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踪侠隐 - xp1024.com
《云踪侠隐》


第1章 最美老板娘

雪地上拖出一行长长的脚印,黑暗中走来了一个人影。

风很大,云来客栈那扇破旧的木门被风吹的吱呀作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

云来客栈内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今晚是个好日子。

的确,对于久居大漠的人来说,有酒有肉就算得上是好日子。

酒是上好的烧刀子,肉是风干的老牛肉。

在如此寒冷的夜晚喝上一口上好的烧刀子到也不失为人生一大美事,仍而客栈内大都数人却滴酒未沾。

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客栈前厅简陋搭台上的女人。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却又美得足以令月亮失色的女人。

每一个人首先注意到的都是她的脸。

那是一张难以用语言描绘的脸,任何赞美的词汇在她的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难怪这些男人都这样看着她,连眼睛也舍不得动一下,不,就连一些女人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男人见了漂亮的女人总是移不开目光的,尤其是聂二娘这种妩媚妖娆中又带着端庄典雅的女子。

聂二娘真是一个尤物。

她似乎早已适应了男人的这种目光,脸上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只是有些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

这也是为什么聂二娘明明如此漂亮却很少有人敢上前搭讪的缘故。

聂二娘很少笑。

大漠能令她发笑的事很少,能令她笑的人更少。

曾经有人出千金只求二娘一笑,只可惜,那人直到死都没能见二娘笑。

于是大漠便有了“千金难求二娘笑”这一说法。

在云来客栈露财是一个很愚蠢的行为。

尤其是当你没有保护它的实力的时候,危险总是来自于四面八方。

聂二娘在大漠出现已有三个年头,却从未有人见她真正笑过。

因为见她笑过的人都已经了,死人自然不能算作是人。

她的手也很美。

手指白皙纤细且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却并不像一般爱打扮的女人那样,在指甲上面涂上凤仙花汁。

这双手不仅美,而且很有个性。

只看这一双手,便知这手的主人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她的衣服并不华丽,反而有些朴素,但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味道。

聂二娘的身子动了起来。

如同穿花蝴蝶般在搭台上动了起来,一头柔顺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也舞动起来,恰似大风中的柳絮。

她的身子灵动且婀娜,有一种成熟女人的美。

一双洁白的臂藕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上面没有一丝疤痕,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快三十岁女人的手臂。

就算是足迹从未出过闺房的千金小姐,也未必会有这么完美的一双手。

客栈里众人的目光随聂二娘的身子而移动,一个个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恨不得将聂二娘生吞活剥。

男人绝大部分都是用下本身来思考问题的动物,不过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还有一点点理智。

聂二娘心里觉得满意极了。

她喜欢男人们盯着她看,喜欢看他们那种只能看不能吃的眼神。

一个女人能令男人们的眼睛发直,总归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聂二娘并不是每天都会跳舞,她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小舞一段。

时间不会太长。

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聂二娘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不,应该是这段日子她的心情都不错,她已经一连跳了七天舞。

这段日子的确算得上是好日子,看聂二娘跳舞算得上大漠为数不多的消遣乐事之一。

漠北五花门的门主柳化楠被人杀了,尸体挂在树上,死状极为凄惨。

尸体上留有一把袖珍小剑。

江湖上有死人的事情发生聂二娘总会高兴。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客栈内的生意就会出奇的好。

虽说平时生意也不错,但做生意的没人会嫌钱多。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明明内心害怕的要死,但只要人一多起来,就连老天爷也敢骂它两声。

聂二娘的身子已经停了下来。

她的眼睛望着前方,手里已经多了一碗烧刀子。

想事情的时候她大多喜欢喝酒。

酒能让人醉,也能让人更加清醒。

聂二娘的酒量很好。

她很会喝酒,喝得越多,眼睛越亮,脑袋反而越清醒。

云来客栈的熟客从来不敢找她喝酒。

聂二娘手中的酒来自于一个少年。

少年模样倒是长的不耐,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只是目光有些不正,里面有些淫秽。

他恰好是第一次来。

聂云星没想到能在这等偏僻的地方碰到这等美人。

看来这一趟镖他是出对了。

如果能让这尤物变成他的女人,就算是让他折寿也愿意。

聂云星对付女人很有一套。

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对于男女之事早已轻车熟路,就在前天,他还跟自己的侍女共赴巫山云雨。

他知道对付女人不能急躁,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聂二娘抿了一口,酒水顺着食道滑入心田,化作一股暖流涤荡开来。

心中升起一股热气,聂二娘打了个酒嗝,脸色微微红了一下,眼睛更亮。

她对着前面的少年挑了挑眉毛,道:“多谢公子的酒!”

聂二娘没有笑,却比笑了更加动人。

少年似乎已经看呆了,喉结上下滚动,嘴里发出咽口水的声音。

他动也不动的看着聂二娘,里面淫秽之色更浓了。

太美了!

他一定要把这个女人弄上床,变成他的女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女人。

片刻的失神过后,聂云星脸上又变成了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双手抱拳,道:“久闻聂二娘艳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公子谬赞,二娘愧不敢当。”聂二娘嘴唇微动,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

这种称赞她早已见多,脸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

聂云星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在下是振龙镖局的少镖主聂云星,不知是否有幸请二娘喝一杯?”

说话间,他的手上已多了一碗烧刀子,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不少人已喉结滚动。

大部分人才发觉今晚还没喝酒。

聂二娘饶有兴味的看着聂云星,道:“你不知道在云来客栈想请我聂二娘喝酒有一个规矩吗?”

“哦,愿闻其详。”

聂二娘没有再说话,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

她并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却最讨厌那些不按规矩办事的人,尤其是在她的地盘上。

眼前的聂云星恰好是这种人。

这种人往往自命不凡。

聂云星突然有点恼怒,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怠慢他,这个女人是第一个,希望也是最后一个。

他笑了,笑的有些阴郁。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聂二娘直接将头撇向了一边,他阴郁的样子好像一条狗。

“他以为他是谁?振龙镖局很了不起吗?”

“这小子不想活了吧!敢跟二娘这般说话?”

“一看就知道是没见过世面的公子爷,就算是他爹也不敢跟二娘这般说话,他又算哪根葱?”

……

……

客栈内的人笑了,笑得很欢快,如同在笑一个傻子。

聂云星的表情更加阴郁了,脸色黑的如同锅底。

一个人从座位上漫步而出,朝着聂二娘走了过去。

他的左手提着一坛酒,右手拿着一把折扇。

折扇展开,上面有“白驹过隙只一瞬”七个大字。

这个人一袭白衣,配上这把折扇,倒也算得上是一个浊世佳公子。

只是他的眼神也有些不正,喜欢盯着别人的口袋。

这种人倒也挺有趣。

他的手上多了两个酒碗,咋是突兀出现的一样,大部分客人都没有看清。

他的速度太快了。

搭台旁边专门放置烧刀子的桌上已经少了两个碗。

聂二娘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兴趣。

“久闻二娘酒量惊人,在下不才,特来讨教一二,为表诚意,先干为敬。”

这个人手中酒碗已满上,他看了眼聂二娘,然后一口干了。

接下来又从酒坛子到出第二碗,也一口干了。

一脸三海碗烧刀子,他都一口干了,脸上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脸颊有些泛红。

他酒量也很不错,寻常人只怕连半碗烧刀子都喝不下,他却一连喝了三碗。

哪怕是对于喝酒最挑剔的大漠人此刻也说不出话。

毕竟这是烧刀子,而且还是云来客栈的烧刀子。

第2章 妙手空空

云来客栈有两样东西在大漠格外有名。

一是美女,二是美酒。

美女指的是聂二娘手下四大侍女梅兰竹菊,梅善琴,兰善棋,竹善书,菊善画,四位一体,哪怕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百花谷女子也得让她三分。

不过比之四大侍女更有名的是聂二娘。

宁可一日不饮酒,也不可不见聂二娘。

这句话就足以说明二娘是何等美艳。

大漠人是无酒不欢的,能让他们抛开烈酒的,也就只有聂二娘。

曾经有人慕名前来,只为一睹二娘真容,一见之下惊为天人,抱着酒坛郁郁而终,原因竟是不能早点见到二娘。

相比之下,美酒显得逊色不少。

不过在大漠仍是赫赫有名的,绝不会落了二娘的名声。

这美酒指的自然是烧刀子。

而且不是一般的烧刀子,是二娘秘制的烧刀子。

寻常人莫说喝上一杯,就连半杯也饮不得,一喝就倒,俗称“半杯倒”。

二娘的酒是给江湖人士喝的。

没有一点酒量的人根本不敢喝二娘的秘制烧刀子。

更别说挑战二娘。

在云来客栈有三件事干不得,吃霸王餐,与二娘拼酒,逼二娘笑。

前者会缺胳膊少腿,后者会死人。

唯独与二娘拼酒啥事没有,醉了的人跟死猪没多大差别,哪怕是有人用喇叭在他耳边嚎叫也不会醒来,最多翻一个身,继续睡觉。

云来客栈开张这三年以来,有无数的客人想与二娘拼酒,然而大多数人却连与二娘拼酒的资格都没有。

想与二娘拼酒,就先得请二娘喝酒,想请二娘喝酒,就得先守规矩。

规矩很简单,自罚三碗,证明自己有拼酒的实力。

这种碗并不是平常百姓家中吃饭用的饭碗,而是专门用来喝酒的海碗。

一海碗抵得两饭碗。

这白衣少年一连喝了三海碗,却只是脸颊微红,酒量着实了得。

二娘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今晚总算来了一个有趣的人。

深出纤纤玉手,接过白衣少年递过来的海碗,二娘脚跟一蹬搭台的台面,一股无形的力道如同水波一样荡开,搭台旁边一个桌子上放置的一个未开封的酒坛顿时从桌子上拔地而起。

二娘玉手一吸,那原本笔直上冲的酒坛如同长了眼睛一样飞到他手中,这前后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

“妙,妙,二娘这一手隔山打牛和隔空吸物的功夫实在令在下佩服,想必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白衣少年拍打着手中的折扇,朗声笑道。

“雕虫小技罢了,哪能入得公子法眼。”二娘眼眸更亮,对少年又高看了一分,不说别的,单这份眼力就足以令在座大多数人汗颜。

“二娘不必谦虚,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了。”少年脸上也有笑意浮现出来,将手中的酒坛随手一扔,哐当一声,酒坛摔的粉碎,酒水四溅,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充斥整个客栈。

客栈内的众人都不自觉耸了耸鼻子,喉结滚动,暗暗吞了一口唾沫,同时脸上露出一副肉疼的神色。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败家子,这样的好酒就这样糟蹋了!

……

相比整个客栈的怨声载道,白衣少年俨然没那个觉悟,跟扔了一文钱一样,脸上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神情。

聂二娘眼眸放光,如同看见了一只有趣的猎物。

“公子当真有趣!”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不是有趣,而是乐趣,在下的乐趣有三,其一,便是喝最好的酒。”

“噢,不知公子如何得知哪坛酒更好?”聂二娘好奇的看着白衣少年。

“这个自然不难,从装酒的酒坛可以看出。就在下之前摔碎的酒坛与二娘此刻手中拿着的酒坛一对比,不难发现二娘手中酒坛坛体更厚,外形更加平整,颜色更为清晰,质壁光滑无砂眼,这就可以保证酒液在窖藏时更加难以挥发,口味更加香醇。不知在下说的是否正确?”白衣少年笑眯眯的盯着聂二娘,道。

“公子博学,二娘佩服!”

聂二娘将海碗盖在封口上,一手握着酒坛中部,另一手轻轻敲击坛底,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拿掉海碗,玉手掀掉泥封,一股更为香醇醉人的酒香飘了出来,哪怕只是闻一口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口齿生津。

“这便是本店最烈的流香露,普通人一闻即倒,江湖人士也喝不过三杯,从不对外出售,今日公子可敢一饮?”聂二娘先给自己蘸上一碗,一饮而尽,而后将酒坛递了过去。

聂二娘本是很会喝酒的,向来千杯不醉,可是此番下肚却是满面酡红,醉眼朦胧,煞是迷人。

客栈内已有不少人暗暗吞了口唾沫,大呼妖精,却没人敢上前调戏。

白衣少年接过二娘递过来的酒坛,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倒了小半碗,一口干了。

他的脸颊瞬间变得血红,红得耀眼,身形也有些颤颤巍巍,似乎站不住脚,他连忙在胸口连点数下,一股热气从他身上冒出,他脸上的红色才褪去。

“二娘海量,在下佩服!”白衣少年对着聂二娘拱了拱手,脸上露出一丝心悦诚服的笑容。

“公子也很不错”聂二娘眼中的光芒已经暗淡下来,原来这人也并不是很有趣。

她变得有些意兴索然,看也不看其余人一眼,身子从搭台上跃起,来到二楼一处摆放着许多酒坛的坐台处,一个人喝起酒来。

白衣少年,怔怔的望着二娘那倾城的容颜,眼神有一些失落和无奈,伸出的右手也缩了回来,里面捏着一块玉佩。

色泽碧绿通透,泛着迷人的光晕,大概有三指大小,上面雕刻着一条卧龙,龙眼更是闪烁着寒光,竟是两块翡翠。

哪怕是对于玉器再一窍不通的人也能看出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当下不免对白衣少年的身份有些好奇。

这白衣少年刚才显然是想要借机将这块玉佩赠送给二娘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仰慕之心,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二娘连他赠送玉佩的机会也没给。

当下有不少客人为这少年惋惜,又一个被二娘迷住的可怜人。

当然也有不少人动了杀心,这可是一只肥羊,而且是富得流油的羊。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夜。

……

……

聂云星突然觉得眼前这块玉佩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他家祖传的卧龙玉佩吗?

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发现玉佩早已不翼而飞,顿时气的一口老血差点从心口喷出。

不仅抢本少爷的风头,还偷了本少爷的玉佩,好胆,不叫你见识一下本少爷的厉害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贼子,竟敢偷本少爷的玉佩,看招!”聂云星大吼一声,气势如虹,身子一矮,脚步一错,瞬间向前掠出八步,来到白衣少年的跟前,抬手就要一拳轰出。

“停”

那白衣少年手中折扇一点,点在聂云星拳头上,如同针尖扎在气球上,聂云星只觉拳头中力道泄去,使不上力来,软绵绵的,很是难受。

他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道:“你想耍什么花样?”

白衣少年笑了笑,“在下只是想知道你凭什么说我偷了你的玉佩?这可得有真凭实据,不然就是冤枉了好人,大伙说是不是?”

“对对,你说他偷了你的玉佩,总要拿出一个理由来,不然就是污蔑,污蔑可是会遭江湖人唾弃的。”白衣少年话音刚落,顿时有人起哄道。

聂云星肺都快气炸了,他发誓等下一定要将这小子的狠狠地揍一顿,将手脚打断,舌头拔掉,不然难泄心头之恨。

“好好,那玉佩上刻着的龙就是真凭实据,这个够不够?”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这个自然算不得数。”

“为何算不得数?”

“天下刻龙的玉佩多得去了,为何这块就是你的。”

“那条龙不一般,那是卧龙。”

“那又怎样?”

“卧龙乃我振龙镖局的徽记。”

“不巧的很,在下宗门也是用卧龙徽记。”

“你……是强词夺理”

“你那是理屈词穷”

“那为何你一出现本少爷玉佩就不见了?”

“那为何你当时不说恰好在下拿出玉佩才说?”

“本少爷开……开始没发现”

“可是在下一来与你素未谋面,二来也不曾相遇,又是如何从你身上偷得玉佩?”

“你……你,我不管,反正就是你偷的。”

……

……

聂云星突然发现和这少年争论是一个很蠢的行为。

能用拳头解决的事就别用嘴说,江湖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聂云星的身子动了,一个箭步猛的向前窜出,朝着少年面门就是一拳。

这一拳看似缓慢实则奇快无比,颇有几分他爹聂远的风范。

“这一手折花破浪拳使得有声有色,只可惜……有点不够看。”

白衣少年脚尖微微一点,身子如燕子般轻灵,一个兔起鹘落,身形已在一丈开外,避过了聂云星的拳头。

然后便再次跃出,身子如燕子般在空中旋转,手中折扇数点,速度快如闪电,聂云星根本反应不过来便中招,被折扇击飞数丈远,一直撞到墙壁才停下。

到现在他哪里还不知道这少年武功远在他之上,顿时脸上满是羞愧,这才明白他爹说过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现在我总没有偷你的玉佩了吧?”白衣少年问道,语气有淡淡的戏谑。

“没有”聂云星摇了摇头。

“那这块玉佩?”白衣少年又问。

“你的”聂云星有些无奈,但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现在就像一条狗,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白衣少年志得意满,这便是他的第二乐趣,把偷盗变成一种艺术。

“阁下不仅将人打伤,还要夺人宝物,未免太不把振龙镖局放在眼里?”

就在白衣少年转身想要离去,一阵粗犷隐隐含着怒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声音富含穿透力,传进人耳里,刺得鼓膜发疼,足以可见说话者的功力深厚。

众人心惊,与振龙镖局有关又有如此实力恐怕只有那人了。

楼上的二娘也抬起了头,眼里露出诧异,他怎么也来了。

一个身影如同大鹏展翅般从最后的位置一跃而起,一个凌空翻,便稳稳的落在聂云星面前。

后者顿时脸上露出一抹喜意,“爹”

来者正是聂云星他爹振龙镖局总镖头聂远。

白衣少年端量着眼前这个身高六尺,一身肌肉虬曲,面色黝黑的大汉,眼里渐渐变得凝重。

一拳道人果然名不虚传。

聂远早年曾在武当派习武学成后回到家族继承了振龙镖局,凭借一手折花破浪拳斩杀凶名赫赫的漠北五盗而享誉郯城,因曾是一名道人杀人只需一拳得名一拳道人。

“看来总镖头要为儿子出头了”白衣少年脸色一片淡然,道。

“出头谈不上,只是请教一番。”

聂远眼里闪过一抹赞赏,如此冷静的少年不多见了,旋即身子一动,一拳轰出。

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杀机,看似缓慢实则奇快,看似折花,实则破浪,慢中有快,动中有静,相得益彰,实为不凡。

与之前聂云星的那一拳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白衣少年身子如同弹簧般弹起,在聂远那一拳轰出之际,已然远去,如同燕子抄水一般,端的飘逸异常。

燕子三抄水。

“原来是大盗白隙”聂远没有击中,也不恼,收回了拳头,脸上挂着笑容。

“大盗白隙,原来是他,怪不得玉佩会被他偷走”

“那聂云星输得不冤,白隙虽是少年,但一身武功却很是不凡,连许多成名已久的人物都奈何不了他”

“白驹过隙只一瞬,妙手空空入乾坤”

“盗圣百里悬空的关门弟子岂是一般人,更别说他还是空空门的重点培养对象,有这实力自然不足为奇了”

……

白隙笑了笑,手中折扇打开,“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妙手空空,而不是大盗白隙。”

第3章 奇怪的客人

云来客栈的大门开了。

不是被风吹开的,而是被人推开的。

一股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更有大片大片的雪花夹杂其中。

众人只觉一阵寒意袭来,全身寒毛竖立,心中更是寒意逼人。

他们从来没觉得哪一天有今日这般寒冷,他们也曾站在冰天雪地的荒野,滴水成冰的户外,却都不像今日这般寒冷。

客栈内依旧有柴火在燃烧,火焰很旺,风助火势,云来客栈的火烧的更大了。

众人却感觉更加寒冷,那股寒意好像是来自他们自己,从尾椎骨升起一直抵达头盖骨。

这种寒冷才最要人命。

聂二娘已经不喝酒了,她拿着酒坛的那只手正在发抖,她早已没了喝酒的心思。

当一个人对一件事没了心思之后,这件事基本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聂云星也忘记了疼痛,他呆呆的望着门口,似乎想知道带来如此寒冷气息的究竟是什么人。

白隙脸色终于变了,有些震惊,他的眉头紧锁的厉害,手中折扇不知不觉已经展开。

聂远脸上多了一抹凝重,看向门口的地方多了一份忌惮,这股气息……很是危险。

客栈内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气氛陡然变得有些诡异。

寒冷在每个人心间弥漫开来。

原来寒冷也是会传染的。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门口,似乎云来客栈来了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们正在行注目礼。

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的浑身都透着奇怪。

他的脸上戴了一个狰狞的恶鬼面具,正好将她的整张脸都遮住,只留下一个嘴巴和两只眼睛。

他的眼眸很清澈很秀逸,深邃又神秘,如同大海一般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他的睫毛很长,像女子一样,黑而浓密。

他的嘴唇很薄,却很红润,唇线优美,唇瓣饱满。

他那薄薄的唇,嘴角总是上翘,看起来有些冷酷。

他进来的那一瞬间,仿佛外边的风雪已被他挡在门外,但众人却觉得寒冷更甚。

原来那股寒意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他身上的衣服很厚,比在座大多数人都穿得多,他好像很害怕寒冷。

怕冷的人大多渴望温暖,但他却好像恰恰相反。

他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门虽关上,却有寒风不断从缝隙中灌进来,吹在他身上。

云来客栈自从三年前在大漠上出现时,这扇大门就已经是这个样子,要坏不坏,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到。

他拿着一把剑。

一把形状很奇怪的剑,剑鞘漆黑,剑柄也漆黑。

他正在喝茶,一只手喝茶,一只手抓茴香豆。

茶和茴香豆都是免费提供的,在云来客栈,只有吃菜喝酒和打尖住店才收钱。

他只能用一只手。

因为他的左手拿着剑。

漆黑的剑,漆黑的衣服,漆黑的眸子,漆黑的面具,黑得发亮。

他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喝着茶,吃着茴香豆,他没有打量过任何人,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聂二娘眼里多了一丝好奇。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错了,应该是她好久没有对一个男人这么好奇了。

好奇往往是沦陷的前兆。

客栈内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梅兰竹菊已经在搭台上翩翩起舞,众人竞相叫好,刚才的插曲并没有人放在心上,除了聂二娘。

除了她,其余人好像都将这个奇怪的人当成了空气。

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人太多,自然不是每一个都值得人们留意。

但此时云来客栈奇怪的人却只有一个。

聂二娘提着一坛烧刀子款款走来,脸上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不过与之前相比,她已显得热情多了。

走过长长的通道,聂二娘一直来到这戴面具的人面前,并没有问他的意见,直接坐了下来。

将手中的酒坛递了过去,道:“能喝酒吗?”

很少有客栈的主人这般亲近一个客人,除非他们是要好的朋友。

聂二娘与这个面具人并不认识,他两仅仅是第一次见面。

但这并不妨碍她请他喝酒。

酒是一个好东西,能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三杯进肚,就能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这个奇怪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聂二娘,古井无波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这个世界上能令他动容的事很少,能令他动容的人更少。

聂二娘算一个。

他眼睛眨了眨,聂二娘虽然看不见他面具后的表情,但能知道他笑了。

他的嘴角已经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这个弧度恰好是微笑的痕迹。

他接过聂二娘递过来的酒,右手提着酒坛直接往嘴里灌,喉结每滚动一下,便有一大口酒入肚。

他很会喝酒。

聂二娘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会喝酒的客人。

几个呼吸的功夫,酒坛便空了。

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眼里有了一丝笑意。

他一笑起来,坚强变作温柔,冷酷也化为了同情,就像温暖的春风拂过大地,万物复苏。

他的嘴唇动了动,一阵如泉水般清澈的声音便从他的嘴中发出。

“还有吗?”

聂二娘眼里的好奇之色更浓,这男人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人为之着迷,尤其是女人。

……

白隙和聂远已经交上手了。

他是一个大盗没错,但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不喜欢将自己已经到手的东西再拱手让出,尤其是让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关键是这个人还不是他的对手。

聂远很强没错,但他不认为自己比聂远差到哪里去,同为明境境界,一个小境界的差距并没有人想象中的那么大。

虽然聂远成名已久,一手折花破浪拳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但他的武功也只达明境,勉强达到边军参卫,还算不上暗境高手。

既然不入暗境,就未必奈何得了他,他好歹也达到了草莽英雄的境界。

江湖中人修行内力,气运丹田,打通经脉,以武定称号。

武道修行有三大境界,明境、暗境、化境。

每个大境界下又详细划分许多小境界,小境界的名号用称号来代替。

先是凡夫俗子,然后是一介武夫、绿林好汉、草莽英雄、边军参卫。

边军参卫之上才称得上是真正的高手。

暗境高手在江湖中享有很高的地位,可以成为一流门派的中流砥柱。

至于化境宗师已经是一流门派的执牛耳者,在江湖中基本上处于泰山北斗的地位,寻常人一般很难见到。

至于化境之上,江湖上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或许早就已经成为了传说。

第4章 那一剑的风情

徐自道手中多了一坛酒,桌子上也多了三个菜。

一碟熟牛肉,一碟炒花生,一碟牛百叶。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徐自道吃得不亦乐乎。

女人若对男人有了好奇之心,总喜欢在一旁偷偷打量着男人,不过与一般女人不同的是,聂二娘是明目张胆目不转睛的打量。

而且是脸庞贴的很近,单手支着下巴,眼眸光芒流转般的打量。

仿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有趣的了。

徐自道夹起一块熟牛肉放进嘴里,放下筷子,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又拿起筷子,再次夹起一块牛肉,又端起一碗酒,再次一饮而尽。

他吃的很慢,而且无聊又别扭。

用一只手吃菜喝酒自然会慢,自然会别扭,却有着一种不同于别人的优雅。

这种优雅一般只有女人才能发觉。

聂二娘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吃饭可以这般优雅,这种优雅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这真是一个让人着迷的男人。

在她过去二十九年的时光里,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让她这般着迷,让她如此不顾一切的想要了解他,哪怕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一见钟情?

可是她却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哪来的一见钟情。

或许这就是缘分,缘分二字,世间又有多少男女解释的清。

总之,她想了解他,了解他的一切,了解他面具背后的故事。

一个男人如果不是有什么悲伤的无法诉说的故事又怎会带上面具?

她已然下决心要摘下他的面具,不管用什么方法。

……

……

白隙和聂远交手不下百招。

他的确不是聂远的对手,他的内力远没有对方深厚,毕竟对手是成名已久的人物。

但他胜在身法灵动,身姿矫健。

师门绝学“燕子三抄水”绝非浪得虚名。

作为一个大盗,武功不是最重要的,手速也只能放在其次。

最重要的是身法。

身为大盗一定要有被抓的觉悟,跑得快永远要比功夫好来的实际。

功夫再好总会遇到更强的人,跑得快关键时刻却能保命。

这个道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懂了。

白隙修习“燕子三抄水”已有十二个年头。

打他进入空空门起,就被师傅逼着修炼“燕子三抄水”,不修炼完不准吃饭。

那是他还只是一个六岁儿童,如今却已是一个六尺男儿。

时间过得很快,十二年不间断的练习,足够他将“燕子三抄水”练的炉火纯青。

这个世界上身法比他快的不多,聂远恰好不在其列。

“燕子三抄水”毕竟是江湖一等一的轻功。

一个瞬步,身形如燕子般轻灵,微点地面又化作一道影子掠开,白隙又躲过了聂远致命的一招。

折花破浪拳不愧为聂远的成名绝技,着实不凡。

一拳轰出,看似折花,实则破浪,看似缓慢,实则奇快,慢中有快,动中有静,让人防不胜防。

客栈中央的搭台如今已成了二人的打斗场,你来我往,引得众人竞相喝彩。

大漠人本来就是粗犷的,不羁的,他们喜欢以酒交友,以武会师。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这里更尊重强者。

白皙和聂远交手不下两百招了。

这是一个不错的成绩,足够他自傲,毕竟对方成名已久,在大漠又是声名赫赫。

而他闯荡江湖不过数余载,无论怎么说他都应该高兴。

可白隙却高兴不起来。

他是一个臭脾气,硬骨头,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他不想做不愿意做的事,可却不得不做。

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不会有人高兴得起来。

聂远不愧是大漠赫赫有名的人物,短短一百五十招就已识破他招式上的破绽,破解了他燕子三抄水的奥秘,后面五十招是在和他周旋,看看他还有没有后手。

聂远无疑是只老狐狸,做什么事都喜欢算计,他毕竟已经不是年轻人,少了一股血性和冲动。

在确定白隙没有后手时,聂远的身子动了。

突然暴起的速度着实惊人,虽然他没有什么上等的轻功,但胜在功力深厚,这一番爆发,倒也让他拉近了与白隙之间的距离。

两人差不多面对面了。

聂远的脸上多了一丝狞笑,一丝残忍,高高扬起的拳头多了一丝危险,一丝死亡的危险。

无论谁被一个后辈当猴一样戏耍心情总归不好的,更何况是他,振龙镖局的总镖头,在北漠鼎鼎有名的人物。

心情不好,就要用鲜血来洗刷。

江湖从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弱者才会去讲道理。

客栈里已经有不少客人发出一声惊呼,更有些人摇了摇头,目光带着不忍,似乎不想见到这样一个年轻的俊才被一拳打得脑浆迸裂的场景。

徐自道依然在吃菜,不紧不慢的吃着,这个世界上能令他动容的事很少,这个自然不在其中。

他虽然不去看场间的情景,但对于场间的动向却掌握得一清二楚。

这个少年不会死,百里悬空的弟子可没这么容易死。

聂二娘的眼睛越来越亮了,但她还是没有笑,让她笑的确有些难度,不过她的眼里已经有了笑意。

这个男人总是这般……处变不惊吗?天下难道就没有他好奇的事?

看着徐自道的眼睛,那双清澈又秀逸的眸子,聂二娘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如同小鹿乱撞般,快要从她的心口跳了出来,她应该是中了这男人的毒。

客栈内大部分客人都认为白隙死定了,其中也包括聂远。

距离如此之近,几乎没有几人认为他躲得开。

然而真理往往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白隙躲过去了。

在聂远拳头快要砸中他脸颊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子缩小了,恰好躲过那致命的一拳,就好像是全身骨骼收缩了一样变成了一个侏儒。

客栈内大部分人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嘴巴张得老大,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缩骨功。

由外邦的瑜伽转变而来的神奇功法,能够随意缩小自身任何一处的骨骼,在江湖早已失传已久。

没想到今日在这重现,怎能让人不惊?

聂远脸上表情一怔,有些不可思议,似乎没想到白隙还藏着这一手功夫,顿时有些神情木然,呆立原地,等他反应过来之时,白隙身形早已在三四丈开外,身体也恢复了原来的大小。

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功亏一篑,错过这个机会,想要再击杀白隙就难了。

人一旦有了警觉,事情就难办的多了。

聂远没有再出手。

对付一个小辈竟然三番五次都没有成功,他实在没有脸面再继续下去。

他丢不下这个脸。

客栈内众人看向他的眼光都变了,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一拳道人好像也就这样,一个小辈都奈何不了,亏他还是名震大漠的人物。”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的对手可不是一般人,漠北一带鼎鼎有名的大盗白隙,那身法可是一流”

……

聂远重重的哼了一声,目光扫视了一眼众人,那些窃窃私语的人顿时闭上了嘴巴,怕惹得对方不高兴被一拳结果,他们可不是白隙,动动嘴皮还行,真要动起手来,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下。

聂远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他向来看不起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人,没有理会他们,身子一转,招呼了一声聂云星,正要朝二楼走去。

突然一柄漆黑的剑从的他背后袭来,一股死亡的危机顿时笼罩心头。

闯荡江湖二十余年,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过不知多少,其中也曾与死亡擦肩而过,但从没有哪一次有这般诡异,迅速,猝不及防。

那是一把来自地狱的剑,剑出,只为杀人,剑光,只为夺魂。

没有人能描述那一剑的炫目,也没有人能体味那一剑的风情。

那一剑仿佛是横空出现,又仿佛是准备许久。

那一剑仿佛是穿越了时空,穿越了生死。

客栈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那柄剑划破空气而发出的“嗖嗖”之声。

聂远好像看到了死神在向他招手,他努力的想要移动身子,想要避开这一剑。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无论他怎么动,那柄剑总是对着他的脖子,他甚至能感觉到剑气入体的刺痛感,足以可见那柄剑距离他是多么的近。

聂远知道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这个偷袭的人实力比他强太多,至少是暗境级别的高手。

他最近好像也没得罪什么人,更没得罪什么势力,怎么会有暗境高手对他下手呢?

他突然很想见识一下这个暗境高手是什么人。

聂远转过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中此刻却有刺骨的寒意以及尸山血海般的仇恨。

原来是他!

可是他并不认识他也不曾与他结怨啊!

聂远的眼中有了一丝疑惑,他望向旁边的人,却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惊恐和恐惧,这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看向了自己的身体,却见他的头和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分离了,他的脸上也多了一丝恐惧。

一股痛苦袭来,聂远的脑袋重重摔在地上,脖子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直到死亡的那瞬间他都没想明白徐自道为什么要杀他。

第5章 是他

聂远死了!

纵横大漠单枪匹马击杀漠北五盗的聂远死了!

振龙镖局总镖头,大漠人称“一拳道人”的聂远死了!

死在云来客栈,死在一个面具人之手!

众人好像做梦般,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有谁能想到刚刚才和大盗白隙交手不下两百招且不落下风的聂远就这样稀里糊涂得被一剑斩掉了头颅呢?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聂云星,他双眼通红,里面布满血丝,望向徐自道的眼神充满仇恨,恨不得将他剥皮喝血拆骨吃肉。

他的脸上惨白一片,模样更是狰狞可怖,他死死的盯着徐自道,突然仰天大吼一声,旋即一个箭步窜到徐自道面前,抬手便是一拳轰去。

他要将眼前的这个人轰成渣子,他要替他爹报仇。

这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仇恨必须用鲜血才能洗尽。

他要用徐自道的人头来祭奠他爹的在天之灵。

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残酷。

他轰出去的拳头被徐自道抓在手里,动弹不得。

哪怕是他憋红了脸也不能将拳头从徐自道手中抽出,他的力量弱的可笑。

他就像是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鸡,只能无力的挣扎,最多也只是伸两下爪子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和无奈。

企图要抓伤对手几乎是不可能的,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徐自道右手涌出一股力道,聂云星的身子顿时如遭重击,如同破麻袋一样飞起,跌落数丈开外,他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直接从他身旁走过,朝着门外走去。

没有人敢阻挠他,徐自道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避让,他们甚至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白隙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的后背不知不觉已被汗水浸湿,刚才那一剑如果是刺向他,他能躲避的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无论他怎么闪避,结局都是一样,跟聂远一样的下场。

他平时引以为傲的速度在这一剑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这是一种实力的碾压。

徐自道来到了聂二娘面前,他的身子停了下来,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聂二娘已经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她的眼眸满是复杂,贝齿轻咬着红唇,脸上表情有些痛苦。

“为什么?”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脆,如出谷黄莺,但是多了一丝清冷,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不少。

“这是他欠我的。”

徐自道的声音还是那般清澈动听,他的眸子还是那样秀逸纯净。

聂二娘望着眼前这个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男人,感觉他是如此的陌生,她好像从来不曾真正了解他。

“他欠你什么东西值得交出自己的性命?”

“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欠的。”

“是什么?”

“血债!”

聂二娘突然觉得有些心疼,疼的难受。

那两个字好像是一把尖刀在她心头割了一下,要有多深的仇恨才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来。

深了一口气,聂二娘伸出的手仍是没有收回来,“你今晚不能走!”

“为什么?”

“你杀了人,而我是这儿的主人,我要为这里的客人负责”

“可我还是要走”

“你走不了”

“你可以试试!”

……

聂二娘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徐自道之后,她的身子突然动了起来,很轻灵,如同蝴蝶一样,不仅飘逸而且唯美。

她的武器是一柄蓝色的长剑,剑长三尺,剑刃有光,光芒流转,煞是动人。

这也是一柄有名的剑。

蓝玉剑,当今江湖有名的铸剑师埋剑前辈的得意之作。

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坚硬异常。

被收录在著名相剑大师柳相如的《江湖名剑谱》中,位列第八十七位。

聂二娘使得是一套女子剑法,回风舞柳剑,相传乃柳泉居士李天照所创,剑法柔和飘逸,招式华美又不失灵动,刚柔并济,快慢相宜,乃是大漠数一数二的剑法。

徐自道的嘴角划起一抹弧度,身子如同柳絮般飘荡,风往那边吹,他就往那边漂。

聂二娘的剑法虽然精妙迅速却总是碰不到徐自道的身子,每每即将要触碰到徐自道的衣角之时,都会被他借助剑招的推力荡开,让她着实难受。

徐自道使得自然是柳絮随风步,这也是江湖一等一的轻功,与白隙的燕子三抄水不相上下。

如果单论闪避卸招能力还要更胜一筹。

聂二娘知道自己已非徐自道对手,但他还是想试一试,与他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这番试探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二娘心中自然有些失落和沮丧。

但她确实那种不肯认输倔强到底的人,越是触碰不到徐自道的衣角,她就越是坚持,颇有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

徐自道突然有些不想离开云来客栈了,这里有让他觉得高兴并且心情愉悦的人。

这是他在过去十八年里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还是个少年!

他已经快忘了他还是个少年。

他的眼里多了一抹落寞和萧索。

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被迫四海为家到处漂泊,本该鲜衣怒马的时光却被迫刀口舔血浪迹天涯。

微微的叹了一声,徐自道的身子出现在聂二娘背后,左手连剑带鞘朝她拍去,空气中响起一缕嗖嗖之音。

此时正是聂二娘前力用尽后力未生的致命时刻,她的俏脸顿时变得煞白,这个空挡足以要了她的命。

徐自道并不想杀她,他的一生只杀三种人,仇人,小人,逼他拔剑的人,聂二娘恰好都不在其列。

他连让她受伤都舍不得,又怎么舍得杀她呢?

十八年来,除了剑奴前辈也就只有她让他感到温暖。

剑鞘拍在聂二娘身上,从上面涌出一股巨力,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朝后方飞去,一直飞到搭台上才停下来。

她的身体并没有受伤,甚至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拖延了一下时间。

正是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徐自道已经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般,整个客栈的人都没注意到他不见了。

聂二娘瞬间从搭台上一跃而起,朝着大门飞掠而去。

大门已是敞开,外边风雪依旧,雪地上多了一行脚印,却早已看不见脚印主人的踪影。

聂二娘的身子晃了晃,似乎有些不支,想要瘫倒在地。

她连忙扶住客栈的大门,止住了身形,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的嘴巴翕动着,似乎在呢喃。

“你……就这样走了吗?连名字也不愿留下吗?”

回应她的只有风雪的呼号。

客栈内众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用再提心吊胆了,那个凶人,不,是魔鬼走了,他们就放心了,只是可怜了聂总镖头,英雄一生却落得如此下场。

有好心的客人走到聂云星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几句,可一看到那个场景也只能发出两声叹息。

结果已经产生了,再说又有何意义呢?

聂云星的眼睛充满了仇恨,那张俊秀的脸蛋此刻尽显扭曲,他要为他爹报仇,他要杀了这个魔鬼。

慢慢的踱步到聂远的尸体前面,聂云星将他爹的脑袋装回原位,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从口袋里取出一块丝巾,仔细的擦拭聂远身上的血污。

突然他在他爹胸口的位置发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翻开胸口的衣服,一把大拇指长短的袖珍小剑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

不少人的脸色变了,面面相觑,仿佛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惊恐,这把袖珍小剑和五花门门主柳化楠的尸体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是他!”

第6章 独臂刀仇

源记茶楼。

郯城虽是个五方杂处、卧虎藏龙的边城,但要找个比源记茶楼人更杂、话更多的地方只怕也不多了。

方天基很少去茶楼,他喝茶的机会并不多。

他讨厌喝茶,尤其讨厌茶叶的苦涩味。

他喜欢喝甜的东西,像橙汁、冰糖雪梨汁是他的最爱,人生本就苦难无比,又为何还要喝一些苦的东西徒增苦涩呢?

他的一生已经够苦的了!

三岁丧父,五岁丧母,七岁举目无亲,十二岁师傅去世,十七岁师门罹难,二十岁妻子去世,三十九岁儿子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今他才四十岁却已是形容枯槁,鸡皮鹤发,咋一眼看去跟六七十的老人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一生就是一部苦难史,但他没有怨天尤人,他将一切都看做是老天的考验,他在赎罪。

赎罪的方式有很多种,他的赎罪是杀人。

茶楼人很多,这个时间段正是茶楼人最多的时刻。

大漠人除了喜欢饮酒,也喜欢喝茶。

与酒不同,他们对茶并不挑剔,不管是什么茶,只要能喝就行,他们喝的不是茶,而是一种心情。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细细的品茶了。

“你听说了吗?昨晚又死人了?”

“哦,是谁”

“听说是振龙镖局的总镖头,一拳道人聂远”

“怎么可能?聂远可是成名已久的人物,怎么会说死就死,谁有这么大本事?消息可靠吗”

“可靠,现在郯城都传疯了,有人甚至还看到聂远的尸体了”

“怎么样”

“惨不忍睹,身首分离”

“这么残忍,凶手是谁?抓到了没有”

“谁敢去抓,又有谁能抓,这可是一剑击杀聂远的凶人”

……

茶楼里有不少人窃窃私语,压低了声音说话,说的都是昨晚聂远身死这一消息。

这个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郯城扩散,现在已经没有人怀疑它的真实性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更何况是一座城的人都在说。

普通百姓没多大感觉,真正感到震惊的是江湖中人,聂远是谁,在郯城恐怕没有人不知道。

一拳道人,郯城三大二流势力之一振龙镖局的总镖头兼掌舵人,在郯城那可是土皇帝一样的人物。

“哎,想聂远那样的人物竟然也说死就死了,着实令人唏嘘啊,不管生前多么显赫富贵,死后也都化作一抷黄土,魂归天地。”

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喝了一口茶,吃了个点心,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语气无限感慨。

“是啊是啊,谁能想到前些天还英勇无比的聂总镖头今日就已命丧黄泉,真是世事无常,命运难测啊!”旁边一个身负长剑穿着一身白色道袍的青年男子附和道。

“哎,最近江湖不太平啊!前些日子五花门的门主柳化楠被杀,尸体挂在树上,昨晚聂总镖头又被杀,身首分离,接下来不知谁又会死?弄得大家人心惶惶啊!”中年文士道。

“白兄,小弟听说两个人都是同一凶手所杀,不知此言是否属实?”青年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旁边的几人也都将脑袋凑了过来,神情又是紧张,又是好奇。

“此言的确属实,五花门门主和聂总镖头都是一人所杀,尸体旁边都留下了一把拇指长短的袖珍小剑。”姓白的中年文士点点头,道。

“那凶手又是何人,长什么样子?白兄,咱们这群人当中也就你见过凶手的样子,跟大伙说说,是不是真如外界所说的是一个魔鬼?”青年男子接着问道,看他的样子对这件事很是好奇,不问个清楚恐怕不会罢休。

白姓男子咳了咳嗓子,顿时有人递上一杯润喉茶,他正诧异这群人怎么变得这么勤快之时,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陡然出现在他眼前,将他吓了个半死。

他顿时有些埋怨地道:“大伯,您老能别突然出现好吗?怪吓人的!”

旁边的人也附和着点了点头,刚才方天基出现的刹那,他们也被吓了一跳。

这白姓男子口中的大伯正是方天基。

他没有理会中年文士的话语,也没计较他弄乱辈分的事,而是死死的盯着白姓男子,道:“将你所见的凶手模样跟老夫仔仔细细的描述一遍,不准有半点纰漏。”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听起来异常难听,配上他那枯槁的面容很是恐怖。

白愁晚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个老头子给吓住,身为飞沙塘众弟子的领军人物竟然会被一个老头给吓着,这传出去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但现在他却完全没有考虑这些事情,他的额畔已有冷汗低落,他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他总算认出了眼前的“老人”是谁。

“独臂刀仇”方天基。

这是一个比聂远成名还早的人物。

他的名声是用累累尸骨堆积起来的,他曾经一夜将一个家族八十几口人全部杀了,只为了修炼他的刀法。

他是一个狠人,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他什么人都杀。他杀了自己的妻子,又杀了自己的儿子,甚至连他自己都杀。

他曾经亲手砍断了自己的一条手臂,那时他还年轻,那时他就已经名扬大漠。

如今再度出现恐怕又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没人知道如今他的功力到了何种地步,因为没人想送命。

宋晚灯还是第一次见到白愁晚露出这幅表情,自从认识白愁晚以来,在他的印象里,白愁晚都是一副胸有成竹淡然自若的表情。

没想到飞沙塘的大弟子也会露出这种恐惧的神色。

飞沙塘只是一个三流势力,在郯城并不强势,但却很有名。

主要是飞沙塘塘主手下三大弟子有名。

人称智义武三绝。

白愁晚正是智绝。

大漠中很少有他摆不定的人,而方天基恰恰是其中之一。

他遇上方天基,那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宋晚灯虽然才刚刚闯荡江湖,却也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什么场合又该做哑巴。

他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和白愁晚做朋友,聪明人的朋友一般都是聪明人。

眼前这老者显然不好惹,虽然他不认识他,弄不清楚他的身份,但没关系,白愁晚知道。

只要有一个人知道就行,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撑着。

白愁晚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眼神有些无奈,一五一十的将昨晚在云来客栈见到的徐自道的样子说了出来。

“你是说那凶手带着一个狰狞的恶鬼面具看不清容貌,只知道是男的,而且还是一个年龄不大的男的。他的武功很厉害,远在聂远之上,只一剑就击杀了聂远?”

方天基两条稀疏无比的眉毛蹙了起来,额间的皱纹更显深邃,使得他的表情变得狰狞无比。

他说话的神情像极了抖动着的干枯的树皮,给人一种诡异可怖之感。

白愁晚点了点头,额畔的冷汗更多了,他以前从来没有流过今天这么多的汗。

方天基没有再说话,仅有的一只手拿着刀,而他的眼睛则看着手里的那把刀。

那是一把开山刀,刀背足有两指厚,刀刃很锋利,闪烁着寒光,并没有刀鞘。

这把刀的刀下一定死过不少人,不然不可能光看着就觉得寒意凛然。

白愁晚没有说话,宋晚灯也没有说话,只要是聪明人都不会说话。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聪明人,总有人耐不住寂寞。

宋晚灯左手边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青年率先打破了场间的沉默。

“这么说凶手的样子都不知道,既然敢于当众杀人又为何要戴面具呢?难道他怕别人认出他不成?”

白愁晚脸上的冷汗快要汇聚成一条水流了,他的心跳的很快,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笨蛋,他最知道方天基的脾性,也知道他不说话的时候最讨厌别人说话。

那样他的心情会很糟糕。

他心情糟糕的时候就会杀人,见人就杀,一直杀到他心情好为止。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杀人会心情好,他恰好就在其次。

所幸方天基今天心情并不糟糕,相反还有点高兴,他找到了一个可以磨砺他刀法的人,这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第7章 变天

方天基走了。

当白愁晚抬起头时方天基已经离开了,他松了口气,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

他的身子顿时瘫软在桌上,后背已经湿了,他很庆幸也很恼怒。

庆幸的是方天基没有杀他们,恼怒的是有个笨蛋差点将他们害死。

他感觉还是和聪明人打交道轻松一些。

小胡子见众人没有回答,又开口问道:“凶手为什么要杀柳化楠和聂远,他与他们两人有何纠葛,又为什么每杀一个人都会留下一把袖珍小剑呢?”

宋晚灯捏了捏自己的嘴唇,沉吟半晌,道:“或许那两人得罪了他,至于为什么留下那把小剑就不得而知了,可能自有它的用意吧。”

紧挨着小胡子坐着的一个白面书生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摇了摇头,道:“我听说好像是他们二人欠了什么东西,用命来抵债。”

“什么东西这么贵重,竟然要用命来还债?”小胡子咂吧咂吧嘴巴,语气有些惊异,显然不敢相信。

“可能是武功秘籍又或者内功心法之类的。”最后那个一直没有说话面容有些沉稳的青年道。

“好了,都别瞎猜了,听听白兄的意见吧!”宋晚灯适时的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们的说话,小胡子,白面书生,还有一个青年纷纷看向了白愁晚。

看来白愁晚在这几人中威信还是挺大的。

他们并不是来自于一个势力。

宋晚灯四人来自于赤炎山庄,郯城三大二流势力之一。

他们四人被称为“四小赤炎”。

宋晚灯是大师兄。

白面书生是二师兄孟晚星,小胡子是三师兄楚晚晴,最后那个面容有些沉稳的青年是四师弟江晚月。

赤炎山庄庄主向砚池早年以一手赤炎追魂剑名震大漠,一举奠定赤炎山庄在郯城的江湖地位。

而他四个最得意的弟子因得他剑法精髓被称为“四小赤炎”。

四小赤炎向来是同气连枝,形影不离,共同进退。

今天他们是偷偷溜出山庄的,本来宋晚灯是不想偷下山的,但耐不住几位师弟软磨硬泡,再说他对聂远死亡一事也很是好奇,半推半就也就同意了。

在源记茶楼他们碰到了飞沙塘的大弟子白愁晚,因为宋晚灯跟白愁晚有交情,又佩服他的智慧和义气,索性和他坐在一起。

白愁晚呡了一口茶,看了看对面四个青涩的面孔,笑了笑,道:“承蒙四小赤炎抬举,恕在下又卖弄学识了。”

宋晚灯摇了摇头,“白兄别谦虚了,请!”

说罢,还真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愁晚嘴露微笑,放下茶杯,捋了捋胡子,道:“晚星所说有几分道理,只不过并非欠下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一笔血债,那面具人是来讨债的。”

“血债,莫非凶手与他二人有仇?”楚晚晴摸了摸他的两撇小胡子,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这就不得而知了,如果在下猜测没错的话,接下来恐怕又要死人了”

“喔,白兄何出此言?”

“几位还记得柳化楠是哪一日死的吗?”

“七天之前,那日正好是他爹的祭日,祭拜完柳老门主之后,他回到密室闭关修炼,后来尸体被门下弟子发现。”

“他的尸体上有一把袖珍小剑吧?”

“确实,难道这把袖珍小剑有什么奥秘不成?”

白愁晚摇了摇头,“其实早在柳化楠被杀之前就有人遇难了。”

“哦,是谁?”

“饮马亭的城鹤双剑俞连城和俞连鹤兄弟俩”

“听说兄弟二人擅长使用合击剑法,一人守一人攻,双剑合璧,就算是暗境高手也得让他三分,怎么也死了?”

“他们的尸体上也有一把袖珍小剑”

“也是那面具人所杀?”

“听说他们身上有二十八处剑伤,每处伤痕都深可见骨,但致命伤却是贯穿心脏那一剑,兄弟俩死于一剑之下。”

“面具人着实恐怖。”

“他们死亡之日距离柳化楠被杀那天恰好也是七天”

“哦,莫非其中有什么联系?”

“现在还看不出,不过六天之后应该就能见分晓了。”

“白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详细说说”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那在下就说说吧!每杀一人,那面具人都会留下一把袖珍小剑,每杀一人距离下一人被杀中间都是相隔七天,这岂不是面具人在告诉所有人七天之后他又会取人性命,那把袖珍小剑是他留下的标记,也是警告,警告所有人马上又有人要死,他就像是阴间的阎王,宣判罪者的死亡,那把剑,是夺魂的剑,他便是……夺魂剑者!!!”

白愁晚最后那四个字声音说得极大,宋晚灯四人被吓了一跳,摸了摸脸颊,发现额头已有冷汗渗出,浑身凉嗖嗖的。

楚晚晴打了个冷颤,声音都有些结巴,“你们说…那…那面具人不会…找上我们吧?”

“找你的头?别说这种倒霉话。”孟晚星用扇子狠狠地敲了楚晚晴一下,道。

“依我看还是将这件事告诉师傅为妙,让他老人家召开一个宣讨大会,想想办法。”江晚月道。

“四师弟说的有道理,我们这就返回赤炎山庄,禀告师傅,请他老人家定夺,郯城出了这么号人物,福祸难测啊!”宋晚灯目光如炬,道。

“那咱们就就此别过”白愁晚对着宋晚灯四人拱了拱手。

“后会有期”四小赤炎也抱拳回礼。

很快,宋晚灯四人便出了源记茶楼,翻身上马,单手扬鞭,马蹄嘚嘚,很快就消失在道路上。

白愁晚付过茶钱后,也离开了源记茶楼。

郯城的天要变了!

……

翌日,赤炎山庄,赤炎峰。

这日天刚放晴,赤炎峰已是热闹非凡。

峰顶一处三丈方圆的阁楼里,此时正端坐着数十个人影。

阁楼的最前面还拉出了一条横幅,上面用毛笔写着“赤炎峰会”四个大字。

笔走龙蛇,遒劲有力。

从这四个字上就能看出写字者功力深厚,力透纸背。

这四个字自然是赤炎山庄的庄主向砚池所写。

他此时正坐在阁楼的主座位置,旁边站着的是“四小赤炎”,宋晚灯,孟晚星,楚晚晴,江晚月。

他们昨日与白愁晚拜别便立即返回赤炎山庄,将白愁晚的猜测告诉了向砚池,所以才有了这次赤炎峰会。

赤炎山庄是郯城三大二流势力之一,自然有资格举办这场峰会,邀请的也都是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至少是三流势力以上的扛把子或掌舵人才有资格参加。

白愁晚也在其列,他跟随的自然是他的师傅飞沙塘塘主温逐难。

温逐难是一个中年人,长相儒雅,着一身道袍。

他的旁边是一个妇人,三十四五的年纪,出落得熟美艳丽,长相很是温婉。

她对着向砚池拱了拱手,道:“不知庄主昨夜拜访,叫众位前来所为何事?”

她的话音刚落,顿时有不少人附和着点了点头,显然对于向砚池的用意不是很清楚。

相反,温逐难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向砚池笑了笑,朗声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聂总镖头是被一位面具人所杀吧!”

“听说那面具人武功很是了得,聂总镖头在他手中走不过一招。”那位美妇道。

“今日叫诸位前来就是想要商讨一下怎么对付那个面具人,这段日子,他已经一连击杀我们郯城好几位有名的人物了,我怕他接下来会将矛头指向我们。”向砚池道。

“庄主此言怎讲?”这下连美妇旁边的老头子也不淡定了。

向砚池没有在说话,而是看向了旁边的宋晚灯,点了点头。

宋晚灯立即会意,站出来将昨日在茶楼里白愁晚跟他们所说的讲了一遍。

美妇人脸色顿时大变,身子更是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骇然道:“庄主,令徒所说是否属实?”

向砚池点了点头,道:“这是飞沙塘大弟子白愁晚的猜测。”

“那就基本没错了,智绝白愁晚的话还是信得过的。”那老头子道。

“那现在诸位就说说你们的办法吧,我想你们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杀的人吧!”向砚池道。

“面具人选择的下手对象都是郯城赫赫有名的人物,如果晚儿猜测没错,下一个人很有可能在我们这些人当中产生,依我看,不如我们这段时间都在赤炎峰住下,联合起来,看那面具人如何下手,难不成他还能从我们这么多人当中将人击杀然后全身而退?只是要麻烦一下庄主了。”温逐难道。

“这个恐怕有些不妥,在座的诸位都是郯城赫赫有名的人物,如果因为害怕而龟缩在这里传出去还不让天下人耻笑,将来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老头子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不如将消息传递给附近几座城池,请他们派高手来相助,大家同属北漠,我相信他们会答应帮忙的。”美妇人提出了一个意见。

“依我看,此计可行。”

“这个想法不错,怎么说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能龟缩在这儿。”

“对,大家同属北漠,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

美妇人的意见顿时得到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支持。

向砚池也没有反对。

他挥了挥手道:“竟然大家都觉得金夫人的主意不错,就依据她的办法来吧!正好向某认识离岸城的驼拐铁前辈,就请他相助吧!”

“是那位以一双铁拐打遍大漠无敌手人送外号驼拐铁的仇老广前辈吗?”

“据说仇老广前辈早在数年前就已晋升暗境了,有他相助肯定能将那面具人擒住。”

阁楼内顿时乌云散去,雨过天晴。

一场更大的风暴却在酝酿着。

第8章 大漠深处的古寺

这是一片无垠的大漠,入目皆是细碎的黄沙,泛着金黄的色泽。

太阳已经西斜,余霞染红半边天,天际有一缕炊烟袅袅升起,化作龙虎图案盘踞。

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连接着天的尽头,反衬着绯红落日留下的光辉。

没有飞鸟,没有青天,没有翠绿鲜活的生命,有的只是漫天的黄色和那久经不复的浩渺,固守千年。

这就是北漠,一个苍茫雄浑的地方。

远处有一个黑点在快速移动,得得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大漠格外悠扬,如同钟声一般回荡着。

马背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袭白色劲装紧裹,外罩着血红色披风,手里拿着一把飘垂着红绾的黑剑,扬鞭顾盼,神情凛然。

这少年长相异常俊秀,剑眉星目,虎背蜂腰,面如冠玉,唇红齿白。

狂风呼号,黄沙漫天,少年一头青丝飞舞,平添一分潇洒与不羁。

徐自道骑马飞驰已有三个时辰,不知向前行进了多少里,只知郯城被狠狠地抛在了身后。

郯城是大漠最边缘的城池,也被称为边城。

这里却是大漠深处。

河流只有在大漠深处才能看见,因为只有大漠深处才有绿洲。

整个北漠只有一条河流,就是眼前的通天河。

通天河宽约数丈,长不知何几,据说是通往天国的河流,通天河的尽头没人知道,正如没人知道天国在哪一样。

就连天国是否存在也是个谜。

徐自道并没有戴面具,他并不总是戴着面具。

他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戴着,而大部分时间他是不杀人的。

杀人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相反,他会感到很痛苦。

因为又有一个人死在他手上,又有一个妻子因为他而失去丈夫,又有一个子女因为他而失去父亲,又有一个家庭因为他而变得破碎。

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他并不喜欢杀人。

可有些事他非做不可。

因为这些人该杀,他们是死有余辜。

太阳降到地平线以下,天地变得昏暗起来。

前面出现了一座寺庙,炊烟正是从寺庙的烟囱升起。

徐自道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朝寺庙走去,健马已经累得直吐舌头,再加上天色已黑,不适合继续赶路了。

寺庙前面蹲着两尊石狮子,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黄沙中延伸出了一条青砖小道,一直通往台阶处。

徐自道牵着骏马走在青砖小道上,脸上神情有了一些凝重。

这个寺庙很是古怪。

大门锈迹斑斑,铜质的门环却泛着金黄的色泽,油光锃亮,显然经常被人摩挲。

台阶上却是荒草丛生,沟壑密布,俨然荒废已久。

门上的牌匾摇摇晃晃,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上面“孤灯寺”三个漆黑的大字若隐若现,在昏暗的夜色格外诡异。

骏马打了个响鼻,身子停滞不前,无论徐自道怎么拉缰绳都不为之所动,无奈之下,他只得将手中的缰绳系在台阶旁的柱子上,孤身一人前往。

两扇漆黑锈蚀大门虚掩着,徐自道举手拍击了一下铜环,半晌不见寺庙有何声息。

透过虚掩的缝隙只见内部一片黝黑,连半点灯光都不见,心中一怔,双手不觉用力一推。

只闻呀然一声,大门洞开,向里望去,只见寺庙一片狼藉,香炉,石雕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如同经历过一场大战。

庭院的地上雪光盈盈,各室内漆黑如墨,一片幽寂、凄凉。

倒塌的香炉和石雕上还有早已干涸色泽暗黑的血迹和刀剑碰撞留下的划痕。

徐自道眉头一皱,略微沉吟,挺身而入,缓步向前走去。

穿过狼藉的庭院直到僻静的厢房,夜色更加幽暗,伸手不见五指,凛冽的寒风从洞开的门户吹进,吹在厢房内的徐自道身上,令他身体不由一颤,心里一阵发毛,浑身更是起鸡皮疙瘩。

大漠的夜晚本就格外寒冷,再加之寒风刮动厢房壁上的字画,一片沙沙之响,更加重了阴森恐怖气氛,使得厢房内的徐自道身心皆为寒冷。

他饶是有着不俗的身手,一身武功臻至暗境,也不禁心头微生寒意,右手不自觉握住了剑柄。

止戈剑在手,徐自道心里有了一丝底气,寒意褪去,整个人镇定不少。

以杀止杀,方能止戈。

江湖恶贼也好,魑魅魍魉也罢,再凶狠也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止戈剑,就是徐自道的底气。

寒风已退,徐自道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一吹,一缕微弱的火苗冒了出来,橘黄色火焰光芒的照耀下,厢房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靠壁处,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四张太师椅摆列的十分整齐,只是上面布满灰尘,已然许久没人动过了。

墙的内侧是一个土炕,炕上有一个小型桌子,桌子上有一个紫砂茶壶,茶壶旁还有两个茶杯,杯中茶水早已干涸,只有几片泛黄的茶叶。

在厢房最前方的地上,放着一个蒲团,蒲团前有一个木鱼,显然这是僧侣的厢房。

一般客人的厢房内是不会放置木鱼的,木鱼是出家人修行要具。

在厢房内转了两圈后,没有其余的发现,徐自道便退了出来,前往与之毗邻的另外几间厢房。

大约半个时辰后,徐自道也从那几间厢房退了出来,与第一间厢房差不多,都是僧侣的房间,内部的陈设相差无几,且都至少有一个月没人进去过了。

徐自道的脸色更加凝重,他有太多的疑问,如同乱麻一般,将他的脑海搅得浆糊一片,理不清也想不明。

来到庭院中心的石桌处,将积雪清扫干净后,徐自道坐了下来,从怀中摸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翻开,上面用毛笔写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字,如同蝌蚪一样。

城鹤双剑,俞连城和俞连鹤兄弟俩,郯城饮马亭正副亭长,善合击剑法,边军参卫境界,联手之下暗境高手也得让他三分。

五花真人,柳化楠,隐于郯城五花门,成名绝学五花散玉手威震郯城,边军参卫境界。

一拳道人,聂远,郯城三大二流势力之一振龙镖局总镖头,一手折花破浪拳出神入化,独自一人击杀漠北五盗而成名,边军参卫境界。

……

徐自道一一扫视,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从怀中掏出一支笔,将这三个人名划去,并在后面分别写上,腊月初五杀,腊月十三击杀,腊月二十一击杀。

看了一下剩余的人名,徐自道眉头皱了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笔和小册子重新收回怀中,起身朝庭院的右边走去。

走过一段通道,徐自道来到一处幽静的跨院门前,两扇木门紧紧的关闭着,上面用深色的颜料一左一右写了两个“禅”字。

“看来这里是僧侣平常修禅打坐念经诵佛之地。”

略一沉吟,徐自道伸手推了推木门,发现木门纹丝不动,想必是里边已上了栓。

这时一阵劲风吹过,刮落了房上积雪,撒了他一头一脸,脸上一凉,心里同时泛起一丝冷意,身子顿时一颤,双腿都忍不住有些哆嗦。

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暗暗吞了口唾沫,徐自道向后退了一步,运转内力,右手掌心往门上一按,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木栓应声而断。

木门大开,一股阴风陡然从内部吹了出来,如同鬼哭狼嚎,顿时将徐自道吓了个半死。

右手往心口按了按,待平复了心态之后,又将之前吹灭的火折子重新点燃,微弱火光升起,徐自道胆子顿时大了起来。

第9章 和尚和少女

放眼望去,两株盛放的腊梅,傲然挺立,枝上开有数朵梅花,幽香花气,沁人心脾。

徐自道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积雪上有不少花瓣洒落,徐自道捡起一两片放在鼻下轻嗅,像极了童年的味道。

那年他家梅花也曾开得难舍难收。

只可惜……

摇头叹了口气,徐自道缓缓朝前走去,穿过种有梅花的庭院,来到了上面写着“静”字的房间。

推开紫檀雕花大门,满室布垂索筛,入目一片银白。

八具铜棺并放在素幄环绕之中,煞是醒目。

徐自道呆了一阵,脑海划过一道闪电,心中谜团理清一些,似是抓住什么,立马纵身跃扑过去,一手抓住其中一具铜棺的棺盖,猛的一掀。

一阵厚重的闷声响起,棺盖被徐自道掀飞,撞在墙壁上,但他充耳未闻,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棺材内部。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黑色裹尸布,上面刻画了一些骷髅形状的图案,配上此间的环境,格外阴森诡异。

布下凸出一个人的形状,徐自道心头微微一跳,伸手抓住裹尸布一角,凌空一掀。

一具皮包骨的干尸顿时出现在他眼前,干枯褶皱的皮肤上泛着黑色的纹路,咋一眼看去还以为是苗疆巫师做法事绘制的尸纹。

干尸身上穿着一件袈裟,光秃秃的头顶有九个戒疤,左手大拇指还带着一个玉扳指。

他的眉毛很长,快垂至眼角,深陷的眼窝如同一个黑洞,他的耳朵很大,耳垂厚实,极富肉感。

这干尸脸上最为显目的是那个朝天鼻,鼻孔向上翻,徐自道依稀还能看见里面伸出的一两根鼻毛。

“觉灵大师”

徐自道有些诧异的惊呼出声,瞳孔一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早些年间他跟随剑奴前辈在中原修行,侥幸听过觉灵大师的名讳,知晓他乃是少林派十三大护法金刚之一,一身铁布衫与金钟罩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响彻中原。

后来听说他因惹怒主持而被贬出少林,自此之后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没想到今日在这儿见到,却已是这番模样。

“是谁下此毒手呢?”

徐自道微微呢喃,目光扫视了一下旁边的铜棺,心里已有计较。

虎躯一震,一股精纯的内力波动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有如波浪一样席卷开来,房间内霎时狂风大作,一阵嗡嗡的声音响起,其余棺椁颤动不已,棺盖顿时从棺椁上脱落。

七块一模一样的裹尸布映入眼帘,徐自道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单手一招,“起”。

刹那间,七块裹尸布如同被人扯掉一样,露出七具干瘪的尸体。

“觉远、觉照、觉慧、觉光、觉嗣、觉旷、觉广”

少林八大护法金刚竟然全部变成干尸!

徐自道心底如同翻起滔天大浪,久久不能平静。

他的身子噔噔的后退了两步,旋即转身朝着门外奔去。

站在空旷的庭院内,徐自道双手捂着脑袋,焦急的打着转。

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理清,包括这座寺庙的来历以及这后方静室内的干尸。

突然,他脑袋灵光一闪,身子猛然后转,看向辽阔的远处,想起在大漠里遇到的通天河以及袅袅升起的炊烟。

仿佛是一丝晨光划破黑暗,他的脸上露出了癫狂的笑意,眼睛四下扫射,借助火折子上火焰的微光,目光最终锁定了一个地方。

烟囱。

烟囱连接的是厨房,厨房的旁边是柴房。

既然炊烟是从烟囱升起的,那么在炊烟升起的时候厨房肯定有人,有人就证明这孤灯寺并非人去寺空,说不定找到孤灯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线索。

打定主意,徐自道脚尖轻点地面,身子凌空飞起,运转柳絮随风步法,翩然远去,一两个呼吸的功夫便已到达厨房门外。

门没有上锁,只是微微关上,徐自道单手一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徐自道刻意放轻自己的脚步声,举着火折子,借助其上火焰的微光走了进去。

灶台很干净,显然经常有人擦拭,徐自道伸手摸了摸,还有些温热,显然刚才有人在这做饭。

灶台上架着一口黑锅,和普通老百姓家中的黑锅差不多大小,锅上有一个木质的锅盖,掀开锅盖,里面空空如也,只在边缘发现一些残留的菜渣。

黑锅旁边有一个蒸笼,蒸笼内还冒着热气,里面也是空空如也,不过根据蒸笼架上残留的东西可以判断刚才蒸的是馒头。

离灶台不远处有一个水缸,水缸中的水不是很多,只有一小半,在水缸旁边徐自道还发现一个小桶,里面最多可以装十斤水,不难猜测挑水的人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一个年龄不大没多少力气的普通人。

水缸附近摆放着一只小型案几,上面放置着一些瓶瓶罐罐,走近一看才发现里面有些空了,不过徐自道还是从边缘残留的东西发现这里面原来装的是一些调味品。

案几下面有一个深黑色的陶制器皿,顶部与底部差不多大小,中间突出一个球的形状。

顶部差不多有碗口大小,凸出一个鹰嘴的口子,里面有一股刺鼻的药味,底部还有药渣残留。

徐自道将这些药渣翻动了一下,发现大多是治疗内伤的药,具体是治疗什么伤看不出来。

看来那个人应该受了很重的内伤,走不远,极有可能就在厨房附近,厨房内不可能有藏匿的地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柴房。

不仅离厨房近,够隐蔽,还能取暖。

徐自道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就在徐自道快要离开厨房之际,门上残留的一根长长的头发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跟头发绝不是他的,因为这跟头发有些干枯蜡黄,好似有些营养不良一样。

寺庙竟然会有头发,有趣有趣!

徐自道嘴角噙出一抹奇异的笑容,扔掉这跟头发大步朝旁边的柴房走去。

两间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徐自道这次并没有压制自己的脚步声,他相信这个人走不了。

不,是两个人都走不了。

柴房的大门紧闭着,不难看出里边已上了栓,徐自道并没有打算蛮力破门,他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柴房内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他的耳朵很敏锐,这么近的距离里面的声响不可能瞒过他。

可是并没有人开门。

徐自道不着急,又敲了敲。

这次还是没有人开门,不过里面已经没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徐自道还是不着急,再次敲了敲门。

这是他第三次敲门,也是最后一次敲门。

还是没有人开,这次里面就连呼吸声也没有了。

徐自道耸了耸肩,脸上表情有些无奈。

本想文明一点,却还是要靠暴力。

“砰”

一身闷响,大门应声而开,徐自道收回了脚,走了进去。

角落,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抱着一个和尚瑟瑟发抖。

第10章 真有天国

和尚没有双腿。

他的腰部以下齐根而断,微弱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满是恐惧。

他的嘴唇很是干燥,泛着苍白的色泽,微微有些颤抖。

少女模样有些稚嫩,脸色蜡黄,身子瘦弱如同扶柳,好似一阵风能吹倒。

她身上衣衫单薄,且破旧,不过很干净,只是颜色有些泛白,显然穿洗过许多次。

她的头发蓬松且干枯,呈现病态的色泽,严重缺失营养。

她的身子蜷缩着,弯曲成一个球状,她的脑袋紧紧的挨着和尚的光头,眼神充满恐惧。

徐自道目露不忍。

但他还是朝前走去,他每向前走一步,少女的身子就往后退一分,直到整个身子完全贴在墙壁上再也不能后退。

和尚的一手揽着少女的肩膀,一手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怀中按。

他很在乎这个少女。

徐自道已经来到了和尚和少女前面,他蹲了下来,看着和尚大拇指上的扳指,眼里多了一丝深邃。

和尚的脸上已是一片死灰之色,额上更是有冷汗渗出,她怀中的少女身子正在颤抖,隐隐有眼泪落地的声音传来。

徐自道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他有这么吓人吗?

他将火折子放在临近的空地上,伸出右手往女孩的头上探去。

和尚身子顿时一阵颤抖,像护鸡仔一样护着少女,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徐自道脸上苦笑更浓,他伸手将少女头发上的一根蛛丝扯掉,“小生没有恶意。”

他尽可能露出和善的微笑,“二位不必太过紧张,小生不是恶人,只是一个过路的旅人,因为天黑无法赶路想到贵寺借宿一宿,却发现寺庙空无一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四处查探,希望找得一个活人,这才叨扰了二位,如有冒犯,敬请见谅。”

和尚眼神闪烁,并不太相信徐自道的话语,敢于孤身闯荡的就没有一个善茬。

况且孤灯寺的位置本就偏僻,更处在大漠深出,寻常人不说找到就算是撞见也很难,根本不会有旅客过路,他在孤灯寺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几个月前来的那伙人之外就在也没有其余人来过了,毕竟孤灯寺早已淹没在江湖浪潮之中。

不过看眼前这少年的模样不似大奸大恶之人,或许真如他所说没有恶意,不过就算有恶意他也奈何不了,他已是半残之躯,更中了那贼子的赤火燎心掌,火毒攻心,伤及五脏六腑,命不久矣,全凭几口汤药维持性命,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多活几日罢了,怎会是这少年的对手。

和尚脸色阴晴不定,望了望少年,又望了望怀中的少女,眼中流露无限怜爱,用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安抚了一下她颤抖的心灵,然后看着焰光中少年英挺俊秀的脸,那双清澈秀逸的眸子,心中恐惧淡去不少,有着这样纯净眼神的少年应该不会滥杀无辜。

“施主如果是想住宿,大可在这随便找一间厢房休息,如果是想找人聊天,那就只有贫僧一人了。”

“不是还有她吗?”徐自道的眼神望向了他怀中的少女。

“小七不能说话。”和尚语气淡然,却隐隐有一丝痛苦。

“抱歉!原来她叫小七,是个好名字。”徐自道道。

“小七是我替她取的,当初捡到她时,她的身上有一块玉佩,玉佩上有一个七字。”和尚道。

“哦,原来如此,我说寺庙之中怎会有少女,敢情是大师收留的弃婴。”

“不知大师又是何人?”徐自道顿了顿,又道。

“阿弥陀福,贫僧法号会灯,乃本寺的主持。”和尚表情庄重,道。

“原来是会灯大师,失敬失敬”徐自道眼中光芒一闪,他似乎已经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莫非施主认识贫僧?”和尚有些诧异,错愕的盯着少年。

徐自道微微一笑,有如春风拂过,原本寒冷的屋子竟突然涌出一丝温暖。

就连和尚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的笑容很有魅力。

“一年前,中原八大正宗之一少林派突然出现了一名神秘僧人,这僧人挑战当时的少林方丈玄彬大师,二人鏖战三天三夜,最后玄彬大师以一招胜出,僧人退走,但一手飞沙擒鹤手却是威震少林,久为传颂,据说那僧人来自北漠。”

徐自道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眸放光的盯着眼前的和尚,其意不言而喻。

“施主的意思是,贫僧就是那神秘僧人,何以见得?”会灯大师脸上更加平静,完全没有之前徐自道进来的那种恐惧神色。

她怀中的少女也逐渐抬起了头,只是神情仍是有些警惕。

徐自道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他盯着会灯大师的双手,道:“大师双手手掌骨骼较一般人粗壮,五指尤为硬长,且其上纹路不甚清晰,显然是长期摩挲粗砂所致,再加之手腕关节较之一般人更为突出,显然长时间不间断的活动,据我所知,只有修炼飞沙擒鹤手的人才会拥有这样的手掌,这种种迹象都表明大师就是十年前挑战少林方丈的神秘僧人。”

“哈哈……哈哈!”会灯大师仰天大笑起来,“施主果然目光如炬,凭借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贫僧的身份,佩服佩服!不错,贫僧就是当日在少林挑战玄彬,最终不敌落败而走的神秘僧人会灯。”

“不知大师和少林有何渊源,竟然不远千里赶赴中原与玄彬对决?”徐自道说道。

“哎,本来以为这件事会一直烂在贫僧肚里,既然施主问起,那贫僧就与施主说说吧!”

“六年前,一伙神秘人来到本寺,找到贫僧,将一本神秘经书交于我,要贫僧按照经书上记载的心法修炼成功之后便远赴少林,与当时早已踏入暗境第二段的少林方丈对决,并将神秘经书的消息透露给少林,不然他们就将全寺人屠尽,鸡犬不留,他们武功高强,招式诡异,贫僧与众长老不敌,只得依照他们所说去做,五年后,贫僧修炼小有成就,实力跨入暗境第二段,便被他们逼着赶赴少林,接下来的事施主大体知道,贫僧就不细说了,败走之后,少林方丈得知经书的消息,竟然派人悄悄尾随于我,得知贫僧的住址之后,便派他手下八大护法金刚与四大传功长老来到我孤灯寺,想要硬抢那本经书。”说到这里,会灯大师停了下来,似乎是一下子说的太多,喘不过气来。

“没想到少林方丈也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那后来怎么样了?”徐自道对少林的做法很是鄙夷,枉他们还自诩为名门正派,这就是名门正派的做法?

会灯大师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呼吸很是急促,眼眸刹那变得通红一片。

“那十二个僧人蛮横无理,不仅想要抢夺神秘功法,还看上了本寺的长眠青灯,想要将之一并带走,贫僧等人自是不肯,遂与那十二个僧人大战了起来,却不料中了先前那帮神秘人的奸计,待双方两败俱伤之后,他们便跳了出来,寺中一百二十六人包括那十二名少林僧人尽数被杀,只有贫僧依据那经书上记载的龟息大法侥幸逃过一劫,却也落得半残之躯,胸口更是中了那神秘人的赤火燎心掌,命不久矣,小七因为不在寺中的缘故也逃过一劫,原来他们一开始想要对付的便是少林那十二个僧人。”

“哦,此话怎讲?”

“那帮神秘人不知修炼何种邪功,竟然需要舍利子来辅助修行,由于舍利子只有少林正宗长老级别的人物才会孕育,而少林又远在中原,加之中原卧虎藏龙,势力错综复杂,他们不敢草率行事,于是假借贫僧之手,想要利用人类贪得无厌的心里,用一本经书来将那些僧人引出来。”

“那他们怎知道少林的僧人一定会中计呢?”

“因为没有哪个僧人能经得起那本经书的诱惑。”

“什么经书?”

“大日如来经”

“传说能够修得如来之身不死不灭的大日如来经?”

“正是”

……

徐自道沉默了下来,难怪少林僧人不择手段也要将那本经书抢到手,换做是他恐怕也经不住这诱惑。

被誉为佛教圣经的大日如来经没有哪个僧人能拒绝。

“那群神秘人怎么会有大日如来经?”

会灯大师沉默了,良久他才说道:“因为他们来自那里!”

他的手指指着远方,那里是柴房的后面。

“哪里?”

“天国”

“这个世上真有天国?”

“真有天国。”

第11章 莫小七

北漠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这里荒无人烟,却人才辈出。

这里飞鸟绝迹,却山河耸立。

山是沙丘,河名通天。

沙丘一望无际,连绵起伏,通天源起绿洲,浩浩汤汤,不知尽头。

没有人知道它流向何处,河水一往无前,跨过沙丘,奔过大漠,到过远方。

也曾有人追寻,沿着河的两岸向前奔走,却不曾回来。

有人客死他乡,也有人被人遗忘,至于有没有人真正到达通天河的源头,这仍旧是个谜。

不过关于通天河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传说通天河的尽头是天国,天国住着神明,神明修梵语,教化万民,普度众生。

那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多少人穷奇一生都在追寻。

徐自道也曾向往过。

那时他还年少。

……

……

看着会灯大师满是严肃的神情,徐自道觉得他并没有说谎。

他也没有理由说谎。

“这天国看来是要去走一遭了!”

徐自道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剑奴前辈临终曾告诉他,止戈剑不同于一般的宝剑,乃天外陨铁打造而成,煞气太重,容易走火入魔,必须用孤灯寺传承千年的长眠青灯才能消除这股煞气。

现在长眠青灯被来自天国的神秘人拿走了,他自然要去那天国一趟了。

更何况他本来就对那神秘的天国很感兴趣。

……

徐自道朝着会灯大师所指的地方望了半晌,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会灯大师道:“大师,小可还有几个问题,不直达是能否解惑?”

会灯大师咳嗽了一阵,这才道:“施主请说。”

“不知大师怎么处理这寺庙内的尸体的?”

会灯大师脸上露出一抹痛苦,道:“烧了。”

“为何不见痕迹?”

“已被风雪掩埋”

“那静室的铜棺是怎么回事?”

“那群神秘人准备的”

“为何只有八具尸体?”

“另外四具尸体已被他们带回天国。”

“为何那八具尸体没有带走?”

“他们只需要凝聚舍利子的长老尸身”

“那八具尸体怎么变成了干尸?”

“被人吸干精血,用已修炼邪功。”

徐自道没有再问,会灯大师也没有再回答,房间内气氛一时变得安静,火折子已快燃烧到尽头。

柴房外边寒风呼啸,已有大片大片雪花洒落,黑暗中,隐隐传来一丝诡异的嚎叫。

徐自道脸上笑意依旧,对着和尚双手作揖,“多谢大师解惑。”

说罢便要起身朝门外走去。

突然,会灯大师咳嗽了一声,嘴角有鲜血溢出,他的气息顿时变得萎靡,气若游丝,仿佛不久于人世。

他向着徐自道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他还有话要说。

一直沉默的小七突然变得有些躁动,状若疯狂。

徐自道眼眸已笑成一弯月牙,脸上更是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竖起耳朵朝会灯大师的嘴旁探了过去。

小七顿时安静了。

会灯大师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的双眼闪烁着残忍的光芒,脸上状若疯狂。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掌闪电般朝徐自道心口拍去,嘴里还发出得逞般的笑声。

只是笑到一半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脸上神情满是错愕,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的手被徐自道抓住了。

如同被一只铁钳夹住一样,动弹不得。

“你……你怎么会?”他的脸上已是大惊失色,完全不复之前的癫狂。

“我怎么会识破你的想法是吧!”徐自道笑了笑,眼里却有冷芒闪烁。

会灯大师现在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只是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很简单,之前我检查铜棺内那几具干尸的时候,在他们每人的脖子处都发现了一个扳指印,虽然被你用黑色纹路遮蔽,但仔细看还是能发觉的,不过我猜你在他们脖子上涂上黑色纹路,不是想要遮蔽扳指印而是想要遮蔽吸取精血之后留下的缺口吧!”

徐自道独特的嗓音在幽暗的柴房内传递着,每说一句话,会灯大师的脸色就白一分,直到全部说完,会灯大师的脸色已经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

“在看到你手上的扳指时我就多留了一个心眼,但让我最终确定那个修炼邪功的人却是你曾经说过的那帮黑衣人的目标只是孕育有舍利子的少林正宗长老级人物那句话,你还记得我曾问过你这寺庙内的尸体哪去了吗?”

会灯大师点了点头,“记得。”

“既然他们的目标只是那几个少林僧人又何苦大费周章将其余人的尸体焚烧,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按理来说他们任务完成应该第一时间返回天国,怎么还有时间来焚烧尸体,毕竟他们还是在北漠,北漠还是有高手的,多逗留一分,就多一分危险,这个道理他们不会不懂吧?”

“如果说他们怕尸体被人发现引得大漠高手追查所以才将尸体焚毁就更说不通了,你也说过他们来自天国,既然来自天国,大可一走了之,又怎么怕会被人发现呢?想必他们在这儿的几年早已将北漠是否发现天国摸得透彻。”

“所以那群黑衣人不可能将尸体全部焚毁,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要想将尸体焚毁干净至少需要一天的功夫,他们等不及也不能等,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大师你说谎了,那些尸体是被你焚毁的”

“至于为什么焚毁,我想是因为尸体基数太大,且全部被你吸成了干尸,难于掩藏,索性一把火烧了了事。”

“至于静室内那八具干尸为何没烧相反还安置在铜棺恐怕有两点用意,一是少林八大护法金刚专修肉身,且功力高深不易焚毁,二来便是吸引像我这样爱管闲事且好奇的人。”

“毕竟看到静室内那八具干尸以及上面那可怖的图案一定会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到处探索,只要细心一定能找到你躲藏的柴房,到时你就利用刚才和我说的话一步步引诱对方落入你的陷阱,趁其不备一掌将他击杀,你一定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和准备,然后利用这人的鲜血苟延残喘着,等候下一个送死者的到来。”

“我先前在那些僧侣居住的厢房内查探过,发现已有个余月没人进去过,这就说明距离那场屠杀已经过去至少一个月,而大师你已半残之躯却能苟延残喘至今,实在令人有些惊异,毕竟你还中了赤火燎心掌,火毒攻心,全身经脉如同火烧,每晚子时便会疼痛难忍,如同万蚁噬心,中掌者会全身血肉溃烂而死,没有解药坚持不过半个月,除非有人用多年的功力帮助抑制毒性或者修炼邪教能够吸人精血的魔功辅以龙舌兰、百合花、金牛地仙、槐灵芝、孢子粉等药材混制的药汤喝下方能拖延一段时日,只是用第二种法子压制火毒,一旦毒性发作时没有精血压制,便会痛苦十倍,三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哪怕有精血也是于事无补,必死无疑。”

“大师,不知我所说的是否正确?”徐自道松开了会灯大师的手,微笑道,只是那笑容在会灯看来却是魔鬼的微笑,不,比魔鬼还要恐怖,因为魔鬼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你到底是谁?”会灯的身子略微发颤,神色有些恐惧的道。

“我说过了,我只是一个旅客,过路的旅客,与这里并无任何关联。”徐自道望向会灯,眼眸深邃无比。

和尚眼珠转了转,额上冷汗越来越多,外边如此寒冷,他身上却仿佛很是炎热,他的脸庞通红无比,脖颈更是青筋爆出,狰狞异常。

一股股炙热的气息从会灯胸前喷薄而出,他的神情变得痛苦无比,突然,他一手将怀中的少女甩出,另一手狠狠地抓向自己的身体,似乎想将身体撕成碎片。

子时已悄然而至。

“杀了我,快杀了我!”会灯状若疯狂,身体扭曲如同麻花,望向徐自道的眼神却是充满渴望,从没有一刻他这么渴望死亡。

没有精血,他就无法压制体内的火毒,便会痛苦不堪,这种感觉生不如死。

小七从地上爬起,奔到会灯面前,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死死的抱着会灯,嘴里咿咿呀呀着,一行清泪已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会灯的身子突然停止了扭动,似乎一下子没有那么疼痛了,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摸了摸小七的头,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眼神满是慈爱和不舍。

徐自道眼角突然有点湿润,该死,今晚的风真大,竟然把沙子吹进眼睛。

他擦了擦眼角,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子被抛飞,是小七,徐自道瞬间奔了过去,一把揽到怀中,可是小七身子却是不断的挣扎,似乎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施主,小七就托付给你了,帮贫僧好好照顾她!”

会灯脸上露出一抹解脱的笑容,不舍的看了一眼徐自道怀中的少女之后,伸手拍向了自己的脑袋。

徐自道连忙捂住小七的眼睛,死死的抱着她,全然不顾胳膊已被小七咬出血。

“砰”

一丝西瓜破裂的声音传来,会灯的脑袋顿时炸开,红的黄的白的洒了一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柴房。

徐自道叹了口气,“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大师,愿你安息!小七我会照顾好的。”

说罢,徐自道双脚使劲一踩地面,顿时掀起一层茅草,单手一招,那层茅草如同有意识般将会灯的尸身覆盖。

徐自道将手从小七眼睛上移开,淡淡的道:“今后,你就叫莫小七,是我徐自道的妹妹,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小七先是看了眼那个茅草包,然后怔怔的看着徐自道,眼里有了一丝光彩。

她虽不能说话,却能听见徐自道说话。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哥哥了!

小七的眼里流出一行泪水,这次是高兴。

她跪下对着茅草包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看了一眼熟悉的柴房,这才跟着徐自道走了出去。

第12章 有间酒馆

一夜无话。

翌日,天色微亮,禅房侧门发出一声轻响,徐自道从中走了出来。

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徐自道朝手心喝了一口热气,大漠的早晨还是很冷的,寒风依旧在肆虐,只是空中飘扬的雪花却不见了踪影,庭院白茫茫的一片,如同披上了一层白毡。

小七正在熟睡,昨晚因为会灯大师的离世,小姑娘伤心了很久,很晚才睡着,看着小七蜡黄又消瘦的脸颊,徐自道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疼,这丫头真像极了他的妹妹,他发誓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将房门轻轻带上,徐自道踏着积雪走出庭院,摸了摸昨晚冻了一夜的骏马,帮它活络一下血液,松开缰绳,任由它活动觅食。

徐自道从来不担心马会走失,这匹马很有灵性,而且忠心耿耿,一旦认定了一个主人,一生都不会背弃。

骏马扬着蹄子很快消失在徐自道眼前,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印记。

徐自道返回孤灯寺内,找了个僻静之所,开始挥舞起手中的长剑。

他的身影很快,剑招更快,宛若疾风闪电般,难以捉摸又变幻无穷,奇诡多变又迅猛凌厉。

长达数十年的练剑生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一剑可破万法。

他最快可以在一息之内刺出七剑,这是他常年修习的结果。

为了达到至快的速度,他曾用筷子夹蚊子,练习了一年,而且每天负重练习刺剑,拔剑,没有持之以恒的毅力和日复一日的坚持,是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一套剑招施展完,天色已是明亮,徐自道负手而立,微微休憩片刻,便朝莫小七的厢房走去,这个时候,小丫头应该醒过来了,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半盏茶后,一个黑点渐渐驶离孤灯寺,只剩下得得的马蹄声在大漠悠扬。

回到郯城已是午时三刻,不过较之前相比,徐自道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边俨然有了小七。

摸了摸小七的脑袋,徐自道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暖,或许是想到早已死去的妹妹,或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决定将小七带到身边,照顾她。

也算是为自己以前的杀戮做一些补偿吧!将来踏入地狱的时候能够少一点罪业。

徐自道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牵着缰绳走在街道上,小七瘦瘦的身子浮在马背上,随着马蹄起起伏伏。

此时已是午时,街道人声鼎沸,车马如织,更有小贩的买卖吆喝声不绝于耳,端的是热闹非凡。

郯城也就这个时候热闹点,不管是老百姓还是江湖人士都会抛头露面,会友聊天,吃饭喝酒。

徐自道顺着街道左折右突,七拐八弯,来到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铺面前。

店铺极具特色,雕檐映日,画栋飞云,一块鎏金牌匾横出门楣,上面“有间酒馆”四个大字赫然显目。

大门两侧还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此间广聚天下士”,下联“孤舍一揽八方财”。

这幅对联的口气很大,却无人质疑,不仅因为这间酒馆的背景惊人,更主要的是这间酒馆的饭菜实在乃郯城一绝。

如果不是饭菜有些昂贵,只怕这里的门槛都会被踏破,不过绕是如此,这间酒馆仍是门庭若市,负责招待的小二更是忙的焦头烂额。

徐自道将马交给小二,牵着小七走了进去,找了个靠门近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七脸上一副新奇的样子,一双大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那些香气扑鼻的饭菜上。

她的眼睛放着光,小嘴更是暗暗的吞了口唾沫,徐自道看着好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肚子饿了吧!等下哥哥给你叫些好吃的!”

说罢便朝着不远处的店小二招了招手,“还是老样子!”

“好咧!客官您稍等,好酒好菜马上上来!”店小二显然是认识徐自道的,毕竟徐自道算是这里的老客户了,更何况像他这样年轻英俊又多金的公子哥想不注意都难,只是先前一直忙着招待别人才没有功夫过来。

将徐自道点的饭菜汇报给后厨之后,店小二又忙着招呼别人去了。

这个时间段,酒馆内时时有人进出,气氛也很是嘈杂,徐自道低头微微品着桌上的茶,不语,而莫小七则四下打量,对于她这种一出生便生活在寺庙,从没有出过远门的人来说,酒馆实在是个新奇的好地方。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鸣由远及近,紧接着一行六人踏入了这间酒馆。

这六人头上都带着斗笠,背负长刀,一身黑色劲装,一个个高大威猛,身上更是散发着一股生人莫近的煞气。

这些人都杀过人,而且杀的人还不少!

原本热闹非凡的酒馆因为这几人的出现一下子变得噤若寒蝉,就连一向口齿伶俐的店小二此刻都有些哆嗦,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几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这几人没有做声,目光扫视了一下酒馆内的众人,然后才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了下来。

哪怕是坐着,这几人也没有摘下头上的斗笠,反而是解下背上的长刀,放在桌子上。

店小二见这几人没有做声,又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几位想要吃些什么?小店别的没有,饭菜绝对包您满意。”

酒馆内的其余人也都将目光放在这几人身上,更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不知在谈论什么。

这六人中有一人右臂上带了一个袖章,袖章上只有一个“秦”字,从这几人的坐姿和朝向可以隐隐看出这个带袖章的人是他们的头。

他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狠狠地瞪了那些偷偷打量着他们的人一眼,吓得那些人纷纷转移目光之后,这才道:“将你们这里好吃的好喝的都端上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很低沉,也很有特点,一听就难忘。

店小二听罢微微有些迟疑,“都端上来,这价格怕是……不便宜!”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们老大没钱?叫你端就端,哪这么多废话!”那老大模样的人没说话,他旁边一个看起来身形消瘦一些的汉子倒是说话,语气很是蛮横,似乎再有半点不如意就要动手一样,吓得店小二连忙闭嘴,急匆匆的往后厨跑去。

徐自道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眼那带着袖章的劲装男子,然后便不动声色的转移了目光,只是眼中有些疑惑,“这人好像在哪见过!”

第13章 林太平

徐自道点的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首先上桌的是有间酒馆的招牌菜“樱桃毕罗酥”。

这道招牌菜可不简单,乃是传承自一张祖传方子。

徐自道也是第一次吃过之后就迷上了这个味道,每次来都必点。

莫小七耸了耸琼鼻,一股馥郁香气袅袅般升腾,直往她鼻子中钻,小丫头脸上露出一抹沉醉的笑容,两只眼睛更是笑成了月牙儿,不过哪怕已经是嘴馋得不得了,仍是没有动手,只是馋馋的盯着徐自道,意思不明而喻。

徐自道脸上露出一名笑容,夹起一块樱桃毕罗酥放在莫小七碗中,道:“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莫小七早就忍不住了,朝着徐自道笑了一下,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夹起这块樱桃毕罗酥往嘴里塞。

小丫头贝齿轻轻咬了一口,顿时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神情,一边吃一边点头,同时嘴里还吐出阵阵热气,刚出炉的樱桃毕罗酥还是有点烫的,不过在美味面前,这都不算什么。

“慢点吃,别烫着了,还有!”徐自道轻声道,同时给自己也夹了一块。

毕罗乃是长安的特色美食,传至北漠之后,更受欢迎,成为大街小巷的经典美食,不过尤以有间酒馆的樱桃毕罗酥名头最为响亮,令人食髓知味。

徐自道轻轻咬了一口,一股樱桃特有的芳香顿时弥漫嘴间,滑腻柔软,甜香可口,特有的樱桃酥浓而不腻,几经烤制后还能保持鲜红粉嫩的颜色,不愧是郯城一绝。

很快,徐自道和莫小七便将那道樱桃毕罗酥消灭完毕,二者满意的打了个饱嗝,第二道菜就上桌了。

这道菜也是有间酒馆的招牌菜,声明远传,比之那道樱桃毕罗酥还要美味可口。

徐自道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筷子,尝了一口这道细缕金橙丝拌鱼脍。

这道菜传自南方,乃是用新鲜透明的薄切鱼片在布上晒干后,切丝,拌上葱姜丝、蒜、芥末、酱醋等食用。

脍丝切的越薄越好,这其中还有一个典故,相传曾经有一位南方人,他切的脍丝轻薄的能被嘴吹起,一天,空中突然狂风暴雨,一阵惊雷后,所有的脍丝都化作蝴蝶翩翩飞去。

这道菜的选材最为关键,先选鱼,后做脍,讲究新鲜。

这鱼是从南方的吴郡通过京杭大运河运过来的,农历十一二月霜下时,吴郡松江的渔民破冰打捞鲈鱼后放上冰块,趁天气严寒不易变质,运往长安,再从长安运往大漠。

鱼肉切细丝,腌渍后去水,用芬芳的花朵叶子伴着吃,加入早已切成细丝的金橙,实在乃人间一绝。

徐自道忍不住食指大动,夹起一片晶莹的鱼脍放至嘴里,牙齿轻咬,一股香滑又细腻的感觉顿时充斥舌尖,其间还夹杂着金橙的清香和酸爽,让人飘飘然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莫小七看见徐自道那享受的模样,也忍不住往自己嘴里夹了一片,贝齿轻咬,香甜沁人心脾,脸上露出和徐自道一样的享受表情。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从小跟着会灯大师只能吃些素菜,不仅味道清淡,而且分量极少,这下来到大酒馆,当然要好好吃一顿,祭奠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二人没有说话,只是闷着头吃菜,小丫头虽然饿的不行,但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吃菜的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去,徐自道不同,他是练武中人,每天消耗惊人,所以吃起饭来自然是鲸吞牛嚼,不消片刻,这道鱼脍便进了二人的肚子。

小丫头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和徐自道相视一笑,然后便拿着筷子继续下一道菜。

这一道菜依旧是江南名菜,名叫鹿肚酿江瑶,乃是将鹿肚剖成两片,在肚内填上干贝、鸡茸、火腿等物,蒸熟后加芡汁食用,成菜脆嫩、爽滑、味鲜。

闻着诱人的香气,徐自道暗暗的吞了口唾沫,但并没有马上动筷,而是端起早已放置在一旁的上等竹叶青,先给自己来上一碗,抿了一口之后,这才动筷。

酒香与鹿肚的脆爽混杂在一起,实在乃人间至美享受。

他嗜酒成性,无酒不欢,每次吃饭必先饮酒,不过考虑到之前两道菜与竹叶青味道相斥,这才一直忍着酒瘾,好不容易等到这道鹿肚酿江瑶上桌,这下哪能忍得住。

就在徐自道一碗又一碗的喝着竹叶青时,从大门口突然窜进来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趁着店小二不注意,一个箭步便冲到徐自道桌子上坐了下来,自来熟的拿起桌上的菜便往嘴里塞。

小丫头被这突然出现的叫花子吓了一跳,手中的碗都有些不稳,差点掉了下来。

叫花子没有理会莫小七惊奇的眼神,旁若无人的捏起饭菜往嘴里塞,一双脏兮兮的黑手将原本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搞得一塌糊涂,而他自己却在旁边狼吞虎咽。

徐自道端酒的那只手悬在了半空,有些错愕的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叫花子,一下没反应过来,待他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桌上的饭菜已经有大半进了叫花子的肚子里,并且杯盘很是狼藉,徐自道顿时没了吃下去的欲望,只是怔怔的看着叫花子。

这叫花子身着破旧的麻布棉袄,身形有些瘦小,头发蓬松却很干净,黑得发亮,一张脸颊脏兮兮的,但还是能隐隐看出有些秀气,当然他全身上下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清澈而明亮,如一汪泉水,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徐自道的目光很温和,带着不知名的笑意,一般这种笑容是不会出现在一个从小就生活在仇恨当中的人身上。

但他却是个例外。

剑奴前辈不仅教会他一身武功,更教他做人的道理,血海深仇自然要报,但却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时刻要保持一颗平常心,温和,谦逊,理智,儒雅,是他这十八年最大的收获。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啊?这菜的味道不好吃吗?怎么都不动筷啊?哦,我知道你们在讲客气,我这人最怕的就是别人跟我讲客气,来,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叫花子一手捏着一块鹿肚,一手抄起一块火腿,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看着徐自道二人纳闷的说道。

听他这语气完全把自己当成这儿的主人,而徐自道二人反而成了蹭饭的。

莫小七闻言翻了个白眼,脑袋更是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打死她也不想吃了,女孩子家的都是爱干净的,况且她也吃的很饱了,前面的食物足够祭奠她的五脏庙了。

徐自道有些好笑的看着这脏兮兮的叫花子,道:“兄台看来吃的很是高兴,要不要再给你叫上一桌,看兄台这模样怕是有些日子没吃过饭菜了!”

“好啊好啊!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本小……爷就勉为其难让你做我的跟班吧!”叫花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霎时弯成了一对月牙,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道。

他吃菜的速度很快,很快桌上的饭菜就被他扫荡一空,变得空空如也,而他却只是打了个饱嗝,脸上神情显得意犹未尽。

徐自道笑了笑,自动忽略了小叫花子的最后一句话,左手打了个响指,招呼了一声小二。

店小二满头是汗的跑了过来,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徐自道还未开口,这小叫花子便抢先开口道:“将你们这里的好酒好菜都送上来,顺便将桌子清理一下。”

店小二撇了眼叫花子的模样,有些迟疑,却是望向了徐自道,道:“这……”

徐自道点了点头,“就照他说的做吧!”

店小二见徐自道点头,这才匆匆走开,倒是叫花子在一旁有些忿忿不平,脸上气鼓鼓的,显然还对刚才店小二的眼神耿耿于怀。

徐自道见状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之后,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小叫花子没有说话,却是闭上眼睛耸了耸鼻子,道:“五十年陈的竹叶青,好酒。”

徐自道眼睛亮了,单凭这句话,就可以看出小叫花子是同道中人。

“想不到兄台倒是个喝酒的大行家!”

小叫花子慢慢的睁开眼睛,先给自己倒上一碗,一饮而尽,这才道:“行家算不上,酒鬼倒是一个。”

徐自道笑了,这人到也挺有趣。

小叫花子又给自己倒上一碗,和徐自道碰了一下后,道:“你可以叫我林太平,你呢?”

“徐自道,这是我小妹莫小七!”

两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的干杯,原本这张桌子上只有一个酒鬼,但自从林太平来了之后就变成了两个酒鬼。

两个酒鬼喝酒总好过一个酒鬼喝酒。

很快,酒坛空了,但二人却跟没事一样,林太平已经对着桌子上的食物大快朵颐起来,他与一般人吃饭不太一样,寻常人吃饭一般用筷子,而他吃饭却是用手,用他的话来讲,可以用手吃饭又何必多此一举再筷子吃呢?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第14章 两个怪人

两条人影,像是被风一样吹了进来。

这两条人影穿着鲜艳的披风,头上带着宽边的雪笠,长得几乎同样大小,同等高度。

原本还在高谈阔论的六人在见到这二人的瞬间笑声突然停顿了,脸上表情也变得僵硬,举杯的手更是停在半空。

酒馆中的众人虽然看不清这二人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出奇的轻功和出彩的打扮,已不觉得眼睛都发直了。

只有徐自道的眼睛,一直盯着林太平,看着他那乌黑又满是灰尘的脸颊,以及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衫,徐自道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上当了,这叫花子的模样和装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换得起钱的主。

微微叹了口气,徐自道这才将目光转到二人身上。

只见这二人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浑圆肉滚滚的脸,只是这脸色很是枯黄,甚至有点泛黑,看起来就像是农家腊黄的猪头。

他们的耳朵很大,活脱脱一对招风耳,但他们的眼睛很小,像黄豆一样,装饰在满是横肉的脸颊上,很是怪异。

但他们的目光却很是锐利而恶毒,就像是响尾蛇的眼睛。

这二人先是用蛇一般阴冷的眼睛扫视了一遍酒馆内的客人,然后将目光定格在酒馆中央那六个头戴雪笠汉子身上,朝着他们缓缓走去。

一边走一边将披风脱了下来,露出里面一身漆黑的紧身衣,他们的脸颊很肥胖,身材却很瘦小,像毒蛇一样,细长而坚韧,似乎随时随地都在蠕动。

原本打算上前招待这二人的店小二见了二人这奇异的模样,哪里还不晓得这二人不是普通角色,当即心生颤意,再也不敢上前。

他好歹也在江湖摸爬打滚许多年,眼力劲还是有的,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上前,什么时候又该退去。

这二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左边的人面色更加黝黑,右边的人面色更加枯黄。

他们的动作十分缓慢,缓慢地脱下了披风,又缓慢地叠了起来,与他们的步伐很是不搭,他们走的很快,而且没有声音,只是眨眼间,这二人便走过柜台,来到六人面前。

酒馆内静的连徐自道喝酒的声音都听得见,当然还有小叫花子狼吞虎咽般的吃菜声。

这六人为首的带着“秦字”袖章的汉子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晴不定,他虽想装作没看见这二人,实在做不到。

不仅是这为首的汉子,其余五人的脸色也变了,这与他们之前神色飞扬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那两人目光一顺不顺的盯着他们六人,那眼色就像是蘸着辣油的湿筛子,在他们身上不停地刷来刷去。

为首的带着“秦字”袖章的男子被他们看的头皮发麻,实在忍不住,只好站起来,勉强笑道。

“两位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很难有两个人在面对六个人时还能在气势上压制住对面,除非这两个人有绝对的自信对面这六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面色黝黑的人忽然笑道:“你就是河山六鬼的老大'疾风刀'秦无昭?”

他的声音急促尖锐,而且还在不停颤抖着,喉咙还隐隐有“斯斯”的声音发出,像极了响尾蛇发出的声音,带袖章的男子听得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连忙道:“不……不敢。”

那面色枯黄的男子却是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疾风刀'?”

他的手一抖,掌中突然出现了一把漆黑细长闪烁着寒光的软剑,迎面一抖,这腰带般的软剑已抖得笔直。

他用剑指着秦无昭,一字字道:“留下你从银月山庄得到的东西,饶你不死!”

“银……银月山庄,难道昨晚发生在银月山庄的血案就是这六人做的?”

“据说好像是为了一件宝物,但具体是什么不知道”

“为了一件宝物竟然残忍地杀害银月山庄上下八十多口人命,简直是畜生行径!”

“河山六鬼不除,北漠难安!”

……

酒馆内不少人窃窃私语,显然对于昨晚的事情知道一些,当下看向六人的脸色都变了。

秦无昭脸色陡然变得极为难看,愤愤的想要说话,突然他旁边的消瘦汉子长身而起,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们老大说话,是不是不将我们河山六鬼放在眼里?”

他的话刚一说完,那人手中黑蛇一般的软剑突然缠上他的脖子,剑柄轻轻一带,消瘦汉子的脑袋便凭空跳了起来。

接着一股鲜血如泉水一样从他脖颈喷了出来,冲的这人头在半空中又翻了几个身,然后鲜血才雨点一般撒下,一点点落在秦无昭身上。

每个人的眼睛都直了,两条腿更是不停发抖。

“桀桀,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上一个这么说话的人坟头的草都差不多有你的人头这么高了!”

这面色枯黄的人怪笑道,然后伸出猩红的舌头将剑身上的鲜血舔了个干净,仿佛在品尝美食一样,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配上他那可怖的面容,更觉得瘆人,酒馆内不少客人都觉得一阵反胃,恨不得将刚吃进肚的饭菜吐出来。

小丫头的脸色很不好看,身子还有些颤抖,吓得一下子钻进了徐自道的怀里,打死也不露头,徐自道只得小声安慰。

倒是林太平的镇定出乎徐自道的意料,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愉快的大快朵颐,徐自道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该远离。

酒馆内的客人这时候大部分都已经适应,不过看向那二人的目光却变了,如果先前只是觉得诡异,那么现在就是害怕。

河山六鬼的名头他们是听说过的,这六人在大漠也是鼎鼎有名的,不过名头却不怎么好,因为这六人喜欢干一些杀人越货,奸淫掳掠的勾当,只是这六人善伪装躲藏,所以才一直逍遥法外。

刚才那被一剑斩掉头颅的便是河山六鬼的老四尹天仇,人称“神行腿”,善轻功,可日行数百里。

“老四!”

河山六鬼的其余几人眼睛一下子红了,虽说他们平时无恶不作,但兄弟几人的感情却是极好的,都是过命的交情,眼下看到昔日的兄弟横死在自己面前哪能不愤怒,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黄脸怪人千刀万剐,不过忌惮后者的身手没有妄动,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这二人恐怕不知死多少回了!

河山六鬼能够活到现在,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虽然已经愤怒到极点,但他们还是没有动手,光这份隐忍酒馆内酒馆内就有绝大多数人做不到。

第15章 刀剑双魔

秦无昭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扔在桌上,“二位的招子果然响亮,银月山庄的事的确是我们兄弟做的,只是二位想就这样带走,只怕还做不到!”

那面色黝黑的人阴恻恻笑道:“你想怎样?”

秦无昭道:“两位总得留点东西下来,天下可没有空手套白狼的好事!”

他嘴里说着话,身形却是暴退七步,忽然抽出手中长刀,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河山六鬼其余四人见状也纷纷退后,抄起手中武器,和秦无昭统一战线。

那面色黝黑的人格格笑道:“莫非你们以为就凭你们五个就是我们兄弟两的对手?”

说到这里,他反手一转,手中黑色软剑蛇一般探出,桌上的一碟菜便被挑了起来,碟子里装的是虾球,虾球也立即飞了出来。

只听剑光嘶嘶,却看不清他剑招的轨迹,只看见一道匹练一转,二十多个虾球便被斩成两半,掉落下来,眼看这些虾球就要掉落地上,只见他长长吸了口气,这些虾球竟又飘飘的飞了上来,然后,只见一道乌黑的光芒闪过,满天虾球竟然全都不见,被他穿在了剑身上。

酒馆内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算是对武功丝毫不懂的人,也知道剑劈虾球虽不容易,但若想用软剑将虾球全部穿起来,那手劲,那眼力,那时机,不知道要难上多少倍。

单这一手,就可以看出这面色黝黑的人武功深不可测,至少是明境巅峰,说不定还是暗境高手。

秦无昭面色如土,看到这一手,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不,是两个人,他脚下又悄悄退了两步,才颤声道:“阁下莫非是……刀剑双魔中的剑魔沙吞天?”

听到“刀剑双魔”四个字,河山六鬼的其余四人瞬间脸色大变,血色全无,老三“铁甲手”更是吓得差点连手中的刀都握不住。

就连原本对一切事都漠不关心只顾着对着食物大快朵颐的林太平也忍不住眉头微微皱了皱,难道的将目光放在那被称为“剑魔”的面色黝黑的人身上。

徐自道微微诧异,道:“怎么?你认识?”

这下轮到林太平脸色有些诧异了,“你不认识?”

徐自道摇了摇头,道:“怎么?他们很有名吗?”

林太平有些怀疑的打量了徐自道一眼,“你不是北漠的人吧!连刀剑双魔都不认识?”

徐自道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我前些日子刚来北漠。”

“难怪!”

林太平脸上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神情,他清了清嗓子,道:“刀剑双魔在北漠可说是凶名赫赫,若论心狠手辣,整个北漠比得上他们的人却也不多,据说他们身上的血红色披风就是被鲜血染成的。”

“这二人一个善刀,一个善剑,那面色诱黑的是剑魔沙吞天,面色枯黄的是刀魔沙破地,兄弟俩由善合击之术,二人联合起来一般的暗境高手都不是对手。”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知道得多的大部分都脑袋搬家了。”

“听兄台此言,这刀剑双魔很是厉害!”徐自道微微沉吟。

“非常厉害!”

“那河山六鬼多半不是对手了!”

“就他们,明境巅峰都算不上,也就欺负欺负一般的毛贼罢了!”林太平有些不屑的道,瞧他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将这六人放在眼里。

场间那个面色黝黑的人嘿嘿一笑,道:“想不到还是被你认出来了,眼睛总算没有瞎。”

秦无昭咬了咬牙,道:“既然二位看上了我们兄弟的东西,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包袱……二位就拿去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刀魔沙破地忽然说道:“咱兄弟俩既然被你认出来了,总得留下些什么,毕竟咱兄弟俩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这样吧!只要你们留下自己的双手,再从这儿爬着出去,咱们兄弟就放了你们,否则就不是只要你们的包袱那么简单,你们的脑袋也要留在这里。”

“你……你们别欺人太甚!”

秦无昭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怔了半晌,才屈辱地说道。

“哼,就凭你们,咱兄弟俩根本没放在心上,给你们十息的功夫思考,要脑袋还是要包袱,仔细考虑清楚了!”剑魔沙吞天不屑道。

“考虑什么,大哥跟他们拼了,我就不信,咱们五个还干不过他们两个”

“是啊!大哥跟他们拼了,如果今天妥协了,那咱们兄弟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大哥,别忘了老四还死在他们手上”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跟他们拼了”

……

秦无昭原本还有些迟疑,但河山六鬼其余人的话却坚定了他的决心,他一咬牙,发狠道:“妈的,和他们拼了!”

说罢他便抽出手中长刀,作势要往前冲与刀剑双魔决一死战,河山六鬼剩下的人见大哥都上了,他们不能躲在后面,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便拿起各自的武器冲了上去。

冲在最前的是河山六鬼的老二“金刚臂”万行空,他横练一双胳膊,力大无比,刀枪不入。

仗着自己一双胳膊刚硬无比,万行空一个箭步窜上前,抬手对着剑魔沙吞天的面门就是一拳。

拳风猎猎,这一拳倒是迅疾无比,不过用来对付沙吞天还是有些不够。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剑魔阴恻恻一笑,脚步一错,躲过了万行空的一拳,然后右手一抖,黑蛇一般的软剑陡然变得笔直,只见剑光一闪,剑身末端已经没入万行空的脖颈。

万行空伸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脖子,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一样,望着沙吞天,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他喉咙里“格格”的响,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在跳动,鼻孔渐渐扩张,张大了嘴,伸出了舌头。

鲜血,已从他舌尖滴了下来。

“二哥!”

河山六鬼几人目呲欲裂,双眼通红,里面布满血丝,脸上满是仇恨。

他们大吼着,冲了上来,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想要击杀沙吞天,为万行空报仇。

剑魔冷笑了一声,忽的拔出了剑,鲜血像箭一样从万行空的脖子标出,万行空不甘的瞪了沙吞天一眼,整个人便扑面跌倒。

这时刀魔沙破地也欺身上前,拔出了腰间的长刀,他的武器是一把刀背足有一指厚的斩马刀,刀锋凌厉锋利,让人目寒。

他纤细的身子蠕动着,手中长刀却迅疾而又刚猛,颇有大开大合之势。

河山六鬼的老五“铁神腕”赵天都和老三“铁甲手”陈南琛被他一刀击退,不敢上前,只得与老六“飞天鱼”余万飞站在一起,和刀剑双魔隐隐对峙。

从刚才这一番短暂的交手,河山六鬼几人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差距,心里渐渐萌生退意,可一想到大哥还在坚持,等等……大哥,这三人突然发现刚才这一番交手并没有看到老大秦无昭的身影,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开始秦无昭持刀冲上前去那一刹那。

“浑蛋,竟然自己跑了!”赵天都三人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他们并不是愚蠢的人,哪还看不出秦无昭从一开始就没跟刀剑双魔动手的想法,他先前的动作只不过是掩人耳目,借他们三人之手拦住刀剑双魔好自己逃走。

就连徐自道也不得不佩服这秦无昭心机之深,心思之狠,连昔日的兄弟也可以抛弃,这样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刀剑双魔也看出来了少了一个人,但他们却没过多在意,只是残忍的看着赵天都三人,阴恻恻的笑道:“热身完毕,现在你们就下去陪你们的兄弟吧!”

话音刚落,沙吞天和沙破地的身子便掠了出去,他们的身子消瘦无比,速度自然惊人,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二人已经来到赵天都几人的跟前,只见一片剑光和刀芒闪过之后,地上只剩下了一堆碎肉。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顿时弥漫了整个酒馆,原本还是一副看戏模样的众人顿时脸色大变,鱼贯一般的涌出酒馆,一个个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眨眼间,酒馆内除了刀剑双魔外,只剩下八个人。

掌柜和店小二早已矮了半截,缩在柜台下,牙齿格格的打颤,身体瑟瑟发抖,脸上惨白一片,没有丝毫血色。

剑魔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抄过桌上的包袱攒在怀里,目光扫视了一遍酒馆内剩余的人,在徐自道的脸庞上停留了数息,这才道:“原来此地还有高人,咱兄弟倒是看走眼了!”

刀魔狞笑道:“这包袱是咱兄弟凭手段得来的,众位没意见吧!”

他手中的长刀还在滴血,配上他那凶恶的面容,倒是有几分威慑力,只是却没人回应他的话。

刀魔虽眼睛在酒馆内打着转,却一直留意着徐自道的表情,这个酒馆内只有这个少年他看不透,虽然他不认为这尚不及弱冠的少年会是他的对手,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刀剑双魔的眼睛毒蛇一般盯在徐自道脸上,徐自道却仿佛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专心的注视着手中的长剑。

漆黑如墨的剑。

第16章 宝物动人心

酒馆内气氛很是诡异安静,没有人说话,越是这样,越让人不安。

林太平已经将桌子上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徐自道再一次见识到了林太平的胃口,这饭量怕是他也只能甘拜下风。

他好整以暇的翘着二郎腿,一边用脏兮兮的手指剔着嘴里的残渣,一边注视着徐自道,他突然发现这少年真的是唇红齿白,俊秀异常,让他都忍不住想要将这少年娶回家暖床了。

徐自道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看着林太平脸上兴奋的神情,徐自道心里突然没来由的升起一阵恶寒,这小子该不会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吧!

想到这徐自道身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拉开与林太平的距离,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林太平瞧见徐自道的动作,以及他眼里的恶寒,哪里还不知他心中所想,顿时脸颊飞起一抹羞涩,狠狠地瞪了徐自道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徐自道被他看的有点莫名其妙,砸吧了两下嘴巴想要说声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心底已经下地决心要与林太平保持一段距离,这人着实有些危险。

沙吞天的目光一直放在徐自道身上,瞧见他脸上的神情以为他是被自己吓住了,当下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再度扫视一下酒馆众人,这才一招手中的披风,将之披在身上,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酒馆,沙破地等到沙吞天身子完全走出有间酒馆,这才狞笑着跟了出去。

一直等到这二人完全走出酒馆,掌柜和店小二才挣扎着从柜台下边站起,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那店小二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嘟囔了一声“好险”,这才拖着还有些发软的身子去收拾屋子,掌柜的一脸丧气相,拍打着柜台的算盘,只得自认倒霉,虽说他们有间酒馆也是有背景的,但遇上这等亡命之徒也是无可奈何,更何况这亡命之徒还是凶名赫赫,功力高深,他也只当破财免灾,道了一声晦气之后便坐在柜台上清算今日的损失了。

刀剑双魔前脚刚踏出酒馆,后脚酒馆中便有人追了出去,连银子都来不及结算,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

很快酒馆中便只有徐自道这一桌有人了,林太平有些好奇的看着徐自道,“难道你对那包袱一点也不动心?”

“命里有时终须有”徐自道淡淡的道。

“你倒是看得很开”

林太平感觉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了,明明年纪不大,却偏偏性格老成,看似与世无争,又隐隐带着一股煞气,做事又不显山露水,做人低调深沉,这样的人不简单。

如果徐自道知道林太平心中对他的评价一定会感到惊讶,只是一个照面就能将他揣摩的八九不离十,这样的人也不简单。

徐自道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但他这笑容却已告诉了林太平答案。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包袱里面是什么吗?”林太平不死心的问道。

徐自道终于有一丝动容了,他挑了挑眉毛,道:“莫非……你知道?”

说罢他便带着一脸好奇之色望向林太平,却发现后者正傻傻的望着他,神情有些呆滞,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一样,直到他用手在林太平眼前晃了晃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

林太平眼里闪过一抹羞赧,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像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如果不是他的脸庞脏兮兮的一片乌黑,一定会发现他涨红了脸。

而他此时却在心里暗自腹诽,这家伙刚才这挑眉的动作当真魅力无限,让他都忍不住沉溺其中,如果让外人知道他被一个男人迷住了恐怕会羞愧的无地自容,更会让人耻笑,徒增笑柄。

想到这,林太平又有些羞恼的瞪了徐自道一眼,看的后者有些莫名其妙。

“真是个怪人!”

徐自道有些无奈,任他想破了头恐怕也猜不出林太平的心思,人心这东西本来就是世界上最难揣摩和猜测的。

两人就这样都不说话,沉默着对峙了数息,林太平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你这人好生无趣,跟个闷葫芦似的,都快憋死我了,还是跟你细说了吧!”

“那包袱里面的可不是一般之物,据说是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徐自道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眼神闪烁着,不知在思量什么。

“对,不过只是藏宝图的一部分。”林太平点点头,语气很是笃定。

“莫非这藏宝图还有许多份?”徐自道诧异的。

“凤栖梧你听过没?”林太平没有回答徐自道,而是反问道,语气有一丝神秘兮兮。

“日行千家,夜盗百户,不偷则已,一偷惊人,人称'再世盗跖'的大盗凤栖梧。”徐自道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没错,此人还有几个外号,'鸡犬不留'和'一毛不拔'”林太平道。

“此人下手非得把人偷个精光,甚至连衣服都要剥下,所以被人起了个鸡犬不留的外号。”徐自道笑道。

“原来徐兄也知晓其中典故,那'一毛不拔'呢?”林太平似乎是有意要考考徐自道,道。

“听说此人见钱眼开,视财如命,偷来的钱舍不得花,甚至连媳妇也舍不得娶,每天只吃粗茶淡饭,甚至连青楼和酒馆都不去。”徐自道道。

“看来徐兄对江湖上的一些典故也很是了解,不错,凤栖梧此人当真是小气到极点,只四下揽财,却从不散财。”林太平道。

“那他的钱财到哪去了?”徐自问道。

“谁也不知道。”林太平摇了摇头,不过沉吟了半晌又接着说道。

“不过在大漠一直有一个说法,凤栖梧当年临死前很有可能将自己的钱财藏了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藏在他的墓里。”林太平道。

“像他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的确可能这样做。”徐自道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这个看法。

“这些年虽一直没有人找到他的坟墓,却有人从他往日住的地方找到四张画卷,这四张画卷里有宝藏的线索。”

“当年那四张画卷被四股不同势力的人得到,四方相互约定不将消息传出,来日一同找寻这宝藏。”林太平道。

“不料线索不知怎么泄露,被河山六鬼知晓,银月山庄才惨遭灭门。”徐自道道。

“所以刚才的人都是为了这那张藏宝图?那他们又怎么知道那张藏宝图一定是真的呢?”

“你认为他们会在乎这么多吗?在宝藏面前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值得搏一把。”林太平道。

“的确,这个世界上能经受得住宝藏诱惑的人终究还是太少。”徐自道道,突然他脸上露出一抹狰狞,似是想到痛苦的往事,脸庞都有些扭曲。

林太平看了看徐自道,并没有说话,这少年的心思经过这段时间的交谈他已经把握的差不多,不想说的无论怎么问都不会说,而他恰好不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怀中的莫小七似乎是感受到徐自道的痛苦,突然咿咿呀呀比划了一下手势,徐自道看懂了小丫头的关心,心头划过一阵温暖。

他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脸上重拾笑容,只是这笑容相比往日少了一些魅力,显得有些牵强。

林太平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对着徐自道笑了一下,道:“吃也吃饱了,走吧!”

“走?”徐自道眉头微挑道。

“当然是去追刀剑双魔啊!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藏宝图最后会落到谁手里吗?”林太平似乎有些诧异徐自道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连声音都不由得加大。

他的声音原本就比较尖锐,像女孩子一样,此番声音一加大,徐自道顿时感觉耳朵有些嗡鸣,好不难过。

“如果不是你身上没一点女人的特征,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女人了,声音这么尖锐。”徐自道捂了捂耳朵,有些无奈的道。

“你见过有这么邋遢,吃的这么多的女人吗?”林太平翻了个白眼。

“这个还真没有见过,如果你真是女人,那才是男人的悲哀。”徐自道笑道。

“幸好我不是女人,不然你就悲哀了!”林太平道。

徐自道笑了,他感觉跟这个人在一起总是忍不住笑,但笑总归是件好事,不管是什么人见了笑容心情总不会差到哪里去,尤其徐自道笑起来还有一种令人无法阻挡的魅力,这种魅力女人大都抵挡不了。

林太平突然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一样,徐自道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了声“不用找了”之后便牵着莫小七走出了酒馆。

牵过店小二早已准备的马匹,翻身一跃跳到马背上,双脚一夹马肚,骏马便撒开蹄子朝着林太平追了过去。

第17章 沙丘中的尸体

从有间酒馆出来时马背上还只有两个人,当骏马在郯城四通八达的街道上奔驰时,马背上已然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自然是林太平。

骏马的速度总归是比人的速度要快一些的,一个人轻功再好,也比不得日行千里的骏马,尤其是徐自道这匹被誉为“马中赤兔”的一阵风。

没错,这匹马的名字就叫“一阵风”,因为它跑起来真的就像一阵风,迅疾而又飘忽,可日行万里。

一阵风跟随徐自道已有三年,对于这位主人的性情也算是了解,此番徐自道一摸脖子上的鬃毛,一阵风便知主人要他加速,当下四蹄一撒,只见尘土飞扬,一阵风便真的像一阵风消失在街道上。

徐自道发现他真的有点看不透林太平,这个人着实有些心口不一,说不要骑马的是他,说要骑马的也是他。

马只有一匹,人却有三个,所幸这三个人都算不上胖,甚至还有些消瘦,不然要是三个胖子哪怕是日行万里的骏马也要被活活累死。

林太平感觉格外别扭,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与人同骑一匹马,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爽,就像身子上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难受,可是又有一丝隐隐的刺激,毕竟这可以说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骑马。

他很想与徐自道之间拉开距离,可是一阵风跑的很快,他的身子总是被往前抛,如果不是他紧紧的抓着马鞍,恐怕整个身子都挨到徐自道背上,饶是如此,二者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三指宽。

林太平甚至能闻到徐自道身上散发的淡淡味道,他耸了耸鼻子,是一阵不知名的花香。

“滋滋,想不到你个大男人身上竟然还有香味!”林太平揶揄道。

他所幸放开了,将手搭在徐自道的背上,像兄弟一样,那勾肩搭背的样子让不知晓的人以为他们是要好的兄弟,实则二人认识不过一个时辰。

“看来你鼻子还挺灵的!”徐自道笑道。

“我鼻子生来就灵!”林太平不由有点小得意,道。

徐自道笑了笑,摇头不语,环紧怀中的莫小七,同时一拉缰绳,一阵风速度再度提升。

突然,他脑袋一侧,问道:“你怎么知道刀剑双魔在哪个方位?”

他并不是无头苍蝇一样往前转,而是根据林太平的指示走的,虽然他内心有些怀疑,但看到后者脸上笃定的神情还是选择相信他,从相处的这一个时辰来看林太平在关键的事情上还是靠谱的。

“你说这个啊!简单,我在刀剑双魔身上留了标记。”林太平道。

“什么标记?”徐自道有些好奇的问。

“喏,就是这个”林太平伸手往怀里掏了掏,只见一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虫子便出现在徐自道视野。

徐自道盯着这只通体碧绿,背部有奇异花纹,且腹部还生出一对薄翅的虫子,突然失声道:“识香蛊”

识香蛊这虫子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千里香,有识香蛊的地方必定有千里香。

千里香无色无味,最难分辨,哪怕是终日与药理打交道的医师也闻不出,最是难缠。

而且最让人头疼的是千里香一经染上,香飘千里,当然这种香味常人自然是闻不出的,只有识香蛊可以嗅到。

跟着识香蛊自然就能找到染上千里香的人。

林太平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徐自道,道:“咦,想不到你认识,也省了我不少口舌。”

“林兄果然不简单,连千里香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都有,此番倒也不会空跑一趟。”徐自道道。

“这是自然,本小……小爷出马自然万无一失。”林太平有些得意,朝徐自道扬了扬脖子。

“只是在下有些好奇,林兄是什么时候将千里香放到刀剑双魔身上的呢?我记得林兄一直在不停地祭奠自己的五脏庙,应该没有那份功夫。”徐自道清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只是这次他并没有侧头。

“这有何难?喏,看到这个没!”林太平淡淡的道。

说罢他扬了扬他的手,徐自道回头看了一眼,这家伙虽然脸色灰不溜秋的,可是这手臂着实白皙,像待字闺中的女孩子的手一样美丽又纤细。

但在那美丽纤细的玉手下有一支约莫大拇指粗细的袖箭,只有一根手指长短,很是精致。

“原来是梅花雀翎箭”徐自道脸上已是一片了然。

这梅花雀翎箭乃是大漠鼎鼎有名的暗器之一,据说可与中原的含沙射影、暴雨梨花针相媲美。

利用梅花雀翎箭的冲劲的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千里香放到刀剑双魔身上而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只是这梅花雀翎箭不是北漠鼎鼎有名的暗器世家梅家才有,怎么会出现在林兄身上?”徐自道有些疑惑的问道,他发觉他今天的疑问好似特别多,都快抵得上过去十八年之和了。

林太平突然怔怔的望着徐自道,他的眼神很是严肃,“我问过你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徐自道摇摇头。

“我问过你是什么人,做什么的,要往哪去吗?”

“没有!”徐自道再次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问我?”

徐自道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道:“的确,是我唐突了。”

……

一阵风停在了一个沙丘上,郯城这座边城,黄沙还是占据了一个很大的比例。

沙丘上脚印交错,指向东南。

徐自道翻身下马,牵着一阵风沿着印记走了过去,林太平跟在旁边,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无论是谁在看到尸体时脸色总归好不到哪里去,除非是某些有恋尸癖或者喜欢鞭尸的变态。

林太平显然不是这种人。

只见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在那漫天黄沙中,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

尸体附近的黄沙已被鲜血染红,地上还洒落着各种武器,沙砾上依稀还留有剑削刀劈过得痕迹。

显然这里不久前曾经历过一场大战。

林太平数了数,总共有五个死人。

死人的脸绝不会有好看的,这些脸尤其狰狞可怖,但无一例外的都是眼睛瞪得好大,死鱼般突了出来,显然是死不瞑目。

徐自道让莫小七乖乖的待在马背上不要动,也不要看这些尸体,尸体总归是污秽的,小孩子看了总是不太好。

他朝着那些尸体走了过去。

前面两具尸体是刀剑双魔,后面三具赫然是追出有间酒馆的那三个人的。

第18章 千手阎罗

剑魔沙吞天的尸体是背部朝上的,他那肥胖油腻的脑袋朝着一旁侧着,脸上是一副不甘心的神色。

他的尸体呈现一个“大”字躺在黄沙上,那原本鲜艳的披风此刻更加鲜艳,简直比鲜血还要红,还要鲜艳。

在他手中那柄原本一抖就变得笔直寒光渗人的软剑此刻已断成数截散落在他尸体周围,他手中的只有一个剑柄。

在他的背部有一处致命的刀伤,在他的心窝处,足有三寸长。

这一刀好大的力道!

沙吞天自然是准备抵抗的,只是他没料到这一刀竟然连他的宝剑都能劈成数截,连招式都来不及使出,就被这一刀连人带剑一起劈死。

徐自道面露惊奇神色,剑魔的实力自然毋庸置疑,明境巅峰,绝非弱者,更何况还有刀魔沙破地在身边,兄弟联手,暗境高手也得退让三分。

但他却被直接一刀劈死,足以可见这杀他的人最少也是暗境的修为。

徐自道站了起来,转身朝沙破地的尸体走了过去,他的尸体离沙吞天不远,不足一丈。

林太平已经走了过去。

沙破地的尸体头朝着沙吞天,足向着另外三具死尸,像是“十”字,他那枯黄的脸庞已无半点血色,苍白的吓人,像是终日不见太阳从棺材中走出的人一样。

他的人变得像是个刺猬,尸体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有飞针,有金钱镖,有铁蒺藜,有袖箭,有五芒珠,有飞蝗石……

鲜血正是从这数之不尽的伤口中流出,所以他的脸色才那般吓人,无论是谁,鲜血流尽了,也会是跟他一般的神色。

徐自道也走了过来,和林太平并肩站在一起。

他瞥了一眼沙破地的尸体,道:“他中的暗器都是极为常见的,江湖中人人人都有可能使用这些暗器,五芒珠虽是方外人士用的,但近些年在江湖也慢慢流传开来。”

林太平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徐自道道:“他中了那么多暗器,显然不是一个人下的手。”

林太平却摇了摇头,“你这么说就错了”

“哦?”徐自道看着他。

“下手的只是一个人,这十数种暗器全是他一个人发出的,能一次性发出十数种暗器的人在北漠虽不多见,但还是有一个的,他就是'千手阎罗'。”

“千手阎罗?”徐自道想了想这个名字,发现他实在没有半点印象。

“你来北漠的时间不长,再加之这人在北漠的名声不响,你没听说过很正常,但他在暗器方面的造诣的确当的上这个称号。”林太平道。

“这人在暗器上的造诣当不当得这个称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到也可以去跟阎罗报道了!”徐自道淡淡的道。

“死人?”林太平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错,死人!”徐自道指了指沙破地双脚对着的那三具尸体中间的那具。

顺着徐自道的目光看去,一具身形瘦小的尸体赫然显目。

这具尸体身上有大大小小数十处刀伤,但真正的致命刀伤只有一处,贯穿心脏的那一刀,与沙吞天的刀伤同出一辙。

林太平仔细的盯了这具死尸数息,最终还是摇摇头,道:“不是千手阎罗,千手阎罗我见过,眼前这人虽然身形很像,但模样却有很大差别,鼻子,眼睛,眉毛,耳朵都不相同。”

“你再仔细瞧瞧!”徐自道脸上挂着一抹微笑,神情依旧淡然,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丝毫不为林太平的质疑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噢?”

林太平认真的盯着徐自道看了数息,发现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这让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莫非真的是他看错了?

当下身子走到那具死尸前,仔细地查看了起来。

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因为只要有一个细节错过,就有可能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这一番查探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东西。

“咦?”

林太平发现这具死尸的脸庞和他的脖子有些不协调,并非是颜色上的不协调,而是皮肤的不协调,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苍白的不自然。

林太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死尸的脸颊,要是放在平时他是死活都不会做的,不过眼下顾不了这么多。

这脸颊甫一接触,自然是有些冰凉,不过却有一种干涩感,就好像是放在水里浸泡了许久的牛皮的那种触感,不太真实。

“人皮面具!”

林太平面露惊色,旋即他的双手在这死尸脸颊边缘处摸索,果然让他摸到一处隐隐的凸起,单手一撕,一张透明的人皮面具出现在他手中。

这具死尸的真正相貌这才呈现在林太平二人眼中。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脸颊略显灰暗,额头很宽,下巴略微尖细,一对眼珠如鹰目一般,不过此时已经暗淡,在眼角处还残留有血丝,他的鼻子很大,略微向外翻,他的嘴巴却很小,而且薄。

“果然是千手阎罗,没想到连他也死在了这里。”林太平点了点头,整个身子慢慢站起。

突然他眼睛盯着徐自道,“你怎么知道此人就是千手阎罗?”

就连他都没想到此人会是“千手阎罗”,而徐自道却连“千手阎罗”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又如何这般肯定此人一定是“千手阎罗”呢?

林太平越想越想不明白,所以他干脆问了出来。

“其实想要知道他就是'千手阎罗'并不难。”徐自道淡淡的道,脸上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表情。

他沉吟了一会,似乎是在整理措辞,这才接着道:“你之所以这般肯定那人不是'千手阎罗',那是因为你见过他,这两人外貌完全不同,你自然不会联想到他身上,其实你这是走入了先入为主的误区。”

“你仔细观察他的两个手掌,是不是骨架比之常人要大,手上全是老茧,手指却格外纤细?”

“嗯”林太平道。

“你再看他的手腕和手臂是不是较常人粗壮?”徐自道道。

“嗯,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林太平道。

“这的确不能说明什么,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的是,这人十分擅长手上功夫。”徐自道道。

“你说的在理,可是单凭这个就能看出他是'千手阎罗'未免太过牵强了吧?”林太平道。

“如果再加上这个呢?”徐自道突然走到这具死尸面前抽出了他的腰带,递给了林太平。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腰带啊?”林太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这可不是一根普通的腰带,而是专门用来装暗器的金腰带,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暗器。”徐自道摇了摇头,道。

说罢在这腰带的某个位置按了一下,只听见一阵机括的声音响起,这腰带的上方缩进去一条缝隙,露出里面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暗器。

有飞针,有金钱镖,有飞刀,有铁石,有袖箭……各种暗器,应有尽有。

林太平呆了半晌,叹道:“真是不可思议,一条腰带竟然也有这么多学问。”

“身上携带这么多不同种类的暗器,又十分擅长手上功夫,除了你之前说的'千手阎罗'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了。”徐自道道。

“有时我真不得不佩服你的观察力和推断力,只是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让你推断得八九不离十,你不去当捕快可惜了!”林太平叹了口气道。

“其实,只要你细心一点,认真观察也可以发现的。”徐自道道。

“但我这人就是细心不起来。”林太平又叹了口气。

“那就先试着集中注意力吧!”

“别,我这人最做不到的就是集中注意力,这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那就没办法了”徐自道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林太平笑了笑,道:“你还是跟我说说你怎么知道他脸上带了人皮面具吧!”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徐自道道。

“也对,是我糊涂了!”林太平想了半晌,这才道。

“那又是谁杀死的'千手阎罗'的呢?”

徐自道没有搭话,只是将目光望向了其他两具尸体。

“你的意思是……他是被这二人所杀?”林太平道。

第19章 多出来的人

“不,我是要你仔细观察这两具尸体!”徐自道摇了摇头,道。

“莫非这两具尸体有什么线索?”林太平犹疑一阵,心里暗自腹诽,这才望向那两具尸体。

左边的那具尸体身形略显高大,佝偻着倒在沙丘上,手里拿着一柄流星锤,这流星锤的锤头表面有劈砍过的痕迹,锤头上的倒刺也被人用暴力削掉。

他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瞳孔睁大,里边还残留着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他身上有刀伤,也有剑伤,加起来比“千手阎罗”还多,却没有一道是致命伤。

鲜血已将他的外衣染的血红,皮肉翻卷,可以看见里边的骨头。

林太平检查了一阵,确定这人死于失血过多,如此严重的伤势哪怕是少林的金疮药也不一定好使。

毕竟金疮药只是疗伤圣药,但还无法活死人肉白骨。

检查了一遍,林太平便将目光移向了右边的人。

这人是一个女子,身材娇小却很饱满,富有力道,她仰天呈一个“大”字躺在沙丘上,她的神色很是安详,只是眼里布满惊惧,显然没想到自己会死在此处。

她全身上下不超过五处伤口,却全不致命,林太平实在想不通她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将这具尸体再次打量了一遍之后,林太平还是没有什么发现,他叹了口气,身子慢朝着徐自道慢慢走去。

“看出了什么?”徐自道问道。

“左边那个人应该是死于刀剑双魔之手,他身上的刀伤和剑伤跟沙吞天和沙破地的兵器吻合,至于那个女人我实在想不出她是怎么死的。”林太平如实道。

徐自道点点头,没有说话,身子却朝着那个女人走去。

林太平虽然不知道徐自道想干什么,但本着好奇之心,他还是跟了上去。

徐自道走到女尸跟前,先是打量了一眼她的衣着,这女子外边是一件黑色棉布长衫,将她的整个身子都包裹在其中,里边穿着一身高领长袍,裹住整个脖子。

这样的装扮本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但此时此刻却让徐自道感觉有些奇怪,这种感觉很是微妙,他说不出为什么,但却总是感到哪里不对劲。

他沉吟了半晌,目光在这几具尸体上转来转去,最后在“千手阎罗”上停留了片刻,突然他脑袋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什么,直接蹲下,抓住女尸的高领长袍,往下一带,顿时一条黑色的细线便出现在女尸的脖子上。

徐自道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果然是这样!”

“哪样?”林太平有些不解的道。

徐自道没有说话,而是将手放在女尸尸体上开始摸索起来。

他先是从女尸的脖子处摸起,然后是锁骨,手臂,腋下,胸脯……

最后他的双手停留在女尸高耸的胸脯上。

徐自道此时已是笑容满面了。

林太平此时的脸色却变了,像是有些害怕,又有些失望,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看着徐自道满脸淫笑的将手放在女尸胸脯上,他忍不住指着徐自道颤抖地说道:“你……你竟然连尸体都不放过!”

徐自道看着林太平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他误会自己了,顿时苦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在找杀死她的凶器罢了!”

“凶器?你真的不是在非礼她?”林太平还是有些不信,道。

“真的!看,这就是杀死她的凶器!”徐自道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银针递了过去。

林太平接过徐自道递过来的银针,仔细端量了一番,瞳孔渐渐缩大,“这……这是黑魂针!”

“没错,只要是中了黑魂针的人身上都会有一条黑线,一旦黑线蔓延到了脖子,哪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了!”徐自道点点头,道。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她是中了黑魂针而不是因为别的而死的呢?”林太平感觉有些地方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徐自道这么肯定这具女尸体内一定有黑魂针呢?

“自然是“千手阎罗”告诉我的!”徐自道道。

“千手阎罗?”林太平还是有些不解。

“你还记得'千手阎罗'脸上那个人皮面具吗?”徐自道问道。

“人皮面具?你是说……”林太平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懂了。

“没错!刀剑双魔走出酒馆后,这三人是一同追出去的,而他们在酒馆又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显然他们之间是熟识,既然千手阎罗戴了人皮面具,那么这二人应该也戴了,毕竟外边人多眼杂,而他们干的又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没理由将真面目示人。”徐自道还是为林太平解释了一遍。

“所以你就想从她的真面目入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却意外的发现她脸颊与脖子的交接处有隐隐的黑印,这才想到将她的衣领褪下,看看是否于自己心中猜测吻合。”林太平道。

“没错!”徐自道点点头,道。

“那又是谁下的手呢?”林太平皱眉道。

“一个人千万莫交错了朋友,不然连死了都不知是谁下的手。”徐自道叹气道。

“你难道说……她是被千手阎罗害死的!”林太平惊诧道。

“她脸色平静,眼神却惊惧,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人杀她,说明她是在没有半点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死的,由此可见,杀她的人显然跟她认识,而且关系还匪浅,她显然到临死前都不相信这人会动手杀她,再加上黑魂针又是暗器,与她熟识,又是暗器高手,那边只有一个人了!”徐自道淡淡的道。

“千手阎罗!”林太平道。

“可是不曾听说'千手阎罗'使用过黑魂针啊?”

“一个造诣高深的暗器高手是不会将他的所有暗器都公之于众的,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是人!”徐自道道。

“的确如此!”林太平点点头,接着他又道。

“那这两个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索魂锤'刘金山和'百变媚娘'公孙芷。”

说罢他便走到这两具尸体面前,一把撕掉了他们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原来的面目。

“果然是他们!”林太平道。

“这二人很有名吗?”徐自道问道。

“非常有名,你知道为什么公孙芷被称为'百变媚娘'吗?”林太平道。

“愿闻其详!”徐自道道。

“那是因为她的易容术和人皮面具,足以以假乱真,可谓是其中神品。”林太平道。

“江湖中能制造出这种人皮面具的人不多,北漠仅有一个。”

“看来这人的确有些厉害,只可惜看错了人。”徐自道道。

“可剑魔又是怎么死的呢?”林太平思虑片刻道,他还是有些地方弄不明白。

“剑魔自然是被第四个人杀死的。”徐自道笑了笑,道。

第20章 来龙去脉

“第四个人?可是当时追出酒馆的只有这三个人啊?”林太平感觉他被徐自道说糊涂了,好端端的怎么又冒出第四个人来?

“自然有第四个人,你观剑魔身上的伤势便知,他是被一刀砍死,可是无论是千手阎罗还是百变媚娘或者索魂锤这三人都不是使刀的,那么结果便呼之欲出了!”徐自道道。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既然有第四人,那千手阎罗又为何将百变媚娘杀了,这做法不是太愚蠢了吗?”林太平道。

徐自道并没有着急回答林太平的问题,而是问道:“你看看千手阎罗是怎么死的?”

“自然是被人杀死的!”林太平翻了个白眼道。

“被谁杀的?致命伤是什么?”徐自道又问道。

“致命伤……是……刀伤,我知道了,你是说……千手阎罗也是被第四人杀的。”林太平突然反应过来道。

“没错!千手阎罗的刀伤与剑魔同出一辙,说明二者是被同一把兵器击杀的,而二者伤口的痕迹和迹象又表明是被同一个人所杀,所以千手阎罗也是被第四个人杀的。”徐自道道。

“可是……这第四个人又是从哪里出现的呢?”林太平问道。

“我们现在在哪里?”徐自道先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

“在沙丘上啊!”林太平道。

“对,我们在沙丘上,这里地处郯城边陲,几乎漫目皆是黄沙,周遭除了前方一个小镇外可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就是这样一个偏僻又荒凉的地方刀剑双魔却不管不顾的往这赶,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徐自道道。

林太平一愣,道:“好像还真有点奇怪!按理说得到藏宝图之后应该马上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而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着实让人有些琢磨不清。”

“他们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是去见什么人,准确来说,是去见要他们动手抢夺藏宝图的人。”徐自道道。

“何以见得?”林太平道。

“你观千手阎罗三人身手如何?与刀剑双魔正面对决有没有胜算?”徐自道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林太平虽然觉得这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想了想回答道:“千手阎罗虽然在暗器上面确实造诣非凡,但自身实力算不上厉害,远远不是刀剑双魔任何一人的对手,至于索魂锤刘金山虽然武功比千手阎罗强点,但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只是一身铁布衫坚韧无比,至于最后一个百变媚娘公孙芷,她真正厉害的是易容术,武功也只能算是稀疏平常,他们三人如果与刀剑双魔正面对决自然是半点胜算都无,而他们却杀了刀魔,所以他们只可能是偷袭。”

“没错!你再观此地地形。”徐自道道。

“沙丘连绵起伏,互相遮蔽,倒也是一个偷袭的好地方。”

“一个人什么时候最容易被偷袭?”

“休息的时候”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休息?”

“累极了,或者是……到达约定地点。”

“他们不是寻常人,从出酒馆起,便没有停留,自然不会随意休息。”

“所以他们不可能是累极了,只有可能是……已经到达了约定地点,约定的人还没有出现,所以他们就先休息,可就算是休息,他们也不会毫无警惕的。”

“所以刘金山被他们杀了!”

“你是说……”

“刘金山应该是负责正面牵扯住刀剑双魔,而千手阎罗和百变媚娘则负责偷袭,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刘金山身上伤痕如此之多,而千手阎罗和百变媚娘却几乎没什么伤痕的原因。”

“既然你说刀剑双魔是被千手阎罗和百变媚娘偷袭而死的,又怎么会死在第四个人手里?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谁告诉你刀剑双魔都是被偷袭死的?”

“你刚才不是说……”

“刀魔是被偷袭死不假,但剑魔却不见得,你仔细观他身上”

林太平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他走到剑魔尸体旁边,仔细观看了起来,这具尸体是背部朝上的,除了后心处一道巨大的刀伤,几乎没有其他伤口,这一点令林太平很是不解,按理来说,剑魔身上的伤口不可能如此之少啊?

徐自道见他愣在原地,笑了笑,提醒道:“你将他尸体翻过来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翻过来!”林太平脑袋灵光一闪,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将剑魔尸身翻转过来,虽然也是如沙破地一样身上插满了许多暗器,却有大部分插在衣服上,只有小部分刺入体内。

“这是怎么回事?”林太平心里暗自腹诽一句,突然他想到一种可能。

软甲。

果然,林太平在沙吞天尸身上摸到一个柔软又坚韧的物件,拉开衣服一看,赫然是一件白色丝状衣服。

果然是软甲!

“还真被你说中了,沙吞天的确是死于第四人之手,只是既然沙吞天没有死在千手阎罗手里,那为何百变媚娘反而死在千手阎罗手里?按理说他们应齐心协力先将沙吞天击杀,怎么反倒先自相残杀起来?这第四人又是什么人?从哪出现的?为何千手阎罗和沙吞天都死在他手里?”

林太平也不管徐自道能不能记得住,直接将他的疑问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他都要被这些疑问憋死了,说出来果然好多了,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徐自道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走到剑魔的尸身面前,上下端量起来。

他发现沙吞天的胸口处有一处圆形的凹陷,甚至连软甲都变了形状,显然这是被钝器轰击所致。

看到这徐自道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整个人显得格外的神采飞扬,看着徐自道的笑容,林太平知道这家伙又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还不待他发问,徐自道便自己说了出来:“我刚才观察了剑魔的尸身,发现他胸口有一处塌陷,从这处塌陷的大小和形状,应该是被刘金山的流星锤轰击所致,这处伤口虽不致命,却也重创了剑魔,如果是平时的他可能不会将千手阎罗和百变媚娘放在眼里,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他已被重创,自然不是千手阎罗二人的对手,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假死,假装自己跟沙破地一样被暗器击杀,实则在暗中等待时机,虽然不知他用什么办法瞒过了千手阎罗二人,但无外乎龟吸法等江湖秘术,不过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刀剑双魔死了,刘金山也死了,包袱到了千手阎罗的手上,里边的藏宝图只会有他们二人知晓。”

“所以他就杀了百变媚娘!”林太平道。

“人总是贪婪的。”徐自道道。

“但他却没想到此地还有第四个人。”林太平道。

“这人说不定早就出现了,只是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露头,等到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徐自道道。

“那沙吞天又为何会被这第四人击杀呢?”林太平还是有一个疑问。

“也许沙吞天想找这个人要钱,毕竟他死了一个兄弟,也许沙吞天想趁机偷袭他,却不料杀人不成反被杀,也许是这人单纯的想要杀人灭口……”徐自道笑了笑,道。

林太平明白了徐自道的意思,不论是那种可能,沙吞天都是必死的。

“那么……包袱应该是被这第四人拿走了,可惜了!”林太平叹了口气,言语有些不甘,毕竟无论是谁看着藏宝图被人拿走了心情总会有些不爽的。

“想不想去见见这第四人到底是谁?”徐自道突然问道,他的双眼很亮,里面充满了自信。

“莫非你知道这第四人在哪?”林太平的眼睛也亮了,既然徐自道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想法,经过这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林太平已经明白了一件事,徐自道如果去做捕快,那就没有其他捕快什么事了!

徐自道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返回头牵过一阵风朝着不远处的小镇走去。

林太平跟了上去,他明白徐自道的意思,这第四人就在小镇里。

第21章 救狗的人

这是郯城边缘一个极为偏僻的小镇。

建于沙丘之上,隐匿在风砂之中。

此时已是未时三刻,沙丘上的积雪早已消融,但小镇内不少房屋的屋顶却还残留着点点雪白,不曾褪去。

积雪映照着不远处的沙丘,美得荒凉却又震撼人心。

天地苍茫,连绵的沙丘勾勒出柔美的线条,美的像一幅画。

徐自道牵着一阵风走在小镇的街道上,哒哒的马蹄声清脆悠扬,莫小七一双柔荑紧紧的抱着骏马的脖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下马,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却四顾张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新奇又神秘的世界。

林太平与徐自道并肩而行,他的脸颊依旧是脏兮兮的,却多了一丝神采飞扬。

他的步子走得很是欢快,一蹦一跳的,像个小孩,他的性格也像个小孩一样,简单直爽,不喜欢拐弯抹角。

或许是小镇很久没有来过外人了,徐自道三人走在街道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过大部分人的目光并不怎么友好,有些冷漠,甚至还有些警惕,冷冷的盯着他们三人,像是钉子一样,让他们好不自在。

所幸街道不长,街上行人也不多,徐自道三人很快穿过街道,来到一家客栈门口。

这是小镇唯一的客栈,门口一眼便可望见远处绵延不绝的沙丘。

徐自道三人经过一番赶路,觉得有些口渴,索性便停了下来,打算进客栈修整一番。

徐自道将一阵风身上的缰绳绑在大门旁边的柱子上,便和林太平莫小七进了客栈。

客栈里这时并没有什么客人,显得有些空荡,掌柜的窝在柜台上打盹,店小二则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中的扫帚。

一见有客人进来,店小二才有些不情愿地起身,朝徐自道几人走来,问道:“几位想要些什么?小店店小可没有什么好东西。”

徐自道微微一笑,道:“给我们来几碗清水就好,对了,给我的马也来几碗,它也需要补充点水分了!”

店小二撇了眼门口的一阵风,眼里闪过一抹精芒,脸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便朝里屋走去。

小镇只有几十户人家,在刺人的风沙中,度着艰难的岁月,他们唯一珍贵之物,便是水井。

在这里,水算得上最珍惜的东西,价格自然要比一般的地方贵,不过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清水很快端了上来,徐自道端起碗喝了一口,一股清凉甘冽霎时充斥舌尖,浑身更是说不出的舒爽,之前赶路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去。

“这水可真是清凉啊!”徐自道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林太平点了点头,道:“要是这个时候有只烧鸡就更好了!”

说罢脸上还露出一副嘴馋的样子,舌头更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你倒是挺会享受的!”徐自道翻了个白眼,道。

“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享受的,不然活的就太没意思了!”林太平道。

徐自道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睛却是望向了门外。

一辆破马车从街道那边风驰过来,赶车的大汉似乎要将那匹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老马的最后一分力气也压榨出来,鞭子抽的很是勤快。

就在这时,一只狗从客栈旁边的小卖铺钻出,想要过路,马车驰来,它想要躲也来不及了,眼看就要被马蹄踏死。

也就在这时,有一道人影从小卖铺里窜出,快的就像一根离弦的箭一样,竟用身子盖在狗身上。

于是马蹄从他身上踏过,车轮也从他身上碾过,街上的人不禁惊呼出声,就连徐自道也变了颜色。

这个人竟然不惜用他的身子来救这只狗,莫非是个疯子?

赶车的大汉见到出了人命,也不觉吃了一惊,这才赶紧勒住马车跳了下来,奔回去瞧。

只见那人躺在地上,怀中抱了只狗,正笑嘻嘻道:“小狗啊小狗,下次过街可要小心点,这年头睁眼的瞎子多的是,被这种混蛋压死了,岂非太冤了?”

整个马车从他身上压过去,他竟然浑身上下连一点伤痕也没有,只不过身上的衣服变得有些脏破。

赶车的大汉又惊又怒,大骂道:“谁是混蛋?你才是,竟然为了一只狗来找死,你死了老子还要陪你吃人命官司……”他越说越气,说到后面实在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

那人右手还在抱着狗,眼睛瞧也没瞧,左手只不过轻轻一托,赶车的大汉就被送上了客栈的屋顶,然后又滚落下来摔在地上,哀嚎不已。

路人又惊又笑,却没有一个同情这大汉,甚至有的人还拿手中的蔬菜鸡蛋打他,打得他脸上身上全是蛋清蛋黄。

“摔得好,怎么没摔死这恶霸?”

“遭报应了吧!叫你平时欺凌我们老百姓,老天有眼啊!”

……

“看来这大汉不是什么好东西!”林太平道。

“不过随处可见的欺凌百姓的恶霸罢了,倒是那人……”徐自道说到这停了下来,眼睛望着街道上救狗的那人。

林太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那人慢腾腾的往小卖铺走,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转过身来,林太平看见一张满是青灿灿胡茬子的脸庞,这张脸庞上有着懒洋洋的笑容和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望着这张毫无违和感甚至还很有亲切感的脸庞,林太平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难道是他?”

“谁?”徐自道有些好奇的问道。

“怒目金刚钱阔海”林太平一字一顿的道。

“怒目金刚?”徐自道在脑海仔细回想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郯城好像没有这号人物。

“此人乃是同属北漠的离岸城的暗境高手,横练一身外家功夫,号称“金刚不坏”,又因与人争斗容易发怒,一怒则赤目,所以被人戏称为怒目金刚。”

“不过他的躯体当真和金刚无疑,刀枪不入,坚韧如斯。”林太平道。

“看来此人虽然躯体强若金刚,但内心却十分柔软,柔软得连一只小狗也不忍它受伤害。”徐自道笑道。

“此人虽然外表粗犷,却有一副菩萨心肠,虽然被称为怒目金刚,却从不恶意伤人,所以此人在北漠的名声很是响亮,只是不知他为何会出现此处?”林太平道。

徐自道笑了笑,没有说话,将碗中的清水一饮而尽,大有深意的望了钱阔海一眼,找小二要了几个水囊装水,留下一锭银子在桌上,便走出了客栈。

“走,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第22章 铁扇书生

钱阔海很喜欢动物,尤其喜欢小猫小狗,它们不仅可爱极了,而且还很有灵性。

让他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只可爱的小狗死在车轮下是万万做不到的,狗本来就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兄弟尚且反目成仇,狗却不会背叛主人。

他一边抚摸着怀中小狗柔顺的毛发,一边懒洋洋的朝着小卖铺走去,他方才身形比箭还疾,当真是生龙活虎,动如脱兔,现在却懒得连路都不想走了,恨不得找个人抱他去小卖铺。

那赶车大汉此刻再也没有先前的蛮横和骄纵,身子弓成虾米躺在地上哀嚎不已,脸上一脸痛苦,显然刚才这一摔虽然没让他全身骨骼粉碎,却也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

此时他身上已脏乱不堪,披头散发,头上身上全是蔬菜叶子和蛋黄蛋清,老百姓的这一番报仇虽说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让他出奇的愤怒,在小镇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天受这奇耻大辱。

他目光阴恻恻的盯着钱阔海的背影,眼神充满怨恨,只是身子却动弹不得,只得将目光望向身后的马车。

那辆破马车停在街道中间,没了大汉的驱使,马车自然停滞不前。

只是这马车虽破,却还是能坐人的。

声音从破旧的马车里传了出来,低沉却有磁性。

“……咳咳……,久闻怒目金刚菩萨心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阁下打伤了我的家奴,总得给我王某人一个交代,不然我王某人以后就无法在北漠立足了!”

在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有一道人影从马车里窜了出来,一个兔起鹘落,便稳稳的落在赶车大汉前方。

他着一身破旧的白色棉衣,身形有些偏瘦,脸庞白皙的没有一丝血色,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宛若一阵风就能吹到。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露面的一瞬间,街道上行人具皆脸色大变,如同躲瘟疫一般的远远避开,眨眼间,街道上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钱阔海,赶车大汉,和这病秧子。

徐自道三人此刻正在客栈门口。

钱阔海缓缓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了身子,他那一脸青灿灿的胡茬子在阴沉沉的天穹下格外显目。

他轻轻拍了拍怀中小狗的脑袋,这小狗嗖的一下便从他怀中跃出,几下便跑到小卖铺里面去了。

他这才看向眼前的病殃殃男子。

“那兄台想要一个什么交代?”

那病秧子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扇子,这把扇子与寻常的扇子不太一样,它是用铁做的。

他将铁扇打开,扇了扇,笑道:“刚才见钱兄身形迅疾,王某见猎心喜,想与钱兄比较一二,若钱兄胜出,今日之事就算在下的不是,不仅不追究还要向钱兄赔礼道歉。”

“怎么个比法?”钱阔海道。

“这个简单,在下手中有一枚钱币,等下在下会将钱币抛至空中,你我二人同时出手,谁先在钱币落地之前将之抢到手中,就算谁胜利,如此可好?”病秧子道。

“既然兄台觉得可行,钱某自然没有异议。”钱阔海道。

“如此甚好,那……钱兄……请!”

说罢,病秧子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圆形方孔的钱币,先给钱阔海看了看,然后朝着他们二人中间抛去。

只听见嗖的一声,钱币便滴溜溜的飞向了半空,势头去了之后才笔直的掉了下来。

在钱币掉落下来的那一瞬间,钱阔海和病秧子动了。

二者几乎是同一时间动的。

钱阔海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急速冲出,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钱阔海的身子便来到了钱币的下方。

病秧子也不慢,不过与钱阔海不同的是,他是腰部先发力然后带动腿部,所以在常人看来,他的身子更为灵动飘逸,不过速度是一样的。

二者在速度方面不分伯仲。

钱币离二者头顶只有半尺的距离时,病秧子动了。

他单手一招,手中折扇合拢,朝着钱阔海胸膛袭去,明知钱阔海横练一身外家功夫,刀枪不入,他却还要选择以硬碰硬。

显然他是对自己的铁扇很有自信。

钱阔海脸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那双眼睛依旧又明又亮,仿佛闪烁着光。

在病秧子铁扇袭来的瞬间,他的身子也动了。

全身肌肉虬扎,宽阔的外衣被撑得鼓鼓的,钱阔海的身子不退反进,完全不管袭向他胸膛的那把铁扇,右手握成拳头,由胳膊带动肘部,一拳狠狠向前捣出,竟然是和病秧子两败俱伤的打法。

拳风猎猎,尚未到达就已感觉到它的凶猛刚烈。

这一招赫然是钱阔海的“雷鸣拳”。

雷鸣拳正是钱阔海名震北漠的成名绝技,传承及其幽远,阴阳皆备,内外兼修,一招发出,风云聚变,雷鸣震荡,以拳力雄浑名震北漠。

病秧子自然不敢硬接,真与钱阔海选择硬碰硬的打法,恐怕他连第二招都撑不住。

他可不像钱阔海那样横练外家功夫,全身骨骼坚韧无比,金刚不坏。

他的一身修为都在这一把铁扇上。

只见病秧子身形一侧,闪电般避过了这一拳,同时右手手臂诡异一旋,手中铁扇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探出,犹如毒蛇捕猎般猝不及防,对着钱阔海胸口连点数下。

一下比一下迅疾,一下比一下刚猛,每次点的位置都在同一个地方。

病秧子每点一下,钱阔海便后退一步,当病秧子点完最后一下,钱阔海已经退后一丈开外。

他原本鼓胀的胸膛此刻已塌陷下来,远远望去,呈现一个圆形的凹陷,如果是常人遭遇这般袭击,估计早已失去战斗能力。

但钱阔海却只是面色微微泛红,显然是胸口挤压血液上涌的缘故,他长吸了一口气,胸膛又恢复了原状。

如同弹簧一样被压制极致在松开,钱阔海身子向前一掠,便已到达病秧子面前。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抹笑容,他那青灿灿的胡茬子在这笑容之下更显亲切。

“兄台这一手铁扇的功夫当真是出神入化,如果不是钱某修炼金刚不坏恐怕刚才就要死在兄台手中。”

“非也,非也,王某刚才这一手对付一般人尚可,可对付大名鼎鼎的怒目金刚还是有点不够看”病秧子摇了摇头,道。

“兄台不必过谦,你的实力钱某还是略知一二的,好久没有碰到兄台这样的对手,今日就让你我好好较量一番。”钱阔海道。

“王某正有此意,钱兄当心了!”

说罢病秧子身形一闪,手一扬,铁扇夹着急啸,点向钱阔海。

钱阔海的身前竟然出现了四道铁扇的影子,齐轰轰的向他点去,速度端的迅疾无匹。

钱阔海不慌不忙,身形一矮,搂膝拗步,右手一招,整个身子如同陀螺般旋转起来,病秧子铁扇点在钱阔海身上又被迅速弹开。

两人交手片刻竟然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没想到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病秧子竟然有这等实力,能和怒目金刚战至平手不分上下。”林太平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让他不说话比让他不吃饭更难受。

“这人不是一个简单角色!”徐自道淡淡的道。

“这还用你说,简单角色能和钱阔海不分伯仲?”林太平翻了个白眼道。

“你可知道他是谁?”徐自道笑了笑,没有理会林太平的埋汰。

“你知道?”林太平有些狐疑的望着徐自道,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漠人都不知道,他一个外来的会知道?

“你可听说过铁扇书生王清平?”徐自道道。

“铁扇书生?”林太平疑惑的道,他脑海里好像没有这号人。

“你没听过很正常,因为他本不是北漠的,他来自中原。”徐自道道。

第23章 富贵人家

“中原?”林太平有些诧异的道。

徐自道笑了笑,“当年在中原“铁扇书生”这个名头还是很响亮的。”

“哦?”林太平颇为好奇的望着徐自道。

徐自道向前走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道:“当年他一袭素白长衣,一把铁质折扇,不知迷倒多少深闺少女,怀春怨妇,只要他愿意,会有无数良家妇女投怀送抱,可他偏偏看上了中原八大正宗之一的武当派掌教张长河的女人。”

“梅花夫人?”林太平双眼一亮,道。

“没错,正是美艳之名满天下的梅花夫人。”徐自道微笑道。

“梅花夫人的确美艳,换做是我也会心动的。”林太平叹了口气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真正做到不为美色所动的终究是少数人。”徐自道笑了笑道。

“男人在这方面是没有多少忍耐力的。”林太平突然加重了语气道。

“所以他才会想着勾引梅花夫人让她和他私奔。”

“然后呢?”

“事情当然是败露了,他被武当派掌教追杀,只得四处逃亡,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没想到逃到北漠来了。”

“在绿帽子这件事上没有那个男人能够容忍。”林太平笑了笑,道。

“他错就错在不应该爱上一个有夫之妇。”

“可爱情这东西又有谁能说的清呢?”林太平问道。

“或许吧!”徐自道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了街道上的二人,钱阔海和王清平已经交手数十个回合了。

那枚钱币早已不知去向,二人进行的是一场真正的较量。

钱阔海双拳舞的虎虎生风,身子扑过去,左一招,右一式,都攻向铁扇书生身体脆弱部位,完全不管后者那把毒舌一般的铁扇。

王清平的轻功不在他之下,但身姿更为灵动,他的打法也偏向飘逸,一击即退,毫不纠缠。

这样的打法对他是很不利的,久战之下,必落下风。

他唯有采取以伤换伤的打法,虽然简单直接,却最为有效。

王清平在钱阔海身子扑过来的瞬间,身子翩然而动,往后一退,拉开与钱阔海之间的距离,同时右脚一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钱阔海踢去。

钱阔海却不闪不避,直接扑了上来,胸膛与王清平这一叫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砰”的一声闷响传来,钱阔海鼓胀的胸膛一下子塌了下来,却又在瞬间反弹回去,一股强烈的力道从钱阔海胸膛发出传至王清平腿上,只见他如同被蛮牛击中一样身形暴退。

然而比他速度更快的是钱阔海,钱阔海趁着这个空挡,速度再次暴增,两腿用力一蹬,整个身子顿时腾空而起,一下子来到王清平面前,同时右手携带轰鸣之声朝着王清平胸膛轰了过去。

赫然是钱阔海的成名绝技“雷鸣拳”。

雷音缭绕,王清平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得下意识的将铁扇收治胸膛抵挡。

“嗵”

钱阔海的拳头与王清平的铁扇碰撞到一起,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顿时从钱阔海拳头上宣泄而出,王清平只感觉胸膛部位如同被一头蛮牛撞击一样,身子被直接抛飞,在地上滑行了数十步才止住身形。

如果不是关键时刻用铁扇阻挡了一部分力道,他恐怕不死也要重伤,雷鸣拳的威力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饶是如此,他也不好受,胸膛处火辣辣的,隐隐作痛,嘴角更有一丝鲜血溢出。

二人身手高低立判。

王清平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向钱阔海抱拳作揖,“钱兄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甘拜下风,今日之事,在下替家奴向您道歉,希望钱兄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王某的面子上,饶过他这一回。”

“兄台严重了,今日之事一笔勾销,只是这家奴兄台日后要好好管教,切莫随意出手,须知小狗也是生命,不可枉伤无辜。”钱阔海笑笑,道。

“一定,一定!”王清平点了点头,道。

“今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如果钱兄不介意的话,就由小弟做东,咱们去喝一杯?”

“既然兄台有心,那钱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钱阔海眼睛亮了,他本是一个酒鬼,酒鬼在面对酒时是很难说出一个不字的。

“请!”

“请!”

二人寒暄了一阵,便一同步入小镇的酒馆。

小镇只有一家酒馆,就在小卖铺旁边。

徐自道转过身来,看着林太平,笑了笑道:“热闹也看完了,咱们走吧!”

“走?到哪去?”林太平疑惑的道。

“向前走就是了,咱们很快就要见到那第四人了!”徐自道卖了个关子,并没有直说。

“神神秘秘”林太平嘟囔了一句,但还是跟上了徐自道的步伐。

这时小镇街道上已经完全不见人影,倒是路边房屋内依稀可见躲在木板门后面闪缩窥人的百姓,一见徐自道等人的目光移来,连忙闪避开去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徐自道不竟楞然,摇了摇头,再次往前走去。

穿过这条并不冗长的街道,徐自道三人来到了一片胡杨树林。

这片胡杨树林长得甚是挺拔,枝繁叶茂,树叶遮蔽了这方土地,撒下大片阴凉。

在这片阴凉中有一栋人家,隐逸在森森木叶之下。

徐自道和林太平来到了这片阴凉之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尊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在石狮子旁边还站着两个身材魁梧,巨灵神一样的门房。

透过大开的院门可以看见里边木业森森的院子。

不过徐自道三人却被这两位巨灵神一样的门房拦在了门外。

“这里乃私人重地,几位止步”

徐自道笑了笑,抬头看向高处的牌匾,“姬府”两个大字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在昏沉的天色下格外醒目。

“那就麻烦几位前去通报一声,就说延川双侠前来拜访!”

“延川双侠?不知几位所为何事?”其中一位粗眉大眼的门房皱了下眉头,有些狐疑的打量了徐自道和林太平两眼,道。

林太平眉头一皱,叱道:“自然是有要紧的事要和你家主人商量,要是耽搁了,当心你们的脑袋!”

虽然他不知徐自道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当下唯有先将这两位门房糊弄过去,才好进行接下来的事情,他可不相信徐自道进这姬府仅仅只是为了拜访一下此地主人。

那粗眉大眼的门房一见林太平脸色不太好,心里登时微微打鼓,如果真的有重要的事被他们耽搁了,主人绝对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当下脸上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道:“几位稍等,容小的进去禀报主人”

说罢便和另一位门房交换了一下眼神,急匆匆的跑了进去。

第24章 屏风后的人

门房跨过木叶森森的庭院,走进宽敞而华丽的客厅。

客厅内挂着几重竹帘,沙丘之中的溽暑已被隔在帘外,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屏风,长约丈许,高约半丈。

屏风上面刻画着飞鸟虫鱼,花草树木,与客厅的摆设显得相得益彰,更添一丝凉意。

微风吹动竹帘,重帘中似有鸟儿在飞翔。

屏风后站着六个人。

这六个人并不交谈,只是站在屏风前的书案周围思量着,或低首,或皱眉。

书案上并排摆放着四幅画卷,姬千夜正在仔细端量着这四幅画卷,想要找出隐藏在其中的秘密。

他生的浓眉大眼,一张脸却十分白皙,简直比女人还要白。

他的嘴唇上留着两道八字胡,这两道八字胡使得他看上去颇为儒雅,如果不是他的脸庞过于轮廓分明,倒也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姬千夜正是姬府的主人。

门房只是站在屏风前面,并没有往后走,姬府有姬府的规矩,主人在接待客人时,是严禁下人打扰的,身为姬府的门房,这个规矩他还是懂的。

所以他敲了敲客厅旁边的紫檀大门。

姬千夜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出来,“有什么事?”

“主人,门外有两个叫延川双侠的人拜访,求见主人!”门房恭敬的道。

“延川双侠?”

姬千夜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沉默了半晌,他突然道:“请他们进来!”

“是!”门房恭敬的退了出去。

……

徐自道和林太平随着门房穿过庭院,走进客厅,莫小七和一阵风则被另一位身材魁梧的门房带下去安置,拜见此地的主人带着莫小七还是有些不方便。

毕竟他们是延川双侠。

林太平眼睛瞧着客厅窗上的花影,耳朵听着窗外的水声,突然道:“想不到这看似贫穷的小镇竟有这等富贵人家,这富贵人家的气象果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比拟的。”

刚才他们从庭院到客厅见过的用人都是彬彬有礼,仪表堂堂,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虽然这笑容有些虚伪。

“富贵人家的气度自然不同,那些佣人就算是看不起人,也要保持微笑,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徐自道正在打量着这客厅。

姬府的华丽豪阔远超大多数人的想象,地板是珍贵的金刚青石铺就而成,不仅色彩斑斓,而且坚硬异常,寻常的的刀剑根本留不下一丝痕迹。

客厅的墙壁上装裱悬挂着各种字画,更添一丝风雅。

屋顶还镶嵌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淡淡的荧光撒下,把客厅装饰的美轮美奂。

不过最吸引徐自道注意力的是那一排排金丝楠木制成的博古架,上面陈设着各种古玩、器皿,其中有一块鸽蛋般大小,颜色鲜红宛若鸡血的石头格外醒目。

“猫眼鸡血石”

徐自道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寻常的鸡血石虽然珍贵却只是做印章用,但这块鸡血石却能用来疗伤救命。

这般珍贵的东西竟然也随意摆放,看来姬府是真的财大气粗。

就在徐自道心里暗自腹诽的时候,客厅中央的屏风突然被移开,屏风后的人出现在了徐自道和林太平的面前。

——儒雅男子、布衫老者、断臂老人、持扇公子、妖艳少妇、瘸腿大汉。

今天的姬府远比往日热闹,到来的客人也远比平常要多。

客人中绝大多数是北漠赫赫有名的人物,威震一方,笑傲江湖,长街拔剑,快意恩仇。

林太平认得其中四人。

徐自道已经看向了这六人。

儒雅男子面目深沉,脸上不苟言笑,浓厚的眉头微微蹙着,显然在为什么事烦心,他着一身月牙色长袍,修身得体,是的他整个人看上去更为儒雅。

布衫老者身材矮小,面容清癯,不过眼神很是尖锐,鹰目一样,寒光四射,他的鼻子很大,鼻孔向外翻,里面有两撮鼻毛。

断臂老人鸡皮鹤发,形容枯槁,背负着一把长刀,静静的站着,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在看向徐自道二人的时候眼神有些发冷,令人不住心里发毛。

持扇公子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脸上常带笑容,只是他的眼神有些不正,贼眉鼠眼的,喜欢盯着别人的口袋。

妖艳少妇在徐自道进来的一瞬间眼睛就挪不开了,直勾勾的盯着他,面若秋水,眉目含春,脸上挂着妖娆的笑容,一颦一动皆有透入骨子里的魅意。

瘸腿大汉身形佝偻,服饰合时而合适,一双眼睛略微有些浑浊,总是微眯着眼,也不看人,他的双手青筋暴起,外家功夫很是精通。

在徐自道二人打量这六人的时候这六人也在打量着他们。

儒雅男子脸上挂了一抹招牌式的微笑,“二位就是延川双侠?”

“正是”徐自道点了点头。

“恕姬某孤陋寡闻,没听过二位名声,不知二位前来拜访所为何事?”姬千夜眼眸闪过一缕冷芒,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语气有些生硬。

任谁看到徐自道和林太平都不会往“侠”字方面联想,实在是二人太年轻了。

一个唇红齿白,丰神俊朗,一副富家公子的装扮,另一个则邋里邋遢,脏乱不堪,活脱脱一个叫花子。

这样的人也能称之为“侠”?

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侠哪一个不是成熟稳重,风度宜人。

姬千夜猜想这二人是来坑蒙拐骗的,随便起了个名号也想来糊弄人,打定主意等下问完话就将他们赶出去,姬府可不是什么毛贼都能进来的。

徐自道笑了笑,姬千夜心中所想他岂能不知,不过他并不在意,神情自若的道:“我们二人前来拜访不为别的,正式为了藏宝图的事情。”

“你们怎么知道藏宝图在这?”姬千夜声音陡然拔高,那双原本平和的双眼一下子精芒毕露,看向徐自道的眼神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仿佛徐自道稍有答错就会性命不保。

客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其余五人虽然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但徐自道明白只要他答得稍有不对这些人就会马上动手,他们虽然鼎鼎有名,但动起手来却一个比一个狠辣。

毕竟对付不请自来的外来人可没有什么讲究。

第25章 交涉

客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林太平似是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往徐自道身后躲了躲,一双大眼睛却带着狡黠的光芒,眼珠子不断往往徐自道和那六个人身上瞟,似乎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颇感兴趣。

他认得的这四个人在北漠的名气那可是响当当的,不比已经惨死的刀剑双魔弱,甚至尤有过之。

先说那断臂老者,那凶名可是响彻北漠,“独臂刀仇”方天基当年可是在北漠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一人一刀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哀鸿遍野,他是名副其实的刽子手,他曾经一夜之间灭仇家满门,上上下下八十多口人命每一个活口,也正是这一战奠定了他“刀仇”的名号,独臂刀仇鬼神也见愁,只是这些年他已经很少在江湖露面了,众人只知他在潜修刀法,这番现身应该是刀法已成。

那持扇公子在北漠也是赫赫有名的,不过他的名声也不好,不是凶名,却也比凶名好不到哪去,他是个盗贼,喜欢盯着别人的口袋,这样的人远比方天基可恶的多,方天基虽然凶恶,却也不会见人就杀,但白隙不同,如果他看一个人不顺眼,他就会去偷塔,而且还要明目张胆的偷,他偷东西喜欢先告诉那个被偷的人,让他做好准备,然后在他觉得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将东西偷走。

大盗白隙行走江湖虽然只不过二余载,但却从未失手,只要他想偷的,没有偷不到的,身为空空门盗圣百里悬空的关门弟子,身家本领还是过硬的。

那妖艳少妇的名声绝不在方天基和白隙之下,如果说方天基是凶名赫赫,白隙是恶名在外,那这妖艳少妇则是艳名远扬。

蔷薇夫人在四个字在北漠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是黄口小儿也能说上两句,她的美艳很少有男人能够抵挡,不知有多少江湖人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甘愿做裙下之臣,只是她的来历神秘莫测,北漠很少有人知晓她的师门,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那瘸腿大汉相比这三人要低调许多,但他的名声也是很响亮,“神行无影”虞千尺这个名号北漠很多人都听说过,更知道这个名号的主人是一个瘸子。

因为自身身体的缺陷,虞千尺从小就苦练轻功,他要以后天的努力来弥补先天的不足,无论是谁都对他敬佩有加,一个肯努力的人总是会得到别人的肯定的,更何况努力了还得到了回报。

北漠的人见了他都要尊敬的叫一声“虞二先生”,他的名声也是这四个人中最正气的,一个人倘若行得正坐的直也会让人信服的。

这四个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此刻齐聚一堂,虽然表面沉默寡言,但实则都有自己的算盘,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此番被徐自道捅破,林太平颇为好奇他会怎样应对。

倒是徐自道脸上依旧宠辱不惊,他那双秀逸的眸子淡淡的打量了姬千夜一眼,看着这个富甲一方却偏居一隅的大富豪,脸上缓缓荡开了一抹笑容。

“主人不必太过紧张,我们延川双侠此番虽然是为了藏宝图,却也是为了主人排忧解难而来。”

“噢,此番和解?”姬千夜大有深意的看了徐自道一眼,道。

“世人皆知凤栖梧临死前留下了一份宝藏,却无人知道宝藏在哪,只知道宝藏在那四副藏宝图里,虽说主人集齐了四份藏宝图,但想要找到宝藏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徐自道淡淡的道。

“莫非你有办法?”姬千夜对徐自道愈发好奇,这年轻人当真与别的同年龄段的少爷不一样,宠辱不惊,淡然自若,这是极度自信的表现。

“只要主人将藏宝图与我一观便是。”徐自道淡淡的道。

姬千夜怔怔的望了徐自道两息,突然笑了,旋即眼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事不解,还请少侠为我解惑。”

“主人请说。”徐自道点了点头道。

“不知二位是怎么知晓藏宝图在这的,姬某自认已经做的足够小心,怎么还是被二位发觉了。”姬千夜眼里的好奇之色愈发浓厚,道。

徐自道微微一笑,“这事说来也是不巧,在酒馆我们二人碰到了刀剑双魔,正好看到他们出手抢夺河山六鬼的包袱。”

姬千夜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这两个家伙说了让他们低调点小心行事,竟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明目张胆,真的不把江湖人士放在眼里。”

徐自道接着道:“他们如此明目张胆,自然会引来有心人的窥探,我们二人本来想跟在后面看个热闹,却不料热闹没看成却看到一堆尸体。”

“二位看热闹是假,恐怕也是为了那副藏宝图吧!”

一阵异常沙哑的声音从姬千夜旁边的布衫老者口中发出,他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配上这沙哑的声音还是感觉有些渗人。

徐自道看了眼布衫老者,旋即望向姬千夜,后者顿时会意,笑着向他解释道:“这位是我的管家赵阿大,他这人不怎么说话,少侠请勿见怪。”

虽然他的言语包含歉意,但是他的脸上表情却告诉徐自道他也这么认为。

毕竟如果说单纯的是为了看热闹这好像也说不过去。

徐自道笑了笑,道:“也可以这么认为,毕竟换谁也会是和我一样的想法的。”

“少侠真乃实诚人,只是少侠怎么凭借一堆尸体就推测出那副藏宝图在我这儿呢?”姬千夜道。

“有时候尸体往往会将真相告诉我们。”徐自道笑着说道,说完这一句他便没有再说了。

姬千夜叹了口气,道:“看来少侠不仅思维敏捷,才智过人,而且目光如炬啊,什么都瞒不过你的双眼。”

徐自道笑了笑,“蛛丝马迹总是存在的。”

“既然如此,难道少侠你就不担心进了这儿就走不出去了吗?”姬千夜问道。

“看来是我知道的太多了。”徐自道叹了口气。

“的确,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可能会因此送命。”姬千夜点了点头,道。

第26章 美意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徐自道忽的叹了口气道。

“不错!”姬千夜认真的点了点头。

房间内其余的人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显然很是认可姬千夜的话。

“那么看来我们二人今日是必死了?”徐自道眉毛微挑,看着姬千夜说道。

后者微笑不语,不过那妖艳少妇却款款走上前来,一手抚上了徐自道的脸庞,眼波流转,咯咯的笑道:“如果公子愿意与奴家共赴巫山云雨,说不定小女子会在姬府主面前为你美言几句,饶你不死。”

蔷薇夫人的手很滑嫩,柔软,温润,像上好的美玉一样,抚在脸上很是舒适,其上还有幽幽的香气弥漫,不断往徐自道鼻子里飘,如麝如兰,令他忍不住一阵心神激荡,不过这心神激荡也仅仅持续了片刻的功夫。

徐自道并没有为蔷薇夫人的轻佻动作生气,脸上依旧笑意盈盈,“夫人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福薄,这等艳福怕是无福消受了!”

蔷薇夫人也不恼怒,身子反而愈发贴近徐自道,整个人就跟个八爪鱼一样贴在他身上,她的双手慢慢的从徐自道的脸颊抚下,停留在他的胸膛上,在他的胸口位置划了一个圈,然后红唇贴近徐自道脖子幽幽的道:“公子先不急着拒绝,只要公子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奴家这具身子可一直为公子保留着。”

一缕缕热气从蔷薇夫人嘴中吐出,吐到徐自道脖子上,徐自道只感觉脖子一阵酥麻,暖洋洋的,俊脸不由变得通红。

他的身子本能的向后退两步,但蔷薇夫人却跟得很紧,丝毫没有退后,她那火热的娇躯与徐自道健壮的身体直接贴在一起,他甚至能感受到蔷薇夫人娇躯的柔软和丰润,以及她胸前颤颤巍巍的饱满。

身体与身体的摩擦带给徐自道一种说不出的快感,这是他在过去十八年从未有过的体验,他只感觉浑身一股说不出的燥热,小腹处更是有一股热流涌动,整个身子愈发滚烫。

他鼻尖的气息变得粗重起来,身体绷得笔直,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但他的双眼不知不觉变得发红。

看着二人的亲密模样,林太平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不舒服,他厌恶的看了蔷薇夫人一眼,忍不住开口说道:“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径怕是有失妇道!”

林太平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也不小,但足够把蔷薇夫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她这才发觉徐自道身边还有一个人。

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林太平几眼,脸上突然露出一抹不知名的笑意,林太平被她看的心里一阵咯噔,忍不住道:“看什么看?”

蔷薇夫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笑意愈发灿烂,不过这笑意在林太平眼里显得有些促狭,似是心中的秘密被人发觉一般,林太平感觉浑身不自在,却也没有在开口说话。

徐自道这才反应过来,身体一阵内力涌动,蔷薇夫人的身子顿时被弹开,他沉声道:“夫人还请自重!”

蔷薇夫人咯咯的笑了笑,却没有恼怒,反而整个人显得愈发高兴,她的双眼明亮的就如一弯银月,闪烁着光,从始至终,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徐自道身上,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令她深深为之着迷。

她红唇轻启,微笑道:“公子莫要忘了奴家刚才和你说过的话。”

然后她的身子便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整个人霎时变得有些慵懒,和之前的妩媚妖娆简直判若两人。

徐自道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女人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这样的人最让人看不透。

倒是姬千夜笑道:“好久没见蔷薇夫人如此欣赏一位后生了,少侠当真是好福气。”

徐自道摇了摇头,道:“莫非主人改变主意,决定不杀我们二人了!”

姬千夜遗憾的道:“可惜少侠并没有答应夫人的要求!”

徐自道道:“并非每个人都愿意做夫人的裙下之臣,既然如此,那府主便出手吧!”

姬千夜摇头不语,他旁边的赵阿大站了出来,“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老奴出手的,毕竟主人已经金盆洗手好些年了,打打杀杀已经不适合了!”

“看来府主对您很是信任!”徐自道微笑道。

“老奴跟随主人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赵阿大道。

“难怪,那您请出手吧!”徐自道一手置于身后一手向前摊开道。

他那被层层麻布包裹的止戈剑正在他摊开的右手上,虽然他没有什么动作,却给人一种锋芒毕露之感,宛若潜龙出渊,利刃出鞘。

赵阿大的眉头骤然紧锁起来,他的神情变得很是凝重,他从徐自道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这股气息他很是熟悉,是杀气,眼前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少年绝对杀过人,而且杀的还不少,只有在尸山血海中鏖战过的的人才有如此强烈的杀气。

这股杀气不止赵阿大察觉到了,姬千夜也感应到了,他眉头微皱,端量了徐自道一阵,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有点意思!”

客厅内其余几人脸上也露出了思量的神色,看着场间那个神色凛然的少年,他们突然觉得这场争斗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无聊,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蔷薇夫人的双眸愈发明亮,她那妩媚的面容显得益发光彩耀人,当真美得不可方物,难怪北漠会有绝大数的武林高手甘愿做她的裙下之臣,只是现在的她却一双眼睛全盯在徐自道身上,恨不得将徐自道整个人吞下去。

“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蔷薇夫人舔了舔猩红的嘴唇,道。

“关键这人不仅有意思而且长得还很帅,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比我还要帅上一分!”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接上了蔷薇夫人的话语,却是白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蔷薇夫人的身旁。

蔷薇夫人瞥了一眼身旁的白隙,笑道:“丰神俊朗的妙手空空竟然也有自叹弗如的人,看来这人是真的很帅了!”

白隙脸上也侧头看了一眼蔷薇夫人,说道:“能被夫人看上的人焉有不帅之理?白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被夫人熟视无睹了!”

蔷薇夫人咯咯的笑道:“公子真是会说笑,北漠谁人不知妙手空空红颜知己遍天下,奴家一个残花败柳又怎入得公子法眼?”

白隙笑而不语,没有再继续之前那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目光牢牢的锁住了徐自道,二人已经交手了。

第27章 终见藏宝图

客厅中央已经为徐自道二人腾空,留下足够宽广的地方为二人争斗,姬千夜、蔷薇夫人、白隙、方天基和虞千尺在一旁观战,林太平则在另一旁。

徐自道和赵阿大已经交上手了,赵阿大使得是一柄颜色泛青的月牙铲,长五尺六寸,月牙的尖锐处泛着寒光,森然凛冽。

他的招式颇有些大开大合之感,讲究的是以势压人,重力克敌。

他手中月牙铲的每一次挥动都会带动空气而发出“砰砰”的音爆之音,哪怕是对于武学丝毫不懂的普通人也能看出赵阿大每一招的力道,徐自道诧异的是赵阿大这么大的年纪修炼的竟是如此刚猛之法,可真与此人脸上表露的一点也不相似。

徐自道微微一笑,身形鬼魅般躲过赵阿大的一铲,同时脚步一瞬,身子如同剑士一般射出,手中长剑霎时向赵阿大胸膛刺去。

剑风猎猎,吹动徐自道的长发,乱发飞舞间更添一丝邪魅与不羁。

赵阿大也没指望刚才的那一铲能对徐自道造成伤害,不过是试探罢了,当下右手一弹月牙铲的柄身,顿时一声尖锐的嗡鸣发出,他双眼冷芒闪过,身形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不退反进,持着月牙铲竟与徐自道硬碰硬。

“锵”

一声略显闷重的金铁相交的声音传来,只见徐自道的长剑和赵阿大的月牙铲碰撞到了一起,旋即两人又闪电般地弹开,只不过徐自道只后退了几步赵阿大却一连退了十几步。

二人武功高低立判。

徐自道负剑而立,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这抹笑意很是灿烂,如花儿一样,当这朵花完全绽放,徐自道身影已经消失,如果随风摇摆的柳絮一样,再次出现已经到了赵阿大的面前。

快!

当真是奇快无比!

就算是擅长轻功从小修炼“燕子三抄水”的白隙也不得不承认徐自道这一手的确迅疾如雷电一般,快到了极点,哪怕是他也只能自叹弗如。

然而比徐自道更快的是他的剑,那把被层层麻布包裹见不到真容的长剑,它虽未出鞘,却比所有出鞘的剑更加可怕,他当真如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悄无声息。

剑穗在空中飞扬,却没有人怀疑它的锋芒!

赵阿大的瞳孔皱缩,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来自死亡的危险,当下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下意识的将月牙铲横在胸前,双手紧紧地握住月牙铲,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整个人笼罩着一丝丝看不到的劲气。

这是暗境高手特有的劲气。

暗境之所以能被称之为高手,远超明境之上,这是因为修炼到了暗境体内能够诞生一种劲气,这种劲气被称之为“暗劲”。

“暗劲”不仅能格空伤人,杀人于无形,还能在体表形成一层护身罡气,寻常兵器根本无法留下伤痕,这也是为什么数十个明境的人也不一定能够打个过一个暗境高手的缘故。

不过赵阿大身上的暗劲却被徐自道熟视无睹,虽说他并没有使用暗境,但他的止戈剑本身就非凡铁,乃是天外陨铁打造而成,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这层暗劲之气在他面前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一声嘹亮的剑吟声响起,只见徐自道右手的剑鞘顿时脱手而出,一柄漆黑泛着森然寒光形状怪异的剑霎时出现在徐自道的手中,他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手中剑招却凌厉无比,有着无可抵挡的锋芒。

徐自道修长的右手一抖,漆黑的剑身陡然翻起几个剑花,却又嘭的炸裂开来,化作一道道剑影,每一道剑影都像真的一样,呼啸着向赵阿大刺去。

“呲呲”

像是纸片被刺穿发出的声音一样,赵阿大的月牙铲在徐自道的剑影面前如同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铿的一声,月牙铲断裂成两段握在赵阿大手中,他的脸色已变得惨白一片,毫无血色,握着月牙铲的双手更是止不住的在颤抖,他瞳孔骤缩,看着离他的喉咙不过一指距离的剑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多谢少侠手下留情,老奴认输!”

徐自道单手一招,地上的剑鞘如同长了眼睛一样飞到他手中,噌的一声,止戈剑没入了剑鞘,徐自道这才对赵阿大单手作揖道:“承让了!”

赵阿大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摇了摇头道:“少侠武功盖世,老朽输得不冤!”

说罢他将手中断裂的月牙铲往地上一丢,低着头往姬千夜走去,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蔷薇夫人望着赵阿大蹒跚的身影,眼里光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天基望着场中英气逼人却又宠辱不惊的少年,脸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便隐去,静静的站在那里,跟个普通老人并没有多大区别。

白隙手中折扇打开,“妙手空空”四个大字依然显目,只是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变得有些严肃,其中还夹杂了一抹说不出的意味。

虞二先生浑浊的双眼陡然亮了一下,旋即黯淡了下来,没有再关注场间的少年,低着头再次昏昏欲睡起来。

只有林太平高兴的手舞足蹈,这客厅里的人只有他跟徐自道关系最好,是一路人,所以徐自道赢了,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的脸颊依旧是脏兮兮的,但他的双眼却很是明亮,因为里面带着笑意,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高兴,说明他两关系也差不到哪去。

如果说客厅里的人还有比林太平更高兴的,那就只有姬千夜了。

林太平虽然高兴,却也只是手舞足蹈,没有说话,但姬千夜却是又说话又微笑,他不仅微笑,还笑的很开心,那张还算儒雅的脸庞如同一朵即将绽放的雏菊一样,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笑得乐开了花。

说来也奇怪,他的管家输了他好像还更加开心,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他能赢一样。

姬千夜缓缓走到徐自道面前,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看来我们是真的老了!”

徐自道微微一笑,抱着长剑缓缓走到姬千夜面前道:“那府主的意思是?”

姬千夜道:“既然二位是为了藏宝图而来,也罢,就请二位随我来吧!”

说罢他便朝着客厅中央摆放的书案走去,顺着他的身影可以看到书案上有四张铺开的画卷。

徐自道和林太平跟在后面也朝着书案走了过去,只见偌大的书案上除了笔墨纸砚之外,最显眼的便是这四幅画卷了。

每一幅画卷长四尺,宽两尺,并且都装裱好了。

上面绘制了水墨画,只是每一幅画卷上的画皆不相同。

姬千夜看着徐自道,说道:“不瞒你说,这四副藏宝图我观看了许久,却一直不得要领,希望少侠能看出什么吧!”

第28章 解密

徐自道端量着书案上的这四幅画卷,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林太平从未见过徐自道这幅表情,在他印象里,很少有能难倒徐自道的,当下忍不住好奇朝着书案上望去。

只见第一幅画卷刻画的是一处无垠的大漠,满目皆是细碎的黄沙,在那一望无际的沙丘之中,耸立着一座高高的尖塔,这塔有九层,每一层的正面开着一扇门户,在第一层的大门两侧还有一副对联,只是奇怪的是这幅对联全是由数字组成。

第二幅画卷也是一片无垠的大漠,不过与第一幅画卷不同的是,在这无垠的大漠中有一条浩浩汤汤的河流向前奔走,弯弯曲曲,没有尽头,天际一片灰蒙蒙的,但隐隐可见在那厚重的云层之中有一丝绯红透露出来。

第三幅画卷画的是一片绿洲,绿洲中央有一个湖泊,湖泊上泛起波浪,在绿洲上的林木间,可以看到飞鸟在盘旋。

第四幅画卷则是一处城门,这城门看上去古朴苍茫,上面遍布划痕,应该有些历史了,在城门处有一条驰道延伸出来,向着远方蔓延,在驰道周围是一片胡杨林。

林太平看完这四幅画只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怪徐自道脸上是这番神色,这换谁也弄不明白其中奥妙啊!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一点关联都没。

姬千夜看着林太平那一脸懵然的神情,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但并没有失望,因为他看中的本来就不是林太平,而是徐自道,或许徐自道能破解其中奥妙也说不定。

姬千夜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从徐自道甫一踏进客厅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这个温润儒雅的少年,这少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神色,好像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事物能干扰到他的心神,这样的人不是极度自信就是手里有两把刷子。

单单从他那与之年龄不符的沉稳姬千夜就可以断定此少年非池中之物,后面的交谈更让他深刻的了解这少年的可怕,心智若妖又沉稳如狐,目光如炬又胆大心细,这样的人或许才能解开宝藏的奥秘。

徐自道自然不知姬千夜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乎,他此刻的心神完全被这四幅画卷吸引住了,就算有一个绝世大美女脱光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会看上一眼。

他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只要心神沉入就算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有时候简单的人往往会带来一些出乎意料的结果。

徐自道打量着这四副截然不同的画卷,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突然他回过头看向姬千夜道:“府主知道这四幅画里的地方分别是在哪里吗?”

姬千夜认真地思索了一番,顿了顿道:“前三幅画卷描绘的地方在哪里我不知道,但这第四幅画卷的地方我到有些眉目。”

“愿闻其详?”

姬千夜笑了笑,缓缓说道:“这第四幅画卷上画的应该是郯城最西部通往离岸城的陇西门,早些年我因为一些事情曾经经过那里,所以对那里还算有点印象。”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陇西门的确有一条驰道从城门处蔓延出来,在那驰道周围是有一片胡杨林,说起来那片胡杨林的历史恐怕比那条驰道还要悠久,在我的爷爷的爷爷的时期那片胡杨林就屹立在那儿了,据说当初是为了抵制大漠的风沙而种植的。”林太平猛的一拍手掌惊呼道,那激动的样子差点就要扑倒书案上,幸好知道这里是姬府还算收敛了一下行径,不过一双眼睛精光点点,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

“陇西门?”徐自道嘴里微微沉吟,身子却在书案周围开始踱起步来。

他现在心里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四幅画卷到底有什么关联?还有这陇西门又在暗示着什么?其他三幅画卷绘制的地方又是在哪里?

客厅内静悄悄的,只有徐自道踱步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着,其他人都没有打扰徐自道,好像他们都默认了只有徐自道才能解开其中的奥秘。

林太平、蔷薇夫人、白隙、姬千夜、赵阿大、方天基甚至是之前一直在打瞌睡的虞二先生此时都将目光放在场间踱步的少年身上,想看看这少年是否真如他们期望的一样能破解其中的迷题。

时间一分分的在过去,徐自道已经在客厅转了快有一个时辰。

林太平终于按捺不住了,冲到徐自道面前道:“你都转了这么久了,想到什么了吗?”

徐自道闻言停下了脚步,摇了摇头,但没有说话,沉吟了半晌,这才说道:“如果能知道前三幅画卷中描绘的地方或许就能破解其中的奥秘。”

“此话何解?”姬千夜问道。

“既然藏宝图是画卷的形式,那么其中的奥秘一定跟画卷上的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凤栖梧费尽心思画这四幅画岂不是白费功夫?”徐自道说道。

“徐少侠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北漠这么大,我们怎么知道这画卷上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姬千夜问道。

“所以说我们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先弄明白这画卷中的地方究竟是在哪里?”徐自道缓缓的道。

客厅再次陷入了寂静,众人的眼睛都打量着书案上的画卷,似乎想从中看出一些线索。

突然林太平猛的一拍手掌,惊呼道:“这第二幅画卷中的河流不就是通天河吗?”

似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纷纷醒悟过来,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姬千夜砸吧了嘴道:“一望无垠的大漠上一条浩浩汤汤的河流向前奔走,天际绯红,飞鸟绝迹,正是通天河无疑。”

徐自道笑了笑,看向众人道:“几位记得通天河的源头在哪里吗?”

“源头?”蔷薇夫人有些诧异的望向徐自道,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芳唇微张,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道。

“你是说第二幅画卷和第三幅画卷有关联?”

徐自道点了点头。

林太平被他俩绕糊涂了,有些生气的道:“你们就别打哑谜了,快点说吧,都快急死我了!”

徐自道有些好气的道:“你这家伙,平时到时聪明的很,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笨起来了?”

“哼,你可别忘了这通天河还是我想出来的呢?”林太平有些傲娇的撇了撇嘴,道。

“好好好,你的功劳!”徐自道摇摇头笑道。

“还是我来说吧!”蔷薇夫人身子款款走出,来到徐自道旁边道。

林太平撇了撇嘴,但没有说什么。

蔷薇夫人大有深意的望了林太平一眼,这才笑着说道:“通天河的源头想必大家都知道,是来自一片绿洲,但却鲜有人见过绿洲的真正模样,而这第三副画卷上画的恰恰就是一片绿洲,这是不是凤栖梧在暗示我们这第三副画卷画的地方就是通天河的源头。”

“难道宝藏在通天河源头的绿洲?”白隙扇了扇手中的折扇道。

“依我看,没怎么简单,如果宝藏就在绿洲,那他何必画四幅画卷,两幅就足够了!”蔷薇夫人摇摇头,道。

“或许他是为了混淆视听,干扰视线,让我们误以为宝藏在别的地方,其实宝藏就在通天河的源头处!”林太平道。

“也有可能,不过这种可能应该很小。”徐自道沉声道。

林太平撇了撇嘴,却也没有出声反驳。

“我看大家也别猜了,去通天河的尽头一看便知。”姬千夜笑着道。

就在这时,客厅紧闭的房门突然响了起来,姬千夜不悦道:“不知道我现在正在会客吗?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客厅外的敲门声消失了,但却有一道略显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府主,门外有两个人来访,说是付你的约!”

“赴约?这二人可说是谁?”姬千夜皱了皱眉头,问道。

“没有。”

“那这二人是什么模样?”姬千夜又问道。

“一人身子薄弱,是个书生模样,手里拿着一把铁扇,另一个则胡子拉碴,不过他的眼睛很明亮,仿佛透着光。”

徐自道闻言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是他们!”

林太平有些疑惑的道:“你知道来的是谁?”

徐自道也没隐瞒,道:“就是我们在小镇上见到的那两人。”

林太平惊呼道:“你是说钱阔海和王清平?”

徐自道点了点头。

而姬千夜在听完门外家丁的叙述后,急促的道:“快,快快请他们进来!”

“是”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很快,客厅的门被推开,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在客厅门被推开的瞬间,有一股大风刮了进来,吹动书案上的纸张,正好将书案上的纸张吹得重叠在了一起。

徐自道目光扫过书案上叠在一起的纸张,眼里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嘴唇微微呢喃道:“原来如此!”

这时众人才看清进来的两个人影。

第29章 真正的藏宝图

这两个人果然是徐自道和林太平在小镇上见到的钱阔海和王清平。

当时两人还打了一架,现在却好的跟兄弟一样,酒真是一个好东西,几坛下去,就让曾经动手的二人变成情深义重的兄弟。

姬千夜已经迎了上去,看得出来他很是高兴,这种高兴是发自内心的,而非是面对徐自道的假笑。

“姬兄!”钱阔海和王清平一齐向姬千夜拱手道,他们的脸上也挂着笑容,也是真诚的笑。

姬千夜看着二人的模样,有些诧异的道:“怎么?你两认识?”

钱阔海和王清平相视一笑,最后钱阔海笑道:“本来不认识的,不过不打不相识,我们现在也应该算是认识了!”

王清平却道:“我们现在不仅是认识,而且还像是认识许多年了,就在刚才我两才在小镇的酒馆结拜成异性兄弟。”

“本来我还想介绍你们认识的,看来不用了,也省了我一番口舌。”姬千夜笑道。

钱阔海看了看客厅中的众人,再看看姬千夜道:“这几位是……”

姬千夜猛地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些人是为兄我请来的帮手,一起来破解藏宝图秘密的。”

钱阔海那双明亮的眼睛霎时黯淡了下去,他微微道:“原来大哥你叫我们来是为了藏宝图的事情!可是你也知我这人平常就连九连环都解不开,哪里会解谜这种活?你叫我过来不是帮你添堵的吗?”

姬千夜却摇了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再说不是有些年没见面了吗?大哥想跟你聚聚,顺便给你介绍几个人。”

“这样……也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拖了后腿可别怪我!”钱阔海半开玩笑的道。

“瞧你这话说的,大哥怎么会怪你?”姬千夜笑道。

“那大哥的意思是会怪我咯?”王清平开玩笑的道。

“你两都是大哥的兄弟,大哥怎么会怪你们呢?”姬千夜语气严肃的看着二人说道。

“那这样我们两可就在你这儿白吃白喝了!”钱阔海道。

“放心,尽管吃尽管喝,到了大哥这儿还能饿到你们不成?”

“我们可不会客气!”王清平道。

看着姬千夜和钱阔海二人聊的差不多了,蔷薇夫人这才上前开口说道:“这二位是?府主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姬千夜脸上露出一抹惭意,道:“是姬某疏忽了!”

然后他便指着钱阔海和王清平道:“这二位是姬某的结拜兄弟,左边的这位是钱阔海,来自离岸城,北漠人称“怒目金刚”,右边的这位是王清平,早些年间在中原谋生,近些年才来到北漠。”

蔷薇夫人瞳孔一缩,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怒目金刚和铁扇书生,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姬千夜诧异的道:“咦?想不到夫人竟然听过姬某兄弟的名号,看来夫人在北漠的消息很是灵通。”

“灵通到不敢当,只是早些年间曾有幸见过一面。”蔷薇夫人淡淡的道。

“这位想必就是北漠四美之一的“蔷薇夫人”吧?”钱阔海淡淡的道。

蔷薇夫人笑了笑,“奴家是不是钱兄口中的北漠四美之一不知道,不过却是蔷薇夫人无疑。”

钱阔海也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将目光移开,望向了其他人,王清平也跟着他的目光望向了其他人。

姬千夜走到众人的面前为他二人一一介绍:“这位是独臂刀仇方天基、妙手空空白隙、神行无影虞二先生、管家赵阿大……”

到了徐自道和林太平的跟前却沉吟了半晌,才说道:“这二位是延川双侠。”

并非是姬千夜不想为钱阔海和王清平介绍,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徐自道和林太平叫什么,因为他们从一开始进来就没有介绍过自己,只说是延川双侠。

钱阔海和王清平一一点头示意,算作打过招呼,到了徐自道和林太平的面前,才诧异道:“是你们?”

“你们见过?”姬千夜有些好奇的道。

钱阔海看着眼前的少年,笑道:“在小镇上见过一面。”

“噢!”

看到钱阔海与徐自道二人并不是熟识,姬千夜也就没太过在意,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徐自道看着眼前这张满是胡茬子的脸庞,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微笑,道:“我是徐自道,旁边这位是我的朋友,林太平。”

钱阔海也笑了笑道:“幸会幸会!”

说罢便回到姬千夜的身旁,因为姬千夜已经将众人聚集在一起,有事要说。

“各位,藏宝图的事情已经有了一点眉目,应该与通天河的源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没有准确的消息知晓藏宝图中的奥秘,不如先行前往绿洲处查探一番,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姬千夜沉声说道,清朗的声音在客厅回荡,蔓延。

蔷薇夫人虽然眉头皱了皱,但是并没有出言反对,至于其他人就更没有意见了,他们本来就是以姬千夜为首,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林太平则干脆是来看热闹的,他更没有什么意见了。

姬千夜见众人没有做声,以为他们是默允,便清了清嗓子道:“如果几位没有意见的话,那就明天巳时出发,目标通天河源头。”

说罢他便要众人回厢房内好好休整一番,以备明日出行。

就在这时,徐自道突然说道:“且慢,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徐自道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这客厅内的人都听见。

钱阔海有些楞然的道:“什么怎么回事?”

他刚来自然不知道徐自道说的是什么,但客厅内的其余人却知道。

姬千夜有些激动的看着徐自道,道:“莫非徐少侠发现了藏宝图当中的奥秘不成?”

其余人也充满希冀的望着他,蔷薇夫人的眼睛里甚至是充满了小星星,如果不是客厅内人实在太多,说不定她都扑上去了。

徐自道并没有急着回答姬千夜的话,而是反问道:“府主信我吗?”

姬千夜被他问得有些愣头愣脑,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徐自道见姬千夜点头了,脸上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旋即对姬千夜沉声道:“还请府主将画从裱纸上割下来。”

“从裱纸上割下来?宝藏还没找到,就将画卷毁了,真的行吗?”姬千夜还没说话,林太平却率先怀疑道。

徐自道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姬千夜,眼眸似笑非笑。

姬千夜咬了咬牙,沉吟了半晌才狠下心道:“阿大,将画割下来!”

在他旁边的赵阿大闻言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小刀,走到书案旁,认真且仔细的将每一幅画从裱纸上割下来。

很快,书案上便出现了四张薄如蝉翼的宣纸。

蔷薇夫人看着这四张宣纸,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恍然的神色,道:“原来是这样!”

其他人被她说的丈二摸不着头脑,四下环顾,却发现众人脸上都是一片茫然。

徐自道这才笑道:“试着将这四张宣纸重叠在一起!”

赵阿大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四张宣纸重叠在一起,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在第一张宣纸上有一幅截然不同的画显现出来。

由于房间内光线比较暗淡,看不甚清晰,徐自道将油灯放至宣纸面前观看。

林太平惊呼道:“小心点,别将宣纸点燃了!”

徐自道没有理会,而是专心的看着宣纸上显现的新画。

众人都围了过来。

只见在宣纸上,有一条驰道从一座高大的城门处延伸出来,向着远方蔓延,隐入大漠,大漠中有一条浩浩汤汤的河流向前奔走,蜿蜒曲折,河流流过一片绿洲,绿洲中央有一个湖泊,林木森森,在那繁密的树木之中,隐逸着一座高塔,高塔共九层,每一层都有一扇门户,第一层的大门贴着一幅全是数字的对联。

“这是什么意思?”林太平有些不解的问向徐自道。

其他人也露出了和林太平一样的神色。

徐自道并没有说话,而是取过旁边的笔墨纸砚,临摹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一幅一模一样的画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姬千夜接过徐自道新绘制的画,感叹道:“想不到少侠不仅武功高强,聪慧过人,连画画也是一绝。”

徐自道谦虚道:“不过小技耳,不值一提。”

“公子就别谦虚了,单单这份画技,就足以令那些所谓的画技大师高山仰止了。”蔷薇夫人芳唇轻启道。

徐自道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白隙开口道:“莫非这才是真正的藏宝图?”

“正是!”徐自道点了点头。

“那这画想要告诉我们的是……”白隙皱了皱眉,道。

徐自道看着画道:“从陇西门出发,沿着驰道一直往前走,直到看到通天河,然后再顺着通天河往前走,直到看到一片绿洲,找到隐匿在绿洲中的高塔,宝藏应该和高塔有关系。”

“莫非宝藏就藏在高塔里?”钱阔海出声道。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找到高塔应该就知道了!”徐自道淡淡的道。

姬千夜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道:“既然这样,今晚各位吃过晚膳后就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就前往陇西门,找寻宝藏。”

本来徐自道二人是不在寻宝队伍之内的,毕竟他两算得上是不速之客,但看在徐自道破解藏宝图秘密的面子上,姬千夜便邀请他们一同寻宝,允诺找到宝藏也分给他们一份。

毕竟没有徐自道,说不定他们现在还一点头绪都没有,更别提去找宝藏。

第30章 出行(上)

夜,已经很深了。

缕缕清辉从残月倾斜而下,照在西厢房外边的庭院内,一个人影在静静地伫立着。

偶有寒风呼啸而过,卷起片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又四散飘落。

大漠的夜晚还是很寒冷的,尤其是冬天,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足以让人冻僵,但这个人却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内衣。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剑。

他无时无刻都拿着剑,这把剑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林太平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怎么还没睡?”

他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正是徐自道。

看着眼前这张不再脏兮兮的面容,徐自道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

他笑了笑道:“你不也没睡吗?”

林太平站在徐自道旁边,眼睛望着天上的残月,道:“睡不着!”

旋即他又转过头来,看着徐自道道:“小七呢?睡了?”

徐自道点了点头:“嗯!”

突然他侧过头,认真的看着林太平,眼睛仿佛有光芒在闪烁,他的表情很严肃,却又带着少年特有的张狂,他的睫毛很长,微微颤动着,却叫人觉得非但不娘,而且很有男性魅力。

林太平被他看的心里一阵咯噔,当下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腹诽道:“该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吧?”

如果被他发现了,我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林太平的心七上八下,脑子有些胡思乱想了。

他的头低垂着,都快垂到自己的胸口,他的脸颊很红,像喝了酒一样。

他的睫毛也很长,黑而密,挺而翘。

徐自道突然将脑袋靠了过来,仔细的端量着他的脸,那视线似乎要将林太平的脸都刻在脑子里。

林太平被他看得心砰砰直跳,脸颊愈发通红,如同黄昏时分天边的晚霞,当下身子如兔子般弹开,忍不住颤声道:“你……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徐自道那薄薄的嘴唇咧开一个弧度,道:“我突然发现你长得好生秀气,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唇,大大的眼睛,跟女孩子一样。”

林太平心砰的跳了一下,但他还是强装笑道:“如果我这样算是一个女孩子,那你岂不比女孩子还要女孩子。”

“不不,你的美和我的美不一样,我最多只能算是俊美,而你的却是阴柔之美。”徐自道认真地说道。

林太平被他说笑了,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着呢!我跟你说……”

徐自道正准备拉着林太平侃侃而谈的时候,却被后者打断了。

林太平冷冷的道:“我看你还是先想想找到宝藏后怎么脱身吧?你认为姬千夜会心甘情愿的让你分一份?”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只留给徐自道一个消瘦的背影。

“你……我”

徐自道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悻悻的将指着林太平背影的手指收回,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朝厢房走去。

林太平的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又何尝没有想到,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姬千夜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徐自道,但他却没想到林太平也能看出来,看来这个家伙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

一夜无话。

翌日,天刚放亮,一行人便从姬府出发,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小镇,走在最前方的是姬府的管家赵阿大以及两个姬府侍卫。

左边那个高高瘦瘦面容平和的叫高醒,右边那个身材壮实看上去更加沉稳的叫高翔,两个人都是姬府的老侍卫,从小就在姬府长大,忠诚度自然不用怀疑,不然姬千夜也不会带着他们出行。

他们这一行人已经够多的了。

姬千夜、赵阿大、钱阔海、王清平、方天基、白隙、蔷薇夫人、虞二先生、徐自道、林太平再加上这两个侍卫足足有十二个人,这么长的一支队伍走在街上不醒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姬千夜却满不在乎。

按理来说寻宝的人应该异常低调才是,毕竟太过高调会引起有心人的觊觎,但姬千夜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去寻宝一样。

按照徐自道对姬千夜的认识,他应该不像是愚蠢的人,愚蠢的人一般都很短命,而他却活得好好的,这就说明他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一般不会做愚蠢的事,除非他有足够的自信,自信到别人不可能将宝藏从他手中抢走。

……

无名小镇很快被徐自道一行人抛在脑后,入目是一片连绵的沙丘,沙丘一望无际,只有漫天的黄和久经不变的浩渺。

来时横七竖八的尸体早已不见,一个夜晚足够沙漠上的动物将尸体啃食个干净,也足够风沙将其掩埋,不留一点痕迹,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或许以后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更不会有人记得刀剑双魔的名字。

败者总是会被历史轻易淘汰,然后丢弃在时光长河中永远埋葬……

沙丘上静悄悄的,只有嘚嘚的马蹄声在悠扬,回荡,空中偶有飞鸟盘旋,却又很快极速飞走。

徐自道一马当先跑在前头,一阵风本来就是马中的佼佼者,就算是多了一个人也依旧比别的马跑得快。

林太平跟来的时候一样与徐自道共骑一马,本来姬千夜也为他准备了一匹马,但被他拒绝了,要叫一个从未骑过马的人去骑马就跟要不会使剑的人耍剑一样。

赶路的时光是十分枯燥的,毕竟总是重复着一样的动作难免会生腻,不过好在这样的时光没有持续太久。

大约三个时辰过后,众人终于见到了郯城最西部的城门。

“陇西门”三个大字,尤为醒目。

远远便可感受到城门上的古朴苍莽之气,这座城门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上面的划痕和沟壑正是岁月的见证。

徐自道等人翻身下马,走过城门,由于是靠近离岸城的缘故,城门处的行人比较多,每人交了几个铜板的过城费后,守卫也没太过为难,直接便放行了。

穿过城门便有一条足以容纳四车并行的驰道向着远方蔓延,道路是由青石板铺就的,周围有一排排胡杨树。

徐自道用脚尖点了点地板,看了看周围,笑道:“应该就是这里了,接下来只要顺着驰道往前走应该就能找到宝藏!”

第31章 出行(下)

“那还等什么?快走!”林太平迫不及待的道。

看他那样子恨不得马上飞到宝藏旁边才好,徐自道笑了笑,忍不住打击道:“要是你吃饭时能有你现在一半积极就好了!”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林太平吃饭的时候慢吞吞的,总是最后一个才吃完,往往徐自道吃完休息了一大阵他才放下碗筷。

这时餐桌上基本只剩他一个人了。

林太平不由得大窘,愤愤的看了徐自道一眼,但最终却也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姬千夜笑了笑道:“好了好了,林少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快出发吧!免得夜长梦多。”

姬千夜发话了,众人自然没有异议,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骏马便在驰道上飞驰起来。

清脆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悠扬,波纹一般向着四周蔓延开来,最后却又随着风声隐入大漠深处。

众人没有说话,闷头赶路,很快陇西门就变成一个小黑点被抛在脑后再也寻不着了。

一行十多人来到了驰道的尽头,入目全是细碎的黄沙,并没有众人预料中的河流。

莫说河流,就连一滴水都不曾见过,沙丘连绵起伏,沙漠吞噬了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白隙停了下来,皱眉道。

其余人也都停了下来,打量着四方,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这驰道的尽头似乎依然是黄沙。

徐自道眉头也皱了起来,一边拿着藏宝图,一边注视着前方,眼里光芒闪烁,似乎在思索这是怎么回事。

倒是姬千夜目光环视一下四周,笑道:“这条驰道原本是连接郯城和离岸城的枢纽通道,只是后来黄沙来袭,吞没了一切,就变成我们现在所见的场景,所以驰道的尽头没有河流也在情理之中。”

“那怎么办?”林太平看了看姬千夜,又看了看白隙,最后目光却停留在徐自道身上。

徐自道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纵马驰骋。

林太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抓住徐自道的衣角,翁怒道:“你干什么?怎么不说一句话就走了?”

徐自道侧头一笑,“放心,他们会跟上来的!”

林太平嗤笑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徐自道没有说话,而是让他转头看看后面。

林太平半信半疑的转过头,只见后边黄沙滚滚,却有一大批人马跟了上来,走在前边的赫然是姬千夜。

他胯下的马也是一匹好马,毛发黝黑发亮,四肢健壮有力,哪怕是对马匹丝毫不通的林太平也能看出这是一匹可以日行千里的良驹。

一阵风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因为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地。

后边的人马也逐渐跟了上来,停在周围,在他们的前方有一条长不知何几,宽阔无边的河流。

河水汩汩流动,汹涌澎湃,雪白的浪花打着卷儿向前奔走,正是通天河。

徐自道等人已经翻身下马,注视着这条充满传说色彩的河流。

这条河不仅充满传说色彩,而且哺育了整个北漠。

通天河说是北漠的母亲河也不为过。

但北漠人却连母亲河的真正源头都不知道。

有一种说法是通天河源起绿洲,浩浩汤汤,日夜奔赴。

仔细想想,这种说法显然是经不起推敲的。

通天河的历史恐怕比北漠还要悠久,北漠存在时,通天河已在流淌,日复一日,奔流不息。

通天河从未有过干涸的一天,就算是赤地千里的时期,通天河也依然在流淌。

其中需要的水量不是一个小小的绿洲能够供应的起的,但目前为止却没有别的说法更有说服力。

徐自道拿出怀中的藏宝图,观看着,林太平却在旁边喋喋不休起来,有一种不依不饶的气势,徐自道以前怎没发现这人不仅脑子反应慢而且话还出奇的多呢?

“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通天河就在前方的?”

徐自道将身子转到一边,懒得理林太平。

这人真是越来越喜欢缠着他了,如果他是个女的还情有可原,可他是个男的啊,想到这,徐自道就一阵毛骨悚然,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林太平吃了个闭门羹,好生气愤,当下要和徐自道好好理论一番是却被蔷薇夫人拉住了。

“林少侠还是不要打搅徐少侠的好,你刚才的疑问奴家可以替你解答!”

“你?”林太平看着眼前这个妩媚妖娆的女人,响起她和徐自道亲密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道。

蔷薇夫人不也恼怒他的态度,依然为他解释道:“驰道虽然有一段被黄沙掩埋,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只要继续往前走,通天河总会发现的!”

“我怎么没想到呢?”林太平一拍脑袋,咋呼道。

蔷薇夫人笑了笑,“有时候人们会被事情的表面所迷惑!”

半晌,她又接着道:“其实追男人不能追的这么紧,不然你不知道你究竟喜欢的是他的内心,还是被他的表面所迷惑了!”

蔷薇夫人的这番话虽然不大,但听在林太平心里却不亚于平地起惊雷,令他一阵面红耳赤。

他支吾着,半天才反驳道:“谁喜欢他了?就他那个人简直比苍蝇还讨厌!”

蔷薇夫人瞧着他的模样,哪里不知道这小丫头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喜欢,实则心里别谁都在意,当下微微笑了笑,却也没揭穿她的小心思。

徐自道当然不知刚才蔷薇夫人和林太平的谈话,更不知被他当成朋友的林太平实则是个小姑娘,他现在的心思全在藏宝图上。

他很少对一件事这么上心过,而一旦上心他就会想尽千方百计去完成,因为他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姬千夜见到徐自道将藏宝图收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徐少侠,接下来该往何处走?”

他虽然知道是沿着通天河一直往前走,但这驰道恰恰在通天河中端处截止,即可往左边,又可往右边,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代表了两种不同的结果。

没有准确的答案,姬千夜自然不敢盲目做出选择,毕竟事关宝藏马虎不得。

徐自道笑了笑,将藏宝图递给姬千夜道:“府主请看,这藏宝图上驰道与这通天河可有何关联?”

姬千夜被他问得有些云里雾里,当即接过藏宝图展开,只见在图上,驰道从陇西门出发便直接与通天河接壤,二者汇聚成一条曲线。

当下有些迟疑地说道:“二者重合了!”

“没错,就是重合了,府主你还记得我们刚出陇西门是往哪个方向走吗?”徐自道点了点头,又问道。

“往北走……你是说……往前”姬千夜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徐自道笑而不语。

白隙却急了,道:“你两在打什么哑谜?”

林太平也点了点头,认可白隙的说法。

徐自道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拿过姬千夜手中的藏宝图展开道:“你们看,在藏宝图上,驰道是直接与通天河接壤的,而我们见到的却恰恰相反,通天河将驰道分隔开了,我们站在通天河的中点部位,通天河与驰道不可能重合,这点想必凤栖梧是知道的,但他为什么这么画呢?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想暗示通天河的前进方向与驰道一样,唯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为什么现实上通天河与驰道不着边际却偏偏在藏宝图上与之重合。”

众人听后茅塞顿开,纷纷点头,虽说这个说法只是徐自道猜想的,但目前却没有比之更有说服力的,更何况徐自道说的还蛮有道理

众人自然不会有异议,于是一行人再度出发,骑马往通天河北方走去。

第32章 流沙

马蹄飞扬,黄沙四起,河水汹涌,飞鸟绝迹。

这里是北漠深处。

通天河北方是整个北漠最为干旱的地方,白日的酷暑和晚上的严寒反倒成为其次了,最大的困难是水。

万幸的是徐自道等人出行时带了足够的水囊,勉强可以应付几天。

此时骄阳已渐渐升起,红轮喷薄,时间已是午时三刻。

一望无垠的沙漠渐渐变的炎热,暑气不断蒸腾,炙烤着其上的行人。

姬千夜等人胯下的马匹变得蔫头耷脑的,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长时间的奔袭对马匹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在沙漠地带行走毕竟比不上骆驼。

林太平热的直吐气,整个身子都趴在徐自道背上,连话都懒得说了。

一阵风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但比起其他马匹状态还是要好上不少。

徐自道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酒壶,正咕噜噜的往嘴里灌酒。

微凉的酒水顺着食道滑下,流入胃里,沁人心脾,徐自道身上的暑意消散不少,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艳阳,继续纵马向前。

其余人沉默着跟在后面,沙漠的条件虽然恶劣,但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在大漠长大的,所以这点苦还奈何不了他们,更何况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人,这点炎热还是忍受得了的。

只是气氛有些沉闷,一行人都顾着闷头赶路,谁也没有说话,静悄悄的,除了马蹄飞扬的声音便只有河水汩汩流动的响声。

当然就算是有人想说话估计也没人搭理他,热的连身子都懒得动了,谁还有力气说话?

徐自道扬了扬手中的酒壶,伸长了舌头,却半滴酒也没滴下来,原来这壶中的酒不知不觉已被他喝光,当下脸上露出一抹无奈,随手将酒壶一扔,继续赶路。

只是赶路途中不时的舔着自己的嘴唇,显然还在怀念陈年老酒的味道,但美酒虽好,却被他喝光了!

他不仅将自己的就喝光了,就连别人的酒也被他喝光了,谁叫他酒量大呢?

就算是同为酒鬼的钱阔海见了他也是小巫见大巫。

徐自道还在盘算着怎么度过这没酒的夜晚时,后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声,紧接着便是马匹惊慌的嘶鸣。

就连原本趴在徐自道背上昏昏欲睡的林太平也被惊醒了,忍不住回头一看。

这一看顿时被吓住了,睡意全无,而且浑身还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直达头盖骨,毛骨悚然!

只见在徐自道左后方的沙子完全凹陷了下来,形成了一片流动的沙海,而在这片沙海中正有两匹马在不断挣扎着,马背上有两个人,正是姬府侍卫高翔和高醒。

此时二人脸色已是惨白一片,额头冷汗直落,呆呆的坐在马背上,除了紧紧拉住手上的缰绳,别的什么事也做不了,像是被吓傻了。

这片沙海还在不断扩大着,顷刻便将姬府管家赵阿大的马匹吞噬了进去。

其余人见状纷纷催动胯下的马匹拉开与赵阿大的距离,远离这片沙海。

林太平和徐自道对视一眼,失声道:“流沙!”

没错,徐自道等人遇到的便是流沙,这是大漠中除了黑沙暴之外最要人命的东西,一旦陷进去,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但遇见流沙的概念也是很小的,几千个人当中可能只有那么一个会碰见流沙。

姬千夜脸色变得铁青,心都在滴血,那三个被流沙卷进去的人都是他的得力手下,跟随他好些年了,不仅忠心耿耿,武功也不错。

此番陷入流沙中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如果被流沙完全吞没,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当下也顾不得脸面,急匆匆的向众人拱手道:“各位有什么好办法,能将这三人从流沙中救出,如果救出了,姬某定当重报。”

如果这三人死在流沙中,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姬府都是一个不小的损失,培养一个高手不容易,更何况是三个。

只是众人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有开口,最后还是蔷薇夫人开口道:“姬府主,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这流沙我们也无能为力啊,这是天灾,非人力所能!”

姬千夜强颜欢笑,对着蔷薇夫人拱了拱手,看着还在流沙中不断挣扎的三人,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只是面对他们的求援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奈让他恨不得仰天长啸。

其余人也都面露不忍,但他们也没有办法,突然林太平将目光望向了徐自道,眼眸光芒闪烁,那意思是你应该有办法吧?

徐自道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我不能保证他们能活下来!”

“徐少侠请说!”姬千夜充满希冀的问道,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碰碰运气呗,万一成功了呢?

其余人也略带好奇地望着徐自道,似乎想知道他的办法是什么。

徐自道微微一笑,却是朝着那被流沙卷进去的三人喊到:“三位如果信我的话,就先从马上跳下来!”

此时流沙已经到达马匹的身躯部分,身躯一下的部位被流沙吞没,马匹嘶鸣着,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就好像是被数万斤的重石压住一样动弹不得。

照此以往,三人被流沙吞噬只是迟早的事。

这三人虽然听到了徐自道的话,却谁也没有动弹

高翔和高醒脸上还露出一抹讥讽,不懂就不要乱说。

信你才是真的找死!

现在在马背上还能坚持一下,可一旦跳下去就跟着马匹一样直接被流沙吞噬,死无全尸。

他们虽是武林中人,会轻功,可这流沙的面积已经蔓延到一丈开外,任谁轻功再好恐怕也脱不了身,最多达到流沙的边围地带,可这样还是要被流沙吞没,那样死的还更快一点,好死还不如赖活着!

真以为他们什么都不懂,好歹他们也是从小在沙漠长大的。

倒是赵阿大脸上有些迟疑,想跳又不敢跳,他明白以他现在的处境被流沙吞没那是早晚的事,可是让他听徐自道的跳下来那又不敢,一时间僵立在那儿。

姬千夜看着流沙中无动于衷的三人,脸上神情比谁还急,好像他才是陷入流沙的人,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当下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徐少侠,你的办法是不是有什么纰漏?怎么他们都没动?”

徐自道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办法我已经告诉他们俩,听不听是他们的事!”

“可……你这办法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要不你详细和我们讲讲,我在同他们细说!”姬千夜小心的道。

“恐怕待我说明白时,他们已经被流沙吞噬个一干二净了!”徐自道冷笑了一声,道。

姬千夜脸色忽一阵白忽一阵青,沉吟半晌,他才咬牙道:“徐少侠你确定你的办法有效?”

徐自道点了点头,道:“你要他们按照我说的去做,活下来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那好!”

姬千夜看向那三人,喊道:“如果你们还信我的话,就照徐少侠说的去做,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家人的抚恤金加倍!”

三人眼中亮起一道光芒,旋即暗淡下来,但表情却不似先前那样满是死灰之色,而是有了一丝红润,像是回光返照。

他们三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府主,我们自然信你!”

姬千夜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意,他看向徐自道,后者笑了笑,朝着那三人喊道:“你们三人尽自己能力能跳多远跳多远,尽量分散开,不要跳到一起不然连神仙也救不了你们,还有你们跳的时候尽量保持身子着地,不要双脚着地”

三人不是傻子,毕竟是从小在沙漠长大,一听就明白,当下身子直接一跃,在马完全被流沙吞没的瞬间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砰”

三道身影重重的摔在流沙上,由于他们之前听了徐自道的劝告,所以三人没有跳在一起,而是分散跳的,而且都是身子朝下的。

只是高翔运气有些不好,在着地的瞬间正巧碰到了移动的流沙眼,双脚被吸进去了,只是眨眼间整个身子便沉陷进去,只留下上半身还在外头。

他的脸庞因为压力的缘故变得一片通红,只是那目中还流淌着求生的欲望,但这欲望也渐渐变得渺茫,他的身子慢慢的沉陷下去,从胸膛到脖子再到头颅,几乎只是转眼的功夫,一个活生生的人变这样不见了,就好像下面有一张血盆大口一口将他吞噬了一样。

高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翔在他面前被流沙吞没,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就连捡他的随身物品也做不到,因为他现在的情况也很不好,那流沙眼正往他这儿移动。

当下他也顾不了这么多,只得身子匍匐着缓缓前进,同时将他身上重的东西全部扔了,尽量减轻身子的重量,这样一点点的向着坚硬的黄沙地带爬去。

另一边赵阿大也重复着高醒的动作,他们都是沙漠的儿女,自然知道身子没有陷入流沙的脱身之法,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前爬着,这事急不得,稍有不慎可能就会陷入流沙之中,重蹈高翔的覆辙。

所幸他们二人的运气还是极好的,一番爬行后,倒也顺利脱身,当下立即纵身朝姬千夜等人奔去。

第33章 窥浴

二人齐齐向徐自道一拜,恭敬的说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如果没有徐自道,恐怕他两现在已经步了高翔的后尘,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所以这一拜很是虔诚。

徐自道受了他们一拜,右手一托,二人便直起身,微笑道:“虽然办法是我提出的,但还是你们自己运气好,不然你们也不可能从流沙中逃出,这一拜我就受了,就当做你们的谢礼。”

高醒和赵阿大对视了一眼,见徐自道态度坚决,也不再说什么别的话,只齐声道:“我们这两条命是你救下来的,今后您有什么事,只要知会我们一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们的态度也很是坚决,徐自道拗不过,只得任他们坚持,牵过一阵风,继续向前奔走。

因为之前碰见流沙的缘故,所以此次众人走的颇为小心,速度虽然慢了下来,却也没有再出现什么岔子。

烈日渐渐西斜,在晚红即将渲染整片天空的时候,徐自道停了下来。

他瞧见远处一片青绿,竟有个绿洲。

林太平拼命揉着眼睛,道:“莫非是我眼睛花了?”

徐自道笑了笑,道:“但这并不是我们见过的海市蜃楼。”

林太平看着他,道:“莫非我们已经到了?”

这时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从后边传了过来,“你没有看错,我们到了!”

林太平回头一看,竟是虞二先生。

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虞千尺虞二先生。

后边的人慢慢追了上来,起初他们的神色跟林太平一样有些不敢相信,但没过半晌,却跟虞二先生一样变得满是激动。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方天基脸上都挂着微笑,只是他这微笑实在吓人,像扭曲的干枯树皮,要多可怖有多可怖。

只见绿洲的林木间,竟有阵阵欢笑传出。

那本是欢快的笑声,但在这残酷无情的北漠之中,却显得格外诡秘可怖。

林太平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抓紧了徐自道的衣袖,道:“沙漠中竟有如此欢快的笑声,究竟是人是鬼?”

徐自道却笑了笑,道:“是人是鬼,一探便知。”

说罢便要展身而起,林太平急急拦住他,道:“我也要去!”

徐自道忽然笑了起来,道:“我此番是去查探的,并非游历,人多了反而不好办事!”

林太平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见徐自道没有改口的意向,当下只得坐在马背上,闷声不说话。

姬千夜见此,开口道:“林少侠说的也不无道理,一个人去太过危险,多个人好脱身一些。”

林太平黯淡的眸子突然又亮了起来。

但徐自道的态度却很坚决,他摇了摇头,道:“不行,此番查探人越少越好,稍有不对我还可以脱身,可多个人就不一定了!”

姬千夜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坚持,只得再三嘱咐一定要当心,一有不对马上回来。

徐自道点了点头,便足尖一点,展身一跃,身子已从马背上消失。

这片绿洲不仅大,而且还很美丽,简直就像是一处世外桃源,在如此丑恶的大漠中竟有一片美丽的绿洲,当真是不可思议。

郁郁葱葱的林木间,隐隐有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出来。

这笑声清脆婉转,有如珠落玉盘,黄莺啼谷。

“莫非这世界上当真有隐匿于树木之中专门诱惑旅人吸人精血的女鬼?”

徐自道的心不由得微微打鼓,但他还是强装镇定,长长地吸了口气,谨慎地掠了过去,施展柳絮随风步法,稍有不对他也可以有所对策,以他现在的轻功,除非是碰上久不出世的化境宗师,不然很少有人奈何得了他。

他轻轻跃上树枝。

拨开繁茂的枝叶,从窄窄的树叶缝隙间望过去,立刻瞧见一副令他心动迷醉,呼吸急促,全身血液都快停止的画面。

那里有一大一小两个池子,池水清澈碧绿,泛着涟漪。

较大的池子旁,有着五个用红柳和芦苇搭建的华丽民居,民居前肃立着几个奇装异服,脸上画着诡异符文,手持金戈,腰负长弓的武士。

较小的池子旁,则用纱幔围起一个圈,阻隔了周围的视线,一个长发的美女正在池子中沐浴。

徐自道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从他的目光看过去虽然只能看到长发女子的背影,却也足够令他窒息了。

一头柔顺如瀑的青丝披散开来,因为沾水的缘故,显得略微粘黏在一起,就这样随意的洒落在肩头,平添一丝妩媚。

光滑又白皙的后背在阳光的照射下,简直像是一尊最完美的雕像,一滴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她天鹅般白皙精致的颈子滚下,最后沿着她曼妙的身材曲线滴如池中。

她的笑声如银铃,背影如神祇,美得不似凡间女子。

在她旁边还有五六个身上仅着一片纱衣的垂髫少女,有的拿浴巾,有的拿轻纱,有的拿梳子,有的拿浴球,伺候着。

她们互相泼着水,水也泛着金光。

一时间,池子里春光洋溢。

对于从小就生活在仇恨、艰苦、危险、血腥、厮杀中的徐自道来说,何时见过这等场景,实在是无法断定这里究竟是天上,还是人间。

若是天上,那他莫非是死了。

若是人间,那他莫非是在做梦。

现在这情况,就连徐自道自己都搞不清了。

就在徐自道想理清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有一声娇柔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好看吗?”

少女本来是背对着他的,此时却已将整个胴体完美无缺的展示在他面前。

在看到少女脸蛋的瞬间徐自道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这真是一张难以用语言描绘的脸。

倾国倾城的脸蛋上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眉目间却又有少妇的妩媚,静默间有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灵性,一颦一笑却又尽显温婉,世间竟有如此奇特的女子。

光看她的脸颊便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更何况是她那洁白无瑕完美精致的胴体。

精致的锁骨下是那挺拔高耸的酥胸,那完美的弧度完全暴露在徐自道双眼之下,徐自道只感觉双眼完全被一片颤颤巍巍的雪白饱满填充,再也无法移开。

若是别的女孩发现有人窥浴,第一反应一定是遮躲掩藏,而这女孩却是眼波流转,望了一眼徐自道隐匿的地方之后,竟如出水芙蓉一样,盈盈的站了起来。

徐自道的脸反而红了起来,哪怕是他脸皮再厚,此刻恐怕也待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后,便苦笑着跃下树来,他这一生实在没有比这更尴尬的时刻了。

他实在不愿被人当成是一个喜爱偷窥女生洗澡的登徒浪子,更不愿以这样的情况来和这个女生会面。

第34章 圣女殿下

但他不能逃,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逃跑不是他的风格。

他也不屑于这么做。

少女此时身上已经披上了一件粉红的纱衣,遮住了那凹凸有致的身子,但却挡不住那曼妙的曲线。

徐自道感觉一阵口干舌燥。

少女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徐自道一番,原本有些愤懑的眼神,似乎稍微变得缓和一些,瞪着徐自道道:“你是何人,为什么偷窥我沐浴?”

她语声清幽婉转,如出谷黄莺,却又带着微微的生涩,正如吴侬少女,初学京语,哪怕是有些生气,且依然让人感觉不出,反而觉得很舒服。

徐自道苦笑道:“在下只是一个过路旅人,因为迷路才会行此下策,却无意叨扰,绝非有意窥伺姑娘沐浴,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恕罪。”

少女眼波一转,道:“竟然你是无心之举,为何你偷看了一眼却不离去,而是一直盯着我的身子,难道你还没看够?”

徐自道的一张脸简直比苦瓜还要苦,道:“在下也想看一眼就走,可实在是姑娘的身子太动人,在下的手脚虽然在动弹,可眼睛却不听使唤,非在下本意。”

少女目中有了笑意,但小脸还是一板一板的,道:“你这人模样倒是俊俏,却为何喜欢强词夺理?”

徐自道脸上没有一丝尴尬,笑道:“在下只是实话实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少女笑了,仿佛天地失色,徐自道的眼睛都直了,直勾勾的盯着少女那不可言说的脸蛋。

双眼仿佛失去了焦距,万幸的是嘴中并没有哈喇子流出。

少女被他这呆愣的模样逗笑了,咯咯的笑着,当真如银铃般悦耳,她拨了拨还有些湿乎乎的头发,有些慵懒的道:“那你胆子可不小,居然没有逃,我叫你下来就下来,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徐自道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苦笑道:“在下虽非无心,但实感有愧,若要逃走,岂非更丢人?”

少女眼波流转,“你倒是个实诚人!但你不知实诚人的下场往往很凄惨吗?”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诡异,阴恻恻的,让人心惊。

但徐自道面色却很沉静,道:“实诚人中也有下场好的。”

少女眉头轻佻,道:“你是想说……你正好是下场好的一个?”

徐自道点了点头,“正是!”

少女嘴角划过一个奇异的弧度,似笑非笑,“那你知不知道……在这里你的下场是由我说了算?”

徐自道笑了笑,道:“知道。”

少女眼睛却瞪大了,“知道你还敢这么说?”

徐自道正色道:“因为我知道姑娘不会那么做的。”

“哦?”

少女突然对着眼前的男子有了一点兴趣,似乎想知道他那自信从何而来,莫非他觉得单凭长相就可以让她从轻发落,那他就是大错特错了,诚心而论,眼前这男子的确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丰神俊朗,卓尔不群,或许会有许多怀春少女春闺怨妇会为他心动,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她,她并不是这么庸俗的人。

徐自道脸色已是古井无波,他清了清嗓子道:“在下是来认罪的。”

少女脸上已有了笑意,她点了点头,旋即眉毛一挑望向徐自道道:“你能想到认罪,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君子,只是……你可知你犯的是什么罪?”

徐自道笑道:“姑娘本该将上面也用纱幔围住的。”

少女被气笑了,道:“你偷看我沐浴,现在反而是我的罪过了?”

徐自道笑道:“在下无意闯进来,怎会知道此地有佳人沐浴?”

少女翻了个白眼,道:“你何尝见过有人是从树上闯进来的?”

徐自道伸手指了指自己。

少女被他这无耻的模样气笑了,讥笑道:“无耻的人我见多了,像你这么无耻的倒是头一次见。”

徐自道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夸我呢?”

少女被他无耻的模样打败了,扶了扶额头道:“随你便。”

旋即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要是你知道呢?”

徐自道难得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沉吟半晌道:“要是在下早就知道此地有姑娘在此沐浴,而且这上方没有用纱幔围起来……”

“那你就不会来了是吗?”少女立刻接道,还好这男人总算还知道什么叫羞愧。

徐自道却突然道:“那在下哪怕知道姑娘会治我的罪,就算硬闯也还是要闯进来的。”

这少女才是真的怔住了,起先她还是觉得这男人只是无耻,现在看来还是小瞧他了,何止是无耻,简直是卑鄙下流肮脏龌龊好色流氓登徒浪子。

他怎么敢这么说呢?他的脸皮怎么这么厚?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莫非他真的以为她不会杀人?

她简直不敢相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而且还是在她的地盘。

她本该恼怒,却怒不起来,想笑,却又笑不出,倒是她旁边的几个垂髫少女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她们发觉自己是不应该笑的,因为殿下没笑,于是板起面孔道:“大胆,竟敢对圣女如此无礼?”

“圣女”这两个字,倒着实令徐自道有些惊讶。

这隐逸于绿洲中的奇特人群莫非是某个神秘的组织?而这似怒还嗔的少女正是这个神秘组织的圣女?

徐自道微微躬下身来,作揖道:“在下本来不会这么说的,但换谁见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总是不忍骗她的,更何况在下是一个从不说谎的男人。”

少女的脸颊一下子变得羞红起来,红彤彤的,像喝醉了酒一样,甚是诱人,忍不住娇喝道:“谁是你心爱的女人?不要乱说,再乱说我就派人将你抓起来。”

徐自道连忙应声道:“好好好,不说便是,姑娘可千万不要动怒,动怒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对女人,会老的快。”

少女皱了皱鼻子,道:“我才不会跟你这人动气”。

徐自道笑道:“是是是,那圣女殿下现在不生在下的气了?”

少女扬了扬脖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算是应允了。

徐自道松了口气,对着少女抱拳道:“那在下就此告退了,来日再见。”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突然少女开口道:“等等,我只是说没生你的气,可没说要放你离开。”

徐自道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转过身来,看着少女娇媚的面容,叹了口气道:“姑娘莫非是舍不得在下离开?”

少女涨红了脸,微鼓鼓的,努嘴道:“呸,你这人脸皮当真比城墙还厚,想走也可以,除非我恕你无罪。”

她努嘴的模样煞是可爱,看的徐自道心痒痒的当下笑道:“那好,请问殿下怎么看待说真话的人?”

少女眼波流转,缓缓道:“在我们这里敢于说真话的都是真正的勇士,会得到族人的尊重。”

徐自道笑道:“那殿下便该恕在下无罪了!”

少女眼睛瞪大了,道:“为何?”

徐自道缓缓道:“因为我所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勇士难道不应该恕罪吗?”

少女凝视着他,很久很久,脸上忽然露出春风般和煦的微笑,道:“看来我不仅要恕你无罪,还要将你当做上宾一样好好对待,走吧,我的勇士!”

徐自道注视着她,道:“走到哪儿去?”

少女脸上微笑渐渐蔓延开,伸手揽起耳边的秀发,道:“当然是去我的族群啰,不然还能去哪?你不会怕了吧?我的勇士!”

徐自道用秀气的手摸了摸挺直的鼻梁,笑道:“在下的字典里可没有怕这个字。”

少女满意的点了点头,单手一招,那几个垂髫少女便跟在她身后朝着那较大的池子旁边那五座华丽的民居中最大的一座走去。

第35章 大祭司

那少女已经走进了其中最大的那座民居,正站在门口处朝着他挥挥手。

徐自道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耸了耸肩膀,便朝那座民居走去。

伫立在民居周围的身穿奇装异服的武士见他是圣女殿下指定的人也便没有阻止,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虽然徐自道也看不出他们真正的脸色到底是什么。

徐自道走过去,拍了拍为首那人的肩膀,对着他咧嘴一笑,便施施然的走了进去,反正已经走到这,也没有回头路,还不如洒脱点,反正这民居中无论出现什么他都不会吃惊的,在这见鬼的沙漠中,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民居中并没有他想象的可怕,非但不可怕,而且还很美丽,美丽的有些不真实。

起先他还认为这民居中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可现在非但不觉得他危险,反而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民居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毡,这毛毡不但干净而且柔软,简直比民居外那青幽幽的草地还要柔软数倍。

在那毛毡上还摆着一排茶几,茶几上堆满了新鲜的水果和酒菜,最显眼的是位于中央的一大盘烤全羊,色泽金黄,外酥里嫩,香气扑鼻。

数十个穿着奇装怪服,头戴骨质项链,脸上虬髯密布的男子正开心地端坐在毛毡上喝酒,一遍喝着酒,一边唱着徐自道听不懂的歌。

茶几最前方是一个石质阶梯,阶梯上方有一个金质座椅,椅子两边的扶手上雕刻着两轮太阳,远远望去就好像正冉冉升起一样。

在石质阶梯两边各站着两个手持蒲扇的侍女,这些侍女生的明眸皓齿,但全身围着一层厚厚的白纱,将那婀娜多姿的身姿遮挡得若隐若现,却更能将男人心底的欲望激发出来。

这四个侍女虽然诱人,但比起圣女殿下还是差一点的,但徐自道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圣女身上,而是望向了那金质座椅上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

她的样子和圣女不相上下,却多了一丝成熟女人的丰润和性感,如果说圣女殿下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那她就是艳绝长安的牡丹。

在徐自道这十几年见过的女人当中,只有一个可以与她媲美。

那就是云来客栈的聂二娘,天下最美老板娘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二者一样的端庄妩媚成熟丰润。

但她的美却和聂二娘不同。

聂二娘是典型的东方女人的细致美,她却又有些像西域诸国女子的立体美。

她的脸庞不大,却白得耀眼,下颏尖圆,双眼明亮若晨星,泛着棕褐的色泽,似乎能从中察觉出透出的明亮清澈目光。

长长的睫毛,黑而浓密,历历可数,高挺的鼻梁精致立体,微微耸动,一头浓密而卷曲的褐色头发随意的披散肩后,头顶则卷压在那顶华美而精致的毡帽中。

黑褐色的毡帽缘边饰有耀眼的红色绒线,色彩协调、美观,帽顶左右还缀有几支彩色斑斓的翎羽。颈部,围有一条绒绒的皮裘,显得愈发雍容华贵。

单这一身装扮,徐自道便瞧出这坐在金质座椅上的女子不是一般人,端坐在高位的一般都是身份显贵之人。

在徐自道目光望向这美艳女子的时候,她也在望着徐自道。

此时少女已经站在石质阶梯下方,正眉目含笑的注视着他。

这民居内的其他人也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着他,如同在打量一只猴子一样,甚至不少人还窃窃私语起来。

高据在金质座椅上的女子站了起来,她的右手拿着一根金色的权杖,权杖顶端镶嵌着一颗夜明珠,哪怕是在明亮的白天依然有光芒从中折射出来。

她的上身是一件纤薄的白色纱衣,上面绣着一些奇异纹饰,下身则是一件齐膝长裙,裙子周围有一些蕾丝花边。

她的目光很平静,如大海般深沉,注视着门口的徐自道,突然开口道:“看来我们的圣女殿下这次可是带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少女抿嘴而笑,燕子般轻盈的走到这女子的身旁,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她虽然跟这女子说话,但目光却一直不曾从徐自道身上移开,这女子虽然也在听少女说话,不过目光也放在徐自道身上,只是随着少女说话的继续,目光渐渐变得威严。

徐自道面带微笑的看着石质阶梯下方的两个女子,心里开心极了。

无论是谁对着两个千娇百媚的绝世大美女心情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觉得这里的酒很好,菜也好,女孩子更好。

就在这时,四柄金戈闪电般从他背后探出,像他身体刺了过来。

四柄金戈,朝着四个方向,戈长约半丈,泛着骇人的光泽,闪着森冷的寒光。

若被这戈峰刺中了,身体至少会出现一个窟窿。

这持戈的武士,武功虽不强,但力道却是大得惊人,长戈探出,如蛟龙出海。

一个看起来柔弱如书生模样的少年,想要避开这狠毒的一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惨剧即将发生,但端坐在茶几下方的人却端起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好似这即将发生的不是惨案,而是跑江湖的杂戏。

只有少女的眼神,有一抹惊愕,双眼睁得大大的,看着那四柄金戈逐渐接近徐自道的后背,眼里不禁闪过一抹后悔,她只想要给这登徒子一个教训,可没想过要他命啊!

只听见“铮”的两声,金铁交鸣,少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徐自道没有动,也没有回头,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不知怎么回事,那四柄金戈就像被施了法一样,被他夹在腋下,动弹不得。

四个武士撞在一起,手麻的再也提不动手上的金戈。

两旁茶几上喝酒的人这才看向徐自道,目露惊异,似乎想不到这书生模样的人竟有如此武功,连大祭司手下的侍卫都不是对手。

那容貌绝美的女子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意,道:“好功夫,果然是好功夫,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徐自道眉头一皱,淡淡的道:“阁下什么意思?”

那女子笑了笑,却答非所问的道:“你可听说过伊兰族?”

徐自道眉头皱了皱,目露惊色的道:“传说中信奉太阳的族群?那阁下是……”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就是伊兰族的大祭司胡塔莎。”

第36章 条件

徐自道眉头紧锁,说道:“可是伊兰族不是早就灭亡了吗?”

大祭司拿着权杖在民居内踱了两步之后,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抹哀伤的神色,说道:“真正的伊兰族的确随着那一场战斗消亡了,但却有一小部分血脉在当时不被认可的伊兰族人逃了出来,他们就是我们这一支的先祖,后来先祖辗转流离来到北漠,最后在这荒无人烟的北漠定居,这一晃眼便是五百多年过去。”

徐自道脸上露出一模恍然的神色,道:“那……不知大祭司想要在下答应你一件什么事?”

大祭司接着道:“当年先祖逃离时,曾从伊兰族带回一批宝藏,当时的大祭司想要独吞这批宝藏便将它藏了起来,后来事情败露,大祭司虽被处死,但这批宝藏也失去了下落,直至近些年我们才发觉这批宝藏的下落,只是却一直没能破解守护宝藏的机关。”

徐自道看向绝美女子道:“所以……大祭司的意思是让在下帮忙破解宝藏?”

大祭司眼神平和的望着徐自道,点了点头。

徐自道沉思了一会,突然笑道:“大祭司如此抬举在下,实在是令在下受宠若惊,可在下只是一个普通人,怕是破解不了宝藏机关。”

大祭司笑了笑,望着徐自道大有深意的道:“客人不必谦虚,我看人一向很准,你只管回答答应或不答应,其他事不必多想。”

徐自道那道剑眉稍稍向上挑了挑道:“在下若不答应会怎样?”

大祭司眼眸含笑,回答却是冷酷无比:“不答应会死。”

徐自道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道:“我还有选择吗?”

大祭司不可置否,道:“那你是答应了?”

徐自道嘴唇露出一抹微笑,道:“不过在下也有一个条件?”

大祭司那双好看的眸子微微一亮,不过脸上却无半点异样,道:“你说!”

徐自道摸了摸他那头飘逸的秀发,笑道:“不知大祭司可曾见过一座九层高塔?”

大祭司眉头皱了皱,嘴角微微呢喃道:“九层高塔?你说的莫非是新月塔?”

徐自道沉声道:“我不知此塔名叫什么,只知道隐匿在这片绿洲,塔高九层。”

绝美少女听闻双眼一亮,道:“如果按照你所说的,那正是新月塔无疑了,只是新月塔荒废已久,你打听此塔作甚?”

徐自道微微一笑,道:“因为某些缘故,我想参观一下此塔,不知大祭司意下如何?”

绝美女子笑了笑,并没有记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来这恐怕就是为了新月塔吧?”

徐自道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大祭司沉吟了半晌,突然道:“只要你破解了机关,此事也未尝不可。”

徐自道眼眸闪过一缕亮光,道:“参观完此塔之后,我还想和我的朋友在贵地停留几天,不知大祭司可否答应?”

“你的朋友?”

“是”

大祭司沉默了大约有数十息的功夫,这才道:“只要你能破解宝藏机关,此事也可商量,不过你和你的朋友不能破坏这里的任何东西,不然哪怕是你帮我们破解了机关,也只能请你们离开了!”

徐自道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

“那么现在就让我见见你的朋友吧?看看是不是所有的外乡人都像阁下一样优秀?”大祭司说道。

徐自道脸上露出一抹歉意,道:“抱歉的很,他们现在还在沙漠。”

大祭司笑道:“没事,阁下可以将他们换进来,正好让我为你们接风洗尘,算作报答阁下答应帮我们破解机关的接风宴。”

徐自道沉吟一会道:“也好,那在下这就去唤他们进来,与大祭司见见面。”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突然那绝美少女奔到他面前,拦住他道:“登徒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祭司微微一瞪道:“阿芙,不得无礼。”

少女吐了吐舌头,模样甚是可爱,大祭司见状也只得摇了摇头。

徐自道笑了笑道:“登徒子姓徐,名自道,自己的自,道理的道,圣女叫在下徐自道就好了。”

“徐自道”少女嘴唇微微念叨了下,旋即道:“你听好了,我叫昆芙,以后叫我阿芙,别总圣女圣女的叫。”

徐自道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浓,“是,圣女!”

“你还叫?”少女眸子瞪大,颇有些气鼓鼓的道。

“是,阿芙!”徐自道颇有些无耐的道。

少女昆芙满意的点了点了头,单手一挥,示意徐自道可以走了。

那模样就跟打发一个叫花子一样,徐自道有些哭笑不得。

看了看大祭司,见后者点头,这才离开了民居。

徐自道一走,原先端坐在毛毡上喝酒的,离石质阶梯最近的一个虬髯大汉开口道:“大祭司,难道你真的要让这个外乡人来开启我们先祖的宝藏?”

大祭司将视线收回,微微一笑道:“何不让他试试,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只是我怕他会动手脚,外乡人可是狡猾得很。”那虬髯大汉沉声道。

大祭司眼眸微眯,声音逐渐变得有些冷酷,“放心,在我们的地盘他动不了手脚的。”

见大祭司如此肯定,这大汉便没有说什么,不过他的表情还是有些怀疑,只是看在大祭司的面子上没有再说什么。

民居内又恢复以前的模样,歌舞升平,平淡安详。

……

沙漠上。

林太平已经围着这座小型沙丘转了十圈了,一边转一边嘴里还在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

他的眉目很是焦急,起先蔷薇夫人还会劝两句,到后来她干脆连瞧也懒得瞧了,一个女人若担心一个男人,其他人的话她莫说听就算是想进入她的耳朵也不容易,因为她的心已经随着这个男人走了,女人若心没在,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无用。

自从徐自道前往前方探路之后,姬千夜便安排其他人休息,这座小型沙丘便是他们的休息之处。

一阵风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脑袋模样颇有些百无聊赖。

突然一阵风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马蹄在沙丘上胡乱地踏着,脑袋注视着前方。

众人见一阵风的异样,纷纷朝前方望去,只见在远方昏沉的天际下,有一个小黑点奔袭了过来,速度端的是奇快无比,转眼间便到了面前。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徐自道。

林太平抢先迎了上去,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徐自道张了张嘴,正想说话,突然蔷薇夫人的话又响了起来,“你再不回来,你的好兄弟恐怕就要去找你了,看不出来你们兄弟的感情这么深,刚才他可一直在念叨你啊!”

“兄弟”二字蔷薇夫人咬的很重,说话的时候她还看着林太平,看的后者脸色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徐自道被二人说的一愣一愣的,看了看林太平,又看了看蔷薇夫人,这才道:“那是,不然我们怎么是延川双侠呢?感情自然深啊!”

林太平狠狠地瞪了蔷薇夫人一眼,道:“怎样?打探出什么没?前面是否真的有鬼?”

其余人也紧紧的看着徐自道,看样子他们对此事很是好奇。

徐自道微微一笑道:“鬼倒没有,不过前面却有一个族群。”

“族群?”姬千夜皱了皱眉,道。

徐自道点了点头道:“伊兰族”

“伊兰族?不是早就随着波斯的强势而被灭族了吗?”虞二先生动容的道。

其余人也是一副同样的神色,显然也是不敢相信。

徐自道笑道:“真正的伊兰族的确早就灭亡了,不过眼前的这支可以算是伊兰族的旁支,他们的先祖在当年与波斯的战役中侥幸逃了出来,几经辗转,最后才在北漠定居。”

“原来如此!那高塔……”姬千夜道。

徐自道沉声道:“我已经证实了高塔就在伊兰族的领地之内,只是要想进入高塔必须得到大祭司的许可,我已经答应他们的大祭司如果我帮他们破解宝藏的机关,她就会允许我们进入高塔。”

“什么宝藏?”一听到宝藏二字林太平就来了兴趣。

“伊兰族先祖遗留的宝藏,不过有机关,他们破解不了,这才要求我帮他们破解。”

“徐少侠答应了?”姬千夜道。

徐自道点了点头,道:“除了答应没有其他办法,整个绿洲都是他们的人,要想进入高塔,必须大祭司的许可才行。”

“既然徐少侠决定了,我们自然没有异议,那少侠此番前来是……”姬千夜道。

“大祭司想见你们,她已经准备了接风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有人设宴,自然要去赴约!”白隙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

蔷薇夫人也点了点头道:“正好我也好见识一下伊兰族的美女是否真有传说中的那么漂亮?”

林太平脸上已是一副嘴馋的模样,自然不用多说,他的想法大家都明白。

姬千夜沉吟了半晌,才道:“也好,姬某也想见识一下伊兰族的大祭司是何许人也?”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如此一行人便朝着绿洲走去。

第37章 太阳墓

太阳渐渐西沉,天色变得暗淡下来,远方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却又消失在大漠的狂风呼啸声中。

随着狂风的消弭,远方的马蹄声渐渐由远及近,开始变得轰隆起来,哪怕是在沙丘上也依然有种千军万马奔腾的感觉。

得得的马蹄声悠扬,视野尽头出现了许多小黑点,密密麻麻的,朝着前方奔袭,身后卷起一大片沙尘。

小黑点渐渐变得立体起来,慢慢的变成一个个身着青色劲衣,面容冷酷无比的武士,端坐在马背上,向着前方奔袭。

在最前方是七个人,一字排开,看起来像是这一行人的首领。

最左边的是一个短小精悍目光如炬的少年,看起来年龄不大,尚不及弱冠,却背负着一把人高巨剑,剑宽足有两尺,剑刃无锋。

这人右边是一位身躯颀长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把羽扇,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模样有些儒雅,看起来颇像一位儒士。

儒士右边的人面色黝黑一身青衣身后斜背着一柄乌鞘长剑,脸上带着一个面具,看不清容颜只瞧得两只眼睛黑白分明在渐暗的沙漠显得分外明亮。

最中间这人年纪虽不大,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但脸上却长满了青渗渗的胡茬子,他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华贵,但看起来却是满脸凶相,他很喜欢笑,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但看起来却是假惺惺的,给人一种笑面虎之感。

笑面虎旁边是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他的个子很高,比绝大多数人都要高半个头,一般高大魁梧的人看上去总是盛气凌人,虎虎生威,但他看起来却有些平易近人,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他的年纪在这七个人当中算大了,已经有五十多岁了,但端坐在马背上,腰杆仍然挺得笔直,目光仍然很亮,他的胡子留的不长,却很黑,很浓。

这魁梧汉子旁边是一个蛮女,打扮的奇形怪状,满头黑发梳成了七八十根小辫子,东一根西一根,随着骏马的奔驰摇来摇去,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她的面容却是极美,五官端正,大眼灵动,只是她与一般的女子不同,脸上满是杀气,颇有种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感觉。

最右边的人是一个麻子,他脸上的麻子多的数不清,恐怕比芝麻饼上的芝麻都还要多,但他却很喜欢照镜子,几乎每隔几十息的功夫就会从怀中掏出一块镜子照一照,他照镜子与一般人也不同,他也不做其他什么事,只是对着镜子傻笑,仿佛镜子里面的人丰神俊朗,面如冠玉,其实他的样貌压根跟帅沾不上边。

这七人的后边便是那密密麻麻青衣武士,足有上百人之多,每一个脸上都带着煞气,显然这些人手上都是沾过鲜血的,只有经历过厮杀的人才会有如此浓烈的煞气。

他们奔行的目标赫然是徐自道一行人先前走过的地方,恐怕不说姬千夜就连徐自道都没想到他们后方竟然还有这么一群人在跟踪。

而此时徐自道等人刚刚进入绿洲。

……

绿洲。

那一大一小两个池子边的五座民居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身穿奇装怪服,头戴古怪纹饰,手持长戈的武士,整齐划一,静默无声。

在其中最大最华丽的那座民居中已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景,民居两旁是一排排茶几,茶几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和酒菜,还有各种香喷喷的食物,徐自道等人与伊兰族族群中德高望重的人面对面坐着,大祭司则高据在石质阶梯上方的金质座椅上。

民居中央有数个妙龄少女,正一手提着花篮,一手用嫩藕般的手臂,将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瓣抛洒在柔软如草地的毛毡上。

她们长得都很美,很有异域少女的风情,金发碧眼,雪肤高鼻,她们身着一身纤薄的纱衣,露出一截雪白晶莹的小腿。

腿上戴着一串银铃,随着舞姿“叮叮当当”的响。

还有数个长裙曳地,高髻堆云的美妙少女,手提宫灯,款款走来,随着歌声的悠扬而翩翩起舞,舞姿与大漠不同,是传自于西域的胡旋舞。

舞姿轻盈,如朵朵浮云,艳丽容貌,如盛开牡丹,回眸一笑千娇百媚……

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然而更令徐自道等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的是一个身着白纱容貌绝美宛若九天仙子的少女从这数个女子中漫步而出,对着众人相视一笑,然后盘膝坐下。

这一笑当真令天地失色,众人仿佛呆着了。

少女盘膝坐与场间,便有一个少女为她送来一支曲颈四相的梨形琵琶,她横放在膝上,纤手轻轻一挥。

只听“琮”的一声,妙音骤起,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如漫天轻盈的雪花,天地间再也闻不到其他声音。

众人只觉痴了,忘记了饥渴,忘记了歌舞,忘记了一切,直等到琴音结束仍久久不能动弹。

大祭司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眼睛看向徐自道,问道:“如何?”

徐自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如此佳奏,不虚此行。”

其余人这时都已回过神来,脸上露出赞叹的神情,哪怕是同为琵琶高手的蔷薇夫人也不得不深陷少女的琴技当中不得自拔。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方天基也被这琴音摄魂,伫立当场,只怕这天下能比这少女琴技高超的也不多了。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圣女昆芙。

她起身对着徐自道展颜一笑,便退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众人这才发觉这少女竟然坐在他们对面。

林太平不由得微微嘟了嘟嘴,因为那少女坐下来之后目光便一直在徐自道身上,不曾离开,对于少女的注视徐自道自然要回报一笑,看在林太平的眼里却是二人在眉来眼去,眉目传情。

林太平不由得对这少女更加讨厌了。

一曲歌舞结束,大祭司右手一挥,场间少女纷纷退去,民居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她微微一笑道:“各位来自远方的客人,今晚的接风宴如何?我们伊兰族的少女比之你们的又如何?”

姬千夜朗声道:“贵族的心意从这接风宴便知一二,感谢贵族的盛情款待,贵族少女秀美多姿,别有一番风味!”

姬千夜这番话可圈可点,大祭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接着道:“如此甚好,今日之事想必徐少侠已和诸位谈过,只要诸位能协助徐少侠将守护宝藏的机关破解,新月塔任君一观。”

“不知大祭司能否将宝藏机关与我们详细说说,也好让我们有个应对之策。”姬千夜沉吟了半晌,说道。

大祭司看了眼徐自道,见后者脸上露出一抹好奇,展颜一笑道:“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说过太阳墓?”

“太阳墓?那是什么?”姬千夜念叨了一下,满脸困惑的问道。

其余人脸上也都露出和姬千夜差不多的神色,就连一向对消息很是灵通的徐自道也全然没有半点印象。

大祭司观察了一下众人的神情,知晓他们可能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当下嘴唇微动,解释道:“所谓太阳墓其实是一个墓群,是我们伊兰族埋葬先祖的地方,因为我们伊兰族信仰的图腾是太阳,所以在族人死亡后会将墓葬修建成太阳的形状,而宝藏正位于其中一座太阳墓之中。”

徐自道眉头一皱,说道:“莫非这太阳墓中有什么玄机不成?”

大祭司沉默了半晌,才道:“一时半会也不好描述,众位明日随我一看便知。”

“如此也好!”姬千夜与其余人对视了一眼,道。

接下来大祭司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与众人举杯共饮,她对着旁边的侍女挥了挥手,之前那些歌舞的少女再次鱼贯而入,民居内再次变得歌舞升平起来。

3第38章 入墓

天上一弯银月高悬,星光如豆,倾洒在这片美丽又安静的绿洲上,煞是迷人。

夜晚的绿洲美得惊心动魄,如同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一大一小两个池子水面依然波澜不惊,月光倒映在水里,一闪一闪的,更添一丝安详。

在那五座华丽的民居对面是一排略显低矮和粗糙的民房,虽然也是用红柳和芦苇搭建而成,但比起对面的还是要低一个档次。

这是伊兰族用于给武士和族人居住的地方,当然也是徐自道等人今晚的睡觉之所。

众人自然不会有半点委屈,比起睡在沙漠,这里算得上是天堂了。

民房外边的草地上,徐自道手里捧着壶酒,舒展了一下四肢,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长长的舒了口气,一边看着天上的月色,一边惬意地喝酒,这样的日子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跟做梦一般。

柔柔的月光就像情人的手一样抚在脸上,说不出的舒适,徐自道舒服得微眯了双眼,忍不住叹道:“没想到今日也做了一回神仙!”

突然有一个声音冷不丁的道:“你眼中的神仙生活就是这样么?”

徐自道眼睛一瞥,却是林太平,当下微微笑道:“有酒喝,有肉吃,有美人起舞,这样的日子还算不上神仙生活吗?”

“可惜你这神仙舒服是舒服,但麻烦也不小。”林太平冷笑道。

徐自道笑了笑,一骨碌爬起来,看着林太平道:“有什么麻烦?”

林太平道:“那大祭司为何单单要你帮他们破解机关,破解之后你又能走吗?没破解又会如何?这些还不是麻烦吗?”

徐自道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突然展颜笑道:“这些自然是麻烦,但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虽然麻烦常常喜欢找上我。”

林太平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道:“既然你喜欢麻烦,那这些麻烦全部有你来处理好了,还有那个圣女殿下那个大麻烦也交给你好了!”

说完林太平哼了一声,直接转身离开进入了民居。

徐自道呆愣了一下,嘟囔了一声,“莫名其妙”,然后便继续喝起酒来。

……

翌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在草地上,隐隐可见一行人在茂盛的林木间行走。

这行人正是要前往太阳墓查探的徐自道等人。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脸庞有些漆黑的老者,这老者昨日在接风宴上见过,是伊兰族的三长老洛万格。

伊兰族没有族长,权力最大的是大祭司,然后便是七大长老,圣女在伊兰族虽然身份显贵,但却没有实权,她只是下任大祭司的接班人。

这次前往太阳墓虽然大祭司并没有亲自前往,但派出了三长老,足以说明她对此事的重视,伊兰族的大祭司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一般不会轻易离开祭司殿的。

祭司殿是那五座民居中最华美的,也是昨天为徐自道一行人接风的地方。

“想不到这绿洲之中竟有这如原始丛林的地方?”姬千夜突然叹了口气,惊讶的道。

其实不只是他一个人,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感觉,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在沙漠,恐怕他们都要以为在某个不知名的原始森林,这里的古木不仅茂盛而且极为高大,如同一把参天巨剑伫立着,冠盖如伞,木叶森森。

三长老洛万格笑了笑,道:“早在很久以前这里便是这样了,据说这片森林在我们伊兰族发现这片绿洲是就已存在了,漫长的时间加上合适的土壤适宜的气候生长成这样不足为奇。”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众人在这茂盛的林木间穿行着,左突右拐,显然对这路线很是熟悉,众人跟在后边,如此走着,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众人穿过这片原始丛林,来到一个方圆不知何几的空地上,只见在那一眼望去空旷无边的空地上,赫然耸立着一根根半人高的圆木,一层又一层,由内而外,由细到粗,呈放射状向四面展开,井然不乱,蔚然壮观,这个形状酷似一个太阳,而被这原木层层包裹的是一个方圆足有数丈,有两个人高的椭圆形墓穴。

像这样的墓穴足有数十个之多。

徐自道驻足片刻,忍不住惊叹道:“这就是太阳墓,果然是巧夺天工!”

其余几人也被这浩大的场景惊住了,呆愣了片刻,虽说他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像如此与众不同却又浩瀚神秘的墓群还是头一回见。

洛万格见他们呆愣的神情,满意的笑了笑,有些自豪地道:“我第一次见太阳墓的时候表情跟你们是一样的,一样的惊讶呆愣,在这浩瀚的太阳墓前面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姬千夜点了点头,道:“贵族这太阳墓实在令我等大开眼界,只是这外边为何要用如此多圆木?”

洛万格笑道:“这是我们伊兰族的传统,早在楼兰还未消亡时便已存在了,至于为何要在古墓外边用这些圆木围起,我也不太清楚,可能与我们信仰的图腾有关吧!”

“原来是这样!”姬千夜沉思了一会,便没做声。

倒是徐自道笑道:“或许楼兰的消亡就与这太阳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洛万格眼神闪了闪,沉思片刻,望向徐自道笑道:“可能吧!”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影从前方的圆木间冲了出来,众人心生警惕,暗自戒备,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伊兰族的圣女昆芙。

只见她一袭黑色紧身衣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子包裹的淋漓尽致,显出曼妙的风姿,就算是同为女人的蔷薇夫人也有些嫉妒。

她的一头青丝盘成一个丸子模样藏在头顶的毡帽里,脸上不施粉黛,却靓丽得宛若九天仙子,本该不食人间烟火却偏偏多了一份优雅和高贵。

她手中拿着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一奔过来就直接来到徐自道身边,碰了碰他的胳膊笑道:“登徒子,我们伊兰族的太阳墓壮不壮观?”

徐自道还没说话,他旁边的三长老洛万格率先开口了,苦着一张脸道:“圣女殿下,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你还是速速回去的好,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没法和大祭司交代啊!”

昆芙耸了耸小巧的琼鼻,嘟囔道:“这里有这么多人保护我,能有什么危险,再说我好不容易才从祭司殿逃出来,我可不想回去,闷死了!”

三长老的脸简直比苦瓜还要苦了,“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要害死老夫啊,如果大祭司知道你偷偷的跑出来,而我又没把你送回去,恐怕我这条老命就要交代了啊!”

昆芙拂了拂手,不耐道:“大祭司哪有你说得这么可怕,再说她不会知道我已经逃出来了,你就放心吧,总之我既然出来了,就不会回去的,你也不用再说了”

“可是……”

“哪来这么多可是,这里这么多人,你还怕我有什么危险不成,再说不是还有这登徒子保护我嘛,你就放心好了,如果你再想劝我回去,那我就将你的丑事都抖出来,你自己最好掂量清楚!”

说到这里圣女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了眼洛万格,后者被她看的一阵头皮发麻,无奈道:“那好吧!不过你一定要紧跟着我们,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可真没法像大祭司交代。”

“好了好了,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一直跟着你们,绝不乱跑。”

圣女昆芙见洛万格终于松口了,忍不住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这一抹笑容当真令万物都失色,就连见惯了美女的徐自道也忍不住呆滞了片刻。

他心里暗自腹诽什么时候他的自制力也这么差了,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多想,看着圣女,忍不住道:“我这登徒子什么时候说要保护你了?”

“难道男人天生不就应该保护美女吗?”昆芙眨了眨大眼睛,不解道。

徐自道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的确,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

洛万格见气氛有些僵硬,笑着开口道:“既然圣女殿下要徐少侠保护,那徐少侠就委屈一下,事后老夫自有重谢!”

徐自道笑道:“三长老此话就见外了,保护圣女本来就是我等分内之事,谈什么谢不谢的!”

洛万格语气有些严肃的道:“徐少侠,一码归一码,既然是麻烦你保护圣女殿下,那酬谢自然是不能省的。”

“既然如此,那就依长老所言吧!”

林太平听完,忍不住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蔷薇夫人好笑的看了看林太平,摇了摇头,也没有说什么。

洛万格见没什么事后,便和众人一起往圆木中的古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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