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普菲兰特 - xp1024.com
《亚普菲兰特》


旅行者与当地居民


face=宋体>亚普菲兰特王国简介

历史起源于西元一五三0年,神圣罗马皇帝卡尔五世册封旗下一名部将古斯塔夫·冯恩·舒伯恩佛特为萨尔斯兰特边境伯爵。因为古斯塔夫在前年与奥斯曼土耳其军队发生的维也纳攻防战当中建立了显赫的功勋。舒伯因佛特家于一七世纪末血统断绝,由姻亲修陶匹兹家继承边境伯爵称号。同时趁机进献南方领土给皇帝,变更国号为亚普菲兰特公国。在拿破仑战争之后改称为王国,直至今日。


face=宋体>民族以德国人为主,亦有北斯拉夫人。


face=宋体>语言德语(高地德语)。


face=宋体>宗教以天主教为主。


face=宋体>地理位置位于欧洲中央位置,四面接陆。东边为俄罗斯属地波兰,北边为德意志属地西利希亚,西边为德意志属地萨克森,南边为奥地利·匈牙利属地波希米亚。


face=宋体>领土面积一万三六六五平方公里(一九0四年资料)。


face=宋体>人口一0四万八九二0人(一九0四年资料)。


face=宋体>首都夏洛蒂布鲁克。


face=宋体>元首卡萝莉娜二世(一八七四年登基)。


face=宋体>主要产业农业、畜牧、林业。由于过去曾经大量出产岩盐,最早被称为“盐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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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旅行者与当地居民



提到西元一九0五年,众人皆知当时法国著名的高中生侦探易吉道·波特雷在荒凉的诺曼第海岸发现了神秘人物亚森罗苹的藏身之处。(译注:此段指的是推理小说亚森罗苹系列“奇岩城”内容。)

这一年的欧洲尚称和平,然而一月间,在俄罗斯帝国首都彼得格勒(圣彼得堡),军队朝着举行和平游行向皇帝请愿的民众开炮。这次“血腥星期日”事件成为俄罗斯日后革命的导火线。在非洲,英国、法国、德意志为了争夺摩洛哥统治权,各国如同狂犬般相互叫嚣。

在亚洲,日本帝国继日俄战争之后,接连在陆战海战告捷,乃木司令官与东乡提督的大名远播至欧洲一带,然而日本的国力亦已衰竭,无法继续开战,于是努力寻求和平谈判的机会。

学术方面,艾伯特·爱因斯坦(译注:AlbertEinstein)发表高深的“相对论”学说,可惜由于理论过于深奥,一般人无从理解。此外,谢文定(译注:Schaudinn)与霍夫曼(译注:Hofmann)两位医生发现梅毒这个可怕的疾病。飞机在两年前由美国的莱特兄弟(译注:WilburWright与orvilleWright)发明,一年前德国库杰尔发明钨丝灯泡。挪威探险家阿蒙森(译注:RoaldAmtmdsen)发现西北航线的完整路线,并与英国探险家史考特(译注:RbertfalconScott)相继抵达南极。

这一年,法国的儒勒·凡尔纳(译注:Jules

Vems,法国科幻冒险小说家,著有“海底两万哩”、“环游世界八十天”。)结束了七十七年的伟大生涯。德意志的路德维希·汤玛(译注:lmdwis

Thoma)出版“恶童物语”(译注:Lausbubenses

Chichten)”。莱特·海格(译注:HenryRiderHaggard,奇幻文学作家。)四十九岁,亚瑟·柯南·道尔(译注:ArthurConandovle,英国推理小说家,著有福尔摩斯探案系列。)四十六岁,莫里斯·卢布朗(译注:MauriceKeblanc,法国推理小说家,著有怪盗亚森罗苹系列。)四十一岁,哈伯特·乔治·威尔斯(译注:HerbertGeorseWells,英国科幻小说家。)三十九岁,卡雷·查派克(KarelCapek,捷克科幻小说家,著有“罗梭的万能工人”),阿嘉莎·克莉丝蒂(译注:AsathaChristie,英国女性推理小说家。)十四岁,埃里希·凯斯特纳(译注:ErichKasmer,德国儿童文学作家。)六岁,乔治·奚孟农(译注:GeoresSimenon,法国推理小说家,著有马格雷警长探案系列。)两岁。再过不久,小说将从少部分人的私有物拓展成为多数人的公共财产。

这个时代的人们深信科学代表进步,进步代表幸福,这样的故事只有在这样的时代才可能发生。

亚普菲兰特王国的首都夏洛蒂布鲁克之名取自十八世纪前叶在位的一位女王名讳。此位人物并未做出任何政治上的实绩,只是让人们借由城市名称记住此人罢了,姑且不论如何,夏洛蒂布鲁克是个风景秀丽的城市,从新旧风格搭配协调的成排建筑可以远眺淡紫色山脉,五月初搭乘特制火车从东边进入夏洛蒂布鲁克的旅行者应该也能望见倘佯在春末微风之中的街道。

围绕在亚普菲兰特四周的群山并不像阿尔卑斯那般险峻。标高大多一000到一五00公尺,山顶积雪到了四月便会融化。取而代之的是绵延到山顶的浓密树丛,木材资源富饶,野生动物种类繁多。一到五月,森林丰沛的生命力持续向蓝天萌芽,浓密的绿意化为一片绿光布满人们的视线。

即便从火车的车窗玻璃得以望见这幅能够放松眼睛的美景,可惜也仅是浮光掠影。火车一接近夏洛蒂布鲁克车站的区域,一名身穿老旧军装、表情严肃的彪形大汉便走上前,一把将车窗的窗帘拉下。坐在座位上的少女整个视野马上被锁进昏暗的包厢内。彪形大汉以粗厚的皮肤挡回少女抗议的目光。

“等天黑才能下车。”

彪形大汉以刻板的语气说着平板的语句,语毕便走出车厢。才要离开,额头便跟门上的横梁撞个正着,发出偌大声响,只见他连睫毛也没动一下,继续弯身穿过门口,声响再度传来,阻断了走道的亮光。

当门一关上,少女挟带着愤怒与不安,直瞪着已经消失的大汉背影。少女左手一抬,随即传来锁链声,少女的左手腕上套着一个铁制的细环,延伸出来的锁链连到左脚踝衔接另一个铁环。锁链的长度不至于绑手绑脚,但要阻止她逃脱却是绰绰有余。要挂着这副锁链全力奔跑,则必须同手同脚才行。

少女不耐地甩了甩披肩的秀发,目光盯着窗帘,盯着包厢座位上收成圆条的毛巾,盯着小茶几上的花瓶,终于下定决心准备站起身之际,门又再度开启,走道的光亮倾泻而人,少女僵着表情与身体,凝望着无声无息走进来的黑影。

那不是狗,长得像猫但又比一般的猫还大,身长约是少女的两倍,体积也是两倍大。身上的毛皮闪着黑色光泽,宛如由黑曜石的粉末制成,直视少女的炯亮双眼透着黄玉色泽。体积比老虎小,比豹大,只能确定是肉食性的猫科动物,其它一概不详。少女倒抽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黑色怪物则配合着往前踏出一步。流畅的肢体动作以优雅一词形容也不为过,然而这就等于认为鲜血的颜色很美一样。怪物口中发出低沉的威吓鞭打着少女。

“安静,阿奇拉,不准乱叫。”

一名女子出声制止猛兽,黑色怪物立即打住吼声,稍稍调整姿势,看起来就像准备迎接国王的仪队士兵。怪物从门扉正面走到一旁,腾出一个只让军人通过的空间,接着声音的主人现身,无庸置疑地,是一名女性。

女子外表接近二十七、八岁,再过一、两年或许便可具备成熟女性所应有的美丽与魅力。接受过阳光洗礼、透着暗金黄色的粟发剪得极短,如果留长应该是一头漂亮的卷发吧。姣好的柳眉仿佛刻意描过一般,下方晶灿的蓝色双眼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充分弥补了欠缺个性的端正口鼻。

最令人注目的是她身上的服装,她和她狰狞的宠物同样是全黑的扮相。她头上戴着的不是无边女帽,而是高礼帽;身上穿的不是绢制礼服,而是男用长礼服;手上持的不是阳伞,而是手杖。当时流行的最前端是巴黎,这名女子的打扮不是巴黎的淑女,而是巴黎的绅士。

“格兹向来沉默寡言,想必没有对你说明清楚。”

女子提到的人名,指的应该是拉下窗帘的彪形大汉。

“由于某些因素,必须等天黑才能下火车,你能不能再忍耐半天左右?”

“我已经忍耐不下去了。”

少女咬牙一字一句反驳回去。

“我不会追究你们之前的种种行为,快放开我。”

“有个问题,就是你从你祖父那里继承过来的遗产,先解决这事再说。”

“律师说依法没有任何问题。”

“依法呀,政治跟物欲向来无视法律的存在,真是伤脑筋呢。”

女子耸了耸披着男用长礼服的肩头,这段对话所使用的并非亚普菲兰特的公共语亦即高地德语,总之这只黑色野兽完全听不懂,对于主人的不理睬只有挤出白牙,轻轻打了个阿欠。

“天黑以后所有必要文件都会完成,希望你在上头签名,小姐。”

“我如果签了字会怎么样?”

“当然是一辈子不愁吃穿,因为我会付给你一大笔报酬,不过要请你先等个半年。”

“那如果我不签呢?”

“应该也是一辈子不愁吃穿吧。

女子的朱唇勾起嘲讽的曲线。

“因为你已经不需要吃穿了,不过我并不想动粗,希望你明白。”

少女保持缄默,露出一副不想理解的表情。见了她这副模样,女子的眼角闪过近似无奈的神色,她认为现在说什么也无法说服少女。

“不用急,我们可以慢慢聊,希望你能做出合乎二十世纪年轻人应有的聪明抉择。”

女子以手杖敲向地板。

“不需要关门了,阿奇拉的毛皮比三0公分厚的铁板更可靠。”

女子对着猛兽投以信赖的目光,她的视线看来并非是在看待宠物而是一个朋友,一旁盯着他们的少女假若再增加一些人生的历练,或许就可看出这段超越种族的友情。

女子转身离去。

这只名叫阿奇拉的漆黑野兽用它那黄玉色的眸子盯着少女,发出属于听觉范围等级最弱的低狺,那是享受着少女的厌恶感与恐惧感的魔性吼声。



夏洛蒂布鲁克无庸置疑是亚普菲兰特最大的都市,人口约有一0万之多,但还不及巴黎市内的一区。由花岗岩与红砖砌成的建筑物最高也只到四楼。皇宫位于市区中心,前方面对行政街,后方紧邻贝洁湖。玄武岩堆砌的石墙高度还不到两公尺,建筑也是两层楼,与气派一词相距甚远,只能说小巧精美。某位由苏格兰来访的公爵曾经表示:“比我别院里的别墅还小。”说又说回来,国家这么小,皇宫要是盖得太壮观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许的事。在这世间所谓门当户对的确是必要的。

威鲁吉尔·史特劳斯简称威鲁,这一天仍然按往常一样七点就睁开眼。他居住的阁楼间天窗正好向西,阳光不会晒进来。但他一向都是自然醒来,不用人叫。

威鲁从牢固的军用睡铺上坐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并伸展手脚,一只手边搔着颜色平凡无奇的茶色头发一边下床。威鲁今年十四岁,身高与年龄成正比,有着结实敏捷的健康身体与一双如同接受过夏日艳阳洗礼的常绿树叶般的晶灿绿眼。十二年前母亲过世,九年前父亲过世,三年前祖母过世,从小学毕业以后这两年来一直自力更生,这就是他的经历。所幸他的祖母教导他足以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只是经常被警察抓。其余时间他也是会从事正常工作,例如到苹果园帮忙、涂油漆、修理马车等等。祖母留下一笔为数很少的小钱给威鲁,但最令他自豪的是他从来没去动用过一毛钱,也不想去孤儿院或济贫院寄人篱下。

这个阁楼间除了一张床铺以外,还有老旧的橡木桌椅、同样老旧的小柜子,以及军用衣橱,全部家具就只有这些。穿好衣服,拿出脸盆洗脸,漱完口之后,威鲁便奔出房间,伴随着肚子空空时响亮的咕噜声,两步并三步冲下窄小的楼梯。从小巷来到大街,转过石板路的街角便来到目的地。这里是来自波兰的华勒夫斯基经营的小摊子,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跟着热气扑鼻而来。

“早安,华勒夫斯基先生。”

“早安,今天要吃些什么?”

“牛奶!要搀蜂蜜而且是热热的那种,还要水煮马铃薯,帮我多抹点奶油哦。”

“不要面包吗?”

“今天不要。”

“不介意是昨天剩下来的话就送你几个吧。”

才道完谢,一个人影便动作迟缓地出现在威鲁身旁,威鲁不禁缩起脖子,华勒夫斯基则满面笑容朝着刚来的客人寒暄。

“刚值完夜班吗?警长先生。”

“是啊。”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或怪事呀?”

询问的语气有一半出于好奇心,另一半是对警察的问候。默默摇头的男子身材高大,比威鲁高出将近三0公分,身穿常见的淡灰色西装与西裤,只有松开的领带呈现醒目的红褐色。除了脸的下巴长满了暗褐色胡渣,五官几乎留不下任何印象。此人正是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这两年来与威鲁的职业八字相冲的公务员。

“这个地方不会发生什么需要值夜班的事件,还不都是因为市警局局长大人不喜欢部下太过清闲,不说这些了,给我一杯咖啡。”

“好,要加牛奶吗?”

“不需要,另外再给我黑麦面包跟……那边的香肠还有蛋,蛋要半熟,香肠帮我煎焦一点。”

趁着警长点菜之际,威鲁迅速将牛奶与马铃薯塞进胃袋,同时以每秒一毫米的速度远离警长。随着一声“我吃饱了!”,三枚铜钱跟着响起,威鲁像只逃离陷阱的兔子飞奔而去。警长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同时,华勒夫斯基随即把盛着香肠的盘子递到书长眼前。

“警长先生,威鲁是个好孩子,我保证。”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呃,是啊,那当然。”

“既然如此你不如多关心他点,他总不能就这样渡过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吧。”

华勒夫斯基顿时跟先前的威鲁一样缩起脖子,然而法莱沙警长也无意继续追究,开始默不作声将早餐一扫而空。华勒夫斯基松了一口气,这对自己跟小客人都好。

对华勒夫斯基而言,大清早遇到警察总会觉得这一天的生意会不太顺利;他对自己的功夫有十足的信心,最难得的是他也明白有时运气会胜过实力。

“霍克斯伯克斯·菲基布斯、霍克斯伯克斯·菲基布斯。”

威鲁步伐快速地走在路上,嘴里哼着祖母说是她的祖母教的驱魔咒语。与其说是咒语产生效果,不如说是凉爽的五月风让威鲁的心情豁然开朗。若是老人也就罢了,但庸人自扰并不适合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威鲁身上的茶褐色外衣是拿大人的衣服修改过的,他衣角飞扬地走在路上,汽车发出刺耳的排气声与引擎声往反方向疾驶而过。

德国人戴姆勒(译注:GottliebDaimler)在一八八六年发明宾士汽车,一八九四年法国举办全世界第一场汽车大赛,本篇故事设定时间的第二年也就是一九0六年法国举办首届GP大赛,令全欧洲赛车迷为之疯狂。不过目前在亚普菲兰特,马车仍然占了压倒性多数。以数量来看,汽车跟马车的比例大约是一比一0吧。

威鲁喜欢铁路,只要一天不到中央车站附近的天桥上看火车,他就会坐立难安。亚普菲兰特虽是小国,不过由于地处欧洲内陆交通要冲,一天内会有好几列跨国列车经过境内。火车的目的地有巴黎、维也纳、柏林、布拉格、华沙、慕尼黑、基辅等地,从东方来的火车送来绵延到亚洲的大草原气息,来自威尼斯的特快车带着海水的芳香,至少咸鲁是这么觉得。

现在刚过上班上课的时间,天桥上空无一人。虽然只有短短的时间,但这座天桥现在正处于威鲁一人的支配之下,他的眼下是宽广的调车场,在光秃的红土上有二0条以上的路线,几何图形的轨道或并排或交叉。威鲁的视线由下往上抬,远望环绕城镇的山脉,低声喃道:

“我才不要一辈子窝在这个内陆小国里,再过两年我要到巴黎去。”

威鲁就是为此才努力存钱,要是口袋空空前往花都巴黎一定会很凄惨的。巴黎看不到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很高很高名叫艾菲尔的铁塔。路灯不是煤气灯而是电灯,万国博览会数年举办一次,全世界的观光客大批涌入——总之就是充满了夏洛蒂布鲁克这个穷乡僻壤所没有的事物,威鲁恨不得赶快投身那种热闹与繁荣之中。

正当威鲁透过铁路与火车架构自己的梦想之际,这小小的和平却即将在现实世界粉碎。才要缓缓驶过天桥下方的火车停了下来,最后一节车厢跳出一个男人,这个人蹑手蹑脚走上天桥楼梯,逼迫现实与梦想产生冲突。

“小鬼,你在这里做什么?!”

金属般的吼声贯穿威鲁的耳膜,不到半秒时间他感觉到空气的振动于是立刻跳开,马鞭随即重重划破空气,这时威鲁才发现已经躲过了一记羞辱的鞭打。等他的视线回到现实,只见天桥上站了一名男子戴着红色高礼帽,身穿男用长礼服,打着领结并且别了一支看来应该是真品的祖母绿宝石别针。烫卷的小胡子下方泛起残忍的笑意,两眼直瞪着威鲁。



威鲁并不算占了好地利,他背对着天桥的栏杆,男子只要做弧形移动就可以挡住威鲁的退路。明白这一点的男子加深了残虐的笑意,然后挥起鞭子,不料威鲁扑上前,往男子身上一撞,双方扭成一团,最后仍然被甩开的威鲁本已经准备接过从头顶落下的鞭子,结果并没有。因为在此时突然有个男子出现在天桥,从长礼服男子手中抢过鞭子。威鲁吃惊的程度并不亚于长礼服男子,原来救了他的是刚刚才在摊子尴尬碰面的法莱沙警长。警长凝聚沉稳的气势对着长礼服男子说道:

“先生,我们这里没有鞭打小孩的习惯,请您先答应不把这条鞭子用在这孩子身上,我就还给您。”

“……哼!这个国家的人就是懦弱怕事才会无法跃上世界舞台,你们就继续做个连一块殖民地也没有的小格局内陆国家直到接受末日审判吧。”

男子语带恶意,两眼直瞪警长,顺手拍掉长礼服上的尘埃。警长不理会对方耍嘴皮子,故意郑重其事地递出鞭子,男子立刻默不作声抢了过去,接着转身带着愤怒的脚步声离去。威鲁本来还想大吼一声“王八蛋”想想觉得太粗鲁了,只有做个嘴形了事。

法莱沙警长顺手整了整鸭舌帽,接着定睛俯视威鲁,看起来像是隔着一团落腮胡望过去一样。威鲁先道谢之后连忙解释:

“谢谢你的搭救,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哦,我只不过在看火车,那个人就突然拿鞭子要打我。”

“哦……”

“那个人是外国人吧,是德国人吗?”

“不晓得,反正这阵子流行只要一有什么坏事就会全部推给德国人。”

警长劈头先嘲讽世态一番,接着以不友善的视线扫过少年的脸。

“那……你真的什么也没偷吗?”

“太瞧不起我了。”

威鲁挺起胸膛。

“我真要偷了东西,怎么可能留在现场晃去晃去,害自己被那家伙逮住,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在贝洁湖畔睡午觉了。”

“那就好,不、其实不太好,总之这件事先摆一旁,我问你,你到底在那里做什么?”

“警察没必要问那么多吧。”

威鲁的态度不禁强硬起来,事实上他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情心满满。在他衣服的内袋里塞着刚刚从那个看似外国人的男子身上扒来的钱包,要是被警长逮住搜身,他马上会被当做现行犯,扭送拘留所。威鲁稍稍移动重心,摆好姿势准备全力冲刺,只见警长并无意当场逮捕威鲁,威鲁受不了对方的沉默,开始变得饶舌。

“警长,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可是我只不过想自由自在地生活,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就放我一马吧。”

“你认不认识汉斯·杰朗?”

“不认识。”

话题突然转移,让威鲁有点摸不着头绪。

“听说上星期他在波伊街被人偷走钱包。”

“……”

“钱包第二天就找到,但是已经太迟了,杰朗先生偿还债务的期限正好是钱包遭窃的当天傍晚,杰朗先生无法还钱,房子跟工厂全数遭到扣押,他在绝望之余选择自杀,尸体到傍晚才被发现。

威鲁无言以对,好像是上星期或是更早之前,他的确在波伊街对一个神气兮兮的男人施展祖母传授给他的扒窃技俩。他只拿走—枚金币,第二天就把钱包丢在市政府大门前,原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没想到对方会自杀。

“我……”

看着不知所措的威鲁,警长简短搭了句:

“骗你的。”

“骗我……”

“我是骗你的,根本没有汉斯·杰朗这个人,刚刚的故事是我编的。”

恍然大悟之后,威鲁气愤不已。

“太龌龊了!警察怎么可以说谎话骗人!”

受到指责的警长不动声色,正面凝视威鲁。

“设错,这是个龌龊的谎言,不过你也可以借此了解一件事,你坚持的想法只需人人一个龌龊的谎言就会立刻瓦解。”

威鲁找不到话反驳,只有保持缄默,警长则继续说道:

“我不是在教训你,但是你想想看,哪天你有了喜欢的女孩,你敢光明正大告诉她说你的职业是扒手吗?”

“我没有喜欢的女孩。”

“总有一天一定会有的,依我看,现在对你好说歹说,还不如你将来遇到喜欢的女孩,自然会对你的人生产生重大的影响。”

警长的大手轻捋落腮胡。

“人真奇怪,很少为了自己,反而会为了心爱的人发奋努力。”

现在的威鲁完全不想为别人努力,不过他感觉得出警长这番感慨是来自他长年累积的人生体验。

“警长你有过这种经验吗?”

“有过几次。”

“那对方呢?”

警长并未立即答腔,只是从天桥的栏杆俯瞰下方。

“人呀,有时候很难在紧要关头发觉最重要的事物哪。”

警长以大掌轻拍威鲁的肩头,接着跑步离去以锻练自己的长腿。

即使有些意志不坚,威鲁到头来还是没有把他刚刚跟长礼服男子扭打成一团时顺手扒走他钱包的事对警长说出口。谁叫警长乱编谎话吓他,这叫以牙还牙!威鲁用这个说法赶走内心对于一己行为怯懦的内疚感。他带着感觉比实际来得更重的钱包,暂且回到自己住处。

威鲁只拿现金,而且也不会全数掏光钱包,他只抽走一张纸币跟几枚银币,其它原封不动归还。有机会的话他会趁着钱包的主人不注意时,把钱包放回对方的口袋;再不然就是从市警局大楼的窗口丢进屋内。威鲁自认最妙的杰作是有一次他扒了俄罗斯贵族一个蛮重的钱包,然后塞进市警局局长口袋。那个时候就看到那些人的表情一脸大便!

威鲁关上阁楼间的房门,小心翼翼再带上门闩,接着把桌上的钱包用力打开。

亚普菲兰特处处赶不上欧洲列强的前卫脚步,警方迄今仍然尚未全面引进指纹比对的搜索方式,也因此威鲁得以悠然自得靠双于过活。

“谁管那么多,反正我又没偷过穷人。”

嘴里之所以叼念个不停,是因为内心的罪恶感久久未去。

“伤脑筋,全是外国纸钞,dollor是哪里的钱呀?喔、对了,是美国,法国应该不久就会用得到吧。”

威鲁一边嘟嚷着一边翻着纸钞,突然一个异样的触感打中手指,这个东西跟纸钞一般大,就夹在纸钞当中。

那是一张相片,相片上是一名少女,映入威鲁眼帘的是一头及肩的长发、凝视正前方的大眼睛及紧抿的樱唇。



好漂亮的女孩子,威鲁赞叹着。相片下有一排文字,但威鲁不会念,只确定那不是德文。

威鲁没有上学!自然也没有学过外语,他只有零零散散自修一些法语以备将来到巴黎之需。他翻阅从旧书店得来的法文辞典背单字,这本辞典不是偷来的,而是买来的。偷一个又老又穷的旧书店老板,是违反他的工作守则的,他把价钱杀到最低,乖乖付钱把书买回家。

“也不是法文,是英文吗?记得美国那个国家是讲英语……”

这么说来,那个男人是美国人吗?他有想过,可是没有明确证据。威鲁把照片仔细看了一遍,好几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兴起,化为片段的拼图飞来飞去。当拼图完成到一个段落,威鲁决定采取行动,他把桌子搬到门前,关紧天窗,脱掉衣服叠好,然后钻进军用睡铺。一切等天黑以后再说,先睡饱才好熬夜。

想是这么想,在睡铺上辗转反侧了一个小时,威鲁醒了过来,神志太清楚,根本睡不着。于是他再度穿上衣服冲出门去。

当天直到日落之前,威鲁尝试了许多方法。虽然在中央车站被站员骂得狗血淋头,多少还是搜集到了一些情报,接着再回到调车场,找出那个长礼服男子搭乘的火车停靠的位置。从天桥上直接俯瞰固然轻而易举,不过他不准备这么做.要是天桥两边被堵住就无处可逃了。他小心翼翼在宽广的调车场绕了一圈.最后总算发现那节火车。从距离五0公尺以外的货车暗处认出长礼服男子就站在乘车口之后,威鲁暂且撤退。

他把钱包藏在阁楼间的隐密处,到专门提供劳工与穷学生餐点的经济餐馆填饱肚子,一边等待太阳完全下山。六点三0分,威鲁第三度现身于调车场,他以为自己应该会觉得有点畏缩,不过兴奋的心情似乎比较重,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可怕。他轻手轻脚藏身在货车阴暗处,远眺目标中的车厢内燃起昏暗的灯火,窗帘被拉开,因此可以清楚望见包厢内部,也因此威鲁的目光准确抓住了包厢乘客的身影。

是那名少女!与威鲁同年龄或者再小一岁。威鲁的双眼完全肯定她与相片中的少女是同一人。她在相片里被单一的泛黄色彩锁住,然而现在却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的自然色彩之中。她坐在窗边,目光随意浏览。

心脏开始在威鲁的胸口跳起舞来,而且是相当快速又强力的节奏,随着血液循环加速,体温也开始上升。威鲁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观察,这时少女从窗边站起身来,以为她拿起看似毛毯的布料是要遮住车窗,不料传来一个钝响,窗玻璃应声碎裂,看来她是把一个类似花瓶的重物砸在毛毯上,毛毯跟着飞出车窗外落到地上。

这一瞬间,威鲁的思绪冻结了,平日的矫健被剥夺一空。等他想明白眼前看到的情景所代表的含意时,少女已经跳出车窗,拼命奔跑。她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威鲁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少女的动作宛如断了线的傀儡娃娃一般生硬笨拙,下一刻他立即明白其中的原因。少女的左手与左脚被锁链拷住,由于长度不够,跑步时只有同手同脚才能前进。

顿时怒气在威鲁的体内爆发,拿铁链拷住一个女孩子的家伙绝对是个坏蛋。他一时忘了目前情况危险与必须小心谨慎,倏地从货运车厢的阴暗处跑出来。

“等我一下,我马上去帮你!”

他喊道,脚下溅起红土往少女所在的方向奔去。不,应该说正当他准备跑过去之际,一个充满压倒性重量感的物体直逼而来。

月光受到反射,冷硬光滑的物体闪烁着青白色的光亮往威鲁扑来。当闪光削过威鲁头顶,他才认清那是异常锐利的骑兵专用单刀。虽然机警地躲开,威鲁的内心早巳刮起了冬天的寒风,对方摆明了想杀他,威鲁从对方默不作声瞅着自己的目光看出这一点。

军刀握在巨掌中,手掌连到粗壮的手臂,往上接到厚实的肩膀,头的位置比法莱抄警长高出—0公分以上的巨人挥动军刀如同马鞭一般轻松自如,准备把威鲁的头当成甜瓜一样剁碎。

狂风般的斩击再度袭来,威鲁用力往后一跳,着地的同时以鞋头踢起红土,红土溅到巨人脸上,但巨人不以为意地重重踏出一步,猛力挥出军刀。威鲁勉强闪过,却也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不仅救不了少女,甚至连要救自己都比登天还难。威鲁再次以鞋头踢起红土,这次有一小部分飞进巨人眼里。军刀停止回旋,巨人只手覆脸,威鲁趁机翻了一圈逃出生天。无力感的折磨与懊恼的情绪冲撞着心脏,但现在除了逃走别无它法。

一个声音叫唤着伫立原地不动的巨人,他收起军刀,转身折回。一对身着长礼服的男女正站在车厢乘车口交谈。

“逃掉了?”

“身手敏捷的小鬼。”

“你让他逃掉了?”

女子咄咄逼问,男子明显露出不悦与不甘的表情,却不得不点头。

“格兹这家伙,有能力赤手空拳勒死一头熊,居然没办法撕裂一只小老鼠。”

“就当格兹只有这般能耐吧,我倒要问你,格兹刚刚卖力捉老鼠时,你在做什么?”

男子听了这句质问,刻意做出大感意外的神情。

“真教我吃惊,你竟然把将军跟士兵视为同—等级?”

“你说谁是将军?”

“……反正没事就好,没有让那个女孩逃走,而那个小鬼虽然跑掉,不过就算他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

女子语气冷淡地打断男子乐天的说词。

“我指的是你做了一件平白惹人注意的无聊举动,你今天早上那个行动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样不就等于主动宣传这里很可疑。”

男子以指尖捻着卷曲的小胡子,调整声音与表情。

“唉,没什么好担心的,这里不是伦敦也不是巴黎,我也不认为这里会有与福尔摩斯或罗苹相抗衡的知名刑警,说穿了全是一群分辨不出枪声跟雪崩声的乡巴佬。”

“你可以瞧不起别人,但是别人没有义务忍受你的批评,伦敦市警局(苏格兰警场)的刑警当中有不少人也是出身穷乡僻壤,你最好不要忘了。”

女子的指摘似乎是刺伤了男子精神层面的旧伤,他眯起双眼,嘴角扭曲,女子无视对方表情的变化,语气愈发严厉。

“干脆趁现在把话讲清楚吧,丹曼先生,我是利己主义者,可以原谅自己的失败,却受不了别人的失败,况且这次事情的主导权是掌握在我手上,而不是你。”

男子无力反驳,勉强挤出僵硬的笑脸,轻轻举起双手。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觉得我先前做事已经非常小心了,总之今后我会多加注意的。”

“那就好,对我们彼此都好。”

冷冷做下结语,女子以带有韵律感的动作转过身,男子目送她身披长礼服的背影离去,眼中燃着怨恨的火焰,看来要熄灭没那么容易。



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的办公桌就位于市警局大楼二楼西侧刑事组的一隅。警官们的职务划分并不像伦敦市警局那样清楚明确,法莱沙警长手边的案件种类已经累积到六十项之多,其中还包括“恶意散播谣言与无端小题大作而造成社会动荡不安”的罪行。晚上七点刚过,这类嫌疑犯便冲进市警局,在楼下咆哮叫骂,脚步声紊乱杂逐。法莱沙警长闻声从楼梯井往下望,正好看见威鲁双臂被两名警官钳住,不停挣扎。

“警长、请听我说!”

威鲁抬头认出警长,两脚在半空拼命甩动。

“我平常可以为了自己瞎扯,可是这次人命关天,我绝对不会说谎的!”

威鲁豁出去了,他只能来拜托法莱沙警长,如果无法取得警长的信任,威鲁也无计可施。

“好词儿,听了会让人很想相信你。”

警长做势点头,警官们带着一脸老大不愿意的表情,放开压住威鲁的手。

“上楼来吧,威鲁。”

还不等警长说完,重获自由的威鲁立刻奔上二楼。

警长泡了一杯浓浓的咖啡,把白铁制的咖啡林递给以炮弹般的速度与气势冲进刑警组办公室的少年。

“来,把话说清楚,冷静一点。”

“一群歹徒抓走一个女孩!”

“哦?”

“他们把她关在车厢,叫一个大块头拿军刀监视她。”

“哦噢,那个大块头有长角跟翅膀吗?”

“警长!”

“抱歉,人命关天,请继续。”

威鲁整理记忆努力说明,语间还很担心那名少女不知会发生什么不测。这时他也老实招出扒走长礼服男子钱包的事情。警长愈听表情愈显严肃,当威鲁把话说完,警长整个人已经陷入凝重的沉思。警长正要开口说话之际,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接近,身着笔挺制服的警官恭敬行礼。

“警长,局长找你。”

这是相当罕见的,区区一介警长居然能得得到局长亲自点名。警长侧着头,他当然不能拒绝,当下对威鲁抛下一句:“等我下,我马上回来。”便前往局长办公室。

现任市警局局长年约五0,有着蛋型的脸与身体,当然是不可能盯上法莱沙警长,区区一介青年警长在市警局局长眼中仅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会引起注意反而奇怪。因此法莱沙警长不自觉内心做好防备,可惜他的想象力不够,完全没想到这事会与威鲁日击的事件有关。警长按惯例行礼之后,默默等待局长的第一句话。

“听说有个不负责任的市民跑到你那里大闹。”

局长牵动脸上让人联想到横摆的长方形胡髭说道。

“是,的确闹得很大,但不算不负责任,事情是这样的……”

警长简短说明,可是局长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听说这个名叫威鲁的小孩是个声名狼藉的流浪孤儿,这种货色说的话值得相信吗?”

想不到威鲁还蛮有名的,连高高在上的市警局局长大人也知道,法菜沙警长暗地如此思忖,表面仍然继续默不作声等待局长的下一步反应。只见局长不耐烦地下令:

快快把他赶出市警局,念在他年纪小,不以散播谣言罪定罪,再不听话就直接送少年感化院,我才要说你,你现在还有闲情理会流浪孤儿的胡言乱语吗!”

“不,我忙得不可开交。”

警长从局长办公室告退之后,就把威鲁赶出市警局,不过他自己也跟着离开市警局,两人肩并肩走在夜路,威鲁将不满丢向位于高处的警长耳朵。

“你不是说会相信我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我相信啊。”

警长的语气算不上一般大人位于高处安抚小孩的典型范例,因为他自己也疑问重重,市警局局长的态度略显失当,让他也不禁开始怀疑紧闭的门扉另一端隐藏了什么秘密。

“怎么办?那个女孩子会被杀掉的。”

“不,我觉得暂时不必担心,那个女孩恐怕是人质之类的,必须留她活口,比较需要担心的是她会被带往其它地方。”

“这么一来,要赶快救她出来才行。”

威鲁才热切提议,脸上便被打上一条光带。警长错愕地错肩转过头,目光随即捕捉到两颗地面而来的光球,是汽车的车头灯。警长机警地把威鲁的身体撞开,自己则往后仰倒向反方向,凶狠的黑色人工猛兽穿过两人中间,准备辗毙威鲁与警长。

警长在路面翻转修长的身躯,掉转方向的汽车轮胎在他鼻头前方三公分半的位置掠过。警长发出低沉的咒骂声,掏出西装内袋的制式手枪。然而还不等他摆好射击姿势,箱型车再度冲来,轮胎轧轧作响,车内传来枪声。

在路面跳起的子弹划破子夜气,耳边传来玻璃碎裂声,并重叠另一声枪响,是警长开枪反击。又是玻璃碎裂声,黑色的人工猛兽看来摇摇晃晃,由于人们被这个意外吓到,纷纷聚上前,汽车猛然掉转车头奔驰而去。

“威鲁你设事吧?!”

“嗯,还好。”

威鲁一边站起身,一边尽可能精神奕奕回答警长,同时他确实体会了一点:看样子自己已经开启了一道通往与和平宁静无缘的世界的门扉。



树上与窗内


face=宋体>第二章

树上与窗内




face=宋体>当时,全欧洲最大……应该说全世界最大的麻烦制造者就是被称为“皇帝”的人。德意志皇帝兼普鲁士国王的威廉二世,全名为费里德利希·威廉·维克多·亚伯特·冯恩·霍亨索伦(译Grieddch·Wilhelm·Viktor·Albert·Vm·Hoheraollem)。他的父皇是德意志帝国的第二任皇帝威廉三世,第二任皇帝为何使用“三世”的称号呢’因为从德意志尚未统一之前的昔鲁土国王一直到现在,他是第三位取这个名字的国王。母后是英国维多莉亚公主,著名的维多莉亚女王之女。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等于是英国女王的外孙。


face=宋体>一九0五年,威廉二世四十六岁,登基第十七年,人称“凯撒威廉(KaiserWilhelm)”。这个中年男人蓄着看来神气十足的翘胡子,天资聪颖,学养丰富,虽然有只手不太灵活却是骑马高手,不过做为一国国君仍然稍嫌条件不足,他的情绪不稳,思考与说话方式夸大有失分寸,每次一开口就闹出国际纠纷。德意志国力强盛,但是他却没有一丝自觉与自省,不曾考虑到一个强国的皇帝言行轻率将对国际造成多大的影响。一九00年德籍外交官在满清帝国境内遭到排外主义偏激份子杀害,凯撒威廉在震怒之下训诫军队:“好好教训那群野蛮人。”德军进驻满清首都北京之际,随即残杀平民百姓、奸淫妇女、破坏民房,抢夺大批财物,坏事做绝。


face=宋体>“凯撒威廉教唆军队杀人抢劫。”


face=宋体>欧美列强之间出现负面评价,但是威廉二世本人并无此意,他喊出这些话只不过基于情绪激动,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一时兴起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造成了多少牺牲。


face=宋体>更令人伤脑筋的是,凯撒威廉虽然缺乏想像力,妄想力倒是过剩。他成天担心饱受白人凌虐的亚洲人会推派一位如同成吉思汗那般的领导者前来攻打欧洲;此外也摆脱不了害怕周遭列强一同串通,联合从四面进攻德意志的念头,于是他立誓成为世界第一的强者,拼命加强德意志的军备武力以克服这些妄想。


face=宋体>凯撒威廉不断想办法拓展德意志的国境,使之尽可能远离首都柏林,然而邻近俄罗斯与法国的边境却完全没有向外推进,这使得凯撒威廉的心理状态愈趋不稳定。


face=宋体>某天也就是五月一日深夜,凯撒威廉在柏林皇宫与随侍的某位将军提到他所谓的“世界政策”。只见他专注凝视德意志周边诸国地图。


face=宋体>“亚普菲兰特这块土地原本应该属于德意志帝国的一部分,俾斯麦那个老糊涂不晓得哪根筋不对,独独偏袒这个小国。”


face=宋体>凯撒威廉涩涩吐出烟雾,人称铁血宰相的奥图·冯恩·俾斯麦(译注:OttoVonBismarck)公爵是位一板一眼的务实政治家,理应相当排斥情绪化的事物,不过偶尔他也是个很懂得权通应变的人,他对索有“疯狂国王”之称的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二世十分友善,并没有强硬并吞亚普菲兰特,当时年轻的凯撒威廉对此怨怼连连。


face=宋体>当然,俾斯麦会承认亚普菲兰特的独立与中立并非出于一时的心血来潮。倘若以武力兼并这个小国,必定导致与俄罗斯、奥地利的对峙,法国也会趁机展开行动以报复阿尔萨斯省(译注:Alsace)与洛林省(译注:Lorraine)被夺之仇,如此一来德意志将遭受欧洲三大国同时挟击。在完成德意志大一统这项伟大成就之后,俾斯麦绝对不可能把他一手建立的国家拿来做为政治与军事赌注的筹码。凡事皆以德意志统一后的独立性与安全性做为最大优先课题,因此全欧洲必须处于和平状态,这正是俾斯麦所谓的务实和平外交。


face=宋体>俾斯麦被赶下帝国宰相的地位,他去世之后根本无人可以制止凯撒威廉,于是凯撒威廉开始为所欲为。比较幸运的是,凯撒威廉在位期间,德意志景气看涨,劳工生活得到改善,凯撒威廉在国内声望直线攀升,国库亦处于饱和,凯撒威廉投注于加强军备与取得殖民地的资金也相对增加。


face=宋体>“对了,将军,朕记得朕所订制的列车炮已经完成了,应该没错吧。”


face=宋体>“您说的正是,陛下。”


face=宋体>“这是世界最大的列车炮!”


face=宋体>“有史以来最强的列车炮,陛下。”


face=宋体>隐约透露着阿谀的回答令凯撒威廉龙心大悦,他喜欢“最大”跟“最强”这一类的形容词,更希望德意志帝国兼具这两者,十年多之后,德意志与俄罗斯临时政府缔结和约,凯撒威廉被迫割让波兰、芬兰、爱沙尼亚、拉托维亚、立陶宛、白俄罗斯、乌克兰,最后不得不全面投降,时间虽然短暂,但他毕竟曾经是拥有全欧洲最大疆土的统治者。


face=宋体>“接下来是世界最大战舰,朕要让百年来沉浸在纳尔逊(译注:HoratioNelson,英国海军提督,于特拉法尔加(Trafalgar)战役中,打败法国和西班牙联合舰队,确立了英国海上霸权。)光荣之中的英国人大惊失色!”凯撒威廉豪迈高笑。


face=宋体>Ⅱ


face=宋体>亚普菲兰特的女王卡萝莉娜·冯恩·修陶匹兹出生于一八四四年,今年六十一岁,母亲是丹麦王族。卡萝莉娜屑于中等身材,气色红润,微胖,一头银灰发色,暗褐色的眼眸散发充满年轻活力的知性之光。她在年轻时并非亮眼的美女,随着年龄增长,人格也增加了深度与广度,由内在的精神核心渗出皮肤表面,使得这位老妇人远比年轻时更充满了魅力,不过在一般人眼中只会觉得她是个个性开朗但嘴巴有点坏的老婆婆吧。


face=宋体>皇宫本馆横看成H字母。最尽头的一楼南端是图书室,四面墙壁排满了古今东西的出版品,女王在小暖炉前摆了张摇椅,经常在此编织。今年亚普菲兰特的春天来得迟,夏洛蒂布鲁克街上成排的苹果树到现在还没有绽放白玉宝石般的花朵,一到夜晚气温骤降,暖炉的火不可或缺。


face=宋体>摇椅一旁的小桌子堆叠了数本女王最爱的书。“海底两万哩”(译注:Twenty

Thousand

Leagues

Under

The

Sea)、“环游世界八十天”(译注:Around

The

World

in

Eighty

Days)、“地心探险记”(译注:Vovase

An

Centre

De

la

Terre)、“所罗门王的宝藏”(King

Solomons

Mines)、“隐形人”(译注:Invisible

Man)、“巴斯克维尔的猎犬”(译注:另名“幽灵犬”、“巴斯克村猎犬”、“诅咒的魔犬”,The

Hound

of

Baskervilles)等书的德文版。德语文学产生了以歌德(译注: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代表作“少年维特的烦恼”。)为首的多位巨匠,但就是欠缺令人勇气沸腾、血脉贲张的冒险小说,女王对此颇有微词。顺带一提,德语文学作品里她最喜欢的英雄不是齐格菲(译注:Siefried,德国与北欧神话的著名英雄。)也不是浮士德(Faust,原为十六世纪的真实人物,而后被传说化。)博士,而是令人尊敬的敏豪森男爵(译注:Baron

Munchausen)。


face=宋体>望着暖炉里的小火堆,双手正确无误牵动棒针,卡萝莉娜女王一头银发下正流转着许多思绪。她二十二岁与比利时贵族结婚,三0岁继承王位登基。父王抵制普鲁士国王的德国统一政策,保住了国家的中立地位,却因心力交瘁,卧病三年之后驾崩。卡萝莉娜登基以来的政权并不稳固,亚普菲兰特虽是小国,不过位居德意志、俄罗斯、奥地利、匈牙利、三大帝国角逐的地理要冲,三大帝国都想得到这块土地。卡萝莉娜则反过来利用这个心态,不依附三大帝国任何一国,巧妙抵制对方的野心和企图,避免国家遭受兼并或割让。夫婿是善良的平凡人,无法在政治上给予卡萝莉娜协助,加上体弱多病,一0年前因肺炎亡故。


face=宋体>门扉传来敲门声,女官转达有客来访,是事前预约的客人。首相伯伊斯特固定每晚九点前往女王身边伺候,报告各项国政并等候女王下令。这个年约五0岁的男人给人一种略嫌固执但不失耿直的形象。亚普菲兰特的内政一如寻常小国井无重大缺失,问题主要出在外交方面。


face=宋体>“这阵子德意志大量购买我国铁路债券,对我国国库不无小补,但是其动机隐约嗅得到火药味……”


face=宋体>首相压低音量,环顾四周,据说德意志在全欧洲皇室均有眼线。


face=宋体>“也就是说,德意志的目标是我国铁路,虽然万万不愿发生,但如果有一天德意志与俄罗斯开启战端,德意志欲利用我国铁路行驶军用火车的企图将显而易见。”


face=宋体>“按照德意志的计划,一师的兵力只需三、四个小时便能抵达俄罗斯境内。”


face=宋体>女王明快指出重点,接着好笑地勾起嘴角。


face=宋体>“放心好了,首相,这里没有威廉二世的间谍,就算有,我们只要不被抓到把柄,对方也拿我们设法子。”


face=宋体>“是,陛下所言甚是,恕微臣胆小如鼠。”


face=宋体>首相苦笑着以棉质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出身平民的他对女王而言是忠诚而且值得信赖的政治伙伴,瞟着首相的模样,女王转移话题。


face=宋体>“你知道亚普菲兰特还有另一个别名吧。”


face=宋体>“就是‘盐之国’,微臣当然知道,因为境内曾经可以采掘到品质优良的岩盐,遗憾的是微臣必须以过去式的说法表示。”


face=宋体>“奥巴凯登废矿……”


face=宋体>女王说出曾是国库重要经济来源的岩盐矿区。


face=宋体>“不知为何不断有国家表示愿意搜购,而且不只一个,全是来自国外。”


face=宋体>“女王陛下,如果那座废矿可以卖给其它国家,也算是一笔增加国库收入的优渥交易。”


face=宋体>“不必操之过急,首相。”


face=宋体>女王平静打断首相的急躁,高价出售一个弃置的废矿不但违反商业道德,也关系到亚昔菲兰特王国的信誉。假若不是废矿,就必须先行确认地底埋藏了什么宝物令列强如此垂涎,否则很有可能犯下以一块铜钱卖掉一座宝山的愚昧行径。盐是人类生存不可或缺的物品,德意志境内也不乏岩矿,陆地周围更有着大片一望无垠的咸水。


face=宋体>“对了,关于那座废矿还有一点问题,由于当初是由一名外国人所发掘,因此我国售盐营利之余也订立契约,每年要支付营业额的百分之五给发掘者。我当时年幼,印象不是很正确,不过只要未经那名外国人与其子孙的同意,就不能擅自卖出那座废矿。”


face=宋体>“这的确是个问题,微臣立刻着手调查。”


face=宋体>“麻烦你了,另外还有一件事。”


face=宋体>女王放下棒针,把织品拿到跟前,确认毛线图样。


face=宋体>“那座岩盐矿在几十年前早已废弃不用,为什么到现在会有外国想买呢?尤其是德意志更令人费解。”


face=宋体>“或许埋藏了查理曼大帝(译注:Cnarlemagne,又称卡尔大帝,karl

der

Gross,法兰克王国佳格林王朝国王,西元742-814年。)的宝藏也说不定。”


face=宋体>“也可能是红胡子腓特烈大帝(译注:Frederick

Baebarossam,西元1152年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


face=宋体>卡萝莉娜女王开心地笑了起来,顺手将织品摆在膝上。


face=宋体>“聊一聊也蛮有趣的,就是不太明白凯撒威廉为什么想找过去的宝藏。”


face=宋体>“您觉得不合理吗?”


face=宋体>“凯撒威廉这个人最喜欢玩玩具,相较起金银珠宝,骑兵队、大炮与军舰才是他最爱的玩具,当然啦,买玩具的钱自然是不赚多了。”


face=宋体>卡萝莉娜女王将编织品摆在小桌上,接着摇钤传唤侍女,为自己与首相吩咐鲜奶油咖啡。


face=宋体>“真想念俾斯麦公爵。”


face=宋体>年老的女王感慨地叙述回忆。


face=宋体>“俾斯麦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作风大胆、脸皮厚又执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过目标明确,做法也合理,跟他蛮好谈事情的……”


face=宋体>女王与首相一同饮用侍女送来的鲜奶油咖啡,自己手上拿着咖啡杯说道:


face=宋体>“俾斯麦很清楚什么才是德意志的长远利益,可是那个凯撒成廉甚至对‘德意志的利益’这几个字一点概念也没有,哪天他以为找到了前往天堂的捷径,说不定结果反而带领整个德意志掉进地狱的洞穴!”


face=宋体>卡萝莉娜·冯恩·修陶匹兹女王将咖啡杯摆在桌上,挥动织针在半空敲着,就像在惩罚一个恶作剐的坏小孩,比她小了十五岁的邻国皇帝在她眼中或许就是这样的形象。


face=宋体>这时有人轻轻叩门,侍女走了进来。听了外相传来的讯息,首相连忙起身,向女王行礼告退,五分钟后再度返回,额上的汗珠再度冒出。


face=宋体>“女王陛下,德军军队的山岳师正朝着我国西边国境前进,要如何应付才好呢?”


face=宋体>“这种玩火的举动的确是凯撒威廉的作风,毋须惊慌.德军要进入我国国界必须持有正当理由,我国不会让对方逮到借口的。”


face=宋体>女王闻风不动。


face=宋体>“若是在此时自乱阵脚,只会让凯撒威廉更得意,德军要在自己国家境内活动是他们的自由,不用理会。”


face=宋体>首相垂头叹气。


face=宋体>“恕微臣老调重提,陛下,小国真是如坐针毡,必须时时刻刻注意大国的风吹草动。”


face=宋体>“是啊,不过我们仍然不能因此放弃中立,否则就中了那群自称列强的无耻野兽的下怀了。”


face=宋体>女王不知第几次停下棒针,确认针目。首相整理文件,朝着他立誓效忠的对象投以敬爱的目光。他已经准备告退了,却不自觉发起牢骚。


face=宋体>“微臣衷心希望国家永保太平祥和,但那群列强真的太难缠了,以武力威吓他国很有趣吗?”


face=宋体>“只知攻击别人的人往往好战,如果不亲自吃一次苦头,那种人是不会悔悟的,伤脑筋。”


face=宋体>听着女王的话,首相一本正经颔首。


face=宋体>“我国向来只吃败仗,对于这点倒是颇能体会的。”


face=宋体>“也有人觉得很不甘心,价值观因人而异。”


face=宋体>女王双颊挂着浅浅的苦笑。


face=宋体>“若是诺贝特伯爵能够明了小国也有生存意义,不知该有多好……”


face=宋体>格特利夫·冯恩·诺贝特是亚普菲兰特王国的大粱,此人是贵族亦是军人,身兼侯爵、陆军中将、陆军大臣、陆军总司令官、皇家顾问、贵族院议员等头衔。他本人想当陆军上将或元帅,不过率领仅有一个师规模的军队就想挂上元帅头衔未免滑稽了些。因此诺贝特只好屈居中将,不过他并不打算一直屈就下去。他今年五十五岁,右眼嵌着单片跟镜,胡子剃得干干净净,虽然一头银发但发量保有八成以上,属于精瘦型的人物。与其说是亚普菲兰特的贵族,给人的印象反而比较接近拥有大片土地的普鲁士军人,他本人也认为德意志比起亚普菲兰特来说更像他精神上的祖国。亚普菲兰特既然不可能从德意志隔壁搬走,就应该要和睦相处才对,这是诺贝特侯爵大人的意见。


face=宋体>亚普菲兰特的军力相较起四周列强是微不足道的,由于地处内陆.军种没有海军只有陆军。根据一九0四年的国际军事年鉴,兵员总数为一万二四00人,军种为骑兵大队一、步兵大队三,炮兵大队一、山岳大队一,另外再加上亲卫中队与宪兵队。勉强还能对抗德军一个步兵师,不过这是以人数来看,论及火力的话,能不能对抗一个连队就值得商榷了。当然,诺贝特侯爵无意与德意志对峙,但是军队羸弱的事实重重挫伤了他的军人自尊。


face=宋体>正当女王与首相对谈之际,陆军大臣在自家官邸的书房里绕来绕去,对着副官大喊:


face=宋体>“那女人还没有消息吗?”


face=宋体>“是的,抵达夏洛蒂布鲁克之后便失去音讯。”


face=宋体>这个回答令陆军大臣咂舌,脚步声愈踩愈响。他的官邸在夏洛蒂布鲁克是最豪华的建筑之一,比陆军总部大楼还大。应该说,陆军总部的建筑很合乎小军队的规模。陆军大臣大人在自家官邸里依然身着褐色军服,当然不是因为他只有一套衣服可穿,而是代表他以自己的职业与制服为傲。


face=宋体>或许承受不了内心的焦虑,陆军大臣开始对着副官发表演说。


face=宋体>“我国是个小国,如果一直不放手去做,永远都只是个小国,处在这个充满野心企图的时代,甘于小国的地位就等于走上衰亡之道,你说对不对?!”


face=宋体>“大人所言甚是,对了,警方传来一件情报。”


face=宋体>副官巧妙打断内容空洞的演说,报告关于法莱沙警长—事。


face=宋体>“那个警长能力很好吗?”


face=宋体>“不清楚,不过听说市警局局长很讨厌他。”


face=宋体>“哦,那他的能力一定很好没错。”


face=宋体>陆军大臣故意冷笑起来,他对市警局局长的才干与器量完全不予任何评价。


face=宋体>“警察只需负责抓赃,国家大事全交给陆军就成了,胆敢不守本分、越俎代庖,就要教他们尝鞭子吃点教训。”


face=宋体>陆军大臣的单眼镜片闪着白光。


face=宋体>“女王陛下一定也很明白,只要得到‘那个东西’,我们亚普菲兰特就可以一举在列强中占有一席之地,到时候俄罗斯、奥地利、法国这些向来瞧不起我国的家伙都要卑躬屈膝争着巴结我们。”


face=宋体>“如此一来,大人将成为我国有史以来功勋最大的英雄,盛名将永垂不朽。”


face=宋体>“不要乱戴高帽子。”


face=宋体>陆军大臣本想厉色指责,但是脸颊不自觉软化下来。


face=宋体>“我不求个人功名,只愿祖国国运昌隆,你既是我的亲信就更不能有所误解。”


face=宋体>“是。”


face=宋体>副官毕恭毕敬行礼,表情却显得有些暖昧不明。


face=宋体>Ⅲ


face=宋体>五月的早晨化为阳光穿越威鲁头顶,彻底斩断断续的梦境,威鲁迅速浮出清醒的水面。这里不是他的阁楼间,窗口朝东,清晨按照惯例涌进房里。


face=宋体>翻了一个身正好抵到军用睡铺,一转身就可以下床,原本是这样没错,可是这个睡铺大得离谱,翻了两次身都还抵不到床边,好不容易下了床,威鲁环顾室内,比起他的阁楼间,这个房间好太多了,不但贴了壁纸,床上还铺了床单,虽然是便宜货。窗口不是接在天花板而是墙壁上,天花板也没有倾斜,睡铺面对的墙边摆了一个大沙发,上头零乱叠着毛毯。突然鼻孔受到刺激,威鲁转过头,打开门,足以激起食欲的香味一涌而上,他看到一个男人,一个陌生男子。


face=宋体>“你、你是谁?”


face=宋体>不理会少年的诘问,男子把早餐排放在桌上,这个人身材高大,体格伟岸,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红黑色头发却乱蓬蓬的。粗旷的轮廓更是衬托出原本带有锐气的五官,同时也散发出一种超然的气质。把黑麦面包,煎蛋、牛奶、香肠与奶油炒洋葱摆好之后,男子以耳熟的声音喊道:


face=宋体>“是我啊,你不认得我啦?”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


face=宋体>威鲁瞠目结舌。


face=宋体>“没错,正是我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大人,昨晚让你借宿的房东,看来你设有丧失记忆。”


face=宋体>“因为我第一次看到……”


face=宋体>警长刮掉胡子的长相。红黑胡须下面的确长着人模人样的下巴。威鲁一直以为警长年龄大约在四十五岁左右,看来应该要再减个十岁才对。在主人的劝诱下,威鲁坐上椅子享用早餐,一边确认道:


face=宋体>“警长,你几岁了?!”


face=宋体>“三十五岁,问这个做什么?”


face=宋体>“没有,你胡子剃掉变得好年轻哦。”


face=宋体>“我本来就很年轻,而且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face=宋体>这年纪的人早就该结婚,小孩也生两、三个了好不好!想归想但威鲁没有说出口,只是专心扫平早餐。吃饭前会说:“我要开动了!”,吃完也会说:“我吃饱了!”这部分跟一般家教良好的小孩没两样,也算是祖母教导有方吧。早餐很可口,意思是比他想像中来得好吃。


face=宋体>“接下来,填饱肚子以后是不是该做功课了?”


face=宋体>饭后,警长这句话让威鲁的脑细胞开始活跃起来。他一股脑儿把空餐具收起来,放进狭窄的厨房。本来他想帮忙洗碗盘以做为一宿一餐的谢礼,不过现在没有办法,只有暂时摆着待会再做。


face=宋体>昨天简直一团混乱。形迹诡异的汽车施加攻击并逃逸之后,威鲁拉着法莱抄警长奔向调车场。约有一打各自穿着制服、便服的警官也跟着赶至,集体在街上奔驰,宛如这阵子流行的马拉松竞赛一般。调车场上停了好几节车厢,车内空无一人,只剩毛毯及餐具零乱散落,比较奇怪的是,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肉食动物的体臭。从破裂的窗玻璃证实了威鲁目击的事件正确无误,但是搜查行动并无进展。警长带着气馁的威鲁回到自己公寓住处,把床铺借他,自己则睡在沙发上,迎接五月二日的早晨。发生这种事怎么还睡得着!想着想着,威鲁还是睡着了,毕竟他年纪还小。


face=宋体>餐桌摇身一变为会议桌,两人把昨天的事件重新整理,做出笔记,各自提出想法相互讨论。


face=宋体>“警长,来到亚普菲兰特的那群奇怪的外国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face=宋体>“比较有可能的是俄罗斯革命党,或是波兰的独立运动份子,也可能是德意志社会主义份子,赛尔维亚民族主义份子。”


face=宋体>警长折起粗厚的长指。


face=宋体>“这些人都是从事政治活动,如果再加上罪犯跟流浪汉,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了,这样完全无法掌握实际上的数目与状况。”


face=宋体>在提到流浪汉这个名词时,警长的视线似乎往威鲁的方向瞥了一下。


face=宋体>“拜托不要把我跟那些奇奇怪怪的流浪汉混为一谈行不行?我可是胸有大志的呢。”


face=宋体>“大志?什么大志?”


face=宋体>“跟你这个拿政府薪水安定度日的人讲也没用啦。”


face=宋体>“你要去巴黎吗?”


face=宋体>一句话就被猜中,威鲁差点没被咖啡呛到。警长虽然明白自己猜对了,但也没有加以嘲讽,反而转移话题。


face=宋体>“看来必须透过护照局跟中央车站的海关帮忙,如果对方拥有外交特权,麻烦就大了……”


face=宋体>幸好警长没有问及到巴黎要做什么,威鲁松了一口气。两人不断讨论之后做出结论:先搜集情报,再促请政府封锁国境。在出门之前,两人先把碗盘洗好,也许看来是芝麻小事,但是手在活动时脑子也会跟着动,继讨论之后,可能会激发出新的想法也说不定,况且厨房的水槽已经挤了满满一堆待洗的锅碗瓢盆,虽然在别人家,威鲁还是看不下去。


face=宋体>“威鲁,你爸爸好像有固定工作对吧。”


face=宋体>“嗯,听说是老师。”


face=宋体>“那你要不要去上学?”


face=宋体>“不要。”


face=宋体>“可是我想你爸爸一定很希望你继续念下去。”


face=宋体>威鲁的全名是威鲁吉尔,是古罗马著名诗人的德语名,他自己觉得这名字很夸张。此外姓氏还跟奥地利素有“圆舞曲之王”美誉的音乐大师一模一样,这个姓名对一个没有父母又失学的少年来说充满了讽刺意味。


face=宋体>“我才要问警长你,为什么把胡子剃掉啊?明明很好看啊。”


face=宋体>“以文学用语来说,就是一种心境的改变。”


face=宋体>“吱,装模做样。”


face=宋体>“不要枪我台词,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到底要不要去学校?”


face=宋体>“我不是一开始就拒绝了吗?学校那地方一大堆规矩,只会教一些没用的事情,还要跟学生收学费。”


face=宋体>为什么警长这么爱管我的闲事?威鲁心中浮现这个理所当然的疑问,也幸好他爱管闲事,威鲁才多次脱险。


face=宋体>“虽说知识不一定会让人过得幸福,但那只限书读得太多的状况。你应该多多充实知识,不然会眼睁睁错失青鸟。”


face=宋体>警长提起那名少女。如果那名少女是英国人、法国人、俄罗斯人,总之就是不会讲德语的外国人,那要怎么跟她沟通呢?这段话让威鲁恍然大悟,确实,没有人可以保证那名少女能以相同语言跟威鲁交谈,也许好不容易见了面却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那要怎么办才好?


face=宋体>见威鲁洗碗盘的手垂了下来,警长咳了数声,他无意咄咄逼人。警长胡乱擦拭自己手上的餐盘,一边试探性问道:


face=宋体>“除了学校以外,你的谋生方式也是个问题,扒手的话……”


face=宋体>“我不是扒手。”


face=宋体>“就当我在比喻好了,听我说,你要是有办法抬头挺胸向着喜欢的女孩子说:‘我是扒手!’,那自然再好不过,反正这也是—种求生技能。反过来说,你要是办不到,那还是早日金盆洗手比较好,一旦心有芥蒂,人类便无法真正过得自由自在。”


face=宋体>并不是警长口才好,这是他日积月累的亲身体验。威鲁隔了一会儿才拐弯抹角说道:


face=宋体>“想不到警长你人还挺热心的嘛。”


face=宋体>“呃,会吗?有时我自己也会这么怀疑,不过我没什么信心。”


face=宋体>警长甩干最大的一个盘子上的水份,一边叹气道:


face=宋体>“问题在于,每个甩掉我的女人都说我是好人……”


face=宋体>Ⅳ


face=宋体>威鲁与法莱沙警长开始采取行动,时间是五月二日上午九点。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认为,虽然还不到确立明确作战方针的阶段,总之先行动再说。昨晚黑色汽车袭击他们就证明了有人视他们为眼中钉。从调车场的那节车厢状况来看,一件不健康也不公正的内幕已经开始在这个山中的和平小都市里蠢蠢欲动,这是无庸置疑的。


face=宋体>威鲁先以自己的方式打探消息,另一方面法莱沙警长来到市警局上班,想不到在大门口遭到制服警察盘问,谁教他剃了胡子,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手下一群刑警也以一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的表情迎接他。警长本来还想说些话打圆场,谁知脑子一片空白,最后他选择保持凝重的沉默在办公桌就位。一名部下畏畏缩缩地问道:


face=宋体>“警长,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呀?”


face=宋体>“我自己也很想知道。”


face=宋体>警长抚着剃得光洁的下巴,表情或许有这么一点点不满。


face=宋体>“有人知道答案的话,也许可以到市警局获颇一张奖状,麻烦各位向全市的线民打探情报吧。”


face=宋体>警长一点也不期待奖状的效果,没想到刚过正午时分,手下一名刑警便揪着一个衣着邋遢的老人进来,这名老人没有工作、居无定所,是个年近八0岁的流浪汉,顶多只知道他名叫约翰。请他喝了杯咖啡之后向他问话,他表示昨晚七点半左右,看到一群人从调车场的车厢离开,最重要的是他清楚看见负责指挥的人的模样。


face=宋体>“那人是什么打扮?”


face=宋体>“穿着长礼服,戴高礼帽。”


face=宋体>“我说啊,你晓不晓得全国穿长礼服戴高礼帽的男人有几万人啊?”


face=宋体>“不是男人。”


face=宋体>约翰老人陡地讥笑警长先入为主的观念,井满意地端详警长吃惊的表情。


face=宋体>“而且是个大美女呐,年纪看起来约有二十五、六岁,身材蛮苗条的,不过很性感哟。”


face=宋体>看着老人陶醉的目光,警长忍住不咂嘴,继续追问。


face=宋体>“那他们往哪里去了?”


face=宋体>“我哪知道那么多。”


face=宋体>约翰本想跟踪他们,只见对方坐进汽车,而且上车前还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另外还有一只大得离谱的黑狗(从半醉的老人眼中看来是这样)跟在女人身旁,根本无法靠近,老人如此表示:


face=宋体>“不过警长先生,我看那女的应该是法国人。”


face=宋体>“你没听到对方开口,怎么知道是不是法国人。”


face=宋体>“她的确没开口,不过我敢打包票她是法国人,而且是巴黎女郎,因为她看起很有气质,跟这里的女人不太一样。”


face=宋体>“真可惜你没办法年轻五十岁啊,老爷子。”


face=宋体>“哪儿的话,一直到八年前老头子我还在第一线奋战咧。”


face=宋体>约翰老人的描述虽然有多处偏离主题,不过倒是采集到了相关证词,据说那一行可疑份子当中有个彪形大汉,肩上打了个相当于一个小孩大小的袋子。由于不能在市警局里公然给钱,法莱沙警长便递给老人一包烟当做谢礼,并提醒他:接下来随时会传唤他,之后要他离开,在目送老人的背影远去之后才叼念起来。


face=宋体>“有讲跟没讲一样嘛。”


face=宋体>负责把约翰老人带来的刑警安慰道:


face=宋体>“不过女扮男装倒是一项蛮醒目的特征呀。”


face=宋体>“无聊啊你。”


face=宋体>警长心情坏到极点,女扮男装的确少见,如果换下男装不就没辄了?即便亚普菲兰特在列强眼中只是区区一介内陆小国,但是往来于此地的外国人为数众多,根本不可能监视所有人。更何况法莱沙警长既不是市警局局长也不是内务大臣,哪来什么权限动员全体警察。


face=宋体>“别说了,最重要的是我的饭碗快保不住了,显然局长开始盯上我了。”


face=宋体>“今天局长外出,不在局里,不晓得他到哪里做什么去了。”


face=宋体>“别问我。”


face=宋体>警长愈听愈觉得老大不爽快。


face=宋体>另一方面,走出市警局的约翰老人活用他累积了六十五年经验的步法,一溜烟不见踪影,不让任何人有尾随的机会。再度见到他是在“黄金小马馆”的酒吧后门,等在那儿的正是同行小后辈威鲁吉尔·史特劳斯这名少年。


face=宋体>双方谈妥之后,老人便从少年手中接过纸袋,数过装在袋内的纸钞与银币之后,老人满意地点点头。


face=宋体>“这些事情我没告诉警察反而说给你听,拿你这些钱应该不至于遭天打雷劈吧,不过你祖母还真是存了不少零钱呀。”


face=宋体>“快告诉我吧,没时间了。”


face=宋体>“甭急、甭急、我正在努力回想正确情形,拿了你一个月的酒钱,不说详细点的话可是有损我信誉的。”


face=宋体>约翰老人贼笑着将纸袋收进槛褛的内袋。


face=宋体>Ⅴ


face=宋体>那栋房子就建在能够从西南方俯瞰夏洛蒂布鲁克街景的山丘顶端,距离皇宫约有三公里远,屋顶几乎与周道树梢一般高,无法从外面窥看屋内,另外还有一道高约三公尺的灰色石墙,铁门紧紧深锁隔绝一切往来。踩上石墙的凹处,经过五00秒的努力之后,威鲁维于顺利入侵馆邸内部。


face=宋体>威鲁向来对豪宅的主人持有偏见,光看房子盖得豪华气派就觉得“有问题”。威鲁无意跟警察抢功劳,他只是抵挡不了趁着警察大破这群歹徒巢穴之前事先跑来调查情况的诱惑。毕竟他贡献出自己宝贵的财产,也得到同样宝贵的情报,所以他至少拥有调查少女下落的权利。


face=宋体>话又说回来,那群外国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face=宋体>威鲁并不是个爱国的好国民,但他也不喜欢外国人仗着国力强盛到处耀武扬威,凡是亚普菲兰特人民都不喜欢这种盛气凌人的家伙,更何况他们还囚禁一个女孩子,拿锁链绑住她,愈是教他看不顺眼。


face=宋体>威鲁在草丛躲躲藏藏持续前进。


face=宋体>他总算发现了人生的目标,主少他有这个打算。十四岁少年所谓的目标就是打一场光明正大、面对任何人都不必感到羞耻的战争,他隐约可以想像一个表象的反面隐藏着一件错综复杂的内幕,居然有人会把囚禁一个女孩还用锁将她拷起来的行为合理化,威鲁简直不敢相信。


face=宋体>宽广的庭院看来年久失修,感觉就像是一处自然生长的丛林。羽虱在草丛树木之间飞来飞去,动辄就要扑进眼睛,吓得威鲁不得不挥手驱走虫子。威鲁还担心会不会有狗冲出来,不过他已经做好对抗的准备。口袋里的小瓶子装有阿摩尼亚(氨),只要把这个丢到拘的鼻头,保证再凶猛的狗都受不了。不过到目前为止,威鲁尚未听到看门狗惊天动地的咆哮。


face=宋体>走出树丛,一大片草坪映入眼中。草坪与杂草恣意乱长,还长出零散的浅紫色小花,草坪另一端是一栋阴沉沉的灰色两层楼建筑,屋顶有天窗,就表示有阁楼间,那么应该也有地下室才对。如果少女被囚禁在地下室,要趁着警方前来教人之前打探出她的正确位置可说难上加难。


face=宋体>犹豫不前是最坏的选择,于是威鲁决定奋力冲刺,穿过草坪,一0秒后贴上房子的墙壁。接下来一面调整呼吸,一面放轻脚步沿着墙壁往前走。弯身来到一楼半圆形窗口下方之际,冷不防窗子被人猛然打开,威鲁的视线桩某个物体遮住,害他心脏狂跳不已,搞了半天原来是粗鲁的住户从窗口把水桶的水拨出来。


face=宋体>窗子关上后,威鲁再度贴着墙壁走,现在他知道房子里有住人,所以一定要更加小心才行,不过再怎么危险,他丝毫没有半途而废的意思。转过房子角落,眼帘映入一株巍峨的参天榆树,树梢紧紧挨着屋顶仿佛正守护着这栋房子。威鲁不知不觉仰望巨大榆树,当他视线往下迎之际,视神经陡地捕捉到某个物体。威鲁迅速脱下鞋子,把两只鞋的绳子绑成一串挂在脖子,然后跳上高大的楠树。


face=宋体>威鲁以大人望尘莫及的速度采取行动,然而事实上他还无法正确掌握自己做的事情代表什么意义。直到他爬上可以就近望见四楼窗口的粗大树干,他才明白。窗玻璃缠着铁丝,可以看见里面有个人,还可以看见娇小柔美的轮廓、头发与衣服的颜色。威鲁尽可能不发出声音,轻轻折下一根小树枝丢向窗户,发出一个硬质的撞击声。经过了五秒钟,感觉就像过了永远的一半,少女把脸凑近紧闭的窗户,持续一段沉默与观察之后才提出疑问,她说的是德语。


face=宋体>“你是谁?”


face=宋体>“我是威鲁吉尔·史特劳斯,朋友都叫我威鲁。”


face=宋体>威鲁的心脏在这一天特别忙碌,他甚至觉得心脏的跳动比说话的声音来得更清晰。能够遇见少女,而且还跟她交谈,是一种直到两天前还无法想像的喜悦,这个时候脑袋居然冒出“幸好今天早上离开法莱沙警长的住处之前先冲了个澡”这种无厘头的想法。


face=宋体>“呃,你叫什么名字?”


face=宋体>“佛莉达。”


face=宋体>“真好听。”


face=宋体>就算明白名字只是一种附属品,威鲁仍旧老实说出内心的想法。


face=宋体>“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face=宋体>“谢谢你,但这是不可能的,你是没办法带我离开的。”


face=宋体>少女的态度冷静,至少可感觉出她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隔着缠满了铁丝的窗户,少女凝视着太过年少的骑士,提高音量喊道:


face=宋体>“你快逃吧,不要再来这里!这样只会害了你。”


face=宋体>“我会先行撤退,不过马上就回来,到时顺便带一票警察来,你暂时忍耐一下。”


face=宋体>少女才要回答,威鲁宛如被刷子擦掉一般顿时消声匿迹,让少女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其实威鲁是躲在榆树的粗大树干与树叶之间,可说千钧一发,一名身穿大衣的人物在半打看似部属的魁梧大汉跟随之下来到榆树旁。


face=宋体>“好像有人侵入。”


face=宋体>那是女人的声音,威鲁一听差点惊叫出来。明明是女人却头戴高礼帽身穿男用长礼服,先前有听约翰老人提过,可是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因为对他而言,除了少女以外,其它都不重要。


face=宋体>穿着长礼服的女子说着威鲁听不懂的外语,从语气可以肯定她在下命令,内容也不难想像。只见这群男部下一哄而散,女子也转身背对榆树离开。


face=宋体>趁着这两秒的空档,威鲁从榆树滑下,与女子反方向冲出。当他扑进草丛的时候,女子隔着由长礼服裹住的肩膀转过头,正好看到远处的草丛摇动,但这时恰恰吹来一阵风抚过女子的脸庞,因此女子并未察觉。接着她以手指吹出两声口哨,房子的角落跃出一个偌大的黑影,名为阿奇拉的漆黑猛兽奔上前来。


face=宋体>女子倒握手杖,以前端轻推高礼帽缘。


face=宋体>“苹果国的勇敢骑士大概已经前来拯救公主了,不过这个时候不打退巨龙就无法拯救公主哦。”


face=宋体>女子宠溺地抚摸有着最高级天鹅绒触感的黑色皮毛。


face=宋体>“去吧,阿奇拉,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杀人。”


face=宋体>黄玉色的眼珠瞥了女主人一眼,阿奇拉随即跑开,与一身皮毛同样充满流畅感的动作,连轻微的脚步声也听不到。女子目送它离去,一旁传来响亮的脚步声,一身大红高礼帽与长礼服的男子走近,反剪在背后的手上不住甩动手杖,并一边说道:


face=宋体>“你最自夸的巴西猫好像逮不到入侵者。”


face=宋体>“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丹曼先生。”


face=宋体>“随便你,但自信过剩并非好事。”


face=宋体>这个名叫丹曼的男子双眼与舌尖散布着轻佻的恶意,女子则以最具效果的做法回应男子,也就是完全不予理会,背对男子离去。男子正想朝着她的背影投掷言语炸弹之际,一声短促的尖叫划破空气之后随即消逝,男子显得迟疑不前,女子则在瞬间掌握事情的状况,迅速轻盈地冲出去。


face=宋体>转过房子角落,女子先前预测的光景正呈现在草坪上。这只名叫阿奇拉的黝黑肉食动物以叉开四肢使劲站稳的姿势迎接女主人,它的前肢不是压在草坪。而是搭在人类的双肩上,很明显的,入侵者正是这个掉了鸭舌帽,头发一团乱的少年。威鲁被压得动弹不得,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他一时也忘了害怕,只有呆然凝望着黑色肉食动物。


face=宋体>“不要动,莽撞的小子。”


face=宋体>听起来像是飘荡在空气中的女子声音化为捆绑威鲁全身的无形枷锁,他甚至无法从口中挤出“就算我想动也动不了呀!”这句话来反驳。长礼服女子兴味浓厚地打量威鲁的脸。


face=宋体>“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理你,阿奇拉喜欢吃生肉,不过我担心它要是吃坏肚子就槽了。”


face=宋体>威鲁躺在地上回望女子冷笑的艳容,不知所措、挫败感与非逃不可的决心分裂成三个方向。

逃亡与追踪


face=宋体>第三章

逃亡与追踪




face=宋体>五月二日下午两点二0分,夏洛蒂布鲁克市警局的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正置身于一个小小的烦恼之中,因为威鲁也就是威鲁吉尔·史特劳斯失踪了。原本早餐时约好要联络,到现在不但看不到人连通电活也没打来。想出门找人,后来又想到如果他不在时威鲁来了不就错过了?于是警长交待外勤警官一发现威鲁就把他带回市警局,可惜一直得不到他想要的报告。


face=宋体>接获的全是其它消息,在别人听来只算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据说流浪汉约翰老人大白天猛灌高档酒,醉得不省人事。法莱沙警长一听,脑海立刻灵光一现,马上命令部下把约翰老人带来。


face=宋体>一天内走进市警局大门两次的约翰老人由于快乐的独酌酒宴遭到中断,心情很差,一见警察就破口大骂,就这样一路被带进刑事组的办公室,坐在靠墙的长椅上。老人眼珠子左右骨碌碌转来转去,法莱沙警长随即挡在他面前。


face=宋体>“老爷子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会没收你光明正大获取的报酬,不过你活了八十年,好歹也分得出哪些事情可以一笑置之,哪些事情不能吧?!”


face=宋体>听警长语气严肃,约翰老人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法莱沙警长瞅着老人醉红的脸,确定了一件事:这老头绝对有鬼。


face=宋体>“欺负一个不幸的老人有什么乐趣可言,老头子我一直都过着平静的养老生活,偶尔买点便宜的小酒来喝,不至于犯法吧。”


face=宋体>老人叼念着,骨节外突的手上还当宝贝似的抓着一个酒瓶。


face=宋体>“老爷子你大概不知道,威鲁一个人跑去的地方是一群歹徒的巢穴,威鲁可能会被抓甚至送掉小命。”


face=宋体>警长语气愈加沉重。


face=宋体>“老爷子,威鲁是你的朋友吧。他要是被歹徒杀了,你喝起酒来就不是滋味了。”


face=宋体>“不,我只是……”


face=宋体>“活了八十年,最后只落得一个‘视酒比朋友更重要’的评价,岂不有点窝囊吗?”


face=宋体>“好啦、我知道了啦,真是,虐待老人你最行了。”


face=宋体>约翰老人投降了,他要求警长先答应不干预他与威鲁之间成立的交易以及任何结果,才把提供给威鲁的情报也告诉警长。


face=宋体>现实与法莱沙警长的想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危机已经直逼威鲁吉尔·史特劳斯。他的背被压在草地上,眼前一只黑色猫科动物灼热的气息扑在脸上,身体左右两边分站着身穿长礼服的危险绅士与淑女,以称不上善意的视线戳刺着他。


face=宋体>“我有话要问这个小鬼,让我来。”


face=宋体>男子的声音从头顶降下,下一刻威鲁便喘不过气来,因为男子以手杖前端猛按住威鲁的胸口。


face=宋体>“喂,你昨天早上在天桥偷了我的钱包对吧,少骗我,只有你最可疑。”


face=宋体>“我不知道。”


face=宋体>威鲁努力调整呼吸与心跳之后答道,心里仍有些惴惴不安。即使面对一群坏蛋,这个时候撒谎的话,在末日审判那天一定会留下不好的记录的。


face=宋体>“哎呀,丹曼,原来你不仅让小孩跑掉,钱包还被扒走,你的表现可真突出呀。”


face=宋体>女子揶揄道,男子气不过,加重手杖的力道按住威鲁的胸口,威鲁咬紧牙关以忍住疼痛,随着男子抽走手杖,痛苦的感觉也跟着远离,取而代之的是女子的声音逐渐接近。


face=宋体>“小朋友,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记得我有发邀请函给你呀。”


face=宋体>威鲁很想唾骂对方,只是胸口的疼痛未褪,黑色猛兽持续发出威吓的低嗥。太多因素阻碍威鲁发挥机智,因此只有保持沉默。


face=宋体>“小朋友,你该不会是报了警以后才跑来的吧?”


face=宋体>“谁会报警,这里的警察一点用也没有。”


face=宋体>这些话是一种即时反应,威鲁当然也有另一种答案,例如:“警察已经全部知情了,他们马上就会赶来这栋房子!”不过,只怕此话—出,威鲁不但当场丧命,歹徒会再度带着少女逃走。嘴上说不相信警察,其实威鲁内心最大的寄托就是法莱沙警长的决断力与行动力。


face=宋体>他要争取时间,尽量争取时间,这是威鲁目前惟一能做的。


face=宋体>“你们囚禁的那个女孩于是什么人?”


face=宋体>威鲁把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埋进心里,口中说出另一段话。


face=宋体>“我有个提议,要不要跟我赌赌看?”


face=宋体>这段话明显出乎歹徒的意料之外,威鲁隔着黑色猛兽的躯体见到两名身穿长礼服的男女面面相觑,女子微微挑起眉毛。


face=宋体>“赌?”


face=宋体>“没错,我如果打赢这只黑色动物,你们就要放走那个女孩子。”


face=宋体>经过一秒的沉默,突然爆出哄笑,那个叫丹曼的男子笑到两眼泛起波光,对这个不自量力的提案嗤之以鼻。


face=宋体>“你该不会是疯了吧,小鬼!你要跟一只能够单掌打死獒犬的巴西猫对打?!你以为你是海力克斯(译注:Harakles,希腊神话的大力士。)还是参孙(译注:Samson,圣经中的大力士。)?”


face=宋体>女子反而没笑,她的双眼仿佛燃起敏锐的疑惑之灯,开口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松懈。


face=宋体>“小朋友,你说的是真的吗?”


face=宋体>“当然,不过不是赤手空拳。”


face=宋体>“我想也是,但就算你要借枪,我们也没有必要答应你。”


face=宋体>“对付这种货色只要一根棍子就够了,另外再给我三0秒,不,二0秒的时间,只要这些就足够我马上把它解决掉!”


face=宋体>威鲁决定豁出去了,他拼命夸大其词,挑衅的意味越浓,对方就愈无法对他的提议置之不理。男子捻着烫髻的胡子,恶意乘着视线散播出来,可以看出他已经濒临忍耐的极限了。如果没有女子在场,他早就宰了威鲁。


face=宋体>“喂,亚丽安娜,既然这小鬼主动要求,就成全他吧,到时被大卸八块就不要怪别人。”


face=宋体>“谁准你直呼我的名字,欧洲向来重视人与人之间的礼仪,哪像你们国家。”


face=宋体>女子转过头看着威鲁。


face=宋体>“这个赌注很有趣,不过太不切实际,小朋友,你是打不赢阿奇拉的,最重要的是你身上并没有足够的筹码可以搬上赌桌。”


face=宋体>“我要是输了,大不了一死。”


face=宋体>“话虽没错,不过你的性命对我们而言是毫无价值的。”


face=宋体>三言两语打消威鲁的提议之后,女子的目光望向男子。


face=宋体>“丹曼先生,这个小朋友至少比你勇敢,也聪明多了。”


face=宋体>“哦,你对他的评价可真高啊。”


face=宋体>男子脸色沉了下来,浯气冷冽地向那个名叫亚丽安娜的女子说道。


face=宋体>“你不知道这个小朋友为什么从刚刚就一直做这种无谓的挑衅吗?他是想争取时间。”


face=宋体>这句话令男子茅塞顿开,他个性虽然急躁,智商绝对不低。


face=宋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警察已经盯上这里了,既然如此就宰了这小鬼走快逃吧。”


face=宋体>威鲁的内心再度吹起寒风、所幸女子并未赞同男子的提议,她同意逃走,却拒绝杀害威鲁。那个叫丹曼的男子匆忙赶去安排逃亡事宜,女子命令猛兽离开威鲁的身体。威鲁勉强起身,做了一个深呼吸,转转手腕拍拍脖子,无论任何情况下,检查身体的柔软度是相当重要的工作。


face=宋体>“小朋友,你还有点用处,希望你跟我来帮些忙。”


face=宋体>女子的眼神已经看穿威鲁的内心。


face=宋体>“想逃的话请便,不过到时候阿奇拉的爪子就会伸向你心爱的公主。”


face=宋体>“你要杀了那个女孩子?!”


face=宋体>“我不会杀她的,但她或许会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我亲眼看过好几个人让阿奇拉的爪子一抓,脸就被挖掉大半。”


face=宋体>女子闲适地笑了,威鲁不得不认输。这个男装女子的谈判经验远比威鲁来得丰富许多,她就像拿着镜子映照一般读出少年的心理,不用锁链或绳子就把威鲁五花大绑。


face=宋体>“……我明白了,我不会逃的。”


face=宋体>“很好,还有一点,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准开口说话,你必须答应这件事。”


face=宋体>威鲁默默颔首,女子便以手上的手杖推起高礼帽的前缘,一个新奇诡异的约定就这么成立。


face=宋体>Ⅱ


face=宋体>要从缠满铁丝线的玻璃窗往下看是不可能的,因此这个名叫佛莉达的少女无从正确得知外界的讯息。当房门开启,微小的期待转瞬即逝。站在少女眼前的不是刚刚在树上跟她说话的少年,而是戴高礼帽的女子,女子观察少女的表情边说道:


face=宋体>“临时出了点事,必须马上离开。”


face=宋体>女子开头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简短说明原委,巧妙地修改事实,对少女加油添醋,也提到那个前来搭救少女的少年被捕一事。少女努力保持表情不变,却仍然掩不住内心的沮丧。


face=宋体>“总之,由于发生了许多事,希望大小姐不必为此操心,你可以答应我不再逃走吗?”


face=宋体>“我不想答应你这种事。”


face=宋体>“好吧,随便你,不过到时候那个小男生的下场会很凄惨,只能说他太倒霉了。”


face=宋体>威鲁如果在场,听了这些话不晓得会表示佩服还是气愤。这个名叫亚丽安娜的男装女子同时拿佛莉达恐吓威鲁,也拿威鲁威胁佛莉达,两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跟少女就算联手也无法对抗这么辛辣高明的手段。名叫佛莉达的少女顿时倒抽了口气,思忖片刻之后,表情与声音戴上无形的武装答道:


face=宋体>“那个男孩子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刚刚是头一次见到他,他挨打固然可怜没错,但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face=宋体>名叫亚丽安娜的女子态度漠然,完全不理会少女的使劲演出,她以手杖敲了地板两次,名叫格兹的彪形大汉面无表情地填满门口的空间。


face=宋体>“格兹,把大小姐带走。”


face=宋体>简短做下命令,女子接着走到大汉身后,这时才流露内心的情绪,不满地砸嘴。


face=宋体>“要是昨晚把资料准备好,这时早就离开这个国家了,跟一群没用的废物联手总是这样。”


face=宋体>另一方面,行动失利的年少骑士并未如别人所想的消沉。他看见少女一手被大汉抓着走出房子,虽然心里觉得愧疚,却没有因此垂头丧志。


face=宋体>“没关系,到时我们两人再一起逃走就行了,一定会有机会的。”


face=宋体>与威鲁跟佛莉达立场敌对的这对男女看来相处得并不融洽,就威鲁观察下来,男的觉得女的太骄傲,女的瞧不起男的。两人之间没有信赖与尊重,会一起合作一定是因为彼此有着共同的利害关系。提防遭人背叛的同时也会找机会背叛,到时便有机可乘。


face=宋体>威鲁很想鼓励少女,一想起跟女子的约定只好把话吞回去。不是因为他生性重承诺,而是他担心对方报复。最重要的是现在那只叫阿奇拉的黑色猫科猛兽就趴在草皮上仰望威鲁,不时吐出桃红色细舌,再没看过比这更恶心的画面了。


face=宋体>对了,还得想想要怎么对付那个抓住少女的混账大块头。


face=宋体>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或许有办法对付这个名叫格兹的大块头,昨天早上警长从那个叫丹曼的男人手中抢走马鞭的动作虽是趁人不备却相当纯熟,所以可以期特警长的表现,但事实上警长并不在这里,威鲁必须凭借自己的勇气与智慧脱离险境。


face=宋体>这群歹徒总共有十五人,女性只有亚丽安娜这个扮男装的女人,不晓得她跟丹曼这个男的谁的地位比较高?威鲁凝视着站在黑色汽车一旁谈话的两人以做确认,虽然耳朵竖得再怎么直也听不见对话内容,不过这时亚丽安娜对丹曼说了这么一句话:


face=宋体>“搭船到贝洁湖吧,趁着警察在陆地搜索这段时间,我们就在水面绕一绕吧。”


face=宋体>一群歹徒陆续坐上特地安排的汽车,少女被带上敞篷车,威鲁本想跟过去,不料——


face=宋体>“你走这边。”


face=宋体>传来一个听似叱责小狗的声音,威鲁的衣领冷不防被人揪起,汽车的后车箱如同一只金属制成的河马张开大口将少年吞噬。


face=宋体>“搞什么嘛,你们太没良心了,居然把人塞到这里来,好歹让我待在座椅下的地板也行啊,好不好啦——”


face=宋体>威鲁表示抗议,但他没有双脚乱踹,因为他感觉到那个叫佛莉达的少女在看他,不想做出太难看的动作。再说,他要是一直反抗,这个饶过他一命的女人或许又会改变心意也说不定。抱怨归抱怨,威鲁还是乖乖进了后车箱。头顶的天空愈来愈窄,少年被封进黑暗之中,引擎声随即响起,汽车往前行驶。


face=宋体>被丢进后车箱的威鲁根本无意甘于目前的恶劣环境,他立刻动手往黑暗中探索,只见—个圆形黏着三角形的微光告知了后车箱的钥匙孔位置。威鲁伸进口袋,从阿摩尼亚小瓶旁边掏出一根粗铁丝。在后车箱里稳住姿势,将铁丝前端插进钥匙孔,只要保持冷静与应变能力,故事的主人翁就可以化险为夷。


face=宋体>这时后车箱一旁,另一辆汽车掠过歹徒的汽车,所谓另一辆汽车就是隶属夏洛蒂布鲁克市警局稀有的几辆之一,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与部属便坐在车里。


face=宋体>瞧着一旁交错而过的敞篷车,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不禁侧着头。戴高礼帽的男人并不稀奇,不过另一个未免长得太阴柔了吧,还可以看见一个小孩子的头夹在一群大人当中,加上后座地板上一团黑色毛皮。仅仅一、两秒的观察与数个念头发生冲击,在警长的脑海里进出火花,当火花即将出现明确外形之际,目的地已经近在咫尺,高大的石墙与厚重的门扉,远远望去只见门扉大开,此时整个事态豁然开朗,警长猛力拍了负责开车的警官肩头。


face=宋体>“就是刚刚那辆汽车,追!”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大喊,警车响起尖锐的警笛声,掉转车头。


face=宋体>Ⅲ


face=宋体>不愉快的动摇笼罩在名叫丹曼的男子脸上。


face=宋体>“他们掉转车头追过来了,看来是发现了。”


face=宋体>男装女子从容不迫,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face=宋体>“追缉本来就是警察的工作,不过我们没有义务配合,甩掉他们!”


face=宋体>最后一句话是直接投向司机背部,司机短应一声之后便抓紧方向盘。照后镜映出紧追而来的警车,很快由树木与斜坡取代,弯弯曲曲的斜坡并设有经过整修,对于抢人的与被追的来说都不算足一段舒适的路程。


face=宋体>车轮溅起碎石,砂尘在五月的天空飞扬,汽车跃起后又着地,在摇晃的车体里最难过的乘客就是威鲁,他整个人在瘦小的后车箱四处撞来撞去,额头与头的两边肿了好几个包。他很想大叫以示愤怒与抗议,但想想万一咬断舌头那就太划不来了,于是威鲁咬住衣袖以避免发生致命的意外事故,加上他不能把插在钥匙孔的铁丝拿开,于是威鲁在黑暗当中不得不摆出难堪的姿势。


face=宋体>当车体的振动渐渐缓和,行驶趋于顺畅之后才让他稍微好过一点。汽车驶进柏油路面,意即追缉的舞台已经转移到夏洛蒂布鲁克市区。


face=宋体>夏涪蒂布鲁克是个新旧建筑并存,充满协调之美的城市。石板铺设紧密,家家户户的窗口点缀着花草,徐白的石墙与暗色的木柱均保有奥地到慕尼黑一带的德意志南方风情,处处充满温馨的人情味。是个高雅宁静的城市,即使那个自大又粗野的拿破仑(译注:NapoleonBonaparte)在一八一三年路经此城之际也故作优雅貌,足见这里的环境确实十分清幽。


face=宋体>然而在九十二年后的今天,原有的和平与宁静一扫而空,路人慌忙退至住家墙边,因为两辆煞风景的汽车紧紧相连一路狂飙。轮胎厉声惨叫,警笛惊声哀嚎、废气四散弥漫,人们慌张躲避,怒斥这两辆环保大敌,马夫努力安抚马儿,抱着小孩与小狗退到媒气灯下。


face=宋体>此时一个异样的破裂声传来,警车冷不防动弹不得,因为其中一个轮胎爆掉了。包括法莱沙警长在内的全体警员眼前所见到的是,一个身穿长礼服的人正以手枪朝着他们下方射击,白暂的脸与娇艳的冷笑令法莱沙警长想起约翰老人的供词。“肯定是来自巴黎的男装女子!”眼前的视野突然转了半圈,警长明白自己被翻覆的汽车抛了出来,一个可怜的部属当场成了肉垫,所幸未造成严重伤害。


face=宋体>马蹄踏响了石板,骑乘军马,一队身穿深红搭配金黄上衣的人马出现,夏洛蒂布鲁克市民一眼便认出这支华丽的军旅。


face=宋体>“骑马宪兵队来了!”


face=宋体>群众响起欢呼声,约二0骑组成的骑马宪兵队对破坏首都和平的怪汽车展开英勇的追击行动。只听指挥土官大吼一声,一名士兵便从马鞍旁的袋子里取出小喇叭抵住嘴巴,管乐器吹出嘹亮的进行曲,坐骑情绪高昂地加快速度。女子从车上回头,远眺这支来势汹汹且富有节奏感的骑马宪兵队。


face=宋体>“没搞错时代吧,骑马宪兵队早就是十九世纪的遗迹了耶。”


face=宋体>女子冷笑,再度举起手枪,骑马宪兵队随着小喇叭的旋律紧逼汽车后方。“拔剑!”号令—出,马背上的宪兵便拔出军刀,光带划过半空,这一瞬间,这个名叫亚丽安娜的女子从距离最近的马头一旁对空鸣枪。


face=宋体>震耳欲聋的枪声足以震慑住生长于和平之国的军马,马匹长嘶急鸣,直立不动,倒霉的骑手被甩出马鞍,发出惨叫的骑手飞过半空,掉在路旁的水果店门口。店头排放的草莓、橘子、甜瓜等等水果散落在路面,挥洒出缤纷的色彩与芳香,店老板只得摇头叹息。


face=宋体>其余马匹也被枪声吓到,同时又受邻近马匹的影响,整个队形大乱。其中一匹马掉落骑手之后冲向商店街,另一匹马载着骑手直闯银行大门,还有一匹马奔进公园的草皮,骑手拼命安抚,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此时有个人突然跑到马的一旁。


face=宋体>“这匹马借我!我是市警局的法莱沙警长!”


face=宋体>事情并未按照正常顺序进行,才提出要求,就看到法莱沙警长的人骑上马背。从马背上被甩下来的骑兵还一脸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表情,呆愣地瘫坐在地上。


face=宋体>法莱沙轻蹋马腹一脚,跃过公园的白栅栏,骑术相当精湛。他一边对那些吓得跳开的市民喊“抱歉。”一边追上可疑的汽车。骑马宪兵队见状终于回过神来,再度驾驭坐骑紧跟在法莱沙之后,仿佛受到无形丝线的牵引一般。就这样,十五骑左右的人马再度展开追缉,看在歹徒眼里自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丹曼用力咂嘴。


face=宋体>“我最讨厌这种对工作热衷过了头的警察。”


face=宋体>“难得我们意见一致。”


face=宋体>亚丽安娜如此回应,却无进一步动作,只对这个叫丹曼的男子摆出一副‘这次你要好好表现’的态度,男子明白她无语的要求。


face=宋体>名叫丹曼的男子拿枪从副驾驶座向后瞄准,只是要命中晃动马背上的骑手井非易事。好不容易锁定目标,汽车突然转了个弯,丹曼差点就被甩出车外。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手上也捏着制式手枪,但无暇射击。再度抓住机会的丹曼终于扣下扳机,枪声响起。


face=宋体>下一瞬间,丹曼头上的高礼帽飞上半空,在空中打转的高礼帽中心开了一个弹孔透出白光。


face=宋体>“世间的事真是千奇百怪。”


face=宋体>也难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亚丽安娜会如此感叹,当丹曼扣下扳机的同时,汽车后车厢车盖猛力弹起,把射出的子弹弹回,原来是一直被锁在后车厢的小乘客终于成功打开车盖。


face=宋体>威鲁眼前涌进大量光线,他顿时闭上眼,接着感受到一阵强风吹拂,他再度睁眼,发觉身旁有名身穿西装的骑士正驭马奔驰,威鲁忙不迭地伸展手脚,使之恢复血液循环,并喊道:


face=宋体>“警长!”


face=宋体>“哟,威鲁,你搬到这儿来啦?”


face=宋体>“警长你会骑马呀?!”


face=宋体>“当然,你没听过一八九四年连续三年蝉联全国马术锦标赛冠军的知名骑士吗?”


face=宋体>当时年轻的艾佛列特·法莱沙不是警官,而是陆军骑兵大队的准尉。但现在不是缅怀当年勇的场合。


face=宋体>“以后再听你详细说吧。”


face=宋体>喊完,威鲁便准备移动到车内后座,威鲁向来对敏捷性与平衡感颇具自信,只是这项任务并不简单。后车厢车盖敞开,汽车速度没有减慢,又行驶在坡道上,而且倾斜角度又多变,威鲁有两、三次险些被甩出车外,法莱沙警长想尽办法也无法使马匹靠近。


face=宋体>破风的疾驶不断持续,前方视野豁然开朗,呈现在追缉者与被迫者眼前的是一片晶莹闪烁的湖泊。


face=宋体>Ⅳ


face=宋体>“是码头!”


face=宋体>亚丽安娜大喊。这当然不是面海的码头,而是滨临贝洁湖的小港湾。客船、帆船、捕捞淡水鱼的渔船停靠在岸边,每一艘体积都比小船大上一号。


face=宋体>贝洁湖面积约二00平方公里,共有八条大小河川流入,一条流向东南方,冬天有天鹅与野雁从斯堪的那飞来,夏初有燕子北移,是中欧著名的候鸟栖息胜地。然而今天这群擅闯湖畔的人类跟社交礼节这几个字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


face=宋体>在船员和渔夫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紧急煞车的可疑汽车匆忙走下一群歹徒。威鲁则趁车速减缓跳下车,跑向警长所在的方向。亚丽安娜走向最大的定期客船,朝着一个手持烟斗,状似船长的中年男子投以傲慢的语气。


face=宋体>“立刻开船,这是命令!”


face=宋体>闻言,看似拥有意大利血统的船长下垂的双眼色眯眯地瞟着女子的胸部。


face=宋体>“漂亮的大姐,干嘛这么凶嘛?我这艘是班轮,再过四分钟才能发船,否则就不叫班轮啦,你都是个大人了,该懂得规矩吧。”


face=宋体>“阿奇拉!”


face=宋体>亚丽安娜不耐烦地高喊,一只黑色的猫科猛兽随即一声不响地跃出,四肢在船长面前着地,短短一声便使船长的勇气与歪念头飞到国境以外,女子以质问的语气向着在甲板上吓瘫双脚的船长丢了一句话。


face=宋体>“你要现在开船?还是要按时?”


face=宋体>“……好、好,我说实话。”


face=宋体>“什么实话?”


face=宋体>“其实我的表慢了四分钟,我马上开船。”


face=宋体>“下次买支好一点的表,不要省那几毛钱。”


face=宋体>船长蹒跚走进船舵室,名叫亚丽安娜的女子跟在他身后,接着回望码头,能够跟着她搭上班轮的人数有限,追兵已经抵达码头,来不及上船的部下有的被扭住胳膊按倒,有的被压倒在地。一名身穿西装的高大男子与那个叫威鲁的少年朝着班轮大喊,被亚丽安娜跟巴西猫困在船舵室的船长咳了数声。


face=宋体>“警察在大喊,要怎么办?”


face=宋体>“假装没听到就成了。”


face=宋体>船长沉默了一秒,然后自暴自弃地开口唱起“散塔露西亚”(译注:SantaLucia,守护神赞歌)。班轮在湖面画出满是白色水沫的航迹,渐渐远离码头。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跑进码头,威鲁跟在其后。他们跑向其中一艘渔船,连忙跟渔夫进行交涉。十七秒过后交涉成立,法莱沙警长、威鲁以及五名好不容易追上警长的警官一同跳上小渔船,渔船以全力追逐班轮的航迹。虽然马力不及班轮,仍旧巧妙地追上班轮,拉近距离。


face=宋体>好不容易在班轮甲板上调整呼吸的丹曼发现这艘紧追而来的渔船时,不禁低嗥起来。


face=宋体>继“散塔露西亚”之后又高唱起“归来吧苏连多(译注:Sprren-to,位于意大利南方的半岛。)”的船长也不得不中断对世界名曲的热爱,带着对胁迫者的困境幸灾乐祸的语气向亚丽安娜问道:


face=宋体>“警察追来了耶,怎么办才好呀?”


face=宋体>“将船舵转向!”


face=宋体>亚丽安娜顺理成章下令,表情跟语气显然由不得船长反抗。船长耸了耸宽厚的肩头,将船舵往左绕,调转船头。


face=宋体>“喂,你想做什么?”


face=宋体>丹曼回望手持手枪的女子,女子并未直接作答,朝着船长继续下令。


face=宋体>“全速前进往渔船腹部撞过去。”


face=宋体>“拜托你别闹了,要是真这么做……”


face=宋体>“要是不·这·么·做呢?”


face=宋体>听女子冷漠的反问,船长放弃顶嘴,只得咬牙带着一脸赴死的表情抓紧船舵。渔船这才见到班轮卷起波浪直冲而来,自然是大吃一惊,即使尝试回避,只不过让悲剧晚发生个数秒罢了。随着强烈震动,渔船船腹被班轮船头扯裂,木片飞散,船舱开始进水。


face=宋体>不过班轮并未将渔船船体整个撞断,而是半挤压的方式冲撞渔船,弄得自己动弹不得。船长瘫坐在船舶室地板上呕气,开始唱起“我的太阳(译注:Osolemio)”,女子也没有空闲理会船长。


face=宋体>阿奇拉狂猛咆啸,震慑了一干准备上船的警官与船员。他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付这只黑色猛兽,即使举枪瞄准,也被黑色猛兽的视线瞪得全身僵直。突地有个物体飞向阿奇拉,同时在半空展开,正要采取跳跃动作的阿奇拉全身被裹住,摔在甲板上。腥臭味包围着黑色猛兽,阿奇拉发出怒嗥,原来它掉进了鱼网里,中了人类的圈套。


face=宋体>亚丽安娜连忙上前要救出阿奇拉,紧接着察觉那个将鱼网撒向阿奇拉的男子跳上了甲板,此人正是法莱沙警长,警长迎面见到亚丽安娜,不禁大表赞叹。


face=宋体>“哇,真的是个大美女,约翰老爷子没唬我。”


face=宋体>“多谢夸奖,替我向眼光不错的约翰老爷子问好。”


face=宋体>语气听来友善,行动却是南辕北辙。只见亚丽安娜手腕迅速一闪,立刻以手杖攻击法莱沙警长。警长本想伸手抵挡,随即察觉不对,连忙弯下颀长的身子。手杖掠过他的头发,警长便明白自己正如字面所示在千钓一发之际救了自己。他伸出长腿想拨倒女子的脚,亚丽安娜闪开后继续挥出第二击,但完全够不着。此时警官们的脚步声传来,女子收回手杖离开现场。


face=宋体>“警长,你怎么让犯人跑了,太丢脸了。”


face=宋体>赶来现场的威鲁大喊。


face=宋体>“别这么说,我赤手空拳哪有办法比剑。”


face=宋体>警长微愠地指着自己胸前。从西装衣领到衬衫胸前有一道被尖锐利器划过,长约十五公分的裂缝,亚丽安娜的手杖暗藏了一把细长的军刀。


face=宋体>这时班轮上有五名警官与三名渔夫不断追捕罪犯。威鲁觑了船舵室一眼,只看见一个不幸的歌手正瘫坐在地上诅咒天地万物。然后视线一转,从操舵室对面的门玻璃上看到了佛莉达,以及一个抓住佛莉达的小胡子男人。威鲁立刻拟定计划、做下判断并采取行动。在极短的时间内,威鲁冲上前,跨过坐在地板的船长膝盖上方,整个人往门板撞去。门被猛然撞开;正好打中名叫丹曼的男子全身,冷不防挨了一记的男子溅出鼻血,放开少女的手,脚步蹒跚不定。


face=宋体>“佛莉达!”


face=宋体>“威鲁!”


face=宋体>“我来救你了,呃……之前我能力不足,可能连累了你,不过,总之,先跟我走吧。”


face=宋体>顿时对会话能力丧失自信的威鲁牵起佛莉达的手就要往法莱沙警长所在方向跑去,此时又有一名敌人阻挡在他面前。


face=宋体>Ⅴ


face=宋体>正是那个名叫格兹的大汉,他不仅拥有单手就能拧碎威鲁的臂力,还拿着一支锐利异常的军刀。威鲁混身打颤,除了黑毛皮猛兽以外,还有外表是人类的猛兽,威鲁没有忘记,只是他没有多余的心力去顾虑佛莉达以外的事物。


face=宋体>格兹的单刀应声落下,威鲁一闪身,单刀的厚刃便嵌进甲板,木屑四溅。大汉双眼闪烁着残酷的胜利神情,仿佛在享受着追逐威鲁的乐趣。他一见威鲁的手丢了东西过来,便直接以军刀打掉,这也造成了他的败因。


face=宋体>瓶子破了。


face=宋体>格兹双眼遭到阿摩尼亚飞沫侵袭,灼热感蔓延,格兹发出哀嚎,严格说起来比较接近雷鸣。魁梧大汉左手捂着双眼,右手甩动军刀,胡乱挥砍五月的空气与湖水飞沫。船身摇晃,大汉的身体也摇晃起来,威鲁左顾右盼,锁定视线便朝目标跳过去,他捡起掉在船缘的甲板刷,学骑士持枪一样握好并用力朝格兹胸前挥去,失去平衡的大汉发出惨叫,手持军刀摔了个倒栽葱,跌进湖里。


face=宋体>偌大的水声溅起,说时迟那时快,第三名敌人出现在威鲁面前挡住去路,是那个名叫亚丽安娜的女子。


face=宋体>“别以为对方是小孩就掉以轻心。”


face=宋体>女子的表情交织着自我警惕与自嘲,她的高礼帽掉了,头发也乱了,但双眸仍旧溢满自信与斗志。威鲁将佛莉达藏在身后并退了一步,女子则同时前进一步。


face=宋体>“骑士游戏已经结束了,把公主交给我吧,小鬼。”


face=宋体>“才不要!”


face=宋体>“回答还真是简单明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face=宋体>手杖一闪,单刀刀刃滑出,两手空空的威鲁刚摆好架势,便听见物体掉落的声响。


face=宋体>女子高举的手杖裂成两段,暗藏的单刀飞上半空,在五月的阳光照耀之下,有如零散的彩虹碎片不停闪烁,最后掉进湖里。


face=宋体>亚丽安娜怒气腾腾地将目光移向妨碍者所在位置,只见法莱沙警长双脚稳稳站在班轮摇晃的甲板上,双手紧握制式手枪,枪口冒出的薄烟很快便被湖面的风吹熄。


face=宋体>“讨厌的男人。”


face=宋体>亚丽安娜手握只剩一半的手杖,不甘心地嘟嚷。威鲁则已经带着佛莉达与她拉开距离。亚丽安娜宛如一位战败的女王,看似孤独却依然昂扬伫立在甲板上。


face=宋体>“放下武器。”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口吻严厉下令,枪口准确瞄准她的右臂,从刚刚的一击已经可以确定警长的枪法有多高明。亚丽安娜缓缓放下右手,摆出认输的表情,将暗藏军刀的手杖抛到甲板上。


face=宋体>怪罪法莱沙警长粗心大意未免太过苛责,当他确认女子丢弃武器之际,枪口稍稍失了准头。


face=宋体>“阿奇拉!”


face=宋体>尖锐又富有韵律感的声音从女子口中发出,同一时间一道黑影掠过人们视线,除了一个人以外,班轮内外的人类全部吓得僵住身子,睫毛连贬都不敢眨一下。那个例外指的当然是亚丽安娜。她揪住高高跃起的阿奇拉颈部黑毛,一同飞出船缘,投身贝洁湖中。偌大飞沫溅起,潜入水中的人与动物在距离班轮约十公尺远的水面再度浮现。这个名叫亚丽安娜的女子只手抓着黑色猛兽的颈项,只手拨开贴在前额的浏海。她举高手,摆出一个嘲讽的手势,随即与猛兽游离。


face=宋体>“哎呀,好厉害的女人,我连她的一根脚趾也比不上。”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表示佩服,他没有自信可以在水中表现得跟陆地上一样神勇,不敢轻易继续追逐跃进湖里的女子。他由船缘转身,拾起被阿奇拉扯裂的渔网碎片,然后拍了拍成功救出少女的少年肩头。


face=宋体>“好,威鲁,太漂亮了,你是个勇敢的男子汉。”


face=宋体>警长夸张地对威鲁大表赞赏,但实际上警方这次几乎一无所获,让歹徒逃掉了大半。在湖畔逮捕到的全是司机之类的小角色,担任首领的女子、监视少女的大汉还有危险的黑色猫科猛兽全部逃之夭夭。不过倒是逮住了那个叫丹曼的男子,他流着鼻血,一脸不悦地站在警官的包围网之中。


face=宋体>约经过四0分钟之后,威鲁等人回到码头,一位有着白眉毛与白胡子的骑兵士官来到警长面前。


face=宋体>“法莱沙准尉,你的技术还是一样高超啊。”


face=宋体>“啊,佐伦道夫少校是您呀,真高兴见到您健康平安。”


face=宋体>警长毕恭毕敬地行礼,士官捋着白色胡子,稍稍挺直了身躯。


face=宋体>“现在是上校了,难得欣赏到赛马高手的骑术,擅自借用宪兵队坐骑一事就不予追究,拿来抵门票吧。”


face=宋体>上校豪迈地大笑并拍了拍警长的肩头,这时的码头除了宽宏大量的观光客以外,还聚集了超过一00个以上身着制服的警官,一个把勋章随意挂在蛋状体型上的男子走上前瞻视警长,此人正是市警局局长大人。


face=宋体>“你被免职了!”


face=宋体>市警局局长挤出肺部全部空气大吼,双脚交互跺地。公然越权、违反命令、规则、退休金、名誉、损害赔偿等等接踵而至的单字不断敲击着法莱沙警长的耳膜,不过警长并不引以为意。无论局长怎么说,他也非亲手破这件案子不可。


face=宋体>“先听听这个女孩子怎么说吧。”


face=宋体>威鲁打岔,市警局局长立刻瞪了他一眼。


face=宋体>“住口,你这个流浪儿,我没空听你胡扯。”


face=宋体>此时佛莉达首度开口:


face=宋体>“我是佛莉达·蓝伯,您若是皇宫的人,请让我谒见女王陛下。”


face=宋体>佛莉达不找市警局局长,而是直接对骑马宪兵队的佐伦道夫上校如此表示,或许是看出上校比较通晓事理吧。只见上校郑重回应:


face=宋体>“Fraulein(小姐),女王陛下不是你说想见就能轻易见到的,你还是先到警局走一趟吧。”


face=宋体>“不,我有急事一定要早一刻见到女王陛下,请转告女王陛下我想告诉她关于奥巴凯登废矿的事情,女王陛下自然就会接见我。”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蹙起白眉,市警局局长从一旁插话道:


face=宋体>“上校,这是警察的工作,这位女孩子我先带走了,希望你不要干涉太多。”


face=宋体>上校听了很不高兴,正想开口之际,佛莉达的手指伸进自己的衣领,随着扯动丝线的声音,手指再度出现之时,只见上头抓着一个看似家徽的小印章。


face=宋体>“这是先王御赐给我祖父的印章,我以这颗印章要求谒见女王陛下!”


face=宋体>少女一拿出印章,市警局局长与上校不自觉立正站好,威鲁与法莱沙警长也面面相觑,不料传来一声尖叫,一道黑影卷起一阵风袭击佛莉达,扯下少女手上的印章,并咬在黑影的白牙上。


face=宋体>“阿奇拉!”


face=宋体>威鲁看出黑影的真面目,但已经来不及了。夺走佛莉达手上印章的黑色猛兽不让宪兵与警察有时间瞄准开枪,一径穿过住家与树丛,无视市民的惊声尖叫扬长而去。


face=宋体>事情一波三折,所有人全呆掉了,过了好一会儿,受到威鲁搭救的佛莉达才叹了口气,双手紧握。


face=宋体>“糟了,印章被抢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face=宋体>“我明白了,小姐,此事不容小觑,小官自当克尽绵薄之力,促使你谒见女王陛下。”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下定决心说道,同时以一副‘有意见吗?’的态度睨了市警局局长一眼,局长则不再开口。


face=宋体>威鲁执起佛莉达的手想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法莱沙警长也默不作声陷入沉思当中。一旁戴着手铐,凝望这场默剧的这个名叫丹曼的男子沾着鼻血的脸上刻划出阴狠的微笑。

女王陛下与魔术师


face=宋体>第四章

女王陛下与魔术师




face=宋体>亚普菲兰特王国女王卡萝莉娜·冯恩·修陶匹兹陛下在家庭方面并不是一位得天独厚的女性。她的丈夫与儿子均已去逝,只留下一位孙子而已。她的孙子雷因哈特将来势必继承这个小国的小小王位,但他今年只有六岁,要担负国政也得等十二年后。亚普菲兰特并非中世纪的专制国家,拥有宪法、议会与政府机构,身为元首必须具备对自身立场的自觉与立宪政治的分析能力,否则就会跟邻国的皇帝一样变成国际社会的麻烦人物。


face=宋体>“凯撒威廉在军校念书时交到了坏朋友,成天吹捧他是英雄、天才的,把他捧上了天。所以我要让雷因哈特上普通学校,先学习一般常识。”


face=宋体>年老的女王曾经如此表示。艺术家是欠缺常识的天才,一国之君不一定非天资聪颖不可,常识以及揣摩别人心理的想像力才是最重要的,年老的女王这么认为。


face=宋体>五月二日晚餐之前,伯伊斯特首相来到女王御前禀告今天下午在首都附近发生的警匪追逐战,女王一听大感兴趣。


face=宋体>“被逮的男子名叫约克·丹曼,是美国人,据说他在美国的表现也不太好。”


face=宋体>“所以他才横渡大西洋来到先祖的故国吗?”


face=宋体>女王将织品拿到与眼睛一般高,确认针目。十九世纪的美国只是位在辽阔海洋彼端的遥远异国,然而这阵子国力大为增强与对外交流频繁,完全不逊于欧洲列强。


face=宋体>一九0五年现在,美利坚合众国正在巴拿马地峡兴建衔接大西洋与太平洋的运河。运河完成将对人类文明产生莫大贡献,然而美国使用的政治手段却令有心人士频频皱眉。巴拿马一带原是哥伦比亚共和国的领土,美国要求开挖运河,但遭到哥伦比亚共和国拒绝。因此美国煽动巴拿马当地居民,对哥伦比亚发动政变。政变获得成功,巴拿马共和国建国后,美国则以永久租借款将地峡区收归为领土,在此地兴建运河。在此之前,西元一八九八年,美国名义上支持西班牙领土古巴的独立战争,与西班牙开战,战胜后扶持古巴独立,接着要求西班牙割让菲律宾、波多黎各、关岛做为殖民地。


face=宋体>“这才是最合乎二0世纪近代国家的聪明做法。”


face=宋体>美国政府自我吹嘘,其余列强并不以为然。他们反观自己国内情况,内心惊惧不已。一旦美国将强抢巴拿马地峡与菲律宾的伪善手法精益求精,今后每个国家随时都可能成为被害者。英国正为爱尔兰与印度的独立战争大伤脑筋,俄罗斯正积极镇压革命份子,奥地利则因巴尔干半岛的种族问题焦头烂额。要是美国从旁煽风点火,全世界可能会被燎原之火烧尽。那时的人认为他们正处于最好的时代,然而说穿了还不是弱肉强食的时代罢了,只不过是列强以弱小国家为牺牲品,自顾自的饮宴狂欢罢了。


face=宋体>讽刺的是,列强当中堪称国内环境最稳定的正是凯撒威廉即威廉二世统治的德意志帝国。俾斯麦担任宰相的期间,专门照顾劳工与伤病患者的近代社会保险制度业已出炉,境内亦没有种族问题。国内既已安定,好大喜功的凯撒威廉自然将矛头转向国外,例如兴建一条全世界最长的铁路,从柏林经由伊斯坦堡,最后以巴格达为终点;或者是成立全世界最强的陆海空三军来耀武扬威一番,总之就是想玩火就对了。


face=宋体>出兵中国或者占领南太平洋诸岛做为殖民地这种行为只是无故骚扰当地居民,但这一切均与亚普菲兰特无关。像亚普菲兰特这种小国完全不需要为发生在亚洲与太平洋的事情负责,光是想从那些爱多管闲事、贪得无厌、行为粗暴的邻近诸国手中保护自己的国家就已经费尽全部心力。


face=宋体>“目前德军动向如何?”


face=宋体>“他们目前滞留在德勒斯登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凯撒威廉玩火玩过头了。”


face=宋体>“我也这么认为,玩火也会烧掉一座村子的,至少不能把火种放在凯撒威廉看得见的地方,小心、谨慎,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face=宋体>女王语带诙谐,晃着摇椅边计算针目。


face=宋体>“陛下,恕微臣斗胆提议,这是由内务部辗转过来的……”


face=宋体>首相开始说明如何监视并捉拿各国间谍的计划,以每户市民为一单位,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报警,以此请示女王意下如何。


face=宋体>“可是这么一来,百姓之间就会成天互相怀疑身边的人是不是外国的密探,而不断告密、盘查了。”


face=宋体>女王蹙起眉。


face=宋体>“我不赞成。与其让亚普菲兰特变成这种悲惨的国家,干脆让那些密探大摇大摆横行霸道还来得比较好。”


face=宋体>“是,陛下所言甚是,微臣轻率,请陛下饶恕。”


face=宋体>“听说那个叫丹曼的人是被一位能干的警长跟勇敢的少年联手逮捕,这样最好,要是少了这些歹徒,英雄也会苦无用武之地。”


face=宋体>从贝洁湖畔到湖面所发生的警匪追逐战听得女王陛下喜不自禁,不过也不全是开心的消息。脱离歹徒魔掌的少女表示自己姓蓝伯,要求谒见女王禀告关于奥巴凯登废矿一事。


face=宋体>“蓝伯……蓝伯啊。”


face=宋体>女王露出搜索记忆的表情,最后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face=宋体>“我想不起这个名字,还是直接接见那个女孩子好了,今晚就帮我安排吧,首相。”


face=宋体>“遵旨。”


face=宋体>虽然对名字没有印象,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拥有奥巴凯登废矿产权的外国人现身了,一种即将有事发生的预感逐渐成形,令女王陛下愈发雀跃。


face=宋体>Ⅱ


face=宋体>陆军大臣格特利夫·冯恩·诺贝特侯爵大人昨日的焦虑一直持续到今天。由于“那个女人”一直没有音讯,德意志境内的山岳师也移动到边境活动。卡萝莉娜女王仍然在暖炉前专心编织吧,陆军大臣并不讨厌女王个人,只是他认为全欧洲即将面临危机,亚普菲兰特的未来势必前途多戾,光一直编东西究竟成得了什么气候。


face=宋体>陆军大臣的这种想法以及伴随的行动在女王眼中看来,就等于把木柴丢到持有火柴的凯撒威廉面前一样。当然,陆军大臣自认是最忠贞爱国的国民,他坚信亚普菲兰特与德意志帝国联手步上列强之路才能拓展未来。因此那个女人必须把最重要的东西带来才行。


face=宋体>由于无法公开在陆军部接见对方,诺贝特侯爵这一天早早便返回私人官邸。听闻贝洁湖上的追逐战也无计可施,在书房里愈发忐忑不安,傍晚的风将窗边的窗帘高高吹起。


face=宋体>“请问是亚曾菲兰特王国陆军大臣大人吗?”


face=宋体>是女人的声音,陆军大臣正要回过头之际,先看到了副官扭曲的表情,副官右手握住腰际的手枪,错愕的陆军大臣才想开口询问原因,一团黑色旋风便阻断了视线。


face=宋体>副官发出惨叫,手枪随即被抛向地板,不停打滑,陆军大臣宛如盐柱一般钉在原地动也不动。仰躺在地上的副官上方覆着一只黑色猫科猛兽。对面的窗帘再度飘起,出现一个短发的男装女子,这次不是戴高礼帽穿长礼服,而是换成衬衫与长裤,在当时的社会可说是一种奇装异服。


face=宋体>诺贝特侯爵壮起胆子,完全不以为意,他深呼吸之后,目光便盯着那只名叫阿奇拉的猛兽。


face=宋体>“这只动物是什么啊?好像不是黑豹,也不是老虎跟狮子,难不成是美洲豹吗?”


face=宋体>“相当接近了,大人,它是巴西猫,对亚马逊河下游居民而言,跟死神是同义语。”


face=宋体>这个名叫亚丽安娜的女子从容不迫地回答,她呼唤阿奇拉放开副官。副官试着站起来却没办法,只得瘫坐在地上。陆军大臣一反平日的唠叨,并未苛责副官。衬衫轻薄的布料包住女子胸口,呈现出形状优美的隆起,或许他是被这副光景给吸引住了。女子的手动了起来,往陆军大臣伸去,见到她抓在指尖的小小物体,大臣呐喊起来。


face=宋体>“噢,那是……”


face=宋体>“是已故国王陛下御赐给蓝伯氏的印章,也代表一种约定。”


face=宋体>“终于得手了!”


face=宋体>兴奋的陆军大臣准备走向女子,却因阿奇拉的低嗥停下脚步。一对上那双危险的黄玉色眼珠,陆军大臣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才开口圆场。


face=宋体>“好,做得好,只要有这颗印章,对德意志皇帝而言就是一份最好的薄礼,感谢你。”


face=宋体>“原来亚普菲兰特王国准备放弃长年维持的中立,自甘沦为德意志帝国的属地了吗?东欧渴望独立的国家数不胜数,你们还真是特立独行啊。”


face=宋体>或许是从女子的话里捕捉到挖苦的语气,诺见特侯爵的单眼镜片一闪,接着微微敞开双手。


face=宋体>“瞧瞧巴伐利亚吧,虽然隶属德意志帝国,国王仍然保持着原有地位,坐拥王国政府,内政享有完全自主权,继续守着形同虚设的独立等于是一种幼稚的行为。”


face=宋体>“您的见解真是精辟独到,请务必到议会公开发表。”


face=宋体>女子随口敷衍,让陆军大臣脸上掠过一丝气愤的表情,亚丽安娜装做没注意,随即带出最重要的主题。


face=宋体>“现在来讨论这颗印章的市价吧,大人,价格上我要求一00万镑。”


face=宋体>“……你说多少?”


face=宋体>“再重复一遍,英国币值一00万镑,一个子儿也不让。”


face=宋体>“不要贪婪无厌!”


face=宋体>“想想只要一00万镑就能得到全欧洲,我才觉得我太好说话了,大方到可怕的地步。”


face=宋体>显然陆军大臣并不赞同女子的自吹自擂,单眼镜片闪过白光,继续保持缄默,女子却径自说下去。


face=宋体>“干脆到柏林跟翘胡子凯撒威廉交涉也行,凯撒威廉这个人虽然缺点不少,至少出手还蛮大方的。”


face=宋体>这个谈判技巧算不上高明,但已经足够让陆军大臣叼念不已。大臣轻斥瘫坐在地上的副官,向女子表示需要十分钟的时间考虑。一取得女子允诺,陆军大臣便步履慌乱地前往隔壁房间,副官也摇摇晃晃跟过去。


face=宋体>女子从衣袋掏出一个银制香烟食,将细长的褐色香烟衔在线条优美的朱唇上。“Recesvinto。”这个法国香烟品牌的公司在马赛,烟草产自阿尔及利亚,是亚丽安娜爱用的品牌。当烟雾开始弥漫之际,她的表情略显不悦,因为先前在贝洁湖直接跳进水里,好好的香烟全浸湿了。


face=宋体>亚丽安娜吐出烟圈,对着黑色猛兽开口说话:


face=宋体>“老实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棘手,本来以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内陆国家,应该可以轻松解决……”


face=宋体>亚丽安娜的眼睫毛下泛起平时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的神情,算不上忧愁就是了。阿奇拉的黄玉色眼珠望向美丽的女主人,以带有光泽的皮毛磨蹭着她的脚部。


face=宋体>“你在安慰我吗?谢谢,我最信赖的只有你,你既忠诚、勇敢又聪明,丹曼那个废物哪能跟你比!”


face=宋体>亚丽安娜啐道,语气混合了深沉的愠怒与轻蔑。碍于面子问题以及另有打算,她并未将今天的辛劳全盘告诉陆军大臣,但她也不是甘于接受这一切。虽然抢到印章,她却失去了部属,还被迫在五月初的内陆湖泊里游泳,甚至连身上这套衣服也费了一些工夫才调到手。而且她的身体状况称不上良好,已经有发烧现象,所以她想早早拿印章换钱,先前虽然答应陆军大臣到隔壁房间,不过亚丽安娜顿时对陆军大臣这个做法感到不安。


face=宋体>一直站着感到有些疲累,亚丽安娜正想找张交椅子坐下,这时阿奇拉发出低嗥,全身散发紧张感,黑色皮毛泛着光泽,黄玉色眼珠直盯着隔壁房间。


face=宋体>Ⅲ


face=宋体>不幸被“狭小内陆国的饭桶警察”逮捕的美利坚合众国市民约克·丹曼带着阵阵抽痛的脸颊与心理的挫败,坐在夏洛蒂布鲁克市警局刑事组办公室的椅子上。负责侦讯的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嘲讽地俯看歹徒。


face=宋体>“哎呀呀,可怜啊,一个漂漂亮亮的大男人现在竟一副鼻青脸肿的惨状。”


face=宋体>爱打扮的男人往往容易遭到同性排斥,更何况昨天早上双方在天桥上的不愉快遭遇依然记忆犹新。丹曼不理睬对方的挖苦。


face=宋体>“我要抗议警方不当逮捕,我是美利坚合众国公民,让我联络大使馆。”


face=宋体>“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face=宋体>“你倒说说看我犯了什么罪?”


face=宋体>“诱拐未成年少女、非法监禁、杀人未遂、强抢船只、威胁恐吓、对政府官员采取武力抵抗……还想听下去吗?”


face=宋体>“算了,听了也没什么感觉。”


face=宋体>丹曼趾高气昂地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整个人表现出拒绝配合警方调查的意思。反正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这个男人会乖乖听话,法莱沙警长也没大气发火。假如坐在眼前的不是这个男人,而是约翰老人所说的那个“大美女”,法莱沙警长应该会变得比较有干劲吧。


face=宋体>“从火车、汽车到船只,你们还真懂得活用交通工具啊。”


face=宋体>“二0世纪是科学的时代。”


face=宋体>“放任你们这群鼠辈为所欲为,就会变成歹徒滥用科学的时代。”


face=宋体>试着挑拨,丹曼还是不中计,仅仅隔着翘胡子送出嘲笑。警长并不引以为意,因为他早就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他们把椅子拿到丹曼前方,正打算坐下,然与前晚状况相同的阻碍再度出现,也就是市警局局长的传唤。局长在贝洁湖畔吼着要把法莱沙警长革职,由于目击者过多,这句胁迫自然是无法实践。


face=宋体>“局长大人,请问有何贵干?我正要对犯人进行侦讯。”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应局长传唤前来,他尽可能低下头,刻意不与局长交锋,只要不妨碍搜查行动即可。由于骑马宪兵队也涉及此案,目击者占了夏洛蒂布鲁克市民的一成,要湮灭证据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局长心知肚明。只见他瞪着逃过革职一劫的警长,老大不高兴地说道:


face=宋体>“美利坚大使馆的书记官来了,丹曼是美利坚公民,必须维护其安全与权利。”


face=宋体>“大使馆……”


face=宋体>警长并不感到意外,还觉得很不屑。后世称呼这个时代竭力拓展外交的手法是“帝国主义外交”或者“大炮外交”,当时列强设置在弱小国家的大使馆与领事馆就跟国营强盗集团大本营没两样。他们的工作就是整日想着如何剥夺领土与权益,建立有利于本国的政权,策划阴谋、操控间谍与杀手。即便是维护本国国民的安全与权利这类主要工作也往往成了被利用来掌握对方国家的弱点以施加威胁的工具。


face=宋体>一八九五年,发生朝鲜国王妃在日本帝国大使三浦梧楼的策划之下于宫中惨遭杀害的事件,这正是著名的“闵妃事件”。这是与亚普菲兰特相隔遥远的亚洲国家状况,一个小国往往不得不面对大国在外交上的施压,这一点无论在地球的任何一隅均相同。


face=宋体>美利坚大使馆一等书记长是个年约四0左右,身材不胖不瘦的高大男子,给人办事利落又十分有效率的印象。据说是德裔移民子女,因此以流利的德语与法莱沙警长交谈。


face=宋体>“约克·丹曼在我国亦非优良公民,回到纽约之后,光是他的债主和被害人聚集起来也几乎可以组成一个大队。”


face=宋体>到此的态度还算坦荡,当然书记官的话还没说完。


face=宋体>“既然他确定是合众国公民,就必须维护他的基本权利,我有必要履行身为外交官的责任,请将他交给我。”


face=宋体>“您大可放心,我国的警局、法院跟监牢样样俱全,只要丹曼先生好好赎罪,十年后就能恢复善良公民的资格。”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这番话令对方蹙起眉头。


face=宋体>“你只是一个警长,说起话来倒像个外相,亚普菲兰特的国民每个人都这么有主见吗?”


face=宋体>“您过奖了,书记官大人。”


face=宋体>与前一刻的丹曼相同,法莱沙也没有中了对方的挑拨。要是激动得对外国外交官谩骂,那会正好给了局长理由把自己开除。少年威鲁与法莱沙警长在众多市民的见证之下追缉歹徒,救出被绑架的少女,已经大大出名,但警长并不以为事情会圆满落幕,如果不是单纯的刑事案件,而是牵涉到外交问题,个人的正义感就不管用了。想想“The

Prisoner

of

ZENDA(译注古堡藏龙,又译桑达囚犯。)”的主角拉桑迪就幸运多了,因为罗利塔尼亚王国完全不受外国的干扰。


face=宋体>书记官打量着法莱沙警长的脸,重新展开攻势。


face=宋体>“如果你答应维护丹曼的基本权利,那我们也会给警方一个好处,如何?”


face=宋体>这副法外施恩的口气理所当然让法莱沙警长听了很不是滋味。


face=宋体>“很抱歉,我无意与你私下和解,丹曼先生在主张基本权利之前理应履行基本义务才是。”


face=宋体>书记官也被警长这番话激怒了,声音转尖。


face=宋体>“要知道,我可以不用理会你,直接上诉贵国外相!”


face=宋体>“我不知高高在上的合众国政府如何,但在这个国家,警察是不受外相管辖的。”


face=宋体>“哦,是吗?但你还是要受市警局局长管辖吧。”


face=宋体>说完,书记官脸上闪过半秒后悔的表情。


face=宋体>这下等于不打自招,看来地位崇高的市警局局长与美利坚大使馆关系相当友好。书记官拿出手帕拭脸。


face=宋体>“算了,希望我们能保持绅士风度,无论任何场合。”


face=宋体>“没问题。”


face=宋体>“那么现在来谈交易吧。”


face=宋体>书记官恢复充满自信的表情与口吻,刻意压低音量。


face=宋体>“贵国是不是从来不抓扒手,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face=宋体>这句话出人意料之外,法莱沙警长顿时不知如何回应。


face=宋体>宪兵队在专制军国主义国家里是一种令人又惧又恨的存在,但是亚普菲兰特的骑马宪兵队主要任务是在仪式与祭典举行时,驭马立在街角守卫,完全不具惹人厌恶的权势。好不容易将群聚在位于基先街总部的报社记者与围观民众驱散之后,众人脱下头盔,终于得以喘口气。


face=宋体>“情况变得很奇怪。”


face=宋体>骑马宪兵队的老上校佐伦道夫的小胡子被咖啡的热气蒸湿。在他眼前坐着两个年龄相加起来共二十七岁的少年与少女,手上都捧着一杯搀了蜂蜜的牛奶。小桌上的大盘子摆满了洋葱面包、起士还有加了香料的香肠,虽然还构不上正统,倒是具体展现了军队务实的待客之道。只听见威鲁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face=宋体>“一点都不奇怪,军队跟警察的大头准备做坏事,就这么简单。”


face=宋体>“原来如此,这么一想,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face=宋体>上校笑了,并以指尖挥掉沾在胡子上的几滴咖啡。


face=宋体>“可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单说外国也有很多国家,如果陆军大臣跟德意志往来,那市警局局长也可能对俄罗娇陪笑脸,总之要在这个小国干坏事只要跟外国合作就对了,不过你们听清楚了,管它德意志跟俄罗斯怎么大呼小叫,我永远都站在你们这边。”


face=宋体>老上校哼了声,他向来讨厌自以为高高在上的陆军大臣,当然也对德意志帝国没什么好感。他欣赏曾经是他部属的法莱沙,也喜欢眼前的少年跟少女,他亲眼目睹威鲁的勇敢、机敏以及拯救少女的正义感,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一下子就成了他们的支持者。当威鲁与佛莉达异口同声道谢,老上校喜滋滋地颔首,随即被部下叫走。佛莉达啜了一口牛奶,开口道:


face=宋体>“威鲁,你好像对我的事情不怎么好奇的样子。”


face=宋体>“唔……如果你想说自然就会告诉我啦。”


face=宋体>威鲁表现得像个历练丰富的大人,这并不全是装出来的。他对少女的过去与事情的原因当然好奇,但是说实在的,对威鲁来说,只要能够跟佛莉达坐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了。如果少了佛莉达,事实与真相在威鲁眼中连一个铜币都不如。而且威鲁认为想了解对方的过去就必须先说出自己的事情才行。


face=宋体>威鲁不得不承认法莱沙警长是对的。他不敢抬头挺胸告诉佛莉达说:“我是个扒手!”,他不顾佛莉达瞧不起他,这时他一点都不感激祖母的教导与自己的天分。威鲁的手指在口袋内动来动去,扪心自问这种伎俩到底能做什么用,突然间威鲁的脑海灵机一动,他随口说出以前从来没想过的未来目标。


face=宋体>“佛莉达,我长大后要当魔术师哦。”


face=宋体>“魔术师?”


face=宋体>“没错,因为我的手指很灵巧,还有人很不负责任地要我去当扒手,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啦,所以说啊,我要到巴黎学习,那个地方啊,不是有很多学校吗?例如教画图的学校、教跳舞的学校之类的。”


face=宋体>刚开始只是一个念头,不过说着说着,脑子里的星云开始凝聚,逐渐成形,产生色彩与光亮,不断膨胀。


face=宋体>“有梦想真好。”


face=宋体>少女说道,威鲁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很明显被捧上天去了。


face=宋体>“佛莉达你有梦想吗?”


face=宋体>“我倒是常做噩梦。”


face=宋体>佛莉达反射性地回答,随即盯着威鲁补充道:


face=宋体>“抱歉,我不是有意扫你的兴。”


face=宋体>“别在意,因为我不在意。”


face=宋体>如果自己是个大人的话,应该可以更懂得包容佛莉达的心,可是自己现在只有十四岁,没有念书也没有正当工作,这个事实像针一样戳刺着威鲁的心。


face=宋体>原本他是毫不在意这些钿节的,他认为只要坚持“不欺负弱小”的基本原则,一人做事一人当就好。可是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光凭这些根本不够。


face=宋体>威鲁的思绪中断了,因为佐伦道夫上校返回,恭敬地表示女王陛下特地邀请今天在贝洁湖上演出追逐战的主要角色前往皇宫。


face=宋体>“威鲁,你也要去。”


face=宋体>“我?!可是我……”


face=宋体>威鲁迟疑不决,佛莉达牵起他的手。


face=宋体>“威鲁当然会去,今天的主角本来就是威鲁啊。”


face=宋体>Ⅳ


face=宋体>在一同搭乘马车前往皇宫之前,法莱沙警长告诉威鲁一个意外的消息。此时佐伦道夫上校已经毕恭毕敬地执起“蓝伯小姐”的手坐进马车,威鲁看着眼前的情景,气得满脸通红。原因当然不在他看到的,而是他听到的。法莱沙警长表示,市警局局长下令释放蓄着翘胡子的高礼帽男子。


face=宋体>“为什么?!为什么要放走他?!警长,是不是有什么政治上的暗盘交易?”


face=宋体>“交易是有,不过比政治外交更切身。”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一脸悻悻然答道,看来是不想说太多,不过威鲁不能接受这种太抽象的回答,一再逼问之下警长终于回答:


face=宋体>“只要释放约克·丹曼,他就不控告扒窃他钱包的犯人。”


face=宋体>“……”


face=宋体>这番话说得威鲁顿时无言以对。法莱沙警长拍拍默不作声的威鲁肩头,一同走向车马。警长边推着威鲁的背部进马车边道:


face=宋体>“总之以后就跟那个男人两不相欠了,下次再碰到就不要对他手下留情。”


face=宋体>警长虽然没有责怪威鲁,威鲁却尝尽了自作自受的滋味。他认为那个把胡子烫得卷卷的、老爱装模作样的歹徒之所以逍遥法外全是他的错。但追根究底,一开始就是一条线串连下来的,当初是威鲁偷了那个歹徒的钱包,才会发现佛莉达的照片,这是整件事情的开端,而且还是昨天早上发生的。人生其是变化多端,直到前天晚上,威鲁还不晓上世上有佛莉达这个人。


face=宋体>佛莉达、威鲁、法莱沙警长、佐伦道夫上校四人来到皇宫便门,时间正好是晚上八点。一名身穿黑色礼服的中年侍从前来带领四名非正式客人人内。天花板很高,走廊也很宽,但威鲁还是觉得车站前那家犹太人经营的旅馆比较豪华。他们被带往图书室,这个房间正是女王陛下的私人谒见室。


face=宋体>“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太婆嘛。”


face=宋体>威鲁这个想法不代表失望,反而还是善意的表现。威鲁向来对王公贵族持有偏见,他一听是老女王,就想像成苍白削瘦、冷酷严峻,外表看起来像黑魔女的老妇人。想不到站在他眼前的却是个气色红润、略显肥胖、充满亲和力的老妇人,她凝望威鲁一行人的眼眸闪耀着朝气与活力,从中可以感受到丰富的知性与宽宏的度量。站在女千身后的绅士虽然外貌平凡,但他正是以扎实的行政能力与为人诚恳著称的首相克劳斯·伯伊斯特。


face=宋体>女王最先招呼骑马宪兵队的老上校。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好久不见了,您还是充满活力,办事又牢靠。”


face=宋体>老上校大大行礼致敬,女王接着向能干的警长与英勇的少年打招呼,问及平日的生活起居时,少年只是回答:“我向来自力更生。”一旁的警长则尽可能不做出任何表情,最后终于轮到佛莉达。


face=宋体>“你是外国人吧,不过名字听来像德国人,说起德语也很流利。”


face=宋体>“是的,我原是德国人。不过祖父时移民到俄罗斯,住在圣彼得堡。”


face=宋体>俄罗斯有许多德国移民,担任政府官员、军人、医生、专业人员、企业经营者等等,成为俄罗斯社会的核心。有名的女帝爱卡提莉娜二世(译注:EkaterinaⅡ1729-1796)也是出身德意志的小公国,首都圣彼得堡亦是德语名称。佛莉达的祖父应圣彼得堡大学之邀担任化学教授,因此举家搬迁到俄罗斯。


face=宋体>佛莉达生长于同时使用俄语和德语的环境,祖父的儿子即佛莉达的父亲也是化学家,可惜英年早逝,来不及成就学术上的大业,因此佛莉达从小由祖父养育长大。祖父不仅是学者也具有企业家的才能,他从亚普菲兰特出身的朋友买入岩盐矿区的挖掘权,盐是国家公卖品,因此权利转让政府,并要求政府支付权利金,如此一来蓝伯家便可世代坐拥稳定收入。


face=宋体>孰料这座奥巴凯登岩盐矿受到地下河川入侵,内部全淹了水,成了废矿。佛莉达的祖父觉得很可惜,于是来到亚普菲兰特采访岩盐矿,在矿坑深处有了重大发现。


face=宋体>“祖父说他还比较希望是黄金或金银珠宝,因为那是一种可怕的武器,祖父想一直保密下去,最后还是走漏风声……”


face=宋体>女王叹了口气,回望首相伯伊斯特。


face=宋体>“难怪凯撒威廉这么积极争取,原来是有他最喜欢的危险玩具,那是什么样的武器?”


face=宋体>女王从摇椅探出身子催促少女继续说下去。


face=宋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祖父告诉过我,那项武器如果用在巴黎,全巴黎的人都会被消灭掉!”


face=宋体>沉默在整个图书室内跳着华尔滋,首相轻咳一声,确认这段骇人听闻的内容。


face=宋体>“消灭指的是几十万人在同一时间吗?”


face=宋体>“嗯,是的,巴黎、伦敦、柏林还有圣彼得堡都一样,整座城市被催毁,没有人可以生还。”


face=宋体>沉默再度折返,在人们的四周跳跃着。与佛莉达同行的三人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首相又开口:


face=宋体>“真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吗……”


face=宋体>闻言,女王马上对首相的说法提出异议。


face=宋体>“叹,首相,你没读过‘恶魔的发明’(译注:VynalezZkazv)”吗?


face=宋体>那可是儒勒·凡尔纳的杰作呀!”


face=宋体>“是,恕微臣失言。”


face=宋体>首相涨红了脸,女王则扫视众人继续表示:


face=宋体>“再怎么可怕的武器都是可以被制造出来的,现在这个时代连人都能飞上天空了,等我孙子到了我这把年纪,或许连月亮或火星都上得去,反过来想想,我祖父那个年代连汽车都没有哪。”


face=宋体>接着望向佛莉达问道:


face=宋体>“凡尔纳的小说里提到的武器好像叫电击炮的样子,你祖父所说的武器是不是大炮?”


face=宋体>可惜佛莉达无法满足女王的好奇心。


face=宋体>“这么一来,不到奥巴凯登废矿亲自走一趟是无法明白的,陛下。”


face=宋体>“对,没错,况且也不能置之不理,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face=宋体>见女王将织品搁在桌上,首相连忙摇手。


face=宋体>“不行的,陛下,废矿再怎么说还是比一般洞窟,来得更危险,您如果要去那种地方,我伯伊斯特不惜发动整个议会的力量阻止您。”


face=宋体>望着忠诚的首相一本正经的表情,女王不禁笑出声,身体与摇椅律动起来。


face=宋体>“我怎么可能亲自出马,当然是组织一支探险队,我去了只会拟手碍脚,我很清楚这一点。”


face=宋体>“原来是这样,啊、微臣还以为……”


face=宋体>“身为一个王者在这个时候应该是负责出钱,听取返回的探险家报告,伟大的亚瑟王(译注:Arthur)也没有亲自出马去寻找圣杯吧。”


face=宋体>女王搓着圆胖有光泽的双手,由衷露出开怀的表情。


face=宋体>“好了,赶快募集探险队成员吧。”


face=宋体>这时佛莉达往前走出一步。


face=宋体>“女王陛下,请容许我加入探险队。”


face=宋体>“哎呀,你……”


face=宋体>女王微瞠着眼,脸上交织着赞赏与担忧的表情。


face=宋体>“真勇敢!我最喜欢勇敢的女孩子,不过也别忘了这次的行动很危险,所以还是交给强壮的男土们吧。”


face=宋体>“可是我知道路,如果我不跟着去,探险队会在废矿迷路的。”


face=宋体>“那你画张地图给他们就好啦……”


face=宋体>女王的视线胶着在少女身旁的威鲁。


face=宋体>“我想你的朋友们也会反对女孩子参加危险行动,你说是不是啊?史特劳斯先生,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face=宋体>被女王这么一问,威鲁再次吓得全身僵直,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face=宋体>“我……不、小的不会阻止佛莉达的,不过只有一个条件。”


face=宋体>女王绽开虽然年事已高却依然保持光滑的脸颊,她早就洞悉少年的心思。


face=宋体>“意思是你也要跟着去就对了。”


face=宋体>“是、是的,女王陛下!”


face=宋体>“威鲁……!”


face=宋体>佛莉达拼命摇头。


face=宋体>“我当然要去啦,让我去吧,要我做什么都行。”


face=宋体>这副情景让女王留下相当好的印象。


face=宋体>“首相,看来我们亚普菲兰特的前途将大放光明;有了英勇的男孩与活泼的女孩,国家就不会灭亡。”


face=宋体>“是,女王陛下所言甚是。”


face=宋体>首相行礼之际,女官长前来告知另一名访客的到来,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强烈要求晋见女王陛下,这种如同顽劣小孩一般的举动令女性们耸起肩头表示无奈。


face=宋体>“哎呀呀,原来亚普菲兰特的过去到了。”


face=宋体>“陛下,容微臣先行会晤陆军大臣听听他的说法,请陛下在此静待……”


face=宋体>“谢谢你,首相,诺贝特不见到我是不会死心的,他受不了轻忽的对待,让他进来。”


face=宋体>最后一句是对着女官长说的。


face=宋体>整整三分钟后,陆军大臣一身军装来到图书室,他挺直背脊,隔着单眼镜片环顾先到的访客。社会地位与年龄均不相同的四人要求先到其它房间回避一下,不过女王以委婉却坚决的语气驳回。


face=宋体>陆军大臣强忍着不满,再怎么说他是臣子,卡萝莉娜女王才是君主,至少在这个时候。陆军大臣调整呼吸,像个舞台演员一般宣布。


face=宋体>“陛下,容微臣禀告,微臣今天获得一枚印章,这枚印章可以证明位于奥巴凯登那个已成废矿的岩盐矿所有权。”


face=宋体>陆军大臣满意地看到室内所有人的表情掀起一阵惊骇的波涛。陆军大臣轻拍左胸的口袋,印章就放在里面。佛莉达挣脱惊愕的束缚,使出全力摆出抗议的姿势。


face=宋体>“那是我从祖父那里继承过来的东西,被歹徒抢走了,请还给我!”


face=宋体>“小姐,你在说些什么?本官无法理解。”


face=宋体>陆军大臣的单眼镜片故作郑重转向女王,女王以略显严肃的目光回望陆军大臣,此时法莱沙警长开口说话了。


face=宋体>“恕我打岔,陆军大臣大人,这枚印章是歹徒从合法持有者手中以非法方式夺走,包括我在内有多位证人,如果大人是透过别人购买,就等于一桩赃物交易了。”


face=宋体>警长这种说词是想煽动陆军大臣,让他不打自招。这是刑警惯用的手法,但陆军大臣只以不屑的浅笑回应:


face=宋体>“区区一介警长说话给我小心点,这印章是我逮住犯人,从犯人手上夺回来的,不过这枚印章归还个人并非好事,必须纳为国有才是!”


face=宋体>这句话一出,法莱沙警长便明白那名男装女子正在陆军大臣手中,他很想了解那名女子跟那只黑色猛兽的状况,不过陆军大臣的视线一直盯着女王,完全不理会法莱沙,以及正露出紧张神情窃窃私语的少年与少女。


face=宋体>“因此陛下,请容微臣对于我国未来发展阐述一些想法。”


face=宋体>“说吧,你打算如何制定国家方针呢?侯爵。”


face=宋体>“陛下,亚普菲兰特应该与德意志帝国合并,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face=宋体>“合并?”


face=宋体>女王从容不迫提出反论。


face=宋体>“我希望你说明白点,这叫并吞才对吧,我不认为凯撒威廉会接受德意志·亚普菲兰特联合帝国的国名。”


face=宋体>“陛下,现在可是弱肉强食的时代啊,小国惟一的生存之道正是依附大国,我国与德意志原本来自同一民族,联合组成一个国家不正是理所当然的吗?”


face=宋体>“奥地利人也跟德意志人具有相同血脉,只不过瞻仰的旗帜不同罢了。”


face=宋体>女王的语气愈发严肃。


face=宋体>“我明白你想找出埋藏在奥巴凯登废矿里的东西献给凯撒威廉,但是缺乏正义的土壤无法开出正直的花朵,把印章还给蓝伯小姐吧,你想说什么我会听的。”


face=宋体>“恕微臣不能遵守陛下的命令。”


face=宋体>正当陆军大臣傲慢地大放阙词之际,少女马上从这群先到的访客当中跳出,紧紧抓住他。


face=宋体>“还给我,那是祖父的印章,你没有资格拿走,还给我!”


face=宋体>“小丫头!你想做什么?”


face=宋体>陆军大臣大喝一声,想甩掉佛莉达,但是少女牢牢抓住他的腰不放。在女王御前又不好抬脚踹开小孩子,于是陆军大臣伸手想把佛莉达从身上扯下。眼看一群大人包括法莱沙警长都束手无策,威鲁采取行动了,他猛然冲出,毫不迟疑地扑上陆军大臣。


face=宋体>“放开佛莉达!”


face=宋体>“胡说什么,是她抓着我不放的!”


face=宋体>陆军大臣一反平时的严谨放声大吼。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扯掉佛莉达,把她推倒在地。威鲁见状立刻自行放开陆军大臣,前去扶起佛莉达,拉远与陆军大臣的距离。警长则将两人护在身后。大臣呼出紊乱的气息,理好衣襟。


face=宋体>“哼!一群没教养的流浪儿,这枚印章或许会改变全世界,岂能拱手让给你们。”


face=宋体>“你是说这个印章吗?”


face=宋体>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将落雷一般的错愕散在整个空间,戴眼镜的眼睛、没戴眼镜的眼睛、戴单眼镜片的眼睛全部集中在声音的来源。如果视线可以化为固体,现在的威鲁吉尔·史特劳斯早成了一个人形刺猬了。威鲁手上摆了一个印章,在灯光下发出白光。


face=宋体>“臭小子,居然从我怀中偷走印章……”


face=宋体>陆军大臣喘着说道,他终于明白少年跟少女刚刚做出冒失行动的理由,同时也明白自己失败了。只有将印章握在掌中才能让他的权利实体化,现在既然回到原来的持有者手上,他的权利仅仅不过一个空想罢了。骇人的沉默持续了十秒以上,陆军大臣完全出于形式上对女王行礼,接着以军靴踢踏着地板离去,把身后的门扉关上。


face=宋体>“威鲁吉尔·史特劳斯,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一定可以成为大西洋以东最棒的魔术师的!”


face=宋体>佛莉达奔向威鲁,威鲁又高兴又得意,脸红得无法回应,只能抱住佛莉达。


face=宋体>“现在早就是亚普菲兰特最厉害的魔术师了,了不起,了不起。”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鼓掌,一旁的法莱沙警长则面露苦笑。


face=宋体>“魔术师啊……算是他的天职吧。”


face=宋体>“史特劳斯先生,你让我们见识了一场相当精彩的表演,你的首场公演我一定去捧场。”


face=宋体>女王拍着手,凝望欣喜的少年与少女,内心振振有词。


face=宋体>“陆军大臣接着会打出什么牌呢?真令我好奇,总之绝对不能把那么危险的玩具交给凯撒威廉。”

女贼与警长


face=宋体>第五章

女贼与警长




face=宋体>五月二日晚上,卡萝莉娜女王陛下决定将探险队秘密送往奥巴凯登废矿。于是翌日五月三日清晨,探险队浩浩荡荡由夏洛蒂布鲁克市出发。


face=宋体>以上的做法其实是行不通的,因为在决定与实行之间隔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危险河流,必须做好“准备”的桥梁才能平安渡河,女王明白这一点。


face=宋体>女王并未亲身参与探险,正因为如此更必须对探险队的安全做最大范围的考量。“既然没办法向死人询问冒险故事,那所有人一定要平安归来才行。”老女王向伯伊斯特表示;“陛下所言甚是。”伯伊斯特亦表示赞同。


face=宋体>“有了英勇的男孩与活泼的女孩,国家就不会灭亡。”


face=宋体>女王对首相如此说过,她自负自己的意见是正确的,但是光凭自负是无法面对险恶的现实状况的。勇气的生成需要深思熟虑,年轻人想充分发挥实力就必须借重老年人的经验。因此按照年资与社会地位,探险队队长理当由骑马宪兵队的佐伦道夫上校担任,副队长是市警局的法莱沙警长,还有佛莉达·蓝伯与威鲁·史特劳斯,以上四名为内定队员,另外必须再加上当地向导、长年参与山岳大队的士兵,临床外科医生与护士共计十二名组成整个探险队才是。


face=宋体>女王写下笔记,再从书架取出亚普菲兰特国内精密地图,戴上老花眼镜,手指仔细探索地势,女王双眸与脸颊闪烁着充沛的热情与好奇心,充分证明了这位老妇人的知性与活力正值壮年时期。


face=宋体>奥巴凯登岩盐矿位于亚普菲兰特西北部,位于路路荷特山脉一隅,距离最近的火车站是艾生海兹车站,与夏洛蒂布鲁克相隔有九0公里长的铁路,搭乘国内最慢的火车需要两个半小时。出了车站再转搭马车与徒步要一个半小时。清晨由首都出发,中午用过饭后便能往废矿内部展开探险。不过进了坑内就无法判断需要多少时间了,粮食、衣物、照明、医疗用品、各式登山工具是不可或缺的,很遗憾的,恐怕连防身用的武器也是。接着最重要的一样:探险经费则由皇宫出资,为了亚普菲兰特的现在与未来着想,的确是有这个价值。


face=宋体>“对了,差点忘了,探险队也需要科学家,最合适的人选就在艾生海兹。”


face=宋体>皇家学士院会员海默特·冯恩·兰赫姆理学博士就居住在艾生海兹市,年约五十五岁,未婚,是科学家当中有名的怪胎。虽然颇具才能,但有随意浪费的倾向,除了长年研究一个课题之外,对事物容易一头热,往往一发不可收拾。


face=宋体>女王拿起话筒,费了四分钟才接通到艾生海兹市,接电话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听来相当不悦,但在听到是女王亲自来电,睡虫立刻一扫而光,语气丕变为严谨肃穆。


face=宋体>“女王陛下专程联络在下,是为了之前那架飞机的事情吗?”


face=宋体>“不,很抱歉我不是来谈飞机的,兰赫姆博士。”


face=宋体>“那是鱼龙型潜水艇的事吗?”


face=宋体>“不是不是,我是想问你要不要以顾问身份参加贵府附近的奥巴凯登岩盐矿采勘行动?”


face=宋体>“啊……”


face=宋体>这件事在一个自称天才科学家的人听来似乎是大材小用。


face=宋体>“即便在下是个天才,也还无法制造出将岩盐变成黄金的装置,不、如果再等个五年,在下一定会做出来的。”


face=宋体>“五年啊,可是五天后就要出发了。”


face=宋体>女王笑道,开始说明情况,最后兰赫姆博士恭谨地接受女王的要求。虽然用语戒慎恐惧,但博士和伯伊斯特与佐伦道夫上校一样都是女王的至友。


face=宋体>世上有举足轻重的大事,同时也存在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怠慢小事往往在面对大事也会失败。五月二日这一天,佛莉达·蓝伯要睡哪里是件不容等闲视之的小事。从各方面来看,住在皇宫是万万行不通的。


face=宋体>结果,佐伦道夫上校收留了少年与少女。上校夫妇住在官员宿舍,两个儿子也是军人,都住在军营,所以有空房间,少女与少年也得以各自分配到单人房。在启程前往奥巴凯登废矿探险之前的这几天,全由佐伦道夫上校款待佛莉达与威鲁。


face=宋体>“哈哈,这下我家的平均年龄一口气返老还童啦。”


face=宋体>老上校笑道,佛莉达将他的笑容与祖父重叠在一起,虽然外表与气质完全不像。


face=宋体>佛莉达的祖父经常对孙女说道:


face=宋体>“佛莉达,世上很多事情还是不要了解比较好,潘多拉的箱子这个希腊神话故事是人类不变的教训。”


face=宋体>人类从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便渐渐开启了科学这个巨大箱子厚重的箱盖,佛莉达的祖父如此说道。从逐渐开启的箱盖缝隙不断飞出汽车、电灯、电话、飞机、电影等等发明物,如同送出的孢子向全世界扩散,或许是自远古的文字与车轮发明以来的发明时代吧。


face=宋体>“不过发明的数量多寡并不一定能为人类带来幸福,火药的发明夺走了多少生命,佛莉达,你可曾想过。”


face=宋体>祖父的问题显然是一项略嫌不合理的要求,幼小的佛莉达惟一能理解的是祖父在某个方面的想法超越了时空,也因此陷入了深沉的烦恼之中,仅仅如此而已,祖父的烦恼在小孩看来反而觉得太夸张、想太多。但是现在她明白了,歹徒绑架、囚禁甚至以锁链绑住她,只因为有足够的诱惑让他们下手,祖父的担忧与烦恼其实是其来有自的。


face=宋体>在佐伦道夫上校府中,威鲁询问佛莉达。


face=宋体>“佛莉达,如果其的找到你祖父所说的武器,你会怎么办?”


face=宋体>“把它破坏掉。”


face=宋体>斩钉截铁说完,佛莉达思忖片刻。


face=宋体>“不见得一定要破坏掉,只要别让人看到就行了,或许根本不用特地跑一趟奥巴凯登废矿,只要把坑道毁掉就够了。”


face=宋体>说归说,佛莉达还是想亲眼瞧瞧祖父的遗物,而且她想以祖父遗志的代理人身份将那个遗物封印起来。


face=宋体>向佛莉达道过晚安后,威鲁走进自己分配到的客房,钻进被窝里,但就是无法立刻进入梦乡。


face=宋体>前往巴黎,要在巴黎的知名魔术师门下拜师学艺或者进入专门学校就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无论任何领域想要独当一面已经很困难了,臻至一流更是难上加难。即使明白这一点,威鲁的热情仍然不减。


face=宋体>“大西洋以东最棒的魔术师!”


face=宋体>威鲁很想告诉佛莉达,她这句话带给他多大的鼓舞。不过,与其逞口舌之快,还不如投下时间,真正成为大西洋以东最棒的魔术师之后再说出来或许会比较好。总之,在佐伦道夫上校住家屋檐下渡过的一九0五年五月二日这一夜,对威鲁而言,将是永难忘怀的珍贵之夜。


face=宋体>Ⅱ


face=宋体>相较起欧洲列强,美利坚合众国大使馆在夏洛蒂布鲁克里算是起步较晚的,因此所处的地理位置就称不上是高级地段,地点位于贝洁湖畔的旧湿地。然而两年前,他们在湿地填土整地,种植花草,完成了亚普菲兰特规模最大的外国使馆。


face=宋体>“在这样的小国也能盖出那么大的使馆,可见美利坚这个国家一定很有钱。”


face=宋体>曾经有位老妇人前去参观,回来后如此感叹。大体上来说,美国人个性开朗大方,亚普菲兰特人民并不讨厌他们。然而在五月二日夜里,大使馆一室里有三名美国人带着与开朗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表情,组成了一个不规则三角形。大使靠着办公桌,一级书记官随侍在旁,与法莱沙警长交涉释放约克·丹曼的正是此人,第三名在场者便是丹曼,大使与书记官要求这位透过他们努力而重获自由的本国国民约束一己行为,不过丹曼依然态度不逊,充耳不闻。


face=宋体>“我非常感激大使馆如此尽心尽力,但是你们没有理由束缚一个人,在下要求自由行动。”


face=宋体>“给我安份点!”


face=宋体>大使一反绅士形象大吼出声,但还是忍着没有拍桌。大使从西装内袋掏出抑制心脏病的药剂,并拿起搁在桌上的茶杯和水服下,书记官则接着答腔。


face=宋体>“正因为你是合众国市民,我们才会强逼这个国家的警察释放你,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别以为我们喜欢滥用外交官的头衔。”


face=宋体>“所以我才说非常感激你们如此尽心尽力。”


face=宋体>“实在看不出你的谢意在哪里,反正事情过了就算了,问题在以后,希望你谨言慎行,不要触犯亚普菲兰特这个国家的法律。”


face=宋体>见丹曼默不作答,书记官的嗓子提高了半个音阶。


face=宋体>“今后你要再因绑架罪等罪名被逮就不要指望我们会帮你,我们是来这个国家做外交的,不希望因为一个居心不良的同国人阻挡了外交的脚步,听明白了吗!”


face=宋体>“明白了啦。”


face=宋体>丹曼终于露出毫无诚意的表情回答,然后分别看了大使与书记官一眼,再刻意一鞠躬,便转身离开。当门扉关上的同时,书记官降道:


face=宋体>“纽约之耻!过了个大西洋到这边也要惹事!”


face=宋体>“他可是很受华尔街那群资本家礼遇的武器掮客啊,只要别惹出太大的事端,一概默许他的行动。”


face=宋体>“我觉得他惹的事端已经够大了。”


face=宋体>书记官气愤地表示,大使也气愤地回应。


face=宋体>“华尔街那些人心胸比我们宽大,但是眼光差到极点,谁能把荷包养肥,他们眼里看谁就像天使。”


face=宋体>即将称霸二十世纪的美利坚合众国之所以在亚普菲兰特这种内陆小国设置大使馆,原因在于这个国家是三大帝国争夺要地,随着欧洲国际情势演变,随时可能转为重大外交战的舞台。大使馆员都是抱着这样的希望与野心前来本地就职,可惜目前小国还是小国,横越大西洋而来的外交官们完全无用武之地。书记官沮丧地甩动粗颈。


face=宋体>“反正这个国家到后来还是会被德意志并吞吧,我们可能就是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的合众国大使馆员哪。”


face=宋体>“或许吧。”


face=宋体>大使颔首并抚着左胸。


face=宋体>“不过,位于相同位置的波兰已经被三大帝国瓜分了,而这个国家到现在还存续着,足见这个国家的确是相当强韧,也因此列强不敢轻视这个国家。”


face=宋体>“那么我们是否应该继续研究要以如何精巧致密的手法与这个国家展开外交呢?”


face=宋体>书记官耸起肩头。他们认为外交的进行需要军事力量做靠山。亚普菲兰特受到三大帝国重重包围,美利坚没有动武的余地。严格说来,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顶多只能袖手旁观。就行动自由这一点来看,丹曼算是很令人羡慕的。


face=宋体>步出大使馆的丹曼沿着煤气灯下行走,在街角拦了一辆正在揽客的马车,他顿了一秒才对着询问目的地的车夫说出陆军大臣官邸的住址。


face=宋体>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官邸有着宽广的地下室,楼梯间左方设有酒仓与粮仓,打开右方厚重的橡木门可以见到士兵值班室,数道铁门连接到尽头,弥漫着沉郁肃穆的氛围。说是兵营反而让人联想到禁闭室。天花板、墙壁与地板全是石块堆砌而成。湿冷的空气缠绕肌肤,让值班士兵略感寒意,不禁缩起脖子。对于这只名叫阿奇拉的黑色猫科猛兽来说更是不舒服,他(或者她)生长的巴西北部地方向来与寒冷无缘。麻醉瓦斯效力一过,醒来发现被关在铁笼里,阿奇拉黄玉色的双眸进出愤怒的火花,立刻以爪子抓挠铁栏杆,尖锐的猜猜低吼震慑了负责监视的土兵。


face=宋体>“哼,尽管吠吧,这个笼子以前关过俄罗斯大熊,想破坏是不可能的,管你是黑豹还是白豹。”


face=宋体>士兵以军靴靴头踢着铁栏杆,阿奇拉一发出愤怒的咆哮,就立刻收回脚狠狠大骂。


face=宋体>“吠吧吠吧,你的主人听到了或许会来救你哦,不、反倒是你的主人还比较需要救援的样子,好一场主仆情深啊。”


face=宋体>与阿奇拉被囚禁的房间隔了一道厚重石墙,名叫亚丽安娜的女子也醒了,与她的黑色宠物一样对醒来后所看到的世界充满不悦。


face=宋体>全身发热、倦怠,脑袋里一定有只喝醉的老鼠不停甩打尾巴。忍着不规律的头痛,试着动了一动手指,感觉变迟钝了,宛如戴了象皮制手套一般。回想中断的记忆,确定是嗅到麻醉瓦斯才丧失意识的。


face=宋体>亚丽安娜确认自己所处的状态,她被绑在椅子上,双手被迫绕过椅背,两只手腕被粗绳捆住,双脚脚踝也被绑着,但没有固定在椅脚。只要了解状况,接下来就是采取行动。她得了严重感冒,时间拖得愈久,体力与精力无庸置疑会消耗得更多,喉头干渴至极,甚至发疼,但她不顾一切大叫。


face=宋体>“你们想做什么?!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我发烧了,好难过,拜托你们行行好,好不好嘛?!”


face=宋体>认识她的人听到她这声叫唤的话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因为声音跟她原本的个性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当然是演出来的,她评估要诋骗二流的敌人只需二流的演技,这种能力应该算是她的天赋吧。


face=宋体>“阿奇拉,我马上放你出来,你忍着点,乖乖等我。”


face=宋体>亚丽安娜心底暗念着,继续表演女人针对男人特有的演技。


face=宋体>“拜托帮个忙,我什么都愿意做,给我杯水喝嘛。”


face=宋体>硬质的靴音传来,两名士兵出现在亚丽安娜眼前,一名士兵拿着马口铁制成的杯子通到亚丽安娜嘴角,亚丽安娜贪婪地喝光杯中的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巧妙地漏喝一些水,透明的水从下巴流向咽喉,再延伸到外形浑圆的胸前。士兵的视线集中在衬衫裹住的胸部,难耐的欲念在他们的表情之中扩散。


face=宋体>“谢谢你们,我该如何报答二位呢?”


face=宋体>亚丽安娜开启湿润的朱唇说话,两个男人的理性立刻在一秒内蒸发殆尽。


face=宋体>“喂,如何?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face=宋体>“可是,要是随便出手,到时不晓得陆军大臣大人会怎么处罚我们。”


face=宋体>“不、不过,那女人也不可能跟陆军大臣告状,是她先诱惑我们的。”


face=宋体>士兵们面面相觑,互点了个头。反正那只黑色猛兽被关在宠里,女人又被绑着,今后大概也没机会可以“占有”像亚丽安娜这么艳丽的美女。


face=宋体>欲望战胜了,一名士兵跪在亚丽安娜脚边,解开绑在她脚上的绳子。


face=宋体>当绳子解开的瞬间,天堂的大门随即在士兵眼前闭上,紧接着开启的是地狱之门。当双脚重获自由,亚丽安娜轻叹一口气,勾起动人的微笑望着士兵,站起的士兵则报以猥亵的笑脸,这一瞬间,女人抬脚往士兵两腿中间踢去。


face=宋体>士兵连哀嚎都发不出,直接倒地,蜷着身子痛苦不已。正如男人无法体会女人生产时的痛楚,女人也无法体会当男人的胯间遭到重击时的痛苦,更何况,生产是神圣的生命诞生,胯间的疼痛却什么也不是,徒增笑话罢了。


face=宋体>另一名士兵侧眼瞟着痛苦不堪的同袍,准备拔出腰际的军用手枪,只是还来不及拔出,腹部到腰间便感到强烈撞击,亚丽安娜连人带椅撞了上来。椅子、女人与男人纠缠着摔在地上,士兵破口大骂,拼命想推开亚丽安娜跟椅子,岂料亚丽安娜带着椅子转了半圈,用椅子压住士兵的一只手。


face=宋体>士兵发出痛苦的嚎叫,另一只手继续朝手枪模去,亚丽安娜再转了半圈,长靴用力踩住对方的手。手指骨折的声音响起,士兵放声惨叫,嘴巴又遭到毫不留情的猛踢。士兵从血红的嘴里吐出被踢断的牙齿,后脑勺摔在地板上昏厥过去。


face=宋体>门外三名士兵听到微弱的物体撞击声,于是叩门呼唤同袍名字,迟迟等不到回答,这才发觉情况生变。他们只手持枪,打开门锁,跃进室内的瞬间,躲在门扉阴暗处的女子冷不防伸出脚,一人跌了个倒栽意,剩下两人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结果被女子抢得先机,接连传来两声枪响,手枪从士兵手上飞出。倒地的士兵手枪被亚丽安娜的长靴踩住。亚丽安娜的手腕原本被牢牢绑住,由于她奋力挣脱,手腕的白皙皮肤擦破了皮,渗出鲜血。开枪时的后坐力会震疼手腕,但亚丽安娜丝毫没有露出任何让士兵乘虚而入的破绽。


face=宋体>“把大牢钥匙交出来。”


face=宋体>女子下达的命令充斥着不容分说的魄力,不过士兵也不会因此照着她的话去做,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钥匙,钥匙在官邸的主人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手中。土兵举起双手如此回答,亚丽安娜便追问陆军大臣的去处,士兵畏于枪口的胁迫,正准备招供之际,远处传来汽车的停车声。


face=宋体>Ⅲ


face=宋体>全亚普菲兰特大概找不到第二个像诺贝特侯爵经历如此不悦的夜晚。在皇宫被摘除了野心之芽的陆军大臣搭乘汽车,回府之前都显得愤愤不平,一直等到他在副官的跟随之下踏进玄关,整个心情顿时冻结起来,向来锁在厚重门内的私人小领地已经遭到敌人侵占。


face=宋体>门一开启,眼前便迎向枪口,女子燃烧着强烈怒气与复仇意念的瞳孔射穿陆军大臣的眼。


face=宋体>“阁下,有劳您多方关照,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因此我特地前来道谢。”


face=宋体>枪口比子弹更快迸出敌意,封锁了陆军大臣的行动,陆军大臣迅速以舌尖润湿干燥的嘴唇。


face=宋体>“你要开枪杀我吗?杀了我没有用的,根本无济于事。”


face=宋体>“也许正如你所说的吧,不过至少可以满足我微不足道的情绪,我觉得这样就已经具有充分的意义了。”


face=宋体>看出亚丽安娜双眼散发出宛如枪火的光芒,陆军大臣气息紊乱地说道:


face=宋体>“等等,有话好说,还有商量的余地,双方无谓的打打杀杀就失掉当初的目的了。”


face=宋体>“那么,以双方协商为前提,请把你从我这儿抢走的印章还来。”


face=宋体>陆军大臣的单眼镜片闪过一道白光。


face=宋体>“我就知道你会如此要求,不过印章现在不在我手上。”


face=宋体>“那现在谁拿走了?”


face=宋体>“那个小女孩,是那个小女孩以卑鄙的手段从我手上抢走的。”


face=宋体>屈辱的阴霾落在陆军大臣的表情上,亚丽安娜看穿这一点,不禁露出冷笑。


face=宋体>“这真是太好了,意思就是说我费了大把劲才抢到的印章,到头来又物归原主了。”


face=宋体>“……”


face=宋体>“阁下,我再三对你感到失望,难得有机会称霸全欧洲,眼看就能把自己的祖国卖给德意志皇帝,结果印章却被抢回,不过姑且不论这一点,你先把关住阿奇拉的那个牢笼的钥匙交出来。”


face=宋体>枪口瞄准陆军大臣的胸口,亚丽安娜伸出另一只手。


face=宋体>突地陆军大臣放声呐喊,不是惊恐大叫,而是准备扭转形势、下令攻击。空气瞬间带电,亚丽安娜白皙的颈项感受到一股森冷,当她转过头的同时立刻跳开,眼前覆着一个士兵气极败坏的脸与挥砍而下的军刀白光。


face=宋体>军刀砍进樱木地板发出巨响,木屑飞散,倘若亚丽安娜身子不够柔软,躲得不够快,脑袋早就搬家了。亚丽安娜虽然闪过了致命的一击,但她的状况也不如今天早上那般,她无法立刻反击,反而踉跄地退到墙边。


face=宋体>再次举起军刀的士兵正是胯间遭到痛击的男子,强烈的愤怒与雪耻的意念在心中沸腾,他握住军刀挥砍亚丽安娜,一道火线轰然窜出,贯穿了士兵的右肩,士兵的单刀掉落,跌了个倒栽葱。亚丽安娜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继续留下想办法救出阿奇拉,一是赶快逃走保命。已经没有时间多想,她挑了个方向飞奔而去。


face=宋体>“阿奇拉,我一定会来救你的,忍耐点,不要误以为我背叛你。”


face=宋体>这个决定证明了亚丽安娜已经对自身的战斗能力丧失自信,她从长椅上抓起一个大靠垫,抱着靠垫奔向阳台,整个人往法国窗撞去。玻璃的破裂声响与碎片洒落一地,亚丽安娜在靠垫上翻了一圈然后站起,靠垫就留在阳台,她则奔过黑夜里的庭园朝围墙而去,数个枪口指着她的背后,还来不及瞄准,她的背影已经融入黑夜,士兵们错失了射击的大好时机。


face=宋体>但亚丽安娜也并不因此处于优势,她的肺部与心脏因操劳过度而发出激烈的抗议,全身发热却又冷汗涔涔,她打算先自力救济,只是目前还不算成功。


face=宋体>她手抓高耸的围墙,正要撑起感觉比实际来得更重的身体,双脚的长靴又多了一股压力,原来是不死心的士兵追上她,抓住了她的左右腿。要被拖下去了!近似恐惧的心情在胸口涌现,此时连续传来钝响,亚丽安娜的双脚随着呻吟声而重获自由。她成功翻越围墙,心里明白是某人投出石块救了她,她认得这个从二0步左右以外的位置从围墙跃下的人影,但由于天色太黑看不清楚,她无暇理会,继续往前跑。


face=宋体>Ⅳ


face=宋体>跑了约三分钟,亚丽安娜受不了呼吸与心跳加剧,只有倚向这个城市的名产苹果行道树歇息片刻,抚向颈子,冷汗沾湿了手掌。她实在很想就这样直接倒地,进入宛如无底泥沼般的深沉睡眠,然而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戳刺着她的意识。


face=宋体>“哟,亚丽安娜小姐,你似乎不太舒服啊。”


face=宋体>“丹曼……”


face=宋体>亚丽安娜目瞪口呆,顿时忘了疲累。


face=宋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face=宋体>“我跟你不同,透过大使馆协助,已经还我合法自由之身,这是身为大国国民的福气。”


face=宋体>“不错嘛,你是来炫耀的吗?”


face=宋体>“哪儿的话,我是来帮你的,我好歹也懂得保持骑士风度。”


face=宋体>丹曼悠然摊开双手,噙着恭敬的嘲笑行礼。


face=宋体>“我在旅馆订了房间,不过只剩一间双人房,希望用你美丽的躯体填满略嫌宽大的半面床铺,如何?很聪明的做法吧,这叫二十世纪的风格。”


face=宋体>“……人渣!”


face=宋体>这句话命中约克·丹曼的小胡子,小胡子被隐忍的怒气震得不停颤动。


face=宋体>“哼,自命清高,又不是贵族千金小姐,像你这种女人还好意思说出这种自以为是未经人事的处女句子,笑死人了。”


face=宋体>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是想伤害亚丽安娜的自尊,只见她收敛表情挡掉了这个攻击,她绝对不会在男人面前示弱,她已经有十年以上不依靠男人,更不可能将约克·丹曼这种人视为谈情说爱的对象。他专抓对方的把柄或弱点加以攻击,像现在就是。


face=宋体>“陪你睡还不如在修道院度过烦闷的一生来得好。”


face=宋体>“你的嘴巴可真利害,不过我倒要看看你明天早上还有没有办法摆出这种态度。”


face=宋体>丹曼欺近,他明白亚丽安娜没有力气抵抗,为了确立双方的力量孰强孰弱,丹曼也难得认真展开行动。


face=宋体>让亚丽安娜当个乖乖听话的手下或是情妇,全凭这一瞬间。


face=宋体>冷不防地丹曼大叫一声,随即跳开,脚边的石板弹起一个看似砖块碎片的硬物。丹曼摆出略显夸张的防卫姿势,望着站在煤气灯下的人影,不禁发出充满敌意的低吼,对他而言,那人几乎算是他的天敌,亦即艾佛列特·夫莱沙警长。


face=宋体>“你、你这家伙,在这里干嘛?”


face=宋体>“美女跟小胡子吵架时,站在美女这边是自希腊神话时代以来的男性原则,我只是遵循传统罢了。”


face=宋体>陆军大臣慌忙告退之后,警长也离开皇宫,但他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持续监视陆军大臣的官邸。此时丹曼努力调整态势。


face=宋体>“警长你太健忘了,透过美利坚大使馆的关系,我已经是自由之身,你不能对我出手的,记起来了吗?”


face=宋体>“那指的是过去的犯罪嫌疑,但我可不想放过一个对妇女施暴未遂的现行犯。”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压低声音,在丹曼听来相当于一种危险信号。


face=宋体>“要不要试试美利坚大使馆对自己国民为非作歹能够容忍到何种程度?我不介意多试几次。”


face=宋体>丹曼狠瞪警长,用力咂嘴,他放弃当场做个了结的念头,随即转身,以最快的脚步离去。洒落淡蓝色暗影的街灯下,只剩亚丽安娜与法莱沙警长。


face=宋体>亚丽安娜带着分不清是嘲讽还是善意的视线望向拯救她的骑士。


face=宋体>“眼光不错的约翰老爷爷还好吗?”


face=宋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face=宋体>“在陆军大臣首邸拿石块击倒士兵的也是你吗?”


face=宋体>“我只是随手一丢,恰巧命中罢了。”


face=宋体>“想不到你还蛮多才多艺的。”


face=宋体>“算不上才艺,因为没办法靠这个挣钱。”


face=宋体>警长略显遗憾地答道,亚丽安娜则以玉指撩起落在额间的秀发。


face=宋体>“你刚刚救了我,我向你道谢,但希望你明白这不代表以后也一样。”


face=宋体>“真冷淡。”


face=宋体>“你要以绑架未成年人的罪名逮捕我吗?”


face=宋体>“我也不是随身携带拘票,下次吧。”


face=宋体>警长说完,亚丽安娜立即双眼一亮,投以探索的目光。她在女人之中算是很高的,当然高度还是不及法莱沙。


face=宋体>“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face=宋体>“大致上,我一开始并不相信,应该说不敢相信。”


face=宋体>警长这句话得到的回报是近似冷笑的表情。


face=宋体>“是真的,你最好相信,只要有了那个,亚普菲兰特就能称霸全欧,一个连荷兰的三分之一都不到的小国得以支配列强,你不觉得是件很棒的事吗?”


face=宋体>“统治只会招来怨恨罢了。”


face=宋体>警长的反应看来不怎么感兴趣。


face=宋体>“亚普菲兰特不适合当强国或大国,只要安份点,不给其它国家惹麻烦就够了。”


face=宋体>“正因为亚普菲兰特现在保持独立,你才能大言不惭,一旦丧失独立地位,小国或少数民族会有什么下场,回顾历史比比皆是,你们应该瞧瞧过去的邻国,北方曾经有个名为波兰的独立国家。”


face=宋体>“你是波兰人?”


face=宋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face=宋体>“因为波兰多美女嘛。”


face=宋体>女子笑了,但看不出一丝感动。


face=宋体>“我明白你没女人缘的原因了,因为你不擅言辞,这时代连小孩子都比你会说话。”


face=宋体>女子沉默下来,隔了一会儿便以低沉充满忧郁的声音唱起歌来。


face=宋体>只要我们活着一天


face=宋体>波罗尼亚永远长存


face=宋体>剑下被抢走的


face=宋体>就要以剑夺回


face=宋体>这是波兰独立义勇军的军歌,波兰人称呼自己的国家是波罗尼亚,这首歌代表了女子的答复,但是法莱沙无法清楚揣摩亚丽安娜的心思,恐怕连亚丽安娜自己也一样。


face=宋体>马车车轮压过石板的声音逐渐接近,法莱沙走上前举起单手,与误会他们是醉客的车夫交谈两三句之后,法莱沙伸手扶着亚丽安娜进入马车,坐稳以后,亚丽安娜勉强挤出微弱的音量。


face=宋体>“到绿贝希街十九区十四号。”


face=宋体>“那里是根据地吗?”


face=宋体>“去了你就知道。”


face=宋体>亚丽安娜闭上眼,体力与精力已经超过负荷,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倒向法莱沙警长。警长也没心情享受紧绷却不失柔软的触感,高热散播至扶住身体的掌心。


face=宋体>“到绿贝希街十九区,快!”


face=宋体>警长朝着车夫大吼,只手扶住亚丽安娜满另一只手脱下上衣盖住她的身子,女子的朱唇微微动了一下,但警长并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亚丽安娜低喃着:“真丢脸,居然被一个警察救了。”


face=宋体>街道并不是很宽,行驶约七分钟之后,马车抵达了目的地。警长付了钱,便抱着亚丽安娜下了马车。确认目标中的地区,抱着女子猛力敲门,门内很快有人回应。“这么晚了有事吗?”见到一个男人粗声说道并走出门来,警长吃了一惊。


face=宋体>“华勒夫斯基!”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又有什么事吗……”


face=宋体>比警长更惊慌失措的波兰人微微挪动视线,落在警长怀中女子的白皙脸庞,这个摆摊子的男人口中发出低叫。


face=宋体>“亚丽安娜小姐……”


face=宋体>就这样,法莱沙警长终于知道自昨天以来闹得夏洛蒂布鲁克市内鸡犬不宁的女贼芳名了。


face=宋体>华勒夫斯基唤来妻子,法莱沙将亚丽安娜带往寝室,让她躺在老旧但干净的床单上。看护工作交给华勒夫斯基夫人之后,警长来到狭小的玄关,面对还在犹豫要说出实情还是反过来追问的华勒夫斯基,警长抢先开口:“我今晚先不急着盘问你,一下子发生太多事情,搞得我少得可怜的脑细胞快要炸掉了。”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单手举起轻摆,并不代表他全是在说笑。


face=宋体>“只是有个叫丹曼的美国人盯上她,小心身边的状况,就算要侦讯也得等她完全恢复。”


face=宋体>华勒夫斯基绷着脸颔首,与平日在摊子招呼客人时的亲切笑脸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face=宋体>“哎呀呀,今晚又要孤枕难眠了,总之一切等到洞窟探险行动结束后再说。”


face=宋体>拯救了美女让法莱沙警长志得意满地准备上路回家,接着发现一个状况又匆匆赶回,敲叩华勒夫斯基家大门,其实这件事很煞风景,因为法莱沙警长的钱包一直搁在他披在亚丽安娜身上的上衣里。


face=宋体>Ⅴ


face=宋体>五月三日,凯撒威廉在皇宫享用早餐之际,接获了一个令他不悦的报告。亚普菲兰特王国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秘密发出国际电报,内容主要是逐条哭诉自己的立场日渐不利,想借由德意志帝国的力量脱离目前的困境等等。凯撒威廉将电报揉进口袋,默不作声啜饮着咖啡,身为亲信的某位将军以太过冷静的目光观察皇帝然后询问。


face=宋体>“要使用武力吗?陛下。”


face=宋体>“且慢,毋须躁进。”


face=宋体>凯撒威廉略显不耐地制止部属,他捻着最自豪的翘胡子陷入沉思。他对诺贝特侯爵捅出漏子又拼命想掩饰的行为大为光火,但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收手。


face=宋体>“爱玩火的凯撒威廉。”


face=宋体>卡萝莉娜女王曾经如此评断邻国的皇帝,这句评语的喻意十分微妙,说他“爱玩火”,而不是“爱看火灾”。事实上凯撒威廉正如许多人所相信的,并不喜欢战争。他喜欢军队,喜欢士兵,喜欢武器,喜欢阅兵,这并不代表他喜欢真正的战争。


face=宋体>当然不能拿这个来当免死金牌,身为一个大国君主理当小心用火才是。然而对凯撒威廉个人而言,他认为他的言行经过事前计划也具有充分理由。他认为,德意志帝国正遭受凶恶的敌人所包围,身为一国之君必须尽全力捍卫祖国到底。


face=宋体>德意志帝国的面积是亚普菲兰特的四0倍以上,人口则超过五0倍,军队方面更是高达一00倍之多。已经坐拥如此强大的国力,凯撒威廉还是成天提心吊胆。原因在于他过剩的妄想力,他反而没有察觉自己的国家一直对邻近诸国造成威胁,这表示他的想像力贫乏。


face=宋体>凯撒威廉持续思忖,亲信将军从旁开口督促他做下决断,声音里蕴含着沉着冷静的语气。


face=宋体>“驻扎在德勒斯登的山岳师若在早晨由当地出发,中午便可抵达夏洛蒂布鲁克,行动上没有任何问题。”


face=宋体>“朕担心的不是军事方面,而是外交问题。”


face=宋体>凯撒威廉不耐地答道,并将餐巾搁置在餐桌,接着站起身走出饭厅。亲信将军紧紧跟随,凯撒威廉边走边说:


face=宋体>“这阵子法国与英国的动向颇令人注意,加上摩洛哥一事正等着我德意志前去干涉。”


face=宋体>“如果诺贝特侯爵动武,我德意志亦无法见死不救。”


face=宋体>“见死不救”这句话挑起了凯撒威廉的注意。


face=宋体>“既然卿家表示无法‘见死不救’,难道说卿家心里认为诺贝特侯爵没有能力控制夏洛蒂布鲁克吗?”


face=宋体>“过半的军队均效忠卡萝莉娜女王,这是无庸置疑的。”


face=宋体>“哼,那个狡猾的老太婆的确蛮受爱戴的。”


face=宋体>凯撒威廉最自豪的翘胡子被强烈的鼻息震得发颤,从饭厅走到阳台,边走边接受五月微风与阳光的洗礼,虽然没有什么急事,步伐却显得仓促。


face=宋体>“这么说来,让诺贝特侯爵涉足太深并非上策吗?是不是要打消他所策划的政变?”


face=宋体>“不,应该还是要让诺贝特侯爵起义才对。”


face=宋体>“就算没有胜算?”


face=宋体>“没有胜算也罢,只要维持个一两天,那个小国便会陷入混乱,届时就给了我们出兵的借口,德意志出兵全是为了维持亚普菲兰特的和平,绝非为诺贝特侯爵个人谋利。”


face=宋体>凯撒威廉停下脚步,扯动胡子暗地窃笑。


face=宋体>“有道理,我军出动镇压亚普菲兰特内乱,德意志军队就等于是他们的恩人,如此一来至少可以要求他们割让奥巴凯登废矿以及同意我军屯驻在夏洛蒂布鲁克。”


face=宋体>德意志皇帝转过头。


face=宋体>“呵,朕喜欢这主意,卿家堪称是德意志帝国陆军军师,计划就交由卿家去办吧。”


face=宋体>“臣遵旨。”


face=宋体>朝行礼的将军颔首之后,凯撒威廉随即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


face=宋体>“朕想趁这个机会询问卿家,卿家相信奥巴凯登废矿真的埋藏了秘密武器吗?”


face=宋体>答复是一贯的冷静。


face=宋体>“陛下,请恕微臣失礼,微臣并不冀望那种强大武器,胜利的要诀在于战术、训练与补给,微臣认为有必要改正仰赖不确定存在与否的武器以逃避现实状况的这项弱点。”


face=宋体>“哦,原来如此。”


face=宋体>碰了一鼻子灰的凯撒威廉探索将军表情。


face=宋体>“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计划占领亚普菲兰特呢?”


face=宋体>“启禀陛下,因为那个国家地处战略要冲,不能眼睁睁让给奥地利与俄罗斯,废矿一事只是附加价值罢了。”


face=宋体>“朕明白了,卿家可以退下了。”


face=宋体>凯撒威廉手一挥,将军便面无表情行礼,踩着响亮的军靴离开,凯撒威廉捻着翘胡子目送其背影远去。


face=宋体>“脑筋很精明没错,可是朕就是看不顺眼,虽然跟俾斯麦那个顽固老头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


face=宋体>凯撒威廉嘴里嘟嚷着,继续在阳台散步。


face=宋体>十一年后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半,德意志帝国陆军参谋次长艾里希·佛利德希·威廉·冯恩·罗丹道夫(译注:Erich

Lu-dendorff)将军迫使皇帝威廉二世退位,以“军部独裁”名义成为统治德意志的独裁者,或许令人厌恶的未来已经事先超越时早在凯撒威廉耳边响起了代表不祥预兆的旋律。然而,一九0五年的这个时期,凯撒威廉才是名符其实的德意志统治者,他理应反躬自省自己受了一介军人的煽动贸然做下出兵他国的决定。


face=宋体>虽然凯撒威廉没有反躬自省,但多少还是有些懊悔。他并不是“嗜血的阴狠野心家”,良心被细小的荆棘不停戳刺着。


face=宋体>“应该不至于发生无谓的流血冲突,只要一见到我德意志军队的雄伟阵仗,亚普菲兰特那群玩具兵铁定不战而降。”


face=宋体>凯撒威廉出声低哝,企图说服自己。只不过这样还是无法平抚情绪,他唤来近身侍卫,下令前往柏林南郊波茨坦一带的狩猎小屋。当他猎捕野鹿或野猪的这段时间,他钟爱的军队应该早巳为他拿下这块狭小却重要的新领土了。


face=宋体>虽然相较起柏林只有几十分之一的规模,夏洛蒂布鲁克好歹也是堂堂一国首都,小小的皇宫,小小的国会议事堂,小小的首相官邸。深受女王信赖,议会亦相当推崇的首相克劳斯·伯伊斯特在官邸一楼的一个房间里醒来,梳洗与散步接着用过早餐之后,他马上进入办公室,接见其他幕僚、外交官、政府官员,签署多项文件,重要文件就直接前去请示女王加盖国玺。这一天上午十点举行例行内阁会议,财政、外交、法务、内政、教育、经济、公共事业各部门部长齐聚在会议室,然而最具份量也最目中无人的幕僚倒是缺席了。


face=宋体>“陆军大臣为何没有出席内阁会议?有投有提出假条?”


face=宋体>首相询问的是内阁总书记长黑维希,他辅佐首相处理所有国事,在内阁会议上负责书记一职。这时总书记长诚惶诚恐地报告陆军大臣已经提出病假假条。


face=宋体>“哦,生病啊?”


face=宋体>“不过并未解释详细病因。”


face=宋体>“简单,我小时候也常常得这种病,叫做装病,大多在星期一早上发作。”


face=宋体>首相为人认真耿直,很难想像他会是个富有幽默感的人。因此总书记长半边的脸部肌肉不停抽动,努力堆起接近笑容的表情。


face=宋体>听了首相传来的报告之后,卡萝莉娜女王一边勾织针并轻笑出声。


face=宋体>“装病啊,陆军大臣的做法略嫌拙劣了些,要是他一·病·不·起怎么办?”


face=宋体>“微臣正在思索少了陆军大臣之后如何运作内阁,如果陆军大臣一·病·不·起,那必须请他辞职并另立代理人,这是身为内阁官员的责任。”


face=宋体>伯伊斯特的意见固然正确,但是想想陆军大臣在国内的势力,正面冲突并不妥当,可以想见一旦处罚陆军大臣将造成德意志的威胁升高。对女王而言,此事的困难处在于必须维持谨慎与果断的平衡点。


face=宋体>直到五月五日,表面看来平静的夏洛蒂布鲁克迎接和平的早晨,恐怕只是一个假象罢了。这天早晨,合计十二人的探险队完成准备与编队,展开前往奥巴凯登废矿的旅程,女王在皇宫御赐“3F”以做勉励。


face=宋体>“活力、自由、快乐!”


face=宋体>这正是探险队的口号,意即“三个开头为F的词汇”。毕恭毕敬朝女王行礼之后,一行人出了皇宫便门,第一个目标就是中央车站。

地底的危险与地面的危机


face=宋体>第六章

地底的危险与地面的危机




face=宋体>西元一九0五年五月五日,亚普菲兰特王国全区气候稳定,万里无云。晴空下,驶过一辆快车由东向西北,从首都夏洛蒂布鲁克前往艾生海兹市。虽然很想形容火车‘奋勇疾驰’,不过事实上时速连四十公里都不到。烟囱喷出大量浓烟,但与引擎马力没有直接关联。感觉上就像一个人咬着烟斗,吐出浓烟缓缓散步一样,途中还要停下来,让出道路给如字面一般疾驶而过的国际列车,因此花费了不少时间。


face=宋体>如果是四月以前的威鲁,想必会有股冲动想从这辆火车跳上国际列车。不过现在的威鲁心情有了转变,因为在这辆火车里有佛莉达,而且自己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这更令他开心的了。


face=宋体>佛莉达穿着便于在洞窟里行动的服装,也就是跟男性登山家相同的上衣、长裤与靴子,头发也收进登山帽里,要不是她五官纤细,脸庞白皙,不然外表看起来跟男孩子没两样。


face=宋体>搭乘火车的行程对佛莉达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威鲁做事也不得不多一层考量。他让佛莉达坐在窗边,打开车窗,如果觉得座椅太硬还准备把自己的上衣辅上。


face=宋体>“威鲁,你放心,风吹在脸上很舒服,更何况想逃的话随时都能逃走。”


face=宋体>佛莉达感谢威鲁的好意,同时双脚用力甩动。


face=宋体>“说、说的也是,随时都能逃走。”


face=宋体>威鲁点头如捣蒜,内心升起了另一种不安,佛莉达会从这辆火车逃跑的话不就代表火车遭到歹徒攻击吗?


face=宋体>这列车并非长途火车,也没有包厢,走道两侧并排着面对面的四人座。威鲁编了个理由离席,开始在列车内部打探,走到前面第三节车厢,他急忙回头,站在自己车厢门口向法莱沙警长招手,对着一脸狐疑的警长细声说道:


face=宋体>“警长,那个美国人也在这辆火车里,就是那个叫丹曼的家伙!”


face=宋体>“你确定?”


face=宋体>“我亲眼看见的。”


face=宋体>“这么说来,可见这家伙没有好吃懒做的坏习惯。”


face=宋体>约克·丹曼与探险队搭乘同一辆火车,固然令人不快但绝对是可能发生的,而且已经成了事实。在威鲁的带领下前往确认真相,法莱沙警长对少年的观察能力大为赞扬,当他回到座位后,这次换佐伦道夫上校跑来向他窃窃私语。


face=宋体>“法莱沙准尉,你发觉到了吗?”


face=宋体>“您指的是丹曼那名美国人吗?”


face=宋体>老上校弹舌发出啧啧声,摇着竖立的手指。


face=宋体>“是陆军大臣的副官,虽然没有穿军服,但我确定他也搭上这班火车,他注意到我在看他,就马上拿报纸挡脸。”


face=宋体>“……您确定吗?”


face=宋体>“你怀疑我的眼睛吗?”


face=宋体>当然不是,也因此法莱沙警长忍不住差点暗地咂嘴。警长认为在废矿所能预测到的人为状况会比天灾多。


face=宋体>如果丹曼与陆军大臣派系有所挂勾,不难想像凡是舞台上出现过的危险状况都可能发生,再怎么样也不敢说‘正好一口气把他们收拾掉!’。


face=宋体>“去程应该不会有事,因为我们还没找到那个东西,所以对方会在回程时动手。”


face=宋体>“我赞成你的意见,不过对方很明显采取了敌对姿态,那我们就可以找理由将他们拘捕起来,例如非法持有枪械。”


face=宋体>“我们不能因为陆军大臣副官持有武器就将他逮捕。”


face=宋体>警方的搜查权限无法触及军队内部,因此才有宪兵队的存在。佐伦道夫正是宪兵,但他也不敢滥用逮捕权。


face=宋体>即使陆军大臣派系暗中进行政变,绝大多数的陆军也不至于公然背叛卡萝莉娜女王。然而陆军大臣背后有德意志在撑腰,那个全世界最爱玩火的翘胡子就在幕后主使。


face=宋体>“凯撒威廉这个人一激动起来不晓得会干出什么事,比歹徒更棘手,歹徒都是以利益为出发点,反而好对付。”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以比女王更辛辣的口吻贬谪邻国皇帝,警长对他的意见频频点头,并忙着活动脑细胞。


face=宋体>重点之一在于,丹曼一派与陆军大臣派系的对立抗争关系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他们最终的利害关系是不可能一致的,对症下药或许就能让狗咬狗。


face=宋体>那个名叫亚丽安娜的女子也在车上吧,警长很在意这一点。如果她只是单纯的感冒,应该已经完全康复了吧,如果引发肺炎,那现在应该还躺在华勒夫斯基家的床榻上。话又说回来,他实在无法想像平日摆摊子为善良百姓煎香肠的华勒夫斯基会是亚丽安娜的朋友。也罢,正因为事实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这个世间才会饶富趣味。


face=宋体>威鲁再度离席,走到杵立在车厢门口的警长身旁。


face=宋体>“警长,麻烦你不要跟佛莉达提到那个叫丹曼的歹徒,我不希望她心烦。”


face=宋体>“说得也是,恋爱中的男人也真辛苦。”


face=宋体>“这才觉得甜蜜呀,警长你也赶快找个伴吧。”


face=宋体>本想挖苦人,到头来反被将了一军。眺望返回佛莉达所在座位的威鲁,警长面露苦笑,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苦笑而已。


face=宋体>Ⅱ


face=宋体>抵达文生海兹车站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八分,在没有任何意外事故的状况下还迟到八分钟,正是亚普菲兰特地方铁路的特色。一行人完全没有开口抱怨,走进连月台也没有的乡下小车站,放下大批行李之后,重新环顾周遭风光,威鲁努力寻找丹曼等人,只是他早就不见踪影,根本无从找起。


face=宋体>可以了解为什么大家都称呼这里是“亚普菲兰特的瑞士”。虽然山的高度远不及实际上的阿尔卑斯,但是山势险峻与山谷幽深几乎毫不逊色。针叶森林形成深浓的阴影,天空的蓝与地面的绿仿佛角逐着彼此的鲜艳程度。人称山国的亚普菲兰特到处是具有山国特色的景观。


face=宋体>城市标高比夏洛蒂布鲁克高出五00公尺,因此气温也很低,但还不至于寒冷。阳光毫不吝惜地洒落在大地、草木与人们身上,在地面清晰地刻划出影子的轮廓。


face=宋体>佛莉达不用说,连威鲁也是头一次来到这里。威鲁之前的世界只有夏洛蒂布鲁克,顶多就到贝洁湖一带而已。从中央车站附近的天桥上应该可以眺望到奥巴凯登山区,但是威鲁的眼睛看见的是自己的未来,是想像中的巴黎,压根对山区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车站前的小广场上盛开着矢车菊、水仙、郁金香、三色堇等等缤纷的花朵,花香乘风飘来,让人闻了就会兴起前往一游的念头。


face=宋体>居住在当地的海默特·冯恩·兰赫姆博士前来迎接一行人。


face=宋体>兰赫姆博土看起来不像备受尊崇的皇家学士院会员,也不像纯朴的山上居民,更不像在伦敦黑街横行霸道的盗贼首领。威鲁他们的第一印象是“心眼非常坏的银行员”或是“没血没泪没唾液的税务局官员”。身高中等、削瘦、黑发抹了发胶定型,拿下眼镜以阴森的眼神盯着对方,嘴角两端往下紧紧纠结,当他一出现在眼前,佛莉达与威鲁不禁面面相觑,心想这个人好像不好亲近,不过这是先入为主的想法。一见到佛莉达与威鲁,兰赫姆博士随即绽出笑容,要形容的话就像一个成功征收到大量税金的税务局官员。


face=宋体>“噢,噢,你们就是女王陛下的私生子吗!呵呵,两个都很讨人喜爱,让在下想起了四十年前与妻子的回忆。”


face=宋体>“你不是一直都单身吗?”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挑他语病。


face=宋体>“虽然没有法律上的妻子,但是心灵上的妻子倒有好几个。”


face=宋体>博士泰然以对,令佛莉达与威鲁相视而笑。


face=宋体>在前往废矿的马车里,博士拿出一张照片,那是有着大型机翼与螺旋桨的双翼飞机。威鲁一开始并不晓得那是飞机,反而佛莉达最先注意到,这是兰赫姆博土自行发明的,与美国莱特兄弟无关。


face=宋体>“这是天赋异禀的在下的心血结晶,不是全部的天赋,是一小部分而已。”


face=宋体>兰赫姆博土将照片收进衣服内袋,并朝佛莉达眨了眨眼。


face=宋体>“就爱吹牛皮!”佐伦道夫上校刻意以听得见的音量咕哝道,博士明明听到了却不引以为忖。


face=宋体>“十年后等着瞧吧,在下要驾着自己制造的飞机,不在中途降落,直接飞到伦敦去。”


face=宋体>“请问是哪里的伦敦呢?”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的问题是一种嘲讽,但兰赫姆博士似乎无动于衷。


face=宋体>“凡事都是一样,开始学走路总是最困难的,一旦站稳脚步,等到全力冲刺就不用花费太多时间与技术了。”


face=宋体>马车重重晃了一下,让乘客记起目前正在山路行进。


face=宋体>“那么现在能飞多远?”


face=宋体>“不晓得能不能飞到夏洛蒂布鲁克?”


face=宋体>博士的语气略显收敛。


face=宋体>“不过火车花两小时以上行驶的距离,飞机花不到三0分,小弟弟你觉得如何?你看来既机灵又勤劳,要不要跟在下一同征服这浩翰无垠的天空啊?”


face=宋体>“请让我考虑一下。”


face=宋体>威鲁说出他所能想到最委婉的客套话,飞上天空是不错,摔下来就完了,他不要在成为大西洋以东最棒的魔术师之前丢掉小命。


face=宋体>过了一小时的路程之后,终于来到岩盐矿人口。过去这里曾经拥有管理事务所以及一00户。以上的矿工住宅,现在只剩寥寥数人,几乎接近废村状态,村子有一半埋在草堆里。


face=宋体>维兰赫姆博士之后,一行人见到的是向导约瑟夫·克拉夫特。他家从曾祖父以来就一直在岩盐矿工作,此人年约四十五岁,给人强壮可靠的印象。说明废矿时的语气沉着,内容切中要点。


face=宋体>“岩盐尚未完全掏空,还能体续开挖一两个世纪,现在变成废矿全是地下水的缘故。”


face=宋体>众人边听克拉夫特说明,边在旧管理事务所的一个房间里用餐。这是夏洛蒂布鲁克餐厅的豪华便当。用过餐点以后,开始进行最后一次装备检查。


face=宋体>粮食准备五天份,火腿、香肠、加盐面包、各种起司、熏鞋鱼、饼干、李子干与葡萄干、小麦粉、奶油,还有水。


face=宋体>“水只要装满水壶就够了,另外还有多到可以让鲸鱼游泳的地下水,就算会饿死也不怕渴死。”


face=宋体>克拉夫特如此打包票,这番话让人听了有点不放心。


face=宋体>提灯、睡袋、防水布材质的组合式小船、蜡烛、防水火柴、指南针、各类医疗用品、登山绳、冰镐、酒精灯、毛毯、毛巾、白铁餐具。大致包含了登山用品与军队用品,另外,除了佛莉达、威鲁、兰赫姆博士三人以外,其他人全部携有手枪与子弹,那位体格接近格兹大汉、名叫哈罗的下士还带了步枪。看着携带了这些物品的大人,就明白这次不是什么快乐的登山健行活动,威鲁胸口涌现深刻的体认,紧张的颤栗窜过未来的大魔术师背脊。


face=宋体>坑道高二.五公尺、宽三.三公尺,成拱门状。地面呈缓坡走势,从出冬口往下到四公里处目前均可通行,意即接下来就没路了。因为地下水入侵,形成河流。克拉夫特从小便数度搭小船进入深处,不过河流水量与流速不稳定,相当危险。


face=宋体>“欧洲内陆地底拥有庞大的地下水脉,这座废矿就是其中之一,萨克森或波希米亚一带连续一两天下大雨,这里的河流水量也会增加,原因就在这里。”


face=宋体>这是兰赫姆博士的意见。


face=宋体>“现在准备进入坑道,女王陛下说过,要经常保持活力、自由、快乐!如此一来便心无所惧。”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宣布,加上兰赫姆博士与克拉夫特共十四名成员的探险队朝奥巴凯登废矿迈出第一步,时间是五月五日下午一点。


face=宋体>这时在废坑外头,与“三F”毫无关联的男子正与另一名同样毫无关联的男子进行交涉。前者是约克·丹曼,后者是陆军大臣副官。


face=宋体>“要不要考虑一下,先不要对他们动手,让他们带我们前往新武器的所在地,不,应该等他们从废矿出来之际再攻击,我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新武器啦。”


face=宋体>听到“我们”这个字眼,陆军大臣副官不悦地蹙起眉心,但他并非那种只凭感情做事的直肠子个性。他与另外五名部属接下陆军大臣的最高命令,显然目前不是慎选手段以达目的的状况。当场拒绝交涉,将公然与丹曼派系七人为敌,因此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face=宋体>“好吧,我可以跟你合作。”


face=宋体>从来没看过像这种如此赤裸裸表示出怀疑与私欲的利己同盟关系,他们与最不信任的对象合作,而且对此事,心知肚明。最先背叛者或者抢得先机者大概才有办法生存下来。


face=宋体>Ⅲ


face=宋体>带头的是向导克拉夫特,殿后的是大汉哈罗下士,中间挟着威鲁、佛莉达、法莱沙警长、佐伦道夫上校、兰赫姆博士,一行十四人在坑道前进,最初的一小时没有任何状况,坑道处处可见动物的脚印,佛莉达指着其中一处,克拉夫特告诉她是鹿的脚印。


face=宋体>“连鹿也会进来这里?”


face=宋体>“有兔子啦,偶尔也有猪,少了盐动物就无法存活。”


face=宋体>可以肯定动物会来此走动,另外也有盗猎者出没。动物从来不在盐矿里争斗,肉食动物与草食动物并排舔盐,然后各自离开。在盐矿里制造血腥的只有人类,克拉夫特说明时还掺杂着苦笑望向一行人携带的枪枝。


face=宋体>“我们应该多多学习森林里的动物。”


face=宋体>没错,威鲁心想,不过他必须保留百分之百赞同的意见。如果一群像丹曼那样的歹徒前来偷袭,准备加害佛莉达,威鲁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他无法摆出圣人的面孔面对绑架、囚禁还用锁链绑住女孩子的歹徒。


face=宋体>威鲁与佛莉达在大人前后保护下往坑道前进,提灯映照出来的钿长空间仿佛永远也走不完。


face=宋体>“威鲁,你觉不觉得兰赫姆博士很有意思?”


face=宋体>“嗯,是啊。”


face=宋体>最好只仅于这样,威鲁暗地心想。见威鲁认同,佛莉达便继续说个不停。


face=宋体>“我喜欢飞机,没有任何束缚在天空飞翔是一件很棒的事,威鲁,我想,将来我要当飞行员,呃,女飞行员。”


face=宋体>“佛莉达你要当女飞行员?”


face=宋体>“你觉得我当不成吗?”


face=宋体>听佛莉达这么一问,威鲁当然不可能给她否定的回答,何况他也认为佛莉达与其在地面走路,更适合在天空飞翔。


face=宋体>“你一定会成功的。”


face=宋体>“谢谢,我也希望跟你一样拥有梦想,让我们互相勉励吧。”


face=宋体>大人听来只是童言童语,但对他们而言,却是最宝贵的对话,长大成人之后也会记得这是一段比遗失的宝石更加珍贵的回亿。


face=宋体>走了两小时,坑道前方的空间敞开,是河岸,导致岩盐矿沦为废矿的地下水大水洼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face=宋体>“接着要使用小船,请大家准备。”


face=宋体>在克拉夫特的指示之下,探险队员们放下行李,开始组装小船,两艘以细铁架与防水布制成的八人轻舟不到三0分钟之内便大功告成。十四名队员堆放好行李,分别上船。一艘是向导克拉夫特、威鲁、佛莉达、警长与其他三人,另一艘是佐伦道夫上校、兰赫姆博士、哈罗下士与其他四人。船桨属于小型,数量与人数相同。当初主动表示要参加探险队,佛莉达与威鲁也必须付出劳力,拿起船桨划船,当然他们一开始就有这个心理准备。


face=宋体>在拿着提灯的克拉夫特带领之下,两艘小船在水面前进,平稳的水路只持续了三0分钟,这时划动船桨的手变轻了,众人才刚庆幸可以轻松一点,克拉夫特的语气却透着浓厚的紧张感。


face=宋体>“水流速度加快了……”


face=宋体>不需要提醒大家小心,船底传来近似咆哮的声响,强烈的水流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推着两艘小船前进。前进变成冲刺,比快车还快。在小船左右溅起的飞沫不知不觉化为波浪。


face=宋体>小船弹离水面跃起,然后再度着水,提灯的火光在黑暗中快速流过,无数水滴反射着灯光,从远处望去大概就像斜划过夜空的慧星。


face=宋体>可惜小船上的人无暇观赏这梦幻般的情景,光是开口提醒彼此小心就已经耗费不少心力,最后不得不放弃控制小船。当小船在涨高的水面弹起时,佛莉达的身子摇晃不定,威鲁紧抓她手腕将她拉过来,佛莉达整个人正好摔进法莱沙警长怀里。但是这个动作的反作用力加上好巧不巧的着水撞击,让威鲁整个人被甩进漆黑的水面。“威鲁!”佛莉达与警长大喊,紧接着威鲁觉得自己听到自己沉没的水声。


face=宋体>威鲁浮上水面,呼吸急促,他的肺细胞尚未享受充足的空气,另一波水流随即袭来。威鲁再度潜入水中,在强烈水流中边旋转边移动,他已经失去方向感,他以双臂保护头部以避免撞伤,继续被水流搓揉。突地流速减缓,手臂轻轻撞上一个固体,威鲁从水面探出头,这次总算可以调整呼吸,他的脚慢慢踩到水底,站稳脚步,扫视周遭的黑暗,蓦地大喊:


face=宋体>“活力、自由、快乐!活力、自由、快乐!”


face=宋体>听起来就像在哀嚎一般,回音不断重叠,即将消失之际,另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face=宋体>“活力、自由、快乐!活力、自由、快乐!”


face=宋体>女王陛下的礼物在地底世界成了意想不到的暗号,让探险队全体队员再度会合。


face=宋体>以毛毯包住全身的威鲁打了个大喷嚏,佛莉达立即拿来白铁杯,递出以酒精灯加热的开水,接着打开感冒药包。


face=宋体>“威鲁,含着开水张开嘴巴。”


face=宋体>威鲁照做,佛莉达随即将药粉倒进他的嘴里,让他吞下。虽然舌头觉得很苦,但心里却有股甜蜜。


face=宋体>大人们将小船拖到平坦的岩台,重新检查并烘干行李,径自四处乱逛的法莱沙警长突然从大石块一角冒出呼喊同伴,众人赶上前从大石块一角望过去。


face=宋体>“……噢噢、这是!”


face=宋体>赞叹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看见了在地面上绝对不曾有过的光景。


face=宋体>这是个闪耀着珍珠光彩的岩洞,从地底到地面,环顾亚普菲兰特全国从来没有如此巨大且豪华的洞穴,全部由岩盐形成,几乎可以与德意志位于休塔斯福特的岩盐大洞窟相匹敌。在提灯映照不到的地方也浮着一层光晕,显示盐顶、盐墙与盐地一直延伸至深处,足见盐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face=宋体>“好像进了白鲸的肚子里一样。”


face=宋体>兰赫姆博士的表达方式虽然不具美感,倒是抓对了全盘情况。要进人这个豪华的盐大厅固然容易,问题在于要如何出去,按照来时的原路回去,将会遭遇同样的危险。


face=宋体>“只有继续往前,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没有达到我们的目的。”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说着,并以水壶抵住嘴。他的水壶里装的不是水,而是据称可以“提神醒脑”的白兰地,这是佐伦道夫家的私藏好酒,第一口已经贡献给刚从水里上岸的威鲁。


face=宋体>“别无它法了。”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亦颔首。虽然部分粮食与毛毯被冲走,但总数还有三天份,而且在水与盐方面,至少一00年内不虞匮乏。


face=宋体>“试着寻找,动物的脚印,如果找到的话就能发现它们出入的地方,应该还有其它出人口才对。”


face=宋体>向导克拉夫特做下指示,一行人站起身遵照指示进行。这种情况之下所幸还有人可以指挥大局,另一点让人心安的是同行者众多,换成形单影只的探险者只怕早已陷入恐慌状态。


face=宋体>Ⅳ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发现一道从岩盐隙缝涌出的细泉,警长试探性伸手以手指捞起水舔了舔,不禁发出质疑。


face=宋体>“一点也不冷,应该说很温,不,等于是热,这是怎么回事?”


face=宋体>“这叫温泉。”


face=宋体>自称天才科学家的兰赫姆博士的在此展露他的学识。


face=宋体>“就像波希米亚的卡尔斯巴德(译注:Karlsbad)温泉以及德意志的巴登巴登(译注:Bacte-Baden)温泉,地底的热气把水加热,没有经过详细调查不晓得是矿物性还是植物性(moor),根据泉水量……”


face=宋体>话说到一半,博士回望佛莉达。


face=宋体>“小姐,你是这个废矿的所有权人,你的一念之间可以让你成为亿万富翁哦,只要有这个岩盐洞跟温泉,这里就能成为与卡尔斯巴德和巴登巴登温泉不相上下的观光休闲区,交由在下帮忙经营管理如何?”


face=宋体>“不要欺骗身心健全的少年少女。”


face=宋体>被佐伦道夫上校咬了一口,博士立刻反咬回去。


face=宋体>“哪有耍弄他们,在下好言相劝只是为了小姐的前途着想罢了。”


face=宋体>“瞎说,你只是想骗取小姐的钱,好挪为自己的研究资金之用,心术不正的科学家!”


face=宋体>“什么!你这老顽固!像你这种活化石应该在地层里乖乖待着才对,去、去,回你的石炭纪去!”


face=宋体>军人与科学家之间幼稚的争论被少年的叫声打断,人为的意外头一次光顾探险队。白色岩盐壁上写了一串黑色文字。兰赫姆博士中断与老上校斗嘴,兴奋地叫着贴近墙壁。佛莉达仔细端详这排文字,断定是祖父的笔迹,博士拿出放大镜,逐字观察每个字。


face=宋体>“这到底是用什么写成的,很像墨水但又不是,也不会变色,咦……”


face=宋体>“这叫墨汁。”


face=宋体>佛莉达加以说明。


face=宋体>“据说是采自植物油脂的东方墨水,一直沿用了二000年,祖父告诉我说是圣彼得堡一名中国商人转让给他的。”


face=宋体>“墨汁?我明白了,就是以画笔之类的蘸这个墨汁在墙上写字啊,唔嗯,意即这段文字就是暗示女王陛下提到的新武器地点啰。”


face=宋体>这时众人身后出现人影,由于躲在距离很远的岩盐壁,没有人发觉。这是一群身穿登山装的男人,其中一个蓄着烫卷的小胡子,一个是背着军刀的大汉,还有几个除了军装以外穿什么都不好看的男人,总共约有一打左右,所有人均拔出手枪,仅仅一人例外。他们屏气凝神,沿着地底湖边的低矮岩台,绕到探险队侧面。只有威鲁陡地觉得一阵寒风吹上脖子,视线跟着一转,其他人正在观看壁上的文字并没有发觉异状。


face=宋体>“这是俄文……奇怪的是没办法念,母音跟子音拼得一团乱,这不是一段完整的句子。


face=宋体>兰赫姆博士刺探的视线几乎要把岩盐壁凿出一个洞来。


face=宋体>“我明白了,这是密码,呼呼呼、有意思,看来是对在下的宣战,是蓝伯先生下给后世天才的斗智战帖,好,这帖子在下就收下了,花个几十天也要把它解读出来!”


face=宋体>“打扰一下……其实我看得懂。”


face=宋体>佛莉达小心冀冀打岔,兰赫姆博士像是被爆炸时的强风扫到一般步履蹒跚,老上校则得意地笑得连胡子抖个不停。


face=宋体>“这是当然啦,人家小姐的祖父早就告诉小姐了,那么应该怎么念才对?”


face=宋体>“将俄文每个字母的顺序错开,以英文字母为例,A的部分全部写成B,B的部分全部写成C,祖父是自由主义者,因此受到秘密警察监视,写日记时都用这种方式。”


face=宋体>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的兰赫姆博士大摇大摆点头道。


face=宋体>“没错,正如在下所想的一样。”


face=宋体>“我不觉得你会花时间动脑筋。”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以幸灾乐祸的语气批评道,向来与他八字不合的皇家学士院会员愤愤不平地开口,只是下一刻他的嘴巴拧掉了准备出口的话。


face=宋体>“听好,所有都不准动,谁敢动一下就当场杀光所有人!”


face=宋体>一个充满胜利感与嘲弄的男人声音回响着,佛莉达顿时升起一股寒颤,她在俄罗斯被歹徒囚禁时听过这个声音。


face=宋体>枪战还未发生便已结束,探险队遭到包围,被枪口指着,一切先机均被压制。顺利拔出枪的法莱沙警长在见到其他人受到枪口威胁,也不得不丢弃枪枝,但还是不甘心地吓唬对方。


face=宋体>“你们真敢开枪吗?枪声会震垮洞窟,你们也会没命。”


face=宋体>这句话奏效了,轻微的动摇在袭击者之间一闪而过。


face=宋体>“小小一个枪声怎么可能震垮这个岩盐洞,不要被这种下三滥的胡诌给骗了!”


face=宋体>丹曼叱道,接着以闪烁着恶意的目光扫视众人。


face=宋体>“留下那个小女孩,其他人没有必要活着,全部杀掉。”


face=宋体>尤其是威鲁与法莱沙警长,丹曼对他们的恨意更深,只要没有这两人,他在公私两边的邪恶欲念早已达成,这时丹曼发现威鲁不见了,随即露出阴狠的表情,望向法莱沙警长。


face=宋体>“那个小鬼上哪儿了?”


face=宋体>“咦?不是被你吃了吗?”


face=宋体>扭劣的笑话换来一记痛击。丹曼的左拳嵌进法莱沙警长的胃部,警长低吟吐气,佛莉达轻喊一声,佐伦道夫上校发出激愤的低吼,但在枪口的威胁之下也无能为力。


face=宋体>“我再问一次,小鬼在哪里!”


face=宋体>“那边。”


face=宋体>警长抬起下巴,回答干脆。丹曼直觉转头,一个如同雪球一般的白色物体击中他的脸部后四碎开来。那是岩盐块,在丹曼往后仰的同时,另一个岩盐手弹紧接着飞来,将袭击者手中的提灯打落,蓦地转暗的地底世界回荡着威鲁的声音。


face=宋体>“佛莉达,快逃!”


face=宋体>这一声化为信号,一场混乱的群架就此展开。由于双方纠缠不清,加上四周昏暗,袭击者亦错失了开枪的良机。


face=宋体>“格兹,上!”


face=宋体>丹曼呐喊,鼻血流个不停,这是继贝洁湖上以来第二次的羞辱。格兹面无表情,双手揪住探险队员的衣领,猛力甩动,手一放,两名队员留下惨叫飞上半空,在地湖的水面溅起飞沫。格兹深呼吸之后便拔出厚重的军刀,法莱沙警长则毅然阻挡在前……这种说法比较好听,其实是被兰赫姆博土赶鸭子上架,硬推出来的。


face=宋体>“喂,换你出场了,加油,展现出夏洛蒂布鲁克市警局的潜力!”


face=宋体>“我赤手空拳怎么对付这个大块头啊,至少给我一把军刀吧!”


face=宋体>“这儿有一把。”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开口,同时将骑马宪兵队的带鞘军刀抛到警长手上,警长被迫与格兹白刃交锋。


face=宋体>威鲁趁机跳进混乱的漩涡,迅速牵起佛莉达的手奔出,他不是要逃,他准备先将佛莉达安置在安全的场所然后折回,与法莱沙警长等人共同对付歹徒。再怎么逃,这个叫丹曼的男人一定会穷追不舍,为了彻底阻挠他,就必须将他完全制伏并驱逐出境,或者是采取最后手段。


face=宋体>丹曼穿过混乱的人们紧迫而来。


face=宋体>转过岩盐巨穴的岩角,佛莉达与威鲁刹时说不出话来。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深邃的峡谷,峡谷上有一座闪着银光的桥。


face=宋体>宛如一座优美拱门的桥是岩盐形成的,少年与少女不禁赞叹大自然与时间这对艺术家联手完成的伟大作品,只是现在无暇仔细欣赏,追兵正从后方直逼而来。


face=宋体>威鲁牵起佛莉达的手,往桥的方向奔去。有生以来头一次走在岩盐块上,银白色的固体是历经好几百年凝固而成的,表面如同凝固到一半的雪花一般十分滑溜。不穿登山靴一定会不断摔倒。


face=宋体>岩盐建筑是很坚固的,桥长三0公尺,宽度与厚度看来约有三公尺,足以支撑少年与少女的体重。威鲁决定一鼓作气从桥上冲过去,才走不到十步,佛莉达就失去平衡,威鲁忙着扶住她,自己也站不稳,在桥上摔了一跤。略呈弧度的桥面让他们又摔了一次,最后他们坐在桥边避免跌落,接下来面临的是更阴恶的危机,丹曼追上来了,他隔着三公尺的距离,以枪口封住威鲁与佛莉达的行动,然后歪斜着嘴角。


face=宋体>“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小丫头。”


face=宋体>看到丹曼燃着怒火的眼神,威鲁顿时恍然大悟,这个小胡子想把自己的真面目告诉佛莉达。恐惧掠过威鲁胸廓,恐惧的原因不在丹曼这个人,而是威鲁自己的过去。法莱沙警长说的一点也不错,如果说威鲁要承受过去所作所为的后果,这是最糟糕的方式。


face=宋体>“他假装成善良的小男孩,其实你根本不会想到,他的真正身份是街头流浪儿,而且还是声名狼藉的罪犯,听清楚了,这小子实际上是……”


face=宋体>“住口!”


face=宋体>“这小子实际上是个扒手。”


face=宋体>无情的胜利之声回荡着,威鲁只觉得眼前一阵昏暗。曝光了!被佛莉达知道了!威鲁眼看就要沉入绝望的深渊,佛莉达的一句话揪住他的衣领及时拉住他。


face=宋体>“这又如何?”


face=宋体>佛莉达语气平静,她镇静的反应对丹曼而言是最意外也最令人费解的结果。见卷胡子男非自愿地露出困惑的表情,佛莉达继续冷静宣称。


face=宋体>“威鲁是我的救命恩人,让我重获自由的是他,你们从我身上夺走的,是他帮我找了回来,你想我会相信威鲁还是你?”


face=宋体>佛莉达伸出双手握紧威鲁的双手。


face=宋体>“你敢伤害威鲁,我就是死也不告诉你那个密码!”


face=宋体>“小丫头……”


face=宋体>丹曼低吼。


face=宋体>不是的,佛莉达,不是的,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才是我的恩人,你给了我未来!威鲁很想大叫出来,但终究还是无法将内心的思绪化为言语,威鲁回握佛莉达的手,回望怒火中烧的丹曼与他的枪口。


face=宋体>Ⅴ


face=宋体>岩盐所形成的优美桥墩周围正进行着一场生死之争,时间是五月五日晚上,同时在距离奥巴凯登九0公里远的夏洛蒂布鲁克,一场战争也从台面下逐渐搬上台面。首相在晚上八点匆忙赶至皇宫谒见女王,比平常早了一小时。


face=宋体>“女王陛下,市警局局长求见。”


face=宋体>“立刻让他进来。”


face=宋体>卡萝莉娜女王一如往常在图书室编织,到底在编些什么要编这么久?首相对此一直感到不解。


face=宋体>市警局局长面对女王,行礼的动作显得僵硬。


face=宋体>“属下奉陛下旨意调查结果,确定陆军大臣官邸与德意志大使馆之间,书信、电报、使节的往来相当频繁,经过查证,内容已经越权,这三天来次数高达十六次,实在不得不令人生疑。”


face=宋体>首相瞄了女王一眼才说道:


face=宋体>“局长,陆军大臣可能与德意志密谋要发动政变,书信与电报的往来大概就是在商讨此事吧。”


face=宋体>“政变?!”


face=宋体>市警局局长哑口无言,不再开口。在常见的搭配中,亚普菲兰特与政变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首相不理会震惊的局长,询问女王道:


face=宋体>“如果陆军大臣发动政变成功,议会是否要予以承认?”


face=宋体>“成功的话,也没办法不承认吧,我所想的是一旦政变失败的情况。”


face=宋体>女王牵动织针的手完全没停顿,口中说着她的想法。


face=宋体>“德军会出兵协助陆军大臣吗?我脑海里的织针正在编织这个地方。”


face=宋体>首相伯伊斯特感觉女王的想法略嫌夸张,不管怎么说,目前皇宫只有亲卫队,总数一四0名,武器是手枪与步枪还有军刀而已。另一方面,诺贝特侯爵身为陆军大臣与陆运总司令官,统筹指挥一万以上兵力,拥有最新型的机关枪与大炮,虽说不是最新型。


face=宋体>“机关枪是俄罗斯在与日本这个国家的战争中所使用到的武器。”


face=宋体>“是,据说是非常可怕的武器,还听说旅顺口基地攻防战当中,日本兵的尸体填满了整座山谷。”


face=宋体>首相的一番话让女王闭上了眼,持着织针的手停了下来。


face=宋体>“不过陛下,最重要的是早一刻罢免陆军大臣吧,即使大臣下令,军中将士过半数仍然效忠女王陛下,大臣一遭到罢免,将士也会放下武器的。”


face=宋体>首相整个人转向市警局局长,严词质问道:


face=宋体>“局长,警方不会支持政变,也不会危及女王陛下性命安全,我可以这么相信你吧。”


face=宋体>“警方绝对不会支持非法武装暴动。”


face=宋体>答毕,市警局局长以手巾拭汗。


face=宋体>“然而,若与军队交锋,坦白说我们毫无胜算,警方的武器只有手枪而已。”


face=宋体>回答得一点都不错,首相伯伊斯特表情苦涩,但还不至于责怪局长“没胆量”。他重整思绪,上报女王。


face=宋体>“还有一个方法就是请求外国大使馆出面调停,不过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俄罗斯,只要欠了他们就会被逼着偿还一00倍的债。”


face=宋体>“我也这么认为,假如演变到需要外国大使馆调停,我们的哀求反而会被逮住把柄,还是自已想办法解决好了,若有万一,我也有对策。”


face=宋体>“陛下的对策是……”


face=宋体>“这个嘛,只找俄罗斯调停的话的确是很危险。”


face=宋体>女王与首相在皇宫商讨对策之际,他们的话题人物也在蠢蠢欲动当中。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终于下定决心发动政变,一方面动员军队,并与德意志暗中联系。这一晚,德意志大使馆馆员秘密造访陆军大臣官邸,将来自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的电报亲手交给诺贝特侯爵,同时约定出兵协助发动政变。


face=宋体>“作战行动三天内结束,趁着列强尚未掌握状况之前,我德意志帝国陆军将如风般侵袭亚普菲兰特,如风般离去。


face=宋体>接到这封电报,诺贝特侯爵确定政变必定成功,于是提起笔写下一封信。


face=宋体>“谨呈女王陛下最后通牒,本官不喜见到血腥悲剧,如果女王陛下宣布退位,并同意本国与德意志帝国合并,亚普菲兰特国民将不会流下任何一滴鲜血,期待陛下高见。”


face=宋体>搁下笔,陆军大臣拿起凯撒威廉的电报,丢进火里。这是来自德意志的大使所强烈要求的。


face=宋体>此时,在距离亚普菲兰特国境西北六0公里处的德意志旧都德勒斯登,搭载全世界最大列车炮“台风”的军用火车即将驶离月台。

天下无敌与史上最强


face=宋体>第七章

天下无敌与史上最强




face=宋体>论古都的典雅与气质,德勒斯登这座城市堪称德意志帝国首屈一指。自远古的撒克逊国王奥古斯都以来,被视为德式巴洛克建筑代表的宫殿与寺院将数百年的岁月封进了沉重的石块与厚玻璃里,在夜晚矗立着黑影。白昼里,易北河从水面映照这群文化遗产,河滩上却出现非文化类的阴影在蠢动着。进行亚普菲兰特侵略战争的德军一万八000名将士的前锋开始展开行动。


face=宋体>由一个山岳师、一个炮兵连队、两个机关枪中队组成进攻部队,负责指挥的是麦格纳·冯恩·戴尔·温杰陆军中将。此人年约四十五岁,身材中等,但肌肉结实,几乎要撑破军服接缝,皮肤光滑,胡髭剃得一干二净,长时间在中国青岛基地服役直到前几年为止。在河畔以石块搭建而成的司令部里,他在昏暗电灯的倾照之下,对着一干幕僚指示作战行动。


face=宋体>“只要诺贝特……”


face=宋体>戴尔·温杰将军直呼狭小邻国陆军大臣的名讳,在场没有人指责他的无礼。


face=宋体>“占领皇宫的通报一到,我军就横越国境进军,镇压政变,拘禁诺贝特,恢复亚普菲兰特王国的和平。”


face=宋体>“这是属于德意志帝国的和平,对吧。”


face=宋体>一名幕僚抢话,戴尔·温杰将军目露凶光瞪视该名幕僚,吓得他瑟缩成一团。


face=宋体>“请、请将军原谅,恕属下逾矩。”


face=宋体>“罢了,一切全凭皇帝的旨意。”


face=宋体>戴尔·温杰将军昂扬表示,折起摊在桌上的军用地图。


face=宋体>“不过各位必须记住一点,亚普菲兰特虽然是个比德意志一县还小的小国,但在这个国家后面的是领土辽阔的俄罗斯,你们将成为站在对俄战争第一线的光荣战士。”


face=宋体>应该说戴尔·温杰将军比部属更会抢话,把折好的地图交给副官之后,将军命令一干幕僚搭上火车。


face=宋体>当德勒斯登的德军沉腻在军国色彩的美梦之际,亚普菲兰特地底一隅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小规模攻防战。


face=宋体>优秀的探险队员在与一群紧追而来的歹徒的战斗之中渐渐占上风,就个别来说,也有人被逼得近退维谷。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就是其中之一,骑马宪兵队的佐伦道夫老上校把军力塞给他,他只好被迫与强敌单打独斗。


face=宋体>这个叫格兹的巨汉并非高明的剑士,但躯体与臂力却是压倒性的强。公牛般的脸上抹去表情,厚刃军刀一闪,一道斩击直劈法莱沙警长。警长一面防御一面受迫,只得不断后退。火花与剑声发出的位置逐步移到岩盐洞一隅,一旁观赏这场殊死战的佐伦道夫上校与兰赫姆博士高喊道:


face=宋体>“喂,法莱沙,你好好表现行不行,那家伙只不过是四肢发达罢了,脑袋可是简单得很哪。”


face=宋体>“不用担心后事,尽管当一个为纳税百姓鞠躬尽瘁的公仆吧,在下免费帮你写墓志铭。”


face=宋体>“……真是,这年头的老人就只会耍嘴皮子。”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表示不悦,纵使对两个老人的态度有所怨言,然而现在根本无暇打口水战。格兹的斩击有如狂风一般发出呼啸,从警长头顶直劈而下,再从左右扫过准备将敌人身体一刀两断。法莱沙扭转身体与手腕接下对方攻击,一道沉重的冲击随着青白色火花传至手腕,虽然勉强躲过,但也到达了极限。再继续打下去,要不了多久一定会被砍死。


face=宋体>法莱沙在不知第几十次后,以刀刃抵挡对方的攻击,并将刀刃架开以削弱对方力道,这是不到一瞬的微妙良机。用力过猛的格兹脚底踉跄,他的军刀擦过法莱沙的军刀刀面,发出尖锐的声响,重重砍上岩盐地板。法莱沙抬脚,脚上厚重的登山靴往格兹的膝盖后方踢去。似乎可以直接听见“喀咯”这个拟声宇,格兹完全失去重心,即使如此,格兹还是朝法莱沙用力挥出军刀。刺耳的金属声传来,纠缠在一起的两支军刀飞离了持有人手中,如车轮般旋转而出。两手空空的法莱沙跳上前,压在手掌与膝盖抵住岩盐地板的格兹身上,以膝盖用力嵌入他的胃部位置。


face=宋体>强烈的一击并未对格兹造成太大影响,他仅仅不耐烦地咳了一声,随即勾起血腥的扭曲笑脸,并举起粗臂猛力打横扫去,一个动作就把绝对不算矮小的法莱沙警长整个人打飞。撞上岩盐地板之际,他蜷起身子试图让伤害减至最低,但呼吸还是停顿了一秒,当肺部与气管的机能恢复正常,便看见格兹猛然扑来。


face=宋体>法莱沙身体翻了一圈躲开这道重袭,视线也跟着翻了一圈,一个物体引起警长的注意,他伸手想抓住,身体却被用力往后拉,使他无法达成目的,原来是格兹抓住警长的双脚脚踝往后拖。


face=宋体>“上校,刀鞘!”


face=宋体>被人往后拖扯的法莱沙警长大吼。


face=宋体>“把刀鞘给我!”


face=宋体>引起警长注意的是被抛到岩盐地上的军刀刀鞘。一直充当旁观者的佐伦道夫上校开始行动,骑马宪兵队的老上校以不输年轻人的敏捷身手,将刀鞘从岩盐地板捡起,朝法莱沙掷去。


face=宋体>千钓一发之际,格兹的双手正放在法莱沙警长的右脚上,就要将之折断。法莱沙警长抓住刀鞘,轻巧地旋过上半身,朝格兹脸上用力刺出刀鞘。一命中,对方立刻发出野兽般的哀叫。巨汉放开法莱沙的脚踝,退了一大步,右眼部分宛如被拨上劣质的红色颜料。


face=宋体>格兹只手按住受伤的右眼,狠瞪着警长,身体因剧痛与愤怒而扭动着。重获自由的警长在瞬间起身,转守为攻。警长从格兹视野中消失,绕到已成死角的右侧面,以靴子击中格兹巨鼻与厚唇之间相当于要害中的要害。


face=宋体>岩盐地板轰隆作响,昏厥的巨汉仆倒在地。


face=宋体>法莱沙深深吐出一口气,瘫坐在岩盐地板,把及时救了他一命的珍贵刀鞘横放在膝上喃喃道:


face=宋体>“威鲁跟佛莉达没事吧?”


face=宋体>这时在银白色的岩盐桥上,威鲁与佛莉达正遭到约克·丹曼这名歹徒的追击。


face=宋体>所有人自顾不暇,无法帮助他们,保护自己与佛莉达便成了威鲁的责任,威鲁并不欠缺责任感与勇气,但在这个场合之下,有件事比这两样更重要。因为他两手空空,而丹曼拿着枪,姑且不论他是否枪法太差。


face=宋体>“佛莉达,你退开。”


face=宋体>威鲁低声说道,自己则往前走。


face=宋体>三F,活力、自由、快乐。每样都很重要,不过对威鲁而言,最重要的是第四个F,就是佛莉达。有了佛莉达,威鲁才觉得充满活力,想要过得自由,也开始相信快乐的价值。威鲁并不怕死,然而最令他感到害怕的是失去佛莉达。与这份恐惧相较起来,跟丹曼这种歹徒交手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威鲁全身充满斗志。


face=宋体>丹曼左手握着黑色皮鞭,嗜虐成性的笑意在与烫卷的小胡子相同颜色的瞳孔中浮现,丹曼刻意甩响鞭子。


face=宋体>“你适合的是这个,早知如此,当初在天桥见到你时就应该好好教训你一顿,现在我要从头教育你。”


face=宋体>鞭子凶暴地跃起,有如一条黑色毒蛇。威鲁试着闪避,却没有完全躲过。因为他护着佛莉达,自己的行动受到限制。令人不快的声音响起,黑皮蛇卷住威鲁的左臂,痛楚呈带状沿着卷曲的,皮鞭传来,在衣服表面绽开。威鲁不顾一切往前突进,丹曼的表情掠过一阵狼狈,他两手分持手枪与鞭子,却无法阻止威鲁的前进。


face=宋体>“等、等等、喂!危险……”


face=宋体>叫喊还没结束,威鲁的头便力撞上丹曼的胸口,心脏部位狠狠吃了一记铁头功的丹曼顿时重心不稳。在滑溜的岩盐上,一旦失去平衡就很难站稳。丹曼与威鲁纠缠着跌在岩盐桥上。丹曼一翻身压在威鲁身上,威鲁也做出反击,两人又翻了一圈。这时他们滚到桥边,一阵扭打后,威鲁的下半身掉出桥外,他连忙抓紧桥缘,但手指在岩盐上变得滑溜,让他滑到桥的旁边,乱动的脚触及岩盐壁,他明白自己已经移动到桥畔了。


face=宋体>“威鲁!”


face=宋体>佛莉达大叫着,奔向从桥上抛出的鞭子,鞭子缠在威鲁手臂上,佛莉达紧抓着以支撑威鲁,但是威鲁的肩头部分已经滑出桥外,抓住鞭子撑着他的佛莉达也被拖到桥边,动弹不得,倒是丹曼趁机悠闲地站起身来。


face=宋体>Ⅱ


face=宋体>“噢,好感人的友情,不、应该是爱情吧,早熟的小鬼头。”


face=宋体>威鲁从下往上抬望开口嘲讽的丹曼叫道:


face=宋体>“不准对佛莉达动手!”


face=宋体>“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指使我吗?别笑死人了,臭小鬼!”


face=宋体>嘴边说着“别笑死人了”的丹曼仍然高声大笑。那是伤害对方以夸耀自己优越的笑。他走向俯卧在桥上的佛莉达,露出他嗜虐的本性,踩住她的背部,并准备将全身体重加诸其上用力踩下的当头。


face=宋体>“住手,美国佬!”


face=宋体>某人以锐利的语气发出制止,并以手枪指着丹曼背部,站在岩盐桥畔的人不是法莱沙警长、不是佛莉达与威鲁的朋友。此人正是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的副官,他的头发与衣服因乱斗而凌乱不堪,看似笑容的表情僵在脸的下半部。


face=宋体>“这两人是我们的猎物,希望你把他们交给我们。”


face=宋体>刹那间虚伪的同盟出现裂痕。丹曼脸上闪过一阵错愕,随即转为愤怒,原因有两个,一是在最紧要的关头遭到背叛,二是被对方抢先一步背叛。丹曼失败了,他应该先收拾掉陆军大臣这帮人才对。


face=宋体>“美国佬,把那两人交给我们,敢轻举妄动就叫你回不了老家。”


face=宋体>丹曼咬牙切齿地将身体半靠向副官。威鲁等的就是这一刻,“佛莉达!”他低声喊道,用力拉扯与她一同握着的鞭子。


face=宋体>“啊——”歹徒们出乎意料之外地喊出声,佛莉达的身体从桥上摔落,他们以为他们看到少女与少年倒着头跌进岩盐谷底,但是威鲁的计算能力远比他们先入为主的观念来得强,他从刚刚就一直思考着如何与佛莉达一起逃离这群歹徒的方法。就是沿着岩盐壁滑下,逃到谷底去。


face=宋体>佛莉达与威鲁从银白色的陡坡滑落。


face=宋体>“放心!”


face=宋体>威鲁背部因摩擦生热冒出稀薄的烟,他抱住佛莉达喊道:


face=宋体>“就当做坐雪橇在下雪的坡道上滑行一样,我每年冬天都这么玩,这是我最拿手的,完全不用担心!”


face=宋体>虽然有些夸张,而且说话的人自己也搞不太懂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过威鲁仍然当场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对的。少女与少年从岩盐桥上滑向谷底,只受了点撞伤与擦伤,便成功摆脱危险。不过与雪地不同的是登山服表面因摩擦生热烧焦了。由于质地厚实,并不至于烧伤。佛莉达与威鲁站起身,抬望上方的桥,接着连忙跳开。因为紧迫他们不舍的歹徒又追了过来,一群歹徒从岩盐陡坡滚落。


face=宋体>命运是不公平的,或者应该说岩盐的陡坡已经用光了所拥有的善意。两名歹徒撞上坡面中途突起的岩盐柱,导致他们不是滑落也不是滚落,而是从三公尺的高度垂直摔下。丹曼在下以扭曲的奇怪姿势成了陆军大臣副官的坐塾,一声钝响同时夹杂着丹曼的哀嚎,副官站起身,一时觉得头晕目眩,无法抓稳重心。威鲁立即飞奔上前,朝他下巴揍了一拳,副官对命运挤出抗议的低吟,然后翻倒在地。


face=宋体>“啊、我的腿、我的腿……”


face=宋体>丹曼的呻吟充满了货真价实的痛苦,看得出他的左腿往不正常的方向弯曲,佛莉达不由得闭上眼,威鲁也觉得恶心,但他还是忍了下来,直盯着丹曼。就算丹曼现在断了一条腿,一不小心仍有可能遭到他无情的反击。


face=宋体>不过,丹曼的野心与执着在剧烈的痛苦与挫败感面前有如受到强风吹袭的毒念一般灰飞烟灭。丹曼血色尽失的脸上冒出汗珠不住呻吟,然后渐渐平静下来,因为他已经翻起白眼,口吐白沫昏迷过去。


face=宋体>佛莉达与威鲁面面相觑,接着佛莉达跑开,回来时带着急救箱与军刀刀鞘,刀鞘是拿来充当断肢的夹板,在佛莉达之后,探险队的医护兵也赶来帮忙两人。


face=宋体>歹徒全部就擒,他们自己当然是不希望被当成歹徒,不过在威鲁与佛莉达眼中,这是惟一的说法。


face=宋体>丹曼与格兹接受治疗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尤其格兹实在不像一般人类,因此双手手腕以皮带绑住,其他人则被绑成一圈,右手跟右边人的左手,左手跟左边人的右手分别系住,所有人串在一起。脚也以同样方式绑住,看起来窝囊极了。其中,陆军大臣副官不驯地凝瞪探险队一行人。


face=宋体>“尽管得意吧,反正也只能趁现在而已,诺贝特侯爵这时已经占领皇宫,控制了夏洛蒂布鲁克了,你们就算走得出这座废矿,也回不去了。”


face=宋体>副官刻意笑出声来,这段为逞口舌之快所说的话听得众人心惊胆颤,探险队一行人震慑地面面相觑,论谁都觉得这是可能发生的,众人不得不回想起陆军大臣五月二日在皇宫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


face=宋体>Ⅲ


face=宋体>西元一九0五年五月六日,夏洛蒂布鲁克正伫立在“五月事件”的漩涡当中。不到拂晓时分,凌晨四点三0分,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下令军队出动。


face=宋体>“据报宫内发生叛变,女王陛下生命遭受危害,陆军立即前往皇宫,镇压叛变,恢复秩序。”


face=宋体>这是一般士兵所接获的命令内容,事实上则是拘禁女王与夺取国权的政变。知道这个真相的有陆军大臣的亲信和直属部队,加起来不到二00人。动员的兵力有四000人,因此大多数士兵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依令行动。如果他们得知真相,会有什么反应?!是继续服从命令呢?还是心生动摇放下武器?不!不仅如此,或许会倒戈反抗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坚持自己是对的,但他不认为自己的信用与人望会高过女王。


face=宋体>究竟要如何促使政变成功呢?当然是偷袭皇宫挟持女王为人质,争取时间等待德军进驻。只要一个师团或规模更大的德军来到,诺贝特侯爵等于胜券在握。


face=宋体>陆军大臣的政变部队入侵皇宫,二0名左右士兵跨过不算高的围墙,由内侧打开不算厚的门扉,等候多时的主力部队的军靴踏响石板闯了进来。


face=宋体>皇宫里有亲卫队、骑马宪兵队相加起来总共一00名以上的武装士兵,却在面对擅自闯入的陆军部队时完全不做任何抵抗。因为卡萝莉娜女王严令禁止亚普菲兰特人之间发生流血冲突。国内出现流血事件,将留下永难抹灭的伤痕,女王有自信以不流血方式解决国内任何状况,问题在德军。


face=宋体>就在同一时刻,首相官邸也和皇宫一样遭到偷袭。身上还穿着长袍的伯伊斯特成了阶下囚,就在他被带往陆军部大楼之际,正好与负责指挥政变部队的陆军大臣在屋外照了面,只见他态度昂然。


face=宋体>“诺贝特侯爵,你被德意志的军国主义者给利用了,你连这点道理也想不明白,怨我失礼,这只能说你思虑浅薄。”


face=宋体>首相伯伊斯特的谴责从陆军大臣的左耳进右耳出,他打一开始就着伯伊斯特不顺眼,认为录用平民出身的首相将导致国政大乱,身为侯爵一家之主的自己才是最适合首相位置的。


face=宋体>“我身怀救国救民的理想,现在只不过将之实现罢了,我没空去顾虑这种一时的污名。”


face=宋体>“希望只是一时。”


face=宋体>首相伯伊斯特原为法律专家,拥有多年在法院与议会辩论的经验,他看着陆军大臣,温和的表情中透着尖锐的嘲讽。伯伊斯特面对包围着自己的枪口,完全不见惧色,反而抛出更严苛的句子。


face=宋体>“诺贝特侯爵,我祈祷你能够继续为恶,否则你太可怜了,不、是你的祖先太可怜了。”


face=宋体>“这话是什么意思?”


face=宋体>陆军大臣忍不住质问,伯伊斯特从容不迫答道:


face=宋体>“政变这玩意儿,成功便可以横行霸道,失败的话就只不过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失败。”


face=宋体>“住口,耍什么嘴皮子!”


face=宋体>陆军大臣戴着手套的手刮了首相左颊一记,挨了一巴掌的首相却依旧昂然回视对方,陆军大臣只好狼狈地下令将首相囚禁在官邸。对付女王则另当别论,他可以毫不犹豫枪杀首相以收杀鸡儆猴之效,但是卡萝莉娜女王传来一道严令,下旨保护她一向信赖的首相性命安全。


face=宋体>“首相与其他人均平安无恙吧,亚普菲兰特人只要流下一滴血,我绝对绕不了你,诺贝特侯爵,就算我饶得,历史也饶不得!”


face=宋体>女王这番话并不足以令陆军大臣生畏,他打算把杀害首相的罪过推卸给德军。只要政变成功,便能趁着天亮前这几个小时内控制局势,等待德军进驻。


face=宋体>说到女王,她的寝宫,门外有政变部队的士兵把守,但她仍然一觉到天明,在六点五0分醒来。


face=宋体>“原来那个武器就叫做机关枪啊,形状真可怕。”


face=宋体>年老的女王戴起老花眼镜,好奇地观察着新世纪的新式杀人兵器,然后叹气摇头。


face=宋体>“这形状实在不讨人喜欢,不应该让陆军装备那种武器,等事情稳定下来,我得跟新上任的陆军大臣好好谈谈。”


face=宋体>女王要求守卫的士兵准备早餐,一定要摄取充足的睡眠与营养,接着要运作脑细胞。倘若睡眠不足又饿着肚子,原本能得救的人也变得毫无指望,胜负等德军进驻就能见其章。真同情诺贝特侯爵,看来女王从头到尾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face=宋体>“早餐请帮我加蛋跟水果。”


face=宋体>女王如此嘱咐士兵。


face=宋体>女王忠诚的友人们决定离开废矿,但是要走哪条路回去呢?


face=宋体>“不用担心,已经找到出口了。”


face=宋体>向导克拉夫特好整以暇宣称,因为他发现了留在岩盐层上方的野鹿脚印。只要花点时间,一定可以走出废矿。他这番稳定人心的发言让废矿一行人暂且抹去了脸上的担忧。


face=宋体>“那么我们赶快行动,早点回到地面、回到夏洛蒂布鲁克。”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说道,法莱沙警长则以下巴指着俘虏。


face=宋体>“这些人怎么办!总不能带他们一起走吧……”


face=宋体>“当然是搁着了,这里有水又有粮食,两、三天死不了,就算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face=宋体>老上校蛮不在乎地放声说着冷酷无情的话,歹徒当中发出怨恨的低吟。法莱沙警长向他们保证等出了洞窟一定会通知医生与救难队,他们才停止哀叫,他们现在只能祈祷陆军大臣的政变成功。一群歹徒冷眼旁观探险队一行人急忙准备离开的情景,双眼明显透露出期待这群人失败的神色。佐伦道夫上校看出他们的心思,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face=宋体>“搞清楚,我们要是失败,地面就没有人知道你们的下落,你们会在这个地底深处等着饿死,所以你们最好全力祈祷我们成功。”


face=宋体>仿佛被击中要害一般,一群歹徒全垂下了头。


face=宋体>这时兰赫姆博士以提灯照亮佛莉达的祖父在壁上写下的俄文密码。


face=宋体>“不错,的确是很有创意的密码,不过在下只要看过一遍……”


face=宋体>“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反正你老是这样。”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嗤之以鼻,兰赫姆博士则难得没有吼回去。他只是露出‘没空理会杂务’的表情,把提灯放在脚边,掏出笔记本与钢笔,迅速抄写密码,不过不是全部的内容,只有数百行文章的每一行最前面几个字而已,这样的举动也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终于,钢笔的动作停了下来。


face=宋体>“好,这样就够了,全部都记下了。”


face=宋体>兰赫姆博士满意地颔首,将笔记本收进上次内袋,宛如一名指挥官回望众人。


face=宋体>“各位,现在回到我们怀念的地面去吧。”


face=宋体>Ⅳ


face=宋体>德意志帝国陆军中将麦格纳·冯恩·戴尔·温杰素有行事谨慎之称,从未遗漏任何小事。至少在此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评价,足见他过得顺遂又满足。


face=宋体>六点十八分,紧临德意志国境的亚普菲兰特小镇凯贝尼希,人们尚未抵达梦境的终点,却遭到来势汹汹的火车头汽笛声划破。站员们惊讶地冲出火车站,发现一辆不祥的火车黑影划破拂晓的空气,从德意志方向直逼而来,更是令他们大为震惊。因为两国国境设有阻断器,火车头却完全没有停车的动作。


face=宋体>“停下来!前面的火车快停下来!”


face=宋体>火车傲慢地忽略站长的吼叫,在轨道上冲刺,随着蒸气机的咆哮,阻断器被撞飞,德意志军用火车侵入亚普菲兰特国境,当着杵立不动的站长眼前野蛮地呼啸而过。


face=宋体>一名勇敢果决的站员出声制止并跳上火车,抓住出入口的扶手,正要打开车门之际,里面的人先打开车门以枪口指着站员的脸,站员屏息的瞬间,胸口被德意志士兵的军靴踢中,然后惨叫着跌落。


face=宋体>驱赶上前救助同事的站员们看见车门随着哄笑再度阖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face=宋体>“快发电报,拍发电报到夏洛蒂布鲁克,德意志侵入我国国境了!”


face=宋体>在站长的指令之下,一名站员正要奔向电信室之际,军用火车尾端发射出一个黑色物体,物体画着弧线朝火车站屋檐落下,轰然炸裂,完成了强光、火焰、巨响与碎屑的非艺术性四重奏。站长与站员们惊叫着趴下,双手抱头。


face=宋体>德意志土兵以掷弹筒破坏火车站。这是“五月事件”之中,德意志军队第一次动武。


face=宋体>从火车站扬长而去的军用火车拉响尖锐的汽笛,似乎在嘲笑弱小国家的无能为力。


face=宋体>从岩盐大洞走到地面花了三小时,这条路线虽然是向导克拉夫特头一次经过,但他谨慎地确认动物们的足迹,终于在毫无迷路的情况下,带领探险队一行人回到地面。


face=宋体>地面正值拂晓时分,探险队一行人忙了一整晚,但是最年长的佐伦道夫上校到最年少的佛莉达都不曾感觉疲劳与困意,接着又花了一小时下山,六点五分抵达克拉夫特的住所,在此休息片刻之后,佐伦道夫上校借用电话与艾生海兹市联络,但话讲到一半却听他大吼起来。


face=宋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德意志军用火车冲破国境?!造反了,竟然干出这么粗暴的事,我绝饶不了他们!”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气愤地挂断电话,对着讶异的探险队说明情况。


face=宋体>“这是跟陆军大臣串通好的吧。”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推测道,老上校用力点头。


face=宋体>“当然一定是这样,那个可恶的单眼镜片混账东西……”


face=宋体>老上校倏地遮住嘴。


face=宋体>“糟了,不小心在淑女面前说了粗话。”


face=宋体>这里的淑女指的是佛莉达,尽管她的打扮跟沾满灰尘的脸看起来跟男孩子没两样。这时法莱沙警长走到高地崖边以望远镜俯瞰低地。


face=宋体>许久,法莱沙警长放下望远镜,声音与表情显得紧张。


face=宋体>“上校听到的是事实,那是德意志军用火车,正往夏洛蒂布鲁克的方向驶去。”


face=宋体>“我们也赶快到夏洛蒂布鲁克。”


face=宋体>上校正色宣称,却被冷静的向导克拉夫特泼了一桶冷水。


face=宋体>“去是可以,不过军用火车已经逐渐远去,我们慢两小时追在德军后头能有什么用?至少得追上他们,不然一点意义也没有。”


face=宋体>众人无从反驳,一个声音打破了迅速转为凝重的沉默。


face=宋体>“有个方法可以追上。”


face=宋体>兰赫姆博士充满自信的语气比花冈岩更坚固,见众人目光集中过来,皇家学士院会员以几乎要翻过去的姿势挺起胸膛。


face=宋体>“一己的才能能够在祖国面临存亡关键之际派上用场是在下求之不得的梦想,赞美主!赐与不肖的兰赫姆发挥大用的机会,保护美丽的亚普菲兰特!”


face=宋体>“上帝正在气头上,是恶魔的诡计吧。”


face=宋体>兰赫姆博士假装没听见佐伦道夫上校的话,大大摊开双手。


face=宋体>“是飞机!天空的道路保证是所有交通设备当中速度最快的,使用飞机吧!”


face=宋体>众人没有附和兰赫姆博士的自信,只是默不作声、面面相觑。由于另外还需要一位名为副驾驶的助手,博士要求威鲁同行,令威鲁踟躅不已。


face=宋体>“可是我没有搭过飞机。”


face=宋体>“原来是这样啊,别担心,在下也是头一次开飞机,不过在下一点也不害怕。”


face=宋体>拜托你稍微害怕一下行不行?威鲁嘀咕着,却被兰赫姆博土太过豪放的笑声所覆盖,没人听见威鲁说了什么。


face=宋体>“我明白了,我去。”


face=宋体>这次的语气听来明确,威鲁重新调整心态。如果别无选择找上他,那他就不能退怯,威鲁的个性与存在价值原本就在于积极的行动力。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让佛莉达觉得别人有需求时自己却胆小怕事。


face=宋体>兰赫姆博士独力开发的双翼飞机有四个座位,博士、威鲁之外还能再容纳两个人。


face=宋体>就在驱赶马车飞奔到城市的路上,顺便决定了两个座位的乘员。“我也要跟威鲁去!”佛莉达说道,法莱沙警长也不得不自告奋勇,因为两个孩子要去他总不能放着不管。搭乘另一辆马车的佐伦道夫上校下车后得知情况,便愤愤不平地问道:


face=宋体>“我呢?不能让我去吗?”


face=宋体>“哦,上校,你能信任在下的发明吗?”


face=宋体>兰赫姆博士明知故问,佐伦道夫上校顿时无言以对。


face=宋体>现在无暇你问我答,一行人赶至兰赫姆博士的住处,从后方的仓库拖出飞机。“长得就跟全世界最丑的鹅一样!”佐伦道夫上校语气刻薄说道,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仰赖这只由木头、铁与防水布料制成的人工鹅,此外这只鹅的名字是“天下无敌”号。


face=宋体>“喂,还不快转动螺旋桨!”


face=宋体>被兰赫姆博士骂了一顿,法莱沙警长便抓住螺旋桨的叶片,用力转动。或许是警长不得要领,螺旋桨完全没有动作的意愿,第二次尝试还是失败,第三次总算让螺旋桨与引擎发动了。“天下无敌”号缓缓在代替飞机场的草原上滑行。


face=宋体>“喂,还不快上来!”


face=宋体>又被骂了一顿的法莱沙警长赶忙跳上“天下无敌”号的机身,后座的佛莉达拉着警长的手,副驾驶座的威鲁也探出身子抓住警长的手臂。好不容易让警长高大的身躯挤进机内,“天下无敌”号的机轮也飞离了地面。


face=宋体>“拜托大家了,我会搭火车过去的。”


face=宋体>老上校的呐喊重叠着前来围观的群众欢呼声,“天下无敌”号飞上蓝天,时间是七点二0分。


face=宋体>Ⅴ


face=宋体>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身体飘浮着,风仿佛就在脚下流动,感觉上半身被拉起,下半身又有另一股力量撑着。才这么一想,又觉得前方有道力量把自己压在座位背椅上。体内涌出足以压倒一切、摆脱重力束缚、不断往上升的感觉。


face=宋体>“好捧、好棒哦!”


face=宋体>以威鲁的表达能力,只能一直重复相同的句子,站在大地,在大地上跑跳奔驰固然痛快,不过离开地面,飘浮在大气之海,与风同化,腾空的舒适感简直找不到字汇来形容。


face=宋体>“太棒了、太棒了!”


face=宋体>佛莉达也丧失了表达能力,跟威鲁一样一直重复相同的句子。如果她将来真的成为飞行员,一定不会忘记这次的处女飞行。坐在她身旁,缩挤着高大身躯的法莱沙只是“哎呀呀”地低哝着,位在驾驶座的博士大笑道:


face=宋体>“莱特兄弟只是会飘而已,真正的飞行要像这样才对,一九0五年的现在,拥有这般搭载力与续航力的飞机,全世界仅此一架哪!”


face=宋体>撇开说话夸大不实的怀毛病,法莱沙警长不得不承认兰赫姆博士优异的才气。算是二流的李奥纳多·达文西(译注:Leonardodavinci)吧,他心想。虽然样样通,但是在所有领域都来不及当上“第一个”。人们与正式记录只记得金牌得主,银牌得主往往会被遗忘。兰赫姆博士或许就是那种背负着第二名遗憾的人物。


face=宋体>不过,现在的兰赫姆博士正带着与遗憾绝缘的表情操纵着“天下无敌”号的操纵杆。坐在副驾驶座的威鲁也完全信赖兰赫姆博士的能力,他忙不迭地转动视线,眺望天空与大地的同时,也望着博土的手,记下“天下无敌”号的操作方法,可惜时间太短,他来不及全部记下,在风的平原行驶了十五分钟,“天下无敌”号终于在绿色森林与溪谷之间发现了劲敌。能够对抗“天下无敌”的恐怕只有“史上最强”吧。


face=宋体>“看到了!是军用火车!”


face=宋体>顺着威鲁的指尖,可以看见一条蜿延的黑铁巨蛇,沿着易北河支流,行驶于曲折的铁轨上,喷出灰色浓烟。从“萨克森州的瑞士”到“亚普菲兰特的瑞士”,军用火车强而有力地行进在中欧风光最美的山谷,满载着一个师团以上的兵力与强国血腥的野心持续南下。总指挥官戴尔·温杰将军将其中一节车厢做为临时指挥总部,他对扫过窗外的风景毫无兴趣,只见他将作战计划书摊在厚实的膝盖上,与众幕僚交换意见。一名年约三十五岁、别着少校阶级徽章的幕僚说道:


face=宋体>“长官,要制伏亚普菲兰特这种小国需要使用‘台风’吗?据说那是皇帝陛下私藏的宝物,如果拿来对付俄军或法军还比较说得过去……”


face=宋体>“因为一直没有实际使用的机会。”


face=宋体>戴尔·温杰将军单手捻着小胡子,这不是模仿德意志皇帝,只要蓄有翘胡子的人都会养成这种习惯。


face=宋体>“不过,我看这群亚普菲兰特人只消看了这个一眼就会吓得魂飞魄散,连抵抗的念头都会消失殆尽,各国外交官亦势必对我德意志伟大的军事科技结晶畏惧不已,‘台风’等于在外交上发挥了它做为武器的威力。”


face=宋体>“原来如此,长官深谋远虑令属下感佩至极,长官也将成为以一节车厢征服一个国家的英雄,在欧洲历史上英名长存。”


face=宋体>无论哪个国家都会存在着逢迎谄媚的人与喜欢听人逢迎谄媚的人,戴尔·温杰将军捧着由军服包覆住的腹部大笑,笑声尚未停歇,临时指挥总部的房门便被匆忙打开,侦察兵传采报告说!“发现一架飞机!”


face=宋体>德军呆然仰望天空,所有人都是有生以来头一次目睹飞机,无关乎忠诚跟勇气。有人拿着手枪,有人紧抓望远镜不放,目瞪口呆地从窗口或车门眺望天空。脑子明白应该采取行动才对,可是实际上却又不知该做什么才好,没有命令,只有一股脑儿盯着目标不放。


face=宋体>兰赫姆博士降低飞行高度,确认军用火车里的反应之后得意极了,能把对方吓成那样,就代表“天下无敌”号这次由于琐事而被迫采取的处女航是值得的。


face=宋体>“瞧瞧那群德意志军国主义猪!全露出猴子看见日蚀时的表情,嘴巴张得大到不能再大,再吓唬他们一下好了。”


face=宋体>猴子看见日蚀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正当威鲁思忖之际,“天下无敌”号的机体重重倾斜,威鲁吃了一惊,不过这不是坠机的前兆,而是兰赫姆博士高喊着:“女王陛下万岁!”让爱机往下俯冲。风扑打机上乘员的脸,原本远在下方的景色逐渐扩大。


face=宋体>“博士,请不要胡来!”


face=宋体>警长说道,兰赫姆博士则带着浓烈的自信回应:


face=宋体>“放一百个心吧,理性与洞察力一向是在下的伙伴,在下完全不害怕!”


face=宋体>“真希望他至少要害怕一下重力法则。”


face=宋体>佛莉达对威鲁低语之际,军用火车的车顶已经占满了他们的视线,还来不及惊叫,“天下无敌”号已经险险掠过军用火车车顶,继续低空飞越火车头的前方,把除了兰赫姆博士以外的所有人吓得七上八下,接着往天空飞去。


face=宋体>“射击!把它打下来!”


face=宋体>指挥官戴尔·温杰中将怒吼着,暗褐色小胡子颤个不停,他认为那架飞机是亚普菲兰特的秘密武器,一个弱小国家竟敢如此无礼地反抗“勇冠世界的德意志帝国”,这是不可饶恕的敌对行为,他决定教训与德意志帝国为敌的家伙。


face=宋体>指挥官的命令下达整辆火车,数百道车窗被打开,比车窗数量多出好几倍的步枪指向天空。首先由行进方向右边的窗口迸出枪火,数百发子弹把五月的天空扯成了破布,但仍然没有任何实际成效,一见“天下无敌”号在空中改变位置,这次便由左侧窗口朝天空喷出枪火瀑布,数颗子弹擦过“天下无敌”号的机身,兰赫姆博士冷哼一声,之所以无法完全躲过德军这种蹩脚的攻击,主要是机体太重了。博士回望后座,对法莱沙警长说道:


face=宋体>“喂,你下去。”


face=宋体>“啊……!”


face=宋体>“你一个人下去,飞机少了两人份的重量可以飞得更高,这全是为了正义,你要不要下去?”


face=宋体>“为了正义下去是无所谓啦,不过做事总要讲求顺序吧。”


face=宋体>警长要求选在平地降落,得到的回答却是拒绝。


face=宋体>“这是不可能的。”


face=宋体>“为什么?”


face=宋体>“只要一着陆,这架飞机就没办法再飞了,在下肯定句句属实,所以只有请你直接跳进河里吧。”


face=宋体>“开什么玩笑……”


face=宋体>话说到一半,法莱沙警长的目光投向地面,目睹到让人完全笑不出来的可怕光景。


face=宋体>军用火车一角有根黑色长柱正缓缓改变炮口的角度,戴尔·温杰将军一急之下,下令发射巨型列车炮‘台风’。

小国的主张与大国的理论


face=宋体>第八章

小国的主张与大国的理论




face=宋体>这是人类有史以来,飞机与火车首次发生战斗的场面。若以负面定义来看,是值得纪念的光景,可惜整个“五月事件”埋没在以列强为重的欧洲史夹缝中,没有人记得这次事件的历史意义,兰赫姆博士真可说是个不幸的大科学家。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没有听过‘台风’的名号,但在见到又长又大的炮身停止旋转,炮口固定的刹那,从上空俯瞰的法莱沙警长随即全身窜过一道恶寒。


face=宋体>列车炮原是一种可以自行移动、用来破坏固定目标的武器,并不适用于对付在空中高速移动的飞机。但是对戴尔·温杰将军而言,他惟一的期待就是‘台风’的破坏力,何况一旦持有强力武器就会想要用用看,这种心态说是军人的通病也不为过。


face=宋体>驾驶座上的兰赫姆博士根据威鲁的报告也发觉列车炮的动静,不过即便如此,博士也不因此被敌人的力量吓住。


face=宋体>“哼!石器时代的原始人竟然想对抗飞机,不知天高地厚!打得中就尽管打呀,在下欢迎各种挑战,‘天下无敌’号将如同大卫王(译注:David)杀死巨人歌利亚(译注:Goliath)一般永留青史!”


face=宋体>“千万不要啊、博士!”


face=宋体>正当三名乘员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大喊之际,‘台风’发出咆吼,宛如一000头暴龙同时狂啸一般。随着撞击耳膜的巨响,长型大炮瞄准聒躁的双翼飞机射出炮弹。


face=宋体>诡谲的黑影划破与“天下无敌”号相距十公尺左右的空间,往空中爬升。这次的狙击失败,隔了五秒钟,构成“亚普菲兰特的瑞士”一部分的山腰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柱猛窜而上,数十株大树无一幸免。大量土砂弥漫天际,化为褐色瀑布洒向地面,这是炮弹落地造成的威力。就在这时,原本躲过炮击的“天下无敌”号朝着火车失速坠下。很遗憾地,由于受到炮弹的冲击波影响,机体失去平衡。


face=宋体>“天下无敌”号以机首俯冲军用火车,壮烈成仁……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飞机以各有四个机轮的六只脚勉强攀住火车车顶,模样看起来就像蜻蜓想抓起大蛇一般。


face=宋体>众士兵被异样的声响与撞击吓得纷纷从窗口探出上半身,侧着脖子望向车顶,目睹这幅离谱到了极点的情景,起初众人哑口无言,终于有一个人大喊。


face=宋体>“活该,总算掉下来了!”


face=宋体>欢呼声随即爆出,很快又趋于平静,因为他们看见几乎毫发无伤的人影在车顶移动。因此戴尔·温杰将军接获的报告如下:


face=宋体>“敌人在台风隔壁车厢掉落,呃……不、是跳下……也不是、总之就是跑到车顶。”


face=宋体>当时,“降落”与“起飞”的用语本来就不是那么普及。负责报告的士兵背负着语言学上过于沉重的课题,从头到尾语无伦次,然而戴尔·温杰将军对于军事以外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face=宋体>“不准那群不肖的歹徒靠近台风!把他们拽下去!”


face=宋体>‘台风’是凯撒威廉的最爱,亦是势必在即将到来的全欧争霸战当中,为德军带来耀眼夺目的胜利的“勇者”。万一台风出了什么差池,凯撒威廉的怒气将化为一道闪电落到戴尔·温杰头上,为了德意志帝国的荣誉与身家性命安全,戴尔·温杰说什么都非要保住“台风”不可。


face=宋体>正当德军大为紧张之际,“天下无敌”号数名荣誉机员已经顺利从机内来到火车车顶。威鲁首先跳出机外,单膝跪在火车车顶,法莱沙警长抱起佛莉达,让她跳下飞机,佛莉达握住威鲁伸出的手移动到火车车顶。法莱沙警长接着准备自行离开,但由于兰赫姆博士提出强烈抗议,只有先扶起博士的身体把他丢到机外,自己再跳上火车车顶。


face=宋体>当法莱沙警长一离开飞机,微妙的平衡似乎因此瓦解,“天下无敌”号的机身在迎面吹向火车的风中摇晃不已,机体转了半圈,与火车车厢咬合的部分脱落,兰赫姆博士大叫出声,想跳上爱机,其他三人从三个方向压住博士。“天下无敌”号只留下卡在火车车顶的螺旋桨,滑落、打转、发出尖锐的分解声,不断往后飞去,英勇的“天下无敌”号就此牺牲。


face=宋体>现在无暇感伤,德军士兵已经从火车车顶探出头来,从车厢连接部分爬上火车车顶,全力排除四名火车偷渡犯。


face=宋体>带头士兵的勇气值得称许,其实他应该从反方向出现才是正确的做法,结果他从列车炮‘台风’的所在方向冒出来,反而给了四人反击的灵感。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率先掏出手枪,瞄准德军士兵射击,子弹命中头盔又弹回,士兵惨叫着滑落车顶。威鲁则趁机以最快的速度在车顶奔跑,趁势跳过联结部分。再次探头出来的士兵头部被威鲁踢了一脚,再度消失于车顶下。


face=宋体>易北河支流河道蜿蜓,路线曲折,无拦铁桥与地面道路纵横交错。可惜现在无暇欣赏饶富变化的多样风光,四人陆续移动到搭载着‘台风’的车厢,一路踢翻、打昏了五、六名士兵,因为一探头到车顶就遭到攻击,德军士兵根本来不及抵抗。


face=宋体>惊险场面接踵而至,兰赫姆博士终于缓缓掏出发烟筒,威鲁接过后便匍匐在车顶,从火车车窗掷进车内。黑烟弥漫整个车内,德军更显混乱,倘若堂堂正正与敌人作战,想必不会落到这副狠狠窘样,众人除了在口头上咒骂这群恶质的火车偷渡犯外也无计可施,有人从车内向车顶开枪,打算射穿车顶,但由于军用火车的铁皮车顶做得相当坚固,乱窜的子弹反而让自己人曝露在危险当中。这时威鲁迅速从车顶滑向联结部分,对法莱沙警长提议这:


face=宋体>“警长,把车钩拔开!”


face=宋体>他们亲眼目睹过‘台风’的威力,一旦夏洛蒂布鲁克市遭到这个武器的攻击,铁定酿成重大灾难。


face=宋体>“好,我来。”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也跳到车钩上,弥漫的黑烟传来怒号,随着枪声响起,子弹飞来,但只有一发,对方也害怕打到自己人吧。


face=宋体>警长与威鲁两人合力拔开车钩,被黑烟熏黑的脸相视而笑。


face=宋体>“好,活力!”


face=宋体>车钩发出不满与抵抗的呻吟,威鲁与警长双手用力拉。


face=宋体>“自由!”


face=宋体>车钩的呻吟愈大,两人的手劲愈是加重。


face=宋体>“快乐……!”


face=宋体>车钩发出短促却强烈的抗议,松开了咬得死紧的牙。强而有力的铁颚一分离,火车前半部便抛下后半部往前疾驶。“跳车!”法莱沙警长大喊,留在后半部车厢的四名男女采用先前从飞机跳到火车几乎相同的顺序跳到地面。虽然是半跌半滚,但所幸初夏柔软的草原接住了他们。


face=宋体>‘台风’稳坐在火车里,在倾斜轨道上朝后滑行,往它出生的故乡德意志所在方位而去。随着倾斜坡度转陡,火车的滑行速度仿佛受到无形的火车头拖曳直驱而下。


face=宋体>被迫切离的火车后部搭乘了一000名以上德军官兵,他们明白状况后惊惶不已。现在只能与火车共同面对黯淡的未来,拥有再多的勇气与爱国情操也无法以人力停下火车。


face=宋体>乘车口大开,车窗敞开。众士官的大声制止全是白费功夫,士兵们陆续跃出车外,易北河支流化为跳远比赛的竞技场,水面泛起无数涟漪。


face=宋体>戴尔·温杰将军从临时指挥总部车窗探出头,瞧见了远处骇人的光景。滑行当中的火车急转弯失灵而导致脱轨,化为狂舞的铁龙飞入河面,零碎的巨响敲打着将军的耳膜,他明白自己的从军生涯已经烙下严重的伤口。


face=宋体>“全速赶往夏洛蒂布鲁克!”


face=宋体>戴尔·温杰将军嘶吼,太阳穴青筋爆出,胡梢徜着冷汗,因为他弄丢了凯撒威廉的珍宝,尚未开战就损失了‘台风’。现在只有采取天衣无缝的作战行动将亚普菲兰特献给皇帝陛下以弥补这项重罪。


face=宋体>火车头吐露愤怒的咆吼,朝夏洛蒂布鲁克的方向疾驰。在凯撒威廉自豪的军队头上浇了桶冷水的四名亚普菲兰特国民伫立在草原上目送火车背影离去,但他们无法一直浸淫在小小的胜利感当中。必须利用其它交通管道前往夏洛蒂布鲁克,再继续浪费时间,惟恐遭到那群跳出火车的德军士兵攻击。


face=宋体>Ⅱ


face=宋体>车顶摆着双翼飞机螺旋桨的军用火车在上午八点十八分进入夏洛蒂布鲁克市区。夏洛蒂布鲁克市民察觉情况不对劲,上班途中的公司职员与上学路上的小学生们全部聚集到铁轨附近,他们单纯的好奇心随即笼罩上一层不祥的乌云。大家都在猜测火车为什么还没抵达车站就停在街道一隅的同时,乘车口重重打开,戴着头盔、全副武装的士兵依序跳下,开始整队。市民们瞠大双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face=宋体>“是德军。”


face=宋体>“是德军!”


face=宋体>“是德军?!”


face=宋体>音量的提高与不安的扩大成正比。小国亚普菲兰特的国民一向捧着对大国德意志的不安与不信任过日子,这份心情在此时化为实体。一般市民完全不知道陆军大臣发动政变的消息,所以不明究理的众人决定先离德军愈远愈好。有的母亲抱起小孩奔回家,甚至还有个老妇人颐指气使地命令陌生年轻人背起自己。既没有正式宣战也没有发售快报,爱国情操与同仇敌忾的情绪还不到发挥的时候。世界最早的广播节目是在一九二0年从美国匹兹堡传送。不仅亚普菲兰特,全世界的人们目前尚未享受到新闻即时传输这种属于二0世纪文明的恩惠。


face=宋体>德军行动十分迅速,八点二十八分走进陆军省大门。这时负责守卫陆军省的是最初参与政变的官兵,他们视德军为值得信赖的友军,因此举枪敬礼地接侵略者。戴尔·温杰将军确认整个状况已经受到控制之后才与陆军大臣会面。


face=宋体>“请问是亚普菲兰特王国陆军大臣大人吗?”


face=宋体>这句话跟亚丽安娜首次会晤陆军大臣时所说的一模一样,但是诺贝特侯爵并未视为不祥的暗号。


face=宋体>“是的,我是诺贝特侯爵,来得正好,新生亚普菲兰特由衷欢迎友军到来。”


face=宋体>诺贝特侯爵带着欢迎与感谢之意伸出右手,戴尔·温杰将军却不予回应。将军以非友善的目光扫过陆军大臣的脸,动作夸张地举起右手,弹指打手势,德军官兵随即配合信号一同行动。宛如把绸子从海水里用力拉上来的声音一涌而上,德军枪口把亚普菲兰特人团团围住,陆军大臣哑口无言,环顾着这群他信以为是友军的外国人。


face=宋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太不讲理了吧。”


face=宋体>“诺贝特侯爵,本将军依法以政治犯罪名逮捕阁下。”


face=宋体>戴尔·温杰将军高傲地宣称,诺贝特侯爵仿佛被雷劈中一般脚底踉跄,他勉强保持不要跌倒,站稳姿势之后,下意识地摸向军用手枪,但是十只以上的枪早已瞄准陆军大臣的心脏了,陆军大臣的肌肉与神经整个冻结。接下来的一分钟内,德军把陆军大臣与其亲信部队的武装完全解除。


face=宋体>“请你说明一下吧,这是怎么回事?”


face=宋体>陆军大臣再次开口询问,声音破碎。


face=宋体>“本官完全依照德意志皇帝陛下的圣旨行事,拘禁为乱邻国亚普菲兰特和平的叛乱份子并救出女王,借此将我德意志主张的正义昭告全欧洲。”


face=宋体>听戴尔·温杰将军说着说着,诺贝特侯爵表情也随之产生变化。从混乱到理解,继续转为愤怒。


face=宋体>“这、这是阴谋,我被骗了!”


face=宋体>诺贝特侯爵的声音挣脱束缚,尖锐地回响着。


face=宋体>“你们利用我!可恶、原来一开始都是策划好的!”


face=宋体>“本官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face=宋体>冷笑的微粒子铺满了戴尔·温杰将军整张脸,诺贝特侯爵却视若无睹,他眼前浮现的是凯撒威廉的表情。德意志大使给予的指示在他脑海飞来飞去不断讥笑着,原来这就是要他把电报烧掉的理由,德军在幕后煽动政变的证据已经被诺贝特侯爵亲手销毁。


face=宋体>“陆军大臣你看来很疲惫,我派人送你回府吧,当然也希望你暂时不要外出。”


face=宋体>戴尔·温杰将军脸上转为怜恤的笑,这也难怪,因为陆军大臣垂头丧气、面如死灰,一副站也站不稳的模样。


face=宋体>几乎在同一时刻在美国大使馆里,大使与一等书记长正在交谈,内容如下。


face=宋体>“意思就是诺贝特侯爵与德军有所挂勾吗?”


face=宋体>“诺贝特侯爵是知名的亲德派,没什么好惊讶的。”


face=宋体>“唔嗯……可是,那个情形又要如何说明?”


face=宋体>大使弯起右姆指,指着窗外。大使馆前的石板路直接连到贝洁湖畔码头,五月二日发生过汽车、马匹与人的追逐闹剧。四天后的这一天,在同一地点,德军与诺贝特侯爵的政变部队展开一场街头攻防战。正确说来,德军在枪战占了一面倒的优势,政变部队显得狼狈与混乱,不时反击并防范全军溃散。美国大使无心与部属打赌胜败的结果,他眺望在石板路弹起的子弹与德军闪亮的头盔,再度开口。


face=宋体>“没想到卡萝莉娜女王会找德军来镇压叛乱。”


face=宋体>“不太合理,卡萝莉娜女王应该很清楚向德军求援的举动代表什么意义,就家兔子对野狼说‘来吃我吧’一样。”


face=宋体>书记长笑了起来,他很满意自己说的笑话,不过大使并未附和。大使等着书记长努力压抑笑容之后才问道:


face=宋体>“我问你,那个叫丹曼的男人该不会跟这场骚动有关吧,那个无赖感觉上应该会喜欢这一类的状况。”


face=宋体>“且不论诺贝特侯爵如何,我不认为凯撒威廉会被美国人牵着鼻子走。”


face=宋体>书记长微侧着头,从口袋掏出心脏病药剂端详片刻,然后连吃也没吃又放进口袋里。他背对窗口,坐在办公椅上。


face=宋体>“无论如何不能放任德军为所欲为,一定要找英国大使与法国大使商量,想办法出面调停。”


face=宋体>“单凭亚普菲兰特的力量是无法解决事情的,我们非出力不可。”


face=宋体>其实美利坚与德意志同样瞧不起小国,美国大使已经开始打起如意算盘,计划借由这次出力看看能向亚普菲兰特讨到什么好处。


face=宋体>Ⅲ


face=宋体>亚丽安娜理好衣服,对着自己映在老旧镜子里的身影投以充满嘲讽的赞赏目光。她一身无上衣骑马装的打扮,轻松又方便行动是最优先考量,她在九点十五分从房间走到狭小的玄关。


face=宋体>“亚丽安娜小姐,现在不能外出,外头到处是军队,很危险的。”


face=宋体>屋主华勒夫斯基制止道。


face=宋体>“哪里的军队?’


face=宋体>亚丽安娜询问,她看着华勒夫斯基含糊的表情与口气低笑道:


face=宋体>“不用隐瞒了,我知道是德军来了,看来凯撒威廉已经脱掉了名为理性的租用戏服。”


face=宋体>华勒夫斯基感到相当为难,只有摊开两只大手,斥责他的女性朋友。


face=宋体>“小姐,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冒险出门呢……”


face=宋体>“就是因为知道才要出门,你尽管放心,我有武器。”


face=宋体>亚丽安娜手上的手枪是从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的部属身上“筹措”来的,虽然子弹只剩三发,还是可以想办法调度。华勒夫斯基正想继续开口,他的妻子从厨房走出来,她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中年女性,她交互望着丈夫与亚丽安娜,亚丽安娜则看向她笑道:


face=宋体>“给二位添麻烦了,我会找机会答谢你们的。”


face=宋体>“请不用如此费心,我们才是备受令尊大人的关照,能够逃出波罗尼亚也是全靠令尊大人的帮忙。”


face=宋体>“他自己却逃不出来。”


face=宋体>亚丽安娜优雅的嘴角笼上一层苦涩的阴霾,她永远也忘不了如果还活着就要满六0岁的父亲,俄罗斯属地波罗尼亚里被迫一天辛苦工作十四小时的劳工们,暴动与罢工,镇压与处刑,那群为了讨好德意志、俄罗斯、奥地利三国而放弃祖国独立的“三面忠诚主义者”卑劣叛行,以及父亲尸体流出的鲜血与硝烟味……。


face=宋体>“德意志、俄罗斯、奥地利这三国分割我们波罗尼亚的强盗帝国完全瓦解之前,我是不会停止活动的,我不管他们制定的法律,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谈论法律与正义。”


face=宋体>亚丽安娜手靠在玄关的门扉,对善良的同胞做最后的道别。


face=宋体>“再见了,华勒夫斯基,平静的生活比较适合你们,我很羡慕你们,但是我的目标不一样。”


face=宋体>“亚丽安娜小姐……”


face=宋体>华勒夫斯基的叫喊被亚丽安娜的背部弹回,她已经奔到大马路上,以雌豹般快速且柔软的动作远离华勒夫斯基的声音可及范围。五分钟后,她感到双重的心安而放慢脚步,一是逃开华勒夫斯基的制止,二是她确定自己已经重获五月一日以前的体力与敏捷,这就是令她安心的两个原因。


face=宋体>不过一切尚未完全恢复原貌,亚丽安娜身边最值得信赖酌战友缺席了,阿奇拉一天不回到她身边,她一天无法找回满腔的自信。


face=宋体>少了上衣的骑马装看起来很怪异,但是夏洛蒂布鲁克市目完全不理会她,因为没有这个空闲。政变部队溃散,德军追赶双方的枪火搭起蓝红交织的桥,随地可见被遗弃在路面的尸体硝烟化为一层薄雾四处弥漫,几乎看不到行人,因此无人盘问亚丽安娜。


face=宋体>当了半世纪流浪汉的约翰老人形容亚丽安娜是“巴黎女郎”,这句话并不一定就是错的,虽说亚丽安娜不是法国人而是波兰人,但她多次造访巴黎,滞留期间合计达三年以上。


face=宋体>波兰人对法国较具好感,因为法国这个大国并未侵略过波兰。也有一种说法是“因为法国与波兰之间夹了个德意志,就算想也办不到”,话说回来曾经扶持波兰脱离俄罗斯独立,组织“华沙大公国”的正是拿破仑·波拿巴(译注:NapoleonBona—barte)。为了感念这份恩情,前波兰皇族约瑟夫·安东尼·波尼亚特夫斯基元帅发誓效忠拿破仑,一八一三年在莱比锡战役阵亡。以“居里夫人”闻名于世的玛妮亚·斯克洛朵夫斯卡(译注:ManyaSklodowska)也曾在巴黎留学。俄罗斯统治之下的祖国一向禁止女性就读大学。


face=宋体>亚丽安娜痛恨毁灭祖国波兰的三个皇室。俄罗斯的罗曼诺夫(译注:Romanov)王朝、奥地利的合布斯(译注:Habsburg-er)王朝、普鲁士(德意志)的霍亨索伦(译注:Hohenzollern)王朝。这三个王朝在血腥与地狱之火当中消灭之前,她的心永没有放松的一天,她对华勒夫斯基表明的那些话不是谎言也不是夸大其词。


face=宋体>途中数度遇见德军士兵,亚丽安娜每每藏身于建筑物或树木阴暗处。她的目标是不小心落单的士兵,这些士兵容易沉浸在掠夺与施暴的诱惑当中,对于周遭环境疏于注意。经过二十多分钟孤独的搜索,终于得到回报。一名衣着略显零乱的年轻士兵从一间房子走出,脸上挂着恍惚的笑意,边以只手整理衣领边快步离去。路过一条窄巷口,他不正经的小小幸福感立刻飞到九霄云外,因为背部被一个硬物抵住。


face=宋体>“不准动,Bosch,敢动一下就叫你永远动不了。”


face=宋体>Bosch是揶揄或咒骂德军士兵时使用的称呼。即使气不过,德军士兵也不敢冲动行事,只能挪动眼球,想瞧清楚背后的敌人,但毕竟这是不可能的。他依令以左手拔出手枪,然后伸到腰后,加诸于左手上的重量随即消失,几乎在同时,头盔下的后颈遭到重击,德军土兵往前仆倒,脸颊贴在异国的石板路上昏厥过去。


face=宋体>德军并未完全掌控夏洛蒂布鲁克市,原因在于损失了搭乘在被切离的火车上的官兵。因此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与另外三名同伴可以顺利潜入首都,他们自身可说是功不可没。


face=宋体>少年、少女与科学家先躲在中央车站附近的空屋,法莱沙警长单独前往骑马宪兵队总部,只是士兵们全出动了,总部空无一人。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


face=宋体>老旧的阶梯传来呼喊他的声音,一名身着骑马宪兵队制服的年轻下士迎面奔来,他是警长的旧识,从他口中,警长得知了首都的状况。


face=宋体>“总之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陆军大臣发动政变,而德军趁机进城,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德军与陆军大臣派系交战,本来还以为他们早就已经狼狈为奸了呢。”


face=宋体>“德军想卖我们人情,陆军大臣只是被利用而已,可笑的丑角。”


face=宋体>警长简短说明之后,下士才恍然大悟地咂嘴。


face=宋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德军逮捕陆军大臣,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然后借此要求对德意志有利的好处……”


face=宋体>“就是这样没错。”


face=宋体>“居心叵测的家伙,怎么可以眼睁睁让他们玩弄亚普菲兰特,我要给他们好看。”


face=宋体>正当年轻下士义愤填膺、慷慨激昂之际,远处传来枪声,紧接着第二枪,隔了一秒又是第三枪,警长与下士不约而同各自拔出手枪。


face=宋体>Ⅳ


face=宋体>紧接在枪声之后涌现的声音是德军士兵的军靴踏响石板的脚步声,绝对没有听错。法莱沙警长与下士小心翼翼从玄武岩材质的建筑物一角眺望街道。一团德军士兵拿着步枪正在追逐某人。一看见那个被迫的人,警长不禁叫出声来。


face=宋体>“……是她!”


face=宋体>“准尉,她是你朋友吗?”


face=宋体>警长没有回答下士充满好奇的问题,只是一手拍在下士肩膀上。


face=宋体>“马借我一下,十分钟就还你。”


face=宋体>“好啊,当然没问题,能让法莱沙准尉驾驭自己的坐骑是身为骑兵无上的光荣。”


face=宋体>兴高采烈的下士飞也似的跑去牵出自己的马。


face=宋体>一群德军士兵正在追捕一个身穿骑马装却少了上衣的女子。会做出那种打扮又拿着手枪的女人在一九0五年五月六日这个时间点的亚普菲兰特境内除了“她”以外不做第二人想。正当一队“Bosch”就要追上这个女子之际,一团黑色旋风闯入逃亡者与追踪者之间。眼看就要抓住亚丽安娜肩头的德军士兵发出惊愕的叫喊之后被撞飞,连累另一名同胞一起翻滚在石板地。


face=宋体>“上来!”


face=宋体>马背上的男子朝亚丽安娜伸手,亚丽安娜虽然有理由犹豫,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迫使她必须抛开这层顾虑。亚丽安娜握住对方的手,往石板一蹬,她的身子便从地面跃上半空,接着到马背上,移动过程只有眨眼工夫。


face=宋体>马蹄快速又富节奏性地在石板地奔驰。


face=宋体>半呆滞地眺望骑影逐渐远去,德军土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阵咆哮之后接着是枪响大作,枪火全集中在马背上的逃亡者。岂料骑手不但骑术高超,更是熟知夏洛蒂布鲁克的大街小巷。对方迅速掉转马头进入岔路,子弹不是扑了个空就是贯穿石板或削掉屋墙,当德军土兵气喘吁吁来到岔路,逃亡者已经不见踪影,只听见远去的马蹄声。


face=宋体>五分钟后。亚丽安娜与法莱沙警长在骑马宪兵队总部附近下马,警长轻拍马颈,卸下两个人重担的马匹立即返回自己的住处。留下来的男女为了闪避在市区到处横行的德军,只有暂且往后巷走。


face=宋体>“一直欠人情的感觉很不好,先让我说声感谢,你要听德语呢?还是波罗尼亚语?”


face=宋体>“你究竟会讲几国语言?”


face=宋体>“我可以在八个国家骗婚。”


face=宋体>亚丽安娜答道,法莱沙警长望着她的脸心想,且不论可能性有多高,她该不会真的做过这种事吧。


face=宋体>“我说你不是很会见机行事吗?怎么老是在这个内陆小国里打转?”


face=宋体>“第一个理由是我讨厌德军。”


face=宋体>“跟我一样,那第二个理由呢?”


face=宋体>“我要救出阿奇拉。”


face=宋体>亚丽安娜无法丢下囚禁在陆军大臣官邸内的黑色猛兽不管,要离开亚普菲兰特也必须要阿奇拉同行才有意义。见法莱沙警长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亚丽安娜耸起肩头。


face=宋体>“我不想要求外人理解,阿奇拉虽然不是人类,却是我的知心好友,我开始养它时它还只有一个手掌大,到现在一直形影不离。”


face=宋体>亚丽安娜曾经搭船在大西洋西岸旅行一年左右,行遍美利坚、加拿大、墨西哥、巴西等各国,目的是筹措复国资金,取得遍及各国的波罗尼亚移民的协助。她在巴西北部的贝伦市发现一只被关在笼里的巴西雌猫,据说它攻击人类所以遭到射杀。当时这只雌猫已经怀孕,在生产后马上被杀,亚丽安娜买下了待售的小猫。最初在亚丽安娜手掌舔舐牛奶的小猫,迅速成长到现在,已经从被保护者成为勇猛的护卫。


face=宋体>这数年来,亚丽安娜惟一亲近并全心信赖的只有这名一身漆黑的“朋友”而已。


face=宋体>“我不太懂。”


face=宋体>“你当然不懂。”


face=宋体>“我指的是另一件事,既然你无法忍受阿奇拉被关在笼里,那又为什么可以蛮不在乎地把佛莉达·蓝伯套上锁链?我实在不懂。”


face=宋体>亚丽安娜没有立即回答,好不容易开口,她的语气里透露着无法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的焦虑。


face=宋体>“那孩子是德国人,我恨所有德国人。”


face=宋体>“你是说真的吗?”


face=宋体>“那我要怎么回答你才满意?‘非常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发誓以后会改过!’你要听的是这个吗?”


face=宋体>亚丽安娜的双眸泛着激烈的神色,当她露出这种表情时,她的美就会跳脱纯粹的造型美。强烈的挑战意志与拒绝停滞的行动使她与众多穿着衬裙、带着洋伞的美女之间划上一道厚重的分界线,她会选择扮成男装是可想而知的。美女也分成很多类型,有的女人适合围裙与热汤的蒸气,也有的女人适合长礼服与手枪。


face=宋体>威鲁他们在中央车站附近的空屋里一定等得焦躁不安吧,必须尽快与他们再度会合决定下一步行动,但法莱沙说什么就是很难跟这位前几天还处于敌对状态的女性分道扬镳。


face=宋体>“你那个同伴阿奇拉应该还没有实际杀过人吧。”


face=宋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face=宋体>“巴西猫只要一记得人血的味道就不再听从饲主的话,现在对你百依百顺就代表它还没尝过人血的滋味。”


face=宋体>“你知道得真清楚,以前去过巴西?”


face=宋体>“不,这世上最可贵的就是书籍的存在,我是从书上学来的。”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想起另一件事必须询问她,就是关于约克·丹曼这个人。亚丽安娜听到丹曼在废矿腿部骨折,完全不表示同情,只阐述了她的看法:能留下一条命就算幸运的了。其实法莱沙警长也表示赞同,不过无法复原的丹曼想必有另一番说法。


face=宋体>“跟那种废物合作的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以来最大的失策,他当初保证说可以从华尔街筹措到大笔独立运动资金,要多少有多少,我才会与他合作。”


face=宋体>“丹曼是小恶棍,大恶棍则躲在华尔街暗处操纵丹曼这类人,用过即丢。”


face=宋体>这时他们停下脚步,紧贴屋墙,让一队正在小跑步行进的德军士兵过去。远处传来枪声,小国的小首都距离安定还很遥远。


face=宋体>“对了,我想你已经放弃取得新武器了吧。”


face=宋体>“很不巧,我是很死心眼的,绝对不可能放弃,正因为国家弱小才需要强大的武器,看了今天的状况,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做出否认的表情,亚丽安娜则假装没看见。


face=宋体>“你要不要跟我合作?我觉得你比丹曼来得更有能力、更值得信赖。”


face=宋体>“这是我的荣幸,不过我的胆量比你小多了,没兴趣横跨大西洋跟三大帝国挑战,只想在这个寒酸的内陆国终老一生。”


face=宋体>“这样……那好吧。”


face=宋体>亚丽安娜颔首,表情突地转为冷淡。


face=宋体>……九点四0分,夏洛蒂布鲁克再度发生动乱。此时此刻,市民口耳相传之下,连一直与猫咪待在窗边的老妇人也得知德军侵略的消息。部分陆军与德军发生枪战,传出死伤,市民对侵略者的愤怒急剧扩大。由于德军士兵在处理阵亡的夏洛蒂布鲁克士兵尸体时举止粗暴,终于导致市民动武。


face=宋体>“滚出去,Bosch!”


face=宋体>泥团随着呐喊溅到德军士兵脸上,以此为开端,市民开始丢出石块,从这条街到下一条街,从这个广场到下一个广场,自发性抵抗浪潮迅速扩大,德军士兵所到之处均遭咒骂与石雨的洗礼。


face=宋体>“滚出去、Bosch!回你们老家去!”


face=宋体>“要打仗去找俄罗斯或英国打!不要老是欺负咱们小国。”


face=宋体>德军试图对空鸣枪以示吓阻,由于无法遏止石块攻击,只有挥舞军刀驱散市民,但是石块依旧继续投掷过来,逼得德军决定采取全面攻击,最后之所以没有付诸实行,是因为女王主动现身于皇宫二楼的阳台,说服市民停止投掷石块。


face=宋体>其实卡萝莉娜女王是很想跟着市民一起向德军丢石头,只不过一旦激怒德军,不晓得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德军在中国与南非对手无寸铁的当地居民做出了如何的野蛮行为,她可是心知肚明。“忠勇的大德意志帝国军人一条生命可以抵上一000个野蛮人的生命”这句话是德军最擅长的台词。德军的蛮横暴行源起于民族与宗教上的偏见。亚普菲兰特人隶属德意志民族亦是天主教徒,但是同族同教互相杀戮的例子不胜枚举。


face=宋体>投石风波暂时平息之后,十点三十五分,一名客人前来造访女王,这位客人正是德意志大使。对德意志而言,事情已经进入了‘最后加工’的阶段。


face=宋体>Ⅴ


face=宋体>德意志大使与戴尔·温杰将军形成对比,是个脸型像饿得发慌的马一般瘦长、年近半百的男子。“五月事件”进行到目前为止一直由凯撒威廉与陆军主导,外交部与大使馆常被摒除在外,不过现在终于轮到外交官登场了。大使兴致盎然,准备指导戴尔·温杰将军了解外交为何物,这股热情使得他全身体温上升。


face=宋体>“女王陛下安然无恙着实令人欣慰,谋反者诺贝特已遭我德军逮捕,再也无法作乱,敬请陛下安心。”


face=宋体>“大使,您前来告知真让我惶恐之至,我想诺贝特侯爵也是出于无奈的吧。”


face=宋体>听了女王不动声色的嘲讽,大使用力咳了一声。


face=宋体>“总之国际正义已得到伸张,实属万幸。”


face=宋体>“如果真有所谓的国际正义,指的应该是小国权益不受大国蛮横侵害,德意志在统一之前也曾在拿破仑的统治之下吃了不少苦头,看来现在你们全忘了。”


face=宋体>大使再度咳嗽。


face=宋体>“怨我失言,倘若贵国心有不甘就应该增强国力呀,如此一来就不必害怕受到他国欺侮,不过这种机会是不可能出现的。”


face=宋体>这番话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胁迫。且不论大使自身的认知如何,列强对弱小国家的外交说穿了只不过是粉饰胁迫与恫吓的手段罢了,熟知这一点的卡萝莉娜女王刻意忽略过去。


face=宋体>“大使,请不必担心,德意志再怎么弱小,我亚普菲兰特也不会去侵略你们的,不因对方弱小而趁虚侵入,这才是一个大国应有的节操与品格。”


face=宋体>大使顿时僵住了脸,他并不打算在舌战决胜负。


face=宋体>“我德意志皇帝有意向亚普菲兰特女王陛下提出两国合并的要求。”


face=宋体>终于提出明确的宣示,大使持续列出德意志单方提出的条件。


face=宋体>“陛下可以继续保持女王的称号,您的嫡孙雷因哈特王子则授与公爵称号,准许爵位世袭。”


face=宋体>“还要经过谁的批准?”


face=宋体>“当然是我德意志皇帝陛下。”


face=宋体>大使挺直背脊,肃穆答道。卡萝莉娜女王甩着头。


face=宋体>“真是感激不尽,新的国号又是什么?”


face=宋体>“当然是德意志帝国,亚普菲兰特恢复历史旧名为德意志帝国萨尔斯兰特州,成为伟大帝国的一部分。”


face=宋体>“做梦。”


face=宋体>卡萝莉娜女王保持慈爱的表情,朝德国人血淋淋的梦幻城堡投掷石块,女王对着一时哑口无言的大使淡淡说道:


face=宋体>“德意志是德意志,亚普菲兰特是亚普菲兰特,理应井水不犯河水,和睦相处才是,所以先请你们德军返回自己的国家去。”


face=宋体>“女王陛下,看来你还不了解现况。”


face=宋体>大使扭曲着嘴唇,随之挤出的声音也显得扭曲,他薄弱的忍耐力已经快要抵达极限了,而女王仍然保持平静,一如当初。


face=宋体>“不,大使,我当然了解,因此才会站在这里与你交谈。”


face=宋体>……正当德意志大使竭尽所能迫使女王屈服之际,德军却出了一个小纰漏。


face=宋体>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被带往自宅之后,趁着德军士兵不注意之间冲进地下室,从内部把自己反锁在一面。德军追着他,想打开地下室的门,但坚固的铁门实在很难打开。戴尔·温杰将军接获报告之后不禁咂嘴,但并未引起他的危机意识,甚至还有余力嗤笑陆军大臣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采取的疯狂行径。把自己反锁在地下室有什么用?不出来就等着饿死!用大炮轰开铁门,施展全力再度把他逮回也行,但稍嫌夸张了点。


face=宋体>“先把他搁着吧,等他肚子饿了就会主动投降,哼、小国的胆小鬼就是这副德性。”


face=宋体>戴尔·温杰将军另有更重要的课题。他必须向凯撒威廉报告成功进驻夏洛蒂布鲁克以及损失列车炮‘台风’这两件事,所以要想办法大肆强调成功并轻轻带过失败。陆军大臣就像用过即丢的傀儡,谁管他是饿死还是自杀。


face=宋体>十名左右士兵奉命守在地下室铁门前,等候陆军大臣走投无路主动投降。德军士兵谈笑着不知在铁门另一端矢志的陆军大臣脑袋里想些什么,但没有人想像得到真正的事实。


face=宋体>陆军大臣在昏暗的地下室绕来绕去,单眼镜片发出异样的白光。


face=宋体>“你叫阿奇拉对吧,我让你尝尝血腥味,记住德军士兵鲜血的味道,咬死他们。”


face=宋体>他低语的对象是关在笼里的黑色猫科猛兽。面对夺走一己自由的人,阿奇拉发出低沉却激烈的抗议吼声,接着声音停住,阿奇拉双眼泛起疑惑的黄色目光,在它眼前有红黑色液体正缓缓滴下形成一个小池。黑色猛兽嗅到这个刺鼻的味道,开始伸出桃色的长舌舔舐起来。以军刀割断左手腕血管的陆军大臣脸上粘着丧失理性的狂笑,那是为了复仇不惜牺牲一己生命的笑。

未来与未来


face=宋体>第九章

未来与未来




face=宋体>细小的嗓音以无形的爪子抓挠着德军土兵们的神经,声音是从铁门的另一端传来的。士兵们握紧枪杆,并排在铁门前方,心里纳闷但不觉得危险。


face=宋体>“那是什么声音?”


face=宋体>“有东西趴在地上吼叫。”


face=宋体>“谁会做这种事?”


face=宋体>“当然是不得志的陆军大臣大人嘛,可惜他当不了亚普菲兰特的拿破仑,想也知道他不甘愿的眼泪会多到溢出桶子。”


face=宋体>德军士兵相互点头,脸上露出分不清是冷笑还是悯笑的表情。他们对着铁门另一端呼吁陆军大臣早点死心投降,孰知……


face=宋体>“喂,这不是人的声音啊。”


face=宋体>一个人细声道,同胞的表情立刻僵化。他们附耳到铁门上,好几种声音同时流进耳膜,其中搀杂了很明显是动物的叫声。


face=宋体>其中一名士兵轻推铁门,原以为已经从内部反锁,想不到门动了一下,腾出约有几张纸宽的缝隙。


face=宋体>血腥味化为肉眼看不见的尖锐细刃戳刺着德军士兵的鼻孔,他们虽然迟疑但还是推开了门,铁门发出抗议般的吱嘎声整个敞开。


face=宋体>士兵们的视线往室内一拥而入。


face=宋体>“唔……”摒住气息的呻吟从他们口中溢出,他们瞧见了令他们心脏与肺部紧缩的光景。石板地面躺着一个染满鲜血的物体,正是亚普菲兰特王国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的尸体,德军士兵固然大吃一惊却马上理解个中原由。以尖牙与利爪撕裂陆军大臣的犯人正以前肢搭在被害人身上,黄玉色的双眸散发出无穷的魔性魅力让士兵无法移开视线。


face=宋体>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以自己的生命做为诱饵,唤起巴西猫的本能。他悄悄打开地下室的钥匙,打开牢笼,将自己的血滴在阿奇拉面前。


face=宋体>嗅觉转移到味觉的感触抵达阿奇拉脑中并无声地炸开,阿奇拉的意识与知觉完全受制于鲜血,它忘了一切,忘了过去,眼前的欲望攫获了阿奇拉。


face=宋体>德军士兵自然是不明白这种状况,他们一看到阿奇拉就以为它是黑豹,恐惧不禁涌现。总之可以肯定是危险的猛兽,他们争相以枪口指向黑色猛兽。


face=宋体>本来打算当场击毙,但是随便在室内开枪惟恐会发生跳弹的危险。


face=宋体>他们仅仅犹豫了一秒,可是对阿奇拉而言,一秒便已足够。它没有发出咆哮告知它的杀机,而是默默跳向杵在原地的士兵。


face=宋体>惨叫接连不断,一名德军士兵下颚下方喷出鲜血,转了一圈倒在石板地。这时第二个人的脸部化为血块,整个人往后仰,阿奇拉的爪子抓碎了他的鼻子、划开了他的嘴巴、打飞了他前排牙齿。


face=宋体>“哇、哇、哇!”


face=宋体>目睹惨剧发生的士兵口中发出无意义的惨叫,有人忘我地扣下板机,枪声回荡在石壁。子弹没有命中,而是打中石壁弹开。开枪的士兵的头盔飞掉,一道黑影跃过他的头顶。


face=宋体>一走出地下室,阿奇拉才第一次出声咆哮,声音搀杂了重获自由的喜悦与对鲜血的渴望。惊惶失措的德军士兵聚在地面往地下的阶梯,士官大喊。


face=宋体>“射击!杀了它!”


face=宋体>命令的语气蓦地转为哀嚎,阿奇拉并不是在士兵之间穿梭,而是跃起以空中为走道,直接扑向士官,一个怪声传来,士官的头被拧掉一半。


face=宋体>士官全身满是鲜血,滚落阶梯,阿奇拉的黑影则交棒似的奔上阶梯。


face=宋体>从走廊往玄关间,阿奇拉在疾奔中逐秒散布惊愕与恐惧,然后从玄关跑出屋外,奔进洒满五月阳光的庭院,外头的士兵被连续的枪声吓到,同样是大吃一惊。


face=宋体>“这是什么啊……”


face=宋体>疑问再度急转为哀嚎,枪声冲撞着士兵们的耳膜,交错的枪火中没有任何一条捕捉到不断疾奔与跳跃的黑影。阿奇拉跳过高耸的石墙,终于逃出牢狱消失无踪,只留下全身染血的死者与汗流浃背的生者。


face=宋体>正当陆军大臣官邸内外的德军正品尝着充满血腥的不幸之际,法莱沙警长来到市街,准备想办法与威鲁等人会合,而且不知为何亚丽安娜也一起行动。法莱沙警长与同伴分道扬镳的空屋跗近有两个德军小队在巡逻,无法随便靠近。后来这群士兵紧急移动,原因是接获黑色怪物出现的报告,不过警长他们完全不清楚整个状况。


face=宋体>他们赶到空屋,低声叫唤威鲁等人的名字,却得不到立即的回应。一边注意不发出脚步声一边探寻时,亚丽安娜不由自嘲地嘟哝起来。


face=宋体>“真是,我在全世界老是做相同的事,如果波罗尼亚是个有能力捍卫一己自由与独立的强国,我也不必这么辛苦,他国也不会遭殃了。”


face=宋体>是吗?法莱沙暗自怀疑。


face=宋体>以美利坚合众国为例,十八世纪后半,面对母国英国的暴政与高压统治而引发革命运动之际,这个国家的确是为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想而战,而且发展成有能力捍卫一己自由与独立的强国。


face=宋体>到了现在又是如何呢?透过阴谋策略与军事施压并吞夏威夷王国,趁西班牙国力式微强夺菲律宾、波多黎各、关岛,将古巴纳为属国,从哥伦比亚共和国强占巴拿马地峡。看得出全是学自欧洲列强的坏毛病。波兰恢复独立之后,难保不会重蹈美利坚的覆辙,就算没有,想必也会有其它苦难等在前头。


face=宋体>“如果波兰,不、波罗尼亚真的独立了,你以后要怎么办?不就没事可做了吗?”


face=宋体>“到时我想平静过日子,可能会种种花草、写写波罗尼亚的历史吧?”


face=宋体>“我看很难。”


face=宋体>这句话法莱沙只在心里想,没有说出口。亚丽安娜不适合安定啦、隐居之类的字汇,他想是这么想,但他的观察并非完全正确。只因为他心仪的女性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给过他这方面的印象罢了。


face=宋体>由于空屋里有脚步声,法莱沙警长立刻摆出警戒的架势,不过来人是皇家学土院会员兰赫姆博士,飞行装的口袋里塞了一团纸,手指有墨水印。


face=宋体>“哎呀呀,总算回来了,感觉真像浪子归乡一样。”


face=宋体>兰赫姆博士挖苦地说道,并朝跟在身后的人招手,骑马宪兵队的佐伦道夫上校接着现身,他们刚刚才潜入市区。警长从他们口中得知威鲁与佛莉达认为小孩比较不会受到盘问,所以前去查看首相官邸的情形。上校冷哼一声。


face=宋体>“真没用,到现在还摆平不了,好歹也该趁我回来之前解决掉德军一个师才对。”


face=宋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苦笑,一跟老上校有所牵扯,就会让他想起自己在二十初头的从军时期。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透过火车与马匹,终于抵达夏洛蒂布鲁克。正想叙述这一路上的辛苦,老上校随即察觉亚丽安娜的存在,小胡子下方的嘴角两端勾起。


face=宋体>“呵呵,你这个马术高手这次居然驯服了一匹这么漂亮的野生雌马。”


face=宋体>“上校,请您不要使用这种低俗的措词。”


face=宋体>“什么低俗,全世界没有比活蹦乱跳的雌马更美丽的生物了,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被甩下来,毛头小子。”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无言以对,显然是不敢顶撞老上校。被喊做“野马”的亚丽安娜似乎把重点摆在“美丽”这句形容词,因此脸上并未露出不悦的神情。这时老上校改变话题。


face=宋体>“还有一只丑马……”


face=宋体>指的是摔断一条腿的约克·丹曼,透过废矿向导克拉夫特的安排,最晚明天以前就可以被运出废矿之外,直接送往当地医院,等他走得动的时候就会被驱逐出境,只是他从此以后一辈子也离不开拐杖了。


face=宋体>突地有个物体闪过他们视线一隅。


face=宋体>那不是人,而是一个偌大的黑影,不跑也不跳从空屋窗外经过。


face=宋体>“阿奇拉……”


face=宋体>亚丽安娜低嚷,随即与法莱沙警长一同走出屋外确认。这时一队德军士兵出现,他们只有迅速藏身于房屋暗处,在目睹躺在担架上的死者以及听到德军士兵露骨表达出恐惧与厌恶的对话,他们立刻明白整个状况。


face=宋体>“它尝到血腥味了。”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低喃着,亚丽安娜则语带激动地应道:


face=宋体>“被杀的只有德军士兵,那群使用武器的人不值得同情。”


face=宋体>“它很快就会攻击手无寸铁的市民,或者在这之前遭到德军士兵射杀也说不定,总之得赶快找出它的下落。”


face=宋体>亚丽安娜对这一点应该也没有异议,她紧绷着脸站起身,留下一句“不要跟来!”便跑开,法莱沙警长没有追上前,因为他挂心威鲁与佛莉达,于是头一甩,便往首相官邸走去。


face=宋体>Ⅱ


face=宋体>五月六日过了一半,中央车站站长室成了临时指挥总部,戴尔·温杰将军在此等候大使谈判的结果。一如在前线战场的早餐一般,吃完黑麦面包与一大块香肠之后,戴尔·温杰将军望向壁上的咕咕钟,咕咕钟是德国工业里的小小发明。


face=宋体>“这个大使也太没用了,早点逼女王签署不就得了,那今晚就能回到德勒斯登,他到底在蘑菇什么?”


face=宋体>戴尔·温杰将军咂嘴,声音还没停,一道轰然巨响冲撞他的背部,他一时步履蹒跚,好不容易踩稳脚步,隔着肩膀转过头,戴尔·温杰将军大喊道:


face=宋体>“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


face=宋体>这是很自然的疑问,但是众亲信没有做好回答的准备,只能确定附近发生爆炸,不过烟量很少,颜色也很淡。然而问题在于爆炸地点,那里是紧邻首相官邸的卫兵宿舍,宿舍里的卫兵全被赶走,目前应该空无一人才对,岂料里头的厨房玻璃破了,烟从中窜出。于是五、六名士兵立刻就近察看。


face=宋体>德军士兵一走进厨房,一股浓烈的蕃茄味扑鼻而来,眼前所见尽是冒烟的煎锅、飞溅到墙壁、地板与天花板的红褐色液体、弥漫的热气。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德军士兵之中,一名年轻士兵扬住嘴发出呻吟。


face=宋体>“喂,你怎么了?!”


face=宋体>“我、我讨厌蕃茄,光闻到味道就想吐,快吐了,可以吐吗?我要吐啰!”


face=宋体>“混蛋、谁准你乱吐,要就到盥洗室去吐!”


face=宋体>被同胞推出走廊的土兵,双手捂住面无血色的下半边脸冲进盥洗室。他把脸埋进洗面槽,正想大吐特吐的瞬间,后脑勺冒出火花,士兵的脸埋在槽内,双膝瘫软,整个人挂在洗面槽上昏迷过去。而手持暖炉的火铲子躲在盥洗室的正是法莱沙警长、威鲁与佛莉达。


face=宋体>“蕃茄炸弹的威力真惊人。”


face=宋体>为了引来德军士兵,威鲁引爆蕃茄罐头,那是意大利进口的去皮蕃茄罐头。蕃茄的酸性成分侵蚀廉价的白铁,罐头内部积存了氢气,一加热,氢气就会急剧膨胀爆炸,因为约翰老人以前告诫过威鲁要小心老旧又便宜的蕃茄罐头。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换上昏厥士兵的军服,但由于尺寸对法莱沙警长的体格来说实在太小了,而且还不能抱怨,于是只有放弃换穿衣服,只拿走枪枝走出盥洗室。小心翼翼走上本馆后方的楼梯,来到二楼。避开站岗的士兵在走廊前进,结果在面对天井的楼梯间被德军士兵发现,士兵高声诘问,举起枪口。


face=宋体>威鲁丢下花瓶掷中德军士兵的头盔,德军土兵重心不稳,全身沾满花、水与陶制碎片,滚下楼梯,离手的枪枝紧跟着滑落。


face=宋体>怒吼与枪火从楼梯下方袭来,威鲁、佛莉达与警长连忙整个人趴下,墙壁与天花板被打碎,枝形吊灯破裂,窗玻璃碎裂。这时枪声稍歇,数名士兵奔上楼梯,当他们距离尽头只有五阶左右,铺在楼梯的土耳其地毯被猛然拉起,德军士兵后退一大步,双脚踩空滚下楼梯,腰部与背部受到强烈撞击,众士兵叠在一起,一时动弹不得。


face=宋体>身形轻巧的士兵跳上挂在楼梯间长窗的窗帘,踩过壁面,比爬树更快来到二楼,警长见状立刻冲上前往士兵腹部踢了一脚。


face=宋体>德军士兵抓着窗帘一角往下跌,窗帘的钩子陆续弹开,被窗外阳光的照射得在半空闪闪发亮,半卷着窗帘的德军士兵摔在不幸的同胞身上,引发愤怒与痛苦的嚎叫。


face=宋体>再三的失败惹得德军士兵恼羞成怒,准备继续朝楼上攻击,另一名德军士兵从屋外冲进大厅,语气激动地呐喊。“黑色怪物”、“陆军大臣官邸”等名词激荡着藏身于楼上的亚普菲兰特人的耳膜。大厅的德军士兵匆忙动作着,一边对楼上投以愤愤不平的目光一边奔出屋外。


face=宋体>被囚禁在二楼房间的首相伯伊斯特见到房门一动,不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看到走进门的高大男子后随即开心地大喊:


face=宋体>“噢噢、法莱沙警长!”


face=宋体>“首相大人您没事吧?让您久等了。”


face=宋体>“谢谢你,先别管我如何,女王陛下还平安吗?”


face=宋体>首相话说到一半,忽地笑出来。


face=宋体>“不、陛下一定不会有事的,德军不敢动陛下的。”


face=宋体>他知道女王拥有足以斥退德军的秘密武器,另一方面还有个人对秘密武器忧虑不已,就是德军总司令戴尔·温杰将军。


face=宋体>“那只黑色猛兽该不会就是女王制造出来,专门用来暗杀与恐吓的工具吧?很有可能,这老太婆很厉害。”


face=宋体>脑子成天绕着暗杀啦、阴谋啦打转的人往往也认为别人也跟自己一样,戴尔·温杰将军在脑海中将阿奇拉视为亚普菲兰特的活动秘密武器,描绘出一个不祥的轮廓。搞不好亚普菲兰特养了好几百头同样的黑色猛兽,等时间一到就会集体攻击德军。


face=宋体>由于心里产生了这种妄想,戴尔·温杰将军召集分散在市内的兵力,先巩固自身安全,再追杀黑色猛兽。


face=宋体>因此德军紧急朝同一地点移动,造成部分地区兵力空虚,这代表德军认为只要挟卡萝莉娜女王为人质便绰绰有余。法莱沙警长、威鲁与佛莉达趁隙带着首相到他们的临时基地。佐伦道夫上校与兰赫姆博士欣喜出面迎接,所有人暂时不动声色等待时机来临。


face=宋体>“傍晚应该就会有结果,如果没有,我会出面前去谒见女王陛下。”


face=宋体>首相如此表示。


face=宋体>Ⅲ


face=宋体>德国大使掩不住焦虑的脸色,他进入皇宫已经三个小时,还是无法让卡萝莉娜女王签署合并宣言。各国驻夏洛蒂布鲁克大使馆不断前来要求晋见,带头的是美国与法国,而英国与俄罗斯大使馆不知为何一直保持缄默,更是让人心里扎了根刺。


face=宋体>卡萝莉娜女王坐在图书室的摇椅,对大使的嘲讽与威胁置若罔闻,悠然自得地牵动织针。大使忍住想把织针抢过来的冲动,重复不知第几十次的句子。


face=宋体>“两国合并宣言书已经拟好,只需女王陛下的签署,合并使能立即生效,亚普菲兰特将成为伟大的德意志帝国一部分,共享光荣历史!”


face=宋体>“大使,我真应该把你这番话记录下来。”


face=宋体>老女王继续转动织针,隔着老花眼镜瞟向大使。


face=宋体>“这番话相当具有意义,堪称中欧诸国有史以来,最明目张胆的挟恩义之名行压迫之实的威胁行为。”


face=宋体>“女王陛下,你太自私自利了!”


face=宋体>大使的声音与表情显得激动不已,遭受羞辱的老女王依然稳若泰山检查缔织物的针目。


face=宋体>“你为了守住女王的地位,不惜牺牲亚普菲兰特国民,一旦与德意志帝国合并,亚普菲兰特即使失去名义上的独立,百姓却能继续过着幸福的日子,以大德意志臣民的身份,享受充满大国骄傲与光荣的灿烂生活!”


face=宋体>“然后看凯撒威廉的心情,看是被赶到赤道非洲还是亚洲,被逼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face=宋体>老女王平静说道,大使气得咬牙。


face=宋体>“看来再继续这样的对谈只是浪费唇舌。”


face=宋体>“哎呀,咱们这还是头一次意见一致呢。”


face=宋体>老女王笑了,终于停下转动织针的手。


face=宋体>“那么,我也要发出最后通牒了,大使。”


face=宋体>“什么?!”


face=宋体>大使哑口无言,女王难道不明白自己身处什么样的状况吗?发出最后通牒的理应是大使才对呀?然而女王对他的讶然不予理会,态度明确地宣示:


face=宋体>“立刻召集所有士兵,限今日之内回你们的国家去!如此一来德意志便不至于灭亡。”


face=宋体>“这、这太可笑了……”


face=宋体>“否则我会发动丹麦血盟,欧洲八国将同时向德意志宣战,想不想以身试法?”


face=宋体>女王加以说明,大使听着听着,脸上表情不断变化。


face=宋体>德意志统一以前的西元一八六四年,普鲁士王国与北方丹麦王国挑起战火,占领丹麦领土什列斯威、荷仕登(译注:Schleswig、Holstein)、龙尼堡(译注:Lueneburg),此举来自与奥地利、匈牙利帝国共同谋商的结果,决定将从丹麦夺来的三地纳入胜利国的共同统治之下。到了一八六六年,普鲁士打败奥地利,三地陆续收为私有领土,普鲁士为了完成德意志统一,采用手段强硬的政战策略以双管齐下。


face=宋体>“赢了、赢了!领土增加了!”


face=宋体>胜方固然欢欣雀跃,但败方会永远记得愤怒与屈辱。丹麦对普鲁土统一后的德意志反感至极,尤其是丹麦国王克里斯提安九世的儿女们眼见父王整日愁眉不展,于是立誓报复德意志。


face=宋体>国王的女儿亚莉桑朵拉公主嫁入英国皇室,其妹达格玛远嫁俄罗斯皇室,改名为玛丽亚·佛德洛薇娜。一九0五年现今,大英帝国与俄罗斯帝国国王是丹麦皇室的亲族,此外,罗马尼亚、比利时、西班牙、挪威、希腊各国皇室也与丹麦皇室具有血缘关系。


face=宋体>包围住德意志的血脉封锁网目前已经在欧洲大陆形成,只有德意志尚不知情。


face=宋体>德意志大使哽咽,他现在的表情就像一匹罹患肺病的老马羸弱不堪。


face=宋体>英国、俄罗斯、丹麦、罗马尼亚、比利时、希腊、挪威以及西班牙!这些国家同时动员军队向德意志宣战,届时会如何?丹麦与比利时虽是小国,但法国一定会加入这个对德大联盟,如此一来全欧对抗德意志的图表便宣告完成,德意志势必遭到东西南北四方的同时围攻。


face=宋体>俾斯麦公爵生前领导过数次对外战争,却不曾同时与两个以上的国家为敌。与两国以上为敌代表了外交上的失败,也意味着在战争中的失败,更何况一对八根本毫无胜算。


face=宋体>大使脚步蹒跚,靠着墙壁才勉强撑住身体,干裂的嘴挤出声音。


face=宋体>“此、此事将禀告皇帝陛下,全凭陛下圣裁,小官才疏学浅无法作答……”


face=宋体>女王盯着大使,双眸泛起几近等量的不屑与同情。


face=宋体>“是啊,大使,这个做法对我们两国都好,不过呢……”


face=宋体>“啊……”


face=宋体>“我想现在贵国皇帝陛下早已接获来自各国的撤兵要求了,我今天早上已经通知各国,电报真是太方便了。”


face=宋体>“请、请容我回避一下!”


face=宋体>大使的声音完全不听使唤,同时身体也不停打颤。他走出图书室,开门到关门这短短时间,女王便瞧见了走廊上的德军士兵质疑的表情,足见大使的模样相当惹人注目。


face=宋体>“我是不是太坏心了点?”


face=宋体>女王脸上浮现恶作剧般的笑容,再度勾动织针,一会儿忽地低哝起来。


face=宋体>“如果德意志先帝尚在人间,就不必如此大费周意了。”


face=宋体>德意志先帝菲利浦三世倘若还活着,今年也有七十四岁了。他与曾是英国公主的皇后仅仅在位九十九天,留下许多历史上的可能性,五十多岁驾崩。他来不及将自己财产当中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他的儿子,也就是开明的政治思想与稳定的心理状态。他有意将德意志改造成如英国那般公开议会制的民主国家,准备进行大规模社会改革,可惜没有一项实现,旧德意志原封不动交由凯撒威廉统治。


face=宋体>“今天内应该就会有结果了吧。”


face=宋体>正当女王在摇椅上调整坐姿之际,德军司令官戴尔·温杰将军适逢了与大使截然不同的不幸。黑色怪兽在市区出没,德军士兵相继遇害,却依然追捕落空。


face=宋体>戴尔·温杰将军的小胡子与脸颊因愤怒与屈辱而变得僵硬,他过去的荣耀与未来的名声随着旁人听不见的雷鸣整个瓦解,但他不愿在人前表现出这种丑态。原本以为像亚普菲兰特这种芝麻小国,德军只需动一根小指就可以把它弹飞。


face=宋体>“无论如何都要宰了这只黑色怪物,宰掉它!称霸全世界的德意志帝国陆军无法摆平一只野兽,还有脸返回祖国吗?多少牺牲都无所谓,非宰掉它不可!”


face=宋体>惧怕凯撒威廉的怒气,害怕同胞将军们的讥笑,无法忍受他国军人的侮蔑,这一切在在令戴尔·温杰将军无法保持冷静。这时又传来另一项坏消息,差点扯断戴尔·温杰的神经,害他几乎要晕厥过去。原本受到监禁的伯伊斯特首相被人救出,逃得不知去向。


face=宋体>“还不快去抓人!”


face=宋体>戴尔·温杰将军终于爆吼出声,听起来不像命令或指示,倒跟字面一样只是单纯的怒吼罢了。幕僚们心里明白,却不予以反驳,因为他们害怕要是顶嘴不知会遭到什么处置。


face=宋体>令他们安心的是,好消息接踵而至,而且是连续两个。其一是发现那头黑色猛兽,在士兵围攻之下已经受伤;其二是发现伯伊斯特首相,正紧锣密鼓追缉当中。


face=宋体>戴尔·温杰将军总算恢复些许镇定,发挥原有长才,在桌上摊开夏洛蒂布鲁克市区地图指挥若定。


face=宋体>就这样,被相同敌人追逐的人类与猛兽毫无预期地逐步靠近,双方在下午五点过后不期而遇,地点在卡夫曼街十四区。为了远离德军的脚步声而躲进小胡同的首相、两名少年少女、警长、上校与博士——六名人类正面对上一个红黑色物体,是身受数处枪伤、血流不止的阿奇拉。一瞧见那对黄玉色的魔性瞳孔,人类刹那间不敢乱动,阿奇拉凶恶地踏出一步之际,亚丽安娜出现了。她循着德军士兵的动向与地上的血迹,与一身黑色毛皮的挚友再度重逢。


face=宋体>“阿奇拉,听话。”


face=宋体>亚丽安娜压低声音,发出富节奏性的声响,企图如同吟唱摇篮曲一般影响阿奇拉的心,亚丽安娜与阿奇拉一直生死相伴,他们从阿奇拉的故乡巴西东北部搭船横越大西洋,一同渡过天然与人为的障碍,她试图让它想起这些回忆。


face=宋体>可惜,感伤与追忆似乎是人类的专利,血的气味与滋味斩断了阿奇拉过去与人类的友谊,这是动物的本能,同时也是人为所致。自戕的陆军大臣诺贝特侯爵的诅咒束缚并支配着阿奇拉。


face=宋体>阿奇拉发出咆哮的同时跃上半空,它渴求着鲜血。黑影划出的抛物线直往佛莉达头顶落下。


face=宋体>“阿奇拉!”


face=宋体>亚丽安娜的叫声被枪声抹消。


face=宋体>黑影在空中翻了一圈,这不是出于一己的意志,而是被迫的。跳跃因跌落而中断,阿奇拉重重撞上地面,大量鲜血泛着廉价的红色颜料般的鲜红在石板上扩散,然后逐渐转暗。


face=宋体>有生以来,阿奇拉头一次跳跃失败,同时也是最后的失败。黑色四肢不停挣扎,这是最后一次痉挛。亚丽安娜不愿阿奇拉继续受苦,选择让它一枪毙命,除此之外别无它法,她明白这一点并付诸实行。


face=宋体>亚丽安娜右手的手枪掉了下来,在石板撞出纯响,法莱沙警长捡起枪,默默搂住亚丽安娜的细肩以扶住她的身子。


face=宋体>佛莉达与威鲁见状一时说不出话来,黑色猛兽的出现与死亡固然极具震撼力,但是当时的惊惧很快地成了过去式,最令他们讶然的是法莱沙警长居然会认识那个扮男装的女贼。总而言之,女子的确救了自己,佛莉达壮起胆子走到救命恩人面前。


face=宋体>“谢谢你救了我,如何称呼你呢,小姐……”


face=宋体>佛莉达郑重地伸出手,站稳姿势的波兰女子并未回应。


face=宋体>“威辛斯克,亚丽安娜·威辛斯克,很遗憾我没有资格握你的手。”


face=宋体>“……没错,不必握手,把手举起来!”


face=宋体>吼声传来,军靴踏响石板,三0名以上德军士兵的枪口将一行人团团围住,岂料亚普菲兰特人尚未完全举高手之间,情况再度生变,一名满脸通红的士官跑过来呐喊道:


face=宋体>“全体撤退,收起枪枝到中央车站广场集合,准备停战,是皇帝陛下亲自下达的敕令!”


face=宋体>Ⅳ


face=宋体>人称凯撒威廉的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合并亚普菲兰特的美梦在五月六日下午四点破碎。


face=宋体>凯撒威廉愤愤不平的目光投向摆在桌上的八通电报,是英国、俄罗斯以及其它国家的皇室捎来的。倘若不立即从亚普菲兰特撤兵,以同出于丹麦皇室血统而缔结血盟的八个国家将对德意志正式宣战。


face=宋体>“无论如何,单凭德意志是无法与全欧洲为敌的,况且也毫无胜算,假如连法国也协助那个什么丹麦血盟的话,您很明白届时会是如何的景况。”


face=宋体>随侍一旁的某位将军冷静指摘,凯撒威廉强烈的鼻息吹动着嘴上的翘胡子。


face=宋体>“英国岂会如此轻易与德意志为敌,现任王妃的确是丹麦出身没错,不过朕的母亲可是英国公主啊。”


face=宋体>“那么您更应该好好对待您的母亲才是。”


face=宋体>将军这句话坦率得几近无礼,令凯撒威廉无法反驳。出身英国的母亲与凯撒威廉关系恶劣,父亲死后凯撒威廉便把母亲赶出皇宫,不予理睬。英国皇室知情之后理所当然对凯撒威廉不具好感,因此亲上加亲的欧洲皇室开始孤立并排斥凯撒威廉。


face=宋体>列国摆明了不准凯撒威廉再以武力拓展任何一寸领土,编织出这层对德包围网的显然就是那个微不足道的亚普菲兰特小国女王,没想到那位老妇人脑子里隐藏着这么可怕的织针。


face=宋体>仔细推想,她的母后也是出身丹麦王族。


face=宋体>“狡诈的老太婆,好狡诈的老太婆!”


face=宋体>凯撒威廉重复道,语气不带真正的憎恨,因为德意志皇帝承认自己败给了卡萝莉娜女王,这个反应同时表现出他的优点与缺点,优点是他本性还不坏,缺点就是欠缺认真反省的心态,他从不考虑牺牲的数量与周遭诸国对德意志有多么不信赖。如果他有心,想必不会有心情笑着说:“哎呀,被将了一军!”但凯撒威廉的确笑着摆手。


face=宋体>“好吧好吧,这次就给老奶奶一个面子吧,退兵,总有一天上帝还会再给德意志机会的。”


face=宋体>……于是,卡萝莉娜女王坐在摇椅,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德军撤退,在一九一四年爆出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之前,欧洲继续维持了九年的和平,即便是属于单脚站在白刃之上的那种和平……


face=宋体>五月六日晚上,德军开始从夏洛蒂布鲁克市区撤退,这是皇帝陛下透过大使所下达的敕令。戴尔·温杰将军以掩人耳目的心态搭上火车。损失了列车炮‘台风’之外,还让黑色猛兽造成十人以上死亡,而他与部属两手空空却非得回国不可,在无法违反敕令的情况之下,戴尔·温杰只有拖着不得志的身子让火车送回祖国。


face=宋体>对于一般士兵而言,整个过程更是可笑至极。按照命令行动却没有任何战果,被咒骂是“Bosch”又被丢石块,还造成了死伤,最后甚至身心俱疲地离开。这种情况下,士兵并不认为,自已是罪有应得的侵略者,而是满腹的被害者心态。他们看着司令官的眼神显得冰冷,认为司令官是个“不中用的长官”。


face=宋体>天桥上有两名男女俯瞰着军用火车车窗透出的灯光。


face=宋体>“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face=宋体>亚丽安娜叹了一口气,初到这个国家时,她是个从容不迫、奸险狡诈的坏女人,扮演着让佛莉达·蓝伯一辈子恨之入骨的角色,结果佛莉达却向她道谢。好讽刺的结局,她暗地咕哝,这个国家完全打乱她的阵脚。


face=宋体>这一晚,佛莉达·蓝伯解开祖父留在废矿里的密码内文,于是女王陛下招来一干关系人士,亚丽安娜虽然也算关系人士,但她并不打算赴约。


face=宋体>“你不去吗?”


face=宋体>“可能的话,我当然想去,只是,无论对方地位如何崇高,我一向讨厌皇室的人,我只承认波罗尼亚共和国而已。”


face=宋体>亚丽安娜轻轻摊开双手。


face=宋体>“接下来只有从头开始了,这次学到教训,以后即使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也不要再与只会坏事的小恶棍合作了,现在也已经没有理由继续持在这里,我得走了。”


face=宋体>“明天再走也不迟吧。”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亚丽安娜则报以看他苦笑却又不太像的表情。


face=宋体>“我之前问你;你为什么会那么偏袒那个小扒手,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说不定我早就顺利完成任务了,身为被害者想请教这其中的原因。”


face=宋体>“你认为呃?”


face=宋体>“这个嘛,整个来龙去脉会不会是这样?”


face=宋体>亚丽安娜以听似调侃的语气与表情叙述起来。


face=宋体>“这是一个淡淡的、美丽的爱情故事,身为主角的年轻人爱上一位美丽的女子,女子与年轻人同年龄或者稍微年长几岁,年轻人还来不及表白,她便已经嫁给别人,生完小孩不久后去逝,年轻人一直很关心她的孩子……”


face=宋体>话说到一半,亚丽安娜停下来望向法莱沙警长,等着他提出异议,在昏暗的夜幕彼端,颀长的男子一直保持缄默,军用火车的灯火在他的视线前方散发微黄的光晕。


face=宋体>“该不会真的被我猜中了?”


face=宋体>亚丽安娜瞠大杏眼,笑出声来。笑容乍看之下像个少女一般,但绝对不是讥笑。


face=宋体>“天啊,这样一点都不符合二0世纪的风格;这种多愁善感的浪漫主义早就随着雨果的(译注:VictormarieHugo)去世而结束了。”


face=宋体>“我向来不求多变,就算追逐流行也不合我的个性,你一定不喜欢吧。”


face=宋体>“很不巧,我是复古主义者,我甚至还想复兴一个早已灭亡的国家,怎么可能瞧不起你。”


face=宋体>汽笛撕扯着夜空,军用火车终于发动,搭载着破灭的野心与数千官兵往北行驶。三个小时之内应该就会越过国境,返回德勒斯登才对,这段渺小的历史就这样被埋没在缄默之中。


face=宋体>当晚刚过九点,面对中央站前广场的特拉维饭店里有一对男女前来投宿。饭店经理见过高大的青年,不过身旁出众的美女倒是很陌生。难掩好奇心的经理递出钥匙,男子接过钥匙,便抿嘴一笑对着经理细语:


face=宋体>“小孩子需要宽广的场所享受快乐时光,大人的话只需要一扇能上锁的门就够了。”


face=宋体>接着这对男女进了房间上了锁,接下来的情形已非经理所见所闻,而是属于想像力的范围了。


face=宋体>Ⅴ


face=宋体>得知法莱沙警长谢绝进宫谒见,威鲁与佛莉达觉得很纳闷,骑马宪兵队的佐伦道夫上校脸上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不断颔首,他拍了拍年纪足以当自己孙子的少女与少年的肩膀。


face=宋体>“好了,别管那种缺乏追求学术的好奇心、无药可救的家伙,我们来听大科学家讲课吧,等着看他要怎么胡说八道,编出什么歪理来。”


face=宋体>兰赫姆博士对此表示:


face=宋体>“对一个没学问的人,再怎么浅显的说明还是有限,无妨,只要上校以外的人听得懂就够了。”


face=宋体>一行人被带往皇宫图书室,女王与首相庆幸彼此平安无事,大人喝着咖啡,少女与少年喝着牛奶,然后轮到兰赫姆博士开始讲课。


face=宋体>“好久没见到博士的特异功能了。”


face=宋体>女王坐在摇椅上编织,显得兴致盎然。


face=宋体>的确只能说是特异功能,兰赫姆博士的记忆力就像魔术相机一般。他只要看过文章每一行的第一个字,就可以记下这一行全部的内容。当德军占领夏洛蒂布鲁克市区期间,他就在空屋一隅写下全文。看到他递上来的笔记,女王与佛莉达均为之惊叹不已。


face=宋体>“那种能力不属于学者的才能,只能说是马戏团艺人的特技,就算现在派得上用场,也算不上有多高尚。”


face=宋体>老上校嘴里叼念个不停,却不得不承认博士的特异功能。


face=宋体>博土开怀地笑着,拿起笔记,再度展现特异功能。将这段俄文密码以间隔一字的方式按照原文念诵一遍。佐伦道夫上校这时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有默默啜着咖啡。


face=宋体>“意思就是说呢,女王陛下、首相大人、前途无量的少年少女们,蓝伯小姐的祖父其远见足足超前了二世纪,他在奥巴凯登废矿深处发现了自然转化成金属的镭矿床。”


face=宋体>难得以严肃的态度宣布,岂知听众个个表情呆滞,博士只好针对法国居里夫妇正在着手研究的元素加以说明,但所有人还是一头雾水,女王便提示较具体的评价方法。


face=宋体>“兰赫姆博士,镭金属到底有多贵重?不是学术上的,单就金钱上来评估就好。”


face=宋体>“遵命,女王陛下。”


face=宋体>博士煞有介事地叉起双臂。


face=宋体>“根据在下的了解,若与等重的黄金相比较,约是二00倍左右,意即镭金属一公克相当于黄金二00公克。”


face=宋体>“黄金的二00倍?!”


face=宋体>佐伦道夫上校瞠大了眼,威鲁与佛莉达则是对金额没有概念,只能面面相觑。


face=宋体>“实在太棒了,这时要是能像美国人一样吹口哨就好了,真可惜。”


face=宋体>老女王摇头,单从金钱上的价值来看,难怪歹徒情愿不惜生命也要得手。以不在场的亚丽安娜的估算,可以获得巨额资金做为祖国独立复兴运动之用。


face=宋体>“居里夫妇目前正在研究以人工方式分离出镭金属,据说还需要五年时间,一旦成功,就能借由核分裂获得庞大的能源。”


face=宋体>“听来有点令人不快,意思是说这也能用在杀人武器上就对了。”


face=宋体>“正是,镭弹可说是人类历史上最后的武器,假如实际使用,只要一枚就足以毁掉巴黎与伦敦。”


face=宋体>“火药发明时也被称做是历史上最后的武器。”


face=宋体>兰赫姆博士不理会佐伦道夫上校的挖苦,径自对女王行礼。


face=宋体>“那么,女王陛下,是否要再度调查废矿,采掘镭金属,研究开发出镭弹做为我国的秘密武器呢?”


face=宋体>“不需要。”


face=宋体>卡萝莉娜女王的声音蕴含了沉着的决心。


face=宋体>“突然给穷人一大笔钱,反而会成天担心遭小偷,晚上也睡不着,让奥巴凯登废矿沉入水中吧,你觉得如何呢?蓝伯小姐。”


face=宋体>“是,女王陛下,我的祖父也是如此希望。”


face=宋体>“那么,派人封锁奥巴凯登废矿,回归原状并将一切记录抹消。”


face=宋体>女王宣后便从摇椅起身,将演好的织品交给佛莉达。


face=宋体>“小姐,道是一点谢礼不成敬意,还请你收下,本来想替我孙子织件毛衣,所以这是男用的,如果你愿意收下就再好不过了。”


face=宋体>“女王陛下,太感谢您了!”


face=宋体>把毛衣递给脸颊发烫的佛莉达,女王转向威鲁。


face=宋体>“我也必须向你道谢,年轻人的勇气与奉献能够得到正当的回报正是我这个老人最大的欣慰。”


face=宋体>……等客人告退之后,首相深深叹了口气,向女王问道:


face=宋体>“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了吧,女王陛下。”


face=宋体>“我也很希望真是这样,今天德意志撤退了没错,明天可能换俄罗斯打鬼主意,也不知英国究竟能帮我们帮到何时?”


face=宋体>“唉,有得累了。”


face=宋体>“累?不、不、其实很有趣的,想办法把那些自认凭借武力可以为所欲为的列强或大国唬得一愣一愣的,倒也算是替咱们小国出了一口气啊。”


face=宋体>女王心知肚明,有勇无谋通常只有百害而无一利,但是反过来说,只知要弄伎俩而缺乏志气,就只是狡猾罢了。必须在两者之间取得均衡,一方面避开列强的毒牙,一方面保有小国的独立与权利。


face=宋体>“活力、自由、快乐!”


face=宋体>老女王扯开嗓子高喊,对着大吃一惊的首相笑道:


face=宋体>“说穿了这正代表着小国的精神,国威啦、荣耀啦这类口号就交给那些想摆大国架子的国家去喊吧,从明天起还要继续麻烦您了,首相,你还得抽空出席不幸的诺贝特侯爵的葬礼呢。”


face=宋体>“遵旨,女王陛下。”


face=宋体>首相带着由衷的敬意行一鞠躬。


face=宋体>“今年的苹果花开得真慢,看来是在等着那群Bosch被撵出去吧。”


face=宋体>夏洛蒂布鲁克的市民交换着寒暄的笑脸,五月七日天一亮,夏洛蒂布鲁克首都便到处充满了盛开的苹果花。佛莉达与威鲁偕同来到天桥欣赏漫天飞舞的花瓣,仿佛永远也看不腻,同时两人手上都拿着一包刚从华勒夫斯基的摊子买来的热香肠,买的人与卖的人一如往常寒喧,完全不知道他们都认识同一位美女。


face=宋体>“啊……”


face=宋体>佛莉达与威鲁同时叫出声,苹果树的白花飞舞之间,他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映在跨国列车车窗里的正是亚丽安娜·威辛斯卡,高礼帽、长礼服,拿着手杖,与她初到亚普菲兰特时一模一样的打扮,然而现在她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


face=宋体>有人轻拍威鲁的肩膀,转头一看,艾佛列特·浩莱沙警长欣长的身躯正伫立在身后,西装上衣就披在肩上。他已经在车站与亚丽安娜道别,看到佛莉达与威鲁人在天桥,便循着阶梯走上来。


face=宋体>“警长,你就这样让她离开吗?”


face=宋体>法莱沙警长对威鲁的问题报以浅笑。


face=宋体>“哪天她改变心意,就会再回来的,对了,听说你们还必须照顾有点难缠的监护人。”


face=宋体>昨晚卡萝莉娜女王正式依法授与两名孤儿监护人,佛莉达是佐伦道夫上校,威鲁是兰赫姆博土。佛莉达得到亚普菲兰特国籍,或许将来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第一位女性飞行员,威鲁一年后也许会到巴黎,努力成为“大西洋以东最棒的魔术师”,无论如何,他们的未来在他们手上,凯撒威廉只要顾好自己的将来就够了,再干涉别人的前途就叫做多管闲事了。


face=宋体>六天前,一切从这座天桥开始,威鲁发现了佛莉达,也找到了自己的未来,从那时起,季节与威鲁的人生便逐步迈向夏天。


face=宋体>五月的风再度吹起,苹果花瓣随风起舞,宛如暴风雪一般。搭载着亚丽安娜的国际火车在花舞中朝着西边的巴黎驶去。


face=宋体>汽笛在天空化为光的音符,传递给天桥上的三人。

后后记


face=宋体>追



这世上有很多人喜欢追根究底,我收到许多读者来信询问,所以先在这里作几点解释。


face=宋体>亚普菲兰特这个国家没有以任何国家为蓝本。


face=宋体>亚丽安娜这位女性也没有以任何人为蓝本。


face=宋体>再者一九0五年当时,“天下无敌”号这种具有飞行功能的双翼飞机并不存在。


face=宋体>至于巴西猫这种生物是生存在亚瑟·柯南·道尔先生的小说世界里,有兴趣的读者请去翻阅新潮文库的“道尔杰作集(Ⅲ)恐怖篇”。


face=宋体>而“霍克斯伯克斯·菲基布斯”这句咒语则是出自于“凯斯特纳的终战日记”。




face=宋体>

关于“Ruritania·Thema”

奇幻文学当中亦分成许多类别,我在这里要提的是“Ruri-tania·Thema”(译注:小王国冒险故事)。故事背景设定在近代或现代的欧洲大陆一隅的一个架空的小国,以此为舞台展开一场大冒险。

“Ruritania·Thema”是我私自取的名称,不过Ruritania罗利塔尼亚这个架空的国家并不是我想像出来的,而是英国小说家安东尼·霍普(译普AnthonyHope)所创造出来的。他在一八九四年发表“古堡藏龙”(译注:又译“桑达囚犯”,ThePrisonerofZENDA)这部小说,故事的舞台就在一个名为罗利塔尼亚的国家,地理位置就设定在德国东南地带。

内容是英国一位有钱有闲的青年绅士路道夫·拉桑迪在欧洲大陆旅行途中,发现自己跟罗利塔尼王国王长得一模一样,结果被卷进争夺王位的阴谋漩涡当中。然后与公主相恋、和王位纂夺者斗智,充满惊险刺激的动作故事。

反派是名叫罗勃特·冯恩·亨佐伯爵的青年贵族,他比主角拉桑迪来得更年轻、高强英俊。当他的计谋失败,受到正义的一方追缉而准备逃走之际,只见他只手撩起浏海,抿嘴一笑:“再会了,路道夫·拉桑迪!”同时在马背上恭敬地行礼,真是个爱装腔作势的小子。不过呢,我想大家应该猜想得到,反派罗勃特比主角更有人气。改编成电影时,罗勃特一角由詹姆斯·梅逊饰演,虽然跟小说形象有点差异,不过扮演起目中无人的大反派仍然魅力十足。

“古堡藏龙”由于大为畅销,于是接着出版续集“亨佐伯爵”(译注:RupertofHentzau)。拉桑迪与罗勃特以比剑一决胜负,不过叙述方式硬转成第一人称,结构出现漏洞。正续两集在十五年前由创元推理文库出版,但目前书店已经找不到了,喜欢动作冒险题材的读者可以到旧书店找找,值得一读。

“Ruritania·Thema”的创作类型其实比较作怪,肯定不适合喜欢以私小说为主的纯文学读者的口味。

“泰山”(译注:Tarzan)的作者巴洛斯(译注:EdgarR.Burroughs)曾经写过一本以小王国冒险故事为题材的“鲁塔王国的危机”。我也读过,但是在撰写本文时,我却完全想不起内容与登场人物,实在令人费解,足见那本小说给我的印象比“古堡藏龙”来得薄弱。

日本是不是也有“Ruritania·Thema”这类题材的作品呢?小说类我实在想不起来,一九七三年由KappaNovels出版的“黄色炸药圆舞曲”(小泉喜美子)应该算是吧。少女漫画的话,多少会有几部才对。动画方面,“鲁邦三世·卡利奥斯托洛之城”与“天空之城”堪称双璧。

话说为什么要造出“Ruritania·Thema”这个名词呢?原因是宣传做得太大了。今年底我在“SFAdventure”杂志上发表题目未定的长篇小说,故事是以二0世纪初叶欧洲中部的小国为舞台,包括了列车炮开炮、双翼飞机坠机等等许许多多的内容。然后呢,就有人问:“那是什么样的题材呢?”所以我才编出“Ruritania·Thema”这个字汇出来。呵呵,这件事要是公开,大概会叫我写别的吧。

除了罗利塔尼亚以外,对架空国家与地名有兴趣的读者,我推荐讲谈社出版的“从世界文学看架空地名大事典”,缺点是只列出欧美文学,内容有点艰涩,不过里头收录了大量架空国家的地图,读了不会吃亏的,这本书很厚又很贵,图书馆应该会有,不过要规模较大的图书馆哦。

终于上传完了,我本人非常喜欢田中大神的作品,以后有时间的话,我回陆续上传田中大神的一些小短篇,希望喜欢的朋友们多多捧场!!~~

小小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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