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好狠心 - xp1024.com
《丫环好狠心》


试读

车马辚辚,皇帝御仗逶迤而来,一贯的从容不迫,两军对垒之机,皇家固有的雍容霸气并不残损半分。\、QΒ⑤.CoM\

被文武百官簇拥着,皇帝踏出龙辇,一袭九龙腾飞明黄龙玄狐披风在寒风中猎猎,越衬得他临渊峙岳气度非凡。气定神闲走过整齐罗列的神锐营,黑眸沉静逡巡士兵,微微颌,霎时间,兵器铿锵,山呼声地动山摇响彻云霄:“吾皇万岁万万岁,平定叛军,江山万年!”

登上前安城门,皇帝身临雉堞边极目眺远,碧蓝天幕云卷云舒,雪映百川,江山如画铺展开来。

腾冲府五万兵力黑压压罗列城下,当中两骑,是铁甲金盔身材粗壮的韩明忠和段玄明。段玄明一袭玄色袍服骑于马上,现坐拥五万精兵,昔日颓废阴翳之气一扫而空,他是踌躇满志的段王爷,与当今皇帝一样都是皇家贵胄。

与皇帝遥遥对视,段玄明心中自是感慨万千,等了多年,终于等到可以与四弟平等对峙,争霸江山的一天,他终将要做天下的君主,一生的梦想就要实现,以后,他不再是闲情王爷,而是皇帝!

城墙上,皇帝隐隐生出一种惆怅:二哥,我待你不够好么?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趁父皇驾崩作乱,我费了多大力气才说服朝臣保下你一条命,我们是兄弟,为什么非要互相残杀?你明不明白,这一次,谁也救不了你了,心月她煞费心计,设计的就是这一天,她就是要你没有退路,要我不能再容你!你。。。。。到底对她做过什么,教她这样恨你?

“四弟,别来无恙!”段玄明不耐这无声的对垒,他野心蓬勃克制不住,隔着遥遥几十尺的距离仍是清清楚楚的可以听声音里的兴奋。

“二哥,你还是没忍住。。。。。。。”段思聪叹息一声:“你以为这回就要赢了么?二哥,你,收手罢!”

段玄明得意大笑:“四弟,你怕了?那就老老实实的退位,莫做无谓的挣扎,我会如你当初待我一般,留你一条命!”

他话音刚落,城墙上文武百官与神锐营将士义愤填膺,箭伤弦,刀出鞘,杀气腾腾,只等皇帝下令开战破敌,擒拿反贼。

段思聪却是缄默片刻,淡淡道:“二哥,有人想见你,有什么话,你和她说罢,看她愿不愿意让我退位!”遂示意左右,请心月姑娘。

段玄明只当皇帝还要做垂死挣扎。也不以为意。待看见心月身着一袭雨过天晴色绣锦宫装。披一件大红雪狐披风站在城墙上时。登时愣住。

以为她被段思聪挟持。段玄明怒道:“四弟。我们男人之间地事。莫难为一个妇人!”

段思聪摇头不答。命护在心月周围地人都退下。他侧身替心月挡住寒风。在她耳边低低叹道:“心月。二哥他还是护着你地。你何必苦苦追究过往?就给他留条后路罢。。。。。。。”

“是么?”心月微微一笑。她要向段思聪证明。他说错了。

心月别过脸居高临下注视段玄明:“王爷。陛下说您破城之时便是心月地死期。只要您愿意退兵。他肯放我出宫和您一起远走高飞。王爷。心月地性命就在你地手里。是皇位重。还是心月重。今日就做个了断罢!”

段玄明错愕。

寒风凛冽,心月衣袂随长飘飞,她的身影映在天地之间,风华绝代倾国倾城。是要她还是要皇位?这个问题在段玄明脑海中之闪过一瞬,但这短短一瞬,已经足够了,一个女人如何与江山相比?他毫不迟疑的回答:“心月,我段玄明若登上皇位,一定封你做皇后,今生今世长生牌供奉你名讳,你安心去罢,我会为你

报仇!”

段思聪闭目咬牙,一掌拍在城堞上:心月,你便是爱过的人,至今耿耿于怀,值得么?

心月纵声大笑,冷然回答:“有劳王爷惦记着心月的身后事,不过,王爷,心月劝您,还是莫得意的太早,什么事都有变数,您当心月还是从前那个心月?”

声音里没有悲凉只有刻骨的轻蔑——这个男人,一点都没变,在他心里,何曾有过她?皇位,皇位,他利欲熏心野心勃勃,眼中只有皇位!至始至终,她都是他为登上皇位利用的工具,即使有迟疑,即使有心动的时候,比起他孜孜以求的皇位,又算得了什么?好虚伪的一个人!

风鼓起心月的披风,猎猎作响,眸中喷出火样的烈焰咄咄逼人,就连身体都似散出异样的光芒,炫目璀璨,在这两军对垒杀气腾腾的战场上,她如罂粟之毒,妖冶绽放。她声音渐渐犀利,:“如果说当年,王爷可以掌控心月的命运,那么今日,心月便要让王爷知道,曾被你蔑视的,践踏过尊严的心月,亦可掌控你的命运,你赋予我的侮辱,我要加倍偿还!”

心月疯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段玄明被莫名其妙的恐惧感控制,他惊慌地环顾四周,还是被五万大军环护着,韩明忠就在他身边。对,韩明忠一个腾冲府将军如何抵挡住列侯封疆的诱惑,紫城内只有两万神锐营,而他有五万精兵,胜券在握,他做什么觉得害怕?心月,你等着我,我答应过要接你,你是死是活都是我段玄明的人,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段玄明没有心思再作无谓的口舌之争,决战在即是王是寇立见分晓,他等的太久,已经等不及了,手一挥,传令身后大军破城!

一直紧紧盯着城墙上的人,期待看到他们的反应,但他们为什么不惊慌,为什么无动于衷,皇帝为什么不下令抵抗?

天地间为什么安静得令人窒息?回过头,段玄明眼睁睁地看着身后的兵士并没有如他所愿冲前破城,而是围上来,围上来,将无数的刀剑对准他,他茫然地望向韩明忠,只见一张嘴唇动了动,说了一句什么话。

可他好像失去听力什么也听不到,许久之后,耳边隆隆,韩明忠所说的话才惊雷一般在脑海中炸开:“王爷,我韩明忠一生只惟当今皇帝之命是从,忠心耿耿绝不二主。。。。。。”

短短一刻,时间却好像拉得无比漫长,永远也没有尽头,也正是这短短一刻,天翻地覆,他的梦想破灭,追逐一生的,耗尽所有的梦想被击碎,化为齑粉散去。

意识终于回来,他明白一件事,他中了圈套,是心月设下的圈套,眼前一黑,段玄明从马上栽了下去。

城墙上,段思聪问心月:“你终于如愿了,二哥他本来命不该绝,你何苦非要他死?非要逼我杀他?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倾尽心力整整三年,她承受不能承受之痛,历经煎熬,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可真正等来了,却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只剩下从骨髓里透出的疲倦。

“陛下,您永远也不会懂心月,任天下之大,没有一个人懂心月。。。。。。”

段思聪胸口一窒,只听风声在耳边呜咽徘徊,是嘲讽,是讥笑,这一战,是二哥的末日,可他何尝又赢了?良久,他苦笑:“回去罢,还有一通乱的,韩明忠为了配合你演出这场戏折实辛苦了,今晚宫中夜宴,平定谋乱论功行赏他是头一份。”

心月转过身,定定望住段思聪,冷笑:“陛下何必讥讽心月?没有陛下旨意,韩明忠胆子再大,也不敢擅自调配腾冲府兵力,陛下,你也盼这一天罢?既怕被人说您骨肉相残,又觉段玄明是刺在咽喉,除不得,放不得,现,段玄明又一次谋乱,您正好名正言顺杀了他,且无损仁君圣名,最该庆贺的人是您罢?”

他的心虚弱到极点:“心月,你当真将我视作仇人,非要曲解我的心意,非要伤我,恨我,才高兴么?”

她摇摇头,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的眸中泛出无尽哀凉,黑沉沉望不到底:“那么,下一个该是我了吧?心月,你打算怎么对付我?我伤了咱们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对付我?!”他一步步走前,逼近她,一字一句吃力的问,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反噬过来,刺中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捅出大洞,和着血,那么疼,仍旧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下去:“你告诉我,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难道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补救的机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

面对着她眸中的戒备和疏离,段思聪全身血液凝固,心掉进冰窟,冷到极点,终于说不下去后面的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愿意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愿意拱手江山讨你欢,可是你,你待我究竟有没有过真心?我想知道,即使被仇恨蒙蔽住双眼,在你心底深处究竟有没有爱过我?那怕只有一点点的爱。。。。。。

不需要了,不需要你回答,心月,或许我所做的一切都换不回你如初的笑靥,可我还是身不由己,为你痴,为你狂,而不在乎你到底待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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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见遗恨 (1)

农历十月十二日,宜嫁娶,祭祀,求福。\\。QΒ⑤。cOm忌安葬,移涉,探病。

十月十二日是大理国二皇子段玄明与宰相之女王嫣如成亲的日子。从采纳,问名,纳言,纳征,请期至亲迎这一日,二皇子府所有人整整忙了近一月,近傍晚时分,皇子府内百十盏朱红纱灯高高挂起,灯火通明,正厅,花厅人声鼎沸,丝竹悦耳。

满朝文武百官前来祝贺二皇子新婚大吉,正喧闹间,有小厮来报,四皇子的轿子已至府门外。

二皇子段玄明亲迎出去,

绕过照壁便看见一身玄色袍服的段思聪被人簇拥着过来,见着段玄明,抱拳含笑道:“二哥,恕我来迟了。”

段玄明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大红喜袍将原本略显沉郁的神色一扫而空,也不与他计较,只笑:“四弟既然知道来迟了,就当罚你,一会他们灌酒,你可得替我挡几杯。”

“那是自然,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二哥喝醉了。”

说话功夫,两人相跟着走至大厅,百官忙上前见礼。

三皇子段和仁也过来打招呼,笑道:“四弟,父皇不是要留你在宫里吗?怎么有功夫跑出来?”

一时间大厅里的嗡嗡声渐停,百官状似各自饮酒,耳朵却全竖起来听这边动静。

段思聪星眸仍旧沉静如水,不动声色地微笑:“三哥,听说二哥为着今日喜宴热闹,特意教人从绍兴运来几十坛女儿红,借着二哥大喜,我陪三哥好好喝几杯。”

段和仁说完话对上段玄明突然阴郁地神色。心里不禁毛。因此赶紧就着段思聪地话下台阶:“不错。不错。四弟。咱们多喝几杯。二哥。吉时已到。你赶紧迎新娘子去吧。别招呼我们。”

他拉着段思聪找一桌上位坐下。头也不敢抬。段玄明冷着脸带人出府。

段玄明一走。大厅里又恢复热闹。方才还有所顾忌地大臣们纷纷过来给四皇子敬酒。段和仁借着这番又多喝了几杯。只一会功夫。脸已经通红。说话更无所顾忌。凑到段思聪耳边:“四弟。二哥已经娶了王丞相地女儿。你就一点都不急?”

段思聪略略皱眉:“三哥。你喝多了。”

“你们都说我傻。我心里明白着呢。二哥想干什么连我都看出来。你能不清楚?”

段思聪似笑非笑道:“三哥看出什么了?”

段和仁见左右无人注意,遂用手蘸酒在桌子上写了“太子”两个字,一面拿眼斜觑段思聪。

段思聪但笑而不语,他虽只二十几岁,城府却极深,论才论德皆在兄弟中出类拔萃,皇帝最看重是就是这个老四,所以,兄弟多有妒忌。大皇子常年卧床养病,三皇子资质平平,只有二皇子段玄明可与之一较高下。

现在,三哥突然和他讨论敏感话题,无非是因为二哥娶了王丞相的女儿。父皇病重,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王丞相两朝元老,门下学生遍布朝野,无疑,这是个极重的筹码。他知道,所有人都在掂量局势,这种时候就连先前已经站在他一边的大臣们现在也开始动摇观望,只是,三哥并不懂,有些话只可以想,而不能说。

突然鞭炮声震天,一群华衣小厮奔进大厅,一叠声地嚷:“来了,来了!”

蒙盖布的新娘子被喜娘簇拥着往这边来,众人让开地方,主香公公喊赞礼:行庙见礼,奏乐!

身穿大红锦衣的新郎新娘跪进三香,九叩,六升拜。拜堂仪式毕,由丫鬟捧龙凤花烛导行,新郎执彩球绸带新娘足踏麻袋进入洞房,贺郎酒才正式开宴。

大厅阔大,几十桌酒宴坐满,还有后面花厅里坐满女眷,一时间行令猜拳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段玄明从洞房刚返回大厅就被人围住,架不住百官的热情,而且正值志得意满,凡有酒来皆不推辞,宾至尽欢。

段思聪素来不喜欢这些热闹,多喝了几杯酒,身上燥热,便带着两名亲随长安长宁出了大厅往花园散步。

季秋时分,花园里原本清寒,不过一路上红灯笼高挂,偶有三三俩俩的仆从丫鬟走动,隔着夜空,仍能听见笑语喧闹声传来,倒也不寂寞。

一路负手缓行,突听一阵寂远飘渺的箫音传来。深秋冷风寒烈,那箫声被风吹的断断续续,声声如怨如诉呜咽盘旋,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箫音: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是一曲《凤求凰》,竟有人竟有人在这种时候将这曲子吹的这般凄凉,段思聪不禁纳罕。

略有酒意被清越的箫音驱赶的无影无踪,段思聪神思清爽,听了一会,才觉出箫音不像是从喜宴上传来的,左右无事,索性觅音而行,穿过一条小径,眼前倏然开阔,大片的湖水映在灯笼的红光中,烟波如雾红云浩淼。

靠近湖边,凉意越深,一泓皓月当空,那箫音声隔着水波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越来越清晰,一个青衣素裙的女子正临水吹箫,月色下,清淡的像个虚影,转瞬就会被风吹散一般。

段思聪在树下伫足,静静聆听箫音: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女子将这最后一句反复吹奏,许久,乐声暗淡下去,她挪开唇边箫管,轻轻叹息一声。

清脆的掌声在身后响起,心月诧然回头,他的身影半藏在树下暗影中,只是轻裘绶带,长身玉立十分眼熟,她低呼一声:“殿下,您怎会来这里?”待他走至亮处,才看清并不是段玄明。

两个人有些相似,同样剑眉星目,身姿挺拔,但他的气质更高雅。整个人闲雅沉静,长袍广袖在夜风中翻飞,青年皇子容光如玉,使满天的星辰为之失色。

她略怔愣片刻,很快恢复自如,缓缓敛衽施礼:“奴婢见过四殿下。”悦耳婉转的声音,很低。她缓缓起身,抬起头,风吹起丝散乱,却恰到好处地露出远山黛眉,秋水剪瞳。并不是很美的女子,却有绝色风姿,明眸善睐划破朦胧的雾霭,直指人心。

平时,她刻意将自己隐藏在卑微的举止中,尽量不惹人瞩目。但今夜却有些不一样,是那个人的洞房花烛夜。。。。。。她的心微微疼着,所以有一种想要泄的**。

段思聪诧异:“你认得我?”

她的眸光在他腰际玉革丝络上游移:“殿下身带皇家青龙玉佩,而且锦袍上绣又龙纹。。。。。。。”

段思聪嘴角轻轻扬起,带有一丝玩味的笑意:“为何没有将我认成三哥?”

“奴婢听人说,四殿下举止闲雅,如玉树临风,在皇子中最为出色。”

段思聪尴尬地轻咳一声:“你说话倒不像是个丫鬟,那么,你是谁?”

“奴婢心月。”

“你方才吹的萧曲很好听,可愿意再吹一次。”

夜风习习中,一曲箫音破空,清越的曲调再次响起,可这一次的曲音吹的极其缠绵,宛若女子在对情人轻语呢喃,凤求凰,比翼缱慻,人间天上。却又有淡淡的忧伤流淌,求不得,复辗转,徒叹息。。。。。。

一曲音落,余音袅袅,绕心间徘徊。

她回过头,朝他莞尔一笑,笑颜璀璨如天际中最美丽的星辰,天地失色。

可惜,竟是二哥府里的丫鬟。。。。。。。段思聪心底丛生出珍珠蒙尘的遗憾。

两人良久无话。他身后随亲随长宁越前低声道:“殿下,该回宫了。”惊醒沉默中静思的两个人,段思聪“唔”了一声,收回目光,转头回顾花园中茫茫无尽的红色灯笼,眉峰微微蹙起。

“奴婢送四殿下出府罢。”

段思聪心里一动,好聪明的丫鬟,竟然可看清他的心思。

出二皇子府门,段玄明站在大门外等候,看见他与心月同时出来,不由一怔,转瞬笑道:“四弟,怎么不多坐一会?”

“今夜是二哥的洞房花烛,良宵一刻值千金,我怎敢打搅二哥太久?”眼风扫过,可以感觉身边的心月神色暗淡,还有段玄明的脸色分明僵凝,他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揪紧,不知所谓何来。

段玄明刻意回避心月的目光注视,只和段思聪寒暄:“四弟,父皇那边还望你多照应着。”

“那是自然。”段思聪点头抱拳,转身上轿。

八抬绣锦龙纹的轿子消失在黑暗中,段玄明回过头,看见心月仍旧垂眸敛衽半蹲着,一袭单薄的青衣裹着她纤弱的身体,夜风中不胜寒凉,他叹一口气,低声说:“夜凉了,怎不多穿些衣裳?”

心月身体轻轻一颤,默不作声。

人多眼杂并不是说话的地方,段玄明迟疑片刻,从她身边走过,衣袍被风掠起扫过脸,冰凉一片,心月用手一摸,才觉不知什么时候竟泪流满面,这厢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半明半暗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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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见遗恨 (2)

段思聪第二次见到心月,是二哥和二嫂来他府里回礼的时候,、qΒ⑤。c0m/

若是平常百姓家断不会有这种讲究,可是,在皇家,他是父皇最钟爱的皇子,二哥二嫂多有顾忌,所以回礼之说就显得必不可少。

王丞相的女儿果然名不虚传,美艳张扬,想是在深闺里娇生惯养的,气质不免有些跋扈。

段思聪对她神色中流露出的戒备和敌对深为不喜:太子之争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至少表面上还能维持该有风度,这个女人才嫁给二哥几天就迫不及待地想帮夫婿成事,未免也太自不量力。

段玄明夫妻皆是喜气洋洋的大红锦缎袍服,尤其是王嫣如,珠玉环佩绕身,富贵气咄咄逼人,便显得他们身后的心月楚楚可怜。

仍旧是青衣素裙,只是,厅中无风,她低眸顺目,面容被额前耳边垂下的丝挡住,唯唯诺诺的样子与普通丫鬟无两样,但段思聪见过她从容淡定的一面,绝色风姿并不为人所知。

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在段玄明夫妻身后布菜添酒,有谨小慎微的柔顺,段思聪心里便觉得不大舒服,一桌菜吃得无滋无味。

席间,话题离不开朝政,兄弟俩同往常一样,言语里暗中斗智虚与委蛇,皆不露锋芒,只在片言只字中猜测对方心思。

段思聪今日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神色一直是游离的。

听说:二哥娶的王嫣如心量狭窄,刚一过门便遣散了皇子府里的姬妾,二哥也不计较,反而和这位夫人鹣鲽情深。心月虽是丫鬟,连他一个外人都可感觉到她和二哥之间绝非主仆之间那么简单,王嫣如岂有不知的道理?她的处境一定很艰难吧?

被一双目光如炬的黑眸若有所思盯着,心月浑身不自在,手一抖,酒线垂直而下,待她倏然惊觉挪开酒壶,已经有几滴洒在王嫣如的裙角边,王嫣如勃然大怒:“作死的奴才,你瞎了眼了?!”

只是一个丞相地女儿。气焰嚣张到如此地步。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有些错愕——即使是他们也从不曾对下人这般说话。亦是气度修养使然。

王嫣如言语鄙俗不堪。席间气氛顿时僵滞。段思聪冷眼旁观且看事态展。

心月跪在地上求饶:“夫人。请您饶了奴婢。”

“你素日里便仗着你主子地势不将我放在眼里。这回也是故意地罢?”

段玄明开口:“夫人说哪里话?她不过是府里地丫鬟。夫人既进了皇子府自然就是她地主子。若不中意。打她远远地就是。”

被段玄明当众驳了面子。王嫣如脸上有些挂不住。冷笑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夫君都替她说话。看来我这个从正门八抬大轿进来地夫人却不如个你身边地一个丫鬟。”

段玄明哑然,心下懊恼,竟在此间被四弟看了笑话去,他眸中阴暗不定,原本俊逸的面庞生硬几分。

他夫妻二人倒在这里吵起架来,简直匪夷所思。段思聪心下一动:以二哥的性子何至于退让若此,难道。。。。。。。王丞相已经有所动作?

“来人,将她拖出去。。。。。。”

王嫣如厉声说了半截被段思聪打断,他含笑道:“二嫂,一点点小事何必动气?”

“怎么四弟也要为她出头吗?”

段思聪略一沉吟:“二嫂,既然二嫂见不得这个丫鬟,莫如送给我?”

他一说完,心月蓦然抬起头,表情惊疑不定,段玄明也有些急躁:“四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个丫鬟惹得二嫂不开心,不值当。”

王嫣如突然笑了:“四弟既然喜欢就送与你。”

段思聪还未来得及道谢,段玄明话:“不行!”

“为什么,夫君是舍不得她?”

段玄明表情一僵,把玩手中酒盏半天默默无语。

王嫣如目光在丈夫脸上扫来扫去,柳眉蹙起,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跪在地上的心月:“心月,你可愿意跟着四皇子?”

自己是一个人,在主子眼里却是一件物品可随意转送,心月心中哀凉,表面上却不曾流露出半分,木木地答道:“回夫人,奴婢全凭夫人做主,不敢妄言。”

段思聪明明知道王嫣如愿意把心月送给他是个陷进,顺水推舟布下眼线还落个人情,可是,他看出心月眸中隐约的抗拒还是不禁微微失望,亦不忍心让她为难,遂自嘲一笑:“二嫂,近日里我一直住在宫中,这丫鬟也不好安置,仍旧留在二哥二嫂府中罢。”

“也好,人算是四弟的人,我们替四弟照应着,不过,若有什么差池四弟可别怪我做嫂子的。”

“我哪里敢怪嫂子。。。。。”段思聪呵呵一笑,隐下后半句话:只要你不责罚她就行。

“回头,等四弟闲了,我将这丫鬟连人带卖身契一起送来。”

段思聪挥挥手:“日后再说罢。”

段思聪以为自己对心月是一时同情,只见过一面的丫鬟,她比较特别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谁料想,他未曾觉出自己的心意,事后追悔莫及。

送客出门,心月落在人后,待段玄明夫妻上了轿子,她经过段思聪身边敛衽后跪地行大礼,众人只当她是巴结新主子全没当回事。

段思聪看着她缓缓起身,贝齿一直咬住下唇,似有话憋在心里想说不想说的样子,遂微笑安慰:“你别怕,要是不愿意跟着我也没关系,我与二哥说一声就是。”

心月神色瞬息万变,被人看穿心事后的尴尬终于流出些许,只迟疑一瞬间,她放低声音急促地说了一句:“四殿下,玉蝶梅虽然珍贵,但不宜放在室内养着。”说完,不待段思聪做出反应,她急匆匆地转身上了马车。

马蹄踏青石的声音越来越远,消失在皇子府围墙外的青石官道上。

段思聪若有所思目送一行马车离开,许久,转过身,对长宁长安道:“查一下,最近王丞相有什么动作。还有,二哥送来的玉蝶梅花。。。。。。”话说一半,他沉吟不语。

他刚刚救了心月一次,而心月还他的人情是什么呢?玉蝶梅花是新品,尤其盆栽的玉蝶还是第一次见着,但只是一盆花。。。。。。二哥和二嫂打得什么注意,心月到底想暗示什么?

一连几月,他在宫中忙着照应病重的父皇,无暇顾及其他。

事态展在他犹豫之间背离轨道,要是能预知后来的事情,他定不会轻描淡写放心月回二皇子府,再后来,他追悔莫及,并且为此付出了代价。

等他抽出空闲,让人去二哥府里接心月的时候,已经迟了。

心月失踪,三年杳无音信,他曾派手下四处打探,包括去二哥府里收买下人以期套出心月的下落,可是,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心月如然间蒸,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世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么个人,只是他的臆想。

原本只见过两次见,萍水相逢,或许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却因她的失踪使整件事染上奇幻色彩。心月以她独特的方式在他心底留下深刻记忆,她临水吹箫的样子,她从容应对的样子,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的淡然,她的忧郁都似清风吹过,一次次掀起他心头掀起微澜。

二嫂回话敷衍说心月私逃,段思聪并不相信这个解释,欲想知真相而欲不得,未知的答案是盘旋在他心间的谜团,反而更难忘却。

后来,生了很多事,王丞相动用身边所有势力,几乎半朝官员联名上书,恳请病重的皇帝册立太子以定民心,推举的人正是女婿段玄明。

还有,腾冲府将军高远升与段玄明交往密切,段思聪曾查到高远升回紫城述职半月时间内一直住在二皇子府,两人之间定有所谋。

再后来,段玄明的举动激怒皇帝,一纸诏书,将他谪黜出紫城。段玄明不服,趁皇帝驾崩回紫城奔丧之机,想趁机谋乱篡位。

可奇怪的是,高远升并未派大军进紫城援助段玄明,手下十万兵马于腾冲府按兵不动,只派了一小撮残兵老将敷衍。原本以为有一场鏖战在即,没想到事情解决的竟出乎寻常顺利,几千散兵如何能与段思聪手下两万神锐营对抗?

一切不了了之,段玄明一党大势已去,受牵连着甚多,其中包括两朝元老王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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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赌局序幕 (1)

至治六年,太宗文武皇帝驾崩,段思聪即位,称广慈皇帝,.Qb⑤。cOm念在同胞兄弟的份上,他特赦段玄明作乱之罪,一纸诏书封闲情王,赐闲情府居住。

一别经年,广慈皇帝段思聪第三次与心月相见已是三年之后。

段思聪派出去寻找心月的人一直没有撤回来,开始是刻意,后来是无意,久而久之,几乎忘记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手下人办事卖力,一有消息立马上报。刚听到有心月的消息时他几乎不敢相信一个失踪三年,已经认为不存在于世的人又会出现,时间太久,久到他已经渐渐淡忘的时候,她的样子又清晰如昨,浮现眼前。

其实他从来不缺乏女人,尤其登基以后更册封了几位妃子,他忙于政务鲜少在女色上费心,一直以为自己是寡情的人,因此很纳闷,为何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子有如此顽固的印象,或许是想找一个答案,也或许的好奇,他开始期待再次重逢。

没有人知道这三年来在心月身上生过什么事。

初春时分,紫城(大理国京城)郊外桃花竞相开放,清风拂过,满街的烟霞色如起伏摇曳的云雾,落英缤纷,暗香袭人。

去郊外踏青的游人很多,天气刚刚回暖,年轻女子们迫不及待地换上眼色鲜艳轻薄的春衫,三两成行,浅语低笑花美人娇,风景独好。偶尔,有两情相悦的男女,偷偷来这里私会,欲羞欲语,两情相悦的样子与春风一样醉人。

段思聪却没有心思观赏景色,他左右张望一会,低声问身后的长安:“你确定她会来这里?”

“是,爷。”

郊外地界宽广,而且游人太多,找一个人在大海捞针一样难,长安犹豫片刻,又道:“爷,我们出来的久了,先找个地方歇歇脚,慢慢找人也不迟。”

前面桃树下恰好有一处茶棚,十几张木桌木凳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喝茶,长安觉出段思聪没有反对的意思,忙抢前几步,将一张空桌椅上的灰尘拂拂,示意长宁伺候主子在这边落座。

乡野之地。没有什么好茶。段思聪听茶棚小二报出一大堆茶名后皱眉不语。

他微服出宫。身上一袭青衣便袍。但茶棚小二见多识广。一眼看出那袍子质地手工皆是上佳。段思聪地高贵闲雅。就连他身后地两名年轻锦衣随从亦气势夺人。这一切都透露出这位公子地身份非比寻常。小二猜测必是城中王孙贵族出城踏青。不敢怠慢。陪笑道:“这位公子。咱们茶铺里还有自家制地荷叶茶。您可要尝尝?”

段思聪还是第一次听说荷叶也可制茶。听他一说不禁起了兴致。含笑颌:“好。就喝这个罢。”

一会荷叶茶上来。茶具虽是普通地粗瓷黑碗。不过荷叶茶杯经温水一潽。香草气息氤氲缓缓漫上来。入口清冽。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有些许涩味。

段思聪在茶水上甚为挑剔。只喝了几口便放下茶碗。

初春天气阴晴不定。忽而下起细雨。极细地雨丝迷雾一样从天宇中扑撒下来。混入泥土中。腥味弥漫。原本悠闲地游人纷纷找地方避雨。茶棚里地人渐渐多了起来。段思聪突然没了耐心。站起身。欲往茶棚外走。

他身后的长安忙道:“爷,要不等雨停了咱们再走?”

段思聪正要话,突然顿住。

不远处,一抹淡绿色的裙服飘飘渺渺地走来,她头上遮着面纱,看不见容貌如何。那漫天飞舞的细雨,缤纷落下的桃花原本是极美的景色,只是她在曼妙的身姿,从容的步履之下倏然失色,皆成为陪衬的背景。

衣袂翩然进茶棚,她无视周围惊诧艳羡的目光,在一张空桌边坐下。

说不清是哪里不对,段思聪只觉得眼前的人似曾熟悉,却又陌生。看不到她的脸,可她周身散出妖媚之气,心月,那么一个水露芳华般洁净的女子,怎可能变成这样?

段思聪哑然失笑,转过身踱步欲走,却再一次停住脚步。因为她说:“小二,烦劳你送一壶茶来。”声音婉转清脆,是她的声音,心月。

段思聪不动声色又坐回刚在的座位上,心里,生出波澜如潮,比他预期更觉喜悦。

茶水上来,她卸下面纱,周围有倒吸气的声音。

三年未见,她居然,出落的如此美。。。。。。咄咄逼人的美。三年前,她不过刚刚及笄就风姿动人,现在,她更是风华绝代。

茶棚里突然安静,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皓腕轻抬,手臂几只绞丝玉镯叮当碰撞,柔荑无骨,雪白的指尖微微翘起,每一次动作,都可在空中划出朦胧的光色,唇是樱桃红,落在茶碗上如美绝璀璨的夕阳烟霞的辉映残垣断瓦,所有人都叹息:这粗糙的茶碗如何配的上如此绝色美人?

她终于将冷漠的神色动了动,星月样的眸光水色潋滟缓缓在空气中流转,唇边一丝笑意隐露,便如春水破冰漾开微波,摄人心魄般动人妩媚。

周围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互相打探她是谁,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细心的人注意到她并没有人陪同,胆大的人跃跃欲试,只是一个个自惭形秽担怕唐突了美人。正在犹豫,只见一个相貌周正的华衣少年被小厮们簇拥着摇摇晃晃绕过桌子凳子,走到她旁边,抱拳施礼,笑问:“姑娘,我可否坐下。”

“公子说笑了,这茶棚迎四方来客,小女子如何敢阻着公子?”

细听,她声音也有所变化,余音糯软,含娇似轻啧似春风拂柳。

听得人先自心痒难耐:“多谢姑娘。”华衣公子掩饰不住一脸喜色,施施然,在她旁边的凳子上落座。

段思聪蹙眉冷哼一声,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心情突然变得和今日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

见她和颜悦色并不拒人千里,有的人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早做举动,被人抢了先。

断断续续的的说话声传入耳朵,段思聪情绪越来越恶劣,借喝茶泄,转眼间,面前的茶壶就空了。

既然没自己什么事,茶棚里的人渐渐恢复正常,各自和同伴闲聊,一面观雨景一面喝茶倒也惬意。

突然一声巴掌响起,所有人吓了一跳,回过头,华衣公子捂着半边脸从凳子上跳起:“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

他身后小厮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为主子出气。事出意外,华衣公子居然挨了打,大家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皆愣住。

“我不管你是谁,公子,光天化日之下,你调戏我,难道我就不能打你?”心月冷笑。

原来是这般,有人窃笑。

在这许多人面前丢了面子,华衣公子便顾不得什么身份教养,指着心月骂道:“你装什么良家妇女?装什么清高!”

莫非,这样美的女子居然是青楼女子,茶棚霎时哗然:也是,她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良家女子,如何敢独自一人出行?

周围扼腕遗憾声不绝,心月脸色不变,淡淡道:“我是什么并不重要,不过,你再敢伸出你的脏手,休怪我不客气!”

华衣公子怒极反笑,手一挥,指使身后小厮:“与我拉住她。今天,我偏要动动你看!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不信你能将我怎样!”后面的话便是威胁心月。

小厮们听他令下,呼喊着就扑上来。火石电光之间,锋芒闪过,一枝银簪抵在华衣公子的喉咙上。

“谁敢过来?!”心月目光凌厉扫过小厮。

小厮们吓得忙收了手脚,华衣公子亦目瞪口呆:“你,你想干什么?”

“公子,让你的人退下,你也走。”

华衣公子额头上虽然冒出冷汗,但仍旧嘴硬道:“你吓唬谁啊?你敢杀了我吗?”

心月微微一笑,笑容无比娇媚,却让人感觉寒意冷森。

华衣公子突然惨叫,因为,她的手腕突然使力,簪子的尖锐的柄端刺进他的喉咙,殷红血液顺簪柄划出,滴答滴答地流下渗入泥土中,凝结成一团黑色。

她低低地轻笑,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命不值钱,你想死,我送你一程。”

惨叫声戛然而止,华衣公子嘴巴大张,神色惊恐地盯住她的脸,原本美丽的容颜在此刻竟如同夺命修罗一般使他恐惧,半晌,他磕磕巴巴地说:“好,好,你别动,我听你的。”

茶棚里所有人皆被心月的刚烈吓住,大气不敢出一声,眼睁睁看着那枝银簪一点一点从华衣公子喉咙上挪开。

然而,华衣公子并不遵守诺言,簪子离开喉咙,他迅敏后退几步,杀猪似的嚎叫:“给我抓住她,抓住她!”

小厮们回过神,扑上来。心月叹息一声,簪子翻转,柄尖抵住自己的脖颈,只听,“叮”地一声,手一颤,簪子被什么东西震飞。

小厮的手并未来得及碰倒她,只眨眼的功夫,惨叫声此起彼伏。而她,眼前一花,撞入一个宽广坚毅的怀抱中,有人凑在她耳边咬牙:“心月,你可真够磨人的。”

于是,眼眸闭上,心落尘埃——段思聪,你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一场豪赌刚刚拉开序幕,她,先赢了第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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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赌局序幕 (2)

长安长宁将几个小厮打得狼哭鬼嚎,桌子凳子砸的缺胳膊断腿,周围喝茶的人作鸟兽散,茶棚老板和小二吓坏了,缩在角落哆嗦,一面告饶:‘“各位爷,小的做一点生意不容易,求你们住手吧!”

华衣公子还不识相,在一边嘶嚎:“给我上,狠狠的打!”

“扑通”一个笨重的身体被扔过来砸在他脸上,交叠着扑到在地。/。QВ⑤。cOm\\

很快,小厮们东倒西歪躺在地上,长安长宁收脚住拳,又站回主子身后。

段思聪冷哼一声,示意长安付银子赔偿茶棚老板,抱着心月欲走,只见华衣公子手忙脚乱踢开趴在他身上的小厮,指着段思聪胡乱骂道:“有种的,你别走,你知道我是谁?我非教我爹收拾你们不可!”

段思聪缓缓转身,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笑意,睥睨着他:“你爹?你爹是谁?”

“我爹是礼部尚书!”见段思聪微微怔愣,他得意地狞笑:“怕了吧!”

“原来是韩大人的公子,怪不得如此嚣张。”段思聪眸色森如寒冰,微芒一闪:“礼部尚书居然教出这样的儿子,想必,他的德行实不堪重任,你回去,告诉你爹,让他来见我。”

他不怒自威,帝王霸气突现,华衣公子心下一凛,不由自主打个寒战,呆若木鸡。

段思聪抱心月出茶棚,她在他怀里小声说:“四殿下,你放我下来,人多。。。。。。。”

一张雪白的脸浮现淡淡红晕,眸色如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段思聪轻笑:“你方才的胆子哪去了?”

心月咬住下唇。黑眸中水色更浓。漫延成大雾氤氲铺开。和着周围细雨婆娑。潮湿而妩媚。他地心。随之温软。化为一潭春水。

皓月当空。女子在烟波湖畔吹箫。虚幻地倒影随浩淼奔流不息地湖水。转了无数个弯。穿过三年光阴。与今日地蒙蒙雨雾终于汇集在一起。严丝合缝。似乎。那年地水雾和今日地细雨。始终不曾离散过。

如果。三年前。只是对她好奇有好感。那么刚才在茶棚里。她倏然出现。就如耀眼地光。在他心里劈开缝隙。她地烈性。她地妩媚。都是一种武器。直抵他心底最柔软地地方。

刚刚见到她。段思聪就明白:这个女人不知不觉俘获了他地心。

他驻守多年地心防城池轰然失守。有什么东西入侵而他没有抵抗地能力。很陌生地感觉。却又动人心魄地甜蜜。

终于。他放开她。问:“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送心月回客栈,很小很简陋的一间房子,只有一张床和简单的桌椅。她身上淡绿色衣裙是普通素麻织布,式样很简单,想来是自己缝制的,周身上下除了手腕上几只绞丝玉镯和间一支银簪子再无其它饰。段思聪冷眼旁观,眉头越皱越紧,因为这一切充分说明,心月的处境艰辛。

她走来走去为他添茶送水,神情自若,并不因房间和衣装简陋有任何不安。

但,他的到来,无疑使这小小的房间充满压迫感。三年不见,段思聪成长为凤翔龙翥的男人,虽然他仍旧优雅俊逸,但举手投足中有一种威慑,心月需要极大的定力才能使自己在他面前保持从容淡定。

她不能错,机会只有一次。

等两个人面对面坐下,赫然一笑,才觉,真的,已经三年未见。

三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她不知道,已经身为帝王的他,指点江山,坐拥后宫佳丽,是否还有软肋存在,她的算计,是否在他心里留下波澜、

他也不知道,三年来,在她身上生了什么事。曾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她只是他偶尔想起的一位故人,最终淡忘,了无痕。可是,她还是回来了。知道这个消息,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就当是。。。。。。故人重逢。可是一切都脱离了轨道,使他措手不及,他该拿她怎么办?

她变化太大,漫不经心之间流露出妖媚气韵,人还是那个人,心呢?段思聪苦笑:即使是三年前,她的心也不曾在他身上。

“心月,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她双眸低垂,柔荑揪住裙边的布绦,缠绕打结,在手指上勒出青痕。

他的心便也如被她手指间的丝络勒紧,小心翼翼地试探:“不然,我送你回二哥府里?”

“不!”她脸色一白,惊慌地摇头:“我不回去!四殿下,您帮帮我吧,奴婢只求有个落脚的地方,绝不给您添麻烦。”

他暗暗舒口气,倏然紧绷的脸因这一句话又恢复温和:“这里是不能久住的,不然,你跟我回宫?”

“回宫?”心月茫然。

他握拳抵在唇间,轻咳一声:“我现在,是皇帝。”

红唇微微半启,她诧异地看愣住,突然起身拜倒,战战兢兢地说:“奴婢参见陛下,请陛下恕奴婢唐突之罪。”

“心月,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们,我们之间不要讲虚礼。”

一丝讥讽笑意在心月脸上一闪而过,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已经登基为帝了吗?若不然,我为何布下今天的局?再抬起头,她仍旧是诚惶诚恐:“奴婢愚钝,竟不知道四殿下已经登基。”

他扶起她:“不说这个,你可愿意和我回宫?”

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流出来,她泫然哀楚,嘴角翕合说不出话。

不出所料,她的眼泪成功激起他的怜惜:“心月,你有什么难为之处只管与我说,我可以帮你。”

如果三年前你能帮我,那么,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迟了,已经迟了。心哀凉如冰,心月却丝毫不流露出来恨意,哽咽回答:“奴婢出身卑微生如浮萍飘零,如何有资格进宫伺候陛下,去了只会被人嗤笑。”

她并非不愿意,但是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冒然进宫,与其进宫泯然于众,倒不如以进为退留在外面,让他牵着挂着,而且如此一来,他自觉欠她越多,也更利于她做事。

段思聪怜惜地凝视着她,良久无语。

心月惨然一笑:“陛下,奴婢只求有个栖身之所了此残生,别的都无所谓,要是陛下还愿意顾念当年奴婢提点玉蝶梅花之事,就随意找个地方安置奴婢,奴婢自当感激不尽。”

所有皇子都知道,四弟最喜龙涎香,三年前,段玄明夫妇新婚回礼,送他一盆颇为罕见的玉蝶梅花。盆栽玉蝶梅花有异香,与龙涎香混合一起是慢性毒药,久之,中毒者神思不清行为癫狂,而且,无解药。

他欠她一份人情,以他高傲的性子,能不还吗?心月胸有成竹。

“心月。”段思聪叹息:“我以前皇子府还留着,闲暇时也常去,你要是愿意,就搬去住吧。”

“奴婢谢陛下,愿生生世世为奴为婢报答陛下。”

有些话,堵在胸口,段思聪一直想问——心月,这三年来,你究竟去了哪里?生过什么事?然而,看她隐忍潦倒的样子,始终不忍心问出口。

而心月最怕他问她的来处。这三年,是一场噩梦,是她心里的魔障,是入血入骨的蛊毒。时时刻刻提醒她:心月,你要将他们欠你的讨回来!只有将他们所珍视的东西踩在脚底下践踏,王权霸业江山如画,毁之不惜,才可以抵偿你所受的苦!

段思聪的缄默成全她的勇气,是机会,也是生路。他毕竟没有强迫她把伤口揭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否则,毋宁死!

若段思聪知道,她的后半生将是刺入他胸口的毒刺,他还会有这么仁慈吗?所以心月并不感激他的缄默。一切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段玄明,段思聪——我,心月,就是你们的定数。

一抹妖冶的微笑在她嘴角轻轻扬起,这一刻,心月是破风而来舞蹈在剑刃上的炼狱锋芒,幽然森森,绝美凄艳。段思聪微微愕然,转瞬即逝,眸中光色沉寂,阗黑如夜,暗而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从客栈出来,已是傍晚时分,雨停风起,天际一抹苍凉。

段思聪命长安送心月回王府,注视她的背影踟蹰在青石铺就的小巷中间,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样子,他犹豫着跟进几步,又缓缓止住。

听着身后马蹄声渐起,心月回过头,段思聪策马扬鞭,渐行渐远,一袭青衣风中猎猎翻卷,他的背影融入晦暗的背景中,洒脱坚毅似临风的神祗泽踏破暮色。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在这一刻使心月心动。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转眼成一点黑色,她突然心悸难耐——他们之间就如此情此景,背道而驰,相逢便意味着分离。这一生,她都将是孑然一身,曾希冀过被温暖怀抱呵护,但,曾在她生命中留下亮色的人终将背弃她而去,因为,命运已经注定,他们是她的敌人,仇恨刻骨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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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君心难测 (1)

果真身如浮萍飘零,无依无靠吗?

四皇子的府邸现在不叫皇子府,已更名为圣安府。/。Qb⑤。C0m

长安体察圣意,特意叮咛圣安府王公公好好照顾心月,并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陛下虽然日理万机,但这个丫鬟的事还是放在心上的。”

王公公心领神会,特意命人收拾了一间厢房给心月居住,并教人烧水伺候她梳洗。

心月只随身一只小包裹,并没有多余的行李,而且衣装简朴,所以伺候她的丫鬟不免好奇她的来历。洗完澡,丫鬟要帮她收拾床铺,心月陪笑着阻止:“我自己来罢。”

丫鬟犹豫地说:“可是,王总管特意叮咛奴婢伺候好您,若是被他知道。。。。。。”

心月正色道:“千万莫叫我什么姑娘,我与你一样也是伺候主子的丫鬟,妹妹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姐姐。”在这陌生的地方,她无依无靠身份尴尬,又身无长物可打点上下,唯一能做的,便是谦恭温顺博取人的好感。

丫鬟一听不再客气,言语也渐渐自若。几句话之后,心月知道她名叫碧菱,是皇子府的家生丫鬟。又意外探听出段思聪自登基后,只回过圣安府一次。

心月不禁泄气,后悔自己想得太天真。也是,段思聪忙着治理朝政泽被天下苍生,如何有多余空闲出宫?如此一来,想再见他只怕不容易,以后该怎么办?自己心计太深反倒弄巧成拙,事到如今连退路都没有了。

于是,心灰意冷,满腔的情热之火被这寒凉暗夜里的潮湿浇灭,她走出厢房,朱色纱灯在廊下飘摇,隐隐照着无边的围墙画栋,深深重院,天际是四四方方的牢笼,兜了一圈之后她又回到,困坐愁城。

皇子府修建的时候,格局基本一样,四皇子府亦如二皇子府一般阔大无边,说不尽的皇家气派,道不尽富丽堂皇,就连院园子里的湖都流着一样的水,一样的烟波如雾。只是,这里没有主人,没有丝竹悦耳,显得格外冷清。

心月临水而立。心思如潮。三年以来地往事历历在目。无时无刻不身处噩梦之中。能支撑她活下去地唯一地希冀就是有一天她能回到紫城。向亏欠她地人讨还旧债。而现在。她是来复仇地修罗。却无法接近敌人。空悲切。只能面对沉寂地暗夜宣泄郁愤。低声誓:“心月。你一定要做到。一定可以做到。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她寂寞地象个影子。风一吹便可散去。

段思聪并听不请她在说什么。只是那纤弱地剪影让他有保护地**。如果。她吃过苦。此刻。他愿意拿出所有来补偿她。只要她不再流露出绝望而哀怨地神情。因为疼痛地感觉第一次席卷他地内心。虽然陌生却很明晰。

“心月。”

回过头。就是惊喜。出乎意料地惊喜。这一刻。心月脸上地喜悦自真心。是阴翳无边地天际下一抹璀璨光亮。是出鞘地剑锋烁芒。光彩炫目。遇者溃不成军。

段思聪被这真真实实地喜悦击中。一颗心。为之跳动而不能自控。

笑意一点一点在脸上漫开,他朝她走去,伸出手,温声说:“过来。”到我身边来,与我牵手,因为这一刻,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是——要,牵你的手,看潮汐潮落花开轮转,共享万里山河。

心月眸光灼灼凝视着他,神情中有震惊,有感动。曾经,她亦企盼过如花美眷,与心中人携手一生,相似的面孔似她产生错觉,他是她花季年华中心心念念的人,少年鲜衣,俊秀的笑容是温暖的阳光,是照耀她一生的梦。然而,当目光扫过他身后华盖仪仗侍卫环绕时,她的瞳孔猛地紧缩,似不胜那刺目的杏黄和侍卫腰间刀鞘铿锵寒光——他不是他。

段思聪依旧青衣长袍,风度翩翩,本应该是春闺梦中人,可是,他并是不他,并不是她曾心心念念而现在却恨之入骨的段玄明,梦已碎!

被所爱的人亲手推入地狱的那一刻开始,她也不是当初的心月,一切都无可挽回,即使段思聪如此温柔,如此高贵,即使他坐拥天下,可在心月眼里,他只是她复仇的工具,是她将要践踏在脚下的敌人。

相识太晚,已经错过。

何况他袖手旁观,对她的求救置之不理。那噩梦般的一夜,柔儿偷潜出府,带着她最后一线希望向他求救,可是,他没有来,没有救她于水火,命运就已经注定。

那么久,久到段思聪渐渐失望,笑意凝固,一点一点要收回手时,心月突然粲然微笑,一只手缓缓伸出,放在他的手心中,剪水秋瞳脉脉望着他,望到他心意深处,于是,可以听见什么东西化开的声音,暖意融融,鸟语花香。

先前回宫之后,他总觉心里遗失了什么,空荡荡坐卧不宁,等不及更换袍服,不顾身边伺候的人阻拦,他篝夜出宫,一骑在马上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圣安府。几里路,天涯一般漫长,好像永远不到头,他不能再等,等她又一次消失在他眼前消失无踪无迹。

即使是短暂离别也教他心生恐慌,如果,三年前是因为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才失去她,那么,这一次,他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他要抓劳她,拥她在怀,永远!

注视湖边相拥的两个人,长安突然一阵阵心惊胆战,身为御前侍卫,又自幼陪伴四皇子长大的他太了解自己的主子——段思聪并不是一个随便可以动情的人,一旦深陷,必将难以自拔。可是,这心月姑娘来历实在蹊跷,失踪三年突然出现,而且出现以令人瞠目的方式迅掳掠皇帝的心。他一个外人,尚且能感觉到她偶尔会流露出的妖冶冷冽的敌意,却为什么,皇帝睿智果决竟甘愿沉溺的样子,这一切都使他心生不安。

当看见皇帝与心月并肩走近明承大殿时,王公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额上开始冒汗,自己毕竟还是轻慢了,皇帝鲜少驾临圣安府,所以他并未认真把心月当回事,如果说方才见皇帝夜驾临圣安府让他深感意外,那么,现在眼前一切充分说明他错看走眼了,大错特错!

段思聪并不在乎到跪在地上的众人反应,他的心意只在心月身上,淡淡地说道:“以后,心月姑娘便是这圣安府里的主子,你们小心伺候,莫出了差错。”

王公公携众多仆从磕头应命。

“陛下,您言重了,心月只是丫鬟,何敢劳动别人伺候?”

还从未有人敢辩驳皇帝的话,殿中人具是一愣,只听段思聪笑道:“心月,以后,不准你说什么奴婢丫鬟的。”他突然俯下身,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目光盯着她耳际泛出潮红,不由微微一笑,流露出宠溺的神色。

接下来,段思聪又提声说:“勤安殿空着也是空着,你就住在那里,以后勤安殿更名为雎鸠殿,可好?”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帝竟是毫不隐藏自己的爱慕之意,如此直白,与他行事冷静的性子大相径庭,可见,心月姑娘在他心目中的位置非同小可。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王公公更是喜形于色,他常因自己未能入宫伺候皇帝耿耿于怀,这回,说不定借着这位心月姑娘的势可遂了心愿。

众人神色各异,心月目光扫过王公公脸上时,略微顿了顿,眸中隐约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段思聪心事一了,如释重负,毕竟这次夜里出宫动静太大,他一举一动牵连太多,弄不好反而增添不必要的麻烦,遂沉吟片刻,对心月道:“折腾一天你也累了,先歇着罢。”

心月聪慧,知道他这是要摆驾回宫的意思,忙敛衽跪下去:“奴婢恭送陛下。”

段思聪深深看她一眼,不再多说,被一群侍卫仪仗簇拥着出了大殿,踏着夜色沉沉逶迤而去。

皇帝一走,圣安府的众人便忙开了,被王公公指使的团团乱转,忙着收拾洒扫雎鸠殿,时不时有人跑来问心月的意思,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床铺上姑娘是喜欢褶纱帐还是纻绡帐,丝被是要大红还是翠绿。。。。。。。等等琐事都当成大事商量,担怕她不满意。

心月只含笑不语,王公公一拍脑门子,暗骂自己竟是昏了头了,忙命人赶紧收拾好寝室,先伺候着姑娘歇下,等明日再慢慢拾掇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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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君心难测 (2)

这一夜,心月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太多事涌上心头,浮想联翩,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她反而心生忐忑,直到后半夜,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才渐渐睡着。\\.М//

一大早就被外面的说话声脚步声声惊醒,心月很纳闷,这雎鸠殿寝室应该是清净之地,却为何喧闹成这样,难不成段思聪在的时候,这些人也如此行事?

刚掀开纱帐,碧菱和一个丫鬟跪在地上请安:“奴婢碧菱,奴婢紫鹃给姑娘请安。”

心月颇觉不适应,忙笑道:“起来吧,外面出了什么事?”

碧菱站起身,喜孜孜地说道:“姑娘,今日一早,宫里就有人来送来好多东西,说是陛下赏赐给姑娘的。”

心月微笑:“你们伺候陛下不是一天两天了,难不成没见过世面?”

碧菱一面伺候她穿衣,一面回话:“姑娘不知道,因陛下登基以后,圣安府便清净下来好久都不曾有人来过,我们常常是一天一天的呆,这回,借着姑娘的光,才有这般热闹。”

心月“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起身下床,碧菱和紫鹃伺候她梳洗装扮,心里急的什么似的,四双眼只管往门外瞄,心月不禁好笑:“罢了,我们出去吧。”

进雎鸠殿正厅就见王公公堆着满脸笑容迎上来:“姑娘快看看罢,陛下派人送了好多珍玩,还有给姑娘的饰衣物贡缎。”

原本是要磕头谢恩的,但宫里来的公公再三说“陛下说都是些小玩意,不过是给姑娘闲耍,用不着谢恩”,心月才罢,将那些东西一一过目,顺手捡了一两样赏了公公。

心月出手大方,众人眼都直了,不待有将皇帝赏赐的东西转送下人的,她是不放在眼里还是怎的?

心月只装作没看见众人神色各异。又对碧菱和紫鹃笑说:“你们也瞧瞧。可有中意地衣裳贡缎。只管挑了去。”

碧菱和紫鹃吓得连连摇头。

王公公忍不住咳嗽一声。凑到心月身边说道:“姑娘。您这般举动。只怕陛下会不高兴。。。。。。”

心月却似不以为然。蹙眉道:“不过是些死物。想必陛下也没仔细瞧过。还要我在意吗?”

厅内霎时寂静无声。人人都觉得心月未免太过狷介持宠。传回宫里去必定要激怒圣颜。来地公公不敢多说一句话。领着人去了。

王公公送走宫里地人。愁眉苦脸又转回雎鸠殿。暗暗焦急。原想着借心月受宠他能趁机入宫。此番看来。这位姑娘根本不懂得谨言慎行讨好圣意。得罪皇帝是早晚地事。因此先前地算计淡了几分。无精打采吩咐人将东西收整好。

心月知道,这些人各有算盘都不是好相与的,唯有借事使他们臣服,,现在并不是服众说话的时候,因此装傻充愣,全当没瞧出王公公心中不满。

心月住进圣安府,闲来无事,呆在雎鸠殿和和碧菱紫鹃说些家常话,几日过后,便将这三年来紫城中生的事了解个清清楚楚。包括段玄明因何被逐出紫城,又是因何回来,如何作乱,如何被捉拿,现在被封了闲情王,除皇帝宣召闭门不出,还有闲情王妃的动静,他们夫妻如何相互扶持如何患难,事无巨细,但凡碧菱紫鹃知道的,或是听过的传言全告诉了她。

众人心惊胆战等了几日,不见宫里有什么动静,王公公烦恼不堪,若皇帝就此冷淡心月可如何是好?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思来想去不得其所,又不敢和谁说,苦恼万分,渐渐失望的时候,皇帝竟又一次不打招呼驾临圣安府,这回,并无侍卫仪仗,轻从简行只带着长安和长宁前来。

心月姗姗来迟,段思聪受完圣安府仆从的叩拜大礼,她才出现在明承大殿门口。春日暖阳和煦,在身后蒙上一圈淡淡光晕,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步履从容,笑容轻盈,原本耀目的阳光在这一瞬黯然失色,大殿寂静,所有的人所有的背景都退身而去,她是他黑眸中的唯一亮点,满满当当将几日来的思念牵挂填满。

于是,当着府中仆从的面,他朝她伸出手,心月亦没有跪拜,只是很自然地将手放在他掌心,轻声说:“你回来啦。”

“是,我回来了。”段思聪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这里当成一个家,住了好些年的府邸,因为有了她,才像是一个家。

在她的语气中,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男子,而不是一个运筹权谋,万人之上的皇帝。

心月身上穿着他派人送来的新衣,雨后天晴色的掐花短襦,雪白长裙腰间坠着连环佩,手腕上带几只翡翠玉镯,随着她举手抬足,出音韵清越的叮当声。心月总是将好几只镯子戴在一只手臂上,越显得她皓腕如雪,纤盈不胜一握。

段思聪牵着她的手朝殿外走,一面低声问:“这几日过的可好?”

“好,陛下呢?”

他顿了顿,故意皱眉道:“不大好,听说有人看不上我送来的东西,所以一直在检审自身眼光不是不太过低劣。”

心月掩嘴轻笑:“奴婢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陛下竟当了真。”

王公公伸长脖子,略逮住几个字,这才明白心月是枝头上的凤凰,迟早要一飞冲天!

段思聪难得出宫一趟,便带着心月往紫城热闹处转悠。

此正值大理国鼎盛时期,百姓安居乐业,商业达。紫城内一街两道布满商铺,春日天气暖和,街上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段思聪和心月有说有笑,陪着她一家一家逛铺子,略见她眼神留恋过的东西,便示意身后长安付银子掏钱。

先开始,心月还不觉得,待听见长安小声叫后面的侍卫跟上,帮他搬东西时,才骇然惊觉他和长宁竟是双手抱满东西,已经是在是没有办法再拿了。

不禁啧道:“奴婢并没说要买啊?”

段思聪宠溺地看着她:“你看不上我送的东西,只得让你自己挑了。”

这下,心月拉着他就要回府。段思聪笑道:“既然出来了,我们就在外面吃饭罢。”

去的是一家紫城内最豪华气派的馆子,名字也起得高雅:无极斋。

心月看着头顶上的招牌,低声念了一句诗:醉后乐无极,弥胜未醉时。

段思聪接道:动容皆是舞,出语总成诗。

两人会意一笑,相携进门。

无极斋坐满了人,人声喧闹拥挤不堪,长安赶紧和小二说找一间清净的位置。无极斋小二见多识广,略打量便知是贵客临门,忙领着他们进入后面内宅,原来后面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园子,游廊曲折,水轩清幽。

脚底下是潺潺水流,分花拂柳隐约可见错落在其间的雅座,隔着紫竹卷帘,客人喁喁私语,也有人借酒释情笑语谙谙,每一间雅室中间隔着流水竹林,声音并听不清楚,客人们互不打扰,最是喝酒的好地方。

彩衣侍女们穿梭在水轩之间送菜送酒,偶有衣饰华丽的客人们走出雅间,见着熟人问好闲话。心月充满好奇,左顾右盼,低声问段思聪:“这里真是饭馆吗?”

“是,不过不是显贵豪富,无极斋后宅不予招待。”

“难道他们知道您的身份?”

段思聪好笑:“自然是不知道,但他们眼力甚是厉害,大概把我当成什么王孙公子了。”

别过脸仔细打量段思聪,他一袭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全身上下只一件饰品,便是腰间一只麒麟翡翠玉佩,晶莹剔透,一见便知绝非凡品。心月点点头:“果然是浊世翩翩佳公子。”

长安在后面听见扑哧笑出来,被段思聪瞪了一眼赶紧噤声。

段思聪将手中折扇往心月头上轻轻一敲:“越长进了,连我都敢打趣。”

心月俏皮的吐吐舌头,拉着他进一间随侍女进紫荆雅室。

点了菜,一时端上来色香味俱佳,引人垂涎。让侍女们退出去,心月每样先尝一口才请段思聪落筷,他纳闷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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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旧人相见 (1)

“三年来奴婢学会的东西多着呢。//、qb⑤、c0M//”这是心月第一次提起自己的经历,却不欲继续说下去,淡淡道:“可惜没有酒,不然的话奴婢陪您喝几盅。”

段思聪睇凝她半晌,不动声色地说道:“既是你想喝酒,让她们上一壶就是,听说这里的桂花酿尚可一尝。”

“陛下不是第一次来吗?”

“是听长安说的,这地方。。。。。。。熟人多,我并不愿意来。”

那么,段思聪是冒着被人认出的危险特意陪自己来这里了,心月微微愕然,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再吃菜便觉得口中咸甜酸辣搅在一起带着苦苦的涩意。

桂花酿酒味香醇扑鼻,口感极为清淡,心月浅尝一口,赞道:“果然是好酒,比府里的酒好喝。”

段思聪微笑:“你自然是喜欢这象蜜水一样的的酒,不过,要说起桂花酿这里的酒还不算最好的。”

心月奇道:“难不成陛下喝过的桂花酿与众不同?一般是桂花,还能不一样吗?”

“若是拣杭州的金桂初夏时含苞待放的花朵,蒸熟,冷却,上曲,上凉叫板均匀入缸酵,再接火,移火翻醅,如此反复七次入坛陈封三年,方可酿成正真的上品桂花酒。”

心月已经听呆了,半天才问:“陛下,您坐在那冷冰冰的高凳子上,不去酿酒真是屈才了。”

“什么高凳子?”

心月趴在他耳边说:“就是龙椅。”

段思聪不禁开怀大笑。

几杯酒下去。心月脸上飞起烟霞。一双黑眸亮晶晶水波横流。言语也越俏皮大胆。说些乡野趣闻轶事给段思聪听。逗得他时不时笑出声。连长安长宁在后面站着也常常忍俊不禁。

待见心月渐渐露出醉意。段思聪抽去她手中酒盏。怜惜地说:“便是再好地酒也不能多喝。你多吃几口菜。”

心月这才静静地吃饭。忽儿叹息一声:“每天能吃饱饭。便是最大地幸福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这么着就是一辈子。”

段思聪胸口一滞:“心月。你以前吃不饱饭吗?”

心月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外面有笑闹声,估计是酒喝多了,送客声有些大,所以才听得清清楚楚。

“二爷,您走好。”

“李大人,留步,改日请李大人去府里小聚。”

低沉熟悉的声音隔着竹帘传进雅室,段思聪清晰地感觉到旁边心月的身体突然僵硬,一口菜举在半空中不动。

外面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地告别,他沉吟一瞬,朝长安使个眼色。

段玄明没想到在无极斋能碰见长安。

“爷。”长安照规矩向他请安。

“你怎会在这里?”

“属下是陪四爷来的,二爷要不要进去见见?”

长安既然拦住他,必然是奉段思聪的旨意,段玄明不好推却,只得和他进雅室。

进门便要跪地行君臣大礼,被段思聪拦住:“二哥,这是在外面,不必多礼,请坐吧。”

他直起身,瞥一眼段思聪身边坐着的女子,并不在意,刚要落座,身体倏然一僵,就那样,半弯着腰,眼神又缓缓移回心月的脸上,直盯盯地看着她,一付震惊的表情。

心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昔日风流倜傥,自负英才的二皇子如今已经是闲情王。三年未见,他沧桑许多,眸色不复清亮,而是沉沉的浑浊一片,玄色长袍挡不住略微胖的身躯,整个人变得颓废落魄,是被日久蒙尘的剑,锈迹斑斑锋芒不再。

这还是她曾爱过的那个人吗?少女情怀情牵所在,却因他一日之间天翻地覆,整个世界轰然坍塌,三年来,每一时,每一刻,她无不恨意凛然,曾想过有一日,若能再次相见,必将他食肉挖骨,唾其面,喝其血,以抵消她所受的苦。而这一刻,才知,这些都不够!

他怎么能在亲手推她入阿鼻祖地狱之后还能站在她面前,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谈笑风生,他怎么可以当一切都没有生过,完整无缺出现在她的面前?!

“二殿下,别来无恙?”心月缓缓起身,敛衽施礼,直起身后,朝他淡淡地浅笑,眸弯如月,闪烁出妖冶夺目的光色,这一刻,她的美犀利如刀,咄咄逼人,周身散异样的光彩,甚至每一根丝,每一次眉目流转,每一种表情,每一种动作都有使人窒息的美丽,妖魅凄艳,如夺命的修罗重生。

一句话,段玄明轰然落座,目光依旧是呆滞,从震惊中尚未苏醒过来,他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不出声音。

良久,雅室里悄无声息,空气似凝固住。

段思聪沉黑的眸光深邃,在心月和段玄明之间漫不经心地转个来回,轻咳一声:“二哥,怎么你不认识心月了?”

“二殿下自然是认不出奴婢了,想来奴婢身份低微,如何敢当得起二殿下惦记?”心月清脆娇俏的笑声似一般尖锐的利刃,划过空气,于是有风掠过,空气渐渐流动起来。

可以看见有汗珠在段玄明额头上凝结,一滴滴闪烁浑浊的光色,他苦笑:“心月,我现在已经不是二殿下了。”

心月掩口,失悔的样子自真心:“对不起,奴婢竟忘了,听说二殿下现在已经被封为闲情王,爵位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请王爷恕奴婢失仪了。”

谁都知道,闲情王的称呼是个笑话,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耻辱,谁都听不出来心月语气中的讥讽。但,她当然是讥讽,自肺腑的讥讽。

如愿看到段玄明依旧英俊,勉强维持镇定的一张脸龟裂,懊恼,惭愧,挣扎,种种表情拥挤到同一张面孔上,额上隐隐出现青色痕迹,几近扭曲。心月笑得风淡云清,心里却有一种残忍的快意。

极力克制着内心翻涌如海浪狂潮的情绪,段玄明一字一句咬牙说:“爵位乃身外之物,心月愿意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吧,只要你高兴就好。”

说完,所有的不甘突然随这句话突然泄尽,悲凉感铺天盖地而来,全身虚软。三年前,为了争太子之位,他付出太多,婚姻,尊严,包括最爱的女人,现在的下场,皆是他的报应,谁也怨不得。

再次见到自己曾以为永远不会相见的人,曾经爱过的,被自己亲手毁了的心月,他只剩下悲怆与尴尬,相对无言。

她比从前更美,绝代风华令人不敢直视。失去后,才知他失去的是什么,这一生,他错过的东西太多,不止皇位,还有,她。

有泪痕从心月眼中一闪而过,她急促地别过脸,低声道:“奴婢为王爷添酒。”

隐露的哽咽声令段玄明身体微微颤抖,他端起酒盏,透明的酒线从她凝脂雪白的手指下滑出,沥沥的水声象一个人在哭泣,不绝于耳,心中恻然难忍。仰面喝下,清冽的酒顺着喉管流进胃里,火烧火燎一样疼。

再回,百年身。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已经错过,而且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错误,她能不恨他,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何敢妄念得到她一滴眼泪,奢侈的太不真实。

段思聪至始至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黑眸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段玄明喝过心月敬的酒,见心月贴着段思聪身边落座,他费很大力气去想:心月怎么会与四弟在一起?她是如何回紫城的,回来后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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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旧人相见 (2)

心月落座后体贴地帮段思聪布菜斟酒,和他小声喁语几声,形容娇憨亲密,任谁都可看出他们是正在热恋中的情人。/。0М\\

段玄明如坐针毡,他在这里是一个多余的人,他竟成了她生命中多余的人,多么可笑!

尴尬地轻咳一声:“陛下,请恕我先走一步。”他起身欲告辞。

心月的眼神偶尔若有若无扫过段玄明,忧郁怨啧,说不尽的欲言又止。

段思聪淡淡的笑:“二哥,你我多时未见,何况还有心月在这里,咱们好好喝几杯酒叙旧,何必急着回去?”

于是,段玄明只好坐下,与段思聪闲话几句,气氛渐渐恢复正常,杯来酒往,这是段思聪登基以后,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亲兄弟,明争暗斗多年,如今一个是帝,一个是臣,隔阂已经无法消除却装作什么事都没生的样子,心中不胜唏嘘。

段思聪虽然和段玄明说话,但他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心月已经十几杯酒喝下去,脸色潮红,醉意已显。待心月又端起酒盏时,他按住她的手:“心月,这不是府里,待会喝醉了可不好。”

她噘着红润的樱桃小口,撒娇:“您让我喝,我今天高兴。”

“咱们回家,我陪你好好喝,可好?”

段玄明被他说出的“回家”两个字击中,目光不敢置信地在心月和段思聪之间来回游移,一杯酒握在拳中,微微一抖,洒出几滴。

心月殷切地望着段思聪,眸中水光潋滟:“是您说的,可不许反悔。”

段思聪一只手抬起。抚摸她地脸颊。宠溺地回答:“好。我们这就走。”

心月果然是醉了。身体软软靠在段思聪身上。脚步迟缓。踉踉跄跄。段思聪稍迟疑一瞬。弯腰打横将她抱起就往雅室外走。所有人都呆住。长安长宁在后面劝阻:“爷。。。。。。。”

“不打紧。未必就有人能认出我。”心月轻而小。象一只蜷缩在他怀里地小兽。惹人怜惜。

段思聪不舍得放手。先开始地瞬间犹豫被她表情中地信任和满足彻底打消。他大步走出门外。背影坚毅果决。长安长宁深知他地性子。一旦决定地事谁劝都不顶用。只得作罢。紧随他身后出门。

段玄明看着他们主仆出门。他地双手渐渐收拢。捏成拳。颤抖着垂下。他突然笑了。笑容凄惨。象一个被人夺去所爱黯然失魂地情人。嫉妒绝望却毫无办法。

夜幕降临。一泓清月悬挂天际。风轻星朗。夜风习习清凉如水。

马车车轮碾过青石铺就的官道,辚辚声充斥于耳,反而更显得暗夜静谧。心月靠在段思聪身上,眼睑低垂,睡颜安详。

她间若有若无的清香飘拂于宽大华美的马车中,挑战他的耐力,还有她的呼吸,轻缓低微,一声一声都使他的心揪紧,目不转睛地注视她莹润的红唇,终于,段思聪克制不住,轻轻吻上去。

清甜的气息使人沉醉,即使身为皇帝的段思聪亦抵挡不了这美好甜蜜的感觉,被她诱惑,一吻而情深,无法自拔。

无视府中仆从惊诧的目光,他抱着她一路往雎鸠殿而去。进寝室放她在床上,久久凝视不愿离开。

心月半睁开眼,呓语一声:“水,好渴。”

他赶忙起身,从茶壶里倒一杯凉茶端来,见她蹙眉趴在床边呻吟,不禁失笑,半哄半抱扶她坐起来,亲自将水一口一口喂给她,温声问:“头疼不疼?”

心月虚弱地点头,表情乖巧:“有点。”

她脉脉望着他,眼眸在烛火下闪烁出细碎水色,温润而又热烈,一霎时,如无边的湖水蔓延开来,湮没他的理智。

一声脆响。茶盏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唤回他的理智,俯下身,他如饥似渴攫住她的唇,贪婪啜吸,恨不得就此将她嵌进他的身体中,成为一部分。

心月在他唇下娇喘低吟,如最烈性的媚药,须臾催他的**。身体象是着了火,一路延伸,血冲到顶不能抑制,他的手探进她的短襦中,抓住她胸前的柔软,轻拂紧捏,辗转于手掌之间。温软的身躯在他手下轻微颤抖着,她紧紧抱抓住他的手,似惶恐又似害怕,欲拒还迎,小舌还被他控制住,不出求救的声音,最终逸出呻吟,酥软入骨。

汗水渐渐渗出来,他的身体紧贴她的身体,袍裙粘潮,成为阻隔他们之间的障碍。

烛火跳动,盈盈照在她脸上,泛出绯色旖丽的潮红,她的丝遮住紧闭的双眼,红唇半启,迷离而魅惑的表情挑逗他的极限。

衣裙缓缓在他手掌之间缓缓褪下,雪白优美的脖颈,软玉般的幼乳,纤细的蛮腰,一切都精致完美。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一道道浅褐色鞭痕和伤疤上时,瞳孔猛然收缩,游走的手停顿,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身体,骇然惊呆。

那些疤痕深深浅浅,攀爬在曲线完美洁白的身体上,目视身下的一切,有如一道道鞭子抽过他的眼睛,刺疼难忍:是什么样的遭遇让她承受这样的蹂躏,却依旧保持那沉静的笑颜?

感觉到气氛凝滞住,他的手停止在她身体上某一处,身上的潮热渐退。心月困惑地睁开眼,目光下移,落在他手掌之间。她倏然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手足并用推开他,最惨烈最不堪的,曾经以为不会再折磨她的往事终将在这一刻朝她张开魔爪,红烛摇曳中露出魔鬼狰狞的面孔,森森然露出利齿,朝她狞笑。

酒醉失性,这一刻,她神思混乱,瑟瑟地抖,连滚带爬从他身下逃脱,惊惧地后退蜷缩在床角,迭声尖叫,摇着头,哭喊着想要把曾经历过的噩梦从脑海中甩出去。

亲眼目睹一个有阳光般明媚笑容的女子,而且是自己心爱的女子转瞬狂如绝望的兽一般,足以使段思聪失去冷静。她的尖叫一声一声钻入耳朵,似利刃碾磨心脏,是一寸一寸的凌迟之痛。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使她镇定,只是望着她,感受她的苦,感受她的痛,却无能为力。

半晌,他朝她伸出手去,却在半空中被她推挡,终于心中生出无名怒火,他用力将她搂住,任她厮打挣扎不松开。心月已经失去理智,被她禁锢在怀中挣扎不得,一张口咬在他的肩上,贝齿狠狠嵌进他的身体里,尖叫声化为呜咽,凄怨而又绝望。

他一动不动,肩膀上的疼痛反而让他觉得轻松:如果,这疼痛可以替代她的苦痛,那么他宁愿就这样任她泄。

“心月,都过去了,别怕。。。。。。”他重复着说同样一句话,单调的声音却有种安定的魔力,她渐渐停止挣扎,啜泣着松口。

眼泪混合着汗水将丝粘连脸上,心月象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蜷缩在他怀中,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肩膀耸动,气哽声噎地哭泣。

他一直抱着她温声安抚:“一切有我,别怕。”大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宠溺地哄着她。

宽广的怀抱和他身上的淡淡的龙涎香气味终于使她安静,她软软昏厥。

有一只大手抚摸过她的眉眼,唇际,轻柔的象蝴蝶的触须掠过,很温暖,这是她一直想要的,寻寻觅觅苦求不得的安全感。但昏厥中,她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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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两情相悦 (1)

清晨鸟声鸣叫唤醒了沉睡中的人,心月睁开眼,目光挪移,被周围的环境吓了一跳。/、\

寝室内模样大变,阔大的漆雕红木拔步床替代了原先的楠木床,身下是柔软的烟霞色刺绣锦缎被褥,绣花大迎枕堆置其中,花色各不相同,极其华丽奢靡。

她惊疑不定,透过朦胧如烟的纱帐看向外面。这里原本是段思聪的寝室,所以皆依他的嗜好布置,阳刚端重却未免失之阴柔。可现在,完全是女子闺房的模样,漆木的妆台,琉璃的座披,绣百年好合的软榻,描春夏秋冬四季侍女的屏风,还有空中悬挂淡绿色烟雾一样轻软的纱幔,半遮半掩将寝室熏染成旖旎的春闺,淡雅而又精致。

心月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碧菱和紫鹃蹑手蹑脚过来,见她醒了,道一声“姑娘”,她才蓦然惊问:“怎么回事?我莫非还在做梦?”

碧菱掩嘴而笑:“姑娘昨日和陛下出府闲逛,便有一群宫里的公公说是奉陛下之命抬来许多东西,布置了一下午才弄妥的。”

紫鹃接口道:“姑娘昨日回来的晚,已经睡了,想来并没注意到雎鸠殿变了模样,陛下一定是想给姑娘惊喜。”

“他人呢?”心月回过神。

“陛下在花厅等姑娘用早膳。”紫鹃和碧菱说完,便掀开床幔扶心月起身。

两个人一面伺候她沐浴梳妆,一面唠叨:“陛下说了,让姑娘慢慢梳洗,不急。”

“饰也是昨日送来的,听宫里的公公说,是陛下特意挑了好久。。。。。。。”

“公公说,陛下对姑娘真好,便是宫里的妃子也不曾有这样的待遇。”

。。。。。。

直到被簇拥着走近花厅。远远看见段思聪坐于桌边朝这边看。耳根子才算清净下来。

紫鹃碧菱屏声敛气退退开一边。心月定走过去。缓缓敛衽施礼:“陛下。”

她仍在疑惑。为什么他没有回宫。昨夜睡在哪里?

所以她接着问:“陛下为什么会在这里。今日不用上朝吗?”

段思聪目光带有一丝探究地意味在她脸上逡巡——风姿如旧。依然是朝露般清新地心月。神色自如。仿佛昨夜只是一场梦境。从未真实存在过。他心中如释重负。弯腰扶起她落座。示意左右人上膳后才耐心解释:“今日是休沐日。我可以整整陪你一天。”

话题由此延续下去,她问,他答,心月大略知道了段思聪的生活作息。听他说平日里卯时就要起身上朝时,不禁同情地叹道:“没想到做皇帝竟如此辛苦,陛下,您一定很累。”

段思聪哑然失笑。从未想过辛苦不辛苦的问题,自出生起,他便被教导着以天下为己任,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晨钟暮鼓,呕心操劳巩固霸业是他毕生的追求,心月是第一个觉得他可怜的人。先开始是觉得可笑,被她的诚挚目光注视着,渐渐心里有暖流涌过,抚平疲惫倦意,此刻,那些辛苦更算不得什么了。

一碗醒酒汤递在心月面前,他温声问:“昨日你喝了不少酒,头还疼不疼?”

她摇摇头,犹豫道:“陛下,奴婢,奴婢可有失仪?”

“没有。”他脉脉地看着她:“不过,以后还是少喝酒为好,免得伤神。”

“唔。”伤神,因何不是伤身?

用过早膳,说是沐浴日可以休息,但一大堆奏折等着皇帝批阅,段思聪怕心月无聊,便命王公公派人护送她出府转转。

心月推辞不去,巴巴地跟着去了书房守着,见他是在没有空闲,只得找了一本书看,添茶续水,一直轻手轻脚的,担怕打扰他。

段思聪突然体会到古诗里说的红袖添香是什么意思,永远批不完的奏折,因她的存在变得不那么枯燥了,反而凭添乐趣。

窗外鸟鸣清脆,树叶沙沙,窗棂透进光色照着兽金炉里香烟袅袅,徐徐升起的雾如光阴一般缓慢流淌,那么静,又那么温馨,偶尔有纸张翻阅的声响,明明两个人自做自事,互不打扰,可是,却有什么牵连其中,默契得象一个人。

段思聪批阅完一叠奏章,轻轻吁口气。

“心月。”

“嗯?”

“你愿不愿意进宫?”

她从书页中抬起头:“陛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毕竟不能常来圣安府,若不来的时候怕你无聊。”

“是有些无聊,不过,宫里就不无聊吗?陛下忙于国事,何况。。。。。。”她咬咬下唇:“何况听说宫里有好几位娘娘,奴婢就是进了宫,陛下也未必有时间和奴婢在一起。”

在一起,很简单的三个字,听来却无比惆怅,仿佛是难以抵达的希冀。段思聪暗暗叹口气,温声说:“也好,再等等吧。”总会有合适的时机,在一起。

他仍旧批阅他的奏章,状似不经意地说:“圣安府是太清净了,心月,不如我们请几位客人来热闹热闹。”

一阵纸张脆响之后是良久的静默。

“陛下想请谁来?”她终于问。

“三哥,他现在是永嘉王。”他抬起头,淡淡地说下去:“还有二哥二嫂,我们兄弟很久不在一起喝酒了,索性在这里办一场家宴,你觉得可好?”

“好。”她眸色中有凌厉的光一闪而过,最终归于沉寂,如暗夜一样漆黑不到头。

及至待客这一日,打点妥当宴席上的事,心月才回雎鸠殿收拾打扮

段思聪前脚刚到圣安府,永嘉王段和仁夫妻两后脚紧跟着就来。被公公侍女们引领着进明承侧殿。,见段思聪正悠闲地靠在交椅上看书,段和仁携王妃过去作势行礼,被段思聪挡住:“三哥,又不是在宫里,我们随意些。”

段和仁原本就是装样子,听他一说赶紧直身,呵呵笑道:“陛下怎想起在圣安府请客?我寻思一晌午也没想通”

永嘉王妃也笑:“你三哥那榆木脑袋便是想几天也想不出来,臣妾和他说,自家兄弟喝酒还需要什么由头不成?他还不服气,直骂臣妾妇人之见,非说陛下请客必有缘故。”

段思聪放下手里的书,纳罕道:“三哥现在竟心思多成这样了?这不像是他啊?”起身请客往正殿去。

“可不是怎的。”永嘉王妃忍不住笑出声。

被他二人捏揄一番,永嘉王段和仁挠挠头,嘀咕:“难道真是我多心?不会吧。”

进殿后,段和仁左右打量一番,诧异道:“陛下,怎么这殿内布置和原先不一样了。”王妃在后面推他一把,他还不耐烦:“你推我做什么?”

王妃尴尬地朝段思聪笑笑,一面斜着眼睛瞪段和仁。

段和仁恍然大悟:“莫非,你说的是真的?”

这话愈使王妃气恼,又是咬牙又是叹气,段思聪好笑地看着他夫妻二人打眼色,淡淡道:“三嫂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那个,那个,是听说一些,说是陛下在圣安府金屋藏娇。”王妃忐忑不安地回答。

见段思聪含笑不语,分明是默认的意思,王妃胆子大了一些,不再掩饰心里的好奇:“陛下,何不请那位姑娘来此一见?”

段和仁道:“你急什么,陛下能在这里请客,自然是要让你见的。”这回他倒聪明了。

落座后,说一会子话,闲情王段玄明夫妻也来了,又是兄弟妯娌之间一顿寒暄,不过,气氛却微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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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两情相悦 (2)

段玄明寡言少语,神色消沉倒没什么,大家都是习惯了的,可他那位王妃王嫣如言语阴阳怪气,就让人觉得不舒服。/。QВ⑤、COМ\

尤其是永嘉王妃素来就不喜欢王嫣如气焰跋扈,现在谁不晓得皇帝是看在亲兄弟的面子在才给段玄明留了一条命在?王嫣如倒好,不知收敛反省,反而变本加厉,永嘉王妃如今乃是本朝最显赫的王妃,岂能容忍她语言里夹枪带棒的?

因此,听见王嫣如说:“弟妹,我们如今的日子可比不得你们,为着赴这次家宴,我与王爷一连几日都睡不好觉,担怕礼物寒暄拿不出手。”

永嘉王妃便直杠杠地顶上去:“嫂子说那里话,既然是亲兄弟必不会在乎这些字虚礼,陛下他能请我们来,难不成是为着那些子觐礼?臣妾也不懂这些,就让人提了两坛酒来,和闲情王府的觐礼一比倒是我们永嘉府更寒酸些。”她说完,朝段思聪笑道:“陛下,您可不准嫌弃。”

段思聪微微一笑:“反而是朕的不是,让两位嫂子破费了。”

王嫣如脸一阵青一阵紫,勉强应付一句:“陛下大度,自不会计较我们女人心眼子小。”

得,现在她竟和王嫣如之流一样,成了小气之人——永嘉王妃心里恼怒却作不得,只好不搭理王嫣如。

女人之间的战争是由男人而起,在座的三个男人各怀心思也不说话,一时间冷了场。

段和仁同情地看看二哥,心道:常听人说王嫣如尖酸刻薄,这回算是领教了,二哥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直到几个人在湖边水榭落座,眼见着侍女们将酒菜一样一样端上来,还不见心月,永嘉王妃左顾右盼一圈,朝段和仁使个眼色过去。

段和仁也有点沉不住气了:“陛下,那位姑娘不来么?”

“唔。再等等。”

段思聪亦不知心月为何迟迟不来。沉吟片刻。漫不经心地朝段玄明斜瞥一眼。段玄明脸色不自然地别过头不敢和他对视。

春和景明。天气晴朗。湖光水色清风宜人。

可是。在座地人都没有心思观景。又过了一会。段思聪道:“不等了。开宴罢。”手一挥。示意人上酒。

“想来是有什么事绊住了。陛下。咱们左右无事。多等一刻也无妨。”永嘉王妃劝阻。

“要不这样。陛下。咱们兄弟边喝酒边等。”段和仁就惦记着喝酒了。被王妃瞪了一眼讪讪住嘴。

王嫣如不禁奇怪:“陛下今天还请了谁?”

王嫣如原本就人缘不大好,段玄明失势后官宦人家的女眷越不愿意和她来往,所以消息并不灵通。见众人都不回答,她又道:“谁的架子竟大成这样,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有人呵斥道:“住嘴!”

居然是段玄明话,神情中恼怒昭显,王嫣如不禁愣住。自被封为闲情王之后,他一直非常隐忍,可今是怎么了?

一阵悠扬的箫声隔着湖水远远传来,在座的人精神一振,扭过头朝湖面望去。

一叶轻舟泛波而来,一名白衣女子正站在舟上吹箫,衣袂飘飞长如舞,身后是望不尽的翠色朦胧,舟行轻缓,划开水波,她便如临波的仙子,风姿清雅容光潋滟。

段思聪神色倏然温暖如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待听清她吹的曲调时,眉峰微微挑起,似领悟到了什么,目光一挪,朝段玄明扫去。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段玄明木无表情的面具终于在这一刻被击碎。

以前常听她吹这曲《凤求凰》,但其时他正是少年意气风,意图问鼎江山,何曾真正领悟《凤求凰》诗句中的真情真意?待尘埃落定,他被父皇逐出紫城,后又在兵变中彻底落败,当着满朝文武向自己的弟弟下跪俯称臣,那一刻,他失去了一起,才想起曾有一个人曾有一段情意,亦牺牲在他的野心之下,永远无法挽回了。

他的手沾满了她的血,再听她吹这《凤求凰》,真是莫大的讽刺!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余悲?他连余悲的资格都没有,是他亲手推她进地狱,此生此恨,难以消磨。。。。。。

一曲完结余音袅袅,舟行靠岸,心月迎视众人或宠溺,或惊艳,或疑惑,或凄然的目光,款款走进水榭。

“奴婢参见陛下,参见永嘉王,参见闲情王,向两位王妃。。。。。。。”心月请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你,你是心月?!”王嫣如不敢置信地指着她,如见到死去而有复生的鬼魅,表情惊骇。

尖利的声音让永嘉王夫妻回过神:“二嫂,你认识她?”

王嫣如却不回答他们,仍旧哆嗦着嘴唇:“可是,可是你不是死了吗?”

“是,奴婢是曾死过一回,托王妃的福,又死而复活了。”心月淡淡地回答,抬起头,直视王嫣如。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王嫣如转向段思聪求助。

心月抢在前面回答:“王妃不记得您原先将奴婢送给陛下了吗?现在,奴婢在圣安府当差。”

“陛下,她真是您的丫鬟?”永嘉王妃虽然不明白其中蹊跷,但亦觉出气氛不对头,段玄明神色沉郁,闲情王妃言语莽撞,皇帝又是一付深不可测的表情,任是谁都能联想到他们之间一定生过什么事。

良久,段思聪淡淡回答:“是,三嫂,心月现在是圣安府里的丫鬟。”

心月诧异地看他一眼,心中一动。

永嘉妃却不信,追问道:“可是今日的酒宴。。。。。。”

“今日的酒宴并无深意,是三嫂想多了。”

永嘉王妃张张口,又合住。

永嘉王段和仁奇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不明白生了什么事,笑道:“陛下,这回可以开宴了吧?”

得到段思聪肯后,心月站起身,为席上的人斟酒。

王嫣如再没什么心情说话应酬,一双眼只顾查看段玄明的反应。他紧抿的唇角,额上隐露的青筋,微微轻颤的手指都说明心神不定,越端详,越觉得不对头,王嫣如脸色渐渐黑沉,拿眼瞄过去,心月神色沉静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她不相信她心里就如表面一般平静。

好好的家宴沉闷不堪,段思聪和段玄明话语都很少,似心情不佳的样子,弄得段和仁也没了喝酒的兴致,十分抑郁。

好容易撤了宴席,段思聪兄弟三人去书房叙话,留下两位王妃被心月陪着在湖边散步。

永嘉王妃犹有不甘,陛下先头分明承认金屋藏娇一事,却为何临阵变卦,其中定有古怪。所以她时不时回过头看看跟在身后的心月,忍不住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听说你叫心月?”

“是。”

“多大啦?”

“十九。”

“在圣安府可住的习惯?”

“还好。”

“二哥是什么时候把你送给陛下的?”

王嫣如终于失控:“弟妹,你和一个丫鬟说什么闲话,也不嫌辱没自己的身份!”

永嘉王妃被噎得胸口一起一伏:“二嫂,是你自己眼瞎,这丫头身份只怕比你我都尊贵,迟早有一天我们要唤她一声娘娘,向她磕头跪拜!”

“我眼瞎?!”王嫣如怪笑一声:“一个下贱的丫鬟,仗着狐媚,勾引了一个又一个男人,她要是能当娘娘,我把眼珠子挖出来给弟妹炖汤喝!”

这话折实伤人,永嘉王妃脸都气青了,唯恐心月介意,忙道:“心月,你莫听她胡说。”

心月却是神色不变,淡淡笑道:“奴婢倒是觉着,有人愿意挖眼珠子给王妃炖汤喝,也使得,不过就是太恶心,只怕污了王妃的胃口。”

“你!你个下贱丫鬟竟敢这么着说我?!”王嫣如蓦然回头盯住心月,目光怨毒阴森,令旁边的永嘉王妃惊疑不安。

心月静静和她对视,表情冷静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她垂下眼眸,扑闪的睫毛挡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低声道:“是奴婢失言,请闲情王妃恕罪。”

王嫣如冷笑一声:“你现在有人撑腰了,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过,心月,我劝你一句,再怎么着,我做过你的主子,做人莫要太忘本了!”

“是,奴婢不会忘,自当铭记在心。”

她的话音平稳,莫名其妙地,王嫣如突然觉得不寒而栗,不由自主退缩一步。

“二嫂,咱们去书房罢,和陛下他们说会子话去。”永嘉王妃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吓住,唯恐出什么事,便来拉王嫣如。

“王妃,奴婢与闲情王妃乃是旧主仆,多年未见,要说的话很多,莫不如王妃先去,奴婢陪闲情王妃随后就至?”

虽是商量的口吻,但心月语气毋庸置疑,永嘉王妃竟不敢辩驳,仓促扫一眼周围,居然没有侍女在跟着,她只得虚笑道:“也,也好,你们先聊着。”说完,急匆匆往内宅书房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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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步步为营 (1)

心月猜到永嘉王妃必是急着搬救兵去,微微一笑,回过头对王嫣如说:“奴婢陪您走走罢,这天太热了,容易上火。/。0М”

跟前既然没有外人,王嫣如便不再顾忌举止有**份被人笑话,遂冷哼一声:“心月,你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湖边清风徐徐,但迎面的清凉如何比得上恨意如冰渗透骨髓?这恨,已经埋在心里太久,日日噬心,夜夜难安。现在,王嫣如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怎会放过这机会?

“心月打什么主意,夫人难道不清楚?心月如何能斗得过夫人?”是旧称呼,旧怨,旧恨,故人相见,却只有恨意蔓延。

王嫣如嗤地一笑:“吃一堑长一智,心月,看来你长进了不少。也是,当初你是我手下的玩物,吃亏受罪的,若是不长进也枉我调教一番。”

“夫人赢了吗?夫人除去心月这个眼中钉,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依心月看,夫人未必就是赢家。”

王嫣如瞳孔一缩,脸色煞白。的确,当初她便知道段玄明喜欢心月,她不择手段除去心月,还是没有得到他的心。新婚起始,段玄明尚能看在岳父的面子上对她谦让,可是,随后生的一切措手不及,娘家被抄失势,段玄明便不再掩饰对她的厌恶,尤其是最近几月,新皇登基,他彻底断了指望,日日借酒浇愁,夫妻已经形同陌路。

他的冷漠就像插在她心尖子上的一把刀,待今日见着他面对心月时的恓惶凄然,她才明白,她是输了。。。。。。原来,最后输的人竟会是她?怎么可能?她怎能容忍一个低贱的丫鬟的耻笑?!

王嫣如倏然直盯住心月,目光阴冷,狠毒怨绝:“那又怎么样,我还是闲情王妃,段玄明是我的丈夫,以前是以后是,永远都是!而你呢?你不过是被男人**的禁脔,污秽不堪,若陛下知道你的肮脏经历,还会要你吗?你永远都是个下贱的丫鬟,永远都翻不了身!”

心月笑,心里滴着血,仍旧在笑:“我不在乎,从被你把我送高远升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在乎了,可是正因为如此,二殿下他忘不了我吧?我就在他心里,而且一直会在,别人我不在乎。”

“不,他心里没有你!从来没有!”王嫣如被她的笑激怒,几乎失去理智——恨不得上前撕碎她的脸,一张完美,风华绝代的脸!就是这张脸夺去她的丈夫,因为失去,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反而更不可磨灭——凭什么?我才是他的妻子啊,凭什么他心里的人不是我?!

“是么?夫人。你敢不敢问他爱地人是谁?你自欺欺人。我可怜你!”

风吹来。长散开。绝色地容颜凌厉无比。心月轻蔑地笑声是阿鼻祖地狱地凄艳地修罗御风抽出地利剑。是复仇者致命地武器。刺中王嫣如地软肋。

手扬起。王嫣如狠狠扇过去。她要把面前这美丽绝伦地容貌击碎!彻底消失。不再是刺在她胸口地鲸刺!

并未如愿。手臂从空中迅划过。余力尚可让王嫣如踉跄几步。可见用力猛烈。但巴掌并没有击中心月地脸。心月斜斜地朝后倒去。衣裙被风吹散。如落花飘零入水之前犹还来及朝王嫣如诡异一笑。

听见“扑通”落水地声音。王嫣如茫然地望向湖面。还以为地错觉。可是平静地湖面突然溅起地水花。远处有人惊呼地声音。飞跃而来地几个身影。随之地水花落第溅起。水滴扑在脸上。微凉地寒意如醍醐灌顶:心月落水了。她居然掉进了水里。怎么可能?

见皇帝和闲情王爷跳下水救人。太监宫女侍卫们大呼小叫。有会水地也跟着跳下去。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王嫣如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喃喃:“疯了,都疯了!”为什么他们都会为一个低贱的丫鬟疯,她想不明白。

远远看见心月被王嫣如推下水,段思聪肝胆俱裂,狂奔至岸边不加思索便进湖中。

可是,他并看不到她在哪里。

入眼皆是茫茫望不到头的碧波荡漾,段思聪心一直往下沉,沉到无边无底的湖底。

拼命地划水,脑中是疯狂的迷乱——他要失去她了吗?还来不及宠她,爱她,对她诉说心意之前就要失去,为什么老天待他如此刻薄?枉他霸业在手,万民归心,可是,他要失去她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努力将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不!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是帝王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难道连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不会的,他要她在他身边,并肩一起笑傲天下!

深吸一口气,他凫入湖水,一次次失望,一次次浮出水面又一次次的凫下去。

阳光穿透的湖水中,一抹丽影出现眼前,衣裙漂浮,心月象是盛开在水中的莲花,姿态舒展,神色安详。段思聪欣喜悦狂,痴迷地盯着那纯美丽的容颜,一点一点接近,终于,他揽住她的腰,携心爱的女子一起破水而出。

侍卫们朝他们游过来,长安长宁试图分开他和心月,可是没有成功,只好协助皇帝一起游至岸边。上岸之后,他狂喊:“叫太医!”

从没有人见过皇帝失去镇定的样子,这一刻,他不是皇帝,只是一个痴情的,想要挽回心爱女子生命的普通男子。

他抱着她跪跌在地,用力挤压出她胸腔里的水,仍是没有呼吸,不禁又急又骇,

下意识地,俯身吻在她的唇上。冰凉的唇让他周身如坠冰窖,为什么,她没有回应?一口一口将空气灌给她,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挽回什么——心月,你呼吸呵,我们曾说过要在一起,你不能舍下我,才知道,万里江山,抵不过你唇间一笑呵!

怀里的人略动了动,呛出一口水,段思聪竟是喜呆了,一动也不敢动。

永嘉王妃扑过来:“陛下,心月她,她象是有救了!”

这才惶惑地伸出手试探她的呼吸,虽然轻若游丝,但足以表明她的生命依旧存在,段思聪迭声呼唤:“心月,心月!”

可是她一直没有回应,紧闭的双眸再次让他恐惧,跪坐在岸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抱着她,只能抱着,濒临灭顶之灾一般的恐惧。

无能为力的感觉击垮了他的自信,抬起头,入眼是刺目的碧蓝,如果上天真的有神灵,那么,请慈悲一些,不要带她走。

周围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和低低的啜泣声使他些微有了思辨能力,缓缓扫视四周,落在众人后面的一个人身上,眸子猛地紧缩狠狠地瞪着她,眸中淬出火星子,阴森似一把致命的利器,欲致她与死地:如果心月不能活,那么,他一定要王嫣如陪葬!

王嫣如惊惧地倒退几步,尖叫:“不,不是我,我没有推她!”

“你还敢说!”段玄明全身滴着水,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身上的颓废之气一扫而空,戾气勃,面目狰狞,一伸手,他掐住她的喉咙,嘶声道:“我亲眼看你推她下水,你还敢说!”

王嫣如喘不上气,脖颈巨疼,不由惊恐莫名,拼命挣扎着想要逃脱出段玄明的掌控。

他恶狠狠地盯着她,手一点一点捏紧,正欲使力时,被一个人拉开:“二哥,你疯了!”

是段和仁急声道:“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先救人要紧!”

不错,心月,心月她怎样了?他蓦地松开手,仓皇四顾,被躺在段思聪怀里无声无息的心月吓住,扑跪过去:“心月!”

段思聪微眯双目,厉喝:“走开!”

段玄明蓦然止住脚步,心下茫然——不错,他和她已经没有关系,现在,她身边的人是段思聪,而他只是一个外人。三年前,他的错误就注定今天的一切,想得到权柄皇位,他不择手段地将她推入火坑,现在,又有什么脸面流露出情意?

他跪倒在地,神色中说不尽的凄凉,又恢复成颓废潦倒的,被世人耻笑的闲情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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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步步为营 (2)

王嫣如大口大口地喘气,狼狈地咳嗽着,目光却一直看着段玄明:这就是她的丈夫,为了一个低贱丫鬟想要她的命!阴狠毒辣不择手段,这个人,就是她选择的丈夫,未曾凤冠霞帔,却带来无尽的耻辱。//。qb⑤.cOm/

太医们急匆匆赶来,欲跪地磕头。被段思聪拦住:“救她!若有差池,朕要让你们陪葬!”

“是,是,是,微臣一定尽力。”太医额上冒出虚汗,闹不清地上的女子是谁,竟让皇帝露出心慌意乱的神情。

因事先知道心月是溺水,太医略查看她的状况,号脉之后启禀道:“陛下,这位姑娘已经无大碍。”

“可她为什么没有声息?”

“她现在只是昏迷,过一会便会醒,陛下,这里风大,你先换件衣裳可好?”

心落尘埃,他抱着她,苦笑着,缓缓起身。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失态至此,只一见她落水便阵脚大乱,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了?明明她有呼吸,他却只是怕,怕她离开,怕她舍开他——一往而情深,心已经沦陷,再没有挣扎的余地。

作为一个帝王,幸焉,祸焉?

周围的人赶紧从他手里接过心月,簇拥着往雎鸠殿去。

如太医所说,半个时辰之后,心月幽幽转醒。

“心月。”段思聪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睫毛轻颤,忙开口叫道。

心月身体动了动。睁开眼。声音微弱回应一声:“陛下。我怕。”

“我在这里。别怕。我会保护你。”

眼泪如断线地珠子夺眶而出。心月死死拽住段思聪地衣角。神色惊恐万状:“陛下。心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段思聪喉咙哽住。半晌才微微笑道:“没事了。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怜惜地圈她在怀里。安慰许久。亲自喂心月服过药。等她安心地睡着后。段思聪叮咛碧菱紫鹃小心伺候这才去雎鸠殿正厅。

所有人忐忑不安地在正厅等候。见段思聪阴沉着脸进来。忙施礼跪拜。

永嘉王妃问道:“心月姑娘可无恙了?”

“她已经转醒,谢三嫂惦记着,不过,只怕有的人不遂意。”段思聪说完,眸光如剑,朝躲在众人身后的王嫣如看去。

她瑟缩一下,脸色猝然煞白,素日的跋扈嚣张尽失。

段思聪冷哼一声,踱步走至厅中正位落座,冷冷问道:“三嫂,之前到底生了什么事?”

“先开始还好好的,心月姑娘陪着我和二嫂在园子里散步,可是后来二嫂突然嫌我和心月姑娘说话,言语中就起了冲突。”

“都说什么?”

“二嫂说,说心月姑娘狐媚,祸主。。。。。。”

永嘉王段和仁惊诧地斜瞥王嫣如一眼:这女人胆子太大了,狐媚祸主,这分明是绕着弯说皇帝昏晕无德。

王嫣如神情越萎顿,头都不敢抬。

“臣妾劝二嫂来着,可二嫂句句不饶人,端出旧主子的架势羞辱心月姑娘,心月姑娘倒是好脾气,迭声道歉,臣妾唯恐起了冲突,便赶着回书房搬救兵。。。。。。陛下,是臣妾考虑不周,若晓得后面的事,断不会冒失离开。”

“二嫂,你又有什么话要说?三嫂她说得可是真的?”

迟疑半晌,王嫣如喏喏回道:“陛下,臣妾的确是在言语上和心月起过冲突,不过,三嫂离开以后,心月咄咄逼人,丝毫不将臣妾看在眼里,臣妾毕竟是王妃,岂容一个丫鬟作践,因此,因此。。。。。。。”

“因此你便将她推下水,致她于死地?!”段思聪突然一掌拍在案几上,巨大的响声将众人唬了一跳。

王嫣如蓦地抬起头,只觉他眸中赤红,怒火汹汹的目光倾刻间就要将她燃烧成灰烬,她抖如塞糠,惊骇莫名,摇着头辩解:“不,臣妾没有,是心月她自己跳进水里,不干臣妾的事。”

段思聪冷笑:“二嫂,难道有人会无缘无故自己跳进水里么?”

身子一软,王嫣如跪扑在地,眼泪涌出来弄脏妆容,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连连磕头:“不,陛下,您相信臣妾说的是真的。陛下,臣妾真的没有!”

段思聪睥睨她半晌,缄默不语。

王嫣如心中无望,突然跪走几步,扑至段玄明跟前,抓住衣袍哀哀求道:“王爷,您替臣妾说句话,臣妾真的没有呵。臣妾是想打她来着,心月她说话太阴损,臣妾只是一时气愤,可是并没有要推她下水。。。。。。”

永嘉王妃嗤地一笑:“就凭心月姑娘柔柔弱弱的样子,这话说的谁信?臣妾是亲耳听她向二嫂道歉,反倒是二嫂句句不饶人。”

段玄明神色中略流露出的不忍,因永嘉王妃一句话一闪而逝,厌恶地将袍角从王嫣如手里抽离,漠然地别过脸去。

这才知道众叛亲离是什么滋味,王嫣如心中绝望,不甘心地嘶叫:“王爷,您难道不念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吗?是谁一直陪在王爷身边,是谁为您担惊受怕,是谁伺候您一日三餐嘘寒问暖,是臣妾呵,难道臣妾做的这一切都抵不过一个丫鬟?!”

原本容貌美艳的王嫣如在这一刻如疯魔的怨妇,仪态尽失,段玄明心中不免恻然,僵直的身体晃了晃,朝段思聪抱拳苦笑:“陛下。。。。。。”却是无继续说下去,不知该如何开口求情。

段思聪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极力遏制自己欲杀人的冲动,良久,微眯双眸,看住段玄明:“朕最后一次给二哥一个面子,就算是我们兄弟一场,朕仁至义尽,这个女人二哥带回去罢,褫夺王妃封号,贬为庶民,逐出宗谱,禁足!”

“不!”王嫣如瘫软在地。

逐出宗谱无异于被夫家休弃,这在于皇室女眷是最不堪承受的下场。王妃被休,起因竟是为着一个丫鬟,可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她突然桀桀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有如夜枭嘶鸣,含混不清地骂道:“疯了,你们都疯了!段玄明,你总有后悔的一天,心月是魔鬼,她会要你的命,将你生吞活剥!你以为她还记得你,她不过是要报复,先是我,然后是你,我们谁都逃不过!”

段思聪皱起眉,不耐地挥挥手。冲进来几个侍卫将王嫣如往殿外拖,她挣扎着,继续道:“陛下,你睁开眼看看,心月是个魔鬼,是最肮脏的魔鬼,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她不过是我们随意转手送给男人的禁脔,是低贱的玩物!”

几名侍卫吓得赶紧堵住她的嘴,撕拖着消失在殿外。

段思聪脸色铁青,抓起案几上的茶盏猛力掷出去,余怒未消,黑沉沉的眸子一闪,阴翳之光如冷森的刀刃,死死盯住段玄明,胸口一起一伏,迸溅出几个字:“你们夫妻俩可真是般配!”

段玄明脸色灰败,目光愣愣落在半空中,久久不动。他的身体渐渐佝偻下去:他厌恶王嫣如,正如厌恶自己。这一生就象是做了一场梦,野心勃勃,最后一败涂地的梦,有些人,有些事,一旦转身就没有回头路。

家宴转眼成为闹剧,永嘉王夫妻尴尬不已,匆匆忙忙告辞。段思聪折身回雎鸠殿寝室,大厅里只剩下段玄明,钝木地站了许久之后,他拖着沉重脚步踟蹰离开圣安府,一抹余晖照孤影,孑然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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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旧情难忘 (1)

溺水而已,心月躺了几天便恢复精神。\.QΒ⑤。com\只是段思聪不放心,日日命人送来燕窝人参滋补着还不够,又逼着太医开了许多药方。

这日一大早,见紫鹃又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心月捏鼻子皱眉道:“我已经大好了,再不喝这劳什子,快端走罢。”

紫鹃笑吟吟地劝道:“姑娘不想喝也成,只要陛下肯点头,奴婢自是无话。”

心月诧异道:“你竟学会拿陛下堵我的嘴了,明知道他不在这里,就不能通融通融么?”

碧菱在旁边扑哧一笑:“也怪不得姑娘不愿意喝,便是奴婢闻了这几天汤药味也觉得难过,紫鹃,你就别逼姑娘了。”

紫鹃将碗敦在机几上,恼道:“碧菱,你不帮着劝姑娘也就罢了,做什么与我做对?我倒是不愿意让姑娘受罪,可由得我么?陛下每次来,都要问长问短的,王公公还在外面守着呢,这药不喝怎么办?”

“感情你是疯了,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一堆话来挤兑我,我不是看着姑娘每次喝药愁眉苦脸的心疼么?”

“罢了,罢了,拿来我喝就是。”心月只听见她二人拌嘴就头疼。

喝完药眼睛瞄见紫鹃和碧菱挤眉弄眼的打手势,不禁好笑又好气:“原来是你们两个蹄子合计起来算计我。”

紫鹃忙求饶:“姑娘,奴婢们也是没法子,陛下他可是放了狠话的,伺候不好姑娘,便送奴婢们去浣衣局去。”

碧菱也道:“是啊,姑娘这次落水,陛下将府里的公公侍卫们申饬了好几回,莫说是他们,便是那闲情王妃也被褫夺封号,逐出宗谱了,奴婢们有几个胆子惹陛下不高兴?”

心月怔怔地看着碧菱:“你说闲情王妃被逐出宗谱了?”

碧菱不敢再玩笑。郑重道:“是。就是姑娘落水那天。陛下立时就下了谕旨。”

“闲情王就没有求情?”

“这是求了地。听侍卫们说。当时闲情王妃便如疯了一般。几个人都拉不住。”

心月站起身。在寝室内慢慢踱步。半天不说话。

紫鹃瞪了碧菱一眼。小声啧道:“就你多嘴。”她二人惴惴不安地看着心月。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神色凝重起来。

心月停住脚步,回过头:“紫鹃,你去将王公公叫来。”

“是。”

不一会王公公进寝室给心月请安:“姑娘。”

心月使个眼色命紫鹃和碧菱退下,待她们关上门,才道:“王公公,心月有一件为难事想请您帮忙。”

王公公赶紧陪笑道:“姑娘有什么话吩咐就是,奴才可不敢当姑娘一句请字。”

心月慢慢走至寝室内的案几旁边,研磨铺纸,王公公欲过去伺候,略迟疑片刻,又收回脚步,见她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用信笺封好,递给他时,才敢问:“姑娘是想奴才派个人送信么?”

“是,烦劳公公将这信送至闲情王府,亲自交给闲情王。”

王公公一怔:“姑娘,这恐怕不和规矩。”

心月微微一笑,缓缓在椅子上坐下,仿若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说公公已经在圣安府当差二十几年了,亦算是老人了,却因何没有伴驾入宫去?”

王公公一直对自己没有入宫伴驾耿耿与怀,心月一提,脸上便有几分不自在,叹口气:“姑娘哪里知道奴才的难处,说是在圣安府当差二十几年,可奴才一直不得重用,也是奴才愚钝,不会巴结先前府里的陈公公。”

“哦?”心月眉梢一挑:“他是谁?”

“他现是宫里的大总管,仗着有明妃撑腰,谁要想进宫,就得过他的关口,奴才从前得罪过他,因此。。。。。。”

“那就准备在这圣安府呆一辈子么?公公忍受净身之痛,难不成为了在这空荡荡的府邸里等死,富贵荣华都不想要?”

“姑娘的意思?”

“我但凡能进宫去,必要有自己人跟着同去,这些日子劳烦公公照应着,心月不胜感激,自然不会忘记公公的好处。”

王公公又惊又喜,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奴才任凭姑娘差遣,定忠心不二。”

“起来罢,公公,有我心月就有公公,不过呢,心月现在能不能进宫还两说,需得推波助澜才成。”

“奴才明白,这封信奴才一定亲手交给闲情王,请姑娘放心。”

“公公莫急。”心月从手腕上撸下两只螺丝金镯,递给王公公,笑道:“公公去了自然要打点闲情王府的人才得见着王爷,剩下的便给公公喝酒罢。”

两只金镯便有几百两银子,因见过心月若无其事地将皇帝送来的赏赐随便送人,所以王公公并不意外她的大方,遂低眉顺眼将镯子拢到袖里,打千垂退出寝室。

“与君经年别,故人重逢叹华年,奈高墙,隔咫尺,无语话凝噎。

思旧事光景,箫音常叹《凤求凰》,妾心如落花,君意流水远。

三年一别,不诉离伤,愿山一程水一路,相忘于江湖,遥祝君安好。奈何圣安湖边失足落水,连累尊夫人,心月于心难安,无极斋备薄酒一杯,心月诚意昭昭,负荆请罪,戌时恭候,望君至。”

一封素色信笺铺展在书房桌案上,上面每一个字段玄明都能背出来,许久,但他仍盯着上面娟秀的簪花小字一动不动,身影凝重有如石像。

她用这种生疏的口吻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三年前他就应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并不觉得难过,甚至有些感激心月没有用激烈的言辞谴责他的无情。她却是要赔罪,因她落水,王嫣如被逐出宗谱的事向他赔罪,多可笑。

妾心如落花,君意流水远,淡淡一句,就抹杀了所有的过往,而他的罪恶也变得不那么深重,心月是仁慈的,因为至始至终,只有他错。

他想不出来,心月约他见面能说些什么,果真是要道歉?他又该拿出怎样的姿态面对她?

但,无疑,他无法抵挡再见到她的诱惑,心月也笃定他会去吧?

他站起身:“来人,备轿。”

心月被侍女们请进无极斋的幽兰雅室时,段玄明已经恭候许久,站起身相迎,沉郁的神色露出一丝微笑:“心月,坐。”

“王爷,劳您久等。”心月亦是以淡淡的微笑回应。

果然是故人重逢,不用寒暄虚礼便可从容应对,一别三年,没有陌生感,只有无尽的惆怅。

段玄明一袭黑袍,腰间系白玉革带,几日不见他清减许多,这身衣裳衬得他风度翩翩,面如冠玉,仿佛又是当年的二殿下。

心月睇凝着他,似笑非笑道:“王爷倒是没变什么,仍旧如从前一般洒脱。”

“心月,你却是变了,更美,而且,亦比从前会说话。”

她穿一身淡绿色缀青梅衣裙,上罩蚕丝轻纱,梅花,绿影便如在烟雾之中开放,层层叠叠的舒展。长睫扑闪,黑眸深沉,点点光色如水波荡漾,望不到底的朦胧与神秘。与之对视,便让人身不由己沉迷其中,想知道,那迷一样的黑眸中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昔日单纯青涩的心月完全脱胎换骨,她的气韵,她的一举一动都变得魅惑诱人,和她的眼睛一样深不可测。

段玄明看不透她,然而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较昔日更甚——当初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答应王嫣如的计划。

侍女们送上酒菜,打扰的默默沉思中的两个人。

“心月,这几年,你,你过得可好?”下很大决心,段玄明才问出这句话。

心月直视段玄明,良久不说话,似在疑惑他怎会问出这个问题,又怎能问得出口?

段玄明尴尬地轻咳一声,掩饰道:“不过,看你如今容光焕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心月咯咯笑出声:“王爷是说笑吧?我心月不过是王爷府中的一个丫鬟,竟劳动主子牵挂,真正是受惊若宠了。”

他张张嘴,苦笑摇头。

“王爷,今日请您来,是因前日心月落水一事向王爷道歉,连累尊夫人,心月甚是愧疚。。。。。。。”

“不必,心月你不必愧疚,这件事原是嫣如她不对,有今日下场怪不得谁,倒是你,身子可大好了?”

“只是受了些惊吓,不妨事,谢王爷惦记着。”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说话,段玄明不禁怀疑,面前的人真是心月吗?是那个曾经爱过的,并伤害过的心月吗?

一别三年,再见面云淡风轻,难道往事真的如烟散尽?如此,他更愿意她骂他,鄙视他,至少,还可以证明在她心里有过痕迹。

段玄明的神色越来越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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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旧情难忘 (2)

酒斟上,心月端起杯盏,含笑道:“这第一杯酒,心月敬王爷,若是没有王爷当年的栽培,就没有心月今天,心月谢旧主成全。//、qb⑤、c0M//”

“心月,你。。。。。。。”

她不待他端起酒,径直便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眸中有微光闪烁,雅室点着几枝油灯,橘色的灯火下,可看清那是一滴泪凝结在眼角,强忍着,不落下来。

段玄明胸口一滞,疼痛丝丝蔓延,如蜘蛛结的网,密密麻麻缠满。

“第二杯酒,贺我们重逢。王爷,心月自回来后,初见王爷伤情,二见王爷伤身,三见王爷伤心,次次重逢都是心头上的一把刀,但愿今生再不相见。”

酒杯紧紧捏在手里,关节泛出青白之色,他迟迟不动,只凝视着她,那一字一句何尝不是刺在他心头上的刀?

“第三杯,心月向王爷赔罪,落水之事,与王妃无干,可惜心月当时昏迷,未曾替王妃辩解一字半句,害你们夫妻离散,心月但有机会,必向陛下澄明情由,给王爷一个交代。”

青釉薄瓷酒杯“啪”地在手里裂开,尖锐的碎片断在手心里,血顺着指缝间蜿蜒流出,他却浑然不觉,终于断断续续艰难说道:“心月,你不用给我交代,一切是她咎由自取。。。。。。。亦是我咎由自取。。。。。。当年,是我夫妻对不起你,皇图霸业,现在想来不过是一场梦,注定是一场梦而已,早知道今天,我就不该妄图利用你。。。。。。。”

心月镇定的神色因他这一句话冷凝,良久,她幽幽叹口气:“王爷,心月待王爷的一腔情意王爷难道不明白么?当年心月只有十六岁,一心一意喜欢王爷。王爷身份尊贵,心月高攀不上,所以并不怪王爷娶丞相之女为妻,王爷心高志远,心月亦不怨王爷利用心月,只想着,心月的牺牲能为王爷带来好处便是心月的福气。心月一直记得王爷说过的话‘待我登基之后,就接你回来’。心月盼了又盼,等了又等,却为什么王爷一直不来接心月?三年了,心月一直再等,直到千里迢迢回到紫城,才现当今即位的皇帝并不是王爷,真是一场噩梦呵,王爷,你知道心月见到您有多失望么?你的雄心壮志呢?你的挥斥方遒睥睨天下的英雄气概呢?都去了哪里?!难道就甘心消沉,任凌云之志随新皇登基消散了么?”

她渐渐激动起来,不甘心曾经爱过的人意志消沉而痛心疾,被那灼灼热烈的目光逼视着,段玄明心胸起伏,喊一声:“心月。。。。。。。”

“王爷,心月只不甘心一样,心月的牺牲可曾换来什么?如今,和心爱的人咫尺天涯,心月怎能甘心?!王爷,求您带心月走,心月不求别的,只求能陪伴王爷身边,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王爷。”

他心中震惊:“心月。你不恨我?你母亲地事。。。。。。。”

她倏然打断他地话:“心月爱王爷。一生一世都只爱王爷一个人。心月知道。当年王爷将心月送人只是权宜之计。便是为着和心月地将来。母亲地事是意外。生死由命。心月又如何会恨王爷?”

段玄明赫然。这一瞬间几乎不敢正视心月。她如此相信他。可他怎敢当她地一腔情意——当年。虽然不舍心月。可是他野心勃勃。先娶丞相之女王嫣如。后又将心月送给去腾冲府将军高远升。牺牲婚姻。牺牲心月。做一切都是为着抵达那最高地位置。有朝一日君临天下。然而。现在。他却是一个潦倒地王爷。一无所有。他又怎敢对心月说出真相:你只是我当时利用地工具。我不仅利用了你。而且利用了我们之间地情意。。。。。。。

“王爷。带心月走吧。”她泫然欲泣。哀哀苦求。用依旧如当年一般信任地目光看着他。希冀他能答应。

他叹息:“心月。我不能。”我没有这个能力呵。

心月眸色一黯。露出张皇无错地表情:“王爷。难道你已经不爱心月了?”

“不,不是。”再回才知道,失去的不止是江山。如果说,当年只是喜欢心月,象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喜欢被女子仰慕的感觉的话,那么,现在他对她便不仅仅于此,她的妩媚,她的炙热,她的灵动,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深情都使他心悸。

三年之后重逢,正如她所说,一见伤神,二见伤身,三见伤心,但,何尝又不是伤了他的神,伤了他的身,伤了他的心?他是真的爱上她了——在失去所有之后。

“我,我现在不能带你走,陛下他不会答应。”只看到段思聪注视心月的目光,他就明白。。。。。。。一切都没有可能了。

“王爷,心月求您,只要你能带心月走,心月什么都不在乎,我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心月,别说了。。。。。。。。”亡命天涯,那种日子他想想就不寒而栗。现在心月这样求他,是因为她不懂,就算是逃出紫城,又能如何,以后呢,她的执着会随着岁月沉淀,迟早有一天会厌倦惶惶不安四处逃亡的生活,到那时候,她会后悔会抱怨,会看不起他。。。。。。。

她突然冷笑:“原来始终是心月一厢情愿,王爷从不曾爱过心月吧?”

“不是,心月,不是那样,我何尝不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能给你什么呢?现在我一无所有,带你走,便是死路,我们不能冒险。”

他终究是放不下富贵荣华,在他眼里,她始终比不过富贵荣华!心月赫赫苦笑出声,震出眼泪:“王爷,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路可走吗?”

“什么?”

“篡位!”

他的眼睛蓦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王爷,心月愿意再次为我们找一条出路,只有您登上皇位,我们才有将来,是不是?”

心里的魔鬼又一次探出头,蠢蠢欲动挑战他的定力,被那微渺的希冀诱惑着,他惶然地想: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这种死气沉沉有如幽闭的生活他已经受够了,战战兢兢看人眼色的滋味他也尝够了!何况,那皇位的彼端有心月,为什么不呢?

可是,毕竟是希冀而已,凭他现在一无兵权,二无朝臣相助,如何能做到篡位二字?

“心月,你在说笑。”叹一口气,欲窜出的火焰又渐渐熄灭。

“王爷别忘了,心月现在是陛下的人,想必王爷也能看出来,陛下他对心月千依百顺,自古红颜祸水,什么事不可能?”

有一根刺钻进心里,猛地锐疼,是因为嫉妒,或是什么别的原因,段玄明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而且,心月还有一张筹码,便是腾冲府十万兵力!”

“什么?”他目瞪口呆。

她怅惘一笑:“只可惜,这筹码到手的时机太迟了,那时候,心月被王爷送给腾冲府将军高远升,可惜却并未得到高远升的宠爱,所以,王爷兵变时,心月没有助上一臂之力,至今引以为憾。不过,高远升已死,现在腾冲府将军是先前的副将韩明忠,心月曾待他有救命之恩。。。。。。。”

一切不言而喻。

“可是,可是。。。。。。。”这一刻,段玄明心慌意乱,惊喜来得太意外,也太突然,反而不知道如何接受。

“蒲甘国一直觊觎我大理国边境,只要时机适当,心月必会在陛下跟前进言,派王爷去腾冲府监军,有韩明忠相助,十万大军囊括王爷麾下,到那时候,心月里应外合,何愁大事不成?”

计划丝丝入扣,甚至不劳段玄明费任何力气,是困坐愁城惶惶等死,还是置之死地于重生,答案呼之欲出,容不得他犹豫。

心月再添一把火:“王爷,心月愿陪着王爷问鼎天下!”

问鼎天下——曾是他一生的梦,付出所有,而不得。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如何不被诱惑,又如何能放弃?

她笃定他会答应,果然,他说:“好。”

他原本暗淡的眸光有星火在跳跃,变得炙热,亮光中,有她妖冶如修罗般的容颜。是蛊毒,瞬间迷惑了他的理智,也或许,从没有过理智,一切早已经注定,身为皇子,前面只有一条路可走,皇位。

“王爷,但愿这一次,您不会令心月失望,我等着您来接我。”

“我会接你。”这一次是自肺腑的真心承诺。

她唇角轻扬,风华绝代,为他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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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两情缱慻 (1)

心月赶回圣安府天色已晚,被碧菱搀下轿子看见府门口宫灯辉煌灿如白昼,侍卫环绕戒备森严,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果不其然,王公公仓皇失措跑过来,低声道:“姑娘,陛下他来了有多半个时辰了,问了您好几次,现在雎鸠殿寝室歇着呢。”

心月定定神,忙扶着碧菱匆匆往雎鸠殿去。

段思聪正在灯下批奏章,听见门响,抬起头见是心月进来,含笑道:“你回来了。”

心月讪讪道:“陛下怎么这会子过来,因何不叫人事先知会一声?”

“临时决定来的,所以来不及派人知会与你。”

她朝里走了几步,衣裙飘拂掀起淡淡酒气,段思聪微微蹙起眉:“你喝酒了?”

“是,只喝了几杯而已。”心月心神不宁,欲倒杯茶水,却不想一失手打翻了茶杯,一声脆响似吓了她一跳,又慌慌张张收拾桌子上的水,只不敢抬头看坐在案几边的段思聪。

他双眸微眯,一丝清冷的光色一闪而过,须臾不见,又恢复恬淡,半晌才淡淡地问一句:“今个去哪里逛了,怎么这会子才回来?”

“是,是和碧菱在街上随意走走散心,见天晚了,奴婢便在外面吃了饭。”她终于将桌子上的水收拾干净,一时静下来,手脚却没地方放,又接着收拾段思聪堆积在案几上的折子。

“先搁着,想必你也累了,叫碧菱伺候你梳洗,歇着吧。”

“奴婢等陛下回宫后再睡。”

“今个我不回宫。”

她猛地抬起头。惶惑道:“陛下不回宫。那。那。陛下在哪里歇息?”

他微微含笑:“上次你喝醉了。我便是在这里歇着地。”又强调:“雎鸠殿。寝室。”

她脸色蓦地煞白。呆怔半晌。身子一软重重地坐于桌子边地凳几上。

段思聪也不多说。遂击掌叫人。命碧菱紫鹃伺候心月梳洗。

心月几乎失去知觉。任碧菱紫鹃帮她梳洗宽衣。待紫鹃碧菱告退。她仍旧魂不守舍。盯着菱花镜呆。

镜中人只着一件贴身穿的月白色素裙,浓密的乌如水倾泻,越显得身材玲珑纤小,弯的眉,媚的眼,俏的唇衬着无暇莹白的小脸,真正是画中人一般美丽。段思聪轻轻走至她身后,温声问:“心月,你在想什么?”

被他的手突然搭在肩胛上的份量吓得瑟缩一下,嘴唇颤抖,嗫吁道:“陛下,奴婢为什么也没想,您,您还要不要批折子?奴婢去帮您再点几枝烛灯,屋子太暗了。”

她惊跳起来,似要从他手掌下逃开,却被他按住,耳边有几不可闻地叹息声,伴随龙涎香甘洌清爽的气息吹拂在脸颊上,听他低低地说:“心月,别逃,我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伤害,别怕。。。。。。。”那声音无比温柔,似羽毛在心间扫过,很软很轻,倾刻间,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就如他手掌心里传来的温度一般渐渐使她放松,她只是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手掌上传来的力量使她转过身,低垂的脸被一只大手轻轻圈住,她动了动,眼眸抬起,正对上他宠溺的目光,那目光缠绵如柔情结成的一张巨网,密密结结无穷无尽,团团将她围在中间。她不由自主沉溺其中,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这迟来的,珍贵的安全感。

唇间一热,他的吻轻柔而又细腻,先开始是试探着一点一点轻啄在她的唇上,待她身体渐渐放松之后才开始加重力量,却依旧是怜惜的,甚至是小心翼翼的将舌头探进她的樱唇中,纠缠她幼滑胆怯的小舌,**,蜜怜,至而热烈,沉迷。

从不知一个吻便能使人迷醉,似醇香弥久的佳酿,不知不觉就醉了一个人的身,醉了一个人的心。

她身体虚软不能站立,双手不受控制地环上他的脖颈,宽广的怀抱温暖而又坚毅,他是山,是她的依靠。于是,亲吻由被迫转而顺从,同样**他的气息,渐渐沉沦。

段思聪竟是因这样一个普通的亲吻心悸难耐,全身热血沸腾,呼吸随之粗重起来,贪婪吸取她的芳泽仍是不够,双臂用力,将她打横抱至拔步床上。

放下层层叠叠帐幔遮挡住灯火,只有微弱的光透进烟霞色帐幔,朦朦胧胧反而更添旖旎色彩。

他的唇一直不曾离开过她,暗光中,她脸颊绯红,悠长的睫毛扑闪在脸颊上似蝴蝶的翅轻轻颤抖着,使人不胜怜惜。他一次次吻过她的眼睑,面庞,脖颈,最后落在她的耳垂,轻轻**反复噬咬。她终于溢出一声低吟,似叹息,似娇喘,听在段思聪耳里不胜欢喜,他再也克制不住,尽量用最小的动作缓慢地褪下她的衣裳,至始至终,他的目光不敢离开她的脸,关注她每一丝表情,不停亲吻她的眼睑,低声安慰。

玉体舒展在烟霞色床铺上,美不胜收,甚至她身上的鞭痕也如惑人的媚药。段思聪**蓬勃,急吻如暴雨落在她每一寸肌肤上。雪白细腻的肌肤倏间潮红,温度炙热,在他唇下轻颤,如盛开潋滟的莲,绽放最妖艳的风姿。

可是他并不急于索取,手掌掠过,在她身体上撩拨出火焰,辗转难耐,她喘息呻吟着:“陛下,心月很热。。。。。。。”

他低哑着声音回答:“叫我思聪。”

“思聪。。。。。。”

“心月,心月。。。。。。”他叹息,汗水渗出,全身似着了火,炙烤他最后的极限,身体一挺他进入她的身体,却在她低呼一声:“疼”时倏然止住攻势。怔愣一瞬,见心月睫毛颤了颤,就要张开眼时警醒过来,他吻住她,柔声安慰:“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别怕。”

身体却一动不敢动,任汗水从毛孔中渗出,一地一滴凝结,滑落,他咬牙忍着,只是怕伤着她。

可是,他身下的心月却不耐的蜷蜷腿,这个动作几乎要的他的命,闷哼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别动!”

可是,他又怎能忍得住,**被她包围,箭在弦上不得不,须臾一瞬便是煎熬漫长的永生一样,他开始缓慢的律动。可她终究是疼,眉峰蹙起,似不堪承受,终于啜泣出声:“不,不要。。。。。。”手抗拒着要推开他。

终于意识到:这居然是她的初夜,她竟然还是处子?!

钝木的思维渐渐灵动,段思聪欣喜若狂——前次,看见她身上的鞭痕,还有王嫣如恶毒的挖苦,都使他产生错觉,以为她在失踪的三年里早已经失去最珍贵的东西,可她居然没有。。。。。。。

她是他的,完完全全——是他的。

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教他觉得庆幸?

“心月,我的心月。”他叫着她的名字,心随之动,这一刻,再没有任何遗憾。

亲吻她的唇,她的眉,她的目,她脖颈,她的柔软,希冀她放松,接受他,一遍又一遍,爱怜不已。

安慰着她,他强忍着蓬勃的**,直到她渐渐停止啜泣,又一次环住他的腰身。潮浪渐起,他慢慢动作,进攻,掠取城池。而她由抗拒,至顺从,疼痛退去之后,自己的身体变的陌生,充满异样的渴望,她对自己身体的变化觉得羞愧,手抬起遮住滚烫的脸,怕被他嘲笑。

而他果然闷笑一声,凑在她耳边说:“妖精。”

粗重的呼吸掠起一阵麻酥,她不由自主的战栗。至接受,至迎合,享受他的爱抚,包容他的**,至而身体与他共同沉沦。

他紧紧嵌进她的身体中,一次次的索取还不够,恨不得从此揉她入骨入血永不分开,藤蔓般纠缠的两具身体被汗水浸透,缠绵如一人,愿此生久远,如同今夜。

他贪婪地掠取她的身体,如浪潮翻涌一波一波层层跟进席卷城池,带着她一起进入仙境,是孜孜追求的一心一意,是人间天上,是璀璨如烟花一般彼岸。

几枝红烛摇曳,静静燃烧照着红绡帐暖春色旖旎,良宵,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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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两情缱慻 (2)

被清脆的鸟鸣声唤醒,心月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正对上他清亮的眸子,脸一红,啧道:“陛下多咋醒的,为何不叫奴婢?”

唇便被堵住,“婢”字的尾音化为一声呢喃,良久,他略略抬起头,似笑非笑道:“你这会子又知道自己个是丫鬟了?”

心月不禁大窘,忙顾左右而言他:“一身的汗粘腻的很,叫人烧水。//、М\\。。。。。”她目光游移落在半掩的胸口上,登时脸色煞白,下意识抱住锦被遮挡住身子,朝后瑟缩。

段思聪忙抱住她:“心月,别怕,我不在乎这些。”

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着,贝齿紧紧咬住下唇,眸中水色弥漫,仍旧是惊惧恐慌。

段思聪亦被她的神色吓住,轻声试探:“心月,你怎么了,你若是害怕,可以和我说。。。。。。不然,不然你想怎样都可以,你,你说句话。。。。。。”

她脸上渐渐流露出疑惑的神色,眼睛须臾不眨地看着他,想证实什么事,又似想要遗忘什么事。良久,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伸出一只手,迟疑着,掠过他的眉宇,眼眸,鼻梁,唇际,似要仔细描绘他的样子,终于,她摇摇头,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眼泪却是噗噗落下,哽咽一声,忽然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失声恸哭,似终于找到一个安全的庇护之地可以宣泄所有的委屈,紧紧抱住他。

她手臂上的力量使他心下酸楚,同眼泪一样彻摧毁没他最后的防线,从此在她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心月,别怕,没事了,没事了,一切有我。。。。。。”

这一刻,她软弱的像个孩子,固执的,亦是完全放松的放声大哭,他的温柔劝慰反而给了她正当的理由,可以任性地甚至是肆无忌惮的藉由眼泪冲刷所遭遇过的惨痛经历。

他迭声安慰,声音很低很轻,担怕惊吓着她一般小心翼翼,又好像她是轻薄的瓷器,自己言语动作稍有不当便使她会碎掉。

待心月些微安静下来。段思聪几次欲言又止。很想问她这三年来到底生了什么事。也很想问她身上地鞭痕从何而来。但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暗暗苦笑着自己地胆怯。患得患失之间心中无比怅惘。

她终于止住哭泣。仍旧抱着他不松手。段思聪温声道:“心月。我不在乎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以后。只我们在一起。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所以。你也不要在乎以前地事。好么?”

感觉她地身体一僵。段思聪轻叹一声:“便是你有什么不如意地地方。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可好?”

她地手臂缓缓松开。低着头。小声道:“陛下说地是。心月既然跟了陛下。便是一心一意要在一起地。从前地事已经过去了。心月不会再想。”

她终究不肯信任他。段思聪心中微微失望。却含笑道:“可是我方歇在雎鸠殿你便哭成猫脸子了。眼肿成这样。瞧你今个怎么见人?”

心月听他打趣不禁又急又羞。半天憋出一句话:“便是陛下害地我成这样。要不是您。。。。。。。”话说半句惊醒过来。忙掩住嘴。

她刚哭过,半张脸被遮住,只露出乌黑漆亮的眼眸,睫毛上海残留着泪珠子,晶莹剔透,楚楚可怜中带着俏皮的模样令段思聪轻笑一声:“我怎样?该不是没合了你的意,要不然,咱们再试试?”

她越无地自容,柔荑握拳捶在他身上:“还说!”

他宠溺地握住她的手,忽而低叹:“心月,心月,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自然是在地愿做连理枝,在天愿做比翼鸟。。。。。。。”她的声音渐低,垂眸含羞不敢看他。

他不禁大喜:“心月,你答应和我进宫了?”

只见她点点头,段思聪越喜不自胜,忙击掌叫人,一时碧菱紫鹃进来,伺候他更衣。早已经在侧殿准备好热水,段思聪洗过澡,神清气爽又进寝室,从床上将心月拖起来,笑道:“懒虫,还睡,快拾掇拾掇,陪我用早膳。”

“你急什么,时辰还早。”

“我赶着回宫,教人给你收拾宫殿出来,还得算计好日子,还要选妥当的人伺候你。。。。。。总之,事情很多。”

心月失笑:“陛下忙于国事,何必亲自督办这些小事。”

他却很认真地说:“这怎么是小事?我既然要迎你入宫,自然得样样事情虚料理妥当,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有暖流在胸间涌过,温暖的感觉顺血液蔓延,至而抵达身体每一寸,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可以听见春水破冰,万物复苏的声音,心月脉脉望着他,心中感动难以言说。可是,可是,这一切终究是太迟了,她的心早已是冰冻三尺,又怎会因为一点点温暖彻底融化?段思聪所爱的不过是表面的心月,容颜绝世的心月,他不曾看到她千疮百孔的背后,那真实的,内心充满仇恨的心月——三年来,她早已经面目全非,其中亦有他的一份功劳。

未等及心月入宫,圣安府迎来了一位不之客。

晌午的时候,心月正坐在画舫上看碧菱她们用长杆钩湖心荷叶中间的几枝花苞。

这时节正是初夏,荷叶舒展正旺,间或露出小荷尖尖点缀于阔叶之间,因距离太远,极难钩着。

几个小太监费了半天力气,才不过只钩着十几支花苞,碧菱急出一身热汗,一面骂小太监笨,一面劝心月:“姑娘不如先回岸上歇着,这会子日头毒,小心晒着姑娘。”

心月笑道:“不打紧,待你们再弄上几枝也就够了。”

紫鹃在一边捂嘴笑道:“不知这荷叶茶是什么滋味,一会子弄好了,姑娘也赏奴婢们尝尝,不枉费奴婢们出一回力气。”

“自然是要给你们喝的,只可惜荷花太少了,弄不了几杯茶,这荷叶茶最是消暑解渴的。”

“姑娘还说,陛下便是因着您要在画舫上吹箫,怕荷叶挡住行舟才命人拔了荷叶,只留下湖心这一小片,这会子姑娘倒后悔了。”

心月失笑道:“可不是怎么,世上的事果真难以两全。”

几个人正说笑,就听岸边有人在喊“姑娘”,抬头见是王公公拼命朝这边招手,心月道:“莫非是陛下回来了?罢了,今日先弄这些,上岸吧。”

上了岸,王公公神色惶急迎上来,顾不得行礼,径直道:“姑娘,明妃娘娘来了。”

心月一愣:“谁?”

“明妃娘娘。”王公公抹一把脸上的汗:“这明妃娘娘因生了一位小皇子,最是有体面,宫中无人可以和她比。”

“可她怎会来这里,陛下知道吗?”

“奴才也不清楚。”王公公瞥一眼心月,吞吞吐吐地又说:“也或许是明妃娘娘听说了什么,所以特意来看姑娘。。。。。。。奴才见她神色很,很是不虞。”

心月沉吟片刻,又问:“如今宫里有几位娘娘?”

“只一位明妃,是生下小皇子后封的,还有王昭仪,张昭仪和几位容顺。”

段思聪没有立后,心月是知道的,却不想他竟有这么多的后宫佳丽,心月苦笑摇头,往明承大殿去。

明妃果然是最有体面的妃子,便是皇帝驾临也没她这般声势。明承大殿外面站满太监宫女,个个屏声敛气,见着心月过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只当她是透明。

在门外被一名年长公公拦住,心月心平气和道:“烦请公公禀报一声娘娘,心月求见。”

公公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神色甚是轻蔑,慢腾腾地折身进了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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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宫斗 (1)



第十九章 宫斗 (2)

段思聪目光一直凝视着怀里的人,担怕心月会消失不见一样舍不得离开,仿佛大殿里只有他和她,别人都不存在。/.М//良久,他抱起心月,被长安长宁左右环护簇拥,踏着周围此起彼伏跪地呼喊“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声音,一步一步,目不斜视离开明承大殿。

夜色浓稠,殿外无数的宫灯辉煌,将漆黑的夜割离开一块一块斑斓的光晕,一抹明黄没入苍穹笼罩的宫宇下,越来越远。

明妃面朝大殿门外木怔怔地站着,一动不动,几十支枝儿臂粗的红烛摇曳,映出无数身影幢幢,明明有很多人围着她,明明是花正好,粉正浓,繁华如锦烈火烹油,入眼,为何只剩凄凉?起风了,呜咽呼啸的狂风涌入大殿席地卷起看不见的灰尘,迷如眼睛肿无比酸涩,眼泪仓促的流出来,不知不觉便是泪流满面。

心月人还未曾进宫,却蜚声后宫,各种传言轶闻沸沸扬扬,好奇者有之,嫉恨者有之,隔岸观火者有之,在这寂寞空庭中的后宫,任何细微变化都可余波不断,更何况她一进宫便入主琼华宫,自然是一石起千重浪。

后宫宫宇,除历代皇后所居的凤仪宫最为轩昂华丽,其次是琼华宫以雅致精巧独树一帜,又是距离文德殿最近的,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段思聪尚未立后,明妃居翠英宫,是以,凤仪宫和琼华宫一直是后宫女子朝思暮想企盼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心月竟是以文德殿女官的身份进宫,更令所有人吃惊不已。

段思聪曾和心月解释过:“我也曾想过封你个名份,不过。若是那样,恐怕我们反倒不能时常见面。”

“为什么?”

段思聪苦笑:“成天有一大堆的人跟着,就是我身为皇帝也不得自由。每次昭幸皆有人记录,稍偏向那一个,便引起连锁反应,吃醋捻酸的自不用说,大臣们亦要上书劝奏,乱七八糟地说上一通。麻烦的紧。”

心月扑哧一笑:“原来陛下的房中事也有人管着,私密地事也弄得这般大张旗鼓的,可亏您能和明妃生个皇子出来。”

段思聪脸一红,上去便拧她的嘴,恨道:“真真是尖牙利齿。连我都敢取笑。要这么着,我便拉你一块下水,偏就跟你大张旗鼓地生几个孩子,看你再胡说。”

心月笑得弯下腰去。讨饶:“罢了。罢了。心月也不要什么名分。凭白送给人嚼舌头。”

段思聪忽而叹口气:“其实。我也是怕你不适应。宫里规矩多。行动说话都有人盯着。而且圈在那方寸之间。你定是受不了。”

“陛下说地心月都不想进宫了。”

“就是担心你进宫待不了几天便闹着要搬出去。我才想着要你做文德殿女官。我们可以天天见面不受什么拘束。而且。因女官地身份不在后宫嫔妃编制中。你进出也方便些。闲时出宫散散心。省地说我拘住你。”

心月不由怔住。他竟是处处为她着想----他果真是付出一腔真心。

“待日子久了。你习惯了。我自然还是要封册封你。。。。。。做皇后。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

段思聪洋洋得意地看着她,象是把最好地东西放在她面前,期待她的奖赏,神情如稚子般挚诚。他也只有这个可以给她,倾其所有,愿卿眷顾。

心里似被重物重击,如坚冰般的心裂开一道缝隙,疼。心月鼻子酸,良久说不出话,只是抱住他,将头埋在那安全温暖的怀抱中,就这样,在一起,如果可以在一起的话,这一刻,她是愿意地。

文德殿是段思聪起居和朝臣们议事的宫殿,后宫的妃子非皇帝宣召不得进入,心月担着女官的名义进出方便而不受任何非议,且又是特旨入住琼华宫的主人,可见身份已经然于后宫所有女人之上,所差的就是个玉蝶册封,也显见是迟早的事,因此并没有人敢小瞧她。心月入宫,不止带着王公公和紫鹃碧菱,身边还多了一个叫柔儿的丫鬟,并不是圣安府里的人。

段思聪总觉得这个名字曾在哪里听说过,问心月,她只回答:“柔儿曾是心月从前地姐妹,原是一起在二皇子府服侍的,因她现在年岁大了,被迫着要嫁给闲情王府里地小厮,死活不愿意,所以才求着心月收留。”

柔儿又是如何辗转求到心月跟前的,段思聪蹙眉许久,若有所思,却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追究下去。

琼华宫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不止殿内布置雅致,便是殿外里一草一木也皆是精心设计,并单独有花园,假山游廊,亭台水榭皆全。一潭溪水绕琼华宫经过,虽然水流不大,但青翠如碧玉如意,波光粼粼荷花潋滟,映在朱墙碧阁和苍郁葱葱地奇珍树木之间,景色折实怡人。此时正值盛夏,天气酷热,整座皇宫只有琼华宫最为清凉。

自搬来琼华宫,心月日日赏花弄荷极为自在,这日正躺在贵妃榻上看书,王公公进侧殿,禀道:“姑娘,王昭仪和张昭仪来了,您要不要见。”

心月直起身,道:“她们忍了好几天才来,我能不见么?”

一众宫女太监簇拥心月走进琼华宫正殿,已经等候多时的王昭仪张昭仪见她架子这般大,心里虽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依旧笑如春风,端坐于殿中主位下,等着心月向她们行礼请安。

然而,心月站在她们面前,含笑说一句:“两位娘娘驾临琼华宫,心月不胜荣幸。”却没有丝毫荣幸地样子,说完。转过身从容挪步,径直在上主位落座。

那主位因是皇帝才可坐的位置,张昭仪王昭仪双双脸色大变。没想到心月狂悖狷介到此种地步,一时间面面相觑表情难看。

“上茶。”心月无视她二人地反应,对左右宫女吩咐。

张昭仪先沉不住气,怒道:“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一个奴婢见着主子竟大模大样地坐着,敢情是没有王法了?”

心月别过脸直直地看向张昭仪。眸光如冰,令张昭仪不禁一凛,便想起明妃也曾在心月跟前吃过亏,心下不由惴惴自己太过冒失了。可到底她是主子,不能被人看了笑话去。张昭仪强撑着,色厉内荏继续道:“你,你进宫时,没有人教你礼仪规矩吗?”她生的娇小甜美,做出这般表情出来,只如一个鼓着腮帮子和大人赌气的孩子。

心月扑哧一笑:“心月只不过是粗鄙地奴才,哪里会懂什么规矩?便是见着陛下也不下跪。”经明妃一事,心月便明白委曲求全并不能让这些人对她手下留情,只有坚强。才能在宫中站稳,弱肉强食。走到哪里都是铁律。

张昭仪一时呆住,说不出话来。

旁边王昭仪轻笑:“心月姑娘说笑了。这宫里任谁都知道心月姑娘乃是人中翘楚,什么奴才不奴才的。姑娘何必自贬身份?”

哦,倒是有人会说话。心月眸光流转之间。笑意潋滟:“曾听人说王昭仪出身名门,通读诗书,最是聪慧贤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姑娘才真是姿容绝美,仪态万方,本宫深慕已久,能和姑娘做个姐妹,便是荣幸。”王昭仪容貌清丽,说完欠欠身,低眉螓之间亦是动人妩媚。

“王昭仪客气,心月何敢高攀娘娘,姐妹一说实不敢当。”

“想来是本宫逾越了,姑娘哪里知道这宫中能说话的人并不多,本宫一直盼得姑娘进宫做个伴,却原来只是痴心。”

“因是心月唐突了,娘娘既这么说,若不怪罪的话,心月便称呼娘娘一声姐姐。”

王昭仪露出欣喜之色:“妹妹,承蒙你看得起。”

她二人突然之间称姐唤妹,张昭仪便有些坐不住,气鼓鼓的站起身便往殿外走,扭脸问王昭仪:“王姐姐不是说还要去明妃娘娘那里么?时辰不早了,咱们这就去吧。”

王昭仪朝心月抱歉一笑,站起身道:“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姐姐慢走。”

待她二人走后,碧菱不禁诧异:“这是来做什么的?一阵风地跑来,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走了。”

柔儿接口答道:“自然是来掂量姑娘地斤两,好有个谱。”

心月乜斜柔儿一眼:“你如今也学刻薄了,说话口气和从前大不一样。”

“姑娘不是也变了吗?要是从前,您性子柔顺事事谦让,断不会这么着和人针锋相对。”

“从前。。。。。。。”心月脸上浮现出怅惘的表情,幽幽叹口气:“从前我便是吃了柔顺的亏,才落到今天的地步。。。。。。

柔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表情中有怜惜,有同情,亦如她一般伤感。

心月和柔儿说的话紫鹃碧菱一句也没听懂,只觉殿内地气氛突然低迷,令人不安。

旁边伺候的王公公眼一抬,看见殿外哟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地朝他使眼色,忙轻手轻脚走出去,和小太监交头接耳嘀咕几句,又折身进殿。

“姑娘。”王公公使个眼色让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退下,小声禀报道:“奴才刚得知,陛下宣召闲情王爷入宫。”

心月黑眸中星火一闪,又复于暗沉:“因着什么事?”

“奴才没有打听出来,不过,蒲甘国派使臣来紫城,有传言说是想与我大理国和亲。”

“柔儿,碧菱,紫鹃,咱们去文德殿转转。”心月站起身,拂拂月白色纱裙上的褶皱,笑道:“我也该应个卯上差,若不然,这女官的身份岂不是白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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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心机 (1)

去文德殿必经宫中御苑,晌午日头毒辣,王公公便欲教人备轿辇伺候着,被心月拦住:“来了好几日,也不曾在宫里走动过,便当是散心罢。//、М\\”

心月和柔儿她们一走走,一路观景。宫中殿宇被日头映得金碧辉煌,琉璃碧瓦,朱墙高阁逶迤至天际一线,望不到边。

御苑亦是大气恢宏,几个人走了半天也没走出去。前面正是一处假山,有一线水瀑从山顶泻下,因此假山水潭边下草木葱绿,正适意纳凉。

柔儿她们扶着心月靠近水潭边歇息,说笑着,紫鹃突然“咦”了一声:“哪里来的孩子?”

果然见小径那边有个孩子在朝这边跑,那孩子只三四岁大,步子不稳跌跌撞撞的,一面跑一面慌慌张张四下张望,象是怕被人抓住。

碧菱原本就是个小孩子心性,见那孩子粉妆玉琢十分可爱,便朝他招手:“过来呀。”

那孩子迟疑地朝这边挪了两步,突然叉腰说道:“你们别想抓到我!”那么小小一点的一个人,穿一件脏乎乎的袍子,偏又那么好看,心月被他凶巴巴煞有介事的神情逗笑,忍不住问:“是谁想抓你?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那孩子又回头朝后面张望,不过到底经受不住水潭的诱惑,一面朝这边挪一面嘴硬:“才不是偷跑出来的,我就是想出来玩一会。”

心月朝他弯下腰伸手:“那就过来玩吧,我们偷偷的玩,谁都不告诉。”

眼前的女子和宫里那些整天板着脸,只会说殿下不可以这样。殿下不可以那样的人完全不同,她地笑容亲切温暖,眼睛弯弯的。象是会闪光的星星,而且声音也很好听。。。。。。比母妃地声音好听。

一想起母妃最近总是骂他笨,骂他背不好书,骂他不听话,骂他不聪明,他就有点泄气。为什么讨好母妃那么难,他只不过是想玩一会,就一会。

三四岁大地孩子居然会有沉重地表情。心月不禁心生怜悯:“来呀。别怕。”

期期艾艾地走到心月跟前。他有点不好意思咬咬手指头。突然。就被泼了一脸地水珠子。抬起头。心月正促狭地朝他笑。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叫:“你偷袭!”说完。也蹲下身。双手掬水朝心月泼去。

霎时间。伴随着孩子地尖叫和女子清脆地笑声。水花四溅。飞扬开来。阳光五彩绚丽。映射大片大片水花。还有一张一张笑脸。御苑之中第一次有人放肆地大笑。奔跑。追逐。嬉戏。他终于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欢笑。

可是。快乐往往不能持续很久。

一群人觅声而来。被眼前地情景吓住:“殿下!”

是奶娘秦嬷嬷地声音。喧闹声戛然而止。笑容从稚嫩地脸上退去:“嬷嬷。别告诉我母妃。”

“殿下你快过来,瞧瞧脏成什么样子了,这一身的水,着凉了可怎么好?被明妃娘娘知道了,少不得一顿打。”嬷嬷唠唠叨叨地责令宫女们给他搽脸,透过缝隙,他歉意地朝心月裂裂嘴角。

“你是哪个宫地,竟敢欺负小殿下,还不跪下领罪!”

心月不理嬷嬷,望向他的目光中的温和依旧:“你是小殿下?”

“是,我叫敏熙。”

有人在秦嬷嬷耳边耳语几句,秦嬷嬷脸色大变,拉着敏熙转身就走。

敏熙努力回头:“我还可以找你玩吗?”

“当然。”

目送敏熙被秦嬷嬷拽着跌跌撞撞走远,心月叹口气:“我们也走吧。”

一路上再没有人说话。

未至文德殿,就看见段玄明萧索的身影被日头拉映在宫墙上,踟蹰缓慢移动。

他心事重重,直待觉被人堵住路,才怔怔地抬起头,愣住:“心月。。。。。

“王爷为何郁郁不乐?”

段玄明下意识地朝心月身后一瞥,紫鹃碧菱柔儿自觉地退后几步。

“王爷可是为着和亲的事烦

他诧异:“你怎么知道?”

心月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问:“陛下他已经下旨了吗?”

“还没有,他宣我来,是问我对这件事的看法,不过。。

“这件事王爷不用担心,心月自会为王爷周旋。”

眼前的心月眸中神采奕奕,散宝石一样的光辉,她地自信令段玄明感慨不已,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当初那个委曲求全,唯唯诺诺的心月哪去了?岁月沉淀了一些东西,又成全了另一些东西,他现在是穷途末路英雄气短,而心月是浴火地凤凰,涅重生,展翅冲天光耀众生。

已经死寂的心因为感受到那光,那热,又重新开始跳动,被她地坚定她的勇气感染,如溺水地人看见稻草,迫不及待地想抓住最后的一点希望,即使希望微渺也足够令死灰复燃:“心月,你真地可以帮我?”

“请王爷记得答应心月的话,一定要来接心月。”

眼眶倏然胀,温热濡湿渐有泪意,胸口溢满久违的豪气---在所有人背弃他,嗤笑他的时候,心月,依旧如从前一样相信他的能力,而且,如从前一样热烈敬慕,就好像,他还是那个意气风,雄心勃勃的二殿下。

手伸出去,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心月,我记得,我一定会做到!”目光却穿透过她的眸,落在远处腾阁峻宇,金碧辉煌的宫殿上空----天下!他曾孜孜以求,甚而付诸半生的天下,他怎么能放弃?就是为了自己,他也不可,不能放弃!

将手按在他的手上,眸中溅出蛊惑人心的笑意,灿若明月的光晕使人沈醉不知归处:“王爷,心月相信您。。。。

象情人一般脉脉对视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远处,曲廊游轩回绕,一抹明黄色飘袂于金碧辉煌的宫殿背景中,坚毅的身影久久凝滞不动。

心月进文德殿时,段思聪正坐于正殿龙椅上呆,想是被什么难题困扰,眉峰蹙起,眼神散漫没有焦距,竟没有察觉有人进殿。

很少看见段思聪流露出这种茫然的表情,心月迟疑一瞬,轻轻叫道:“陛下。”

放在案几上的一只手握掌成拳,他望向她,神色有一霎那的冷寂,终究是笑了起来,眯起的眼眸掩饰不住宠溺:“怎么这会子跑来,也不嫌热,过来,我帮你搽汗。”

殿中的太监宫女很有眼色地蹑手蹑脚退下。

心月手里端着银盘上放着茶罐,将银盘放在案几上,这才抬起头望向他,笑道:“心月是来上差的。”

细细的搽去她脸上的汗,他说:“上什么差?还真拿个鸡毛当令箭了,你不好好在琼华宫歇凉,偏要跑这里来受罪,瞧这一身的汗。”

“心月想陛下,所以才来的,怎么陛下不高兴么?”她的红唇嘟起,鲜艳如樱桃,使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他猛地一拉她,唇掠过,亲吻她的芳泽,轻笑:“早上才分开,又想我了?”

“乱说!”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脸羞得通红,怕他又笑话,遂故做不在意地翻翻案几上的奏折,以掩饰此际窘迫。

他窥她半晌,又问:“今个过的好不好?”

“还好。。。。。咦,不是说蒲甘国进犯我边境吗?为什么突然要和亲?”她拿起一张奏折,问他。

“唔,蒲甘国与我大理国边境冲突不日久,以前,腾冲府高远升还在的时候,蒲甘国尚忌惮几分,他一死,蒲甘国又开始不安分,不过没占着便宜,和亲,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哦。”心月听见高远升的名字时,神色有片刻凝滞,很快又恢复正常,眨眨眼睛:“那陛下是答应和亲了?”

“我还没想好,我大理不止有个高远升,现腾冲府将军韩明忠是以前的副将,对蒲甘**情以十分了解,这回边境冲突蒲甘国吃了大亏,又不愿意下降表,所以才想出和亲的法子。”

“和亲又能怎样,以前不也有过吗?”

“这回不一样,蒲甘国是想以一名皇子娶我大理国皇家宗室的郡主,定居我大理,便是做人质的意思,同样,我大理国亦出一名人质与蒲甘国结亲,如此一来,双方个有顾忌,起码近年内不会再起战火。”

“的确是个好办法。”心月点点头,仿佛不经意地说:“不过,蒲甘国也太小看我大理了,明明是他们兵败,偏又作势强撑着,我大理国的宗室贵族岂是蒲甘蛮荒小国的王子可比的?”

“话虽如此,不过如此一来,毕竟有利于民生养息,对双方都有好处。”

心月迟疑一瞬,放下折子,遂将她端来的茶罐打开,另去殿内置放茶器的博架上端来一套茶具。

段思聪奇道:“你拿巴巴地拿茶叶来做什么?文德殿什么茶没有。”

“那不一样,我拿来的茶是自个亲自制的,陛下一定没喝过。”

“什么茶?”

“荷叶茶。”

段思聪想起在郊外茶棚里碰见心月那次,她被一个华衣公子挟持,拔出头上的银簪以命相博,便是那时起,他便下定决心,不让心月再受到任何伤害。当时在茶棚里,他喝的正是荷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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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心机 (2)

“我喝过。”清爽中带涩的滋味现在段思聪还记得,他笑:“不过,不大好喝。”

“荷叶茶最消暑解渴,一般的荷叶茶的确是有些涩味,陛下不习惯也是有的,不过,心月制的荷叶茶和旁人不大一样,您尝尝吧。”话说完,一盏清香氤氲的荷叶茶已经泡好,心月笑吟吟地递给他。

只是香味就和记忆中的有出入,段思聪闻见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不由自主浅呷一口手里的茶,原本准备好再体会一次那涩味,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心月泡的茶不仅有荷叶香,还有花香,口感亦是爽口甘甜,回味悠长。他忍不住一口气喝完,才问:“你制的是荷叶茶吗,怎么我喝不出涩味?”

心月笑道:“的的确确是荷叶茶,是心月亲自盯人采的荷叶,陛下喝不出涩味,是因为里面的荷花花苞特意用蜜水泡过的,晾晒几日,然后烘焙,泡成茶水就没有涩味了。”

“怎么你懂得这些。”

她低下头,手捏裙角,轻声回答:“是以前心月和二殿下学的。”

空气突然似凝固住,段思聪手磕案沿不说话,枯燥的敲击声令人不安。良久,他问:“二哥他,他从前对你很好吧?”

“是,心月和母亲贫困潦倒,要不是被二殿下买进府,怕是活不到现在,所以心月一直很感激二殿下。”

殿内金鼎中燃着龙涎香,香气袅袅,氤氲泅开。段思聪木木地盯着那四散的烟气,只觉胸口憋闷,说不出的难受。

“原先在圣安府里地时候,心月就和紫鹃她们一起去湖里摘采荷花,想着要为陛下制茶叶的,结果因明妃娘娘去闹了一场没制成。现在已经是季夏,荷花败尽,好容易才得了几只花苞,若不然,心月可以为陛下多制些荷叶茶。”

她仍旧低声笑语地说着。一声一声。是一根根的细刺,尖而锐利的疼痛丝丝钻入身体中,如纠结盘绕的丝茧。他困在其中,挣扎不得。只是绝望伤感地看着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问:心月,心月,你想说什么。为什么不和我直说?为什么要用明妃的事来提醒我,让我愧疚?难道你不明白,只要你开口。我无有不答应的,为什么要和我这些心机?

却终究没有开口。

之前。曾有大臣在朝堂上提出闲情王爷是去蒲甘国和亲最佳人选。虽也有人反对。但附和者更多。皇帝一直没有表态。但也没有反对。不过几天功夫。事情急转直下。皇帝突然下旨拒绝蒲甘国提出和亲一事。蒲甘国使臣多方斡旋奔走亦于事无补。只得灰溜溜离开紫城。

这件事很快就没有人议论。毕竟大理国国力兵力皆占上风。和亲不和亲没有太大损失。不过。另外有更惊人地传言在宫廷朝野之间弥散。闲情王爷再度成为人们关注地对象。其中。亦牵连到心月。

不知传言从何而起。心月现在是皇帝最宠爱地女人。她地身世以及失踪三年经历不明原本就是人们议论地话题。尤其。最近新地传言出来。闲情王爷从前做皇子时就和心月关系暧昧不明。算是现在。他们之间也不是很清白。等等如此。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琼华宫里来了个小人。鬼鬼祟祟地避开宫女太监。贴墙根遛进正殿。是紫鹃先瞧见柱子后面露出地小脑袋瓜子。刚要叫他。心月将手指放在唇间“嘘”地一声阻止了她。故意道:“紫鹃。殿里来了一只小耗子。你快去抓他。”

紫鹃东张西望。笑道:“在哪里?奴婢怎么瞧不见。”她和柔儿碧菱几个人捂着嘴直笑。故意在殿内走来走去地找。却装作瞧不见敏熙地样子。

敏熙急了,跳出来嚷道:“我在这里,在这里,快来抓我!”

心月大笑:“好笨的耗子!”

敏熙小脸一红,扭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瞧着心月:“你也觉得我笨吗?”

他那种委委屈屈渴望讨好的人的神色令人心软,心月招手叫他到跟前,温声道:“我是和你玩笑的,敏熙是又懂事又机灵地小耗子。”

“可是可是,母妃一直说我笨。”

“那是因为母妃对敏熙期望很高,你现在还小,不明白母妃的苦心。。。。。。”心月耐心地说服,一直到敏熙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她才松了口气。

敏熙今天穿着干干净净的蓝色团花小袍子,头用冠束起,中间红宝石色泽莹润,更衬他胖乎乎地小脸粉面唇红眼睛黑亮,十分可爱。

“咦,小殿下,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倒不像是小耗子了。”紫鹃逗他。

敏熙扭扭捏捏地回答:“今天我没有爬树,所以衣裳没被弄脏。”

几个人忍不住笑声一片,紫鹃和碧菱忙端来茶点。

敏熙吃着吃着,忽而问心月:“今天我们再去玩水好不好?”

心月含笑道:“今天我们不去玩水了,就在这里说说话可好?”

敏熙象个大人一般叹口气,沮丧道:“我就知道,您们都不愿意和我玩,都怕被秦嬷嬷骂。”

“这里也可以玩啊。”心月不忍心看他失望,沉吟一瞬,将袖子里的帕子拿出来,叠了几叠,眨眼间帕子变成一只小耗子,有头有尾,还有两只耳朵竖着,略施小计,耗子便在手掌上活蹦乱跳地。

敏熙瞪大眼睛,惊喜地直嚷:“快给我,快给我。”

可是耗子一到他手就一动不动,他又急着让心月教他,那帕子叠的耗子在心月手里就象是活地。窜来窜去,敏熙便去抓。心月拿着耗子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两个人绕着殿内廊柱笑着闹着,完了好一会累了,心月才教他如何让小耗子动起来。

柔儿见敏熙专心致志地玩帕子,便朝心月使个眼色。心月会意,问敏熙:“小殿下,你来这里,母妃和秦嬷嬷知道吗?”

敏熙摇摇头:“母妃不许我来琼华宫。“说完。他又急忙道:“我不会告诉母妃地。”

碧菱在一旁忍不住问:“小殿下。你母妃为什么不让你来琼华宫?”

“母妃说。。。。。。”敏熙小心翼翼地看看心月地脸色,放大胆子继续说:“母妃说琼华宫里有狐媚子,会吃了我。不过,我看你们都好好的,这里怎么会有狐媚子呢?”

果然是孩子天性,越不让他干的事他越好奇,心月微微一笑。答道:“我就是狐媚子啊,你怕不怕?”

“姑娘!”紫鹃碧菱气得跺脚。

敏熙将心月上下打量,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说:“不怕,你是好人。我知道你对我好。。。。。。。姑姑,你真好看。”

“姑姑?”心月不禁笑了:“好了。今日我们就不玩了,这只耗子就送给你。让紫鹃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跑出来久了,母妃会担心。”

敏熙点点头,被紫鹃牵着手,恋恋不舍告别。

紫鹃将敏熙送至翠英宫外,远远看着他被宫女们接进去,折回琼华宫,一进殿就朝心月抱怨:“姑娘,您不该招惹小殿下,您都没瞧见我方才送小殿下回去,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的,就好像我要害了他似的。还有明妃她已经说姑娘是狐媚子,若再知道小殿下来这里还不闹翻天?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可千万不能让小殿下来了。”

柔儿“嗤”地冷笑:“那算什么,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你只当那些人有眼无珠便是。”

碧菱紫鹃她们比不得柔儿在心月跟前随便,当下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以心月对柔儿的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不由微微一愣,缓缓从榻上坐起,使个眼色命紫鹃碧菱出去,然后问:“柔儿,你与我说实话,还听到什么了?”

柔儿咬咬下唇:“姑娘,原本我是想瞒你的,可今日瞅着你对小殿下的态度我便憋不住,你好心好意地待别人,别人待你又是如何呢?前几日,我去文德殿送东西,路上听见翠英宫几个宫女将你编排地一钱不值,说你和闲情王之间不清不白,说你从前就善使媚术勾引男人,说你是禁脔,说你是祸水。。。。。。“她越说越气愤,见心月脸色大变才慌忙住了口。

心月气得全身抖,犹强忍着愤怒,沉声问:“你还听说什么了?”

“难听的话太多,要不是我了解你的旧事,岂不和旁人一样也相信那些鬼话了?以后,翠英宫地人,你还是少接触的好。”

心月胸中抑郁难舒,一掌击在桌上,咬牙道:“王嫣如,你好歹毒的用心!”

柔儿愣住:“姑娘,你怀疑流言是从王嫣如口中传出来的吗?”

“还会有谁?明妃断不会想出这些鬼话来。”心月叹口气:“王嫣如恨我入骨,又没有能力除去我,才想出这借刀杀人之计,自古,口舌致人于死地的例子还少吗?”

柔儿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心月苦笑:“能怎么办?悠悠众口难堵,唯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没想到,王嫣如虽被禁足,竟有办法将谣言传出,看来,她和段玄明在朝中还有些势力。”

“陛下他会不会也听说这些流言?”

心月脸色倏然苍白,目光落于半空之中久久不动。

柔儿被她凄苦地神色吓住,屏声敛气不敢出声,殿中岑寂,许久,才听她喃喃道:“但愿,他不会相信。。。。。。”(全本 )

第二十二章 圈套 (1)

素日里段思聪卯时起身上朝,因连下了几天雨,夜凉好眠,这一日早早醒了,担心打扰心月,他仍旧平躺着闭目养神。//。0m//忽听耳边幽幽的叹气声,他闭着眼睛,道:“你心烦就起来和我说会话。”

心月唬了一跳:“陛下什么时候醒的?”

“早醒了,你枕着我胳膊,怕惊着你,所以一直没动。”

心月啧道:“您怎么不叫我。”一面抬起头朝床里靠靠。

他侧过身,静静看住她:“夜里你翻来覆去的,是不是有心事?”

“没,没有。”心月避开他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陛下,过几日就立秋了,您若有空闲,咱们出宫转转可好?”

段思聪沉吟一瞬,蹙眉道:“可能不成,蒲甘国虽然最近没什么动作,但我一直放不下心,再着,马上就要秋试,事情太多,脱不开身。你心里闷,自己出宫转转罢。”

她伸出手抚摸他眉间,温声道:“陛下每日介操劳,心月原是想要陛下出去散散心,瞧您皱纹都出来了。”

“是么?”他按住她的手,轻声笑道:“嫌我丑觉得您最近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政务不顺?”

“那倒没有。”他又闭上眼睛。

他肩膀上留有她以前咬下的唇痕,淡淡的青色已经痊愈,心月手抚摸上去。一遍一遍地在那痕迹上画圈,心中百味呈杂。难以描述。

肩膀上一阵阵地酥痒。他强忍着不理她。可那酥痒渐渐移至脖颈胸前。锲而不舍。最后。感觉她轻轻朝他耳孔吹了一口气。到底绷不住扑哧笑了。一翻身将她压住:“妖精!”

她地手被他抓住。掌心中间还攥着一缕乌。轻轻吻住那丝。深吸她清甜地气息。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真正是我命中地魔障。心月。心月。。。。。。”叫着她地名字。她地人就在他身边。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天涯般遥远。逾亲近逾触摸不到她地内心?

心被无奈感攫住。丝丝抽疼。于是。他狠吻住她地唇。强势索取。辗转噬咬。恨不得就此逼迫她呈出一颗真心给他。

唇上突然来临地刺痛使心月忍不住抗拒一推。更激起他征服地**。舌头探进她地嘴里。霸道**。带着爱。亦带着说不出地伤感。一遍一遍地贪求。竟至惶惑。

几乎要窒息地时候。他终于放开她。目光对视。他地黑眸透出困兽一般地神情。内心挣扎尽现。

她疑惑地伸出手去:“你。你怎么了?”

将头重重抵在她地额头,喘着粗气:“心月,你是我的。。。。。”象是要证明所有权,他一径地吻下去,当唇落在她肌肤上的鞭痕时才渐渐恢复温柔,轻怜蜜爱亲吻她身上所有地伤疤,怕伤着她,好像那些鞭痕仍旧没有痊愈,轻微的碰触都可使她再次受到伤害。心中却是悲凉:心月,到底是怎样地经历让你对我关上心门,处处设防,为什么你总不对我说过去的事情?

她在他地唇下呻吟娇喘,肌肤着了火,燎染至**的顶端:“思聪。。。。。。”手**他地间,而后伸向在半空,那虚空感要淹没她:这一生,难道她什么也抓不住吗?爱的人背弃她,恨的人凌辱她,那么,这个男人,和她入血入骨,一次次相溶一起的男人,她能相信他吗?尝遍世间所有冷眼之后,她得到他的眷顾,可是,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后,他还会如此怜惜她吗?

终于抓住他的肩膀,指甲嵌进他的肌肤中,实实在在的感觉让她想落泪,这个人是她目下唯一的依靠,所以她要抓紧他,不能放手,亦不可放

清晰的疼痛同样让他感觉踏实,就这样,心月,你需要我,那怕仅仅是需要,也足够使我欣喜如狂,起码,在你心里有我的位置。。。。。。一个帝王,悲哀至此,心中哀苦无人可解,他已经中了她的毒,没法子,他没法子,今生今世都无法逃脱她的掌控,惟有沉溺下去。

进入她的身体,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她的难耐,她的迷离,包括。。。。。。她猛地睁开眼,目光悸动,疑惑,至而痛苦,欲迎似拒,挣扎着与他对视。

同样,她体会到他的惶惶不安,却霸气十足的矛盾挣扎,两种皆然不同的表情,出现在一张脸上是痛楚狂乱。他一遍遍的索取,神情绝望,欲将她每一寸肌肤燃烧至尽,碾碎了揉进他的身体之中,从此不再分离

如果可以,愿时光一直停留在此刻,她眼中只有他,他的眸席卷着暴风般的潮浪,倏间就将她吸进去,一同飞升,身体化为齑粉,四下散开。

汗水浸透全身,用尽最后力气抱住她,手臂用力,嵌她入骨。他嘎哑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余音嗡嗡:“心月,别让我失望,在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是不是?”这是他的底线,一个帝王的底线,自尊心不容许他问及那些难以出口的流言,所以他只能问: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眼睛闭上,身体的温度渐渐冷却,心跟着沉入深渊之中——你为什么什么也不问,若你开口,我会说,可是你什么也不问,却要问我心里是不是只有你一个,难道,你果真相信了那些流言?

唇角漾出一丝笑意,因这一声“是”,段思聪筋疲力尽,却粲然微笑——终于心落尘埃。

剑眉入,黑眸如星,鼻梁英挺,唇如刀刻,际分明,广额方颐。手指印上去,细细描绘,似要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她一生一世要相守的人,却为什么如此陌生,心隔着心,咫尺天涯,触摸不到?

细雨霏霏,连下了几天,宫阁殿宇伫立雨雾之中,琉璃碧瓦,朱墙青砖闪射静幽的色泽,越显得皇宫庄严恢宏。

宫禁南门,银盔铁甲的侍卫神色肃穆站守于八十一门钉朱漆宫门两侧,几十个人目不斜视挺直如苍松,竟似凝固的石像一般威武。直待听见远处隐约传来轻靴踏雨的声音,领头的守卫才略微扭头朝宫禁内望去。

一乘两人抬的青绸小轿在蒙蒙雨雾中渐渐清晰,轿子后面跟着一个撑着紫竹雨伞,眉清目秀的便装宫女,到了宫门口,她朝领头侍卫略蹲蹲身,从腰里掏出一块金牌递上,含笑道:“我家姑娘这会子要出宫,烦请大哥行个方便。”

领头侍卫听说过文德殿女官心月有皇帝特旨可随意出宫,当下接来金牌,仔细端详半天,又递回去,抱拳笑道:“不知你们几时可回来?宫中亥时宵禁,莫错过时辰了,让咱们不好交代。”

“大哥放心,我们不会教大哥为难。”

见领头侍卫做出放行的手势,侍卫们退开,宫女扶着轿杆说一声起,两名太监稳稳地抬起轿子,脚步不疾不徐,不一会便走出宫禁南门广场,汇入街市之中。

宫女扶着轿子越走越远,渐渐看不见皇宫宫墙,她侧身对轿子里的人小声低语几句,遂吩咐太监落轿,掀开郊帘扶心月出来。

“柔儿,你叫他们在街边找个地方喝茶,莫胡乱走动。”子,叮咛几句,遂撑着伞跟在心月旁边,朝闹市方向去。

心月着一袭素色裙子,笼着面纱,混迹于闹市之中便如普通人家的小姐,她好容易出一次宫,自然是要逛逛街市,当下一路走一路和柔儿说笑,两个人一家一家商铺地转,甚为悠闲。

逛了多半个时辰,柔儿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才朝心月使个眼色,扶着她走进街边一家福安客栈。

雨季生意清淡,很少有客人光顾,福安客栈的小二靠着柜台昏昏欲睡,听见脚步声忙打点精神迎上去:“两位姑娘,是住店还是吃饭?”

柔儿道:“我们找人,你这里可有一位腾冲府来的军爷?”一面递了一锭碎银子打赏小二。

“有,有。”小二喜眉笑眼:“姑娘请跟我来。”

被小二领着上楼在一间客房门口停下,柔儿支开小二才去敲门,里面很快有人应声,门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张脸:“是谁?”

心月走过去,小声道:“腾冲府的人么?我是心月。”

门扇吱呀打开,心月闪身进去,一名粗壮的兵士朝她抱拳躬身:“姑娘。”

心月点点头:“韩将军可有消息带给我?”

“有。”兵士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呈上。

拆开火漆封着的书信,心月匆匆看了一遍,半晌无话。韩将军在信里说蒲甘国原想借着高远升一死,可借势在边境占些便宜,可他韩明忠亦不是好惹的,一战即教蒲甘国闻风丧胆,逼得蒲甘国不得不想出亲和的法子解决危机,但当今圣上睿智英明,拒绝和亲之议。现今,蒲甘国一直没有动静,边境无忧,韩明忠日子过的折实无聊,望姑娘勿念。姑娘有什么话可让来人带回来,韩明忠一条命是姑娘救的,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韩明忠一介武夫,带兵打仗饶勇异常,于文理上却是一窍不通,能写出这洋洋百十字也算为难了他。心月好气又好笑,不过因心里有事,一时间倒顾不得笑话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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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圈套 (2)

那兵士觑着心月脸色,又道:“韩将军还有几句话让属下带给姑娘,他说姑娘既进了宫得着陛下宠爱,便忘记从前的事罢,陛下他重情重义,、qВ⑤、Com若姑娘实在不能放下心结,他仍愿意依照前面的商定,鼎力协助姑娘。”

心月诧异地问道:“将军何出此言,他如何知道陛下待我情深意重?”

兵士错开目光,垂道:“这个属下也不清楚。”

心月沉吟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密封好的书信递给士兵:“你回去转告将军,就说心月多谢将军好意,不过,即便心月想忘记过去的事,可身在这步步惊心杀机重重的紫城之中,便是心月不争一口气,也是箭在弦上由不得人了。只要将军定力相助,待这件事成,心月愿退出纷争,不会再让将军为难。”

兵士道一声“是”,将书信收拢在怀中:“姑娘,属下明日便回腾冲府,您放心,这封信属下一定交给将军。”

“如此,多谢你了。”心月说完转身出门,柔儿忙搀着她下楼,至客栈门口雇了一辆马车,又匆匆往无极斋方向而去。

此际已是日暮黄昏,无极斋门口十几站朱红纱灯灯火通明,门里门外皆是来吃饭的客人出来进去打招呼,许多人虽身着便装,可那说话气势行动做派一眼便可认出是在朝中任职的官员。心月还未进门便有些后悔,在柔儿耳边小声道:“你去闲情王府知会一声,就说我先在这里等着。请王爷晚些时候再来,人多眼杂免得出了差错。”

柔儿走后。心月跟着无极斋小二去后院幽兰雅室。位子是事先定好的,她一身简衣素裙。脸上又遮着面纱,因此并未被人注意,一路垂敛目,直待进幽兰雅室落座后才略松一口气。

侍女们上了酒菜便被心月支使出去,她揭开面纱。一面听水轩远处传来地悠扬丝竹乐声,一面想方才腾冲府士兵所传韩明忠的话,越想越觉得地古怪。

以韩明忠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在腾冲府,他还是副将地时候一直和当时腾冲府将军高远升不和,因他有一次犯了军纪。被高远升借故泄愤,是心月想法子周旋才将他从军杖下救得一条命在,从此对心月感恩戴德。后得知心月身世。他便一直替心月不平,常说人生当快意恩仇。必要想法子为心月出气以报她的大恩。后高远升暴毙,韩明忠升任将军一职。心月回紫城前就和他商议过日后的计划,一切都是定好的。却为何他突然劝她收手,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如此一想,将韩明忠的书信拿出来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并没有从中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再把兵士传地话回想几遍,韩明忠句句都是关心,亦无不妥。

她怔怔地出了半天神。将书信卷起置于雅室桌边地烛火上。看着那信一点一点化为灰烬。仍觉心神不定却终不得

柔儿转回无极斋地时候。心月已经倦极。撑着胳膊趴在饭桌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睁开眼见柔儿朝她点头。恹恹地问了一句:“王爷可有回话?”

“王爷说他过会子就到。让你先用膳。”

心月嗤地一笑:“他现在倒是懂得体贴人了。从前也不见他这般细心。”

柔儿见桌上地饭菜有动过地迹象。笑道:“姑娘已经吃了?看来姑娘也变了不少。要是从前。你断不会不等他。”

心月挖她一眼:“你也吃罢。还站着做什么。”

柔儿笑吟吟地落座,一面吃饭一面陪心月说话,又过了半个时辰,段玄明才来,他一身青色绸袍,比起前次见面精神振作许多,举手投足之间又恢复昔日自信。

论起来,段玄明亦是风度翩翩皇家贵胄,只是整个人略阴郁些,处久了,便觉得他失之大气。

心月不由自主拿他和段思聪相比,不禁奇怪,当初为什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人?阴沉,冷漠,自私,当初为什么就没觉察出来他并不适合自己?

——段思聪,段思聪,此刻,我是如此的想你,你知道我将要做地事,会原谅我吗?

“心月,你在想什么?”段玄明被她眸中忽明忽暗犹疑不定的光色所疑惑,放下手中筷箸,问道。

心月淡淡一笑,避而不答,只说:“王爷,腾冲府不日便会有新的战报,您近日可多读些兵书,待陛下问起来,也好应对。”

段玄明微微怔愣:“你怎知腾冲府会有战报?”

“心月曾和王爷提起曾救过腾冲府现任将军韩明忠,他已经答应为心月周旋。”

段玄明思忖片刻,问:“会是什么战报?”

“自然是蒲甘国与我大理国又起了冲突,这一次,战况惨烈,而我大理国兵败,到那时候,陛下自然是要派出督军监战,而王爷便是最佳人选。”

“可,可我是罪臣,陛下岂会用我?”

“是比较难,不过,总会有法子地。王爷这几年修身养性,和朝臣之间少有来往,既无兵权又无近臣,即便做个督军也是做样子,并没有什么威胁,只要陛下答应让你去腾冲府,我想,朝臣们不会反对。”

“唔。”段玄明点点头,又问:“然后呢?”

“然后,韩明忠会襄助王爷,派兵攻打紫城,事出突然,朝廷必然措手不及,没有时间调遣各府兵力支援紫城平息叛乱,到那时候,紫城尽在王爷囊中,何愁大事不成?”

霎时之间,段玄明内心激荡,如骇浪翻涌层层挤压至胸腔,膨胀勃,至而轰轰烈烈地迸开:曾孜孜以求的江山,曾穷其一生追求地梦想,曾为之付诸所有,却终而不得的皇位,此际在心月说来竟如探囊取物一般,这一切终究要实现

他脑中一片空白,全身不由自主地抖,半晌,才强挣出一句话:“韩明忠他可靠

“自然。”心月目光灼灼看定他,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具有蛊惑人心摧毁一切地力量:“韩明忠一介武夫,不过图个富贵功名,这世上没有交换不来的东西,只要王爷许他封疆列侯,他必助王爷成事。王爷,您一生壮志难酬,这是一次绝好地机会,您要好好把握。心月能为王爷做的也只有这些,心月一定要看着王爷登上皇位,来接心月。”

“赫赫。。。。。。”段玄明握掌成拳大笑出声,笑声由低渐高,至而直抒胸臆。自先皇驾崩,他一直战战兢兢做那被世人嗤笑的闲情王爷,身边遍布皇帝眼线,几乎算是被软禁,尊严扫地。三年来,他第一次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心月,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

“心月不求王爷能封心月做什么皇后,只求王爷记得心月的好,念在心里便心满意足

“心月。。。。。”难以言说此刻的震动。他还曾抱怨过,当年送她去腾冲府高将军身边,最后关头,高远升出尔反尔,他一直埋怨心月没有出力,现在看来,心月至始至终是向着他的,只是时机问题。

心月在他热烈目光注视下不避不闪,莞尔一笑,万种风情尽现,这一瞬,她的面容如明月般风华绝代。

段玄明将手按在她的手上,痴痴道:“心月,你真美,生来就是为万里江山增色,颠倒众生的。”

她身体微微僵凝,不自然地抽回手,含笑道:“王爷过奖了,心月倒宁愿不要生的美,但盼有一个人能真正怜惜心月的心,而不是因这张脸眷顾心月,利用心月。”

段玄明尚自激动不已,忽略心月语气中的讥讽,他端起酒盏,笑道:“心月,我敬你一杯,多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心月端起酒盏浅抿一口,辛辣的酒顺喉滑下,胃里阵阵翻涌,她捂住嘴,强忍着恶心的感觉,许久才觉舒缓。

见她脸色突然苍白,段玄明忙问:“你怎么了?”

心月摇摇头:“王爷,心月想问您要一个人。”

“谁?”

“王嫣如。”

段玄明错愕:“你要她做什么?”

“王爷不会不知近日流传的谣言吧?紫城之中,知道心月身世的人并不多,王爷难道没想过谣言从何而起?”

“这。。。。。。。”段玄明略略沉吟,苦笑:“心月,你始终不肯原谅她。”

“不错。”心月并不掩饰心中怨怼,幽幽道:“王爷,若是您,会原谅一个三番五次设计害你,恨不得致你于死地的人么?”

“心月,是我们夫妻对不住你。”段玄明叹息。

心月乜斜他一眼,冷笑:“王爷是不肯交出王嫣如么?”

她就是要逼他,逼他露出最丑恶的面孔,当初,他可以为争夺皇位利用她,将她视作一件东西送给别的男人,那么,今日又一次所谓的局势所迫,她要用同样的的诱饵逼他做出选择,再一次撕开他虚伪的面具,她倒要看看,他可以自私到什么地步,一边是皇图霸业,一边是他的女人,孰轻孰重?

她就是要王嫣如品尝被所爱的人背叛的滋味,让王嫣如承受和她一样痛不欲生,心被撕裂,鲜血淋漓,却只能活生生的受着,牙齿和着血吞下,无处呼救,只能活生生地受着的感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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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猜疑 (1)

段玄明只迟疑了一瞬,甚或着根本没有迟疑:“好,心月,昔日我欠你的,是该偿还从心月脸上一点一点漾开,渐渐笑出声,参杂着辛酸和凄厉的呜咽声,.qВ⑤、COm//

段玄明只当她苦尽甘来所以才喜极而泣,不禁心生愧疚:“心月,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他让她承受的岂止是委屈?三年前,当他绝情地拒绝她的哀求,亲手掐断她的生机,将她当做一件利用的工具送去高远升的床上时,她的世界便坍塌了。那一夜是噩梦的开端,是通往地狱的路。。。。。。她曾过誓,总有一天,她要将他们所看重的东西踩在脚下,欠她的,她要讨回来,而且要他们加倍偿还!

这三年,刻骨的仇恨渗透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她恨,恨不得让所有亏欠她的人死!

心月猛地站起身,不愿再多看他一眼,此刻,段玄明丑陋的令人憎恶!

“王爷,心月累了,先告辞一步。”

扶着柔儿走出幽兰雅室,深深呼吸一口夜晚清凉潮湿的空气,极目眺远望向天高处。不知什么时候天晴了,深蓝色天际被水洗过一般干干净净,一轮满月悬挂天际,满天星辰为之失色。

心月呢喃低语:“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幽幽叹一声,莲步轻移。衣袂飘飞,决然地离开无极斋。

心月和段玄明在无极斋议事耗费许多时间。并不知,此际因她夜深犹未归。皇宫之中已经乱成一团。

段思聪是知道心月出宫的,先只当她去散散心并不以为意,可是一直至晚膳时也不见有她的消息,问过长宁,说是派出去地人跟丢了心月。心下不由大急,怒道:“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便叫他们不用回来了!”再没心思用膳,段思聪坐卧不宁,只担心心月出事。

天色渐渐暗下来,文德殿宫宇兽角飞檐被暮色笼罩。挺直刺立于灰色天宇深处,深紫的流霞,黑地屋瓴。朱红的纱灯,将皇宫泅染成浓墨重彩地画卷。暗潮涌动其中,气势凝重。

见皇帝久久伫立宫殿廊下不动。神色清冷心事重重。长安长宁亦是担心。不停地派人去宫门口打探消息。可是回来传话地人皆是摇头。

近戌时末。段思聪突然吩咐长安:“备马。朕要出宫。”说着。径直往文德殿外走。

长安长宁大骇。急忙道:“陛下。待臣下知会神锐营地人马过来护驾。您稍后出宫不迟。”

“让开!”

段思聪怒目而视。眸中冷森寒意将长安长宁逼退两步。跪在地上阻拦:“陛下。说不定心月姑娘一会便回来。若是错过了。您岂不是白跑一趟?”

“陛下。紫城这么大。您又去哪里找心月姑娘?莫不如就在宫里等着。臣下已经派出两队人马寻找心月姑娘。或许马上就有消息。”

段思聪拂袖欲走,长安长宁跪地而行苦苦相劝,三个人正僵持着,一名太监从远处撒泼似的飞跑过来,跪地气喘吁吁禀道:“启禀陛下,宫门侍卫禀报,腾冲府有一名兵士求见。”

段思聪微微一怔,止住脚步,问:“可是腾冲府有战报?”

“禀万岁爷,兵士只说是密奏,有书信需陛下亲启,说是关于那件事。。。。。。。”太监也不知那件事是哪件事,心中惶惶说不下去。

段思聪却是迫不及待地说:“带他来文德殿。”说完,一甩袍袖,折身进文德殿正殿。

长安长宁松一口气,忙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半刻功夫,腾冲府士兵进文德殿见驾。行三跪九拜之礼后,他跪在地上禀道:“陛下,属下奉韩将军之命,特来送一封书信,请陛下过

段思聪沉声问:“是韩明忠写的书信么?”

“不是,是心月姑娘地信,属下来紫城前,韩将军特意交代过属下,凡有心月姑娘写给他的书信,需先呈给陛下过目,听陛下的意思再做打算。”

段思聪蓦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拿上来。”

长安赶紧从兵士手里取书信呈上。

用火漆密封的信封并没有一个字,但信封留有淡淡暗香,是段思聪熟悉的气味。他轻叹一口气,神情无奈,良久才从案几上拿一柄小刀拆开封。几行簪花小字写在芙蓉笺上,遣词用句是她惯有的语气,婉转含蓄辞藻优美,段思聪苦笑摇头:心月,韩明忠一个粗人,能看懂你地意思么?

短短几行字,他看了半天,手捏书信呆呆出神。

案几侧,一柄儿臂粗的巨烛爆出噼啵火花,灯光突亮,映射他冷峻如刀刻般的侧脸,竟是波澜不兴,看不出喜怒。

兵士不安地嗫吁道:“陛下,恳请陛下明示,属下好跟韩将军回话。”

“唔。”段思聪缓缓将书信放在案几上,用极轻极慢地动作,有条不紊地用火漆将书信重新封好,递给长安示意他仍交还兵士,方淡淡说道:“你回腾冲府带话给韩明忠,就让他按着书信里所说的意思办,凡心月姑娘要他做地,都照着做,不得有误。”蒲甘国,虽说依着姑娘的意思不得而为之,但,若是因此使我大理国百姓蒙受战乱之灾,朕照样会治他地罪!”说完,他自嘲一笑,用几不可闻地声音自言自语道:朕竟是疯了。

拿江山社稷安危博心上人的顺心,可不是疯了?

可她地心到底在哪里?倏然之间,就觉得伤感,苦楚萦绕心头,是抽不断剪还乱的丝茧,层层缠绕绑缚,逾挣扎逾紧,将他困在中间直至窒息。

他神色索然,挥挥手命兵士退下。

大殿内又恢复沉寂,长安长宁屏声敛气大气不敢出一声。

段思聪突然道:“长安,你派人去无极斋看看,若是在,马上派人来报,最好查出来她和谁在一起。”

“是。”长安得令后正欲退出,又听他道:“切莫打扰了她,让你的人行事谨慎些。”

长安抱拳垂退出殿外,当即点派人直奔无极斋。

这一番闹腾,早惊动了后宫诸人,一时间心月出宫的事越传越不堪入耳,有担心的,有嫉妒的,有看笑话的,有解气的,折实可笑。

心月依旧乘着青绸小轿回宫,因已经过了宵禁时辰,她心中焦急,时不时低声催促柔儿命太监赶路。

至南门,远远看见百十名举火把的侍卫四处望,又有骑马的侍卫催缰来回奔跑,宫中象是出了大事,柔儿唬了一跳,忙叫:“姑娘,你看看。”

心月掀开轿连见着宫门外的情形亦是暗自心惊,吩咐道:“直朝里走,若是有人问,只拿陛下赐的金牌给他看,莫多说话。”

两名太监应了一声,当下硬着头皮往宫门里走,却不想,那些侍卫见着轿子皆露出欣喜之色,连问都不问,便让路放行。

轿子径直入了后宫,竟是没有人拦阻,心月隐隐生出几分大祸临头的感觉,一双手绞缠一起揪在胸口上,越的心慌意乱。

至琼华宫正门下轿,心月一见门口的架势不禁错愕。琼华宫灯火辉煌,百十名太监守在外面竟无一丝声息,个个愁眉苦脸,长安长宁迎上来皆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姑娘,快进去罢。”

王公公亦是跑过来,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急的抓耳挠腮,终壮着胆子小声道:“姑娘,您小心应对着。。。

心月点点头,面上强忍着不露出半惶惑,提裙往殿内走,柔儿欲跟着进去,被长安长宁拦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纤柔的背影一点一点融入昏黄大殿,跌脚叹气却无可奈何。

段思聪负手站立于大殿中间,见着心月进殿,便直接问道:“你去哪了?”

他神色甚是是平静,看不出喜怒,心月却是心中有鬼,迟疑一瞬,局促不安地反问:“陛下,是不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段思聪跨前一步,冷峻的面庞在烛火下半明半暗,压迫感从他四周渗出来,咄咄逼人,空气瞬间冷凝。

只听他加重语气,将前一句话重复一遍:“我问你去哪

“我,我和柔儿随便在街上走走,因累了,就在外面。膳,陛下,今日出宫。。。。。。是回来迟了,您,您生气了么?”

段思聪闭目咬牙,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自己的语气,追问:“你一直和柔儿在一起,没有见过旁的人吗?”

心月登时怔住,心绪杂乱,理不出个尾,本能地做出自卫的反应:“是,心月和柔儿在一起。。。。。。。”咬咬唇,继续说道:“并没有见过,外人。”

他却是无声地笑了,从心底漾出苦意,连唇角都似不胜艰涩,微微**一下。一步一步靠近她,举步艰难,只短短的一截距离,便如千里跋涉之后全身僵硬,终于走至她面前,看定她,眸中悲凉弥漫:“心月,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接受你做任何事情,惟有,惟有你,你不能骗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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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猜疑 (2)

“陛下。\\。/。。。。。”被他的神情吓住,心月一颗心怦怦直跳,重如鼓擂,一下一下砸出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洞,心虚到极点。

如今,她要拿他的江山社稷与人豪赌,可是,那些事她如何开口?若他知道真相,还会如从前一样宠她,爱她吗?箭已经在弦,不能功亏一篑,由不得她做出其他选择:“心月不敢骗您,今日的确是,继续用谎言来践踏他的自尊,他蓦地攥住她的手腕。目光犀利如出鞘的剑,淬出阴森冷芒,欲看透她,刺穿她的内心,恨不得将她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她有没有过真心?有没有拿出真情真意待他?他摇头苦笑神色又困惑又苦楚,并不能确定自己内心里到底可以包容到她至什么地步?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迸出来:“心月,你不能,不能这样待我。

只觉着手腕几乎要被他捏断,身体上的疼痛和他语气中的忿恨终于激怒她,心月蹙起眉,挣扎道:“陛下,心月为何不能这样待你,你已经认定心月说谎,又何必要求心月给什么答案?”

“不错,不错,我竟是傻了。”段思聪赫赫苦笑出声,厉声道:“可是,你不能仗着朕在乎你,便予取予求,**朕于股掌之间!”手一甩,他将心月抛出去,步步紧逼:“你地心莫非是铁石做的?枉朕看错了你!”

这一天。用尽心机,步步险峻,终了,又要面对他的质问指责,心月已经累到极点,被他使力甩在地上。身体重撞之下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强撑着几次欲站起又跌回地上,按住双腿,费很大的力气终于摇摇晃晃站起身。

她的眸光那样伤悲,沉重地令他喘不过气来,如铺天盖地的潮水当头压下,泯灭他最后一丝怒气,心一寸一寸的虚软,甚而是后悔——那伤人的话并不是他的本意,只一听说她和段玄明私会于无极斋。他便失去理智,明知道其中定有蹊跷,可他还是没能忍住朝她火。

是,他是嫉妒,嫉妒他们有过一段他所不知的过往,气她至今耿耿于怀,气她瞒着他,欺骗他。

而现在,心月隐悲含伤。倔强的神情使他回过神,他懊恼的捏掌成拳,又松开,几次欲去扶她又生生地收回手,毕竟,他不敢肯定心月此刻愿意接受他的碰触,因为,她甚至不看他一眼,

她的目光落在半空中,眸中漫无焦距。眉间紧蹙,似在费力想什么事情。

明明听他说过“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一切有我”。话犹在耳,却为什么现在站在面前地人。陌生的象是从没认识过?为什么,现在伤害她的人正是说过那样令她心动的话的人?她怔怔地站着。脸上流露出困惑的神情,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突然就翻了脸?

许久,她身体晃了晃,软软倒地。

“心月!”他扑上前揽她在怀中。见她脸色煞白双眸紧闭没有一点反应。不禁大骇。冷汗泠泠冒出来。慌了手脚。下意识地大喊道:“来人!快去传太医!”

周围脚步杂沓。有许多人跑进殿内。柔儿碧菱紫鹃也冲进来围住心月。跪在地上一叠声地叫着:“姑娘。姑娘。

他只是怕。恐惧地全身战栗。紧紧抱住她。似乎怀里地人转瞬就会消失不见。她为什么不肯睁开眼看他?不肯说话。不肯和他置气。他那样伤她。为什么她不肯反击。不肯骂他?

“陛下。先将心月姑娘送进寝室吧。。。。久他都不能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周围乱纷纷地。人人都在说话。他们在干什么?难道不知道他地心月昏倒了。需要太医救治?

“太医!快传太医!”他嘶声怒吼。抱起心月愤而怒视周围地人。大殿登时静下来。人人被他睚呲欲裂地神情吓住。半天不敢出声。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往殿后走。心下只是茫然无措。生了什么事?心月会晕倒。。。。。。是他。是他。原来是他伤了她。居然会是他。。。。。。那么爱她。恨不得倾尽全部所有怜惜她。呵护她。抚平她曾经历过地创伤。却什么最后竟是他伤了她?他在做什么。违背初衷。他都干了些什么?!

三名太医被长安带来,众人默默让开路,拔步床边小杌上坐着皇帝,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绣淡绿缠枝莲花的绉纱帐幔,目光欲穿透那帐幔,安抚那昏迷沉睡中的人。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太医下半截话:“好好给病人诊治,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朕惟你们是问!”

三名太医冒出一头虚汗,忙喏喏道:下。”

段思聪让开地方,太医悉悉索索地站起身走前,绉纱帐幔里伸出一只纤柔玉手,修长的指尖上染着丹寇,愈显得那只手雪白莹润,柔弱无骨。

早听说这位心月姑娘风华绝色,深受皇帝宠爱,风头后宫无两,太医自是战战兢兢的,担怕出了差错难脱其责。当下细细号脉,暗暗舒一口气,露出喜色,仍是谨慎地退下,又换另外一名太医上前。

见三名太医诊完脉在旁边小声商量,段思聪心下一沉,慌道:“究竟是什么病,莫非她是不敢说下去。

三名太医撩袍跪地。磕头道:“微臣恭喜陛下,心月姑娘是喜脉!”

段思聪扑通坐于小杌上,脑中空白一片,喃喃追问:“你们说什么?”

此际,琼华宫寝室内所有宫女太监皆拜倒在地,齐声道:“恭喜陛下。天佑吾皇,万民之福!”

因心月还在昏迷中,所以大伙都极力压低声音。段思聪原本沉郁地神色一点一点舒展开来,眉角眼梢皆**笑意,喜不自胜迭声道:“快快赏赐太医,朕要通传喜讯,与民同庆,大赦天下!”

待说完,他突然神色一凝,问太医:“为什么她会昏倒?”

“陛下。心月姑娘是累着了,又兼忧思过重,怀胎初期的孕妇经受外来刺激之后出现短暂昏迷亦是正常,姑娘脉象稳定,过不了多久便会转醒,陛下不必担心。”

“忧思过重?”他低低重复一遍,心下隐隐生疼,愧疚自责参杂,将那喜悦地情绪冲淡几分。

心月。心月。。。。。。。他在心底深处深深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至今,你不肯对我袒露心迹,你明不明白,我愿拱手江山博你一笑,却为什么不肯与我说句真话?

一瞬间,他疲惫至极,挥挥手,命人退下。

寝室里只剩下他和她,撩起纱帐。凝视她沉睡的脸庞,依旧是美的不可思议。烛火摇曳下,她地蒙上一层淡淡光晕。增添几分恬淡宁静,这一刻。她地美不再犀利如刀剑映出锋芒,不再咄咄逼人。甚至是柔弱地,肌肤轻薄透明似瓷器。稍稍一碰便会破碎。

他怜惜地叹一口气,低喃:“心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古人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可你呢?我本将心托明月,未知明月照何边?你的心,究竟在那端,你告诉我好不好?”

这一夜,红烛燃尽,他只痴痴地看着她,仿佛稍微一眨眼她就会不见,从他身边逃

幽幽醒转过来,感觉旁边有一个人抓住她地手,微微一动,他跟着坐起身,轻声问:“心月,你醒啦,想不想喝水,我给你拿?”

借着窗户透进的亮光,可看见他身上金绣纹龙便袍皱皱巴巴地,神色亦是疲惫倦怠。心月方醒,脑中仍是迟钝:“陛下,您为什么坐在床边,是一夜未睡么?”

他却一叠声的追问:“心月,你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再让太医过来瞧瞧?”

“太医?”心月的神思渐渐恢复,昨夜生的事,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清晰浮现出来,他曾那样憎恶她。

心月疲倦地闭上眼睛,心下酸楚:或许,这样也好,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她所做地事,知道她利用他,利用他的权势向一个人复仇,到那一天,他会恨她吧?何不就此收手,不给自己希望,也不给他希望,与其将来两两相恨,莫不如现在就撂开手,做陌生人总好过做仇人。。。。

“心月?”见她神色疏离冷漠,不肯看他一眼,段思聪急忙解释道:“昨天我是急了,才会语无伦次,那些话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只是担心你。。。。。起身,睁开眼冷冷地看定他:“陛下,您说的不错,您是看错了心月,这世上,所有人都看错了心月,你们以为心月是一个良善本份的人,可我不是,我是来自阿鼻祖的修罗,生来就是祸害君主,魅惑的男人的狐媚子!”

是!心月,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我不相信!”他大声地阻止他说下去,因激动额上爆出青筋:“心月,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你离开紫城的三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腾冲府韩明忠设计挑拨边境百姓和蒲甘国生冲突,为什么你引两国战火,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错愕:“原来你都知道了?又是何时知道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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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失宠 (1)

他沉默良久,终于道:“是派人去查高远升暴毙的案子时,得知了你的行迹。//。0m//

心月点点头:“怪不得那案子最后不了了之,那么,韩明忠是陛下的人了。我一直纳闷,他秉性忠良耿直,即便是我救过他一命,却也不至于可以左右他拿家国安危来满足我一己私欲。。。。

“心月,收手罢,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我一定会帮你办到。”

“陛下,我们在郊外桃林相见,并不是偶然,对么?”

找了你很久。

可笑她还一直绞尽脑汁计划着如何和他见面,原来她的行踪一直在他掌握之中,所有算计,在他眼里不值一哂,原来是她自以为是,枉费心思。

想道这里,她眸色一敛,沉沉坠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间或闪现出一丝幽蓝星光,如来自地狱中的冥火,冷冷一笑:“那么,你晓不得晓得我以后要做什么事?我不仅要引两国之间的战火,而且要大理国大败,我还要段玄明去腾冲府督战,要他掌握兵权,要他兵临紫城,威迫你退位!”

“什么?”他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要我退位?”

要段玄明逼你退位!”

“为什么?”居高临下看定她,被绝望攫住心脏,这就是他爱的人,倾尽全部身心爱着的女人!她竟是为着另外一个人逼他退位!他的脸色倏然煞白,一只手攥住床边帐幔,指节用力泛出青白,抖得不能自制:“心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待我?!”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我爱上不该爱的人,这一生,都无法摆脱他的阴影。所以。我只能错下去。段思聪,你永远都不能明白,被所爱的人背叛地感觉,那感觉比心被人挖出来还要难受,一辈子都不能忘怀那痛苦,所以,只能步步错下去。。。

我已经知道被所爱地人背叛地感觉。心被挖出来。活生生任你蹂躏地感觉是什么!他摇着头一步步后退。眸中泛出大雾。湮没所有地希冀。曾以为。可以在一起。原来并不是。

“不能忘怀?你不能忘怀?那么。我呢。我算什么。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她望进他眸中地水色之中。痛彻心扉。疼地不能呼吸。四肢百骸绞缩在一起。再没有能释怀地一天。可是。她已经错了。无法补救。而且不能补救。她一定要做那件事。只要她活着。就一定要做那件事。若不是凭着鱼死网破地勇气。她又怎能活到今天?

所以。她说:“陛下。事到如今。心月已经没有退路。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心月皆无半句怨言。就算是您现在要治心月地罪。杀了心月。如果可以抵消您地愤怒。心月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可是。只要心月不死。就一定要做成那件事。因为。在心月地心里。已经容不下旁地什么了。”

“容不下旁地什么了?”他赫赫大笑出声。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可笑。枉他是一国帝王。枉他自诩睿智英明。。。。。。枉他。爱了她一场。终究。她地心里容不下他了。。。。。肚子里已经有了我地骨血。你也容不下他么?!”

她霎时惊呆。手下意识地环护在腰上。喜忧莫辫。神色中反而透出一种淡漠来。看在段思聪眼里便是利锥刺心。一下一下鲜血淋漓模糊了他地思辨能力:你好狠地心!我倒要看看你可以狠到什么地步。心月。我不会治你地罪。也不会杀你。我要看你将我们父子践踏在脚下。为了那个人。我要看你究竟可以狠到什么地步!”

月困惑地注视着他,转而很认真地出一句话:“你如此纵容我,究竟是为着什么?难道是因为我这张脸?”

淡淡地笑:“心月,你很美,足以颠倒众生,我便是因为你地容貌爱着你。。。。。”他缓缓走至她身边,手伸出去抚在她的脸上,留恋缠绵依依不舍,语气却是讥诮:“你就当我是个昏君吧,沉迷女色置江山于不顾,如你所愿,我不在乎日后的下场,你要人逼我退位,就去做,我甘之若贻。”

她点点头:“果然是这样,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原来他爱的是她地脸,原来,他爱的只是她地脸。。。。。。寸一寸的灰下去。

至此,两个人,神色语气都转为平淡,那一句句狠绝地话说出来,平和如沉寂的江海,表面地平静掩饰水底深处的惊涛骇浪,层层翻涌击打,足以使他们粉身碎骨,连继续争执的力气都没有了。

路已经走到尽处,身临绝崖深渊中,不停地下坠,永远也到不了头,即使离地狱只有一步,可他们连踏入地狱的机会都没有,就那样,身悬半空,忍受被凌迟前的煎熬。

起码,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的尊严吧。即使是置身绝路上,他仍是风度翩翩:“那么,心月,你好好歇着,有什么需要只管教人和我说,我先去上朝。”

也保重,莫太操劳了。”

他点点头,拂袖往寝室门口走,虽然极力克制着,紧咬着牙关,口中血腥咸味可以使他保持冷静,可脚步还是有些虚浮,一步一步,挪出殿外。

今日早朝推迟,时不时有大臣们央着太监们来打探消息,长安长宁守在外面早已是望眼欲穿,一见皇帝出来,忙迎上去,和一大群人众星捧月簇拥着他往文德殿更换上朝穿的龙袍。

天际,朝曦渐渐退却,一轮红日映照宫宇,一行人在于金碧辉煌的殿宇之间渐行渐远,消失在耀眼的光芒中。

至此,皇帝再未去过琼华宫。

后妃们不止疑惑心月怀孕后反而失宠于帝的原因,还有一件事更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那便是,已经被贬为庶民的前闲情王妃王嫣如突然入宫,被指派进浣衣局做了一名低等宫女。

借着这件事,不少人骂心月心狠毒辣。要是从前,众人多少顾忌心月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即使有怨言也不敢明着说,可心月现在失了宠,宫中素来都是攀高踩低,一时间谣言沸沸扬扬传开,个个都好像成了仁人良善之辈,聚在一起说些义愤填膺的话,也算是出了往日的恶气。

然而,此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谣言因张昭仪被贬为修仪戛然而止。

听张昭仪的宫女说:那天,皇帝突然宣召张昭仪,这还是心月姑娘进宫后后宫头一份的恩宠,张昭仪打扮的花团锦簇欢欢喜喜去了文德殿,见着皇帝自是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奉迎。

皇帝倒是淡淡的,因近日腾冲府战报迭传,常常和大臣们议事错过用膳时辰,见张昭仪来了,命她陪着用晚膳。

皇帝言语很少,一顿饭只听得张昭仪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时不时撒娇卖憨,皇帝也不以为意,终是心不在焉。

当时,两个人原本是好好的,可是,待听见一阵阵的箫声传来时,皇帝的脸色就渐渐变了,神色甚为忧郁,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在殿内不停地踱步,不再搭理张昭仪。

因是深夜人静时分,那箫声破空而来极其清晰,曲调凄凉哀怨,如诉如泣,听得人头都炸起来。

那箫音曲调一直不停,皇帝又似失魂落魄一般,张昭仪不甘心被冷落,给贴身的宫女使了个眼色,派她出去打探。

果然,是琼华宫的心月姑娘吹得箫曲。

好容易等曲子停了,良久,皇帝幽幽念了一句诗: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然后问:你还有心么,和你交情通意的人到底是谁?

张昭仪只当是在问她,忙娇声答道:臣妾心底念着的人自然是陛下。

一瞬间皇帝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张昭仪又是羞愤又是嫉妒,不假思索脱口道:陛下,那心月本是个狐媚子,全无情意且心底狠毒,想她连旧主都能狠下心糟践,这样的女人,陛下何必念念不忘的,难道,后宫里的这些人都比不过一个出身下贱的丫鬟吗?

皇帝登时勃然大怒,瞪着张昭仪道:怪不得后宫中不能安宁,便是你们这些人不知所谓胡乱诋毁人,心月是丫鬟,是出身低微,可她清濯如莲,比起你们这些虚伪的名门闺秀不知高明多少倍!

张昭仪见龙颜震怒,折实吓坏了,跪在地上分辨道:臣妾都是听旁人说的,那些传言虚虚实实,臣妾亦是不能分辨清楚,不过,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臣妾却是亲眼见着闲情王妃在浣衣局下场可怜,若心月但有一点知恩报德的心思,也不会折磨旧主。

皇帝神色渐渐平静下来,语气却是越的冷森:朕就知道那些谣言少不了你一份,你们镇日说心月是狐媚子,那朕是什么?莫非朕是殷纣幽王,昏晕无道?

张昭仪这才知自己犯了皇帝的忌讳,可是已经迟了,皇帝当时便下旨将她贬为修仪,禁足三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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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失宠 (2)

一曲箫音,竟然可以使一个素来冷静沉稳的帝王大失常态,可见,心月并没有真正的失宠,在皇帝心目中,她仍旧地位卓然。

明妃听完张昭仪贴身宫女一番讲述,许久沉吟不语。她更惊惧的是,心月已经怀孕,若是生个女儿还罢,可若生出龙子,照目前的情形,将来,太子之位恐怕轮不到敏熙来坐了。

心月失宠于帝,琼华宫门前冷落车马稀,就连昔日曾上赶着巴结的各处管事太监宫女也敢将琼华宫不当回事,在用度采贡上克扣。眼看天气渐凉,一天比一天冷,琼华宫的银碳迟迟不见个下落,现宫中大总管陈公公是明妃的人,王公公硬着头皮几次讨要不来,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也不敢在心月跟前说,还得忍着。

这日,太医们按例来给心月号脉,留下几张养胎方子便告辞退下。半个时辰之后,突然来了一大群人给琼华宫送银碳,王公公又喜又疑,拉着紫鹃碧菱嘀咕:“要了几回也没要来,这会子竟自己送上门,难不成咱们主子又得宠

紫鹃碧菱亦是疑惑不已。被柔儿听见了,她却是凉凉地说一句:“你们哪只眼睛瞧见姑娘失宠了,做出这付委委屈屈的样子受人闲气?依我说,要什么东西只管去文德殿去,和那些瞎了眼的狗东西费什么力气。”

王公公惊道:“你说的轻巧,那天陛下明明是怒气冲冲的走了,这些日子都不来琼华宫,我还敢去触霉头不成?”

柔儿嗤地一笑:“王公公,您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不想想,陛下若真的不待见咱们姑娘,能容一个女官还住在琼华宫么?何况,姑娘现在怀有身孕。但凭这一点,陛下就不会冷落着姑娘,这银碳是因何送来的?你仔细琢磨琢磨罢。”

王公公盯她半天,猛地一拍脑门子:“可不是我糊涂

紫鹃碧菱还是不明白,一叠声地追问,王公公笑道:“陛下虽然不来,可少不了要从太医们嘴里套问琼华宫的光景。看来。陛下还是惦记咱们姑娘的。”说完又叹口气,犯愁:“这要闹腾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两个人总倔着也不是个事啊。”

说话功夫,就见敏熙从照壁那边跑来,一阵风似的就要往殿内冲。

碧菱赶忙拦住他:“小殿下,您慢些,瞧着一头的汗。又是偷跑出来地?”

敏熙一张小脸红扑扑地。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我听母妃和王昭仪。张修仪她们说心月姑姑有小弟弟了。所以过来看看。”

心月正躺在榻上养神。听见脚步声睁开眼。见是敏熙从碧菱怀里挣着下地。笑道:“多日不见你又长高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敏熙一团肉球似地扑在她怀里。一面嚷着:“小弟弟在哪里?我要和他玩。”

心月忍俊不禁:“这会子可见不着。要等好些时候你才能见着。”

敏熙失望地嘟起嘴:“还要等?”

柔儿她们见他在心月怀里扭麻花一般。忙过去拉:“小殿下。可别伤着姑娘了。她不禁您揉搓。”

将敏熙被哄了半天他才不追究关于小弟弟的问题。高高兴兴地和碧菱紫鹃玩闹一会,吃了些点心。又怕跑出来的时间长了被母妃责骂,这才听心月的劝,跟着紫鹃回翠英殿。

心月怀孕后常感倦怠,这日又陪着敏熙玩了一会,因此,天刚一擦黑早早便去寝室歇着。

也睡不着,和柔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碧菱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姑娘,不好

心月被柔儿扶着坐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紫鹃也跟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姑娘,听说小殿下不妥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全被传进宫,这会子所有后妃们都在翠英宫守着呢。”

“可知道小殿下得了什么病?”

见紫鹃碧菱互视一眼,期期艾艾地不敢答话,心月心下一沉:“说!”

“听说是,是中毒。。

心月霎时惊呆,怔忡半晌就要起身下床,一面吩咐紫鹃碧菱为她更衣梳头。

柔儿拦住她:“姑娘做什么去?翠英宫人多哄乱,您去了恐怕惊着胎气,莫不如就在这里等消息。”

心月并不听劝,仍旧催促她们赶紧收拾,并且说:“小殿下今日来过琼华宫地时候还好好地,怎会突然中毒?不行,我得亲自瞧瞧他没事才能放下心。”

“姑娘从不去翠英宫,偏赶这会子去,岂不是教人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柔儿一径地苦劝,碧菱紫鹃也在后面帮腔:“是啊,姑娘,清自清,咱们问心无愧,何必在意旁人说什么?”

心月拗劲上来,不耐烦她们唠叨,索性自己随意穿了件衣裳,头一绾便朝寝室外走,还未至正殿就听里面闹哄哄的,间或有几个陌生的声音特别大。

她心中烦恼,径直走进殿内,呵斥道:“天黑夜静的闹腾什么?莫非这琼华宫没人管了,个个都想造反不成?”

王公公领着一群太监宫女们堵住几个人,听心月话,登时安静下来,让出一条路。

来人中,一个为的嬷嬷哭道:“小殿下现在生死未卜,便是你害的,难不成还不许我们为小殿下讨个说法?”

心月气急反笑:“你是谁?竟敢在这里撒野!”

“我是小殿下地奶娘秦嬷嬷,便是奉明妃娘娘的旨意来问你,今日,可是小殿下来过琼华宫,可是你们给他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心月不禁大怒:“想来我心月太软弱了,任是谁都敢捏扁搓圆,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若想理论,教你主子亲自来和我说!”

她一双黑眸冷森森地盯过去,刀剑般凌厉,秦嬷嬷不禁吓得后退一步,但一想到此番是明妃派她来,胆子又壮了几分,遂大哭叫嚷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文德殿女官,如今连陛下都不待见你,还撑什么主子的威风?我告诉你说,小殿下若无事便罢,若是有个好歹,你就是杀人凶

心月疾步走前,一掌掴上去,将秦嬷嬷扇得头偏一边,犹余怒未消,怒视左右:“还不撵她出去!等我亲自动手么?”

翠英宫只来了几个人,哪里敌得过琼华宫人多势众,一时间吃了亏,哭骂叫闹乱成一团。那秦嬷嬷更是疯了一样,挣扎叫骂:“任你是个狐媚子又怎样,你害了陛下唯一的皇子便是死罪,明妃娘娘不会轻饶你!”

心月只气得全身抖,眼前阵阵黑,勉强扶着柔儿方能站稳,冷声道:“我便在这里等着,倒要看看你家主子怎么不会饶过我。”

秦嬷嬷拼命挣脱开众人,扑上来厉声质问心月:“你敢不敢说句实话,小殿下今日早上还好好地,是不是你给他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你要害他?”

众人皆看心月如何回答,只听她冷笑一声,那声音如刀剑划破空气,轻而薄,却无比锋利:“你们不是已经认定了我是凶手么?我若是否认你们也未必肯信,那么,我便告诉你,是我,回去向你家主子交差罢!”

“姑娘!”碧菱紫鹃急的直跺脚。

秦嬷嬷阴测测地盯住心月,狭小的三角眼中闪过一丝诡异地笑意。

经此风波,心月再没心思看望敏熙,怒声喝令送客,转身又返回寝室。

王公公碧菱紫鹃犹恐秦嬷嬷几个人不甘心还要说难听话,拉开架势要赶秦嬷嬷出去,却不想,那秦嬷嬷倒不闹了,一言不带着跟来的人离开了琼华宫。

王公公等人面面相觑,突想起心月还怀着身孕,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几个人忙急匆匆地跟进寝室,就见心月被柔儿搀扶着躺在床上,脸色十分难看,说话地力气都没有了。

柔儿王公公几人惊惧不已,围住她一叠声地问:“姑娘,您可是觉得不大好,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心月出了一身虚汗,手脚酸软使不出半点力气,为怕他们担心,只得强撑着摇摇头,哑着嗓子说:“这会太医们都在翠英宫,哪里有空过来,我躺躺便好。”

可她脸色煞白,嘴唇也失了血色,额上虚汗泠泠,明明是不大好的样子,王公公和柔儿自然不信她地话,奈何,此时敏熙中毒生死未卜,满皇宫的人都在翠英宫守着,又有谁顾得上她?

几个人心中惊惧没个主意,碧菱更是急地哭出声来:“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只盼果真如心月所说没事,躺躺便好。

她们心惊胆战的时候,翠英宫那边亦是乱成一锅粥。

因目下敏熙是皇帝唯一的子嗣,不止各宫的主子们皆来翠英宫探望,太医院所有太医,各管事的太监宫女皆伺候在跟前,就连皇帝亦从黄昏时就守在翠英宫寸步不离。

时间紧急,一时查不出敏熙中的什么毒,几付催吐的药喝下去,他小人儿一个几乎连肝胆都吐出来,却仍是脸色蜡黄昏迷不醒。太医们被皇帝骂得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明妃抱住敏熙哭的气哽声噎,好容易才被王昭仪她们劝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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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离心 (1)

就有人在旁边小声猜测小殿下为何突然中毒,明妃经人提醒,、qΒ⑤。c0m/都知道明妃和心月不和因此先开始没人敢说,可这会小殿下命在旦夕,若有个好歹谁都逃脱不了罪责,就有几个宫女说曾看见琼华宫宫女紫鹃送敏熙回翠英宫,

明妃听完向皇帝哭诉道:“陛下,敏熙他在臣妾跟前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今日早先他还好好的,从琼华宫回来就不妥了,必是有人借机害他。”

她矛头直指心月,段思聪虽然不信,可念在她是敏熙的亲生母亲,设身处地想象,也不便驳斥她,只沉吟不语。

皇帝显见是袒护心月,明妃又嫉又恨不敢作。这厢,敏熙有了苏醒的迹象,皇帝和太医们在正殿商量着如何用药。

秦嬷嬷鬼鬼祟祟进翠英宫,避开眼目,将方才琼华宫的情形与明妃说了一遍,背过人,明妃并无忧色,当下冷笑:“枉她自作聪明,还不是经不起一激?本宫要的就是她那句话!”

秦嬷嬷最善阿谀奉承,忙陪笑:“凭她一个野丫头如何斗得过娘娘?再怎么说,小殿下毕竟是皇家血脉,陛下见着自己儿子受苦,岂有饶过她的道理?娘娘此计甚妙。”

明妃睇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也亏了你个老奴刁钻,才逼得她说出那句话,你这就跟本宫去见陛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可谨慎些。”

秦嬷嬷连连称头哈腰陪着明妃从侧殿出来,径直去正殿求见皇帝,一进门明妃便跪地大哭。

段思聪还当是敏熙不好了,顿时大惊失色抽身就往后殿走。太医们亦是慌做一团,脚步纷沓跟在皇帝身后,嗡嗡声不断。

只听明妃在身后哭道:“请陛下为我们母子做主,莫要轻饶了害敏熙的人,可怜敏熙还不到四岁,她怎么就狠心下得了毒手?求陛下做主!”

段思聪一怔,缓缓止住脚步转回身。沉声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臣妾并无胡乱冤枉人。方才秦嬷嬷去过琼华宫。那心月已经亲口承认是她给敏熙吃了不干净地东西。陛下若不信。可以问秦嬷嬷。”

大殿霎时寂静无声。她一字一句皆如重锤砸过来上。直指要害部位。段思聪一动不动。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脏怦怦跳动。一下一下如雷炸响。身体僵凝住。需费很大地力气才能说出话。自己地声音竟象是从很远地地方传来。隔着空气飘渺虚忽。犹疑不定:“你说什么?”他费力地去想明妃地话。每一个字都那么生涩难懂。只是本能地抗拒:怎么可能。不会是心月。怎么可能?

“陛下。是秦嬷嬷亲耳听到地。臣妾并无半句虚言。陛下。敏熙也是您地儿子。那心月必是因自己怀了身孕容才不下他。陛下。求您为敏熙做主!”说完。明妃连连磕头。脸上泪水斑斑。形容憔悴。便是一个为儿子受苦而心痛难忍地母亲。

秦嬷嬷在后面也是头碰在地:“陛下。老奴地确是亲耳听见心月承认地。”

段思聪困惑地看看四周。许多人无声无息进来。面目模糊。生了什么事?大家为何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生了什么事?

然而。很快他就清醒。脑子里清晰地水洗过一般。明妃和秦嬷嬷地话句句在耳边回响。也句句如刀在他心口上划开:敏熙。敏熙是他地儿子。父子连心。他怎么能不心疼?良久。他端重神色。冷声问:“秦嬷嬷。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小殿下是老奴一手抱大的,老奴呵护小殿下的心思绝不亚于明妃娘娘,今日,小殿下无端端的中毒,老奴折实难受的紧,听人说他偷偷去过琼华宫,老奴便想着去问一问,是不是琼华宫的人不知小殿下的习性,错喂他吃了什么东西也是有的。老奴本是好心,谁料想,刚去琼华宫就被心月姑娘打了一掌,陛下,您瞧瞧老奴脸上地伤。”说着,她侧过半边脸,果然是红肿着,指印犹在。

秦嬷嬷抽抽噎噎地继续说:“小殿下是陛下唯一的皇嗣,在宫里,谁人不当心肝宝贝地宠着?老奴还当琼华宫的人也如旁人一样,听着小殿下中毒必会急着想法子救护,可老奴到底是想错了,那心月姑娘不听老奴解释,一径地命人撵老奴出去,老奴也是急了,就问,莫非姑娘心中有鬼,怕人问?那心月姑娘当着所有人面,立时就承认是她,并且说,是她又如何?若不服气,只管让陛下去和她理论。。

竟然是她,竟然真地是她。。。。。。他做错的什么教她这样待他?他想不明白。

她将已经他逼至极限,不禁怀疑,他到底爱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否是来自阿鼻祖地狱中地修罗,向他讨还前世所欠下的债务?

她狠心至此,不肯放过他。

可是,心月,即便我真有对不住你地地方,你可以冲着我来,你的可以欺骗我,可以背叛我,可以逼我退位,却为什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连我地骨肉都不肯放过!

够了!已经够了,我自问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唯一做错地就是错爱了你!

“来人!文德殿女官心月无德无良,行事狠绝,下毒残害皇嗣是为天理不容,传朕旨意,即日起。。。。女从后殿跌跌撞撞跑进来,疾呼:“陛下,小殿下醒了!”

众人惊喜地望向皇帝,他顾不得继续说下去,忙命太医跟他去看敏熙,转身时,余光扫见明妃露出一抹失望兼怨毒的表情。段思聪心下一怔,只觉有什么预感在脑海中呼之欲出熙的安危更令他牵肠挂肚,来不及扑捉那稍纵即逝的感觉,匆匆忙忙领人进了敏熙的寝室。

太医院太医们轮番为敏熙号脉,最后确定幸亏拯救及时,毒性并未进入心肺血液,又开了几付清毒的药给敏熙服下,他渐渐有了精神,脸色恢复些许红润,问话也能清清楚楚的回答,段思聪这才放下心。

明妃被王昭仪她们环拥着又哭了几次,见儿子已经无事,只得先将那怨气遗憾先压下,吩咐人仔细看顾着小殿下。

见皇帝一直神思恍惚守在敏熙身边,众人也不敢离开,皆屏声敛气在旁边守着,间或听见明妃一两声抽泣,寝室内反而更显得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面探出一个小太监的脑袋,被秦嬷嬷瞧见了,咋咋呼呼地嚷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陛下在这里么?”

众人都别转头看过去,小太监越慌了神,战战兢兢地越前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止,半天说不全和囫囵话。

见皇帝似魂不守舍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明妃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烦恼至极,不耐烦地挥挥手命左右:“还不把他打出去!”

几个人过去就拉那小太监,小太监急了,冲口而出:“陛下,心月姑娘不大好应。段思聪许久之后缓缓看向小太监,目光渐渐有了焦距,认出是琼华宫的人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怎么了?”

小太监被皇帝骇人的神色唬住,结结巴巴地回答:“启禀陛下,心月姑娘不好了,是柔儿派奴才来找陛下,说是姑娘见,见红

段思聪就如被重锤撞在胸前,心口巨疼,他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站起身往寝室外走。

众人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皇帝走至屏风处又止住脚步。皇帝背对着所有人,一动不动,双拳握紧垂在两侧,指节爆出青筋,似在下什么决心。良久,听他淡淡道:“太医院出两个人去琼华宫,好生诊治着,有什么消息即刻回报。”

两名太医列班而出,和小太监一起跪地行礼后起身离开,刚走至寝室门口,又听皇帝道:“让她好生将养着,别不把朕的骨血不当回事。”

这话说的十分刻薄,明妃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忙道:“等等,陛下,再怎么说,心月怀是皇家子嗣,毕竟不能怠慢了,臣妾的意思,让王昭仪和陈总管一同过去看看,也能照应着些。”

见皇帝不置可否,明妃使了个眼色过去,王昭仪陈总管领着太医和小太监鱼贯而出,寝室内又是一片岑寂。

不一会功夫,有人过来禀传消息,心月姑娘只是略微见红,并不妨事,太医已经开了药方。又拿药方给皇帝过人流川熙,太监宫女们忙的人仰马翻,直到后半夜皇帝回文德殿后才渐渐少了人迹。

朱红宫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岑静暗夜里,宫廷殿宇寂然耸立,连绵起伏的屋瓴逶迤至天际尽头,黑夜张开巨爪笼罩一切,天地进入沉睡中。

寅时,是万籁俱寂,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是曙光即将来临之前的黑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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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离心 (2)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无边的黑暗,惊醒梦中,可清晰听见夜鸟惊飞,殿宇回音,伴随一声炸雷,在耳边滚滚振聋聩。\\。qΒ⑤。c0m//

段思聪出了一身冷汗,蓦地从床上坐起,只觉心惊肉跳,久久回不了神。

可听见外面雨声沥沥,由疏渐密,转而是雨声匝地响成一片。寝殿的门被推开,狂风掀起帐幔,火烛微闪,有人用火熠子点着蜡烛,轻手轻脚走过来,低声唤他:“陛下。

被莫名其妙的恐惧感攫住心脏,明明可分辨出那是长安的声音,可他却是惊惧,半天无法出声音回答。

估计长安透过帐幔隐约可看见他坐起身,略犹豫一瞬,接着道:“琼华宫来人禀奏,说,说心月姑娘小产了。。

他仍旧是不能出声音,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火烧火燎的疼。手一直抓着锦缎被面,他不敢松手,只怕一松手,这最后的救命稻草就会弃他而去,一放手,就是万丈深渊,一放手,就是万劫不复。

可是,可是,他抓住的并不是她,空荡荡眼前一无所有,心月,心月,他在心里叫着,终于张了张嘴,一口血线就喷涌出来,激在帐幔上,斑斑点点都是心头的血呵——心月,你太狠!

帐幔被掀开,长安惊呼:“陛下!”

他却是在无声地笑。惨烈的肝肠寸断一般。

“臣下去穿太医!”

长安抽身欲走,被段思聪拦住:“不用去。朕无妨。。。。。。”他赫赫苦笑,只是摇头。

长安心中不忍。踌躇道:“陛下。。。。。。并不是您想地那样。心月姑娘她服下药后不久便腹痛难忍。太医急救无方。折腾了半夜。孩子终是没有保住。现下。太医们皆在琼华宫。已经查出那药里面。。。是长安第一次妄猜圣意。皇帝地表情就象是心如死灰。容不得他再遮掩。遂一字一句说下去:“陛下。您不可错怪心月姑娘。”

那么。是谁?是谁要害心月?

他渐渐有了思维地能力。木定定地看定长安:“为什么早早说?为什么拖到这个时候?”。是心月姑娘她不许。要不是王公公偷偷教人传话。臣下也是不知此事地。心月姑娘说。既然方子是经陛下过目。便是陛下地意思。。。。。。。还说。是陛下不想要这个孩子。”

“胡说!”他一把抓住长安地领子。双目赤红。喷出火来:“朕什么什么说过不要这个孩子。是谁。是谁在药下了红花?”心。被谁捅了一刀。鲜血淋漓还不够。难道还要将他地心挖出来给她看看么?!心月。你就是这样认定我地。我白白认识你一场!

“这个。。。。。。。臣下还没有查出。”长安喏喏回答。

“快去查!如是查不出。你就别来见朕!”

段思聪松开长安,翻身下床,也不等教人进来伺候,他在中衣外随意披了件袍服,直冲寝殿外面。长宁和一干太监们唬了一跳忙迎上来,刚要说话,被长安使个眼色劝阻住,一群人跟在皇帝后面,撑着华盖为他遮雨,急冲冲直奔琼华宫。

琼华宫太监宫女们被太医和稳婆指使得团团乱转,尤其王公公扯着嗓子一径地骂,柔儿还好些,也就是坐在大殿内冷笑个不停。

见皇帝衣衫不整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殿,众人忙纷纷跪地山呼“万岁”。

段思聪一门心思地要见心月,对黑压压跪地的人视而不见,直直往里走,猛不丁眼前一花,柔儿冲到跟前,厉声道:“不许你见心月!”

众人大惊失色,王公公跪步上前拉住柔儿:“你疯了!还不跪下!”

长安长宁亦是呵斥:“大胆奴才,竟敢惊扰陛下。”说着,就上前推她。

柔儿却是不惧不畏,直视段思聪,冷笑道:“你这会子来做什么?是来看心月死了没有还是怎地?”

段思聪身心皆是疲惫到极点,也不与她计较,挥挥手,命人退下,看也不看她,只管朝里走。

“站住!”柔儿竟是不要命了,豁出命一般冲口而出:“你早干什么去了?当年心月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被人逼送给高远升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求你地时候你在哪里?当年,你对她的求助视而不理,害她一生受苦,你现在假惺惺地做什么好人?难道不是你看过的方子?难道不是你命人在药里下的红花?这会假装难受什么?你害她还不够,还要要她的命么?”

“你,你说什么?”段思聪目瞪口呆,这一口一声的指责似万箭攒心,他连抵挡的余地都没有,根根箭直抵要害,倏然之间,他微微弯下腰去,手捂在胸口,扪心自问:他和心月之间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当年?当年他到底做过什么,为什么他自己不知道?

“你是皇帝,想要谁死还不是一句话,既然不想要那孩子便明着说,何必假惺惺地派太医来瞧病,作神弄鬼地在药里面下红花,骗心月喝下?现在,你满意了吧!孩子没了,你冤枉她给敏熙殿下下毒,你冤枉她和段玄明不明不白,你就是想要她死,干脆,你杀了她就是,为什么要折磨她?!”

“不,朕不是。。。。。”他肝胆俱裂,一步步后退摇头:“朕没有,朕想要那孩子,想要她,那是朕的命呵,怎么会,朕怎么会不

柔儿血涌上头凭着一股子意气说完这些话,心中也是胆怯,待见皇帝一付惨痛欲绝的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由错愕,腿一软跪在地上,哽咽道:“不是你,那会是谁,会是谁呢?心月,你好傻。。

紫鹃冲进殿内,满头大汗支楞着两只血糊糊地手喊叫:“教你们烧的热水呢?嬷嬷们急着用,快端进去!”慌慌张张转身又跑回去。

殿里面地人也不顾得皇帝了,纷纷站起身又是端水又是拿毛巾,段思聪木然地站在大殿中间,身边人来人往纷杂,可他却如置身空旷的荒野,所有背景退却,那些人,那些声音都不存在了,眼前只是血雾腾腾,方才,紫鹃支楞着那一双手在他眼睛上留下一个血色手印,就象是一个证据确凿地证据,来证明他的无能。

曾许诺过要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当时信誓旦旦,可转眼之间他就背弃了诺言,他没有做到,他竟然没有做到。

心,虚弱地无法自处,枉他身为一个帝王,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心月?

不,他摇摇头,他一定要和她解释,他并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他一定要心月原谅他,一定要。。。。

咬着牙,挪步朝殿后走,脚步蹒跚如坠重铅,每走一步,都吃力的象是跋山涉水,他的孩子,他孩子的母亲就隔着几重宫墙,却为什么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千山万水永远也触摸不到她们似的?

见皇帝神色冷凝,不管不顾地穿过大殿往琼华宫寝室门口走,长安长宁大急,忙冲前跪地拦住他:“陛下,此时多有禁忌,您不能进去。”

可他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仍直直地朝里走,眼看就要手触在门扇上,长安长宁魂飞魄散,扑上前抱住皇帝:“陛下,这会子心月姑娘正受煎熬,见着您,恐怕情绪更为激动,弄不好反不利嬷嬷们处理,您还是在这里等着罢,有什么话教人通传一身。”一面说一面朝守在门外的太医宫女们使眼色。

顿时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守在寝室外的几名太医虽不明所以,但也是吓坏了,忙借着长安长宁的口风纷纷劝道:“是啊。陛下,心月姑娘这会子身子虚弱,您进去了反倒累她劳神。”

段思聪微微一怔,脚步却是停下来,目光茫然盯着那镂空填金漆门,上雕着大朵大朵的百合盛层层叠叠,便是百年好合了,百年好合。。。。。。。他心下大恸,难以自抑,只觉五脏六腑翻搅开来,嘴角蔓延出血腥味,又苦又涩,竟是开不得

长安见势趁机道:“陛下,您要什么话要带给心月姑娘?臣下这便教人进去和她说。”

什么话?是什么话?他吃力地想,是什么话?

一群人惊出一身冷汗,又怕打扰他更不好收拾,皆不敢出声,许久,只听皇帝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就说,我记着她说的话呢,在一起,叫她也记得。”

长安长宁赶紧应了一声,起身扶他,原本想着还要费些力气,可皇帝竟轻得如一张纸,略微一推,便顺从着随他们退开几步。

一名宫女闪身进寝室,段思聪一直凝神静听里面的动静,只短短的功夫,就如一声一样漫长,他怕,几乎到恐惧的地步:心月,你还肯不肯答应和我,在一起?

终于听见脚步声,门扇吱呀一响,却是紫鹃出来,看着皇帝面上有不忍之色,嘴角开合几次,才低低低说:“姑娘让奴婢告诉陛下:陛下既然宁信旁人,不肯信她,那么现在如陛下所愿,心月丧子之痛多少可以偿还敏熙殿下中毒一事了罢?是陛下先不肯给她在一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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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情伤 (1)

心,被撕开裂成两半,即使是粉身碎骨也没有此刻疼,疼呵,疼得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能抵消那当头被人劈开的感觉,每一个毛孔都战栗着,什么东西随之汩汩流出,肝肠寸寸尽断!

谁都怪不得,只怪他偏听偏信,只怪他辜负了她。//.qΒ⑤。cOm/

孩子,他们的孩子,可怜他没有机会出世。。。。。。心月,你怨我,一点没错。

段思聪突然嘶吼出声,声音惨烈猝不忍听,如困兽一般仰天嘶喊,却只有夜幕风旋,雨声淅沥回答他无望的哀恸。

须臾,他眸中迸出碎冰,厉声下旨:“命,今夜所有进出琼华宫的人即刻至文德殿,朕要亲自审问,到底是谁在药里下了红花!”他要害死他和心月孩子的人,拿命来偿!

雨断断续续连下多半月,天气降温,最后漫天飞雨凝成冰珠子,沙沙砸在下来,宫宇笼罩在一片茫茫白色中。

一大早,一乘蓝色小轿从南门进宫,因地面路滑,抬轿的太监移动缓慢,摇摇晃晃好半天才至后宫。

穿过几重宫道,远远听见浣衣局门口一群人吵闹,永嘉王妃心中不悦,掀起轿帘看了一会,待走近人群,命太监落轿,提声喝道:“大早上的胡乱闹什么,敢情宫里没人管事细被陛下听见揭了你们的皮!”

一群人见是永嘉王妃忙噤了声,个个跪地行礼,却不想有一人越众而出,巴住轿沿凄声求道:“弟妹,救我!”

永嘉王妃忙下了轿子,定睛一看,原来此刻巴住轿子,衣衫简陋,头蓬乱。神情憔悴的人竟真是王嫣如,她不禁吃了一惊:“二嫂,你如何会在这里,生了什么事?”

王嫣如哭道:“还不是那贱人害我,她让陛下将我废为庶人赶出宗谱还不罢休,又命段玄明送我入宫,那贱人,心好狠毒,她就是要羞辱我。

旁边浣衣局领头嬷嬷脸色大变。喝道:“住嘴。你还敢说!被王公公听见。又要连累我们也跟着你受罚。你害地我们还少么!”

王嫣如不理她。只管拉住永嘉王妃继续诉苦:“弟妹。再这么下去。我便是命都没了。求你和段玄明说一声。让他念在夫妻一场地情分上救我出去。”

永嘉王妃听明白了个大概。沉吟道:“二嫂。你还不知道二哥他已经去了腾冲府么?”

“什么?他怎么会去腾冲府?”

“蒲甘国和我大理国又开始打仗。听说我大理国吃了亏。陛下派二哥去腾冲府督军。前日二哥就离开紫城

王嫣如木怔怔地愣住。忽点头:“他竟是要如愿了。

一抹诡异的笑意出现在王嫣如脸上,只听她继续低喃:“好,好,贱人,等到了那天,王爷领兵回京。我看你还如何嚣张,我必是要将你千刀万剐以泄此愤!”

永嘉王妃唬了一跳。拉王嫣如走至一边没人的地方,低声问:“二嫂,究竟你和心月之间生过什么事,为什么你们两个非要至对方于死地不

王嫣如仍是咯咯地笑着:“生过什么事?你为什么不去问她,看她有没有脸跟你说。”

永嘉王妃不悦地皱皱眉:“二嫂。你这样子教我如何帮你?”

王嫣如敛了笑声,盯着永嘉王妃很认真地回答:“弟妹。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她天生一个狐媚子,先开头想勾引段玄明。被我揭穿将她送给腾冲府将军高远升,原本。她一个低贱丫鬟,能跟着高远升也算是攀上高枝,可她偏不肯,要死要活的说我害她,结果,段玄明几句话,她还不是乖乖地去了?”

她啧啧地摇摇头,语气极其鄙夷:“可惜,高远升短命,这不,她又回了紫城,才几天就巴结上陛下,真不愧是狐媚子,好手段好心计,左右逢源,不止魅惑了陛下,还惹得段玄明对她念念不忘,你?总有一天,我要揭穿她的真面孔!”

王嫣如语无伦次,眼睛里透出地怨毒令永嘉王妃不自禁打个冷战:“二嫂,你莫胡言乱语,仔细被人听了。”

“我怕什么,到今天我还怕什么?!她以为她就能一手遮天?老天长眼,她便是怀个孩子也保不住!”王嫣如突然跨前一步,神情如中疯魔一般:“弟妹,你相信不相信报应?她迟早会栽在我手心里,迟早我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冷不丁被她抓住手腕,永嘉王妃一时间汗毛都竖起来,惊骇莫名:“你疯了!再这么下去,谁也救不了你!”说完,挣开手,忙匆匆上了轿子,催促抬轿太监赶紧走。

仍能听见王嫣如笑声桀桀如同鹰隼:“我没疯,是你们疯了,你们全都被她蒙蔽,迟早有一天。。。。。。。”声音突然呜呜地消失,永嘉王妃探头一看,原来浣衣局的几个婆子冲上来捂住她的嘴,撕扯拖着进浣衣局大门。

永嘉王妃惊魂未定,被轿子抬进琼华宫,见碧菱和紫鹃迎上来,才定了定神,走出轿子问道:“心月姑娘如何了?身子可好些?”

“谢王妃惦记着,姑娘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床上躺着,太医天天来瞧病,可姑娘总是不肯好好吃药,王妃,劳您多劝菱领着永嘉王妃往后殿寝室走,一面低声央求。

环顾琼华宫左右,所有布置装点皆美轮美奂,可是,迎面而来都是一张张忧心忡忡的面孔,永嘉王妃不禁叹了一口气,心情亦是沉重。

这厢进宫,便是依着皇帝的旨意来劝说心月的,她多少听了些传闻,那夜心月忽然小产,宫中风声鹤唳,皇帝连夜审问进出琼华宫人等,王昭仪,陈公公重压之下不得已供出主谋。

宫中最忌的就是残害皇嗣,凡有犯着皆是重罪处罚,何况明妃不惜拿自己儿子性命冒险,以期诬陷心月,并趁乱指示王昭仪陈公公在心月药理下红花,皇帝当夜便下令,明妃王昭仪幽禁冷宫,陈公公更惨,直接斩。一时间,大树倾倒,宫中人事变更,原本明妃的心腹皆受到牵连问罪的问罪,驱逐出宫的驱逐出宫,明妃一族风光不再。

心月虽未封为妃子,可如今俨然是后宫之主,就连王公公也被封为后宫总管,琼华宫众人扬眉吐气,唯一不足地就是,心月精神萎靡不说,且自小产之后,一直不肯见皇帝。

说来也奇,依着皇帝素日霸道果决的性子,断不会容许后妃给他摆脸色瞧。可偏偏就在心月姑娘跟前吃了排头,不以为忤,照样天天的宿在琼华宫,虽见不着人,独眠于侧样子。

他二人闹意气,同处一宫自行其是,一个想见,一个偏不见,局中人还不怎地,多半个月僵持下来,苦坏了琼华宫和伺候皇帝的诸人。因此一见着永嘉王妃便如见救星,纷纷上前施礼,又都是欲言又止不敢明说,弄得永嘉王妃一头雾水。

这会皇帝并不在琼华宫,永嘉王妃径直去了心月的寝室,推开门可闻见淡淡草药味。柔儿正站在床前劝说心月吃药,手里一只药碗热气氤氲,显见是刚熬好的。

永嘉王妃踌躇一瞬,笑吟吟地上前接过药,对心月道:“竟不知你是个娇气的,吃个药还要人劝,莫不如我亲自喂你?”

殿中熏着好几只火盆子,十分热,她由着柔儿为她解下狐毛披风,一面打量心月。

心月脸色还算好,穿一件雪白褂子侧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在身后用丝绢扎住,露出抱满额头,越显得她黑眸清亮,瞧着,倒不像是个病人。

永嘉王妃先开始还以为心月病重,所以皇帝着急地请她进宫,一直惴惴不安,现见这情形,心放下一半。

见是永嘉王妃来了,心月忙欠起身:“王妃,心月怎敢劳动王妃亲自喂药,您快放下,莫折杀了心月。”

柔儿赶紧搬来一张椅子请永嘉王妃落座。睇着心月,笑道:“你乖乖地吃药罢,莫再混闹了,我大早上的还没睡醒就被陛下派人拉进宫,冰天雪地的,你当我容易么?”

心月微微怔愣,接过药碗,苦笑道:“我身子已经大好了,非被他逼着吃这些苦药,便是没病也得喝出病来。”

永嘉王妃心下一动,试探道:“心月,那天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不愿意吃药,莫非是还留下心病,怕是谁又来害你不成?”

心月良久不语,末了,幽幽叹口气,淡淡道:“如今我只觉着没意思罢了,争来争去的,最后竟连自个的孩子都没保住,还吃什么药,莫不如一

永嘉王妃唬了一跳,啧道:“你休胡说,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做什么红口白牙的咒自己,这话被陛下知道了岂有不心疼的?”

心月嗤地一笑:“他心疼什么?要不是他,孩子能被人下药打下来么?”说到此处,眼圈已是红了,水雾在眼眶中打转硬是强忍着不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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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情伤 (2)

永嘉王妃看在眼里亦是心酸,勉强劝道:“心月,你怨不得陛下,我听王爷说,陛下最近瘦了许多,精神气大不如往常,.qΒ5、cOm//你好歹见上陛下一见,有什么话说开了,大家伙也跟着放心。”

“那该怨谁?我倒想知道,现在这情形该抱怨谁?”心月情绪渐渐激动,一只手攥住手里帕子,指节泛青,虽极力隐忍着不大声哭诉,可声音仍旧是尖刻几分:“明妃设下圈套陷害我,他信了,事关皇家血脉,我可以不怨他冤枉我,可宫里的人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瞅着我的肚子,难道他心里不明白么?居然派王昭仪和陈公公来琼华宫盯着太医给我瞧病,分明是将我往火坑里推,孩子没了,难道他不是罪魁祸?事到如今,该怪谁?”

永嘉王妃哪里知道段思聪和心月之前闹过一场纷争,因对心月太失望,心绪不稳的情况下才信了旁人的挑拨,现被心月一番话驳得哑口无言。

不过,食君之禄忠人之事,即便对皇帝所作所为不以为然也不敢在心月跟前流露出半分来,仍旧期期艾艾地替他说了一箩筐好话,什么陛下待你情深意重,见天的变着法子赏赐,这琼华宫用的玩的,皆是宫中最好的,你病着,陛下亦是忧心忡忡,王爷都说还不曾见过陛下有束手无策的时兼近日边关战事吃紧陛下日理万机,你多少也心疼他辛苦的份上,好歹给个话,莫教我们局外人跟着闹心了。

心月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忽然问:“前个我听说朝中派人去腾冲府督军,是派的谁?”

“是二哥闲情王爷。”永嘉王妃对这件事原本就很纳闷,喋喋不休地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说:“按说,二哥他犯过事。去腾冲府督军轮着谁也不该轮着他,可陛下硬是挡住朝臣们的非议派他去腾冲府,心月,你说陛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的,难道就不怕二哥临阵倒戈,再弄个什么事出来?”

见心月神色古怪,脸上似笑非笑,一付神思游移与身体之外的样子,象是在听她说话又象是没听,永嘉王妃疑惑地连叫她几声:“心月。心月?”

半天,心月才低低叹了一句:“他竟真的让他去了。是什么滋味。

永嘉王妃并没听清她说什么,问道:“心月,你说谁去

心月却不回答,别过脸对柔儿说:“你将药拿来罢,难为王妃劝我一场,我也不能太矫情不是?”

永嘉王妃大喜。笑道:“这就对了,我看你身子还好,就是精神头差些,只要按虽没劝动心月答应见段思聪一面,不过,好歹心月终于肯吃药,永嘉王妃喜不自胜,急着要去给皇帝回话,遂和心月说了几句家常,起身告辞。

从琼华宫出来径直去文德殿。刚刚走至大殿门口就听里面有人说话。是永嘉王爷段和仁地声音:“陛下。您明明知道二哥和腾冲府多有交集。原先他就同高远升险些在父皇驾崩地时候谋乱。先虽说高远升死了。可韩明忠是高远升手下副将升上来地。谁知道是不是也和二哥一个鼻孔出气。若再借督军地机会弄出事端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永嘉王妃站在大殿门口止步不前。长安便要进去禀报。被永嘉王妃嘘声拦住。只听段和仁还在里面气咻咻地嚷:“陛下。您最好尽快将二哥召回来。不然。后悔就迟“朕既然决定地事。就要做到底。三哥。朕知道你是担心朕。可朕心里有谱。你就不用再劝。”他地声音里虽透出疲倦。却仍旧是果决不容置疑。霸气十足

“我就不明白您到底是因着什么胡闹?陛下。您到底给我一句话。你说地有谱是什么谱。不然我不踏实!”

听见段和仁连“胡闹”两个字都说出来。永嘉王妃那还敢容他继续浑说下去。惹皇帝帘子踏进殿内。笑道:“陛下。臣妾来给您交差来了。今个地差事办得好。您拿什么赏赐臣妾?”说着。一面行礼。一面扭头朝段和仁瞪眼。

被她一搅合。段思聪倒不好绷着脸。起身虚扶道:“三嫂。今日累着您了。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只要朕有地。绝不会吝惜财物。”

“她能要什么东西。陛下。您莫顺着她胡闹。”

段和仁又是一句“胡闹”,永嘉王妃恼了,气道:“就你不会胡闹,你不胡闹和陛下急赤白脸的说什么?陛下不比你心里清白?还要你提醒二哥动机不良?”

“你嘉王爷向来吵不过自己的老婆,登时果真如她所说脸红脖子粗,怒道:“头长见识短,妇人之见,我和陛下商谈国家大事,你懂什么?”

“就你懂。。。。

眼看他夫妻又要吵起来,段思聪扶额苦笑:“三嫂,您还没说心月到底如何了?”

永嘉王妃回过神:“啊,对了,心月身子还好,就是精神萎顿些,依臣妾看来,主要犯得是心病,陛下,你该好好劝劝她莫要多想,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生,心月和您都还年轻,有地是机会。”

段思聪怔了怔:“心病?可不是心病么?”遂叹息一寂寥:“朕便是想劝,也得她肯见朕才是。。。。

“这可奇了,陛下,您想见她有什么难?她不肯见您,您就听她的了?要我说,女人就不能纵着,不听话,先打一顿再说,看她还敢和您摆脸色!您是皇帝,就得端出皇帝的架势出来。。。。

段和仁越说越不像话,永嘉王妃哭笑不得,一连声的咳嗽提醒,他还是不肯住嘴,永嘉王妃忙上前拉住他:“我们回去罢,陛下连日操劳战事,辛苦的紧,你就少说几句。”说着,拉着他一阵风地出了文德殿,又回头道:“陛下,俗话说的好,两口子吵架不记仇,心月姑娘她过几日便会想通,您也莫着急,好好让她将养着,以后日子你们长着呢。”

段思聪站在大殿正中良久不动,风吹开棉帘,缝隙间有雪珠子扑进来,掀起绣金文龙明黄龙袍衣袂微动,丝丝寒意拂面而来,无尽的悲凉亦透进骨髓之中:心月,两口子吵架不记仇,你什么时候才肯原谅我,虽然我错的太多,可你不会真地记恨我罢?你明不明白,但能挽回我犯下的过错,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这一年冬天特别冷,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头。腾冲府送的用词,朝臣们原本就对皇帝派闲情王爷去腾冲府督军就多有微词,现更因战报不明确,一时间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任朝臣们在朝堂上吵得热火朝天,皇帝却不做任何表态。

眼看就是年关,因大理国境内还是国泰民安,朝臣们便渐渐定下心准备过年。

腊月二十六那天,长安长宁正在文德殿外盯着太监们挂灯笼,就见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来,他二人互使一个眼色,忙上前接过密奏,折身进殿。

密奏呈给皇帝,他凝视着殿中间巨大的兽金熏笼出了半天神,良久才道:“看来二哥等不及过完年了。”

长安低声问:“陛下,要不要将其他各府的兵力调来紫城,到时候也好应对?”

“不用,有神锐营的人马尽够了,朕相信她,也相信韩明忠。”

只皇帝提及心月,长安长宁便不敢多话,束手低头盯着皇帝绣云纹靴子移至大殿门

棉帘被掀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将皇帝的声音吹的断断续续:“长安,你去琼华宫知会一声,就说。。。。。。好戏快开场了,叫她这两日好好养着精神。。。。。。到时候,朕陪她去前安门。”戈,临战之机突然开拔反扑紫城,沿途各府事前皆收到皇帝谕旨,不得和阻挡腾冲府人马,因此,腾冲府五万兵力长驱直入,三五日即兵临紫城外十五里驻扎,逼皇帝退位地劝降表紧接着就送进城内。

其中紫城内的反应自不必细说,年了没法过了。正月初十,大风大雪,神锐营两万人马戒守前安门,银色盔甲在雪地里透出腾腾地杀气,隐约可听见城外马蹄隆隆逼近,神锐营年轻士兵的脸上流露出嗜血的豪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是皇帝万中选一的亲兵,个个饶勇,纵然敌军数倍于自己,却无一人胆怯。

车马辚辚,皇帝御仗逶迤而来,一贯的从容不迫,两军对垒之机,皇家固有地雍容霸气并不残损半分。

被文武百官簇拥着,皇帝踏出龙辇,一袭九龙腾飞明黄龙玄狐披风在寒风中猎猎,越衬得他临渊峙岳气度非凡。气定神闲走过整齐罗列的神锐营,黑眸沉静逡巡士兵,微微颌,霎时间,兵器铿锵,山呼声地动山摇响彻云霄:“吾皇万岁万万岁,平定叛军,江山万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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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豪赌 (1)

登上前安城门,皇帝身临雉堞边极目眺远,碧蓝天幕云卷云舒,雪映百川,江山如画铺展开来。\\、\\

腾冲府五万兵力黑压压罗列城下,当中两骑,是铁甲金盔身材粗壮的韩明忠和段玄明。段玄明一袭玄色袍服骑于马上,现坐拥五万精兵,昔日颓废阴翳之气一扫而空,他是踌躇满志的段王爷,与当今皇帝一样都是皇家贵胄。

与皇帝遥遥对视,段玄明心中自是感慨万千,等了多年,终于等到可以与四弟平等对峙,争霸江山的一天,他终将要做天下的君主,一生的梦想就要实现,以后,他不再是闲情王爷,而是皇帝!

城墙上,皇帝隐隐生出一种惆怅:二哥,我待你不够好么?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趁父皇驾崩作乱,我费了多大力气才说服朝臣保下你一条命,我们是兄弟,为什么非要互相残杀?你明不明白,这一次,谁也救不了你了,心月她煞费心计,设计的就是这一天,她就是要你没有退路,要我不能再容你底对她做过什么,教她这样恨你?

“四弟,别来无恙!”段玄明不耐这无声的对垒,他野心蓬勃克制不住,隔着遥遥几十尺的距离仍是清清楚楚的可以听声音里的兴奋。

“二哥,你还是没忍住。。。”段思聪叹息一声:“你以为这回就要赢了么?二哥,你,收手罢!”

段玄明得意大笑:“四弟,你怕了?那就老老实实的退位,莫做无谓的挣扎,我会如你当初待我一般,留你一条命!”

他话音刚落,城墙上文武百官与神锐营将士义愤填膺,箭伤弦。刀出鞘,杀气腾腾,只等皇帝下令开战破敌,擒拿反贼。

段思聪却是缄默片刻,淡淡道:“二哥,有人想见你,有什么话,你和她说罢,看她愿不愿意让我退位!”遂示意左右,请心月姑娘。

段玄明只当皇帝还要做垂死挣扎。也不以为意,待看见心月身着一袭雨过天晴色绣锦宫装,披一件大红雪狐披风站在城墙上时,登时愣住。

以为她被段思聪挟持,段玄明怒道:“四弟,我们男人之间的事,莫难为一个妇人!”

段思聪摇头不答。命护在心月周围地人都退下。他侧身替心月挡住寒风。在她耳边低低叹道:“心月。二哥他还是护着你地。你何必苦苦追究过往?就给他留条后路罢。

“是么?”心月微微一笑。她要向段思聪证明。他说错了。

心月别过脸居高临下注视段玄明:“王爷。陛下说您破月地死期。只要您愿意退兵。他肯放我出宫和您一起远走高飞。王爷。心月地性命就在你地手里。是皇位重。还是心月重。今日就做个了断罢!”

段玄明错愕。

寒风凛冽。心月衣袂随长飘飞。她地身影映在天地之间。风华绝代倾国倾城。是要她还是要皇位?这个问题在段玄明脑海中之闪过一瞬。但这短短一瞬。已经足够了。一个女人如何与江山相比?他毫不迟疑地回答:“心月。我段玄明若登上皇位。一定封你做皇后。今生今世长生牌供奉你名讳。你安心去罢。我会为你

报仇!”

段思聪闭目咬牙,一掌拍在城堞上:心月,你便是爱过的人,至今耿耿于怀,值得么?

心月纵声大笑,冷然回答:“有劳王爷惦记着心月的身后事,不过,王爷,心月劝您,还是莫得意的太早,什么事都有变数,您当心月还是从前那个心月?”

声音里没有悲凉只有刻骨的轻蔑——这个男人,一点都没变,在他心里,何曾有过她?皇位,皇位,他利欲熏心野心勃勃,眼中只有皇位!至始至终,她都是他为登上皇位利用的工具,即使有迟疑,即使有心动的时候,比起他孜孜以求的皇位,又算得了什么?好虚伪的一个人!

风鼓起心月地披风,猎猎,眸中喷出火样的烈焰咄咄逼人,就连身体都似散出异样的光芒,炫目璀璨,在这两军对垒杀气腾腾的战场上,她如罂粟之毒,妖冶绽放。她声音渐渐犀利,:“如果说当年,王爷可以掌控心月的命运,那么今日,心月便要让王爷知道,曾被你蔑视的,践踏过尊严的心月,亦可掌控你的命运,你赋予我的侮辱,我要加倍偿还!”

心月疯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段玄明被莫名其妙地恐惧感控制,他惊慌地环顾四周,还是被五万大军环护着,韩明忠就在他身边。对,韩明忠一个腾冲府将军如何抵挡住列侯封疆的诱惑,紫城内只有两万神锐营,而他有五万精兵,胜券在握,他做什么觉得害怕?心月,你等着我,我答应过要接你,你是死是活都是我段玄明的人,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段玄明没有心思再作无谓的口舌之争,决战在即是王是寇立见分晓,他等的太久,已经等不及了,手一挥,传令身后大军破城!

一直紧紧盯着城墙上的人,期待看到他们的反应,但他们为什么不惊慌,为什么无动于衷,皇帝为什么不下令抵抗?

天地间为什么安静得令人窒息?回过头,段玄明眼睁睁地看着身后的兵士并没有如他所愿冲前破城,而是围上来,围上来,将无数的刀剑对准韩明忠,只见一张嘴唇动了动,说了一句什么话。

可他好像失去听力什么也听不到,许久之后,耳边隆隆,韩明忠所说的话才惊雷一般在脑海中炸开:“王爷,我韩明忠一生只惟当今皇帝之命是从,忠心耿耿绝不二主。

短短一刻,时间却好像拉得无比漫长,永远也没有尽头,也正是这短短一刻,天翻地覆,他地梦想破灭,追逐一生的,耗尽所有地梦想被击碎,化为齑粉散去。

意识终于回来,他明白一件事,他中了圈套,是心月设下的圈套,眼前一黑,段玄明从马上栽了下去。

城墙上,段思聪问心月:“你终于如愿了,二哥他本来命不该绝,你何苦非要他死?非要逼我杀他?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倾尽心力整整三年,她承受不能承受之痛,历经煎熬,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可真正等来了,却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只剩下从骨髓里透出的疲倦。

“陛下,您永远也不会懂心月,任天下之大,没有一个人懂心月。。。。。声在耳边呜咽徘徊,是嘲讽,是讥笑,这一战,是二哥的末日,可他何尝又赢了?良久,他苦笑:“回去罢,还有一通明忠为了配合你演出这场戏折实辛苦了,今晚宫中夜宴,平定谋乱论功行赏他是头一份。”

心月转过身,定定望住段思聪,冷笑:“陛下何必讥讽心月?没有陛下旨意,韩明忠胆子再大,也不敢擅自调配腾冲府兵力,陛下,你也盼这一天罢?既怕被人说您骨肉相残,又觉段玄明是刺在咽喉,除不得,放不得,现,段玄明又一次谋乱,您正好名正言顺杀了他,且无损仁君圣名,最该庆贺的人是您罢?”

他地心虚弱到极点:“心月,你当真将我视作仇人,非要曲解我的心意,非要伤我,恨我,才高兴么?”

她摇摇头,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地眸中泛出无尽哀凉,黑沉沉望不到底:“那么,下一个该是我了吧?心月,你打算怎么对付我?我伤了咱们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对付我?!”他一步步走前,逼近她,一字一句吃力地问,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反噬过来,刺中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捅出大洞,和着血,那么疼,仍旧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下去:“你告诉我,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难道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补救的机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离,段思聪全身血液凝固,心掉进冰窟,冷到极点,终于说不下去后面的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愿意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愿意拱手江山讨你欢,可是你,你待我究竟有没有过真心?我想知道,即使被仇恨蒙蔽住双眼,在你心底深处究竟有没有爱过我?那怕只有一点点的爱。。。。

不需要了,不需要你回答,心月,或许我所做的一切都换不回你如初的笑靥,可我还是身不由己,为你痴,为你狂,而不在乎你到底待我如何。

如果说,前一次段玄明抗先皇遗旨,争夺帝位,段思聪还可以在朝臣跟借口保他的话,那么,现他一反再反,趁国家危机于不顾,先不孝后不忠,便是谁都救不了他了。

连着几天,朝臣们上书严惩段玄明的奏折在案几上堆满,事到如今,便是段思聪心里再不忍,也不得不做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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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豪赌 (2)

天黑风高,一辆囚车在几百名兵士押送下悄悄离开紫城。\\.М//第二天便传出消息,罪王段玄明越狱,去向不明。

朝堂上炸开,满朝文武跪地恳请皇帝下旨捉拿段玄明,此等叛逆,但有一日不除便是国无宁日,竟有人胆敢将他劫出大牢,可见段玄明余党猖獗,贼心不死,乃国家祸端。

这一次,皇帝没有二话,当即命永嘉王派遣兵力抓捕段玄明,铲除余党,杀无赦!

但段玄明竟是消失在尘世之间,两个月过去,各府兵力搜遍大理国并未打探丝毫踪迹,奏报呈上,皇帝在朝堂上提过几次,朝臣莫可奈何,渐渐也就撂开。

因腾冲府战事原本就是大理国遮人耳目的幌子,一来做诱饵请段玄明入瓮,二来借故横扫蒲甘国边境,灭敌国锐气,蒲甘国大败,上书愿俯称臣,边关仍留着五万兵力,足以治外,曾断断续续骚乱多年的边境终于安定下来,两国各自修生养息。

韩明忠护国平叛有功,升官进爵封大将军,驻留紫城,不止手下五万精兵仍归他麾下,各府兵力亦指派他名下,只受命于皇帝虎符亲令。

韩明忠到底欠着心月一个人情,对她暗中指派的命令无法推辞,所以,不出几月,有密信入宫,信中详尽地道出段玄明藏身之地。人告知说她要去建昌府时,段思聪一言不直闯心月所居的寝室,这还是自心月小产后他第一次不亲自来。

守在寝室的宫女们见皇帝和心月姑娘对峙而立,皆是一脸肃杀分明是吵架的征兆,忙俯退出。没有人听见他们在寝室里说些什么,但,小半个时辰之后,皇帝拖着疲倦的脚步走出寝室,神情索然。闷闷地说道:“朕要亲自陪心月去建昌府走一趟,长安长宁,你们去准备罢。”

站在他身后垂称“是”,长安长宁只觉皇帝身影被日头拉得老长,孤单单映照在青玉地砖上,竟是无比寂寥落寞。

建昌府是历代皇帝陵寝之地,离紫城只有三日路程,但御驾出京非同小可,光是准备沿途护戍就忙了几日,待皇帝离京这天。文武百官送御驾至城外,韩明忠亲领神锐营人马护送皇帝,万余人,浩浩荡荡开拔。

已是暮春时分,大理国原本花乡之国著称,民众养花爱花已成习惯,沿途常见山花树和各色曼陀罗盛开,红白黄紫相间,景美山水美。

段思聪却是心事重重无心观景。开到奢靡花事了。此一去建昌府。他和心月之间会怎么样呢?会不会也如这花海一样开到尽处。纵使留恋春意好。可惜终将逐波去。到头来。她心里还是只有恨。宁愿去。也不肯眷恋他地一腔真情真意。

罢了罢了。顺其自然由她去吧。

建昌府有为皇帝修建地行宫。坐落于山水之间。皇帝要驻跸行宫。事先已经有人将行宫上下收整地干干净净。百十人在宫门口恭迎圣驾。

歇了两日。心月始终是不急不慌地样子。也不催促段思聪。似胸有成竹。

夜深露重。三更鼓响起。该是入睡地时候。可远远相隔地两座大殿迟迟不见熄灯。有身影在窗棂前徘徊。许久。门扇吱呀一响。段思聪走出来。走过殿宇重阁。在心月所居地寝殿门口站定。

终于。他说:“心月。我带你去。只盼你不要有后悔地心月站在门口微笑:“陛下。我不会后悔。因为我并没有陛下地心胸开阔。”

灯火朦胧罩在她身后,绒绒的一团光晕,伸手就可揽住,她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心和心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似乎再没有可以抵达的机会。

段思聪轻轻叹息一声,转身领路。

行宫另有蹊径,弯道曲折草木萋萋,段思聪提一盏宫灯领路,一路上两人无话,只听衣履悉悉索索的声音,终于走至一院青砖碧瓦的小屋前,门口侍卫看见皇帝半夜驾临,忙拳施礼,从腰间拿出钥匙打开院门。

段思聪在院内站定,朝心月颌:“进去罢,我在这里等你。”

当中一间屋子还亮着灯,眼看着心月直身上前,门扇推开又静静掩上,段思聪长舒一口气,虽然他一直不想二哥地行踪被心月现,苦苦隐瞒,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心中还是有些许轻松,该来的终究要来,谁都挡不住。

夜凉无风,一泓满月照影,青是青白是白,十分分明。

阔大的屋内,心月和段玄明无声对峙。只短短两月,段玄明老了许多,他颓废沧桑,眸中混沌无神,一袭松松垮垮的黑色长袍遮掩他佝偻瘦峭的身体,整个人象是被抽了筋拔了骨,没有一点生气。

勉强扶着桌沿站稳,他朝心月点点头,虚弱一笑:“你终于来了,是来要我的命罢?很好,很好。。。。

心月眸光冷凝看定他,有不屑,有鄙夷,还有一丝哀伤。

眼前的人,曾是她爱过的,并亲手推她入地狱地人,昔日纯净的心月变成一个无心无情的修罗,全是拜这个人所赐,是他毁了她,可是,即使要了他的命又能如何?以前的心月再也回不来了。。。。。。。突然就觉得明如一具行尸走肉,再不值得她付诸任何心力对付。

见心月一言不突然扭身要走,段玄明慌的冲前几步,一口气憋在胸口,他连连咳嗽,挤出一句话:“等等。。。。。。。你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心月止住脚步,淡淡说道:“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还需要我动手吗?”

“不错,不错。。。。。。”段玄明踉跄后退,绝望地看着她的背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置我于死地?心月,就算我当初对不起你,就算我负了你,可我不该是这种结局呵,你布下罗天大网,诱我入局,心也太狠太毒了!”

她蓦然转身,眸光剑一般刺过来:“你还敢说!段玄明,你居然有脸这样说!是你,为了登上帝位,背弃诺言,娶丞相之女王嫣如!原本,你是皇子,我是丫鬟,我们身份天差地别,我是配不上你,当初的心月的地确确只求能伴在你身边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你,为什么听任王嫣如将我送给高远升?我那样苦苦求你救我,可你是怎么做的?你要我以美色诱惑高远升!”

她地声音越来越凌厉,恨不得胸口的愤怒真如万箭刺进段玄明的身体:“王嫣如拿我母亲逼我也就罢了,可你是我爱的人啊,你口口声声说也爱把我当做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你给我下药,亲手送我去高远升床上!在你们这些高贵人地眼里,我心月的确只是一个低贱地奴仆,配高远升是高攀,自然是应该欢欢喜喜的,可你们不明白,我心月是个人,是有血有肉有心地一个人!被所爱的人亲手推入地狱你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你又知不知道高远升是个畜生?”

她一步一步逼近他,双手攥住胸前衣襟,猛地扯开,雪白地身体上鞭痕遍布,如完美的瓷器被人打碎后又粘连在一起,摇曳灯光下,残缺的美,妖冶鬼魅,怵目惊心。

段玄明后退几步,被桌椅挡住没有退路,不敢置信地摇头:“心月,我不知道,我要知道高远升。。。。

心月掩上衣襟,轻蔑一笑:“你要知道高远升是畜生,还是会将我送给他,因为,你野心勃勃,心中只有皇位,我心月不过是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不,不是。。。

“至今我唯有庆幸一件事,高远升并不算是男人,他可以折磨我,鞭挞我,却始终未曾有能力占有我的身体。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先皇驾崩时,高远升没有出兵助你,便是我做的手脚,你没想到罢,你利用的工具会背叛你冷汗泠泠顺额头滑下,段玄明木怔怔看着心月:“他的死也和你脱不开关系吧?”

“是,我杀了他,当时我已经不想活了,杀了他我就可以解脱,可是,世事难预料,陛下派人调查高远升突然暴毙的原因,却查出了我的行踪。高远升本是你的人,我杀了他也算是为陛下除害,那件案子不了了之,我心月偷回一条命,原只想,回紫城接我母亲,我们母亲从此相依为命,再不介入你们的纷争。。

心月双目充血,声音渐渐哽咽:“可是,你不肯放过我,我离开紫城时,求你照顾我母亲,可你是怎么做的?她重病在床,王嫣如就将她赶出皇子府,可怜我母亲孤苦无依不久就病故,我回来连她的尸骨都没有找到,段玄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她指着他,恨不得食肉剜骨将他撕裂:“柔儿告诉我这些事的时候,我就誓,我一定要让你们夫妻偿还我心月受的苦,偿还我母亲受的苦!我要你们同样将我受的罪经受一遍!段玄明,从云端上跌下来的感觉很难受吧?你亲手推我进地狱,如今,也该教你知道什么教生不如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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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失魂 (1)

玄明已经是目瞪口呆,跌坐椅上,目光涣散,低声喃你设计下圈套诱我入瓮。\、0m/什么叫报应,他摇头苦笑:“不错,不错,是我害了你。。。。。。你杀了罢。

心月冷笑:“我是想杀了你,陛下顾念兄弟一场将你幽禁在这里,看来反而是帮了的忙,你现在定是宁愿死也不愿芶活于世,那么,我偏不杀你,偏要你做阶下囚,日日煎熬,永远见不得天光,永远象只老鼠一般心惊胆战,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任何指望了。绝望如潮将他吞噬,死亡对他来说才是解脱,可是,现在他连求死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活着,正如心月所说,行尸走肉般活着,日日煎熬,苦痛漫长,再没有出头之日。。。。

心月看着状如疯癫的段玄明,淡淡一笑,拂袖而去。一场豪赌,她用姿色做赌注,一个丫鬟平步青云,步步惊心,挟天子之力报仇泄愤,她终于赢了出的代价又该由谁来偿还?

推开门,迎面是段思聪微笑,他目光怜惜注视着她:心月,我没想到你吃过这么多的苦,倾尽一生,我愿抚平你的忧伤,只要开心地活着。

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止不住战栗:段思聪,我该拿你怎么办?为什么已经下定决心,我还是迟疑,还是不忍,你不该,不该听信谗言伤我们的孩子,我只求一心一意人,为什么你没有做到?

牵住她的手,自心月小.产以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平和相处,没有争吵没有怨怼,他内心安宁,一路脉脉凝视她,但愿前路没有尽头,牵着手一直可以走下去,不必面对即将来临的一切。

可是殿的灯遥遥闪现,该来的终究会来。

虽然一步比一步走的慢,还是.走到了寝室门口,心月的脸背对灯火有些恍惚,她犹豫着,手越攥越紧,指甲掐在他手心里,似在下决心,迟迟不说话。

他淡淡地笑:“心月要我陪你一会?”

看她唇角几次开合,终于说:.“。。。。。。。。

好。”

余光可以扫见长安.长宁灼急地神情。他们甚至跨前一步。段思聪沉声道:“退下!”还有柔儿。不忍地侧过脸。回避着什么。

只有心月神不守舍并没注意到周围动静。

走进寝殿。段思聪一面暗中打量心月地神色。一面故作轻松道:“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心月一直紧盯着寝殿中间桌上地青茶具。并没有听见他说话。

“心月?”

么?”她抬起脸,只觉自己和他的声音虚浮不定,极不真实。

“心月,我听柔儿说,当年,你曾求见过我,是么?”

她神色突然恢复如常,手从他手中抽离,走至桌边,淡淡道:年段玄明夫妻逼我伺候高远升,迫不得已,我央柔儿找你求救,她去皇子府听说你在皇宫,又去守了半夜,可你派侍卫说,你没有时间。”

隐隐忽忽记得是有人找过他,因名字不熟他并没有当回事,但他也绝对没有说没有时间的话。无心之过,铸成心月后来的伤痛,现在解释已经迟了,原来,是他错在先。

段思聪眼瞅着心月端起茶盏,不动声色说道:“心月,我已经下旨册封你为皇后,回紫城就举行册封大典,你可高兴?”

手轻微一抖,有几滴茶从茶盏泻出:“不必了,我不在乎那些。”

他轻轻叹气:“你还是怨我,心月,咱们的孩子没了,你到底也不肯原谅我。”

她眉梢动了动,递出一杯茶:“陛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已经没办法挽回徒说无益,心月已经累了,不想继续呆在宫里,陛下,您放心月走罢。”

接茶盏的手顿在半空,空气中悬浮着她淡淡的幽香与茶香混合一起,每一次呼吸都悲怆的不能自己,可他的手还是一寸一寸的接近那茶盏,终于拿在手里死死攥住。

他垂缄默良久,再开口,仍旧是固执地继续自己的话题:“如今国泰民安,韩明忠忠心赤胆,有勇有谋,将来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可以找他商量,还有三哥,他性子耿直爽快,在朝中颇有威信,有他们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心月心慌意乱,避开他的目光:“陛下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敏熙那孩子不错,也很依赖你,让他承欢膝下多少可以缓解你的寂寞。

黑的眸色中有淡淡的忧伤,久久凝视着她,一字一顿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以后,你自己珍重,记得,凡事想开些,莫要伤了自己就好。”

伤离别,离别伤,总是再难舍,再心疼有散的时候,可他,不愿意散,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不愿意离散。

端茶的手稳稳递至唇边,他的唇微微扬起,有清浅笑意,似自嘲,似绝望。有一滴冰凉的水珠滴入茶水中,漾开涟漪,终究归于沉寂。

一口茶咽下,涩意涌出,可是抵不过心里的苦。

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下一口茶水,她身体晃了晃,什么东西在心里碎裂,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她疼的弯下腰去,冷汗泠泠湿透中衣。勉强挪动僵硬的双腿,慢慢靠近他:“陛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的眼睛须臾.不眨盯着她的黑瞳,要看透她的内心深处,却因她没有任何表示流出失望来,一口一口将茶喝完,眉角眼梢都**苦意,轻蹙一起:“心月,你下的忘忧份量太重了。。。。随之贴着她的身体软软滑下。

心月悚然心惊,踉跄后.退几步,全身止不住的战栗,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段思聪,嘴唇哆嗦半天,才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并不回.答她,只微微一笑,喃喃:“忘忧。。。。。。。失去你,我怎会忘忧。。。以和我说,我会远远的躲开你,绝不让你心烦,可是,你好狠。。。。.=

她猛地跌跪在地,木怔怔地看.着他,喉中哽咽难以成句:“段思聪。。。想到孩子我就没办法和你在一起。。。。+<出宫的,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离开。。。。:<.。。。

“我知道你恨我。”他的.眼神凄然,水雾漫开:“可你明不明白舍不得你,心月,我没办法舍弃,纵然我几千次说服自己放手,可我还是做不到。。。。.(。。。。。。|吃了失魂丹,你瞧,我总是让你失望。。。。

他的话如惊雷在耳边炸开隆余音不绝。肝胆俱裂,惨然大叫:“你疯了!”扑过来抱住他,眼泪似断线的珠子噗噗落在他脸上:“忘忧失魂,是剧毒,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欲抬手去她脸.上泪水,终究是心有余力不足,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只能怜惜地看着她,哀求:“别哭。。。。样也好,你就不会离开我,一直在一起,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即使是你自己也不能。。。。

她泣不成声,无法接应他的话。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一切事宜。。。。

以后,敏熙以皇子身份监国,三哥和韩明忠都会帮你,记得,你是我大理国皇后,虎符在手。。。。。。。的泪水,咸湿的泪珠润入喉中,一片冰凉,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温暖她。。。的方式终于留住挚爱的人在身边,再无遗憾。

寝殿内,有人在哀哀呜咽,宫深几许,庭院风回,那呜咽声如泣如诉,说不尽的懊悔内疚。他的气息还在,空气里充满龙涎香淡淡清香将她包围,可是,却再没有人来安慰她了。

皇帝巡幸建昌府,临去时还好端端的,回来却一病不起,神思昏迷全无意识,任太医院太医翻遍医书业查不出缘由。也有人暗暗猜测是中毒症状,可皇帝身边贴身侍卫长安长宁一口咬定皇帝绝不是中毒。长安长宁是皇帝最信任的侍卫,曾几次舍命救主,忠心耿耿有目共睹,尤其,当永嘉王爷也站出来支持他们的说法时,再没有人敢质疑。

段和仁对心月其实不无怨尤,但皇帝给他留有亲手所书密旨,他便是有天大的脾气也不出来,只能隐忍着,背后没少在永嘉王妃跟前唠叨红颜祸水,四弟太傻的话。惹得王妃也感慨叹息不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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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失魂 (2)

皇帝病中,皇后在册封大典过程中没有丝毫喜气心月照规矩搬进凤仪宫居住,紧接着,下懿旨收养敏熙,命皇子监国,.\些,都是段思聪事先安排好的,永嘉王全力配合,大臣们议论了几天也就算了,毕竟,皇帝的病更教人忧心些,谁也没有心情在旁枝末节上纠缠过多。

太医们日日轮番为皇帝诊脉,并在全国张布重金悬赏告示,一拨一拨的民间名医进宫,几个月过去,皇帝的病仍旧毫无起色,太监宫女们常常在深夜看见皇后在寝殿独坐,若有所思地对着躺在病榻上的皇帝说话,有时候,声音会大些,宫女们就可以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段思聪,你再不醒,我就真的不要你了。。。。时候她都是低语喃喃,神色哀楚,似抱怨,似央求,似无奈,渐渐地安静下来。再后来,她只是温柔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出神,那一刻,谁都会承认,皇后的确是美如天人,风华绝代。

深秋天短,宫中早早就下了锁,宫灯一盏一盏熄灭,深深重重的皇宫被夜幕笼罩,殿宇沉寂迹罕行。

皇后又如往常一样命人都退出寝殿,然后坐在皇帝病榻旁边呆,凤仪宫的宫女们见怪不怪,就连柔儿和碧菱紫鹃也不劝她,静悄悄退出寝殿,顺手关好门,小声叮咛守在门口的宫女几句话后,相跟着回宫女所居的厢房歇着去了。

一灯如豆,心月呆呆地看着龙凤呈祥熏笼中弥散的龙涎香出神,烟气四散缭绕着层层垂悬下来的帐幔,上面有无数金丝绣成的菡花纹,一朵两朵三多。。。两朵。。。

。。

一直数到太平.更三长一短响起的时候还没有数清楚,回过头看住段思聪沉睡中安然的面庞,他的剑眉飞扬仍旧和从前一样霸道,他的唇也依旧温软,似乎转眼之间就会漾开笑容,可他为什么总的不和她说话?伸手拂过他的明晰的际,将手掌按在他紧闭的眼睑上,她幽幽叹口气:“段思聪,你总是辜负我,总有一天,我会和你算账,看你还敢不敢和我做对。。。

“以后,你不会有机会.和他算账了,我今天就送你去死!”突然有暗哑的声音在帐幔回答心月,灯火下黑影幢幢,王嫣如走出来。

心月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你居然还活着,果然坏人活万年,看来,一个千金小姐王爷夫人生命力和普通的丫鬟没有什么区别,在浣衣局,你待得可还习惯?”

王嫣如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珠子在丝后散狼一样的绿幽阴光,咬牙切齿道:“拜你所赐,我在浣衣局过的猪狗不如的日子,你也忒狠!”

“猪狗不如?王嫣如得未免太过份,我只是要你进浣衣局,却没派人折磨过你,那浣衣局宫女嬷嬷众多,怎么别人都好好的,偏你叫苦?也是,你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苦,偏还言语刻薄胡乱说话,任是谁都不待见你,要怪只怪你自己才对。”面对鬼魅般的王嫣如,心月仍旧镇定如常。

“我王嫣如丞相之女王妃之位.。岂是那些贱奴可比地?你要我进宫便是折辱我!”

“贱奴?”心月冷也是贱奴出身。在你眼里。贱奴便是猪狗不如。你可曾想过。我们也是人。是会疼会伤地人。到现在。你忘不了你王妃身份。真正可笑!”

你们也配合我比?心月。便是你做了皇后在我眼里也永远不过是个丫鬟。你很失望吧。我居然没有死。今天。你又落到我手里任我摆布。心里一定很后悔吧?”

心月眨眨眼。促狭一笑:“我为什么要你死呢?夫人妃。只有你活着才能证明一件事。出身并不重要。重要地是。最后。是我赢了你。我同样可以摆布你地命运。可以**你于鼓掌之间。你曾施与我地。我都同样施与了你。而且。你永远没有翻身地余地。你说。我怎么会让你死?对了。我还记得。你说过。若我做了娘娘。你愿将眼珠子挖出来给永嘉王妃炖汤喝。。。。

几句话激怒王嫣如。她扑过来。恶狠狠拽起心月甩在地上:“可是。现在我却能杀了你!”说着。手腕一翻。用一把匕抵住心月胸口:“求我罢。求我饶了你。就像当初我送你去高远升床上时一样求我!你不是很会哭吗?你不是最会用眼泪迷惑男人。最会用你那张脸诱惑男人听你话吗?求我。用你地狐媚子手段求我啊。我虽然不是男人。可或许。我也会怜香惜玉。说不定就会饶了你。。。。。

虽利刃逼身。心月却哑然失笑:“王嫣如。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只

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别人,我心月早就不惧生死必废话!”

王嫣如睚呲目裂,刀没送出,一掌扇在心月脸上,怒道:“到现在你还敢嘴硬,你当我不敢杀你?你又有什么好手段,不过是凭着容貌引诱男人,自古红颜祸水说的一点没错!你害的人还不够多吗?”她反手指住病榻上的段思聪:“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和死人有什么区别?段玄明段思聪,他们落到今天的下场全是因为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如醍醐灌顶,心月猛然惊醒过来,好长的一场噩梦,不错,所有缘起缘灭皆是因为她,王嫣如恨她是因为她的容貌,段玄明迷恋她是因为她的容貌,后来将她送给高远升也是因为她的容貌,还有段思聪。。。。。的他:你呢?你任凭我利用你,不惜拿江山做赌注,你喝下忘忧和失魂丹,迷失心智躺在床上无声无息,落到今天凄惨的结果,亦是受我的迷惑吧?爱恨情仇,原来爱恨情仇都是因为我,果然是祸水,我果然是祸水。。。。[|.欠了你。。。

眼看心月眸光渐渐凄楚迷乱,流露出仓皇无助的神情,王嫣如深觉满意,桀桀冷笑,因怕被外面听见动静,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越显得鬼气阴森:“心月,你这样的人还是死了的好,留在世上,便是祸害!”

说着,她一扬手,提起匕猛刺出去,一个人影疾扑过来抱住心月,身体一闪,匕刺下,在肩膀上划开血痕,他忍住疼,飞起一脚踢过去。

王嫣如被人猛.地一踹,匕脱手,身体飞出去,头部与坚硬的白玉地砖冲撞,险些疼晕过去,强忍住疼痛,待看清是护心月的人是皇帝,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心月,你没事罢?”.段思聪顾不得和王嫣如算账,只顾低头看顾心月。

“思聪。.。。。。。”心月紧紧攥住他的袍袖,金丝缀纹龙花纹丝丝缕缕都嵌进手心里,尖锐的刺疼终于让她清醒过来,这不是梦,是真的,他好端端的,胸膛如从前温暖,还有他的黑眸中的怜惜宠溺,都证明一件事,他居然醒了,日日盼夜夜盼,几乎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叫她“心月”的时候他居然醒了。

段思聪身体一顿,哽声回答:.我,心月。”听她又如从前一样亲昵地叫他“思聪”,便想流泪,隐忍的太久,已经绝望,所以才用极端的方式逃避她的疏离冷漠。可现在,她又叫他“思聪”,这两个字从她嘴里比世间所有的情话还要甜蜜:“是我,是我。”他一叠声的回应,紧紧拥挚爱的人,唇印在她的脸上,用全部身心感受她香甜的气息,沁入心脾,融入血液,从此再也不分开。

“好一对情深意长的人儿.,真教人感动!”

王嫣如尖利刺耳的冷笑声在身.后响起,段思聪蓦地转身,黑眸冷寒锋芒暴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凤仪宫行刺皇后,这一次,朕绝容不得你了!”

终究敬畏于皇帝的.霸气,王嫣如瑟缩一下,到底不甘心,强撑着支起身子分辨道:“臣妾亦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陛下,你睿智英明,难道看不出来你怀里的人才是所有事端的罪魁祸吗?”

一句话将心月从重逢的喜悦中拉回现实,她神色一黯,推开他,低声道:“陛下,你伤的可要紧?”

段思聪温声安慰:“我没事。”肩膀上的伤换她的关切,只觉欣慰,很值得。待一抬头,又面对王嫣如时,他的神色即刻冷凝:“王嫣如,到现在你还胡言乱语狡辩,你刺杀皇后,折实该死!”

王嫣如大惊失色,爬地跪前几步,情急慌乱地迭声喊冤:“陛下,臣妾绝没有说错,是心月,是心月逼臣妾太甚,她恨臣妾嫁给段玄明才设下后来种种诡计,先诬陷臣妾推她跳湖,后索要臣妾入宫为奴折辱臣妾,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喜欢段玄明,陛下,您不能被她迷惑啊,她和段玄明一直不清不楚,陛下,您仔细想想她的所作所为,何曾对您在意过?她不过是利用您的权柄满足自己的私欲,她是狐媚子,祸国殃民的狐媚子。。。

“住嘴!”段思聪一脚踹在王嫣如心窝子上,怒喝:“是你们夫妻逼心月走投无路,你还敢颠倒黑白污蔑她的名誉!”

血迹凝着蓬乱的丝粘在脸上,王嫣如便如厉鬼一般,仍拼命挣扎着要挪到段思聪的跟前:“陛下,您不能杀臣妾”终于因恐惧哭号:“求您,陛下,您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不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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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 十六章 大结局

于有人听见寝殿动静不对,脚步声纷沓,一群人冲进+T见殿内情形登时愣住。(专业提供电子书下载

“陛下!”是长安长宁先回过神,又惊又喜跪地叫道。随后,“万岁万万岁的”余声不绝,黑压压跪了一地。

段思聪摆摆手,吩咐:“将王嫣如拉出去,刺目,送往建昌府终身幽禁。”

嫣如凄厉尖叫,刺目!她要被刺目,当年妄言一语成谶,登时吓昏过去。

见皇帝受伤,众人乱纷纷地叫嚷着请太医,谁都没有注意到心月慢慢走至一边,俯身将方才被段思聪踢飞的匕捡起。对着匕锋刃映出的一张模糊的脸微微一笑,然后别过脸,淡淡地问段思聪:“陛下,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神智的,该不是方才醒的罢?”

段思聪一怔:.“心月,你拿刀做什么,快给我!”

可她仍固执地将匕攥.在手里:“你告sù

我,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段思聪窥.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回答:一月前,长安替朕找来解药。”

心月给他喝下的忘忧只是失去.记忆,但和失魂混在一起便是剧毒,找解药的确耗费了不少时日,直到一月前他才清醒过来。

“那么,陛下为什么一直.装着,叫大伙着急?”

她黑眸沉沉望不到底,言语亦.是毫无波澜听不出喜怒,段思聪踌躇半晌,只得实话实说:“我怕你知dào

我醒了,又要离开,心月不会离开我吧?”

“心月何德何能.自问。既不温柔。又缺乏妇人应有地良善。做事狠绝不留余地。心月害你吃了那么多地苦。你为什么不恨心月。为什么非要心月留在身边?陛下。你为什么爱心月。是因为心月地容貌吗?”

她白色衣裙上沾染血迹斑斑。脸色和那白衣一样地颜色。刺目地红和刺目地白配着她绝美地容颜无比凄艳。段思聪只觉心疼。伸出手欲拉她:“心月。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好么?”

“陛下。你不要过来。先回答心月。”

段思聪莫名地心慌意乱。心月地表情太平静。反而让他害pà

。她不让他动。他只得停住脚步。心里潮起翻涌。理不出个头绪:心月。这一刻。我猜不透你心里在想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你和我只隔着咫尺距离却如天涯般遥远?

既然猜不透她地心意。顺着她地话说总没错罢?良久。段思聪定定神。含笑道:“我当然喜欢你地容貌。你那么美。任是谁都会心动。我自然是喜欢到极点。”

心月点点头。忽而惨然一笑:“果然是这样。陛下。你为心月不惜调配腾冲府五万兵力。为心月置社稷不顾服下失魂丹。为心月舍身相救。心月果然是祸水……

“心月……

“原来,你喜欢的是心月的容貌……]|太多,起因都是因为心月的脸,心月无法向世人交代,这便还给你罢!”

段思聪大惊,飞扑一掌劈过去,可是已经迟了,心月手腕一翻,匕划过脸颊,留下一道血迹,血珠子凝结,一滴一滴落在白玉地砖上,迸开飞溅。

扑身抱住心月,段思聪大恸:“心月,你这是何必,我从没有怪我你,皆是我自愿的,我不恨你……

旁边柔儿碧菱紫鹃亦是哭出声:“娘娘……

“快教人传太医!”段思聪双眼赤红,嘶声怒吼。

而心月,推开段思聪,一步一步后退,淡淡地笑:“不必叫太医来了,这样也好,心月和你之间也算两清,你不用再为心月做什么了,心月不想再做祸水,更不想你落个沉美色昏君无道的骂名。段思聪,别再留我,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从此相忘于江湖,你放我走吧……

他绝望地看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脱离他的视线,睚呲目裂肝肠寸断却无能为力。她那么狠,一次次用刀子捅在他心头,捅出一个个大洞血肉横飞,从不曾在乎他的感受,她怎么就那么狠!

心月退出寝殿外,夜风飞卷衣裙凄艳起舞,她是来自阿鼻祖地狱的修罗,犯下滔天大罪,现在是该被地狱收回,用颠沛流离偿还她在时间欠下债务的时候了……

一切都是劫数,身不由己的劫数,她这半生历经磨难,只想求一心一意的人,终了,颠倒众生,祸国殃民,一场豪赌最后输于自己的容貌,上天待她何其残忍!

是该走的时候了,还他一个繁华盛世,还他一个太平延年,还他一个心静如水,而她只配在黑暗的角落舔舐伤口,用余生悔过。

心月绝袂而去,月华如银,映照她白衣胜雪身姿翩跹,惊鸿掠影,终被夜色吞没。

气势磅礴,恢宏庄严的皇宫伫立百年依旧美轮美奂繁华似锦,凤仪宫寝殿门口,站老了一个人。爱情是毒,他已经饮鸠如渴的喝下去了,蛊毒沁入血脉,若生生的脱离,便是剜心割肉痛彻骨髓:心月,你怎么能离开?穷其一生,我要追你至天涯海角,以前是我太傻,任你予取予求,辗转于你的掌心,可这一次,我要抓你回来,不管用什么办法,留你在身边,做你的主宰,再不容许你蔑视我的尊严!

段思聪怒不可遏,紧紧盯住黑暗苍茫的夜色深处,昔日温文尔雅的皇帝这一刻如濒临绝境的兽,暴戾且狂乱,心却是疼的翻搅一起,滴出血来。

烟花三月,会川府山川秀水花海如涛,春色醉人。

小镇上,游人川熙,几名男子备受瞩目,个个英姿勃勃衣履华美俗世少见。尤其其中一人器宇轩昂,身上简简单单一件素袍,因他投足间漫不经心流露出的高贵闲雅增添几分王之气,惹得游人纷纷侧目顾盼。

被他们气势所迫,拥挤的人群因他们经过,自让开路,有人竖长耳朵听见那人对一名男子说:“长安,你先去知会柔儿一声,莫乱说话透露我来了,省的她又逃。”

长安极力忍住笑意,抱拳称年来,两个主子一个逃一个追闹了好几次,他还是不习惯。

见长安走远,段思聪沉吟一瞬,叹口气,又吩咐长

她那性子倔的很,这次我非逼她无路可逃不可,这么)]+柔儿引她出来,街上人多,我就不信她还能拉下脸。”

宁也去了,跟在皇帝后面的几名侍卫面面相觑,猜不出皇帝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段思聪负手朝前又走一段,后面侍卫小声禀道:宁长安回来了。”

果然长宁往这边打手势,段思聪深吸一口气,翘张望一会,看见一抹淡绿色熟悉的身影,虽然有所准bèi

,心还是不由自主突地一跳,强自定定神才抬步经过人群朝她走去。历经洗礼之后的心月如涅槃的凤凰重生,水露芳华般纯净明朗,段思聪只觉心情突然舒缓许多。

心月不情不愿被柔儿劝着上街,始终头也不抬,只管想心事,与段思聪擦身而过竟没觉察出来,直待感觉有人攥住她的手腕,心里蓦然一惊,张皇地抬起头,登时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挣扎着,想从他手里逃脱。

原本是想好好.和她说的,可她的反应折实让他伤心,段思聪刚刚平和的心绪再次被挑拨到极限,怒火如炽,克制不住压抑已久的恼恨:“你还想逃到什么时候?已经一年了,我就不明白,你宁愿在这偏安一隅受苦也不愿跟我回宫,究竟是为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说!”

他还是第一次口气凌厉.声和她说话,心月被他爆出来的霸气吓得停止挣扎动作,喏喏瑟缩:“是我对不起您,放了我吧,何苦非要逼我……

心月心月从来都是镇定从容,不知敬畏是何物,可现在,她懦弱,胆怯,让他身体倏然僵硬。

怜惜地看着她,心丝丝抽疼,.伸手抚上她脸颊一侧,一年了,当时血迹斑斑的伤痕如今只是一道浅白色印迹,已经痊愈,可她心里的伤为什么还没有痊愈?至今他都不明白,他到底说错了什么话让她做出那样决绝的举动:心月,你的心到底在哪里?我付出那么多,为什么你始终待我不如我待你一般,我捧出了整颗心,难道就是教你践踏的吗?!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是一节使力欲刻进她的骨头里:“让我放你也可以,你明明白白告sù

我,为什么要伤着自己,为什么非要离开,我舍不得动你一根汗毛,可是你,你为什么那么狠,为什么?!”

心月越畏惧,想拼命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可终究没能忍住,泪水似断线的珠子噗噗掉下:“心月是怕自己再害您做出非常的事来,您是一国之君,万民仰慕,心月怎能教你做无道昏君,何况,您说,你喜欢的是心月的容貌……的泪水,反而,更多的眼泪涌出来:“心月半生罪孽皆起源于容貌,没有它,您也不会将心月放在心上……

段思聪悲叹一声:.原来如此,他心慌意乱,竟一直没有认真想过她说的话。

月朗风清的男子和风华绝代的佳人在大街上吵架,如此般配的神仙眷侣,羡煞天下人,居然会吵架?街上游人被吸引,凑前围住指指点点。

原本是想着人多,心月要跑没有退路,可现在,见她露出惊慌神色,一只手捂在脸上,有如惊弓之鸟,段思聪低咒一声,暗骂自己可恶。

忙侧身上前护住她,低低说:“心月,别怕……瞬又想起她方才说的话,心里又气:“谁说我只爱你的脸来着?你狠毒的象只小兽,又刁钻又犀利,我到是更爱。还记得你刚回紫城,在桃林里用簪子逼迫礼部尚书公子,那时候,你跟个修罗一样,我一见着就喜欢。”

见她眸中有惊异流露,他微微一笑:“不过,我更喜欢你本来的面目,一句句狠毒话语底下,你何尝不是善良软弱的?你最终饶了二哥二嫂,对明妃她们也是不闻不问,并没有要求我做什么,还有敏熙,你善待他,都说明你不过是情势所逼才做出极端的选择,心月,在你心里,终归是有我的罢,你为我着想,怕我被世人唾骂,今日我才知dào

,我以前竟是错了,一直想揣测你的心在哪里,其实,你的心就在我心上,从未曾背弃过我……

“可是,可是……转不得,暮然回,那人原来竟是他。

“韩明忠虽然被你利用挑起和蒲甘国战事,的确是经过我的授意,蒲甘乃我国大患,一直没有机会教它臣服,你倒是帮了我的大忙,现一举两得我该谢你才是。还有,二哥他被你挑拨,说实在话,我先是不赞成的,不过,因此将他的旧党牵连出来治罪,内忧外患皆除,我才敢喝下失魂丹,你当我真的昏晕么?”

眼泪都被他吓回去了,心月凝视心机城府过人的段思聪,竟是哑口无言。

“傻了么?”他宠溺地触触她的额头:“要不要和我回宫?心月。”心月,在心里深深叹息,转而邪佞一笑:“我们是天生一对,同样狡猾,同样决绝而心怀怜悯,你若不和我回宫,我便在此昭告天下,我段思聪,大理国皇帝,一生一世只爱心月一人,天地为鉴!”

他不必特意昭告天下,因为周围的百姓已经纷纷跪地:“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月窘迫地缩在他怀里:“你疯了!”原来她的算计一直在他算计之中,以前是恨,如今却畏惧,被他不下天罗地网逃脱不得,要不要认输?

她还在犹豫,耳边传来他朗声大笑:“我是疯了,为你痴,为你狂,今生今世,都要和你在一起,永不分开!”拥挚爱的人在怀,江山如画,人生得yì

,别无所求!

心月,这次,换我主宰你,一场豪赌,我要做最后的赢家!

明德七年,广慈帝迎皇后銮驾回紫城皇宫,次年,太子临世,盛世延绵。

丫鬟文到此结束,下篇文等待编辑通知,即日上传,谢谢各位捧场,鞠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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