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争秀看女丸 - xp1024.com
《与天争秀看女丸》


前言

笔者是初入起点的小萌新。

处女作《兰若蝉声》,成绩惨淡,

洋洋十万余字,仍入不得编辑慧眼。

据业内大大指点,碰到类似的情况,唯一的破解方法

——只有重开。

恰好看到起点发起“奇人异事”的短篇征文。

乘正作单机的时候,也不妨来小试伸手,玩玩不一样的文风。

每天更个两千来字,还是有这个余力的。

昨日征文,今天开笔,临时起意,随手拟的大纲,若是文中有什么不尽如人意处,还请担待则个。

在简介的时候笔者应该有提到过,选择女丸作为本书主角,是受了金庸先生为《三十三剑客图》作传的宏愿启发。

《三十三剑客图》分上下两卷,上卷画有三十三剑客,下卷画有四十八散仙,共计九九八十一数,后世统称《三十三剑客图》。

女丸就是下卷四十八散仙之首,排名犹在陶弘景之前。

这个人物比较特殊,因为根据《列仙传》的记载,她修的是不可言喻术。

为这样的人物作传,恐怕江湖“正道人士”应该都会感到头痛吧。

再说,起点的管理非常的正统,稍有过界,这404也饶不过你,这,这个不可言喻版的修仙渡劫到底该怎么写……

可是笔者偏偏想挑战一下,本作共分六十六章,掐头去尾,六十四章都在拍拍拍。

在最后一章,一发入魂,一章反转,将庸脂俗粉抹成高大上的国画水粉。

不为写俗而写俗,我们要用俗的桥段,拼出一个健康向上的爱情故事。以《易经》为骨,《神曲》为魂,走的是奇幻漂流的路子。

保证你看到六十五章都猜不到结局,读完最后一章泪崩在地。

看官您不信?

要不,您来瞅瞅?

附录——《女丸传》原文,《三十三剑客图》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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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生尤物

女丸者,陈市上沽酒人也。

陈郡临蔡水,踞宛丘,道路四通,商贸繁荣。

陈郡集市上的酒坊,就算没有百家,三五十家总还是不会多算。

可是饭局需要订位,沽酒需要排队的,莫说整个陈郡,怕是算上整个兖州,也就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汝执楼。

酒楼的地段并不太好,

西市到底,左转巷子里第七家。

酒楼的景致更无甚可称,

清晨能看到运垃圾的牛车,傍晚有驮粪的马队,都会打这条窄巷里挤过来。

可是路旁等待沽酒的人们从不会嫌弃。

也许再等上个把个时辰啊,就能见到执汝楼的老板娘了。

老板娘女丸,其实并称不上有多美,但是绝对是万里无一的媚。

一对卧蚕凤眼轻微的下弯,就算是未语也能带出三分笑来。

瓜子脸儿配上一抹樱桃唇,若是还在嘴角下点了一粒小痣,哎呦呦,那还真是惹人。

秀发如瀑披将下,那水蛇的细腰根本遮不住俏皮的发梢。

发瀑冲过了腰际,终于受到些阻挡,卷起了层层细浪。

每当老板娘俯身沽酒的时候,排在前面的酒客都仿佛被酒香吸引,伸长了脖子,让脑袋随着酒舀上下提拉一番。

显然呐,陈郡的男人,都不大容易得颈椎病。

让男人们不自觉的开始享受运动,那句“天生尤物,足以移人”的典故,大抵应该就是这般吧。

女人,单身,有姿容,紧随而来的,除了满满的人气,必然还有不尽的风言风语。

陈郡坊市里谈论最多的话题,大多都与这汝执楼的老板娘有关。

说什么一麯黄粱酿,便入了温柔乡。只不过第二日的入幕宾,却留不下丝毫记忆。

这时候通常就会有人纠正,唉,那可不是毫无记忆,而是根本没有人能从那温柔乡里走出来。

然后众人再为那些登徒子是升了仙,还是化了鬼,激辩一番。

这些,便是陈郡男人的日常。

日常便是日常,今儿个也是一番模样。

汝执楼的晚市通常比别家结束的早些,一个妇人家收拾这上上下下毕竟需要更多些时间。

只是今日还有一桌泼皮,从午市吃到了晚市,疯言疯语的吆喝不停,就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店里的伙计两次委婉的暗示打烊,都被为首的泼皮蛮横地一把推开。

女丸见不是办法,只有自己陪着笑上前招呼。

“这几位爷儿,天色着实不早了。

小店还要张罗张罗准备明日的营生。

几位爷看看是不是还要最后添些什么,这灶火也要歇了。”

为首的泼皮名唤刁三,前些年因为辱了清白人家的姑娘被下了狱。

可这也没蹲了多少年头,不知他怎生打典了上下,竟然在今日被放了出来,与一群狐朋狗友在此相聚。

那刁三对女丸是垂涎已久,

奈何街里街坊的对这酒楼都照顾有加,几年前他才不得已将黑手身向了无辜女孩儿。

可他在牢里这些日子,不但不思悔改,这日日里更是百抓挠心,一直惦记着女丸。

他这一出了狱,便没安了什么好心思,喊来这一群地痞流氓喝酒壮胆,就是想来寻些乐子,哪怕就是再被抓回牢去,逍遥一遭,却也值了。

于是那刁三歪歪斜斜站起身来,拎了酒碗眯起色眼就去搭女丸肩头。

可怜后者敢怒不敢言,眼见对方一只咸猪手沿着香肩一阵摸索,女丸只能半推半就护着要紧处,陪着笑脸,打着哈哈,一心只想将这瘟神送走。

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一阵狎笑过后,刁三举起酒碗,送向女丸檀口,

“来,来,来,陪爷儿几个喝几碗。

今儿喝痛快了,爷就走。

喝不痛快,就陪爷喝到痛快!”

女丸也是久在市井跌爬,焉能看不出今日事不能善了?

马上就向两名伙计递了个眼色。

可是那刁三准备更是充分,

左右两名泼皮早抢出来,一人飞起一脚踹倒两名伙计。

那两名伙计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是眼前一黑,双双倒地。

女丸张口欲呼,却早被刁三捂住了嘴。

任她一名女子如何挣扎,却怎拧得过这市井小霸王?

这时又有几个泼皮跳将起来,有的去关门落闩,有的忙不迭地开始拼桌挪椅,这就要搭块逍遥场地。

忽然有个瘦高汉子咦了一声,停下了手中活计。

一旁的白脸混混见他面色有异,取笑道,

“柳五,你这是怎么了?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庞四儿,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这里好像坐了个人?”

柳五指着角落里的空桌,若有所思的问道。

“你这是发什么癔症,那里有……啊!!!!!!”

那名叫庞四的混混忽然嚼指惊呼,这才真真是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众人目光一齐看去,却见到庞四所望的方向空无一人,不禁诧异。

忽然间,刁三只觉得自己左腕一烫。

他转头去看,却发现左手就如霜打过的茄子般蔫软在女丸肩头,

无论他如何使力,也是动不得分毫,显然是手筋不知被人用何手法挑断,却未伤了皮肉,半滴血都没流出来。

刁三甩开女丸,抡起右手呯地将碗砸碎。

他举起尖利地碎碗,大声咆哮道,

“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给爷爷站出来!”

那刁三话音未落,大堂里忽然有风乍起,门扉和窗板不住晃动,喀喀作响。

厅上的猪油烛焰惊恐地抖缩作一团,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强大的存在,几次都想缩进灯芯中躲避这阵阴风,却又硬生生地被抽了出来。

天地间的元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化作无数的芥子纤尘,汇成八股埃流自八方涌向一处。

刁三眼前的酒桌瞬间碗碟乱飞,一道道气旋如茧般一箍箍地缚紧。

风更疾了,那缕缕微光卷在一处,最后竟比明火还要耀眼,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风止,光霁,不再有杯盘落地的声音,门板和烛光的战栗也渐渐停歇。

刁三这才敢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桌上立着一位白发老者,一身素袍,道骨仙风。

只是那满面的红光,皮肤仍如婴儿般光泽鲜嫩,仿佛都能被摇曳的烛光弹出水来。

“你,你是谁?”

色厉内荏往往是泼皮无赖的根本特性,此时刁三的牙齿都在不停打战,哪里还有方才那副穷凶极恶的架势?

那道人打眼睨了一圈,嘴角挂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他将手中拂尘微微挥动了几下,烛火忽然又开始一阵明灭不定,室中昏黄光焰大涨。

那道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忽然被拉伸得伟岸异常,宛若天人。

相反地,那些混混儿的影子却逐渐淡化,虚无。

大堂里忽然弥漫起团团如萤火虫般的光点,像没头苍蝇般舞动了片刻,便齐齐涌向了四周的烛台。

烛火似乎比方才更亮了些,十几名泼皮无赖竟然凭空消失,连衣角也留未留下一片。

那女丸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是那位老神仙开口打破了僵局。

“原来你错投在陈郡,却让我一番好找。”

“这位神仙,您,您认得我?”

“自然认得,只是你已经忘记我了。

罢!罢!罢!一切须得随缘。

贫道既然寻到了有缘人,便是缘起之时。”

那道人的身形在烛影中逐渐淡化,待得语歇声止,已是完全遁入空蒙。

女丸揉揉眼睛,又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很疼,不是在做梦!

可是十几个人就这样在他眼前失踪,这,这……

这桌子上好像还留了一本书?

女丸上前捧过那卷帛书,只见封面上写着“素心”两字,打开来略一翻看,只惊得女丸双腮绯红,心口乱跳。

天哪,这,这是什么邪秽功法!

为什么,为什么那老神仙要留下这本东西给我?

他是谁?

认识我吗?

他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缘不缘的是什么意思?

他,他……

第二章 地为坤

这世上,仙人鲜见,修仙的心决功法更是稀缺。

便是那天外天的上师古鲁,大戈壁的萨满祭司,中原的天师道统,舶来的三藏僧伽,若是听说有古本现世,一个个还不都是争破了头皮,哪里还顾得半分礼仪规矩?

修行人皆是这般如此,更不要谈女丸一介凡人。

终究她还是忍不住那卷天书的诱惑,暗中开始了修行。

这第一天便照法儿配出了真正的黄粱酿。

晚上打烊十分,一名白面的书生醉伏木案鼾声沉。

老板娘吩咐两个伙计上了窗板门栓,向他们各敬了一杯水酒。

不一会儿,整间酒楼能走动的,便只剩得两条玉腿,一个人儿。

女丸将书生扶入后堂,打开《素心》宝鉴,仔细端详。

依那功法所述,卷了阵烛影摇红,唱了曲柳岸莺声。

混混沌沌间,神识便不知飘向了何处。

“冷,好冷!”

女丸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阴暗。

沰儿,沰儿,的滴水声不时响起,所处仿佛是一处幽深的溶洞。

女丸在身上仔细摸索,终于确定了遍体生寒的缘由。

她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说好的修仙功法呢?

阵阵阴风送来,容不得她此刻多想。

如果找不到出路,那一定会被冻死在这里。

风来处应是洞口。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浑身也不知碰出多少伤处。

可是她不能停,一旦停止了运动,那幽森处隐藏的寒意便能将她的生气吮个精光。

此时的女丸就像一只跟随本能寻生的雌鹿,无助,却更容不得她思考,只能一路向前。

忽然,她的脚下一寒,包拢他的死亡气息仿佛也随之一紧。

就是这么一个恍惚间,她落足不稳,向斜里一滑,嘭地摔在地面。

坚冰,碎石,

虽然没有光,但是女丸已经能够感受到她现在身上应是一种怎样的血肉模糊。

她必须马上爬起来,绝对不能在冰面上停留太久。

浑身不断涌出的新鲜血液给她提供了短暂的回温。

她一咬牙,忍着膝盖的剧痛强行的挺起了脊背,真不知道如此纤细的腰肢,还能帮她撑过几时。

前方似乎有光,光芒映射到的地方是一处岔口。

一个方直大气的洞门就开在右方不远处,而左侧只是淡淡的有些微风。

女丸在岔口略微停顿了片刻,

那洞口射入的光芒自幽洞望去是如此强烈,仿佛有一种熔化一切的力量,让女丸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她选择相信风,那一开始就取得了她信任的向导。

她摸索着探入了左侧的小路,石隙狭窄而崎岖,无情地切割着女丸细嫩的肌肤。

但她没有抱怨,她想知道真相。

这个念头在她来到这个空间的第一刻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感觉这个世界曾经无比熟悉,她一定曾经来过这里。

她是谁?

她从哪里来?

会被引到何方去?

她,必须知道真相,找回自己!

一道裂隙出现在眼前,那是风来的方向。

光线依然很刺眼,但是女丸感觉却是暖暖的,和方才那方正的石洞门背后蕴含的气息截然不同。

她眯起眼睛,准备接受那暖阳的洗礼。

在走出山洞的一刹,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所有的伤口在那一刹那变得麻痒、酥润,肌体、表皮连带血管,仿佛都在经历一场重构。

金光在她身周绕作一团,幻化出一套华丽的黄裳,触感很柔,且暖洋洋地。

此刻的女丸,正蜕变出母仪天下的气质,气焰逼人,不可方物。

“你终于来了。能找到这里,果然他没有看错人。”

光芒散去时,等待她的竟然正是今夜的入幕之宾,那名白面书生。

他的样子十分娘气,并不是女丸所中意的类型。

只是那黄粱酿自择主人,根本不是女丸所能控制。

她对那书生勉强地一笑,“看来,你也是一位修道士。”

“不!我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接引人罢了。

你的路在前方,你的终点,在那里!”

书生伸出兰花指,向着太阳点去。

“这是哪里?那又在哪里?我怎样才能过去?”

“这里是悦闻世界,羽化升仙的必经之路。

那里是太上的所在,感应太上,是升仙的唯一标准。

这里是你的起点,将见证你成神之路。

但如何才能到达彼方,我也无法给你答案。

因为过了前方的原野,我便会消散。

无论在眼前的悦闻世界,还是你生存的现世。

我,都会永远的消逝。”

“为什么?你为什么明知会是这个结局,还要来淌这趟浑水?”

“我也不知道,这大概就是命,或是其他什么。

也许等你找到答案的时候,我也能解脱。”

女丸回首望去,巨大的岩隙周围草木从生,仿佛蕴藏着生命本源的力量。

多少神明由此诞生?

谁将成为下一个?

会是我吗?

女丸傲然一笑,甩袖前行,

“你不用跟来了,我自会找到那个答案。

当我到达彼岸的那一刻,自会来接引你,保你元魂不散。”

白面书生点了点头,屈膝答谢,用袖口掩唇微笑,似是颇感欣慰。

女丸感觉到一股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

仿佛在这悦闻世界里,她便可以超凡脱俗,具有莫名神力。

她大踏步,向着远方原野疾行而去。

龙吟不息,雷霆不止,

那片原野似乎并不是什么室外桃园。

她走到近前出,仔细辨认,竟有两条巨龙在此间纠缠激斗。

一条金龙,一条黑龙。

乌云压天,偶有雷鸣,天是玄色的。

满地枯槁,万物不生,地是黄色的。

两龙如死敌般撕咬在一起,洒下斑斑血迹,有玄有黄,

仿佛是将天地都撕裂成了碎片,染满了整个空间。

他们是谁,为什么,此刻竟生出一种久违的感觉?

“你终于来了?”金龙似是瞥见了女丸,龙吟中颇是欢愉。

“你终于来了!”黑龙也有样学样,跟着招呼道。

“你们不要打了!”女丸柔声劝说。

金龙和黑龙丝毫没有住手的意思,爪风牙啮间,似乎反倒是受了女丸的鼓舞,斗得更加激烈了几分。

“都给我住手!”女丸实在忍无可忍,放声咆哮道!

忽然间电闪雷鸣,那些乌云的重量似乎早就被挤压到了极限。

随女丸的一声狮吼,忽然间万雷齐动,大雨滂沱!

雨水冲刷着地面,龙血渐渐淡去,龟裂的土黄色地表也仿佛盎起绿意生机。

暴雨来得疾,去得也快,乌云散尽,万里晴空,霓虹高挂。

两龙大惊,顾不得厮杀,忙不迭得向空中遁去,隐入太阳的光芒之中。

女丸望了望空旷的四野,嘴角微扬,一步登天,向那虹桥踏去。

彩虹果然是实体。

走在虹桥上,鸟瞰这个世界,不再是一片混沌玄黄。

改变,似乎已经开始。

女丸站在最高处,临风凭栏,

正得意间,彩虹栏杆忽然垮塌!

女丸重心不稳,轰隆一声,自云头跌下!

她的身体也不知击穿了多少层云雾,蓬地一声,落在了一方锦塌之上。

她睁开眼来,却已是回到了自己的酒肆。

她忙在身上摸索,穿的仍是平日入睡喜着的亵衣,并非那袭不可方物的黄裳。

昨夜留宿的书生已然不知去向,那册帛书却还静静地躺在原地。

女丸将那帛书捧起,小心翻阅,却发觉正文第一页的字迹此时均已隐去。

而扉页的八卦图上,坤卦的图标已经转作了朱红的颜色,

混在其余六十三个墨色卦符中,格外显眼。

第三章 山地剥

女丸雇了几名流浪的小童,将昨夜里那白面书生的相貌特点仔细分说了一番,让他们在城中四处打听此人下落。

过了大半天,那些流浪儿都没问出个所以然,仿佛陈郡从来没出过这号人物一般。

女丸的心中暗暗打鼓,反复挣扎,掂量着是否还要继续修行这等诡异法门。

不知不觉间日已偏西,她终究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将那黄粱酿兑入酒中。

这时门口忽然来了许多公人,似是在查访刁三失踪的案子,女丸赶忙上前应酬。

刁三被那老神仙解体成灰,她是唯一清醒的目击证人。

可是她哪里敢照实分说?

只是推了个一问三不知,以她在这陈郡修了十余年的口碑,倒也勉强算是蒙混过关。

只是等她返回灶火间,却没注意到那瓶黄粱酿已经不见。

入夜客人渐稀,只剩了一个晚归的木匠,一碟一盏,对影独酌。

老板娘也招呼着两个伙计落板打烊,分食残羹。

几口鱼汤下肚,女丸只觉得视线恍惚,神志不清。

再看两名伙计,早已一左一右瘫倒在了桌上。

那本《素心》宝鉴不知怎得已摊在了桌上,烛影飘摇下,正照出那功法的第二章。

一道黑影长身而起,女丸心知不妙,奈何灵台间已无清明。

昏沉沉不觉窗外风卷残荷泪,院后雨打浮萍泣。

当她意识回复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反绑在床头。

昨夜那名独酌的木匠正坐在她对面,磨着雕刀。

女丸的心口砰砰直跳,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那绳子缚得甚紧,她只有努力收了收蛮腰,挤出些空间,双足蹭着床沿,希望先把双脚解放出来。

只是缚足的绳子系得极紧,尝试了几次,女丸便放弃了。

她又试着用床板和床架的交界处勾断缚手的绑绳,依旧是毫无效果。

那木匠看似仍在漫不经心地磨刀,女丸的小动作却没有瞒过他。

木匠的脸上依旧挂着满足后的油腻笑容,哼着小曲儿,和着磨刀声,

“没~有~用~,你怎么挣扎都没用。

主人让你三更死,无人留你到五更。

谁让起意要修仙,心经破了第一重。

主人锁定你神识,天涯海角无遁形~”

“狐媚子!是那个狐媚子派你来杀我的!”

女丸的脑海中不知怎得冲出一个奇怪念头,随口就喊了出来。

那木匠忽然一惊,全身一颤,手中雕刀竟然不小心在左手的食指上划出一道血口。

他弓着背,吮着伤口血渍,嘴唇微微上翘,双目翻白,用一种邪异而狰狞的表情望向女丸,

“觉醒的这么快!

而且连囚灵阵都无法完全锁住你的神识。

难怪主人对你这么上心。

可惜,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你注定要在这悦闻世界中元神溃散,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随着那木匠的语音逐渐严厉,他的脖子,额头,暴出根根青筋,眼白充血,牙齿也被伤指染成血色,

在幽暗的烛光下,活脱脱是一只嗜血的凶兽。

悦闻世界?

听到这个词,女丸心中不禁灵光一闪。

这里是悦闻世界?

对啊,既然是行了《素心》功法,自己理应穿越到悦闻世界。

可此处明明就是自己的闺房啊!

再说,我在悦闻世界里的设定不应该是重生无敌主宰位面破壁次元拥有系统金手指的大女主吗?

怎么会,我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忽然间,她的目光锁定在了绣床的床围上。

那里似乎用雕刀刻出了秘密麻麻的小字,血红色的,嵌在红木里并不显眼。

难道这些就是那木匠口中的囚灵阵?

是这劳什子封印了自己的神力?

她转头望向那木匠,见他又在低头磨刀,那刀每一次来回,刀身都会亮起一道符文。

寸半长的刀刃,那符文已经爬满了一寸有奇。

女丸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她故作镇定,拿出生平最妩媚的语气向那木匠试探道,

“你,你装什么凶。

若是你真的想杀奴家,刚才奴家人事不知的时候,你早就可以动手了。

你,你是不是不舍得?

或者还想,玩些刺激的?

你放开人家,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谈得嘛!”

“哼!杀你?

刚才要灭去你的肉身虽然简单,但是你元神仍会堕入轮回,迟早仍是主人心病。

只有在这悦闻世界里将你抹杀,才是永绝后患。

只是在这里想杀你可着实不容易,倒也废了我一番……

你在干什么!”

那木匠感应倒了周遭元气的剧烈波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抬头望去,只见女丸已经用指甲划破了左手脉门,鲜血暴涌!

她面露笑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对那痛感浑然不以为意,右手玉指连弹,将血溅在写满符文的床围之上。

那些符文染了女丸的鲜血,便如雪原上涌过岩浆,种种诡异符号瞬间蒸发消融。

那木匠心知不妙,啐了口心血,加紧磨动着手中雕刀。

墨色的血渍在雕刀表面剧烈地腐蚀着,那符文书写地速度顿时暴涨。

一抹乌光凝聚,邪刀大成。

那木匠如疯魔般握刀合身扑向女丸,势在必得。

眼前的世界也就在这一霎那间破碎,塌缩。

床板,床围,床架,就连女丸身上的绳索,衣物都在寸寸剥裂,爆碎!一驾鸾车破空而至,载了女丸冲碎幻境。

那木匠紧紧攀住了车辕,也被横空带起。

四周色彩忽然明艳,又到了昨夜龙战之野。

金光再涌,为女丸黄裳加身。

鸾车的速度不断加速,直冲虹桥。

在高速的破空中,那木匠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皮肤都开始燃烧起来,五感渐失,终是一个拿捏不住,坠下云头。

女丸根本没有低头去看,那些蝼蚁根本不值得她的关注。

此刻她的目光,凝在虹桥之上,那里仿佛已是天地的尽头,拢着重重云雾,与那轮红日仿佛还隔了万里之遥。

鸾车在那重雾面前停了下来,九鸾齐鸣,似是十分恐惧。

女丸点了点头,“谢谢,今天就到这里吧。”

忽然间天地再次塌缩,浓雾不见,鸾车不见,虹桥不见,龙战野,起点岩,通通破碎不见。

床,还是那张熟悉的绣床,

烛火,还是那截摇曳不定的昏黄。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番外——女丸读音释义考

这篇文章开篇后,很多读者应该都会诟病一个问题——大女主的名字实在太难听!一点也不大气!

女……丸……?

听上去就很咸……

其实不是酱紫的。

女丸出自汉《列仙传》,其名读法应随汉语中古音。

我们只要查阅汉代辞书《说文解字》就可以找到答案——

丸,圜也。侧倾而转者。从反仄。凡丸之属皆从丸,胡官切。

这段的意思,就是说丸就是圜字的异写,发音胡官切(去胡的声母,官的韵母)。

古代声调和现代不同,便宜理解的话,这个字就读huan环。

丸的字意最初是指辗转反侧。后世丸药之丸,其实是取了圜圜,将物体搓成球状的引申意。

女丸,正确读音应为女圜,取意指代辗转反侧的思春女子。实是一个音,意俱佳的好名字。

故事有说有考,是笔者的风格。尤其是对历史考究的读者,可以去关注一下笔者作品——《兰若蝉声》,80%史实人物,严丝合缝史实人物性格结局,还有文后彩蛋小品发掘更多历史话题哦~

第四章 水地比

经了昨日一场闹剧,女丸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一旦开始修炼道法,就会被前世里的宿敌锁定。

而能帮助她脱离困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继续修行下去。

只有她强大到可以藐视所有对手,触及太上,跻身得道者的世界,直面那只幕后黑手

——某个被称为狐媚子的家伙。

她才有可能解开所有秘密和羁绊。

《素心》真经又少了一页图文,她离真相又进了一步。

女丸欣慰地笑了笑,举起那瓶新配的黄粱酿,倒入了酒缸。

这一天的酒客不知为何特别稀少。

也许是受了那名坐在角落里闷声不吭的饮茶剑客杀气所摄,就连路过的行人心中都无来由地升起一丝惴惴。

那人背后背了一柄巨剑,被布条密密麻麻地缠住。

女丸几次想去推销酒水,可是每每走到那汉子身前十步,喉头便会涌起一股腥气。

于是她只能让两个伙计轮番去劝酒,但那汉子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一遍遍地喊着添茶。

又到了打烊十分,却无一人醉在黄粱酿下,女丸的心也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吩咐伙计上了门板,自从有了昨夜的教训,她便戒了晚饭。

只是到了此时,她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些什么,将要怎样发生。

那汉子见酒馆里已无旁人,忽然起身,径直向老板娘走来,

“这位夫人,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老板娘的识海顿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但此时也只能强忍着陪笑道,“壮士直说无妨。”

“昨天又位我师兄来过贵店,可是并没有回来。

他叫杨森,是一名木匠,不知道老板娘还有没有印象。”

听到木匠这两个字,老板娘心头咯噔一下。

她的眼睛触碰到对方如刀般锐利的眼神,知道此时耍花招恐怕并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于是她将心一横,淡淡地答道,

“他应该已经死了,死在另一个世界。”

“带我去那里。”

“好,喝了这瓶酒。我带你去。”

“不必!我知道你修习的是什么功法,也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

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程序,带我去那个世界。”

老板娘幽幽地叹息一声,吩咐两名伙计守在外面,便引那剑客入了内宅。

片刻后龙凤齐吟,空间破碎,虹桥之上,现出两道身影。

“没想到你还是名君子。”

“我说过我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程序,用气功,一样可以助你冲破魂壳。

只是这种方法,也有些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对我不利。我为何要说明。

来,战!

我,王魔,要为师兄讨个公道。”

女丸双臂一振,金芒涌处黄裳生。

她是这个世界的大女主,才没有什么阻挡着未来。

王魔面色凝重,取下背后巨剑,将裹带一层一层解开。

剑长五尺,宽六寸,厚七分,看上去格外沉重。

不过让女丸最为忌惮的,还是在剑上镌刻的密密麻麻的符文。

“你本是神体,在悦闻世界具有主宰的力量。

要杀你,只能借助谪仙符文。

这种符文有时效,所以我师兄才会选择在现场凝符。

而你,一定是趁他符刀未成的时候暗算得手的。

我,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重演。

我的准备更充分些。

事先在剑上凝好了符文,再用囚灵阵锁住。

宜未雨绸缪,勿临渴掘井。

我的师兄一直不相信这句话,却因此无端送了性命。

哎,到了还要让这个做师弟的来帮他收拾残局。”

女丸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她任那王魔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没有出手打断,并不是因为她的仁慈恻隐。

而是在对方撕开第一匝囚灵封印时,那符文剑散发出的力量便仿佛压制了自己的能力。

她现在才对昨夜一战的凶险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原来,那木匠手中的雕刀并没有完美完成,否则就算她及时唤醒能力,也未必能够胜出。

“我时间不多,需要快些结束战斗。所以,有僭了!”

王魔忽然动手,那些原本用来缚剑的囚灵符带被他抖得散在空中。

他脚下如踏风火,挺剑刺出,就象似缠了混天绫的哪吒降世,其略如火,锐不可当。

女丸挥了挥广袖,两朵云团忽然如水花般溅起,缠绕在王魔剑上。

可是那重剑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阻碍,两朵小浪花就像是拍中了定海神针铁一般,一声不响地蔫了下去。

女丸的额头已经见汗,那天一吼震二龙,都不曾如此吃力。

而此刻在对方符文剑的压制下,女丸似乎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力量间生出了一层隔膜,总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

第二次卷起的,是两截黄袖,也许只有这身黄裳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这黄裳乃是太上之息所化,阳炎织锦,乃是这个世界的本源神物。

如果连它也不能抵挡那劳什子谪仙符,自己真的就只能放弃了。

重剑破入重袖,来势似乎滞了一滞。王魔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狞笑,

“没有用!

须弥山主人创三千世界,为首三十三兜率天各有剑仙守护,又有四十八自在天自成规则。

这悦闻世界虽然是四十八自在天之首,认你为主,但仍然需要遵从须弥山主人的终极意志。

这谪仙符就是须弥山主人恐诸天境出现暴政逆举特别开出的后门。

它,可以打破一切,小,世,界,的,规,则!”

随着王魔逐渐发力,那重剑似乎变得滚烫,缠绕其上的广袖生起阵阵青烟,冒出一股焦糊味道。

缯地一声裂帛响,短袖烟罗一齐震开,女丸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倒退出数十步。

“这下,你还能如何?”,王魔一步步进逼。

女丸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长而卷翘的睫毛不住颤抖,

她,终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什么修仙,什么宿敌,什么命运,什么谜题,

似乎这一刻后,都不会再来困扰她了吧?

也好,这便是解脱?

八步,王魔距离女丸仅余八步。

那五尺重剑只要出手,女丸便绝无幸免之理。

剑,高举,劈落,虹桥之上忽有风气,逼人无法呼吸。

一道人影倒飞而出,踉跄倒地,细看时,却是那占尽优势的剑客王魔。

女丸身旁,一左一右似是立了两尊金身护法,一人一扇,簇翼女王。

方才那罡风,便出自这双扇交挥。

“你们,果然来了!

以清醒境破魂壳入须弥世界,会将周围的一些活物也卷入其中。

没想到,竟真给自己找来了麻烦。咳……”

王魔现在的模样,也并不比女丸好多少。

女丸抬头,认出护在自己身前的二人,正是店内的两位小伙计。

他们乱入悦闻世界,似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也获得了某种神力。

“方相,快出手,那家伙认真起来,咱打不过!”

“好嘞,起!”

二人将手中巨扇又是一顿没头没脑的乱挥。

王魔心中暗骂,对方这是出其不意,令他负伤在先,又拉开了自己无法逾越的距离。

此时完全陷入被动,好在他的反应倒也机敏,举起手中重剑往虹桥上重重插落。

道道罡风撞到了写满符文的铁剑,纷纷夺路绕行,无法伤及蔽于其后的王魔分毫。

那两个伙计也不懂什么进攻的路数,只是不知疲倦地不停挥动着手中的扇子。

王魔心中暗暗叫苦,眼看剑上的符文逐渐黯淡,那是谪仙符的时效快要到了,他脸上渐渐感觉到了空气的波动。

旋即,铁剑开始微微晃动,插入虹桥的地表开始龟裂。

终于,喀嚓一声响,那王魔连人带剑,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入了无尽的雾墙之中。

那雾墙中一阵电闪雷鸣,也不知有着什么强横的存在。

半晌后,一具无首尸身被抛了回来,铁剑拄地,跪立不倒。

谪仙符消失,女丸的力量也在恢复,金黄的光芒缠绕在两节玉藕般的小臂上,将那破碎的衣袖尽数修复。

可是女丸望着远处的雾墙,神情凝重,一筹莫展。

方相忽然大嘴一咧,笑道,

“去吧!有些地方,无论有多危险,总是要闯上一闯。方弼,准备好了嘛?”

“准备好了!老板娘,这些年托你照拂,我们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二人话音方尽,忽然与那对巨扇融为一体,化作两道光影,缚在女丸背后,形成两道金色的光翼。

女丸大惊,忙回头望去。

周围的景物不断塌落,变暗。

骄阳不再,只剩下一点绿豆大小的烛光。

“方弼!方相!”

女丸的第一反应,便是冲到外间,去寻那两名伙计。

酒肆深深,街巷空空。

只闻风嘲枝叶泣,

同行少年怎无声?

第五章 风地观

方弼,方相两兄弟,从十二岁开始就在店里做伙计。

跟了自己十多年,说实在的,在女丸心里,他们就和亲弟弟一般,早就如同一家人。

可是就这么一夜之间,两个朝夕相处的面孔就自人间蒸发,对女丸心理上的打击可想而知。

本就缺了人手,加上如此心情,女丸索性挂起了歇业的牌子,将自己锁在楼中,由清晨垂泪至傍晚。

“这吃人功法,不学也罢!”女丸掏出那绢册,便向灶火中丢去。

可是女丸忽然又想起王魔,杨森那等凶徒,以及背后的妖女,日后这样的劫数不知还要渡多少回。

她又想起方氏兄弟牺牲自己,为她插上的双翼,不就是希望她有能力,有勇气去征服那片迷雾吗?

如果她现在放弃的话,是否会辜负方氏兄弟的一番苦心?

是否会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女丸连忙去灭灶火,想把那《素心》宝鉴抢将出来。

没想到那绢册在火中非但不损分毫,还发出耀目光彩,

待女丸走近,便缓缓从灶洞中飘了出来,轻轻落在女丸掌心。

绢页无风自动,自行翻开,停留在功法的第四页。

女丸一呆,只见那图中只有一名女子,不由大为诧异。

仔细研读之下,终于明白了其中机要。

窗外的鸟儿啁啾不停,声音忽疾忽缓,随着一阵短而急促的连鸣,周围的空间又开始了异变。

虹桥,又见虹桥。

女丸第一天便已经来到这里,可是到了第四天仍然没有破解困局。

无头的剑士跪在路旁,像似在迎接女王的驾临。

女丸望了望身后光翼,尝试着挥动了几下。

她的身体歪歪斜斜地挂起,但是猛得失去了平衡,又栽落了下来。

女丸皱了皱眉。

毕竟对她来说,学习控制飞行就如同婴儿学步一般,都是从零开始,如盲人摸象不知该如何入手。

究竟需要控制哪几块肌肉,如何用力……

这,如果没有人指导,要练到几时才能起飞?

一声银铃般的轻笑响起。

女丸猛地回头,却不见人,

仰头再望,才发觉一名翼人美女正悬停在空中。

她一个俯冲,便到了女丸近前,脚仍不沾地,双翅有节奏地一张一合,将她轻盈的娇躯托在了空中,

“姐姐,你这样是不行的。”

“你,你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我以前只是一只雨燕,借宿在酒楼檐下。

方才也不知怎的,我就被拉入了这个世界,变成了这幅样子。”

那雨燕绕着女丸转了好几圈,轻拍着翅膀,连续变换了好几个姿势,

“姐姐,以人类的眼光来看,我漂亮么?”

她的身体纤细修长,两根筷子一样的小细腿看上去格外精致。

虽然皮肤并不算特别的白,但腾在空中,映着暖阳,在这样高饱和的布光下,肤色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问题。

“你很美!

所以也应该有个美丽的名字,以后,就叫玄霖吧。

玄是玄鸟之玄,霖是甘霖之霖,拼起来便是雨燕。”

“太好了,姐姐,我也有名字了!

哎,对了,姐姐你叫什么?”

玄霖看起来非常的兴奋,上下翻飞,在空中玩起了杂耍。

“我叫女丸。”

“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

女丸姐姐,你的翅膀生得这么漂亮,我来教你怎么飞吧!”

“那太好了,辛苦妹妹!”

玄霖解开了女丸外裳,由衷赞叹道,

“姐姐你的背真美!皮肤好白啊!”

她将双手贴在女丸背上,开始了解说,

“首先,我们要从这两块肌肉开始用力,翅膀就会打开。

用力的时候全身要放松,成自然的姿势下垂。

控制振翅的肌肉主要是这几块,

………………

这些肌肉似乎在你们人类身上都没有完全分开。

好在这里是姐姐的世界。

姐姐应该可以自己感应天地,再造肌骨。

要不姐姐准备一下,再试试看?”

女丸静心屏气,引来几道阳光在背上烧灼蚀刻,将背部肌肉重新分割,然后再重新缝合。

最后那些金光都散作点点星芒,化入冰肌玉骨,为新生的肌肉组织注入了神力。

女丸开始尝试着振动翅膀,身体慢慢上浮,这次似乎十分平稳。

“姐姐真棒,是个很好的开始呢!”

在玄霖的指引下,女丸开始做一些简单的前进,后退,左右平移。

然后就是变速,绕弯,没过多久她就已经能够在空中画圈了。

“姐姐,跟着我一起飞到虹桥下方吧。”

玄霖扑棱着翅膀,轻巧地扭了两下腰,便窜入了云层。

女丸也依着她的样子,从虹桥上跃了下去。

只是那一下力道使得猛了,自空中忽然掉落了数丈。

女丸急忙挥动双翅想要稳住坠落的势头,

但是她就像溺水的旱鸭子一样,双翅的节奏明显散乱,身体依旧象石头一样向下直坠。

“放松!姐姐!放松!让双翼保持平衡,做相同的动作!”

女丸引了一道金光拉住自己的身体,慢慢调整了状态。

可是却见到小玄霖气鼓鼓地望着她,

“那雾墙里可没有太上的力量让你凭借,只有可怕的风禽雷兽。

如果你只能做到这个程度的话,就算冲进那道雾墙,也只会像他一样!”

玄霖用手指着虹桥之上。

女丸明白,她说的是王魔那具无头尸骸。

女丸点了点头,心念一动,那道光索瞬间崩断。

女丸的身体又忽地向下直坠。

可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慌张,

调匀了呼吸,感受着下落的速度,然后开始慢慢,慢慢地挥动翅膀,

送腰,拧身,嗯,飞得很平稳。

她转头向小玄霖笑了笑,表示谢意!

可就这么一转头的功夫,身子又坠落了数尺。

玄霖飞在女丸面前,悬停在空中,摇动着纤纤玉指,示意她还不合格。

在自己的世界里,女丸那肯服输?

她冷然一哂,忽然双翼翕动,直冲九霄。

玄霖大惊,紧紧追了上去。

可是女丸虽然飞行技巧还不熟练,可她背部肌肉的力量乃是神构,双翅更是真灵所化,动力澎湃。

真得放开了去,玄霖哪里能追上?

女丸逐渐习惯了在空中的那种感觉,上蹿,下跃,俯瞰龙战野,飞回起点岩。

她能望见岩畔的白面书生,虽然只是蚂蚁般大小,但她能感觉到对方也在抬首仰望,仰望着天际翱翔的明黄色飞凰。

她在小世界里绕了一整圈,观尽山野之光,这才意犹未尽地飞回虹桥之畔。

等了半晌,小玄霖这才满头香汗跟了上来。

女丸现在兴致正浓,拉了她的手,急切地说道,

“走!随姐姐一起去闯一闯这雾墙!”

“现,你说现在!”

“是啊!”

玄霖望了望天空,她指着太阳对女丸说道,

“当太阳落下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崩散,回到姐姐原本那方天地。

可是我回不去。

就像姐姐这对翅膀一样,既然来了,我就永远属于这里。”

玄霖的语气似乎有些惆怅,不知道是出自对旧世界的眷恋,还是对新世界的迷茫。

不过那种惆怅只存在了一息的时间,

“嗯……先不说这个了。

在雾墙里,我们看不到太阳,但是能看到风暴中心的雷柱。

当雷柱由白转红,就说明太阳落山,世界将崩。

今天这时候已经不早了。

我们若是现在冲入,大概也就只能看看风景,世界就要暂时崩散。

不过既然姐姐这么想去闯闯。

那么,你为长,我为僚,我们上!”

“好!”红日已斜,女丸不想浪费时间,

话音未落便展翼腾空,直冲入那道浓雾之墙。

墙内混混噩噩,不见日,不见天光,只有远处隐然闪动的光柱,

透过重重浓雾,也不过只能看到几道闪电般的光芒搏动。

“左后方离位有敌情,标高五丈,距离十七。”

玄霖的视觉在这里受到的影响明显小些,他已经看到有一头幼年风禽正在向这边靠近。

女丸听到玄霖报出方位,广袖一抖,一道霹雳般的寒芒劈出,只听到一阵凄厉的哀嚎向下方渐落渐远。

女丸大喜,正想庆祝,没想到玄霖忽然飞近,颤抖地喊道,

“不是一只,我们快逃!”

一团乌云自方才霹雳闪处压了过来,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只多少种的异兽。

二人想也不想,向着风暴中心闪光处全力冲刺。

那闪光已呈粉色,渐红,渐赤。

就在身后那团乌云衔身将至的时候,

忽然红光大盛,破碎虚空……

第六章 雷地豫

女丸回到了现世,没有了翅膀,反倒仿佛有些不习惯了。

她尝试着翕动了一下背肌,发现自己的肌肉组织在现世也有了改变,背部的张力和控制力更加完美。

当然,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紧致背部唯一的优势就是将胸膛撑得更挺拔了些。

然而女丸并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她依然没有从两名伙计献身悦闻世界的阴霾中走出。

昨夜她肆意的放飞自己,其实是一种情绪的宣泄。

偌大一个酒楼,她一个人如何撑得起来?

在现世生存下去,和在悦闻世界中生活下来同样的重要。

不!

应该说是更为重要。

在现世中需要努力地去打拼,去奋斗,否则连生存的机会都会被剥夺。

而在悦闻世界,她是主宰,能够威胁到她的事物,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不是在两个世界间来回穿梭,在两个世界间患得患失,大概就不用如此犹豫了吧……

女丸心里正在嘀咕着,忽然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汝执楼已经闭门第二天了。

孙吉腹中的酒虫两日不曾进食,刮腹搜肠地闹个不停。

平日里他只是在排队的酒客身上摸些个散碎银两,权当是众筹酒钱。

可是这几日也没了酒客,他便也断了“生计”。

情急无奈之下,他只有直接摸进了酒楼。

隔着窗户见到灶间里有人影,他本以为是哪个伙计,所以手下并未留情,随手抄了根木棍便跳进房中,将那人一棍放翻。

等到他看清是老板娘,先是呆了一呆,

终于有机会近距离好好欣赏一番,他不禁抹了把口水,上下其眼。

不过他并不知道两名伙计已经在异世化翼,心中依然惴惴,时刻提防着被人撞破,不敢真的打什么歪主意。

他干笑着伸手在老板娘身上最柔软处抹了两抹,自觉过了手瘾,便急急去酒缸前沽酒了。

一卷绢册从老板娘的襟口悄然滑落,缓缓翻开。

那酒缸里还遗留着前天兑入的黄粱酿。

异香,幽光,气氛诡异而暧昧。

入室的小贼,只不过想偷碗酒水,哪知却得了一池软玉温香?

重雾之中直插一根岩柱,就像是茫茫瀚海中的孤岛。

女丸,玄霖,还有那猥琐的小贼孙吉先后睁开双眼。

玄霖见到孙吉,眉毛顿时蹙了起来,心头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在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获得了一种可怕的隐藏能力。

她曾因此恐惧,但是她很快发现这种能力只是被封印在自己身体中,并无法使用,方才安心。

为此,她昨天犹豫了好一段时间才敢向女丸打招呼。

但是眼前出现的这个男人仿佛有一种力量,一直撕扯着那道封印。

他,该不会是……

“我们这是在哪里?”

女丸迷茫的问道。

玄霖会心一笑,

“姐姐,这里应该是距我们昨日下线方位最近的储存点。

在整个须弥境中,世界和世界之间的反复穿梭,都是靠数据的交换才能完成。

于是就有无数个这样的储存点,在每一天的开始接受我们的数据。

比如起点岩,虹桥顶,还有这里,中冲山。”

“你是孙吉?”

女丸对这个人自然不会陌生,

就像公交车的司机总能一眼认出在自己的线路上活动的小贼一样。

虽然她没有看清是谁将自己打晕的,但根据这几日来的经验,她也大概判断出了事情的原委。

“老,老板娘!这次,这次我真的只是想偷口酒喝。”

女丸素知他的为人,并不想与之多言,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能飞么?”

孙吉点了点头,身后忽然张开了一对黑翼。

他也被这个世界赋予了飞行力量。

“切,有翅膀就代表会飞么?”

玄霖对眼前这个猥琐大叔始终充满了敌意。

“不知道。

来到这个世界,我仿佛感觉生来就懂得如何飞行一般。

也许,是以前飞檐走壁的跑酷跑习惯了,你看!”

孙吉抖了抖翅膀,竟然真的悬停在了空中。

女丸点了点头,毫无表情地说道,

“行了,我们没时间。尽快冲出去吧!”

“我不想和他同路!”

玄霖心中的忐忑从未平息,她是打心底里嫌弃这位横空闯入的小贼。

“行了,妹妹!

孙吉虽然走的不是正路,人心还不算坏。

他虽然手脚不干净,却不欺老弱,

每次沽酒多出的银子,还会分给街边的乞丐。

哎,既然来了,总要照料着,

我实在不想再看到身边的面孔一个个消逝了。”

孙吉这辈子哪里听过这样的好话儿,当时便感动得涕泪横流,

“老板娘!今天就冲你这句话。

无论刀山火海,我孙吉跟定你了!

天塌下来,你走,我扛着……”

“左后方明夷,下沉四十,距离七十四,有敌情!”

玄霖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孙吉的慷慨陈词。

“你有什么能力?”

老板娘问道。

孙吉紧握双拳当胸一抱,忽引天雷密密麻麻地聚了过来。

他整个人都被缠绕在闪电里,散发着骇人的威压。

玄霖看得瑟瑟发抖。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恐惧的来源,但是个中隐情,她又不便明言。

“轰它们!”女丸命令道。

“我,我射不出去。”

孙吉把脸憋得跳动着青色雷光,但却怎么也无法把身体里的力量喷射出去。

“哎!我帮你。”

女丸叹了口气,甩出黄袖缠在孙吉腰间,另外一臂向着明夷位伸展。

天地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声息都被一种恐怖的能量所掩盖。

一道狂雷的奔流如洪水一般向女丸指出的方向涌了过去。

昨天将女丸二人逼得走投无路的兽群,在一击之下土崩瓦解。

没有哀嚎,没有任何声响,只能在雷光闪动中看到一点点星芒附着了尘埃,片片掉落。

雷潮覆盖的区域,几乎点亮了半个视野,一直延伸到目力不能及的尽头。

“我的妈呀!”

玄霖看得羽毛根根倒立,仿佛自己也被电弧击中了一般。

“有了这招,还怕什么?”

女丸笑得很开心,向二人招了招手,利用风暴的中心光柱辨认了一下方向,带头展翅飞出。

忽然间几个人的心头同时一紧,仿佛被什么巨兽的魔爪握住了一般,胸口翻涌,一阵低沉恐怖的咆哮自头顶传来。

虽然迷雾重重,可是他们也能明显地辨认出半边天空似乎被什么东西遮蔽了起来。

这是什么庞然大物?

难道方才的吼叫是它发出的?

玄霖的羽毛这一次没有直立,而是根根分开在不停颤抖,

“雫,雫唼喋!”

“什么?”

旁边两个人根本没听懂。

“跑!”

玄霖这一次用词非常简单,女丸和孙吉也很快会意。

他们没了命地向那巨兽现身的反向疯狂遁去。

玄霖将双翅振得像蜂鸟一般,根本看不见翅膀的形状。

她一边飞,一边喘着气,向女丸解释,

“在所有飞禽中,有一种传说中的魔禽,是绝对恐怖的存在。

他们依靠不断吞食各个小世界的元气成长。

雫,是指雨、水、云、霞、等等,空中的所有物质。

唼喋是禽类吞食食物的声音。

雫唼喋不分物种,不分生死,

疯狂地吞食空间内的一切元气,体积也会越来越大。

无论在哪个世界,一旦有了雫唼喋的出现,就一定会被它吞食到荒芜。

直到不再有食物能够提供它的生存,它才会饿死,死后的尸体将会重生为一个新的世界。

这个过程,就算是三十三兜率天的守护剑尊者都无法阻挡。

眼前的这只,应该还只是幼体,但绝对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

“它,它的速度比我们快!”

孙吉绝望地叫喊道。

的确,三个人没命的一阵狂飙,不但没有拉开和那巨兽的距离,反而感觉整个天空都快被遮蔽了。

一股强大的吸力紧紧地拉扯着他们,仿佛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那巨兽吞入腹中。

女丸把心一横,

“这样逃不是办法,我们怎么也要试试。孙吉,准备!”

“好!”

孙吉也是个狠人,二话不说,便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召唤雷霆。

这一次的声势,远比上一次更强大,仿佛连那风暴中心的雷柱都受到了孙吉的牵引。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是一片亮白,被雷光遮得看不见本体。

“就是现在!”

孙吉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不过女丸的反应也很快。

她如法炮制,引雷入体,一炮轰了出去。

雷潮再起,瞬间遮没了半边天空。

这阵雷潮如百龙交斗,千象齐奔,万马奔腾,无数的死士举着电戟雷矛涌来。

没有什么生物能在这样的攻击下存活吧?

三人此时心中都是一般念头。

那巨兽似是发出一声哀嚎,黑影忽然压落。

三人急忙向后一闪,一只如山般大小的黑瞳在数十丈开外瞪视着他们。

那黑瞳的后方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然而他们此时仅见一斑。

黑瞳忽然闭紧,身上闪烁的雷光似乎在被快速的吸收。

不过倏忽之间,黑瞳再开!

凶戾之气,鼓荡着周围的空间,令三人左右摇摆,几乎无法悬立。

玄霖此时反而十分镇定,她转头问孙吉,

“你说天塌下来,你扛着。这话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

孙吉笑了笑,转头对女丸说道,

“老板娘,你躲远些,我们还有保留曲目。”

女丸虽然感觉有些不妙,但是孙吉和玄霖的神色都格外淡定,不由得她不信。

于是她便向远处飞出数十丈。

孙玄二人互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忽然拥抱在一起,四翼相旋,

在那巨兽的吞噬之力下并不做挣扎,加速撞了过去。

女丸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再抢上去,却已经来不及,眼看着二人被吞入一片混沌之中。

“轰”地一声巨响,女丸的身体如风中飞絮,瞬间被吹至数百里开外。

整个世界都随着这场恐怖的爆炸碎裂开来。

玄霖的隐藏技能,便是毁灭!雷引方生。

若无犹豫,

至死不渝,

南山可断,

天地可崩!

第七章 火地晋

虐心!

泪已干,

肠寸断。

女丸真的快要崩溃了。

方氏兄弟的化翼虽然对她刺激很大,但至少没有那么悲壮。

可是小玄霖和孙吉……

他们,他们是用性命换回了她生的机会。

在那爆炸的一瞬间,世界崩塌,女丸的心也碎了。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将她从呜咽中惊起。

推开门扉,一行三人踏入酒楼。

为首的公子风度翩翩,自报家门,名唤温良。

身后是他新带来的两位伙计,周登,刘洪。

原来那方弼方相已向故乡乡俚托梦,火速搬来了援兵。

温良三人看上去都是经验老道,行事干练,只花了半日时光,便接管了酒楼内外事务。

接连打烊了两日的生意,今儿个总算是又能开张了。

女丸无精打采地守在门前,算是充了下门面,

见酒楼被打理得妥妥贴贴,不免又触及了对方氏兄弟的回忆与感激。

到了傍晚,她这才想起还没有配制今日的黄粱酿,

于是赶忙去灶间准备,却发现原料已被挪用。

女丸不禁暗自捉急。

前前后后已经有四人为她牺牲,她可不想如此前功尽弃。

于是她忙掏出绢册,翻到第六页,只希望今日功法也如风地观的心诀,只需她一人便够。

不曾想画册上竟是康侯御马,昼日三接。

女丸顿时窘得满面通红。

她忽然注意到新来的两个伙计已经开始关门上板。

细问之下,原来是两日未曾采办,今日原料不足,晚市是无法开了。

功法修到此时,女丸那是绝不可能放弃的。

她将心一横,大不了便如那日与王魔一战,以清醒境破魂壳。

只是这等事情,要怎生开口?

于是她便做了一桌好菜,说是为三位新人接风洗尘,

席间推杯把盏,一杯杯黄汤入腹,给自己壮胆。

酒未过三巡,女丸便感觉目眩神迷,眼帘渐重,慢慢失去了知觉。

古战场,万剑冢。

女丸醒来的时候,只见身边横横竖竖插了不知道多少柄剑。

重剑,阔剑,细剑,短剑,断剑,锈剑,弧形剑……应有尽有。

一道目光正注视着她,温和地就像太上之光。

女丸低头看去,却未见黄裳。

她蓦然抬头,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温良。温和的温,良善的良。”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神态自若,一袭蓝衣,飘然若仙。

不得不承认,是位万里挑一的美男。

“是你偷用了黄粱酿的原料?”

“不是偷用。白天是我主厨,我是大大方方的用。”

“你为何知晓穿越悦闻世界的秘密?”

“天下修道之士何止千万?

然而须弥世界树只有八十一秘境。

三十三兜率天,四十八自在天,独此八十一境自成规则。

若被认了主人,则可一步登天成为小世界的神明。

如果修得功德圆满,便可晋升须弥天,成为真正的大神。

想要入主这八十一秘境的,绝不只有你,我。

只是你今日运气不好,遇到了我。”

温良说道这里,将头缓缓抬起,他的眉心之前赫然裂开一条细缝。

筋肉向两旁撕扯,咕噜噜地翻出一只怪眼,天蓝色的眼瞳带着妖冶的魔性,

“马王爷见了我温良,也要喊声大哥。”

“你来这里,是为了抢夺这个世界?”

“不,不是抢夺。

是争夺。

按照须弥境的规则,这方小世界不是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

只要是能和这方世界产生共鸣的修行者,都可以来争。

胜者晋,

负者灭。

这本就是最简单最原始的规则。

你今日面对的是我,日后可能还要面对千千万万如我这般的强者。

你一日不成真神,便复一日等待对手的挑战。”

温良笑了,笑的很柔和,巧妙地隐藏了表情中的轻蔑,

“你有没有感觉,你与这个世界的共鸣,不如我?”

剑冢阴森的死气隔绝了阳光,太上的神辉很难触及这个角落。

女丸屏息凝神,用心感应太上,

只勉强聚拢了丝丝缕缕的残息,披了一层蝉翼般的淡金色薄纱。

“怎样?你可信了?”

“信不信,打过才知道!”

“啧,啧。

其实我还真舍不得下手。

方弼和方相请我来的时候,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护了你周全。

若我晋你亡,会不会有些对不起兄弟?”

“何必惺惺作态!要战便战!”

最后一个战字出口,女丸便已经出手!

薄纱自然没有力量,但这剑冢四周兀自不甘,时时悲鸣的战意,便是力量。

尘土漫天卷起。

那些似乎是尘土,但并非尘土。

尘,无论多么纤小,终究还是物质。

土,无论多么质朴,都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元素。

而此时扬起的,并非物质,也非世界的力量。

而是逝者的悲伤。

“可笑!

所有死在这里的人,都是过往争夺此方世界的失败者!

你想借用失败者的力量攻击我?

你!这个失败者!”

一道青光从温良额头的魔眼中射出,

那些无论是尘,是土,是魂,是灵的晦暗之物都被瞬间净化,

“看!我才是光明!

不需要太上!我也能制定自己的规则!”

女丸冷哼一声,再次出手。

她方才只不过是想看看对方的攻击方式,不过尔尔……

沃野之上降过龙,

虹桥之顶斩过魔,

重雾之中斗过凶兽,

老娘在老娘的世界里,还怕了你这三只眼的相公?

剑冢终日阴霾,不见天日,此刻忽然雷光暴动!

引天雷!

那日与孙吉并肩一战,女丸领悟到了引雷之法。

虽然她不能像孙吉一般凭空引狂雷漫卷,

但自云翳之中拽出那些游离的电弧,她还勉强做得到。

一道光链自女丸玉臂冲出,直击温良面门。

后者的面色也顿时凝重起来,那只魔瞳开始急速旋转,将面前的空间搅动成一道气旋。

雷链击中气旋,便像散开的绳头一般不断分叉,散作无数细小的光丝。

哪怕是有几根倔强的银芒硬生生挤过了气旋,击在温良身上,也只是如爆豆般弹起,噼啪一声,散作虚无。

“有意思,但这还不够!让你见识一下神的真正力量!”

温良银牙紧咬,不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面上青筋暴起,似乎也用了全力。

那道气旋在高速转动下似乎凝成了实体,随着温良推出的一个手印,竟然从那魔瞳中跃下,化作一道真正的龙卷,向女丸反扑了过来。

女丸振起双翅便欲飞开,却不妨那龙卷中忽然抛出万道雷光。

女丸引动的天雷,在高速的摩擦下更加地粗壮暴戾,根根都如荆条般粗细。

“啪!”

毫无防备的女丸被一道雷藤抽中,顿时被一阵酥麻夺去了五感,直接自空中坠落。

地面上插满了刀剑,刀剑的残锋疯狂地舐吸着女丸的鲜血。

虽然那层薄薄地黄纱所蕴藏的太上力量吸收了大部分伤害,并不断地试图恢复雪白的肌肤上裂开的血红伤口。

但很明显,还是破坏的力量占了上风。

女丸强忍着疼痛站直了身体,

薄纱已被染呈红色,残破的双翼上不知被划开了多少道口子。

女丸回头,望了望那对翅膀,幽幽问道,

“你说他们是你兄弟?”

“是的,曾经。”

那对翅膀猛得抽搐了一下,开始漱漱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恐惧?悲伤?还是愤怒?

女丸舒张了一下背部的肌肉

她和那对翅膀已经融为一体,自然心意相通。

她冷冷地对温良说道,

“所以,你永远无法在这个世界战胜我!因为……”

话到此处,女丸的身形忽然自原地消失不见。

方氏兄弟所化的双翅剧烈抖动,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在起点和终点同时留下了两道残影。

起点,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

终点,就在温良的背后!

寒光起!

一剑递出。

剑!是方才在剑冢里随便拔出的,

并不趁手,但够长,够直,够锋利。

足够准确地插入温良的后心。

“因为你对这个世界没有投入过任何感情!

任何喜,怒,哀,乐,怨憎会,伤别离!

你!没有!”

“唰!”

长剑入肉,三寸而止。

那感觉的确是刺入了肉与肉的间隙,

但那只是温良的右手食指和中指。

他用两根手指便夹住了剑,笑吟吟地望着女丸。

“谁说我没有?”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初见的温柔,

随后便握指成拳,抓起长剑“噗”地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恭喜你,你晋级了。”

“什么?为什么!”

女丸彻底呆住了。

“弑神,是神力成长最快的捷径。

这才是方氏兄弟真正拜托我的事情。

你不要难过,这都是我们的宿命。

我的,他们的。

以后你会明白,如果没有你,我们怕是也没有机会再回世间。

你不欠我,汝吾三接,此生无憾!”

温良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刃在自己的胸膛内一转,三只眼睛同时失去了神采。

温良的躯体仿佛受到了剑冢的感召,化作片片埃尘。

长剑落地,

万剑悲鸣。

嘤嘤作响,

齐吟共振。

天地也随之摇动,塌陷,缓缓落幕~

第八章 泽地萃

“温兄走了吗?”

“他走的时候应该很开心吧?”

周登,刘洪如是问。

女丸不敢答。

“老板娘,你真的别太介意。

有许多东西都是上天注定,也许,包括重逢。”

重逢?你们在安慰我吗?

女丸终究还是不答,轻摇螓首,一副心累模样。

“别去烦老板娘了,赶块把手里活干好!”

周登还是有几分眼力架,抢先帮女丸化解了尴尬。

黄粱酿的原料很快都被采买齐备,

女丸把全部身心都投在了灶台酒瓮,想籍此减弱几分伤感。

新酿入酒,这一日还算平淡。

两名新伙计都是识趣的人,时不时地向客人劝酒,查看有无异常。

可奇怪的是,又快到了入夜十分,也不见有酒客中招的模样。

“店家。打一壶酒,切半斤牛肉。”

“哎!来咯!”

周登赶忙上前招呼,却看见一名胖大和尚踱进门来。

呦呵~还是个花和尚来着?

周登忙去按吩咐准备,示意刘洪打烊上板。

都这时候了,估计今日命星,也只有他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花和尚,酒肉均沾,自然也免不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只不过半壶下肚,便直挺挺被抬入了内堂。

万剑冢,

昨日的一场大战犹在眼前,温良公子,斯人已去,

却换成了眼前这位肉厚膘肥的大和尚。

物是人非,还真是惹人感叹啊。

“哎,哎呦!”

那和尚拍着脑袋,缓缓坐起,

“什么乱七八糟的嘀嘀咕咕一大堆……

我就是个帮人做做法事的散修和尚,让我招……

哎,哎呦……这是哪里?”

前几位被带入悦闻世界的同修者,似乎醒来时都对自己的人设有非常清晰的认知。

像眼前这花和尚一般懵里懵懂的,恐怕还是头一个。

女丸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那和尚左跨,

“你,是狐媚子的人还是来助我的?”

“狐,狐媚子?不是吧?这是在闹鬼?我刚才听说,是来参加酒会的呀……”

“听谁说?”

“画外音。”

“画外音?”

“嗯,反正就是在一片虚无的世界。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摸不着。

就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说教。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姓华,叫华外音。”

“他都教了你些什么?”

女丸实在是被这和尚蠢到哭了,逐渐有些失去耐心。

“你,你等等,我看看!”

那和尚在自己的衣襟里搓了半天,

“哎,哎!还真有,你看!”

他从怀中掏出一面黄幡,

“就是它!那个华老板说,是要把这东西挂在薪狩村。”

“薪狩村?那又是什么地方?”

“据说是一个住着砍柴人和猎人的小村子。

应该在……你,你让我再瞅瞅……”

那和尚撩起僧袍,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上面仿佛是用血抹了些图形,

一个三角,一个叉叉,一条直线。

“哎,你看,这还真在。

哎,我想得这土办法倒是不错。

来来来,让我看看。”

他抬头望了一圈,剑冢死界的极远处隐隐约约似乎有坐山头,

“哎,就是那里!”

他将身子转了个方向,噗通一声躺倒,然后对女丸说道,

“你看!这个三角,就是那座山。

我的肚脐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叉叉,代表薪狩村。

你只要按着这条线的方向在地上标注一下,我们就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

女丸无语,但也只能依言照做。

好在这个花和尚人看上去不怎么靠谱,想出来的歪点子倒还都有那么几分作用。

薪狩村真得是薪狩村。

只住了一户樵夫,一户猎户。

倒是眼前老大一块平地,似乎是猎户平时用来晒皮的广场。

一根丈许高的旗杆杵在广场的一头,

花和尚走到旗杆脚下,扬起头望了望,拼命地挠着头。

女丸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抢了黄幡,展翅飞起。

旗幡招展,两户的小村瞬间便有了生气。

女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挂起黄幡,但通常同修者带来的信息都是帮助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继续前行的。

但是这次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那黄幡一动,太阳的光辉便随之一敛。

女丸背后双翼忽然脱力。

她从一丈来高的地方猝然摔落,嘭地一声砸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那大和尚本是好心地伸出双手去接她,结果直接便被砸倒,昏了过去。

好在他肚子上圆咕隆咚的一坨肥肉立了大功,女丸也算是毫发无伤。

女丸赶忙爬起来,并没有功夫去管那和尚。

她先试着扇动了一下背肌,却发现双翼已经不再受她召唤;

她又想尝试引落天雷,连续摆了好几个普士,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她想借来太上的力量,对着阳光好一阵拉扯,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你在干什么?”

忽然听到有人问话,而且声音那么熟悉,女丸可着实吓得不轻。

回头一看,她更是魂飞天外。

向她搭话的人,一身猎户装扮,赫然是店里来的新伙计刘宏。

“这人是有病吧!”

背后背了一把斧头的樵夫也开了口,不出意料,竟是周登!

这两个人出现在悦闻世界,

难道说,这花和尚在行功的时候是,是清醒的?

女丸不禁又羞又怒,对着那滩软肉一阵猛踹。

“哎,哎,这位大妹子!

悠着点!可莫要闹出人命!”

周,刘二人见那和尚被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急忙一个俯身查看,一个去安抚女丸,强行将两人分割开来。

周登和刘宏似乎并不认识自己。

这和曾经被拉扯进悦闻世界的方氏兄弟,小玄霖的情况似乎又有些不同。

女丸纳闷之下,也不愿细究,索性抛下众人不管,继续向前方行去,希望能找到破局的办法。

出村半里是一处谷口,两侧均是悬崖峭壁,当中的道路被一块数丈高的巨石拥塞。

女王尝试着推了推,没有神力的她在巨石面前简直如蝼蚁般渺小。

她又摸了摸石头的表面和岩壁,那光滑的程度以及角度,根本没有攀爬的可能。

她心下大急,赶忙再回到薪狩村求援。

此时那大和尚已经醒转来,他向女丸埋怨道,

“我,我好心去接你,你居然扔下我一个就跑了。

想从这薪狩村毕业,没有我,不行!”

眼前这和尚神叨叨地着实让人摸不着深浅,

女丸现在除了相信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她只能说着小话儿哄了那和尚开心。

他这才老大不情愿的挪到旗杆下,开始嘟囔起没人能听懂的咒语。

“女丸,又见面了!”

听到这个声音,女丸急忙回头。

温良!

居然是他?

“不要吃惊!

这花和尚名叫魏贲,乃是黄幡星转世。

他在此唤魂重聚,我方能短暂现形。”

“姐姐!”

“老板娘!”

小玄霖,孙吉也自虚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紧接着,是化翼的方弼与方相。

空间中忽然一阵剧烈颤动,高大的黑影背着阔剑,昂首踱出,赫然竟是王魔。

“嘿,师兄!师兄你也在吧?”

“在,在这里。”

木匠杨森的声音幽幽响起。

温良面露微笑,对着撕开的空间缝隙招呼道,

“姚忠,原来是你拔了头筹!”

“不好意思,让你羡慕了,哼哼~”,白面书生掩袖娇笑。

女丸警惕地目光仍然盯着王魔与杨森二人不放。

那和尚的咒语终于是停了,见了女丸这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开口劝道,

“别怕,他们眼下只是两道魂魄,伤不了人。”

那王魔倒也洒脱,上前对女丸一抱拳,

“老板娘,我们的恩怨已经算是了了。

我可不是为了帮那狐媚子。

只是我师兄因你而死,我必须表个态度。

我技不如人,生死有命,怪不得你。”

“师弟啊,你不该来。

我是中了那狐媚子的噬魂咒,夜夜受她折磨,只得听她差遣。

现在一了百了,浑身轻松。

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趟也趟了,咱们师兄弟一起轻松,在这悦闻世界里逍遥自在,有何不好?”

杨森感动得涕泪横流,紧紧地拥起王魔。

虽然他们此时均非实体,浑身萦绕的淡淡萤光此纷纷缠在一处,两两交融,如水乳之合。

“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指着周登与刘宏向那神叨叨的大和尚发问道。

“他们只是神识被这招魂幡吸了进来。

明日自会一切如常,不会有事的。”

魏贲安慰好老板娘,然后做手势将众人聚拢,

“你们都知道被召集到这里的原因吧?”

“万众一心!”

“打开通道!”

“护航老板娘走出薪狩村!”

“好嘞!我们走!”,温良带着众人,抄起家伙向村口断龙石的方向大踏步走去。

“你看!他们的魂魄,只会在悦闻世界中存在一天。

朝生,夕死。

可是他们多么开心,多么满足!

那个等了你千年的人,虽然神躯不朽,

但他,何尝快乐?”

说完这番话,魏贲也大踏步跟上了队伍。

女丸想要追,却发现自己似乎是被无形的绳索缚住,始终无法离开旗杆一丈的范围。

“明天,才是真正的开始。一切小心!”

这是世界崩塌前,女丸听到的最后声音。

第九章 天地否

生死离别,是一种刻骨铭心。

可是与相同的人两番生死离别,那滋味却如五味杂陈。

似乎那已称不上是痛,只是有些惆怅,惆怅里甚至还夹带了些小欢喜。

为故人的重逢,为化敌为友的一对儿痴男,为大家义无反顾对自己的支持。

女丸唯一不明白的是,魏贲最后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困在村里,为什么不让自己和大家一起去开辟道路?

她急着回到那方世界,她想知道小伙伴们的结局,

虽然……一切可能都已经注定。

一日过得很快,今天的客流虽然不少,可依然不见有谁作了黄粱意中人。

直到傍晚的功夫,女丸实在等不下去了,只得自己去门外招揽客人。

可是这左脚一跨出门,就感觉似是被什么东西绊到。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名醉汉卧倒在阶上。

她不禁喜上心头,仔细查看,

那汉子果然是灌了黄汤的标准症状。

于是忙唤了两位伙计,将那人抬入内室。

帛书花光大盛,锦帐温暖如春。

女丸又回到了薪狩村的小旗杆下。

她先尝试着走出一丈方圆的范围,发现禁制已除,不禁雀跃。

随后她便开始尝试召唤神力,谁知除了那一身锦绣黄裳,她的所有能力依然处于封印状态。

“别再试了,只有取得了吠豺内丹,才能找回你的能力。”

女丸转头看去,只见那名醉汉已经醒了,

那一副油腻的中年暴发户模样,着实让她为方才的自己惋惜了一番。

“你是?”经历了这么多天的修行,女丸已经褪去了青涩,非常大方地向对方打招呼。

“在下曹宝,特来助女主人降妖。”

“什么?你叫我,女主人?”

那曹宝自觉失言,尴尬地一笑,

“额,我说,那个我们不是应该先去村口看看么?今日恐怕是没什么功夫说笑。”

女丸心下一凛,忽然响起昨日魏贲那似有深意地一瞥,急忙快步向村口的断龙石奔去。

龙门已开,巨石斜斜滚在路旁,碎作数断。

满地赭红,将空气都染出了刺鼻的腥味。

断剑!是王魔的宽剑!

残刀!是杨森的雕刀!

雷劈形成的焦痕,龙卷拖出的风槽,此地必有一场恶战!

他们,难道……这就是魏贲昨夜将自己困住的原因?

“哎!女丸大人,慢些,你走慢些。真是要把我这把骨头拆散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女丸双目含泪,向魏贲咆哮着。

“嘘!噤声!”

一声兽吼自山隙的对面发出,紧跟着就是一片呼噜呼噜的兽语响。

曹宝身体不住颤抖,他将女丸拉在断碎的巨石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讲解到,

“这断龙石本来就是为了保护薪狩村不受外部凶魔异兽的骚扰才立起的,

若非是大人您到了此处,这断龙石断不会开启。

石头开启的时候,想必是惊动了对面的凶兽。

那结果,那结果,你也看到了。”

“他们的元神都被凶兽啃食干净了?”

“那些人的元神,本来就是被招魂幡唤醒的,

过不了一日也是烟消云散的命数。

现在嘛,倒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

如果我们能够解决掉门后的那头精英吠豺,

不但能寻回你的神力,也能将它腹中凝聚的元神取出,

虽然一时难以聚成人性,但终究还保留了一线生机。”

“走,和它刚一波!”

“开什么玩笑,你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那什么和它刚?”

“你也没有能力?”

“有……倒是有,可是,那个,我就是一个辅助。

只是随身带了百宝囊,

里面的宝贝,能够让你任选三件。

但是说道作战嘛,那,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法宝?有什么,全拿出来,我瞧瞧。”

“全拿出来?

你这空间怕是也放不下吧。

这么说吧,非限量版本的法宝,你只要叫得出名字我这里都有。

限量版本的嘛……

也有些,比如捆仙绳,浑天绫,打神鞭,雷公轰,你要什么,直接说便是。”

“打神鞭,这个听上去霸气,就它吧!”

“打神鞭?那是对神属性物种才能造成毁灭伤害的宝物,你要打的可是兽!”

“就是说,降魔杵,灭妖钵什么得都没用咯?”

“是啊,属性不对,不但伤害达不到预期效果,连自动制导功能也无法开启。等于是坨废物。”

“有没有全属性伤害的攻击法宝?”

“有。金砖,可好?”

“金砖……好吧,拿来。”

“哎,这个可是刚刚升级过的金砖20。

不单单有物理攻击力,命中后还有机率炸裂,造成成吨伤害。

它有个俗名,叫板砖。”

“好!拿来。再帮我找个控制系的。”

“控制系?我看看,捆仙绳是不行了。

遁龙桩……这也不是龙系生物。

哎!这儿有个限量款,太极图!还是群控!”

“行,我要了。哎,那是什么?”

曹宝自百宝囊里取出太极图的时候,似乎泄出一股异常霸道强横的气息,并非来自那张柔和古雅的太极图。

“那,那个,你确定想要?”

女丸相信自己的直觉,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本钉头七箭书,这本书据说威力无穷。只是,说明书被我弄丢了。”

“说明书?”

“是啊,本来有的,应该是记录了一些咒语之类的东西,可是……”

女丸抬头望了望天色,时候已经不早。

曹宝曾说,如果今日不取了凶兽腹中内丹,她的那些朋友可就真的要神形俱灭了。

女丸哪里还管那么多,趁曹宝没有合拢百宝囊,抢了那书便走。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百宝囊今日已经被取走三样神物,立即自行合拢,打了个死结。

这时候莫说是女丸,就算曹宝也没有办法再打开袋子更换宝物了。

那曹宝望着女丸背影,遥遥喊道,

“大人,加油!我支持你!在精神上……”,话音越到后来越小,最后四字几乎是轻不可闻。

女丸冲入峡谷,奔了不过数步,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惊动了大量的凶兽。

峡谷中央有一片开阔地,一只巨大的豺形生物正扒着两边峭壁的缝隙,张着一只眼睛向里瞧。

污浊腥臭的液体自峡谷中淌过,似乎是那凶兽的流涎,它显然已经发现了女丸。

周围那些小形的凶兽已经忍耐不住,纷纷冲入峡谷,想要将女丸撕碎。

女丸将太极图在地上一展,那些铺天盖地冲过来的小吠豺们前赴后继的踏入太极图。

随着道道绿光涌起,尽皆消失不见,也不知被传送去了何方天地。

峡谷内只留下了一只巨豺和身边两只大豺,他们的身躯无法挤进峡谷,反而留了性命。

那太极图一时半刻无法挪动,女丸也只有硬着头皮向剩下的三只禽兽走去。

她见有一只大豺挤在凶兽身下,探头出来,眼疾手快一板砖拍去。

那凶兽连声响都没发出,便头颅崩裂,软倒在地上。

余下两只凶兽大惊,本能地让开了谷口。

女丸趁此良机,飞快地冲了过去,轻轻挥手收了板砖,抖手一砖祭出,又拍倒了一只大豺。

身形最大的那只巨形吠豺将牙咬得格格直响,竟然忽作人言,

“你,是,谁?竟然,敢杀,霍格巫的族人?”

女丸哪里肯和他废话,又是一板砖招呼过去。

那板砖击在霍格巫的额头。

后者只是被震得退后了两步,晃晃脑袋,一声怒吼,便睁开赤红的双目向女丸扑来。

霍格巫来势飞快,女丸避无可避,只能闪身躲回来时的峡谷。

那霍格巫探进一条臂膀,睁了一只独眼来寻。

女丸见那车轮大的眼睛在谷口翻来翻去,抡起板砖又是一下,然后直接将法宝引爆。

只听砰的一声响,一团腥臭的血泉飙落,洒在女丸身前丈许,所触草木,无不焦黑卷曲,相似被什么邪物污染了一般。

霍格巫的惨叫声直冲天际,它不断地挠开两侧峭壁的岩石,将碎屑掷入峡谷。

一阵石雨密若阵鼓,女丸也无法完全避过。

尖利的巨石从她身畔擦过,带出片片血肉模糊。

她急忙取出第三件法宝,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那书页对着霍格巫一阵比划。

兽吼如初,石雨如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女丸心头暗骂,只得暂时向山谷后方退去。

必须让那该死的曹宝再仔细找一下使用说明书,否则今日怕是无法解决这棘手货色了。

这个废物胖子,就那么点垃圾技能还不好好使用,把重要法宝的说明书都弄丢了。

女丸在心里把所有能想到的最刻薄的话,都吐槽了一遍。

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女人的吐糟,是这个世界上攻击力最强大的咒语之一。

那原本要念咒二十一日方能夺人神府,千里诛魂的钉头七箭书忽然被唤醒,发出刺眼的白光,沿着峡谷逆飞而上。

又是一道白光自谷内灌了回来,

女丸瞬间感到自己神力充盈。

那种力量在她的身体内不断地膨胀,再膨胀,

超出了她肉身的边界,

继续充盈着整个悦闻世界,

直到一片鸿蒙,

如肇始之初。

第十章 地山谦

“听说那个贱人的转世灵身已经出了薪狩村?”

“是的,主人!”

“她是怎么逃过我蓄养的那只雫唼喋,又是怎么击倒霍格巫的?那个人,在帮她?”

“主人在他身上下的禁制,应可让他无法异动。”

“难道还有别人在帮她?”

“也许,是天命羁绊。当时我们逆天……”

“闭嘴,什么天命!

现在我才是须弥界主神!

那个贱人,她什么也不是!

去,给我把伏地魔找来!

那个贱人莫要高兴太早,

出了薪狩村,就是她的死期!”

来来往往的酒客,女丸见过很多。

有的粗豪雄阔,豪饮宿醉;

有的轻酌细品,浅尝辄止;

有的是为灌肠壮胆,有的不外借酒消愁。

可是刚迈过门槛,闻到酒香就趴在地上的,老板娘还真是头回开眼。

黄粱择主,自有其规,女丸也不操那份没用的心。

八卦图上坤基的八道卦符均已亮起,这第九页乃是重启新篇,自然少不得神异。

女丸细看功法,果与往日不同。

绢册上细绘了举案齐眉的典故,却对梁鸿卧光蜻蜓点水般地带过。

女丸虽不解其意,但也是依葫芦画瓢执了番叔旦之礼。

断龙峡,西泉塞,

昨日斩杀一群吠豺的所在。

满地一片狼藉,腥臭的秽气铺面而来,一个身影从酸腐的兽涎尸块中慢慢隆起。

他的背似乎严重佝偻,无法挺直,人看起来气息奄奄,虚弱无力。

这个人,是来帮自己的?

似乎,他比自己更需要帮助吧?

女丸不顾污秽,急忙上前去搀扶。

那人似乎对女丸身披的黄裳非常忌讳,报以礼貌地回绝。

“你在这个世界看上去很虚弱?是附加能力时出现了什么问题么?”

“不,不。老夫门道正,本是一介散修。

大约是因为所修功法的关系,历千年修行,道身已然不朽,然而肉身已经陈腐不堪。

我的修为已能触及兜率三十三境,只是初到这个世界,力量受到一些压制。

等到老朽恢复过来的时候,为此间主人移山填海,造出一条通天大路,那也不在话下。”

“这么神奇?不过穿越到这里的人,元神多半只能停留一天。

这么短的时间,老前辈的力量可以恢复么?”

“数百年前老夫也曾被召入这方天地。

如果老夫的记忆没有出什么岔子,出了薪狩村,经断龙峡可入十万大山。

在第一座山峰的半山处有一座祭坛,如果用这方天地里能够与太上产生共鸣的半身血液祭祀,就能让我的力量快速恢复。

如果小老儿没有看错的话,阁下便是夺太上造化的此间主人吧?”

“略有感应,运用尚不纯熟。”

“没事,没事!走,年轻人。我们边走边说。”

女丸闻言,又深施一礼,感谢前辈提点。

那老者皱了皱眉头,“年轻人,应该有自己的傲气。不要太过多礼!”

这一路上,老者便开始了对女丸的说教,

“你这孩子,性子太急。

一定不曾注意,在悦闻世界的起点岩上刻有多少曾经经此世界飞升的前辈心得。

你有没有总结过他们的共性?”

女丸虽然摇头,但仍然执礼甚恭。

看得那老者老大不高兴,

“就是要霸气!

要有王霸之气!

管他酿的天王老子是谁,

都要逆天!要改命!

要斗破三界!要唯我独尊!

依照太上的指引?

哼哼,那你要修行到什么时候?

只有敢与天争,夺神奇造化,自成规则,

才能真正在这个世界写下你的名字!”

“老前辈的意思是,天命不可遵,不必循?”

“庸人,才被天命束缚。

所有故事的主角,都没有规则限制,

不靠金手指,他们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老前辈,您说的金手指是指?”

“哎,让你见识一下!给你看看这个!”

那老者从怀中掏出一截木棍,神秘兮兮地说道,

“看,这根金手指,是西方凤凰木做成的。

它可以打破须弥界的规则,在任何小世界里,凝聚屠神的力量。你看!”

只见那老者随意捏了一段不知什么咒语心诀,自那金手指中忽然闪出一道蓝光,将路旁一块山岩击得粉碎。

“现在我只能发挥这金手指万分之一的能力。

等到我的力量恢复,为你移山改岳,登天问太上,那都是小菜一碟!”

“前辈,小女子一直不明白。

如果您老真的具有了那般神力,为何不夺了这方世界,一步封神,直上须弥?”

那老者一愣,随后凶光大盛,

“你,早就已经看穿了?”

“曾经有一位朋友提醒过我,须弥八十一界是令无数修行者眼红的登天捷径。

前辈修道千年,怕更是很难放下这种执念吧?”

“你,你为什么到这时候还如此冷静?

你难道不应该愤怒嘛?愤怒!”

“老前辈的力量应该是靠吸收戾气成长的吧?

方才在西泉塞的时候,其实我早已醒来。

只是看到你一直在俯身吸取那些凶兽身上的气息,想要多观察一下,因此才佯作晚觉。

如果我此时发怒,你就可以趁机控制悦闻世界的太上气息,是也不是?”

那老者仰天狂笑,

“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

老子不是被天命束缚的人,逆天改命,抢个世界主角,这种事情老子做的多了。

你又能奈我何?就算我的力量仅余万一,也不是你这种蝼蚁可以抗衡的!”

他伸出手中的金手指,随手一戳,女丸身上的黄裳忽然破裂。

木棍入胸三分,直扣心门,贪婪得吮着鲜血。

“只要我的金手指饮过你的血,一样有办法将你抹灭!”

女丸的心口一阵刺痛,黄裳卸去了这一击的大部分力道,可自己已然受到重创。

如果伤口再深半分,便能刺破心脏。

她以前一直觉得饱满的胸腔是运动的累赘,但今天就是这多鼓起的几寸缓冲救了她的性命。

她伸手握住那根金手指,广袖黄华大盛,噗地将那截木棍拔出,鲜血暴涌!

“你这样倚靠戾气生存的怪物,在东方无法生存。

我泱泱华夏,礼仪之邦,你修这等外道邪法,永远只能作不入流的散修!”

那老者仿佛是被刺到了痛处。

他千年修为,道行精深,可是在东方仙界只不过勉强跻身末流地煞。

他本人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引以为耻!

此刻他被女丸揭了伤疤,焉能不恼?

“你,你还敢嘴硬!事到此时,你还认为能从本神手中逃出生天?笑话!”

那老者如疯魔般厉笑,周遭空气爆碎,山峦震动,整个悦闻世界仿佛都为之战栗。

他将那金手指送入口中,贪婪地吸吮着女丸的鲜血。

嘬嘬作响中,还不忘夹杂几声嘿嘿的干笑。

女丸冷冷地望着他,心中默默倒数,

三!

二!

一!

那老者忽然两只眼珠乱转不定,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哼!闻到酒香就晕倒的人还敢跟老娘斗?

老娘身上流的血,至少都是三十八度五!”

那金手指的力量果然能撼山移岳,震动须弥。

山石不断崩塌,将那老者的尸体掩在乱石堆里。

女丸展开双翼,飘在空中,傲然望着远处的落日。

谁说顺天意,便不能成为主角?

天意,便是人意!

是她的意愿,是方弼方相,王森杨魔,温良魏贲,玄霖孙吉,姚忠曹宝,还有这世界相关的每一个人,每一只生物的愿景织就。

是他们,是我们,一起创造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这便是我的世界,我的天!

第十一章 艮为山

“吾王,您的身子可好些了?”

神荼担心地望着那名被缚在困龙桩上的老者。

“无防,这些禁制,只能限制我的行动,却无法伤我分毫。快说说,那女娃儿怎样了?”

“她战胜了伏地魔。”

“伏地魔?以她现在的境界?就算伏地魔没有掌控悦闻世界的太上之力,似乎也不太可能啊。”

“两者的差距确实还很远。不过女主人是一员福将。”

“福将?这世间哪里有福将一说。只有准备充分的将领,才是福将。我猜她定是有了特别的准备,才能战胜那个杀星。”

“倒的确有些出人意料的准备呢。”

“哎,她现在已经进了十万大山吧?”

“按进度来说,的确如此。”

“很好,这样她就会遇见那个孩子。”

“你说得是,当年被封印的……”

“现在女丸已经是悦闻世界的主宰,她应该有办法揭开那个孩子的封印。”

“那个人的力量,应该可以让女主人完全觉醒了吧?”

“还不行,只有一天的时间。那个孩子自己都无法完全觉醒。

但他必然能够让女丸的力量再次提升。

至于提升到什么程度,就只有看她肯吃的苦头了!”

女丸望着眼前的正太,心中暗自摇了摇头。

这老天究竟是几个意思?

这让她想起了儿时的两个玩伴,乔万妮和薄加丘。

他们的十日欢宴,是否便如自己此时这般荒唐呢?

再入悦闻的时候,她身处一处半山祭坛。

伏地魔的信息并没有错,这里果然有一处祭坛,而且恰是存储点。

女丸仔细搜索着今夜与她参修功法的正太,却怎么也寻不着人影。

忽然祭坛下传来一阵哭闹,女丸循声望去,竟然看到一个约莫学步年龄的孩童在嘤嘤哭泣。

什,什么情况?

世界穿越改变了年纪?

以往被黄粱酿拉入的同修者无论是友是敌,他们都承担了指示下一步行动的义务。

女丸在这个世界里,真的很迷茫。

可是忽然被传来这么一个话都说不来的孩子,这是哪一出?

女丸见那孩子哭得凄惨,只能抱在怀里安慰。

小孩子对于母性的依恋暴露无遗,

虽然女丸内容扎实,但毕竟没有生养的经验,只是窘得满面绯红。

但她怕孩子哭闹,也不敢抗拒,

双臂如摇篮般晃动着,任他在怀中淘气一阵,渐渐平复情绪。

那孩童止了哭闹,睁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他伸手指了指山顶,又点了点女丸胸口。

女丸随即会意,原来这孩子还是通些灵性,是带了任务转生到这个世界地啊。

心念及此,女丸心下释怀。

她哗地展开双翼,就欲直冲山巅。

可是无论她如何振翅,始终无法飞起。

那孩童虽然不重,但就是象千斤坠一般将自己镇压得无法离地。

她先尝试着将孩童放下,刚要起飞,便感觉脚下一沉。

那孩子只是抱住了自己一只天足,却也将她死死拖住。

女丸轻轻抖动脚尖,想将那孩子甩开。

没想到对方一个熊扑,居然攀着她的大腿,爬上了腰间。

女丸想把那孩子从身上摘下。

可是只要一抓住那孩子,他便觉出不妙,放声大哭起来。

女丸最终还是放弃了抵抗,扯下一条带子,将那孩童缚在背上,任由他伏在身后。

她知道自己是无法飞上山顶了,只能徒步前行。

向上攀爬了些时候,女丸似乎感觉身后愈发沉重,

回头去看时,见那孩童已经长到了约么三岁大小。

他咬着手指头,哈喇子沿着手腕淌了下来,

“姐姐,爬山。

山上,大马。

宝宝长大,大马活啦。”

这小家伙长得还真快!

按照这个速度,难道说,爬到山顶,他就会复原?

爬得越高,自己负担越重,最后要背个半大小子登顶?

天哪,兄dei,你会自己走吗?

山势益见陡峭,女丸再往上爬一段,感觉身后负担更重了。

她尝试着将那孩子放下,他已经长成了约莫七岁大小得少年,可是体重已经超过了寻常成人。

七岁得孩子自己爬个山应该没问题吧?女丸如是吐槽。

可是那孩子双脚一沾地就飞快得向山下跑去,

“姐姐不背宝宝,宝宝就不上山。

没有宝宝,山上的大马就不会活,山门不会开。

姐姐要去的地方永远到不了。”

女丸琢磨着这小家伙不像是在瞎说,只有快步追上,求爷爷告奶奶地哄了那小祖宗开心,再将他背到背上。

这一路走下去,女丸那可是没少受罪。

随着这孩子的增长,他的重量以级数般上升。

初时如牛,后如象,

待到十余岁大小,那已经是重如岩岫,换作寻常人肯定是无法负担了。

再走下去,女丸感觉自己仿佛是驮了整座五行山。

就算他想放,也怕忽然一松力就会被压垮,再也爬不起来咯。

“姐姐。现在开始,你若是真背我不动,倒是也可以把我放下来。

我神智已复,不会再开溜了。

不过你若是多背我一段,自然也不会少了益处。”

女丸一听,什么?

背了有奖?这莫不也是一种修行?

那当然要挺下去了!

作为世界主宰,扛起男人把山爬,还能算是个事儿?

走起!

只不过,女丸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究竟是谁?我怎么总觉得有些面熟呢?”

“我叫黄天化,三山五岳正神。

货真价实的正神级待遇哦!

我的力量被人禁锢,只有唤醒了山顶的玉麒麟,才能真正恢复。

你此时缚我前行,我可以从你身上汲取太上之力,让我的神力得到恢复。

唤醒玉麒麟时我能恢复的力量越强,届时自然对你的好处也越大。”

女丸一听,怎么着?

又是一个通过我吸取太上之力的?

还是个正神级干部?

比那个什么伏地魔不知道高了多少个档次……

他要是对我动了歹念……那我也没办法反抗不是?

想到此节,女丸也是暗自摇头。

一来,她眼看着黄天化一点点长大,心里并不像对伏地魔那般戒备。

二来,黄天化在人间界是成名已久的仙人,口碑不错,她愿意相信。

三来,伏地魔酒精抗性太低,是致命弱点。这黄天化暂时看来是无懈可击,自己根本没有机会选择。

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位小正太,有颜!姐就愿意信他!

女丸一咬牙,硬是把那黄天化背到了山顶。

最后的那一段儿路,黄天化已经达到了与三山等重的重量。

纵然女丸是本世界的神体,也是被镇压得完全迈不开步子。

当女丸踏上山顶得时候,人几乎已经完全虚脱。

她只看见山顶卧着一尊麒麟石像,栩栩如生。

那黄天化早已翻身离开了她的身体,三步并两步走到石像面前,轻轻抚摸着麒麟的额头。

忽然一阵轰隆声自山体内部响起,在麒麟的后方陆续升起一片连山,

那就是所谓的山门吧?

石麒麟晃了晃脑袋,活了过来,

它轻轻地用舌擦拭着黄天化的手背,温顺地呜呜低鸣。

黄天化高举右手,掌中凝出一把宝剑。

他挥剑指向女丸,后者只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神力瞬间受到激荡,再以一种剧烈的速度膨胀。

就像当日她斩杀霍格巫时神力回归的灌顶一样。

她知道自己能够感应到的太上之力已然倍增,不免向黄天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这个也送你!”

黄天化将手中的宝剑掷出,插在女丸面前,

“这柄莫邪剑和你很搭调,应该能助你应付后面的五十四难。

我的神力回复后还有很多大事要办,就不陪你继续走下去了,告辞!”

话音方落,黄天化祭出手中花篮,天地瞬间就被卷入那花篮之中。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黄天化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都散入了陈郡的夜晚。

第十二章 水山蹇

“黄天化,这个名字你们有没有听到过?”

女丸非常认真地向周登,刘洪问道。

周登拍了拍脑袋,“嗯,很熟啊,让我想想……”

刘洪提醒道,“这不是茶馆里说书的老高讲得大鼓吗?”

女丸的时代早了许仲琳千年,史书里没有的东西,那时都只活在艺人的嘴里。

这时候周登好像也想起了什么,

“对,对!那个老高讲的是当年周武灭商的故事。

全是些什么仙狐鬼怪的。

这个黄天化,好像在他的书里榜上排第一,号称众仙之首,那可不简单那。”

“那伏地魔呢?叫什么门道正……”

“这是什么鬼东西,没听说过。

指不定是什么不入流的角色,谁记得住?

不过,你可以去问老高啊!”

老高,姓高名继能,是西市最大的茶楼老板。

女丸趁午市已歇,留了两个伙计看店,便去找那高老板听书。

嗨,还真巧了。

今儿这书啊,正讲得是周武灭商,

黄天化一根攒心钉,打杀四魔将。

这段书众仙斗法,那是异常精彩,算是全本平话的一段小高潮。

女丸也坐上了雅座,点了壶茶,慢慢地品着。

这书也不知是讲了多久,女丸忽然是一阵云里雨里,雾起霭生。

麒麟崖,昨夜黄天化唤醒玉麒麟,破空飞升处。

女丸忽然心生警兆。

她曾经着过道儿,饮了别人配置的黄粱酿,被拉入悦闻世界。

那次是温良,他固然不是想对自己动什么坏心思,但是却给了自己一些小小的教训,也教会了她一个道理——

那些想要抢夺这方世界的修行者,可能会主动用黄粱酿邀她共修,生死一战。

这样的对手通常都很强,自诩对这个世界的控制比她更强。

他们的准备也更充分,也许,为了这一战,观察了她很久,研究了很久,很久。

高老板挤出一脸尬笑,站在女丸身前不远处。

“是你将我引来这里的?”

“不错!”

高老板轻扬了一下嘴角,颇为得意道,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谨慎的人。

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上钩!”

“你为这一天计划了很久吧?”

“当然,你的酒馆开张的第二天,我的茶馆就开张了。”

“你是那狐媚子派来的?”

“你说呢?

你也不想想,武王伐商的这些事情,史书都语焉不详。

能尽知其中过程的,当然都是那些亲历过的人。”

“你曾经活在那个时代?”

“很意外吗?你不也是吗?黄天化不也是吗?”

“所以你讲得故事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真如何吸引人?

武王伐商,太公望遣柏鉴立封神榜。

柏鉴之下,榜上花名头一位,便是三山正神柄灵公黄天化,因此别号万仙之首。

他在西岐城前凭一根攒心钉打杀不可一世的魔家四将,名列太公座前四大先锋。

这自然都是真的。

可是,这故事还没讲完……”

“愿闻其详。”

“可是金鸡岭前,天化殒命。

当时刺死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区区在下,

高,继,能!”

“你?就凭你?”

女丸昨夜得了黄天化的灌顶,实力已然倍增。

虽然她感觉得到对手的气场远远胜过自己。

但是与昨夜破界飞升的黄天化相比,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怎么?我不够资格?难道你有这个资格下结论?”

那高继能一脸坏笑,根本就没有把眼前的女丸放在眼里。

女丸闭目凝神,感应太上。

在这万仞山巅,阳光毫无阻挡,化作丝丝缕缕的金线,犹如实体,缠绕在女丸周身,缚作一只光茧。

“有意思,你想对我出手?”

高继能嘿嘿地冷笑道。

“我想试试!”

说完这四个字,女丸猝然发动,背后双翼张起,如蝶破茧,光芒大盛!

千万道金光汇作洪流,直向高继能涌来。

“不自量力!老子的神号是——黑,杀,星!”

高继能甩手一道乌光,撞在那一道金色光柱上。

金光顿时溃散!

似乎连一点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整道金光完全被乌光吞没,高继能脸上的狞笑更盛了。

简直比预想还要容易,根本就不是同一水平的战斗……

高继能正要催动乌光向女丸压落,

直接击碎她的光翼,将她推落山崖。

忽然间他的左眉一跳,本能地捕捉到了什么重大的威胁,

他忽然收力,整个身子向左后方倒翻了出去。

一道白光自未散去的乌光里破霾而出,

高继能只是慢了那么几分,一只右臂便被连根切去,血如泉涌!

“莫邪!莫邪!它怎么会在你手中!”

高继能惨叫着倒在地上。

地面被血水染成褐色,浸透成泥,不断软化,竟然将高继能的身体整个拉入了地面。

山头化作了一片沼池。

女丸想要飞起,却被那层黏糊糊的液体粘住。

快速振动的双翼只能勉强提起她的身体,让她不至被泥潭吞噬。

“黄天化居然舍得将莫邪剑给你?

还真是小爷失算!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吗?太天真啦!

当年就算那黄天化修为高妙,法宝神通,

但是遇到我高继能,他还不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

这黑杀星的名号,自然不是白叫的。”

嗡,嗡,嗡嗡嗡。

四周涌起细密地振翅声。

不知从哪里汇聚来许多蜈蜂,每只都有拇指般大小,

腹下的尾刺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绿色光芒。

那蜂刺想必都含有剧毒!

女丸急忙召唤金光,再次将自己层层缠绕,围个风雨不透。

金芒和毒蜂交斗,虽然那蜂儿触光即死,但奈何数量实在是多。

金芒不可能立即杀尽毒蜂,毒蜂一时也无法攻破金芒。

只是这样一直僵持下去,究竟是毒蜂先灭光,还是太上力先竭呢?

女丸此刻脑海里转悠的却不是这些,她忽然想到了黄天化。

那黄天化的法力明明胜过眼前的高继能,可他是如何反被斩杀的呢?

这毒蜂能冲破黄天化的防守?不可能!

她隐隐间又想到那尊麒麟石像,仔细回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

当时高继能下手的目标不是黄天化,而是玉麒麟!

就在她想通这一节的时候,忽然脚上一紧,

一只沾满泥浆的大手忽然从沼泽里伸了出来,抓住了女丸的脚踝。

只要将女丸拉入这方泥沼,胜负立分。

可是女丸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

因为就在那一个霎那之前,她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在高继能发动的同时,她也已经发动了!

引天雷!

这一次是真的引雷入体,并非化雷为武器,而是结结实实地引雷击中自己。

女丸放弃了对雷电的控制,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召雷,

因此召来的雷电远超自己以往曾经达到的程度,甚至隐隐可与当日孙吉第一次引雷时的华丽相提并论。

只不过,这雷电不是被她引在掌中,而是直接劈中身体。

女丸的身体也承受着巨大的伤害,

但同时,那些飞近的蜈蜂纷纷爆碎,噼啪的爆豆声响不绝。

抓住她脚踝的那只手瞬间僵住,虽然不曾松脱,但免不了不住颤抖,用不出半分向下的力道。

这还不够!

女丸心里想着。

她一咬牙,再次拔出了莫邪宝剑,直指苍穹。

雷光顿时更加密集,方圆数里的云团纷纷聚在一处,

互相摩擦,挤压,想要将每一丝细小的霹雳都挤出去,洒在那莫邪宝剑之上。

高继能的身体僵硬,此时他就算想松开女丸,那只左手也不由他控制了。

他人在泥沼之中,视线模糊。

一片黄褐色中,他忽然看到一道非常明亮的光,

纯白色,就象彗星拖出的光尾。

那道光尾直接破入泥沼,卷起了一股颜色更深些的泥浆,翻出一串绝望的气泡。

泥沼瞬间开始凝固。

女丸的脚下一松,人已经腾在了空中。

但他方才那一剑插落的力量太大,尚来不及拔出,半截剑身便被凝固在了岩石之中。

女丸深吸一口气,

借力太上,双臂猛地用力,将石中宝剑拔出。

拔出石中剑,

必是此界王!

挡者,死!

第十三章 风山渐

“是谁允许擅用高继能这枚暗棋的?”

“主人息怒!这次,是那贱人自己找上门的。”

“看来她已经发现很多线索了。”

“他毕竟遇见了黄天化。柄灵公的故事,就算正史里没有,街头巷尾也总还是有传闻的。”

“杨森王魔,雫唼喋,霍格巫,伏地魔,黑杀星,他们居然都没有干掉那贱人!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蹊跷?”

“悦闻自成世界,里面发生过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啊。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千里眼神荼,灌口二郎杨戬,还有那闻太师……或者……”

“去请闻太师!速去!”

风雷骤至,凝作一团人影。

一名高大男子自其中走出,不怒而自威。

“长公主殿下!许久未见。

宣召老臣,不知有何指教?”

“你可知悦闻世界近来发生的事?”

“臣有一目神通,可看尽三千世界。

但也不会只盯着一隅不放。

悦闻世界嘛,臣只是略知一二。

长公主殿下可是不放心那道转世灵身?”

“我只想知道她是如何击败了本宫派去的众多杀手!到底是谁在帮她!”

“并没有谁刻意帮她,一切都是天命。

亦或是殿下所托非人。”

“你,你敢讽刺本宫。”

帘后那宫装女子的剪影一阵颤动,想来是动了真火。

但是她念及台下这位大神——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在神界的地位也并不逊自己几分。

而今能给她些许颜面,也不过是出于往日的一些旧谊。

于是她语气便也软了三分,

“那太师可有什么妙法?”

“你为何非要如此决绝?”

“太师,这千年来的仙班,他阐教总压我截教一头,你可认命?”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那宫装丽影嘶声怒吼,

“你别忘了一心寻她转世的人是谁!

他日那贱人封神,阐教又多一位主神。

而我,我可能就会被剥夺神位!

你振兴截教的梦想,又要化作千年南柯梦!”

老太师沉吟半晌,终于还是一声长叹,

“罢,罢,罢。便助你这一回吧。”

女丸昨日受了惊吓,若不是被两名伙计从茶楼里抢了回来,还真不知会是如何收场。

今日酒馆没有开张,女丸躲在房间里喝着压惊的药汤。

她挣扎着攀了床围,仍想勉强着直起身子去将今天的黄粱酿配好。

忽然一阵天塌地陷。

床头那名干瘦的郎中冷哼两声,女丸的意识便陷入那一片哼哼唧唧的坏笑中。

“又是你们?倒还真是执着。”

女丸自然明白,又是有人向自己伸出了黑手。

此时在麒麟崖与她对峙的,正是日里的郎中。

他生的尖嘴猴腮,一副雷公嘴脸,的确没有挂什么好人相。

不过她听罢女丸此时斥责,只是冷哼一声,

“不要将我和先前那帮废物混为一谈。

这次要你命的人,可不是你此时能想象到的!”

“哦?还有其他人惦记我吗?”

“你?不值得惦记。

我乃天君辛环,奉命将你抹杀在此,有僭了!”

这雷公脸似乎是个狠人,并不多话,简要通名,便欲动手。

而女丸在这悦闻世界又岂是弱者?

连日来她早已惯作厮杀,话不投机,那便打过。

辛环双臂一抖,亮出一对肉翅,旋在半空。

女丸自也不甘示弱,展了光翼,腾身而起。

她见对手也是飞行系,心下已有计较,举剑指天,引天雷!

你离天近,便用天诛!

雷光如瀑泻下。

那辛环似乎对飞行尚显生疏,反应慢了半拍,被那道雷光轰在顶门,瞬间淹没在光柱之中。

女丸没料道战斗竟然如此顺利,

她如今的唤雷术已是今非昔比,远盛当日孙吉。

被这样密集的雷光自顶门轰中,就算是顽石也要碎成焦土,

那瘦瘦弱弱的辛环又如何承受得住?

雷光散去,现出一团黑影,那辛环已经被天雷炸作一团焦炭,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女丸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他,被轰成这样,怎么还能飞在空中?

“啊,哈哈哈哈~!”

天空忽然响起一阵狂笑,

“好玩不好玩,惊喜不惊喜?

是不是以为我已经被烤焦了?

一招制胜,很膨胀吧?”

辛环轻轻抖动翅膀,那一层焦黑仿佛是刻意涂抹上去的一般,瞬间散作埃尘。

辛环做作地咳嗽了几声,从怀中掏出一对雷公轰,轻蔑地说道,

“你大概不知道,我辛环在雷部二十四天君中位列第二吧?

想用雷来伤我?

哎呦,真是笑死我了。

你准备好了吗?现在轮到我了!”

雷云再聚!

这一次聚拢的云层低的可怕,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那如山般厚重的云层里电弧闪烁,

如果将这团雷云里的雷霆之力全部抽光,恐怕连整个山峰都要被夷平了吧!

好汉,不,好女汉子不吃眼前亏,女丸当机立断,展翅飞走!

头也不回,一飞千里,向雷云边缘遁去。

一串串雷光在自己身后击落,女丸根本没有功夫回头,回头,便逃不过被击中!

辛环肉翅连扇,追了上来,

“想逃!你太天真了!你长出这对翅膀才多久,竟敢和本天君比飞行技术?”

女丸心中暗自咬牙,她知道辛环说的话不假,但她没有其他选择。

她见到刚才辛环引雷的阵仗,便知道自己正面战斗毫无胜算,只有比飞酷!

虽然,那胜面也不大。

现在女丸在前,她有选择飞行方向和飞行方式的自主权。

比速度,她可能拼不过对手,

那就比难度,比胆识,比运气,

我们,赌命!

她将双翅一压,超低空飞行,沿着一条河道疾略!

“蠢女人,竟然沿着河飞?

既没有阻挡,又容易着雷劈!

你这是在送死!”

辛环似乎对这种追逐猎物的感觉十分享受,竟然忍不住出言指点对手。

女丸也是从善如流,

她发现选择的路径欠妥,立刻又向山地撞去,擦着山岩望向半山的一片青葱,再次加速!

林中飞行,乃是大忌!

可她顾不了这么多,想要战胜对手,只有出奇。

辛环也不犹豫,振翅跟了进来。

林中的树枝横七竖八,犬牙盘错,

高速飞行的两人此时都被撕扯得如同血人。

尤其是身后的辛环,此时更是将女丸恨得牙根发痒。

以二人的实力差距,哪至于让自己如此狼狈?

可是女丸宁可拼了自己浑身浴血,也要拉他一起下水,让他焉能不气?

飞至林深浓密处,光线自枝叶间射入,如道道光栅,晃人双目。

女丸自觉时机已到,忽然祭出莫邪宝剑,回首掷出。

辛环只觉得眼前光影一闪,本能地举起雷公轰便挡。

轰地一声雷响,一道罡雷击碎了丈许方圆,焦木遍地,辛环胸口血光暴现!

他手中的雷公轰已然被宝剑斩断,但那莫邪剑也终是被击得变了形状。

因此这一剑,只让辛环受了些皮外伤。

这下可真勾起了辛天君胸中无名火,

他也不管那伤口鲜血淋漓,加速向女丸追去,誓要将这妮子碎尸万断。

女丸此时心下忐忑更甚辛环。

那莫邪剑本是黄天化赐给他的保命手段,

如此一击便将法宝废了,先不说她心下有多心疼,眼前这杀局又当是如何解法?

她绕着山峰飞了一圈,又回到了刚刚经过的河谷。

夕阳半落,将那条河流染作一片金芒,切断了天与地之间的联系。

女丸忽然心念一动,忽然振翅拔向空中,居高临下,等那辛环冲来。

辛环未料到女丸忽然停下,

以为对方又要故技重施,用什么法宝暗算。

于是他也不敢怠慢,赶忙展开蛇皮走位,飞出一道难以捉摸的弧线。

可是女丸根本没有多望他一眼,

向着那条金色河流捏了道剑诀,默念着催动莫邪宝剑的心诀。

连天地都能割裂的自然力量,能不能斩肉翅,诛天君?

太上的力量迅速地灌入河流反射出的粼粼波光,

随着女丸手指滑动,竟然真得化作一道斩意!

斩天,划地!

然而辛环只是肉身!

在高速飞行中撞道上这道无形斩意,他的身子就像纸片般被割作两爿,

各自在空中凌乱了一阵,便随风软蹋蹋地飘落。

女丸发出这道无形剑气,自己也是虚弱不堪,只能缓缓地落向地面。

她身后的光翼虽然仍有节奏地摆动着,但那也是徒增几分威仪。

在这山河破碎前,再也无法将她托起。

第十四章 雷山小过

女丸真得病了。

她经历了连场恶战,身心俱疲。

经历了辛环这一劫,她再也不敢乱服汤药,甚至不敢碰任何未经过严格溯源的饮品。

她只能靠自己挺过去,但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时间。

两位伙计看到老板娘这个状况,也是急得手足无措,但也实在爱莫能助。

他们也不敢随意扩散招摇,连认识了十多年的茶楼老板都有可能是神界的眼线,还有谁可以相信呢?

有!

如果有,那便是神。

自酒楼门口走入一人,虽然满面风尘色,但掩不住那一身飒爽姿。

“我要见你们老板娘。”

那人的口气非常客气,但两名伙计有怎敢擅自放陌生人去见女丸?

见眼前两人遮遮掩掩,推三阻四,

来客皱了皱眉,也不理会眼前人,径直去内堂寻女丸。

两位伙计刚想阻拦,却发现浑身竟已动弹不得,显然是受了禁制。

女丸听见前堂有争吵,正要起身去瞧,一名英俊挺拔的少年已经闯入她的闺房。

“黄天化?”女丸惊道。

“你看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

来,伸出手,让我瞧瞧?”

黄天化也不客套,为女丸把过脉像,便自怀中取出几个玉瓶。

他选了一只,从里面倒出一粒仙丹,喂女丸服下。

女丸顿时觉得浑身舒泰,周身的不适已是去了大半。

“你今天怎么来了?”

“为什么?

嗯,你手中那本‘素心’功法本是一套剑法心诀。

所以我当日将莫邪留给你,是希望能帮助你领悟慧剑。

可没想到仅仅过了两日光景,你就可以无剑虚斩,这悟性可着实让人震惊。”

“你知道昨日发生的事?”

“我没有看到,但我能感应到。

莫邪剑曾是我的本命法宝,与我羁绊颇深。

昨日它器形虽毁,但你却得其神髓,利用天地之相,太上之力,重塑其器。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那一剑,但想来也是惊艳异常。”

“嗯,我便用那一剑斩了辛环。”

黄天化听到此处剑眉倒竖,

“什么?辛环?雷部的人居然也出动了?”

“他们是什么人?”

“抱歉,我现在不能对你讲太多。

将前世因果泄露给你,会对你的修行有重大的影响。

我只是感应到了你那一剑的威风,特意帮你请了一位老师,助你斩开前路。”

“特意请了一位老师?不是你么?”

“我在没有找回力量的时候,已经与你共修了一次功法。

你莫不是已经忘记?

这种机缘,不可再,所以我是回不到悦闻世界了。

不过,这时候他也该到了。”

“哥,是你召我来这里么?”

一道声音凭空聚起,穿窗而入。

黄天化身边又现出一位俊朗少年,那神采竟与前者有八分相似,一看便错不了家门。

“天禄,你来的正好。今日就由你辅佐女丸姑娘领悟心剑,斩开那道虚空门吧。”

“放心,交给我了!”

“那我便布个结界,防止附近的人被卷入悦闻。你带老板娘先去。”

“好嘞!”

黄天禄对女丸会心一笑,如春风化雨。

女丸想到共修之事,心旌难免一荡。

哪知对方只是轻轻牵过自己的皓腕,如当日王魔一般,运功法直冲魂壳,将女丸一齐拉入了悦闻世界。

又见麒麟崖。

女丸已经在这里历经两战,三天没有找到新的储存点了。

“找不到前行的路吧?”

女丸点了点头,昨日她与辛环一战,围山九匝,却并没有找到前行的头绪。

黄天禄指着前方的虚空处,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想要继续前行,就要自己劈出一方天地。

天化哥向我解说过昨日你释放出的一串大河剑意,

那一剑的强度在他心中也有感应。

但想要劈开眼前这方天地,却还不够。

你需要掌握真正的心剑,破碎虚空。就像这样。”

黄天禄伸手虚点,只是随意三点,却传来厉啸破空之声。

三道空气被压缩的痕迹竟然用肉眼都能看个真切,

三条烟迹般的隧道留下了一连串水母状的空间气泡。

“你理解了吗?”,天禄挑眉问道。

“我试试!”

女丸按照昨日的方式,感应着太上的气息,口中默念剑诀,伸出两根葱指凭空划下!

唰!

一道金光乍起,就像似吹起的肥皂泡一般,逐渐涨开,炸裂,消失在空中。

“你,你在搞笑吗?”

天禄埋怨着,

不过他想到自己当年练习心剑所化的功夫,又改口道,

“其实第一次能这样,也已经不错啦。

当年我练了一个月,剑气还不能成形呢。”

但女丸对自己可是相当不满意。

她是悦闻世界的主宰,能感应太上的力量,怎么会无法再次斩出那一剑?

女丸回头望去,天边一片雷云遮住了阳光。

于是她冷哼一声,左手引天雷,右手拨金芒,双手食指交并,金丝银芒织在一处,爆鸣声不绝于耳。

她运力下压,将两股力道一齐斩出!

在一阵噼啪的碾轧声中,雷弧金光破空直冲出去,横贯数十丈,方才黯淡了些许。

“好家伙!可以啊!”

黄天禄瞧着那道雷阳双斩划过得痕迹,也是由衷地赞叹,

“这声势,足以碎石开山,

可惜要撕开空间,还是差了那么一口气。

让我想想。”

他围着女丸转了几圈,忽然相似想明白了什么,

“你利用两种属性互斥的力道切出这一剑。

虽然声势不错,然而两种属性相互交斗,损失掉了不少能量。

如果你可以把两种能量转化为一种,相互叠加,那么力量就更加精纯,

也许就可以产生质的变化。”

天禄以往都是被父亲兄长教导施法,纠正细节,

做别人的导师,他还是首次。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倒是挺有耐心,开始为女丸量身定制施法方案。

女丸仔细琢磨了片刻,也悟出了其中关键。

昨天她心无旁骛斩出的那一剑,也并没有借什么天雷之力。

斩这件事非常简单,本来就用不到那么多复杂的属性。

她可以借力,但是要避免力量间的相互干扰。

因此她一咬牙,竟然想到了那日击败高继能得法子,

再次蓄力引雷,直接击在自己身上,

然后右手凝力将体内的雷霆之力也挤压成太上金芒,再次一指划出。

“噗!”地一口血喷出,那道金芒仿佛都随之一艳,唰的一声撕开了空间,隐约中仿佛能看见一道山门的影子。

但也就是那么一霎那间,便又烟消云散了。

“哎,差,差不多了!”

只是像你这么个斩法,

斩出一剑,自伤八百,不值得啊,

“嗯,听说你昨天是斩出过那一剑的,当时你应该没有借助雷霆的力量。

但是以你的实力来看,你一定还是借了什么佐使。你,自己再回想一下?”

难道是水?

女丸蹙眉思考着……

嗯,雷的力量可能太霸道了,如果借用更加柔和的自然之力,可能……

对了,我在此山巅,一览众山小。

我何不用山?

女丸柳眉一挑,纤腰倒折,人借山势,如玉山之将崩,同时右手凝力再发一刀!

力合乾艮,声势不逊方才引雷入体的那一击。

只不过撕开的空间仍然只能维持一瞬,便随风幻灭。

“哎,有门路了,就是这样!

你这次借的是艮山之力,嗯,不错。

不过应该再大胆一些,

你要到达比此山更高的山,就要心中有比此山更高山。明白了么?”

螓首微颔,想来女丸已是领悟了精要。

她身后亮出双翅,一飞冲天,然后忽然收翼,任由自己坠下。

在这一起一落中,平朔望,借斜阳,侧过玉掌,直劈而下。

两股气浪骤然分开,卷起一团团不知是气浪还是尘埃,

天府石门,豁然中开,

山外果然有山,天外自然有天!

她,成了!

第十五章 火山旅

“闻太师!你是怎么说的?我所用非人?哼哼,你的人又如何!”

宫装丽人愤怒地咆哮着。

“她的灵身果然有点门道,你看到那一剑了么?”

“又怎样?连玉女素心慧剑的皮毛都还不具备,就斩了你一名天君!”

“哎,真要是悟到了皮毛,莫说是天君。连老朽也不得不正视。”

“现在她得了西斗星官的指点,已然能斩破虚空了,你还有什么牌可出?”

“长公主殿下应该知道她将去往何处吧?”

“你是什么意思?”

“老朽的意思是,眼下不是正入了长公主的算计?

普天之下,能请动那个人的,怕也只有长公主你了。”

“不要揶揄本宫。

那女人,在我截教除了教主和她那位神叨叨地师傅,大概也只有太师才说得动了。”

“老朽倒愿意走这一遭。

那辛环的事情,便就此揭过如何?”

“哼!”

那宫装丽人嘴上虽未答应,但也没有再难为闻太师。

今天女丸的气色可不是一般的好。

天化的灵丹治了她的病症,天禄的一番指点更让她脱胎换骨。

在悦闻世界的蜕变,也会带来现世气质的改变。

今日老板娘亲自开门迎客,汝执楼的生意又怎是区区“热闹”二字可以形容的?

这排队的人多,夜场也自然开得晚些,

收市的时候,这桌上横七竖八得还躺了十来个。

女丸正愁如何从这一堆人里挑出黄粱梦中人。

那些个担心自己汉子在汝执楼乐不思蜀的婆娘们已经来帮她解决问题了。

这不一会儿的功夫,拖得拖,拉的拉,瞬间就清了场。

只留下两位没有主的苦命孩子。

也不用再做分辨,这是一男和一女……

女丸使了个眼色,两位伙计便开始处理善后,联系隔壁的客栈老板为那女客安排暂歇的住处。

女丸自去引命中良人行那圆转如意功法不提。

再醒来时,依然是麒麟崖,只是山门洞开,景致与前大不相同。

身边的男子已经醒来,

他面如刀削,身姿挺拔,一看便知并非凡人。

女丸对他的印象不赖,便根本没有往坏处去想,

“这位壮士可是来引路的?”

“不错,是天禄将军遣我来走这一遭。

末将龙环,西斗第二席,原助姑娘一臂之力。”

有这么高大帅气的保镖在身畔,莫说胆气壮三分,那心情也是另一番天地。

女丸会心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龙环,雄赳赳,气昂昂,就踏进了山门。

山门内的温度骤然升高,山外之山,是一座火山?

“别怕!”

龙环向女丸一笑,比那火山飘来的热浪更暖。

他轻轻挥手,结出一座星阵,将两人护在当中。

一丝凉意,直上灵台,立时护住了女丸心门。

女丸随龙环步入火山气浪,身在阵中,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压力。

两人有阵意相连,在石径上快乐地奔跑着。

忽然间大地一阵颤动,那本来安静的火山口变得暴躁起来,腾起阵阵烟尘,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道。

龙环皱了皱眉头,

“不应该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主上明明推算过的。”

“怎么?有问题吗?火山爆发的话,这个阵守不住吧。”

“不,莫说火山爆发,就算是流星雨都攻不破这西斗玄襄阵。

只是,我怕这其中另有蹊跷……”

哈哈哈哈~一阵妇人的笑声忽然自天际荡起。

“不愧是身居西斗第二席的龙环将军啊,

竟然能看出这火山的异动并非出自自然之力。

哼哼,这模样也是生得如此俊俏,还真让人想多亲近亲近呢。”

“你?火灵圣母?”

“哟!还算是有些见识。

以你的神位,能猜出我的身份,已经是很不简单了。

嗯,我也不想和黄家那一帮武痴结什么梁子。

不如,你就此袖手旁观,我且先饶你一名,如何?”

龙环皱了皱眉,对女丸轻声说道,

“接下来怕是帮不到你了。

眼前这种程度的玄襄阵,必然抵不住火灵的攻击。

你记住,火灵圣母乃是灵体,她的真身是一簇光熛。

灭了圣母熛,方能渡此劫。”

女丸听龙环这意思,后者显然是接受了火灵圣母的提议,准备退出了。

虽然从心情上她可以理解,但依然免不了一声叹息,

“哎,好,你先去吧。”

“嗯!”

龙环应了一声,双手结印,捏了一道诀,

猛地一声暴喝,顿时身材暴涨,竟然化作一条五爪螭龙,脊背清曲,便向那空中烟尘冲了过去。

“笑话!区区一个星官,也敢来招惹老娘!”

一道炎流泻下,撞在那螭龙顶门。

龙首忽然暴碎,红色的液体如骤雨般洒下,

也分不清是火灵布下的炎流还是龙环溅落的血雨。

一道道朱红色的液痕自空中划过,就象是一场绚烂的流行雨。

每当有一颗流星撞入阵中,阵意便是一阵剧烈的波动,可阵图的力量反而以此又增强了几分。

这是血祭!

龙环将自己血祭!增强了星阵。

女丸念及自己刚才还对那个男人报以怨气,心中愧疚,无地自容;悲愤之情,贯透全身。

“该死,居然,居然化龙血祭!”

火灵圣母的声音也有些扭曲,显然龙环的拼死一击也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那一道火焰,看来就是从圣母熛中取出的真火。

那真火染了龙血,顿时黯淡了几分。

火山依旧轰鸣,但烟雾之中那道熛火之精却似被披上一层星光般,被一层淡淡的银芒裹住,露出了真形。

必须灭了圣母熛!

女丸依然记得龙环血祭前对她的吩咐。

于是她也不犹豫,展开双翼向山顶飞去。

硫雾更浓,聚爆声不断响起,

熔岩纷纷自空中落下,接替着刚才那一波流星雨。

火流星砸在玄襄阵的阵意里,发出一阵阵咚咚的闷响,但女丸却始终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笑话!这样送死,就能保护得了她?

哼哼,就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后悔去吧!”

火灵圣母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一道赤炎向女丸迎面冲来。

“哗啦!”

那星阵触及这道赤炎,就像是琉璃瓦片般不堪一击,直接被撞得粉碎。

女丸直感觉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连睫毛都被烤得向上卷起,

瞳仁中一阵红光大盛,给那对本来就非常夸张的大眼又加了一层美颜滤镜。

火光忽然止了。

火灵圣母一旦有动作,身上套着的那道星芒网便会越收越紧,最后竟逼得她不得不收回了本命真火。

饶是如此,女丸的情况也并不好看,

她被本命真火带起的气浪砸中胸口,似乎连肋骨都折断了,带出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她咬着牙,手中捏了个剑诀,接引乾艮之力,翻手斩落。

火灵圣母磔磔怪笑了几声,竟然不闪不避,任那一剑劈中本命火。

熛光摇曳了几下,便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一道火线借剑气逆袭而上,又重重地撞在女丸心脉。

女丸喷出一口鲜血,双目也露出了咄咄逼人的凶光。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扬左手,自那浓厚的硫云中接引天雷!雷!

接下来她拼得被那熔岩雨击中,挥出右手收集天火!火!

脚踏山岩!山!

聚力太上!乾!

然后一口血喷在身前,她的元婴心血便是,坤!

五道力量,这已经几乎是她所能驾驭的极限了。

五种颜色交汇在一起,凝成一道剑光,再斩!

虽然这一剑劈出用得是斩意,但那厚重的力量如五行山般压下。

星网中的圣母熛忽然一黯,随后便是一阵明灭不定,仿佛是弥留前的恐惧战栗。

那种不必要的僵持仅存在了数息的时间,

火苗便“噗”得一声彻底失去了光彩。

火山也在这个时候被引发,喷出一股股墨汁染红了天边晚霞。

晚霞后,又是一天的落幕。

特番——为猫腻大大作品改编剧打call

人生有没有剧本?

若有余生,

你的剧本由谁来书写?

每个人都有自己逃脱不出的宿命,每个人都会被打上本不应属于自己的标签。

范闲的一生都没有逃离那个女人为他的铺垫,

范闲自出生就有一个豪门庶子的鲜明标签。

他认命,认了那个女人留给他的使命,

他不认命,他要抹掉自己的身份,写上全新的人设,

最终他又不得不认命,因为他认识了命运为他安排好的最美的她。

无论你是谁,你做什么,在人生的哪个阶段。

向前看如果没有范闲的影子,那便回望,如果也没有,那便在镜前。

《庆余年》不是猫腻大大文笔的极致,也不是世界观设定的巅峰,既没有抓心挠肺的悬念,也没有一道神符劈天地的霸道。

但《庆余年》就是《庆余年》,像似一杯清茗,无论如何去品,总有那股淡淡的味道,可以从里面读出作者的心声。

阅文的神作,又一次被放上荧幕。

这是对作者辛勤耕耘的回报,

是对读者多年来不懈关注的褒赏,

更是对无数摸爬滚打在阅文旗下写手们的激励。

悦闻大女主女丸,也听到了九天之上来自太上的鸣泣。

私与诸小儿戏: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某迅某艺,双站同播。看最帝王的庆帝,最闲的小鲜肉,腿最美的腿妹,和最女神的朵朵~为《庆余年》打call,为猫腻大打call,为起点,为阅文巨鳄打call,与诸写手小仙共勉。

第十六章 泽山咸

(笔者案:这是要命的一章。泽山咸的卦解,日后在笔者另一部作品《兰若蝉声》中有详细展开。这一卦是佬司机这个职业的鼻祖,古人开车的典范。所以这一章实在是有难度,将心比心,请大家高抬贵手,莫要举暴,我只是在尽量用小说故事去诠释《易经》原本的哲理。有僭了!)

胜利原本都应是振奋人心的,但女丸却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龙环为她毅然决然地赴死,她当时却并未给予信任,这让她在愧疚中无法自拔。

女人终究是女人,

无论刚烈如女帝,高冷如女神,飒爽如女英,还是坚强如带孕的母亲。

她们总有情感最脆弱的哪一点,可以将他们的情绪瞬间击溃。

女丸不知该如何稳定自己的情绪,她的身边,只有酒。

三碗之后已是微醺,一阵不合时宜的拍门声将她眼眶中的泪水震得扑簌簌掉落。

她忙用红帏随意擦拭了一下,便起身去开门。

周登带来了一个颇为蹊跷得消息,

昨夜昏睡过去的那个女孩儿,一直未醒,此时仍在隔壁客栈,也不见有家人认领。

女丸忙赶过去瞧。

那女子被安顿在一间上房,环境倒还算雅致。

只是周登,刘洪是两名男子,虽然将她带来,却不便陪护。

房间里酒气冲天,还混合了呕吐物独有的酸爽味道。

那女孩儿年纪不大,容貌应该也是颇为不俗,

只是眼下由嘴角至胸前,满是流涎和隔夜的腌臜物,让女丸看得也颇为不忍。

于是她便吩咐店内小二打了一桶热汤,想先帮那女孩儿除去外裳,净净身子。

当时礼教毕竟保守,即便是同为女子,女丸也还是颇注意分寸,

她自取去了一套亵衣备在旁边,等那醉酒女醒来自行更换。

醉酒人最是忌讳被舌根或者呕吐物堵塞气管,因此清洗口腔和舌头是当务之急。

年轻女子的三寸丁香,润滑细腻,看得女丸也是羡慕不已。

她噙了一口清水,想要送进那女子口中,替她吮去唇齿间的残垢。

神智里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像极了悦闻世界的华外音,“不能碰她的唇,用手扣!”

于是女丸便改用纤纤玉指将那女子口腔刮了个干净,再将舌头位置正了正。

然后便抬起那女子一双下肢(回避),在浴桶中放置妥当,女丸也褪落浴袍跟了进去。

那女子的背肌紧致,如豆蔻般莹白光洁,

女丸端详了片刻,仿佛也陷入了对自己那时年华的回忆,酒气上涌,一时恍惚失神。

春光水暖,四周烟雾升腾。

女丸仔细辨认,仿佛是在昨日大战的火山之巅。

此时火山口已然封闭,形成万顷大泽。

在自然世界里千万年才能形成的火山湖,竟在这方天地一夕而成,

只是那熔岩的余热尚未褪尽,泽国如汤,倒是极适宜沐浴的温热水源。

女孩儿的一头秀发披在女丸胸前,犹自沉睡。

她的鼻尖距水面不过寸许,呼吸间吹皱一池涟漪,带动水波沿着最柔美的曲线上下浮动,时有绯红映清波。

女丸怕她呛水,便笼了她的双腿,齐肩横保,

拖着她一双莹润如玉的脚踝破波分浪,缓步挪向岸边。

随着池底一点点升高,二女玲珑身段也渐浮渐现。

那女子的小腿忽然抽动了一下,似是即将醒转。

女丸低头查看,满脸怜惜之色。

可是目光扫过处,仿佛捕捉到了某些不妥的细节,她猛地心生警觉,忽然将那女子自怀中甩开。

那女子在空中双目骤然睁开,骈指如刀,斩向女丸。

还好女丸的预感快了那么半分,堪堪翻入水中,躲过了这一击。

“你,你居然是男人?”

“哼!”

对方的声音粗犷低沉,和少女般娇慵的外表显然格格不入,

“我若不是男人,如何将你带到悦闻世界?”

“你,你居然!你是谁!”

“咸池星官,徐忠。”

须弥界,

宫妆丽人望着闻太师天眼照出的画面冷哼道,

“太师还真是谨慎,不但请来了火灵圣母,还藏了这样一张暗牌。”

“可惜还是没有一击命中。”

“没关系,这个徐忠我听说过。

咸池星官,借了这湖水的地利,恐怕火灵那废物也要让他三分!”

“星官……哼!”,女丸在她的世界里,灭过圣母,斩过天君,区区星官……她已经完全不放在眼里了。

“怎么?看不起星官?你怕是对当年榜上诸神的实力有什么误解。火灵圣母本身也是火府星官,和本神平起平坐,并无高低之别。”

“哦?那我倒要开开眼了!剑,来!”

女丸并不废话,举手合山泽,一剑斩出,池水骤分。

洪波涌起之际,两道美好身躯暴露无遗。

这一剑只用两卦属性,其实只是试个问手。

女丸口中虽然托大,但心里却丝毫没有小瞧了对手。

她根本没有指望能够一剑将徐忠斩倒,只是想先瞧清对方能力。

徐忠面带笑容,不闪不避,任那剑锋斩过。

只听啪地一声轻响,那团波涛汹涌顿时碎作一片水珠浪花,竟是一道由水凝成的残影。

剑气势竭,分开的水道重新合拢,如巨鲨交啮,无数道杀气便隐在水壁中向女丸夹攻。

那徐忠在水中也不知能化出多少道分身,

女丸眼见避不开,逃不掉,只有引太上神光,召唤黄裳。

神光一道道卷来,巨浪一层层缚紧,光束与水流纠缠在一处。

初时还是均势,但随着水流越来越密集,水压越来越巨大,神芒的轨迹中渐渐有水线渗出。

那水越聚越多,水面越来越高,仿佛要将女丸身周的光茧填满,直到将她完全包紧,窒息。

女丸一声冷哼,眉心间忽然亮起,一把金光小剑闪动光芒,撑出一片空间。

那水面堪堪没过女丸玉颈,受那金剑神光所摄,竟无法再抬高半分。

这道眉心的本命神符,是温良殉道时为女丸加持的,是女丸最后的保命手段。

眼下她竟被徐忠逼到这一步,比战火灵圣母之时,还要凶险几分。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徐忠的声音忽然在女丸耳畔响起。

周身的积水忽然一阵异动,似是要凝作人形。

在有水的地方,徐忠几乎是无孔不入,连太上的力量都无法将他彻底阻隔。

“结束了!”

徐忠在冷笑,水在冷笑,

热海的表面似乎已经开始沸腾,汩汩地翻起气泡,满是嘲讽的味道。

“结束了!”

女丸心底也暗自嘀咕着。

她还有最后一击之力,要么敌死,要么我亡,总之,一切就要结束了!

引天雷!

徐忠在水中自然占尽了地利,但女丸却占尽了天机。

水,是导电的。

就算是神,也无法改变物理。

天雷入水!两人都是一阵巨颤。

女丸周身的黄芒转速越来越慢,再也抵不住四周的水压;

她眉心的小剑也忽明忽暗,水面终于又抬高了几分,漫到她唇鼻之间,挤压出一团团气泡。

但是她依旧咬着牙,引道道天雷不停地轰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也不知呛了多少口水,她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随着最后一道天雷劈落,大雨倾盆。

雨点哗啦啦地敲击在湖面,仿佛是徐忠最后的哀嚎。

“赢了吗?还是,我将死去?”

女丸的意识也在慢慢逝去,

悦闻的世界,亦随之崩塌。

第十七章 天山遯

“废物!混蛋!一群饭桶!”

宫装丽人映在帘上的影子簌簌颤抖,她明显已经失态,神明级的情绪管理也无法遏制。

“哎!传说人间有句俗话。

学好术格丹,走遍天下都不怕!

这女丸还真有些门道。”

“术格丹又是什么道法?”

“就是人间所谓术数,格致,丹道。

术数之极,可算过去未来,时间空间,宇宙四方。

格致之极,可化虚实,变物态,知日月之行,世界初生。

而丹道,可造新材,化黑金塑万物,燃烧爆破,无所不能。”

“笑话!难道凡人的道法,还能胜天不成?”

“可是女丸却以格致之规,灭杀了占尽地利的徐忠。”

“那是因为他就是个废物!”

“可是,我们总不能动用主神级别的人物出手吧。

这如果传扬出去,恐怕于我截教声望有损,损失更大。”

“那倒还不至于。心月狐,你替本宫走一遭吧?”

那名一直拱手垂立在阶下,在闻太师来到前一直充当着师爷角色的假面男子正了正盖在脸上的白色狐狸面具,缓步走到阶前,翘起狐尾,单膝跪倒,

“苏元领命。”

话音止时,人影便已散在一团烟雾之中。

“你疯了吗?”

闻太师惊得三只眼睛瞪得滚圆,

“苏元和你的关系谁不知道?你让他出手……”

“放心!苏元出手,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就算有痕迹,我也会想办法抹去。”

“你!你……”

女丸晕倒在客栈上房的浴桶中没有醒来,神秘女客消失不见。

这可急坏了两位伙计。

可是他们又不能闯入房中,只有雇了个老妇人,进去探看过几次。

听说了里面的情况,二人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到街头寻了个道士打听。

那道士神叨叨地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只是说这神游不可打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果真如此,只能不停换水,保持水温,直到老板娘醒来。

周登,刘洪自然不敢忤逆,便吩咐老妇人依言照办。

那道士冷笑着步入一条窄巷,只是一摇头的功夫,便已变化成了那老妇人的模样。

女丸仍未醒来,浴汤尚温。

又有一条人影飘然入彀,双腿分错间,仿佛还夹了一截上翘的长尾。

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女丸睁开了眼。

天,还是那片天;

山,还是那座山;

热海,依然如沸;

此处,仍是悦闻。

她抬头打量天色,红日初升,显然是新的一天。

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她不知道,但似乎自己还没死。

她将身体后仰,平躺在水面上。

这是浮在水中最省力的姿势,当然,也是最销魂的。

徐忠,应该已经被干掉了吧?

今天,还会不会有人入梦?

我要去哪里?做什么?

她的目光在四周反复搜索,想寻找到一些启示。

但是除了天地之悠悠,孤独的怆然,没有任何的答案。

忽然一颗流星划破天空,

虽然是在日间,但那流星坠落时划出的火弧依然清晰可见。

那是什么?闯入者?

如何闯入的?是敌是友?

这是她第一次目击有人破碎虚空穿入异界的过程。

既然自己没有出去,那么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多半不会是友军。

女丸决定先做好准备,于是踏波而起,展开双翼,感应太上,重披黄裳。

浑身的肌肉如撕裂般疼痛,头脑中一片昏沉,昨日那场大战让她受到的重创恐怕并非一日间能够恢复。

但是她必须重新找回状态,因为即将面对的,可能又是一场生死激斗。

流星砸在地面,却没有造成什么激烈地碰撞,

外表那层烈焰如气垫般压缩,弹起,消散。

一个人形被稳稳得放落在地面。

竟然是他?王魔?

王魔当时虽然是狐媚子找来对付自己得杀手,但是为人却极为正气。

在薪狩村二人更是前嫌冰释,王魔杨森两兄弟也为打开断龙石尽了心力,以至神魄被霍格巫所吞。

最后还是女丸舍命为他抢回了生机,二人之间羁绊不可谓不深。

只是王魔忽然又出现在此处,女丸并没有冲动地上前相认。

对于她无法理解的事物,她从本能力会生出一种戒备。

因此她只是远远地躲在暗处观望。

半晌之后,王魔终于醒转,面色似是十分痛苦,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毕竟也算是故识,女丸终究还是不忍,于是便抛出一根黄色光带将王魔的身子扯起,靠在湖边的大石上。

“谢谢!”

王魔勉强干咳了两声,嘴角依然不断淌着血,

“我的元神被你救出,重新散落人间。

只是一直贪恋那一夜旖旎,才重新来陈郡寻你。

未曾想只见你已昏睡了一日一夜,一时情动,便又来了此间。”

他的语气沧桑,但字字真诚。

女丸终于还是被打动了,于是便主动现出身形,缓缓向王魔走来。

百步,九十步,八十步……

在两人相聚大约只有五十步的时候,王魔眼中忽然凶光暴盛,

他一个侧翻扑出,身后的巨石瞬间化为齑粉。

饶是他反应奇速,却还是受了些皮外伤。

“有意思,果然有些门道!你是怎么看破的?”

王魔一抹脸,眉目便模糊不见,一条狐尾也自腰间甩了出来。

“你大概不知道吧,王魔是名君子,怎会如此口舌轻薄?”

“哦?难道是我猜错了?那又怎样呢?

你碰到的是我……心宿,心月狐,苏元。”

对于女丸来说,管他来者是谁,反正都是想害朕的刁民。

豺狼来了有猎枪,废话免谈。

想谈?那就用拳头说话!

粉拳化掌,引雷九天,五系剑气,斩!

来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女丸方才一击不中,就知道今日遇了劲敌。

所以趁着刚才那一剑偃了对方气势,出手便是最强手段,一鼓作气,碾压对方。

那无面的苏元一声冷哼,连正眼都没瞧一眼,

好吧,反正他脸上也没画眉眼。

他只是伸手轻轻一挥,那剑气便被震散。

女丸的最强攻击,便如泥牛入海般没了声息。

“这也算是攻击?真不知道那些废物都是怎么栽在你手上的,只有这种程度居然惊动我出手,真是笑话!”

苏元语气渐厉,只见他缓缓伸出右手食指,指甲忽然暴涨寸许,色泽猩红,犹如蝎尾。

“心宿,乃东方青龙之心。

但是在万里之遥的西方,人们却说它是毒蝎之心。

心宿二,便是七月流火,猩红之吻,世间至毒。

我已经许久没有用过这一招了。

但是有人希望你走得干干净净,毫无痕迹,我便只有出此下策。

否则,万一让别人知道是我出手,恐怕会给主人惹来麻烦。”

女丸已经确认过眼神,对方是在玩真的,

而自己的实力确实与之相差太远。

因此她只用了转瞬的世间,便做出了一个以前从未做出过的决定——逃!

逃!

逃就要向死地去逃,向绝处去逃,绝处逢生才能真正逃离实力碾压自己的对手。

女丸连想也没想,就向后屈体跳出,翻腾三周半,抱膝,

最后打开,扎入湖中,连水花都没溅起半分。

苏元忙追到湖边,也是一个猛子扎进湖中。

水花虽然压得不是很低,但红芒开道,苏元破波斩浪如入平地之境,在水中行进的速度不知快了女丸多少倍。

一袭黄影,越来越近。

苏元一指点出,红芒起,黄芒散!

那黄裳瞬间散作万道光丝,反卷苏元。

后者急忙挥舞手指,将眼前道道光线斩作碎片,可是却已不见了女丸的身影。

断尾逃脱!真是好手段!

女丸偃了气息,向火山湖的深处没命地逃了下去。

她才不管里面有没有出路,今日的胜利,就是平平安安,耗过一天。

办法只有一条,那就是逃!

逃到天尽头,日西游。

第十八章 地水师

“她逃了!怎么办!”

宫装丽人的语气很是焦急。

“要赶快稳住那个空间。

苏元的道行还没有到黄天化的地步。

进入过悦闻世界,但没有被悦闻世界认可的人,

都会暂时被送到一处空间裂隙。

短期内无法再穿行到任何世界。”

“有办法吗?”

“老夫试试!

对别人没有把握,但苏元的情况比较特殊,应该有办法帮他稳定在那个世界。

只不过,他若是真在那个世界有个三长两短,就会身形俱灭。”

“你是想将她变得如女丸一样……”

“不错,他也可以成为那个世界认可的半神。

你向他传音,让他变化做女丸的模样。”

“好!”

闻太师眉心天眼泛起道道金光,画面里正在崩塌的悦闻世界仿佛又恢复了太上的力量。

在金光的照射下,崩解的速度变得异常缓慢。

苏元追丢了女丸,心下正在懊恼,识海中忽然一震,显然是收到了宫装丽人的传音。

他一甩袖,变作了女丸的模样,开始感应着末世前充盈的淡金色光芒,化作一身黄裳。

面部特征匹配成功。

太上能量感应级别匹配成功。

世界穿越许可证匹配完成。

苏元周身的空间瞬间化作一道气旋,将他的身形一口吞噬。

蓬,一截身影摔在阶下,苏元咬牙切齿地爬了起来。

闻太师略微向他点了点头,

“好了,你既然已经得到了悦闻世界的认可。

每日只要自冲魂壳,便可以回去。

只是你与那转世灵身所修的功法不同,无法带援兵进入世界。”

“你的样子还真狼狈!”

宫装丽人冷哼道,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对任何人都不例外。”

苏元跪伏在地上,身体不断颤抖。

闻太师正襟而立,面无表情。

两人都不敢抬头再向那帘后的影子多望一眼。

女丸也逐渐苏醒了过来,她依然在客栈的上房,浴汤仍温。

身旁站着两位陌生男人,倒都是丰神俊朗,相貌不俗,脸上堆满微笑,并不像似有什么恶意。

“不用起来,我们在浴汤里加了些料,能帮你尽快恢复。

等会儿四哥会在这里布下结界,我随你去那世界走一遭。”

“你们是?”

“哦。”

年纪轻些的小伙明显话多,就听见他一个在喋喋不休,

“我们也是西斗星君黄天禄座下的星官,四哥胡升,我胡云鹏。”

女丸对黄氏兄弟显然颇为信任,

她见二人服饰果然与龙环当日大同小异,便放松了警惕。

她先向二人仔细讲述了昨夜的诸般状况,

那两兄弟听罢,只是挑了挑眉,一副我们早就知道的讨打样子。

“心月狐啊,竟然亲自来淌这趟浑水。哥,你说他今天还会出现吗?”

“嗯,以他个人的能力应该还不够。

只是……只是心月狐是无面人,精通诸般变化,

据我所知,这悦闻世界的通行验证是面部解锁的。会不会……”

“应该不会把,变化也不是什么稀罕道法。

如果变化就能解决问题,那世界穿越的禁制早就形同虚设了。”

“嗯,据说还需要验证和小世界太上的能量契合程度。

可是,可是如果有更强大的神明介入,这一节是可以作弊的。”

毕竟还是哥哥的见识广博,几句话就点出了要点。

这可把胡云鹏惊得不轻,

“哥!要是那只狐狸还能溜进来,我可打不过!”

“打不过也要打,向龙二哥那样,才算是条汉子!”

“好嘞!哥!

放心!

管他碰到谁,你弟我绝不会丢人!”

“嗯,我开始布结界啦!”

胡云鹏转身,温柔地对女丸笑道,“你怕吗?”

女丸摇了摇头,一把抱住云鹏,献上红唇,将他整个拖入水中。

昨日世界崩塌时,女丸便在水底,今日出现亦是在一片水国之中。

所以在那激烈的功法动作中,女丸始终没有放弃噙着对方的唇,

就是防止云鹏若是毫无准备,可能因此呛水。

哪知云鹏远比她镇定,只是随手一挥,便在水底撕出两个空泡,将二人包起。

“天禄老大说,你的来头可不小,一定要保护好你。

还有呢,就是要引导你找回自己的力量。

我和四哥其实本事都稀松平常,只是善于引梦,故而被老大喊来助你。”

“引梦?”

“不错,四哥前世本是佳梦关守将,最知佳期如梦。

那时他在商周之间左右摇摆,被太公斩了首级,得了教训。

封神后便是死心塌地随了周公,专司解梦。

所以你在悦闻的十六日经历,四哥早已知晓。

他在你未醒时,已然读过。”

“啊?”

虽然这几日的经历并非什么大的隐秘,但被窥探的感觉总是不妙。

女丸顿感心中大囧。

胡云鹏却很解人意,立即转换了话题,

“这火山湖深处另有世界。

我们要找个安稳之处,由我来为你引梦,

看看你能想起什么?”

女丸点头,默默跟在云鹏身后,向湖底游去。

湖水越往深处温度越高,直到完全汽化作云雾,这才露出一片空间。

女丸展翅飞上岩台,回身望去,

水似天空,蒸汽成霭,低头万仞,岩浆沸腾。

只有脚下这一方凸台和背后幽深洞口,不知又会通向何方天地。

“走吧?”在云鹏催促下,女丸这才踏入曲径。

这里似乎是一处岩洞,洞顶的裂隙渗入微光,如月般皎洁明亮,刻出了形状各异的图腾。

脚下的水齐踝深浅,无风,平如镜,反射天穹。

在这天地交辉之下,周遭倒也不觉如何阴暗。

胡云鹏寻见一处露出水面的石台,不禁大喜,对女丸说道,“就这里吧!来。”

女丸点头,她纤足踏上石台,盘腿与云鹏对坐,四掌相抵。

女丸直感觉识海巨震,四周画风突变。

风萧萧,满地残枝断刃。

旌旗下,一条孤零零的背影,那样熟悉,又那样遥远。

几名兵卒拖来四车尸首,跪地禀报,

“王上,都找回来了。一具都没少,就连一条胳膊,一条腿都没少。”

“好,谢谢弟兄们!我们一起送他们一程,点火!”

火起,众人一起高歌,

“王旗下有帅,则王师在。

王旗下有卒,则士萃来。

何日止干戈?

何日休我师?

何日摘盔甲?

何日换袍泽?”

犬吠声忽起,将女丸的意识又拉回了岩洞。

云鹏面色苍白,显得比她更为惊慌。

“这里怎么会有犬吠声?”

“那不是犬吠!是豺狼。”

“豺狼?”

“对!东方之心宿,分作两个部分。

一部分为龙心,也就是西方星宿之毒蝎心;

另一部分为积卒,就是狗腿子,在西方星宿中称为豺狼座。

那些豺狼,都是心月狐的眼线,也是他的能力!

他果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我们被发现了!”

“还有办法吗?”

“听声音恐怕有十几只,必须一击全灭……”

女丸也不等胡云鹏把话说完,忽然双目一凝,眉心处亮起一道旌旗。

四周阴风怒啸,仿佛是方才王旗下的悲壮歌声,尸鬼阴兵,接踵萃来。

王旗下有帅,则王师在!

那些阴兵挥舞着刀剑扑向吠声起处,风止时,万籁随之俱寂。

于此同时,须弥界。

“找到了,我找到了!”

苏元兴奋地喊道。

“快,那你快些!”

宫妆丽人急忙催促着。

苏元的左手如蜂翼般抖动着,频率快到不可思议,

“马上,马上我就……”

“怎么了?怎么没穿过去?”

闻太师假装避嫌,闭着两只眼睛,却眯缝着那只天眼,将那一地狐臊看了个真切。

“消,消失了!我的积卒找到了他们,但是忽然一下子都消失了!”

苏元愤怒地甩手咆哮着。

闻太师一边躲闪,一边安抚道,

“别急,别急!

只要你还能穿回去,何必急在一日?

你,你先去洗手!”

第十九章 山水蒙

“他果然有办法重回这个世界,看来我要请些大人物来镇压那只狐狸。”

胡升望着醒来的女丸,略有所思地说道。

显然,她在那个世界发生的种种,瞒不过眼前的解梦人。

“你是说,你打不过他?”

“当然打不过。但是也要打不是么?

你放心,只要我们撑过今天,

明天便会有一个镇得住那狐狸的大人物来助你。

早些时候,我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

女丸点了点头,她现在除了相信,也没有更好的对策。

胡升又说道,

“现在应该告诉我你在那个世界梦到了什么吧?

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前世,只有在那个世界才能和你生出感应。”

回想起那征旗尸海,女丸晃了晃脑袋,

虽然她并不愿记起,但是为了找回自己,她还是将这段梦中梦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解梦人。

“哦?武罗的力量,这么快就开始觉醒了么?

所以你灭杀积卒的那一击,是从梦中得来的?”

女丸点头默认。

“只要你身体里的这种力量觉醒一成,便不惧那心月狐。

如果觉醒了三成,把二十八宿加起来怕是都无法挡你。”

“那我要如何继续觉醒?”

“随我入梦?”

“好!”

须弥界。

“我们这一次要改变作战方法。

闻太师盯紧悦闻世界,等到那贱人一进入……”

闻太师听到这里皱了皱眉,打断道,

“公主殿下,水下那个世界,老臣的天眼也望不到。

恐怕无法预测世界什么时候被那灵身打开。”

“那苏元你就一直尝试,直到那贱人打开世界通道为止!”

“什,什么?”苏元惊恐得汗毛倒竖。

一旁的闻太师撇了撇嘴,似乎对他的遭遇表示极大的同情,但是完全无能为力。

热海之下,水境天。

“赶快,我们开始。

昨天苏元已经隐约察觉了这个地方。

我觉得,他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们。”

女丸会意,立即与胡升四掌相对,进入梦中。

“爸爸,爸爸,那是什么?”

一个约莫三岁上下的女童,牵着爸爸的小臂,指着院子里高高竖起的旗杆问道。

“啊,这是我们族中世代象传的武罗旗。

我们的祖先,都是天生的将领。

如果有幸觉醒了远祖武罗之力,那更是万里挑一的将星了。”

“爸爸,既然我们的族人那么厉害,

为什么叔叔和伯伯们都死了?"

作爸爸的中年男子苦笑一声,

“也许,就是因为他们太强大了……

丸儿,你以后才会明白。”

一骑快马自天边驰来,马上人翻身跪倒在中年男子面前,

“莘将军!崇侯欲征调我族兵马,讨伐鬼戎。”

男子长叹一声,

“终于还是轮到我了。

阿颠,替我把丸儿送去西伯那里,好好照顾她。”

“将军?”

“借马一用!”

中年男子夺过缰绳,翻身上马,身姿依然矫健。

就此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忽然天降血雨,其势滂沱。

那马又自远方奔回,浑身汗血,眼淌赤泪。

小女孩吓得惊声尖叫!

怎么会?

梦境中女丸的意识非常清醒。

她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形体,却能清楚地感知周遭的所有景物。

她知道那个名叫丸儿的小女孩,就是自己前世影像。

可是,这个世界怎么会?

我必须回去!

女丸开始撕裂自己的意识,她必须马上脱离梦境。

悦闻世界里,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胡升口喷鲜血,血水溅了她一脸。

难道这就是梦境中的血雨?

胡升的背后是成群的豺狼,妖冶的红光。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筑起一道光墙,为女丸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但是,此时的他显然已经油尽灯枯,身上的皮肉正在飞速化作白骨。

那些食人的恶狼,正在显露贪婪的本性。

“快逃!死在你的梦境里,是我的选择。

这样我才能永生。

梦,才是我真正的世界。

不要为我担心。”

女丸的意识还停留在半梦半醒间,所以胡升还来得及作出最后的交代。

也就在此同时,他的笑容,一口便被那领头的恶狼叼去大半。

女丸震怒,她如梦境中的孩童般发出刺耳的尖叫,

眉心的旌旗再次亮起,阴风咆哮,金戈齐鸣!

积卒豺狼,应声溃散。

她的尖啸声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洞内所有的狼毛豺爪都被一扫而空,只留下她身前散落得一滩白骨,和不远处站立的一道人影。

那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心月狐苏元。

他的面部一片模糊,本该是眼睛的地方一片空洞,但是却能看见重重的一层黑“眼”圈。

虽然没有表情,还是让人能够一眼读出他身心的疲惫。

他的衣衫也有几处破碎,隐隐渗着血迹,似乎在刚才那道声波中,还是受到了些许伤害。

有气无力的声音随之响起,

“不错啊,你这女人~哎~

不到两天的时间,居然变强了这么多。

昨天瞬间击杀积卒斥候的,也是这一招吧?”

虽然苏元的状态看上去不怎么妙,而且确实受了些伤,

但是女丸绝对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现在就能够战胜对方的地步。

她恐怕今天都没有办法再凝聚出力气发动方才那样一次进攻,

所以她只有继续之前的战略——只有逃。

她甩手横斩一剑。

在这样一方天地中,横斩避无可避。

苏元无法闪避,只有出手破解。

女丸就趁对手这么一刹那的耽搁,展开光翼在溶洞中飞掠。

苏元一声冷哼,追了上来,忽然感觉脚下一绊。

只见那一团碎骨居然迅速聚拢成型,作环抱状紧紧拽住自己的小腿。

苏元手中红光一抖,那滩白骨终于化作齑粉,再难有所作为,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阿嚏!”

他的鼻子一痒,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再睁眼的时候,却仿佛已经置身另一个空间。

这是梦境!

他十分清楚胡升的能力。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实力比胡升那种不入流的星官要强出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但是没想到对方依然可以给自己制造这么多的麻烦。

在梦的世界里,他还真不好夸口能在瞬间打破胡升的禁制。

不过虽然那不是一个瞬间,也只是极短的时间,心宿二妖冶的红光便撕裂了梦境的束缚。

那张空洞的面孔上,只有一道染了唇的裂口,裂开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对自己的速度依然自信,

虽然他不会飞,但是身影闪动之下,竟然快到跳帧。

女丸只觉得自己身后凉风习习,脖颈渐渐发麻。

她面前有一道光幕,身后是不断接近的狐影。

她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只用尽全身力气,飞身投入光幕之中。

一道指风擦着她的脚跟掠过,相差至多只有一根发丝的距离,

她的身体,完全没入了光幕之中。

这里,一片白茫茫,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无法锁定目标,追踪彼此,但同样也是死地。

若不尽快逃脱,就算紧闭双目,恐怕过不了多久,眼睛也会被穿过眼睑的余光闪瞎。

女丸感觉到脚下是空的,于是她便双手下探,向下方飞去。

也不知飞了多久,噗通一声,扎入一片光池。

光芒大盛,将四周所有的一切掩盖,

当光芒完全将世界包裹时,四周浩瀚如星空。

光,不再是光,而是广袤的空蒙。

世界不再是世界,不再是悦闻,而是……

一只浴盆。

番外——寺行僧

此前曾向诸位看官声明,本文的诞生取意金庸先生关于《三十三剑客图》的构想。

金庸先生曾经亲自考证过《剑客图》上卷的三十三位人物,

并与根据《赵處女》改编的短篇小说《越女剑》一起附于《侠客行》后出版。

其中三十二位人物,都有详细的出处,相关典故,记载考。

(名单见本文作品相关部分)

唯独对于“寺行僧”,金庸先生评道:

这故事不知出于何书,翻查了数十部唐宋五代的笔记杂录,无法找到来源。

金庸先生生活在纸质书年代,当时的文献查找核对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

我尝与友人论写作。窃以为,在现代的信息社会,如果有心要写正作,却仍无法达到纸质书年代的考究程度,那就是敷衍!

我们都是站在前辈先贤的肩膀上写作,无法在前辈基础上再作精雕,那就无颜面再吃这行饭。

所以金庸先生当年考证不详,是限于客观条件。

今人凭借数码工具和金庸先生总结出来的经验,如果还考不出个所以然,那就是不作为。

如先生所说,考三十二侠,主要来源都是唐宋五代的笔记杂录,比如《太平广记》,《酉阳杂俎》,《剑侠传》,《源化记》等等。

在这些杂录中有没有和“寺行僧”吻合的记载呢?

《太平广记·龙七》中有一节《费鸡师》,引自《戎幕闲谈》,讲了这样一则故事:

在成都双流机场用地附近,当时有一座保唐寺。

寺中一位名叫张二师的僧人看到行僧房有空,便想入主住持。

结果打扫行僧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瓶子,瓶子里有一条一尺来长五彩斑斓的小蛇。

那蛇颇为灵异,你只要用东西去碰它,它就长大。

二师命人将此物夹出寺院,结果那东西已经长到了丈许大小。

大家害怕,聚了好多人用担子挑着走了几里路,这货越长越大,地动山摇。

于是二师出手与之搏杀,将其ko。

事后张二师去问当地的散仙费鸡师,鸡师说他们错杀了龙女。

这位屠龙的张二师,便是寺中行僧。

说到这保唐寺,那还真不是一所籍籍无名的小庙。

唐代该寺曾经出过一位名动古今的大能,号大历保唐寺无住——

无住大师。无住,也是行僧之暗喻。

无住的故事,在《圆觉经大疏释义钞》,《历代法宝记》二书中有详细记载。

他幼年从军,曾任朔方节度使信安王李祎的先锋官,膂力过人,武力超群,也是一位大侠。

无住大师三十削发,五十住持保唐,成名于斯。

川中王孙李洞有诗赠友人曰:

中路行僧谒,邮亭话海涛。

剑摇林狖落,旗闪岳禽高。

所云行僧摇剑者,保唐寺无住也。

因此寺行僧的传说,不出成都双流保唐寺。

所指不是张屠龙,便是僧无住。

附录:

《太平广记·龙七·费鸡师》(节选)

蜀川有一费鸡师者,善知将来之事,而亦能为人禳救。

多在卭州。蜀人皆神之。

时有一僧言,往者双流县保唐寺,寺有张二师者,

因巡行僧房,见有空院,将欲住持,

率家人扫洒之际,于柱上得一小瓶子。

二师观之,见一蛇在瓶内。

覆瓶出之,约长一尺,文彩斑驳,五色备具。

以杖触之,随手而长。众悉惊异。

二师令一物挟之,送于寺外。

当携掇之际,随触随大。以至丈馀。如屋椽矣。

二人担之方举,送者愈惧,观者随而益多。

距寺约二三里,所在撼动之时,增长不已。

众益惧。遂击伤,至于死。

明日。此寺院中有虹霓。

亭午时下寺中。僧有事至临卭。见鸡师说之。

鸡师曰:杀龙女矣。张二师与汝寺之僧徒。皆当死乎。

后卒如其言。

第二十章 坎为水

武罗?武罗家族是何方神圣?

女丸跳出浴桶,随意披了件袍子,就冲出了客栈。

这次她学乖了,这种释诂之类的问题,问周登刘洪这俩棒槌,那肯定不管事儿。

她一路狂奔,去了陈郡最大的书院。

书院里何时见过有新浴美人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足,披了件大红外裳就往里闯的?

院监见了这阵仗,想拦又不敢拦,

只能回头对那些伸长脖子淌着口水的学子怒喝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是那些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只会在乎“非礼”,哪里肯“勿视”?

眼看那女子一路冲进了藏书阁,院监只能闭了阁门,拎了把长椅,一夫当关,喝止诸生。

可他心中却念叨着,但愿里边那位别做出太出格的事儿来,坏了学院名声。

院监所念“里边那位”,自然不是指女丸。

这种市井女子,他们这些清高夫子从来未放在眼里,

但是阁中闭关的,乃是年后即将举茂才的本郡才子孙祥。

茂才占用的是州里的名额,郡县上自然都极为重视,

同州诸郡暗自较劲,相互龃龉,那也是“应有之仪”。

在备举茂才被朝廷录用之前,谁都不想出什么岔子。

尤其对于母院,几十年,一家书院也不一定送得出一个,可不能被那疯女人给毁了!

“孙祥,你哥哥的事儿,你都知道了么?”

孙祥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他的哥哥孙吉,却是汝执楼街坊那名登堂入室的妙贼。

孙祥见女丸这幅模样,表情并没有多大波动,声音也依然温和稳定,

“老板娘缘何如此慌张。

家兄确实曾经托梦给我,此中机要,小生也只是略知一二。

不知老板娘可有何指教?”

“你知道武罗吗?”

“武罗?当然知道啊。

昔夏后启有国,生五子,

曰太康,曰仲康,曰武康,曰武观,曰武罗。

武观反,及诛。

太康继位,恐诸弟重蹈武观之辙。

先后放逐仲康,武康,武罗。

太康倒行逆施,积怨难返。

武罗借兵有穷氏,辅佐穷羿临朝,世人尊为后羿。

大羿逐太康,立仲康,

权柄在握后,野心不断膨胀,也开始大兴暴政。

武罗等忠臣再遭放逐。

其实有穷氏之功,大半是因武罗。

武罗一去,后羿的江山便又遭奸人所篡,

直到后来少康复国,大夏才重又走上正轨。

武罗是大夏王族,启王五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只是老板娘忽然问起,所谓何来?”

“我的前世,应出自武罗一族,体内似乎封印者某种力量。

我想知道觉醒的方法。”

“哥哥曾托梦说他是地贼星转世,我也身负自己的使命。

若是汝执楼的老板娘来时,莫要犹豫,须敬聆吩咐。

老板娘既然找到我,想来孙祥可以略尽绵薄。只是不知……”

女丸非常不习惯这种文绉绉,慢吞吞的对话。

她取出袖中的绢册,左手勾住孙祥的后颈,将他一把拉入怀中,右手翻开绢册,

“来陪姐姐练功!”

孙祥见那图中情状,囧得连忙闭起双眼,

“哎呀,圣人云,非礼……”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女丸手上一用力,孙祥的嘴便被一团软玉温香堵住。

话说女丸今日为何如此一副吃定孙祥的模样?

自然是得了胡升的传音。

他口中可敌苏元的厉害帮手便是眼前这拘谨书生的灵身。

女丸被苏元追赶了多日,如惊弓之鸟般东躲西逃,神经已经到了崩断的极限,才有这一出红服出奔,海棠压枝的闹剧。

好在这年轻人嘴上再硬,头脑再耿,体征却都很诚实。

手底推脱了几下,推到了浑不着力的地方,便再推不动;

身子挣扎了片刻,便挣扎出了节奏感。

苏元此时也正忙着找节奏。

昨天他可着实耗费了不少力气,今天真的有些油尽灯枯之感。

“太师!那贱人进去了么?”

“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废物!还要我来帮你么?”

一张如画般的面庞探出了珠帘,檀口微张,满面怒气地横了苏元一眼。

“不,不要!”

苏元大声惊呼,随后整个人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全身的骨肉灵魂都被吸了出去,吸入了另外一方世界。

宫装丽人抿着双唇匀了匀胭脂,喉头翕动,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呛着,轻咳了几声,

转而向呆立在一旁的闻太师嗔道,

“不该看就别看,小心被闪瞎了眼!”

闻太师怎会听不出话中用意?

连忙伸手捂住双眼,随即想想还是不妥,索性举起右臂用袖子连额头一起掩住,退在一旁。

“水,水,啊都是水……我不会……

哎,好像是真的!”

孙祥在水中扑腾了两下,很快就找到了感觉,破波逐浪游刃有余。

“你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知道了些什么?”

“哦,有一个叫华外音的人告诉我,

我乃二十八宿参水猿转世,北斗五气水德星君帐下四将之一,水性睥睨天界。

我说不可能,我,我恐水……

没想到,嘿嘿,在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换了人设。”

孙祥执女丸皓腕,豚腰一动千里,瞬间便远离了身后的光瀑。

出水登岸,又是别有一番洞天。

此处不见天光,那道瀑布便是唯一的光源,映照着石壁上的摩崖题字。

瀑,曰银津泻;

潭,名绵津见;

水,成息忘川。

周遭万物皆是此间洞天独有的物种,

葳蕤自生光,或兰或绿,间有黄粉,照亮了浩瀚的远方。

女丸起步要走,却被孙祥拉住。

“在这里等等,等那家伙找来!

他应是身具秘法,又有高人相助,才能来去自由。

我可不行,就这一锤子买卖。

一定要把他在这里解决掉,才能永绝后患。”

可是女丸想起苏元那张空洞的脸孔就恐惧得浑身战栗,

“你,你行吗?”

孙祥面上一红,

“你,你是说我刚才太逊了?”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苏元,他很强!”

“哼!他强?你可知有句古话:人生疏相见,不若参与商?”

“参宿商宿两不见,永远不会在天上同时出现,这道理我小时候仿佛听长辈讲过。”

“商宿就是心宿,一宿异名。

参商两不见,其实只是因为他一直在躲我,不敢相见!”

“为什么?”

“为什么?马上就让你开眼。”

豺吠声响起,积卒到!

孙祥不慌不忙,开始在地上画起了符,井字符!

那些积卒来时,竟然都顺从地不声不响,

每只豺犬都自去挑了一处井字,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女丸甚是好奇。

这参宿,之所以和心宿并提,因为它也是在全天最具辨识度的星团之一。

所谓参,在西方天文中就是猎户座的腰带三星。

而参宿在中国古代星图中其实所罗甚广,远远超出了猎户的范围。

在猎户腰带外的短剑三星,东方曰伐,是三辅星。

伐之外曰玉井。

心宿的积卒见伐而听命,见井则入穴,参宿的能力完美地克制了心宿。

这还没有完,

玉井之外有屏,屏外有军井,军井之外又有厕。

这是啥东西?

就是行军中的茅坑。

女丸听到孙祥讲解这些,心中也是阵阵作呕。

但她很快发现有一个人反应比她更大,不是作呕,而是真正的干呕。

大约是因为体质太过虚弱的缘故,苏元此时真是见不得秽物。

他见到自己的积卒全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火气自然直窜顶门。

他出手,便是心宿最强击,

毒蝎刺,毒龙心,

心宿二,七月流火,红光大盛。

苏元那空洞的面门有多严肃凝重,孙祥此时便有多么写意轻松。

他哼着仿佛是人类在极度放松时心底油然自生的旋律,

翘起小指,轻轻弹出。

参宿之末,还有一颗最奇特的星。

这颗星的星名就叫做——

屎!

心宿二是一颗红超巨星,蕴藏着无穷的能量,在全天都如王者般地存在。

但其实,在格致星空中,红色恒星,哪怕是红超巨星,都是小字辈的存在。

真正的王者,属于o级蓝巨星。

他们可能并不明亮,但是所蕴含的能量,犹如银河天汉,远非红超所能比拟。

而这坨屎,恰好就是这样一颗蓝巨星。

红蓝对决,寒光大盛!

苏元的惨叫让洞穴中那些发着幽光的植被簌簌发抖,

红,黄的彩华掉落一地,渐弱渐稀,

蓝绿的光浪涌动不停,犹如潮涨,

瞬间吞噬了这片幽深的空间。

第二十一章 风水涣

苏元如烂泥般瘫倒在殿上,浑身散发着浓烈的不可言喻味道。

“赶快把他给我拉下去清理干净!”

闻太师唯唯诺诺,拉了苏元出去,半晌之后,才孤身返回。

“还有的救么?”

“气是没断,不过少不得需要将养十天半月的。”

“这个废物居然被打成这副模样!”

宫装丽人口气怨毒。

“也怪不得苏元,参宿的能力本来就克制他,

而且孙祥是封神榜上少有的双神位,能力自然强些。”

“双神位?”

“不错,孙祥还挂了个地英星的神位。

与那苏元之间,至少还拉开了个伏地魔的距离。”

“哼,当本宫手里就没有双神位的牌么?

我九尾狐族世居青丘,毗邻东海,还能少了仙班友人?

她对苏元如此不仁,便莫怪本宫不义!

本宫这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大祸临头!”

女丸在世界崩塌后并没有马上破碎进入实境。

她就像撞入了一张柔和的网,撞入了胡升的盗梦空间。

两位熟人一左一右,正恭候她的到来。

胡升对女丸微微一笑,

“我坚持不了多久。

为了不浪费时间,讲解的工作就交给孙祥道友吧。

还好他的能力非同一般,才得以被我接引入梦中。”

孙祥微微叹了口气,

“又有何用?那苏元还是未死,对女主人仍是大患。”

“孙道友莫要自责。

这苏元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了元气,

我们只要帮女主人尽快恢复能力,想来等苏元重来时,也只有吃瘪的份儿。”

孙祥颔首,便开始宣讲上古之事,期望可以启发女丸感应体内潜藏的能力。

“夏后少康复国,封武罗后裔于莘,是为有莘氏。

《诗》曰:皇皇者华,于彼原隰。莘莘征夫,每怀靡及。

有莘氏于商周两代都是王室秘藏武力,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少康传国于夏后柕,有莘氏献甲矛。

后柕命有莘东征,破商部于青丘,擒九尾狐族长以献。

此乃武罗与狐族结怨之肇始……”

孙祥说教的时间果然也不太长,胡升的梦境便已支撑不住,终于崩散。

当女丸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铁链吊起双臂,似是下入了大牢。

原来那书院的院监守了半日不见动静,终于忍不住推门去看。

只见现场一片狼藉,不忍卒睹。

一排排的书架也不知被什么力量翻到,万卷诗书散落一地,

可门外却未曾听到一点声响。

房间正中一袭红袍掩着一片大好身躯,

只是依着周礼汉制,女儿家该遮掩的地方那是一处也没遮着。

只有那名疯婆娘!

书院的宝贝孙茂才却不见了!

这可把院监惊得三魂七魄都散作十方,忙报官拿人,将女丸下了大狱。

女丸被吊在墙上,一袭外袍拉扯开来,春光乍泄。

那绢册话本,也被作为呈堂证物,放在一旁。

这个世界的女丸可不是什么世界的主宰,

莫说这拇指粗细的铁链,就算是用一根红绸麻花大绑,她也是无力挣脱。

牢外忽然有了动静,想来是某位牢头进来查探。

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开锁解链得声响,监室里走进一名戎装魁梧汉子,相貌奇丑,不忍直视。

这汉子屏退左右,自己一个人来探女牢,女丸想想都觉得龌龊!

她想开始反抗,无奈越是扭动身躯,那架势便越显轻佻。

那人也不废话,动作粗鲁不堪,

扯起女丸的头发,也不顾她喊痛,立刻卸甲攒缨,就是一番狂风骤雨。

素心光芒闪动,竟也生了感应。

息忘川前,女丸缓缓起身。

昨夜一战惊落一地残枝断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整片天地都是这番气息奄奄的模样。

“今天,怕是没有人来帮你了!”

那名丑汉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一副意犹未尽的施虐模样。

“来者何人?”

女丸厉声叱道。

“东海巡海夜叉,封神榜上大祸星——李艮!”

大祸临头必有灾,今天碰到了祸主,那比是无可避免的一番恶战。

“好!倒要来领教领教你这大祸星的本事!”

王旗下有帅,则王师在!

此时女丸召唤出的已然不是那些拎着残刀破剑的冤魂,而是真正的铁骑。

铁骑壮马,长枪重甲。

轰鸣声自天边响起,地面上的光瓣不断抖动,光海浪摇,就像是演唱会的现场,

瞬间铁蹄驰过,犹如开场的灯光,万道枪芒笔直射出!

如此阵仗下,任你神仙妖魔,哪里去寻活路?

“果然不能小觑了你!武罗一族的力量,已经觉醒啦!

这种程度的攻击,就算当年伏地魔开启全部力量,可能也无法抵挡。

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和电视剧与小说不同,在现实当中,如果有人在对阵的时候与你叽里咕噜的废话,那绝对不是忽然悔悟或者想劝你放弃。

能够支持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两人之间的势力差距太大!

要么是对方觉得自己不堪一击,只有尝试用话术乞活,

要么就是你不堪一击,不值得对方认真对待。

此时李艮的情况明显属于后者。

他右手一晃,迎风甩了甩手腕,一柄三股托天叉便擎在手中。

李艮,在西方可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伯塞东!

七海的皇者,海伯东!

李艮身后的息忘川忽然大涨,水如决堤般涌来,

那些地上的落英,华光瞬间涣散。

洪水来时,无物可当!

女丸召唤的骑兵纷纷马失前蹄,

骑手掉落急流,前后践踏,溃不成军,

浩荡之势,瞬间涣散!

女丸展翼飞起,算是勉强躲开了这一击。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浪盖过一浪,

这下一波的浪潮又将水面抬高了一截。

一波荡一波,一浪激一浪,

此处洞穴高度有限,难道真要被这李艮淹没这片天地不成?

女丸越飘越高,眼看已经能触到洞穴的顶壁,对方的攻势依然不减。

她目光四处搜索,忽然眼前一亮,

在一片浩浩汤汤之中,竟有一片小丘,始终不成淹没。

女丸疾掠过去,王旗闪处兵马至!

兵马见伐则听命,兵马见井则阵列,

这里是孙祥昨夜留下的阵眼。

千军万马一齐推动那座小丘,那本不是丘。

露出水面是丘,其实却是个完整的球形。

那球被推得一晃,向洪荒中滚落。

急流触到那颗滚动的巨球,瞬间开始气化,沸腾,

在触碰到那球形的本体之前,便被完全蒸干。

李艮见那巨球滚了过来,也不管那是什么古怪,举起托天叉便挑。

他的托天叉乃是神物,天托得,海托得,还有什么……

他还如此思忖间,那一叉便插进了球中,软绵绵得,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

托天叉的神力正在飞速流逝!

人间秽物,有破神之力!

便如当年金光圣母,凭混元金斗打杀多少神魔?

那巨球不是别的,自然是参水猿最后一击所召唤的屎星存留。

失了神力的托天叉瞬间折断,如此庞大的屎球如山般压来,

那李艮被碾过之后,似乎也卷入其中,身影骤然不见。

洪水骤停,隆隆声不止,

许久之后,噗通一声巨响,滚入绵津见的深潭。

牢内烛火昏黄,素心掩卷。

第二十个卦像被点亮。

扉页的八卦图中,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

是期望?

是怜悯?

是赞叹?

还是惋惜?

第二十二章 雷水解

又来到胡升梦境,胡升与孙祥早在这里候着。

女丸连日叨扰,自然免不得一阵寒暄,他望着孙祥取笑到,

“看你在现世一派道貌岸然的样子,你哥哥怎么就做了贼?”

孙祥连声叹息,

“这也怪不得哥哥。

双亲过世得早,我和哥哥相依为命。

哥哥为了供我读书,早早出去谋些花用,一开始也是想着做些正经营生。

可是那时他年纪尚小,无论是做学徒还是雇农,都赚不到供我读书的银钱,

最后才铤而走险,上了邪路。”

女丸也知道孙吉并非什么大恶之人,把它与玄霖的事情与孙祥一同分享,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

武罗传说还未有时间细讲,便被传送回了现世。

女丸被人兜头一盆水浇醒,

仔细看时,却是一队官兵前来提人。

只听为首的兵头在那里嚷嚷,

“赶块请两个浣衣妇人来帮她收拾收拾!

被折腾成这番模样,等会儿在堂前也不好交代。”

不一会儿就上来两位妇人,帮女丸简单擦了擦身子,又换了普通人家的粗布衣裙。

在那队差官的簇拥下,女丸被带上了大堂。

堂上一位书生,羽扇轻摇,自带三分倜傥,

气宇间一片浩然之意,倒与孙祥气质大同。

这郡守正与那书生对答。

女丸旁听了片刻,得知那书生名叫孙良,是孙氏兄弟的远亲。

他说孙祥是接了女丸的急信儿,远方长辈有大变故,所以连夜回乡不曾与书院辞行。

孙祥的哥哥孙吉早就已经先回去了,女丸的消息,就是打孙吉处得来的。

孙吉听说孙祥把老板娘扔在书院就不辞而别,知道会出大事,

忙让孙良来递保函,向官老爷解释原委,先把这老板娘从牢里捞出来。

听到这种戏码,女丸已经不再感觉惊异。

昔日方弼方相出了事情,冥冥中也有人帮她收拾了烂摊子。

想那高继能的酒楼,辛环的医馆,也都有人接手,抹平了痕迹。

这些与她有羁绊的人其实都是内蕴灵身,与她的因缘际会自依天意,总会有人来收盘的。

孙良巧舌如簧,一番说辞天衣无缝,很快就将满堂差官的问询尽数巧妙化解,女丸当庭释放。

“让你受委屈了。”

孙良伸手扶住虚弱的女丸,手上的温度暖暖的,将女丸两日来的委屈化了个干净。

女丸自然知道孙良不是凡人,与她一路返回,无话不谈,凡有问询,无不明言。

这几日如何入梦境与孙祥相见,如何两番依靠孙祥的屎星将对手击溃,把孙良也是说得一身冷汗,连道惊险。

回了酒楼,女丸忙让两位伙计先去准备香汤,涤去一身尘垢,

然后便让他们打烊闭户,躲得远些,防止被卷入幻境。

水殿风来,暗香浮动;疏影横斜,月掩黄昏。

女丸又回到了昨日大战的息忘川畔。

两次剧斗,几乎夺取了这片天地的所有生气。

岩壁也被震得层层龟裂,几缕太上的气息竟然从裂缝中渗了进来。

女丸伸手拨弄着携有太上之力的金色光弦,轻轻一摘,竟取下一副金色的弓箭。

这是什么意思?

是对今日的指引吗?

没有必要吧!今天,不是有助演嘉宾吗?

两道眉目朝四下一扫,果然看见两道温柔的目光也向她对望。

女丸正要上去打招呼,忽然见到孙良身后有些光影晃动,她忙挥手斩去。

孙良闪身避开,一脸迷茫,

却见身后有三只发着幽幽蓝光的狐形野兽已经被女丸砍翻在地。

“狐狸?这个世界也有类似狐狸的发光生物?”,孙良诧异道。

“怕是那狐媚子的监听手段。”

女丸冷哼一声,便俯身去抓那几只光狐。

她虽然腰弯了下来,眼睛却一直在注意眼前的石壁,

透过太上照入的那一缕微光,两条硕大的人影投射在石壁上。

一道弯着腰,另一道则缓缓举起了手。

女丸猛地抽身回斩,刷得一声,切碎了孙良的袍袖。

“你竟然一直提防着我?为什么?”

“第一,孙祥对我说过,他和哥哥相依为命,

从来没有提到过有什么远房亲戚给过他们什么照料。

你无处不在利用孙家远方亲戚的身份和我套近乎,是想让我放松警戒。

第二,你对我和苏元,李艮的战斗过程太过关心。

第三,狐狸嗅觉灵敏,那些光狐是被你身上的味道吸引来的,你见过那狐媚子。”

“还真是不赖啊!难怪你能走到这里。”

“你将气息掩藏得很好,怕不是普通的星官吧?”

“你又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我,就是雷部二十四护法天君之一。

被你斩杀的辛环天君之同袍。”

“天君?看来又是一场空战咯?”

“不,这次能飞的,只有我!”

四周的灵气开始异常波动,风雷之声乍隐乍现,一团团黑气自八方聚拢。

有诗为证:

黄风卷起黑砂飞,

天地无光动杀威。

任你神仙闻此气,

须臾形化更难寻。

当年十绝之化血阵,无论人,神,入得阵中便逃不过被那风雷黑砂炖作一滩脓血!

孙良的身形无翼自升,周围的能量在他身边越聚越浓,团团包裹。

他也不知又从哪里取出一只头盔,戴在头上,那阵法顿时发生质变。

能量浓稠得就像一团乌云,压沒整个空间,方法随时都会化作一蓬黑雨,荡净此间。

看着那扰动的暴躁黑云,女丸的脑海里忽然升起一个古怪念头,那是万磁王吗?

……哎?万磁王是谁?

悦闻世界是一个没有时间,没有世代之别的世界。

穿越来的人们不仅仅能够回忆起往生,有时还会感应到来世的片段。

但无论往生还是来世,都无法拯救现在的女丸。

她必须自救!

只有击杀孙良,破去化血阵,否则这方洞天内的一切生机,都将化为脓血,无可幸免!

女丸出手必然是最强手段,

王旗下有帅,则王师在!

重骑的洪流结成冲锋的阵型,神骏的战马纷纷展开双翼,长枪指处,万骑冲锋!

天马之师破入阵中,风影雷光大作,

黑砂过处,无论人、马纷纷爆裂,化作一团团脓水。

风饮了血,带起阵阵腥臭;

雷染了血,泛出道道殷红;

只有黑砂还是黑砂,在风雷中放肆狂笑。

全军皆沒,无一生还,乌云渐低,眼看就要压落整个空间。

孙良从头到尾保持的都是同一个姿势,丝毫未曾移动,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就是阵法的副作用么?

孙良成了活靶子,但是又有什么攻击能穿透这化血奇阵?

女丸咬了咬牙,她只能不断尝试!

王旗下有帅,则王师在!

“笑话!徒劳!”

孙良一声冷哼,千军万马,又在那阵中灰飞烟灭。

他忽然双目一凝,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妥!

一道金光射来,一支飞矢,夹带着这个世界至高的能量破如阵中,直取孙良。

孙良受阵法所制,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尽管他调动阵中的力量全力封锁,但那金光仿佛拥有克制邪秽的力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金箭穿过重云直贯眉心,当得一声撞在增幅头盔上,便软软得弹落,被周遭乌云吞没。

“笑话!前世着了太乙老儿的道儿,今生安能不学乖?

这头盔乃是异界之精所造,不受太上规则的限制。

我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见到你手摘弓箭,早就防了这一出。

你只有一支金箭。

一箭射完,看你还有什么名堂!”

阵法渐成,孙良高举双手,乌云压寨。

忽然又是一道金芒起,如金乌破霾,金龙探爪,比方才那一箭声势不知大何胜百倍?

孙良虽有宝盔,终究护不得周全,金光过出,瞬间如入阵的兵马般,被绞作一蓬血雨。

女丸站在一处岩壁裂隙旁,玉肌毕露。

一道光柱落下,照得她全身泛着神性光芒,不可方物。

她引天光为弦,将一身黄裳化为利箭。

那黄裳是这方天地的本源力量,比金箭之力精纯何止百倍?

一击而成!

化血阵开始逐渐散落,无数黑砂打落地面,这片世外天地最终还是被遭到毁灭性的腐蚀。

那些发着微光的草木走兽,光芒顿偃,尽夺生机。

夕阳射入石洞,

一切都将落幕。

第二十三章 火水未济

女丸撞入胡升的梦境,身上的伤口仍在燃烧,发出呲呲的声音。

她破碎黄裳发动最后一击,却再难防住漫天散落的化血砂,

虽然已是尽力躲闪,但仍是着了道儿。

胡升和孙祥大惊。

这化血砂见血便燃,有分解万物之力,

当年强如夜游神这样的神位都折在化血阵中,二人怎敢小觑?

胡升忙伸手扣住女丸太阳穴,帮她稳住心神。

孙祥伸手将气息直接灌入女丸体内,与化血砂抗衡。

他先用井字符将伤处隔离,再一点一点剜去腐化的血肉。

女丸忍受着活刮血肉的彻骨疼痛,

如若不是胡升迴梦手法的加持,她不知要昏厥几次。

“快点,我支持不了多久了!”

胡升同时维持着梦境世界和女丸的心神,消耗巨大,显然已经有些力不重新。

“坚持一下,如果不能在这里拔光所有的化血砂,回到现世那可就要命了!”

孙祥一咬牙,为求速成,直接徒手去扣砂。

堪堪挖完所有黑砂,他便当机立断,将自己腐化中的右手食指连根切去,梦境便即崩塌。

须弥界。

“老臣以为,这次孙良出手,总该是万无一失了。”

“早该上些硬菜了,磨磨蹭蹭拖到现在,总算能让本宫睡个好觉了。”

“公主!公主!”

苏元虽然病体未愈,但此时却拖着一身绷带连滚带爬得闯了进来。

他本就无面,此时更是被裹得如木乃伊一般,全身没有一点人样,实在是不甚讨喜。

那宫装丽人的语气也是冷若冰霜,

若不是她此时心情大好,实在是不想在这滩废物身上浪费什么唇舌,

“你来干什么?不好好养伤,是想在床上瘫一辈子么?”

“不是!公主!我有要事禀奏,那贱人没死!”

苏元的身子在地上挣扎蠕动着,喊声凄厉幽怨,满含愤懑不甘,明显不似作伪。

“什么?没死?你怎么知道的?”

“我与那悦闻世界有所感应,全是因那贱人。

那贱人若死,我便也会与悦闻断了联系。

可是,可是我现在虽然重伤,但是依然能清清楚楚得感应到悦闻世界的通路并未断绝。

那贱人没死啊,公主!”

“闭嘴!闻太师!查一下孙良可有返回雷部?”

闻太师天眼圆睁,落向雷部神殿,

列官二十二,独不见辛环与孙良。

他长叹一声,向帘后应道,

“哎!怕是不妙!”

“什么?难道孙良在她面前连化血阵都来不及展开就被击杀?这怎么可能?”

宫装丽人凤钗乱舞,

“谁,谁去替本宫降了这妖孽?”

闻太师又是一声叹息,“今日,怕是难了。”

女丸缓缓睁开眼睛,她身上的伤口尚未痊愈。

孙祥虽然从她身上取走了所有化血砂,但还未来得及为她弥合所有伤口。

而一旦回到现世,她便不再具有任何神力,只能去忍受那一处处被剜出的血洞。

她勉强支撑着身体去调配了些黄粱酿,吩咐伙计和在酒里,便去休息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使用黄粱酿来选定天命之人,

连日恶战,几乎都是恶人登上门来,

如果今日再有不速之客,可能女丸还真的难以招架。

今日店里的生意非常糟糕。

虽说一起起离其的失踪事件都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弥补善后,

但流言蜚蜚,又其实那么容易封堵的?

自女丸闯书院,孙祥失踪以后,陈郡的街头巷尾便传播着汝执楼老板娘嗜食童子心的流言。

敢来店里喝酒的人,那是越来越少了。

今日也就三三两两来过几波客人,大多还是沽了酒回家去饮。

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外乡客人,似是未曾听闻什么风言风语,便大大咧咧坐在厅中,点了一桌饭菜。

周登伺候了半晌,心中暗急,反复地暗示那名食客,是否要来壶本店的招牌酒水。

那人白了周登一眼,

“为何非要推销酒水?莫不是家黑店,想灌醉了我,劫财劫色?”

嘿!他猜得还真对!

不过咱这小店讲规矩,财是不劫的,

最多是人没了,收些个遗产而已。

周登心里这么寻思着。

最后啊,还是刘洪有办法。

他挑了一壶最好的酒,用开水烫好,飘出满堂香气。

他和周登就坐在那食客的临桌对饮。

三巡过后,那食客终是按捺不住酒香的撩拨,想讨一口酒水尝尝。

那知道周登的反应异常热烈,直接将剩下的半壶酒,全送了上来。

几杯酒水下肚,周登和刘洪都伸着脖子,睁大眼睛,盯着这名食客,

心中暗数,三,二,一。

咕咚,那酒客竟然真的倒了。

周刘二人兴冲冲的将那人拖入了内宅,

女丸屏退左右,展了画卷。

她也顾不得满身伤痛,还是要早日修得功法大成,才是正理。

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一晌贪欢,便又入了悦闻。

女丸醒来时,还是在昨日恶战的山洞。

只是一面的山壁已经完全崩塌,太上的光芒直射进来,

和此处往日幽然不见天日,生物自生光晕的景像形成了极大反差。

那个人还没有醒来。

他看上去忠厚老实,是个本分的庄稼汉子,女丸心里也生了几分好感。

她正要过去查看,那人是否在穿越时受了什么伤害。

忽然间眼角余光一瞥,心中又是咯噔一转。

洞中幽暗的一侧有一只弱小的生物躲在远处,也在向那昏迷中的庄稼汉打量。

那正是一只狐狸,和昨日孙良招引来的三头乃是同款。

难道说……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这本来不是女丸的性子,只是在生死的边缘徘徊久了,难免生出类似情绪。

太上的光芒围绕在女丸身边,愈合着她的伤口,重新织就一身黄裳。

女丸将袍袖一甩,那人便被一道金光卷起,缚在树上。

她终究,还是没有直接下手。

而那汉子似乎也渐渐醒转,看到自己被缚在树上,不禁哑然失笑,

“女主人为何如此对我?”

女丸并不为所动,直接质问为何他身上的气味能引来光狐。

那人哈哈大笑,

“我也是狐族啊。

狐族并不一定都是与那狐媚子一党的。

我的妹妹苏妲曾是九尾狐的人柱力。

我叫苏全忠,位列北斗第七星,司破军星。”

“你若是来帮我的,可知道下一步当往何处?”

“山壁已开,出了此处,过了息忘川的地上河,便是逐鹿野了。

我要在那里为你特训,帮你进一步掌握控制王师的技巧。”

女丸将信将疑,并没有立刻为苏全忠松绑。

她先将用金光在全忠身上又绕了几箍,再松了先前的光束。

苏全忠虽然已经可以走动,但手臂仍是被缚得极紧。

好在那苏全忠也理解女丸此时心情,并不要求为他全部松绑,只是大踏步赶在头前带路。

那只一直跟在后面偷瞧的小狐狸,见苏全忠走了,忽然也自草丛中蹿出,跟了上来。

女丸见那只小狐狸生的可爱,便也没有驱逐。

走出石壁,便是一片开阔,

忘川水穿穴而出,流作一条大河。

二人一狐来到河边泅渡。

水深及腰,对女丸和苏全忠倒还算友好,

可是那小狐狸吱哇乱叫,不敢下水。

它在河边打湿了尾巴,想来十分难受,连翻带滚的像似在发脾气。

女丸甩出几道太上光芒,将那狐狸卷起,它身上的水渍瞬间被烘干。

女丸牵动黄芒,将狐狸引在自己怀中。

毛发吹干后的小狐狸非常顺从,在女丸的胸口盘成一团,竟然没有掉下来。

过河之后,女丸自胸口摘下小狐。

那狐狸仿佛是来到了一片新天地,兴奋地叫唤了几声,回头望了望二人,分别点头示意,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没入了远方。

这时天色渐暮,女丸放开苏全忠身上的束缚,抱歉地报以微笑。

苏全忠也并不在意,

趁着夕阳未下,伊人尚在,

开始讲解统率军队,鼓舞士气,布阵行军的诸般事宜。

第二十四章 泽水困

“你的指头不要紧吧?”,女丸关切地问孙祥。

孙祥摇了摇头,

“没事,等我见到我哥的时候,可以用刻龙术修复。”

西斗胡升明显对北斗星官苏全忠更有执念。

天界五斗,北斗为尊,他心里总是有些不服气的,

“那个苏全忠如何,是不是也是个绣花枕头?”

“他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下次再召王师,应该会有些增益。”

胡升当下便不服了,

“哼,难道能比孙道友的解说更有帮助?”

孙祥一笑,想起了正事,便开始向女丸讲起了有莘一族的具体战例。

夏后柕传夏后槐,当年青丘翼护的东夷九部纷纷请降,

一尾风夷,二尾白夷,三尾方夷,

四尾阳夷,五尾于夷,六尾畎夷,

七尾黄夷,八尾玄夷,九尾赤夷纷纷上贡。

后槐编九夷军诣有莘族帅,独立成师,不受夏王节制,便是后世九鬼武罗部。

女丸眉心王旗调动的力量便应该出自此军。

讲到此处,胡升的力量渐弱,再次将女丸弹回了现世。

经过一天的休整,那些被化血砂所致的伤处也好了七七八八,

只是留了些或青或紫的伤疤,看上去颇为不雅。

“上好的去疤膏药,陈伤老痂,一方痊愈咯~”

街上忽然想起了一阵吆喝声。

女丸把头探出二楼窗户,不小心将支窗的木销碰落了下去。

“哎呦!”

那根木棒正打在了吆喝生意的卖药老者头顶,那老汉一跤跌倒在地上,抚头痛呼。

女丸见闯了祸,忙从楼上奔了下来,扶起老汉进店压惊。

她顺便买了几瓶膏药,也不还价,就当是一种补偿吧。

那老汉见女丸这么大气,以为是遇到了识货的主,就开始放开了安利自己这灵药。

什么死肌再生,真皮重造,角质破碎,色素溶解,细胞破壁,微孔胶原,理论一套一套,那是吹得神乎其神。

女丸归根结蒂,还是个女人,

尽管那些个什么角质,细胞的名词都不知道是从何方孤本里杜撰来的,

反正结果都是美的这句话,她算是听懂了。

于是她便忍不住打开一瓶,用玉指抹匀,寻了块伤处,依那老汉所授法门涂抹。

嗨,还真别说,立竿见影!

那化血砂留下的疤痕,便被拔除干净。

那老儿说得口渴,便想讨几杯酒水饮用。

这时女丸的心思只有速速躲进内宅抹药化伤,哪里有功夫搭理老汉,

只是随手丢给他一只酒舀,便匆匆离去了。

等到她再出来的功夫,就见到周登刘宏,夹着醉到不省人事的老汉向她投来怜悯的微笑。

黄粱毕竟自择主,女丸也是没奈何,

只有准备停当,打开功法。

望着对面老汉,声声叹息自扶犁。

又见逐鹿野,昨日与苏郎沙场秋点兵,将整片草场都从翠绿踏成了焦黄。

不知今日这位老者,又是何方神圣,又将有何指教?

那老人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新世界的空气,忽然感慨道,

“如此一方天地,难怪惹人争先恐后地竞逐?”

这句话一入耳,女丸立刻警觉——来者不善!

而且眼前人竟然不屑伪装,直言阐明来意,想来对自己地实力也有着绝对信心。

于是女丸也不想示弱,用平缓的语调回应道,

“莫非前辈对这方世界也有兴趣?"

“没有兴趣!

老夫曾经位列大罗金仙,在须弥界也有自己的位置。

可惜被陆压那个杂毛烧毁了神位,重新入榜做了个星官。

虽说只是个星官,老夫可是连天君也不会放在眼里,

这样一方世界,老夫唾手可得,怎会心生觊觎?”

“你到底是谁?”

“余元。蓬莱,余元。”

“没听说过。”

“名头大,不见得本事大。

我的名字你虽然没听过,但今日听了,一定会记一辈子。”

余元阴恻恻的笑声响起,四周阴风凝聚。

四条水龙自息忘川中探出,相互缠绕,编出一道水做的牢笼,将两人困在其中。

“听苏元说你很能逃?

那么,就先把这条路断了吧。

困兽之斗,不知道你在不在行?”

“困兽之斗?有趣,你居然把自己也比作兽?”

余元挤出一个古怪的神情,两根尖牙忽然暴长,呲出一寸有余,直指天穹。

他的皮肤颜色越来越深,竟然披上了一层墨绿色。

只有那一张苍老的猴脸,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人的气质已是截然不同。

“老夫本来就是兽人!牢刻塔!”

四条水龙伴着这一声咒语,终于凝成实体,就像一只琉璃宝塔,在悦闻世界中又分割出一块小天地。

“你看,我说过一方世界对我而言唾手可得,就是这么简单,……”

“大言不惭!”

这里天地开阔,临山傍水,除火以外七卦元素之力都十分浓烈。

女丸的实力今非昔比,操纵七种元素已非难事。

她引天雷召太上,一剑横斩,如雨后横虹,七色璀璨。

余元咧嘴一笑,伸出右手,亮出一只三寸大小的金光小锉。

相比女丸一剑气势如虹,那金光锉似乎迷你的有些可笑。

余元就用这样一把不起眼的小锉随手点出,那七色彩虹便在瞬间崩溃,

好像本就来自梦幻泡影般,散作一蓬湿气,将太上的光芒折射出微弱的彩晕。

“你可知我为何能治化血砂的陈伤?”

女丸不语,冷冷地望着兽人老头,听他如何装逼,心中却在暗自思考对策。

“化血法门的祖宗,便是老夫。

那化血砂只是当年我炼制法宝化血神刀时遗留的边角料。

只是如今老夫早已不屑假于外物,

便将化血神刀也传给了徒弟,用心血养了这三寸金光锉。

莫瞧它不起眼,却能逆三千世界八十一秘境所有小规则,破一切先天道法。

别以为你能与这世界生出感应,便是世界之主了,

那怕真的是,也要在老夫面前跪下!”

你以为这就晚了?女丸心下暗道。

无形剑气早就不是她的保留曲目,眉心光芒闪动,王旗现!

王旗下有帅,则王师在!

飞马铁骑手持长戟,列阵而来。

当先一将金甲雉翎,脚踏八马战车,如阴山飞将,气势夺人。

凝将魂,正是苏全忠为女丸魂师作出的最大提升。

“有点意思啊,这应该就是你的最强手段了吧?”

余元面对千军万马的铁骑冲锋,依然谈笑自若,似乎丝毫都没有将这样的攻击放在眼里。

他自怀中取出一件物什,迎风一抖,化作一只麻布袋,

那千军万马,都仿佛收到了什么奇异力量的牵引,连滚带爬得被收入了那只小布袋。

掩寨烟尘被那小布袋一并收去,也不见那布袋相似要被塞满的样子。

余元猿臂轻舒,取下布袋,轻巧地扎住带口,收回怀中,对女丸轻笑道,

“如意乾坤袋,见笑了!

不知悦闻主人还有什么手段,

不妨拿出来让老夫见识见识?”

女丸眉头微皱,她的确已经没有手段,但要走出这场困兽之斗,她不能没有手段。

在苏全忠教他凝练将魂时曾经指出,她目前凝练的将魂只是刚刚入门,

随着她力量的觉醒,有可能召唤来更强大的镇军神魂。

她忽然又想起孙祥讲述的武罗先代史,他说自己控制的这支军队便是九鬼武罗部,那会不会……

没机会思考了,无论真假,总要姑且一搏!

再凝将星!

王旗展,聚神魂!

一叩苍天!神佛动。

二叩坤舆!鬼魅惊。

三叩先贤!老泪横。

(笔者案:《泽水困》原为好友同名小说,现已更名《三叩法门》在起点连载,特此致敬。)

风声渐疾,周围的小世界仿佛发生了什么剧烈的波动,余元也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身子,不安地望着周遭气息流动。

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妙,杀心骤起,将三寸金锉迎风一展,向女丸祭出。

嘭!

那把瞬间击溃七色剑气的小锉撞入了一片风沙,竟然光芒一黯,落下尘头。

“这是!”

余元的嗓音惊异,沙哑,

“一尾风夷?”

东夷青丘九大守护兽之一尾风夷。

(笔者案:在笔者《兰若蝉声》及其系列作品中,日本别天津系及以上神系都被必定为天津/中国远古舶来文化。)

一道砂尘凝成的巨影翼护在女丸身前。

他曾经是九鬼武罗九部中风夷部统率,

他生存的意义就是保护上官,斩倒一切挡在面前的敌人。

女丸眉心有王旗,那便是他的主人。

而眼前这个丑陋的兽人,必须死!

兽人必须死!

风夷兽的攻击卷起漫天罡风,如刀切斧斫,招招致命。

那余元本来也未必见得就怕了他,

闪出风阵的核心范围,再以法宝道法还击,余元的修为自然不在这凶兽之下。

可是余元将自己困了起来,选择以爪牙作困兽之搏……

虽然他是兽人,终究不是真正的兽。

黄沙漫卷,罡风阵阵。

一蓬血雨碎,四条水龙一声惨呼,终于告破。

血肉水浆混在一处,冲刷在地面。

逐鹿野的草甸被刷上了一层腥黄,

来日,想来又会是一片郁郁葱葱。

第二十五章 天水讼

“一尾!一尾风夷!混蛋!”

望着闻太师投射出的悦闻战况,宫装女子的情绪顿时躁动起来。

“当年青丘九夷,以九尾为长。

后来其中一大批族人投靠了武罗一族,公主怕是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吧!”

“那本来就应该是属于我的力量!

不诛灭武罗族人,他们就永远无法回到我的身边!”

“眼下那灵身已经觉醒到如此程度,

我们还是先调整一下,设计一个必杀的局面再下手吧。”

“觉醒尾兽的力量……

哼,这未必是件好事。

对于尾兽的了解,在整个神界如果我自认第二,也没有人敢认这个第一。

走着瞧……”

梦境中的孙祥激动得搓着手,

虽然少了一根手指,但明显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一尾风夷?

乖乖,你竟然真的召唤出了这种东西。

连余元都被干掉了……

那个老家伙,就算是我也未必打得过呢。”

胡升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

“我看是那老糊涂自己作死,

把自己圈在水牢里面。

他一身宝贝和瘟癀功法,若是拉开距离应该也能轻松戏耍那头怪兽。

只是贴身肉搏……你当人人都是武成王不成?”

女丸皱眉问孙祥,

“这次我虽然召唤出了风夷,但是负荷极大,胸中至今烦闷。

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不应该吧?

听说九夷经夏后芒,夏后泄,两代,已经彻底臣服中原。

九鬼武罗部战力一直很稳定,未曾听闻有何变故。”

“那但愿是我多心了。”

女丸闭目不语。

孙祥也不再打扰他,只是任胡升扶住女丸风府,助她凝神恢复。

等到女丸从梦中恢复神智,那种烦闷感已经消解了大半。

酒楼的生意已是惨淡多日,可是女丸听到外间嘈杂声不绝,似是今日里来了许多客人。

女丸忙去前台招呼,这一掀门帘,便又觉得一股凶煞之气湧上心头。

她蹙着眉打量了一圈,

原来今日来包场的是一群衙役,当然也少不得押解的一干人犯。

大概是因为汝执楼已经成为陈郡人气最差的一间酒楼,

嗨,他们就挑了这间歇脚,以免影响了本分百姓。

这帮公人估计是要远途押解,临行前满腹牢骚。

这酒啊,就多喝了几分。

一群人竖着进来,瘫软作一团出去。

伙计收拾场地的时候,发现还落在店里了一个。

此人既不带枷,也未穿公人服饰,约莫是个临时聘来的打手,

所以就算队伍里少了这么个人,一时半会儿也没人发觉。

倒是周登伶俐,上前查探一番,便向老板娘使了个眼色,嗯,这是正主了。

女丸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因为那股戾气越涌越盛,让她浑身都极不自在。

她让两名伙计将那人拖回房中,然后便落下锦帘,将一身燥热都发泄了出来。

再回涿鹿野,四下一片腥臭。

想来是昨夜那些肉碎已经开始发酵的缘故。

女丸闻到这股气息,烦躁益甚,一脚把那醉汉踹醒转来。

“你是狐媚子的人吧?”

她心中早有预感,于是便直接诘难。

“呦,老板娘倒是越来越敏锐了!”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孙焰红!”

一团火光轰地自那汉子身周炸裂,看上去好不威风。

“又姓孙!”

女丸忍不住吐槽道,

“你今天着实不走运,赶上老娘心情不好!”

说完这句话,女丸便出手,

出手便无留手,

王旗闪耀,王师招来。

女丸召唤王师的时候,心里还在略微犹豫,

是不是需要出全力将那一尾风夷一并招出?

可是随着她的召唤,心底便涌现出一团黑云,

那东西仿佛是不甘寂寞,疯狂地夺取着她的能量,想要自行冲破禁制。

四周风砂渐起,又渐凝,一尾风夷,正在化形。

孙焰红识得厉害,也开始积蓄自己的力量,

双目逐渐赤红,脸上暴出根根鲜红的网状血管,浑身萦绕着恐怖的红光,

仿佛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一般。

眼看那风夷的身体就要凝聚成形,孙焰红后足一蹬,其掠如火,径直向那聚拢的砂团扑去。

“嘭!”

一拳入砂,没入半尺。

但砂石凝聚的速度依然没有半分减弱。

孙焰红想将拳头抽回,却发现整截小臂已经被吸住,再也无法抽动半分。

他大惊失色,正欲蓄力再拔。

一只砂做的大手便探到了他的面前,曲指轻弹,便像弹破一只肥皂泡一般,噗地将他弹成一蓬血雨。

逐鹿野的植被又一次受洗。

女丸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顺利,一击就将对方弹作齑粉。

可是她心中不安的感觉完全没有一丝下降,难道,还有隐藏的敌人?

一尾此时忽然转头,脸上满是血迹,将双眼浸得通红。

他狞笑着望向女丸,忽然开口,

“就凭你也想驾驭本?”

女丸忽然间明白了昨日那股躁动来源,便是眼前这只一尾风夷!

他并不甘心女丸做他的主人,不甘心就此臣服。

可是孙祥明明说过,九鬼武罗在前世表现得非常顺从,历史上并未曾生出反心。

难道其中有何蹊跷?

须臾界,宫妆丽人望着闻太师投影出的世界,不由冷笑道,

“这个贱人,明明就无法控制那一尾的力量,还敢放他出来击杀血光星?

这头一尾马上就要暴走了!

看她如何抵挡!”

女丸静静地望着一尾,努力会议着孙祥向她讲述的历史。

没有血腥的镇压,当时的有莘族帅究竟是如何降服这等凶兽的呢?

难道是传说中的以德服人?

想到这里,女丸忽然凤目微杨,对眼前凶兽嫣然一笑,

“怎么?你想杀我?”

“杀了你,我便自由!”

“真得自由吗?我猜当年武罗一定对你们下过什么禁制,你们如果有办法自行打开,恐怕也不会委屈到现在。”

“谁说没有办法?

只要我们九兽重聚,合体之后,便拥有可以比肩须弥正神的力量!

什么禁制,那时便如小儿科罢了!”

“所以还是有禁制。”

“嗯~”

风夷的回答非常含糊,气焰已经软化了下来。

的确,只凭他一只尾兽,是无法完全解开封印的。

女丸见计划得逞,便又尝试性地问道,

“如果你想召唤出更多的伙伴,就应该帮我变得更强。

随着我的力量提升,才能招来更多尾兽。”

“你想让我放过你?”

“不,是搁置争议。”

“我去!这么能贫,你咋不去写书!”

“所以你还想杀掉我,或者我们可以真心合作?”

风夷眯眼打量着女丸,忽然开口道,

“你知不知道真正的武罗只能由女子觉醒?

武罗本就是三皇时期的女武神神位。”

“啊?我……不知道。”

“初代武罗本也是女子,只是被父君一直当男子养大,战阵刀马,无一不精。

当年她离开后羿,不是因为寒浞的挑拨,而是因为后羿独宠纯狐而伤心,

武罗当世虽然选择了隐忍,后代却荡平了九尾狐族。

嗯,看你的样子,修炼并不太久……

能觉醒到这个地步……有意思。

这样,如果你能在一日之内召唤出二尾,那我便愿意助你。”

第二十六章 地风升

“这怎么可能?

用血光星血祭,都没有勾起一尾的凶性?

居然被那贱人用话术说服?

这!这些尾兽越来越没有骨气了!”

“也许你还不够了解他们吧。

他们虽然是凶兽,但也是有追求的。”

闻太师也曾经经历过一场神劫的失败,多少还是有些感悟。

“什么?你竟然质疑本宫?

你认为本宫对尾兽的了解不如那个贱人???

要知道,我才是真正的九尾后人!

妲己那个浪蹄子都得靠边站!”

闻太师知道帘后的宫妆丽人此时心情一定不好,

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垂手肃立,安静地欣赏对方的表演。

而女丸此时的梦境却并不安静。

胡升的尖叫声就和女丸第一次来了月信时的反应一样,

“血光献祭流?好可怕!

那个血光星屁本事没有,但是他的血却是至凶至戾之物,能够瞬间让人癫狂!”

“只是让人类癫狂而已。

尾兽的身体里本来流淌的就是狂血,也不差那点狂性。”

孙祥虽然神态略微淡定,但依然表示了对方才失态的担忧。

要知道,一头失控的尾兽,那是可以秒杀余元这等高手的恐怖存在!

女丸并没有闲功夫陪他们在回忆中长吁短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风夷要求我在一天内可以召唤出二尾,否则他不会臣服于我。”

“二尾白夷?”

胡升又一次尖叫起来。

“怎么?又什么不妥么?”

“二尾白夷是几头尾兽里比较暴躁的一只,传说有着猫科动物的形态。

我想老胡的意思是说,如果一尾风夷都不愿轻易听你调遣,

那么召唤出二尾,就是一次非常大的冒险。”

“可我别无选择!否则一尾必反。”

孙祥略微沉吟,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需要尽快找到有火的地方。

白夷属火,它周身包裹着非常炽热的火焰,

因为太过耀眼,所以看上去是一团白光。

召唤她,就必须借助火元素的吸引。”

“谢谢,孙兄博闻强识,总能给出最关键的信息!”

“哎!哎!这么说我可不乐意了!”

“哦,胡兄也是一样!”

“你这话言不由衷,太假。

我接下来的话可是真的!

今天对你很重要,所以你必须找个帮手。

陈郡北郊三里有处小村落,村口第一家,

找一个姓孙的,比他靠谱!”

胡升指了指孙祥,向着女丸挤了挤眼睛。

“又是姓孙?”

女丸不禁咧了咧嘴,

但也没忘记对胡升深施一礼,这次的诚恳可是完全发自内心。

城北三里,女丸到了此处不禁哑然失笑。

所谓村庄,其实只住了一户,因此划入的庄园倒是不小。

女丸上前叩门。

迎出来的是一位员外大伴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把稻穗编的仿文士扇,令人忍俊。

那人见来者是女丸,急忙迎入内宅,

一边请,一边在说,

“主母,是胡升让您来找我的吧?

想来主母定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走,咱们请进屋详谈。”

此间主人姓孙,名子羽,

乃是西斗第三席,也是西斗五星中女丸唯一还没照过面的那位。

他听完女丸的讲述,神色也是一脸严肃。

心中暗道,你个胡升,还真是不给我划拉好差事啊。

召唤二尾,需要首先锻炼女丸和一尾之间的默契程度。

说是锻炼,其实就是过招,自己当沙袋,帮他们磨合。

子羽心中这些念头,也只不过是一闪念间的吐槽。

作为西斗星君,他对此自然早有觉悟。

于是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以清醒境破魂壳,换句话说,就是不借助药石之力共与双修。

女丸也并未拒绝,

平日黄梁梦里人,失了神智,不解风情,也算不得是什么好对手,到不如今日讲究一番。

身法七变,汗津相濡,那子羽到也是浑身解数不绝,

每当云收雨霁十分,略一调整便又是龙精虎猛,仿佛体内不止一道仙根,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女丸的魂壳被一浪又一浪的冲击,终于神门洞开,一道时空涡流将二人吸入异界。

以清醒境破魂壳,又是如此波涛迭起,那涡流似乎格外强大,许久不歇,也不知卷入了周遭多少活物。

女丸醒来,仍在逐鹿野。

这里的空气并没有散发出昨日那般腥臭,反而夹带了一丝沁了些许干草味的牧场气息。

“你醒啦!”

孙子羽拭着额头的汗水,关切的问道。

四周的草场都已被收拾干净,在忙碌的,并不止子羽一人。

“向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我庄上的朋友。”

“马!”

“牛!”

“羊!”

“鸡!”

“犬!”

“豕!”

七人一字排开,虽然牛头马面得生相迥异,但头上葫芦帽子倒是制式统一,只是刷作七种颜色以示分别。

“你还带来了这许多帮手?”

“以清醒境破魂壳,还不就是为了带他们过来?”

“这是为何?”

“魂兽晋升需要很多经验,总要帮它摆出一个副本来。

主母若是休息好了,便可将那一尾风夷唤出来。

子羽,请战!”

唏律~哞~咩~喔喔~汪~嗬嗬~

身后六兽纷纷应和。

女丸心领神会的一笑,眉心王旗亮起。

她直接催动全部意志,召唤风夷,风沙凝处,尾兽成形。

今日的风夷与昨日颇为不同,他双目赤红似乎一副休息不良的样子。

孙子羽刚要上前打招呼,那风夷巨手一巴掌就拍了过来,将他打成一团肉泥,

随手再一撩,羊兽也瞬间灰飞烟灭。

女丸忙带了五兽撤开,双目含泪,大声呼唤着子羽。

忽然她肩头被人轻轻一拍,转身看时,赫然竟是子羽!

“你没死?”

“死过啦!

先不说这个,这头尾兽似乎中了血咒!

想来是昨天血光星的血咒,

也许因为凶兽体内血液流动缓慢的缘故,今天才发作。”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啊!”

孙子羽猛得将女丸一推,躲开了风夷的一爪,可他自己却又被切作几段。

豕,牛二兽,反应稍慢,也被风夷一爪一个干掉。

这凶兽发了疯还真难对付!

女丸尝试着发了几道掌剑,砍在那砂尘凝成的身体上,只是溅起了几道土花。

反倒将风夷激得更加凶戾,一个猛扑抓住了马兽,将它碾入尘头。

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心头正在嘀咕,忽然被一只手扯住手臂,

“快走!”

女丸就像见鬼一样瞅着在她面前已经被分尸几度的孙子羽,

“你,你怎么又……”

“哎!没时间解释了,你会飞么?”

女丸点了点头,展开光翼,腾在空中。

那孙子羽举起稻草扇子,一鸡一犬竟然也破空而起,分别叼住子羽双肩,将他也拽了起来。

两人暂时离开了风夷的攻击范围,子羽见女丸直勾勾得盯着自己身后一对禽兽,尴尬地笑了笑,

“一人得稻,鸡犬升天。

雕虫小计,莫要见笑。”

“那你刚才那个……是什么意思?”

女丸玉掌虚劈,做了个分解的动作。

“哦!”,孙子羽尴尬地笑了笑,

“我的人设,就是无限还魂。”

在商周之交的那场仙界大战里,这个不懂仙术的孙子羽连续跑了两次龙套,出场跪,简直就是造物主留下的bug。

他们闲谈的时间显然不会太多,

风夷巨兽虽然庞大,但是他左摇右晃,居然也挤出一对砂翼,勉强将自己巨大的身躯拔起,向二人追了上来。

“升!”

孙子羽一摇稻扇,一鸡一犬便带着他向高处飞去。

“前方有一处活火山口,我们到那里去引白夷出来。”

沿山一路攀升,女丸倒还罢了,

孙子羽这半吊子的飞行道术随着海拔与温度的升高,越来越显吃力。

初始他的速度还在那身形笨拙的风夷之上,渐到山顶时,距离却被明显拉近。

女丸心下着急,伸手提了子羽衣领,助他攀升,

只是手上传来的下坠之力越来越重,她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堪堪到了山顶,活火山口的烟尘和硫磺味道醺得那一鸡一犬完全脱力。

身后风夷大嘴一咧,忽然喷出两道尘暴,将身型呆滞的鸡犬击落。

二兽惨呼着跌入山口,冒起一缕青烟,便再无消息。

女丸再也拖不住子羽,随他一齐跌落。

子羽落地时脚下一滑,身子便也像火山口沉了下去。

纵然这子羽身具无限回档的异能,但是落在这岩浆里,怕也只能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身后失去理智的风夷已到,女丸此刻也是毫无退路。

千钧一发之际,她弃七卦只取此时火山之焰,骈指成剑,

一剑刺出!

并没有刺向冲来的风夷,而是自己的眉心!

一阵灼痛从眉心直入脑髓,

指尖的火焰不断闪烁,竟然慢慢跳成青白的颜色。

又是一只尾兽在成形!

风夷的身体忽然逐渐虚化,

女丸的实力显然无法同时催动两头尾兽。

砂影渐虚,火苗渐旺,

就在两头尾兽都还是虚影,未成实体的时候,

风夷眼中的戾色忽然褪去,伸出渐渐消失的手臂探向那团火光。

火焰中也探出一支淡淡的纤细的光臂,

两只手便这样握在一起。

“白夷,终于又见面了!”

“风夷,我也想你。”

尾兽,

升级!

第二十七章 山风蛊

“想不到那风夷和白夷还有这层关系,

可惜他们的重逢如此短暂……

终究还是无法重聚。”

孙祥感慨道。

胡升晃着脑袋不以为然地道,

“等到主母的力量完全恢复,他们就可以在一齐咯~”

“说得是!只是你们一直不肯告诉我,等到我地力量完全觉醒后,迎来的会是什么?”

“宿命,记忆。

总之,那时你会找回你自己。”

孙祥欲言又止,考虑到泄露天机会影响到日后女丸晋升神格,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好吧,那说些你能说的。”

孙祥会心一笑,又开始讲起上古之事。

自从初代武罗和夏后槐在位时觉醒的那位有莘氏头人,

在夏后不降这一代,又有一名女娃觉醒了武罗之力。

她在觉醒时曾经对自己的力量感到无比恐惧,

但是在父母的蛊舞之下,最终接受了自己的宿命。

(笔者案:六十四卦解到此处,终于忍不住特别为卦象写一段小注。因为蛊卦是长久以来被误解最多的卦象之一。许多人望文生义认为此卦为凶卦。事实上,卦的彖辞只有两个字,言简意赅:吉卦!卦的内容说的是父母之蛊,使子大成。蛊在这里如蛊惑之蛊,有精神控制的意思,但却是褒义。与现在鼓舞,鼓励的含义暗合。以此在文中取了蛊舞二字,用以辨伪。)

不降之世,九鬼武罗挥戈西向,连拔九苑。

大苑拔,得壮牡;

小苑拔,得良牝;

绿苑拔,得苜蓿;

乐苑拔,得箜篌;

果苑拔,得蘡薁;

泪苑拔,得西葱;

香苑拔,得椒榝;

麦苑拔,得麳麰;

罗苑拔,得芦萉。

不周西,九苑拔,

雅利安,臣大夏。

(雅利安之辨将在拙著《兰若蝉声》详细展开,是古中亚地区泛称,此处略。)

武罗的力量强大,可伐夷,可柱国。

夏后广宣武罗之力,简称武力,渐成国之根本。

……

孙祥在梦境中滔滔不绝,此刻天潼界却另有一番舌战。

天潼乃须弥三千世界一处隐世所在,

此间主人碧霞元君余化龙,其妻卫房圣母元君金赛凤,与闻太师乃是千年至交。

“夫人。太师来函请我二人出手,你意下如何?”

“而今仙班形势混乱,你我亦非截教无名人物。

如果冒失出手,恐怕会落人口实。”

“夫人话虽不错,可是如此搪塞太师,怕也不妥。”

“谁说要搪塞了?我们若是遣德儿去走一遭,也不算敷衍了这番差使。”

“话虽如此说,可是德儿他……我这个作爹的也差使不动啊!”

“真是个废物!走,我们一起去给他洗洗脑,我还就不信他一点都听不进去。”

女丸回到现世,依然是在小村。

只是此时人去舍空,诺大的宅院如死一般寂静,

不止如此,就连其后的牧场亦是空空如也。

马厩,牛栏,羊牢,鸡舍,犬屋,猪圈,此时都是静悄悄的。

念及昨日一战的惊险,女丸此时也不免落寞惋惜。

她转身掩扉,正欲从牧场的侧门离开,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忽然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女丸不由心下诧异,若说此人也是村中住户,昨夜也在此间,那想必已经被自己和孙子羽造出来的那么大动静卷进悦闻世界去了。

若说此人是早上赶来拜庄的,不老老实实走正门,在这偏门候着做什么?

可是还没等她上前询问,那人便已径自走了过来,

女丸刚刚挤出一个笑脸,忽然眼前一黑,便被一拳打昏了过去。

女丸再醒来的时候,便感觉全身被热浪包裹,已是回到了昨日的活火山巅。

那名男子也在不远的地方慢慢爬起,自起身的那一刻嘴里就嘟囔个不停,

“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

我本来好好在家呆着备考明年的上仙选拔,现在却要出来趟这浑水!

就算从这里破界,也会被丢入时空裂隙一年多!

虽然支边也能在上仙选拔中加分,但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必要!

还要去受那一年的罪!真是晦气!”

女丸不由皱了皱眉,心下暗道:

原来是个自以为是的愤青。

这样的年轻人多半都是有两三分本事,可是总以为已是得了十分,放眼天下都没有对手了……

女丸在市井中摸爬滚打了那么久,阅人无数,对这类小奶狗见得多了,当下便没好气得怼道,

“也是,一年多没有父母照顾,怕是会很不习惯吧?”

这一句话正戳中那人软处,他不禁怒道,

“贱人,我余德堂堂七尺仙躯,才不会靠父亲碧霞元君的名号压人!”

这话把女丸听得只撇嘴,不靠父亲得名号你就别挂在嘴边呀……

这个什么碧霞元君又不是多大个神仙,多半还不如管净房的斗姆元君。

罢罢罢,今天就让他受点教训,以后涨个心眼吧。

想到此处女丸也不留手,此间在高处,举手可扪天,

引天雷,三千雷动,自那活火山上空的硫磺云中直落而下。

如瀑般的雷光被一朵黑云截住,余德嘲讽道,

“就这点能耐也来充大教训我?

我有四个哥哥,他们每人都有一样神异法宝,

但是我没有,却是五兄弟里最强的。

你可知道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把法宝修成本命法门了呗?

虽然女丸修行年数也尚浅,但经过了胡升,孙祥这段时间的解说,多少也有了些认识。

只是她明显是想挫挫对方锐气,嘴上可就没客气,

“因为脸皮没你厚!”

她趁余德黑气护住头顶的机会,取周遭元素之力,一剑横斩!

倒要看那毛头小子如何招架来自两个方向的攻击。

黑云渐密,竟然将余德整个吞没了进去。

“滞瘴痘壁!”

好霸气的名字!

剑气冲入瘴雾,无声,无息,也不见任何异常或改变,

显然无法对余德造成任何伤害。

“教训别人,就要有教训别人的本钱,你这样还真让人失望呢。”

余德冷冷说道,

“现在轮到我了。撒痘成冰!”

瘴壁中的黑气忽然凝结成形,聚成一簇簇黑色的冰锥,纷纷将锥尖瞄准了女丸。

再不放胜负手,怕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这余德果然还是有些本事,他本命神通的强度至少也不亚于余元的三寸金光锉,

若是没有凝出尾兽时,女丸可能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火山口里的熔岩忽然开始沸腾,几缕红色的蛇形湍流跃动不停,

女丸借了这一道火势点亮了眉心王旗。

武罗王旗在,九鬼师来。

一团青蓝色火焰凝起,黑雾顿时一敛。

那猫形的白夷现身,向毒瘴中猛扑了进去。

瘴气见了那团火光,纷纷退散。

一地冰锥落地声,余德尚不及发动,便已化作一声惨呼。

那浓浓的痘壁渐散成灰色薄霾。

女丸轻咳几声,挥手驱散了眼前的烟尘,惋惜地向火山下望了一眼。

“离不得父母的娃!

大概也只有在自己和父母的眼中,才是天下无敌吧。”

第二十八章 水风井

“哼,余化龙果然自持身份不肯出手,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儿子。”

“这不也是公主算计中的一部分么?”

闻太师的这声反问,似乎夹杂了许多味道,

似奉承?似顺从?

也似对余家的遭遇感慨万千。

“怎么?闻太师似乎对本宫有些不满?”

“哪里,哪里。公主让老夫请的人,老夫已经请到了。”

“干得不错,我倒要堪堪那个贱人走运还能走到几时。”

胡升又将女丸引入幻境,女丸啧了啧舌,

“二尾的实力果然不同凡响,一招就解决掉一只奶狗。”

孙祥笑道,“是哪个倒霉鬼给白夷祭了爪?”

女丸将余德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得孙祥不住摇头,

“你还真是一员福将。

这个余德在仙界虽然名声不著,但实力绝对强悍,寄托了碧霞元君莫大期望。

若是正经斗法的话,他绝不会逊色于二十八宿星官。”

“二十八星官的实力应该也是参差不齐吧?

我看那日苏元被你打得那叫一个凄惨,

祥哥儿的实力在星官里应该屈指可数了吧?”

“哎~不能这么说。

其实那个苏元也没有那么差,只是恰好被我克制而已。

我在二十八宿中,最多也只能算是中上。

牛人可多着呢,比如,不如……”

“比如谁?”

“比如井木犴,井字符的发明者,说来也算与我有半师之谊。

哎,他才叫一个强!

如果你真的碰到他的话,现在恐怕也只有逃命的份儿。”

“真有那么强?”

“当然,余元你是见过的,他的实力如何?”

“那自然是强!若不是他把自己困起来,还真不见得会败。”

“那就是了。水府星,也就是西方猎户星座的一只手臂,只不过是井宿的一个部分,很小的一个部分。”

“星官实力不能只看占据星空的面积大小吧?

它拥有心宿二,或者你的那坨屎一样的主星吗?”

“开玩笑!全天最亮的两颗星都在井宿!

能跻身甲等亮星,可供牵星过海的星辰,多不胜数。

据说有一支叫夏威夷的夏代先民曾经远渡重洋,

自全天选用六颗亮星作为判断方位的准星,其中有五颗都出自井宿!”

“全天最亮的两颗星,你是说,天狼?还有……”

“寿星!老人星。”

“听上去似乎不简单……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去帮那狐媚子吧?”

“谁知道呢?犴与狐都是犬科,多少也算是沾亲。”

如此长敌人志气,胡升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得,得,得!赶块让主母回去静静。

什么乌鸦嘴!

碰什么井木犴,你咋不说碰上孙悟空呢?”

女丸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柴房的草垛上,衣衫不整,想来是昨日余德的杰作。

毛头小子,做事最是不知分寸,真是唐突了素心的经文。

抬头再一寻摸,屋中竟然还有三人。

一人坐着,两个被五花大绑,丢在一旁,正是周登刘洪。

“这两人想要过来寻你,都被我收拾了。

我看你还是好生劝他们回去吧,他们帮不上忙。”

女丸知道来人说得是实情,也不愿周刘二人卷入,

便整理好衣衫,起身松了二人绑绳,嘱咐他们去看铺子。

狐媚子的人不会在这个世界对她下手,那样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徒增来世修行。

对方的真正目的是要将自己的神格一齐摧毁,那就只能在另一个世界动手,而他们却是也无法援手。

女丸如此劝说,两位伙计这才肯离开。

见两位伙计走了,冷眼旁观了半天的汉子终于开口,

“在下沈庚,忝为二十八星宿中井木犴的星官。

我本无意与姑娘为难,只是曾经欠了一个人情,总还是要还的。

所以希望姑娘配合一下。”

什么?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说煞星,煞星就到啊!

女丸知道眼下也反抗不得,不如索性大方些,摊开素心卷轴。

蹭落墙脚老苍苔,小扣柴扉紧徘徊。

“我其实不想与你为敌,你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但我既然答应出手,便不会敷衍。有僭了!”

沈庚对着女丸一抱拳,然后便傲然孑立,似乎是不愿对一名女子先动手,很有绅士风度地让了个先。

穷讲究!女丸心里暗啐,既然准备出手还摆那么大谱?

她自梦境中得了孙祥的讲解,已然知道眼前这位星官是多么强大的存在,既然对手有意让先,那么,就争取用这一击了断!

女丸冷冷地盯着对方,等待着一个契机,等待岩浆火力最旺盛的时刻,那时召唤出的白夷实力应该最强。

一道赤浪卷起,就是现在!

女丸借势点亮眉心王旗,白夷何在?

青白色火焰跳动,妖猫逐渐成形,可是沈庚依然淡定,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两尾妖猫双目燃火,面相凶戾,撒蹄扑向沈庚,势若狮虎。

沈庚一阵冷笑,从容招手,

“水府来!南河,北河,四渎!”

六道天河横挂天际,凭空高悬。

“井喷!”

六道河水拧成一股激流撞向焰猫。

那猫被从上到下淋了个透彻,浑身火焰明灭不定,发出几声凄惨如婴啼般的哀鸣,瞬间化作一缕烟尘。

可是那道激流的势头依然不减,直接冲向女丸。

后者只能提起双翅,瞬间拔起。

她现在相信了孙祥的判断,从一开始就应该不顾一切的逃,就像她第一次遇到苏元一般。

在这个世界里,女丸已经有过逃亡的经验。

她熟悉这里的环境,地理。

一旦展开逃亡,便能够在短时间内计划好最佳路线。

她贴着山壁向下俯冲,完美的躲开了沈庚的视线。

那六道天河的力道既然如此强悍,那么收势也就必定废些时间。

井宿再强大,也未必快得过辛环,逃亡挨过一日,也是一种作战方案。

沈庚扬手一抹,收去漫天波涛,望着空荡荡的山巅,不屑道,

“想跑?真是太天真了!五侯!”

五个泥人如笋般自土中冒出,围绕着沈庚垂首侍立。

沈庚喝道,“去给我把那贱人揪出来!”

那五个泥人又瘫作一团,重新渗回土中。

女丸也不知逃了有多远,眼见一处山洞,四面穿风,定是如迷宫般的好藏处,于是便振翅闯了进去。

洞中有风,光线却并不充盈,风动处总给人处处鹤唳人影的感觉。

女丸忽然心生感应,慧剑横斩,扫落一片石壁,方知是一场虚惊。

只是她正要转身,便感觉肩头被人一拍,黄裳自生感应,幻作瑞彩千条将一个泥人自岩壁里拔出,勒得粉碎。

女丸借着这道金光双手连扬,又斩倒两座泥人。

猛得只觉脚下忽然一沉,两只泥手自地底伸出,抓住她的脚踝。

又有一个泥人自石壁里探出半个身子,伸手便要扼她头颈。

女丸眉心亮起,凝出一柄小剑。

剑光闪,雷光动,又是两滩烂泥碎作一地。

“哎!”

一声叹息从洞口传来,

“你与那些探路的斥候置什么气?

还不是一样将我引来?

你若没有其他手段,大戏可就要落幕了哦。”

沈庚的声音传来,女丸知道避无可避,反倒不再紧张了。

紧张也没有用,终究还是要寻到可以与对手一战的方法。

她回想着这几日来的战斗,觉得白夷的攻击力虽强,但受到攻击时也是一般不堪一击。

风夷的进攻性虽然弱些,但综合强度似乎也不输白夷,难道两头尾兽之间不是一种简单的晋升,而是……需要根据不同的情况,不同的对手进行调配?

她望了望四周的山壁,忽然升出一个念头,眉心王旗再次亮起,借着空穴来风,尘碎满地,她又开始凝聚尾兽——

一尾风夷!

“你终于学聪明了!”

风夷向她吐槽道。

“可以吗?”,女丸关切地问。

“交给我了,你只管吸收四周风力便好!”

风夷硕大的身躯完全堵死了洞口,切断了沈庚的前进路线。

可沈庚是如何人物,又岂会善罢甘休?

他一连划出几道井字府切在风夷的砂躯上,砂尘扑簌簌地掉落,但很快又修复成原型。

沈庚左拳右掌,左天狼右寿星,如击打沙袋般打出一套组合拳,捶在风夷身上那是嘭嘭作响。

风夷的身体不断崩裂重组,如流沙般聚散回环,但终究不破。

一尾当关,万拳难开!

打不过你井宿星,那便守出个未来。

第二十九章 巽为风

“我的乖乖,你还真的碰到了井木犴!

我就说孙祥是乌鸦嘴吧!”

胡升的大嗓门,把整个梦境都震得抖了几抖,

好在被他自己压住,否则女丸非被直接弹会现世不可。

“我觉得井木犴是碍于情面出手,并没有真起杀心。

否则以现在主母的本事,绝对无法与之抗衡。”

“没起杀心?没起杀心还追得那么起劲?”

“如果那狐媚子直接请井木犴出手干掉主母,

想来他也不会同意,因为沈庚于主上也算有些交情。

我看,这次出手恐怕另有目的,主母还是小心些。”

“那狐媚子如此一昧穷追猛打,主上也必定不会坐视。

想来援军不日便到,主母敬请宽心。”

女丸凄然自东郊回转,周登刘洪便忙不迭地追问情况。

女丸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只推说那人并无恶意,便也不再多言。

两日来内心里的委屈只有一人独自承受,在掩上卧室门的那一刻,女丸终于忍不住任由眼泪爬过面颊。

连续六十四日,她都没有时间去悲伤。

不能咬牙坚持修完素书功法,重拾记忆,她所受的委屈便都一文不值。

她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如此对待,那名狐媚子与自己究竟有何仇怨,非要将自己挫骨扬灰?

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女丸决定到集市上逛逛,

也许购物和美食,能让自己尽快镇静下来。

陈郡的集镇很是热闹,女丸最爱去的,是一家叫做斗音的脂粉铺子。

这家铺子最大的特点,就是会不定期的聘请各路职业卖师叫卖一些稀罕,小众的女士用品。

倒还巧了,今天就有这么一位,在这里兜售口脂。

女人的脸,若说双眼是魂魄,那么嘴唇便是骨肉了,在整个五官中站了一个c位。

讲究些的女人,谁还不知将唇画的夺人心魄,方可吸睛?

女丸自是深谙此道的细腻女人,于是立时被那卖师激情的推销声吸引了过去。

“各位夫人小姐,可曾注意我手上这一盒!

雨后海棠色!

都是用深秋雨后的垂丝海棠花瓣!

加上麝香,龙涎香等十八种名贵香料!精心研磨成粉!

你看它有多细腻!

轻轻一触就沾在竹篾上!

往唇上一点!你看这颜色!高级!

再送两个字!买她!

无论是城北的徐公还是城南的宝二爷见了,一定都想偷尝一口!

还有这一款,南国豆沙色!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几枝都磨成粉,才得了这么一小盒!

你看,在唇上这么一抹,不张扬,但是人群里就是出挑,最适合白肤!

对,就像这位小姐!

你要问我有什么意见?

就两个字,买她!

这位太太是想找一款看上去年轻些的唇色吧!

今天您来对地方了!

来看!

买她!

买她!

樱花落初红,粉得就像您第一次看见潘家郎君时的脸蛋儿!

娇滴滴,怯生生,又酥又糯,不知斩倒多少英雄郎!

你们问我哪款最好看?

买全套!

今年的唇脂新款,这三种颜色是必入的!

这样无论您是上厅堂下厨房,迎贵客会情郎!

包管总有一款适合您!

哎,今天这里打包出售,打包以后再打折,折上加折到骨折!

一盒八钱银子,三盒一起只要二两!

您如果用现银,再折两钱!

一钱八还贵是不是?

一钱八还贵,我们就再送一盒去年的最畅销颜色,曼陀罗之吻!

去年光这一盒就是一钱八!

今天在这里,你不是买三盒送一盒,而是买一盒送三盒!

你还在等什么!

买一盒送三盒!我再说一遍!

哎,这位小姐,您慢一点,别挤,货还有!

大家不要挤!只要您来了,货都有!

只是明天,我就不在陈郡了,您再要买就得到濮阳城里!

能不能见着我,会不会空跑一趟还两说啊!光这路费……”

这小哥一边叫卖,周围的富家夫人小姐或者差遣来的丫鬟,那早就是绿云扰扰,将他拥了个水泄不通。

女丸早就看得动心,也想挤进去血拼一套出来,只是轮到她的时候,无论是豆沙还是初红,恰好全都售罄了。

叫卖的小哥见女丸一脸沮丧,便悄悄对她传了句小话,

“我在马车里还留了几盒,这位姑娘如果有意,三两银子就全卖给你了。

姑娘切莫声张,后面的要是知道了,我怕是出不了这个门。

您留个地址给我,等会儿我送上门去!”

女丸被吊起的满满购物欲正愁无处发泄,自是千肯万肯,付了三两银角就美得一颠一颠地回酒楼去了。

到了酒楼,这才想起来自己连三两银子买了几盒口脂,什么颜色,人家几时上门都没有问,钱就已经付出去了?

女丸在酒楼里从上午等到中午,中午等到下午,下午等到了傍晚,傍晚等到了打烊十分,都不见人来,这才知道是上了当。

等到她从这码事儿里回过神儿来,才想起今天也不见有酒客中招,顿时焦急起来。

就在这当口,小巷里蹄声渐近,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日里的叫卖小哥满脸堆了笑,捧了一个大木盒走进点来。

原来这位大兄弟车上还有不少存货,他许了排在女丸后面每一位客人同样的条件,

这送了一天的货,到女丸这里,已经是最后一家了。

女丸恼他相欺,向周登刘洪使了个眼色。

周登一把上前就将那小子抱住,还不待他呼喊,刘洪这里一碗黄粱酿已经送了上来。

那小哥被女丸拖入房中,自是一番琵琶行。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等到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二人已在悦闻世界,幽幽山洞,四面风。

“小哥唇齿伶俐,定非常人,不知是敌是友?”

“在下吊客星风林,愿奉主母差遣!”

哎呦,总算来了个自己人!

那一对儿胡孙猜得倒真不错!

总算得个喘息的机会,不用搏命,逃亡,女丸顿感一身轻松。

这风林的口才,无论是在现世还是悦闻,那都是一贯的好。

一张嘴,那就是一套一套,

“我叫风林,此处是座火山。

今日要教主母的,那就是风林火山,御军进退之道。

所谓风林火山,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他这一讲起来,那就是引经据典,

有故事,有包袱,将女丸听得是不亦乐乎。

一连讲了几个时辰,那风林也有些累了,

眼看天色不早,便神秘兮兮地对女丸说道,

“主母,其实我来寻你,最主要的目的并非传授兵法,而是传授内丹。

扎扎实实五百年的内丹,助主母修炼。”

女丸怎会不知仙家内丹修炼如何艰难,听说风林要将内丹向赠,那定会损及他的仙缘,连忙推托不可。

可是风林却夸自己功法神异,所修内丹本来就是为人作嫁。

女丸这才将信将疑,表示接受。

于是风林暗运功法,吐出一颗火红色的珠子,噙在唇上,恰似点了秋后海棠的口脂向女丸送来。

“等一下!”女丸见风林这么直接,急忙喝止,伸手向上指了指,“悦闻太上,似乎对唇与唇的触碰颇为忌讳,点到为止,就不必如此了吧?”

风林闻言,狡黠一笑,却并未停止,仍然衔枚疾进。

这一瞬间女丸忽觉不妥,眉心的小剑忽然点亮,咫尺之间猝然发难!

那风林不过是吊客星这等三流星官,若拼实力,哪儿是此时女丸的对手?

相距既近,女丸出手又十分果断。

这一剑是干脆利落,噗地将风林连人带珠剖作两半。

那红珠中分之后忽然炸裂,引动黄裳方出千条瑞彩,将女丸护在中间。

那风林果然没安什么好心,通过了两个世界各一日铺垫,让女丸卸下戒备之心,再以传功为饵,打出自己的法宝红丸~

要不是悦闻世界的天生规则,说不得女丸还真着了道儿!

守规矩,还真是重要!

女丸不免感叹。

第三十章 雷风恒

“风林这个废物,居然失手了!

如果他能投丹成功,基本就是必杀之局。”

“公主不必慌张,现在这个局,已然足够周全了。”

“那个人这些时日没有动作,今日也定按捺不住。太师可有方案?”

“人选是已经选派了,基本依着之前公主的谋划。

只是不知对方派出的是什么棋子。只能听天由命了。”

女丸已被胡升接入梦境。

胡孙二人听得风林这个名字,当时就吓了一跳。

虽然他只是小小吊客星官,道行也算不得高深,

但是这家伙满脑子坏水,可不是个易相与的角色。

胡升听说女丸果然被狠狠坑了一把,不由啐道,

“这厮实在可恶!主母,胡升在这里给您陪不是了。”

女丸大奇,“胡兄何故如此?”

“都是俺这个蠢人说主人必然派人接应,才让主母如此轻易上当。

令主母误入陷阱,胡某罪过!”

“怎么?你们的意思是在怀疑口中那位主人?”

胡升自觉失言,又不可泄露天机,直把一张脸涨得通红,还要靠孙祥出言解围,

“胡升所虑应当不差,只是主母也切不可失了戒备心。

凡世之中,敌我难辨,有些仙根未萌者,自己也未必知晓自己的灵身。

现下除了小心,再无完全的法门。”

“在现世无法辨忠奸?”

“无法,只能,从心……”

“老孙,你行不行,别用这些形而上的来误导主母。”

“修仙修得不就是形而上的东西?

我教的有何不妥,那老胡你来……”

等到女丸被送回现世的时候,二人兀自争论不休,

好在声音渐远,直至俱寂,女丸倒也落个清净。

只是酒肆的生意仍不见起色,陈郡的本地人已经对此地敬而远之,只是偶尔有些外地行商入店小坐。

晌午过了些,店里来了一位相貌粗豪的江湖汉子,进店就叫了几坛酒水。

周登刘洪忙不迭得去搬来,心中还暗自嘀咕,今天的同修者算是有着落了。

恰在此时,门外又走进一人,生得是龙姿凤质,一张月牙脸挂着一根鹰喙展翼鼻,一望便知是非凡之人。

他四面打了个张望,便挑了那江湖汉子的临桌坐下,一张口便也是美酒十坛!

周登刘洪不禁对视一眼,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俩人哪个是正主?

刘洪到了后院把详细情况禀明了女丸,她忙跟了出来坐在账台上冷眼瞧着二人斗酒。

这两位汉子虽然没有通名,也不曾相互示意,但是明显已经杠上了。

你一坛,我一坛得喝个不停。

二人都有千掊不醉之量,眼前的酒水瞬间被鲸吸牛饮,扫荡一空。

“小二,再来十坛!”

“我也要十坛!”

酒到,再干!

反复这般,今日参了黄粱酿的酒水已几乎售罄。

“还剩几坛?”

望着外面这架势,女丸不无忧虑地问刘洪道。

“只剩最后一坛了!”

眼见那两名汉子整坛整坛饮着酒水,不相似在这一轮中能分出胜负的样子,女丸心底暗自嘀咕,难道这个决定权最后落到了自己头上?

她的心头忽然涌起今日与胡升孙祥的对话……

从心,从心?这要如何从心?

一边是凶神恶煞,一边是劣枣歪瓜,这,这,哪个看上去像是自己人呢?

眼见二人身边的酒又被喝完,那两人又在叫嚷着上酒。

女丸急忙举了最后一缸黄粱酒,笑着迎了出来,

“两位客官,小店今日的酒水已经卖完了。

只剩了这最后一坛,您儿位看……”

那粗豪汉子面色颇为不悦,

“怎么也该讲个先来后到,我先来店里,这坛酒,当是我的!”

月牙脸儿一听可就不乐意了,

“刚才上酒那一声明明是我先叫的,这先来后到,也该是我先才对!”

“我出双倍价钱!”

“三倍!”

“五倍!”

女丸见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忙出面圆场,

“这样,这样,两位客官也别争了。

一人半坛,均是免费,我来倒酒,你们看如何?”

粗豪汉子双目圆睁,怒道,

“半坛怎生过瘾,这一坛洒家都要了!”

月牙脸儿一声冷哼,

“正有此意!我也不想将就半坛。”

女丸看这架势,知道是不能善了,便想摸摸二人底细,以便决断,

“不知二位都是哪里做生意?

实在不行,奴家再去张罗些酒水,

等会儿送到二人府上赔罪,不知二位爷意下如何?”

粗豪汉子一抱拳,

“在下文聘,在城北山中砍柴为生。

寒舍偏远,不敢劳动老板娘,洒家只要这一坛酒便好。”

旁边得月牙脸儿也是抢着发话,

“河西吕自成,以舟为家,做的是捕鱼摆渡的营生。

老板娘寻我不便。

还不如将这坛酒让与我,明日采办了酒水再送于那浑人便是。”

这两人各不相让,各有各的理儿,

女丸一时也分辨不出来历,正自捉急。

忽然那粗豪汉子伸手便要来抢手中的酒坛,女丸大急,忙将酒坛抛给身后周登,

“这位爷儿怎地用强?这便有些无礼了!”

他向周登使了个眼色,周登会意,便笑着将那坛酒递给了吕自成,

“既然这位爷萍踪难觅,那便先依了这位爷。

明日小的必运些好酒到那文爷府上陪不是!”

吕自成满心欢喜,拍去酒封咕咚咕咚便是一阵豪饮。

文聘看得心急,忽然从背后取出一柄巨斧,

一个力劈华山,将正在酣饮的吕自成从头至脚,连人带坛劈成了两半。

周登刘洪顿时色变,忙抢上前来护女丸,却被文聘一拳一个打昏过去。

女丸转身欲跑,可是在这现世,她又如何跑得赢眼前这位长腿怪殴霸?

那人自背后赶将上来,一把按住女丸,便伸手入了她怀中。

“对不住了!”

他一声怪吼,震得女丸识海轰轰作响,竟然直接穿入了悦闻世界!

那汉子并非是要唐突女丸,他伸手取了素书,任那书页翻飞,他再借神力以狮吼破女丸魂壳。

此法不但需要高深修为,更是损耗神力,文聘此时不惜如此,便是不愿再生变故。

他此时面色薄如金纸,虽然在这幽暗得招风洞里看不真切,但他沉重的喘息声却可以让女丸感觉到他为这次空间突破做出的牺牲与决绝的态度。

“你,你这是!”

“主母!莫要受了惊吓,有人委托我不惜一切代价要护主母今日周全,给主母留个喘息的机会。

再这么连日战下去,唯恐主母有失。”

“护我周全?还有人想护我周全?

给我留下这样一本……

这样一本功法,让我骑虎难下。

弃前功,则必为那狐媚子追杀到神形俱灭;

继续走下去,又是如此不堪……我!”

女丸心中的委屈,终于是一时难禁,如洪荒般自眼底涌出。

“主母,很多事俺文聘不能多说。

但今日为主母拼了个神格破碎,便不妨再以四字相告——

坚!守!本!心!”

文聘每吐一字,面容都剧烈扭曲,如同在忍受火炙雷殛的酷刑。

四字说完,便被不知什么力量撕扯得灰飞烟灭,消失在这方天地。

坚守本心!

恒,方知其贞。

文聘用生命传来的这句谶语,犹如一记棒喝,敲在女丸心头。

她面向斜阳,木然孑立,

由晨至昏,

似乎,又收拾了些许记忆。

第三十一章 火风鼎

“文聘?中岳嵩山中天崇圣大帝?

他的神位可着实不低,居然为了主母破碎神格?”

胡升讶然道。

一旁孙祥也是频频摇头,

“哎,看来咱哥俩还真是不够胆气,应该学学文帝……”

“别!别!别!你可别乱学!

我可是也无力再接引一个人来这方盗梦空间了。

若是少了你我,谁来每日与祖母论道?

这其中利害,可比文大帝那四个字……

当然,我不是编排文大帝的不是,我的意思是……”

“好了,不用说了。我懂!

无论是文聘,还是你们,

都是真心在助我,我不会忘记的。”

孙祥不想让大家尬在这个话题中,迅速切入紧要话题,

“主母方才说,这一遭又记起了些过往?”

“不错,我的前世,便是觉醒了武罗之力的有莘氏王女。

我已经感应到了那种力量,但是就是缺少一个突破的契机。”

孙祥点头应道,

“突破吗?修仙是一种形而上的过程,不要相信小说家所讲的那些什么苦修,勤奋,锻炼……

修仙的突破就是一个顿悟的过程,就是心窍中的某个点,脑洞里的某个结。

一点通则万法通,能力顿上层楼。”

“所以我的感应并不算是突破?”

“虽然还不算,但却是突破的前兆,

也许只要一个小小的诱因,就可以帮助主母突破。”

胡升在修行上得见地自然没有高深,此时听得更是直咧嘴,

于是假意做了个耍帅的pose,在一旁打诨道,

“是需要这样诱导一下”

孙祥在胡升后脑狠狠一拍,

“是诱因不是诱惑,别把主母带歪了。

这种诱因,也许是一场战斗的顿悟,也许是某种学习的过程,也许就像忽然被苹果砸到了头……”

“被苹果砸头又是什么梗?”

胡升向着孙祥翻了翻白眼。

“哎呀,我是打个比方,懂不懂?比方!

苹果砸头和棒子砸脑袋这种比喻方法有什么区别?”

“那为什么一定要是苹果?”

眼见两人又吵了起来,女丸也不由一阵头痛,仿佛脑壳真被苹果砸中了一样……

如果这也能算作是一种诱因,那自己大概离突破又进了一步吧。

汝执楼有恶汉行凶,用巨斧劈杀乡里,却被女丸出手惊退,弃了凶器逃亡的事情已经传得是满城风雨。

凶手杀人的凶器遗留现场,北郊的樵舍已空,又有周登刘洪分别录制却完全合缝的口供,那便是事实俱在的铁案了。

女丸一下子从谣言里食人嗜血的女巫变成了仗义出手,驱逐恶霸保一方平安的女菩萨。

这形象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诸位街坊乡亲纷纷道贺,酒楼的生意,便又热闹了起来。

可是这最让女丸头疼的事儿啊,便是目前店中缺酒的现状。

她自己赶忙配置黄粱酿不谈,同时又催刘洪去本地最大的酒商鲁仁杰处批发酒水。

这鲁老汉是汝执楼最大的供应商,他和女丸打了十余年交道,在心底里也惦记了十余年。

此时听说汝执楼有难,自知是得了机会,不由分说,上道地亲自压运来几车酒水,全作是贺礼,分文不取。

他卸过酒水,便乐得与众乡里一并把酒言欢。

等到散席的时候,趴在桌上躺着的,嘿,还就他老哥一个。

女丸见今日的正主竟是鲁仁杰,也是不住摇头,这十几年终于还是让他遂了心愿。

于是便遣散周登刘洪,将老鲁拖入内院。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奈何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女丸揉揉眼睛,醒来时仍在招风洞内。

一条身影在不远处站起,想来便是鲁仁杰了。

“主母!主母!

终于能和主母相认了,俺鲁仁杰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那人哭天呛地地一阵嚎啕,

仿佛是郁积了半辈子的情绪,忽然找到了一处发泄的缺口,

如黄河泛滥般,一发不可收拾。

女丸也算是被他镇住了,一时也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四下里忽然亮起,一道星光冉冉升起,

“斗部正神,中斗星官首席,鲁仁杰参上!”

星光映着女丸的绝世美颜,端的是不可方物,把那鲁仁杰看得眼都直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了片刻,忽然叫道,

“主母,你体内中了蛊!”

蛊?

女丸心头一惊,忽然会想起和余德的那一战,最后那股散落的黑烟,着实让她气息一滞。

至此之后,呼吸间总有些异样。

只是那感觉也不十分明显,于日常起居并无阻碍,倒也没引起女丸的重视。

但眼下被鲁仁杰这么一提,女丸的胸口便是一抽,

这一日比一日的痛苦更深,女丸还是觉察得出来。

“你说我中了蛊?

前几日曾与痘神余德一战,倒是吸入了些痘壁残息,有那么严重么?”

鲁仁杰顿足道,

“哎呀,我的主母!

你可知那余德是何许人也?

当年潼关之上,余德洒五方云,天降瘟癀,西岐数万兵马一齐中招。

上至太公,下至走卒,肉体凡胎者,无一幸免。

若非有哪吒莲花转世,杨戬不坏金身,

仅凭他一人,几乎尽灭西岐大军。

你吸了他布的癀毒,还会有什么好结果?”

微光下,女丸蹙眉捧心,那风情真是折煞飞燕西施,

“似乎确留了些隐疾,不知鲁先生可有办法。”

“成与不成,在下也无多大把握。但若主母不嫌弃,在下倒也愿一试。”

“请便。”

鲁仁杰一捻长髯,微笑道,

“斗部应天穹五斗,我中斗与其余四斗殊异,只应在三星。

三星固然难成斗,其中玄妙,便是以天地为橐龠,动而欲出,虚而不汩。

天地为鼎,三星为足,天圆地方,尽在这倒置的鼎炉。

此处有风虚而不汩,火山之炎动而欲出,

以风火之力炼鼎炉,便可化去一切灾厄,病痛,毒疠。

主母,在下这便献拙了。”

鲁仁杰双手一挥,又有两颗星渐渐凝成,三星交映挂在洞顶,

四周的风似乎受到了什么阻碍,在外围形成涡流。

道道风流在旋转的急流里挤压,撞击,摩擦,偶有火花擦出。

四周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火风鼎!渐成。

鲁仁杰和女丸被困在鼎中,各居一位,抱阴负阳。

女丸全身已是香汗淋漓,但她也能感觉到那股风炎之力沁入体肤,将黑气逐渐镇压,心情大为舒畅。

于是她便放松身心,不在设防,任由热流涌向奇经八脉。

就在那股湍流涌向识海的时候,女丸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画中人酷似鲁仁杰,只是面相年轻了许多,他正对着自己疯狂嘶吼:

“你选择了那个男人!

我迟早会让你后悔!

我鲁仁杰,以一己力,翻手可灭西岐!

你居然敢对我说不!”

是他?!

女丸猛然惊醒,前世那个挟天下大义逞一己之私,聚拢数十万大军,助纣为虐的酋帅!

此时女丸已经入彀,成为鼎中炼物!

形神湮灭不过须臾之间!

这是一个天大的圈套!

女丸双目怒张,凌然瞪视鲁仁杰。

后者的笑容渐转狰狞,

“怎么?想起来了?

晚了!我说过你会后悔!

我们一起在鼎中神形俱灭,化作元丹,岂非也是大圆满的结局?”

一阵阵快意的狂笑声,将鲁仁杰的身体,精神都扭曲作一团。

女丸寂然阖上双目,心中暗道一声,侥幸!

一股磅礴的力量瞬间炸裂,将那风鼎震得一阵狂舞散成碎片。

三星黯然坠落,鲁仁杰鲜血狂喷倒在一旁。

他万万没想到,女丸恰好处于突破的临界点,

这风炎鼎炉反倒成了她的一场大机缘。

方才女丸脑海中的闪光,便是破境的征兆。

每一次的突破,都是冲破境力境界,打破时间空间的爆发。

鲁仁杰的辛苦布置,应声而碎。

他也随着这一场爆炸与这世界一齐破碎。

第三十二章 泽风大过

须弥界,闻太师立于阶下奏报,

“公主,虽然我们的计划没有全盘实现,但至少已经完成了半数的布置。

这次发动,应该有必杀的把握。”

“当然,本宫亲自策划的杀局,自然是万物一失。

那个贱人,应该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公,公主。明,明天的太阳和今天,天的有什么不,不同么?

为,为什么,啊就,啊就见不到了呢?”

站在闻太师身边的是一名口齿有些结巴的胖子。

那宫装丽人闻言勃然大怒,

“白痴!我现在倒真的有些怀疑是不是选错了人!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能力适合配合这次行动,我怎么会……哎!”

“公,公主息怒。

俺老,老猪,啊定不辱命。”

那胖子说罢便化作一团黑烟散去。

宫妆丽人恨恨地对闻太师道,

“这猪头靠得住么?”

“人靠不住。但能力,还是杠杠的。”

梦境之中则没有这般和谐。

女丸将自己身中蛊毒的事情告诉了胡升孙祥,二人都是一般的一筹莫展。

孙祥面带忧色道,

“我早就觉得那狐媚子这一波操作有些妖。

连续使用风林,鲁仁杰暗算,让余德下蛊。

对了,还有那个井木犴,

他并未存了杀主母的心思,但未必不能受人之托,在主母身上留下什么暗伤。

这样看来,对方这一轮用兵是有目的的大行动,就是要制造必杀的局面。

鲁仁杰如果成功,已经便是一道杀手。

如果这记杀手空了,明日肯定会全面引发杀局。

主母千万要小心!”

“突破,到底意味着什么?”

孙祥思索了片刻,似乎以他地境界,这个问题也不那么容易回答,

“这个世界当中存在着很多能量障壁。

比如声音是有速度的,你要超越声音的速度,就会遇到音障。

音障为何存在,众说纷纭,而其实那就是一种自然的障壁。

一旦你突破,声音便在你的身后,

音波性质的破坏手段便无法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你也有能力在其产生破坏前,做出应对。

这只是一个例子。

总之,突破,便是对某种手段的完全控制,

这其中的奥秘,还需要主母自己去体会。”

女丸一早起来,就被周登催着去前院看看。

酒楼里来了一位恶客,随意砸了些银两在桌上,便腆着肚子坐在了门口,不让旁人进去,只是一坛坛饮着酒。

那些本来今日预定了来用膳的客人都进不得楼内。

也有一两个胆大的上来交涉,却被那肥汉用蒲扇大的手一推,咕噜噜滚出几丈远,直撞在路对面的墙上,人事不知。

女丸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但在此处僵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便上前圆场,

“侠士可愿与我到内院同饮?莫为难了这些普通酒客。”

那胖子斜睨了一眼,竟然点点头,允了。

女丸让周登,刘洪搬了几坛美酒,上了几个小菜,便与那人对坐而饮。

那人从头到尾一语不发,只是牛饮饕餮不停。

没过多久,便宕地一声栽在了桌上。

女丸验看无误,苦笑一声,打开素书。

眼见这一滩死肉,真应了: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又到招风洞,女丸立刻开启防御姿态。

她似乎已经察觉到那胖子来历颇不友善,于是屏息凝神,仔细搜索着对手的身影。

暗处忽然亮起两点幽光,有如野兽的双眸。

只听一声猪吼……

女丸的鼻尖忽然捕捉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

不好!对方的攻击并非是直接发出的,而是……化学武器!

这,这是违禁的!

女丸受不了这难闻的味道,忙掩住口鼻,

却只觉得手指间一片湿滑,一股腥气倒涌,她五官竟在溢血!

难道是,蛊毒发作?

鲁仁杰的鼎既然是要炼化她的焚天鼎,那么去除蛊毒当然便是子虚乌有的事。

这蛊毒藏在她身体里已有六日。

九阳六阴,这蛊毒九日必显,但是在阴日辅以法门催动才最要命!

能够催动蛊毒的人,便是眼前这头山猪?

想到这里,女丸也不再躲藏。

于是黄芒大盛,照亮了整片山洞。

四周一片灰蒙蒙,似乎笼罩着一层妖雾。

那胖子咧嘴腆腹站在不远处,哈哈大笑,

“身上的蛊毒发作了吧?

俺朱子真的手段无孔不入,能够引发一切暗伤阴毒。

看此刻你还有何手段?

不出五步,便会爆体而亡!”

女丸确实没有手段。

难道,今日就要丧命此处?

倏然间她头顶王旗不经她召唤,自然亮起,

二尾白夷自凝成形,

“主人,让我带走些蛊毒!

虽然不能尽数拔除,但多拖一日,还是使得。

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主人保重!”

青焰化成的炎猫狰狞着扑向朱子真。

那利爪尖牙着实骇了后者一跳!

他拖着猪一样肥胖的身躯向后连滚了几个圈,

抬头再看时,只见那炎猫只奔出了几步,便忽然爆裂!

碎裂的火团洒在岩壁上,久久不灭,

有一撮青炎弹在了猪子真的右耳上,疼得他连滚带爬在地上翻了好几圈,一股熟猪耳的肉香飘散开来,将那味道刺鼻的浓烟也冲淡了几分。

女丸体内顿时感觉一阵清爽,吐出几口淤血,虽然没有大好,但实力也恢复了几分。

她掂量了一下形势,白夷已散,以她目前打了折扣的功力,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倒不如趁那烤乳猪正在翻滚的功夫,快些逃走,拖到明日再想对策。

于是女丸转身便向洞外掠去!

一道红光迎面袭来,与女丸对冲!

若换作此前,女丸绝无可能避开这一击。

但她忽然想起了孙祥的提示!

突破,意味着掌控!

她本来就有控光的力量,那么……

她尝试着看清红光的来路,那光线忽然间变成了丝线般生长的实体!

女丸可以看清光,判断它们的方向,适应它们的速度。

莫非这就是——掌控?!

女丸一个闪身,躲开了这一击,但也被逼退回洞中。

“不错啊!真是进步神速!”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洞外传来。

苏元?!

他的伤,已经好了?

一道人影自洞口走来,初时因为背光,尚不大清晰,随着那团身影越走越近,女丸终于看清!

果然是他!

心月狐——苏元!

“怎么?很惊讶?

为了这个局,我们已经设计了六天。

尽管有些废物没有成功,但你也是绝对没有机会逃脱的了,

这里,就是你的死地!”

招风洞虽然不止一个出口,但此时前有苏元,后有朱子真,女丸已经被堵在了当中。

除非,能快速干掉一个……

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体……

女丸浑身冷汗直冒,残余的蛊毒仍在侵蚀着她的生命。

但她必须冷静,冷静计算着所有的可能,以指定周密的作战计划。

朱子真此时也已经站起,显然做好了战斗准备。

怎么办?

她并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前有千条积卒,后有万道黑气,已经向她夹击而来!

王旗亮起!

武罗王旗在,九鬼师来。

虽然折了白夷,一尾风夷尚在!

最强防御,曾经顶住了二十八宿中最强的井木犴,难道还……

只听嘭,嘭两声响!

两道劲风击中风夷硕大的身躯,后者一声惨呼,竟然碎作一滩流沙。

女丸噗地又喷出一口鲜血。

这波攻势虽然化解,但风夷也随之灰飞烟灭!

苏元冷哼道,

“蠢货!全盛的风夷也不见得能挡得住我,最多只是多费些手脚罢了。

当日你却用他来挡井字符?

若不是沈庚无意直接取你性命,那日你便已逃不过了。

但是井字符留在风夷身上的暗伤,早就让他变成了鸡蛋壳。

刚才便已提醒过你,我们废了多少心思来做这个局,焉能让你轻易逃脱?

而今你还有什么依仗,就快些拿出来吧!

没有的话,那可就真对不起啦!”

苏元蓄力,红芒大作。

虽然女丸已不畏光,但此处并没有空间给他躲闪,那边朱子真的黑雾也逐渐聚拢。

只有,硬着头皮试一下啦!

女丸心念及此,再次点亮王旗!

突破给她带来的好处,她还没来得及消化。

但想必,应该能制造些奇迹吧!

咚!

苏元这一击落手处和方才大不相同,仿佛是触及了什么至坚之物,竟然生出一股反震的力道,反将他向洞外逼了几步。

如果说风夷是绝对防御,那是因为其防御面积广阔,几乎不留死角。

但对单向攻击,真正的绝对防御还要看三尾方夷,那巨龟的刺甲!

方夷挡住了苏元,却无法再拦住朱子真,这就是尾兽各自的特点。

但女丸却并没有动过阻拦朱子真的念头,而是向他迎面冲去!

风林火山,天地雷泽!

此间齐聚八卦之力,慧剑大成!

斩!

那朱子真的实力自然比不得诸宿星官,

他被狐媚子选中,一是因为他的能力可以配合蛊毒,

二是有苏元这道双保险,怎么看都已是必杀之局。

可是女丸必须破局,朱子真便成了死穴。

一剑斩来,肥腹流膏,肠甩满地。

女丸用尽了手段,也不敢停留,

趁那苏元还被方夷挡着,便踩着一地猪油,从另一个方向遁走。

别了!招风洞。

第三十三章 天风姤

“这怎么可能?这样都被她逃了?”

宫装丽人的咆哮,引得一阵珠帘乱抖。

苏元在台下瑟缩着不敢出声。

“你!明天若是还不能解决那个贱人,就别回来了!”

“公主息怒。

余德的蛊毒已经被朱子真引发,就算火属性的二尾带走了部分毒性,恐怕女丸也无法再多撑一天了。

早晚目的已是达到,何必急在一时?”

“何必急在一时?

我都听到过多少次必死之局,万万逃不过这样的话了?

结果呢?那女丸就和小说主角一样,次次都开挂!

万万没想到,她就开溜了。”

闻太师也是不住摇头,

“臣也是没想到啊。

无论是女丸还是她的前世,

须弥三千世界,百万小说;

悦闻十大平台,字海如砂,

都不曾听闻有以她们为主角的作品。

主角光环落在她身上,

这真是,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胡升梦境中,女丸已经昏死过去。

孙祥和胡升二人,正在焦急地绕着她踱步。

“老胡,你有没有办法?

据说主母第一次战苏元,就是你帮她治的伤?”

“哎呦,老弟。你可别寒碜我了!

上次是上次,苏元的毒针并不曾真正伤到主母。

我们也只是用了一些归元补气的法门。

这次可是痘神下的蛊,我哪儿有什么法子啊!”

“这,难道主母这次,真的……哎!”

周登和刘洪也是同样焦急,

今日等到晌午,老板娘都不成起身。

周登实在是熬不住了,推门去看,只见女丸满脸黑气躺在榻上,出得气多,如得气少,实是生死难测。

就在此时,酒楼外一片喧声,有人当街驰马,闯入小巷……

这还不说,只听咣当一声,一声凄惨的马嘶声响起,那人经是连人带马撞进了店中。

望着迎出来的周登,刘洪,那人也不等他们问话,抢先喊道,

“你们收拾残局,守住门口。

老板娘交给我!迟些就没命了!”

周登,刘洪识得利害,忙将马尸拖出,自去收拾不表。

那人直冲内宅,双手不停结印,结了一座法阵护住女丸闺房,随后便伸两指搭住女丸脉门,运功冲她神壳。

女丸昨日冲出招风洞,一路向上,攀到一处山口,便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这山口的海拔颇高,两面的山峰都有积雪,横风猎猎。

驰马人见女丸兀自昏迷不醒,便俯下身来,怜惜地为她梳理了一下额头的刘海,然后抬起她的上身,半抱在怀里。

他将她的左手攥在自己左手中,双腕相接,随后便引一道金光落下,缚在二人腕间。

那道金光不住搏动,初时还是金色,慢慢却转作了猩红,他这是在——换血?

没过多少时候,女丸便渐渐清醒过来。

她转身,却看见一名年轻人,满脸黑气,笑望着她。

“你醒了?会没事的,放心!”

“你,你是谁?”

女丸对面前这个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她知道那必是来自血缘的呼唤。

“我?我被狐媚子囚禁起来,肉身无法行动。

但我算出你此番要破生死关,便借用了一具和你我都互不排斥身体来到这里。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公子明,但我仍是我。”

这段话玄妙复杂,生涩滞拗,不过女丸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听懂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一本那样的功法!”

这已经成为了她的心结,既然遇到了可能是世上唯一能解开这个结的人,她自然脱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人摇了摇头,

“等到你寻回记忆,自然会知道的。

这些日子,苦了你啦!”

这并不是女丸想听到的答案,但她也从话语中听出眼前这个人并不会给她答案。

她正要再追问,忽然被那人合身一扑,挡在身前。

一道红光结结实实击在那人背上。

他口中不断溢血,染红了女丸前襟,但他脸上仍然满是笑容。

女丸心中对他的恨意顿时消了,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对自己如何冷漠无情,但他用命换了自己的命,拔毒挡刀,无论多大的恨都足以偿还了。

而她真正应该恨的人,此时就在眼前!

“苏元!你纳命来!”

女丸直恨得咬牙切齿,举手便是八卦慧剑,毫不留情。

红光成栅,虽然已经很难伤到女丸,却也足够拦住她的进攻。

一尾和二尾昨日受到重创尚未恢复,三尾只重防御。

这慧剑已经是女王能够施用得最强进攻手段。

可是在苏元面前,仍然远远不够!

“放弃吧,对我没用!”

苏元轻蔑地嘲讽道。

“哼,说得好像你就能突破我的三尾一样!”

女丸嘴上自然也不能示弱。

可是苏元却一声冷哼,

“说得好像你曾见过我全部实力一样。

每次打你都是逃!

不如这次我们好好打一场,让你开开眼界?”

“正有此意!”

苏元脸上露出狰狞之色,伸出右手在空中一抓,凝出一道黄光,

“心宿一,太子!”

随后胸口红光渐盛,

“心宿二,流火!”

接着左手又在空中一抓,点亮一道蓝光,

“心宿三,庶子!”

女丸也做好了召唤三尾得准备,眉心王旗亮起,神龟渐凝!

如果只有这三道攻击,应该伤不到我。

女丸心下合计着,以她现在的境界,存粹的光已经很难对她造成伤害了。

只有在几道光的撞击下产生的聚爆,也许还会对她造成一些麻烦。

但仅凭这三道光,是不可能突破三尾的。

但苏元还没有停止的迹象,随着三道光芒点亮,他的手在那星阵背后继续虚划,

“增一!增二!”

那三星之后依然不断有光源亮起,

“……增八,增九!”

增到第九颗时,苏元的动作终于停了。

三颗主星,九颗增星,这才是心宿的完全体!

十二颗星的聚爆之力,三尾能抗住吗?

“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了?已经晚了!”

苏元双手一挥,十二道星光拧作一线,聚成一道炽热的白光,向三尾背上直接轰了过去!

轰地一声响,三尾硕大的身躯被震得摇晃了几下,背上的刺甲发出一阵咔咔声响,仿佛也有了龟裂。

但,毕竟是挡住了这一波攻击!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苏元一声狞笑,忽然踏出一脚。

半空里仿佛有一只庞然巨足踏落,踩在三尾的龟背上。

本来便已龟裂的背甲顿时经受不住,喀嚓一声碎作两半。

那方夷巨龟一声惨呼,化作虚无!

心宿的增星,不只包括了西方天蝎座的范围,还划入了蛇夫座的一只脚!

方才那一记无影脚,便是蛇夫的杰作。

踏惯了蛇颈后三寸,蛇夫的脚法都非常善于寻找弱点,击中全力攻破。

三尾,已失!

苏元一阵狂笑,催动光柱继续踏向女丸。

可他忽然觉得胸口一凉,一柄金色的长剑插入了他的胸口。

他一脸无法置信地望向女丸。

她的口中兀自淌血,在三尾崩散的那一刹那,她不退反进,宁可吃了余波的重击,也要接近那道光柱造成的爆裂!

她将一道悦闻世界的太上金光融入了光柱之中,溯光而上直取苏元。

这便是对光的掌控!

没有人能看得见光中光。

莫说苏元,哪怕是闻太师,狐媚子,那也绝无可能。

苏元死的冤,却也不冤。

这时女丸再也支撑不住,咳血倒地。

三尾尽失,重伤难愈,

一切虽已结束,但她的结局还是难逃一死。

忽然有人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丸蓦然回头,竟是公子明。

他红光满面,竟如没事儿人一般,和方才重伤带蛊的样子截然不同。

“你,没事?”

“你还记得孙子羽吗?”

“当然记得,那个无限复活的小伙子。”

“不只他具有如此能力,公子明当年也可以。

他先后被洪锦,张奎两次斩杀,依然不灭。

所以我才借了他的身体来。”

“那又怎样?他无敌,又不是我无敌。我,还是会死。”

“不,你不会。

我马上会将这具元躯化形为丹。

吞了它,你便能短暂具有同样的能力。

不单是你,陨落的那几只尾兽也会回复。”

“什么?那公子明会怎样?你会怎样?”

“只要你最终找回记忆,重归神位,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暂时的消散,并不是永远的分别。

记住,我曾来看过你,夫人!”

“夫人?相公!你!”

那具身影已随话音飘散,只丢下一刻红丸,“托”地一声落在女丸掌心。

第三十四章 地雷复

“主上借用公子明的躯体与你相会?

呃,倒是个好选择。”

胡升咧了咧嘴。

“关键是公子明的能力非常适宜。

我只是担心此法会让主上进入衰弱期。”

“哎~不然,如果一切顺利。

主母大圆满还需月余,届时主上一定已经恢复了。”

“我们还是多为主母担心一下吧。

主母已经完成了素心功法的上半部,

进入了新的半部,一般都会出现一道很难逾越的障壁。

那是一种幻象,是心魔,

每人遇到的情况都不一样,所以我们也没法帮到你。”

连孙祥都无法描述的未知之劫吗?

女丸邹眉问道,“你是指今日吗?”

“嗯,就是今日,主母务必多做些准备。”

须弥界,闻太师满头大汗地立在阶下。

帘后丽人却半晌不曾言语。

“哎,他还真得是回不来了……,

这样都没法干掉那贱人,

难道冥冥中,真有不能左右的天意不成?”

“公主,那灵身的修行已经过半,

今日就要渡劫了,你看……”

“她渡天劫难道还有什么办法去干涉?”

“干涉固然是难,但拖拖后腿总还是需要的。”

“太师可有好人选?”

闻太师抬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轻轻说出了一个名字。

宫装丽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质疑。

酒楼在陈郡已成传说,

先是男丁失踪,又有拐带茂才,击退恶霸,再到纵马冲店……

这真是比以前高老板说的书还热闹。

今天店家正在修整,自然无法营业。

店里进进出出的,不是木匠,便是泥瓦匠。

女丸对木匠这个职业还是有些后怕,虽然说杨森的残魂已经与她冰释前嫌,但那毕竟是她所遇的第一位敌手,自然还是记忆深刻了些。

所以她也想出去避避,就在隔壁的客栈租了个雅间,留周登照应着店里的伙计,再使刘洪取了些黄粱酿,偷偷参进了隔壁客栈的酒缸。

酒客里果然有人醉倒。刘洪验看无误,便向小二“好心”地打听了房号,将客人背回客房。小二乐得省力,自然没有阻止。

刘洪将人送到了,却没有栓门,马上跑去将房号报给了女丸。

女丸莲步轻挪转移战场,自怀中取了素书……

南岳配朱鸟,秩礼自百王。

欻吸领地灵,鸿洞半炎方。

女丸再次来到风回峪,终于有心情赏一眼四周风景。

毕竟过去的两日,她几乎都是在昏迷中渡过的。

她的背后是来时的方向,不远处便应是招风洞,

此时山风自峪口劈面吹来,仿佛也是为那招风洞所牵引。

举头望去,穿过峪口,山路绵延向远处的一座雪山,半山雷云密布,不见顶峰。

身旁的同修者也已醒来,他长相非常平庸,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脸谱,他的神态看上去也非常恭谦,甚至,不仅仅是恭谦,仿佛是被人使唤惯了的模样,

“主母大人,小的名叫季康。

乃是先周大将洪锦阵前先锋,

今世又能为主母充马前卒,小的幸何如哉!”

女丸对这样的客套颇不适应,但眼见对方不是要马上就要打个高下的模样,心中还是颇为欣慰的。

于是便回礼道,

“前两日我被亏在那边的招风洞中,阴差阳错逃到这里,也不知方向是对还是不对。”

“啊,主母宽心,此路通天,乃是正途。

只是主母今日路途可能不会太顺利,必然遭遇天劫。

但究竟天意如何,我等小神,亦难揣测,主母还需留些小心。”

关于天劫的事情,女丸已经听孙祥说过,

此时再听季康也如此这般分说,自然是提起了一万个小心,

谨慎而虔诚地向那雷云笼罩的雪山走去。

一步踏出,天旋地转,日落星移。

两步踏出,山势耸动,石峰涌起。

三步踏出,阴风怒号,切肤如刀。

四步踏出,冰棱雪雨,天地交杀。

五步踏出,鬼哭狼嚎,余声相和。

六步踏出,薄雾渐浓,不见五指。

七步踏出,景物错乱,方向难辨。

七步后,已然是一方奇异天地,

女丸陷入重重迷宫,能见极差,她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

她忙呼唤季康,却发现他竟不在自己身边,

想来是天劫改变地势,强行隔开了两人。

度天劫终究只能靠自己,可是,眼前这样的复道迷谷,怎么办?

女丸略一沉吟,立即展开身后光翼,冲天欲起。

天空中的雷云似乎瞬间便感受到了异样,略略闪动了一下,便放出一道霹雳直向女丸轰了过来。

两道光翼招那雷殛,瞬间化作两道焦黑,变得重逾千斤,将女丸带得从半空直砸向地面。

女丸摔得两眼发黑浑身筋骨欲断,正在支撑着想要爬起来。

忽然见到雾气里一个人影正在缓缓靠近,她忙问道,

“季康,是你么?我在这里,快扶我起来。”

“主母,你,你这时怎么了?”

“我刚才想纵翼飞起,没想到却引了雷殛。将我,将我劈伤了。”

“伤得可重?”

季康似是对女丸伤势异常关切,竟连语音也有些哽咽来。

“有些,哎,一时,站不起来。”

季康听罢忙赶了过来,放声大笑,

“主母,主母!多谢你赐我这份首功!”

女丸只见季康的身影在雾气中忽然暴涨,他那头颅之上又升出一团黑气,似是化成了一只巨大的狗头!

难怪他在这迷宫中能这么快找到自己,原来是……等等,他这是什么口气?

为什么忽然亮了法术?

女丸心下猛得一憾,眉心王旗亮起。

一尾,法身已修复,但仍在沉睡;

二尾,在空中燃气几道青白火光,便又湮灭;

三尾,刚刚恢复得龟壳还如同蛋壳一般,像似也禁不起什么撞击……

看来是无法借助尾兽的力量了。那么,武罗王师!

王旗下有帅,则王师在。

无数阴兵跨马舞刀,怨气冲天而起!

季康一声冷哼,背后黑狗忽然张口,吞天!

那些阴兵游魂连带周围的雾气一齐被黑狗吞没,

季康狰狞的面孔清晰地出现在女丸眼前。

“原来你是狐媚子的人?还要谎称大周先锋!”

“我没有谎称,我本来就是大周先锋。

只不过我出身截教,为本教做些事罢了。

我只是小小天狗星,自然无法敌过全盛时期的你。

但是我的能力,可以在你渡劫是轻易地将你锁定。你看看,

现在的你,恐怕莫说一个星官,

就算是凡人,也能轻易将你结果了吧?

对不起了,主母!”

黑云压顶,浓云中探出一只狗头,那狗头张了血盆大口兜头咬下!

女丸眼见已经避无可避,忽然那狗头双目中银光一闪!

银华一闪即逝,随着那道闪光的消失,

那只狗头所携带的生命气息也被迅速地抽干!

满是流涎的三寸红肉软塌塌地垂下,抹了女丸一脸腥臭。

但那血盆大口终究是没有咬下来。

此地雷云正盛,天雷落处,恰好早了一步劈中了季康。

女丸伸手轻轻一推,便将一截焦炭样的身躯推倒在一旁。

虽然女丸也会招雷,但这样程度的雷,她也从来不曾驾驭——

这是天命雷劫!

偏偏被好心的人,抑或是狗,强出一头挡掉了……

迷宫再大,终能走的出去。

可是今番渡这雷劫,便也只能对那季康说声谢谢了。

第三十五章 山雷颐

“什么?季康反了?”

胡升听了女丸的讲述,七得是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他胡升是在封神后才投靠周军,犹自忠心耿耿,

可那季康生前便随洪锦降了武王,却在此时倒戈,真是惹人生厌。

孙祥沉吟半晌,讷然道,

“哎,希望那洪锦不要也反了才好。

他虽然也只是一介星官。

但龙德星的品质犹在水府之上,

真正实力,怕是与黄天化也在伯仲之间。”

“怎么,你打不过他?”

“开什么玩笑?

莫说打不过,可能连他衣角都碰不到半片。

他可是奇门遁甲宗师级的存在。”

“好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已经觉醒的三头尾兽都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

而且,似乎都还许要将养好长时间。

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胡升与孙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都哑了声。

女丸昨日赢得是险之又险,她自己非常清楚,

如果不快速得恢复三头尾兽的力量,她今后必将是举步维艰。

今日店里还在休整,正好手头也缺少些黄粱酿的材料,

许久未出去走动的女丸便也想到城外走动走动了。

她也并未走远,只是在西郊溪畔采些草药。

西溪清兮,可以浞足。

女丸寻了块白石,在清冽的溪水中浣足,逗弄溪中红鱼。

岸边有不少渔人晾竿晒网,想来也是因为溪中多鱼之故。

女丸晒干了足,便又沿着溪边一路采摘。

忽然眼前又有一块白石跃入眼帘,看上去好不熟悉。

女丸忙上前去瞧,方才自己浞足时打湿的水渍还未全干。

这?难道是鬼打墙?

不对!这些看似随意放置得渔网架子有猫腻!

她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忙向反方向疾奔,

不过片刻功夫,便见那白石又在眼前。

女丸哪里敢停,继续向前奔去,

却发现白石之后复又白石,果然是中了算计。

“何方神圣,何不速速现身?”

女丸在现世不过一介凡胎,就算她再故作声势,却也吓不住人。

“主母,何必紧张?

洪锦此来并无恶意。

略做些布置不过是怕卷入无辜路人而已。”

一名白衣男子也不知是从何处凭空转出,将女丸吓得向后疾退了两步,几乎一脚踏入溪中。

洪锦忙赶上前将她一把揽住。

二人相距不过尺许,女丸可把此人面貌瞧了个真切。

只见他生得唇红齿白,目若朗星,

皮肤虽然算不上白,略带了些淡奶茶色,

但却生得光滑细致,散发出一种淡奶茶般的男人香。

他的发髻衣装,无一不是精心打理,一看便知是个惯来讲究的佳公子。

难道他就是胡孙二人口中的奇门遁甲宗师——洪锦?

“你,你是何用意?”

女丸这还是第一次乱了方寸,也不知自己这表态是迎是拒。

好在对方却一副尽在掌握,浑不在意的样子,

“主母莫慌,如此便好。

洪锦自能带你破入悦闻。”

女丸只感觉背后涌起一股暖流,

素书忽然破襟而出,如莲花般绽放。

那股暖流直冲魂壳,涌上女丸顶门,

她顿时眼前一黑,金星狂舞,仿佛被卷入了时空漩涡。

昨日渡天劫,女丸最多也只能算作是渡了一半,

将雷劫躲了,可是此时还困在迷宫之中。

醒转之时,四周仍是一片雾气空蒙。

身边雾气忽然淡去了几分,洪锦那帅得驱散一切障壁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女丸面前。

有了昨日季康那一出,女丸现在处处都留着防备。

洪锦虽然帅,但一旦走得太近,也会令她不安。

她点亮了眉心本命慧剑,便等着万一有什么不妥处,便是一剑斩去。

洪锦见那慧剑亮起,倒觉得颇为有趣,伸手便要去摸,

“主母,你这眉心的饰物倒也别致!”

女丸见她伸手过来,哪里会给他机会,心神动处,便是一剑斩出。

洪锦也不知是如何躲闪,那道慧剑闪着金光,堪堪便自他耳畔划过,破开雾霭,向前激射。

可是自那剑光入了不远处的山谷,轨迹却忽然变得歪歪斜斜,捉摸不定。

洪锦并没有再向女丸发难,只是仔细地望着那飞剑的线路,口中生死休伤杜景惊开念叨个不停。

待那飞剑消失无踪,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了然的微笑,

“多谢主母探路,洪锦这就带主母出此迷阵。且随我来。”

女丸略一犹豫,但是若此时不信对方,她对眼前迷阵也着实没有什么办法,

于是便莲步轻移,谨慎地跟在洪锦身后。

说道遁甲奇门,当今神界除了混元肇始时的那幅太极图,还没有洪锦看不破的阵法布置。

所以他在这阵中三拐两绕,瞬间景物便大有不同。

如笋般的山林悄悄偃入土中,群山间的距离也豁然开朗,雷云渐稀,浓雾渐薄,天光也渐明亮了几分。

复行数十步,抬头隐然便能见到风回峪口正对的那座雪山。

洪锦此时忽然停下,

“主母,你才是应劫之人,所以只有你的血符才能最终破阵。

还要有劳主母以血随我画符。”

女丸既然已经跟到此处,便也不在乎再多信他一回,

于是毅然划破手指,望着洪锦的手势,横空而书。

那血迹凝在空中,竟不散去,勾出一道线条复杂的诡异符箓。

血符成时,周遭的空间发出阵阵蜂鸣,那些错乱的奇峰怪石似乎都在随之晃动,

眼前的景象如镜子碎裂般蓦然被撕裂成若干细小的碎片,再重新拼起,又恢复了风回峪初时的样子,

双峰拢峪,一条天路通向远方神山。

“出来了?!”

女丸一副无法置信的模样。

“怎样主母,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吧?”

洪锦微笑着表功道。

“你,你不是狐媚子的人?”

“哎,先为季康的事情向主母道歉吧。

毕竟封神前他确是我帐下先锋。

但是一入仙般,从此道不同,素未相谋。

洪某也不知他何时走上了岔路。”

“罢了,他也没对我真个有什么伤害。

算来还是她替我挡了雷劫,我心里也不曾留什么怨恨。”

“如此便好!洪某听说主母控制的尾兽出了些异常,不知道可否让洪某试试,是否有办法助他们调理。”

此时才是女丸心头大患,眼下听说洪锦有办法,安能不喜?

于是立即点亮眉心王旗,召唤出了三尾方夷。

洪锦望着那灵龟,它此时背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瓣膜,脏腑清晰可见,显然非常虚弱。

洪锦忽然大口一张,朵颐大动,将那灵龟囫囵吞入了腹中。

女丸神色突变,“你,你干什么!”

她引动天雷,聚在头顶,只待洪锦一有异动,便要劈落。

洪锦被那灵龟噎着,也无法辩驳,干瞪着眼用力吞咽了好一会儿,又开始往出干呕。

没呕几下,噗地吐出一颗蛋来。

洪锦将那颗湿漉漉的新蛋捧起,递给女丸。

从心理上女丸是拒绝的,但是她并没有从对方的动作中读出敌意,于是便伸出双手接过。

太上的金光忽然自黄裳中拥来,将它包裹成一颗金蛋,

清脆的破壳声响起,从里面钻出一只小灵龟,正好奇的张望着这个世界。

灵龟的背上已然是完整的刺甲,只是灵龟此时幼小,显然仍不堪大用。

“成了,主母。放心,只消一日功夫,这灵龟吸收了武罗部的力量,便能化出成龟的形状了。”

此时也由不得女丸不信,于是她便收了灵龟,眉心再亮,放出了二尾白夷。

那可怜的白夷只余了几团火花,完全没有形状。

洪锦伸手抓起几道火花,在空中颠倒狂舞,像似在书写着什么。

青白的火花在空中留下残痕,勾出一道火虎的身影,虎视眈眈,其欲逐逐。

女丸含颐微笑,金光再起,注入那火虎身躯内。

那似猫似虎的神兽向天一声嘶吼,又甩出两道尾巴,奔回了女丸眉心王旗。

飞沙起,洪锦如法炮制,女丸操控太上力量,又帮风夷重塑身躯。

因为连遭狙击散尽的尾兽魂魄,此时,都已复苏!

女丸本丸,又回来啦!

第三十六章 水雷屯

“昨天我们派去的人,被洪锦作掉了!”

宫装丽人一声叹息,难得地没有发作,

“如果是洪锦出面,那也不意外。

没想到招安季康那个废物,居然会惊动洪锦。

他与龙吉一起修行了那么久,治愈几头尾兽,应该也是举手之劳吧?”

“公主所料不差……的确,如此。”

“前些时候那三头尾兽遭受的都是解体之虞,

此刻就算治愈,恐怕也无法发挥十成力量。

现在那贱人的功法既然入了雷境,太师,接下来是不是应该看你的了?”

“啊,回公主,雷部天君均已就位,随时听候调遣。”

“嗯,本宫累了,你自去处理吧。”

梦境中胡升孙祥听得洪锦仗义出手,心头均是大快。

“我就说洪哥不是那样的人!”

胡升咧着大嘴在那里傻笑。

可孙祥面上的笑容却只是一闪即逝,

“现在主母已经渡过了天劫,那么就更要小心了。

主母的素心功已经修习到了雷卦诸卷,

雷系诸天君如果在这时候出现,实力均会大大增强。

闻太师与那狐媚子沆瀣一气,雷系天君必然都任他们调遣。

最近几日的形势,实在不容乐观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女丸倒是比孙祥坦然不少。

她借着梦境,倒是好生将养了一下重伤初愈的三只尾兽宝宝,

它们,才是接下来战斗的资本。

今日汝执楼重开,老板娘免费宴请街坊。

天下其实常有免费的午餐,只是午餐背后必然有其道理。

眼见汝执楼已成传说之地,名这东西,是把双刃剑,这今后生意如何,那就全在这“人气”二字了。

所以午餐固然免费,其背后的意图也是十分鲜明的。

然而对于街坊市民而言,他们绝对不会去深挖这些背后的东西,只要有“免费”二字,那便必然能使他们趋之若鹜,济济一楼了。

重新修缮门户,或是正柱上梁,自然也要请个道士,开个光,图个吉利。

刘洪也是颇懂规矩,不知道去哪里请来了一位中年道人做法。

那道人,碧玉冠,一点红;

翡翠袍,花一丛,

丝绦结就乾坤样,背负太阿画七星。

一看就是有道高人的模样。

他用酒水化了符箓,喷在桃木剑上,大念了一番妙妙妙中妙,玄玄玄更玄的口诀,一杯酒祭天,一杯酒祭长,这第三杯,他便咕噜一口吸入了腹。

谁知道这看来方正的道人竟帅不过三步,吞了那酒,便面色潮红,步履蹒跚,噗通一声,跌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刘洪忙上前眼看,见那道人果然是醉黄粱,于是便和周登二人将他架入了内宅。

等到女丸招呼好了客人,便自回房去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自乱耳,伏案牍固劳形。

成此陋事,便转回悦闻,风回峪前,一路通天。

女丸睁眼时,恰看到那道人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她不识对方底细,只能先恭谨施礼道,

“不知这位仙长如何称呼。”

那道人用哼唱口诀似的语气随口应答,

“我当是如何强横的人物,

竟然能斩辛环,杀孙良,连折我雷系两大天君?

眼下看来,也没什么特别嘛,

神体尚未觉醒,与此间太上的感应也算不得如何融洽。

嗯~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贫道,还真是好奇的很。”

“你,你是雷部天君?”

女丸得了孙祥提点,自然知道雷部的天君和她必然不是一路人,心中立时提起了二十分的警戒。

“不错,在下赵江,当年十绝阵地裂阵主。好叫你死个明白。”

十绝阵?!

当日孙良便是十绝阵之化血阵阵主,女丸自然识得厉害。

若不是当时恰巧得了太上金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伤到孙良分毫。

而那金弓自那一役后无论她如何催引太上之力,都不曾重现。

眼下再遇十绝阵,她可要如何是好?

赵江冷笑着抽出背后的宝剑,

那剑的剑身与剑格构成了一个标准的十字,想来必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

赵江将宝剑举起,正要念出发动的咒语,

女丸三十六计最强计故计重施,

不等他准备完毕,扭头便走。

在雷云下无法展翼,但她有王师!

眉心王旗亮起,自有阴兵飞马来,将她拉上马背,翻身飞驰!

“多此一举!”

赵江一声冷哼,把剑一挥,一只妖睛梅花鹿便自他夸下挺起。

那鹿儿气定神闲,也不奔跑,只是四蹄轻踏向前追去。

阴兵所乘的骏马,高大膘健,若放在阳世,必然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

它们四蹄翻花,那速度似乎能追星赶日,过隙无痕。

但女丸伏在马背上,偏偏就眼睁睁看着身后那只梅花鹿懒洋洋地向她逃遁的方向踱来,越追越近。

赵江骑在马上,高举圣剑,一字一句地喊出了发动的咒语——

“究极垦!”

(じゅうじけん!自寻梗源,对00后不友好。)

没错!这把剑在千年之后因某些机缘,流失东洋,成为了某个忍者门派的圣剑,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他这咒语一出,大地忽然开始崩裂,裂出一道十字的形状。

那裂缝来得奇快,瞬间便追上了马队。

裂缝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幽冥,自生一股强大的吸力。

纵那王师千军万马,气可吞山,此时也是一齐陷入无底深渊,有诗为证:

地裂练出分浊厚,上雷下火太无情。

就是五行乾坤体,难逃化骨与形倾。

只要落入这地裂之中,那便是万劫不复,骨化形销。

女丸便在这千钧一发里,拼了雷殛,展翼掠向断崖边缘,堪堪攀住岩壁,雷光已到。

女丸双手死死抓住崖壁不放,硬是吃了一道雷光。

她双目一片白茫茫,恍惚中仿佛看见赵江二次又要将剑举起。

只要这一剑再挥出,便是大罗金仙显圣,怕是也救不了女丸。

她当机立断,豁了性命便依当日与孙吉配合的法儿,如法炮制,将身上的神雷,强引了些到体外,劈向赵江。

赵江每催动一次圣剑,也要消耗不少真元。

那咒语虽然只有三字,再要发出也要调息均匀。

女丸便就趁他大招洗地,抽空发了这么一招,

虽说这道雷光劈不死他赵江,可是他也没有必要去硬抗。

于是赵江双腿一夹,催那鹿儿躲过了这一击。

女丸便也趁这个当口,爬上了崖壁,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

她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如此霸道的阵法,当年周殷之战的时候,那些阐教门人究竟是如何破解的呢?

其实当时阐教输了个彻底,出动十二金仙,也对此阵一筹莫展。

最后还是想了个法子,每次先骗一个道行低微的冤大头去试阵,等到阵法发动,大招洗地。

哎,这时候再派出一个金仙,用最强手段压箱底的法宝务必求一招制敌。

这才破了截教几名散修摆下的十绝阵。

女丸在脑子里演算千遍,虽然她并不知道前辈用了这取巧的方法,却也悟出了以虚实之变惑敌的道理。

他不等那赵江站定,眉心一亮,一只青白色的小猫咪跳了出来,正是刚刚恢复的二尾白夷幼年体态。

它现在虽然身躯娇小,但动作却十分灵活,几个闪动便扑到了赵江近前。

一股热浪扑鼻而来,赵江如何不知厉害?

他忙挥剑去挡,可那猫儿却并不急于攻击,只是围着赵江上窜下跳,让他不敢收拢心神去发动圣剑。

女丸见这招效果不错,便把心一横,再次化翼。

那两道金翅刚刚生出,便被女丸背过手咬牙一把撕落!

钻心般的疼痛自背上传来,女丸却神色不变,等待着接下来更狂暴的雷殛!

她将扯落的双翼迎风一拉,金弓再现!

这是才她真正的远距离攻击手段!

天雷落,女丸持弓的手稳定如初。

她任由雷光割裂七经八脉,强引一股湍流化作箭矢!

赵江眼角窥见这一切,心头大骇。

他当然有自保之力,只是他被二尾幼崽缠住,若一昧自保,便很难诛杀女丸。

此番若不能一举成功,不但要被投入时空裂隙,就算再度轮回返回雷部,恐怕也会被闻太师和小心眼儿的狐媚子整治的更惨!

那还不如,搏这一击!

只要他成功,不愁无人帮他重塑肉身!

赵江再也不顾那炎猫的骚扰,强行举起圣剑,张口呼出咒语——

“究极垦”!

炎猫窥见破绽,一口咬在赵江后颈,雷矢贯体而入!

圣剑落。

女丸的身体也在坠落,

十字剑劈出的深渊,无底,无边!

不知要这样坠落多久,才是尽头。

2020 爱你!爱你!

刚才已经为《兰若蝉声》写了很长的一篇新年寄语,本来两篇文章可以用相同的,但我认为这不够诚意,必需手打!

虽然这片文章已经签约,而另外一篇没有,但其实这篇才是真正扑的。不过这也符合笔者预期,毕竟这篇作品,是当时是看到征文便兴起为之,对于一个非职业写手,双开的压力显然还是巨大的。

年底这段时间比较忙,甚至还出现了断更,着实对不住各位读者。

没有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读者,是我首先应该致歉的地方。

感谢诸位对我的宽容!更要感谢我的编辑谢谢!

真的需要特别的感谢谢谢编辑,毕竟,如果没有她的出现,说不定,我早就没有在起点这个平台坚持下去的决心和勇气了。

为了表达这份感谢,我以后一定有机会用认真的,强ip的作品去回报谢谢老师的。

2020这个年份,满满爱的寓意。希望也可以借此与起点平台,与诸位读者一起,在新的一年,邂逅一个更好的未来!

第三十七章 风雷益

若不是有太上黄裳护体,女丸恐怕早就被地裂深渊中乱窜的雷火灭作齑粉了。

可即便有那世界原力的黄裳护体,女丸被接引到梦中界的时候,也已经是体无完肤,奄奄一息。

孙祥皱了皱眉,“看这伤势,应该是赵江的地裂阵。”

“什么?赵江?”

胡升吓得身子一激灵,但看到主母衣不蔽体的窘态,又不忍细察。

“哎,愣着干什么,出手!

你又不是没看过,装什么清纯!”

“哎?哎!”

胡升被怼得万分忸怩,只能如那日疗化血毒一般,出手稳住女丸心神。

孙祥则是以真力推血过宫,希望能帮女丸略缓和些伤势。

然而无论二人多么努力,女丸都未曾在梦境中醒转。

汝执楼内,女丸又没有按照规定时间醒来,这次再无人飞马相救。

周登刘洪无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女丸带去了陈郡最大的医馆。

医馆的台柱子名叫吉末,乃是宫中御医吉本的胞弟。

这吉末还是颇有些本事,他仔细望切片刻,便瞧出女丸虽然伤重,但是内腑并无大碍,而且应该是得了高人妥善调理,不虞后患。

眼下当务之急是唤醒女丸心智。

吉末取出金针,一番施术,那女丸气息便已逐渐平稳。

眼见患者状况有所好转,门庭若市的吉末先生便也不再留客,

打法自己的一名助手送女丸一行回转,顺便留在楼中观察一下病情的反复。

傍晚十分,那医助又借口要行一番针,遣开周登刘洪,独自入幕。

雷峰十八盘第九盘,

昨日女丸一路逃到此处,落入十字深渊。

此刻她背靠山岩,太上的力量正在修复一切,

割裂的大地,黄裳,以及女丸体表的伤处。

女丸挣扎着掀开眼睑,缓缓直起上身。

在地裂的彼侧,一条人影也在与她对望。

随着地裂渐愈,二人之间的距离,也在逐渐缩短。

女丸根本没有奢望眼前这个人会是自己的友军,

她知道在雷系功法这个区段,自己会受到最强烈的阻击。

随着大地的愈合,她身上的外伤也恢复了很多,但她仍然保持着半躺的姿势。

一来是为养精蓄锐,二来也是要麻痹对手。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自对面飘来,

“雷部天君吉立,在此恭候多时了。”

果然是雷部天君,女丸微微一哂,便开始盘算起自己手上的牌。

以今天她的状态,那些消耗巨大的攻击方式,比如折翼金弓,天雷暴引怕是都无力完成了。

尾兽应该将养的差不多,但她显然也没有连续召唤的实力。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观察对方的攻击方式,选择有克制性的尾兽,然后依靠慧剑和太上金芒反击。

能守个均势,便是胜利。

要知道对方的全部手段,就要逼迫对方使用底牌。

所以这一战的先手,应该是我来攻!

女丸既然起了这个心思,行动便异常果决。

眼看天堑将合,她与那天君间不过十丈左右距离,女丸掌心拍地倏地弹起,那黄裳忽然发出千条瑞彩,万道光芒,如奔流,如藤蔓,相互交织,汇成一道光波,气势如虹,横空直贯,击向吉立。

那吉立本是吉末身边的医童,他自然清楚女丸伤势。

他知女丸脏腑虽得保全,但外伤不轻,想来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因此才没有急于出手,其实是存了取些信物回去邀功的心思。

可是他怎知太上之力对女丸的恢复有如此神效,突兀之下竟没有防备。

女丸的攻击是光,光的特点首先是快,快到吉立毫无思考的空间,这样才能逼出他本能力最强的保命手段!

“卧槽卧耳卧富豪!”

吉立口吐咒言,脚下瞬间如生了马达般平移出去。

但是他身形再快也快不过光,那道光束还是击在了他的右肩。

一道气囊炸开,将吉立枯瘦的身形托得飞起丈许高,噗通一声落在远处,摔了个狗啃泥。

这姿势虽然难看,但冲击的力道大半已被气囊卸掉,吉立本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车王”吉立,乃是他在雷部的诨号。

刚才那咒语,实是因为吉立来不及断句。

“卧槽”是一句吐槽,而“卧耳卧富豪”才是真咒,召唤的是他防御御辇,自带全方向气囊,可扛各类直接冲撞。

吉立挨了这一击,不由又惊又怒,

惊的是女丸的恢复速度,怒的是她竟以如此卑鄙手段偷袭。

他双臂一抖,十指结印,沉声喝道,

“路特诗莲花!”

一朵翡翠莲花横空绽放,飞速旋转,隔着数丈绝壑向女王猛卷回来,那速度居然不亚于女丸的光波!

好快!

好在女丸一击未果,便已经提前做出了防御准备。

她见吉立起身捏诀时便已向后一跃,跳上巨石,同时留下无数道横竖交织的光芒,密织如网。

那莲花飞车撞上了光网,并未曾缓得片刻,道道太上之力便被绞作寸断。

只听轰隆一声,女丸落足的巨石被绿色莲花撞中,顿时碎作齑粉。

女丸向后再次跃出,却仍躲不出烟尘的范围,只能掩着口鼻,弯腰剧烈地咳嗽着。

“怪不得雷部那许多兄弟折在你的手里,原来你这丫头如此刁钻古怪!

哼,今日遇到的既然是我,那便断不能让你走脱!

任你有千般手段,还能多得过我旗下的名车?”

烟尘散去,女丸眼看那道沟壑越来越细,仿佛一个箭步便能越过。

她知道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不会是像刚才那样,两个人隔空互相扔大招那么无趣。

这个人的招数基本上就是横冲直撞,那么……嗯,应该是这样了。

吉立哪里管女丸心中在想些什么,这时早已斗得眼红,两只手分别掐印,看上去是想左右开弓!

左手挥起,

“蛮干拟似~哭魄!”

右手紧跟,

“没塞得似~奔驰!”

左面冲出一辆全黑的棺车,造型古朴,颇有寻常车马难至的大不裂巅脚下拉载游客的出租舆车。

右面一辆车也是全黑,但是气派非常,一看就是高官显爵喜用的官舆。

双舆并辔,轮声隆隆,气势惊人,仿佛能碾平途经的一切。

女丸自忖无法挡住如此的冲击力,那怕是尾兽全盛时期的防御力,在这样的双车拍门的声势下,也是不堪一击。

她也无法躲避开这样的冲撞,两车的体型都十分巨大,冲击面很广,速度又如此之快,闪避?哼哼!不可能!

可是女丸并没有慌张,她眉心王旗亮起。

武罗王旗在,九鬼师来!

周遭并没有异样,没有风聚,没有火花,也没有巨大的龟甲挡在女丸身前。

她,究竟做了什么?

两辆黑色的舆辇无情碾压过来,女丸在它们面前就像似风中枯草,似乎马上就要被印入泥辙。

忽然间喤锒锒一阵乱响,两车开始剧烈躁动,不但颠簸不停,行进的方向也在女丸身旁蓦地向左右分开。

女丸身前的地面微微隆起,上面布满了尖刺。

要放翻飞速行进的车子,也许一堵墙做不到,但一道坎可以!

三尾方夷匍匐在地下,恨恨地阴了对方一把,以巧破力,完美化解了吉立的攻击。

“什么!”

吉立见自己的杀招被如此轻巧的化解,直气得三尸神暴跳,把心一横,祭出了真正的大招。

吉立,把自己变成了一部车,车王,当真非虚!

一名美人红衣飘飘,在前开路,一头豹子仿佛是被那飘摆的红巾刺激,疯狂得前扑,拉起了吉立的本体——

巨大的轮辇,载起真皮座椅,轰鸣着碾压过来。

美人豹!这就是吉立的王牌!

美人纤足轻轻踏上龟背,绕过了所有钉刺,

豹子沿着她的路线追来,自然一路无虞。

可是堪堪就在那豹子掠过龟甲的一刹,那龟甲忽然自两边翻起,象捕兽夹一般啪地夹紧,将那豹子紧紧咬住!

龟甲怎能夹起?

这是三尾方夷被斩碎后因祸得福习得的神技,那龟甲经可以沿伤处开合反转!

豹亡,车倾,那美人奔到女丸面前,神色一黯,化为烟云。

龟甲张开,那豹子已成一摊碎肉,吉立则滚在一旁,兀自惨呼不已。

慧剑闪处,呼声顿止。

女丸头也不回,便沿那十八盘,向雷峰顶处攀去。

第三十八章 震为雷

宫帘簌簌作响,一个女声又在暴吼,

“闻太师,是你告诉本宫,

吉立虽然在天君中排名靠后,但是实力不凡,壕气冲天!

结果呐?就这样被半条命的贱人反杀了?”

“吉立他……哎,那么多豪车却输给了王八……

我也想不到啊。”

“今天太师不会也派出一位王八不如的混账吧?”

“当然不会,这个强点,比……哎,呸!

比什么王八呀!

这个是真强,乃是金灵圣母的胞弟。”

“哦?雷部诸神,在你闻太师之下,便就数那金灵圣母了吧。

姐姐是个角色,想来弟弟也差不到哪里去。

太师啊,太师!

莫要再让本宫失望啦!”

“臣不敢!”

梦境中胡升孙祥二人格外焦急,他们当然记得女丸昨日来时的状况,也不知她如何渡过今日之厄。

待他们看到女丸气定神闲入了梦来,不由大为讶异。

“怎么?难道今天碰到了自己人?”

胡升笑眯眯地问道。

“我也希望是!

结果还是个天君,吉立。”

“吉立?”,孙祥倒抽一口冷气,

“此人不弱啊。主母身受重伤,却如何全身而退,而且,气色反而恢复了许多。”

“龟兔赛跑,输得是兔子,知道为什么吗?”

女丸神秘兮兮地问道。

“兔子偷懒呗!”

胡升傻乎乎地应和着。

“因为兔子只会横冲直撞,容易在树桩上撞死。

只要躲在树桩后面,等着兔子自己撞死就好了。”

女丸算是用最简单的篇幅,把战局复原了一遍。

胡升孙祥听得是目瞪口呆,但还是为主母以急智退强敌大感庆幸。

老板娘终于回到汝执楼,周登刘洪见那医助已然不见,心下明白大半。

一番口舌之后,众人还是要张罗店里的生意。

听说那免费宴累病了老板娘,诸位街坊也颇为过意不去,这几日来去也都勤了些。

酒楼里大多都是熟悉面孔,除了……

坐在角落里的一名落魄剑客。

他身上背了两把奇形剑,对影独酌。

女丸早就起了注意,吩咐周登上去送酒。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少时候,那人便伏在案上,人事不知了。

待客人散尽,女丸将人引入内宅。

水激沉碑岸,波骇弄珠皋。

客心既多绪,长歌且代劳。

雷峰十二盘,

昨日女丸胜得写意,一日又登三盘。

此时回首看时,风回峪已依稀难辨。

“你还有闲功夫看风景,端的好气度。”

那负剑剑客冷眼望向这边。

“你们雷部的天君也都是好气度,从来不耍什么花枪。

也很是对老娘胃口!”

女丸故意把语气拖得痞气些,针锋相对,并不愿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好,那也省得我废话了。

在下金素,十绝阵金光阵主金光圣母的弟弟。”

又是十绝阵,女丸心里咯噔一下。

“我也不清楚你之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战胜我那些不争气的兄弟。

不过,我不会放水,接招吧!

惜秋垦!”

女丸那日见裂地阵阵主催动十字剑法宝,知道那金素背后所背两把剑也必然有所来历,因而将注意力尽数集中在了剑上。

那知这金素的第一招竟然是空手吟剑诀——死镜剑?!

当年这金光阵非金灵圣母不可掌握,其实便是因为那阵法的玄妙不在法宝剑器,而在这死镜秘术!

随着金素捏起剑诀,空中忽然现出了二十一面镜子,反射日光,聚焦在一处,罩定女丸。

女丸心下一凛,知道对方这一下并非杀招,但却是布阵的关键步骤,万万不能按照对手的节奏来走。

于是她抖手甩出一道慧剑,向其中一面镜子劈去。

剑光落入镜中,竟如投入了湖水,只泛起几道涟漪。

另一处镜面倏然有了反应,波纹动出,剑光起,竟向女丸回斩了过来!

女丸不禁大惊,这竟然是一处迷阵?

如果不看破其中蹊跷,她根本无法碰到对方分毫。

她心念正动间,那人已经拔出了一柄长剑,口宣剑咒,

“呕肝垦!”

剑光起处,金芒大盛,万道光栅在镜间不停弹射,忽然又汇向一处,如万杆标枪,向女丸刺来。

女丸无力反击,只有全力防守,眉心王旗亮起,

武罗王旗在,九鬼师来!

风起,砂动。

风夷硕大的身躯成形,迎向漫天光雨。

那绝对防御虽然挡住了大多数攻击,但是在它成型时,仍是漏过了不少金芒。

女丸全力闪避,左支右绌,还是中了几招,似是受了不小的损伤。

“哼,尾兽,还算是有些本钱。

你就是靠这些无意识的废物战胜那些天君的么?

那他们更是一群废物!

看好了,雷部天君,都应该是这样的!

来寇垦!”

金素轻描淡写地一边揶揄女丸,一边拔出了另外一柄剑。

那像似一把礼剑,生有六个旁支。

剑身和小支上雷光闪动,发出滋滋的电弧声!

雷光剑!

和他方才拔出的那一柄黄金剑在后世是一对冤家。

未想到前世它们竟然同属一人,还有如此渊源!

雷光剑出,雷来隙隙,震惊百里!

在这镜阵之内,根本就没有能够躲藏的地方!

一道雷光落,风夷伸手去挡,手臂蓬地被击出一道凹坑。

风夷一声怒吼,砂砾流转,眼看那凹坑就要愈合。

蓬地又是一声响,第二道雷光袭来。

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

无数道雷光夹着金芒密如骤雨般的攻了过来。

风夷虽然一时间还可以抵挡,但那雷光金芒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如此下去,洪水终有决堤时。

这个金素果然不简单,女丸见他双手挥剑,口中还念念不绝,宛若三刀锁龙,杀气腾腾。

这副架势,两个赵江加起来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可是她也只能应战!

必须取胜!

敌人越强,越要速战!

留给对手一丝机会,便是断绝自己的机会。

女丸出手!

八卦慧剑!

这次并没有再斩向那漫天死镜。

她只是用剑光在风夷身前舞了个圈,也画出一道明晃晃的圆镜,虽然不能挡尽金芒,但却也要金素的视线有所阻挡。

金素低头看去,只见脚下一片闪光,鼻中不禁发出一声冷哼!

难道我还需要看清你的所在?

这天雷索索,天眼矍矍,自会夺你魂魄!

他双手催剑更疾,道道雷光交织成网向风夷剪去。

风夷一声怒吼,忽然还击!

双臂如翻砂浪,两只城门大小的拳头穿过雷雨金芒,向金素袭来。

金素又岂是等闲之辈?

口中剑诀吟处,二十一面镜子都如吹皱的一池春水,各自出现一道漩涡!

那两记砂锤,被这二十一面黑洞一吸,竟如冰山近日,迅速消融。

砂石融处,一团金影破砂而出,呼的转在了金素身后。

女丸竟然将自己裹在了风夷的拳里,投射了过来。

金素被对方近身,也是一惊,金光雷芒反卷!

但在他发动之前,女丸便也动了!

也是金光!

也是雷芒!

这本就是她的擅长!

她一开始故意让风夷缓了一缓,就是想试试对方的金芒是否也能被自己所用。

当那金光被金素定了方向,散去意念,她的意念便可以进入,先入者王。

如果自己出奇不意……

便如现在!

一道道金芒雷光也分不出哪些听女丸的号令,哪些供金素使唤,总之就是汹涌不息,回撞向一处。

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第三十九章 火雷噬嗑

女丸又是重伤归来!

她比那金素多了一件保命黄裳,又是先发制人,所以才侥幸逃了性命。

但饶是如此,她也承受了黄金,雷光两把圣剑的攻击。

不过今日的女丸却比赵江那役战后情况要好很多,至少意识还算清醒。

她一边享受着胡升孙祥惯来联手的身心两痊愈手法,一边向他们讲着方才种种凶险。

似乎是经历了太多恶战,她的述说中已经完全听不到情绪的起伏。

“我实在打得累了,明日能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黄粱选中的人打个半死,管他是不是狐媚子的人。”

女丸幽幽说道。

“主母切不可如此,这素心功法是不能断更的。

如果一旦无人引梦,前功尽弃,断绝了与悦闻世界的联系,那狐媚子就真的可以肆无忌惮将你在现世诛杀。

再说,万一误伤了友军,那也是不好的。”

孙祥如是说。

“哎!这该死的功法,为什么要练这功法!

说什么大有深意,深意又是什么!”

主母情绪失控,吐槽他们的主公,孙祥和胡升只能大眼瞪小眼,自然不敢胡乱言语。

须弥界,宫妆丽人望着闻太师的投屏,见到女丸砂遁与金素近身对赌的时候,便已发出一声叹息,预料到结果了。

“金天君?

金灵圣母的弟弟?

三刀流强者?

哼!还不是个废物!

闻太师!你们雷部的天君平时都是如何训练的?

看上去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道行深厚的模样。

结果呢?

玩起真把式,一个个都是银样蜡枪头!

实力!什么是实力!

必须有绝对的剪除那个小贱人的动机,才能用出真正实力!

行了,你也别挑了,

今天就让余庆去,就是他!

他拜在碧霞元君门下,师弟余德折在了那贱人手里。

想来也只有他才真正憋了一口气要将那贱人挫骨扬灰。

为何你还不让他出阵?”

闻太师叹息连连,

“莫说是余庆,那灵身坏了了雷部这许多天君,老夫也有意与她拼命了!

罢罢罢,就依公主,今日便遣余庆上阵吧!”

女丸回到现世,一大早的正要和周登刘洪张罗酒楼生意,忽然门扉连颤,有人叫门。

周登一开门,便被一名恶道抢先踹开,

“你们老板娘呢?让她出来见我,引我登天一战!”

刘洪见这架势,知道来者不善,忙让女丸从后门逃遁。

他挥着长凳挺身殿后,结果被那恶道一脚踢翻,便人事不知了。

恶道沿路追去,女丸一阵狂奔,直出了北城。

北城一处庄园,而今已经破败,正是当日孙子羽的宅子。

前后十余日,仿佛也并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状,

牲畜自牧自足,庄稼自生自养……

有时一个人的离去,就是如此无关痛痒。

可是女丸此时并没有心情感慨,她一心只是想甩脱身后的尾巴……

一道声音自她身后幽幽传来,

“不要跑了!

一来,你跑不过我,徒废气力!

二来,你跑过我了,难道打算断了功法修行不成?

累死事小,断更事大,

我劝你还是从了吧。”

女丸乍闻此语,忽然一呆,觉得所言不错,于是竟停了脚步。

待身后那恶道近了,她伸手指了指孙宅,

“好,那便不躲,不如就在这里吧?”

终究不免一战!

斗法之前,先是一番肉搏,魂壳破时,又到十八盘。

第十二盘,昨日恶战,并无寸进。

那恶道四下望了望,一声唏嘘,

“没想到金素竟然陨落与此。

哎,对了,总要让你死个明白,理应通个名姓。

在下碧霞元君余化龙坐下弟子,雷部天君余庆。

算起来,还是余德的师兄。

师傅他老人家得知我要来,早有嘱咐——

杀,无赦!”

“余德,哼,就是那个瘟癀魍魉?

我还有笔账要找他算呢,也好,来战!”

余庆一声冷哼,抖手放出瘴阵。

他既然师承碧霞元君一脉,那布毒施瘴,自然是他的手段。

只是他位列雷部天君,所控的瘴毒似乎又并非完全是碧霞一脉的路子,

那瘴气灰朦朦似乎带着点点银彩,时有电光闪动,

瘴阵凝在空中,似雾似霾,

看上去虽不如余德那黑压压的滞瘴痘壁声势骇人,可是女丸又哪里敢小觑?

不过她此时却也有恃无恐。

根据上次与余德对战的经验,二尾白夷是瘟瘴的克星。

眼前这银瘴,应该也是大同小异。

想到此处,女丸点亮眉心王旗!

武罗王旗在,九鬼师来!

一串青白的火光闪过,二尾灵猫成形,

随着女丸一声呼唤,那火猫便无畏地冲入瘟癀阵中。

瘴遇火则偃,这本是常识。

但是二尾这一入癀阵,却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只见一阵密集的雷光闪动,那瘴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蠕动!

那些东西似乎是什么软体的虫儿,周身上下长满了牙齿,牙齿间闪动的都是雷光,一时也分不清哪里是嘴。

总之那虫儿附在白夷的身上便开始翻滚,白夷的皮肤便随之层层褪去!

白夷发出凄厉的叫声,虽然周身的火光一偃之后重又亮起,但是那种怪虫越聚越多,漫天翻滚的都是牙齿,看得人头皮发麻,从脊后升起一股凉意。

女丸知道厉害,忙将白夷唤了回来。

但是它身上还是沾了不少蛆虫,依然在不停啃食它的身体,

时而销骨,时又再生,虽然间或也有几只不慎沾了火光坠落在地,

但要等到白夷自己化去这许多附骨之蛆,必然要吃不少苦头。

女丸看着不忍,忙用太上金芒帮白夷去虫生肌,

可是一股淡灰色的死气便趁此机会渗入金芒,

女丸察觉有异,忙断去所有沾了瘴毒的光带,但还是感觉体内一阵烦恶,终是沾染了些瘴气。

“我的瘴阵可不简单,并不完全是毒属的攻击。

这阵不单单经过雷芒淬炼,其中还养有火雷噬嗑虫,

吞噬五行,口吐瘟癀,

你那猫儿,根本近不得我身。”

白夷发出了几声歉然的低鸣,将头在黄裳的下摆上蹭了蹭。

女丸低头对她报以微笑,并无责怪,心中其实却在窃喜。

喜从何来?

昨日它受了剑疮,那剑气与她所修功法是同种属性,因此竟能瞒过太上气息无法将之连根拔除。

但此时毒素入体,女丸却感觉这剑气与毒素竟隐然有相互制衡之兆。

剑气于毒素一旦相互缠绕,便与太上气息有了区分,届时如若加以引导……

余庆步步逼近,瘟癀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女丸不能在留手段,必须马上压制对手!

她忽然背后双翼一展,生剥血肉,取下金弓,循着毒气找到体内残余的剑气,注入意念,引向弓弦。

一根金矢闪耀,簇头拢着灰光,这时黄金剑气和噬嗑毒素凝成的金矢,

管他是哪路神仙,焉能不礼让三分?

咻!

弓弦响处,金芒破阵而入。

瘟癀阵内雾霾重重,根本看不见余庆的人影。

一箭入霾,悄无声息,显然是没有命中。

“天真!你根本看不到我,还想用金箭来射我?放弃吧!”

余庆的话语充满了挑衅和嘲弄。

女丸微皱了皱眉,将目光转向二尾白夷,满脸哀求的神色。

二尾与女丸对望一眼,坚定地点了点头。

女丸身上的黄裳忽然解体,露出了满腔赤诚,

道道金芒缚在白夷身上,将它扎得如金盔金甲的神兽一般。

白夷一声戾吼,再度冲向瘟癀阵中。

点点雷光闪起,银光金芒相互摩擦,发出抓人耳鼓的啃噬声,

白夷忍着痛,直向阵中扑去。

女丸在阵外仔细望定,忽然见灰芒中一串白光亮起,知道是二尾发来的信号。

连忙舒臂挺胸,将弓拉满,连珠三箭,直取光芒闪处。

那余庆本不擅长肉搏,可那只已经被啃噬得如同皮包骨般的二尾白夷却偏偏放他不过,与他死缠在一处。

三道金芒破霾而来,他身上胸,肩,腹,连续噗噗噗三响。

雷部又一天君,

卒!

第四十章 泽雷随

“豢养噬嗑虫的瘟雷阵竟然都……

那贱人还真是难缠……

鬼心思比谁都多,居然能走到这一步!”

宫装丽人此时对女丸的评语似乎也有了改变,

如果说她以前从未真正重视过这个对手的话,现在她已经开始认真地重新评估了。

“她的打法终有时穷,雷部的天君却手段不同。

我想,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让苟章试试?”

“苟儿吗?

如果不熟悉他的话,倒真的有可能吃暗亏。

嗯,就依太师的意思吧。”

梦境,

胡升见女丸气色不错,忙问道,

“主母的伤势可是大好了?”

“嗯,今日误打误撞,竟然将圣剑残留的剑气用金弓射出,现在已经拔除干净了。”

女丸一边说,一边扭动着关节,示意自己已经达到了最佳的状态。

“对了,孙祥,你也有很久没有再讲武罗部的故事了。

今天趁我状态不错,不如多讲些。

我的武罗力量,已经很久没有再次觉醒了。”

孙祥莞尔,生怕耽误时间,也不做无谓寒暄,便又讲起了武罗有莘部的历史。

上次孙祥讲到了夏后不降平九苑,

后不降之后,后扃,后廑二王均早逝,国中无事。

到了夏后孔甲这一朝,后孔甲重巫轻政,耽溺豢龙之术。

臣刘累豢有二龙,一雌一雄,

雌龙难产死,刘累以雌龙肉献孔甲。

孔甲食之大喜,又索幼龙欲烹。

刘累大惊,忙带二龙躲到了东夷。

可是幼龙失了母亲,没过多久便也陨落。

雄龙悲拗,衔幼龙尸体化为二龙山。

夏后孔甲派人到东夷索龙,几乎造成东夷反叛,

又是有莘部族从中斡旋,恩威并施,拜二龙山以平夷愤,算是助大夏渡了一劫。

但是大夏因此威望渐失,华夏盟长地位有所动摇,从此开始了颓势。

这一场书只说到胡升支持不住,梦境崩塌。

恍惚间女丸还能看见孙祥的嘴唇翕动不停。

嘿!原来这小子讲起故事来,不输给那个黑煞星高继能啊!

女丸回到现世,仍在空宅。

她心中若有所感,觉得今天守着木桩子,依旧会有不开眼的兔子撞上来。

于是她便不急着回去,随便在牧场挑了只羊羔,宰来熬汤,将补身子。

那汤熬到浓处,香气四溢,绵延百米~

怎么?你不信?

觉得哪儿有那么夸张?

嗨!可是就是有人蹭着狗鼻子,也不知道从多远闻到,跟着香气,寻上了门。

“坐吧!”,女丸随意指了指,仿佛早就料到会有不速之客的光临。

“呵呵,老板娘!

那,那我就不客气咯~”

这人生得獐头鼠目,一脸贱样。

若在平时,女丸哪里会与他搭话?

只是她料定对方有所谓而来,便耐着性子帮他盛了满满一碗带肉的羊汤,随口问道,

“先通个名号吧。

等会儿打起来,方便些。”

“嘿嘿,老板娘做人真敞亮。

那个,嘿,在下苟章,

本为二龙山黄蜂岭总钻风,

大封神战役后,忝为雷部天君。”

那人一边囫囵吞着肉块,一边应着女丸,将那油腻的涎水喷得到处都是。

女丸却不以为忤,反而追问道,

“二龙山?哪个二龙山?”

“还,还有哪个?

就是当年豢龙师刘累为了躲避夏后孔甲隐居的地方。”

那么巧?

女丸心中暗道……就是孙祥今天刚刚讲过的,雄龙衔幼龙陨落的那处二龙山?

“老板娘,能不能,再来一碗?”

苟章将那碗羊汤吃得精光,又向女丸讨要。

女丸欣然点头,又加了一碗汤。

可是那苟章却抬了碗,哼着歌,到外面太阳下面去窝着了。

女丸趁这个机会也将自己裹了个饱,便去里间等那苟章。

寒羊肉如膏,江鱼如切玉。

肥兔与奔鹑,日夕悬庖屋。

嬉嬉顾妻孥,滋味喉可欲。

谪仙挽强弓,比翼不知足。

雷峰十八盘,第十七盘。

脚下是雪,举头是天,

雪莹白,天湛蓝,

旁边的海子如镜面,

倒映着白,蓝,黄裳和一身花花绿绿的苟章。

景色,这里是极美的,

只是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怕是未必会美了。

“请!”

女丸拱手邀苟章。

“女士优先,老板娘先请!”

苟章一对小眼眯在一处,挤出的目光里写满狡狯。

女丸有些什么本事,他从闻太师那里或多或砂也听过个大概。

可是女丸对自己一无所知。

女丸让他先出手,其实是想看看自己手段,以选用合适的尾兽助战。

老奸巨猾如苟章,自然不愿给她这个机会。

女丸笑,她也领会到了苟章的意图。

于是她被迫出手!

八卦慧剑!一连三剑!

苟章连续躲了三剑,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但他在三次躲闪中,她和女丸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女丸知道是遇到了高手,她必须先出牌。

既然必须先出牌,那么就出最稳健的!

眉心王旗亮起。

武罗王旗在,九鬼师来!

路旁的海子微波涌起,一头巨龟昂头出现。

三尾方夷,是女丸心中最稳妥的选择。

就在女丸出牌的一瞬间,苟章也动了!

他的招式简洁异常,中宫直捣,向女王直冲过来!

天君级的手段,就这样?

女丸暗自纳罕,却不敢小看。

待苟章人影冲到三尾身前时,啪!刺背合拢!

那苟章被结结实实夹在了龟壳中。

就……这么简单?

可是女丸忽然感觉附近空气杀气一凝,还有人在逼近!

她忙摧方夷去挡,可是背壳倒掀的方夷正是最弱的时候,只能用血肉之躯硬吃了一击。

那道身影异常娇小,仿佛只是孩童。

因此那一击的力道仿佛也很有限,三尾以肉身承受,竟然坚持未倒。

难道这就是苟章的秘密?

他的真身是个孩童?

看着如蚕蜕般瘪掉的那具猥琐之躯,女丸略有所悟。

三尾落下龟壳,继续应战!

那孩童的速度奇快,对于笨重的三尾来说,应对确实有些勉强。

但既然已经出牌,也不能不战。

掠影窜花只见,那矮小的身影又欲趋前。

女丸卯足了精神,就等着这一刻,见苟章重来,双掌微翻,啪!又夹了个正着。

什么情况!

还不待女丸仔细思索,又是一道人影闪过,赫然竟是那个猥琐的苟章!

女丸下意识得又控三尾迎击,三尾拼了肉身,再吃一记。

只听那苟章一声冷笑,“放逐!”

三尾便和泄了气的皮球般消失无踪。

什么?

女丸仔细理了理思路……二龙山,对二龙山!

这苟章的功法一定得自那对陨龙,一大一小均是本体,可以随时互换!

至于他的攻击手段……黄蜂岭?

难道是……女丸隐约听孙祥提起过,

那刘累还养过一对雀蜂,也是一雌一雄,

若单独被一只蜂儿蛰过并无大碍,但若被两只蛰过,便会被放逐或者重伤!

方夷被放逐,以现在的体力最多只能再招一次尾兽。

风夷?太笨重,躲不过。

白夷?无法同时捕获两个分身,终是无功。

如果实在不行,只有冒险试试……

苟章以为女丸吓得呆了,不免嘲笑道,

“怎么?放弃抵抗了?

想要个痛快?随你!

章苟,要上了!”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同时弹起,自两侧扑向女丸。

雀蜂的伤害属性独特,一旦被击中,怕是连黄裳都护不了女丸周全。

没有其他办法了!女丸眉心王旗再度亮起,一团红色红焰开始凝聚。

四根尾巴翘上空中,一头老猿傲然抬头。

苟章,章苟见眼前又有阻挡,心意相通,一齐该换目标向老猿袭来。

那老猿嘴角轻扬,嘭地一闪,竟然一分为二!

两道分身,一毛一样,如出一辙。

二苟这才识得厉害,转身要跑,却哪里逃得脱?

两只老猿动作,速率完全一般无二,伸出两掌一合。

啪!啪!

就像拍死两只蚊子一样,

四尾阳夷首秀,

完胜!

第四十一章 天雷无妄

“乖乖,你居然把那猴子给招出来了!”

胡升的表情近乎夸张。

“在九只尾兽里,四尾阳夷是最难驾驭的一只。

他有自己的主见,不愿意服从命令,甚至有时候会转而攻击主帅。

之前曾经有过先例,就是讨伐九苑时觉醒武罗之力的那位有莘头人,

她曾经遭受到过阳夷反戈重创,

最后还是借助了法器的力量,以绝对威压震慑了四尾,才换它俯首听命。

如今这一世……

哎,主母如果无事,还是不要召唤它为好。”

孙祥的讲解一向很详细,总结也很到位——

没事儿就别牵出来遛了。

“可是它看上去很强。”

“嘿!当然强!

一尾,二尾,三尾加在一起都不够它打。

除了八尾,九尾,怕也没有哪头尾兽敢夸口从他手里摘得上风。”

胡升补充道。

“这么强!那必须要想办法化为己用啊!”

胡升一听这话,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化为己用?开什么玩笑?

今天是你运气好,招出来战斗就结束了……

下次你再招出来试试……”

“没有下次!

主母,没有下次!

切记切记!”

孙祥一脸慎重地警告道。

须弥界的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又折一将!

“二击必杀的苟章,谨慎如他居然也着了道儿?

闻太师,本宫给你的人最后一次机会,

在雷峰顶上截住他,

你不行,本宫就换人。”

“公主放心,老臣,哎老臣必定全力以赴。”

女丸漫无目的地在庄园内游走散心,她已打定了主意,不逾雷峰不归城!

这个功法区段大概率会匹配到雷系天君,她不再心怀侥幸,也不愿连累乡里。

这里,是个迎战的好地点。

院后的麦田几日无人打理,却未妨碍长势,金黄的穗子耷拉下来,散发着草本的芬芳。

以麦发酵酿酒,酒精浓度低,入口柔顺,口感清新爽口,可以作为日常饮料。

赶明儿可以将孙子羽庄上这些麦子割去……

只是这便有些捡了现成便宜,不劳而获的味道了,不,我会将这里打理好,让它每年都和今年一般,这样才对得起子羽。

不劳而获,是为无妄,拒绝无妄,远离百灾。

其实女丸的修行不止在行功时的收放,更在日常的行止,只是她此时尚懵然未知。

女丸盯着麦地旁的草场,感觉总好像比昨日少了些什么。

仔细再瞧,她发觉牛群里领头的那只大黑牛似乎不见了。

明明昨天还看见的……这牛,又逃不出篱去,难道是……

马棚后果然有人,他的脚下踏着那只大黑牛,手中擎着巨斧。

黑牛眼中已经失去了身材,长长的牛舌流了一地,这一斧再下去……

“住手!”女丸喝道。

那人回头瞥了女丸一眼,咧嘴笑到,“一只畜生,你也要大惊小怪?老子饿了,不宰了他补力气,难道你让我吃?”

“我灶台上还有半锅羊肉汤,壮士若是饿了,也无需多造杀戮。”

那持斧壮汉面上肌肉翕动了几下,“哼!如此婆婆妈妈,不适合战斗!”

“何不试试!”

“罢了!肉也不吃了!试试就试试!”

凉月风光三夜好,老夫怀抱一生休。

明时谅费银河洗,缺处应须玉斧修。

只要有两膀子孔武,斧若用的巧处,也未必就逊枪剑三分。

眼前大汉,举重若轻,将那斧一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虽然昨日女丸已过十八盘,

可是此时离雪峰之巅不过咫尺,却再无法寸金。

“九天应元普化天尊座下二十四天君之首,邓忠,见过圣母当面。

邓某与圣母虽无过节,但涉两教大事,实属无奈,见谅!”

“如此婆婆妈妈,不适合战斗!”

女丸将这句话还给了邓忠,心中一阵畅快。

邓忠也是一咧嘴,报以微笑。

两人性格倒都很合对方脾胃,只是迫不得已,站了对立的立场。

邓忠挥了挥手中的大斧,

“别小看了我手中这把老朋友,你的尾兽,防不住它的。准备好,来了!”

话音放落邓忠一斧斜斜削下!

作日三尾受了些伤,还未恢复,女丸不敢用。

但眼下必须有所应对,她忙将眉心王旗亮起,

武罗王旗在,九鬼师来!

风聚处,一尾逐渐成型。

只听嘭地一声响,大斧过处,那砂石巨影斜肩崩断,风夷还来不及成型便又被打散!

女丸倒退数尺,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眼前敌人的威压,太强了!

一尾竟然被如此轻易地击破,难道,难道只能再行险召唤那只猴子?

可是孙祥说过……

可是,可是她此刻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斧光又起!

王旗再亮!

红光聚处,阳夷怒目降临!

它那双怒目睁开时,正硬上一道乌光。

“吼!”

那巨猿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连邓忠也被震得步履虚浮,向后倒退。

斧势立减,但终究还是劈落。

巨猿伸臂一格,那斧子在它手臂伤隔开了一道巨口,

虽然血柱溅起老高,但战局里的人都看得真切,那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

女丸只它无碍,求生心切下,便出言催道,“立即分身追击!”

“吼!”

那巨猿忽然反过身来对女丸咆哮,

“爷爷不用你教!

这种货色,还轮不到爷爷认真!

再要聒噪,小心爷爷将你一起撕了!”

它随手一个反挥,又破解了邓忠的一轮进攻,那气势,是根本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邓忠几时曾被如此对待?此刻也是动了真火,

“兀那泼猴,竟敢如此放肆!”

他将心一横咬破舌尖,一口血水喷在斧上,随后抖手将大斧向空中掷去。

那斧子在空中如风车般旋转,越转越大,颜色也越来越红,

最后舞城一面血轮,几乎遮盖了整个山顶

邓忠伸出的右手向下一按,那巨轮便向阳夷当头罩来!

这么大的面积,躲也躲不得,阳夷再次发出音波,想要将那血轮的势头缓上一缓。

但是声波得效果仿佛并不如何明显,阳夷无奈,一连祭出八道分身,企图阻止血轮。

血轮连破八道虚影,阳夷的第九道分身还未招出,那血轮便重重砸在它的头上。

阳夷惨嚎一声,跌在地上,双手捂头,痛不欲生。

也不知是不是触及了它脑海深处某些不太好的回忆,它竟然恐惧得浑身颤抖,完全失去了战意。

邓忠施放了如此神通,状态也有些虚弱,但是再发动几轮攻击,自然是毫无问题。

眼下唯一能阻止邓忠的办法,只有尽快让阳夷恢复过来。

女丸再次孤注一掷,褪去黄裳,运用太上的本源之光,化作千丝万缕,裹在阳夷巨猿头部伤处。

巨猿忽然感觉脑海一阵清明,疼痛感减弱了很多,低头望见了十七盘那处海子里自己的倒影,望见了头上的金箍。

那种感觉是那样的熟悉……

只不过,当年那金箍,是让它脑壳如遭斧劈的刑器,而如今,却是治愈头痛的良方。

它回头望向女丸,泪水冲淡了血水,虽未言语,那目光却仿佛是在询问,

“主人,怎么打?”

女丸含笑颔首,打了几个手势。

阳夷猛得回头,义无反顾得冲向邓忠。

邓忠大斧迎来!

破影!竟是分身!

背后!

这么快!

如果他方才没有使用消耗那么大的血轮斧,那么此刻还有可能及时做出反应。

可惜,没有如果!

阳夷目光如火,

赤斧残芒如火,

夕阳染云如火,

雷峰的峰顶,着了火!

雪渐融,

一座新的山脉渐渐浮现,

火山,不是火山,是火焰的山,

火焰山!

第四十二章 地火明夷

“闻太师,看来你的人,真得不太适合参与这类行动。”

宫装丽人的口气非常冷,冷得闻太师浑身都冒出汗来。

据说只有冷到垂死的人,才会因为感觉到血液的温度而误认为自己处于燥热中。

“放心,你还有用,本宫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被处理了,谁来给本宫放小电影呐?”

“是,是!公主,只是没想到连阳夷都,被那灵身降伏了。眼下,还真不好收拾。”

“进了火焰山,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也许我不派人,那贱人都走不出来。

不过,自然还是派人放心些……

太师应该与那罗宣,也算有点交情吧?”

“臣这就去火德星君那里走一遭,请公主放心!”

“嗯,快去!不要让自己连最后的价值都丧失掉……”

胡升正在仔细的维持着自己的梦境,

孙祥今日需要多一些的时间来检查女丸身体。

他对邓忠可是熟悉不过,

邓忠的大斧能够在雷部二十四天君中折桂,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孙祥听说女丸最后除了黄裳,将防护都给了四尾阳夷,便恐她着了血斧杀意波及。

女丸并未感觉身体有何异样,因此大咧咧地将手一伸,你自己看吧,没事!

她将玉臂伸出,自己也不由咦了一声,

只见她小臂上可见的血管此时都凝结成黑紫色曲张成网,似乎血液已经完全壅塞。

孙祥皱了皱眉,

“主母,你没有感觉,或许是因为血液不畅,肢体已经完全麻痹。

等一下我要运气先疏通你的血脉,

但同样的,你的知觉将会恢复,剧痛感马上就会涌来。您!”

“没问题,我受得住。”

女丸知道孙祥是好意,可能将治疗的负面效应也夸大了些,让自己好有防备,于是答得便很是爽快。

孙祥默然点了点头,忽然指掌如飞,连拍了女丸周身十数处穴道,然后便抓起女丸双掌,将真气灌入她的身体,助她重续经脉。

真气入体,女丸先感觉两股暖流自双掌涌来,无比惬意,想来孙祥是拼上了修为,用最柔和的方式在帮她接续导引。

但很快得,钻心的疼痛便从贯通的经脉处传来,

那疼痛就像似被噬嗑虫爬满全身,百虫啮体般得难熬!

她心头一颤,血沫从七窍一起标出!

站在她对面的孙祥,瞬间便成了血人。

但他仍丝毫不敢大意,专心运功引导。

女丸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无一处完好,

虽然她没有被邓忠的血斧直接命中,但在那威压波及圈内,脱离了黄裳的保护,便已是这般结果。

否则以四尾的强大,又安能遭到重创?

回到现世,女丸的伤势仍未全然好转,

诺大庄园,空无一人,女丸扶着墙勉强挨出门去。

她要赶回汝执楼,雷劫已过,她心中还是存了等来援兵的念想。

可她前脚刚踏出门坎,就看见一匹瘦马向这边奔来。

女丸神情冷漠,望着来骑,一副戒备的模样。

待那马进了,女丸这才发现马上的骑士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那人伏在鞍上,双目紧闭,左腿上鲜血淋漓,显然是受了伤。

女丸忙将那人自马上卸下,

那人强行收拢神智,轻轻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喃喃念叨着,

“水,水……”

那整只羊煮出的汤,总算还剩了些,女丸拖着病殃殃的身子,取了一碗,喂那人小口服下,自己也是累得筋疲力尽,坐在一旁拭着唇角的血。

“主母大人,臣,杨任,竟然劳动主母大人亲自照料,真是罪过。”

“你,不是那狐媚子的人?”

“自然不是!

臣本拟三日前赶到,助主母渡雷劫。

没想到被五名雷部天君,各抄十绝法器,将我困住。

恶战三天,方才脱困!

耽误了主母大事,让主母多受了许多苦头,真是罪过!罪过!”

被五名十绝阵主截住居然还能全身而退?

眼前这个人究竟强大到何种地步啊?

在雷系八劫中,唯一一次抢得同修位的友军,是洪锦。

闻太师定是怕再有同样级数的大神来助女丸,所以在抽调人手抢入悦闻的同时,还放出去了五名天君围城打援,真是老谋深算啊。

“你一人破了五绝阵?”

女丸好奇地问道。

“也不是。那五名天君本不是我对手,但十绝阵却各个玄妙异常。

可惜阵法终究是阵法,不够灵活。

困住我容易,要灭杀我却也很难。

他们困我三天三夜,是为了逼我使出最后地手段,

他们在乎的,是我的法宝。

不过我又怎能让他们如愿?

拼了饿死受伤,也未曾暴露那法器。

他们几乎攻击过我身上每一寸地方,

既然没有法器,便认为老夫无用,

又怕我教的增援,最终,还是把我放了。”

那人依然双目紧闭,但面上的表情却很自然,仿佛本就是个瞎子。

他神秘兮兮地又道,

“其实我早就将法宝妥善藏好,献宝,才是我此来的真正目的。

不过眼下却要委屈主母,切开我的左腹,将东西取出来。”

女丸仔细看时,才见他左腹果然有一道伤口,连忙依言重新将创口打开,取出个油布包来。

女丸先将那人伤口仔细缝好,这才去拆那布包,只见里面是半掌大小的一枚芭蕉扇。

那人见东西带到,便对女丸一笑,

“我们走吧?”

“你现在这样,不碍事么?”

“总是要去的,走吧。”

相见时难伤更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雷峰顶,火焰山前,

女丸,杨任二人,相继醒来。

这里是女丸的世界,太上金芒汇处,女丸无比舒泰,伤也好了许多。

他望向杨任,正要分一道太上金光为它疗伤,却先被他摆手止住。

杨任张口一吸,那火焰山的红焰忽然向他口中灌来。

杨任饮了火,身子一振,那架势似乎马上精神了许多。

他坐在女丸对面调息,双目忽然开始燃烧起来。

随着那团火焰越来越裂,他的眼皮翻开,忽然有两只小手从眼眶里伸了出来。

两只嫩如婴儿般的小手摊开,当中赫然各有一只眼睛,忽闪忽闪地,甚是俏皮。

随着那双眼睛睁开,杨任朗声大笑,长身而起,相似已经恢复了七分。

“主母,杨某来助你!”

只见他抖腕一挥,那柄芭蕉扇迎风便长。

扇子初时尚绿,随着扇面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红,

最后竟大得如一人般长短,红得如眼前火焰山一般。

杨任一卷扇,一道火龙翻起,七簇火苗落下,如七星拱极一般散落在女丸身边。

杨任二卷扇,七道火苗花作七禽,七道清啼冲入太上光芒,注入女丸体内。

女丸只觉得胸前背脊一热,任督二脉忽然贯通,体内气息运转毫无停滞,太上的气息在以成倍的速度修复着脏腑的伤势,不一会儿,便是一身轻快。

“主母,臣这五焰七禽扇妙用无穷。

如非此扇,主母过这火焰山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而今,看我的!”

杨任三卷扇,对着漫山火焰!

一挥之下,视野内的火焰忽然一齐熄灭,露出满山的焦黑和残烟。

虽然大多数地方只是稍过了片刻,又隐隐现出几簇火苗,点燃了周边的区域。

但是一条通天大道,已经躺在了二人面前。

“主母,请!”

第四十三章 山火贲

“哎呦我的主母,您可别嫌他生相怪。

这个杨任可是大有来头,莫说是洪锦,就算是黄天化……

不,不,不,

即便是狐媚子现在的头号臂助——闻太师,

见了杨任也要给三分薄面。

出动五位天君摆阵困他倒也并非是捉了牛刀。”

孙祥听了女丸的描述,在向她详细分说,

一旁胡升也忍不住插嘴道,

“太岁神之首,甲子太岁杨任!

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怎样,那一扇子,便如有移山填海之能吧?

瞬间在天堑中造了通途!”

“行啦!看你们这一副迷弟模样,真后悔没替你们讨两个签名。”

须弥界,宫装丽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居然,还是让杨任将五火七禽扇带入了悦闻。你的手下啊……”

“公主,这杨任,道行不在洪锦之下。

当年一扇扑灭三瘟神……

再说,这不是快鼠年了么……

他的力量有加成啊!”

“哎?许久不食人间烟火,怎么就忘了这茬。

按照人间的规矩,这时候怕不是见面都要拜个早年?”

闻太师展颜微笑,这一个多月来,他还是第一次笑的如此真诚,

“自然当得!”

“啊,那本宫就代表我们须弥界,祝人间诸生:

夙愿得偿须有日!”

“福报频来弥漫天。”

“今儿那贱人的事儿就全权交给你去操心了。

本宫也想休息休息。”

“哎,公主请!”

女丸今日气色恢复的不错,阳光从窗栅里照入,暖暖的,颇是惬意。

只是在那暖意里……怎么好像还有股焦糊的味道?

女丸翕动着纤细的鼻翼,仔细寻找着味道的来源……

哎呀,莫不是,灶上的火一直没熄?

羊汤干,砂锅裂,灶台熊熊火势渐起。

灶间的梁柱,柴草都已被引燃,此时再要扑火,怕是已有些晚了。

女丸心下大急,忙要赶出庄园喊人,

忽然间从那火影里闪出一人,一把将她推倒。

女丸挣扎着爬起来想要跑,却发现四周的去路都已被火阻了,

那名浴火而生,红睛赤发的男子对她一阵冷笑,

四周虽是雷火雄雄,但一股寒意却从女丸脊后升起。

素书滑落,恶徒欺近!

休对怜人生怜意,且将新火试新茶。

火还在烧,但此处已是悦闻,雷峰巅,火焰山前,一条灰烬之路,正是昨日杨任所开。

“哼~雷部那帮没用的废物,

五个栏一个,居然都没拦住!

若是早些请人家出手,才不会有这许多麻烦!”

赤发人身材窈窕,但肉质圆润,宛若女子,

这一开口,更是坐实了娘炮的人设。

他果着双足,悬在空中,脚踝混圆,肤若凝脂,

最要命的是,脚趾上居然都用丹蔻涂了红。

颊上虽然蓄须,却也打理得非常精致,以红橙白三色挑染,夺人眼球。

(此处再次为卦象解释作注。因为贲卦遭人误解的次数,实不下于蛊卦。贲这个字,在上古读“必”,本是装饰的意思。在《说文》中,为单一读音,单一解释。假贲为奔,其实是通假字,并非本意。)

“你是火灵圣母?”

火灵圣母的灵身早就被女丸破去,女丸当然知道他不是。

她如此说,只是很单纯的想激怒他,诱他出手。

“你认识火灵姐姐?

我是她的妹妹,接火天君,刘环~

不过我们火部天君,可不像雷部那么没用。

也罢,既然你认识火灵姐姐,那就给你个痛快好了。”

刘环伸出右手纤纤食指,在指尖点起一簇火苗,随即檀口轻张,漫不经心地一口气吹熄了。

“早些时候,在前面那处火山,我曾经灭掉过一只火灵混球,不知道是不是你口中那个什么姐姐~”

女丸依然贯彻着自己的战术。

她在悦闻遇到的第一位修士,便是一名娘炮——姚忠。

她和姚忠在薪狩村重逢,有过不少交流,

因此,她对娘炮的心理,还是又一定了解的。

娘炮平时个个阴险沉稳,只有彻底激怒他们,逼他们炸毛,才能看破弱点。

那刘环听说女丸曾破火灵灵身,果然按捺不住喝道,

“你说什么?你,你杀了姐姐!”

他怒气上冲,那眉毛仿佛都燃烧了起来。

女丸的身边忽然一连点起五道火环,

五道火环在迅速旋转,聚拢,不时溅射出点点火花。

若是女丸被那五道火环锁住,显然将会化作一团灰飞!

女丸背后双翼一振,腾空而起!

在雷峰的镇压下,她已经太久没有体验过飞行的了,挥动双翅的感觉,真好!

“雕虫小计!”

刘环显然对自己的失算颇为懊恼,但他却也没有被飞起的女丸惊到,

他身后也是一亮,一对火翅扇动,将他的身躯拔起,与女丸对峙。

“你以为会飞,我就困不住你吗?

带了翅膀,只会更累赘!”

他话音方落,便开始画圈圈。

那圈圈画得便如一圈圈涟漪,一圈套着一圈,

每一圈都是一道火环。

那火环自四面八方向女丸罩来,

高处,低处,前,后,左,右!

女丸若在地面,被灼到一下两下便也罢了,

可她此刻却在空中,若是一旦双翼受伤……

那一道道圈圈圆圆圈圈,忽地汇拢!

这是一轮全方位,无差别的攻击,

女丸她……

千万道火光缩处,变成一团火球!

那火球继续越缩越小,眼看便从一人高的直径,缩成了兔子般大小。

难道女丸就这样被……炼化啦?

火光散尽,一袭黄裳飘落!

那黄裳的颜色经火焰淬炼,更加鲜艳,反射着太上光芒,就像是自苍穹飘落的一道天旨,谁敢忤逆?

这是……金蝉脱壳?

女丸,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手?

刘环只觉得一股热浪从背后袭来!

他急忙转身,双手连扬,接连甩出了十数只火环,

他对自己的准头很有自信,那飞出的火环也并没有让他失望,全部命中!

可是那东西却未因此停顿半分!

一只猫,一只青兰色的猫,一只浑身上下闪着火苗的青蓝色二尾猫!

火焰的攻击,对它完全没有效果!

它本就是火焰,它最薄弱的点是防御,

但是一旦它可以免疫对手所有的攻击,最尖的矛同时有了最坚的遁,那么白夷就强大到近乎逆天。

虽然它的属性攻击对刘环的效果也不大,但它还有尖牙利爪,有近身搏击!

刘环毕竟是人,白夷是兽,被近身的刘环处处处于下风。

如果这还不够致命,

等待他的还有一个人,一张弓!

“总把自己吹得多大本事,还不是银样蜡枪头?

你火部的天君可比不得雷部的天君,尤其是你这种废物娘炮!

还敢在老娘面前装贲!”

崩!

弦响!

娘炮一声惨叫,倒栽下来。

他活着的时候不怕火,

不代表死了也水火不侵,

一代接火天君,被体面地火葬。

嘎嘎~嘎~嘎~门外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谁在赶鸭子,说我要上架?

本书是笔者在起点的第一本签约书,第一本上架书。

无论当时提笔的时候是因何临时起意,即将上架,也还是难掩激动。

在这里首先想感谢的人,就是编辑谢谢老师。

这不是彩虹屁,而是发自肺腑的感言!

当时如果不是谢谢老师如观音般出现,向我伸出橄榄枝,

以我那本已经扑了二十五万的长篇小说,很可能无法支持我在起点继续前行。

但黑暗总算是挺过来了,谢谢老师就是那名执火人!

知遇的恩人,当得起特别的鸣谢。

当然,亲爱的读者们,你们都是最棒的,

虽然谢谢老师点亮了我希望的火,但支持这火一直烧下去的人,是你们!

笔者曾经表达过无数次,这本书的题材完全不是笔者擅长和喜欢的类型,它的诞生是一个偶然,但笔者有抚养它完结的义务。

男人总是要有担当,自己造下的孽,含着泪也要扛下来。

有了这本书作为开头,我在《兰若蝉声》创作之余,一定会尝试更多短篇作品,

经过深思熟虑,仔细构思的,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可以被笔者认可为作品的作品。

如果本作便是我们的结缘作,如果您觉得本作勉强还读得下去,

那么笔者可以向您许一个未来,

本作只是笔者网络创作的门槛,希望您可以见证笔者一路走下去,

一路变强!

希望读到此文的人,未来不是坦途~

(啊?为什么不是?)

而是一条向上攀登的石砌登天阶,

举目有风景,身畔有同道,想行时行,想歇时总有三五伴侣对坐聊天,

想消遣时,可以来骂骂笔者的文章,

想体验一掷千金的爽快时,来这里扔个月票打赏~

最后都可以在山顶,领略一览众山小的快意!

哎,这一切都是极好的。

——扫叶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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