不是最重要的,她最希望的还是晋王妃能站出来作证。

她现在最缺的是人证。

晋王妃站出来,比她和楚离说服王妃站出来更叫人信服。

算了,晋王妃被太后和赵皇后欺压十几年,如今搬去封地住,还险些被赵家灭口,她不信晋王妃会忍的下这口恶气。

碧珠继续伺候明澜穿衣,雪梨则将铜盆端出去,刚出门,就看到陈妈妈走过来,见了就道,“怎么了?”

雪梨就道,“方才,世子妃吐了。”

陈妈妈听得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心上一喜,赶紧吩咐丫鬟道,“快,快去请位太医来。”

雪梨就道,“陈妈妈,世子妃没事,她已经好了。”

陈妈妈嗔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赶紧忙去吧。”

雪梨觉得陈妈妈有些大惊小怪,世子妃身子骨好着呢,就是闻不得血腥味而已,再说了,从小到大,谁见过世子妃生病了,世子妃百毒不侵好么,这下大雪,让人家太医跑一趟多不好……

赵家,外书房。

赵老太傅坐在书桌前,心情有些烦躁的他,正在写字,强逼自己放松心情。

窗户突然打开,一阵寒风裹着雪吹进来,即便隔着一扇屏风也挡不住寒冷。

赵老太傅烦躁涌上心头,哐的一下把手中暖玉管狼嚎笔拍在桌子上,正要发怒,暗卫往地上一栽。

这一下,可是把赵老太傅惊着了,他喊道,“快来人!”

守在门外的小厮赶紧进来,将倒地的暗卫扶起来,看着他胸前的血,都吓住了,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赵老太傅脸色冰冷,这些暗卫是他派去杀晋王妃的,晋王妃始终是一患,之前有太后镇着,关在晋王府,眼皮子底下,不怕她有异心,如今搬去封地,谁知道她有什么企图,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言只是想和女儿一家团聚?

谋大事,宁可错杀一千,也决不能放过一个。

为了把事情办的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他特地多派了几名暗卫去,怎么就回来了一个,还伤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暗卫嘴唇发白,道,“有,有邪祟,其他,其他人都,都……。”

话还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赵老太傅拳头攒紧,虽然暗卫话没说完,但很明显,其他暗卫都死了。

“务必将他救活!”

再说明澜,早上吐了一通后,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平常爱吃的东西,这会儿是一点食欲也没有,而楚离,一大清早就出府了,也没人知道他去哪儿。

明澜不吃,碧珠就道,“天冷,就要多吃一点,身子才暖和,这些吃的是不是不合世子妃胃口,奴婢让小厨房重新做。”

明澜摇头,“待会儿再吃吧。”

外面,陈妈妈进来道,“先扯下去吧。”

陈妈妈都这么说了,碧珠就和青杏把菜撤下。

刚出门,那边丫鬟就领着一太医急匆匆的走来,离王世子妃身子不适,哪个太医敢慢吞吞的耽误时间?

太医站在回廊上拍身上的雪,丫鬟进屋禀告,明澜听了道,“我只是胃口不大好,怎么还请太医进府了?”

陈妈妈笑道,“太医都来了,世子妃就让太医瞧瞧吧。”

第七百零五章 馒头

雪天,让人白跑一趟不好,明澜就点头了。

丫鬟撩起厚重的帘子,太医进屋,扑面而来的暖气,夹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香,煞是好闻。

但太医的眉头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没人注意到。

太医拎着药箱上前,先是给明澜请安,明澜点头道,“有劳太医了。”

太医忙道,“不敢当。”

将药箱放下,雪雁端来凳子,碧珠则拿了一方绣帕搭在明澜手腕上,太医坐下后,这才帮明澜把脉。

太医冒雪而来,隔着一层绣帕,也还能感觉到冰冷。

时间过得真快,她因下雪偷楚离的随身玉佩买粮食,一转眼,已经过去一年了。

明澜在走神,而太医把脉后,收了手,脸上带着喜色道,“恭喜世子妃怀了身孕。”

明澜有些懵,陈妈妈已经高兴的合不拢嘴了,“果真是怀了身孕,快,快让人去禀告世子爷,还有王爷,王妃那儿也别忘记了,还有伯府……。”

雪梨连忙应了两声,赶紧下去传话。

明澜脸颊微红,手摸着还很平坦的小腹,太医道,“已经一月有余了,世子妃身体健康,小世子长的好,呕吐胃口不好在孕初期都是正常的,不必忧心……。”

太医怕明澜担心,耐心解释,然而这些话,明澜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怀了身孕的狂喜淹没了她。

太医叮嘱完,看向一旁的香炉道,“世子妃怀了身孕,这熏香就不要再点了。”

陈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住,夫人怀几位姑娘和小少爷的时候,也没少点熏香,可见熏香没有问题,太医却特意点出来,莫非这香有问题?

“太医,这香……。”

太医眸带疑惑,问道,“这香世子妃闻了多久?”

陈妈妈不管内屋的事,碧珠忙道,“世子妃嫁进来,就一直点这香。”

怪哉!

这香点在屋子里,难以受孕,就是怀上了,也会滑胎,为何世子妃一点事没有?

许是这两天才被人动手脚吧,太医想不通,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陈妈妈赶紧让碧珠把香炉撤了,将炭炉抬近一点,开窗户通风、

明澜没事,只是胃口不好,太医就没有开药方了,但陈妈妈高兴,世子妃怀了身孕,对离王府和靖宁伯府来说都是喜事一桩,封了三百两的诊金,太医高高兴兴的走了。

屋内,明澜看着桌子上那些被人动了手脚的香,脸冷冰冰的。

陈妈妈道,“这香是从哪儿来的?”

碧珠忙回道,“是府里统一采买的,之前世子妃嫁进府,那会儿还是王妃管家,特地派人来问世子妃平常喜欢什么香……。”

因为是王妃的人来问,碧珠也没多想就告诉了管事妈妈,这香清新淡雅,不细闻根本闻不见,明澜不喜欢太浓的香,这香正好。

谁也没有想过,会有人在香上动手脚。

或者说,因为知道明澜百毒不侵,连河豚鱼都能随便吃,根本就不怕中毒,丫鬟们压根就没操心过这些事。

可陈妈妈知道的没那么多,只道是菩萨保佑,世子妃福大命大,又叮嘱道,“一会儿,世子爷回来,一定要把这事告诉她,往后进嘴的东西一定要小心又小心,不容有失。”

碧珠两耳听着,偷偷去瞄明澜,被陈妈妈瞧见了,就道,“听见没有?”

陈妈妈要帮明澜管着王府,锦华轩的事,她就管不到那么多了,只能让身为大丫鬟的碧珠她们几个多照看着,一个个这么不尽心,陈妈妈恨不得要揪她们耳朵了。

碧珠连连点头,道,“陈妈妈放心,我都记着呢。”

外书房。

丫鬟披着斗篷,在雪地上踩出一连串的脚印,急着将明澜怀了身孕的消息禀告王爷。

王爷即将要升辈分做祖父,自然是高兴,问道,“可派人去告诉王妃了?”

丫鬟摇头,“告诉王爷之后,奴婢再去禀告萧总管,差人去楚大将军府……。”

王爷一听,就道,“不用禀告了,我亲自去。”

说完,丢了手里的书,就起了身。

出门之前,还丢了一句话给丫鬟,丫鬟屁颠屁颠的跑回锦华轩,转告明澜,道,“王爷说,密室和库房里的东西,世子妃喜欢什么,随便拿。”

不愧是父子,说话都差不多,简单粗暴。

明澜捧着茶盏,问,“还说什么了?”

丫鬟捂嘴笑道,“王爷说让大厨房给他拿两个馒头路上吃。”

明澜,“……。”

碧珠望着明澜,两人用眼神交流。

王爷不会吃王妃的菜吃出阴影来了吧?

这下大雪的,王妃也不会烧菜吧?

再说小厮,很听话,一阵风刮到厨房,给王爷拿了两馒头,知道王爷爱吃肉包子,怕王爷吃不饱,多添了两个。

王爷翻身上马,倒也不顾形象,一边骑马,一边吃包子。

转角处,看到街头有乞丐缩在那里,便将一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馒头丢到乞丐的碗里,乞丐拿起馒头就啃。

路上行人少,一路畅通无阻,但从宫门前过的时候,王爷骑马的速度慢了几分。

一顶软轿冒雪进宫,那顶轿子,王爷很熟悉,那是赵老太傅专用的软轿。

下雪天,进宫不便,没有军政大事,一般会休沐,赵老太傅这会儿进宫,这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暗卫跟在后头,上前道,“王爷,要不要属下进宫……?”

王爷摇头道,“不用了。”

这样的天气进宫,皇上不可能不怀疑。

王爷骑马往前,暗卫紧随其后。

这天气进宫,就是侍卫都侧目看着软轿,担心赵家是不是又倒霉了,这些天,赵家貌似就没缓过气来。

赵老太傅直奔凤鸾宫,皇上让赵皇后反省,禁足于她,但也没有不让人见她。

清柔公主出嫁在即,之前的嫁妆都是赵皇后打点,现在移交李贵妃,别的事,李贵妃可全权做主,这公主出嫁之事,得商量着来。

赵老太傅匆匆进宫,赵皇后正在抄佛经,见宫女禀告,她手里的笔一顿,一滴墨掉下来,她忙把笔放下,起身走了出来,急道,“父亲怎么进宫了?”

第七百零六章 怀疑

赵老太傅面色如常,恭敬有礼的给赵皇后见礼,等赵皇后将宫女太监都屏退后,赵老太傅脸上才露了几分忧色。

赵皇后心口绷紧的弦,像是被人用力一拉,她急问道,“父亲,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赵老太傅望着她,神情凝重道,“派去刺杀晋王妃的暗卫只剩一个活口回来。”

赵皇后眸光猛的一缩,怎么可能,赵家派出那么多名暗卫,晋王妃怎么可能逃的过去?

难道这么多年,在她和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晋王妃还培养了一批势力?

这绝不可能!

赵老太傅则道,“唯一活着回来的暗卫,也只剩下半条命,据他说,其他暗卫都被穿心而过,他也不例外,只是他和一般人不同,他的心长在右边,因此逃过一劫,杀暗卫的是一块碎玉阙,速度极快,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倒下了。”

从来没听说过玉阙能杀人,但赵家的暗卫不会骗他。

而且,当初御膳房出事,徐嬷嬷脚腕被什么东西撞到,还有东西撞到赵皇后,让她朝晋王妃扑过去……

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子邪气。

赵老太傅也知道,这天气,这时候,他不应该进宫找赵皇后,可事情太过重大,赵家辛苦培养的暗卫,可以说杀人不见血,可这样的高手在玉阙跟前,就跟豆腐似的,不值一提。

暗卫不止看到玉阙杀人,他甚至听到晋王妃和玉阙说话,让玉阙替她谢谢它主子。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玉阙能听得懂人话!

那么小一东西,容易隐藏而不被人发现,就是这会儿,赵老太傅都怕他们的谈话被玉阙偷听到了。

他还记得,太后怂恿李贵妃要三皇子站出来替君分忧,要崇州作为封地,皇上起初是答应的,谁想到上朝后,百官没有异议之后,皇上话锋一转,把崇州给了五皇子,而三皇子的封地更贫瘠偏远。

赵老太傅觉得皇上这样的改变一定有原因。

赵老太傅说的时候很紧张,赵皇后烟眉拢成川字,“父亲的意思,这宫里不止隔墙有耳,甚至身边还有偷听的玉阙?”

赵老太傅见赵皇后不以为然,他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后忘了,当初刺客闯进离老王爷陵墓偷盗,事后有人满大街寻找一块碎玉阙的事?”

一块不起眼的玉阙,丢在地上都没人捡,却有不少刺客找,甚至不惜闯离老王爷的陵墓,胆大包天。

不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不可能冒着得罪离王府的风险去做这事。

赵皇后听了,望着赵老太傅道,“父亲是怀疑离王?”

赵老太傅摇头,“应该不是他。”

虽然不知道晋王妃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但她总归知道一点,如果告诉了离王,那赵家哪还有好日子过,他和皇上都不是耐的住性子的人,母仪天下的皇后德行有亏,哪怕只是捕风捉影,也足够要人命了。

皇上不会有耐心去查这件事,他会直接灭了,免得知道的人越多,到时候谁泄密,让天下人知道他被枕边人戴了绿帽子……

所以,皇上和王爷十有八九还蒙在鼓里。

但离王世子和世子妃可就未必了,晋王府办筵席,离王世子和世子妃不止亲自到场,还和晋王妃单独说话,最后身子不适,提前离开。

他们这么反常,必定有原因。

正聊着呢,外面一阵公鸭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赵皇后和赵老太傅交换一眼神,然后起身恭迎皇上。

皇上淡淡道,“平身。”

皇上坐在首座上,宫女赶紧去沏茶,皇上看了赵皇后和赵老太傅道,“天寒地冻,赵老爱卿怎么进宫了?”

赵老太傅回道,“这些天,内子身子不适,昨儿请了大夫,怕是……。”

顿住,赵老太傅将嗓音的起伏压下,继续道,“犬子孝顺,替他娘祈福时,偶遇一大师,说是府上犯晦气,冲喜或可解,皇上赐婚,将清柔公主下嫁赵家,是我赵家百世修来的福气,老臣特地进宫找皇后商议,能否将婚期提前……。”

皇上笑道,“这么点小事,还要劳烦赵老太傅亲自进宫?”

显然,这样的解释,皇上不怎么相信。

赵老太傅忙道,“皇后禁足,若是可行,臣还要去找钦天监重新测算日子,再请皇上定夺。”

这些事,赵大太太做不了。

皇上似笑非笑,他做皇帝这么多年,被大臣和后妃忽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多时候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如果真的只是商议婚期,用的着屏退宫女太监,只留一个贴身桂嬷嬷伺候吗?

左右问了,赵皇后和赵老太傅也不过是继续围着赵家想冲喜上面转,不可能落下一个欺君的把柄给他抓。

皇上很好说话,道,“这么点小事,朕准了。”

赵老太傅和赵皇后再次谢恩,赵老太傅则道,“皇上对臣赵家恩宠有加,老臣一定尽心竭力,以报君恩。”

皇上眸底闪过一抹讥笑,脸上不动声色道,“赵家的忠心,朕岂会不知?”

赵老太傅见皇上没有起疑,便告退。

等赵老太傅一走,赵皇后就开始对皇上献殷勤了,殷勤献的好,或许皇上会解了她禁足,甚至把凤印还给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皇上已经极少来凤鸾宫了,偶尔来坐坐,也是一杯茶没喝完就走。

在后宫,有后位还不够,还要有圣宠。

但她献殷勤,同样的花样,皇上都看了十几年,早腻味了,这不,皇后一说抄佛经给皇上祈福,皇上笑道,“抄佛经好,修身养性,皇后继续抄吧,朕去贤妃那坐坐。”

见皇上把茶盏放下,福公公就喊,“摆驾长信宫!”

赵皇后脸都绿了,面上恭送皇上,等桂嬷嬷将她扶起来,赵皇后狠狠的抓着桂嬷嬷的手,疼的桂嬷嬷龇牙咧嘴,赶紧转移话题道,“娘娘,玉阙的事,要不要禀告太后?”

赵皇后眸光一冷,“怎么禀告?告诉太后我让赵家派人去杀晋王妃和长平郡主吗?!”

第七百零七章 除掉

太后虽然不喜晋王妃,对长平郡主也没有多少祖孙之情,但她毕竟是先太子唯一的郡主。

而且,在失去两个儿子,唯一的女儿一双儿女先后毙命后,太后的心脆弱了不少。

晋王妃昨儿离京,永宁宫的宫女见太后落泪了,太后其实一点都不想晋王妃搬去封地。

太后何尝不知道留下晋王妃是大患,可太后不忍心杀她,就这样关在晋王府里。

要是太后知道她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绝不会对她有好脸色的。

晋王妃,她留不得。

可有那么厉害的玉阙护着,派再多的人去也是枉然,而且晋王妃要是知道什么重要秘密,她早就告诉了,不会等到今天。

“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不许泄露半个字。”

桂嬷嬷点头,“奴婢知道。”

说完,又望着赵皇后道,“那玉阙……是大患,得想办法除掉才是。”

赵皇后坐在那里沉思,良久后,她眸底闪过一抹厉芒,示意桂嬷嬷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桂嬷嬷眼睛一亮。

锦华轩,屋内。

她坐在罗汉榻上,手边小几上摆了四盘子酸果,每盘子里又分四种,明澜一样接一样的吃,不亦乐乎。

碧珠和雪梨站在一旁,明澜把那种看着就特别酸,能酸掉牙的果子往嘴里塞,碧珠心想,这么酸的果子也敢端来,也不怕世子妃酸的牙疼,回头打她们板子。

刚这样想,就听明澜含着果子道,“这种不错,让厨房多买些备着。”

碧珠,“……。”

碧珠什么也没说,默默的摸了下腮帮子,闻久了,她都觉得牙酸。

外面,青杏的声音传来,“世子妃,世子爷回来了。”

外头大雪纷飞,不是必要,丫鬟都不开门,担心寒风蹿进来。

门帘聊起,楚离走了进来,随手将斗篷摘下,丢在小榻上,他脸上戴着紫金面具,这会儿积血遇暖融化,上面有了水煮。

但一双漂亮的眸子,此刻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碧珠和雪梨上前道贺,楚离说了一声赏,丫鬟们高兴的合不拢嘴。

雪梨还要过来倒茶,碧珠拽了她的袖子,将她拉了出去。

楚离走到小榻边,明澜手里还拿着酸果,正要往嘴里头塞呢,结果楚离一把将明澜抱了起来,他太激动,太兴奋了。

“快放我下来!”明澜挣扎道。

“不放!”

楚离抱着她转了两圈。

然后……

楚离就乖乖的把明澜放下了。

他说话的时候,明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里的酸果塞了过去,楚离差点没被酸炸。

他忙把明澜放下,把酸果吐掉,猛灌了几口茶,才道,“这么酸,怎么吃?”

明澜哼了鼻子,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道,“托你的洪福,我现在觉得酸果是最好吃的东西了。”

说着,往嘴里塞了一颗。

当然,她不是不高兴怀了身孕,而是从知道怀身孕,到楚离回来都过去一个半时辰了,京都说大不大,他都能骑马转一圈了,迟迟不归,明澜想和他分享怀了身孕的好消息的心情都在等待着淡了,转而带了一股埋怨。

楚离听不出来,他还杵在要做爹爹的喜悦中,道,“你喜欢吃,我再让人多给你买些回来。”

明澜把酸果核吐出来,楚离觉得酸味太大,换到明澜右手边,眼睛要么看着她,要么看着她小腹,看的明澜不适应,拉了被子抱在怀里,望着他道,“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楚离道,“无垢大师回京,我去见他了。”

难怪半天找不到人了,明澜心底的埋怨收了几分,楚离继续道,“刚下山,我就知道你怀身孕的消息,回来之前,去了黑市一趟。”

明澜眨眼,“你去黑市做什么?”

楚离想去握明澜的手,都伸出去,又缩了回来,他刚从外面回来,手还冷着,他道,“之前派人去黑市找关于清州的书,有消息了。”

那本书上关于清州雪山的传说,被老王爷划掉。

楚离去黑市找有没有人看过,或者有没有一样的书,消息放出来,到现在才有消息,楚离当然上心。

明澜问道,“书拿到了吗?”

楚离摇头。

书还没有拿到,那人也是在别人家书房里见到过,他来京办事,要过两日才回去,会誊抄了再将誊抄本送进京。

这一来一去,少不得要耽误一段时间。

不过有消息总比没有好。

明澜叹息,好像做什么,总差一点,要是好事多磨就算了,问题还不是什么好事。

外面,陈妈妈挑了帘子走进来,见明澜和楚离有说有笑,就知道熏香的事,明澜什么都没说。

有些事瞒着就算了,事关子嗣,她怎么能这么马虎不上心呢。

陈妈妈把熏香被人动了手脚一事告知明澜,楚离眸光冰冷。

明澜嘲讽一笑道,“和滑胎茶比,在熏香里动手脚已经很委婉了。”

想她刚嫁给楚离,老王妃就给她喝加了滑胎药的茶,以前没有怀身孕,无所谓,现在有了身孕,再想起这些事,心境大不相同。

而且,滑胎药是药,不是毒。

她百毒不侵,但不能保证滑胎药对她就没有效了。

想到什么,明澜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道,“果然……。”

简单两个字,把陈妈妈和楚离,还有丫鬟们的眸光都抓了过来。

“怎么了?”楚离问道。

明澜道,“之前,我就觉得这段时间皮肤变差了不少,方才把熏香撤了,我皮肤又和以前一样了。”

雪梨大胆伸手去摸明澜的脸,点头道,“真的呢。”

楚离望着陈妈妈道,“负责采买熏香的是谁,抓起来没有?”

刚问出声,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四儿挑起帘子走进来,因为寒冷,冻的她鼻子红彤彤的,她道,“钱妈妈死了。”

陈妈妈脸色一变,望着明澜道,“钱妈妈就是负责采买熏香的管事。”

“怎么死的?”明澜问道。

四儿忙回道,“跟着钱妈妈出去采买的丫鬟说是雪天路滑,钱妈妈怕陈妈妈找她是有什么急事,赶着回府,一脚没踩稳,往前一栽,正好砸在了石墩子上……。”

“放屁!”陈妈妈气头上爆出口了。

说完,陈妈妈小心的看着明澜和楚离,见他们没有介意,赶紧道,“先前太医查出熏香有问题,我就派人去请钱妈妈来问话,老王妃院子里的丫鬟正好去传话,说是老王妃惯常用的熏香,丫鬟不小心掉炭盆里去,让她赶紧再买一点回来,老王妃离不得熏香……。”

她先派丫鬟去,可钱妈妈还是以老王妃为先,让传话丫鬟回来告诉她,说是买了熏香就来回她的话,丫鬟回来禀告时,钱妈妈早就出府了!

之前不急,出府了再急,难不成还要她为钱妈妈摔倒致死负责不成?!

陈妈妈气的吭哧吭哧,素来讲规矩的她当着楚离的面就爆粗口了,可想有多愤怒了。

楚离冷冷道,“王府四下都是暗卫,在王府里,没有机会灭口。”

第七百零八章 豆腐渣

陈妈妈惊骇,从世子妃知道怀身孕,太医说熏香有问题,她机会没有耽搁,就让人去找钱妈妈了,就这样,还让钱妈妈被灭了口,难道锦华轩内有老王妃的人?

这事得好好查查,但钱妈妈被灭口,也算是不打自招,就是老王妃指使她动的手脚,一而再的任由老王妃害人而逍遥法外,陈妈妈觉得对她们家世子妃不公平。

她忍不住道,“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楚离问道,“钱妈妈是在哪儿死的?”

四儿忙回道,“据说是在香铺附近。”

楚离思岑了片刻,道,“既然是有目的的杀害,就不可能真是摔死那么简单,让褚风去查查,再让他带人把香铺砸了。”

四儿啊了一声,然后望着明澜,钱妈妈又不是香铺杀的,砸香铺这不是殃及无辜吗?

明澜也觉得这样做不对,楚离就道,“香铺是三太太的。”

虽然以前王府内务是王妃在管,但老王妃和几位太太也不可能一点油水都捞不着,她们都有陪嫁铺子,卖胭脂首饰绸缎的都有。

老王妃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王妃总要给她几分面子,再加上王妃只是吩咐,办事的还是手底下的管事们,三太太和老王妃能在王妃离开王府之后,煽动那些管事妈妈给明澜出难题,就知道私下收买她们不是难事了。

明澜一听,果断道,“砸狠一点儿!”

如果是别人的,那砸不得,要是香铺是三太太的,那就是砸的墙壁不剩都是应当应份的。

三太太自打落水之后,一直“病”的连门都出不了,不知道香铺被砸,她这“病”会不会好。

褚风办事,那是没话说。

查证铺子是三太太的陪嫁无疑,当天夜里,就带人把铺子洗劫了一空,钱不多,只有三千两,但有总比没有好,天寒地冻的出来执行任务,当辛苦费也好。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铺子看着完好无损,第二天住在后院的小厮和管事的起来开门做生意,结果手一碰到铺子门,整间铺子轰然倒塌。

天上还在飘着雪,天又刚亮,路上没什么行人,不然铺子倒塌的灰都能将过路人给埋了。

小厮只是轻轻一推,整间铺子就塌了,就仿佛人还在做梦似的,如果没有吓尿裤子的话,真的就当还没有睡醒了。

惊叫声,传的很远,附近铺子的伙计都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甚至有过来请教是怎么拆铺子的,速度这么快,倒杯茶的工夫,铺子就拆好了,而且拆的特别好,一块瓦都没有摔到街上,阻碍行人……

香铺出了这么大的事,管事的和小厮可承担不起,急匆匆来王府禀告三太太。

然后,三太太一起来,丫鬟火急火燎的把消息告诉她,三太太听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方才说什么,小伙计把我的香铺推倒了?”

丫鬟连连点头。

三太太两眼一翻,“一点都不好笑。”

这些天,她闷在屋子里,脾气不大好,丫鬟们为了哄她高兴,就会搜肠刮肚说笑话给她听,逗乐她,可一大清早就和她说这么冷的笑话,是想活活冻死她呢,她要养了这么厉害的小伙计,她至于窝在屋子里,连门都不敢出吗?

要是真有,大半夜的偷偷潜进长晖院,轻轻一推,岂不将老王妃活埋了?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三太太没把丫鬟的话放在心上,丫鬟心急道,“太太,奴婢没和您开玩笑,香铺真的塌了,一大清早,管事的就一身灰尘的来了王府,将这事禀告您知道。”

三太太拧眉,“一个小伙计能将我的铺子推到,可能吗?”

丫鬟哑然,她也觉得不可能,就是王爷和世子爷武功之高,他们也难做到啊,可管事的是这么说的,信誓旦旦,由不得她不信啊。

反正丫鬟怎么说,三太太就是不信,休想骗她出门,她死都不出院子。

三太太不信,她身边最信任的丫鬟和管事妈妈的信了几分,道,“要不,奴婢去看看吧。”

三太太点头道,“也好,你去一趟吧。”

管事妈妈亲自去看香铺,一条街上就数香铺前最热闹,繁华街道上一间倒塌的铺子,实在是有碍观瞻。

管事妈妈的看了一眼,就火急火燎的回了王府。

三太太不信香铺管事的禀告,可连管事妈妈都这么告诉她了,她还能不信吗?

“真的是小伙计推到铺子的?”三太太眸光冷凝。

管事妈妈则道,“香铺的伙计是怎么说的,但那小伙计说他只是和往常一样推开门,都没有用力气……。”

三太太气的咬牙切齿。

管事妈妈禀告另外一件事,道,“方才奴婢回来,遇到了长晖院的丫鬟,她告诉奴婢,昨儿世子妃怀了身孕,请太医进府,将香炉撤了,陈妈妈派人去找钱妈妈问话,钱妈妈出府给老王妃采买熏香,摔死了。”

管事妈妈觉得香铺被烧绝对和这事有关。

再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世子爷和世子妃在报复她们。

三太太气的摔茶盏,一口银牙咬的死死的,“她将我害的这么惨,还不够吗?!”

再说明澜,吃着早饭,丫鬟将香铺发生的事禀告她和楚离知道。

明澜听的一愣一愣的,望着楚离道,“你的暗卫这么厉害?”

楚离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别说他,就是他和王爷联手都做不到把房屋震碎到风吹雪打不倒,轻轻一推房子就倒的地步。

他决定把褚风找来问问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褚风不在,进来回话的是另外一暗卫,他道,“爷,褚风在训练,他说再不努力,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怎么回事?”楚离拧眉。

暗卫回道,“昨晚我们出发的时候,玉阙不知道从哪里溜达回来,就和我们一起去了,我们点火把的工夫,玉阙已经把铺子给折腾成豆腐渣了……。”

眼睁睁的看着玉阙把偌大一间铺子当成豆腐块似的来回切,那种震撼,暗卫这会儿还没有回过神来。

世子妃总羡慕世子爷有他们这么多暗卫。

她可知道她有那么一小小玉阙,就能将他们给灭成渣了。[.]

第七百零九章 质问

在暗卫们眼里,现在王府最不能招惹的人已经从楚离,换成了身怀有孕,还拥有玉阙的明澜。

反正世子妃说什么,绝对要听,哪怕要他们联手揍世子爷,他们估计也会蜂拥而上了……

明澜知道玉阙这么勤奋,抢暗卫的活,是为了让她和楚离息怒,明澜趁机帮玉阙说好话。

再说三太太,香铺被毁之后,而且毁她香铺的十有八九是明澜和楚离之后,气的在屋子里乱摔了一通,然后就让丫鬟去长晖院告诉老王妃。

其实,不用她禀告,闹街出了这么大,简直叫骇人听闻的事,老王妃怎么可能不知道。

丫鬟代替三太太向老王妃告状,可惜,她连内屋的门都没能进去,魏妈妈出来传话道,“三太太落水,她打算病多久?回去告诉她,老王妃说了,如果真的久病不愈,就让三老爷休妻。”

恶疾,乃七出之条,三老爷完全可以休妻了。

魏妈妈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回了屋,丫鬟脸色苍白的赶回去禀告三太太。

三太太也吓的不轻,她知道,老王妃是说的出便做的到的。

再加上,她在屋子里关了许久,也实在是待不住了,莫家已经被灭了,她总不能怕老王妃拿她怎么样,就一辈子装病吧?

况且,她要真装病,老王妃就让她滚出离王府了。

火急火燎的穿戴好,披着斗篷,丫鬟扶着三太太踩着厚厚的积雪去了长晖院。

不过,老王妃没见她。

三太太知道老王妃心头堵着气,谁叫她太蠢,被世子妃利用,害了莫家,她罪有应得,虽然她心里并不这么认为,要不是老王妃遮遮掩掩,何至于到今日地步,她没有错,莫家之事,世子妃和老王妃要各负一半的责任!

三太太深呼一口气,眸底带着决然之色,在雪地里跪了下来。

天上雪没有之前那么大,也还在稀稀疏疏的下着,丫鬟婆子们都躲在屋子里围着炭盆,听到三太太在院子里给老王妃下跪的消息,都从屋子里拥出来,站在回廊上偷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她们都知道三太太是在装病,还曾私下猜三太太会装到什么时候去,她不挑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求老王妃,怎么挑下雪天啊,金贵身子还不得冻坏了。

有丫鬟笑道,“就是要下雪下雨跪才好呢,这样才显得有诚意,我打赌,不出半个时辰老王妃就让她进屋说话了。”

“说的也是……。”

做丫鬟的,看主子热闹不好,再加上一直跪着也没什么好瞧的,就进屋嗑瓜子闲聊去了。

她们想不明白,三太太犯了什么错,需要跪求老王妃,她们不记得三太太犯什么错了啊。

三太太跪求老王妃消息一传开,萧敏和萧扬就赶了来,三太太一直闭门不出,他们身为儿女当然也知道几分内情,要莫家命的是老王爷,不是他们娘亲,她只是被人利用,才害苦了莫家,就算没有三太太,世子和世子妃也会想别的办法,这是避免不了的。

现在莫家已经没了,难道老王妃要三太太给莫家偿命,令亲者痛仇者快吗?

三太太在院子里跪着,这会儿锦华轩还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呢。

萧敏和萧扬劝老王妃饶了三太太,老王妃也知道三太太是被人利用,可是被人利用不是因为她蠢吗?!

她打听王爷身世的时候,她就叮嘱,甚至发怒说不许她查,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害了莫家,一句被人利用就想推的一干二净?!

这世上,除了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三老爷,没有人有莫家在老王妃心目中的分量重。

莫家那么多无辜枉死的人,九泉之下都得不到安息,杀了三太太都不为过,只是跪了一会儿,就说她心狠?

她要不狠心,迟早要被她给害死!

萧敏和萧扬还要再劝,老王妃摆摆手,魏妈妈就让人将两人拖走。

萧敏不愿意离开,要陪三太太跪着,但是魏妈妈没给她机会,直接让丫鬟将她打晕了,然后送回她的院子。

这一回,老王妃是铁了心要整三太太。

三太太心都凉了半截,她以为跪一会儿,老王妃就会让她起来了。

她后悔没挑没有积雪的回廊跪,冰冷的雪水透过膝盖,冻的骨头都像是结了冰。

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当然,不是跪了两个时辰,老王妃就让她起来了。

而是被打晕的萧敏醒了,知道她娘还跪着,要去拉她娘起来,被婆子拦了院门,不许她进。

萧敏气不过,跑锦华轩找明澜了。

大冷天的,萧敏登门,明澜又没病没痛,没有理由不见她,况且楚离就在她身边坐着看书,偶尔抬头看一眼做针线的明澜,眼神柔和的都能掐的出水来。

萧敏进屋,看到楚离,她愣了一愣,明澜问道,“找我有事?”

萧敏腹内堆积的怒气砰的一下炸开,咬牙道,“大嫂是何居心,利用我娘!我娘被你害的那么惨,你还心安理得的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明澜好笑,“我利用你娘?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劳烦你给我说说清楚。”

萧敏拳头攒紧,“你少跟我装糊涂!你回不知道我指的是你做梦梦到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

明澜把手里的绣绷子放下,道,“我是梦到有流言蜚语说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老王妃问起来,我如实的告诉了她,如果你怪我没有挑个你娘不在的时间告诉老王妃,那这不能怪我,我十次去见老王妃,你娘有九次在那里。”

萧敏气的双眸喷火,明澜顿了顿,又道,“老王妃说是流言,让我不要告诉相公和王爷,一出来,你娘就拉着我问不停,我不说她还不高兴,本来这事知道的就没几个,后来街头巷尾流言四起,我怕王爷怪罪,我虽怀疑是你娘,却没敢告诉王爷,你这会儿怒气冲冲的跑来质问我,莫非这流言当真是你娘泄露出去的?”

萧敏哏红了脖子道,“谁说是我娘泄密的?!”

明澜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不是你娘泄密的,那你怒气冲冲的跑来质问我做什么?!”

萧敏嗓子一噎。

有些事,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可那一层窗户纸,就是不能捅破,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她怀着身孕,有恃无恐,万一王爷生气,将他们散播流言,造谣生事的三房轰出王府怎么办?

娘亲已经中了她的奸计了,她不能傻的在往上头撞。

知道讨不了什么便宜,更怕待久了会上当,萧敏转身欲走,明澜冷冷一笑,“还真当我锦华轩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呢。”

第七百一十章 道歉

三太太倒霉,萧敏登门数落,是因为莫家倒霉,如果莫家没有倒霉,王爷甚至因为那些流言将王位拱手相让,她们会登门向她道谢吗?

就算道谢,也只会是挑拨离间,让楚离和王爷生气,将怒火发到她头上来。

现在知道没理由,掉头就想走,还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了。

萧敏拳头攒紧,回头看着明澜道,“大嫂想怎么样?”

明澜的答复只有简单的四个字,“给我道歉!”

萧敏脸紫成了茄子,要她道歉?

做梦!

她不说话,就不信她敢拿她怎么样!

楚离又翻了一页书,淡淡道,“给她半盏茶的时间,不道歉就丢出锦华轩外。”

萧敏眼眶一红,眼泪在眸底打转,怎么看怎么可怜兮兮的,大哥向着外人,欺负她这个堂妹,估计心都冰凉了,不过楚离和她有堂兄妹之情吗?

王妃和王爷的关系都不好,何况是楚离了。

她要心里有大哥,进屋好歹唤一声,更不会当着他的面数落明澜。

明澜自顾自的吃着酸果,等着萧敏给她赔礼。

她也倔强的很,屋子里就这样僵持着。

雪梨盯着沙漏,道,“到一刻钟了。”

碧珠和雪梨就望着萧敏,道,“二姑娘,得罪了。”

萧敏气的抓狂,“我看你们敢,你们要敢碰我一下,我今儿就撞死在锦华轩!”

威胁她?

明澜轻笑一声,“别说只是撞死,你就是埋在锦华轩,也没人会放在心上。”

“你!”萧敏气哭了。

楚离喊暗卫进来,两个丫鬟奈何不得萧敏,暗卫一只手就足够制服萧敏了。

看到暗卫从窗户进来,萧敏就知道楚离和明澜不是在开玩笑,他们是真的动怒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咬牙道,“大嫂,对不起。”

说完,她就掩面跑了出去。

她一阵风跑到长晖院,丫鬟以为她还是来替三太太求情的,拦着她不许进,萧敏哭道,“我不是替我娘求情,把路让开!大哥大嫂欺负我,你们也欺负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丫鬟见她哭的伤心,哪还敢再拦,就把路让开了。

萧敏哭着跑进了屋,跪倒在老王妃床前,把方才长晖院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和老王妃告状,老王妃冷冷道,“真是一个比一个聪明,被人算计了不知反省,还送上门给人欺负!”

老王妃气的脑壳疼,要她都找根横梁挂了脖子了,还有脸来向她告状。

萧敏哭她的,老王妃眸底闪过嫌弃,厌屋及乌,老王妃嫌弃了三太太,连带着她捧在手心里娇惯长大的萧敏,老王妃也看不顺眼了。

娘蠢,怎么可能教出聪明女儿。

“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可怜萧敏还指着老王妃给她出气呢,结果老王妃不向着她,还帮着楚离和明澜呵斥她。

萧敏觉得一颗心都伤透了,爬起来就哭着跑远了。

老王妃气骂道,“没用的东西,遇到事只会哭和告状!”

魏妈妈心底叹气,老王妃气头上,不知道安分,还惹老王妃不快,这不是送上门来找骂吗?

魏妈妈劝老王妃息怒,三太太跪了许久,也该让她起来了。

“让她继续跪着!”

老王妃心冷如刀。

既然跪求老王妃原谅,那老王妃不点头,三太太是不能起来的,深知老王妃脾气和三太太闯的祸,三老爷也不敢替三太太求情。

三太太就一直跪,到了天黑,华灯初上时,歇了两个时辰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而且越下越大。

三太太都快冻成冰块了,还是萧扬心疼她,送了一壶酒来给她暖身子,凑到她嘴边喂了进去。

等三太太喝完,萧扬就在她身边跪下,不过还没跪一会儿,就被丫鬟打晕抬到了西厢房。

老王妃再厌恶三太太,萧扬也还是她的嫡孙儿,冰天雪地跪一夜,肯定会冻出毛病来,至于三太太,她死不足惜。

蠢的被人利用,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这冰冷的天,才能帮她好好反省!

三太太蠢在犯了错,不知道及时道歉,她以为拖能拖到老王妃气消,却没想过时间越久,老王妃就越生气,也对她越厌恶。

长晖院的丫鬟们守到半夜,魏妈妈临睡前让丫鬟给三太太换了件斗篷,又塞给她一暖炉,管了约莫半个时辰也就冰凉了。

第二天,丫鬟醒来,就发现三太太倒在雪地里,整个人都冻僵了。

老王妃还睡着,没人敢打扰她,匆匆忙禀告了魏妈妈,魏妈妈道,“还不赶紧把三太太扶进屋,用雪帮她把身子搓热乎了,再派人请大夫进府。”

一边吩咐,一边往外走,道,“可千万别冻出什么毛病来才好。”

三老爷年纪不小了,要是三太太出什么事,他还能娶到比三太太更好的嫡妻吗?

现在谁都知道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那三老爷自然也就不是王爷的亲弟弟了,再加上老王妃的娘家莫家出事,连萧敏和萧扬都难挑到中意的亲事,何况是有嫡子嫡女的三老爷。

娶个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的庶女进府做填房,比现在更闹心。

几个丫鬟端了几盆雪,帮三太太搓手,整整一刻钟,三太太才缓过气来,那一刻,她是真哭了。

她还活着。

那老不死的,心还真硬,当真让她一直跪着。

这事,她会记得,到死都不会忘记!

她最好永远高高在上,否则她一定十倍百倍的找回来!

丫鬟端了姜汤来,暖暖的喝下去,以前最厌恶的东西,现在都成了人间美味。

大夫匆匆忙赶来,替三太太把脉,然后拿了药膏帮三太太敷膝盖,这么冷的天冻上一夜,以后天阴下雨肯定会疼。

这好好的,怎么要在雪里跪一夜呢?

魏妈妈擅自做主,将晕倒的三太太抬进了屋,然后去老王妃床前请罪,又陈其利害关系,老王妃冷道,“别说只是晕倒,就是活活冻死,也难消我心头之恨,这一回我看在扬儿的面子上留她一命,送她回去。”

三太太这条命才算保住。

这边三太太离开,那边一丫鬟进了长晖院,禀告老王妃道,“老王妃,勇国公求见。”

第七百一十一章 黑锅

老王妃神情冷漠,没有丝毫的起伏。

给太后三天时间,还真的第三天才派人来。

她倒要听听勇国公来说些什么!

“让他在正堂候着,”老王妃语气生硬道。

让老王妃等了许久,被晾在一旁久点也很正常,魏妈妈扶老王妃起来,伺候她梳洗更衣。

看着铜镜中,斑白的头发,还有眼角新添的皱纹,老王妃的唇瓣抿的紧紧的。

没多一根皱着,就意味着她离死亡就更近了一步,是人都怕死,恨不得能永生不死,可现在老王妃不怕死,她怕到死的那一天她都没办法消除心头之恨。

勇国公在正堂,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丫鬟只送了一盏茶来,就当他不存在似的。

勇国公几时受过这样的慢待了,要不是让他来的是太后,再加上太后告诉他老王妃的威胁之言,他怎么会跑这一趟。

他等。

又等了一刻钟,勇国公看着见底,连茶叶沫子都被他吃了一半的茶盏,隐隐发怒道,“添茶!”

丫鬟站着不动。

厚重的门帘被撩起,老王妃先进屋,魏妈妈而后进来,她道,“下去吧。”

先前仿佛耳聋的丫鬟,福了福身,就退下了。

勇国公脸青着,道,“我还以为老王妃打算让我等到傍晚。”

老王妃斜了他一眼,“我等了太后三天,勇国公不过才等了一个时辰,就耐不住性子了?”

勇国公哑然,他道,“要莫家命的不是我,也不是太后,老王妃何必迁怒他人?”

一句话,老王妃的脸就狰狞了起来,她觉得勇国公在耻笑她,有胆量就去找老王爷,找王爷报仇,拿太后出气,这是柿子捡软的捏了,而且,太后也不是她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勇国公没多少耐心和老王妃耗着,他道,“太后在宫里,不便出来,让我跑这一趟,老王妃是聪明人,莫家完了,王爷也知道不是你亲生的了,这时候与太后为敌,对你没有好处,老王爷为护着王爷,对莫家这么狠,太后和我都深表同情,但你求太后相助,太后也答应了,怪只怪老王爷是铁了心要整垮莫家,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给我们留,没能帮老王妃救下莫家,收那么多钱的确不合适,太后让我送一部分回来。”

勇国公手边放了一匣子,里面装了多少银票,没人知道。

老王妃知道太后不可能把所有银票都还回来,太后也清楚她在永宁宫威胁太后的话,是为了要回一部分钱。

有钱,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老王妃不想凭白便宜了答应帮忙最后帮了倒忙的太后,但要她便宜了下圣旨灭莫家满门的皇上,老王妃更不愿意。

最好的结果,就是当初太后的人从莫家祖宅拿的钱二一添作五,和她送进宫的六十万两一起,大家平分。

之后,大家桥归桥,路过路,井水不犯河水。

都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大家都好。

勇国公望着老王妃,拍着锦盒道,“该老王妃得的哪一部分银票,都在这里了,老王妃应该清楚,没有太后,莫家祖宅的钱早就充了国库,可怜莫家背了贪墨的恶名,人人唾弃,最后得的好处全部上缴了国库,便宜了朝廷。”

一字一句,都是在往老王妃伤口上撒盐,魏妈妈忍不住道,“勇国公,有些话,你不说,老王妃也知道,何必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勇国公笑了一声,“是我失言了。”

他将手收回来,示意老王妃看银票。

魏妈妈将锦盒端到老王妃手边小几上,解开锁扣,一打开,一张万两的银票就映入眼帘。

魏妈妈将银票拿起来,老王妃不可能当着勇国公的面数银票,她数了几张后,眉头狠狠一皱。

魏妈妈望着老王妃,道,“老王妃,您看……。”

老王妃脸色一青,她接了银票,飞快的往后翻着,那边勇国公习惯的端起茶盏想要喝一口,结果茶盏是空的,他不快的皱了皱眉头,“添茶。”

话音一落,哗的一声,老王妃将手里厚厚一沓银票狠狠的砸了过来。

离的近,全砸在了勇国公身上。

勇国公怒了,“你个疯婆子!你要做什么?!”

老王妃气的恨不得叫人将勇国公轰出去,“莫家是没了,我好歹也还是离王府老王妃!勇国公拿一堆假银票来糊弄我,是欺负我老婆子悲痛欲绝,老眼昏花连银票都不认得了,还是欺负我没见过银票?!”

勇国公愣住,“你说银票是假的?”

老王妃气道,“跟我装什么蒜?!”

“这不可能!”勇国公否认道。

银票是他亲自装锦盒里去的,岂会有假,他弯腰将银票捡起来,然后眉头就拧成麻花了。

这银票真的是假的!

一锦盒的银票,只有最上面三张是真的,他准备了五十万两,四十七万两成了假银票。

勇国公在喝茶,但他身后跟着的小厮是亲眼看着魏妈妈数银票的,没有机会偷龙转凤。

银票在他进离王府时就被人掉了包。

不过这些,老王妃不知道,她现在被怒气湮没,她扶着魏妈妈的手起身,道,“扶我进宫!”

勇国公踩着一地的假银票将老王妃拦下,道,“我既然诚心送银票来,又怎么送一堆假的来,这样做除了激怒老王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一时大意,遭人算计了。”

老王妃冷笑道,“勇国公拿这话搪塞我,我会信?”

“我说的是事实!”勇国公无力解释。

魏妈妈扶着老王妃道,“老王妃先消消气,勇国公没必要骗您啊,您一动怒去找皇上自首,您和太后两败俱伤,谁都讨不到好。”

老王妃撇了勇国公道,“我倒想知道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勇国公眼皮子底下把银票偷走!”

虽然生意,但老王妃没有执意要进宫,勇国公揉太阳穴道,“今儿我除了送银票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老王妃您,前几日,晋王妃离京,不知道是谁派人刺杀晋王妃,从晋王府带去的丫鬟小厮被杀了一大半,后来一只碎玉阙将刺客穿心,太后怀疑是离王世子和世子妃所为。”

老王妃眉头拧紧,“勇国公是怀疑银票是被世子和世子妃偷换了?”

这事,勇国公也没有证据啊,但现在肯定要找个背黑锅的,他道,“玉阙杀人,是晋王府丫鬟小厮亲眼所见,还有昨儿府上三太太的陪嫁庄子,被小伙计轻轻一推就倒了,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可能将刺客穿心而过的玉阙就说不一定了。”

魏妈妈就道,“什么玉阙?勇国公见过?”

勇国公摇头,意味深长道,“玉阙是老王爷的,老王妃应该见过。”

横梁上,某玉阙静静的躺在那里,吭哧哼哧的生气。

知道它这么厉害,居然还想让它背黑锅?

还装的那么像!

小心本皇子一口气没上来,赏你百八十个窟窿眼!

第七百一十二章 作假

这一天,夜雪初霁,天碧如洗。

在屋子里闷了两天,总算是能出来见见太阳了,手脚勤快的丫鬟婆子一大清早就将院子里的积雪扫掉,鸟儿站在枝头欢叫,翅膀一抖,树上的积雪扑扑往下掉。

丫鬟拿了竹竿来,要将树上的积雪打落,明澜见了就道,“留着吧。”

那边,四儿和几个小丫鬟在堆雪人,欢声笑语传的很远。

外面,跑进来一小厮,道,“世子妃,宫里派人来传话,让你和世子爷带着玉阙进宫一趟。”

明澜额头狠狠的皱了下,“谁传我和世子爷进宫的?”

“是皇上,”小厮回道。

竟然是皇上,她还以为是太后呢。

皇上传召,明澜便和楚离乘坐马车进宫。

不过传召的是皇上,但皇上是在永宁宫见的他们,而且勇国公也在。

看到她和楚离走进去,太后眼神冰冷,比殿外寒风还要冷冽刺骨。

明澜福身见礼,楚离则问道,“皇上找我们来是?”

皇上正喝茶,听了就道,“太后告诉朕,那天推皇后撞倒晋王妃的是一只玉阙,而且这只玉阙还杀了不少人,就连街上香铺也是被玉阙给毁的,勇国公去离王府找离老王妃求证过,离老王妃说玉阙是离王府之物,果真?”

才闹掰了几天,就联手开始对付她和楚离了。

楚离道,“祖父确实有一块碎玉阙,之前刺客闯进皇陵也是为了偷盗它。”

“玉阙在哪儿?”皇上问道。

楚离从怀里将玉阙掏出来,随手朝皇上扔了过去,太后见了就呵道,“放肆!”

楚离斜了她一眼,“又不是暗器,皇上都不怕,太后怕什么?”

皇上伸手接了碎玉阙,望了太后一眼道,“太后过于紧张了,桓儿不会对朕怎么样。”

那块碎玉阙普普通通,又是碎的,实在是不起眼,这样的东西就是送到皇上跟前,皇上都不会多看两眼,居然还是件宝贝,还能杀人。

太后则道,“皇上还是小心些为好,玉阙杀人乃是晋王府丫鬟小厮亲眼所见。”

楚离漂亮的唇瓣掀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听太后的意思,是在怀疑我们派玉阙去杀晋王妃了?这样赤果果的污蔑,臣不接受,还请皇上下旨传召晋王妃回京,仔细盘问清楚,也省的我们蒙受不白之冤。”

说着,还补充了一句,“另外请皇上派高手护送,别晋王妃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倒成我离王府杀人灭口了。”

太后脸色铁青,皇上则左右看玉阙,递给太后过目道,“太后觉得这小小玉阙能杀人?”

太后没敢伸手拿玉阙,只道,“离老王爷陵墓的鞭阵,皇上忘记了吗?”

在大家的认知里,只有人才能挥鞭子,但是离王府鞭阵两边都是墙壁,没有人是大家亲眼所见的事,而且就算有人,也做不到鞭子甩的那么快。

这么邪乎的事,离王府一直没有给大家一个解释,但不代表见过的人就忘记了。

鞭子都能随便动,那使唤玉阙杀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一点,皇上也无法反驳,这些天,离王府匪夷所思的事确实多了点,不过再离奇,也比不上那一只凌空出现,将老王爷抓走的大手叫人震撼。

而且,这玉阙是老王爷的,如果真能杀人,高手在它跟前都跟豆腐似的,那千军万马在玉阙跟前那不就是成片的韭菜?

回头也不需要什么大军了,让楚离和明澜带着玉阙去对敌,以一当万……

这不荒谬吗?!

皇上实在没看出玉阙有什么奇特之处,就放在手边小几上,问太后道,“太后确定杀人的是这块玉阙?朕瞧这玉阙当暗器杀人都很勉强,何况是它自己杀人。”

太后摇头,“哀家没见过,如果是宝物,谁会这么轻易的交出来?”

太后怀疑玉阙是假的。

明澜两眼直翻,这一幕,正好被太后捕捉到,她冷道,“离王世子妃那是什么表情?!”

明澜就道,“太后笃定是玉阙杀人,皇上派人传我们来,我们乖乖把玉阙带来了,您又说玉阙是假的,您凭什么就认定它是假的?”

好一张伶牙俐齿,勇国公道,“那离王世子妃要怎么证明它是真的?”

证明玉阙是真的,太容易了。

叫玉阙当着大家的面溜达几圈,保管把一大殿的人给惊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可她有那么傻吗?

如此一来,岂不是不打自招,帮他们证明玉阙能杀人。

明澜笑道,“怀疑玉阙杀人的是太后和勇国公,我和相公进宫,只是送玉阙来给皇上过目,仅此而已。”

至于证明玉阙的真假,那不是他们的责任。

皇上轻笑道,“离王世子妃说的不错,这玉阙看着普通,摸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太后凭什么笃定它就是假的?”

太后判定真假很简单,因为她觉得楚离和明澜不可能那么乖,让他们把玉阙送进宫,他们就送来了。

这么听话,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

但这些话,太后不能说,她看着皇上道,“这玉阙看起来普普通通,离老王爷连大周的江山都不要,却把这么一块小碎玉阙当宝贝,皇上不觉得奇怪吗?”

皇上点头,他没法否认,这确实奇怪啊。

这么块碎玉阙,还有人抢,甚至为了它都去刨皇陵了,足见珍贵。

楚离笑了,“谁规定稀罕东西就一定长得很漂亮,玉阙它就长这样,太后要看漂亮的,出宫之后,我给你打造几个。”

太后气的脸发紫,“哀家没见过玉阙,但是有人见过,来人,传离老王妃进宫!”

这一来一回,肯定要耽误不少时间,不用太后发话,楚离扶着明澜坐下,安静的等候。

不过老王妃比他们想的进宫的快的多,大概他们瞧见离开王府,老王妃后脚就出发了。

给皇上请安之后,皇上让福公公把玉阙拿给老王妃过目,老王妃看了两眼,道,“这是假的。”

明澜一口茶没差点呛喉。

这玉阙就是真的好么!

他们有必要作假吗?

第七百一十三章 不顺眼

可老王妃是老王爷的枕边人,她的话,比楚离和她的更叫人信服的多,毕竟老王爷出事时,楚离还小,太后听了就道,“皇上,离老王妃都说玉阙是假的,它就真不了。”

明澜实在憋不住了,她问老王妃道,“那老王妃见过的玉阙长什么模样?”

老王妃给的答复,能把牛都给气死,“和这模样差不多。”

皇上嘴角抽了下,不过仔细想,差不多也很正常,既然是造假,肯定要真假难辨。

皇上弹了弹龙袍,道,“老王妃一眼认出这玉阙是假的,应该对玉阙了解不少,说来听听。”

老王妃哑巴了,她压根就没见过玉阙,她怎么知道玉阙长什么模样,便胡诌道,“我记得玉阙这一块是淡红色的……。”

她随手一指托盘里的玉阙,只是老王妃没有料到,她指尖所指之处果真变成了淡红色。

福公公见了低呼,“这玉阙果然神奇。”

老王妃,“……。”

明澜想笑,玉阙能听得懂所有人的谈话,你要哪里淡红色,它就哪里淡红色。

本来还没法证明玉阙是真的,现在老王妃正好帮忙证明了。

皇上坐在高座上,兴奋道,“拿来给朕看看。”

福公公赶紧端了托盘,将玉阙送到皇上跟前。

玉阙一角淡红色,当着皇上的面,它缓缓恢复原状,但它的确呈现过淡红色,就如老王妃“曾经”在老王爷那里看到的一样。

楚离神情慵懒道,“老王妃还执意认为这玉阙是假的吗?”

老王妃哑然,她望着太后,她是没辄了。

不过太后的目的就是要真的玉阙,现在也送进宫了,接下来就看太后的了。

皇上对玉阙兴致颇浓,问楚离道,“这玉阙除了会变色之外,还有什么奇特之处?”

楚离倒也不隐瞒,他道,“这玉阙砸不碎,摔不坏,烧不化,毁不掉。”

勇国公听了就道,“那它是怎么碎的?”

本来是一句能把人堵的张口无言的话,但楚离不是第一次听到,一点都不尴尬,他道,“大概是我本事还没学到家,勇国公本事大,可以试着把玉阙砸成粉末看看。”

皇上暗暗用力,除了卡的掌心疼之外,玉阙一点都没碎。

“拿铁锤来,”皇上吩咐道。

很快,公公就拎了个大铁锤来,福公公将玉阙放地上,勇国公挥着铁锤,狠狠的砸下去。

永宁宫大殿的青石地板碎成粉末了,玉阙就躺在粉末里。

勇国公惊骇,竟真的砸不碎。

他不死心,又砸了一次。

太后看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宫殿第一次被糟践成这样,她怒了,“够了!别在砸了!”

楚离淡淡道,“我和内子孤陋寡闻,从来没听过什么样的玉是砸不碎的,我也找不到什么样锋利的匕首能仿造出这么一块碎玉阙来,祖父为什么稀罕玉阙,我不知道,但单凭玉阙砸不坏,毁不掉,就足以证明它是件稀罕东西,值得收藏。”

这话,皇上赞同,望着太后道,“现已证明这玉阙是真的,太后要怎么证明玉阙能杀人?”

太后见皇上明摆着袒护楚离和明澜,她内心愤怒道,“皇上,这玉阙是离王府的东西,哀家怎么能使唤的了它?”

楚离紫金面具下,一双眸子晦暗莫测,“这块玉阙是老王爷的,但老王爷从何处得来,没人知道,而且它是碎的,太后说玉阙杀人,目前只是听说,没有人证,就算是真的,太后又凭什么认定杀人的就是这一块,而不是其他的?”

太后被反问的招架不住。

勇国公就道,“离王世子要人证,我会派人将晋王府丫鬟小厮接来,玉阙碎成多少块,我不知道,但不排除杀人的就是这一块,在事情查明之前,这块玉阙不能回离王世子手中,暂由太后保管。”

明澜望着勇国公道,“勇国公不是说玉阙不止能杀人,街上香铺也是玉阙给毁的吗?这玉阙本事这么大,你确定留在太后手里,不是给太后惹祸上身?”

太后冷冷道,“这玉阙哀家收着,要是有什么万一,正好证明玉阙杀人事真!”

明澜一脸,你高兴就好。

太后命人拿了铁匣子来,当着皇上的面把玉阙放进去,吩咐福公公道,“找把锁来。”

福公公赶紧命人拿锁来,太后将铁匣子锁好后,钥匙丢给福公公,然后将铁匣子装进一锦盒里,再次锁上。

太后道,“玉阙想出去,只能穿破铁匣子,必定会留下痕迹。”

勇国公夸赞道,“太后睿智!”

太后看明澜和楚离的眼神,仿佛在说和哀家斗,哀家横扫后宫的时候,你们娘都还没出生。

皇上喝了两口茶,道,“太后收好钥匙,这锦盒和玉阙,朕带走,御书房的守卫比永宁宫好。”

不等太后答应,福公公已经把锦盒抱在怀里了,然后默默把钥匙放下。

皇上起身,道,“御膳房还有不少奏折,朕就先走了。”

皇上走了,楚离和明澜自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只是刚出门,太后就气的摔茶盏了。

辛苦了一通,给皇上做了嫁衣,本来计划的栽赃,也被皇上给卡死。

皇上都说了,御书房守卫严明,就别打偷玉阙的歪心思了,而且回去之后,皇上会再加一个玄铁盒和锁,谁也别想耍花样。

楚离和明澜打算回王府,走了没一会儿,就过来一公公,皇上传召他们。

然后,楚离和明澜又去了御书房。

皇上手搭在锦盒上,御书房内,除了福公公,没外人在,皇上道,“玉阙真杀人了?”

楚离看着皇上道,“皇上信吗?”

皇上笑道,“和朕也要说假话?”

楚离就知道瞒不过皇上道,“赵家派人杀晋王妃,玉阙杀了刺客。”

玉阙果真能杀人……

皇上心中惊骇,之前被他掐死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你们谁使唤玉阙的?能不能帮朕打仗?”

明澜嘴角抽抽,道,“皇上,玉阙是自己杀刺客救晋王妃的,没人使唤它,它能不能帮皇上打仗,我们也不知道。”

楚离知道皇上有雄心,但是皇上忘了一点,他提醒道,“这只是一块玉阙,还有在别人手里,皇上用玉阙杀敌,敌人未必不会这样杀大周将士。”

皇上赶紧把这念头打消,国库养着的将士,可不能被别人当成白菜给切了。

不过杀不了敌军万千将士,杀一两个人还不在话下吧。

“杀了勇国公,朕看他不顺眼。”

臣也看他不顺眼……

这句话,楚离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只见玉阙从明澜手袖里钻出来,围着皇上转了一圈,在他跟前的龙案上写下三个字。

臣遵旨。

然后,嗖的一下,玉阙就飞出去了。

皇上,“……。”

“这玉阙合朕胃口,朕要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匪患

皇上说完,见楚离和明澜都不说话,皇上挑眉道,“不愿意?”

楚离笑道,“臣当然愿意。”

这么爽快……

皇上眸底闪过一抹疑惑,这玉阙能听得懂人说话,还能杀人,可比他库房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稀罕的多,就这样找他要,他就给了?

而且那神情,仿佛是烫手山芋,有人接手求之不得的模样,皇上心里打鼓了,知道楚离不好说话,他望着明澜道,“这么好的玉阙,你们当真舍得给朕?”

明澜眸光清冽,淡笑如山茶花,道,“皇上,您别看玉阙这会儿听话,它脾气大着呢,在府里的时候,没少和相公抬扛,它速度奇快。”

“难怪……。”

皇上端起茶笑道。

看着龙案上的锦盒,皇上道,“玉阙是朕亲眼看太后放进去的,它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福公公接口道,“奴才抱着锦盒回来,路上晃过,玉阙在里面。”

说着,他还把锦盒抱起来,轻轻晃了晃。

锦盒里还有响动。

然后福公公就不明白了,先是望着皇上,然后和皇上一起望着楚离和明澜。

明澜释疑道,“碎玉阙有两块,一块能飞,一块不能。”

皇上笑道,“难怪晋王妃和朕辞行之前,让朕代她向你道谢。”

这事,明澜不知道,因天降大雪,所以皇上也没打算让明澜进宫回话,只要离王府对他忠心耿耿,其他的事,皇上并不关心。

知道太后和赵家勾结起,皇上就寝食难安,就像是头顶上悬着一把剑,不挪掉,他如何安寝?

他虽然比一般皇帝疑心病轻点,但不是没有,谋逆这样的事,哪怕是一点影子,都要扼杀在摇篮里,皇上至今都不知道太后和赵家勾结了多少年。

崇州的矿场,赵家挖了多久,又养了多少兵马。

因为不知道,怕太后和赵家狗急跳墙,起兵谋反,祸及百姓,只能忍着,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忍的太久,皇上就越担心啊,他既然知道这件事,就不能当作没有发生,他对待皇后的态度急转直下,对太后也没有之前恭敬,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让他去和想抢他皇位,甚至想要杀他的人有说有笑,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他不宠皇后,任由李贵妃挤兑她,和她针锋相对,皇后的心一冷,估计就更想弄死他了。

这些天,想的太多,皇上都多了几根白头发了。

有时候想想,既然怀疑,何不干脆杀了,天下臣子那么多,死一两个心怀不轨的,有的是忠心的顶上来。

皇上在走神,没人敢打扰他。

直到外面传来公公的惊呼声,“有刺客!护驾!”

急切而胆怯的公鸭嗓音,格外的刺耳,听得人耳膜都疼。

小公公连滚带爬的进来,道,“皇,皇上,勇国公被,被杀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速度这么快,皇上内心还是狠狠的震撼了下。

万幸离王府不在乎皇位权势,对他忠心耿耿,不然他这个做皇帝的还能有活命?

“怎么死的?”皇上将震撼压下,问道。

小公公赶紧把知道的都说出来,“皇上和世子爷、世子妃走后,勇国公陪太后坐了会儿,不知道怎么一片树叶飞进来,直接割破了勇国公的喉咙,太后当场吓晕了过去……。”

当然,太后和勇国公密谈,身边只有徐嬷嬷伺候,直到徐嬷嬷叫救命,小公公才跑进去。

他是根据勇国公倒在地上的死状,还有那片削进大石柱子里的带血的树叶推测出来的。

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上回刺客闯进宫,也只敢放一把火,没敢杀人,最后挟持了清柔公主出宫,现在倒好,在宫里头就敢杀人,还是用树叶杀人,传说中的飞叶杀人啊啊啊!

不过刺客脑子有病吧,想杀勇国公,去勇国公府杀啊,跑宫里头来,还当着太后的面杀,弄得宫里头人心惶惶,小公公跪在地上,福公公叫他起来,他都腿软站不起来。

小公公哆嗦着双腿退出去,皇上吃惊的看着楚离。

玉阙还会非叶杀人?

楚离表示,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大概是明目张胆的杀刺客,被晋王府丫鬟小厮看见,给明澜和他惹祸上身,所以引以为戒吧。

这些且不管,勇国公在永宁宫被杀,太后当场晕倒,皇上肯定要去看看的。

只是他刚从龙椅上起来,外面进来一侍卫,将一份奏折送到皇上跟前,道,“皇上,崇州出事了。”

皇上眉头拧成一团,他三两步走到侍卫跟前,拿过奏折,看了一眼后,眼神都凝成了冰块,勃然大怒。

见状,楚离问道,“崇州出什么事了?”

皇上将奏折递给他,楚离看了一眼,眸光也深邃了起来,明澜凑上去瞄了一眼。

好家伙,崇州闹匪患,一群土匪占山为王,烧杀抢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更巧的是,占的那座山正好是矿山。

这不明摆着是赵家和勇国公府养的那群将士,为了掩人耳目,改行做土匪了吗?

一群训练有素的将士,手里有铁矿,兵器充沛,百姓遇到他们,还有还手之力?

而且据奏折上所写,那群山匪不知道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以雷霆之势洗劫了还没有来得及搬走的晋王府和当地的乡绅富户,如今的崇州乌烟瘴气,百姓民不聊生,就连崇州府衙都被山匪给砸的破破烂烂的。

崇州知府不惜下跪求山匪饶命,求他们不要伤害崇州百姓,山匪将崇州府准备上缴的库银和粮草洗劫一空。

崇州知府携带家眷连夜逃命,这封奏折除了禀告崇州情况,再就是向皇上请罪的,他胆小怕死,没胆量和崇州百姓对抗山匪,只能先斩后奏,逃到临州,请王将军派兵剿匪……

不巧,王将军的媳妇正好是顺平侯的妹妹,和赵家拐着弯的亲。

说的好听是请王大将军剿匪,难听点就是让王将军带去崇州走一趟,装模作样打几仗,再把那些山匪收编,引他们向善,对朝堂,王将军救崇州百姓于水火之中,赢得民心,剿匪有功,加官进爵少不了。

对赵家和太后来说,解了崇州之危。

一箭双雕的好计谋,不得不叫人佩服。

第七百一十五章 上瘾

不但手段高明,而且戏演的还很足。

崇州知府是勇国公的人,山匪从晋王府洗劫起,那山匪和晋王府显然不是一伙的,甚至晋王府是最直接的受害人。

这会儿勇国公被杀,太后晕倒,不然接下来应该太后和勇国公找皇上哭诉,痛斥山匪,让皇上给王将军增派兵力,务必将山匪绞杀。

不论皇上派多少人去,最后要么全军覆没,要么是去给王将军壮大兵权的。

楚离现在还没有正儿八经的上朝为官,皇上吩咐道,“传离王和楚大将军进宫!”

吩咐完,皇上就迈步出御书房,要去探望太后。

不过皇上最终还是没去,有两位大臣正好有事禀告皇上,将皇上拦下,道,“皇上,您还是快回御书房吧,刺客潜进宫,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从永宁宫离开,等确保永宁宫安全,您再去探望太后不迟。”

皇上也不是真的想去看太后,再加上勇国公的死是怎么回事,皇上很清楚,所以就听了大臣的建议,先回御书房处理政务。

皇上都不去,刚和楚离从永宁宫出来的明澜就更不会傻到顶着寒风去凑热闹了。

两人悠闲踱步,欣赏着皇宫雪景。

刚坐马车出宫,那边王爷骑马进宫,不期而遇。

楚离掀开车帘看了王爷一眼,王爷目不斜视,一夹马肚子就直接进宫了。

王爷以为皇上传召他是因为勇国公被杀一事,见到皇上,王爷就问道,“刺客抓到了吗?”

皇上喝着茶,淡淡道,“你就是能抓到,你也处不死。”

王爷听不明白,皇上就道,“要勇国公命的是朕,执行命令的是玉阙,朕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事。”

说着,皇上把奏折丢给王爷。

王爷看过后,眉头拧成麻花,千算万算,没想到太后和赵家会来这么一手,他道,“我派了暗卫去崇州,并未有消息送回来,现在崇州知府却送了这么一份奏折来,要么奏折呈报是假,要么暗卫出事了。”

两种可能,王爷更倾向去后一种。

崇州肯定是乱了,只有乱了,太后和赵家才能浑水摸鱼。

现在对太后和赵家来说,还不是谋事的好时机,匆忙举兵,只会一败涂地,保留实力,总能等到好时机。

只是,王爷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搭上勇国公府陪赵家这么冒险?

还有,现在太子之位已经是赵皇后和太子的,杀一个三皇子,难道不比举兵谋反更容易吗?

皇上望着王爷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爷一时间也没有头绪,他道,“崇州知府先斩后奏,请了王将军去剿匪,皇上再派人去已经太迟了。”

“朕也知道太迟了,但什么都不做吗?”皇上神情冷肃。

明知道别人把他们当猴耍,演戏给他看,他还要赏赐他们,这口窝囊气,皇上咽不下啊。

但现在,咽不下也得咽下。

说话间,楚大将军匆匆赶来,他道,“等王将军剿匪后,皇上传他回京封赏,到时候再处置不迟。”

王爷道,“勇国公被杀,太后和赵家必定会警惕,皇上传召,王将军未必会回京。”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人家王将军刚刚剿匪有功,完全可以借口整顿那些从良的山匪,脱不开身为由,晚三五个月回京,这么尽职尽责的将军,皇上能罚他吗?

非但不能,还得夸赞。

说来说去,就是拿人家没辄,皇上刚解决了勇国公这个心腹大患,心头火有点大,道,“朕派玉阙去灭了他!”

玉阙刺杀王将军,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看皇上这样,王爷怕皇上会杀上瘾……

这对朝臣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先前东宫被烧,清柔公主被挟持,再往前,老王爷陵墓被盗,现在勇国公在宫里被杀,回头王将军再死于非命……

找不到杀人凶手,有损大周朝廷威名啊。

王爷头疼。

皇上心意已决,王爷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皇上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皇上在御书房等了玉阙,玉阙明知道皇上等它,愣是满皇宫溜达,端着架子,等的皇上耐心全无它才出现。

被皇上哄着捧着,讨价还价之后,玉阙才接了任务,然后屁颠颠回锦华轩同明澜告辞,顺带要点血。

玉阙怕到不了崇州,到时候半道上没血掉哪个山沟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就太惨了……

玉阙是为了正事,现在有皇上做靠山,他有恃无恐,在楚离跟前嘚瑟的晃过来荡过去,把楚离差点气出内伤来。

明澜咬破指尖,喂了玉阙不少的血。

玉阙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故意气楚离,当着他的面,在明澜脸上蹭了好几下,被楚离一把抓住,丢到了窗外。

……

转眼,三天过去了。

雪停后,太阳出来,积雪融化。

才三天,除了屋顶上还能看到一点雪之外,仿佛不曾下过雪一般。

明澜身怀有孕,没事不用出府,偶尔翻翻账册打发时间,但街上的流言却是听了不少。

勇国公被杀,还是被一片树叶,当着太后的面封了喉,举朝震惊,纷纷上奏皇上,一定要查出真凶,处以极刑。

勇国公府上下更是惶恐,短短几个月,先是三老爷被毒杀,还没查出下毒之人,现在连勇国公都出事了,勇国公府其他老爷能不害怕吗?

对勇国公府来说,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

屋内,明澜在绣肚兜,神情温柔,阳光打在她身上,漾出一层柔和的光辉。

添了最后一针,明澜拿剪刀剪掉绣线,伸手抚摸,越看越满意。

这时候,窗户传来一阵敲动,碧珠愣住,“谁敲窗户?”

雪梨摇头,忙过去推窗户,可是什么也没看见。

她四下张望,那边一暗卫从树上跳下,走到窗户处,将掉在地上的玉阙捡起来道,“是它敲的窗户。”

雪梨见了就喊道,“世子妃,玉阙回来了。”

明澜将拆了一半的绣绷子放下,雪梨拿着玉阙走过来,边走边道,“玉阙出了趟远门,都懂礼貌了,知道进屋先敲门了。”

以前都是直来直往,不知道穿破了多少绡纱,丫鬟换的心疼。

明澜听得一笑,可真见到玉阙,她心头一震。

因为玉阙从雪梨手心腾起,还没有飞起来,就像是没有了力气,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是去杀人吗,怎么弄成这副德行回来?

第七百一十六章 分忧

雪梨赶紧将玉阙捡起来送到明澜跟前,通过颜色,明澜可以判断玉阙将她喂给它的血用完了,它是真的“体力不支”才会晕倒。

只有玉阙活蹦乱跳,明澜才能问出这几天玉阙到底经历了什么,走之前喂的血都足够它来回两趟了。

用绣篓里的绣花针扎破指尖,明澜滴了两滴血给玉阙,顿时就能感觉到它精神了。

玉阙很颓败的宣纸上写下一行浅淡小字:我只能在离你三百里的范围内活动。

可怜它,志得意满的替君分忧,以可斩千军的气势去灭王将军,速度极快,结果被一倒看不见,牛和人想怎么走就怎么走的障碍给弹了回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它爬起来,又继续往前,可是不论它怎么努力,都越不过去那道鸿沟。

可那道鸿沟倒也不绝对,偶尔过去几米,十几米,最远的时候达到三百米,它停着不动,又被拉了回来。

他绞尽脑汁才想明白,大概是明澜在花园里溜圈,来来回回的走,牵制着它。

玉阙很不爽的想,它这不是被人“遛狗”了吗?

而且那根无形的绳子长足三百里!

它速度奇快,再坚硬的东西在他跟前和豆腐块差不了多少,居然被明澜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牵制,简直是奇耻大辱。

玉阙怎么能甘心,它就到处想突破口,它不想被束缚住,它还要去杀人呢。

结果越撞,脾气越大,最后气头上忘记自己是靠明澜血维持的,最后反应过来时,赶紧罢手往回赶,路上为了节约用血,还爬人马车里,搭了一天一夜的顺风车。

回来时,不想被明澜和楚离看到它落魄的样子,卯足了一口气想冲进屋,结果被窗户给挡住掉在了地上……

想它都能和楚离打个平手,英姿飒爽,挥斥方遒,居然落魄到这样的地步,玉阙都想一头撞死算了。

崇州距离离王府至少也要五六百里,按照玉阙说的,只能在她方圆三百里的范围内活动,那她得离京两三百里才行。

要是平常,她去也没关系,可她现在身怀有孕,又天寒地动,不宜远行。

王将军是赵家的人,杀了他,正好破坏赵家和太后的算计,现在玉阙杀不了他,得尽快禀告楚离,让他和王爷早做谋算。

明澜从小榻上起来,穿好鞋后,就去了书房。

去的凑巧,她这边推门,那边暗卫从书房出去,然后将窗户关好。

楚离坐在那里,眸光灰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澜见了就道,“出什么事了?”

楚离望着明澜道,“北凉派人送了帖子进宫,说是太后寿辰,北凉会派使臣进宫给太后贺寿。”

还有不到一月时间,就是太后寿辰了。

要是有意给太后办寿宴,早两个月宫里就开始准备了,长公主一双儿女先后离世,勇国公又当着太后的面被杀,太后哪有心思过寿?

再者,国库空虚,办一次寿宴,至少要从国库拨几万两银子,大臣之间互相攀比,肯定要破费,再加上太后一党虽然势力不小,但委实没有必要过于巴结讨好太后,几乎没有大臣提过这事。

现在倒好,大周不提,北凉提。

皇家都爱面子,连北凉都来给太后贺寿了,朝堂能不给太后办寿宴吗?

只是北凉怎么吃饱了撑着要来给太后贺寿?

两国相交,任何一点不寻常的举动都要仔细琢磨,没准儿就是战争的祸端。

本来楚离还打算去问问明澜,正好明澜先过来了。

不过,明澜摇头道,“这一世和前世大不相同,前世太后并未大办寿宴,一直都很低调,倒是明年皇上过寿,北凉公主亲自来给皇上贺寿。”

这一回,北凉公主会不会来,明澜也不敢保证。

甚至,她有一种预感,北凉此行是冲着她来的。

但愿是她想多了。

将心中涌起的不安压下,明澜望着楚离道,“玉阙回来了,它只能围着我三百里的范围内活动,到不了崇州,杀不了王将军。”

这一点,也是楚离始料未及的。

玉阙居然还会被限制活动范围,皇上之前还指着玉阙给他上战场杀敌,那不得明澜也得去战场了。

楚离点头道,“我去跟父王说一声,得另外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事关战事,楚离没有耽搁,就直接去找王爷的。

王爷也在为北凉要来给太后贺寿一事弄的摸不清头脑,北凉如果想和大周大动干戈,应该挑大周天灾人祸的时候,趁虚趁乱而入,这两年大周还算风调雨顺。

楚离刚将玉阙之事告知王爷,皇上就派人传王爷进宫议事。

很显然,议论的就是北凉来贺寿的事,而且除了王爷,还有几位大臣在御书房,议论纷纷,意见不一。

有大臣觉得太后今年出了不少晦气事,没有心情办寿宴,不如直接回了北凉,让他们明年再来,也省的来一趟,大周紧张兮兮,唯恐出什么事,引起战乱。

有大臣则觉得寿宴有办的必要,越是晦气,越要热闹,将晦气冲掉。

北凉肯定有人在京都,太后身边发生的事,北凉应该多少肯定知道一点,特地挑这时候送帖子来,说要来给太后贺寿,借太后身体不适为由回绝了北凉,北凉肯定还会找别的由头来,太后寿宴过后,没两个月就是皇后寿辰了。

人家铁了心要来,根本拦不住。

两边大臣说的都有理,皇上就望着王爷,问道,“这寿宴办还是不办?”

王爷还未说话,外面进来一小公公道,“皇上,太后醒来,知道北凉要来给她贺寿的消息,她说寿宴不仅要办,而且要办的风光体面,莫要叫北凉看了笑话。”

王爷勾唇道,“太后已经帮皇上做了选择了。”

皇上眸光泛冷,本以为勇国公死了,太后能安分一点,看来是他把太后的野心想的太简单了。

“那就办吧,”皇上冷冷道。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皇上并非真心想给太后办寿宴,这寿宴不好啊,太铺张了皇上不喜,不够气派,又会在北凉人跟前跌了面子,烫手山芋不好接啊。

以往办寿宴,那是油水活,挤破头想要争,这会儿是谁也不提了。

趁着公公禀告太子求见,几位大臣赶紧趁机而落,免得被皇上委派任务。

王爷才刚来,要说的事还没说,就坐在那里喝茶,太子进来,先给皇上请安,然后给王爷请安。

王爷眉头挑了下,怎么觉得太子对他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皇上看着太子,太子开门见山道,“父王,儿臣听闻崇州闹匪患,朝廷一直没有派人去,儿臣想去崇州剿匪。”

皇上端茶的手滞了下,望着太子道,“你要去崇州剿匪?”

看着皇上拢紧的眉头,太子内心很受伤,他是储君,和皇上是父子,其实也是竞争者,争的就是皇上屁股下坐的龙椅。

只有皇上死了,他才能继位,才能接过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离那位置只有一步之遥,谁又能做到不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有个无时无刻,哪怕是偶尔希望自己早点驾崩的儿子,皇上怎么可能喜欢他,何况他母后也不是宠妃,在那么多儿子中,他也不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从小到大,母后都不要他过于表现自己,他只要不行差踏错,占稳太子之位,坐等父皇驾崩就可以了。

可是身为太子的他,却无人可用,他所有的倚仗都是母后和赵家。

可惜,母后和赵家为的却不是他。

以前他最恨父皇,拥有那么多后妃,生那么多的皇子和他争,身为太子,却不重用他,甚至防着他,任由三皇子做大,有和他抗衡的本事,对他没有几分父子之情,甚至对他都不及对离王世子好。

从晋王妃那里知道赵皇后和赵家的私心后,太子反倒不恨皇上了,他甚至连三皇子和李贵妃都不恨了。

的确是他母后抢了人家的皇后之位,他抢了人家的太子之位。

但他既然抢了,又凭什么最后便宜赵翌?!

赵翌虽然养在赵家,可母后对他的疼爱远胜过他!

以前,只当是母后对他寄予厚望所以严格,严以律儿子,宽以待侄儿,可结果呢!

他身为太子,要循规蹈矩,不能行差踏错,还要防着被李贵妃和三皇子陷害!

可赵翌呢,他在赵家,过的快乐,是他最羡慕的人。

他能快乐的长大,有母后和赵家,还有太后护着,保他平步青云,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到龙椅上!

他可以不争皇位,可谁又能还他一个阳光灿烂不争不夺的少年时光?!

想到这些,太子心里的恨意就像是翻滚的波涛,狠狠的冲击着海岸,击打的他浑身都疼。

太子站在那里,皇上眉头却拧紧了,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将军是赵家心腹,他去崇州,已经足够平息崇州之危,太子没有跑这一趟的必要,还是太子这么多年庸碌无为,想借崇州平息匪患一事,在民间收买人心?

收买人心之后,是不是他这个皇帝可以驾崩了?

皇上眼神冰冷。

太子则道,“儿臣此行,只为替父皇分忧。”

“替朕分忧?”皇上挑眉。

太子抬眸,和皇上四目相对。

“儿臣会替父王除掉王将军,”太子的声音干脆利落。

皇上心头一震。

第七百一十七章 外戚

不止皇上震惊,就连王爷都诧异的看着太子。

太子竟然主动断赵家左膀右臂?

用这样的办法来讨皇上欢心,是件极其愚蠢的行为,还是太子在帮赵家和太后试探皇上?

太子这么做,实在不合常理,皇上眉头拧成川字,他道,“太子不知道王将军是谁的人?”

还好,父皇没有直接回绝他。

太子阴沉的心照射进几缕阳光,他点头道,“儿臣知道,王将军是赵家的人。”

“知道,你还要这么做?”皇上不解道。

太子点头道,“父皇,儿臣姓萧,不姓赵。”

赵家是他的外祖家,在满朝文武,甚至所有人眼里看来,赵家在,他的储君之位才在,没有了赵家,他什么都不是。

可他姓萧,他的皇位不是赵家给的!

更轮不到赵家想给谁就给谁,赵家没有这权利!

但是这些话,太子不能说。

自己的母后给父皇戴了绿帽子,尽管这顶绿帽子是在嫁给父皇之前就做好了的,谁娶她,这顶绿帽子就给谁。

扪心自问,如果太子妃嫁给他之前有私生子,他绝对会让她生不如死。

太子虽然不齿赵皇后和太后的谋划,但他毕竟是赵皇后生的,再恨她偏心赵翌,他也做不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但是他断赵家左膀右臂,没有一点像样的理由,皇上不会信,太子既然来,自然是找好理由的,他望着皇上道,“儿臣是储君,学过制衡术,更知道外戚专政的危害,赵家的野心不只是将儿臣扶上帝位,儿臣想做皇帝,但不想做一个傀儡皇帝,更不想让大周江山改姓赵。”

说完,太子在心底补了一句,只怕赵家连做傀儡皇帝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知道外戚专政的危害和制衡术,是做储君的必修课,太子能看到这些,皇上和王爷都不诧异。

但现在还不是太子考虑这么多的时候,李贵妃和三皇子咄咄相逼,他连喘息都机会都没有,现在就对赵家出手,说的难听点,就是河还没有过,他就开始拆桥了。

难不成王将军有谋逆之心?

赵家不得不除掉他?

连崇州养的将士都收归王将军麾下,现在再派太子去除掉王将军,就不怕太子一去不返?

皇上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同意,毕竟他已经派玉阙去崇州了,有玉阙出马,指不定这会儿王将军已经身首异处了。

皇上还不知道玉阙狼狈而回的事,正迟疑着,就听王爷道,“既然太子能看清赵家,主动替皇上解忧,皇上就将此重任教给太子便是。”

王爷都赞同,皇上便点头道,“那你跑一趟吧,完不成任务是其次,注意安全。”

太子眼眶湿润,他道,“儿臣一定不辱使命。”

说完,他就退出了御书房。

等太子走后,皇上才望着王爷,问他为什么赞同太子的请求,王爷道,“玉阙到不了崇州,它只能在离京三百里的范围内活动,难道皇上不想看看太子是不是真的会断赵家左膀右臂,杀了王将军?”

太子出马,能杀了王将军,是解皇上之忧,如果杀不掉,那也没有什么损失。

皇上眉头一皱,勃然大怒,“玉阙到不了崇州?!”

到不了,架子还那么大,要哄着捧着,耍他玩呢!

想到被玉阙耍了,皇上火气很大。

王爷道,“皇上没必要生气,没人欺瞒你,这事半个时辰前,还没人知道。”

皇上这才消气,道,“传礼部尚书来,在把贵妃和贤妃叫来。”

现在后宫归李贵妃管,柳贤妃协助,太后办寿宴,是国之大事,更是后宫的事。

皇上传召,李贵妃和柳贤妃先后赶到御书房。

而太子则去了凤鸾宫,他有两天没来了,乍一听宫人禀告,赵皇后还诧异,“皇儿有两日没来看母妃了,都在忙什么?”

他忙什么,母后能不知道?

太子不想回答这些废话,他道,“刚刚儿臣去了御书房,崇州闹匪患,皇上打算派楚大将军去崇州剿匪,儿臣请命,父皇答应了。”

赵皇后眉头拧紧,两个字脱口而出,“糊涂!”

太子头微低,没人能看得见他眸底的沉痛和失望。

赵皇后气道,“这么多年,母后都不让你离京,你不知道为什么吗,一旦离了京,李贵妃和三皇子一定会派人刺杀你,剿匪这点事,自有别的大臣去办,何须你操心?”

太子望着赵皇后道,“我知道母妃护着我,可儿臣是储君,难道一辈子都不离京吗?知道李贵妃和三皇子想除掉儿臣,儿臣多带些人去崇州就是,母后难道没想过,如果真的让楚大将军去了崇州,赵家和勇国公在崇州的事就瞒不住了。”

赵皇后愣了下,“赵家和勇国公府在崇州什么事?”

太子望着赵皇后道,“母后,儿臣不傻,如果崇州没有问题,太后为什么一定要崇州做晋王府封地?外祖父最擅长揣测圣心,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在父皇铁了心要收回崇州时,还帮着太后,不是事关自己的利益,赵家不会这么做。”

说着,太子顿了顿道,“赵家和太后交好,是为了巩固儿臣的储君之位,儿臣心里清楚,但儿臣不想坐享其成,儿臣也想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况且,父皇都答应了。”

赵皇后则道,“你要帮忙,母后不反对,但母后怕你被坑,北凉突然要来京给太后贺寿,这时候,你父皇不可能真的让楚大将军去崇州剿匪,一点匪患,还不至于杀鸡用牛刀。”

赵皇后觉得这是皇上挖的坑,就等太子往里面跳。

皇上向着李贵妃和三皇子,她不是看不出来。

不过崇州是他们的地盘,匪患有王将军处理,太子跑这一趟,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白捡功劳,收买人心的好事。

赵皇后点头道,“既然你父皇答应了,母后还能不同意,只是你这一去,就没法送清柔出嫁了。”

太子心下冷笑。

一桩注定成不了的亲事,有什么可看的,只是苦了他们两兄妹,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清柔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要嫁的是自己的亲大哥!

她现在有多喜悦,出嫁时就有多可悲。

太子选择离京,也是怕自己看到清柔公主高兴会忍不住泼她冷水。

离远点吧,眼不见为净。

太子向赵皇后告退。

回了东宫,太子妃和顾音澜知道太子要离京的消息,也是不赞同,尤其是顾音澜,太子护着她,她才能在东宫站稳脚跟,太子走了,她还不得任由太子妃戳扁揉圆?

顾音澜是想着自己,太子妃则怕太子会遇到危险。

李贵妃知道这事后,也不赞同,她知道皇上不会收回成命,但她可以把三皇子也往崇州塞啊。

崇州要是没好处,太子绝不会往那里钻,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人。

看着李贵妃一脸要分一杯羹的态度,皇上那叫一个郁闷,没见过这么不遗余力的把儿子往鬼门关塞的,不同意还撒娇,皇上恼道,“这么点小事,太子一人去就行了!”

李贵妃娇恼道,“皇上,你偏心!”

皇上,卒。

第七百一十八章 胆识

李贵妃知道赵家和太后暗中联手的事,再加上太后和勇国公府对皇上换封地一事一再阻拦,就知道崇州肯定有猫腻。

崇州这么多年相安无事,皇上一换封地,就开始闹匪患,太子还在清柔公主出嫁之际,主动请缨去剿匪,他一个连京都都没离开过的太子,他懂怎么剿匪吗?

这不明摆着是去捡功劳的,这样的好事,她自然要想办法掺和一脚的。

只是她怎么撒娇,皇上都不为所动,多说几句,皇上甚至动怒,李贵妃就把这念头打消了。

从御书房回昭阳宫后,李贵妃就吩咐宫女道,“请国公爷进宫一趟。”

那边宫女派人去传护国公进宫,这边李贵妃和柳贤妃还有几位嫔妃商议怎么给太后办寿宴。

嫁进宫这么多年,皇上的寿宴、皇后的寿宴都参加过不少,但因为北凉使臣要来贺寿,这寿宴自然要多些花样,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她还得防着不让赵皇后使坏,不然在北凉使臣面前丢了大周的人,她手里的凤印可就保不住了。

而且时间紧迫,她们没有时间慢慢琢磨。

粗略的商议了一番,李贵妃让几位嫔妃都回去想想有什么好主意。

等她们走后,不过一刻钟的世家,护国公就来了。

护国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担忧道,“贵妃召臣进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护国公给李贵妃见礼,李贵妃赶紧将他扶起来道,“父亲不必多礼,找父亲来是有件事要与您商量。”

护国公坐下,宫女上了茶,除了最信任的嬷嬷外,宫女太监都屏退,李贵妃这才道,“崇州闹匪患,皇上派太子去剿匪。”

护国公眉头皱紧,“派太子去?”

李贵妃点头,“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我让三皇子和太子一起去,皇上怎么也不答应,太子难得离京,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以前,宫里是赵皇后在管,李贵妃的手伸不进东宫,而且在皇宫里谋杀太子,就算做的再滴水不漏,赵皇后也会死咬她不放,拉她做垫背的。

可离了皇宫就不一样了,当初刺客算计太子,赵皇后和赵家至今也没查出来是谁算计的太子,长乐郡主被杀,也没有什么线索,李贵妃觉得赵家和太后的势力一般的很。

还有宫里,东宫被烧,刺客挟持清柔公主,不也没抓到。

还有离王府,连皇陵都被刺客闯进去……

都是群纸老虎。

她以前就是太胆小了,顾忌这顾忌那,才会过的这么辛苦,太子一死,以赵皇后的年纪,她不可能再生一个太子,这储君之位自然就是三皇子的了。

本来把三皇子也塞去,半道上派人刺杀,太子被杀,三皇子重伤,也能洗脱她的嫌疑……

一旦太子出事,三皇子受伤,绝对不会继续前行,真到崇州去。

她就算再蠢,也不会不知道崇州对三皇子和护国公府来说是龙潭虎穴,闯不得。

可是,皇上不答应,李贵妃也没办法。

说是商议,其实李贵妃已经拿定主意了,她道,“赵皇后既然同意让太子去,肯定会做好万全准备,这事一定要做的隐秘。”

她可不想太子没除掉,反倒把护国公府搭了进去。

这是除掉太子最佳时机,护国公也知道,虽然冒险了一点,但既然选择了和太子争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就注定会有人牺牲。

不是太子死,就是他们亡。

护国公不能在后宫久留,待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他就告退了。

他没有去见皇上,但是他回护国公府时,刚下马,小厮就禀告道,“国公爷回来了,沐阳侯等了您一会儿了。”

护国公有些诧异,沐阳侯怎么回来找他?

难道是商议亲事?

要真商议亲事,也不会找他商议啊。

怕是有要是,护国公赶紧去见沐阳侯。

正堂内,沐阳侯正在喝茶,听到脚步声,他就把茶盏放下,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就见护国公,护国公道,“沐阳侯怎么有空来我护国公府坐坐,有什么事,咱们去书房说。”

沐阳侯就随护国公去书房了,一脚踏进书房,沐阳侯就道,“护国公进宫是为太子去崇州剿匪一事去的?”

护国公脚步停住,望着沐阳侯道,“沐侯爷来是为了这事?”

沐阳侯点头,“正是为了此事。”

护国公不觉得太子去崇州剿匪一事,有什么地方需要沐阳侯来找他商议的,难道沐阳侯也觉得这是除掉太子的最佳机会?

沐阳侯应该不至于因为儿子娶了他孙女儿,就这么为三皇子着想,肯定有别的原因,护国公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的望着沐阳侯,“沐侯爷有话不妨直说。”

沐阳侯就直言不讳了,“这一次让太子去崇州是皇上和离王的决定,让我来找国公爷的也是离王。”

护国公眉头皱成麻花了,“是皇上和离王让太子去的?”

沐阳侯点头,“皇上和王爷为什么这么做,我并不知道,但肯定有深意。”

王爷肯定能猜到护国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未免坏了他和皇上的好事,所以让他来打声招呼,毕竟沐阳侯府和护国公府即将结为亲家,他登门不会太惹人起疑。

要是离王没事往护国公府跑一趟,朝堂都会震动几下。

护国公皱紧的眉头松开,道,“贵妃方才传我进宫,的确是商议这事,她怕是赵家故意引我国公府和三皇子上勾,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尽量打听出内情,有劳沐侯爷亲自登门告知,也省的我和贵妃胡思乱想。”

虽然沐阳侯不会害护国公府,但太子毕竟太子,护国公府和李贵妃意图刺杀太子,这是死罪,不能大大咧咧的承认。

沐阳侯只是传话的,他道,“国公爷心里有数,那我就先告辞了。”

护国公笑道,“我送你出府。”

再说赵家,得知太子去崇州剿匪的消息后,先是生气,觉得太子太任性了,这么大的事都不事先和他们商议一番,就火急火燎的把差事往身上揽。

可赵翌觉得太子这样做很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这回能抓到护国公府的把柄,就能打压的三皇子翻不了身,太子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实在不容小觑。”

赵老太傅也觉得以前太小瞧了太子,竟没看出来他有胆有识。

可这样的胆识对赵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最近太子开始频繁拉拢朝臣,越来越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第七百一十九章 出嫁

转眼,五天过去了

这一天,阳光晴好,明澜坐在凉亭里喂锦鲤,一把鱼食丢进池里,引来百十只锦鲤争相食用,。

碧珠站在一旁,惊喜的指着其中一条鲤鱼道,“世子妃,那是不是九纹龙?”

九纹龙,乃是锦鲤的一种,极其罕见,暗云汹涌的墨黑,仿佛是宣纸上龙的水墨画,被白斑一衬,有“蛟龙升天”之势。

单这条九纹龙锦鲤,至少能卖一千两,整个离王府就这么一只,平常极难见到。

满目色彩艳丽的锦鲤中,这么一只黑白锦鲤,格外的醒目。

明澜心情愉悦,抓了一把鱼食,朝九纹龙丢过去,鱼食洒落,和一池的碎金相撞,点点涟漪被锦鲤撞开。

凉亭外,陈妈妈走了过来,站了一会儿,见碧珠和明澜都没发现她,不由的轻咳一声,唤道,“世子妃。”

明澜回头,望着陈妈妈道,“有事找我?”

陈妈妈就道,“明儿就是赵家大少爷迎娶清柔公主的大喜日子了,文武百官都送了贺礼,咱们王府什么时候送去?”

“不送,”明澜淡淡的回了两个字,继续喂锦鲤。

陈妈妈愣住,她知道明澜和赵家关系不好,以为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特地来提醒下,没想到明澜压根就没打算送。

要是觉得没必要送,陈妈妈就不会来提醒明澜了,她现在是离王世子妃,送贺礼代表的是离王府,不是她自己,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来啊,陈妈妈苦口婆心道,“世子妃,这贺礼还是送下吧,咱们离王府也不缺这么一份贺礼,赵家毕竟是王妃的外祖家,表姑奶奶是赵家二少奶奶……。”

陈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连明澜的血能解百毒都不知道,她一门心思帮明澜管好王府,以明澜腹中胎儿为重,其他的事,她一概不管。

知道陈妈妈是关心她,为了她好,明澜不会怪她,只道,“世子爷在书房,你去问问他,要不要往赵家送份贺礼。”

反正她不想和赵家有任何瓜葛,如果楚离觉得有送的必要,那就送吧,她无所谓。

陈妈妈见明澜执意不肯,实在不明白她这么固执做什么,在她看来,实在没有和赵家闹的那么僵的必要。

赵大少爷和清柔公主的亲事,是皇上赐婚的,不给赵家面子,也得给皇上面子啊。

怕多说会让明澜心情不快,陈妈妈心底一叹后,就去书房找楚离了。

楚离翻着账册道,“不用送。”

陈妈妈,“……。”

世子爷和世子妃是约好的吗?

如果世子爷也同意,世子妃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陈妈妈小心翼翼的再问一遍,“真的不送吗?”

楚离抬头看了陈妈妈一眼,道,“我说的不够清楚?”

陈妈妈忙道,“奴婢听清楚了。”

说完,赶紧告退。

喂完了鱼,明澜就靠着横栏发呆,明天就是赵翌和清柔公主大喜的日子了,赵皇后和赵家还真的打算让他们拜堂成亲不成?

明澜可不信赵皇后会为了赵翌,毁掉清柔公主一辈子的幸福。

她倒要看看,赵皇后和赵家怎么让这桩板上钉钉的亲事黄掉。

一旦嫁进赵家,就是赵家的人了,只可能清柔公主上不了花轿。

明澜猜清柔公主的住处要么走水,要么她突然病重吐血,亲事暂缓。

可是一夜过去,既没有看到皇宫方向冒气浓烟,也没有听说清柔公主病重的消息。

皇宫内,喜庆热闹,吹吹打打,皇上和赵皇后亲自送清柔公主出嫁。

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嫁女儿,皇家嫁公主,十里红妆不必说,而这些嫁妆,之前赵皇后就准备的七七八八了,李贵妃虽然不想清柔公主嫁的好,但这装亲事是她牵头,皇上赐婚的,她也算是半个媒人了。

清柔公主嫁的好,将来凌柔公主的排场就比着她来,李贵妃不会这么眼皮子浅,让赵皇后逮到把柄,把到手的凤印要回去。

到了吉时,清柔公主拜别皇上和赵皇后,喜娘扶着她坐上花轿,抬着出宫。

柳贤妃站在一旁,看着大红花轿走远,还有几个疑惑想不通透。

当初离王世子妃让她怂恿李贵妃让皇上把清柔公主赐婚给赵大少爷,最后长乐郡主为此丧命,长公主在失去儿子之后,连唯一的女儿也没了,悲痛欲绝。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能阻止太后和赵皇后的关系,那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离王世子妃不喜赵家,她不可能做这样无意义的事。

可现在,赵家高高兴兴的娶了,清柔公主欢欢喜喜的嫁了。

柳贤妃看着花轿走神,李贵妃则道,“皇上,清柔公主出嫁了,凌柔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呢,您说给她挑驸马,有中意的人选了吗?”

李贵妃还没有对楚大少爷死心,可是皇上不答应,李贵妃也没辙。

这些天,楚大将军夫人也没有进过宫,没能旁敲侧击一番。

皇上没说话,他能说这些天忙着太后和赵家的事,把这事给忘记了吗?

皇上转了身道,“凌柔还小,她的亲事不急。”

李贵妃脸一哏,“皇上,凌柔不小了,再过几个月,她就满十六了。”

这一回,北凉来京意图不明,万一到时候提出要和大周和亲怎么办?

李贵妃是打定主意,哪怕惹皇上厌烦,她也得在北凉来京之前把凌柔公主的亲事定下,免得节外生枝。

正说着呢,身后有急切的公鸭嗓音传来,“不好了!出事了!”

公公跑的很快,皇上回头,就看到他脚下一滑,人往前一栽,摔的四仰八叉的,嘴里还叫着不好。

赵皇后身边的徐嬷嬷发怒道,“掌嘴!清柔公主出嫁大喜,怎么会不好?!”

公公连滚带爬的起来,道,“就是清柔公主出事了!”

赵皇后快步下了几步台阶,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柳贤妃深深的看了赵皇后一眼,李贵妃的脸色冷沉。

清柔公主的亲事是她让人操办的,出了事,她难辞其咎。

李贵妃心底愤怒,只听小公公道,“花轿刚抬出宫,抬轿子的木头就断了,花轿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花轿就起火了……。”

第七百二十章 意外

不是小公公话没说完,而是赵皇后听到一半,狠狠的朝李贵妃剜了一眼,就不顾形象的提着凤袍下台阶,往皇宫门口奔。

女儿出事,她这个做母后的当然比谁都心急。

而她临走前瞥的那一眼,把李贵妃气的不轻,又不是她让人害清柔公主嫁不成的,她那什么眼神!

她之前就百般阻挠这桩亲事,还牵连上长乐郡主一条命,一定是她故意设计的!

只是李贵妃想不明白,赵皇后挺喜欢赵大少爷的,仪表堂堂,才情洋溢,京都能与他比肩的世家少爷屈指可数。

虽然没法拿赵大少爷的亲事拉拢人了,但清柔公主喜欢,就当是成全女儿,也不该这么狠心吧,尤其都上了花轿。

一时间,李贵妃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赵皇后的算计,但不论是不是,这盆脏水肯定往她身上泼。

她就知道凤印没那么好拿!

赵皇后心急先走,皇上肯定也要去看看,李贵妃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柳贤妃等。

本来李贵妃对赵皇后故意算计亲生女儿来陷害她就将信将疑,等真见到花轿和清柔公主,她就把这念头给打消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花轿起火被灭了,被烧的面目全非,哪还有半点皇家风范,而且浓烟滚滚。

花轿很惨,清柔公主比花轿还要惨,身上的嫁衣被烧了一半,头发、脸还有手都被烧伤了。

“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看到女儿的那一刻,赵皇后脑袋嗡的一声炸响,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叫。

清柔公主受惊,再加上受伤,已经晕在宫女怀里,头上的凤冠摔在地上,上面的东珠都砸了下来。

看到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伤成这样,赵皇后心如刀割,一边吩咐把清柔公主扶回宫,一边让人传太医。

李贵妃见了就道,“皇上,清柔公主受伤,理应先医治,但花轿抬出宫了,不应该往回抬,应该先送她去赵家,太医随后赶到,不会耽误医治。”

赵皇后本来都跟宫女走了,听到李贵妃说这话,她拳头攒紧道,“李贵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贵妃好笑,“皇后以为我是什么意思?清柔公主烧成这样,就算太医们医术再高,也会留疤,钦天监测算的大喜日子,花轿出宫,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赵皇后拳头握紧,“如果今天出事的是凌柔公主,你还会这么说吗?!”

她眸光冰冷,看的李贵妃心头发憷。

直觉告诉她,她要说一声是,回头凌柔公主出嫁,会和清柔公主一个下场。

李贵妃没有说话,赵皇后心疼女儿,桂嬷嬷扶着她追着清柔公主走了。

整个送嫁队伍乱成一团,这还嫁不嫁了?

有公公上前,问李贵妃接下来该怎么办,李贵妃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那些嫁妆怎么抬出来的,就给我怎么抬回去!”

宫里的太医,还有在府里的,都闻讯进宫,尽全力医治清柔公主。

看着清柔公主脸上和胳膊上烧出来的伤,太医们见了都心疼,没见过这么倒霉的公主,好好的大喜日子,竟然闹成这样。

赵皇后站在一旁,心里恨不得把那些办事公公五马分尸,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她只是要他们烧掉花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要是去不掉伤疤,她女儿的一辈子可就毁了啊。

赵皇后恨的咬牙切齿,她恨李贵妃,要不是她怂恿皇上,皇上不会把清柔公主赐婚给赵大少爷,都是她害的!

现在党务之急是医治清柔公主,赵皇后无心审问李贵妃,等太医帮清柔公主清理了伤口,涂了药之后,清柔公主疼醒过来。

高高兴兴的出嫁,期望和表哥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谁想到会倒霉,现在毁容,表哥怎么可能还喜欢她。

就算圣旨赐婚,赵家不敢说什么,可她能和表哥并肩站在世人眼前吗?

清柔公主一直哭,哭的赵皇后心都碎了。

她握着清柔公主的手道,“好了,别哭,母后一定会医治好你的脸和胳膊的。”

清柔公主只哭,“伤疤去不掉……。”

“能,一定能去掉,离王世子手里有药,母后一定会拿来医治你!”

清柔公主除了相信赵皇后,她别无选择,而且心力交瘁的她,根本就坚持不了一会儿,又晕了过去。

不过她醒来再晕,和一直晕着没醒是两回事,赵皇后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审问准备花轿和抬轿子的人。

那些人都被带到了清柔公主的住处,本来李贵妃要审问,但是赵皇后的人不许她把犯人带走。

这会儿赵皇后出来,李贵妃就道,“现在后宫归我管,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赵皇后冷冷一笑,“什么意思?胆敢害清柔,我绝不饶她!”

计划就算有纰漏,但也绝不会出这么大的差错,宫女说清柔公主在花轿里,着火的时候她出不来,等侍卫过来将轿帘劈开的时候,火已经烧到清柔公主身上了。

轿帘为什么会关上?!

想到有人将计就计,借她的手害了她女儿,赵皇后屠杀人满门的心都有。

和计划的一样,赵皇后问案,那些人死都不松口,二十大板上身,就开始招了,是李贵妃指使他们在花轿上动手的……

李贵妃气的恨不得将指认她的人剁碎了喂狗。

赵皇后质问李贵妃为什么要害她女儿,她是真的认定是李贵妃害的,要替女儿讨公道,李贵妃没做过,当然不会承认,两人就开始吵,赵皇后跪求皇上给清柔公主做主。

不过等皇上要亲自审问做花轿的木匠和抬花轿的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锦华轩内,丫鬟将清柔公主出嫁的遭遇说与明澜听,不知内情的丫鬟,难免带了几分同情。

明澜心底冷冷一笑,有什么可值得同情的,不让清柔公主出嫁的是她的至亲,又不是旁人,不过为了让这桩亲事黄掉,连亲生女儿都能下这么狠的手,前世对她那么残忍,当真不算什么了。

明澜能猜到可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出了意外,但她没想过,事情远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

第七百二十一章 查案

长公主府。

长乐郡主生前住的闺房内,一应陈设都和她在的时候一模一样,仿佛这间闺房的主人只是在花园里赏花扑蝶,随时会回来一般。

然而闺房的另一边设了案桌,上面摆着长乐郡主的灵牌。

长公主就站在牌位前,手里拿着长乐郡主最喜欢的玉如意,双眸通红,却没有眼泪。

哭了这么多天,再多的眼泪也早哭干了。

她就那么看着牌位发呆,嬷嬷站在一旁,偷偷拿袖子擦掉眼泪。

外面,一丫鬟跑进来,等进了屋,脚步放缓了几分,走上前道,“公主,清柔公主的花轿出事了……。”

“死了?”长公主声音淡漠,不带一丝的温度。

禀告的丫鬟愣了一瞬,怎么听着像是巴不得清柔公主死似的?

丫鬟摇头道,“清柔公主被烧伤,肯定会留疤,亲事延后……。”

长公主摸着怀里的玉如意,冷冷一笑道,“竟然只是毁容,命还真大。”

嬷嬷听了,对丫鬟摆手道,“下去吧。”

丫鬟多看了长公主一眼,然后赶紧退下。

等丫鬟走了,嬷嬷才望着长公主道,“这些丫鬟嘴碎的很,公主就不怕传到赵皇后耳朵里,她……。”

长公主撇了嬷嬷一眼,“她什么?!赵家女儿害死长乐,可有人给过我一句交待?!是,赵大少爷是太后的心尖儿,但赵嫣不是!”

她从来没想过把女儿嫁给赵大少爷,她知道赵家打的什么算盘,皇上把清柔公主赐婚给赵大少爷,在赵家和她们看来是意料之外的事,可在别人眼里是一桩良缘!

赵家这时候想到她女儿了,又是登门,又是许诺,她高高兴兴的让女儿配合,可结果呢?!

搭上了她女儿一条命!

想到这些,长公主就浑身颤抖不止。

赵嫣不愿意赵翌娶长乐郡主,把长乐郡主要去大禅寺祈福的消息告诉了顺平侯世子,又让清柔公主去赵家拖住赵翌,好让顺平侯世子和她女儿生米煮成熟饭。

那么一个酒囊饭袋,也配娶她女儿。

杀她女儿的人,她会找到,会让他生不如死,赵嫣和清柔公主,她也绝不会放过!

一双儿女都死了,长公主这辈子别无所求,只想给女儿报仇,至于太后想扶赵翌上位的想法,长公主也不想管了。

又不是她生的,以她长公主的身份,还不够荣华富贵吗?

求的再多,最后便宜的也不过是那些庶子庶女!

这些天,长公主的心委实寒了,而且是寒透了。

沈二少爷吃河豚鱼中毒死后,长驸马就没有了儿子,长公主年纪不小了,又善妒,长驸马身边只有一通房,在长公主身子不方便的时候伺候长驸马,可是伺候了十几年,早腻味了,而且一男半女都没有生下。

以前无所谓,有沈二少爷一个就够了,因为嘴馋吃河豚鱼中毒而亡,长驸马觉得丢人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魏国公府老夫人不止一次问他能不能和长公主再生一个儿子。

可是儿子死后,长公主心死了一半,长驸马也不愿意为难她。

知道长公主善妒,不会给他置办通房,更别想纳妾,长驸马就偷偷买了一庄子,养了两个如花小妾。

其中一个已经有两月的身孕了。

这些事,长公主都知道,她要想弄死两个小妾易如反掌,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既然长驸马存了养外室生孩子的心,她弄死了这两个,还会有两个,甚至二十个。

现在长驸马还顾及她死了儿子女儿,心里悲痛,不敢抬进府,吵吵闹闹,只会伤了多年的夫妻感情。

嬷嬷劝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那些小妾把孩子生了,再派人怂恿她们来府里闹,好好治长驸马一回,孩子留下,那两个小妾当着长驸马的面杖毙就是。

有了后,往后长驸马就没有理由养外室,再寻花问柳了,身为儿媳妇,对魏国公府也有了交代。

长公主知道嬷嬷说的有理,这样做对她好,可是寒了的心却再也捂不暖了,她现在看长驸马,只有两个字,恶心。

长公主摸着玉如意,怀念儿女在的时候,鼻子酸涩,心里像是吃了黄连一般苦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嬷嬷都担心她站的腿麻,外面走进来一丫鬟,嬷嬷就问道,“有事禀告?”

丫鬟点头,将掌心摊开,白嫩的掌心有一颗墨玉雕刻的玉扣,她道,“前院小厮显摆,被奴婢看见了,奴婢问他玉扣是哪来的,他说是前几天郡主屋子漏雨,他去翻瓦的时候,在屋顶上捡到的。”

嬷嬷拧眉道,“郡主的屋顶怎么会有男子戴的玉扣?”

丫鬟则道,“奴婢也纳闷,所以把玉扣拿来,让公主过目。”

屋顶没年都会翻一遍,长乐郡主出事前半个月,屋顶就翻过。

因为没有下雨,所以也不知道有没有盖的好,后来下雨,长公主生气,把翻瓦的小厮活活杖毙,之后让另外一小厮,就是捡玉扣的小厮上去把瓦片重新盖好。

短短半个月,屋顶上就多了一玉扣,十有八九就是刺客留下的啊。

之前一直没有线索,不知道是谁杀了长乐郡主,沿着玉扣往下查,指不定能查出真凶。

长公主看了玉扣后,道,“送去给刑部尚书。”

可怜刑部尚书,都有想告老还乡的心了,宫外的案子让他查就算了,是他分内的事,宫里的案子,皇上也交给他,而且还是半道扔给他的。

木匠和抬轿子的侍卫都死了,其他侍卫都打了个半死不活,赵皇后一口咬定是李贵妃,李贵妃气急败坏,要他查出凶手,严惩不贷,这案子让他怎么查?

他能说赵皇后和李贵妃两斗嘴就吵的他头都快要炸了吗?

刑部尚书有些同情皇上,天天这么争吵,皇上居然没疯……

好吧,皇上跑的快,把案子丢给他之后,皇上就跑了。

这边一点头绪都没有,那边长公主还让人把玉扣送来给他,说是在长乐郡主的屋顶上找到的。

这是提醒他,长乐郡主死了这么多天,还没有找到凶手,办事无能啊。

第七百二十二章 开挂

不得不说,柳贤妃自打遇到明澜,生了小皇子之后,人生就开了挂。

李贵妃和赵皇后斗了将近二十年,到最近才接过凤印,一偿宿愿,虽然皇上让柳贤妃协助她,但柳贤妃根本不管事,李贵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她有意见,她也不反驳,整日以逗小皇子为乐。

偶尔去长信宫露个脸,表示她是把皇上的话放在心上的。

现在清柔公主出事,因为她没有正儿八经的插手过管理后宫,这把火也就烧不到她头上来。

赵皇后死咬李贵妃不放,皇上就把李贵妃手里的凤印收了回来,既然没有让李贵妃继续管,也没有交给赵皇后,皇上把凤印交给贤妃了。

真是天上掉馅饼,吧嗒一下砸在了柳贤妃脑门上,别人眼巴巴的羡慕妒忌恨,偏柳贤妃嫌脑袋被砸疼了,执意不要,险些触怒皇上。

柳贤妃用一种接烫手山芋的无奈在赵皇后和李贵妃恨的咬牙切齿的眼神中接过了凤印。

在朝臣们看来,柳贤妃身后有离王世子妃做靠山,皇上也在扶持她,现在甚至将凤印交给了她……朝臣们心底都有了几分掂量。

魏国公府大太太知道这事后,当即进宫,不是道喜,而是叮嘱柳贤妃。

掌管凤印,是好事,可没有后位,在上有皇后和贵妃的情况下,手握凤印,这是祸,不是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魏国公府大太太叮嘱柳贤妃,小事她做主就算了,如果遇到什么大事,一定要问过赵皇后和李贵妃的意思,不明着问,至少也要旁敲侧击一番,遇到为难的事,切忌强出头。

柳贤妃这一点好,她听得进去话,不会一意孤行,再者她原就没有那么大的雄心抱负,在她看来,像离王那样,无人敢欺,比做皇帝天天防备着被人算计好。

“姐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柳贤妃应道。

魏国公府大太太小坐了会儿就打算回府,这时候李贵妃来了,而且是奔着她来的。

清柔公主出了事,但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就是她害的清柔公主,皇上只收回了凤印,并未禁足于她,毕竟这门亲事是她举荐的,如果不想清柔公主嫁,她何必多此一举。

李贵妃是为了女儿凌柔公主的亲事而来,楚大少爷惦记不了,她打算把凌柔公主嫁给魏国公府大少爷沈卓。

这事,柳贤妃和魏国公府大太太都没敢想过,但要说拒绝,却也不敢。

在外人看来,柳贤妃和李贵妃联手了,让魏国公府大少爷迎娶凌柔公主,更是给她们的联盟加固了几分。

对柳贤妃和李贵妃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魏国公府大太太欣然答应,她见过凌柔公主,模样美,性子也好,至于傲气,哪个公主不傲气?

不傲气的公主,还真没人看的上眼。

“就怕皇上不会同意,”柳贤妃担忧道。

李贵妃笑的成竹在胸,“妹妹放心,皇上那儿,我去说。”

一个时辰后,赐婚的圣旨就送到魏国公府了。

消息传开,太后和赵皇后齐齐一震。

虽然李贵妃和柳贤妃联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在后宫联手那只是权宜之计,等李贵妃利用完柳贤妃,斗垮赵皇后之后,就会一脚将柳贤妃揣开,除之后快。

可一旦联姻,李贵妃哪怕是看着女儿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柳贤妃如何啊。

两人联手,牢不可破。

赵皇后派桂嬷嬷去找太后,务必要让这桩亲事黄了,她女儿嫁不了,凌柔公主也休想嫁。

太后思岑了会儿,就让徐嬷嬷出宫给长公主传话。

魏国公府长房留不得了,让她想办法除掉。

这些对话,正好被玉阙偷听的清清楚楚。

徐嬷嬷前脚到长公主府,后脚玉阙就去找了魏国公府大太太,没有露面,只在她惯常用的绣帕上写了一行小字。

太后让长公主除掉你们。

还留了一小字,离。

魏国公府大太太看过后,脸色惨白,她将绣帕丢到炭炉里烧掉,不知所措的她在屋子里来回徘徊。

当初多亏了离王世子妃,她儿子才能保住一条命,现在因为要娶凌柔公主,又要杀他,一而再,再而……

想到这里,魏国公府大太太眸光闪了闪。

一直以来,她都息事宁人,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到头来,他们的屠刀还是对着长房,要死,大家一起死!

提笔沾墨,魏国公府大太太写了一封信,让丫鬟找人送到长公主府。

那封信,让长公主震的脸手里的茶盏都摔了。

信上告诉她,沈二少爷,也就是长公主的儿子是被沈三少爷害死的,是沈三少爷让酒楼做了一桌子带毒的河豚鱼,目的是杀沈大少爷……

当日,沈三少爷临时有事,没能来赴约,沈二少爷为了面子,要和沈大少爷一起吃。

两人一起中了毒,不过沈大少爷运气好,有楚三少爷救他,沈二少爷却被毒死了。

当时,酒楼的伙计死了,再加上河豚鱼有毒是人所周知的事,也就没有继续往下查。

可如果真是被毒死的,长公主能不替儿子报仇吗?

而且信上也写了,如何证明沈二少爷是因为沈三少爷死的。

这办法,不是沈大太太想出来的,当初沈大少爷就怀疑是沈三少爷故意算计他,被沈大老爷拦下,沈家二房和三房是亲兄弟,一个弄不好,倒成了长房挑拨离间,到时候长房死的更快。

这事就一直搁置,但沈大太太一日没忘。

而且沈大太太不止在信上写了沈二少爷是被沈三少爷害死的,而且加了一句,长乐郡主是赵皇后派人杀的。

长公主和赵皇后生了仇,自然就不会帮太后除掉他们,如果她想报仇,还得反过来帮李贵妃和柳贤妃。

长公主对信上的事将信将疑,但验证真假对她来说太简单了,她决定试一试。

她让嬷嬷准备了一坛子好酒,再从库房挑了一件沈二少爷生前珍藏的端砚,让人去传沈三少爷来。

留他在屋子里喝了点酒,酒里加了药,人迷迷糊糊中,又让小厮穿着沈二少爷生前的衣裳,披头散发的掉在屋子里。

沈三少爷朦胧中睁开眼睛,就听到一阵阴森恐怖声喊道,“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

沈三少爷早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吓的屁滚尿流,惶恐说,“不是我害死你的!是你自己嘴馋要吃河豚鱼!”

“沈二少爷”则道,“是你让河豚鱼带的毒,是你,是你……。”

沈三少爷吓的六神无主,语无伦次道,“我没想害你,我没想害你,我要杀的是大哥,不是你,不是你……。”

长公主在隔壁,听到这一句,身子一软,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第七百二十三章 花轿

锦华轩,内屋。

明澜坐在罗汉榻上,手里抱着暖炉,偶尔腾出一只手翻书。

她在看《清州纪》,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对清州越来越感兴趣,好像不受控制似的想去了解它。

可是王府里,关于清州的书寥寥无几,就这一本,明澜一天翻几回,都快倒背如流了。

外面,青杏打了帘子进来,她怀里抱着一堆东西,从厚重的帘子里挤进来,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雪梨见了,就道,“你不是去魏国公府道贺的吗,怎么贺礼拿回来了?”

碧珠把贺礼放下,又将掉地上的人参捡起来放好,搓着手上前,道,“别提了,魏国公府三房三少爷失足落水淹死了,那些去魏国公府道贺的人都出来了,我哪好意思进去,早知道我就后去护国公府了。”

碧珠不止去魏国公府送贺礼,还是顺带去护国公府替明澜给李佩瑶送添妆。

明澜对沈三少爷的死不感兴趣,她道,“佩瑶可让你给我带话了?”

碧珠点点头,又摇摇头,把明澜都弄迷糊了,这到底是带话了还是没有带话?

只听碧珠道,“清柔公主出嫁,花轿着火,李四姑娘有阴影,怕上花轿,李大姑娘让奴婢给世子妃带句话,让表少爷迎亲的时候,花轿一定要仔细检查,一定要万无一失。”

明澜听得一笑,“她是白担心了。”

碧珠啊了一声,望着明澜。

然而明澜只笑不语。

清柔公主坐花轿被烧伤,晚她几天上花轿的姑娘都会心有戚戚,害怕担心在所难免,尤其李贵妃和赵皇后斗了二十年,赵家视护国公府为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赵皇后认定是李贵妃害的她。

而沐阳侯府又是赵家二少奶奶的娘家,丁氏之前就在聘礼上动手脚,就算她被禁足了,指使人在花轿上动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沐礼的亲事是沐氏在操办,李佩瑶担心,所以让碧珠给她传话。

但有些事,明澜也帮不了她啊。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因为上次去晋王府差点出事,楚离不许明澜随便出门,哪怕是去沐阳侯府也不行。

而且不止楚离,连沐阳侯和沐礼都不赞同她去,让她好好待在府里养胎,明澜自然就没法去观礼,她还想去看热闹呢。

之前,楚离迎娶明澜的时候,花轿被劫,楚离就说过,他们以后也别想好好娶媳妇。

当众放的话,自然要算数。

楚离放了风,楚三少爷说这么点小事,哪里用得着楚离出马,他出手没轻没重的,别把人新郎官打的上不了床,让新娘子独守空闺就不好了,这么点小事,他们来就行了。

办事之前,请他们美美的搓一顿就行了。

然后,楚三少爷、明郡王、五皇子、凤大少爷,再加上沈大少爷几个,在沐礼迎亲的道路上,横刀立马,那架势,还真有点吓人。

沐礼嘴角抽抽,道,“我都还没到护国公府呢,你们现在就劫花轿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儿?”

好歹等他把佩瑶从护国公府接出来再劫不迟啊。

楚三少爷摸着马毛道,“每回都一样,多没新意啊。”

沐礼,“……。”

“赶明儿,我请你们吃饭,放过我可好?”沐礼态度恳切。

楚三少爷打着饱嗝道,“晚了,让劫花轿的是我表哥,也就是你表妹夫,当初我们联手劫他的花轿,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吗?我表哥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我今天放过了你,回头我娶妻,他不会放过我啊。”

有这么多兄弟挡在前面,回头他鼻青脸肿的娶妻,也不会太丢脸。

沐礼觉得冤的慌,当初是楚三少爷硬拉着他一起劫花轿的,不是他本意啊,为毛要这么对他?

楚三少爷揉了揉拳头,就朝沐礼冲了过来。

沐礼能不还手吗?

不还手,那一拳头打过来,他肯定得在大喜日子吐血啊。

就这样,两人交上了手,街上一群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表示,这样娶亲才热闹。

楚三少爷一人,沐礼游刃有余,大家只用了七成功力,可几个人联手,沐礼就招架不住了。

左眼和嘴角都有了淤青,新郎官像他这样的有点惨。

当然,花轿也没能保住,被楚三少爷几个给扛跑了,留下沐礼在寒风中凌乱。

没有花轿,让他们怎么迎亲?

不过有楚离骑马娶明澜在前,喜婆也是有见识的人,道,“继续走。”

沐礼顶着挨揍过的脸去了护国公府,本来凤大少爷不打算揍的,毕竟打人不打脸,楚三少爷道,“听他说,他第一次和李四姑娘见面就是鼻青脸肿,今儿是李四姑娘大喜,咱们送她点特别的礼物,人生只如初见,多么美好的回忆啊……。”

这个提议,大家一致赞同。

而且揍的和当初一模一样,建安伯世子在一旁指导的。

李佩瑶听丫鬟禀告,心里痒痒,头上戴着凤冠霞帔,她几次歪脑袋,想看看沐礼是不是和她第一次见时一样。

知道沐礼和楚三少爷他们关系好,连享受的待遇都和离王世子一样,护国公府倒没有因为沐礼仪容不整而恼怒,甚至觉得那鼻青脸肿的模样还挺养眼。

但面子还是要有的,护国公摸着胡须道,“也不知道楚三少爷他们什么时候娶亲,孙女婿可不要心慈手软。”

哄堂大笑。

只是外头寒风呼啸,让沐礼带着李佩瑶骑马,李三太太担心女儿受冻。

不过坐花轿有阴影,骑马冷点,总比坐花轿好。

欢欢喜喜,热热闹闹,护国公府嫁女,沐阳侯府娶媳。

这些事,丫鬟把知道的一五一十告知明澜,笑的她肚子都疼,她期待道,“不知道下一个娶妻的是谁,到时候会变什么花样?”

四儿笑道,“劫花轿,不劫新娘子,要是哪一回真劫了新娘才好玩呢。”

碧珠捂嘴笑道,“要真劫了新娘,那还不得闹翻天了?”

屋子里,笑成一团。

谁也没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两丫鬟的笑闹之言,一语成谶。

第七百二十四章 挨打

这一天,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暖暖的阳光打在身上,去除了几分寒意,丫鬟扶着明澜去花园赏梅,一场雪过后,王府里寒梅悄然绽放。

刚走到院门口,一穿着淡黄色裙裳的丫鬟跑过来,道,“世子妃,沐阳侯世子和世子夫人来了。”

明澜挑眉,前天是表哥和佩瑶新婚大喜,明日回门,怎么来王府了?

不过明澜没能喝他们一杯喜酒,总是遗憾,当下让碧珠扶着她去前院。

还没走到二门,就看到沐礼和李佩瑶并肩走过来,沐礼一身锦袍,上面绣着翠竹,身姿挺拔,俊逸不凡,李佩瑶一袭桃红色云锦裙裳,上面绣着大朵的百合花,随着走动,裙摆翻飞,她甜美的脸上添了几分娇媚。

看到明澜的眸光围着她和沐礼打转,她漂亮脸蛋上浮起一抹红云,羞涩的不敢看人。

走过来,她习惯的喊明澜一声,“明澜姐姐。”

明澜噗呲一笑,“还叫我姐姐呢,现在该我唤你一声表嫂了。”

李佩瑶原就羞红的脸更红,都不敢和明澜对视,她就知道不能来,肯定要被人笑话,羞死了。

沐礼手里一坛酒,道,“你和离王世子都没去参加我的喜宴,我特地带了美酒来陪他痛饮两杯。”

明澜笑道,“表哥和表嫂新婚大喜,沐阳侯府正忙,晚些时候再喝也不迟啊。”

楚离在训练场,这些日子,他越发勤奋,明澜一大清早就看不到他人影,早上吃饭的时候,都能听到他剧烈运动过后心跳砰砰声,运动过量也会伤身子,明澜劝他,楚离只说他有分寸,明澜也就不说什么了。

既然楚离不在内院,沐礼就拎着酒坛转了身,道,“父亲忙着军务,姑母这些天操办我和佩瑶的喜宴,忙的连安儿都没时间照顾,那些繁文缛节,父亲和我都不在乎,府里待的无聊,我就带佩瑶出来了。”

沐阳侯府人丁单薄,老夫人上了年纪,再加上并不喜欢沐礼,偏袒丁氏和二少爷,沐礼没事不会往她跟前跑,李佩瑶是新过门的媳妇,知道丁氏在送给她的陪嫁上动手脚,出嫁之前,护国公府对她是千叮铃万嘱咐,那么愚蠢的人要离的远远的。

不过丁氏被罚佛堂待三年,敬茶时她还犹豫要不要去佛堂补一杯,不过沐阳侯说三年后再补,她当然听话。

看到沐礼手里一坛酒,明澜笑道,“这时辰,楚三少爷和五皇子他们应该都没走,这一坛酒怕是不够喝。”

沐礼笑道,“我知道离王世子的酒量,外头还有一马车。”

离王府训练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什么不能进的,明澜和沐礼他们畅行无阻。

从假山里进去,就听到鞭子声,明澜和沐礼习以为常,李佩瑶初次听,鞭子一抽,她就心惊肉跳。

楚三少爷和五皇子在那里喝茶嗑瓜子,凤大少爷和楚离在训练。

那挥舞的鞭子,抽在地上,仿佛晴天霹雳。

楚三少爷起了身,叮嘱沐礼的脸看,笑道,“好的还挺快。”

沐礼回道,“我会还回去的。”

楚三少爷早有心理准备,望着李佩瑶道,“他脸上的伤是不是和你第一次见他时差不多?”

李佩瑶不懂他们的友谊,如实道,“轻了一点点。”

沐礼,“……。”

楚三少爷就道,“我就说轻了吧,我大哥下的手,我还能不知道轻重。”

暗卫搬了张桌子来,明澜和李佩瑶坐下说话。

大半刻钟后,楚离和凤大少爷就停下了。

楚离挨了两鞭子,凤大少爷挨了一鞭子,那见血鞭痕,看的李佩瑶都心疼,不过等他们去换衣裳回来,又生龙活虎,仿佛不曾受过鞭痕一般。

明澜血液恢复力更强,在金疮药里加一两滴血,涂在伤口处,很快就止血了,再抹上祛伤疤的药,一夜过去,伤痕就很淡了。

楚离走过来,楚三少爷把酒坛子放下,巴巴的看着他道,“表哥,这酒不够烈。”

楚离就看向褚风,道,“去找父王要几坛酒。”

褚风点了点头,就赶紧去找王爷了,而且回来的很快,手里拎着,怀里扛着,足足四坛子。

把酒放下,褚风道,“赵皇后去楚家找王妃,王爷刚刚得到消息也去了。”

闻言,楚离皱眉,明澜和李佩瑶睁大眼睛,楚三少爷则一脸嫌弃道,“她怎么阴魂不散啊。”

楚家的事,楚三少爷知道的比楚离清楚,楚离问道,“怎么回事?”

楚三少爷给自己倒酒,道,“还能是怎么回事,清柔公主出嫁烧伤,太医说会留疤,表哥和表嫂手里有祛除伤疤的药,偏偏都不好说话,赵皇后只能找姑母帮忙,前天和昨天,赵皇后派人送了七八份请帖来,姑母把人打发走,她还让人来,昨儿父亲知道,直接把送帖子的公公一脚揣飞,半天都爬不起来。”

本来以为态度够明确了,可是赵皇后还是不死心,公公送不了请帖,她干脆自己出宫了。

李佩瑶不解道,“可她不是被禁足吗?”

就算没有禁足,身为皇后,六宫表率,哪是那么容易出宫的?

皇上不可能允许她去找王妃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把皇上的话当耳旁风,偷溜出宫。

赵皇后分明是有恃无恐,反正凤印在柳贤妃手里,她偷溜出宫,而且是为了给女儿讨药膏,犯的宫规不足以废后,最多就是再禁足一两个月,无关轻重。

只是她居然还有脸一而再的求王妃,脸皮厚比城墙,钻都钻不破了。

楚三少爷嫌弃完,把这事抛诸脑后道,“有王爷去,姑母不会吃亏的,咱们喝酒。”

楚离也没有担忧,就算王妃答应了给赵皇后药膏,在他这里也是一句空话。

王妃不会为了赵家和赵皇后来为难他和明澜的,只是赵皇后这样狗皮膏药的黏着王妃,楚离很生气。

不过很快,楚离的怒气就消了。

一坛子喝了一半,兴致正高,暗卫匆匆忙来禀告。

赵皇后被打了。

而且,楚家以有人冒充赵皇后之名,把她送到大理寺监牢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装晕

暗卫禀告的时候,明澜还以为自己听岔了,问道,“谁被打了?”

暗卫笑道,“赵皇后和桂嬷嬷,还有宫女太监都挨打了,马车都给打烂了。”

当然,出手的不是暗卫,不然就那么几个人都不够暗卫一只手收拾的,楚家守偏院的婆子,扫把打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那扫地的扫把朝赵皇后的脸上招呼,可怜她替女儿求药,现在自己都要药膏了。

明澜笑的肚子疼,这事怎么听着那么的耳熟呢?

她想起来了,当初王爷去赵家,赵大太太不就是以王爷是假的,把他送到大理寺监牢凉快去了么,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报应在了赵皇后身上,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这边,大家都大呼痛快,那边大理寺日子就不好过了。

本来大理寺管的都是小案子,和刑部比,大理寺的案子可以用鸡毛蒜皮来形容了,可就是管鸡毛蒜皮等小事的大理寺关的人一个比一个有分量。

王爷被赵家送来,大理寺卿丢了乌纱帽,现在楚家把赵皇后送了来,又不知道多少人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

大理寺的饭碗不好端,求外放。

楚家偏院的婆子把赵皇后痛揍了一顿,然后丢在了拉柴火的车上,直接送到大理寺,直接敲鸣冤鼓,说有人冒充赵皇后,她们给送来领赏钱的。

大理寺从来没说过抓犯人有赏钱啊,只有那些悬赏的犯人才有赏金,大理寺向天借胆敢把赵皇后的画像挂的满大街都是么……

而且,大理寺卿是见过赵皇后和桂嬷嬷的,虽然是宫女打扮,但这通身的贵气,说她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们也不信啊。

大理寺望着楚家婆子道,“你们确定她们是假冒的?”

婆子理直气壮道,“天下最讲规矩的地方就是皇宫了,大家都知道皇后被夺了凤印,禁足反省,禁她足的可是皇上,谁不怕死敢把皇上的话当耳旁风?冒充赵皇后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人送到了,大理寺几位大人好好审问,务必问出背后指使者,可千万别让这几个胆大包天的人坏了皇家名声,让天下百姓看笑话。”

婆子头发白了一半,但说话口齿清晰,有条不紊,大理寺卿一时间都没法反驳。

她说的没错,被禁足的赵皇后这会儿应该在凤鸾宫反省,不可能反省到楚家门口,更不可能被打,扭送到大理寺来……

可是!

她真的和赵皇后很像啊。

大理寺卿泪流满面,这烫手山芋叫他怎么接?

想到前任大理寺卿的遭遇,现任大理寺卿长心眼了,这案子不好管,一个不小心就是引火烧身,明哲保身吧。

大理寺卿出门的时候,一脚没踏好,直接踢到了门槛,直接飞了出去,据说是“撞晕”了。

大理寺卿晕了,大理寺里乱成一团,又是请大夫,又是叫太医。

被送来的赵皇后阴沉着脸站在那里,没人管,她迈步要走,但是人是楚家送来的,能随便让她走吗?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先把她们关进大理寺大牢,等大人醒来再说。”

然后,赵皇后和桂嬷嬷她们就大理寺大牢一日游了。

巧的是,关的还是当初王爷和王妃住的监牢,里面有床有桌还有屏风,是大理寺监牢里的贵宾待遇,一般只有世家子弟花重金才能享受的牢房。

因为当初是给王爷和王妃准备的,事后没撤,就算大家知道,也没人敢追究,难道他们给王爷和王妃提供好一点的牢饭有错吗?

牢饭门就那么点大,东西搬来抬去麻烦,就留在了里面有问题吗?

连王爷和王妃都住了牢饭,你们这些大臣保不齐哪天就进来了,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有人冒充赵皇后的消息一传开,赵家就炸锅了。

赵皇后冒险出宫找王妃的事,赵家知道,虽然劝过,但是劝不住。

本以为王妃就算不帮忙,但没想过会做的这么绝,居然把皇后送大理寺监牢了。

赵家想这件事传到皇上耳朵里之前,赶紧把这事压下来,赵老太傅匆匆忙赶到大理寺,要大理寺放人。

大理寺能这样随便放人吗?

大理寺卿还“晕”着,两位大理寺少卿干脆玩消失,剩下一群只听吩咐办事的衙差,不论赵老太傅说什么,衙差就一句话,“等我们大人醒来再说。”

赵老太傅气的差点中风,“那你们大人什么时候醒?”

衙差一问三不知,“不知道。”

“叫醒他!”赵老太傅声音冰冷,毋庸置疑。

赵老太傅发号施令惯了,可惜在衙差碰了壁。

衙差不理他,祸祸完上任大理寺卿,又想祸祸现任吗,衙差不耐烦道,“大夫走之前叮嘱不要轻易碰大人,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担待不起,赵老大人如果不急的话,就先回去吧,等大人醒了,一定登门拜访。”

赵老太傅一把年纪了,满朝文武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今天一个小小衙差也敢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赵老太傅要亲自叫醒大理寺卿,被衙差拦下,甚至动了刀。

等赵老太傅走,大理寺卿睁开眼睛,抹着脑门上的冷汗,道,“他娘的还让不让活了……。”

衙差双腿打摆子道,“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理寺卿真的要哭了,“我要知道怎么办,我还用得着晕吗?”

被犯人逼的装晕的大人,史上是不是只有他一人。

赵老太傅亲自来要人,只怕消息传不到皇上耳朵里,他难道真的要留赵皇后在大理寺过夜?

大理寺卿也是聪明人,他道,“派人把有人假冒赵皇后的消息告诉李贵妃。”

赵家能收买其他人,甚至有可能收买福公公,但李贵妃,他收买不了。

“这事做的隐秘点,不然你我都没命。”

衙差也知道这事让赵家知道,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像那样的望族,捏死他们就跟捏死蚂蚁没区别。

前后门都被赵家人堵着出不去,但狡兔三窟,门走不了,还有狗洞啊。

从狗洞钻出去,衙差直奔护国公府。

第七百二十六章 凤驾

知道赵皇后偷溜出宫找离王妃,被楚家婆子给打了,还送到了大理寺,现在人在大理寺监牢的消息,护国公先是愣住,随即是狂喜。

没有耽搁,叫人赏了传话衙差二十两黄金,护国公就赶紧差人把这消息送进宫给李贵妃。

李贵妃知道后,笑的肚子都疼,收敛了笑意,就赶紧去凤鸾宫看赵皇后到底在不在。

真走到凤鸾宫前的时候,李贵妃的脚步反倒停了,如果赵皇后真的偷溜出宫,宫女太监肯定会把门拦的死死的,赵皇后虽然没有了凤印,但毕竟是皇后,六宫之主,她不能太放肆。

李贵妃就转头去找皇上,正巧,皇上在长信宫柳贤妃那儿。

李贵妃当不知道,进门就笑道,“妹妹,姐姐说个笑话与你听。”

进殿,就看到皇上在喝茶,李贵妃这才道,“皇上也在呢。”

皇上笑道,“什么笑话,朕也听听?”

李贵妃捂嘴一笑,道,“臣妾和贤妃妹妹当笑话听,皇上听了,未必会笑的出来。”

越是藏着不说,皇上就越好奇,“有什么笑话,你们笑的,朕却笑不得?”

柳贤妃也好奇,“是啊,笑话哪有挑人的?”

李贵妃笑的淡雅,那种发自肺腑的笑最容易感染人,再加上她容貌极美,笑的人心猿意马,但很快皇上笑容就僵硬了,因为李贵妃笑道,“宫外都在传,皇后偷溜出宫,去楚家找离王妃,被楚家婆子用扫把给打了,以为有人冒充皇后,送到了大理寺,现在关在大理寺大牢。”

柳贤妃是想笑不敢笑,因为皇上的脸都黑成了锅底了,“街上怎么会传这样的流言?!”

李贵妃笑容不减,“听说大理寺卿接手了这案子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撞了脑袋,至今未醒,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连皇后都敢冒充。”

皇上坐不住了,他猛然起身,福公公见了就道,“摆驾凤鸾宫!”

身后,李贵妃笑的花枝乱颤,柳贤妃就道,“真的是皇后?”

“假不了,”李贵妃笑道。

那这事可就闹大了,如果只是偷溜出宫,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要是挨了打,还被关进了大牢,必定会沦为天下笑柄,这是逼着皇上处置皇后啊。

柳贤妃趁机福身笑道,“恭喜姐姐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贵妃赶紧将柳贤妃扶起来,道,“说来都是托了妹妹的福。”

如果不是柳贤妃生了小皇子,她趁机拉拢,护国公府和肃宁侯府联手,逼的赵家喘不过气来,她现在还和赵皇后斗的焦头烂额呢。

而且,逼赵皇后出宫是因为清柔公主毁容一事,要不是柳贤妃替她出的主意,她哪里会想到成全清柔公主和赵大少爷?

这一回,要是能一偿宿愿,真得好好谢谢柳贤妃了。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凑热闹,李贵妃拉着柳贤妃跟着皇上去了凤鸾宫。

之前李贵妃来凤鸾宫,守门公公就急的不行,皇后不在,他们不敢明着拦李贵妃,好在李贵妃走了,避过一劫。

谁想到一口气刚松开,李贵妃不止回来了,还把皇上带了来,还有柳贤妃都到了。

李贵妃公公们豁出去还敢拦,他们敢拦皇上吗?

觉得活腻了,向天借胆还差不多!

皇上走过来,公公们就吓的扑腾跪地,皇上心沉了几分,他从来没见过凤鸾宫的公公这么胆小的。

皇上冷着脸走进去,道,“让皇后出来见朕?!”

宫女们跪在地上,颤巍巍道,“皇后,皇后病了,在内,内殿休息,皇上,皇上……。”

话还没说完,皇上就直奔内殿了,紫檀木雕凤大床上倒是有人,只是远远看去,那明黄的被子怎么看怎么颤抖。

皇上站着没动,李贵妃乐意代劳,她上前一把将被子掀开,一宫女从床上滚下来。

皇上脸岂止是黑成锅底,都快凝结成冰了。

皇上冷冷一笑,“没想到,朕有生之年还能尝试一把探监的滋味儿!”

李贵妃则笑道,“许是皇后知道皇上来,和皇上躲着玩呢,还是派人四处找一下吧。”

免得他们前脚走,后脚皇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到时候倒打一耙,成了她到皇上跟前嚼舌根,引皇上动怒。

皇上盯着宫女,呵道,“皇后去哪儿了?!”

宫女颤抖了声音道,“回,回皇上的话,皇后,皇后出宫,出宫找离,找离王妃了……。”

李贵妃啊了一声,把嘴巴捂上了,故作吃惊道,“不,不会吧,那楚家婆子打的真的是皇后,还将她关进大理寺大牢了?”

堂堂皇后偷溜出宫,还被人给打了!

皇上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扇了好几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着。

皇上登基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所到之处,鸦雀无声。

福公公赶紧让人去大理寺把皇后接回来,李贵妃笑道,“这事就不劳福公公操心了,贤妃会派人去接皇后。”

看着李贵妃的笑容,福公公没有说什么,他大概猜的出来李贵妃怎么接皇后。

后宫如今归柳贤妃管,有凤印在手,使唤人要容易的多。

李贵妃提议用皇后出行的仪仗出宫去接皇后,以前她最恨赵皇后用凤驾招摇,那本来是属于她的风光,但是现在,她很乐意用凤驾去接她,因为她知道,这是赵皇后最后的风光。

越风光,越招摇,才越丢人。

不过派人去接赵皇后的事没有那么顺利,徐嬷嬷将凤驾拦下,传太后话道,“皇家丢的脸够多了,贤妃还想将皇家脸面放在脚下践踏吗?”

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向着赵皇后,之前李贵妃忍了,这一回,李贵妃绝不会忍耐,她道,“皇后母仪天下,凤驾是她出行的仪仗,一顶轿子就接皇后回宫,没得委屈了皇后,柳贤妃执掌凤印,依规矩办事,何错之有?”

徐嬷嬷哑然。

李贵妃让人将徐嬷嬷拦下,凤驾出宫。

只要出了宫,没人敢拦凤驾,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出宫,频频往凤驾里看,可惜什么也没瞧见。

第七百二十七章 功劳

再说大理寺卿,在床上装晕,装的恨不得真给自己一闷棍晕过去才好。

因为紧张,口干舌燥,屋子里也没人伺候,想着要不要起来喝杯茶再继续晕,外面衙差跑进来道,“大人,大人,宫里派凤驾来迎接皇后回宫了。”

大理寺卿一个激灵袭来,赶紧起身道,“来的真是凤驾?”

衙差点头如捣蒜,“是凤驾,属下看的真真的。”

大理寺卿扶额,“这是疯了吗,这么丢人的事,不瞒着还闹的人尽皆知……。”

话还没说完,大理寺卿嘴角就抽搐了,好像……有他一份功劳……

整个大周,只有李贵妃才巴不得皇后脸丢的干干净净。

不管了,只要能把这尊大神送走,宫里头闹的鸡飞狗跳,鸡飞蛋打,那也和他们大理寺无关。

大理寺卿赶紧起身,要去接驾,等出了门,又反应过来他刚撞晕过,正是虚弱的时候,赶紧道,“过来扶着我点儿。”

就这样,衙差扶着大理寺卿一瘸一拐的去了衙门口,那边衙差已经恭恭敬敬的把赵皇后和桂嬷嬷她们从大理寺监牢里放了出来,赵皇后和衙门们脸上还惊魂未定。

赵皇后是气的,她知道此番回宫,没有好事。

宫女们是被大理寺大牢里的老鼠和蟑螂给吓的。

看到赵皇后,虽然还是宫女打扮,李贵妃准备了凤驾,但没有准备凤袍,绝对是故意的……

大理寺卿跪下来,道,“臣惶恐,将皇后娘娘关进大理寺,罪该万死,请皇后娘娘恕罪。”

赵皇后冷冷一笑,恕罪?

他何罪之有?!

拳头攒紧,赵皇后一句话没说,被桂嬷嬷扶上凤驾,浩浩汤汤的回了宫。

一路上,不少人都看见大周皇后宫女打扮,从大理寺出来,忍不住议论纷纷,再加上“有心人”散播赵皇后被打一事,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

宫里头,李贵妃翘首以盼,等到着急上火啊。

等见到赵皇后走过来,一身宫女裙裳,脸上有伤痕,嘴角有淤青,一副泼妇大战过后的模样。

李贵妃心里偷着乐,啧啧道,“也难怪皇后这样会被楚家婆子误会是假扮的,当初离王一身锦袍,还是和离王妃一起去的赵家,都被赵家误会送到了大理寺,你这样,真的不怪楚家婆子认错人。”

赵皇后无话可说,只跪下来向皇上认错。

她是为了替清柔公主求药,才偷溜出宫的,求皇上怜惜她爱女心切……

可爱女心切,就能视宫规如无物,把皇上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况且皇子早就知道赵家和太后联手,意图谋反的事,摆在眼前的废后机会,皇上怎么会错过。

而且就算没有这件事,就单单赵皇后溜出宫,被楚家婆子给打了,她就不配做皇后。

“送皇后回凤鸾宫。”

皇上懒的听赵皇后哭诉,冷冷吩咐道。

赵皇后哭着求皇上息怒,福公公让丫鬟将赵皇后拖走。

废后是皇上的家事,也是国家大事,要经过朝议,现在时辰不早,明天早上议政殿绝对热闹。

锦华轩,内屋。

明澜吃着酸果,听着四儿说街上的流言,听得津津有味。

她太佩服王妃了。

她就说王妃不会那么糊涂,小小年纪就知道替父亲过继子嗣,怎么会那么好欺负呢。

随随便便一句话,赵皇后的皇后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这一回,太后都救不了她。

起初,明澜以为打赵皇后,再将他送到大理寺是王爷的主意,实则不然。

王爷知道消息赶到楚家偏院的时候,婆子和桂嬷嬷她们已经打起来了,为了不打扰她们,一直走正门刷好感的王爷,选择了翻墙进偏院。

女人打架,连喷带骂,又抓又挠,实在没什么看头。

王妃在花房里侍弄花草。

她知道那是赵皇后,来的目的也清楚。

清柔公主和赵翌是亲兄妹,不可能真的让他们成亲,这是赵家造的孽,与她无关,她也不关心。

可赵皇后自导自演了一出花轿失火的戏码,伤及清柔公主,又来找她帮忙,七封请帖都回绝了,还偷溜出宫来找她,或者说拿往事逼她……

赵家别有目的的养育之恩,赵皇后虚情假意的相助之情,王妃连本带利早就还清了,还这样咄咄相逼,王妃的忍耐也有限度。

丫鬟禀告的时候,王妃就不耐烦道,“假的,打一顿,送大理寺去。”

丫鬟就真的以为赵皇后是假的,让前院最孔武有力的婆子使出浑身解数把假冒的人打一顿,然后送大理寺去,完美的完成了王妃的吩咐。

王妃早不想和赵家再有任何瓜葛,只是断不了,希望这一次,能断的干脆利落,永不往来。

王妃在修剪花枝,外面丫鬟进来道,“王妃,赵老太傅来了。”

王妃嘴角划过一抹冷笑,这么快就来替赵皇后出气了。

咔嚓一声,一朵百合花剪下来,王妃淡淡道,“去告诉大将军。”

丫鬟赶紧去禀告楚大将军,楚大将军见了赵老太傅,道,“舍妹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有什么事,赵老太傅和本将军说也一样。”

能一样吗?

楚大将军是过继的,他是王妃的兄长,却不是赵老太傅的外甥。

而且,楚大将军一直就不喜赵家。

赵老太傅动怒道,“王妃是铁了心不见我?”

楚大将军笑了,“王妃和离王和离在府里,本就不便再见外客,平常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离王来都不见,如果赵老太傅想和王妃叙旧,也得挑个好时候才是,如果是为了赵皇后挨打一事,就请回吧,赵皇后偷溜出宫,楚家下人没见过世面不认得皇后,将她打了一顿,我已经写好了奏折向皇上请罪。”

但也只是向皇上请罪,至于赵家,他们还管不到皇家的事。

有楚大将军挡在前面,赵老太傅能见到王妃的面才怪了。

赵老太傅一口气堵在胸前无处弥散。

赵家对王妃不薄,她就是这么回报楚家的?!

其实,这时候赵老太傅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来找王妃兴师问罪,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赵皇后丢的脸,找不回来了。

让赵皇后丢脸的是王妃,赵老太傅只觉得自己养了一只白眼狼,要骂几句,才能心里头痛快。

可惜,他到不了王妃跟前,那些话,也只能如同一团阴霾将心口堵的严严实实,让他喘不过气来。

第七百二十八章 废后

这一夜,注定有太多的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可再难熬,太阳还是会从东方升起,又到了早朝的时候了。

早早的,大臣们就到了议政殿外,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赵老太傅的脸拉的很长,脸色阴沉,看上去像是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两不还似的,连平常围着他打转的朝臣都离他远远的,不知道是怕赵老太傅气头上,担心说错话惹怒他,还是觉得赵家大势已去,想早点撇清关系,重投护国公府的怀抱。

反正护国公是很高兴,意气风发,人逢喜事精神爽。

等了约莫一刻钟,才有公鸭嗓音传来,“上朝。”

那些大臣排好队,目不斜视,等皇上上朝,然后跪下山呼万岁。

皇上脸上没什么笑容,他的脸还丢在大理寺,还不知道怎么找回来,怎么笑的出来,淡声道,“众爱卿平身。”

等大臣们起身,福公公说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紧接着御史大人就站出来弹劾赵皇后,请皇上废后,真是直奔主题,连一点前奏都没有。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来的太快,太子一党一时间承受不住。

他们辛辛苦苦拥护太子,太子循规蹈矩,虽然没有什么大作为,至少也没出什么差错,结果赵家和赵皇后频频作死。

赵家好歹和离王府走的近,不知道离王府不能招惹吗,胆敢把离王和离王妃关进大理寺,事后也没有道歉,被报复了吧。

人家离王和离王府出了大理寺大牢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受影响,可赵皇后行吗?

满朝文武都以为赵皇后被楚家婆子打是离王或者离王世子的手段,谁也没往王妃身上想过。

一旦赵皇后被废,赵家的势力要去掉一半,李贵妃和三皇子风头正盛,废太子是迟早的事啊。

他们这些想扶持太子,谋一份从龙之功的大臣真是心酸,别说荣华富贵了,要是将来登基的是三皇子,他们能不能保住现在有的都不一定,被赵家给害惨了。

心中埋怨,还得尽量劝皇上不要废后,赵皇后毕竟是为了清柔公主讨药膏才偷溜出宫……

只是这样的理由,实在是站不住脚,护国公冷笑道,“身为皇后,六宫之首,被皇上禁足时偷溜出宫,被人误会是假冒的给打了,历朝历代,有过这么狼狈不堪的皇后吗?皇后母仪天下,要是天下女子争相效仿,诸位大人想过后果没有?”

赵老太傅冷道,“皇后并非有意,她是情非得已!”

“好一句情非得已!”护国公呲笑一声,“情非得已就能把宫规抛诸脑后吗?!皇后送了七份请帖去楚家,离王妃都没有接,这么明显的回绝之意,难道皇后不知道吗?满朝文武都知道离王世子和世子妃不帮人买药,皇后还要求王妃,这是强人所难!”

赵老太傅睚眦欲裂。

这件事,说到底都怪楚家,明知道那就是赵皇后,还让婆子那扫把打,送去大理寺,以至于事情闹到现在无可挽回的地步。

本来赵家和护国公府在朝堂就势均力敌,不分伯仲,太后一党帮赵家,但不会帮的那么明显,柳贤妃和李贵妃结亲,现在明着帮李贵妃了,再加上把赵皇后送到大理寺的是楚家和离王妃,顾忌离王,不敢帮赵家。

赵家以一敌三,没有胜算。

皇上就坐在那里听着,看着赵老太傅舌灿莲花,但再舌灿莲花碰到群起而攻之,那也没辄。

等赵老太傅败下阵来,皇上撇了福公公一眼,福公公就拿出早就拟好的废后圣旨,当众宣读。

皇上铁了心废后,大臣们议不议论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福公公刚宣读完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那边一小公公跑过来道,“皇上,不好了!清柔公主上吊自尽了!”

皇上瞥头看过来,道,“拖出去杖毙!”

小公公脸一白,扑通一声跪下来求皇上饶命。

皇上只道,“继续宣读。”

福公公稳了稳心神,把废后的圣旨宣读完,一半的大臣跪下,“皇上圣明!”

王爷没有跪,他不用跪皇上。

但还有一人没有跪,那就是赵老太傅,让他跪下来说皇上圣明,他说不出口。

皇上看着赵老太傅道,“赵老太傅对朕的处决有异议?”

赵老太傅仗着自己年长,道,“皇上,老臣只是觉得皇后罪不至此,她疼爱清柔公主,这没有错……。”

王爷笑了一声,“要依照赵老太傅的意思,哪一天太子做错了,皇上动了废太子的念头,赵皇后为了护太子而弑君,她也没有错了?”

“这不是一码事!”赵老太傅气道。

王爷淡淡道,“这在本王看来,就是一回事,把皇上的禁足当儿戏,就是蔑视君威,把清柔公主看的比皇上都重,就算急着清柔公主的脸,等禁足之后再请皇上恩准出宫不行吗?不知轻重缓急,连最起码的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的道理都不懂,何以执掌凤印,母仪天下?”

赵老太傅恨离王妃,连带着恨王爷,他道,“那离王妃和楚家,明知是皇后,还纵容楚家下人殴打皇后,依照大周律法,当处以死刑!”

王爷笑了,“处以死刑吗?”

那些大臣都觉得赵老太傅疯了。

王爷望着皇上道,“本王就是太好说话了,当初赵家指使大理寺卿把本王和王妃关押,皇上只发落了大理寺卿,似乎没有对赵家怎么样过,本王身份虽然比不上赵皇后,却也不差什么了。”

处置别人前,也不动动脑子想想赵家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赵老太傅自知失言,但他不怕,理直气壮道,“皇上,楚家和离王妃就是故意报复当日之仇!”

皇上无语了,还从来不知道赵老太傅的脸皮这么厚。

堂堂离王和离王妃因他赵家,枉受牢狱之灾,不知反省,还这么理直气壮,只许赵家放火不许离王妃点灯都放到他跟前了,知道离王府睚眦必报,就该谨守本分,别让人逮着把柄!

皇上抬手,要把赵老太傅轰出朝堂,省的看着碍眼,赵大老爷赶紧站出来道,“皇上息怒,家父年迈,因皇后被废,悲痛交加,以至口不择言,还请皇上恕罪。”

第七百二十九章 命苦

赵大老爷站出来,还有几位大臣站出来替赵老太傅说好话。

赵老太傅也反应过来,皇上和离王是好兄弟,他对上离王,只会惹皇上不快,遂赶紧跪下请罪。

废后一事,板上钉钉。

福公公宣完圣旨后,就让人去凤鸾宫宣旨,贬赵皇后为淑妃。

淑妃同在四妃之位,但在贤妃之下。

以后赵皇后看到柳贤妃都要唤一声姐姐了。

皇上没有贬她去后宫,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毕竟太子知道赵家居心叵测,心向皇上,身为太子,母后却住在冷宫,太子脸上无光。

赵皇后接了圣旨,颓坐在地上。

太子妃也在,脸色也难看的要命。

东宫内,顾音澜知道赵皇后被废的消息,气的破口大骂。

这么蠢的女人都能做皇后,当初凭什么阻拦太子娶她做正妃?!

摊上这么蠢的女人做母后,太子也是命苦。

顾音澜大概没想过,赵皇后这么倒霉,有她一半的功劳。

要不是她让黑衣人去杀长乐郡主,长公主不会恨赵皇后,从而报复清柔公主,清柔公主也就不会毁容,赵皇后自然就不用出宫找王妃要祛伤疤的药……

至于清柔公主上吊,毁容都没能让她上吊,何况是废后,不过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废后大事,岂会因为一个公主寻死觅活就朝令夕改的?

永宁宫内,太后躺在床上,气的心绞痛。

当初为了保住赵皇后的位置,不惜让御膳房暴露,勇国公府搭进去一半的家财,为此还和离老王妃交恶。

就是为了那六十万两,勇国公进宫,被人杀了。

那天的事,犹在眼前!

这些天,太后只要一闭上眼睛,都是勇国公在要求她替他报仇!

她倒好,为了清柔公主,那么一点点的药膏,把辛辛苦苦护着的后位拱手送了出去!

太后是没力气下床,不然她真的恨不得给赵皇后几巴掌。

议政殿上,废后之后,便是立后。

护国公府等这一天等的太久,好不容易盼到赵皇后作死,把后位让了出来,该轮到李贵妃上位了。

赵家不甘心,要是真让李贵妃坐上后位,还有赵家好日子过吗?

赵老太傅知道赵皇后没有机会在恢复后位,只能寄希望于太子身上,太子登基,其生母自然就是太后。

但一个被粗使婆子给打的鼻青脸肿的太后,也注定会被人在背后耻笑,没有威信可言!

赵家从悲愤中回过神来,继续和护国公对抗。

赵家拥护柳贤妃为后。

态度逆转的,护国公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肃宁侯都愣住了。

他这妹妹到底是走的什么狗屎运,一直生活在夹缝中,结果却成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翁,一点小便宜就算了,这后位也能捡?

肃宁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赵家绝对是想挑拨柳贤妃和李贵妃内讧,他可不能上当。

可偏偏,不止赵家,连太后一党都拥戴柳贤妃,肃宁侯都还没有出力,就力压李贵妃了……

不少大臣都同情李贵妃了,被赵家盯上,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想安稳的坐上后位,难比登天啊。

立后一事,皇上不着急,直接压下,然后商议别的事。

下朝之后,肃宁侯回府,派人把魏国公府大老爷大太太叫去,一起商议该怎么办,要不要争后位。

毕竟是后位,而且柳贤妃也有皇子,现在赵家和护国公府撕咬上,正是肃宁侯府壮大的时候,错过这个机会,指不定就没有下回了。

魏国公府大太太不赞同,“大哥,贤妃她不是做皇后的料,赵家和李贵妃都没有那么好心让小皇子登上帝位,贸然和李贵妃撕破脸皮,只怕连命都保不住,皇上宠爱贤妃,就是看中她的那份不争。”

要魏国公府大太太说,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何必去争那位置,如果没有离王世子妃相助,小皇子都生不下来,做人要惜福,知足才能长乐。

肃宁侯也没有一定要争,只是赵家拿鱼饵诱惑他,一时有些动心罢了。

商议完,魏国公府大太太就进宫见柳贤妃了,让她不要妄动心思,“后位咱们不想,也不争,世上没有便宜事,做墙头草没有好下场,你可千万别被赵家利用了,皇上问起来,你就让皇上立李贵妃为后。”

柳贤妃点点头,道,“我心里有数,离王世子妃和赵家关系那么差,她对我有恩,我怎么可能和赵家交好?”

暗处有宫女偷听,等魏国公府大太太出宫后,宫女就直奔昭阳宫,把听到的话告诉李贵妃。

李贵妃笑道,“魏国公府大太太果然是聪明人,本宫没有看错她。”

柳贤妃不和她争,这后位迟早是她囊中之物,赵家想挑拨离间,门都没有。

许是为了气赵家,李贵妃去昭阳宫和柳贤妃商议凌柔公主出嫁的事,两人在花园里有说有笑,比亲姐妹还要亲厚三分。

锦华轩,内屋。

碧珠和雪梨她们在争论,将来谁会登上后位。

有占李贵妃的,也有站柳贤妃的。

各执一词,争的面红耳赤,最后雪梨问明澜道,“世子妃,你觉得谁会成为皇后?”

明澜吃着酸果,笑道,“怎么,还打算先去巴结一番?”

雪梨脸红着道,“奴婢连皇宫都进不了,怎么巴结啊?世子妃就会笑话奴婢们!”

明澜忍俊不禁,道,“我也不知道皇上会立谁为皇后,变数太大了。”

碧珠点头,深表赞同,“谁也没料到赵皇后会偷溜出宫,还被楚家婆子给打了,四儿还说,要去楚家偷扫把,认那婆子做干娘呢。”

四儿点头如捣蒜,笑容甜美,乌溜溜的大眼睛透着一股子机灵,“世子妃去楚家见王妃时,把奴婢也带上吧。”

打过皇后,而且还没有被皇上砍头,绝对是福大命大之人,四儿想去沾沾福气,我娘打过皇后,说出去多牛掰啊。

明澜心情愉悦,逗丫鬟道,“也许人家不缺女儿呢,不过你倒是可以给人家做儿媳妇。”

几个丫鬟起哄。

四儿脸一红,跺脚跑了。

第七百三十章 帮凶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一转眼,又过去了四天。

赵皇后被褫夺后位一事,街头巷尾热议了四天,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王府里更是波澜不惊,明澜都不记得有多少天没有去长晖院给老王妃请安了,她不想去,大概老王妃也不想见她。

王府中馈还是她管,当然主要是陈妈妈打点,她偶尔翻翻账册,做做样子,毕竟让陈妈妈管着偌大一王府,说出去不好听。

老王妃一直称病,当然也没人来看她,莫家被灭,街上关于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但因为没人否认,而且大家也都知道老王妃和王爷关系一般,所以心里也都有杆秤。

长晖院冷清的可怕。

三太太之前是假意落水装病,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后,就真的病了,据说一直在咳嗽,三天两头的请大夫,明澜没去看过,也没让丫鬟去探望过,总归都是虚情假意,也懒得维持明面上的和睦了。

就是平常明澜在花园里赏花,还能碰到萧敏和萧柔她们,明澜也不记得被她们无视了多少回,偶尔从身边路过,眼睛都不斜她一眼。

这不,又一次被无视了,明澜没放在心上,迈步往前。

碧珠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萧敏眸光对上,萧敏眼神冰冷,碧珠还真有点胆怵,“世子妃,二姑娘她们在看你呢。”

明澜头也不回的笑了一声,“肯定没有好脸色。”

一猜就准。

“去那边梅林看看,”明澜兴致颇浓。

王府的梅林很小,里面只种了十几颗梅花,品种不一,有骨里红、紫蒂白、晚跳枝,还有残雪照水,清香淡雅,挺霜傲雪。

明澜站在树下,风吹落梅花瓣,仿佛下了一场梅花雨。

那边,青杏跑过来,看着风掀起明澜的衣袂,卷起花瓣,翻滚远去,不敢上前打扰。

碧珠转头看见了,便道,“有事禀告世子妃?”

青杏轻点头,快步上前。

明澜攀着一枝梅花,听到青杏禀告靖宁伯府的事,她手一松,枝丫乱颤,震落晶莹璀璨的花瓣。

明澜回头问道,“再说一遍,靖宁伯府出什么事了?”

青杏忙回道,“方姨娘被贬去庄子上了,方老夫人中风,被抬回了方家,老夫人半边身子动弹不了了。”

青杏把最重要的一部分禀告明澜知道,然后才禀告经过。

这是要从顾玉澜的亲事说起,之前沐氏怀着身孕,她将腹中胎儿看的比什么都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也是老太爷和老夫人的要求,是以顾玉澜及笄,亲事还没有定下。

这些天,沐氏又忙着沐礼娶亲,方姨娘有意见了,自己府里的事都没管好,还有闲工夫管娘家的事,沐阳侯夫人又没死,轮得到她管吗?

这些话传到沐氏耳朵里,沐氏没有生气,她还犯不着和一姨娘动肝火,但她是当家嫡母,庶女的亲事,她的确要管,可这些天没人登门求亲啊,沐氏也不能跑大街上放话,说靖宁伯府有女儿还没嫁人吧。

沐氏就让顾涉上点心,顾涉就给顾玉澜挑了门亲事,对方家世一般,四品官家庶子,人是顾涉挑的,虽然家世差了些,但为人不错,将来他帮衬一二,前途光明。

方姨娘不知情,以为是沐氏故意把她女儿低嫁,虽然是庶女,但好歹是靖宁伯府女儿,至少也能嫁三品大臣家的嫡出少爷了,指责她心肠歹毒,总之骂了一堆难听的话。

她跑到幽兰苑去骂沐氏,她只有顾玉澜一个女儿,女儿嫁不好,她就没有了指望,再怎么样,沐氏也不可能将她杖毙,替女儿争取利益最重要。

沐氏让婆子摁住她,要给她点颜色看看,方姨娘知道没好事,赶紧跑,扬言要去和顾涉告状。

沐氏也没让人追,可事情就那么巧了,方姨娘气头上,一路走一路骂,竟然自己抖出了当初沐氏生产血崩的事。

又那么巧,被一靠在树下偷懒的丫鬟听了个正着,当即就去禀告了沐氏。

事关性命,而且不只是她的,还有当时她腹中胎儿,顾涉唯一的儿子,还有明澜,为了救她,明澜失血过多晕倒。

一桩桩一件件,沐氏剥方姨娘皮的心都有。

她让人去方家把方老夫人叫了来,还有老太爷老夫人、顾涉,以及住在静园的三太太齐聚长晖院,沐氏审问方姨娘。

有花园的丫鬟作证,亲耳听到方姨娘说她命大,给她下蛊,血崩都要不了她的命。

沐氏被下蛊的事,满打满算只有一只手的人知道,没人告诉过方姨娘,她是怎么知道的?!

只有下蛊毒的人才知道这事!

沐氏一直以为蛊毒是大太太派人偷下的,连明澜都这么认为的,可是那段时间,她没有见过大太太,因为怀身孕,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更是小心又小心,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算计了。

现在总算明白了,大太太有方姨娘做帮手!

当然,方姨娘会否认,甚至反咬一口,是沐氏指使丫鬟这么说的,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更没有做过毒害主母的事!

但是她否认没有用,沐氏让人把她托下去,留方姨娘的贴身丫鬟继续审问。

从幽兰苑出去,丫鬟就一直跟在方姨娘身边,一路上方姨娘说了什么话,让她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待会儿和方姨娘说的对不上,错一个字就打十板子。

丫鬟和方姨娘没有机会串供,把方姨娘骂人的话挑了几句说。

然后,把丫鬟拖下去,继续审问方姨娘,她和丫鬟说的完全对不上。

沐氏让人把丫鬟拖出来,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她老实交代,她可以留她一命,卖的远远的,如果她死活不说,直接杖毙。

丫鬟咬唇不语,沐氏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直接叫人拖下去打。

方老夫人还护着丫鬟,沐氏冷笑一声,“方家姨娘辱骂主母,打不得了?”

两粗使婆子过来,将丫鬟拖下去,丫鬟见动真格的,吓的脸色苍白,“我招!我招!”

方姨娘气的要杀丫鬟,可是那么多人在场,岂容她放肆。

当着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面,丫鬟把所有的事都招了。

的确如沐氏猜的那般,是方姨娘给她下的蛊毒,蛊毒是大太太派人送进府的,用一小锦盒装好,还有一封信,只要她把蛊毒下在苏氏身上,靖宁伯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

方姨娘抵抗不住诱惑,再加上她本来就巴不得沐氏死。

那些天,她抄了好几百篇佛经,让丫鬟送去给老夫人过目,她想见见老夫人。

她一番孝心,老夫人准了。

方姨娘去长晖院给老夫人请安,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沐氏就来了,方姨娘起身不小心踩到裙摆往地上一摔,那一回还把老夫人和沐氏吓的不轻,以为会撞到沐氏。

不过方姨娘只碰到了沐氏的裙摆,有惊无险。

这件事,老夫人也知道,沐氏就道,“那天,我觉得脚肚子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一点点的刺疼,我也没有注意,就是那时候给我下的蛊毒!”

那天之后,方姨娘就很安分的待在院子里,再也不抄佛经,也不求出门给人添堵。

她只要等,等沐氏生产一尸两命就够了。

本来计划的很周全,可是谁也没料到明澜会用自己的血救沐氏,而且还救活了。

丫鬟知道的都招了,方姨娘看着顾涉黑的发光的脸,还有老太爷冰冷的脸色,就知道谁也救不了她了。

方老夫人知道方姨娘犯的错太大,她求老夫人看在几十年的老姐妹份上,让她把女儿带回方家。

沐氏不同意。

差点要了她的命,就这样轻松的带回家,她的命还没有那么不值钱!

老夫人没说话,她差点,甚至可以说她就是方姨娘和大太太害沐氏的帮凶。

顾涉和老太爷盼了许久,才盼来那么一宝贝疙瘩,险些被方姨娘给害了,岂能饶她?

老太爷不想听方老夫人叽叽歪歪,直接让人送她回方家,以后不许再踏进靖宁伯府半步。

方老夫人能怎么办,她只能走啊,方姨娘拉着她不让,一拉一扯之间,方老夫人撞到了桌角,直接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嘴歪了,话都说不清楚,幸好方家大太太陪着来的,否则方老夫人在靖宁伯中风,又是一场扯的官司。

方姨娘罪不可赦,杖责四十大板,贬庄子上去了,走的时候浑身是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运气好不好了。

处置完,沐氏就回幽兰苑了,顾涉和她一起走的,老太爷不想和老夫人待在一起,也走了。

老夫人坐在那里,觉得身子都凉透了,就那么一直坐着,半天之后,王妈妈去扶她的时候,老夫人脚抬不起来了,完全不听使唤。

之前大夫就叮嘱过,老夫人切忌伤心动怒,否则有中风的风险,方姨娘是她娘家侄女,早些年有她护着,没少挤兑沐氏,结果她就是那么回报她的,明知道她盼望沐氏早点帮她添一白白胖胖的孙儿,她还敢动歪心思。

一伤心,一愤怒,就应了大夫叮嘱的。

第七百三十一章 父皇

青杏说完,一阵风吹过,明澜伸手接了一朵梅花。

她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很平淡,平淡的青杏都反省她刚刚说的是不是别人家的事。

青杏盯着明澜半晌,才听到她道,“挑点补品,送去给老夫人。”

青杏眨眼道,“世子妃不亲自回去看看吗?”

“回头再说吧。”

明澜不想回去,她怕看到老夫人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会心软。

老夫人有今日都是她自找的,如果不是她一次次护着方姨娘,护着长房,硬朗的身子骨不会弄到今日地步。

闹这一通也好,方姨娘贬去庄子上,顾玉澜出嫁,老夫人中风,靖宁伯府没有人再烦扰沐氏了。

而顾涉剿匪,误打误撞发现赵家和太后在崇州的阴谋,立了大功。

只因这事还没有到论功行赏的时候,所以皇上还没有封赏顾涉,等到灭了赵家和太后,少不了顾涉一个侯爵。

摘了一枝梅花,明澜回了锦华轩。

走到珠帘处,明澜就看到楚离坐在床上,她挑了帘子进来,走近就看到他手里拿着一碎玉阙,眉头皱的紧紧的。

明澜笑道,“你怎么把碎玉阙从皇上那里拿回来了?”

楚离抬头看着明澜,道,“这不是留在皇上的那一块。”

不是?

难不成是另外一块?

这不可能啊。

那一块碎玉阙,性子活泼的令人发指,整个就是一闲不住的主,整日里东张西晃,不是有消息告诉她,就是缺血了,否则它都不回来。

而且就算回来,它也不可能这么乖的任由楚离捏着它,随着她血液增强,楚离打不过玉阙了。

明澜走近,楚离把玉阙递给她,明澜吃惊道,“还真不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被子上。”

“……。”

之前那一块就是从床板里扣出来了,也是自己找来的,明澜习惯了。

她挨着楚离坐下,道,“那你怎么一脸臭表情?”

楚离看着明澜吹弹可破的皮肤,双眸清澈,看不见一丝黯淡和担忧,他不知道明澜是真的没有想那么多,还是故作轻松不告诉他,他道,“你有没有想过这玉阙一次次找来,最终的目的?”

明澜老实承认,“想过,但是想不通。”

她把玩着碎玉阙,道,“这玉阙砸不碎,毁不掉,是什么让它四分五裂的,又该怎么合而为一,刺客费尽心思找它的目的又是什么,它为什么叫神玉,还有什么神女……。”

一连串的问题,至今没有一个解开。

但唯一确定的是她的血碎玉阙喜欢,只有喂过她的血,玉阙才会找来,比起他们,刺客更迫切的想找到其他玉阙,无需他们动手,在家等着玉阙掉床上就行了。

见楚离神情凝重,明澜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玉阙找来了,刺客迟早会寻来,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她就是这么想的开,这么轻松的心情,大概和她知道自己死不掉有关。

楚离被明澜的心宽给打败了,把玉阙往床上一丢,伸手去捏她的琼鼻,外面,四儿跑进来,看到这一幕,连忙背过身去道,“世子爷,皇上传你进宫。”

明澜把楚离的手扒拉下来,道,“皇上找你进宫做什么?”

“应该没好事。”

明澜嘴角扯了一下,推他快些走。

楚离捏了捏明澜的脸颊,方才起身离开。

等他走远了,明澜才道,“出来吧,别躲了。”

嗖的一下,玉阙从窗外飞进来,方才她拿到碎玉阙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玉阙在窗外了,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玉阙。

这应该和玉阙魂魄强大了一点有关,其实玉阙找来是好事,玉阙魂魄不全,才没有记忆,等所有的玉阙都聚齐了,玉阙就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玉阙是做什么用的了。

玉阙绕着明澜打转,很诧异明澜居然能感觉到它,连楚离都感觉不到啊。

明澜看着它,问道,“你有没有想出点什么?”

玉阙上下晃荡,然后转圈圈,见明澜扶额,它在纸上写下一行小字:我好像真的是一位皇子。

明澜吃惊,玉阙一直以本皇子自居,他它说它喜欢本皇子三个字,听起来很霸气,没想到他还真是一位皇子。

“哪国皇子?”明澜追问。

玉阙:不知道。

明澜:……

不知道,那你笃定你是一位皇子?

玉阙生气:我脑袋里多了一点记忆,一间宫殿,比你们大周皇帝的寝宫还要气派,龙床上躺着一位君王,一个少年扑在那里哭。

虽然只看的到背影,但是它能感觉到,那少年就是他。

他喊龙床上的人叫父皇。

他不是皇子,他还能是谁?

可他再怎么想,脑子里都想不起来任何东西了。

以前,他无所谓,但是现在,他想去找其他碎裂的玉阙,等玉阙都聚齐了,他应该就能想起自己是谁了。

多给我点血,算是帮我践行,虽然我可能溜达一两天就回来。

玉阙在宣纸上写道。

字里行间有那么点无奈,谁让他只能在明澜方圆三百里的范围内溜达,多一厘都不行。

喂了血之后,玉阙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明澜闲来无事,做针线打发时间。

半个时辰后,楚离就回来了,明澜问道,“皇上找你什么事啊?”

楚离给自己倒茶,猛灌了一口,才回道,“北凉来给太后贺寿,皇上把迎接使臣的任务交给了我。”

而且,还推脱不掉。

本来最合适迎接使臣任务的是太子,可是太子去了崇州,皇上想来想去,就楚离的身份最合适了。

离王世子,身份尊贵,能彰显大周对北凉使臣来贺的欢迎,又显出那么一点点的轻蔑,毕竟楚离还没有入朝为官,没有官职在身,闲人一枚。

就是闲人两个字扎人啊,他一天忙到晚,哪里闲了?!

明澜知道楚离不喜欢管这些事,以他的身份,几时迎接过别人啊,别人迎接他,还要看他乐不乐意被人迎接,不由得笑道,“一般使臣来贺,见面之时,难免有杀大周威风的可能,皇上是怕其他人招架不住,才委以重任的。”

楚离冷冷道,“不请自来,盗离王府陵墓,我不刁难他们就不错了。”

第七百三十二章 归来

这一天,天气晴好,天空明净的没有一丝云彩。

楚离率礼部尚书等七八位大臣骑马出京,在距离京都十里的迎客亭迎接北凉来贺寿的使臣。

本来算好的时辰,等上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北凉使臣就到了,可是等了足足两刻钟都不见有人来,楚离就没什么耐心了。

觉察到他的不耐烦,怕他掉头走人,礼部尚书忙道,“世子爷再等等,北凉使臣一会儿就到了。”

话音刚落,那边有声音传来,“我听到马蹄声了,跑的很急!”

礼部尚书就道,“肯定是北凉使臣到了。”

一边安抚楚离,一边让大家做好准备,不要懒懒散散的,叫北凉使臣们瞧了笑话。

大家严阵以待,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打仗,不消一会儿,马蹄声越来越近。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远远的,楚离就看到有一队人骑马过来,很明显不是北凉使臣。

其实想也知道,北凉要是真那么急,就不用他们在这里一等半天了,人家还要一路欣赏大周美景,激发下吞并大周,将万里河山收归囊中的雄心壮志。

等人走近了,礼部尚书看清为首之人,眼睛睁大,“太……太子?”

可不就是太子,那一身象征太子身份的蟒袍,阳光下不能更扎眼了。

看到有人,骑马的队伍慢了下来,太子面无表情,可是他身后跟着的将军却大为吃惊,“只是剿匪归来而已,皇上竟派这么多大臣来迎接太子归来?”

来了好几位朝堂大臣,官阶比说话的将军还要高的都有,离京十里相迎,也不怕往自己脸上贴的金片太厚了!

礼部尚书下马道,“皇上派离王世子率臣等在此迎接北凉使臣。”

太子点点头,一夹马肚子就跑远了。

身后一群将军和官兵尾随,马蹄踏踏,掀起一阵灰尘。

顾涉也在迎接的队伍中,皇上怕礼部尚书劝不动楚离,所以把顾涉安排一起,顾涉是明澜的亲爹,楚离好歹要给自己的岳父几分薄面。

可是一群官兵骑马路过的时候,其中一人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顾涉也注意到了,他身边的大臣问道,“是靖宁伯府旁支小辈?”

“不认得。”

顾涉摇头。

要是靖宁伯府旁支小辈,他肯定让他投在沐阳侯麾下,怎么会跑王将军军队中去呢。

顾涉没有多想,把这事抛诸脑后,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兵,差点给他惹上杀身之祸。

离京不过十里,而且是平坦的路,骑马很快就回京了,太子带了两位将军直奔御书房,向皇上禀告崇州情况。

彼时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公公进来禀告道,“皇上,太子回来了,还有王将军麾下两名得力干将,在殿外等候召见。”

皇上愣了下,道,“让他们进来。”

这些天,崇州没有奏折送来,皇上也不知道崇州的情况。

他将手中奏折合上,太子昂首阔步的进来,他和两位将军跪下,给皇上见礼。

“平身。”

皇上声音醇厚,听不出喜怒。

太子起身,那两位将军还跪着,哽咽道,“皇上,王将军被人毒杀了。”

皇上不着痕迹的看了太子一眼,然后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派人送奏折禀告于朕?!”

吴将军请罪道,“太后寿辰在即,太子怕送奏折进京,闹的人心惶惶,故将此事压下,等太后寿宴之后,再让人将王将军的尸骨送回京。”

王将军是赵家心腹,也同样是太后的心腹,在寿宴之前折损了这么一员大将军,太后怎么可能有心情过寿?

皇上点头道,“太子这样安排无不妥,此番剿匪有功,都有赏!”

太子和两位将军谢圣恩。

两位将军许久没有回京,想念家中妻儿,皇上让他们回去,留下太子问话。

太子连王将军都杀了,知道多少都禀告皇上,“崇州果然有问题,那些山匪训练有素,比军中将士还要军规严格,儿臣只暗查,没敢轻举妄动。”

不妄动是对的,皇上道,“王将军死了,两心腹将军都跟随你回了京,如今军务谁在管?”

太子回道,“是王将军麾下副将周成将军。”

周将军?

皇上仔细想了想,才想起这么一号人来,性子粗狂,孔武有力,似乎和离王还有两分私交?

不管怎么样,能断赵家和太后一臂,太子就立了大功。

有过则罚,有功当赏,太子能弃赵家,皇上倍感欣慰,自然不吝啬赏赐。

太子望着皇上,道,“父皇,母后她……。”

皇上眉头一沉,“你要给淑妃求情?”

太子心口一痛,那毕竟是他的母后,可是她做的那些事,实在不配母仪天下。

太子低敛了眉头道,“儿臣不敢。”

对于太子的识时务,皇上很满意,摆手道,“退下吧。”

太子恭敬的退出御书房,他本来是打算直接回东宫的,想了想,还是去了找了赵皇后……不对,应该是赵淑妃。

皇后已经从住了十几年的凤鸾宫搬到了长乐宫。

这宫殿是李贵妃帮赵皇后挑的,原本叫长春宫,李贵妃觉得这名字不好,请皇上更名叫长乐宫。

皇上准了。

长乐宫……

看到这几个字,长公主就会想起女儿的封号,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可是因为清柔公主死的,没见一次,就会心痛一分,也更恨赵皇后和赵家。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迈进长乐宫,看到赵淑妃一脸憔悴的模样,太子心疼,可很快就被那股恨意取代,“儿臣不过离京几天,母后怎么把后位给丢了?”

赵皇后拳头一紧,道,“这事不要再提!”

太子果然就不提了。

赵淑妃望着他,道,“王将军怎么死了?!”

消息还真灵通……

父皇都不知道,母妃在后宫里居然知道,真是讽刺。

太子摇头,“儿臣不知,将崇州山匪收编军中,儿臣将山匪打劫的家财和粮食原物奉还后,王将军打算离开崇州,儿臣摆酒替他践行,当时有不少将军在,喝的正高兴,王将军突然七窍流血……死了。”

想到那场景,太子浑身都哆嗦了一下,仿佛受惊不轻。

“儿臣怕有人行刺,安排好军中事务,就回京了,吴将军和刘将军率亲兵护送儿臣回京的。”

太子说的和赵淑妃知道的没有什么初入,赵淑妃道,“你这一趟去崇州,倒没什么不好,把山匪上缴的东西还给崇州百姓,收了民心,树了威望,对你稳固储君之位是好事。”

太子聆听教诲,但再也不会向以前那样放在心上,言听计从。

他很清楚,自己在赵家人心中的分量远远比不上赵翌,何况还有太后。

他靠不了任何人,他只能依靠自己。

第七百三十三章 使臣

再说楚离,在官道上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了,北凉时辰就是不见人影。

他的忍耐力也到了极致。

要不是顾涉劝说,他早回京了。

“再等最后一刻钟!”楚离冷冷道。

别说楚离了,就是礼部尚书和顾涉,等的也没耐心了。

不是说北凉使臣在驿站落脚的吗,三十里的路程,半个时辰足矣,怎么这么久还不到,爬来的呢。

礼部尚书端茶轻啜,平复烦躁的心情。

眼看着一刻钟就要过去了,楚离把茶盏放下,正要起身,那边一官兵过来道,“北凉时辰到了!”

礼部尚书问道,“这回没错吧?”

官兵回道,“没错,北凉大旗看的清清楚楚的。”

总算是等到了。

过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北凉使臣的队伍缓缓走过来,走的是真慢。

依照礼仪,楚离他们是要往前迎几步,以示热烈欢迎,可是楚离没动,礼部尚书轻声道,“世子爷?”

楚离淡淡道,“就这样吧。”

礼部尚书决定听他的……不听也不行。

楚离起在马背上,脸上带着紫金面具,深邃的眸子浩瀚无垠,阳光下,俊朗如神祗,有一种与身俱来的贵气,睥睨天下。

他的眸光盯着北凉使臣队伍,其中一人披着狐毛斗篷,头发微白,一双眼睛闪着犀利光芒,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人。

而且他骑的马是紫金盔甲,站的位置,无一不在告诉大家,整个使臣队伍里,他的地位最高。

礼部尚书吃惊,“这是……北凉国师?”

怎么会是北凉国师亲自来给太后贺寿呢,这怎么可能?

礼部尚书心底惊骇,其他大周使臣也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北凉在弄什么。

唯有楚离一人,镇定的看着北凉国师,“不知北凉国师亲自来我大周给太后贺寿,有失远迎。”

话音未落,北凉国师身后的奢华马车里传来一倨傲声,“的确是慢待了,我们北凉国师亲自来大周贺寿,还以为你们会到驿站相迎,一等再等。”

北凉国师亲自来,这事出乎大家的意料,如果知道,是真的要去驿站相迎的。

北凉国师淡淡一笑,“无妨,上一回本国师来大周,离王也是在此处迎接,一转眼,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轮到离王的儿子来迎接本国师了。”

礼部尚书心底惊的波涛云涌啊。

二十年前,他还只是一个从四品小官,有幸在宫宴上见过北凉国师。

他……和现在一模一样啊。

仿佛岁月在他身上凝固了一般,当年的小鲜肉礼部尚书,如今都成大叔了,而当年的大叔还是大叔。

礼部尚书心塞,这要再过二十年,他是不是可以喊北凉国师一声小伙子了?

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驻颜有术,难怪北凉皇室将他奉若神明。

北凉国师在北凉的地位极高,比离王府在大周的地位还要高三分。

而且,以前是没有国师的,他是北凉第一任国师,据说担任了二十几年。

他深入简出,从不上朝,也不管国事,但只要他开口,北凉皇帝没有不应的。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一年只见北凉皇帝三面。

北凉皇帝要见他,要提前半个月通知……

这要在大周,是不敢想象的事。

正因为如此,所以北凉国师亲自来大周给太后贺寿,才更叫人吃惊,因为谁都知道太后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他来大周,一定别有目的。

楚离眸光冷凝,如果说之前他猜测北凉来大周有可能是冲着明澜,见到北凉国师,他几乎能肯定。

他就是冲着明澜来的。

北凉国师不论是行为举止,还是来历都太神秘,他和王爷不是没怀疑过老王爷失踪和他有关,派人去国师府查探过,可是三次派去的暗卫,皆有进无出。

离王府训练有素的暗卫,偷偷潜进去,居然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再想到那只凌空出现的巨手,将老王爷抓走,王爷和王妃都怕了,怕他会受伤害,所以让他以楚大少爷的身份蒙蔽世人耳目。

北凉国师骑马走过来,楚离道,“北凉皇帝都轻易见不到北凉国师的面,却来我大周给太后贺寿,实在是匪夷所思,我想国师来我大周的目的绝没那么简单吧?”

真是不知死活,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和国师大人说话呢,国师大人愿意跟他说话,他应该顶礼膜拜,居然敢用那样的眼神望着国师,他可知道,国师掐死他,就跟掐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那些北凉使臣心中腹诽。

看着楚离眸底流露出的警告,北凉国师笑了,“有你祖父几分风骨,可惜……。”

那轻淡的笑,半点也没有把楚离的警告放在眼里,最深的蔑视,就是无视。

楚离眉头一皱,不喜别人说话说半截,他淡淡道,“可惜什么?”

北凉国师看着头顶上的天空道,“可惜,生错了地方。”

这话听得人云里雾里。

离王府,什么身份地位,离王世子已经是最最最会投胎的了,含着金汤匙出生,要不是老王爷放弃了皇位,那他就是含着玉玺生的,这还叫生错了地方?

那应该生在什么地方?山旮旯里种地吗?

神神秘秘的,甭指望他能点人听得懂的话,礼部尚书放弃了琢磨,恭敬有礼道,“北凉国师请。”

北凉国师都没动,他胯下的马就像是听懂了礼部尚书的话似的,驮着北凉国师往前,速度不快不慢。

礼部尚书郁闷,怎么感觉他是在和一匹马说话?

因为北凉国师身份非同一般,是以楚离他们都把北凉其他人都给忘记了,就像是排行榜上,让人记住的只有第一,哪怕第二和第一只隔了一分。

除了北凉国师,还有北凉厉郡王。

虽然是郡王身份,听起来不怎么样,可是真清楚他的身份,谁也不敢小觑。

因为他爹是北凉太子,他祖父是北凉皇帝。

他是太子府嫡长子,备受皇上宠爱,封厉郡王。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北凉下下任皇帝。

第七百三十四章 心腹

御花园,八角凉亭内。

皇上正在喝茶,李贵妃喂皇上吃果子,一边闲聊趣事。

一颗果子塞嘴里,那边一公公疾步走过来,道,“皇上,礼部尚书他们迎接到北凉使臣了。”

李贵妃笑道,“来贺寿的是谁?”

“北凉国师。”

咳咳!

皇上直接咳嗽了起来,到嘴里的果子都掉在了地上,显然这消息把他震的不轻。

李贵妃也吃惊了,忘了帮皇上派后背端茶,只道,“怎么会是北凉国师亲自来贺寿呢,确定没有弄错?”

小公公不知道北凉国师是何许人,反正传话的人一脸严肃,他听到什么禀告什么,一个字都没有改动,他道,“传话的侍卫是这么说的。”

这么大的事,侍卫不弄清楚,绝不敢禀告,北凉是吃错药了吗,居然派北凉国师来贺寿。

因为北凉国师在北凉的地位举足轻重,是以他亲自来大周贺寿,绝不能慢待了,落人口实,皇上让李贵妃安排接尘宴。

李贵妃道,“皇上,后天就是太后寿辰了,没有在太后寿辰前大摆筵席的道理。”

皇上头大,招王爷进宫议事。

北凉国师来大周的消息,不止传到了皇上耳朵里,连明澜也吃惊不小,前世北凉国师没有来大周啊,这一回,怎么大驾光临了?

消息传来,满朝文武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北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有句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北凉还是从千里之外奔波而来。

楚离带人迎接北凉使臣,一路护送他们去行宫落脚自是不提。

太子和吴将军他们自崇州回来,太子回了东宫,那两位将军是王将军的得力干将,跟随王将军出生入死多年,他被人毒杀,因为怕冲撞了太后,所以遗体没有运回京。

吴将军和刘将军去王将军府上告罪。

一进门,两人就给王老夫人跪下了,见到这一幕,王老夫人身子晃了晃,要不是丫鬟扶着,她都能摔了。

她一个老妇人,如何担的起两位将军一跪,只有属下报上峰丧,王老夫人眼泪一匣子就涌了出来,“我,我儿他……怎么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王将军从入军中起,王老夫人没有一日不担忧,也为他自豪。

吴将军哽咽道,“将军他……去了。”

刚说完,就听到丫鬟喊道,“老夫人!老夫人!快传太医!”

不止王老夫人,还有王大太太,她也身子软绵绵的,被丫鬟扶着,嘴里呢喃着,“不,不可能,将军他不会死!”

说着,她吼道,“是谁杀了将军?!是不是那群土匪?!”

刘将军摇头,“将军是被人毒死的,还没有查出下毒之人。”

一步步爬到将军的位置上,多少次从敌人的屠杀下活了下来,却被人给毒死了,这是对将士最大的羞辱。

将军,就应该血洒疆场,抛头颅洒热血,站着死!

王大太太泪流满面,哭的不能自持。

王将军府上乱成一团。

赵大老爷赶了来,他知道王将军死了,但具体怎么死的,发生了什么事,赵家一无所知。

王将军是他们一手培养起来的,那兵权也是从蒋家抢过来的,来之不易,现在赵家没有了后位,李贵妃和三皇子又势头正盛,赵家必须要做好两手准备。

当初李贵妃恐惧太子登基,灭护国公府,现在的赵家何尝不怕李贵妃。

他们就在王家正堂说话。

这两人是王将军的心腹,太子知道他们的忠心,知道收买不了他们,连提都没有提一个字,以免打草惊蛇。

吴将军道,“前不久,我发现蒋家和之前的老部下联络,会不会是蒋家派人毒杀的?”

赵大老爷眉头拧的紧紧的,赵家一直觉得蒋家是祸害,留着迟早会坏事,可是太后念在晋王妃的情面上,留蒋家一条活路,打发的远远的,还不许赵家痛下杀手。

赵老太傅猜测,太后是防备赵家,留蒋家做后路。

一旦将来赵家外戚专政,勇国公又年迈,小辈又不成器,还能扶持蒋家和赵家抗衡。

太后一点私心,赵老太傅猜到,但是不能戳破,否则就真的成赵家有私心了。

但杀王将军,赵大老爷觉得蒋家没有这本事,他道,“要是蒋家有本事杀王将军,就不会落到军权被抢的地步了。”

“不是蒋家,那还能是谁杀王将军?”刘将军疑惑。

军中都是他们信得过的人,而且王将军是当着他们的面被毒死的啊,当时帐篷里除了太子,都是王将军的心腹。

总不至于是太子杀的吧?

太子可全倚仗赵家才站稳脚跟,断赵家一条胳膊,那是自毁长城。

一旁站着的副将突然出声,道,“我在崇州铁矿山见到过靖宁伯。”

闻言,赵大老爷猛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赵大老爷这么激烈的反应,吓了副将一大跳,他道,“方才离王世子带人迎接北凉使臣,我骑马路过看到一人,极其面熟,我在铁矿山见到过,后来打听了下,说是靖宁伯,许是我认错了。”

副将也不敢说的太肯定,但是他就是觉得像,神情背影都一模一样。

赵大老爷周身寒气直往外涌,“原来如此!”

他们一直不明白,皇上怎么会突然针对崇州,执意要把晋王府的封地从崇州换到洪州,只是当初皇上迂回了一下,要给晋王府过继子嗣,这事正中太后下怀,太后欣然赞同,所以他们才被皇上杀了个措手不及。

现在仔细想想,皇上针对崇州,不正是从靖宁伯剿匪回来之后吗?!

他在剿匪时曾失踪了一段时间,一定是那时候去的崇州铁矿山!

原来皇上早就知道崇州有铁矿山的事了!

皇上是不是早就知道赵家和太后联手,在崇州私养兵马的事?!

私挖铁矿,铸造兵器,还养兵马,这是谋逆的死罪,难怪这些天,皇上处处针对赵家和太后……

赵大老爷越想,背脊越凉,手心里冒了一层细密汗珠,他望着吴将军和刘将军道,“是谁让你们回京的?!”

第七百三十五章 玉匣

赵大老爷声音突然拔高,惊着了正堂外的丫鬟和婆子,吴将军和刘将军脸色也难看。

连王将军和皇上都没有这么吼过他们,现在居然被赵大老爷给吼了,谁心里头舒服。

赵大老爷见他们脸色阴着,道,“杀王将军的十有八九是皇上!”

这一下,吴将军和刘将军皆脸色惊骇。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刚刚还进宫,皇上对王将军之死颇惋惜,对他们平复崇州之乱大家夸赞,并要论功行赏啊。

崇州养兵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

刘将军猛然抬头,惶恐道,“莫非副将没有认错,在铁矿山见到的真的是靖宁伯?”

赵大老爷不想点头,他也期望自己猜错了,可事实摆在眼前。

吴将军回道,“是太子身边的护卫让我们护送太子回京的。”

其实,他们也存了几分私心。

他们离京许久,也想念家中妻儿,想回来看看,崇州之危已解,而王将军被杀,查不出下毒之人,能悄无声息的杀掉王将军,自然也就能杀掉他们,他们没少杀人,可他们是血肉之躯,看着王将军冰冷的尸体,如何不恐惧?

回京暂避一时,也想在王将军死后,能接过他手中的帅印。

赵大老爷道,“太子原本没有必要跑崇州一趟,可皇上偏偏让他去了,十有八九下毒之人就在太子身边,如今皇上知道崇州之事,却把你们都支开,怕是想接管王将军手里的兵权,你们快马加鞭回崇州,如果周成将军拒绝交出帅印,就杀了他。”

吴将军和刘将军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个弄不好,九族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想一家团圆,以后有的是机会。

把妻儿托赵大老爷照顾,吴将军和刘将军换了身便衣,就带着亲信护卫乔装离京,赶赴崇州。

这边王爷骑马进宫,刚到宫门口,一身黑衣劲装的暗卫骑马上前,唤道,“王爷。”

王爷勒紧缰绳,问道,“出什么事了?”

暗卫上前,道,“王爷让属下盯着吴刘两位将军,他们刚刚乔装出京了。”

王爷眸光一凝,“没有回府?”

暗卫摇头,“没有回去。”

一路护送太子回京,都到家门口了,还赶着离京,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回去告诉世子妃,让玉阙杀了他们。”

吩咐完,王爷骑马进宫,暗卫则回了锦华轩。

暗卫禀告完,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可明澜就犯难了,玉阙离开有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回来,让她上哪儿去找玉阙杀人去?

偏偏玉阙活动范围只有方圆三百里,一旦让吴刘两位将军赶去崇州,就鞭长莫及了。

暗卫禀告完,就纵身消失在明澜跟前。

明澜望天,扶额,吩咐碧珠道,“去找褚风来。”

碧珠赶紧去吩咐,而明澜就望着天上云,在心底一遍遍的叫着:玉阙,你快回来!

明澜也不知道这样呼唤有没有用,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万一叫回来了呢。

而明澜不知道,就在她在心里呼唤的时候,行宫内,一护卫抱着玉匣进屋,从楚离身边路过的时候,玉匣发出一阵激烈的撞击声。

护卫脸上露出惊色,快步进内殿。

楚离眉头皱了皱,并未说什么。

玉匣子是北凉国师的东西,他无权过问,礼部尚书叮嘱行宫管事,好生伺候北凉使臣,就告辞回宫复命。

而就在楚离一脚踏出行宫的时候,行宫内殿死了两个人。

死的都是北凉人。

玉阙被关在玉匣子里,明澜越渴望它回来,它挣扎的就越厉害,小小玉匣困不住它。

玉阙冲破玉匣时,剧烈的撞击,玉匣四分五裂,碎裂的玉片直接将离的不远的北凉护卫给穿透了,当场毙命。

北凉国师身如鬼魅,要抓住玉阙,玉阙和他斗的不分伯仲,知道自己赢不了,担心僵持下去,会消耗掉血液,那时候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玉阙嗖的一下穿破宫殿,北凉国师跳窗而出。

内殿,没有大周宫女和太监,可是殿外有啊,看到北脸国师跳窗出来,而且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飞过,都看呆了。

北凉国师罢了手,脸色冷沉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一面色冷峻的男子走过来,唤道,“父亲?”

他想不明白,之前好不容易找到两块玉阙,父亲主动让它来找神女,现在为什么又要抓玉阙,将它关起来,而且还关不住……

北凉国师回了内殿,冷道,“我没想过神女会利用玉阙杀人!”

男子皱眉,“玉阙不能杀人吗?”

北凉国师将心底的怒气压下,道,“准备笔墨纸砚。”

再说楚离,出了行宫,刚骑上马背,一个冰凉的东西碰到他颈脖子,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从他衣领滑了下去。

他不适的扭了脖子,礼部尚书就道,“世子爷,怎么了?”

楚离摇头,“没事。”

留下两个字,他就骑马走了,不是进宫的方向。

今天迎接北凉使臣,楚离忍耐力都到极限了,礼部尚书也不指望他会乖乖的办完差事去御书房跟皇上禀告,少不得他代劳了。

楚离刚到离王府,褚风就翻墙出来,道,“世子爷。”

楚离勒紧缰绳,道,“找我有事?”

褚风道,“王爷让世子妃找玉阙杀人,但是玉阙不知道去哪儿了,世子妃不知道怎么办,属下不敢随便拿主意……。”

“玉阙在我身上。”

“……。”

玉阙和世子爷不是水火不相容吗,关系竟然这么好了?

玉阙回来了是好事,褚风就放心了。

楚离回了锦华轩,进屋就脱衣服,一脸的嫌弃,可惜戴着面具,没人看得见。

但是丫鬟们脸红啊,世子爷不过离开半天,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世子妃还怀着身孕呢。

怕楚离忘记了,碧珠端了酸果到明澜跟前,道,“世子妃,你吃酸果。”

刚说完,啪嗒一声,玉阙掉地上了。

碧珠默默的把酸果盘子端了回来,误会了……

可怜明澜手都伸出去了,扑了一空。

第七百三十六章 警告

把酸果盘子放下,碧珠赶紧退出去,顺带把门关上。

明澜看着掉在地上的玉阙,望着楚离道,“玉阙怎么在你身上?”

玉阙和楚离,那就是死对头,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爽,尤其她在晋王府“死”过一会后,血液能力更强,玉阙经常在楚离跟前嘚瑟,她不是看不出来。

现在玉阙掉地上了,居然不起来了,就跟小孩撒娇似的,要人哄着捧着。

楚离自然不会捧着玉阙,少不得明澜弯腰把玉阙捡起来,看着玉阙颜色,咬破指尖喂玉阙几滴血。

玉阙在明澜指心跳了几下。

楚离将锦袍穿好,瞥了玉阙一眼道,“既然能逃出来,怎么会被北凉国师抓住?”

明澜听得一愣,起身道,“玉阙迟迟不归,是被北凉国师抓了?”

玉阙速度极快,快到楚离和他对上都招架不住,北凉国师却能把玉阙困住,那他的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

楚离坐下,示意明澜直接问玉阙。

明澜就望着玉阙了,拿了宣纸来,玉阙写道:靠近北凉国师,我心慌慌,就想去看看,结果一不留神就被他给抓了,关了我整整三天。

“那你怎么逃出来的?”明澜好奇。

能抓住它,就不可能让它逃啊。

玉阙也不明白,只写道:你呼唤我,我能听到,力量是平常的十倍。

被关在玉匣子里,它没少撞击,可是都撞不破,而明澜召唤它时,哪怕在虚弱的情况下,也能觉察出来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帮它冲破玉匣,实在是匪夷所思。

虽然明澜帮了它,但玉阙很不爽,有一种逃不出她五指山的感觉,难道它注定要围着她打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郁闷完,玉阙道:你急着喊我有事?

明澜点头道,“王爷让你帮忙杀两个人。”

杀人对玉阙来说比吃豆芽还简单,它爽快的答应了,道,“长什么模样?”

这下可是把明澜拦住了,她哪里知道吴将军和刘将军长什么样子?

明澜让褚风把之前的暗卫叫来,让他仔细描述两位将军的长相,还没说完,急性子的玉阙嗖的一下就从窗外飞了出去。

它前脚走,后脚四儿拿了封信进来,道,“世子妃,有人给你写了封信。”

明澜听得愣住,“给我写信?”

谁会给她写信啊,上回给她写信的是沐婧华,拿锦盒要挟她帮丁氏,不知道这一回又是谁给她的信。

楚离伸了手,四儿忙把信送到他手里,明澜走到楚离身边,等他把信拆开。

信上字不多,但看的楚离和明澜眉头齐齐一皱。

这是封警告信,上面写着:想救老王爷,就别再叫玉阙杀人了!

楚离眼神一凝,问道,“送信的人呢?”

他声音严肃而深沉,四儿从来没见过,有些害怕,声音微颤道,“信是有人用箭射到王府大门前的,射完箭,那人就跑了,王府暗卫已经去追了。”

四儿省略了些不重要的部分,比如箭射过来时,三老爷正要出门,那支箭就从他耳边射过去,吓的他一脚没踩稳,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当时王府外还有不少路人,都停下来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玉阙前脚搭楚离这匹顺风车回府,后脚这封警告信就送了来,绝对是北凉国师送的,楚离翻看信的背面,隐隐可见淡淡的花纹,这是行宫专用的纸。

北凉国师来京果然和玉阙和明澜有关!

他甚至毫不遮掩他此行的目的!

那老王爷失踪一事,是不是和他有脱不掉的关系?

只是楚离有些疑惑,北凉国师应该知道老王爷失踪,离王府一直在寻找,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信送了来,他是和老王爷失踪无关,所以坦然,还是仗着自己武功高本事强,就蔑视离王府?

楚离在想哪一种可能更大,这也意味着他要不要相信这信上的说的。

这时候,青杏站在珠帘外道,“世子爷,三老爷来了。”

他眉头拧了下,起身走了出去,明澜跟在身后,迈步出门就看到三老爷站在院子里,锦袍上还有些灰,脸色极其难看,不等楚离和明澜见礼,他张口就道,“那封信呢?!”

三老爷摔倒,对刺客和那封信深恶痛绝,他要看信,但是楚总管没给他看,让心腹小厮赶紧送来内院给明澜,然后和三老爷说,信上写着离王世子妃亲启,他没有权利交给他,如果三老爷真的想看,就去锦华轩找世子妃。

三老爷丢了脸,也想知道是什么人,胆大包天的敢往离王府门前射信,就真的来了。

“三叔要看信?”楚离唇畔微扬,声音醇厚的明澜都怀疑他怎么这么好说话。

可他不止好说话,连信都递给三老爷了。

三老爷迟疑不决,和明澜一样,觉得有问题,楚离不可能这么爽快的把信交给他。

不过楚离既然敢给,三老爷没理由不敢接,他怎么样也是长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可就在他伸手的时候,信就像是豆腐渣做的,直接沙化,风一吹,就消失在了天地间。

这一幕,整个锦华轩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看见了,也惊呆了。

三老爷脸一阵红一阵青,呵斥楚离道,“我好歹也是你三叔,你竟戏耍我!”

楚离冷冷一笑,“三叔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我把信给你看?”

轻飘飘一句反问,问的三老爷不知道怎么回答。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道,“刺客射箭差点伤了我们三老爷。”

楚离摆着手道,“那三叔应该跟暗卫一起抓刺客,而不是在这里要看信。”

明澜绝对相信三老爷看信,不是给自己出气,而是在找帮手。

能往离王府门前射箭,这是敌人才做的出来的事,要是好事,信会大大方方的差人送来,而不是用这么简单粗暴几乎是宣战的方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怀着这样的心思,楚离能对他有好脸色才怪了。

“三叔这么狼狈,还是回南苑歇着吧。”

楚离下起送客令来也是一点都不含糊。

他没心思和三老爷叽叽歪歪,信上叮嘱不要用玉阙杀人,回屋后,楚离望着明澜道,“先把玉阙召回来。”

第七百三十七章 代价

“我已经召唤了,”明澜回道。

虽然吴刘两位将军会快马加鞭赶去崇州,但山路崎岖,玉阙的三百里,对一般人来说可能是七八百里之外了,玉阙速度又快,就是到晚上再出发也来得及。

信上的事,他们将信将疑,但万一是真的呢,杀吴刘两位将军并非玉阙不可,只是它出手迅猛,能确保万无一失,才让它跑这一趟,如果因此耽误营救老王爷,就得不偿失了。

从看到信的那一刻,明澜就呼唤玉阙了,在院子里看热闹也没忘记这事。

可是过了半天,她都呼唤的烦躁了,玉阙也没反应,她猜测道,“会不会是离远了,玉阙听不到?”

楚离嘴角扯了下,他能说他在屋子里,也听不见明澜喊玉阙吗?

她在心里呼唤,玉阙能听到,这就不能依照常理来推测。

外面,秋棠站在珠帘外道,“世子爷,王爷回来了。”

玉阙的事,楚离要和王爷商议,只是他这边刚起身,明澜就道,“玉阙回来了……。”

她话音未落,那边玉阙嗖的一下就从窗外飞进来。

离近了一股子血腥味冲的明澜胃里一阵翻滚,跑去吐了。

玉阙无语:怀孕的女人就是麻烦,娇娇弱弱的,连点血腥味都闻不得。

不过玉阙还是顾着明澜,出去洗干净了再回来,在宣纸上写道:让我去杀人,又让我回来,我又不会分身术!

语气里很是不满,不过这话说的好像也不对。

他魂魄四分五裂,散在碎玉阙里,和分身术没区别,可惜用不了。

这边他刚看到要杀的人,那边明澜一个劲的喊它,喊的它火大,只杀了吴刘两位将军,其他小喽啰都没管就跑回来了,结果呢,一看到它就吐。

明澜喝茶漱口,又含了酸梅,道,“方才你走后,有人送信来,说不能让你杀人。”

玉阙不满道:我怎么就不能杀人了?我是在替天行道!

吴刘两位将军是赵家人,他们去了崇州,还不知道死多少人,一旦掀起战火,死伤不计其数。

现在只要死两个,很划算了,这是大功一件,居然不能杀人,它就杀了,怎么地,有本事来揍他啊,要真敢来,一定揍的他娘都不认识他!

玉阙一上一下,就如同人生气起伏的胸口,他火气很大。

楚离见玉阙回来,明澜也没事了,他就去前院找王爷。

刚出院门,王爷派来传话的小厮就到了,王爷从宫里回来,楚总管就把刺客送信的事禀告王爷知道,信在明澜手里,王爷当然要过问一下。

楚离迈步进书房,王爷看到他,问道,“怎么会有人给世子妃送信?出什么事了?”

楚离回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信应该是北凉国师派人送来的,和祖父有关。”

前面的话,只让王爷蹙眉,而后面的话,王爷直接惊站了起来。

方才皇上进宫,就是找他商议北凉国师来大周给太后贺寿一事,贺寿绝对是顺带的,或者连顺带都算不上,只是以此为借口来大周一趟,绝对另有目的。

王爷让皇上静观其变,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没想到会和老王爷有关。

当初,他怀疑老王爷失踪和北凉国师脱不了干系,看来没有猜错,只是楚离这么平静,让王爷觉得有些不解,“信为什么是给世子妃的?”

老王爷其实和明澜没多大关系,要送信也该送给他和桓儿才是。

信毁了,楚离只能把信上的内容说与王爷听,王爷神情严肃,“你相信北凉国师的话?”

楚离则道,“祖父被人抓走的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北凉国师却知道,而且他和祖父一样在寻找玉阙,我想他给我们送警告信,至少知道祖父是被谁抓走的。”

而且,北凉国师这么迫不及待的送信来,都来不及找人客客气气的送,应该是愤怒了,玉阙杀人不只是关系到老王爷,更关系到他。

“既然北凉国师是为玉阙而来,父王可以直接去行宫问他。”

这会儿时辰尚早,而王爷又迫不及待的想找到老王爷,便真去行宫了。

不过,他吃了一记闭门羹。

在大周,除了王妃和楚大将军,还是第一次有人将他拦在门外,偏偏他还不能来硬的。

王爷也不生气,淡淡一笑道,“看来信不是国师派人送的,那本王就放心让神玉杀人了。”

说完,王爷转身离开。

只是走了没几步,北凉护卫喊道,“离王留步。”

王爷停住脚步,北凉护卫作揖,恭敬而有礼道,“国师大人有请。”

真是不威胁下,都不会好好做人了,桓儿猜的没错,北凉国师比他们知道的多,也更紧张。

王爷既然为了玉阙来的,就不会端架子转身就走,一切以营救老王爷为重。

王爷迈步进屋,国师大人正在喝茶,隔着氤氲茶雾,他道,“你是第一个敢威胁本国师的人。”

王爷淡淡道,“威胁不重要,重要的是威胁对你管用。”

“玉阙刚刚又杀了两个人。”

北凉国师的声音很平静,可是王爷能听得出来,北凉国师平静的声音下是压抑的怒气,仿佛风平浪静的湖面随时会掀起滔天巨浪来。

王爷不怕北凉国师愤怒,但是他惊骇的是,玉阙杀了两个人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竟对玉阙了如指掌。

北凉国师深呼一口气,将怒意压下,他这十几年动的怒都不及这一天的多。

王爷开门见山道,“玉阙为什么不能杀人,老王爷又是被谁抓走的?”

北凉国师笑了,“本国师是不喜玉阙沾血,但离王觉得用玉阙杀人就能威胁我?”

王爷勾唇一笑,“如果玉阙对国师无关轻重,那国师为什么见本王?”

北凉国师给自己斟茶,笑道,“我见离王,只为让你知道这样的威胁有多愚蠢。”

斜了王爷一眼,北凉国师把茶壶放下,继续道,“玉阙沾的每一滴血,将来都会由神女付出代价,离王不信,大可以让玉阙杀尽天下人。”

第七百三十八章 屋顶

沉稳的声音,哪有半点受威胁的样子。

可就算他说的再云淡风轻,事不关己,也改变不了他急急忙慌让人给明澜送信的事。

而这一前一后逆转的态度,王爷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王爷眸光如炬,笑了一声,道,“既然玉阙和神女与国师无关,以后就不劳国师差人往我离王府送信了,告辞。”

丢下这一句,王爷转身就走。

他知道自己再问下去,北凉国师也不会和他说老王爷的事,何必多费唇舌。

既然他盯着玉阙和神女,与其追着他问,不如静候他主动说。

看着王爷头也不回的离开,北凉国师眼神冰冷。

站在国师身后的男子将眸光收回,望着国师道,“父亲,离王府都是硬骨头,离王根本就没有信你的话,难保不会和你作对,故意使唤玉阙杀人,坏父亲好事……。”

北凉国师眸光阴狠,从怀里摸出寒玉瓶,然后盘膝而坐,双手迅速变化手势,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没敢再吭一句。

锦华轩内,明澜坐在罗汉榻上,望着小几上的玉阙发呆。

为什么玉阙不能杀人?

以前曾外祖母只说她手上不能沾血,但没和她提过玉阙的事啊,也有可能留在锦盒里,只是她没有见到。

也不知道沐婧华什么时候把锦盒给她送来,距离上回说一个月,没有几天了,但愿她不会食言。

明澜在走神,而玉阙突然动了起来,明澜还以为它要在宣纸上写什么,谁想到玉阙往上一飞,用极快的速度穿破屋顶,快到明澜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屋顶上的瓦片就往下掉了。

碧珠反应灵敏,一把将明澜扑倒,瓦片全掉在了她的身上,砸的她龇牙咧嘴。

雪梨端着盘子进屋,被这一幕吓的盘子都摔了,赶紧过来道,“世子妃,你没事吧?”

明澜被碧珠护在身下没事,但是碧珠就惨了,肩膀把砸伤,都不能动。

那边,雕花紫檀木大床传来一阵晃动,眨眼的工夫,好好的床就裂开了,那块碎玉阙破顶而出……

楚离刚走近锦华轩,就看到玉阙以极快的速度朝行宫方向飞去,屋子里瓦片哗啦啦的往下掉,他快步走过去,雪梨扶着明澜和碧珠往外走。

屋顶上灰尘大,掉下来一层灰,呛的人治咳嗽。

楚离走过来,担忧道,“有没有事?”

明澜摇头,“我没事,碧珠她为了救我被砸伤了。”

陈妈妈在屋子里看账册,听到动静出来问道,“好端端的,屋顶上的瓦片怎么会往下掉?”

陈妈妈问雪梨,雪梨只摇头,院子里太多的丫鬟婆子,玉阙的事不能闹的沸沸扬扬。

只是现在屋顶破了两大洞,想不叫人议论都难。

楚离扶着明澜离的远远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明澜摇头,“我也不知道,玉阙突然就往屋顶上飞,像是被人吸走了一般,连着床板里的那一块也飞走了,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没敢叫玉阙回来。”

一定是北凉国师搞的鬼!

这时辰,父王应该还在北凉行宫,难道是他说了什么话惹怒了北凉国师?

想到玉阙,楚离眸光滞了一下,叫了一声,“坏了!”

明澜懵懂的望着他,“什么坏了?”

“还有一只碎玉阙在皇上手里……。”

明澜,“……。”

锦华轩被穿出来十七八个窟窿,都不算大事,最多被人议论下,可御书房要是破了洞,就不是小事了。

这边楚离和明澜想到皇上,那边御书房装玉阙的锦盒炸了,玉阙穿破御书房屋顶,瓦片掉了一地。

皇上正批阅奏折呢,被突如其来的炸裂声和掉下来的瓦片惊的回不过神来,守在御书房外的侍卫如临大敌,涌进御书房内护驾。

透过御书房,能看到蓝天和白云,皇上火气上涌,“让离王世子和世子妃进宫见朕!”

侍卫没敢耽搁,赶紧来离王府传话。

明澜和楚离就知道皇上误会了,以为是他们传的玉阙,身为受害者,还要替人背黑锅,那叫一个郁闷。

皇上传召,再加上锦华轩内屋乱成这样也待不了,楚离就和明澜进宫了,留下暗卫补屋顶,丫鬟清理屋内碎瓦片。

进了宫,就有小公公领着楚离和明澜去御花园。

远远的就看到皇上坐在凉亭内,柳贤妃给皇上倒茶,走近了还能听到柳贤妃在劝皇上息怒,“皇上,您喝杯茶消消气,这事臣妾不信是离王世子和世子妃做的,他们要玉阙,大可以找皇上开口,皇上不会不给他们,何必如此做呢?”

看着楚离和明澜走进来,皇上龙颜不展,问道,“玉阙到底怎么回事?”

楚离回道,“锦华轩比御书房还惨,破了两窟窿,正在修。”

这下,皇上眉头拧的更紧了。

柳贤妃起身退下,有些事她还是不知道的为好,知道的越少,烦恼也越少。

等柳贤妃走后,楚离将北凉国师给明澜送信的事告知皇上,皇上神情冷肃,“老王爷被抓和北凉国师有关?”

那凭空出现的手,将老王爷抓走,是皇上亲眼所见,皇上不止一次感慨,即便他是九五之尊,有时候也渺小的很,太多的事不是他能掌控的。

如果北凉国师有这等本事,那他要是存了什么异心,大周岂不危矣?

楚离摇头,“祖父被抓,是不是北凉国师做的还不确定,但方才玉阙冲破屋顶一定是他,目的应该是怕玉阙再留在离王府,还会继续杀人。”

楚离说着,明澜感觉到玉阙就在附近,她转身回头,迎着阳光,眨眼的工夫,就见金碧辉煌的宫殿顶上,站着一人,一袭黑袍,风掀起他身上的披风,居高临下,傲视群雄。

人在他眼里,渺小的如同蝼蚁,翻覆手间,掌人生死。

这样的想法,令明澜心头一震,背脊发麻,直觉告诉她,这人就是北凉国师。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宫,都没人发现,他想做什么?

明澜正要说话,只见那人伸出手,玉阙就朝她飞了过来。

第七百三十九章 相见

迷迷糊糊间,明澜感觉到有人给她肩上搭了件披风,隐约还有说话声传来,“这样睡会不会着凉,要不叫世子妃上床上歇着吧?”

“这时辰睡,该错过晚饭了,让世子妃眯会儿,咱们就叫醒她。”

是碧珠的说话声,她不是被砸伤,在屋子里躺着吗?

对了,北凉国师要杀她!

一个激灵袭来,明澜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玉阙静静的躺在小几上。

碧珠道,“奴婢笨手笨脚,把世子妃吵醒了。”

明澜眼睛睁圆,道,“碧珠,你没事?”

碧珠修长的睫毛轻颤,“世子妃睡糊涂了吗,奴婢能有什么事?”

明澜站起身来,看着之前被玉阙穿破的屋顶,完好无损,她……又死了一回?

北凉国师不是把玉阙召回去了吗,为什么要杀她,让一切回到他召唤玉阙的时候?

明澜想不通,只望着玉阙。

玉阙在宣纸上写道:我见过北凉国师了,以后不能再帮你杀人了。

不用玉阙杀人,这不算什么。

但明澜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玉阙回道:北凉国师告诉我,如果我再杀一人,就要在玉阙里再待六十年甚至更久,当然,杀你除外,你死不了,我想出来……

他不想再待在玉阙里了,他想出来,他想吃香喷喷的烧鸡,他去街上晃荡,他想知道自己是谁。

玉阙想出来的心,明澜理解,她问道:那北凉国师告诉你,你是谁了吗?

玉阙摇头:没有,他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我既然能被关进来,就一定能出去。

玉阙在宣纸上写着,楚离打了珠帘进来,明澜忙把宣纸藏到身后,楚离见了,眉头一蹙,道,“玉阙写什么了,不能给为夫看?”

“没,没什么,”明澜摇头。

楚离坐到小几另一边,眸光深邃,闪着点点光芒,“真的没什么?”

明澜握着宣纸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递给楚离看,楚离眉头皱紧,道,“玉阙什么时候见过北凉国师了?”

好不容易才逃回来,它会傻到再送上门去?

明澜让碧珠她们先出去,然后才对楚离道,“和上回在晋王府一样,发生的事我和玉阙记得,你不知道。”

楚离脸色一沉,也就是说,她刚刚又死了一回?

“发生什么了?”他刨根问底道。

明澜只能把屋顶被穿破,他们被传进宫的事告诉楚离。

明澜以为这件事只有她和玉阙,再就是北凉国师知道,她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人知道,那就是晋王妃。

她从贵妃榻上惊醒,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丫鬟疑惑的看着她,“太妃一直在睡觉啊,当然在小榻上。”

“那蒋老太爷和蒋大老爷呢?”晋王妃皱眉。

丫鬟一头雾水,怎么和蒋老太爷还有蒋大老爷有关系了,只道,“太妃莫不是想念亲人,梦到他们了……?”

话还没说完,外面跑进来一小丫鬟报喜道,“太妃大喜,蒋老太爷和蒋大老爷来洪州看您来了!”

晋王妃糊涂了,难道她先前真的是在做梦,可为什么丫鬟说的话都和梦里边一般无二……

恍惚间,晋王妃想起了晋王府办筵席的那一次,情形和现在一模一样。

难道,离王世子妃又被人刺杀死了?

为什么总有人杀她呢,而且还杀不死……

不过,这一回,却是帮了她,也帮了她自己大忙了。

太后网开一面,许蒋老太爷和蒋大老爷见她一面,却没说只让他们见半个时辰,而且还派了人在屋顶偷听,以防她乱说话,方才顾着说废话,丫鬟请蒋老太爷和蒋大老爷离开时,都没有说到重点,白白浪费了好不容易见面的机会。

丫鬟见晋王妃一点都不喜悦,又禀告了一遍,“太妃,蒋老太爷和蒋大老爷来了,您不去见他们吗?”

“先让他们在正堂等我,”晋王妃冷淡道。

丫鬟有点懵,这些天,晋王妃一直念叨蒋老太爷和蒋大老爷什么时候来,怎么真到见面的时候,反而这么冷淡。

因为先前见过,是以蒋老太爷和蒋大老爷来,晋王妃没有表现的特别迫切,她想和父兄团聚,而不是见半个时辰,还被人盯梢。

蒋老太爷和蒋大老爷迫切的见女儿和妹妹,可是进了晋王府,却被泼了一大盆冰凉水,从头浇到脚,半边身子都凉透了。

他们不辞辛苦的赶来,不迎接他们就算了,还把他们晾在正堂半个时辰,这是女儿做的出来的事吗?!

蒋老太爷眼眶都红了,老泪纵横。

等了半个时辰又半个时辰,蒋大老爷都生气了,“父亲,咱们走吧。”

他将蒋老太爷扶起,都迈出正堂门槛了,身后,晋王妃喊道,“父亲,大哥。”

蒋大老爷生气道,“王妃还愿意见我和父亲?”

一听就知道他生气了,晋王妃心里苦,道,“蓬头垢面,总要沐浴更衣一翻才来见父亲和大哥,小妹如果不是想念父兄,也不会求太后让你们来洪州一见,外头凉,咱们进屋说话,我让丫鬟做了你爱吃的糕点,你尝尝。”

晋王妃拿了块绿豆糕给蒋大老爷,蒋大老爷眉头拧成一团了,他什么时候喜欢吃绿豆糕了?

明明绿豆糕是她最爱吃的。

这真是他小妹吗?

蒋大老爷欲说话,晋王妃把糕点递到他嘴边,笑道,“以前我不吃,大哥都是这么喂我的。”

是他小妹没错,蒋大老爷张嘴把绿豆糕吃下去,轻轻一嚼,他眼睛就睁大了,晋王妃示意他咽下去,并用眼神告诉他,屋顶上有人。

蒋大老爷艰难的把绿豆糕咽下,晋王妃才问道,“娘她老人家可还好?”

蒋大老爷眼眶通红,心疼晋王妃在人眼皮子底下过日子,他哽咽道,“娘她半年前就病逝了,怕你伤心,就没让人给你送信了。”

先前,这话晋王妃就问过了,她知道,但是蒋大老爷和屋顶上的暗卫不知道。

她如果连蒋老夫人都不问,求太后开恩见蒋家人一定别有目的,晋王妃颜面哭泣,哀恸不已。

蒋大老爷就道,“好了,你也别太伤心,娘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见你一面,可惜……不过现在好了,你来了洪州,以后能经常见面。”

晋王妃拿帕子抹眼泪道,“这一次,是皇上降恩于晋王府,我才能过继安儿延续晋王府血脉,本来太后是不许我这么快就搬到洪州来的,那天府上办筵席,离王世子和世子妃来做客,太后知道后,传我进宫,托了离王世子妃和赵皇后的福,我才能这么快就来京,太后准许我见父亲和兄长一面。”

说话的时候,晋王妃一直盯着蒋大老爷看。

蒋大老爷知道,晋王妃是要他进京,把刚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交给离王世子妃。

第七百四十章 线索

说话有丫鬟远远的看着,屋顶还有暗卫盯梢,半个时辰一到,丫鬟就进来禀告时辰到了,蒋老太爷和蒋大老爷该走了。

晋王妃发怒,“父兄好不容易来见我,我留他们吃一顿便饭都不行吗?!”

丫鬟惶恐道,“太妃息怒,这是太后的愤怒,奴婢也只是听吩咐办事。”

听吩咐办事?

这里是晋王府!

为了避开太后,她离京都千里之遥,还要受太后左右?!

晋王妃受够了。

蒋大老爷劝她别气坏了身子,道,“太后能松口,咱们兄妹能团聚一回,就能团聚两回,来日方长。”

晋王妃泪眼婆娑,她在京都盼望这一天盼了十几年,才盼来短短半个时辰,谁知道下一次见是什么时候?

蒋大老爷以为忍气吞声就行了,可是换回来的是变本加厉的羞辱。

他和蒋老太爷出府,府里的小厮请他们去沐浴更衣,说是晋王府给他们准备了一套新衣裳。

是晋王府准备的,而不是晋王妃准备的。

说白了,就是要仔细检查,从头发丝到脚丫子都要检查一遍,免得晋王妃泄露什么消息给他们知道。

太子暴毙身亡后没多久,蒋家就被太后以雷霆手段夺了兵权,轰出京都,他们就觉察到事情不妙,太后怕他们和晋王妃接触,现在又来这么一手,显然晋王妃是逮着了太后什么把柄。

当年温婉的大家闺秀硬是被太后给逼成了这样,为了传消息都想出把玉筒塞进绿豆糕里的事来,里面传的消息必定不简单。

不就是泡澡吗?!

泡就是了!

蒋老太爷和蒋大老爷在外院泡了两刻钟的热水澡,小厮殷勤的帮着搓背,一身裁剪合体的锦袍,是上等的云锦,而且很合身。

这些年,蒋老太爷消瘦了,蒋大老爷发福了,做的衣裳却这么合体,这是想告诉他们,蒋家一直活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呢。

这还是亲家吗?仇人也不过如此了。

晋王妃知道这事,在内院发了一通脾气,可是婆子把二门拦着,不许她再见蒋家人。

出了晋王府,蒋老太爷看着晋王府鎏金的匾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想起了十几年前还是皇后的太后一脸笑容的夸晋王妃貌婉心娴,端庄大方,蒋老太爷泪眼模糊,如果人生可以重来……

去他娘的太子妃,去她姥姥的权倾天下!

不如回家种地,好歹能一家团圆。

在洪州待了一夜,第二天蒋老太爷和蒋大老爷就启程回去了,走了两天后,确定身后跟踪的人已经离开,蒋大老爷骑马直奔京都。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翌日,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楚离一如往日在训练场训练,明澜闲来无事,带着碧珠溜达着来看看,看了一刻钟,楚离累的满头大汗,就在训练场里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锦袍,然后和明澜一起出来。

那边楚总管领着刑部尚书匆匆忙走过来,脚步急切,看的明澜担忧道,“这是又出了什么命案?”

刑部管的是人命大案,刑部尚书沉稳内敛,不是天大的事,他不会这么心急如焚。

楚离就和明澜去书房,正好听王爷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李尚书一头大汗?”

刑部尚书苦笑,道,“长公主府长乐郡主被杀一案查了这么久,总算有一点线索了。”

这就奇怪了,离王府对长乐郡主被杀一事并不上心,长乐郡主的死很显然是狗咬狗,咬下来的那一撮毛,怎么刑部尚书有了线索不先去告诉长公主和太后,反倒先来找王爷?

明澜觉得奇怪,王爷同样疑惑,“莫非这线索和我离王府有关?”

刑部尚书摇头,要真和离王府有关,他就不用这么心急了。

刑部尚书把长公主派人送给他的那一粒玉扣递给王爷过目,道,“今儿犬子一早上去折桂楼赴宴,和北凉厉郡王迎面碰上,犬子酷爱查案,平常也帮我整理卷宗,他见过这粒玉扣,和厉郡王身上的一模一样。”

王爷眸光一紧,“你是怀疑杀长乐郡主的是厉郡王?”

刑部尚书苦笑一声,别说厉郡王是北凉皇帝最疼爱的孙儿了,就是大周郡王,也不是随便能怀疑的。

但是这粒玉扣他派人查过,京都各大店铺都没有人见过,花样古朴而独特,现在又在厉郡王身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把厉郡王传到刑部问案。

但人家是北凉人,又是来贺寿的,这么贸然怀疑他和长乐郡主的死有关,恐怕会挑起战乱。

如果放任不管,长公主和太后那儿,他又没法交代。

刑部尚书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不敢随便告诉皇上,御书房耳目众多,还是离王府安全些,离王拿主意和皇上拿主意也差不多,毕竟这么多年,离王坚持的事,皇上几乎就没有反对的。

楚离拧眉道,“厉郡王没有杀长乐郡主的理由吧?”

当初长乐郡主被杀,是因为有人不想她嫁给三皇子,将太后的势力拉入三皇子阵营,长乐郡主一死,这危机就解了大半。

厉郡王是北凉人,他在大周做什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挑起战乱。

如果说他这么做是为了扶赵皇后一把,让她继续和李贵妃对抗,完全没有必要,赵家被逼到绝境,反抗的只会更厉害,破釜沉舟比这样小打小闹更能让朝廷动乱。

楚离想的是战争,明澜脑海中顾音澜一闪而过,不怪她一有什么坏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顾音澜肚子里怀着北凉刺客的孩子,太子地位稳固,她腹中的孩子才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储君,杀掉长乐郡主,就有一半的把握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颠覆大周,刺客肯定愿意冒这个险。

可这个刺客,应该不是北凉厉郡王。

那刺客是为了偷玉阙而来,挟持清柔郡主离宫的时候还要了她一滴血,他应该是北凉国师的人。

而北凉厉郡主身份尊贵,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郡王,想偷偷来大周没那么容易,而且据她所知,厉郡王明面上对北凉国师恭敬,背后嗤之以鼻。

厉郡王和北凉公主,也就是他的姑姑关系极好,北凉公主身中蛊毒,他眸光流露出对北凉国师的杀意。

一个装神弄鬼的国师,凌驾于皇权之上,皇上相见还要提前半个月,但凡有骨气的储君都恨不得除之后快。

明澜在走神,王爷把玉扣放下,道,“这件事暂时压下,等太后寿宴过后,我与皇上商议一番,再查不迟。”

刑部尚书作揖道,“有劳王爷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贺寿

转眼,就到了太后寿宴这一天。

天有些灰蒙蒙的,有些压抑,但丝毫不影响宫里的热闹。

太后寿宴,四品官员以上可携家眷进宫贺寿。

明澜兴致勃勃的进宫,她以为能见到沐氏和顾涉,一段时间没见,她想爹娘了。

可是她在停马车处一等再等,也没等到沐氏和顾涉出现,反倒是老太爷,姗姗来迟。

碧珠扶着明澜迎上去,见老太爷面容憔悴,明澜心底有不好的预感,问道,“祖父,爹爹和娘亲怎么没和您一起来?”

老太爷翻身下马,道,“昨晚府上有刺客闯入,你爹被刺伤了,不好带伤进宫给太后贺寿。”

明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靖宁伯府遇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没人给她传消息,谁会刺杀父亲?

见明澜担忧,老太爷道,“你爹伤的不重,你怀着身孕,你娘怕你担忧,便没让丫鬟告诉你。”

明澜知道沐氏疼她,但伯府闯了刺客不是小事啊,便道,“等太后寿宴散了,我去伯府探望父亲。”

那边有丫鬟过来请明澜,明澜朝老太爷福了福身,就随丫鬟去见柳贤妃和李贵妃了。

凌柔公主和魏国公府大少爷沈卓的亲事定下了,下个月十八出嫁。

此番联姻,柳贤妃和李贵妃的关系更加亲厚。

看到明澜,柳贤妃亲自起身相迎,一众的贵夫人,只有明澜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令人羡慕,毕竟柳贤妃掌管凤印,后宫的事目前她说了算,她也是宫里目前最得盛宠的后妃。

柳贤妃笑道,“快坐,我瞧着像是瘦了些?”

明澜道,“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呕吐吃不下的缘故。”

“过段时间就好了,”柳贤妃替明澜高兴。

只有怀了身孕,生了孩子,人生才圆满,每天逗着小皇子玩,什么宫斗算计,都比不上小皇子朝她吹一个小泡泡来的欢愉。

要不是皇上把凤印塞给她,她又不能推辞不接,不然真的想无时无刻的守在小皇子身边,等他长到六岁搬出长信宫,想再时时陪着他都做不到。

柳贤妃以过来人的身份教明澜怎么养胎,在坐的大都生儿育女了,便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了育儿经。

明澜哭笑不得,说的好像她一点经验没有似的……

她也是有经验的过来人啊。

但大家一番好心,她便竖起耳朵听,能记多少是多少。

聊了好一会儿,来了一个年级不小,却没有生养的贵夫人后,大家怕戳了她伤心处,便没再继续说。

李贵妃喝着茶,笑道,“听说楚大少爷成亲了,诸位可听说过他娶了谁家府上千金?”

那些贵夫人你望着我,我望着她,都齐齐摇头。

楚大少爷是楚将军府长子,他成亲是大事,怎么可能没点风声?

“贵妃娘娘是不是听错了?”有贵夫人笑道。

李贵妃淡笑道,“本宫是听皇上说的,想来错不了。”

那贵夫人怔了一下,忙说皇上肯定不会骗贵妃娘娘来缓解尴尬。

然后,李贵妃就望着明澜了,问道,“离王世子妃可知道楚大少爷娶了谁?”

这话叫明澜怎么回答,楚大少爷就是楚离,娶的就是她啊,她摸着鼻子道,“楚大少爷的确娶妻了,但相公不让我说。”

坦诚的令人错愕啊。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还有人敢抢楚大少奶奶不成?

“有段时间没听到楚大少爷的消息了,莫不是金屋藏娇了?”有贵夫人笑道。

大家笑笑,羡慕楚大少奶奶,能嫁给楚大少爷,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在御花园里坐了两刻钟,就有宫女过来禀告柳贤妃,时辰差不多,可以先入席了。

柳贤妃便起身请大家去寿宴处,比起一般的后妃,柳贤妃要谦逊的多,没有那种后妃的倨傲,温和有礼,也更讨贵夫人喜欢。

那些贵夫人心里都掂量,柳贤妃性子宽厚大方,更有容人之量,比李贵妃更合适做皇后,将来谁登上后位还真说不一定。

宴会处,张灯结彩,热热闹闹。

但这样的热闹,并不是太后喜欢的,这些是因为北凉派使臣前来贺寿,皇上才给她办的寿宴。

这一年,太后死了太多的亲人。

这样的寿宴,百官贺寿,却唯独少了往年最疼爱的小辈,对太后来说,其实心如刀割。

要说最割太后心窝的还是长公主。

她送了一份残缺的寿礼给太后,那是一幅百寿图。

用金丝银线绣了六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寿字,那是长乐郡主从太后去年寿宴过后,就开始准备她今年的寿礼……

谁想到百寿图还没有完成,就被人给杀害了。

提到这份寿礼,长公主泪洒当场,太后哽咽,百官同情,皇上不喜。

现在哭就算了,一会儿北凉使臣来了,当着他们的面哭,岂不是丢了大周颜面?

而且太后寿宴,一幅没有完成的百寿图,也往太后跟前送,也太不吉利了,要依着长乐郡主绣的百寿图,太后岂不是没有半年好活头了……

柳贤妃劝太后道,“太后别哭伤了身子,今儿是您寿辰,长乐郡主在九泉之下也会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抹掉眼泪,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哀家没事。”

礼仪官扯着嗓子喊,“百官贺寿!”

文武百官起身恭祝太后千岁,之后那些大臣给太后献上贺礼。

中规中矩的贺礼,没有什么特别出彩,叫人耳目一新的礼物。

太后想起了先皇在世的时候,那时候先太子还在,她贵为皇后,先皇给她大办寿宴,那些朝臣送的贺礼一个比一个新奇有趣,唯恐不能博她一笑。

时过境迁,她依然贵为太后,可惜在朝臣们眼里已经日薄西山,大势已去。

太后觉得讥讽。

七八位大臣贺寿,太后脸色都没露一丝笑容,接下来是赵家贺寿。

赵老太傅和赵翌跪下给太后贺寿,至于赵大老爷和赵大太太……压根就没来。

赵嫣害死了长乐郡主,赵大太太教女无方,太后看到她就恨不得剥她的皮,她哪来进宫来触太后的霉头,躲的越远越好。

赵翌送了一幅字画给太后。

徐嬷嬷接了拿给太后过目,字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幅贺寿图,可是太后眼眶湿润了。

皇上瞥了一眼,眉头拧了拧。

这画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第七百四十二章 笔迹

皇上多看了两眼,再看太后神情,很快就猜出这是先太子画的贺寿图。

李贵妃就坐在太后身边,道,“这画莫非是出自晋王之手?”

太后眼底泪花闪烁,道,“赵大少爷有心了,这是哀家这些年收到的最好的贺礼。”

太后把画作卷起来,皇上伸手笑道,“让朕也瞧瞧。”

皇上当着百官的面送的画,太后哪敢拂皇上的面子,就把画递给皇上。

皇上看了两眼,“还真是晋王的……。”

话没说完,皇上眉头狠狠地皱了下,这不是先太子画的贺寿图,虽然行走笔锋和先太子笔迹酷似,但熟悉先太子笔迹的人还是能分辨出来,只能说这幅画有先太子九分精髓。

“这画并非是先太子之作,是哪来的?”皇上问道。

赵老太傅额头皱成川字,这画是翌儿亲笔绘画,讨太后欢心的,可说出来皇上肯定不会高兴。

先太子都死了将近二十年,骨头都化成灰了,赵家却处心积虑的模范先太子的笔迹,来博太后一笑。

再加上赵家和太后在崇州私养兵马的事,皇上心知肚明却没有说破……

赵老太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

赵翌看了太后一眼,道,“徐嬷嬷见太后这些天心情郁结,又知臣擅临摹,故让臣临摹了晋王生前画的贺寿图给太后贺寿,臣画技不精,让皇上见笑了。”

赵翌说完,太后就看向徐嬷嬷,徐嬷嬷忙认错道,“奴婢擅自做主,还请太后责罚。”

太后摆手道,“你也是一番孝心,哀家怎么会罚你,哀家老眼昏花,竟没看出是临摹的,还真当是皇儿生前还留了一幅贺寿丹青,是哀家痴心妄想了。”

太后脸上的喜悦散去,又带了几分哀愁。

皇上把画卷起来,递给太后,太后没接,她好不容易高兴会儿,皇上都见不得她好。

满朝文武都觉得皇上做的不对,太后寿辰,当以太后高兴最重要,画作是真的还是假的重要吗?

勇国公被杀,勇国公府三老爷也死了,勇国公府大厦倒了一半。

太后膝下就长公主和长平郡主,一个无后,一个外嫁,都不足为惧。

皇上还对太后戒心这么重,果然帝王多疑。

不过这些话,大臣们只敢放在心底想想,借他们百八十个虎胆,也不敢说出口啊。

太后没接画作,徐嬷嬷麻溜的接了,这也符合赵翌说的。

刚接到手,那边公鸭嗓音传来,“北凉国师到!”

宴会场瞬间安静下来,北凉国师的神秘,大家都有耳闻,这么一位厉害人物,居然亲自来大周给太后贺寿,实在叫人吃惊,专程而来,不知道送的是什么贺礼?

在众人瞩目下,北凉国师走进来,历郡王还在他身后一点。

等看清楚北凉国师的容貌,那些老大臣,比如魏国公和护国公心头狠狠一震……

他们和礼部尚书一样见过北凉国师,过了二十年,北凉国师的容貌竟然没有丝毫变老。

连他们都吃惊,何况是太后了,谁不想青春永驻?

北凉国师神秘,果然不是人云亦云,尤其独特之处。

北凉国师上前,给皇上见礼,给太后贺寿,祝太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太后感慨道,“二十年,弹指挥间,哀家两鬓斑白,垂垂朽已,国师却一如往昔,驻颜有术,哀家好奇国师贵庚?”

北凉国师笑道,“虚长太后二十岁。”

一把钢刀嗖的一下插太后心口上了。

比她年长二十岁,看着却比她年轻二十岁,这也忒打击人了一点儿。

连皇上都动心了,国师一点都不想七八十岁高龄,这身子骨,这气色,活过一百是轻轻松松的事。

天天被臣子山呼万岁,可皇上心里清楚,做皇帝的寿命都短的很,没几个高寿的,活过一百……那是做梦。

皇上想着等寿宴过后,向北凉国师讨教下怎么养生,那边李贵妃忍不住问道,“北凉国师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

北凉国师只笑了笑,“真有灵丹妙药,又有几人敢服?”

这话倒也不错,如果北凉国师献给皇上一颗灵药,皇上还真不一定敢吃。

皇上道,“赐座。”

北凉国师坐下了,厉郡王还站着,他将北凉准备的寿礼献给太后。

那是一株玉雕,一半红玉,一半黄玉,雕刻精美,无与伦比。

而最叫人惊艳的还是那玉雕上的玉瓶,浑然一体,又仿佛是放在上头的,直觉那玉瓶里装的东西才是精髓。

这件玉雕色泽莹润剔透,一看就挪不开眼,太后喜欢极了。

太后笑道,“北凉不远千里来给哀家贺寿,实在是有心了。”

皇上请厉郡王落座,大臣们继续贺寿,大殿内歌舞升平。

厉郡王坐下后,道,“来之前,本郡王的母妃让臣给大周皇后带件礼物,当年她陪姑母来大周,曾有幸和大周皇后共舞一曲,回了北凉,心心念念十几年,始终不忘,怎么没瞧见大周皇后?”

太后寿宴,大周皇后身为国母,身为儿媳,是不可能缺席的。

满朝文武开始窃窃私语了,果然北凉不是善茬,他们来大周也有两天了,能不知道赵皇后被废的事,还故意挑起来,这是给大周难堪。

大周皇后被皇上禁足,还偷偷出宫,被楚家婆子打的鼻青脸肿关进大理寺监牢,皇家颜面扫地,脸都丢到北凉了。

皇上脸青了青,李贵妃就道,“皇上,既然北凉厉郡王替北凉太子妃送礼给淑妃妹妹,臣妾斗胆替淑妃妹妹求情,准许她出长乐宫给太后贺寿。”

李贵妃说话,明澜望向长公主,长乐两个字果然挑动她心头的那根弦,杀人不见血的刀。

皇上道,“让她出来吧。”

宫人赶紧去长乐宫传话。

赵淑妃还在禁足,她没想到还能出来给太后贺寿,她轻纱遮面,跪谢圣恩,恭贺太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大家都知道赵淑妃被打,没想到打的这么惨,这都好几天了,还戴着面纱,楚家婆子下手真的够狠。

第七百四十三章 留情

这边赵淑妃在李贵妃下首坐下,李贵妃笑容满脸,赵淑妃戴着面纱,但大家都能感觉到她阴沉的脸,毕竟是做皇后的人。

不过历朝历代废后,要么赐死,要么搬进冷宫,如赵淑妃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她也算是传奇人物了,以侧妃登后位,虽废后,还列妃位。

赵淑妃坐下,那边太子身边坐着的顾音澜就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坐着,她站起来,格外的引人注目。

北凉厉郡王的礼物还没有送上呢,她站起来做什么?

顾音澜看了北凉国师身后跟着的男子一眼,道,“听闻北凉国师擅练丹药,妙手回春,能否赐一点祛除伤疤的药膏?”

北凉国师正喝酒呢,闻言朝她看了一眼,眉头及不可察的皱了下,道,“大周连一点祛伤疤的药都没有?”

赵淑妃看向顾音澜,道,“胡闹!还不快坐下!”

虽然是呵斥,但是一点责怪之意都没有,顾音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北凉国师求药,还不都是为了她和清柔公主。

这么有孝顺的儿媳妇,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

顾音澜站着没动,太子伸手拽了她一下,她才扶着隆起的小腹坐下。

好几个月的身子,已经显怀了。

那些大臣都觉得顾音澜愚不可及,为了讨好赵淑妃,让北凉国师嘲笑大周,触怒龙颜,得不偿失。

求药什么时候不行,一定要这时候吗?

她这一张口,北凉国师一嘲笑,大周都没法反驳,说不缺祛伤疤的药,可她太子侧妃又求药做什么,赵淑妃还蒙着面纱呢。

大周的脸都丢差不多了。

而且,还有嫌弃丢的不够的,太后道,“大周泱泱大国,怎么可能连一点祛伤疤的药都没有,只可惜药掌握在离王府手中,旁人拿不到罢了。”

太后说的时候,皇上冷眸斜过来,非得要把大周的脸丢尽不可吗?!

太后当没事人似的,她说的是事实。

北凉国师笑道,“离王府不把药随便送人,本国师理解。”

(⊙o⊙)…

理解?

大周人都不理解,北凉国师却理解,有没有搞错啊?

太后拧眉,“看来北凉国师也知道药的来历。”

只有得来不易,才不会轻易送人。

从离王世子和世子妃嘴里撬不开的话,没准儿能从北凉国师口中得知。

北凉国师淡淡一笑,“本国师此番来大周,不仅是贺寿,也是来求药的。”

真是没有最吃惊,只有更吃惊。

神秘,容颜不老的北凉国师居然来大周求药?

皇上抖了抖龙袍,笑道,“北凉国师竟是来求药的,什么药是北凉没有的?”

“神女之血。”

简简单单四个字,被风吹散。

所有人的眸光都望着顾音澜,当初她吸引蝴蝶,宫里曾传出她是神女的流言,没人知道这消息是从何处传开的,有人信,有人将信将疑,但更多的还是嗤之以鼻,没想到她真的是神女。

能吸引蝴蝶,的确异于常人,但北凉国师总不至于要来吸引蝴蝶玩,一定别有用处。

可怜明澜心吓得噗通乱跳,结果压根就没她什么事,顾音澜脸都白了,声音颤抖道,“国师要,要我的血做什么?”

这时候,楚离慵懒道,“今儿是太后寿宴,大家都是来贺寿的,张口就是血,难道最后想来个血溅当场?”

皇上便道,“此事寿宴之后再说不迟。”

顾音澜坐下,苍白的脸恢复红润,原来北凉找神女,是要神女的血,她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往身上揽,北凉要神女之血对她来说是好事,最好把神女的血抽干才好,解她心头一恨。

厉郡王喝酒,笑道,“本郡王知道鸿兄武功高超,少有敌手,昨儿在街上逛了一圈,听闻大周离王世子武功卓绝,资质极好的世家子弟都难忘项背,不知道你两谁更胜一筹?”

厉郡王口中的鸿兄,正是北凉国师的儿子,上官鸿。

他望着楚离,下战书道,“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和离王世子切磋切磋?”

王爷望着楚离道,“宴会看腻了,你就陪上官公子玩玩。”

王爷想看看楚离的武功到底多高,也想看看北凉国师将唯一的儿子教的怎么样。

北凉国师嘴硬的很,想从他嘴里套话不容易,不过他既然坦白自己要神女之血,在北凉使臣离京之前,王府尤其是锦华轩要加强守卫。

楚离把酒杯放下,然后起了身。

别人都下挑战书了,他不应战,北凉会激将他,最后还是会比试,老套路了。

比试之前,皇上道,“双方点到即止,万不可伤人性命。”

上官鸿自信十足,“还请离王世子不要手下留情。”

说完,他握紧的拳头就砸了过来,楚离身子一闪,就避开了他的拳头。

双拳相交,拳头生风,看的明澜心惊肉跳,有好几次,她都不敢睁眼看,直到……

“住手!”

是北凉国师的声音,有点暴戾,压抑的愤怒。

明澜睁开眼睛,楚离和上官鸿都停手了,楚离戴着面具,没有鼻青脸肿,上官鸿也没有。

都还没挂彩呢,怎么就停了?

要叫懂武功的知道明澜心底是这么想的,估计都要吐血了,再打下去,北凉和大周就要开战了。

离王世子深谙打人不打脸,拳拳到骨的道理啊,北凉国师再晚一点阻拦,他唯一的儿子要成一团棉絮了。

楚离拍了拍手,转身坐回明澜身边,而上官鸿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接倒地不起了。

这一幕,把大殿内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觉得停手太早的明澜在内。

怎……怎么打的这么狠啊?

皇上扶额,望着楚离道,“怎么这么没轻没重?”

楚离一脸无辜,“他要求我不要手下留情的。”

皇上,“……。”

众人,“……。”

人家要你不要手下留情,你就真的不手下留情了,人家是自负了点,你也用不着把人打成这样吧?

楚离表示,他和上官鸿不是第一次交手,当初在离王府陵墓就动过手,那时候的他们打了个平手。

他能感觉到上官鸿武功精进不少,但离王府训练场重新启用后,再配合明澜的血,他武功进步神速,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送上门来给他打,他还要给他留面子吗?

他不是这么客气的人。

没有明澜的血入药,上官鸿想完好无损的回北凉,那是痴心妄想。

王爷没法让他开口,不知道他儿子能不能?

楚离和北凉国师四目相对,眸光噼里啪啦。

楚离知道北凉国师能杀明澜回到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但是可惜,上官鸿远不是他的对手,往后见一次废他一次,且看他能救他多少回。

北凉国师笑了,“上回见赵大少奶奶,什么也没说,这一回专程来大周,是该找机会好好聊聊了。”

明澜心头一震。

楚离眉头皱紧,赵大少奶奶?

他回头望着明澜,一记拳风比他转身更快。

第七百四十四章 祸害

为了不让儿子饱受断骨之苦,北凉国师只能杀了明澜,让一切从头来过。

明澜一个激灵袭来,就听到上官鸿下战书道,“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和离王世子切磋切磋?”

王爷望着楚离道,“宴会看腻了,你就陪上官公子玩玩。”

和之前一样,楚离站了起来,北凉国师冷淡道,“鸿儿,你不是离王世子的对手,退下。”

自己主动邀战挑衅,却被自己亲爹拆台,上官鸿的脸挂不住,“还没有比过,父亲怎么就知道儿子不是离王世子的对手?”

他们交过手,势均力敌,不分伯仲,这些天,他勤学苦练,就是为了赢他,现在就算他赢不了,他也不会输,父亲竟然长他人志气灭他的威风!

上官鸿不痛快,厉郡王道,“国师太谦虚了,只是切磋而已。”

楚离淡淡道,“还比不比了?”

清淡如风的语气,听在上官鸿耳朵里就是挑衅,他拳头握紧,骨头发出嘎吱声,听得就觉得疼。

“退下,”北凉国师寸步不让。

当着大周人的面,上官鸿哪敢忤逆自己的父亲,就是私下,他也不敢啊。

上官鸿转身坐下,郁郁寡欢。

楚离也坐了回去,他眉头微拧,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方才厉郡王说话的时候,北凉国师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可是等上官鸿站起来,他又不让他们比试了,而且直接说上官鸿比不过他。

还没比试,就直接认输了,他何不干脆就不让厉郡王开这个口?

他还想给上官鸿一点教训,逼北凉国师出手,难道他意图太明显,被他察觉了?

楚离望着明澜,见她有些走神,便握着她的手,问,“怎么了?”

明澜摇头,轻轻一笑,“没什么?”

方才她一个激灵袭来,抬头去看北凉国师的时候,正好碰触到他冰冷的眸光,那是杀气。

虽然“死”在北凉国师手里两回了,可是她都没有感觉到杀气过,刚刚……她是真的感觉到了,很明显。

北凉国师比谁都清楚她死不了,还流露出杀气,明澜实在想不明白,内心隐隐惶恐。

大周和北凉大臣都想看热闹,结果热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实在是无趣。

歌舞虽然一直没停,可是只要参加宴会,都有歌姬跳舞,早看腻味了啊。

好在楚离和上官鸿之后,大周有大家闺秀站出来献舞,世家少爷剑舞,还有抚琴的,也还算热闹,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也没有差池,符合柳贤妃的性子,中规中矩。

大周没什么面子,北凉也没有,主动挑衅,最后又不比,面上无光。

整整一个时辰,太后坐的乏了,让徐嬷嬷扶她回永宁宫。

大臣们站起来恭送太后,寿星走了,这场寿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寿宴散了,各回各家。

明澜有些犹豫不决,顾涉被刺伤,明澜该去探望,可她和北凉国师还有约,要和他见面聊聊。

一想到他口中喊她赵大少奶奶,明澜脸色就难看,前世她去过北凉,不知道为什么北凉国师没要她的血,现在主动来大周找她。

先回靖宁伯府,然后再去行宫。

坐上马车,明澜和楚离就直奔靖宁伯府了,看到离王府马车,守门小厮高兴朝府里喊,“快去禀告伯爷和夫人,世子爷和世子妃回来了。”

喊完,才过来给明澜和楚离请安。

两人直接去了幽兰院,进院子楚离就感觉到幽兰院外多了不少暗卫。

成亲之前,他没少来靖宁伯府,没发现靖宁伯有暗卫。

屋内,顾涉躺在床上,他肩膀和脖子上都裹着纱布,隐约还能看出血迹,明澜眼眶一红道,“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沐氏鼻子泛酸,道,“你爹现在好多了,没有性命之忧。”

当时情况有多凶险,沐氏不想再回忆,也不想说出来让明澜和楚离担心。

当时,刺客的减在近一点点,顾涉就被一剑封喉了。

剑上还涂了剧毒,幸亏顾涉早有防备,先服了解毒药,否则药石无医。

刺客知道他们手里有解毒的药。

明澜不知道院子里有暗卫,她望着楚离道,“不知道刺客还会不会来,派几个暗卫护着……。”

话还没说完,沐氏就道,“你舅舅知道这事后,已经派了好几名暗卫过来了。”

顾涉望着沐氏道,“你先去看看安儿吧,我有些话和世子说。”

方才奶娘就禀告小少爷哭闹不止,沐氏就先出去了。

等她走后,明澜才望着顾涉道,“父亲,是北凉人刺杀你的吗?”

顾涉神情凝重道,“来了好几人,蒙着面纱,看不清楚脸,其中一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就是不蒙着脸,他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北凉人。

明澜问道,“是谁?”

“你大哥,顾绍业。”

明澜瞳孔猛然一缩,他不是坠崖死了吗,而且是尸骨无存。

可是顾绍业是顾涉从小看着长大的,没有八九成把握,他不会说这话。

而且,当初顾绍业和北凉勾结,卖玉阙的消息给北凉,换取北凉帮忙杀她。

后来他被流放,坠崖身亡,大家都怀疑是长公主和太后派人杀的,却没想过这有可能是顾绍业金蝉脱壳之计。

他假死归来,大老爷被外放,大太太死的惨,靖宁伯府将顾音澜从族谱上除名,新仇旧恨,顾绍业绝对有理由杀她爹娘。

这兄妹娘,一个比一个祸害!

北凉包庇他们!

如果是别的刺客,杀一次不成功,或许就算了,可是顾绍业不同,知道他会不死不休,顾涉才派人告诉沐阳侯,派人看着幽兰院。

遇到刺客,他逃掉应该不是问题,可是沐氏躲不过。

告诉明澜和楚离,是怕顾绍业会对明澜下手,离王府估计进不去,可是出门在外就不一定了。

外面,沐氏抱着安哥儿进来,小小的安哥儿不哭不闹,沐氏笑道,“没事,安儿就是半天没瞧见我哭的,一抱他就好了。”

谁也没提顾绍业,免得多沐氏担心,明澜要抱安哥儿,被沐氏拦下,“小心安儿踢你。”

第七百四十五章 威胁

在幽兰院待了一会儿,明澜就打算走了,走之前道,“娘,寒玉瓶呢?”

沐氏把安哥儿抱给奶娘,去把寒玉瓶拿来给明澜,一般寒玉瓶是随身带的。

两只空玉瓶交给明澜,明澜咬破自己的手指往玉瓶里滴血,看的顾涉和沐氏眼睛都睁圆了。

北凉国师都到京都了,她的血能解百毒的事迟早瞒不住,也就没有瞒着顾涉的必要了。

顾涉呐呐道,“那是你的血?”

明澜点头,“解百毒的药就是我的血。”

这一刻,顾涉总算明白为什么楚离宁愿选择弹劾太后,也不把解百毒的药给她了。

他不是舍不得解百毒的药,他是在护着明澜。

有那么一瞬间,顾涉觉得老夫人中风不是坏事,要是让她知道明澜的血能解毒,就能知道当初明澜是故意下毒,顾绍业不论救谁,亦或者是他自己服用都难逃一死。

留了解毒药,明澜就同爹娘告辞。

出了靖宁伯府,坐上马车后,明澜吩咐道,“去行宫。”

褚风怔住,“真的要去行宫?”

“去吧。”

这一回,是楚离回的话。

褚风坐上马车,调转车头,朝行宫奔去。

马车内,楚离抱着明澜,道,“之前在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明澜一直在走神,楚离都看在眼里,他以为她会主动说的,但是她没有。

一次次被北凉国师杀,就算死不了,也做不到真的当什么都没发生。

明澜故作轻松道,“相公都猜到了,还要我说的那么清楚做什么?”

“嗯?”楚离绵长的应了一声。

明澜听不得他这声音,回道,“你废了北凉国师唯一的儿子,打的他倒地不起,北凉国师心疼儿子,就杀了我。”

“那你还送上门?”紫色面具下,楚离眉头皱拢。

“反正我又死不掉,怕什么?”

“……。”

褚风坐在车辕上,听着明澜的话,嘴角都快抽筋了,世子妃真是奇人。

很快,马车就到行宫前了。

楚离下了马车后,将明澜扶下来,行宫守卫见礼道,“世子爷、世子妃,里面请。”

都不用通报,看来是吩咐过了。

两人并肩前行,一路畅通无阻,当初王爷还在北凉国师门外等了片刻,他们直接就进屋了。

北凉国师在屋子里喝茶,一副闲情逸致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他道,“比我预料的晚了许多。”

明澜直奔主题,“国师给我送信,不能让玉阙杀人,为什么?”

北凉国师看着明澜,道,“难道离王世子妃没有发现,你死后重生一次比一次时间短吗?”

明澜死了好几回了,第一次被火烧死,在靖宁伯府佛堂醒来,第二次她糊里糊涂压根就不知道,第三次是被玉阙杀,前后有大半个时辰。

之后是在宫里被她杀害,小半个时辰。

这一次,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刻钟。

明澜在心中计较,北凉国师道,“离王世子妃是不是以为自己能无限制的死而复活?”

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不能吗?”

北凉国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神女有六十年不死之身,而从你和玉阙沾上鲜血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了不死之身,下一次你再死,只能在半刻钟以前醒过来,时间一次比一次缩短一半,如果你最后你是被人穿胸毙命,你重生在别人朝你刺剑的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

因为那时候明澜重生回来,别人一剑刺过来,她就会死去,然后无限循环,直到她生命耗尽。

见明澜脸色难看,楚离冷道,“国师不要危言耸听!”

明知道明澜不能无限制死而复活,他还杀了她两回!

北凉国师笑了一声,“是不是危言耸听,世子妃不会一点数都没有,我想上一任神女沐太夫人临死前应该叮嘱过你手上不要沾血吧?”

明澜背脊一凉。

曾外祖母提醒过她,可是重生而来,背负着前世的血海深仇,她能不杀人吗?

况且她并没有真正动手杀过人,玉阙救晋王妃,她事后才知道,又不是她吩咐的。

但神玉是她的,玉阙做什么,都会算在明澜头上。

不过要说失落,明澜也没有,大家都只有一条命,她能重活一世,已经是上天眷顾,她手上造了杀戮,上天收回恩赐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没什么好可惜的。

况且六十岁后,新一任神女诞生,她就是普普通通的人,现在也只不过这件事提前了而已。

明澜望着北凉国师道,“你知道是谁抓走了老王爷,请告诉我们。”

“离王府不是怀疑是本国师抓的吗,三番五次派人进国师府查探,”北凉国师端茶喝道。

明澜两眼一翻,“国师是不愿告知,还是压根就不知道?”

北凉国师看了她一眼,道,“激将法对我没用。”

楚离一把抓过明澜的手,道,“告辞。”

北凉国师眼睛一缩,门砰的一声关上,哐当之声,惊的人心口猛的一跳。

明澜回头,就听北凉国师道,“你是本国师见过最懵懂无知的神女。”

你才无知!

明澜气的脸涨红,没人告诉过她神女的事,她怎么知道,唯一留给她的遗物,还被沐婧华给扔了,至今都没有找回来。

明澜没好气道,“国师见过几个神女,除了我,最多不过见过我曾外祖母一个,我自然比不过她。”

还有点自知之明,北凉国师道,“想救老王爷,就随我去清州,在到清州之前,你和玉阙胆敢再杀人,我会杀光离王府所有人,包括你。”

他的声音徒然凌厉了起来。

可他越凌厉,明澜就越不怕他,“顾绍业是不是随着国师来大周了?”

北凉国师看着明澜,明澜道,“国师最好出手杀了他,否则叫我见到他,我会不顾一切使唤玉阙杀他,国师这么了解神女,应该知道我有没有本事使唤的动玉阙。”

她能被动传召玉阙回来,她心里实在渴望玉阙杀人。

玉阙只会照做。

“你在威胁本国师?”北凉国师眸光冰冷。

“难道只许国师威胁别人?”明澜翻白眼道。

第七百四十六章 欣喜

屋子里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没人说话。

明澜猜不透北凉国师在想什么,也不想猜,她该说的都说完了,便和楚离告退。

只是他们刚走出行宫,身后一北凉护卫捧着一匣子过来道,“离王世子妃,这是我们国师让交给你的。”

看着那半大匣子,明澜额心狠狠的皱了下,望向楚离。

楚离看了褚风一眼,褚风就从北凉护卫伸手接过匣子。

护卫作揖,转身离开。

“打开看看是什么,”楚离声音醇厚道。

在大周行宫,晾北凉国师也不敢做的过分,他倒是好奇他们走之前,北凉国师还一脸阴沉,转过脸又送东西来。

褚风把匣子打开,匣子里赫然一颗人头。

顾绍业!

明澜脸一白,楚离眸光深沉。

明澜刚刚才威胁北凉国师,要他杀了顾绍业,他们都还没有离开,他就把顾绍业的人头送了来……

褚风检查了下,道,“是真的。”

明澜胃里作呕,转身扶着行宫的门大吐特吐,褚风把匣子合上,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

刚刚,楚离和明澜找北凉国师谈话的时候,顾绍业就和上官鸿站在一处,两人关系极好。

等他们走后,上官鸿从屏风后出来,顾绍业就陪在左右。

顾绍业笑话明澜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敢威胁北凉国师,连北凉皇帝都不敢对国师这么放肆,就在他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北凉国师手沾了杯子里的茶盏,两滴水朝顾绍业射了过去。

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头就掉在地上了。

上官鸿惊道,“父亲!”

他最敬仰的父亲,居然被一个女人给威胁了,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一时间接受不了。

北凉国师冷道,“连你都不是离王世子的对手,何况是他,我不希望他沾了神女的手,徒增变数。”

“我不明白!”上官鸿叫道。

“你不需要明白,”北凉国师拂袖离开。

上官鸿眼神阴翳。

马车内,明澜摸着胸口,极力把呕心感压下,她现在越发捉摸不透北凉国师了。

她是逼他除掉顾绍业,可是她没想到北凉国师这么心狠,真的就杀了顾绍业,只因为不要她和玉阙手上再沾血?

明澜看着自己的手,纤细如葱,看不出沾了血的样子,她望着楚离,道,“我们要不要跟着北凉国师去清州?”

楚离眸光暗沉,清州是大周的地盘,早些年被一股势力占据,没有官员愿意去清州,楚离怀疑那股势力是北凉国师的人。

从老王爷留下的手札里可以看出,老王爷去过清州,而且不止一次。

所以北凉国师说想救老王爷,就随他去清州的话,楚离觉得应该不是假的。

而清州最独特的地方,就是那座高耸入云,终年不化的雪山。

关于雪山的传说,却被老王爷划去。

看着明澜清澈明净的眸子,楚离道,“北凉国师武功之高深不可测,我和父王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想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他这么客气,应该是要的是你心甘情愿的去清州。”

与其说客气,楚离觉得另外一个词更合适,北凉国师不敢对神女太放肆。

只有明澜心甘情愿的做什么,他才能达到目的。

毕竟北凉国师知道上一任神女是沐太夫人。

沐太夫人在沐阳侯府荣宠一生,并未听说她被人挟持的事。

楚离还有好几个疑惑想不明白,为什么北凉国师不让沐太夫人去清州,而是选择明澜。

还有明澜去清州,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神女的使命是什么,是不是和清州雪山的传说有关。”

当初明澜听到清州,她就有预感有一天,她会去清州。

果然,她的预感要灵验。

她望着楚离道,“我们要是去清州了,京都的事怎么办?”

赵淑妃和先太子有染,育有一私生子的事,他们一直没敢告诉王爷和皇上,而且没有证据,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楚离握着明澜的手道,“清州贫瘠,雪山冰冷,常人都受不了,何况你还怀着身孕,别想那么多。”

回了王府后,楚离扶着明澜下马车,褚风问道,“匣子怎么办?”

明澜捂嘴道,“送去给太子侧妃。”

褚风应下。

半个时辰后,一小公公端着锦盒进东宫,直奔顾音澜的住处。

顾音澜正对着铜镜,宫女帮她梳妆,正梳妆呢,宫女啊的一声叫了起来,顾音澜道,“叫什么?!”

宫女忙摇头,“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鬼叫!”顾音澜没好气道。

宫女只好回道,“奴婢刚刚看花眼了,看到侧妃脖子鼓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顾音澜心头一惊,这些天,她感觉不是很好。

她可没忘记她体内有两只蛊虫的事,蝴蝶蛊没有大坏处,但另外一只蛊虫本来是准备杀明澜的,现在却在她体内,终究是祸患。

她之前没见过男子的容貌,今天才知道他身份,竟是北凉国师的独子。

以北凉国师在北凉的身份,比离王府有过之无不及,她看人的眼光果然不差。

她之前就让男子帮他把蛊虫取出来,他说不会,要回去询问父亲,此番北凉国师来,莫不是为了她?

顾音澜沾沾自喜,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棒极了,尤其大哥还活着,还给她送了信来,说一切安好。

娘没了,还有大哥帮她出谋划策。

这些天太医给她请平安脉,说脉象不是很好,明明是喜脉,却又不像,有时候脉象很平稳,有时候杂乱无序,太医也不知道怎么断症,天天让她喝安胎药,她现在闻到味道都想吐。

北凉国师医术高超,找机会让北凉国师替她诊脉。

这边,顾音澜觉得前途大好,皇后的位置在向她招手,外面,宫女进来禀告道,“侧妃,有人给你送了礼物来。”

顾音澜一听,脸上就闪过一抹喜色,不是大哥就应该是上官公子派人送来的,他们可真大胆,不知道她被太子妃盯着吗?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欣喜道,“快送上来。”

第七百四十七章 走水

清漪殿内,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惊叫。

有人送了一颗人头给太子侧妃的消息一阵风传遍东宫,很快就传到了太子妃的耳朵里。

太子妃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不止,“谁啊,这么会送礼?”

宫女摇头笑道,“不知道呢,太子妃您猜那颗人头是谁的?”

太子妃摇头,“这我哪猜的出来,说吧,是谁的。”

“那颗人头是侧妃嫡亲的兄长顾大少爷的,”宫女笑道。

太子妃怔住,“他不是早死了吗?”

“之前说是坠崖身亡,尸骨无存,听清漪殿的宫女说,那颗人头还没臭,应该是刚砍下来的,之前应该没有死。”

不过之前坠崖命大没死,现在也该死透了。

太子妃想去清漪殿看热闹,又怕瞧见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晚上做噩梦。

最后恐惧战胜了看热闹的心,她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宫女眼尖发现她帕子上有几个字。

派人盯着侧妃。

“谁在我帕子上写字的?”太子妃惊讶。

这帕子她拿了半天了,几乎就没离过手,怎么会有人在上头写字。

东宫又有人闯进来了?

宫女道,“奴婢去禀告太子……。”

太子妃叫住宫女道,“回来。”

要是真想杀她,就不是在帕子上写字提醒她盯着侧妃这么简单了,“派人盯紧侧妃,她的一举一动都回来禀告我。”

宫女应下。

再说顾音澜被她心心念念的大哥的人头吓的不轻,刚知道大哥还活着,他就死了,她宁肯不知道这消息,也不想再哀痛一回。

而且一受惊,她腹疼不止,宫女怕她动胎气,赶紧去传太医。

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赶来,替顾音澜把脉,把了半天,才惶恐道,“侧妃这些天有没有小产迹象?”

顾音澜脸色苍白,丫鬟带为回答道,“这些天,侧妃日日服用安胎药,没有小产。”

太医脸色难看,顾音澜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问道,“太医,我腹中胎儿怎么了?”

太医支支吾吾,顾音澜催他,他才说,“臣感觉不到侧妃的喜脉。”

太子侧妃的确怀了身孕,这事太医院的太医都知道。

每隔三天都会来请平安脉。

一般怀了身孕,喜脉会越来越强,可是太子侧妃不同,她的脉象越来越弱,以前还能感觉到一丝喜脉,现在什么也把不出来了。

没有小产,喜脉却没了,可怜太医学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尤其,太子侧妃的小腹还微微隆起。

孩子还在,却不是喜脉,实在是怪哉。

太医怕弄错了,又把了一回,还是没有喜脉。

顾音澜脸色苍白,这时候宫女禀告太子妃来了,怕太医乱说话,顾音澜狠狠地握了下太医的手,朝太子妃道,“太子妃怎么过来了?”

太子妃笑道,“侧妃怀着身孕,受了惊讶,我怕你动胎气过来看看,孩子没事吧?”

顾音澜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来,道,“谢太子妃关系,我和孩子都没事,居心叵测之徒捏造我大哥的人头来吓唬我,我岂会让她得逞?!”

太子妃望向太医,太医回道,“侧妃有些动胎气,臣开两副安胎药服用,再有不适,侧妃就传太医。”

宫女领着太医去开药方,太医匆匆忙回了太医署,翻阅医书,想查出怀了身孕却把不出喜脉的原因。

太子妃赶来,却没能看到热闹,待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顾音澜靠在大迎枕上,手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那轻微的碰触,让她心都凉透了。

蛊虫!

一定是因为她体内的蛊虫!

顾音澜心慌了,内心惶恐不安,她要出宫,被心腹丫鬟拦下,“侧妃,现在时辰不早了,你出了宫就回不来了,明儿再去吧。”

顾音澜背脊凉透,只能耐着性子等天黑,再等天明。

第二天一早,她就和丫鬟换了衣装,丫鬟替她躺在床上,她则一身宫女打扮,拿了令牌偷偷溜出宫。

走之前还给丫鬟留了话,如果太子问起来,就说她出宫替清柔公主求药膏。

顾音澜前脚出宫,后脚这事太子妃就知道了,她冷冷一笑道,“赵淑妃都因为偷偷出宫被褫夺了后位,她一个侧妃竟然有恃无恐。”

宫女道,“要不要派人去她抓回来?”

太子妃斜了丫鬟一样,“抓什么,太子侧妃在京都无亲无故,唯一的大哥还被人给杀了,动了胎气还偷溜出宫,必定有原因,多派几个人,给我盯紧了。”

这边顾音澜偷溜出宫,那边刑部尚书迈步进御书房。

长乐郡主被杀一案,现在唯一的证据就是玉扣,厉郡王是嫌疑人,要审问厉郡王,得经过皇上点头才行。

毕竟厉郡王身份不一般,人家第一次来大周,还是作为使臣来贺寿的,若是无辜卷进长乐郡主被杀的命案中,有可能挑起两国战乱。

这罪名,刑部尚书担待不起。

皇上看了玉扣,再问过王爷的意思,觉得贸然问案不妥,但可以找厉郡王问问玉扣的事。

刑部尚书出宫之后,就带了几个得力手下去了行宫。

可怜顾音澜见到上官鸿,还没说两句话呢,护卫就禀告说,“大周刑部尚书求见。”

“刑部尚书,他来行宫做什么?”上官鸿不解。

顾音澜则道,“他肯定是来查案的,长乐郡主被杀,在屋顶上捡到一颗玉扣。”

上官鸿脸色一变。

丢下顾音澜,他就去见刑部尚书了,彼时厉郡王从刑部尚书手里接了玉扣道,“这玉扣和本郡王锦袍上的倒是一模一样,不过不是本郡王的。”

刑部尚书则问道,“除了郡王爷,还有谁的锦袍用这样的玉扣?”

厉郡王看向上官鸿道,“上官兄,我记得你有一件……。”

“郡王记错了,我没有。”

上官鸿一口回绝。

厉郡王眉头挑了挑,他记性可没这么差,上官兄这么急于否决,莫非这颗玉扣关系重大。

厉郡王正要询问,这时候,外面就传来行宫丫鬟的叫声,“走水了!”

刑部尚书走出去,只见上官鸿住的偏殿火势熏天。

行宫太监和宫女赶紧灭火,这时候宫门打开,顾音澜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咳,灰头土脸。

刑部尚书眉头皱的紧紧的。

第七百四十八章 带走

那不是太子侧妃吗?

她怎么会在行宫里,还是一身宫女打扮,从北凉国师唯一的儿子上官鸿房间里跑出来的。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凑到了一起,刑部尚书眉头皱的松不开。

顾音澜没想到会这么凑巧,从房间里跑出来正好和刑部尚书迎面碰上。

那一瞬,她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刑部尚书不死,她来行宫找上官鸿的事迟早会传到太子耳朵里,那时候东宫哪还有她的位置?

“杀了他!”顾音澜声音冰冷如刀。

刑部尚书脸色一变。

结果这时候那边一个冷硬的声音传来,“是不是连本太子也要一起杀掉?!”

熟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魔咒,顾音澜背脊颤栗,一股寒气从脚底心直达头发稍,她的双脚就像是被钉子钉在地上一帮动弹不得。

她缓缓挪过来,就看到太子走过来,一张脸黑的就像漆黑的夜,充满了戾气。

他在折桂楼和几位大臣谈事情,有人给他送了封信,让他来行宫捉奸。

他没打算管,他约几位大臣不容易,尤其行宫住的是北凉使臣,他们在行宫里做什么,他管不住。

可是那封信让他心情莫名的烦躁不安,正好太子妃也派人去找他,说行宫出了事,让他去一趟。

他就离了桌,带了护卫来行宫,刚走到行宫,就看到行宫冒浓烟,有宫女太监高呼走水了。

行宫里乱成一团,也顾不上通报,或者说守行宫的是大周将士,太子畅行无阻。

可是太子怎么也没想到他最宠爱的侧妃会在行宫,还是从上官鸿的屋子里跑出来!

她不是动了胎气,要好好养胎吗?!

太子想活活掐死顾音澜的心都有了。

顾音澜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她在偏殿待的好好的,门窗关的严实,大白天也没人点蜡烛,可是屋子就是着火了,她想跑出来,一块木头砸下来,挡住了她的路,她只能绕道走。

结果一出来,就被刑部尚书和太子逮了个正着!

这是天要亡她啊!

顾音澜扑倒太子的脚边,哭道,“太子,你别误会,我只是来行宫找国师拿药膏的……。”

太子气笑了,“你给清柔,给母妃拿药膏,我不会不让你出宫,你用得着穿成这样吗?!”

那句质问她在上官鸿屋子里的话,太子都说不出口,他心如刀绞,他给她的宠爱还不够吗,虽然给不了她太子妃的位置,可是太子妃也压不住她,她腹中怀着他的骨肉,太子妃碰到她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若生下来的是个儿子,那就是他的长子,没准儿将来他可以学着父皇让她母凭子贵。

想到赵淑妃……

太子的脸青成茄子了。

看到上官鸿,太子拳头攒紧,顾音澜腹中的孩子还是不是他的都不一定。

北凉国师在北凉地位显赫,他唯一的儿子要娶什么大家闺秀没有,顾音澜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就算姿色还不错,他也下不去手,除非那孩子本就是他的。

只要顾音澜把孩子生下来,他将来立为太子,不费一兵一卒,就能颠覆大周!

太子妃和母妃闲聊时说过,当初他去大禅寺祈福,有人打听他的行踪,太子妃怀疑他被顾音澜所救是一场她精心策划的阴谋,母妃说她怀疑的在情在理,但是凡事要讲证据,他被顾音澜迷魂了头,别说心里,就是眼里也没有太子妃,让她拿到确凿证据了再说话,免得说出来惹他不快。

太子妃乖乖听了,没有在他跟前吭一个字。

他事后想想,也觉得这事可疑,如果真对他动了杀意,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而是给他下催情药。

以前想不通的事,他现在全明白了。

顾音澜百口莫辩,她千不该万不该从上官鸿房间里出来,还没太子抓了个现行,她死到临头了。

上官鸿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这里是行宫,高手如云,还有他父亲北凉国师在,没人有那胆量纵火,也没有那本事。

可偏偏北凉行宫着火了,上官鸿拳头握紧,手背青筋暴起。

玉阙!

只有玉阙有这样的本事!

玉阙躺在屋顶看热闹:没错,就是我放的火。

反正它砸不碎,烧不坏,干脆裹了一层火油,点了火到处飞。

那些纱窗和纱幔都容易着火,再加上他速度极快,然后偏殿就熊熊大火了。

北凉国师只说不能杀人,但是没说不能放火啊,怕气头上杀人,玉阙也不到处溜达了,干脆在行宫盯梢,小小的碎玉阙,存心想躲人,北凉国师都不一定抓的住它。

它就是想听听关于神女和清州雪山的事,它容易么?

上官鸿望着太子道,“太子侧妃偷入行宫纵火,这是想烧死谁?”

这一棍子倒打的不错,纵火怎么也比戴绿帽子好听,可本来是上官鸿和顾音澜的错,现在成太子和顾音澜的错了。

北凉来京都给太后贺寿,住在行宫里,太子侧妃纵火,完全有可能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刑部尚书站在一旁,他什么也没说,但脑袋转的飞快。

离王怀疑之前偷潜入离王府陵墓的是北凉国师的人,目的是偷取碎玉阙,之前东宫有人打斗导致失火,其中一拨是离王府暗卫,另外一拨最后挟持清柔公主出京,莫非就是上官鸿?

他潜入东宫私会太子侧妃?

这完全有可能。

再那颗玉扣,厉郡王说上官鸿也有一件锦袍有这样的玉扣。

当初长乐郡主嫁给三皇子,等于带着太后一党的势力做嫁妆,三皇子会压的太子喘不过气来,几乎可以说,废太子是毫无悬念的事。

太子侧妃请上官鸿帮她杀长乐郡主,就等于是稳固了太子的地位,她腹中胎儿将来才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这一招,当真是妙绝。

刑部尚书望向太子道,“侧妃和行宫失火一案有脱不掉的干系,臣要带她回刑部问案。”

顾音澜脸色一冷,“我没有纵火,我只是不小心打翻的灯烛!我是太子侧妃,腹中还怀着太子的骨肉,在大牢里出点什么意外,你担待的起吗?!”

刑部尚书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女人,难怪离王世子妃一定要和她断绝关系。

她犯的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刑部尚书冷冷道,“连离王和离王妃都进过打牢,太子侧妃以为自己能例外?”

顾音澜求太子,太子一脚将她拂开,“带走!”

第七百四十九章 灭口

太子宠爱顾音澜是因为她舍命相救,是基于救命之恩,如果所谓的救命全是欺骗,别说宠爱了,太子将她碎尸万段的心都有。

顾音澜扑倒在地,娇嫩的掌心从青石地面划过,磨掉一层皮,疼的龇牙咧嘴。

连这么点小伤她都忍受不了,何况是刑部大牢。

赵淑妃和太子妃本就想弄死她,只是太子袒护,她们怕和太子离心,所以一忍再忍,现在太子气头上,她进了刑部大牢,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何况是劝他回心转意。

到时候太子妃再吹吹枕边风,她可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而且,赵淑妃就是因为被关进大理寺大牢,才被废掉后位的,她不要进刑部大牢。

衙差过来请顾音澜,她不起身,也不许衙差抓他,衙差一伸手,她就叫肚子疼。

太子脸绿的发光了。

就算顾音澜和上官鸿之间没什么,就她死活不愿意去刑部,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脸都被她给丢尽了,要是她是无辜的,刑部尚书还敢冤枉她不成?!

刑部尚书摆手,两衙差就把顾音澜太子侧妃的身份抛掉,当成一般的犯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只是走了没几步,北凉国师从大殿内走出来,道,“慢走!”

两衙差挺住脚步,回头看着北凉国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太子望着他,道,“国师要说什么?”

“她不能去刑部大牢,”北凉国师的声音缥缈的仿佛从远山吹来的一阵风。

刑部尚书看了太子侧妃一眼,然后望着北凉国师道,“为何?”

就算太子侧妃与行宫被烧有关,但也只是可能,北凉带了那么多高手来,太子侧妃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烧掉行宫,那些高手都是酒囊饭袋不成?

那边,王爷走了过来,行宫着火,虽然宫女太监一直在扑灭火势,但是一点都不管用,火势依旧很大。

“出什么事了?”王爷问道。

刑部尚书望着王爷,看了太子侧妃一眼道,“太子侧妃在纵火当场,我要带他回刑部审问,北凉国师不同意。”

王爷望着北凉国师,“国师既然这么说,一定有理由。”

北凉国师一句话没说,他手一抬,就像是一把匕首朝顾音澜射过去,快的来不及反应,顾音澜一只胳膊就被销断了。

血溅到衙差身上,衙差都吓呆住了。

顾音澜疼的歇斯底里的吼叫。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顾音澜就算再有错,她也是大周太子侧妃,太子还在这里,当着太子的面,北凉国师就敢断太子侧妃一条臂膀,未免也太不将大周放在眼里了。

太子正要发怒,这时候有丫鬟惊叫出声,太子为眼前一幕惊的头皮发麻。

屋顶上,某个看热闹的玉阙也吓得直接从屋顶上滚了下来。

在北凉国师望过来的瞬间,使出吃奶的力气跑了。

玉阙受惊不小,直奔回锦华轩,一头扎进明澜怀里,从她衣领子里钻了进去。

正巧,楚离就在明澜身边坐着,当时脸就黑了,“你给我出来!”

不止楚离脸黑,明澜的脸不比他好哪里去,她闻到一股火油的味道……

行宫着火,不会是玉阙干的好事吧?

可它烧了行宫就算了,为什么要躲她身上,就算北凉国师追它,他也不至于追到离王府来啊。

火油味,熏得明澜胃里翻江倒海。

“碧珠,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碧珠和青杏准备了热水,明澜脱掉衣裳,楚离把玉阙丢湖里凉快去了。

在浴桶里泡了两刻钟,刚穿了一件里衣,外面四儿跑进来,急道,“世子妃,太子侧妃死了。”

碧珠帮明澜穿衣,听到这话,手一滞,抬头问道,“太子侧妃是怎么死的?”

四儿斟酌了下,回道,“听说是被北凉国师一掌打的只剩下一口气,太子于心不忍,一剑杀了她。”

雪梨走过来道,“好好的,北凉国师打太子侧妃做什么?”

四儿搓着胳膊上爬起来的鸡皮疙瘩道,“听说太子侧妃被人下了蛊毒,之前吸引蝴蝶就是蛊毒发作导致的,亏得被大家传的沸沸扬扬,还以为她真的是什么神女呢。

北凉国师说太子侧妃被人挑中养蛊,现在所作所为完全受蛊虫控制,北凉国师先砍掉太子侧妃一条胳膊,流出来的血里都有蛊虫,未免蛊虫到处乱爬,伤及无辜,北凉国师一掌将太子侧妃体内的蛊虫都给震死了。”

即便没能亲眼见到,但仅仅是在脑海里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碧珠想到她随明澜进宫,顾音澜给明澜下蛊,结果蛊虫看到明澜就吓的往她身体里跑,最后引发蝴蝶蛊,吸引蝴蝶的事。

要不是世子妃的血百毒不侵,是蛊虫的克星,还不得被太子侧妃给活活害死。

这么心肠歹毒的人,死不足惜!

四儿禀告行宫的事,明澜觉得胃里泛呕,但北凉国师的话,她并不信。

他不过是借着蛊虫杀了顾音澜,大周和太子非但不能怪他,还得谢谢他,其实他就是怕顾音澜受不了刑部惩罚,到时候招出上官鸿,联手算计太子,给太子戴绿帽子,想不费一兵一卒颠覆大周,以及杀长乐郡主的事。

每一件都是死罪,就算上官鸿是北凉国师唯一的儿子,他也休想轻易离开大周。

行宫内,所有人都被顾音澜体内的蛊虫给惊的不轻,尤其是太子。

他可是顾音澜朝夕相处的枕边人,哪一天不见面,不扑在他怀里,坐在他大腿上撒娇?

想到这些,太子就呕吐不止。

王爷望着北凉国师道,“太子体内有没有蛊虫?”

北凉国师淡淡道,“太子应该庆幸侧妃来了行宫,否则再过一个月,太子侧妃养不了这些蛊虫了,就会破体而出。”

北凉国师说的时候,刑部尚书多看了顾音澜一眼。

刑部尚书见惯了尸体,除了开始有点震惊,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北凉国师的话,他也不信。

太子侧妃体内是有蛊虫,但是这些蛊虫一掉到地上,血液一凝固,蛊虫也就死了,根本就没有到处乱爬,又怎么会祸害太子?

只是害不了人,又为什么在太子侧妃体内养蛊虫,这一点刑部尚书想不明白。

但北凉国师肯定没有那么好心,他一掌要太子侧妃大半条命,分明是替儿子掩盖罪行,公然杀人灭口。

王爷道,“送太子回宫,太子侧妃的尸体送去刑部验尸。”

第七百五十章 欺君

王爷怀疑蛊虫是北凉国师捣鬼的,掌风里什么都没有,但既然是国师,又被北凉皇帝那么敬重,一定有独特之处。

就像老王爷,能用一块石头加明澜一滴血,就能让鞭子挥动,北凉国师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谁也防不住。

刑部尚书让衙差把太子侧妃的尸体抬走,那些衙差都不敢碰她。

一来是蛊虫吓人,而来是一个鲜活的人挨了北凉国师一掌,身体都萎缩了一半,太诡异了。

但是刑部尚书发话了,他们衙差不做,难道要刑部尚书自己动手吗?

少不得忍着恶心见顾音澜的尸体扶到担架上,蒙上一层白绸抬走。

太子脸色苍白,肚子里先前吃的早饭全吐出来了,被护卫扶着走了。

等他们都走了,王爷望着北凉国师道,“让国师受惊了,行宫起火,还请国师一行移驾。”

京都行宫不止这一处,着火的行宫肯定不能再住了。

这边,王爷安顿好北凉使臣,那边皇上传召他进宫。

太子侧妃被杀,而且是怀了身孕的侧妃,这不是小事,大周怕北凉挑起战乱,殃及无辜百姓,但不惧怕打仗。

只是王爷进御书房的时候,好几位太医跪在地上,王爷见了就道,“这是怎么了?”

皇上没说话,刑部尚书道,“王爷,太子侧妃的尸体,刑部仵作验尸,她体内的确有不少的蛊虫,但太子侧妃并未怀身孕。”

刑部尚书还记得知道太子侧妃怀身孕那天,离王世子妃就在宫里,太子侧妃还和离王世子妃闹出不愉快出来。

这些太医都给世子妃把过脉,假怀身孕这么大的事,没有一人禀告皇上,这是欺君之罪。

太医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诚惶诚恐道,“皇上,借臣等几个胆子,也不敢帮太子侧妃撒谎说怀了身孕骗人啊,十月怀胎,到时候瓜熟蒂落没有孩子,这事根本骗不了人,这些天我们轮流给太子侧妃请平安脉,和赵淑妃禀告过,太子侧妃脉象有异,以前还能把出喜脉,最近一段时间,几乎就把不出来,但要说小产,太子侧妃确实没有小产迹象,这事东宫的人都知道,龙子龙孙,臣等不敢马虎,一直在翻阅医书,尽力帮太子侧妃保胎,还请皇上明察。”

太医们心里苦啊,他们几品小官,谁都能欺负,太子侧妃不止救过太子,还是太子的心尖儿,太子妃都不敢给她脸色看,他们还哪敢不听话。

谁想到太子侧妃的胎儿早没了,孩子怎么可能会没有呢,太医望着皇上道,“太子侧妃腹中胎儿一定和蛊虫有关。”

只要太子侧妃怀过身孕,他们就没有欺君,太医们一口咬定胎儿是因为蛊虫没的。

王爷摆摆手,让太医们退下。

太医们像是得了特赦令,麻溜的爬起来告退了。

东宫内,太子在审问顾音澜的贴身丫鬟。

丫鬟跪在地上,身子因为害怕和恐惧抖的就跟筛糠似的,太子重重的拍桌子,眼神冷的叫人骨头发寒,“说还是不说?!”

“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丫鬟声音颤栗。

外面,太子妃娉娉袅袅的走进来,太子侧妃死了,还是死在行宫,心头大患已除,她浑身松快,至于什么蛊虫蛊毒,她并不关心,只道,“这些丫鬟嘴硬着呢,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逃过一死,老实招认,还能留一条贱命,死活不说,如此忠心耿耿,不如送她们下去伺候她们主子吧。”

太子脸色冰冷,道,“拖出去杖毙!”

公公过来拖丫鬟,丫鬟吓得爬到太子脚边,太子没等丫鬟靠近,一脚就把丫鬟踹翻了。

丫鬟滚了一圈,赶紧跪好道,“奴婢说,奴婢知道的都说。”

丫鬟是顾音澜从靖宁伯府带进宫的,一直贴身伺候,对她的事自然了解。

事情要从红缨帮顾绍业偷寒玉瓶说起,红缨知道明澜手里有碎玉阙,正好那是北凉人要找的东西,顾绍业就和北凉勾搭上。

顾绍业坠崖“死”后,顾音澜找到了上官鸿,希望他能看在顾绍业的面子上帮她进宫,作为回报,她会帮他拿到他想要的,不只是玉阙,还有大周江山。

上官鸿觉得帮忙不是什么难事,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就帮顾音澜打听太子行踪,给太子下毒,让他们滚到一起。

丫鬟说这些往事,太子牙呲欲裂,有多愤怒可想而知。

进宫之后,赵皇后不喜欢顾音澜,太子妃给她下避子药,顾音澜没有母家相助,她只能自己站稳脚跟,而最快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怀身孕。

她不是不帮太子生孩子,是赵皇后和太子妃不给她机会,逼她去找上官鸿的。

丫鬟说她也不知道太子侧妃腹中孩子是谁的,那一天侧妃和太子在花园里……也没有吃避子药,那几天和上官鸿也滚到一起,丫鬟问过顾音澜。

顾音澜并不在意孩子是谁的,总归都是她大周太子侧妃生的,只要生下来就是太子的长子,将来可以效仿赵皇后,以侧妃之位母凭子贵。

一边是太子的宠爱,再加上上官鸿暗中相助,她一定能达成所愿。

本来计划周密,天衣无缝,谁想到腹中胎儿会出事,太子侧妃怕胎儿保不住,去行宫找上官鸿想办法,结果这一去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了……

太子猜到顾音澜和上官鸿可能勾搭到一起了,现在听丫鬟亲口承认,那种愤怒几乎可以席卷一切。

对男人来说,绿帽子就和杀父之仇一般无法容忍,何况孩子还可能不是他的。

丫鬟说完,求太子饶命,她只是丫鬟,只能听吩咐办事,她没有的选择。

就如同太子要她死,她也别无选择。

护卫手起剑过,丫鬟就被一剑封喉了。

知道太子这么大的丑闻,还想活着出东宫?

太子坐在那里,太子妃握着他的手,道,“殿下,太子侧妃已经得到报应了,您别气坏了身子,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

不亲身经历,他永远都无法体会被人戴绿帽子是什么样的愤怒。

他尚且如此,高高在上的父皇呢?

太子侧妃腹中的孩子好歹还有一点可能是他的,赵翌是先太子的骨肉!

太子不敢想象,赵家和赵淑妃的事情走漏一点风声,皇上会是怎样的暴怒。

第七百五十一章 密道

顾音澜死了,赵淑妃被禁足,也不忘过问此事。

听太子妃说了经过,赵淑妃冷道,“离王世子妃倒是聪明,知道太子侧妃犯的是诛九族的死罪,早早的就要靖宁伯府和她断绝了关系,她知情不报,亦是死罪!”

太子妃没说什么,她知道赵淑妃憎恶明澜,可以说赵淑妃有今日,明澜要付一半的责任。

但太子侧妃的事,牵连到她,太子妃都觉得无辜,要不是她提醒,她压根就不会怀疑顾音澜算计太子。

太子妃不敢帮明澜说好话,免得惹怒赵淑妃。

太子望着赵淑妃,一字一顿的问,“母妃是想儿子被人戴绿帽子的事人尽皆知吗?”

一个被枕边人戴了绿帽子的储君,怎么君临天下,背后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话。

他要顾音澜死,也要上官鸿的命。

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是储君,一个摇摇欲坠的储君,没有什么比名声更重要的了。

赵淑妃被太子顶撞,脸上有些挂不住,她道,“当初母后就叮嘱过你,太子侧妃不是什么好人,太子偏要宠着她,要不是母妃拦在前头,太子妃的位置你都要给她!”

要是早听她的,何来这么多的事?

太子心情郁结,母妃数落起太子侧妃来振振有词,那她自己呢?!

她就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吗?!

太子懒得听赵淑妃说话,他觉得恶心,他豁然起身,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赵淑妃眼睛都气红了,太子妃忙道,“母妃,您少说两句,太子他心里不好受。”

说了一句,太子妃就追着太子走了。

赵淑妃气的胸口直起伏,桂嬷嬷劝她别生气,一边道,“皇后,您有没有觉得太子有些不大对劲?”

私下里,桂嬷嬷依然称赵淑妃皇后,她也坚信赵淑妃会重新搬回凤鸾宫。

赵淑妃看向桂嬷嬷,道,“有话就直说。”

桂嬷嬷就道,“奴婢发现,太子自打去晋王府见过晋王妃,对皇后您就没有以前敬重了。”

赵淑妃眉头皱紧,眸底寒芒闪烁,“你是怀疑晋王妃和太子说了些什么?”

桂嬷嬷道,“太子倒还好说,就怕晋王妃在离王世子妃跟前乱说话。”

太子毕竟是赵淑妃的亲生儿子,晋王妃再挑拨,太子也不敢说出去,最多和赵淑妃置气,可离王世子妃可没太子诸多顾忌,那才是心腹大患。

赵淑妃脸色冷沉,离王世子妃一直是大患,可是除不掉她能有什么办法?

外面,有宫女进来,凑到赵淑妃耳边嘀咕道,“娘娘,赵老太傅给您传信,让您管管太子,太子背着赵家给几位大臣许诺……。”

赵淑妃摆摆手,宫女就退下了。

桂嬷嬷看着赵淑妃,看来她是猜准了,太子以前可从来不这样的,晋王妃肯定是在太子跟前碎嘴了,以前太子认为赵家一心为他,所以赵家办事他放心,他肯定知道赵翌是太后的亲孙儿,将来会和他争皇位,不敢对赵家全抛一片心了。

这也不怪太子,换做是谁都会留后手,但现在赵淑妃和赵家是腹背受敌,太子这时候闹内讧,就更难成事了。

赵淑妃脑壳疼,她想过太子和赵翌会有针锋相对的一天,毕竟皇位只有一个,但那是在除掉李贵妃和三皇子之后,不是现在。

晋王妃!

搬去封地住还摆她一道,给她出难题,她就知道不能留她。

杀不了离王世子妃,杀她晋王妃还是易如反掌!

桂嬷嬷提醒赵淑妃道,“娘娘,晋王妃连太子都挑拨离间,太后准许她见蒋老太爷,怕是会坏事。”

赵淑妃冷冷一笑,眸底闪过一抹杀气。

“那就一并除了!”

……

太子侧妃被杀的事,朝野内外都掀起一阵波澜来,北凉国师说她的所作所为受蛊虫蛊惑,没人怀疑,毕竟太子那么宠爱太子侧妃,得多蠢才会弃太子和上官鸿勾搭上。

现在人死了,又是谁给太子侧妃下的蛊毒呢?

幸好人死了,否则受人蛊惑给太子一刀,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行宫,又是谁纵的火?

这些疑惑都要解开,而且是不得不解开,因为北凉使臣进宫向皇上禀告,等行宫纵火一事查清楚了,北凉使臣就启程回京。

北凉国师明知道放火的是玉阙,却提这样的要求,摆明了就是借机在大周多待一段时间,而且还没人能轰他们走。

人家不是不走,人家只是想要一个公道,等处置了纵火犯,他们会马不停蹄的离开。

皇上让大理寺和督察院配合刑部调查此案,毕竟北凉使臣在大周待的时间越久,变数就越大,还是早点送走为好。

刑部尚书接了案子,是忙里忙外,累的脚不沾地,可就是没有一点线索。

玉阙办事,怎么可能留痕迹呢?

这一天,明澜在屋子里绣虎头鞋,专注而认真,外面四儿跑进来道,“姑娘,赵家二少奶奶来了。”

明澜手中线一停,雪梨就道,“世子妃,今儿正好满一个月整。”

是给她送锦盒来的?

她怎么不大信呢,楚离都没法从赵家拿回锦盒。

“快请。”

四儿退出去,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沐婧华才来,人还在珠帘外,抱怨声先传了进来,“巴巴的送东西来,还在离王府门前等了一刻钟,这离王府的门槛还真是高。”

要不是怕赵家知道剥她的皮,她早忍不住把锦盒丢进来了。

丫鬟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碎花包袱,看不出来是锦盒。

“锦盒拿到了?”明澜语气清淡。

沐婧华十分不喜她的语气,她应该很急切才是,但还是从丫鬟手里接了锦盒,放到明澜跟前道,“你自己看吧。”

明澜把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锦盒来。

说是锦盒,不如说是铁匣,外面一层紫檀木的锦盒早没了,铁匣子也有些地方坑洼,显然没少被折腾,但唯一不变的是那把锁。

锁的外形和沐太夫人留给她的一模一样,但是不是真的她也不知道,得拿钥匙验证,偏偏楚离不在,钥匙在他那儿。

明澜望着沐婧华,将信将疑道,“你是怎么拿到锦盒的?”

明澜是真好奇,赵家知道这锦盒对她很重要,一定藏的很严实,沐婧华就这样给她送来了,她还真不敢想象。

明澜眸底的吃惊,成功取悦了沐婧华,或者说存心显摆吧,沐婧华道,“没你想的那么难,赵家有密道,我无意间发现了,赵老太傅进宫赴宴,书房没人,我偷偷进去拿了锦盒,神不知鬼不觉,锦盒我给你送来了,你要敢到处说是我拿给你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七百五十二章 死心

沐婧华虽然把锦盒偷来了,她还真担心明澜达到目的了,到时候反咬她一口,赵家绝不会放过她的。

明澜没说话,她被沐婧华说的事给打击到了。

赵家竟然有密道……

前世在赵家住了七年,她都不知道这事,重生前她一直不解顾音澜和赵翌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将她蒙在鼓里蒙的死死的,原来有密道。

果然狡兔三窟,赵家比谁都清楚如果赵皇后的事情败露了,赵家只有死路一条。

有密道,将来皇上派人把赵家围的水泄不通,还能偷偷从密道逃走。

沐婧华没想过,她一时得意显摆,葬送赵家和她的逃生之路。

沐婧华只是不放心让丫鬟送锦盒,所以专程跑一趟,她和明澜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锦盒送到,她就不欠明澜什么了,准确的说她从始至终就没觉得欠过明澜什么。

锦盒送到,茶都没喝一口,沐婧华就告辞了。

回了赵家,赵大太太就问她去离王府做什么,沐婧华知道自己被赵大太太盯着,她留了个心眼,再去找明澜之前,先回了沐阳侯府,她红了眼眶道,“爹爹宠爱离王世子妃,娘亲被关在佛堂,我劝不动她,只能低三下四去求表姐了……。”

赵大太太冷冷一笑,“你以为求她,她就会帮你?”

沐婧华咬着唇瓣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一试……。”

赵大太太摆手,不愿多听,可她不想听,沐婧华还有话要说呢,她道,“我去见离王世子妃的时候,她正拿一个丑不拉几的锦盒看,见到我进来,随手就拿绣绷子挡住,怕让我瞧见似的,以前见到我,她总明里暗里的怪我不应该把曾祖母留给她的遗物扔出府外,要我帮她找回来,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再提这事,我听相公说,那锦盒在府里,会不会被她偷回去了?”

赵大太太眉头紧锁,赶紧派丫鬟去告知赵老太傅。

赵老太傅把藏铁匣的暗阁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赵老太傅气的发飙,赵大太太把明澜骂的狗血喷头,沐婧华在一旁劝她别生气。

锦华轩内,明澜抱着铁匣不撒手,她已经确定这铁匣是真的了,虽然楚离还没有回来,她没有拿到钥匙,但是别忘了玉阙削铁如泥,明澜等锦盒找回来等了足足一年之久,压根等不及楚离回来,就让玉阙把锁给割断。

轻轻松松就能把铜盆戳个大窟窿出来的玉阙却拿这小小铁匣没辙,割不断它。

明澜郁闷,居然还有玉阙削不断的东西,而玉阙则是惶恐,要是哪一天明澜拿铁匣关它,它还能逃得掉吗?

楚离不在训练场,明澜让暗卫去找他,自己则翻箱倒柜找钥匙,可就是这样,也还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楚离才回来。

看到他,明澜就迎了上去,道,“你忙什么去了,暗卫都找不到你人影。”

楚离知道明澜等着急了,解释道,“我挑了几个暗卫去清州。”

北凉国师说要找老王爷,就去清州,既然提到清州二字,派人去查是应该的,明澜道,“钥匙呢。”

“在书房,”楚离回道。

他转身去了书房,明澜抱着铁匣紧随其后。

这一个时辰,她和丫鬟都快把书房翻个底朝天了,她没看到钥匙啊,还有玉阙也帮忙寻找,都没有发现。

结果楚离坐到书桌前,把抽屉打开,从抽屉底下把钥匙摸了出来。

“……这也行?”明澜呐呐。

楚离深邃的眸底溢出一抹笑意道,“这样容易拿,而且不容易被人发现。”

明澜默默把铁匣放到他跟前,让他赶紧打开,她这会儿急的快上火了。

楚离也没有耽搁,把钥匙从钥匙孔里插进去,可是插到一半就动不来了,像是里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

不论他怎么用力,钥匙也开不了锁。

他把钥匙拿开,仔细看了看,道,“钥匙孔里有东西。”

明澜气的吭哧吭哧,她就猜到锦盒回来的太顺利,波澜不起,一定没那么便宜事。

想也知道赵家有多想把锦盒打开,反复折腾,连这么坚硬的锦盒都被折腾的有了些坑洼,何况是锁了。

接下来半个时辰,明澜和楚离都在想办法把钥匙孔里的东西给弄出来,楚离用内力吸都没辄。

楚离都没办法,何况是明澜了,她挫败道,“现在怎么办?”

楚离望着她道,“只能找锁匠想办法了。”

明澜气的恨不得让玉阙去灭了赵家。

以前赵家是偷偷摸摸的找京都锁匠开锁,王府是正大光明的找,可是那些锁匠一看是同一个铁匣,直接摇头道,“开不了,另请高明吧。”

一连请来十几个锁匠,动手尝试开锁的就一两个,皆以失败告终。

转眼,六天过去了。

这一天,早上醒来,明澜牙龈疼,疼的她吃东西都不敢嚼。

陈妈妈见了道,“这些天世子妃心情不好,着急上火了。”

碧珠叹气,“不怪世子妃生气,以前想着把太夫人送的锦盒找回来,好不容易找回来了,钥匙也有,可就是打不开,事事都和世子妃作对,没一件顺心的,不上火才怪了。”

陈妈妈嗔了丫鬟一样,“世子妃生气,你们就该劝着点,我让小厨房做些降火气的菜送来,多少劝世子妃吃点儿。”

明澜哪里吃的下,她迈步去了前院。

迈步进院子,明澜就听到东西狠狠砸地的声音。

楚三少爷正抱着她的铁匣往地上砸,地上已经砸出来一大坑了,他也累的吭哧吭哧的,“这到底是什么铁做的,无坚不摧啊,这要能铸剑,别说削铁如泥了,这是削铁如豆腐渣啊。”

他狠狠地踩上去,除了把铁匣踩的陷入地里,连一点划痕都没留。

看着铁匣被这么折腾,明澜心疼啊,她甚至怀疑将来铁匣就算打开了,里面的信还能不能看了。

看到明澜过来,楚三少爷挪开,把铁匣从地坑里挖出来,望着明澜道,“我那把削铁如泥的刀已经交待在这破铁匣上了,我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大嫂,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要楚三少爷说,灭赵家给铁匣报仇,比把铁匣打开还要容易几分。

明澜心已经死差不多了,她走过来,身后跑过来一丫鬟,道,“世子妃,不好了,有人给你送了一口棺材来!”

第七百五十三章 传信

明澜额头拧成川字。

楚三少爷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揉着耳朵道,“是我听错了吗,有人给大嫂送棺材?”

丫鬟点头如捣蒜,“楚三少爷没听错,就是送的棺材,就在王府大门前。”

楚三少爷绵长的笑了一声,“那我可得去瞧瞧是什么人这么胆大,敢往离王府送棺材,我敬他是条汉子!”

楚三少爷、五皇子还有凤大少爷往前走,碧珠扶着明澜走在后头。

王府门内围了不少丫鬟小厮,王府外看热闹的更是里三层外三层。

明澜迈步上台阶,就看到王府外一男子骑在马背上,阳光下,他容貌俊朗,背脊挺直。

看到男子,明澜愣了一瞬,这不是安盛斋的安大少爷吗?

她和他好歹还打过交道,至于给她送棺材吗?

看到明澜,安大少爷翻身下马,道,“见过离王世子妃。”

明澜一脸不快,任是谁活的好好的被人送来一口棺材都高兴不起来,她看了棺材一眼道,“是你送我棺材的?”

安大少爷摇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楚三少爷围着棺材转了一圈,敲敲打打道,“上等的楠木棺材,安大少爷这是替谁送的棺材,就没想过这棺材你可能自己用的上?”

安大少爷朝楚三少爷一笑,道,“楚三少爷莫动,别扰了棺中人清净。”

楚三少爷摸着棺材的手猛然收回来,脸都绿了,“送棺材已经很过分了,你还在棺材里装个死人,你想干嘛?”

安大少爷望着明澜,“这里人多,可否进离王府说话?”

明澜多看了棺材一眼,觉得如果安大少爷不是活腻了,安盛斋不想再开下去,都不会做这么胆大妄为的事,便道,“安大少爷里面请。”

安大少爷摇着玉扇迈步进王府,明澜请他到正堂说话,府里的丫鬟小厮窃窃私语,世子妃是吃错药了吗,安大少爷对她这么大不敬,还请他进屋说话,应该直接打出去,只要不打死,断条胳膊腿都不是什么大事。

安大少爷坐下后,丫鬟上了茶,不得明澜问棺材里是谁,安大少爷端起茶道,“一直没找到机会谢离王世子妃,今儿我以茶代酒,谢世子妃救命之恩。”

楚三少爷眸光在明澜和安大少爷身上来回打转,大嫂还救过安大少爷,安大少爷却送棺材来,赤果果的恩将仇报啊。

明澜笑了一声道,“安大少爷客气了,你我只是做了回交易,谈不上救命之恩。”

当初她在安盛斋买寒玉,安大少爷没收钱,只要了一寒玉瓶,里面装了一滴她的血。

应该是他被人下毒,那滴血正好救了他。

对这些旧事,明澜不感兴趣,她就像知道那口棺材的事,“棺材里的是谁?”

安大少爷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

众人,“……。”

连是谁你都不知道,你就把棺材送来,脑袋被门挤了吧。

只听安大少爷道,“我在回京途中见到他时,他正被人追杀,浑身是血,我本打算救他,可惜来不及了,他咽气之前,让我务必将他的尸体送来离王府交给世子妃,下人没少劝我将他埋了,让他入土为安,但他临终嘱托,又和世子妃有关,我才冒着大不韪将他的尸体送来,冒犯之处,还请世子妃见谅。”

一个死人,安大少爷也不好拉着他到处找人问他是谁,怕别人说他脑子有病。

想着男子临终前让他把他的尸体交给明澜,猜明澜应该认得他,他只要把人送来就算是不负嘱托了。

楚三少爷兴致勃勃道,“还从来没见过把自己尸体送人的,这趣味实在是……我倒是好奇谁想出这么恶心人的送礼办法了,也不怕被人鞭尸,走,瞧瞧去。”

刚刚进屋,凳子都还没有坐热乎,楚三少爷又出去了,明澜也想看看是谁。

棺材是晦气物,没人敢抬进离王府,楚三少爷出去后,吩咐道,“快把棺材盖掀了。”

安大少爷带来的人麻溜的把棺材盖掀开,才露出一丝缝隙,一股臭气熏的人两眼发直。

明澜用帕子捂脸,楚三少爷把碧珠手里的帕子抢了,捂着鼻子跳上马车,看了两眼后,道,“我不认识。”

明澜捂着鼻子过去看了一眼,“我也不认识。”

一群人都看了个遍,没一个认得的,只有楚总管皱眉头道,“眼熟的很,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那边,王爷骑马过来,看王府前被人围的水泻不通,脸色冷肃道,“怎么回事?”

楚总管忙把棺中人临死前托安大少爷送尸的事告知王爷,然后道,“这人我瞧着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了。”

王爷骑马走过去,朝棺中看了一眼,眉头狠狠一皱,“是他……。”

“父王认得他?”明澜吃惊道。

这男子是不是死的时候犯糊涂了,他应该把自己的尸体送给王爷才是,肯定是送错人了。

王爷翻身下马,问安大少爷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安大少爷摇头,“没有,我都搜过了,什么都没有。”

帮忙送信可比送尸体简单的多。

王爷朝棺材多看了几眼,在安大少爷说棺中人死之前说见不到离王世子妃,他会死不瞑目这话后,王爷眼神一凝道,“让刑部尚书带仵作来一趟。”

说完,吩咐道,“把棺材抬府里来。”

楚总管愣住,“王爷,这不吉利。”

“没什么不吉利的,照办就是。”

王爷坚持,楚总管只能让人把棺材抬进离王府,一口大棺材堵在王府前,被人围观,总不是个事。

先前明澜问王爷棺中人是谁,王爷没说,等进了府后,楚离再问,王爷道,“他就是晋王妃的兄长蒋家大老爷。”

明澜心头一震。

竟是晋王妃的兄长!

难怪她和楚三少爷他们都不认识他了,先太子死后,蒋家兵权被夺,举家外放,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京了。

蒋家大老爷被人追杀,临死前点名把尸体送来给她,莫非是给晋王妃传信的?

难怪之前晋王妃什么都不说了,她是想帮蒋家立功,重新回京,只是晋王妃大概没想到她让兄长传信,信还没传到,先害了兄长一条命。

王爷传话,很快刑部尚书就带着仵作赶来了,明澜捂着鼻子站的远远的看仵作验尸。

只见仵作将蒋大老爷开膛破肚,从他腹中取出一绑着银线的小玉筒。

本来这根线应该是绑在牙齿上的,估计是怕杀手发现,所以在最后关头将银线吞入腹中。

用这样的方式传信,必定是极其重要的消息。

仵作把玉筒丢进铜盆里洗干净,然后交给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把竹筒打开,拿出里面的信,薄纱上写了两行小字,把刑部尚书震的目瞪口呆。

第七百五十四章 吃惊

按理这玉筒应该先给王爷看,但是刑部衙差和刑部尚书都忘了,只当离王府把案子交给刑部尚书查,所以先行过目。

两行小字,却写两件惊天动地的事。

一行写着:赵翌乃赵皇后和先太子所出。

另外一行写着:先太子乃赵皇后毒杀。

不论哪一件都能把人给震的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的。

刑部尚书眸光呆滞,大家都望着他,从他脸上判断薄纱上写了什么事。

明澜和楚离猜到一点,这也是他们希望的,没有证据,奈何赵淑妃和赵家不得,晋王妃辛苦让兄长传话,却半道被人杀害,这是杀人灭口,也从侧面证明蒋家大老爷所传的信确凿无疑。

王爷走过去,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刑部尚书回过神来,忙把脸上的震惊之色收敛了,看着王爷伸过来的手,刑部尚书踌躇不决。

赵翌的年纪比离王世子还要大,如果信上说的是真的,那赵淑妃当年就是顶着离王未过门的世子妃身份和先太子勾搭成奸,给离王戴了一顶明晃晃的绿帽子,就算现在赵淑妃是皇上的人,可谁也不能否认这顶绿帽子存在过。

是男人都接受不了啊,还有皇上……

刑部尚书也是头疼,他手里压的案子一件比一件大,这是逼他查出始末,名垂青史吗?

刑部尚书没动,王爷眉头一皱,道,“不能给我看?”

刑部尚书在心底叹息一声,有什么不能给王爷看的,这本就是晋王妃送给离王世子妃的信,瞒不住,他也不会帮着隐瞒助纣为虐,便把薄纱信交给王爷。

和他一样,看过信后,王爷就像是被雷劈了天灵盖一般,脸色乌漆嘛黑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楚三少爷悄无声息的凑到王爷身后瞄了一眼,他表达就丰富了,每一个字都透着吃惊,“我滴个娘啊……。”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复杂的案子过,赵皇后……不对,应该是赵淑妃,她真不是一般人啊,整个大周因为她天翻地覆了,杀了先太子,太后的儿子,太后还捧她登上后位……

这样厉害的人居然被他家婆子给打了,不行,回家得把那婆子给供起来。

不止楚三少爷,五皇子他们都凑过来瞄一眼,脸色五花八门的,就像是被人打翻了颜料盘一般。

刑部尚书望着王爷道,“王爷,此事事关重大,咱们去书房说吧。”

王爷抬脚就往书房走,刑部尚书紧随其后,楚离和明澜也跟了去,可怜明澜和楚离早早就知道赵翌是赵皇后和先太子给王爷和皇上戴的绿帽子,却没想过先太子是被赵皇后杀的。

这件事连楚三少爷都知道了,他们还蒙在鼓里,直到王爷质问他们,“赵淑妃和赵家的事,你们早就知道了?”

自己的儿子,王爷了解,如果不是知道内情,他不可能这么冷静。

楚离承认道,“我知道一点儿,因为没有证据,一直就没有告诉父王和皇上。”

王爷脸色冰冷,“是没有证据,还是替你母妃瞒着?!”

楚离无法否认,这件事除了晋王妃能作证,还有他母妃也可以,只是他不想逼王妃。

但王爷责怪的眼神,楚离不接受,“父王逼问母妃十几年,母妃可曾说过半个字?”

一句话把王爷噎了个半死不活。

明澜头疼,她忙打圆场道,“赵家逼母妃发毒誓,母妃把昭宁郡主和老王爷失踪怪自己发的誓言上,宁死不开口,她是疼爱相公,而且这事母妃说,没有晋王妃说效果好,我和相公也就没有为难母妃了。”

说完,明澜望着刑部尚书道,“玉筒里的信足够定赵淑妃和赵家的罪了吧?”

刑部尚书摇头,“证据不足,这只能算晋王妃一面之词,要想定赵淑妃和赵家的罪,最好还是王妃能出来作证,而且皇上未必……。”

说到这里,刑部尚书声音戛然而止。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的太直白。

这件事已经不是证据足不足的事,而是皇上未必愿意将这事公诸天下。

赵淑妃的所作所为关系着王爷和皇上的颜面,王爷还好说,尤其是皇上,一个身家不清白的女人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将近二十年,刑部尚书怕皇上知道这事,会气的吐血啊。

还有先太子之死,他知道先太子是暴毙而亡,但没有人怀疑过是赵淑妃杀的。

今儿之前,赵淑妃和先太子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见明澜失望,刑部尚书道,“晋王妃说先太子是赵淑妃杀的,这件事太过重大……。”

明澜猛然抬头看着刑部尚书,“先太子是赵淑妃杀的?”

刑部尚书错愕,“世子妃不是知道吗?”

明澜脸上的震惊之色不是假的,刑部尚书又望着楚离,他也是一脸震惊,不过明澜站着没动,楚离去拿信看了,震惊道,“我和明澜并不知道先太子的死和赵淑妃有关。”

明澜连连点头,“我知道先太子为了给赵淑妃腾太子妃的位置,把太子妃贬为侧妃,既然勾搭成奸,赵淑妃为什么要杀先太子?”

这在明澜看来,完全是脑袋有坑啊。

为了赵皇后,先太子都作出贬嫡妃为侧妃的事,可见对她的宠爱,她腹中怀着先太子的骨肉,晋王妃怀的又是个郡主,根本就不妨碍她什么,先太子登基,她自然而然就是皇后了,赵翌是太子。

明明是名正言顺的事,为什么最后闹的名不正言不顺,外加犯下诛九族的死罪?

难道是因为王爷?

怕王爷报复?

不可能啊。

赵家都做出让王妃替嫁的事,显然没把离王府放在眼里,明澜想不通,只觉得脑袋里乱如麻了。

当然,乱麻之余还有几分庆幸。

庆幸她放弃逼王妃,选择晋王妃,不然怎么能从晋王妃嘴里蹦出这么大的秘密来?

守着这么大的秘密,在晋王府一关十八年,实在是苦了她了。

杀先太子,要是太后知道杀她儿子的就是赵淑妃,估计剥她皮的心都有。

第七百五十五章 报复

明澜和楚离都没想过先太子的死是赵淑妃一手造成的,何况是王爷和刑部尚书。

但晋王妃在信上写了,再加上先太子二十年前暴毙身亡,一直是一桩无头悬案,太后查了多年,想替先太子报仇,一直找不到证据,连个怀疑的人都没有。

晋王妃的信,第一条基本可以判定是真实的,第二条情况不明,但好歹给大家提供了一点线索,让他可以从赵家着手去查这事。

刑部尚书望着王爷道,“晋王妃托蒋家大老爷送信,来京途中被人追杀,只怕晋王妃也凶多吉少了,还请王爷派人去洪州保护人证,最好是能接进京来,如果晋王妃有什么万一,这件事只能请王妃出来作证了。”

说着,刑部尚书顿了顿,继续道,“先太子被赵淑妃毒杀一事,世子和世子妃不知道,王妃未必不知。”

王妃和离回楚家,刑部尚书不好登门问案,而且这案子也没法在刑部立案,怎么告诉皇上,刑部尚书也是头疼。

以皇上的脾气,赵淑妃蒙骗他二十年,一顶绿帽子戴了二十年,皇上肯定会活剐了她的。

还有太子……

事情抖出来肯定要废太子。

王爷站起来,“我去楚家问王妃。”

楚离望着王爷道,“这事还是我去问吧。”

父王压抑的怒气,离的这么远,他都能感觉到,母妃脾气又倔,到时候一言不合吵起来,那是在楚家,舅舅会护着母妃,最后的结果都能想的出来,不外乎大打出手,到时候两败俱伤。

楚离也算是明着袒护王妃了,虽然王妃做的不对,但她被赵家蒙蔽,又一心为他,不是出于私心。

可王爷就是不痛快了,脸色冰冷道,“这件事你明知道,却帮着你母妃瞒着我,现在我去问你母妃,你还怕我欺负她,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父王?!”

刑部尚书头皮发麻,他是不是不应该提去找离王妃啊,可是这件案子她是人证,甚至某种程度上已经算的上是共犯了,绕不开的。

见书房内气氛僵硬,刑部尚书忙道,“我陪王爷去吧。”

明澜扯了楚离的云袖,王爷和王妃这一架省不掉的,早点吵完,早点和好,她相信有刑部尚书在,王爷不至于拿王妃怎么样。

楚离收回眸光,算是同意了,他道,“母妃那还好说,父王打算怎么告诉皇上?”

安大少爷这么招摇的把蒋家大老爷的尸体送来,还惊动了刑部尚书带仵作来验尸,从尸体里拿出玉筒,府里丫鬟小厮都看见了。

如果只是丫鬟小厮的话,还能下封口令,别忘了,这王府里还有老王妃和三房,这件事很快会捅到赵家和赵淑妃耳朵里去。

估计等不到明天御史台上奏,皇上就会过问这事。

总归都知道,与其皇上问起,不如直接禀告。

王爷脑壳疼,他和刑部尚书互望一眼,道,“先进宫吧。”

先把皇上安抚住,再做下一步打算。

其实王爷想不通,只赵翌是赵淑妃和先太子所出,就足够灭赵家了,晋王妃何必多此一举写上赵淑妃是杀先太子的凶手。

刑部尚书猜测道,“应该是为了报复太后吧。”

这么多年,太后为了帮赵淑妃,欺压晋王妃,最后帮的是杀子仇人,这样的打击,太后一定承受不了。

可她一时意气,却增加了刑部查案的难度,也拖延了这件事公褚天下的时间。

这是证词,他不能剪下一半来昭告天下,如果先太子不是赵淑妃杀的,连着这份证词都不能取信与人。

要不是玉筒只有那么点大,刑部尚书真的希望这两件事是分开写的。

离了书房,王爷和刑部尚书直奔皇宫。

长晖院内,丫鬟把从尸体内挖出玉筒的消息禀告老王妃知道。

老王妃听得皱眉,“只听说过鱼传尺素,没想到还能用这样的方式传信,可知道传信的人是谁?”

丫鬟想了想道,“听府里的老人说,像是晋王妃的兄长蒋大老爷。”

以前蒋家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不然晋王妃就是再贤良淑德,家世一般,她也入不了太后的眼,嫁给先太子,赔上一生。

老王妃眸光一闪,“可知道信上写了些什么?”

丫鬟摇头,“不知道,不过不少人看到刑部尚书还有王爷他们的反应,尤其是楚三少爷,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蒋大老爷冒死传信,搭上一条命,显然消息不简单。

老王妃记得前些天太后才准许晋王妃见父兄一面,这些年太后一直摁着晋王妃,不许她见亲人,应该是怕晋王妃说出什么消息来,尤其那天晋王府办宴席,世子和世子妃登门,太后急急忙忙传召晋王妃进宫……

这事肯定和赵家有关。

老王妃道,“把这消息传给赵家。”

卖赵家一个人情,而且越乱,她越高兴,只是这些天北凉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不是为了王爷而来?

丫鬟应下,转身离开。

很快,消息就送到赵家了,赵老太傅听到蒋大老爷被开膛破肚,从他腹中拿到信的消息,身子一晃,要不是赵二少爷扶着他,他都能摔了。

赵二少爷什么都不知道,疑惑道,“蒋大老爷传信,祖父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赵老太傅急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小厮摇头,“没人知道,不过王爷和刑部尚书已经进宫了。”

赵老太傅脸色刷白。

赵大太太后背湿透,“都怪太后心软,我早说晋王妃留不得,赵家谋划了二十年,最后全毁在晋王妃身上了!”

赵大太太不甘心。

而且现在已经不是不甘心的事了,而是能不能保住性命的事。

沐婧华坐在一旁,看着赵二少爷一头雾水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嫁了头蠢猪,赵家那么多秘密,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赵家居然想杀晋王妃!

而且太后还知道!

“要不让翌儿离京,暂避一时吧?”赵大太太提议道。

赵老太傅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那边赵老夫人道,“先别慌,一个小小玉筒传不了多少消息,而且这事皇上也不敢大张旗鼓闹的人尽皆知,况且还有王妃在,要死大家一起死!”

这话,听得沐婧华心惊肉跳,她不求荣华富贵,但你们要死别拉着我一起啊。

第七百五十六章 急事

赵家是急糊涂了,忘了沐婧华也在,亦或者说到了这会儿,沐婧华身为赵家二少奶奶,自然和赵家是一条船上的人。

沐婧华安安静静的听着,心中有自己的算计,可是赵大太太却望着她道,“希望你回去能说服沐阳侯帮我赵家,也是帮沐阳侯府重新做回沐王府。”

沐阳侯府经历了沐王府,到沐国公府,再到如今的沐阳侯府的,最荣耀的时候就是沐太夫人在世的时候。

沐婧华望着赵大太太道,“方才娘说让大哥离京暂避一时,我和相公呢,要一起离开吗?还有我不懂,咱们赵家要杀晋王妃,太后还支持咱们赵家?”

希望沐婧华帮忙,赵大太太对她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好,赵大太太道,“你大哥是太后的亲孙儿,太后帮我赵家,就是帮你大哥,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

沐婧华眼珠子睁大,半晌合不拢。

但她这样的反应,赵家没人觉得奇怪,要是她不吃惊,赵家才会觉得不对劲。

沐婧华起身道,“这么大的事也不早告诉我,我这就回去说服我爹。”

赵大太太望着她道,“实在不行,就用非常手段。”

沐婧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点了下头。

没有耽搁,沐婧华就出去了,被轰出去的丫鬟迎上来,沐婧华急道,“准备马车,我们回沐阳侯府。”

她一边说,一边朝赵家大门走去。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车夫才驾着马车过来,沐婧华坐上马车,还掀开车帘看了赵家匾额一眼。

赵家,永别了。

沐婧华一直是一个很有想法,做事果决的人,从当初她把沐太夫人留给明澜的锦盒丢出府外就能看的出来,哪怕那不是沐太夫人留的,是沐阳侯或者沐礼给的,只要她这么做,就少不了一顿责罚,可她还是顺了自己的心意。

一路狂奔回沐阳侯府,沐婧华直奔书房,被小厮拦住,道,“大姑奶奶,侯爷在和李将军议事。”

“我有急事!”沐婧华性子急。

小厮就是不让,急的沐婧华大叫,“爹爹,女儿有急事要说。”

书房内,沐阳侯在看地形图,闻言眉头皱紧,李将军则道,“许是真有急事,我先回军营。”

沐阳侯没让他走,冷道,“进来。”

得了允许,小厮把路让开,沐婧华推门进去,也不顾有外人在,或者说有外人在正好能给她做个证,她没有和赵家同流合污,沐婧华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眼眶通红道,“父亲,您救救女儿吧,赵家要谋反,女儿不想陪赵家一起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李将军目瞪口呆,沐阳侯惊站了起来,“此事当真?”

沐婧华点头如捣蒜,“女儿亲耳听到的,假不了,赵大少爷是先太子的儿子,是太后的亲孙儿。”

刚刚知道的消息,沐婧华全告诉了沐阳侯,现在只有父亲能救她。

也就赵家傻了吧唧的,以为能谋反成功,拿什么成功,虽然有兵权,可是王将军都被人给杀了,赵皇后的后位也被褫夺,太子还是他亲外孙呢。

一个外孙去抢另外一个外孙的皇位,这是什么?

这是左手换右手!

两个亲外孙争皇位,一定会死一个,连亲外孙都舍得要他的命,她沐婧华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她给赵嫣传信,害死了长乐郡主,这事就像是一根刺卡在她喉咙里,拔不出来咽不下去,夜里她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噩梦,被赵大太太掐脖子,用刀一片片的割她的肉,醒来时吓得冷汗涔涔,赵家她一刻也不想待了。

当初出嫁,赵家就一再的低贱她,要不是当众和赵二少爷有了肌肤之亲不得不嫁,她压根就不会嫁,与其在赵家夹着尾巴做人,她还不如回沐阳侯府呢,沐阳侯府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起她。

赵家要跳火坑,她阻拦不了,但绝不会陪着!

沐阳侯眸光凝紧,道,“你确定说的属实?”

沐婧华说的消息太大了,沐阳侯一时间消化不了。

沐婧华举手道,“女儿发誓,绝无半个字虚言,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将军望着沐阳侯道,“侯爷……。”

沐阳侯从书桌前走出来道,“我进宫面圣,你不要回赵家了,先去佛堂陪你娘。”

算是留下她了,沐婧华大松了一口气。

这边沐阳侯骑马进宫,那边御书房内,王爷和刑部尚书把那封简单的信递给皇上过目。

皇上看过后,那脸色难看的……比被人连扇了百八十巴掌还要难看几分,周身寒气从骨子里往外冒,福公公站在一旁,都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王爷和刑部尚书到底给皇上送了什么消息,皇上的脸色好吓人啊,他伺候皇上几十年了,从来没见皇上这么愤怒过,他有一种感觉,京都要血流成河了。

皇上什么也没问,他知道消息是怎么来的,他本还打算找王爷过问一下,毕竟用尸体传信也算是件稀罕事了,鱼传尺素都能流传千古,何况是人。

但皇上做梦也没想到传的竟然是这么大的消息。

御书房内,安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王爷和刑部尚书什么都没说,皇上有自己的判断,太子就是赵家外孙,赵家却和太后在崇州私养兵马,原来以为针对的是皇上,现在看来不止针对皇上,还有太子。

想到太子,皇上脸又阴了几分,太子主动请缨去崇州杀王将军,断赵家一臂,看来他早就知道赵家要扶持的并不是他,他的母妃给他这个父皇戴了一顶大绿帽子!

皇上把信拍在龙案上,道,“让玉阙去灭了赵家和勇国公府!满门!不准留一个活口!”

王爷望着皇上道,“玉阙不能杀人。”

皇上看着他道,“怎么不能杀人,赵家距离离王府还不到三里路!”

有些事,王爷并没有告诉皇上,因为没有必要,这会儿王爷道,“玉阙杀人,将来会危及到世子妃和她腹中胎儿,我不能让世子妃冒这个险。”

这么丢人的事,皇上不想大张旗鼓的去处置赵家,玉阙杀人快,足够平息这件事,京都悬案多,不在乎再多这么一件。

第七百五十七章 密道

但是王爷不让,皇上也不能来硬的,以权压人,何况这顶绿帽子也不能全算他一个人的,他和王爷平分,只是王爷运气好躲过去了,他没能幸免。

见王爷生气,但远没有他愤怒,皇上恼道,“那你说怎么办?!”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赵家和勇国公府的命易如反掌,一封谋反信,甚至一封弹劾赵家意图谋反的奏折就能灭了赵家,历朝历代死于“谋反”的多了去了,最多被人说一句昏君,听信谗言,误杀忠良,除此之外,根本掀不起风浪来。

赵家和勇国公府死不足惜,皇上不想为了处置赵家搭上自己的名声,哪怕一丝被人议论的可能也不许有。

这边还在商议怎么办,毕竟捏造证据也要时间,朝中赵家和勇国公府的势力加起来有一小半,到时候处置不好,必定朝堂动荡,要谨慎行事。

那边沐阳侯匆匆进宫,小公公进来禀告,皇上道,“不见!”

他烦着呢,这么丢人的事,多一个他就烦躁一分。

小公公道,“沐阳侯说有十万火急的事,非要见皇上不可。”

王爷道,“让他进来。”

小公公退出去,沐阳侯进御书房,把杀赵家和勇国公府的理由送上。

赵家二少奶奶作证赵家谋反,足够杀赵家了。

皇上瞥了王爷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不要让朕听到赵家和勇国公府有一人落网的消息。”

王爷出了御书房,让暗卫给楚大将军传话,让楚大将军带着楚家军把赵家和勇国公府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刑部尚书则回了刑部,让人把刑部死牢腾出来,赵家和勇国公府那么多人,怕不够关啊。

一些证据确凿,还没有来得及处死的死刑犯关在一起,张贴告示,这两天都砍了。

王爷骑马去了赵家,赵家乱成一团,丫鬟小厮四处逃窜,可要抓的人一个也没瞧见。

楚家军给王爷和楚大将军行礼道,“见过王爷、大将军,属下派人搜查赵家,没瞧见要抓的人。”

王爷冷冷一笑,“赵家那么多人,还能一起消失了不成,给本王搜!掘地三尺也给本王挖出来!”

楚家军领命,带人继续搜查。

王爷和楚大将军去了赵老太傅的书房,书房内有一倒扣的铜盆,王爷眸光落到铜盆上,楚家军就把铜盆给翻了过来,里面全是灰烬。

风一吹,灰烬倒处飞。

赵老太傅临走前,还不忘记烧掉的东西,必定是致命的,楚家军从灰烬里扒出来一两张没有烧毁的字,一张上写着起兵,另外一张只有一个字,皇。

这些都是赵家意图谋反的罪证。

楚大将军在屋子里翻找密室,偌大一个书房找起来还真不容易。

不过楚家和离王府都有密室,密室入口肯定在既方便又隐秘的地方,王爷亲自寻找,不到半刻钟,就找到密室入口了。

密室一打开,楚家军道,“属下先进去。”

他一脚踏进密室,密室内就射出几只短箭来,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倒地不起。

王爷眸光冷凝,赵老太傅逃命还有时间设下机关暗器,看来逃的并不仓皇。

王爷迈步上前,那些箭射过来,楚家军躲不开,王爷避开轻轻松松,有王爷打头阵,把机关暗器破坏掉,楚家军跟在后头,没再有人伤亡。

而且,只有密室入口处有机关,越往里走却安静,也越没有危险,这条密道是给赵家人逃命的,除了赵家知道,外人不得而知,在里面设置机关,那是杀自己人。

这条密道很宽敞很多岔道,四通八达,也不知道赵家修建了多少年,足够容纳两个人并肩行走,无需弯腰弓背,墙边打磨光滑,上面钉了油灯,说是密道,不如说是地下宫殿。

到了岔路处,楚家军和王爷就分开搜查,王爷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后,有楚家军跑过来道,“王爷,那边的路被乱石堵死了。”

“乱石?”王爷眉头一皱,莫非是赵老太傅知道他们会找到密室,所以截断了他们追缴的路?

好一只狡猾的狐狸!

“一部分人继续寻找,一部分人把乱石搬开!”王爷吩咐道。

楚家军领命。

王爷原地没动,楚家军继续搜查,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出处,应该和王爷猜的一样,路被人给截断了。

等他们把乱石搬开,还不知道人家跑哪里去了。

楚大将军心中担忧,都说赵老太傅老谋深算,果不其然。

只是楚大将军和王爷都没想过这会儿赵家有点惨。

他们这些人都从密道逃,留了一座空府邸给王爷和皇上,肯定能猜到赵家有密道,到时候找过来,为了争取逃命的机会,少不得把密道毁了,当年设计密道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

可是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玉阙。

对玉阙来说,这世上除了沐太夫人给明澜留的铁匣子它动不了,其他东西他切起来就跟切豆腐似的。

王爷匆匆忙进宫,明澜就猜到皇上要灭赵家了。

对于皇家来说,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不管证据充足与否,先关进刑部大牢,再慢慢证实赵家无罪,然后放人,如果有罪,那肯定是人头落地,等找到足够的证据,再抓人,黄花菜都凉了。

赵家位高权重,肯定知道皇上的性子,所以会逃。

不敢正大光明的走,只能走密道,明澜就让玉阙去堵赵家人。

玉阙哪里知道密道在哪儿,明澜就道,“这还不简单,你就往地里钻,空地方就是密道无疑。”

玉阙深深的被明澜的机智折服,二话不说就直奔赵家。

也不知道钻了多少窟窿眼,才找到密道,寻着声音找到了赵家人,眼睁睁的看着赵家把它想做的事做了。

玉阙静静的看了会儿,然后飞远了点儿,一阵切豆腐,四面墙壁都倒了下来。

然后,赵家被堵在了中间。

无需寻找,赵家仓促逃命,压根就没带多少能果腹的东西,不出十天,就是一堆尸体了。

这会儿王爷让人搬石块,赵家也急着搬石头,而能进密道逃命的不是主子,就是心腹,老弱妇孺,没几个能干粗活的……

第七百五十八章 质问

赵大太太养尊处优几十年,赵嫣十指不沾阳春水,到了密道里也不得不放下身段亲自搬石头,才搬了两块半大不小的石头就被锋利的棱角给划破了手,疼的她眼泪直飚,习惯的找赵大太太诉苦,“娘……。”

赵大太太心疼女儿,其实她也不比赵嫣好到哪里去,她气的破口大骂,什么贵夫人的优雅端庄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赵老太傅烦躁的很,“别哭了!能把这一堆石头给哭没吗?!”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一点私心毁了赵家二十年大计,赵老太傅杀人的心都有。

赵嫣咬着唇瓣,不让眼泪掉下来,靠着墙壁,昏暗的烛光打在她脸上,巴掌大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怜。

赵大老爷在努力的搬石头,透过石缝他往外看……还是石块。

他眸底有些绝望,他是会武功,可是这么多年荒废的差不多了,赵家毕竟是文臣,再加上发福,没一会儿就体力不支,赵老太傅看着他道,“塌了多少?”

“只看得到石头,”赵大老爷的声音透着悔恨。

赵家为什么要配合太后争什么皇位,好好的日子不过,被人堵在暗无天日的密道里。

密道前两天他才看过,完好无损,怎么就塌了呢,现在被堵在这里,连塌了多少都不知道。

“赶紧搬吧,”赵老太傅声音苍老,几块石头把他所有的雄心壮志都给磨成粉末了。

锦华轩内,欢笑声此起彼伏。

罗汉榻上,明澜笑的前俯后仰,笑的肚子一阵阵抽疼,“不行了,要笑晕掉了。”

碧珠站在一旁揉自己的腮帮子道,“世子妃,你别笑了,小心腹中的小少爷。”

明澜摸着肚子,她想不笑啊,可是完全控制不住,一想到前路被玉阙堵死,退路被自己给堵的,进退两难,她怎么能不高兴。

赵家也有今日!

玉阙在空中撒欢,明澜吩咐碧珠道,“去告诉王爷,不用搬了。”

让赵家安安静静的死在自己挖的密道里正好,省的再出来祸害人。

碧珠连连点头,赶紧坐马车去赵家,把这事告诉王爷。

王爷和楚大将军听得嘴角猛抽不止,其实王爷不是没想过让玉阙把这些石头都切了,反正对它来说是小事一桩,抓赵老太傅是当务之急,原本担心赵家逃了,让人把京都各个门都堵了,严查进出的人,没想到他们还在密道里呢。

王爷想了想道,“让楚家军别搬了,另外让人全城搜捕赵翌。”

赵翌并不在密道里,这事别人不知道,但玉阙知道。

这边楚大将军的人吩咐下去,那边皇上等不及让人来催了,王爷在赵家待了半天,本来打算去楚家找王妃也一再耽搁,便干脆进宫。

御书房内,皇上脾气暴躁,见了王爷就道,“怎么回事,朕让你去赵家抓人,这么半天,一个人也没抓到。”

王爷回道,“不是我不抓,赵家人被玉阙堵在了密道里,我让楚家军搬石头,赵老太傅在密道里搬石头,我已经让楚家军停手了,让赵家安安静静的死在密道里。”

“这太便宜赵家了!”皇上不满。

赵家和太后把他玩弄了将近二十年,这口气,皇上舒不了,他要赵家和太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处罚太后最好的办法,就是查清先太子到底是不是赵淑妃杀的,帮自己的杀子仇人,一帮就是二十年,太后下半辈子一定会在悔恨中度过。

王爷望着皇上道,“皇上想怎么办?”

本来处置赵家就要快狠准,尽量让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现在赵家被堵在自家的密道里,他也尽量让人搬石头了,正好可以堵住文武百官的嘴,过不多久,这件事自然就没人记得了。

至于便宜赵家,王爷想被堵在密道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的日子比刑部死牢更叫人绝望,想劫狱都劫不了。

王爷望着皇上道,“太后和赵淑妃,皇上见过她们了?”

“没有,朕怕忍不住掐死她们,”皇上哪都没去,谁也没见,就待在御书房内,李贵妃来了几回,吵的皇上动怒,气头上罚她禁足半个月,柳贤妃来了一回,李贵妃受了罚,她就更不会来了。

太后身份尊贵,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能处置她。

皇上只让人把永宁宫团团围住,只许进不许出,等明天上朝过后,再行处置。

皇上一口气把赵淑妃、太子和永宁宫全部围了起来,宫里头人心惶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宫里头遭此变故,再加上楚大将军出动楚家军围住赵家和勇国公府,这么大的动作,整个京都都颤抖了,当然也有高兴看热闹的,比如护国公府和肃宁侯府。

因为怕别人知道,所以皇上生气也都忍着,王爷放心的出了宫,去了楚家。

这时辰楚大将军应该还在赵家,他正好可以好好问问王妃,一个疑惑逼问了她十八年,她始终不说,今天由不得她了。

王爷算准了楚大将军不在,可是楚大太太陪着王妃,看到王爷怒气冲冲的进来,楚大太太起身见礼,“见过王爷。”

“退下吧,”王爷淡淡道。

楚大太太担忧的看了王妃一眼,王妃朝她点头,楚大太太叹息一声,迈步出去。

王爷盯着王妃,王妃看着他,和离这么久,王妃第一次主动开口和王爷说话,简单的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她说。

王爷气笑了,帮着赵家隐瞒这么大的事,助纣为虐这么多年,是简单对不起三个字就能弥补的?

王爷满心愤怒,来的路上他还怕自己控制不住掐王妃的脖子,可是真见到她,怒气未消一点儿,可是手却抬不起来,气的心肝肺疼,但有一肺腑之言却不得不说,“本王怎么娶了你这么蠢的女人!”

王爷真的没见过这么蠢的了,还是他的王妃,他一双儿女的母妃。

如果赵家谋划,她是受益人就算了,她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了,就因为发了毒誓,就遵守十八年?

愚不可及!

第七百五十九章 黑锅

王爷数落了一声,王妃一句话没接,王爷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

这么多年的逼问,王爷比谁都清楚王妃如果不想开口,谁也要不了她说话。

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爷望着王妃道,“本王是来问案的,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诉我。”

王妃没有说话,王爷道,“到了现在这地步,连晋王妃都托兄长千里送信,你还打算替赵家隐瞒?!”

“我没有,”王妃否认道。

王爷敛眉,“没有最好。”

丫鬟端了茶来,王爷喝了一口,斜了王妃道,“说吧,从你在赵家装傻充楞说起。”

王妃抬头看了王爷一眼,他怎么知道她在赵家装傻充愣?

当年,楚老将军战死沙场,楚老夫人没多久也死了,临终前将她托付给赵家。

其实王妃一点都不想去赵家,她不想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她知道赵家和赵皇后的为人,赵家想要的只是楚家兵权,她嫁给谁,那些忠于楚老将军的将军就效忠谁,她是孤女,可是她背后还有十几万的兵权。

王妃知道自己进赵家会是什么结果,她不想任人摆布,也为了父亲能延续香火,所以才替父亲过继兄长,将来在赵家逼她做不想做的事的时候,兄长能站出来替她撑腰。

楚大将军很疼她这个妹妹,但因为她擅自做主,赵家一点都不高兴,本来想将楚大将军一起接进赵家的,楚大将军借口要历练去了军营。

她是女儿身,又有娘亲临终叮嘱,她哪里都去不了。

赵皇后心胸狭隘,妒忌心重,但凡她有的,赵皇后都要,只要她崭露锋芒,赵老夫人就不高兴,对她冷冰冰的,赵家下人明讥暗讽。

一次两次之后,王妃就长记性了,在赵家,她只能在赵皇后之下,只能是她的陪衬,她无所谓,她只想安静的长到十五岁及笄回楚家。

当年离老王爷登门求亲,她和赵皇后一起给他请安,离老王爷赞赏她替父亲过继子嗣,夸她小小年纪就做了这么件大事,赵老太爷说她小女儿家哪懂这些,楚老将军和楚老夫人不在了,少不得他们这些长辈帮着把楚家门庭撑下去。

离老王爷感慨楚老将军为国捐躯,怜惜她孤女,问她定亲了没有,赵老太爷说她定亲了,和表兄定亲的。

王妃知道赵皇后倾慕王爷,赵家怕离老王爷和楚老将军的交情会开口求娶她,干脆直接说她定亲了,表哥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亲上加亲很正常。

离老王爷就定下了赵皇后。

那些天,赵皇后和赵家有多高兴,她都看在眼里,定亲之后,赵皇后就开始绣嫁衣,金丝银线一针一针的绣的她看的都觉得累。

可是好景不长,王爷上战场了,他坠崖的消息传了回来。

消息传来的时候,王妃正手撑着下颚看赵皇后一脸喜悦的绣嫁衣,这个噩耗让她脸色苍白,嫁衣也掉落在地,赵皇后一脚踩了上去,跑了出去。

还是她将嫁衣捡起来的,王妃从来没想过最后会由她穿上赵皇后亲手绣的嫁衣代替她坐上花轿。

王爷坠崖了,但是没有找到尸体,赵皇后希望他没事,要去大禅寺祈福,她陪着。

王妃陷入回忆,那段时间不止她,整个赵家都陷入阴霾,赵皇后众星捧月,谁想到还没有出嫁就守望门寡,要是别人家,赵家早登门退亲了,可是离王府,赵家不敢,又或者说还存了几分离王世子还活着的希望。

只要尸体没有找到,就还有希望。

王妃说到先太子调戏她,被赵皇后所救,最后赵皇后搭上了自己的事,这一段王妃说的很模糊,因为她并不知道,都是赵皇后和赵家告诉她的。

王爷听了道,“因为先太子调戏赵皇后,所以赵皇后杀了先太子?”

王妃抬头望着王爷,模糊的双眸闪过迷茫之色,“谁说先太子是赵皇后杀的?”

“晋王妃,”王爷回了一句,见王妃不大相信,王爷眉头微拧,“这事你不知道?”

王妃摇头,“这怎么可能,当时她已经是先太子的人了,甚至腹中还怀了先太子的骨肉,怎么会……。”

最后三个字,王妃的声音弱了下去。

王爷神情冷肃道,“怎么不说了?”

王妃望着王爷道,“如果先太子真是赵皇后杀的,那她肯定是为了摆脱先太子的纠缠嫁给你。”

王妃还记得那一天,王爷找到的消息传回京,赵皇后有多高兴,可是高兴了没一会儿,她就回屋哭了,当时没人知道先太子欺负她的事,只当她是喜极而泣,她也没说,后来怀身孕瞒不住了,赵皇后才和盘托出的。

先太子暴毙的那一天,她找过赵皇后,赵皇后身子不舒服不见她,王妃也没有多想,因为没过多久,赵皇后就晕了,请了大夫进府,诊出身怀有孕的事。

赵老夫人逼问赵皇后,赵皇后才说出先太子强逼她的事,先太子薨了,她该怎么办。

赵老夫人要她把孩子打掉,可是这件事太后知道了,太后逼赵皇后把孩子生下来。

赵家不敢不听太后的,只能委屈赵皇后,可是这边离王府又要冲喜,太后和离王府把赵家架在火上烤。

赵家不想失去离王府这座靠山,其他表姐妹要么已经嫁人了,要么年龄不合适,赵家逼不得已,要她替嫁。

她一直以为赵皇后被先太子欺负是因为她,她有责任帮赵皇后,便含泪答应了。

王妃也想过和王爷好好过一辈子,哪怕他一辈子看不见,可是王爷一直拿她当赵皇后,这不怪他,因为所有人都瞒着他,包括她在内。

可是王爷看见了,和她争吵,王妃就知道王爷心意了,他心里只有赵皇后,如同赵皇后心里只有他。

那时候,赵皇后已经把赵翌生下来了,如果王爷愿意,他还可以娶她。

王妃报着成人之美的心,与王爷和离了,她没有回赵家,而是回了楚家。

那时候赵皇后还来楚家找过她,感谢她的成全,不过她成全没有用,离老王爷不愿意再和赵家结亲,偏巧,那时候她又怀了身孕。

赵家认定她明知道有身孕和离不成,还故意闹这么一出,惺惺作态,她怎么解释,赵家都不听,逼她拿腹中胎儿发誓,绝不泄露赵皇后和先太子的事。

她答应了。

想到第一次和离,王爷就觉得自己够蠢,王妃替自己试探,他却把她真的当成了赵皇后,因为说了王妃几句,面子上挂不住,和她吵起来,最后闹到和离的地步。

但要说赵皇后为了他杀先太子,王爷眉头拧的紧紧的,“这么多年,你还没看出来赵皇后没有那么好欺负吗,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先太子哪有强逼她的本事,更别提为了她贬太子妃为侧妃,为了我杀先太子,这黑锅,你让我怎么背?”

第七百六十章 救命

从赵皇后身上,王爷没有看到半个情字。

杀了先太子,还能让太后帮她,杀了人家的儿子,她可曾有过半点愧疚,赵皇后应该比谁都清楚太后的为人。

与太后合谋江山,她把太子置于何地,她分明最爱的是她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王妃却要把她这样的做法称之为爱他,王爷觉得这是在羞辱他。

王妃被王爷反问的怔住,如果赵皇后不是为了嫁给他而杀了先太子,那为什么杀他?

这件事过了二十年了,有些记忆已经模糊,王妃努力回想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还真叫她想起来一件事。

那一天,她去找赵皇后,赵皇后扑在赵老夫人怀里头哭。

赵老夫人拍着她后背道,“太子寡情,太子妃身怀六甲,当年靠蒋家兵权站稳脚跟,如今却贬太子妃为侧妃,过河拆桥的性子,今日能拆太子妃,他日未必……在皇上众多皇子中,太子不甚出众,皇上身子不好,恐命不久矣,太子贬太子妃,朝堂动荡,皇上隐隐有废太子的念头了,还是离王府好,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没有三宫六院,烦恼也少,可偏偏离王世子……。”

话到这里,赵老夫人一声叹息,赵皇后痛哭不已。

这话,王妃当时没有多想,事后也没有,只当赵老夫人和赵皇后在议论先太子贬太子妃的事。

如果那时候先太子真的是为了赵皇后贬了太子妃,赵老夫人这是在劝赵皇后不要嫁给先太子。

一个薄情寡义,储君之位没那么稳的太子,一个是离王府雷打不动的世子爷,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情,王爷都胜一筹。

要是那时候,先太子真的站出来说他和赵皇后有了肌肤之亲,给王爷戴了顶大绿帽子,以老王爷的脾气,一定会站出来请先皇废太子。

皇位是老王爷让给先皇的,立谁做储君,老王爷能做一半的主。

先太子一旦被贬,要么关一辈子,要么贬到苦寒之地,熬个三五年薨逝。

以赵皇后的性子,怎么可能受的了,所以才动了杀先太子的心思,倒不能全算是为了王爷。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赵皇后怀了先太子的骨肉……

想的越多,王妃就越相信王爷说的,是赵皇后杀了先太子。

当年先太子暴毙,太后派人来赵家,应该是知道赵皇后见过先太子,怀疑先太子暴毙和赵皇后有关。

赵皇后怕惹祸上身,所以把有身孕的事告诉太后,以证明先太子之死和自己无关,没有女人会杀自己腹中胎儿的父亲。

不然,太后是怎么知道赵皇后怀了先太子的孩子,逼她把孩子生下来的?

当日诊脉的大夫,压根就没有活着离开赵家,为了赵家名声,几乎所有知情人都处置了,除非是赵家主动告知,否则太后绝不可能知道。

王妃越想越生气,这些年,她被瞒的太辛苦,赵皇后利用她和先太子勾搭上,还把过错算在她头上,逼她愧疚,赔上自己的一生。

看着王妃绝美的容颜染上怒意,王爷道,“总算都想明白了。”

王妃望着王爷道,“王爷要我怎么做?”

“好好睡一晚,明天进宫见赵淑妃。”

王爷没有苛责王妃什么,和不太聪明的人计较,失了气度,他和王妃的事慢慢算不迟,现在是解决皇上的怒气为重。

这件事不尽快处置了,皇上会气的夜不能寐。

王爷没有多待,就回王府了,这一夜,王妃并没有睡好,想在赵家的日子想了一夜,当年她如果坚持不去赵家,这一切会不会和现在大不相同。

而这一夜,对赵家来说才叫煎熬,待在密道里,哪都去不了,密道内阴冷潮湿,想睡都睡不着。

跟要命的事,带的水不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水袋破了,水全部流光了。

因为害怕紧张,着急上火,更容易口渴,都是些养尊处优的人,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都陷入恐惧中。

没有水喝,密道被石块堵住,根本出不去,这样下去就只有等人。

刑部死牢临死前还能吃上一顿饱饭,待在密道里只能做饿死鬼。

赵二少爷道,“他们之前还在搬石块,现在也不搬了,我们会不会死在里面?”

赵大太太一脸狼狈,额头还有血迹,半个时辰前,她和赵大老爷吵了一架,推让之间撞到了石头上,把脸给划伤了,她道,“我不想死在密道里。”

所有人都望着赵老太傅,决定从密道离开的是赵老太傅,现在该怎么办还是他拿主意。

赵老太傅哪还有主意,他已经筋疲力竭了,搬了半夜的石块,口干舌燥,他恨不得现在就一头撞死,何苦受这样的罪。

“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有气无力道。

赵老太傅发了话,赵嫣就往回跑,隔着一堆石块叫救命……

守在石块外呼呼大睡的楚家军迷糊间听到救命声,推了一旁的兄弟道,“我怎么听到有人叫救命?”

兄弟打着哈欠道,“哪有人叫救命,做梦了吧。”

他话音一落,就听到有人用石头撞击声。

“还真有人啊!”楚家军眼睛睁圆。

赵家人居然没走,还在密道里,他们守在这里抓他们,他们居然叫救命,是不是他们做梦没醒啊。

楚家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好疼……

楚家军站起来,朝密道里喊道,“自己把石块搬开出来,我们在外面拿镣铐、枷锁和鞭子迎接你们。”

连喊了好多遍,尽量让语气温柔,喊的差不多嗓子疼,然后把铺盖搬远了点,留一人守夜,其他人继续睡觉。

赵嫣听到了楚家军的回应,气的她一脚踢出去,结果踢到大石块,疼的她哭爹喊娘。

赵家上下气的不轻,可是楚家军就是不帮忙,楚大将军发话了,不用搬石头,只要守在密道里就够了,听军令办事的才是好将士。

赵家气了半天,可是能怎么办呢,那边的密道不知道塌了多少,他们自己毁的密道好歹知道……

那话怎么说的,自己堵的石头,含着泪也要搬完。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在这边搬石头,他们在那边呼呼大睡。

第七百六十一章 笑话

第二天,早朝。

皇上一夜未眠,顶着厚重的眼袋上朝。

这一天的议政殿,注定不会安宁。

一夜之间,勇国公府、顺平侯府还有王将军府等七八位朝中大臣以及家眷悉数入狱,发生这么大的事,还没有人知道皇上为何动怒。

和赵家倒霉没有丝毫关系的护国公府想知道原因,好将赵家一网打尽,免得又死灰复燃。

毕竟皇上只让人把赵家团团围住,没有抓赵家一人。

这消息实在是不够灵通……

不是皇上不想抓,而是赵家上下被卡在了密道里抓不了好么。

皇上什么也没说,让福公公宣旨。

圣旨上写了顾涉在剿匪途中,阴错阳差到了崇州,发现赵家和太后在崇州私开铁矿,招兵买马,意图造反。

之前为了大局,没有透露风声,现在封靖宁伯为靖宁侯。

顾涉跪下谢恩。

皇上道,“顾爱卿平身,这一次顾爱卿立了大功,为我大周免去一次战乱之苦,功不可没。”

大臣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他,恍惚想起来皇上先前好端端的要帮晋王府过继,最后执意把封地从崇州换到洪州。

太后坚决不同意,皇上还动了怒,他们当时就觉得崇州有问题,没想到崇州竟然有铁矿。

太后招兵买马,意图谋反,可有一点他们想不明白,太后膝下无子,她为什么想不开要造反?

还有太子乃赵家外孙儿,赵家只要守住储君之位不要被三皇子抢去就成了,为什么要和太后勾结到一起去呢,这不合常理。

有大臣站出来道,“皇上,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皇上龙颜震怒,把奏折砸在地上,“什么隐情?!靖宁侯发现崇州之事,朕就派人去查了,太后和赵家怕朕发现铁矿和他们意图造反的事,在崇州造成匪患,欺压百姓,鱼肉乡里,让王将军派兵剿匪,正大光明的把那些人收编军中,以为这样做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皇上一愤怒,那大臣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请皇上息怒。

本来造反这样的事就重大,而太后当初的反应足够证实崇州有鬼。

护国公站出来道,“皇上圣明!赵家野心勃勃,虽是太子的外祖家,却把控太子,赵家要的不只是外孙儿登上地位,赵家要的是大周江山!”

这话皇上爱听,护国公定了基调,三皇子一党站出来请皇上严惩勇国公府和赵家。

皇上严惩了,除还没有抓到的赵家之外,其他人三日后于西街菜市口斩首示众,还有些和赵家及勇国公府密谋有关的大臣一律严惩。

但凡造反,必定血流成河。

只是这一次不同,还在谋划中就被发现了,流的不是那些无辜百姓的血,是他们自己的。

下朝后,王爷就和楚大将军一起去了楚家。

正好楚家军禀告赵家的事,道,“昨儿半夜,赵家在密道里叫救命,属下等没有理会他们,他们在搬密道里的石块要出来……。”

楚大将军听笑了,“明知道出来是死,还努力想出来,玉阙是堵了多长的密道,绝了赵家逃命的希望?”

王爷淡淡来一句,“从赵家被堵之处到出口全部被玉阙给毁了。”

要不是世子妃聪慧,玉阙坚硬,及时把赵家的退路给堵了,想处置赵家没那么容易。

想到明澜和玉阙被北凉国师盯着,大周发生这么大的事,北凉使臣还待在行宫里看热闹,王爷心里不爽,大周的脸面都丢到北凉去了。

楚家军不知道怎么办,王爷道,“严守密道口,至于赵家人的垂死挣扎,无需理会。”

楚家军领命,转身回赵家。

王爷去了偏院,接王妃进宫。

才一天,长乐宫前就积了一地的落叶,萧瑟荒凉。

长乐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带走了,只留下桂嬷嬷伺候在赵淑妃身边。

在宫里,没有宫女太监伺候的宫殿,再奢华也是冷宫。

赵淑妃坐在首座上,脸色苍白而憔悴,双眸空洞,谁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传来,桂嬷嬷哽咽道,“娘娘,有人来了,会不会是皇上?”

赵淑妃眼睛动了一下,桂嬷嬷赶紧去迎接,看到王妃走进来,一身华贵裙裳,从容的步伐,阳光打在她身上,叫人不敢逼视。

桂嬷嬷是看着王妃长大的,看到王妃的光鲜亮丽,再看赵淑妃的憔悴,桂嬷嬷心如刀割,她噗通一声跪下,求道,“王妃,你救救皇后娘娘吧。”

“她已经不是皇后了,”王妃看了桂嬷嬷一眼,就迈步朝赵皇后走去。

看着王妃脸上的淡笑,赵淑妃恨不得扑过去将她撕碎,她拥有的一切本来都属于她,是被她夺走了!

有些人,到死都不会反应自己,完全忘记了当年赵家是怎么逼迫王妃的。

赵淑妃面孔狰狞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王妃看着她,居然赵淑妃坐的高,居高临下,但要论气势,强的还是王妃,她道,“赵淑妃和赵家看了我二十年的笑话,在你临死前,我来看一眼不应该吗?”

那个死字深深的刺激着赵淑妃,她摇头道,“我不会死!我一定不会死!”

王妃笑了一声,“赵家对我这个外孙女都那般心狠,对晋王妃反倒手下留情,斩草不除根,终害了自己。”

赵淑妃拳头攒紧,“不是我不杀她!是太后心慈手软!”

王妃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当年你杀先太子时,怎么没有把太后放在眼里,在闺阁时,义无反顾,贵为皇后,反倒束手束脚,你和赵家是不是以为你做的那些事,除了我没人知道了?”

赵淑妃脸色一白,她道,“晋王妃让兄长传信,是她说我杀先太子的?!”

王妃没有说话,她在等赵淑妃说,赵淑妃气的眸底血丝密布,“我没有杀先太子!她在污蔑我!”

王妃看着她,“晋王妃污蔑你做什么,你和先太子育有一子,这件事足够皇上灭你和赵家了,她无需多此一举,你和我解释没有用,我不会替你转达给皇上,皇上也不会饶过你。

我只是想不通,先太子对你情深义重,为了你将晋王妃从太子妃贬为侧妃,你却杀了他,当年你既然对王爷那么深情,为什么怕守寡,只要多等两个月就没有这么多事了,我也无需代你出嫁,和他争吵二十年。”

王妃语气里的不满,对嫁给王爷的不满,扎的赵淑妃心痛的无法呼吸,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第七百六十二章 毒杀

她轻轻松松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而她却深陷后宫,和李贵妃斗了二十年。

她拥有了一切,却始终不满!

她可知道她有多羡慕妒忌恨她!

知道她和离王一次次争吵和离,她心里才能平顺几分,安慰自己她其实过的一点都不比她好。

昭宁郡主和老王爷一同暴毙,离王世子身中剧毒,药石无医,太子虽然比不上离王世子,但她还有翌儿,他温文尔雅,才华洋溢,不输离王世子,她还有人人羡慕的后位,她儿子是储君。

可现在,她成了阶下囚,连长乐宫都出不去,而王妃和王爷和离,想进宫便进宫,凭什么?!

妒忌心湮灭了赵淑妃的理智,她恨不得扑过来咬死王妃,“是你!都是因为你!是你害苦了我!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许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赵淑妃想扑过来,她真的扑过来了,只是一天一夜没有进过滴米的她,还没有冲到王妃跟前,就直接从台阶下扑了过来,直接摔倒了王妃的脚跟前,头上的凤簪摔在地上,凤凰口中衔着的珍珠摔落下来。

王妃这才注意到她是淑妃,却还戴着皇后才能佩戴的头饰,就这越矩的穿戴,就足够赵淑妃领一顿板子了。

面对赵淑妃的指责,王妃只觉得她疯了,她几时害过她,当初她并不愿意代替她出嫁,是赵家硬逼着她,她没有大声痛斥过赵家,她反过来倒打一耙,当年的事,难不成她都忘记了。

王妃往前走了一步,一脚踩着她的凤簪上,“没有人抢过你任何东西,是你不珍惜所拥有的,你始终想要更多,你想要嫁给王爷,你如愿了,可你口口声声喜欢王爷,却在他坠崖消息传来时,投入了先太子的怀抱,你想要太子妃的位置,先太子不惜被人骂无情,把太子妃的位置给你腾出来了。

只因为先皇有可能废太子,你又放弃了他,怕先太子纠缠你,你甚至狠心将他毒杀,有太后相助,你以侧妃之位登上后位,压了李贵妃二十年,你抢了李贵妃的后位,埋怨她和你争储君之位,和太后处心积虑要将赵翌扶上帝位,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要的一切,当初先太子都能给你,而且是名正言顺,是你不要,事后又去争去夺,你活的累不累?”

在王妃看来,老天爷足够眷顾赵淑妃,只要她想要的,她都得到了,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有她这般福气。

是贪婪让她一步一步走进了深渊。

储君之位已经在她手里了,她非要从一个儿子手里拿过来给另外一个儿子,如果赵家和她用心培养太子,太子不会比赵翌差,三皇子也动摇不了他的储君之位。

王妃的声音铿锵有力,赵淑妃匍匐在地上痛哭,她抬头望着王妃,歇斯底里的吼着,“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过的有多辛苦!当年王爷坠崖是找了回来,但没有人知道他双目失明!我也不知道自己怀了先太子的骨肉,先太子他逼我,他要我在他和王爷之间做选择,我要选择王爷,他就要我身败名裂,是他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先太子比不得王爷容貌俊朗,桀骜不驯,也没有他才华洋溢,风度翩翩,在赵淑妃心里,先太子本来就是不得已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王爷回来了,她当然还是想嫁给王爷,可是她惹上了一匹狼,死咬住她不放。

她知道先太子觊觎王妃,她甚至许诺,只要先太子放过她,她会让他得偿所愿,可是她低估了先太子的自尊心。

本来先皇就老夸赞王爷,让先太子多和王爷学习,先太子妒忌王爷,赵淑妃要太子妃位,他也给了,不是因为赵淑妃有多美,只因为她是王爷的未婚妻,他至少胜过王爷一回。

身子也给了他,现在因为王爷回来,就要投入他的怀抱,他是比王爷有多差?!

气头上,先太子就来硬的了,威逼赵淑妃,偏偏赵淑妃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这一逼,硬生生的把自己一条小命给搭了进去。

这件事,压在赵淑妃心里二十年,如今说出口,她浑身痛快。

可是这样的痛快没有坚持多久,一扇双面绣屏风倒了下来,一同摔倒的还有太后……

这二十年来,没有哪一天太后不想着找出杀害先太子的真凶,替儿子报仇,她怀疑过皇上,可皇上那时候并不在京都,当年赵家找她,想把赵淑妃嫁给皇上,占了后位,将来好扶持赵翌登上帝位。

那是她唯一的孙儿,先太子的贴身护卫能作证,这后位是她儿子的,自然就该是她孙儿的。

她答应了,也想趁机试探下皇上,如果他不娶赵淑妃,那他一定知道赵淑妃和先太子的关系,可是皇上并没有。

太后做梦也没有想过,杀她儿子的就是赵淑妃。

赵淑妃不是完璧之身,她挑剔阻拦,让嬷嬷给她验身,让人在皇上喝的酒里下药,帮她伪造元帕,帮她打压李贵妃,扶她坐上后位……

她帮的竟是杀子仇人!

太后笑了,笑声凄惨而荒凉,她在笑自己有多愚蠢。

晋王妃不是没和她说过,先太子是赵淑妃害死的,她派人去赵家质问,赵家告诉她赵淑妃怀了身孕,她是最不可能杀先太子的,她竟然信了赵家的鬼话,一信就是二十年!

太后想站起来,可是这件事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站不起来,也没有人帮她。

大殿内,就只有她、赵淑妃和王妃,王妃入宫,就是要赵淑妃亲口承认毒杀先太子的事,她做到了。

太后一步步朝赵淑妃爬过去,高高在上的太后,轮到这样的地步,实在叫人唏嘘。

太后揪着赵淑妃的袖子,歇斯底里的吼着,“你是怎么杀的我儿!”

赵淑妃毕竟年轻,她一把甩开太后的手,手捂着脖子,而后放在心口上,道,“我把毒药抹在脖子上,心口上,甚至是脚上,先太子一口一口舔干净的!他说很好吃!”

第七百六十三章 拔舌

当年先太子身边总带着一侍卫,想在侍卫眼皮子底下杀先太子而且不被怀疑谈何容易。

赵淑妃绞尽脑汁才想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她做的很成功,两个时辰后,先太子才暴毙身亡。

侍卫非但没有怀疑她,甚至成为她的人证,先太子之死和她无关。

当时她和先太子在大禅寺后山,连一杯茶都没有,在大家眼里,下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糕点茶水里下药,再加上她腹中怀着先太子的孩子,哪怕晋王妃一口咬定是她毒死了先太子,太后也只当她是妒忌心作祟,没有理会她。

先太子是她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亲自动手杀的人,想起那种紧张和刺激,赵淑妃还觉得痛快。

先太子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她!

他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是她成全他做了一个风流鬼!

人之将死,其言无忌。

可是这样的无忌叫人觉得恶心,王妃不忍心听,太后的脸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一般,恨不得掐死赵淑妃替先太子报仇。

可这会儿就是帮她把手掐在赵淑妃的脖子上,太后也没有力气掐死她。

大殿后面,王爷和皇上站在那里,皇上脸黑的发紫,与皇上比,王爷脸色倒没那么难看,虽然赵淑妃曾是他的未婚夫,可他连赵淑妃的手都没有碰过,他甚至感激赵翌,如果不是赵淑妃怀了他,他可就真的要娶她了。

皇上拳头攒紧,王爷伸手点了皇上肩膀一下,先前皇上气的要冲出去,王爷及时点住了他的穴道,让他冷静下。

王爷也知道赵淑妃那一番话对皇上来说有多么大的冲击力。

穴道解开后,皇上身子一动,哗啦一声就吐了。

皇上做梦也没想到赵淑妃是用自己的身体毒杀先太子的,用这样荒、淫无耻的方式,他庆幸自己有一年之久没有再踏进过凤鸾宫和长乐宫,否则谁也不知道赵淑妃会不会有同样的方式杀他。

皇上越想越觉得呕心,他怕是有阴影了,女人狠起来,十个男人都比不过。

身边没人,王爷也不敢拿长乐宫的茶给皇上漱口,皇上从殿后走出来。

赵淑妃听到呕吐声,她就知道皇上也在偷听,虽然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真看到皇上,那种面对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她。

她爬过来,道,“皇上,臣妾没有做过那些事,臣妾只是气太后的,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啊……。”

赵淑妃爬过来抓着皇上的脚,皇上觉得多看一眼,都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他一脚将赵淑妃掀翻,他道,“来人!”

可惜,没人应他。

侍卫都在长乐宫外,根本听不见皇上的呼叫,王爷走过去,见赵淑妃哑穴点住,免得她乱说话,到时候宫里要多死一些无辜之人。

王爷亲自去叫了连侍卫进来,侍卫行礼,皇上道,“给朕拔了赵淑妃的舌头!”

侍卫身子一震,猛然抬头望着皇上,“皇上……。”

“立刻执行!违令者死!”皇上的声音冰冷,仿佛来自地狱。

侍卫不敢劝皇上,他望了王爷一眼,王爷轻点了下头,两侍卫只觉得自己身子都凉半边了。

赵淑妃是说错了什么话,惹的皇上要拔她的舌头……

皇命难违,侍卫抓住赵淑妃,赵淑妃拼命的挣扎,可是她怎么可能从侍卫手里逃掉。

王妃不忍心看,她转身离开。

走出大殿的时候,她听到有东西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皇上的说话声,“帮赵淑妃止血,送到永宁宫陪太后!”

赵淑妃和太后犯的都是不可饶恕的死罪,但她们联手算计皇上,给他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皇上怎么可能让她们死的那么轻松。

这二十年来,她们不是在充满硝烟的后宫里相处的很愉快吗,那就让她们好好相处!

让她们互相折磨到死为止!

不止赵淑妃,还有桂嬷嬷、徐嬷嬷都被皇上拔掉了舌头,只有太后一人能说话,但是没有人能回应她。

每日会有人往永宁宫送饭菜,但每天只有两个人的饭菜,争不到就活活饿死。

皇上离开长乐宫,刚走到御书房前就晕了过去。

彻夜未眠,再加上怒急攻心,皇上一病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王爷替皇上处理朝政,一堆的奏折看到王爷生厌,最后没辄找明澜要了两滴血给皇上喂了下去,把奏折搬到皇上床边就不管了。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赵家朝楚家军叫救命,楚家军置之不理的事。

赵家忍饥挨饿搬了三天的石头,最后一块石头搬起来,因为体力不支,石头砸下去,把赵大老爷的脚骨砸的血肉模糊,倒地不起。

赵家所有人都奄奄一息。

楚家军将他们从密道里拖出来,直接送到西街菜市口,和勇国公府还有顺平侯他们一起跪在地上,手起刀落,身首异处。

要楚家军说,在密道里一头撞死,还能留一具全尸,辛苦搬石头出来,还落的身首异处的下场,何必呢?

行刑那一天,明澜也在场,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看着。

前世笑到最后的那些人都死在了刽子手的屠刀下,除了赵翌。

这些天,明澜一直让玉阙寻找赵翌,可是玉阙满京都找人,始终没有找到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赵翌没有被抓到,始终是明澜心底的一根刺。

所有人中,明澜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赵翌的下场,所有人都在为他努力,他什么都不用做,赵家、赵淑妃还有太后都为他做的好好的。

从刑场回王府,刚从马车内下来,就看到宫里的马车驶过来。

福公公从马车内下来,手里还捧着一锦盒,那是惯常用来装圣旨的。

明澜微微挑眉,皇上不是病了,怎么还让福公公来王府宣旨,这一回她和楚离算立了功,但这功劳还不足以抵消王妃的过错,在加上王爷的面子,才对王妃既往不咎的。

明澜猜测,而楚离直接问出声道,“皇上这是给谁的圣旨?”

“给老王妃的。”

第七百六十四章 分家

福公公进了王府,却没有直奔长晖院,就在外院正堂喝茶等候。

等了足足一刻钟,魏妈妈才扶着老王妃步履蹒跚的走来,迈进屋时,老王妃脚步不稳,险些摔倒。

赵家和勇国公府都完了,皇上还病在榻上,却差福公公来给她宣旨,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除了老王妃,还有三老爷三太太都来了,济济一堂。

三老爷他们跪了一地,老王妃没有下跪,她是离老王爷结发嫡妻,离老王爷不用下跪接旨,她也一样。

福公公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没有说什么,把圣旨打开,高声宣读。

福公公才宣读了一半,她就脸色苍白,双膝发软,跪倒在地。

圣旨以老王妃和三房与赵家和太后勾结,意图谋害王爷,争夺爵位,罪不容赦,皇上念在老王爷的情面上,网开一面,重责三老爷三太太五十大板,随同老王妃贬去看守离王府陵寝,即刻启程。

福公公宣读完圣旨,老王妃并不接旨,福公公也就没有把圣旨给她了,外面进来连护卫,直接将三老爷和三太太拖了出去。

护卫行刑,可不是和府里的婆子那般会看人下板子,打的响叫的惨,但是伤并不重,护卫的板子严严实实的。

才打了一半,三太太就直接晕死了过去,福公公也没有叫人将她泼醒,五十板子直接打完,死活就看她命大不大了。

三老爷是习武之人,身子骨要强不少,但五十板子也足够叫他血肉模糊,肉末横飞。

看着儿子被打,老王妃心痛不已,但她是自找的。

晋王妃的兄长用自己的身体给世子妃送信的时候,她看热闹不嫌事大,让丫鬟给赵家送信,这一次是玉阙立功,把赵家给堵在了密道里,要是没有玉阙,赵家岂不是逃了?

就算逃不掉,皇上和王爷也要满京都抓人,一个本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老王妃,偏要闹幺蛾子,这么能折腾,不给点教训怎么成?

板子打完,福公公就朝楚离和明澜告辞,“皇上还让老奴去安盛斋宣旨,就先告辞了。”

楚离点点头,和明澜送福公公出府,随行来的护卫守在王府外,他们负责送老王妃他们去皇陵。

等福公公坐马车走远,明澜打算转身回府时,四儿跑过来道,“王妃,三太太死了。”

明澜没什么反应,三太太挨板子的时候,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五十板子打完,地上都流了一滩血,之前在雪地里跪了一夜,晕倒之后,就一直吃药,身子骨并不好,如何挨的过五十大板。

“三老爷呢?”明澜问道。

四儿摇头,“三老爷没死,只晕了过去。”

楚离握着明澜的手道,“三叔的脊骨已断,下半辈子只能躺床上了。”

这样的惩罚,比杀了三老爷更叫他痛苦,一心觊觎厚望的儿子只能在床榻上了此残生,这对老王妃来说,才叫折磨。

本来能安安分分的做她的离老王妃,三老爷是王爷的弟弟,虽然没有王爷的权势和地位,但背靠大树好乘凉,谁也不敢小瞧了三房,人心不足蛇吞象,终害了自己。

要是简单的把三老爷贬去看守皇陵,楚离还真不放心,三老爷的武功不差,要想从皇陵逃走不是难事,太后谋夺皇位,还在崇州养兵马,老王妃谋划多年,岂能没有一点依仗?

现在三老爷半身不遂,就是给他机会逃,他也走不掉。

明澜回了锦华轩,一个时辰后,老王妃和三房就启程去皇陵了。

王爷回府后,让楚总管带人把长晖院和南院里的东西都搬走,就当是替老王妃和三房赎罪,将他们所有东西变卖,所卖得的东西交给楚大将军做军饷,之后让玉阙把长晖院切成了豆腐渣,然后重建。

王爷不想再看到长晖院有一草一木熟悉的影子。

两天后,二房和四房主动找王爷分家。

老王妃虽然没死,但她肯定没机会再回来了,老王爷可能没死,但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音讯,只怕是凶多吉少,而且在外人看来,老王爷死了好多年了。

与其让王爷主动提分家,被轰出离王府,不如主动提,也显得他们懂事。

二房和四房还算明事理,虽然明澜刚嫁过来的时候,没少帮老王妃欺负她,但自打街头巷尾关于王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消息传遍之后,二房、四房和老王妃的关系就冷淡了不少,勉强算是保持中立吧。

二房、四房提分家,王爷当然不会不同意,因为明澜怀了身孕,王爷干脆把这事交给楚总管办。

楚总管依照家规把公中家产分的清清楚楚的,三房虽然被贬,但楚总管没有当三房不存在,毕竟人家只是半身不遂,没有真的咽气,他们始终是离王府三老爷。

王爷翻看了三房的账册,道,“和之前一样处理。”

离王府从来不是靠公中一点钱财养活的,两座金山都没人挖,但近来,王爷让人挖金矿了。

国库空虚,北凉使臣一直待在大周,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王爷担心会起战乱,之前楚离也告诉过他,在明澜的梦里,大周和北凉会打仗。

金矿留在那里不开采,是因为离王府不需要,也不会纵容子孙后辈肆意挥霍,奢靡浪费,但要是大周被灭了,金矿还不都是新王朝的。

金矿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二房和四房略微有些失望,还以为能多分一点儿呢,但这么多年,他们捧着老王妃和三房,王爷不和他们见气,就已经是他们的福气了。

三天后,公中就分完了,二房和四房也挑好了住处。

不知道该不该说二房和四房运气好,赵家和勇国公府一党被杀,京都腾出来不少府邸,位置都是一等一的好地方,以离王府二老爷和四老爷的身份几乎就是半买半送了。

虽然那些府邸才刚被抄家,不大吉利,但这算得了什么,皇宫还不是前朝被灭了,大周皇帝抢过来的,也没见先祖皇帝另外修宫殿再登基,不照样住的舒服。

第七百六十五章 折磨

七天后,二房和四房就正式搬出离王府了。

这一天,明澜并不在王府,也没有去喝二房和四房的乔迁酒,她回了靖宁伯府……不对,应该叫靖宁侯府了。

赵家和太后意图谋反一事,顾涉立了大功,赐封靖宁侯,并赐了匾额。

鎏金的匾额,阳光下,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这匾额,几天前就送到侯府了,老太爷高兴,特地请钦天监算了吉日,请了舞龙舞狮队在侯府外热闹,欢欢喜喜的把匾额换上。

靖宁侯府封侯大喜,百官道贺,侯府门庭若市,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明澜是靖宁侯府女儿,侯府大喜,她怎么能不回来,何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清州了,此行要去多久,有没有什么危险,谁也不知道,她想尽量多陪陪爹娘。

看到明澜和楚离来,侯府上下高兴的合不拢嘴,别人不知道,侯府却是知道这侯爵是怎么来的。

毫不夸张的说,这侯爵就是明澜和楚离送给顾涉的。

要不是楚离派人护着顾涉,顾涉剿匪都一不定能活着回来,更别提发现太后和赵家在崇州的秘密,立下大功,还有沐氏生产,要不是明澜用血救她,铁定一尸两命。

可以说,靖宁侯府有今日全靠明澜。

二房多年无子,可女儿照样能顶半边天,甚至比男儿有过之无不及。

老夫人卧病在床,侯府再热闹,她也看不到,但能听到。

知道老夫人半边身子僵硬,来道贺的贵夫人都会捎带送些调养身子的药材,关怀几句,再顺带说几句希望老夫人早日康复之类的话。

侯府宴客,沐氏身为当家主母是忙的脚不沾地,拉着三太太帮着招呼宾客,以前三太太身子骨好,但明澜救沐氏喂了她不少的血,沐氏现在身子骨比三太太强多了。

看到明澜,三太太眼睛先瞄她小腹,笑道,“上回瞧着还没有显怀,这会儿总算瞧见一点儿了,现在还孕吐吗?”

明澜摇头,“不吐了。”

明澜语气肯定,因为她去看赵家和勇国公府受刑,血溅了一地,她都没觉得恶心想吐,应该是不会吐了。

但明澜没想到她这话说的太早,很快她就吐了,而且吐的很惨。

明澜扶着大红漆柱吐的昏天黑地,但她觉得这不应该怪她,是她听道的事太恶心了,她真的控制不住。

这件事与永宁宫有关。

现在永宁宫关的只有四个人,太后、徐嬷嬷、赵皇后和桂嬷嬷,多一个人也没有。

这四个字,是李贵妃最憎恨的。

因为太后帮赵皇后,才抢了属于她的后位,抢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整整二十年,李贵妃怎么能不生气,不愤怒?

要不是永宁宫被侍卫团团围住,她进不去,她都恨不得将赵皇后和太后剥皮抽筋卸骨,挫骨扬灰都难解她心头之恨。

李贵妃进不去,但不代表她就拿赵皇后和太后没辄了,宫人每天要往永宁宫送饭菜呢。

吃食是李贵妃唯一能动手脚的地方,皇上把她们关起来,还只给两个人的饭菜,这是存心折磨她们,直到死为止。

皇上拔了赵淑妃的舌头出气,这是李贵妃一直想做,但是没有做的事,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李贵妃笑的脸颊都合不上,多年的抑郁之气在听到这大快人心的消息时全散了。

高兴完,就开始琢磨赵淑妃和太后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触怒龙颜,要用这么狠绝的办法对待她们。

赵淑妃让宫人去打听,可是一无所获。

但是什么都打听不到,才是大问题呢,只有极其丑陋的消息,皇上才会瞒的这么严实,再加上以前柳贤妃告诉她,太后是不可能帮她对付赵皇后的……

而且二十年前,太后就帮赵皇后了,晋王妃恨赵皇后,她给离王世子妃送信,二十年前晋王妃身怀有孕被贬为侧妃,李贵妃大胆猜测,先太子是为了赵皇后贬了晋王妃。

一通而百通,李贵妃被赵皇后的不知廉耻所吃惊,也更愤怒。

一个寡廉鲜耻的女人,居然位居后位二十年,欺压了她整整二十年!

这口气,她要能忍下,她就是神仙了。

知道皇上对赵淑妃厌恶至极,她就是做的过分点,那也是替皇上出气,不会怪她,李贵妃就大胆让宫人给御膳房传话,太后和赵淑妃吃惯了锦衣玉食,往后每日送到永宁宫的饭菜要别出心裁。

李贵妃是这么吩咐宫人的,宫人传话的时候就变成了越恶心越好。

饭菜馊的都算是不错了,饭菜里混入泥巴石子,崩坏了太后两颗牙,宫人甚至将曲蟮晒干磨粉,加入面粉制成馒头送进永宁宫……

明澜就是听到这一句,没控制住胃里翻江倒海,华丽丽的吐了一地。

吐的头晕,沐氏扶她去幽兰院歇息,道,“怎么还在孕吐?”

碧珠道,“夫人不知道她们说的有多恶心,别说世子妃了,就是奴婢听了都想吐。”

“这些人也真是的……。”

心疼女儿,沐氏不免抱怨了一句,明澜挤出一抹笑来,道,“大概因为女儿和太后还有赵淑妃有些过节,现在太后她们道贺,她们以为我听到这消息会很高兴。”

碧珠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沐氏摇头,进屋后,丫鬟端了茶来,明澜喝了两口,又吃了颗酸梅,沐氏才道,“这些天也没见你,之前北凉使臣在太后寿宴上说神女之血,他指的是不是你?”

这件事,一直压在沐氏心头,让她寝食难安。

听丫鬟说这事的时候,她就觉得北凉国师口中的神女指的是明澜。

他要明澜的血。

如果一两滴血,根本无需北凉国师兴师动众来大周,还一住这么多天,可失血过多是会没命的。

看着沐氏担忧的眸子,明澜握着她的手道,“娘,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沐氏抬手摸着明澜额心的火焰,脑中闪过前些天做的噩梦。

梦里,明澜额心火焰胎记被扎破,血滴在地上化为火焰,将一座雪山融化。

她为什么会做这么稀奇古怪的梦?

第七百六十六章 额心

见沐氏摸着自己的额头走神,明澜仰头看着她道,“娘,你怎么了?”

沐氏摇头,道,“娘没事,只是好奇你这火焰胎记……。”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阵哭声,将沐氏的话打断。

奶娘抱着安哥儿进来,儿子哭的伤心,沐氏心都提了起来,赶紧抱过他哄着。

明澜拿拨浪鼓逗安哥儿开心。

这边安哥儿眼泪刚歇,外面丫鬟进来禀告宴会上的事,三太太忙不过来了,沐氏本来就是忙里偷闲,明澜道,“娘,我帮你看着安哥儿,你去忙吧。”

沐氏叮嘱明澜道,“你别抱他,他喜欢用脚踢人。”

明澜点头应下,沐氏就迈步走了。

屋子里,除了碧珠之外,还有奶娘和一丫鬟。

明澜和碧珠坐在摇床左右,手里拿着玉铃铛摇着,安哥儿伸出小手抓铃铛。

突然,砰砰两声传来,奶娘和丫鬟齐齐倒地。

碧珠吓的差点尖叫,她还以为有刺客闯进来,谁想一抬头就见玉阙悬在半空中。

玉阙无辜的很,它只是飞进来而已,哪想到奶娘和丫鬟这么胆小,先是以为看花眼,揉揉眼睛,它好心凑近让她们看清楚点,谁想到她们就吓晕过去了。

明澜哭笑不得,道,“你怎么来了?”

玉阙飞到安哥儿脑门上待着,碧珠去拿纸来,玉阙才写道:我刚去行宫,没有瞧见赵翌,北凉国师不知所踪。

找不到赵翌,明澜始终不放心,她怕会和顾绍业似的,会被北凉收留,让玉阙去打探。

可是玉阙找人,只能凭借容貌,如果易容了,赵翌就是站在它跟前,它也不认得。

但是北凉国师怎么不在行宫呢?

“他去哪儿了?”明澜问道。

玉阙摇头:不知道,北凉厉郡主要问北凉国师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凉,护卫说国师睡下了,但是我找遍屋子都没有见到北凉国师。

对北凉国师,玉阙存了几分敬畏之心,因为它打不过北凉国师,而且还能被他抓住。

所以一发现北凉国师不见了,它就赶紧来告知明澜。

刚写完,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这股压力是那么的熟悉,玉阙在纸上写道:他来了!

明澜还没反应过来玉阙指的是谁,屋子里就多了一人影。

一袭黑袍,从头到尾都是黑的,只露出一张脸。

只是这样的打扮就足够惊吓人了,碧珠吓的抱起安哥儿躲到明澜身后。

明澜望着北凉国师道,“国师来找我的?”

“找你拿点东西。”

他的声音冷肃。

明澜看着他道,“我没什么给你的!”

话音未落,明澜就觉得自己身子动弹不了了,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一般,玉阙怕北凉国师伤害明澜,冲了过来。

结果北凉国师手一抬,玉阙就被他扇飞,镶嵌进了墙壁里。

明澜眼珠子望着玉阙,而北凉国师手一抬,手里多了一罗盘一样的东西,上面的针飞快的转动着,北凉国师手一抬,明澜就感觉到额心一抹刺疼传来。

脑袋一阵晕眩,她清楚的看见北凉国师手指往外一拉,一团小火焰就飞到了罗盘上,明澜都怀疑她额心的火焰胎记是不是被他给拉了下来。

有了那一团火焰后,罗盘转的更快了,明澜身子也能动了,她摔倒在地,咬牙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找其他的碎玉阙,”北凉国师并不吝啬,据实已告。

罗盘转了百十圈后,总算是停了下来,看着罗盘,北凉国师眉头拧了拧。

还有两块碎玉阙,怎么罗盘只显示一块,还有一块在哪儿?

感觉到有人过来,北凉国师把罗盘一收,明澜眨眼的功夫,屋子里早不见国师的人影了。

屋外有声音传来,“你不是本国师的对手。”

楚离手中剑对着北凉国师,眼神冰冷如霜,毫无畏惧道,“你找所谓的神玉和神女到底是何目的?!”

北凉国师笑了一声,“既然这么想知道,明日带着神女来行宫找本国师。”

丢下这一句,北凉国师形如鬼魅般离开。

碧珠扶着明澜站着窗户,她脸色苍白,楚离走过来,眼神冰冷道,“他做什么了?!”

明澜没有说话的力气,碧珠哭道,“他从世子妃额心取走了一点火,说是用来找其他碎玉阙。”

楚离跳窗进来,手摸向明澜的额心,刚碰到,他的手就飞快的收了回来,明澜见了就道,“怎么了?”

“好烫,”楚离看着自己的指尖,被烧伤了。

明澜愣了一下,她刚刚摸过自己额心,只是有些刺疼,并没有发烫的感觉啊。

见楚离伤的严重,明澜吩咐碧珠道,“去拿祛伤疤的药来。”

碧珠觉得自家世子妃是急糊涂了,“世子妃,这是靖宁侯府。”她哪里知道夫人的药放在什么地方的?

明澜也觉得自己太糊涂了,赶紧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楚离指尖,然后……

血刚抹上去,楚离的指尖就凝成了寒霜,仿佛一身热血在那一刻凝固成冰,连眉毛和头发都冒出了寒霜,冻的楚离站不住,明澜赶紧扶着他。

寒冷的感觉冻的明澜身子一激灵,她急的眼泪直飚,“怎么会这样,我现在该怎么办?”

楚离冻的没法呼吸,明澜怕他会活生生冻死,她想到了撞墙。

她松开手,要朝墙壁撞去,却被一只手给拦住,北凉国师去而复返,他把明澜弹开,声音极其愤怒道,“愚不可及!”

“额心血是火,能燃烧世间所有的一切!失去额心血,十二个时辰之内,你的血比冰块还要冷!”北凉国师近乎吼道。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一无所知的神女。

他却要把希望寄托在这么一个一无所知的神女身上。

北凉国师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知道自己不救楚离,明澜会用最笨拙的办法救他,北凉国师把她抓到浴桶旁,先划破她的手,把血滴到浴桶里,等浴桶凝结成冰后,又取了她一滴额心血,明澜眼睁睁看着冰块被融化开,北凉国师把楚离丢进浴桶里。

第七百六十七章 融合

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儿,寒霜就化开了,楚离脸上戴着的紫金面具有水珠滴下,呼吸也顺畅了几分。

明澜抹掉眼泪,北凉国师气的吭哧吭哧,明澜红着眼睛瞪着他道,“问你什么都不说,你不取我额心血,哪有这么多事?!”

她只知道她的血恢复力强,哪里知道没有了额心血,她的血非但不能救人,还是厉害的伤人武器。

北凉国师地位崇高,连北凉皇帝和他说话都要客客气气的陪着小心,来了大周,居然被人给吼了,要不是她是神女,他有用处,她早身首异处了。

明澜越想越伤心,曾外祖母过世的时候,她才三岁,和她说话,她也记不得,给她留了一锦盒。

可锦盒前些天才找回来,钥匙孔被卡住了,她就是有钥匙也开不了,她从哪里知道神女的血有什么用处,又有什么避讳?!

明澜不管眼前之人是什么北凉地位崇高的国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只知道这人对她充满了威胁,她一条小命可能会交代在他手里,他是敌人。

北凉国师拳头攒紧,骨头发出嘎吱响声。

怕自己会忍不住掐死明澜,北凉国师转身离开。

他走后,楚离在浴桶里泡了一刻钟,才完全活过来。

碧珠看着一地狼藉,水到处都是,该怎么和夫人交代啊。

褚风回王府拿了一套衣服来给楚离换上,明澜望着他道,“真的没事了吗?”

楚离看明澜的眼神有些复杂,如果说明澜能死后重生,血液能救人,他一直以为是上天格外眷顾她,可方才经历的事,他才知道事情绝非他想的那么简单,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看着明澜苍白,还有些受伤的神情,楚离道,“你还能坚持吗?”

明澜点头,“我没事。”

除了头晕,她没有别的感受,只是经过方才的事,碧珠都不敢扶她。

明澜看着指尖,伤口差不多愈合了。

她有些明白伤口为什么愈合的这么快了,额心血是火,取走一滴血后不快速愈合,还不知道会烧掉多少东西,而其他地方受伤了不尽快愈合会冻结一切。

她必须要尽快愈合伤口,才能不伤害别人,并非是上天对她格外眷顾。

上天眷顾她,也眷顾所有人。

等伤口愈合后,明澜望着楚离道,“我们去行宫吧。”

她等不及想知道一切。

她害怕再因为无知害了楚离。

楚离过来扶着明澜,吩咐碧珠道,“你留下。”

一屋子的水,得和顾涉还有沐氏解释,免得他们担心。

楚离抱着明澜翻墙出了靖宁侯府,褚风紧随其后,楚离从墙上下来,他怔了怔,身子轻轻一跃又上了墙,然后下来。

明澜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楚离摇头,“没事。”

明澜心道:没事,你能不能别飞上跳下了,我头晕。

褚风把马车赶来,楚离抱着明澜坐上马车,直奔行宫。

方才褚风回去取锦袍,顺道把明澜的铁匣一并取了来,他们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始终拿铁匣没辄,或许北凉国师有办法。

楚离扶着明澜进了行宫,求见北凉国师。

那边厉郡王坐在凉亭处喝茶,淡淡道,“国师不见客。”

北凉国师连他都不见,会见大周离王世子和世子妃吗?

可偏偏,护卫出来道,“离王世子、世子妃里面请。”

厉郡王眸光猛地一缩,他把茶盏放下,要跟进去,却被护卫拦下,“国师说郡王爷要是待腻了,可以先回北凉,他在大周还有要事要办。”

厉郡王气笑了,“让本郡王先走,国师留下是想做什么?!”

护卫摇头。

这他就不知道了,他只负责传话。

厉郡王要进屋,护卫不让,他也不能来硬的,让大周人看笑话。

堂堂北凉国师,不见他这个北凉郡王,北凉未来的储君,未来的北凉皇帝,却见大周离王世子和世子妃,这不是把他的面子放在地上狠狠践踏吗?

厉郡王拳头攒紧,迈步走人了。

再说明澜和楚离进屋后,北凉国师见他们,头一句就是,“玉阙呢,没有跟来?”

“国师找玉阙有事?”明澜问道。

楚离注意到北凉国师桌前有张地形图,是大周京都各大街道和重要的酒楼方位图。

玉阙从窗外飞进来,和明澜还有楚离并肩而立。

国师手指着图纸道,“另一块碎玉阙就在这条街上,去把它挖出来。”

玉阙气大了,虽然挖点东西对它来说易如反掌,但是他凭什么听他的使唤,他是哪根大葱啊?!

玉阙傲娇的撇过脸去,不听国师的吩咐。

北凉国师脸冷了冷,大周不听话的三个人到齐了。

因为玉阙被埋在闹街底下,如果玉阙不去挖的,让别人去倒也可以,但是这条路肯定会不通,而且玉阙那么点大,埋在泥土里,肉眼想找到谈何容易,何况北凉国师也不想兴师动众,闹得人尽皆知。

这任务,非玉阙莫属。

北凉国师看着玉阙道,“你不想从玉阙里出来,难道你就不想回家?”

这对玉阙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他想知道自己是谁,他都还有哪些家人。

玉阙把脑袋转了过来,望向明澜,帮不帮忙,它听明澜的。

明澜望着北凉国师道,“国师说我的血能燃烧世间的一切,是不是我的血能让玉阙合而为一?”

“不错。”

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猜出来,北凉国师眸底露出一抹赞赏,“神女的额心血是玉阙融合唯一的办法。”

难怪北凉国师一边找神玉,一边找神女了。

他想要达到目的,二者缺一不可。

玉阙不会是开启什么宝藏的钥匙吧?

明澜觉得肯定不是宝藏,但玉阙绝对是开启什么的钥匙。

明澜望着北凉国师道,“曾外祖母留给的锦盒,钥匙孔被堵住了,我没法打开,国师有没有办法?”

褚风把铁匣送上。

明澜接过,放在桌子上的地形图上。

北凉国师看着一个丑不拉几的铁匣,锁却格外的漂亮,他道,“玉阙都割不破?”

第七百六十八章 撞伤

北凉国师的话有些惊讶,明澜微微挑眉,她一直以为关于神女和神玉的事,北凉国师无所不知,没想到也有他不知道的。【最新章节阅读.】

其实,对于铁匣子玉阙割不破,明澜也很吃惊,毕竟玉阙切什么都跟切豆腐渣似的,毫无压力。

而明澜的话,北凉国师并不信,他是一个多疑的人,他望着玉阙道,“切给我看看。”

玉阙卯足了力气,朝铁匣子冲过去,也不知道他是故意使坏,还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证明明澜说的不错,玉阙撞击铁匣子,虽然撞不破,但是却能把铁匣子撞到北凉国师身上。

猝不及防之下,北凉国师狠狠地挨了一下,一个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撞伤国师,玉阙被一掌拍进了墙壁里扣都扣不出来。

但是这对玉阙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它又拍不坏,而明澜憋笑憋的腮帮子疼,气死人不偿命道,“国师怎么这么不小心?”

玉阙奋力一击,再加上铁匣子僵硬无比,北凉国师被撞的呼吸都痛,他磨牙道,“请回吧。”

乐极生悲,她和楚离是专程询问神女的事而来,这都还没聊几句呢,就轰他们走了。

北凉国师一肚子邪火呢,他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有受过伤了,如今却被一小小玉阙钻了空子,而且这铁匣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居然连玉阙都撞不破。

“等我伤愈后再来!”

说完,他便开始调息,护卫把铁匣子捧起来,交还明澜。

明澜能怎么办呢,只能带着铁匣子和楚离转身离开。

玉阙从墙壁里爬出来,屁颠颠的跟着明澜一起闪人。

两人坐马车离开,明澜怀抱着锦盒,道,“不知道额心血能不能把锁烧掉?”

楚离看着她道,“不可随便乱动。”

北凉国师取血的方式和他们不同,如果烧不掉还好,如果真的可以,他们该如何控制铁匣子打开而不烧掉里面的信,难度太大。

楚离把铁匣放到一旁,见明澜血色依旧苍白,将她抱在怀里,摩挲着她的指尖,不知所思。

马车内很安静,和街上的喧闹对比鲜明。

马车咕咕朝前,突然马车勒紧缰绳,前方有打斗声传来。

褚风道,“世子爷,楚三少爷和北凉厉郡王打起来了。”

明澜坐到一旁,掀开车帘就看到楚三少爷和厉郡王打的热火朝天,围观的更是里三层外三层。

好端端的怎么会打起来呢?

明澜看了楚离一眼道,“你不去拉开他们?”

“君衡不会这么不懂事,先看看再说,”楚离道。

对于楚三少爷这个弟弟,楚离极信任。

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何况是前来大周贺寿的北凉使臣,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兵祸,所以即便厉郡王稍微放肆一点,也是能忍则忍,而且这时辰,楚三少爷应该和五皇子他们从离王府训练场训练完出来吃饭,凤大少爷他们都在,要是能阻拦,不可能任由他们打起来的。

多看了一会儿,就能发现厉郡王和楚三少爷都没有使出全力,虽然两人脸上都挂了彩,看起来很惨,实则都是些皮外伤。

两人打的忘我,那边有官兵过来,道,“谁在聚众闹事?!”

看到楚三少爷还有厉郡王,官兵皱眉道,“再不停手,通通抓大理寺大牢里凉快了!”

楚三少爷先收手,道,“不打了,我们大周的大理寺大牢可是谁都敢抓的地方,我可不想去吃牢房。”

抓过王爷、王妃,还有赵皇后的大理寺大牢一跃成名了。

楚三少爷打算上折桂楼,看到离王府马车,便走了过去。

厉郡王摸着嘴角的血,北凉护卫道,“郡王爷,你伤的怎么样,属下扶你回行宫上药。”

厉郡王摆手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随后就进了折桂楼,继续吃吃喝喝,丝毫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是楚三少爷和厉郡王在街上打架的事,多少双眼睛盯着,赶紧把消息禀告皇上知道。

皇上一听这还了得,当即派了太医去给厉郡王看伤,虽然北凉使臣带了太医随行,但皇上要知道厉郡王伤的多严重,免得落人口舌,另外就是传召楚三少爷进宫问话。

皇上靠在龙榻问的楚三少爷,“怎么会打起来?”

楚三少爷一脸无辜,“就是切磋了一下。”

皇上瞪了他道,“就不能找别人切磋吗?!”

“是厉郡王找我的。”

皇上恨不得叫人抽楚三少爷几板子好,别人找他,他可以拒绝啊,“你知道北凉厉郡王找你切磋的目的吗?”

楚三少爷点头道,“知道啊,厉郡王想回北凉了,但是北凉国师迟迟不归,他没办法,让我帮他点小忙,我不好拒绝。”

厉郡王是北凉皇帝最宠爱的孙儿,是未来的北凉储君,北凉皇帝。

他在北凉和楚三少爷打起来,嘴角都打出淤青来了,那些北凉使臣肯定心惶惶不安,如果厉郡王有什么万一,他们回去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本来出使他国就不是什么好差事,一路奔波,背井离乡,他们也想早早的回去一家团聚。

这一架,正好给了北凉使臣劝北凉国师一个回北凉的理由,至于行宫被烧

大周太子侧妃从上官鸿房间里出来的事还没有交待呢,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何必死磕到底。

皇上眉头沉了,北凉皇帝想见都见不到的北凉国师,居然死赖在大周不走,有毛病呢。

说话的功夫,有公公进来禀告道,“皇上,北凉国师受伤了。”

皇上笑了,“不是说北凉国师武功深不可测吗,谁能伤他?”

居然假借受伤赖着不走,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皇上对北凉国师的印象一落千丈。

楚三少爷望着皇上,道,“来之前,大哥让我转达皇上两句话,北凉国师被玉阙撞伤了,吐血是他亲眼所见,不是假的。”

这回,皇上真笑了,郁闷的心情都松快了不少,“伤的多重,要养多久的伤?”

“大哥说这要看北凉国师想养到什么时候。”

“。”

第七百六十九章 贫瘠

转眼,就过去一个月了。

北凉国师受伤后,期初皇上还派人去行宫关心下,后来渐渐的也懒得过问了,他爱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去,大周还不缺北凉使臣那么一点粮食。

人家借口重伤未愈,皇上也不能轰人家走,将来大周使臣也会去北凉,谁能保证不会遭受同样的待遇?

满朝文武好像把北凉使臣给忘了个彻底,倒是另外一件事,不得不叫人上心,护国公一党隔三差五就会提一下。

赵家和太后意图谋反,太子未尝不知情,现在太子还被禁足在东宫,皇上一直不处置,就这么干放着肯定不行啊,要么被废黜,要么放出来,继续斗,他一个没有没有依仗的太子,坚持不了一年半载就会自乱阵脚,到时候会被废。

赵家被抄家灭门,赵皇后被拔掉舌头,和太后关在一起,太子绝对不可能再坐上皇位。

之前李贵妃向护国公打了招呼,最近一个月,皇上心情不好,别提废太子的事,他听从了贵妃的叮嘱,现在都过去一个半月了,也该处置了。

这么多天,皇上刻意把赵皇后和太子遗忘,现在护国公提起来,皇上脑海中想起那天在长乐宫,赵皇后说的话,胃里还忍不住作恶心。

但太子的事不处置,肯定不行。

皇上摆手道,“拟诏,废黜太子,贬为谦王,赐清州为其封地,不得传召,不许离开封地半步!”

清州,乃大周最贫瘠的州郡,有了不拉屎之称,皇上把太子贬到清州,护国公大舒了一口气,多年的郁闷,总算一扫而空了。

太子养尊处优,清州那么贫瘠艰苦的地方,他娇贵的身子坚持不了几年。

穆王爷听了,跪下来替太子求情,当然,他更多的还是心疼太子妃丹阳郡主,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几乎就没有离开过京都,去那等贫瘠之地,她怎么吃的了那样的苦头?

大周州郡多,贫瘠的也有,请皇上开恩,给太子换个封地。

然而,皇上心意已决,绝不更改。

以赵皇后和赵家做的事,他没有赐太子一杯毒酒已经算他仁慈了。

赵皇后能和先太子苟且生下赵翌,谁知道她进宫之后,有没有再给他戴绿帽子?!

贬去清州,好歹还是亲王,这是看在太子当初果断的杀掉王将军,断赵家一臂的份上,对他还有两分父子之情。

护国公如愿的等到了废太子的一天,接下来就是把李贵妃扶上后位,后位本就该是属于他女儿的。

但皇上没有再立后的打算,将这事压了下来。

很快,圣旨就送到了东宫,从知道赵皇后和先太子的事后,太子就知道自己的储君之位就像是在海中飘荡的扁舟,狂风暴雨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翻了。

从被禁足起,他就在等待这道圣旨了。

一天天,在煎熬中度过。

终于……还是来了。

谦王,父皇还念着他是被无辜牵连……

太子红着眼眶接了圣旨,没有怨言,也没有恨。

消息传到锦华轩,明澜心底微澜,老实说,她和太子交集并不多,她对太子的印象不好也不坏,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被赵皇后和赵家的贪婪给害苦了,只是这一世比前世好一点,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皇上将他贬到清州,李贵妃也知道太子只是一颗棋子,真正和她作对的是赵家、太后和赵皇后,太子如今对她和三皇子构不成一点威胁,李贵妃也不会再对太子下手,全看他能不能在清州苦寒之地熬下去了。

想到清州,明澜就想到北凉国师,整整一个月了,吐那么一口血,至于养这么久的伤吗?

明澜看着桌子上摆好的玉阙,就差最后一块,就是一块完整的玉阙了。

玉阙道:北凉国师一直在找最后一块,一点迹象也没有,厉郡王急着回北凉,快要和北凉国师闹翻了。

他们一起来大周的,肯定要一起离开,北凉国师在北凉地位崇高,得罪北凉国师,厉郡王将来能不能顺利登上皇帝宝座都是个未知数,但这么一直耗下去,肯定不行啊,谁喜欢出门身后一堆人盯梢,这里毕竟是大周的地盘,不是北凉。

明澜翻看着玉阙,又看看铁匣,咕噜道:最后一块玉阙有没有可能在铁匣子里?

玉阙:不知道。

这铁匣子感觉比它还要神秘,它这么厉害,居然都切不动它,如果把它关在铁匣子里,它肯定逃不掉。

明澜抱起铁匣子晃荡,不过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外面雪梨进来道,“世子妃,刚刚褚风大哥拿了一本书飞似的朝书房奔去,好像就是那本世子爷等了许久的关于清州的书……。”

明澜一听,就把铁匣子放下了,迈步去书房。

书房内,楚离坐在花梨木书桌前,翻着书本,很快就找到了被划掉的那八个字。

因为担心也被划掉,眉头拧着,等看到有字,他眉头松开了一瞬间,随后拧的更紧了。

玉阙果然是一把钥匙!

只是玉阙开启的东西有些超乎他的理解了。

那些靠着石头舞动的鞭子,还有那只凌空出现的大手……和这八个字一样,超乎他的想象和理解。

楚离把书合上,道,“我去行宫一趟。”

明澜要跟去,楚离没同意。

明澜只好放弃道,“你告诉北凉国师,最后一块玉阙没准可能在铁匣子里。”

就凭北凉国师着急找玉阙,哪怕一丝的希望,他也会尽力一试。

楚离走后,明澜把玉阙叫来,让它去偷听。

半个时辰后,玉阙就飞回来了。

明澜早准备好了宣纸等它,玉阙在纸上写了一堆的话,关于清州雪山,关于老王爷和昭宁郡主被抓一事,还有楚离身上的毒。

虽然她是神女,她的血能解百毒,但是她解不了楚离体内的毒,只能压制。

拼命压制,只能暂缓一时,等到毒素爆发的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他。

要解毒,只能找到给楚离下毒的人。

不论是救老王爷和昭宁郡主,还是楚离体内的毒,明澜都必须要去清州,她没有的选择,北凉国师也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如今北凉国师不疾不徐,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最后一块玉阙在哪里,玉阙不完整,清州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第七百七十章

这边明澜打定主意去清州,那边楚离迈步进屋。

见到玉阙还有宣旨上浅浅淡淡的字,他就知道他和北凉国师的谈话,玉阙都告诉明澜了。

明澜看着他,道,“什么时候启程去清州?”

楚离走进来,他的眸底带了几分担忧,“此行凶险,你当真要去?”

他是想救老王爷和昭宁郡主,也想解除体内的毒,可是他不想明澜冒险。

明澜拉着他坐下,道,“北凉国师武功之高,深不可测,玉阙那么猛烈的撞击,换做任何人,哪怕是你和王爷都没命了,北凉国师只是吐了一口血,他要抓我去清州,根本就没人阻拦的了他,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身怀有孕,经不起折腾,或许可以和北凉国师好好谈谈,有什么危险的事,她或许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再去做。

而且有件事明澜一直想不明白,六十年才出一个神女,上一个神女是曾外祖母,这一点,想必北凉国师也知道,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找曾外祖母?

如果是因为玉阙没有找到,可在明澜看来,北凉国师找玉阙挺容易的,有神女的血,再加上转盘,就知道玉阙大致方向了。

楚离想了想道,“我先和父王商议一番。”

去清州救老王爷,事关重大,不止楚离要去,王爷肯定也要去,在离开京都之前,肯定要做好一年半载回不来的打算。

楚离不在朝为官,虽然偶尔被皇上使唤一下,但王爷的政务不少,而且在军中当任要职,他离京不是小事。

回来一口茶都没喝,楚离又去外院书房找王爷了。

也不知道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两人一起去了行宫,然后进宫,再去行宫……

等楚离再回锦华轩,天际晚霞绚烂,倦鸟归巢。

屋内,碧珠扶着明澜坐下,瞧见他回来,明澜笑道,“我还以为北凉国师留你和父王用饭呢,商议的如何了?”

楚离净了手,坐下道,“北凉国师已经派使臣向皇上递了奏折,明天就启程回北凉了。”

来大周待了这么多天,也待够了,是该回去了,看来北凉国师没打算带厉郡王一起去清州,先将其他使臣送回北凉,然后再赶去清州,不过清州离北凉边境不远,快马加鞭一两天就到了。

“拿我们什么时候去?”明澜问道。

楚离道,“我们两个半月之内到清州就可以了。”

清州虽然远,但坐马车一个月尽够了,北凉国师果然一点都不着急。

考虑到明澜怀着身孕,楚离道,“半个月后,我们再启程,一路走走逛逛,两个月到清州,父王快马加鞭,八九天就能赶到。”

这样的安排,明澜没有异议,她更关心铁匣子,“那铁匣子呢?”

现在,明澜最想做的就是把铁匣子打开,把沐太夫人留给她的信仔细的看一遍,楚离道,“北凉国师让你把铁匣子带到清州,到那里他再帮你打开。”

真是只狐狸!

她说玉阙在铁匣子里的话,北凉国师根本就没信。

其实明澜对北凉国师有没有把握把铁匣子打开也是将信将疑,他似乎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无坚不摧的铁匣子。

要是找不到最后一块玉阙,他们最多白跑一趟,也没什么损失。

这么想,心情好受多了。

只是这样就救不回老王爷和昭宁郡主,也解不了楚离体内的毒,明澜陷入矛盾,只能顺其自然了。

吃完了饭后,明澜就吩咐碧珠道,“明儿去安盛斋多买些寒玉回来,对了,还有安大少爷,他手里也有寒玉瓶,这一次他帮了我们大忙,我谢谢他。”

得亏安大少爷有胆识,敢往离王府送蒋家大老爷的尸体,换个人,估计就直接把蒋大老爷埋了。

算是太后和赵家命里该绝吧。

第二天,碧珠去安盛斋,没花一两银子,就把安盛斋所有的寒玉都带了回来,而且是安大少爷送碧珠回来的。

明澜的意思,碧珠传达到了,明澜要再送安大少爷一滴血做谢礼,上回要不是明澜那一滴血,安大少爷早魂归西天了,哪还能帮到明澜什么。

对安大少爷来说,他送蒋大老爷送尸体帮的是蒋大老爷,其实也是举手之劳,而明澜对他,却是救命之恩。

上回那样气氛,都没能和明澜好好道谢,便专程跑一趟。

明澜让人把寒玉送去雕刻,寒玉瓶很小,只能装一两滴血,并不划算,只是方便携带而已。

携带的话,先前那些寒玉瓶尽够了,多存点血放在那里,以备不时之需。

王爷也要离京,所以那血,一半放在楚大将军那里,一半放在沐阳侯手中。

明澜把寒玉匣送到沐阳侯手里的时候,沐阳侯看着明澜道,“怎么送这么多血来,你要去哪儿?”

这些天,王爷把他们几位将军叫去议事,说是要离京一段时间,将边关的兵力加了三成,逼着他们想如果北凉和大周起战火,大周该怎么应付,这些天,他一直在忙这事,想的脑壳疼,王爷谨慎的样子,好像过不多久就要打仗了似的。

王爷离京就算了,连明澜也送血过来,如果她人在京都,真的需要的话,可以去找她,而不是主动送来。

怕沐阳侯担心,明澜故作轻松道,“相公带我出去玩些日子。”

沐阳侯望着明澜隆起的小腹,眼底流露出担忧来,“不能和舅舅说实话?”

都怀孕四个多月了,真是去游山玩水,那他就去离王府揍楚离了,这不是去玩,这是折腾明澜。

瞒不了舅舅,明澜只好道,“我要去清州一趟。”

沐阳侯眉头拧成麻花,“清州贫瘠苦寒,寻常人都受不了,你怀着身孕去那儿做什么?”

问题越问越多,偏偏明澜给不了答案,“有相公和王爷在呢,舅舅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沐阳侯叹息,没再多问,王爷和楚离都让明澜去,他还能劝的动他们吗?

明澜生来就和一般人不同,她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他干涉不了。

从沐阳侯府出来,明澜就去了靖宁侯府,她只给沐氏留了两滴血,所以沐氏也没有多想,逗茂哥儿还有安哥儿玩了会儿,吃了回门饭,就回王府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 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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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一天,阳光灿烂,蔚蓝的天空,澄澈干净的不见一丝云彩。

几辆马车驶出京都,马车前,两名护卫开道,后面十几名护卫骑马尾随,浩浩汤汤,阵仗不小。

马车内,楚离抱着明澜坐在他大腿上,这样能减少明澜的颠簸,虽然明澜觉得这样抱着她更难受。

坐不了一会儿,她就坐到一旁掀开车帘往外看,到一岔道口,明澜瞧了道,“是不是走错路了?”

她去过北凉,这条路不是去北凉的。

楚离坐到她身侧,俊美的脸庞上带着笑意道,“你还研究过怎么去清州?”

明澜轻嗯了一声,“你把大周地形图就放在书桌上,我看了几眼,你不会是把北凉国师匡走了,把我带到别人的地方去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没用的,北凉国师都能用她的血找到玉阙,找她本人那更是易如反掌。

连明澜都知道的事,楚离怎么会不知道,他道,“父王有任务交给玉阙去办,离京都有些远,它又只能在你三百里的范围内活动,只能迁就下玉阙了,我们从东州走,乘船北下,你怀着身孕,坐船比坐马车好。”

不能杀人之后,玉阙的用途只剩偷听和切石头了,让他们迁就玉阙偷听,肯定不是,明澜挑眉道,“父王让玉阙切什么?”

“一座金山。”

明澜,“……。”

她眼睛睁大,以为自己听错了,楚离握着她的手,看着窗外美景道,“国库空虚,父王怕打仗,到时候粮草不济,让玉阙帮忙把矿石切成小块,搬运冶炼也方便些,除了金矿,还要再绕道靠近崇州,父王让人接手了崇州铁矿,用来炼兵器。”

明澜听呆了,没想到玉阙还能这么用,她笑道,“玉阙立这么大功劳,怎么也能封它一个国公了吧。”

“它要是能从玉阙里出来,封它一个郡王也未尝不可,”楚离笑道。

玉阙坐在马车顶上,此处风景独好,但楚离的话,他不屑道:本皇子会稀罕你一小小郡王?

不屑之余,又有些郁闷,他就算被关在玉阙里,好歹也是一块神玉,对它没有半分敬重就算了,居然拿它当切石工匠使唤了,它居然还没有拒绝……

玉阙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北凉国师给扇坏了。

明澜则笑道,“父王想到炼兵器,难道没想过让玉阙去北凉兵器库把兵器都给削断?”

玉阙在马车顶跳脚,两座矿山还没切呢,还给他找活干!

楚离笑道,“要是真打仗,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断的兵器可以重新打造,只是费些时间而已。”

要是真把北凉兵器库给削了,这是直接给了北凉起兵的理由。

明澜一脸我什么都没说过的表情。

看着窗外的景致,明澜心里想的还是沐氏,这会儿她的信应该送到靖宁侯府了吧,爹爹娘亲应该不会担心她吧?

这边明澜想到沐氏和顾涉,那边信送到沐氏手里了,明澜的信只有简单几句话,告诉沐氏和顾涉,她和楚离去清州一趟,王爷随后赶到,爹娘勿念。

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明澜还怀着身孕,沐氏急道,“清州贫瘠,世子把明澜带去清州做什么,前几天她回来,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她要离京,也不直接和我说,就写了这么一封信,还惜字如金,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顾涉宽慰她道,“别担心,离王世子带明澜去的,一定会平安带她回来的。”

她要的不是平安回来,而是,“她就不应该去!”

顾涉叹息,只怕是有非去不可的原因,“明儿我找王爷问问吧。”

……

转眼就过去半个月了。

明澜一直知道楚离买了很多的院子,遍布大周各地,这一回出行,她是真的见识到了。

出行半个月,她居然连驿站和客栈都没住过一天,所到之处,楚离都有院子,而且很干净。

院子不大,要么两进,要么三进,环境清幽雅致,不吵不闹,夜里睡觉很好,可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见不到生人。

白天赶路,对着楚离,晚上住小院,对着的还是他。

除了坐马车有些颠簸之外,和住在王府没什么区别。

这一天,马车在小院前停下,明澜不下马车,楚离看着她,“怎么了?”

明澜望着他,道,“咱们能不能住客栈?”

“客栈很吵,”楚离怕打扰她休息。

明澜点头,“我知道,但客栈热闹啊,还能听听各种趣闻。”

出来游山玩水,不品味美味佳肴,那能叫出来玩吗?

碧珠和雪梨连连点头,她们也想住客栈,吃当地的美味佳肴,世子爷出门,不止带了护卫,还带了厨子和太医……

厨子就算了,带太医做什么呢,世子妃百毒不侵,要是中毒了,世子妃就能解,简单的包扎伤口,她们就可以了。

明澜就这么一点小要求,楚离能不应她吗,何况再往前就坐船了,他道,“找家最大的客栈住下。”

褚风就赶着马车往前,在最大的客栈前停下。

客栈的小伙计迎接出来,道,“客官里面请”

一行人多,要了八间房,都是楼上的包间,连护卫都住包间,这手笔惊人啊。

楼下的客人都惊住了,有男子道,“那两位怎么看着面熟啊?”

一旁的男子夹菜道,“吹牛,看他们穿戴就知道非富即贵,你能面熟?”

那男子不服气道,“我怎么就不能面熟了,我好歹在京都混过两年,是衣锦还乡……我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眼珠子也睁大了。

一旁的男子道,“怎么了?”

男子示意他凑近点,道,“那少奶奶,我见过是离王世子妃,那男子是楚大将军府大少爷,离王世子迎亲那天,楚大少爷劫花轿,虽然最后是假的,但他的容貌我记得,错不了。”

听话的男子眼睛也睁圆了,“方才那男子可是扶着那女子进来的,关系亲密,说是夫妻也不为过,你确定没有弄错?”

“错不了!”男子信誓旦旦。

两人互望一眼,眸底都流出八卦的神情来。

娘啊,他才离京一个月,离王世子妃居然和楚大少爷私奔,给离王世子戴了绿帽子了……这会儿京都还不翻天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逛街

两人眼睛追着明澜和楚离上楼,再看那些护卫,个个身手不凡,而且住楼上,谁家不是主子住楼上,下人住楼下,就是住牛棚的都有,这是就近保护,怕随时有追杀。

一准他们猜的没错,就是私奔了。

可怜离王世子,身份显赫,居然被表兄弟戴了绿帽子,实在是令人唏嘘。

再说楚离扶明澜上楼,从上马车到进包间,一直被人盯着,虽然习惯了,但总觉得不舒服,他买小院就是避开烦杂喧闹,可偏偏明澜喜欢。

褚风跟着进屋,要给明澜和楚离倒茶,雪梨见了就道,“把茶具端下去吧。”

小伙计懵了,把茶具端下去,难道他们都不喝茶?

刚这样想,那边碧珠用箱子里拿出一套茶具来,碧玉盏,看的小伙子眼睛都直了,他在客栈打杂五六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人这么讲究,出门在外还自己带茶具。

不只是茶具,还有被褥之类的,楚离一个人或许不讲究,但是明澜怀着身孕,这包间还不知道什么人住过,虽然明澜百毒不侵,就是有什么病痛,也不怕传染,但就这么随便让明澜住,他可忍受不了。

这在小伙计看来,已经是讲究的令人发指了。

屋子里不用他伺候,他就端着茶具下了楼,碧珠要了铜盆,端水把包间仔细擦一遍,小伙计抽着嘴角走了。

老实说,他喜欢这么讲究的客人,给赏钱爽快,就带他们上楼进屋,就给了五钱银子,活不用干,人家自己带了丫鬟,要是客人都这样……他怕是要去街头要饭了。

看到他端着茶具下楼,掌柜的见了道,“贵客在,怎么不小心伺候着,还把茶具都给端了下来?”

小伙计把茶具放在柜台上,道,“人家带了茶具,精雕细琢的碧玉盏,上面的兰花就跟真的似的,我估计一茶盏杯就能买下咱们这间客栈了,人家嫌茶具脏,嫌我碍事,我就下来了。”

掌柜的点头道,“那夫人和少爷,通身气派,就连护卫都器宇不凡,绝对不是一般人。”

刚说着话,就见门外又进来两护卫,手里皆拎着两食盒,龙行虎步的上了楼,楼下有客人道,“这香味……。”

“是望仙楼的红烧肉,”有鼻子灵敏的接话道。

先前八卦的两男子,其中之一道,“这么招摇,我看未必是私奔,别是弄错了。”

把明澜和楚离认出来的男子笑道,“山高皇帝远,要不是我从京都回来,又碰巧都认得他们,你们谁认识?”

说的倒也是。

护卫把饭菜拎进屋,也不知道明澜和楚离爱吃什么菜,所以望仙楼的饭菜多要了几个,满满一桌子都放不下。

明澜推开窗户看向窗外,楼下就是街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吆喝声此起彼伏,远处还有小孩子围成圈唱歌谣,这才是出来游玩该有的样子,待在小院里,连个外人都见不着。

雪梨过来道,“世子妃,吃饭了。”

明澜望着楚离道,“我们是在这里多住一天吗?”

楚离点头,“这里距离金矿近,一天时间足够玉阙把整座矿山夷为平地了。”

碧珠和雪梨站在一旁面面相觑,金矿山啊,就这样让玉阙给切了,而且所得的金子还用在打仗上头,也太大公无私了点儿,要换成旁人绝对舍不得,难怪皇上那么信任王爷和世子爷了,别人都贪墨,离王府把家产往外送。

明澜倒没管那么多,王爷忠心耿耿,皇上给的只会更多,她吩咐雪梨道,“你带四儿去街上打听,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刚吩咐完,外面四儿跑进来道,“世子妃,奴婢打听清楚了,明儿晚上街上办花灯会。”

雪梨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办花灯会?”

四儿捂嘴笑道,“是我们运气好,知府老爷过寿,特准街上办花灯会热闹,知府老爷与民同乐。”

只要想办花灯会,总有理由的,比如知府老爷过寿,比如大丰收,比如知府老爷他娘过寿……

平常宵禁,夜里不许人逛街,乍一办花灯会,街上则是人山人海,热闹不凡,都是爱凑热闹的人,四儿一听到这消息就来禀告明澜了。

也是因为四儿机灵,所以明澜特别带了她来,平常说笑解闷也好。

听了禀告,明澜就望着楚离了,“我明儿晚上要出去逛花灯会。”

还不知道此去清州会经历什么,所以一路上明澜提的任何要求,楚离几乎都没有拒绝过,无不应从,他眼里泻出温柔来,“好,我陪你去。”

明澜拿起筷子夹菜吃,点头道,“味道不错,相公,你尝尝。”

美美的吃了一顿午饭,有些撑了,楚离就陪明澜下楼逛街,当是溜食,大概是因为明晚办花灯会的缘故,所以街上买花灯的格外多,玲珑精致,四儿看过后,道,“一点都不比京都的差,而且价格还要便宜几分呢。”

明澜对小摊子上卖的东西也很感兴趣,只要喜欢都买,可怜那些护卫跟在后头拿东西,他们实在不知道世子妃买这些小玩意做什么,她是离王世子妃,生的不是小世子就是小郡主,将来他们玩的都是金玉打造的玩具,府里世子爷小时候玩剩下的都有一库房……

碧珠见明澜只顾买,她道,“世子妃,这些东西我们带不走。”

明澜看着手里雕刻栩栩如生的骏马,楚离道,“送小院去,回头让人送进京。”

明澜高兴一笑,“这几个,还有这两个我要了。”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见明澜买的多,高兴的合不拢嘴,可是他高兴没一会儿,那边跑过来一小少年,衣裳缝了又缝,道,“爷爷,他们过来了,咱们赶紧走。”

老者舍不得明澜这桩生意,而且答应卖给她了,赶紧把东西装好,那边几个男子走过来,手里拿着木棍,敲着桌子道,“不交保护费,还敢来摆摊子,胆子很肥啊,不知道这一带归我管吗?”

第七百七十三章 抓人

为首的男子长的尖嘴猴腮,眸光却凶狠,老者慈蔼,方才还面带笑容,这会儿只剩下惶恐了,连说话声都颤抖,“这两天实在没挣到钱,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能,能不能通融几天?”

拿棍子的男子笑了,“通融?要每个人都要通融,哥儿们几个天天西北风呢?!”

这些人是街头恶霸,有后台,再加上人多,所以不是这些平头百姓能招惹的起的,不顺从他们会挨一顿毒打,到时候买药治病的钱远比保护费多,所以大家都忍气吞声了。

可越忍,就越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以至于认为收保护费是理所应当,不交就是和他们过不去。

而且,他们一路收过来,不止收保护费,而且还顺手牵羊,拿小摊铺上的东西,还都不敢吱声。

明澜站着一旁,看看楚离,又看看褚风他们,只觉得这群地痞流氓胆子才是真肥,难道他们看不出来他们都不是好惹的吗,还敢凑上来收保护费,这纯粹是找死。

明澜把混混想的简单了,街上人来人往,要是混混们顾忌这么多,还用得着收保护费吗?

而且,街头巷尾谁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那些少爷们走过路过也不会管这些穷苦百姓们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他们收了保护费还要去快活呢,哪有闲工夫耽搁。

“赶紧的交出来,不然我就把你这小孙儿卖给人牙子送进宫!”男子笑道。

老者护着孙儿,他们家就这么一根小独苗,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着他,不能送进宫。

那些地痞恶霸耐心都差的很,不交保护费就打人,出了气后就去下一家,一般打一顿,其他人交保护费都格外容易些。

“打!”一声令下,地痞就涌上来揍人了。

只是刚靠近,就被楚离一脚踹飞,重重的砸在地上,两眼睁大,却是已经咽气了。

楚离的武功本来就高,再加上那天在靖宁侯府被冰冻过,在用明澜的额心血解冻,之后他的武功就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只轻轻一脚,就把人给踹死了。

不过这些恶霸死不足惜,那些被收了不知道多少保护费的小摊贩都大呼痛快,就该狠狠的踹。

只是楚离这一脚,可是捅了娄子,那些恶霸牙呲欲裂,“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给我揍!”

四儿站在一旁,眼睛弯成了月牙,这些不怕死的居然抢他们的词,这明明是他们说的话。

这一带归他们管,他们可知道他们顶头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归谁管?

牵出萝卜带出泥,只怕他们种萝卜的那一块地,连着山头都要遭殃了。

地痞打过来,褚风陪他们玩玩,那老者跪在地上道,“别打,别打……。”

碧珠看着老者,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我们在替你出气啊,这些地痞刚刚那么欺负你们,你还帮他们?”

老者悲痛道,“我不知道不知好歹,这些地痞靠山大,有知府老爷家的管家做靠山,平常没少欺负我们,我怕连累几位,而且,而且……。”

四儿还以为有知府老爷做靠山,原来只是知府家一条狗,他们家世子爷的靠山是皇上好么,而且皇上也不是随便能欺负他们家世子爷的,还怕这些地痞流氓么?

“而且什么?”四儿那叫一个心急啊。

老者支吾道,“一旦你们走了,他们挨的揍,会加倍揍回来……。”

三拳两脚他都扛不住了,何况是暴揍,他要是死了,宝儿可怎么办,他唯一的孙儿啊。

明澜看着楚离道,“他说的也不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楚离就道,“一人废掉一条胳膊一条腿。”

话音未落,那边惨叫声就传来了,褚风身影如鬼魅,几个呼吸的时间,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呜呼哀哉。

老者吓的瑟瑟发抖,明澜叹息一声,拿了十两银子给他,道,“这小摊子我全买了,你们离开这儿生活吧。”

老者感激涕零,连说遇到活菩萨了,摁着宝儿的脑袋给明澜还有楚离磕头谢恩。

他们匆匆忙离开,明澜和楚离继续逛街。

因为替这条街除掉了一霸,大获人心,明澜再挑什么,都说不要钱送给她……

四儿跟在后头,笑的两眼弯成月牙,“这样逛街才有意思。”

碧珠深表赞同,反正有暗卫跟着,不怕有人敢欺负她们。

逛了两条街,天色就暗了下来,一行人就回客栈了。

只是他们前脚进屋,后脚一群官兵就把客栈围了起来,吓的客栈掌柜的两腿发软,“这是怎么了,客栈本分经营,官爷来是?”

衙差并不理会掌柜的,直接将他们推开,蹬蹬蹬上了楼,十分粗鲁的把门踹开,挨间的找,几间之后,就找到明澜和楚离了。

衙差多看了明澜几眼,注意到她隆起的小腹,道,“怀了身孕,穿戴不菲,就是他们没错了,奸夫**抓起来!”

奸……

明澜脸都绿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用这样的词骂过别人,更别提被别人骂了。

碧珠也觉得这词怎么也用不到她们家世子爷和世子妃身上,怒道,“谁借你们的胆子,敢用这样羞辱的词辱骂我们家少奶奶!”

衙差冷冷一笑,“少奶奶?楚大少奶奶吧!”

明澜眉头拧成麻花,望向楚离,“叫我一声楚大少奶奶好像也没错?”

然后,她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楚离这张脸……招摇啊。

可他招摇就算了,为什么要算上她,这里距离京都也有好几百里了,居然还有人认得她,一时大意,竟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烦。

明澜头疼,而衙差指着她,讥讽一笑,“离王世子妃和楚大少爷同住一间房,还靠的这么亲密,不是奸夫**又是什么?!”

明澜无话可说,不戴面具的楚离不就是楚大少爷么,她的的确确是离王世子妃……

碧珠笑了,“知道我们家世子妃的身份,你们还敢来抓人,你们不怕死吗?”

衙差理直气壮道,“奸夫**,人人得而诛之!”

碧珠嗓子一噎,衙差这话说的也没毛病,可是他们家世子爷和世子妃不是啊。

衙差道,“束手就擒吧,还能少吃点苦头。”

楚离淡淡一笑,“怎么,还打算抓了我们进京向离王世子请赏吗?”

衙差大笑一声,“知道就好,抓了你们,离王世子一高兴,我们家老爷就平步青云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私奔

楚大少爷乃是楚大将军府上的少爷,要是一般时候,哪敢得罪,捧着都还怕人家看不上他们呢。

可楚大少爷身份再尊贵能和离王世子比吗?

而戴绿帽子,那是不共戴天之仇,帮离王世子逮住这一对奸、夫、***,离王世子肯定对他们家老爷另眼相待,有离王世子做靠山,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当然,这其中还有另外一部分原因,今儿在街上被废的地痞流氓,是知府老爷府上管家的表弟,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妃私奔,还敢这么招摇,这不是活腻味了吗?

是,他们这些官兵打不过楚大少爷和他的护卫,但是官府抓人,反抗是罪加一等。

一身伤去离王府,那也是功劳一件了,他们私奔的丑闻传开,天下人尽皆知,到时候世上可没有他们容身之处。

衙差觉得他们家知府老爷的前途一片光明,碧珠几个丫鬟嘴角都快抽筋了,没见过送上门来找死,还做着升官发财的白日梦的,这天还没黑呢。

褚风翻着白眼,将腰间携带的令牌拿着衙差看,衙差看过后,眉头拧着道,“偷离王世子的女人不算,还连离王府的令牌都偷到了,真是色胆包天,来人,将他们给我通通抓起来!”

褚风,“……。”

真是先入为主了,连离王府的令牌都不管用了,笃定世子爷和世子妃是那啥那啥,实在是太过分了。

现在说楚大少爷就是离王世子,还有人信吗?

不管有没有用,先试试吧,褚风轻咳一声,道,“楚大少爷就是离王世子。”

衙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叉腰大笑,“你还不如直接说离王世子和楚大少爷关系好,把世子妃送给楚大少爷了!”

褚风凌乱了,忍着脑门上往下掉的黑线道,“这样说也行啊。”

衙差变脸很快,笑容一收,骂道,“谁跟你们嬉皮笑脸!”

说着就冲了过来,褚风郁闷的,他们不想打人,可有人找打,就不能怪他们了。

褚风脚一踹,那衙差就被踹飞了,门口还挤着不少衙差,被他给推了出去,最外面的也是最倒霉的,直接撞翻栏杆,从楼上翻了下去。

楼下掌柜的要哭,拍手叫道,“别打,别打,我的客栈啊……。”

衙差爬起来,冲过来,都被暗卫给撂楼底下去了,楼下桌椅乱成一团,嚎叫一片。

这就是管的太宽的下场。

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妃私奔,关他们屁事,想升官发财就这么百般讨好,而且这是讨好吗,这是往人脸上抹黑!

戴绿帽子又不是什么好事,还大肆宣扬,打死都不为过。

衙差再不敢上前,否则他们老爷官还没升,他们小命先没了,捂着胸口,落荒而逃。

留下掌柜的看着一地的碎桌子烂椅子痛心疾首。

忽而,楼下丢下来一金锭子,正好落在一幸免了桌子上,这锭金子足够赔偿楼下的桌椅了。

掌柜的拿起金锭子感激涕零。

四儿站在楼上看着,嘴撅的高高的,“衙差砸坏的桌子,凭什么咱们赔银子啊,该衙差赔才是。”

雪梨点头,“就是,居然敢那么说世子爷和世子妃,砍了知府的脑袋都不过分,还想讨好世子爷平步青云。”

褚风听了丫鬟的抱怨,望着楚离道,“爷,我看这知府老爷也是个贪官,不如属下去……。”

楚离准了。

褚风带着两暗卫把知府老爷搜刮的民脂民膏洗劫一空,本来以为给他小惩大诫一番就算了,没想到第二天离王世子妃和楚大少爷私奔的消息不胫而走,连酒楼都有骂明澜和楚离恬不知耻,道德沦丧的。

气的明澜让暗卫把知府老爷吊在城门上过花灯节。

当地知府不得民心,被挂在城门上,百姓们拍手称快,过的一热热闹闹的花灯节。

只是玉阙回来很不高兴,让他去切金矿山,他们却在这里逍遥快活,它也很喜欢玩好不好!

不过在得知离王世子妃和楚大少爷私奔的消息后,挨了一通骂,玉阙乐的在地上直打滚。

明澜后悔要住客栈了,体验一点都不好,他们来的晚,隔壁住了一对夫妻,大概是花灯节气氛好,大半夜的床啊吱嘎响,怎么听怎么尴尬,再加上被人在背后数落,喷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花灯节之后,明澜和楚离就乘坐马车离开。

当然,在离京之前,楚离写了封奏折让人送进京,弹劾知府纵容家奴行凶,被楚离弹劾,那下场注定凄凉。

楚离不知道,在他送奏折进京的前两天,知府老爷也送了封奏折进京,奏折写的正是离王世子妃和楚大少爷私奔一事。

外放官员的奏折,在送到皇上龙案上之前,会有大臣批阅,有些能处置的,就不麻烦皇上了,这样能减轻皇上的辛苦程度,当然不好之处也很明显,比如皇上就知道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是同一个人,而那些大臣不知道。

这不,看到奏折禀告的事,那些大臣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离王世子妃……和楚大少爷私奔了?

这怎么可能呢?!

离王世子妃和离王世子如胶似漆,还怀了离王世子的骨肉啊,怎么可能会私奔呢,难道她腹中的孩子是楚大少爷的?

一封奏折,现在大臣们之间传开了,有知情大臣道,“离王世子妃好像是离京了,这些天离王一直在忙,似乎也要离京。”

“总不会是去抓奸吧?”有大臣八卦道。

这封奏折,关系到离王世子名声,大臣好心压下,回家和夫人一说,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除了知情的不知道,其他不知情的全知道了。

当然,这样说好像也不对,楚三少爷也是知情人,但是……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五皇子悄咪咪问他的时候,楚三少爷叹息道,“我大哥本来就喜欢离王世子妃,只是兄弟妻,不可欺,当初我劫花轿就是帮他,只是没想到表哥武功高,没能得逞,我大哥伤心欲绝,离京都快一年了,这不,实在控制不住对世子妃的思念……。”

第七百七十五章 弹劾

楚三少爷说的煞有其事,再加上当初劫花轿,五皇子也参与其中,原本的计划是真的把离王世子妃连同花轿一起劫走,只是他们是真的打不过离王世子,而且还有离王府的暗卫看守。

不得已,楚三少爷才退而求其次,只劫走了花轿,把新娘留下。

花轿劫走后,他又是叹气,又是后悔学艺不精,愧对于人。

往事犹在眼前,当时他们赶着去离王府喝喜酒,也没问楚三少爷愧对谁,他只说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没想到竟然是为他大哥劫的世子妃。

好像也就是那天之后,他们就在没见过楚大少爷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心上人嫁了人的缘故?

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心爱的人嫁给了自己的兄弟,他肯定难受,或许也会选择离开这伤心地……

只是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还做出这样有违伦理的事来。

五皇子望着楚三少爷道,“你大哥这么做,不是让楚大将军府和离王府结仇吗?”

楚三少爷斜了他一眼,“我姑母都和离王和离了,关系早不好了,至于我爹和离王,那是公事归公事,私交归私交,分的清,不会因为大哥和表哥抢女人就大打出手的,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五皇子嘴角扯了下,敬佩道,“楚大将军和离王爷的气度,令人钦佩。”

“一般一般啦,”楚三少爷笑道。

见五皇子一脸黑线,楚三少爷心底笑翻了,五皇子也忒好骗了一点儿,不过这样的日子才不枯燥啊,大嫂身怀有孕,大哥带她离京都不带他,实在是过分,多给他脸上抹点黑好了。

楚三少爷和五皇子说笑的时候,门外还挤着一堆人,听到这内幕,各个目瞪口呆。

居然是真的私奔了!

第二天,满朝文武弹劾楚大将军教子无方,厚厚一沓奏折弹劾的楚大将军有点懵,皇上拿着一堆奏折道,“这些弹劾的奏折看的朕云山雾里,楚三少爷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

虽然弹劾楚大少爷,但是奏折里没有写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妃私奔的事,丢人啊,羞于启齿,怕离王丢脸。

皇上就当大臣们弹劾的是楚三少爷,道,“那小子是混账了些,做了什么直接说,怎么说一半还藏一半?”

大臣们着急啊,“皇上,楚三少爷没惹事,我们弹劾的是楚大少爷。”

皇上愣了下,道,“弹劾楚大少爷?他不是许久没露面了吗,怎么了?”

楚大将军也望着大臣们,道,“他惹什么事了?”

大臣们低头不语。

皇上那个着急啊,“快说!”

大臣们还是不说,皇上点名了,“刘御史,你来说!”

刘御史站出列来,先是看了王爷一眼,然后道,“有人看见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妃有说有笑,关系亲密。”

皇上怔了怔,“他们两关系好,你们弹劾楚大将军做什么?”

皇上!

关系好,是委婉的说法,您往深处想啊,见皇上一脸不理解,刘御史豁出去道,“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妃私奔了!”

“私……私奔?”皇上脸上黑线一坨,“这谣言是谁传的?”

这不是谣言啊!

刘御史望着皇上道,“皇上,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妃私奔的事,楚三少爷亲口承认了。”

皇上扶额,“朕就知道这小子是个混账,来人,传朕旨意,不论这混小子在哪里,当场摁下,打二十大板!”

护卫领旨,赶紧去找楚三少爷打板子。

满朝文武你看着我,我看着他,皇上是不是抓错重点了,他应该打楚大少爷板子啊,当然了,楚三少爷是从犯,仗责他二十大板算轻的了。

接着,有大臣站出来弹劾楚大将军,楚大将军无力道,“你们弹劾错了人了。”

大臣,“……。”

到底谁弄错了?

楚大将军指着王爷道,“你们该弹劾王爷,是他教子无方。”

大臣们有些愤怒了,人家离王的儿媳妇都被人拐走了,还怂恿他们弹劾离王,其心可诛。

大臣们一扭头,弹劾靖宁侯顾涉教女无方。

这些流言蜚语,顾涉知道,但是他都是当成笑话听得,当是赵家没有抓到的大少爷赵翌四处散播谣言,往明澜和楚离脸上摸黑,明澜写给他们的信是她和离王世子一起离京的,就算楚大少爷在,那肯定也是三个人一起。

靖宁侯生气,“你们这是在污蔑!”

有大臣把知府送的奏折递上,道,“有人亲眼瞧见楚大少爷扶着离王世子妃,抱着她的肩膀,关系亲密的都有辱斯文了,就算没有私奔,这样的行为举止也越矩了。”

皇上坐在龙椅上,手揉腮帮子,憋笑憋的受难,他道,“好了,都别议论了,楚大少爷和离王世子妃关系好点无可厚非。”

大臣们惊呆。

皇上,这不是无可厚非的事啊!

这样的行为一定要严惩!

王爷听不下去了,他就说这两天不少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在背后指指点点,原来如此。

王爷眼睛横扫,问道,“有谁见过桓儿真面目?”

大臣们摇头,没见过。

王爷就道,“我和王妃不止一次和离,和离后,王妃带桓儿回了楚家,曾入楚家族谱,楚大少爷其实就是桓儿,离京在外,把面具摘了,叫人误会了。”

大臣们,“……。”

离王府真会玩,他们奉陪不起。

有大臣站出来,赶紧把这乌龙弹劾给岔过去,事情没弄清楚就弹劾,要是离王反过来弹劾一下,他们通通要挨罚,禀告道,“皇上,西南方向大雨滂沱,已经下了几天了,恐怕会发生水灾,应该及时防范。”

这边议政殿在商议国家大事,那边护卫去传旨。

正巧,见到楚三少爷的时候,他正骑马穿街过市,俊朗飘逸,意气风发。

护卫当场宣旨,借了板凳,要打板子。

刚要打呢,五皇子喊道,“我来打!”

护卫为难的看着五皇子,“皇上有令,不得手下留情。”

五皇子笑了,“他骗我的时候可没有当我是兄弟,我会留情?”

楚三少爷趴在凳子上看着他,道,“这就过分了啊,好歹兄弟多年,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喜欢开玩笑。”

五皇子语噎,摆手道,“别杵着啊,赶紧摁好了,还有这棍子太细了,拿根粗的来。”

第七百七十六章 白鸽

这一天,阳光璀璨,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一艘大船上,明澜站着床甲上,遥望远山,翠绿的屏障,像竹笋林立,倒映水中,水天一色。

清风吹起衣袂,送来缕缕清香,让人醉情山水间,流连忘返。

身后,碧珠和雪梨还有四儿兴致勃勃的烤鱼,鱼香阵阵,勾的人腹内馋虫翻滚,口齿生津。

不止烤鱼,还有烤肉和蔬菜,以前雪梨她们跟着明澜在船上住过一段日子,吃过不少烤鱼,四儿没有,没少羡慕,没想到她也能尝试,还是在行走的船上,看着美丽的风景吃着烤鱼,没有比这更叫人快乐的事了。

“世子妃,你尝尝奴婢烤的,”四儿欢快道。

明澜转身,坐到小凳上,四儿用盘子把烤鱼端过来,明澜用筷子夹了一点,尝了一口,点头道,“味道不错。”

四儿高兴的回头朝雪梨努了努嘴,她就说不错吧,她可是天赋异禀,一看就会。

转身坐回去继续烤,四儿看着天上有白鸽,她咽口水道,“烤乳鸽味道也不错。”

她巴巴的望着暗卫,显然是要暗卫把鸽子抓下来给她烤了吃。

暗卫嘴角抽了抽,世子妃的丫鬟是一个比一个嘴馋,那是信鸽好不好,连信鸽的主意也敢打。

不过世子爷和世子妃离京二十多天,还是第一次看见信鸽,别是京都出了什么事才好。

暗卫用手做哨子吹了几声,在天空徘徊了几圈的信鸽俯冲而下,吓的四儿花容失色,还以为信鸽是知道她打它的主意,朝她飞过来,吓的她一屁股跌坐在地,而信鸽身子往上一提,落在了暗卫的肩膀上。

暗卫取下信鸽脚上绑着的信,把信鸽往空中一丢,见那边楚离走过来,把竹筒递了过去。

楚离接了竹筒,把信拿出来看了两眼,他好看的眉头拧了拧,明澜见了就道,“出什么事了?”

楚离把信递给明澜,一边道,“皇上把凝郡主赐婚给了凤大少爷。”

明澜眼睛睁大了几分,看了信纸,的确写着皇上赐婚的事,她望着楚离道,“你没有问楚三少爷喜不喜欢凝郡主吗?”

那天去宁王府的时候,明澜想起前世,特地提醒了楚离,以他对楚三少爷的上心程度,不应该忘记才是,楚离道,“我当着凤泽的面问他的。”

准确的来说,楚离不是问,而是直接叮嘱的,他对楚三少爷说,“喜欢凝郡主就登门提亲。”

当时凤大少爷在,只是楚三少爷慵懒道,“大哥,你觉得我会喜欢凝郡主那么傻那么呆的丫头吗?”

楚离和凝郡主接触不多,对于楚三少爷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也不知道,婚姻大事,本来就该自己拿主意,明澜叮嘱他提醒的事,他提醒了,至于楚三少爷会不会登门提亲,楚离提醒之后,也不好一再的督促他,他不认为楚三少爷是这么被动的人。

这封信,只是暗卫记得楚离曾问过楚三少爷,现在凝郡主花落凤大少爷府上,暗卫送信来告知他一声,没有别的意思,另外就是报平安,王妃和靖宁侯府一切安好。

明澜看着这封信,也摸不透楚三少爷想做什么,难道是她猜错了,楚三少爷对凝郡主没有好感,只是凝郡主单纯的钟情他?

明澜把信还给楚离,要是在京都,或许还能帮点忙,他们现在距离京都少说也有几百里路了,心有余力不足。

在船上行了五天,这一天正午,他们上了岸。

他们并不急着敢去清州,想着船上没有吃好,便多停了两天,这两天都住在小院的,明澜再不提住客栈的事了。

两天之后,他们绕道去崇州,让玉阙帮忙把铁矿石切了,帮助王爷的人锻造兵器。

附近有美景,楚离还专程带明澜去游玩,东耽搁一天,西游玩一天,大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磨磨蹭蹭,每天多少也行一点路,距离清州不过百里了。

这一天,他们刚进小院,一黑衣劲装暗卫便迎了上来,作揖行礼道,“属下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楚离扶着明澜往前,一边问道,“清州情况如何?”

暗卫回道,“属下在清州查了一圈,清州有一股不弱的势力,但似乎没有恶意,属下暗查,他们发现了属下,但没有为难,属下想登上清州雪山一看究竟,只是属下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另外一兄弟爬了一半,从上面摔下来,将腿给摔断了,还在养伤。”

褚风听得吃惊,“连你们都爬不上雪山?”

暗卫的武功不弱,远胜过常人,连暗卫都爬不上去,那能上去的人屈指可数了。

暗卫点头,不止爬不上去,而且雪山的风钻心刺骨的冷,削铁如泥的匕首都插不进雪山里,也正因为只能插进去一点点,承受不起暗卫的重量,这才摔了下来。

雪山难行,行人止步。

暗卫虽然没爬过什么雪山,但直觉告诉他,清州的雪山和别处的不同,似乎更难消融一点儿?

明澜望了楚离一眼,她想到了关于雪山传说的那八个字,那么神秘的一个地方,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可暗卫都爬不上去,她要怎么上去?

总不至于用她的额心血吧?

她一点额心血,也烧不了那么一座雪山。

明澜耸耸肩,把这事抛诸脑后,既然北凉国师让他们来,肯定有办法送他们上去。

暗卫继续道,“在往前五十里路就是荒野了,路颠簸难行,世子妃身怀有孕,怕是去不了。”

明澜听了道,“那怎么办,我们和北凉国师约会,几天后就到清州和他回合。”

“坐轿子,”楚离道。

……

歇了一晚后,第二天小院里就多了一顶宽敞的轿子,丫鬟坐马车,楚离和护卫们骑马,暗卫们轮流抬轿子。

一百里路,平常坐马车两天足够了,可是坐轿子,明澜硬生生的在马车内颠簸了三四天,她还好说,几个丫鬟在马车里颠来倒去,五脏都颠倒了位,脸色苍白,最后扛不住,硬是下来跟着软轿断断续续走了几十里路。

第七百七十七章 别急

软轿内,明澜一手摸着隆起的腹部,一手掀开轿帘就看到不远处有茶棚,四儿已经高兴的叫出来,手舞足蹈道,“总算是能坐下来歇会儿了。”

顾及她们丫鬟走的累,其实走一两里路就会歇上一刻钟,但是一直走,实在是累啊。

难怪那些官员都不愿意外放清州了,这么贫瘠,那些养尊处优的官老爷怎么吃的了这等苦,说清州人迹罕至,鸟不拉屎,果然说的没错。

这要不是想不开,谁会来清州啊。

护卫脚步快了几分,四儿跟着软轿小跑到了凉亭,小伙计见有客人来,高兴的擦桌子,端茶倒水,殷勤备至。

四儿先喝了一碗茶,道,“好甘甜!”

小伙计笑道,“那是自然,这是清州雪山融化的雪水,清澈甘甜,远非别的泉水溪水能比的。”

碧珠和雪梨也喝了一碗,然后从马车内把明澜和楚离惯用的茶盏拿出来,虽然明澜觉得实在没有这必要,可是丫鬟坚持,她也只能随着她们了。

两杯茶下肚,毛孔都舒张开了,小伙计笑道,“可要吃点什么?”

清州人迹罕至,在这里摆摊做生意不容易,有可能三五天都难见到一两个人,乍一下来这么多,小伙计也高兴啊,热情招待。

明澜眼睛扫了一遍,问道,“有什么吃的?”

“只有面,”小伙计道。

“那就一人来一碗面,”明澜道。

“一碗面二两银子。”

“……。”

四儿眼珠子都睁圆了,“这么贵?”

她在离王府做丫鬟一个月忙死忙活,奔前跑后,还吃不起一碗面,这面是金子做的呢。

小伙计笑道,“可不是贵,清州贫瘠,一亩地没有多少收成,物依稀为贵,诸位一路来,知道路有多难走,运点粮食来不容易,再加上来往的客人少,守在这里实在不划算,都是十天不开张,开张吃十天的,算是守株待兔,做土匪生意了,就这一杯清水,都收二十文钱。”

小伙计坦诚的很,买卖不成仁义在,看他们的打扮,也不是差钱的主,就是不明白,出身富贵怎么就想不开往这等穷乡僻壤里头钻。

小伙计坦然以待,再加上楚离和明澜也不缺那百十两银子,褚风一两金锭子压在桌子上,小伙计笑眯眯的接过,去厨房做面去了。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就端了来,香气扑鼻,这几天一直吃干粮,嗓子都咽不下去,有这么一碗面吃,真是太幸福了。

明澜是真饿了,而且这面的味道着实不错,一碗面她吃的精光,想着她都能吃完一整完,那些抬轿子的暗卫哪里够,便让小伙计再给他们一人来一碗。

暗卫们等面,明澜坐不住,这两个月,腹中胎儿见风似的长,就像是怀里揣了个西瓜似的,一路颠簸来,腹中孩子都不吵不闹,可乖巧了。

只是长凳坐的人腰酸背疼,明澜扶着肚子起来,雪梨嗅着鼻子道,“什么花,好香。”

寻着花香,明澜就瞧见小摊旁边种了一蒲的花,花型极美,以前没有见过,碧珠不耻下问。

小伙计端了面出来,把面端给暗卫之后,才回道,“我也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儿,半个月前有人在这里种的,丢给我十两银子,让我每两天浇一次水,前些天还是花骨朵,这几天全开了。”

四儿蹲在一旁,看着道,“一路走来,都没看到有什么花,这花却开的这么美,实在是奇怪。”

说着,她望着小伙计道,“我们多看几眼,你不收钱吧?”

这丫鬟对二两银子一碗的面,二十文钱一碗的茶水有阴影了,要是收钱的话,她少看几眼。

小伙计被她逗乐了,笑道,“我们掌柜的没说这花收钱,不过保不齐他哪一天想起来,真定价格也说不一定。”

“你们掌柜的心挺黑的,”四儿大着胆子道。

有这么一堆护卫在,不怕小伙计敢拿她怎么样。

结果小伙计道,“掌柜的心黑不黑我不知道,反正人挺黑的。”

四儿吃惊,外人说自家掌柜的就算了,他一个小伙计也敢数落掌柜的,“你说掌柜的黑,不怕他责罚你啊?”

小伙计憨憨一笑,“掌柜的是我爹。”

四儿,“……。”

明澜在一旁看的好笑,难怪四儿消息灵通,她活泼性子,和谁都聊得来。

见四儿和小伙计聊的火热,那边一暗卫催道,“我的面呢!”

火气有点大,雪梨和碧珠挤眉弄眼,暗卫大哥吃飞醋了。

小伙计笑道,“别急,还在锅里头呢。”

回了一句,小伙计问四儿道,“这花你要不要,要的话给你摘两朵。”

四儿眨眼道,“这不是别人的吗?”

小伙计笑道,“应该无妨,昨儿我还不小心踩掉了两朵,送人总比被我踩掉好,再说了,我这还有许多呢。”

那四儿就不客气了,指着两朵道,“我要这两朵。”

小伙计麻溜的帮四儿把花摘了,四儿拿手里,递给明澜看,“奴婢借花献佛,送给世子妃。”

明澜笑了笑,“你自己留着吧。”

四儿脸颊微红。

吃完了面,歇了一刻钟,就开始启程往前,四儿一路拿着花,累了就觉得是累赘了,让暗卫大哥帮忙拿,暗卫没搭理她。

四儿嘴撅的高高的,咕噜道,“小气吧啦的。”

往前走了十几里路,明澜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把所有人都惊住了,楚离调转马头过来,问道,“怎么了?”

马车内,明澜扶着肚子,急道,“肚子好疼,怕是要……要生了。”

明澜前世生过孩子,知道生孩子时是什么感觉,可她怀孕才七个月啊,怎么提前发作了,而且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太医!”楚离急道。

太医坐在马车内,颠簸的头晕脑胀,下马车时,要不是暗卫扶着,都能摔趴下。

他走过来,看了看明澜,又把脉道,“是要生了,快找稳婆来。”

碧珠急道,“你不是太医吗?!”

太医脑门黑线狂掉不止,他是太医,可是他没给妇人接生过啊,那是稳婆的活,虽然他也知道,但毕竟没有经验,世子妃身份尊贵,不能随便马虎。

太医道,“世子妃才刚发作,生下来还早,往前走走,应该能找到稳婆。”

楚离翻身上马道,“在往前十里就到镇子上了,先去吧。”

就这样,一路慢走慢行,快到清州了,反倒走的快,只是明澜疼的尖叫,听得楚离揪心。

明澜紧紧的抓着被子,她生过一回,可是这一次,总觉得和之前不同,好像很快……就要生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生产

错觉,肯定是她的错觉。

前世她动了胎气早产,生了一天两夜才把孩子生下来,吃尽了苦头,这一次七个月生,肯定和上回不同。

可是,真的好痛!

明澜叫出声来,楚离从来没见明澜叫的这么痛苦过,他向来沉稳,可在明澜的叫疼声中,他真的乱了。

暗卫们也是心急如焚,道,“这里荒郊野岭,找稳婆不容易,爷,得尽快进程!”

楚离点点头。

然后暗卫们抬着轿子,脚下轻点,用轻功赶路,不敢离地面抬高,几乎是蜻蜓点水。

太医被丢在马背上,追着软轿往前奔,丫鬟们则坐上马车,再颠簸也没人叫苦,再苦再疼也没有世子妃生小小世子爷疼啊。

明澜坐在轿子里,闷的她难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好像没有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半天,软轿才停下。

那边一对夫人带着一姑娘走过来,那男子手里拿着一卦帆,上面赫然两个大字:稳婆。

这边急着找稳婆接生,那边就过来一稳婆,还生怕他们不知道似的,拿了卦帆表明身份。

楚离眸光一冷,示意褚风几个把轿子放下。

那边一对夫妻两揉眼睛,“是我老婆子看花眼了吗,这轿子怎么跑的这么快?”

刚问完,明澜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吓的他们一大跳。

楚离走过去,他容貌俊朗,但是脸色冷沉,问妇人道,“你会接生?”

妇人愣了下,“真的有夫人要生孩子啊?”

闻言,楚离眉头狠狠地皱了下,“有人告诉你,会有人生孩子?”

妇人连连点头,道,“可不是有人告诉我,说是前头有人要生孩子,给了我们五十两银子,让我们一直往前走,我们一家三口都走了三天了,也没瞧见人,又不敢回去,给钱之人说没帮忙接生就往回走,要我们一家三口的命。”

要不是有人给钱,他们吃饱了撑着徒步走这么远的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渴都渴死了。

褚风走过来,道,“爷,这是有人算准了世子妃要提前生产?”

怀胎十月,花熟蒂落,可世子妃才怀孕七个月,突然发作,让他们措手不及,可是别人却算准了。

楚离神情冷肃,道,“先让稳婆帮忙接生。”

稳婆则道,“我虽然收了五十两,却不知道人家要帮忙接生的是不是花轿里的人,我可先说好了,接生好,不论男女,要另外再付五十两。”

褚风把银锭子丢给稳婆,道,“钱给你可以,但要出了什么事,你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稳婆笑嘻嘻的接了银锭子,道,“我接生二十多年,还从没出过岔子呢,你们心就只管放肚子里吧。”

稳婆叫人把马车里的被子拿下来,找了个空地方用床单围起来,又让护卫烧热水,安排的有条不紊。

只是碧珠抱被子过来的时候,稳婆鼻子嗅了嗅,道,“残心花。”

碧珠望着她,道,“什么残心花?”

稳婆道,“残心花是我们清州独有的一种花,现在见过的人少之又少,这花不止看着美,还能让怀了身孕的女子提前生产,我就说少奶奶身子骨好,不应该提前发作,原来是嗅了残心花的缘故。”

楚离站在一旁,脸冷的像是打了一层寒霜。

四儿脸都白了,她回马车里把那在颠簸着破败的花拿过来,道,“这是不是就是残心花?”

稳婆连连点头,“就是,这就是残心花,二十多年前,清州山头还有不少,后来几乎就绝迹了,闻上半刻钟,一准提前生,我还用过给妇人生产呢,不出一个时辰,少奶奶就生了,这花精贵,就这么一朵,至少要十两银子。”

四儿一听就把这花扔地上了,这花再贵,那也是害人的东西,世子妃还没有足月就要提前生了。

楚离一拳头砸在树上,那棵足有人腰粗的树轰然倒塌,吓了人一大跳。

那稳婆脸白了白,见楚离轰倒了树,一言不吭,她迟疑了会儿,还是把花捡起来,望着四儿道,“这花新鲜的用最好,晒干了效果大打折扣,但不是一点效果没有,你不要,我可就要了?”

四儿重重哼了一鼻子,到明澜身边站在。

稳婆喜滋滋的把花用帕子包好,交给男子,然后才帮明澜接生。

暗卫打了热水来,然后把水烧开,稳婆帮明澜接生,如她所言,明澜生的很快,刚刚一个时辰,就听到哇的一声孩子啼哭。

稳婆抱着孩子,报喜道,“是个小少爷!”

护卫们向楚离道喜,楚离笑不出来,北凉国师为什么要明澜提前把孩子生下来,到底是什么目的,还不知道,这对明澜和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事。

“先照顾世子妃,”楚离吩咐道。

稳婆脸僵了僵,还没见过生了儿子脸色这么臭,这么不高兴的,难道他更喜欢女儿?

稳婆把孩子包好放在明澜身边,帮明澜擦拭身子,明澜恢复力强,再加上只一个时辰就生下来,和其他人比,轻松的多,所以没有和前世那样孩子一生完,都不知道男女就晕了过去,连孩子被人掉包了都不知道。

见明澜精神好,稳婆佩服道,“虽然少奶奶生孩子时间短,但毕竟用了力气,我接生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少奶奶这般好气色的。”

明澜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她现在一颗心都被孩子塞的满满当当的,再也装不下其他。

稳婆笑了笑,扶着腰站起来,一路奔波,她觉得自己比明澜更像生了孩子的样子,这少奶奶有福气啊,生孩子都比旁人吃的苦头少,这小少爷就是重量稍微轻了一点,和足月生的真没看出区别来,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

先前给了稳婆五十两,现在接生有功,红包肯定少不了,又得了五十两,高兴的合不拢嘴。

见明澜年纪不大,应该不像是生产过,便以过来的身份叮嘱她坐月子期间要注意什么,尤其不要吹冷风,巴拉巴拉一堆……

半个时辰后,明澜就躺不住了,道,“扶我起来。”

碧珠就把明澜扶起来了,她道,“先进城吧,给小少爷找个奶娘。”

第七百七十九章 打击

从怀身孕起,明澜就有自己喂孩子的打算,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没想过会怀着身孕离开王府,来到清州这等贫寒之地。

北凉国师不会给她喂养的机会,吃惯了她的奶,回头换奶娘,孩子会不习惯,而且,她也没有奶水。

想到清州,明澜心头一阵苦笑,当年想把大老爷打发来,结果大老爷没来,她倒来了。

看着碧珠就那么把明澜扶起来,她抱着孩子朝软轿走去,稳婆目瞪口呆。

这是刚生过孩子的夫人该有的样子吗?

这到底是生孩子,还是捡了一孩子?

要不是她亲眼所见,打死她也不会信的,真是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明澜抱着孩子坐在轿子里,护卫抬轿子更加小心翼翼,稳婆一家三口搭顺风车回的城,距离城门口不远处,她就喊道,“停,就在这里停。”

护卫停下马车,妇人道,“那边村子有几个生产没几个月的媳妇,都是我接生的,少奶奶不是要找奶娘吗,我收了你们一百两,拿这么多钱,自当多尽两分力。”

明澜抱着孩子从软轿内出来,道,“那就有劳了。”

稳婆,“……。”

她揉了揉眼睛,真的,她没有看花眼,少奶奶是自己走过来的,丫鬟没有扶她……

这恢复力也太太太强了啊,当年她生儿子的时候,身子壮的跟头牛似的,也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一动身子就疼,别提走路了。

少奶奶身娇体贵,却像生了一年半载似的,这也太打击人了点吧?

人比人,气死人啊,稳婆咽了咽口水道,“这价钱……。”

“价钱好说,人要好,”明澜道。

稳婆笑道,“这是一定的,不好也不敢介绍给小少爷做奶娘,至少要三两银子一个月。”

“我给五两,”明澜淡笑道。

果然是不差钱的贵夫人,稳婆笑道,“五两银子,那一准没话说,我这就去,你们等我一会儿。”

稳婆快步就走,留下她男人和女儿在马车内。

明澜是坐不住软轿了,她想出来透透气。

楚离翻身下马,走到她身边,问道,“身子没有不舒服?”

明澜摇头一笑,“我好差不多了。”

当初沐氏生产大出血,没有几天就把恶露排尽了,那时候的她血液的恢复力只能算一般,现在的她,血液恢复力惊人,就好像没有生过孩子一般。

护卫们惊呆了,尤其是太医……

从发作到生产,快到令人发指,但生的快不是没有,可那都是生产过的,头一胎极少有生的这么快的,可生的快就算了,坐月子呢?

人家是坐月子,世子妃坐软轿啊。

在城门外等了两刻钟,稳婆就带了一女子过来,女子容貌清秀,身材好,四儿看看那女子的胸部,再看看明澜,眼角扯了扯,把眼睛挪开。

稳婆笑道,“我把她带来了,叫她春兰就可以了,她就一个要求,少奶奶能允许她每五天看自己女儿一眼,就在少奶奶歇脚处陪上小半个时辰。”

怀里抱着孩子,明澜懂让人母子分离的痛苦,也有些于心不忍,她点头道,“我准她每天见女儿半个时辰。”

其实明澜答应,但对春兰来说没有区别,都是穷苦人,哪能每天把孩子送来给她瞧,能每五天看一眼,她就心满意足了。

稳婆把人带到,碧珠打赏了她一两银子,稳婆连连道谢,说了自己住在哪儿,有什么需要只管找她,然后一家三口高高兴兴的走了。

护卫在清州置办了院子,领着明澜和楚离去小院落脚。

三进的院子,打扫的纤尘不染,假山流水,颇具韵味。

奶娘抱着小少爷去喂奶,明澜坐下,四儿才给她倒了杯茶,外面护卫进来道,“世子爷,谦王和王妃来了。”

许是刚生过孩子,明澜反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谦王是谁,几个月前被赵淑妃和赵家牵连的被废太子。

清州现在是谦王的地盘。

只是没想到他们刚歇脚,谦王和王妃就过来了。

楚离并不大欢迎不速之客,这一天对他来说太累了,虽然早就做好了当爹的准备,也期待着那个小生命的到来,可是没想到他来的那么快,那么小,小到他都不敢抱抱他。

明澜望着楚离,道,“不见他们吗?”

“让他们进来吧,”楚离淡漠道。

护卫转身离开,没一会儿,谦王和王妃就走了进来。

明澜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太子是什么时候了,但绝没有这么憔悴,脸色苍白,丹阳郡主也没有这么双目无神,就好像失了心魂一般。

从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到被贬到大周最贫瘠的清州来,这样的落差一般人确实承受不起。

看到明澜,丹阳郡主的眸光有了几分光彩,她眸光落到明澜的腹部,吃惊道,“方才下人禀告说在街上瞧见了世子妃几个贴身丫鬟,我还不信,世子妃怀着身孕,不可能来清州这等贫瘠之地,没想到……。”

丹阳郡主以为他们离京之后,明澜小产了,言语间有些唏嘘。

明澜笑了笑,道,“几个时辰前把孩子生下来了。”

谦王,“……。”

丹阳郡主,“……。”

他们就算没生过孩子,也知道生孩子没有这么轻松。

谦王看了楚离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世子妃这是受了什么打击疯了吗?

刚要问话呢,一阵小儿啼哭声传来,明澜起身走了过去,从奶娘怀里抱过孩子。

谦王眉头拧紧,还真的有孩子,可怎么算,也不到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吧,这孩子肯定是抢来的!

谦王望着楚离道,“你们来清州,是因为北凉国师?”

清州是他的封地,来了几个月,好歹把清州摸清楚了,谦王知道清州有一股势力是北凉国师的,他撼动不了,这些天和那些人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其实清州地处大周和北凉的交界,一般交界处向来争的最凶的地方,经常为争夺疆土而大打出手,但清州不同,土地贫瘠,民不聊生,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再加上通往清州的路难行,根本就没人争,送给北凉,北凉都未必会要。

尤其是那些大臣,没人愿意外放到这等贫瘠之地,不能为朝堂做丁点儿贡献,还得年年拨款来修这修那,整个就是一累赘。

但清州的的确确是大周的,北凉国师在清州做什么都不应该,谦王怀疑之前死的那些官员都是北凉国师指使的。

第七百八十章 耐心

明澜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来回走,把之前稳婆叮嘱的话全抛诸脑后了,奶娘站在一旁,嘴动了几次,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之前,稳婆提醒过她,她要伺候的小少爷不是一般人,他娘七个月把他生下来,生完就能走,就跟生了个假孩子似的,那孩子和一般孩子也不同,没有新生儿该有的皱巴巴,总之,就不能当一般人对待。

她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人,稳婆巴拉巴拉说话极快,她年迈的老公公却双眼放光道,“是神女!一定是神女!”

稳婆问道,“什么神女?”

老公公陷入回忆道,“神女是老一辈传说中的一个人物,传闻拥有六十年的不死之身……。”

老公公只说了这么多,神情有些激动,稳婆却不耐听,道,“传说也能当真,真是老糊涂了,我只知道世上之大无奇不有,那少奶奶一看就面善,出手又大方,能伺候她和小少爷是你的福气,我可是心疼你上有老下有小才举荐你的,你就好生伺候她,不该管的别管,不该问的别问,伺候好小少爷就成了。”

清州贫瘠,挣钱比别处更难,一个月五两银子,稳婆做介绍人每个月收五钱银子不算多,怕错过这个村就没有了这店,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她就跟着稳婆过来了。

走之前,老公公提醒她好好伺候神女,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不知道神女是什么人,也没有听过关于神女的传说,但老人家说的话,她听进去了,见到明澜的时候总怀着一份敬畏之心。

抱着孩子踱步的时候,明澜想着该叫他什么好,大名皇上早前就发话了,等生下来,他给赐名,这是莫大的恩宠,明澜给他取个小名,想来想去,决定叫他山儿。

他们为清州雪山而来,生的女儿叫雪儿,儿子就叫山儿。

山儿很乖,不哭不闹,一双眼睛和楚离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墨玉般的眸子阳光下璀璨无比。

约莫一刻钟,楚离就送谦王和王妃离开,丹阳郡主走过来,看着山儿,是越看越喜欢,她希望自己也能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子,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遭遇,孩子跟着她,一辈子生活在清州这样贫瘠的地方,她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她赶紧把眼泪擦掉,望着明澜道,“得空去谦王府坐坐吧,我和王爷这辈子怕是回不了京都了,清州苦寒之地,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这几个月,对她来说过的实在是煎熬,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那种孤独和寂寞,没有人能懂。

明澜点了点头,丹阳郡主高兴的笑了。

除了刚歇脚,谦王和王妃来登门,接下来几天,小院就没人拜访了,但欢声笑语不断,所有人都围着山儿打转。

只是刚出生的孩子,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睡觉,几个丫鬟去街上逛了一圈,兴致缺缺的回来。

明澜见了道,“街上不好玩?”

四儿嘴快,抱怨道,“岂止是不好玩,是一点都不好玩,和京都没的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雪梨是吃货,她关注的是吃的,她道,“街上的小吃不好看,也不好吃,还没有奴婢做的好呢,幸亏带了厨子来。”

雪梨觉得没有比世子爷更深谋远虑的了,她们跟着明澜,嘴都养刁了,在清州待一个月,准得饿的皮包骨,要喜儿说,街上那些人就是在糟践粮食,而且最贵的就是粮食。

上了一次街,几个喜欢逛街的丫鬟再不提上街溜达的事了。

转眼就到他们和北凉国师约好的见面的日子了。

这一天早上,明澜和楚离吃早饭,外面褚风进来道,“爷,北凉国师派人来传话,让你和世子妃去找他。”

是要去找他,谁允许他擅自决定让她把孩子提前生下来的!

吃了饭后,明澜和楚离就坐马车去找北凉国师。

明澜和楚离住的是一个三进小院,暗卫尽量收拾的清幽雅静,和北凉国师的住处一比,那就是靖宁侯府和皇宫的差距。

进门平平无奇,可往前走,园内姹紫嫣红,而通往北凉国师的住处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大片残心花,美的叫人炫目。

残心花虽然美,但比它更美的不是没有,稳婆说残心花最大的用处就是让孕妇提前生产,这样的花不适合种在花园内,她是七个月的身子正好生产,要是三五个月呢。

北凉国师不在屋子里,在凉亭里喝茶,明澜走过去道,“清州的残心花不会都在北凉国师的府邸里吧?”

北凉国师瞥了花圃一眼,道,“这些花种在这里将近二十年了,他们是为神女而种。”

北凉国师知道神女哪一天什么时辰诞生,错过一点点,就不是神女。

明澜出生的那一天,在这个别院里,还有二十个生产的妇人,可惜,她们完美的把神女诞生的时辰错了过去。

这些年,北凉国师一直在找神女,而明澜的生辰被沐太夫人以生辰相冲为由,往后推了半个月,要不是她的血沾染到玉阙上,北凉国师根本就找不到她。

谁能想到这一任神女身上还流着上一任神女的血?

明澜杏眼圆瞪,道,“那你为什么把残心花用在我身上?!”

北凉国师撇了她一眼,“你要大着肚子登雪山?”

“……你可以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去!”明澜没好气道。

北凉国师淡淡道,“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他的话云淡风轻,却能把人活活气死,明澜不喜欢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窝囊感,楚离就更甚了。

他的孩子,什么时候出生,他们却做不了主。

北凉国师见两人都很愤怒,他道,“那孩子身上流着神女的血,只要满七个月,什么时候出生都死不了,难道世子妃就不想提前看到他?”

她是想,可是她更喜欢瓜熟蒂落,怀胎不易,她不想有一丁点的意外。

可是在北凉国师面前,他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上雪山也好,把北凉国师送走,他本就不属于这儿。

北凉国师看了碧珠一眼,道,“把铁匣子拿过来。”

第七百八十一章 切记

碧珠抱着铁匣子站在一旁,北凉国师要铁匣子,她就望着楚离和明澜了,楚离道,“拿给他。”

碧珠这才把铁匣子送到北凉国师跟前。

看着这个并不起眼的铁匣子,北凉国师眸光冷淡。

之前明澜让楚离给北凉国师带话,说最后一块碎玉阙在铁匣子里,明澜是随口一说,北凉国师随耳一听,并未当真。

但这两个月,他一直在找最后一块碎玉阙,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那块碎玉阙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铁匣子玉阙钻不破,如果玉阙真的在里面,他用神女的血召唤不了它也情有可原。

但是!

他翻遍古籍,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铁匣子的记载,现在再看铁匣子,手摸上去,竟有一丝的不安。

这样的不安,让北凉国师眉头拧紧了。

一只铁匣子,竟然也能叫他不安,简直是荒谬至极!

北凉国师用力掰铁匣子的锁,明澜站着一旁,犹豫要不要提醒他,这样开锁是没有用的,楚离试过无数次了,一点用都没有。

北凉国师松开手,道,“只能用你的额心血试一试了。”

明澜走上台阶,北凉国师指尖凝聚剑气,轻轻一划,明澜额心的火焰就溢出一丝血迹来,北凉国师抽出一点血,化为火焰,朝钥匙孔飞去。

明澜心提到嗓子眼,她怕火焰会连整个铁匣一起烧掉,不过好在铁匣子和锁都没事,但是堵在钥匙孔里的东西则被火焰融化,北凉国师轻轻一倒,里面的东西就掉在了地上,冒出呲呲身。

这一回用的额心血不多,北凉国师把额心血朝远处一扔,一棵两人合抱的参天古树被燃烧殆尽,威力惊人。

北凉国师伸手道,“钥匙呢?”

明澜没理他,把铁匣子抱过来,走的远远的,然后才把脖子上挂着的钥匙拿出来把锁打开。

听着锁打开的声音,明澜一颗心噗通乱跳,真的打开了!

她把锁放在一旁,把铁匣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她看过却没有来得及装好的信,她把信拿出来,在锦盒的最底下,赫然是那块北凉国师找了许久的碎玉。

明澜刚拿到手,那边北凉国师手一动,玉阙就被吸了过去。

明澜没在意,但北凉国师这么粗鲁,她在心底狠狠地问候了他好几遍,她把信放在匣子里,见北凉国师那么高兴,明澜忍不住泼他冷水道,“我早说玉阙在铁匣子你,国师并不相信。”

北凉国师脸上笑意僵了僵,道,“这铁匣子是怎么来的?”

明澜飞了一记白眼道,“你不是总说我没见识吗,还问我,告辞了。”

北凉国师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他高兴,也就不和明澜计较了,道,“三日后,登雪山。”

明澜重重一哼,抱着铁匣子走人。

坐上马车,明澜就把铁匣子打开,里面都是一封一封的信。

而最先打开的一封信,让明澜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

而且吃惊的不止明澜一个,楚离也一样震惊。

那是一封婚书。

沐太夫人和老王爷为他们两定下的婚书。

信上让明澜把婚书交给沐阳侯,言外之意,就是要沐阳侯拿着去离王府,要楚离履行婚约。

楚离看着信,道,“这是祖父亲笔写的,还盖了印章。”

明澜望着他,道,“你知道我和你定了婚约吗?”

沐太夫人过世的时候,她才三岁,这婚约至少在那之前就定下了,可这么大的事,压根就没人知道啊。

而且,前世这锦盒都没有交给她,她嫁给了赵翌。

曾外祖母临终遗言,等她额心有火焰胎记之后,再让舅舅把锦盒交给她,也就是说,曾外祖母要她重生之后嫁给楚离?

真是好险,居然歪打正着没有嫁错,不然九泉之下,曾外祖母岂不是要死不瞑目?

可为什么要重生之后嫁给楚离呢,重生之前为什么不能?

这个疑惑萦绕在明澜心头,挥之不去。

她带着这个疑惑把锦盒内其他九封信看完了,沐太夫人把她所有知道的关于神女的事都记载在了信中,头一条就是心存善念,手上不能沾血,玉阙只能沾她的血。

而且还在叮嘱之后,加了两个字。

切记。

这两个字沉甸甸的压在明澜的心头,她虽然没有杀人,可是玉阙杀了不少人,北凉国师也说过同样的话。

但是信上却没有写为什么不能杀人,杀人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一封接一封的看……

看到最后,明澜的眉头拧成麻花了。

她知道神女和玉阙加起来是一把钥匙,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祖祖辈辈甚至将来后辈生活的地方,对有些人来说是禁锢的牢笼。

北凉国师是被流放到这里的犯人!

她在做一件危险的事,她要将这个被流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犯人放回去……

明澜身子都凉了半截。

沐太夫人在信中写到,让她协助楚离找到其他碎玉阙,放在铁匣中,用心头血燃烧钥匙七天,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能打开铁匣子了。

当初她一时大意,让沐婧华把锦盒扔了,这些事她到现在才知道。

曾外祖母谆谆提醒,她却助纣为虐,她该怎么办?

明澜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好,楚离道,“先看最后一份信吧。”

明澜把最后一封信打开,信上写着:曾外祖母做不到的事,却寄托在你身上,有些为难你了,一切听老王爷的,如果有一天必须要登上雪山,记得把锦盒带上,切记,切记。

看到这一行字,明澜眼眶湿润。

不让她手上沾血,用了一个切记,让她带上锦盒却用了两个,足见有多重要。

楚离看着锦盒,手里拿着一方雪白绣帕,雪白的绸缎,一角有一团火焰,对比鲜明。

他问明澜道,“是你的?”

明澜摇头,“不是我的。”

楚离仔细看了看绣帕,指尖摩挲了几下,眸底闪过一抹精光,将锦盒放下,他用力撕扯绣帕,而这一方看起来并不特别出彩的绣帕却怎么也撕扯不坏。

明澜吃惊,“这是曾外祖母留给我的?”

楚离把帕子递给明澜道,“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等明天,用你的血试

第七百八十二章 捡来(元旦快乐~)

明澜刚刚失去了一点点的额心血,虽然不多,但鉴于上回在靖宁侯府发生的事,楚离和明澜都不敢掉以轻心。

足足过了十二个时辰,明澜才往绣帕上滴了一滴血。

可惜,绣帕什么反应也没有,而且滴血不沾,就像是清晨荷叶上晶莹璀璨的露珠一般,最后便宜了玉阙。

这两天玉阙有点兴奋,所有的碎玉阙都找回来了,只待融合,他就能从玉阙中出来了。

虽然它也看了信,知道北凉国师是什么人,他的话不可信,但是他宁愿相信他,他想从玉阙中出来,他想回家。

不知道绣帕有什么用,但沐太夫人既然放在铁匣中,就一定有用处,明澜把绣帕和信叠好放在铁匣里,打算带着去雪山。

转眼,又过去了一天。

王爷和他们约好在清州回合,明天就要登雪山了,王爷却还没有来,不知道还来不来了。

清州贫瘠,可是风景却很美,尤其是夕阳,残阳如血,天际的晚霞就像是嫁衣一般绚烂。

明澜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散步,一边欣赏落日,外面四儿一阵风跑进来道,“世子妃,王爷和王妃来了!”

明澜听得一愣,“母妃也来了?”

四儿点头如捣蒜,明澜抱着山儿去迎接,只是还没出院门,就看到王妃一脸灿烂的笑容,和王妃比,王爷的脸色要难看的多。

楚离在书房,得知王妃来,他走出来时,王妃已经抱着孩子坐下了,楚离看着王爷道,“父王怎么把母妃也带来了?”

清州贫瘠,而且一路过来,路有多难行,明澜来是逼不得已,王妃没有吃这个苦头的必要,楚离责怪王爷不该带王妃来,要真出什么事,他和王爷都不一定护的住明澜,何况在加一个王妃。

王爷脸色本来就难看,楚离那责怪的眼神,王爷脸黑成锅底了,是他带王妃来的吗?

是王妃自己要来的!

他和明澜离京,王妃本来不知道,结果闹出离王世子妃和楚大少爷私奔的事,王妃就知道了,找他问明澜和楚离离京去做什么,他以游山玩水把她打发了,可是王妃并不信。

她问楚大将军,楚大将军不说,她进宫问皇上,皇上也不告诉她,本来觉得她该死心了吧,她去了靖宁侯府一趟。

王妃求沐氏告诉她,明澜和楚离到底做什么去了,沐氏不说,王妃要给沐氏跪下,沐氏能怎么办,只能把知道的都告诉她。

王妃借口病了不见客,实则偷偷带了丫鬟来清州找明澜和楚离,王爷带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最后在来清州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结果王妃和丫鬟就坐牛车从他身边经过,他都没认出来。

他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丫鬟胆小,慌乱的把眼神挪开,他才觉察不对劲。

王爷知道此行凶险,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他要暗卫护送王妃回京,王妃以死相逼,昭宁失踪多年,至今下落不明,楚离和明澜又去做危险的事,叫她如何安心的待在京都,她会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就算是死,她也要知道楚离和明澜到底来清州做什么,王妃性子刚烈,她能走到清州地界就足见她的决心,送回去,她还会再来,她以死相逼,王爷都拿她没辄,何况是暗卫了。

没法让她改主意,王爷只能顺着她了,当然,提了两个条件,其中之一就是回去之后,她要搬回离王府住,否则没得商量,暗卫看不住她,但要她在床上躺上个一年半载的,他还是做得到。

王妃意志坚决,也知道王爷是寸步不让,便同意了。

王爷让她把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换下来,然后坐马车来清州找楚离。

不过王妃这会儿眼里没有楚离,全是山儿,还有些后悔,“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山儿生下来,祖母第一次见孙儿都没带见面礼来。”

王爷看看王妃怀中抱的孩子,再看看明澜,问楚离道,“真是明澜生的?”

楚离摸着鼻子道,“半道上捡的。”

王妃嗔了他一眼,道,“山儿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上哪儿能捡个这么酷似的孩子,你再给母妃捡几个回来。”

明澜回头看着四儿笑道,“给世子爷拿个大篮子。”

四儿捂嘴咯咯笑,她不会傻到真拿篮子给世子爷,那是找打。

居然和母妃联手笑话他,楚离投过来一记你且等着,晚上我再收拾你的神情,明澜瞬间后悔了,她能不能把那句话收回来。

王爷走过来,伸手道,“给我抱抱。”

王妃不给,“粗手粗脚的,别伤着山儿了。”

王妃抱着山儿走到哪儿,王爷就跟到哪儿,四儿偷偷对雪梨道,“真的要再捡一个回来。”

雪梨捂嘴笑,真是胆儿肥,居然打趣世子爷。

自打王妃和王爷和离之后,一家人就没有团圆过,如今在清州人迹罕至之地,反倒一家团聚了,厨子做了十几道菜,再加上清州独有的清雪酒,美美的吃了一顿。

小院小,本来住的就拥挤,碧珠怎么腾,也只能腾出一间房来,王妃只好和王爷共住一间了。

这一夜的月,不止圆,而且周遭还有一层淡淡的血晕。

这样的月亮很美,但是不吉利。

月华倾洒,小院宁静中柔美,夜色散去,晨曦归来。

用了早饭后,明澜把山儿交给王妃,道,“母妃,我和相公要上雪山,您先带山儿离开清州,在秋水镇上等我和相公。”

王妃抱着山儿,望着明澜和楚离,“真的要上雪山吗?”

楚离点头,“我希望能将祖父和昭宁救回来。”

王妃也想见女儿,可是她觉得北凉国师没有那么好心,她想救女儿,但是不想明澜和楚离涉险。

王妃望着王爷,王爷道,“你就听桓儿的吧。”

王妃看着山儿,她道,“我就在小院等你们。”

明澜劝她,“清州贫瘠,吃穿用度都差不少,母妃就当是为了山儿好,在秋水镇上等我们吧。”

王妃想说这些都不是问题,暗卫可以买了送来,她知道明澜和楚离是怕她和山儿留在清州会有危险,她无所谓,可是山儿呢。

王妃轻点了下头,“母妃一定会照顾好山儿。”

第七百八十三章 雪山

送王妃坐上马车离开,明澜才放心的和楚离去找北凉国师。

北凉国师等的有些不耐烦,他骑在马背上,见马车过来,不等靠前,便道,“出发!”

雪山看似近在眼前,实则有七八里之遥,通往雪山的路比来清州的路更难走,道路崎岖,马车晃的人头晕眼花,再磕了两下脑袋后,楚离就带明澜骑马前行。

靠近雪山一里路的时候,就冻的人直打哆嗦了,饶是楚离武功之高,都感觉刺骨的冷,遑论其他人。

可这些人不包括明澜,她没有那么冰冷刺骨的感觉,反而越靠近雪山,越觉得身子骨暖和,楚离把她抱在怀里,她还嫌热,怕说出来欠揍,她忍着没说。

这一段路,艰苦难行,距离雪山数百里处,马儿冻僵往地上倒了,他们便弃马步行。

楚离摸了摸马脑袋,也不知道它听不听的见,只道,“去找母妃吧。”

马儿脑袋蹭了蹭楚离,掉头飞奔离开,其它马紧随其后。

楚离抱着明澜往前走,护卫们裹着斗篷,灌了一口烈酒取暖,他们来过雪山,可是怎么也爬不上去。

到了雪山脚下,看着巍峨雪山,直冲云霄,从心底生出几分敬畏来。

北凉国师的眸底比雪山还要冰冷。

他说过,迟早有一天,他会将雪山踩在地脚下。

他说到,便会做到。

北凉国师看着明澜,手一动,便从明澜的额心取了一滴血,那滴血掉在地上,冰雪迅速融化,露出青玉台阶来。

北凉国师拾级而上,明澜失了额心血,身子虚弱,楚离抱着她一步步爬雪山。

这条路是登上雪山唯一的路,只有明澜的额心血能让这条路展露在世人眼前。

楚离不明白,关押犯人有无数种办法,真的十恶不赦,大可以将犯人斩杀,为什么要将他们关在这里。

除了北凉国师,再就是楚离和明澜以及王爷,其他人,北凉国师没有准许他们上来,连北凉国师的儿子上官鸿也没有来。

雪山很高,走了足足两刻钟才到山顶。

从山脚看山顶,高耸入云,其实山顶很平坦,很大,被冰雪覆盖,站都站不直。

透过冰块,隐约能看到地面上古朴的花纹,像是……祭台。

这个认知,楚离心沉到谷底。

关于清州雪山传说,只有八个字。

雪山之巅,可通异界。

他找北凉国师证实过,他的确来自异界,他找神女和神玉就是为了开启异界之门,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祖父是被异界人抓去的,但楚离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抓祖父,当初还想抓他,只是没有成功,退而求其次抓走了昭宁。

祖父是大周皇子,他是大周人,怎么会招惹上异界,从而被抓?

北凉国师一定要明澜来清州,这里又是祭台,他不会是打算用明澜血祭,开启异界之门吧?!

刚这样想,身后传来一阵暴怒,“急什么急,赶着去投胎呢。”

熟悉的声音,令人吃惊。

明澜回头就看到了王妃,她怀里抱着山儿,身后是上官鸿,再后面是楚三少爷和凝郡主。

“母妃!”明澜快步走过去。

上官鸿手一动,就把孩子抢在了怀里,闪身到了北凉国师身后。

王爷脸色冰冷,道,“把孩子交给我!”

北凉国师笑了一声,道,“放心,我不会杀一个无辜的孩子,老实听话,我会保他平安无事。”

明澜恨不得将他剁碎了,王爷扶着王妃,把披风取下来给她穿上,楚三少爷则扶着凝郡主。

楚离看着他们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私奔来的,没地方逃命,就来清州投奔大哥大嫂了啊。”

私奔两个字,他说的比天上的云还要轻松,凝郡主脸红如霞,“谁跟你私奔了,我明明是被你抓来的!”

这么说也没错,她都上了花轿了,也做好了她出嫁,凤大少爷一群狐朋狗友会捣乱的心里准备,当初离王世子和沐阳侯世子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可是他们被劫的都是花轿,只有她,连着人一起被劫了。

她都没脸回去见人了!

现在不是对这些事感兴趣的时候,楚离道,“赶紧下山。”

楚三少爷道,“你们不一起下去吗?”

他和凝郡主是追着上官鸿来的,他抓了王妃,楚三少爷岂能坐视不理,只是他和上官鸿只能打个平手,而且他不能把凝郡主丢下,就尾随他登上了雪山。

这么一空档,北凉国师一手抱着山儿,手一动,就把明澜抓了过去,额心被划破,血滴下来,被冰块覆盖的祭台露出本来面目。

北凉国师把玉阙拿出来,用明澜的额心血见玉阙融化,火烧玉阙的时候,玉阙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空中有两只白鹤,叫声高亢宏亮。

老王爷的白鹤也来了。

自打在御花园见过一回后,就再没见过它们了。

火焰煅烧玉阙,玉阙融化成一团,而后滴落在祭坛中间的镂空处,玉阙冷凝,一道金光从玉阙射上天际。

天仿佛破了一大窟窿,风起云涌。

北凉国师狂笑不止。

他手一松,明澜跌落在地,额心的血滴下来,却不再是火,而是冰块。

祭台被一点点封起来。

那两只白鹤朝金光飞去,眨眼间就不见了。

楚离朝王爷喊了一声,“快带母妃下山!”

北凉国师笑了一声,“来不及了!”

雪山是神女的血冰冻起来的,是以只有神女的血能融化开,人的速度根本就快不过雪山冰封的速度,不跳进玉阙,会被冻成雕塑。

北凉国师将怀中抱着的山儿往空中一抛,王爷伸手去抢,被金光吸了进去。

楚离扶着明澜,不防备之下,王妃被北凉国师丢了进去,再就是楚三少爷和凝郡主,明澜虚弱的瞪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异界之门已开,你大可以回家了!”

北凉国师冷冷一笑,“他们都是你和玉阙杀人的代价,想救老王爷,就自己跳进去,你已经没有心头血了,留下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楚离抱着明澜纵身一跃。

他们之后,北凉国师跳了进去,就在上官鸿要跳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将他往后一拽,他从雪山之巅跌下去,一抹黑影紧随其后。

北凉国师说过,她和玉阙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看到了。

在漫天星河间,一道道雷电劈过来,玉阙杀了多少人,就有多少道雷电,两只白鹤被劈的从高空坠落,紧接着是王爷和王妃,再就是楚三少爷和凝郡主,然后是他们……

雷电劈打在身上,痛的人无法呼吸,就那么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第七百八十四章 姐姐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隐约有陌生的哭泣声传来,“姑娘,姑娘你别死,你别吓奴婢……。”

明澜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清秀的面庞,很陌生,但是看到她睁开眼睛,小丫鬟露出几分笑容,又哭又笑显得很狼狈。

明澜不记得她见过这个丫鬟,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努力回想,突然额心一阵刺疼,疼的她整个人都揪了起来。

四周围了一堆看热闹的,指指点点,还有两位姑娘,眼神倨傲,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道,“不过就是轻轻砸了一下,哪那么容易死?”

小丫鬟敢怒不敢言,扶明澜起来,明澜没有动,她现在脑袋里一片混沌。

当时玉阙开启了异界之门,先是白鹤,再是山儿,王爷、王妃,还有凝郡主和楚三少爷,再就是她和楚离,都跳入了异界……

这里莫非就是异界?

看这些人的穿戴和大周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她就算掉下来,也不会有丫鬟叫她姑娘啊,明澜问丫鬟道,“这里是哪里?”

小丫鬟愣了一瞬,哭的更凶了,“姑娘,你别吓奴婢啊,这是京都。”

明澜赶紧让她别哭,继续问道,“大周?”

小丫鬟摇头,“是大离。”

明澜从来不知道有什么王朝叫大离,只知道离王府,丫鬟再扶她起来,明澜站了起来,她四下张望,看着街上散开的人群和那些酒楼客栈。

这条街很繁华,茶楼酒肆应有尽有,却和记忆中的京都闹街找不到一丝熟悉的影子。

明澜注意到自己的穿戴,和她登雪山时穿的一点不同,她抬手摸自己的脸,然后当场怔住,这……不是她的脸!

她跳入了异界,可她的身体哪去了?!

明澜原地愣住,脑袋一瞬间空空的,内心只余惶恐,远处有人骑马过来,丫鬟生拉硬拽将她拉到了一旁,哭道,“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

明澜在想发生在雪山之巅的事,她是被闪电劈中晕过去的,北凉国师说过,这是她和玉阙杀人付出的代价,也就是说不止她,王爷和王妃他们,还有楚离都一样的遭遇?

这样想,明澜心底的恐惧反倒散了几分,丫鬟摸着眼泪道,“姑娘,咱们不逛街,回府吧。”

明澜四下张望,想看楚离他们在不在附近,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有熟悉的身影,如果和她一样换了身躯,她怎么可能将他认出来?

但是让她就这样跟着一个陌生丫鬟离开,明澜心底有些抵触,她问道,“我真的是你家姑娘?”

丫鬟止了三分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姑娘,你是不是被她们砸坏脑子了,咱们先回府,再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明澜看的出来丫鬟对她的关心是真的,她初来乍到,得找个信得过的地方落脚,然后再想办法找楚离和王爷他们。

那边车夫驾了马车来,丫鬟扶着明澜上马车,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靠着马车,明澜找丫鬟要铜镜,丫鬟从抽屉里拿出一方铜镜给她,明澜这才看到她现在的容貌,不比她容貌差,只是额心被砸到出了点血,明澜拿帕子把血擦掉,就看到了火焰胎记。

丫鬟见了心头道,“都被她们砸出伤疤来了,姑娘你放心,皇上知道了,一定会给你做主的,还会赏赐你药膏,帮你恢复如初。”

这是火焰胎记,怎么可能去的掉,她问道,“我以前没有胎记吗?”

丫鬟摇头,抽泣道,“没有,姑娘额心怎么会有胎记呢。”

那她是把身体丢了,把胎记带来了,事情越来越出乎她能接受的范围了,明澜又问她现在的身份,府里有什么人,小丫鬟一边伤心哭泣,一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幅身体的主人也信顾,叫顾明珠,取掌上明珠之意。

顾明珠是镇国大将军最疼爱的女儿,两个月前,皇上御驾亲征,镇国大将军身先士卒,战死沙场,临死前放心不下她,知道她倾慕卫国公世子,憋着最后一口气让皇上给他女儿,也就是顾明珠赐了婚。

卫国公世子惊才艳艳,举世无双,一身不知道系了多少大家闺秀的芳心,而顾明珠空有一副美貌,只因父亲请旨,就能嫁给卫国公世子,不少人不服气。

方才她们上街,那两姑娘看她不顺眼,在楼上推推嚷嚷,故意让锦盒摔下砸她,本来可能没想要她的命,只是小惩大诫,谁想顾明珠运气不好,一命呜呼,醒来就成她了。

亲爹镇国公府大将军过世了,明澜又问其他人,“镇国公夫人呢?”

丫鬟抬头看着她,明澜改口道,“我是问我娘。”

丫鬟抽噎道,“夫人生小少爷的时候难产死了。”

“我还有个弟弟?”明澜语气有些起伏。

丫鬟道,“不止有小少爷,还有老夫人,还有二老爷、三老爷……。”

一路上,丫鬟都在给明澜介绍镇国将军府,准确的说是镇国公府,镇国大将军以身殉国,皇上追封镇国公。

在马车内晃荡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才到镇国公府前停下。

丫鬟先下马车,然后扶她下来,刚踩到凳子,那边管家过来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小少爷刚刚失足落水,醒来就一直闹腾,姑娘快去瞧瞧他吧,姑娘,你额头……。”

明澜心底一动,不会是楚离吧?

她快步上台阶,等迈过门槛,明澜回头望着丫鬟道,“快带我去看看。”

丫鬟正和管家说明澜额头的事,明澜一催,她就急道,“李总管,你快请太医进府给姑娘瞧瞧。”

李总管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丫鬟追着明澜走,李总管叹气,今儿一天是怎么了,小少爷出事了,姑娘也出事了。

丫鬟前头带路,明澜就直接去见镇国公府小少爷顾天奇了。

还没进院子,就听一阵叫唤传来,“都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紧接着是一阵苍老的声音道,“把他给我绑回屋!”

“你个老太婆!你居然敢绑我!”

不是楚离,他不可能不这么冷静,明澜有些失望。

但是她进屋,就看到一五十多岁,穿戴奢华的老夫人气的脸都紫了,被小辈当众喊老太婆,没有哪个长辈能有好脸色。

明澜走过去,小少爷看着明澜额心的火焰,眼珠子瞪圆了,“你,你是……。”

明澜惊呆了,这好像是……玉阙?

“我是你姐姐啊。”

第七百八十五章 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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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虽然明澜年纪比他大是肯定的,但是要他喊她姐姐,他做不到。

小少爷一脸傲娇模样,双手环胸,背过身去。

果然是玉阙,所有人中,只有玉阙是这样的傲娇不肯吃亏的性子。

那边镇国公府老夫人动怒,明澜转身看向她,让她喊一个陌生人叫祖母,她还真的有些勉强,但是总比被人看出不对劲,把他们轰出镇国公府强。

明澜深呼一口气,正要说话呢,丫鬟替她道,“老夫人,姑娘被永王府郡主砸伤了额头,有些不记得事了。”

顾老夫人眉头狠狠一皱,她注意到明澜额心,道,“一会儿让太医帮你瞧瞧,不要留疤。”

小少爷转身回屋,明澜看了他一眼,对老夫人胡乱一福身道,“我去劝劝他。”

看着明澜转身离开,虽然是同样一张脸,背影也相似,可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方才被小少爷闹的头疼,丫鬟扶着她道,“老夫人,奴婢扶您回去歇着。”

顾老夫人点头道,“照顾好小少爷,不许他再到处乱跑。”

这边明澜回屋,小丫鬟紧随其后,明澜望着她道,“你就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小丫鬟不疑有他,点头应下。

这小丫鬟应该信的过,明澜回头,就看到小少爷坐在那里,两只眼睛盯着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啊,他们还能知道自己的来历,可是怎么找山儿,她现在心急如焚,却不得不逼自己冷静,“在没有摸清楚状况前,咱们不宜轻举妄动。”

“可我要回家,”他闷气道。

明澜看着他,“你知道自己是谁?”

小少爷点头,“就是知道,我才要走的,我是大离皇子,我要回皇宫,结果我一说要回宫,这群丫鬟死活不让我走,还以为我撞坏了脑袋,要给我请太医。”

顿了顿,小少爷道,“我叫凌易。”

明澜在心底默念了两遍,将他的名字记下,然后道,“你还记得自己的是怎么进的玉阙吗?”

凌易点头,“都想起来了。”

他脑中的画面都是真的,父皇病重,他和皇兄去圣山求药救父皇,圣山上的人说父皇寿命已绝,救不回来了,皇兄知道神女的血能救父皇,求神女出手相救,皇兄和神女月下谈话,他四处溜达,见屋子里迸发出一阵光芒,他好奇走了进去。

发出光芒的就是那块玉阙,他手一碰到,就被吸了进去。

这件事,仿佛发生在昨日,凌易后悔不应该乱碰玉阙,现在父皇不知道怎么样了,皇兄有没有拿到神女的血救活他。

思亲情切,他迫不及待想回宫。

明澜将他摁住,道,“你已经不是玉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外面一堆丫鬟把守,你打的过丫鬟吗?”

要是打的过,他早就离开了。

“就算你打的过丫鬟,你也打不过侍卫进宫啊,”明澜再泼一盆冷水。

凌易一屁股坐下,泄气道,“以前虽然待在玉阙里出不来,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皇宫就在不远处,我却回不去。”

明澜有些同情玉阙,贵为皇子,却被关在玉阙里那么久,她问道,“你从玉阙出来了,玉阙在哪儿?”

凌易摇头,“不知道,我是在床上醒来的。”

明澜脑袋发胀,和她情况完全一样。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明澜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进宫?”

凌易摇头,他道,“方才我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倒是有两个丫鬟劝我放弃继承镇国公之位,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澜眉头紧皱了下,她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以前靖宁侯府,后来的离王府,不都出现争夺爵位的事吗,现在镇国大将军以身殉国,就剩下他们姐弟了,不信镇国公府二老爷和三老爷不惦记爵位。

顾小少爷落水而亡,镇国公府长房没有了继承人,爵位自然就落到二房和三房头上了。

现在楚离不在,也没有暗卫护着他们,就她和凌易,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斗的过他们?

明澜把丫鬟叫进来,询问爵位的事。

小丫鬟道,“老夫人和二房三房都觉得小少爷太小了,希望爵位暂时由二房继承,等小少爷长大了,再把爵位还给小少爷。”

凌易翻了一白眼,这不是骗三岁小孩子的话吗?

爵位都到手了,还有可能会还回来吗?

凌易望着明澜道,“镇国公府就是个狼窝,你和我留下来,肯定会没好下场的。”

小丫鬟脸都白了,虽然她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是不能说的这么直白啊,她恨不得捂凌易的嘴,“小心隔墙有耳。”

凌易轻哼一声,有些怀念待在玉阙里的日子,他要还是玉阙,还怕隔墙有耳吗,墙都给他切成豆腐渣渣。

小丫鬟劝道,“要不就把爵位给他们吧,活着最重要。”

就是活的太窝囊了,那些杀人凶手就应该得到严惩,怎么还能让他们得逞了,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澜望着凌易道,“或许这是进宫的好机会。”

凌易点点头,想到什么,问小丫鬟道,“当今皇上驾崩了吗?”

小丫鬟脸一白,“皇上骁勇善战,战无不胜,怎么会驾崩呢,小少爷可千万别说这话了,会被砍头的。”

凌易小眉头扭着,“骁勇善战,战无不胜?”

这还是他父皇吗,他的父皇挺糊涂的啊……

“当今皇上名讳什么?”

“……不知道。”

外面,丫鬟进来道,“太医来了。”

明澜和凌易都没说话,任由太医把脉,太医没检查出有问题,开了两剂补身子的药,就告退了。

明澜让小丫鬟带她去找顾老夫人。

屋内,丫鬟在帮顾老夫人捏肩膀,看到明澜来,顾老夫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明澜请安后,就直起身子道,“老夫人,方才我劝了天奇一通,他答应放弃继承镇国公爵位。”

顾老夫人眼睛猛然睁开,身子都端正了几分,“你们姐弟真的同意放弃继承爵位?”

明澜点头,“不敢欺瞒老夫人,只是天奇主动放弃爵位,要我和他一起进宫向皇上承禀。”

顾老夫人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和蔼了几分,“你是想趁机进宫告状吧。”

明澜扭着绣帕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果不其然,不过以皇上对他们姐弟的愧疚,告上一状不妨事,重要的是他们姐弟想通了,顾老夫人笑道,“准了,明儿进宫。”

第七百八十六章 挑拨

得了默许之后,明澜就松了一口气,她也希望凌易真的是大离皇子,那样他们才有可靠的靠山,才有可能借着凌易大离皇子的身份正大光明的去找楚离和王爷王妃他们。

顾老夫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暂时应该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他们被北凉国师算计而来,骨肉分离,在大周朝阴谋诡计中没被人害死,倒死在了这里,颜面何存?

只是这一口气,明澜还没有松一会儿,另外一口气就吊了上来。

镇国公府长房并非顾老夫人亲生,乃是原配所出,二房三房都是她生的,一母同胞。

可一母同胞,兄长有哪有自己有好?

镇国公府三太太借着探望他们的由头来行劝说,让明澜和凌易明天进宫求皇上的时候,把爵位让给三老爷,作为承诺,三老爷继承爵位前,会替顾小少爷请一道圣旨,封他为世子,三房说到做到。

凌易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道,“二房好像也是这么承诺我的?”

既然给的筹码都一样,他凭什么不帮二房帮三房?

顾三太太面带微笑,看起来格外的和蔼可亲,她道,“我会拿你们当亲生儿女疼爱。”

凌易毒舌的很,“所以把我疼莲花池里凉快去了?”

顾三太太脸色僵了僵,道,“这怎么可能呢。”

凌易淡淡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要不是为了保命,我压根就不会把爵位让出来,我和姐姐已经答应老夫人,把爵位给二房了,现在反口给你,二房还不得剥了我们姐弟,到时候爵位没了,命也没了,你们二房和三房关系亲厚,爵位只有一个,你们谁争到归谁,别来烦我。”

一个镇国公的爵位,有什么好争的,他堂堂大离皇子会稀罕?

送给我,我都不会要!

凌易说话直白,连弯都没绕一下,明澜替他圆过来道,“他今儿落水受惊不小,三婶别和他一般见识,这事我们姐弟做不了主,您要爵位就去问老夫人。”

顾三太太则道,“这事决定权在你们,你们姐弟要让给三房,老夫人管不着,三婶会护着你们的。”

明澜望着凌易,凌易挑眉道,“我想考虑考虑。”

考虑那说明至少动摇了几分,顾三太太笑了笑,去找顾老夫人。

等她走后,凌易唾弃道,“大离皇朝是我父皇和我皇兄的,为争夺爵位连侄儿都狠得下心痛下杀手,这样的人一点情义都没有,有可能忠君爱民吗,小则贪,大则弑君,等我恢复了皇子身份,将他们通通充军塞外,流放千里!”

明澜也觉得镇国公府凉薄的很,镇国大将军血洒疆场换回来的不是对一双儿女的庇佑,而是催命符,但愿他们姐弟只是昏了过去,将来他们离开后,还能清醒过来。

这边顾三太太离开后,又来了几波探望的,一来探望顾小少爷落水,二来是关系顾大姑娘被人砸伤。

凌易年纪小,任性一点不妨事,明澜就要小心翼翼的应付了,唯恐露了陷,被人当成妖孽给活活烧死,还有和永王府郡主是好朋友的,希望明澜明天看在她的面子上,进宫不要告状。

明澜一脸不甘不愿的应下了,一波一波的送走,实在是心力憔悴。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凌易看着明澜额心火焰道,“你还百毒不侵吗?”

明澜摇头,“不知道。”

虽然火焰胎记还跟着她,但她不敢随便试毒,一时间也找不到毒药给她试。

凌易摸着咕咕叫的肚皮道,“算了,不吃了,明天进宫再吃吧。”

他还没来得及享受美好人生,就这样被人毒死多冤枉,忍一顿饿不死。

他不吃,明澜就更没胃口了,待到天黑,明澜就回自己的住处了。

这一夜,明澜不知道自己从梦中醒过来多少次,身边没有楚离,也没有山儿,陪着她的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烛和小榻上酣睡的丫鬟香兰。

夜风呼啸,明澜就望着纱幔看着窗外从漆黑到,一点点鱼肚白,再到天大亮。

香兰一个翻身,不小心从小榻上滚了下来,许是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在地上放了一床被子,倒也没摔疼。

香兰打着哈欠,用手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去端热水来伺候明澜洗脸。

听到床上有动静,她走过来拢纱帐道,“姑娘,你醒啦?”

清秀的脸蛋,笑起来有浅浅梨涡,明澜轻点了下头,香兰猫着身上看她的额头道,“姑娘,你额头上的伤口愈合了,像火焰一般很漂亮呢。”

明澜伸手摸了下,额心不疼了,也没有伤疤的感觉。

香兰手很巧,帮她梳好发髻,明澜没有吃早饭,就去找凌易,然后和他一起去给顾老夫人请安。

屋子里,济济一堂。

毕竟他们姐弟要进宫见皇上,顾老夫人虽然不怕他们撒谎,却也怕他们冲撞皇上,触怒龙颜,该叮嘱的不能少了。

凌易乖乖听着,临走之前来一句,“我只要把爵位让出来,等我长大再交还给我,但在这之前你们商议好,爵位到底是让给二叔还是三叔了吗?”

这一句就像是平地起惊雷,在屋子里炸开。

顾三太太虽然惦记爵位,却也不敢明着和二房争,凌易突然来这么一句,再加上她昨天去找过凌易,顾二太太和顾老夫人就猜到顾三太太和凌易说了些什么,人家年纪小,不懂藏事,都给倒出来了。

顾二太太就道,“三弟妹这是什么意思?”

顾三太太讪笑一声,“我能是什么意思,天奇觉得三房也有资格继承爵位,多问一句怎么了,难不成天奇连说句话都不行了?”

顾二太太冷冷一笑,望着凌易道,“告诉二婶,昨儿你三婶去找你说什么了?”

凌易很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三婶让我和姐姐把爵位给三叔继承,但我和姐姐重信守诺,答应老夫人了,不敢答应,让三婶找老夫人商量,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小小年纪,脸蛋粉雕玉琢,看起来格外的精致,明澜都服他,小小年纪,一句话就挑拨的二房和三房兄弟间生出嫌隙来。

第七百八十七章 老王爷

屋子里,安静下来,静的可怕。

凌易像是受惊似的,往明澜身后躲,要不是知道他胆子有多肥,她真的要被他给骗过去。

明澜出声打破宁静道,“既然易哥儿问了,那爵位到底是给二房还是三房?”

老夫人冷冷道,“给二房吧,总归最后都是易哥儿的。”

三太太眸底闪过一抹冷笑,明澜没有说什么,凌易好歹是大离皇子,她一个外来的,天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大周,只点头应下,和凌易告退。

香兰前头带路,出了镇国公府,坐上马车直奔皇宫。

因为镇国大将军以身殉国,皇上追封镇国公,对他留下的一双儿女颇为照顾,他们两进宫,侍卫没有阻拦,坚持没有外人藏在马车内,就直接放行了。

马车内,凌易掀开车帘四处张望,他道,“没错,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明澜倒没有怀疑她的身份,能被关进玉阙里肯定不是一般人,而且他小小年纪,一点都不怕生,绝对是从小培养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

可是真进了宫,下了马车后,凌易就不说话了。

皇宫外几乎没有变化,可是皇宫里面变化不小,虽然大部分没有变动,比如假山怪石,还有好几人合抱的大树都没什么变化,可有些变化和记忆完全对不上,凌易怀疑是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一路往前,想到什么,他抬起脚丫子就飞奔往前,吓的领路公公愣了下,抬脚就追去,一边道,“这里是皇宫,不能乱跑。”

凌易不管他,他跑了一会儿,在一棵树前停下,小眉头都拧成川字了。

他种的树苗,怎么都长成大树了?!

怕认错了,凌易飞快的爬上了树,上头有他刻的记号,一认便知,只是他的举动,吓的小公公心扑通乱跳,“别爬,快下来,这是凌王种的树,皇上不许别人靠近!”

凌易恼火道,“这分明是我种的树,怎么是凌王种的?!”

小公公想打人了,他一个小屁孩也敢大言不惭!

皇上是感激镇国大将军,对他存了几分愧疚,但他也不能如此胡来,出了什么事,倒霉的可是他。

明澜道,“先下来吧,有什么事去见了皇上再说。”

凌易顺着树下来,不顺眼还踹了树一脚,明明是他种的树,他还没长大了,树都长这么大了,欺人太甚!

小公公扑过来抱着凌易的脚,道,“要踹踹奴才吧,饶了这棵树吧!”

凌易的小倔脾气,“我就要踹它!你给我让开!”

小公公死都不让,明澜扶额转身离开。

看明澜走远了,凌易这才追上来,气的胸口直起伏,越想越气不顺,回头恶狠狠的瞪了那棵树一眼,大有砍了当柴火烧的心。

一路无话,直奔御书房。

凌易爬树,而且踹了树两脚的事,已经传到大离皇帝耳朵里了,凌易到御书房的时候,被公公拦下,凌易一把将公公推开,直接迈步进去,明澜紧随其后。

只是她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凌易吃惊的声音,“皇……皇兄?你怎么这么老了?”

这话,不知道大离皇帝扎不扎心,但是明澜挺扎心的。

这也忒不会说话了吧?

明澜走过去,就看到大离皇帝坐在龙椅上,手里还拿着奏折,年纪确实不小,有五十五六了,越老就越不能说他老,要说年轻啊。

大离皇帝眉头皱着,眉间一股子威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你叫朕什么?”

不过这样的威严在凌易眼里就是徐徐清风,只感觉到亲切,他跑到龙案前,道,“是我啊,易儿!”

一旁的公公呵斥道,“放肆!小小年纪,竟敢冒充皇亲国戚!”

凌易两眼一翻,“我和我皇兄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一边待着去!”

公公被骂的脸都青了,没见过这么放肆的小子,这么胆大妄为,镇国公的余荫也庇佑不来他!

明澜走上前,大离皇帝看了她一眼,眸光在她额心火焰上多停留了一瞬间,凌易拍龙案道,“皇兄,我再跟你说话呢,她有什么好看的!”

大离皇帝看着凌易,凌易反应过来道,“现在这副身体是镇国公府顾小少爷的,我才刚从玉阙里头出来,我在玉阙里待了多少年,我种的树都长那么大了,你头发都白了。”

凌易眼眶通红,皇兄比记忆中父皇还要苍老几分,他已经没有父皇了,他怕再失去皇兄。

大离皇帝看着凌易,又望向明澜,问道,“你是……明……?”

明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最后改口道,“沐太夫人的曾外孙女?”

明澜惊呆了,指着自己半晌说不出话来,凌易仰头看着他,不可思议道,“皇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兄没有认出他,却把明澜认出来了,这也太过分了点儿。

大离皇帝眸光湿润,明澜看着他,脑子里一个念头炸开,连声音都飘起来了,她强自镇定的问,“你是……老王爷?”

大离皇帝点了点头。

明澜,“……。”

凌易,“……。”

“不是吧?”凌易炸毛了,“你是大周离王府找了好几年无故失踪的离老王爷?”

“是朕,”大离皇帝道。

明澜嘴角扯的快抽筋了,王爷和楚离以为老王爷被人抓走,在大家眼里,他肯定被人关起来,日日鞭笞,受尽苦楚,却从没想过他被抓走做了皇帝……

凌易也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他走到大离皇帝身边,抓着他袖子,指着明澜道,“她是你孙儿媳妇,你的宝贝孙子,也就是萧桓,我在玉阙里住的时候,他没少欺负我这个叔祖父!”

一个小屁孩,一跃成了祖父的辈分,明澜庆幸楚离不在这里,否则估计要气炸。

大离皇帝欣慰,一旁的公公暗暗掐自己的虎口,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这分明是镇国大将军的一双儿女,怎么会是皇上的亲弟弟凌王殿下和皇上亲孙儿的媳妇呢?

公公觉得皇上是不是疯了,想着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明澜跪下道,“相公还有王爷王妃为了找老王爷您都来这里了,和我们失散了,下落不明。”

这下,大离皇帝坐不住了,“他们也都来了?”

明澜点头,本来是来救老王爷的,想着看来更像是……投奔老王爷。

凌易嘴快道,“除了王爷、王妃和萧桓外,还有楚三少爷和凝郡主,对了,还有你的小曾孙儿,他也来了。”

老王爷高兴的合不拢嘴,“几年没见,桓儿长大了,不仅娶妻还添了儿子,不错。”

凌易不解道,“皇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回来了,为什么离王府都当你被人抓走,满世界找你?”

老王爷叹息道,“当年为了救你出玉阙,我和圣女都被卷了进去,在大周待了五十年,大离自我失踪起,诸王争皇位,导致战乱不断,民不聊生,圣山几位长老联手耗尽半生修为将我找回来稳固江山,只是当时来不及解释,叫他们误会我被人抓走。”

当年想连楚离一起找回来,只是时间紧迫,王爷抬剑反抗,圣山长老不得已把昭宁抓了来。

当时一句解释没有留下,叫人误会他被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这一误会,楚离不得不戴着面具装楚大少爷……

这是明澜这辈子见过最大的乌龙。

老王爷询问明澜怎么来的大离,凌易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然后扣着龙案,低声道,“我不知道玉阙不能杀人,杀了好几人,连累王爷他们被雷劈,不知道劈哪里去了。”

凌易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祸害,害的自己在玉阙里出不来,害的皇兄流落异界,害的大离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看着凌易自责懊悔,老王爷有些事没说道,“当年和圣女跌入异界,是被人暗算导致的,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明澜更关心的是怎么找到楚离他们,老王爷道,“先张贴告示,真找不到,我去圣山一趟,总能找到的。”

说着,老王爷吩咐公公道,“把昭宁找来。”

明澜,“……。”

王妃日思夜想,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的女儿,她就要这么轻而易举的见到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昭宁

明澜就在御书房等候,约莫一刻多钟,一阵叮铃悦耳之声传来。

寻声望去,就见一清艳脱俗的姑娘走进来,一袭湖蓝色云锦裙裳,裙摆上绣着大朵的山茶花,明眸皓齿,柔枝嫩条,容貌和王妃有几分酷似,但每间英气更像王爷。

见明澜望着她,她温和一笑,就欢快的跑到老王爷身边道,“祖父,你唤昭宁来何事?”

老王爷把手中奏折放下,看了明澜一眼,笑道,“这是你大嫂。”

昭宁郡主有些懵怔,“大嫂?”

她哪来的大嫂?

“这不是镇国公府顾姑娘吗,祖父和昭宁说笑呢?”昭宁手搭在奏折上,看着那堆的小山高的奏折,她脸皱成包子。

她不喜欢奏折,祖父被这些奏折拖累的都没时间陪她玩。

凌易手背在腰后,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来,有些滑稽,但他要不是困在玉阙里,他比老王爷也就年轻十一岁,现在老王爷的年纪都足够他的祖父了。

凌易走到昭宁郡主前,上下扫视她道,“你比萧桓那混小子好多了。”

昭宁郡主那奏折的手怔住。

萧桓?

这不是她大哥的名讳吗?

昭宁郡主抑制住内心的愉悦,道,“你不是镇国公府小少爷吗,你怎么敢直呼我大哥的名讳?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凌易走到老王爷身边,老王爷笑道,“昭宁,他就是祖父跟你说困在玉阙中出不来的凌王,他们是从大周来的。”

想到大周,昭宁郡主眼眶湿润,急问道,“那父王和母妃呢?”

明澜见她心急王爷和王妃,忙把事情经过告知昭宁郡主,昭宁郡主高兴的泪眼婆娑,她想大哥,想王爷,更想王妃。

外面,有大臣有要事禀告,昭宁郡主想知道更多王爷和王妃的事,把明澜拉到偏殿说话。

凌易还待在御书房内,他肚子饿啊,见有糕点拿起来就吃,还吩咐公公道,“让御膳房准备一桌吃的,至少要三十个菜,我和世子妃都没吃东西。”

虽然公公有点接受不了,但是他也知道眼前这位镇国公府小少爷是凌王,是当今皇上唯一的亲弟弟,被昭宁郡主拉走的是老王爷在异世的皇孙的媳妇。

熟悉的面孔,陌生的身份,而且是最最最不能得罪的人。

先前已经冲撞了凌王殿下,现在给他机会弥补,公公赶紧应下,让御膳房赶紧准备吃的。

两刻钟后,饭菜就送到偏殿了,长长的桌子上,铺着明黄的绸缎,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

这对快一天没吃东西的凌易和明澜来说,冲击力太大了,五脏庙咕咕叫。

人一饿,就怎么也保持不了端庄优雅,明澜还看的过去,凌易那才叫狼吞虎咽,算起来,他都有多少年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饭菜了,他道,“再来三十道菜!不要重样的!”

公公有些为难,只好望着昭宁郡主。

明澜看着凌易道,“你吃的完那么多吗?”

凌易啃着鸡腿道,“吃不完,每样菜尝一点也好啊。”

昭宁郡主问道,“你们多久没吃饭了?”

明澜看着她,回道,“镇国公府小少爷落水,我们怕饭菜里被下药,在镇国公府什么都没吃,他被关在玉阙里,馋久了。”

昭宁郡主听明白了,道,“这些年一直在打仗,国库空虚,祖父一再缩减公中用度,祖父一天吃的饭菜也不超过三十个。”

在宫里,没有人能越过祖父去。

这一次,已经是破例了,但既然吃不下,这么浪费不好。

凌易就道,“那好吧,我晚上和皇兄一起吃,这鸡腿不错,晚上记得再端上来。”

公公连连点头应下。

凌易一头扎进美味佳肴中,先前很饿,可是真算起来,饭量比之前也就多了一碗,三十盘子菜还剩下一半。

凌易靠在椅子上打饱嗝,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我要和皇兄说,我不要回镇国公府了。”

在皇宫里好吃好喝,回了镇国公府还的防着被人算计,他才不想回去。

其实明澜也不想回去,等大臣商议完,明澜和凌易就去找老王爷,把镇国公府要顾明珠和顾天奇姐弟把爵位让出来的事告诉老王爷。

老王爷听了勃然大怒,更对顾明珠和顾天奇两姐弟心存愧疚,原本只为感激镇国大将军为大离做的贡献,恩泽他们姐弟,却没想到害了他们。

明澜和凌易不知道他们两姐弟是不是死了,还是他们只是暂时借用。

老王爷吩咐公公道,“去镇国公府宣旨,就说顾姑娘留在宫中陪昭宁郡主,顾小少爷在宫中读书,暂时不回镇国公府了。”

凌易听了,道,“不是真的让我读书吧?我都一把年纪了,太傅的年纪指不定还没我大呢,我不要读书。”

一个小屁孩说自己一把年纪,真的怎么听怎么想笑,但是他在玉阙那些年不吃不喝,时间对他来说是凝滞的,他其实就是一个小孩,他应该做着他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虽然他不喜欢。

老王爷眉头拧着,凌易其实还是挺怕老王爷的,他扣着龙案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的儿子和孙儿,也就是我的侄儿和侄孙儿找回来,还有我的身体,这身体我用不惯。”

反正他就是不要读书。

那样,他还不如去镇国公府混日子呢。

老王爷不说话,凌易小心肝乱颤,退一步道,“等我身体找回来了,我再读书行吧。”

老王爷道,“要说话算话。”

凌易举手做发誓状,“我保证!”

不用读书,他就开心了,道,“皇兄,你给我块令牌,这样我就能随便进出皇宫了,我要街上逛逛,我在玉阙里,没差点憋疯掉。”

老王爷道,“令牌可以给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出宫。”

“为什么?”凌易眼睛睁大。

不让他出宫,那他要令牌做什么用,啃着玩吗?

老王爷道,“在外人跟前,也不能说你是凌王。”

“为什么?”

“不许有这么多为什么,你去御花园玩吧。”

凌易嘴撅的都能悬壶了,“御花园有什么好玩的,我从小玩到大,哪里长了树我都知道……最多,树变粗了点儿。”

丢下这一句,凌易就转身走了,老王爷吩咐道,“跟着他,有任何闪失,提头来见。”

第七百八十九章 郡马

老王爷话音一落,一道黑影闪身出御书房。

老王爷捏了捏额心,露出几分疲惫和不堪来,继续批阅奏折。

只是奏折刚拿起来,又放下了,拿了宣纸铺好,提笔沾墨,要将王爷和王妃画下来。

笔停在空中半天,最后放下了。

不是他已经忘记儿子是何模样了,而是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他容貌有没有什么变化,老王爷让公公给明澜传话,让她把所有人画像都画下来。

一整天,明澜都在画王爷和王妃他们的画像。

他们或许和她一样,占了别人的身子,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消息,可是他们自己知道,看到画像,肯定会来皇宫找她。

第二天,王爷和王妃他们的画像就张贴的满大街都是,怕被人当成犯人,老王爷还特地在画像上添了一行小字,他们都是大离朝的贵人,各府衙以礼相待。

在大离皇宫住了两天,从昭宁郡主口中,明澜知道这些年老王爷过的有多辛苦。

自打老王爷流落大周,成了大周皇子后,大离朝分崩离析,年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

离字,并不吉利。

但老王爷主动请皇上封他为离王,是为了提醒自己时刻不要忘记大离朝,他是大离皇帝,是一个本该离开的人,他并不属于大周。

现在的大离朝已经不是以前的大离朝了,在百官们眼里,以前的大离是西离,现在是东离。

虽然皇帝还是同一个人。

但这短短三十多年里,大离朝换了三姓六任皇帝,最长的只有八年,最短的不过半年,就这皇宫都不知道血染了多少回。

凌易以为皇宫变化不大,可是真到御花园走一圈,他就发现皇宫和他记忆中大不相同了,花园里他最喜欢爬的那棵老槐树没有了,宫女说十几年前就被火烧掉了。

还有他以前住的寝宫,也在一场大火中烧成灰烬。

圣山六位长老,陪上了两条命把老王爷拉了回来,老王爷以大离皇帝之名,召集信的过将士,重振旗鼓,第一个响应他的就是镇国公,在老王爷心目中,镇国公的分量举足轻重,所以才会追封他,并准许顾小少爷继承爵位。

在镇国公战死沙场之前,老王爷一直在御驾亲征,这么多年,收复了一半的疆土,镇国公战死后,老王爷也受了伤,回京修养。

昭宁郡主告诉明澜这些事的时候,她道,“幸好父王和大哥来了,祖父在军营的时候,经常几天几夜不睡觉,我偷偷给他下过几回迷药,就为了让他能好好睡一晚,现在父王和大哥了,就能帮祖父分担一二了。”

这些年,老王爷不论去哪里,他都把昭宁郡主带在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

大离几经易主,以前的大离皇族已经被灭的差不多了,仅剩一些旁支,前两天砸伤镇国公府嫡女的永王府郡主,要是大离朝没有出意外,哪有永王府的嚣张跋扈的份?

只是老王爷后继无人,对这些仅剩的皇室宗族格外的宽待,纵容了他们。

在明澜他们来之前,老王爷膝下只有昭宁郡主一人。

满朝文武每个月总会提七八次让老王爷选秀,为皇家开枝散叶,可老王爷一把年纪了,哪还有心思想这事,他也不是没有儿女,只是不在这里罢了。

提了这么多次,偌大一个后宫依然空荡荡的,大臣们也死心了,把眼睛盯着昭宁郡主。

虽然历朝历代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但是他们的皇上膝下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她身体内流着皇室的血脉,给她挑选一个德才兼备的郡马爷,生一个小少爷,好生培养,将来由他继承皇位,也无不可。

老王爷怕自己坚持不了多久,担心昭宁郡主没法掌握大局,也不想把朝堂的重担压在她身上,便一直让圣山长老想办法把王爷和楚离带来,只是圣山缺了两位长老,办法用尽也办不到。

昭宁郡主感慨道,“下个月,我就及笄了,祖父说在我及笄之前圣山长老带不来父王和大哥,就给我选郡马,吓的我好几天都没睡着。”

明澜想到前世王爷出事,身中数只箭,却被一只凌空出现的手给抓走。

她怎么就没想过,那只巨手有可能是救王爷的呢。

身中那么多只箭,极难活下来,如果真的想要老王爷的命,放任不管就可以了,没有抓他的必要。

她要早点想到这一点,楚离和王爷王妃也就不用担心这么久了。

现在不止担心老王爷,还得担心她。

但愿他们能早点看到张贴的告示,早点找来。

明澜耐着性子在宫里等待。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大离皇宫不比大周皇宫小,甚至疆土更辽阔一点,但是后宫却没有多少人,一来老王爷没有再娶,二来是为了缩减用度,人少,斗争自然就少,昭宁郡主之前没有什么玩伴,现在多了明澜,又是她的大嫂,昭宁郡主高兴的不行。

凌易爱凑热闹,但是老王爷不许他出宫,他求了几回,老王爷不答应,他也就放弃了。

他捅出来的烂摊子,老王爷每天批阅奏折到半夜,他帮不上忙,还胡闹,他可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

他觉得做皇帝一点都不好,累死累活,还有可能被人指责是昏君,哪有做王爷爽,尤其是手握重兵,还有金山的王爷,更是爽到拿皇位都不换。

他以后就要做一个这样的王爷。

凌易在心底暗暗发誓。

这一天,明澜她们陪老王爷用膳,昭宁郡主咬着筷子问道,“祖父,还是没有父王他们的消息吗?”

老王爷摇头,“没有。”

“一点也没有吗?”明澜追问道。

老王爷叹息。

这时候,外面跑进来一护卫道,“皇上,有消息了!”

凌易身子小,当即站起来问道,“找到谁了?”

护卫手里拿着一张画,道,“就是她。”

画像上的是凝郡主。

明澜抑制不住的欣喜,迫不及待的问道,“她现在人在哪儿?”

“就在宫外头,”护卫忙回道。

第七百九十章 赌坊

明澜抑制不住欣喜,将手中象牙筷放下,三步并两步去宫门口找凝郡主。

昭宁郡主紧随其后。

昭宁郡主被抓来大离之前,和凝郡主关系就不错,见过画像,但她更像见见真人。

找到凝郡主,就能找回王爷王妃他们。

她迫不及待。

明澜紧赶慢赶到了宫门口,气喘吁吁,可是宫门外空荡荡的,哪有凝郡主的人影儿。

明澜东张西望,昭宁郡主则问道,“人呢?”

护卫问道,“郡主是指画像上的姑娘?”

昭宁郡主点头如捣蒜,头上的珍珠吊坠晃出绝美的弧度。

见她和明澜都急的不行,护卫忙道,“她已经走了。”

明澜想骂人了,“怎么就走了?”

护卫心虚的很,怕坏了明澜和昭宁郡主的事,忙道,“那是个疯婆子,不可能是皇上的贵人。”

疯婆子?

护卫说的真的是凝郡主?

凝郡主落落大方,就算来到异世落魄了点,也不至于沦落为护卫口中的疯婆子吧,肯定有什么误会,明澜问道,“怎么就是疯婆子了?”

护卫不敢怠慢,他们的皇帝就昭宁郡主一位孙女儿,当眼珠子疼的,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而镇国公为国捐躯,未婚夫是卫国公世子,惊才艳艳,举世无双,皇上留她在宫里伴驾,连着镇国公府小少爷那么一小屁孩都成了皇上眼跟前的红人,随意进出御书房,爬墙上梁,皇上都不忍心苛责一句。

这样的一对姐弟岂是他们这些守门护卫能比的,能跟她说上话都是三生有幸了。

护卫忙回道,“那姑娘拿着画像来的,却是女扮男装,身上的衣裳不合身,我们都没认出来,皇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她把头发解开给我们看,我们才把她给认出来,这边派人去禀告皇上,她则绾发髻,笨手笨脚的半天也没弄好,居然要我帮她……男女授受不亲……。”

那姑娘脸虽然有些脏,但容貌惊人,只是太不懂男女大防了,居然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一个男子给她绾青丝,饶是护卫的厚脸皮也被她给闹的红成了猴屁股。

昭宁郡主听的一脸黑线,她觉得护卫说的肯定不是凝郡主,她从小的玩伴不可能这么举止随意。

“然后呢?”明澜追问。

护卫道,“后来她就走了,有可能是找人帮她绾发髻去了……。”

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怎么就不耐着性子多等一会儿呢,虽然贵为郡主,金枝玉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至于离了丫鬟连发髻都不会梳了吧,她和楚三从京都到清州,也没瞧见她带丫鬟来,总不至于是楚三给她梳的发髻吧。

明澜和昭宁郡主在宫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瞧见凝郡主来。

又等了一刻钟,那边跑过来一小女孩,手里拿着一封信和一幅画过来,递给护卫道,“这是先前离开的那位哥哥让交给你的。”

护卫指了指自己,小女孩点点头,等护卫接过画和信,小女孩就跑远了。

昭宁郡主过来,道,“信上写了什么?”

护卫看着信,上面写着:把信交给画上的人。

护卫赶紧把画打开。

画上的人护卫没见过,昭宁郡主也没见过,可是明澜认识啊,画上的人是她。

凝郡主猜到她在宫里。

其实也不难猜,告示上找一堆人,唯独没有她自己,他们从雪山而来,这里的人没有见过他们,又如何知道他们的画像,更别提找人了。

只是明知道她就在宫里头,为什么不进宫找她呢,她一个孤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她在外面晃荡多不安全。

不知道她的下落就算了,知道了不护着,回头出了什么事,她如何向楚三交代?

明澜从护卫手里接了信,连忙拆开,护卫嘴动了动,想说信不是给明澜的,最后没敢说,乖乖站好。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我会去找其他人,你照顾好自己,还有昭宁,我很想她。

落款写了一个楚字,又划了两横,在一旁写上凝郡主留。

昭宁郡主不敢置信,“真的是凝郡主,她还说想我。”

说完,她吩咐护卫道,“赶紧派人去将她请回宫,稍有怠慢,决不轻饶。”

护卫连忙应下,赶紧带人去找人。

见明澜望着宫外,昭宁郡主道,“既然她人在京都,肯定很快就能找回来的,大嫂,咱们回去等吧。”

明澜一步三回头,她多么希望凝郡主能突然出现喊住她。

等她们再回偏殿的时候,饭菜已经撤桌了,老王爷和大臣商议边关军情,老王爷又有了御驾亲征的想法,让他老实的待在皇宫里,他浑身不自在。

只是他在战场上受了伤,把满朝文武给吓着了,御书房前跪了一地的大臣,都是让老王爷三思的。

被抢走的城池晚一点收回来没有关系,要是皇上再有什么万一,大离朝可就真的没有希望了,难道他们能把希望寄托在昭宁郡主身上吗?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老王爷要封她为公主,她都百般推诿不愿意,何况是大离江山。

那些大臣让昭宁郡主劝老王爷打消御驾亲征的念头,昭宁郡主进御书房道,“祖父,父王和大哥已经来了,凝郡主都看到告示了,他们肯定很快找来,您就别急着上战场了。”

老王爷哭笑不得,道,“比起看奏折,祖父更喜欢上战场杀敌。”

昭宁郡主站在一旁,耸肩道,“祖父以前是王爷,可以随心所欲,谁让您现在是大离皇帝呢。”

老王爷揉眉心,盼星星盼月亮,把儿子和孙儿都盼来了,甚至连凌易都回宫了,可偏偏要么见不着人,要么是顶着别人一张脸,虽然凌易小,但他毕竟是皇族的身份,要不是他现在顶着镇国公府小少爷那张脸,老王爷都把皇位交给他了。

他可以抛开一切领兵打仗,把大离朝从他手里丢掉的城池悉数拿回来,偏偏天不遂人愿。

国库空虚,支撑不了多久了,必须要速战速决,让百姓休养生息。

昭宁郡主劝了几句,老王爷也知道那些大臣是为了他好,道,“让他们都回去吧,我暂时不御驾亲征了。”

公公赶紧出去传话,那些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可怜他们十几位老大臣,加起来的分量还不及昭宁郡主几句话管用。

这边大臣们离开,那边护卫回来了,进御书房禀告道,“那姑娘在赌坊大杀四方,不愿意随臣回宫。”

第七百九十一章 心累

“什么?”明澜惊呆了,“她在赌坊?”

昭宁郡主则道,“还大杀四方?”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不敢置信。

护卫点头道,“不敢有半句虚言。”

他能说他找到人时,他正看着赌坊长吁短叹,转身要进赌坊吗?

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活菩萨似的,他说请她进宫吧,她问他身上带没带银子,昭宁郡主的贵人,护卫不敢怠慢,身上带的五两银子都给她了。

她转过身就进赌坊了,他跟了进去,把赌坊管事的都吓住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那姑娘说,“这是我跟班,来来来,大家继续玩,就当他不存在。”

他抽着嘴角在一旁看着,看着他五两变十两,十两变二十两,二十两变五十两……十几局下来,他跟前的托盘里已经放满了银子了,随手丢给他二十两算是酬谢。

换了方便携带的银票,又进铺子挑了套华贵的锦袍,玉冠,还有玉扇……

摇身一变,成了翩翩少年郎,器宇不凡。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女儿身,都要被那股子英气折服。

他一请再请,那姑娘脾气还不大好,逼急了,她发脾气道,“这半个月,我都心烦气躁,别逼我揍你,回去告诉昭宁郡主,就说我不方便进宫,让她不必担心我,我有自保的能力。”

见他一脸为难,她道,“你觉得我会饿死吗?”

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技,碰到她,饿死的只会是别人。

护卫把请人的经过一五一十的禀告明澜和昭宁郡主知道。

昭宁郡主嘴角抽了抽,“才几年没见,她的性子怎么和小时候变化这么大?”

明澜扶额道,“只怕她不是真的凝郡主,而是你楚三表哥。”

“不是吧?”昭宁郡主杏眼圆瞪。

明澜哭笑不得,她都能是镇国公府大姑娘,凝郡主用楚三少爷的身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虽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但她可以肯定护卫口中的凝郡主绝不是她认识的凝郡主,倒是和楚三的性子如出一辙,直觉告诉她,那就是楚三。

玉阙杀人,要付出代价,她都这样了,凝郡主又怎么能一点事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凝郡主养尊处优,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容貌又美,孤身一人,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当时她和楚三一起的,那她占的应该是楚三的身体,以男子的身份行事,总便宜些。

只是以楚三的性子,估计这些天没少发疯。

岂止是没发疯,醒过来知道是凝郡主的身体,楚三少爷没差点找一堵墙直接撞死算了,真死了,都还没人知道他死了,墓碑上写的都不是他,更别提祭拜了,想到楚离可能和他一般遭遇,有人陪着不孤单,这才心里好受了一点儿。

他在醒过来的地方找了凝郡主和明澜他们七八天,方圆十里找遍都没瞧见人,倒是在镇子上看到张贴的告示,猜肯定是明澜在找他们,就直奔进京。

一路上,他把大周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大离皇帝姓凌,名灏,没什么特别的。

可他膝下只有一个孙女儿,叫昭宁郡主,楚三就觉得不是巧合了。

老王爷的名字不就叫楚凌灏么,听父亲说,老王爷从小想法就特别,他自己改的名字,老皇帝不同意都不行,不依照他的要求喊他,喊什么他都不答应。

老皇帝特别疼他,最后就依了他。

一样的名字,孙女儿都叫昭宁郡主,又张贴告示找他们,肯定就是老王爷了。

不放心,楚三还四处打听昭宁郡主的消息,因为大离皇帝失踪几十年,又突然出现,身边只有一个孙女儿的事,大离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楚三就笃定自己没猜错,直奔进宫找明澜。

可是被护卫堵在宫门口,本来想见明澜和老王爷的迫切心情被护卫泼了一盆冰水,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这样子见老王爷,岂不是有损他潇洒不羁的形象?

老王爷就是大离皇帝,明澜在宫里住着,有昭宁郡主陪伴,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大哥和王爷王妃他们。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呸!是巧男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寸步难行。

世人愚昧,先敬罗裳后敬人,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是衣衫褴褛了点,容貌标致了那么一点点,居然差一点被人卖到勾栏院……

想起来,楚三少爷还觉得气愤,这也就是他能逃掉,还能把人家花楼给烧了替自己出一口恶气,要真换成凝郡主,她能逃得掉?只怕是插翅也难飞。

大离朝比他想的还要乌烟瘴气。

老王爷是楚离,也是楚三少爷最敬佩的人,谁能想到他把大离朝就管成这样,实在是有损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

正因为京都不太平,所以老王爷不许凌易随便出宫游玩,也不许明澜和昭宁郡主出去找人。

至于楚三,老王爷一点都不担心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别人碰上他,吃亏的铁定是别人。

但是这一回,楚三真的心累。

他骑马离京找人,在官到上遇到一架受惊的马车,后面还有刺客穷追不舍。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楚三让马车停下,刺客围上来,让他少管闲事,否则格杀勿论。

楚三的暴脾气,这些天正愁怒火没处消,刺客送上门来给他出气,他还用得着跟他们客气吗?

只是凝郡主的身子娇贵,皮嫩不扛打,远不及他自己的扛揍,但是武功招式他还记得,对付一般的刺客绰绰有余。

把几名刺客杀掉,马车内的姑娘求他去救她大哥。

帮人帮到底,楚三赶着马车去救他大哥,当时他大哥胳膊受伤了,他要晚到一步,估计就归西了。

楚三拔出腰间软剑就杀了上去,杀的那群刺客毫无还手之力,他在训练场训练,速度之快,岂是一般。

那群刺客知道讨不了便宜,赶紧撤了。

楚三拿了随身佩戴的金疮药帮那男子止血。

刚止血完,那男子说了一句话,楚三一拳头就揍了过去。

男子说,“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如此……我沈某理应……负责,我,我娶你……。”

那话怎么说的,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娶我。

第七百九十二章 退亲

楚三这辈子抓的狂,也不及来大离一个月的多。

依照凝郡主之前的打扮,孤身一人,不知道多少人惦记,未免多事,以公子哥的打扮示人,还能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他现在还是个男的,可是有些地方是怎么装都装不了的。

胸前傲人的双峰还有耳洞,还有柳叶眉,樱桃小嘴……

楚三觉得比起柳叶眉和樱桃小嘴,他更喜欢一字眉和血盆大口,好歹能帮他挡桃花,现在怎么打扮怎么招蜂引蝶。

绝美的容貌,再加上举手投足间的英气,不拘一格的性子,能不扎眼吗?

走到哪都万众瞩目到他想戳瞎那些人的眼睛。

除了这些觊觎他美色的,还有就是邀功请赏的。

老王爷派人将他的画像挂的满大街都是,虽然以男装示人,可总有眼尖的能看出来,然后告诉当地的府衙,那些官老爷对他这个大离皇帝的贵人客客气气的,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顺带旁敲侧击他和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是什么关系……

楚三从来就没什么耐心,哪耐烦应酬他们,再多问几遍就要拎拳头揍人了。

不得已,楚三戴上了面具。

只是离京许久,一直没有楚离他们的消息,而且他找人怎么也没有张贴告示来的快,他好像在白费力气。

当初北凉国师用明澜的血找玉阙,没准儿能用同样的办法找到其他人呢。

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人,极有可能徒劳无功。

离京三百里后,楚三又掉头回京了。

他直接骑马进宫,被尽职尽责的护卫拦下,再敢靠近一步,格杀勿论。

宫规严明,在哪儿都一样。

楚三把面具摘下来,骑在马背上摸着那匹枣红马油光顺滑的鬃毛,居高临下的看着护卫,“你确定要杀我?”

看到楚三,护卫脸腾的一红,说话都结巴了,“不……不敢。”

她可是皇上的贵人!

昭宁郡主和顾姑娘急着要找的人,日日盼着她能进宫呢。

“我能进去了?”楚三心情愉悦的逗护卫。

他平常就喜欢打趣兄弟,可是他现在这样子打趣别人,更像是撩拨……护卫一颗芳心噗通乱跳,连连点头道,“能,能……快请。”

楚三便骑马进了宫,他没戴面具,宫人领着他去御书房。

远远的瞧见御书房,楚三就开始浑身不自在了,脚底像是抹了油似的想逃,他不想这样子去见老王爷啊……

楚三泪流满面。

那边,明澜和昭宁郡主听宫女禀告凝郡主来了,两人赶紧跑了来。

老远,昭宁郡主就认出了凝郡主,喊道,“凝郡主!”

楚三站着没动。

昭宁郡主想起这不是凝郡主,是她的表哥,遂改口道,“楚三表哥!”

熟悉的唤声,只有昭宁这么喊他。

只是昭宁郡主这么喊,四下的宫人都望了过来,窃窃私语。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一声呢,喊他的称呼又变了,“楚三表姐……?”

楚三,卒。

嘴角抽搐不止,楚三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昭宁郡主捂嘴笑道,“都不知道该怎么喊你了。”

楚三扶额,问道,“大嫂呢?”

明澜就站在昭宁郡主身后,楚三的眸光从她脸上扫过去,四下张望,忽视了个彻底。

昭宁郡主起了玩性,道,“表哥没瞧见她?”

楚三眉头一拧,又东张西望了会儿,最后问道,“她成隐形人了?”

语气里有那么点淡淡的羡慕,他更想成为隐形人啊。

明澜抬手扶额,她戴了额坠,手一碰,那火焰胎记就能看见了,楚三不敢置信,“你是大嫂?”

明澜轻点了下头。

楚三哭笑不得,幸亏他回京了,否则他就是找的头发斑白,他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们啊。

“没有大哥他们的消息?”楚三问道。

明澜摇头,“没有。”

不应该啊,告示贴了那么多,他看到就知道是大嫂在找他们,大哥那么聪明,不可能猜不到,何况王爷和王妃了。

昭宁郡主道,“先去见祖父吧。”

楚三又别扭了,但是都进宫了,没有不去见老王爷的道理。

不过他们到了御书房外,没有直接进去,卫国公在里面。

边关传来消息,卫国公世子中了一箭,差点丧命,卫国公世子是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的独苗,消息刚传回来,卫国公夫人就担心的恨不得亲自去边关照顾受伤的儿子。

卫国公世子上战场前,卫国公夫人找人给他算了一卦,说他此行不仅毫发无损,还能封候拜将,凯旋而归,光耀门楣。

这个信念撑着卫国公夫人,她才没有那么担心。

出事之后,她就去找那算命的,算命的哪敢惹卫国公啊,问她府上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影响了卫国公世子的气运。

卫国公夫人说没有,算命的道,“肯定有!您在仔细想想?”

卫国公夫人道,“圣旨赐婚算吗?”

算命的本来就是要卫国公夫人给卫国公世子出事找一个理由,然后附和,给自己胡诌开脱罪责,现在一听,道士点头道,“就是赐婚惹的祸!您未来的儿媳妇克着您儿子了!只要亲事退了,贵公子保管没事。”

圣旨赐婚,不可能退的。

他该说的都说了,亲事退不掉,卫国公世子战死沙场,可不是因为他算的不准,那是被未婚妻活活克死的,与他无关。

道士说的信誓旦旦,卫国公夫人想着卫国公才为国捐躯,可不是女儿命硬么,克死了生父,现在又来克她儿子了,本来她就没打算娶她进门。

卫国公世子是卫国公府的独苗,卫国公过世,做女儿的要守孝三年,要出嫁得三年后。

现在又命硬克夫,只怕等不到她过门,她儿子就小命不保了。

圣旨赐婚,都退不掉。

她怎么那么命苦啊。

卫国公夫人回府之后,就茶不思饭不想,吃什么都没胃口,日日以泪洗面,日渐消瘦,这才半个月,已经消瘦好几圈了。

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几十年如一日,鹣鲽情深,儿子在边关,还不知道情形如何,内子又缠绵病榻,这要都去了,他还有什么好活头的?

卫国公拼着皇上降罪,进宫找老王爷收回成命。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不屑

正好,明澜也为嫁给卫国公世子头疼呢,她肯定不能再嫁人啊,只是圣旨如山,这桩亲事又是她亲爹镇国公向皇上求的,她说退亲,那就是忤逆不孝。

老王爷的意思是她要守孝三年,卫国公世子如今远在边关,成亲尚早,等他回京再退亲不迟。

明澜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老王爷总不至于真让自己的孙媳妇嫁人。

现在卫国公主动来提退亲,正中老王爷下怀了。

但圣旨赐婚,不能当成儿戏,老王爷斥责了卫国公几句,罚了他五年俸禄,把赐婚的圣旨收了回来。

卫国公感激涕零。

只要退亲,别说五年了,就是罚他五十年俸禄他也愿意啊,卫国公府家大业大,又不是靠俸禄过日子的小门小户。

千恩万谢后,卫国公退出御书房,直奔回府,把退亲的好消息告诉发妻。

卫国公夫人得的本就是心病,她对道士的话深信不疑,现在亲事一退,心病自然痊愈,没有的食欲也会来了,吃嘛嘛香。

才吃了两口,卫国公夫人想到什么,眉头一拧,道,“镇国公府姑娘不是在宫里陪着昭宁郡主吗,京都大家闺秀不在少数,也就顾姑娘一人享此待遇,我可是听说她每天都和昭宁郡主进御书房伺候,她不是钟情咱们儿子吗,皇上同意退亲,没有问过她的意思?”

卫国公摇头。

之前没有多想,现在卫国公夫人提起来,卫国公也觉得不大对劲,好像有种人家顾姑娘其实并没有看上他们儿子的感觉。

越想越觉得皇上是在等卫国公府主动提退亲。

他们儿子惊才逸逸,举世无双,想嫁给他们儿子的姑娘能从京都排到边关去,当初知道皇上赐婚,多少姑娘芳心碎了一地,顾姑娘居然不愿意嫁。

卫国公夫人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了。

一个要替父守孝三年的姑娘居然看不上她儿子。

等守孝完,她都十八了。

给人做填房继室都嫌年纪大,她还想嫁谁?

卫国公夫人怎么想都想不通,最后觉得可能是他们想多了,便把这事抛诸脑后,儿子能平安归来最重要,旁的都无所谓了。

边关频频传来捷报,卫国公世子骁勇善战,以一挡百,且用兵如神,大败敌军。

消息传到京都,老王爷龙颜大悦,恩赏卫国公府。

一堆的赏赐,卫国公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这亲事是退对了。

亲事一退,儿子就无敌了。

卫国公也一脸有子如此,夫复何求的自豪,但卫国公夫人的话他不赞同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消息传进京需要几天,咱们儿子立功的时候,亲事还没退呢。”

“说的也是,”卫国公夫人手里拿着玉镯,拿眼睛嗔卫国公道,“征儿上战场,你总担心他会丢你卫国公的脸,现在知道你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吧。”

卫国公头大,也不知道是谁更害怕战场上刀枪无眼,伤着她宝贝儿子的。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卫国公世子威名传回京都,老王爷在大殿上当众夸赞卫国公教子有方,卫国公世子不仅文采风流,文治武功也不弱与人,乃朝廷栋梁之才。

一番夸赞,夸的卫国公飘飘然,连忙谦虚。

卫国公世子在军中官阶不高,老王爷看了他的作战方案,大为夸赞,已经连升他六级,从一个从五品将军擢升二品大将军,派人去边关宣旨。

这么多年,皇上还是第一次这么欣赏一个后辈,夸赞之词,溢于言表。

不少人都替镇国公府大姑娘惋惜,本来这是她的未婚夫婿,圣旨赐婚都给退了……

想到什么,那些大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圣旨赐婚,几乎没有退亲的可能,这一回却退的这么容易,实在是匪夷所思。

皇上对卫国公世子的欣赏,群臣有目共睹,皇上又有给昭宁郡主选郡马的想法,莫不是……

然后,就有大臣出列,夸赞卫国公世子惊才逸逸,举世无双,和昭宁郡主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云云。

卫国公站在那里,恍然大悟。

难怪皇上等着他去退亲呢,原来是看中他儿子,想挑为郡马爷。

卫家祖坟是冒青烟了吗?

老王爷还真有这样的想法,卫国公世子用兵果断,颇有他的遗风,虽然没看见他的人,但几封奏折,他就颇有好感,这样的少年郎只需磨砺个几年,就能成为一代大将,替大离镇守一方,他也能高枕无忧。

只是他答应过昭宁,郡马让她自己挑,当然前提得是他满意,他不能随便赐婚。

何况他当着军中将士们的面答应了镇国公,给他女儿赐婚,这边刚一退亲,就指给昭宁郡主做郡马,这是为了一己之私,失信于人。

这样的事,老王爷不会做。

卫国公世子回京还早,老王爷不急于做决定,而且王爷和楚离都来了,他不缺皇位继承人了。

老王爷道,“此事容后再议。”

容后再议,而不是不得再提,大臣们心里跟明镜似的,看向卫国公的眼神都带着羡慕嫉妒。

卫国公府大门差点被人踏破。

一半是提前巴结的,一半是上门请教怎么教养孩子的,虽然儿子大了,现在教育已晚,可还有孙儿啊。

卫国公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大谈育儿心得。

大殿上发生的事,有公公去禀告昭宁郡主,彼时明澜正和昭宁郡主在凉亭内喝茶,她笑道,“卫国公世子听着很不错,文武双全呢。”

昭宁郡主脸红如霞,她没说话,凉亭上传来一不屑的声音,“老王爷是不许我去边关,否则哪还有什么卫国公世子露脸的份,你父王和你大哥还能比什么卫国公世子差了,你可是离王府郡主,别一个刚有了点功劳的混小子就觉得他哪哪都好了,没有几把铁刷子,是过不了你父王,你大哥,还有你表哥这一关的。”

明澜扶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的屋顶,神出鬼没的,“你就不能下来说话吗,凉亭顶不隔人吗?”

楚三朝天翻白眼,他也不想待屋顶上啊,可是皇宫里没有地方玩,又不能去宫外头浪,只能陪着她们了,可是和她们坐下来喝茶嗑瓜子,时间久了,他怕自己会变的婆婆妈妈啊。

回头翘着兰花指回去,会被他爹活活抽死的。

也不知道这会儿大周怎么样了。

虽然大离朝是老王爷的,可他还是觉得大周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那里有他亲爹亲娘,还有一群从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昨天晚上,他梦到凤大少爷他们在他衣冠冢前划拳喝酒,笑声那叫一个洪亮,忒没良心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霍家

温暖的阳光打在身上,却觉察不是温暖,只有烦躁和思念,还有隐隐的不安。

他和凝郡主去清州,一来是去找王爷和王妃庇佑,虽然凤大少爷知道他要抢亲,并且赞同他这么做,可毕竟凝郡主和凤大少爷是圣旨赐婚,他抢了凝郡主也算是公然抗旨了,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抗的住皇上的怒气,正好王爷算一个。

有王爷护他,他肯定能安然无恙,还能得偿所愿。

只是刚到清州,就有人给王爷传信,北凉百姓和大周百姓在边关起了争执。

百姓打架,本来是件稀松平常的事,牙齿和舌头还有磕碰的时候,何况是人了,可在边关打架,那就不是小事了。

多少战乱就是边关一点不起眼的小事惹起的,北凉国师又把楚离和王爷都引到清州,王爷可是大周的顶梁柱,他出事,大周不说塌一半,至少要断几根肋骨。

他和凝郡主亲自去清州传信,只是去晚了一步,只看见了王妃,没有瞧见王爷,追到了雪山顶上。

王爷被卷到大离来,一旦真打起来,大周可就靠楚大将军和沐阳侯撑着了,楚三忧心啊。

本来他还能去战场杀敌,将功折罪,现在好了,只能躺屋顶上晒晒太阳,虚度春光。

一声轻叹溢出口来,被远处宫女的呼唤声湮灭。

宫女轻提裙摆,飞奔过来道,“郡主,皇上让你们去御书房一趟。”

昭宁郡主愣了下,连忙站起身来。

老王爷忙于政事,极少主动找昭宁郡主,上一回传她还是因为明澜,她一边走一边问道,“可知道找我什么事?”

宫女摇头,“奴婢不知。”

楚三轻轻一跃,就从凉亭上跳了下来,帅气十足,把宫女羡慕坏了,只是有些不明白,明明是女儿身,为什么喜欢女扮男装,不是待上树上就是屋顶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在宫里就敢如此肆意,皇上非但不怪罪,还一起吃饭。

见昭宁郡主她们走远了,宫女连忙快步追上。

御书房内。

老王爷坐在龙椅上,神情有些激动。

昭宁郡主见了就道,“祖父,是找到父王他们了吗?”

老王爷把手中奏折放下,递给楚三看,道,“看看,这是不是你表哥的字迹。”

方才拿到这道奏折,老王爷就觉得眼熟,越看越熟悉,这像是桓儿的字迹。

只是他离开离王府毕竟有好几年了,楚离也从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娶妻生子了,随着人生阅历和武功精进,笔迹会有所变化,但是那股子神韵,却变不了。

楚三看过后,激动道,“没错,就是大哥的笔迹。”

明澜急切的接过奏折,看了几眼后,眼眶都红了,盼了这么久,总算有楚离的消息了。

这是边关战况,他在边关?

凝郡主伸手把明澜的手挪了挪,就看到了落款处两个字:赵征。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她呢喃道。

楚三记性好,道,“这不就是卫国公府那混小子吗……。”

吗字还没说完,楚三就拍脑门了,改口道,“不是混小子,是大哥。”

道了一句,他就望着老王爷,道,“我要去边关帮大哥。”

这皇宫,他再待下去,真的要闷坏了。

老王爷心怀安慰,他盼着王爷和楚离来帮他分担一二,没想到楚离人就在边关,不愧是他的好孙儿,懂替祖父解燃眉之急。

楚离小的时候,老王爷就教他怎么带兵打仗,小小年纪就表现出将才了,有楚离在边关,老王爷一颗心放了一半,再加上这些天传来的捷报,边关交给楚离,老王爷觉得自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只是奏折上不止禀告了军情,还有边关的难处,粮草不济,受伤的将士没有药,希望朝廷能送些粮草和药材去边关。

这些年,朝廷一直征战,不说十室九空,却也不知道多少爹娘没了儿子,多少妻子没了丈夫,多少孩子没有了父亲,老王爷宅心仁厚,不忍心增加赋税,这也是百姓拥戴他的原因。

在国库空虚,边关战火乱飞的情况下,还不加赋税的皇帝那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老王爷头疼的揉太阳穴。

昭宁郡主心疼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老王爷皱眉道,“只能借了。”

昭宁郡主脸白了三分,借兵借粮草,只有盟友才会借,而一旦结盟,肯定要联姻,老王爷膝下就只有她这么一位代嫁的郡主。

楚三问道,“向谁借?”

“霍家。”

“……振州霍家?”楚三嘴角抽搐,细细看还能察觉他在磨牙。

老王爷看着他,就算楚三掩藏的很好,他也发现楚三对霍家有些怒气,他来没多久,和霍家结怨了?

老王爷问道,“你和振州霍家打过交道?”

猜对了。

真的是振州霍家。

楚三摇头,再摇头,“没有,我怎么会认识霍家呢,听说的。”

明澜自告奋勇道,“要不我们去霍家借粮草吧?”

虽然不一定能借到,至少要努力去争取,而且从霍家借了粮草,就可以借送粮草的名义去边关和楚离回合。

楚三也觉得这样很好,空着手去肯定不行,没有粮草,将士们再厉害,饿的没力气也没什么用,但是为什么偏偏是振州霍家,他能不能不去?

老王爷则道,“振州霍家崛起不过三十年,但生意遍布,不止大离,还有南岳和北秦都有,我派过好几拨人去霍家,都无功而返。”

老王爷一直没有放弃找霍家借粮的想法,只是手下无人可用,他觉得楚三或许有办法,他从小鬼主意就多,同样解决问题,他的办法总别具一格。

老王爷对楚三很有信心,就算没有,至少也可以试一试。

再者从京都去边关,只要稍微绕两天路就到振州了,也不算麻烦。

昭宁郡主站在一旁,双眸闪亮道,“祖父,我也一起去。”

老王爷其实并不想昭宁离开皇宫,但她迫切想见兄长的心,老王爷理解,他也不能一直把昭宁困在身边不让她飞,便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启程,”昭宁郡主性子急道。

“先不急,圣山几位长老不日就到,等见过他们再启程不迟。”

第七百九十五章 揍人

等了两天,在这一天傍晚,天色将昏之际,圣山几位长老这才进宫。

看到明澜,圣山几位长老神情激动。

他们终于又有圣女了。

上一任圣女从玉阙跌入异世,死在了异世,圣山长老们一直在等新的圣女降生,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前些天,他们夜观星象,发现圣女星有异动,圣女降世。

只是他们一直推测不出圣女到底在什么地方,只有大概的方向,就下山寻找。

老王爷差人送信到圣山,几经周折到几位长老手中,没有耽搁,快马加鞭就赶来了。

和大周一样,圣山也在荒芜之地,偏僻难行。

几位长老激动,直接给明澜跪下了,把明澜吓了一大跳。

她赶紧把几位长老扶起来,内心有些郁闷,她从铁匣子里得到的消息好像应付不了现在的情况。

她不是神女吗?

怎么又成圣女了?

难道又是因为她额心这一朵火焰胎记?

几位长老激动过后,渐渐平静下来,老王爷道,“她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

长老忙道,“不懂没关系,只要不嫁人就行了。”

明澜,“……。”

她不止嫁人了,她连孩子都生了啊,他们确定没弄错吗?

不过,她这副身子是镇国公府大姑娘的,其实圣女应该是她吧?

老王爷请几位长老坐,把明澜的复杂情况说给几位长老听,几位长老眉头拧了又拧,圣女怎么会是来自异界的?

难道是因为上一任圣女跌入异界的缘故?

他们还纳闷圣女怎么长这么大,他们都不知道,历代圣女一诞生就会被接到圣山,在圣山长大,不入尘世,不和世俗之人产生纠葛,发生感情。

他们辛苦养大的圣女,就是被大离皇帝给祸害了。

圣山长老们对老王爷其实挺心存怨念的,当年一时心软,让他进入圣山,结果他居然勾搭圣女。

圣女之心起了微澜,玉阙会有所感应,把凌王小殿下给吸了进去,结果大离先皇没救过来,还连累大离朝百姓们受了几十年的苦楚。

要不是圣山长老不杀人,他们头一个想灭的就是老王爷。

不忍心天下苍生受苦,两位长老不惜搭上性命把老王爷从异世拉了回来,若不是明澜额心有火焰,圣山长老们怎么可能会踏进大离皇宫。

明澜小心翼翼的问道,“要是圣女嫁人会怎么样?”

“历朝历代,没有圣女嫁过人。”

明澜泪流满面,可她不是圣女啊,为什么神女能嫁人,圣女不行?

其中一位长老道,“这是圣山祖训,我等也是遵从祖训,古籍记载,圣女动心,天下必起灾祸。”

楚三摸着鼻子问道,“如果先动的心,然后再成为圣女的呢?”

长老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这种情况,古籍上没有记载啊。

“而且,现在已经起了灾祸了,”楚三继续道。

他对什么神女圣女不感冒,做个普通人还没有这么多事,圣女不能嫁人,难道要人家孤独终老吗,他道,“做圣女有什么好处?”

圣山长老脸色变了变,简单两个字把楚三气的炸毛,“肤浅。”

他肤浅?

别的不说,他长得就比他皮肤颜色深了!

圣山长老严肃道,“成为圣女,是莫大的福分。”

狗屁的福分!

明明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

明澜脑壳疼的厉害,能不能说点她听得懂的,她望着圣山长老道,“能不能帮忙找到一同来这里的其他人?”

这本来也是老王爷请圣山长老来的原因。

圣山长老拿出一玉球,晶莹剔透,没有一丝瑕疵。

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三位长老手快速做了几个奇特的手势,玉球就发出一阵光芒来。

玉球里一幅画面看的楚三身子一软,要不是公公扶着他,他都能摔了。

他想自剜双目。

明澜看到那一幕,也是嘴角抽了又抽,脑门上黑线成摞的往下掉。

她告诉自己,那不是楚三,那是凝郡主。

可是那张脸……

楚三暴跳如雷,“不要再看了!”

他现在不止想挖掉自己眼睛,他是所有人眼睛都想挖掉算了。

玉球内,凝郡主在绣花,手捏成兰花指,脸上的笑温和的像是盛开的芙蓉。

一旁还有一位姑娘,羡慕道,“我一个姑娘家,针线活还不及你一半,你是怎么学的?”

凝郡主温柔的笑着,柔声细语道,“从小我娘就把我当女孩子养的,女孩子会的我都会,男孩子会的,我都不会。”

一旁还有一位男子,面色冷硬,脸上带了几分讥笑道,“你爹娘不会是想把你送进宫做太监吧?”

凝郡主瞥过脸去,不愿和男子说话。

男子把那姑娘拉到一旁,道,“小妹,你以后少和他待在一起,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娘娘腔,真是白瞎了那一身的好肌肉了。”

当初救他,那结实的臂膀,还以为是个练家子,武功不弱,再加上通身气派,可能是位不幸落难的世家少爷。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救回来,结果又哭又闹,吵的人心烦气燥,无时无刻的不想揍他。

当然,忍不住的时候,真的揍了。

那身肌肉不是白长的,拳头砸过去,他没多少疼,他拳头疼的厉害。

可就这样一个浑身是力气的男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跟着他上山打猎,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吓的哇哇大叫。

平常一个人上山,还能满载而归,带上他,还在一里外,就能听到他的尖叫声了,什么野兽不吓跑掉?

饿了两天肚子,他就放弃了带他上山打猎的念头了。

好心救人,结果却救了个累赘回来,一点自觉都没有,还喜欢和他妹妹待在一起,没病没痛也不说走,养个闲人就算了,也不是就养不起了,可他饭量大的惊人啊,这才多少天,就胖了一圈了。

大概也知道吃闲饭不干活讨人嫌弃,他就帮他们缝补衣服……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道男人也是可以做针线活的,而且做的比女人还要好,绣的那花就跟真的似的,活灵活现。

自家妹妹更恶心,对他惋惜道,“可惜是个男子,要是个姑娘,肯定是个贤妻良母。”

凝郡主脸红,就像是染了一朵晚霞似的。

把男子给恶心的,碗筷一放,抬脚就走人了。

真的,他怕晚走一步,会忍不住抬手揍人。

别说男子想打人了,楚三想扑进玉球里杀人了,他英俊潇洒,纨绔不羁的洒脱形象被凝郡主给败光了,他现在浑身鸡皮疙瘩起了好几层。

“我要揍她,你们谁也别拦着我!”楚三怒气汹汹。

第七百九十六章 威武

圣山长老嘴角扯了又扯。

这些来自异世的人,没几个是正常的,男的柔弱,女的凶悍,阴阳颠倒,乾坤逆行。

明澜是想笑不敢笑,凝郡主娇生惯养,能做的一手的好针线活已经不容易了,她帮不上忙,只能帮忙做针线博取好感。

虽然明澜觉得她什么都不做可能更讨人喜欢一点儿。

能救她,还养她这么久,凝郡主运气还不错,碰到了一对善良兄妹。

楚三则心急,他引以为傲的身体都被凝郡主给祸祸成什么样子了。

他饭量很大,那是因为他每天习武消耗大,吃的多,胃给撑大了。

可是凝郡主吃的不比他少,只绣一点针线,不长胖才怪了。

这要不尽快找到他们,他还不得胖成什么样子了。

这对兄妹也是善良的过了分,对于这么什么活不会干,一干活就是恶心人的人,吃的比谁都多的混蛋居然和颜悦色,直接丢出去啊。

楚三气的吭哧吭哧,全然不管那是他的身体了。

真的,要不是他现在是女儿身,那身体他都不想要了。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他好想杀人。

他后悔劫花轿了,这媳妇他不想娶了。

心好痛,楚三坐在椅子上,因为愤怒,头毛都快竖起来了。

牛家村。

那个地方叫牛家村。

楚三抬脚就走,要找人帮他找牛家村在什么地方,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去牛家村揍人。

楚三愤而离开,明澜摇头无奈。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一个男子要在他跟前捏兰花指,他估计会恶心的把人兰花指给掰断掉,何况做出那样动作的男子容貌是他最熟悉的。

方才那一幕,对她的冲击都很大啊。

找到了凝郡主,再是找山儿。

他们都不知道山儿在的是什么地方,但是凌易知道,他道,“这是玉阙。”

山儿被困在玉阙里,虽然长不大,但是也饿不死,更没人能欺负他。

总比流落在外强,明澜心安。

她要找到玉阙,把它融合,救出山儿。

圣山长老见明澜松了一口气,他道,“镇国公府大姑娘没有死,只是沉睡了,你只能在她身体里待七个月。”

明澜怔住,“也就是说我必须在七个月之内找到自己的身体?”

可她的身体在哪儿呢?

凌易道,“会不会在其他碎玉阙里?”

圣山长老道,“有可能。”

几位长老继续找王爷和王妃,先前找人都很容易,一会儿就找到了。

可是找王爷和王妃却格外的困难,试了几回都没有成功。

“怪哉!”长老不解道。

就算找不到人,至少也能知道大概方向,知道往哪里去寻找,可是现在却一点显示都没有,这不合情理。

不过这一整天,看到的不合情理之处太多了,长老们也觉得自己见识浅薄。

“找不到他们吗?”老王爷有些焦急道。

长老们商议了几句,道,“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如果再找不到,那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取明澜的额心血。

一滴血化为火焰,射入玉球中,玉阙闪了一闪就湮灭了。

就这么一闪之间,明澜清楚的看到王爷在挖坑,王妃站在一旁看着。

四周灌木成林,没有特别之处,根本就不知道王爷和王妃是在什么地方挖坑。

长老们收了手,许是用力过度,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老王爷赶紧道,“宣太医!”

几位长老坐下来调息。

太医来了,但是没有让他们把脉,长老们道,“我们已经尽力了。”

老王爷道谢,然后道,“我相信他们能安然无恙。”

可他们要的不是安然无恙,而是找到王爷和王妃啊,明澜道,“就找不到他们了吗?”

长老们道,“你们都是玉阙带来的,等玉阙再次开启异界之门的时候,他们应该会回去。”

明澜心稍安,只要能回去就好。

她望着长老,道,“让我开启玉阙来的北凉国师,方才取血的动作和你们一模一样,他也是圣山的人?”

几位长老有些吃惊,让明澜形容北凉国师的容貌。

明澜详细描述。

长老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色有些沉重。

圣山不杀人,不沾血,对于叛徒,会废掉其武功,流放异界,以感念上天好生之德。

流放的叛徒回来,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几位长老心口一提,再次施法,就见到圣山一片血迹。

不等人说话,只眨眼的功夫,御书房内已经不见圣山长老们的影子了。

速度之快,刚打听到牛头山在哪里的楚三被撞的龇牙咧嘴,“赶着去投胎呢。”

“不得胡说,”老王爷神情凝重。

楚三便没再说话,道,“打听清楚了,牛头山就在京都百里处,你们是和我一起走,还是我先行一步?”

“一起吧。”

凌易叫道,“我也一起去!”

老王爷道,“你不行。”

凌易撅嘴,“凭什么我不行,我比他们年纪都大。”

楚三朝天花板翻一白眼,这么一小屁孩居然和老王爷是一个辈分的,真是把人给气死,还是要尽快把山儿从玉阙里救出来,否则别大哥大嫂又生了一个,年纪比山儿还大。

将来离王府给谁继承都成了问题。

老王爷不松口,凌易又不是玉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简单的收拾包袱,拿了两套衣服和银票,就启程出发了。

虽然楚三武功不错,但老王爷还是不放心,派了二十四名护卫紧随其后,浩浩汤汤,颇为壮观。

一百里路,对楚三来说,最多三个时辰就到了,可是明澜和凝郡主坐马车,受不得颠簸。

两天后,马车才到牛头山。

一辆奢华的马车,还有整齐的护卫,引得牛头山的百姓们频频张望,不知道来的是什么贵人,来牛头山做什么?

那对兄妹以打猎为生,住在山里头,四周青山翠竹,不远处就是小溪,生活倒也方便。

在镇子上就有张贴的告示,也正是因为他们轻易不出山,这么久都没有发现皇上要找的贵人就在牛头山。

明澜和昭宁郡主从马车内下来,两人容貌清秀,倾国倾城之姿,看的多少人眼睛都直了,莫不是九天玄女下了凡尘吧?

见她们往山上走,百姓们交头接耳道,“咱们牛头山莫不是出了什么宝贝吧?”

“瞎说,要是有宝贝,来的就不是几位姑娘了,而是县老爷,”有人应道。

“说的也是,不过她们来,总不至于是踏青吧?”

那么华贵的裙裳,在这满是泥土的地面上走过,只觉得是在把白花花的银子往水里头丢。

银子丢下去,还能听个响,这纯粹就是糟蹋东西啊。

小院内,哥哥燕山在劈柴,妹妹梅香在拎水,看到明澜她们走过来,梅香吓了一跳,喊道,“哥,哥,你快来啊,来人了!”

燕山手里拿着斧头,闻言转身,就看到楚三和昭宁郡主他们走过来。

燕山走过来,把妹妹梅香护在身后,手里的斧头对着楚三道,“你们是谁?”

明澜就道,“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来找你们救的那少年的。”

梅香一听,就松了一口气,朝屋内喊道,“阿宁,你快出来!”

屋内硬了一声,“别急,我还有两针就绣完了……。”

楚三额头突突。

他身子一闪,就绕过堵门口的燕山进了屋,明澜追到门口,就听到凝郡主哭道,“你可算是来找我了,我好想你……。”

明澜进屋,就看到凝郡主抱着楚三哭。

哭就哭吧,她一个尊贵的郡主经历这么离奇的事,肯定接受不了。

可是她现在用的是楚三的身子,比她自己的身子高了一个脑袋有余。

她不是抱着楚三哭,她是把楚三抱在她怀里哭。

昭宁郡主不忍直视,瞥过脸去。

楚三脸都黑了,把凝郡主推开道,“你给我坐下!”

他从来没想过他有仰视自己的一天。

凝郡主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乖乖的坐下了。

只是双脚并拢,脸上带着点怯意,还因为当众抱了楚三哭,有些害羞,那模样……杀伤力之强,楚三想吐血。

明澜默默的把眼睛望向窗外,还是蓝天白云好看。

楚三忍不住调教凝郡主,“给我吊儿郎当一点,把二郎腿给我翘起来!”

凝郡主望着楚三,在楚三愤怒下,把二郎腿翘了起来,可是没有纨绔不羁,只有别扭,还不如好好的坐着。

楚三拳头攒紧,“别逼我杀人!”

燕山挤到屋内,见楚三愤怒,他叹道,“你是他弟弟吧,你这大哥没救了,放弃吧。”

梅香拉了燕山一把,“大哥,人家家事,你就别管了,我就觉得他挺好的啊。”

燕山嘴角扯了一下,他这妹妹是什么眼光,居然觉得娘娘腔好,这要是他亲弟弟,他早活活掐死,挖坑埋了。

不过现在好了,人家大哥找了来,再也不用睁开眼睛就看到她捏兰花指和扭腰肢的模样了。

他都不知道这些天是怎么扛过来的。

越想越同情楚三,要终日面对这样的兄长。

凝郡主觉得委屈,她一直都是这样,也没见他嫌弃她啊,一伤心,眼泪就巴拉巴拉往下掉。

明澜觉得眼睛辣疼,忙道,“好了,别哭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望着楚三道,“你就别绷着个脸了,她又不是故意的。”

楚三看着明澜道,“你能每天看到她这样子不恶心吗?”

明澜觉得有点困难。

凝郡主哭的更伤心了,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人说恶心两个字,可燕山说她不在乎,楚三说她就觉得委屈。

明澜拿帕子帮凝郡主擦脸,那梨花带雨,我见想吐的模样,楚三额头青筋暴起,道,“不许哭!”

凝郡主果然就不哭了。

楚三转身出了门,他给了燕山一张银票,道,“谢谢你们兄妹忍着呕心照顾她这么多天。”

是挺恶心的,但是一千两太多了,燕山不敢收,“这些,我不能要。”

“嫌少了?”楚三拧眉。

燕山忙道,“没有,没有,他虽然饭量比我们兄妹两加起来都多,但花绣的还是挺好看的,你们来了这么多人,牛头山的人都知道,现在是乱世,家里粮食都存不住,何况是银票了。”

这银票他要是真收了,是给他们兄妹惹祸。

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们家来了贵客,说人家没给他们东西,人家也不会信。

他们兄妹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啊,要搬离住了十几年的茅屋。

施恩不图报,明澜觉得这两兄妹不错,道,“要不你们兄妹先跟着我们走吧,往前头走一段路,置办个院子,做点小买卖。”

凝郡主凑上来道,“他想从军。”

楚三就道,“正好我们要去边关,你可以从军。”

梅香不舍得她大哥,“那我呢?”

燕山就是不放心梅香一个人在家,所以迟迟没有去从军,这会儿犯难了。

梅香主动道,“大哥,我们就先跟他们走吧,等你建功立业,咱们再回来,到时候咱们在村子中间建最大最气派的屋子,没有人敢再欺负我们兄妹。”

燕山重重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燕山兄妹跟着楚三他们离开。

楚三给了他一匹马,燕山高兴的合不拢嘴。

凝郡主则选择了和明澜坐马车,不过没有坐多久,那清脆的笑声听得楚三浑身不舒服,就算明澜怪他不应该这么欺负凝郡主,他也忍不住了,把凝郡主从马车里叫了下来,要她骑马。

凝郡主骑不了一会儿就叫苦,楚三不让她坐马车,要她走路。

当然,楚三陪着她一起走。

吃那么多,不让她走路,眼看着她胖下去。

凝郡主苦不堪言,还不许她哭。

吃饭的时候,明澜吃多少,就让她吃多少。

然后一路上,就听到凝郡主在叫,“我好饿……。”

燕山给她打气,“你大哥是为了你好,坚持下去,你会成为一个威武的汉子的!”

凝郡主,“……。”

谁要成为威武的汉子了,她是大家闺秀好不好!

楚三心累。

他只是见不得凝郡主顶着他的脸扭捏娘里娘气的,可他也没想把凝郡主变成一威武汉子啊。

眼不见为净,楚三让凝郡主戴面具。

凝郡主不喜欢,但是总比逼她翘二郎腿好,她小心翼翼的问,“戴了面具,我能不能穿女装?”

楚三拳头嘎吱嘎吱的响。

第七百九十七章 骨气

凝郡主觉得楚三对她,比对明澜和昭宁郡主凶多了。

一言不合就吼她,甚至想揍她。

她这辈子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负过,要不是父王和大哥不在,她非得要告上一状不可。

她也不想扭捏,可她生来就是女儿身,十几年的习惯,叫她一时间怎么改的了。

明澜安慰她说楚三少爷不是看她不顺眼,他是看他自己不顺眼。

虽然她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这身子现在归她用啊,她能说屁股快被打肿了吗?

男子走路多龙行虎步,气宇轩昂,可大家闺秀走路不能太快,不能露出绣花鞋,然后楚三看她不顺眼,拿了根柳条枝在后面就跟撵鸭子似的,“走快点,爬呢。”

要不是那么多人看着,她还真想赌气的趴地上爬给他看,反正丢的是他楚三少爷的颜面。

前两天赶路,都睡在野外的,一人一辆马车,其他人都席地而眠,这一天,他们到了驿站。

然后怎么睡觉,就出现大问题了。

驿站小伙计问他们要几间房,明澜就问凝郡主,“你晚上怎么睡?”

凝郡主想都没想就道,“我和你还有昭宁一起睡。”

她说的声音不小,她怕楚三不答应,还往明澜身边靠近一点儿。

可是当时驿站内还有不少人在,被她这一句话给惊的目瞪口呆。

好家伙,看着阴柔娘气比女人还有味道,没想到这么生猛,左拥右抱,真是羡煞旁人啊。

楚三犀利的眸光杀过来,“你要和谁睡?”

凝郡主揪着明澜的云袖,委屈道,“我不敢一个人睡。”

明澜扶额,她可不能纵容凝郡主,虽然她内里是姑娘,但是这副身体是楚三的啊,让凝郡主和她还有昭宁郡主一起睡,传扬出去,有损她们的闺誉啊。

然后楚三就想到一个问题了,“你在牛家村怎么睡的?”

梅香脸颊绯红,抱着包袱蹬蹬蹬上楼。

楚三望着燕山。

他记得那小屋就两间屋子。

燕山本来是打算和凝郡主睡一间屋子的,可是凝郡主死活不同意,甚至提出和梅香睡,燕山气头上给了他一拳,养了好几天淤青才散去。

燕山当然不能让一个男子玷污他妹妹的名声,要么就去屋外睡,要么和他睡。

凝郡主不敢睡屋外,怕有野兽,就抱着被子警惕的看着他,活像他要把他怎么样似的,把他恶心个半死,整张床都让给他了,他抱着床被子在正堂靠墙睡的。

不过他是真胆小,不敢关门睡觉,门开着,用板凳横在门口,睡的也很小心翼翼,一个大男人胆子这么小,真是少见。

山里夜风大,风呼啸而过,刚迷糊上,他就在跑到门口,见他还在,又跑回床上继续睡,一晚上总要来个四五回,有时候他烦了就给他来一掌,他能安生到天亮,有时候跑累了就自己睡着了。

燕山见楚三实在想知道,就如实告知,楚三道,“干的不错。”

燕山挺喜欢楚三的,虽然个头不高,但是武功高强,举手投足间,豪气云天,令人敬仰,也难怪他看不惯他大哥了,一路走来,一大半的时间都教训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管。

楚三盯着凝郡主道,“你和我睡一间房。”

“我不要,”凝郡主想都不想道。

白天被他欺负,晚上再睡一间房,还不知道怎么欺负她。

楚三眸露凶光,“不和我睡,你就去睡马厩!”

凝郡主望着明澜和昭宁郡主,希望她们能收留她,两人朝她摇头道,“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可是他拿他自己身体怎么样,吃苦头的也还是她啊。

楚三脾气倔,一路过来,她也见识到了,她要不答应,他估计真的会让她去睡马厩。

不就睡一间屋子吗,之前离京去清州,不也是睡一间屋子的,只是她睡床,他打地铺。

毕竟还没有成亲,两人发乎情止乎礼,倒也不曾越矩。

现在是想越矩……都越不了了。

想通,凝郡主就点头了。

跟着明澜和昭宁郡主上楼,几个养眼的姑娘,总忍不住多看几眼,然后就看到凝郡主扭屁股,大家闺秀这么走,是婀娜多姿,可楚三的身体做这样的动作,那些男子看的面容抽搐,刚吃下去的饭没差点吐出来,太尼玛辣眼睛了,好想过去将他打死。

凝郡主要去和明澜一起吃饭,楚三没同意,他不能没事往大嫂和表妹的屋子里跑,成何体统。

吃饭的时候,还忍不住教训凝郡主一顿。

有句话叫兔子急了还咬人,凝郡主身为郡主也是有脾气的,一直被楚三教训,她也要面子啊。

总教她做男人,她教他怎么做女人了吗?

她可从来没有过!

楚三将她惹毛后,凝郡主去找驿站管事媳妇要了绣篓子,直接摆在楚三跟前,道,“你让我有点做男人的样子,你也给本郡主学学怎么做个大家闺秀,你先学会绣花,再来教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他们的屋子就在明澜隔壁,驿站的隔音那是隔壁打个喷嚏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争吵当然也听得见。

虽然一路上都习惯了。

但凝郡主居然敢叫楚三绣花,好胆量。

“会不会打起来?”昭宁郡主有点担心。

让楚三表哥看自己的身体绣花,他都暴跳如雷了,何况是他自己绣了,那拿刀杀了他估计还容易一点。

然后就听隔壁传来一阵怒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再然后,凝郡主就怂了,“你让我说,我就说,我偏不说。”

“我还以为你真长骨气了,”楚三看着绣娄子道。

凝郡主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楚三就道,“你自己去楼下转一圈,看有多少人觉得你丢了男人的脸面,想把你活活打死的,你要不改,迟早被人打死。”

凝郡主,“……。”

楚三继续道,“至于我不是大家闺秀,别人会赞我一声巾帼不让须眉,不敢惹我,这就是差别。”

凝郡主,“……。”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军中的将士更血性,就你这样扭捏,会被人活活撕成碎片。”

“……我穿女装行不行?”

楚三脸黑成炭,道,“你穿吧,你能安然无恙的走出驿站,我自剜双目。”

第七百九十八章 顺眼

一米八的大家闺秀,简直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走到那里不扎眼,屁股不翘,平胸,大脚……除了眼瞎的,没有看不出来他是男扮女装。

本来楼下就一堆人觉得他扭捏了,这要真下楼,绝对会挨揍。

他不会去救她的,哪怕那是他的身体。

凝郡主气道,“你那是我的眼睛。”

楚三则道,“我剜我自己的行了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凝郡主扑在床上哭,哭的楚三额头一跳一跳的。

痛痛快快的哭了一通后,凝郡主抹掉眼泪道,“不就做个威武的汉子吗?我做就是了!”

看着凝郡主坚韧的模样,楚三满意了,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不过他现在有多满意,将来就有多后悔……

凶悍的媳妇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含着泪也要娶回家,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一路走走停停,半个月后才到振州,经过半个月的努力,凝郡主已经不翘兰花指了,吃饭也没有那么细嚼慢咽了,走路步子也大了一点,骑马也能坚持半小时了。

到振州当天,已经快到傍晚,找了间最大的客栈落脚。

屋子里,楚三揉颈脖子,这身体太娇弱了,没有自己的用的惯,吃不了半碗饭就饱了,格外容易饿。

他坐下给自己倒茶,外面小伙计敲门道,“两位爷,饭菜送来了。”

楚三看向凝郡主,“你叫的饭菜?”

凝郡主一脸懵懂,摇了摇头。

“进来吧,”楚三淡淡道。

小伙计用胳膊肘推开门,然后把饭菜端进来,四个小伙计,端了十二个菜来,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

不是一般的奢侈。

楚三觉得不大对劲,一路走来,还没吃的这么丰盛过,老王爷节俭,护卫们哪敢让他们奢侈浪费,便问道,“谁叫的饭菜?”

小伙计把饭菜摆好,退后一步道,“是我们少东家吩咐的,务必让楚姑娘在振州玩的痛痛快快,除了您,还有其他护卫也都安排妥当。”

“楚姑娘?”凝郡主指了指自己,“是我吗?”

可她姓萧啊。

而且她是第一次来振州,应该没人认识她才对。

想到楚三姓楚,凝郡主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楚姑娘?”

楚三手里的象牙筷子狠狠的在桌子上敲了敲,磨牙道,“吃饭!”

这么生气,凝郡主觉得自己猜对了,道,“小伙计口中的楚姑娘真的是你啊?”

“我不是!”楚三额头青筋暴起。

凝郡主努嘴,楚三斜过来,她翘起来的嘴慢慢放下,不让她说,他也还是小伙计口中的楚姑娘。

凝郡主嗅到一丝八卦气息。

吃饱喝足后,凝郡主下楼找小伙计打听,问道,“你们少东家认识楚三……姑娘?”

小伙计连连点头,“认识啊,要不是楚姑娘出手相救,我家少爷和姑娘都死在刺客手里了,自打回来后,我们家少爷对楚姑娘是朝思暮想,都快得相思病了,不过老天保佑,楚姑娘来振州了,最迟明儿,我们家少爷就会来拜会楚姑娘。”

一口一个楚姑娘……

凝郡主想笑不敢笑,她道,“他脾气可坏了,你们家少爷吃的消吗?”

小伙计就道,“不是一般的坏,我家少爷就说了一句话,惹她不高兴了,一拳头就揍了过去,我家少爷的眼睛肿的三天都不能见人,可我家少爷就是喜欢,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们家少爷眼光可真不咋地,”凝郡主憋笑道。

小伙计看着凝郡主,见她笑不露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你不是和楚姑娘一起的吗?”

想到他送饭菜进屋,他就在屋子里,小伙计眼神带了几分警惕,问道,“你是楚姑娘什么人?这么贬低她?”

“我是楚姑娘的……大哥,他脾气差,嫁不出去,”凝郡主一本正经道。

小伙计松了一口气,不是夫妻就好,不过楚姑娘那么英气,她的大哥真不咋地,小伙计道,“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是亲兄妹,还是避讳些为好,我这就为楚公子另外开间上房。”

凝郡主,“……。”

她能不能不一个人睡。

“对了,你们少东家是谁啊?”凝郡主好奇道。

小伙计背脊挺直了三分,道,“我们少东家就是霍家大少爷,富可敌国的霍家你知道吧?”

凝郡主目瞪口呆。

她拎起锦袍,蹬蹬蹬的上了楼,直接进了明澜和昭宁郡主住的屋子,一副八卦神情激动道,“我们要找的霍家大少爷喜欢楚三。”

噗!

昭宁郡主正在喝茶,闻言一口茶喷了出去。

好巧不巧,凝郡主就站在昭宁郡主跟前,一口茶一滴不漏的全喷凝郡主身上了。

昭宁郡主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梅香赶紧帮凝郡主擦干茶渍,明澜被她的话震的不轻,“你是怎么知道的?”

“楼下小伙计说的,”凝郡主回道。

昭宁郡主暗暗松了一口气,“能信吗?”

明澜想到方才那一桌子美味佳肴道,“十有八九是真的。”

凝郡主双眸放光,那种光彩叫人难以忽视,明澜有些黑线,“凝郡主,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你可是要嫁给楚三的,他被人盯上了,她不应该生气愤怒吗?

谁想凝郡主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她道,“一直都是我被他笑话欺负,现在我总算能笑话他了,哼,他做女人比我还成功!”

她做女人十五年,还没有世家少爷对她朝思暮想,茶不思饭不想的,楚三才接手她身体多久,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他就桃花盛开了。

凝郡主看着昭宁郡主道,“一路过来,昭宁还怕霍家会提出联姻的要求,现在好了,不怕霍家提,咱们把楚三嫁给霍大少爷。”

明澜嘴角狂抽不止,“这样……不好吧?”

昭宁郡主挤眉弄眼道,“楚三表哥用的可是你的身体,你就不怕真出嫁的时候,你们两突然换回来了?”

凝郡主纠结了,这个问题她没想过,但是她不改初衷道,“霍大少爷喜欢楚三那样的,又不会喜欢我,再说了,楚三也不会答应联姻,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气气他。”

她刚说完,一颗脑袋伸过来,在她耳边问,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你看谁不顺眼?”

明澜和昭宁郡主喝茶。

昭宁郡主道,“大嫂,我们下楼逛逛吧。”

“我也有此想法呢,”明澜附和。

两人赶紧溜了,走之前,还送过来一记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屋内,凝郡主缩成一团,怕楚三气不过揍她。

楚三很生气,恨不得把凝郡主从窗户丢出去,他烦都烦死了,她居然偷着乐!

但是凝郡主不会轻功,真丢出去,倒霉点会断手断脚,少不得他自己忍了。

凝郡主悄悄从一旁钻走,道,“你,你想怎么样?”

楚三磨牙道,“从现在起,你我假装夫妻!”

凝郡主眼睛睁圆,道,“不行啊,我都告诉小伙计,我是你大哥了。”

“我说行就行!”

“还是不行,我们此行就是来找霍家借粮草的,惹怒霍家,不借粮草了怎么办?”

楚三磨牙,“你倒是关心国家大事!”

凝郡主不接话,反正她是看心情关心的,今天心情特别美好,她也想去逛街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霍家

振州是个特别的地方。

夜里不宵禁。

夜晚的振州府比白日里还要热闹喧嚣,白天大家要干活,晚上闲来无事都在街上逛,人多的就和京都的花灯节一般。

振州这么富庶和霍家有直接的关系。

霍家生意遍布振州,十间铺子里有七八间是霍家的。

霍家富可敌国也不是白叫的,据说一整条街上至少有一家铺子是霍家所有,霍家消息之灵通,连皇家都比不上。

是以楚三他们一踏入振州地界,霍家大少爷就知道他来了。

早早的备好了酒菜,就等他落脚。

不止美味佳肴,还有鲜花沐浴,当然楚三是看不上这些东西的,只会让他更生气,一个大男人泡鲜花浴,他想将霍大少爷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要不是为了借粮草,打死他也不想在见到霍大少爷,一个脑袋长头顶上想娶他的男人。

他从头到脚哪点像女人了?!

楚三恶狠狠的看着自己,然后朝天花板翻了一白眼。

总之,他要敢再提娶他的话,他一定揍的他分不清东南西北,那双眼睛干脆挖了算了,反正长了也是白长。

屋子里点了熏香,一觉到天亮,在街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醒来。

客栈准备周到,光是早餐就有十几种,精致玲珑,叫人胃口大开。

美美的饱餐一顿后,明澜望着楚三道,“是不是该去霍家谈借粮一事?”

“我不去,”楚三脱口三个字。

他去霍家肯定忍不住揍人,到时候能借到粮草才怪了。

明澜知道楚三的心性,他本就不是会有求于人的人,而且借粮的任务是她揽在自己身上的。

只是他们一行人住在客栈,还是霍家的客栈,霍家的小伙计明确的表示了他们家大少爷对“楚姑娘”的一番爱慕之意,她和昭宁郡主登门肯定借不到粮草的,只会耽误时间。

明知道最后还是要楚三去,又何必耽误时间,边关将士们还等着粮草救急呢。

楚三就是气不顺,他是楚大将军府少爷,自然知道粮草对将士们意味着什么,为了大局牺牲小我在所不惜,只是他没想过牺牲色相啊,还是凝郡主的色相。

没一会儿,楚三就想通了,骑马去了霍家。

一路上楚三都想不明白,霍家生意遍布,家大业大,霍家大少爷和姑娘亲自送货物进京,还不带足卫护,在这乱世,几乎可以说是活腻了找死。

不过很快,霍家老太爷就替楚三解了疑惑。

霍家大少爷年满二十,定过两门亲事,都邪门的很,不到半年就暴毙身亡。

霍老太爷不信邪,找了人给霍大少爷算命,说他进京能碰到心仪的姑娘,霍老太爷知道朝廷缺粮,在打霍家的主意,这些年霍家积攒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这块肥肉人人都想啃几口,甚至整个囫囵吞了。

但孙儿不娶妻肯定不行啊,霍老太爷决定听道士的。

让霍大少爷亲自送货物进京。

一路上都相安无事,结果快到京都了,出现了刺客。

霍老太爷当然不放心孙儿,悄悄派了高手尾随,只是高手还没有出手,楚三就出现了,把刺客全部解决了。

高手出发前,霍老太爷就叮嘱他们,眼睛放亮一点儿,指不定刺客和救人的是一伙人。

霍大少爷从小就学管生意,为人机警,楚三帮他上药,他就看出他是女儿身了,说那话是故意试探。

他以为楚三会含羞带怯的看着他,然后点头。

但是楚三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点都不含糊的,一拳头就砸了过来。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霍大少爷眼睛疼了三天,但是他觉得自己是活该,他居然看走眼了。

他知道楚三进京后直接进了宫,但他也知道楚三不是昭宁郡主。

他的身份,霍大少爷猜不透。

告示上说她是大离皇帝的贵人,但他看应该不只是贵人那么简单。

皇上的铁甲卫,都交给她使唤了。

明澜和昭宁郡主进了霍家,霍老太爷起身给昭宁郡主见礼,昭宁郡主忙道,“霍老太爷请起。”

霍老太爷直起身子,看向楚三道,“这位就是救了老夫孙儿的楚姑娘吧?”

楚三嘴角扯了下,真的,他一点都不想点头。

楚三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他一脸高傲,没有接话。

霍老太爷觉得楚姑娘脾气不好,不过能一言不合就出手揍人,脾气也不可能好。

霍老太爷坐下后,望着昭宁郡主道,“不知昭宁郡主大驾光临我霍家是?”

精明人装糊涂,昭宁郡主道,“和朝廷之前派来的几波人一样,我是代表朝廷来借粮草的。”

霍老太爷看了楚三一眼,问道,“不知楚姑娘和皇家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表……。”

哥字还没蹦出来,昭宁郡主果断改口道,“我表姐。”

霍老太爷知道皇上就昭宁郡主一个亲孙女儿,却不知道昭宁郡主的爹娘是谁,现在突然蹦出来一表哥。

以霍家消息之灵通都查不到画像上那几个人的来历,是以昭宁郡主说的话,霍老太爷将信将疑。

不过不管是谁,连昭宁郡主都亲自来借粮草了,霍家要是什么都不借,回头朝廷缓过起来了,就该收拾不识抬举的霍家了,霍老太爷道,“昭宁郡主亲自前来,我霍家也不能不给面子,这粮草可以借,但我霍家要与朝廷联姻。”

昭宁郡主用眼角余光扫了楚三一眼。

楚三脸色隐隐发青。

昭宁郡主端正了几分,道,“霍家是要本郡主联姻?”

楚三就算是她表姐,也只能算是皇亲国戚,算不得是皇家人。

霍老太爷笑道,“不敢高攀郡主,楚姑娘与我霍家有救命之恩,楚姑娘虽是女儿身,但性情豪爽,眉眼间的英雄气概,便是男子也少有能及,我霍家家大业大,就需要这样的人掌舵。”

大离朝需要霍家相助,霍老太爷这话也相当于把一半的霍家交给楚三了,朝廷应该爽快的应下。

可偏偏,这事没人能应。

昭宁郡主脑袋涨疼,楚三望着凝郡主,示意她说话。

凝郡主赶紧站起来,望向霍老太爷,只是还没开口,霍老太爷先笑道,“是老夫疏忽了,长兄如父,你是楚姑娘的兄长,这事理应问你。”

霍老太爷多看了凝郡主几眼,眉头拧着,道,“楚公子似乎有隐疾在身?”

第八百章 借粮

来振州之前,老王爷让人把霍家的一些消息告诉明澜他们。

其中一条就是关于霍老太爷的。

霍家有今日威望,全靠霍老太爷,他是杏林高手,有一手高超的医术,救死扶伤,少有人及。

他说凝郡主有病,那十有八九是真有病了。

凝郡主瞥了楚三一眼,难道楚三真的有隐疾吗?

可这副身体她用起来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啊。

不过有病就得治,切忌讳病忌医,凝郡主望着霍老太爷道,“我有什么隐疾?”

不止凝郡主好奇,就是楚三自己也纳闷,他用了十八年的身体,他怎么都不知道自己有隐疾?

霍老太医站起身来,道,“楚公子请。”

既然是隐疾,当然要避开众人。

凝郡主胆小,不敢去。

楚三也不同意,道,“有什么话,不能叫我们听的?”

凝郡主配合的点头,“我有什么隐疾,霍老太爷但说无妨,他们都是自己人。”

凝郡主暗暗祈祷,别真有什么隐疾才好,她最怕苦了,她不想吃苦兮兮的药。

霍老太爷有些为难,霍大少爷则道,“楚公子都不怕旁人知道,祖父就只说吧。”

霍老太爷看着凝郡主,“真的要我直说?”

凝郡主重重点头,他就是不直说,私下告诉她了,她还是得告诉楚三和离王世子妃她们啊,又瞒不住。

霍老太爷神情复杂,示意凝郡主伸出手腕来,他要给她把脉。

虽然只看脸色,就能断症了,但还是要谨慎些为好,毕竟关系着楚公子的名声。

把脉过后,霍老太爷收了手,凝郡主问道,“我这身体有什么毛病?”

霍老太爷摸着胡须道,“不举之症。”

楚三脸刷的一下黑了百年老锅底,黑的放光,寒气直往外冒。

明澜抬手遮住额头,免得让人看出来她听懂了。

凝郡主和昭宁郡主懵懵懂懂的,尤其是凝郡主,很认真的问道,“那是什么病?”

霍老太爷,“……。”

身为一个男子,看年纪应该都要娶妻生子了,连不举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论是身为大夫还是商人,苏老太爷都词穷了。

霍大少爷抽搐了嘴角,道,“楚公子阴柔有余,刚阳不足。”

凝郡主放心的呼了一口气,道,“不就阴柔一点吗,又不是什么大毛病,能吃能喝能睡,而且我现在已经威武多了。”

她会越来越威武的。

霍大少爷败下阵来。

楚姑娘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无所谓的兄长呢,他知不知道不举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楚家也不知道是什么门第,少爷阴柔说话柔声细语,姑娘反倒嗓门大,脾气暴躁,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们两兄妹投错胎了。

凝郡主望向楚三,问道,“要吃药吗?”

“吃个屁的药!”楚三爆粗口道。

霍老太爷眼角都抽了下,道,“令兄隐疾在身,应该尽早医治。”

他也是一把年纪了,许久没给人治病,手痒痒,这要忙的时候,就是捧着千金来,他都未必肯看一眼,结果偏遇到一个不把隐疾当回事的兄妹。

他怎么觉得这做妹妹的比做大哥的懂的还多?

凝郡主正好不想吃药,楚三说不吃,那她就不吃了,有礼道谢道,“我怕苦,就不吃药了。”

霍老太爷笑了笑,没再说话,没有病人不想治病,大夫吃饱了撑着逼着病人吃药的道理。

楚三黑着脸道,“谈正事吧。”

对朝廷来说,正事是借粮草,但对霍家来说,霍大少爷的亲事才是正事。

偏偏这事,楚三不想提,霍老太爷谈生意快狠准,道,“三十万担粮草当作额外的聘礼如何?”

大离年年征战,百姓们苦不堪言,等倒置干戈,以当今皇上的宽厚,至少会免赋税三年,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到时候国库无粮,拿什么来还霍家?

霍家也不好去找朝廷催债,一个不好,就成了灭门之祸了。

这粮草不能借,只能痛痛快快的给,但身为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楚三气都气无力了,他问道,“霍老太爷对我了解多少,知道我从什么地方来,又是来做什么的,家中又有些什么人吗?”

霍老太爷笑道,“楚姑娘的出身并不重要。”

楚三眼珠子一转,明澜对他这神情太熟悉了,他要挖坑了。

刚这样想,就听楚三道,“出身不重要,但这聘礼得送到我爹娘手中。”

“这是应当的,”霍老太爷点头道。

明澜嘴角抽了下,不论是楚大将军府还是宁王府,都不在这里,霍家本事再大,难道还能把聘礼送到异界去?

这坑挖的太大了点儿。

霍老太爷问道,“不知府上在哪儿?”

楚三笑道,“霍家不是号称富可敌国,且消息灵通,连皇家都不及吗,找楚家对霍家来说易如反掌吧?”

霍大少爷接话道,“那都是外人对我霍家的谬赞。”

“霍大少爷太谦虚了,霍家有这份实力,”楚三不吝啬夸赞。

霍老太爷一锤定音,“我霍家会找到楚家,并亲自登门提亲。”

楚三点头,你们就慢慢找吧,他又不急,“边关情况紧急,粮草我们要先带走。”

霍老太爷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又说不上来,直觉告诉他应该扣下粮草,等先下聘礼,但准备聘礼,再送进京,至少要耽误半个多月,看楚姑娘这性子未必等的急。

晾她一小姑娘也不敢跟他耍心眼,何况昭宁郡主还是代表朝廷来的。

霍老太爷望向昭宁郡主,道,“这事还有劳昭宁郡主做个见证。”

昭宁郡主有种骗了人霍家三十万担粮草的感觉,她长这么大,还没骗过人,有些心虚道,“要不要本郡主立个字据?”

霍老太爷笑道,“那倒不用。”

“还是立一个吧,”免得祖父知道了,数落他们骗人。

昭宁郡主执意如此,霍老太爷也就随她了,昭宁郡主亲笔写了字据,言明三十万担粮草是作为聘礼的一部分,如果霍家改主意了不娶了,十年内还清,如果十年未还……

昭宁郡主没想好后面的事,霍老太爷笑道,“振州将作为我霍家封地四年。”

这要求不过分,昭宁郡主应了。

字据一式两份。

昭宁郡主和霍老太爷摁了手印。

楚三觉得昭宁郡主傻乎乎的,道,“你这是小瞧霍家。”

昭宁郡主俏皮的吐舌头。

明澜见笔墨在,再想着霍家的势力,她道,“阿宁,玉阙。”

第八百零一章 送粮

楚三眼睛睁圆。

大嫂。

你够狠。

楚三提笔沾墨,把玉阙的样子画下来,然后道,“聘礼里要有这块玉阙,它有可能是整块的,也有可能是碎裂的,我都要。”

霍老太爷看着图纸上的玉阙,总觉得似曾相识,在什么地方见过。

只是年纪大了,爱忘记事,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楚三不愿意在霍家逗留,道,“我们就先告辞了。”

霍老太爷觉得他很对胃口,没有为难昭宁郡主一行人,霍大少爷送他们回客栈。

楚三问道,“粮草什么时候备齐?”

霍大少爷回道,“楚姑娘真的很关心朝廷之事。”

“能不能不要叫我楚姑娘?!”楚三磨牙。

这三个字听得他特别想揍人。

霍大少爷以为楚三是穿着男装,不喜欢被人叫姑娘,免得露馅,笑道,“三天之内,会把粮草准备好,我会亲自送你们去边关。”

“不必!”楚三不想看见他。

霍大少爷有些失落,楚三想着骗了人家三十万担粮草,应该对人家态度好一点,便道,“粮草的事,我代表朝廷谢谢你霍家,但你,霍家大少爷的眼光是真的不怎么样,我劝你早点找个心仪的姑娘,替你们霍家开枝散叶。”

霍家管事的有些不高兴了,道,“楚姑……楚公子,方才不是谈好了吗?”

楚三翻身上马,道,“等你们找到楚家再说吧。”

丢下这一句,楚三骑马离开。

管事的道,“怎么觉得楚家难找似的?”

只要有楚家,霍家就一定能将楚家找出来,除非她不是楚家女儿。

想着,管事的道,“她会不会不姓楚?”

霍大少爷摇头道,“她姓楚。”

当初救他们的时候,她又不知道他会动娶她的心思,没有必要骗他们兄妹,而且她既然是皇上的贵人,又将铁甲卫交给她管,皇上对她的底细一定很清楚。

没有什么人的嘴,是霍家撬不开的。

霍大少爷自信十足,转身回了霍家。

霍老太爷还看着纸上的玉阙,苦思冥想,最后他猛然起了身,把进门的霍家大少爷吓了一跳,“祖父,怎么了?”

霍老太爷震惊道,“这是神玉!”

霍大少爷不敢置信,“祖父说的是那块圣山丢的神玉吗?”

霍老太爷点头,“就是那块神玉,错不了,方才提到神玉的那姑娘额心是不是有东西?”

丫鬟接话道,“有吊坠。”

“不是吊坠,是吊坠遮挡的胎记!”霍老太爷神情严肃。

当时他只是撇了一眼,这会儿想来,那不是火焰胎记吗?

当年,他为了救人,给人吸毒血,自己中毒,差点被毒死,是圣女救了他,说他心底善良,赠他医书,他才能济世救人,积攒良善名声,才有霍家今日。

没想到,他居然能见到新一任圣女,还亲自来霍家借粮草。

只是圣女不是待在圣山吗?

方才见到的圣女身上倒没有那种不染尘世的世外之人气息,让人见了忍不住想顶礼膜拜,温和从容,大家闺秀的气质。

“来人,再加十万担粮草,一并送去边关。”

霍老太爷吩咐道。

没人知道霍老太爷怎么突然多加十万担粮草,霍家下人只听吩咐办事,能闯出霍家基业,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不会错。

霍老太爷是看在圣女的面子上加的粮草,可没人知道,明澜只当是霍家太满意“楚姑娘”这个孙媳妇了,主动增加聘礼。

这十万担粮草加的楚三是既高兴又郁闷。

不过更郁闷的还不是这事,凝郡主问了他两回不举是什么病,楚三没搭理她,结果她生气了跑去问铁甲卫。

铁甲卫当时就被问懵了,“谁不举?”

“我啊,”凝郡主回道。

铁甲卫,“……。”

能把男人最隐晦最致命的病说的这么云淡风轻,估计也就眼跟前这么一位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很正常,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男人,之前还翘兰花指呢,铁甲卫安慰她道,“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致命的,但对楚公子你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顺其自然就成了。”

凝郡主就道,“我就说不是什么大病,还藏着掖着偏不告诉我。”

她转身回屋了。

铁甲卫擦汗。

没见识的人烦恼都少很多,真叫人羡慕。

然后,这件事就在铁甲卫之间传开了,楚三一直以男装示人,再加上性子豪迈,铁甲卫直接拿他当兄弟了,楚三混迹纨绔堆了,说起荤话来,铁甲卫都不是他对手。

铁甲卫笃定楚三小时候绝对是被当成男子养大的,不懂男女大防,便开玩笑说楚家传宗接代的任务是不是就交给他了。

楚三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一问之下,就把凝郡主干的蠢事问出来了。

楚三两眼一黑,那蠢女人是不把他的脸丢光誓不罢休啊,磨牙道,“不要理那个白痴!”

铁甲卫叹息。

是真的挺白痴的。

有这么个白痴蠢蛋大哥,也是难为她了。

气头上,楚三冲进屋,好好像凝郡主解释她好奇的不举是什么,听得凝郡主目瞪口呆,面红耳赤,不敢置信,最后来一句话顺带把楚三气个半死,“这么严重,你还不让我吃药,回头治不好了,你可不能怪我。”

楚三吐血。

她就不能说几句吉利话,他不举了,对她有什么好处,蠢的没边了。

见楚三火冒三丈高,凝郡主就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蠢,她嘟嚷道,“你早告诉我,我不就不会找人问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怎么办?”

楚三后悔,毁的肠子都青的发紫了。

“以后我不愿意告诉你的就不是什么好事,不要多问,更不要到处问人。”

“……我知道了。”

楚三转身离开,还得好好请那群铁甲卫吃一顿,让他们嘴巴严点,以后别再提这档子糟心事了,他会忍不住揍人的。

这群铁甲卫武功虽然高,但不是他的对手。

铁甲卫很给楚三面子,果真没再提。

三天后,霍家把粮草准备妥当,楚三他们就带着粮草直奔边关。

两军相交,劫粮草是常有的事。

四十万担粮草送到边关,浩浩汤汤的队伍,根本就瞒不住人,何况昭宁郡主随行,挟持了昭宁郡主,还不怕大离朝投鼠忌器,将城池双手奉上?

第八百零二章 军营

粮草队伍行到半路,左右两边山谷崎岖,突然马儿长长的嘶叫了一声。

楚三勒紧缰绳,两边悬崖三石块砸下来。

明澜和昭宁郡主待在马车看,看的心惊肉跳。

大块的石头滚下来,砸在车轮上,只听见啪嗒一声,车轮裂开。

铁甲卫勒紧缰绳,望着两边山坳。

滚石之后,紧接着是弓箭。

如雨般的箭矢射过来,铁甲卫们把马车围的水泄不通,没有一支箭矢射到马车上。

楚三一边躲避箭矢,一边抓了一把,身子凌空而起,将手中的箭射向悬崖上的敌兵。

七八名敌兵身中箭矢,然后滚下来。

楚三摆手道,“上!”

八名铁甲卫留下保护马车,另外十六名铁甲卫杀上悬崖。

厮杀惨烈,血染红了崖壁。

四十万担粮草,敌兵势在必得,派来的人不少,山谷里杀气冲天,血腥味刺鼻。

双拳难敌四首,楚三和铁甲卫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千军万马,手起刀落把人当白菜砍,也能把人活活累死。

而且他们不敢离马车太远,眼看着敌兵就要把粮草抢走了,那边马蹄踏踏声传来。

骑在马背上的将军威风凛凛,器宇不凡。

昭宁郡主看着,叫道,“是卫国公世子!是大哥来了!”

明澜鼻子一酸,分别这么久,总算是又见面了,悬着的心在看到楚离后就落回了腹中,即便容貌天差地别,但是那熟悉的眼神,她不会认错。

是楚离。

真的是他。

楚离带了五千精兵过来,场面一下子就扭转了。

“撤!”敌军叫道。

那些官兵往回跑,可是等他们走远了点,悬崖上还有敌军,之前是放箭,现在则是放火箭。

抢不到粮草,他们就要火烧粮草。

烧了火油的箭射到粮袋上,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敌军放了火箭后,就真的撤了。

楚离倒没让官兵去追,他身后跟着的将军愁云惨淡道,“将军,粮草被烧了。”

将士们就指着这一批粮草填肚子,好一鼓作气把敌人杀个片甲不留,现在全毁了。

那些官兵饿坏了,见不得粮草被烧,过去灭火,能救一点是一点,结果打了两下,马车内掉下一堆沙下来,官兵傻眼了,“怎么是沙子?”

铁甲卫敬佩的看着楚三道,“楚姑……楚三料事如神,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粮草才能保住。”

楚三摆手道,“带他们去接粮草,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铁甲卫领命。

将士们就跟着铁甲卫去三十里外接粮草。

明澜掀开车帘和楚离遥遥相对,谁也没动。

昭宁郡主按捺不住对大哥的思念,都不用人扶着,直接跳下马车,喊道,“大哥!”

楚离翻身下马,昭宁郡主跑过去,扑到楚离怀中,嘤嘤哭泣起来。

她都有多少年没见过大哥了,可是好不容易见到了,还不是大哥自己的模样。

一旁的将士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这不是昭宁郡主吗?

三个多月前才跟着皇上回京的,怎么又回边关了,而且她还喊卫国公世子叫大哥,还扑倒他怀中,将士们表示摸不着头脑了。

卫国公世子和镇国公府大姑娘退亲,难道是因为昭宁郡主喜欢卫国公世子?

卫国公世子惊才逸逸,举世无双,用兵如神,世家子弟无人可出其右,皇上膝下无子,就一个昭宁郡主,自然要打着灯笼挑一个乘龙快婿,最好的当然要留着自己的孙女儿了,只是皇上不是这么自私的人啊。

将士们一头雾水。

昭宁郡主把楚离拉到一旁,小声说话,又哭又笑,楚离帮她擦掉眼泪。

这么亲昵的动作,看的将士们脸都红了。

都这样了,要说没情况,谁信啊。

梅香过来,明澜这才扶着她的手下马车,楚离丢下昭宁郡主朝明澜走过来,然后接下来一幕看的将士们眼珠子没差点掉下来。

楚离主动把明澜揽入怀中。

他抱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世子妃。

可在将士们看来,他们的大将军撩拨完昭宁郡主之后,又当着昭宁郡主的面撩拨另外一姑娘,这情况复杂的人看不懂了。

将士们望着昭宁郡主,见她擦干眼泪,就像是一朵被沾了露珠的芙蕖,阳光下璀璨耀眼,但没有丝毫的生气和愤怒,有的只有喜悦。

她甚至走过去,和他们有说有笑。

有将军摸着胡须道,“赶明儿抽空了问问大将军,是怎么做到昭宁郡主和那姑娘有说有笑还丝毫不见气的,我家中两小妾,稍微疼另外一个一点,后宅就乌烟瘴气。”

此地不宜就留,楚离把明澜和昭宁郡主送上马车,就只奔军营了。

虽然军营里不许有女眷,这是军规,但规矩是人定的,皇上御驾亲征,一直把昭宁郡主带在身边,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之前昭宁郡主能进军营,现在自然也能,她可以,明澜自然也可以了。

而且进了军营,就有人把明澜认出来了,吃惊道,“那姑娘就是镇国公府大姑娘,是咱们大将军的未婚妻。”

“什么未婚妻,赐婚的圣旨不是收回去了吗?”

“你不说,我都把这事给忘记了,亲事既然都退了,顾姑娘怎么还来边关了,难道是不满卫国公府退亲,故意来边关找咱们大将军的茬?”

“糊涂了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能找我们大将军的茬?”

“不找茬,那她来军营做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

“……哈哈,有胆子你可以去问顾姑娘,回来替我们解疑。”

“要去你去!”

“……。”

军营内议论纷纷,对送来粮草的一行人感激涕零。

军中大帐内,楚离吩咐道,“今晚让将士们放开了吃。”

将士们高兴不已,连连应下。

但高兴归高兴,还得以防敌人攻城,严加守护,在几个据点加强了兵力后,就让将士们退下,留下明澜他们在大帐内。

楚离望着楚三道,“你和凝郡主怎么……。”

楚三一屁股坐下,郁闷挂在脸上,道,“别提了,倒了八辈子血霉都没我这么倒霉的。”

第八百零三章 比划

楚离自己就占了卫国公世子的身子,是以对楚三和凝郡主互换身体的事也没有那么吃惊。

只是看起来不大顺眼而已。

楚离醒来时,就在帐篷内,军医在帮他治伤。

他当时伤的很重,军医都没把握他能平安无事,他在床上躺了一天,从将士们口中了解了大离的情况。

他知道大离皇帝就是老王爷后,本来可以回京养伤的他,决定留下来带兵打仗。

卫国公世子的身份帮了他不少的忙。

但帮忙更多的还是镇国公未来的女婿身份。

镇国公血染疆场,临死前求皇上给他女儿赐婚,他手下的将士们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对他多有照拂,受伤后,来探望的将士就不下十位,更留下一堆的药。

卫国公世子远播就惊才逸逸,才名远播,他提出的作战方案,那些将军们商议过后觉得可行,就照着办了。

几场小战打下来,对他更是信服。

将军们替他请功,他连跳几级,已经成为将士们口中最年轻有为的将军了,如今军中之事,他能做一半的主。

现在楚三也来了边关,他更是如虎添翼。

“大哥,边关有你和表哥在,祖父就放心了,”昭宁郡主道。

先前一直没机会问,这会儿楚离忍不住问道,“祖父怎么会成为大离皇帝?”

昭宁郡主耸肩道,“此事说来话可长了。”

喝了一口茶,昭宁郡主巴拉巴拉把她知道的尽量压缩,最后也说了一刻钟。

楚离眉头拧成麻花,“祖父是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回来,所以才不愿意继承大周皇位?”

昭宁郡主摇头,“不全是,祖父说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不愿意继承皇位是因为别的事。”

至于什么事,老王爷没说,昭宁郡主也就无从得知了。

楚三道,“一路上舟车劳顿,方才又被人偷袭,她们都受惊不小,找个军帐给她们歇息吧。”

他迫不及待想打仗了,这么多年都是纸上谈兵,总算能真刀真枪的和人干仗了,他热血沸腾,老王爷的事他都知道了,不耐烦再听一遍。

明澜道,“我和昭宁郡主住一间。”

楚离眉头拧紧,“你确定要和昭宁住?”

楚三笑了一声,走到楚离跟前,本来比大哥只矮一点点的他,现在比楚离矮了一截,真心不爽。

楚三垫着脚尖,搭在楚离肩膀上道,“你现在是卫国公世子,她虽然是镇国公府嫡女,还曾经和你有婚约,但毕竟是曾经,你们两现在就是前未婚夫妻的关系,住一起伤风败俗,军中那么多将士看着呢,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们两,还有大嫂现在是圣女,要……。”

他话还没说完,凝郡主就把他拉到一旁了,这是她的身体,一点也不知道顾忌,男女授受不亲好不好!

明澜望着楚离道,“圣山长老说,镇国公府嫡女没有死,我只是暂时借用她的身体。”

她和楚离要保持绝对的距离,不能越矩。

不然回头她和楚离走了,镇国公府嫡女和卫国公世子怎么办?

他们借用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应该了,虽然这借用不是他们情愿的,但毕竟用了,哪能给人添乱。

楚离虽然郁闷,却也只能应下。

昭宁郡主和明澜的帐篷就在楚离的大帐附近,来往方便。

楚离忙于军务,明澜和昭宁郡主则打着哈欠歇息,凝郡主不知道去哪儿了,她是被楚三带走的。

一个时辰后,军中办接风宴。

将士们感谢昭宁郡主送来粮草,替她接风洗尘。

昭宁郡主可以说是这些将士们看着长大的,她在军营待的时间比在皇宫待的还要久,以前老王爷要打仗,还要批阅奏折,昭宁郡主就在一旁帮忙研墨,有些奏折她也看,然后趁着老王爷喝茶的时候问他怎么处理,她来执笔,让老王爷歇歇眼睛。

将士们对她多有赞赏,夸她是最孝顺的郡主。

见昭宁郡主吃菜,有将军笑道,“军营的饭菜比不得皇宫御膳精细,昭宁郡主没有嫌弃军营饭菜不合胃口吧?”

昭宁郡主笑道,“御膳精致,但祖父常说在军营和将军们一起吃饭才有胃口,昭宁也喜欢,人多热闹。”

将军们大笑不止,“果然军营长大的姑娘就是不娇气。”

笑过后,大家就望着凝郡主了,将士们横刀立马,直来直往惯了,看凝郡主不顺眼了。

一个大男人这么扭捏,看的他们想打人。

他们天天训练,皮肤黝黑,身材魁梧,两只眼睛就跟铜铃似的望过来,凝郡主紧张的呼吸急促,不敢和将军们对视。

有将军道,“这位兄弟身强体壮,武功应该不错吧?”

凝郡主连连摇头,“我不会武功。”

将军皱眉,“看小兄弟的虎口,那是常年握剑才有的老茧。”

凝郡主看着自己的手,她也觉得楚三的手有些粗糙,不像世家少爷的手,却是没想过是因为练武的缘故。

“咱们比划比划,给郡主开胃,”将军站起来道。

楚离刚要说不要为难他,那边楚三站起来道,“还是我陪将军玩玩吧。”

将军眉头一皱,显然有些看不起楚三的小个子,道,“小兄弟细皮嫩肉的,也是练家子?”

“是不是练家子,比划过才知道,”楚三手一动,骨头发出嘎吱声。

凝郡主都担心他把她的十根手指头弄断。

楚离喝酒道,“不得伤他。”

楚三笑了一声,“放心,我就陪他玩玩,不伤他。”

那将军脸一黑,“小子毛没长齐,口气倒不小。”

楚三纨绔惯了,挑衅的长呼了一口气,表示他口气真的不小。

暴脾气的将军哪受得了这样的挑衅,拳头揍过来,楚三身子一闪就避开了。

速度之快,那将军心惊。

楚三在他伸手拍他肩膀,笑道,“反应太慢。”

两人就在军帐内比划起来,那将军使出十分力,却挨不到楚三一片衣角。

半盏茶过后,那将军甘拜下风道,“果然是练家子,我比不过你。”

他转身坐下,举起酒杯敬楚三,然后一饮而尽。

另外一将军站起来道,“看的我心里痒痒,我也来领教一下。”

第八百零四章 军营

和前一位将军比划,楚三用了三分力,只是轻功灵巧,力道上看不出来什么,这位将军觉得能压压楚三的嚣张气焰。

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难道还比不上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他浑身的力气连他一片衣襟都没沾到。

那将军道,“这样一直躲,做缩头乌龟呢?”

激将法对楚三很管用,那将军一拳头砸过来,楚三一把将那将军的手抓住,嗯,纤纤柔夷对上将军的大拳头真是对比鲜明,一下子没抓住,楚三那叫一个火大啊。

这手太太太小了!

第二回加了两分力道,差点把那将军的拳头给捏碎,疼的那将军额头暴起,楚离见了道,“快松手。”

楚三忙把手松开了,道,“这不能怪我,这手太小了抓不住。”

凝郡主坐在一旁,狠狠的剜了楚三一眼,男女授受不亲,他居然用她的手去抓那炭一般的大拳头。

那将军甩着拳头,认输道,“是我技不如人,楚少爷看着细皮嫩肉,没想到内力深不可测,我拼尽全力,也没试探出他武功到底有多高。”

方才那一下,大家都看清楚了楚三的实力,再没人说他毛没长齐了。

人家毛没长齐,都能压的他们无还手之力,假以时日,他们这些前浪还不得被后浪拍在沙滩上动弹不得。

两位将军敬楚三酒,问道,“楚少爷府上是?”

霍大少爷望着楚三,想听听他府上是哪儿的,楚三能说吗,铁定不能啊,只笑道,“我和你们大将军师出同门。”

“难怪……。”

那些将军点头道,“楚少爷武功之高,整个军营大概也只有大将军能和你一较高下了。”

这话听得楚三心虚啊,他离大哥还差太远呢,不过这样的奉承他喜欢听。

举起酒杯,楚三陪他们喝一坛子美酒。

豪爽的性子,再加上卓越的武功,一下子就把这些将军给收服了。

本来楚三还担心凝郡主的身体会被人发现,现在看来,这群五大三粗的将军根本没察觉不对劲,害他白担心了好些天。

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大帐内酒气熏天。

整只的羊烤的油滋滋的,香气扑鼻。

昭宁郡主望着明澜道,“烤羊是我最喜欢吃的菜了,宫里烤的根本没有军营的够味,你尝尝。”

她话音一落,那边一将军用刀砍下一只羊腿送到昭宁郡主跟前。

喷香的羊肉,叫人食欲大开。

那将军笑道,“昭宁郡主回宫两个多月,似乎消瘦了许多,你多吃点儿。”

这些将军把昭宁郡主当女儿疼的,昭宁郡主点头,脑袋上的珍珠簪划出绝美的弧度。

宫里头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但是每天吃饭多是她一个人,偶尔才能陪着老王爷用饭,有时候批阅奏折,饭都顾不上吃,几块糕点垫垫肚子就成了,她劝他多吃点吧,祖父却说在战场打仗两天两夜不吃不喝都有,那时候能有一块糕点垫肚子那就是人间美味了。

祖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皇帝,他觉得自己更多的还是将军。

明澜一块羊腿,细嚼慢咽。

刚吃到一半,嚎叫响了起来,楚三嘴里还啃着羊肉呢,呸呸吐出来,“真会挑时间,这才吃到一半呢。”

军情紧急,别说吃到一半呢,就是刚端上来,也得赶紧上战场杀敌啊。

楚离率先起身,道,“随我去城门上看看。”

明澜起了身,楚离道,“你们就在军营里,不要到处乱跑。”

昭宁郡主拉明澜坐下道,“咱们照顾好自己,不给他们添麻烦就是帮了他们大忙了。”

楚离出去后,楚三啃着羊腿跟上,其他将军嘴里啃着馒头,手里还拿着一个,谁也不知道这一仗要打多久,战场厮杀耗费体力,得吃饱了。

方才还热闹,欢笑不断的军中大帐就没剩多少人了。

明澜看着昭宁郡主道,“就这么在大帐内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吗?”

昭宁郡主想了想道,“我偶尔去帮军医的忙,帮他拿药,我还会做金疮药。”

毕竟在军中待了好几年,什么都不做,还不得闷的发慌。

早些年,昭宁郡主想学武功,但是老王爷没时间教她,也怕有一天她会回大周,到时候舞刀弄枪,老王爷没法和王妃交代,也不许别人教她,这要学了武功,她肯定会偷偷上战场,老王爷承受不起她出事的后果。

明澜吃饱后,就和昭宁郡主去军医处帮忙。

号角越吹越急促,说明战况凶险。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将士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回来,军医忙给他们包扎伤口。

能回来的都算是轻伤了,包扎之后,歇一两个时辰还得去战场,那些被抬回来的才叫惨呢,断胳膊断腿,血流如注,胸口中箭,眼睛被射瞎,看的人眼眶通红。

有不少将士等不到军医包扎就一命呜呼了,还有包扎到一半,一口气没提上来的。

昭宁郡主见惯了没有什么感觉,战场就是这么残忍,祖父废寝忘食就是想早一天结束战争,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军医包扎的速度很快,一边道,“再去拿金疮药来!”

昭宁郡主忙去帮忙,她觉得身上这套裙裳累赘,走路都不方便。

明澜在一旁看着,她望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她的血现在还能不能救人?

明澜转身去了火头营,要了只活兔子拎着回了军帐。

她之前买了砒霜,一只没有机会实验,她把砒霜喂给兔子吃,等兔子发作时,把加了她血的水喂给兔子喝下。

没一会儿,兔子从奄奄一息就有精神抖擞了。

明澜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这么一只可爱的兔子要是被她毒死,她还真于心不忍。

她的血还能解百毒。

明澜又试了试,她的血能不能促进伤口愈合。

这一回,明澜没伤兔子,她拔下头上的金簪,在手背上一滑,血冒出来,没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

虽然这身体不是她的,但是体质和之前一样。

明澜去了军营,主动帮军医调制金疮药。

第八百零五章 泡澡

这一仗,打了三天三夜。

除了军医处,火头营也忙的脚不沾地。

连打了三天仗,铁打的将士们也饿的没力气,任人宰割,火头军们蒸馒头,送到战场上,将士们歇气的时候啃馒头填肚子,等有了力气再接着上。

明澜帮忙调制金疮药,在药里加上自己的血,失血有点多,累的她睡的比什么都沉。

加了血的金疮药效果是寻常的百倍不止,乐的军营合不拢嘴,将士们少流点血,就能早一日康复,甚至以前救不活的将士,也因为获救。

军医见药实在是好,就差人送去给将军们。

楚离知道后,看着药瓶问道,“世子妃……镇国公府顾姑娘如何了?”

楚离说世子妃,护卫看着他,不明所以,楚离及时改口了。

护卫觉得奇怪,敌军兵临城下,大将军怎么还关心顾姑娘,他都不问问昭宁郡主,护卫道,“顾姑娘帮着调制金疮药,累了歇下了,差不多睡了有两个时辰了,不知道醒没醒。”

果然,她用自己的血调制药膏的。

楚离吩咐护卫让火头营给明澜准备些补身子尤其是补血的吃食,护卫连忙去军营传话。

大将军对自己吃的都不甚关心,却唯独对镇国公府顾姑娘这般关怀,这绵绵情意都扑到火头营来了。

往后待顾姑娘要像对待将军夫人一般态度了。

“顿什么补血呢?”火头兵问道。

“红枣、猪血,”有人应道。

“党参、枸杞。”

“还有血燕窝!”

有小伙头兵凑过来道,被人呸了一口,“这军营里上哪里弄血燕窝去,炖只老母**。”

明澜一觉睡的沉,外头嚎叫响破云霄,她就像是没听见似的,一觉睡到天黑。

昭宁郡主坐在床边,见她睁开眼睛,她道,“正打算叫醒你呢,你就醒过来了。”

“好香,”明澜嗅着鼻子道。

梅香端了托盘过来,上面一大碗鸡汤,香飘四溢。

昭宁郡主笑道,“大哥在战场上,没人和她说你用血调制金疮药,他都知道,特地吩咐厨房给你做好吃的补血呢。”

她大哥就是心细如尘,对大嫂疼爱有加,她这个做妹妹的都羡慕。

明澜是真饿了,之前回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这会儿头是不晕了,肚子饿的咕咕叫,一碗鸡汤下毒,丢掉的半条命就像是找了回来似的。

梅香听到明澜肚子叫了,她道,“我去给姑娘端吃的来。”

明澜叫住她道,“不用了,我等将军他们回来一起吃。”

昭宁郡主就道,“你想等大哥,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你先吃吧,你的功劳可不比那些将军少。”

只是这样的功劳,没有几个人知道。

明澜想着自己尽快把身体养好,就能用自己的血救更多的人,也就不推辞了。

第二天晌午,明澜还在军帐内歇息。

嚎叫吹响,昭宁郡主听了欢快道,“打胜仗了!”

她迈步就往外走,那边楚离和楚三他们骑马回来,阳光下马背上的他们俊朗如尘。

只是一身的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扑过来。

昭宁郡主嫌弃的把鼻子捂住了,道,“大哥,表哥,你们没受伤吧?”

楚三笑道,“那些人怎么能伤你表哥,出了一身的汗和血,是有些熏人了。”

说完,楚三望着楚离道,“大哥,一起去泡澡吧。”

楚离嘴角扯了下,没理楚三。

昭宁郡主一脸黑线,表哥能不能把自己现在是用凝郡主身子这件事放在心上一点儿,这会儿凝郡主是不在,否则还不得被他气晕过去。

楚三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嘴巴,一旁的将军道,“我们去吧,舒舒服服的泡个冷水澡,晚上好参加庆功宴。”

楚三赏了他们一大白眼,翻身下马回营帐了。

凝郡主去营帐的时候,楚三正在泡澡,她啊的一声尖叫后,背过身去。

楚三两眼一翻道,“我都没害羞,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好像也是,她看的是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可害羞的?

她转过身来。

楚三累的两手搭在浴桶上,把毛巾丢给凝郡主道,“累的不想动,你帮我搓背。”

凝郡主本想拒绝,她没干过这样的粗活,但见楚三是真累,再加上是她自己的身体,也就答应了。

她走过去,帮楚三搓背,然后每天一拧,手捏着楚三的胳膊,好像……结实了不少?

凝郡主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本来弱柳扶风的身体,多吃半碗饭还得绕着花园走半圈养出来的娇贵身子,经过楚三这些天大吃大喝,一大清早起来练武,已经成功长出肌肉来了。

到了战场,更是吃的多,训练大。

回头把身子还给她的时候,不会被他折腾的五大三粗皮糙肉厚吧?

楚三闭着眼睛,感觉到凝郡主捏他胳膊,他睁开眼睛看着凝郡主的手,摸了摸道,“我手上的老茧都快被你弄没了。”

凝郡主抽回手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三语噎。

老茧不是好东西吗?

楚三抬起脚来,给凝郡主看,“谁说老茧不是好东西了,你皮肉太细,多走几圈路,脚上就长了好几个水泡,要是我自己的身体,铁定不会这样。”

那脚看的凝郡主都心疼啊,她道,“我去拿药膏来。”

楚三摆手道,“这点小伤要什么药膏,一晚上就好了。”

他打着哈欠继续泡澡,一边道,“再添点热水。”

这会儿要是能泡个温泉就好了,那才叫一个舒服。

凝郡主认命的服侍楚三,她手无缚鸡之力,护卫把热水拎到军营门口,她都抬不进去。

护卫道,“要不要我帮忙送进去?”

凝郡主忙道,“不用,我可以的。”

使出吃奶的力气,凝郡主把热水拎到浴桶边,给楚三倒进去。

楚三没睡着,嘴角憋着笑呢,道,“回头把我衣服洗了。”

凝郡主眼睛睁大,“让我洗衣服?”

楚三道,“你不洗,回头叫人发现我穿小衣呢?”

肚兜两个字,楚三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只能安慰自己他小时候也是穿过肚兜的……

凝郡主听着楚三咬牙切齿的声音,道,“我洗就是了。”

第八百零六章 许配

虽然嘴上答应了,凝郡主心里还是一肚子意见的,一边要她豪气云天做爷们,一边又让她做姑娘做的事洗衣服。

本来就扭捏了,要是再叫军营里的将士们知道她一个“大男人”洗衣服,还不定在背后怎么议论她呢。

但让楚三一边上战场杀敌,还一边自己洗衣服,肯定不行啊。

待会儿,她就约梅香去洗衣服。

楚三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床上睡了一个时辰,就被吵醒了。

军营里将士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热情高涨。

打了胜仗,将士们都高兴啊,大将军说饭菜管够,饿了三天,总算能痛痛快快的吃顿饱饭,再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楚三起床,把锦袍穿上,然后出营帐。

一脚迈出去,他就感觉到小腹有点不大舒服,有点疼,但是他没放在心上。

那边有将军过来道,“楚三,过来喝酒。”

楚三大步过去,接了酒碗一饮而尽。

远处凝郡主看的心累。

楚三怕洗肚兜被将士们看见笑话。

她以为梅香不会笑话她,就当着梅香的面洗的肚兜……

结果连梅香都不搭理她了,还说她变态。

梅香能容忍她翘兰花,说话温声软语,可是梅香接受不了她一个大男人穿肚兜。

她又不能说肚兜是楚三的,在梅香和她哥哥燕山眼里,楚三是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

凝郡主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觉得这么孤单过。

她是男儿身,得和昭宁郡主还有明澜保持距离,不能让她们名声有瑕疵,不能有事没事就往她们帐篷里钻,好不容易还有梅香陪她说话,现在梅香也不理她了。

凝郡主鼻子泛酸,前所未有的委屈。

再见楚三一口气喝了好几位将军敬的酒,还和他们划拳,勾肩搭背,凝郡主恨恨的回了军帐生闷气。

明澜正好瞧见她转身,便走了过去。

她掀开帐篷,就看到凝郡主在偷偷抹眼泪,女儿家哭很正常,可是她顶着楚三的脸哭,杀伤力有点强,明澜走过去道,“怎么了,楚三欺负你了?”

凝郡主慌忙擦掉眼泪道,“他从小就喜欢欺负人,我早习惯了。”

明澜坐下,道,“你既和他从小认识,就该知道他纨绔不羁的性子,和他见气,你这边气个半死,他还未必知道。”

就是这样,凝郡主才更生气,“他用我的身体,却一点都当回事,你看我都胖一圈了。”

凝郡主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她在乎容貌和体态。

明澜望着她,凝郡主脸一红,道,“我不是说这个身体。”

方才还大声,这会儿声音弱下去了,楚三用她的身体那不叫胖,那叫健硕,她用楚三的身体才是真的胖。

楚三是八两,她则是一斤。

她是百步笑五十步,她道,“他和那些将士们喝酒,勾肩搭背,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女儿家,清誉重于天,楚三做的事,要搁在她身上,都该上吊自尽了。

明澜也觉得楚三稍微过分了一点儿,但要真拿他当大家闺秀看待,那比拿刀杀了他还要难,明澜只能宽慰凝郡主道,“大离朝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我们迟早会回去,到时候没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再者楚三劫持了花轿,他肯定要娶你,他不在乎外人怎么看你,你何必纠结,再说了,他要真敢责怪,我帮你骂他。”

三两句话,凝郡主豁然开朗。

修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明澜嘴角扯了下道,“我们出去吧?”

凝郡主擦干眼泪,还对着铜镜看了两眼,这才随明澜出去。

外面楚三在和人摔跤,一个粗狂的汉子被他摔在地上,掀起一阵灰尘。

将士们拍手叫好。

凝郡主走过去,有将士过来道,“楚二少爷要不要摔一个?”

凝郡主摇头如拨浪鼓。

楚离坐在首座上喝酒,有将军举杯道,“我一直以为将军骁勇善战,是最年轻的将军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个更年轻的小将,性子豪爽,不拘小节,实在是对我胃口,以前打了胜仗军营热闹,但没现在这么热闹。”

有将军赞同,“楚三个头不高,身量瘦小,他冲进敌营,我都替他捏一把冷汗,他却把敌人的首级当大白菜砍,看的我都忘记打仗,全盯着他了。”

说完,将军举起酒杯,拍着楚三的肩膀道,“小子娶媳妇了没有?”

“还没,”楚三啃着鸡腿道。

那将军笑道,“我就猜到还没,这么小的年纪,毛还没长齐呢,我老程还有个小女儿,长的娇滴滴的,我把她许配给你了。”

楚三一脸黑线。

更叫他黑线的还在后头呢,一旁过来一将军直接将程将军拉开道,“你那小女儿今年才三岁,等她长大,还早着呢,你凑什么热闹,一边去。”

他一脚把程将军踹远,踹的程将军几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然后搭着楚三的肩膀道,“他女儿太小了,不合适,我不同,我女儿七岁了。”

楚三,“……。”

脑门上全是黑线,他是还没娶媳妇,可是未来媳妇的身子都被他囫囵个,从头发丝到脚丫子都被他给霸占了啊。

过来一个,又过来一个,道,“一个三岁,一个七岁,还是个奶娃娃,争什么啊,都闪一边去,我女儿十八了,平常也好舞蹈弄棒,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你娶我女儿正好。”

那几个将军齐齐过来推人了,“你女儿都克死两任未婚夫了,你忍心祸害楚小将军吗?”

那将军炸毛了,“什么克死?什么祸害?那是他们没福气!”

楚三头大,为什么都盯着他。

大哥霸占着卫国公世子的身子,不也还是待娶之身吗,为什么不塞给大哥给他添堵呢?

不是他们不盯着楚离,而是楚离对昭宁郡主和明澜的关心,那些将军都看在眼里呢。

名草有主,他们就不跟已经过世的镇国大将军抢女婿了。

而且楚三的性子活乏,更招人喜欢。

唯一不好的就是皮肉太嫩了点,看上去比他们家女儿还要柔弱,不过人不可貌相。

第八百零七章 内伤

就这样,为了争把女儿许给楚三,这些平常关系极好的将军大打出手了。

讲道理不管用,拳头说话。

谁赢了,楚三娶谁的女儿,不论三岁还是七岁,还是克死了两人未婚夫的大龄姑娘。

楚三在一旁,嘴角抽搐不止。

能不能问问他的意见?

他没有给人带奶娃娃的特殊癖好啊。

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他在大周做男人,潇洒不羁,引得无数大家闺秀青睐,这倒霉催的占了凝郡主的身体,不得已女扮男装,还是那么的招人喜欢,再看看原来的他……敢说军中没有不嫌弃的。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别人喜欢的不是他俊逸的容貌,他是用人格魅力征服他们的!

这些人看中的都是内在,有眼光。

楚三一时得意忘了形,乐极生悲。

那些将军打的不可开交,拳头没长眼,这不没注意揍了过来,楚三疏于防备,肚子挨了一拳头,疼的他倒抽吸。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好女婿,你没事吧?”有将军急眼了。

“去去去,没脸没皮,人家还没说娶你女儿,都端起了泰山的架子了。”

“楚小将军没说娶,也没说不娶啊,你急个什么劲啊。”

然后,刚歇了没片刻的几位将军又吵了起来,大有这女婿我势在必得的架势。

凝郡主见楚三疼的龇牙咧嘴,怕他伤的严重,赶紧过去扶住他。

其中一位将军手指过来道,“我还就要准了这女婿了。”

程将军大笑,“这可是你说的。”

“我们都没意见,”其他将军也附和。

那将军回头,就发现自己指的是凝郡主,嘴角扯了下,默默的把手收了回来,道,“开玩笑的,当什么真。”

长得身高马大,中看不中用,要真做了他女婿,非得揍的他哭爹喊娘不可。

凝郡主扶着楚三道,“没事吧?”

楚三倒吸气,“没事儿。”

凝郡主扶着他坐下,那边几位将军互骂了,都怪他,挥拳头也不长眼睛,伤到楚小少爷了吧。

楚三坐下后,深呼了好几口气,才道,“没事了,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凝郡主担心啊,她的身体不抗揍,楚三早和她抱怨过,他脚还磨出来七八个水泡,她之前还偷偷给他上了药呢。

见楚三真没事,凝郡主这才坐回去,军营里继续热闹。

酒过三巡,吃饱喝足,庆功宴才散了。

楚离还打算找楚三商议军情,结果他早早的回了营帐,想他应该是累了,便没打扰他。

楚三坐在床铺上,眼神有些郁闷。

凝郡主的身体还是太弱了,一拳头都扛不住,竟然内伤了。

而且女人的身体和男人果然大不相同,同样是内伤,吐血的地方都不一样。

楚三只当自己是内伤了,也没在意,养几天就好了。

可是这一回,他低估了自己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严重到他都心惊胆战的地步,别把自己给整死了啊。

楚三去找军医开药。

军医见他捂着肚子,脸色微白,忙问道,“小将军怎么了?”

“内伤,流血不止。”

楚三言简意赅。

“啊?”军医吓了一大跳,楚小将军可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万不能有失,只是之前不好生龙活虎的吗,这也没打仗啊,待在军营里怎么伤这么严重了?

见他脸色也不像骗他,便给楚三把脉,越把脉脸越黑,眼睛望着楚三摸着的小腹处,军医把手一收,骂道,“越发混账了,女扮男装就算了,还敢来调戏我老人家,我这年纪,做你祖父都足够了。”

楚三翻白眼道,“我内伤,你给我开药就是了,我是男是女重要吗?”

军医吭哧吭哧,“把吗字去掉,去去去,这病我治不了,别杵在这里妨碍我调制金疮药。”

楚三是奔着治病来的,这血流的他心慌啊,长这么大还没伤这么严重过,要是他自己的身体就算了,这是凝郡主的啊,他不能掉以轻心,“真的治不了了?我就轻轻挨了一拳头啊,就得绝症了?我还有气呢,好歹试着抢救一下吧?”

军医吹胡子瞪眼,抢救什么抢救,再说下去,要抢救的就是他了!

军医直接把楚三推了出去,再顺带警告一句,“再不走,我就告诉大将军了!”

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大家闺秀,有几分力气还真当自己是男人了,这都是谁家女儿啊,也不好好管管!

楚三气的要揍人了,他现在好歹也是个小将军,他一个军医就这么不把他放在心上,开两副药,哪怕开两根萝卜骗骗他也好啊。

那边凝郡主过来,道,“你病了?”

楚三想了想,面色凝重道,“你这身体以前是不是有毛病?”

凝郡主一脸茫然,“我能有什么毛病啊?”

“没毛病,怎么连一拳头都接不住,内伤不算严重,却流血不止……算了,你也别太担心,我去找大嫂要点血喝喝,一准痊愈。”

说着,楚三朝明澜住的营帐走去,他还要上战场杀敌,内伤一直不好肯定不行。

凝郡主想到什么,脸一红,几乎是把楚三给拖走了。

到了大帐内,凝郡主摁着楚三坐下,询问他是什么情况,楚三一五一十都告诉她。

凝郡主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葵水!那是葵水!”

楚三一脸懵怔,完全听不懂。

葵水是什么水?

未免暴露了他不大喜欢读书,缺乏见识的事,楚三一脸我知道葵水是什么,你不用这么激动,但这和我内伤流血有什么关系?

凝郡主觉得自己要炸了,她实在是难以启齿,不敢看楚三的眼睛,几乎是遮着眼睛给楚三解释什么是葵水。

楚三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一次流血七天?

一个月来一次?

这都不死?

“你们女人活着真不容易,难怪这么娇弱了,现在我有点扛不住了,”楚三头有些晕眩。

“要不我让厨房炖只老母鸡给你补补?”凝郡主道。

楚三,“……。”

他一个大男人喝什么鸡汤!

他现在就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换回自己的身体!

第八百零八章 训练

看着楚三一脸生不如死,凝郡主第一次觉得做男人还是挺好的,至少不用每个月都疼五六天,可以想出门就出门,大家闺秀没事往外跑会被数落成野丫头,可男子整天窝在家里不出去,会被怀疑是不是有病,要给她请大夫。

男人和女人的差别真的是太大了。

大到……

凝郡主想哭。

从楚三的帐篷里出去,凝郡主就被人用泥巴砸了后背,疼的她差点哭出来。

她举目四望,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下的黑手。

她往前走,就从楚三的营帐到她的营帐这么点距离,她已经收到十七八句无耻和变态了。

她知道军营里的将士不喜欢她的柔弱,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阳刚点,可是这么公然骂她变态和无耻,还是第一回。

凝郡主也是有脾气的,逮着一官兵问,“你为什么骂我?”

那官兵看着她道,“再往楚小将军军帐里钻,我就不止骂你,而是揍你了!”

凝郡主火大,“我去找他,关你什么事?!”

官兵不虞道,“你配不上楚小将军。”

一个娘娘腔,还敢觊觎他们的小将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三两句话把凝郡主气个半死后,官兵昂着脖子走了。

军营内,英勇善战能和大将军比肩的小将军居然是女儿身的消息一阵风从军营传开,当然,不是军医嘴巴大,而是当时军营外还有不少人,排队等着换药的,楚三和军医的谈话,声音不小,他们都听见了。

八卦的不只是女人,男人其实也不遑多让,尤其他们敬仰的小将军居然是女人。

这些将士们敬佩之余,更多的是受打击。

保家卫国是男人的事,现在女人也来凑热闹了,而且……甩他们几条街。

现在他们对楚三的敬仰远胜过楚离,大离朝第一位女将军啊。

虽然这个称呼令楚三憎恶。

你才是女将军!

你们全家都是女将军!

楚三再出军营,就收到许多含情脉脉的眼神,别提勾肩搭背了,就是靠近都不敢,甚至都不敢直视他。

还有吃的,火头营专门给他做一堆好吃的,天天炖枸杞和红枣,煨鸡汤送给他。

为了能早日痊愈,楚三虽然膈应,却也是能吃多少吃多少,可那些将士们在背后把他和大哥凑一对就太过分了,说什么只有大将军能配的上他,还说他主动追求大将军,之前凯旋回来邀请大将军去洗鸳鸯浴……

鸳鸯浴?

去他姥姥的鸳鸯浴!

鸳鸯是一公一母,他们两只公的洗什么鸳鸯浴?!

迟早要被他们给气出内伤来。

这边楚三是众星捧月的痛苦,与他相比,凝郡主是千夫所指的痛苦。

自打楚三的女儿身暴露之后,她这个和楚三走的最近的人就被所有人盯上了,连上茅厕都有人盯着,甚至恶狠狠的警告她,她要是敢蹲着撒尿丢男人的脸,就把她废了送进宫伺候皇上。

他们凶神恶煞的脸,吓坏了凝郡主,吓的她跑去找楚三告状,说军中将士不许她小解。

楚三嘴角抽搐,身子不稳的扶着墙,“你都做了些什么侮辱我身体的事?”

凝郡主看着他,生气道,“谁侮辱你了!是他们要憋死我!”

楚三觉得自己又内伤了。

“他们不是不许你小解,他们是不许你蹲着撒尿!”楚三苦口婆心道。

男人不站着撒尿,那还叫男人吗?

凝郡主不喜欢和别人讨论这个问题,但是她又不明白,“我不蹲着,我怎么方便?”

楚三扶额,“来来来,我教你怎么上茅厕。”

凝郡主脸一红,作势要打楚三,谁要他教了,这么多天她也没有被憋死啊。

外面,有官兵道,“楚二少爷,有人找你。”

凝郡主没有多想,便走出帐篷,问道,“谁找我?”

刚出来,就被一官兵捂了嘴,直接拖走了。

早警告过她,不许有事没事就找小将军,他居然敢当成耳旁风,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小将军身子不舒服,早上还去训练场训练了,他一个大男人却什么都不做,竟然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官兵把凝郡主拉到了训练场,逼他训练。

凝郡主哪吃过这样的苦头啊,楚三就算对她再狠,也只逼她走路,偶尔练练扎马步,她一哭一求饶,他也就心软了。

可是,她在训练场上哭,那些将士们对她的训练更重。

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哭鼻子,还是男人吗?男人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和将士们一起训练,稍微慢一点,鞭子就抽了过来,疼的凝郡主眼泪直飚。

她被拉到训练场训练,也没人来救她,昭宁郡主和明澜帮忙调制金疮药,偶尔帮将士们换药都忙着呢。

楚离肯定不管她,楚三当她去方便,或者去找昭宁郡主她们了,也没有多想,再者她现在顶着他的身体,军营里都是男人,不用担心她。

就这样,凝郡主被困在训练场练习了一个多时辰,累的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那些将士们暗暗心惊。

别看他一副女儿姿态,没半点男人样子,但他们不得不承认他身体素质还真是不错,同样的力道,一般的将士都打的皮开肉绽了,她哭的比谁都凶,但皮肉并没有多少损伤,肌肉的韧性很强。

这是一可造之才啊。

却硬生生的被养成了一废物。

凝郡主歇了会儿后,将士拿教鞭过来,害怕挨打,凝郡主咬牙爬起来,道,“别打了,我跑就是了。”

她现在才知道楚三对她有多好,他只要她走,拿柳条枝抽她,他们用的是鞭子,抽的比楚三重多了,而且跑步就算了,还要她在腿上绑上沙袋,走都走不动了,还要她跑。

凝郡主真的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做男人一点都不好,吃的苦头比女人多多了。

凝郡主和将士们一起训练,她速度慢,一直在拖后腿,但是将士们训练半个时候就扛不住了,她还能坚持。

就这样,凝郡主扛过了三批训练的将士,最后倒在地上装死,“别叫我训练了,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没力气了。”

第八百零九章 轻功

凝郡主说没力气不是撒谎,她是真没力气了。

自打被楚三从燕山兄妹住处找到后,她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每顿饭大概就吃了三分饱,这些天胃都给饿小了。

吃那么点饭,却要她和将士们一起训练,她现在饿的饥肠咕噜了。

她吃的不多,将士们也知道,其实之前凝郡主一个大男人吃的不多,没少被将士们数落。

一个大男子,和女人吃的差不多,几口饭就饱了,能有力气才怪。

将军过去把凝郡主扶起来道,“以后跟着我们训练,保管你身子比铁块还坚硬。”

说着,将军捏了捏凝郡主的胳膊和肩膀……

这肌肉比他的还结实。

两位将军把凝郡主扶了回来,正好被明澜瞧见,她走过来道,“她怎么了?”

将军笑道,“没事,他只是在训练场多训练了一会儿,累着了,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明澜要扶凝郡主,将军道,“我们扶着就行了。”

他们直接把凝郡主扶进了大帐,楚三正脚踩在椅子上,和楚离研究怎么把城池夺回来。

圣山长老说他们的时间不多,他们已经浪费了许久时间了,必须在三个月之内把敌人打的跪地求饶,才有时间去找王爷王妃,找玉阙回大周。

见凝郡主回来,楚三道,“怎么成这副死样子了?”

将军把凝郡主放下,道,“我们来向大将军请罪的,我们实在看不惯楚二少爷娇柔模样,带他去训练场训练了会儿,他身体韧性不错,底子比一般将士都强,只要训练得当,假以时日,一定是名好将士。”

说是来请罪的,其实他们是来请功的,他们都看的出来除了昭宁郡主和明澜,其他人都看楚二少爷不大顺眼。

楚三嘴角扯了扯。

他用了十八年的身体,三岁开始学武,身体底子当然好了。

凝郡主累的抱着茶壶喝水,全然没有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楚三觉得顺眼了许多。

训练,累的是身体,又不是灵魂。

“以后就有劳两位将军带她训练了,”楚三道。

两位将军应下。

凝郡主憋着嘴,没敢哭,但是所有的控诉都挂在了脸上。

晚上,将军们在一起用饭,凝郡主饿的前胸贴后背,看到一桌子饭菜,只恨不得往嘴里倒,什么细嚼慢咽,全抛诸脑后了,一切以填饱肚子为上。

一只烤羊腿吃完,凝郡主打了做男人以来的第一个饱嗝。

那些将军大笑,“楚二少爷总算有点爷们的样子了,男人就该这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干一碗。”

明澜用手遮住眼睛,没敢笑出声。

楚三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仿佛对一切都很满意。

那将军把酒送过来,凝郡主没接,那将军道,“这么点面子都不给?还是不胜酒力?”

凝郡主看了楚三一眼,楚三在喝酒。

凝郡主犹豫了下,伸手接了酒碗。

她喝过酒,很辣,一点都不好喝,以前宁王府办宴会,她们女眷喝的都是果子酒,她还会酿梅花酒和梨花酿,没少进楚三的肚子。

凝郡主抿着小口喝了一口,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

好像……没记忆中那么难喝,挺甘醇的?

凝郡主又喝了一口。

她觉得酒挺好喝的。

然后咕噜咕噜一碗酒就下肚了,好爽,好像浑身的疲惫都去了大半了。

“爽快!”那将军赞道。

“再给我一碗,”凝郡主主动道。

那将军拿了酒坛子给凝郡主倒酒,凝郡主也不客气,拿酒当茶喝。

那边几位将军笑道,“两碗酒下肚,楚二少爷却面不改色,真英雄也。”

楚三心道,他从小练出来的酒量,两碗酒算什么,两坛子勉强才有点儿感觉好么?

就这样,凝郡主轻轻松松的把一坛子酒喝完了,身子轻飘飘的,热血沸腾,那种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

明澜见了道,“不能再喝了。”

她怕凝郡主喝醉酒,到时候撒酒疯,露出女儿娇态。

凝郡主一点醉意没有,看着她道,“这酒味道真不错,你要不要也尝尝?”

明澜摇头,“我就不喝了。”

有将军望着凝郡主道,“楚二少爷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看你这身子和酒量,应该不是第一次喝酒,以前应该是个练家子吧?”

凝郡主没说话,燕山道,“他应该是撞到脑子了,我是在山上捡到他的。”

“难怪……。”

将军惋惜,不过没关系,底子在,没缺胳膊断腿就还能好。

累了一天,晚上睡得沉,第二天一早,就被将士从被子里拖起来去了训练场。

凝郡主到的时候,楚三也到了。

也不知道是赌气呢,还是想积极表现少挨两记鞭子,凝郡主跑的非常快,几乎紧随楚三身后。

最后,楚三累的扛不住了,她还能跑,她道,“跑这么慢,跑快点儿,不然我拿鞭子抽你。”

楚三,“……。”

这女人,占了他的身子,还真以为自己多厉害了。

这也就是他能扛,就她这身子,能坚持一刻钟就算不错了,还嘚瑟起来了。

楚三道,“你要舍得,你就抽吧。”

反正这身上是她自己的。

凝郡主还真拿了一鞭子,在手里头挥着道,“你少激将我,现在抽出鞭痕来,等还给我时,早就痊愈了。”

说着,她一鞭子抽了过去,报楚三之前用柳条枝抽她的仇,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古人诚不欺我,这不就机会来了么?

楚三脸都黑了,“你还真抽啊。”

“你抽我时,也没见你心疼,快点跑。”

楚三,“……。”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他居然被她欺负了。

楚三只能咬牙继续跑了,他现在浑身肌肉拉的疼,两条腿都不像自己的了。

相比较而言,凝郡主跑的的确快很多,楚三一时心血来潮教她运气,然后……

凝郡主跑了几步就直接飞了起来。

第一次飞,没能控制住力道,直接摔了下来,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凝郡主却高兴的合不拢嘴。

她最羡慕的就是楚三能翻墙了。

没想到她也能用他的轻功。

楚三蹒跚了脚步过去看她,庆幸她飞的不高,这要从高处摔下来,把他的胳膊腿摔断了,他都没地儿哭去。

第八百一十章 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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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郡主虽然摔疼了,但是尝到了轻功的甜头,拉着楚三教她。

楚三不答应,凝郡主则道,“你不教我,那我自己慢慢摸索,到时候摔的更惨。这可是你的身体,到时候摔残了,你可不能怨我。”

软的不行,她只能来硬的。

楚三能怎么办,恨不得给自己来一耳光,他没事教她轻功做什么,又给自己挖坑了吧。

与其教个半桶水乱晃,干脆教全了吧。

要不是前些日子总逼着凝郡主豪爽,不拘一格,他现在真想来一句,大家闺秀学什么武功,学学刺绣算了。

不想众将士看到凝郡主把他的身体摔的惨状,楚三把凝郡主带到空旷处,教她怎么运用轻功。

凝郡主是站在巨人肩膀上,楚三的身体不论是灵活性还是抗摔打都是首屈一指的,她学起来格外轻松,不然以她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楚三说几句她就能飞起来,虽然最后摔了。

小半个时辰后,凝郡主就能飞三米高了,腾空而起,风从耳畔刮过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凝郡主停下来,奔跑起来,身子轻轻一跃,就飞了起来。

怕她摔着,楚三一般都跟着她,以防不测。

但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比如那边过来一官兵喊道,“楚小将军,吃饭了。”

楚三一不留神,凝郡主飞的太快,没能刹住脚,直接撞在了一棵大树上,然后划下来。

楚三跑过后就看到自己脑门撞红了,凝郡主摸着额头道,“好疼。”

楚三手拍着树道,“我真是造孽啊,你还叫疼,你把这棵无辜的树都撞成什么样子了。”

凝郡主狠狠一撞,地上落叶厚厚一层。

凝郡主鼓气腮帮子,“是我重要,还是树重要?”

“当然是树重要了,”楚三道。

凝郡主气的吭哧吭哧,“那你以后跟树过一辈子吧。”

楚三摸着下巴道,“待会儿让人过来把这棵树砍了……。”

凝郡主展颜一笑。

结果很快笑容就在脸上僵硬住了,只见楚三继续道,“做成箱子,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楚三伸手要扶凝郡主起来,凝郡主没被撞的多惨,反倒被气的浑身都疼,一把拍了楚三的手,自己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楚三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跟在后头。

到了军中大帐附近,明澜和昭宁郡主见到她额头青了,道,“这是怎么了?谁打的?”

凝郡主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昭宁郡主就望着楚三道,“你怎么不照顾好她。”

楚三朝天翻了一白眼,就进大帐了。

凝郡主狠狠的朝楚三努嘴,然后兴奋道,“我刚学会轻功了。”

昭宁郡主羡慕的睁圆了眼睛,“真的?”

凝郡主点头如捣蒜,“不骗你。”

“我不信,”昭宁郡主还是摇头。

凝郡主在训练场就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件事和昭宁郡主还有明澜分享,当即道,“我飞给你看。”

明澜刚说先吃饭,免得饭菜凉了。

那边凝郡主已经兴致勃勃的飞起来了,她真的腾空而起,这一回连明澜都羡慕了,如果最后凝郡主没有摔在帐篷上的话……

凝郡主撞在了帐篷上,然后被弹了回来,摔的四仰八叉的,好在楚三的身子结实,拍拍屁股就起来了。

昭宁郡主过去问道,“有没有摔坏?”

凝郡主摇头,“没有,我不疼,我才学了不到一个时辰,楚三说我只要多加练习,摔个百八十回,就能来去自如了。”

“我也想学轻功,”昭宁郡主羡慕道。

凝郡主道,“我教你啊。”

昭宁郡主默默的瞅了眼被凝郡主撞瘪了点的帐篷,委婉的谢绝了她的好意,习武可不是做针线活,一个不好是会走火入魔,经脉尽断成为一个废人的。

表哥真是大胆,敢拿自己的身体给凝郡主折腾。

昭宁郡主望着明澜,见她眸底也有些动心,她道,“让大哥教我们吧?”

凝郡主在一旁点头,“别让楚三教,他一点耐心都没有,说不了几句就骂我笨,我撞了树,他还说我把树撞坏了。”

明澜憋笑憋的腮帮子疼,楚三不就是这样性子么,喜欢和人唱反调,见凝郡主一脸老大不高兴,她笑道,“这身体是他的,他还能不关心你,不过是知道你没事,故意气你罢了。”

凝郡主也知道楚三是故意的,可就是忍不住生气,他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吗?

“我这么笨,都一学就会,你们肯定学的更快,”凝郡主给她们信心。

她是觉得学轻功是真的简单,比学绣花简单多了,以前就应该死皮赖脸求大哥教她的,大哥还骗她说轻功没那么好学,他骗人!

等回去了,再跟他算账!

凝郡主说简单,昭宁郡主和明澜就真当学轻功简单了,吃了午饭后,便一左一右央求楚离空闲了教她们。

楚离哭笑不得,她们和凝郡主怎么能一样,那是楚三的身体,远非她们能比的,只道,“我还忙着军务,等战争结束了,我再教你们。”

军国大事,重于一切,昭宁郡主和明澜都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便没有继续缠着楚离。

这边刚出军营,那边一公公过来,昭宁郡主见了,快步走过去道,“顺公公,你怎么来了,可是祖父让你来给我送东西的?”

顺公公身后还跟着一护卫,手里端着一托盘,上面摆着一锦盒。

顺公公笑道,“是皇上让奴才来的,也带了东西,不过是给顾姑娘的。”

“给我的?”明澜指着自己,微微惊讶。

顺公公点头,从护卫手里接过锦盒,递给明澜,明澜看了眼昭宁郡主,然后才接锦盒。

昭宁郡主嘴巴撅的都能悬壶了,祖父巴巴的让顺公公来一趟,却只给大嫂东西,没她的份。

当然,老王爷不可能疼明澜胜过昭宁郡主,给了她一封亲笔家书,乐的昭宁郡主拿了信就去找楚离了。

顺公公摇头一笑,对明澜道,“皇上说锦盒里的东西很重要,顾姑娘一定要收好,切莫弄丢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百一十一章 家书

劳烦顺公公亲自送来边关,锦盒里的东西肯定重要,她岂敢马虎。

只是她要去和楚离一起看,有几位将军进了大帐,应该是有军情要商量,明澜就抱着锦盒回了她和端宁郡主住的帐篷。

锦盒上了锁,要是顺公公给了她。

很轻松,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锁打开了。

但锦盒里的东西有些出乎明澜的意料,是一张薄纱,薄如蝉翼,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纱的手感不错,明澜还没傻到觉得这就是一方绣帕。

薄纱拿出来后,锦盒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明澜隐约看到锦盒里有一个圣字若隐若现。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圣山的东西。

圣女和普通人的区别不就是血不同么?

明澜果断的咬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薄纱上。

然后薄纱上就多了好些小字。

那些字,明澜都认识,可要放在一起,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一边看一边在心中默念,然后明澜就感觉到刚刚咬破的指尖处有点疼。

她把手摊开,指尖处一抹小火苗在摇曳,吓了她一条。

她把手上的火苗一甩,就仍在了昭宁郡主睡的被子上。

几乎是瞬间,就燃成了熊熊大火。

浓烟呛鼻,明澜把薄纱放进锦盒内,抱着锦盒出了大帐。

外面将士们高呼走水了,然后从附近拎了水来扑火。

楚离从大帐内出来,见着火的是明澜住的营帐,快步走过来,道,“出什么事了?”

明澜抱着锦盒,见大家都盯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小心放了火。”

昭宁郡主忙问道,“那你没事吧?”

明澜摇头,“我没事。”

楚离自然而然的把明澜揽入怀中,带她去了他睡的帐篷,引得不少将士挤眉弄眼。

这都把镇国公府顾姑娘往营帐带了,这不娶都不行了啊。

皇上赐婚,怎么还退亲了啊。

营帐内,明澜把锦盒给楚离,楚离道,“你是怎么放的火?”

大帐内有火折子,但是明澜应该不至于傻到大半天的点灯烛,最后烧了帐篷。

明澜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心里默念绸缎上的字,指尖就冒火苗,我随手一扔,就这样了……。”

楚离想到了那幅画。

那幅从老王爷库房翻出来的话,当初明澜就说那画上的可能是他的亲祖母,当时画中女子脚踏莲花,指尖就是一簇小火苗。

楚三来军营后,楚离就从他口中得知他的祖母就是上一任圣女的事。

怕楚离不信,明澜把锦盒打开,把绸缎拿出来,上面的字迹还没有消失,明澜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指尖就出现一团小火苗了。

之前她是被吓着了,这一回有了心理准备,就没那么害怕了。

虽然是火,但是明澜并不觉得热,反倒觉得很舒适。

楚离伸手去碰火苗,灼热感让他把手收了回来。

这是真的火。

但和之前北凉国师从明澜额心取的血不同,火焰很普通,能用水浇灭。

才一会儿,帐篷的火就被灭了,只是里面被烧的面目全非,肯定不能住人了。

火焰能生出来,就能熄灭。

明澜觉得她方才默念的应该是口诀,下面这一串就应该是收回火焰了。

果然,她在心里念了一遍,火焰就消失了。

再念,火焰生。

反反复复,明澜玩的不亦乐乎。

她继续往下看,同样在心中默念,却没有了反应。

明澜一直往后看。

绸缎在末尾处写道:每一层,火焰威力增强十倍,最后一层火焰,焰心为紫色,可烧世间一切东西,包括异铁。

明澜眸光落在异铁上,不知道异铁是什么。

但能在烧掉一切后面加这么一句,异铁应该格外坚硬。

楚离道,“那铁匣子会不会就是异铁?”

明澜的额心血,连北凉国师都不敢碰,用她额心血化为的火焰煅烧,铁匣却丝毫无损,还能关的住玉阙,足见其不寻常。

而且,沐太夫人在锦盒内留了话,如果她们一定要上雪山,无论如何要把铁匣子带上。

明澜带了。

但是被雷电一劈,铁匣子和他们一样下落不明。

楚离觉得他们能不能回大周,不止玉阙,铁匣子应该也是个关键。

他得修书一封送给祖父,让他派人寻找铁匣子。

楚离坐下,准备提笔写信,刚把笔拿起来,外面嚎叫吹响。

敌军又开始攻城了。

楚离把笔放下,对明澜道,“把铁匣子画下来,让顺公公带回去给祖父,让他派人寻找。”

明澜点了点头,楚离就迈步出去了。

外面,楚三摩拳擦掌,“等了好几天,总算又开始攻城了,这一回,我非斩他几个上将首级不可,大哥,我带人从右边包抄。”

之前早做好了防备打算,但具体如何,还得去城门上看过后才做决定,不可贸然行事。

他们匆匆忙去了城门。

明澜留在营帐内写信,然后交给顺公公,关于铁匣子,明澜写的很详细,虽然明澜觉得老王爷应该见过铁匣子。

一开战,又重复之前的情况,将士们受伤,包扎。

之前歇战的时候,调制了不少金疮药,几味药材用光,想调制也调不了。

明澜和昭宁郡主也没有闲着,她们有了新活,给那些救不了的将士们写家书,把他们临终遗言记下来送到他们爹娘和妻儿手中。

这一天,明澜不知道自己撒了多少的眼泪。

蹲着地上,明澜用膝盖当桌子上,只听那将士眼睛通红,一边吐血,一边艰难道,“宝,宝儿,爹,爹爹还不知道你是,是男是,是女,爹爹想,想看着你长,长……。”

一个大字还没有说出来,就咽气了。

明澜两滴眼泪掉在信纸上,将字迹渲染开。

又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爹娘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幼子失去父亲。

为什么要打仗?

和平共处不好吗?

一旁的将士都在抹眼泪,都被这一幕动容,想家了。

“顾姑娘帮我也写封家书吧,我怕下一次上了战场,连只言片语都没能给爹娘兄弟留下,”有将士哽咽道。

他的大腿中了箭,包扎过,但还在流血。

第八百一十二章 受伤

将士们写家书的期望,明澜无法拒绝,她能帮的忙不多,一点小期望,她能满足都尽量满足。

但是现在不合适,明澜道,“你的伤能恢复,我和昭宁郡主先帮其他人写家书,过两日,你来找我,还有其他将士,我们都能帮忙写家书,一定送到你们爹娘妻儿手中。”

将士哽咽道,“谢谢顾姑娘,你心地善良,和大将军男才女貌,是一对璧人。”

明澜笑道,“等战争结束了,你们回了家乡,也能和心仪的姑娘携手一身,不过我相信你们能为朝廷立功,到时候带着封赏荣归故里,娶京都的大家闺秀为妻。”

几个小兵笑的露出雪白的牙齿,“我们这些地里刨食的庄稼汉,怎么能入的了那些大家闺秀的眼呢?”

昭宁郡主则笑道,“怎么不能,那些大家闺秀祖辈大多也是穷苦出身,谁也不比谁高贵,没有你们这些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就没有大离朝,又何来我这个昭宁郡主?你们对朝廷付出的热血,我和祖父都铭记于心,祖父说过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昭宁相信你们都能顶天立地的将军。”

每一次大将军说话,都是在鼓舞士气。

但是这一次,说话的是昭宁郡主,她只是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她说的话,更触动人心。

京都那些世家子弟不比他们高贵,只要他们努力,他们也能娶那些香娇玉嫩的大家闺秀为妻。

当时,四周只有一两百名将士,在接下来几年里,这一两百个将士中有三人做了大将军,甚至还有封侯的。

这一刻,将士们在心底许下心愿,并为之付出努力。

明澜和昭宁郡主帮忙写家书,梅香不识字,便帮忙研磨。

凝郡主也过来帮忙,在训练场训练了一天后,将士们看她的眼神温和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嫌弃了。

身为“男人”,在体力上她还是要远胜过占了她身子的楚三的。

再加上她撒点小谎,说她以前是个少有敌手的高手,说是撒谎,其实也不算,她这副身子是楚三的,楚三的武功虽然比楚离差一截,但是比起其他世家子弟,那还是能甩他们好几条街的。

是因为意外,她才变成这样。

将士们从嫌弃她变成了同情她,还有安慰她别着急,只要不放弃治疗,总有恢复的一天的。

在军营里没一天都难熬,楚离和楚三上了战场后,对明澜和凝郡主来说,更是揪心,明澜担心楚离的安慰,凝郡主不止担心楚三,还得担心她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受伤。

帮将士上药,她看过将军背上伤痕累累,她问那将士疼不疼,将士说,“早不疼了,我命硬着呢,当时军医都说我活不了了,我硬是咬着一口牙挺了过来。”

凝郡主害怕她的身体会被楚三糟蹋的伤痕累累。

这边担心,那边燕山跑过来,一边喘气一边叫道,“不好了,楚小将军受伤了!”

明澜心咯噔一下跳了,连忙问道,“伤的严不严重?”

燕山连连点头,“楚小将军中箭了,让你过去帮他包扎。”

楚三用的是凝郡主的身体,楚离不好帮他拔箭止血,而且他需要明澜的血让楚三尽快恢复,他需要楚三的协助,在粮草用尽之前,结束战争。

明澜掀开帐帘,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楚三被将士用担架抬回来,他趴在担架上,肩膀上插着两只箭。”

凝郡主担心道,“怎么会中箭呢,你不是武功很高吗?”

楚三艰难的抬头扫了凝郡主一眼,他再高的武功,遇到这娇滴滴的身子也没用啊,这身子扛不了一会儿就累了,杀进敌军中,被数百将士包围,杀的他手脚无力,要不是大哥冲过去救他,他都回不来。

楚三抬回他的营帐,燕山道,“我去叫军医过来。”

“不用,”楚离道。

燕山回头看着他,楚离道,“拿点金疮药过来就行了。”

楚离不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从小老王爷就教他行军打仗,这些年为了躲避那只凌空出现的打手,他以楚大少爷的身份东奔西走,受了伤巴扎是最基本的技能。

燕山把药递过来,明澜接过,咬破指尖,滴了好几滴血进药里,然后用银针搅拌均匀。

昭宁郡主帮楚三把箭拔出来,楚三疼的咬着木头,因为疼痛,眼睛都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

明澜把止血药倒在伤口上,没一会儿,血就止住了,然后取另外一只箭。

疼过后,楚三长呼了一口气,望着楚离道,“大哥,我没事了,你去战场上盯着吧,射我箭的人你别杀他,姑大爷我不要他生不如死,我跟他姓!”

楚离无奈道,“你好好养伤吧。”

说完这一句,楚离迈步离开。

明澜看着楚三道,“要不要再给你几滴血?”

楚三忙道,“大嫂的血珍贵,要省着点用,我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

说着,他胳膊一动,疼的他倒抽吸,凝郡主心疼道,“你别动,好好养伤。”

楚三怕再床铺上,实在难受,他道,“我跟你说,从今晚起,我要加强训练了,多长几块肌肉,就能少几块伤疤,你不能埋怨我。”

凝郡主抬手拍他,“谁埋怨你了!”

她拍的轻,楚三装疼道,“我都受伤了,你还那么大力气拍我,都快内伤了。”

“谁大力气拍你了,我没有,”凝郡主急急反驳。

“我的身体有多大力气,我还能不知道?”楚三道。

凝郡主气鼓了腮帮子。

昭宁郡主捂嘴笑,和明澜一起退出了帐篷外。

帐篷里,楚三两眼发呆,还有那么点生无可恋。

他的想象力一直很好,可是他想象不出来长了八块腹肌的凝郡主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他瞅着现在的凝郡主……

要真变成这样,不知道凝郡主嫌弃不嫌弃,反正他是挺嫌弃的。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鱼与熊掌……不,是弱柳扶风的身材和绝世的武功,二者只能选其一。

第八百一十三章 夺城

明澜的血和之前一样,恢复力惊人。

到了傍晚,楚三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伤口也愈合了七七八八,不扭动肩膀基本感觉不到疼。

他受伤,牵动着军中将士们的心,火头营送了一堆补身子的吃的来,楚三有些心累。

他挺喜欢吃美食的,但是凝郡主的胃实在是太小,半碗饭几筷子菜塞下去,就饱了。

他再吃,就感觉到撑了。

为了训练,楚三硬逼着自己多吃了一碗饭,然后一晚上都在打饱嗝,那叫一个痛苦。

胳膊受伤,楚三训练轻功,顺带教凝郡主。

看见他受伤,凝郡主突发奇想,她能不能变成和楚三一样的高手,上战场杀敌。

她杀不了敌军大将,杀几个小兵也好啊。

敌军多死一个,大离就能少几个将士死在敌人的长枪下。

楚三扯着嘴角道,“你不帮倒忙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你要战死沙场了,我怎么跟你娘跟你大哥交代?”

交代不了还是其次,他岂不是要做一辈子凝郡主了?

还不如干脆一刀捅死他算了。

凝郡主只得把这念头打消,陪楚三训练,自己也跟着训练。

第二天,天麻麻亮,楚三就有去战场了。

他身中两箭被抬回去,是将士们亲眼所见的事,这才过了一晚上,他就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这还是人吗?

楚三要上战场,楚离没有拦着他,因为他知道拦不住,但是他不许他在和昨天一样冲进敌人中间,大杀四方,那样太过冒险。

楚三拍了胸口两下,那弹性十足的触感让他脸一红,回头找个没人的地方多拍几下,现在么,楚三改拍楚离平坦健硕的胸口道,“我拿我爹的名义跟你发誓,我不会这么冲动了。”

楚离一把将他的手拂开,“这一招不管用。”

他要在乎楚大将军的名声才有鬼了,他不狠狠的践踏,楚大将军就心满意足了。

楚三朝天翻一白眼,楚离问道,“伤口还疼不疼?”

“早不疼了,不然大嫂也不会让我来,”楚三回道,随即挑眉道,“大哥有任务交给我?”

楚三看着厮杀的大军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撤退,你带人从小道包抄,不要和他们硬碰硬,埋伏在两边放箭堵住他们的去路。”

楚三笑道,“放火可是我的强项,之前差点被他们烤焦,这一回也该让他们尝尝被活烧的滋味了。”

楚三下了城门,带了八百精兵,带足弓箭去悄悄出城。

找了个地势绝佳处埋伏好,然后等敌军撤退。

这样干等着,楚三的急性子还真耐不住,他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一妙计。

他带人去砍树,挑那种长了树油,一点就着的树,扛到埋伏处。

将士们看着他,道,“不是应该搬石头吗?”

楚三道,“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石头了。”

可惜凌易从玉阙里出来了,不然这战还要打吗?

直接把他们当萝卜切了。

又埋伏了半个时辰,就看到敌军的旗帜了。

等他们撤退过来,楚三一声令下,把浇了火油的木头扔下去,砸伤砸死不少敌军。

一两百根木头把这条路都给堵了。

接着才放箭。

射不中敌军,能射中木头。

才砍下来的木头湿润,不容易着火,涂了火油能燃烧一会儿,发出浓烟来,熏的敌军眼泪直飚。

楚三在高处,也难幸免,熏的他捂着嘴鼻,摆手道,“添柴!”

那些小点的干树枝扔下去,大有把敌人炖了的架势。

火越烧越大,浓浓的大火,把敌人的去路挡住了,楚离亲自带人追过来,隔着一条火海,厮杀起来,血流成河。

楚三看到射他箭的人,腾身而起,冲了过去。

他这人有仇必报。

差点杀了他,这口恶气岂能不出了。

看到楚三,那人就跟活见鬼了一般。

从来没有人连中他连只箭能活下来的,他不止活了,而且还好的这么快,仿佛中箭的压根就不是他一般。

这不可能!

男子不信,和楚三交手。

男子擅长射箭,远距离攻击占优势,楚三擅长近攻,离的越近,胜算也就越大。

还是身子灵活性不够,只能发挥以前的三层实力。

但即便这样,百来招之后,楚三身子一闪,如鬼魅一般,快的人来不及反应,而男子脖子溢出一丝血迹,往地上一倒,眼睛还睁的圆圆的,没法接着自己这么轻易就死了的事实。

楚三手中剑转了一下,去救一位受伤的年轻将军,将从他背后刺过来的敌军一剑封喉。

这一仗,打了足足半个时辰。

挡住去路的木头差不多烧尽,敌军才翻身骑马逃命。

也有直接跑的,虽然穿了鞋,但是这十几米的炭火路,什么鞋都烧透了,但不跑又不行,身后嗖嗖嗖都是箭。

都说穷寇莫追,但这一回,楚离追了,将士们把木炭挑开,早有将士拎了水来,往炭火上一浇。

灰尘呛人。

片刻之后,楚离就带着大军追去。

到了第二天中午,总算夺回一座城池。

捷报传回军营,留守在军营里的将士欢呼雀跃,昭宁郡主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她握着明澜的手道,“祖父说过,所有城池中,就这一座最难攻,不能轻易进攻,只能诱敌,一步步削弱敌人的实力,从而乘胜追击,后面几座城池收复起来就容易多了。”

明澜不懂战场上的事,怕耽误楚离,也怕和他离的太近,到时候会把圣山长老的话抛诸脑后,所以明澜没事都不去楚离跟前晃,故意离的远远的,她得对人家镇国公府顾姑娘负责。

战争结束的越快,才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去找王爷王妃和玉阙。

想到王爷,昭宁郡主道,“可惜父王不在,不然能更快的结束战争,也能少死不少的将士。”

明澜愧疚,因为她和凌易的无知,让玉阙见了血,才引来雷劈,连累凝郡主他们跟着倒霉,也不知道王爷王妃他们这会儿怎么样了。

将士们把营帐收起来,明澜和昭宁郡主她们坐马车去新驻扎的军营。

进了城,明澜看着街上那些衣着褴褛的百姓,眉头拧紧了,“怎么这么多的难民?”

第八百一十四章 投降

街头有乞丐不足为奇,即便是天子脚下,也有不少的乞丐,但这些人并不是乞丐,虽然衣着褴褛,蓬头垢面,面黄肌瘦,但没有乞讨而食,跟前也没有放一只破碗。

这样的惨状,明澜见了鼻子泛酸,让梅香拿吃的来分给他们。

看到白面馒头,难民们扑过去抢,有小女孩被撞到在地,哭着叫娘。

昭宁郡主走过去,哄道,“不哭。”

看到一个漂亮姐姐哄她,小女孩止了眼泪,抽抽泣泣,昭宁郡主拿帕子给她擦脸,脏兮兮的小脸,帕子一抹,白了一半,帕子却脏了,她问道,“你娘呢?”

“爹爹把娘亲藏地底下了,”小女孩天真烂漫。

在她眼里,娘亲没有死,只是被爹爹藏起来了,就跟躲猫猫一般。

明澜拿了馒头给她,小女孩不敢接,明澜道,“吃吧。”

小女孩把馒头分了一半塞怀里,然后啃起来,一边道,“好香。”

狼吞虎咽,看样子是饿了许久了,那边楚三走过来,一脸的怒容,明澜问他道,“可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难民?”

楚三粗鲁的把脚边的石头踢飞,骂道,“那群土匪!他们都是洪州的百姓,年年征战,本就民不聊生了,再加上苛捐杂税,一场洪涝,家毁人亡,难民不得已往这里逃,可是守城官不放粮救急他们,饿死不少人,这些天,急于攻城,就是想把城门打开,让这些难民去找老王爷要吃的。”

这些人都是大离朝的百姓,老王爷又勤政爱民,知道他们受苦,肯定会拨粮草给他们,就等于是变相的削弱国库。

楚三刚说完,那边有人喊道,“官兵施粥了!”

那些饿的两眼发白的百姓,一窝蜂往那边涌。

昭宁郡主忧心忡忡,本来粮草就紧绷绷的,现在再加上这些难民,只怕撑不了多久,她望着楚三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借到粮草?”

楚三看着那些难民道,“大哥说救济这些难民,能更快的结束战争。”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楚离一攻进城就施粥救济他们,让他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这些百姓会把老王爷的仁政传的更远,百姓们的心向着老王爷,那些乱臣贼子不足为惧。

军营里,楚离翻看账册,看还有多少粮草,又让人看有多少难民。

先划一万担用于救济灾民,另外让人去难民中招募将士,施粥只能维持不让他们饿死,但入了军营,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拿军饷,要是建了军功,还能步步高升。

那些四肢健全的男子都积极报名。

有将军不赞同道,“大将军要救济那些难民的心,我们都懂,但是鱼龙混杂,难保没有细作混在里面,万一靠近粮草……。”

军中不差那几百人,但粮草来之不易,冒不起这个风险。

这样的顾虑,楚离自然要考虑清楚,但现在是收买人心,他道,“我会派人严加看守粮草,不容任何闪失,而他们,我希望真的有细作混了进来。”

他需要细作帮他传递消息。

细作,敌人用的好,他们吃亏。

可他们用的好,吃亏的就是敌人了。

那些将军面面相觑,大将军属狐狸的吧……

楚离和他们商议哪些地方是细作不能靠近的,然后就将那些难民收编入军营,作为新兵训练。

是夜,楚离和楚三他们在军营里商议军情,研究怎么攻城,军营外有黑衣人靠着偷听。

在楚离眼皮子底下偷听,能不被发现的,至今也就北凉国师一人。

等黑衣人走后,楚离勾唇一笑。

三天后,楚离亲自带兵攻城。

因为错误的消息,敌军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楚离用最少的兵力,营造最大的声势,牵制住了敌人大部分兵力,带着大军把敌人驻扎的军营一锅端了,没有了粮草,楚三坐镇军营,楚离亲自带兵追绞逃兵,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留。

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痛打落水狗。

一口气,连夺了三座城池,敌军缴械投降,城中百姓用欢呼声迎接他们。

而敌军投降的这么快,一半是因为内讧。

敌军溃不成军,带着几万大军东奔西窜,敌军将领分两派,一派主投降,一派打算退到南岳。

南岳和大离紧挨着,那些将士知道南岳虎视眈眈,因为大离内乱在不断的消耗,想趁着大离朝虚弱之际,一举把大离吞进腹中。

朝廷的兵马打到了边关,南岳肯定坐不住了。

当初南岳没出手,是因为他们攻打的人,也是老王爷要打的人,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不帮忙,至少不能拖人家的后腿,没想到军中出了个卫国公世子,年纪不大,用兵却老练。

退到南岳,南岳肯定会高兴的接收他们,可之后呢,会拿他们当马前卒,要他们打头阵。

到时候最先死伤的就是他们!

他们这些将士,不在乎谁做皇帝,历朝历代的皇位不都是争来夺去,在乱世,谁有本事,皇位就归谁,可有些血海深仇不能忘。

他们祖祖辈辈有多少人热血男儿是死在南岳的铁骑和屠刀下,让他们去舔南岳的臭脚,将来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自己的祖宗是谁。

他们是大离人!

大离这一任皇帝不是昏君!

是他们父亲兄弟效忠的君王,只是不知何故失踪了三十年,如今才回来。

他们理应对皇上尽职尽责!

只是忠臣不事二主,在皇上回来之前,他们拥戴了新的君王。

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不得不和皇上为敌,他们没有的选择。

是,对一个将军来说,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的,投降屈辱,可卖国更屈辱。

如今大势已去……

只有选择正确,他们才能活下去,才能不被人戳着脊梁骨过一辈子。

双方争执不下,别说商议对策了,光是吵都吵的头疼了,本来用兵得当,还能坚持十天半个月,这一乱,溃不成军。

而对楚离来说,事情就简单多了,要么接受他们的投降,要么灭了他们。

第八百一十五章 赵翌

南岳,皇宫。

大离皇帝新得一年轻大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短短三个月内把和南岳接壤的城池悉数收回,至此,大离朝丢掉的江山收回了七七八八。

收编了几万大军,解了一忧,再腾出手收拾其他叛逆,只怕要不了多久,大离朝就该止戈歇战了。

这时候,是南岳出兵的好时机。

大离这块肥肉,他们盯了这么多年,这时候不啃,回头想吃没那么容易了。

大臣们跪在大殿外,请求面圣,一跪半天,没瞧见皇上出来,倒出来一公公道,“皇上口谕:朕身体不适,朝中政务由太子全权处理,皇后和诸大臣协助。”

大臣们跪着接旨。

等公公走后,大臣们面面相觑。

皇上这是怎么了,之前身体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身体不适,把所有政务都交给太子处置?

太子荒淫无道,觊觎后宫美色,惹怒皇上,当时就说要废太子,是郑老国公跪了一天一夜,差点断气,皇上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杖责太子五十大板,不许任何人送药进去,生死由命,如今还关在东宫反省,怎么会把朝政交给一个打算废掉的太子?

而且皇后还没有站出来反对,实在是匪夷所思。

朝中一半的势力在皇后一党手中,皇后膝下无子,只抱养了一小皇子,如今才三岁,皇上要是有什么万一,这江山落在谁手里还不一定。

东宫内,太子慵懒的躺在椅子上,衣襟半敞,露出雪白而健硕的胸肌,充满了诱惑,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手边是美酒和美食,地上一酒壶倾倒,一点点的甘醇砸在地上,如雨打莲叶。

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出。

太子自打醒过来,就喜怒无常,脾气暴虐,这东宫的宫女太监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每一天都过的战战兢兢,唯恐太子一个不高兴,就身首异处了。

太子一袭红衣,手里一枚镶嵌宝石的铜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神情晦暗莫测,那深邃的眸子,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在大周,为了储君之位,陪了赵皇后和赵家所有人的命,独留他一人苟活于世。

却不成想他拽下上官鸿,自己跳了进来,会以南岳太子的身份醒过来。

将近三个月了,他还浑浑噩噩,怕是一场美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清醒了。

只有对着镜子,那张不属于他的脸,他才能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

赵翌。

大周被追杀的逃犯,如今是南岳太子。

每每想到这句话,他就忍不住仰天大笑。

这是老天爷在给他机会报仇呢!

那笑声酣畅淋漓,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宫女太监跪在地上,脑袋都恨不得钻地里头去。

外面,公公快步进来,报喜道,“太子爷,皇上病了,命你监国,皇后和诸大臣协助。”

把手中铜镜丢在地上,赵翌唇瓣掀起一抹冷度,道,“是该出去走走了。”

他站起身来,“给本太子更衣。”

宫女忙起身,伺候赵翌更衣。

他先去了凤仪宫见皇后。

南岳皇后年纪不大,才二十三岁,风华正茂,雍容端庄中透着一点妩媚,眉梢轻挑间,魅惑天成。

“见过皇后,”赵翌见礼道。

南岳皇后看着他,冷冷一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后?”

赵翌看着南岳皇后,笑道,“本太子能出东宫,全是皇后的功劳,相助之情,不敢忘。”

南岳皇后娇容带怒,“迟早有一天,我会活剥了你的皮!”

赵翌笑了一声,“要不要这会儿上床上剥去,本太子给你拿刀?”

南岳皇后双眸喷火,怒急之下,她胃里作呕,捂住胸口吐起来。

赵翌眉头一皱,道,“你病了?”

南岳皇后抓过手边的茶盏就朝赵翌扔了过去,“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南岳皇后很愤怒,可愤怒中又夹带一丝初为人母的喜悦。

她本是最巴不得太子死的人。

那天皇上动怒,要杖责太子,她怕护卫不尽心,亲自去东宫监督,这一监督,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他竟然敢……

敢对她用强!

想到那天的事,南岳皇后就感觉到屈辱,用酸梅把泛呕的感觉压下,她磨牙道,“现在监国大权在你手里,你想做什么?”

“和大离联姻。”

南岳皇后心头一震,唇瓣咬的死死的,“你!”

赵翌道,“放心,没人能撼动你的地位,我倒是希望你腹中这一胎是个小皇子。”

南岳皇后毕竟年轻,南岳皇帝的年纪都足够做她父亲了,要不是为了打压太子,争他的储君之位,她也不会嫁进宫。

现在,她却要帮他。

“你这个恶魔,将我拉进了地狱!”南岳皇后砸东西道。

赵翌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东西砸在地上,肆意的笑声传到南岳皇后耳朵里,“是你把我从地狱拉到了天堂,没有人比我更感激你了。”

南岳皇后手摸着小腹,脸上的怒容消退,换上柔和的光芒。

随即她又生气道,“来人!”

宫女太监忙进宫,南岳皇后问道,“这些天太子宠幸了谁?”

宫女摇头,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一天总要问一回,赶紧回道,“太子谁也没宠幸,天天喝酒。”

“没有就好,再给本宫挑几个丑丫头过去!越丑越好!”南岳皇后冷道。

宫女,“……。”

皇后这是存心恶心死太子啊,她就不怕别人说她太恶毒么?

而且宫里最丑的丫鬟就在东宫了,没有更丑的了……

太子进了御书房,正大光明的坐在龙椅上,大臣见了,忙道,“太子,这于理不合。”

太子虽然监国,但毕竟只是太子,这龙椅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坐,那就是天子。

赵翌就坐了,他随手拿起奏折,道,“不坐龙椅,是让本太子坐在地上和你们商议国家大事吗?”

大臣哑然。

御书房里又不是只有龙椅,还有椅子和凳子。

一旁的大臣朝他摇头,太子监国,连皇后和国舅都没有反对,应该是达成了某些协议,他们站出来,不是给太子开刀吗?

赵翌把奏折扔龙案上,道,“拟了奏折,送去给大离皇帝,本太子求娶大离昭宁郡主。”

第八百一十六章 联姻

南岳太子提出要娶大离郡主,南岳文武百官都懵了。

大离皇帝就昭宁郡主一个孙女儿,呵护如珠,连御驾亲征都带在身边,唯恐有一点闪失,怎么可能舍得拿来联姻呢。

再说,大离可就指着昭宁郡主招郡马,为朝廷开枝散叶,诞下新的继承人。

明知道不可能会同意,还送这么一封信去,这不是凭白耽误时间吗?

南岳百官笃定的事,赵翌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知道老王爷不会答应,可既然他权力在握,就该做点有权有势的人该做的事。

那么多条人命,在他眼前被斩杀,他却没有能力救他们。

赵翌一闭眼,就是赵家满门被斩首示众的一幕的……

本来,赵家才是胜利者。

就因为神女能够重活一次,占够了先机,他和赵家就要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

深呼一口气,赵翌眉间是上位者的威严,压的那些朝臣都喘不过气来,只听他冷声道,“照办。”

南岳大臣深深的看了赵翌一眼,总觉得太子变化太大了。

以前的太子骄纵淫逸,好逸恶劳,脸上是嬉皮笑脸,一袭红衣,皇上总看不顺眼,如今换上锦袍,少了几分魅惑,添了几分沉稳和君临天下的霸气,好像他是天生的王者。

皇上优柔寡断,开创不足,守成有余,太子比先皇更不如,如今看来,倒是他们看走眼了。

半个月后,南岳使臣就带着奏折到了大离皇宫。

在这之前,楚离也送了封奏折给老王爷。

南岳在距离边关五十里的地方驻扎了二十万大军。

南岳是在自己的地盘驻扎的,没人能管,但邻国的一举一动,都要关注,尤其是大举动兵,要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有楚离的信在前,南岳这一封信就不是求亲这么简单了,这是一封威胁信。

南岳太子倾慕大离昭宁郡主,真心求娶,如果大离皇帝不愿意成人之美,那南岳就派兵来抢了。

老王爷脾气也暴躁的很,这封信看过后,当真使臣的面就丢在了地上,冷笑道,“真心求娶?二十万大军驻扎在边关,虎视眈眈,这就是你们南岳的真心?!”

两国相交,不斩来使,这是规矩。

虽然老王爷动怒,但是南岳使臣也不疾不徐,不慌不忙道,“我皇病重,太子又真心倾慕昭宁郡主,欲求娶之,二十万大军驻扎边境,进可以帮大离平息内乱,尽我南岳太子身为孙女婿的一番孝心,退可以迎娶昭宁郡主,风光成为我南岳太子妃。”

大离文武百官皆不同意,道,“我大离朝就一位郡主,皇上欲招郡马为皇家诞下储君,南岳太子难道愿意舍弃南岳储君之位来我大离做郡马爷吗?”

就是做郡马爷,老王爷也不要。

南岳太子的风评并不好,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做他的孙女婿。

南岳使臣道,“大离皇帝要的是身上带着皇家血脉的外孙儿继承皇位,等昭宁郡主嫁给我们太子,生下的小世子可以送回大离。”

大臣群臣呕血。

南岳太子的心还真够大的,不止要昭宁郡主的人,还想要大离江山。

他们这一把老骨头陪着皇上苦苦撑着,收复大离失地,南岳在一旁袖手旁观,时不时煽风点火,挑拨北秦和大离斗起来,到时候想将大离一举吞并,现在更好,想联姻来娶昭宁郡主。

直接让他的儿子来继承大离。

敢情他们是在为他南岳太子守江山呢!

大离朝臣有将南岳使臣丢出皇宫的冲动,和这么不要脸的人多说一句话,他们都觉得恶心。

南岳使臣却理直气壮的很,“大离朝内乱这么多年,到处是灾民和饥荒,民不聊生,我南岳风调雨顺,兵强马壮,这时候和我南岳为敌,只有被灭一个下场,我们南岳太子和大离皇帝一样都爱护百姓,不想动干戈,好好的做个亲家不好吗?”

对南岳来说自然是哪哪都好了,南岳太子好美色,是酒囊饭袋,昭宁郡主倾国倾城,嫁给她,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南岳使臣循循善诱,“两国联姻,我南岳一定帮大离尽快恢复盛世繁华。”

有大臣在心里嘀咕了,南岳这是帮大离吗?

这事把大离当一个小属国,甚至是州郡了吧,有灾有难了,拨点银子赈灾……

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活活撑死了。

南岳使臣见大离群臣都不说话,道,“这么大的事,大离皇上和百官肯定要好好商议,太子心急,还请尽快给答复,我等先行告退。”

老王爷摆摆手,礼部尚书领着使臣去行宫落脚。

御书房内炸锅了,先是把南岳的野心和南岳太子批的一无是处。

可是批完了,有大臣话锋一转,道,“国库空虚,经不起战乱了,一旦和南岳开战,大离朝危矣……。”

先前愤怒的大臣都不说话了,大离的现状确实叫人头疼。

如果南岳要联姻,从皇家旁枝中挑一两个姑娘册封郡主公主都不是什么难事,可人点名了要昭宁郡主。

人家冲的不只是美色,而是大离江山来的。

大离群臣议论纷纷。

他们都知道老王爷舍不得昭宁郡主,想昭宁郡主招郡马,延续香火,原本这就不是上上之选……

有大臣觉得不妨让昭宁郡主联姻,先稳住南岳,等朝廷缓口气,再和南岳拼个你死我活,只是那时候昭宁郡主只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但身为皇家郡主,为了朝廷和百姓是她的荣幸。

至于将来皇位谁来继承,皇家还有旁支,比如永王府、赵王府……

只要老王爷一声令下,一刻钟内,就有十七八个皇族后辈来给他请安,其中也不乏佼佼之辈,就算差强人意,还能教啊,选贤臣良将辅助,就是木头脑袋,也能教的他开窍。

再再不行,还能禅让。

虽然禅让少,但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了……

总之,朝廷不能落到南岳手中去。

大臣们从争执不休,到渐渐一边倒,老王爷头疼欲裂。

而这消息传到边关昭宁郡主耳朵里,她直接气哭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闲散

本来招郡马,昭宁郡主都不喜欢了,现在却要她联姻,她怎么能承受的了。

她伏在小榻上,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明澜把帕子递给她道,“老王爷还没有答应呢,你就先哭一通,许是消息有误呢。”

明澜虽然劝慰,其实她心里也觉得传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昭宁郡主和大离江山绑在一起,南岳要娶她,要的是大离江山做陪嫁。

现在王爷和王妃,还有楚离都来了,昭宁郡主正高兴江山的重担卸下来了,又一座大山压了过来。

明澜心疼她。

凝郡主则道,“老王爷不会同意你联姻的,就是离王和离王妃也不会答应。”

王妃日日思念她,唯恐她被人抓走,吃尽苦头,哪里舍得一见面,就再一次母女分离。

而且王妃还要带她回大周呢。

她是大周昭宁郡主。

昭宁郡主泪眼婆娑,“我知道祖父舍不得我,可百官不会舍不得,我也不忍心祖父在我和江山之间踌躇不决……。”

这话听得明澜和凝郡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你当真要嫁?”凝郡主声音有些飘。

昭宁郡主抹掉眼泪,她不想说愿意,可她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见过数不清的将士前一天还和她有说有笑,后一天就长埋黄土,要么缺胳膊断腿,意志消沉。

当年要不是因为战乱,圣山长老也不会把祖父和她抓来平息战乱。

她本就是为了战乱来的,如果能以她一己之身让断断续续,长达三十年的战乱彻底停歇,她应该感到高兴,她的牺牲有价值。

只是她舍不得祖父,舍不得大哥大嫂,舍不得还没有找到的父王母妃……

刚歇了没有一会儿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昭宁郡主伏在枕头上垂泪。

明澜叹息,心中对昭宁郡主多了几分敬佩。

如果是她,未必狠的下心离开亲人联姻。

可他们在大离的时间没有多久了,再不离开,顾姑娘和卫国公世子可就真的死了。

对于那素未谋面的南岳太子,明澜没有半点好感。

等昭宁郡主哭累了睡下,明澜去军中大帐找楚离。

大帐内,楚离和楚三,还有一些将军也在议论这事。

这消息不知道是谁嘴大传开的,军中将士,甚至连火头营的小兵都知道南岳要昭宁郡主和亲的消息了。

一半的小兵不希望昭宁郡主出嫁,但更多的将士希望能回家,能和一家老小团聚。

这样一直待在边关,随时会起战火,也就意味着他们随时会死。

享受了荣华富贵的昭宁郡主舍不得牺牲,他们这些小兵,做百姓地里刨食的时候,还被那些贪官污吏层层剥削,贫贱如狗,身为乱世人,不如太平犬。

这些话在军中传开,沸沸扬扬。

楚三坐在那里道,“昭宁在军中长大,是将士们看着长大的,算不上娇生惯养,那些将士们也很疼爱她,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楚离眸光冷沉,“只怕是有心人故意煽动军心。”

而且,流言传的这么快,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明澜走进去,楚离望着她,道,“昭宁如何了?”

明澜轻叹一声,“哭了半天,睡下了,她不忍心老王……皇上为难,有意和亲。”

楚三站出来道,“昭宁怎么能和亲呢?!我不同意!”

其他将军望着楚三,觉得他太激动了,这事不是他不同意就有用的,只怕事到如今,皇上都无权左右。

众怒难犯,如果皇上不能为了江山舍弃一个孙女儿,这样的皇帝算不得明君,不是百姓们需要的皇上。

但要让昭宁郡主和亲,他们也不忍心啊,说句不敬的话,他们是拿昭宁郡主当女儿看的。

做父亲的,嫁女儿都舍不得了,何况是和亲嫁那么远。

历朝历代和亲的公主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有大将军道,“这事该怎么办,还得看皇上和朝中大臣的意见,边关距离京都太远,就算八百里加急,也要六天才能送到,指不定这会儿京都已经有决定了,就算昭宁郡主出嫁,也不可能从边关上花轿,南岳既然提了和亲,我看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要不先带昭宁郡主回京吧?”

楚三歪着脑袋道,“就怕我们前脚一走,后脚南岳大军就攻城了。”

楚离手在桌子上轻敲,道,“应该不会,南岳知道大离国库空虚,现在的粮草还是向霍家借的,撑不了多久,一个月后打仗,就多消耗军需,对南岳是好事。”

一般战争歇了,就会让一部分将士解甲归田,就是为了节省开支。

但是就这样离开,楚离也不放心。

他道,“我修书一封,让南岳太子来大离亲自商议婚事。”

那些大将军吃惊,劝楚离道,“擅自请南岳太子来大离,这是犯了国法的,没有皇上印章,南岳太子也不会来。”

楚离淡淡道,“昭宁郡主来军营,带了皇上的印章来,大离之事,我可以全权做主,无需禀报。”

只要南岳太子在大离,不怕南岳大军轻举妄动,只要南岳太子一日不离开,就不怕边关起战火。

那些将士面面相觑。

皇上连印章都给大将军,这是……

把皇位传给大将军的意思?

他们有些坐不住了,有将军看着自己的手,半个时辰前他好像拍了大将军的肩膀?

前两天,他们还和大将军在湖里洗了澡,他们看得指不定是未来的龙体啊。

楚离摆手道,“几位将军先回去吧。”

将军们豁然起身,恭敬的行礼,然后离开。

等他们出了军营,楚三笑道,“我怎么觉得他们看大哥你,像是对皇上似的恭敬?”

楚离道,“不得胡说。”

楚三则道,“要是大哥留下来,这皇位不给你继承,还能给谁继承?”

楚离揉眉心道,“我还是喜欢做个闲散王爷。”

“是既闲散又有权有势,还有钱的王爷,”楚三纠正道。

这样的王爷,皇上都羡慕好么,这样的王爷,他知道的就离王府一个,还是拿皇位换的……

明澜望着楚离道,“让南岳太子来大离商议婚事,你真的让昭宁嫁啊?”

楚离当然不同意,他道,“只是权宜之计,据我所知,南岳太子和南岳皇后不睦,如今南岳皇帝病危,命南岳太子监国,南岳皇后一党竟然没有反对,如果南岳太子不敢来,那一切正常,如果他真来,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南岳太子要是人在大离,南岳皇帝驾崩,他即便是太子,也可能被废,没有十足的把握,南岳太子绝对不敢冒这个险。

第八百一十八章 和亲

楚离亲笔写了奏折,委派边关将军为使臣,把信送到南岳。

南岳,御书房。

南岳太子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看奏折的时候沉稳内敛,和大臣商议政事的时候有老练毒辣,在朝为官几十年的老大臣都有些吃不消。

太子挨了一通板子后,果然变化不小,浪子回头了。

这些天,没再骄奢淫逸,也没有滥杀无辜,说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甚至变得很孝顺,日日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皇上龙体欠安,让太子监国,皇后监督,皇后也尽职尽责,即便身怀有孕,也一日不落的去御书房监督,偶尔还会因为政见不合和太子起冲突,不过多太子退让。

皇后嫁进宫五六年了,至今才怀上龙种,这一胎要是个小皇子,南岳的江山最终落在谁手中,还真是未知数。

这一天,南岳皇后刚从御书房回凤仪宫,后脚大离的使臣就到了。

使臣把楚离的意思转达的很清楚。

南岳太子倾慕昭宁郡主,那就亲自去大离商议和亲一事。

之前南岳的使臣在大离御书房有多嚣张,大离的时辰再南岳御书房就有多理直气壮。

南岳的大臣觉得可笑,“大离国库空虚,连连征战,民不聊生,我南岳太子看上昭宁郡主是你们大离几世修来的福气,吾皇病重,太子监国,你们大离竟要太子亲自去大离商议亲事!”

大离使臣笑了一声,“谁都知道我大离皇帝陛下膝下只有昭宁郡主一个孙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看不到你们南岳的诚心,我们皇上是不可能答应让昭宁郡主出嫁的。”

南岳太子冷冷一笑,“诚心?本太子拿太子妃的位置迎娶大离一个小小郡主还不够诚意吗?二十万大军北上迎亲,这份诚意足够了吧?”

这是威胁。

不过来之前,大将军早料到南岳太子会这么说,也教他怎么应付,使臣道,“南岳太子怕是没听清楚,请你去南岳是商议亲事,您有没有资格做我们大离皇族的孙女婿还要看中不中皇上和郡主的意,我们皇上为昭宁郡主择婿,不止南岳太子,还有大离世家子弟和青年才俊,以及北秦皇子。”

南岳太子志在必得的眸光猛的一缩,脸上的戏谑之色也收敛了干净,“大离要和北秦结亲?”

大离使臣笑了一声,“如果您不去,那北秦皇子的胜算很大。”

一个满目疮痍的大离,难和南岳抗衡,但要拖掉南岳半条命也不是难事,可要再和北秦结盟,危险的就是南岳了。

南岳太子和满朝文武本来是自信十足,对大离这块肥肉志在必得,却没想到大离会反将南岳一局……

南岳太子看着大离使臣,笑道,“如果说南岳是狼,那北秦就是虎,大离当真要引狼驱虎?”

大离使臣心底叹息一声,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呢,只能笑道,“皇上的心思,我们做臣子的不敢猜,但选择多了,昭宁郡主也能挑一个中意的。”

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多了一点选择不是吗?

身为皇帝,好歹没有被人逼的把孙女儿拱手送出去。

大将军简直是天生的帝王之才,不止会带兵打字,处理这些朝中政务也是得心应手。

大离使臣作揖道,“请帖我大离送到了,去或者不去,全看南岳太子对我大离昭宁郡主有多倾慕了,告辞。”

使臣把请帖送上,转身离开。

使臣走后,南岳朝臣议论纷纷,有些不解道,“使臣就在大离,这么大的消息怎么都没传回来?”

南岳太子也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大离不需要专程送这么一封帖子来,直接邀请北秦皇子去就成了,无需多此一举。

不过这么客气有礼,南岳贸然出兵倒是没理由了。

南岳大臣望着南岳太子,道,“太子要去大离吗?”

南岳太子笑容未达眼底,仿佛蒙了一层薄冰似的,“本太子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不去,便宜了北秦,到时候危险的就是南岳了!

南岳大臣唏嘘,道,“可是皇上病重,命太子您监国,这时候离开,只怕皇后一党……。”

大臣怕太子有去无回。

虽然不知道太子是暂时收敛了心性做给皇上看的,还是真的变好了,毕竟是太子,总比外戚专政好。

凤仪宫内。

皇后的父兄得知大离使臣送请帖来的事,都觉得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趁机除掉太子,扶小皇子上位,如果生的是个公主,那没办法,可要是个皇子,那南岳就是尽在他们掌控中了。

南岳皇后听了,就道,“女儿找爹爹来,是让您联合朝臣劝太子不要去大离。”

两人看着皇后懵了,“这么好的机会,岂容错过?皇后切莫妇人之仁。”

皇后眉头皱着道,“女儿做事有分寸,爹爹切莫擅作主张,坏女儿大事。”

女儿糊涂啊。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错过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但是南岳皇后不许,他们也没辄。

他们联合朝臣让南岳太子放弃去大离求亲,可是南岳太子执意要去,而且把朝政交给皇后和国舅,倒是让国舅摸不着头脑了。

一个执意不杀太子。

一个不防备他们,主动把朝政交给他们管。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再说边关,使臣离开南岳,回到军营后,把南岳太子和大臣的反应告知楚离,然后道,“南岳太子和传闻似乎不一样,从眉眼看,不像是骄奢淫逸之辈,沉稳有余。”

楚三笑道,“不是看走眼了?”

那将军道,“我这双眼睛至今也就看走了一回眼,没看出小将军是女儿身,小将军的气概,男子都没几个比得上。”

这马屁拍的够水准,但是楚三没感觉。

他当然有男子气概了,他骨子里本来就是一个男人。

将军道,“就是不知道南岳太子会不会来。”

楚离敲着桌子道,“这两日,将军中事务交代一下,我们就启程回京了,边关之事,还有劳几位将军照应。”

“啊?”几位将军吃惊,“大将军要亲自护送昭宁郡主回京?”

这在他们看来完全没必要,有楚三护送足够了。

第八百一十九章 表妹

两天后,楚离就收到南岳传回来的信,南岳太子力排众议,即将启程来大离求亲的消息。

这一天,楚离和楚三他们安排好军中事务后,就启程回京了。

这是楚离来到大离后,第一次离开军营,而且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估计不会再回边关。

习惯了军营,要离开了,反倒有些不舍。

楚离想到用西秦来牵制南岳,逼南岳太子亲自来大离求亲,请帖送到南岳的同时,也派人快马加鞭告知老王爷,老王爷觉得这办法极好,当即安排使臣星夜兼程送到西秦。

在商议和亲的这一段时间内,大离、南岳、西秦不会再起战火,因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影响昭宁郡主的归宿。

再驶回京都的马车内,凝郡主歪着脑袋道,“不知道老王爷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帮昭宁挑未婚夫婿,是比武招亲吗?”

她眼睛里写满了兴奋。

比武招婿,她只在戏文里看过。

昭宁郡主脸红如霞,当然,让她脸红的不是凝郡主,而是明澜,她笑道,“只怕不是比武招徐这么简单,有楚三在,这招婿的过程只怕谁也猜不到。”

明澜话音刚落,楚三的声音就传来了,“大嫂,你这样了解我,你不怕我大哥吃飞醋啊?”

明澜掀开车帘,道,“没个正形。”

楚三摸着马毛,笑呵呵道,“这一路我都在想怎么选婿,昭宁你有意中人没有?”

要是有意中人就好办了,完全可以针对意中人来一个招婿,什么西秦皇子,南岳太子,都哪里凉快哪待着去。

不过没几分真本事,想娶他表妹,他不会答应的。

昭宁郡主被问的脸红,她哪来什么意中人,祖父一直把她关在皇宫里,不许她出门,宫里也不办宴会,除了几位贵夫人,她连世家少爷都不认识几个,倒是认识一群太监。

在军营里,她见的都是将士,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大帐和军医身边,也就最近几个月,有大嫂和凝郡主陪着,她的日子才过的有趣一点儿。

楚三摸着下巴道,“没有意中人,那还真难办了,这一路回京,你没事多掀开车帘看看,没准儿能找到一个意中人。”

凝郡主一脸黑线,道,“你以为是挑大白菜呢。”

楚三磨牙,谁都不拆他的台,就她拆的最勤快。

楚三望着凝郡主道,“还有你,世家少爷,青年才俊都要参加选婿,到时候你也得上,要是昭宁没有意中人,你娶她。”

凝郡主鼓气腮帮子道,“我怎么上啊,要是真比武,我还不得被他们给揍扁了?”

麻烦!

要是身子是他的,哪来这么多烦心事啊。

不过他上不了,还有大哥呢。

就不信还有谁的武功有大哥高。

一群人有说有笑,回京都的路途虽远,但是一点都不烦闷。

昭宁郡主用笑声忘却烦恼,虽然她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西秦皇子,要么嫁给南岳太子。

除了他们,她嫁给谁,都会再起战火。

一路行舟,到了齐州,昭宁郡主掀开车帘看着外面街道道,“前面有家糕点味道特别好,祖父最爱吃,我们去尝尝吧。”

凝郡主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啊。”

昭宁郡主点头,“是真好吃,御膳房都做不出的味道,有一回祖父还绕道来吃了呢。”

楚三就道,“那可得下去好好尝尝,既然老王爷那么喜欢,怎么没让人来学怎么做?”

昭宁郡主摇头,头上的珍珠簪划出绝美的弧度,她道,“我也这么说的,但祖父说,这糕点要在这间铺子吃才有味道。”

楚三笑了笑,“我看老王爷吃的不是糕点,是回忆。”

那边铁甲卫诧异的看着楚三,楚三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么有深度的话,”铁甲卫呐呐声道。

楚三直接在马背上凌乱了。

不是有深度,而是他感同身受。

皇上把凝郡主赐婚给了凤大少爷后,他走在街上,看着花灯,就想起他害的凝郡主把花灯烧了的事,想赔她一盏,看到卖风筝的,就想起故意弄断她风筝线的事……

好像,他就没干过什么好事。

楚三把回忆打住,道,“去尝尝糕点吧。”

“铺子就在前头转弯处,”昭宁郡主高兴的指路。

楚离骑在马背上,道,“今天在这里歇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这会儿才刚到中午,也就意味着她们能在街上逛半天。

凝郡主和明澜几个都高兴坏了,总算是能逛街了,都在马车内憋坏了。

下了马车,踩在地面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感觉都活过来了一般,神采飞扬。

骑在马背上,看着凝郡主看着首饰铺,还有那些鲜艳的绸缎,楚三嘴角扯了又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小摊贩殷勤道,“公子是买了送给心上人的吧?”

一盆冷水浇下来,凝郡主默默的把手上的玉簪放下了……

明澜眼睛盯着那些拨浪鼓和木头雕刻的玩具,这应该是山儿喜欢的。

正挑着呢,一旁走过来一男子,歪着头看他,喊道,“姑娘……。”

明澜警惕的看着他,一旁铁甲卫走过来道,“少搭讪!”

男子手拿玉扇,指着自己,不敢置信道,“搭讪?”

铁甲卫不苟言笑道,“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

真是的,逛街还有人搭讪,不知道楚离小心眼吗,多来几回,估计以后都不许她逛街了,明澜转身离开。

男子眼睛睁圆,惊呆了,“表妹,你就这么走了?”

啥?

表妹?

明澜转身回头,男子一把见铁甲卫推开,道,“我是你表哥啊,你忘了?”

人家说是明澜的表哥,铁甲卫也就不拦着了,明澜一脸黑线,她没有顾明珠的记忆,她的表哥自然不认得,明澜捂着额头道,“脑袋受过伤,不记得了。”

男子道,“我知道,你被永王府郡主砸伤了脑袋,不是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吗,难道没治好?”

不止认得她,连她被永王府郡主砸伤脑袋的事都知道,不会真是她表哥吧?

明澜不敢掉以轻心,只道,“我不记得你,你怎么证明你是我表哥?”

男子眉头皱了皱,似乎在想办法证明。

那边楚离见明澜和一陌生男子说话,便迈步走了过来,正好听到男子小声道,“你后背上有块小胎记。”

楚离脸登时黑的发光了。

第八百二十章 解释

明澜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尴尬的时候过,一个陌生的男子凑过来认表妹,还小声说她后背上有块胎记。

鬼知道她后背上有没有胎记?!

她后脑勺又没有长眼睛!

而且,说这话就算了,还正好被楚离听了个正着,脸有多黑她没看见,她背对着他,但是那嗖嗖传过来的寒气,冻的她骨头都在打哆嗦。

楚三走过来,一把揪住那什么表哥的衣领子,横眉怒目,“你有胆量再说一遍?!”

楚离是凝郡主的身子,身量娇小,比什么表哥要矮半个脑袋,起初是垫着脚的,后来觉得这样不舒坦,手一用力,直接把什么表哥的腰给掰弯了。

“表妹,救我!”男子喊道。

明澜一个头两个大,能不能不要叫她表妹,她不是她表妹啊。

但是这身子偏偏又不是她的,她没有人家镇国公府嫡女顾明珠的记忆。

明澜望着梅香,梅香伺候过她洗澡,梅香走过来,小声道,“姑娘后背上真的有块小胎记。”

楚三一脚踹过去,男子两眼发直,差点吐出来。

“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楚三咬牙道。

男子一边咳嗽一边道,“我为什么不知道,她是我表妹,她洗三朝的时候我就在场。”

楚三一脸黑线,把手松开。

男子扶着小摊子咳嗽不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哪里扛的住楚三那一脚。

男子望着明澜道,“表妹,你就让他这么揍你表哥我啊。”

一个是刚见面还没有确认身份的表哥,一个是楚三,她当然向着楚三了,只道,“等我恢复记忆了,确认你是我表哥了,我再跟你赔不……。”

一个是字还在喉咙里,楚离已经伸手把明澜手腕抓住,带她离开。

楚三他们紧随其后,梅香落在最后,被男子拦下道,“那粗鲁的人是谁?”

梅香道,“他是卫国公世子,兵马大将军,顾姑娘的未婚夫。”

男子眉头拧成麻花,“未婚夫?表妹和卫国公世子的亲事不是早就退了吗?”

梅香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男子一头雾水。

走远了几步,明澜拍打楚离的手腕道,“放手,你抓疼我了。”

楚离没动,明澜扭眉道,“这身体又不是我的,不记得表哥,你生什么气啊。”

“那赵翌呢?”楚离脱口一句。

明澜脚步僵硬,望着楚离,心扑通乱跳,强自镇定道,“关他什么事?”

楚离深呼一口气,黑沉的脸色恢复温朗,嗓音也一如既往的醇厚,“没事儿。”

那边昭宁郡主喊人,楚离走了过去,楚三走上前,古怪道,“大哥是不是吃错药了,好端端的提起赵翌做什么,这会儿他不是在大周被朝廷追杀吗?”

就算他们都来大离了,可还有他爹和沐阳侯还有靖宁侯在,皇上也会斩草除根的。

一个应该被抛诸脑后的人,大哥却突然提起来,实在是不大对劲。

而且,这些天他总觉得大哥和大嫂之间有问题,虽然圣山长老说圣女要保持完璧之身,但大哥和大嫂那是相敬如冰,最多也就拉拉小手,他都佩服大哥自制力惊人。

看着楚离陌生又熟悉的背影,明澜后背发凉,她相信楚离绝对不是随便提起赵翌的。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是在怪她隐瞒前世嫁过赵翌这件事吗?

但愿是她想多了。

买了糕点后,他们就去客栈歇脚,昭宁郡主赞不绝口的糕点,其他人吃着都说不错,唯有明澜觉得味道一般,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大概是她心思压根就不在糕点上,她一直偷偷望着楚离,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来,心不在焉,自然食不知味。

不知不觉,眼跟前一盘子糕点就见了底,她还要拿,可是盘子空了,楚三端糕点给她,一边看她,一边看楚离道,“大哥现在的容貌比以前差太远了,大嫂却看的这么入神,是不是不大好?”

这可是别的男人的脸。

明澜起身,走过去把楚离拉起来,蹬蹬蹬就上了楼。

有些事,不说清楚她心里难受,如鲠在喉。

铁甲卫挤眉弄眼,顾姑娘这是主动投怀送抱啊,大将军真是艳福不浅。

昭宁郡主拿帕子擦手,道,“我怎么觉得她不大对劲啊。”

凝郡主连连点头,“从街上开始就不对劲了。”

一直没说话,然后把人拉上楼,这是要说悄悄话呢,真没想到离王世子的醋劲这么大,不就是碰到了一个表哥么,至于这样吗?

楚离任由明澜拉着上了楼,然后把门关上。

他就那么看着明澜,想听听她说什么。

结果明澜靠着门,揪着裙子,不敢抬头看她。

屋子里,寂静半晌。

楚离打破沉默道,“就打算一直这样不说话,也不让我出去?”

明澜深呼一口气,望着楚离,可是一看到他的眼睛,又慌乱的把头低下了,嗡了声音道,“有,有件事我,我隐瞒了你……。”

楚离眼神深邃,眸底晦暗莫测,叫人害怕。

明澜话到嘴边,看到他这副神情,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不说了?”楚离眸光微动,睫毛散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明澜把他推开一些,往前走了几步,把窗户推开,阳光照耀进屋,仿佛将心头的阴霾驱散了几分。

天空蔚蓝如玉,澄澈的不见一丝云彩,明澜想起了前世那一场鹅毛大雪,依旧觉得冰冷刺骨。

寒意遍布周身,她缓缓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猜出来,我前世嫁给赵翌的?”

楚离没有说话,就站在她身后。

没有得到回应,明澜回头看着他,楚离道,“在跳进玉阙,被雷劈中之后。”

明澜微微吃惊。

在那样的情况,他怎么会想到这些,只听楚离道,“那一劈,我不止换了身体,也有了前世所有的记忆。”

他不是猜出来的,他是亲眼看到她坐上花轿,凤冠霞帔嫁给赵翌的。

她笑的那么开心,笑的那么扎眼。

他也知道她为什么针对赵家,欲除之而后快的真正原因。

第八百二十一章 姨母

他从小和老王爷学兵法,但毕竟没有多少实战经历,又如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统率三军,令他们臣服?

因为他前世在战场,混在将士们中摸爬打滚了八年。

他用了八年时间把赵翌从大离皇位上拉下来。

前世,他虽然最终赢了赵翌,登上了帝位,君临天下。

可是,他失去了母妃,失去了父王。

失去了她。

也没有找回祖父和昭宁。

除了不想要的皇位,想要的一件也没有。

他是一败涂地。

她在赵家,在赵翌登基的那一天,于赵家自焚。

赵嫣做了皇后,顾音澜成了贵妃。

她的儿子册封太子。

她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

而他,活了整整八十年,在孤寂中寿终正寝。

在雪山之巅,往玉阙中一跳,被雷劈后,明澜是直接醒了过来。

而楚离,在这短短一瞬间,过完了明澜所谓的前世。

楚离不知道他是真的过完了,还只是接受了那些记忆。

但那种寂寞和孤独,过完一天又一天,没有被折磨疯,是因为他怕这样自尽,会再也醒不过来。

北凉国师说,玉阙杀人,神女手上沾了血,会接受惩罚。

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沉重,到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心口被巨石压的沉甸甸的,叫人喘不过气。

明澜是他的世子妃,怀身孕时,不敢亲热,即便换了身体,也还是他的世子妃,如何忍的住和她离的远远的。

但是圣山长老说的话,他不敢不听。

他怕回去的时候,再出点意外,再将那孤寂的八十年再走一遍。

他不敢保证这一次他不会疯魔。

他也的确生明澜的气,气她有眼无珠,前世他主动和她说话,她竟然不理他,满心满眼都只有赵翌。

看着她和赵翌浓情蜜意,他想上前阻止,可是脚步却怎么也动弹不了,就像是被钉子钉在地上一般。

窗外,传来楚三的欢笑声,还有凝郡主的嗔怒,显然,两人又吵起来了。

楚三总是以逗趣凝郡主为乐。

楚离望向门口道,“楚三做了我前世想做而没有做的事。”

明澜不想提前世,所有愉快的记忆都是虚幻,只有那一场吞噬的大火是最真实的,她也怕楚离想起她和赵翌在一起的情形。

方才在街上,他要不是突然蹦出来那么一句,她又怎么会猜到他知道前世的事了。

望着楚离,明澜很认真道,“对赵翌的感情,早就随着前世那一场大火都烧的干干净净了。”

如今,赵家和赵皇后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赵翌也在被人追杀。

想报仇,却报不了。

这对赵翌来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痛苦,明澜的恨意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她现在只想找到山儿和王爷王妃他们,回到大周,过安稳平静的生活。

但不知为何,从楚离提起赵翌起,她就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她以为是和楚离生出嫌隙,不想因为一个不必要的人和楚离生出疙瘩来,所以她要解释清楚。

可是解释后,这种感觉依然在,甚至更不舒服了。

明澜望着楚离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真的没有吗?”明澜追问。

楚离眉头拧了下,他为什么要生她的气,除了有眼无珠,她并没有什么错,谁还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而且,她对赵翌的态度,他一清二楚。

“真的没有,”楚离道。

怕明澜担心,楚离稍稍附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不过他亲的是遮挡住她额心火焰胎记的玉坠。

刚亲下去,门被推开,楚三走了进来,一把将楚离拉开道,“大哥,你可一定要把持住,不然我们就回不去了。”

凝郡主把明澜拉到一旁。

明澜脸红的能滴血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楚三不放心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擦枪走火,两人进屋说几句悄悄话没事,时间一久,楚三就有些担心。

为了能回大周,只能委屈大哥了。

楚离也是一脸黑线,他道,“我没有忘记你叮嘱我的话。”

楚三松开手,讪笑道,“我这不是怕你那啥那啥……把持不住吗?”

说着,楚三望了凝郡主一眼,“你这脑袋里装的词太少了吧,一到用的时候就卡壳,想不出来。”

凝郡主气的倒眉,自己读书少,还反过来怪她,她伸手掐楚三,“你居然用我的脸做那么猥琐的表情!”

楚三呲牙,“说谁猥琐呢,要猥琐也是这脸本来就猥琐,怎么能怪我?”

凝郡主摩拳擦掌,大有和楚三干架的势头。

两人一吵一吵,就出去了,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出了门,凝郡主邀功似的道,“我配合的还不错吧。”

“越来越有默契了,”楚三点头道。

凝郡主趴着门道,“你大哥这么容易吃醋啊?”

凝郡主以为楚离是因为街上的表哥生气,楚三则道,“可能和大哥小时候被我推进醋缸里有关吧。”

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铁甲卫踩着台阶上来,道,“顾姑娘的表哥又来了。”

楚三眉头一拧,都闹的大哥大嫂不和了,他还敢来呢?!

看他不把他揍成表弟!

楚三暴脾气,撸着袖子蹬蹬蹬就下了楼,一出门,就看到一丫鬟扶着一夫人走进来。

那什么表哥躲在夫人后头,看到楚三一脸怒容后,更是往旁边躲了一点儿,活像他会吃人似的。

楚三没有打女人的习惯,眉头一皱道,“找谁的?”

那夫人看了楚三一眼,道,“我找明珠。”

楼上,明澜知道有人来找她,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一贵夫人看着她,热泪盈眶。

而且,这夫人和她眉眼还有几分神似。

这是姑母还是姨母?

明澜站在那里没动,可是那贵夫人却快步走了上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哽咽道,“明珠……。”

男子跟上来,站在楼梯上道,“娘,现在该相信我是真瞧见表妹了吧。”

那夫人欣喜,握着明澜的手道,“客栈这么简陋,跟姨母回家住去。”

第八百二十二章 怪癖

明澜没有镇国公府嫡女的记忆,真的没法将眼前之人当作她的姨母敬重,但是她眸底流露出的疼惜,明澜有几分动容。

她霸占了人顾姑娘的身体,对于这些疼爱她的亲人,不应该当陌生人忽视。

承人恩惠,她不能给人留一堆烂摊子。

明澜望着那夫人道,“我失去了记忆,不记得姨母和表哥了。”

那夫人眼眶一红,越发心疼明澜,甚至数落镇国公府那些狼心狗肺的人。

客栈人不少,不是谈话之地,明澜请她进屋说话,那夫人执意要明澜跟她回去,明澜婉言谢绝,道,“姨母一番好意,明澜……明珠心领了,但此行不止我一人,还有昭宁郡主和卫国公世子,这么多人去姨母家住不方便。”

那夫人笑道,“傻孩子,他们身份都不凡,去姨母家住是蓬荜生辉的好事,哪有不方便之说。”

是真的不方便啊。

这么委婉的说,倒成客套了,明澜道,“我们只在客栈歇一晚,明儿一早就要启程回京,耽误不得。”

刚把东西从马车内搬下来,这又抬上马车,去姨母家落脚,一通忙下来,不是歇息,是更累了。

明澜都这么说了,姨母也不好强求,虽然她是真的真的很希望他们能去。

姨母看着明澜那张从小看着长大的脸,看似熟悉,却又格外的陌生,她道,“失忆之症,治不好吗?”

明澜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道,“太医说,要看机缘。”

不算胡诌骗人,只要她走了,顾姑娘就能醒过来了。

拍着她的手道,“明珠福大命大,一定会好转的,对了,你表哥告诉我,你和卫国公世子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圣旨赐婚,后又退婚,现在又成了未婚夫妻,她脑袋都糊涂了,而且她前不久回京,镇国公府不是说在给她议亲,还不许她插手过问。

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明澜不知道怎么解释,便摇了摇头。

屋子里人不多,楚离他们都没跟进来,只有梅香伺候,屋子隔音效果不好,回廊上的说话声传来,那夫人望着明澜道,“怎么没瞧见昭宁郡主,虽然你们不去府上歇脚,但姨母应该给她请个安。”

请安之后,应该就要走了,明澜点点头,领着她出去。

出了门,明澜问铁甲卫道,“郡主呢?”

铁甲卫摇头,“没瞧见郡主。”

不止楼上,还有楼下,都没有昭宁郡主的人影。

倒是一铁甲卫看了眼那夫人道,“方才一堆人进来,郡主趁乱出去了,两铁甲卫跟着的。”

楚三走过来道,“昭宁偷溜出去,你知道怎么不说?”

铁甲卫低头道,“郡主不许禀告,只说一会儿就回来。”

而且她是带了铁甲卫出去的,应该没有危险,郡主的话,他不敢不听。

楚离眉头一皱,道,“派人出去找。”

楚三不放心,昭宁郡主有什么事,谁也交代不了啊。

留了两铁甲卫在客栈,其他人都出去找昭宁郡主。

而此刻的昭宁郡主正坐在街头地上,旁若无人的吃糖葫芦。

两铁甲卫远远的看着,脑门上全是粗壮的黑线。

昭宁郡主是大离朝除了皇上之位,身份最尊贵的郡主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街上吃糖葫芦,这是什么癖好啊?

她要喜欢吃糖葫芦,他们可以把齐州所有的糖葫芦串都买回去,吃的她一口雪白贝齿全部掉光。

可她都不要,就要坐在街头吃,而且他们敢把她坐在街头吃糖葫芦的事说出去,她会死不认账,而且打他们板子。

这样的威胁,铁甲卫表示很凌乱。

而且街上人来人往,她一个漂亮姑娘坐在那里吃糖葫芦,真的很扎眼啊……

他们真的很不想承认这就是大离昭宁郡主。

五串糖葫芦吃完,地上不少的山楂籽,昭宁郡主拍拍手,一脸心满意足的起了身。

只是刚起来,那边过来三个地痞流氓,一脸猥琐笑容,摸着下巴道,“还没在街头看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还这么喜欢吃糖葫芦,跟着爷走,爷几个包你了你一辈子的糖葫芦。

铁甲卫不苟言笑的走过来,昭宁郡主见了道,“拖到那边胡同里,也别揍的太惨,他爹他娘认不出来就行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心平气和的语气,铁甲卫就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把三个地痞拎走了。

昭宁郡主就在街上闲逛,那边一辆马车发狂似的狂奔过来,街上行人纷纷避让,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昭宁郡主往旁边一躲,手撑到绸缎摊铺上,湿润感传来。

她低头一看,就看到了自己白皙的手上满是鲜血,吓的她脸色一白,当即要叫起来。

可就在她还没有叫出声的时候,从绸缎里伸出一只手,将她往前一拽,她身子往前一倾。

隔着一层薄纱,双唇相对。

那一瞬间,仿佛一阵激流从头发稍传到了脚底心。

昭宁郡主脸红的发烫,手一抬,隔着薄纱扇了过去。

一巴掌直接将男子扇晕了,摆着绸缎的架子也倒在了地上。

那边一群男子骑马过来,看到这一幕,眉头皱紧,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男子?”

围观的人都摇头,骑在马背上的男子看着昭宁郡主手上的血,道,“你看见没有?”

昭宁郡主轻摇了下头,那边铁甲卫揍完了人过来。

看到铁甲卫,骑马的人道,“他受了重伤,逃不远,继续追!”

铁甲卫不明所以,见昭宁郡主拿绸缎擦手,紧张道,“郡主受伤了?”

他们负责保护昭宁郡主,要是昭宁郡主有事,他们难辞其咎。

昭宁郡主摇头,“我没事。”

铁甲卫眼尖看到被绸缎覆盖的男子,把绸缎拨开,就看到一模样俊美的男子,受了重伤,身上的锦袍都被血湿透了,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逸。

铁甲卫没打算管闲事,方才那群骑马的应该就是追这男子。

昭宁郡主抬脚要走,可是走了两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三分羞七分恼,跺脚道,“把他带去客栈!”

第八百二十三章 糖葫芦

铁甲卫一左一右扶着那晕倒的男子,紧随昭宁郡主身后。

往前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出来寻找昭宁郡主的其他铁甲卫。

看到昭宁郡主安然无恙,铁甲卫们都松了一口气。

楚三骑马过来,他看到男子,道,“这男子是谁啊?”

昭宁郡主摇头,“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

楚三翻身下马,看着男子身上的伤,望着昭宁郡主道,“你不会真听话,上街上来找意中人吧,这人模样还算不错,但伤成这样,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楚三打趣昭宁郡主,昭宁郡主脸上闪过一抹娇羞,比天际的晚霞还要绚丽,妙目一瞪,嗔道,“表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只是看他重伤被人追杀,可怜他罢了!”

说完,昭宁郡主迈步就走。

她的薄脸皮哪里受的了楚三的捉趣,楚三还是对男子感兴趣,道,“带回客栈吧。”

铁甲卫扶着男子紧随其后,楚三问道,“方才昭宁郡主上街上做什么了?”

昭宁郡主一直很懂事,她知道自己身系大离安危,没有特别的事,她不可能独自逛街。

铁甲卫武功是不错,但真遇到了高手,两个铁甲卫根本抵挡不住。

铁甲卫答应过昭宁郡主不说糖葫芦的事,但是他们越不说,楚三越好奇,他套话的本事一流,然后就把昭宁郡主坐在街上吃了五串糖葫芦的事给挖了出来。

楚三惊呆了。

他知道女孩子都比较喜欢吃糖葫芦,但坐在街头吃五串,且不说牙酸不酸疼了,她可是大离朝众星捧月的昭宁郡主。

而且,他也没发现昭宁特别喜欢吃糖葫芦啊。

楚三敏锐的嗅到昭宁郡主的不寻常之处。

见到楚离后,楚三把这事和他一说,楚离也觉得不对劲。

明澜和凝郡主他们在客栈等候,见昭宁郡主回来,方才松了一口气,道,“昭宁,你怎么去逛街也不打声招呼?”

昭宁郡主一脸歉意道,“我就是想出去走走。”

明澜就道,“没事就好。”

铁甲卫把男子扶上楼,直接扶进屋,然后帮男子包扎伤口。

男子的伤口有血,而且嘴唇泛紫,一看就中毒不轻。

“我去找大夫来给他看看,”铁甲卫道。

明澜见了就道,“我来吧。”

好久没有用血给人解毒了,明澜拿了碗水,滴了血混在碗里,喂男子喝下去。

留下铁甲卫和梅香守在屋子里,其他人都去了隔壁。

一堆人审问昭宁郡主坐在街头吃糖葫芦这件不寻常的事。

昭宁郡主鼓着腮帮子,说好了不告诉他们的,铁甲卫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再也不要信任他们了!

见昭宁郡主望着铁甲卫,楚三敲桌子道,“别东张西望了,这世上还没人的嘴是你表哥我撬不开的,老实交代,为什么要坐在街头吃糖葫芦。”

昭宁郡主低着头道,“不能边走边吃,我就坐在那里吃了呗。”

这解释……没毛病。

但是,也得有人信啊,楚三道,“真的不能告诉我们?”

昭宁郡主抬头,就看到大家都在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她,昭宁郡主鼻子一酸,道,“我跟着祖父来到这里后,祖父被人追杀,怕带着我有危险,就把我藏着先前吃糖葫芦的地方,我在那里待了好久,后来有一个少年见我哭,给了我五串糖葫芦吃……。”

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糖葫芦。

酸酸的,甜甜的。

怕她害怕,他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那糖葫芦的滋味她还记得。

可是后来她吃再多的糖葫芦,也没有了当初那五串的滋味儿了。

楚三听了恍然道,“所以你就守株待兔,坐在那里吃糖葫芦等那少年?”

女大十八变,几年过去,只怕她就是在那里蹲成化石,人家也认不出来她,太傻了点儿。

昭宁郡主红着脸道,“那少年扛着糖葫芦串,说两文钱一串,让我记得付钱,我打算找到他,把钱还给他,再请他进宫专门给我做糖葫芦吃。”

楚三,“……。”

他说怎么请人吃糖葫芦,请吃五串的,原来是卖糖葫芦的。

他还以为昭宁郡主在等心上人呢,原来在等糖葫芦……

大失所望。

昭宁郡主坐下来,道,“那我还欠人家十文钱没还怎么办?”

她这辈子,第一次欠人钱没还,也是唯一一次欠债。

当然,有些话,昭宁郡主没说。

那少年说,你要不还钱,你就要给我做媳妇。

她答应了。

她得还钱啊。

那天晚上,她做噩梦了,梦到了他,他扛着糖葫芦串质问她,既没还钱,还敢和亲。

那少年锦衣华服,虽然扛着糖葫芦串,却不是卖糖葫芦的。

她躲在那里,好几个人来问他糖葫芦串,他说,“我不是卖糖葫芦的!小爷我不卖!”

再问他的话,他说,“二两白银!少一个铜板都不卖!”

再问,他又涨价了,“二两黄金一串!”

她吃着糖葫芦问他,“我也要二两黄金一串吗?”

他笑出好看的贝齿,“你只要两个铜板就行了,我不赚你的钱。”

她高兴的啃着糖葫芦说,“等我祖父来了,就给你钱。”

两人有说有笑。

那少年的家人寻来,他就跟着一起走了,他的糖葫芦串是金豆子换来的,卖糖葫芦的找不开,就把糖葫芦都给了他。

走之前,多给她好几串,然后说,“明天来这里找你拿钱,要是不给,那这五串糖葫芦就算是聘礼,将来长大了,你要给我做媳妇。”

她点头答应了。

她肯定能还他钱。

可是她食言了,祖父星夜兼程带她离开,后来再来,她等了好几天,也没再见到那少年。

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底解不开的疙瘩。

她谁也没告诉过。

她这到底是儿时戏言,还是算有婚约在身了呢?

昭宁郡主过不去心底这道坎,坐在那里吃了五串糖葫芦,吃完后还见不到他,那她就当当年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就是真的找来,她也要耍赖不认账了。

第八百二十四章 刺客

昭宁郡主吃完了糖葫芦,把这件积压在心头的陈年往事放下,楚三再问,她说的轻松,谁也没有怀疑她说一半藏一半。

只当她欠了一卖糖葫芦的小哥十文钱,心里不舒服。

世上不喜欢欠别人钱的人很多,再说的高大上一点,那是昭宁郡主重信守诺,区区十文钱,对她一个郡主来说能叫事吗?

楚三摆手道,“都散了吧。”

铁甲卫们散开,各司其职。

见昭宁郡主脸上没什么笑容,怕她还因为十文钱放不下,楚三拍着她肩膀道,“不就是十文钱吗,街头乞丐都不差十文钱,你为了还钱,在街上碰巧救了那男子,赶明儿让他帮你找到那卖糖葫芦的,那十文钱就当是诊金了。”

十文钱的诊金,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了,重要的是找人很难,算是见昭宁郡主心里欠钱的疙瘩转移开,不用再记着这件事。

想到那男子,昭宁郡主手紧了紧,道,“表哥,虽然欠人钱要还是应该的,但我好歹也是堂堂一郡主,欠人家十文钱还记这么多年,传扬出去只怕要笑掉人大牙,你就不要帮我宣扬了。”

楚三举手做发誓状,“表哥保证不说,打死也不说。”

他眸光一扫,其他人连连摇头。

方才的谈话,他们什么都没听见,也没记在心底,更没有偷着笑,觉得昭宁郡主有点奇葩。

屋子里气氛又欢快起来,楼上梅香出现在楼梯口道,“郡主,那男子醒了。”

昭宁郡主拎起裙摆蹬蹬蹬的上了楼,楚三他们紧随其后,可是等他们要进屋的时候,昭宁郡主随手把门关上了。

屋子里,男子在检查自己的伤口,他伤的有多严重,他心里清楚,可是他的伤口怎么变小了?

而且,他中的剧毒似乎也解了,浑身松快。

他以为他会死,没想到会得救。

感觉到有一股难以忽视的视线紧锁着他,男子以为是丫鬟,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昭宁郡主。

男子恍惚间想起来街上的事,他道,“是姑娘救了我?在街上,我是一时情急才会冒犯姑娘,还请……。”

昭宁郡主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他的嘴捂住,恶狠狠,一脸凶残道,“街上的事,你要再提一个字,我就在你身上戳十七八个窟窿,再把你丢街上去!”

话音刚落,门吱嘎一声推开。

昭宁郡主迅速松手,站远两步,问道,“老实交代,你叫什么,家在哪里,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一口气蹦出来这么多问题,问的所有人都懵了。

她怎么问的这么详细,而且语速这么急,难道她对这男子感兴趣?

男子有些懵,但是他知道昭宁郡主是怕他无意间亲了她的事让大家知道,事关她闺誉,她慎重些无可厚非。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在下冷少洹,颖州人士,家中排老三,世代行商,因家族继承问题,遭人追杀……。”

他的眸子很好看,像天上的星星,此刻被乌云笼罩,一眼看不到他的心,只能感受到他的落寞和心痛。

遭人追杀,只有恨,只有手足相残,才会心痛。

他深呼一口气,把落寞扫去,向大家道谢。

楚三望着他,问道,“你的随从呢?”

“死了,为了救我,几个兄弟都死了。”

就从兄弟两个字,楚三就对这男子极有好感,很少有人拿随从当兄弟的。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那群人就在齐州,这时候让他离开,十有八九是死路一条,如果最后还是个死,那他们还费什么力气救他?

而且不能小瞧了商人,在这乱世之中,能生意不败的都是有几分手段的,而且这一回能把边关收回来,还多亏了霍家借粮草。

再者,人是昭宁郡主救回来的,对人家又怎么关心,便道,“我们明天一早就回京都,你是和我们一起走,还是……?”

话还没说完,男子就道,“我也是要去京都的,可否带我一路,相助之情,他日一定涌泉相报。”

“没问题。”

楚三应的很爽快。

昭宁郡主嘴撅的高高的,显然不乐意带他。

楚离则道,“他失血过多,让他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按时出发。”

等人都退出去,门关上后,男子扒开衣服,就这么小会儿功夫,伤口又愈合了一点儿,恢复的如此之快,男子目露惊讶。

有这等绝世好药的人,绝不是一般人。

走远了些,铁甲卫不放心道,“不知道这男子的话是真是假,真的要带他一起进京吗?”

铁甲卫的指责是保护昭宁郡主和明澜几个,救人不是他们分内的事。

尤其还是一个被人追杀的人。

楚三则道,“直觉告诉我,应该带上他。”

昭宁郡主在一旁,心中嘀咕:直觉还告诉我,不应该管他呢。

但人是她带回来的,现在说这话,她早干嘛多管闲事。

男子就待在屋子里,并没有出来,也就没影响大家的热闹。

但毕竟救的是一个人,不是一只阿猫阿狗,而且还是一个被人下毒追杀的人。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铁甲卫公然扶着一个浑身失血的男子穿街过市,只要一打听就能知道。

夜深人静之际,那群刺客出现在客栈外,手中的剑在清冷的月色下,泛着幽幽冷芒。

“杀!一个不留!”

为首一人,声音比月色还要冰冷。

屋内,楚离睡在床上,他一向浅眠,那么多刺杀出现在楼下,杀气毕露,他感觉到了。

等刺客踹开客栈大门进来的时候,楚离已经坐在楼下喝茶。

刺客手中的剑对着他,“不想死,就赶快滚!”

楚离笑了一声,“这句话,我说应该更合适一点儿。”

“不知所谓!”

刺客话不多,简单粗暴,抬起手中的剑就杀了过来。

这一打斗,楼上的铁甲卫和楚三就都知道刺客闯进来了,等他们穿好衣服下楼,黄花菜……啊不,刺客们已经凉了。

看着楼下一地的惨状,楚三道,“大哥,你这太不厚道了,我辛苦穿了衣服下楼,你好歹给我留一两个刺客玩玩吧。”

第八百二十五章 回京

铁甲卫们面面相觑。

他们负责保护昭宁郡主,但现在看来,倒像是卫国公世子在保护他们。

楚离走上台阶道,“把楼下收拾干净。”

他怕明天一早明澜她们下楼,看到墙壁上都是血,到时候受惊。

铁甲卫们扯着嘴角搬尸体。

其他人搬动没什么,楚三上楼的时候,铁甲卫搬一个被筷子镶嵌进墙壁里的男子时,从他身上掉下来一东西,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

楚三回头,铁甲卫已经把令牌捡起来了。

铜质的令牌,上面花纹古朴,背面该刻字的地方,没有字,倒刻了一朵空谷幽兰。

手中把玩着令牌,楚三嘴角划过一抹玩味的笑。

这群杀手背后的主子看来是喜欢极了幽兰。

一个争权夺利的人,却喜欢品性高洁的兰花,这也太侮辱兰花了吧?

楚三拿着令牌上楼,见冷少洹站在屋门口,他随手把令牌丢了过去,“这是那群刺客的。”

冷少洹接了令牌,看着令牌背面的兰花,他脸色没有什么起伏。

很显然,他知道是谁在追杀他。

不过这块令牌倒不是一点用处没有,至少可以作为证据。

楚三打着哈欠回了屋。

这么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大家休息。

夜幕散去,天际吐出一点朝霞,渐渐渲染开,街上有了行人,又开始了一天的热闹。

用了早饭后,铁甲卫将东西搬上马车,就准备启程回京了。

只是刚出门,那边一顶软轿抬了过来。

周夫人,也就是镇国公府嫡女顾明珠的姨母又来了。

知道明澜他们一早就回京,所以来送行,顺带把表哥送来,护送他们回京。

明澜看了看那弱不禁风的表哥,再看看铁甲卫们,嘴角扯了下,他们真的需要周表哥护送吗?

周夫人看着昭宁郡主,道,“这位应该就是昭宁郡主了吧?”

昭宁郡主笑容温和而灿烂,轻点了下头。

周夫人福身给她见礼。

冷少洹站在一旁,看向昭宁郡主的眸子满是诧异,“你就是昭宁郡主?”

昭宁郡主不乐意和他说话,“我不能是昭宁郡主吗?”

就问了一句,就被呛的回不了话。

男子也不生气,手不经意的摸了下唇瓣,昭宁郡主顿时像煮熟的螃蟹似的,从脖子红到了耳后根。

虽然男子一个字没说,但是他用行动做了回应:只是没想到亲的是昭宁郡主的香唇。

这个登徒子!臭流氓!

她就知道不能带上他!

昭宁郡主恨不得用眸底的火焰将他烧成灰烬,脚步一抬,她直接朝马车走了过去。

一路上,昭宁郡主再没和冷少洹说过一句话。

但是她知道,一路上冷少洹都在打量她,被她逮到了两回,赏了他两记横眼。

在驿站歇了两晚,又在野外住了一夜。

这一天,正午时分,他们总算看到了京都巍峨的城门。

大将军凯旋归来,虽然没有带大军,但他的军功早已经传遍京都,皇上亲自率文武百官在城门外相迎。

老王爷迎接的是自己的孙儿和孙女。

百官迎接的才是赫赫战将。

百米处,楚离就停了下来,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过去,他身穿铠甲,阳光下,器宇轩昂,又威风凛凛。

他跪下来给老王爷请安,一声祖父到了嘴边,硬是咽了回去,喊道,“臣给皇上请安。”

老王爷受了他一礼,要是以往,大将军立这么大的军功,无需跪下,就会被扶起来。

但是这是孙儿给找寻了许久的祖父见礼,老王爷热泪盈眶,将他扶起来,道,“快起来,让我好好瞧瞧。”

那边,昭宁郡主欢快的跑过来,揽着老王爷的胳膊,道,“祖父,你眼里都快没有昭宁了。”

老王爷一脸宠溺,道,“祖父让人准备了庆功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百官拥着他们回宫,城中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呼雀跃。

回京是好事,可以一家团圆,可楚离不比明澜,可以以陪伴昭宁郡主为由住在宫里,他现在是卫国公世子,他只能回卫国公府住,脱下战袍,和爹娘团聚,然后一起进宫赴宴,接受封赏。

可是卫国公府对楚离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要叫两个不认识的人爹娘,而自己的亲生爹娘至今下落不明。

儿子战功彪炳,威名赫赫,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是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尤其是卫国公夫人,抓着楚离问,“征儿,你在战场上有没有受伤啊,怎么见到爹娘都不会喊了?”

楚离很艰难的喊了一声爹娘,怕露陷,便道,“在战场上受了伤,磕了脑袋,失去了记忆,大夫说养几个月才能好。”

卫国公夫人听到楚离说受伤,心口一提,再听几个月就会好,便放心道,“没有大碍就好。”

说完,又捶楚离,“你这混小子,娘只当你喜欢吟诗抚琴,没想到你还擅长打仗,可是光耀了我们赵家门楣。”

卫国公一脸有儿如此,父复何求的自豪,道,“街上看着呢,有什么话回府再说。”

那边大臣都过来道贺,恭维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养了一个好儿子,是国之栋梁,立此大功,光耀门楣,羡煞旁人。

这些天,这些赞美之词,听的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都长耳朵了。

儿子争气,做爹娘的脸上有光啊。

楚离翻身上马,他朝明澜看了一眼,明澜指了指昭宁郡主,言外之意,她和昭宁郡主一起回宫。

楚离点头一笑,刹那间的笑容,仿佛雪山之巅,一朵高雅雪莲轻然绽放,美的绚烂。

看的那些大家闺秀一颗芳心扑通乱跳。

本来卫国公世子就是惊才逸逸,举世无双,引得京都大家闺秀趋之若鹜,现在一身铠甲,少了几分飘逸,却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更有魅力了。

那些倾慕的眼神看的卫国公夫人走路都像是在飘,旁人家是有女百家求,她虽然只生了一个儿子,这些天门槛差点被媒婆踏破。

只是可惜,本来以为皇上会把昭宁郡主赐婚给她儿子,谁能想到南岳太子会来求娶,逼的皇上不得不给昭宁郡主选婿,还特地邀请了西秦皇子来大离。

昭宁郡主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第八百二十六章 礼貌(两章合一)

楚离不知道卫国公府大门朝那边开,就骑马陪在卫国公夫人的软轿旁边。

他只是单纯的找个带路的,可看在卫国公夫人和外人眼里,这是卫国公世子孝心可嘉,卫国公夫人心底美的冒泡。

刚瞧见卫国公府大门,那边一顶奢华软轿徐徐停下,走在软轿旁边的丫鬟见了就道,“世子爷,是永王府的软轿。”

卫国公夫人掀开轿帘,就看到对面轿夫压轿,从里面走出一中年男子来。

一袭锦袍,华贵奢侈。

轿夫脚步快了几分,到了门口,把轿子放下。

卫国公夫人从轿子里出来,笑道,“府里下人不懂事,永王爷登门,也不知道请进府喝茶。”

永王一脸灿笑,眸光绕着楚离打转,笑道,“本王是专程来找大将军聊几句的。”

来的还真是快,她儿子还没进府喝杯茶呢,永王就亲自来拉拢了,她儿子一路舟车劳顿,也不知道让他歇歇。

卫国公夫人有些不大高兴,但事关储君之位,永王着急啊。

而且她儿子年纪轻轻,就有了能左右立储的本事,做娘的骄傲着呢。

卫国公应付朝臣去了,暂时没回来,卫国公夫人就道,“永王爷进府里说话吧。”

永王笑了笑,迈步进了卫国公府。

楚离紧随身后。

可是进了卫国公府之后,楚离只吩咐丫鬟道,“我住哪儿?”

永王愣住。

丫鬟忙道,“世子爷住那边。”

“带路。”

丫鬟就赶紧带路了。

卫国公夫人和永王眼睁睁的看着楚离头也不回的走远。

虽然楚离是大将军,但永王毕竟是王爷,就这么不把人当回事,足够目中无人了。

卫国公夫人扶额,替楚离解释道,“他受伤,撞了脑袋,连我都不记得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好。”

永王爷点头,“战场凶险,受伤是在所难免的,我看世子爷面色红润,绝没有大碍。”

永王就在正堂喝茶等楚离。

结果等了一刻钟又一刻钟,楚离都没有来。

他正泡澡呢,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就是永王府郡主砸晕了镇国公府嫡女,明澜才从她身体内醒过来。

如今老王爷公然给昭宁郡主招婿。

其实她的归宿也算是侧面定了下来,不是嫁给南岳,就是嫁给西秦。

以她一人,换取大离喘息的机会。

谁都知道老王爷膝下只有昭宁郡主一人,一旦和亲,老王爷就膝下无人了,只能从皇族旁支从挑选合适的人继承皇位。

皇位就摆在眼前,皇族宗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

就泡澡的功夫,又来了几位王爷。

齐王、蜀王、赵王……

卫国公夫人不知道怎么办,干脆让几位王爷坐在一起喝茶。

她可谁也没偏向,茶都是一样的。

几位王爷,“……。”

正堂内,气氛前所未有的冷,空气都仿佛结了一层冰块似的。

楚离沐浴完,才来正屋,不等他们开口,他先道,“几位王爷来的目的,我知道,但我奉劝一句,大离朝分崩离析了三十年,如今才稍稍安稳了一点儿,如果这时候出点什么乱子,危及到皇上,别说储君之位了,只怕连现有的荣华富贵都保不住,皇上回来之前,大离皇族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比我清楚。”

那时候的大离皇族不如狗。

谁敢打着皇族的旗号,那是活腻味了找死。

老王爷回来了之后,撑起了皇家门户,这些皇族宗亲腰杆子硬了,荣华富贵了几年,早把往年的惨状抛诸脑后,开始肖想皇位了。

皇位是好,君临天下,掌握天下人生死。

可如今的大离朝皇位那就是一块烫手山芋,没有点魄力的人,拿到手也会烫的扔在地上,任人哄抢。

真到那时候,老王爷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部付诸东流了。

他们也会过回以前那种任人践踏的日子。

那段日子太屈辱,就像是遮羞布被人撕开,露出满目苍夷给人看,几位王爷拳头攒紧了。

永王望着楚离道,“老王爷膝下只有昭宁郡主一人,南岳和西秦娶昭宁郡主不正是为了大离皇位,难道卫国公世子愿意看着皇位落入敌国之手?”

楚离冷淡道,“昭宁郡主才刚回京,南岳和西秦的人也还没有到,永王就笃定没有了转机?”

永王嗓子一噎。

这事在他看来,是一点转机都没有了。

楚离的态度很硬,再加上这么多王爷都在,楚离不可能明着表示支持谁,几位王爷就起身告辞了。

等他们走后,卫国公夫人问楚离道,“老王爷膝下无人是事实,几位王爷都是炙手可热的人选,征儿觉得哪位王爷希望大?”

卫国公夫人倒不是掺和朝政,她就是纯粹的好奇。

“谁都没希望。”

连最起码的朝局都看不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入得了祖父的眼。

到了时辰,楚离进宫赴宴。

宫里没有后妃,连昭宁郡主都不在,宴会是礼部尚书安排的,皇上不喜歌舞,也不敢随便从宫外请舞娘进宫,不过歌舞不少,那些大臣携带家眷入宫赴宴。

那些大家闺秀你方舞罢我登场,群芳争艳。

一场宴会,楚离不知道收了多少的媚眼。

老王爷赏赐了楚离一株半人高的珊瑚树,另外的赏赐等昭宁郡主亲事落定后,大军从边关回来,再一起封赏。

其他人抛媚眼就算了,老王爷让楚三舞剑助兴。

这厮居然学那些大家闺秀给楚离抛媚眼,抛的明澜一口果酒全喷了出来,殿前失仪。

明澜赶紧起身认错。

老王爷摇头失笑,“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混不吝,你鬼主意多,为昭宁挑选郡马一事,你多上点心。”

楚三笑道,“这还用说。”

他和大哥不满意,谁也别想做他的表妹夫。

那些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张榜寻找的几位贵人都是什么身份,说话这般无状,皇上也不生气,还把昭宁郡主挑选乘龙快婿的是交给他。

楚三坐下,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都透着一股子穷。

老王爷节俭,御膳房不敢大摆筵席,菜肴虽然色香味俱全,但和大周的宴会比,那是差太太太远了。

这是一个不好面子的皇上啊。

想老王爷坐拥离王府两座金山,在大离做皇上,竟然这么寒碜,楚三心底颇不是滋味。

得想办法给老王爷挣点钱才是。

上回去赌坊赢了不少,估计没赌坊愿意和他赌了,而且这样挣来的钱,老王爷也不会要。

旁门左道的办法通通不能用,只能正大光明的挣钱。

想到什么,楚三眼前一亮。

……

酒过三巡后,百官们有了几分醉意,老王爷便摆手,一旁的公公就扯着嗓子喊,“散宴!”

百官微微吃惊,这酒宴还没半个时辰呢,怎么就散了,依照惯例,要喝的大将军酒意微醺,才会散宴啊。

他们哪里知道,老王爷是想单独和楚离他们喝酒。

到现在,楚离也还没机会叫他一声祖父。

大臣们散了,老王爷把楚离一行人单独留下。

楚离他们跟着老王爷走,那边镇国公府二太太走过来,一把将明澜的手拉住,见她拉到一旁,脸上是刻薄的指责道,“攀了昭宁郡主的高枝,连镇国公府的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

被抓了手,明澜一直是懵的,直到她开口,明澜才反应过来和她说话的是谁。

这是怪她和凌易从镇国公府出来,打着求皇上把爵位给二房继承的幌子,进了宫,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镇国公府倒是派人来接过她,只是被皇上以她要陪着昭宁郡主为由打发了,镇国公府说给她送衣物来,可宫里什么都不缺。

想见,却见不到。

镇国公府老夫人和二太太心里七上八下的,怕明澜和凌易趁机向皇上告状,可皇上也没有问他们,就那么干晾着。

不过明澜和昭宁郡主走的近,皇上把顾小少爷留在宫里,对镇国公府不是一件坏事,但爵位一事没有了音讯,就像是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浑身难受。

好不容易见到明澜的吧,结果给她招手,她看不见,喊她明珠吧,没反应。

真真是没有把镇国公府这些长辈放在眼里。

顾二太太实在忍不住了,哪怕昭宁郡主不高兴,她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明澜被拉走,昭宁郡主也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顾二太太心堵的慌。

昭宁郡主对明珠也太关心了点吧,她不应该更关心自己的归宿吗?

她做婶娘的,找自己的侄女说几句话,用不着这么担忧过来询问吧?

再说了,这里是皇宫,她能把明珠怎么样吗?

顾二太太深呼一口气,给昭宁郡主见礼,恭敬道,“老夫人许久没看到明珠了,有点想她,让明珠姐弟回镇国公府一趟。”

明澜可不想回去,她道,“老夫人找我有事吗?”

要不是昭宁郡主在场,顾二太太估计直接吼了,老夫人没事就不能找她吗,居然敢匡她们这些长辈!

可惜,这些话在心底吼了千百遍,她也不敢说出来,只笑道,“你随昭宁郡主去边关这些天,老夫人一直担心你。”

这副身子毕竟是顾明珠的,明澜还真不能让她背负一个不孝之名,便道,“二婶先回去,我待会儿就回镇国公府。”

答应回去就好,皇宫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顾二太太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边顾二太太前脚后,那边走过来一姑娘,甜甜的喊了一声,“昭宁。”

明澜多看了那姑娘一眼,觉得有点眼熟。

只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

那姑娘看着她额间吊坠道,“上回我无意砸伤你,额头留疤了吗?”

这么一提醒,明澜就知道她是谁了,永王府长欢郡主。

她抬手要碰明澜额心的吊坠,明澜把她的手拦下,道,“没有留疤,难道还想再砸我一回?”

长欢郡主脸色一僵,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能原谅我无心之失吗?”

明澜懒得理会她,砸她也有几个月了,什么时候都能道歉,却等到今天才来,不过是看在昭宁郡主的面子上,这样的人,明澜懒得和她周旋。

一想到要回镇国公府,她就心烦的很。

明澜迈步就走,长欢郡主在身后冷笑道,“你都和我大哥定亲了,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理我?”

明澜的脚步戛然而止,回头道,“你说什么?”

长欢郡主走过来,一字一顿道,“你和我大哥定亲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要知道,她还用得着这么吃惊吗?

昭宁郡主眼珠子瞪圆,站在明澜身侧,问长欢郡主,“这件事,我祖父知道吗?”

长欢郡主一脸古怪,不懂昭宁郡主为什么这么问,只道,“皇上日理万机,朝政都忙不过来,我大哥定亲这点小事,怎么敢劳烦皇上知道?”

明澜揉着太阳穴走了。

看着她走远,长欢郡主生气道,“她怎么这么没礼貌?!”

昭宁郡主护短道,“你砸伤她,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赔礼道歉?”

没有礼貌在前,还有脸指责别人没礼貌。

长欢郡主嗓子打结,不知道怎么接话,她没有及时赔礼道歉是事实。

昭宁郡主也转身追明澜离开。

身后,长欢郡主气的跺脚,好歹是大离昭宁郡主,居然放着她一个郡主不搭理,袒护镇国公府一个小小嫡女不说,都快成为人家的小跟班了!

御花园凉亭内,楚离和楚三他们陪老王爷喝酒。

明澜远远的站着,并未上前,抬手揉太阳穴,昭宁郡主走过来道,“大嫂在为镇国公府和永王府结亲的事担忧?”

明澜这副身体毕竟是镇国公府嫡女,成亲大事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过世了,由其他长辈代为议亲,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明澜头疼一点不为过。

纵容老王爷贵为大离皇上,他也不能直接下旨要镇国公府和永王府取消婚约,再将她嫁给卫国公世子。

用别人的身体,自然有诸多问题,明澜早有心理准备。

这桩亲事,她也没放在心上,楚离不可能让她再嫁人,她操心这事,纯属杞人忧天。

再说了,她现在还是圣女,圣山长老离开皇宫之前,说了不许嫁人的事。

第八百二十七章 放火(两章合一)

南岳、西秦还有大离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圣女出生,就要被接到圣山,所有人都要遵守。

逼不得已,她亮出圣女的身份,永王府也没辄。

明澜说的轻松,昭宁郡主则道,“大嫂既然不担心,为什么不上前?”

她不是不上前,而是她突然觉得一阵心慌。

这是她来大离朝后,第一次有这样陌生的感觉,让她一阵惶恐不安,仿佛要出什么事一般。

稳了稳心神,明澜这才和昭宁郡主上前。

不过她们没有坐多久,楚离和老王爷他们商议军情,她们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干脆去御花园闲逛了。

之前明澜和楚三都是住在宫里的,宫里宫外都知道她们是女儿身,住在宫里不妨事,可凝郡主就不行了,宫里的皇子成年后都要搬出皇宫住,何况是外人了。

老王爷赏赐了一座宅子给凝郡主,紧挨着皇宫。

楚三不习惯住在宫里,他比较喜欢去街上晃荡,执意和凝郡主出宫住。

再加上明澜要回镇国公府,昭宁郡主颇为不舍道,“你们都出宫了,祖父一直在忙,我又要一个人玩了。”

老王爷笑道,“他们可随意进出皇宫,带上铁甲卫,你也能出宫找他们。”

想到批阅奏折,老王爷道,“祖父奏折是看腻了,楚三帮着准备昭宁招郡马的事,桓儿每天进宫帮祖父处理公文。”

楚离最不想做的大概就是做皇帝,看奏折了。

可是看着老王爷眉间的疲惫,还有过不多久他们就要离开大离朝,返回大周。

老王爷是大离皇帝,几十年的烂摊子,好不容易才止了兵戈,正是要大刀斧阔,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老王爷是如论如何也离不开的。

将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让老王爷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算是尽他一个做孙儿的孝心了。

楚离点头应下。

老王爷如释重负,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十岁一般。

楚三坐在一旁,嘴角猛抽不止,真心没见过这么不喜欢做皇帝的,别人挤破头想做皇帝呢,他们却给人一种弃之如敝履的感觉,这要叫那些人知道,估计会气的吐血三升。

做了安排之后,楚离他们就一起出了宫。

在宫门口,楚离要送明澜回镇国公府,明澜想了想,拒绝道,“还是别了,上回镇国大将军临终前请皇上赐婚,招来那么多大家闺秀羡慕妒忌恨,连累顾明珠被砸晕,你要亲自送我回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楚三骑在马背上,摸着马毛道,“用别人的身体就是麻烦。”

虽然他用凝郡主的身体也是诸多不方便,但这身体好歹他能做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有那么多的约束,哪像大哥和大嫂,真是没有比较,就不知道其实他的处境还是很不错的。

楚离只是有些不放心。

明澜伸手道,“我不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

经过勤加练习,现在的她已经能做到指尖的火焰收放自如,且火焰大小能随心而动,再加上百毒不侵,有昭宁郡主做靠山,凌易没有跟她一起回镇国公府,就算镇国公府对她有诸多不满,也不敢太过分。

明澜坚持,楚离也就随她了。

马车汩汩朝前,半个时辰后,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

明澜掀开车帘,就看到那两座镇宅的威武石狮子,鎏金的匾额,以及守门小厮的高呼,“快去禀告老夫人,大姑娘和小少爷回来了!”

明澜扶着马车踩着凳子下来,小厮伸了头往马车里望,等了会儿没瞧见小少爷,就问道,“小少爷呢,没一起回来吗?”

“没有。”

小厮眉头拧了一拧,小少爷那么调皮捣蛋,上回差点火烧了御膳房,皇上给他找太傅读书,他还敢逃课,把太傅捆在椅子上……

现在被皇上禁足,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巴不得镇国公府早点把他接回府。

两位老爷也向皇上提过,皇上以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把二老爷和三老爷打发了。

现在大姑娘也回京了,皇上为什么就是不放小少爷回府呢?

丫鬟在前面带路,明澜去见镇国公府老夫人。

刚走到二门处,丫鬟香兰就跑了过来,泪眼婆娑的抓着她的云袖,抽泣道,“姑娘,奴婢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呜呜呜……。”

上回明澜和凌易进宫,这丫鬟是跟着一起去的。

但是确认老王爷的身份之后,香兰跟在身边,说话不方便,明澜就打发她回府,告诉镇国公老夫人,说她被昭宁郡主留下了,之后就没再传她进宫。

这小丫鬟对主子忠心耿耿,明澜挺喜欢的。

但喜欢是一回事,留在身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丫鬟自打跟了顾明珠,就没有离开过,这一次分别太久,又是去边关,小丫鬟是担心的整宿都睡不着。

明澜拿帕子帮她擦掉眼泪,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香兰嘴瘪着,修长的睫毛上晶莹的露珠欲落不落,“姑娘以后再也不要丢下奴婢一人了。”

明澜点点头。

香兰抬手擦掉眼泪。

可是她手一抬,明澜就看到她手腕上有淤青,她抓着她的手,都没有用力,香兰就疼的倒吸气。

明澜把她袖子往上一撸,就看到她胳膊上一条条的淤青。

有些已经结痂,有些似乎才挨了鞭子没几天。

明澜脸一沉,“谁打的?”

香兰摇头,“没事,是奴婢是自己撞的。”

她倒是不知道什么样的撞击能撞出鞭痕来,她道,“谁打的?”

香兰怕惹事,红着眼眶道,“奴婢皮糙肉厚,一点都不疼……呲……。”

她说不疼,明澜不过轻轻拉了她胳膊一下,她就扛不住,疼的眼泪直飚。

她不在,就拿她的丫鬟撒气!

明澜再问道,“到底是谁打的?!”

香兰没见过自家姑娘这么生气的时候,而且还是因为她,心里感动,鼻子酸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咬着唇瓣道,“是三姑娘她们打的……。”

既然开口说了,香兰就把委屈都吐露出来了。

明澜以求皇上把爵位让给二房为由进了宫,就没再回来,老夫人觉得自己被耍了,再加上明澜和凌易进宫的那天,摆了三房一道,让二房和三房生了嫌隙。

二房觉得明澜和凌易两人没有胆量忽悠老夫人,一定是三房在背后的支的招。

只要爵位落不到二房头上,三房就还有希望。

三房受了气,想找明澜质问,可是又进不了宫,没有哪个皇帝的后宫有他们大离皇帝的后宫冷清了,没有一个后妃,只有一个昭宁郡主。

这高枝,她们高攀不上。

三太太递了帖子进宫,总是石沉大海,丢回来一句话,顾姑娘和顾小少爷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宫里头好吃好喝好玩,只是给昭宁郡主作伴,绝对不会亏待了顾姑娘。

镇国公府的女儿能留在宫里陪伴昭宁郡主,这是镇国公府几世修来的福分,旁人羡慕都来不及呢,她们只能高高兴兴的应下。

可是转过脸,没有一个人高兴!

伴驾的是镇国公府的女儿没错,可不是从她们肚子里爬出来的,而且皇上对顾小少爷越上心,将来他继承爵位的可能性就越大,二房就更没有希望。

没占到一点便宜,还闹的镇国公府家宅不宁。

老夫人问香兰,明澜到底是怎么入的昭宁郡主的眼,香兰是一问三不知。

明澜和凌易和老王爷说话的时候,香兰守在御书房外,一个字也不知道。

老夫人笃定她嘴硬,打她一通板子,逼她开口。

好在香兰是明澜的贴身丫鬟,老夫人虽然生气也不敢把她活活杖毙。

打了板子之后,就把香兰丢回院子里,派丫鬟进宫传话,说香兰病重,目的是逼明澜回府。

可是这些话到公公那里就戛然而止了。

公公觉得镇国公府太不懂事了,一个丫鬟病了就给她请大夫,难道还要做主子的丢下他们昭宁郡主回府探望一个小丫鬟吗?

一个小丫鬟难道还能比他们郡主身子精贵?

递了消息,石沉大海,老夫人觉得香兰可能真的不知道什么,让人给了她一瓶子药,也就不管她死活了。

香兰也是命大,靠着自己扛了过来。

至于这些鞭痕,是因为永王府登门提亲才有的。

昭宁郡主要和亲,永王被立为储君的希望很大,顾明珠是镇国大将军的遗孤,永王府求娶顾明珠,就是看中她身后的那些将军,到时候娶了顾明珠进门,再让她出面去拉拢镇国大将军以前的心腹大将们,事半功倍。

要是永王府成功了,被皇上立为储君,那贵为永王世子妃的顾明珠就会更上一台阶,将来做太子妃,甚至母仪天下的皇后……

嫉妒使人发狂,拿顾明珠没辄,就拿她贴身丫鬟出气。

心头不痛快了,就过来抽上几鞭子,以看着香兰趴在地上求饶取乐。

这边,香兰把这些天吃的苦头告诉明澜,明澜心头正窝火着呢,那边传来一声戏谑和讥笑,“真是了不得了,主子才刚回府,一个小丫鬟就敢告你我的状了。”

另外一个姑娘也在笑,“一个拎不起的丫鬟,她主子但凡看重她一点儿,也不会丢下她,抱着昭宁郡主的大腿不松手,还真把自己看的有多重要呢,她以为告状,她主子就会替她出头?”

香兰被虐怕了,缩在明澜身后不敢说话。

那两姑娘却像是要践踏她最后一点希望,当着她主子的面,道,“把这多嘴多舌的丫鬟给我拉过来,狠狠的打!”

顾二姑娘和顾三姑娘的丫鬟走过来,要拽香兰。

真是一丁点儿也没有将顾明珠放在眼里。

明澜都不敢想象,她要是哪一天从这副身体里离开,顾明珠姐弟,再加上这倒霉丫鬟会被人怎么欺负。

气涌上脑门,手一抬,明澜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一瞬间,空气凝滞了。

虽然明澜扇的是过来抓香兰的丫鬟。

而且在打了一丫鬟之后,另外一丫鬟懵怔之际,补了那丫鬟一巴掌。

她一视同仁。

好久没有打人巴掌了,都快忘记是什么感觉了,手心麻震的感觉传来,有点疼,但是心情特别舒畅。

顾二姑娘和顾三姑娘脸青了,虽然明澜打的不是她们,但是当着她们的面,贴身丫鬟被打,她们颜面扫地。

“你,你敢打我的丫鬟!”顾二姑娘脸色冰冷,眸底能喷火了。

明澜拍着手看着她,清冷的声音仿佛从雪山传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能打我的丫鬟,我就不能赏你丫鬟两巴掌了?!”

顾三姑娘咬牙,拉住要发飙的顾二姑娘,明着劝她,实则火上浇油道,“二姐姐,大姐姐今时不同往日了,人家有昭宁郡主做靠山,连祖母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你我,她现在只打了丫鬟,她就是打了你我一巴掌,又能拿她怎么样?”

这一把火添的好,添的顾二姑娘火冒三丈高,眸底的熊熊烈火能把明澜烧成灰烬,只听她冷冷一笑道,“有昭宁郡主做靠山又如何,她一个即将和亲远嫁的郡主,有几只手能管的到我镇国公府的家务事?!”

说着,顾二姑娘一把睁开顾三姑娘的手,抬手要扇过来。

明澜说过,她已经不是以前手无缚鸡之力的离王世子妃了。

她有自保的能力。

顾二姑娘手打下来,明澜抓住了她的手,指尖一动,一簇火猫从她指尖滑出去,顾二姑娘身上的绫罗绸缎瞬间起了火。

吓的她尖叫不止。

她要把手伸出来,明澜握紧了不让。

想打她便打她,伸过来的手没那么容易松开。

顾三姑娘吓的叫人道,“快,快救火啊!”

火越烧越大,明澜把手松开,顾二姑娘被丫鬟扑倒在地,滚了几下后,着火的云袖才扑灭,露出雪白的胳膊来。

明澜放的火,她想烧哪儿就烧哪儿。

她虽然厌恶顾家姐妹,却也谨记神女手上不能沾人血的教训,只烧掉她的云袖,给她长点记性。

顾二姑娘这一回是吓的不轻,看明澜的眼神都带着惊恐,“是你放的火!是你放的火!”

第八百二十八章 毒死(两章合一)

明澜淡淡一笑,往前走了几步,顾二姑娘吓的连连后退,明澜问道,“你瞧见了?”

火是明澜放的,但是没人瞧见。

再说了,明澜手里既没有火折子,也没有打火石,哪是说放火就能放火的,说出去也没人信。

可不是她,又是谁放的火?

丫鬟赶紧拿了件披风来帮顾二姑娘裹着胳膊,不让旖旎春光泻出一点来。

明澜懒得理会她们,望着香兰道,“前面带路。”

香兰忙带明澜去见顾老夫人,香兰眼眶红红的,在她看来,姑娘自己都自身难保,却能为了她出头得罪二姑娘三姑娘,她一个小丫鬟,就是这会儿死了,也值了。

明澜和顾二姑娘和顾三姑娘起争执的事,早有丫鬟禀告顾老夫人知道。

顾二太太得知女儿被火烧,根本就坐不住,过来看女儿伤的如何。

对于明澜,那是恨不得当场将她撕碎。

顾二太太望着眼眶通红的顾二姑娘,急道,“告诉娘,有没有哪里受伤?”

顾二姑娘摇头,“只是袖子烧掉了,没有烧伤,娘,是她放火烧我的!”

她手指着明澜。

顾二太太回头,明澜正迈步上台阶,香兰紧随其后。

顾三姑娘眸光晦暗莫测道,“上回我就觉得大姐姐有哪里不大对劲,现在瞧着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顾二姑娘磨牙道,“她有了昭宁郡主做靠山,哪还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真不知道昭宁郡主是吃错了药,还是哪只眼睛瞎了,放着京都那么多大家闺秀不要,偏偏选择她陪着。

再说明澜,她从容不迫的进了屋,她知道镇国公府里,最难缠的还是老夫人,因为她是长辈,能决定小辈的命运。

要不是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明澜怎么可能在明知道回来没好事的情况下还跑这一趟?

这不,一进门,就看到顾老夫人冰冷的眸子,手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斥责道,“你还知道回来!”

要是别的小辈,看到顾老夫人这么愤怒,估计早吓的跪下认错了。

但是明澜真的对这些人没什么感情,而且她憎恶那些为了争夺爵位,不惜痛下杀手,残害小辈的长辈。

明明是他们不拿自己当长辈,却还要摆长辈的架子,要小辈孝顺,事事依从,否则就是不孝。

明澜很平静的望着顾老夫人,淡淡道,“二婶说老夫人想我了,我回来给您请安,明儿一早昭宁郡主就会派马车来接我进宫。”

轻飘飘如寒冬飞雪的语气,却是把顾老夫人噎的脸都紫了。

她是真的不想回来,谁让老夫人想她呢。

顾老夫人气的嘴皮都哆嗦,顾三太太怕她气晕过去,赶紧帮她顺气,然后望着明澜道,“有了昭宁郡主做靠山,镇国公府都不要了?还不赶紧跪下给老夫人磕头认错?!”

她没有错,凭什么要她下跪?

明澜望着顾三太太,很平静的问道,“我哪里做错了?”

顾三太太眉头一紧,道,“你和天奇一起进宫,把爵位让给二老爷,结果一去不复返,老夫人在国公府一等再等,也没少派人去催你,你倒好,在宫里住的安稳,一句解释也没有!”

方才坐马车回来的路上,明澜一直在想办法保住顾明珠姐弟,希望她和楚离离开之后,他们姐弟能不受伤害。

这会儿,她似乎有点想通了。

明澜望着顾三太太道,“我和天奇进宫,就把让爵位的事告诉了皇上,皇上不同意镇国公府爵位让二叔继承,天奇又说给三叔,皇上也不同意,父亲战死沙场,我和天奇却在同一天出事,镇国公府不关心我们姐弟的死活,却只惦记爵位,皇上说了,等天奇十二岁,就让他继承爵位,如果天奇继承不了爵位,皇上会把镇国公府和当初给爹娘的赏赐一并收回。”

顾小少爷活着,才有镇国公府。

顾小少爷要是一命呜呼了,他们争来抢去的东西,都将化为乌有。

这些话,在屋子里回荡,丫鬟们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顾老夫人的脸又青又红又紫,就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一般,五颜六色的。

顾二太太眼睛睁圆道,“不可能!历朝历代,没有这样继承爵位的方式过!”

明澜好笑,“历朝历代,也没有哪个皇帝的后宫空空如也,膝下只有一个郡主。”

顾二太太哑然。

他们的皇帝确实与众不同。

离奇失踪,又在失踪三十年后,离奇的出现。

皇上要做什么,谁也猜不透。

把天奇留在宫里,百般疼爱,又做出这样的袭爵方式,他们两姐弟肯定是跟皇上告状,说镇国公府要他们两的命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镇国公府的爵位一旦被收回去,谁还把顾家放在眼里?!

他们非但不能再打爵位的念头,还得盼着天奇别出事,等他长大,撑起镇国公府的门楣。

顾二太太不甘心。

当初就不应该要一个名正言顺,送他们姐弟进宫,如今悔之晚矣。

明澜该说的都说了,只道,“你们要真不信,可以进宫问皇上。”

反正老王爷肯定会向着她的。

明澜这么说,她们心底那一点怀疑也被打消了,晾她也不敢乱传圣旨,胡说八道。

明澜福身给老夫人请安,道,“凌易被禁足,哪一天得空了,他会回来给老夫人和两位婶娘请安的。”

两位顾太太皮笑肉不笑,一口银牙险些没咬碎。

明澜福了福身子,带着香兰告退。

等她走后,顾三太太看着顾老夫人,气道,“终日打雁,没想到一时大意,被大雁啄瞎了眼。”

顾老夫人是越想越来气。

顾二太太想到女儿差点被烧死,心中更是气不顺,道,“这才长了几个羽毛,就敢骑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了,天奇这会儿还小,不一定记的事,咱们好好疼他,将来还有可能听我们的,可是明珠不一定会了,等他们姐弟羽翼丰满,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继承爵位的是天奇,不是顾明珠。

顾三太太懂顾二太太话里的意思,她道,“可是永王府亲事……。”

顾二太太道,“明珠的态度,三弟妹也瞧见了,要真成了永王府世子妃,还不知道怎么对付我们呢。”

顾三太太眼神也冰冷了起来,这时候不狠心除掉她,一旦出嫁,就更没有机会了。

两人都望着顾老夫人,等她拿主意。

顾老夫人没说话。

沉默,就代表了默许。

再说明澜,跟着香兰回到她之前住的屋子,住过一夜,还算有点熟悉,只是那一晚,因为前途未卜,翻来覆去睡的并不安稳。

进屋后,香兰跪下,哭道,“姑娘,你以后别丢下奴婢了……。”

这些天,她吃的苦头比她以前加起来都多。

方才明澜强硬的态度,香兰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旦明澜进了宫,她这条命一定会活不过第二天的。

明澜将她扶起来道,“上一次,是我疏忽了,以后不会了。”

说着,明澜将头上一只金簪拔下来,插在香兰的发髻上,算是给她的补偿。

希望她能弥补她心底的埋怨,将来好好对待她真正的主子顾明珠。

奢华的金簪,连二姑娘、三姑娘都没有,姑娘却赏赐给了她一个小丫鬟,香兰眼里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她就知道,姑娘不是故意丢下她不管的。

明澜将扶起来,问道,“药呢,我帮你上药。”

香兰摇头,“药都用完了,奴婢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我也没有药吗?”明澜问道。

香兰不敢看明澜眼睛,弱了声音道,“姑娘剩的一点药膏,奴婢之前扛不住,偷偷用了。”

那时候,她疼的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也就不管不顾了。

她跪下来认错,明澜扶她起来道,“好了,别动不动就下跪,是我没能护着你,起来吧。”

香兰这才破涕为笑,她把头上的金簪拿下来,当宝贝似的拿帕子包裹好,这一只金簪就能换好几个丫鬟,她就是伺候姑娘一辈子也买不起这支金簪上一颗碧玉珠。

喝了半杯茶,明澜疲惫的躺下,打算眯会儿神。

睡得正香呢,就被香兰给摇醒了,“姑娘,你快起来,二姑娘和三姑娘来给你赔不是了。”

能不能让她好好睡个觉啊,明澜翻了个身,道,“让她们等着!”

香兰觉得自己尽力了,她回头望着珠帘处站着的两人,只见顾二姑娘和顾三姑娘一脸怒容。

本来她们就委屈了,还被逼着来给她赔不是,她倒好,睡的比猪还沉。

她们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又不能转身离开,两人都不是有耐心的人,尤其明澜躺着,她们站着更是心里不痛快。

两人也不是善茬,这不看着旁边高几上摆着牡丹,走过去伸手一推。

明澜刚睡熟,哐当一声传来,什么瞌睡虫也给震飞了。

她睁开眼睛,就听到顾二姑娘道,“看我笨手笨脚,把牡丹花都给打碎了。”

明澜气笑了,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给人赔不是的,她算是长见识了。

两人莲步款款,身姿袅娜的走进来,身后丫鬟手里还拎着一食盒进来,道,“大姐姐,今儿是我们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这一回吧,这是我特地让厨房做的,都是你最爱吃的糕点,你尝尝味道如何。”

还真有点赔罪的样子。

丫鬟把食盒放在桌子上,顾二姑娘亲自把红豆糕端出来,一股红豆清香飘出来,轻薄的如同秋天的枫叶,晶莹剔透,还能瞧见暗藏其中的红豆,光看颜色,就引得人食欲大动了。

而且红豆糕似乎是刚出炉的,还冒着腾腾热气。

顾三姑娘道,“大姐姐尝一块,往后咱们姐妹和睦相处。”

看着那红豆糕,明澜笑了一声,“是去地底下和睦相处吗?”

顾三姑娘拿糕点的手僵硬,道,“大姐姐说什么呢,我们都会活的好好的。”

这个我们,应该是她们姐妹,而不是包括她在内。

明澜笑道,“看来是我多心了,你们诚心赔礼道歉,那我接着,这糕点瞧着不错,咱们姐妹一起吃吧。”

明澜把盘子端起来,让她们一人吃一块。

两人脸色都变了,“那是给你吃的!”

明澜继续道,“我岂敢独享?”

顾二姑娘气的咬牙,“你就是怀疑我们要毒死你,我吃就是了!”

说着,她拿起一块红豆糕,狠狠的咬了一口,仿佛那是明澜的肉,咬一口能泄愤似的。

顾二姑娘囫囵吞枣把糕点吃完,顾三姑娘也吃了一口,道,“大姐姐疑心太重了,明儿昭宁郡主来接你进宫,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和她交代?”

明澜勾唇一笑,道,“没下毒就好,我近来在军营学了两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糕点上下调换个位置,你们既然敢吃,至少上面的糕点肯定是没毒的。”

说着,明澜拿了一块糕点在手里。

顾二姑娘和顾三姑娘脸色齐齐一变,“你!”

明澜一脸无辜,甚至挂了牲畜无害的笑容,“我怎么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糕点是你们端来的,又都没毒,吃哪一块没区别吧?”

顾二姑娘和顾三姑娘恨不得扑过来咬死明澜了。

两人快步离开,走远了几步,赶紧想办法催吐,她们还没有活够,不想死。

香兰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姑娘,她们,她们想毒死你啊。”

这不显而易见吗?

都是心高气傲的姑娘,谁会舍得拉下脸面来给她赔不是,不过是要她的命,来一趟,权当是送她最后一程罢了。

明澜把糕点装回食盒里,拎着食盒就出了门。

院外,已经乱成一团了。

明澜拎着食盒从一旁走过去,直接去找顾老夫人。

这边丫鬟刚把顾二姑娘和顾三姑娘中毒催吐的事禀告顾老夫人,她一脸阴沉,手里的茶盏直接甩了出去。

二太太和三太太急的坐不住,眼泪都急出来了,就见明澜施施然走了进来。

如果眸光能杀人,明澜这会儿已经灰飞烟灭好多回了。

“你怎么这么狠心?!”顾二太太气道。

第八百二十九章 放火(两章合一)

明澜脸上的笑意一收,冷笑一声,“我狠心?二妹妹、三妹妹吃自己送来的糕点,你们反倒说我狠心,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

她们女儿的命宝贵,她的命就不值钱,想弄死就弄死吗?!

顾二太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不管明澜怎么说,她只知道她女儿吃下了砒霜做的糕点,就快要没命了!

都是她害的!

明澜把食盒放下,道,“这是罪证,你们可以拿着它去刑部告状。”

到时候,看是她会死,还是她们自己遭殃。

顾老夫人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谁也没想到明澜的警惕心这么强。

知道贸然送糕点,她不会吃,她肯定会要顾二姑娘和顾三姑娘先吃,所以上面的糕点没有毒,下面的两块才有砒霜。

谁能想到她会把糕点偷换。

明澜把食盒放下,在一旁坐下来,香兰缩着脖子站在一旁,唯恐老夫人气头上把她们拖出去活活杖毙。

屋子里很安静,静的落针可闻。

外面,丫鬟扶着二姑娘和三姑娘进来。

两人脸色苍白,都被即将丧命吓的不轻。

二太太和三太太眉头一皱。

砒霜是剧毒,这么半天早发作了,哪还有命在,她们两个虽然脸色苍白,却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二太太望向明澜,“你耍我们!”

明澜斜了她一眼,把糕点盒子打开,道,“我并没有换糕点,你们要我的命,我只是吓唬她们一下,已经仁至义尽了。”

一屋子人,上到老夫人,下到丫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她们就把眼睛瞪圆了,只见明澜把一盘子糕点拿起来,斜了老夫人一眼道,“以为加了剧毒的糕点,就能毒死我?你们未免太小瞧我了点儿。”

说完,明澜拿了一块糕点,吃的津津有味。

香兰吓的魂飞魄散,“姑娘,这糕点有毒啊!”

明澜淡笑一声,“没毒,我还不吃呢。”

她一边吃着,一边看着顾老夫人道,“老夫人要不要也尝尝?”

老夫人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

大概是没见过明知道糕点有毒,还吃的这么津津有味的人。

明澜是空着手回府的,这糕点和食盒也是镇国公府的,这就是一盘子有毒的糕点。

明澜吃的只剩下半块,打了饱嗝道,“真吃不下了。”

顾三太太道,“我不信你明知道糕点有毒,你还全吃下去!”

说着,她把明澜剩的最后半块糕点端在手里,逼丫鬟吃下去。

丫鬟跪在地上饶命。

外面一声猫叫传来,顾三太太把糕点往地上一扔,那只老太太养的猫就把糕点啃完。

刚吃完,猫就往地上一倒。

糕点有毒。

明澜嗤笑一声,“我有必要骗你们吗,倒连累一只无辜的猫送了命。”

众人看明澜的眼神都变了,活像是大白天见鬼似的。

而明澜则道,“你们要我的命,被我抓了个现行,这事我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不给你们一个教训,还真当我好欺负!”

说着,明澜手一抬。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明澜指尖腾起一抹火苗,惊的她们目瞪口呆。

明澜手一甩,那火苗就扔在了一绣着花鸟山水的双面绣屏风上,瞬间腾起熊熊烈火。

不止屏风,整间屋子都着火了。

身为神女不能杀人,但没说她不能放把火出气啊。

明澜的火随心动,丫鬟赶紧扶着老夫人出去。

等所有人出了门,整个大堂都沐浴在火海中。

明澜最后走出来,镇国公府所有人看着她,眸底都带着恐惧,顾二太太指责道,“你不是明珠!你根本就不是人!”

明澜冷冷一笑,“孤陋寡闻,难道你们没有听过圣山吗?”

顾二太太嗓子一噎。

圣山,她们当然听说过,可她和圣山有什么关系?!

明澜一步步走过来,她们一步步后退,脸上和眸底,甚至每一步退让都带着恐惧。

这样的恐惧,明澜觉得很痛快,她笑道,“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拿我当妖孽看,但可惜,我不是,这用火的法子,还是皇上教我的,这把火是我放的,但镇国公府谁要是走漏了一点风声,你们下毒杀我的事,我会捅给皇上知道,到时候天奇还是世子,而你们,却再也享受不到这些荣华富贵了,以后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不该惦记的少惦记。”

老夫人颓败的靠在丫鬟身上,要不是丫鬟扶着,都能摔在地上。

她看着眼前的火,像是疯了似的,把她住了几十年的院子燃烧殆尽。

明澜笑了一声,迈步离开。

香兰亦步亦趋,紧随身后。

走了几步后,明澜回头道,“记得把永王府的亲事给我退了,再有下一回,烧的可就不止是屋子这么简单了。”

此时,天色已晚,天际晚霞绚烂。

明澜回了住处,打算继续睡一会儿,香兰望着她,道,“姑娘,你真的还是人吗?”

那胆怯又欣喜的模样,看的明澜动容,她道,“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可人怎么会放火呢,而且吃砒霜都能不死。

明澜笑道,“你家姑娘我和那些学习武功,飞檐走壁的人,没有区别。”

香兰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懂了。

姑娘是人。

要不是人,不是好人,皇上也不可能让她进宫陪着昭宁郡主啊。

放了一把火,镇国公府泼了一夜水救火,但这和明澜无关,该吃吃该喝喝。

只是刚吃完晚饭,窗户吱嘎一声传来,啊的一声尖叫传来。

是香兰的尖叫声。

楚离跳窗进来,吓着香兰了,明澜道,“没事儿,他不是坏人,你出去守门,不要让人靠近。”

香兰拍着胸口,福身给楚离见礼,“见过卫国公世子。”

她可是认得姑娘的心上人,卫国公世子的。

只是方才突然有人进来,她吓着了。

姑娘好本事,随着昭宁郡主去边关一趟,居然把卫国公世子都勾到手了。

香兰转身离开,走之前,还给明澜挤眉弄眼。

那俏皮的眼神,明澜想到了四儿。

她无奈一笑,望着楚离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看到卫国公府方向着了火,不放心过来瞧瞧,”楚离眼神温和,充满了魅惑,灯烛下,看的人心扑通乱跳。

明澜不敢多看,只道,“她们欺人太甚,我气不过放了一把火,没有伤人命。”

对于杀人这件事,明澜有阴影了。

玉阙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保护晋王妃,杀了几个刺客,他们却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明澜想起来都后悔,哪怕那会儿玉阙把人砸晕也好啊。

到现在,她、楚离、凌易都占着别人的身子,凝郡主和楚三互换了身子,王爷和王妃还有山儿下落不明。

玉阙一共杀了九个人,如果她猜的不错,当时进来的人,有九个人都倒霉了。

是那两只仙鹤呢,还是北凉国师和他的儿子?

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换回来,要是只能回大周的话,那北凉国师岂不是又要跟他们一起回来?

明澜再走神,楚离走到她跟前,捏捏她的脸蛋道,“再想什么呢?”

明澜望着他,道,“在想王爷和王妃,还有山儿。”

虽然他们都不能以自己的身躯活下来,但好歹都在一起,相互有照应,山儿那么小,明澜想起他就心如刀割,绝对对不起他。

楚离长臂一揽,就抱过明澜的腰,脚尖一点,就从窗户跃了出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夜晚的镇国公府很漂亮,楚离带上他上了屋顶。

夜晚的风很大,吹在身上很舒服,远处火光滔天,府里的丫鬟小厮还在拼命救火。

不过火是她犯的,这火和一般的火不同,只烧顾老夫人的院子,不会牵连其他院落,而且它只能自己烧光所有,然后熄灭,泼再多的水也没有用。

空气中都弥漫了一股灰尘,不是很好闻。

楚离又抱过明澜的腰肢,最后落在花园旁凉亭处。

身后火光将黑夜照耀的如同白昼,天上繁星满天。

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候,能静静的欣赏夜空,她说,“不知道这一片天空和大周的是不是一样的?”

楚离看着天空道,“应该是一样的。”

明澜靠着楚离肩膀道,“我也觉得是一样的。”

她只认得几颗星星,大周有的,大离也有。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同一片星空下,怎么会有两个不一样的大陆,而且靠一块小小的玉阙连接。

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也不会相信。

一个大陆是神女,一个大陆是圣女。

神女百毒不侵,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能生儿育女,可是圣女自出生起,就要被接到圣山上生活,杜绝情爱,更要保持完璧之身。

上一任圣女动了凡俗之心,坠入异界,大离内乱三十年。

如果圣女一人,牵动着一个王朝的动荡,还是老实待在圣山的好。

可她呢?

她既然还能百毒不侵,那她应该还是神女,可是圣山长老又说她是圣女,难道她一人兼任两职?

明澜有些糊涂了。

楚离让她别多想,这一刻,清风、明月正好,且安静的欣赏这幽远的夜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明澜靠着楚离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天已经亮了,香兰端了铜盆进来,道,“姑娘,你醒了,是继续睡,还是就起来了?”

“起来吧,”明澜淡笑道。

昨晚睡的很香甜,连一个梦都没做过,也不知道楚离是什么时候的,也不跟她说一声。

用了早饭后,明澜就带着香兰出了院子,香兰说,“一夜大火,老夫人的院子里连一根草都没剩下,但是没人受伤。”

一般那么大的火,怎么也会烧掉几条人命的。

姑娘说给老夫人一个教训,教训给的足足的,但没有伤及无辜。

这么善良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妖孽呢?

就算是妖孽,那也是善良的妖孽。

不像老夫人她们,佛口蛇心,居然在糕点里下毒,要毒死姑娘。

一路走,镇国公府的丫鬟婆子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敬畏和恐惧,有搬动花卉的丫鬟更直接绕道走了。

明澜没有去给顾老夫人请安,这会儿镇国公府应该没人愿意瞧见她。

她直接出了镇国公府,去的正巧,昭宁郡主的马车徐徐停下,掀开车帘,笑容明媚道,“这么巧?”

明澜迈步出府,笑道,“你怎么亲自来了?”

昭宁郡主道,“昨晚镇国公府着火了,虽然知道你应该没事,但还是不放心,正好我要去找表哥他们,就先来接你了,快上马车。”

昭宁郡主亲自拉明澜上马车,这一幕看的镇国公府小厮们都呆住了。

昭宁郡主和大姑娘的关系也太好了一点儿吧?

不是说大姑娘是妖孽吗?

难道昭宁郡主就不害怕?

不知拉了明澜,就连香兰,昭宁郡主也拉了她一把。

香兰激动坏了,觉得这只手可以不用洗了。

等马车徐徐离开,守门小厮一阵风跑回去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脸色阴沉的能滴墨。

二老爷和三老爷站在一旁,问道,“明珠说的话,老夫人信吗?”

“我不信!”老夫人的声音冰冷。

顿了顿,她道,“明珠是妖孽的事,去禀告皇上知道。”

顾二老爷点点头,就骑马进宫了,把明澜能凭空点火,烧了顾老夫人院子的事告知老王爷知道。

老王爷听后,淡淡道,“你们惹到她了?”

平淡的语气,听得顾二老爷一懵。

他没有从老王爷脸上看到一丝的吃惊和震讶。

顾二老爷慌神了,明珠没有撒谎,皇上是真的知道她能放火的事。

顾二老爷忙道,“生了一点小矛盾,怕明珠伤害昭宁郡主,所以禀告皇上。”

老王爷摆摆手道,“她不会伤害明珠的,退下吧。”

顾二老爷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回了镇国公府,把这事和顾老夫人一说,顾老夫人眉头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顾三太太则道,“明珠要我们帮她退掉永王府的亲事……。”

那只猫,事后还找大夫看过,的确是死于砒霜中毒,那糕点盘子和食盒也的确是大厨房的。

她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儿居然百毒不侵,砒霜都能当饭吃,一抬手就把整个院子烧成了灰烬,还有皇上袒护,岂是她们能随便招惹的?

第八百三十章 联姻(两章合一)

能烧掉一间院子,就能悄无声息的烧死她们,而且还查不出是她下的毒手。

顾老夫人一口银牙没差点咬碎,道,“去永王府,把亲事退了。”

“只怕永王府不会答应……。”

“就说明珠已经是卫国公世子的人了。”

卫国公世子兵权在握,只要永王想储君之位,就不会和卫国公世子抢人。

顾三太太点点头,亲自把定亲信物送去永王府。

再说明澜和昭宁郡主去了楚三和凝郡主歇脚处,马车刚在大门口停下,就看到冷少洹骑马过来。

四目相对,昭宁郡主不欢迎道,“你怎么又来了?”

伤口早就好了,怎么还死赖着不走。

冷少洹坐在马背上笑道,“我坐在住在这里的。”

昭宁郡主嘴撅了撅,对于楚三留冷少洹有些不高兴,她不想见到他。

明澜不解道,“冷少爷不是你救回来的吗?”

冷少洹从马背上下来,笑道,“许是因为……。”

昭宁郡主脸一红,从马车上跳下来,道,“因为你姓冷,我不喜欢冬天!”

冷少洹,“……。”

这不喜欢人的理由……也太强大了点吧?

背对着明澜,看不到明澜抽搐的嘴角,昭宁郡主恶狠狠的剜着冷少洹,用眼神警告她,他要再敢胡说八道,她就不客气了。

冷少洹一脸无辜,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明澜看这两人有做冤家的架势,不妨碍他们斗嘴,迈步先进了府。

大门口,不是谈话的地方。

昭宁郡主进了府之后,对冷少洹道,“你给本郡主过来。”

冷少洹乖乖听话。

昭宁郡主去了那边凉亭处,冷少洹双手环胸靠着凉亭道,“不知昭宁郡主找我有什么吩咐?”

昭宁郡主看着他,道,“你伤早好了,也没刺客杀你了,你可以走了。”

冷少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道,“我无意亲了郡主一下,我应该对郡主负责。”

昭宁郡主脸腾起一抹红霞,磨牙道,“谁要你负责了?!”

“不需要吗?”冷少洹笑语吟吟。

“当然不需要了!”昭宁郡主恨不得叫人拿扫把将他轰的远远的。

冷少洹沉默了片刻,道,“那郡主救了我,我应该以身相许。”

这回,昭宁郡主不止脸红了,她是整个人都热了起来,皮肤都带了淡淡的粉红,阳光打在她身上,美的叫人窒息。

老天爷!

她是不是救了个无赖?

降下一道闪电,把无赖打哪儿来的劈回哪里去吧!

昭宁郡主转身要走,许是因为愤怒,又或者巴不得离冷少洹这个无赖远一点,下台阶时,不小心踩到了裙摆,往前一栽。

真是遇到他就没有好事!

她还要和亲呢,可千万别摔毁容了啊。

昭宁郡主把眼睛闭上了。

见她摔过来,冷少洹一把揽过她的腰,身子一转,就进了凉亭。

凉亭有竹席,平常的时候是卷起来的,他手一动,竹席就掉了下来,把所有人的视线都阻挡在外。

当然,这宅子里本来也没多少人。

外院几个小厮清扫落叶,丫鬟都在内院伺候。

昭宁郡主被抱的紧紧的,她脸红成了水蜜桃,挣扎道,“你快松开本郡主!”

冷少洹戏谑的看着她,“刚刚才救了你,就这么对待我,果然还是本公子有良心,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谁要你以身相许了?!”昭宁郡主脸红扑扑的。

楚三表哥混不吝惯了,可是和他一比,那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他是这样的无赖,当初她要做的不是救她,而是补一刀,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冷少洹也不生气,只笑道,“不嫁给我?你想嫁给谁,南岳太子还是西秦皇子?”

昭宁郡主实在不喜欢这姿势,方才瞧见他,她就应该打道回宫的,她道,“我嫁给谁,要你管!”

冷少洹很霸道,“我亲了你,你自然就是我的人了。”

昭宁郡主磨牙,“你亲的明明是绸缎,你把绸缎带回家啊……!”

声音未落,唇瓣就被人给堵上了,昭宁郡主眼睛瞪圆,不敢置信,自己被人就这么给轻薄了。

他的吻开始很霸道,渐渐的温柔,昭宁郡主只觉得要被一团火给灼烧殆尽。

等他放开她,昭宁郡主站住身子,冷少洹笑看着她,道,“这回亲的不是绸缎了吧?”

啪!

昭宁郡主一巴掌扇了过去。

可怜她这辈子第一次打人,第一巴掌,第二巴掌全给了他。

抹着唇瓣,昭宁郡主掀开珠帘,一溜烟跑了。

冷少洹摸着脸颊,眼底有点无奈,他这是找打呢。

从腰间把面具拿出来,冷少洹戴在了脸上,然后才出凉亭。

昭宁郡主本想回宫的,但是想了想,她凭什么走,这里是祖父赏赐给表哥和未来表嫂的宅子,要走要是那无赖走。

待会儿,她就怂恿表哥揍他一顿,揍的他鼻青脸肿最好。

结果进了内院,昭宁郡主就看到楚三脸上无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昭宁郡主愣了下,道,“表哥,你这脸怎么了?”

楚三龇牙咧嘴,“闲来无事,自己打着玩的……你们信么?”

明澜坐在一旁,憋笑。

凝郡主侧着身子在喝茶。

显然,那一巴掌是她的杰作。

看着自己的脸,那么一大巴掌,她也心疼啊,可是楚三的身子力气大,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扇过去的,一晚上了,淤青还没消。

这宅子离皇宫最近,里面还有温泉。

昨晚丫鬟告诉她时候,她就抱着衣服去泡澡,刚脱完衣服进温泉里,楚三就来了。

她说她先泡,楚三不乐意,她洗澡慢吞吞的,皮都能泡掉一层,等她洗完,估计他都睡一觉醒了。

反正她的身体是他的,大家一起洗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凝郡主有意见,但是楚三不听,三两下扒光了衣服,就跳进了温泉里,还要她帮忙搓澡,还说帮她把身体养好了。

他是捏着自己的胸说的。

凝郡主哪里受的了这个啊,手一抬,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然后楚三脸上就多了一巴掌印。

当时,楚三直接被凝郡主打进了温泉里,半天没爬起来,脑袋都打懵了。

到现在,楚三也没想明白,他到底算是被凝郡主打了,还是被他自己给打了。

凭着凝郡主,她绝没有那么大力气。

楚三晃晃脑袋,郁闷道,“你们别跟我说话,我觉得我脑袋里现在全是水。”

昭宁郡主则道,“表哥现在愤怒吗?”

楚三看着她,指着自己的脸道,“这么大的愤怒两个字,不够显眼?”

昭宁郡主就道,“那我给表哥找个出气筒。”

楚三点头道,“果然是我的好表妹,出气筒在哪儿呢?”

话音一落,只见昭宁郡主手一抬,就指向了走进来的冷少洹。

楚三摸着下巴,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戴起了面具?”

昭宁郡主手虽然指着冷少洹,但是并没有看他,这会儿睁开眼睛,就看到冷少洹脸上那张银色面具,阳光下,格外的扎眼。

冷少洹摸着面具道,“脸受伤了,不便出来见人。”

楚三则道,“我怎么没想起来找个面具戴着呢?脑袋都被打的不利索了!”

凝郡主坐在一旁,暗努了下嘴,你那脑子本来有时候就不利索,怎么能怪她呢。

不过,昭宁郡主怎么让楚三拿冷少爷当出气筒?

楚三从凳子上起来,望着冷少洹道,“你脸上不会也是巴掌印吧?”

冷少洹尴尬一笑。

同款的巴掌印,只是楚三脸上的是大号的,他的是小号。

楚三巴掌大的脸,五根手指头都缺了半截……

“昭宁打的?”楚三眼珠子乱转。

昭宁郡主脸一红,“表哥!你别乱说!”

楚三笑道,“男人嘛,谁还没挨过女人几巴掌,大嫂,你肯定也打过大哥吧?”

“……没打过,”明澜如实道。

楚三,“……。”

居然不打大哥?

不应该啊。

难道大哥成亲前就没调戏过大嫂?

这不可能啊。

“我明白了,大哥终日戴着面具,打他自己倒霉,”楚三给楚离没挨过巴掌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个理由,明澜默认了。

楚三正无聊呢,和明澜她们,他聊不到一起去,冷少洹没走正好,他问道,“你家人还没进京?”

冷少洹摇头,“还没有,应该快了吧。”

“走走走,去街上浪去。”

他手搭在冷少洹肩膀上,冷少洹默默的抖了下肩膀,虽然昭宁郡主喊他表哥,他性子也够豪放粗狂,但他看的出来,她是女儿身。

他可没有和一个男人婆勾肩搭背的不良嗜好。

他道,“你不是帮昭宁郡主想招郡马的事吗?”

“那么点小事,我早想好了。”

打着玉扇,楚三迈步走远。

屋子里,昭宁郡主望着凝郡主道,“表哥打算怎么帮我招郡马啊?”

凝郡主摇头,“他没告诉我,我问他,他只让我等着。”

“故意卖关子!”昭宁郡主撅嘴蔷薇色唇瓣道。

凝郡主凑过来,双眸放着八卦的光芒,问道,“昭宁,你为什么要打冷少爷?”

昭宁郡主耳根微红,呐呐道,“我也不是故意打他的,他脸上趴了一只蚊子……你为什么打表哥?”

凝郡主默默坐了回去,“这宅子蚊子多,他脸上趴了两只……。”

明澜,“……。”

可怜的大离朝蚊子,要替来自大周的不速之客背黑锅。

明澜和昭宁几个在宅子里逛了一圈,又去街上玩了会儿,就回宫了。

楚离一直没出现,他在御书房帮老王爷批阅奏折呢。

楚离就坐在龙椅上,明澜走进去,问道,“老王爷呢?”

“祖父还在睡觉呢,”楚离提笔沾墨道。

昭宁郡主啊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呢?”

老王爷自打回了大离朝,就一直疲于奔波,为了恢复大离疆土在努力,上一回好好歇息,还是遇刺受伤,躺在龙榻上不得不歇息。

那时候,他还心系边关和奏折,是她念奏折给他听的。

现在大哥来了,祖父能稍微放松一段时间,他也的确该好好歇息了,有好多回她都怕他会撑不下去。

楚离把奏折放下,道,“后天南岳太子和西秦皇子就来了。”

明澜看了昭宁郡主一眼,只见她脸上的笑容黯淡了几分,又强颜欢笑起来道,“听说西秦还来了两位皇子?”

楚离点了点头,“的确来了两位皇子。”

南岳早早的就立了太子,西秦迟迟没有定下储君。

大皇子夏侯阙,乃西秦皇帝已逝的原配皇后所出。

二皇子夏侯宇,乃当今西秦皇后所出,深得西秦皇帝宠爱,只是大皇子是嫡长子,外祖是西秦赫赫有名的战将,西秦皇帝有所顾忌,才没有依着喜好立储君。

此番大离送请帖,请西秦皇子来大离,有联姻之意。

昭宁郡主和一般的公主郡主不同,大离皇帝对她的疼爱,南岳和西秦皆有耳闻。

能娶到她,那两国必定交好,不会起战火,至少大离朝绝对不会枉顾昭宁郡主的生死,贸然出兵惹出战祸来。

西秦对和大离联姻是志在必得,而大离送去的请帖上也没有写更看重哪位皇子,西秦皇帝干脆让两位皇子一起来大离。

谁能抱得美人归,这储君之位就是谁的。

西秦的决心,对昭宁郡主来说算不上是什么好事,但对大离朝来说却是好事一桩,看南岳太子来,还怎么嚣张。

这一招借力打力,深谙制衡之道。

不过西秦和南岳算是大离朝廷主动请来的,必须要盛情款待,这迎接之人要分量足够。

皇上便把这迎接使臣的差事交给了楚离。

卫国公世子威名赫赫,刚平息了大离朝的内乱,虽然只是一部分,但震慑于朝廷,那些心怀叵测之徒都安分多了,皇上派了大臣去劝降。

先礼后兵。

能不打仗自然最好,如果顽固不逊,那朝廷也不惧怕打仗,一定会派兵镇压的他们跪地求饶为止。

没人喜欢打仗,尤其是在明知道胜算寥寥无几的情况下。

之前楚离打到边关,边关那些敌将投降之后,楚离没有为难他们,老王爷亲笔写了圣旨送去边关,让军中将士不得为难他们,好好为朝廷效力,他一视同仁。

第八百三十一章 善茬

有投降的先例在,这一次劝降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

等劝降的大臣回来,大离三十年的内乱,至此平息。

让大离朝最年轻有为,位高权重的少年将军迎接,给足了南岳和西秦脸面,也显得大离朝招郡马的诚心。

这一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天空一碧如洗,仿佛一块蓝玉倒扣天际,只有偶尔飞过的鸟儿给天空添一抹异样的色彩。

楚离骑在马背上,阳光打在他身上,仿佛雪山之巅屹立的神祗,让人不可逼视。

处了楚离,还有楚三,以及被楚三拉来凑数的冷少洹。

楚三脸上的面具摘了,他其实并不喜欢戴面具,觉得碍事不说,长得俊美又不是杀人放火的事,藏着掖着不给人看做什么?

长得好看,就要给大家大大方方的看。

冷少洹的面具还戴着,他脸上的淤青还未消,这么说也不准确,他是淤青消了之后,就挨了一巴掌。

楚三觉得他好像挺喜欢挨巴掌的,以他的武功身手,躲一巴掌不在话下。

楚三性子急,没什么耐心,坐在马背上没一会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歪着头看着楚离,道,“大哥,我觉得你好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楚离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同?”

楚三摸着胯下马儿油毛顺滑的鬃毛,道,“说不上来,但感觉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他的大哥,模样也没变,可是以前敢勾肩搭背,打趣他,现在看上去有种莫名想臣服的感觉。

连看到老王爷和大周皇上,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这一定是错觉。

他没理由对大哥臣服啊,他又不是皇上。

他会是他一辈子的好大哥。

不过楚三拍着楚离的肩膀,道,“你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时候真像一个皇帝。”

楚离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

虽然他将那四十多年的皇帝生涯当成一场噩梦,还是免不了受到了影响。

他不是皇帝。

他永远也不会做皇帝。

楚离努力把那些只有痛苦,没有欢乐的事忘掉。

而一旁的大臣和冷少洹都因楚三一句话侧目。

他说卫国公世子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

朝中大臣都在宫里收买了眼线,楚离这两天一早就进宫,进了御书房的事,他们都知道。

皇上信任卫国公世子,对他寄予厚望,他们都懂,可是让卫国公世子帮忙批阅奏折,这就有点过分了,他又不是皇子,而且,还是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的。

龙椅只有皇上能坐,臣子坐轮椅,这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皇上居然也纵容,而且还让别人知道……

皇上莫不是打算将来把皇位传给卫国公世子吧?

倒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远处,有铁甲卫骑马过来道,“西秦皇子已经到了。”

楚离一夹马肚子,就带着迎接的大臣继续往前走。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到西秦的队伍远远的走过来。

没一会儿,就迎面遇上了。

西秦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来了。

二皇子气度不凡,模样俊美,大皇子戴着面具,看不清楚容貌。

在楚离看向他的时候,西秦大皇子手摸着面具道,“水土不服,脸上起了些红疹子,等红疹消了,就摘掉面具。”

西秦二皇子笑道,“我西秦带来的太医医治不好大离水土养的红疹子,待会儿还有劳大离的太医替我皇兄诊治。”

西秦大皇子客气而有礼道,“有劳了。”

楚离点点头,道,“一会儿南岳太子就到了,让舍弟带你们去行宫歇脚。”

楚三上前一步道,“西秦两位皇子请。”

两位西秦皇子就骑马往前了,楚三随后,走之前还拽了冷少洹一下,道,“傻愣着做什么,一起走啊。”

冷少洹则道,“我不留下迎接南岳太子吗?”

“南岳太子,有我大哥迎接足够了,走了,走了,”楚三催道。

西秦大皇子回头看了一眼,眸光从冷少洹脸上扫过去,笑道,“这位是?”

冷少洹作揖道,“在下冷少洹。”

“面具不错,”西秦大皇子微微一笑。

冷少洹眸光微动,笑道,“西秦大皇子喜欢,待会儿我送一块面具去行宫给你。”

“冷少爷爽快,本皇子喜欢,”西秦大皇子道了一声谢。

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西秦二皇子斜眼过来,道,“没有大皇兄这样见面就讨要东西的吧?”

“你皇兄我什么时候让人吃过亏?”西秦大皇子笑了一声。

这边楚三把西秦两位皇子送至行宫,安排妥当,就回宫复命。

那边楚离等了好一会儿,南岳太子才姗姗来迟。

与骑马而来的西秦皇子不同,南岳太子是坐马车的,宽敞奢华的马车,与大离的低调素朴截然相反。

大离臣子都觉得南岳太子此举是在炫耀南岳富庶。

但人家有炫耀的资本。

南岳的队伍停下,南岳太子从马车内出来。

楚离和他四目相对。

眉头皆是一皱。

明明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两个人,却觉得格外的熟悉,仿佛是老相识了一般。

楚离不记得这里有什么人是他相熟的,难道是北凉国师?

可祖父说北凉国师是圣山叛徒,前些天血洗了圣山,把圣山上的人都抓了起来,圣山长老回去之后,只让人送了一锦盒来,再无音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南岳太子不可能是北凉国师,难道是北凉国师的儿子上官鸿?

楚离觉得不大可能。

他和上官鸿并不熟悉,在大周都没有这种感觉,何况是在大离朝。

楚离觉得可能是错觉,又多看了几眼,依旧很熟悉,而且这种熟悉叫人很不舒服。

南岳太子疑惑的眸子渐渐冰冷,深邃的眸底仿佛夹了寒冰一般。

互相寒暄了几句,楚离送他去行宫,晚上宫里设宴款待南岳太子和西秦皇子。

午饭是在小院吃的,满满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开。

酒足饭饱过后,楚三拍着冷少洹的肩膀道,“待会儿一起进宫参加宴会。”

冷少洹忙道,“还是别了,西秦皇子和南岳太子都在的宴会,我一个既没有官职在身,也不是皇室中人去参加宴会说不过去,我在街上逛逛,去视察下铺子生意,等你们回来。”

楚三望着他,道,“你真的不去?”

冷少洹重重的点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下回吧。”

楚三歪着头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冷少洹举起酒杯,笑道,“我能有什么事隐瞒楚兄的?”

楚三笑了笑,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那时候,我即便拿你当兄弟,该揍一顿的,我也不会心软的。”

“那时候,我绝不还手。”

说完,冷少洹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把酒杯放下,冷少洹道,“我先去忙了。”

楚三看着他,道,“别忘了还要去行宫给西秦大皇子送面具。”

冷少洹眸光滞了下,笑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谢楚兄提醒。”

看着冷少洹走远,楚三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凝郡主看着他,好奇道,“你在笑什么?”

楚三给自己斟酒,道,“有热闹可以看了。”

真是到哪里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可是昭宁郡主的招郡马的大事,别吊儿郎当的不当正事看。

转眼,就到宫里设宴替西秦皇子和南岳太子接风洗尘的时辰了。

大殿内,莺歌燕舞,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四品官员以上可携带家眷入宫参加宴会,明澜又看到了镇国公府两位老爷和太太。

之前看她的眼神带着轻蔑和不喜,如今再看,恭谨多了。

南岳太子和西秦皇子都是来求亲的,没有和平常来道贺的使臣那般端着架子,酒过三巡再姗姗而来。

一旦联姻成功,他们可就是大离的孙女婿,在大离皇帝跟前是小辈,还能端架子吗?

要极力的表现出求娶的迫切才是。

宴会刚要开始,南岳太子和西秦两位皇子就到场了,几乎是前后脚进来的。

等他们坐下,皇上和昭宁郡主才出来。

昭宁郡主一袭宫装,倾国倾城,美绝人寰,她就坐在皇上下手边,以彰显她尊贵的身份。

一个内乱三十年,才刚刚平息的大离朝,竟然让南岳和西秦都来求亲,南岳和西秦大臣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被大离朝廷灌了迷魂汤,正确的做法不应该打的大离朝双手把昭宁郡主奉送上吗?

老王爷坐在龙椅上,道,“承蒙西秦和南岳看重,派了太子和皇子前来求娶,是我大离的福气,几位远道而来,薄酒相待,慢待了。”

西秦二皇子率先举杯,笑道,“大离昭宁郡主,是大离皇上的掌上明珠,西秦虽远,亦如雷贯耳,但百闻终究不如一见,昭宁郡主的气质和美貌,远比传闻更叫人惊艳。”

皇上笑了一声,“朕失踪三十年,回来时,身边只带了昭宁一人,却不是朕膝下只有昭宁一人,她爹娘兄长皆在,只是朕还没有找到他们罢了,昭宁已及笄,确实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她爹娘不在跟前,我这个祖父替她择婿。”

皇上话音一落,南岳太子笑了一声,笑意很淡,未达眼底,“本太子有幸见过昭宁郡主画像,惊为天人,欲求娶之,大离非但没答应,还要公然招婿,是对本太子多有不满了?”

西秦大皇子优雅的将手中碧玉酒杯放下,慢条斯理的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要是一求娶就答应,这倒不是求亲,更像是在抢亲了。”

皇上看了西秦大皇子一眼,暗暗点头,虽然戴着面具,略显失礼,但远道而来,水土不服,并非存心,说话也彬彬有礼。

对西秦大皇子,皇上的印象很好。

南岳太子斜眸望过来,西秦大皇子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但眸光明亮,没有丝毫惧怕。

西秦的国力虽然没有南岳强,但要说差多少,倒也未必。

真斗起来,也会两败俱伤。

南岳太子求娶,大离皇帝没有答应,还邀请西秦皇子来参加,那说明更倾向与和西秦结盟。

要说大离皇帝,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了。

十八岁登基为帝,做了两年皇帝,勤政爱民,大离百姓都期盼在他的统治下百姓们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可是这样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大离皇帝是失踪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大离朝为了争夺皇帝,皇族内斗不休,导致兵灾四起,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大家都怀疑大离皇帝早就被人暗害了,尸骨无存。

大离朝分崩离析了三十年,失踪了三十年的大离皇帝又回来了,身边带了一七八岁大的小郡主,从此励精图治,御驾亲征……

大离朝自他回来后,内乱渐渐被平复。

这个百姓们寄予厚望的皇帝简直就是帝王界的一股清流,后宫无妃,不爱珍奇古玩,不奢靡浪费……

昏君喜好的,甚至一个正常男人喜好的,他通通不爱。

文武百官逼着他选秀立后,他理都不理。

大家都好奇他这三十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三十年杳无音信,又突然回来了?

大家一直以为老王爷无儿无女,膝下只有昭宁郡主一人,却没想到他不止有儿子,还有孙儿。

南岳太子想通过求娶昭宁郡主,达到把大离朝收归囊中的想法怕是实现不了了。

南岳太子望着皇上那种熟悉的面孔,眸底一点点冰冷,缓缓把眸光挪开,望向凝郡主。

凝郡主在喝酒。

她似乎喜欢上喝酒的感觉了,一杯酒下肚,肚子里暖洋洋的,脑袋有点晕,但不是那种叫人难受的晕,更像是在云端之上,有点飘飘然。

南岳太子的眸光凝了凝,又望向楚三。

看着她坐姿粗狂,南岳太子眉头狠狠的紧了下。

南岳太子在打量他和凝郡主,没有瞒过楚三的眼睛,总觉得南岳太子似乎认得他和凝郡主。

不管认得还是不认得,惦记昭宁郡主,还大军压境就不是什么善茬,一定找机会给他一点教训尝尝。

南岳太子望向皇上,道,“不知道大离打算怎么给昭宁郡主选郡马?”

第八百三十二章 比试(两章合一)

大离礼部尚书道,“今日是专程给南岳太子和西秦两位皇子接风洗尘的,昭宁郡主选婿一事,明儿才公告天下。”

南岳大臣接口道,“大离应该听说了我皇病重,命太子监国的事,太子真心倾慕昭宁郡主,才丢下国事,亲自来大离,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耽搁。”

南岳大臣话音刚落,那边楚三笑晃着杯中酒道,“这么说,你们南岳太子不止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甚至把美人看的比你们南岳皇帝还要重要了?你们南岳不是以孝治国吗?”

一个不孝的太子,居然还让他监国,都能废太子了好么?

啪!

这一巴掌扇过去,南岳大臣的脸都肿了。

南岳太子眸光冷了一瞬,道,“等本太子娶了昭宁郡主回南岳冲喜,父皇一定能痊愈。”

楚三似笑非笑道,“这么远娶太子妃回去,南岳太子就不怕黄花菜都凉几茬了?”

南岳大臣脸色一变道,“你是何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咒我南岳皇上!”

楚三一脸冤枉,“我什么时候咒你们南岳皇上早死了,你心里这样想,却拿我做筏子说出来,是不是不大好?”

南岳大臣气的面红耳赤。

南岳太子抬了抬手道,“别和他斗嘴,你斗不过他。”

楚三看了南岳太子一眼,笑道,“南岳太子似乎很了解我的样子?”

楚离多看了南岳太子一眼。

南岳太子笑道,“有些人,一观其面色,就知道他伶牙俐齿,舌灿莲花。”

“多谢南岳太子夸赞了,”楚三笑道。

南岳太子眸光带笑,道,“本太子话还没说完呢。”

顿了顿,他勾唇继续道,“实则内里并没有多少干货,以上蹿下跳博人眼球罢了。”

不少大臣憋笑,偶尔一两声溢出来,在安静的大殿内,格外的清晰。

南岳太子成功把楚三惹毛了。

不只是单纯他惦记大离和昭宁郡主。

楚三脸色一青,冷笑道,“我自诩能言善辩,但比起南岳太子还稍逊几筹,如果南岳太子说的属实,那是不是意味着南岳太子你腹中更没有多少干货?”

这话,南岳大臣笑不出来了,这人年纪轻轻,倒生了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胆量。

南岳太子不想搭理楚三,道,“说正事吧。”

楚三慵懒的看着他,道,“昭宁郡主选婿一事,不才,皇上交给我全权处理。”

不想搭理他?

还就偏要理他不可了。

南岳太子眸底跳跃着一团怒火。

老王爷坐在龙椅上,看的直摇头,真是三岁看到老,他道,“既然南岳太子急着想知道,你且先说说吧。”

楚三对南岳太子一副吊儿郎当,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但对老王爷,他毕恭毕敬。

放下酒杯,楚三站起来,道,“既然皇上邀请了南岳太子和西秦皇子来大离,参加昭宁郡主招驸马的盛宴,都是抱着三国和平共处的希望,但昭宁郡主只有一人,求娶的世家子弟却不可胜数。”

楚三离了宴桌,继续道,“南岳太子和西秦两位皇子固然不错,但我大离的男儿也不差,真上了比试台,谁都有胜算,如果胜出的是西秦皇子亦或者是南岳太子,那昭宁郡主和亲,如果胜的是大离儿郎,那就是招郡马。”

这一点,大家没有异议。

总不能让南岳太子和西秦皇子放弃身份,来大离做郡马爷吧。

要是找不到昭宁郡主父兄,她的儿子还有可能做储君,如果找到了,可就没她什么事了。

一个郡马爷,如何比的上一国君主?

没人接话,楚三继续道,“争郡马一事,由我负责,一定会保证公平公正,那也就意味着人人皆有希望,我大离不希望看到结亲不成,最后结仇的场面,比试之前,希望能和西秦还有南岳达成共识,不论将来昭宁郡主嫁给谁,南岳和西秦三年之内,皆不可对我大离动兵戈,不答应者,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西秦皇子眉头微微皱。

南岳太子眉头则拧成了麻花。

好一只狐狸!

三年时间,运用得当,大离朝得以喘息,到时候就有能力和南岳一战了。

南岳可以不答应,可是大离嘴上说公平公正,可要动手脚,易如反掌,到时候把昭宁郡主许配给西秦,那南岳危矣。

除非南岳和西秦一起反抗。

南岳太子望向西秦,结果西秦大皇子笑道,“本皇子没有异议。”

大皇子同意了,二皇子能说不同意吗,接着道,“本皇子也不希望西秦和大离之间起战火。”

西秦两位皇子赞同了,楚三脸上的笑意灿烂了几分。

只要西秦同意了,南岳同意不同意并不重要了。

不同意,那就打呗。

相信西秦很乐意和大离把南岳瓜分了,一人一半。

南岳太子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本太子也同意。”

老王爷摸着胡须,眼底都是赞叹。

楚三笑道,“空口无凭,字据为证。”

楚三让人把事先准备好的字据拿过来。

西秦大皇子多看了楚三一眼,提笔沾墨在字据上写下大名,然后盖上私印。

大皇子带了头,二皇子肯定不会不表态。

南岳太子气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就是个坑!

这字据是分开的。

一张是西秦不得对大离开战。

一张是南岳不得对大离开战。

至于西秦和南岳……

你们两打不打,你们随意,我大离不掺和,在一旁围观,谁对我好,我给谁呐喊助威~。

南岳太子看着递过来的笔墨纸砚,冷冷一笑道,“大离这是坑本太子和西秦呢?”

楚三一脸无辜,道,“这怎么能叫坑呢?”

这明明就是一条天堑沟壑。

小小的坑怎么能形容?

南岳太子冷道,“把我南岳和西秦坑了来,签这么张字据,到时候昭宁郡主还嫁给大离子弟,而我南岳和西秦却不得对大离动兵!”

楚三听得一笑,“这话一听,就知道南岳太子没什么自信,你看人家西秦两位皇子,签的多爽快啊,这才叫志在必得,怕输的,当然考虑后果了,南岳太子要多些时间想清楚,我大离能理解的。”

捧西秦皇子一手,踩南岳太子一脚。

南岳太子脸青沉如墨,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压抑沉闷。

然而,楚三并没有放在眼里。

西秦皇子签了,南岳太子的态度就没有多重要了。

当然,西秦未必有多好心。

估计西秦巴不得南岳和大离打起来,到时候两败俱伤,西秦正好捡便宜。

这其中的爽快,大离能看出来,相信南岳也不糊涂。

要么维持现状,三足鼎立。

要么大离破罐子破摔,和南岳拼了,便宜西秦。

反正最后占便宜的不会是南岳,你南岳太子掂量着来呗。

南岳太子拳头紧握,骨头发出嘎吱响声。

他们对大离朝这么不在乎,是因为还有一条退路,能够回大周做他们高高在上的离老王爷吗?!

他们输的起,他输不起。

西秦签了,由不得他南岳不签了。

南岳太子咬着牙,在纸上签了大名,把印章盖上。

楚三笑道,“知道你们怕我大离耍诈,把你们匡来,最后却把昭宁郡主嫁给大离世家子弟,所以在所有比试之后,西秦和南岳都有一次刁难未来郡马的机会,只有通过层层关卡,最优秀的少年郎,才能成为我大离的郡马爷。”

说着,楚三顿了顿,“西秦来了两位皇子,南岳只有太子一人,如果最后是南岳和西秦对上,南岳太子有两次出题的机会,分别为难西秦两位皇子,以示公平公正,我想你们都没有意见吧?”

西秦大皇子笑道,“我没有意见。”

南岳太子也道,“本太子也没有意见。”

如果最后由他们出题,还让对手赢了,抱得昭宁郡主归,他们要还有意见,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这样选郡马的方式,倒是闻所未闻。

但谁也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能扛的住西秦皇子和南岳太子的刁难,最后胜了,绝对是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这样的人做郡马爷,谁也不能反对啊。

不少大臣暗暗低语。

大离朝这样的男儿算来算去,大概也只有卫国公世子一人了吧?

楚三笑道,“比试放在三天后举行。”

接下来,大家继续喝酒,替西秦皇子和南岳太子接风。

翌日,朝廷张榜,公然替昭宁郡主选婿,大离男儿皆可参加。

皇宫外,多了一个报名处。

但凡参将选婿的大离男儿,都要收取十两银子的报名费,这些钱,将作为赈灾之用。

比赛有八关。

除了报名费十两之外,一百两银子保送一关,两千两保送两关,一万两保送三关,五万两保送四关,十万两保送五关。

能闯到第六关的,将会获得朝廷打造的马甲一件,二品官员以下,不论士农工商,只要穿了马甲可以不用行跪拜之礼,五千两以上的捐赠者,朝廷将予以关注,因其善心感动天地,德孝之辈,会择优选官。

消息一出来,整个京都都沸腾了。

虽然是择优选官,但毕竟除了科举和举荐之外,又多了一条做官的门路了。

五千两对商贾之家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

士农工商,商人最末,要是家里出一个做官的,就算是鱼跃农门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啊。

皇宫门外报名的队伍排的很长。

平常冷清的皇宫门口,这会儿热闹的门庭若市。

昭宁郡主本来打算出宫的,这会儿都不好意思出去了,把楚三叫进了宫,道,“表哥,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趁机匡钱呢。”

楚三坐下来,轻飘飘来了一句道,“本来就是趁机匡钱啊。”

昭宁郡主,“……。”

她一屁股坐下,半晌都憋不出一句话来。

表哥能不能不要这么实诚。

她准备了一堆说服他的话,这么一堵,她都说不出口了。

郡主招郡马,一件高雅的事,现在和金钱沾上边,俗不可耐了。

楚三摇着玉扇,不以为然道,“那么些人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凭他们也想娶我表妹,送上门来,我不匡他们,我匡谁?真正贫瘠的百姓,是拿不出来十两银子报名费的,一日三餐无以为继,哪有闲情雅致肖想郡主?”

那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坑他们,那是做好事。

昭宁郡主无话可说,她知道楚三也是为了朝廷好。

国库空虚,百废待兴。

朝廷需要钱,为老百姓办事,而能随随便便拿几千两出来的都不是穷人。

可是西秦皇子和南岳太子都在呢,这样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朝廷要钱,也要面子啊。

对于昭宁郡主的想法,楚三给她洗脑道,“面子虽然好,但你不觉得里子更重要吗?大离朝只有强盛了,南岳和西秦才不敢轻视大离,再说了,前五关,西秦和南岳无需参加,不出一分钱,直接参加第六关,我还想着要不要他们掏五万两呢。”

有坑无类。

楚三说公平公正,那是真的一视同仁。

楚三干的事,大臣们禀告皇上知道,皇上揉着太阳穴,摆手道,“随他去吧。”

皇上都纵容了,大臣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当没看见算了。

报名的人……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三天后就是正儿八经的招婿了。

楚三不得不把第一关提前。

一边报名一边参加第一关。

第一关很简单,猜谜语。

猜对一题,就能进入第二轮比试。

当然,谜语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谁都能猜出来,而且猜题的时间很短,在规定的时间内没猜出来,就算没机会了。

另外,只要报名还没有截止,他们就能继续报名,然后过来答题。

第二轮比的是体力,扛着一百斤大米,过独木桥,只要走过去,就算成功了。

京都,但凡有几分家底的,都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这些题目都不难啊。

第一关,猜谜语。

第二关,过独木桥。

第三关,举起一百五十斤的石墩。

都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题了。

第八百三十三章 郡马(两章合一)

这三关,几乎就没有什么难度,轻松就能闯过去,再闯过两关,就能得到朝廷赏赐的马甲,见了二品大员不用下跪,多好的事啊。

也正因为觉得不难,所以这些人拼命的报名,一次又一次……

香兰禀告明澜道,“姑娘,最多一人,报了三十七回了。”

明澜嘴角扯了扯,报三十七回,应该不差钱,为什么不直接保送?

香兰摇头,“不知道呢,估计是糊涂了吧。”

整整三天,京都热闹非凡,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昭宁郡主选婿的事。

楚离帮忙批阅奏折。

楚三则一门心思坑钱,坑的大家高高兴兴,前仆后继。

虽然比喻不大好,但是男人好美色,那些纨绔子弟花起钱来更是如流水,为了争花魁都能一掷千金,何况是争着娶郡主了?

万一祖坟上冒青烟,不小心走了狗屎运呢?

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才三天,楚三就挣了足足五十万两银子。

这些还不包括朝中大臣家的少爷贡献的。

楚三让所有京官家,只要是没有成亲的少爷都来参加招驸马,有一个算一个。

然后,暗搓搓让人用小本子把那些官员家公子过了几关记下来。

昭宁郡主招驸马,官宦子弟,从小锦衣玉食都过不了四关,这样的人将来还怎么做官?

头一个参加比试的就是凝郡主。

猜谜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可扛着大米过独木桥就太难了,败下阵来。

楚三就在一旁给她付钱。

一次又一次……

五回之后,才过独木桥,然后是拎石墩子。

规定的时间内没成功,楚离花钱给她续时间……

一次又一次……

一旁的大臣看的不解,道,“这是不是太为难他了?”

前面关容易都过不了,还想娶郡主,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明知道没希望,还这么强求自己做什么,给皇上个面子,过来凑个数就成了,何必为难自己呢。

楚三双手环胸,叹道,“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可连区区三关都过不了,既没有才学,也没有体力,文不成武不就,传到皇上耳朵里,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好仕途?”

说着,楚三指着暗处记小本本的公公道,“瞧见没有,都记着呢,皇上也想看看百官家的子弟能扛到第几关,再苦再累,也得多扛几关啊,指不定到时候还会贴出告示来,这么简单的三关都过不了,指不定还会被批教子无方。”

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大臣们纷纷表示受教了。

有些大臣家的儿子很轻松就过了三关,有些娇惯长大的,一个谜底都猜不出来。

孰高孰低,将来皇帝重用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和儿子的前程相比,这么点小钱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入朝为官,送出去的钱会十倍百倍的回来,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啊,就当是为朝廷做贡献了。

就这样,百官们一次一次掏钱,死都要把儿子捧到第四关去。

京都大小官员有几百号,一家几个儿子孙儿的,这钱掏的人泪眼汪汪,但是不掏又不行,谁让他们平常娇惯儿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拉到大庭广众之下就见真章了。

一百五十斤,对凝郡主来说,难度不小,但死扛着也不是扛不过去了。

但是她是来做托的。

五六次之后,楚三放弃她了,给塞银票,帮忙买过。

楚三带了头,再加上他自己女扮男装,轻轻松松猜了谜题,过独木桥,再把一百五十斤的石墩当棍子耍,看的人想抽他。

就他厉害行了吧!

忙完了,楚三带着凝郡主施施然离开。

这事是他负责的,但他可没有假公济私,这些题目对他来说都是易如反掌,他对所有人都是宽容的,一视同仁。

别说花钱就能过,不公平?

那投胎时没长眼睛,这不是他的错,家里有钱,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再说了佛说因果,这一世吃苦,要么上辈子做了恶,杀人放火,这一世赎罪,都是公平的。

然后是第四关。

射箭。

十米的距离,只要把箭射到靶子上就算是过关了。

一只箭,五百两。

挣一批,淘汰一批。

凝郡主不擅长射箭,楚三在一旁看的心急啊,“你能不能瞄准一点儿?我一点钱都要被你花光了。”

凝郡主撅着嘴,道,“我又没学过射箭。”

楚三那叫一个心急啊,“那么大的箭靶啊,又没让你射到靶心,只要射中就可以了,这都射不中,你这眼珠子是不是长后脑勺上去了?”

凝郡主狠狠道,“要长后脑勺,那也是你自己长的!”

楚三语噎。

一把从凝郡主手里接了弓,把眼睛蒙上,咻咻两只箭就射箭靶上,而且正中靶心。

随后,把弓箭丢给凝郡主道,“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凝郡主不甘不愿的接了箭,小心翼翼的瞄着,最后松手。

那箭堪堪插在箭靶子上,差一点点就脱靶了。

“绝顶高手,”楚三佩服道,“我都射不到这么刚刚好。”

凝郡主红着脸,追着楚三要揍他。

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过了三天。

经过三天的淘汰,差不多还有五百人能参加招郡马。

因为前四关是真的一点都不难。

能扛到这里的,要么有真才实学,要么腰缠万贯。

到了招郡马这一天,这些过了前四关的人拿着入场牌进入比试场,直接进行第五场比赛,决定他们能不能进去。

第五关的难度就不是前四关能比的了。

要真一直这么轻松,那这一回的找郡马还邀请西秦皇子和南岳太子来,岂不成了一场闹剧?

第五关也预示着昭宁郡主挑选的郡马是什么样的人才。

文武全才。

先文后武,文场接诗句,武场是射箭,十三米的距离,要把箭射到靶子上,射不中就去观众台,看大家比试,毕竟花了那么多钱,不能一点好处都捞不着啊。

一人只有一次机会。

这一场,淘汰了八成的人,留下来的至少有点才华,有点武功,再不就是很有钱。

昭宁郡主选郡马,皇上亲自到场观看。

等皇上坐下之后,西秦皇子和南岳太子才来,见楚离坐在一旁,南岳太子勾唇一笑,道,“本太子以为卫国公世子也会参加郡马之争。”

楚离淡淡道,“我一直拿昭宁当妹妹看。”

不是当,昭宁就是他亲妹妹。

他这个做大哥的,当然不能掺和其中。

之前还曾打算,他也参加选郡马,把西秦皇子和南岳太子打发离开,但想到楚三的安排,觉得没有必要。

能扛的住西秦皇子和南岳太子刁难的人,配的上昭宁了。

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扛到最后,他赞同昭宁嫁给他。

楚三坐在一旁,啃着水果道,“要是我大哥参加,还有你们什么事吗?”

南岳太子嘴角划过一抹冷弧,道,“大离朝的招郡马的方式令人叹为观止,不知道的还以为家财万贯就能买到昭宁郡主呢。”

这话有些刺耳了。

楚三也不生气,他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别人说,道,“昭宁郡主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虽然不怕吃苦,但是谁又舍得娶她回去吃苦头?钱是锦衣玉食的保证,总不能凭着厚脸皮娶到了昭宁,靠昭宁养着吧?一个小白脸,如何做我大离朝的乘龙快婿?”

大离大臣站出来附和道,“那些钱,是捐赠给穷苦百姓的。”

有了几十万两,皇上也能喘一口气。

虽然楚三将军看着不着调,行事也剑走偏锋,但谁也不能不承认,他办的事最后得利最大,他有一颗劫富济贫的心。

而且劫的人无话可说。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威胁的意思,但是他没有拿刀逼着人捐钱,哪一张银票,大家不是掏的心服口服?

教子无方,付出的代价当然要比别人多一点儿。

有钱往青楼酒肆里送,没钱捐给那些穷苦百姓,没有一颗济世为民的心,将来就算做了官,那也是一个贪官污吏,记在本子上,将来不予录用,这是皇上的权力。

谁也不能说皇上做的不对。

原本就没有人比皇上更在乎百姓了。

南岳太子脸阴着,没有说话。

楚三摸着下巴道,“南岳太子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这准备的还不够好,其实哪里用的着比什么招郡马啊,直接来一个江山为聘,谁拿的城池做的聘礼多,谁就是大离朝的好孙女婿。”

其实西秦也害怕大离朝真的把昭宁郡主嫁给南岳太子。

到时候大离和南岳联手,把西秦给灭了。

最后的结果要么是谁都别娶,三足鼎立,虽然占不到便宜,但也不会吃亏。

不过大离最弱,但这一场主动权在大离。

除非西秦和南岳联手。

不过因为大离朝内乱三十年,西秦和南岳都存着吞了这块肥肉的心,让他们结盟,估计难……

在夹缝中不好生活。

可有时候,夹缝却成了最好的避难所。

楚三声音里有淡淡的后悔,还是考虑的不够细致周到啊。

那些大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他,幸好楚三将军是女儿身,不和他们同朝为官,这脑袋瓜算计起人来,那是一算一个准,混在朝中几十年的老狐狸都不一定比的过她。

听说她许给了霍家?

之前霍家大张旗鼓的送聘礼来,结果找不到楚家大门,直接送进宫,皇上没接,让霍家带了回去。

听说到这会儿,霍家还在满世界找岳父家好送纳采礼……

这亲事定下了,居然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这等奇事也是少见。

南岳太子望着楚三道,“好一个江山为聘!那昭宁郡主的嫁妆又是什么,大离朝吗?”

楚三勾唇一笑,“那是自然!就是不知道南岳太子和西秦皇子赌不赌的起。”

嫁女儿,可是先收聘礼,出嫁之日再把嫁妆一并带去夫家的。

这一前一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要是大离朝的官兵踏进南岳,然后反悔了……南岳可就败的一败涂地。

这是一场江山豪赌。

也可以说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大离开的起这条件,但西秦和南岳未必赌的起。

南岳大臣道,“你是什么人,大离皇帝还未说话呢,有你说话的份吗?”

老王爷坐在龙椅上,淡淡一笑道,“朕说了,昭宁的亲事他全权负责,他说的任何话,朕都认。”

楚三斜了南岳大臣一眼,“听见了没有,你以为我是随便说的呢,我大离朝赌的起,你南岳太子还真做不了这个主。”

这是激将法,但是赌的太大,南岳太子还真没法接话。

大离大臣站出来打圆场道,“这样招郡马就很好了,江山为聘,太过沉重,时辰不早了,还是尽快比试吧。”

楚三站起来,主持大局。

他道,“在准备比试什么之前,我询问过昭宁郡主的意思,她喜欢像皇上和卫国公世子这样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男子,所以比试偏向于比武,毕竟是昭宁郡主选郡马,头一个还是要她中意,诸位没有意见吧?”

众人哭笑不得。

你都把比试定下来了,现在再问他们有没有意见是不是太晚了一点儿啊?

不过他说的也不错,昭宁郡主从小在军营中长大,见惯了皇上这样御驾亲征,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人,那些弱不经风的世家少爷还真入不得她的眼。

挑郡马,自然要挑一个喜欢的,这无可厚非,没人觉得过分。

没人说话,楚三就当他们都认同了,道,“第六关,还是比射箭。”

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皇上箭法超群,百步穿杨,昭宁郡主喜欢箭法高的,不足为奇。

但比试里三关都是射箭……

这也太重合了点吧?

第六关当然不是前面几关能比的,二十米远,要射中靶心,才算过关。

这难度是蹭蹭蹭的长了。

难怪要过六关,才能得一件马甲。

这样的箭术,将来上了战场,肯定会立下大功,将来做二品大将军大有希望。

之前被淘汰的男子们挨个的上场,一人有三只箭,也就意味着三次机会。

但那么远的距离,射中箭靶,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第八百三十四章 刁难(两章合一)

这么多人,勉强只有六人做到,且只有两人是一只箭就射中靶心的。

等他们都比完了,然后才是南岳太子和西秦皇子。

能不远千里来选郡马,自然有几分本事。

三人皆一只箭就射中了靶心。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如果第一关就被淘汰了,那就太丢人了。

接着是第七关。

昭宁郡主希望未来郡马爷武功卓绝,但不意味着文采就可以不出众了。

郡马爷要文武双全。

只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做文章各有千秋,难以分出孰高孰低,而且耽误的时间久,所以把比武放在前面,节省大家的时间。

比试场上摆了桌椅和笔墨纸砚,皇上当场出题。

“这一次为昭宁选夫婿,不止关系她一人的安危,还关系着大离朝千千万万百姓是否能免去战乱之苦,与西秦和南岳也息息相关,这一题,朕来出题,希望能走到这一关的你们就如何让三国和平共处,写一篇文章,朕同西秦还有南岳大臣一起阅卷,和科举一样,会有人誊抄,然后阅卷。”

西秦两位皇子,都是西秦太子的热门人选。

几乎没有意外,将来的西秦太子,未来的西秦皇帝就是他们中的一人。

南岳太子不必说,他已经是太子了。

登上帝位后,内要让百姓安居乐业,外要和他国友好相处,这一题,没有比他们更合适作答的了。

大离这边老王爷亲自阅卷,西秦和南岳也有好几位大臣,就答卷给出分数。

得分最高的三位,进入下一轮比试。

这一题,可以说是偏向西秦和南岳了,他们都是储君人选,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一般世家子弟自然不同,这是他们的必修课。

两炷香为限。

其他世家子弟还在抓耳挠腮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提笔作答了,从容不迫。

两刻钟到,锣鼓敲响,“收卷!”

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有点科举的味道,把招郡马弄的跟科举和武举似的,也算是头一遭,后世估计不少人会效仿吧?

卷子收起来,再就是誊抄,然后当众打乱,老王爷先拿了一份看着,再就是西秦和南岳大臣阅卷。

满分十分。

打分之后,然后交换答卷继续看。

最高分二十八分。

再下面是两个二十七分。

再再下面是二十五,二十……还有十八以下的,皆被淘汰。

过关的三人分别是西秦两位皇子和南岳太子。

老王爷看着答卷笑道,“希望将来三国能如你们写的那般互贸往来,友好相处,再无战乱。”

虽然知道他们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但至少他们纸上写的很冠冕堂皇。

得二十八分的是西秦大皇子。

他上面一句话,老王爷很动容。

西秦存友好之心,但若有人一再挑衅,虽远必诛!

友好并不意味着退让,身为一国帝王,该有的硬气不能少。

接下来,是第八关。

楚三笑道,“这第八关不止要拼实力,还要拼运气。”

西秦二皇子皱眉,“拼运气?”

楚三点头,“不错,其实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们三个人,待会儿抽签决定谁和谁比试,其中一人必定要轮空,看见那边的梅花桩没有,一炷香为限,谁从上面掉下来,谁输,一炷香燃烧烬,你们还都在梅花桩上,那就算一起过关。”

楚三真的把公平公正三个字做到了极致。

抽签都是他们自己抽的,旁人不插手,谁能参加比试,谁轮空,且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抽签的纸早就准备好了,放在罐子里摇啊晃啊的。

南岳太子先抽,毕竟西秦两位皇子,抽到轮空的希望比他一人要大。

但要他轮空,那西秦两位皇子斗起来,看头也是十足。

估计谁落下梅花桩,谁就是与西秦储君之位无缘了吧。

毕竟大离和南岳有目共睹,西秦皇帝不会傻了厉害的儿子不要,选个不厉害的,被厉害的压一辈子……

南岳太子抽了签后,西秦大皇子伸手拿了一张。

只是那张刚拿起来,就被西秦二皇子接了过去。

西秦二皇子这动作有点耐人寻味,既可以理解为他要这一张,也可以理解为他想看看大皇子抽到的是什么。

西秦大皇子没有伸手,因为二皇子瞪了他一眼,不许他看另外一张。

二皇子的武功比大皇子差一截。

如果对上南岳太子,大皇子都没有胜算的话,那二皇子就更没有胜算了。

为了西秦好,二皇子这点手段,大皇子不好戳破他,只能纵容了。

这点小伎俩,老王爷还真看不上眼。

二皇子看到纸上空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

大皇子眸光冷了冷,道,“皇弟运气不错。”

“皇兄承让了。”

这哪是承认啊,这分明是明抢了。

楚三主持大局,笑道,“西秦大皇子身为兄长,谦让有礼,令人敬佩,但要是你赢了比试,回头二皇子让你把迎娶昭宁郡主的机会让给他,你要摆兄长的宽厚,现在就可以回座位观看比试了。”

要是谁敢从他手上抢东西,他会直接把他的十根手指都给他掰断了。

西秦大皇子笑道,“昭宁郡主是珍宝,我若有幸能娶她,必以性命相护,谁要抢她,就是要我的命。”

他就是再宽厚,他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突如其来的表白,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昭宁郡主脸红如霞。

楚三心底叫了一句卧槽,这厮的脸皮比他和大哥加起来还要厚。

这么肉麻兮兮的话,他也说的出口。

他是不是应该把这一关换成表白啊,这厮铁定能赢。

南岳太子笑了一声,“看来西秦大皇子是要与本太子拼命了?”

西秦大皇子看着他。

两人离的近,眸底的神情外人看不见,但可以预见绝不会是笑脸相迎。

老王爷则道,“只要打下梅花桩即可,切勿伤及他人性命。”

当然,西秦大皇子和南岳太子哪一个身份都举足轻重,就是把刀送到对方手里,也不敢真捅下去。

当然,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对大离不是坏事。

不过,大家都是有分寸,志向高远的人,绝不会因为一时意气,就葬送性命和光明前程的。

两人身子一提,如屋顶仙鹤一般,轻轻一跃就上了梅花桩,绝世容姿,阳光下,璀璨夺目。

锣鼓敲响后,将香点上。

今儿风有些大,香燃烧的有点快,也就是不到一刻钟就会决出胜负。

梅花桩上打斗激烈,让人叹为观止。

行云流水,出手矫捷,眨眼的功夫,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招了。

楚离坐在那里,全当是看好戏,可是渐渐的,他眸光就冷凝了起来,面色沉重。

南岳太子不止神情熟悉,就连武功都很眼熟,像是……赵翌?

可赵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成为了南岳太子。

一定是他想多了。

这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楚离瞥了南岳大臣一眼,只见他们脸上满是震惊,显然对于南岳太子武功有这么高显得吃惊。

他们的太子真是深藏不露啊,以前是骄奢淫逸,没少让皇上操心,没想到私下里竟然这么勤奋,也就是说所谓的骄奢淫逸只是他用来伪装自己,麻痹敌人的假象了?

难怪他有胆量在皇上病重,让他和皇后监国的时候,放下朝政来大离求娶昭宁郡主,之前是觉得太子太过胆大,觉得他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现在看来,他是芝麻和西瓜都要啊。

如此韬光养晦,只怕南岳还不知道多少势力是他的,万幸的是他们没有和太子明着作对我,一路走来,也是毕恭毕敬,越看越背脊发麻啊。

不过西秦大皇子的武功也很高,两人一时间竟有些不分伯仲。

楚三坐在一旁,他看着自己的拳头。

看着别人打架,他手有点痒痒,如果是他自己的身子,他估计能和他们打平手,甚至略微占一点上风。

这是凝郡主的身体,虽然这些天训练的不错,身子骨结实了不少,但灵活性远不如从前,真交上手,讨不到什么便宜。

梅花桩上打斗越来越激烈,香也燃烧掉大半了。

那拳拳到肉的打法,看的人惊心动魄,替西秦大皇子捏一把冷汗,也替南岳太子担心。

不过南岳太子的武功似乎略高一筹,西秦大皇子险些被打落梅花桩,好在西秦大皇子堪堪稳住身子,又跃上了梅花桩。

西秦二皇子坐在那里,看的头上冷汗直冒。

他武功不及西秦大皇子高,西秦大皇子都差点被打下梅花桩来,要换做是他,这会儿估计早被抬着去看太医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推移,南岳太子的出手也越来越凌厉,招招狠辣。

从换抽签就能看的出来,西秦二皇子不是西秦大皇子的对手。

只要把西秦大皇子打下梅花桩,这桩亲事就十拿九稳了。

不过西秦大皇子还算聪明,硬拼赢不了,但是他可以躲啊,只要一炷香烧完,他不掉下梅花桩,这一关就算是扛过去了。

这一关,他赢不了,不代表他下一关会输。

硬碰硬,西秦大皇子占不到便宜,但在梅花桩上逃命,南岳太子追起来也颇费工夫,讨不到便宜。

香烛燃烧殆尽,锣鼓敲响。

西秦大皇子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跃就从梅花桩上下来,南岳太子的脸阴沉着,没有什么笑容。

比赛规矩是之前就定下来的,大家都知道,南岳太子即便武功更高,也没有用。

楚三站起来,道,“恭喜西秦两位皇子和南岳太子通过第八关,果然是人中龙凤,接下来就请你们出题互相刁难淘汰对方了。”

互相出题为难对方,这事在接风宴上就直接说的。

这么久的时间,应该都想到题目为难对方了。

楚三道,“是南岳对西秦,还是你们三个人互相为难?”

西秦大皇子道,“还是西秦对南岳吧。”

要是出题太难,把二皇子给比下去了,回去有一场浩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三点头,道,“南岳太子可出两题,分别为难西秦大皇子和二皇子,且你先出题。”

南岳太子冷冷道,“两题就不必了,让他们一起上吧。”

南岳太子的语气倨傲,十足的蔑视。

他脚在地上一滑,道,“他们在圈外,只要让本太子出了这圈,就算他们都过关。”

那圈不大,他就站在圈内,不论西秦大皇子和西秦二皇子用什么办法,只要他出来即可。

答题的时间是一炷香。

西秦大皇子眉头一拧,如果想靠武功取胜,那几乎没希望。

西秦二皇子看着他,道,“你先上?”

西秦大皇子摇头,“我放弃。”

西秦二皇子脸色一青,不战而败,西秦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就算赢不了,他好歹要试一试。

西秦二皇子拳头一握,就和南岳太子斗起来,锣鼓敲响,比试开始。

先前本应该是西秦二皇子和南岳太子比试第八关,那一关他耍了点小聪明躲避过去了,现在他主动出击,也让大家看到他的实力,比南岳太子差了不少。

南岳太子身子一闪,西秦二皇子扑了一踉跄,幸好大皇子伸手抓了他一把,他才没有摔倒。

但大皇子没有和二皇子围攻南岳太子,要是一起上的话,应该还有几分把握的。

但以多欺少,就算赢了比赛,脸也丢尽了。

南岳太子就是笃定他们不会联手,所以有恃无恐。

西秦二皇子用蛮力,南岳太子一直就待在那圆圈内没有挪动过,直到一炷香烧饭,比试结束。

这一局,西秦二皇子输了,如果他待会儿出的题,南岳太子接住了,就没他什么事了。

西秦二皇子沉着脸退后一步,但要说心情多差,倒也没有,因为西秦大皇子说了,他直接放弃这一局,不做无谓的挣扎。

赢不了南岳太子没关系,他只要不比大皇子差就可以了。

南岳太子从来就不是他的敌人。

南岳太子斜了西秦大皇子一眼,道,“轮到你了。”

西秦大皇子淡淡一笑,道,“我认输。”

南岳太子怔了一下,忽而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着,他一脚迈出了自己画的圈圈。

第八百三十五章 射箭(两章合一)

西秦大皇子勾唇一笑。

楚三扶额,没见过这么呆的,他道,“这一局,西秦大皇子胜。”

南岳太子脸色一变。

南岳大臣就道,“西秦大皇子已经主动认输了,怎么还是他赢?”

楚三翻白眼,这群南岳人脑子是不是不好使啊,“兵不厌诈,西秦大皇子认输,就是为了让你们南岳太子主动走出来,你们南岳太子自己出的题,只要让他走出这个圈子,就算赢了,西秦大皇子办到了,南岳太子觉得,这一局西秦大皇子是赢了,还是输了?”

南岳太子眸底是熊熊烈火,他这算是大庭广众之下被西秦大皇子摆了一道,大意失荆州。

既然参加比试,就不能输不起。

南岳太子道,“这一局,他赢了。”

西秦大皇子作揖,客气有礼道,“南岳太子承让了。”

西秦二皇子在一旁,差点气炸肺,他怎么就没有多想一遍呢,他都直接告诉他,他投降了!

西秦二皇子不快道,“你先出题吧。”

西秦大皇子就不推辞了,望着南岳太子,指着地上的圈道,“南岳太子的题,是让本皇子让你从圈里走出来,那本皇子的题则是请南岳太子让本皇子走进那圈里,不论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从圈子里走出来尚且那么困难,何况是主动走进去了。

南岳太子和西秦大皇子的题目是一个比一个刁钻,或者说西秦大皇子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西秦大皇子朝圈子走过去,就在圈子旁边站住,他的武功不弱,如果南岳太子想用武力逼他就范的话,估计只会离那圆圈更远。

来硬的肯定不行,只能智取。

锣鼓敲响,再把香点上。

西秦大皇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南岳太子并没有动,他在想怎么让西秦大皇子进去。

香在一点点燃烧,大家都替南岳太子心急。

方才西秦大皇子让他出来,可是很快就答出题了,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南岳太子的题比西秦大皇子的题目要简单一点儿。

就在大家觉得南岳太子没什么希望的时候,只见他身子如鬼魅一般一闪,就到了西秦二皇子身边。

手直接掐在了西秦二皇子的脖子上。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大家都回不过神来。

这是什么情况?

南岳太子手掐着西秦二皇子的喉咙,只要一用力,他就会当场毙命。

南岳太子笑道,“不知道西秦二皇子的命,能不能让西秦大皇子主动走进那圆圈里?”

西秦大皇子眸光冷凝,道,“你敢伤他分毫?!”

南岳太子邪魅一笑,“有何不敢?这题是西秦大皇子出的,西秦二皇子只是本太子答题的手段而已,你若把赢本太子看的比二皇子的命更重要,那他死的也不冤。”

如果他答不出来这题,西秦大皇子就赢得美人归了。

西秦和大离联手,对南岳的威胁太大。

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把二皇子杀了,西秦内乱,南岳和西秦斗起来,以大离如今的现状,至少再喘过气来之前,不会卷进来。

西秦大皇子脸色青冷,南岳太子淡笑如风,可是西秦二皇子就没那么舒畅了,刚输了一局,又被南岳太子抓了脖子,命悬一线,太屈辱了,他手伸着,要西秦大皇子救他。

西秦大皇子在心底骂了一句蠢钝如猪,他和二皇子不死不休,可他们都是西秦的皇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救二皇子,他估计也别想回西秦了。

西秦大皇子拳头攒紧,自己走进了圈子里。

南岳太子笑了一声,把西秦二皇子松开。

西秦二皇子咳嗽不止。

楚三站起来道,“这一局,南岳太子破了西秦大皇子的题,现在请西秦二皇子出题!”

西秦二皇子把南岳太子恨的是牙根痒痒,他道,“我的题也是那圈,请南岳太子让本皇子进那圈内!”

就不信他一个办法能用两回。

只是他话音一落,南岳太子脚一抬,直接把西秦二皇子踹飞了。

咻!

像一只箭一般。

西秦二皇子咚的一声,掉在了南岳太子画的圈内,准头很好,不愧是先前射中靶心的。

哄堂大笑。

这西秦二皇子到底是来求亲的还是来搞笑的。

作弊、被人掐脖子、被踹飞……

他简直就是这一次昭宁郡主招郡马的搞笑担当。

也不看看自己武功多高,居然学着西秦大皇子出题,出洋相了吧。

不少人憋笑憋的腹内抽抽。

那些西秦大臣捂着脸,不敢看,西秦的脸都被二皇子给的丢尽了,万幸的是还有大皇子能扛,还有几分脸面。

西秦二皇子被扶起来,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南岳太子这会儿估计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不过南岳太子一点感觉都没有,从他掐上西秦二皇子的脖子上开始,就算是和西秦二皇子结仇了。

那再踹他一脚,也还是结仇,至少他心头舒坦了不是吗?

楚三站出来道,“西秦二皇子没有答出南岳太子出的题,他的题又被南岳太子破解,这一局,西秦二皇子失败,退出!”

现在场上只有西秦大皇子和南岳太子两个人了。

几乎没有意外,他们两人中有一人是昭宁郡主的郡马。

接下来,应该昭宁郡主出题,谁能答出来,谁就是她的郡马爷。

楚三刚要宣布接下来要做什么,结果楚离站出来道,“这一题,由昭宁郡主射箭。”

楚三呆呆的望着楚离,不知道大哥怎么突然插手此事,不是由他负责的吗?

而且,昭宁郡主的箭术一般,很一般啊。

楚离突然开口,所有人都望着他,包括老王爷在内。

昭宁郡主红着脸,暗嗔楚离,就她那射箭术,没得把人活活射死了。

楚离看着西秦大皇子和南岳太子道,“南岳太子求娶昭宁郡主,口口声声倾慕她,西秦大皇子过关斩将,走到这一步,大家有目共睹,这一局考验的是你们对昭宁郡主的信任,谁敢把性命交到昭宁郡主手中,昭宁郡主就嫁给谁。”

长兄如父,王爷和王妃不在,昭宁郡主的亲事,楚离能做一大半的主。

他要用这样的方式决定最后谁娶昭宁郡主,老王爷和楚三无话可说。

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昭宁,还有什么不能嫁的?

就算王爷和王妃在,也不会拒绝。

只是以昭宁郡主的箭术,别把人活活射杀了才好啊,这题不止考验西秦大皇子和南岳太子了,同样也在考验昭宁郡主。

西秦大皇子问道,“要怎么比?”

楚离道,“在你们脑袋上放苹果,箭射出去,射中苹果为胜,射不中以苹果不掉下来为胜。”

南岳和西秦大臣都坐不住了,“这题是不是太为难人了,昭宁郡主的箭法如何?”

昭宁郡主摇头,“我没怎么射过箭……。”

“没射过箭?!那卫国公世子出这样的题,不是存心想借昭宁郡主的手杀我们南岳太子和西秦大皇子吗?!”南岳大臣坐不住了。

别说什么考验他们有多信任昭宁郡主,敢把性命交到昭宁郡主手上,命没了,说其他的还有什么意义?!

这样的比试,他们不同意。

西秦和南岳都不同意。

楚离笑了一声,“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西秦大皇子和南岳太子还没说话呢。”

两边的大臣都望向比试场。

楚离看着他们道,“你们也不敢吗?”

说老实话,心真的有点儿颤抖啊,就是射箭高手,也不敢在脑袋上放苹果让人射,何况是弓箭术很一般的昭宁郡主了。

楚离走下比试台,他挑了两个苹果放在桌子上。

一大一小。

大的有男子拳头大,小的只有女子拳头小。

谁先比试,谁先挑苹果。

西秦大皇子看了南岳太子一眼,道,“我先来吧。”

说着,他拿了大苹果。

他把苹果放在头顶上。

昭宁郡主走过来,拿着弓箭的手都在颤抖,她望着楚离道,“大哥,你真的要我射箭吗,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楚离给她一记放心的笑容道,“放心射吧,出了人命,大哥担着。”

昭宁郡主想哭,本来给她挑选郡马爷,她一颗心就七上八下了,现在还要她射箭,这不是存心吓唬她吗?

昭宁郡主拿起弓,然后拿了箭在手里。

她颤抖的手,看的西秦大皇子觉得自己一颗心被人放在油锅里煎,现在正呲呲的冒泡,颤抖的小泡。

卫国公世子的题太刁钻了。

和他一比,楚三和南岳太子的题又算的了什么?

这是拿命娶媳妇啊。

走到这一步,他没有理由放弃了。

昭宁郡主手一直在打靶子,箭头怎么看都像是在瞄准他的眼睛。

西秦大皇子深呼一口气,不敢再看,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昭宁郡主拿了弓,道,“你不睁开眼睛看看吗,我真的要射箭了。”

“射吧……。”

是生是死,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都逃不过去的。

昭宁郡主瞄准苹果,左眼看看,然后右眼看看,看的大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楚离一瞥眼,敲锣鼓的人手一动,猛地一敲。

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吓着了,昭宁郡主手一松,手中的箭就射了出去。

哐当一声。

箭撞在了西秦大皇子脸上戴的面具上,被弹了回来。

西秦大皇子站在那里稳稳的没有动。

虽然大家觉得有可能是被吓呆住了……

但他头顶上顶着的苹果没有掉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

万幸,有那么一块面具挡着,不然都没法想象,这一箭会把西秦大皇子给扎成什么样?

楚三扯着嘴角道,“昭宁,你这准头,我服气。”

昭宁郡主惊魂未定,道,“我明明瞄准了苹果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大家更害怕了。

苹果离面具远着呢。

差一点点就要射到西秦大皇子的脖子了,而且是一剑穿喉啊。

楚三见西秦大皇子站着没动,道,“西秦大皇子不是被吓傻了吧?”

西秦大皇子觉得今天大概是他这辈子受的最大的惊吓了。

不过,大家觉得南岳太子的惊吓估计更大。

毕竟西秦大皇子是前车之鉴。

南岳大臣不服气道,“西秦大皇子戴了面具,这不公平!”

楚三摸了下巴道,“来人,给南岳太子一块面具!”

就是这么公平!

很快,一块面具就送到南岳太子手里了,他戴在脸上,然后把苹果放在头顶上。

大概第一次射箭准头太差,要不是西秦大皇子戴了面具,这会儿觉得毁容,有没有命都不一定。

昭宁郡主害怕的心都在颤抖,然后射箭的手抖成筛子。

楚三觉得南岳太子的心就放在那筛子里,混着石头和稻子翻过来倒过去,估计都抖麻木了。

大哥是不是和南岳太子有仇啊,这么吓唬人家。

不过这一箭,射出什么后果来都无妨了。

最多南岳太子没命了,昭宁郡主嫁给西秦大皇子呗。

大离和西秦联手,还怕一个南岳翻天?

大哥好算计!

昭宁郡主手一直在哆嗦,楚离好整以暇的喝着茶,两口之后,他将茶盏放下。

他斜了敲锣的一眼。

锣鼓敲响,但是昭宁郡主的箭却没射出去,她生意都颤抖的哭泣了,“我真的要射吗?”

西秦大臣叫道,“当然要射,一视同仁!”

方才和南岳站在一条线上的也不知道是谁。

也难怪,西秦大皇子的劫难已经过去了。

昭宁郡主继续瞄紧,她还抽空擦了擦眼睛,好像眼睛模糊看不清了。

楚离道,“等锣鼓一敲,你就射箭。”

昭宁郡主点点头,很听话。

没一会儿,锣鼓一响。

昭宁郡主手一松,那只箭就飞了出去。

所有的眸光都紧跟着那只箭,然后箭刚要射到南岳太子的时候。

他身子一动,箭从他肩膀处飞过,他脑袋上的苹果掉在了地上。

他要是站着不动,那只箭应该会堪堪从他肩膀上划过,当然也有可能划伤他,但绝没有性命之忧。

说到底,他还是不够信任昭宁郡主。

昭宁郡主的箭都射到西秦大皇子的面具了,他还纹丝不动。

这一局,西秦和南岳都看在眼里。

第八百三十六章 贴金

赢的心惊胆战。

输的口不服心不服,却又不得不服。

楚三朝楚离看了一眼,竖了个大拇指。

大哥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西秦大皇子明显比南岳太子更稳重可靠,除了对西秦二皇子一再忍让叫人不痛快之外,其他的没有什么不好之处。

老王爷坐在龙椅上,笑道,“谁是昭宁未来的夫婿,有目共睹。”

昭宁郡主脸红仆仆的,像是天际的晚霞渲染在她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她赶紧走到老王爷身边。

老王爷当众宣布把昭宁郡主许配给西秦大皇子。

南岳太子拳头攒紧,他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但绝对不会好看。

求亲是他提出来的,最后抱得美人归的却不是他。

忙这么一通,终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口气,叫南岳太子如何咽的下?

可咽不下也得咽啊,比赛公平公正,要怪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南岳大臣脸色也难看,望着南岳太子道,“太子,现在该怎么办?”

南岳可以不娶昭宁郡主,但决不能让昭宁郡主嫁给西秦大皇子,让大离和西秦联手。

太子爷那一脚不应该踹出去,不然倒是可以和西秦二皇子谋划一下。

南岳太子冷冷一笑,“我踹他一脚,他为了储君之位,也还得乖乖来找我。”

谁能娶的昭宁郡主,谁就是西秦太子。

既没有了美人,还没有了储君之位,西秦二皇子怎么会甘心?

他在行宫恭候大驾便是。

南岳太子朝楚离这边看了一眼,就见他握着一姑娘的手。

那姑娘他在接风宴上看到过,容貌虽美,但安静的坐在那里,偶尔和昭宁郡主说几句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楚离居然牵她的手。

他不是只钟情顾明澜一人吗?

还是说……那就是顾明澜?!

南岳太子的眸光猛的一缩。

嘴角泛起冷芒。

南岳大臣面色不快道,“大离卫国公世子专和太子作对,要不是他,太子绝不会输!”

“卫国公世子?”

南岳太子嘴角勾起一抹冷弧。

“回行宫!”

丢下一句,南岳太子迈步就走。

楚离他们护送老王爷回宫,西秦大皇子没有跟去,他得赶紧写信回西秦,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西秦皇帝,然后准备聘礼来迎娶昭宁郡主啊。

不过正常情况,大离先办喜宴,然后回了西秦后,再办一次。

前几天才办过接风宴,过不多久就要办出嫁酒,再加上一家欢喜一家愁,就是西秦,大皇子高兴,二皇子不快呢。

看了一天的热闹,也有些乏了,大家各回各家。

这边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刚回府,还在议论比试场上的事,都觉得自家儿子太过胆大,居然就那么站起来,改了比试方式。

虽然没人说他,但是他们都感觉的出来,本来的比试不是这样的。

儿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之前以为他会娶昭宁郡主,皇上才那么信任他,现在瞧来,倒有些恃宠而骄了。

自古伴君如伴虎,皇上是明君,但也是有脾气的啊。

依着性子,保不齐哪一天就捋了皇上的倒毛,等他回府,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两人有说有笑,尤其是卫国公夫人道,“之前要帮儿子说亲事,皇上说不急,估计是真想把昭宁郡主许给咱们儿子,谁想到临时杀出来南岳太子求亲,逼得皇上不得不把西秦也牵扯进来,应该没咱们儿子什么事了,我可以给他娶媳妇了吧,我急着抱孙儿呢。”

卫国公点点头,“都听夫人的。”

两人坐下喝茶,一边商议谁家姑娘好,卫国公道,“我倒觉得征儿对镇国公府顾姑娘挺上心的。”

卫国公夫人则道,“不好吧,圣旨赐婚,咱们退了,再登门求娶,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但征儿喜欢啊,”卫国公道。

卫国公夫人想了想道,“等征儿回来,咱们先问问他。”

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呢,外面进来一小厮道,“国公爷,有人送了封信来。”

卫国公眉头一拧道,“谁送来的?”

小厮摇头,“没署名,也没说是谁。”

那就奇怪了?

不署名,送这么一封匿名信来给他做什么?

卫国公把茶盏放下,接了信打开一看。

只扫了一眼,他就惊站了起来,“这……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透着一股子惶恐不安,吓了卫国公夫人一跳,道,“出什么事了?”

卫国公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手上的信,唯恐看错了什么字。

卫国公夫人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她起身就看了两眼信,身子一晃,险些摔倒,“不,这不可能!”

征儿他……

他不可能会死的!

卫国公也不信,他们的儿子活的好端端的,不可能被妖孽附身。

可即便他们再不愿意相信,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从战场上回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说是脱胎换骨一点都不过分。

他们的儿子是妖孽?

这不可能!

丫鬟婆子们都惊住了,上前道,“国公爷、夫人,你们没事吧?”

卫国公摆手道,“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丫鬟婆子们犹豫了下,都迈步出去,并把门关上。

可就在关门的时候,卫国公叫道,“把世子爷给我找回来!快去!”

丫鬟不敢耽搁,赶紧派人去宫里找楚离。

卫国公夫人望着卫国公道,“老爷相信这信上写的?”

“我不信!”卫国公冷道。

可再不信,想到自己的儿子,心底也有了几分动摇,如果他真的是妖孽,占了他们儿子的身体,他们该怎么办?

而且他和皇上走的那么近,卫国公怕楚离会伤害皇上。

谁都知道那是他们的儿子,卫国公世子,要是他做出什么弑君的举动,卫国公府难辞其咎。

御书房内,老王爷正在问楚离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楚离道,“南岳太子眼神毒辣,并非良配,他没有那么看重昭宁,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西秦大皇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临时改了主意。”

他还没有确定南岳太子就是赵翌,而且他始终没法相信赵翌也来了这里。

等找机会试探后,再告诉祖父不迟。

老王爷点点头,“的确,让昭宁自己出题,很难保证能刁难住南岳太子,虽然办法极端了点,但效果显著。”

楚三在一旁笑道,“我看西秦大皇子也吓的不轻。”

其实别说西秦大皇子了,就是围观的人,哪个不捏一把冷汗?

也就大哥,随便一开口,把所有人都吓着了,他还一脸的云淡风轻。

其实,楚离也没有那么轻松,他道,“昭宁好像不理我了?”

楚三拍着他肩膀道,“胆儿没差点被你吓破,还想她理你呢,你要早这样决定,好歹还能临时抱佛脚。”

那么点时间,连庙门在哪里都没打听清楚,没有这么坑的,虽然都是为了昭宁好。

女大不中留,老王爷早做好了将来昭宁郡主会嫁人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嫁的那么远。

“也不知道你父王母妃什么时候能找到,能不能来得及参加昭宁的喜宴,”老王爷叹息。

当初圣山长老找王爷和王妃,就看到一幕,虽然老王爷让人画下来了,可想凭那么一幅画找人,谈何容易?

他后来又往圣山送了几分信,都石沉大海,圣山没有回信送来。

老王爷担心圣山遭厄,圣山长老自身难保。

而且楚离他们要回大周,还得圣山长老相助,只有从圣山才能回大周。

正商议昭宁郡主的亲事,外面公公进来道,“皇上,卫国公府派人来传话,让卫国公世子回府一趟,说是有急事。”

楚离眉头皱了下,道,“我这就回去。”

楚三道,“那我也一起出宫。”

到了宫门口,楚三和楚离分道扬镳。

楚三回了宅子,正好见冷少洹在凉亭里喝酒,楚三走过去,笑道,“是在庆祝,还是在借酒浇愁?”

冷少洹看着他,道,“什么借酒浇愁?”

楚三眸光微动,“那就是在庆祝了。”

“庆祝什么?”冷少洹笑问。

在他跟前扮狐狸。

楚三给自己倒酒道,“好歹昭宁也救过你,她招郡马,你也不去看看,太没良心了。”

冷少洹喝着酒,道,“昭宁郡主心地善良,又有你们护着,她招的郡马,一定万里挑一的好男儿。”

楚三惊呆了。

见他盯着自己,冷少洹问道,“这么看我做什么?”

楚三摸着下巴道,“不愧是做生意的,就是会说话,我刚刚被你的脸皮给闪到了。”

没见过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更他一比,他简直是班门弄斧啊。

冷少洹心咯噔一下跳了,正好那边凝郡主喊楚三,楚三就把酒盏放下,过去找她了。

冷少洹回头看着楚三,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估计他是好不了要挨一顿揍了。

再说楚离,回了卫国公府,就去了正堂。

一进屋,他就觉察到气氛不大对劲,卫国公还好说,卫国公夫人看他的眼神带了些害怕,眸光躲闪,甚至不敢看他。

卫国公摆手,让丫鬟退下。

楚离眉头轻拧了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八百三十七章 借用

卫国公开口,只是声音有些颤抖,他稳了稳嗓子,道,“刚刚有人送了封匿名信来,信上说你霸占了我儿的身子,是妖孽,你,你……。”

楚离眉头狠狠的皱紧了,“信在哪儿?”

卫国公夫人一听,扑通一声跪下道,“你把我儿还给我吧,我们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把他还给我们吧。”

卫国公还坐着,其实他也坐不住了。

楚离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了,他把卫国公夫人扶起来,道,“我不是什么妖孽,你们的儿子暂时还活着。”

卫国公夫人看着楚离,追问道,“那我儿子呢,他在哪儿?”

楚离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想了想道,“这身体就是你们儿子的,他受伤昏死,而我醒来时,就在他的身体里了。”

果然是妖孽!

卫国公夫人跪在地上求楚离,她声泪俱下,哭的楚离脑壳生疼,还不能发脾气。

卫国公则抓住重点,问道,“那你又是谁?!”

说了一半了,再加上事关卫国公世子的生死,也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他们的,楚离道,“我是大周离王世子,也就是你们大离皇帝的亲孙儿,昭宁郡主嫡亲的兄长。”

卫国公愣了一瞬,大概没想到跟前站着的人身份如此显赫。

难怪皇上这么信任他,甚至让他坐在龙椅上帮忙批阅奏折。

他是皇上的亲孙儿。

自己的孙儿不信任,那还能信任谁?

那这么说,眼前的人会是未来的大离皇帝了?

卫国公扑通一声给楚离跪下了,楚离将他们扶起来道,“借用令郎的身体,实非我所愿,皇上已经在找圣山长老想办法了,过不了几个月,令郎就会醒过来。”

卫国公夫人望着楚离,眸底的害怕散去,转而恭敬道,“大周?那是哪儿?”

楚离道,“是另外一个地方。”

卫国公恍然明白道,“皇上失踪三十年,听说是圣山长老找回来的,莫非他这三十年一直生活在大周?”

圣山,那是神圣之地。

也正因为有圣山长老协助,老王爷才能迅速以大离皇帝的身份回来,重振旗鼓。

“不错。”

楚离点头道。

卫国公唏嘘,满朝文武一直觉得皇上膝下无子,却没想到,皇上还有这么文武双全的孙儿,卫国公眸底流露出羡慕来。

他们儿子虽然不错,但比起眼前之人,还是差了好几节,别的不说,至少他战功赫赫。

虽然儿子的身体被人占了,心里不大舒坦,但其实仔细想想,战场上刀剑无眼,当初卫国公世子受伤,他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想到这事,卫国公问楚离是什么时候开始用他儿子身体的。

果不其然,就是在受伤之后。

要一直是他儿子,现在未必能活着回来。

只要儿子能平安无事,他的身体用着就用着吧,再说了,不让他用也不行啊,这是皇上的孙儿……

他们也没有办法把他从他们儿子的身体里轰走。

从来只听说过借东借西,没听说过身体还能借用的,总让他们想起一个可怕的词,不寒而栗。

之前不知道楚离的身份,拿他当亲儿子看待,总拉着他的手说话,这会儿知道楚离是皇上的亲孙儿,昭宁郡主的亲兄长后,就再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说话都小心翼翼,恭恭敬敬。

这样态度逆转,楚离有点不大适应,毕竟这身体真的是他们儿子的,他只是暂时借用而已。

不过他们知道了也好,他再出府,他们就不会多问了,道,“我搬去楚府住。”

卫国公啊了一声,抬头看了楚离一眼,又飞快的把头低下道,“要搬走吗?那两位少年是?”

卫国公知道自己问的太多,但是他忍不住好奇,皇上对他们太纵容了,楚离道,“他们一位是我的表弟,一位是表弟妹。”

表弟?

那也是皇亲国戚了?

只是表弟和表弟妹……

那么身高马大,又偏于阴柔的是表弟?那行事豪迈,不拘小节的是表弟妹?

怎么觉得好像颠倒了呢。

卫国公夫人则道,“还是住在国公府吧,我儿的身子世子爷用着,我们二老想时时看着……。”

这么点卑微的请求,楚离没有理由拒绝,点头答应了。

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欣慰一笑。

等楚离转身离开后,卫国公眸带失望道,“多好的小子啊,怎么就不是我儿呢。”

卫国公夫人推了他一把,“浑说什么呢,这是皇上的孙儿,怎么可能是你儿子,咱们征儿虽然不及他,却也不差什么了……。”

嘴上这么说,但心底难免有些失落。

所有的荣耀都不是他们儿子的,之前百官都向他道贺,觉得他生了一个好儿子,光宗耀祖,他也乐的屁颠屁颠的,谁想到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离朝有这么厉害的储君,不用担心再和之前一样国祚不稳了。

这一天,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皇宫内,明澜正坐在椅子上,翻着账册,宫人搬了好几摞账册来,香兰和梅香伺候在左右。

明澜一边看着,一边在纸上记下来,专注而认真。

不认真不行啊。

昭宁郡主出嫁是大事,后宫里没人可以主持大局。

总不能让昭宁郡主自己准备自己的嫁妆吧,而且她还得跟着绣娘做嫁衣,一上午也不知道戳出来多少窟窿眼了。

明澜拉着她来珍宝库挑选陪嫁,昭宁郡主死活都不愿意来。

珍宝库里的东西她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老王爷怕她无聊,隔三差五的就让人把珍宝库里的东西翻一批新的送去给她把玩,玩腻了再换新的,她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长嫂如母,王妃不在,昭宁郡主出嫁,理应让明澜帮忙准备,就是王妃在,明澜也要帮忙打打下手。

昭宁郡主是大离朝身份最尊贵的郡主,嫁的又是西秦大皇子,未来的西秦太子,嫁妆一定要丰厚。

明澜先看历朝历代公主出嫁都有哪些陪嫁,然后照着准备,只是材质用的都是最好的。

几十套裙裳除了狐毛斗篷外,都是云锦的,玉器要最精致无暇的……

宫里的绣娘把手头的活全部放下,再帮昭宁郡主赶工。

他们在大离待不了多久了,一旦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们都希望能看到昭宁郡主风光出嫁。

正翻看账册,挑的起劲,外面小公公请安声传来,“见过郡主。”

明澜抬头,就看到昭宁郡主走上前来,把她跟前的账册合上道,“这些东西看着无趣,让嬷嬷准备就成了,大嫂,咱们出去玩吧。”

公公不解昭宁郡主为什么叫顾姑娘大嫂,她也没有大哥啊。

明澜笑道,“都快要出嫁了,还想着出去玩呢。”

昭宁郡主拉明澜起来道,“你们没来之前,我就一个人玩,谁陪着我上街,祖父都不放心,回头我嫁到西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大离。”

清脆的声音里带了不舍和惆怅。

其实,比起和亲,永远的留在大离或者西秦,她更想回大周,回到爹娘身边,回到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来大离这么久,她始终没有真的拿大离皇宫当她的家。

只是祖父在这里。

如果所有人都走了,她想留下来陪着祖父,祖父也不至于太孤单,可是她要和亲去西秦了。

远隔千里,想再见一面谈何容易。

方才绣嫁衣的时候,昭宁郡主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和西秦大皇子好好聊一聊。

她希望西秦大皇子能答应她,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待在大离,就算不能,至少也能待两个月吧。

大哥大嫂都走了,她再嫁了人,祖父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批阅奏折,没有人看着,身子迟早会累跨的。

要是祖父累垮了,大离继续内乱,那她和亲的意义又在哪儿?

当然,这些话,昭宁郡主没有和明澜说,明澜只当她想上街玩了。

以前她要么闷在宫里,要么闷在军营里,如今知道街上热闹,当然想逛街。

她能陪她的时间也不多,明澜点头道,“好,我陪你逛街。”

当然两个人逛街肯定不行,还得把凝郡主和楚三叫上,老王爷也好放心。

出了宫,直奔楚府。

昭宁郡主下马车后,再将明澜扶下来,两人进了府,那边过来一丫鬟,道,“郡主,有人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

丫鬟手里拿了一锦盒,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昭宁郡主伸手接了锦盒,锦盒里是一朵小小绢花,样式精致,但要说有什么奇特之处,明澜是没看出来。

这像是小女孩戴在头上的,怎么会送给昭宁呢?

明澜望向昭宁郡主,只见她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问道,“送给我锦盒的人呢?”

小丫鬟忙道,“人在那边凉亭里,请郡主过去说话。”

昭宁郡主抬脚就往那边凉亭走了,走远了些,还回头望着明澜道,“大嫂,你先去找凝郡主,我一会儿就回来。”

明澜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宅子应该不会放外人进来,应该不会有危险。

昭宁郡主是怕明澜跟过来,才说那话的,握着锦盒的手有些颤抖,噩梦要变成真的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好心

这朵绢花是她小时候佩戴的,是从大周带来的,是母妃帮她别在发髻上的,后来躲藏时弄丢了,她还心疼了好半天,没想到又见到了。

凉亭放了竹席,朦朦胧胧中隐约可见一人影站在那里,似乎在看远处的风景。

昭宁郡主走到珠帘处,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过来,才打了帘子进去。

一袭锦袍,长身立玉,看的昭宁郡主心扑通乱跳。

她觉得一颗心跳的非常厉害,梦里的一幕总是在她眼跟前乱晃,他不会真的是来指责她有婚约在身还另外嫁人的吧?

可是在梦里,她嫁给的是南岳太子,现在她要嫁的是西秦大皇子啊。

肯定和梦里边不一样。

一定不一样!

正走神呢,就听一好听的嗓音传过来,“怎么不说话?”

咦?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昭宁郡主往前走了一步,男子瞥过头来。

四目相对,昭宁郡主眼睛都睁圆了,“怎么是你?!”

男子不是冷少洹,又是何人。

冷少洹手执玉扇,勾魂一笑,“不能是我吗?”

怎么可能是他呢?!

昭宁郡主好看的烟眉拢紧,实在没法将眼前这讨人厌的男子和那好心送她糖葫芦,还陪她聊天的小哥哥重合到一起。

肯定不是他!

昭宁郡主东张西望,想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别人,亦或者别的凉亭。

那明显忽视他的眼神,冷少洹有些挫败,“别找了,锦盒是我让丫鬟送去给你的。”

昭宁郡主警惕的看着他,“你是来找我拿那十文钱的?”

冷少洹,“……。”

一时间,他凌乱了,以至于不知道说什么好。

昭宁郡主果断道,“我一会儿就让丫鬟拿钱给你。”

冷少洹抬手扶额,他望着昭宁郡主道,“你觉得现在还是十文钱的事吗?”

昭宁郡主后退几步道,“那我只欠你十文钱啊,你说过不挣我钱的。”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要算话。

冷少洹乐了,“记性还挺好,没想赖账,那我说的话可不止这一句。”

刚说昭宁郡主不会耍赖,她果然就耍赖了,“我只记得这一句了,我后来去还你钱,是你自己不在的。”

冷少洹笑了,“我不在?”

昭宁郡主点头如捣蒜,就是他不在。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不小,冷少洹道,“第二天,我在那里等了你整整一天,你都没出现。”

整整一天?

就十文钱而已啊,他不是不差钱吗,至于等她一整天吗?

刚这样想,就听冷少洹道,“我的一整天可是无价的。”

昭宁郡主道,“那我还救了你呢,扯平了。”

冷少洹眸光璀璨的看着她,道,“你吃了我五根糖葫芦没付钱,和本少爷有了婚约,你又救了我,我打算以身相许,这辈子你不嫁给我都不行了。”

昭宁郡主妙目一瞪,“本郡主就值五根糖葫芦吗?”

冷少洹很认真道,“最多四根。”

昭宁郡主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冷少洹是认真的,那天他吃多了糖葫芦,回去之后牙疼,后悔给了她五串,第二天去找她,是想给她送药的,他又不差钱,哪里会把十文钱放在眼里,结果一等再等,始终没瞧见她来。

倒是在她躲藏的框子里找到了那朵头花。

他知道是她的,就捡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又可爱的姑娘,粉雕玉琢,尤其是哭起来,哭的人心都碎了。

他特别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家人舍得把她丢在那里,让她哭的那么伤心。

要是没人要,他就好心捡回家了。

他家人多,不多她一个。

聊了几句,他就知道她和祖父相依为命,她祖父被人追杀,将她放在这里,等会儿就来找她。

他想带她走,她执意不肯,她说祖父很厉害的,而且说话算话,受人敬仰,他不会食言的。

他以为她爹娘死了,安慰她爹娘会在冥冥之中保佑她的,她小脸一皱道,“我爹爹娘亲都还活的好好的呢。”

活的好好的,又说和祖父相依为命,他当时都听糊涂了,她却吃糖葫芦吃的津津有味。

来京都的路上,他无意间听铁甲卫偷偷吃糖葫芦,酸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道,“这么酸,真不知道昭宁郡主是怎么一口气吃五串的,也不怕把牙给酸掉了。”

五串糖葫芦……

又和祖父相依为命。

当时,他心头就闪过一个念头,她会不会就是当年那粉雕玉琢,眼睛比明珠还要漂亮的小女孩?

昭宁郡主气的吭哧吭哧,一点都不想搭理冷少洹,怎么长大了这么讨厌呢,他肯定是长歪了,她道,“你是要十文钱还是要本郡主赔你五串糖葫芦,你自己选。”

至于婚约,她已经是西秦大皇子的未婚妻了。

再说了,就算不是,祖父也不可能因为她吃了他五串糖葫芦没给钱就把她许配给他,他要真敢上门提亲说这些话,祖父和大哥表哥他们会把他揍成五串糖葫芦的!

冷少洹望着昭宁郡主,一字一顿道,“如果我要你呢?”

昭宁郡主耳根一红,道,“你要我也行啊,只要你能说服西秦大皇子不娶我,还和我大离结盟,免我大离兵戈战火。”

他肯定做不到!

冷少洹望着昭宁郡主道,“你对西秦大皇子没有多少感情。”

昭宁郡主瞅了他一眼道,“西秦大皇子对我应该也没有多少感情。”

笃定的语气,冷少洹眉头一皱道,“他不是当众对你表白,还让你射了他一箭吗?”

说起这事,昭宁郡主就头疼呢,她道,“那天我明明瞄准了,还是射到了他,我肯定把他吓坏了,你说我要不要先给他赔礼道歉呢?”

“……要的,”冷少洹道。

昭宁郡主看着他道,“那你陪我一起去。”

冷少洹,“……。”

“这不好吧?”冷少洹声音有些飘。

昭宁郡主看着他,道,“是不大好,要不你扮成小太监跟在我身边?”

冷少洹,“……。”

他掩唇轻咳一声,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聊聊你欠我串糖葫芦没还的事。”

第八百三十九章 不熟

昭宁郡主狠狠的瞅了他一眼,语气带了几分无赖道,“反正我现在是西秦大皇子未来的皇子妃了,我待会儿就让丫鬟把钱还给你。”

冷少洹挠了挠额头,将眼底的哭笑不得掩去,道,“那不行。”

妙目一瞪,昭宁郡主微恼道,“那你想怎么样?”

“你赔我五串糖葫芦。”

“……就这样?”早说嘛,五十串都不成问题。

“当然不只是这样了,从今天起,你每天赔我一串糖葫芦,并陪我逛街一个时辰。”

昭宁郡主眉头扭成一团,净白的脸上写满了为难,她堂堂昭宁郡主刚许配给西秦大皇子,却陪一个男子逛街,成何体统?

“你不会是南岳的细作,想挑起西秦的怒气,对我大离出兵吧?”昭宁郡主的眸底含了警惕。

冷少洹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大家闺秀这么把国家大事放在心上的,这有点让他挫败,他好看的眉头一挑,音调转了几分,道,“给西秦大皇子戴绿帽子总不大好。”

昭宁郡主脸一红,脚一抬,狠狠的朝冷少洹的脚踩了下去,不会说话就别说!

冷少洹疼的龇牙咧嘴,“脚要断了!”

“断了才好呢,省的出来胡说八道!”昭宁郡主嗔怒道。

说话的是嘴,为什么受累的是脚,冷少洹跳着脚道,“你是陪我逛街,还是让我去行宫找大皇子说你和我有婚约在前?”

“你敢?!”昭宁郡主生气道。

冷少洹笑道,“为什么不敢?指不定哪一天我就被刺客杀了,我还没娶妻呢。”

见他一脸认真,昭宁郡主想到他浑身是血的模样,这些天他死赖在楚府不走,应该是怕再遇到刺客吧。

在她最害怕的时候,他陪着她的,虽然他比小时候讨厌了许多,但做人要有恩必报,再者,她本就欠他糖葫芦,赔他是应该的。

这般想,心便软了,昭宁郡主道,“我陪着你也行,但你要打扮成护卫的样子,不能让人看出来,尤其是西秦和南岳,大离好不容易才有今日局面,你要敢坏事,我会和你拼了。”

虽然有些勉强,但好歹也算是答应了,冷少洹勾唇一笑,“大离子嗣单薄,若不是要嫁给西秦大皇子,你不会真的以女子身份做皇帝吧?”

昭宁郡主白了他一眼。

就会胡说八道,哪有女子做皇帝的。

祖父那么厉害,做皇帝尚且那么辛苦,何况是她了,她会活活累死的。

不想多说,她现在只想尽快把那五根糖葫芦还了,和他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她道,“我让丫鬟给你拿铁甲卫的衣裳穿,你先陪我去行宫见西秦大皇子。”

冷少洹,“……。”

轻咳一声,他道,“不能改日再见他吗?”

“不行,我有事和他商量,”昭宁郡主性子急道。

一来她是真有事找西秦大皇子,二来让西秦大皇子瞧见她的铁甲卫,也算是正大光明了。

冷少洹头疼。

昭宁郡主却是吩咐丫鬟拿衣裳去了。

很快,丫鬟拿了一套铁甲卫的衣裳来,能做铁甲卫的,武功好,身材挺拔健硕,冷少洹穿的很合身。

看着他俊朗的容貌,还有那种说不出来尊贵的气质,实在很难叫人相信他只是寻常商户人家的少爷。

霍家生意遍布天下,富可敌国,霍大少爷给人的感觉都不及他霸道,那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尊贵,甚至还有几分熟悉。

昭宁郡主绞尽脑汁,才想起来那是什么感觉,是自信。

是从小养尊处优,身居高位的自信,大哥身上有,父王身上也有,还有表哥……

见昭宁郡主盯着自己打量,冷少洹笑道,“还算入郡主的眼?”

昭宁郡主一盆冰冷泼过来,“比我大哥差远了。”

冷少洹讨了个没趣,昭宁郡主则对丫鬟道,“我先去行宫找西秦大皇子,让顾姑娘她们先去逛街,我们在街上汇合。”

丢下这一句,昭宁郡主就坐马车走了。

冷少洹出了门,给暗处看着的护卫使眼色。

行宫离的不远,约莫小两刻钟就到了,去的凑巧,这边他们还没到行宫,那边西秦大皇子就骑马走了过来。

看到昭宁郡主,西秦大皇子笑的有点不大自然,道,“昭宁郡主是来找本皇子的?”

语气平淡,远没有训练场上的热切。

果然是做给别人看的。

昭宁郡主点头道,“有些事想和西秦大皇子商议一番。”

西秦大皇子看了冷少洹一眼,冷少洹就道,“前面不远处有凉亭,风景不错,去那里说话吧。”

西秦大皇子欣然同意。

到了凉亭处,昭宁郡主给冷少洹使眼色,甚至摆手让他闪远点儿,没见过这么没眼力的,不知道在凉亭外等着,哪有铁甲卫这么不懂事的,真该打他几板子,教教他铁甲卫的规矩才是。

西秦大皇子坐下,道,“昭宁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昭宁郡主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先为训练场差点射伤他的事赔礼,再关心他水土不服可好些了,再再然后才说她希望和亲之后,能在大离多待些时日的话。

西秦大皇子眉头微拧了下。

昭宁郡主见他总是望着冷少洹,暗瞪了冷少爷一眼,精致的脸皮带了几分明媚笑容,道,“这是我心腹,无需顾忌他。”

冷少洹嘴角往上扬了扬。

西秦大皇子,“……。”

轻咳一声,西秦大皇子道,“昭宁郡主希望每年能回大离待两个月,本皇子……没有异议。”

“真的?”昭宁郡主眼前一亮,语气都欢快了几分。

西秦大皇子点头,“真的。”

昭宁郡主高兴坏了,先前的紧张一扫而空,西秦大皇子则以有事为由,先行一步。

他走后,昭宁郡主望着冷少洹,一颗心激动的快要跳出来了,她由衷的夸赞道,“西秦大皇子真好。”

冷少洹忍俊不禁,眼底泻出几分笑意来,“你怎么不当着他的面夸他?”

“多不好意思啊,我和他又不熟,”昭宁郡主双眸崭亮,道,“我应该多说一个月的,他这么好说话,肯定会答应我的。”

第八百四十章 捣鬼

冷少洹扶额,“这样得寸进尺不好吧?”

昭宁郡主斜了他一眼,这人到底是站那边的,不帮她,居然帮西秦大皇子,“西秦大皇子比你有肚量多了。”

“我……。”

冷少洹哭笑不得。

也是,西秦大皇子都答应陪她每年回大离待两个月,她不过吃了他五串糖葫芦还要她赔……

孰高孰低,一见便知。

昭宁郡主郁结的心情松快了许多,见有叫卖糖葫芦的,她抬手一指,道,“那有卖糖葫芦的。”

她走过去买了两串,给了一串给冷少洹。

冷少洹吃了一颗,当时眼睛就直了。

好酸。

看着他怕酸的模样,昭宁郡主心情格外好,让他小气吧啦的,吃他五串糖葫芦,还要她分五天还,酸掉他五颗牙才好呢。

“多好吃啊,一定要吃光,”昭宁郡主道。

冷少洹欲哭无泪,自己要的糖葫芦,含着泪也要吃完。

接下来几天,昭宁郡主一早就出宫,和冷少洹上街卖糖葫芦。

这一天,阳光明媚,街上人来人往,熙攘热闹。

人很多,小摊贩也多,叫卖声不绝于耳,但昭宁郡主一点都不高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常街上挺多卖糖葫芦的,这一天从街头走到街尾,愣是一个叫卖的也没有。

这太不寻常了!

边关战火乱飞,街头巷尾还有不少卖糖葫芦的,在京都,天子脚下居然找不到卖糖葫芦的,太匪夷所思了。

昭宁郡主不死心,又换了一条街,还是没有。

真是邪门了。

又寻了半天,走到桥头的时候,看到一群小孩人手一串,她问道,“你们糖葫芦是哪儿买的?”

那是一个小女孩,头上扎着小啾啾,一双眼睛扑闪扑闪,透着一股子机灵,软糯道,“不是买的,那边有两个好心的哥哥送给我们的。”

昭宁郡主往前走了几步,果真瞧见桥头有两个男子扛着好几个糖葫芦串,在那里发糖葫芦呢。

她说怎么没有糖葫芦卖了呢,原来是被他们买了,而且发给大家吃。

昭宁郡主走过去,男子本打算给她一串的,昭宁郡主手也都伸出去了,最后男子把糖葫芦收了回去,扔过来三个字道,“不给你。”

昭宁郡主脸一红,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直接的伸手要过东西,而且还失败了,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她问道,“为什么?”

他们不只给小孩,大人也给啊,为什么她例外。

男子道,“你长太漂亮了,不合适吃糖葫芦。”

这不给糖葫芦的理由,真的是……

拒绝了你,你都不好意思生气。

但是买不到糖葫芦了,昭宁郡主实在不想放弃,她指着冷少洹道,“他丑,你多给他一串。”

两男子,“……。”

冷少洹嘴角抽搐,在两男子目瞪口呆中把昭宁郡主拉着走了。

昭宁郡主挣扎,她遮着自己的脸,生怕被人瞧见了,冷少洹道,“你不至于为了吃一串糖葫芦就说我长得丑吧?”

昭宁郡主望着他,道,“不是你非要我赔你糖葫芦的吗?”

冷少洹皱眉道,“是我要的,但你昧着良心骗来的糖葫芦我吃不下。”

昭宁郡主眨眼道,“我没有昧着良心骗糖葫芦啊。”

“那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丑了?”

“……又不是我说你丑,你就真丑的,”昭宁郡主弱了声音,她回头看着两抱着糖葫芦串的,问道,“他丑吗?”

两男子嘴角扯了下,然后互望一眼,点头道,“丑。”

昭宁郡主眼睛睁大。

然而两男子丢下一句“丑就更不给了”扛着糖葫芦串逃之夭夭。

冷少洹脸都气紫了,他们是向天借但了吧?!

昭宁郡主望着冷少洹道,“看吧,不止本郡主一个人这么说。”群众的眼睛都是瞎的啊。

冷少洹嘴张了张,愣是一个字说不出来,他抬头望着天空,眸底有淡淡的哭笑不得和无可奈何。

低头,看着昭宁郡主眼底都荡漾着笑意,像是雨后空濛的天空,美的找不到词形容,冷少洹郁结的心情散开,道,“让你赔我糖葫芦,可不是让你和他们联手打击我的,今儿怎么也要赔我两串才够。”

昭宁郡主想了想道,“我赔你三串吧。”

她可是最好说话的郡主了。

而且他吃糖葫芦酸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的样子特别好玩,明明不喜欢吃,还非要,她当然成全他了。

只是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会有人把街上的糖葫芦都买了呢,仿佛故意和她作对似的。

昭宁郡主不死心,继续逛街,也不看铺子,就一直往前走,看哪儿有卖糖葫芦的。

冷少洹就一直紧随其后。

走了半条街,昭宁郡主看到有人扛着糖葫芦串,当街叫卖,可是等她快步走过去的时候,糖葫芦串已经不见了。

真是活见鬼了!

一定有问题!

昭宁郡主斜了身边跟着的冷少洹一眼,会不会是他捣鬼的?

故意刁难她,要她陪着逛街,却又不想吃糖葫芦,所以叫人把糖葫芦都买了,让她扑了一空?

那审度的眼神,看的冷少洹有些心虚,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绝对是他捣鬼的!

不就是一串糖葫芦,还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昭宁郡主往前走,看到有卖糖人的小摊子,她伸手买了几串,冷少洹笑道,“我只要糖葫芦。”

昭宁郡主飞了他一记白眼,“又不是买给你吃的!”

冷少洹悻悻然,双手环胸紧随其后。

昭宁郡主往前走,就瞧见不远处有派发糖葫芦的,她远远的站在,道,“拿糖人换糖葫芦了。”

她摇着手里精致有趣的糖人,把几个小孩吸引过来。

那些小孩手上都有糖葫芦,都还没有吃过。

糖人比糖葫芦贵,当即围了过来,“我要换!”

昭宁郡主高高兴兴的拿糖人跟他们换了糖葫芦,随手递给冷少洹道,“吃吧。”

冷少洹,“……。”

很快,这一声吃吧就被小孩子们“好好吃,好甜,谢谢漂亮姐姐”给淹没。

远处,抱着糖葫芦串的两男子看着昭宁郡主手里的糖葫芦,在看看自己抱着的,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

第八百四十一章 内伤

让他们两护卫一大清早就把街上的糖葫芦全买光,扔又不能扔,只能送给这些小孩子吃,虽然做的是好事,可是别人看过来的眼神总在怀疑他们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一大清早就来做好事,对了,卖糖葫芦给他的小摊贩还问他明天还要不要,他今天抓紧做。

没见过这么撩姑娘的,现在好了吧,自己撩坑里头去了,好想笑。

不只是想,两护卫是真的没忍住,狂笑不止起来,把自家主子爷接糖葫芦时颤抖的手都尽收眼底。

看到糖葫芦都还没吃进嘴里,他就感觉到一股子酸味冲过来,不止牙酸,还头疼。

两个蠢手下,这都干的什么蠢事。

发糖葫芦就算了,还不知道跑远一点发!

见他迟迟不接住,昭宁郡主催道,“快吃吧。”

他能不能把之前的话收回来?

别说多一串了,他是一串都不想吃。

可昭宁郡主不会由着他,要吃的是他,她不满足还不行,不吃她可以喂啊。

拿一串糖葫芦,昭宁郡主伸到冷少洹嘴边,道,“吃吧。”

话是自己说的,糖葫芦是自己要的,昭宁郡主亲自喂吃的,能不给面子么,冷少洹张嘴咬了一口。

轻轻一咬,一股子酸味冒出来,感觉浑身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

他吃完一颗,昭宁郡主就再喂一颗……

刚吃完一串,昭宁郡主换了一串,继续喂。

两人的位置还算隐蔽,大树下,来往的人不算多,但只要瞧见的都撇头望过来,指指点点,似乎在指责他们伤风败俗。

昭宁郡主一脸无辜道,“我五哥手断了,又最喜欢吃糖葫芦……。”

那些指责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同情。

瞧这姑娘的穿戴,绝对是大户人家出身,这男子模样俊朗,怎么就手断了呢,连吃糖葫芦都要人喂,实在是可怜。

冷少洹一口糖葫芦喷了出来,咳嗽不止。

他怎么也没想到昭宁郡主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这么强。

望着昭宁郡主,冷少洹艰难道,“为什么是五哥?”

昭宁郡主眨巴眼睛道,“我有好几个哥哥,我不能咒他们啊。”

你不能咒你哥哥,你就能随便咒我么?

“你不是和你祖父相依为命吗?”冷少洹继续问道,“你那几个哥哥呢?”

昭宁郡主耸肩道,“我就一个嫡亲的兄长,一个庶兄,其他的都是堂兄。”

堂兄,那就意味着大离皇帝其实有好几个儿子了?

这些儿子怎么都不在身边,只带了一孙女儿,实在是奇怪。

昭宁郡主递糖葫芦过来,冷少洹扯了下酸疼的腮帮子,道,“你替我吃吧。”

“我才不吃呢,”昭宁郡主拒绝道。

免得一会儿说她没赔够,要再给他买。

等熬过明天,赔完最后一串糖葫芦,她就解脱了。

只是这样想,心底似乎有些失落。

冷少洹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啃了。

那边,有马蹄声传来,冷少洹咬了一糖葫芦回头,就看到西秦二皇子骑在马背上,扭着眉头看着他们两,眸底一抹小火苗跳跃着,看的昭宁郡主心都在颤抖。

她嘴角微动,准备开口,冷少洹往她身前一站。

西秦二皇子冷冷一笑道,“街上人来人往,就这么公然卿卿我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冷少洹望着西秦二皇子道,“我手受伤了,昭宁郡主喂我一下不可以吗?”

西秦二皇子眉头一皱,眼睛朝昭宁郡主望去,显然在质疑冷少洹的话。

冷少洹一把抓过昭宁郡主的手,直接将她拉走了。

这也是昭宁郡主最先做的事。

再不走,要露馅了!

只是冷少洹实在是胆大,她怎么能抓她的手呢!

昭宁郡主脸红如霞,她用力挣脱,可是怎么也动不了,反倒是手上的糖葫芦掉在了地上,她道,“糖葫芦掉了。”

冷少洹道,“我不吃了。”

昭宁郡主则道,“是你自己不吃的,我可不再给你买了。”

西秦二皇子眉头皱的没边了。

大皇子吃一串糖葫芦还要昭宁郡主给他买?

西秦的皇子一串糖葫芦都吃不起,他这样要把西秦的脸放到什么地方去?

西秦二皇子道,“去,多买点糖葫芦给昭宁郡主送去!”

走远了些,昭宁郡主挣脱开冷少洹的手,回头望向西秦二皇子,担忧道,“被他看见了怎么办?”

冷少洹笑道,“看见了就看见了,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

他说的云淡风轻,昭宁郡主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却安静不下来,脸上愁云密布,冷少洹宽慰她道,“我们正大光明,不用怕他。”

昭宁郡主瞥了他一眼道,“他是西秦二皇子。”

冷少洹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来,“你是怕西秦大皇子知道?”

她明明很害怕了,他还故意说的这么大声,存心想她担心呢。

她不怕西秦二皇子,也不惧西秦大皇子,她怕的是西秦和大离开战,怕的是祖父受累。

要没有这些担忧,她可以过的很恣意。

她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无拘无束。

想到这些,昭宁郡主就觉得心情沉重,大哥和表哥他们辛苦才有今日局面,她不敢想象万一被她给弄砸了,会是怎么样的后果。

昭宁郡主不知道怎么办好,她转身往回走。

冷少洹看着她。

那边一护卫看着糖葫芦串过来,要喊他,被冷少洹制止了。

护卫上前道,“这是二皇子送给昭宁郡主的。”

冷少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昭宁郡主则看着护卫道,“西秦二皇子没生气?”

护卫有点懵。

二皇子是挺生气的。

他和大皇子一起来大离求娶昭宁郡主,结果非但没有如愿,还当众丢了脸,大皇子不仅能抱得美人归,来之前,皇上说的话,大家也都知道,谁能娶到昭宁郡主,谁就是未来的储君。

大皇子春风得意,二皇子不止羡慕还妒忌。

这些天,二皇子心情就没好过,出来逛街散心,还能看到昭宁郡主给大皇子买糖葫芦吃,而且不只是买,是亲自喂了!

这简直就是一万点的暴击,估计二皇子这会儿都内伤了。

第八百四十二章 诈尸

但是这些话,他又不能说,只道,“二皇子很好,没有生气,只交代我把糖葫芦送来。”

居然不生气?

难道她和冷少洹走的近,大皇子面子上难堪,二皇子心情好?

还是因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回头好要挟她?

昭宁郡主看了冷少洹一眼,问道,“糖葫芦是给他吃的?”

护卫道,“二皇子说最好昭宁郡主能喂大……吃完。”

果然还是生气了。

只要二皇子能消气,不就是多吃几串糖葫芦吗,不是什么大事。

昭宁郡主伸手接了糖葫芦串,护卫行礼后,转身离开。

等护卫走远了,还回头看一眼,昭宁郡主望着冷少洹道,“你全吃完。”

冷少洹,“……。”

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吧?

这么多糖葫芦,全部吃完,还有牙在?

冷少洹摇头拒绝,昭宁郡主就那么望着他,看的冷少洹都不忍心拒绝。

但是他心有余力不足啊。

从昭宁郡主手里接了糖葫芦串,冷少洹往街上一站,道,“送糖葫芦了!随便拿!”

话音一落,不少人就围了过来,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光杆子了。

冷少洹把木杆子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道,“没了,不用吃了。”

见昭宁郡主呆住,冷少洹抓过她的手,往一旁小船上走,一边扔给船夫一小银锭子。

船夫高兴的合不拢嘴,“两位坐好嘞。”

这边冷少洹陪着昭宁郡主坐船欣赏风景,那边楚三和凝郡主在望月楼吃饭。

叫了一桌子美味佳肴,吃的是大快朵颐。

吃完准备走人了,刚推开门,就听到一阵寒暄声传来,还带了几分恭维,“冷兄,你不是回颖州了吗,什么时候回京的,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给你接风洗尘啊。”

那位冷兄则道,“府上出了不少事,耽搁了时间,我昨儿才进京的。”

“你那三弟身子骨可好些了?”有人问道。

冷兄叹息,“前不久,我那三弟重病不治,已经……。”

说着,眸底流出几分伤感来,其他人忙劝他节哀,别太伤心。

凝郡主走远了几步,见楚三没跟上来,她回头问道,“怎么不走?”

她肚子有点撑,要在街上多逛逛消食。

楚三眸光一挑,非但没追上来,反倒追了上去,向人打听道,“你们认识颖州冷家少爷冷少洹吗?”

那位被称之为冷兄的男子怔了下道,“兄台认识我那病逝的三弟?”

“病逝……。”

凝郡主眼睛睁圆了,边走便问道,“颖州有几个冷家三少爷叫冷少洹的?”

她早上还瞧见冷少洹了,活蹦乱跳的,不可能病逝,一定是同名同姓了。

那冷兄则道,“自然只有一位。”

他一脸狐疑的看着凝郡主,问道,“兄台这么问是何意?”

凝郡主摇头,楚三则阴测测笑了一声,“没事,打扰了。”

说着,他抓着凝郡主转身离开。

凝郡主眼睛睁圆,压低声音道,“冷三少爷是假冒的?”

“我早看出来他不简单,果不其然被我逮到证据了,看我怎么收拾他!”楚三撸袖子,一脸要干架的模样。

这里是酒楼,人来人往,楚三总忘记,或者说他习惯性的忽视自己现在用的是凝郡主身子的事,他一把袖子撸起来,凝郡主就拿眼睛瞪他,把袖子放下道,“你又打不过人家,怎么干架?”

一盆冷水浇下来,楚三想到自己找人打架,最后被人打了,得多没面子,当即没好气道,“我打不过他?这怪谁?”

还不是她身体太弱拖的后腿。

细皮嫩肉,他打人都不敢用大力气,生怕别人骨头没断,凝郡主的先断了。

不过虽然他不承认,但他现在的确打不过冷少洹,来硬的肯定不行,不过他说过打不还手……

一个骗子的话,不足为信。

“走,去药铺!”

是夜,清风徐徐,弦月高悬。

楚三在凉亭摆酒,请冷少洹喝酒谈心,凝郡主作陪。

清冷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无话不谈。

楚三倒酒,晃了晃酒壶道,“没酒了,去拿酒来。”

凝郡主看了楚三一眼,欲言又止,她觉得这样不大好。

但是楚三要这么干,她又不能不同意,不然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很快,加了料的美酒端来,楚三亲自给冷少洹斟酒,毫无防备之下,冷少洹一杯酒喝尽,几个呼吸的功夫,人就晕倒在了桌子上。

……

等他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他被吊在凉亭上,身子悬空。

之前摆石桌的地方堆了一堆柴火,楚三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火折子。

冷少洹眉头一皱道,“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楚三眸光从火折子上挪开,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我要做什么,难道还不够明显?”

冷少洹看着他,眉头皱成川字,道,“烧死我之前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他就知道昭宁郡主身边的人都不正常,做事没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你永远都猜不透他们在想什么。

被吊起来了,不先反省下哪里得罪了他,遭到报复,上来就要理由,骨头很硬啊,他就喜欢骨头硬的,这样啃起来才别有味道。

不就是要理由吗?

给他一个,让他死的瞑目。

楚三拿起桌子上的小皮鞭,缓缓吐出来两个字,“诈尸。”

冷少洹眉头一扭,就方才的空档,他想了好几个理由,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个。

他愣了一瞬,楚三则道,“昨儿我才知道颖州冷家三少爷前些天已经入土为安了,这又蹦出来一个冷三少爷,不止重名重姓,连家世背景都重合的,一般太巧合的事,我都不信是巧合,我更宁愿相信是诈尸了。”

冷少洹,“……。”

楚三围着他转了一圈,道,“等烧成灰烬之后,我会请得道高僧为你诵读往生经,让你得以超脱,你也不用太感谢我,毕竟相识一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冷少洹直接在房梁上凌乱了。

烧死他?还要他感谢他?

“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

楚三一鞭子抽在石桌上,道,“还有什么可说的?本少爷可不止一次提醒你,和我耍花样,没有好果子吃的。”

和他耍花样就算了,居然敢耍昭宁玩,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八百四十三章 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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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少洹头疼不止,怎么就露馅了呢,颖州远在几百里之外,他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事到如今,只能实话实说了,道,“当日骗你们,实在情非得已……。”

楚三冷冷一笑,“好一个情非得已!昭宁把你从街上捡回来,保住你这条小命,就换回来你一句情非得已的欺骗?”

不救他,他早就横尸街头了。

这一点,的确是冷少洹做的不对,他承认道,“当日我被人追杀,命悬一线,是你们和昭宁郡主救了我,但我是西秦大皇子,如果亮出身份,你们还会带我一起回京吗?”

卫国公世子是大离朝第一将军,他一个西秦大皇子,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

为了他和昭宁郡主的安全,肯定会放他离开。

那些刺客不会放弃杀他的,他只能以冷三少爷的身份骗他们。

至于他怎么知道冷三少爷的,纯粹是凑巧,他们来京的路上,正好瞧见冷三少爷下葬,因为西秦二皇子觉得晦气,所以他记得牢靠。

再加上西秦和南岳方向不同,一个颖州商户家的少爷,没有那么扎眼,谁想到瞒了一半,还是露馅了。

冷少洹承认自己是西秦大皇子,一边望着楚三脸上的神情,没有多起伏,似乎应该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有确凿证据。

的确,楚三猜到了。

那天他看到西秦的大旗,他就怀疑冷少洹的身份了。

西秦大旗上的图案和从刺客身上掉下来的令牌如出一辙,他不信这是巧合。

再加上西秦大皇子出现的时候,正巧冷少洹和西秦大皇子脸上都戴着面具。

堂堂西秦大皇子和他大哥都没说几句话,却对他的面具感兴趣,他还要去行宫送面具。

西秦大皇子虽然是来求亲的,但最终能不能结盟都是未知数,他却和西秦大皇子走的这么近,不明显有问题么?

西秦大皇子没来,他不挨巴掌,西秦大皇子一到,只要出门,他就面具不离身。

他邀请他进宫,一起去看昭宁郡主招郡马的比试,他都一口否决。

如此种种,也就凝郡主那种想的简单,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姑娘才会不起疑。

楚三望着冷少洹,把鞭子当着折扇把玩,笑道,“现在说是西秦大皇子晚了,这会儿西秦大皇子应该在行宫里待着,怎么可能出现在皇上御赐给我的住处,我和西秦大皇子可没有交情,更没有私交,本少爷这会儿把你烧成灰烬,你们西秦也拿我没辄。”

当然,宅子外面可能有冷少洹的暗卫或者护卫在,毕竟是西秦大皇子,又有被人追杀险些丧命的前事在,肯定要多看着点才放心,真把西秦大皇子怎么样了估计不好交代。

但要真想把西秦大皇子怎么着,那两暗卫也作不了什么证据。

难道要他们承认是大离郡主救了他们大皇子,结果他们大皇子却反过来冒充一个死人,被人误会诈尸了给活活烧死?

真抖出真相来,他们大皇子不仅死的窝囊,而且还不知道会被当成多少年的笑料摆在桌子上供人取乐。

楚三有恃无恐。

西秦大皇子眉头皱成川字,他骗了一个最不能忍受欺骗的人,除了忍着,随便怎么处置外,越反抗死的越快。

西秦大皇子和楚三相处的时间不久,但对楚三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昨晚称兄道弟,推杯换盏,居然转过脸就给他下套,他都不知道自己被吊了多久了。

西秦大皇子一言不吭,楚三的急性子反倒忍不住了,道,“怎么不说话?临死前就没有什么遗言要我替你转达的?”

西秦大皇子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下,他说话可真难听,他道,“没有遗言,若不是遇到昭宁郡主和你们这群朋友,我早就死在西秦了,能多活这么多天,已经算是老天爷对我的宽待了。”

楚三瞅着他,似笑非笑道,“你们西秦对待朋友都是用假名和假身份?”

西秦大皇子,“……。”

在楚三看来,这不叫拿他们当朋友,分明是拿他们当傻子哄骗,头一个就是昭宁。

西秦大皇子无话可说,他本来就是因为隐瞒身份,所以才被吊在这里出气的。

骗人这件事就是个死结。

他知道楚三是关心昭宁郡主。

他被人刺杀险些丧命,他在西秦的处境并不好,他们怕昭宁郡主嫁给他,到时候会受到牵连。

那边,过来一小厮道,“三少爷,昭宁郡主来了。”

西秦大皇子一听,忙道,“别让她过来。”

楚三斜了他一眼,“到这时候,你还打算欺骗昭宁呢?”

西秦大皇子晃了晃,他倒不是怕被昭宁郡主发现,没有几天,他就要娶昭宁郡主了,他不可能一辈子戴着面具不见她,但是他好歹也是一国皇子,就这样被吊在凉亭上,颜面无存。

楚三摆摆手,小厮赶紧把凉亭子里叠起来的柴火搬走,楚三鞭子一抽,困在柱子上的绳子嗖的一下松开。

西秦大皇子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整个人都摔懵了。

偏楚三还皱眉头道,“反应这么迟钝,难怪差点被人杀掉。”

就这么差的反应,他们硬碰硬,他胜算还挺大啊,早知道他这么弱,他就不用下迷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了,虽然能达到目的的手段就是好手段,但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西秦大皇子哭笑不得的从地上爬起来,都不知道被吊在这里多久,浑身都麻的,迷药也没有解开,摔的这么惨,还反过来说他迟钝,真是没地方说理。

他拍着身上的灰尘,楚三道,“婚事已定,我就不说什么了,但将来你要敢欺负昭宁,就是远在天边,我们也会想办法去西秦揍你!我大哥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能来一回,就能来第二回。

楚三很笃定。

西秦大皇子,“……。”

他好说话吗?

他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还有他口中的大哥,是指卫国公世子吗?

卫国公世子话比较少,但没有他这么不好说话吧?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百四十四章 偷听

不过想到在训练场,楚离突然站起来,让昭宁郡主用射箭的方式择婿,那扑面而来的箭矢,射中面具的感觉……

卫国公世子好不好说话,他不知道,但他绝对比楚三狠!

而且狠的多!

只是楚三的话听着有点不大对劲,西秦虽远,但也不用用天边来形容吧,骑上千里良驹,快马加鞭半个月也就到了,怎么听着像是很难再见到似的?

西秦大皇子望着楚三道,“你们这是要离开?”

楚三把鞭子扔地上,道,“这事不好说,你只要记住,昭宁不是任何人能欺负的就够了,至于你逗昭宁玩……。”

说着,楚三的眸子迸发出一阵光芒来,手拍着西秦大皇子的肩膀,笑道,“我可是最爱玩的,小打小闹无伤大雅,难的是为了戴面具,居然逼昭宁揍你,多伤感情啊,这么点小事,找我不就行了?”

听他没有责怪之意,西秦大皇子心口一松,这么说,应该是没打算告诉昭宁郡主。

刚这样想,就听楚三道,“我帮你。”

帮他什么?

他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啊。

还没反应过来,楚三一拳头砸了过来。

西秦大皇子身子往后一仰,楚三抓了他一把,他才没有撞到围栏。

但是眼睛疼的睁不开,楚三看着他青了一只的眼睛,拍拍手道,“多好,用药能管三天,不用药管的时间更久。”

外面,昭宁郡主看到这一幕,她提着裙摆过来道,“表哥,你怎么揍他啊?”

楚三笑道,“他不是喜欢逼你打他巴掌吗,表哥怕你手疼,替你出手了,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都把人眼睛打青了,这能是用效果不错能形容的吗?

不过想到在凉亭处,冷少洹对她做的事,昭宁郡主就脸红如霞,表哥不会是知道了吧?

听凝郡主说,他们昨晚喝酒了,冷少洹惹到了表哥被吊在了凉亭上,他不会是喝醉了酒后吐真言吧?

一个激灵袭来,昭宁郡主忙道,“表哥,你别听他胡说!”

楚三眉头一扭,再见昭宁郡主净白如瓷器的脸庞上飞起两抹红晕,一看就知道冷少洹欺负她了,楚三的暴脾气,走过去把冷少洹抓住,一拳头就砸了过去。

方才一只眼睛青着,现在两只眼睛都青了。

冷少洹扑在凉亭栏杆上,昭宁郡主挡在他跟前,羞恼道,“表哥!”

女大不中留啊,冷少洹欺负她,她还护着他,楚三道,“一只眼睛青着看不顺眼,再补一只,你问他,现在是不是好受多了。”

冷少洹,“……。”

要不要这么狠啊?

楚三这么说,昭宁郡主还真望向冷少洹了,冷少洹扯着眼角道,“好,好受多了。”

受虐狂,昭宁郡主在心底说了三个字,再不理他。

楚三忙了一晚上没睡,哈欠连天,他道,“困死我了,我先回去补个觉,这小子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表哥。”

昭宁郡主头疼,见楚三走远了,她回头瞪着冷少洹道,“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随便告诉表哥!”

偷亲她,她都没和他算账了,他还敢胡说八道,在齐州她就应该灭他的口!

冷少洹扶额,道,“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没说,那我表哥怎么会揍你?”昭宁郡主不信。

冷少洹两只眼睛疼的睁不开,他闭着眼睛道,“我真没说,我要真说了,以你表哥的脾气,我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说的也是,要是叫表哥知道,他偷偷亲她,绝对会揍的他这辈子都亲不了人,但是表哥虽然气性大,却不是会随便乱发脾气的人,更不会下手这么重,她望着冷少洹道,“那我表哥怎么会揍你?”

偷亲的事不能说,他是西秦大皇子的事就更不能说了,冷少洹只能选择撒谎道,“昨晚喝醉了,迷迷糊糊中说你表哥没有一点女人样……。”

明明是表姐,却非要喊他表哥,再加上行为举止真的和大家闺秀相距甚远,冷少洹实在不理解。

这样打马虎,昭宁郡主没有怀疑,毕竟楚三是最痛恨别人说他是女儿身的事,简直是深恶痛绝,这一点冷少洹也知道,所以才拿这话搪塞昭宁郡主,她道,“以后你别在我表哥面前提他没有女人样的话,你拿他当男子看,不然他下回还揍你。”

冷少洹就不理解了,“她明明是女人……。”

昭宁郡主鼓了腮帮子道,“没有什么明明,你只管拿他当男人看就是了,我表哥生起气来,谁都拉不住,你可别惹他。”

冷少洹青着两只眼睛,还不忘记撩拨她,道,“他揍我,你都不帮我?”

昭宁郡主扔过去一记白眼,“他是我表哥,我当然无条件向着他了,我跟你又不熟。”

话音一落,只听见屋顶上有声音传来,“不愧是我的好表妹!”

冷少洹,“……。”

昭宁郡主,“……。”

昭宁郡主脸红如霞,表哥不是打着哈欠走了吗,他怎么会在屋顶上头?

看见楚三从凉亭顶上跳下来,昭宁郡主脸红如猴屁股,跺脚道,“表哥,你怎么能随便偷听我们说话呢?”

楚三一脸坦然,甚至是理直气壮道,“不偷听,怎么知道你们两还有事瞒着我?”

昭宁郡主侧过脸去,楚三斜了冷少洹一眼道,“这回是真走了。”

楚三走远了,昭宁郡主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一直在回想方才她有没有说什么,冷少洹见了道,“你表哥是真关心你,如果他真存心偷听,就不会让你发现了。”

没见过偷听到一半,忍不住拍手叫好的。

而且,他居然都不知道他就在凉亭上头。

昭宁郡主看着他两只眼睛,道,“表哥把你打成这样,你还帮他说话,你脑袋是不是被他打坏了?”

冷少洹嘴角一勾,一抹笑意从他唇瓣流泻而出,昭宁郡主见了道,“你笑什么?”

两只熊猫眼,笑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冷少洹心情愉悦道,“你好像更向着我。”

刚说自己无条件向着表哥,可方才的话可没有一点向着的意思。

第八百四十五章 挨揍

昭宁郡主暗暗翻了一白眼,他和表哥之间,她向着表哥,表哥和她,她当然向着自己了,不管怎么样,偷听别人说话总不占理。

昭宁郡主望着他,道,“你需要看太医吗?”

“不用,你扶着我点就可以了,”冷少洹伸手道。

昭宁郡主呲牙,“你伤的是眼睛,又不是腿。”

“……伤的是腿就该抬着走了,你扶不动我,我眼睛疼看不见,”冷少洹道。

昭宁郡主想想也是,“我还是帮你叫太医来看看吧。”

冷少洹摇头,“真的不用。”

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不过他执意不要,那她当然不会强求了,只道,“也是,糖葫芦包治百病,怎么会治不好两眼淤青呢。”

冷少洹有点相信昭宁郡主是楚三的亲表妹了,骨子里有那么几分相似。

眼睛有点疼,抹点药就成了,不妨事。

在大离的日子闷的无聊,难得陪她逛街,怎么能错过,过几日她就要安心在宫里待着,直到出嫁为止。

冷少洹让小厮把面具找出来,戴上之后就和昭宁郡主去逛街。

昭宁郡主坐马车,他骑马。

只是刚到闹街,那边过来一护卫,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冷少洹眉头一皱,道,“我知道了。”

护卫赶紧离开,冷少洹则看着马车道,“我有事要离开一趟。”

昭宁郡主则道,“那糖葫芦怎么办?”

“下次吧。”

“没有下次了。”

冷少洹调转马头看着她,笑道,“一定会有的。”

时间紧急,他只能先离开了。

昭宁郡主看着他骑马走远,心情有一点失落,这一趟,是她求祖父求了许久才出来的,到出嫁之前,她都没法出宫了。

一个人逛街,一点意思也没有。

“回宫吧。”

这边昭宁郡主回了宫,那边冷少洹骑马回了行宫。

西秦二皇子见他终日戴着面具,极少出房间,觉得有问题,再加上在街上见到西秦大皇子穿的是大离铁甲卫的衣裳,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尤其他派人刺杀大皇子,暗卫传信回来说他重伤且中毒,绝无生还可能,可是派去的人却没有一个活口回来。

疑点重重,西秦二皇子便请了大离太医给西秦大皇子诊脉,要是证明留在行宫的大皇子是假的,南岳太子就能趁机要求重新招郡马,这一次本就是大皇子走了狗屎运才赢的,就算他没有希望,南岳太子有。

只要娶不到昭宁郡主,那西秦的储君之位花落谁家,可就不一定了。

而大离,本就对西秦大皇子的容貌感兴趣,总不能戴着一脸的红疹娶昭宁郡主过门,而且大离甚至有朝臣怀疑他长得其丑无比。

虽然亲事已定,事关两国结盟之事,没有退亲的可能,但毕竟人言可畏。

有个丑到不能见人的大哥,西秦二皇子觉得自己脸上也无光。

西秦二皇子以担心西秦大皇子病情恶化为由,请大离太医治病,老王爷当然不会不准,而且这么点小事都无需禀告他。..

这边,行宫内,大皇子的护卫百般阻拦,不要二皇子带太医进内殿。

二皇子有些恼火道,“真是混账东西!本皇子关心大皇兄病情,特意给他请了太医来,还是大离最好的太医,他却这么不给面子,莫非是怀疑本皇子和大离太医联手要害他?!”

护卫忙说不敢,只是大皇子休息了,睡下之前,叮嘱任何人不许打扰他歇息。

这么明显的拖延时间,西秦二皇子怎么会听不出来,而且屋子隔音效果有多差,他很清楚,这么大声吵闹,怎么可能睡得着,明显有问题。

他还非要进去不可了。

西秦二皇子迈步进内殿,护卫挡住去路,他冷道,“百般阻拦,莫非殿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西秦二皇子的护卫则道,“属下好像瞧见有宫女进了内殿……。”

太医脸色变了变。

莫非西秦大皇子敢在迎娶昭宁郡主前夕在行宫胡来,给郡主难堪?

这还是在大离呢,就这么不把昭宁郡主放在眼里了,真嫁去了西秦,那还了得?

西秦二皇子都这么说了,那些护卫哪还敢阻拦,再执意不让,大离太医就真的要误会了,护卫把路让开。

西秦二皇子迈步进屋,就见大皇子打哈欠声传来,掀开帐帘看着他,问道,“睡个觉也不让人安生。”

这声音的确是大皇子的。

西秦二皇子眉头一皱道,“大皇兄在自己屋子里睡觉还戴着面具呢。”

西秦大皇子平淡道,“戴了几天习惯了。”

西秦二皇子看了太医一眼,道,“有劳太医把脉。”

太医把药箱子放下,过来帮大皇子把脉,然后道,“请大皇子摘下面具。”

“不用了,”大皇子摆手道。

西秦二皇子就是要看他脸的,越不给他看,他还就想看,他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水土不服这么些天也该好了吧,难道大皇兄想戴着面具迎娶昭宁郡主过门?”

西秦大皇子不为所动。

二皇子使出杀手锏道,“还是你根本就不是大皇子?!”

太医怔住。

西秦大皇子看着他,道,“只是不想让人看见我的脸而已,皇弟用不着如此激将我吧,你们执意要看,我给你们看便是了。”

西秦大皇子把面具摘下。

看着他那两淤青的眼睛,太医直接愣在当场,当然愣住的不止他一个,还有西秦二皇子和护卫,都不敢置信。

是什么人把他们的大皇子揍的两眼淤青?

“谁揍的?”西秦二皇子憋笑问道。

西秦大皇子把面具戴上,淡淡道,“自己撞出来的。”

能撞的这么齐整,他是自己往别人拳头上撞的吧。

太医帮大皇子把脉,然后给了他祛淤青的药后,就要告辞。

大皇子看着他道,“我脸上的伤,还请太医保密。”

太医为难道,“这……皇上要是问起来,我不能隐瞒。”

西秦大皇子把太医叫到一旁,低语了几句,太医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太医走后,西秦二皇子一脸不快的看着他,“你可是我西秦皇子,大离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揍你,我去找大离皇帝替你讨一个公道!”

西秦二皇子在大离跟前丢了脸,颜面尽失,他想大皇子和他一样。

第八百四十六章 无耻

这点狭隘心思,瞒不过大皇子的眼,他道,“偷亲了昭宁郡主一口,挨了两记粉拳,二皇弟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这话,不算撒谎骗人,他确实是因为偷亲昭宁郡主导致挨揍的,只是容易叫人误会是昭宁郡主揍的他。

西秦二皇子脸色变了一变,眼底闪过一抹妒忌。

被别人打了,西秦大皇子会丢面子,被昭宁郡主揍,而且是因为偷亲,那是值得自豪的一件事,别人想亲都还亲不到呢。..

西秦二皇子冷冷道,“大皇兄这么性急做什么,没几天就抱得美人归了,而且昭宁郡主有这么大力气吗?”

这两只眼睛,没有几分力气绝对揍不出来。

西秦大皇子勾唇一笑,道,“难道皇弟不知道昭宁郡主是在军中长大的?”

二皇子眸光一冷,“皇兄还是好好养伤吧!”

丢下这一句,二皇子转身离开。

接下来两天,西秦大皇子就在行宫内养伤,昭宁郡主也没再出宫,明澜帮她准备嫁妆。

距离招郡马也有好几天了,之前在接风宴上心急如焚的南岳一行人好像没事人似的,没再提回南岳半个字。

按理南岳皇帝病重,命太子监国,南岳太子来大离,没有赢得比试,该灰溜溜的赶紧回南岳才是,而不是在大离耽搁一天又一天。

南岳这样反应,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大家猜南岳太子是不是丢了脸面,不好意思回去,但仔细瞧来,南岳太子不是那么脸皮薄的人,便旁敲侧击,问南岳一行人什么时候离开,好准备送行宴。

南岳太子淡淡一笑,道,“大离是块风水宝地,本太子一来,父皇的病就好转了,特地传信让本太子在大离多待一段时日,欣赏大离的风土人情。”

大臣们惊呆了,却无话可说。

南岳太子是朝廷送请帖去请来的,有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南岳太子要多待些时日,总不能轰人家回去。

不过直觉告诉他们,南岳太子留下,一定是想弄幺蛾子,虽然警惕,但要说担心倒没多少,大离和西秦结盟,南岳要真和大离开战,最后绝对讨不到什么便宜。

人家要待着,就让他带待着,宫里热热闹闹准备昭宁郡主出嫁事宜。

从小疼着长大的孙女儿要嫁人了,老王爷舍不得,想昭宁郡主嫁的风光,也为了庆祝大离内乱结束,普天同庆,老王爷在昭宁郡主出嫁的前三天,准许京都办花灯会,夜里不宵禁。

这消息一放出来,京都的欢呼雀跃都传进了宫。

京都已经许久没有办过花灯节了,而且就算办,也只有一天。

再加上年年战乱,民不聊生,食不果腹,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谁有心思办花灯会,想办法填饱肚子才是重点。

但现在不同了,皇上回来了,平息了内乱,而且皇上仁慈,免收三年赋税,不是某些地方免征赋税,是整个大离朝都免三年赋税,这么魄力的皇上,实在是绝无仅有。

这么贤明的皇上,他最疼惜的郡主出嫁,而且是为了大离的和平出嫁的,百姓们为之动容。

花灯节第一天,百姓们放天灯为昭宁郡主祈福,希望她和西秦大皇子能夫妻恩爱,白首偕老,大离和西秦永结秦晋之好。

然而,第二天,这桩亲事就生了变故。

在西秦大皇子赢了比试之后,就派人快马加鞭把这个好消息送回西秦,好送聘礼来大离。

西秦的聘礼是送来了,但是聘礼不是替大皇子下聘,而是二皇子。

不知何故,西秦皇帝以为是西秦二皇子迎娶昭宁郡主。

看着礼单,老王爷眉头皱紧,大臣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头雾水,道,“怎么会是替二皇子求娶郡主,赢得比试的是大皇子啊。”

西秦使臣也懵了,这错犯的大的过了份了,赶紧把责任撇清道,“我们皇上接到的消息是二皇子赢得了比试,即将迎娶昭宁郡主啊。”

本来这事他就没有责任,他只是被挑选了来送礼单的。

一般聘礼都是送来大离,然后大离再添一批陪嫁带回,但是大离京都距离西秦京都实在是太远,舟车劳顿,是以西秦只备了礼单,西秦准备的聘礼都写在礼单上,绝对不会少一件。

西秦泱泱大国,也不至于皇子和亲还弄虚作假,而且西秦皇子力压南岳太子和大离世家子弟赢了比试,抱的美人归,西秦皇帝高兴,大手一挥,派人送了二十万担粮食作为聘礼的一部分。

知道大离缺粮草,所以送一部分来聊表结盟的诚意。

西秦的诚意十足。

只是这诚意虽好,但是这纰漏出的也有点大,以至于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现在西秦京都都知道二皇子要娶昭宁郡主,结果是大皇子把昭宁郡主带回去,二皇子颜面扫地……

西秦使臣的意思是,“要不就将错就错,让二皇子娶昭宁郡主?”

闻言,老王爷把礼单重重的丢在龙案上,声音之大,听的西秦使臣心都颤抖了下。

老王爷冷笑道,“将错就错?这么大的消息也能传错,朕听闻西秦两位皇子来我大离,西秦皇帝有言,谁和我大离和亲,谁就是西秦的储君,这一错,西秦的储君就换了人,储君大事,在你们西秦眼里就是这样儿戏?”

西秦使臣有些心虚,不敢抬头看老王爷。

对于这样的错,楚离和明澜他们都无语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这怎么弄错的?

一个叫夏侯阙,一个叫夏侯宇。

这怎么也错不了啊。

分明是有人把原本的信劫下来,把大皇子换成了二皇子,来个先斩后奏,生米煮成夹生饭,虽然难咽了点,但饿急了也能吃,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盘。

算盘打的妙绝就算了,西秦二皇子还倒打一耙,怪西秦大皇子传错消息,别说西秦大皇子,就是明澜听了一口血没差点喷出来。

你永远都不知道你遇到的人能有多无耻。

偏偏西秦大皇子还无话可说,信是他亲笔写的,派了心腹送回西秦的,现在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证明不是他的错,这错可不得他先担着。

第八百四十七章 胆量

钦天监挑的良辰吉日就在两天后,拜堂成亲后,就要启程回西秦,这么大一纰漏,这亲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西秦使臣一半支持大皇子,一半支持二皇子。

送礼单来的西秦使臣则道,“这礼单是我们西秦皇后亲自准备的,那二十万担粮草是豫国公举荐皇上送的,现在粮草还没有送来,如果知道弄错了……。”..

豫国公是西秦二皇子的外祖。

如果不是外孙儿娶了大离郡主,豫国公傻了才会举荐西秦皇上给大离送二十万担粮草,生气都还来不及呢。

大离要想那二十万担粮草,就只能将错就错。

其实二皇子比大皇子又不差,大皇子能给昭宁郡主的,二皇子都能给,而且只会更多。

大离要的只是和西秦结盟,昭宁郡主嫁给谁并不重要。

的确,大离朝要的只是和亲,嫁给谁并不重要。

但是西秦这阴谋耍的人恶心,拿二十万担粮草诱惑大离将错就错。

老王爷一生行事坦荡,光明磊落,这样的小人他深恶痛绝,又怎么可能把昭宁郡主嫁给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人为伍?

他宁肯不要那二十万担粮食!

楚离讥笑道,“西秦储君之位还真是廉价。”

楚三摸着下巴道,“岂只是廉价,这二十万担粮草又不是西秦豫国公自掏腰包送的,是从西秦国库里头拿的,这等于不花一担粮食就把大皇子的江山和美人都坑没了,真是老谋深算啊。”

西秦使臣嘴角扯了扯,好像……是这么个理。

西秦大皇子脸色冰冷,楚三拍着西秦使臣的肩膀,笑道,“你们西秦是我见过最奇葩的王朝了,居然还这么堂而皇之的为了二皇子的面子,就违背原则和良心,公然践踏你们大皇子,还是当着外人的面践踏,你们二皇子要面子,你们大皇子是不是脸皮格外的厚,不需要面子了?真为你的智商担忧。”

这样不把大皇子弄死,将来他们九族的小命都要被他给祸害完啊。

知道自己没有好下场,肯定会不遗余力的阻拦大皇子被立为储君,甚至将他弄死。

他们针对的是西秦大皇子,那不关他们大离什么事,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皇帝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走上去的,成王败寇。

但西秦大皇子这条命是他们救的,他是昭宁未来夫婿,而且昭宁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事关昭宁的幸福,他们岂能坐视不管?

不过这件事比他们想象的要棘手的多,大离知道昭宁郡主要嫁的是西秦大皇子,但西秦被蒙蔽,以为是二皇子娶昭宁,西秦皇帝有言在先,谁娶昭宁郡主,谁就是未来储君。

豫国公能说服西秦皇帝送二十万担粮草做聘礼,权力不小。

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二皇子即将被立为储君,背后又有大离这么一块势力在,豫国公趁机拉拢大臣轻而易举,只怕都不用拉拢,那些原本效忠西秦大皇子的大臣都纷纷倒向二皇子。

毕竟正常人都想不到这么大的事,也敢乱传消息。

就算现在西秦大皇子娶了昭宁回去,到时候满朝文武都反对立他为储君,西秦皇帝估计也没辄。

这一招先斩后奏,西秦二皇子就算赢不了,至少也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如果再狠一点,西秦二皇子求娶南岳公主……

西秦大皇子这盘菜就算是凉了。

西秦使臣望着老王爷道,“大离皇上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对大离好。”

老王爷笑了一声,望向楚离道,“桓儿觉得如何?”

楚离唇瓣微弧,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流逝道,“如果因为二十万担粮食就换一个郡马,我想南岳太子出的起这个筹码,甚至更多,二皇子执意要和大皇子一争高下,得先堵住南岳太子的嘴。”

说这话,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了,西秦二皇子眼睛一亮,追问道,“怎么堵?”

楚三明白楚离的意思,接口道,“让昭宁射箭。”

西秦二皇子脸色一变。

训练场上,昭宁郡主连射了两只箭,一只射中西秦大皇子的脸,另外一只要不是南岳太子闪的快,就射中他肩膀了。

昭宁郡主那不是射箭!

她那是要人命啊!

西秦二皇子眉头拧成麻花,楚三笑看着他,“二皇子没这胆量吗?”

这是在激将二皇子了。

但是对于一个怕死的人来说,性命攸关,激将法不管用。

就这么一个怂货,也敢肖想昭宁郡主,真想一脚将他踹的远远的,哪里凉快哪儿待着去。

西秦大皇子望着二皇子道,“皇弟不敢吗?”

西秦二皇子看着他道,“我若是敢,皇兄当真舍得把昭宁郡主让给我?”

西秦大皇子眉心一皱。

他不会让。

楚离笑道,“这事,你无需问大皇子的意思,我大离答应即可。”

西秦二皇子面上一喜,西秦大皇子则望着楚离,只听楚离淡淡道,“昭宁的箭术如何,西秦使臣也都知道了,这一箭会射到哪儿,谁也没法预料,西秦二皇子要是真答应,还请签下一份生死状,万一射死了,怨不得旁人。”

西秦使臣脸色一变,道,“万一昭宁郡主故意射杀二皇子呢!”

楚离勾唇道,“放心,昭宁她瞄不准,当然不排除误打误撞这种可能,只要二皇子敢答应,要是真的死了,昭宁替他守寡一辈子。”

就算西秦二皇子再不堪,嫁给他怎么也比守寡强,如此也能排除昭宁郡主故意射杀西秦二皇子的可能。

现在,就看二皇子有没有胆量接昭宁郡主一箭了。

西秦二皇子踌躇不决,他不敢答应,他可是见过昭宁郡主喂大皇子吃糖葫芦的。

万一两人情投意合,你侬我侬,昭宁郡主不惜杀他,来保证大皇子能继承西秦皇位……

就算现在答应守寡,回头大皇子要迎娶昭宁郡主,大离不会不答应,那他岂不是白死了?

决不能答应!

西秦二皇子拒绝这提议,楚三鄙夷道,“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这么怕死,那你还娶不娶昭宁了?”

人,他想娶。

第八百四十八章 寒心

但是他不想被射一箭,只道,“我西秦送来的聘礼是让本皇子迎娶昭宁郡主的,现在西秦也知道是本皇子要娶昭宁郡主,大皇子要娶亲,只能延后,等西秦回了答复再办喜宴。”

楚三额头狠狠一皱,不止怕死,还格外的无耻呢。

这一延后,就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数了。

能不能成还两说,就算能成,他们估计也没法看到昭宁出嫁了,楚三拍着西秦大皇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看西秦你也别回去了,就留在我大离做郡马爷算了。”

西秦二皇子明摆着是要抢西秦大皇子已经到手的储君之位,而且现在不止抢储君之位了,而是把如意算盘打到了昭宁身上,上回西秦大皇子被人刺杀,被昭宁捡回来,十有**是西秦二皇子和那什么豫国公派人刺杀的。

现在的西秦凶险万分,他要真回去,估计想不被算计都难,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人不死,就还有希望,一旦没气了,难道还真的能化为厉鬼索命吗?

西秦大皇子没有说话,但没有否决,就算是动摇了,西秦大臣则道,“这是我西秦大皇子,岂能留在大离朝做郡马爷?”

楚三噗呲一笑,“他是你们西秦大皇子,那又如何,他是比别人多长了一只眼睛,还是多长了一张嘴?不过就是个寻常人罢了,就算贵为西秦大皇子,还是嫡长子,西秦储君不照样没他的份,要不是看在他赢了比试,又有几分胆识的份上,我大离还真不要他做郡马,既然西秦和大离和亲,也不是非要昭宁嫁去你们西秦不可,你们西秦的皇子也能做我大离的郡马爷。”

楚三吊儿郎当,说的话却能叫人哑口无言,但是信服度没有多少。

楚离望着西秦大皇子道,“如果没有非要回西秦的理由,不妨就留在大离做郡马吧,皇上一直有给昭宁招郡马,替大离诞下储君的想法。”

楚离的语气醇和,看的老王爷和楚三,以及一大殿的人都望着他。

让昭宁郡主生下大离储君的想法,那是逼不得已,楚离和王爷王妃他们都来不了,在大离老王爷膝下只有昭宁一人,别无选择。

如今王爷和王妃都来了,虽然还没有找到,但终归能找到的,还有楚离,甚至有了重孙儿,大离朝不缺继承人。

但听楚离这话,老王爷眸光黯淡,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回大周,而且不回去也不行,他们现在阴阳颠倒,用的都是别的身子,不是长久之计,尤其是明澜,现在是圣女。

老王爷在心底惋叹,道,“留下吧。”

西秦大臣惊呆了。

卫国公世子说这话,已经是越矩了,结果大离皇帝非但没有呵斥他,还认同了?

皇上金口玉言,言出法随,就是圣旨啊。

只要大皇子留下成为大离昭宁郡主的郡马,将来生的儿子就是大离储君?

这个认知,对西秦大臣来说并不好。

就像是狠狠的被人抽了几巴掌似的。

本来他们来大离朝和亲,皇上有言在先,谁能娶昭宁郡主,谁就是西秦储君,这事不止西秦知道,连大离朝都有耳闻。

大皇子胜了。

可是最后来迎娶昭宁郡主的却成了二皇子。

西秦皇帝的话就是一句空话,形同儿戏。

大离不同意西秦换皇子联姻的要求,执意把昭宁郡主嫁给大皇子,让他做大离的郡马爷,并承诺将来让昭宁郡主和大皇子生下的儿子继承大离。

西秦有眼无珠,放着更优秀的嫡长子不要,要次子,大离慧眼识珠。

这事要传扬出去,西秦皇帝还不知道被人怎么非议呢。

对于男人来说,入赘是耻辱,但是西秦大皇子没有这感觉,他知道大离是在帮他,以退为进。

他望着西秦使臣道,“回去告诉父王,我赢得了比试,我要娶昭宁郡主,西秦不让我娶她,我自愿放弃西秦大皇子的身份,留在大离朝做郡马爷。”

西秦大臣忙道,“大皇子,你要三思啊!”

西秦大皇子冷冷一笑,“你们想要我几思?本皇子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送封信回西秦也能被人偷梁换柱,要我放弃昭宁郡主,放弃储君之位,莫非最后连我这条命也要拿走?”

说着,西秦大皇子从怀里把那块随身携带的令牌拿出来,丢在了一大臣身上。

那大臣看着令牌,身子一凛,“这是……。”

“这一回,如果不是得大离相救,我早就死在刺客手中了,这是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令牌,带回去交给父皇吧,你们可以走了,”西秦大皇子冷冷道。

西秦容不得他,他还可以待在大离。

想着,西秦大皇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和嘲笑。

从小生养他的地方,容不得他,反倒在大离,一个陌生之地,却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有人真心拿他当朋友看到,而不是趋炎附势,虚以为蛇,他做的不对,惹人生气了,照样会被掉在凉亭上。

这些以前做梦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在大离,他却亲身经历了。

在这里,他感觉不到皇权的尔虞我诈,偌大一个皇宫,富丽堂皇,却没有宫闱倾轧,没有一群桃夭李秾的后妃像乌鸦一般吵闹,谄媚虚伪。

大离是比不上西秦富庶,但那是战争引起的,有一个宁愿苦自己,也不愿意增加赋税的皇上,百姓们过上安居乐业是迟早的事。..

他喜欢大离。

如果可以,他宁愿留在大离。

接了令牌,看着令牌上的花纹和后面的兰花,西秦大臣们面面相觑,豫国公最喜欢兰花……

大皇子是铁了心留在大离,甚至都不想让他们参加他和昭宁郡主的喜宴?

看来这一回西秦是真的寒了大皇子的心了。

西秦大臣们心底颇不是滋味,扪心自问,大皇子却是比二皇子宽厚聪慧的多,但母族失势,皇上偏袒,导致二皇子做大,甚至能只手遮天的地步。

西秦大皇子用留在大离做郡马爷来捅破这天,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啊。

第八百四十九章 欺负

这样的计谋,瞒不过老谋深算的西秦大臣的眼,但是二皇子还真没觉察出来,或者说他和大皇子争斗多年,如今亲耳听到大皇子放弃皇子身份,情愿留在大离朝做郡马爷,这消息传回西秦,绝对会把西秦皇帝活活气死,那些忠于他的大臣也会失望透顶,觉得他爱美人胜过江山。

大皇子自愿放弃江山,对他来说是好事一桩啊。

西秦二皇子轻松笑道,“虽然大皇兄赌气,要和西秦断绝关系,但在我心底,你永远是我的皇兄,你和昭宁郡主大喜,我岂能不喝一杯喜酒?此次一别,可就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再见了。”

听着还真煽情,觉得他们兄弟情深,但生在帝王家,谈感情是最可笑的,回应西秦二皇子的是西秦大皇子嘴角一抹轻蔑和嘲讽的笑。

这边御书房内发生的事,早有小公公去禀告昭宁郡主知道。

得知西秦使臣是来替二皇子下聘的,昭宁郡主气不打一处来,她的婚姻大事,她做不了主就算了,岂容西秦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西秦欺负大皇子就算了,毕竟他是被自己亲爹欺负,可她是大离郡主!

她的亲事岂能任由西秦摆布!

想到西秦大皇子在训练场上的表现,昭宁郡主就觉得西秦皇帝有眼无珠,放着明珠不要,死护着一个鱼眼。

这边昭宁郡主火急火燎的往御书房赶,走到一半,远远的就瞧见一小公公在往这边跑,偌大一个皇宫,昭宁郡主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御书房,里面的小公公她都认识。

转眼间,那小公公就跑过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道,“郡主,郡主……。”

昭宁郡主心急如焚,“怎么样了,祖父要把我嫁给谁?”

“还是大,大皇子……。”

昭宁郡主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祖父不会任由西秦胡来,她都觉得西秦过分了,何况是祖父和大哥他们了。

心情一松,就没那么急切了,小公公喘息一会儿,继续道,“西秦大皇子要留在咱们大离做郡马爷,而且郡主和他生下的小少爷会是大离储君。”

小公公只是纯粹的禀告他知道的事情,可是昭宁郡主却因为这些话面红耳赤,还有一点点的吃惊,她转头望着凌易。

禁足几天,这熊孩子又出来蹦跶了。

昭宁郡主一看过来,凌易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道,“别打我的主意,打死我,我也不要做皇帝!”

小公公,“……。”

真是童言无忌,这么大逆不道要诛九族的话,他也敢说,而且是当着昭宁郡主的面说。

更邪门的事,他在宫里头上蹿下跳,皇上居然纵容他,有传闻他是皇上的胞弟凌王,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说他是凌王的孙儿都嫌年纪稍小了一点儿,而且他明明是镇国公府小少爷。

不过皇上疼谁,谁能知道了,自古伴君如伴虎,他们运气好,碰到的是个不轻易发脾气,一发脾气地动山摇的好皇上。

这一走神,凌易的话越说越离谱,“皇位别想扔给我,但一定要给我两三座金山。”

说完,补了一句,金山越多越好。

做一个不差钱的闲散王爷多爽啊,钱多事少无人敢欺,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

这话一听就是受离王府影响,昭宁郡主看着他道,“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祖父放弃皇位有诸多原因,一来是为了大周好,二来就是他还存了能回大离的心,就如同她在大离待了这么久,依然时刻想回大周。

祖父是怕登上了大周皇位,肩负重担,将来回大离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左右为难,导致大周内乱,干脆果断放弃。

昭宁郡主苦口婆心,凌易不为所动,“不要劝我了,我又不想做皇帝,做明君太难,做昏君又容易遗臭万年,我不是那块料,皇位还是留给那些想做皇帝的人去做吧,皆大欢喜。”

说着,凌易斜了昭宁郡主一眼,道,“我说小丫头,你能不能尊老一点,叫我一声叔祖父?”

凌易稚嫩粉雕玉琢的脸上,满是老气横秋,昭宁郡主翻了一白眼,道,“让我叫你叔祖父也行,什么时候你长的比我高,满脸皱纹?”

凌易的小脸皱成了包子,比起一声叔祖父,他更怕自己老态龙钟啊。

他虽然有那么大,可是在玉阙里沉睡,他并没有成长过。

没一个拿他当长辈看的,连大哥都拿他当孙子疼。

凌易鼓着腮帮子跑远了,看他跑的急,昭宁郡主不放心道,“跑慢一点儿,仔细摔了。”

凌易郁闷的回头做了一鬼脸。

昭宁郡主忍俊不禁。

不过西秦大皇子决定留下来做郡马爷也好,至少她不用离开祖父身边,而且西秦大皇子留下就等于是在大离做人质,在西秦二皇子登基之前,西秦和大离绝对不会开战。

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明澜见她脸上愁容化开几分,笑道,“不去御书房了?”

昭宁郡主脸一红,拉着明澜的手道,“我们去花园逛逛。”

明澜勾唇一笑道,“不见面也好,成亲三天不见面是规矩……。”

昭宁郡主耳根微红,嗔道,“大嫂,你再打趣我,我要跟大哥告状了。”

“好了,好了,不敢打趣你,”知道她女儿家脸皮薄,明澜失笑道。

这边明澜陪昭宁郡主逛御花园,那边西秦大皇子出了御书房回行宫,一路上西秦大臣都在劝他,身为西秦皇子,怎么能放弃皇子身份,大离需要他来牵制西秦,才会许以承诺,当不得真。

西秦大皇子听得好笑,“当不得真吗?你们与我一起来大离,父皇说的话,你们知道,比试结果,你们也清楚,可最后的结果呢,是二皇子代替本皇子迎娶昭宁郡主!你们还觉得做得对,如此没有原则,令人耻笑,却告诉我大离的话信不得,要本皇子相信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本皇子卖了,还要本皇子给你们数银子?!”

原本来西秦和亲就是一个局,一个让西秦皇帝顺理成章立二皇子为储君的局。

第八百五十章 喜宴

谁赢得比试,谁娶昭宁郡主,谁就是西秦储君这是豫国公提出来的,一来他们觉得二皇子胜利的希望更大,二来可以在来大离的路上将他给灭了,他福大命大逃过一劫,本以为他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陪了夫人又折兵,谁想到她们棋高一着,居然来个假传消息,蒙混过关。

豫国公和二皇子的算计,大皇子心知肚明,只是防不胜防,挑选跟来大离的大臣一半拥戴他,一半拥戴二皇子。

现在看来,那些自诩对他忠心耿耿的大臣早就倒戈向着二皇子了。

这还是跟着他来大离的,留在西秦的那些大臣就更不必说了。

西秦,他回去绝不会有好下场。

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打西秦皇帝的脸,希望父皇能清醒,还他一个公道。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我!”

西秦大皇子丢下这一句,翻身上马,骑马离开。

翌日,官兵在街头挨个的张贴告示,将昭宁郡主招西秦大皇子为郡马的消息昭告天下,皇上把京都最气派最大位置最好的一座宅子赐给昭宁郡主做郡主府。

消息一传开,街头巷尾,花楼酒肆都在议论这件事。

“明儿不就是昭宁郡主嫁给西秦大皇子和亲的日子了吗,怎么又招西秦大皇子为郡马啊,而且还赐了宅子?”

“是啊,成亲三天,就出发去西秦,这么好的宅子赐给昭宁郡主,也没机会回来住啊,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实在是奇怪,我听说皇上还赏赐了昭宁郡主大批的良田和金银珠宝……。”

“咦,赏赐金银珠宝可以理解,赏赐良田做什么?”

众人围着告示议论纷纷。

有知情人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昭宁郡主不用和亲嫁去西秦了,直接招西秦大皇子为郡马爷,以后就住在京都,哪都不去了……。”

“啊,不是吧?”

众人皆吃惊,然后追问道,“怎么会这样,西秦不是派了使臣送聘礼来了吗?”

唯一的知情人有些得意,他们家大人位高权重,连带着消息都比别人灵通,一再追问下才道,“西秦是送了聘礼来,却是为西秦二皇子迎娶昭宁郡主的,你说这西秦的脸皮也真是够厚实的,明明赢得比试的是西秦大皇子,西秦二皇子还作弊,西秦却偏向二皇子,也难怪西秦大皇子寒心,愿意留在我大离做郡马爷了。”

“西秦皇帝这么偏袒西秦二皇子,还是留在我们大离做郡马爷舒坦,昭宁郡主可是最受我们皇上疼爱的郡主了。”

“是啊,有小道消息称,皇上高兴,要再办三天花灯会呢。”

“皇上圣明!”

百姓们欢呼雀跃,高兴的合不拢嘴。

其实,皇上压根就没有再延续花灯会的想法,但消息就这么传开了,皇上也高兴,索性就真的应了流言,再办三天花灯会,为昭宁郡主招郡马祈福。

除了百姓们,昭宁郡主和明澜,还有凝郡主也挺高兴的。

出嫁时间紧促,明澜一手包办,凝郡主帮忙打下手,压根就没有时间去街上逛花灯,而且也不好丢下昭宁郡主一人在宫里,她们两去街上玩。

等昭宁郡主出嫁,就清闲了,他们也能去街上玩耍一会儿。

对此,凝郡主道,“楚三说他出钱办一个猜灯谜大会,就在昭宁郡主出嫁第二天晚上,咱们一起去街上热闹。”

明澜笑道,“楚三办的灯谜会,一定有趣。”

凝郡主捂嘴一笑,有楚三在的地方,总是鸡飞狗跳的热闹,她道,“这几天,他搜罗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谜题。”

转眼,就到昭宁郡主出嫁的日子了。

虽然西秦大皇子并不欢迎西秦使臣参加他和昭宁郡主的喜宴,但是西秦使臣并没有离开,皇上干脆就当这一回的喜宴是送行宴,送西秦使臣和南岳太子一起离京。

西秦姑且有理由赖着不走,南岳太子就这么住在行宫里,除了逛花灯会出来走了几圈,几乎是足不出户。

行宫虽然不错,但比起南岳皇宫还差太远,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叫人捉摸不透。

更叫人无语的事,皇上让大臣去行宫传话,西秦使臣应了,南岳使臣则请太医。

南岳太子病了。

听说是夜里吹了凉风伤寒了,没有大碍,但是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不便参加昭宁郡主和西秦大皇子的喜宴,但是备了厚礼。

皇上是拿喜宴,顺带当送行宴的,南岳太子不吃这杯酒,这是要在大离再待些天的意思。

没见过这么喜欢死赖着不走的。

他喜欢待着,就让他待着吧。

宫里宫外,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办喜宴。

一大清早,明澜挑选的全福娘娘进宫帮昭宁郡主梳头,本来依昭宁的意思,是要明澜帮她梳头,她父母爹娘皆在,夫君疼她,膝下虽然只有安儿一人,但将来她肯定儿女双全,又是长嫂,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但明澜不同意,昭宁郡主只看到她现在,不知道她前世过的有多艰辛,她没有那么大的福气,做不了全福娘娘。

全福娘娘帮昭宁郡主梳妆的时候,明澜就在一旁看着,昭宁郡主紧张的握紧了手,凝郡主笑道,“你别紧张啊。”

她一开口,全福娘娘就望着凝郡主,从来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这么随意进出女儿家闺房的……能不能稍微有点儿自觉?

昭宁郡主脸颊微红,全福娘娘笑道,“郡主脸红成这样,都不用抹胭脂了。”

昭宁郡主看着铜镜中倒映出来的绝美容颜,道,“我都还没有见过西秦大皇子长什么模样……。”

“到了晚上不就见到了?”凝郡主笑道。

还要到晚上……

这会儿天才亮没多久啊,她等不及了。

“他会不会真的和传言那般长的特别丑?”昭宁郡主紧张道。

因为西秦大皇子一直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宫里有流言说他长得丑,羞于见人所以才戴面具,而且这也是西秦不把皇位让他继承,偏袒西秦二皇子的原因。

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昭宁郡主就心惶惶不安。

西秦大皇子不会真的长的那么难看吧?

第八百五十一章 紧张

她心目中的夫婿就算不比祖父、父王还有大哥表哥漂亮,但至少也不能比他们差……

昭宁郡主把话一说,明澜和凝郡主嘴角齐齐一抽,这世上比楚离和楚三长得俊美的压根就没几个好么,还想找比他们更漂亮的,那几乎就是不可能了。

而且,挑夫君不止看容貌,还要看家世和人品,西秦大皇子都万中无一。

昭宁郡主则道,“表哥也不知道西秦大皇子长什么样子吗?”

以楚三表哥的性子,他肯定按捺不住去行宫看大皇子的容貌的,他肯定知道。

昭宁郡主问话的时候,楚三正好走进来道,“表妹果然懂我,我还真知道西秦大皇子长什么模样。”

昭宁郡主手一紧,声音微颤道,“长什么模样?”

楚三摸着下巴,逗她玩道,“两只眼睛淤青,就像是被人拿墨汁涂了一圈似的,大概样子和那天我揍过冷少洹之后的模样差不离。”

见凝郡主呆滞,凝郡主嗔瞪了楚三一眼道,“你别吓唬昭宁。”

“我说的是真的。”

要信你是真的,那就傻到底了。

楚三则道,“昭宁是我表妹,我只告诉她我看到的,至于西秦大皇子的两黑眼珠子是怎么来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揍过冷少洹,可没碰西秦大皇子一根汗毛,有可能是天生的,也有可能是水土不服导致的。”

说着,他坐下来,拿了颗果子啃着道,“要是他一直不适应咱们大离,眼眶一直黑着可怎么办?”

明澜腮帮子都憋的疼,道,“昭宁够紧张的了,你还吓唬她。”

小吓怡情,大吓伤身啊。

楚三赶紧不救道,“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大嫂的血能解百毒,等西秦大皇子做了大离郡马,帮他把淤青去掉不就成了?做人重要的是人品,容貌是其次。”

这补救的还算可以,明澜就不戳破他了,望着昭宁道,“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昭宁郡主轻点了下头,脑袋里闪过冷少洹那两颗被揍出来淤青的黑眼珠子。

收回眸光时,昭宁郡主无意间瞥到丫鬟躲闪的眼神,昭宁郡主皱眉道,“怎么了?”

丫鬟忙摇头,“没,没事。”

昭宁郡主一看就知道有事,追问道,“快说,不然不带你出宫了。”

丫鬟忙道,“楚三少爷说的是真的,之前郡主差奴婢去找给西秦大皇子诊脉的太医打听,太医就说西秦大皇子两眼珠子满是淤青。”

丫鬟知道后,怕昭宁郡主担心,所以一直没敢吭半个字,没想到楚三这么轻松就吐露了出来。

本来楚三的话,昭宁郡主就没怀疑过,现在又有心腹丫鬟作证,昭宁郡主对楚三的话就更深信不疑了。

但她绞尽脑汁也没法想象两只眼睛都是黑的是什么样子,最后,她想到了白熊。

昭宁郡主紧握着手,告诉自己,她应该看开一点,比起嫁去西秦,现在能留在大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老天爷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她要高高兴兴的出嫁,不然祖父心里会不好受,觉得亏欠了她。

只是她好想父王和母妃。

为什么大哥他们都找到了她,父王和母妃却始终没有音讯呢。

她都快要忘记他们是什么模样了。

穿好嫁衣后,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出嫁的吉时。

西秦大皇子戴着面具骑着骏马,一袭大红锦袍,虽然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但是那通身的贵气,仿佛与生俱来,令人敬仰。

他戴着花轿进宫,和昭宁郡主一起拜别老王爷,然后带她回了郡主府。

宫里,前一天晚上已经热闹过了。

郡主府内,百官齐贺,热闹喧嚣。

喜娘撑着昭宁郡主进了新房,坐在紫檀木雕花大床上,等郡马爷喝完了酒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不过好在没那么累,明澜以过来人的身份疼小姑子,让御匠坊制作凤冠的时候,在保持华贵大气的同时尽量减少重量,让昭宁郡主能少遭罪,明澜的要求着实让御匠坊为难的了一把,二十多名匠人日夜赶工,才把这顶奢华的凤冠戴在昭宁郡主头上。

新房内,昭宁郡主紧张的心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一整天没吃没喝没休息,脑袋都转不动了,一门心思全在门外,不知道西秦大皇子什么时候进来。

左等右等,丫鬟的轻唤声传来,“见过郡马爷。”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

不再是西秦大皇子,而是以她昭宁郡主的郡马爷身份走了进来。

昭宁郡主紧张的呼吸急促,她端正了坐姿,保持自己温婉大方和大离郡主应该有的端庄和高贵。

成亲的礼节,嬷嬷教过她,明澜也和她提过,喜娘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盖头被揭开,昭宁郡主飞快的扫了一眼跟前挑掉她大红盖头的男子,在看到他那张紫金面具的时候眸光凝滞了一瞬。

真的丑到不能见人,连娶她都要戴着面具不可吗?

正走神呢,就听好听的嗓音传来,“郡主需要我摘掉面具吗?”

“不,不用……。”

她紧张道。

回应她的是低沉磁性的笑声,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揭盖头之后,就是喝交杯酒,喜娘忙完了分内的事,福身道,“祝郡主和郡马爷早生贵子。”

“赏!”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愉悦。

不过这话不应该她说么?

这里是她的地盘。

昭宁郡主暗戳戳想,等喜娘退下,关门声传来,她问道,“你饿吗?”

西秦大皇子看着她绝美的容颜,道,“你饿了?”

她是问他饿没饿,怎么反问起她来了,她摇摇头,正要说不饿呢,结果肚子咕咕叫起来。

昭宁郡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她堂堂大离郡主居然饿的肚子叫,她强忍着尴尬道,“那日在训练场,我……。”

她有点难以启齿。

但是她面对的是一个敢当众表白的人,只听他接口道,“在训练场上,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昭宁郡主有点懵,显然已经想不起来西秦大皇子在训练场上都说了些什么,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怎么能随便动手动脚,直接抓紧了她的手。

第八百五十二章 洞房

他的手许是因为习武的缘故,有些粗糙,还有一点点的熟悉。

她似乎被谁这么紧握住手过……

那一瞬间,昭宁郡主有些走神,西秦大皇子望着她道,“走神了?”

昭宁郡主连连摇头,头上的凤冠划出绝美的弧度,紧张的脸涨红,“没,我没有想谁。”

西秦大皇子怔了下,唇瓣微抿道,“这可以理解为是不打自招了吗?”

昭宁郡主恨不得咬掉舌头,她这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

她手努力把手抽回来,可是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反而被握的更紧了,她羞恼道,“我想起了小白。”

“小白是谁?”

“……我养的一条黑狗。”

“我怎么没听说你养过狗?”西秦大皇子黑线道。

昭宁郡主望着他,道,“你打听我?”

成功把话题转移开。

西秦大皇子将她从喜床上拉起来,笑道,“即将迎娶郡主过门,我这个准夫婿多打听下郡主的喜好不是应该的吗?”

这倒也是,她也想打听他有什么喜好,但是打听不到。

她坐下来,等她再抽手的时候,西秦大皇子松开了,她赶紧把碗端起来,正打算吃饭呢,就听西秦大皇子把话题又转了回来,“下人办事不利,连郡主喜欢小白黑狗都不知道,带进府了吗?”

“没,没有,小白已经死了。”

西秦大皇子眉头拧着,“大喜日子,郡主怎么想起一只过世的狗?”

昭宁郡主望着他,“你要我说实话吗?”

西秦大皇子笑道,“应该没人会说喜欢听假话。”

但有时候,听真话会很生气,被人戴高帽子会高兴。

昭宁郡主则道,“你手上有茧,和我握小白手的时候感觉一样。”

西秦大皇子,“……。”

戴着面具,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能感觉到黑线已经掉了一桌子了。

这世上绝对找不到一个高兴自己被人和一只小黑狗类比的男子,何况是堂堂西秦大皇子了,可是是他自己要听真话的。

西秦大皇子轻咳一声道,“要不改日一起去祭拜下那只给郡主留下深刻印象的小白黑狗?”

昭宁郡主睁着一双灵动大眼望着西秦大皇子,想问问他是不是认真的。

结果耳朵一动,窗外隐约有声音传来,还有几分耳熟,“这两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大喜日子,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大喜之一,居然聊一只狗,这只狗上辈子应该烧了高香。”

“嘘,你别乱说话!”

西秦大皇子脑袋涨大,怎么哪哪都有他啊,但不否认他说的话,他无法反驳。

洞房花烛夜,他居然聊一只狗。..

见他扶额,昭宁郡主道,“你头疼啊?”

头疼的话,你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这句话,几乎要呼之欲出了。

结果西秦大皇子指了指窗外,道,“你楚三表哥在外头。”

昭宁郡主愣住,外面就传来楚三打哈哈声,“这边月亮真圆。”

“去那边吧,那边月亮更圆。”

凝郡主把楚三拉走了,听人墙根被逮,好丢脸啊。

昭宁郡主很想出去看看,天上到底有几个月亮。

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即便很饿,她吃饭也优雅十足,看着极为养眼。

西秦大皇子就那么看着她,看的她都不知道怎么嚼菜了。

这人真不礼貌。

能不能别看了?

“你不吃吗?”昭宁郡主忍不住问道。

西秦大皇子笑道,“我不饿。”

“……但我很饿,”昭宁郡主深呼吸道。

西秦大皇子拿起筷子给她夹菜,昭宁郡主红着脸道,“我不是让你给我夹菜,你看着我,我没法吃饭了。”

西秦大皇子笑道,“你是让我出去?”

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她不能这么说。

他是西秦大皇子。

她嫁给他,是为了大离和西秦能永结秦晋之好。

而且西秦大皇子也挺可怜的,明明赢的是他,最后西秦却偏袒二皇子,逼的他不得不留在大离做郡马爷,虽然她不会为难他,但是他肯定心里不舒服,一直在强颜欢笑。

她摇头道,“不是,你只要不看着我吃饭就行了。”

西秦大皇子笑道,“我去沐浴。”

昭宁郡主脸一红,本就低着的头,这回更低了。

他在,吃不下饭,他不在,她连凳子都坐不住了。

早知道他是去沐浴,还不如留下来吃饭呢。

昭宁郡主嚼着饭菜,忧心接下来的洞房花烛该怎么办。

她和西秦大皇子真的不熟啊。

有一口,没一口,一碗饭竟然也扒拉完了。

这边她刚把碗筷放下,那边窗户吱嘎一声传来,昭宁郡主抬头一看,就瞧见冷少洹翻窗户进来。

她当时眼睛就睁圆了,左右看看,确定屋子里没人在,她压低声音道,“你跳窗户进来做什么?”

冷少洹笑脸吟吟的看着她,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走正门进来?”

昭宁郡主心累,妙目一瞪道,“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不该来?”冷少洹笑了一声,“不该来,我也来了。”

在昭宁郡主愣神的空档,他长臂一揽,把昭宁郡主揽在怀中,笑道,“你还欠我最后一只糖葫芦呢。”

两人离的如此之近,近的都分不清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到底是谁的。

昭宁郡主在用力挣扎,道,“你放肆!你快放开我!”

冷少洹偏不松开道,“我说过,没有还清糖葫芦之前,你不能嫁人。”

昭宁郡主恼道,“我本来能还你的,是你自己跑掉了,不能怪我食言。”

“一人食言一回,这很公平,”冷少洹笑道。

昭宁郡主无话可说,一门心思挣扎。

她还不敢大叫,只道,“西秦大皇子快要来了!”

“我刚刚把他点晕在浴室里了,”冷少洹笑道。

昭宁郡主愣了一下,挣扎的更厉害了,冷少洹搂在她道,“我带你去逛花灯。”

昭宁郡主净白的脸一沉,道,“在你眼里,逛花灯比大离的安定更重要是吗?”

冷少洹愣了下,没想到昭宁郡主会这么说。

他一愣神,昭宁郡主挣脱开,一巴掌扇了过去。

第八百五十三章 别笑

之前两次是求巴掌,这一回巴掌来的他都反应不过来。

昭宁郡主转身就走。

冷少洹扶了下额头,赶紧跳窗户离开。

昭宁郡主不放心西秦大皇子,让丫鬟带她去找他。

浴室外有宫女等候在那儿,瞧见她过来,忙福身见礼,“见过郡主。”

“把门打开。”

听到昭宁郡主的吩咐,丫鬟明显愣了一下,西秦大皇子在里面沐浴啊,郡主要进去偷看吗?

这里是郡主府,她要做什么,没人敢阻拦,只是私心里觉得郡主太过孟浪了,她就不怕西秦大皇子惊住吗?

丫鬟把门推开,昭宁郡主先郡主,丫鬟紧随其后,被拦下道,“不用跟来。”

丫鬟,“……。”

丫鬟默默的退下,把门关上,门合上的一瞬间,丫鬟瞧见昭宁郡主脚步飞快的朝浴室那边走去,脸颊一红,郡主真是太心急了……

要是叫昭宁郡主知道丫鬟是怎么想她的,非得要疯掉不可,她吓都吓死了。

绕过屏风,就看到西秦大皇子戴着面具躺在浴室里,皮肤白皙健硕,看的人面红耳赤。

他是真晕了。

昭宁郡主走过去,伸手在他鼻尖轻探了下,确定还有鼻息,心稍安。

没有晕在水里就好,昭宁郡主生怕西秦大皇子晕在池子里淹死,虽然西秦不重视他,但一个皇子在新婚之夜淹死,西秦肯定会要大离给他一个交代的。

现在人晕了该怎么办呢?

昭宁郡主觉得冷少洹讨厌,没有他这么拎不清轻重的,还让她成亲当晚赔他一串糖葫芦,她嘟嘴道,“赔他一串加了砒霜的糖葫芦还差不多。”

昭宁郡主没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晕倒的人嘴角有一瞬间的抽搐。

只听她道,“是他电晕你的,我去让他扶你起来。”

说完,昭宁郡主迈步就走。

这边门一关,那边西秦大皇子赶紧从浴池里爬起来,穿好衣服赶紧跳窗出去。

暗处护卫看的嘴角狂抽不止。

没见过大皇子这么二过。

他这是逗昭宁郡主玩呢,还是送上去被昭宁郡主虐?

他这不是折腾他自己吗?

浴室里内屋不远,而穿衣服要一点时间,昭宁郡主回屋了,没瞧见有人在,她眼睛东张西望,刚松一口气吧,就看到冷少洹跳窗户进来,她道,“你不是走了吗?”

冷少洹轻咳一声道,“我见你生气,把西秦大皇子从浴池里扶起来了。”

昭宁郡主啊了一声,道,“那我再去看看他。”

说完,抬脚就走。

冷少洹,“……。”

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回浴池躺下装晕了。

只是这一回,他装的没什么价值,昭宁走到屏风处,隔着一层纱见他躺在小榻上,就放心了。

她退出来道,“郡马爷喝醉了,歇一会儿,不要让人去打扰他。”

丫鬟点头应下。

昭宁郡主又回了新房,冷少洹喘气道,“你不信任我?”..

昭宁郡主愣了下,道,“你这么说,我有点害怕,你没给他下毒吧?不行,我要再回去看看。”

冷少洹,“……。”

昭宁郡主再转身,冷少洹忍不住上前将她一把抱住道,“我不会拿他怎么样,你只管放心。”

“你快松开我!”昭宁郡主恼道。

冷少洹就是不松手,道,“你答应陪我去逛花灯。”

“好。”

昭宁应的爽快。

冷少洹愣了下,缓缓把手松开。

结果一放开手,一股甜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人就晕倒了。

晕倒之前,冷少洹脑袋都是懵的,怎么会这样?

人晕了之后,昭宁郡主就松了一口气,坐在喜床上生闷气,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她一天都累死了,还催她还糖葫芦,她就不还怎么了?!

她食言就不行,他食言就是扯平了。

既然扯平了,还跟他客气做什么?!

要真喜欢她,怎么不参加比试,正大光明的赢了西秦大皇子,好风风光光的做她的郡马爷呢?

说把人弄晕,就把人弄晕了,他不是挺厉害的吗?!

气归气,人晕了之后,昭宁郡主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抬吧,抬不动,拖吧,又不忍心。

但不忍心,也得用力把人弄出屋外去。

待会儿叫人进来瞧见她和冷少洹共处一室,孤男寡女,她岂不是跳进什么河都洗不清了?

怕丫鬟进来,昭宁郡主把门紧闭,把头上的凤冠扔床上,然后又拖又拽。

屋外,某男已经笑晕了。

这绝对是他见过最搞笑的洞房了。

没见过逗别人,最后把自己坑了的,不行了,肚子笑抽筋了。

楚三扶着树,笑的花枝乱颤。

凝郡主拍着他肩膀道,“别笑了。”

树上,有暗卫蠢蠢欲动。

自家大皇子被人这么折腾,他们不能坐视不理啊,结果楚三望着他道,“你们瞎掺和什么,没瞧见你们大皇子玩的不亦乐乎吗,这叫情趣懂么?”

看着屋子里被又拉又拽的主子,西秦大皇子的暗卫嘴角扯了扯,这叫情趣吗?

他们眼睛没瞎,大皇子都晕的不省人事了,不是装的。

可要说反驳吧,又没有理由,耍昭宁郡主玩的是他们家大皇子,结果不留神被迷晕了,怨不得旁人。

而且他们心底对昭宁郡主有几分敬佩之意,从来没有一个姑娘家能把百姓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

能娶这么好的姑娘,被拖着在地上蹭几圈也是……值得的吧?

不忍心看,暗卫把眼睛挪开了。

但愿大皇子醒过来不发疯。

凝郡主也是笑的腮帮子疼,推了楚三一把道,“要不要进去帮帮昭宁?”

楚三抓了她的手道,“都说了是情趣,我们瞎掺和什么?我们要做的事是赶紧把这么有趣的事告诉大哥和老王爷知道,让他们也乐一乐。”

暗卫,“……。”

“真不管了吗?”暗卫之一有些不忍。

毕竟是他们的皇子啊,就这么被践踏。

暗卫之二道,“还是别管了,真告诉昭宁郡主,她又拉又拽的就是西秦大皇子,我估计她更生气,一切等爷醒了再说。”

“……可是昭宁郡主怎么折腾,也没法把爷弄出来啊。”

“我倒是好奇她最后会怎么办?”

“我也好奇……。”

第八百五十四章 落枕

这边楚三笑的不能自已,他星夜进宫,把这事告诉楚离和老王爷知道。

老王爷是摇头好笑,一脸不愧是我的孙女儿,就是有原则。

楚离这一脸不愧是我的妹妹,有妹如此,与有荣焉。

再说新房内,昭宁郡主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法把冷少洹丢出新房外,而一翻折腾后,她自己也没力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愁云惨淡。

大概没人有她新婚之夜这么惨了,忧心忡忡。

(某晕在地上的大皇子:不要和我比惨,你比不过我!)

歇了好一会儿后,昭宁郡主深呼一口气,继续奋斗,她说什么也不能让一个外男留在她新房内啊。

她想到了楚三,推开窗户叫表哥,没人答应。

昭宁郡主又让丫鬟去找楚三,结果丫鬟道,“先前,楚三少爷笑的扶着柱子出府了,说是有一个天大的笑话要告诉皇上知道。”

真是需要他的时候就不在,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昭宁郡主把门锁上,吩咐丫鬟道,“如果西秦大皇子来,就拼命的敲门知道吗?”

丫鬟连连点头。

昭宁郡主把门一关,继续折腾某大皇子。

几次之后,昭宁郡主确认她是没办法把冷少洹拖到屋外头去,而且扔出去之后,也没法不让人知道。

得悄悄的送走。

昭宁郡主翻箱倒柜腾空一大箱子,想办法把冷少洹扶进去,然后把箱子锁上,然后拍拍手,松了一口气。

怕冷少洹憋死在箱子里,昭宁郡主又翻箱倒柜把她从小把玩的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找出来,在箱子上戳一个大洞……

这是一个心地善良,又有大义的郡主,如果掏出来的匕首上没有血的话就更好了。

西秦大皇子的暗卫们内心煎熬啊,不知道那一剑,他们家大皇子被捅成什么样了,他们是亲眼见到昭宁郡主是无心的。

看到匕首上有血,昭宁郡主也吓住了,没想到匕首这么锋利。

她赶紧把锁好的箱子打开,就看到冷少洹的肩膀处殷红一片,吓的她赶紧去拿药给他包扎伤口。

这一折腾,夜都深了。

迷药和药都是之前准备了她带去西秦自保用的,没想到还没去西秦就先用上了。

加了明澜的血调制的止血药效果极好,不一会儿就止血了,昭宁郡主松了一口气,再把冷少洹装进箱子里,用锁锁上。

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箱子拖到角落里,人已经累瘫了。

再不管其他,昭宁郡主倒在床上,结果被子下面的桂圆噼里啪啦……

昭宁郡主,“……。”

这辈子再也不想嫁人了。

还能不能再折腾她一点儿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把被子收拾干净,沉沉睡去。

屋外,树上的暗卫们擦汗,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犹豫要不要进去偷箱子,钥匙好像昭宁郡主放在枕头底下了。

他们的主子,西秦大皇子,洞房花烛夜是被皇子妃锁在箱子里睡一夜的。

谁要敢传扬出去,绝对会被灭口的。

“大皇子大喜,我们都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两暗卫擦着脑门上的黑线,赶紧去补酒。

一夜好眠,睡的香甜的昭宁郡主连梦都没做一个。

睡的正香呢,就被一阵敲木板的声音给震惊,一个激灵袭来,昭宁郡主恍惚想起来还有那么一个人被她锁在箱子里呢。

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就见箱子被弄的震动,她道,“别敲了!”

箱子里的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快放我出来!”

昭宁郡主也知道把人关太久的,但是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她,她拿出钥匙把锁打开,就看到冷少洹一算喷火的眼睛。

这辈子还从来没被人锁在箱子里过。

可要喊冤枉,那是他活该。

至少他娶皇子妃心目中有他这个西秦大皇子,他道,“快扶我起来!”

昭宁郡主爬他身子僵硬,要拉她起来,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道,“郡主,你起了吗?”

昭宁郡主见丫鬟推门进来,愣了一下,赶紧把箱子关上,顺带把锁锁上,道,“门我不是关了吗,你们怎么进来的?”

丫鬟就道,“怕郡主夜里踢被子着凉,昨儿夜里奴婢爬窗户进来瞧了一眼。”

昭宁郡主庆幸,幸好她昨儿晚上把人藏箱子里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西秦大皇子呢?”昭宁郡主问道。

丫鬟摇头,“奴婢去浴室看了,大皇子不在。”

“不在?”昭宁郡主愣住,“怎么会不在呢?”..

丫鬟只摇头,“奴婢不知。”

不应该啊,冷少洹把西秦大皇子点晕,人醒过来肯定会来新房,便问道,“去找找看,西秦大皇子去哪儿了,一会儿还要进宫敬茶呢。”

丫鬟望着昭宁郡主道,“奴婢一直让丫鬟守在浴室外,但是没瞧见郡马爷出来,屋子里也没人。”

昭宁郡主眉头拧成麻花,怎么会这样?

“赶紧去找人!”

不会是发现她在箱子里藏了个男人,所以生气了吧?

昭宁郡主心急如焚。

等丫鬟走后,某个还没出来,又被摁进箱子里的大皇子忍不住敲箱子了,昭宁郡主没好气的踹了箱子一脚,“别敲了,我烦着呢!”

昨晚闹心一晚上不算,一大清早就开始折腾,这是想活活折腾死她是不是?!

让丫鬟送信给表哥,他也不来帮她。

昭宁郡主坐在床上生闷气,也不知道气谁,反正就是不高兴。

西秦大皇子想一头撞死,结果脑袋卡在那里动不了,一晚上,脖子大概是落枕了。

他被锁在箱子里,丫鬟就是把大离朝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他。

再敲。

继续敲。

昭宁郡主不耐烦的把箱子打开道,“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西秦大皇子从箱子里出来,道,“我要再来吗?”

昭宁郡主一脸凶残道,“你要再来,我就把你锁在箱子里,捆上的大石头沉湖里去,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奸、夫、***,本来就是要被沉塘的。

第八百五十五章 睡姿

她是大离郡主,她决不能用这么丢人的方式死,给祖父和父王母妃脸上抹黑。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昭宁郡主赶紧去把门栓上,刚关上,丫鬟推门道,“郡主?”

昭宁郡主回头要冷少洹赶紧走,结果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人影也没有。

人家早走了。

再不走,他都要疯了。

昭宁郡主却是松了一口气,早走,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现在主要就是找到西秦大皇子了。

屋外,西秦暗卫打着酒隔,飚演技道,“主子,你怎么翻窗户出来?”

西秦大皇子脸青着,一言不吭。

想呵斥几句,又怕本来暗卫什么都不知道,一骂人,正好提了个醒。

暗卫继续飚演技道,“主子,你脖子怎么了?”

“落枕了。”

“……。”

这边昭宁郡主洗漱更衣,外面丫鬟进来道,“郡主,找到郡马爷了。”

昭宁郡主愣了下,忙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丫鬟就道,“在偏屋,郡马爷昨儿喝多了,走错了屋子,睡的不好,落枕了。”

就是不知道他醉酒是怎么出的浴室……

还在郡主府就好,昭宁郡主松一口气,道,“那赶紧给他请太医。”

丫鬟连连点头,赶紧去请太医给西秦大皇子治落枕。

昭宁郡主刚穿戴齐整,那边西秦大皇子捂着脖子进了屋,直接上床上躺着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用什么姿势在那么狭隘的箱子里过了一夜,只觉得走路浑身都疼,只有躺着最舒服。..

昭宁郡主看不见他的脸色,但该有的关心一点不少,用帕子沾了热水过来递给西秦大皇子道,“落枕了,用热水敷一敷会好受一点儿。”

西秦大皇子深深的看了昭宁郡主一眼,看的她都有些心虚,总觉得是她对不起他。

明明就是她对不起他,都怪冷少洹,什么时候来找她不好,非要在这一天,她忙的脚不沾地,自然而然也就把西秦大皇子这个她应该关心的人丢在了浴室里两耳不闻,导致他睡落枕了。

只是他是不是太脆弱了一点儿,没听说过喝醉酒落枕的啊?

就这么一直被盯着,好一会儿,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把脖子对着她,显然是让她帮着捂脖子,昭宁郡主感受下手中毛巾的热度,起身去把铜盆端到床边。

丫鬟进屋瞧见这一幕,赶紧道,“郡主,这样的粗活还是奴婢来吧。”

昭宁郡主求之不得,把毛巾递给她,结果丫鬟还没伸手,就听到一个不高兴的声音轰人道,“出去!”

丫鬟手一缩,赶紧转身走了。

昭宁郡主觉得这一声出去应该是说给她听的。

她在心底一叹,换了块热毛巾帮西秦大皇子捂脖子,一边问道,“好受些了吗?”

西秦大皇子对着纱幔的眸光有些无奈,刚捂上了,又不是灵丹妙药,哪会好的那么快?

他闷了闷声音,道,“昨晚……。”

他就说了两个字,就歇了声音,此时此刻,他真的没有脸承认自己就是冷少洹,在新婚之夜被昭宁郡主藏在箱子里,并捅了他一刀的事。

只是他不明白,捅他一刀,捅的不是死穴,还给他包扎做什么?

但胳膊的疼痛是那么的真实,容不得他当没有这回事。

他一提昨晚,昭宁郡主就浑身不自在,道,“昨晚太累了,没等到你,我就先睡下了。”

西秦大皇子眼皮抬了抬,没有接话。

昭宁郡主又看不见他的脸色,默默给他换了块毛巾继续热敷。

约莫一刻钟后,外面丫鬟拎了太医进府。

太医脚步很快,还有一点凌乱,昨儿才成亲大喜,一早西秦大皇子就落枕了,不会是被昭宁郡主枕了一晚上的胳膊吧?

进了屋,瞧见昭宁郡主,太医赶紧请安,昭宁郡主道,“快给郡马爷看看。”

太医把药箱子放下,给西秦大皇子把脉,没有大毛病,就是落枕了。

太医帮西秦大皇子施针,外面有笑声传来,“一个个都伸着脑袋做什么?”

外面丫鬟们频频朝屋子里张望,小声嘀咕。

听到是楚三的声音,昭宁郡主快步迎出去道,“表哥怎么来了?”

楚三一脸狐疑的看着她,“不是你让丫鬟给我送信,让我来一趟的吗?昨儿太晚了,今儿特意起了个大早。”

那你应该昨天晚上来啊,再晚都行,昭宁郡主眼神耷拉。

楚三直接进屋了,一边问道,“一大清早就请太医进府,腰扭了?”

一刀子扎在西秦大皇子的腰上,无声的疼。

西秦大皇子闷不吭声,不过他不说,楚三会问啊,问太医道,“郡马爷怎么样了?”

太医回道,“郡马爷睡姿不好,落枕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楚三问昭宁郡主,“他是用什么姿势睡的?”

昭宁郡主暗瞪了他一眼,要表哥帮忙的时候,人不在,看热闹他比谁都起劲,有他这样的吗?

“我不知道,”昭宁郡主摇头道。

楚三摸着下巴,想着昨晚上他走之前,昭宁还在将人生拉硬拽,难道是拉扯之间,让西秦大皇子脖子撞到了东西?

那这可就不是落枕这么简单了,还有西秦大皇子的暗卫怎么不帮忙?

这些暗卫也忒不称职了一点儿吧?

要是叫暗卫们知道楚三是这么说他们的,估计要吐血三升,不是他说这是他们大皇子和昭宁郡主之间的情趣,让他们少插手吗,现在又反过来怪他们不称职,没有这样的!

太医施针后,又给了药膏,直接递给昭宁郡主的,少不得她亲自动手帮西秦大皇子涂抹上,好在她动作轻柔,不怎么疼。

楚三双手环胸站在一旁,问道,“这样子,还能进宫敬茶吗?”

昭宁郡主望着西秦大皇子,显然,她是想进宫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进去。

“我没那么弱,”西秦大皇子郁闷道。

楚三附和道,“的确没那么弱,也就是睡姿不好,落枕了。”

西秦大皇子,“……。”

昭宁郡主手上沾了药,她去净手。

趁她不在的时候,楚三看着西秦大皇子道,“昨晚玩的还不错吧?”

一刀子扎在西秦大皇子的心口上,血要从嘴角边溢出来了。

他不是玩!

他是送上门来被玩的那一个!

第八百五十六章 离别

见他眼神黯淡,就像是阴天,没有太阳和白云,也没有暴风骤雨。

自作自受,高兴不起来,也没办法生气。

楚三憋笑,昭宁郡主走过来瞅着他,楚三清了清嗓子道,“一大清早就跑来了,还困的很,我先回去补一觉,你们好好玩。”

说完,扬长而去。

西秦大皇子觉得楚三在内心笑了他千百遍了,他望着昭宁郡主道,“你这表哥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吗?”

声音听起来不大高兴,不知道是他本来就不高兴,还是表哥惹到他了,昭宁郡主谨慎道,“表哥生**玩,但办起正事来不比任何人差。”

这话,西秦大皇子无可反驳。

昭宁郡主招郡马的比试就是楚三一手操办的,虽然谈不上有多么的出彩,但不得不服他,能借着招郡马替国库挣一笔不菲的收入,听说还在赌坊下注赌他赢,最后胜了几十万两。

外面,丫鬟端了饭菜进屋,昭宁郡主望着他,道,“要我扶你起来吗?”

话音未落,西秦大皇子的胳膊已经抬起来了,昭宁郡主将他扶起,他走一步闷疼一声。

昭宁郡主见了担忧道,“你真的只是落枕了吗?”

西秦大皇子看了她一眼道,“好像被人痛揍了一顿,浑身都疼。”

肯定是冷少洹揍的了!

她就知道他绝对不是把人点晕在浴池那么简单!

“那你怎么不让太医给你瞧瞧?”昭宁郡主问道。

西秦大皇子坐下道,“那还不得叫太医误会是你揍的我?”

这倒也是……

郡主府里,除了她应该没人敢揍他西秦大皇子了吧,其实,她也不敢揍啊。

昭宁郡主打算再把太医请回来给他检查下身体有没有问题,结果西秦大皇子看着眼前的饭菜道,“喂我。”

昭宁郡主眉头拧成一团,西秦大皇子望过来,她就把碗捧起来,喂他吃了。..

吃完了饭,两人就一起出府进宫去请安。

一路上西秦大皇子都格外引人注目,耳聪目明的他不知道听到多少偷笑声。

这些丫鬟小厮就算了,要命的是西秦二皇子和西秦使臣。

西秦大皇子做了大离昭宁郡主的郡马爷,西秦二皇子知道此事尘埃落定没有回转余地了,打算告辞回西秦做他的西秦储君。

结果两人在皇宫停马车处不期而遇,看到西秦大皇子哏着个脖子从马车内下来,西秦二皇子脸上的嫉妒之色褪去,笑容满面道,“大皇兄选择坐马车,而不是骑马,我还以为是舍不得和昭宁郡主分开片刻,原来是脖子受伤了,都说**一刻值千金,别人受累的是腰,大皇兄怎么伤的是脖子?”

他凑过来小声问道,“不会是太粗暴,被昭宁郡主从床上踹下来了吧?”

可怜昭宁郡主刚要从马车内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无耻的话,羞的她又钻了回去。

西秦大皇子面无表情,他能说他希望是这样吗?

被昭宁郡主从床上踹下来也比被她迷晕锁在箱子里一晚上强上百倍不止。

西秦大皇子斜了二皇子一眼,道,“皇弟被南岳太子踹了一脚,应该不疼了吧?”

他就算被昭宁郡主踹下床,那也是闺房之乐,西秦二皇子在训练场被南岳太子一脚踹飞,以极其简单粗暴的方式输了比试,多少人有目共睹,丢的脸可比他大太多了。

西秦二皇子脸上的戏谑之色一敛,眸底带着星星点点的寒芒。

身后的西秦大臣们都屏住了呼吸,大皇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不过也怪不得他,二皇子笑话他在前,只能算是礼尚往来。

西秦大皇子转身回头,将昭宁郡主从马车内扶下来。

一路无话,直到御书房。

当着西秦使臣的面,昭宁郡主和西秦大皇子跪下给老王爷敬茶,老王爷看着西秦大皇子的脖子是强忍着笑意,还一直戴着面具,应该是还没有戳破身份了,如此戏耍昭宁,本该好好呵斥一顿的,但见昭宁没吃亏,老王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喝了孙女婿敬的茶,给了封赏,就让他们起身。

老王爷把茶盏放下,道,“西秦大皇子做了我大离郡马爷,二皇子回到西秦,应该就是西秦储君了,希望大离和西秦能永结秦晋之好。”

一声西秦储君,让西秦二皇子浑身舒畅,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只要不和他争储君之位,他不会拿大皇子怎么样,虽然将来继承大离的有可能是大皇子和昭宁郡主生的儿子,但毕竟只是有可能,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

那时候,他是西秦皇帝,他大皇子只是大离皇帝他爹,儿子有,不如自己有。

这一趟虽然没那么圆满,但至少也算是把大皇子这个麻烦解决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能娶的美人归了。

但只要他坐上西秦储君之位,成了西秦的皇帝,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再次告辞,皇上让昭宁郡主陪西秦大皇子送西秦二皇子离京。

西秦二皇子笑道,“大皇兄伤了脖子,出行不便,就不用给我们送行了。”

西秦大皇子淡淡一笑,道,“此番离别,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只是落枕了而已,我送你们离开。”

他执意要送,西秦二皇子当然不会一再拒绝,反正脖子疼的又不是他。

送行,送到十里凉亭。

十里亭风景绝美,湖畔杨柳依依,令人流连忘返。

本来,他该和他们一起回西秦的,现在他们走了,他独自留下。

但要说失落,那倒也没有。

因为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回西秦了。

这一次,他十里相送。

下一次,他们千里相迎。

“回去吧,”他道。

昭宁郡主望着他,轻点了下头。

……

昭宁郡主和西秦大皇子举办了喜宴,有西秦大皇子自愿留在大离,大离和西秦几年内绝对不会起兵戈,大离松了一口气,百姓们更欢呼雀跃了。

楚府前,马车徐徐停下。

西秦大皇子下了马车后,将昭宁郡主扶下来,刚迈步上台阶,就见明澜快步走出来。

昭宁郡主见了就道,“大嫂,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第八百五十七章 禁锢

原本明澜是陪着昭宁郡主住在宫里的,和昭宁郡主住一个宫殿,现在昭宁郡主嫁了,她自然不能再留在宫里头住了。

昨天昭宁郡主出嫁后,她就搬到楚府住了。

也正因为知道大家都在楚府,郡主府里只有她和不熟悉的西秦大皇子,昭宁郡主干脆不回去直接来找明澜几个了。

当然,昭宁郡主找明澜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西秦大皇子的脖子。

不论什么药,只要添一滴明澜的血,效果就会强上百倍不止,昭宁郡主把西秦大皇子用的药随身带来了,让明澜帮帮忙,昨天毕竟是她不对。

看着西秦大皇子脖子,明澜是想笑不便笑,道,“方才宫里派人来传话,让我赶紧进宫一趟。”

昭宁郡主愣了下,道,“大哥不是在宫里头吗?”

一般的事,根本就不需要找大嫂,“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把路让开道,“我和你一起进宫。”

西秦大皇子抚着生疼的颈脖,忍不住扶额。

浑身都疼的时候,还越忙,而且他还得……骑马。

马车虽然宽敞,但昭宁郡主直接把明澜扶了上去,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显然是把他这个新婚夫君抛到九霄云外了。

进宫之后,明澜就和昭宁郡主直奔御书房,宫外头,公公是来回的走,瞧见她们过来,忙道,“顾姑娘可算是来了。”

“怎么了?”明澜心口一提。

公公忙道,“顾姑娘赶紧救人。”

果然,找她来是救人的,除了她的血之外,她几乎就帮不了楚离和老王爷什么。

御书房内的小榻上,躺着一男子,面色泛紫,一看就是中毒不轻。

明澜没有多问,直接划破自己指尖,将血滴进男子的嘴里。

西秦大皇子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眼睛都凝滞住了。

他还以为顾姑娘医术超群,没想到却是用这样的方式救人……

之前在齐州,他也身中剧毒,莫非也是这么救的他?

西秦大皇子多看了几眼,只见昏迷的男子脸上的紫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解毒的速度之快,仿佛是吃了灵丹妙药。

太医在一旁帮着把脉,道,“皇上,毒解了。”

老王爷松了一口气,道,“毒解了就好。”

明澜正要擦指尖的血,昭宁郡主把玉瓶子给她,西秦大皇子眸光盯着玉瓶子,这不是他用的药吗?

明澜把指尖的血又滴了一滴到玉瓶子里。

等指尖的血凝固住,明澜走到楚离身边,问道,“他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楚离回道,“他是祖父的影子卫,之前派去圣山的人,都有去无回,祖父就派他去了,刚刚浑身是伤的倒在宫门口被抬了回来。”

能从圣山回来的都是绝顶高手。

等了小半个时辰,男子才徐徐转醒,要起身给老王爷见礼,被老王爷阻拦下,道,“免礼了。”

影子卫道,“圣山长老被关起来了,让圣女去救他们。”

明澜眼睛睁圆,指着自己道,“让我去救他们?”

要不要和她开这么大的玩笑啊?

这屋子里,谁都不比她弱好么?

她虽然会放火,但是她那么点火,这屋子里,除了昭宁郡主和凝郡主,她谁都烧不死。

这些谈话,没人震惊。

毕竟圣女就应该待在圣山之上。

但是西秦大皇子什么都不知道,戴着面具,也能看的见他震惊的眸子。

大离镇国公府嫡女竟然是圣女?!

圣山没有圣女几十年了,一座山清水秀的圣山,树木枯萎,百花凋零,已经成了一座荒山了,从西秦来的路上还远远的瞧见那座山,却怎么也没想到圣女已经找到了,而且就在大离皇宫内。

圣山的秘密,没人知道,但圣女要永远住在圣山这是祖训,不论大离、西秦和南岳怎么争斗不止,也必须遵守这一条规矩。

而且,他不止一次听见昭宁郡主喊顾姑娘为大嫂……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澜望着楚离,道,“我真的要去圣山吗?”

她真的没有救人的本事啊,连圣山长老都被禁锢了,她一去,估计会和圣山长老一样等着被救。

楚离给她一记放心的眼神道,“我会陪你一起去圣山。”

“还有我们,”楚三笑道。

他们送雪山之巅而来,要想离开,十有**是要从那什么劳什子的圣山了。

之前是迫不及待的想回去,现在真的要离开大离京都,还有那么几分不舍。

昭宁郡主自告奋勇道,“我也去。”..

楚离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么亲昵的动作,西秦大皇子很不爽,他把昭宁郡主拉开,结果昭宁郡主回头瞅了他一眼,“你有事?”

西秦大皇子,“……。”

昭宁郡主没理他,走到楚离身边,楚离看了西秦大皇子一眼,才对昭宁郡主道,“你留下来陪祖父。”

昭宁郡主舍不得老王爷,但她也舍不得楚离,还有想了许久压根就没见着的王爷王妃,她声音带了哭音,强忍着眼泪才没有掉下来,“你们要是回去了,再也来不了了怎么办?”

她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他们盼来,根本就没有待多久就又要离开了,她舍不得。

楚三拍着她肩膀道,“想太多不是,能来,又能回去,当然还能再来了。”

闲来无事,来大离串亲戚也是极好的。

只是希望下一回,别再给他换个身子这样的事了,老王爷和昭宁郡主都能做自己啊,再不济,明澜和楚离这样也还凑合,就他最倒霉,当了回女人……

不过要说最最倒霉,应该还是要数人都没找到的王爷和王妃。

楚离一锤定音道,“明天再待一天,后天出发去圣山。”

……

在宫里吃了午饭,然后出宫。

马车内,西秦大皇子看着手里的玉瓶子,方才抹了药,脖子好受多了,见昭宁郡主鼻子泛酸,在偷偷抹眼泪,他道,“不忍离别?”

昭宁郡主撇过身去,不说话。

西秦大皇子则道,“他们去圣山,听着像是不回来似的?”

那些谈话,谁说了什么,他都听的很清楚,但要说听懂……依然是云山雾里。

昭宁郡主转过头来,道,“大哥他们要回家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借用

大哥?

“那不是卫国公世子吗?”西秦大皇子茫然道。

昭宁郡主看着西秦大皇子,反正这些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道,“我大哥只是暂时借用卫国公世子的身体。”

西秦大皇子,“……。”

连身体也能借用?

这还是人吗?

话题一打开,昭宁郡主就开始倾诉了,本来这些话她就想找个人说说,沉压在心头难受,她道,“祖父三十多年前在圣山跌入异世,对你们来说是异世,但那是我的家乡,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大周,我是大周离王府郡主,我大哥是离王府世子,为了找我和祖父,我父王和母妃还有大哥苦苦找寻了好几年,被一个圣山叛徒骗到了这里来,从别人的身子醒过来……。”

西秦大皇子接受力很强,但凡和圣山牵扯上的,都不能当正常事理解。

他道,“也就是说你表哥也是从别人身子醒来的?”

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行为举止那么像男人了。

昭宁郡主点头,“你猜的不错,表哥和凝郡主换了身子,我大嫂,从镇国公府嫡女身体内醒来,她本来神女,不知道为何成了这里的圣女。”

有太多的事,是他们想不明白的。

西秦大皇子觉得自己懂了三分,只能说这一家子的经历够离奇的。

更叫人无语的是,在这么依依不舍的感伤氛围下,昭宁郡主的表哥大周楚大将军府三少爷还有心情举办花灯会,而且是兴致勃勃。

这么心大,还真是少见。

转眼,天边就多了几缕晚霞,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本来花灯节就是人山人海,经过几天的热闹,大家的热度散了几分,但这一天,又空前热闹了起来。

楚三是大离朝第一位“女”将军,威名远播,虽然楚三并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

但他备受皇上信任,把昭宁郡主招郡马的大事交给他办,办的多成功,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他举办花灯会,而且据说从宫里的库房里挑了三件宝贝作为彩头。

楚三不是一个藏着掖着的人,比试还没开始,彩头就揭开了。

一颗浑圆大东珠、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还有一把古琴。

最珍贵的就是那把琴了,楚三着重介绍了下这把古琴,什么质地啊花纹啊来历啊,通通不提,楚三就说了一句话,就让人对这把琴趋之如骛。

它是大离皇帝教昭宁郡主弹琴时亲手弹过的,据昭宁郡主说,皇上百忙之中弹过三回。

当今皇上弹的过琴啊!

楚三一说这话,当时场面就控制不住了。

几条街的人都围了过来,把比试台围的是水泄不通,你推我攘,把楚三的说话声都湮灭掉,逼的他敲锣鼓让大家安静。

三声锣鼓一敲,场面安静了下来。

楚三指着高台道,“看见这高台了吗?谁最先猜对谜题或者接对诗句,谁就往上爬,速度最快的,谁就能赢得彩头,第一局的彩头是大东珠。”

话音一落,又欢呼了起来。

大东珠啊。

一千两银子啊。

这彩头可真是阔绰!

不过喜欢大东珠的是女儿家,男子更喜欢文房四宝,那是端砚,每一样都是最好的。

第一局,是女儿家猜谜。

第二局,是男子猜谜。

第三局就厉害了,男女不限。

花灯节猜谜那是再再正常不过的,不猜谜的花灯节,能叫花灯节吗?

但是办花灯节几天了,还没有哪一个花灯节猜谜是这么举办的,彩头有这么大的。

这一刻,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而且第一局猜灯谜是女儿家猜,正好看看京都大家闺秀谁为首。

有人高呼了这么一声,“谁赢了,谁就是群芳之冠!”

紧接着有人异议道,“这样太偏颇了,要论比武,楚三将军才是群芳之冠。”

啊呸!

一口老血喷死你一个多嘴多舌的。

大爷我辛辛苦苦准备花灯节猜谜,大家同乐,你丫的居然埋汰我!

楚三郁闷的,好心情登时没了一半,偏偏大家都没坏心,觉得是在恭维他。

姥姥的,再说我是贤妻良母,谁娶我谁烧了几辈子高香,花灯节不办了,我活活抽死你!

看着楚三脸绿了,身后一群人捂嘴笑,头一个就是西秦大皇子。

之前觉得别人夸楚三巾帼不让须眉,他一脸不高兴,他还不理解,昭宁郡主告诉他原委,总算明白了。

楚三锣鼓敲的急切,道,“都别说话了,听我把规则说完!”

其实规则说的差不多了,他道,“比试开始,谁要来?”

话音一落,好多只手举了起来,还有男子混杂其中。

楚三手里的锤子指过去道,“那些女扮男装的换回女装才能参加比赛,不然我要当场搜身的。”

众人轰笑。

人群里,有男子笑声传道,“第二轮比试,要不要搜身?”

楚三摸着下巴道,“只要你穿女装来,别说搜身了,就是当场扒光也可以啊。”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将军,说话就是豪气冲天,还有那么几分纨绔不羁的味道在。

楚三笑道,“觉得自己有把握能赢的就上比试台。”

今儿花灯节来了不少大家闺秀,雀跃欲试,很快,就站在了比试台下。

楚三喊的口干舌燥,把宣读谜题的重任交给楚家管事的。

管事的手里拿着一只大签筒,里面有几百个谜题,随便抽到哪个就读哪个。

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

既然有胆量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出来,肯定有几分本事,而且这么盛大的花灯会,谁要是赢了彩头,必定扬名立万。

管事的谜题一个接一个读出来,那些大家闺秀纷纷举手答题。

谁先举手谁答题,错了要么退下,要么花十两银子留下。

开始几题都不难,第四题的时候难度就大了一点,一个姑娘猜错了,她大哥花了十两银子让她留在台上。

接下来就是永王府郡主了,好胜心强,谜题都还没有读完,她手就举起来了。

要是猜对吧,也就算了,偏偏猜的都不对。

转眼,楚三收入三十两。

他就喜欢这么腹中没有墨水,还不怕人知道,自以为是不差钱的姑娘,多来百十个才好呢。

第八百五十九章 危险

因为参加比试的人多,再加上题目都不是那种简单的谜题,有几分难度的,毕竟彩头不菲啊,那些阶梯爬起来还真不容易。

一刻钟过去,答的最快的也才上了五个台阶。

那是一身穿淡蓝色裙裳的姑娘,生性沉稳,落落大方,有把握的题她才举手,一击必中。

气质和其他姑娘截然不同,观之可亲。

为了保持比试的公平,每一个谜题只有两次举手的机会,没有太多时间给人琢磨。

比试继续,半个时辰后,这一局才答完。

毫无意外,身穿淡蓝色裙裳的姑娘赢得了比试,夺得那颗大东珠。

永王府郡主差了两个台阶,气的脸都绿了,人家姑娘是实打实的赢的,她走到这一步花了整整二百两。

楚三算了下,这一局下来,他非但不亏,还能小挣一笔。

他简直就是天生的商人,他是不是一不小心投错胎了?

大东珠有主之后,接着是男子上台猜谜对诗文、对对子,经过观看大家闺秀猜灯谜,不少人蠢蠢欲动,这不管事的刚说可以上比试台,然后人就站齐了,还有多的挤不下。

管事的应付不来这样的突发状况,回头望着楚三。

楚三笑道,“让他们在下面站着,只要答对就能上台阶,总不会一窝蜂全部涌上去。”

管事的点点头,然后和先前一样读题。

楚三对女子猜题宽容些,题目没有那么难,对男子的要求要高的多,各种稀奇古怪的题目,这才出了五题,就有一题轮空了,没人答出来。

场面热闹喧嚣,有小摊贩护着篓子上前叫卖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没一会儿,一篓子瓜子就卖光了。

正对着比试台的是一间酒楼,楼上的窗户敞开,一男子站在那里看着比试台,眸光冰冷,像是猝了剧毒的利刃。

笑的还真是开心。

不论身处什么样的逆境,总能活的这么恣意洒脱,令人憎恶。

见男子眸底流露出杀气,一旁站在的护卫道,“爷,要不要属下去……。”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低声吩咐了几句。

这边楚三坐在那里喝茶,觉得一股视线萦绕周身,令他很不痛快,他寻着眸光望过来,只看见空荡荡的窗户,什么人也没有。

是他的错觉吗?

怎么感觉有人要杀他似的?

而且这人就站在窗户旁,居然要杀他。

他可是出了名的命硬,不怕死就来吧!

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楚三继续观看比试。

毕竟是男子,才情洋溢,同样的台阶数,哪怕题目难一点,也比大家闺秀们答题速度快,几乎是提前了一刻钟摘得桂冠,抱的文房四宝归。

第二件彩头之后,就是那架最引人注目的古琴了,同一局比试只有一次机会,但第三局,大家能重复参加,只要前面参加过的花十两银子的保密费即可。

毕竟人那么多,一再的参加耽误大家时间。

不过对于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来说,十两银子那就是九牛一毛,权当是捐赠了做好事。

能拿出三件价值千两之上的宝物做彩头,绝对是不差钱的主。

而且人家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皇宫对他们是禁地,擅闯者死,对人家来说,那就是自己家,想进便进,想出便出。

在这些人跟前多露露脸,十两银子就花的值当。

而且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一起比试,更叫人兴奋,但有言在先,如果同时举手,无条件大家闺秀优先,这一点,谁也不会有异议。

谦谦君子,自然温文尔雅,和女子争强好胜算什么?

就是不知道最后那把古琴会花落谁家?

要是有这么一位大家闺秀站出来,碾压世家少爷最后夺魁,那可就真的热闹了。

甚至有好赌的,在一旁当场支起了堵局,堵谁能赢得古琴。

场面空前的热闹。

看着大家人挤人,明澜都服楚三了,他在那儿,热闹就在那儿,仿佛是他的跟屁虫一般,撵都撵不走。

但不知道为何,看着这么多人,她突然一阵心慌。

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般。

随着时间推移,不止心慌,眼皮子也跟着乱跳起来。

明澜决定小心为上,让铁甲卫小心护着,别出什么事才好。

这边,明澜刚吩咐完,那边人堆里突然乱了起来,把所有人的眸光都吸引住了,管事的放弃念谜题,让场面平静下来。

可是怎么喊也没有用,锣鼓敲的砰砰响。

那边几只匕首在昏暗的灯烛下朝谜台射去,台架子断裂,上面的世家少爷和大家闺秀纷纷摔下来。

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铁甲卫齐齐出手救人。

楚离更是首当其冲。

明澜也站了起来,可是她屁股刚离桌,嘴巴就被人捂住,她叫不出声来,脖子一疼,人就晕了过去。

……

这一晕,明澜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将她泼醒。

话音刚入耳,一盏冰冷的茶就朝她喷了过来,茶水扑打在脸上,混着淡淡的茶香,冰冷的触觉叫人一个激灵洗脸。

明澜猛然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了柱子上,手被绑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她嘴里塞着布条,不论她怎么用力,也只能发出唔唔声。

明澜抬头,就看到一个还算熟悉的人影坐在一旁悠闲自得的喝茶。

她眸光猛然一缩。

南岳太子!

他迟迟不离开大离回南岳,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他到底想做什么?

见南岳太子眸光露出几分危险,明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骨头里往外涌,四肢百骸都冷的哆嗦,她要离开这里,离他远远的。

这般想,明澜挣扎的更凶了。

看着她像一只遇到猎人吓的惊慌失措想逃命,却被猎人的弓箭瞄的准准的,无处可逃的慌乱和恐惧。

莫名的,南岳太子觉得一阵痛快。

他把明澜嘴里塞着的布条拿开,明澜腮帮子都涨的疼,道,“你快放开我!”

她一愤怒,额间的吊坠挪动,被南岳太子一把拽下来,露出额心的火焰胎记。

南岳太子手摸着这块胎记,眼神冷的像是用冰块雕刻而成,明澜不喜他的碰触,把头撇开,却被他抓紧了下颚,道,“不敢看我?”

第八百六十章 赵翌

明澜动弹不得,只冷道,“你没什么好看的!”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道,“老天爷还真是厚爱你。”

他明明得到一切了,就因为她,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但老天爷对他也还算不薄,他成了南岳太子,还有和萧桓一拼的实力。

没有南岳太子的暗卫相助,他怎么可能在萧桓身边把她给劫来,他笑了一声,“这会儿萧桓应该满京都找你。”

他的笑声听在明澜耳朵里就像是魔音,她道,“他一定会找到我的!”

下颚被捏紧,说出口的音调也像是被捏碎了一般。

明澜后知后觉,身子一凉,看着南岳太子的眸光更冷,“你到底是谁?!”

她一直称呼楚离,可南岳太子却知道楚离的本名叫萧桓。

她可以笃定,来这里之后,没有人这么叫过楚离,南岳太子不可能知道的!

可是南岳太子就是知道了,而且还叫出了声来。

当初从玉阙来这里的除了他们之外,就北凉国师父子,难道他是……上官鸿?

可是她和上官鸿没有结过仇怨,更不会大张旗鼓的抓她,难道是因为她圣女的身份?

多看南岳太子几眼,明澜就把这想法给打消了。

南岳太子给她的感觉危险中带着一点点的陌生,她看上官鸿的时候绝没有这样的感觉,这是一个她认识的人。

明澜盯着南岳太子,只见他嘴角划过一抹嘲讽的笑,“女人还真是凉薄,你我同床共枕七载,这一世嫁给了萧桓,就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明澜身子一震,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给砸中了一般,清澈明净的眸底写满了不敢置信,“不!你不是他!你不是赵翌!”

她虽然恨赵翌,这一辈子都不想和他有任何的交集,她怕勾起那些看起来很美好,实则是带着剧毒的日子。

除了不知道赵翌只是想借她的手夺沐阳侯府的兵权之外,好歹朝夕相处了七年,她不会认不出来他!

他绝对不是他!

更不会有人带他来这里!

明澜笃定的眼神,令赵翌很不爽,掐着她下巴的手紧了三分,掐出青红印子来,“当真不认得我了,也是,前世你死的时候,正是我意气风发的时候,整个大周都是我的!七年牢狱之苦,连我自己都不认得我自己了,这世上最熟悉我的大概只有萧桓了!”

的确,前世明澜死的事,赵翌刚刚登基成为大周皇帝,君临天下。

可这一世,赵家一直焦头烂额,被打压的喘不过气来,没有了那份成竹在胸,又如何保持前世的风度翩翩,气定神闲?

看着赵家被斩首示众,却没法救他们,那种无能和无力,就像是藤蔓将他勒的紧紧的,连呼吸都痛。

为了躲过朝廷的追杀,他四处躲避,犹如丧家之犬。

想到这里,赵翌冷笑了一声。

可不就是丧家之犬吗?

他以为那段逃亡的日子应该是他这一生最凄苦的日子了。

是他想错了。

大周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他跟着跳进了玉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最意气风发的大周帝王,最后被萧桓从龙椅上拉下来,关进最阴森冷沉的死牢中。

整个牢房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逃逸的门,他能看到太阳,也能看到月亮,更能经历风吹雨打,一天只有两个馒头,到了时辰就会有人从头顶上泼冷水下来。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那样的环境下,他居然熬了七年才死。

想到那座死牢,赵翌的手就攒的紧紧的,明澜只觉得自己下颚要被他给捏的粉碎。

她努力挣扎道,“这不是我的身体,你放手!”

赵翌冰冷一笑,“你不是神女,拥有不死之身吗,连火焰胎记都带了来,难道也能死了?”

明澜没有说话,她不想和他多说一句。

然而赵翌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只笑道,“我倒是好奇,将你的脑袋砍下来,你还能不能长一个脑袋出来。”

明澜眼神带了厌恶,眼前这个人虽然是赵翌,但是和她记忆中的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或许她压根就没有了解过他,又怎么知道前世她不曾面对过道貌岸然的赵翌是什么样子的。

他或许从头到尾就是这样,只是她有眼无珠从来没有看到过罢了。

他倒是口口声声都委屈的很。

杀无辜的她的时候,怎么没有见他有一点手下留情?!

至于杀她……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明澜眸光不惧。

她这样神情,赵翌看向手中的匕首。

他知道明澜是神女,拥有六十年不死之身,但这样的不死和大家理解的不死并不同,她是通过一次次的重生来躲开死亡。

他这一刀子捅下去,谁也不知道明澜在什么地方,或许在宫里,或许在楚府,或许在比试台上,又或许还在这里。

他等了这么些天,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将她抓来,岂会受她激将。

明澜没有醒的时候,赵翌就在琢磨怎么杀她,可是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不愧是老天爷厚爱的人。

竟然拿她一点辄都没有。

但是,他必须要杀她。

否则,他辛苦筹谋借南岳太子的手灭掉大离朝,拿老王爷的人头去祭奠赵家,她一朝重生,一切从头再来。

他不记得发生过的事,她却能记的一清二楚。

她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在所有宏图大业展开之前,赵翌要先除掉明澜,只是杀掉一个可以随便能重生的人,实在是太难了,难如登天。

他不是没想过杀不掉就毁掉她,但可惜,他也毁不掉明澜。

这副身躯并不是明澜自己的,而且真要对她做什么,她大可以咬舌自尽,让一切回到没有发生过的时候。

思来想去,绞尽脑汁,赵翌发现最好的办法竟然是前世楚离对待他的办法,把明澜关起来,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拔掉她的舌头,免得她咬舌自尽?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赵翌望着明澜,那一瞬间,眸底迸发的寒芒令人毛骨悚然,如芒在背。

第八百六十一章 打扰

他用力掰开明澜的嘴,正巧这时候有护卫进来道,“太子,大离皇帝派了使臣去行宫,要搜查行宫。”

赵翌冷冷一笑,手一松,明澜就道,“他不是你们的太子!他不是……!”

喊了一遍,再喊第二遍的时候,赵翌手一点,明澜就晕了过去。

赵翌把匕首一收,道,“给她嘴里塞上布条,一醒过来就将她点晕。”

丢下这一句,赵翌跳窗户离开。

这边明澜又晕了过去,那边赵翌快马加鞭回了行宫,就看到楚三骑在马背上,精致的脸庞上满是英气,还有不加遮掩的不耐烦。

好好办花灯会,居然被人钻了空子,大嫂让人在他们眼皮子下被人给挟持走了,想起来,他就有将人剥皮抽筋的心。

大嫂一直待在皇宫和楚宅,连门都甚少出,何况是与人结怨。

大离不会有人想要她的命,更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

看着楚三,赵翌冷冷一笑,翻墙进了行宫。

楚三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何况碰到明澜被人挟持,更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翻身下马,要直接闯行宫了,被南岳护卫拦下道,“惊扰了太子休息,你担待不起!”

楚三的暴脾气,双眸喷火,“我担待不起?你们南岳太子这么要休息,怎么不早点回南岳休息?!”

死赖在大离不走,还居心叵测,居然还敢在他勉强横,那是横错了地方。

楚三一句反问,南岳护卫也无话可说,他们在大离待的时间的确久了些,他们早劝过太子回南岳,太子执意留下,他们也没辄,总不能将太子绑着离开吧。

但他们身为护卫,就是要保护太子周全,没有太子的准许,谁也不许进行宫一步。

眼看着就要动手了,行宫内走过来一护卫道,“太子醒了,让他们进来吧。”

护卫冷着脸,把路让开。

楚三拍了拍袖子,抬脚进了行宫。

大殿内,南岳太子正悠然自得的喝茶,楚三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道,“搜查行宫。”

南岳太子眉头一紧,眸底闪过一抹杀意,“你们大离朝就是这么待客的?”

行宫给他住,那暂时就是他的地盘,贸然搜查,这是在怀疑他。

当然,楚三不会留人话柄道,“昨晚街上花灯会出事,想必南岳太子也有所耳闻,皇上下令搜查京都,务必将刺客找出来,行宫自然也不能例外,本少爷带来来搜查,也是为了南岳太子的安全考虑。”

南岳太子冷冷一笑,“这么说,本太子还应该谢谢你了?”

“那是自然。”

南岳太子脸色一冷,他的护卫勃然大怒。

没见过这么会往脸上贴金的,只道,“我们太子的安危,自有我们护卫守护!用不着你们大离来操心!”

楚三白眼一翻,回头看着南岳大臣道,“护卫的话,你们可要记牢了,在大离朝,你们南岳太子有什么万一,可不是我们大离朝护卫不周,一切责任你们南岳护卫承担。”

丢下这一句,楚三转身就走。

只是一转身就被南岳大臣给拦下了,可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他们太子要是有什么事,护卫九族都担待不起。

南岳大臣望着南岳太子道,“太子,大离也是为了太子的周全考虑,就让他们搜查吧?”

南岳太子冷冷一笑,道,“我看大离不是在为本太子的安危考虑,分明是在怀疑花灯会上的乱子是本太子搞的鬼。”

没错,就是怀疑你小子没安好心!

但这话又不能随便说,无凭无据贸然怀疑南岳太子,这是挑起两国斗争。

好不容易才稳住大离局面,岂能轻易在挑起战火来?

将心中怒意压下,楚三笑道,“怎么会无端怀疑南岳太子你,搅乱本少爷举办的花灯会的,绝对是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会儿不知道多少人咒他万箭穿心不得好死的,本少爷等着看他是如何下场凄凉的。”

楚三笑眯眯的当着南岳太子的面把他咒骂的了一通,南岳太子还得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冰冷的眸子泄露了他的杀气。

就和楚三不能承认他怀疑是南岳太子劫的明澜一样,南岳太子被骂了也不能暴跳如雷。

大殿内,气氛有些诡异,南岳大臣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可以笃定他们的太子爷不会做出劫持大离一大家闺秀的举动,便劝道,“太子,还是让护卫到处检查下,以策安全。”

南岳太子端起手中茶盏,轻啜了一口道,“那就搜吧。”

楚三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大哥说人肯定不在行宫,看来所言不虚。

他劫持了大嫂,会把人关在什么地方呢?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搜!”楚三声音冷肃,透着一股寒冷之气。

护卫四下散开,到处找人,只要是行宫的任何一角落都不放过。

南岳太子气定神闲的喝茶,他藏人的地方,他们能找到才怪了。

一刻钟后,护卫们都回来了,道,“没瞧见刺客。”

也就是没找到明澜。

楚三眼神缩紧了三分,作揖道,“打扰了,告辞。”

南岳大臣趁机道,“太子,大离京都近来动荡不安,咱们该回南岳了。”

南岳太子把茶盏放下,笑道,“是时候该回去了,不知道南岳和西秦联盟一事商议的如何了?”

南岳大臣愣住,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南岳和西秦有联盟的打算啊。

楚三眉头也皱紧了,他知道南岳太子这话是说给他听的,目的应该是传到老王爷耳朵里,不知道他要他传这个消息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楚三告辞完,转身离开。

出了行宫,楚三就吩咐护卫道,“看好了行宫,南岳太子不论去哪里都给我盯紧了。”

护卫领命。

这边楚三骑马回宫,那边他派了护卫守着行宫,看护南岳太子的事,传到南岳太子耳中,南岳护卫道,“不止在明处,暗处也派了人盯着太子您。”

“他们爱盯着就盯着吧,”南岳太子勾唇冷笑。

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来找他的竟然不是萧桓。

他不应该是最着急的吗?

第八百六十二章 放火

这边楚三刚走到御书房前,公公瞧见他,就赶紧进御书房禀告,昭宁郡主快步走出来,问道,“没找到大嫂?”

楚三摇头,“人不在行宫。”

凝郡主也着急,“那会被关在哪里呢?”

京都那么大,要是藏个人还真不一定找的到。

“别急啊,大嫂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楚三宽慰她们道。

话是这样说,但难免担心。

进了御书房,没瞧见楚离,楚三问道,“大哥呢?”

“大哥在观景楼,”昭宁郡主闷气道。

没有大哥这么过分的了,大嫂都被人给抓走了,他还有闲情逸致在观景楼上看风景。

楚三先是一愣,随即没有皱紧,再就是拍脑门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说着,他转身就出了御书房。

昭宁郡主和凝郡主面面相觑,不懂楚三在说什么。

两人跟着出了御书房,小跑着才追上楚三上了观景楼。

皇宫的观景楼高耸入云,可以观看一半的京都,他站在最高处,眺目远望。

凝郡主和昭宁郡主不知道楚离在看什么,但是楚三知道。

明澜通过圣山长老给的绸缎,从上面学会了用火,就算她被人给抓了,她逃不掉,但是她可以放火啊。

只要京都哪一处冒浓烟,十有**就是明澜被关押在那里。

楚三走上前,道,“大哥,没有可疑之处吗?”

楚离则问他搜查行宫的事,楚三把经过都说了,楚离道,“他不会蠢到把人关在行宫,等着我们去查他。”

查也查了,根本没找到,所以楚三没法否认楚离的话,只道,“那他会把人关在什么地方,京都这么大,找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一个我们绝对不会让人去查的地方。”

只要有人搜查,就有暴露的风险,不会去查,自然高枕无忧。

楚三脑袋飞快的转着,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不会搜查的。

一个是皇宫,他们不会搜查,但是南岳太子想轻松把人送进宫来,也没那么容易。

再一个不会搜查的地方,就是他和凝郡主住的楚府,宅子大,下人又少,楚三眼睛睁大,“不会关在我住的宅子里吧?”

“有可能。”

“……我派人去搜。”

要是真把人关在楚宅,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南岳太子关进猪圈里。

楚离让人在观景楼上盯着,他和楚三一起去了楚宅找人。

再说明澜,她不知道自己第几次被人点晕了,她百毒不侵,恢复力惊人,被人点晕后,不到一个时辰,她就醒过来了。

只是眼睛一睁开,就又被护卫给点晕了。

护卫的武功不及赵翌,不到一个时辰,明澜眼皮就开始动了,但是有了前车之鉴,她再不敢随意把眼睛睁开。

她手捆着绳子,动弹不得,但是不妨碍她用火。

只见她指尖微动,一簇火苗从她指尖流泻而出,轻轻一弹……

这里是一间荒废的屋子,里面堆满了柴火,气味一点都不好闻。

她是想把火苗扔到柴火上,一旦着火,就能告知楚离她人在这里,过来救她。

可是双手被缚,她使出吃奶的力气,火苗也扔不远,掉在地上。

她的火和一般的火不同,保存的时间久,额心血化为火焰,只有她的血能灭。

昏暗的屋子里,地上凭空多了一簇火苗,护卫眉头一皱,这屋子里怎么会多一簇火苗呢?

来不及细想,怕着火,他起身过去要将火苗踩灭。

看着他抬脚,明澜睁开眼睛阻拦他,只是嘴里塞着布条,任凭她怎么叫也只能发出唔唔唔声。

护卫手一抬,就又把她点晕了。

之后,一脚踩在火焰上,用力碾了碾。

可是等他脚松开的时候,那簇火苗像是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他的鞋底,快的来不及反应,鞋子就冒烟了。

护卫心头一惊,觉得自己大祸临头了,他用力踩火苗,可是怎么踩都没有用。

那簇火苗就像是长了魂魄一般,从鞋底涌起来,将人吞噬。

被火灼烧,护卫哪还记得南岳太子的吩咐,盯着他看好明澜,不得打草惊蛇,他疼的在地上打滚,火焰也被他甩到了柴火上,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些不知道堆放了多久的柴火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楚宅,楚三和楚离带人把宅子内外都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查到,正恼火之际,就听到有人在喊,“着火了!”

楚离到了院子,往冒烟处一看,楚三就道,“那好像是郡主府?!”

他们忘了,郡主府他们也不会搜查!

只是郡主府人多,所以并未多想,大哥找人的思路是对的。

话音刚落,只见楚离身子一跃,就上了屋顶,飞檐走壁去郡主府,楚三紧随身后。

等他们赶到郡主府的时候,郡主府的下人正往屋子里泼水,火势汹涌,势不可挡。

这么大的火,什么都烧没了。

楚离夺过一旁小厮手里的水桶,往身上一波,水桶被他扔掉,还没有掉落地上,他人已经从进了火海中,快的楚三都来不及抓住他。

楚三心急的叫着,“赶紧灭火!”

小厮则道,“这火越扑越大……。”

楚三接过水桶,把水往着火的屋顶上泼。

再说楚离冲进火海后,那些烧着的木头掉下来,挡住他前进的路,明澜被绑在柱子上,人晕着,但那些火像是有灵性,避开她一般。

她身上衣着完好无损,楚离走过来,将帮着她的绳索解开,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等他从火海中出来,身上的衣服衣襟烘干,头发都烧着了,楚三一桶水泼了过去。

楚离浑身湿漉漉的抱着明澜往前走,路过一凉亭的时候,见有小榻便将明澜放下,在她胸前一点,明澜就咳嗽不止。

虽然人晕了,但是她还需要呼吸。

咳嗽间瞧见楚离,楚离正要问她有没有事,结果明澜先开口,带了哭泣和担忧道,“我杀人了……。”

身为神女,她最不能做的就是杀人,她没想过杀南岳太子的护卫,是他自己踩上去的,可是那火苗是她放的。

第八百六十三章 资格

楚离心口一松,人没事就好,见明澜吓的不轻,他道,“你没事就好,杀了就杀了,他们本就该死。”

楚三和凝郡主面面相觑。

大嫂和玉阙杀人,导致他们没法用自己的身体,现在她又杀了一护卫,回头回大周,不知道谁倒霉……

姥姥的,这一回可千万别轮到他了。

在大离做女人就算了,左右也没几个人认识他,可一旦回了大周,都是熟人,连路边买菜的大娘都认识他,真的会疯的。

明澜最不怕的大概就是火了,她本来就是玩火的,前世就是被火烧死然后重生的,这一世最多和前世一般,她怕的是因为自己杀人,最后会有人回不了大周。

不论是她,还是楚离,亦或者是楚三和昭宁郡主,甚至是还不知道下落的王爷和王妃……

谁都不能留下来。

安慰了几句后,楚离就扶明澜下去换一身干净衣裳。

而郡主府着火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行宫。

南岳太子眉头一皱,眼神泻出几分寒芒来。

一定是她放的火!

他亲眼见过她额心血掉在地上化为火焰,将雪山之巅的冰封解开,可是她双手被缚,护卫总不至于傻到帮她划破额心吧。

本来还想等回京那天,悄悄带走她,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

南岳太子眸光一转,吩咐道,“叫陈大人和穆大人进来,本太子有事吩咐。”

……

明澜换了一身衣裳后,又吃了一碗燕窝粥,她从昨晚被人点晕后,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饿的前胸贴后背。

知道南岳太子是赵翌,楚三骂的他狗血喷头,又望着楚离道,“之前我带人去搜查行宫的时候,南岳太子要回去了,还说南岳和西秦在商量结盟的事,不知道是真有其事,还是在故意匡我。”

楚离眸光深邃,眸底的光芒晦暗莫测,“应该是真的。”

昭宁郡主则道,“西秦大皇子留在我们大离,西秦二皇子可是当众被南岳太子踹了一脚,颜面尽失,怎么会和南岳太子结盟?”

楚三轻笑一声,“西秦大皇子被逼的留在大离只是暂时的,西秦二皇子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他想顺利立储估计没那么容易,为了权力,被南岳太子踹一脚的仇算的了什么,何况所有的结盟都只是暂时的,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迟早会狗咬狗。”

但西秦要是真和南岳联盟,这事就又变的棘手了。

本打算明天离开京都去圣山,估计要延后。

楚离没有说话。

明澜望着他道,“你在想什么?”

楚离看了明澜一眼道,“赵翌是怎么来的这里?”

楚三连连点头,“当时雪山之巅上可没瞧见他。”

明澜摇头,“我没问他这事。”

不管怎么来的,他都跟过来了,而且成为了南岳太子。

之前的南岳太子骄奢淫逸,南岳百姓对他的评价并不好,在训练场上,他高超的武功令所有人吃惊,觉得他是深藏不露。

南岳皇帝病重,一定和赵翌有脱不掉的干系!

回大周之前,不把赵翌解决了,一定会成为老王爷的心腹之患。

可现在棘手的是,他们要除掉赵翌,又不能伤及南岳太子,给南岳兴兵挑事的机会。

明澜郁闷,还说老天爷厚爱她,分明更宠爱赵翌,满大周派人追杀他,他却逃到了这里,还摇身一变成了南岳太子,有了东山再起的希望,手握权柄,又可以兴风作浪。

凝郡主想了想道,“要是有办法把赵翌从南岳太子的身体里抓出来就好了。”

到时候安在一死刑犯的身上,一刀结果了他,看他还怎么蹦跶。

楚三啧啧点头,凝郡主觉得自己想的主意极好,结果楚三话锋一转,道,“主意倒是个极好的主意,但是你会吗?”

一盆冷水浇下来,凝郡主红着脸伸手去掐楚三,就知道泼她冷水!

明澜则道,“我们没有办法,不知道圣山长老有没有?”

反正目前,赵翌有南岳太子的身份做挡箭牌,他们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屋子里,正在商议怎么办好,外面进来一护卫道,“南岳使臣进宫了,替南岳太子求娶大离一姑娘做太子妃。”

明澜额心狠狠一皱。

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楚三翻白眼道,“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们还没找他的麻烦呢,他居然又送上门来了。

“进宫瞧瞧去!”

楚三抬脚现行,楚离扶明澜尾随其后。

御书房内,两位南岳使臣站在那里,见楚离扶着明澜走进来,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

大离镇国公府嫡女和卫国公世子的关系竟然这般亲密,难怪大离皇帝不同意把顾姑娘赐婚和亲西秦了。

卫国公世子功在社稷,让他的心上人和亲,这等于是自断一臂。

太子这一招离间计,当真是够狠。

南岳大臣道,“在大离住了这么久,也听闻皇上把镇国公府姑娘赐婚给卫国公世子的事,后来又取消了婚约,既然婚约已经取消了,那嫁给我们太子有何不可?”

楚离淡淡道,“婚约取消了可以再定,南岳要夺他人之妻不成?”

南岳大臣笑道,“卫国公世子此言差矣,顾姑娘还没有嫁给你,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南岳太子求娶顾姑娘有何不可?花灯会上,太子对顾姑娘一见倾心,此番又专程为娶亲而来,二十万大军还在边关等着迎接我南岳太子妃。”

去他姥姥的二十万大军!

一张口就是二十万大军!

威胁一次就算了,还一再的威胁!

威胁人谁还不会了!

楚三的暴脾气,上前一步道,“不是顾姑娘不愿意嫁给你们太子,而是你们太子高攀不上!”

南岳使臣脸色一青,“放肆!我们南岳太子求娶你们大离一个小小国公府嫡女,有何高攀不上的?!”

楚三走到南岳使臣身边,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如果仅仅只是一个镇国公府嫡女,的确没有什么高攀不上的,但如果她不只是镇国公府嫡女呢?”

南岳使臣额心一皱,“她就是大离公主,我们南岳太子也够资格娶她!”

第八百六十四章 规矩

楚三笑道,“不巧,她的身份比大离公主还高那么一点点。”

南岳使臣皱眉,有点听不懂他的话了,不过听不懂没关系,把话说到底就可以了,“这世上,除了不能嫁人的圣女,没有谁是我们南岳太子娶不得的!”

楚三笑起来,笑的南岳使臣想揍人,一个女人,居然这般无形无状,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明澜看着南岳使臣道,“不巧,我就是圣女。”

南岳使臣像是吃了两只苍蝇般脸色难看,道,“为了搪塞我南岳,就开这样的玩笑,也不怕天打雷劈!”

开玩笑吗?

明澜手一伸,指尖就多了一团火焰。

赵翌可恨可恼,但是和南岳使臣没多大关系,明澜不会迁怒于他们。

看着那团突然出现,又随意熄灭的火焰,南岳使臣心头一震,“你……真的是圣女?”

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温和了许多,甚至带了几分恭敬。

明澜淡淡一笑,道,“两位大人见多识广,我到底是不是圣女,你们应该能分辨。”

这话说的妙绝,如果不能分辨,那就算不得见多识广,不知道就别乱否认,赶紧回去看书去。

两位南岳大臣面面相觑,他们似乎在书上见到过,圣女可以操纵火焰……

可圣女不是从出生起就要居住在圣山之上吗?

什么时候圣女可以随意下圣山了?

难道和圣山出事有关?

如果真的是圣女,那是断然娶不得的。

只是仅凭明澜手心的火焰,两位大臣不能断定她就是圣女,只望着老王爷道,“如果顾姑娘真的是圣女,太子就算再倾慕她,我们也会劝阻太子,告辞。”

两位南岳使臣退出御书房。

看着两位南岳大臣面色凝重,楚三摸不着头脑道,“圣女到底是做什么的?”

明澜摇头。

不论是做神女还是做圣女,她好像一直都挺无知的。

楚离则望着老王爷,他应该知道不少。

老王爷叹息一声。

这边老王爷把关于圣山的传说告诉楚离他们知道,那边两位南岳使臣回了行宫。

两人面色凝重,南岳太子问道,“大离不答应本太子的求亲?”

南岳使臣则道,“太子,你当初要娶大离昭宁郡主,没人阻拦你,但你不能娶顾姑娘。”

“不能?”

南岳太子咀嚼这两个字,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有什么不能的?”

南岳使臣就道,“她是圣女!谁也不能娶她!”

南岳太子额头皱成川字,道,“我若执意要娶呢?!”

南岳使臣脸色一变,道,“太子慎言!”

南岳太子眼神冰冷,南岳使臣觉得太子可能不知道关于圣女的事,毕竟他以前沉迷酒色是人尽皆知的事,便解释道,“大离、南岳还有西秦都有一条祖训,那就是不得入圣山,不得觊觎圣女,传闻圣女只有待在圣山,才会天下太平,三十年前,圣女出事,圣山一夜之间枯萎了大半,自那天起,大离分崩离析,百姓没有过过一天太平日子,到前不久才平息战乱。”

南岳太子冷冷一笑,道,“不过是事有凑巧罢了!”

什么圣女,他压根就不信,他知道明澜是神女,她压根就不是这里的人,又怎么会是圣女,“你们被大离给骗了。”

南岳太子固执的很,那志在必得的眼神,南岳大臣心往谷底沉了沉,道,“圣女指尖能冒火焰,是我们亲眼所见。”

南岳太子眼神冷凝。

他从来不知道明澜手心还能冒火焰,她不是只能百毒不侵和有六十年不死之身吗?

另外一大臣继续道,“当年大离皇帝失踪,听说就是进了圣山,和圣女一起出事的,是以西秦和南岳相安无事,大离内乱不止,后来圣山长老搭上两条人命把大离皇帝救了回来,但是圣女不知道有没有一起找回来,圣山枯萎了三十年,是人尽皆知的事,虽然是传闻,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圣女不得嫁人是祖训,太子执意如此,南岳臣民不会答应的,就是大离和西秦也不会同意。”

一条祖祖辈辈都传下来的祖训,所有人都要遵守,否则就是数典忘祖。

他们跟着太子来大离,虽然拥戴太子,却也不能看着太子误入歧途,让南岳和大离一般遭遇。

南岳太子看着两位南岳大臣道,“你们说圣女不能嫁人?”

“这是规矩。”

南岳太子笑了一声,先前的怒气一消而散。

不嫁人好啊。

他本来也没打算娶她,娶她只是禁锢她的手段而已,明明是萧桓的世子妃,日日能见到,却不能碰,这对男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了。

还有楚三和凝郡主,只要阻拦他们回大周,他这辈子只能以凝郡主的身子活下去,这比萧桓永远不能娶明澜更残忍。

这对他们,是最好的报复。

见太子笑了,没有愤怒,南岳大臣松了一口气,他们就知道太子好色不是假的,他看中的只是顾姑娘的姿色,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深情,更别提非她不娶了,趁机道,“太子,我们在大离待的够久了,真的该回南岳了。”

南岳太子若有所思了片刻,忽而嘴角勾起一抹笑,笑意清淡,未达眼底,“既然圣女待在圣山是规矩,那本太子就亲自护送圣女回圣山。”

南岳大臣不解,为什么他们太子要盯着圣女不放,圣女待在哪里,那是圣山长老们应该操心的事,无需他们管。

现在皇上病情如何,谁也不知道,太子却有闲心管这些琐事,就不担心他离开南岳,皇后会在背后弄小动作?

其中一位南岳大臣道,“太子是怀疑顾姑娘并非是什么圣女?”

的确,他有此怀疑。

大离知道圣女不能嫁人,所以有可能拿神女的身份糊弄他们,忽悠他放弃求亲的念头,然后回南岳,到时候大离和西秦联手,南岳如果不能争取到西秦,处境真的很不妙。

这边楚离正想让南岳太子和他们一起上圣山。

圣山地处大离、南岳还有西秦的交界处,属于三不管的地带,到了圣山脚下,往前走十里就是南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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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五章 阴影

圣山长老有办法把赵翌从南岳太子的身体里揪出来最好,如果揪不出来,那就在南岳境内将他除去。

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危及苍生。

只是现在的南岳太子是赵翌,楚离前世虐待了他七年,赵翌恨他入骨,如果简单的提出要他一起上圣山,只会打草惊蛇,适得其反。

这边,楚离还没想好用什么办法匡赵翌和他们一起去圣山,那边南岳使臣又进宫找皇上了。

南岳使臣怀疑明澜是不是真的圣女,历代圣女都是一出生就抱回圣山抚养,无一例外。

这一回的圣女,身上既没有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真的很难看出来她就是圣女。

本来知道明澜是圣女身份的寥寥无几,南岳使臣公然提出来,众人哗然。

对普通百姓来说,圣女高高在上,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大部分人甚至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圣女的存在。

谁能想到真的有圣女,而且就在京都,他们大离皇宫内,甚至他们还亲眼见过,有些人甚至还有幸和圣女说过话。

镇国公府嫡女居然是圣女?

实在是不敢叫人置信!

老王爷一身华贵龙袍坐在龙椅上,脸色冷然,道,“顾姑娘是不是圣女,不是见过了吗,何来质疑?”

南岳使臣道,“指尖生火,看起来的确叫人震惊,但寻常人不是一定就做不到,我南岳相信如果顾姑娘真的是圣女,圣山的长老们会将她接到圣山上住,这规矩大家都知道,应该没有例外,而且传闻圣女只有待在圣山,天下才能太平,我南岳希望大离朝不要将圣女据为己有,还是尽早送到圣山。”

他们知道圣女能给人治病,当年皇上就是相信圣女能救先皇,带着凌王殿下去了圣山,然后凌王殿下出事,没过两年,皇上就失踪了。

这一失踪,就是三十年。

大离也乱了三十年。

想到那些战乱的日子,大离文武百官心有余悸,这三十年过的实在是煎熬,他们都怕了。

不管圣女能给大离朝带来什么,大离只要平平常常的就足够了。

大离百官请皇上送圣女去圣山。

头一个站出来的就是镇国公府二老爷,算的上是大义灭亲了。

一旦圣女去了圣山,应该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吧?

没有了圣女护着,一个小小萧小少爷,还不是他们手中的傀儡,听之任之?

这点小算盘,瞒不过老王爷的眼睛,他有些不喜。

百官们见皇上不说话,跪下来请皇上送圣女回山,老王爷一脸不高兴的应了,道,“都起来吧,南岳使臣回南岳,途经圣山脚下,要送圣女一程,朕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算是在南岳使臣“逼迫”下答应了。

南岳使臣得意洋洋。

南岳要离开,宫里按理要准备送行宴,但是为了“报复”南岳多管闲事,“逼迫”圣女回圣山一事,楚三建议明天一早就出发去圣山,到时候宫里留南岳吃送行宴,就没有时间和他们一起了。

南岳为了迁就,或者说是为了更好的盯着圣女回圣山,主动放弃了送行宴,毕竟上回大离就请他们吃过,只是太子身体不适,没有参加罢了,不必再举办一回。

处处逆着楚三他们,南岳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沾沾自喜。

那股子欠揍的笑容,楚三很无语,觉得手心痒的厉害,没见过被耍了还这么高兴的,他快要忍不住收费了,演的很辛苦啊。

这一天,拜别老王爷后,楚离他们就离开了皇宫,临走前,还瞧见老王爷闪烁着泪光的眼角。

故土难离。

楚离他们对待大周的眷恋,远胜过大离。

而且楚三和凝郡主阴阳颠倒,楚离和明澜用的都不是自己的身体,事关两条无辜的性命,不得不上心。

其实,老王爷何尝不想回大周。

大离皇帝。

这四个字太沉重了,像是千金重担压在他心头。

在大周,他是恣意的离老王爷,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只要盯着皇上做一个圣明君主就够了,无需事事亲力亲为。

做过皇帝,才知道做皇帝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是,当皇帝掌握着千万人的生死,可做皇帝不能无辜杀人。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可天下那么大,做皇帝的连皇宫都难得出去,再辽阔的疆土,也瞧不见,想去走走看看,还得担一个不思朝政,劳民伤财的昏君之名。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些看似忠良的大臣,出了议政殿,出了皇宫,出了京,谁又知他们是怎么样一副面孔,是两袖清风,还是贪财敛色,亦或者包藏祸心,想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做皇帝,真不如做一个王爷来的痛快恣意。

只是他是大离皇帝,也因为他一时之误,导致民不聊生,他在大周痛快的做了几十年的王爷,也该尽职尽责,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

离别总是伤感的,但有些人,大概没有这样的体会,比如楚三。

他道,“能来一回,就能来二回,来的次数多了,老王爷该嫌弃我们烦了。”

愁容一下子就散开了,老王爷笑道,“希望你们下次来的时候,能看到你们原来的模样。”

“那是必须的!”楚三笑道。

明澜东张西望,道,“凌易,怎么没来?”

这小屁孩,一开张就把自己叔祖父的身份挂在嘴边,说话故作老气横秋,有那么点欠揍,但毕竟相处了许久,如今分别,还真有些不舍,他不说送一程,连面都不露。

老王爷问身边的公公,“他人呢?”

公公忙回道,“小少爷怕带他去圣山,说什么也不肯出大殿,还说谁要去找他,他就和谁没完。”

老王爷摇头,无奈一笑,“大概是怕去圣山,有阴影了。”

明澜知道凌易就是从圣山被卷进玉阙里,在里面关了几十年,他不想去圣山,大家都理解。

依依惜别之后,就出了宫,老王爷不便送他们出京,就送到了宫门口。

他们走在前面,南岳一行人落后一步,不远不近的跟着,甩不掉他们,他们也不追上来,隔了约莫一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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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六章 长辈

刚过十里亭,明澜有些渴了,给自己倒茶,刚喝了一口,一个软糯的声音传来,“给我一杯,我渴死了!”

声音传入耳,明澜都还没反应过来,脚肚子就被推了一下,道,“让我出来,憋死小爷我了。”

凌易从坐凳下钻出来,看的明澜和昭宁郡主目瞪口呆,“你怎么躲那里?”

问完,又觉得不对劲,“你不是有阴影了,不去圣山吗?”

凌易赏了她一记白眼,给自己倒茶,灌了一杯后,才道,“我不这么说,皇上能松懈,我能偷偷跟着出京吗?”

“小小年纪就学会耍手段了,”明澜轻笑。

凌易斜了她一眼,“谁小小年纪,我都没说你了。”

明澜默默的把这句话给收了回来,小屁孩,辈分高,惹不起。

昭宁郡主捂嘴一笑,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还敢去圣山呢?”

喝完了茶,凌易又吃糕点,道,“被蛇咬,也只怕十年,我都?多少年了,还怕什么?再说了,这身子又不是我的,我得换回来啊,这么邪门的事,只有圣山的长老可能有办法,我不去,岂不是错失良机?再说了,宫里头那么无聊,皇兄不许我出宫,我还不得活活憋死?再说了,其实做玉阙也没什么不好的。”

出了不能吃,这个不能忍受的缺点之外,其他的都很好。

没人能欺负他,他还能欺负别人,多好啊。

这些天,他把御膳房的美食都吃了一遍,人圆润了两圈,之前消瘦的脸蛋都有了双下巴,再这么吃下去,迟早变成球。

心中这么想,可是手里的糕点可没停,怕老王爷不许他跟去圣山,他早上绝食抗议,一点东西都没吃。

一盘子糕点,没一会儿就见了底。

昭宁郡主掀开车帘望着楚离,道,“大哥,这事要不要告诉祖父?”

老王爷也没说让不让凌易去,他压根就没提过,凌易就直接说不去了,而且态度很坚决。

是以没人知道老王爷是怎么想的。

楚离望着凌易,凌易则道,“反正我不回去,昭宁一个女儿家都能跟去圣山,我一个老老老爷们为什么不能跟去,我不会和上回似的乱碰什么玉阙了,我给皇兄留了信,这会儿他应该知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圣山了。”

他态度坚决,坚决到连用了好几个老字,来告诉大家他是老王爷的亲弟弟,辈分高着呢。

这么多人,就数他辈分最高,一群小辈要听长辈的话

没错,就是听他的话。

可是看着他那稚嫩的容貌,楚离直接把他无视了。

凌易小脸皱成包子,道,“我也要骑马!”

这是一个没有年龄优势的长辈,昭宁郡主一把将他拽回马车内,道,“你要真想跟去圣山,就老实待在马车里。”

楚离不说送他回京,应该就是默许他跟去圣山了。

凌易不快的把自己的衣襟往回拽,道,“男女授受不亲!”

昭宁郡主捂嘴一笑,“你不是长辈吗?都是老人家了,怎么能让你骑马呢?”

凌易,“。”

有那么一瞬间,凌易词穷了。

他还是很年轻的啊。

总是把老人家挂在嘴边,现在昭宁郡主拿这话搪塞他,凌易招架不住了,双手环胸闷在马车内生气。

明澜忍俊不禁,寻了话题道,“给我们说说圣山吧,我们这么多人,可就只有你去过圣山。”

这小屁孩吃软不吃硬,给他一台阶,他就阳光灿烂,前嫌不计道,“圣山堪称人间仙境,比皇宫漂亮多了,尤其是圣女住的地方,宁静优美,甩皇宫好几条街,院子里有一大片莲花。”

凌易形容,明澜和昭宁郡主的脑海中勾勒出圣山莲池的样子来。

和那幅画上画的一模一样。

只是凌易接下来蹦出来一句,直接让昭宁郡主喷茶了,好巧不巧的喷了凌易一脸。

凌易说他们上圣山的那天晚上,他调皮捣蛋,东奔西跑,皇兄为了找他,进了圣女的院子,正巧碰到圣女在莲池内洗澡

茶水嘀嗒从凌易粉雕玉琢的脸庞上滴落下来,昭宁郡主咳嗽不止,明澜憋着笑,拿帕子给凌易擦脸。

凌易炸了,一把掀开车帘钻了出去道,“我不要和她们坐一辆马车,我要骑马!”

楚三瘪着笑,道,“来来来,我带你骑马,你和我说说老王爷是怎么看人姑娘洗澡的。”

楚离脸皮抽了下,那是他祖父和祖母

凌易两眼一翻,“还能怎么看?当然是用眼睛看的了。”

这回答,当然没毛病,总不能用鼻子看吧?

马车内,昭宁郡主咳嗽完,脑门上全是黑线,成摞的往下掉,她实在没法想象自家祖父年轻时候的模样,好像伟岸的形象都坍塌了一大半。

而某个被议论的老王爷,这会儿正在御书房内打喷嚏。

猜到是被人念叨了,老王爷一脸慈爱笑容,外面公公跑进来,道,“皇上,不好了,萧小少爷留书出走了。”

老王爷额心一皱,眉间的皱纹深了几分,把信拆开一看,就知道凌易偷偷跟去圣山。

老王爷摇头无奈,“随他去吧。”

跟着楚离走的,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之前还有昭宁陪着他,这会儿昭宁也去了圣山,他可真成孤家寡人了。

老王爷把信收好,继续批阅奏折。

再说楚三抛出了橄榄枝,但是凌易不接,虽然他知道凝郡主的身体里住着一个纨绔不羁的灵魂,但毕竟是女儿身,让他堂堂凌王做一个女人怀中,他还不如直接待在马车里被人喷茶水呢。

好怀念做玉阙的日子

嗖的一下就几里外了,看谁不顺眼,把一旁的树木花草全切了,看你们怎么走。

凌易歪着脑袋蹲在车辕上,望天惆怅。

楚三见他不为所动,继续勾搭他,结果凌易一句话把他气炸毛。

“你身上香香的,我不喜欢,”凌易哼了鼻子道。

楚三脸都绿了,嗅着自己的胳膊道,“哪里香了?哪里香了?”

话没说完,那边凝郡主一巴掌拍在了楚三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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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七章 马鞭

大庭广众之下,这里闻那里嗅,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香还不满意,难道臭他就高兴了?

楚三摸着后脑勺,只觉得脑袋晕的厉害,这女人打人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有点儿分寸,那是他的手,力气很大的好不好!

懒得和她一般见识,楚三伸出胳膊道,“你闻闻,有没有男子汉的味道。”

凝郡主涨红了脸,道,“什么男子汉的味道,不就是汗臭味吗?!”

一群男子,“。”

楚三嘴角一抽,抬手扶额,那边凌易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你们两别笑了,马车快要翻了。”

这两人是指在马车内笑的肚子疼的昭宁郡主和明澜。

楚三扯着嘴角,问凌易道,“咱们还是聊聊老王爷吧。”

一路上骑马,实在是无趣,听听八卦也好啊,而且是那么劲爆的八卦。

凌易眼珠子一转,道,“你把马让给我,我就告诉你。”

楚三则道,“那我骑什么?”

凌易手一抬,指着凝郡主道,“你和她共骑一匹马。”

“不干!”

坚决不干!

凝郡主身子娇小,他自己身高马大。

共乘一匹马,坐在后面,心里安慰了,看不见路,坐在前面看的见路,心里憋屈,他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楚三望着楚离道,“大哥,此去圣山,凶险难料,还是把他送回宫吧。”

凌易瞪着他,“你威胁我!”

他要不说老王爷以前的事,他就送他回宫,欺人太甚了。

凌易也是倔脾气,以前关在玉阙里出不来和楚离斗的不可开交,足见一斑,他闷声不说话。

明澜掀开车帘看着,笑道,“到了前头驿站,给你挑一匹温顺一点的马儿。”

“这还差不多,”凌易退一步道。

驿站就在不远处,看到铁甲卫,驿站管事的一脸殷勤,唯恐招待不周。

明澜他们坐下喝茶,凌易兴致勃勃的去挑马,开口就问,“有千里马吗?”

驿站管事的摇头,“没有。”

谁家孩子啊,人还没马高,就想骑马了,他爬的上去吗?

驿站马不少,凌易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那一匹马最好,又不愿意找人帮忙,双手负在后背处,老气横秋,抬手横扫,“哪匹最好,就给我那一匹。”

驿站管事的笑道,“我们驿站的马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马,那一匹都好。”

凌易白眼一翻,拿他当三岁小孩懵了,“你们这些都是万里挑一的马了,那你们怎么往千里马脸上贴金?”

驿站管事的嗓子一噎,舌灿莲花碰到凌易也词穷了,凌易斜了楚三他们一眼,道,“瞧见没有,那些都是我的晚辈!”

驿站管事的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眼前的小屁孩辈分这么高,当即收了玩笑之心,认真教凌易怎么辨认马匹。

很快,凌易就挑了一匹好马,楚三过来看了一眼道,“给他挑一匹温驯的,这么烈的马,出了事你们驿站担待不起。”

温顺的?

也是,这么点大的孩子稍微性子烈一点都容易出事。

可是再怎么温顺,跑起来只怕也勒不住缰绳啊。

怕出事,就别让他骑马啊。

驿站管事的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忍痛道,“把那匹马牵出来。”

驿站小厮赶紧把马牵出来,看着那一匹肥嘟嘟的马,凌易扭眉道,“这也太胖了点吧?”

“这匹马最温顺,”驿站管事的一脸不舍。

凌易能从他脸上看出来这匹马不错,便道,“那就这匹马吧。”

挑好了马,凌易就离开了马厩,歇了一刻钟,就继续赶路了。

只是他们这边出门,那边南岳使臣走过来,南岳太子骑在马背上,脸色倨傲,眼神冰冷。

那眼神看的凌易很不喜,活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两没还似的。

凌易扭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这一幕,正好看在明澜眼里,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往一旁走了一点,把凌易和南岳太子的视线割断。

赵翌为什么能来这里,十有八九和北凉国师有关。

别人不知道,北凉国师却是知道玉阙里关的就是凌易。

当初,赵家只有他逃掉了,不就是因为她让凌易把赵家的密道给堵住,差点没将赵家上下活活饿死在密道里,这个仇,赵翌一定会报的。

只是她百毒不侵,拥有六十年不死之身,而且赵翌并不知道她能重生的时间已经很短很短,所以才没有杀她。

但是凌易可没有重生的本事,难保赵翌不会拿他开刀。

相比明澜的忧心忡忡,谨慎小心,凌易反倒和没事人一般,一门心思全在那匹马上,他还没骑过马呢。

铁甲卫扶着他坐上马背,他伸手道,“给我马鞭。”

铁甲卫摇头,“没有鞭子。”

再温顺的马,多抽几鞭子也跑的很快,没得把他从马背上甩下来。

没人给他鞭子,凌易努了努小嘴,也就放弃了,享受骑马的畅快。

当然,这样的畅快并没有维持多久,骑马颠簸,初次骑马的成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他,扛了两刻钟,就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疼的难受。

但要起马的是他,而且只有三驾马车,一辆是装东西的,一辆是丫鬟坐的,最宽敞的那一辆是明澜和昭宁郡主的。

先前死活都不愿意和明澜她们挤马车,现在拉不下脸钻马车里去了,她们肯定会笑死他的。

过了半个时辰,路一难走,他就龇牙咧嘴,楚离见了道,“去马车里吧。”

“我不去!”

凌易嘴硬道。

楚三看着他道,“小小年纪,脾气还真是倔,待会儿大腿和屁股磨掉一层皮,可别哭鼻子。”

凌易呲牙道,“你才磨破皮呢!”

楚三被怼了,也不生气,笑呵呵道,“有骨气。”

他们此行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要赶去圣山,方才走的慢,是因为吃了午饭,不宜跑太快,这会儿速度要快起来了。

慢慢走,凌易都坚持不住,这一跑起来,那是眼泪汪汪的啊。

好疼。

他再也不想骑马了!

跑了两刻钟,大家歇脚的时候,楚离让铁甲卫把凌易抱到马车里去,凌易为了小面子反抗了下,铁甲卫不敢来硬的,只好站一边。

凌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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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八章 地铺

他就是装装样子,别真的不抱他下来了啊。

没眼色的暗卫,凌易瞪了铁甲卫一眼,铁甲卫以为凌易是在警告他不许再抱他,干脆走远了。

凌易,“。”

快给我回来!

楚三丢了个水囊过来,摇头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凌易口渴的厉害,接了水囊咕咕喝起来,道,“扶我下马!”

旁边的铁甲卫将他扶下来,身子一动,就疼的他倒抽吸。

大腿内侧都磨破皮了。

凌易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罪过,疼的他眼泪直飚,什么长辈风范都抛诸脑后了。

昭宁郡主和明澜下了马车,铁甲卫帮凌易上药。

之后再坐马车,没再听到凌易坚持要骑马,而且他累的在马车内睡着了。

夕阳西下,天际火烧云爬上来,远远望去,大地都红彤彤一片,碧绿的山川在夕阳照耀下,仿佛成片的枫叶林。

无人不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马车奔腾朝前,仿佛在追逐着落日。

天际的火烧云退去,夜幕缓缓爬上来。

天将黑未黑之际,他们总算赶到了最近的驿站。

驿站很大,灯火通明,看到他们来,殷勤的招呼着,铁甲卫道,“要十间房。”

客栈管事的摇头道,“只剩三间上房了。”

楚三眉头一皱,道,“这么大一间驿站,就只剩三间上房了?”

管事的点头道,“确实只剩下三间了,你们来之前,有人定了四间上房。”

说话的功夫,南岳一行人就进了驿站,驿站小厮脸上挂着招牌式笑容,道,“几位楼上请。”

管事的就道,“那四间上房就是他们定的。”

楚三回头看了铁甲卫一眼。

铁甲卫们默默的把脑袋低下了,办事不利啊。

人家南岳使臣的护卫早早的就把驿站定好了,更衬的他们无能。

三间上房这么多主子,根本不够住啊。

凌易叫道,“我要单独一间房!”

楚三瞅了他一眼,吩咐管事的道,“给他单独来一间马棚。”

凌易脸紫了,“你再欺负我,我就告诉皇兄了!让他抽的你屁股开花!”

楚三笑了一声,往他屁股后头看,道,“开花的屁股好点了没有?”

凌易脸从紫色变的通红,再不理楚三别样的“关怀”,蹬蹬蹬踩着台阶上了楼,他要用行动霸占一间房。

楚三看着他,笑道,“我和阿凝还有凌易一间房,大哥大嫂一间,昭宁和西秦大皇子一间,勉强够了。”

昭宁脸颊微红,虽然她嫁给了西秦大皇子,但这几天,她和他并未共处一室过。

这样的安排,明澜和楚离都没有意见,西秦大皇子不说话,昭宁郡主总不好说和大嫂一间或者让西秦大皇子去住下等房,毕竟都拜过天地了,只能这样了。

坐了一天的马车,骑马的不累,坐马车的都快累瘫了,进了房,让小伙计上菜。

屋内,南岳太子在喝茶,自带的青花瓷茶盏,上等的君山毛峰,茶香扑鼻。

外面,护卫推门进来,道,“太子爷,卫国公世子和圣女住一间房。”

南岳太子还没发话,南岳大臣眉头一皱,先道,“这怎么能行?”

圣女虽然是镇国公府嫡女,但她是圣女,就不再是镇国公府顾姑娘了,岂能随意胡来。

都不用南岳太子吩咐,南岳使臣就直接去敲明澜和楚离的门了。

明澜还以为是谁,道,“进来吧。”

门吱嘎一声推开,走进来两张不算熟悉,却不能算陌生的脸,明澜微微一愣,道,“两位南岳使臣来是有事?”

南岳使臣望着楚离,道,“卫国公世子住在圣女的屋子里不合适吧?”

明澜嘴角扯了下,只觉得南岳使臣管的太宽,楚离也有些不耐烦,他是住在这里,但是他做什么了吗?他什么都没做!

而且,圣山长老对明澜的叮嘱,他一直恪守,没有丝毫越矩,还想他怎么样呢。

楚离给自己斟茶,道,“南岳两位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在屋子里打地铺看着本世子。”

南岳使臣额心皱的没边了,不理会明澜,只道,“我们把房间让给圣女住。”

明澜脑壳疼。

他们把房间让给他,那也就是说他们两住这间屋子的床,楚离打地铺了?

老谋深算啊。

不过,她不同意啊。

她是楚离这边的,怎么能向着南岳使臣呢。

住在隔壁的昭宁郡主和西秦大皇子共处一室不适应,听梅香说南岳使臣找明澜的事,就过来瞧瞧,当即正中下怀道,“我和她住。”

南岳使臣臭了一张脸,早这样安排不就妥了吗?

没事了,南岳使臣转身离开,一出门就看到一张比他们更臭的脸。

西秦大皇子眸带火光的看着他们。

好不容易才有和昭宁郡主独处的机会,他们横插一脚,机会又没了。

南岳使臣嘴角扯了扯,西秦大皇子和大离昭宁郡主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蜜里调油的时候,把他们分开的确不厚道,但这又不是他们提出来的,埋怨他们做什么?

不理西秦大皇子,南岳使臣回屋吃饭去了。

他们走后,西秦大皇子进屋,昭宁郡主正吩咐小伙计多准备两床被子,小伙计笑道,“这天不热,一床被子尽够了。”

昭宁郡主淡淡一笑,道,“他打地铺。”

这话是看了眼西秦大皇子说的,西秦大皇子看着她,“我打地铺?”

昭宁郡主向着楚离道,“你忍心我大哥打地铺吗?”

西秦大皇子内伤。

他有什么不忍心的?

她不都忍心他打地铺吗?

昭宁郡主理直气壮,“我让你待在郡主府,你非要跟来,当然你打地铺了,我大哥他们要回去了,大离的床,他睡不了几天。”

这理由,明澜听了都扶额,强大到无法反驳啊。

西秦大皇子深呼一口气道,“好,我睡地铺。”

这么好说话,昭宁郡主反倒不好意思了,她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楚离一直没说话,任由他们安排。

吃过晚饭后,为了明天有精力充沛的继续赶路,大家早早的就歇下了。

楚离一把抓过明澜的手去了隔壁屋子,把这间打好地铺的屋子让给昭宁郡主和西秦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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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九章 害羞

昭宁郡主想喊楚离,只见西秦大皇子把铺好的被子抱起来,昭宁郡主望着他道,“你做什么?”

西秦大皇子眸光带笑,“我们两个,还需要打地铺?”

他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同床共枕是天经地义的事。

昭宁郡主脸红如霞,嘟嚷道,“我,我想睡地铺。”

西秦大皇子把被子放下,走过来笑道,“原来郡主想睡地铺啊,所以让我睡地铺,这是把好的都让给我?”

他一步步靠近,昭宁郡主一步步后退,那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眼睛都睁不开了,脸上红晕堆砌,像极了傍晚天边如火如荼的火烧云。

羞涩和紧张,让她没法张口,昭宁郡主不说话,西秦大皇子笑道,“好东西,我不能独享。”

昭宁郡主抬头望着他,西秦大皇子笑道,“那一起打地铺吧。”

她这么明显的拒绝,以西秦大皇子的聪慧,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一定要和她圆房了?

可这里是客栈啊。

昭宁郡主赶紧道,“你睡觉不老实,还是单独睡吧,万一又落枕了怎么办?大哥大嫂他们急着赶路,不会等你的,那时候你只能单独回京了。”

提到落枕,西秦大皇子嘴角就不自主的抽搐了几下,这件事,他真的真的不想再听到半个字。

他的洞房花烛夜

西秦大皇子眸光温柔,仿佛淡淡的月华,他道,“你要看我的脸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了。

昭宁郡主也不是第一次摇头了,圆润耳垂上的东珠耳坠晃出光晕来,“不,不用看。”

西秦大皇子低笑道,“你就不怕哪天在街上看见我,认不出我来?”

昭宁郡主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纳闷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话,只道,“看背影也能认出来。”

“你确定?”西秦大皇子问道。

昭宁郡主点头如小鸡啄米,“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话音一落,就听到一阵笑声混着炙热的气息扑打在他脸上,琼鼻被揪了下,“还真会吹牛。”

昭宁郡主脸一红,“你就没吹过牛吗?”

西秦大皇子哑然失笑,还较真起来了,他道,“那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看我的脸了?”

一辈子不看肯定不行。

但能拖一天是一天。

“改,改日吧。”

刚说完,外面传来敲门声,驿站小厮道,“热水来了!”

“进来,”西秦大皇子发话道。

小厮把门推开,拎了两大桶热水进来,热气腾腾,直接帮忙倒进浴桶里。

西秦大皇子笑了笑,转身离开。

等他和小厮都走了后,昭宁郡主把门关上,就去屏风后面宽衣沐浴,今儿天气比较热,出了不少汗。

进了浴桶,温热的水漫过皮肤,舒服的毛孔舒展开,疲惫去了大半,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浴桶稍微小了一点儿,没有鲜花和熏香。

泡了半刻钟的样子,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昭宁郡主惊了下,道,“谁?”

“是奴婢,”香兰应道。

昭宁郡主松了一口气,香兰拎着热水过来道,“奴婢过来给郡主添热水,还有衣服要拿去洗了,夜里吹一晚上风,明儿一早就干了。”

昭宁郡主点点头,这才想起来,她的衣服还在隔壁,没有拿来。

“给我拿一套衣裳来,”她吩咐道。

香兰点点头,抱着换下的衣裳,拎着浴桶就退下了。

没过一会儿,门吱嘎一声推门,进来之后,又吱嘎一声关上。

西秦大皇子刚关好门,那边昭宁郡主的声音传来,“快把衣裳拿给我。”

西秦大皇子手里拿着一套裙裳,迈步走了过去。

这边他绕过屏风,那边昭宁郡主从浴桶里站起身来。

四目相对。

“啊!”

昭宁郡主一声尖叫,随即所有的尖叫声都被捂住。

叫声还在屋子里回荡,外面传来楚三急切的询问声,“出什么事了?”

昭宁郡主脸红成猴屁股了,忙道,“没事,屋子里有只老鼠蹿过去,已经抓住了。”

楚三嘴角一抽。

还真是女儿家,一只老鼠也吓成这样。

驿站伙计扭眉疑惑,“我们驿站什么时候有老鼠了?”

楚三斜了他一眼,“注意卫生。”

驿站伙计连连点头,驿站是供朝廷官员和家眷歇脚的地方,经常有贵夫人和大家闺秀住驿站,要是吓着了他们,驿站还真担待不起。

楚三往前走,楚离推开门,问道,“怎么了?”

“一只老鼠而已,没什么大事,”楚三则道。

楚离也就没管了。

再说昭宁郡主,脸红的整个人都要被蒸发了,她蹲进浴桶里双手环胸,面红耳赤,声音压低,羞恼道,“谁让你进屋的?!”

西秦大皇子戴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脸色,但脖子和耳朵都红了,虽然知道她在沐浴,他也存了逗弄她的心思,但没想到会

他道,“丫鬟让我把衣裳拿给你。”

“你快出去!”昭宁郡主气的想骂人了。

西秦大皇子本来是侧着身子的,她这么一说,他直接把身子转了过来道,“你我已经成亲了,无需这么害羞吧?”

啊啊啊!

这能是一回事吗?!

昭宁郡主恨不得把脑袋都懵到浴桶里了,知道她脸皮薄,他若是不走,她就待浴桶里不出来了,西秦大皇子往前走了几步,却是没有出门,就待在屋子里喝茶。

薄薄的屏风,勉强能遮挡住旖旎春光,但玲玲有致的身躯还是能看到七七八八的。

昭宁郡主从浴桶里出来,拿了衣裳飞快的穿上,越急越不会穿衣服。

西秦大皇子愉悦的笑声传来,“哪一天圆房了,你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话,昭宁郡主就更不知所措了。

不说话会死吗?

“要不要帮忙?”他好心道。

“不用!”昭宁郡主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手忙脚乱了半天,她才把衣裳穿好,再不理西秦大皇子,迈步出去了。

驿站小厮进来把浴桶里的水倒掉,再把浴桶洗一遍,换了热水,西秦大皇子沐浴更衣。

可怜昭宁郡主在屋外徘徊,没地方可去,想着西秦大皇子方才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溜达了两圈后,实在无聊,昭宁郡主就回屋了。

他都看了她,她就是看他也不过分,再说了,她可不稀罕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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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章 闭嘴

知道她进屋,西秦大皇子靠着浴桶道,“过来帮我搓背。”

昭宁郡主想到方才的窘迫,脸颊发烫道,“是我!”

“你也行,”西秦大皇子一点都不挑剔。

昭宁郡主没理会他,她堂堂郡主,哪会伺候人啊。

背对着屏风,昭宁郡主坐下喝茶。

没一会儿,小厮敲门送热水。

等小厮走后,没一会儿西秦大皇子就道,“帮我拿下衣裳。”

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一次出来,几乎就没带什么使唤的人,说沐浴把衣裳一脱就进了浴桶,等需要穿衣服才想起来。

昭宁郡主就算了,刚刚她前车之鉴,西秦大皇子还犯同样的错,简直不可饶恕。

还是没人应他。

西秦大皇子就道,“那我就这么出来了。”

昭宁郡主磨牙,豁然起了身,她是打算走人的,可是一想到万一西秦大皇子赖皮,一直不穿衣服,那她晚上总不能在屋外头睡吧。

见床边小几上摆了包袱,昭宁郡主走过去拿了一套衣裳,挪到披风处,直接把锦袍挂在屏风上。

这一挂,出事了。

屏风除了遮挡视线之外,就是用来放衣裳的,把衣裳放在屏风上没问题,可问题出在屏风上,屏风摔断过,驿站觉得屏风没那么重要,就用钉子把断裂处订了起来,凑合着用,只是钉的不够好,钉子漏了一点在外面。

昭宁郡主把锦袍扔上去,锦袍勾在了钉子上。

西秦大皇子拿衣裳的时候,轻轻一扯,没能拿下来,再一用力,整个屏风哐当一声歪倒,砸在了浴桶上。

突如其来的动静,昭宁郡主下意识的回头

西秦大皇子心咯噔一下跳了。

完了。

没戴面具。

屏风倾倒,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再加上还有衣裳在,昭宁郡主并未瞧见什么见了要长针眼的东西,但是西秦大皇子那张脸,她是一览无余。

刀削棱刻的脸,高耸的鼻梁,完美的下颚无一不熟悉。

熟悉的昭宁郡主脸一点一点的变红,只是和之前的羞红不同,这一次是因为愤怒。

冷少洹!

他就是西秦大皇子!

昭宁郡主粉拳攒紧,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拳头,却让西秦大皇子觉得有心慌。

昭宁郡主转身便走。

她不想和一个戏耍她的人共处一室!

只是西秦大皇子怎么能让她走呢,如果不是没地方可以去,昭宁郡主不可能在明知道他在沐浴的情况下还回屋待着。

昭宁郡主手还没碰到门,就被西秦大皇子给拦下一抱,身子一转,就离门远远的了。

他刚从浴桶里出来,身上全是水,这一转,地上多了不少的水珠。

昭宁郡主手撑着他的胸膛,湿漉漉的,她推不开,也锤不疼。

想到他身无一物,昭宁郡主脸红的几乎能滴血,她挣扎道,“你快放开我!”

西秦大皇子则道,“洞房花烛夜,你把我关在箱子里,还捅了我一刀,这笔账算清了,我就放开你!”

简直是泼皮无赖。

昭宁郡主羞恼交加,“我关的是冷少洹!”

果然还是生气了,逗她没玩痛快,把自己玩坑里去了,还不占理,大概没他这么倒霉的了,西秦大皇子嘴角一抹惆怅和无奈,“我不该冒用冷少洹之名欺骗你,但你捅了我一刀,也该消气了吧?”

昭宁郡主越挣扎,他抱的越紧。

这件事不解决好,昭宁郡主还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不搭理他。

他可忍受不了。

昭宁郡主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谁捅你一刀了?!”

西秦大皇子则道,“这么快就忘记了,要不我把伤口给你看看?”

昭宁郡主咬着唇瓣道,“我那是不小心捅到你的!”

要不是怕他关在箱子里会闷死,她会割破箱子,让他透气吗?

要不是存了一番好心,她至于伤到他吗?

而且,他一上来就指责她,昭宁郡主生气道,“谁让你骗我的!莫说是不小心了,我就是真捅你一刀,你也不冤枉!”

“我这条命都是你的,只要你高兴,捅十七八刀都随你,”西秦大皇子道。

昭宁郡主不喜欢他离的这么近,说些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的话,她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有挣扎。

她需要好好反省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不论她怎么用力挣扎,也挣脱不开西秦大皇子的桎梏,要是平常时候她还能大叫,可现在她叫不出来。

叫大家来看西秦大皇子抱着她的模样吗?

而且他还没穿衣服!

“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昭宁郡主退一步道。

西秦大皇子看着她,眸光真诚道,“你要怎么才能不生气?”

“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昭宁郡主有些抓狂到。

“你要怎么才能不生气?”西秦大皇子则无赖到底。

两人你来我往。

住隔壁的听不下去,敲墙壁了,“吵架不带重复的,没事就早点睡觉,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隔壁大床上,楚三睡最里面,凝郡主睡中间,凌易睡最外面。

三人兴致勃勃的听隔壁吵架,可是听了半天,也没有吵到重点,心都痒痒了,吵架要气势磅礴,中气十足,哪有你重复一句,我重复一句,没人前进一步,也没人后退一步的。

这时候,一巴掌扇过去,场面就火爆起来了啊。

吵架不会,打人也不会,赶明儿离开之前,抽空教教昭宁。

耽误他们睡觉!

楚三打着哈欠,侧脸看着凝郡主,结果看到自己那张俊脸,楚三翻了个白眼后,默默翻身对着墙壁了。

凝郡主嘴撅的几乎能悬壶,也背过身把脸对着凌易。

凌易一脸嫌弃,“那张丑脸不要对着我!”

楚三炸了,“我脸丑?”

隔壁,昭宁郡主和西秦大皇子吵架被打断,都不知道怎么继续吵下去了,然后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的脸很漂亮!”

“我是指这张脸。”

“一般般了。”

“一般般?你这什么眼光啊?你仔细看看,这眼睛,这鼻子。”

凝郡主脑壳涨疼,发飙道,“你们两都给我闭嘴,睡觉!”

“别说,是有点丑。”

楚三皱眉,一脸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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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一章 还钱

凝郡主想掐死他,“你要不睡就去打地铺!”

“我同意!”凌易举双手赞成。

西秦大皇子嘴角轻笑,真是好兄弟,为了帮他解围,隔壁都混战了。

要是楚三知道西秦大皇子是这么理解他们在隔壁争吵的,估计会朝他翻白眼,谁吃饱了撑着帮他解围。

闹了一通后,隔壁安静了下来,楚三手一伸,直接把凝郡主和凌易点晕了,省的和他们吵。

昭宁郡主还在挣扎,西秦大皇子则道,“再吵下去,真的要耽误他们歇息了。”

“谁要和你吵了?!”昭宁郡主闷气道。

不吵就好,这会儿应该都睡了,西秦大皇子把胳膊松开,昭宁郡主一把将他推开,直接上了床。

西秦大皇子拿了亵衣穿好,熄了灯,也上了床。

昭宁郡主把床霸占着道,“你睡地铺。”

“我不会铺被子,这么晚了,总不好再叫丫鬟来铺被子吧?”他说。

“……那我帮你铺被子。”

说着,昭宁郡主掀开被子坐起来,结果西秦大皇子身子一倒,直接将她压住。

单纯的昭宁郡主如何是西秦大皇子的对手,轻易就上了勾,她道,“你又骗我?!”

西秦大皇子低笑,“这一回,我哪骗你了?”

她要帮他铺被子,他可没答应,不是每一次不说话,都代表了默认,也有可能是不同意。

昭宁郡主语塞,不知道怎么说话,这一回,他好像是没有骗他,但是他可恶。

心中恼火,身上好像压了一座大山似的,别说推开,连手都动弹不了。

屋子隔音不好,她还不敢大声反抗,可是她不说话,西秦大皇子就当她生气,福身亲了上去。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

昭宁郡主所以的反抗都被吞没,直到……

闷哼声传来。

西秦大皇子道,“唇瓣都被你咬破了。”

“活该!”

“……傻丫头,明儿一早肿了,不是谁都知道你咬我了?”西秦大皇子的声音愉悦动听,丝毫没有生气。

昭宁郡主微微一愣,几个字脱口而出,“那怎么办?”

“我很乐意他们都知道的,”西秦大皇子语气欢快。

昭宁郡主恨不得咬死他。

西秦大皇子再一次亲了上去,果然是咬破了,昭宁郡主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方才一恼,下口没轻没重了,但要说后悔,倒也没有,他就是欠揍。

和他一比,表哥都不算什么了。

想到楚三,昭宁郡主眉头一拧,道,“我表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就是西秦大皇子?”

那天她问西秦大皇子是不是长的很丑,表哥说他两只眼睛都是青的,就和挨揍过后的冷少洹一般模样。

当时这话,她没有细想,原来表哥给她提醒了,冷少洹就是西秦大皇子,西秦大皇子就是冷少洹。

“表哥也帮着你骗我!”昭宁郡主鼓着腮帮子道。

西秦大皇子翻身下来,被子一拉,将他们都盖住,搂着昭宁郡主道,“你表哥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本就爱玩爱热闹,只要你不吃亏,他不会戳破这事的。”

默了默,他道,“你老实告诉我,你表哥是不是早就和你说,我就是西秦大皇子,你才备好迷药等着我上勾的?”

昭宁郡主用力推开,她不喜欢被人抱着睡,“我要早知道你骗我,我就真捅你两刀了!”

西秦大皇子则道,“你要还未消气,现在捅两刀也不晚。”

昭宁郡主不理他,翻了个身睡觉。

西秦大皇子跟着侧了身,呼吸都扑打在她脖子处,引起阵阵颤栗,他说,“你比小时候长的更漂亮了。”

昭宁郡主,“……。”

油嘴滑舌,甜言蜜语这一套,我才不吃呢!

“这一次来大离,专程绕道去齐州,就是想瞧瞧还能不能遇到当年那固执的待在篓子里不肯出来的傻丫头,没想到上天待我不薄,真的又遇到了你,”他说。

西秦去大离,去齐州的确绕道了。

当初她也是绕了点道才去的齐州。

心中这般想,就听西秦大皇子问道,“你也是去齐州找我的?”

昭宁郡主道,“我是去还钱的。”

西秦大皇子声音愉悦道,“那十文钱,你不会记了这么多年吧?”

她也不想记着,可是街上卖糖葫芦的那么多,看到卖糖葫芦的,她就会想起这件事,想忘也忘不掉。

“我可就差你最后一串糖葫芦没还了,”昭宁郡主道。

西秦大皇子失笑,“莫非你打算还清糖葫芦就不让我待在郡马府回西秦了?”

昭宁郡主愣了下,道,“你不能回西秦!”

顿了顿,她加了一句,“至少三年内不能!”

只有他留在大离,西秦和大离才能永结秦晋之好,将士们才能解甲归田,百姓们休养生息。

昭宁郡主的反应,西秦大皇子有点心塞,他娶了一个心中有大义的皇子妃,哪怕她再生气,再不快,为了大离百姓,她也能委屈自己。

西秦大皇子在心底一叹,道,“你大哥他们回大周后,你们大离可就没有继承人了,百官们可都盯着呢,迟迟不圆房,你拿什么搪塞他们?”

“你不会永远留在大离,”昭宁郡主道。

西秦大皇子笑了一声,“你不和我一起去西秦,我不会独自回去,和你大哥表哥在一起待久了,在西秦争权夺利的心都淡了几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身边一群打死也不愿意做皇帝的人,岂能不受到几分感染?

这话,听在昭宁郡主耳中,就像是一阵激流从耳畔钻进心底。

只觉得被子太厚太沉,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祖父说,希望能看到重孙儿长大。

如果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他就撒手人寰了,大哥和表哥都不在,她不一定能镇得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朝臣。

而且,她也不能保证,她一回就能生个男孩。

“万一我只能生女孩怎么办?”昭宁郡主心中这般想,就直接说了出来。

宁静的夜里,这一声呢喃格外的清脆。

西秦大皇子笑声醇厚,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呼吸急促,带了几分痛苦的压抑道,“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昭宁郡主不适应的扭着身子,西秦大皇子在她耳畔道,“这屋子隔音效果不好,你再动,我可就不管不顾在这简陋的驿站与你圆房了。”

昭宁郡主当即不敢再动。

半晌之后,她道,“你这样……我睡不着。”

可是没人回应她,昭宁郡主又问,“你睡着了吗?”

安静的夜,只听的见西秦大皇子沉稳的呼吸声。

昭宁郡主打着哈欠睡过去,没有听到一声轻笑,“真傻。”

第八百七十二章 马驹

一夜好眠。

第二天,天色大亮,急于赶路的众人都从睡梦中醒来。

早早的,香兰就挨个的报喜道,“昨儿在驿站挑的那匹马生了一个小马驹!”

“真的?”

最兴奋的莫过于凌易了。

他其实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顾不上吃早饭,他就去马厩看那匹马。

不止是他,大家都下楼观看,楚离道,“瞧样子,还是一匹小千里马。”

铁甲卫笑道,“世子爷好眼力,这匹母马怀的就是一匹千里马的孩子,是驿站管事的偷来的。”

之前凌易要了这匹母马后,驿站管事的肉疼了许久,直说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铁甲卫不明白,特意找小厮打听了下,才知道原委。

驿站的马虽然不错,但距离千里马还太远,驿站管事的就动了心,只是千里马名贵,他买不起,但是驿站里还是有几匹母马的,瞧见有世家少爷骑马,宿在驿站,管事的就故意把千里马和他养的母马关在一起。

好不容易,这匹母马才怀了一胎,结果凌易要一匹温顺的马,这匹母马是最最最温顺的,加之怀着身孕,更是温顺。

知道凌易身份非比寻常,驿站管事的只好忍痛割爱了。

这一番讨好很成功,凌易成功把他记住了,道,“回去的时候,好好赏赐那驿站管事的。”

昨天屁股和大腿磨的生疼,凌易在心底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骑马了,但是再看到小马驹的时候,这些誓言就被抛诸脑后跟了。

只是出生的小马还很脆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生的,小马驹已经能站起来了,刚吃了奶,正精神抖擞。

凌易望着楚离道,“能带它一起去圣山吗?”

他不想错过小马驹任何一个成长的过程,但是他也知道楚离和明澜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的耽搁了,而且圣山出了事,且还没人知道圣山到底出了什么事。

楚离当然不会为了一匹小马驹耽误正事,哪怕这是一匹价值不菲的千里马,而且凌易用斟酌的语气,可见他也没抱什么希望,楚离道,“让铁甲卫把母马和小马驹送进宫,让人精心照料。”

凌易闪亮晶晶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不舍的看了小马驹一眼,“好吧。”

因为看这只小马驹,耽误了不少时间,南岳使臣提前一刻钟出发,通往圣山就一条路,不怕他们改道易行。

南岳使臣先行一步,楚离也没有追上他们,只用比昨天出发稍快一点速度赶往圣山。

四天后,抵达宜城。

宜城在京都和圣山的中间,交通便利,土地肥沃,是大离朝最富饶之地。

刚到宜城地界,往前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熟人。

霍大少爷带着人等候在那里。

看到他,楚三的嘴角就不自主的抽搐,手心痒痒想揍人。

霍家生意遍布天下,富可敌国,此言不虚,住皇宫的时候,经常有人旁敲侧击楚三是谁家少爷,家住何方,楚三无可奉告,倒不是他存着警惕之心,而是他说在大周,难道他们还能找到大周不成?

知道他来历的寥寥无几,而这些人的嘴是最难撬开的,就算明摆的告诉霍家大少爷,他还真能去大周提亲不成?

而且到了大周,他是去楚大将军府提亲呢,还是去宁王府提亲?

也正是因为知道霍家不可能办到,昭宁郡主不愿意骗霍家,所以写了张欠条,不会让霍家吃亏。

楚三在京都待了许久,没瞧见霍家有人登门,以为霍家打消了念头,没想到在去圣山的路上等他。

看见霍大少爷,楚三的怒气就从四肢百骸往脸上涌,眸底是熊熊烈火。

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了!

看到霍大少爷,楚三鞭子一甩,就朝霍大少爷跑了过去,得赶紧把他轰走,不然肯定要被凌易和西秦大皇子笑话。

见他跑过来,霍大少爷眼神温柔的都能掐出水花来,楚三拼命将想揍人的冲动压下,磨牙道,“有话就说,就屁快放。”

粗鲁的语气,令霍大少爷和霍家一众小厮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未来的霍家大少奶奶?

霍大少爷从楚三脸上看出不耐烦,不过也没有多诧异,楚三对他的态度,早就在给他的一拳头里了,还孜孜不倦的黏上来,楚三都想再补一拳头才好。

霍大少爷扯着嘴角,反省自己哪点配不上他,虽然是商贾之家,却不是一般的商贾之家,连皇上都向他们霍家借粮草了,足见一斑,最后归结为楚三脸皮太薄……

能当众说这么粗鲁的话,还能说他眼皮薄,霍大少爷大概是真的眼睛瞎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锦盒,递给楚三道,“这是送给你的。”

楚三那股要揍人的冲动几欲喷薄而出,从来只有他送人东西的份,居然送他东西?

真要揍的他跪下叫爷爷了!

“我不需要!”楚三暴脾气道。

霍家下人觉得楚三不识抬举,想嫁给他们家大少爷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不止大离、西秦和南岳都不少,大少爷能看上他,是他几时修来的福气,她竟然这般不珍惜,简直就是将他们大少爷一番心意放在地上狠狠的践踏,弃之如敝履,不,应该是弃之如狗屎。

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

简直就是过河拆桥!

霍大少爷温文尔雅,他身后的下人可没他这么好说话,道,“为了给楚姑娘你送礼物,我家少爷东奔西走,寻了整整两个月,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边,凝骑马过来,坐在马背上的她,有些花枝乱颤,道,“给我看看,你送给楚三的定情信物是什么?”

和楚三待久了,凝郡主也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了。

楚三磨牙道,“想我揍你呢!”

凝郡主没有搭理楚三,她望着霍大少爷,手伸了出去,霍大少爷知道她是来打圆场的,而且东西本就是教给他们的,便把锦盒给了凝郡主。

楚三伸手过来抢,打算扔的远远的。

凝郡主太了解他了,早有防备,他手一伸过来,凝郡主把锦盒往后一藏,楚三愤怒的爪子扑了一空。

凝郡主勾唇一笑道,“看看怎么了?”

第八百七十三章 碍眼

要是看了不笑话他,她就是趴在地上翻过来滚过去的看,他也不会吭半个字。

凝郡主锦盒还没打开,就过来了一个帮手,凌易和她统一战线。

这些天,他们和楚三住一间屋子,每天晚上都被他给点晕,结仇了,只是打不过他,忍着罢了。

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岂能错过?

凝郡主把锦盒打开,就瞧见锦盒里摆着一只玉簪。

那一瞬间,一抹牡丹花在她脸颊绽放,被风吹的左右摇摆,肆意的笑声传的很远。

没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但是楚三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手里的马鞭一甩,没有伤凝郡主分毫,但是那只锦盒却被打落在地。

那只玉簪飞了出去,掉落在草地上。

楚三斜了一眼,眉头一皱。

这玉簪

牙齿一磨,楚三已然翻身下马,那边霍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已经气炸了,就是未来的大少奶奶,也不能如此欺负他们少爷啊!

不过他们没说话,只望着楚三,觉得他脑子有病。

前脚把玉簪甩在地上,后脚又捡了起来。

舍不得扔就别扔啊,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楚三的举动,凝郡主也摸不着头脑,凌易眼尖,道,“是玉阙!”

玉簪的造型很奇特,它是用碎裂的玉阙为基础,用黄金链子镶嵌而成,下面坠着小米珠,样式精美。

楚三仔细瞧了瞧,确定是玉阙,不放心还用力捏了捏,以他的力气居然捏不碎,十有八九是真的碎玉阙。

霍大少爷笑着,楚三斜了他一眼,道,“送玉阙就送玉阙,你为什么要打造成玉簪?!”

让他戴这个玩意在头上乱晃,还不如直接拿簪子捅他一下来的痛快。

三两下,楚三就把玉簪毁了,除了玉阙,其他小米珠和金子都扔在了地上。

粗暴至极。

这行为深深刺痛了霍家小厮的眼睛,怒道,“那玉簪是我家少爷花了不少功夫才买来的!”

这玉簪并非霍大少爷让人打造的,而是它本来就是这样子,只是这是一姑娘的心爱之物,他几次登门拜访,才拿到手。

楚三这样,确实有些伤人了。

楚三把玉阙扔给了楚离,然后望着霍大少爷道,“你跟我过来!”

霍大少爷忙从马背上下来,跟着楚三往那边无人处走。

楚三是怕霍大少爷再纠缠他不放,决定把这件离奇的事告诉他。

霍大少爷听的是目瞪口呆,“你,你是男的?”

楚三抬手指着凝郡主,“瞧见没有,那就是我的身体,现在归我媳妇用!”

霍大少爷如遭雷劈,“这怎么可能?”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他怀疑楚三是骗他的。

楚三两眼一翻道,“霍家眼线遍布天下,找了这么久,可找到我们的来历了?找不到是因为我们压根就不是这里的人!此行去圣山,就是找圣山长老帮忙送我们回家,还有方才那块玉阙,就是它送我们来这里的。”

该说的,他都说了。

至于霍大少爷信不信,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也不能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人家相信他。

说完,楚三转身就走,翻身上马,道,“继续赶路!”

霍大少爷站在那里,看着楚三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霍家小厮见他愣在那里,赶紧过来道,“大少爷?”

刚说完一句,就听自家大少爷呢喃一句,“他居然是男的?”

霍家小厮,“。”

不是吧?

未来的大少奶奶居然是男的?

老太爷还指着大少爷迎娶大少奶奶过门传宗接代啊。

怎么会是男的呢?

“会不会是弄错了?”霍家小厮有点崩溃。

楚三姑娘是英气了些,可是个头不高,而且曲线玲珑,分明就是个娇滴滴,弱柳扶风的身子啊。

一定是匡他们家大少爷的!

霍大少爷嘴角抽搐不止,大概没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动心,结果那姑娘身体里住的是一个威武的汉子,这打击对他来说不可谓不沉重。

他对一个大男人表达爱意,别人给他一拳算是轻的了。

这件事,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除非他亲眼所见。

然后,这一次去圣山的队伍又壮大了两分。

前面是南岳使臣,后面是霍大少爷带人紧随其后,没追上来,但是也甩不掉他们。

铁甲卫禀告道,“霍大少爷一直带人跟着。”

他问楚三该怎么办,楚三两眼一翻,“他爱跟着就跟着吧,只要别凑上来碍我的眼就行了。”

就这样,前面南岳开路,后面霍大少爷带人断后,他们走中间还挺省心。

不过两天后,南岳使臣就开始跳脚了。

他们一直往前走,结果在一岔道口,楚离一行人走的是另外一条路,等南岳发现楚离他们没有跟上来,楚离他们已经在几里外了。

几里路,对南岳来说不算什么,只要跑快一点就能追上,不是什么大事。

可重要的是面子啊。

他们跟在大离屁股后面走了一天,第二天故意提前走,让大离在后面跟着做尾巴,现在大离走另外一条路,他们再调转过头去追他们,面子里子都没了,回头大离一打趣,他们不是走另外一条路的吗,怎么又转过来了,老脸往哪里放啊。

混迹官场的人,比起钱,他们更好面子啊。

丢什么也不能丢了脸面。

其中一大臣自己找台阶下道,“他们应该是走水路去圣山,我们东西多,走水路麻烦。”

另外一位大臣附和,“我们还是赶紧赶到圣山,在那里等他们就成了,既然大离一口咬定顾姑娘就是圣女,以此来回绝太子的求亲,她就算不是圣女,这辈子也不能再嫁人了。”

匡南岳太子,把他们当猴耍,南岳完全可以对大离出兵讨公道。

大离刚平复战乱,百姓们都想过太平日子,大离皇帝连掌上明珠昭宁郡主都拿来和亲了,何况是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镇国公府嫡女?

南岳大臣擅长察言观色,之前得知明澜是圣女,不得嫁人,南岳太子怒气尽消,大笑不止,足见他是一个自己得不到,也不愿意别人得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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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四章 烧死



只要顾姑娘不嫁人,太子就不算丢掉颜面,至于昭宁郡主在训练场射箭,依他们看,大离分明就是想昭宁郡主射杀太子,好和西秦联手灭掉南岳,他们太子不可能怕死,只是不愿意无辜搭上一条性命而已。

南岳太子没有发话,他知道楚离他们一定会去圣山的,他在圣山守株待兔便是。

南岳一行人快速赶往圣山。

南岳没跟过来,楚三的心情特别好,明明非杀不可的就在前面,还要忍着,那种滋味真是太不好受了,跑远点好,眼不见为净。

而且一路奔波,他们无所谓,昭宁郡主和明澜他们有些吃不消了。

选择坐船,也是为了她们能轻松一点儿,再者看过了山川,正好想看看河流。

只是可惜这里的东西不一定能带回大周,不让还可以带点土特产回去。

楚三说的时候,凝郡主笑道,“你要带什么土特产回去”

他们一路走来,吃的东西和大周也没什么区别,大离有的,大周都有。

“土啊!”楚三回道。

凝郡主,“……。”

脑子有毛病,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人了。

难道要带一包袱的土回去送人吗

他好歹也是堂堂楚三少爷,他送的出手吗

凝郡主不理他,去找明澜和凝郡主说话了。

天气闷热,坐马车憋的慌,乘船而行,风从水面吹来,带来一阵清凉,抚平燥意。

坐船比坐马车要慢一点,但好在晚上也能走,所以整体算来,速度差不多,只是辛苦了那些船夫们。

转眼,就过去了两天。

差不多一天时间,就能抵达圣山。

但是这一天的日子并不好过,从早上起来就特别的糟心。

早上醒来,站在船头眺目远望,香兰眼尖道,“那里有条死鱼。”

梅香望过去,还真瞧见了一条翻白的死鱼。

一大清早就看到一条死鱼,真是晦气。

可更晦气的还在后面呢,船越往前,死的鱼越多,而且都发臭了。

一股股臭味混着鱼腥味传过来,隔夜的饭菜都吐了出来。

“怎么有这么多死鱼”楚三捂着鼻子作呕道。

楚离望着远处,道,“不止有鱼,还有尸体。”

昭宁郡主脸色发白,还从来没有被这么熏过,简直生不如死,她道,“我坚持不住了。”

西秦大皇子舍不得她受罪,而且这气味实在是刺鼻,他也受不住,道,“估计前面情况更加糟糕,先往回走,从最近的码头改坐马车吧。”

这个提议,没有人反驳。

船夫赶紧调转方向,顺水行舟,约莫两刻钟,才把这股子臭气给摆脱掉。

臭的人鼻子都想扔了。

遍地的死鱼,混杂着人的尸体,绝对是出事了。

因为上游死了不少的鱼,都没人敢喝水,没有水就没法生火做饭,扛到晌午之后才到最近的码头。

船刚停下,站在船头就瞧见有人推着车子,走的好好的,突然往地上一栽。

很快,就围过来不少人,没一会儿就把那人抬走了。

从甲板上下去,见有人路过,明澜拦下一小哥问道,“出什么事了,上游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死鱼”

小哥苦笑一声,“死的人只怕比鱼还要多。”

楚离注意到小哥嘴角有些泛紫,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摔倒的模样。

昭宁郡主心提了起来,这些可都是大离百姓,是祖父辛苦守护的大离百姓,怎么会怎么样,她担忧道,“不会是闹瘟疫了吧”

在昭宁郡主的认知里,除了战争,只有闹瘟疫才会死这么多的人。

那小哥摇头,“不知道,大夫说不是瘟疫,却又查不出原因。”

那边,哄闹起来,隐隐有说话声传来,似乎要烧死什么人,一妇人哭的呼天抢地,求大家不要烧死她儿子。

这一幕,看的明澜鼻子泛酸,几乎不受控制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她是真的控制不住。

昭宁郡主把手中的绣帕递给明澜,明澜擦了眼泪道,“我没想哭。”

可是眼泪却是那么的真实,就连脚步都不受她控制似的,往人群走去。

这样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头一回。

难道是这副身子的原本主子顾明珠醒过来了

这样的情形下,一般的大家闺秀估计都会避的远远的吧,明澜觉得自己的心头有一把火。

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和圣女有关。

明澜要过去看看,楚离跟在一旁,习惯凑热闹的楚三首当其冲,只见不少人抱了柴火过来,柴火围成圈,里面躺着七个人,还有两个半大小孩,大人面色泛青,不知是死是活,可那两个孩子明显没死啊,那小男孩手还举起来了,干裂的嘴角似乎在喊娘。

人还没死,就要把人活活烧死,这一幕,看的人心头怒火丛生。

那手中拿着火把的中年男子,眼泪汪汪,似乎不忍心这么做,可又不得不这么做。

他撇过头去,不忍心听那一声呼唤,把手中的火把扔出去。

只是火把刚要碰到洒了烈油的柴火时,楚三身子一闪,就把火把接在了手里,道,“人还没死呢,你烧什么”

男子哽咽道,“救不活了,不烧死他们,会有更多的人被传染……。”

为了保全大家的性命,烧死几个人不算什么。

可在楚三眼里,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在没有弄清楚病因之前,烧死他们,无异于故意杀人。

他们都不通医术,楚离吩咐铁甲卫道,“找个大夫过来问问情况。”

铁甲卫领命。

没一会儿,就过来一大夫,道,“谁又病倒了”

明澜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病倒”

大夫摇头,“查不出来,像是瘟疫,又不像是瘟疫,像是中毒,又不像是中毒,镇子上的大夫凑到一起,也没能救活一人,反倒病的越来越多了……。”

“这情况有多久了”楚离问道。

“差不多七天。”

也就是说,他们刚离开大离皇宫,这边就出事了。

大夫感慨万分,好不容易盼到不打仗了,百姓们眼看着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谁想到还没高兴几天,就遍地哀嚎,这都多少天了,朝廷也没有派人来救治,不知道朝廷的人赶到,他们还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去。

那边有人高呼,“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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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五章 动粗



之前的中年男子伸手过来道,“火把给我吧。”

楚三眸光横扫,明澜朝那伸手的小男孩走过去,将他抱下来,小男孩有气无力道,“我想喝水……。”

昭宁郡主忙喊道,“快拿水来!”

香兰见一旁有水桶,赶紧拎过来,楚离道,“这水只怕不能喝。”

如果这些人是中毒了,那这些水有毒,如果是瘟疫,那么多尸体掉进水里,这些水肯定也感染了。

可是不喝水会渴死啊,中年男子道,“这是从山上挑下来的泉水,可以喝的。”

香兰把水桶拎过来,明澜咬破指尖,往水桶里滴了两滴血。

血掉进木桶里,很快就散开了。

明澜用木瓢舀了一点水喂给小男孩喝,中年男子见了道,“你这是……。”

楚三不耐烦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啊,看着就行了。”

中年男子眉头拧成川字,“这是我儿子。”

楚三,“……。”

空气尴尬起来,西秦大皇子帮楚三解围道,“是你的儿子,你还忍心将他烧死。”

中年男子眼眶湿润,没有说话。

虎毒不食子,是他的亲生儿子,不是逼不得已,他怎么忍心烧死他

明澜喂那小男孩喝了水,没一会儿,小男孩脸色的青色就褪了不少,大夫都看呆了,过来帮小男孩把脉,道,“情况好转了。”

明澜的血百毒不侵,当然管用。

昭宁郡主吩咐香兰道,“快把水喂他们服下。”

香兰连忙照做。

那边都觉得没有希望活下去的众人见快要被烧死的病人有了好转,都围了过来,因为没人知道他们有没有被传染,或许没有,或许已经传染了,只是身子骨结实,还能抗一两天,没有当即发作。

一桶水很快就被分完了,那些百姓像是得到了救星似的问道,“这水哪里来的”

中年男子望向明澜,不解这水为什么加了两滴她的血就能救人了。

明澜则问道,“还有多少病人”

中年男子忙回道,“我们这儿暂时就这么多,越往前走,情况越严重。”

明澜望着楚离,用眼神询问她该怎么办。

她的血虽然能救人,但如果病人太多,她怕是救不过来。

楚离道,“能这么快救回来,应该是中毒了,得先找到中毒的源头,留一点血给他们救命之用,在原因没有查明之前,不得引用河水和井水。”

中年男子连连点头。

明澜割破手腕装了一小瓶子血后,就赶紧坐马车往前面赶。

马背上,楚离翻看着地形图,神情凝重。

西秦大皇子见了道,“怎么了”

楚离把地形图给他看,西秦大皇子眉头一皱,“这条河直通圣山,你怀疑这些百姓中毒和圣山有关”

楚离眼神晦暗难测。

圣山出事,他们一早就知道,这里距离圣山不到一天的路程,也出事了,他很难相信这只是单纯的事有凑巧。

是不是,到了圣山就知道了。

如那中年男子所言,越往前情况越糟糕,哭嚎一片,那凄厉的哭声叫人毛骨悚然。

当然,害怕的是昭宁郡主和凝郡主,明澜控制不住眼泪,楚三和楚离他们自然不会惧怕尸体,在战场上,死在他们手下的人可一点都不少。

一路往前,明澜挨个的留下血解毒。

几十名铁甲卫,一个个被留下救人。

距离圣山最近的城里,那才叫一个惨,马车疾驰进城,迎面看到一送丧的队伍出城,痛哭哀嚎不止,纸钱满天飞。

一个本该热闹喧嚣的都城,像是笼罩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香兰和梅香胆小,听着那些哭声,只觉得浑身发寒,小脸惨白。

这些人,真是太惨了。

这么凄凉危险的地方,郡主为什么要来遭这份罪,皇宫富丽堂皇,待在皇宫里吃穿不愁,还没有危险。

等送葬的队伍走远了,马车徐徐进城,滚动的车轮带动纸钱往前飞去。

进了城之后,就是找地方歇脚,一整天没吃东西,得找食物填饱肚子。

一行人往前,只是走的没一会儿,就有高呼声传来,“卫国公世子来了!”

楚离微微一愣。

明澜掀开车帘,心想楚离这一回立的功劳是不是太大了点,威名远播,这些百姓都自顾不暇了,还有闲情逸致膜拜卫国公世子,就算楚离会打仗,也没法救他们吧,救人是大夫的事。

但显然,明澜想的太多,而且想的太美好了。

在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倒下,咽气的时候,除了活下去,谁还关心其他。

那些人认出楚离,不是顶礼膜拜,歌功颂德,而是憎恨,那充满恨意的眸子看的人心惊胆战。

楚三望着楚离道,“大哥,你把他们怎么了”

楚离回了楚三一眼。

他们一直是一起的,他能把他们怎么样吗

楚三想想也是,难道是以前的卫国公世子在这圣山脚下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一个在京都美名远播,被誉惊才逸逸,举世无双的人,应该不会害人,而且还招来这么多人的恨意才是。

而且,不只是眼神憎恨了,那些百姓是用实际行动表达对楚离的憎恶。

臭鸡蛋,烂菜叶,这些用来招呼那些被朝廷游街示众的奸佞之臣的武器铺天盖地的朝楚离扔过来。

这是恨到骨子里了。

楚离只觉得这群人疯了,躲避烂菜叶和扔过来的臭鸡蛋。

只是他们躲的过去,明澜和昭宁郡主躲不过去啊,好在她们待在马车内,只是那些臭鸡蛋砸在马车上,臭气散开……

楚离愤怒了。

他同情这些人的遭遇,但是这样是非不分,一言不吭,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样想,楚三就道,“大哥,我忍不住了!”

那边一鸡蛋砸过来,楚三脚风一扫,鸡蛋就换了个方向,直接砸在一男子脸上。

那些烂菜叶也全部都还了回去。

铁甲卫抽出腰间佩戴的刀来,阳光之下,冰冷的刀刃,散发着一阵阵冷意。

楚三发话道,“这群刁民再敢动粗,杀无赦!”

当然不会真杀他们,但必要的时候,可以杀鸡儆猴。

把他们当大奸大恶之人对待,就是再可怜,也可恨。

一地的臭鸡蛋,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臭鸡蛋的,这些人家养的鸡生的蛋,是不是专门放在那里臭掉,然后哪来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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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六章 不差钱



楚离双腿轻轻一蹬,便骑马往前,稍稍走远了些,身后有暴戾声传来,“就是他和圣女黏黏糊糊,天降灾祸,他还有脸来我们望城!”

马车内,明澜眉头拧成一团麻花。

没想到楚离遭人恨,竟和她有关。

她是圣女的事,京都知道的人不少,但消息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到望城来吧,而且她和楚离黏黏糊糊,这事知道的人就更少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快到明澜来不及捕捉。

外面,楚三的愤怒声传来,“不用说了,一定是南岳太子捣鬼的!”

关于圣女的传闻本就玄而又玄,远在京都都那么慎重小心,何况是圣山脚下的望城百姓,只怕是深信不疑。

只要有心之人稍稍一挑拨,就能煽动他们闹事。

本来这些百姓就没有多少分辨能力,容易受人左右,现在死亡降临望城,他们害怕恐惧之下,更容忍成为被人手中的利刃。

三人成虎,说这场灾祸是圣女导致的人多了,不信的也信三分了。

而且,不只是明澜和楚离受到了牵连,就连远在皇宫的老王爷也被卷了进来。

把天灾人祸算在明澜和楚离头上不算,还指责皇上无德,大离才会战乱不止,如今好不容易止了战乱,又开始闹瘟疫,死不少人,过不多久就会出现洪涝水灾,然后是大旱……

老天爷要灭掉大离。

铁甲卫把打听到的流言告知楚离,楚离喜怒不形于色,楚三是火冒三丈,“真是愚不可及!”

骂完,楚三深呼吸道,“南岳太子他们在哪里歇脚的”

铁甲卫伸手往后一指道,“就在这条街尽头的一家客栈。”

楚离骑马走了过去,楚三紧随左右。

这条街的尽头有两间客栈,对门而立。

铁甲卫指着左边道,“南岳一行人就在这间客栈歇脚的。”

楚离不愿和南岳太子同处一个屋檐下,道,“住右边的客栈。”

楚三就在客栈前,他一下马,客栈的小厮果断的把门关上了,气的楚三脸都绿了,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闭门羹过。

大离的百姓对南岳人大门敞开,对他们却闭门不见,楚三气笑了,真的很给大离长脸啊。

楚三不是一个会压抑脾气的人,他走过去,一脚将门踹掉,道,“是想死呢,还是不想活了,看见我们就关门,我们是会生吞了你们,还是会活剥了你们!”

看见他们,客栈的管事和小厮都缩成了一团,很显然惧怕他们。

楚三的暴脾气啊,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没事,但是一掌把桌子拍穿,留下掌印。

明澜和昭宁郡主下了马车,道,“好了,吓唬他们做什么。”

楚三深呼吸道,“我就是生气,一路走来,大嫂用自己的血救他们,都快失血过多了,他们居然这样,要依我的脾气,早掉头走人了,这么愚昧无知,死不足惜。”

看着楚三,客栈的小伙计道,“他,他不是早几个月前张贴的告示上的人吗”

告示上写着,他们是皇上的贵人,让各衙门以礼相待。

老王爷找人的告示都贴到望城来了,足见他们有多尊贵。

要是平常时候,早殷勤的巴结过来了,但是这会儿,客栈管事的缩着脖子道,“我,我们只是不想死。”

楚三眉头一皱道,“谁要你们的命了”

客栈小伙计道,“街上都是这么传的。”

楚三翻白眼道,“那是有人之心散播的谣言,知不知道对面住的是什么人南岳使臣!”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就是南岳散播的谣言,但只要长了脑子的都能猜的出来,客栈管事的也算是精明人,怔了一下,一直缩紧的脖子直了几分。

外面,南岳使臣走过来道,“楚三少爷这话是怀疑是我南岳散播的谣言了”

“难道不是吗”楚三冷冷一笑,他不喜拐弯抹角。

他们知道南岳太子是什么人,南岳太子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注定了不死不休,这些维持场面的话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南岳使臣脸色一僵,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是在污蔑我南岳了!”

污蔑

他用得着污蔑南岳吗

算了,和一群什么都不知道南岳使臣浪费这么多唇舌做什么,他们哪里知道现在言听计从的南岳太子早已经不是以前骄奢淫逸的南岳太子了。

保不齐,他们更喜欢现在手段阴狠毒辣的南岳太子。

楚三手肘子搭在南岳使臣的肩膀上,挑眉一笑,问道,“我请你吃饭如何”

南岳使臣愣了下,随即眉头狠狠一皱,转身就走。

楚三手还搭在他们肩膀上,这一走,他身子一踉跄。

南岳使臣脸青的很啊,他刚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他就要请他吃饭,这是打算用事实告诉他,饭也是不能乱吃的。

这边南岳使臣离开,去对面住的客栈去,那边霍大少爷走了进来。

客栈管事的赶紧迎上去道,“大少爷怎么来望城了”

明澜暗暗心惊,霍家不愧消息最灵通,家产富可敌国,连望城都有霍家的铺子,而且管事的都还认得他。

请过安后,管事的就拿小眼神戳楚三了,“他踹坏了咱们铺子的门。”

霍大少爷点头道,“我瞧见了。”

霍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可势力之大,不容人小觑,与人为善,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这是霍家训言。

这些人身份尊贵,但也不能不讲道理,门踹掉了,得赔钱。

这是管事的心里想的,霍大少爷道,“他们在客栈的吃住算我头上。”



管事的猛然抬头望着霍大少爷,有没有搞错啊

大少爷,他们错在先,你怎么能向着他们呢。

管事的欲劝霍大少爷几句,楚三两眼一翻白,从怀里拿出一金锭子,随手丢到桌子上。

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摆。

大爷不差钱。

和你非亲又非故,要你付钱。

丢下金锭子,楚三啪嗒一声打开折扇,转身踩着台阶上楼,小伙计紧随其后,带他们进上房。

这态度,实在有些不识抬举了,掌柜的有点恼火,霍大少爷也跟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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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七章 万一

他身后的小厮拍着掌柜的道,“省省吧,他对你的态度算不错的了,对大少爷的态度才叫差呢。”

掌柜的望着小厮,小厮把楚三的身份一说,掌柜的目瞪口呆,“未来的……大少奶奶?”

“是不是还不一定呢,人家告诉大少爷她是男儿身。”

“……我瞧着也不像个姑娘家。”

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抛开,掌柜的道,“望城偏僻,大少爷怎么来了?”

小厮一叹,“追着未来的大少奶奶来的呗。”

掌柜的头疼,他不会真的惹恼了未来的大少奶奶吧?

这么火爆的脾气,温文尔雅的大少爷怎么招架得住,别的不说,得赶紧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别将来给他穿小鞋才好。

掌柜的亲自去厨房吩咐炒几个可口小菜,又亲自端进了屋,看着他一脸殷勤的进来,楚三一脸不爽。

因为掌柜的脸上刻着几个字:大少奶奶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去他娘的大少奶奶!

只是掌柜的没亲口说,楚三也就忍着没发飙,一直饿着没吃饭,闻着饭菜香,肚子里馋虫翻滚的厉害。

但是在船上看到那么多的死鱼,还有那些尸体,楚三眉头一皱,问道,“这饭菜是用什么水烧的?”

掌柜的愣了下,道,“后院的井水。”

“倒了,用最干净的山泉水烧菜做饭。”

掌柜的嘴角扯了下,至于这么讲究吗?

得罪人在前,掌柜的不敢忤逆,乖乖的把饭菜端了出来。

不止是楚三,昭宁郡主她们都不吃井水做的菜,这里的井水难保不会和地下河连接,如果水里真的有毒,井水十有八九难幸免。

虽然有明澜在,不惧中毒,但是恶心啊。

掌柜的没辄,只能把所有小厮派出去打山泉水回来,因为自家大少爷发话了,他们在客栈住的时候,但凡进口的东西,只许用山泉水清洗,包括擦桌子和喂马。

小厮们叫苦不迭。

他们住在城里,最近的山泉水都有五里地,而且山路难行,委实不易。

可再难也得照做,而且速度要快,还等着山泉水送回来洗菜做饭呢。

赶时间,铁甲卫骑马去取了几桶山泉水回来。

用山泉水烧了饭端上桌,吃了没两口,楼下就传来一阵动乱。

香兰推开窗户,就看到屋外有一堆人涌过来,都不用她禀告,明澜和楚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人是来求圣女救命的。

明澜把筷子放下,走到窗户旁,就看到客栈前跪了不少人。

铁甲卫守在门外,不然人涌进来,不苟言笑,脸色冰冷道,“圣女被你们之前用臭鸡蛋和烂菜叶砸伤了,正在休息!”

那些跪在地上的人愣了一下。

当然,明澜没有受伤,铁甲卫只是生气而已,先前恨不得用烂菜叶把明澜和楚离砸死,现在又来求明澜救命,这是需要就供起来,不需要就扔的远远的呢。

这群愚民,受人蛊惑一次不够,还要再蛊惑一次,可怜又可恨。

看着他们面黄肌瘦,双眸无神,明澜就算再生气,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况且,他们来的路上就打定主意要救他们,就当是离开大周之前,帮老王爷排忧解难吧。

明澜划破指尖,滴了几滴血才茶盏里,让香兰拿去交给铁甲卫,他们知道怎么做。

正好,客栈的小厮推了水回来,铁甲卫把血倒在水桶里,一人喝半碗,并叮嘱他们这些天只能喝山上的山泉水,谁要是不听,再一次中毒,没人会救他们了。

来讨水喝的人越来越多,不管有病没病的,喝一口才安心。

楚三靠在门口瞧着,眼珠子咕噜一转,吩咐道,“给南岳太子和使臣送一桶水去。”

铁甲卫照办。

对面的客栈被包下了,只有南岳使臣一行人住,因为街上人多,所以南岳护卫守在门外。

铁甲卫把水送去,道,“这是解毒用的。”

南岳护卫接了水,一句谢谢没有,就直接送上了楼。

屋内,南岳使臣和太子正在喝茶,护卫拎了水进屋,道,“这是大离特地给太子爷和几位大人准备的解毒水。”

南岳大臣早就想喝了,他们可不想死在大离,他们一直在劝太子早些离开,顾姑娘不用药就能救治这些大离百姓,他们已经相信她就是圣女了。

只是不知道太子还在坚持什么。

嘴皮都快磨破了,太子也不为所动,等护卫把水盛好,放在桌子上,见太子看都不看一眼,南岳使臣便劝道,“太子喝一碗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南岳太子冷冷道,“没有那么多万一。”

“太子……。”

“倒了!”

声音里隐隐有些愤怒,他可不信楚三会有那么好心救他。

南岳使臣不敢再劝,见护卫把水拎下去,怕他真倒掉,赶紧跟了出去。

其中一大臣道,“太子莫不是担心这水里有毒?”

另外一大臣则道,“这里是大离,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南岳,大离既然送了水来,就不会在里头下毒,太子不怕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说完,大臣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就喝了下去。

另外一大臣也喝了一瓢,要是真在大离境内中毒了,大离不会见死不救的。

这一忙,就忙到了华灯初上,街上的人群方才散开。

被死亡和恐惧笼罩的望城,夜晚格外的凄凉和冰冷。

第二天,醒的格外早,客栈后厨忙了一夜,准备干粮路上吃。

虽然只有不到小半天的路程就到圣山了,但谁也不知道圣山是什么情况,未免路上饥饿和口渴,需要带足干粮和水。

简单的用了早饭后,就启程出发赶往圣山。

不过令人奇怪的事,他们出发了许久,迟迟不见南岳一行人过来,跟了一路,这会儿到了圣山脚下,反倒不跟着了,实在是奇怪。

这边楚三念叨南岳,那边客栈内,南岳太子在大发雷霆。

他们不是不跟来,而是一夜之间,他们的马全死了。

没有了马匹,他们想追也追不上来,两条腿怎么能跑的过四条腿?

南岳太子眼神冰冷,他怀疑是楚离和楚三捣鬼的。

可是护卫告诉他,“马是中毒身亡的,症状和之前瞧见的那些人一样。”

第八百七十八章 铁桥



这也就排除了楚离和楚三的可能。

再说了,要想下毒,哪里用得着等到现在才下毒。

“还不赶快去找马来!”南岳太子怒火中烧。

等南岳护卫找齐马匹,整装出发的时候,楚离他们已经看见圣山了。

马车内,昭宁郡主掀开车帘,望着远处的圣山,眉头拧了又拧,“这……真的是圣山吗”

凌易小脸皱成包子状,“圣山怎么变的这么光秃秃的了”

他记忆中的圣山巍峨壮观,观之肃然起敬,现在的圣山轮廓和以前一样,但是看不见一丝的翠色,就跟一座只有悬崖峭壁的荒山一模一样。

这些人中,只有西秦大皇子曾远远的看过圣山几眼,但是离的进了,还是被圣山狠狠的震撼了一下。

圣山巍峨,看着和四周的山脉连接起来,山峦起伏。

可是真到了圣山脚下,就知道他们想的都是错的。

圣山是一座独立的山,拔地而起,就像是无尽深渊的沟壑里,长出来的一株竹笋,想要上圣山,只有一条路,一条只有两条铁链建成的路。

别说走了,就是看一眼,都觉得双腿发软。

连武功高超的铁甲卫看了都心头发憷,何况是不通武艺的普通人。

这里岂止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都不用人看守,就没人敢上圣山了。

楚三望着凌易道,“你当年是怎么进的圣山”

凌易脖子一缩。

他以为楚三让他先走,他往昭宁郡主身后躲,道,“我不知道,我和皇兄走到这里,就被皇兄点晕了,醒来后,人就在圣山上了。”

皇兄护着他,怕他走这样的桥会吓尿裤子,所以直接点晕,免他担惊受怕。

老王爷还真疼弟弟。

他能走,他们应该也能,只是……真的挺可怕的。

至少昭宁郡主和明澜就吓白了脸。

但到了圣山脚下,肯定要进圣山的。

刚这样想,明澜的脖子就被点了下,人晕倒在楚离怀中。

楚离抱着她,脚尖一点,就过铁道,他武功极高,这条铁链在他眼里和平坦的大道没有区别。

接着昭宁郡主晕倒。

西秦大皇子抱着她从另外一边走。

凝郡主望着楚三,楚三伸手在她脖子上点了下,人没晕。

凝郡主,“……。”

楚三,“……。”

楚三抬手扶额,再点一下。

凝郡主睁着两只眼睛望着他,眼底满是疑惑,明澜和昭宁郡主都晕了,为什么她还这么清醒,“你身体不会有毛病吧”

楚三两眼一翻,道,“为了防止人暗算,我勤奋练武,你可能是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动了我的武功,导致穴位有变化,我才点不晕你。”

这话,凝郡主听不大懂,但是被点了好几回,她道,“那我怎么办”

楚三耸肩,“还能怎么办,我抱你走啊。”

说完,打横把凝郡主抱起来,一群铁甲卫看的嘴角抽搐不止。

他们两个是不是错位了,身体娇小的抱身高马大的,看起来有点滑稽。

楚三抱起来有点吃力,想说一句太沉吧,这又是他自己的身体,不能嫌弃。

就这样抱着凝郡主,楚三脚下一点就上了铁链,身后凌易跳脚道,“别忘了我啊,谁来点晕我啊!”

那些铁甲卫自己走都有些不敢,何况是抱着凌易了,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这条铁链很长,足足有几百米,脚踩在铁链上,传来一阵晃荡声,听的人后背发凉。

这么深的沟壑,深不见底,这要不小心摔下去,绝对会尸骨无存。

再说,楚离抱着明澜下了铁链,把她放下后,在她胸前左右一点,明澜幽幽转醒,就听到一阵刺破耳膜的惊叫声。

那是来自凝郡主的尖叫。

她突然一叫,楚三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人就从铁链上摔了下去,好在他眼疾手快,反应灵敏,一手抓着凝郡主,两脚勾着铁链。

凝郡主悬在半空中,风绕着她周身吹,那冰凉蚀骨的寒意,顺着她的毛孔往身体里,弥漫进四肢百骸里,吓的她三魂去了七魄,脸色惨白如纸。

因为恐惧,她忘了惊叫。

楚三抓紧她的手,双脚暗暗用力,把她往上一提,身子腾空而起,楚三自己也腾了起来,长臂一揽把凝郡主抱住,脚下一点,从铁链上走过去,到了平坦之地。

到了空地处,凝郡主那些吓丢的魂才找了回来。

楚三打算转身去接凌易,结果那边凌易扯着嗓子吼,“我不要楚三来接我!”

他吊儿郎当,办事不靠谱,他可不信他。

楚三脸有点绿。

西秦大皇子拍拍他肩膀,笑道,“我去接他。”

凌易更希望楚离来接他,但西秦大皇子怎么也比楚三靠谱一点儿,被点晕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边铁甲卫们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接二连三的从铁桥过来。

明澜站着空地上,举目四望,只见树木枯萎,落叶遍地,风一吹,落叶往远处翻滚,空气没有该有的蓬勃清香,隐隐带了几分落败和腐烂之气。

楚三用脚踢掉地上的落叶,露出青石地砖来,上面雕刻精美,古朴大气。

从这青石地面,隐约还能感受到凌易口中美如仙境的圣山。

只不过圣女跌入异世而已,圣山就荒凉到这种境地,实在令人唏嘘。

难道整座圣山是靠圣女的血滋润不成

可从凌易和老王爷口中,圣女的血似乎并不具备百毒不侵的功能。

当年凌易跟着老王爷上圣山求药,上山那天是初一,圣女要到十五月圆之夜才能替他们求得解毒灵药。

这说明圣女做不到和明澜似的,手指一划,解毒的血就让人拿去救命了。

要真是这样,老王爷和凌易也不用在圣山待那么久,以至于凌易闲的发慌到处乱逛,老王爷为了找他,闯进圣女的院子,对圣女动心,才引来后面诸多事。

那边有台阶,明澜迈步往上走,楚离与她并肩。

老王爷派了不少人来圣山打听消息,最后只有影子卫才把圣山的消息带回去,据影子卫说,是有人故意放他一把,他才能逃回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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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九章 无知



显然,有人要影子卫给老王爷传消息,让他们来圣山救人。

说的直白一点,人家是等他们上勾,好来一个瓮中捉鳖。

不过要说多警惕,倒也没有。

圣山没有圣女,荒凉至此,说明圣女很重要。

那些人既然扣押了圣山长老,霸占圣山,应该要的不只是一座荒凉的圣山。

而且他们这么多人上圣山,要是有阻拦之心,早就出来亮兵器了。

圣山很高,一步步往上走,不到一刻钟,明澜就累的爬不动了。

楚离将她打横抱起,一个纵身,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不止明澜,昭宁郡主也累,都是娇生惯养的姑娘,吃不得累,西秦大皇子抱起来。

凝郡主把胳膊张开,眼巴巴的望着楚三,楚三一巴掌拍过去,“自己走。”

凝郡主腮帮子鼓起来,有些委屈。

都是女儿家,为什么明澜和昭宁郡主有人抱着,不用自己走,她就要自己走路

楚三懒得理她,也不看看她现在有多身高马大,没让她抱着他走就不错了,还敢提要求,找打还差不多。

楚三脚尖一提,就追了上去。

凝郡主气恨的跺脚,不过气归气,她恍惚间想起来,她好像会轻功,过不了铁链,爬个山还不成问题。

轻功代步就是好,没一会儿,就到山顶了。

远看圣山高耸如云,其实圣山顶很宽阔,宫殿巍峨大气,比之皇宫也不遑多让。

与山脚下的荒凉相比,山顶要干净的多,还有小厮在扫落叶。

看见他们,小厮微微吃惊,道,“你们是来救长老的”

楚离问道,“长老被关在什么地方”

“后山地牢。”

小厮刚说了几个字,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吓的他拿着扫把就走远了。

只见大殿内走过来几个黑衣人,为首一人道,“我们主子有请。”

看来这扫地的是圣山的人,这些黑衣人是不速之客,而且他们的主子根本就不怕他们知道圣山长老关在什么地方。

既然来了,少不得要见一见将圣山长老关起来的人。

甚至,明澜有一种错觉,这个人他们都认识。

进了大殿,往前走了一会儿,就看到首座上坐了一个熟悉的人。

果然是熟人。

坐在那里的不是北凉国师,又是何人。

四目相对,北凉国师眉头狠狠一皱,“圣女是你”

明澜没有戴什么吊坠将额间火焰隐藏,所以即便容貌改了,北凉国师也知道她是谁,而且当初说玉阙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是北凉国师。

他从头到尾都知道。

“是我,”明澜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北凉国师眉头拧成一团,显然没想过明澜会是圣女。

一个人怎么可能既是神女,又是圣女呢

之前抓了圣山长老后,北凉国师就用圣山长老的玉球找圣女,他瞧见了明澜,只是并未在意。

后来又逼着圣山长老找人,结果和他一样,看到的还是明澜。

他知道圣女和神女能够想通,也就意味着有相似之处,再加上圣山破败,找人时出了岔子也未可知,却没想到,圣女和神女竟然是同一个人。

这事,古籍上可从未有过。

难道和圣女从玉阙中跌入异世,嫁人生子有关

圣女跌落异世,那圣女必定从异世中回来,可一起来的也不止神女一人,为何独独她是圣女

这件事,北凉国师想不通。

但他知道,没有比明澜更无知的神女了,连神女都没弄清楚,更别指望她能知道一点关于圣女的事。

北凉国师眸底流露出的嫌弃,实在是扎心啊,都不用问,就知道又嫌弃她无知了。

明澜手心有些痒痒,要不是北凉国师居心叵测,她不会把山儿生下来几天就骨肉分离。

虽然知道山儿被关在玉阙中,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她想他啊。

明澜上前一步,望着北凉国师道,“把山儿从玉阙中放出来。”

北凉国师看了她一眼,扔过来两个字,把明澜噎个半死不活。

“无知。”

楚三扶额。

楚离望着北凉国师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能放出山儿的只有圣女吧。”

北凉国师眼皮动了下,没有说话。

算是默认了。

“那我要怎么把山儿放出来”明澜问道。

北凉国师不耐烦的摆手,“去后山地牢问长老们去。”

他不耐烦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圣女。

明澜恨不得扔一团火去烧焦他,她又不是从圣山长大的圣女,她能知道那么多吗

仿佛故意气北凉国师似的,明澜再问,“后山在哪儿”

黑衣人之一过来道,“请跟我来。”

一行人就跟着黑衣人去圣山地牢了。

明澜也算到过不少地牢了,大理寺监牢,刑部大牢,没一个都昏暗潮湿,但是圣山的地牢不同,很干燥,而且很干净。

更要命的是,几位长老待在牢房里,颇有闲情雅致的在下棋。

要不是他们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绑着,真的要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坐牢了。

看到明澜,几位长老眉头一皱,赶紧起身,道,“圣女。”

能不能不要叫她圣女,她不大喜欢这两个字。

长老们问道,“圣女怎么来了,被抓来的”

明澜摇头,“我们是来救你们,让你们帮我们回大周。”

长老们头疼道,“我们不用圣女救,你们赶紧走吧。”

楚三靠着牢笼,道,“还真是奇了怪了,千里迢迢赶来救你们,不见一点喜悦,你们就这么喜欢坐牢啊”

长老白了楚三一眼,“你懂什么,那叛徒居心叵测,你们远不是他的对手!”

一旁的长老叹息一声,道,“只怕这会儿想走也走不掉了。”

凌易走上前来,问道,“圣山怎么这么荒凉了,那些树,怎么都枯死了”

圣山长老叹息一声,道,“圣女离开圣山,圣山没有了水源,那些树木自然就枯死了。”

明澜惊呆了,脱口一句,“我还能喷水”

圣山长老,“……。”

问完,明澜就嘴角抽搐,但圣山长老们抽的比她厉害的多,为什么听圣女说话,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

明澜抬手扶额,她以后再不轻易说话了,显得她很无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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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章 聪明



不过现在圣女回来了,圣山长老们又生出几分希望来,或许圣山还能恢复以前的青山翠碧,鸟语花香呢

他们在圣山住了一辈子,眼睁睁的看着圣山一点点的破败,不可谓不心酸。

圣山要是能恢复如初,他们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想着,圣山长老们不免有些哽咽。

知道明澜和历代圣女不同,她是半道成的圣女,懵懂无知,便问明澜,他们之前托皇上交给她的绸缎,她有没有照着练。

明澜点头,道,“我练到第三层了。”

圣山长老,“……。”

“才第三层”圣山长老眼睛睁圆。

明澜深深的感觉到一股失望扑面而来,她都不忍心看,她能说第三层已经很厉害了吗

圣山长老头疼,他们是不是不应该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圣女寄予太多的希望,权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吧,“第三层就第三层吧,你去圣女住的碧心院训练场试试,用你的火融化冰块。”

明澜似懂非懂,怕再看到圣山长老抽搐的嘴角,她转身离开。

凝郡主他们紧随其后,凌易站着没动,昭宁郡主道,“你不去”

凌易摇头如拨浪鼓,“我才不去呢,我穿这么单薄,我可不想去冻死。”

楚三走过来笑道,“傻了吧,圣女不怕冷,还能烤火,难道你要留在这里陪几个臭老头万一北凉国师怕你乱跑,直接关进……。”

话还没说完,凌易已经追上明澜了。

黑衣人还算好说话,或者他们也想看到圣山恢复如初。

整个圣山都比较荒凉,除了大殿清扫的很干净之外,圣女住的碧心院更是荒凉。

凌易惊叹的莲池早已干枯,没有一朵莲花。

不过穿过月形拱门往前走了会儿,就感觉到一阵寒风吹过来,冻的人直打了个哆嗦。

昭宁郡主不自觉的往明澜身边靠了靠。

一路走来,没觉得明澜热,可是到了这寒冷刺骨的地方,越发觉得明澜身子暖和。

训练场很大,只是被寒冰覆盖,楚三走上去,人就滑老远了。

有楚三的前车之鉴,明澜可不敢上去,手心一动,指尖冒出点火苗,往冰块上一扔。

火灼烧冰块,融化出一点点的水来,水一点点的滴到莲池,那一点点的水,就像是一杯子水倒进沙漠,还没看见,就蒸发了。

莲池那么大,就她融化的这一点点水,不过是杯水车薪,难怪圣山长老不抱希望了。

本来觉得自己很厉害的明澜,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弱。

她望着楚离道,“不知道我的额心血能不能融化冰块”

楚离想了想道,“应该可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里的冰块应该是圣山的水源,总不能一需要用水就扎破额心吧,训练场离圣女住的地方太近,应该是每天都要融化冰块,所以才有圣女不得离开圣山的祖训。

只是他有点不明白,在圣女失踪,圣山万物枯萎的时候,圣山长老怎么不离开圣山,而且北凉国师还把圣山据为己有。

想到雪山之巅,可通异界,圣山不会也连通着异界吧

楚三哆嗦着道,“这里太冷了,大哥大嫂,我先走了啊。”

他是扛不住了,又不好靠明澜太近,冻的他头发上都冒寒气。

这冰块邪门的很啊,楚三望着头顶上的烈日道。

这么大的太阳,居然融化不了冰块,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冰块。

明澜道,“你们都走吧,我再融化点冰块试试。”

“我陪着你。”

楚离道。

明澜摇头,“不用,不用,你还是尽量说服北凉国师,想办法把解救山儿的办法问出来。”

这冰块只能她来融化,他们留下对她并没有多少帮助,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再说离远了,那股子寒意就散了大半,楚三回头看去,越发觉得古怪。

不过比起通过玉阙从雪山之巅跌到这里来,还莫名其妙的和凝郡主换了身子,这些委实算不得什么了。

就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世上有鬼,他也会深信不疑。

先去了地牢一通,又进了碧心院,这一耽搁,南岳使臣一行人进了圣山。

楚离他们进圣殿的时候,正好瞧见南岳太子站在大殿内,北凉国师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惊讶,眉头微皱,“是你。”

圣殿内只有南岳太子一人,使臣都留在殿外。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所以南岳太子很真诚,作揖道,“承蒙国师指点,我一直藏在离老王爷的陵墓内,那天被鞭子抽晕,醒来时,已经成了南岳太子了,此番来圣山,也是顺带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楚离眸子一冷。

楚三更是在心底骂蛇鼠一窝。

之前,他们就怀疑赵翌失踪和北凉国师有关,没想到他们还真没有猜错。

楚家军和皇上的禁卫军,还有玉阙和离王府暗卫满京都抓赵翌,就是瞧不见他人影,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谁能想到这只狐狸竟然躲在离王府陵墓里,千算万防,也没想到他们这么会挑地方躲。

这也就是老王爷没有死,要是真在陵墓内,还不得被赵翌打扰的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而且被鞭子抽晕……

楚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还纳闷赵翌的武功怎么会这么高,只当是南岳太子武功卓绝,没想到他居然利用陵墓内的鞭阵练武,他还真是聪明。

南岳太子道谢的很真诚,只是北凉国师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怀疑赵翌说的话。

当初赵家出事,赵翌乔装打扮到行宫找他求救,他念他有几分才学,再加上北凉皇帝对他素来敬重,知道北凉皇帝有灭掉大周的决心,凭着赵翌对大周的恨意,一定能助北凉一臂之力。

他将楚离和离王带入异世,也算砍掉了大周的左膀右臂,北凉再得赵翌相助,灭掉大周的希望更大。

他是想给他一封举荐信,让他去北凉,只是赵翌怕离王府暗卫追杀他,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血海深仇没有报,他不想死。

赵翌想留在北凉国师身边,拜北凉国师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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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一章 解疑



北凉国师挺欣赏他的,但是北凉国师不会久待,也就没有收赵翌这个弟子,再加上玉阙时不时的进行宫偷窥,所以北凉国师就给他指了离老王爷陵墓这么个好地方藏身。

那是离老王爷的衣冠冢,里面虽然有鞭阵,但那只是为了阻拦别人发现离老王爷没有死的秘密而已,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从大周回来,他又怎么会在那里一再的蹉跎岁月

玉阙是来回两个大陆的唯一通道。

当然,除了玉阙之外,圣山长老们用血祭也能短时间内打开时空,但那样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赵翌在陵墓内被鞭子抽晕,居然从南岳太子的身体内醒过来,北凉国师还真有些吃惊。

是和上一任圣女有关,还是和这一任圣女有关

赵翌望着北凉国师,希望他能给一个答复,北凉国师没有说话,赵翌则转移话题道,“国师来了这里,上官兄呢,怎么没瞧见他”

赵翌眸光四下打转,在找北凉国师的儿子上官鸿。

赵翌不说,楚三还真没发现上官鸿不在。

那日,在雪山之巅,他和凝郡主跳进玉阙之后,再就是楚离和明澜,当时上官鸿可就站在北凉国师身侧。

没道理北凉国师都来了这里,把自家儿子留在雪山之巅。

当时北凉国师可是说要想活命,只能跳进玉阙内,否则只能活活冰冻在雪山之巅,成为一座冰雕。

而且最不公平的是,他们都出事了,北凉国师还顶着自己的脸。

楚三摸着下巴,猜测道,“不会是没来得及跳进玉阙,被冻在了雪山之巅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会忍不住仰天狂笑不止的。

北凉国师没有说话,眼神晦暗,当日他跳进玉阙之后,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跳进来,除了鸿儿,不可能是别人了。

大殿外,南岳使臣频频往殿内张望,北凉国师道,“送南岳太子下去歇息。”

南岳太子眸光微微一闪,就跟着黑衣护卫离开。

走远了些,他还回头看了一眼。

等他走后,楚离也转身走了,楚三眉头扭紧,追着楚离问道,“不是有事要问北凉国师吗”

“我不信他的话。”

楚三点头,他也不信北凉国师,他早就和赵翌狼狈为奸了,难怪赵翌执意要来圣山。

楚离不信北凉国师,有些事他又必须要弄清楚,只能询问圣山长老了。

牢房内。

圣山长老还在下棋,被关在牢房内,逃不掉出不去,只能下棋打发时间。

楚三敲了敲牢门,没人搭理他,便道,“北凉国师对待犯人的态度还算不错。”

圣山长老斜眼过来,手腕上绑着的绳索一动,发出一阵哐当声,仿佛在质问楚三,北凉国师对待他们的态度哪里好了

楚离客气有礼的作揖道,“有几个问题,还请几位长老帮我们解疑。”

圣山长老手中的棋子放下,道,“问吧。”

楚离就开始询问了,他最先问的就是王爷和王妃。

找了他们许久,一直下落不明。

之前圣山长老进宫,明澜和楚三就问过圣山长老,还从那玉球里见到了王爷和王妃,只不过只有简单的一幕,没法向找到凝郡主似的找到他们。

楚离相信王爷会照顾好王妃,有他在,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还是要把人找到才能放心。

楚离把找人的希望寄托在圣山长老圣山,只可惜,圣山长老给不了他帮助,他们也不知道王爷和王妃现如今人在哪里。

要是能帮忙,当初在大离皇宫,他们就帮忙了。

至于圣女杀人……

圣山长老道,“这一任圣女和历代圣女不同,她既是圣女,也是你们的神女,这样的情况,我们从未在古籍上见到过,甚至闻所未闻,你们在回去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情况,我们实在无法预料。”

楚三听了两眼一翻,“得亏大嫂不在,圣山长老们这个不知道,那个没法预料,她该反驳你们无知了。”

其实这是楚三想说的话,在圣山待这么久,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说大嫂无知,要不要脸啊。

楚三替明澜抱打不平。

圣山长老面色赫然,脸上闪过几抹不自在。

昭宁郡主推了楚三一把,人家好歹须发皆白,怎么能怎么不给人留面子呢,楚三不说话,昭宁郡主打圆场道,“那北凉国师把几位长老囚禁起来,他想做什么”

几位圣山长老齐齐一叹。

那声叹息里,饱含了失望和惧怕。

楚三敲牢门道,“别只顾着叹气啊,有什么事就直说。”

圣山长老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口中的北凉国师上官胜之所以被圣山流放异界,是因为他居心叵测,意图挖圣女之心,开异界之门,我们几位长老联手圣女将他镇压住,废掉修为,流放异世,没想到他不仅痊愈,武功修为更进一步,而我们不仅垂垂老矣,圣女更是……。”

这一任圣女的修为差的……

长老们什么都不想说了。

估计历代圣山长老们知道都能从棺材里气活过来。

本来北凉国师就到处找圣女,要抓她来圣山,谁想到北凉国师不信从玉球里看到的就是圣女,不信是好事,谁想到他们傻乎乎的送上门来给北凉国师痛宰。

想起这事,几位长老就心痛不已。

楚离眉头一皱,也就是说北凉国师要挖明澜的心了

楚三无语道,“什么不能杀人的破规矩,现在好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了吧。”

西秦大皇子则问道,“北凉国师并没有杀圣女啊”

圣山长老们道,“他不是不杀,而是开异界之门需要钥匙,也就是玉阙。”

楚三眼睛睁圆,“又是玉阙……有没有搞错啊”

只有找到玉阙,他们才能回大周。

可找到了玉阙,北凉国师就要挖明澜的心。

老天爷是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他可不想留在大离一辈子用凝郡主的身子过日子,还不如直接抹了脖子呢。

他们来圣山,就是想找圣山长老帮忙用一块碎玉阙来寻找其他玉阙啊。

而且,之前圣山长老不是说几个月内,大哥大嫂不能离开卫国公世子和镇国公府大姑娘的体内,他们就会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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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二章 单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哥杀人就算了,可是大嫂能不能杀人还不知道呢。

留在大离也不是不可以,有老王爷护着,无人敢欺,可圣女要永远待在圣山上,不能再嫁给大哥,山儿被关在玉阙里出不来,也长不大……

等到大哥大嫂老了,或者百年之后,山儿才从玉阙内出来,岂不成孤儿了

这是要活活整死他们啊啊啊。

凝郡主手握着牢门,望着圣山长老道,“就拿北凉国师一点辄都没有了吗”

圣山长老摇头一叹。

北凉国师还很弱的时候都没除掉他,何况他修为更高,圣女更弱的时候

他们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

一旁有位长老突然开口道,“倒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另外两位长老望着他,“你是指……可能吗”

“……是不大可能,但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

不管什么办法,总要试一试。

可是等圣山长老把办法一说,楚三就觉得是在拿他们开唰。

让他们在短短一个月内找到圣山丢失百年的圣物,这不是拿他们开唰是什么

还不如直接让他们放弃挣扎,安心等死,没准儿北凉国师到死都找不齐玉阙呢。

不过等出了地牢,就知道是他们想太多了,北凉国师没有他们想的那么无能,玉阙就带在楚离身上,他们刚一出地牢,玉阙就飞走了。

楚离纵身去抓,结果扑了一空。

玉阙离开的方向,正是圣殿。

那边黑衣护卫走过来道,“我们主子有请。”

楚离眸光微冷,当初在大周,面对北凉国师,他们就束手无策,如今在大离,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任由别人摆布的滋味,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尤其北凉国师要挖明澜的心,已经是你死我活了。

而且,不止这些事逼楚离去找遗失的圣物,还有更重要的一件,南岳太子拜北凉国师为师了。

在大周时,北凉国师就很欣赏赵翌,那隐藏在骨子里的阴狠和毒辣,很合北凉国师的胃口,现在又有幸跟来,还成了南岳太子,在大离、西秦和南岳三国中,南岳的实力是最强的。

以赵翌的手段,估计没人能撼动的了他南岳储君的地位,现如今南岳皇帝身子骨不好,重病缠身,命不久矣,他就是未来的南岳皇帝。

有一个南岳皇帝做弟子,圣山的威望犹胜从前。

而且,现在南岳公主即将嫁给北秦二皇子,更是强强联手,北凉国师看的出来赵翌的野心,他这是要借西秦之手灭掉大离,最后再将西秦一举吞并啊。

两人一拍即合。

这无疑在楚离原本就沉重的心头又压了一块巨石。

而北凉国师找楚离他们去圣殿,不为别的,他刚刚取了明澜一滴血,用来寻找玉阙。

许是因为山儿在玉阙内的缘故,和明澜血脉相连,找起来容易的多。

北凉国师已经查清其余三块碎玉阙在什么地方,找楚离来,就是让他们下山把碎玉阙带回来。

对于北凉国师的使唤,楚三是一脸愤岔。

楚离眉头微敛,道,“好。”

楚三错愕的望着楚离,“大哥!”

玉阙一旦找回来,北凉国师要真想挖大嫂的心,他们可阻拦不了他。

楚离知道楚三担心什么,他道,“北凉国师已经知道玉阙在什么地方,我们不去取,他也会派人去,与其在圣山上待着,什么都不做,不如下山去找玉阙。”

楚三无话可说。

北凉国师看楚离的眼神都带着一点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夸赞,他知道楚离几个去了地牢,见过圣山长老了,那又何妨

当年,几位长老和圣女联手都灭不掉他,何况如今的圣女弱的他抬抬手就能捏死她,不足为惧。

这些人在年轻一辈中是翘楚,可惜,还远不是他的对手。

北凉国师心情愉悦。

楚离则道,“我们去找玉阙可以,但找到玉阙之后,你要先将我们送回大周。”

北凉国师看了他一眼,“你在和我谈条件”

楚离眸光深邃,眼底深处是星星点点的光芒,“如果回不了大周,北凉国师何不干脆现在就杀了我们。”

“你们想死还不容易,本太子成全你!”南岳太子眼神冰冷道。

楚三哼笑一声,刚攀上北凉国师,就开始狐假虎威了,“有本事去大殿外和我大哥单挑!”

南岳太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楚三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火急火燎的反对,他舍不得南岳太子的身份,可他也忘不掉赵家被灭的仇恨,一旦他们回了大周,他就是本事再大,他也没法报仇了。

把他们都留下来,他才有报仇的希望。

本来还想着除掉南岳太子,谁能想到他竟然成了北凉国师的高徒,有北凉国师护着,想杀他不容易。

不过赵翌虽然成了北凉国师的徒弟,但在北凉国师心中,他的分量还真没多少,楚离他们留不留下,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当初带他们进玉阙,是需要明澜自愿上雪山,因为明澜和玉阙杀人,需要有人挡雷劈。

从头到尾,北凉国师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好,我答应你!”北凉国师应道。

这件事,北凉国师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而楚离想带明澜下山找玉阙的要求,北凉国师是一口回绝。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本来三块玉阙,明澜和楚离去找一块,剩下的两块楚三和凝郡主,还有昭宁郡主和西秦大皇子去找。

因为明澜不离开圣山,楚离不放心,留下来陪着她。

北凉国师便把这任务交给了南岳太子,加之那块玉阙正好在南岳境内,南岳太子找玉阙要比旁人便宜的多。

翌日,阳光晴好,万里无云。

简单用了点早饭后,楚三他们就下了圣山,并且把凌易一并带下了山。

圣山光秃秃的,毫无美感可言,凌易又喜欢到处跑,根本闲不住,知道玉阙找不回来,他没法换回自己的身子,就不想待在圣山了,虽然和楚三不对头,还是拉下小脸求楚三带他一起下山。

楚三端了会儿架子,就答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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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三章 铁匣



送他们过了铁链,明澜鼻子泛酸,从来了大离之后,就一直待在一起,如今分别,还真有些不舍。

而且,她还想起来一件事,望着楚离道,“玉阙能找的回来,那铁匣子呢”

当初他们上雪山,沐太夫人可是在铁匣子里给她留了话,务必把铁匣子带在身边,切记,切记。

一连用了两个切记,足以说明铁匣子很重要。

可是他们进了玉阙之后,大家分散开,铁匣子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更不知道沐太夫人叮嘱他们带铁匣子来有什么用处。

如果一点用处没有,她绝对不会叮嘱的。

而且那块铁匣子无坚不摧,连北凉国师都奈何它不得,绝对不是等闲之物。

当初在大周,找铁匣子找的那么辛苦,虽然里面的信她见过了,但她还是想带回大周,没准儿那是神女专门用来装信,好传给下一任神女看的,不能毁在她手里。

只是想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找,还不知道要找到何年马月去。

明澜去找北凉国师帮忙,结果北凉国师没搭理她。

他对铁匣子是一点好感没有,当初猝不及防之下,玉阙奋力一撞,他被铁匣子砸出内伤来,养了好几天的事他可没忘记。

北凉国师不帮忙,明澜没辄,只好去大牢找圣山长老帮忙。

圣山长老告诉她,只要她将自己的血滴在玉球上,心中想找什么,玉球就会帮她找到。

只是玉球现在在北凉国师手中,想拿到不容易。

明澜再回去求北凉国师,北凉国师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想借玉球,等莲池内莲花盛开再来找本国师。”

这话,明澜气的是吭哧吭哧。

且不说莲花盛开要多久了,就那么大一莲池,她想把冰块融化成水将它填满都不知何年马月了。

他是在故意刁难她!

因为愤怒,明澜指尖火焰扔出来,都像是要将北凉国师活活烧死一般。

楚离在一旁陪着,若有所思。

明澜和一般人不同,她既是神女,又是圣女,拥有神女六十年不死之身,还能用圣女之火。

她修炼激进一点,也无需担心走火入魔。

虽然明澜也很认真的在修炼,但在楚离看来,她并没有拼尽全力,或许是因为有他们在身边的缘故,他能成为她的依靠,觉得天塌下来,他也能帮她顶着。

一般这种情况,需要狠狠的刺激她一下,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楚离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他告诉明澜,北凉国师不会放山儿出玉阙,只能靠他们自己,玉阙只有圣女能用,她必须要将自己的修为达到十级,才能把山儿放出来。

楚离说什么,明澜都深信不疑。

从那一刻起,她所有的懒散和质疑都收了,就算她做不到,为了山儿,她也要拼了。

她是真拼,拼的楚离都后悔不应该那么刺激她。

夜里大家都睡着了,明澜偷偷穿了衣裳起床,继续训练,楚离在暗处看着,眸带不忍。

没日没夜的训练,效果也很显著。

明澜扔出来的火焰威力大的不少,冰块融化的速度快了许多。

只是高强度训练,导致体力不支,浑身无力的摔找冰块上。

冰块并不齐整,手一划,掌心被划破,流出鲜血来,很快就被融化的水给冲进了莲池内。

掌心的刺疼,疼的明澜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楚离赶紧过来扶她起来,心疼道,“疼不疼”

明澜强忍着眼泪道,“不疼,一会儿就好了。”

她话音未落,那边香兰却高兴的叫了起来,“姑娘,姑娘,你快看啊,莲花盛开了!”

明澜望过去,只见莲池内,莲花迅速长大,然后盛开,速度之快,颠覆了明澜的认知。

楚离看看莲花,又望望明澜的掌心。

莲池里的水也不少了,之前都没有出现莲花盛开的景象,方才她手被划破,血被冲进莲池内,莲花就盛开了,莫非明澜的血还能让圣山上枯萎的树木回春

莲池内的动静,很快就传到北凉国师的耳朵里,他也狠狠的惊讶了下。

他快步进了碧心院,只见一池莲花,含苞待放的荷花像是亭亭玉立的姑娘,在微风中摇曳。

北凉国师眉头狠狠一皱,“竟然真的盛开了。”

他是故意刁难明澜的。

莲池只要有水,就能再种莲花,不过等莲池开满莲花至少要两三年,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她就做到了。

北凉国师的眸底闪过一抹暗芒。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

圣女,就是和常人不同。

明澜望着他道,“你答应我的事,不能出尔反尔!”

只要她能让莲池内荷花盛开,就把玉球借给她。

北凉国师说这话的时候,圣殿内还有不少人在,为了颜面,北凉国师也不能出尔反尔,否则何以服众

就这样,明澜得到了可以靠近玉球的机会。

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玉球上。

明澜心中想着雪山之巅的情形,可是玉球什么反应也没有,她想趁机见见王爷和王妃到底在哪里,也一无所获,最后脑海中勾勒出铁匣子的模样。

玉球才有了显现。

那是条街道,一小摊子上,一个小哥在叫卖,铁匣子赫然就摆在他的小摊子上。

而且那小哥似乎很宝贝那铁匣子似的,没事就拿东西擦擦,铁匣子被擦的程光瓦亮。

知道铁匣子在何处,明澜脑海中又浮现出钥匙来,没有钥匙,铁匣子找回来也没有用。

只是这一回,玉球显现出来的场景看的她面红耳赤。

那钥匙打造的很精美,明澜一直都挂在脖子上的,这一次也不例外,钥匙也挂着一女子的雪颈上。

只是挂钥匙的链子加长了一点,沿着脖子往下,钥匙正好卡在双峰处,酥胸半露,看的人都羡慕那钥匙串。

明澜脸颊发热,偷偷瞥眼去看楚离,只见他望着玉球,脸色没有什么起伏,但是看的目不转睛。

无耻!

明澜在心底骂了一句,然后才转过头来。

只是这一回,她眉头皱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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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四章 药房



只见女子把衣裳解了,柔美无骨的声音听的人骨头都酥软了几分,她说,“公子的眼睛一直盯着吊坠,莫非这吊坠还能比奴家的身子更美”

她用酥胸去蹭男子的胳膊,极尽。

男子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扔了在了床榻之上,惹的女子嗔怪,“你弄疼人家了。”

虽然没有瞧见他的脸,但是那背影很眼熟,像是……

还没来得及猜出是谁,只听见啊的一声尖叫,女子脖子被人掐断,那只手把钥匙拽了下来。

明澜也看清楚了他的脸。

不是南岳太子,又是何人

看着手中的钥匙,南岳太子脸上划过一抹冷笑,笑容冰冷蚀骨。

他手攒的紧紧的,大有要将钥匙捏的粉碎的架势。

之前求而不得的钥匙,没想到如今能唾手可得。

明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方才看到那钥匙挂在那姑娘的脖子上,觉得让楚离去拿,有点难以启齿,如今落在了赵翌手中,还不如挂在那姑娘的脖子上呢。

明澜一想别的,玉球就失去了光芒。

明澜望着楚离,楚离道,“我会把铁匣子和钥匙一起带回来。”

那边,北凉国师走了过来,明澜望着他道,“为什么玉球看不到雪山之巅的情形”

她一开口,就在告诉北凉国师她的无知。

一个得天独厚的圣女,一个什么都不懂,懵懂无知的圣女。

北凉国师都服她了,道,“玉球只能看到这个大陆上的东西。”

要是能哪都能瞧见,他早就找到自己的儿子了。

明澜再问,“就看不到雪山之巅的情形吗”

她想知道山儿是怎么被关进玉阙里的。

不过既然当初圣山长老能通过玉球看到王爷和王妃,那说明他们就在这里,只是能看到的一瞬间,令明澜想不通。

北凉国师淡淡道,“想要看到雪山之巅的情况,只有通过玉阙。”

明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望着玉阙想其他的。

她想知道圣山脚下那些中毒的百姓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她刚一想到,玉阙显现出两个黑衣护卫搬动尸体从圣山往下扔尸体……

北凉国师手一挥,玉球就黯淡无光了。

明澜瞪着北凉国师,语气冰凉道,“果真是你捣鬼的!”

虽然没有亲眼瞧见是北凉国师杀的人,但那些中毒的人是从圣山扔下去的,尸体掉进湖里,感染了水源,毒死了那么多无辜的鱼,也让那些不小心喝了河水的百姓遭殃。

圣山有不杀人的规矩。

北凉国师也不许她和玉阙杀人。

可人命在他北凉国师眼里,如同草芥!

北凉国师手一抬,一阵风吹过,明澜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楚离扶着她,都能摔地上。

楚离面色冷沉,北凉国师冷冷道,“和本国师说话客气一点儿!”

丢下这一句,北凉国师吩咐道,“不许任何人靠近圣殿一步。”

让明澜靠近圣殿,连他都在明澜的监视之下了。

北凉国师转身离开。

那些黑衣护卫过来道,“请两位离开圣殿。”

明澜手抬起来,恨不得扔一记火苗过去,圣殿是他们家的吗,既然都承认她是圣女,这圣山之上有什么地方是她不能去的

出了圣殿,明澜望着楚离道,“圣山下的无辜百姓就是死于北凉国师之手,咱们该怎么办”

楚离若有所思了片刻,在明澜耳边低语了几句。

明澜点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回。”

楚离要下圣山去把铁匣子和钥匙拿回来。

时间紧迫,楚离没有耽搁就直接下山了。

明澜回了碧心院,继续融化冰块。

转眼,三天过去。

这一天夜里,繁星满天,那些星子仿佛一颗颗夜明珠镶嵌在夜幕上,美的惊心动魄。

在这么美的夜色下,明澜却酿造了一场火光,将夜色的光芒都掩盖了。

楚离的方位感很好,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楚离就知道那些尸体是从什么地方抬出来的,之前凌易到处乱跑,还离的很远,就被黑衣护卫给轰走了。

明澜现在操控火焰的本事早已经不是之前可比的了,那些火像是有灵性一般在她掌心跳动。

待在训练场,明澜指尖一弹,一簇不比星子耀眼的火光就像是箭矢一般飞了出去。

那点火光很小,小到就算瞧见了,也只当成是萤火虫在夜色下飞舞。

天气闷热,圣山有不少的萤火虫,算是给她打掩护了。

哪点火星掉在一间宫殿屋顶上,然后滚下来,被风一吹,吹到了窗户上,瞬间化为熊熊大火。

紧接着,就是护卫们高呼走水声传来。

没一会儿,那些黑衣护卫就拎着木桶来莲池取水去灭火。

明澜就站在那里,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奔前跑后,甚至为了尽快灭火而飞檐走壁。

明澜能控制那点星火什么时候灭掉,可燃烧的火焰却不是她能控制的。

一夜燃烧,圣山的药房毁于一旦。

北凉国师怒不可抑,看守药房的护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明澜在训练场训练,黑衣护卫过来道,“我们主子让圣女去一趟。”

应该是找她麻烦的。

明澜一点都不想过去,不过她得表现的若无其事,才能不被人怀疑。

几个小药奴跪在地上,脑袋撞击地面,额头都撞出淤青来了,咚咚的磕头认错声,听的明澜心都提紧了。

“拖出去,杖毙!”北凉国师眼神阴翳。

黑衣护卫抓小药奴出去,明澜见了道,“圣山不能杀人,这条规矩国师忘了吗”

如果眼神能杀人,明澜这会儿早千疮百孔了。

要是北凉国师还记得这条规矩,她也就不用处心积虑烧毁药房。

“不要以为你是圣女,我就不会杀你!”北凉国师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就算没有证据,他也能猜到和明澜有关。

幸亏这会儿楚离不在,否则他气头上该拿楚离开刀了。

明澜背脊挺直道,“从看到国师起,我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你倒是骨头硬的很!”北凉国师冷冷一笑。

他几个月的心血,就那么毁了,叫他如何不愤怒。

如果不是玉阙还没有找齐,这会儿北凉国师早掐死明澜了。

这口气,北凉国师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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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五章 铁链



他暂时不会杀明澜,却也不会就这样算了,明澜刚从训练场回来,就又被送了回去,而且是被押回去的。

北凉国师让护卫把明澜栓在训练场,用铁链牢牢捆住。

没有他的准许,谁也不能放开明澜。

就这样,明澜被绑在那里,她虽然不怕冰冷,可肌肤紧挨着冰块,寒气往骨头里钻,冷的她直打哆嗦。

为了抵御寒冷,心头的那把火不自主的燃烧着,驱走寒气。

托北凉国师的福,才短短三天,明澜就修炼到了第八层。

到了第十天,莲池里的水满了,水往外溢,那些干涸了不知道多久的小溪被洗刷着……

明澜又饥又渴。

清晨第一缕霞光照耀在她脸上,像是打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她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致给惊的回不过神来。

树木葱郁,姹紫嫣红。

隐约还有鸟叫声传来。

那边,香兰裹的严严实实的,拎着食盒过来。

这些天,要不是香兰一日三餐不断的来喂她吃的,她估计早饿死了。

香兰小心翼翼的从冰块上走过来,说话时,声音都仿佛被冻碎,她道,“姑娘,圣山上那些枯萎的树木都活过来了,一夜之间,树木葱郁,百花盛开。”

窥斑见豹,明澜早猜到了。

不过香兰高兴玩,又说了一件让明澜愤怒的事,“早上,那些护卫抬了七八具尸体下山。”

那些都是山脚下的村民,昨天被带来的,才一晚上,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而且脸色泛紫,看一眼,晚上只怕会噩梦连连。

明澜烧掉药房根本就阻止不了北凉国师,他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没人知道他抓那么人上圣山是做什么的,明澜只知道有几十条鲜活的人命死在了北凉国师手里,这是她知道的,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姑娘,你不冷吗”香兰鼻子酸涩,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冻的。

刚出锅的饭菜,从食盒里端出来没一会儿就凉了。

不承认吃,一会儿就结冰了。

前几天,明澜没有胃口,香兰多劝了一会儿,等明澜想吃的时候,筷子已经戳不动菜了。

明澜摇头,“不冷。”

她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一团火焰,能烧尽一切。

香兰把饭菜喂给明澜吃,明澜也是真饿,大口大口的吃着。

香兰则说话道,“今儿已经是世子爷下山的第十五天了,他说半个月就回来的。”

这些天,香兰过的小心翼翼,她怕冷,不敢靠训练场太近,只远远的守着,只有楚离和楚三他们都回来,她才能心安。

她只是一个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小丫鬟,这些天却是度日如年。

明澜何尝不是一天天数日子,从天亮起盼着天黑

可真的一天天过去,她又开始惶恐不安。

三天之内,如果她不能离开镇国公府姑娘的身子,楚离不能回自己的身体呢,顾明珠和卫国公世子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太少了。

刚这样想,那边就传开一阵打斗声。

香兰忙转身走,只是忘记脚下是滑不溜湫的冰块,一转身,人往前一滑,四仰八叉的摔了出去。

香兰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就看到那边楚三和两个黑衣护卫交手。

两黑衣护卫的武功不弱,楚三一个人还真的应付不来。

一边躲闪,一边心惊。

之前他试探过护卫的武功,这才离开几天啊,就一日千里了

那边,西秦大皇子身子一闪,将其中一护卫点住,楚三腾出手来,见另外一护卫踹翻在地。

他的脚踩在护卫的胸口上,仿佛要将人碾成肉泥。

一脚踢过来,护卫被一脚踢飞,撞到一个无辜的树,掉下来的树叶差点将护卫淹没。

楚三跑过来,他抽出腰间的剑,要将铁链砍断,可是没有用。

西秦大皇子道,“这应该是玄铁链,是砍不断的。”

楚三眉头皱紧,“大哥呢,就这么让大嫂你被绑在这里”

“他下山了,还没有回来,”明澜道。

楚三不知道楚离下山做什么,他不是留下来护着大嫂的吗

西秦大皇子望着铁链,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这铁链像是被熔化过

他示意楚三看,明澜就道,“这是我熔化的。”

楚三,“……。”

连玄铁都能熔化

“那你为什么不走”楚三不解。

明澜就道,“不知道去哪儿,关在这里还能融化冰块。”

这脑回路……

楚三服气。

亏得他还急的不行,敢情大嫂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啊。

明澜手一动,一簇火苗就从她指尖飞了出去,围绕着铁链。

温度之高,楚三都觉得热了,他脚尖一点,就离的远远的。

没一会儿,铁链就断开了。

铁链是断了,但是没有钥匙,手腕上的铁链打不开,有点沉。

明澜走下来,楚三惊讶中带了几分羡慕道,“大嫂,你这火焰到第几级了”

“九级了吧”

楚三问她,她回了楚三一个问句。

看着手腕上的铁链,明澜心里想的却是楚离,不知道他有没有从赵翌手里拿到钥匙

那边,凝郡主快步过来道,“南岳太子回来了!”

“我大哥呢”楚三问道。

凝郡主摇头,“没看到你大哥。”

楚三着急啊,他和西秦大皇子带了两块碎玉阙回来,再加上南岳太子手中的那一块,还有已经落在北凉国师手中的,就是一块完整的玉阙了。

接下来,北凉国师就该挖大嫂的心了吧

关键时候,大哥怎么能掉链子呢。

楚三心急如焚。

之前没人告诉过明澜,北凉国师要挖她的心,怕她担心,所以都瞒着她。

这会儿楚三说起,明澜愣住道,“北凉国师要挖我的心”

都说漏嘴了,楚三只好全盘托出道,“圣山长老说北凉国师要用你的心开异界之门。”

明澜眉头拧着道,“可我是神女啊,有六十年不死之身,北凉国师要怎么挖我的心”

没有了心,她就会死。

一死,她就会重生。

循环往复。

北凉国师杀不掉她吧

楚三惊呆了。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他们之前是不是都是在杞人忧天

不过明澜说的轻松,但是北凉国师毕竟不同常人,别人杀不掉神女,他不一定就不会,攸关性命,不能马虎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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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六章 中计

但是就他们,还真不是北凉国师的对手。

明澜打算去地牢,把几位长老放出来,多几个帮手,多几分希望。

看到她融化掉玄铁,三位圣山长老眼珠子没差点瞪下来。

那么弱,那么懵懂的圣女,修炼起来竟然一日千里……

他们几个老家伙这一回是走了大眼了。

莫非是因为她是神女的缘故?

不管怎么样,明澜是挺厉害的,厉害的轻功都不会,就会放火烧东西。

本来生起几分希望的圣山长老,狠狠的遭到了重击,一口老血没差点喷出来。

这么厉害,又这么弱的圣女,如果他们一把老骨头能不死,要好好的记载在圣山玉册上。

楚三把玉阙交给圣山长老道,“我们可打不过北凉国师,玉阙你们守好了。”

几位长老叹息一声。

他们要是能打的过那叛徒,何至于被关在地牢内这么久?

人家不杀他们,是在等圣女开异界之门,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把他们丢到异世,报复他们流放他的事。

可是刚出地牢,北凉国师就在门口守着他们,冷冷一笑道,“以为这几个老骨头能护的住你们?”

老骨头……

对北凉国师来说,圣山几位长老是够老的了。

可对楚三他们来说,北凉国师也是老骨头啊。

只见北凉国师手一动,把几块碎玉阙就被吸走了。

老人家,反应就是慢一拍。

北凉国师手一动,就抓住了明澜的肩膀,纵身一跃,就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楚三快步追出去。

北凉国师抓明澜到了训练场。

那被冰块覆盖的地方,就是圣山祭台。

明澜再一次被绑在那里,而那几块碎玉阙在天空徘徊。

楚三要去抢,结果被南岳太子拦住。

南岳太子的眼角有淤青,显然挨揍过,以南岳太子的身份和武功,有那胆子和那本事揍他的人不多。

一定是大哥揍的。

怎么没直接杀了他呢?

南岳太子回了圣山,大哥反倒下落不明,楚三心口一提,问道,“我大哥呢?!”

南岳太子赫然一笑,“你那傻大哥这会儿只怕还在湖底捞铁匣子的钥匙呢!”

他手一动,楚三就瞧见他手里多了一钥匙,正是铁匣子的钥匙。

他在告诉楚三,他敬佩的大哥有多蠢。

被耍了都不知道。

楚三伸手过来抢,两人就打了起来。

西秦大皇子要过来帮忙,被南岳太子的护卫拦住道,“西秦大皇子莫非是想西秦和南岳开战?”

这边的打斗,对北凉国师丝毫没有影响。

他取了明澜一滴额心血,朝碎玉阙飞去。

四块碎玉阙围绕火焰,渐渐融化,合而唯一。

明澜望着天上的玉阙,北凉国师手化为利爪过来挖她的心。

几位圣山长老过来救她,阻拦北凉国师。

在祭台上,打斗起来。

只可惜,圣山长老不是北凉国师的对手,阻拦不了他。

……

之前明澜就好奇,她有六十年不死之身,北凉国师要怎么杀她。

如她所料,她死不掉。

北凉国师挖她的心,她就死而复活。

一次又一次。

三次之后,北凉国师几乎要被怒火所湮灭。

上一任圣女,他杀不了。

这一任圣女,他杀不死。

老天爷在和他作对呢!

北凉国师手一动,那块玉阙就落在了他手中,他眼神冰冷。

这世上,还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北凉国师转身离开。

而明澜就惨了,失去一滴额心血,她放不了火,就烧不掉玄铁链,她只能被绑在那里。

祭台很快又被冰块覆盖。

明澜被绑在那里,冻的直哆嗦,很快眉毛和头发就结了冰块。

不到一刻钟。

整个人就被冰冻住。

“大嫂!”昭宁郡主心急如焚。

她抓着圣山长老的手,要他们赶紧救明澜。

圣山长老眉头拧着,圣女这情形……似乎在哪里见过?

想到什么,几位长老心都雀跃了起来,道,“别叫,是好事。”

昭宁郡主一愣,这还能是好事?

可圣山长老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他们,难道大嫂这样真的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明澜不知道,她现在只觉得骨头都结冰了。

她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

一群人都守着她。

那边南岳太子和楚三罢手之后,就去了圣殿。

北凉国师怒不可抑,赵翌则道,“真的就没办法取圣女的心?”

这是他最想看到的事。

当然,他更想看到北凉国师当着楚离的面挖明澜的心,那会让他前所未有的痛快。

北凉国师现在不想说话。

不是一定就没办法取圣女的心了,只要明澜活到六十岁,下一任神女诞生,她自然而然就不是什么神女了。

可是那意味着他还要再等四十几年,他没有那份耐心。

为了表示自己对北凉国师的忠诚,赵翌把铁匣子的钥匙献给北凉国师。

一把钥匙,北凉国师压根就没放在眼里,直接扔还给了赵翌。

其实没能直接离开也好。

至少在想到解决神女不死之身的这段时间内,能把儿子找回来。

只是玉阙只有圣女的血才能发挥作用,没有圣女的血,他拿在手里就是一块普通玉阙。

现在明澜失去额心血,要想取血,只能等明天了。

北凉国师摆摆手,让赵翌退下。

可等到第二天这时辰,明澜还关在冰块内。

她不主动融化冰块,旁人是没法帮她的。

一天,过去。

转眼,又过了一天。

楚三急性子,围着祭台打转。

他知道明澜死不了,可人一直不吃不喝,还被冰冻起来,无法呼吸,还能不死,这还是人吗?

他怀疑明澜是不是被活活冻死了。

“大嫂,你要还活着,就吱个声啊,”楚三眼神耷拉道。

到了第三天早上。

这是他们离开大离回大周最后一天。

楚三都不报还能回大周的希望。

错过今天,他只能永远的以凝郡主的身份活下去。

死几次,不免要发疯。

他感觉到那些墙壁都在朝他招手。

楚三靠着墙画圈圈,一声大哥传来,他猛然回头,就看到楚离走过来。

“大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昭宁郡主急红了眼道。

楚离点点头道,“有事耽搁了。”

他怀里抱着铁匣子,楚三则道,“大哥,你不会真的在湖里捞钥匙捞了这么多天吧?

楚离嘴角扯了下。

赵翌那点手段,怎么可能瞒的过他。

他是在找钥匙,却不是赵翌手中那一把。

当初赵家为了骗到钥匙,让人重新打造钥匙,他依葫芦画瓢,让铁匠打了一把钥匙,为此耽搁了一点时间,他趁机去办了另外一件事。

他望着明澜。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回来了,冰块下,明澜眼睛轻轻一眨。

冰块迅速融化成水,而且邪门的是,衣裳都没有湿透。

风吹过,裙摆飞舞。

“第十层了!”

圣山长老惊呼。

极少有圣女能修炼到第十层。

楚离把铁匣子递给明澜,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明澜目瞪口呆。

没一会儿,北凉国师就来了祭台。

他眼里的志在必得,看的人心惊肉跳。

楚三有不好的预感。

北凉国师一定是想到杀明澜的办法了!

明澜把铁匣子抱在胸前,躲在楚离身后。

北凉国师笑道,“不想知道王爷和王妃在哪儿?”

明澜愣了下。

这个诱饵,他们没法拒绝。

“有什么条件,直说吧!”楚离不上当。

“帮我找到鸿儿。”

一旁跟着的南岳太子脸色一变,眸底晦暗莫测。

明澜不放心道,“只是这样?”

“不然呢?”北凉国师眼神淡漠。

“成交!”

这只能算各取所需。

北凉国师交出玉阙,明澜紧紧的抱着铁匣子,北凉国师再厉害,他也抓不透铁匣子。

楚离和圣山长老低语了几句。

几位长老目露震讶,多看了铁匣子一眼。

三人齐齐点头,算是达成共识了。

明澜划破指尖,一滴血飞了出去,落在玉阙中间。

很快,玉阙就显出雪山之巅的情形。

王爷和王妃跳进玉阙,再就是楚三和凝郡主,紧接着是楚离和明澜,之后是北凉国师……

北凉国师之后,本该是上官鸿的。

可是在上官鸿要跳进玉阙的时候,一只手抓了过来,将上官鸿从雪山之巅扔了下去。

那张脸,赫然是……赵翌。

而上官鸿从雪山之巅摔下,身体插在了冰棱上,血沿着冰块滑下,被冰冻住……

他眼睛睁的圆圆的,死不瞑目。

这一幕,看的明澜不忍,虽然上官鸿不是什么好人,但死的有点惨。

而赵翌因为在雪山之巅杀人,在跳进玉阙之后,遭到雷劈之刑,和明澜他们一样,从别人的身体内醒过来。

只是他运气好,成了南岳太子,又可以四处祸害人了。

雪山之巅的情形,看的北凉国师杀气凛然。

而赵翌……

四下哪还有他的人影,早逃了。

明澜心头一动,玉阙之上换了一幅场景。

这一幕比上官鸿被杀更揪心。

王爷和王妃在汹涌的洪水中,王爷抱着王妃,还有一根救命的木头。

无边无际的洪水,淹没了一切。

“这是什么地方?”昭宁郡主急哭道。

圣山长老们摇头。

不知道。

不忍心再看,或者那滴血维持不下去了,画面消失。

北凉国师冲过来要抓明澜,楚离手里拿着剑将他拦下,道,“要杀我们,不急于这么一时半会儿,可你一旦离开,去了异界,赵翌还是南岳太子,你难道就不想为你那惨死的儿子报仇?”

北凉国师收了手。

他想杀赵翌。

等收拾了赵翌,再杀圣女不迟!

手一动,北凉国师收了玉阙,纵身一跃,快速离开。

他一走,三位圣山长老呈三角形站立,手快速动手,快的都能瞧见残影。

明澜怀里的铁匣子朝空中一飞,悬在空中。

明澜没敢耽搁,因为没人知道北凉国师什么时候回来。

她手一动,熊熊烈火将铁匣子围住。

煅烧。

赵翌没想到玉阙还能看到雪山之巅的情形,他杀上官鸿,北凉国师看的一清二楚。

早知道如此,他何必杀他。

他只是想北凉国师能收他为徒,借着北凉国师的势力报仇雪恨。

只可惜,他对玉阙知之甚少……

赵翌一心逃命,没有耽搁,就直接下了山。

等北凉国师追下山的时候,他已经过了铁桥了。

而山顶上的动静,让北凉国师停止了追杀。

他回头望去。

只见铁匣子融化成一团铁水。

北凉国师心头一惊。

那是……

他中了楚离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转身,北凉国师返回祭台,阻拦圣山长老炼剑。

那铁匣子就是圣山丢失百年的圣物!

只不过当年的圣物是无心剑,无坚不摧。

不知道为何会丢失,还成了一块毫不起眼的铁匣子。

等北凉国师赶到的时候,已经初见剑形。

再说逃命的南岳太子,他也看到了山顶上的动静,更看到了北凉国师转身离开。

急于奔命的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口气还没有松开,身子就不受控制的腾起,仿佛被人抓到了圣山之巅一般。

无心剑差一把钥匙呢。

那把钥匙在赵翌身上。

赵翌摔在地上,钥匙腾空而起。

北凉国师阻拦圣山长老炼剑。

有一个算一个,楚三他们蜂拥而上,为圣山长老争取时间。

只是他们真不是北凉国师的对手。

几位长老拼了老命,吐血不止。

再最后的关头,明澜腾身而起,挡下北凉国师一击……

第八百八十七章 归来

结结实实的挨了北凉国师一掌,明澜清楚的感觉到骨头尽碎的感觉,身子往下倒时,软绵绵的。

两眼一黑,就是天崩地裂,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耳畔是呼天震地的铿锵之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缓缓睁开眼睛,就听到一个欣喜若狂又夹带了几分颤抖的声音传来,“醒了!世子妃醒过来了!”

不止呼天震地声音熟悉,就是这一声轻唤也格外的耳熟。

欣喜、急切、激动……

明澜刚要看看是谁在说话,恰巧帐帘被撩起来,昏暗的帐篷内,因着帐帘,透出一道强烈的光来,有些扎眼,她下意识的把眼睛又给闭上了。

“真醒了吗?”声音有些紧张。

她快步走过来,唤道,“大嫂?”

明澜这才把眼睛睁开,就瞧见凝郡主坐在床边,她微微一愣,喊道,“楚三……。”

凝郡主高兴坏了,道,“我是萧凝啊。”

明澜这才反应过来,她穿着女装,不是楚三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眼珠子睁圆,然后丫鬟雪梨凑了上来,熟悉的小脸,明澜彻底惊呆,“雪梨?”

雪梨摇头如拨浪鼓,“是奴婢!是奴婢!”

她眼眶通红,豆大的眼珠直往下掉。

明澜却是彻底惊呆了,又是惊喜又是害怕,不敢置信道,“我们是回大周了?”

凝郡主连连点头,“一个半月前,我们就回大周了。”

这是明澜期盼已久的事,如今真的回来了,她喜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然后赶紧问道,“山儿呢,快抱来给我瞧瞧。”

凝郡主支支吾吾,明澜心往下一沉,抓了凝郡主的手问道,“山儿呢,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见明澜紧张害怕,凝郡主忙握紧她的手,道,“山儿他没事,他很好。”

明澜心急如焚啊,既然很好,为什么不抱来给她看看,她吩咐雪梨道,“快把山儿抱来。”

雪梨摇头,再摇头。

她没有瞧见小少爷啊。

凝郡主见瞒不住,便如实道,“在大离,大嫂虽然无心,却杀了南岳太子一护卫,作为惩罚,山儿留在了大离,昭宁把他抱回宫了……。”

虽然会骨肉分离,但是大离朝有了继承人,这对老王爷来说是件好事。

明澜心如刀割,从生下山儿,她就没养过他几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

杀南岳太子的护卫并非她有意,要惩罚就惩罚她,为什么要算在一无辜的孩子身上!

明澜舍不得山儿,而且她都不知道凝郡主这么说是真的,还只是为了宽慰她。

她要去问问楚离。

掀开被子,明澜下了床,只是躺了许久,身子软绵绵的,根本站不住,要不是凝郡主及时扶住了她,她都能摔地上。

凝郡主将她扶住,雪梨过来帮忙,明澜坐了回去,凝郡主道,“世子爷这会儿在战场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别担心,你要想见山儿,等你身子骨养好了,你能去见他。”

这句话算是说到重点了,明澜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在听到这一句后,放下了一大半,剩下的几分则是怀疑凝郡主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我真的还能见到山儿?”

怕她不信,凝郡主头点的重重的。

她让明澜躺回去,把圣山的事说给明澜听。

别人想回大离不容易,但是她可以。

她是神女,也是圣女。

圣山需要她。

这事还得从明澜腾身而起,挡下北凉国师那一掌说起。

在最关键的时候,明澜拦下了北凉国师,给圣山长老争取了时间。

圣山遗失的圣物回来了。

圣山几位长老和楚离联手,把北凉国师困住,期间有多凶险万分,凝郡主就不说了,怕明澜刚醒承受不起,就省略了过去,

但过程能省略,结果却不能。

北凉国师武功有多高,他们都知道,圣山长老和楚离单打独斗都不是北凉国师的对手,但圣山圣物,那无坚不摧的铁匣子却是北凉国师的克星。

楚离拼了半条命,将北凉国师一剑穿心。

明澜以为她只是昏睡了一个多月,其实睡的时间比她预料的久的多。

当时楚离差点没命,圣山长老救不活她,只能靠明澜的血。

偏偏明澜被北凉国师打的重伤,伤了心脉,自己都自顾不暇,圣山长老便用她的血将玉阙内她和楚离的身体换了回来。

她依旧昏迷,圣山长老取她的血救卫国公世子和镇国公府嫡女。

失血过多,再加上重伤,明澜在圣山昏迷了整整一个月。

而在这一个月内,发生了不少事。

西秦和南岳开战了。

西秦和南岳结盟,南岳太子的胞妹嫁给西秦二皇子,谁想到刚踏到西秦境内几天,就暴毙而亡。

一个和亲的公主死了,事关一条人命,而且还是南岳太子的亲妹妹,这结盟怎么可能还继续的下去?

结盟不成,南岳集结在边关的二十万大军,出兵攻打西秦。

还有就是南岳太子,圣山有不杀人的规矩,而且现在的南岳太子是赵翌,虽然南岳太子风评不好,但让他为赵翌牺牲,那是伤及无辜。

圣山长老将南岳太子扣押住,通过玉阙大家各归各位,赵翌自然也不厉害。

楚三揪着赵翌下了圣山。

圣山上不能杀人,圣山下总能杀他吧?

只是赵翌那厮狡猾,居然在楚三带他过铁桥的时候,想逃跑,结果楚三和他打起来,最后赵翌挨了楚三一掌,从铁桥下掉进了万丈深渊。

至于南岳太子,赵翌从他身体内离开之后,他醒过来,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但是改不了他骄奢淫逸的性子,圣山上的饭菜他吃不惯,而且挑三拣四,一次要十八个菜,居然还敢觊觎昭宁郡主,被西秦大皇子揍的鼻青脸肿……

南岳太子带着一脸淤青离开圣山,被人揍了,当然不能宣扬的人尽皆知,但是这口气忍不下啊,又碰巧南岳公主在和亲途中暴毙身亡,新仇旧恨一起算,南岳太子让驻守在边关的二十万大军攻打西秦。

这么没脑子的南岳太子,也是挺招人喜欢的。

南岳的兵力最强,西秦次子,最弱的大概就是大离了。

可南岳对西秦出兵了,西秦的日子不好过啊,再加上要和亲的是豫国公,当初明明赢得比试的是大皇子,最后传到皇上耳朵里的消息却是二皇子赢了。

纸包不住火,消息一传开,街头巷尾都在骂西秦皇帝糊涂,对西秦大皇子不公,难怪人家寒心,甘愿委屈自己在大离朝做郡马爷,也不愿意回到生他养他的西秦了。

换做他们有这样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冷冰冰的家,不回也罢。

谁能载舟,亦能覆舟。

西秦二皇子输了比赛是事实,豫国公弄虚作假也是事实,但人势力强大,压根就没把百姓们的话放在眼里,再加上二皇子即将迎娶南岳公主,更是多了南岳这么一帮手,没人能撼动的了他的地位。

西秦二皇子有恃无恐。

心高气傲,胜券在握的他,如何听的进去那些说他比不上西秦大皇子的话,拎起拳头就揍过去。

还有那些以前早就看不顺眼的人,现在也能动手铲除了。

一时间,西秦朝廷人人自危。

以前储君之位还悬的很,西秦二皇子都在克制自己,如今一放松,原形毕露。

其实他和南岳太子是一路货色。

那些拥戴西秦二皇子的人,都觉得自己是瞎了狗眼了,还想谋夺一份从龙之功呢,现在等着他们的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相比之下,大皇子温文尔雅,比二皇子厚道的多。

本来百官们心下就有几分后悔,在这时候南岳公主又在和亲途中暴毙,西秦和南岳开战,结盟不成,反而结仇……

这仇可是二皇子招回来的!

而且在南岳公主暴毙的驿站内,送亲的队伍捡到了一块令牌,那是豫国公的令牌。

南岳要求西秦把豫国公交出来赔罪。

而边关守将正好是豫国公的人……

西秦知道和南岳打起来讨不到什么便宜,就派使臣来大离,要把大皇子和昭宁郡主接回去,以此来震慑南岳,西秦和大离结盟了,要真斗,那就斗个天翻地覆!

当然,老王爷没有这么好说话。

岂是西秦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的?

要昭宁郡主和西秦大皇子回西秦可以,让西秦左右丞相亲自来大离宣读立西秦大皇子为太子的圣旨。

另外送上二十万担粮草,大离会十里红妆,送昭宁郡主出嫁。

这些条件,西秦皇帝都答应了,毕竟大离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西秦大皇子和二皇子来大离求娶昭宁郡主,赢得美人归的人,就是西秦的储君,这是人所周知的事。

至于二十万担粮草,那是聘礼的一部分,没道理西秦二皇子娶亲,西秦国库就能掏一笔,轮到西秦大皇子了,西秦国库就扣扣索索的吧?

西秦百官商议了一番,无不应允。

说到这里的时候,凝郡主有些惋惜,老王爷故意拖拖拉拉,他们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瞧见昭宁郡主出嫁西秦。

反倒是南岳太子的遭遇有点惨。

准确的说,他被赵翌给坑了。

没有赵翌做南岳太子的记忆,南岳太子不知道赵翌霸占他身体的时候和南岳皇后,也就是他的仇人滚到了一起,而且还怀了他的孽种。

南岳太子不知道那孩子算不算他的,用孽种形容应不应该。

身子是他的,但是他可没有和南岳皇后有鱼水之欢的记忆。

而且,他最厌恶的人就是南岳皇后。

南岳皇后不知情,当南岳太子还是赵翌,屏退众人,笑脸相迎,笑的南岳太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南岳皇后拉着他的手去碰微微隆起的小腹,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把南岳太子给恶心的,一把将她推开,结果南岳皇后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小产了……

不管南岳皇后做了什么,南岳太子都害她没了孩子,南岳皇帝对南岳皇后腹中胎儿可是宝贝的很,当即动怒。

四十大板打下去,差点把南岳太子给废掉。

偏偏南岳皇后又亲口说孩子是他的,算是塞给了南岳太子一把柄,不敢报仇,或者还存了几分南岳太子是装的,其实心里还有她的念头。

这些事将来怎么发展,凝郡主就不得而知了。

楚三他们在圣山上待的无聊,圣山长老们修养了一个月,身子骨恢复了七七八八。

就联手打开异界之门,将他们和昏迷的明澜一起送了回来。

当时他们都在雪山之巅,差点没被活活冻死。

离王府暗卫和雪梨他们就在清州小院等他们,只是边关大战,没有耽搁,就直奔边关来了。

说到这里,明澜把话题扭了回来,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去看山儿?”

凝郡主则道,“随时可以啊。”

明澜望着她,凝郡主一脸羡慕道,“你是神女,能去大离,在大离,你又是圣女,能来大周,只要你想去,只要在雪山之巅开异界之门就可以去圣山了,再去皇宫看山儿就可以了。”

说完,凝郡主补了一句道,“只是从大周皇宫到大离皇宫来回一趟,少说也要两个月,圣山长老觉得你一年去一回就差不多了,圣山上的花草树木一年也不会枯萎,正好昭宁郡主每年能回大离住两个月,正好可以去圣山和你一起去见山儿。”

用凝郡主的话就是,明澜一直不回圣山,圣山的长老比她还要着急。

她想不去,圣山长老也会想办法抓她回去的。

光秃秃的圣山,哪有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圣山来的有趣?

明澜有些不明白,她问道,“我还能做圣女吗?”

圣女要保持完璧之身,然而她并不是啊。

凝郡主捂嘴一笑,道,“圣山长老说你是例外。”

明澜喜欢这样的例外,用别人的身体总不及自己的方便。

而且她可不想将来山儿觉得他有很多个娘,没一回见到的都不一样。

第八百八十八章 敌军

还能回大离见山儿,明澜的心就放下了大半,有老王爷和凌易护着山儿,不会让他出事的,余下的只剩下思念了。

山儿还那么小,为什么就不能等他再长大一点呢,而且大离百废待兴,正是老王爷朝政繁忙的时候。

如果可以,明澜并不希望山儿留下,离王府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做王爷比做皇帝好。

许久没见,她都快不记得山儿长什么模样了。

想起山儿,明澜就止不住思念,外面歇了片刻的战鼓又敲响,振聋发聩,仿佛就在不远处。

战鼓声怎么这么近?

明澜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刚这样想,那边有将士高呼,“不好了!敌军攻来了!”

凝郡主听的一怔,敌军怎么会攻到军营来?

雪梨赶紧道,“世子妃,咱们赶紧逃吧。”

明澜才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什么都不知道,雪梨拿了衣裳来,伺候明澜穿好,明澜身子骨还软绵绵的,她这一回伤的实在不轻,养了这么久都还没有恢复元气。

雪梨和青杏扶着她出军营,那边敌军骑马过来,近前时,勒紧缰绳,马蹄扬的很高,然后重重放下。

为首的将领一脸淫、荡笑容,那眼神扎在人身上,就跟针扎似的不舒服,说出口的话委实不像一个将军,更像是街头的地痞流氓,只听他道,“离王世子贪功冒进,一味的带兵攻城,这么娇滴滴的世子妃和凝郡主也敢留在军营里,本将军今儿就在军营送大周两顶绿帽子!”

他语气轻挑,听得明澜愤怒不已。

只是有点奇怪,楚离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怎么会为了攻城,把她和凝郡主留在军营里,其他将士都去攻城呢?

他不是这么急功冒进的人。

况且离王府又不需要军功,不像那些急于立战功的将士,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只是军营空荡荡的是事实,留下的一点将士都围着她们,根本就不是敌军的收手。

那将军手一抬,手下的官兵就蠢蠢欲动,要过来抓人了。

明澜真的没想到自己昏睡许久,醒过来就要面对被敌军俘虏的场景,但无论如何她和凝郡主也不能落在敌人手中。

明澜手一动,指尖就多了一簇火苗。

本来就不少人的眸光就锁在她和凝郡主身上,在军营里极少看到女人,待个一年半载,看老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何况是这么标致的女人?

盯着明澜,自然就眼睁睁的看着明澜手上空无一物,凭空多了一簇火苗,而且还泛着淡淡的紫色,透着一股子怪异。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妖孽!她是妖孽!”

明澜不在乎他们喊她什么,她要的是震慑住他们,保全自己和凝郡主,她手中的火苗一扔,就扔在了一旁的军帐上,几乎眨眼的功夫,偌大一个军帐就着火了。

敌军懵了。

胯下骑着的战马都生了惧意,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而明澜手中又多了一簇火苗,那火苗比之前扔的还要大,映着她的眸底都满是焰火,只听她冷道,“不想被烧死,就赶紧滚!”

敌将一旁跟着的男子,同样骑在马背上道,“将军,咱们怕是中计了!”

那么一点火苗扔出去就能烧掉一个帐篷,要是扔在他们身上,还能不被烧死?

离王世子放心留她一个世子妃在军营,不怕他们偷袭,显然是信心十足啊。

来之前,还有怕被人瓮中捉鳖的担忧,这会儿瞧来,怕是要瓮中烧鳖了。

见他们迟迟不退,明澜没有那份耐心,迟则生变。

在大离烧死了一人,就连累山儿留在大离,她怕烧死谁,老天爷会收回她去大离的机会。

现在用火,完全是逼不得已,唬人用的。

她手一划,火焰扔出去,在敌军和他们之间生出一道火墙来。

敌军的战马乱做一团。

而就在敌军动乱之际,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杀啊。

明澜还没有反应过来,褚风他们就从暗处跳出来,将明澜和凝郡主护在身后,大周的将士和北凉将士厮杀起来。

军营内,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虽然明澜在军营待过一段时间,见过不少受伤的将军,可真正看战场厮杀,还是第一回,她是真的被吓住了。

褚风见她呆在当场,吩咐雪梨道,“扶世子妃回营帐。”

雪梨点头如捣蒜,赶紧扶明澜回了大帐。

帐篷隔音效果并不好,外面的厮杀听得一清二楚,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厮杀声越来越远。

明澜不知道是将士被杀的差不多了,还是敌军撤退,战场离远了一点儿。

她望着雪梨道,“北凉和大周打了多久的战了?”

雪梨忙回道,“有半年了,世子爷和世子妃,还有王爷王妃上了圣山后,边关就开战了,北凉说三十年前北凉被烧死的太子妃其实没有死,是被老王爷霸占了,还说王爷是北凉太子妃和老王爷生的,兵临城下,要大周给一个交代。”

在雪梨和大周看来,北凉纯粹是无理取闹。

北凉国师狼子野心,骗王爷和王妃他们上了雪山,至今生死不明,明知道人不在,还要大周给他们交代。

以前王爷没有圣山的时候怎么不说,分明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

一言不合,然后北凉就来硬的了。

“幸亏王爷有先见之明,知道国库空虚,发不了军饷,走之前,让玉阙切了座金山还有铁矿山,楚大将军不用为军饷发愁,一心打仗,才能扛到世子爷和王爷回来,”雪梨庆幸道。

明澜望了凝郡主一眼,她们都知道王爷的生母是上一任圣女,和老王爷在圣山上互相倾慕,又一起误打误撞从玉阙中来了这里,这样的情况下,肯定不可能嫁给北凉皇帝。

不得已才放火造成烧死的假象,这件事做的很隐秘,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现在北凉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北凉国师要告诉他,早就告诉了,无需等到现在。

厮杀声渐弱,凝郡主问道,“敌军是不是被浇灭,不会再回来了?”

雪梨掀开帐帘看了一眼,道,“好像离远了。”

凝郡主轻呼一口气,她走到屏风后把一铁块拿出来扔在地上,呼吸都顺畅了不少,明澜见了道,“这是?”

凝郡主道,“我不知道楚三是故意整我,还是为了我着想,一大清早非要我把这穿在身上,说是能防止射箭。”

第八百八十九章 放弃

一整块的铁,不止沉甸,而且冰冷,但能把整个胸前全部护着,也就是楚三用她的身体,养的健硕,力气长了不少,要是以前绑这么大块铁,她估计都走不动道。

明澜想到方才敌军冲到军营,没一会儿褚风他们就出现,将敌军团团包住的事,楚三又事先给凝郡主准备了护体铁块,应该早有防备。

过了半个时辰,碧珠就高呼道,“世子妃,世子爷打了胜仗回来了!”

说话的功夫,楚离已经掀开帐帘进来。

知道楚离是最盼望明澜从昏睡中醒过来的,凝郡主和碧珠她们都很识趣的出去,那边楚三拉着她问道,“有没有受伤吧?”

凝郡主轻努了下鼻子,道,“敌军会打到军营来,你事先也不和我通个气!”

声音婉转如莺啼,带了几分嗔怪,没有见面就扑过来哭,楚三就放心了,没事就好,他道,“军营里有细作,你和大嫂不留在军营,敌军不会中计,告诉你,你会惶惶不安,暗处有暗卫护着你们,不会有事的。”

凝郡主呲牙,不会有事,那还让她背那么沉的铁块,果然是故意整她的。

“那些敌军呢?”凝郡主好奇。

先前还尸横遍野,这会儿大周将士和敌军将士都不见了,只余下一地的鲜血,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令人胃里翻江倒海。

楚三淡淡一笑,道,“胆敢来军营,当然一锅端了。”

之前大离,楚三吊儿郎当无所谓,打起战来多率性而为,如今回了大周,却是不敢了,不然回头传到楚大将军耳朵里,楚大将军来了脾气,他一把年纪了……啊呸,他都要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被自家亲爹请吃竹笋炒肉,颜面何存啊。

收敛了散漫性子,楚三认认真真带兵打仗,争取立功,等回京之后,皇上能看在他立了战功的份上网开一面,成全他和凝郡主。

不过好像不成全也不行,他当众劫了花轿,又带着凝郡主私奔,甚至去了大离,用的还是凝郡主的身体,他能说换回自己身体那几天,他还有那么点不适应吗?

还有那群帮他劫花轿的兄弟,他逃的远远的,他们可还留在京都,代替他承受皇上的雷霆之怒。

再说楚离,进了大帐,就见到明澜睁着那双熟悉的眸子望着他,他都不记得自己盼望她睁开眼睛看他,盼望了多久。

若不是知道明澜死不了,他都不知道这些天怎么扛过来。

心中欢喜,楚离挨着明澜坐下,亲了她眼睛一下。

明澜推了他一把,“什么怪毛病。”

自打去了大离,楚离最喜欢做的就是亲她眼睛,她问过为什么,他说只有这双眼睛让他觉得熟悉。

现在她回来了,而且是自己的身体,还亲眼睛,难道她这么大活人,有不熟悉?

见她面带嗔笑,楚离反思了下,一本正经道,“娘子这么说,是我亲错了位置,惹的你不满了?”

她可没这意思!

明澜刚要反驳,可惜已经晚了,楚离捧过她的脸颊,狠狠的亲了下去,他都不记得自己想亲她想了多久了。

熟悉而霸道的吻铺天盖地而来,明澜眼睛都迷糊的睁不开,瘫软在他怀中。

明澜想揪他的衣裳,可楚离身上穿的是战袍,根本就抓不住,她推开他道,“这是军营,你别乱来。”

明澜脸红如霞,双眸迷离,分外惑人。

她怕楚离乱来,到时候整个军营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她丢不起这人。

楚离身子稍稍离远一点道,“军营外方才厮杀过,到处都是血,知你闻不惯血腥味,我让人另外备了营帐,吃了晚饭后搬过去。”

这话听得明澜心里痒麻麻的,话说的冠冕堂皇,她敢打赌,那帐篷一定离的远远的。

她有点怀念在大离规矩本分的楚离了。

明澜不说话,楚离则道,“怎么了,身子还不舒服?”

明澜摇了摇头,随即又点头如捣蒜,她说好了,岂不是正中他下怀么?

“我头还晕的很……。”

她抬手揉太阳穴,楚离失笑道,“这会儿才正午,什么头疼养半个时辰也好了。”

想到明澜挨北凉国师那一掌,换做任何人都绝无活路,是老天爷格外的眷顾,明澜才能活下来,险些失去过,才知道那种滋味儿。

好在北凉国师和赵翌都除掉了,等战乱平息,就能陪她过游山玩水的日子了。

明澜看着他道,“你要打仗呢。”

楚离握着她纤纤柔夷道,“山儿留在了大离,离王府就没有继承人了。”

言外之意,要明澜再给他生一个儿子。

“可我想生一个女儿,”明澜嗡了声音道。

楚离很好说话,“那就先生女儿,再生儿子。”

明澜嘴撅了撅,有一个儿子,再添一个女儿,人生就圆满了,谁想到山儿会留在大离,虽然她能去看他,但毕竟没那么容易,山儿没法回大周,离王府肯定不能没有继承人。

想到还要再生两个,明澜就头疼,她喜欢小孩,但生孩子很辛苦啊。

明澜觉得自己要说这话,估计要挨揍,因为她百毒不侵,恢复力极强,比一般人生孩子要容易的多,她还不知足。

见明澜嘴角有些干涩,楚离给她倒了杯茶,明澜一边喝茶一边问道,“在大离,我就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铁匣子就是圣山丢失的圣物?”

明澜喝了两口茶,楚离接过喝了一口放下才回道,“也是凑巧。”

他凭着记忆把铁匣子的钥匙画下来,找人定制了一把钥匙把铁匣子打开,把沐太夫人留给明澜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唯一可疑的就是那块没有写字的绸缎。

只是在大周的时候,明澜曾用自己的血滴在绸缎上,并没有显示什么,所以他没有在意,打算带回圣山让长老想办法,但帕子他随身携带着。

后来半道上遇到了一身中剧毒的男子,出发之前,明澜怕有什么万一,用寒玉瓶给楚离装了点血以备不时之需,然后楚离就帮那男子解毒。

寒玉瓶多了点血没盖严实,沾在了绸缎上,显出了字来。

绸缎要圣女的血才能显出字迹来。

绸缎上写了当年老王爷和圣女从玉阙跌入异世的原因,是意外,也不是意外。

圣女有寻回圣物的责任,而圣物早就掉到了异世,还成了铁匣子。

只是圣女动了凡心,自愿放弃圣女的身份,和老王爷私定终身,圣女来了异界,必定要从异界再回去。

也正因为圣女的身份被放弃,玉阙才四分五裂,否则那么坚硬的玉阙,什么外力也没法将它弄碎。

听到这里,明澜好奇道,“如何放弃圣女的身份?”

楚离看着她道,“别动歪心思,祖母因为放弃了圣女身份,没有活过十八岁。”

明澜心头一震,呐呐声道,“我没有想放弃,没有了圣女身份,我不就没法回去看山儿了,我只是好奇,祖父知道这事吗?”

如果老王爷知道,肯定不会答应让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楚离摇头,“应该不知道,祖父一直当祖母是难产而亡。”

妇人生产,凶险万分,不知道多少人是难产死的。

当时看到绸缎上的字,楚离也是心头震撼,为那样轰轰烈烈,放弃生命的爱所震撼。

当年如果没有祖母的牺牲,就没有父王,就更不会有他了。

绸缎的最后记载了怎么把铁匣子炼回圣物,当年北凉国师被流放异界时,圣山长老就算出,只有找回圣物才能除掉他,这也就是为什么沐太夫人让明澜上雪山,务必带上铁匣子的原因。

第八百九十章 装醉

有这样甘愿为老王爷牺牲性命的姑娘,老王妃又怎么可能入的了老王爷的眼呢。

可最后圣女难产而亡,生下王爷被老王爷抱了回来。

明澜觉得老王爷就是为王爷的生母守一辈子也应当,最后他却娶了老王妃,还子嗣绵延,其实明澜心底觉得有点不值得。

不过好在老王爷对老王妃并没有多少感情,不然怎么会对莫家开刀?

之前凌易说了点关于老王爷和上一任圣女的事,后来楚三就是怎么问,凌易都三缄其口,不再说一个字,回头有机会,她一定把他知道的都套出来。

楚离握着明澜的手,长着重茧的手摩挲着她的手心,有些微刺疼。

外面,丫鬟碧珠唤道,“世子爷、世子妃,蒋老将军求见。”

明澜不解的望着楚离,只听他道,“让蒋老将军进来。”

很快,帐帘被撩起来,一老将军走了进来。

年约五十四五,头发斑白,但双眸有神,走路虎虎生风。

只是他一进来,就跪了下来,惊了明澜一跳,“这是做什么?”

她又不认识他,为什么给她下跪啊,楚离也不知道拦着点儿。

明澜推了楚离一把,楚离起身把蒋老将军扶起来道,“有话起来吧。”

蒋老将军眸带感激,哽咽的说不出来话,明澜恍惚道,“你是……晋王妃的父亲?”

蒋老将军点头,他就是晋王妃的生父。

明澜就懂他为什么给她下跪了。

如果不是明澜和玉阙,晋王妃早就死在赵皇后和赵家手中了,又怎么可能搬到封地洪州去住,蒋老将军也没机会再见到女儿和外孙女。

蒋老将军一把年纪了,就是流血都不会皱眉的,可是这会儿也眼泪止不住的流,想到女儿的凄苦和无辜送命的儿子,蒋老将军心如刀割啊。

蒋大老爷死了,但死得其所。

他成功把晋王妃的信送到了离王府,送到了皇上手里,搬到了赵皇后和赵家。

晋王妃是一翻好心,想借此机会帮蒋家重回朝廷,蒋大老爷的送命是意料之外的事。

其实对蒋家来说,离开京都,骨肉分离十几年,日日在人眼皮子底下过日子,生不如死。

也正因为有蒋大老爷的牺牲,皇上怜惜蒋家无辜,在王爷和楚离他们上了雪山之巅,北凉趁机兴兵,楚大将军举荐,皇上又把蒋老将军召回朝廷,官复原职。

只是蒋家遭受重创,想再恢复二十年前的风光怕是不能够了,但对于一个将军来说,还能上战场,还能回京,蒋老太爷心满意足了。

这些都是托了明澜的福,蒋老太爷道,“来战场之前,我去见过晋王妃,她让我代她向世子妃道一声谢,世子妃对她的恩情,她永不敢忘,我蒋家也不敢忘。”

这话,明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晋王妃和蒋大老爷甚至大家的眼里,明澜和赵家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当初赵嫣不懂事,抢了她的纸鸢,从而结了怨。

其实对明澜来说,该她谢谢晋王妃,如果没有她的亲笔信,没有蒋大老爷的牺牲,赵皇后和赵家没那么容易扳倒。

蒋老将军一直泪流不止,楚离宽慰他道,“蒋家如今搬回京都,又立下赫赫战功,等班师回朝,蒋老将军大可以向皇上求情,让晋王妃一家搬回京,一家团聚。”

楚离这么说,就代表了等班师回朝后,蒋老将军求皇上的时候,他和王爷会帮他说话。

如今赵家垮了,勇国公府被杀,太后被禁足在永宁宫,没有人在时时刻刻盯着晋王妃,那她住在封地还是京都都没关系。

而住在京都,蒋老将军能经常见到女儿,也算是聊表慰藉。

蒋老将军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以不打扰明澜休息为由,退出大帐。

明澜自打受伤后,一直卧床休息,骨头都睡酥软了,这会儿是怎么也不肯再睡了。

楚离便带着她出了大帐。

他们前脚走,后脚褚风就带人来搬东西,整个大帐都给拆了。

今儿打了胜仗,将士们高兴,摆酒庆功,顺带庆祝明澜重病初愈。

欢呼热闹,将士们围着篝火起舞。

其实这里并不是主战场,楚离是大将军,楚三和蒋老将军为副将军,供他们调遣的只有四万将士,真正的主战场离这里有一百多里,有王爷和楚大将军坐镇。

这一回,北凉灭大周的决心很大,楚大将军和王爷都不敢离开军营。

先前诱敌,楚离亲自带了三万大军去支援王爷和楚大将军,敌军以为军营空了,所以才来偷袭,没想到楚离带着大军走了几里地就带人杀了个回马枪,把敌军的去路给堵死,俘获了五千敌军。

虽然拿明澜和凝郡主做诱饵过于危险,但不得不说,这一仗赢的漂亮!

再加上明澜醒过来,当然值得好好庆功。

将士们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喝的痛快尽兴。

不过明澜发现楚离虽然在喝酒,但其实并没有酒气,喝了两大酒坛后,他醉醺醺道,“不胜酒力了。”

那些将军笑道,“世子妃醒过来,大将军的酒量都变差了不少。”

将军们互相挤眉弄眼,一副我们都懂的神情,闹的明澜偷偷朝楚离扔过去几记瞪眼。

反正不论那些将军们怎么说,楚离就是醉了,明澜扶他回去歇着,楚离半边身子都倒在明澜身上,压的明澜腰都快折了。

离军帐大帐远远的,明澜推楚离道,“别装了。”

楚离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跟来,便站直了身子,明澜问他,“你为什么喝白水?”

打了胜仗,大家都高兴,他居然喝白水当酒,他的酒量,轻易不会醉的,完全没必要。

楚离没回答她,长臂一揽,便将她打横抱起,明澜挣扎,他才道,“还要造小人,怎么能喝酒?这一个月,我可是滴酒未沾。”

明澜脸红如霞,把脸窝在他怀中。

一个月都没喝酒,也不知道装了多少回醉酒了,难怪信手拈来,要不是离的近,没有酒味,她都不会发现。

第八百九十章 成亲(一)

翌日,天大亮,日上三竿。

明澜从昏睡着醒过来,身子一动,就听到一阵骨头噼里啪啦炸响声,声音之大,吓的掀开帐帘进屋的雪梨一大跳。

她端着铜盆进来,铜盆里装着热水冒着腾腾热气。

雪梨把铜盆放下,忙过来道,“世子妃,你没事吧?是不是骨头又炸开了?”

这话听得明澜又羞又恼又害怕,她这样还不都是被楚离折腾的,自打怀山儿后,他就一直规规矩矩,到了大离,又估计她圣女的身份,不敢越雷池一步,昨儿直嚷嚷着要她弥补他。

要不是最后她求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吃的都不剩骨头渣。

闺房里的事,不便于雪梨提,可雪梨说她骨头炸开,她随随便便就脱口而出,她却是不敢听。

明澜百毒不侵,恢复力极强的事,几个贴身丫鬟都知道,她昏睡不醒,绝对不正常,雪梨她们担心向凝郡主打听,知道了经过,也知道明澜骨头被震碎的事。

伤筋动骨一百天,震的粉碎那绝对没有活路的,明澜还活着那是老天爷保佑,重新愈合的骨头总是要脆弱点,是以雪梨才会脱口这么一句。

不过雪梨一说话,就自知失言,尤其看到明澜耳根微红,颈脖子上不知道被种了多少的草莓,只瞥了一眼,就知道昨晚世子爷有多凶残。

其实昨晚,雪梨和碧珠还有四儿几个丫鬟来过大帐,毕竟明澜昏睡许久,刚刚醒过来,她自己都需要被人照顾,哪里照顾的了醉酒的世子爷啊,她们做丫鬟的当然要帮把手,只是还没靠近帐篷,就被从帐篷里传来的声音闹了个大红脸,再不敢靠近,撒丫子就跑远了。

可怜跑的急,四儿还踩到石头崴了脚,摔在地上,她没有四儿灵敏,然后撞了上去,四儿不止崴脚,还给她做了垫背的。

明澜在心底问候了楚离几句,嘟嚷道,“好饿。”

碧珠正撩起帐帘要进来,听了便道,“奴婢这就去端吃的来。”

说完,她就赶紧去吩咐了。

雪梨端了水来伺候明澜漱口,知道明澜身子虚弱,没许她下床。

洗漱完,吃的就端来了,四菜一汤,分量不多,但还算精致。

军营不比离王府,也不比皇宫,军营缺粮草是常有之事,不许浪费。

香喷喷的鸡汤,闻的人肚子里馋虫翻滚,明澜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喝鸡汤了。

口干舌燥,正好想喝完鸡汤润润喉。

青杏捧着托盘,雪梨把桌子拉过来,道,“这鸡腿是世子爷早上特地吩咐奴婢熬的,世子妃多喝点儿。”

雪梨盼望明澜再生一个小少爷,之前有小少爷的时候,大家围着小少爷打转说笑多热闹啊,她怀念那段日子,虽然清州很辛苦。

明澜吃的不快,细嚼慢咽,等她吃完,身子骨就好差不多了。

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又梳理了发髻,明澜这才出门。

她往前走了几步后,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她记得昨晚上过来时,附近还有两帐篷啊,分别是凝郡主和楚三的,怎么没了?是她记错了吗?

不可能啊。

明澜问雪梨道,“凝郡主和楚三少爷的帐篷呢?”

雪梨脸颊一红,抬手往远处一指道,“挪那儿去了,楚三少爷说他昨儿晚上一宿没睡好,一大清早就让人把帐篷拆了,这会儿估摸着还在补觉呢。”

明澜脸红的能滴血,恨不得咬掉舌头才好,她要多问一句做什么。

明澜想转身回大帐,可大帐那么小,闷在里头憋的慌,她要找点儿事做做。

她去找楚离,看有没有用的上她的地方,帮忙调制药膏什么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结果她刚走到大帐处,就看到好几位将军躲在军帐外偷听,明澜不解,这是军帐,商议军情的地方,怎么有这么多人鬼鬼祟祟,楚离也不管管。

而且,以楚离的武功,不会发现不了。

那应该是商议的不是军事,让大家偷听无所谓,明澜也生了几分好奇,她轻缓了脚步靠近,就听到军中大帐内传来一阵抱怨声,“大哥,我不管,我可是你嫡嫡亲的弟弟,我现在就要成亲,你帮我想办法。”

虽然是在求人,但总透着一股子无赖气息。

楚离很无奈,“皇上的怒气还没消,而且,这是军中。”

“军中怎么了?军中就不能娶媳妇了吗,凡事总有第一个人去做,我楚三就开这个头了,”楚三手掌拍在桌子上,气势傲人。

明澜脸不期然又红了,不是楚三的话听得她面红耳赤,而是那几位将军偷听的很忘我,完全没想到明澜就在他们身后,小声道,“昨晚大将军帐篷内动静太大了,楚三将军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听的了啊,这不就闹上了,大将军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雪梨要张嘴,明澜赶紧把她的嘴捂嘴,几乎是把雪梨给拖走了。

这要一喊,她还不得当场打地洞啊。

等明澜走远了,那几位将军捂嘴笑,其中一位拍了说话的那位将军道,“焉坏了,也敢取笑世子妃,看把世子妃羞的。”

那将军笑道,“世子妃不走,我们怎么好偷听?”

大帐内,楚离被楚三缠的没办法,他道,“你是我弟弟,我就更不能偏袒你了,这事要听诸位将军的意思,只要有一位将军反对,我就不许你在军营办喜宴。”

楚三一听,便道,“凭着我在军营的人缘,怎么可能有人不同意?不同意,我喝的他爬不起来!”

丢下这一句,楚三喊道,“别偷听了,赶紧进来帮我说好话啊!”

话音一落,屋外将军你挤我我挤你,最后差点摔进来。

楚离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问道,“方才在大帐外听了半天,楚三的事你们都知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那些将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这事吧,他们没有意见。

只是有点心里不是滋味儿。

他们可是有媳妇和小妾的人啊,都不在身边,看着大将军和楚三将军双宿双飞,眼热的羡慕妒忌啊。

不过军营办喜宴还是头一回,要是真办,那铁定热闹。

只是军营不许有女眷这是军规,如今凝郡主和世子妃,还带了几个丫鬟在,已经破了规矩了,这规矩一破再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啊。

几位将军一合计,道,“楚三对凝郡主的痴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们能在军营成亲,我们都乐见其成,但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楚三不爱听,抬手打断道,“我和阿凝都私奔回来了,还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将军们呐呐,没见过私奔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再说了,你可不只是私奔,还抢亲呢。

几位大将军再一合计道,“规矩不能破,但凡事有例外,如果楚三将军能活捉敌军守将,我们帮你准备喜宴庆功!”

“好!一言为定!”

第八百九十二章 成亲(二)

明澜被那些将军的话羞的回了营帐,坐在床上走神。

外面雪梨打了帐帘进来,见她发呆,大着胆子在她眼跟前晃了两下,结果明澜回过神来,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道,“爷答应楚三少爷了没有?”

雪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世子爷和那些将军约定好,等楚三少爷活捉了敌军守将,就给他和凝郡主办喜宴。”

明澜嘴角划过一抹灿笑,以楚三的武功,只要和敌军守将交手,活捉不是问题。

的确,整个军营,除了楚离他打不过之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况且楚三成亲是喜事,军营里能好好热闹一回,大家也高兴,那些将军和楚三的关系都不错,哪怕是看在楚大将军和楚离的面子上也会答应的,提这么个条件,是为了搪塞文武百官和皇上,甚至是……楚大将军。

毕竟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楚三少爷离经叛道,楚大将军治军严明,如果是在他的手底下,是绝对不可能允许楚三如此胡来的。

回头被皇上责问,说他们在纵容楚三,他们就说活捉敌军守将这么艰巨的任务,楚三都完成了,他们不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否则军威何在。

皇上再生气,也只能法不责众。

大家都看好楚三,连楚离都叮嘱明澜帮忙准备好喜宴需要之物,明澜不便离开军营,让青杏和雪梨还有四儿几个丫鬟上街置办嫁妆。

在军营里,一切从简,连张宽敞气派的床都没法置办,添了一床百子被和鸳鸯枕,还有梳妆台和百子桶等实用的小东西。

虽然是正大光明的拜堂成全,但并不正式,没有三媒六聘,以楚大将军和宁王府的权势,回头肯定还会风风光光的把喜宴补上。

明澜让凝郡主上街买嫁衣,那些绣娘不好让她们进军营量体裁衣,虽然楚离是大将军,但不能让楚离破例,明澜劝了两回,凝郡主红着脸不去。

虽然楚三武功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和敌军守将交上手,没有赢,得多丢脸啊。

等楚三把敌军守将活捉了,她再准备嫁衣不迟。

一个性急如火,一个温吞含蓄。

明澜哭笑不得。

见雪梨和凝郡主身量差不多,凝郡主的腰肢略纤细三分,明澜就让绣娘照着雪梨的身量做了一套嫁衣。

这一天,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青杏和雪梨几个丫鬟从街上回来,一个个眉开眼笑,身后暗卫拎着大包袱,到了帐帘前,丫鬟喜滋滋的接过,然后进了帐帘。

凝郡主在陪明澜说笑,见青杏她们进屋,她脸一红,话才聊到一半,起身就往外走。

雪梨把包袱放下,捂嘴偷笑,“郡主脸皮真薄。”

青杏则笑道,“嫁衣做好了,世子妃瞧瞧如何。”

雪梨忙把包袱打开,里面一套大红嫁衣,明澜手摸了摸道,“还算凑合。”

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嫁衣很重要,但比起嫁衣,嫁的人更重要。

边关远比不上京都富庶,能在这么短时间能把嫁衣做成这样,已经是很难得了。

雪梨摸着嫁衣,道,“这都七八天了,嫁衣都做好了,却迟迟不开战,别说楚三少爷了,就是奴婢都等的着急上火。”

明澜心底一叹。

之前她没醒过来,三天两头的打仗,她一清醒,敌军被俘了几千人,倒是偃旗息鼓了。

敌军没再开战,而是希望大周释放俘虏的北凉将士。

北凉挑起战乱,大周俘获这些将士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艰辛和努力,甚至连明澜和凝郡主都做了诱饵,怎么可能轻易释放?

这几天一直在谈判。

五千北凉将士被关在军营里,每天要消耗不少的粮草,总不能把人活活饿死,一人一天两个馒头,大周将士都觉得消耗过大。

当然这样的消耗,北凉会弥补。

楚离要拿五千将士换北凉一座城池,北凉不答应。

但要说杀掉五千俘虏,楚离没这样想过,也不会有人提议这么做,今日俘虏了北凉将士,难保他日大周的将士不会被北凉俘虏,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真杀掉五千俘虏,太过残忍。

北凉不救回俘虏,太过薄情。

这么薄情置将士们生死于不顾,会伤北凉将士们的心。

两军对垒,目前处于讨价还价的阶段。

等俘虏一事告一段落了,然后才继续打个你死我活。

照这样的架势,还不知道要耽搁几天。

莫说雪梨,就是明澜都有些等不及了。

试问在明澜和丫鬟都这么着急的情况下,楚三这个急着娶媳妇的如何能不急?

他不止急,他是急不可耐。

第二天一大清早,将士们醒过来,就看到军营中间被捆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敌军守将。

楚三的暴脾气,忍无可忍,大半夜的偷偷溜去敌军营帐,把敌军守将给俘虏了。

敌军守将背着手被捆在柱子上,嘴里塞着破布条子,眼角有淤青,怎么看怎么狼狈。

等大家聚过来,楚三道,“首级我没砍下来,但人我活捉了回来,他能给我作证,是我亲自俘虏的他!”

说完,楚三把敌军守将嘴里塞的破布条子撕下来,道,“告诉他们,是本将军活捉的你!”

那将军倒是有一身的硬骨头,“要杀就杀!何必多说废话!”

楚三又把破布条子塞他嘴里。

他完成了任务,敌军守将就不是重点了。

那些将军都替楚三高兴,替他说话道,“大将军,楚三将军活捉了敌军守将,砍下他的首级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依照先前的约定,该替他办喜宴庆功。”

楚离看了楚三一眼,道,“好,让人准备喜宴。”

楚离脸上没有笑容,楚三眉头一皱,怎么感觉大哥生气了?

刚这样想,就听楚离道,“本将军说过的话算数,但楚三没有军令,擅自行动,有违军规,杖责三十军棍!”

楚三,“……。”

不是吧?

大哥,你要不要这么狠心啊!

那些将军面面相觑,站出来替楚三说情,毕竟有惊无险。

可说句心里话,楚三少爷这样实在是冒险,毕竟是敌军军营,双拳难敌四手,万一他在北凉军营出点什么事,可怎么交代?

这三十军棍,挨的也不算冤。

大将军赏罚分明。

只是……楚三就惨了,带伤拜堂,洞房花烛夜……要泡汤了。

第八百九十三章 休战

楚三是带伤拜堂的。

一瘸一拐的被人搀扶着和凝郡主拜了天地,又被送入了洞房。

不是明澜的血没法治愈他的伤,而是楚离不许。

楚三触犯军规,罚他是肃军纪,严军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边罚一边治好,这算哪门子的处罚?

叫将士们知道,还不得误会楚离是装样子给他们看的。

这样的虚假处罚,有不如没有。

军中将士都知道楚离手里有好药,但是杖责完楚三后,就当众下令不许明澜给楚三药,违令者军法处置。

在给楚三药,和维护军规法纪前,明澜只能对不起楚三了。

不过楚三也清楚,就算给了药,他也不会用。

对他来说,一点皮外伤算得了什么,养几天就又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了。

只是伤治不好,洞房花烛夜就心塞了。

一身大红喜袍趴在床上,疼的龇牙咧嘴,凝郡主拿着药道,“我给你上药。”

楚三好面子,洞房花烛夜没法圆房就够丢人了,还要凝郡主给他上药,脸都丢到了姥姥家,以楚三的性子铁定两个字:拒绝。

“不用,一点皮外伤而已,”楚三强忍着疼痛,甚至挤出一抹笑来道。

死要面子活受罪!

凝郡主回了他七个字,就直接去掀被子,楚三抓的紧紧的,用行动抗拒。

凝郡主见了道,“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楚三眼睛睁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我会害羞?”

因为激动,身子一动,牵动屁股上的伤,疼的他一阵龇牙咧嘴。

凝郡主见了心疼,道,“既然没害羞,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上药,你身上我哪儿没见过?”

楚三,“……。”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凝郡主这么奔放?

难道都是装的矜持和柔弱?

一拜堂,生米煮成粥,就原形毕露了?

大帐外,围了一堆看热闹的,脑袋叠着脑袋,被大帐内的对话震的外焦里嫩。

真没看出来,人前端庄高贵的凝郡主人后孟浪,人前纨绔不羁的楚三将军反而矜持,这……怎么可能啊?

可亲耳所闻,由不得他们不信,只听大帐内谈话声传来:

“别扭着了,我给你上药,早日痊愈,你还要上战场杀敌呢。”

“别,别,别,我自己能来。”

“楚三,我怎么觉得你脸皮好像变薄了一点儿?”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裤子,他就是脸皮再厚,他也扛不住啊。

楚三不说话,只用手指了指外头。

凝郡主懵懵懂懂,起身掀开帐帘往外一瞧,好家伙,全是人啊。

凝郡主想到自己说的话,顿时脸比身上的大红嫁衣还要娇艳,跺脚道,“谁让你们偷听的?!”

大帐内好一会儿没声,那些将士们正疑惑呢,突然听到凝郡主含羞带怒的声音,吓的往地上一滚。

也不说话,憨憨一笑,“郡主不是在给楚三将军上药吗?”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凝郡主更害羞了。

那些将士自知失言,顿时做鸟兽散。

凝郡主捂着脸回大帐,瞪了楚三道,“你知道帐篷外有人偷听,你都不告诉我!”

楚三一脸无辜,这还用说么,用膝盖想也知道会有人起哄啊。

他轻咳一声,道,“他们偷听他们的,咱们又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凝郡主恨不得把他嘴给缝上,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说一堆,他就是故意的!

凝郡主把药扔给楚三,兀自生闷气。

楚三接了药,道,“你不是要给我上药吗?”

凝郡主气的呼哧呼哧,“我应该往你伤口上撒盐!”

楚三趴在那里,指了指外头。

凝郡主一口气憋在心口,她不能生气,不能让将士们误会她孟浪且脾气臭。

看着凝郡主有气不敢撒,楚三真想逗她玩,奈何心有余力不足,屁股上的伤疼的实在难受。

他大概是遭报应了。

之前西秦大皇子和昭宁郡主的洞房花烛夜,他笑话了半天,没想到他比西秦大皇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军中大帐,欢声震天。

楚三和凝郡主被送入了洞房,喜宴还在继续。

酒过三巡,都有了几分醉意。

将士们高兴,但不敢喝的太尽兴,虽然俘虏了敌军不少将士,但毕竟这里是边关,两军对垒,谁也不知道敌军什么时候会攻城,万一因为饮酒,让敌军钻了空子,皇上一定会降罪于他们,那时候,楚三受的罚可就不是挨板子这么简单了。

再高兴,也要保持清醒状态,以备随时应战。

不过一夜过去,军营相安无事,没有出现楚离预料的敌军袭营的状况。

而且,不止没有,甚至还发现一些让楚离捉摸不透的事,昨天王爷和楚大将军正和北凉交战,打的如火如荼,敌军士气正盛,可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敌军突然撤退,而且还挂起了免战牌。

从打仗起,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王爷和楚大将军不放心,特意派人来告知楚离。

楚离眉头拧着,疑惑不解。

打仗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敌军没有战败,却突然撤退,这是件极其损士气的事,没有大将军会这么打仗的,尤其北凉大将是出了名的脾气执拗,不死不休。

明澜也觉得不大寻常,猜测道,“难道是北凉朝廷出了什么变故?”

楚离摇头,“应该不是,父王在北凉安插了眼线,朝廷出变故,父王不会事先一点风声也没有,父王特意让人传消息与我,应该是觉得这事与我们有关。”

明澜怀疑是不是和那些俘虏有关。

但转头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那些俘虏也关押了几天了,北凉要做的是一鼓作气俘获大周将士好做交换,而不是打到一半突然罢战。

至于楚三抓回来的将军,在军营里被俘虏,已经是奇耻大辱了,北凉不可能为了他退让,除非他身份尊贵的连大将军都忌讳,但显然,他并不是。

明澜想不通,但是她的话却给楚离提了个醒。

楚三抓回来的大将军,身份不算显赫,但与那将军一起抓回来的男子,气度却是不凡。

直觉告诉他,应该和楚三捎带手,半道上嫌弃沉险些扔了不管的男子有关。

抱歉

再请假两天,直接把大结局写好一起发上来。

抱歉了,下一本小说不敢再这么天马行空了,后期完全收不住。

追到这里还没有放弃的,绝对是忠粉……

狂么么。

下一本,让亲们笑到喷饭做答谢。

《以嫡为贵》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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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四章 大结局

没人能料到,这一场因王爷身世之谜而引起的战争,在激烈奋战了数月后,因为一场喜宴而结束。

楚三为了能早日迎娶凝郡主,孤身闯敌营,活捉了敌军大将,成为军营津津乐道的谈资。

但谁能想到,楚三捎带手抓回来的男子身份更尊贵。

他乃北凉太子的嫡次子,厉郡王嫡亲的胞弟。

这一场战争,就因为他被大周活捉,让北凉投鼠忌器,倒置干戈。

北凉厉郡王是北凉老皇帝最疼爱的孙儿,而厉郡王最疼爱就是这个比他小两岁的胞弟。

北凉皇帝垂垂朽已,北凉太子已卧床半年,北凉君臣心里都有数,北凉太子熬不到北凉老皇帝驾鹤西归那的一天,北凉皇位会由厉郡王直接继承。

而且这一天,不会太久。

北凉对大周开战,还是因为王爷的身世,厉郡王并不赞同,只是北凉皇帝憋着一口怒气,一意孤行。

现在厉郡王的胞弟被抓,哪个大将军敢不顾他的生死和大周拼个你死我活?

九族不要命了还差不多!

这也是北凉在和大周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退兵的原因。

这一仗,打了数月,北凉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那时候还只是楚大将军一人坐镇边关,蒋老将军从旁协助,如今王爷回来了,楚离也能独当一面。

北凉想要吞并大周,打的大周俯首称臣的野心不可能会实现。

再打下去,只会劳民伤财,甚至有可能丢掉城池。

主动挑起战乱,最后投降求和,那太丢人了。

不如趁着现在局势还没有到那一步,赶紧收手,有厉郡王的胞弟挡在前面,也能堵住满朝文武的悠悠之口。

就这样,北凉求和了。

得知自己抓的是厉郡王的胞弟,楚三还有点懵,“他不是北凉赵大将军的儿子吗?”

他当时想的是不止老子,他连人家儿子都一并活捉了回来。

他单纯的只是为了显摆一下,才强忍着麻烦没把人杀了,带回了军营。

楚三后怕连连,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人,他当时要是真没忍住,那大周和北凉的战争可就没完没了了。

活捉了北凉厉郡王的胞弟,还不知道,大周将士们对楚三无语了。

不过更多的还是替他感到高兴。

皇上赐婚把凝郡主嫁给凤大少爷,他结亲,挟持凝郡主私奔,是犯了死罪的,楚大将军教子无方,皇上都仗责了他三十大板,当然,对一个大将军来说,三十大板那都是小伤,打完了,楚大将军走着回将军府的,重要的是丢了脸面。

这一场战打了许久,因为楚三误打误撞而握手言和,楚三立了大功。

功过相抵,再打个三五十大板,维护一下皇家威严,这事就算过去了。

京都,御书房。

楚三活捉了敌军大将的事,楚离为了替楚三请功,亲笔写了奏折六百里加急送进京。

皇上看过后,龙颜微怒,臭了张脸道,“以为活捉个敌军大将,等他回京,朕就不剥他两层皮了?”

抢亲就是犯法的,何况抢的还是圣旨赐婚,决不能容忍。

而且活捉敌军大将,孤身一人闯敌营,他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呢,要是被敌人活捉了,他想过后果没有?

行事如此毛躁,哪里有半点楚大将军的沉稳,简直有辱楚家门楣!

皇上是越想越来气,越想越火大。

福公公还有当时在御书房的几位大臣,都劝皇上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刚劝动皇上,外面又传来捷报,两封信就隔了一刻钟。

前一封信不算太重要,所以只六百里加急,后面这封太太太重要,是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

可怜皇上方才那通火白发了,看到楚离最新让人送进京的奏折,皇上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没差点喷出来。

这……这……怎么能这样?!

几位大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是捷报吗?

为什么皇上是这样的神情?

护国公小心翼翼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皇上嘴角扯了又扯,道,“朕没事。”

皇上,你这表情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不是打了胜仗吗,怎么皇上不大高兴?

皇上能高兴吗,刚刚劈头盖脸的数落了楚三一通,连带着楚大将军都骂了几句,转过脸,这封睫毛就送到他手里来了,哪怕晚半天,他都不会这么尴尬。

要他这个做皇帝的怎么开口,就是他刚刚责怪性子冲动,做事顾头不顾尾的楚三,夜闯敌营,活捉了北凉厉郡王的胞弟,逼的北凉求和。

可皇上再不开口,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福公公见几位大臣心急知道边关情况,小心翼翼的把战报拿在手里,臣给护国公过目。

护国公看过后,脑门上一摞黑线往下滑,其他几位大臣也是憋笑不止。

他们都要怀疑这两份奏折是不是离王世子故意前后脚送来的。

护国公率先笑道,“以前皇上就夸楚三少爷有楚大将军的风骨,将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皇上看人果然很准。”

那几位大臣瞅着护国公:国公爷,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可以啊。

皇上轻咳一声,道,“北凉既然有心求和,我大周也不愿百姓受战乱之苦,有关求和事宜,有劳护国公去边关和离王商议,将此事商定,尽快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

护国公跪下接旨,没有耽搁,即刻启程去边关。

北凉送了求和书,楚离还把厉郡王的胞弟留在军营多待了几天,直到王爷和王妃还有楚大将军他们都来了军营。

王爷亲自见了北凉使臣,北凉使臣希望大周放了那些被俘虏的北凉将士,王爷道,“在放他们之前,本王有个疑惑,到底是谁蛊惑北凉皇帝,说本王生母乃北凉人?”

不只是北凉人,还是北凉皇帝当年过门就葬生火海的太子妃。

王爷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显然,北凉不给个答复,这俘虏是别想那么容易放了。

北凉使臣有些为难,王爷就道,“不方便说吗?”

北凉使臣则道,“王爷息怒,倒不是不方便说,只是说出来,恐有挑拨离间之嫌。”

王爷眸光一缩。

楚三呢喃出声,“挑拨离间?谁挑拨离间?”

北凉使臣默了下,道,“是离王府老王妃给我们皇帝送的信……。”

楚三倒吸一口气。

这是祸起萧墙,殃及两国百姓啊。

北凉使臣见王爷脸色冰冷,忙道,“这事,我没有半句虚言,那封信还在我们皇上手中,信是离老王妃亲笔所写,信上有印章能证明她的身份,这会儿信应该已经在送来边关的路上了。”

离老王妃是离老王爷的枕边人,她写信告诉北凉皇帝,离王的生母乃是他们北凉皇帝当年被活烧死的太子妃,由不得他们皇帝不信。

这战乱是北凉挑起的,却是为了讨一个公道。

楚三冷冷道,“你们北凉皇帝能不能动动脑子好好想想,离老王妃不是离王生母,这事我不信你们北凉皇帝会不知道,离老王妃现在被贬去看守皇陵,她心中愤恨,却拿王爷没辄,正好王爷身世成谜,碰巧老王爷又曾去过北凉,就借你们北凉之手报仇,你们北凉就这么甘心成为老王妃手里的屠刀?”

其实老王妃说的都是实话。

王爷的生母的确是北凉太子妃,但真算起来,又不是。

老王爷娶的是和他一同跌入异世的圣女。

但这件往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就是老王妃都没有确凿证据,她凭的只是她离老王妃这个身份,她说枕边人的是非,更容易叫人相信一点。

其实当初北凉皇帝准备给自己讨一个公道的时候,北凉就有大臣说这封信不足为信,当年太子妃被活烧的面目全非,是北凉皇帝亲眼所见,当时已经确认了是太子妃无疑,难道北凉皇帝当年认错了尸体?

只是北凉皇帝一意孤行,谁也阻拦不了。

现在楚三拿这话搪塞北凉使臣,北凉使臣哑口无言,“谁,谁能想到离老王妃会骗人,会这么歹毒编排离老王爷的不是?我们皇帝登基几十年,后宫美人无数,对过世的元皇后一日不忘,这才,这才上了当……。”

北凉使臣有些心虚又有些理直气壮,他们可以承认皇上上当了,被人利用了,但大周离老王妃骗人,存心挑事,更是罪不容赦。

这一次见面,王爷让北凉使臣带了一半的俘虏离开。

两天后,那封高密信就送到王爷手中,的确是老王爷的亲笔信,上面还有她的印章。

本来,王爷念在老王妃给老王爷生儿育女的份上,留她一条活路,现在,却是留不得了。

等处理完边关和亲之事,大军就班师回朝了。

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还能隐约看见清州高耸入云的雪山。

明澜多么想在回京之前,先回大离看山儿一眼,只是她回大离一趟,至少要待两个月,只能暂时把这念头打消。

除了明澜对大离心心念念,再就是王爷和王妃了。

看着雪山,王妃泪眼朦胧,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明澜和凝郡主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都告诉了王妃,尤其是昭宁郡主嫁人这件事,说的事无巨细,告诉王妃,昭宁郡主嫁的西秦大皇子人不错,让她安心。

跌入异世后,王妃就一直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每一天都在煎熬。

她不知道老王爷和昭宁郡主这些年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老王爷没有被人囚禁,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他是大离朝高高在上的皇帝,虽然这个皇帝过的有点累。

但,凡是圣明贤君,就没有过的不辛苦的。

昭宁郡主也没有王妃想的那样挨打吃不饱穿不暖,只是比起在离王府时,少了几分恣意,老王爷不许她随便上街乱逛,吃的是锦衣玉食,穿的是绫罗绸缎,只是身边只有老王爷陪着,少了王爷和王妃还有兄长的陪伴而已。

现在昭宁郡主嫁人了,有老王爷护着,王妃不担心她过的不好,只是想念女儿而已。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能亲眼见见她。

至于昭宁郡主的模样,楚离画了画像,有几分像她,有几分像王爷。

说到王爷,不得不提一句不公平。

明澜他们跌入异世,王妃问一句,他们就巴拉巴拉倒豆子,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和王妃说。

可是等他们说完,问王妃,他们掉到了什么地方?

王妃三缄其口,一个字也不说。

亏啊。

人家都说秘密换秘密,他们这边竹筒倒黄豆,把老底都交代了,可对王爷和王妃的经历却是一无所知。

越是不说,大家就越好奇。

毕竟当初他们也看到过两个画面,一个是王爷在挖坑,王妃站在坑边的场景。

另外一个就是发洪水,王爷和王妃泡在水里……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之前王爷和王妃关系一般,但是从异世回来,王爷和王妃的关系好的不行,好的所有人都吃惊,就连楚离都怀疑王爷是不是给王妃灌了什么迷魂汤,对他这么好了。

在楚离刨根问底下,王妃说了一点点。

楚离问他们挖坑做什么,王妃说王爷挖坑是为了狩猎,至于泡在水里,当时他们待的地方发洪水,淹没了村庄,王爷起初在救人,她也帮忙,只是力气小,再拉人的时候被洪水冲进了水里,王爷为了救她,两人抱着那根木头,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

在跌入异世后,王妃和王爷形影不离,要不是王爷护着,她早没命了。

一同经历了生死,同甘苦,共患难,还有什么心结解不开的?

王妃不愿说,也没人再也没人敢逼问,反倒是王妃,山儿留在了大离,王妃舍不得,却又无可奈何,她知道明澜比她更不愿意骨肉分离,她能做的只有催楚离和明澜再给她生一个孙儿。

大军班师回朝,皇上率百官出城十里相迎。

楚大将军把楚三绑了,背上塞了根荆条,一脚踹了屁股,直接将楚三踹到皇上跟前。

楚大将军跪下请罪,“臣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

皇上一脸笑容的把楚大将军扶起来,道,“大将军保家卫国,何过之有?”

说完,斜了楚三一眼,“挂城门上晾一天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楚三嘴里塞了布条,唔唔唔的要说话,然而说不出来。

就那么被拖走了……

还是楚大将军发的话,“赶紧拖走。”

不知道的还以为拖的是仇人家的儿子。

皇上设宴款待凯旋而归的将士,身为最大的功臣之一的楚三,被吊在城门上,凉风飕飕的,别说饭了,水都没一口。

皇上论功行赏,楚大将军的功劳是最大的,在王爷和楚离不在的几个月里,全靠楚大将军一人死扛。

而王爷的功劳则是无法衡量的,先皇赏赐离王府的两座金山,王爷拿了一座来做军饷了。

也是在玉阙的帮助下,铁矿用来炼制兵器的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兴头上,皇上要赏赐玉阙。

然而,玉阙并不在。

得知玉阙里住的是老王爷的胞弟,皇上唏嘘。

楚大将军功劳不小,皇上赏赐无数,但楚大将军没有要,楚三犯的错太大,他教子无方,理应将功折罪。

凤大少爷和五皇子他们站出来承认他们是帮凶。

好家伙,忍到现在,总算是忍不住承认了。

皇上一怒,都去陪楚三晒月亮了。

文武百官都站出来替楚大将军和楚三求情。

皇上摆手道,“晾楚三他们几个混小子一天,这件事朕就既往不咎了。”

楚大将军和夫人跪谢圣恩。

庆功宴后,宁王妃和楚大将军夫人还吵了起来,为争夺凝郡主吵起来。

楚大将军夫人觉得凝郡主已经嫁给楚三了,是楚家儿媳妇,理应和她一起回楚家。

宁王妃要凝郡主回宁王府,当初高高兴兴的嫁女儿,结果被楚三那混小子给抢了花轿,女儿一走就杳无音信,她这个做娘的不知道多担心,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当然要回宁王府。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宁王和楚大将军头疼。

最后,楚大将军发话,让凝郡主回宁王府,楚大将军府重新三媒六聘,风风光光的把凝郡主娶回来。

这个提议,没人说不好,算是皆大欢喜。

但皆大欢喜中,有一个人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

那个人,就是楚三。

在军营里成亲,洞房花烛夜他是顶着一屁股的伤趴着过的。

这一回重新办喜宴,正好补上洞房花烛,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洞房花烛夜又泡汤了。

凝郡主怀孕了。

下花轿起,闻着鞭炮味就开始作呕,强忍着拜了堂,在送入洞房的路上没忍住……吐了。

正好道贺的宾客里就有太医,一把脉,就开始道贺。

楚三的洞房花烛夜,被楚大将军夫人三令五申不许碰凝郡主。

楚三,“……。”

然后,整个京都都在流传他的传说。

楚三少奶奶进门不到一刻钟就怀了身孕,和他一比,进门喜什么的都弱爆了。

楚三和凝郡主成亲的第二天,三老爷他们于西街菜市口斩首示众。

老王妃并不在。

那封告密信,王爷回京的当天就呈给了皇上。

那是老王妃的亲笔信,由不得她否认。

皇上让人去抓老王妃他们审问,刑部尚书亲自去皇陵抓人,老王妃穿戴齐整的等着他们。

在刑部尚书推门进去的时候,老王妃就服毒了。

她养尊处优,高高在上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临老了,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老王妃无法忍受被人拉到西街菜市口斩首示众的凄惨。

一杯毒酒,了结了自己。

对于那封信,老王妃惨笑一声,七窍开始流血,“我老婆子一生说过的谎话不计其数,最后却死在了说真话上。”

一句话说完,就咽了气。

眼睛睁的圆圆的,死不瞑目。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想到那些死于战乱的将士,没有人同情老王妃。

贪心不足蛇吞象,如果老王妃不争不夺,她现在还是离王府老王妃,何至于沦落到死后被休的下场?

……

一年后。

离王府,宾客如云,门庭若市。

今天是离王府小少爷满月的日子。

一个月前,离王世子妃诞下一小少爷,王爷王妃高兴,大办满月酒,连皇上都出宫道贺。

据说这是离王世子妃生的第二个孩子。

第一胎也是个小少爷,小名叫山儿。

但没人知道那孩子去哪儿了,现在在哪里,揣测纷纭,王爷以山儿拜了世外高人为师被带走了搪塞过去。

百官道贺,皇上要亲自给孩子赐名,被王爷给回绝了。

他的孙儿,当然他这个做祖父的赐名,不劳烦皇上。

敢拒绝皇上赐名的,绝对是独一份。

正堂内,欢声笑语,丫鬟抱着孩子出来给大家瞧。

王妃问道,“世子妃呢?”

丫鬟把孩子抱给王妃,一边回道,“世子妃衣服脏了,在换衣服,说是待会儿就出来。”

那些贵夫人围上来,都说孩子浓眉大眼,像极了……

咦?

这孩子怎么像是楚三少爷的儿子?

“怎么抱错孩子了?”王妃哭笑不得。

彼时,一丫鬟飞奔过来,喊道,“王爷、王妃不好了!世子妃说世子爷是大骗子,留书带着小少爷跑了!”

众人哗然,喧闹的正堂,瞬间安静下来。

“世子呢?”王爷问道。

“世子爷去追了。”

王爷扶额,看了明澜留下的信,知道她是去找山儿,王爷笑道,“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吃喝,不用管他们。”

众人,“……。”

这是满月酒啊。

主角是小少爷啊啊啊!

城门口,一驾马车奔向城外,偶尔有几声婴儿啼哭传来。

“不哭,不哭,娘带你去找你哥哥。”

车帘被掀开,露出楚离那张俊美如妖孽的脸,“你还真敢留书出走?”

明澜抱着孩子,嗔怪道,“谁让你骗了我整整一年!别想抓我回去!”

楚离坐到她身边,失笑道,”要是不许你出来,你还能抱着孩子跑这么远?

明澜无从反驳。

楚离将明澜抱在怀里。

明澜抱着孩子。

一个抱一个。

马车徐徐往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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