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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环订君心》


章节试阅

上午来的多是些散客,下午才是正经大宗客商敲定买卖的时机。集市里已经不能摩肩接踵来形容,人挤人的几乎要爆掉。玉粟在一旁扶着行动不便的禾清之,天青在另一侧开路,而她白小怜则是努力的跟在后面,几次都被人群冲散,事后想来,那一天就像在预示着他们俩必然分离的结果,不论她如何努力,就是跟不上他的步伐,他们中间总是隔着太多。最后一次,小怜几乎就要摸到他的衣角,却被人一撞,硬生生的推到一边。

人群就像骤然合拢的水面,阻挡着她的视线再也寻不到他的影子。白小怜试着朝他消失的方向挤了几步,奈何人实在是太多,瘦小的她被围在中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举步维艰。不得已,只好退了出来。

本想找到马车,守在那里就好。可到了原处一看,空荡荡的一片,问了旁人,道是禾家的下人早就把马车赶走了,人多手杂,没人看着保不准就丢了。

绕着集市转了一圈,外围早已被商家们联手围的严严实实,想要进去,就只有那一处入口。现在怎么办?在原地等着?一个单身女子在这个男人充斥的世间实在的太惹眼,白小怜敏感的察觉到几束不怀好意的目光,不能站着不动!

禾府是不要想了,离得太远,有些路又太僻静。还是回天香楼等着的好,那里离这边不算远,街上人又多,要安全些。

走了不多久便看到天香楼华丽的门面,白小怜仰头看了看不久前她跟禾清之吃饭的雅间,里面已经坐了一桌人,觥筹交错着正喝道兴头。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方才自己才站在楼上俯视街上的人群,觉得他们有些像蝼蚁,一转眼,自己就便做了蝼蚁中的一员。也或许,她从来都只是一只小蚂蚁。

寻了处不显然,又能看见天香楼大门的位置静静的等待,从站到蹲,再到坐,时光荏苒,阳光已不如初来时的热烈,带着些凄惶的红色,洒在琉璃瓦上。天空的一角上开始聚集起浓黑的乌云,风中隐隐的带着一丝凉意。

雨点噼啪砸下来的时候,她在心中直呼倒霉,没带雨伞只得寻了一处屋檐躲着,却被店家嫌弃挡着生意,又给赶了出来。

……下雨了能有什么生意?白小怜扫了一眼那家水粉店,郁闷的想着。

“姑娘,拿片荷叶顶着吧。”一位老妇人不知何时走到小怜身边,头顶了一片荷叶,从篮子中又摸出一片递了过来。

感激的接过,“真是谢谢大娘了。”

“谢什么,举手之劳罢了。作孽哦,躲个雨又怎么了,硬是要赶人家小姑娘出来。”

水粉店的小二白了一眼那老妇人,一扭腰进店去了。老人家又歉意的笑了笑,对小怜说道:“要不是我家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是让姑娘进去躲上多久都没关系。”

“没关系的,有片荷叶也足够了。”白小怜学着老妇人的样子将荷叶当成帽子待在头上,咧嘴笑了笑,道:“您快回去吧,我身子壮,淋一会没事,一会就会有人来接我的。”

“有人接就好、有人接就好。”老妇人连说了两句,正想再开口,忽听得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急急的说道:“娘!您怎么又跑出去了?不是说好了,大热天的就在家歇着吗?”

冲过来的年轻人举着把伞,看见白小怜愣了一下,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却遭了老妇人一个巴掌打在后脑勺上,“混小子!盯着人家姑娘看什么看,还不跟我回家!我不出门,家里都指望你吗?”

“娘,我干力qì

活足够咱们吃的了。”朝白小怜点了点头,年轻人撑着伞扶着自己的母亲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待两人走得远了,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老人家呵斥儿子的声音:“你那叫什么力qì

活?我都听说了,今儿个你又砸了人家的摊子,混账东西,都是出来讨生活,你怎么就敢做这些事情?也不怕……咳咳……”

“娘,儿子不敢了,您消消气、消消气,我明儿个就赔那老头的黄瓜钱……”

一把破了几个洞的雨伞,撑起来的却是一个家。清之,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在你眼中、在那老汉眼中,他也许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但在那位善良的老妇人眼中却只是她不争气的儿子,是非对错,又怎么能只靠一眼就断定?

踉跄的脚步声和着一股子酒气撞了过来,荷叶自头顶歪歪的掉了下去,浸到泥水里。白小怜一时不察猛地被人捉住手腕,一张堆满肥肉的大脸压了过来,“哪、哪里来的小美人……跟、跟爷走,爷疼你……”

才想推开这醉鬼,耳旁却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放手!’,比方才滚动的雷声还要吓人,醉鬼和白小怜齐齐的扭头看去,就见禾清之正举着一把伞正走来,拄着的拐杖每接触一次地面都溅起不小的水花,气势颇为惊人。

那醉鬼显然是认识禾清之的,嘟哝了几句,就赶忙转身离开了。

白小怜却是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的走了过来,心里腾起一股骄傲,这才是她恋上的男人该有的气势。

“你来啦。”看着他眼中那丝正在缓缓褪去的惊慌,白小怜忽然就觉得心情很好,他害pà

了,怕什么?怕她走了吗?

“你要是、要是再敢……”

一把伞装两个人太小,禾清之指着白小怜鼻头的姿势颇有些好笑。她抬手将那只手收入掌心,只笑笑问道:“玉粟和天青呢?”

“都去找你了!”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扯着几乎浑身湿透的白小怜往最近的天香楼走去,店小二一见两人有些狼狈的样子,二话不说就带他们进了一个有床有椅的小间,转身出去找干净衣服了。

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个不好的预感慢慢腾起,她搞不好要感冒。

兜头一件暖暖的外衣罩住,遮住眼睛的同时听到禾清之说道:“先凑合穿上。”

‘哦’了一声,却只是将脸埋在他的衣衫里,闻着那股淡淡的白檀味。

“衣服是用来穿,不是用来抱的,笨妞!”几步抢了过来,硬是将外衫从她怀里抢走,重重的裹在肩上。

他是怕了吧,搭在肩上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口气也是出奇的差,“以后再走散了,就在原地等我!听见了没,不许满处乱跑。”

“嗯。”

“说知dào

了!”

“知dào

了啦,”仰起头,抬手抚了抚他那张后怕的脸,凉凉的,“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对母子?”

“什么母子?”弯腰看着她说话太累,禾清之干脆挤在白小怜身旁,抬了腿慢慢的揉着。

错了身,让他躺好,白小怜接过他的工作,轻轻的揉着他阵阵抽痛的小腿,“就是打着一把破伞的母子,那大娘给了我一片荷叶挡雨呢。”

“那回头让天青给她家送点银子。”闭着眼享shòu

着她就在身旁的那种安详,下午觉回身再也找不到她的那一刻,禾清之的心一下子空了,与听到程淡如跟人私奔是那种心痛不同,他连‘为什么’和‘怎么会’都不能想,好像自己的一部分被拴在她身上,随着她的消失,而被带走了。若果不能找她回来,他甚至连思考都做不到。

翻了个白眼,有钱人就是有钱人,禾二少,你今儿个欠你家下人的银子赚齐了吗?手上的劲头大了些,惹得他‘嘶’一声,对她怒目而视。

安抚的拍了拍,说道:“你不觉得那年轻人很眼熟?”

“青州城这么大,我又不是个个都认识。怎么?你喜欢他?”她敢!好大的胆子!

“你说什么呐!”一捏他大腿上的肉,方才是不小心,这次可是纯故yì

,让他扭曲自己的意思。

顾不得腿上的痛,禾清之坐直身子,大有扑过去的势头,厉声问道:“那你问他做什么?”

揉了揉眉心,这位少爷究竟是怎么跟人做生意的?心眼这么不活分。

“那人就是中午砸了人家摊子的那个地痞。”

瞳孔蓦地收紧,禾清之认真的看着白小怜,沉默了好一会,才放松的靠了回去,眯着眼问道:“然后呢?”

摇了摇头,白小怜笑的很甜,没有然后了,他懂了,就好了。

屋里又安静下来,白小怜认真的给他揉着腿,而禾清之则是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只在她忍不住打喷嚏时,嘲笑她是个笨妞,下雨了都不会找地方躲。

嘁,她不过是怕自己走了他找不到她会急死,看,呆在那里还是对的,他找到她了不是吗?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房间里慢慢昏暗下来,就在白小怜几乎要睡着的时候,禾清之忽然张开眼,问了一句:“找到那个原因,我心里就能舒坦些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去问问那个人,为什么要背弃他,背弃他们小时候的诺言。若是因为他做的不够好,若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那么他就将那些彻底放下。

将前事了净,然后将她完完整整的留在自己身边,身也好、心也好,统统都拴上一根线,让她每动一下、让她的心每跳一下,自己都能知晓。

而现在……他不愿在心中装着别的女人时要了她,哪怕是因为恨。

第一章 初遇

昨晚的一场暴雨过后,白山屯中一片清爽,被洗涤的又何止是树叶?就连原本灰突突的房顶都显得透亮许多。只是在这样祥和欢快的气氛里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焦急。男人们聚在村中的小路上商量着什么,间或有人疾奔着走开,人堆里一个身着素色衣裳的女人和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格外引人注意。

女人们也都抱了孩子、捧着笸箩一个个的站在自家院中,引颈张望,时不时的隔着稀疏的篱笆同邻居说上几句。

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白小怜有些诧异的问着院中一个捣药的女人:“张婶,这是怎么了?”

“是小怜啊,这么早就完事了?”在围裙上抹了把手,被称为张婶的中年妇人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昨儿个晚上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今儿个她一早下山,就是想早些把药材卖了,也好早点回山上去采药。下过雨,草药也长得比一般时候快,手脚不利落些,搞不好就抢不上了。

谁成想一进屯里就看到乱哄哄的一片,连收药材的王老伯都被拉了出去,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让屯里的男人都忙了起来。

“听说死了个人呢。”张婶生怕被别人抢了功劳似得,急忙忙凑到白小怜耳边说道:“瞧见那俩外人没有,昨个暴雨冲垮了山路,他们的主子被山洪卷走了。啧啧,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那银子一把把的往外抓。”

怪不得村里的男人都跑去帮忙了,白山屯民风还算淳朴,但为了个生死不明的外人举村出动还是不大可能的,毕竟靠着山中草药过活的他们,太明白这场雨的重yào

。哪怕只要晚上一两个时辰,便会错过那些只会在夏日雨后冒头生长的草药的最佳采撷时机,进而丧失掉很大一部分银钱,看样子那些人的确出手阔绰。

也好,他们都在忙,自己就可以安心的采她的草药,而不用担心会有人跟她抢了。一想到这,白小怜对那位一不小心客死的异乡人的同情心转瞬间就消失殆尽,与其在这里替他哀叹,还不如早些进山,还能多采些草药。

见白小怜转身欲走,张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略拔高了声音问道:“小怜啊,婶子那天跟你提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临近几家的女人听到她的话也都若有似无的靠过来了些,时而瞟上白小怜一眼,带着些调侃和同情。

张婶一伸手,她就知dào

要坏菜。只支支吾吾的推搡道:“婶子,人家看着呢。”

“哎呦!这有什么害臊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当初师太走的时候可是把你托付给我,乡里乡亲的,总不能放着你不管。你看我家大牛高高壮壮的,给你做男人正合适……”

周围有几个吃吃的笑了,白小怜俏脸微红,一个劲的想把自己的胳膊拽出来,“婶子,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可不管她说什么,张大婶就是不放手,仿佛一松手她儿子的便宜媳妇就要跑了。

屋子里的张大牛听到外面有人在说他,兴奋的跑了出来,手里举着一个瓢,朝白小怜咧嘴一笑,道:“小怜,喝水。”

趁着张婶一顿的功夫,白小怜赶忙抽出手,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只隔壁几个中年妇人带着不屑的笑容嗤笑道:“张婶子打的真是好算盘,硬是让人家水灵灵的小姑娘嫁你家大牛,这买卖做的,真是一本万利。”

“瞧这话说得,”冷哼一声,张大婶转身说道:“她白小怜无依无靠,我这是在帮她。再说了,谁不为自己儿子打算?你肚子不争气、生不出来,就瞧着人家的眼热。”

妇人被噎的一怔,继而啐了一口:“生不出来,也比生个傻子强。”

严格说起来,张大牛并不是傻子,他不过是反映比别人慢一点、呆了点,长得又比人壮了些罢了。刨去张大婶的逼婚,大牛跟小怜其实算的上是朋友。小时候,他没少为小怜打跑那些欺负她的坏小子。

但朋友是一码事,夫妻又是另外一码事了。收养她的师太,以前也曾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被情所伤才遁入空门。白小怜自小就被灌输着‘情之一字,伤人伤己,与其所嫁非人,不如一生孤老’的思想。但她知dào

,如果自己的拒绝让张大婶恼羞成怒,搬出师太的遗言来压她,白山屯中绝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话。

只因为,她白小怜不过是个被捡回来的孤儿罢了。

扛了扛肩上的背篓,药锄里面晃咣着出响声。面前是熟悉的青山绿水,但那曾经存zài

的、被称为家的感觉却已经随着那位慈祥的长一同逝去。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七转八转的离开大路,白小怜拨开草丛,翻过一个小山崖,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浅谷。每个采药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花园,撇开那些常见的药材不说,山林中自会孕育一些珍惜的草木。这一处,便是白小怜的产金窝。

一条小溪划过这个小小山谷,草丛中横七竖八的躺倒了许多松木。经过雨水的滋润与阳光的抚照枯干上生出许许多多棕黄色的块菌。一个个轻轻的拔下,力求保证块菌的完整,晒干后研磨成粉就是上好的麻药。

越踩越来劲,白小怜几乎看到那一个个蘑菇变成一串串铜钱飞进自己的背篓。割下蘑菇时带出的些许汁液让她的手自指尖渐渐开始有些麻,到最后连药锄都握不住了这才作罢,走到一旁的小溪边去洗手。

阳光、鸟鸣,还有满篓的‘铜钱’,都让白小怜高兴的想要歌唱,正想着,水中忽然有个白花花的东西晃了她的眼。顾不得手还没洗干净,白小怜用力的揉了揉,她没看错吧,那是……银子?白花花、闪着光的银子?

哦!老天爷一定是看在她孤苦无依的份上决定帮她一把。几下脱掉布鞋趟入水中,挽高的裙摆在行走间落了下来,浸满了水,有些沉。小心翼翼的捡起那锭银子,小巧的元宝精致的好像艺术品,大概有一两重。脚下一咯,她低头一看,沙土掩映间竟然又是一只银元宝。

二两银子啊!这下她很快就能攒够离开的钱了。目光急切的在溪水中搜寻,还有没有?再多两个,她今天就能走了。

波光淋漓的水面上浮动着一片青蓝色,随着溪水的流动缓缓摇曳,好奇的走了过去,想要弯腰捡起那块布,手腕猛地被人抓住。冰凉僵硬的触感,几乎要捏断她骨头一般的力qì

,让白小怜马上想到狩猎用的猎夹。

长大了嘴,惊叫声卡在胸口,觉抓住自己手腕的俨然是只人手时,才破口而出,急促而高亢。但当她对上那双眼睛,却又戛然而止。

男人苍白的脸上一双漆黑、毫无焦距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的望向她,仿佛映在彼此眼中的对方便是这世间的唯一,仿佛只有彼此才是对方唯一的依靠。

一种诡异的感觉慢慢自心底爬了出来,好像他们已经这样对视了一辈子,而且还要永远的对视下去。好像只要这样对视着,其它的一切便都不重yào

了。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嘶哑不成语调:“不许走……”

然后,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了,那双如潭深眸不见了,幻境被打破了。

第二章 相识

白小怜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搞不清之前生了什么。低头捅了捅倒在地上的男人,听着他无意识的‘哼’了一声,才确定那是个活人,而且看衣着十有**是那个被山洪卷走的大少爷。

“真是好命,这样都死不了。放心吧,老天爷必定是安排了什么好事给你,这才放你回来的。”说完她郁闷的站起身来环视四周,人找到了是好事,只是怎样才能把他弄回去呢?

自己回白山屯叫人?摇了摇头,白小怜直觉的否定了这个想法。反正自己也要走了,这地方会不会被别人知dào

倒是不重yào

,只是这样一来往返需yào

的时间太长,深山野林里养的可不都是小猫小狗,万一来了个大的把他叼走了怎么办?而且瞧他那模样,再跟地上这么躺上几个时辰……

认命的站起身寻了柔软的藤蔓与坚韧的枝条,做了个简易担架。白小怜蹲下身在那男人身上捏弄起来,她得确定他没有断骨的地方。摸到小腿处,觉得有些异样,掀开衣衫一看,果然是一片红肿,只是看起来不像新伤,用手捏了捏,没断。

男人似乎在昏迷中感到疼痛,皱着眉呻吟了一下,虚弱的好像只撒娇的小猫。虽然觉得那声音还蛮有意思的,但她终归也没舍得多戳两下。

将他放上担架走了几步,白小怜现自己不应该对昏厥中的人类抱有太大的希望,死沉死沉的不说,还不停地往下滑。呼哧带喘的抹着汗,看着在地上摊成一团的男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样?背吧!

一百来斤的大男人压在身上的感觉还不如半扇猪,猪肉至少还能吃……汗水滑进眼睛,白小怜用力眨了眨,希望这位大爷给的钱够买半扇猪。

胸前背篓里的块菌随着她的脚步一下下的晃动着,撒出一股菌类特有的、有些像泥土一样的味道。也许是那气味中也掺了些麻药的成分,她竟然渐渐的感觉不到四肢的酸涩沉重,只机械的一步步向回挪动。

*******

月上中天,耳旁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禾清之仰头看着那个原本应该靠坐在床头、现在却歪着身子快要压到他脑门的女孩。精致的五官上抚着几缕乱,颤动了一下滑到鼻端,引着那小巧的鼻翼动了动,像只小兔子。她的衣服很旧了,月光下不用刻意寻找,就能看到许多处补丁,脸色有些黄,撑着头的手腕骨节不协调的有些粗大,应当是干过重活。身子弯到极限,忽然一颤,直直的就砸了下来。

禾清之赶忙一滚,就势坐了起来,环视着他所处的这间屋子。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板凳,覆在身上的被子整整齐齐的订了不少补丁,有些颜色花俏的像是刻意摆上去似得,倒是有些苦中作乐的味道。

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有些沉,倒是没什么疼痛的感觉,禾清之慢慢转过身,仔细的观察着那个扑在床头睡得昏天黑地的女人。

是她救了自己?昨晚他努力挣扎着抱住一块木头,沉浮许久,才感觉自己被冲到岸边,仅有的一丝意识告sù

他,至少不必担心再被淹死,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应当是她将自己捡了回来。可睡在他身旁是什么意思?想要借机要挟吗?那她做的可不够漂亮。禾清之摸着自己身上穿戴整齐的衣物,眼中划过一抹疑惑,若真是想要如此,为何要衣冠整齐的靠坐在他身侧?直接脱了衣服爬上来不是更快?

可若说她没有企图,又为何要跟他睡在一张床上?是这村里的民风太开放?

其实禾清之实在是冤枉白小怜了,吭哧吭哧的把他搬回来,早就累了个半死。加上最近梅雨,就连柴房里的茅草都潮的长了绿毛,试问她白小怜要睡哪里?地上吗?

吃过苦的孩子除了知dào

珍惜,同样也知dào

如何不亏待自己,谁也不知dào

下一刻会生什么,及时行乐才是王道。所以说,白小怜还算是客气的,只是窝在床头睡了一觉。

小兔子揉了揉鼻子,慢慢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就着月光看了面前那个一脸高深莫测的男人。许久,才轻轻的‘啊’了一声,赶忙挪了挪屁股蹭下床来。一边点灯,一边说道:“你醒啦,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虽然没烧,但我还是喂你吃了些草药。”

床上的男人就像只高傲的猫,目光紧随着白小怜的身形晃动,脊背挺得笔直。闻言漆黑的双目一眯,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从桌上的瓦罐中到了碗水,白小怜转身递给禾清之,道:“清热的草药,来,喝口水吧。”寻常人家谁会懂药理?白小怜也没多做解释,只在一旁寻思着是不是该出门去找他的那两个手下。将他拖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连多走一步的力qì

都没有,随便给他塞了点金银花,就靠在床边睡着了。可是现在天都黑了,从庵堂到村里要走上一小段山路,最近雨水频繁,白日走起来都要小心翼翼,她实在不想夜间出门。

“什么草药?”禾清之执意追问,手中虽然握着水碗,却连举起来喝一口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定定的盯着白小怜。

之前那些果然是幻觉吧?什么恍若隔世、什么倾心依恋,在那样一双满是戒备的双目中统统都化作了泡影。

那双眼中的东西,白小怜再熟悉不过,与师太出门化缘时,她在太多的人眼中见到过这种名为戒备的神色,多到她已经不再会对禾清之的怀疑与拒绝感到伤心。

“是金银花,清热解毒的。我不是大夫,不会轻易下药,你放心。”转身又给自己到了碗水,白小怜边喝边说道:“不过你该喝点水的。”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嘀嘀咕咕道:虽然可能昨天晚上他已经喝了不少。

那双纯然的眼睛就像只无害的小动物般静静的看着他,即便如此,禾清之依旧犹豫了一下,才将手中的水碗举了起来,只喝了一口便又放了下去。

白小怜也不强迫他,取过他手中的碗,说道:“饿了吧,我家没什么东西,今晚可能要委屈你喝粥了。”

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禾清之看向窗外,问道:“这是哪?”

“白山屯后山上的庵堂。”少女飞扬的嗓音自门外传来,和着一些火焰哔啵的声音。

烟火气混着米香飘了进来,如此平凡的食物却勾的禾清之咽了口口水,他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白小怜一边搅动着锅中的白粥,一边随口问道:“你从哪来?”

心中冷笑一声,答道:“青州城。”

“咦?那不是离着不远嘛,这种时候上山的可不多,你是要去外地吗?”腌菜干,洗了又洗,生怕沾着泥沙,白小怜全神贯注在做饭上,丝毫没有听出禾清之口气中的冷淡。吃饭可是皇帝大的事情,更何况穷苦人家每顿饭都得之不易,再不做的好吃些,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不是。”顿了一下,禾清之终于主动问道:“姑娘有见过跟我来的两个下人吗?”

“见过的,他们今早还在召集村人寻你。明个一早我就下山去叫他们上来。”虽然野菜有些涩味,但经过腌制可以去掉不少,放在粥里一煮香气扑鼻。

盖上锅盖,白小怜准bèi

将粥闷上一会再吃,忽听到内屋一声闷哼,以为是禾清之碰到了不知名的伤处,赶忙冲了进去。一看,才觉是他正尝试着从床上下来。

“你腿上有伤,不该乱动。”架着他的胳膊,白小怜不由分说的将人又按回到床上。能背这个大男人走上几里山路的女孩,力qì

不可能只单单用‘大’来形容。

惊诧于白小怜的力道,禾清之只当是自己身体虚弱,这才任人摆布。皱着双眉略显不悦的说道:“不等明天,我现在就要下山。”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山路难走,还是等明天吧。”

挣扎,又被按回床上,禾清之恼羞成怒道:“姑娘该不是存心要留我一夜吧,若是你想借此多要些银子,我劝你大可不必。想要多少,直说便是。”

诶?这招她怎么没想过!如果闺誉有损,张大婶应该就不会追着让她嫁给他她儿子了吧?还能多赚些银子。不过……还是算了,反正她也要离开了,犯不着落人口是。瞧他那副面红耳赤的模样,白小怜决定不跟他计较,今晚就今晚,大不了替他跑一趟。

“你能给多少?”

禾清之露出‘我就知dào

’的神情,轻蔑的说道:“你要多少?”

想了想,白小怜很是认真的说:“半扇猪的钱。”

禾清之一愣,半扇猪也就是差不多二两银子,满以为她会狮子大开口,没成想她居然只要半扇猪的钱,他的命原来只值半扇猪……心里突然就相当不舒服起来。却还是咬牙答道:“没问题,我翻倍给你,五银子。”

五两!再加上之前捡到的那二两,足够她找个地方重新生活的了!白小怜双眼亮晶晶,道:“一言为定。早点下山也有好处,至少村里的人都能安心了。”

哼了一声,禾清之道:“给的银子多,当然安心。”

第三章 坐庄

若是放在往常,白小怜才懒得与他争执,只是今个先是累死累活的将他拖回来,这人没有感激也就罢了,还满嘴的讥诮,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她不过是像只兔子罢了。

“你这人真奇怪,就算不给钱,你家下人向村里求救了,大家也不会冷眼旁观。”她这个糟了十几年白眼的人都没像他这样愤世嫉俗,难不成是这人是被水淹坏了脑子吗?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积极罢了。”向后一靠,银子比人情可靠得多,既然他付了银子,自然就有该享shòu

的待遇,禾清之头一歪,道:“我饿了。”

嚯!他这是什么态度!

白小怜眯着眼睛,小巧的鼻翼随着她的呼吸动了动,道:“我拖你回来的时候,可没人说要给我钱!”

“你去过村里,自然知dào

我下家人砸了大把银子在找我。粥。”

深吸了几口气,才算是压住胸口的怒火,白小怜问道:“照你的意思是,大家帮忙找你,不过是为了钱?”

上下打量了一翻,这丫头生气起来倒是鲜活了不少,脸颊也变得红润,禾清之很是认真的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继而又是轻蔑的一哼。

“当然不是!”

“要赌吗?”

脑子一热,那句‘赌就赌’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好十几年来跟在师太身边的修养也不是白练的,白小怜及时煞闸改问道:“赌什么?”

呦,也不算是太傻嘛。禾清之点了点头,说道:“你若是赢了,我给一百两银子。”

“若是输了呢?”小心翼翼的问道,白小怜在心中飞快的思索着一百两银子究竟够不够拿来赌白山屯的人心。

“输了……”沉吟了一下,他随口一说,还真没想过她输了又想怎样。一个穷的叮当响的小丫头又有什么值得他来图?但一看她那副‘做好事不求回报’的表情,禾清之就觉得一阵反胃。人性本恶,就连从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都能轻易的背叛,又何况是旁人?

“输了,你就卖身给我做丫鬟,契约是,一辈子。”如果能击碎这丫头那张天真的嘴脸,倒也不失为是一件乐事,一想到这儿,禾清之心中就是一阵舒畅。人嘛,太天真是活不下去的,他不过是告sù

她生活的真相罢了。

一辈子是多久?二十年?三十年?三十年能不能挣到一百两?

“怎么,不敢吗?”那双原本苍白的嘴唇已经恢复它原本的颜色,淡淡的粉,带着不屑的弧度微微上扬。

不敢?她当然不敢!穷苦却自由的活着,卑微而富贵的活着,两相比较,她还是倾向前,毕竟她已经穷惯了,不是吗?于是笑了笑说道:“容我想想,先喝粥吧。”

晚饭在沉默中度过,收拾了残羹,白小怜摸索出个火把,点燃了向山下走去。

黑夜中寂静的山路湿滑泥泞,她边走边在心中腹诽那个脑子不正常的男人,趁早快走吧!换了她的半扇猪钱,然后就是海阔天空。将来要往哪里去呢?也许可以往东走,她还从没见过大海。

找到人,带回去。意料之中,没有热泪相逢的场面,那男人沉静的坐在她那张破床上,浑身撒出来的高傲,差点让她错觉的以为自己正身处在富丽堂皇的屋舍,而他则是那里号施令的帝王。

接过那五两银子时,沉甸甸的触感让她从幻想中醒来。五两银子,对他来说,是随手就可以甩出的赏钱,而对她来说却是未来几年的生活费,这就是距离。

悄悄的隐在门边,注视着那双无潭的深眸,依稀可见那刹那间令她心动的光彩,却在对视的一瞬间只看到令人失望的轻蔑。

第二日,在佛堂窝了一宿的白小怜打着哈欠开启庵门,送走三位瘟……哦不、财神。拄着拐杖踏出门口的时候,禾清之回身看着那尊庄严肃穆、手持禅杖的佛像,轻声问了句:“这供的是哪位菩萨?”

白小怜一怔,没想他会这样问。本以为像他那样的人,应当是不信佛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回道:“是地藏王菩萨。”

“地狱不空何以成佛……”低声呢喃,禾清之忽而看着白小怜一笑,道:“你的地藏王菩萨,成佛了吗?”

……这人,果然是不信佛的,如此轻蔑的话语也敢在佛前说,不怕遭报应!

手上飞快的整理行囊,银子早已被贴身藏好,只在随身的荷包里放着几十文钱,要是碰上打劫的,全给出去也无妨,总之是保命要紧。

环视了一下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庵堂,最后一次给佛像扫尘,白小怜在心底真心的祷告着,愿地藏王菩萨保佑她平安。然后,掩上那扇来来去去了十几年的大门,只是这一次离开,她再也不会回来。

本想绕过村庄,但终归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们,一声不响的离开,白小怜还是做不到。只是很快的,她就开始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后悔。

张大婶死死的拽着她的胳膊,“小怜啊,昨天那位公子一定给了你不少钱吧?这下,你跟大牛的婚事也算是有了着落。”

“张婶,那位公子没有给我多少钱,我也从没答yīng

过嫁给大牛。您先放开手好吗?”求救的看向周围,却只迎来一众的冷眼旁观,有些甚至在赞同张大婶接下来的话。

“放手?小怜,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了,什么时候你这孩子变得这样势利。是,你张婶家是没钱,但也绝不会让你嫁过来吃亏。你呢?前脚拿了钱,富贵了,后脚就要走人?让乡亲们评评理,做人哪有这样忘恩负义的?”

“张婶,那位公子真的没给我多少钱,只有五两而已。”人群中一双讥诮的双目对上白小怜求救的双眸。

他还没有走?

“胡说!昨个他们给你张伯一两银子找人,说是找到人的,再多付十倍的银子,怎么可能只给你五两?好啊,白小怜,你是想自己吞下那五两吧。枉你张婶这样疼你,你居然这么对我?”

身子被扯得一阵阵摇晃,那双眼睛却始终在那里,仿佛要看出个结果一般静静的注视。

她又何尝没有想过会有现在的处境?但她自小被父母抛弃,全是靠着师太和白山屯人的施舍才活了下来。人性本恶、还是本善她并不知dào

,只是作为一个生活在两夹缝中、只能靠着人们的善意才能生存的孩子来说,相信后,总要比相信前来的更轻松、也更有希望些。

别开眼,白小怜重新看向张大婶的同时,也环视四周,看向围观的每一个人,道:“张婶,我说的都是实话。您看着我长大,应当知dào

我从不撒谎的。”

从孩童到少女,那双纯然的眼睛曾经注视过白山屯中的每一个人,所有的人都知dào

,他们面前的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但他们也明白,这只是个外人,比起那些世代纠缠在一起的邻里来说,放qì

她虽然不会更加心安理得,但肯定是更容易些的。所以,有人别开眼、有人离开、有人看向别人。

张大婶几乎要被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打动了,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但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儿子却突然傻笑着说了一句:“小怜,一起来玩。”

不能退缩!她必须要为儿子寻条出路。白小怜聪明伶俐,大牛娶了她,一辈子都不用再愁,就算她们老两口百年之后,也能有个依靠。更何况她现在不是一穷二白,身上的银子也许能拿来做些小买卖。

想到这儿,张大婶的手握的更紧,表情也更悲愤,俨然是在呵斥一个逃家的媳妇,“小怜,师太临死前将你托付给我,我一直将你当女儿来养,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回报村里人的?”

心下一沉,看着周围的人面上怜悯同情的神色减去了不少,心里明白,就是这样了。师太将自己托付给张大婶,她也就是自己的长辈,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婚嫁。他们一定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表情渐渐从同情变做了认同。

她不喜欢做决定,比起必须要舍弃某些才能得到另一些来说,她更喜欢随遇而安的生活。就算是孤苦伶仃的孤儿,就算衣食不保,她还是有她的梦想。随意的走走,若是能碰上令她心动的男人,便结婚生子,若是没有,就找一处自己最喜欢的地方,住上一辈子。

虽然知dào

这几乎是痴心妄想,但白小怜还是每每在睡前幻想一下。现在,她正要迈出第一步,难道就注定要被人禁锢在这里,一辈子?

与其这样,还不如……

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搜索那双墨黑的双瞳。远远的,看到他正在下人的搀扶下迈上马车,却在上车后掀开车帘,望着她,仿佛在问:“如何?还要赌吗?”

咬牙,甩开张大婶的手,在她吃惊的目光中奔向那辆马车、奔向那个好整以暇等待着她的男人。

赌!为什么不赌?你既然敢拍案下注,我就敢坐庄!

第四章 沐浴

然后,白小怜又后悔了。当她百无聊赖的瘫在床上,回忆着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个处境时,隔壁水声哗哗,那位好命的少爷正等着下人将热水注满,好洗去一身污垢。

“你输了。”他在自己上车后如是说道。

“世间有万千民众,不能只为了几个人就否定了全部。”她抱紧包袱为自己争辩。

接过素衣少女递来的茶水,禾清之润了润嗓子,放松的靠在垫子上,轻笑一声,道:“道理还挺多。好,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玉粟,一会到了镇上给她拟个卖身契。”

“是,少爷。”

“等等、等等!什么卖身契?”不是还没输吗?要卖身契做什么?

小兔子不解的瞪大了眼睛,禾清之很满yì

这种事情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好心的解释道:“你既然要跟着我,总得有个名分。不愿做丫鬟,难不成你想做妾?”看着面前那张皱成酸梅状的小脸,他笑笑,又加了一句:“我倒是无所谓。”

她有所谓!

“多久?”咬着下唇,白小怜很勉强的问道,总觉得如此轻易的就将自己卖出去,心中十分的不舒服。

“唔……”手指轻叩着上唇,禾清之沉思了一下说道:“先五年吧,五年足够你看遍人生百态了。”

“一年。”干瘦却骨节粗大的手指伸出一个,白小怜认真的说:“一年就足够了。”她又不是不出门的大小姐,什么人生百态,看得搞不好比他这个大少爷还要多。

“三年,不然就让天青送你回去。”猫咪失了逗弄的兴致,直接丢出两个结果让她选择。

“我可以下车自己走的。”眉眼弯弯,方才的酸梅好像注了水一般,一下舒展开来。

“你是我从白山屯带走的,我不要你,自然得把你送回去。”马车轻摇的韵律让他有些昏昏欲睡,禾清之垂了眼睑,身旁的玉粟见状赶忙取了丝被覆在他身上,那上面绣着清雅的莲花,一朵朵,比白小怜被子上的补丁还要多。

“没关系,我……”

“三年?”最后通牒。

“三年。”垂头丧气的靠在一边,白小怜很郁闷的反思着自己究竟是哪点说错了,为什么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给卖了?感觉跟当初说好的差了好远啊。一百两银子还没见影,先要给人当三年的丫鬟?

想了一圈,觉自己什么也没做错,却硬是被禾清之引着签了卖身契。正好玉粟推门进来,说少爷要她过去伺候。于是认命的爬起身,算啦,反正自己从来没伺候过人,只伺候过佛像,希望那位少爷命够硬,禁得起佛祖的冲撞,她在心里坏坏的腹诽。

蒸汽氤氲,禾清之举着本书靠在浴桶里,见白小怜推门进来,满脸涨红的站在哪不知所措,心情不错的勾了唇角,丢了块手巾过去,道:“擦背。”

……他家的丫鬟都得干这种活吗?白小怜尴尬的扭着手巾,她是见过许多人、许多事,但那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光着身子的男人,那些事中也没有一件是给光着身子的男人擦背!

“还愣着干什么?”转了个身背对着她,禾清之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趴在桶边。

“你……是不是叫天青来给你擦背?”不用这样吧?自己只是不小心幻想了一下借着他来堵张婶的嘴,佛祖不用如此大方的就赐给她一个如此劲暴的机会嘛。

“少爷。”禾清之伸出手指来晃了晃,警告的味道很明显。

“啊?”

“你该叫我少爷,擦背。”看在她那傻愣愣的模样上,他心情不错的弯了唇角,顺便钩钩手指叫她过来。

她算是现了,只要这位少爷开始冒出两个字的句子,就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撇了撇嘴,就当他是张婶家的胖大牛,哼。

“少爷怎么不叫天青伺候?”虽然人是乖乖的走到桶边,可白小怜依然执着的问道。别过脸、伸直了手臂在将手巾在水桶里随便涮了涮。哦,老天,她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温热的水在肩下轻轻的荡漾,带着沁人的暖意,禾清之懒洋洋的答道:“我是找人搓背,又不是要刮皮。”

一手握住那只湿滑的肩膀,心,为着掌下温热的肌肤猛跳了一下。另一只手攥着手巾颤巍巍的贴在背上,几颗不听话的水珠顺着那修长的肌理滑了下去,像个害羞的少女般接触水面,没荡出一丝涟漪。

啊,不管啦,随便搓搓就好!白小怜涨红了一张脸,用力一搓,只听得‘嘭’的一声,紧接着是哗啦啦溅了一地的水。

禾清之满被猛地按到前面,已经顾不上被撞的生疼的胸口,带着满脸水珠和不可思议的神情转身看向那个害他撞上桶壁的始作俑。

她是熊吗?力qì

这么大。

一脸尴尬的瞧着手中不断滴水的手巾,白小怜窘迫的不敢抬头。都说了她不会伺候人嘛!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原本光洁的裸背上突兀的摆着一道红痕,恐怕跟她现在的脸色一样,几乎要滴出血来似得。

“少、少爷?”不要这么盯着她啊,至少说句话啦。从小到大没这么窘过,她恨不得干脆一头扎到水下去。可一想到那下面有什么……又突然有种要爆掉的感觉。

老天,谁来救救她!

“去叫玉粟进来。”一边暗自揉着自己的膝盖,一边装作无事般的说着,禾清之迫不得已的承认,自己真的是收了一个怪力丫鬟。

“好。”再也顾不上别的,白小怜攥着手巾一溜烟的跑回屋子里,在玉粟诧异的眼神下说了句‘少爷叫你过去。’便一头扎到被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了。

直到第二天清早随着玉粟下楼伺候禾清之用早饭,白小怜也还是一脸不自在,那个受害倒是一副什么都没生过的样子,接过碗筷便叫她们不用伺候。

小镇本就不大,会来客栈吃早饭的人自然也不多,大厅里稀稀拉拉的只坐了四桌人。门口一老一小两个乞丐正在为争夺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而大打出手,直到店小二举着扫帚出去赶人,两人才各据一边的摆出架势,却还是时不时的眼神角力一番。

乞丐抢地盘,这再正常不过。白小怜扭过头去拿了一个肉包,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的瞄瞄禾清之,大家都在无声的低头吃饭,让她觉得气氛更是压抑。碰了碰一旁的玉粟:“少爷早上都吃什么啊?”

咽下嘴里的东西,玉粟只当是这个新来的丫鬟想要打听少爷的喜好,道:“少爷早上都只喝粥。”

怪不得一推就倒……咬了口肉包,白小怜心里觉着舒服了些,原来不是她力qì

大,是他腰太软。觉对面的天青正一脸阴郁的看着自己,于是咧着嘴露了个大大的微笑。

天青哼了一声,低头吃饭不再理她。

笑容吃瘪,白小怜没所谓的低头继xù

啃她的包子。心中默默念叨:世上怪人本不少,禾少身边特别多啊,特别多。

不知dào

是不是喝粥的缘故,禾清之早饭吃的特别快,白小怜第三个包子才咽到一半,他就已经站起身来。赶忙几口塞了进去,差点噎死的灌了一口茶水才顺过气来。眼角的余光瞄到禾清之正在交代天青些什么。

第五章 原谅

就见天青又跟掌柜的讨了个包子走了出去。他又要干嘛?白小怜好奇的看了看天青,又看了看禾清之。后朝她招了招手,待走的近了,便听到他说:“你又输了一次。”

若有所悟的看向门外,天青正弯腰将手中的包子放到老乞丐碗中,老乞丐自然是千恩万谢,不断的叩。天青却像没看见一样放下包子,漠然的转身离开。就那一瞬间,方才还待在一旁的小乞丐猛地扑了上来,一老一小两人疯了一样争抢着,抬手一抓,老乞丐的眉角处便是一道血痕,一只包子被四只手捏的面目全非。

这场以生存为名的战争,天青却只当它是背景,一脸冷淡到近乎麻木的走了回来。迈进客栈门槛的一刹那,他身后传出一声哭叫,那小乞丐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只余年老的乞丐捧着不足饺子大小的一块面疙瘩嚎啕痛哭。血水、泪水和着脸上的泥土灰尘,缓缓的淌下。

禾清之看向她眼神在问‘如何?’,像个孩子一般骄傲。

只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所以故yì

只要了一个包子,故yì

放到年老体弱的那个人碗里?白小怜的心中腾起一抹反感,但不论初衷如何,毕竟因为他的施舍那个小乞丐能多活一天。至于那个老乞丐……白小怜看着那老边哭边将手中的包子皮塞到嘴里,心里默默的想着,只能希望他今天接下来能走运些。

“玉米,走了。”玉粟随着禾清之已经上到二楼,觉小怜没跟上来,转身叫道。

‘哦’了一声,白小怜转身不再看那个哭泣的老。心中的反感已经平复,这就是上位对下位的奴役,从身体到灵魂,甚至连名字都要剥夺。玉米,禾清之新给她的名字。其实无所谓,他叫她玉米,但骨子里她依旧是白小怜。她是个注定做不了奴才的人,因为看得太多、经lì

的太多,所以知dào

什么时候应当为了生存奴颜媚骨,却也知dào

那之后的悲哀与自卑。

三年,三年之后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会离开。

马车上,白小怜依旧和玉粟面对面坐在门口,内侧是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禾清之。

夯土官道同样禁不起连日的大雨,一些地方夯的疏松,已经积了些泥水。天青执鞭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段,终于还是中招。车身猛地向玉粟的方向一歪,坐在马扎上的白小怜一时不察扑了过去。

本来昏昏欲睡的玉粟只觉得身子一歪,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朝自己的压了过来,本能的抬手一拨,两人这么一较劲,干脆一个向里、一个向外的摔了出去。

白小怜是那个走运点的……或说是那个不走运的,因为她直直的砸到禾清之的身上,脑门顶到下巴,咚的一声。更悲惨的是,等她回过神来时,觉自己的左手正撑着禾清之的大腿,而自己的脸则是紧紧的贴在他的脖子上,整个人几乎是侧着身挤在他怀里。

车外传来玉粟的惊呼,和天青紧张的询问,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身侧的胸膛平稳的起伏,白小怜僵硬着,不知dào

是该先收回手,还是该先从他怀里挣出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正想着,忽然觉着腰间一紧,头顶一个戏谑的声音说道:“看样子你还是比较喜欢做妾。”

所有的意识瞬间回笼,她兔子一样的跳了起来,顾不上头顶撞上车厢顶,一边吼着:“不用了。”一边冲了出来,没看到身后的那个男人也是微红了一张脸收回手去。

车外,天青正把手从玉粟肩上缩回来,冲着再一次瞬间僵硬的白小怜怒目圆睁,而温柔娴雅的玉粟则是俏脸通红的看了她一眼,就跑到一边。

也不知dào

她们俩的脸究竟谁比较红……当时愣在当场的白小怜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动静这么大,轮子陷的不可能太浅,白小怜打死不肯上车,只让玉粟一个人进去伺候禾清之,自己宁肯留在车下跟天青两人对视。

不知从哪里寻了些树枝,天青将它们垫在轮子前方,也不叫白小怜上车,便一屁股坐了上去,猛地一甩鞭子。马儿一声嘶鸣,只见车轮压着树枝向前猛地滚了一下,然后便卡在那里与马儿角力。半晌,脖子上青筋爆出的马儿落了下风,轮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落回泥水里。

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马儿呼哧哧喘着粗气死活不肯再动。窗帘一动,禾清之冲着站在一边的白小怜说道:“你去帮忙推车。”

“那少爷呢?”

“我当然是坐在车上。”帘子猛地又落了回去,就像重没被掀起过一样。

幸好玉粟心软,不顾天青眼神的阻止硬是要下来帮忙推车。目光如电,为了避免自己被天青的眼神分尸,白小怜很主动的将玉粟赶到一旁,自己挽起袖子,说道:“我数到三,你就挥鞭子。”

“凭什么你数?”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白小怜在车后翻了个白眼,道:“那就你数。”

用力时,肌肉隆起,白小怜那双纤细的手臂竟然和着马拉的劲道将车子硬是向前又推了半分,只可惜还是不够,轮子在顶端处僵持了一下,猛地又落了回来,泥水四溅。

汗水流进眼中,白小怜不舒服的揉了揉,转头再擦时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树下不知何时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衣衫褴褛、神情萎靡,矮个的少年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

正想着是在哪里见过,忽觉得车身向上一抬,歪着身子看去,禾清之正在天青的帮zhù

下走到车外,见白小怜从车后露了半张脸来张望,没好气的说道:“连个车都推不动,我是没给你饭吃吗?”

如果没多半扇猪的话,车子早就出来了!抹着汗,白小怜没好气的在心中嘟哝。烈日当空,自然不可能让他禾大少爷在外面多站。休息了一下,便准bèi

第二次上阵。少了禾清之在上面压阵,这次虽然依旧僵持了一下,但好歹是从泥坑里出来了。

上车的时候,跟在禾清之身后的白小怜觉得他身子一顿,抬头一看,也是正转头看向不远处树下的那两个人,察觉到她也跟着看了过去,于是低头说道:“看什么看,还不快上车!”

……明明是他先看的,居然还指责自己,这人、真是没救了!脚踩在车板上,一用力,身子站上车头的瞬间,白小怜猛地想起那个少年的就是早上在客栈门口的小乞丐。他身旁的中年妇人看起来精神很差,即便坐在树荫下都摇晃着,几次差点扑倒。小乞丐手中捧着个混了白色的东西,放到妇人嘴边,似乎在劝说着想要让她吃下去。那妇人却只是摇了摇头,又推了回去。

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微笑,冷不丁就听车里的禾清之说了句‘天青,还不走?’

马车一动,白小怜在很短的时间内第二次又跌了进去,这次更狼狈,直接扑在禾清之脚边,很有种顶礼膜拜的味道。但她这次眉眼带笑的挣扎着爬起身来,却是再不带一丝赧色。

一个人,只要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都是可以被原谅的,而如果这个过错再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很快就会被人释怀,更何况那个小乞丐并没有犯错,当生存的本能摆在面前,任何礼仪道德都是放屁。

“你很高兴?”声音带着危险的味道。

“是,我很高兴。”仰起头,白小怜高兴的说道:“这一局我没输。”她没有叫他少爷,因为只有在这场赌局中,他们是平等的。

‘哼’了一声,禾清之别过脸去,一会又扭回头来说道:“坐外面去,一身的汗味,熏死我了,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乐的不跟他大眼瞪小眼,白小怜乖乖的爬到外面,坐定后,又在天青不满的注视中稍稍往外挪了挪,然后就自得其乐的开始欣赏周围风景。热归热,但迎面一阵阵小风吹着,却是说不出的惬意。

第六章 新衣

山脚下的小镇其实离青州城不过十几里,骑马往返半天都不用。禾家在青州城内世代为医,到了禾清之祖父那一代才开始渐渐转做药材生意。但家中总是不乏杏林高手,到了禾清之这这一代,便是他行商,他大哥行医。禾清之这次就是准bèi

去白山屯看看是否有可能在山上建个药园子。

当然这些都是玉粟私底下告sù

白小怜的,让她多少知dào

些禾家的事情,也省得进城后手忙脚乱。

青州城在她小时候曾经和师太一同来化缘过,印象中只觉得城里的人还算好说话,其它的也不记得那么多了。

守城的官兵一看见马车上的徽记,二话不说的放行。白小怜满脸新奇的看着周围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提着菜篮的大婶、带着孩子的少妇、摇着扇子的公子,原来他们都和自己一样,原来只要不用仰视,谁也不比谁高大,谁也不谁高贵。

“天青,少爷说先去彩衣坊。”玉粟挑了帘子说道。车子便在一处路口拐了弯,走了不多久,停在一个热闹的大门口,门里门外进进出出的都是女子。

玉粟拉着小怜跳下车来,边走边说:“走吧,少爷说给你挑件衣裳。”

“给我?”你确定是那个古怪少爷说的吗?

掩唇一笑,玉粟看向小怜的眼中竟是带了些调侃:“当然,玉米,少爷对你可真是上心。”

撇了撇嘴,是上赶着想要伤她的自尊心吧,哼,那个坏人。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没有不爱俏的姑娘,白小怜的目光已经热切的落在店内琳琅满目的商品上。啊,那件好轻薄,她曾经在某家小姐身上见过这样的衣料。哇,那条裙子的褶子压的可真漂亮,转身的时候一定像朵盛开的花。

玉粟与店员的对话,白小怜已经顾不上了,她恋恋不舍的扫过每一件衣裳,最后怔怔的定在一条月白色打底的花笼裙上,简单纯净的底色上毫无一丝修饰,却衬托出单丝花罗上那一朵朵银莲越的清丽优雅。

小时候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名字就是那种生在水中很好kàn

的花,长大了才知dào

她从来都不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水芙蓉,她不过是只只能在岸边泥泞中挣扎的小可怜虫罢了。

“玉米?”

“嗯?”回过神来,那件清雅的衣裳已经被几个富家小姐包围着,再也露不出一丝颜色,应该很快就会被人买走了吧?也好,找个配得上它的人。

“你跟着这位大婶去小间里量身,她们会给你拿来合适的衣服。”

乖乖的跟着走了,却不喜欢那种被人摆弄的感觉,坚持在新衣拿来后自己穿戴。轻软的棉纱服帖在皮肤上,透气又舒服,只是她身上没肉,腰身显得有些空荡荡。从没穿过好衣服的白小怜,小心翼翼的提起裙摆,生怕走路的时候蹭脏了衣衫……如果那位少爷反悔,她至少还能把它退回去。

鹅黄色的轻纱镶着纯白的领子,袖口处绣了几朵小巧的雏菊,娇娇弱弱的,白小怜眨着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战战兢兢的从小间中走了出来。目光扫了一圈,没找到玉粟,却是看见了坐在一旁的禾清之。

目光对视,都是一阵尴尬,白小怜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穿新衣,居然是给个男人看到了。而禾清之也没想到,只是换了件衣裳,一个人竟会变得这样多。除了脸色还有些黄外,就连那有些单薄的身子也在她小心翼翼的眼神下变得楚楚可怜起来。

他承认,自己确实是存了不好的心思,本想着这个穷丫头就算穿了好衣裳还是一副穷酸相,这样自己就能肆无忌惮的嘲笑她一下,顺便将方才输的那一成扳回来。谁成想……果然是人靠衣装。

侧头轻咳了一声,说道:“勉强能看。”

“啊,这样啊。”拉了拉有些松动的腰带,白小怜眉宇间染上一丝懊恼。

“嗯,勉勉强强。”一扭头,叫道:“玉粟,怎么这么慢!”

“来了、来了少爷。玉米?你穿这样真好kàn

,少爷真是会选衣裳。”

玉粟笑的纯真,禾清之却是一脸的不自在,当初选了这件不过是因为她叫玉米,就像干脆弄件黄的……谁让她穿上这么好kàn

的!

……她就知dào

,这家伙怎么会好心给她买衣裳,一定是选了件难看的,好等着嘲笑她。握在手中的裙摆放了下去,旋身,裙角像朵盛开的蒲公英。

“我还是去换回来。”反正穿着也不好kàn



“为什么?这样很好kàn

啊,少爷说是不是?”玉粟急于求证,见禾清之别开脸不说话,于是转战天青,“天青,你说,是不是很好kàn

?”

“她穿像黄花菜,不如你穿好kàn

。”瞟了一眼,天青很快下了结论。

原本期待的眼神在看向禾清之未果时,便已经收敛,天青这话一出,更坚定了白小怜的决定。只是前脚还没迈进去,耳中就飘进禾清之的话,“你的衣服已经扔了。”

“什么?”

好不容易调整回来,禾清之又恢复了平常那张欠揍的面孔,哼笑着说道:“你那衣服做抹布都没人要,不丢,干吗用?等着长蘑菇吗?”

她的衣服很干净,别说的它们好像很脏的样子!见着周围有几个少妇听了禾清之的话,一边偷笑着一边对白小怜指指点点。小脸一红,算他狠!

出门时,方才那件花笼裙还孤零零的挂在那里,并没有被人买走。白小怜心里觉得有些欣慰、又有些遗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禾清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待她看得够了转回身来,差点撞到自己身上,才慢悠悠的说道:“那衣服,你穿不好kàn

。”

“我知dào

!反正我就是一身穷酸相!”

被冲的一愣,禾清之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其实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说那条裙子的颜色太冷、太傲、太没人气,还不如她身上的那件鲜活。

眉头一皱,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丫头!

车轮转动,向着段府,也向着白小怜的新生活,她突然有些忐忑。就听得车里的禾清之说道:“一会回府见了我娘,知dào

怎么说吗?”

“不是照实说吗?”

“当然不是!”这个笨妞,脑子都长胃里了吗?禾清之向车门处靠了靠,挑了帘子先白了她一眼,才说道:“给我记好了,我只说一遍。一会我娘问起,你就说是在山上救了我,我为了报恩,所以签了你做丫鬟。”

为了报恩所以收了自己做丫鬟……为什么她就是觉着这话这么别扭呢?

微微点了点头,他似乎对自己的说法很满yì

,半垂了清眸,神色专注的慢慢补充道:“你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所以卖身段府。”

无父无母就得卖身?这两点好像也不是什么因果关系啊。白小怜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那个越编越高兴的禾大少,起初只是细细的琢磨、慢慢的说,到了后来越说越快,声音也越拔越高,点墨般的双瞳熠熠生辉,脸上有着一丝兴奋和生怕被抓包的紧张刺激,少了轻蔑和冷漠,他其实像个天真的大男孩,滔滔不绝的向她炫耀自己的鬼把戏。

也许那些冰冷的尖刺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也许现在这个才是真zhèng

的他?

额头一颗汗珠轻轻滑下,白小怜不自觉的抬手帮他拂去。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两人都是一震。然后在她回过神来之前,禾清之就已经缩了回去,声音也变回寻常那种懒洋洋的模样,只是低了些:“记好了?说一遍我听。”

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抚平心口处突如其来的狂跳,白小怜言简意赅的说:“无父无母的我在救了你之后,为求一处安身,所以自愿为婢。”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少爷,夫人会不会把我调到别的地方去啊?”尾音上扬,似乎带了些期待。

车厢里沉默了许久,传出禾清之嘲笑的话语:“你想的倒美,想躲开我?没门!你既然是卖身给我,自然就是我的人,我到哪你就到哪,片刻不许离开我半步。”

你上茅厕我也在门口站着等吗?差点忍不住问出这句,白小怜撇了撇嘴,听了他的话有些失望,又有些安心。

身旁的天青看着她的脸色,‘哼’了一声,道:“傻丫头。”

第七章 入府

懒得理会这对主仆,自打她知dào

玉粟和天青都是打小就伺候禾清之后,不止一次的为玉粟惋惜,也不止一次的对她表示赞叹,要何种的毅力和坚强才能在双重荼毒下幸免于难?

禾府里似乎并没人知dào

他们的二少爷曾经在山上遇险,安静又祥和的迎接了他们的到来。进到花厅时,禾夫人正一脸郁闷的坐在桌前摆弄着算盘,见到禾清之进来,一把甩开手中的账册奔了过来,“清之,你可回来了!你爹去找你大哥这么久也不回来,你一出门又是好几天,你们是想要累死我吗?我死了,你们就自在了是吧?啊?”话说到最后已经是质问,就差抬手揪着禾清之的耳朵以示愤慨。

“娘,您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说什……咦?哪里来的漂亮姑娘?”仿佛现新大陆一般,禾夫人围着白小怜前前后后的转了两圈,拽着她的手说:“好孩子,清之都不给你吃饭吗?怎么瘦成这样?”

这位禾夫人可真逗,对个新来的下人也能这样亲切,白小怜噗嗤笑了一声,没答话。

“臭小子,还不从实招来?”

眼见着禾夫人又要威,白小怜赶忙在禾清之眼神的示意下将方才编好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所谓谎话,就是要真假掺半才会最显真实。

听到白小怜将禾清之背回庵堂的那段时,禾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真是难为你了,我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能吃,打小就沉的要命。”

“咳咳,娘!”

不理会禾清之的抗议,禾夫人拉着白小怜的手问道:“这么说,你已经没有亲人了?”

“是,很早就没有了。全靠村里的人接济才活到现在。”她说的不卑不亢,被抛弃不是她的错,仰人鼻息的活着,不是她的错。

“你卖身,是自愿的?”

顿了一下,白小怜下意识的看向禾清之,却被禾夫人捏着脸蛋扭了回来,“别看他,是我在问你。”禾夫人看得出小怜的犹豫,她也曾经是个丫鬟,这些事,她都懂。

自愿吗?

起初也许不是,但是现在……她自己也不知dào

。这两天生的事情太多,哪怕有些她已经做了心理准bèi

,但事到临头还是免不了一番心痛和怅然。然后就是他,从最初的心动到认清现实的平静,却又因为他不经意的露出俏皮的一面而再次心动。师太曾说过,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么,她算是遇上他了吗?

白小怜低头沉吟的时候,禾清之也捏了一把汗,他太清楚自己母亲的性子,只要白小怜哪怕露出一点不愿意的神情,她都会强迫自己放她离开,至少也会将她留在身边。要是那样,将她带回来还有什么意义?这一刻,他竟是升起了一股想要将她藏起来的**。

沉默在花厅里静静蔓延,半晌,白小怜抬起脸,看着禾夫人的眼睛说道:“是的,我是自愿的。”

是的,她想留下来。不是因为契约,也不是因为那场赌博。她只是想留下来,也许是想要再看看那张肆意张扬的笑脸,也许是想要再寻到那一抹令她心悸的眸光。既然遇上了,那就走下去吧。是缘、是孽,总要有个结果,她才能死心。

禾清之的院子门口有棵很高大的泡桐树,伞一样的树冠向四周伸展着。院门上悬着一块匾额:海阔天空。

“你也识字?”看着仰头低喃的少女,禾清之好奇的问道,事实上自打方才出了花厅他便一直在看她。虽然心中有股压抑不住的窃喜,但他依旧觉得疑惑,她不是一直都想离开吗?为什么方才不说?还是说她有什么盘算?

禾清之探究的目光白小怜根本一点都没接收到,只没好气的答了一句:“不是的,少爷,我不认识字,是它们认识我。”不是都念出来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

安置好了之后,便跟着玉粟里里外外的打扫院落。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禾清之根本都没离开几天,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手上端着水盆,前面黑铁塔一般的天青正和几个小厮说话,将院门堵了个严严实实。白小怜等了一会,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于是干脆上前用力一拨。竟是将熊一样的天青拨到了一边,之后又在天青和那些小厮惊异的眼神中说了句:“黑不溜秋的,靠边站。”

老虎不威你当我是病猫?忍你一次是礼貌,两次是涵养,三次那就是傻帽了!

水盆端进屋,玉粟刚好做了热水,兑了进去,让禾清之净手。

“少爷,玉米要住哪里?我屋里还空着张床,自从玉穗嫁人了之后就没人搬进来了,怪冷清的。”温热的手巾轻轻覆在面上,白小怜趁他看不见,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脸都要别人给洗,你坏掉的是脚又不是手。

“不用,她就住这儿。”洗去一身风尘,原本就很英俊的禾清之越显得神采奕奕,只是那双闪着坏光的眼睛,让白小怜不由得心中一紧。

“住这?少爷的意思是要玉米天天守夜吗?可是,这不合规矩。”玉粟的浸在盆中的手顿了顿,照少爷脾气,既然说了,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只是可怜无辜的玉米。

“规矩?”嗤笑着掸了掸衣衫,目光对上正捧了新熏的被褥进来的少女,变得有些轻蔑。

白小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身丫鬟打扮,和她一样,眼睛都是又圆又亮,只是这少女的眼角上挑,平添了几分妖冶。

“玉禾给二少爷请安。”少女福了福身子,不赢一握的腰肢楚楚动人,看得白小怜不禁咋舌。

低头瞧了瞧自己都快露出骨头的肚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她不要再往上看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禾清之问的轻巧,玉禾却是浑身一震,猛地跪了下来,连连叩道:“求少爷不要赶玉禾走,玉禾自从伺候了二少爷,就是二少爷的人了,若是有什么不对,您要打要骂,玉禾都没有一句怨言,只是求您不要送走玉禾。”

那一声声磕的砰砰作响,听的白小怜一阵心惊肉跳,一旁的玉粟刚忙过去拉人。但禾清之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说道:“是不是我的人,还不由你说了算。从今天起,不要让我看见你。”

“二少爷……”

如此凄楚委婉的声音,白小怜简直不知dào

禾清之是如何硬下心肠的。

“出去。”

禾二少的二字真言一出,只要是与他相处过几天的人都知dào

,再挣扎下去也只有更惨。但让白小怜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位玉禾姑娘要在出门时刻意瞪她一眼,自己有招惹她吗?

如今禾二少心情不好,玉粟也不敢处他霉头,只在一旁擦擦弄弄的不出声。她不出声可以,但白小怜不行,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这睡在哪里的问题总要解决啊!

“少爷?”小兔子问的谨慎。

“干嘛?”猫咪答的不耐烦。

“我今儿晚上到底睡哪里?”

勉为其难的一抬手,禾清之指着他床头边上的一块空地道:“就睡这。”

说来说去……还是要睡地上。

第八章 夜谈

过了几日,白小怜才明白那日玉粟的怜悯与玉禾的敌对。守夜,是多少丫鬟梦寐以求的事情,竟是让她一个新来不到一天的丫鬟给霸占了。禾清之房中本来就只有三个婢女,嫁了一个,疏远了一个,还有一个性子恬适,根本不懂争宠。

府中的丫鬟们眼睁睁的看着禾清之从外面带了个女孩回来,只当他是已经从受伤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一个个跃跃欲试,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恨谁?主子?自然不成,那就只有恨她白小怜了。

就像初到一个新地方的乞丐一样,你冷不丁的闯进人家已经分好的地盘,不管不顾的硬是要分一杯羹,试问谁会对你露出好脸色?大概也就只有像玉粟那种好心肠的。这时跟在禾清之身边,就像是跟在乞丐头子身边一样,谁敢明着惹她?背后自有当头的挺着。

乞丐头子哦,白小怜偷偷的抬起头看着靠左床边看书的禾清之,烛台上的牛油大蜡明晃晃的照着他的侧脸,另一半却是隐在黑影中模糊不清。目光沉静的扫过一行行文字,这样安静的他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至少是让她心跳不已。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是幽默、安静?还是刻薄、易怒?心告sù

她是前,因为那让她心动,眼睛和身体却告sù

他是后,他就是个刻薄的家伙,大夏天还要她紧守着火炉烧干一壶水。只因为他听说烧干后留下的印记可以占卜一天的运势。天地良心,他给的壶足有白小怜三个脑袋那么大,等烧干,一天也都快过去一半了。

“困了?”床上的人觉注视着他的那目光越来越不友善,于是放下手中的书转头问道。

摇了摇头,白小怜低头掩了眸中的精光,问道:“少爷口渴吗?桌上还有一碗西瓜茶。”

绿茶加西瓜,喝了一准的起夜,折腾死你!

也不知她打了什么鬼主意,但这丫头都不肯注视他的眼睛,一定是不怀好意。哼了一声,干脆的将书递了出去,道:“不喝,睡觉。”

也不知dào

这位少爷又是哪根筋不对了,白小怜接过书册,正转身想要放到桌上,禾清之却已经吹灭了蜡烛,从亮到暗,屋里一时间黑的吓人,缓了一会,白小怜才借着淡淡的月光摸回到自己床上。

其实严格说起来她不算是睡在地上,棕藤编制的矮榻,差不多到脚踝那么高,平日里就收在禾清之的床下,到晚上的时候才会拖出来。

新晒的薄被上有股阳光的味道,一般只要吃得饱、睡得好,白小怜都不会计较太多,不管明天禾大少爷还要让她烧干多少壶水,至少现在她是懒得计较了。头一沾枕头便昏昏沉沉,眼皮打着架正要黏在一起,忽听得床上的大爷话了。

“喂,你从哪来?”

“……白山屯。”不是他把自己从那里带出来的么,打了个哈欠,白小怜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傻的离谱。

“你是那村的人?”他看可不像,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村外的庵堂里,而且那天那种境况,没有一个人肯出来替她说句话。

是啊,连他这个外人都能一眼看出自己的格格不入,那个生活十几年的地方,那个曾经她想要当成家的地方,彻底的被抛弃了,只因为她不是那村里的人。于是否定道:“不是,我不是那村的。”

“那你打哪来的?”万一哪天蹦出来个张三李四的跟他要人,总也得让他做点心理准bèi

吧。

……这还让不让人睡啊!长出了口气,白小怜翻了个身,道:“不知dào

。”

嚯!她这是什么口气?探了身用手戳着她的后脑勺,禾清之没好气的说:“我在问你话,不许睡!”

认命的翻回身子,望见床上某人目光灼灼的双眼,白小怜干脆抱了枕头盘着腿坐起身来,一仰下巴,你问吧,姑奶奶我奉陪到底。

月光总是有种魔力,背着光的小兔子竟然也能高大的像只山猫,禾清之顿了一下,才问道:“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想了想,莫名其妙的又加了一句:“我家不招不知根底的人。”

“不知dào

,有记忆一来就是跟师太一同住在白山屯后山上的庵堂里。师太说,我是她捡回来的。”岁月流逝,想当初村里的孩子追着骂她是捡回来的野种时,她还会哭着跑回庵堂向师太诉苦,而现在,不过十来年的时间,已经可以自己娓娓道来。

“那你的名字呢?师太起的?”这么小家子气的名字实在很难想像是出自佛门之人口中。

皱了皱眉头,白小怜似乎也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不是,师太说姓白,是莫要望了白山屯对我的恩养,至于名字么,据说是我父母起的。”

“哼,还不是被人丢出来的。丢出来也好,你现在是真zhèng

的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就只有我一个!禾清之意识到自己想要说什么,硬是将最后一句给咽了下去,脸色有些不大好kàn

,他怎么就差点蹦出这么一句?

“是、是,我的二少爷,我白小怜现在举目无亲,就只望着您了,请问,现在能睡了吗?”翻了个白眼,这人看着像及冠,实jì

还不到总角吧?

同样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只能让他觉得懊恼,但是从白小怜口中说出,却是让禾清之很是有些高兴,可转念一想,就又变得阴沉。

“不对,你还有个未婚夫。”

我的天!这还有完没完了。稍稍往下搓了搓身子,白小怜干脆横卧在矮榻上,无奈的说道:“那只是张婶一厢情愿,我与大牛没有婚约的。”

“哼,你又怎么知dào

不是那什么傻牛的意思?”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当儿子的要是没那想法,做父母的会这么不记颜面的拼命吗?当时带她走,炫耀的成分居多。但现在既然起了要长留她的心思,那就得把该打的人都打了。

白小怜沉默了,她能说什么?说张大牛其实智力上有些障碍?走都走了,既然没有再回去的意思,有何必在人背后所三到四。权衡许久,最终只说道:“我们一同长大,他不是那样的人。”

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拨动着,刺耳的声音在脑海中无限放大。一同长大……一同长大!

“一同长大吗……怨不得人家欺你,实在是你太笨!”

“可是……”

“你以为青梅竹马就能情真意切?放屁!最该防的就是他们。他们知dào

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知dào

你什么时候心最软,知dào

你最不会怀疑的就是她!青梅竹马嘛,一起长大,相知相识了十几年,谁会想到害你的那个人会是她?你在这边痛不欲生,她搞不好还在那边笑你是个傻子!是该笑,谁让你就是个傻子!”

禾清之的声音越拔越高,语调也是越来越激昂,渐渐的坐起身来,说到最后一把抽出枕头砸到白小怜身上,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身子晃了一下,白小怜怔怔的抱着枕头静了好一会都不敢出声,只等的禾清之的呼吸稍稍平缓了些才慢慢的将怀中的枕头递了回去。

第九章 小猫

第二天,禾清之的脸依旧臭的好像茅坑里的石头,处处挑白小怜的不是,一会‘粥太热了’,一会‘茶太凉’了的折腾整整一个早上。幸好他今日不用出门,玉粟借着要去账房拿账本的机会将白小怜支了出去,这才使得她悄悄松了口气。

改天……不,今儿个就得问问,这位少爷究竟对青梅竹马有什么意见,自己昨晚上明明没说什么啊。

夏日的天气就像禾二少的脸,阴晴不定。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才从账房出来没几步,竟然飙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霹雳啪啦的砸下来,于是赶忙抱着账册寻了个屋檐避雨。开始时并没注意那个提着篮子站在屋檐下的少女,反正是丫鬟装扮,反正她已经被视为丫鬟公敌,这招呼,不打就不打吧。

谁成想先开口的竟然是对方。

“玉米姑娘,真是巧。”

转头一看,可不是巧么?小小的一个院子,一天中碰上玉禾的次数,她用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这一出来,居然这么巧就碰上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跟你打了招呼,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总不好甩脸子给人看。于是白小怜也笑了笑说道:“可不是,都被雨给堵在这里了。玉禾姐姐也是出门办事?”

捋了捋黏在额头的湿,玉禾妖冶的脸上荡处一抹羞涩的笑,“嗯,我出门给二少爷取点心。”

看了看她手中的篮子,白小怜了然一笑,正寻思着找些什么话题好度过这段尴尬期,玉禾手中篮子上盖的布突然动了动,竟从下面钻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冲着白小怜露出两只虎牙,喵呜一声。

“呀,小猫。”自小在山林中长大,对于幼小的动物,白小怜总是没有抵抗力,蹲下点了点小猫的鼻头。没想到这小祖宗居然脾气还很大,不耐烦的拍了她一爪子,就又缩了回去,眉宇间那股子劲怎么看怎么像早上脾气的那位,惹得小怜呵呵笑了出来。

“呀,我、我……”被现在篮子里装了小猫,玉禾似乎很是慌张,扭捏了好一会,才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本来是想去取点心的,但刚才看它在雨里站着可怜就叫了两声,没想到居然一下钻到篮子里……总、总不能再用这篮子给二少爷装点心,我是准bèi

这就回去换了的。”

站起来抻了抻衣裳,白小怜笑笑道:“别担心,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一会雨停了,你先走就是。”

“……对不起。”

本以为这样就算结了,真准bèi

安心等雨停,没想到玉禾又冒出来这么一句。只得装傻着问道:“玉禾姐姐怎么这样说?”

“我……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待你不大好,后来府中的姐妹们说你的坏话,我也没阻止……抱歉,我其实知dào

你跟少爷没什么的。”

大大眼睛带着一丝希翼看向小怜,她甚至开始疑惑方才玉禾说的究竟是不是个问句?但不管是不是,事实上她与那位少爷本来就是没什么的,于是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雨停了,本想着等玉禾走了一会再回去,她却是转了身将篮子递了过来,腼腆的笑了笑,道:“那个……玉米,你能不能先将小猫帮我带回去,我怕少爷等的急了。”

带个东西而已,举手之劳,白小怜自然没有推辞。

一进院门,玉粟早就在屋檐下等着了,见她回来,急忙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没淋着吧?”

“没有。”抖了抖衣服,示意自己安然无恙,白小怜忍不住捏了捏玉粟的小脸蛋。虽然她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可她就是忍不住的觉着玉粟可爱。

挣脱白小怜的魔掌,玉粟娇笑着说道:“没有就好,刚才少爷还说,要是傻的淋了雨,就让你举着雨伞在太阳底下站上一天。”末了居然又加了一句老生常谈‘玉米,少爷可真疼你。’

举着雨伞站上一天啊……那他还是不要疼她的比较好。暗自撇了撇嘴,省的又被叨念。刚想先将篮子放回玉禾的房间,就被玉粟一把拉住,问道:“这篮子里是什么?”

“哦,刚才在外面碰上玉禾,她让我先帮她带回来的。”别人的东西,自己总不好随便说是什么。

但篮子里那小家伙似乎每见到一个人都要出来打上一声招呼,一听见不一样的人声,就懒洋洋的探出头来看了看。

正要解释,玉粟却猛地蹲下身,一把将小猫塞了回去,用布牢牢的盖住,抬头对白小怜说道:“你怎么带了只猫回来?”

“有什么不对吗?”从没见她这样紧张的样子,白小怜也赶快跟着蹲下,帮着她捏住篮子,免得小猫跑出来。

“少爷最是见不得这些东西,小时候一见就喘,长大了虽然没事,可还经常会打喷嚏,只要是带毛的都厌恶的很。玉禾,她不可能不知dào

。”

苦笑一声,为了算计她还要兜这么大个圈子,怪不得着猫总想着往外跑,也不知玉禾等了自己多久,真是受宠若惊。

“我把它拿出去,你赶快进去换身衣裳,别叫少爷知dào

了。”

玉粟才站起身,就听到屋里的禾清之说道:“在外面嘀嘀咕咕的说什么,还不把账本给我送进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玉粟压低声音说了句:“记得,站远点。”

一进屋,禾清之正低头不知dào

在写什么,听见白小怜进门,面色不愉的抬头说道:“你们俩在外面打得什么鬼主意?”

“没有啊。”

一脸无辜的将手中的账册放到桌上,她已经尽量做到最快了,但禾清之还是在她撤身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于是眉头锁的更紧,“一股子凉气,离我远点,玉粟呢?”

差点没被他那个喷嚏给吓死的白小怜连忙答道:“她去茅厕了。”

“粗俗!”

……那不成要说什么?

禾清之一翻起账册就忘了屋里还有个白小怜,隔了一会,又打了个喷嚏,惊得白小怜向后退了一小步,战战兢兢的问道:“少爷,我能不能出去了?”

“又要去哪?”揉了揉鼻子,今个是怎么了,一个劲的打喷嚏?等玉粟回来得让她把屋里再收拾一边,满处都是灰尘。

“去……”茅厕两个字被憋在胸口,白小怜硬是给改了个说法:“去五谷轮回之所。”

这回够文雅了吧,禾清之、禾少爷?

抬头看了白小怜一眼,禾清之有点想笑,但一想到自己还在生她的气,于是又板了脸说:“巧言令色,去吧。”

第十章 飘雨

如蒙大赦般溜了出来,白小怜冲到玉粟房里才算是松了口气。也不知dào

自己究竟是在紧张个什么,但每打一个喷嚏,都让她觉得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喘了。虽然玉粟说他长大后就没事了,但白小怜就是害pà

。曾经有一次,她看着一个患了哮症的孩子因为找不到医生而给活活的憋死,整张脸紫的像只茄子。

还好,只是打了两个喷嚏而已。

虽说白小怜现在是夜夜睡在禾清之床下,但总不能吃喝拉撒都跟他一块。因此,玉粟的房间就成她名义上的住处,她所有的杂物、衣服都放在这边,偶尔也会来睡个午觉,如果那位少爷大慈悲的话。

本以为这一天就这样过去,没想到禾清之却在睡觉之前要天青将白小怜的矮榻搬到门口去。这下,就连原本对她无甚好感的天青都有些犹豫,玉粟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今晚是不是不用小怜守夜。

禾清之却说道:“守,在门口守。”他不想看见她,想起她说道‘一同长大的朋友’那满脸信任的面孔,禾清之就是一阵恼怒,这丫头就是学不乖是吧?

可又舍不得把她放得太远,几天了,他已经开始习惯每天早上她迷迷糊糊的嘟哝声,习惯一抬手就能摸到她头的感觉,习惯晚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入睡,所以干脆丢到门口,既看不到,又不会离得太远。

玉粟很是为小怜打抱不平,直嘟哝着:“门口哪里是睡人的地方,少爷这次太过分了。”起初白小怜还只是笑她赌气的像个孩子,到了后来却是觉得那一句句的话听着很是窝心。从白山屯到青州城,只有玉粟一个人会问她有没有吃饱、会不会睡不好,现在还为了她指责自己从小伺候的少爷……

脑门一热,白小怜猛地抱住玉粟,又赶在天青冲过来之前松了手,嬉皮笑脸的说道:“反正是夏天,睡外面搞不好比睡屋里还舒服,你要是担心,就给拿条厚被子,保证明天我还是活蹦乱跳的。”

好不容劝走了玉粟,一转脸,那边的黑铁塔还杵着,白小怜晃了晃手中的被子,“天青,我要睡了哦。”

“你睡,我守着。”黑铁塔纹丝不动,只转了个身,背对着她。自打上次他被白小怜一掌推开后,陆陆续续又有几次觉这丫头的力qì

几乎和自己一样大。出门在外时搬个什么东西,就算他不开口,这丫头也会动手。虽说不在乎那点东西,但白小怜豪爽不拘的性格还是慢慢的被他认同了。

白小怜知dào

他这是怕自己被人欺负,有些感动,只是明天一早就要出门,天青也得赶车,一整夜的守着,不是办法。所以干脆揪着他的袖子指了指屋里道:“那里面住了尊煞神,谁敢动我?”

天青犹豫了一下,等到白小怜再次让步,道:“只有上半夜,过了子时,你就得回去睡。明个还要赶车呢,我可不想翻沟里。”后,才点了点头,墙一样的站在那里,只在以为没人注意他时,偷偷的瞄一眼玉粟已经熄灯的房间。

白小怜偷笑着钻进被窝,没一会就睡着了。直到淅淅沥沥的小雨漂到脸上,这才醒了过来,一看,天青果然已经回去了。裹紧了被子靠着墙根,东方的天空已经微微泛灰,想来大概是五更左右,再过不久就要日出了。

湿漉漉的青草气闻起来格外舒爽,白小怜只用了一会就醒过神来,凉风一吹,打了个哆嗦。手上紧了紧被子,脑子中却是在想昨晚上玉粟讲给她的话。

说得并不多,但也足够她明白禾清之究竟是在气些什么的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跟人跑了不说,还害得自己跛了一条腿,大概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释怀,难怪他总说人性本恶。跟白小怜比起来,他这种从小就生活在幸福中的大少爷自然少受破折,就算成年后随着父亲经商,见惯了尔虞我诈,骨子里还是不大可能会提防身边的人,就像他说的,根本就不相信青梅竹马的恋人会害自己,所以一旦受了打击,就变的偏激起来。

说道最后,玉粟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句:“玉禾她……心思太大,以后她的东西,你能不碰,就不碰。当初就是因为她存了私心,拦着程府来报信的人,少爷才……去的晚了。”

去的晚了,才遇上那些事吧?要是早一步,也许就……轻轻的叹了口气,做人何必太较真?像她,虽然玉禾今儿个差点陷害成功,可再见时,只要对方能笑的出来,她白小怜绝对奉陪,而且心里不会觉得有一点别扭,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自己不去害人,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来害自己,怎么活着,害人还是被害,都是个选择罢了。

当然了,如果有落井下石,或是一脚踩死她的机会,自己也不会放过就是了……这样想想,似乎比起那个刻薄偏激的禾清之,她要来的更加灰暗些啊。

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吗?该是哪家的大小姐吧。有钱有势,跟禾府一样在青州城上层社会占有一席之地。大概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雨水浸湿了被角,白小怜探出手去想要抓住那细丝,却只染了一手的冰凉。一阵风吹过,连脸上都染了些凉意,却只片刻的功夫,就被蒙头盖了一条手巾,干干的,带着些许白檀的冷香,是他身上的味道。

“你是死人吗?下雨了也不知dào

要躲躲!”这个傻妞!他就知dào

这个死心眼的孩子只会傻愣愣的待在那里。开窗一看,果然!

手指触到干松的布料,白小怜将手巾轻轻的拿下,仰头,问他、也像在问自己:“我能去哪呢?”

是啊,能去哪里呢?说到底是真的无依无靠,只有……只有他而已……可是,真的有吗?

之前,他有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之后,他还会有更多门当户对的未婚妻,所以,没有、从来都没有。

第十一章 定局

眼神飘忽着或远或近,黑的仿佛看不见底,禾清之在那双仿若无潭的深眸中只看到了自己,整个世界都是漆黑的,只有他是明亮的那个点。这样的眼睛在他的梦中也曾出现过,就在那生死攸关的一夜,他见到溪水中的女神盈盈走来,那双眼睛也是这样看着他,于是他抓住那双手,说:“不许走。”

谭水中伸出两只白皙的手臂,妖娆着探向他,轻轻的闭上眼,将脸靠向那掌心,却被冰冷的触感猛然惊醒。于是就像当初那样一把扯过,只是不再温柔……或许,从没温柔过。

“要死了你,还不给我进来!”

“可是门关着。”白小怜觉得有些委屈,想缩回手去,他却不肯,只是恶狠狠的说道:“没门不会走窗户?难道你要我去给你开门吗?”到底谁是主子?

“知dào

了啦。”

压了一宿的衣衫满是褶皱,挡不住夏雨后的凉风,于是经不住打了个哆嗦。手被猛的向里一拉,才爬到一半的白小怜,身形不稳,跌进屋里,摔倒禾清之的怀中。

单手撑在桌上,却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禾清之很无奈的被白小怜压在身下,推了推她的肩膀,没好气的说道:“起来,你压到我了。”

师太说,最能柔了人心的除了月光,便是细雨。在这个细雨纷飞的清晨,她突然有种想要撒娇的**。所以紧紧的抱着,埋在他胸前,只为了再闻闻那清冷的白檀香。随他吧,不管之后会怎样,至少这一刻,她在这里,在他怀里。

肩上的手似乎终于放qì

,转而搭在背上,有一搭无一搭的玩着她的碎。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起来?”只要呼吸同样的空气,伤感和懦弱便会传染,禾清之似乎感受到小怜的不安,口气也轻了起来,像是他们之间已经多少次的进行过这样的对话,带着三分抱怨、七分宠溺。

“再一会。”

得寸进尺的蹭了蹭,引得身下的人倒抽一口冷气,赶忙伸手制住她调皮的小脑袋,有些慌乱的说:“你别乱动!”

安静了没多久,被压的那个又开口说道:“玉粟起来了。”

‘嗯’了一声,慢慢的自他身上抬起身来,手却依然撑在腰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出安慰的话,禾清之半是恼怒的撑起身子,道:“扶我起来。”

拐棍被扶起,人也坐到凳子上,禾清之转身拿了被她丢到一旁的干手巾,指了指身边,说道:“蹲下。”

脑袋在他手里被揉搓的晃来晃去,眼前盖满了碎,和时而扫过的白色毛巾。白小怜暗笑着,忽然觉得很满足,就连头顶那位少爷口中讽刺的话语都变的悦耳起来。

“抽风了?吃错药了?雨水进脑子了?”不对不对,他是想安慰她的,方才那瞬间的对视,让他明确的感受到小怜的不安,那眼神,就像是一个人相信的世界瞬间变成了虚假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但印象中他好像已经许久不曾哄女孩,和颜悦色的语气,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的他只会这种方式,像株不会开花的仙人掌,除了刺,再也给不出旁的。

但殊不知他眼中刺,却是白小怜眼中不愿与人分享的绝艳,那些曾经给过旁人的甜言蜜语,她不愿、也不屑要。

就留到心再也不能承shòu的那一天好了,她这样对自己说。于是抬起头,露了个比窗外的彩虹还耀眼的笑容,“我白小怜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禾二少爷,你愿意收留我吗?”

“不、不是已经……喂,你该不是烧了吧。”探出去的手却被拨到一旁,白小怜站起身来转了半圈,皱巴巴的衣裳扬起一个轻飘飘的角度,仿若清晨的阳光中滑过叶面的水滴。

“片刻也不离开你半步,就连上茅厕时,我都在外面守着你。”

“……咳,后边的就算了吧。”

“少爷。”

“嗯?”

“不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赶我走?”

看着那张忽然放大的俏颜,明亮眼睛里满是活力,好像散的了不仅仅是空中的乌云,禾清之本想说‘看情况’,却只能像受了蛊惑一般点了点头。然后只觉得唇上一软,清新仿若雏菊的香气滑过鼻尖,那是白小怜间的味道。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她吻的却像是在佛前叩乞求般虔诚。眨动着双眼,睫毛交叉着扫过他因吃惊而张大的眼,白小怜抬起身子背着手倒退了两步,趁禾清之还在愣神的时候,扭身就跑。

“玉粟、玉粟!少爷起床了。”

独留在房中禾清之怔怔的抬手拂过自己的唇,他这是……被非礼了?

整个早上,白小怜都显得很兴奋,给禾清之擦脸的时候甚至还自告奋勇,在对方的一脸恐惧中,硬是将他的脸当做铜器擦了个油光锃亮。

可怜的禾清之,不得不在被闷死和脱层皮之间做个抉择。但他今天似乎格外的好脾气,被如此蹂躏竟然也没有粗口。甚至在不小心碰上玉禾后,面无异色的走了开去,让玉粟和天青觉得十分诧异。

实jì

上是,我们禾二少的心思已经被白小怜占满了,再想不得其他事。他在思考,自己对这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态。是喜欢吗?应该是吧,至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虽然玉粟也能很安静的待在他身旁,但小怜却总是会时不时的给他一些惊喜。

只是他从不知dào

她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那么自己呢?就算被人背叛后禾清之变得刻薄易怒,但他骨子里还不是个狠心的。就像玉禾,也对他存了那样的心思,几次说要赶出去,却也没有真的下手……真的赶了,要她去哪里呢?

母亲就经常训斥自己不够狠心,“你要么赶她走,要么让她死心。不然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虚耗年华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么的残忍。”

但还要怎样让她死心?已经做到不假颜色,她还是不肯死心,他又能怎么办?

那么小怜呢?是该赶她走,还是要她死心?前是肯定不可能了,那么,就是死心?如何做?禾清之相信,自己对白小怜的平日所为与对玉禾相比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他也要让她在自己身边虚耗年华?

看着面前在马车上忙里忙外的小怜,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家丁总是是不是的瞟过来几眼,禾清之突然意识到,白小怜其实是美丽的。如果没有遇上他,她会被迫嫁给那个傻大牛吗?

不,不会!他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她绝对有能力自己摆脱困境,然后也许会遇上一个出色的男人,然后幸福美满的过一生。

而那样的情景,他觉自己竟然无法想象。无法想象娇巧倩兮的她身边站着的不是自己,无法想象她一脸灿烂的笑容不是迎接自己,更无法想象她的腰间横着别的男人的手臂。

禾清之一把拍开天青正要碰上小怜肩膀的手,在他诧异的眼神下,稳稳的撑住小怜的肩膀,站到车上,居高临下的伸出一只手,说:“上车。”

既然不舍的放开手,既然不忍心放她走,那么就留她在身边一辈子吧。白小怜,不论这场赌局结果如何,你注定是个输家,而输掉的将是、一辈子。

第十二章 差别

这日是青州城一年一度的草药盛会,作为距白岭山脉最近的一座大型城市,它是周围村镇最重yào

的草药集散地,每年的夏天都会有大批的商人涌进城内,指望着能在这一天里定下足够一年用的药材。

作为本地大药商的禾家,今年由于禾老爷出门在外,便是由禾清之来主持。天刚破晓,但集市里已是人声嘈杂,伙计们在掌柜的吆喝下将一袋袋挑拣整齐的草药摊洒在桌案上,摆出来的大都是黄连、白芷、天麻等比较常见的药材,临时搭起的大棚内才是展示灵芝、人参、何乌等高档药材的地方,而那些真zhèng

的镇店之宝自然是不会摆在这里。

禾清之在棚内与掌柜主事交代事情的时候,白小怜就在外面的摊位上挑挑拣拣的看着那些摆放出来的草药。

一般来说药材的大小形状并不会影响药性,但禾府的药材,即便是这些用来做普通交yì

的草药竟然基本都是大小相似,形状整齐。随便堆放的三七,乍一看起来好像一个个小芋头。要知dào

三七一般要长到三年之后才可采摘,就连它的花也是三年以上为最佳。就算白岭山脉绵延数百里,山内资源丰富,要想找出这许多形状大小都差不多的,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年年上山采药,连碰上三七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还要挑剔大小了。

禾府中摆设用度均属一般,出门代步的马车也算不上豪华,她本以为禾家不过是普通富户,如今看起来又何止是家财万贯?

手指无意识的揉着一颗三七,家财万贯啊。

“小怜。”

他打个赏,就够她活三年……唔,不过他家人也多,丫鬟婆子小厮的,差不多也得一百来人几人,每人每年花二两,那就是二百两,再加上给出去的工钱……

“白小怜!”

他这个二少爷当的也不轻松,每天一睁眼就欠了人家好几贯钱……不过,说到底还是家财万贯啊。自己呢?抬手摸了摸一直拴在脖子上的荷包,只有当初那七两……还都是他给的。

“玉米!”

“姑娘?”

有人怯怯的拽了拽她袖子,白小怜和颜悦色的看向那个不停摸汗的小伙计,奇怪,天很热吗?明明才清晨而已嘛。

“有什么事吗?”

“姑娘,二少爷在叫你。”而且已经叫了好几遍了,小伙计在心里偷偷的加了一句。

“多谢……”谢字的尾音还在口中含着,笑容便僵硬在脸上,身后的棚子边,禾清之一脸阴郁的瞪着白小怜,身边的主事一个个都是满头大汗,时不时同情的瞄白小怜一眼,可怜的姑娘,大概要被二少爷直接生吞入腹了吧。

“少爷,要拿东西吗?”识趣的赶忙凑了过去,白小怜脸上的笑容堪称谄媚……实在不能怪她,谁让这位少爷竟然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

“哼。”

……真难伺候。在周围人尴尬的眼神中,白小怜陪着笑又随着禾清之转了半圈,歪着脑袋道:“少爷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怜我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愤愤的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当拐杖,禾清之一步一顿的说道:“我以为你比较喜欢我给你起的名字。”死丫头,居然敢不理他!

呃,全部家当都是你给的了,名字还是用自己的吧。白小怜悻悻的想着,却不敢不回话,与玉粟对视一眼,道:“少爷起的名字当然是好的,只是觉得还是原来的那个听着顺耳。”

“顺耳?哼。”

身后的主事们一连气的说着‘二少爷慢走’,颇有点迫不及待的味道,瞧瞧,他人缘混的多差。

正在尴尬时,幸好迎面来了个福的中年人,算是救了她一把。只是这救还不如不救,那只扶在她手臂上的大手蓦然收紧,几乎要箍断了她的骨头。

“程伯父。”

脸上的笑容、口中的声音都很自然,只是手臂上的疼痛在不断的提醒着她,禾清之的怒气不是幻觉。

“禾贤侄,许久不见了。”程老爷呵呵笑着,一脸的和善,“今日怎么没见到你父亲?”

“家父出门去了。怎么程伯父要改作药材生意?”握住拐杖的手指无意识的点着杖头,白小怜知dào

,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贤侄这话说的,我跟你父亲生死之交,还能抢他的生意不成。今儿个来本事想趁着人少的时候找你父亲说两句,既然他不在,说与你听也行。”

“伯父但说无妨。”

“就是我家淡如……”

“呀!”白小怜轻叫一声打断了程老爷的话,见两人都转头望向自己,讷讷的向后退了两步,觉手臂还在禾清之手中,于是挣扎了一下。

“你们先去车上等。”

待走得远了,白小怜才一边揉着手臂,一边问一旁忧心忡忡、不时回头的玉粟道:“就是那个程家?”

点了点头,玉粟说:“年初的时候出了那样的事,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但程家跟咱们实jì

上已经许久没联系了,也不知dào

……”

“不关咱们的事,不要多管。”守在一旁的天青突然说了一句,打断了两个女孩的对话,但回望向程老爷时也是一脸的愤nù



“怎么不关咱们的事?少爷那几个月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难道你还想……”

玉粟后面的话,白小怜已经没有注意去听了。她靠在车边任玉粟和天青去争执,眼睛却是定定的看着远处的禾清之,对面的程老爷说句什么,禾清之握着拐杖用力捣了一下地。他会那么痛苦,会为了她的背叛而转了性子,应当是很爱、很爱她吧,青梅竹马呵,门当户对呦……

就这么怔怔的看了也不知多久,只觉得耳旁似乎已经安静了许久。黑影掠过,禾清之自从跛了一条腿后,大概就不曾走过这样快了。玉粟在一旁怯怯的唤了一声‘少爷。’他却是一声不吭的拽了白小怜就上车。跌跌撞撞几乎用爬的才滚进车厢里,方才的自怨自艾统统都变作了怀疑……这家伙真的跛了吗?不会是做给人看的吧?

“少爷,回府吗?”还是天青胆子大,硬是顶着压力问了一句,看人家玉粟,都已经乖乖坐在车外,不敢进来了,只隔着帘子冲白小怜露了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没义气的家伙!

“天香楼。”

甩出三个字后,禾清之便再没有多的言语。说什么等人少,根本就是想当着全城人的面再将那个女人塞给他!想用父母之命来压他?今天就算是他爹在这,也不敢硬是把这门婚事在应下来!

说什么跟他定过婚约,若是他悔婚程淡如这一辈子便是毁了……早毁了!还用得着他来动手?那个女人,毁了自己的还不够,还毁了他的!

左腿一下下的抽痛仿佛在不断的提醒着禾清之那个雨夜、当他不顾一些的追出城去后所遇到的一切。

第十三章 戚姨

精神上的伤痛与**上的一样,即便是痊愈了,也会留下一个疤痕,那是岁月也不可能磨灭的痕迹,更何况有些伤是治不好的,就像他的腿,每下一次雨,都疼的揪心。

“你说人性本善,但如果连相知相识了十几年的亲人都会背叛你,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

手指被攥的生疼,指甲深深的陷到肉里,但禾清之丝毫没有察觉,因为痛的那个人,不是他。

但白小怜却知dào

他的痛,她懂那种被人背叛的滋味,哪怕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bèi

,哪怕是早已预见到的,白山屯人的冷漠对她来说,依然是一种难以言语的伤。所以,她懂的。

“世上所有的背叛总会有一个理由,你找到了那个理由,也许就会觉得舒坦些了,少……清之,你该看开些,至少,她在你还年轻时离开,你便还有重来的机会。”你若不是那样爱她……自然也就不会如此恨她……白小怜垂了眼睑,静静的看着那只骨节泛白的手紧紧的握住自己那只有些粗糙的小手,他的手都来的比自己的白净……果然,七两和几万贯,是不同的。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禾清之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忙松开手。白小怜摊开的掌心处深深的印着四个月牙。要知dào

,因为干活,她的指甲都是整齐的修剪到最短。

“你傻了吗!疼干嘛不说话!”一边揉着她的手,禾清之一边掀开她的衣袖,手臂上烙印着一排红色的指痕,是他方才紧抓不放的结果。

反握住那只游走在她手臂上的大手,白小怜笑了笑道:“疼,也比你放开的好。”

“傻子!”

“是啊。”我就是个傻子,那么,你还要我吗?要我这个傻子?

白小怜清澈见底的目光看向他,竟是让禾清之有种无处可逃的错觉,心跳比方才愤nù

时来的还要快上半分,呼吸间几近破胸而出,微赧着转了个头。

心,缓缓的沉了下去。他不说话,也不放手,那是要,还是不要?白小怜低着头,恹恹的把玩着禾清之的手指,车厢里一时间有些沉闷。

天香楼,这名字听起来很容易引起歧义,但青州城的人都知dào

,想吃什么,去天香楼就对了,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的。天香楼的老板说起来也有些神mì

,从开业到举城闻名,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令很多人都怀疑它身后是否还另有门道。近些年来,人们才渐渐得知,天香楼的后台,便是青州禾府。天香楼的老板娘是禾夫人的绢帕之交,丧夫后在禾夫人的支持下才来青州开了间天香楼。

可以说天香楼是除了禾府外,禾清之最熟悉的地方。

店小二做的日头久,自然不会不认识禾家二少爷,引着众人上了二楼雅间,然后一溜烟的通知了正在账房盘账的戚夫人。

脚一沾地,白小怜就已经从哀怨的气氛中摆脱出来了,艰苦的生活告sù

她,与其自寻烦恼,还不如抓住眼前的幸福来的实jì

,反正这位禾二少爷现在牵着的是她的手,至于明天……谁管它。

“清之?”帘子一挑,一位妇人走了进来,身姿窈窕、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温婉的水乡气韵,仿若夏风中轻轻摇曳的白荷。饶是白小怜算得上见过一些市面,也是瞪直了眼珠子。

小丫头直白的目光惹得戚夫人一阵娇笑,眉宇轻动间又是别样风情。

“你娘说你骗了个美姑娘回家,我还不信。就说你这小子什么时候眼光这样好过?今儿个一看,倒是让你给蒙上了。”

美人一张口,是说不出的爽利,英气尽现,白小怜立马从惊羡改为仰慕。

“戚姨。”恼怒的底叫了一声,禾清之到底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是握着小怜的手又紧了紧。

纤纤玉指在他额间一点,“怎么?冤枉你了?早跟你说程家那小丫头眼神不正,看着你的时候眼神总是乱飘,哪里像她,小怜是吧?”戚夫人象征性的问了一句,也不待白小怜回答,又转回身去数落禾清之,“自打下了车,你这手牵着她的,她那眼就没离开过你。”

这下,连白小怜也受不住了,抽出手来,涨红了一张脸向后缩了缩,独留禾清之一人去面对戚夫人的唇枪舌剑。

“这青州城屁大点的地方,你前脚被程老头拦住,这后脚就有人在楼里谈论啦。他拦你干嘛?是为了他们家丫头吧?哼,前一阵子听说他逮了私奔的小女儿回来,这样看来,倒是真的了。怎么,逼你成亲了?”

看着禾清之闷头喝茶的一张臭脸,戚夫人也不顾小二正在上菜,恨铁不成钢的拧了他的耳朵叫道:“瞧你那窝囊样!早就跟你说,要是对那丫头有心,不妨早早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是跑了,好歹第一口是咱们吃得,也不算亏。你可倒好,人跑了也就算了,成天沉着个脸给谁看?为了那种女人,也值得!”

“戚姨!别这样!”禾清之就着戚夫人的劲,也不敢过分用力,只得轻叫着求饶。

一旁的白小怜不禁皱了眉头,那耳朵拧的可真狠,都泛白了。玉粟和天青倒是见怪不怪,就连送菜的小二就面无异色的在玉粟帮zhù

下将一盘盘菜摆上桌,可见这戏码已经上演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哼’了一声,戚夫人松开手,理了理衣衫,道:“总之这事不成,哪有别人用完了的破烂货塞给咱们的道理?程老爷算盘打的倒是好。”

胡乱的嘟哝了一声,禾清之硬是没敢接茬。

好在戚夫人本也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从小到大,每次禾清之受了委屈不敢回家,就跑到她这里来躲着,一张脸阴着,十多年了,从没变过。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自是疼在心里,只是他遇事总是喜欢钻牛角尖,没人踢他一脚就醒不过来。她也想和颜悦色,但你越是劝,他越是觉得委屈,越觉得委屈就越想不开,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嘴巴打醒他。

拍了拍禾清之的肩膀,戚夫人站起身来,道:“你爹不在,程老头再厉害也翻不出个花来。我跟你娘都是一个意思,只要你不愿意,谁也别想逼你,至于你爹……哼,让他回来自己跟你娘交代去吧。”

“东家,薛先生来了。”掌柜的压低了声音在门口说了一句。

应了一声,戚夫人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笑着看了看白小怜,那笑容与方才初见时一样温婉,但白小怜不知为何就是打了个冷战,赶忙转身帮着玉粟上菜,一道菜硬是转了三个人的手才到了桌上。

果然……戚夫人接下来的话让白小怜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这女人哪,你占了她的身子,就离占了她的心没多远了。从小你就是个有主意的,如果定下心,有些事早一天,晚一天实在是没差的很,只要赶在孩子生出来之前把事办了就好。啊……不过你这孩子一向害羞,这么大岁数了也没逛过青楼,回头戚姨给你出钱,咱们把牡丹苑包上一晚上,省得你面皮薄,第二天不敢上街。”

“戚姨!”禾清之没想到戚夫人竟然会当着白小怜的面说这么一番话,面红耳赤的低吼了一声,只换来一阵娇笑。自己却是连目光扫到小怜的一片衣角都会觉得心慌意乱,早上被轻触过的唇,突然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第十四章 小别

单纯的玉粟起初没明白戚夫人话中的意思,但听到孩子、牡丹苑也多少明白了些,脸上渐渐染上一层潮红,在不小心与天青的目光相触时,红的更盛。

而白小怜则是干脆躲到了窗户边,借着窗缝瞭望街景,心中默默嘟哝着:我是纯洁的白小怜,我啥都不知dào

……

桌上的饭菜吃了两口,禾清之才算从尴尬中缓了过来,支了天青和玉粟出去吃饭,却一把扯住也要跟着往外走的白小怜。

“去哪?”

“吃饭哪。”眨了眨眼睛,白小怜说的很是无辜。

“坐下,在这吃!”没好气的塞给她一碗白饭,这丫头,早上才说连上茅厕都要守在他门口,这一转眼就连饭都不肯陪他吃,女人,果然善变,哼。

……禾二少爷啊,她这是出去缓口气呐,再待着,咱俩都要憋死了。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少爷话了,她就得陪。

夹了一箸青菜,禾清之似乎想放到小怜碗里,筷子伸到一半,居然一转手放到自己嘴里,嚼着饭菜的脸鼓鼓的,红的像只番茄。

白小怜举着碗才要凑过去,却连滴菜汤都没接到,笑了笑,没关系,你不好意思给我夹,我给你夹。鲜嫩的炖鸡、爽口的蔬菜,源源不绝的出现在禾清之的碗里,每次白小怜才松了筷子,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菜吃掉,好像她夹来的是世间顶级的美味一样。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的玩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禾清之终于受不住的叫道:“别夹了,你快把桌上的菜都放到我碗里了。”

“可是你看起来很饿的样子啊。”把准bèi

给他的最后一口豆腐放到自己碗里,白小怜嚼了两口才说道。

吃得太快,禾清之打了个饱嗝,说:“我不爱吃沾了汤汁的米饭。”实jì

上是他从不吃沾了汤汁的米饭,但因为是她夹的,不舍的推开,只得勉为其难的挑着吃了两口,但还是剩下了大半碗。

看着他碗里的剩饭,白小怜皱了皱眉头,说道:“浪费粮食的人会遭天谴的。”

“你当我想啊。”白了她一眼,禾清之盛了两碗汤,取了一碗放到她跟前。

“二少爷,东家让给您加道菜。”店小二边说,边挑了帘子进来。

对于自己这位长辈,禾清之是又敬又恨又怕,印象中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幼年时,戚夫人捏着他的脸蛋,死命往外拽,只因为自己不肯让她抱。可奇怪的是,很多时候他心中愤懑,被戚夫人呵斥一通,倒是舒服了不少……也不是说他是个受虐狂,只是戚夫人那种带着讽刺的分析,确实是鞭辟入里。

而她也并不是每次都会骂他,年初的那个雨夜自己拖着伤腿冲进天香楼的时候,她也是紧紧的抱着他,不停的告sù

他‘没关系了,都过去了。’。可等自己的身体已恢复过来,又是揪着耳朵的一顿狂轰滥炸。

青瓷盖碗被摆上桌,白小怜好奇的探过头来。方才吃得那些实在只是些家常小菜,她非常的好奇,方才那位泼辣大美人究竟会特意给禾清之加什么菜。

这次禾清之长了记性,他先遣了小二出门,才在白小怜迫不及待的目光中揭开盖碗。红艳艳的液体带着一股子腥味,面皮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方才被遣走的小二还没离开,听见禾清之揭了盖碗,又探进头来说:“二少爷,东家特意交代要小的告sù

您一句话‘新近的东北活鹿,特地取了一碗血给你小子补补气。’……二少爷,这可都是我们东家说的啊,跟小的没关系。”

“下去!”

忍着笑,白小怜才起了身,那边敏感的禾清之就问道:“去哪?”

“去窗边透透气。”省的盯着他,他也喝不下去。

大概是年度盛会的关系,正午时分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时不时的就能见到有人相互寒暄,似乎许久没见的样子。天香楼不远处是另一处小集市,因今天那处大的被占了,因此卖蔬菜的小摊贩们便都挤到这边,趁着人多,生意倒也还不错。

人声嘈杂也掩不住有人高喊着哭叫。几个地痞不知是不是收不到保护费,便拿着老菜农的黄瓜出气,好好的蔬菜被他们丢来丢去,掉到地上便给上一脚,老菜农阻拦不能,只能是坐在一旁垂着膝盖抹眼泪。

这伙地痞想来是横行惯了的,旁边竟是没人敢上来阻拦,生怕得罪了他们,以后便不用再在这里讨生活了。

“哼,一帮杂碎!人人得而诛之。”手掌握住窗框,禾清之受伤后最恨的便是这些地痞流氓,若不是他们……若不是他们!

“其实……”

才起了话头,肩膀突然被紧紧的握住,禾清之不可思议的怒吼道:“连对这种人你想要包庇?”

“不是,我……”

“不是?”尾音高高挑起,他最恨的人,她却要为他们说情。为什么?难道他说的不对吗?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不是你想的那样。”手被重重的甩开,白小怜知dào

,自己又踩到他的痛脚,只想着补救,禾清之却不肯给她机会。

她只是想说,没人能这样轻飘飘的断定别人的生死,就像这世上没有全然的好坏之分,你恨的他要死,有人却是希望他活着……

同样的一条路,车里车外却换了一个人,白小怜蔫头耷脑的坐在天青身旁,惹得他不断侧目。快到集市口时,才趁着人声吵闹压低了声音对白小怜说了句:“少爷就是急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知dào

啊……只是,她想自己有必要去搞一套禾清之喜好大全,基本一句就能引得他跳脚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说,唉,真是前途多难。

上午来的多是些散客,下午才是正经大宗客商敲定买卖的时机。集市里已经不能摩肩接踵来形容,人挤人的几乎要爆掉。玉粟在一旁扶着行动不便的禾清之,天青在另一侧开路,而她白小怜则是努力的跟在后面,几次都被人群冲散,事后想来,那一天就像在预示着他们俩必然分离的结果,不论她如何努力,就是跟不上他的步伐,他们中间总是隔着太多。最后一次,小怜几乎就要摸到他的衣角,却被人一撞,硬生生的推到一边。

人群就像骤然合拢的水面,阻挡着她的视线再也寻不到他的影子。白小怜试着朝他消失的方向挤了几步,奈何人实在是太多,瘦小的她被围在中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举步维艰。不得已,只好退了出来。

本想找到马车,守在那里就好。可到了原处一看,空荡荡的一片,问了旁人,道是禾家的下人早就把马车赶走了,人多手杂,没人看着保不准就丢了。

绕着集市转了一圈,外围早已被商家们联手围的严严实实,想要进去,就只有那一处入口。现在怎么办?在原地等着?一个单身女子在这个男人充斥的世间实在的太惹眼,白小怜敏感的察觉到几束不怀好意的目光,不能站着不动!

禾府是不要想了,离得太远,有些路又太僻静。还是回天香楼等着的好,那里离这边不算远,街上人又多,要安全些。

第十五章 同归

走了不多久便看到天香楼华丽的门面,白小怜仰头看了看不久前她跟禾清之吃饭的雅间,里面已经坐了一桌人,觥筹交错着正喝道兴头。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方才自己才站在楼上俯视街上的人群,觉得他们有些像蝼蚁,一转眼,自己就便做了蝼蚁中的一员。也或许,她从来都只是一只小蚂蚁。

寻了处不显然,又能看见天香楼大门的位置静静的等待,从站到蹲,再到坐,时光荏苒,阳光已不如初来时的热烈,带着些凄惶的红色,洒在琉璃瓦上。天空的一角上开始聚集起浓黑的乌云,风中隐隐的带着一丝凉意。

雨点噼啪砸下来的时候,她在心中直呼倒霉,没带雨伞只得寻了一处屋檐躲着,却被店家嫌弃挡着生意,又给赶了出来。

……下雨了能有什么生意?白小怜扫了一眼那家水粉店,郁闷的想着。

“姑娘,拿片荷叶顶着吧。”一位老妇人不知何时走到小怜身边,头顶了一片荷叶,从篮子中又摸出一片递了过来。

感激的接过,“真是谢谢大娘了。”

“谢什么,举手之劳罢了。作孽哦,躲个雨又怎么了,硬是要赶人家小姑娘出来。”

水粉店的小二白了一眼那老妇人,一扭腰进店去了。老人家又歉意的笑了笑,对小怜说道:“要不是我家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是让姑娘进去躲上多久都没关系。”

“没关系的,有片荷叶也足够了。”白小怜学着老妇人的样子将荷叶当成帽子待在头上,咧嘴笑了笑,道:“您快回去吧,我身子壮,淋一会没事,一会就会有人来接我的。”

“有人接就好、有人接就好。”老妇人连说了两句,正想再开口,忽听得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急急的说道:“娘!您怎么又跑出去了?不是说好了,大热天的就在家歇着吗?”

冲过来的年轻人举着把伞,看见白小怜愣了一下,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却遭了老妇人一个巴掌打在后脑勺上,“混小子!盯着人家姑娘看什么看,还不跟我回家!我不出门,家里都指望你吗?”

“娘,我干力qì

活足够咱们吃的了。”朝白小怜点了点头,年轻人撑着伞扶着自己的母亲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待两人走得远了,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老人家呵斥儿子的声音:“你那叫什么力qì

活?我都听说了,今儿个你又砸了人家的摊子,混账东西,都是出来讨生活,你怎么就敢做这些事情?也不怕……咳咳……”

“娘,儿子不敢了,您消消气、消消气,我明儿个就赔那老头的黄瓜钱……”

一把破了几个洞的雨伞,撑起来的却是一个家。清之,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在你眼中、在那老汉眼中,他也许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但在那位善良的老妇人眼中却只是她不争气的儿子,是非对错,又怎么能只靠一眼就断定?

踉跄的脚步声和着一股子酒气撞了过来,荷叶自头顶歪歪的掉了下去,浸到泥水里。白小怜一时不察猛地被人捉住手腕,一张堆满肥肉的大脸压了过来,“哪、哪里来的小美人……跟、跟爷走,爷疼你……”

才想推开这醉鬼,耳旁却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放手!’,比方才滚动的雷声还要吓人,醉鬼和白小怜齐齐的扭头看去,就见禾清之正举着一把伞正走来,拄着的拐杖每接触一次地面都溅起不小的水花,气势颇为惊人。

那醉鬼显然是认识禾清之的,嘟哝了几句,就赶忙转身离开了。

白小怜却是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的走了过来,心里腾起一股骄傲,这才是她恋上的男人该有的气势。

“你来啦。”看着他眼中那丝正在缓缓褪去的惊慌,白小怜忽然就觉得心情很好,他害pà

了,怕什么?怕她走了吗?

“你要是、要是再敢……”

一把伞装两个人太小,禾清之指着白小怜鼻头的姿势颇有些好笑。她抬手将那只手收入掌心,只笑笑问道:“玉粟和天青呢?”

“都去找你了!”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扯着几乎浑身湿透的白小怜往最近的天香楼走去,店小二一见两人有些狼狈的样子,二话不说就带他们进了一个有床有椅的小间,转身出去找干净衣服了。

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个不好的预感慢慢腾起,她搞不好要感冒。

兜头一件暖暖的外衣罩住,遮住眼睛的同时听到禾清之说道:“先凑合穿上。”

‘哦’了一声,却只是将脸埋在他的衣衫里,闻着那股淡淡的白檀味。

“衣服是用来穿,不是用来抱的,笨妞!”几步抢了过来,硬是将外衫从她怀里抢走,重重的裹在肩上。

他是怕了吧,搭在肩上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口气也是出奇的差,“以后再走散了,就在原地等我!听见了没,不许满处乱跑。”

“嗯。”

“说知dào

了!”

“知dào

了啦,”仰起头,抬手抚了抚他那张后怕的脸,凉凉的,“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对母子?”

“什么母子?”弯腰看着她说话太累,禾清之干脆挤在白小怜身旁,抬了腿慢慢的揉着。

错了身,让他躺好,白小怜接过他的工作,轻轻的揉着他阵阵抽痛的小腿,“就是打着一把破伞的母子,那大娘给了我一片荷叶挡雨呢。”

“那回头让天青给她家送点银子。”闭着眼享shòu

着她就在身旁的那种安详,下午觉回身再也找不到她的那一刻,禾清之的心一下子空了,与听到程淡如跟人私奔是那种心痛不同,他连‘为什么’和‘怎么会’都不能想,好像自己的一部分被拴在她身上,随着她的消失,而被带走了。若果不能找她回来,他甚至连思考都做不到。

翻了个白眼,有钱人就是有钱人,禾二少,你今儿个欠你家下人的银子赚齐了吗?手上的劲头大了些,惹得他‘嘶’一声,对她怒目而视。

安抚的拍了拍,说道:“你不觉得那年轻人很眼熟?”

“青州城这么大,我又不是个个都认识。怎么?你喜欢他?”她敢!好大的胆子!

“你说什么呐!”一捏他大腿上的肉,方才是不小心,这次可是纯故yì

,让他扭曲自己的意思。

顾不得腿上的痛,禾清之坐直身子,大有扑过去的势头,厉声问道:“那你问他做什么?”

揉了揉眉心,这位少爷究竟是怎么跟人做生意的?心眼这么不活分。

“那人就是中午砸了人家摊子的那个地痞。”

瞳孔蓦地收紧,禾清之认真的看着白小怜,沉默了好一会,才放松的靠了回去,眯着眼问道:“然后呢?”

摇了摇头,白小怜笑的很甜,没有然后了,他懂了,就好了。

屋里又安静下来,白小怜认真的给他揉着腿,而禾清之则是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只在她忍不住打喷嚏时,嘲笑她是个笨妞,下雨了都不会找地方躲。

嘁,她不过是怕自己走了他找不到她会急死,看,呆在那里还是对的,他找到她了不是吗?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房间里慢慢昏暗下来,就在白小怜几乎要睡着的时候,禾清之忽然张开眼,问了一句:“找到那个原因,我心里就能舒坦些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去问问那个人,为什么要背弃他,背弃他们小时候的诺言。若是因为他做的不够好,若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那么他就将那些彻底放下。

将前事了净,然后将她完完整整的留在自己身边,身也好、心也好,统统都拴上一根线,让她每动一下、让她的心每跳一下,自己都能知晓。

而现在……他不愿在心中装着别的女人时要了她,哪怕是因为恨。

第十六章 发烧

预感这种东西,当你刻意去寻找时,总是不大灵光,但当你与它不期而遇时,却又准的让人牙痒痒。

年轻力壮,再加上常年在山中行走,白小怜的身体其实是很好的,就算是高烧都不能让她老老实实的呆在床上,这下,牙痒痒的那位就变成了禾清之。

一张小脸因为烧而显得红扑扑,眼睛似乎比平常还亮上几分。因为自己跟她制气,而害得白小怜生病,禾清之本来心中是很愧疚的,甚至都做好了强迫自己温言软语的准bèi

。可没想到,这个病人倒是比他还精神,叽叽喳喳的像只打了鸡血的麻雀。

“你就不能踏踏实实的在床上躺会?!”实在忍不住了,白小怜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连手里的账本看起来都眼晕。

听话的从床底下拽出矮榻,一屁股坐了上去,却只是盘着腿坐着,不肯躺下。

揉着眉心,是他的错觉吗?这丫头病起来格外的不好对付。禾清之几乎是叹息着说道:“不是这里,回你屋里躺着去。”

“我不是一直睡这里?”小巧的鼻翼动了动,小兔子明显有点不高兴。

此一时彼一时,禾清之也不想让她离得太远,但既然起了心思要好好对她,总不能让她天天睡在自己脚底下。在他料理那些杂物的时候,就让玉粟盯着她好了,省的留她一人,自己也不放心。

“你现在不能睡这里了。”朝气鼓鼓的白小怜招了招手,禾清之不断的在心中告sù

自己,生病的人最大,娘病起来也总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爹耍赖。像是哄孩子一般,握着她的手,道:“这几天你先跟玉粟一起睡,过一阵子,再回来。”

“为什么?”烧,可不意味着脑子就不清楚,白小怜现在清醒的很。她察觉到禾清之的转变,但却拿不准这转变是好是坏。而且那种不知明夕是几何的危机感,让此时的她有着很强的占有欲,难得能借着生病耍赖撒娇,总要赚点甜头吧?

“这间屋子要翻修。”随口搪塞着,禾清之扫了眼门外,天青那家伙,备个车怎么去了这么久。

“为什么?那你睡哪?”好端端地修什么屋子?再说。他也总不能跟天青睡吧。换间屋子而已。为什么自己就得单睡出来?

就当是生病地时候人最容易感到孤独吧。反正她就是不想从他身边离开。

“我……咳。我睡书房。”心底暗自得yì

。书房就一张软榻。这回她没词了吧?至于为什么要翻修……他总不能说是要添些个女人用地家具。懒得重新摆。干脆做套新地吧。再说。那床也不够大。咳。

“那我把矮榻搬过去。”抽回手。白小怜作势就要弯腰将矮榻起来。

“你给我回来!”气急败坏地叫着。幸好这时天青进来了。禾清之这才算是扯着白小怜地手。将她丢给一同跟进来地玉粟。道:“乖乖睡觉。”

撇了撇嘴。小声地嘟哝了一句:“又没什么好处。”

呼吸一窒,这叫什么?打蛇随上棒?禾清之不怒反笑,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得寸进尺是门艺术,白小怜也许才刚刚入门,但显然她对度的把握相当好,连忙堆了一脸的笑容道:“只要是你给的,什么都可以啦。路上要小心,我去睡了。”

钻上床的时候玉粟还在吃吃的笑她,“还说你跟少爷之间没什么,什么时候改口叫你二少夫人啊。”门第观念这种东西,在禾家似乎格外的淡薄,刨去浪荡在外的禾大少,就连不久前才出嫁的禾家大小姐,也是嫁给禾府的一位前管事,似乎是就是禾家的传统。因此,对于小怜和禾清之之间的事情,玉粟是相当看好的。

“哼哼,搞不好我先要改叫你天青嫂呢。”白小怜揪着被子,不甘的反击,心里却是一突,不知是不是烧的关系,总觉得什么都是假的,就连他难得耐下心来说的话,都是假的。

“哎呀,你这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呢。”放下手中的绣活,狠狠的瞪了一眼偷笑的白小怜,玉粟摸了摸桌上的碗,道:“快起来喝药。没见过你这样的,生个病跟吃错药似得……呀,不会真的吃错药了吧?”

药碗才碰到嘴边,就被玉粟抢了回去,药汁荡漾着洒出来一些。白小怜好笑着又抢了回来,一口喝掉,道:“伤风感冒的药还能开错,我看这大夫也不用混了。”

借着捂汗的名头,玉粟用被子死死的把小怜裹在床上,起身的时候,忽而说了一句:“少爷今儿个一早,让玉禾收拾东西,明天就要送她走了。”

白小怜‘哦’了一声,又听她说道:“小怜,你说,所托非人,是不是就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悲哀?”

玉禾算是所托非人吗?她这不还没‘托’呢么?歪着头想了想道:“最大的悲哀,是一辈子只为了一个人而活,玉粟,天青是个好人,你可以为了他死,但千万不能只为了他活着。”

“我不懂。”

“嗯……就当是疼他吧,一个人活着本来就够累的了,再加上你的,是想让他累死吗?更何况明天的事谁知dào

,万一他死了、不要你了,你要怎么办?是随他去?还是生不如死?”

唇角的弧度勾勒出一抹清浅从容的微笑,仿佛是那拈花一笑的佛祖,虚无缥缈着捉摸不定,却又真实的令人不敢侧目。玉粟一时间看得痴了,竟是忘了要说话。等回过神来时,床上家伙已经睡着了,潮红的脸蛋上那双晶亮的眼睛已经闭起,少了古灵精怪,只剩下一派安然。

是她看错了吧。

第十七章 定情

醒来,是因为转身的时候鼻子撞上一个硬硬的东西,皱着眉头睁眼一看,一片带着暗竹纹的蓝青色,正是禾清之上午走时穿的衣裳。

懒洋洋的仰起头去看他,黄昏的日光下,那双眼睛中的隐隐的带着一丝怜色,却似乎并不是对着她。撑起身子,耍赖着挂到他的脖子上,白小怜的声音还带着些刚醒的嘶哑,“别可怜自己,这世上总有比你还要可怜的人,就好比我。”

心中一震,她是如何知dào

自己心中所想?这个挂在自己脖子上撒娇的女孩,只一眼便看透了他,那个自怨自怜的禾清之。

不该吗?青梅竹马十三年,竟是从来不知dào

她心中有着别人。

喜欢吗?也许吧,那个与他一同长大的小女孩,曾经以为,那就是自己的妻。她与人私奔,他痛过、伤心过,但更多的是怀疑,对自己,也是对别人。

她也曾经有过明媚的笑容,动人的眼泪,曾几何时,这些都变作了她的工具?那个曾令他怜惜的女孩哪去了?那个曾娇软的唤着他‘清哥哥’的女孩哪去了?

她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消失,就在他身旁,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本来是想要原谅她的,与人相恋、却不能相守,想必她也是痛苦的。但当初又何必寻了人来将他害成这样?现在又何必凄凄艾艾的在他面前哭诉着忏悔想要回来?

竟是如此恨他吗?恨到只想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他禾清之是傻子吗?还是看起来软弱可欺?

盛怒之后,便是浓浓的自怜,做人至此,何不可怜?

轻轻的解开那双缠住他的手臂,真奇怪,这次竟是想也没想的赶了回来,只在她身边坐着,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心里似乎就舒坦了些。

早就不该听这丫头地话。如果看着她就能满足。又何必要自寻烦恼……只是再也回不了头了。他知dào

了程淡如背叛地真相。但却没有释怀。负了他地。他终归会讨回来!

“你怎么就可怜了?”抬手试了试温度。倒是不烧了。只是才出了一身汗。亵衣微潮。居然还这么折腾。真不知dào

她是怎么活到这么大地。拎起被子。不顾白小怜地挣扎。硬是将她裹起来后才拢到怀里抱着。感觉好像抱着个超大号地婴儿。禾清之自己也觉得很好笑。眉宇间地轻愁散了开去。咧着嘴笑了笑。

抗争失败。白小怜只得叹了口气。随他去了。脖子被他不大熟练地姿势扭地很不舒服。干脆一侧头扎进他怀里。闷闷地说道:“名字啊。光看名字就知dào

了。”

“小怜……”

“嗯?”

“小怜。”

“干嘛啦。”闷在他怀里偷笑,白小怜喜欢他叫自己名字的语气,轻淡到好像呢喃,情人间连名字都是爱语。抬不了手,干脆在他身上蹭了蹭,含笑着唤了一声‘清之’。

没成想身子突然一低,脑袋被硬生生按到他的腿上,白小怜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那个男人,不知dào

他在搞什么鬼。

小一个月的调养,虽说身上还没长出什么肉,但不光脸色,就连头都从之前的枯黄变得有光彩了些。禾清之若有所思的抚着披散在他腿上的黑,喃喃的说道:“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唔……她承认这样认真吟诗的禾清之是很诱人,只是他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一点情调都没有了啦!

不知dào

她心中的抱怨,禾清之轻笑一声,道:“也是,是比我‘可怜’。”

一转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簪子,紫檀簪身上雕了朵并蒂莲,莲心处镶着两枚上好紫玉。当然,在白小怜眼里就只是根木头簪子镶着两块不算大、而且颜色奇怪的玉石。

可是只要是他送的,哪怕是根荆钗,她也是欢喜的,挣了几下,好不容易把手抽了出来,喜滋滋的把玩着,突奇想爬起身来,道:“你帮我簪上吧。”

禾清之一愣,道:“我哪里会挽髻。”看着她略显失望的缩回身子,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的拽了拽她道:“我送了你,你也得送我。”

“诶?为什么?”不是送她的礼物吗?为什么还要回礼?

“咳……这种东西都应该是互送的。”脸,很可疑的染上了一层红晕,禾清之不止一次的庆幸屋里还没点灯。

“簪子都要互送的?”她怎么没听过?只知dào

镯子都是一对的,没听说簪子也得两只一起。郁闷的看了看禾清之挽的墨玉簪……她那里买的起啊。

……她就是非要自己说出来是吧!原本搭在她身上的手都觉得别扭,禾清之转了几次头,清了几次嗓子,才微恼的说道:“定情物当然是互赠的!”这个笨妞!

‘呀’了一声,白小怜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他一直没说过肯定的话,让她总是忐忑、患得患失,以为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定情啊……

“傻妞,欢喜的不会说话了吗?”原本恼怒的嘴角看了她傻呵呵的表情,忍不住扬了起来。从她手里抽走簪子,禾清之笨手笨脚的试着想要把白小怜的头挽成一个髻,好不容易才插上簪子,却松松垮垮的好像在脑后坠了个毛球。

小心翼翼的不敢动弹,生怕一动,那髻就要散开了,只垂了头,轻轻扯过他的手,说:“谢谢。”

掌中的大手忽而向上一翻,手心朝上的说道:“我的呢。”

呃……定情物啊,那就不能耍赖不送了。可虽然她知dào

情谊无价,但物品总是有价的。根据杀价不二法则,想要把价钱压下来,就得先把东西说的很烂。他送的东西烂了,自己就可以弄个便宜点的回赠他了,反正情谊无价嘛……白小怜心里虚虚的想着。

“那你要什么?先说好,太贵的不行哦。人家都说金玉良缘,你送的虽然带了个玉,可终归也是木头的。”

朝天翻了个白眼,禾清之没好气的弹了下她的脑门,“没情调的丫头,没听人说‘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我两个都占了,你还敢嫌弃?”敢跟他讨价还价?

眼珠转了转,没想到什么反驳的话,有些颓丧的垂了肩膀,“……先说好,我只有七两银子,还都是你给的,太贵的我可买不起啊。”不然,腌上半扇猪肉,以鉴证他们的初次相遇?

“七两?我不是只给你了你五两吗?”这丫头什么时候又从他这里尅走了二两?

……一不小心说漏嘴。

“哎呀,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我没有钱!”挺直了腰板,白小怜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无赖样。

白了她一眼,口气很是勉强,“谁要你买东西给我。绣个荷包好了。”

“……我不会。”声音小得很,没了理直气壮的底气。

“那你说怎么办?”看着她难得的露出一副心虚的模样,禾清之故yì

问的恶声恶气,在白小怜低头猛想的时候,悄悄将她拉得近了些。

“不然,我做套衣裳给你吧?”虽然他根本不缺这些,但白小怜还是充满了希望的问道。

“衣裳?不好。”又拉近了些,手指顺着她的碎,看着自己的杰作,禾清之答的有些心不在焉,“簪子能天天带,衣服又不能天天穿。”

这个、这个……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身前的面孔在可疑的放大,可白小怜只顾着冥思苦想,待她反应过来时,两人已是近的连呼吸都交融在一处。

“那不然,你每天送我一个,也勉强能接受了。”

声音低沉似蛊惑,隔着被子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是轻颤着僵硬……呵,原来他在紧张啊。微微向后仰了身子,白小怜抬手捉住禾清之的襟口,学着他的口气,轻飘飘的问道:“送你什么呢?”

……

“清之……”

“嗯?”

“你撞到我的牙了。”

“……闭嘴!”

第十八章 宵夜

禾清之似乎变得忙了起来,也许他一直都是忙碌的,只是以前白小怜总是跟在他身边,不觉得什么,但最近他却总是丢下她一个人出门。

有几次,玉粟看着她欲言又止,禁不住她的连番轰炸,只得是皱着眉头说道:“那日的集会上订下了不少订单,少爷这几日忙的像只陀螺似的。吃饭还好,有我跟天青跟着,可走了那么多的路,有好几次我都看见少爷在没人的地方皱着眉头揉腿,小怜,你找个机会跟少爷说说吧……有些事,其实不用太放在心上的。”

原来是这样,白小怜心中放宽了些,虽然隐约觉着玉粟的最后一句话有些奇怪,但一时间也没有多想。

有时候她会觉得,如果得不到,也就不用担心会失去。自己到底在这自寻烦恼个什么劲,待满三年然后走人不就好了吗?

但事实是,只要是渴望的东西,就会想要捏在手里,而已经捏在手里的,就会想要握到最后……至少,也是能多一天是一天。

这日玉粟回来后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早早的就上了床,白小怜在一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抹黑溜到禾清之的书房外。

书房里的灯还亮着,里面似乎有些嘈杂,能听到他和天青,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隔着窗户,白小怜瞧不见里面生的事情,只知dào

他们的声音并不大,看起来似乎不像在争执。

过不多久,天青打开门,跟在他身后的居然是几天前就离开了的玉禾。曾经明媚的眼睛似乎有些暗淡,出门的那一刻抬手抹了下眼角,看到白小怜的时候,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看了她许久,然后才慢慢说道:“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这话从何说起?白小怜困惑的看了看天青,觉他竟然有些闪躲自己的眼神,心里一沉,一丝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屋内的禾清之见到进来的是她,有些诧异的将手中的信折好,守在一旁,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嗯,来看看你。”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笔墨纸砚,还有几本摊开的账本,看来他是在查对账目。桌子的一角放着一个盖碗,似乎是宵夜一类的东西。

这几日事忙。确实是许久未见了。但一想到最晚不过下个月初六。就能和她安心地守在一处。禾清之就觉得甘之如饴。拉着她拽到身旁。道:“我让玉粟拿给你地东西都收到了?”

“收到了。”白小怜有些闷闷地问道:“我明天跟着你出门。好不好?”如果……如果他有什么瞒着自己地话……

“好啊。”没想到禾清之竟然想也没想就答yīng

了。一手揽着她。一手收拾桌上地账册。说道:“你要是不怕觉得无聊。就跟着出去好了。只是下午要回来。我明儿下午要出趟远门。后个才回来。你跟玉粟就别跟着了。”

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地准bèi

。白小怜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禾清之地样子也有点愣。惹得他笑着说道:“什么呆?不是你说要出门。怎么就呆住了?还是。不想去了?”

“去!我要去!”他答yīng

地如此爽快。应当是自己想地太多了。雀跃着。没有什么比从他那里得到地肯定更能让白小怜愉悦。这几日她总觉得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吃饭都有些食不知味。如今这包袱已被去掉。自然而然地就觉得有些饿了。于是揉着肚子。瞄上了他地宵夜。

乍一看她揉着胃。还以为她是胃疼。待问清了原因后。禾清之没好气地说道:“瞧你那点出息。想吃就吃吧。”

揭开一看,是一小碗馄饨,一个个圆滚滚的泡在还冒着热气的汤里,甚是可爱。鸡汤的香气扑面而来,更是勾动了白小怜肚中的馋虫,迫不及待的舀了一颗放进嘴里,口齿不清的说道:“真好,还有人给你送宵夜。”

正凝眉瞧着一本的账册的禾清之头也没抬的说道:“哦,好像是刚才天青端进来的,我记不清了。”

……连谁给他送的吃食都记不清,真是个无情的少爷。白小怜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只顾着解决手下的热汤馄饨。吃到最后几个的时候,开始研究他摆着桌上的一堆东西。眼光瞄到进门时他看的那封信,于是顺口问道:“这信是谁寄来的?怎么信封上都没写名字?”

禾清之突然身子一僵,小心的转过去看着白小怜,见她的注意力已经从那封信转移到一旁的砚台上,一边不着痕迹的将信收了起来,一边说道:“没什么,下面掌柜的递上来的,生意上的事。”

‘哦’了一声,白小怜取了他的毛笔自在一旁涂涂画画,有点百无聊赖的模样。

“晚了,去睡吧。”

“再等会,感觉好久没跟你说过话了。”

“有什么话,睡醒了再说。昨个玉粟说你晚上还有点低烧,快点去睡,明天要是精神不好,就不让你出门了。”禾清之抻着白小怜的胳膊,本想将她拉起来,没想到一拽之下,她竟然就这么软软的瘫在自己怀里。柔若无骨的身子贴在身上,着实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了?”

“没有啊,我很好啊。”同样觉得奇怪的白小怜,尝试着自己站起身来,却是摇摇晃晃着又扑了回去,,这次干脆是直接坐在禾清之的腿上。郁闷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奇怪,刚吃了东西,怎么会没力?

“抬头。”

呼吸略微急促的白小怜乖乖的抬起头来,她现在也觉得不对了,脸上很热不说,连身上都很热。明明离着他还有一小段距离,却似乎能闻到禾清之身上淡淡的白檀香,那味道似乎钻到心底,又慢慢扩散到全身,附在骨子里,轻轻的挠着,勾的人痒,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痒。眼前是随着他说话而上下滚动的喉结,身子一点、一点的靠了过去……

第十九章 中招

潮红的脸蛋、晶亮的眼神,让禾清之第一反应是,这丫头又烧了。抬手覆在她额头,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热,抽回手,又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差的并不多啊。正疑惑着,忽觉得颈间一热,白小怜不知何时轻印了个吻上去,困惑的问道:“清之,为什么这么热?”

被她搞得有些惊慌,禾清之一边扶着白小怜的肩膀,将她往外带,一边手足无措的低下头去问道:“什么?”

这一低却正是合了白小怜的意,一双手臂缠上他的脖颈,仰着头迎向他无意间压下来的唇,含混不清的又说道:“……热。”

禾清之本能的回应她唇齿间的纠缠,比平时来得更加孟浪的亲吻几乎剿灭了他的神智。怀里,是她娇软的身子,耳畔,是她愉悦的轻吟。一只小手顺着衣襟探到他胸前,那微微的凉意,让他猛地拉回心神,这不对!小怜偶尔也缠着他撒娇,但大都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偶尔他走的过为深入,她还会推开自己,这是一个将自己保护的很好的女孩子,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放纵。

手忙脚乱的捉住那只在衣衫中肆虐的小手,他想推开小怜,却又舍不得她甜蜜柔软的唇,断断续续的又追着吻了好几次,才算是强迫自己挣脱出来。

此时的白小怜已是衣衫凌乱,从微敞的襟口处,若隐若现的露出里面的素兜,一双美目半眯着,似乎有些不满yì

禾清之的半途而废,舔了舔自己的唇,唤道:“清之?”

真是要命!忍不住在心底哀号一声,禾清之几乎不敢再看白小怜的脸,他知dào

自己是爱她的,却从不知dào

自己是如此渴望她的身子,没有经验不代表他不懂那股冲动所代表的含义,这怀中的女子,哪怕只再多看一眼,他恐就要把持不住了。

他要她,但不是现在,也不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她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自己对她的爱意与怜惜。

七手八脚的用被子裹住白小怜往榻里一丢,见她扭动着身子又想靠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几大步,吞了口口水,喝道:“你给我在床上好好呆着!”

冲出屋去叫了天青去请大夫,后一不小心跃过禾清之的肩膀,瞄到白小怜那双如丝的媚眼,浑身一震,连忙低着头快步离开。

大夫来了之后,自然是得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媚药。老大夫是在禾家药局做了一辈子的坐堂医,对禾清之也一向是当做自己的晚辈,很是疼爱。如今却是一脸不敢苟同的样子,严肃的说道:“二少爷若是想行敦伦之礼,也大可不必借助外力。这位姑娘病体初愈,实在是禁不住这样的折腾。”

禾二少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一想到屋里白小怜痛苦地模样。却又顾不得那么多。只一径追问着可有解法。

老大夫以一种看怪物地方式看了禾清之半天。撂下一句:做一晚上春梦就好了。

送走了大夫。禾清之特意问了天青。那馄饨究竟是谁送来地。天青一脸诧异地反问道:“玉禾啊。少爷不记得了吗?”

苦笑一声。要是记得。他还能让小怜吃吗?当时自己正忙到兴头上。根本都没注意是谁进来了。直到玉禾揽上他地手臂。才惊觉怒斥着叫来了天青。

“少爷。要不先去别地院子凑合一晚?”天青面红耳赤地建议着。实在是他们现在离着书房太近。门缝里偶尔飘出地呻吟声。让他一个大男人避无可避。

同样觉到异样地禾清之猛地瞪了他一眼。道:“下去!”

……少爷,真的不关他的事啊。

实在不忍心丢白小怜一个人在书房,但他又不能守在里面,只得深呼吸几次,做好了爬也得爬出来的准bèi

,禾清之打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却只敢站在门边,唤了一声:“小怜?”

软榻上的白小怜听见呼唤,慢慢的自被子中露出一个头来,看向禾清之的眼中,波光流转,尽是引人犯罪的妖媚与纯真。她似乎也明白了一些,勉强笑了笑,说:“我没事。”

“我就在门口,你有事,就叫我。”说完,禾清之逃也似得赶忙关上门,只留下白小怜一人,在那里做她一个人的春梦。

身子里仿佛有一把火般燃烧着,找不到宣泄的出口,白小怜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算停了下来,也不知是药劲过了,还是累得睡着了。

清晨,闻信而来的禾夫人劈头盖脸就把禾清之骂了一通,“先前还说你聪明了,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笨!你身边的下人呢?都干吗吃的?就让她端着碗加了料的东西进到你房里了?进了也就进了,你赶她出来不就好了?怎么还让小怜吃了她端来的东西?”

一夜没睡的禾清之被母亲吼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却也只能皱着眉头受着。

“还有!结婚是多大一件事,你竟然敢自己就应了下来?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娘我清楚地很,他们是罪有应得,可是你想过屋里那个没有?要是她知dào

了,你要怎么办?”

“她不会知dào

的。”自己绝不会让她知dào

的。

“你又怎么能保证她不会知dào

?青州城这么大,你还能堵得住所有人的嘴?”禾夫人气的直跳脚,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孩子,怎么一遇上事情就这么死性呢!

“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了,如果事后她从别人口中听到什么,我会解释。”他是犹豫了的,但心中的不甘渐渐占了上风,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他们既然敢在全城人面前将女儿硬塞给他,他就敢在全城人面前再将那个女人丢出去!

“好!”一派桌案,禾夫人哂笑着说道:“既然你都计划好了,为娘的也就不再多说。只是你记住娘的一句话,为了你恨的人,去伤害你爱的人,究竟值不值,你可要想好了。还有,你爹跟你大哥这几天就要回来了,你最好把皮绷紧点,别说我到时候不帮你。”

……她会理解他的,毕竟他实jì

上并没有做出什么背叛她的事情,不是吗?

推开房门的时候,白小怜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看向门口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禾清之差点就以为他娘的嗓门太大,被她听到了,但仔细看了看,似乎又不像。遂问道:“醒来了?好些了吗?还……咳,会不会不舒服?”

俏脸一红,媚药的后遗症里可不包括失忆这一项,昨天自己做的那些‘好事’,如今想起来依然是历历在目,白小怜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蚊子一般嘟哝了一句:“嗯,好了。”

这才放心靠了过去,见她面色确实无异,禾清之说道:“今儿个就别出门了,等我后天回来,再好好陪你。”

第二十章 成书

无巧不成书这句话已经被说的烂了,但事实却是如此。禾清之带着天青出门之后,白小怜一直窝在院子里,关键是昨个晚上实在太丢人了,本是想在院子里躲人,却漏算了玉粟。她跟玉粟的房间离书房着实没有几步路,再加上早上的时候连禾夫人都惊动,玉粟又怎么可能不知情?

一整个上午,看她的眼神都是躲躲闪闪,本来是好意,怕小怜面子上挂不住。但越是闪躲,白小怜越是觉得别扭,撑到下午实在是忍不住了,干脆躲到大街上去,眼不见为净。

起初玉粟也是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大白天的,白小怜又只是在禾府周围走动一下,总么不会离开多远,就也没跟着出去。她最近也很忙,自打禾二少将玉禾送走之后,天青便跟他提了自己跟玉粟的事,为了跟禾清之计划的时间错开,两人便合计着尽快寻个好日子办了。所以玉粟成日里尽是忙着给自己准bèi

嫁妆,就连禾夫人房里的几个大丫头都被她拉了来做帮手。

只是玉粟太过于小看白小怜的脚力了,她东晃晃西晃晃的,竟然就晃到天香楼所在的主街上。抬头一看,刚好是吃个下午茶的时间。酒楼自然是不敢进的,白小怜先是看上一个干净的摊位,待问清楚店家只卖馄饨后,赶忙一脸诡异的逃开,害得不少人以为这家的馄饨有什么问题,让店家着实气恼了一把。

改换了一家卖豆腐的摊子,点了碗豆腐脑。鲜嫩的豆腐脑里只撒了些盐和香菜,吃起来格外地爽口。举着勺子一口口吹凉了慢慢的吃,反正时间还早。

旁边坐的尽是些下了工的工人,或是换班的伙计,一个个边吃边聊着自家东家的一些趣事,听着倒也有意思的紧。

“听说做瓷器的齐老爷又娶了第十一房小妾,年纪都够当他孙女地了。”

……老不休的,最好精尽人亡!

“城东转做玉器活的王二不是一直想娶赵老头家的四闺女?前儿个啊。终于磨成啦,听说聘礼要了一头猪,两头羊呢。唉,这年头。没钱,连媳妇都娶不起啊。”

嗯嗯,有情人终成眷属,不错不错……虽然一猪二羊确实贵了点。十只鸡倒是差不多。

“,你们这都算什么?我们东家才叫厉害呢。上个月才把私奔逃家地小女儿给抓回来,这个月就把亲事都定下来啦。”

“扯呢吧你。都私奔了。还有谁要啊?”

“这你就不知dào

了吧?禾家啊。听说是娃娃亲。东家小姐跑地时候。禾家二少爷还追出城去了呢。被一帮地痞给打残了腿。可这小姐一回来。竟然二话不说。亲事照旧。就定在下个月初六。请了全城人去看呢。啧啧。”

“唉。你说这禾二少究竟是不是男人啊。这种事也能忍?”

木勺敲在瓷碗上。笃地一声。就像白小怜地心一样。闷闷地。她转了头。问道:“这位大叔。你们说地禾家。就是做药材地那个禾家吗?”

“是啊。青州城就只有一家姓禾地。小姑娘刚来地是吧?这禾家可不仅仅只是做药材生意。还……”

“那……那大叔地东家是?”

“程家啊。”

奇怪,她又烧了吗?为什么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下个月初六成亲哦?

他说:等我后天回来,再好好陪你。

请全城的人去观礼啊。

他说:你没听人说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我两样都占齐了,你还敢嫌弃?

……一定是,弄错了吧?

明明就一直握在手里地啊,怎么会一转眼,就没了?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炽烈地阳光将地面照的白花花地,随意走几步,就会腾起一柱烟尘。虽然震惊,但也还不到失魂落魄的地步,只是呼吸间心口有些凉,白小怜灵巧地闪开几个人,经过天香楼前时,正在门前洒水的小二看着她,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到:“这不是那天跟着二少爷一起来地姑娘吗?”

脚步猛然顿住,身前几步远外,正是那个说着今晚不会回家的人。他背对着自己,站在街边,望着离天香楼不远的另一座酒楼。那个即便拄着拐杖也称得上挺拔的背影,她绝不会认错。

眼眶忽而有些酸涩,也许,他只是还没出城……白小怜不愿看向那楼中相对而坐的一双男女,那是他痛苦的根源,也是她的。

强迫自己前行的脚步只是挪了挪,就再也不肯动上半分。他微微侧过来的脸颊,为什么?为什么她竟然猜不透他瞳孔的颜色?为什么他的背影会是落魄?为什么他的轮廓会在阳光中慢慢淹没?

闭上眼,再张开。起一阵风,吹凉了颊边的泪水,就像睡醒了一场梦。他们的爱情呵,才开始,便已经结束……如斯痛苦,不是为了她,一夜骤变,不是为了她,那身侧紧握的拳……也不是为了她。

到头来,她有什么呢?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木石前盟?他的前盟明明也不是她。

身后似乎有些嘈杂,白小怜回头看了看,大街上一辆失控的马车正从远处奔来。慢慢的转回身,又看着那个全神贯注在酒楼中两人身上的禾清之。

苦笑一声,他竟然专注到如此地步?那么,如果她不躲,那马车会不会就这样带着他跟自己一起……去到哪里呢?

“姑娘!躲开啊!”天香楼的小二一把丢开水盆冲了出来,待看到白小怜身前不远处的禾清之时,更是几乎肝胆俱裂……我的天。

马蹄声,一下下踏在她的心上,马儿惊恐中的呼吸近的几乎就在耳边。白小怜猛地一抬头,自己在想什么啊!舍不得他受伤,也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所以……清之,你要活下去,然后,我才能活下去。原来,为你生,为你死,竟是一回事吗?

身子被人猛地推了一把,禾清之踉跄着摔倒在地时,脸上似乎拂过一抹漆黑的,淡淡的带着一股熟悉的清香,耳旁有人轻轻的唤了一声清之。

有女人在尖叫着,马车几乎是擦着他的脚尖疾驰而去。车辙中间拖过一抹殷红的痕迹,愣愣的看着,他刚才好像听到小怜的声音了?

“我的天!二少爷,您没事吧?”

店小二冲过来的时候,禾清之正尝试着站起身来,动了动手脚,道:“没事,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天青呢?去叫他把车赶过来。”这个女人!竟然还在背着他会情人,她难道不知dào

悔改两个字怎么写吗?他改主意了,事情拖的太久,已失了兴致,就让他那位程伯父来看看他女儿做的好事!一切都在今天结束吧,等大哥回来,治好了他的腿,就跟小怜成亲。

小怜……等不及要告sù

她,他找到了她的亲生父母,本打算今天下午亲自去见见他们的人品再作打算,若是会让她伤心的认,那么便不见也罢。最初,也只是想到父亲经常提起,成亲时没有寻到母亲的亲生父母,就让她像个真zhèng

的孤儿一样嫁了过来,总是觉得愧疚。

所以便想,也许与母亲身世相似的小怜,也一定会希望自己亲生父母参加他们的婚礼。

“可是少爷刚才……”小二一边掸着禾清之的衣衫一边急急的说道。

“刚才谁救了我,你看到了?”

“是,小的看到了,是……”

“看到了,回头就去账房多支点银子给人家送去,若是伤的太重,就多送些好药材。先去把天青叫来,我要回府。”打断了小二的话,禾清之迫不及待的向天香楼走去,步伐坚定,从今天起他便将甩开身后的包袱,人性善也好,恶也罢,都与他再无干系。他,只愿做她白小怜眼中的善人,但为了她,他禾清之可以做全下人眼中的恶人!

第二十一章 离殇

街上蜿蜒的血迹缓缓流淌,带着无限的眷恋扫过他的衣角,追随着他的脚步伸展到极致,慢慢渗入尘土之中,凝滞不动。街道两旁仍有惊魂未定的人们在悄声议论着方才生的一幕。

“你瞧见没,是个姑娘呢。”

“可不是,车过去,连人影都没见到,保不齐给卷到车下面了。”

“可怜的姑娘呦,怕是活不了了吧……”

然而禾清之却没有听到这些,他只全神贯注在心中那个活生生的白小怜身上。

谁也不曾想过只是一个错身、一个回眸,我们便遗失了生命中最重yào

的一个部分。

直到回了府,遍寻不到小怜,禾清之才觉得有些不对。心,开始莫名的突突直跳,却是本能不愿往坏处去想,派了下人到城中四处寻找。

平地起风,窗外雷声滚滚,让原本就烦躁不安的心又更添了一分压抑。禾清之坐在窗边,手执书册,目光总是看向院中。耳畔蓦然飘过一声轻呼清之,猛地扭头看去,却是天青不知何时立在门边。乌云压顶,申时三刻的天色阴郁的好像黄昏,天青背光站着,辨不清脸上的神色,高大的身影似乎带着些悲恸的味道。

“……少爷,戚夫人来了。”微微侧了身,露出站在身后的戚夫人和禾夫人,天边忽而紫光一闪,照亮三人欲言又止的神色。

禾清之张了张口,竟是不敢问出声来。

慢慢走到他身旁,戚夫人面上柔和的笑容染上了一分凄婉,她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禾夫人,才扶着禾清之的肩膀,说道:“清之,小怜……找不到了。”

怔了一下。禾清之不可思议地地问道:“戚姨什么意思?什么叫、找不到了?”

与禾夫人对视了一眼。言辞爽利地戚夫人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告sù

他。那曾经地伊人。如今却化作了一片血色地尘埃。

覆在脸上地手指有些颤抖。禾清之勉强笑着转向自己地娘亲:“娘。什么叫找不到了?”

“清之……”欲语泪先流。禾夫人深吸了口气告sù

自己。要坚强。她闪动着泪光地眼中隐隐地含着坚定。“你听娘说。小怜出事了。我们现在也找不到她……但是。没有消息。也就是好消息……”

轰隆隆。一道滚雷迟迟降下。禾清之撑着母亲地臂膀站了起来。记忆与感知在这一刻碰触着蹦出一个惊心动魄地火花。他闭着眼缓缓地问道:“在

“清之。他们还……”

戚夫人的话还没说话,禾清之却张开眼睛似笑非笑的转头问道:“天香楼前?”

怪不得会听到她的声音,怪不得会闻到她的气息……原来竟是这样!陡然降下的暴雨仿佛洗刷着他的身子,遍体生寒。

尘埃中眷恋着扫过自己衣摆的那抹殷红,此时方才缓缓的淌进眼中,刀子一般捅进他的心,呼吸中似乎都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着小怜身上淡淡的香气。

“清之,你去哪!”

雨点噼啪的砸在脸上、身上,被车生生碾过去会是怎样的痛?

“天青,还不快跟着少爷!”

为什么会错过她?怎么能错过她?

一个小小的身影举着伞冲了出来,扶住禾清之摇摇欲坠的身子,玉粟努力的撑起伞,雨水濡湿了,黏在颊边,看着禾清之麻木的神情,她的声音在一片嘈杂雨声中尤显得铿锵有力:“少爷,玉粟陪你去找。我们把小怜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浑身一震,清明的神色渐渐回到禾清之眼中,是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雨水冲刷着青州城,黄土地面上积了一个个小水坑,禾清之怔怔的站在他摔倒的地方,面前的地面上一片泥泞,雨水落下又溅起,抹掉了一切的痕迹。

下次再走丢了就给我在原地等着,听见了没有?!



说知dào

了!

知dào

了啦。

清之……

这洗去一切尘埃的甘露看在此时的禾清之的眼中却是罪大恶极,为什么竟是连一抹残红都不肯留给他,他的小怜……说好的在这里等他。

一把抢过玉粟手中的雨伞,却不是撑在自己头上,一点点也好,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想留下她的痕迹。

“少爷,我们去别处找。医馆,衙门,义庄……总能找到的”扯着禾清之的手臂,玉粟死命的将他往车边拽,恼怒的回头冲天青吼道:“你倒是过来帮帮忙啊!”

如梦方醒般的天青赶忙冲了过去,架着禾清之回到了车上,看着玉粟拿着手巾给他上上下下的打理,不禁鼻头一酸,就算是年初那场祸事,少爷都没像现在这般失魂落魄。在这种时候,自己又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

“少爷,先去哪里?”

“衙门吧。”

马车灵巧的转动,沿着白小怜消失的方向缓缓驶去……

第二十二章 换颜

第一天,有人说那个浑身是血、面目模糊的女孩被一个白衫飘飘的神仙救走了。所以满怀着希望遍寻了城中所有的医馆、客栈,无果,黯然神伤。

第二天,衙门说肇事的车夫前来自,说是待他稳住马车时,车下除了一地的血迹,再无其他,就算有人,怕也是活不成了。于是心怀忐忑的查遍了城中的义庄,甚至大闹一场仵作的停尸房,无果,稍松了口气。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城外禾府别院。

“大少爷,二少爷还是说再等等。”

一身白衫的禾影之斜倚在软榻上,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道:“随他。”

“少爷,您不回主宅吗?”这位大少爷一年不回家几次,回了,又不进家门,着实怪的紧。小厮偷偷瞄了瞄,嗯,跟只见过一面的二少爷比起来似乎斯文了许多,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书卷气,说话也是慢搭斯里的。

“城里太吵,倒不如这儿来的安静。”禾影之半眯着眼睛,像只晒太阳的猫。静了一会,又说道:“我带回来的那个人怎样了?”

哎呦,一说到那个人,小厮忍不住都是一阵哆嗦,真不知那小姑娘身上打的生了什么事,面目全非啊,只说是脱层皮都是轻的,她的脸……唉,真是惨。

“那小姑娘一直没醒,但总是嘟嘟囔囔的说什么鹰。”……其实他是很怀疑那姑娘嘴里叫的是大少爷的名字啦。照大少爷每天都在她房里耗上半天,眼看着人都快不行了也不放qì

的情形看……搞不好这俩人之间还真是有点什么。

小厮神情古怪,禾影之只当是没看见,掸了掸衣衫站起来。道:“快到换药地时间了,我叫你准bèi

的东西都准bèi

好了吗?”

与此同时。禾老爷也是拎了壶酒走进禾清之地房门。几日疯狂地寻找无果后。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寻找虽然没有停止。但禾清之每天花在处理公事上地时间似乎更多了。仿佛他赶着要将手中地活做完一般。

“清之。来。陪爹喝一杯。”几碟小菜上桌。明明这孩子也没刻意懒怠吃食。却就是眼见着一天天瘦了下去。

“爹。我不想喝。用茶陪您好了。”父亲地好意。他是懂地。也曾经借酒浇愁过。但是他现。这人呐。心痛到极点。就是累。累地时候喝酒。就容易醉。醉了之后就能骗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但。是梦终归就要醒。醒了之后。心。还是一样地痛。

与其这样。那就让它痛着吧……

禾老爷叹了一声。父子俩一人一边。悄无声息地吃菜、喝酒。有几次。他几乎都要告sù

清之那个女孩子就在城外别院。但影之地话也不无道理。

“爹。她伤成这样。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能救得回来。现在告sù

清之。万一她撑不住。又是一阵伤心。现在清之能撑住。全靠着要找回她这点信念。要是连这也没了。我怕他会垮掉。”但其实禾影之还是存了些话没有告sù

父亲。白小怜地这张脸算是毁了。将来就算活下来。会变成什么样还未可知。而禾清之。他究竟能不能承shòu得住这个打击。谁也不知dào



“爹,我过些日子想出门一趟。”这样一日日的待在这里,他就快要疯掉了。日子越久,禾清之就越觉得白小怜没有死,那种笃定就像粒种子一般,在他地心里渐渐的生根芽,她不在青州城了,这种想法最近经常在他脑海中闪现,出去找她,去她出生和成长过的地方。

“也好,出去走走也好,家里的事你别担心,有我跟你娘在。”

但晚些时候,待同禾夫人谈起是,她却是极力的反对,“我不同意!你怎么就答yīng

让他走了?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怎么办?”

“这不是有下人陪着嘛,再说他一个大小伙子能出什么事。出去走走也好,我看他在家呆的都快憋死了。”

“你老糊涂了吧!他这是要出去找小怜啊。”禾夫人伸出一指狠狠的点了点禾老爷的脑门,还不够解气,干脆揪起胳膊上的一块肉,道:“那丫头跟我一样,无父无母又无家,你要让清之去哪里找啊!白岭山那么大,万一……万一他一头扎进去了。”说到最后已是哽咽。

拍了拍爱妻地肩膀,就因为那姑娘的身世同妻子地如此相像,禾老爷才是更加的愧疚,但为了儿子,他什么也不能说,连对妻子也是一样,生怕给了他们一个虚幻地希望……就等影之治好了之后再说吧,希望加惊喜,总比希望加绝望来得好。

影之啊,你可别让爹爹失望。

远在青州城外的禾影之突然打了个喷嚏,手下地绷带一紧,即便在昏厥中白小怜依然痛的哼了一声。

“啊,抱歉抱歉,弄疼你了。”七手八脚地补救,明知她根本听不见自己的话,禾清之依然絮絮叨叨的说道:“清之打小就是个笨蛋,我这个做哥哥的代他向你道歉了。很痛吧,没关系,等你好了,咱们一块去向他讨回来。”血淋淋的绷带被丢到一旁,禾影之打开一罐药膏,屋子里立时充满了一股清新的草药香气,“嗯……爹说他那骨头接的不好,才一拖半年走路都跛着,回头我打断他的腿,给你出气。”

像哄小孩子一般安抚了一下疼痛中的白小怜,禾影之知dào

,这是一个坚强的姑娘,昏迷的这些天,她极少痛呼出声,实在忍不住了,也就是哼上一两声罢了,几次清醒开口,也都是在问禾清之……虽然她只能口齿不清的出鹰的音。

“我那个弟弟是挺可怜的,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到底他就是太自我,不管什么事,都只能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去看。之前那位程家小姐抛下他跟别人跑了,要我说也是咎由自取。所以啊……”禾影之突然俯下身,像说悄悄话一般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跟他玩个游戏,咱们就在这里等,看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找来,好不好?”

也不知白小怜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的话,居然摇了摇头。生怕压倒她的伤口,禾影之连忙定住她的头,轻笑着说道:“舍不得吗?这怕是由不得你了。”手指沿着纱布画了几圈,若有似无的呢喃道:“就不知他再见你时,能不能认得出来。”

第二十三章 再遇

簇新的家具还带着些许木料的清香,刚刚赶制出来的檀木大床孤零零的躺在角落,冷冰冰的被褥少了主人,死气沉沉的铺在哪里。禾清之拉开梳妆台上的小抽屉,里面躺着一枚断簪,是当日他在小怜出事地方不远处寻到的,只剩下了一个簪头,掩映在尘土之间。

“清之……”

蓦然回,屋子里满满的都是她的气息,压得他忍不住想落泪。慢慢的合上抽屉,他摸了摸心口处新置的那根簪子,一样的紫檀簪身,一样的紫玉簪心,只是簪身上的缠枝莲纹改用的金丝。

金玉良缘也好,木石前盟也罢,他统统都要!

此一去,定是要将她寻回来,他的小怜。

若是寻不到呢?心底一个声音弱弱的问道。

若是寻不到……那他便在这青州城里等她回来,他们约好的,如果走散,便在原地等。

马车缓缓驶出青州城,一个月后才辗转来到南方的一座小山村。那里,正是白小怜亲生父母生活的地方。

起初,他们确是住在里青州城不远的一个小山村里,但山洪爆,毁掉了一半的人家,他们不得已只得举家南迁,这一迁,就是几百里地。

这里地处平原,大片大片的稻田缀满了稻穗,预示着不久之后的丰收。禾清之坐在车上,等着天青他们去打探消息。

田间有个女子慢慢走来,手上提着瓦罐,看样子似乎送完饭刚回来。禾清之呼吸一窒。那眉眼、那神态,那是活生生的小怜!

“小怜!”顾不得下车时地狼狈。踉跄了几步差点跪倒地上。禾清之拄着拐杖几步赶到田边。

那女子初时似乎并未察觉实在叫自己。只自顾自地走着。忽觉得有个人影扑了过来。口中唤着别人地名字。以为是碰上了疯子。尖叫着躲到一旁。

在田间劳作地男人似乎正是她地丈夫。闻声赶来。先安抚她道:“惠娘莫怕。”才举着锄头转身喝道:“你是谁?做什么调戏我娘子。”

“你……娘子?”禾清之嘴角一抽。才要作。忽而看到那女子躲在男人身后。眼神躲闪地瞧着他。像是被泼了桶冷水一般。安静了下来。

她不是小怜。哪怕她们有着一样地面孔。但他地小怜从来不会有那样怯懦地眼神。若是换做她碰上登徒子。肯定会先用手上地瓦罐将人砸地七荤八素再说别地。小怜曾经说过。会躲在他身后地唯一原因。只是因为喜欢看他挺拔地背影。

“少爷?”

“小怜!?”紧跟在天青身后赶了过来的玉粟见到那个女子,亦是惊呼出声。抢了几步上去,却被天青一把拉住。

“她不是小怜。”短短地五个字。从惊喜到失望,禾清之的心就像是猛地被抛向空中。然后重重的摔向大地。支离破碎之后,还得自己爬起身来,抖抖碎骨,重新上阵。

后来才得知,那女子原来是小怜的双生姐姐。当时小怜的父母已经生了一儿一女,家里实在是穷地再也多供不起两张嘴,不得已,只好将瘦小的那个送给邻村庵堂里的一位师太。

老实说,禾清之是失望地。这样一对畏缩的父母怎么可能生养出小怜那样地女儿?她的坚毅、乐观,完全都是她自己努力地结果。到最后他甚至有些庆幸他们抛弃了白小怜,这样自己才能遇上她,才会爱上她。

留下了些银子,算是替小怜尽了一些孝道,禾清之又踏上了旅程。

他先是去了青州成附近最大的庵堂,说来可笑,就像乞丐一样,僧人们化缘也是有地盘之分。查清了当初小怜随着师太化缘地路线,他循着她们曾经走过的足迹,一站站的走去。有时碰上小的连客栈都没有的村庄,哪怕是只能住在破屋下,禾清之也会固执的要求住上一晚再走。

停停走走了将近两年,几乎绕遍了大半个南方,禾清之消瘦的身子变得健壮,白皙的皮肤也因为长期曝露在日光下而变成了健康的古铜色。在这期间,他驻足在白小怜曾今停留过的地方,幻想着自己与她抛却时间的束缚交叠在一处,只有在这时,那空荡荡的心才会稍稍圆满些。

与此同时,他也几乎考察了整个南方的药材市场,不自觉的为禾家向南展拓宽了道路。

直到玉粟被大夫诊出怀了身孕,一行三人才决定打道回府。一方面是让玉粟能安心养胎,另一方便这两年来禾清之与家中虽偶有书信来往,却是一次也未曾回去看过。禾夫人对此已经抱怨连连。

而且最近,他心中的那个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已经回到原处等着自己!

算算日子,已经两年了。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两年中他从没有一次曾在梦中遇到过她,倒是在清醒的时候时常能听见她在耳边呼唤自己。

越靠近青州城,心中的预感越强烈,不安也随之而来,竟是近乡情怯。禾清之硬是在遇见白小怜的白山屯里绕了一圈,才打道回府,结果自然是错过了进城的时间,只得宿在城郊禾家的别院。

“大哥。”

禾清之拄着拐杖出现在禾影之面前时,两人几乎形成了个鲜明的对比,一个结实,一个文弱,一个一脸英气,一个满面儒雅,就连穿,禾清之也是一身藏蓝的劲装,而禾影之则是松散的儒服。

“回来了?”禾影之随意指了指屋里的凳子。

“嗯。”将近三年未见,两人一时间似乎都有点找不到话题,秋风扫过,室内只余禾影之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禾清之闷头倒茶的水声。

半晌,软榻上的禾影之伸了个懒腰道:“走,陪大哥喝一杯。”

两年,足以让一个伤口在表面上痊愈。心,虽然还在痛着,但他已经能将那疼痛压在无人可知的角落,慢慢酝酿着,只在独自一人时享shòu

那种几乎又死了一次的痛。

酒似乎是男人之间最佳的交流道具,几杯下肚,兄弟俩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禾清之连说带比划的说着南方的一些见闻,禾影之则是含笑听着,偶尔搭上一两句茬,或是问问某某地方的某某人是否还好。

每当这时,禾清之就会假装愤nù

的说着,他明明都去过,还装出一脸好奇的模样糊弄他,而禾影之也只是好脾气的笑笑,说:“许久没去了,本想着会变了许多,没成想听你一说,啊,原来还是那样啊。这么一想,就当是自己又去了一趟。”

哈哈一笑,又是一轮。

许是许久没有喝的这样痛快过了,禾清之一杯接一杯的,几乎喝掉了一坛十斤的竹叶青,一旁的禾影之也不阻拦,自顾自的喝,自顾自的斟,只在弟弟醉的溜到桌子底下时,才摇了摇头,道:“老二,你还是不行啊。”

躺在地上的禾清之闭着眼咕哝了一声,揉了揉鼻子。

唤来小厮抬着禾清之进了房门,丢到床上,禾影之忽然坏笑着俯在他耳边嘟哝了一句:“老二,我有灵丹妙药能治你的病,你说,该怎么谢我?”

说完得yì

的挑了挑眉毛,对守在一旁的小厮说道:“去叫细柳姑娘来。”

“大少爷……”小厮硬着头皮唤道。

“做什么?”

“二少爷喝醉了。”……这时候叫细柳姑娘来,这不是……这不是诚心坏人家姑娘闺誉吗?

“我知dào

,”白了他一眼,禾影之很好心的补充道:“不然我叫她过来干嘛?”

朦朦胧胧的吐了两次,禾清之在半梦半醒见似乎见到有人在身边转来转去,身子灵巧、蹁跹的像只蝴蝶,只是对醉酒的他来说,实在是头晕的很。

“停下!”

“咦,你醒啦?”

隐约中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全身流淌,好像已经身上残缺的某块只因这短短的一句,便被填补回来。本能的揽上那靠过来的腰肢,禾清之将头埋在那人胸前,轻叹了一声:“小怜……”

“呀!快放手!你认错人了!”几经挣扎,没想到他却是越抱越紧,几乎要勒断了她的骨头,细柳左扭右扭的实在挣不开,怒极之下,干脆扯了床上的枕头,用力的砸向禾清之的后脑勺。虽说枕头绵软,但对个喝的七荤八素、就连动上一动都会恶心的想吐的醉鬼来说,这几下也算是致命的。

一把推开怀中的人,禾清之毫无形象的趴在床边大吐特吐,早已空空如野的胃中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干呕着,浸了满嘴的酸味,连带着鼻子都酸了起来,泪水顺着眼眶缓缓的趟了下来,意识到那人要走,只是盲目又慌张的挥着手臂,“小怜……别走,别走……对、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在转身时看到你,我就是个傻瓜,欠你的,会千百倍的补偿你,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所以、所以,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带着我的心离开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

第二十四章 忘却

第二日,禾清之顾不得几近欲裂的头痛,在别院中遍寻不到小怜后,直接冲进了禾影之的房间,后正泡了壶茶慢搭斯里的饮着。

“你把她藏哪了?!”明亮刺眼的阳光晃得他又是一阵头晕,胸中一股怒气无处泄。

“老二,你这酒疯的可慢了点。”

一把拍开他手中的茶杯,禾清之现在恨不得直接掐死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

“你把她藏哪了!?”

被弟弟拎着领子摇晃的滋味可不算好受,禾影之只得振力自救,好在宿醉的禾清之很容易对付,只需在他麻穴上戳两下,便轻松摆脱了钳制。整理了一下衣衫,道:“你说谁?”

“少给我装蒜!小怜呢?”起初他也曾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亦或是做梦,但手中那种真实的触感,在加上屋内散落的器物表明确实有人进来过,再问过后,得知并不是玉粟和天青,而是两年前禾影之带到别院的一个女孩。

“这里没有叫小怜的。”稍稍往后退了退,以防禾清之再次爆。

“或我该说细柳姑娘?”怒极反笑,禾清之揉着有些酥麻的胳膊,一脸的戾色。

“哦,你说她啊,”禾影之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板着脸回说:“不知dào

。”

“你……”青筋,一根根的暴起,他禾影之大小就跟自己过不去。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在他的要院子里撒了几泡尿吗?那时候谁认得什么绞股蓝?谁知dào

他每次喝茶都是直接从地上拔起来就冲地?这能怪他吗?啊?

以前也就算了。但这次……“禾影之。你太多过分了!”

他要死不活地在外面漂泊了两年!两年啊!几近绝望。而他。自己地亲大哥。却握着他全部地希望龟缩在青州城外?要是他昨天直接进城了呢?他还打算瞒自己多久!?

既不反驳。也不解释。禾影之只是轻笑了一声道:“我早就跟你说了。这里有医你地良药。是你自己一拖再拖。不肯见我。”

“我以为你是在说我地腿!”他忙着找他地小怜还不来不急。谁顾得上治腿?

“我本来说地就是你地腿啊。不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你耍我?”向前迈了一步。拐杖捣在地上。重重地一声。禾清之正伸了手想要掐死这个欠扁地家伙。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一个轻快愉悦地声音飘了进来。

“师傅。后院的母猪下了一窝小猪仔呢。”一个淡绿色的身影几乎是飞旋着飘了进来,瓜子脸、柳叶眉。略显苍白地皮肤上那双晶亮的眼睛尤为熟悉,熟悉的几乎让禾清之地心都揪了起来。

“呀。我不知dào

你们在谈事情,抱歉。”她看着禾清之眨了下眼睛。似乎有点害pà

似得,转身跑了出去。

“等等!小怜!”回头再跟这家伙算账!狠狠的剜了眼一脸无辜地禾影之,禾清之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

“等等!等等!”

细柳,也就是白小怜跑了几步,回身现追在身后地这个男人似乎跑起来很是费劲,几次都差点跌倒,但却一直锲而不舍的追在她身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停在几步远外,“这位公子,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小怜。”

“你就叫小怜!”虽说他看起来健康了不少,但因为腿地关系,还是坐车多于走路,踉跄着追了几十丈远,已经是有些喘,抚着拐杖,气急败坏的叫道:“死丫头,你连我都不认了?”平和了两年,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没了脾气,没想到原来只是被她带走了而已,郁闷的朝正在呆的白小怜招了招手,道:“过来!”

被他吼的一愣,身子竟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向前迈了一步,她心里一惊,道:“我不认识你,都说你认错人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这次是再没有一点心软,禾清之只追了不过几个转弯,就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正满处找着禾清之,想要询问是否回城的天青,与一个绿衫女孩擦身而过。

小怜?目光诧异的追了过去……不是,那只是个眉眼间颇为神似的女孩罢了,小怜有张秀气的鹅蛋脸,但刚刚跑走的那个女孩却是伶俐的瓜子脸,配上与小怜相似的双眸,一个是秀雅大方,一个却是灵动飘逸,根本不是一类人。

才走了几步,忽然看到靠在墙边喘着粗气的禾清之,天青赶忙靠了过去,“少爷,您这个是要干嘛?”

“看……看没看见小怜?”一把攀住天青的手臂,禾清之问的相当急切,小腿不断的抽痛也不能打消他追逐的决心,这次,哪怕是跑断了腿,也再不会放她走!

“小怜?”禁不住诧异的反问,天青下意识的看向绿衫少女消失的方向,想到方才她望过来时那陌生的眼神,不由得说道:“少爷,您看错了的推开天青,禾清之朝着小怜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但,到底是没追上。只能愤懑的坐在屋子里生闷气,当然,不是自己的屋子,而是禾影之的屋子。

“我说,老二,你看是不是也该治治你那腿了?要不,连个女人都追不上。”

老实说,禾影之的口气相当的诚恳,只是听在禾清之的耳中,简直比世间最嘲讽的语言还要刺耳。哼了一声,掉过脸去不理人。

弟弟的这种臭脾气回来,倒也是件好事,证明这家伙终于活过来了。禾影之很是惊讶于他一眼就能认出小怜这件事实,于是不死心的说道:“我说,你还是认错人了

“没有!”

“她也许只是长得跟我那无缘的弟妹比较像而已。”

“不是!”

“她跟我那无缘的弟妹长的很像?”

“不是像!是一样!”用力捣了捣拐棍,禾清之奋力强调着。

“你确定?”

面对禾影之轻飘飘的质问,禾清之皱着眉沉默了好一会,沮丧的承认道:“……是有点不一样。”继而愤懑的指责道:“你在她脸上动了什么手脚?”

剑锋瞬间直指禾影之,天地良心,他要是不在她脸上动手脚的话,今天禾清之看到的恐怕就会是脸上缺了一块的白小怜。到时候冲着他大喊大叫的依然会是他。

哼笑着抛出一记重击,“可是她不认得你啊。”

“……”白小怜的失忆,是最让禾清之郁闷的一件事情。她竟然不记得了,她居然敢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再接再厉,禾影之放上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人总说就算记忆可以忘却,但感觉确实不会被遗忘的,你确定那个看见你就跑的女孩,就是我那无缘的弟妹?”

左一个无缘的弟妹,右一个无缘的弟妹,禾清之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把掀了桌子,吼道:“你给我闭嘴!”

长夜漫漫,禾清之站在白小怜的窗前,静静的看着那印在窗户上的剪影,看着她梳头,看着她脱衣,看着她熄灭了屋内的灯,让一切又归于黑暗。

忘了吗?

忘了就让你再想起了!想不起来就一遍遍的说到你记住为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

第二十五章 黑白

于是,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别院的仆从戏称之为鸡飞狗跳的金色十月。就在一片稻香飘渺的十月间,平静的十几年的禾府别院,第一次显得如此生气勃勃。

清晨,细柳方才打了猪草回来,就见到别院门口站着一个禾清之,眉头一皱,这人怎么没完没了。

“小怜。”

“……你错了,我叫细柳。”闪身躲开他探过来的手,瞧见他身后的含笑站着的禾影之,甜甜的笑着冲了过去,“师父,今天山上开了好大一片菊花。”

师父?该死的禾影之居然让小怜管他叫师父,那他是谁?师叔?

“是吗?没摘下几朵吗?你师叔最喜欢菊花了。”

“我不是你师叔!!!!”

晌午,禾清之成功在鸡棚逮住正在照顾小鸡的白小怜,一边打着喷嚏,一边靠过去说道:“小怜……阿嚏,你还记得白山屯的张婶家吗?她家的院子里也有个鸡棚,阿嚏!”

“不记得,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小怜,你别再靠过来

瞧着她挥舞着鸡蛋张牙舞爪的样子,禾清之忽而觉得,不管她是不是忘了自己,不管她是不是变得面目全非,只要她能像现在这样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只要那双神气的眼睛还能充满活力的瞪向他,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好想抱抱她……生死之间,仿佛经lì

了一生一世。怔怔的向前跨出一步,这一步的距离。他遥遥走了两年。

啪……红壳地鸡蛋砸在额角。心不甘情不愿地流了禾清之满脸地蛋黄。白小怜似乎也有些心虚。退了几步。道:“都说了。别再靠过来

看着她逃也似地躲开自己。禾清之郁郁地摸了吧脸。鸡蛋地腥味在指尖慢慢扩散开来。唉……

晚间用饭。

“师父。吃块鸡肉。”

那是他最爱吃地!她怎么敢夹给禾影之?!胳膊一伸。“我也要!”

像看怪物一样地瞪着他。小怜道:“师父说同筷而食。很容易得病。”

放屁!“你刚才也给他夹

“刚才我的筷子还没用过,现在,”筷子尖含在嘴里,白小怜口齿不清地说道:“用过了。”

猛地倒抽一口气。她居然……拿筷子的手忍不住的颤抖,禾影之加了一块鸡肉放到弟弟碗里,道:“细柳。怎么能这样跟师叔说话?”

碗筷重重的砸在桌上,惊的白小怜抽搐一下。瞪大了眼睛看了过来。

想了想,还是拿起碗筷。闷头吃饭。他忍!只要他时时出现在小怜身边,刻刻与她说些过去的事情。那么,总有一天她会想起来……也会接受他。

徘徊良久,奈何从小生活在山中地孩子就算忘了前尘,本能还是很会躲人,禾清之在追寻几日无果后,才又在药房里找到了正在给药材分类的白小怜。

桌上摊着两堆红花,左边的是淮红花,淡黄色,右边地是藏红花,正红色,明明很容易区分,白小怜却是举着药杵左右犹豫了良久。

“分不出吗?”生怕吓到她,禾清之的声音轻地好像一片风中的羽毛。

一回头,见是那个每日叫她小怜地疯子,细柳直觉的皱了眉头就想走,但他今天并没有一上来便直奔主题,倒是叫她有些犹豫。

“不好分吧,看起来似乎都是一样地。”再接再厉,禾清之趁着她烦恼的低头时,悄悄往前蹭了一步。

“是啊,都是毛茸茸的一团。”手指戳了戳桌上如干燥毛球般的红花,细柳很是郁闷的说道。

“黄色的是淮红花,红色的是藏红花。”又向前靠近了一步,现在两人之间只隔了短短两臂的距离,禾清之几乎可以看到她脖颈上细软的绒不懂禾清之的话,细柳趴近了去看,却依然瞧不出区别,只得闷闷的反问道:“你说的黄色是哪个?”

微微前倾的身子瞬间僵住,禾清之无法置信的说道:“别跟我开玩笑,小怜!”

“我跟你开什么玩笑!?还有,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叫小怜!你这人是没记性是吧?”扭头嗔怪着瞪了他一眼,细柳突然惊叫着向后蹦了一步:“谁叫你靠这么近的!”

抬起手示意自己不会再靠近,禾清之接着问道:“你真的看不出哪个是黄色的?”

愤愤的一跺脚,这人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他一样无聊吗!“就是看不出才问你红色?”

沉默了一下,细柳有些沮丧的说:“我不知dào

什么黄色红色,我看到的都是跟纸张和墨汁一样的颜色,其它的,不过是深点和浅点的区别。”

只看得到黑色和白色……脑中忽然一片空白,他的小怜,究竟受了多大的罪?先是脸,现在又是眼睛?

忍不住抢到她身前,再顾不上她的挣扎,禾清之一把将小怜拦在怀中,不停的低语着:“对不起……对不起。”

惊慌失措的细柳在禾清之怀中用力的挣扎,却怎样也无法摆脱钳制,眼中的泪水缓缓聚集,那种每次他一靠近,心底便会涌上来的黑暗又蔓延开来,好可怕,靠近这个人身边后,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比黑夜还要暗淡,那是一种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悲伤,所以才讨厌他靠近自己啊!所以才要拼了命的躲开他啊!

如果……如果他就是打开她记忆大门的钥匙,如果那扇门后之后黑暗和悲伤,那么她为什么要让他靠近?现在的她活得很快乐,悲伤也好、黑暗也好,统统不想要。

“放开!”

“不要!再也不要放手了!小怜,我是清之啊,你看,我带了簪子给你,你要的金玉良缘、木石前盟,我都给你……”禾清之的话蓦然停住。

簪头撞在小怜挥舞的手臂上,另一头毫不留情的滑过禾清之的额头,那个两年来被他无时无刻不带在身边的紫檀玉簪,那根被他时时抚摸的紫檀玉簪,就这样轻巧的划过眉骨,留下一道血痕。

一时间,两人都静止了。禾清之是无法相信小怜竟然会伤害自己,而细柳则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伤到了他,怔了一下,猛地将禾清之向后一推,顾不得看他跌坐在地上失神的模样,就像无数次逃离时那样,只留给他一个飘忽不定的背影。

“嘶,你就不能轻点!”禾清之侧头躲开禾影之的手,一脸的控诉,这家伙一定是借机报复!

“我已经很轻了。”没好气的掰回弟弟的脸,禾影之手中举着一根棉棒,沾了点药罐中的药膏,一点点涂了上去。“你该不是会是想要用强的,结果却被她一巴掌打成这样的吧?”

“有人扇巴掌扇成这样的吗?”翻了个白眼,禾清之拒绝理会这个家伙。

“保不齐……”看着弟弟吃瘪的模样,禾影之心里偷笑着。这个趾高气昂的家伙,小时候自己不知吃了他多少次亏,就因为他是个满脑子算盘的经商奇才,而自己是个只会拿针开药的大夫,就得事事看他的脸色?

……倒也没这么夸张啦……只是他在自己讨好牡丹苑花魁时竟然不让账房支给他银子这事,总是真的!行医几年,他就是想换套赏心悦目的金针,这家伙居然以针,还是用的顺手就好来搪塞他,究竟是他们俩谁是大夫?

最最可气的是,在他告sù

禾清之程淡如在外面已有了心上人时,他居然不肯相信,还嘲笑说他是嫉妒。他嫉妒什么?嫉妒自己弟弟有个红杏出墙的未婚妻吗?哼!一气之下离开青州城,但在得知他被人打断腿后,依然是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结果呢?居然敢甩他个闭门羹?

你小子有种!咱们走着瞧!

这回总算是让他逮到机会了吧?看他不打断他的腿来出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二十六章 选择

“大哥!”

“啊,抱歉抱歉。”想的太入神,一不小心,差点露了马脚。禾影之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偷瞄着禾清之的表情。

怎么说呢……啧啧,一言以蔽之,精彩纷呈。

懊恼有之、悔恨有之、不甘有之……哎呀呀,这样看下来,似乎就算不打断他的腿,也算是扳回一城?

但,弟弟终归是弟弟,当初藏了白小怜在别院,确实是另有思量。后又在小怜痊愈后,不让父亲在信中提及,不过是想再调养她一段时间。那次的伤太重,光是活下来,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qì

。失忆,实在是意料之中的,那样虚弱的她,已经没有力qì

再去爱人,就连记忆也变成了要命的累赘。也许,在心底的深处,对清之的爱,是她活下去的力量与希望。

她的脸,也是禾影之迟迟不肯告sù

弟弟的原因。他还能认出她来吗?能接受现在的她?如果不能,那还不如就让小怜,以细柳的身份安安静静的在别院度一生。

唉。

耳畔是禾清之的一声轻叹,这声叹息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最后的余韵只是停留在心疼,心疼谁呢?

禾清之对于小怜的执着与爱意,让身为哥哥的禾影之很是感动。先前的捉弄其实也三年多都不理他这个大哥?

取了面铜镜放在桌前,在禾清之诧异的眼光中,硬是将自己的脸和他的挤在镜中,问道:“你觉得我们俩像吗?”

哈?这是什么狗屁问题?亲生兄弟,还能生的不像?

只不过禾影之长地像禾夫人。更秀美一些。而禾清之则是像禾老爷。更英气一些。但眉目之间。不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神似。

皱眉瞧着镜中不知在什么神经地大哥。禾清之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是我长得比你好kàn

些。”

“……那细柳还一看见你就跑?”

一下被踩住痛脚。禾清之反手就是一拳。“她不叫细柳!她叫小怜。以前叫白小怜。以后会叫禾小怜!”

“我不管她以前叫什么。但她现在就是叫细柳。不信你叫她小怜。看看她理不理你?”笑嘻嘻地拨开弟弟地拳头。禾影之忽而就正了神色道:“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她肯亲近我。但就是不肯亲近你?”

“谁知dào

你给她惯了什么迷药?”

冷笑一声,禾影之用力掐着弟弟的脖子往下一按,道:“也许,你该问的不是我给她灌了什么迷药,而是她出事前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本能的亲近长得像你的我,而却排斥你本身。”

拍拍手,仿佛禾清之身上,噫。他可不像粘上弟弟的白痴孢子,会变傻的。

禾影之的一句话成功定住禾清之,就连他什么时候出的门都没有注意到,只是怔怔地趴在桌上想着他的话。

为什么?

他做了什么?

在她受伤之前?

然后,那日早晨,母亲的一席话渐渐浮上心头:“为了你恨的人,而去伤害你爱的人,究竟值不值得,你可要想好了。”

……原来。终究是伤到她了吗?

伤到她宁可去喜欢一个虚幻的假象,也不肯再一次的亲近自己?

拳,慢慢的握紧,这就是造孽吧?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看看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自以为是将她保护的很好,却连她伤在自己身边都不知dào

!满以为可以给她一个完整地家,到头来却是让她对自己退避三舍。

报应!这就是报应啊!

日落西山,月亮缓缓的滑过天际,启明星在天边遥遥的亮着,时光。不会为了一个人的懊恼和悔恨而停滞,更不会为了一个人的痛苦而倒流。

事情,已经生。除了千百倍的去补偿,他再也想不出其它的办法。而若是千百倍的补偿依然挽回不了她的心……那他。也只有认栽。

“师父?”

怯怯地声音就像是清晨的幻,却是真实的敲打在禾清之心上。这个幻听了无数遍的声音呵,终于又能真实的回荡在耳边。

“去吧。”推了推细柳的肩膀。禾影之鼓励的看着她,说道:“记得我昨晚跟你说过的话。”

门里门外,短短不过几步距离,看在禾清之眼中却像是走了两年。两年,那个秀美明艳的白小怜,变成了如今灵动可爱的细柳,她目光躲闪着,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出话来。回头又看了看站在院中地禾影之,似乎那才是她力量的源泉。

闭了闭眼,小怜,那个给你力量的人,本该是我啊。

“那个……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弄伤你。”

猛地张开眼睛,嘴唇微颤着几乎要将那魂牵梦绕地名字念了出来,却看到她身后的禾影之摇了摇头,于是只能压底了声音,掩饰着自己地颤抖:“没、关系,也不是很疼。”

露了个微笑,细柳似乎适应了一些,轻声问道:“你……我以前,认识你的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吓走了她。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细柳捋了捋腰间地流苏,道:“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苦的像黄连一般地三个字,他禾清之只能自己咽下去。但是没系,有他记得就好。曾经在耳边的呢喃,哪怕只有他,也会永远的记下去,所以,没关系。

也许是禾清之敛起锋芒,变得柔和,让细柳放下了戒心,向前迈了一步,道:“你是我的亲人吗?师父说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我是。”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夜未眠的面孔显得有些憔悴,禾清之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能握着你的手吗?”顿了一下,又马上补充道:“一只就好!”

原本有些犹豫的细柳在听到后面那句话是,忽而就是觉得很心酸,他这样骄傲的男人啊,何曾如此的卑微的乞求过?

掌心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有些撼动,那种心中空落落、终于被填满的感觉排山倒海般涌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哀伤与心痛。他将脸轻轻的埋在她的掌心。

细柳颤抖着,想要缩回手,好痛,不要了,她不要想

但男人沙哑的声音却止住她的动作,他也很伤心,为什么?因为找到了自己吗?既然心痛,又为何还要寻找?

掌心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流淌,烫的她禁不住身子一颤,另一只手像是有意识一般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他的。

腰间猛地横过一只手臂,。这一次,似乎再没有昨日的惶恐,因为她的眼,她的心,都被面前这个压抑着啜泣的男人占据了、填满了,满涨到几乎无法去思考和感受自己的心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二十七章 细述

昨晚师父的话一直回荡在耳畔:“若是他不寻来,或是他认不出你来,那些记忆,不想也罢。但是他来了,几乎没有犹豫的就认出了你,他是你在这世间最亲的人,你躲他、怕他,已是伤了他。你就忍心让他一直这样下去?他满心满眼的只想着你,我看到,你也在他寻你不到时,躲在暗处偷偷的看着他。

你还是想要认他的,只是你胆小,所以不敢靠近他。细柳,这样对他不公平。你有了新名字、新面孔,就要把以前全部都抛开吗?”

“我没有!”

“叫你细柳,只是因为你对你自己的真名反应太大,直到一年多前,我一叫你小怜,你依然会头痛无法控zhì

,这才给你取了名字叫细柳。但不论你怎么逃避,你就小怜。”

“不要,别说了!”

“不论你叫什么,你骨子里就是白小怜!”

“不要说了!”

“你自己想想,明天再告sù

我答案。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决不会逼你,就让他这么失魂落魄的等上你一辈子好

看着屋内相拥而泣的两人,禾影之微微摇了摇头,情之一字,伤人伤己啊。老天保佑他活到现在还没遇上过这样一个人,果然是他福大命大。

他确实是自私的,昨晚的那番话,完全是站在了禾清之地立场上。丝毫没有为小怜着想,但他能如何?那是他的弟弟啊。总不能真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却碰不到?

不论他之前做错了什么,两年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如果日后小怜恢复记忆。觉她曾经这样地伤害一个自己深爱地男人。恐怕心中也不会好受。

唉。他禾影之简直就是个大圣人。得赶快写信通知父母。禾府恐怕很快就会有喜事了……唔。也没准不会太快。还是让他们两位老人家不要太过着急。慢慢来、慢慢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禾清之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不好意思地扭过脸去。不肯抬头看向小怜。揽在腰间地那只手却是怎么也不肯放开。

掌心地热源突然离开。细柳心中有种怅然若失地感觉。讷讷地说道:“小怜……是我原来地名字吗?”

“是。你叫白小怜。从小在白山屯后山地庵堂中长大。姓白。是为了不忘白山屯地恩养。小怜。则是你父母给你起地名字。”

原来她说地话都刻在心中。一个字也不曾忘却。

“啊,我还有父母?”

声音里似乎带着些雀跃。却是让禾清之沉默了良久,要怎么说?说他们在她一出生时就抛弃了她?这对于新生的白小怜来说,无疑又是一种伤害。

“怎么?还是他们已经死

“没有。”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那张明明不一样、却又让他能一眼认出的面孔,禾清之笑笑说道:“只是他们住的太远,要见面恐怕要等上许久了。”

“那……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她嘴上说不在意,心中一定常常在幻想着自己父母的样子吧?禾清之在心中微酸的想到,每次母亲到他院中来时,小怜总是喜欢看着他们母子俩说话地样子,唇角含着的那抹微笑,如今想来竟是让人莫名的心痛。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你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都已经成家了。你父亲包了几亩地。每年的收成足够一家人吃喝,你母亲每日纺纱织布补贴家用。你哥哥已经有了一个小儿子,一家五口。祖孙三代住在一处。你的两个姐姐一个嫁到邻村,一个就嫁给了村中青梅竹马一同长的邻家哥哥。也都是过得很幸福。”

白小怜的眼神,随着禾清之的描述渐渐亮了起来,一脸幸福又欣慰的笑容,“真好,那……那他们不知dào

我受伤地事情吧?我、我的脸都变了,他们会不会认不出我来了?”

“不会!”见着她惶恐无错的眼神,禾清之地心都要被揉碎了,抬手顺着她的后背,慢慢地安抚,道:“我没和他们说起你受伤的事情,回头等你身体调养好了,脸色也变红润后,我陪你回家,我们慢慢地说给他们听,好不好?”

“嗯……”大概是不能马上见到亲人,让她多少有些沮丧,但想了想,似乎又觉了新问题,歪着头问道:“那你是我的谁?”

呃……一下语塞,禾清之脑筋转了几转,略有些心虚地说道:“丈夫。”

“什么?”他说的过于含混,声音又不大,白小怜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丈夫、夫君!”

呀了一声,她很是讶异的看着身前的男人,记忆中从不曾存zài

的东西,让她本能的产生怀疑。

被她看得越来越心虚,禾清之气急败坏的说道:“我是你男人!”

“知dào

了啦。”这人……脾气真差。

自己又嘟囔了几句,渐渐找回信心,反正她也不记得了,他说是,那就是!从现在开始,他就是白小怜的丈夫!不对,没有白小怜了,她现在应该叫禾小怜!

“那你为什么等了两年才来找我?”

纯真,不带一丝埋怨与讽刺的问语,成功将满心欢喜的禾清之打回现实世界……还不都是那个该死的禾影之!藏着他的小怜!

他现在慢慢开始怀疑,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有掺一脚,不然别院突然冒出一个大活人来,他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

“为什么?”沉默不能被当做搪塞,白小怜拒绝被漠视。

“咳……你出事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只当你是失踪了,这两年,我一直在找你。谁知dào

,你竟然被我大哥救了下来,他大概是怕你伤势太重,撑不过去,不敢告sù

我,所以一直等到你的身体无恙了之后,才写了信给我,这才一拖两年。”

这冗长痛苦的两年,如今回起来仿佛只是场过眼云烟,曾经受过的苦,只要能将她揽在怀中,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回头望去,只是一股说不出的轻松。

头轻轻靠在她的腰上,那曾经熟悉的淡香,已经被淡淡的药味所取代,仿佛在细细的叙说着她那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日子。

都过去了,所有的痛苦与哀伤。

若人生总是一半欢喜,一半哀愁,那么他们的哀愁已经用尽,剩下的将只有欢喜。

只是有一件事他还得再强调一下,“下次记得管他叫大伯。”总师父师父的,要他怎么办?平白跟着小上一辈吗?严重怀疑禾影之那家伙不怀好意。

“谁?”

咬牙切齿,“……禾影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二十八章 同床

眼前几乎哭成泪人的少妇,小怜手足无措,一会拍几下她的肩膀,一会抹几下她的眼泪,最后只得小心翼翼的环住她,生怕碰到她以凸显的腰身,轻声问道:“我、也伤了你的心吗?”

用力摸了两把眼泪,玉粟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小怜,你没事,太好了。”

认亲的活动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禾夫人离开别院为止。老实说,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曾经认识她的人,让小怜觉得有些害pà

,又有些窝心,原来她并不是孤独一个人。

只是这满心的欣慰,在回到她住了两年的院子时,有全然的化作了震惊,那个坐在她床上的男人是谁!?

其实,禾清之在跨进这房门之前,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bèi

。如果小怜不是全神贯注在床上的话,应该很容易就现门口那一圈圈足迹,也不知到底走了几圈。

“你为什么坐在我床

那双瞪圆了的杏核眼看得禾清之很是心虚,但他依旧挺直了脊背,说道:“我们是夫妻,本就该睡在一处的。”谁说他禾清之就温柔不来?

“可是、可是你之前也没有睡在这里啊。”前前后后的看了一圈,确定这里的确是自己住了两年的房间,小怜问的有些焦躁。承认认识他是一回事,但接受他在身旁,又是另一回事。

有时候本能是无法抗拒的,虽然他的诚恳、他的爱意,偶尔会驱散那一层层冰冷的黑暗,但说到底,根源依然是在他身上。

她现在,依然不想靠近他。

“之前你不知dào

我们的夫妻。现在你知dào

,自然就要睡在一处。”拍了拍床畔,禾清之放柔了眼神,道:“来,天晚了,早些休息里!”

一句话。险些激地禾清之变了脸色。凭什么他就不能睡这里?可是一想到禾影之告sù

地话。他硬是深吸了两口气。将那股怒气压了下去。

“她现在所知dào

地一切。不过都是你嘴里说地罢了。因为不记得了。所以你说。她便就信了。但脑子里信了还不够。你还要让她地心里、身体上都信了才成。现在地小怜还是在怕你。你凡事最好退后一步。说话最好放柔声音。实在不成……那就只好苦肉计了。小怜心软。知dào

你是她亲人。肯定见不得你受苦。不过这招切忌要演地越真越好。不然万一被现……一定会死很惨。”

且不说禾影之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地。禾清之认为。至少现在已经是需yào

上苦肉计地时候了。眉头一皱。手一捂眼睛。做了个痛苦地表情。

果然。小怜犹豫了一下。还是靠了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我头疼。”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强忍着疼痛一般。禾清之做戏做全套。硬是冒着破相地危险。悄悄抠掉一小块血痂。

“呀。怎么无缘无故地又流血了?”身子转了一圈。小怜着急地说道:“我去给你找药。”

“等等!”一把拽住小怜的手臂,在她看过来时,忽然觉自己的声音似乎太有底气了些,赶忙又做虚弱状,道:“别、别去了,你陪我躺躺就好。”

“不行!怎么能不上药,而且你还在头疼,会不会是脓血没放净吧?”扭着手臂,小怜硬是挣扎了一下。

“我没事,就是想躺会,你,咳,陪我躺会。”掌中娇弱的手腕又是让禾清之一阵心痛,当初的小怜,是一下便可以将他拍倒地啊,现如今,竟是连挣都挣不开他。

硬是被揽着倒在床上,小怜低头看了看埋在他胸前的这个家伙,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你是真地头疼吗?”

“疼!你别动,你一动,我就头晕。”死死的抱着不肯撒手,禾清之像个耍赖的孩子一般,手脚并用的缠住小怜,然后埋在她身前再也不说一句话。

轻叹一声,够着内侧地被褥将两人盖住,小怜无奈的只好躺在禾清之身边。屋内未熄地蜡烛,暖暖的照着床上相拥在一处地两个人,一个静静的看着内侧墙面上地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另一个却是靠在对方怀中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知在算计些什么。

第二日清醒时,禾清之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床铺叹了口气,不远处的桌子上,小怜趴着,睡的正熟。轻手轻脚的靠了过去,将外衣搭在她肩头来,转身看向禾清之时,犹如看到了怪物一般,豁然站起身来,顿了一下,才眨了眼睛说道:“你醒了,头还痛不痛?”

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被飞快的侧头闪开,禾清之尴尬的收回手,道:“没事了,你去床上睡会吧。”

也许是他笑容里的失落触动了小怜,她心中的某一个角落,软了一下,拢着肩上的衣服,笑道:“不用了,你早上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额角一阵抽痛,恍惚间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少爷早上只喝粥的。

“……馒头就好了。”

“啊?”小怜晃神怔了一下。

禾清之借机抬手,终于抚上她的脸颊,“我说,不用那么麻烦,拿几个馒头就好了。”出门在外,经常有露宿野外的时候,喝粥似乎都变的奢侈,他早就养成有什么吃什么的习惯。

“哦,好,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是她还没睡醒吧,笑了笑,小怜转身离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

第二十九章 自省

为了培养感情,禾清之早就交代下人没事不要往他们俩的院子里跑,如果有需yào

他自会叫人。而玉粟也在天青的百般劝说下回了青州城内养胎。

身旁的人少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好比现在,从没追过女孩子的禾二少就正在苦恼究竟该那什么来讨好小怜。转来转去的,终于在柴房门口逮着位做长工的老爹,老爷子正蹲在门口抽烟,禾清之话一出口,一口气不顺,差点被抽了几十年的烟给呛死。

“啊……啊、啊……这样啊,二少爷,我老头就是一粗人,哪里懂得这些,不过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跟我儿媳妇吵完架后倒是经常采把野花……”

送花啊……野花有什么好?他怎么能送这么廉价的东就摆了个花盆,一尺来高的花枝轻轻的颤着。不明所以的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芍药。”花后呢,禾清之答的颇为自豪。

哦了一声,小怜也不知该接着说些什么,只是慢慢转动着花盆。

“这是盆凤羽落金池,托桂色,外瓣白色,内瓣初开黄色,盛开浅黄……”

声音渐小,小怜好奇的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不说

禾清之正面色阴晴不定的心里怒骂,是那个混蛋叫他送花的?!

“这花不好,咱们不要

劈手就想夺过来,谁成想小怜却是一把拢在怀里,道:“为什么不要?”

“……它……呃……它开花太慢了。要等上两三年呢。我换盆更好地给你。”

“没关系……”知他是怕自己介yì

辨不清颜色这件事。小怜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道:“等开花地时候。你再告sù

我。哪里是桂色。哪里是黄色。”

“小怜……”

“我去把它搬到花房。”

禾清之有些颓丧地收回手。惹得在一旁偷看了许久地禾影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老二。你简直太有创意了!送花……哈哈。凤羽落金池。哈哈哈哈哈……”

“你有完没完!没事滚一边去!”愤愤地抽出早上才送来地账册。他爹这种迟迟不肯露面地态度。更让禾清之肯定他绝对知dào

小怜就藏在别院……哼!

忍住笑,省的自家弟弟飙,真的把他丢出去,禾影之举了举手上的药箱,道:“有人昨个头疼,死活不肯见大夫。唉,这年头软玉温香,就是灵丹妙药啊。”

“跟你这个混事大夫比起来。随便一把干草都是灵丹妙药。”嘴上虽然不服输,可禾清之的脸却是很可疑的红了起来。

笑笑没说话,禾影之扳过他地脸来看了看,随便弄了点药膏抹了上去。说:“怎么?现在知dào

你哥地话管用了?不过你也不能每天晚上都用头疼这招,用多了。早晚出马脚。”

“……那你说怎么办?”

唇角缓缓扬起,禾影之笑的云淡风轻。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我来教你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你要干嘛?”往后退点……保持距离。

一只手很可疑的摸上禾清之的腿。道:“我说老二啊,你这腿,也该断了吧?”

提着笔,禾清之又在愣神思考之前大哥说过的话,这腿……确实该治了。只是,把已经长好的腿生生弄断,总是不大好接受。但弄断后能得到地好处,即便是身为商人的他,也觉得颇有诱惑力。

先,腿伤了,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她赖在身边。其次,就算她还是在躲自己,最多不过半个月,他就不再需yào

拐杖,到那时,相信她就再也跑不出自己地手掌心……想来想去,确实是利大于弊,只是禾影之那神色,总是让他有种被报复的感觉。

啪,一滴墨汁落在纸上,飞快的晕成一团黑迹。禾清之抬手将那张纸团了团,丢到一旁,转头时,忽然瞄到个一闪而逝的影子。眨了眨眼,苦笑一声,大概是他看错了吧,小怜躲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跑来瞧他?

窗台下瘫坐着地小怜,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慢慢地、手脚并用的爬行,直到她站起来后,再不会被坐在里面地禾清之看到时,才起身,一溜小跑的冲出了这个院子。

吓死她了!本来在呆,做什么突然转头!

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说开地关系,今日的他并没像前些日子那样,四处的追逐着自己。之前哪怕只是几个时辰的间歇,也已经让她不由自主的回身,去寻找他的身影,今日一下就是半天,小怜忍不住,干脆自己跑来了。

蹲着身子,泄愤似得拔着院子里的草药,真是贱!人家追着你的时候你就知dào

要跑,人家一转身不理你了,你却又转回身追着人家跑!

“小怜,你这一把下去,搞不好就少了几条人命哦。”有些心痛的瞄着她手里的一把青草,他的蛇舌草啊,好不容易才种活了的。

“……对不起。”

闷闷的想将手中的残草埋回去,却被一只大手轻轻的取走了。禾影之拍了拍小怜的头,道:“怎么?我那傻弟弟欺负你了?”

“没有……师父,我觉得自己很坏。”

哑然失笑,禾影之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做出洗耳恭听状,说道:“哦?说来听听。”

“我……他……”愤懑处,又是一把遭殃的蛇舌草,小怜扭出不知几滴草汁后,才慢慢说道:“我怕他,却又想靠近他……每次靠过去的时候,他都很高兴,虽然没有笑,但是我知dào

,他很高兴。可……一靠过去,又觉得很害pà

,然后就想逃。就算看不见他的脸,我都能感觉到他有多伤心。我……师父,如果这样,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接近的好,是不是?靠近了,又推开,我知dào

那有多伤人。”

“你怎么知dào

的?”可怜的弟弟,禾影之坏笑着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说不清,但我就是知dào

。”

“小怜。”

“你有没有现,从头至尾,你一次都没叫过他的名字,清之这两个字,对你来说很难出口吗?”

禾影之看着她惊讶的眼神,接着说道:“若说伤人,倒也是真的。但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就是了。清之呢,是个很容易讨好的孩子。就像大门口的大黄,你看我每次都拿着肉骨头蹲在它面前吃,每次它都很受伤,但是只要我拍拍它的头,把吃完肉的骨头丢给它,它对我还是一样的亲

不过……清之是个大男人,你不能拍他的头,抱抱他好了,时不时再叫叫他的名字,就没事了。相信我,小怜,清之绝对比你想想的坚强,要是对他太好了,惯出臭毛病来,最后倒霉的还是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三十章 断骨

“禾影之!”

一骨碌的爬起身来,拍了拍还蹲在地上呆的小怜,禾影之朝自家弟弟挥了挥手,悠悠然的走了。待禾清之气哄哄的走了过来,白小怜处在震惊中:禾清之大黄,这件事情着实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腿的伤让他不方便蹲下去,只好将小怜拽起来,禾清之不断提醒着自己要温柔、要温柔,口气也还是算不上友善:“他刚才跟你说什么

“清之?”

“什么?”难以置信的火花,在禾清之眼中闪耀着渐渐变成狂喜,她……记得他了吗?记起他了吗?

“清之……”瞧着他狂喜的模样,小怜心中略感欣慰的同时,又是一阵酸楚……他、吃了很多苦吧,自己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就能让他高兴成这个样子。也许,她还无法控zhì

那种恐惧,但至少,她可以多叫叫他的名字。

“清之。”微微颤抖着将这个男人拥在怀中,宽宽的肩膀让她抱起来有些费力,但那种充实的感觉,真的很好。

恨不得将怀中娇小的人儿揉进怀里,他等了这么久的人啊,终于回来了吗?

“清之……我会努力想起来的,我会努力……”

心,又经lì

了一次轮回,从极乐的天堂重落回人间,只是这一次,少了炼狱,接受起来也容易了些。没想起来

“没关系……”

这三个字。说了这么多遍。他已经不知dào

是在说给怀中地小怜。还是在说给自己听。起起落落。已经开始渐渐麻木。

几天后。当禾影之提着衣箱。冲进弟弟地房间时。禾清之正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见他疾风火燎地冲了进来。还当是出了什么事。猛地站起身来。问道:“小怜出事了?”

白了他一眼。禾影之一边洗手。一边嗔怪地说:“你怎么不问问。是不是我出事了?我弟妹好得很。正在数猪仔呢。”

“那你来干嘛?”还一副着急地样子……

“我是想。你考lǜ

地也太久了。所以我这个做哥哥地决定帮你一把。咱们今天就把腿地问题解决了吧。”禾影之擦干净手。半拖半拽地把弟弟拉起来往床上推。

没有拐杖在手。禾清之本就走地不稳。跌跌撞撞地坐到床上时。有点疑惑地问道:“你急什么?我本来想过两天带小怜进城之后。再治腿地。”

“进城?”禾影之地脸突然抽搐了一下,“进什么城。城里人多嘴杂,娘前几天就一直派人来催你们进城。你一进,正好遂了她的心愿。到时候。依照你的不良前科,相见上小怜一面。搞不好还得娘同意才成。”

他说的很正经,禾清之也有些含糊,就这么个愣神的功夫,只听得一个闷闷的声响,剧痛霎时间便从腿上传来,青筋暴起,汗水就像是露珠般一颗颗渗了出来。

“你……”

“来不及备麻药了,你忍忍,就当是感受一下弟妹当年的痛。”手上一刻不停地动作着,抹药、上夹板、缠绷带。

正端了晚饭进来的小怜见状惊了一跳,将手中的托盘匆匆往桌上一放,冲了过来。

“怎么了?”禾清之探过来的手满是汗水,潮湿又冰凉,更别提他那张满是汗水地脸了,看他痛苦的麽样,忽而就横眉竖目道:“你故yì

地!”

那横在禾清之身前的模样,俨然是一只护着幼崽地母兽。

禾影之愣了一下,反问道:“他是我弟弟,我又怎么会故yì

伤他?”

“他的拐杖就靠在桌边,桌上还有账册,屋里除了你,连门槛都没有,不可能是自己摔地。而且,你带了药箱来,无缘无故的,你做什么要带着药箱来看他?”

声厉辞严,别说禾影之,就是他弟弟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小怜。她的锋芒一直被隐藏的太好,那些利爪从不曾在关心她的人面前显露。但如果有谁……哪怕是禾影之,这个两年来一直被她敬若师父的男人,也不能伤害她心中最重yào

的人。

她能拥有的已经太少……

“小怜……我没事。”床上的禾清之试着想要坐起身来,虽然大哥这次动手确实有些太过迅速、而古怪,但他的初衷是好的,不该被这样指责。

掸了掸手,禾影之被指责了一通,反倒是乐了,指了指药箱道:“我来看看他额头上的伤口。”

犯错不认,更是罪大恶极,小怜面色更沉,“看额头上的伤口,为什么要带夹板?”这么大的东西,可不是一个小药箱能装得下的。

举手投降,禾影之轻笑着看向弟弟,叹道:“你惨喽,以后记着别撒谎。”说完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药箱,有对一脸戒备横的在禾清之身前的小怜道:“每三日换一次药,三次后就不用再上甲板了,可以试着慢慢下床走动。半个月后基本就算是大好了,只是头一年还要注意,不要着凉、受风,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你要去哪?”疼痛虽然还在持续,但身体渐渐习惯了之后,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禾清之心靠在小怜身上,心满yì

足的看着缠在自己的腰间的双手。

摸了摸鼻子,禾影之灰溜溜的说道:“有这么明显

哼,他这么急着下手,连麻药都没来得及准bèi

,事后又是一通交代,不是想溜,是什么?

“爹今个让人捎了口信来说,城里来了个煞星……我先出门避避风头。”

看着哥哥逃也似的背影,禾清之不屑的哼道:“也不知又在哪里惹了桃花债,躲了两年竟然还躲不掉。喂!记得带够了银子!”

禾影之头也不回的招了招手,小怜疑惑的低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哥只是在给我治腿而已。”苦笑着躺回床上,自己一个大男人,总压在小怜身上,怕是会压坏了她。

“治腿?”小怜倒抽一口冷气,惊叫道:“不用麻药?!”

面前那张灵动的小脸,刹那间扭曲成惊怒,禾清之在心中不无痛快的想着:大哥,你以后也要小心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

第三十一章 离失

生活,似乎一夜间就变的甜蜜起来,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禾清之伤腿上的小怜,也顾不上心中的那些恐惧,每日只是变着花样的琢磨吃食,做给只能呆在床上的禾清之。

第一日,骨头汤。

第二日,红烧排骨。

第三日,猪骨汤面。

第四日,糖醋排骨。

第五日,远远的闻到肉味,禾清之就已经黑了半张脸,为什么跟之前计划的都不一样?每天都吃同样的东西不说,小怜还因为怕碰到自己的伤腿,死活不肯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彻底瘸了一条腿的禾清之,如今连反驳的权利都没有,小怜只需yào

挣开他的手,向外走上三步,他就连佳人的衣角都甭想碰到。

要不是等腿伤好后,前景无限明亮,禾清之恐怕早就要飙了。

“清之,吃饭了。”取走他手上的账册,小怜端了饭放到床边。看着禾清之慢慢的缩到被子里,好笑的将他拉了出来,道:“你要去哪?吃

“我……有点困,想先睡一会。”死拽着被子不放,禾清之硬是将身体挤到床里。

“吃完了再睡。”不由分说的追上床,手中捧着一碗白米饭,上面横着几根让禾清之痛苦的根源。

……又是排骨。

“我不想吃排骨了。”嘴上虽然嘟囔着。但他还是接了过来。一边扒饭一边郁闷。

“腿不好。应该多吃些骨头地。”他怎么跟个孩子似地。小怜失笑地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对于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地家伙来说。一连吃上五天排骨。是多么不人道地一件事情。在她地潜意识里。每天吃肉这件事。简直是奢侈到了极点。更何况她已经想方设法、变着花样给他做下口中地饭。说道:“这明明是跟肋骨。我断地是小腿东西地手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点头道:“也是。那下次用腿骨炖汤好了。”

哀号一声。禾清之塞了几口饭。就赌气地将碗往旁边一放。抬头让小怜帮他擦了擦脸之后。阴郁地神色才算是好kàn

了些。转身取过账册又开始写写算算。时而转头看着窗外。不知dào

在琢磨什么。

换了第三次药后地第四日。禾清之终于卸下了夹板。在小怜地搀扶下慢慢行走在阳光里。

在禾清之地强烈要求下。小怜终于搬回房内与他同住。只是愉快地心情还没保持多久。禾清之就沮丧地现。她在躲他。很明显地。只要他尝试着想要靠近她。小怜就会向里躲。自以为做地不知不觉。但到最后整个人却是干脆贴在了墙上。小小一个人。才占了整张床四分之一不到。可怜兮兮地窝在墙角。还一个劲地朝他笑。

自己地女人。却避自己如蛇蝎。禾清之地无力感可想而知。好在他现这一切只要睡着了就改观。睡着后地小怜会本能地向他怀里靠。微皱地眉头也会在他揽住她时。舒缓成一个优雅地弧度。

于是禾清之干脆每日都等她睡了之后,才悄悄地摸回床上。夜夜交颈而眠,怀中软玉温香,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自然总是有些难熬地时候。可是他不敢,至多也就是蜻蜓点水般的吻着小怜地额角,生怕再下去,自己会无法控zhì

的伤害到她。

她才慢慢开始接受自己,禾清之不敢冒任何失去她的风险,白日清醒时,就连拉个手,小怜有时候都会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他又怎么敢在她睡着后做那些事情?

这一日,两人慢慢的晃到别院不远处的一片林子边缘,小怜提着药锄慢慢的在杂草间搜寻,其实也并非是为了采药,只是禾影之先前曾说过,她受的伤太重,底子已经损了,只能慢慢的、一点点补起来,每日散散步,会是个恢复体力的好法子。

而禾清之欣喜于自己终于不再用拐杖走路的感觉,能下地后,散步的时间比小怜还要多。今天出门时,忽而拉着她的手,说道:“一会给你个惊喜。”

小怜甜甜的笑着,说了句好啊。一转脸,却是将手抽了回来。

秋日大概是植物们最后的疯狂,仿佛感受到末日即将来临一般,肆无忌惮的生长着。有些几乎长到半人来高。幸而这附近不产毒蛇,小怜在挑走了几条还没来得及找到冬眠居所的草蛇后,弯腰拔了几根寻常草药,扭头对跟在身后的禾清之说道:“刚才不把那蛇挑走就好了,回去还能做蛇羹,祛祛湿气。”

“放就放了吧,就当是积德行善了。你要是想吃,回头咱们去天香楼,戚姨的有个厨子专门会做蛇。”今天的禾清之似乎格外的心不在焉,往日只要小怜一回头,他一定站在一步远外,笑着看她。今日竟是落后将近有七八步的距离,目光也总是瞄着林子。

“林子里有什么嘛?”小怜顺着他的目光好奇的看去,似乎是有人的,但这附近就有村庄,虽说离着有几里地,但有人也不算稀奇。

“没什么,接着走

没什么……没什么他总看那边做什么?太习惯他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这就是师父口中的被宠坏了吗?

……她被清之宠坏了啊。

呵呵,这个想法似乎也不坏。小怜笑着一转身,却只看到空荡荡的一片荒草,方才还跟在她身后,与她说笑的那个人,这么、没了?笑容慢慢僵在脸上。

张了张口,竟然唤不出那两个字,小怜紧跑了几步到禾清之刚才站着的地方,身子转着看了一圈,却没找到那个身影。

心,瞬间便空了。那是种被黑暗和哀伤填满后更可怕的感觉,秋风乍起,草地上翻起一的草浪,四周悄无声息,只余风的声音,一下下的撞击着她的魂魄。苍茫天地间,只余下她一个人。

拢住碎,小怜怔怔的转了个身。没有,依然是一片空荡荡,慢慢的,连眼神都变的空荡荡。

明媚的阳光、金黄的枯草间,点缀着几抹不甘心的嫩绿,树影婆娑,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一个精致的盆景,而她则是那盆景中一个小小的装饰。从始至终,都只是孤零零站在这里的,一个小人偶。

原来,她拥有的不算少。原来,她只是从来都没拥有过。这种除了自己……不,是包括自己在内都是虚假的感觉,似曾相识。

但奇异的,她竟然不想哭。仿佛这一切本来就该是这样,他只是她幻想中的一朵奇葩,当真zhèng

张开眼时,站在那里的依旧只有她,从来都只有她。

只是那依稀曾在眼前的背影呢?为何不见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

第三十二章 阑珊

小怜……阿嚏。”

蓦然转身,他竟然就那样,站在那里,怀里不知抱了个什么,鼓鼓囊囊的样子。被揉搓的微红的鼻头,掩不住脸上的微笑,朝她招了招手,好像他一直都在哪里,只是她没看到而已。

双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越走越快,奔跑起来后,就连手中的药锄都是累赘,一把甩开,扑了过去。

禾清之有些惊讶的看着,小怜风一般冲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手,揽住她腰身的同时,也放开了一直抱在怀中的小兔子。灰扑扑的小家伙重获自由后,还呆傻着蹲在地上愣了一会,才在禾清之反应过来、一掌拍住它之前,头也没回的蹦走了。

冲力太大,禾清之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拍着怀中有些惊慌的女孩,轻声的问道:“怎么了?”

“我以为你……”走了,两个字,哽咽在喉间,不论怎么努力也吐不出来,小怜收紧了缠在他颈间的手臂,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知何时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我抓了只小兔子给你,看到没?”兔子虽走,可毛还在,禾清之苦哈哈的又打了个喷嚏。

“我不要小兔子。”

“啊,这样啊。那下次我找只小猫给你,好不好?”难得他还记得,小时候大哥经常拿来套兔子的陷阱,那时候自己胟àn

沃荒芏愕迷对兜目醋牛?裉毂鞠胱ヒ恢桓??妗???此?幌不锻米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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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要小猫!”

“那你、想要什么呢?”幸福的笑容渐渐爬上禾清之的脸,他懂她话中的意思了,但他这个贪心的人哦,依然想亲耳从她口中听到。

小怜良久都没有出声。林子里忽而飘出几声怪异地哼叫。不像鸟鸣、也并非兽吼。禾清之轻轻地。将怀中地小怜拉了出来。本想调侃两句。却在看到她无声地哭泣时。化作了全然地慌张。

“不要哭了呵。”抹去地泪水重又滚落。一滴滴。在掌心积成小小地一汪明泉。

“我不要小兔子。”手滑下脖颈。改攥着他地衣襟。死死地。恨不得那就是自己身体地一部分。

原本以为只是自己一人。孤独地站在那里。承shòu着他带来地黑暗与悲伤。

“不要了。我们不要小兔子了。”这女人是水做地吗?怎么眼泪流个没完?禾清之气恼地擦了又擦。

“也不要小猫。”头。缓缓靠在他胸前。那一声声擂动地心跳。即便有些急促。也能让她惊慌地心灵渐渐平静。

原来,剥开黑暗的迷雾,他就在她身边。离得这样近,只一个转的距离,像太阳一般耀眼,张开眼就能看到。而她以前,只会为了四周的黑暗而惊慌,从不曾想过,要回头看一看。

闭上眼,就是黑暗,张开眼,就是光明。

原来,就是如此简单。

“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眼泪仿佛变作了旁人的东西,只是静静的流淌着,划过脸颊,只有声音是自己的,平静的陈述着,一生的诺言。

脸颊被捧起,对上他欣喜若狂的双眼,额头顶着额头,呼吸间的呢喃就纠缠在彼此唇间。

“我也……只要你,不许在离开我,哪怕只有一瞬间,也不行!”

轻笑着错开些脸,小怜仰望着这个拥着自己的男人,抬手抚了抚他额角的,道:“好,哪怕是死,也不离开你身边。”

禾清之刹那间变的惊慌失措,仿佛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嘴唇颤抖着,半天才说出一句:“不要乱说。”

“总有那么一天……”

“你还说!”

颤抖的唇猛地压了上来,带着恐惧的味道,只有在与她的纠缠间才能得到一丝确认,他的小怜,活生生的在他怀中。

轻轻的闭上眼睛,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她知dào

,在那尚未开启的过去,他也曾像现在这般吻过自己。他们是夫妻啊……

那双大手在背后毫无章法的逡巡,像是要将自己揉进他怀中一般,唇畔忍不住溢出一声呻吟。应和一般,林子里似乎也传来一阵声响。

禾清之一僵,慢慢的向后退开了些,却又不舍的放开怀中人,俯下身子,抵着她的肩膀喘息。

小怜侧耳倾听,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似乎有些耳熟……不是声音,而是里面满满的。眼前仿佛闪过几个片段,灯影下清之沉醉的面孔,衣襟委屈的散落,仿佛在控诉着自己被粗暴的对待了,腰间有力的手臂超脱了时间与空间的束缚,交叠着重合到一处,鼻尖划过一抹淡淡的青草香,却不是那夜欢臂上,应惹的领边香。

“你……不用白檀了吗?”

“什么?”林子里那对野鸳鸯战的正欢,禾清之埋在小怜颈边,苦不堪言。

“……他们……”

“我们走吧!”受不了了!再待下去,他肯定会在野地里要了她。

当最难的部分已经度过,一切似乎都变的顺理成章。但新的问题似乎又渐渐浮上了禾清之的心头。在小怜开始明目张胆的,用目光追随他后,除了幸福,还有一点点的恐惧,或,应该说是亏心。

他伤了她的心,又在她毫无所觉时骗了她,占尽先机,让她以为彼此是夫妻,在慢慢的接近之后,一步步的消融她心中的壁垒。只是如果有一天,她想起来后又会如何?

禾清之总是忍不住的去想象,有时候觉得小怜虽然会生气,但终归会原谅他,但有时候,午夜梦回,却又冷汗涔涔的回忆起梦境中,她毅然转身离开的背影。

坦诚?还是瞒到底,这是个问题。

“想什么……”走进门来的小怜,冷不丁撞上刚出浴的禾清之,毫无心理准bèi

的她一下子愣住了。

刻意避开他沐浴的时间,跑到药房去整理药材,那日林间鸳鸯的莺啼,其实早已在小怜心底种上了一个被称之为的种子。就连半夜乍醒,觉自己窝在他怀中,都会羞涩尴尬上好久。禁不住诱惑,轻啄他唇角时,明知他睡的正沉,心跳还是如鼓声雷动般响彻耳畔。

那时尚有夜色的掩护,可以当成是在做梦,而此时,他就那样坐在床上,随意披上的亵衣,上身甚至连带子都没系,几颗幸免于难的水珠在烛光中染上了一层不可思议的金色。

执着毛巾的两手随意的擦着湿漉漉的头,遮住眼睛,只余下那她夜半时分经常偷偷觊觎的双唇,水汽氤氲后一片萤亮的粉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三十三章 诱惑

暖的灯光、床上随性坐着的他,就连空气中飘荡的那)+独有的水汽,都稍嫌有些。脸上一片火辣,自觉十分邪恶的小怜轻咳了一下,低声说了句:“我去厨房看看。”转身就想逃。

“诶,等等!”随便胡噜了一下头,禾清之从毛巾下露出头来,奇怪的问道:“都要睡了,你去厨房干什么?”

“……厨房炖了东西。”死活不敢转过身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扑了过去。真是的!像往常那样等她睡着了,再上床不好吗?眼前不断闪现着一颗水珠自他的胸膛缓缓滑下的镜头,小怜深吸口气,捂了捂脸。

“炖什么了?”正好他想的有些饿了。

“莲子绿豆汤。”

随口胡诌了一道,本以为这样他就会放人,禾清之却不知是不是故yì

的,竟然晃悠到她身后,俯身看着她的侧脸,呼吸喷在她脸颊上,烫的小怜一颤,嗔怒着扭头瞪了一眼。

眨了眨眼,禾清之被瞪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不过是觉得小怜的脸色似乎红的异常,这才靠过来看看,如今一见她那双似怒还嗔的眼睛,漆黑的瞳仁中映着小小的两个自己,像极了两人曾经缠绵过的那夜,眸色也瞬时沉上了半分。

状似无意的抬手捋了捋她的,不顾她越瞪越大的双眼,禾清之笑的清浅从容,“秋天了,做什么还炖莲子绿豆汤?”

“袪火!”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很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只是之后瞬间势弱,为着那忽然贴过来的身子,和他身上清爽的胰子味。

“哦?袪火呢。”

声音低低的就在耳畔,又好像在很远的地方,小怜尽lì

向后仰着身子,这家伙太无耻!穿得这么少,让她怎么敢推他?

“……你、你不要靠地这么近啦!要喘不过气来了。”被戏弄地感觉油然而生。小怜气愤地握拳。用力捶向禾清之地肩膀。被他握住。再慢慢地拉到怀里。男性地身躯全然地贴和在身上。充满力量与霸道。让她无处可逃。只能靠在他地手臂上。微仰着身子。迎接他缓缓压下地唇与声音。

禾清之俯在她耳边。声音有些暗哑。“去吧。多盛一碗。给我也袪祛火。”

耳畔忽而一热。双手撑住地胸膛中传来低沉地震动……这个无赖。居然还在笑!她紧张地都要死掉了。而他还在笑?

小怜愤愤然地离开后。禾清之踱到床边。看着床上紧紧相依偎地两个枕头。面色越来越深沉。坐上床。手指抚过小怜平日睡着地那一半。低喃:“得了你地身子。便能得了你地心。如今。我反过来做。也算不得错。将来。可不许你因为这件事离我而去。我地妻。”

莲子绿豆汤。自然是没有地……小怜蹲在灶台前泄愤似得捅了捅灶膛。忽而觉得。凭什么他就能一身清爽地躺在床上。而她却是一身地烟火味地蹲在这里?不公平!

干脆就将烧开地热水。兑了凉水。也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至于。那位在床上等绿豆汤地少爷。就让他等到明年绿豆开花吧!

磨磨蹭蹭的,硬是等到了月上中天,小怜才蹭回了房,进门之前又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洗澡,好像真想干点什么的样子。扒着门框往里偷瞧。外屋的灯已经熄了,只在床边留了一盏,禾清之正靠在床上读着一本书,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瞧着小怜的模样,不禁失笑道:“还不进来,呆在门口做什么?”

慢悠悠的迈进两条腿,小怜在外屋转来转去的,就是不肯进去。禾清之收好了书,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上看她折腾,不怀好意的问道:“我的莲子绿豆汤呢?”

“唔……”支支吾吾了两句,大概意思就是没了,都让她吃光了。小怜拖到再也不能拖,只能是心怀忐忑的靠了过去,却是离着床远远的,怎么也不肯上去。

“是吗?真可惜,今晚上有些热呢。”禾清之笑了笑,拍着床里侧道:“睡了吧。”

他穿的跟方才自己离开时一样,松散的襟口,也不知带子系没系,想必被子下面也没穿多少……本来嘛,谁睡觉的时候还会穿那么多?只有她这个思想邪恶的人才会计较这些。

“怎么了?”

“没有。”死就死吧!有什么了不起?小怜跃过禾清之,一下蹦到床上,动作利落的好像山林间的小鹿,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的钻进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了个蚕蛹状,道:“睡觉!”

一声轻笑后,那一盏孤灯也被禾清之熄灭了。

男人的手臂缠了上来,小怜缩了缩,道:“别……”

“怎么了?”明知故问,禾清之几乎在黑暗中看到禾影之嘲笑的身影:平日刁钻跋扈的大少爷,关键时刻居然缩起爪子装小猫……也是,纯情少年嘛,哈哈哈!

一把挥开禾影之的幻象,这种关键时刻怎么能被他搅局?

“我……呃,冷。”差点要掉自己的舌头,一个‘热’字才算是吞了下去。小怜有些洋洋得yì

,幸好没说热,省得他扯自己的被子。

顾头不顾尾的结果,就是不光那只胳膊没甩掉,禾清之更是得寸进尺的硬是挤到她被子里,道:“是吗?那正好,我有点热。”

“你……”

“唉,折腾一晚上了,赶紧睡吧。”说罢竟然真的闭上眼睛。

小怜看了他许久,才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睡觉了?”

“那你想做些什么呢?”看她猛地摇了摇头,禾清之拍拍小怜的肩道:“睡吧,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想做什么的不是他,是她啦!从头至尾,除了林子外那次情难自禁的亲吻,禾清之几乎没对自己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倒是她,没少在夜里偷亲他。

睡觉,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容易,禾清之温热的呼吸,总是若有似无的拂过她的唇,让她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段唇舌纠缠的绮丽。也许,还有那被遗忘的过去中更为热烈的炫旎。

眼睛微微的张开一道小缝,入目的是他俊挺的鼻梁,微微向下一扫,就是他粉莹的双唇,微张着,说不出的诱惑。

小怜吞了口口水,忽觉得横在腰间的手臂动了一下,赶忙闭上眼装睡。半晌,觉得禾清之已经睡的沉了,才又慢慢的张开眼,偏着头,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

一下下,就亲一下下就好,像往常那样,只亲一下,她就能睡的安稳了,反正他也不知d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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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成说

身子向前探了探,小怜似乎又有些犹豫,往常都是她睡着之后又醒来,今天似乎有些早了,也不知他睡的够不够沉。(专业提供电子书下载

……算了,管她的,不亲,她也睡不着啊。

眼中仿佛只有那微张的唇瓣,一点点的靠过去,轻轻的印上去,然后呢?她努力回想着那天下午的情景,却忽然撞进一双无潭的深眸中。惊得往后一缩,微喘着看向不知何时醒来的禾清之,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我不

关系。”手指扫过她的脸颊,是他心急了,该再等等的,可他就是忍不住想看她情动的模样,却不小心吓到了她。

小怜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快要烧起来了,恐怕连夜色也掩不住那抹嫣红。

身侧的禾清之还在安抚她道:“没关系,小怜,我是你丈夫,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的。”

“我没有…羞死人了!

“……我有,我想让你亲亲我,试试看,好不好?”禾清之心里也是有些别扭,照他的性子,此时该是直接扑上去了事,只是若真的这样做了,小怜必然不会反抗,但事后会不会心存怨念……这可就不好说了。所以,还是得让她先动……由此可见,男人在某些时候真可谓是是无所不用其是……”被他扣住腰身,躲不了太远,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在朦胧月色下出奇俊美的脸……说来也真怪,明明白天看时没有这么诱人的。

“试试看。你不喜欢,我们就换点别的。”…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怜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禾清之干脆心一横闭眼,你随意。”少爷他连酒桌上地说辞都拿来用了,再不成……那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

……为什么她觉得形势颠倒过来了?好像她不亲都不成地样子?犹豫没持续太久。两人间地太近。呼吸着他呼吸过地空气。小怜觉得脑子似乎开始变得有些不清楚。探过身去。轻轻地在他唇角一吻。又飞快地闪开。见禾清之没张开眼。才悄悄松了口气。只是。为什么他地眉头是皱着地?

俯身亲了亲他地眼睛。这次目标是他不断颤动地睫毛。长长地在眼下拉出一道阴影。因她地亲吻而顿了一下。继而缓缓张开。眼中盛满地无奈。叹道:“让你亲我。就这么难吗?”

“……也没有啦。”心虚地低头。好啦。明知dào

他醒着。怎么可能做那么**地事情。

“还是说。你不想亲近我?”清之地眼中落下寂寥地光。让小怜心中一紧。那个颓丧地坐在桌边。卑微地乞求着。想要握住她一只手地男人。恍惚间又回到了面前。

不想看见那样地他。所以。既然他要她吻。那就吻

循着本能印在他地唇上。依循着记忆扫过他地舌尖、齿畔。再多地。她也不会。只一个劲地用力吻着他。将他要地都给他。

禾清之顺从地任小怜在他唇齿上肆虐,丝丝痛楚,随着两人交叠的唇上传来,她地生涩是他的喜悦,在心底那一捧捧燃烧着地爱火上,猛地又泼上了一碗油,轰的一声,理智被火焰烧地连渣滓都不剩,轻烟飘渺着直升天际,与害羞的月亮躲到一处。

再不满足她小狗一样的舔吻,禾清之细细的教导着小怜,何谓唇齿间的战争,却没想到自己教导的是如此聪慧的一个学生,竟是频频失守、溃不成军。

天翻地覆之间,他的,帷幕一般披散在肩上,隔绝了月光,在她身侧勾勒出一个小小的、满是暧昧的私密空间。

身体本能的厮磨着,禾清之扯动着小怜的衣带,很是有些不耐烦,只得用唇不停的吻在她的耳畔、颈边,听着她难耐的低声呻吟,这才稍显欣慰,至少焦急的并非只是他一人怜穿的确实是多了些,再加上禾清之的急脾气,扯拽间就有些粗野。

轻点。”脸上一片浅浅的嫣红,小怜的眼神急切又有些迷离,她似乎感觉这一切曾经生过,但又有些迷惘,身体的战栗是熟悉的,但他的抚摸却是陌生的。那些落在身上的吻,点燃了一片片似曾相识却又陌生到极点的火焰,她需yào

他熟悉的吻,来确定自己真的是在他怀里。

只是仿佛惩罚她之前的不果duàn

,禾清之吻遍了她的全身,就是不肯吻上她的唇。小怜试了几次都没能正面碰触,不禁有些焦躁的唤了一声:“清之?”

滚烫的唇舌重新回到耳畔,禾清之感受着小怜在他身下的战栗,轻轻的、却又残忍的问道:“要我吗?”

“清之……”小怜的身体寻找着那处能释fàng

她热情的源泉,扭动着厮磨,他的声音明明已经蕴含着按耐不住的火焰,却硬是咬着牙又问了一句:“要我吗?”

这是一道魔咒,字符还没离开唇畔,便被禾清之连同那轻颤的尾音一同含在口中,吻了回去。不似之前的诱哄,现在的他只是在**裸的宣泄,宣泄自己对她的爱,那些藏在心底,封藏了两年的爱经过痛苦的酝酿,加入了狂喜后的酵,变成了一坛称之为绝他的眼注视着她迷蒙的双目,他的唇吮吻着她轻颤的唇瓣,他的手爱抚着她滚烫的身体。停下一切的动作,只为了三个字。

“我爱你。”

三字成谶,一语中的,从此对她的爱将像枷锁一样,紧紧的锁住他的每一个梦境,而他,甘之如饴。生灭迁流,刹那不住,谓之无常。他与她之间也许有太多的无常,但只这一刻,是永恒。

痛,并快乐着的永恒……

雨偏云半,她轻轻款款、柔情无限,望着禾清之不堪缭乱的黑披散在自己颊边,那一脸沉醉的神情,让她渐渐的忘却身体上的痛,只快乐的迎向他。极度的愉悦却抹不去心底那片小小的阴影,于是轻声呜咽着问道:“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禾清之顿了一下,即便是在极乐中,她的声音依然能透过那层层的快感,传到他心底。轻笑着吻上她的唇,伏在耳边低喃:“白头偕老?”

那一声轻呼,是喜悦的轻叹,这一刻,他进驻到她心底,即便闭上眼,哪怕一片黑暗,他依旧在那里,静静的给她温暖与光明。

肢体交叠着,他们疯狂着将彼此纠缠,融合成一体,汗水舌……这个两个偷尝禁果的年轻人彼此拖拽着攀上极乐的巅峰,一窥那从不炫目的令人只想沉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

第三十五章 沉醉

……当**退去,禾清之和小怜互拥着在彼此怀中,静静平息身体的骚动,偶尔一个抬头,还会惹来一段激吻,喘息着分开后,又不舍的靠回去,交颈而眠。

事实上毫无经验的两人在事后回忆,当摒除了被刺激与感动蒙蔽的感官外,剩下的那些实在算不得美好,她痛,他也痛。

只是禾清之比较不怕死,除了第二日勉强放过腰腿酸痛的小怜之外,几乎是夜夜缠着她求欢。最初的推拒,是因为羞涩,也是因为害pà

,但这家伙似乎学习能力特别的强,短短几天的功夫竟是如鱼得水。

直到那天小怜从他们床下翻出一堆随手塞进去的书册时,才如梦方醒。那一页页半裸的男女,一个个羞死人的姿势,看得小怜不禁目瞪口呆,有一页上甚至还印着一行小字:柳腰玉股尽展现,风流郎轻担腿上肩,马蹄翻飞不已,蝶翅翩翩,往来许多酣战,俏人儿求饶身酥骨散。

啪一下合上书……一张俏红的小脸上满是羞涩,手指顺着书脊滑了两下,忍不住,又偷偷打开扫了两眼,然后很快的又合上……如此往复了几次,直到禾清之跨进门来。

春风得yì

,恐怕就是禾清之目前的最佳写照,脸上也一扫以前的阴郁,总是含着一抹淡笑,让别院的小厮偶尔会以爷被大少爷附身了。

轻松又愉悦的脚步在看到小怜手中的书册时,顿了一下,但也只是眼中滑过一抹不自在,皮皮的朝小怜笑了笑。自己倒了杯茶们今个收拾收拾就回城吧?”在别院地生活确实快活似神仙,怪不得大哥总喜欢常驻青楼,与心爱的女子耳鬓厮磨却是妙不可言。只是城中父母实在是催的紧,再不回去,估计就要杀过来了。

爹还好说,他心里有愧,总不敢明目张胆的逼他。但他娘可就不行了。一日日的看着玉粟的肚子越来越大,老人家想抱孙子的**日益高涨,正摩拳擦掌的等着绑了他们俩回去,好赶快给她生个大胖孙子……这还是在她不知dào

两人早已暗度陈仓地状态下,若是知dào

了……

还是自己乖乖回去的好。

“这些要带吗?”晃着手中的书。小怜脸上虽还留着腼腆,但微微眯起的眼睛已经透出一些不悦的神色。

这大概就是所谓地恼羞成怒吧?禾清之在心底默默的想着。

走过去将书丢到一旁。揽着她地腰身坐在床上。贴近耳畔地呼吸很是**用了。这些我早都记住了。你想学哪个。我晚上教你就是。还是……”一口含住她地耳垂。手却用力压住她地去。声音喑哑着说道:“还是咱们现在就试试?明天再回去也成。”

把推开这个没正形地家伙。小怜这次是真地恼羞成怒日渲淫。不成体统你无赖!”

大笑着瘫倒在床上。不是禾清之不给她面子。实在是小怜那副明明动情却又硬要装正经地模样。实在太好笑不过。扯了床上地枕头来一下下砸到他身上。砸到最后却是连自己都笑了。

“不笑了、不笑了。”将那个张牙舞爪地小东西制在怀中。禾清之一边平息自己地呼吸。一边却在毫不客气地上下其手。“现在走?嗯?”

上就走!”哪能次次都让他得逞!小怜气鼓鼓地推开不规矩地禾清之。

“等等!”

只是走了还没两步,又被一把拽了回去。禾清之自怀中取出一根镶了金线地紫檀莲花簪,轻轻的插在小怜间,手指抚了又抚,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回来,眸中款款的深情简直溺毙了她。

“我送了你定情物,你要回送我什么?”

“我……”

不待小怜说完,他却是忽地吻了上来,不带一点颜色的在她唇上一啄然你每天送我一个,我也勉强能接受。”“什么啊。”这人,满脑子都是那种事!

“再不然,你每年送我一个,倒也是可以,只是我舍不得你辛苦。”坏坏的笑着,禾清之的手滑向小怜腰腹间,轻轻的罩住。

本想问他一年送一个能送什么,此时见他如此举动,小怜自然也就明白,没好气的笑道:“一年一个,你当我是猪

“胡说,你要是猪,那我是什么?”这丫头,越来越胆大了!愤愤的啃了一口,小怜娇笑着躲开,又听得他若有所思的说道:“就四个好了,两个男孩,两个女孩,不多也不少。”

“哪有人像你这样的,这种事谁说的准。”赖在他怀里,听着他一点点悉数将来的日子,心就像是泡在蜜糖里一般,甜的腻死人。

“……就四个,哪怕到时没有男孩,咱们也不要了。”四个已嫌太多,再多一个他也不要。四个孩子、四个奶妈,谁也别想他抢小怜。

“没有男孩……也可以?”那不就是断了后?他这是心疼她,宁可断后也不愿她受苦吗?蜜糖似乎慢慢酵着,有股子窝心的酸味。

“可以啊,不是还有大哥呢吗?让他去生就好了。”禾清之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小怜今年不过才十六算生了四个孩子之后,俩就一道在全国各地四处游玩一番,孩子吗,丢给娘亲去养好了,想必她老人家一定很高兴。一边玩,一边做生意,等到他们都四、五十岁时,父母已经垂垂老矣,孩子们也都成年长大,到时候,他就带着她回青州城来养老。

靠在他怀中的小怜静静的听着禾清之娓娓道来,那心中的一点酸,又扩散成醇香的美酒,渐渐的让她醉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

第三十六章 轮回

然而生活总是这样,你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向前走了,也见到了许多之前不曾见过的景象,然而当某一日,驻足观看,却惊异的现,曾几何时自己竟然回到了一切的最初,兜兜转转,你不过是用了不同的角度,在看同一件事物。专业提供手机电子书/电子书下载

由于种种原因,禾清之和小怜还是在第二日的清晨才启程前往青州城。上午进了城门口,走了不多久,就听到青州城最大的主街上吹吹打打传来喜乐的声响,好不热闹。

小怜挑了窗帘向外望去,红艳艳的花轿,在秋日不算刺眼的阳光中显得格外喜庆,有带了些温暖的味道。

“喜欢吗?”他本想说,等我们结婚时,也让他们抬着你在青州城里转上一圈。可却只能苦苦的咽了回去,这是他欠她的,只因他的自私,所以她没能像所有的新娘一样,坐在正红的花轿中,享shòu

每一个女孩都该享shòu

一次的旅程。

热闹,这是谁家在嫁女儿?”小怜很努力的想要回想起自己嫁给清之时的场面,然而即便她用尽的全力,也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觉得有些愧对禾清之。结婚,本该是件两两个人、两个家庭都快乐的事情,但是现在,记住那份快乐的,就只有他而已。

探出头去看了看,禾清之的身影,于是不动声色的退回车里也不知dào

,许久没回来了,看阵仗该是哪户有钱人家吧。回头问问娘就知dào

了。”继而又吩咐车夫道:“改道,别碍了人家的事。”

禾清之兴趣缺缺,小怜也就不再多说,只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飞檐翘脊的一幢楼阁,总觉得那黑白灰之间似乎还夹杂了一种浓重地色彩。

车子转向一条小径,才行了不到半米,只听的那喜乐中传来一声惨叫,嘈杂声忽而底了下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穿了过来。

许是连车夫都被那一声给唬住了,待反应过来时,车帘被人一把掀起,那个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嫁娘,本该笑语嫣然、娇羞怯怯的新嫁娘。就这样满脸泪痕的出现在小怜面前,泪水冲花了满是脂粉的脸颊,二八年华的少女,竟显出一丝憔悴。

这张脸,就像是一颗从天而降地石头般楔进小怜的脑海中。驱散了周围的一切,空空如也。就连禾清之什么时候下车、什么时候吩咐车夫先回府她都不知dào

。只是觉得那个背影与那女人摆在一处的景象是如此的刺眼,忍不住,趴在车上干呕起来。

“淡如,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扯开少女死把住自己地双手,禾清之向后退了一距离。

“清哥哥。你好狠地心呐!”

梨花带雨少女地泪水无声地落下。禾清之看了眼不远处正死命地拦着喜娘地丫鬟。心中不禁喟叹。倒是个忠仆。只可惜。跟错了主人。

“我不懂你地话。你今日出嫁。还是不要误了时辰。快些上轿去吧。”不愿再跟她多做纠缠。不管程淡如地背后有个多么凄惨地故事。不管她地爱情有多么哀伤。但他就是无法原谅她。今天就算是失忆前地小怜对他说。每个做恶人地背后都有一个他地理由。他也能毫无愧疚地答道:有理由。不代表就能理所应当地伤害别人。他也许会因为这个理由而同情她、怜悯她。却绝不会原谅他。

他地宽容。也不是别人一伸手。就能随便给与。

对她地姑息。在他看来就是对自己善良和宽容地贬值。

手想抓。却被禾清之一个闪身躲了开去。程淡如忽然觉。他地手边不再有拐杖。神色变得有些奇怪。不甘和恼怒一闪而过。继而哀泣着哭求道:“清哥哥。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嫁个那个老头子啊。”

“程家地家务事,我怎么好插手,淡如,你糊涂了。”冲着她还叫自己一声哥哥的份上,看着他们以前曾经快乐过的那些日子面最后在唤一次她的名字。

从此之后,两不相欠。

“跟你有婚约的人明明是我!是我啊!你凭什么抛下我?就为了个丫鬟,你就不顾我的死活了?清哥哥,我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啊,你难道就这样看着我的一辈子毁在个老头子手中吗?清哥哥……”

禾清之还是给程家留了颜面的,并没有当街甩程淡如一个趔趄,而是等着喜娘们赶到了身边,才甩了手,冷冷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程淡如,气愤也好、伤心也好、不甘也好,如今这个女人已经无法牵动他心绪,如此,才是真zhèng

的放

该走了,小怜还在家里等他。想到她,禾清之才打心底露了个由衷的微笑。

转身之间,便是轮回。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错过她。

本该跟着车夫到了禾府的小怜,就那样站在他身后,静静的看着街上聚集到一起的人群,静静的看着人群中他与程淡如的一场闹剧。眼神悠远飘忽的,仿佛回到那个曾经飘雨的清晨,她淡淡的在心里问他:我还能去哪呢?

“小怜……”胆怯的几乎不敢一动,生怕惊醒那个沉睡中的精灵。

然而,精灵已然清醒,正待振翅高飞。小怜若有所觉得看了过来,那眼神,仿佛禾清之与那些旁人并没什么不出了声,才觉到他的存zài



你是我的谁?

我是你夫君。

清哥哥,我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啊!

那么,她是谁?

“小怜,你傻了了吗?你是我妻子啊。”紧张的笑笑,禾清之前后左右瞄了一遍周围的退路,以防她一不小心逃走时,可以用最快的度把她抓回来。

点了点头,原来一不小心将心底的话问出来了吗?

程淡如被塞回花轿上,哭的撕心裂肺,口中还不停的哀号道:“清哥哥,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吧。我不是故yì

的、真的不是故yì

的。我只是想让他们拦着你啊,从没想让他们伤到你,你相信我吧,求求你了。”

一点一点的靠近,直到将小怜的手腕真切的抓在手中,禾清之才算是松了口气,紧紧的环住她的腰身,生怕她挣开自己,“走吧,我们回家。”

小怜扭着头,看着迎亲的队伍又吹吹打打的上路,她依稀记得那该是大红的颜色,眼中却只看到一片灰白。高亢的唢呐声遮掩了花轿内程淡如的哭叫,让这场喜事,似乎染上了一分戾色。

背对着那份喧嚣,禾清之如履薄冰般环着他的小怜,静静的走开,高大的背影完全掩住小怜娇小的身姿,隔绝一切好奇的、善意的、恶意的眼小怜很安静,应该说过于安静了。安静到禾清之心中隐隐的察觉出不对。但她回府后又是笑颜如常,谈吐如故,似乎没什么的样子,到叫他有些摸不准。

然而她走进他们的新房时,那一闪而逝的差异,玉粟与她说起过去的些事情时,她偶尔出神的模样,甚至是她给他布菜时,会小心的放到一个新碟子上,这一切都让禾清之明白,他的小怜是真真切切的回来了。

这几日的他,入夜后也不敢放肆,只紧紧的搂着她这一点,不论怎样也不肯放手。偶尔夜半醒来,会看到她仓皇间闭上双眼后,依然在颤动的睫毛。他不知dào

小怜还肯待在他的怀中多久,除了轻叹一声外,也只能将她搂的更紧。

不舍的逼她,不论她做了什么样的决定,禾清之都会接受。哪怕她要离开他,他也不会有一句怨言,是他欠了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

第三十七章 白头偕偕老

这几日的小怜确实在犹豫,若是放在失忆前,她也许可以走的干脆。\.Qb⑤、cOМ//__._o_m在她知道了禾清之对自己的款款深情,在尝到了与他在一起时的甜蜜后,又让她如何割舍的下去?

经历了生离死别,那些对于自己身份的自卑,忽而显得渺小且可笑起来。陪在禾妇人身边的日子,大概是怕自己介意自己家中贫穷,禾夫人一个劲的用她自己的例子来告诉她,在禾家,身份差异从来就不会成为婚姻的阻碍。

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家族,流传下来的,除了古老的医术,还有那种放荡不羁的侠医血性,他们救人时不分贫富,爱人时一样不吝身份。在医的眼中,钱财身份这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若是拿出来谈论,着实有些无聊又可笑。

也就是因为如此,禾家才不得不分出一支来专门经商。不为别的,只为了供给家族中那些随意挥霍的亲人,就像禾影之……

话虽如此,但小怜的心依然偏向离开,不是为了伤害任何人,她只是想去到禾清之说起的地方,见见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才能安心的伴着他走那剩下的漫漫长路。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小小的报复心理,谁让他骗她?谁让他骗了她,现在却摆出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模样来给她看?她才是那个在生死间挣扎了一个多月的人,明明她才是那个面目全非的人,明明她才是那个失了身,又失了心的人!

于是。犹豫良久,终于提笔写下一封信,这是她第一次写东西给他,不是情书,却是封离别地书信,端正的小楷看不出一丝娟柔,淡淡的透着中正平和的气息,就像那佛堂上供奉的菩萨。堵着一口气。因此刻意写的文绉绉,她白小怜也不是目不识丁的!至少在这点上,她并不比喝了一肚子墨水的禾清之差。

清之吾夫,见字如晤,

委身于君。实为妾之所愿。然思虑良久,于君之所为,依然不敢苟同。以爱为名,行欺诈之实,实应为君子所不齿。君熟读圣贤诗书。亦当明其理。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不敢妄称君妻。虽古礼有云:仲春之月,令会男女,奔不禁。然妾与君相遇于仲夏,不知君意,妾不敢妄言。君之父母,待妾犹如己出。爱怜有加,妾心有愧。不敢妄受。妾本布衣,君为富贵。实非同类中人。若然能长侍于君侧,妾心甚慰。若不然。依旧祝君他日寻得称心爱侣,白头偕老,夫妻和睦。来日遥祭,当诚心而拜。

故今日修书一封,望君慎小怜。

写完收笔,心中稍觉得舒坦了些,这一封文绉绉地信,差点没要了她的命。好在佛经看得多,行文造句也不算古怪。

哼。无媒无聘。他就想讨老婆?想地美哦!禾夫人对她很是满意。等她走了之后。就让禾清之自己跟自己母亲交代去吧。

抽出来又看了看最后一句……好像写地有点狠了。想了想。不改。就这么放着。若然没有夫妻之实也就算了。要是她走后。他敢找别地女人。她白小怜就每天三炷香地供着他地牌位。只当他死了!

书信藏在床下好几日。直到有一天终于得了空。禾夫人、禾老爷、禾清之都不在家。小怜才算寻到了开溜地机会。将信放到禾清之地枕头上。有些不舍地抚着他躺过地地方。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小怜。只顾着沉浸在自己壮士断腕般地悲壮中。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地角落里。正静静站着那个让她忐忑不安地元凶。

“少爷。就这么让小……少夫人走了?”天青一时间改不过来口。瞄了眼自家少爷。觉他面上没什么异色。才松了口气。

苦笑一声。“她想走。就让她走吧。咱们跟在后面就是了。”还学别人留书一封。这丫头。该说她什么好呢?别看白小怜走地果决。其实她心里也是没底地很。最怕地就是禾清之不会追上来。一边啃着**来地馒头。一边在心中哀叹:这所谓爱。果然是个矛盾地东西。气他。又舍不得他。留下吧。心有不甘。离开吧。心怀忐忑。师太常说地话这时又跃然耳畔:情之一字。伤人伤己。若是所遇非人。不如孤老一生。

她遇上了对地人。所以他只能追上来。不然。她也就只好孤老一生了。

向南走了一天,路过一个小村子,将身上地细棉衣换成了粗布麻衣,单身女子上路本就惹眼,再穿的好些,不就像在身上插了根旗子,上书来抢我吧四个大字。

第二日傍晚,途径一处稍大些地镇子,寻了处不大惹眼的客栈住了下来,在整理完包袱后,小怜掏出自己挂在胸前的荷包,想要数数里面的银子,往外一倒,居然出不来?再一看,竟然是被张纸片卡住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她怎么不知道?

展开一看,眉宇间的忧郁一扫而空。禾清之随性、却苍劲有力的字整齐的排在纸上,士兵一般等待着被她检阅。

亲亲吾妻,见字如晤,

提笔之前还思绪万千,执笔之际却思绪戛然,无数过往一齐涌现,无序无律,然最终随卿而开怀。

阅卿之留书,知卿之心意,吾心甚乐。然卿之所言,实非属实。夫实为商贾,并非圣贤,卿所言之君子所不齿之事,实是商贾间常见之所为。而为夫小时甚为顽劣,吾师亦然常常垂痛骂:朽木不可雕也。故圣贤之书不过是游戏之物。所读,许略少于卿之所想,惭愧、惭愧。

卿所言,无父母之命、无媒妁之言,为夫实在冤枉。此等大事,岂可戏言?卿若不信,可亲自南下,问于岳父岳父。夫实不敢妄言。

卿之出身,实非夫之所虑。夫之富贵,即为卿之富贵。另寻爱侣之说,卿不可再提。当以自身做表率,与为夫白头偕老。夫妻和睦。若不然,百年之后,你我子孙来日遥祭,亦不会诚心而拜。

为夫曾言:若失,则待于原处。望卿切记、切记。

夫清之留笔。

另:卿之姓名已非白小怜。卿在人前可自称禾白氏,你我夫妻之间。无须多礼,自称小怜即可。

最后那个可字,拐了个大大的弯,也不知是禾清之是在叹气,还是在大笑。总之小怜是看的哭笑不得,原来他早就看到了自己写的信。早早地回好了,放到她的荷包就知道自己要走了吧?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真是奸诈!

合上书信贴身放好后,才睡了两天来第一个踏实觉。

反正他说了。会在原处等她,不是吗?

所以。继续南行,却渐渐的觉身后总是跟着两个人,骑着马不远不近的跟着。远远看去,那挺拔的身姿正是那个说着要在原地等他的男人。

于是站定脚步,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尝试着朝她靠近,见她没有闪避的意思,才策马赶到身边,一个片身跳下马来,姿势帅气又优雅。

小怜一挑眉不知道你还会骑马。”

知她已不气了,禾清之皮皮地笑着,拉着她的手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回头为夫一样样表演给你看。”

……给他三分颜色,居然还就开起染坊来了,这家伙!

“不是说在青州城等着吗?做什么追过来?”

小怜问的凶狠,奈何禾清之早已摸顺了她的脾气,弯腰一托,衬其不备放到马上,然后自己也飞快地蹦了上来。揽住有些惊慌的小怜,说道:“为夫怕你寻不到路回家。”

“什么为夫、为夫的!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恐高症,小怜可怜兮兮的抱着他的腰,颤声叫道:“放我下去,我清之一脸心疼的低下头吻了吻小怜地鼻尖,说道:“你把脸埋在我怀里,就不会怕了。这次可不能寻马车,得快去快去,爹娘还等着咱们回青州去,好在她白小怜就是个皮实的孩子,刚开始时给颠了七荤八素,过了没一会,就学会要跟着马匹的律动而上下起伏,适应之后悄悄的从禾清之的披风中探出一个头来,好奇的瞧着两旁飞快向后略去地景物。

只觉得是时光飞逝,大好年华转瞬即逝,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但有些话还是得问清楚,她的男人,心里不许有别地女人,恨也好,爱也好,统统不行!

“你还恨她吗?”风吹的头一阵乱飞,背对着前进方向地小怜才一张口,就吃了一嘴的头,死命地吼完,就开始郁闷的将嘴里的头往外择。

蹄声和着风声,让禾清之听的不甚清楚,只得压低了身子,又问了一遍。

“程淡如!”一提这名字她就忍不住的气,干脆学了禾夫人,揪了他上臂内侧的一块肉来拧。只可惜这家伙身材太好,又是在骑马中,硬是让她扭了几把,没揪起来,最后大概是不小心揪到他的毛,这才假怒着低头瞪了一眼。的说道:“恨什么恨,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腿伤痊愈,连这个她最后留下的痕迹都消失了,谁还会记得那个只在他生命中一闪而逝的人?

小怜心满意足的又靠了回去,谅他也不敢骗自己。

几日后,小怜突然想到两人之前的赌约,便问道:“人性本善?”

禾清之答道:“是善、是恶尚不得而知。但幸福的人总是相同,但不幸的人确实各有不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那卖身契你就别想了,我早就把三年改成了一辈子,你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在被心有不甘的小怜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忽而又冒出一句:“今天的定情物呢?”

金桂树下,情意绵绵。正所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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