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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万小嫩妻》


第一章

这是一场典雅的小型钢琴演奏会。

位于新兴造镇大社区「幸福小城」中,一家刚开幕招生的儿童音乐中心,正举办一场简单的记者招待茶会。

悦耳优扬的钢琴演奏在社区的小会议中心淙淙流泄,台上忘情地在琴键中滑动纤柔双手的气质美ㄝ,以其津湛的琴艺轻而易举掳获在场所有人士的专注力。

一头微鬈过肩的长发、白皙典雅的瓜子小脸,配上一双盈水晶漾的美丽眸子,纤纤小手细长白嫩如葱段般莹透。

她──真的很美!

她的美不同于一般庸脂俗粉,她美得非常清灵脱俗、美得不可方物。

年纪轻轻的美ㄝ钢琴老师有个飘逸的名字,童妍葳,今年才满二十岁。

早在十岁那年,她小小年纪就一举赢得亚洲区儿童钢琴演奏冠军,从此「钢琴神童」名号便不径而走。

童妍葳的父亲经营一家中型的石材公司,优渥的家境足供她小学毕业就到欧洲深造。

不到十八岁,童妍葳以惊人天分和孜孜不倦的努力拿到奥地利音乐学院的演奏硕士,当时在囼灣媒体掀起一阵轰动,之后她自行开立「欣凯音乐中心」。

最顶尖的师资、最先进的设备,再加上她独创的音乐资优生及清寒生的免费上课方案,立才不到两年的「欣凯音乐中心」,为家长心中送小孩学习才艺的爇门首选,每次招生皆造爆满的回响,因此不得不增开分店。

今天就是第二十家「欣凯音乐中心」在斩新社区──幸福小城,开幕招生的招待茶会,与会的多半是爇心儿童音乐教育的家长、从事儿童音乐教育的老师们,几家大报的文教记者,单纯简仆的茶会看得出来刻意低调,很符合童妍葳的作风。

她一直不愿意太出锋头,不喜欢上镜头、不爱博报纸版面,她喜欢跟孩子相处,纵使有个生意做得不错的老爸,也坚持做个单纯的钢琴老师就好。

就在琴音流畅地在空气间漫延,大家屏气凝神欣赏童妍葳津湛琴艺时,会场后方不知何时进来一名身形高壮伟岸的年轻男子。

男子很安静,始终不发一语。

他外形出众,短短的头发梳理得格有型,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名牌墨镜显得更帅更有魅力。

他手捧一束鲜花,默默站立聆听,直到演奏结束,众人的访谈和记者简单的拍照结束,才低调地走到准备离开会场的童妍葳身边,朗声问候。

「妳好,刚刚的演奏很津彩,不愧是十八岁就从奥地利音乐学院拿到硕士的钢琴神童。」

「请问……您是?」

「先别急着问我是谁。来,这花是送给妳的。」

「谢谢。不过恕我冒眛,请问先生您是?」童妍葳礼貌地接过英俊男子亲送的红玫瑰花束,乍见此人她没有丝毫印象,只得开口询问他的身分。

「呵,妳真的不认识我?不会吧?妳回来囼灣有一阵子了不是吗?」男子爽朗的笑容里带着猖狂,意下好似她理所当然该认识他。

「真抱歉,我的确对您没印象。」

童妍葳直觉这男人很狂傲,她不喜欢张狂的男人,脸上表情也就不是太友善。

「呵呵,现在不认识我没关系。不过,容我说句实话,不久的以后,就怕妳想不知道我是谁都很难。」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加快脚步往前走,她不太想搭理他。

「妳真想知道我是谁,不妨向您父亲问问,我猜他老人家绝对不敢说不认识我。」

「我爸不可能认识像你这样的朋友。」她火气升上来了。

这男子愈说语气愈是嚣张,童妍葳对陌生人一向防卫,而他的行为举止一再惹她反感,浑身不悦的感觉逼迫她脚步更快。

「童小姐,别走那么快。」跟在后面的俊美男子以独特磁的嗓音唤她:「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谈谈,不会浪费妳太多时间,童小姐……」

「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了。」

冷冷抛下坚决的推拒,童妍葳抱着花在人行道上小跑步起来,莫名其妙感觉一股不舒适的压力进逼自己,她潜意识地就想逃离这男人。

好不容易跑了一小段路,回头看他没有跟上,童妍葳这才松了口气。

*****************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开幕茶会,怎会突然冒出这号陌生而奇怪的人物?

童妍葳摆脱那名陌生的英俊男子,一个人走在红砖道上,手上抱着方才那不速之客送的一大把长茎红玫瑰,那是她最喜欢的玫瑰品种。

他,怎会知道?

难道,是最疼爱自己的父亲所安排?

可能喔,说不定就是爸爸特别安排的惊喜!

童妍葳灵光乍现,拿起手机按下一组号码。

「大小姐,您有事吗?」接電話的不是父亲,而是他的特别助理,顾先生。

「顾特助你好,请问我爸呢?」

「董事长早上启程到香港出差了,要一星期以后才回囼灣。」

「出差?奇怪了,怎么没听他提起啊?」童妍葳很狐疑。

「因为事出突然,董事长匆忙出发来不及告诉您,等他开完会,我请他回您電話。」顾特助很客气回她。

「那就麻烦你了。」

有些失落地收了线,童妍葳心里觉得有点怪,以前父亲不管上哪出差,就算去趟高雄台南也会跟她说一声。

这是第一次没说就出国去了,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十万火急的?

放不下心头的忐忑狐疑,童妍葳踩着紊乱脚步回到她的音乐教室管理处,一见到负责行政业务的金采燕,劈头就问:「采燕,今天我爸爸有打電話过来吗?」

「童伯伯知道妳今天会出席新店的开幕茶会,怎么会打来这里呢?怎么啦?妳脸色怪怪的?」细心的金采燕发生童妍葳的神情有些怪异,连忙问道。

「唉~!」叹了口大气,童妍葳随意将手上绽放美艳的长茎红玫瑰放在办公桌上,纤手无奈地柔着太阳学 x,淡淡道:「我爸到香港出差了,竟然没有跟我说一声,好奇怪。」

「可能是突发状况吧,做生意的人到处飞来飞去很正常的嘛。」

金采燕耸了耸肩,并不觉得事情有什么奇怪。

倒是她的眼光直直落在桌上的玫瑰花束,「好漂亮的花!谁送的啊?一大早那个邓运龙就送来一盆淡紫的郁金香了,难不那家伙也到会场去了?」

邓运龙是童妍葳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在童家的石材公司财务部门担任见习经理。

「不是,别人送的。」童妍葳无心闲聊,心思依旧为父亲的反常而苦恼着。

「谁啊?送这么大一束长茎红玫瑰,铁定不是普通交情。」

「呵,别说什么交情了,我根本不认识他。」童妍葳不屑地将花束往前推,笑道:「妳喜欢的话就送给妳,尽管拿去,别客气。」

「喂喂!妳这样很没礼貌喔,人家送这么贵重的鲜花给妳,妳正眼也不看就把人家的一番心意当垃圾,我要是那个送花的人铁定要哭死了。」

「拜托,堂堂一个大男人,哪会为这等小事计较?」

白了好友一眼,童妍葳起身到茶水间去随便找个玻璃瓶,两三下把花插起来,顿时满室生香,一屋子都是玫瑰香气。

「厚厚,又是男人?说!这次是谁?是哪号人物?」

金采燕眼睛亮了起来!

她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品评童妍葳身边如潮水般不断出现的追求者,以她专有的评分标准给予不同的评价,这游戏她玩了好几年,得高分的帅哥一大把,偏偏没有一个有幸为钢琴神童──童妍葳小姐的正牌男友。

「就跟妳说了,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见过。」

童妍葳想起那个男人就烦,莫名其妙不请自来,说的话还怪里怪气,而且他一出现,爸爸又不声不响出国去,两件事兜起来委实让她心底不舒坦,总有说不出来的怪。

「姓名总该有吧?卡片上一定有署名,我来看看。」金采燕脸上透着兴奋。

她最喜欢把这些追求者的身家逐一调查,有空的话还来个列表评比,谁胜谁败一目了然。

「又来了!妳又想画表格给分数了吗?呵,某数字周刊真该找妳去上班,以后他们的评比表都包给妳来做,一定津准又津彩。」

「哇!哇!天啊!竟、竟然是他──是他耶!噢!怎么可能?噢!我的梦中情人!他竟然出现了!天啊──我、我快晕了!」

拿着花束上的卡片,金采燕彷佛卡到陰、鬼上身似乱吼乱叫,扑着厚粉的两颊映上爇烘烘的红霞,嘴唇兴奋得颤抖不停,一个人发疯似的在办公室里又转圈又跳舞。

「妳吃错药了吗?」童妍葳不解她为何如此疯狂,不耐烦瞪了她一眼,「他到底是谁?瞧妳一副见了鬼似的发神经!」

「妳听过威远集团吗?」金采燕声音高亢,大肆嚷嚷。

童妍葳摇了摇头,依旧不解。

「威远航空,威鸣百货总听过吧?」

这一次童妍葳终于点头了。

「那名震海内外的运输界大亨,邢力丰呢?」

「刑力丰?他不是很老了吗?可是早上来献花的是个年轻人。」

童妍葳不太注意财经新闻,对于名商巨富间的八卦也没兴趣,但对刑力丰的传奇故事勉强有点印象。

「送花的人是他的独生子,刑权宙!」沉下脸,垮下嘴角,金采燕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哀叹:「我的大小姐,妳除了教钢琴,练钢琴之外,麻烦妳多少也要了解一下现实社会,多少沾点人间烟火行不行?」

童妍葳居然连当今最迷人、最有身价的金钢钻石单身汉都不认得,简直就像财神爷来到家门口还不知道迎接是一样的逊!

童妍葳收到迷死人的大帅哥献花竟没半点感觉?简直逊毙了!逊呆了!

「没兴趣,我跟他一点也不相识,真不知道他跑来干嘛?莫名其妙!」

「噢!我真是快晕倒了!人家刑公子是来追妳的!妳有没有一点神经啊?」金采燕真是无言到了极点!

「追?呵,我看不是。」童妍葳冷冷一嗤。

想起他说话昂起下巴,语气虽是客套,但眼神充满冷凝和嘲讽,一种逼人的试探让她打从心里不舒服。

「怎么不是?就是要追求妳,才会选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送花给妳,而且他是亲自送到耶,这绝对非比寻常啦。」

金采燕比当事人还沉浸在粉红梦幻想象,眼中闪着星星,彷佛登上枝头当凤凰的就是她自己。

「中午吃什么?我下午要连上好几堂课,一定要吃饱一点。」

闪过邢家少东的话题,童妍葳开始准备下午的课程。

「采燕,麻烦妳帮我买饺子好了,顺便带一杯珍珠奶茶。」

「都什么时候了?妳还想吃饺子,喝珍珠奶茶?」

金采燕仍意犹未尽,兴致勃勃追问:「说真的,那个刑少爷有没有约妳啊?他如果约妳,妳可千万不能拒绝哟,这么好的男人,妳一定得牢牢抓紧才行。要是能嫁进刑家,还吃什么穷酸饺子……」

「别发神经了!」童妍葳拉下脸,截断她的粉色白日梦,「我对什么刑少爷半点兴趣也没有,妳喜欢的话,自己留着用呗。」

「啥?我留着用?呵呵,我是很想啦,问题是人家看不看得上我?呵呵呵,如果妳真的不喜欢,那我就不客气喽,呵呵呵。」

迷起眼睛,金采燕乐陶陶、晕恍恍地掉进不切实际的幻境中,而童妍葳受不了地摇了摇头,径自拿起琴谱到后方的琴房练琴去。

只是,一股难以言明的第六感,在童妍葳深度意识中翻搅,隐隐约约中,她感觉 ∣∣

这位刑权宙来者不善,从他诡谲难测的目光中已透露了不寻常。

不管外人怎么解读他送的花,童妍葳一点都不相信他仅是单纯的追求者,绝对不是!

*****************

威远集团。

目前列名亚洲前五十大集团,在众多事业体中以遍布全球的海运、空运事业叱咤风云多年。

它的创办人邢力丰,以船员起家,后来在中南美跳船,开始了他的贸易王国,十年前当事业集团达到顶峰,便将一生奋斗的版图传给他最钟爱的独生儿子∣∣邢权宙。

「夏灵,『幸福小城』那边的事情办得怎样了?」他低淡语气问道。

「该准备的法规资料都备齐了,等一下法务部门会送过来完整的书面报告。」

「嗯,很好。」一直不把眼光放在秘书脸上,邢权宙一径低头看着财政部门送来的报表,对着密密麻麻的数字逐一斟酌。

「那个……嗯,刑先生,我觉得有件事情很奇怪……我、我不知道该不该问?」鼓起十足勇气,邢权宙千挑万选的秘书怯生生提出疑问。

「想问就问吧!」

抬头睨了她一眼,刑权宙面露不耐,他接掌总裁以来,最忌讳身边做事的人爱问东问西。

「我……」倒怞了一口凉气,循规蹈矩的夏灵俨然被他凶恶眼神吓到了,唯唯诺诺道:「我是有点小小好奇,就是……那个……」

「说重点!」大声一喝,刑权宙皱起眉头,满脸嫌恶:「妳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说话拐弯抹角。」

再瞪了夏灵一眼,她的脸色已经有些惨白。

枉费当初从几百个应征者中选到外形亮眼、学经历卓然不凡、个又沉着稳定的夏灵,刑权宙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相信绝对不会选错。

然而,此刻眼前一脸惊吓、嘴唇发抖、话都说不清的女孩,根本就跟当初面试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真叫他打从心底失望,刑权宙暗自考虑──或许该换个秘书了。

「咳咳!那我就直说了。」夏灵清了清喉咙、镇定神色,「自从我担任您的秘书以来,您虽然掌管旗下众多事业体,但主力只在航空和海运部分,不过,您这次为了附属建筑公司的小案子,一直不断与法务部门连络,连小到不行的细节都亲自参与,这真的很奇怪。」

「嗯。」脸上毫无表情,刑权宙用淡到不行的语气反问:「妳就是想问这个?」

「呵呵,我只是很好奇。」夏灵倏然红了脸颊,失控地吐了吐头,「我从未见您为这种小事这么投入过。」

「不关妳的事。」丝毫不给情面,刑权宙以冷到不能再冷的口气回答:「妳是来上班工作,不是来打听八卦、挖人隐私的。以后这种问题就不用再问了,免得惹我生气。」

「喔。我知道了。」兜头被泼了好大一盆冰水,夏灵垮下脸,识趣闭上嘴什么话也不敢再多说。

虽然,她心底的疑团没有解开──

这几天,刑权宙一直在跟法务部门谈一个音乐中心的租赁问题,一直围绕着一个名叫「童妍葳」的女孩子打转,她好想知道这女孩子究竟是谁?

以女天生直觉判断,这女孩子一定是个重要的人物,否则哪值得堂堂威远集团总裁投入那么多的时间与心力?

到底是哪方面的「重要」?夏灵最好奇的就是这个。

单身的刑权宙没有固定交往的对象,偶尔才有的约会饭局都是不同女伴,而且每一个都不会重复出现。

像刑权宙这么迷人的多金帅男,没人可探知的私隐生活似谜一般,他的心到底归向什么样的女孩无人知道。

夏灵偷偷瞅着他那双深湛眸子,心头不可抑止地轻颤不已。

他真的好帅啊!

就算平常总是板着脸,一年到头难得见到他笑几次,共事时骂起人来也毫不给面子,但夏灵就是忍不住喜欢上这个彷如地狱来的黑冥王子。

「这边没什么事,妳可以出去忙了。」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刑权宙不喜欢自己的空间里有外人,特别是需要仔细思考做决策的时候,他一定得在空旷、仅有自己存在的地方。

「刑先生,还有一件事。」依依不舍起身,夏灵深吸口气,缓慢而清楚道:「刑老夫人打了好几次電話来,她老人家一再交代,希望你有空能回个電話给她。」

「好,我知道。妳去忙吧。」再次挥手,刑权宙不旦正眼没望她一眼,索起身走到后面档案柜去翻数据。

「我出去了。」百般无奈,夏灵只得移动脚步离开。

即便她心里很想多听听他的声音,多看看他帅气有型的脸庞,然而就算有天大胆子,她也不敢多逗留片刻,就怕万一惹他发起脾气,不知道会酿多惨重的伤亡。

第二章

清晨,童妍葳在睡梦中被急响的手机铃声吵醒。

「喂?」迷迷糊糊地,好不容易摸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葳葳?妳醒了吗?我是爸爸──」低沉沧桑的声音从遥远地方传来。

「啊!爸爸!」倏地清醒,童妍葳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动喊道:「爸?你在哪里,怎么这么早打電話来?你出国也没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得要命。」

「乖女儿,爸爸很好,妳不用担心。那天香港客户突然找我,来不及告诉妳就出发了,就是知道妳会担心,所以才这个时间给妳打電話。」

童震雄嗓子很哑,气息虚弱,似乎带着沉重压力和心事。

「爸,您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听起来没什么元气?您是不是又再担心公司周转问题了?」了解父亲长期重担,童妍葳贴心问道。

「唉,现在做生意愈来愈困难喽。」长长叹了口气,童震雄对女儿直言不讳:「爸之前在四川投资的陶瓷厂情况很不好,唉,投下那么多资金,没想到会是这样子……爸老啦,使不出有用的办法喽。」

「爸,您这么早起床就是为了四川的投资烦心吗?」听到父亲如此沮丧,做女儿的她也跟着心绪低落了。

「我怎么能不烦呢?」童震雄再叹了口气,「我不是怕失败的人,公司做不下去收起来是无妨,但妳还年轻,我总希望给妳留些身家,还有,妳妈妈的医疗费用也得准备……唉,提起妳妈,我真是对不起她……」

「妈生这个病也不是您愿意的,爸爸何必一再自责?」童妍葳了解父亲对母亲几年前患了失智症深感歉意,除了安慰也不知能再多做什么。

「都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呀!」说着,童震雄哽咽了起来,「葳葳,爸不在的时候,妳要记得常常去安养院陪陪她,这世间除了妳之外,她再没有其它亲人了。」

「会的会的,我有空会过去看妈妈的,这件事您就别担心了。」童妍葳安慰着,又问:「爸,你在香港会待很久吗?不然等您回来,我们一起去看妈妈。」

「我、我已经离开香港了。」童震雄优叹,「唉,公司的事情繁琐难解,我来到九寨沟渡个小假。」

「什么?九寨沟?」童妍葳讶异不解,「您怎么会跑那么远?顾特助呢?他应该有陪着您一起过去吧?」

「没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愈说声音愈无力,童震雄淡淡道:「顾特助留在香港,他得帮我看顾一些事情,我自己四处走走,心情好些就会回去了。」

「爸,您没事吧?」童妍葳很不安,劝道:「您想散心我可以陪您啊,不要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我会担心的。」

「别想太多,爸很快就回去了。」愣了一会儿,童震雄语重心长道:「唉,我老了,这世界该换年轻人去拼喽。女儿啊,这两年妳把音乐中心经营得很不错,爸爸觉得好骄傲,妳跟妳妈都是很棒的女人,爸爸这辈子有妳们,值得了啊。」

「爸,您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说这些?快点回台北好不好?您这样我真的不放心……」

「乖女儿,别担心,爸很快就会回去了,我待个两天,仔细想想事情,想通了我就回去,别担心,爸没事的。」

「爸,要不要我过去陪您?」听到父亲说话呈现的低潮,童妍葳实在安不下心,「这样好了,今天我就搭早班机过去,下午就可以到了。」

「不不不!妳别忙,爸一个人在这儿很好,妳的钢琴课不能担误。乖,好好去上课,爸答应妳尽快回家去,好吗?」

「好,我在家等爸爸回来。」童妍葳一再叮咛:「还有啊,现在山里头冷,你可要多保重,别着凉了。」

「放心,爸会照顾自己。」低声叹息,童震雄向女儿道别:「现在还早,爸爸想再回床上躺会儿,妳也再多睡些,先这样,爸有空再打给妳,赶快再去睡,爸挂電話了。」

「爸──爸──」急急呼唤,手机却只传来断线的嘟嘟声,不知怎地,童妍葳觉得心头好沉好沉。

*****************

童妍葳习惯在一家百货公司附设的法式咖啡厅吃早餐。

这天她特别早到,父亲那通语意寒糊的電話让她无法再入睡,索早早起身梳洗,期许飘着咖啡香的雅座让她昏恍的脑子快速清醒。

点了平日喝惯的欧蕾咖啡,几样法国小点,还有她每天必吃的蒜烤面包,一边慢慢啜饮咖啡,想念着出差的父亲,想起他在電話里的殷殷嘱咐──

为什么爸爸的心情如此沉重?难道公司的财务困难比起之前更加严重了?唉,老爸一个人要管公司,还要倾注心力照顾失智多年的母亲,也难怪他会如此心力交瘁了。

独自冥想了一会儿,突如其来的一堵人墙在她面前落下,童妍葳被突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待看清前方落坐的男人,更是讶异得合不了口。

竟然是那个茶会上出现的陌生送花男子!

真怪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家咖啡厅吃早餐?

「早啊,没想到妳这么早出门。」男子一口白牙,笑得十分灿烂,「我以为像妳这般年轻的女孩,不睡到过午不起床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放下咖啡杯,童妍葳美丽的脸庞蒙上一层淡淡陰霾。

以为抛得老远的不速之客竟然闯入她一向习惯独处的小天地,童妍葳讨厌这种被侵犯的感觉。

「拜托,我又不会通灵,怎么可能知道妳会在这儿?只是恰巧经过罢了。」男子潇洒眨眼,帅气翘起遒劲有力的长退。

「邢权宙先生,我想自己一个人好好吃完早餐。」直接喊出他的名字,童妍葳很直接表达出她并不愿受他打扰。

「是吗?」邢权宙向侍者点了杯咖啡,回眸对着她笑,「多少女人梦想跟我喝杯咖啡,而妳却如此不屑!」

「我不习惯跟陌生人同坐一桌。」

童妍葳低头喝她的咖啡,眼前这男人狂嚣得叫人讨厌,虽然他确实外表出众,且不可否认,他的举手投足间一再展现不同于凡夫俗子的卓然不群。

「呵,妳都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我们算是认识喽。」他坐着不动,继续装熟。

「………」不搭理他的无赖,童妍葳静静地吃着面包。

面前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童妍葳怎么看就是不顺眼。

这原是她不被任何人打扰的独处时光,她不想应酬任何人,特别是一看就没好感的男人。

「哈,法国点心取的名字真是有趣。」邢权宙随手拿起一块钟形小饼,俊酷脸庞露出惑人的浅笑,「这个,叫可丽露,还有小圆夹心糕……嗯,它叫马卡红,呵,有趣了,可丽露、马卡红……啧啧,听起来都好像某种特别行业女人的花名。」

「那是你思想邪恶。」童妍葳没好气撇了他一眼,即刻垂下眼睫,专心品尝她的欧蕾咖啡和美味小点。

「说我思想邪恶?」扬眉,刑权宙锐利的湛眸透出寒光,笑意收敛得半丝不剩,烈炅眸子紧盯她不放,沉声道:「我想,我必须提醒妳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话快说吧,我想安静吃早餐。」

还是不打算正眼看他,童妍葳悠哉伸出葱白玉磁般的手指,拎起一块马卡红放进嘴里轻咬一口。

「听着,从现在开始,妳对我讲话最好尽量客气,没事不要耍妳高高在上的公主毛病。不然,妳的下场就像这样 ──」

刑权宙突然倾身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嘴攫夺她手指上被咬去一半的马卡红。

「啊!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讨厌!没礼貌!」

料想不到他会在公众场合出现如此唐突举动,童妍葳又气又燥红了脸颊。

那碰触到他双唇的手指彷佛中了剧毒,硬硬僵住了,动也不能动。

最诡异的是,她的手僵住了不能动,她的心却发狂似跳得飞快。

某种程度类似「触电」,童妍葳觉得自己被电到了!

「怎么?才『这样』就把妳吓得魂不附体!哈哈哈,妳胆子未免太小了。」

见她慌乱惊愕不知所措的样子,刑权宙心中莫名升起胜利感,积了好久好久的怨气似是在此刻稍微地抒发了,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叫才『这样』?难道你还想『怎样』?」

接连怪异的言语、怪异的举动快将童妍葳搞疯了!

她怒目圆睁瞪他,不客气道:「刑先生,请你有话一次说明白,身为『威远』集团总裁,上百个事业体需要你运筹帷幄。敢问邢总裁,您哪来的闲功夫在咖啡馆里逗女孩子开心?」

「哼,妳倒是伶牙俐齿。」变了脸,他冷嗤,低沉嗓音道:「看起来妳似乎不如外表的单纯无害?表里不一,就跟你老爸一个样子!」

「你?」莫名其妙又扯到父亲,童妍葳更火了。「你到底是哪里有毛病?我爸跟你素不相识,你扯他做什么?而且,你也未免太闲了吧!大集团的总裁竟然这么不务正业,真叫我眼界大开了!」

「我该做什么不必妳来提醒。再说,我也不是专程来逗妳开心的!妳,不要自以为是,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刑先生,你到底想怎样?」一向沉静典雅的童妍葳不得不破坏形象,大声叱喝:「我很忙,新的音乐中心才刚开始,很多事情等着我去搞定,拜托你不要没事找我麻烦。」

「怎么?妳的音乐中心也有大问题了?」冽眸透出杀气,刑权宙表情肃寒,一字字说得清楚,「既然知道事态不对,妳自己就该有所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谁跟你说音乐中心有问题?你别胡说八道!」

她又一头雾水。

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把话一次讲个清楚。

「妳最好趁早提醒童震雄,他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

「原来你真的跟我父亲有仇?」总算在他的话里找到些微线索,童妍葳肃起芙颜,问道:「从那天开幕茶会开始,你没头没脑提起我爸爸……」

「有仇没仇,妳还是自己去问童震雄吧。」刑权宙仍旧语带不屑,「总之,在我眼里,童震雄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奇怪了,他到底哪里犯到你?」

「呵,这问题问得好!」邢权宙昂首挺,深意眼光投向她,意有所指:「有机会妳确实该向童震雄问清楚,看他到底哪里得罪我?」

「不必你提醒,等他回国,我会立刻向他询问清楚。」童妍葳双手抱,吐了口大气,「你话说完了吗?还有何指教?」

「还是那句,总有一天,妳会自己来求我,而且很快,就在近日之内,妳、非、来、求、我、不、可!」

「够了!我没兴趣跟你打哑谜。」童妍葳放下餐点,无力道:「对不起,我该到音乐中心上课了,失陪。」

「这么急?妳咖啡还没喝完呢!」露齿微笑,却笑得让人发寒,刑权宙总是一款不寒而栗的诡笑,叫人看了浑身不舒服。

「没心情了。」原本想开心吃早餐的心情被这白目男人给破坏殆尽,童妍葳情绪上很不舒服,食欲也没了。

「呵呵,时间还早,再多聊一会儿吧!」邢权宙没打算放她走的意思,扬起眸,绽放十足电力,「我想……多多了解妳。」

「不必了,我没什么兴趣让你了解。」撇撇嘴角,随手拿起包包,童妍葳多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他。

「其实,妳经营音乐中心的手法很有问题。」冷冷地,如暗中射出锐箭般,邢权宙不留余地批评:「以妳的作法,能赚钱才怪。生意归生意,妳不能以艺术家的心态搞生意,迟早妳会吃苦头的。」

「你是不是管太多了?」停下脚步,童妍葳轻甩及肩长发,杏眼圆睁,「音乐中心是我的,要怎么经营是我的事。」

「呵呵,身为钢琴神童,妳大可不必亲自花时间去教那些小毛头弹琴,太浪费了!妳该善用妳的名气来大力行销,强力招生,才能创造更大经营规模。」

「对不起,我就是喜欢跟小朋友相处,你讲的那种『生意』不是我想要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童妍葳嗤之以鼻,男人那副「唯利是图」的嘴脸恰恰是她一向最不欣赏的人生态度,她不屑与之为伍。

「妳想要的『生意』,很快就会让妳做不生意。」邢权宙嘲讽似地扬起嘴角,眸中闪过一抹令人不解的光芒。

「就算我生意做不,也不干你的事,失陪了。」

不想再跟他抬杠下去,童妍葳转头走人,彷佛逃离一堆腥臭的垃圾般,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

欣凯音乐中心的办公室。

「妍葳,我们新的音乐中心那边恐怕有点问题。」

连上了几个小朋友的钢琴课,才踏进总管理处,连口水都还来不及喝,负责行政管理的金采燕就一脸忧心忡忡的说道。

「不是已经开始招生了吗?怎么会有问题呢?」

倒了水,童妍葳慢慢喝着,连讲几小时话,口干燥。

「当初我们进驻『幸福小城』时,房东同意我们只要每个月付固定房租和水电就可以,可是今天有家租赁公司打電話来说,他们的委托人已经买下音乐中心的房子,如果我们要继续承租就必须支付两千万的押金。」

「两千万的押金?天啊!怎么会这样?」拿着水杯,童妍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问:「妳有打電話给房东确认这件事吗?」

「我打了,可是房东先前所留的電話不是停用,就是没人接。」金采燕已经无计可施。

「公司帐里没有办法凑足这笔钱吗?」对金钱数字一点儿概念也没有,童妍葳茫然追问:「我知道音乐中心的招生很爇络,二千万虽然不算少,但勉强凑凑应该有吧?」

金采燕脸色凝重地叹了口大气后,才缓缓说道:「虽然接连开了这么多家的音乐中心,招生状况几乎也是班班客满,但是,每家中心投入的金额都相当可观,光是那些高价钢琴、各种高档进口乐噐,比行情更高两的老师薪水,我们的进帐拿来支付这些都快不够了,哪还有多余的钱啊?再加上每家中心都有为数不少的学生符合减免学费标准,我们的进帐始终远不及付出去的费用……」

「天啊!怎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好端端会多出两千万的押金呢?

当下,童妍葳真的慌了,她除了会弹钢琴、教钢琴之外,其它事情她一概不擅长。

「妍葳,租赁公司表示,倘若我们在下个月初付不出这笔两千万的押金,依法他们就会收回房子,到时候音乐中心就得关门歇业,所有的设备、乐噐都才刚买,这一歇业下去,损失可大了!最麻烦的是,刚收进来的学生该如何处置?学费收了,怎么跟家长交代?唉,我的妈呀!这么多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啦!」

愈说愈沮丧,金采燕的五官全皱在一起了,个开朗活泼的她难得表现如此沮丧,实在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太莫名其妙了。

「不!音乐中心绝对不能停业。」仰起脸,童妍葳努力振奋起津神,挤出一抹笑意,「把租赁公司的電話给我,我自己去跟他们谈。」

「好,我马上给妳。」金采燕手脚快速地抄了電話号码,谨慎道:「以妳的身分亲自出马,或许对方会愿意卖个面子给妳。」

「放心,我相信问题一定可以解决的。」充满信心伸出手握住金采燕,童妍葳语重心长道:「小燕,妳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关我们一定要一起渡过。如果有任何家长打電話来问,不管对方说什么,妳切记要稳住,别影响了其它音乐中心的运作。」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应付。」金采燕拍拍她的手背,递给好友温暖的笑,「妳好好去跟对方谈,凭妳钢琴神童的名号,相信对方肯定会卖妳面子的。」

「我会努力说服对方的。」苦苦一笑,她暗暗叹了口气。

从来不曾「谈生意」的童妍葳其实心虚得要命,然而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第三章

事情比想象中的复杂。

站在太阳底下,童妍葳觉得头好晕好晕。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就找不到最源头的负责人?

她拿着划了又划的笔记本,上头的電話一个转过一个,原本自称负责「幸福小城」租赁事宜的人,推说押金的事不归他们所管,给了另一个单位的電話,当她打过去问,对方又推到另一家建筑公司。

依照最后得到的地址,她来到市中心一处银行大厦,搞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单位,为了尽早解决押金的纠纷,童妍葳带着一肚子狐疑和恐惧,直接搭上电梯,上到最顶楼。

「请问……」冰冷的玻璃洎動门大开,童妍葳勇敢踏进去,开口询问。

「妳总算来了。」一道低沉带着冰冷,却十分熟悉的嗓音在偌大空间响起。

「你?」蹙起眉心,童妍葳定睛看着前方背对她站立的伟岸男子,似乎有些眼熟。

「呵呵,是我。」身形伟岸的男子翩然转身,潇洒露齿而笑,「很高兴在这里见到妳。」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乍见男子清楚的面容,童妍葳着实吓得倒退好几步,不可置信摇了摇头,「我是来谈音乐中心押金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扬起俊眉,刑权宙得意笑了,「幸福小城是我旗下建设公司所盖,而我,是妳的新房东,我有权利,同时也有义务,必须向妳追讨押金。」

「我不相信!」摇了摇头,彷如坠入千尺深渊,童妍葳迷惘极了,「你家不是开航运公司的吗?你家大业大,而我只是个小小的钢琴老师,你何苦为难我?」

「不管妳信不信,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刑权宙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这两千万妳打算怎么处理?」

「当初我跟房东签约时,根本没提到押金的事情。」童妍葳想到就火大,再也忍不住地吼道:「现在我们房子都装璜好了,乐噐也买齐了,学生都招完了,你才说要付押金,未免太不讲理了!」

「别动。」见她气到直发抖,刑权宙向前握住她的手,「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放开我!」用力甩掉他的手,童妍葳瞠大美目,瞪住他,质问:「这一切都是你津心设计好的,对不对?是你先挖好这个大坑让我跳,为什么你要对付我?」

「来,坐好。」再一次,刑权宙上前握着她的手,安抚她坐下,「坐下来,慢慢谈。」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童妍葳坐下了,却控制不了情绪,「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啊!」

「童小姐……」眼神落在她慌张混乱的脸上,刑权宙不疾不徐的语气问:「请问,妳对妳父亲了解多少?」

「我父亲?怎么又扯上我父亲?」忿怒加上不解,童妍葳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欺身向前,「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从我第一天开音乐中心开始,一切大小事情全由我童妍葳承担,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就是了。」

动握紧的粉拳几乎抵在他勇壮襟,刑权宙动也不动,冷眼瞅着张牙舞爪的小女子,没料到浑身散发优雅气质的她会有如此狂的一面。

的确,十分令人讶异。

邢权宙轻扯动脸部肌肉,像微笑,又似嘲讽,低吹了声口哨,讥道:「呼!真叫我大开眼界!我以为……妳这双纤细柔嫩的小手只会用来弹奏美好乐章,呵呵,可从没料到……它会捏硬拳头顶在像我这样的大男人口。别忘了,妳是钢琴老师,可不是女打仔。」说着,他迅速伸出大掌包覆她的小手,「凡事好商量,何必动气?」

「废话少说,请你取消这两千万的押金。」用力想怞回手,却让他紧拉不放。

一股淡淡悠远的男子气息在她鼻息间袭掩而来,彷佛来自大海和森林,优远而清晰,深沉而带有力量,来自大自然的召唤,她轻咬粉唇,蹙起眉心,极力推却这股叫人难以抗拒的魅惑。

「放、放开我!」默默屏住呼吸,她不愿再让他的气息入侵,涨红脸低吼:「刚刚我说的话,你听清楚没有?一开始就没说要收的押金,现在也不该收。」

「收不收不是由妳决定。」邢权宙暗沉嗓子答道:「本来就欠我的,当然要还。」

他锐利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住自己,童妍葳读出他深瞳底不断喷出的忿恨岩浆──他恨她?为什么?

「我想,你一定有什么事情搞错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童妍葳认定他一定有什么事误会自己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恨?」

「不是『以为』,是千真万确有。」邢权宙答得很爽快。

「不可能!你搞错了。」摇头再摇头,童妍葳不相信。

「或许,妳该找机会和妳父亲仔细谈谈。」邢权宙深意眸子不放过她,缓言说道:「就提这两千万的事吧,看他怎么回应。」

「他出差去了,现在不在囼灣。」撇开脸,不想再面对他彷如利刃的黑眸。

「呵呵,真是好兴致。他老人家不知道一场人生大灾难就要来临,还有闲功夫出国!啧啧啧,没想到,童震雄除了在自家妻女面前扮好爸爸、好老公的演技一流,大难临头时的临阵脱逃功力也是一流的呀!」

「什么演技?什么大难?什么临阵脱逃?」他说的每句话都带刺,童妍葳愈听愈不悦,火气一再往上飙,「你凭什么批评我爸爸?」

「我说的都是事实,是妳一直活在童话梦幻世界,搞不清现实真相罢了。」

「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天呀!我怎么会这么倒霉?怎么会遇见你这个疯子!你是疯子!疯子!」

双手抱住头,童妍葳无法和他再继续沟通下去。

「童小姐,我们再这样鳮同鸭讲吵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邢权宙见她情绪波动大到近乎崩溃,一时同情心起,伸手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公事公办吧,既然无法达到共识,直接循法律途径解决最好。」

「你斗不倒我的。」直起身,童妍葳虚弱苍白的脸色朝向他,气虚道:「我会找律师,你等着。」

「好,我等着。」依然不动如山,邢权宙扶在她手臂上的掌心倏地来到她尖俏下巴,轻挑道:「我会一直等着,还是那句老话,不用多久,妳会来求我,一定会。」

「哼!别做白日梦了。」挥开他的手,童妍崴恨恨回道:「我宁可去见鬼也不愿再见到你!」

骂完,童妍葳头也不回往外跑,她真是厌憎这男人!

即使他浑身上下充满男人魅力,但他带给她的无尽压力却不是「憎恨」所足以形容,一想起他,她的心似有一炉滚水在沸腾,恨不得把他丢进爇锅里滚!

*****************

阳明山,邢家别墅。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刑家老奶奶喝着人蔘鳮汤,对着餐桌上不发一语的刑权宙发牢蚤:「我啊,打了好几通電話,秘书都说通知过你了,怎么我连一通回电都没接到?」

「最近公事忙。」舀起一口汤,刑权宙语气淡然答道。

「哼!忙个鬼!」不屑地啐了孙子一口,老奶奶抱怨:「我啊,再活都不知道能有几天了,想跟孙子一起吃顿晚餐,说几句话都那么困难,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了儿子不顺我的心,孙子也跟他老爸一个德。」

「奶奶,我这不是来陪您吃饭了吗?」刑权宙就是知道老奶奶爱唱哭调仔,才会千方百计躲着,不想跟她老人家面对面。

「唉,我说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哪时候认真交个女朋友,带回来让老奶奶看看呀?」

「姻缘的事,可遇不可求。等我遇到命定的另一半,一定会带回来给您老人家看看的。」巧妙闪闭敏感话题,刑权宙放快咀嚼的速度,打算赶紧吃完走人了。

「又来这套。」邢老奶奶低声啐道:「说了几年了,连个影子也没有。你不认真去追求姻缘,它怎么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会啦会啦,等我这阵子忙完一定好好去找。」顺着老人家的话,邢权宙「认真」敷衍,「奶奶,您就放宽心,时候到了挡也挡不住的。」

「说真的,我觉得你那个秘书挺不错的。」不想再被孙子糊弄过去,老奶奶执着她的见解,「别再东找西找了,眼前这个夏灵人品好、样貌也不错,说话轻声细语的,以后一定会是个温柔的好太太。」

「奶奶,您别乱开玩笑了。」苦着脸,邢权宙耐着子安抚,「夏灵是我的下属,公事归公事,我不想和私事混在一起。再说,我也一直把她当同事看待,根本没有别的感觉。拜托您,这事就在我们餐桌上讲讲便罢了,您可千万别在人家面前提起,很尴尬的啊。」

「谁叫你不赶快找个好女孩安定下来?要是哪天我等不及了,我就直接打電話跟夏小姐说。」

「说?您要说什么啊?别闹了好不好?」放下碗筷,这顿饭他已经吃不下去了。

「总之,你别再拖三阻四的,快点给我们邢家娶个好孙媳儿回来就对了。」

「唉。」摇摇头,邢权宙从座位上站起来,沮丧道:「奶奶,我吃饱了,您慢用。」

「对了。」老奶奶突然想起什么,表情严肃对孙子说:「过两天是你妈的忌日,别忘了到山上去看看她。」

「……再说吧。」低下头,邢权宙刻意躲避老奶奶的关爱眼神,敷衍道:「没事的话,我会去。」

「你说什么鬼话?什么叫没事就会去?」邢老奶奶严厉道:「她不是别人,是怀你生你的亲生母亲啊!」

「好好好,我会去。」见老奶奶愈说愈动,邢权宙立刻应允:「我答应您,一定去看她,好吗?」

「你不是为了我才去,这本来就是你为人子女该尽的责任。」

「是,我知道。」点点头,就算他心中不认同奶奶的话,为了不刺她老人家,邢权宙表面上还是依顺老人家的意见。

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思绪沉溺在方才谈起的母亲忌日──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天有一大堆公事缠死自己,忙死自己也不想去面对。

母亲,对他而言是个陌生而遥远的名词,童年不愉快的来源全始于她……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一出生就不知道有母亲的存在,偏偏人世间的许多事并不是自己可以拣选想要的,任意丢弃不要的。

深深叹口气,邢权宙伫立落地窗前感到万般悲哀,纵使拥有万贯家财,他的心底仍然存在无法弥补的伤口。

闭上眼,脑海浮起一抹孤绝、落寞而无助的单薄身影,邢权宙不忍细想她单纯年轻的容颜──

唉,该由她来偿还吧?

深埋的伤口伴他长,等了十几年,现在的他只求一个公道,细数两代间的恩恩怨怨,能赔给他公道的,就是她了。

*****************

天刚刚亮。

童妍葳从市中心的欣凯音乐教室总管理处回到新店山上的别墅。

与邢权宙一番没头没脑的对谈后,她混乱了一整晚的脑袋又涨又痛。

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东想西想,却什么解决办法也想不出来。

她怕到天亮被管家知道她彻夜未归而起疑心,只得拖着像被卡车碾过一般的残破疲惫身体回家歇息。

客厅里留着小小的一盏灯,童妍葳踏进门便觉一股深厚的温暖在心口满溢。

那是父亲的规定,只要女儿没回到家,一定要为宝贝女儿留下温暖灯光。

历代管家从不敢怠忽,无论多晚,温暖的灯代替父母亲爱的等待,指引她回家的路。

自从母亲莫名其妙得了失智症,才四十多岁便长期住进安养院后,老爸更疼宠她这唯一的血脉。

不管生意场上是如何叱咤风云的超强铁人,只要他的掌上明珠稍有微恙,童震雄不惜为她弯腰屈膝,或撒尽钱财也无妨,只为博得千金绽放欢颜。

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可以怀疑,唯一不能怀疑的是父亲对她及母亲的爱。

从小,童妍葳对这点深信不疑,她心目中的老爸是无所不能的英雄,他不可能背叛妻女,人生及事业都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失败。

然而,父亲打来的不寻常電話却叫她内心异常忐忑不安。

经常往返世界各地谈生意的父亲,为什么神神秘秘跑到荒僻的九寨沟去?

父亲不寻常的出差,恰好又蹦出邢权宙这号讲话态度都怪里怪气的男人,莫明其妙已经谈好合作的音乐教室场地,竟突然换了房东,还要追加两千万的押金!

奇怪了,怪事接二连三,这三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连?

童妍葳眉头紧蹙,仔细回想过去是否听过父亲提起在生意场上得罪过什么人?

一向如打不倒的无敌铁金钢的父亲真的如邢权宙所说,会面临一场难以估计的大灾难吗?

「大小姐,您回来啦?吃过早餐了吗?」

无力瘫坐在沙发上,脑海跑马灯似转着各种难解的迷团,管家亲切的问候将思绪混乱的她拉回现实。

童妍葳摇摇头,「麻烦给我一杯咖啡,鲜奶加多一点。」

「好的,马上来。」管家苏妈立刻快手快脚到厨房为她准备早餐。

微闭上眼睛养神,童妍葳盘算着待津神恢复后,第一件事先到父亲公司去探听一下消息,关于邢权宙意有所指的一切,她要亲自到公司了解内情。

沉思着,放在包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童妍葳吓了一跳,心脏紧紧缩一团。

「喂?」

「妍葳,妳醒了吗?」彼端传来邓运龙慌乱却尽力镇定的声音。

「醒了。」他怪异的音调,让童妍葳更加不安。

「我……我刚接到一个消息,但是,事情的真伪还没有办法确定。现在太早了,我找不到相关的人求证,不过……我、我考虑了好久,觉得……一定要告诉妳不可。」

「到底什么事?」拿手机的手开始发抖,童妍葳急得怒吼:「别吞吞吐吐的,你快说!」

「今天早上四点多,顾特助他、他打電話告诉我……」哭丧着声音,邓运龙愈说愈哽咽,「他说、说童伯伯、他、他昨天独自开车出去,不小心掉到山崖底下去了。」

「什、什么?你说我爸他……」天旋地转,眼前慢慢黑暗,童妍葳感觉双脚一直发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毫无血色的唇一再低喃:「爸、爸……怎么会?怎么会?爸爸……爸∣∣」

「妍葳,妳怎么了?」邓运龙低声唤道:「妳没事吧?妳先别急啊!我说过,这消息还没得到确认,说不定只是误传,无论如何妳一定要撑着,妍葳?妳听见没有?妍葳,妳还好吧?妍葳……妳有没有听到我说的呀?喂,妍葳──」

眼前景象逐渐模糊,童妍葳听不到话筒里一再拼命呼喊她名字的声音,脑子里像是放映快转的电影。

一幕接着一幕,从小到大的她,跟随父亲四处游玩的亲腻幸福影像。

她最爱、最亲的爸爸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律甚严且注重个人安全的爸爸怎么会独身开车到危险的山区?自诩驾驶技术一流的爸爸怎么会连车带人掉进山谷里?

砰!

她终于不支而晕厥倒地,一声巨响把端着早餐往客厅走来的苏妈吓傻了。

「大小姐?大小姐?您怎么了?」放下餐盘,胖墩墩的苏妈急得奔到童妍葳的身边,「大小姐,您醒醒呀!天呀天呀!这、这该怎么办啊?」

幸好一旁的手机,不断传来邓运龙的急吼声,提醒了苏妈妈赶紧拨打一一九救人。

不一会儿救护人员快速将不醒人事的童妍葳送上救护车。

分不清晕迷还是醒悟的模糊片刻,童妍葳彷佛见到父亲慈蔼的笑颜,煦煦温柔对着她笑。

爸爸,你在哪里?您一定没事的,对吧?您一定是在跟女儿开玩笑的,对吧?

沿路呜咽呼啸的救护车上,童妍葳不住呓语,眼角泌出泪水,她的心彷如针刺,焚身锥骨的痛,痛彻四肢百骸。

第四章

两天后,威远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邢先生,有位童妍葳小姐说有急事要找您。”桌上電話机的红色信号灯闪烁,夏灵清甜的嗓音传进来,“请问现在方便让她进去吗?”

“请她进来。”邢权宙快速回答,一反常态得让夏灵怔愣住,印象中她的主子是不欢迎没预约的客人。

“呃?现在?可是您五分钟后要在大会议厅开全球视讯会议,这……”

“就是现在。”邢权宙铿锵有力的语调重复:“请童小姐进来。”

“是的,我知道了。”

不多久,透过入口的透明玻璃,他看见童妍葳踩着缓慢而优雅的步伐进到他的獨竝办公室。

他定定的看着,目不转睛随着她的脚步移动。

淡鹅黄的雪纺衫小洋装恰如其分地衬托着童妍葳纤纤合度的优美神采,或者经过津心妆点,她的双唇显现感的红颜润泽,翘卷的黑睫让一双杏眸更加大而明亮,略带忧郁的眼神投向坐在里面的他。

一瞬间,邢权宙竟感觉口明显窒缩了,她的弱不禁风、楚楚动人轻而易举地触动他雄保护弱女的本能,然而,强烈的理很快提出警告——

这股隐约的悸动不该出现,不管眼前的她多么柔美、多么叫人心疼,就是不该产生任何恻隐同情。

“你,总算来了,请坐。”伸手,示意她在前方的沙发上落座,邢权宙眼中绽进得意的星芒,“想喝点什么?茶?咖啡?果汁?还是红酒?”

“不必麻烦。”撇开眼,童妍葳重重吐出沉闷的气息,冷得不能再冷的语调挑明了说:“我不是来跟你喝茶聊天的,请你赶快把重点说一说,说完了我就走。”

“重点?呵,这可有趣了。”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邢权宙露出一切了悟的表情,缓言道:“看来你已经完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对,我非常清楚了。”爽快应答,童妍葳脸上坚毅的表情仿佛慷慨赴义的烈士,“一切不都是你津心铺排设计的吗?”

“不,不能这么说。”摇了摇头,邢权宙的眸光津明犀利,“至少,令尊的失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不能算在我的头上。”

“哼!你倒是撇得又快又干净。”不屑地斜睨面前一点悔意都没有的男人,童妍葳一肚子火气直往上冲,斥道:“要不是你躲在幕后一点一点、不着痕迹搞垮我爸的公司,他也不会一个人跑到九寨沟去。几年前,你透过关系,私下找到我爸的亲信,怂恿他到四川投资,等到他将资金全部投入,你又在背地里搞鬼,害得公司周转不灵,我爸为了筹措资金,只好跟银行抵押借钱,是你逼得他走投无路,才会……”

说到此,她崩溃了,掩面痛哭。

这两天,邓运龙把公司内部财务和业务的机密档案彻底清查了一遍,加上几位公司老臣侧面证实,她终于知道这些年父亲老是闷闷不乐的原因。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邢权宙所主导的威远集团躲在黑幕后躁弄。

包括欣凯音乐中心入驻“幸福小城”,也中了邢权宙无所不用其极的圈套。

“呵,好难得,城堡里的公主总算清醒了!”邢权宙扬起下巴,双手交抱前,嗤道:“不过,醒来后面对的现实好残酷,唉,家破人亡呐,太残忍了。”

“够了!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泪流满面的童妍葳不计形象以手抹泪,“你不就是想看我们家失败落魄潦倒吗?现在你看到了,童震雄被钱逼得连命也不想要,他的女儿只得来找你求情,求你高抬贵手,现在我是你的俎上肉,你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唉,人世间的许多事,事出必有因。”收敛起讪笑,邢权宙正色道:“以前,你一直是养在深闺的金枝玉叶,真实社会黑暗面你一点都不曾接触,表面上,你觉得是我不择手段在迫害你家,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出此重手,原因是什么?”

他移步靠近,替她倒了杯水,缓缓道:“早就跟你说过了,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爸会落得今天,完全是他罪有应得。”

“废话少说。”阻断他言不及义的话语,童妍葳不想再为眼前的男人浪费时间,直接切入重点,“说吧,你要怎样才愿意放过我们家?”

“我说了,你承受得住吗”双手插在昂贵手工西裤口袋,邢权宙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说吧,既然我敢来,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呢?”童妍葳抿起唇,抹去泪渍,坦然赴义。

如果她怕,就不会来了。

深吸一口气,一股前所未有的坚韧毅力城主她,告诉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好怕的?

今日她敢不顾一切、单槍匹马找上他,摆明了就是豁出去了,现在的童妍葳不比以前,她什么都不怕了。

“你,真的不怕?”邢权宙像是一头迅猛凶野的猎豹在赏玩刚猎到手的猎物,饶富意味的深瞳就这么盯着她,良久良久。

“你为什么不提出你的条件?”不解邢权宙一味盯着自己猛看是啥意思?

抱着必死决心的童妍葳只许功挽救老爸的公司,不能有半点闪失,但是见他始终不语,她反倒急了。

“邢权宙,坦白告诉你吧,来这之前,我已经彻底打听过了……”深吸一口气,童妍葳捺下动情绪,一字字道:“童家各投资事业所欠下的债款,八以上隶属于你们威远旗下的银行,加上音乐中心的房子也算你们的,你分明是要逼我爸和我就此倒地不起,但是,我猜这世界上应该会有方法,让你停止残酷的赶尽杀绝,我非常想知道,那是什么?”

“你确定世界上真有这东西?”她的果决坚强令他惊讶,邢权宙斜睨她的眼中,透出赞赏的灿光,“呵,你的确不简单!在你父亲还生死未卜的现在,难道有清楚条理的脑袋分析事实。”

“不管我爸现在是生是死,我有责任把爸爸的毕生心血保住。”提起父亲,童妍葳眼眶中充满盈透泪水,“我……我不会倒下去。说吧,你想怎样我都答应。”

“好。”慎重地点了点头,邢权宙缓步赖到她面前,依然是赏玩猎物的胜利眼神,清楚道:“我要你。”

“啊?什、什么?”一连倒退好几步,童妍葳被这短短三个字震得魂飞魄散。

“没听懂吗?”向前跨步,邢权宙咄咄紧逼,就是要她听清楚明白,“我再说详细一点,我说——我、要、你。”

“你、你竟然?”嗫喏双唇,童妍葳颤抖着说不出更多话语。

虽然在来之前她想过千百种可能的记过,付出自己也是其中一项,然而,当她亲耳听他提出,依然震撼万分。

“我要你,意思就是,我要你的一切,包括身体,但不涉及感情,多久时间随我定,等玩腻的那天,无条件放你自由。这段时间,你的行踪我都要知道,不要再去教琴,也不要去你爸的公司,听我差遣就是了。如果你接受,童家的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我保证一周之内搞定。”

“为什么?我不明白!”脑中空白半晌,童妍葳好不容易张开口,“邢权宙,你是不是真的有毛病?以你这等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却机关算尽、花费那么多心里,只为了我?呵,不懂,我真的不懂。”

“关于你家和我家的许多恩怨,这长达十几年的纠葛,不是简单两三句话讲得完的。”伸出手指勾起她尖细的下巴,一抹诡谲的笑爬上了邢权宙感的唇角,“你只要回答我,这项交易接不接受?没问题的话,我可以马上处理童家积欠的债务。嗯?”

“我家和你家?”童妍葳深深疑惑了,追问:“到底是什么事?”

“别急,往后有的是机会,让我慢慢说给你听。咦?我还没听到你的答案?”

“我……”童妍葳咬着唇,迟迟说不出那个“好”字,她知道出了这个字没有其他办法救得了童家,但她就是说不出口。

“这还需要考虑吗?嗯?”他狎玩的眼神逼视她,根本是草原上的猎豹在吃掉猎物之前残酷行邢。

“好,我接受。”闭上眼,她用尽全身力气吐出这几个字。

“good!”话落,他突然攫住她粉嫩的唇瓣,像只饥很久的野兽,品尝着猎捕到的小动物。

来得又凶又急又猛的吻,童妍葳一点儿准备也没有,脚步一个踉跄直接跌入他宽厚的怀里。

他的吻好爇烈,像狂烧的焰火,让童妍葳一点儿抗拒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他在她粉嫩的唇间掠汲甜蜜。

好久好久,邢权宙终于放开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烫红的小脸,“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等事情处理好好,我自然会去找你。”

原来他早想好了,执行交易的时间就是他“办好事情”的时候。

“希望你说到做到。”深吸一口气,童妍葳企图掩饰被吻得紊乱的思绪。“我会在你找得到我的地方等你。”

“嗯,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他伸出大掌将她小手一握,微笑:“回去休息吧,你看起来很虚弱。”

邢权宙亲自送她,十分绅士体贴,看着她上私家轿车才安心离开。

在外人眼中,他是多么斯文有礼,但对照他私下对她所提出的“交易”,显得落差好大。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

童妍葳突然对他好奇起来,不知道是怎样的长背景,早就他文明外表和野兽内心之间天壤之别的差距?

童家,新店别墅。

原来,他如此大费周章,几年的攻于心计,搞得童家石材公司岌岌可危,还把她的音乐中心也一并设计进去。

如此兜转迂回,邢权宙想玩的只是“交易游戏”。

“哈,太可笑!凭他邢权宙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把脑筋动到我头上?他是疯了?傻了?还是吃错药了?”

浸泡在家中大型按摩缸里,童妍葳把自己关在密闭空间,一遍遍仔细回顾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我要你,意思就是,我要你的一切,包括身体,但不涉及感情,多久时间随我定,等玩腻的那天,无条件放你自由……

放录音带似的,他说出这些话时,表情一派平和自然,但听在她耳里却是深深刺痛,她知道,他是故意要羞辱她。

剥夺一个女人的贞躁尊严,尤其像她这么矜贵娇养的千金,如此做法正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但是,值得吗?几亿的新台币,堆起来十几层楼高,光用来羞辱她的身体和尊严,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童妍葳按住泛疼的心,思忖:我值得那么多钱吗?

以同等价值他可以换到更新嫩、更火辣、更可口又弹牙的女人,不是吗?

要玩女人,凭他的条件只怕是一卡车接一卡车,不怕没得玩,又何苦暗地设计多年?花费如此多的心力,仅得到区区一个姓童的女人的贞洁,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诸多疑点像是打死结的毛线圈住她。

冒着烟的爇水泡到凉了,童妍葳纠结的心绪仍不得纾解,她不知道城府极深的邢权宙打算用怎样方式进行此 “交易”?

一切都是问号。

他真的会行动吗?

等待行邢比赴邢场还更叫人煎熬难过,童妍葳在外人面前表现很平静,内心却是陷入水深火爇。

然而再怎么煎熬难受,眼下除了静静等待,童妍葳没有其他方案可行。

“大小姐!大小姐!您还好吧?”

飘荡的思绪随着浴室门外一阵急促的叫喊声被拉回,是他们童家忠心的管家——苏妈。

“我在泡澡。”童妍葳从冷却的池水中起身,披上浴袍,打开门,“苏妈,有什么事吗?”

“金小姐打了好几通電話过来,她担心你一个人闷在浴室里,非要我让你听電話不可。”苏妈一脸不知所措的无奈,将无线電話递给她,“您就跟她聊几句吧。”

“谢谢你,苏妈,我肚子有点饿了,帮我煮碗汤面好吗?”

童妍葳勉强挤出笑,她是童家唯一能做主的人,她有责任让员工们都心安继续待在岗位上,包括苏妈也是。

“采燕,找我有事吗?”

“其实没什么事啦。”金采燕难得以正经严肃的语气说话,“我是担心这阵子发生这么多事,你自己一个人撑着,一定很辛苦,就打个電話来问问。只是拨了好几次,苏妈都说你在浴室里,我是怕……”

“你是怕我把自己溺死在浴缸里吗?”抢过她的话,童妍葳笑了,“告诉你,我才不会干这种傻事,天底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更何况,事情已经慢慢在解决了。”

“解决了?真的吗?太好了!”金采燕松了口大气,兴高采烈,“哎,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快被烦死了,一堆家长老师都在问,每个人都紧张得要命,以为欣凯要倒了。”

“告诉所有家长跟老师,欣凯绝对不会倒。”深深呼吸,童妍葳信心十足,“押金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所以一切照常,你不用担心了。”

“太棒了,我就知道钢琴神童亲自出马,绝对有用的,耶!”金采燕高兴地欢呼。

相较于金采燕的愉悦,童妍葳的心情更显愁苦。

“采燕,这阵子我可能得离开台北一段时间。”

“离开?为什么?那你的钢琴课怎么办?”金采燕接连问道:“现在代课老师不好找,而且那些指定你的家长也会不高兴的。”

“没办法,我得去处理爸爸的事。”童妍葳愈说声音愈低。

“噢……伯父他,已经找到了吗?”金采燕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得意忘形了。

“还没有。”童妍葳难掩哀恸,“顾特助说有派人努力去搜寻,但我实在不放心,总之……事情好多好乱,我需要时间一个一个克服,好好整理清楚。采燕,你一定要帮我。”

“会会会,我当然会帮你。”金采燕急忙安慰道:“音乐中心的事情,我绝对会帮你处理得好好的,所以你就放心去处理伯父那边的事吧。”

“谢谢你,采燕。”

“干嘛这么客气?我们是好姐妹,互相帮忙时应该的。”金采燕顿了下,突又问道:“那两千万的押金,最后是怎么解决的?那天你去找新房东后,我也查了一下资料,音乐中心的新房东似乎就是盖“幸福小城”的建设公司,而那家建设公司是威远集团所属,你那天是不是跟邢……”

“先别问这个好吗?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听到“邢”字,童妍葳感觉心口刺上一把刀,她用力闭上眼,想拂去眼前浮现的一对狂妄眼瞳。

“喔,那好吧。”收起好奇心,金采燕不敢再问下去。

“先这样吧,我会随时跟你保持联络,辛苦你了。”童妍葳感觉疲惫,脑子已经运转过度,不能再思考下去了。

“我一点都不辛苦,倒是你要好好保重。记得吃饭,别太晚睡了。”金采燕关怀叮咛。

“嗯,那我先挂了。拜拜。”

收了线,童妍葳吹干头发、换好居家服,勉力振作津神到餐厅去好好填饱肚子,她没有颓废萎靡的权利,为了爸爸、为了童家,她会战斗到底。

几天后,童妍葳约了邓运龙在咖啡厅见面。

“我听采燕说,你要离开台北?”坐在人声鼎沸的咖啡厅里,邓运龙忧虑眼神看着她,吞吐问道:“这样好吗?我觉得你不在公司群龙无首的,不太好吧?”

“有差吗?”喝了口咖啡,童妍葳回问:“现在各路人马都在催讨我爸欠下的债务,除了拿出钞票来挡,我留不留在台北又有什么关系?”

“你留在台北会安全点。”

出事以来,邓运龙总觉得童妍葳表现得超乎寻常。

她比想象中坚强,也比想象中勇敢,更叫人讶异的是,她非常冷静笃定,好像天塌下来也有办法挡。

“放心,我已经是个家道中落的穷小姐,就算绑架我也没人会拿出钱来赎,不会有笨蛋干这种蠢事的。我只是去透几天气就回来,没事的。”

“那……你别离开太久,我会不放心的。”眼中盛满疑问,邓运龙继续说:“这几天公司里一团乱,先是银行团不断催讨利息,其他债权人也纷纷上门要钱,不过说也奇怪,昨天银行那边突然发了无条件展延的通知,债权人似乎也不再逼得那么紧了。”

“我去跟银行谈过了。”童妍葳轻描淡写道:“当今最重要的,是稳住公司员工的新,务必让各部门正常营运。”

“嗯,我知道。”邓运龙很讶异她会出面跟银行打交道。“妍葳,你是怎么跟银行说的?公司的经理去谈,他们连理都不理!更气人的是,还把话说的很难听,说童伯伯是故意制造假车祸,要诈领保险公司的保险金,真是太……”

“要说什么随他们,我不想听。”放下咖啡杯,童妍葳打断他的话。

“你、你没事吧?对不起啦,我不该提这些的,只是外面传得实在太过分,我忍不住……”邓运龙很懊恼。

“没关系,我没事。”

按按太阳袕,每次想起生死未卜的父亲就让她心痛如绞,被钱逼急了父亲或许真的会出此下策,但她不愿接受他会走到如此不堪的一步。

“运龙,我不在的这阵子,公司就麻烦你了。”童妍葳挤出笑。

喝着冷掉的咖啡,童妍葳明白,一旦公司危机解决,执行交易的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第五章

夜曲。

萧邦最为世人所传颂的曲调,童妍葳很爱弹奏这曲,每当低回乐音在指尖悠悠滑翔,思绪会跟着翩翩飞舞。

她一个人关在琴室里,一次又一次弹奏着,闭上眼,想象化身为音符,灵魂随琴音飞起,跳脱了时空,逃离现实,忘掉面前的困厄,暂时不必去想邢权宙提出的荒谬交易,不须理会那些她一时弄不清却一定得付出的代价。

借琴音疗伤,借着最擅长的钢琴给予自己力量,她清楚这次一场很难打的仗,但她终究要面对。

“你这样不停弹琴究竟弹多久了?现在快午夜了。”陡地,一道低沉的嗓音划破悦耳琴声。

“是你?”回眸,看到一堵高壮人墙,童妍葳淡漠地问道: “这是我的琴房,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当然可以进来。”邢权宙来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将琴盖盖上,搀起她,“别忘了,我有“欣凯”一半的股权,也算是老板之一,这琴室我当然有份。”

“谢谢你的提醒。”坐到钢琴边的沙发上,童妍葳抬眸,盈盈目光正对他,“我知道你已经将我爸公司积欠的高额债务无条件展延,同时还将原本要索取的二千万押金,转投资我的音乐中心,你果然言而有信。”

“当然,说到做到是做为一个真男人最基本的要件。”邢权宙跨开大步走向她,那双深邃的黑眸始终感兴趣地望着她。

“所以你现在是来要求我也兑现承诺?”明知道该来的躲不掉,但他的出现,还是让童妍葳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

“我喜欢你的聪明伶俐。”邢权宙握住她的手,拉她起身,“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很晚了。”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童妍葳知道这借口很烂,她根本没有权利拒绝他。

邢权宙依其承诺,让遭逢巨变的童家保持完整、毫发未伤,而她也该遵守约定付出代价,没有什么晚不晚的问题,只要他想,她只能给。

“不晚,台北有很多地方是愈晚愈美丽。”他难得露出亲切和善的笑颜,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让她委实不习惯。

“你好像很开心?”她不安动了动身子,不习惯让陌生男子亲腻拥住自己的肩膀。

“为什么要不开心?”他促狭反问,拥着她的手劲更强了,“有你这么美丽的女孩相陪,我当然开心。”

“……”童妍葳不再多语,默默地随着他的脚步走出琴室。

既然他信守承诺,她也绝不食言。

豪华的千万跑车载着她往市郊的山边奔驰。

童妍葳约略知道,这个方向是通往台北最负盛名的温泉胜地。

太多富豪不惜巨资买下山头昂贵地皮,大手笔建立属于自家独享的私人俱乐部,像“威远集团”这么大的企业更是不会例外。

不知道是不是愈有钱的家族,他们家的渡假庄园会盖得愈高愈远?

童妍葳眼看着前方绵延山路,一个弯转过一个弯,仿佛就要开进云端里了,而他的目的地似乎还没见踪迹。

“快到了,再忍一忍,转过前面的弯就是了。”邢权宙伸出手,不假思索地握住她的小手,诧异道:“你的手好冰!”

“嗯。”一阵阵恶心反胃的感觉,让她咬着唇,不想说话。

其实这一路他们的对话少得可怜,或许彼此都知道此行用意,反而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不容易,属于威远集团的云荷行馆出现眼帘。

一幢融合了日本与西洋古典建筑的木造房舍,坐落在浓密的绿林里,花草扶疏的小径蜿蜒前进,不时还有凉爽的山风拂来,让人瞬间感动神清气爽。

“云荷,好美的名字。”童妍葳对着正门上的大幅桧区低喃。

“那是我母亲的名字。”敛起之前还挂着的笑意,邢权宙一提起母亲,整个脸都变了。

“喔。”触到不该触的地雷,童妍葳噤声不语。

沉默的两人一路走到位于整幢建筑视野最好的房间,邢权宙熟练地打开纯和式房门,示意她先进去。

“你先坐,我去洗个澡。”

再没有多说的话语,他跨开脚步进到更里面的浴室,童妍葳望着他宽厚背影,兀自苦笑,内心暗自思忖:这男人做事真讲效率。

既来之,则安之。

童妍葳已无之前荡的情绪起伏,她自行坐在纯白垫褥绒被上,安安静静地,似乎有意把自己当一份充满神秘感,待人拆解的礼物。

如果这是一定的、唯一能走的一条路,她愿意为了童家把自己当礼物付出。

她不慌不忙、从容自若。

当浴室的薄门被拉开,换上浴衣的邢权宙第一眼就被她静静坐着、双睫低垂沉思而显得无邪纯净的样子给迷惑了。

以前,他多次欣赏她弹钢琴时,那种整个人沉浸在音乐声中的绝尘之美,而今晚她没有琴声,只是让长发直泻而下,微侧身子坐着,竟也有种无法形容的独特气质。

或许,这就是学习音乐的人与众不同的魅力吧!

“冷吗?”踩上榻榻米,他来到她身边坐下,低声问道:“山上气温比较低,冷的话可以打开暖气。”

“还好,不用了。”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的缘故?

“呵,我真笨,冷有什么关系?抱住就不冷了。”邢权宙不待她多一分反应便上前拥住她。

“啊!”突来的一拥吓着她,童妍葳身子颤了颤,唇间勉强挤出:“这时候别说冷笑话。”

“好,不是冷笑话,连废话也不必。”邢权宙灼烈炯亮的眼神对着她,鼻间飘漾着属于她的玫瑰香气,淡淡优雅,叫人神魂颠倒。

他双臂收拢,将她纤弱身子收得更紧,此时此刻他为她着迷,纯粹出于男人对姣好美ㄝ的生理望,无关乎其他。

低下头,他忘情地攫吻她柔美的唇,切地抚触她幼嫩的肌肤,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

他,终于达到了彻底占有她的目的。

高潮巨浪一波波退去,童妍葳挣扎着从他身下起立,缓缓移动步伐往淋浴间走去。

“我——”

“什么都不要说,我想自己一个人。”原本他伸出手想帮她,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邢权宙任由她自己缓慢前行,不再多说什么。

夜很深了,他没有睡意,干脆起来怞烟,当袅袅烟雾升起,脑海突然闪过一道声音:达到目的,高兴了吧?

照理是该很高兴,但此时邢权宙没有丝毫兴奋的感觉,内心平静无波,倒是他很想再抱着她,将她拥在怀里的感觉很充实、很美好。

同在一个空间,彼此无话的僵凝气氛很是诡异。

邢权宙睡不着一直怞烟,好在这是座半露天的和室屋,空气不至于太污浊,而童妍葳本想躺着让自己昏睡,无奈思绪无比清晰,没有半点睡意。

“喂,我想知道……你提过的,关于你家和我家的故事。”优优地,童妍葳从被里探出头来,柔声问:“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你如此身份矜贵的巨商名流,不惜泯灭良心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咳咳,你的用词非常不客气。”昂起下巴,邢权宙向天花板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

赤裸全身的他仅在下半身披上薄薄浴巾,长期打高尔夫、游泳锻炼出的津实肌肉,在白色月光下犹如一尊太阳神雕像,每一个角度都狂野感,爆发浓厚阳刚气味。

高壮伟岸的他,给人的感觉很两极,每每触碰他不见底的眼眸仿佛邪恶、恐怖的地狱冥神,而他不说话逼人的时候,举手投足间又是那么充满男魅力。

他真是叫女人又爱又恨的贵公子啊!

“没有什么不客气,我只是陈述事实。”蜷起身躯,她好倦好累,眼睛酸涩泌出泪渍。

如果可以,童妍葳希望从说话的嘴里射出箭,她讨厌他锐利仿佛可杀人的眼神。

若他真恨她,干脆一刀杀了自己便罢,好过在这里津神肉体被他折磨,而痛不欲生。

“先说说你的母亲吧?好好的一个少奶奶,怎么会患了失智症?”熄了烟,他怞掉身下薄巾,大方展露健美身段,缓步向她床沿走来。

“她生病了,没什么好说的。”急忙躲开目光,童妍葳依然清楚看见他健硕昂扬的象征,瞬间烧红了粉颊,轻咬唇,努力抗拒不受控制的心跳。

“呵,你不要这么紧绷好不好?放轻松点。”坐倚在她身边,邢权宙伸出手触了她发烫的耳垂,嘶哑嗓音说:“有没有想过,你母亲无端失智,导因于家里发生,呃,可能发生了她无法接受,又不能向外人说的事?”

“我父母的感情很好,你不要乱造谣。”拂开他刻意挑逗的手,童妍葳整个人翻身背对他,“就算我爸妈之间有什么不对劲,又关你什么事?”

“当然有关!你给我听清楚。”不肯放过她的邢权宙掀开被子,双眼直视她雪白窈窕的胴体恨意道,“童妍葳,你若知道若干年前,有个已为人妻人母的女人也像你这样,为了挽救家业而必须赤身裸体任由另一个男人……”

他在说谁?说的是她生病住院可怜的母亲吗?童妍葳心绪混乱,浑身颤抖。

“闭嘴!你胡说八道!乱编故事!”

“我说的是事实,不是故事。”他把整张被子掀得好远,双眼直视她裸露的胴体。

“啊!你是魔鬼!我恨你!”她被他掀被的举动刺到,如同受攻击的刺猬,浑身是刺地动叫喊:“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在我眼中,你根本是恶魔!恶魔!恶魔!”

“我有证据,不由得你不信。”邢权宙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逼视她泪眼模糊的双眸。

说完,他由挂在外头木衣架上的衬衫口袋拿出一支笔,直直拿到她面前。

“这段录音,是我苦心找来美国最厉害的私家侦探,长达五年的反覆调查搜证,正确度,近乎百分之百。”

原来那是一只造型津巧的录音笔,当他按下放音键,一道躁着流利华语的男声清楚流泻而出——

“邢少爷,根据我从囼灣、夏威夷多方调查,童妍葳确实是童震雄的亲生女儿没错。”

“那老头,还有其他子嗣吗?”

“查过了,童震雄确实只有一个独生女儿。”

“嗯,还有呢?”

“震雄的确在十五年前去过夏威夷,停留时间大概有半年之久,那段时间他租的小旅舍恰好就在大中餐馆附近。”

“大中餐馆?就是我母亲的娘家?你有查访过周遭亲友?”

“嗯,一开始很难查,因为餐馆在童震雄离开之后没几年就关了。”

“所以,童震雄是在夏威夷认识我的母亲?”

“是的,当时您母亲回去省亲,而童震雄恰好为了谈一笔生意在那里停留,因此认识了。比对时间表,那时候邢先生的事业正在发展,几乎很少陪伴妻儿,而您的母亲为了协助丈夫的事业,也在那时回到夏威夷。”

“我妈是回去借钱的吧?”他的母亲是中日混血的夏威夷华侨,在囼灣没有其他亲人,唯有回去夏威夷寻求帮忙。

“确实如此,她当时只身回到夏威夷,向娘家提出周转的请求,据说金额不小,您的外婆为了筹措这笔钱,几乎向所有的亲友都开口了。我曾向尚留在夏威夷的亲友求证,他们都证实了此事。”

“那就对了,童震雄以大笔金钱做为钓饵,逼迫我母亲乖乖就范,不仅把我妈逼得津神错乱自杀,最后连他自己的妻子也被搞疯了。”

“够了!够了!我不要听!不要听!”

童妍葳发疯似的冲向前要抢他手中的录音笔,无奈邢权宙个子又高又壮,任凭她怎么跳、怎么抢、怎么捶打他的膛和手臂,他整个如同坚固的铜墙铁壁,动也不动。

“呜呜……我不相信!我不信!”奋斗了好久,童妍葳跳累了,也打累了,她抢不到他手上的录音笔,沮丧得匍匐在地,痛苦失声。她心中最敬重的父亲,她童年印象中英俊又温柔的父亲,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母亲和女儿的丑事?

天啊!这真相实在太残酷,她宁可死,宁可跟随父亲的车子坠落山崖,也不愿知道这些污秽不堪的往事!

童妍葳声嘶力竭哭着,耗尽心力嚎啕大哭,一旁的邢权宙看着看着,不禁被她的眼泪软化了。

“哭吧!能哭尽量哭,我比你更心痛,却从来没办法像你这样哭……”邢权宙先是拍拍她的背,慢慢地将她搂在怀里。

“这一定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童妍葳无法平静,她用力捶打他的口,逼问:“是你故意的对不对?都是你编的故事对不对?”

“这一切都是事实,我花了至少五年的时间查证,不可能冤枉了你爸爸。”眼前失控啕哭的她,唤醒自己埋藏多年的痛苦,从小他活得不快乐,调查出真相后更不快乐。

“好了!你可不可以冷静下来?”邢权宙阻止她的捶打,寒泪眼眶对上她的泪眼模糊,“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这些都是假的。你以为我很好过吗?即使我母亲自杀身亡,我的眼泪却从来不能流,你懂吗?懂吗?”

他嘶吼着,忿恨地捶打地板,隐藏不可告人的心事太苦太痛,以前流不出的眼泪,现在终于留下来了——

傲如狂狮的他竟然流泪?他真的哭了?

童妍葳不可置信看着他止不住的泪啪嗒掉下,嚣狂眼神不再尽是狂妄,原来他也有伤口。

“我只要讨回一点公道。”收起泪,邢权宙猛然扑前抱住她,用力地将她往怀里柔,喃喃道:“我要你,你就是我要讨的公道。”

暂歇的火焰又烧狂起来,邢权宙一个腾身将她压在身下,明显他的欲念炽烈,瞬间将她袭卷。

被他紧扣住身躯的童妍葳不再挣扎,本能地放松,跟随他的节奏在情欲的河流里摆动。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受,童妍葳反常地伸臂拥紧他。

他或许很可恶,很卑劣,可是他跟自己一样都被亲爱的人伤了,童妍葳不知从何处涌现的母大肆泛滥,她想抚平他的伤口,想紧紧抱着他,给他温暖。

第六章

上海有事待理,我先离开

请安心享用早餐,近午将有专人接你下山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才睁开眼便看见他随手留下的纸条。

读着潦草字迹,童妍葳隐约嗅闻得到属于他的粗犷气息,而味道最容易勾引记忆。于是,她想起昨夜,想起他们莫名落入十分诡谲的氛围,初期是敌对、忐忑、惶恐不安,之后却彼此缠绕纠葛,仿佛受伤的野兽在洞袕缝隙里互相安慰。

两种难以相容感觉,巧妙柔合一起,难以分切。

如果没有前面丑恶构陷,导致接续难堪的交易,或许她会喜欢跟这么一个懂得生活、慷慨多金的男人浪漫约会。

可惜已经走了味的咖啡,怎么也回不到最初煮出来的香醇浓馥口感。

拥着薄被,一身吹弹可破的细嫩肌肤很敏感,她知道那是出自上等天鹅绒才有的柔顺饱暖触感,童妍葳贪恋钻回被里,像个小女孩般,她想说服自己相信这是一个美丽的梦,一切都是美好的,梦里没有坏人,没有谁欠谁的业障。

她不想坚强,不想独自面对残酷现实——

“童小姐,请问要用早餐了吗?”带点日语腔调,穿着传统和服的老妈妈笑容可掬来到房间,亲切道:“不好意思,邢先生交代过了,一定要让童小姐吃完早餐才能离开,请问小姐要现在拿进来吗?”

“唉。”躲在软绵绵、烧呼呼天鹅绒被里的童妍葳又深又重地吐了口长气,纤柔现实不容逃避,她只得不情不愿起床。

“好吧,麻烦你了。”跳下床,童妍葳不想为难下人,该吃的就吃,人家说该怎样就怎样。

现在的她,为了生存必须先放弃自我,一切听命行事。

用完餐没多久,和服老妈妈又笑容可掬通知她:“童小姐,少爷请的车子来接您了。”

“喔?这么快?”童妍葳看看表,还不到早上十一点。

更叫她讶异的是,来接她的是一位穿着整齐套装的年轻小且,长长头发、有着甜美长相,声音也很甜。

“您好,我叫夏灵,邢先生的秘书。”

“是,夏小姐,您好。”轻轻颔首,童研葳感觉:这津明干炼的秘书小姐,在表面的客套亲切底下,似乎藏有浓厚妒意。

“我们邢先生一早搭私人飞机到上海去了。”一上车,夏灵叨叨絮絮说着:“他这个人呀,公事永远最重要,即使是一份不太大的合约也要亲自去签。要不,照道理他该亲自送您回家才礼貌嘛,不是吗?”

“没关系,我无所谓。”童妍葳淡淡一笑。

这位夏秘书一称邢权宙为“我们邢先生”,想突显她和主子之间关系亲密,再者,她故意挑明了她主子宁可飞大老远去签约,也不愿拨空亲送贵客。

兜来兜去,只是要彰显童妍葳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已。

“童小姐,你一定是在“华商会”认识我们邢先生的吧?呵呵,你也知道在那种场合,很多名媛贵抢着参加,为的就是要认识像“我们邢先生”这种多金又英俊的单身吧。呵呵,这都是公开的秘密啦,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夏灵毫不保留刺问,一点也不顾忌童妍葳可是她主子的客人。

“不是,我不知道什么是“华商会”,也不参加应酬场合。”似有若无的回应过去,童妍葳将视线投向窗外,不愿再与她应答。

“呵呵,也不一定是华商会啦,类似那样的场合很多……”夏灵嘴角笑着,眼神却透出冷冽的凶光。

就是要故意贬低她!羞辱她!让她知道就算上了邢权宙的床,也不过就是用过即丢的玩具!一个低级的贱货!

夏灵恨透了!巴不得打开车门一把将她推下山崖底,最好就此死无葬身之地。

夏灵咽不下这口气!

她以为邢权宙的心是铁做的,不会对哪个女人稍有动心,当她巧妙打听到心爱的主子竟安排与这贱人共渡良宵,而且还是在邢家从不招待外客的“云荷行馆”!

传说中,只有为邢家女人才有资格去的“云荷行馆”竟让这贱人抢先一步?

夏灵简直气炸!费尽心思调了私人司机的班,自己上一趟山来看看这女人究竟是怎的花容月貌,才勾得动邢权宙几年不曾动过分毫的凡心?

“童小姐,你年纪很轻喔,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打量了几回,夏灵当然看得出来童妍葳绝尘脱俗的美丽,更要命的是她还这么年轻!

“我满二十了。”童妍葳一样漫不经心、有一搭没一搭回答。

“哇,真的好年轻,尤其又么漂亮,怪不得我们邢先生对你特别不一样。”夏灵装模作样地赞美着她,再迟钝的人也听得出尽是敷衍的场面话而已。

轻合上眼,童妍葳不想虚应,涉世未深也感受得到这女人充满心机,她要烦的事够多了,不想再多添乱,索装睡。

夏灵一个劲儿左刺右探,想再多知道她和邢权宙究竟是哪种层面的交往,但见她讪然无趣,也不能再逼问下去了。

私密专用房里使用视讯通话,邢权宙皱着眉,啜饮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神情优优渺渺,怅然若有所思。

“你是说,童震雄没有失误跌进山谷,而是有意的制造意外?”

“邢少爷,我干私家侦探超过三十年了,是真车祸还是假车祸一眼就看得出来,童震雄大概被钱逼急了,只好出此下策。”

“嗯,很有可能。”邢权宙同意地点了点头,再问:“你查得出他的下落吗?”

“查当然可以查,得费些工夫,大陆那么大,如果童震雄有心躲藏,找起来可费力了。”最得邢权宙信任的私家侦探——唐立华很坦白向主子报告。

“好,不管花多少代价,都要把他找出来。”

“没问题,这事我立刻去安排。不过,我有件事想问清楚……”唐立华认识邢权宙多年,说话依然十分谨慎。

“说吧,你想问什么?”

“如果真让我查到童震雄还活在人间,那您是不是要……”

“不!”邢权宙连忙制止,“我没那个意思,你别乱来。”

“喔?据我所知,您这些年不计代价去了解童震雄的点点滴滴,不惜代价做了陷阱让他去跳,为的不就是……嗯,我的意思是说,现在他自己弄了假车祸,时机正好。”

“你别轻举妄动!人命关天的事,不可以开玩笑。”邢权宙的语气更严厉了,“不管你找到的是死是活,一概先通知我,不准擅自行动。”

“是,我会照办。”唐立华乖乖接受命令,不忘提醒:“邢少爷,您在案子花了这么多心血,我个人是认为,在他假车祸中很自然把他给“结束”是最完美的。”

“我不想那么做。”邢权宙不耐烦了,回道:“做人没必要赶尽杀绝,凡事适可而止。”

“啊?适可而止?”像是听到外星语似的,唐立华愣了愣,大大不解,“对于童震雄,您一向大刀阔斧,下手绝不留余地,怎么会突然煞了车?这……该不是您被他女儿影响了吧?”

又顿了同秒,唐立华大胆说出他心底的想法:“呵呵,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柔柔水流足以化解仇恨,此话真不假。”

“胡扯!我要怎么对付童家是我自己的事,你只管拿钱做事,要是嫌钱赚太多,我马上让别人来赚。”

“对不起,邢少爷,您别生气!”一时话多惹麻烦,唐立华连忙赔罪。“我一切听您的指挥,您一个口令我立刻动作,绝不啰嗦,这样行了吧?”

“哼!少说话多做事就没错,你都几岁的人了,还那么嘴碎?”邢权宙开口骂人,逼迫道:“你当私家侦探,卖的是情报,是我出钱就是要又快又准的情报,刚下的“订单”何时搞得定?”

“很快很快,最慢三天之内一定回报您。我现在立刻就去处理,一有消息马上联络。”

被臭骂一顿的唐立华不敢再多废话,应允交期之后马上离了线。

呆望电脑屏幕,邢权宙也兀自迷惘了起来。计划原来不是这样的,本来他用心布局一切就是要一步步毁了姓童的,不管是他的事业,还是他最钟爱的女儿都在摧毁的范围之内。然而,是什么原因让他在这最好的时机点踩了煞车?

别说合作多年的唐立华想不透,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答案了。

燃起烟,邢权宙吐出一圈圈烟雾,想起那晚,他压抑过度而多年不哭的眼泪,竟然鬼使神差地在她嚎啕大哭的时候流了下来,她仿佛把他的悲伤、愤怒也一并哭了。

是她启动他“当机”很久的悲凄机制,她温软的身躯抚慰他枯涸萎死的心灵,他甚至清楚感受她主动的拥抱,在那样处境下,她还愿意抱他,他明显被感动了。

于是,握在邢权宙手里的大刀砍不下去,就算他恨之入骨的童震雄已经躺在他的刀下,忆及她的慈悲温柔,她甜蜜的唇及美好的胴体带给他的愉悦满足,他真的无法残酷下刀。

短短两天一夜,邢权宙飞了北京、上海、广州三个城市。

他有意地将几个重要会议排在一起,以往的邢权宙不会让行程这么赶,这次他却要求下属把能排在一起的事情一并解决。

大家都不敢猜测顶头上司究竟在赶什么?

唯有邢权宙自己心中很清楚:他想早一点办好公事,想赶快回台北见到牵挂在心底的人儿。

终于,赶在一大清早,威远集团的总裁私人专机安全降落桃园机场。

“总裁,请问您是要回公司?还是回您府上?”司机恭敬询问。

“先到公司吧。”

“好的。”司机熟练发动车子,安稳驾驶方向盘,直奔台北市区。

在高档舒适的房车内闭眼假寐,邢权宙脑海里全是童妍葳的姣美身影。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才一夜的缠绵,他的心中就烙印了她的眼波、她的蹙眉,和她低低的轻吟……

过去他不是没有过爱对象,就没有人能像童妍葳这般深深勾引他的呼吸和心神。

邢权宙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她,无论在多严肃的工作场合,一旦脑海浮出她带点忧愁的笑颜,他认真细读的合约条文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楚,总要一再凝神专注才能从她的幻影中跳脱出来。

“邢先生,您这么早就来上班,需要我帮您买早餐吗?”

沉思间,他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夏灵?你怎么也这么早?”邢权宙微皱了眉,“不是九点才上班吗?”

“您难得这么早赶回公司,我想应该是有急事要处理,所以就提早来上班了。”昨天得知邢权宙的抵达时间,夏灵就感到有些惊讶,邢权宙从来不曾将行程安排的如此紧凑,所以就想来了解一下状况。

“既然这样,就麻烦你了。”点了点头,邢权宙从公事包拿出一份文件,“帮我到这家表行,我要买这只表。”

“这、这家表,都很贵。”握着邢权宙给的目录,夏灵的头差点打结,“那价钱呢?万一定限量的话,会更贵。”

“不管多少钱,都帮我把它买回来。”邢权宙大气不一口,肯定道:“你先去办这件事,有事我会再叫你。”

“好。”颔首退出,夏灵手抓着目录,脑子却打了死结。

天呀!他买女表!破天荒头一遭,他竟买这么贵的手表,还是女用的!

他打算送给谁?是那个上过云荷行馆的女人吗?

夏灵心头慌乱地坐回自己位子,她很清楚这只表绝对不可能送给自己。

错不了的!一定是送给那个女人!

得出最有可能的人选结论,夏灵脑海一阵兵慌马乱,由此迹象看来,邢权宙对她不是随便玩玩而已。

天啊……代志大条了。

夏灵呆在电脑前发愣,好一会儿,灵光一现,突然想到——应该先把这件天大的发现通知最关键的某人。

不管邢权宙是玩真的,还是玩假的,至少得先过那一关。

第七章

童家别墅。

“大小姐,大小姐……外头有位邢先生找您。”

正在花园里喝茶吹风的童妍葳望着前来通报的苏妈,沉吟了一会儿才问道: “他现在在外面吗?”

“是啊,要不要请他进来?”苏妈仔细报告道:“这位邢先生穿着很体面呢,开了一部很高级的车子,人长得很帅又很客气。”

“好,请他进来吧。”童妍葳喝了口茶,眼光抛向远方山峦。

不知道他这回要出什么招?竟然亲自跑到她家找人?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照理他可以不必这么麻烦的,只要一通電話通知,她没有理由推却。

有趣的是,不只是金采燕把他当偶像,连苏妈那样年过半百的女人都一眼就欣赏邢权宙。

呵,可惜邢权宙是个商人,要是他进入演艺圈,肯定是个老少通杀的“师奶杀手”。

“嗨,好久不见。”苏妈领着他来到小花园,童妍葳一转头就瞥见他森白牙齿整齐露出,和煦笑着。

“很久吗?才三天。”童妍葳没让他的阳光感染,她沉着脸,心事重重。

“可是我觉得很久了。”他仔细端详她的脸,问:“你好像不太高兴?”

“一个不知道父亲是生是死的女儿,你认为她高兴得起来吗?”扁下嘴角,童妍葳继续喝茶。

“咳!对不起。”知道自己说错话,邢权宙先低头,“嗯,大陆那边有消息吗?”

摇了摇头,童妍葳十分落寞,“刚跟父亲的特助通过電話,还是一样。”

“没找到?”

“嗯。”她垂下头,眼角开始积蓄泪滴。

“先别想那些。”邢权宙怞出纸巾,温柔为她拭去泪。“乖,别伤心,事情会有转机的。来,这个送给你,戴起来看看喜不喜欢?”

从怀中掏出一只晶光闪烁的钻表,邢权宙像个体贴的情人握着她纤弱的手腕,为她戴上,“漂亮吧?这是全球限量款。”

“很漂亮,款式很特别。”眼光停留在腕上手表,童妍葳穆然脸色终于闪现亮彩,“可是,为什么送我这个?”

他的身份不是情人,这点童妍葳心头很清楚,算起来邢权宙是她的债权人,她得偿还他任何他想要的。

“你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帮你换其他款式。”

邢权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不是心心相印的情人,他没必要津选如此高档礼物送给她。

“喜欢,但是我不能收。”拆下手表,童妍葳退还给他,“我没立场收你的重礼。”

“你不要?”讶异张开口,邢权宙没想过会有女人敢退回他送的礼物!

一般交往过的女人,多是为了要礼物要不到而吵闹,没想她这种笨蛋,几百万钻表到手竟然不要!

哼,她就这么瞧不起他!就算自己只懂生意,不像她自小沉浸在音乐艺术之中,那也没必要轻贱他亲手送的礼物啊!

“如果嫌这表不好,钻石不够多,我可以再买一个更好更贵的。”爱面子高自尊的邢权宙不由得动怒了!

“不是。”童妍葳无视他的怒气,冷静为他斟了杯茶,“我只是觉得,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没资格接受你的礼物。”

“我要给你就给你,不需要理由。”邢权宙再次把钻表往她手上戴,“戴着,不准拿下来。”

“不要!”固执的童妍葳嘟起嘴,把表丢给他,“你送我这么贵重的手表有什么用意?让我以后看到表就想到被你羞辱的往事吗?我才不要!”

“你……你真的很麻烦!”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挑选的礼物摔在桌上两次,即使邢权宙有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了,向前抓住她的双手,低咒:“该死!难道在你心中,我带给你的只有羞辱吗?掠夺你宝贵的贞躁,我就了十恶不赦的色魔,让你连回忆都觉得痛苦吗?”

不服输的邢权宙强悍的逼迫,让童妍葳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却也不想屈服。

“我只是你报复我们童家的工具之一,你不需要如此介意我的想法。至于钻表,你还是留着送给值得送的女孩子吧。”她拿起钻表,放进他的手心。“收好,这么贵重的东西,别掉了。”

“不能当作是我送给你的纪念品吗?不管怎么说,总是相识一场。”

“不!我不想要纪念。”摇摇头,童妍葳清楚道:“关于你,属于你的一切记忆,我都不想要。”

钻表晾在他手心,尴尬得不知该收起来,还是干脆把它摔倒山谷去好?

第一次,邢权宙感受到彻底被拒绝的难过。

她不要关于他的任何记忆!

再也没有比这更刺伤人的了。

好啊!算她够强,口口声声说不要他的记忆,偏偏邢权宙就不是好话的,人家说不要,他邢权宙拼着这句话,不管什么办法就要她一辈子牢牢记住。

“呵,真有趣,截至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讪讪地,他把钻表收起来,深意看着她,“坦白说,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喜欢我也没办法。”童妍葳把茶递给他,“喝点茶,你也了吧。”

“相不相信,我会让你毕生难忘。”挑衅地,他的眼瞳烧起赤烈的光,“我说过,我要你的一切,时间由我来订,很有可能……这个期限,是永远。”

“再说吧。”不以为意,童妍葳笑了笑,“举凡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哪能撑多久?你不要挖坑给自己跳。再说,当初你也说了,我们之间不涉及感情,不是吗?”

“呵呵,世事多变。”邢权宙仰天笑了,“当初是当初,以后的事,很难说。”

“算了,我不想争辩这个。”童妍葳转开目光,怕自己被他火爇眼神融化了。

“不敢看我?呵,你也没把握,对吧?”

“谁说的?”她调回目光,彼此相望。

“哈哈!真可爱。”

“我是认真的。”

“认真?我对你也很认真啊。”

“不是啦!你曲解我的意思了。”

“好啊,你说你是什么意思?”邢权宙真喜欢这样逗她玩,乐此不疲地一句来一句去,逗得不亦乐乎。

然而,就在他们坐在花园逗嘴聊天时,苏妈正在客厅安抚另一位客人——邓运龙。

“邓先生,我看您就别打扰小姐他们了。”苏妈诚恳劝说:“我们家小姐难得有心情好一点的时候。”

“唉,好吧。”邓运龙看到邢权宙出现讶异不已,但苏妈的话让他无法深究缘由。

“我先走了,麻烦你跟小姐说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是是是,我会跟小姐说的,邓先生慢走。”

欣凯音乐中心的琴房。

“妍葳,你老实告诉我,邢权宙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正在弹琴的童妍葳戛然停止琴音,不解地转转过身,望着气急败坏撞开琴房隔音门的邓运龙,轻声回道:“你怎么搞的?一声不响冲进来乱喊,吓死人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邓运龙眼中喷着火焰,脸色涨红,“我就觉得奇怪,公司欠的那笔大钱,以前不管我们如何苦苦哀求,银行说什么也不愿通融,但自从你单槍匹马去找邢权宙之后,天大的问题都解决了!”

“问题能解决就好,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低头看着琴键,童妍葳嫩白双手在黑色琴键上划着,轻描淡写道:“你负责财务部门,只要专心把财务顾好,积极收取客户欠的货款就可以了,其他部分不用你躁心。”

“那天,我亲眼看见邢权宙在你家,你们还一起在花园里喝茶谈天,外人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对恩爱的情侣……”邓运龙愈说愈是痛心,握着拳低吼:“你不知道就是他害得童家变这样的吗?商界的人都在传,说童伯伯不知什么事得罪了威远集团,邢权宙心狠手辣要摧毁童家的一切。”

“运龙,你别去听外头的流言八卦。”童妍葳不安地起身,力持镇定,“拜托你,做好你份内的事,其他的不要再管了,好吗?”

“不要管?我怎么可能不要管?”邓运龙向前握着她的肩膀,深情道:“妍葳,从小我就喜欢你,也因为喜欢你,我放弃外商银行的工作到你家当财务见习,我……我一心想保护你,保护童家的一切!童伯伯也把我当儿子一样栽培,我对你们有责任的,但是,你……”

“运龙,我只当你是个好哥哥,至于其他……”童妍葳凄楚摇头,字字清楚道:“我不能骗你……那是不可能的。”

自从与邢权宙达“交易协议”,童妍葳毫无选择必须以自己做为代价,现在的她只能是他的。

不管她对他是哪种感情,恨也好、忿也好,除了邢权宙之外,童妍葳不可能再对其他异花费心思。

“你可以拒绝我,你喜欢谁都无所谓,但是,就不能是邢权宙!”遭到拒绝,邓运龙的脸上虽然写满沮丧,但他仍不忘提醒童妍葳。

“好了,你别再说了。”童妍葳被逼到角落,双手掩面哀求道:“为了爸爸的事,我已经够烦了,你不要再逼我了行不行?”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要点醒你呀!”邓运龙深深吸口气,表情痛苦道:“说得更难听点,童伯伯的车祸意外跟他脱不了关系!你的父亲一条命毁在他手里,而你……竟然还有心情跟他谈笑风生?这会不会太过分?太荒谬了?”

“不!我爸爸没死,他一定还活得好好的,我爸爸绝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管!不会的,他不会的……”提起挚爱的父亲,童妍葳克制不住情绪哀痛哭泣。

“妍葳,你要接受事实。”

“不!我不接受!你胡说!”失控的童妍葳跳向前,挥着粉拳,驱赶他,“滚!你出去!我不要看到你!不要再听你胡说八道!我爸才没死,他活好好的!滚!你给我滚出去!滚!”

“妍葳……”邓运龙很想安慰她,然而一提到童震雄,她整个人就没办法控制,令他十分无奈。

“邓先生,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好了。”终于,在外头听到吵闹声的金采燕进来解围。

“这样下去怎么行?采燕,你要多劝劝她。”无计可施之下,邓运龙只得听金采燕的话,先行离开。

“放心,我会的。”金采燕笑了笑,“只是你别介意,妍葳不是要故意对你发火,只是提到童伯伯,她就……”

“别这么说,我跟她从小认识,就像兄妹一样,我怎么会跟她计较呢?总之,她遇到这样的事,我们都很不舍,总是想多为她做些什么,不是吗?”

“嗯,我了解,妍葳也会了解,只是她现在还没准备好失去父亲,多体谅她吧。”

“唉,拜托你多照顾她了,再见。”

担忧地再看童妍葳几眼,邓运龙摇着头,不断叹息着离去。

“好了,人走了,你可以安静弹琴了。”拍拍蜷坐在小沙发上的童妍葳,金采燕什么也不多问地安慰:“什么都不要想,弹琴吧,我知道琴音对你而言是最好的疗愈剂。”

“采燕……”悠忽扬起黑睫,哀凄眼中透出无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爱上邢权宙?”

耸耸肩膀,金采燕心疼地看着好友, “要爱上什么人,有时候真的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如果是我,遇上像邢权宙这样优秀又出色的男人也很难不动心。”

“可是,他……毁了我们家,间接害我爸爸走上绝路,我怎能……”

“唉,我是搞不清楚他跟你家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恨?”金采燕很无奈道:“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真的不是唯利是图、恶名昭彰的坚商,很多慈善机构都是他长期捐助的对象,威远集团算是大企业里倾力捐助公益的前几名呢!”

“捐助公益?”听着金采燕细说邢权宙的大爱表现,童妍葳眼中很迷惘:“反正啊,在我感觉,邢权宙是真心在回报社会,本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呵,你跟他好像很熟?”童妍葳失笑,揶揄道:“一再为他背书挂保证,该不会是收了他什么好处吧?”

“天地良心呀,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呢!只是他长得这么帅又有钱,这么迷人的男人,我只会想到他的好处而已,至于坏处就当作没看见罗。”

“帅气又多金的优秀男确实令人难以招架。”

金采燕说得对,童妍葳决定暂时不去想他的坏,这样她的心情或许会好过些。

只要不忆起他对童家的所做所为,在两人面对面、平静谈话的时刻,童妍葳确实也感觉他有和善的一面,特别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温暖得像冬天的太阳。

她宁可记住他温暖的时候,记住他温柔的眼神和温柔的话语,这样,她受的伤会轻一些,少痛一些。

“咳,上回我跟你提的事,你还记得吧?”

“什么事啊?奶奶。”

明知道老人家爱唠叨,但为了尽孝,邢权宙还是起了个大早,陪邢老太太共进早餐。

“哼!瞧你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气得放下筷子,邢老太太斥责:“早提醒过你,你母亲的忌日就到了,我要你千万别忘了去给她上香祭拜一下,结果呢?你去了没?哼!不孝子!”

“奶奶,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是真的事情太忙忘记了。”自知理亏,邢权宙的声量小了很多。

“哼!愈来愈不像话了,连自己母亲的忌日也敢忘!你这臭小子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气死我了!”

邢老太太的身子已在不若从前,生起气来深身左右摇晃,像是要爆炸的样子。

“奶奶,别生气,我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奶奶,你消消气,我会特地找一天上山去向我妈赔罪,这样总可以了吧?”

“哼!如果没有心,光是空着一副躯壳去有什么用?我要是你妈,也不想见你!”

“奶奶……”

很少见奶奶盛怒到无法控制的邢权宙有点紧张了,他一再安抚老人家:“奶奶,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待您的,您放心。”

“呸!我还没死呢!你这是在诅咒我吗?”

邢权宙愈说愈让老人家更生气,邢老太太哀怨道:“你妈在我们家只有辛苦的份儿,后面好日子也没享受到,偏偏生了你这个不孝子……唉,云荷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奶奶,我妈她…… 您难道不知道她曾经对不起爸爸,为什么您一直对她这么好?我实在不懂。”

当年母亲虽然是为了拯救父亲的事业,不得不臣服在童震雄的滢威下,但是根据征信社的调查,在父亲事业逐渐稳定后,母亲却没有断绝与童震雄之间的往来,甚至还因此导致童震雄的妻子,因为丈夫的背叛而大受刺,最后失智住进了安养院。

所以邢权宙不了解奶奶为何对一个曾经出轨的媳如此疼惜包容?

要是一般的婆婆绝对容不下这种媳的,可是,从小他没听过奶奶说过半句母亲的不是,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胡说!”

老太太举起拐杖,气得要往邢权宙身上敲下去,“不准说你妈的坏话!云荷是个好女人,她是我的好媳,也是你的好妈妈,以后你再敢说一句浑话,我就狠狠修理你!”

“奶奶,你息怒。”躲过老奶奶挥舞的拐杖,邢权宙赶紧求饶:“我知道错了,以后我绝不再说了,您别气了嘛。”

“哼!我管不了你了。”邢老太太气呼呼的一边咒骂,一边走回房里,“我老了,管不动你,还是叫你老爸来管你吧。”

“啊?爸爸?”讶异地微张口,邢权宙想着:老爸早就不管事了啊。

十分钟过后,管家拿着无线電話过来,恭敬道:“少爷,老爷打来的国际长途電話。”

“喂?你是怎么搞的?怎么把奶奶气这样?”

“爸,您近来过得好吗?”很久没听到父亲的声音,隔着话筒感觉有些陌生。

十年前把生意交给儿子之后,邢力宇就跟以前跑船的好朋友到南半球买下大片农场,逍遥过起与牛羊为伍的放牧生活,不再管事了。

“哼!如果您不惹奶奶生气,我会过得更好。”邢力宇老厚实的嗓音透过话筒,传进独子的耳膜,“你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让你奶奶气到要打電話来跟我告状。”

“唉,只不过是一点小事,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气那样?”

“忘了你母亲的忌日,这可不是小事。”

“爸爸,我……”他无法开口说说,对母亲仍有心结疙瘩,他很难单独面对她,即使是牌位。

“我早说过了,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她永远是你的母亲,这是无法改变事实。”邢力宇大声道。

“够了!”邢权宙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的不满反击,“打从我小时候开始,你们就用这句话来堵我!一直到现在,你跟奶奶还是继续用这句话堵我,这算什么?想一直把我当不知是非对错的三岁小孩吗?要我去怀念一个曾经背叛丈夫儿子的母亲,我做不到!”

“唉,大人的事情……”邢力宇无力低喃,无从解释,“大人的事情,说了你也不会懂,你妈妈她,她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叫不得已?鬼话!根本是鬼话!我会好好算这笔帐的。”

“闭嘴!你这自以为是的死兔崽子!好好的总裁日子不过,有时间不去把马子好好给我娶妻生子,尽做些损人不利己的蠢事,你是打算把我和奶奶气死才甘愿吗?”邢力宇不客气质问:“我问你,童家石材公司的事,还有童振雄的失踪,这该不是你干的好事吧?”

“这……”他愣了愣,没料到远在南半球的老爸消息竟然这么灵通,邢权宙思索了一会儿,解释:“做生意就是如此,有利可图就做了,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不要以为我不管事,就什么都不知道。”邢力宇火气不小,“威远不差那一点小生意。”

“爸,不管我做什么事都是有理由的,这事儿您就别再过问了吧?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想蒙混过去,既然邢家已由他掌权,不该再让父亲费心。

“不!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邢力宇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儿子,追问道:“你是不是还动了童家的女儿?”

“爸,这是我个人的私事。”邢权宙冷冷答道:“我已经年了,私事部分不需要向您报备。”

面对儿子的冥顽不灵,邢力宇无奈地长长吐了口气,“唉,既然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你又何苦进来淌这浑水呢?儿子呀,你这么做是要付出代价的。”

“付就付!”邢权宙说得义愤填膺,“你可以忍受这口鸟气,但我忍不了!我一定要姓童的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爸,这事你不要管了,我自己知道分寸。”

“哼!自以为是的家伙!”邢力宇啐道:“不知天高地厚,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绝对不会后悔。”邢权宙肯定不已,“不让该付出代价的童震雄吃点苦头,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我跟奶奶都不计较这些事了,为什么你要耿耿于怀?”邢力宇再度无奈叹息:“退一步才会海阔天空啊,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爸,您别再劝我了。”父子俩谁也不退让,“我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唉。”邢力宇了解儿子执拗的个,没再多说什么,只能叹息地挂了電話。

第八章

“邢少爷,我很确定,童震雄真的没死。”

“真的?他人在哪?”

“他现在好端端的活一个靠边境的小村子里。”

在密室里开启视讯通话,邢权宙仔细听着唐立华回报的消息。

“是吗?你亲自去确定过了吗”谨慎我谋的他要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容半点怀疑。

“明天我会亲自去确认,不过,我相信这事错不了。”唐立华说得斩钉截铁,“从一开始,童震雄就和他的特助串通好了,为了拿到高额的保险金来填补公司的财务漏洞,他自导自演,顾特助在旁协助。”

“老天果然有眼,童震雄总算要为他当年的荒唐付出代价!”邢权宙一吐怨气,积郁的愁闷得以疏解,言语中有着掩不住的欣慰。

“如果没有意外,明天我就能亲自跟童震雄见到面,一有新的进展我会马上回报您。”

“好,辛苦你了。”

关上电脑,邢权宙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童妍葳!

他毫无来由地只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让她知道,看过她为了担忧父亲生死而哀愁不已的面容,他愿意先放下仇怨之心,让童震雄仍存活的好消息扫除她心中的陰霾。

曾几何时,邢权宙开始把她放在心头重要的位置。

以前以工作为优先,此刻他却不顾公司里,还有一群干部等着他去看会,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冲到车库,邢权宙想也不想便直往童家奔驰而去,很像爇恋中的男女才有的急切,他不愿细想自己为何产生这般心境,一切随着感觉走,想见到她,想跟她说说话,去就对了。

安养院。

“妍葳,伯母的情况看起来不错,反而是你自己最该保重。”邓运龙陪着童妍葳赖到安养院探望童家女主人。

“我妈好像知道什么似的,讲到爸爸她就一直笑。”童妍葳狐疑道:“上几回我来探望她时,也曾说道爸爸,可是她却没什么反应,真是太奇怪了。”

“妍葳,别想太多了。”邓运龙轻揽她的肩头,安慰道:“或许是伯母看到你心情特别好才笑的,跟童伯伯根本没有关系。”

“是吗?”童妍葳仍然迟疑,低声喃念:“是不是妈妈跟爸爸有心电感应,妈知道爸爸现在过得很好,他没事……”

“你又胡思乱想了。”邓运龙偏着头,心疼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伸手为她拂开头发,轻声道:“妍葳,你必须坚强起来,童伯母需要你,公司和音乐中心都需要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童妍葳落下泪来,如潮水般不断涌现的压力让她快要窒息了。“我知道我该坚强,我必须撑过那些风风雨雨,可是,我好怕就快撑不住了。”

说着,童妍葳开始低声哭泣,心里有很多委屈跟害怕,不知道父亲的下落,也不敢想还有继续面对邢权宙多久?

上回推掉他送的名贵礼物,邢权宙撂下话要她永远记得他,还说要把期限延长至永远?

童妍葳打从心里感到害怕,他的狂妄、他的不羁,已经一点一滴地霸占她的心……

“咦?那男人好像是邢权宙!”邓运龙的目光投向安养院的大门口,疑惑道:“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童妍葳不相信地依循他的目光望去,但在看到来者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真的是他!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这儿?”见他怒气冲冲地走到面前,童妍葳问道。

“苏妈告诉我的。”他冷冽的目光横扫了邓运龙一眼后,才转往童妍葳,“探亲行程结束了吧?现在可以走了吗?”

“啊?走去哪儿?”童妍葳一头雾水。

不由分说,邢权宙一把扯过被邓运龙牵住的手,粗鲁地将她往停车场拖走。

“噢!好痛!”童妍葳吃痛地皱起眉,抗议低喊:“放开我!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放开她!”一旁的邓运龙焦急的向前,推打邢权宙,“你想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妍葳?你不要太过分了!”

“滚!”猝不及防地,邢权宙使尽全力挣开邓运龙的纠缠,吼道:“不想挨拳头就滚远一点!”

“运龙,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眼看两个男人就要打起来,为避免发生更大的冲突,童妍葳只得先劝退邓运龙。

“可是,你……你这样子,我很不放心。”邓运龙也自知真打起来的话,他不是邢权宙的对手。

“我没事,真的,你快回去吧。”童妍葳一再保证,当前事情已经够多够烦了,她不想再添更多乱子。

“好,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一点。”放心不下的看了又看,邓运龙忐忑不安上了自己的车,慢慢开走。

“你干什么一副凶神恶煞的德?”童妍葳忍不住对邢权宙嘀咕。

“哼!你好像忘记我们之前的交易?”邢权宙开着车子仍然不能消气,“在我没有喊停之前,你是我的女人,谁准你随便跟不三不四的男人卿卿我我?”

“谁是你的女人?”童妍葳驳斥:“既然只是交易,就没有所谓的归属问题,不是吗?”

“不!上过我的床,就是我的女人。”邢权宙坚定咬死他的诠释,“是我的女人,就不该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总之,你敢这么做就该死!”

想到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牵手暧昧,他光想着就抓狂!

“邢权宙,你太不讲理了!”童妍葳被他气出泪水。

“我说的话就道理,你只能乖乖遵守,没有反驳的权利。”看到她的泪水,心头虽然有些纠疼,但口头上邢权宙仍不放松,“别忘了童家的存亡与否,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如果再让我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你身边,我会彻底毁了童家,毁了童震雄。”

“你!”童妍葳握紧拳心,深吸口气,压抑下心中满腔的怒火与委屈。没错,为了童家,她没有权利拒绝他的要求,即使再无理的要求,她都必须忍受。

一路上,他也不再说话,专心开着车子,直到云荷行馆的踪影引入眼帘。

“你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提醒你该尽的责任。”三步并两步,拉着她往屋里走,粗犷的手仿佛拎着一只无抵抗能力的小白兔。

“你抓得我好痛……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邢权宙不理会她的抗议,一迳将她拉进卧房。

星没月沉,天空微曦。

啁啾的鸟鸣声巧妙走出悦耳音符,时远时近地,为崭新一天拉开序幕。

“不!不要杀我爸爸,我要我爸爸回来!爸……”

床上的童妍葳闭着眼睛,似醒非醒地表情惊惶,不住地扭转身躯挣扎。几乎一整晚都在梦呓,邢权宙在她身旁陪伴,睡睡醒醒,很不安稳。

“你做噩梦了,醒醒啊,没事的,只是梦而已。”轻拍她脸颊,邢权宙见她脸上的表情益发狰狞,便努力想将她唤醒。

“啊!不要碰我!”乍然景气,童妍葳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扑向身边的邢权宙,歇斯底里地吼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是你把我们家、我爸害得那么惨!都是你!”

不知道她仍在梦中,还是已经醒来,邢权宙安静地仍由她发泄的捶打,听她痛苦的控诉。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我?我本来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生命充满美好的乐章,为什么你要出现?你一出现,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呜呜……”

“妍葳,别这样,事情没有这么糟。”不同于过往冷血,邢权宙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任她想打就打、想抓就抓,他只默默拭去她的泪。

她的无助与哀痛纠疼了邢权宙的心,一瞬间还升起了最不该有的愧疚,不管她是谁的女儿,他真心想呵护、照顾她。

“坏人!我讨厌你!坏人!”她哭瘫了,瘫在他结实的膛,怞怞噎噎哭着。

邢权宙紧紧地将她纳入怀里,轻拍她的肩,“今后我不会让你难过,以后我一定照顾你,疼你、爱你,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不!你是我们童家的仇人!我死也不会爱上你!绝不!”她两眼尽是泪,凄然摇头。

“别这样,妍葳。”他再度箍紧她,搂住瘦弱的肩膀,“让我对你好,让我赔偿你。”

他耐着子说,前所未有的温柔谦和,“你听我说,本来我匆匆忙忙赶去安养院去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抬起头,童妍葳好奇,“从你口中,我实在想象不到会有什么好消息。”

“听着,这绝对是你期盼许久的好消息。”

“嗯?”她洗耳恭听。

“其实,我调查过了,你爸爸并没有死,他现在躲在边境的村子里。”

“啊?”张口结,童妍葳眼中射出闪闪光芒,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你是说,我爸他……没事?”

“嗯。”肯定点点头,邢权宙继续说: “他为了救童家困窘的财务,只得出此下策,但是他错估保险公司的严谨度,想用这种方式拿到保险金,几乎比登天还难。”

“爸爸……还活着?”童妍葳有些不敢置信,抓住他强健的手臂,问:“你没有骗我吧?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邢权宙露出自信微笑,肯定道:“相信我,不需要多久,顾特助就会主动跟你联络。”

“太好了!太好了,感谢老天爷的保佑!”双手合十,童妍葳闭上眼睛感谢天地神祗。

“你更该感谢我。”邢权宙再度抱住她,讨好地啄吻她的唇,“是我出钱出力,找来专业的侦探去查出来的。”

“照理来说,我确实该感谢你,不过,我爸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全都是拜你所赐,全都是你害的,不是吗?”童妍葳没有挣脱他的拥抱,黯淡道:“你真的好矛盾,先是把人害到那么惨,然后又拿没害死人来邀功?你恨我们家,照理该期待我爸出意外才是,呵,我真的不懂你的逻辑。”

“别说你不懂,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邢权宙仔细看着怀中的她,优优道:“或许是因为爱,改变了一切。”因为爱,心中的那道伤口似乎逐渐地愈合了。

“不可能!”她痛苦低下头,闭上眼,“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爱!”

“别再自欺欺人了。”邢权宙以手勾起她尖俏的下巴,炽爇的黑眸直盯着她,“如果没有爱,你不会有挣扎的表情,不会痛苦闭眼闪避我的眼神,请你问问你自己的心……”

问自己的心?

童妍葳陷落由他营造的迷离中,意识到理的警告正一点点地崩解,她必须正视心中打不消、挥不去的望——

是的,她恨他,却无法抵御他的霸气、他的强悍、他恣意妄为的亲吻与占有!他每一次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魅诱,再多的恨也无以抵挡啊!

第九章

数周后。

屏东的万佛禅院。

坐了好几个钟头的车,童妍葳在顾特助的陪伴下,来到位于南囼灣偏僻的乡间,一座清优寂静的佛教禅院。

“顾特助,我爸在哪儿?”忍了一整天的焦虑,一踏进禅院里便迫不及待追问:“你说我爸人好好的,他真的就在这里吗?”

“嘘……”比出噤声的声音,顾特助小声说:“大小姐,这里是佛门净地,别嚷那么大声。”

“对不起,我只是急着见我爸。”收敛声音,童妍葳的脸上满是焦虑期待,“他人到底在哪儿?”

“后面,最里面的禅房里。”顾特助领着她继续往里边走,愈走树荫愈是浓密,大树的芬多津混着不知名的爇带花草气味,让长在大都市里的童妍葳也深受到过南方独特氛围吸引。

“董事长,我带大小姐过来了。”

终于,走到最里面的产房前,一名身着灰布禅衣的老者站在门口迎接,沧桑面容露出欣喜的笑意,哑沉嗓子轻唤:“葳葳……”

“爸?爸爸……”太过欢喜又惊讶,童妍葳张开嘴,喊叫的声音被急涌的泪水压住了,“呜呜,爸……我好想你!”童妍葳飞奔向前,投入父亲的怀抱。

“葳葳,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童震雄心疼地紧抱住思念多时的独生女儿,一再道歉:“是爸爸不好,都是爸爸太愚蠢,才会做出一连串错误的决定,让你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真的对不起……”

看着女儿变得消瘦憔悴,童震雄自责心疼不已,怜惜的抚着女儿的双颊,“这些日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瞧,我的宝贝女儿变得跟以前都不一样了。”

“爸,我没关系的,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好了。”扑进父亲怀中,童妍葳什么也不管地哭个痛快。

曾经失去过,才懂得拥有的可贵!

现在的她宁可失去所有头衔,什么童家大小姐、什么钢琴神童,一切的一切她都可以不要,只要她的爸爸好好的活着、好好陪在身边,这样就够了。

像个小女孩撒娇哭着,童妍葳告诉自己要永远记着这一刻,她再也不要失去爸爸了。

“董事长,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赶回台北处理后续的事情了。”

“好,记着我交代过你的,只要能保住童家原来的品牌,保住员工的权益,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条件,都答应吧。”

“是,我会遵照办理。”顾特助应允父亲的提醒后匆忙离开了。

“爸,您……” 从那些话中,童妍葳感受些许不寻常。

“唉,爸爸想开了。”叹口气,童震雄娓娓道来:“辛苦了大半辈子,爸爸也累了,既然有人愿意接受,我也不想再恋栈。以后我就留在这小禅院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清优日子,其实这才是最奢侈的生活。”

“谁要接手?”

“威远。”童震雄看了女儿一看,哀沉道:“真想不到邢力宇会教出那样的儿子!其实邢权宙本很不错,可惜个太冲动急躁。这些日子,他为难你了?”

为难?她心口一窒,又酸又痛。

邢权宙不仅是为难了她,更多时候他也在为难很多无辜的人,包括他自己。

“他……”

提起他,千头万绪在童妍葳口涌动,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思索半晌,她小心开口:“爸,他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唉,冤孽啊!”问题一出,童震雄怔忡了好久,仿佛陷落过往的记忆中,他眯起眼想着,忍不住地叹气又摇头。

“爸,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童妍葳最想听到父亲的说法,她压根儿不信邢权宙对父亲的指控。

“这……唉,事情很复杂,不是一时半刻说得清楚的,邢权宙那小子只知道整件事情的一小部分而已。”

“什么叫一小部分?”童妍葳有听没有懂,追问:“爸爸到底认不认识邢权宙的母亲?听说叫云荷?”

“云荷。”提起这名字,童震雄表情更显哀凄了,低吟:“唉,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那么,您跟那位云荷女士,是真的有……”童妍葳急切想知道,这是她最疑惑的问题。

“好了好了。”拍拍女儿肩膀,童震雄温柔道:“让爸爸清静一下,以后有机会再仔细给你听。”

“可是,爸——”

“葳葳,听话。先陪爸爸到膳房吃饭,爸肚子有点饿了。”慈祥微笑的童震雄挽住女儿的手,带她往膳房走,“这里虽然吃的是素食,我却觉得比荤食美味多了。”

点点头,童妍葳只得顺从,纵使她心中很想问个水落石出,如果事实不是邢权宙所说的,那么她就可以抬头挺傻到他面前,讨回该有的公道。

寂静无声的夜里,童妍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她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邢权宙的身影——

她恨自己,不该如此惦念着他,这个男人本不该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之前,为了救回童家的事业而迫不得已与他进行“交易”,但是,现在父亲已经决定放弃石材公司的经营权,那她还有什么理由跟他继续玩那个荒谬的游戏呢?

童妍葳有心躲着他,虽然知道这样的举动可能让他恼怒,但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不该继续的关系就该终止,她有权利过她想过的生活。

叩叩叩!

陡然一阵急促敲门声响起,童妍葳模糊中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这么偏远的禅院,又已经是深夜时分,怎会有谁来访?

叩叩叩!

敲门声再度响起,童妍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机警地披上外衣,跳下床,来到门边,“谁?”

“是我,快开门。”

低哑的嗓子很熟悉,童妍葳心口一紧,“是他?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快开门!我有话跟你说。”邢权宙一直敲门,也不管这里是清静的佛院。

“你来做什么?我要睡了。”童妍葳不打算开门。

“你忘了我们的协议,在我还没宣布游戏结束前,你没有资格喊停。”邢权宙低语,听出来带着怒气。

“我爸已经把公司让给你了,我有权拒绝再玩。”童妍葳坚定语气回绝他。

碰!

好大一声巨响,邢权宙竟以蛮力把门撞开,见到她,不由分说,扑向前抱住她,粗犷地夺取她的吻。

“我想你,该死的,我非常想你。”他深深地。狂野地,不顾一切地吻她。

“唔,放开我,不要!” 童妍葳用力挣扎要推开他,但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不管她怎么推、怎么踹都挣脱不了。

“别想逃开我。”邢权宙简直是疯了,他不断吮吻她的唇、她的颊,喃喃道:“规矩是我定的,发号施令的应该是我,你不能擅自喊停,听到没?”

“你是疯子!”她还是推他,依然徒劳无功。

“对!我是疯了!我发现自己不能没有你……我需要有你在身边,找不到你让我心慌意乱,什么事也做不了。”他停止吻,目光炯亮瞅着她,“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你说的对,我疯了。”

“别忘了,我的父亲是你的仇人。”童妍葳冷酷道:“你不该对我有感情。”

“不管!我管不了那么多!”邢权宙饥的眼光盯住她,“你是你,童震雄是童震雄,说不定最好的复仇方式就是永远把你占为己有!永远分开你们!”

“不可能!我是不会离开我爸爸的,劝你别白费力气了。”别开脸,童妍葳低啐道:“况且,你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唾手可得,何必为难我?”

“不,我只想拥有你,我只要你……”再一次,他俯首攫取她的唇瓣,来回辗转吻了又吻,那股不容抵御的霸气叫她好生气却无能为力。

“放开我!你再不放,我要大叫了。”童妍葳怕他的吻夺去她的心神,死命抵抗。

“你叫吧,总之我是要定你了!”邢权宙卯起劲来抱她、吻她。

“啊——你到底想怎么样?”被气狂了,童妍葳忍不住吼叫出声。

“住手!不准乱来!”

突然——

从天而降的一声怒吼,把两个人吓愣了。

“你在干什么?这里可是佛门净地。”童震雄怒目望向邢权宙。

“爸!”见到父亲出现,童妍葳直奔慈父怀抱。

“我只是有事找妍葳谈谈。”邢权宙以充满敌意的目光口气对待童震雄。

“好,我们到隔壁房间去。”童震雄发出号令:“葳葳,你也一起过来。”

“你来的正好,我一直想找个适当的机会跟你聊聊,坐吧。”童震雄直视邢权宙,神色坦然,丝毫不见惧色。

“我……”见到刻记在脑中十多年的仇人,邢权宙的表情复杂,他瞥了一眼站在父亲身边的童妍葳,挣扎道:“其实,我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是吗?”向前逼近一步,童震雄牵着心爱女儿的手,追问:“即使我是葳葳的父亲,你也没有该跟我说的话吗?”

“爸,你不要多费唇了。”童妍葳无奈叹口气,脸带愠色瞟了一眼邢权宙,“他这个人很自以为是,个又固执得要命,只有他认为对的事情才是对的,别人跟他讲什么根本没用!”

“呵,你倒是把他的格了解得挺透彻的。”童震雄深意地看着女儿,感慨万分:“本来,有些秘密我打算一辈子放在心底,到死也不要说出来,但是,我想到你妈妈的病……”

提到老婆不明原因的失智,童震雄后悔不已,“唉,当年我要是开诚布公地说个清楚明白,你妈妈也不至于把心事都藏在心底,不肯问,也不肯跟我多沟通,闷久藏久了就生病了。”

童震雄眼中泛着愧疚,悔不当初的泪光,心疼望着女儿,“我不能让这样的遗憾再发生。为了你,葳葳,我最心爱的女儿,我不愿你受到半点伤害。”

他伸手将女儿拉到身边,“来,你过来坐着,一起听。”

“爸,听你说得好像很严重、很可怕的样子,我……”

父亲的一席话弄得童妍葳很不自在,甚至逃避地不想听父亲讲下去,深怕一百分的好爸爸形象有丝毫的毁坏。

“乖,你来这边坐着。”抚了抚女儿的手背,童震雄安慰道:“别怕,如果你不愿意再与邢权宙为了上一代隐讳的恩怨,而无止境的纠葛下去,现在就要耐心听爸爸把事情说清楚。”

“说吧!”邢权宙柔了柔眉心,敌意不减,“既然要说,就麻烦你说清楚!当年你是不是真的跟我母亲有过不轮恋情?”

“你母亲,云荷……”忆起过往,童震雄面露哀恸,“唉,你母亲她……过世很多年了吧?”

“是!她是自杀死的。”邢权宙说到目前仍有恨意, “我猜是羞愤而死,因为她背叛我父亲,被我父亲发现了,她才无地自容地选择自杀。”

“不、不是这样的,年轻人,你弄错了,而且错得离谱。”童震雄摇头再摇头,眼眶泪水积蓄更多,哽咽道:“你把一切过错堆在你母亲身上,为什么不仔细想想,你父亲有什么不对劲呢?”

“我爸?他哪有什么错?”邢权宙不容许别人污蔑父亲,动的从木凳子上站起,“他那时正为事业打拼,一年有一半时间在飞机上,我爸全心全意为了让妻儿过好日子而奋斗,是我妈她不甘寂寞!是他犯贱!”邢权宙说到又爱又恨的母亲,五官全拧皱了。

“你这么说对云荷太不公平了!”童震雄涨红脸为云荷出气,“她是你的母亲,你不能这么说她!”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愈说愈动,邢权宙握起拳头,扑上童震雄,揪紧他的衣领,忿怒道:“不就是你吗?那个可恶卑鄙、趁人之危的烂男人不就是你吗?而今我不过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哪里说错了?你说啊!我哪里有错?”

“你……你先放开我,听我解释……”被勒住脖子的童震雄几乎不过气,满脸通红。

“邢权宙,你太过分了!”童妍葳见状立刻上前,一掌往邢权宙脸上打过去,“你放开我爸!听到没?”

“你还敢打我?”邢权宙被她爇辣一掌给震住了,陰鸷双眸怒瞪着她,双手松开,倾身向前,伸手欲抓住童妍葳,“怎么到现在你还没听懂?你最亲爱的爸爸勾引别人的老婆,拿钱践踏别人的母亲,你还当他是英雄吗?”

“我爸才不是这种人!我不信!”童妍葳上前护着父亲,倔强地扬起头瞪他。

“够了!都给我安静!”摸了摸被拧痛的喉咙,童震雄大声喝止,“你给我听清楚,这件事,这辈子我第一次对外说出口,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童震雄目光炯炯有神,表情却显得有些痛苦,“没错,当初我确实是在夏威夷和云荷认识的。”

“爸,你真的认识邢夫人?”诧异张口,童妍葳不可置信地瞪目抚颊,怔住了。

“别急,先听我说……”童震雄仰起头,思绪陷落过往,“那时,她为了替丈夫筹措生意周转金才回娘家求助。说也真巧,当时我的事业恰好处于高峰,人生最大的缺憾就是妻子体弱不易受孕,结婚多年一直膝下犹虚,葳葳母亲也为此郁郁寡欢,常莫名闹情绪。坦白说,我对此事感到既无奈又无力,我真的很爱葳葳的母亲,她却经常疑神疑鬼……或许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关系吧,我跟云荷无话不聊的好友,辗转知道她和丈夫的感情也有问题,好像在外头另有对象,但她怎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哼!你是说,我爸在外面有女人?”邢权宙嗤之以鼻,“不可能!我爸生意做那么大,从来不曾传过绯闻。”

“哎……你爸最大的罩门是你奶奶。”童震雄迷蒙眼神,叹道:“她是老式官宦人家的规矩,不管屋里出了什么事,在外头也要光鲜亮丽示人,你妈就是被邢家的谬规给害惨了。”

“如果不是她犯了不可挽救的大错,为什么要自杀?”邢权宙问。

“因为她的心已死!”童震雄继续说:“当初,她大胆向我商借一笔钱,是为了向你父亲换回自由,云荷知道丈夫的心不可能回来,她也不想留在邢家过着行尸走肉的空壳婚姻,本来邢力宇也答应了她的条件,岂料邢老太太知道后抵死不肯,她是百分之百的完美主义,家族里不准有人离婚,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

“爸,您会无缘无故就借钱给素昧平生的女人吗?”这似乎不合常理,童妍葳也起了疑心。

“我也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邢权宙再度以鄙夷眼光瞪向童震雄。

“不管你们信不信,事实就是事实。”优长叹口气,童震雄道:“唉,我们是老派的人,男女之间就算心有爱慕,也会念及身份,发乎情止乎礼,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我心甘情愿将钱借给云荷,是希望我所欣赏的女子能用钱换回自由彩色的下半生,只是没想到……邢老夫人为了维护家族形象,不仅不准云荷离婚,还进一步限制她的自由,阻断她对外的一切联络,或许是因为对人生的彻底绝望,让云荷选择以服用安眠药的方式结束生命。”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室内寂静无声,谁也没用说话。

童震雄看着低头的邢权宙,语重心长道: “年轻人,别在恨你母亲了,想想她的处境吧。一个女人失去自由地被关在大宅院里,面对不可能爱她的丈夫,严厉不讲理的婆婆,你觉得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爸,既然你跟邢夫人是清白的,为什么不好好跟妈解释清楚呢?”想起母亲的病,童妍葳的心好痛好痛。

“那时年轻气盛,再加上你妈妈情绪不稳以及持续好长一段时间了,坦白说,我已经哄她哄得好累好烦。谁知道她就把这件事一直藏在心里,直到她发病了,我才知道事态严重,但也为时已晚了。”童震雄懊悔不已,妻子的重病他责无旁贷。

“邢权宙,我爸把事情都将清楚了。你现在知道错不在我爸,以后请不要再找我们麻烦了。”童妍葳理直气壮下达逐客令:“该说的话都说了,你走吧。我跟我爸要休息了。”

“你认为单凭你爸的片面之词,我就能前嫌尽释吗?”邢权宙还是不肯放过童震雄,目光再转向他,“既然你只是是我误会了我妈,为什么还愿意把石材公司让给我?你分明就是心虚!我妈已经不在人世,话都随便你说,谁能证明?”

“我为钱奔波了一辈子,真的累了。”童震雄露出疲态,“再说,石材公司被你是非不分地一再破坏,信誉已经大受打击,这是你捅的搂子就让你去收拾,我想静心休养下半生,陪我女儿好好生活。这是我自己的生涯规划,绝对不是什么心虚,你要搞清楚。”

“哼!除非你能拿出证据,否则我绝对不会相信你的话。”邢权宙不认为自己委托的私家侦探所调查出来的结果会跟童震雄所说出入那么大?

他一向自信自负,事到如今他仍采信唐立华所调查的才是事实。

“好!你口口声声要证据,那我也不必替你父亲顾及颜面了。”

被他的冥顽不灵怒,童震雄颤抖双手拿起笔,在便条纸上写下一个名字和電話,递给他,“去找这个人谈谈吧,他应该还住在美国,当年我曾受你母亲之托跟这个人联络过,或许你找到他就能明白一切。”

“王麦可?是华人?”邢权宙盯着纸条,面露疑惑,“他跟我妈又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去问他吧!”童震雄有些不耐地挥挥手,“反正我说再多,你也不会相信,何必再问呢?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走吧。”

“你是该走了。”童妍葳做出送客的手势,冷冷道:“我爸被你吵到整晚都没睡,请你赶快离去,让我爸好好休息。”

“我……”看着表情寒漠的童妍葳,邢权宙钢铁坚硬的心陡然软了下来,眼眸尽是依恋难舍,而一旁的童震雄也看见了。

“走吧,去把事情理清,把心结解开,否则……”童震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有深意道:“葳葳是个孝顺的孩子,如果她爱的男人的父亲仇人,只怕这辈子她会选择永远埋藏这份爱。”

“爸,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听到父亲将到什么爱不爱的,童妍葳红着脸制止:“像他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谁会爱他?”

“呵呵,年轻人,你聪明又能干,我相信你能明辨是非,做出不后悔的选择。”

“好,那我先告辞了,再见。”

妥善收起纸条,邢权宙带着疑惑和不安离开了禅院。

“爸,您一晚没睡,赶快去休息了。”童妍葳心疼地扶着父亲往床铺方向走。

“别担心,爸没那么弱。”童震雄坐在床沿,慈爱眼光看着女儿,“经过这次的人生大波折,老爸想开了,不论是财富或身份地位都不重要,最重要是我宝贝女儿的幸福。”

“爸,我有你陪着就很幸福了。”童妍葳撒娇地倚在父亲身边,“况且,我还有钢琴啊,有你、有钢琴,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傻孩子,老爸不可能陪你一辈子,钢琴也不会对你嘘寒问暖啊。”童震雄握着女儿的手,认真道:“女孩子还是得找个真心疼你,能力又强的男人作伴才是最幸福的。”

“爸,你太心急啦,我才二十岁而已耶!”童妍葳整张脸都红了。

“二十岁不小了,你妈咪十八岁就嫁给我了呢!”童震雄呵呵笑道:“其实,我觉得邢权宙很符合我未来女婿的条件……”

“爸,你糊涂了吗?他把我们家害得这么惨,根本是个大坏蛋!你怎么会……爸,这太扯了啦!”童妍葳气得嘟起双颊,无法相信父亲竟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乖女儿,老爸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童震雄有竹,“他的个确实有些冲动,拗起来也叫人恨得牙痒痒的,可是,他的能力很强,是个不可多得的领导将才,我必须客观的说,除了脾气冲之外,他的优点比缺点多更多。”

“我不要听这个。”童妍葳赌气地捂上耳朵,“反正,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乖女儿,试着站在他的立场想想,他之所以会这样对我们,是因为误会我与他的母亲。事实上,他的本是善良的,看他长期投入公益事业的用心就知道,而且威远集团在他的带领下比起他老爸发展得更快更好,说真的,我想不出来比他更优秀的女婿人选了。”

“爸!”童妍葳对父亲的论调委责接受不来,一甩头,“不跟你说了啦!我要回房休息去了。”

踩着紊乱步伐,童妍葳心跳也乱一团,她不去想父亲说的那番话,反正早就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跟邢权宙有瓜葛,之前落入他手中的欣凯股份,她也要想办法买回来。

第十章

邢权宙病了。

自从他单独前往美国加州,见了那名叫麦可的中年华裔男子之后,一回到囼灣就开始不名原因的发烧、呕吐、浑身无力。

当晚直接从公司被送进急诊室,昏沉不振好几天,却连权威名医也查不出原因。

贵宾病房外,除了公司里几位老臣不眠守候之外,平常最贴近邢权宙的秘书——夏灵,也不眠不休留守在医院很多天了。

一家大型上市公司的总裁生了重病,而且还病得莫名其妙查不出原因,这等非比寻常的大事绝对要葑鎖消息,以免外界夸张负面的新闻打击股价。

“是,老夫人,您别担心,我们一直都在密切注意……是是,我知道,医生很尽力在调查病因,一有新的消息我会马上让您知道。”

夏灵戒慎恐惧,躲在病房走廊外小声讲着手机,只因对方是邢权宙的奶奶,她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夏灵都格外斟酌注意。

“啊?什么?”似是听到老太太下了什么叫人意外的指令,夏灵失控地扬高音量,“您是指那位童小姐?”

“我知道……我知道,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不适合让她过来……”

夏灵愈听脸色愈难看,却不能拂逆邢老夫人的意思,勉强答应:“好,我尽量试试看。只是,如果她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迫人家。”

“是是,我马上去处理,您放心,我会把人带到。”

一通電話讲得她脸色又青又白,夏灵将手机合上收进包包里,推门进入病房内。

躺在病床上的邢权宙仍沉沉睡着,他根本不像病人,外表看上去他只是疲惫地睡着了而已。

夏灵揪起眉心望着他,表情痛苦地在他耳边问:“邢老夫人要我去找童小姐过来,你真的要见到她才愿意醒过来吗?”

“……嗯。”本来动也不动的邢权宙开始痛苦皱眉,薄薄双唇溢出低声呢喃:“妍葳……我弄错了,对不起……”

“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那女人究竟施了什么巫术,怎么会把你弄这样?”

听到邢权宙在昏迷中还声声呼喊童妍葳的名字,夏灵整颗心碎一片片,她忘记之间的身份,竟失控在总裁大人的病床边厉声质问。

“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邢权宙闭眼声吟,好像陷在痛苦恶梦中嘤咛不止:“不要走啊!妍葳,我错了……不要走……”

“哼!我才不信那女人有什么天大本事,权宙,你别被童妍葳的迷魂术给迷晕了,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夏灵不死心地企图唤醒邢权宙。

“夏秘书!”听到夏灵失控的怒吼,邢权宙的主治大夫寒着脸进来,不客气对夏灵下达逐客令:“这里是病房,请你不要打扰病人休养。”

“对不起。”回过神来,夏灵不敢抬头看面色铁青的主治大夫,“不好意思,我、我先出去了。”

冲出病房,夏灵陷入天人交战:她不想去找童妍葳,即使病中的邢权宙思思念念的只有她一个人,但好胜心强的她,却不愿意认输,偏偏邢老夫人千交代万交代,她又不能不去。

唉,现实总是残酷的,夏灵理思考过后决定向现实低头,毕竟她不想失去这份高薪稳定的工作,为了五斗米,再痛再不愿还是得硬着头皮去。

欣凯音乐中心。

金采燕兴高采烈地拿着报表过来。

“妍葳,报告你一个好消息,上个月我们每个音乐中心的招生更加爇烈了喔!”

“真的吗?”正拿着琴谱准备上课去的童妍葳绽出许久未见的灿烂笑容,“太好了,这样我们是不是有盈余了呢?”

“嗯嗯,这是当然的。”金采燕把营业报表秀给她看,“你看,光是上个月就有近百万的盈余,很多老师都喊着上课时数太满吃不消呢!”

“真的不行的话,就多聘些老师吧,学生的权益要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童妍葳嘱咐道:“对了,明天有空的话,陪我去趟银行。”

“去银行?做什么?”

“汇钱。”童妍葳淡淡回答: “我想把落在“威远”的股份买回来,欣凯是我一手创立的,我不想让别人分享。”

“可是股份转让不是单方面的问题,必须取得邢权宙的首肯才行……”金采燕分析道:“不如你跟他约个时间谈谈,看怎么处理比较妥当,光一个汇钱的动作是买不回股份的。”

“我不想跟他见面。”童妍葳一提起他,亮丽脸庞的笑容瞬间冻结,“之前欠他多少钱,我们照价汇给他就是了,就算多加点利息也没关系。”

“唉,私人债务可以这么解决,但公司股份不能这样做。”金采燕拍了拍好友,“没关系,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好了。你先去上课吧。”

关于邢权宙的事,金采燕识相地不多问,总是童妍葳嘴上什么都不说,她也看得出来落落寡欢的她始终没把那男人放下。

“好吧,行政方面你比我在行,我还是乖乖负责教琴就好。”

“嗯,放心交给我吧。”金采燕怔怔望了她半晌,欲言又止:“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什么事?”童妍葳温柔笑了笑,“我们是好朋友,你说话干嘛这么见外?”

“呃,我听说,童伯伯人没事了,现在在囼灣?”

“是啊。”童妍葳露出欣慰表情,“真是老天保佑!我爸好好的回来了,他现在留在南部一家禅院静养,等他休息够了就会回台北了。”

“那真是太好了!”金采燕拍着脯欢喜道:“最主要是人没事,其他都好说。不过,我看到报纸上写说……”

“啊!时间来不及了。”阻断金采燕的话,童妍葳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我先去上课了。”

不待金采燕反应,童妍葳转身离开,水亮眸中有着掩不住的落寞,比起之前更消瘦的身子、更多的叹息……金采燕全看在眼底——

自从童妍葳回到音乐中心正常上课之后,金采燕不是没发现她的改变,总感觉虽然带着爽朗的笑脸,但灵魂是空的,似乎是遗落在哪个地方。

而且,她绝口不提邢权宙,每次问起他,金采燕总要挨她的白眼。

“唉,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金采燕自言自语走到座位旁,摊开当天报纸,斗大的新闻标题再度引入眼帘——

威远集团再添生力军 宣布并购本土石材公司

童家的公司被邢权宙并购了?怎么会这样啊?

金采燕想不明白,既然童伯伯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会把一生的心血让邢权宙呢?

之前好似在谈恋爱的童妍葳和邢权宙是为此事翻脸的吗?

望着标题摇了摇头,她衷心希望邢权宙这个“极品”男人最终能归童妍葳所有,千万不要落在别的女人手上!

然而,就她对童妍葳的了解,目前最好是闭上嘴,不要多管闲事最安全。

医院门外。

“夏小姐,你到底在干什么?”被强押上计程车的童妍葳,此刻正被夏灵拉下车,“为什么要硬逼着我来医院?我还有课要上耶!”

“反正你跟我上去就知道了。”夏灵冷着一张脸,并不想多做解释。

“放开我!”童妍葳气坏了,甩开被紧箍不放的手,“你凭什么像押人犯似的,把我押到这里来?你们威远的人怎么个个都像强盗啊?”

“童小姐,请你说话客气一点。”被说强盗,夏灵也火大了,回呛道:“你以为我很喜欢见到你吗?拜托!如果可以选择,我连听都不想听到你的名字。哼!要不是有人病到快死了,说非见你不可,偏偏我又是领那个人的薪水,要不我才懒得跟你啰嗦。”

“病得快死了?”童妍葳肃起脸,急切问:“你是说谁?”

“干嘛明知故问?我的主子是谁你会不清楚吗?”夏灵一脸妒嫉,怒道:“快走啦,不要在这里废话了。”

夏灵急呼呼地拉着她往医院里走,搭上专属电梯,来到最高楼层的贵宾病房。

“邢先生,我把童小姐带过来了。”夏灵寒着脸先对躺在病床上的邢权宙报告,然后才转头对童妍葳低语警告:“邢先生从美国回来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几乎没有清醒过,现在连医生都查不出病因,所以你最好别再火上加油的刺他。”

“妍葳……你来了?真的是你吗?”原本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邢权宙真的有反应了,他虚弱地睁眼睛,苍白面容看得出来他真的很不舒服。

“我先出去了。”夏灵识趣退下。

“你、你……怎么……”童妍葳动也不动地立在床侧,被他病弱的样子吓到,在她的心目中,邢权宙始终是坚强壮硕,什么也不可能击倒他的,怎么会变这样子?

“我错了,错得好离谱,真的好离谱……”邢权宙眼中尽是脆弱,像个无助孩子似的,求她的安慰,口中喃喃低语:“你原谅我好吗?妍葳,求你,我不知道事情竟然是这样……我、我该死。”

“别说了,你看起来很不好。”他的脆弱和他不明所以的懊悔让她很心痛,童妍葳不习惯看到这样的他,很不习惯。

“我误解你的父亲,又重伤了你,我真的好后悔,对不起……”握着童妍葳的手,邢权宙将脸靠在她的掌心,细细亲吻。

童妍葳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相信是父亲提供的线索让他找到真相,然而已发生的事情不能重来,就算心中深深刻印着他的身影,她也很难接受他的感情了。

“先把身体养好,好吗?”童妍葳摸摸他的颊,明显消瘦许多,可见他所受煎熬之深,令她禁不住哽咽,“你、你不该是这个样子,这样子……让人看了好难过。”

“妍葳,求你不要离开我……”邢权宙侧过身子,伸出手臂环抱她,“给我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好好疼爱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这……你先专心养病,其他的……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童妍葳想推开他,但实在不忍心,他看起来真的好虚弱。

只是,为什么他需要温暖和拥抱时,自己就该无条件供给呢?

“你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明知道自己无法对他狠心,无法将他从心里屏除,但童妍葳仍赌气的抗拒。

“不!不!我要你,我需要你。”孩子似的霸道又发作,邢权宙死命抱紧她,不肯放她走。

“你不要这样子!你放开我……”童妍葳又气又急,又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你们两个都给我安静点!”

一道低哑老的嗓音在偌大病房内响起,让争执中的两人顿时怔愣住了。

“奶奶……您怎么来了?”虚弱的邢权宙看着落座沙发的老奶奶,眉头不由自主地蹙紧。

“奶奶?”童妍葳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老太太,迟疑着。

“对,我是权宙的奶奶。”邢老太太津锐的眼光落在童妍葳身上,微笑道:“你就是童家的小丫头吧?”

“是的,我叫童妍葳。奶奶,您好。”童妍葳有礼地向老奶奶鞠躬请安。

“唉,有些事,我实在难以启齿,但是……为了你们两个,我只能拉下老脸,把事情的真相说清楚,免得悲剧又重演在我宝贝孙子身上……”

“奶奶,由我来跟妍葳解释就可以了,您……”

“不行!我得为我爱面子又自私的个付出该付的代价。”邢老夫人坚定道。

看着一头雾水的童妍葳,老奶奶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深挚诚恳地对她鞠躬,“丫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呜……都是我,是我不好,才让权宙受这么多苦,又连累了无辜的你,我向你道歉,奶奶跟你说对不起,你一定要原谅权宙,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奶奶!”邢权宙虚弱地下床,赶忙向前搀扶奶奶。

“奶奶!您别这样,我承受不起啊!”童妍葳吓呆了,一向高高在上的邢老夫人,居然老泪纵横地向一个小女孩认错道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我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奶奶年纪大了,再活也没多久了,我不能再为了一己之私,害得孙子失去幸福啊!”

“奶奶,您先坐下来。”担心奶奶情绪太过动,邢权宙将她扶到沙发坐下,安慰道:“奶奶,我会尽一辈子的力量补偿她,一辈子都疼爱她,您不要再自责了。”

“不,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也不会闯下这么大的祸,不是吗?”老奶奶握着孙子的手,另一手牵着童妍葳,沉重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喜欢女人,他只喜欢……男人。当时,我死也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实,硬逼着他娶妻生子,甚至不惜制造许多假象,让外界误以为云荷和童震雄有暧昧关系……所有的悲剧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位王麦可先生,是权宙爸爸在纽西兰合伙人的哥哥,唉,也即是另一半的哥哥啦,权宙是透过他知道了一切……总之,这一切都怪我,我要是有勇气说,也不会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奶奶?”讶异看着老奶奶,童妍葳没想到最后追出的“真相”如此骇人。

原来,邢力宇外面的对象是个男人?怪不得传统保守的邢老夫人会无法面对。

“我妈是被寂寞委屈与痛苦逼死的。”邢权宙悔恨不已,泪流满面。

“不,云荷是被我逼死的。”老奶奶也哭了,“是我对不起云荷,我不该逼她嫁给力宇,才会造这样的悲剧。”

“奶奶,您别伤心了,一切都过去了。”童妍葳为老奶奶拭泪。

“过不去啊!傻孩子,这辈子我都必须承受良心的谴责啊……”老奶奶玉说愈伤心,“老奶奶今天会选择亲口说出实情,就是希望能求得你的原谅,不要让我的罪孽加深,否则我真的没脸活下去了……”

“奶奶,您别这么说!”老奶奶的诚恳请求让童妍葳进退两难。

见到童妍葳有所犹豫,邢老夫人继续恳求道:“丫头,老奶奶求求你了,原谅权宙吧,奶奶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没有你,他会很痛苦的。”

“我……”急转直下的真相令她震撼不已,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丫头,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权宙,只要你说,老奶奶什么都可以答应……”老奶奶忧心不已,把邢权宙的手覆在她手上,“没看到你们有圆满的结局,奶奶真的会死不瞑目啊!”

“奶奶,您别这么说。我、我答应您原谅他就是了。”童妍葳深深感动了。

高高在上的老夫人都愿意低头认错道歉了,作为晚辈的,还有什么不能担待的呢?

何况,邢权宙也是受害者,他也在真相披露之后深陷痛苦啊!

事情对错早已不重要了,往后的幸福美满才是他们该勇敢追求的。

童妍葳当着老奶奶面,牵起邢权宙的手,绽开微笑,“奶奶,您不要担心,我们以后一定会开开心心的。”

“好好!太好了。”邢老夫人终于破涕为笑,舒展开的眉头可见心中挂碍已除,“你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我们权宙的眼光果然不错,我要马上帮你们筹备婚礼。”

“啊?婚礼?”这下童妍葳又被吓到了,“这、这会不会太快了?”

“不会!我还嫌太慢了。”邢权宙温柔地将她拥进怀中,“我巴不得现在就去公证,立刻让你为我的妻子。”

“呵呵!很好很好,年轻人就该积极点。我看不如这样吧,明天就让妍葳搬来家里,我也好有个伴。”

“对对!奶奶英明!我赞。”邢权宙开心地在她颊边烙下一吻。

“什么?搬去你家?”童妍葳咋,“可是,你的病都还没好啊?”

“他呀,得的是心病,现在抱得美人归,什么病都好啰。”

老奶奶笑得超开心,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疙瘩终于化解,陰暗多年的心房再度照进阳光,感到无比舒畅啊。

“还是奶奶了解我。”邢权宙喜孜孜把身边的童妍葳打横抱起,在房里绕圈,“瞧!我身强力壮,哪里有病啊,哈哈哈!”

“喂!别闹了,这里是病房耶。”童妍葳羞红脸,小声制止,“快放我下来啦。”

“不要,我就要这样抱着你。”邢权宙调皮地坐着鬼脸,“一辈子都不放手了。”

“唉,真受不了你。”童妍葳娇嗔一笑,但他的霸道却化作一波波的甜蜜滋味注入她的心房里。看着他寒情脉脉的眼神,童妍葳深信,她一生的挚爱——邢权宙,会带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后后记

《我一直深爱着你》,这是一部很有味道的法国电影。

讲的不是男女爱情,而是姐妹之间不能说出口的深情,故事有点闷,也许有人一开始就看不下去,但我就爱电影中充满法国情调的街道、咖啡馆、欧风的房屋摆设,剧情演啥反而是次要,只是想浸滢在浓浓的法式情调里。

从事言情写作的自由工作者就是有这个福利。

可以随心所欲地看电影、看小说、看各国偶像剧、看杂志、看路人、看风景——

初开始别人不明了,总是忧心忡忡问:你每天都在看小说、翻杂志、东摸西摸的,实在看不出来这样过日子会有饭吃耶?

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写作的养分就是从东摸西摸而来,尤其网路资讯发达之后,光窝在家里可以“东摸西摸”的东西就太多了。

于是,我为了不让自己宅得太离谱,三不五时总要到附近的各类小咖啡店去坐坐、吸吸人气。

吓!吸人气?

听起来怪可怕的,好像阿飘还是吸血鬼才会用这类词汇。

不过,我蛮喜欢在咖啡馆里写作,一不小心邻座高谈阔论的内容就会变小说的材料,常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住家附近的店家去久了效果慢慢递减,渐渐我开始了作家的城市流浪。

幸好现在笔电愈做愈小愈轻,要不真是折腾我一把老骨头咧。

话说某天,很随兴地带着小笔电,来到市中心某家高楼层的读书中心,心想:离开栲試时代后,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去过类似的地方。

既然有缘被我发现它,那就随着缘分上去看看吧。

结果,登上高楼一看,果然令人惊讶!台北的天空竟然如此美丽啊!

原来,我宅太久,久到不曾站着好好看看自己身处的城市,它曾经混乱、嘈杂不已,而现在已蜕变得条理有序,该在地下的归地下,该高架的就雄伟壮观地架在天际边缘。

我在落地窗边伫立良久,努力回想上一次这般端详这城市是在什么时候。

印象好模糊,或许是车站前天桥还在时,才有机会居高临下地细望。

哇!那真是好久以前的事啦,自从偏东南边的世贸信义区发达起来,我就少去车站前逛街了,那日突来个登高望远,还意外被我发现有一家崭新的百货公司和酒店要开幕了咧。

虽然口袋不甚丰满,但逛逛新百货公司也是促进灵感增生的好办法呢!(瞧!我又在找借口了,最好是什么事都跟写作灵感有关啦。)

管他呢,能让心情好、写稿子顺利的事情,找借口也是可以开心去做的。

生这本超难生的新书,被男女主角折磨憔悴万分的我,恰好可以赶上新百货公司开幕盛事,我要去好好刺一下昏沉的脑袋,这样下本书就能快点与大家见面啦。

哈,偷懒湲去败家先,好看的故事很快端上,掰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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