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千年:魔君的心头独宠 - xp1024.com
《一爱千年:魔君的心头独宠》


提坦家谱(今日加更)

《一爱千年:魔君的心头独宠》更新的这段日子,非常感谢广大书友的热心支持。这个故事的创作灵感来自欧洲文艺复兴的瑰宝《希腊神话故事》。因此,为普及一定的文化背景知识,在这里我对故事的主要角色“提坦神族”做了一个简单介绍大纲,即“族谱”,希望对大家的阅读理解有所帮助。

1.第一代统领者:天空之神乌拉诺斯,总母神该亚关系:夫妻

2.第二代统领者(乌拉诺斯与该亚的后代):天空之神克洛诺斯,大母神蕾亚关系:夫妻

@希腊神话中,为取得天空的支配权,克洛诺斯将父亲阉割后流放禁地,因此遭乌拉诺斯诅咒,他日也会被自己的子女杀死!而因为惧怕这个诅咒,克洛诺斯把自己的子女全部吞进肚子。而妻子蕾亚偷偷藏起的一个儿子宙斯集合巨人族和北欧奥丁神的力量终于打败了父亲,取得了新一代天空支配权。

3.第三代统领者(克洛诺斯与蕾亚的后代):

天空之神或者称为全能之神宙斯,祝福女神赫拉关系:夫妻,支配权:天空,居住地:奥林帕斯圣山

海王波赛顿,妻子安芙特里特,居住地:海底神殿

冥王哈迪斯,妻子贝瑟芬妮(宙斯与大地女神迪梅尔之女),居住地:地府

大地女神迪梅尔

时序女神雷托

海洋女神忒提斯

青春女神赫柏

黑暗之神德莫斯(本书两大男一号之一,也是作者我的最爱,是个亦正亦邪的腹黑美男)

血之女神卡利

@打败克洛诺斯后,在母亲蕾亚协助下,宙斯于抓阄择权中作弊,从而以不光彩手段取得全能之神宝座后,将两兄弟波赛顿和哈迪斯分别发配去了海洋和冥府,因而被他们生生世世仇恨着。

4.第四代神祗(全部是宙斯的子女,但最高领袖依旧是宙斯):

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宙斯与聪慧女神莫提斯之女)

太阳神阿波罗、月神阿尔特弥斯(宙斯与时序女神雷托之孪生子女)

美与爱的女神维纳斯,或者称阿芙洛狄特(海中泡沫诞生,希腊神话里也归之为宙斯之女)

军神阿拉斯(宙斯与祝福女神赫拉之子)

纠纷女神艾丽斯(宙斯与祝福女神赫拉之女,本书后期出场的矛盾关键角色)

春夏秋冬四位女神(宙斯与祝福女神赫拉之女)

火神赫淮斯托斯(宙斯与青春女神赫柏之子,爱神维纳斯的老公)

医神,众神使者赫墨斯(宙斯之子,母不祥,现代人类救护车上的盘蛇杖的标志,灵感来源自该位神祗的手杖)

酒神迪俄尼索斯(宙斯之子,母不详)

爱神的使者卡蕾忒(宙斯与海洋女神忒提斯之女,女一号)

雅典娜贴身侍卫卡摩德(宙斯与海洋女神忒提斯之子,男二号,后期矛盾的关键,与纠纷女神联手,构成卡蕾忒的威胁)

太阳神祭司柏修(宙斯之子,母不详,本书男二号角色,后期戏份加量,默默守护着卡蕾忒)

@提坦神族均为族内通婚,因此兄妹(如宙斯与赫拉,赫淮斯托斯与维纳斯,卡摩德对卡蕾忒),叔侄之间(如哈迪斯与贝瑟芬妮,德莫斯对卡蕾忒)之间的关系并不能被称为乱~伦。

希腊神话之美杜莎传说

蛇发女妖美杜莎本来是个美丽的少女,她还有两个有着神仙血统的姊妹,她是三位蛇发女妖中唯一的凡身,传说中有着致命诱惑的眼神,居住在遥远的西方,是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海神福耳库斯的女儿。

海神波塞冬受到诱惑,化身成骏马与她偷情,为了逃避海神之后安菲屈蒂的嫉妒,而躲在雅典娜的神殿中嘿~咻,此举触怒了雅典娜,盛怒下的雅典娜并迁怒于她的两个姐姐,所以将三姊妹都变为妖怪。

另一说法是:美杜莎曾经是一位美丽的少女,因吹嘘自己比雅典娜长得漂亮而被这位智慧女神夺去了她的所有美丽,只留给她一个丑陋的妖怪之躯。)她们全身长满金色的鳞片,背上长着鹰的翅膀,美杜莎的背上则长着天鹅的翅膀,头上没有头发,只有盘挠扭动的蛇,但仍然难于掩盖她的美丽,只要有人看过她(们)的眼睛,都会被她的美丽和魔力吸引而失去灵魂变成一尊石像。

人们称她们为高戈,没有人知道她们住在哪里。

当柏尔修斯准备出发去找蛇发女妖时,海边有个友善的老渔夫说帮助他,并借给他几件宝物,原来这个老渔夫是雅典娜的化身。她借给柏修斯的宝物是:神使汉密斯 一双可以飞天的鞋、冥神哈迪斯戴上便可以隐身的帽子、一只能随意伸缩、任何猛兽都咬不穿的皮袋,和一把削铁如泥的钻石宝剑,雅典娜还把自己的盾牌借给他。女神指示他要打败高哥必须找到三位灰娘。

灰娘是高哥的姊妹,住在大海西边的尽头,她们一生下来就很老,三个人轮流共享一只眼睛和一颗牙齿,只有她们知道高哥在哪里和打败高哥的方法。柏尔修斯来到灰娘的住处躲起来,趁着其中一个人将眼睛取下来交给另一个人时,将眼睛抢过来。柏尔修斯威胁如果她们不告诉他打败高哥的方法,便将眼睛踏碎。迫于无奈,灰娘只好告诉柏尔修斯。

柏尔修斯跟着灰娘的指示,来到高哥栖息的岛屿。他利用雅典娜的盾牌,照出高哥三姊妹的正确位置,并趁着三人熟睡之际,慢慢退至美杜莎的身边,用宝剑一刀砍下她的头颅,将头颅装在皮袋之中。这时另外两位高哥醒过来,见到妹妹惨死,想找寻杀死她的凶手柏尔修斯,可惜柏修斯戴上隐身帽,穿上飞天鞋,两位高哥看不到他,而他也带着美杜莎的头颅顺利地离开了。在美杜莎的脖子流出的血,突然冒出烟幕来,一匹有翅膀的飞马飞了出来,这便是飞马座的飞马佩加索斯,巨人克律萨俄耳在柏尔修斯离开后也走了出来,他们都是波塞冬的后代。

柏尔修斯带着装有美杜莎头颅的皮袋,骑着佩加索斯回去,途中经过衣索匹亚(Ethiopia)的海岸边时,见到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全身赤裸,被人用铁练绑在悬岸边,样子十分可怜。柏尔修斯于是走过去问个究竟。原来她是这个国家的公主,叫安德罗美达,她的母后爱慕虚荣,又爱以美貌自负,曾向人夸耀自己比海中的仙女奈莉更美丽,不准百姓参拜海中仙女而要参拜她,因此得罪了海神波塞冬,海神引发大海啸来淹没国家的土地,破坏人民的房屋,唯一的办法只有将女儿安德罗美达献给海怪作为食物,不然将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到衣索匹亚。

柏尔修斯知道整件事情后,便义不容辞地答应会为她打败海怪,救她离开这里的。海上忽然传来隆隆巨响,波涛倏地分开,一只全身漆黑,头有独角,且有三叉戟形状的尾巴的大海怪以极快的速度往他们处身的悬岸冲过来。柏尔修斯穿起飞天鞋,拿着削铁如泥的宝剑,跳到空中攻击海怪。他用剑刺伤了海怪,之后在皮袋中取出美杜莎的头颅,将海怪变成石头。柏尔修斯带着安德罗美达回到衣索匹亚的皇宫,国王西裴斯和王后卡西奥佩亚(Cassiopeia)热烈地迎接他们,两人十分感激柏尔修斯救回他们的爱女,并决定将女儿嫁给柏尔修斯,其实他们一早便互相倾慕对方的,即使国王不提出,柏尔修斯也会要求娶安德罗美达为妻。

他们在衣索匹亚举办盛大的婚礼当日,安德罗美达本来的未婚夫比纽斯(Phineus)率领着军队前来捣乱,不满国王违反婚约。但国王西裴斯说:「在未婚妻有难的时候,你只会躲在安全的地方,反而英勇的柏尔修斯却奋不顾身地救了她,他才是真正关心安德罗美达的人,你根本没有资格做她的未婚夫!」然而比纽斯已经怒不可遏,他下令军队攻击柏尔修斯,要将他置诸死地。

柏尔修斯一个当然不能抵抗整支军队,于是他高声喊着:「是我的朋友就不要看!」

说着便拿出美杜莎的头颅,将所有的敌人都变成了石头。仙女座就是指美丽的公主安德罗美达被铁链绑在岩石上准备献祭给海怪的形象,而仙王座是指国王西裴斯,仙后座则是王后卡西奥佩亚。

柏尔修斯与安德罗美达顺利地结为夫妻后,他带着新婚妻子回到塞浦路斯。知道国王波利得特克斯向母亲达娜迫婚,她不答应,于是便将她囚禁起来。

柏尔修斯十分气愤,立刻到王宫找波利得特克斯。波利得特克斯这时正在和大臣们饮宴,见到柏尔修斯完好无缺地回来,马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他说柏尔修斯根本没有杀到美杜莎,只是吓得逃回来而已。

柏尔修斯打开了皮袋,说:「如果你们不相信,便用双眼看清楚吧!」

他高举美杜莎的头颅,把所有人变成石头。人民本想拥立柏尔修斯为王,但他想回去祖国阿戈斯城,于是便将王位让给他的养父迪克提斯,自己则带着母亲和妻子回去。阿戈斯城的国王亚克里修斯知道自己的孙儿成为了大名鼎鼎的英雄,心中非常害怕,他离开了阿戈斯城躲起来。

柏尔修斯坐船回去,不料狂风使他们偏离航线,到了阿戈斯城的邻国特撒利(Thessaly),当地正好举行大型竞技会,柏修斯兴致勃勃的参加了。当他掷铁饼时,因为太大力,铁饼竟掷歪了,落到观众席上,并砸死一个老人,原来这个老人就是阿戈斯城的国王亚克里修斯,他本来想到这里躲避的,不料却这样死在自己孙儿的手上。神谕最终还是应验了。

柏尔修斯左手提着美杜莎的头颅(就是大陵五),右手举着宝剑,脚上穿着飞天鞋的样子,被于在天上,成为英仙座。 (注:衣索匹亚并非是现今的埃塞俄比亚(Ethiopia),而是当初位于非洲北海岸的一个王朝)。

戈耳工的血液虽然剧毒,却拥有特殊的力量,曾赋予埃里克特翁尼亚斯(见Erichthonius)以起死回生的能力。珀尔修斯用割下的美杜莎的头颅杀死了海怪塞特斯(见Cetus),回去后把头颅交给雅典娜,雅典娜把它固定在自己的盾牌/胸甲中央。戈耳工三姐妹的头像常被艺术家用在象征性的徽章、建筑的装饰物甚至雅典的钱币上,也曾用于士兵的盾牌上。

在希腊传说中“戈耳贡”是容貌极为相似的蛇女三姊妹的统称,包括丝西娜 Stheno(又译“ 斯忒诺”力量之女)、尤瑞艾莉 Euryale(又译“欧律阿勒”飞翔之女) 、 美杜莎Medusa(支配之女)。在蛇发女妖三姐妹中,只有美杜莎是凡身,她的姐姐丝西娜和尤瑞艾莉都是魔身。柏尔修斯收拾的就是年纪最小的妹妹美杜莎,而其他两位姊姊因为拥有不死之躯的超能力,所以无论柏尔修斯砍杀多少次,她们绝不会丧命,最后柏尔修斯只好放弃赶快逃走了。珀尔修斯躲避美杜莎两个姐姐的追杀时,在空中遇到狂风的袭击,被吹得左右摇晃,从美杜莎的头颅上滴下的鲜血落到利比亚沙漠中,成为一条条毒蛇。

希腊神话之水仙花传说

古希腊神话传说中有一美丽英俊的少年,他的名字叫纳西索斯。

据说,纳西索斯长相非常英俊,少女们只要看到他就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他。但是,因为纳西索斯性格孤傲,而且好像也不喜欢女孩子,因而对所有的少女都无动于衷。

山妖艾蔻爱上了纳西索斯,疯狂追求他,却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

于是,艾蔻开始由爱生恨: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就谁都别想得到!”

山妖艾蔻在复仇女神面前发下了诅咒,她愤怒说道:

“让无法爱上别人的纳西索斯爱上自己吧!”

就这样,复仇女神答应帮助艾寇,让她的诅咒应验了!

当纳西索斯来到湖边弯下腰喝水时,看见湖面上映着自己俊美的倒影,便立刻爱上了自己。

从此,他每天都到湖边来。

起初是自我陶醉,渐渐地变成顾影自怜,最后终于扑向水中自己的倒影,被淹死在水中……

少女们知道后,到处寻找他死后的灵魂,结果在他常去的湖边发现了一朵孤挺而美丽的花。

少女们为了纪念纳西索斯,便把这种花取名叫做纳西索斯,即水仙花,这便是英文单词“水仙”(Narcissus)的由来。

———————————————————

近期颦儿应网站要求,着手调整自第二卷的章节字数,为今后上架做准备。正文更新速度暂缓。见谅!有限的免费时间越来越少,请大家抓紧时间畅读吧。

另外,如果感觉喜欢,别忘打赏颦儿的努力与付出哦!将性感帅美的男主与绝美动人的女主领回家吧~

正统的希腊神话十二主神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宙斯(Zeus) 天父宙斯,希腊神话中的主神,克洛诺斯和瑞亚之子,乌拉诺斯和盖亚之孙,希腊神话体系中第三代神王,奥利匹斯山最高统治者,众神之神。在希腊神话中,奥林匹斯诸神并不如中国神话中的神仙那般超然,以诸神之王宙斯来说,以贪花好色著称,奥林匹斯的许多神祇和许多希腊英雄都是他和不同女人生下的子女。他以雷电为武器,维持着天地间的秩序,公牛和鹰是他的标志。宙斯的主要圣地在埃利斯的奥林匹亚,那里建有宙斯神庙,每 4年举行一次盛大的祭祀性竞技会。现代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即起源于为纪念他而举行的体育竞技 。宙斯同一些女神和凡间女子生过不少子女,他们或为天神,或为半人半神的英雄,因此宙斯又被称为天神和凡人之父。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赫拉(Hρα) 天后赫拉,是克罗诺斯和瑞娅的长女,宙斯(zeus)的姐姐和第三位妻子,也被称为“神后”,在奥林匹斯山的地位仅次于她的丈夫宙斯。喜好和平,主管婚姻和家庭,赫拉贞洁而贤能,掌管婚姻和家庭,罗马人称她为“使婴儿见到日光”的女神,是忠贞妻子的形象,是妇女的保护神。不过生性善妒,对于宙斯婚后的外遇很不满,常利用很多手段打击丈夫的情妇和他的私生子。她曾经将宙斯的情妇卡利斯忒和她的儿子变成熊,在赫拉克勒斯出生时阻碍他,之后又令他发疯,杀死妻儿,因而要完成十二项劳动赎罪。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波塞冬(Poseidon) 海神波塞冬,又名涅普顿(Neptune),是是克洛诺斯与瑞亚之子,天神宙斯的哥哥,掌管海洋。波塞冬经常手持三叉戟,这成了他的标志。当他愤怒时海底就会出现怪物,他挥动三叉戟就能引起海啸和地震,但象征他的圣兽海豚则显示出海的宁静和波塞冬亲切的神性。尽管他在奥林匹斯山有一席之地,但是大部分时间他都住在海洋深处他的灿烂夺目的金色宫殿里。与提坦神(泰坦)的提坦之战(Titanomachy)结束之后,波塞冬成为伟大而威严的海王,掌管环绕大陆的所有水域。神话中的波塞冬的神性广泛,有强烈的侵略性和极大的野心,时刻想夺取宙斯天帝的宝座,但被宙斯发觉,把他放逐到地上受刑,帮助劳梅顿王修建特洛伊城。此外他还常与诸神交战,在雅典和特罗森城就有过他和雅典娜的争霸战。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哈迪斯(Pluto) 冥王哈迪斯,他是第二代主神克洛诺斯(Cronus)和瑞亚(Rhea)的长子,四大创世神之一,是众神之王宙斯(Zeus)和海王波赛冬(Poseidon)的哥哥,得墨忒尔的兄长。他是地狱和死人的统治者,审判死人给予惩罚。同时由于神话中的冥府位于地底,哈迪斯同时也被视为地下矿产的支配者。此外,冥王还充当着监视泰坦神的角色。哈得斯把冥界的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他行事冷酷、理智,纪律严明,喜欢黑暗,但公正无私。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赫斯提亚(Hestia) 赫斯提亚,希腊神话中的炉灶女神、家宅的保护者,克罗诺斯和瑞亚最大的孩子,赫拉、得墨忒尔等的大姐,是早一辈的古神,奥林匹斯三处女神之一。在稍晚的神话中,她甚至取代了十二天神之一哈得斯的位置。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阿瑞斯(Ares) 战神阿瑞斯,宙斯和赫拉的儿子,在奥林匹亚诸神中,战神阿瑞斯是最招人憎恨的,他被形容为“嗜血成性的杀人魔王以及有防卫的城堡的征服者”。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雅典娜(Athena) 战争与智慧的女神雅典娜,宙斯头脑所生的女神。希腊神话中的智慧与工艺女神,女战神,执掌正义的战争,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战术女神。乌云和雷电的主宰者,丰产女神,和平劳动的庇护者,女战神,是妇女劳动,尤其是织布技术的保护者。她又是科学的庇护者、智慧女神;她赐予人间法律,维护社会秩序。据说她有宙斯一般的力量,如果加上与生俱来的神盾埃吉斯的力量,她的实力就超过了奥林匹斯的所有神。她是最聪明的女神,是智慧与力量的完美结合。她也是雅典的守护神。猫头鹰是雅典娜的象征,也是水瓶座的守护女神。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赫耳墨斯(Hermes) 神使赫耳墨斯,宙斯与玛亚的儿子,最早是阿耳卡狄亚的神,是强大的自然界的化身。奥林匹斯统一后,他成为畜牧之神,是宙斯的传旨者和信使。他也被视为行路者的保护神,是商人的庇护神,雄辩之神。传说他发明了尺、数和字母。他聪明狡猾,又被视为欺骗之术的创造者,他还是七弦琴的发明者,是希腊各种竞技比赛的庇护神。后来他又与古埃及的智慧神托特混为一体,被认为是魔法的庇护者,他的魔杖可使神与人入睡,也可使他们从梦中醒来。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赫菲斯托斯(Hephaistos) 火神与匠神赫菲斯托斯,宙斯和赫拉所生,能建筑神殿,制作各种武器和金属用品,技艺高超,被认为工匠的始祖。在手工业中心,他被奉为锻造的庇护神。此外还制造了爱神的弓,赫拉克勒斯的马车、赫利俄斯驾驶的日车,厄洛斯的金箭、银箭等诸神的物品和武器。阿佛洛狄忒的丈夫。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阿芙洛狄忒(Aphrodite) 美神阿芙洛狄忒,即维纳斯,又说她从浪花中出生,故称阿娜狄俄墨涅(出水之意)。作为女海神,她的祭品是海豚; 维纳斯作为丰收女神,她的祭品是麻雀、鸽子和兔子;作为爱情女神,她有一条神奇的宝腰带,在古希腊女子结婚时,要把自己织成的带子献给她。阿佛洛有着古希腊最完美的身段和样貌,象征爱情与女性的美丽,被认为是女性体格美的最高象征。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阿尔忒弥斯(Artemis) 月神阿尔忒弥斯,是宙斯和提坦女神勒托的女儿,也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孪生姐姐或孪生妹妹,是希腊神话中月亮女神与狩猎的象征,三大处女神之一。也是丰产女神。阿尔忒弥斯最初并不是月神,相传她向宙斯索要月亮一职,宙斯默许了,此后她就与月神相混同了。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阿波罗(Apollo) 太阳神阿波罗,是主神宙斯与暗夜女神勒托所生之子,阿尔忒弥斯的孪生哥哥,古希腊神话中最著名的神祇之一。阿波罗被视为司掌文艺之神,主管光明、青春、医药、畜牧、音乐等, 是人类的保护神、光明之神、预言之神、迁徙和航海者的保护神、医神以及消灾弥难之神。阿波罗是光明之神,在阿波罗身上找不到黑暗,他从不说谎,光明磊落,所以他也称真理之神。阿波罗主管音乐和竖琴,同时也主管舞蹈、诗歌和灵感。阿波罗也是医药之神,把医术传给人们;而且由于他聪明,通晓世事,所以他也是预言之神。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狄俄尼索斯(Dionysus) 葡萄酒之神狄俄尼索斯,在奥林匹亚圣山的传说中他是宙斯与赛墨勒之子,又有说是宙斯与普赛芬妮。他不仅握有葡萄酒醉人的力量,还以布施欢乐与慈爱在当时成为极有感召力的神,他推动了古代社会的文明并确立了法则,维护着世界的和平。最初并不是奥林匹斯的主要神邸。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德墨忒尔(Demeter) 谷物女神德墨忒尔,希腊神话中掌管谷物的女神,克罗诺斯和瑞亚的女儿。是希腊神话中丰产、农林女神,是天空之神克罗诺斯与时光女神瑞亚的女儿,宙斯的二姐与第四位妻子,生下了冥后珀耳塞福涅Persephone。丰收女神德墨忒尔一只手抱着一捆刚刚收获的麦穗,另一只手拿着镰刀,麦穗象征收获的财富,而镰刀则代表无往不利。女神德墨忒尔手中有一根点金杖,可以施法将点到的事物变成黄金。

创作随笔~2017年4月9日

四十二章的时候,诺亚走了。他以自己的牺牲换来了一切阴谋与真相的水落石出,可谓死得意义重大!

随着后续剧情的展开,“该死”的角色都会一一离开,对此读者可能会发现,开文半年多,《魔君》一文终于渐进结尾。

颦儿在此感谢各位作者大大,各位读者和书友对颦儿以及文文的支持!

说到近侍诺亚,戏虽不多但确实是颦儿非常喜欢的角色。

文中,他既是黑暗之神德莫斯的近侍,与德莫斯的关系又像是兄弟,甚至是父子般亲密。也许颦儿本身在对其角色塑造方面还存在欠缺,在叙事时并没将那种强烈的亲情感觉带给读者。

更完第四十二章后颦儿的心始终是伤感的,甚至有种想要大哭的感觉,可能入戏太深,已不能自拔。

有感与诺亚对侍主的绝对忠诚,为了自己的主人,敢于单枪匹马挑战邪恶势力,不畏死亡。然而与在当今的现实生活相比,这始终是个唯美的童话。

也许颦儿的痛不止来自对诺亚的缅怀,更多还有脱离文的精彩回到现实世界的痛苦。

现实中,很难找到诺亚般绝对忠诚的人。

现实中,人与人的交往永远像一面击不破的墙壁。你对人讲实话,别人当假话听。你讲假话,却被愚蠢之辈当做肺腑真言。你想要去信任,最终受伤的总是自己!

为了蝇头小利,亲人反目,友人欺骗,卖主求荣的事如过江之鲫……

很是羡慕德莫斯,能拥有诺亚最忠心不二的追随。真的很羡慕诺亚,能遇到欣赏他、信任他的德莫斯——

希腊神话之彼岸花的由来

传说一,

在很久很久以前,冥府三途河边,开满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它的花香有一股魔力。可以让人回忆到自己的前世,守护彼岸花的是两个妖精,一个是花妖,曼珠,一个是叶妖,沙华。 

彼岸花花叶同根,却永不相见。

花妖和叶妖守护了几千年的彼岸花,可是从来没见过面,因为花开的时候没有叶子,而叶子只在花榭时才出现。 

花妖和叶妖疯狂的想念着彼此,并被痛苦折磨着,在一年的七月,曼珠沙华偷偷的违背了神的规定见了面 。那一年的七月,彼岸花大片大片,鲜红如血... 

神怪罪了下来,把曼珠沙化打入轮回,并被永远诅咒,生生世世在人间遭受磨难,不能相遇。从此,彼岸花也叫曼珠沙华,是开放在天国的花... 

它也是唯一开在黄泉路上的花... 

曼珠和沙华每一次转世在黄泉路上闻到彼岸花香就能想起自己的前世,然后发誓再也不分开,却在下次依旧跌入诅咒的轮回..... 

彼岸花花开彼岸,通向幽冥之狱.... 

破解诅咒的唯一方法是找到真正的曼珠沙华,而它就是两个人的眼泪结成的,并且,要其中一个人所有的血液染红的那朵曼珠沙华....... 

结局,曼珠和沙华在这一世还是没能在一起.....有的时候,你可以看到盛放的彼岸花,那鲜红的花朵像一只只对天堂祈祷的手掌,那么虔诚热烈而又绝望的幸福。这像火一样的花儿充满了哀伤却又燃烧着爱情的忠贞....

彼岸花属于石蒜科(Lycoris Herb),属名是希腊神话中女海神的名字。

石蒜类的特性是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因此才有“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的说法。是说,叶掉光了,花才开始生长,虽是同根生,但两者从不相遇,从没见过对方。相念相惜永相失,如此轮回而花叶永不相见,也有着永远无法相会的悲恋之意。

传说二,

相传以前有两个人名字分别叫做彼和岸,上天规定他们两个永不能相见。他们心心相惜,互相倾慕,终于有一天,他们不顾上天的规定,偷偷相见。

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见面后,彼发现岸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岸也同样发现彼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他们一见如故,心生爱念,便结下了百年之好,决定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

结果是注定的,因为违反天条,这段感情最终被无情的扼杀了。天庭降下惩罚,给他们两个下了一个狠毒无比的诅咒,既然他们不顾天条要私会,便让他们变成一株花的花朵和叶子,只是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传说轮回无数后,有一天佛来到这里,看见地上一株花气度非凡,妖红似火,佛便来到它前面仔细观看,只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奥秘。佛既不悲伤,也不愤怒,他突然仰天长笑三声,伸手把这花从地上给拔了出来。

佛把花放在手里,感慨的说道:“前世你们相念不得相见,无数轮回后,相爱不得厮守,所谓分分合合不过是缘生缘灭,你身上有天庭的诅咒,让你们缘尽却不散,缘灭却不分,我不能帮你解开这狠毒的咒语,便带你去那彼岸,让你在那花开遍野吧。

佛在去彼岸的途中,路过地府里的三途河,不小心被河水打湿了衣服,而那里正放着佛带着的这株红花,等佛来到彼岸解开衣服包着的花再看时,发现火红的花朵已经变做纯白。

佛沉思片刻,大笑云: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是是非非,怎么能分得掉呢,好花,好花呀。佛将这花种在彼岸,叫它曼陀罗华,又因其在彼岸,叫它彼岸花。

可是佛不知道,他在三途河上,被河水褪色得花把所有得红色滴在了河水里,终日哀号不断,令人闻之哀伤。

地藏菩萨神通非常,得知曼陀罗华已生,便来到河边,拿出一粒种子丢进河里。不一会,一朵红艳更胜之前的花朵从水中长出。

地藏将它拿到手里,叹到:你脱身而去,得大自在,为何要把这无边的恨意留在本已苦海无边的地狱里呢?我让你做个接引使者,指引他们走向轮回,就记住你这一个色彩吧,彼岸已有曼陀罗华,就叫你曼沙珠华吧。

从此,天下间就有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彼岸花,一个长在彼岸,一个生在三途河边。

话说又过了很多年,天下有两个很相爱的人,可是有一年,男的在出外办事的时候不幸遇难了,他来到三途河边,看见满眼的血红,心里哀伤无比。

他痛哭道:“我不要轮回,我要回去找我的妻子,她还在家里等我。”

他跌跌撞撞的来到孟婆这里,喝下忘情汤前,他问孟婆,为何天下诸般,最后这汤独要人忘情。孟婆笑而不语,只是要他快喝,他呆呆的看着汤,说:“人都要忘情,我偏不忘,轮回后,我要去找我的妻子。”

男人的妻子得知他的死讯后,悲痛绝伦,几度寻死都被男子的家人救了下来,最后女子答应不再轻生,但是要终生守寡。

男子的家人一来看她性格刚烈,怕旧事重提,又要徒惹她伤心,二来念她有心,便暂时答应了她,等她情绪稳定后再劝她改嫁不迟。就这样,女人便在男子家继续住了下来,靠缝补为生。

又说这男子轮回后,还真重新生在他和女子一起生活的小镇里,光阴飞逝,不知不觉二十年过去了,一天他出门经过女子守寡的门前,感觉到心里怪怪的,便停下来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刚好被女子迎面看见。

轮回后,这男子的相貌气质均已完全变了,可是女子一看见他,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她走到男子面前,说了一句:“你来找我了。”便昏倒在地。

男子一看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女人倒在自己面前,赶忙吓的逃离了那个地方。

后来这个女的重病不起,到死前翻来覆去的说什么,但是声音太小,没有人听清楚过,所以也没有在意,这女子最后滴下两行血泪,一命呜呼了。

女子来到地府,看见孟婆,突然很轻的问她:

“老婆婆,以前是不是有个男子在这里告诉你,他不会忘记我,一定会回来找我?”

孟婆点点头。女子心疼非常,哽咽道:

“那为何他回来却不肯认我,哪怕他跟我说句话,在我临死前来看看我也好呀。”

孟婆拍拍她的肩膀,说:“你们很相爱,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这样吧,二十年后答案来临那一刻,我答应让你看看,只是这之前你无法转世,要在这里受苦二十年,你愿意吗?”

女子说:“我愿意,不看见那个答案,我放不下对他的爱,即使投胎转世,也要心痛一世。”

这女子于是被孟婆安排给彼岸花锄草,其实本无草可锄,但是女子的眼里满岸是草,锄了又生,永远锄不完,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二十年后,孟婆把她带到轮回门前,说:

“你站在这儿看着,但不要说话,你等了二十年的人,要来了。”

女子激动的站都站不住了,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紧张的站在那里等着她爱的人出现。

终于他走过来了,原来他得了病,没有治好,四十出头,又死了。他走到她和孟婆面前,孟婆把忘情水递给他,他拿起就要喝,女子急了,说:

“你忘了你说的话吗?”男子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碗里的水一饮而尽,接着走进了轮回门。

孟婆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子,说:

“爱情是什么?不过一碗水罢了,你也喝了吧,能不能忘掉不是你说了算的,有今生,没来世,纵然你记得,他若忘了,跟真的忘记又有什么不同?”

佛曰:

梵语波罗蜜

此云到彼岸

解义离生灭

著境生灭起

如水有波浪

即名为此岸

离境无生灭

如水常流通

即名为彼岸

彼岸无生无死

无苦无悲

无欲无求

是个忘记一切的极乐世界

而有种花

超出三界外

不在五行中

生于弱水彼岸

炫灿绯红

那是彼岸花

彼岸花开

花开彼岸

花开无叶

叶生无花

想念相惜却不得相见

独自彼岸路

希腊神话背景知识之圣山十二主神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宙斯(Zeus) 天父宙斯,希腊神话中的主神,克洛诺斯和瑞亚之子,乌拉诺斯和盖亚之孙,希腊神话体系中第三代神王,奥利匹斯山最高统治者,众神之神。在希腊神话中,奥林匹斯诸神并不如中国神话中的神仙那般超然,以诸神之王宙斯来说,以贪花好色著称,奥林匹斯的许多神祇和许多希腊英雄都是他和不同女人生下的子女。他以雷电为武器,维持着天地间的秩序,公牛和鹰是他的标志。宙斯的主要圣地在埃利斯的奥林匹亚,那里建有宙斯神庙,每 4年举行一次盛大的祭祀性竞技会。现代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即起源于为纪念他而举行的体育竞技 。宙斯同一些女神和凡间女子生过不少子女,他们或为天神,或为半人半神的英雄,因此宙斯又被称为天神和凡人之父。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赫拉(Hρα) 天后赫拉,是克罗诺斯和瑞娅的长女,宙斯(zeus)的姐姐和第三位妻子,也被称为“神后”,在奥林匹斯山的地位仅次于她的丈夫宙斯。喜好和平,主管婚姻和家庭,赫拉贞洁而贤能,掌管婚姻和家庭,罗马人称她为“使婴儿见到日光”的女神,是忠贞妻子的形象,是妇女的保护神。不过生性善妒,对于宙斯婚后的外遇很不满,常利用很多手段打击丈夫的情妇和他的私生子。她曾经将宙斯的情妇卡利斯忒和她的儿子变成熊,在赫拉克勒斯出生时阻碍他,之后又令他发疯,杀死妻儿,因而要完成十二项劳动赎罪。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波塞冬(Poseidon) 海神波塞冬,又名涅普顿(Neptune),是是克洛诺斯与瑞亚之子,天神宙斯的哥哥,掌管海洋。波塞冬经常手持三叉戟,这成了他的标志。当他愤怒时海底就会出现怪物,他挥动三叉戟就能引起海啸和地震,但象征他的圣兽海豚则显示出海的宁静和波塞冬亲切的神性。尽管他在奥林匹斯山有一席之地,但是大部分时间他都住在海洋深处他的灿烂夺目的金色宫殿里。与提坦神(泰坦)的提坦之战(Titanomachy)结束之后,波塞冬成为伟大而威严的海王,掌管环绕大陆的所有水域。神话中的波塞冬的神性广泛,有强烈的侵略性和极大的野心,时刻想夺取宙斯天帝的宝座,但被宙斯发觉,把他放逐到地上受刑,帮助劳梅顿王修建特洛伊城。此外他还常与诸神交战,在雅典和特罗森城就有过他和雅典娜的争霸战。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哈迪斯(Pluto) 冥王哈迪斯,他是第二代主神克洛诺斯(Cronus)和瑞亚(Rhea)的长子,四大创世神之一,是众神之王宙斯(Zeus)和海王波赛冬(Poseidon)的哥哥,得墨忒尔的兄长。他是地狱和死人的统治者,审判死人给予惩罚。同时由于神话中的冥府位于地底,哈迪斯同时也被视为地下矿产的支配者。此外,冥王还充当着监视泰坦神的角色。哈得斯把冥界的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他行事冷酷、理智,纪律严明,喜欢黑暗,但公正无私。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赫斯提亚(Hestia) 赫斯提亚,希腊神话中的炉灶女神、家宅的保护者,克罗诺斯和瑞亚最大的孩子,赫拉、得墨忒尔等的大姐,是早一辈的古神,奥林匹斯三处女神之一。在稍晚的神话中,她甚至取代了十二天神之一哈得斯的位置。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阿瑞斯(Ares) 战神阿瑞斯,宙斯和赫拉的儿子,在奥林匹亚诸神中,战神阿瑞斯是最招人憎恨的,他被形容为“嗜血成性的杀人魔王以及有防卫的城堡的征服者”。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雅典娜(Athena) 战争与智慧的女神雅典娜,宙斯头脑所生的女神。希腊神话中的智慧与工艺女神,女战神,执掌正义的战争,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战术女神。乌云和雷电的主宰者,丰产女神,和平劳动的庇护者,女战神,是妇女劳动,尤其是织布技术的保护者。她又是科学的庇护者、智慧女神;她赐予人间法律,维护社会秩序。据说她有宙斯一般的力量,如果加上与生俱来的神盾埃吉斯的力量,她的实力就超过了奥林匹斯的所有神。她是最聪明的女神,是智慧与力量的完美结合。她也是雅典的守护神。猫头鹰是雅典娜的象征,也是水瓶座的守护女神。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赫耳墨斯(Hermes) 神使赫耳墨斯,宙斯与玛亚的儿子,最早是阿耳卡狄亚的神,是强大的自然界的化身。奥林匹斯统一后,他成为畜牧之神,是宙斯的传旨者和信使。他也被视为行路者的保护神,是商人的庇护神,雄辩之神。传说他发明了尺、数和字母。他聪明狡猾,又被视为欺骗之术的创造者,他还是七弦琴的发明者,是希腊各种竞技比赛的庇护神。后来他又与古埃及的智慧神托特混为一体,被认为是魔法的庇护者,他的魔杖可使神与人入睡,也可使他们从梦中醒来。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赫菲斯托斯(Hephaistos) 火神与匠神赫菲斯托斯,宙斯和赫拉所生,能建筑神殿,制作各种武器和金属用品,技艺高超,被认为工匠的始祖。在手工业中心,他被奉为锻造的庇护神。此外还制造了爱神的弓,赫拉克勒斯的马车、赫利俄斯驾驶的日车,厄洛斯的金箭、银箭等诸神的物品和武器。阿佛洛狄忒的丈夫。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阿芙洛狄忒(Aphrodite) 美神阿芙洛狄忒,即维纳斯,又说她从浪花中出生,故称阿娜狄俄墨涅(出水之意)。作为女海神,她的祭品是海豚; 维纳斯作为丰收女神,她的祭品是麻雀、鸽子和兔子;作为爱情女神,她有一条神奇的宝腰带,在古希腊女子结婚时,要把自己织成的带子献给她。阿佛洛有着古希腊最完美的身段和样貌,象征爱情与女性的美丽,被认为是女性体格美的最高象征。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阿尔忒弥斯(Artemis) 月神阿尔忒弥斯,是宙斯和提坦女神勒托的女儿,也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孪生姐姐或孪生妹妹,是希腊神话中月亮女神与狩猎的象征,三大处女神之一。也是丰产女神。阿尔忒弥斯最初并不是月神,相传她向宙斯索要月亮一职,宙斯默许了,此后她就与月神相混同了。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阿波罗(Apollo) 太阳神阿波罗,是主神宙斯与暗夜女神勒托所生之子,阿尔忒弥斯的孪生哥哥,古希腊神话中最著名的神祇之一。阿波罗被视为司掌文艺之神,主管光明、青春、医药、畜牧、音乐等, 是人类的保护神、光明之神、预言之神、迁徙和航海者的保护神、医神以及消灾弥难之神。阿波罗是光明之神,在阿波罗身上找不到黑暗,他从不说谎,光明磊落,所以他也称真理之神。阿波罗主管音乐和竖琴,同时也主管舞蹈、诗歌和灵感。阿波罗也是医药之神,把医术传给人们;而且由于他聪明,通晓世事,所以他也是预言之神。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狄俄尼索斯(Dionysus) 葡萄酒之神狄俄尼索斯,在奥林匹亚圣山的传说中他是宙斯与赛墨勒之子,又有说是宙斯与普赛芬妮。他不仅握有葡萄酒醉人的力量,还以布施欢乐与慈爱在当时成为极有感召力的神,他推动了古代社会的文明并确立了法则,维护着世界的和平。最初并不是奥林匹斯的主要神邸。

希腊神话十二主神:德墨忒尔(Demeter) 谷物女神德墨忒尔,希腊神话中掌管谷物的女神,克罗诺斯和瑞亚的女儿。是希腊神话中丰产、农林女神,是天空之神克罗诺斯与时光女神瑞亚的女儿,宙斯的二姐与第四位妻子,生下了冥后珀耳塞福涅Persephone。丰收女神德墨忒尔一只手抱着一捆刚刚收获的麦穗,另一只手拿着镰刀,麦穗象征收获的财富,而镰刀则代表无往不利。女神德墨忒尔手中有一根点金杖,可以施法将点到的事物变成黄金。

签约感言

呵呵,看到这篇文章标题时可能各位会奇怪,别的作家都在写上架感言,你怎么别出心裁,刚签约就写感言呢。

在此,我想要表达一下对我家编编,一组的责~编米汐大大的感激之情。

是她的真诚和热心感染了颦儿,使颦儿想起自己一路走来,不肯放弃创作《魔君》一文的执着。

也许,心怀执念的人才最为真诚,最值得托付!因此再三考虑,终于决定将我家男人魔君的终身托付给米汐大大。

感谢大家陪伴颦儿与《魔君》的成长。另外颦儿声明,绝不对当初全文免费的承诺食言,本文正式完结前依旧免费。

机会不多,精彩不容错过!

《一爱千年:魔君的心头独宠》签约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上架感言

最近,颦儿好像做了一场梦。从收到签约合同到改状态上架,总共不到半个月。

在纵横和花语,和颦儿聊过的作者肯定知道,颦儿是抵死不肯签约的,如今为毛写到52快要完结时,突然想起签约了。

这大概就是很多认识颦儿的作者看到《魔君》旁边的红色A签时心里的疑问吧。

说到这里,颦儿必须感谢我的编编,现在一组的责~编米汐大大。是她的真诚与执着感动了我,最终决定将深爱的魔君托付给他!

《魔君》在花语开文三万时,颦儿怀着一颗火热的心主动申请签约,一周后,得到被拒的回复,理由是题材过时,扑街。当时颦儿也迷茫过一阵。要不要离开?

想过一番后还是决定不走。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里的作者都好热情,有访必回。于是,走到现在。

颦儿还要感谢另外两个责~编豆浆大大和倾月大大。颦儿曾经拒绝过你们想要签约《魔君》的请求,但是内心里非常感谢你们的热情。只是当初,魔君开文不到30万,还没从主动申请签约的阴影里走出来,而且也担心日后上架后扑街,受数据影响不能将自己钟爱的《魔君》写完。

另外,实话实说,心里总有点小清高作祟。当初拒签的是你们,现在来找我的又是你们,总不能横竖都是你们说了算吧!

开文到50万,遇到一组责~编米汐大大。她来找时,颦儿也曾像回绝之前的编辑那般拒绝她的要求。直到她又来找,与颦儿推心置腹聊过之后,我才真正感受到她内心的执着,就如颦儿当初不肯放弃被拒签的魔君那样。就像她群所说的,她所做的不是想要签约,而是想给每一个怀才不遇的作者展示自己的机会。他们需要舞台证实自己,证实自己的作品。

与米汐大大畅谈过后,颦儿还是拿不定主意,也曾向很多作者问过。无论对签约支持还是反对,他们都是为了颦儿利益着想,在此颦儿统一谢过各位作者大大。

确实,如反对者所说,书已近完结,从全勤稿费,以及倒v订阅来说,也许颦儿占不到任何便宜。

但是,在所有支持者里,颦儿对光之明夜大大的话记忆最为深刻。他说,颦儿,如果你今后还要继续写文,那《魔君》这本就不要签了,假如今后不确定是否还继续写,那这本就去签吧!给自己以及自己所爱的魔君一个身份,一个交代!

与光之明夜大大互加秋秋后,实际聊的机会并不多,但是每次,他说的话都是那么一针见血,如惺惺相惜的知己一般带给颦儿启发。

于是,心里带着他的话,我联系了编编米汐大大,告诉她同意签约。

确实,稿费什么的不是颦儿内心真正想要的,否则也不会在拒签后还要继续。

指点颦儿写文的师傅总共有三位,三位写文题材各异,风格迥然。

大师傅擅长都市异能,文风诙谐,为颦儿所考虑的事情更多偏于个人利益的得失。《魔君》申请签约被拒后,他一直劝颦儿放弃此文。他说,徒弟,别写了,不要把你的文采和精力浪费在这种过时的题材上。去写总裁或者都市爱情,你更容易成功。

当时颦儿却说,我不会放弃!我就是要用自己的描述风格,去写一篇不一样的玄幻文。倘若被读者接受,便是一种认可,一种成就,它不可以用金钱去衡量,却胜过金钱的重量,这就是颦儿心中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

二师父擅长历史传记,行文洒脱,对颦儿描写人物心理给予过非常关键的指导。而且,他本人也是个老实人,有时候颦儿心情不爽,言语上拿他出气,他不但从来不会恼颦儿,还一直好言相劝。

三师傅开文也是都市异能,文风老练浑厚,最有品劲,不过为人最幽默。平时都会在网上和颦儿斗斗嘴,贫一会。写文疲惫时,和他聊天是一种放松,心情也会好许多。

去年七月底在花语挖坑开写《魔君》到现在不到一年时间,颦儿认识了很多热心的读者,这里不一一点名了,太多太多,写到明天天亮也写不完。颦儿再次谢过大家对颦儿的支持,对魔君的厚爱。

文文今日顺利上架了,说到这个话题,还请各位原谅,颦儿没能兑现承诺,说好完本后倒v的,却突然上架了。

其实接到通知的时候颦儿也感觉意外,不会吧?刚签约就上架?担心过,心情复杂过。

于是又纠结了(感觉文中描写男女情感细腻的自己,现实中情商真的很低),跑去问三位师傅和认识的作者大大。他们说,好事啊!我们中,有的签约写到现在都没有上架!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要枉费你家编编的好意。

编编确实爱颦儿,刚改状态没两天,就急着给颦儿排分类大图推,但是大图推是针对上架文的推荐,于是编编联系我不要错过机会,趁热打铁!五月二十九日大图推!

就这样,魔君中午一过两点,上架了!

对于已经追书到四卷的朋友不要急,目前倒v刚好是之前免费的情节。对于食言颦儿自当弥补,日后发表的新章里,会在章节标注(新),那便是对签约前免费章的后续开始的提醒。追书到四卷54章诀别之夜的朋友见到此标记,再继续订阅便是!

啰嗦至此,时近午夜,颦儿就写到这里吧!

再次感谢米汐大大,还要一路支持颦儿的各位作者大大,书友大大,你们对魔君的后续支持,将是颦儿和德莫斯生存下来的力量,请大家持续关注《魔君》最后20万字的精彩吧——

关于请假

各位书友,作者大大,昨天颦儿因为某个自然周期到了,身体不适,未能熬夜存稿,因此没有更新。

多亏一位好心的作者提醒,初历网文大海的颦儿才知道停更一天需要请假。

颦儿在此向各位补假,谢谢各位对魔君的大力支持!感激不尽,恭身万福~

《一爱千年:魔君的心头独宠》关于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关于文中的男一号“荷西”说两句

关于《魔君》两大男一之

“荷西”:今天,通过与家师qq聊到颦儿文里的男一号荷西,师傅说他是中国女作家三毛的老公,是个外国人。

颦儿赶快去查资料,果然吓了一跳!其实,颦儿的荷西,是取名自一则爱情故事漫画里的树精的名字,当时那个树精就叫荷西,为了让穿越到植物世界的人类女孩回到人类世界,受到辐射牺牲了自己,从树精退化为一粒种子。

女孩回到现实后,用了几年时间,终于将树种培育发芽,看着那棵树种发芽的瞬间,女孩失声痛哭,从此终身未嫁。

当时真是感动得颦儿哭得稀里哗啦的。从此,树精荷西的名字也在颦儿心里生根发芽了。

后来,颦儿创作《魔君》时,将和正牌男主德莫斯唱对手戏的男一取名为

“荷西”,两人一路争争斗斗,为了女主花落自家从昔日校友翻脸。虽说文中前三卷里,本性淳良的荷西明显不是腹黑的德莫斯的对手,可卷四里摇身一变成为了海王波塞顿,善良本性荡然无存,略施小计就把德莫斯打压得无翻身机会。

这下,可真是比之前三卷更热闹了!好了,借三毛老公的名气宣传自己的书到此为止,各位,精彩剧情还在继续,请关注《一爱千年:魔君的心头独宠》!

关于卷五新章的修改

各位朋友,卷五《仇人相见》的内容终于修改完整了,情节填充了,空间叙述也做了前后调整。

请各位赏读吧!!

《一爱千年:魔君的心头独宠》关于卷五新章的修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今日请假

各位书友大大,颦儿近日热伤风加重,头疼嗓子痛,不得已停更一日。

未来新章里,大家所期待的黑暗之神将华丽登场。届时,卡蕾忒、德莫斯、卡利与荷西,宿命相缠的四位主角再度聚首,谱写终极爱恨情仇大戏!

另外,雅典娜宝石的封印打开后,奥林帕斯诸神进驻黑暗神殿,阴谋逐渐浮出水面,激烈撕~逼空前绝后。

颦儿携精彩情节,在此期待亲们的新一波订阅打赏啦~稍后,颦儿会整理出一则希腊神话故事,更新在作品相关里,给大家解解闷~

《一爱千年:魔君的心头独宠》今日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希腊神话之艳后海伦

海伦是宙斯跟勒达所生的女儿,在她的后父斯巴达国王廷达瑞俄斯的宫里长大。忒修斯和庇里托俄斯远征斯巴达,他们在阿耳忒弥斯神庙里看见她跳舞。两个人都抵挡不住爱情的欲~火,便大胆地闯进神庙,把她抢走,带到亚加狄亚的特格阿。他们在这里抽签决定海伦归谁。两人约好,抽中签的一定要帮未抽中签的再去抢一个美女。结果忒修斯抽中了签,他把海伦带到阿提喀地区的阿弗得纳,由母亲埃特拉照料海伦,并让一个朋友保护她。然后,他又跟自己的朋友计划去进行一场伟大而又惊人的冒险。庇里托俄斯在失去海伦后,决定从地府里拐走冥王哈迪斯的妻子珀耳塞福涅,并占有她,以求得安慰。可是他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两人被哈迪斯永远拘押在地府里。赫拉克勒斯想要救出他们两人,但结果只救出了忒修斯。

当忒修斯被关在哈得斯的地府里的时候,海伦的两个哥哥卡斯托耳和波吕丢刻斯,来到雅典。他们有礼貌地要求归还海伦。但雅典人说年轻的公主不在雅典,而且也不知道忒修斯把她藏在哪里。兄弟俩勃然大怒,威胁说要动用武力。雅典人十分害怕,其中有一人名叫阿卡特摩斯,他知道忒修斯的秘密,于是告诉他们,海伦藏在阿弗得纳。卡斯托耳和波吕丢刻斯立即围攻该城,并很快攻陷了城池。

同时,雅典城里也发生了一件不利于忒修斯的事。厄瑞克透斯的孙子梅纳斯透斯自立为人民的领袖。他想篡夺王位,因此,蛊惑城里的贵族们,说国王让他们从乡村迁移到城市,实际上是控制他们,奴役他们。他对那些自由民说,他们放弃了乡间的神庙和神祇,不再依赖当地的大小贵族,却服从一个外地的暴君,以此煽动民众对国王不满的情绪。现在,阿弗得纳被廷达瑞俄斯的族人攻占了,雅典人惊恐不安,梅纳斯透斯利用人民的恐慌情绪,劝居民给廷达瑞俄斯的两个儿子打开城门,友好地迎接他们入城,因为卡斯托耳和波吕丢刻斯只是反对忒修斯抢去了他们的妹妹。事实也证明了梅纳斯透斯说的话。那些外来的士兵虽然从打开的城门里冲了进来,控制了城内所有的地区,但他们并没有伤害一个人。他们救出了海伦,在市民的护送下离开了雅典,回到故乡去了。

长大后的海伦越发的迷人,引得求婚的人络绎不绝,因为担心最后选出一位女婿会得罪那么多的求婚者,她的父亲斯巴达国王廷达瑞俄斯让所有求婚者都当众立誓,誓言内容是将来跟有幸选中的新郎建立同盟,共同反对任何因为对这场婚姻不满而企图加害国王的求婚人。后来,他选中了墨涅拉俄斯。墨涅拉奥斯是阿伽门农的兄弟,亚各斯人的国王,他与海伦结婚后,也继承了斯巴达的王权,海伦还为墨涅拉奥斯生了一个女儿,名叫赫耳弥奥涅。

恰逢特洛伊国王普里阿摩斯委托了一项任务给王子帕里斯,让他前往萨拉密斯接回国王的姐姐——萨拉密斯的女君主赫西俄涅,帕里斯带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往锡西拉岛进发。帕里斯受到阿芙罗狄忒的唆使,乘船到斯巴达找海伦,普里阿摩斯另一位儿子、预言家赫勒诺斯(Helenus)警告帕里斯,他却置若罔闻。他来到拉科尼亚(Laconia)的海岸,和他的朋友埃涅阿斯(Aeneas)上了岸,作为客人探访斯巴达国王墨涅拉奥斯(Menelaus),宴上帕里斯及海伦已互生情愫。过了几天,墨涅拉奥斯说要到克里特岛(Crete),临行前嘱咐海伦好好招呼客人。墨涅拉奥斯一走,帕里斯就唆使海伦离开丈夫,跟他同赴特洛伊,海伦为了爱情抛弃了一切,包括她的女儿赫尔弥奥涅。回程途中,海神涅柔斯(Nereus)突然将船停住,告诉他们要付出代价,然而阿芙罗狄忒安慰他们,三天后他们就回到了特洛伊。为了夺回海伦,希腊军队越过海峡,将特洛伊城紧紧包围。

一天正当海伦静静地将自己的经历编织成一块金色的毯时,有人叫她在特洛伊城上观看墨涅拉奥斯和帕里斯的决斗。墨涅拉奥斯决心杀死帕里斯。坐在皮安姆国王旁边,她将希腊一方的首领告诉了国王。当她看到城墙下前夫的身影时,爱的热泪流满了眼帘。帕里斯战败逃离战场后,她的感觉是既爱又卑视。她鼓励海格特和帕里斯再次走上战场,并真诚地为真正的英雄海格特的死而哀痛。但当奥德修斯和狄俄墨德斯化装后来偷窃雅典娜神像时,她竭尽全力帮助了她们。帕里斯战死后,她成了皮安姆国王另一个儿子的妻子。

与此同时墨涅拉奥斯焦急地在毁坏的特洛伊宫中寻找海伦。爱神阿芙罗狄忒使海伦变得更美丽了。结果当墨涅拉奥斯终于发现躲在角落中发抖的海伦时,极不情愿将利剑刺向她那迷人的面孔。而他内心正为夺回海伦暗自高兴,海伦跟随墨涅拉奥斯穿过特洛伊城的废墟,她深为自己的不洁行为感到耻辱。一想到自己将在希腊军营中遭受的命运,她就心惊胆颤。

她的美丽再次拯救了她。没有人能忍心将剑刺向令人销魂,妩媚动人的女子之身。在墨涅拉奥斯的帐篷中,海伦跪在斯巴达国王的脚下,乞求饶恕。看到眼前的情形,墨涅拉奥斯深受感动,他扶起海伦,让她忘掉过去的一切。墨涅拉奥斯将她抱起来时,海伦的两眼流出幸福与悲伤的泪水。他们俩像以前那样相爱,一同消失在遥远的西方。

希腊神话之美狄亚传说

美狄亚,又译米蒂亚。在希腊神话中,她是科奇斯岛会施法术的公主,也是日神赫利俄斯的后裔。

她与来到岛上寻找金羊毛的伊阿宋王子一见钟情。为了帮助伊阿宋取得金羊毛,美狄亚用自己的法术帮助伊阿宋完成了自己父亲定下的不可能任务,条件是伊阿宋要和她结婚。

取得金羊毛后,美狄亚和伊阿宋一起踏上返回希腊的旅程。美狄亚的父亲听到她逃走的消息,派她的弟弟前往追回她。

美狄亚杀死了自己的弟弟,并将弟弟的尸体切开,分割成碎段,抛在山上各处,让父亲和追赶的差役忙于收尸,以此拖延时间和伊阿宋一行人离开。

伊阿宋回国后,美狄亚用计杀死了篡夺王位的伊阿宋的叔叔,伊阿宋取回王位但也开始忌惮美狄亚的法术和残酷。

后来伊阿宋移情别恋,美狄亚由爱生恨,将自己亲生的两名稚子杀害,同时也用下了毒的衣服杀死了伊阿宋的新欢,逃离伊阿宋的身边,伊阿宋也抑郁而亡。

据说美狄亚逃到了雅典,受忒修斯的父亲埃勾斯的保护。忒修斯前来认父时,美狄亚担心他对自己不利,从中阻挠,但被忒修斯识破。

美狄亚又被逐出雅典,她逃到故乡科尔喀斯。那时候他父亲埃厄忒斯的王位已被他的弟弟篡夺,美狄亚跟父亲取得了谅解,用魔法帮助父亲重新登上了王位。

希腊神话之特里同

特里同是希腊神话中海之信使,海王波塞冬和海后安菲特里忒的儿子。

他一般被表现为一个人鱼的形象,上半身是人型但带着一条鱼的尾巴。

就像父亲一样,他也带着三叉戟,不过他特有的附属物是一个海螺壳,用来当作号角以扬起海浪。

当他用力吹响这只海螺的时候,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所发出的咆哮,连具有神力的巨人都为之动容。

根据赫西俄德的《神谱》,特里同和他的父母住在大海深处的金殿内;而阿尔戈英雄记中他居住在利比亚的海边,当阿尔戈号驶上小叙尔特斯的海岸后,船员们将船带到了特里同尼斯湖,当地的神祇特里同指引他们驶入了地中海。

特里同还出现在罗马神话和传说中,在《埃涅伊德》中,亚尼斯的号手米瑟努斯向特里同挑战,后者将这个狂妄的人扔下了海。

随着时间流逝,特里同的名字和形象开始被联系到一族或男或女的人鱼生物“特里同斯”,他们通常组成海神的护卫队。

地理学家保萨尼亚斯对特里同斯有详细的描写。

特里同的一个变种,“肯陶洛斯—特里同”或者叫Ichthyocentaur(意为“半人马鱼”),被描绘为具有马的前腿、人的身体以及鱼的尾巴。可能特里同这一形象来自腓尼基鱼形的神祇。

希腊神话之潘多拉

提坦神普罗米修斯从天上盗火种送给人类,人类学会了使用火,主神宙斯十分恼火,为了抵消火给人类带来的巨大好处,宙斯决定要让灾难也降临人间。宙斯(Zeus)首先命令火与工匠神赫准斯托斯(Hephaestus),使用水土合成搅混,依女神的形象做出一个可爱的女性;再命令爱与美女神阿弗洛狄忒(Aphrodite)淋上令男人疯狂的激素;智慧战争女神雅典娜(Athena)教她织布,制造出各颜各色的美丽衣织和灵乔智慧,使女人看来更加鲜艳迷人;神使赫尔墨斯(Hermes)传授她语言的天赋。众神赐予她所有的天赋后一个完完全全的女人终于完成了。众神替她穿戴衣服,头戴兔帽、项配珠练、娇美如新娘。汉密斯出主意说:“叫这个女人潘朵拉(Pandora)吧,是诸神送给人类的礼物。”众神都赞同他的建议。古希腊语中,潘是所有的意思,朵拉则是礼物。“潘多拉”即为“被授予一切优点的人”。

宙斯于是命令赫尔墨斯把她带给普洛米修斯(Prometheus)的弟弟埃庇米修斯(Epmetheus)成为他的妻子。埃庇米修斯完全不同于普洛米修斯,生性愚蠢,普洛米修斯劝告他说:“如果宙斯送你任何东西绝不能接受。”但是埃庇米修斯原本就愚笨,加上潘朵拉的诱惑,立即着迷于美色,忘掉普洛米修斯的交代,快快乐乐地接受了宙斯的赠礼。

一说普罗米修斯曾经警告过他的弟弟,不要接受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的任何赠礼,而要立即把它退回去。可是,埃庇米修斯忘记了这个警告,很高兴地接纳了这个年轻美貌的女人。直到后来,他吃了苦头,才意识到他招来了灾祸。在此之前,人类遵照普罗米修斯的警告,因此没有灾祸,没有艰辛的劳动,也没有折磨人的疾病。现在,这个姑娘双手捧上礼物,这是一只紧闭的大盒子。她一走到埃庇米修斯的面前,就突然打开了盒盖,里面的灾害像股黑烟似地飞了出来,迅速地扩散到地上。盒子底上还深藏着唯一美好的东西:希望,但潘多拉依照万神之父的告诫,趁它还没有飞出来的时候,赶紧关上了盖子,因此希望就永远关在盒内了。从此,各种各样的灾难充满了大地、天空和海洋。疾病日日夜夜在人类中蔓延,肆虐,而又悄无声息,因为宙斯不让它们发出声响。各种热病在大地上猖獗,死神步履如飞地在人间狂奔。

一说潘多拉于是和埃庇米修斯生活在一起。不久后,普洛米修斯带给埃庇米修斯一个大箱子,并叮嘱一定不能打开,但潘朵拉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女人,她想:“普通的一个箱子何必藏得这么隐密?而且又盖得这么繁,到底为什么呢?”趁耶比米修斯外出时,潘朵拉敲开了箱子。结果里面并没有潘朵拉所期待的东西,而是无数的灾祸虫害。在潘朵拉打开箱子以前,人类没有任何灾祸,生活宁静,那是因为所有的病毒恶疾都被关在箱中,人类才能免受折磨。由于潘朵拉的好奇和无知,灾祸们快乐地逃出来,从那时起,灾祸们日日夜夜、处处为害人类,使人类受苦。

慌乱中,潘朵拉及时地盖住大箱子,结果里面只留下了希望。因此,即使人类不断地受苦、被生活折磨,但是心中总是留有可贵的希望,才能自我激励。在死亡以前,希望永远存在,人生也绝对充满了美好的希望。

还有一种说法是宙斯给潘多拉一个密封的盒子,里面装满了祸害、灾难和瘟疫等,让她送给娶她的男人。普罗米修斯深信宙斯对人类不怀好意,告诫他的弟弟埃庇米修斯不要接受宙斯的赠礼。可他不听劝告,娶了美丽的潘多拉。潘多拉被好奇心驱使,打开了那只盒子,立刻里面所有的灾难、瘟疫和祸害都飞了出来。人类从此饱受灾难、瘟疫和祸害的折磨。而智慧女神雅典娜为了挽救人类命运而悄悄放在盒子底层的美好东西“希望”还没来得及飞出盒子,奸猾的潘多拉就把盒子关上了。

后即以“潘多拉魔盒”喻会带来不幸的礼物;灾难的渊薮。

我们时常把“潘多拉”比喻成灾难,今天世人所知道的潘多拉总是那个打开了包藏一切祸害的“盒子”的女人,“潘多拉”的含义也就是女人鲁莽的冲动与好奇必然要带来的巨大灾难.但是,我们很少有人会意识到,潘多拉的故事,或者是从这故事中受到的启发,可以使我们明白当代女

人的苦难,明白那种使女性承受灾难背后的心理因素……

有一位心理学家说过这样一段话: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花园,这个花园在人出生后就开始播放种子,种子发芽长绿叶,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观,没有令人讨厌的败叶枯枝,接着就开花成长,这是人的青春期,有的花好看,人们保留;有的花不好看,人们会裁剪,那时候,人们勤于修理自己的花园,所以一直保持美丽的景观.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更多关注外界,有人就忽视自己花园的保养,慢慢的,花园多了落叶枯枝,甚至散发腐烂的味道,慢慢也影响到别人的感觉,最后就出现一幅衰败没落的景象,人们就开始远离他.这样的人就背负一个腐烂的废墟而不堪重负,从而走向死亡,这段话恰如其分地描绘了女人的心路历程.

希腊神话人物之宙斯

宙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主神,第三任神王,是奥林匹斯山的统治者,克洛诺斯和瑞亚之子,掌管天界,奥林匹斯的许多神祇和许多希腊英雄都是他和不同女人生下的子女。他以雷电(又称“霹雳”)为武器,维持着天地间的秩序,公牛和鹰是他的标志。他的兄弟波塞冬和哈迪斯(哈得斯)分别掌管海洋和冥界;女神赫拉是宙斯的最后一位妻子。

宙斯作为天空之神,掌握风雨等各种天象,霹雳、闪电等是他用来向人类表示自己意志的手段。他掌握人间一切事务,与命运之神混同,但有时他自己也不得不听从命运支配。

宙斯坐镇奥林匹斯山,拥有无上的权力和力量,他是正义的引导者,他对人类的统治公正不偏。他的劝告不易理解,他的决定不可改变,他的意愿是神圣的,正确无误的智慧的意愿。

宙斯的主要圣地在埃利斯的奥林匹亚,那里建有宙斯神庙,每4年举行一次盛大的祭祀性竞技会。现代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即起源于为纪念他而举行的体育竞技。

宙斯同一些女神和凡间女子生过不少子女,他们或为天神,或为半人半神的英雄,因此宙斯又被称为天神和凡人之父。宙斯的形象经常出现于古希腊的史诗、悲剧等文学作品中。

宙斯(英语:Zeus,现代希腊语:Δ?α?,古希腊语:Ζε??,罗马语:Jupiter)是古希腊神话中第三代众神之王,奥林匹斯十二神之首,统治宇宙的至高无上的主神(在古希腊神话中主神专指宙斯),人们常用“神人之父”,“神人之王”,“天父”,“父宙斯”来称呼他,是希腊神话里众神中最伟大的神。宙斯是第二代神王神后克洛诺斯和瑞亚最小的儿子,第一代神王神后乌拉诺斯和盖亚的孙子。宙斯的主要圣地在埃利斯的奥林匹亚,那里建有宙斯神庙,每4年举行一次盛大的祭祀性竞技会。现代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即起源于为纪念他而举行的体育竞技。

宙斯是泰坦巨神克洛诺斯(第九神祗)之子。克洛诺斯是时间的创造力和破坏力的结合体,时空的创造与破坏之神,吞噬一切的时间,在宙斯之前统治宇宙的神王,他的祖父母是天神乌拉诺斯和地神盖亚,他的母亲是掌管岁月流逝的女神瑞亚。瑞亚生了许多子女,但每个孩子一出生就被克洛诺斯吃掉。当瑞亚生下宙斯时,她决心保护这个小生命。她用布裹住一块石头谎称这是新生的婴儿,克洛诺斯将石头一口吞下肚里。于是,宙斯躲过一劫,他被送到克洛诺斯的姐姐宁芙女神那里抚养。

宙斯长大成人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决心救出自己的同胞兄弟。他娶聪慧女神墨提斯为妻,听从妻子的计谋,引诱父亲克洛诺斯服下了呕吐药,克洛诺斯服药后不断呕吐,把他腹中的子女们都吐了出来。他们是赫斯提亚(Εστα,Hestia)、德墨忒尔(Δμητρα,Demeter)、赫拉(ρα,Hera)、哈迪斯(δη,Hades)和波塞冬(Ποσειδν,Poseidon)。

宙斯对其父的暴~政极为反感,他联络众兄弟对其父辈进行了一场战争。

战争进行了十年,几乎要毁掉宇宙,但始终分不出胜负。后来宙斯听从表兄弟“‘预言者’”普罗米修斯的建议,前去拯救被囚的独眼巨人族和百臂巨人族。为了报答这份恩情,独眼巨人送给宙斯闪电火,给波塞东三叉戟,而给哈迪斯隐形头盔;百臂巨人则在战场上奋勇作战。最后终于战胜了克洛诺斯。

宙斯将他们的父亲和那些战败的泰坦族囚禁在地下世界的监狱中。为了避免他们逃走,宙斯命令哈迪斯在监狱四周建造青铜门窗以及墙壁,再令百臂巨人与三头狗负责看守。

此时,大地之母盖亚生下了一个名为堤丰(Typhoeus/Typhon/Typhaon/Typhos)的怪物,对世界造成莫大威胁,并对抗众神。宙斯于是前去与之交战,以闪电火和雷霆打击他,火焰烧入堤丰的心脏,让它力气顿失。关于堤丰最后的结局,一说是他被压在埃特纳火山一带的地下。当他发怒时,会让火山流出岩浆。

若干年后,因盖亚对宙斯把她泰坦族的儿子们囚禁一事怀恨在心,于是怂恿阿尔库俄纽斯Alcyoneus巨人族大王反抗宙斯。但在海克力斯与众神阻挡之下,最后阿尔库俄纽斯失败了,并被打入地狱。伟大的胜利之后到了决定谁来作王,宙斯和他的兄弟们都互不相让,眼看他们之间又要开战,这时普罗米修斯提出用拈阄来决定。结果,宙斯做了天上的王,波塞冬做了海里的王,哈迪斯做了冥界的王。由此时起,宙斯终于得以安然统治世界,成为掌管宇宙的最高统治者,并和众兄弟姊妹一同居住于奥林匹斯山的宫殿中。

宙斯的武器是“闪电火”。闪电火由独眼巨人打造,其力量足以震慑众神。

妻子情人

第一位:聪慧女神墨提斯(Metis) ,是宙斯的堂姐(或表姐),生雅典娜

第二位:正义女神忒弥斯(Themis),是宙斯的姑妈(或姨妈),生时序三女神,即秩序女神、公平女神、和平女神

第三位:海洋女神欧律诺墨(Eurynome)堂、表姐: 生美惠三女神, 即光辉女神、激励女神、欢乐女神

第四位:丰产、农林女神德墨忒尔(Demeter) 二姐: 生珀尔塞福涅

第五位:记忆女神摩涅莫绪涅(Mnemosyne) 姑、姨妈:生九缪斯女神

第六位:暗夜女神勒托(Leto)堂、表姐:生孪生姐弟阿尔忒弥斯与阿波罗

第七位:天后赫拉(Hera) ,是宙斯的三姐,生战神阿瑞斯、火神赫淮斯托斯、青春女神赫柏和埃勒提亚

外遇对象:

风雨女神迈亚,生神使赫尔墨斯

忒拜公主塞墨涅,生酒神狄俄尼索斯阿尔戈斯公主 达娜亚,生大英雄、提林斯王珀耳修斯

迈锡尼公主阿尔克墨涅,生大英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

河神阿索波斯之女 安提俄佩,生忒拜王安菲翁河神阿索波斯之女 埃吉娜,生沃诺斯王、冥界判官埃阿科斯

腓尼基公主欧罗巴,生冥界判官拉达曼提斯与克里特王、冥界判官弥诺斯,以及小亚细亚吕喀亚国王、英雄萨尔佩冬(特洛伊战争中死于帕特洛克罗斯之手)

斯巴达王后勒达,生英雄波吕杜提斯、卡斯托尔与绝色美女海伦

河神伊那科斯之女赫拉女祭司伊俄,生埃及王埃帕福斯

吕基亚公主,生吕基亚王

阿尔忒弥斯的仙女卡利斯托,生猎人阿卡斯(小熊座)

古希腊神话中,也许众神之王宙斯的最爱,既不是与他乱~伦的姑姑姐姐们,也不是他化身为公牛前去诱惑的欧罗巴公主,而是一名克里特美少年,伽倪墨得斯。他化为雄鹰将这名美少年掳走,在奥林匹斯山上公然与之欢爱,引发赫拉的嫉妒并设计害死这名美少年,将之变为一只水瓶,宙斯伤心不已,将伽倪墨得斯的灵魂封印在天上,这就是水瓶座的由来。

荷马在史诗《伊利亚特》中非常明确地指出了,伽倪墨得斯被宙斯掳走的原因是“他过于迷人的身体”。这句话也揭示了整个古希腊时期最重要的社会风化现象,即男性之间对于男性美的互相爱慕。

宙斯神殿是古希腊的宗教中心。神殿位于希腊雅典卫城东南面,依里索斯河畔一处广阔平地的正中央,为古希腊众神之神宙斯掌管的地区;这地方尽是一片黄澄澄的丘陵,但是在古希腊时期,四周环绕翠谷和清冽溪水,景境幽雅,不远处更有一座密林,绿意浓郁,林中小径两旁更是花木扶疏,争奇斗妍,美不胜收,更是当时的宗教中心。在古希腊时代,那地位于雅典城墙外,到了哈德连帝时代为了扩大雅典城规模,将城墙往外扩展,才把神殿纳入城内。

神殿本身则是采多利克式(Doricorder)建筑。表面铺上灰泥的石灰岩,殿顶则用大理石兴建而成,神殿共由34条高约17公尺的科林斯式(Corinthian)石柱支撑着,面积达41.1公尺x107.75公尺。庙前庙后的石像都是用派洛斯(Paros)岛的大理石雕成。庙内西边人字形檐饰上的很多雕像,十足是雅典的风格。据说菲迪亚斯建造雕像时,曾亲到奥林匹斯山问宙斯神,‘这么建造,天上宙斯大神是否喜欢?’而大神以降下霹雳闪电,打裂神庙铺道作回答。至于神殿主角“宙斯”,采用了所谓‘克里斯里凡亭’(chryselephantine)技术,是在木质支架外加象牙雕成的肌肉和金制的衣饰。宝座也是木底包金,嵌着乌木、宝石和玻璃,历时八年之久才完成。

在旅行家沙尼亚斯巴(Pausanias)的一书中,曾对宙斯神像作了详细的描述,书中记载:“宙斯神主体为木制,身体裸露在外的部份贴上象牙,衣服则复以黄金。头顶戴着橄榄枝编织的皇冠,右手握着象牙及黄金制成的胜利女神像,左手则拿着一把镶有各种金属打造的权杖,杖顶停留着一只鹫”。至于他的宝座,神像头上与头后,雕着“典雅三女神”和“季节三女神”(春、夏、冬)雕像;腿和脚饰有舞动中的胜利女神与人头狮身史芬克斯,希腊其他诸神装饰,底部宽6.55公尺、高1公尺,而神像约高13公尺,相当于四层楼高的现代建筑。神像身后挂着由耶路撒冷神庙劫掠得来的神圣布幔。菲迪亚斯更精密地规划四周变化,包括由神庙大门射向雕像的光线,为了令神像的脸容更为美丽光亮,更于神像前建造一座极大而浅,里面镶了黑色大理石的橄榄油池,利用橄榄油将光线反射。矗立期间更有工人前来擦拭象牙,称为“菲迪亚斯抛光工人”。

宙斯像的构成材料,年代背景以及装饰用的雕像,都能详细说明,但是菲迪亚斯的作品风格却很难确定。根据古代文献记载,菲迪亚斯雕塑神像的技术达到巅峰,能使神像具有高不可攀的庄严气概。特别是宙斯像,能够在普通的宗教形象外,增添了独特的性格。

为了要找出这句话的真正涵义(菲迪亚斯神像雕塑的原作至今已全部遗失),多年来,专家学者曾对菲迪亚斯神像的复制品作过个别研究,希望能找出其中共同的特点。他们特别注意雅典巴特农神殿的装饰雕像,据说菲迪亚斯曾经负责监制这些雕像。当然,我们很难断定,菲迪亚斯曾亲手雕过哪一件雌像﹔因为他既要担任监制工作,而且要负责雕塑神殿内的阿西娜巨像,一定非常忙碌,不过,很可能所有雕像的设计和全部风格都由菲迪亚斯一人决定。最接近菲迪亚斯风格的作品,可能是庙内东边横饰带上的神像,只是规模不同而巳。这些神像,在早期的严肃风格与后期轻松及精巧的风格之间,取得巧妙的平衡。

关于副版主

《魔君》正式完结前,迎来了又一位副版主,和作者一样懒惰的妹子,娑罗华,大家和她做朋友吧!

说不定,她今后也是一位女频作者呦!呵呵呵~

《一爱千年:魔君的心头独宠》关于副版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希腊神话人物之雅典娜

雅典娜,古希腊神话中的神祗。希腊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也是奥林匹斯三处女神之一,罗马名字弥涅耳瓦、密涅瓦。远古的神话中的一位女天神,乌云和雷电的主宰者,丰产女神,和平劳动的庇护者,女战神。她教会人们驯养牛马、制造车船;她赐予世人犁和耙、纺锤和织布机,因此被认为是妇女劳动,尤其是织布技术的保护者。她有一个别名叫厄耳伽涅,意思是女工。她是智慧女神又是科学的庇护者、也是法律的制造者,创设法庭,维护社会秩序,故有护城女之说。

雅典娜是著名的明眸女神,她的特征就是有着一双明亮而硕大的灰色眼睛,前额宽阔,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头发又多又密,有时披在背后,有时挽成发髻用金带束起,为金至棕之间的色调。雅典娜戴着头盔,身穿铠甲,右手持矛或胜利女神,左手拿着一面镶着蛇发女妖美杜莎的羊皮盾,肩膀上有只会停着的猫头鹰。她无疑是位美丽的女神,相较于其他女神更有阳刚之气。

雅典娜身上也还有许多天体神的特征。比如她出生时天上降金雨(品达,《奥林波斯颂》卷五)。她负责保管宙斯的闪电(埃斯库罗斯《报复神》),传说她的神像降自天上等等。也有神话把雅典娜和刻克罗普斯的两个女儿——潘德洛索斯(Π?νδροσο?,露水女神)和阿格劳洛斯(?γλαυρο?,田畦女神)相等。

雅典娜在青铜时代获得了军事特征,成了一则相当荒谬的奥林波斯神话的牺牲者,在这则神话中,她被描述成宙斯的女儿,全副武装地从他的头中蹦出来。

但作为女战神,她的智慧和力量都超过战神阿瑞斯。在赫西俄德的《神谱》

中这样描述她:“宙斯从自己头脑里生出明眸女神特里托革尼亚。她是一位可怕的、呼啸呐喊的将军,一位渴望喧嚷和战争厮杀的不可战胜的女王。”

阿瑞斯和雅典娜是对战争的不同表现,阿瑞斯所代表的是战争残酷的一面,惊恐溃逃、生灵涂炭;而雅典娜则是表现抵御侵略,守护性的战争与战争中的理性——凭借智谋和力量来取得战争的胜利。如在特洛亚战争的最后时段,她教导俄底修斯使用木马计,这也使阿开亚人(希腊人)最终获得战争的胜利。

雅典娜是艺术、工艺和妇女手工之神,双手灵巧。

纺织:相传雅典娜发明纺织,曾帮赫拉与赫拉克勒斯编织长袍。《伊里亚特》中,赫拉披上雅典娜编织的长袍,别黄金别针,面会宙斯,在书库中这件长袍被巨灵波耳费里翁撕破。各路神祇给予赫拉克勒斯装备,从雅典娜手上得到长袍。

造船:指示造船长阿耳戈斯建造阿耳戈船,并在船头放上多多纳的橡木雕刻成的女神像。但他并非第一人,利比亚的达那俄斯为逃离埃及,也在雅典娜指示下造出人间第一条船。

笛子:雅典娜发明的乐器因为吹奏时双颊会鼓起而被众神嘲笑,遂弃之,被马耳绪阿斯捡到,马耳绪阿斯认为天神发明的乐器一定能与同为演奏乐器的太阳神抗衡,于是挑战太阳神阿波罗,因为阿波罗规定必须倒着演奏乐器,但是笛子只有前端能吹出声音,所以落败。

造房子:在伊索寓言中,宙斯创造公牛,雅典娜发明房屋,普罗米修斯创造人类,却被嘲笑神摩摩斯批评说:若屋盖于恶邻之侧,此屋又不能长出轮子即时搬离。

在提坦之战结束后,宙斯成为了主宰,他先娶了墨提斯为妻,而在这之前墨提斯曾通过种种变化避免他的追求,但宙斯最终得到了墨提斯。然而在她怀孕的时候,宙斯趁早把她吞下,因为盖亚曾预言,在她生下所怀的女儿之后将生下一个儿子,成为神人之王。由于惧怕这事的发生,所以宙斯把她吞进了肚里。等到产期时,此后宙斯得了严重的头痛症,普罗米修斯或赫淮斯托斯,用斧子劈开宙斯的头颅,于是雅典娜全身武装的从头颅里跳了出来,落在特里同的河畔(或特里托尼斯湖畔)。墨提斯仍留在宙斯腹中,为宙斯出谋划策。

雅典娜成为雅典的守护神的传说和女神与波塞冬之间的争斗有关。当雅典首次由一个腓尼基人建成时,波塞冬与雅典娜争夺为之命名的荣耀。最后达成协议;能为人类提供最有用东西的人将成为该城的守护神。波塞冬用他的三叉戟敲打地面变出了一匹战马。而雅典娜则变出了一棵橄榄树——和平与富裕的象征。因战马被认为是代表战争与悲伤,因此雅典就以女神的名字命名。女神很快将该城纳入她的保护之中。在雅典的卫城上,至今还残存着古希腊最著名的建筑物之一——崇拜雅典娜女神的帕耳特农神庙。

关于魔君回归

男主黑暗之神德莫斯为挚爱牺牲这一世性命,休整几日,将上演精彩剧集。

未来章节中,神族争斗升级,人界历奉大劫,荷西大闹卡摩德婚礼,与柏修将拼力守护女主,以及魔君尚未出世的骨肉,特里同以人鱼之血救世……虐情继续,请各位书友大大鼎力支持,静待魔君回归!

《一爱千年:魔君的心头独宠》关于魔君回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序章 神族觉醒

“等一下亲爱的!别再往里面走了!”

一对年轻男女各背着半人高的旅行背包在夕阳下的克里特岛上徒步行走。男的见女朋友正要向前面茂盛繁密的橄榄林迈步,急急喊住她。

“怎么了?”

女孩回头疑惑的看着男友。

“这可是岛上最著名的橄榄林,不去看看太遗憾了吧?”

“据老辈人传说,这片林子就是人与神世界的分界地,人类走进去都会有去无回……我们还是走吧,别打扰神的清修。”

“哪有……那么诡异……”

女孩吃吃望着林内渐渐泛起的青雾脚底有些发软,最终打起了退堂鼓。

“好,去别处吧。”

橄榄林中青雾越积越浓,上下翻卷之间隐隐现出一座巍峨的高山。山上,数不清的古希腊风格白理石的神殿依山而建,大小规模不等。

若是雾散时远观,却是幅绝妙的风景。只可惜,刚才那对男女在此时是无法观赏得到的。

在宫殿建筑群的其中一座内,一对年轻男女彼此挨近坐着,低声密谈。

“雅典娜怎么会弄丢宝石呢?”

“经历这几千年,什么意外都会发生的。这些都不重要了…只是,卡蕾忒,我不想你参加这次任务。”

“哥哥,谢谢你为我担心。可是,维纳斯女神已然指派了我,身为属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推辞。而且,也因为有你,所以,她也放心不少。

“那你呢?你会因我在你身边,觉得安心,对吗?”

男子很适时的追问令他眸前的少女显出几分羞涩。她稍垂浓密的睫毛,避开他的目光。

“为战争女神雅典娜找回宝石的神祗将为圣山立下头功,大神宙斯会实现他的一个愿望作为奖励。假如我有幸成为这个功臣,卡蕾忒,你猜我的愿望什么?”

他望着她,轻轻说,双目被温柔烛亮映得光闪闪的。

然而少女却再无回应。似是脸色一暗,她慌忙低了低头。

如果按人类年龄标准去衡量的话,这位名叫卡蕾忒的少女应该只有十七岁上下的样子。肌肤雪洁,面容姣好,一头亮丽的金色长发很自然的披散。

由于是坐姿,她这头阳光般的小瀑布便一直散落到洁净的大理石地板上。虽然一袭素色长裙,却并未影响其周身散发出的娴静、高贵的气质。

她是众神之神宙斯与海洋女神忒提斯的一双子女中的小女儿。从神话时代起,她先是担任北欧之神奥丁的侍者,而后又成为爱神维纳斯的使者。

每当爱神为神祗或人类促成一段姻缘时,卡蕾忒都出现在新人的婚礼上,为他们传去爱的祝福。

与她交谈的青年是大她四岁的哥哥卡摩德,也是战神雅典娜的近身侍卫之一。

他身形俊美挺拔,棱角分明的脸上总是精神饱满,一头湖蓝色微卷的长发迷倒了奥林帕斯的众位女神。

这对兄妹所处的宫殿,正是被迷雾结界维护的高山奥林帕斯圣山一角。

从远古时代起,倍受人类所崇拜的提坦众神便栖息在此生生不息,缔造过一世的繁荣。

自普罗米修斯盗取圣山的火种送给人类后,人类的文明便飞跃发展起来。经文、祷告和祭祀逐渐被人们漠视。失去这些,神的世界没落了。

众神的领袖宙斯虽不甘心将一手创造的世界拱手让给人类,但对这大势又无可奈何。

因此他命令众神祗将各自的神力存于一块坚硬的宝石之中后,便带领他们一同进入长眠状态。

用宝石封印力量,是为了护住肉身不腐,更防止了力量不会释放。

当众神在沉睡中首次复苏,人界已进入21世纪的时历。

可是,偏偏众神当中的战争女神雅典娜丢失了宝石,无法召回属于她自己的提坦力量。

事出突然,宙斯紧急采取措施。命众神分派手下抵达人界各国,替雅典娜找寻宝石。

自古,被宙斯放逐的神祗不在少数。假如,他们之中的某个得到雅典娜的宝石,将会是不得了的事。

另一名年轻男子在这时走进宫殿,打破沉默一时的气氛。

来者头戴太阳金冠,飘逸的齐肩银发被一根白色丝带松松绑住。身上穿一件大红色宽松长袍,领口袖口俱是金线滚边,这鲜艳的色彩正衬托他白皙干净的肌肤。

他的相貌清朗俊逸,和卡摩德比起来也是个毫不逊色的美男子。看到卡蕾忒,他不禁一笑。

“看样子,我来得真不巧。”

“柏修?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明天一早出发,到时候你可别贪睡。”

“放心卡摩德。身为太阳神的祭祀,早起和守时都是我的职业操守。”

柏修是太阳神最为宠信的臣子。如今被派去人界,看得出阿波罗给足了雅典娜面子。

“明天出发,我本是过来看看卡摩德准备如何了,才听说你也要和我们同行?”

他望定卡蕾忒。

“嗯,是爱神派我去的。”

“是吗?”

柏修优雅笑笑,将目光从卡蕾忒身上移开,似在自言自语。

“看来,这次旅行…会很热闹。”

时间已经不早。卡蕾忒要回去休息,便与柏修辞别卡摩德,一道离开。

圣山的夜很静——

走了一阵柏修突然停住脚步。

“卡蕾忒,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到人间去,真的…只是为战神找宝石吗…”

他的声音在一片空寂中显得十分清晰,令卡蕾忒立即心里一提。

柏修与生俱来拥有能看穿他人内心的本领,任何神祗及人类的所思所想无一不被他了如指掌。

卡蕾忒一直小心翼翼对维纳斯和哥哥隐瞒的心事,现在看来,也没能逃过他那双眸如琥珀的眼睛。

“我…只想去看看他…”

卡蕾忒知道在柏修面前说谎是最愚蠢不过的事,于是决定坦白。她停一下,又补充道:

“仅此而已…”

“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但是,假如这次人界之旅真的与他相遇,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人神相恋是受提坦族永世诅咒的行为,我不希望看到你因违背圣律而遭残酷的刑罚。”

微风吹过,牵动他们两个的衣服与发角轻轻摆动。月更亮些,草地上两个清晰的黑影被拉得更长。

“…”

沉默无语,卡蕾忒显出几分难过。

柏修的表情依旧平静,那语气更多像是在劝慰她。

“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在这辈同父异母的兄弟中,我和卡摩德是最要好的。他对你的感情,我也看得很清楚。要知道,你被大神指婚给他是迟早的事。”

“我明白…”

卡蕾忒幽幽说了句。

柏修的话不无道理。

提坦神祗自视甚高,男女婚爱一向都为同族通婚,以保持纯净的神族血统。以最为亲近和优先来说,卡摩德必是她最适合的选择。

而且,卡蕾忒也能感受得到,在卡摩德每一寸脉脉的目光中,他的每一句关切的问候里,无不流露着对她一往情深的温柔。

更何况,维纳斯和她的几位交好的女伴时常在玩笑间给予她爱的提示。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卡蕾忒,无论如何,不要做伤害卡摩德的事。”

“…是!我…答应。”

卡蕾忒的声音微颤,伤心且难过。

柏修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他寝宫的方向…

第一章 再遇千年

卡蕾忒一行三位神祗的任务据点是希腊境内。穿过圣山结界进入人界正值上午。

为方便行动,动身前他们已经换好应季的人类服装。

他们决定到雅典安身。从克里特岛到雅典有定时的客轮,于是卡摩德去询问搭乘客轮的事宜。

经历几千年历史的变迁,饱受人类战火的摧残,古希腊的艺术文明几乎毁于一旦。克里特岛也未能幸免。

一座座在神代便耸立于爱琴海畔礁岩上用于祭祀的庙宇,如今已残破不堪。

再也听不到朗读经文的祷告声,以及吟唱神曲的歌声。

在现代文明的充斥下,只有瘫倒的石柱和寂寞的碎砖,无声地见证了昔日神代的辉煌。

“这里曾经被称为古希腊建筑的巅峰之作,现今真是满目疮夷…”

柏修隐约发出一声叹息。他仰视神殿的遗迹,脸上呈现出一丝少有的伤感。

“我们要离开了。”

卡蕾忒看到一班客轮驶进港口,便走近他催促着。

他的目光仍然驻留于颓废的古迹。

“你有没有想过,卡蕾忒…我们,为什么会顺应宙斯的意志,选择在这个时候觉醒?”

他的神色突变严肃。

“你说什么?”

看到她一脸的茫然,他随即恢复了以往绅士般的深沉,微笑道:

“随便聊聊,我们走吧。卡摩德在等我们了。”

办理完Checkin,正式入住GrandBretagne已是中午时分。

它雅典市最为豪华的大酒店,内部还特设健身房、游泳池、温泉等设施。卡蕾忒的房间在六楼,卡摩德住在她隔壁,柏修则在他的对面。

次日,三位神祗按计划行事,开始在希腊境内寻找雅典娜宝石。

卡摩德和柏修分头去了巴尔干半岛和太阳神的出生地得尔斐,他们将卡蕾忒留在雅典,派她走访卫城。

卡蕾忒一路静静地走着,姿态纤纤盈盈、楚楚可人。

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到她的身上,男人们多是倾慕、爱恋,女人们往往惊艳、羡慕中夹杂几分嫉妒。

她穿了一件天蓝色纱制的吊带短裙,一头浅金色头发被编成一条松松的长辫,垂到前胸上。

她的周身未佩戴珠宝,只是在耳垂上吊了刚刚从市集的小贩处买来的一副蓝色磨纱玻璃小球的耳坠。

虽然它不能和奥林帕斯里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相比较,但卡蕾斯忒向老板付钱时,也因它是她在人间的第一份收获而颇为兴奋。

一双精致的白色平跟小皮鞋配上放有面巾纸、小镜子这些女孩的小物件和少许钱的小巧手提袋,更为她淡雅的装扮平添俏丽。

随游览人群进入卫城的帕提农神庙,她一边听讲解员讲述这座神庙的历史和古希腊的神话故事,边留意和搜馆内每寸空间的气息。同时,她也觉几分好笑。

人类相信众神的故事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可是在场又有谁会知道,一个真正的提坦神祗正站立于他们中间,与他们共同生活在同一都市里。

全程参观结束后,卡蕾忒从神殿一侧的出口走出。她有些失望。

整个过程里,她都没感受到任何雅典娜的气息。也就是说,存有她的神力的宝石不在这里。于是,她准备返回。

突然,一个景象吸引了她。

神殿西侧,一个满头赫发的人正立在被三角架支撑的画板前专心作画。

他穿休闲T恤和运动裤,背对着卡蕾忒,正熟练地运用手中调色板里的颜料,为画板上橄榄树的油画润色。

与周围喧嚣杂乱的观光人群相比,他的这个小角落却格外显眼,给人以静谧,舒畅的感觉。

画家好象感觉到他背后的“眼睛”,他回头看去。刹那间,二人都表现出无比的惊异哑然。

他从未见过一位女孩如眼前这般美伦美奂得一尘不染。

蓝色的霓裳衬着纤柔婉约的身段在轻风里漫舞飞扬,犹如一点蓝色跳动的火焰,而她周身散发出的独特气质,更是尘世上所少有。

卡蕾忒所惊诧的原因显然与他的完全不同。

在他一转头时她看清了他的脸——那正是藏在她心底的爱人的面孔,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她盯住他的脸,细细看他的每一寸五官。

没错,与赫克托一样的浓眉,一样的沉静坚强深咖眼眸、挺拔的鼻梁,以及温柔的嘴唇。

一切都不会错的,这张英俊精致的面孔正是属于她的爱人。

卡蕾忒万分激动,身体简直无法动弹,她在心中大声地呐喊发问:

“他真的是赫克托吗?他真的是我的王子——”

他们就这样相望了好一阵,最先有所反应的还是画家。

“抱歉…小姐,你一个人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对卡蕾忒来说似乎已不算陌生。

“啊…对不起,是我打扰先生作画的雅兴了。”

情绪激动的她,差点忘了该如何打招呼。

“哪里,我只是随便画画。我叫荷西,中国籍的留学生,现在雅典大学艺术系学习油画。”

他将画笔交到左手,然后与她礼貌地握手,算是彼此认识了。

“卡蕾忒,卡蕾忒·拉其奥…”

他忽然身体一颤,手中的画笔和画板差点全部掉到地上。这变故打断了她的自我介绍。

“刚才失礼了,”

他为此向她道歉。

“卡蕾忒…真是个好名字,她是提坦族的‘爱与光明的使者’吧?我是通过读希腊神话故事知道的。其实很奇怪,每次看到那位使者的名字时,我心里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碰巧你竟和她同名,我才会冲动,请你见谅。”

冥界有一项法则。

对于人类的死灵,在它们投胎转世时,都要渡过冥界三河之一的忘川,这样它们就会忘记前世的恩恩怨怨,在来世重新做人。

现在,冥河忘川的水就成功地将神代那个英勇的武士转型为一个文静儒雅的画家。

卡蕾忒真想告诉他,他早在读希腊神话之前就与那位使者相识了,如今她也正好站在他面前,但一切都显得徒劳无益。

他已经没有了神代对那件往事的记忆,忘记了她是谁,忘记了与她生离死别的爱情。

虽然感到无可奈何的悲痛,但总的说来,她还是很开心。他终是没有忘记和她的誓言,终于等到她了。

——————————————————————————

本文为纵横花语签约作品,只在此网站发表,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读者支持正版,不要到其他网站投钱打赏,当心被骗!

第二章 尘封之爱(1)

只听荷西又向卡蕾忒发问:

“如此说来,你应该是希腊本土人吧?”

“是的。我家在克里特,是趁暑假出来旅游的…荷西先生,你也很喜欢古老的希腊文明吗?”

他温和笑笑,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

“我出生于中国,父亲是位国画大师,受他影响我从小时起便酷爱绘画,偏偏对古希腊的艺术和神话特别着迷。一年前,我在艺术殿堂法国巴黎修完大学课程后申请到这里的雅典大学研究生院深造。每周末,我都会去不同的神殿古迹搞创作,我现在画的这幅正是帕提农神殿旁的那棵橄榄树,据说它是由女神雅典娜亲手种下的,这多具神话色彩!”

卡蕾忒一直在认真聆听,她清楚他会对异乡的希腊产生如此衷爱的原因。

他还残存着特洛伊王子赫克托的意识,他对希腊国度的熟悉、亲切的感觉已经深深烙刻在他的心底,这是黄泉之水所不能抹杀的。

“有缘能够结识你这位与神祗同名的姑娘是我的荣幸,你介意我们换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我不会妨碍先生的工作吧?”

“不会,我也要收工呢。”

他很利索地收拾好绘画工具,然后背上画板,与她一同离开。

其实,卡蕾忒不过嘴上客套。再见到久已失去的恋人,她何以舍得轻易离开他。

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它就像冥冥中的一种无形的力量,看不见,摸不到,却无时无刻不在左右着世间万物生灵。

根本不需刻意找寻的复杂,而在蓦然回首的一瞬,他们便遇到彼此了。

刚好是午餐时间,两人进入一家专营希腊菜的餐馆。

他们点了由蔬菜、羊乳酪和橄榄油和拌而成的沙拉作开胃菜。

主食是慕沙塔,一种将碎羊肉、茄子及蕃茄层层叠上,加上派皮与FETA起司烘烤而成的羊肉料理,以及用葡萄叶包裹碎肉及米饭蒸煮制成的道尔马德斯。

搭配的甜品自然是饭后一杯充满地中海风味的希腊咖啡。

这顿午餐可以用“漫长”这个词汇去形容。

他们边吃边聊,从古希腊人的传统习俗谈到希腊神话故事,从雅典独立战争谈到奥林匹克运动。

整个过程他们谈得非常投机,荷西还特别喜欢听关于提坦神族的故事,这正是卡蕾忒的专长,于是她就给他讲神代的众神大战。

故事开始于提坦之祖克洛诺斯阉父并夺取天空之神的宝座,为永固王权,他将妻子蕾亚生的子女全部吞下。

后被蕾亚秘密藏匿的儿子宙斯在北欧之神奥丁与百臂巨人族的帮助下打败了父亲,迫使他放出被他吞下的兄弟姐妹,并将他放逐于禁地塔尔塔克斯。

当宙斯成为新一任天空之神,率领众神长居在圣山奥林帕斯时,卡蕾忒的故事结束了。

她看看已经听得入了迷的荷西,嘴角透出一丝惨淡的笑意。对于这段家族历史她原本深恶痛绝,只是不想令他感到扫兴才会讲起。

“怎么样,奥林帕斯的创国经血腥到了极点吧。其实,神的世界远不如人类想象中的完美,神祗也会有像人类一样的无可奈何。”

“我理解,任何朝代变迁、新王登基,背负累累血债的罪孽是再所难免的。不过,说到最为血腥的战争,我倒觉得莫过于特洛伊之战了。”

“特洛伊…”

卡蕾忒轻轻重复着,她对这个古代的国度并不感陌生。相反,她熟悉在那里发生的每一件事,还有,她还爱着那里的他。

心在隐隐作痛,随着对往事点点滴滴的回忆,她心底那层很久以来勉强愈合了的伤口,也一点一点被撕裂开来。

在Waiter呈上咖啡的时刻,卡蕾忒试探的问。

“荷西先生,你对特洛伊之战的历史也很感兴趣吗?”

“是的。我阅读过相关的书籍,对那段历史确有真实的记载。不过在希腊神话里,却将罪魁祸首归结于一个引起众神纷争的金苹果,这也真够具有古希腊悲剧性的。

“那你知不知道,在那段残酷漫长的战争岁月里,却也演绎了一段浪漫凄婉的爱情故事?”

“你是指帕里斯和海伦吗?”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据说这对患难夫妻的感情坚不可摧,直到特洛伊的城池陷落后,帕里斯被迫流亡,海伦也一直追随他,不离左右。”

卡蕾忒用摇头表示否定。

“是另一段,另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情,属于…卡蕾忒使者的爱情。”

“是‘爱与光明的使者’?”

荷西不加掩饰跃然脸上的兴奋之态,“她也有恋人吗?在传说中,她可是位处女神啊。快点给我讲讲好吗?”

卡蕾忒微垂下头,她不想让他看到闪烁于自己眼里的点点哀伤。

她用银制的茶匙搅动几下咖啡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好让杯底的糖浆充分溶解。

略作停顿,她开始了她的故事:

“特洛伊战争的导线起源于奥林帕斯一年一度的众神会…”

神代,在每一年人间的丰收之时,圣山以宙斯为首的神祗们都会召开一次聚会。

他们在一起欢歌笑语,享受人们敬上的果物贡品,并为人间带去新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祝福。

这一年的众神会,因位列十二主神之一的纠纷女神艾丽斯姗姗来迟,神祗们忘记为她安排金椅,这引起了她的不满。于是她决定用小法术展开报复。

她随手变出一个金苹果,将它抛在众神的脚下。突然出现的礼物吸引了赫拉、雅典娜和维纳斯三位女神。

只见这果实丰盈饱满,浑然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而最具诱惑力的乃是上面刻着的文字:“献给最美丽的女神”。

随即,一场喋喋不休的争吵在这三位女神之间展开。谁都想将金苹果占为己有,她们为此失和。

其他神祗明白这又是纠纷女神的一件杰作,因此他们不愿插手。

不得已,艾丽斯找来了一位叫做帕里斯的人类少年来解决此事。

经过一番考虑,帕里斯将金苹果判给爱神维纳斯,作为答谢,维纳斯发誓在帕里斯长大后,她会让最著名的美女海伦作他的妻子。

当她欢天喜地的将金苹果高举过头,向战败的两个对手炫耀胜利的时候,一颗祸患的种子似乎已经在罪恶的土壤中生根发芽了…

——————————————————————————

本文为纵横花语签约作品,只在此网站发表,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读者支持正版,不要到其他网站投钱打赏,当心被骗!

第三章 尘封之爱(2)

是夜,祝福女神赫拉亲临斯巴达,秘密会见了国王墨尼拉和王后海伦。

对于奥林帕斯的天后造访一个经济并不算富裕的小国,这对夫妇诚惶诚恐,他们必恭必敬地跪在女神的脚下。

赫拉背对他们,发出低沉压抑的声音:

“几年前,我在与雅典娜和维纳斯的比赛中输掉金苹果,想必这件事一早就在人间传开了…”

“…是,略闻一二。”

面对喜怒无常又傲慢的女神,斯巴达的国王不敢有所隐瞒,特别是在没搞清她的用意前。

“我要…报仇我要报复那个侮辱过我的男人,如今已成为特洛伊国王的帕里斯,我绝不能放过他——”

赫拉突然转身,她瞪住下跪的夫妇,张大的白色瞳仁里布满蛛网般的血丝。

她的目光充满极度的愤怒和仇恨,仿佛在她眼前的已不是国王和王后,而是她最不愿见到的仇人。

大声嘶吼后赫拉回归平静。眯起双眼,她以阴险的目光锁定下跪的夫妻,美艳的笑容透着冰冷的寒意。

“你们两个,如若肯助我一臂之力的话,我会报答你们的。我…会赐你二人永恒的青春和生命。”

“能为女神效劳,是我们夫妻的荣幸,也是我们份内的事。”

神的馈赠自然都是大手笔。现在的墨尼拉若用利欲熏心来形容,并不为过。

赫拉被他的奴颜婢膝之态逗笑了。

她弯腰下去,用右手食指上尖细修长的指甲轻挑起王后海伦的下颚。她细细打量这张脸,露出满意的神色。

“后天,帕里斯会率船队到达这里,在你们的王宫作短暂的停留。依维纳斯的诺言,他会爱上你,并把你带到特洛伊去。我亲爱的孩子,你要顺从他,然后施展你全部的魅力,令他为你着迷,对你言听计从。当你的丈夫率领希腊的军队到特洛伊解救你时,你要配合他里应外和,懂了吗?”

“是,天后。”

“这一次,我要让特洛伊亡国,让那可恶的男人生不如死!”

赫拉白皙的指腹抚过海伦顺滑的栗色长发,动作如此轻柔,与她从牙缝里挤出的句句怨愤是那么不相称。

“那么,待到特洛伊的城池被攻陷的时候,王宫内的一切金银珠宝可以尽归你所有。墨尼拉,这样,你该不会有怨言了吧?”

她用邪恶地目光斜睨一旁的国王。

“多谢女神的赏赐。”

阴谋,常常蓄谋已久…

帕里斯来了。当他见到海伦的第一眼,他就不可自拔地爱上她。

于是,就在墨尼拉“出宫办事”的那一夜,帕里斯将海伦强行劫走。然后,他的船队仓皇离岸。

可能谁都没注意到,已经表示屈从于帕里斯的海伦坐在船舷的一角无声地笑了。

那笑容,却更像是一个善于捕食的猎头在看到猎物落入她精心布下的陷阱时,所发出的兴灾乐祸的嘲笑。

希腊与特洛伊的战争爆发了。不过,这场战争比赫拉原先预计的复杂、长久得多…

奥林帕斯的圣林里一派鸟语花香。即使当人间正是冰封酷寒的严冬,这里也会是阳光普照的暖春。

白色独角兽一阵风般由远至近跑来,停下,它背上的女孩跳到草坪上。立刻有女仆人围拢过来,接住她手中的金弓和盛有金箭的鹿皮套子。

“阿尔提弥斯,今天的战果如何?”

卡蕾忒迎上来,笑吟吟地递给她一杯果酒。

“还不算坏。”

阿尔提弥斯将琼浆一饮而尽。

“不过你可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把你约出来,你却执意不肯和我一同射猎。”

“你明知马术不是我的强项的。话说回来,就是其他神祗,也没有谁的猎技能轻易比得过你阿尔提弥斯的。”

阿波罗的胞妹,宙斯与时序女神蕾托的女儿阿尔提弥斯是月亮和狩猎女神。

在提坦众神当中,她的骑术和射猎的技艺都是一流的。和她比试打猎,卡蕾忒想除非自己的大脑出了毛病。

“哎呀好了嘛…”

被卡蕾忒夸赞得有几分飘飘然,她拉住女伴的手道:

“我现在还真是感觉累了,我们去洗个泉水浴吧,这回你总该陪我了吧。”

“哎,怎敢不从,我的女神大人。”

她们有说有笑的走到由一眼清泉汇成的湖泊旁。

这里是阿尔提弥斯每次狩猎结束后必来的地方。每次她都要洗个痛快,除去身上运动时沾染的风尘。

阿尔提弥斯解开盘在头上的月光色的长发,几下就脱光衣服跳到湖中央。仆人们照例使用玉舀捞水,为她浇洗身体。

卡蕾忒也松开了长裙的带子。

一个浑身是伤痕和泥污的年轻男子突然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他的右手上紧握住一把配剑,周身有几处最为严重的伤口正汩汩地淌着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身体和向下的剑锋一直流到地上。

女孩子发出阵阵尖叫,她们被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吓坏了。

尤其是立在湖水中央的阿尔提弥斯,她赤身裸体,尽管女仆们已经用身体挡在她前面为她遮丑,她的叫声还是尤为夸张。

卡蕾忒也感到恐惧非常。

在人类从未敢踏足的奥林帕斯突然间出现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而且还浑身是血,这种情况她还没有碰到过。情急之下,她只能匆匆扯过一条衣裙裹到身上。

来人大口大口地粗喘气,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好象明白了什么。

“对…不起…”

他的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众目睽睽之下,他转身欲离开,终因体力不支倒在地上,随即昏过去。

一片寂静——

阿尔提弥斯愉悦的心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飞快地逃上岸,刚才发生的一幕令她恼羞成怒。

“呦!真是该死的东西,居然敢偷看女神洗澡,还以肮脏的血液玷污这神圣土地!我要你双目失明,再把你变成癞蛤蟆!你要为对神的不敬行为付出代价!”

“等一下!你别对他下那样的诅咒!”

卡蕾忒及时将她阻止。

她走到受伤男子近前,发现他的装扮并不同于普通百姓。

珠宝头饰、黄金腰带、精巧的配剑和匕首,以及绸缎的衣服面料,这些统统都是贵族的奢侈品。

现在,卡蕾忒更多想知道的就是他的身份和他曾经遭遇到什么。

“我看,他不像是有意进来这里的…”

“你说什么!被这样龌龊的男人偷看你也有份的,怎可以帮他开脱!”

“我不是有意帮他说话。你看他的样子好象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而疲于奔命。你认为这样的一个人,还会有什么心情跑到我们的圣林里偷看姑娘们洗澡吗?”

“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如果今天的事传到众神当中,我阿尔提弥斯准会被他们笑掉大牙!”

第四章 尘封之爱(3)

林外一阵嘈杂,有脚步声,也有对话声。

卡蕾忒吩咐一个女仆到林子边缘去探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她想这可能和这贵族的男子有关。

一会儿工夫,女仆返回向她禀告说有许多身份不明的人在追捕一个名叫赫克托的男人,又因为不敢贸然进入神的领地而徘徊于林外。

现在,他们已经撤去。

“赫克托?”

卡蕾忒和阿尔提弥斯几乎异口同声,她们再次将目光投向躺倒在地的落魄青年,有些难以置信。

阿尔提弥斯发出“啧啧”的声音,她看他的眼神和说话的语调都再轻蔑不过,“这男人就是特洛伊的二王子?看来著名的‘护国英雄’也不过如此嘛!”

卡蕾忒对他的背景有所了解。两国交战之时她正在北欧的万寒宫中身为奥丁神的侍者,多少也听到过关于战事的传闻。

赫克托是特洛伊国王帕里斯的弟弟,据说他英明神武,骄勇善战。

也正是由于有他在,才使得特洛伊的兵力虽为希腊方面的十分之一,而其城池却遭对方持续九年的围攻依旧坚不可催。

阿尔提弥斯吩咐仆人将她的独角兽牵来,她的样子像是要离开。

“你不要惩罚他了吗?”卡蕾忒见状问。

“开玩笑!”

她冷笑着回答:

“我可不愿介入无聊的战争中去,它牵扯到一些神祗的利益,得罪她们中的任何一位对我都没好处。反正他在这迷宫似的林子里呆下去,迟早也是一死!”

她一拍兽背,对下面的女伴道:“你上来吧,我们一起回奥林帕斯去。”

卡蕾忒还是站在原地,她低头想想,马上果断地答复她:“你先回去,我要再呆一会儿。”

“你该不会是想救他吧?”

阿尔提弥斯马上洞悉到她的心思,于是立即给予不同意见:

“得了,别理他!你最初不是也和我一样,对特洛伊之战表示过中立吗?莫非你已遵从你的新主子维纳斯的意思,愿意支持特洛伊方面了?这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救他和我支不支持特洛伊没关系!再说你想杀他,难道就代表你要支持希腊军队吗?”

阿尔提弥斯见女伴有些不高兴,便住了口。她无奈地歪歪头,抖开缰绳,催动圣兽往圣山的方向飞驰而去。

林内只剩下卡蕾忒和她带来的几名侍女,还有仍在昏迷状态的王子。

姑娘们一齐动手,将他的身体搬到一棵大树下。然后,紧张地营救工作展开了…

下午光景,他终于艰难地睁开双眼。

慢慢坐起来,将后背靠在粗糙的树干上,他的眼前是一片安宁的绿色,耳畔是欢畅清晰的鸟鸣。

“你醒过来了,赫克托王子。”轻柔娓婉的女声。接着,一个女孩子明媚的身影跃入他的眼帘。

十六、七岁的样子,浅金的长发映衬洁白水润的肌肤。

温柔的鹅蛋脸上,一双明亮的杏眼中饱含着慈悲之情,红润小巧的嘴唇噙着款款笑意,姿态曼妙而神圣。

“你…是…?”

他盯住她看,总感觉她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对他来说永远遥不可及的世界。

她看到他幽邃的深棕色眼眸里透露出浓浓的倦意,于是走近他蹲下,伸出一只白皙纤巧的手放到他的前胸上。

淡紫色的光晕出现了,围绕这只手掌闪动着。他觉得有一股亲切的暖流正注入到心田,将周身强烈的疲惫驱赶走后,他重新恢复活力。

“我的名字叫做卡蕾忒。”

她对他嫣然一笑,“你现在应该觉得舒服些了吗?王子?”

“卡蕾忒?”

他失声惊叫,同时再次细细打量面前的姑娘。

“你就是…爱神的大使者?”

她只是用温和友善的笑作回答。

“那么,是你救了我?”

他这时才意识到身上早已没了伤痛的苦楚,低头看去,累累的伤痕不知在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居然没留下任何疤痕。

这该感谢奥林帕斯里秘制的药油。它本是卡蕾忒带来为伙伴打猎时出现意外预备的,不想却为救他派上用场。

这种药十分神奇,只要滴上一滴在伤口部位,血会马上止住,在稍稍等一刻,伤口就愈合得完好如初。

为王子疗伤后,卡蕾忒还特意将他身上残留的血迹擦拭干净,为他捋顺一头凌乱的褐发。

那时她发现,他原本拥有一张英俊的脸。

他应该已经意识到身在何处,因为在他的脸上卡蕾忒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神态。

接受现实后,他道:“请你代我转达对维纳斯女神的谢意。”

看来他误认为是爱神授意于自己的使者搭救了他,对此她并没有过多地向他解释什么,而是问:

“你是帕里斯的王弟,现在不是应该在前线督战吗?怎么会来希腊?”

这一直是困扰卡蕾忒的问题,她甚至还在怀疑面前的男人的真实身份。

赫克托没有马上作出回答,他将两臂交叉放在胸前,双眉紧锁,低垂下去的目光变得十分凝重。卡蕾忒开始后悔对他冒失又唐突的提问。

“其实告诉使者你也无所谓,或许,你会认为我的话很不得体。”

静了一刻,他终于肯将实情讲出:

“十年前,哥哥将象征美貌的金苹果判给爱神,作为交换条件,他如愿以偿地得到希腊著名的美女海伦。但是,这似乎也把无限的灾难带到特洛伊…”

他将视线抬高,直视卡蕾忒,接着讲述:

“从海伦住进王宫的那一天开始,她的一些做法简直是与特洛伊的国策相违背。我和一些大臣曾多次劝谏,而哥哥只是对海伦一味的忍让、不加任何约束。他的心被她彻底俘虏了,以至于后来任何人的言行给他妻子造成伤害的话,他都会立即处死他们。在战争爆发后,海伦竟多次提出与敌方议和。这次,哥哥也接受她的建议,派我以使节的身份出使斯巴达,与国王墨尼拉商谈停战事宜。”

——————————————————————————

本文为纵横花语签约作品,只在此网站发表,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读者支持正版,不要到其他网站投钱打赏,当心被骗!

第五章 尘封之爱(4)

“可是,你身上的伤是…”

“我的船队刚到斯巴达的第一夜,就遭到莫名的刺杀。我们在海上奋力抵抗可还是寡不敌众,最后在士兵的掩护下,我避开追杀,却不曾想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竟然来到神居住的地方。”

说完以往的经历,他闭了口,眉头不再紧皱,但依旧没有完全舒展开,忿恨给他深幽的眼眸平添起一层厚重的色彩。

卡蕾忒的悟性极高,她本能的感觉到整个战争事件远不止是关于海伦的争夺战那么简单,而海伦的异常举动也似乎抱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凭她对战事指手划脚,将赫克托这样的御敌良将支出前线,以及王子在中途遇刺等一系列太凑巧的事件来看,在这场漫长的战争背后,像是隐藏了惊天的阴谋。

她又想到好友阿尔提弥斯曾经告诉过她的,祝福女神赫拉与特洛伊战争有脱不开的关系,而她自身好象还在其中扮演着某种角色。

卡蕾忒的身份是低神一等的使者,没有资格对神的做法品头论足,更没能力去追查事件的真相。因此,她对英雄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惋惜。

赫克托站起身,他将放置在一旁的配剑别在腰上,恳请卡蕾忒为他指引一条离开圣林的道路。他必须马上回特洛伊,他很担心那里的局势。

她坦白告诉他自己爱莫能助。虽然能把他带出这片迷幻的橄榄林,但他所乘坐的船已经被刺杀者们捣毁了。凭她微薄的法力,无法利用“时空转移”的方法将他瞬间送回到遥远的小亚细亚去。

她劝王子稍安勿躁,她会为他想别的办法。“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会帮助你的!”

卡蕾忒很专注地看他,清澈美丽的浅蓝色眼眸光闪闪,而她的神态和说话的口吻,更多的像是在渴求他的信任。

他收回急切的表情,对她一点头后投去一个微笑。

“是,我相信你。”

卡蕾忒脸一红,她有些搞不懂刚才为什么会如此冲动,不过她确实在意他对她的信任。她迅速转身,找出阿尔提弥斯留下的一些食物。

“我必须回奥林帕斯了,再迟些赫米斯会关闭结界,还会引起众神的怀疑,你留在禁地的事还不能透露给他们。一两天以后,我也许会有人间的工作,到时我会再带些食物给你。请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跑。”

她又对他叮嘱一番,才犹如一阵清风般离开。

随后的日子里,当接到维纳斯的指示到人间去时,卡蕾忒总是很早就从圣山出发。她乘坐由众多白鸽驾驶着的金色四轮车匆匆出席人类的婚礼庆典,然后又匆匆离去,她把尽可能多的时间留给陪伴赫克托王子。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在圣林深处的湖泊旁见到安然无恙的他,将为他精心准备的一篮蔬果食品摆在他脚下,然后坐到一边,安静地看他吃东西。

看着看着,她心中会油然产生一种心满意足的幸福感。饭后休息时,他就会给她讲他有过的一些经历。

卡蕾忒能够感受得到,海伦使赫克托遭受到诸多不公正的待遇。

而他本人并不在乎个人的得失,英雄的胸襟中容纳更多的则是对特洛伊前途的担忧,以及对城中百姓命运的牵挂。

卡蕾忒对他的倾慕愈日俱增。她时常会联想起一幕鲜活的画面:

天空是明朗的,拥有一头褐发的他骑着心爱的白色骏马,正欢快地奔驰在爱琴海畔。太阳的光辉洒在他俊雅的面颊上,洒在金色的沙地上,也洒在蔚蓝无痕的海水上……

那时她会笑自己的愚蠢,他的家在特洛伊,他终有一天会离开这片橄榄林,从她的生活里彻底地消失。



卡蕾忒为一对新婚夫妇传去祝福后,照例回到圣林里,像一只欢快雀跃的鸟儿似的出现在王子面前。

她发现他今天吃饭吃得很少,食物几乎原封不动地摆在橄榄树下。

“你好象没什么胃口,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她很关心地问他。

“没有。”他抬头仰视天空。

卡蕾忒熟悉他的这个习惯。更多的时间里,他时常长时间的望天。

绛紫色的夜幕中,一轮弯弯的新月放出清冷的寒光,与斑斑点点的繁星相比,它显得孤单而沉默。

“这里不愧被人类称为‘恐怖的死亡森林’…”赫克托轻轻说着。

“在这里呆久了,连方向都辨认不清了。…卡蕾忒,你能指给我特洛伊所在的位置吗?”

她才明白他一直习惯看天空的原因。他无时无刻不在惦念自己的家园,她竟一时想不出安慰的办法为他解除思乡之苦。

赫克托将脸转向卡蕾忒。

“我,到底何时能够离开这里?”

她簌地身体僵住,表情有些不自然,“至少…现在还不能…”

未等她说完,赫克托抢先大叫:“我已经受够了!你告诉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我才能结束这牢狱般的生活!”

看到她表现出极度震惊和委屈,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伤害了这名年轻的使者。他努力使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对不起,我的国家现在正在打仗,士兵们都在浴血奋战,身为一名战士我又怎能够安心地独享清闲?你能明白吗?”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正在想一个万全之策,不久后就会安全地送殿下返回特洛伊的。”

卡蕾忒宽宏地笑着。

赫克托却很轻易地发现,她甜美的笑容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悲伤。他不再作声,默默注视她整理好余下的食品,给他留下替换的干净衣服。

“我要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她正要转身离去,他突然叫住她:

“卡蕾忒…”他似犹豫一下,接着问道:“我,能抱抱你吗?”

他们互望着,都在对方的眼眸里找寻到了自己的影像。赫克托渐渐展开双臂,卡蕾忒也在同时慢慢走向他,他们终于拥到彼此。

躺在他坚实的胸怀前,她能感受到他的体热——

一种充满安全感的温暖,令她产生痴迷陶醉的依恋,又难耐内心痛苦的煎熬。

她清楚这只是一个短暂的美梦,他终究不属于她的世界。

她推开他,向后退了两步。

“我要走了…”泪水失控般流淌下来,她用手掩住嘴,快步跑回四轮车上,飞似的朝圣山驶去。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于树林的一端,赫克托的脸上呈现出与她同等的悲伤。他轻声的自语:

“卡蕾忒,你为什么是神的女儿…”

——————————————————————————

本文为纵横花语签约作品,只在此网站发表,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读者支持正版,不要到其他网站投钱打赏,当心被骗!

第六章 尘封之爱(5)

机会来了。臭名昭著的大盗贼奥托克即将嫁女,提坦神祗们除维纳斯外没谁愿意给予他祝福的神谕。因此当卡蕾忒到达科林斯,现身于强盗女儿的婚礼上时,奥托克当即感激涕泠。

他表示要用丰厚的祭品答谢爱神,光付给卡蕾忒的酬劳就有五坛金银珠宝和二十头羊。

卡蕾忒谢绝了对她的报酬,她只是要奥托克帮她秘密搞来一艘大船和二十名精通格斗技术和航海知识的年轻男性奴隶,并为其配备好武器和足够的食物。

在一个夜色深沉的晚上,赫克托王子在卡蕾忒的带领下走出圣林,径直来到林外的海岸边。

他换了崭新的衣服,戴上象征王权的宝石金冠,佩带好配剑,又斜披着卡蕾忒送他的红披风。俊美的外表下不失贵族的威严,是如此耀眼和挺拔。

他与卡蕾忒手挽着手。真的要与她分别,他才体会到离开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变成异常困难的事,尤其是当她看到早就等在岸边的船不禁痛哭失声时。

他一把将她拥进怀中。

“卡蕾忒…”

他低头将脸颊熨贴在她的秀发间。

“我好想把你带回特洛伊去娶你为妻,假如你不是神的女儿的话…”

他无法再说下去,泪水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眼角滑落。

“…拜托,”她也泣不成声:“请务必珍惜我为你医治好的身体…”

赫克托拥抱她的力度忽变得更紧,随后他放开她颤动不堪的身体,猛地转身,疾步走向登船的踏板。

卡蕾忒泪流满面地看他上了船。她没有再喊他,她知道他不会再回过头看她一眼。否则,再次面对她斑斑泪痕的脸时,他会害怕失去离开的勇气。

船开动了。

王子立身于船头,面对寂静的大海,身背后是渐渐远去的克里特岛,以及站在岛屿上橄榄林外美丽善良的姑娘。他的一头褐发迎风飘摆着,庄重的红披风也在飒飒抖动。

当海面上已是空空如也之时,一声撕心裂肺的疾呼划过夜空:

“赫克托——!”

林内的夜鸟仿佛也感受到卡蕾忒的凄惨无助,它们一惊而起,纷纷拍打着翅膀飞向远方。

她的身体坍塌下去,哭声更为悲哀凄切,而她甜蜜短暂的初恋也已经在这肆意滂沱的泪水中结束了…

以后的日子,卡蕾忒时常伫立在奥林帕斯的顶峰,面色哀怨而憔悴地朝着东边的远方久久望去。

战争的第十个年头…

在赫拉的鼓动下,同样欲报“金苹果之仇”的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面对特洛伊屡攻不下的局势授予希腊人“木马计”。

她教他们打造一匹精美巨型木马当作礼物送给特洛伊国王和王后,以表示停战修好。

为赢得海伦的欢心,帕里斯不顾赫克托的极力反对,命人把这庞然大物运进特洛伊城内。

夜深之时,藏身在空心马腹内的几百名希腊士兵一跃而出,打开了铜墙铁壁般易守难攻的城门,与守侯在城外的队伍一起杀入城内。

于是,特洛伊的男人们被杀戮,妇女们惨遭强暴后沦为奴隶,这就是他们在城池沦陷后的共同命运。

消息在圣山众神中传开后,卡蕾忒苦苦哀求赫米斯一番才获得放行。

她赶到特洛伊城时大屠杀象是结束了。到处是刺鼻又令她作呕的血腥,随地是堆弃的死尸,乍眼的红色血水,以及散发蒸腾热气的火光。

整个特洛伊城已经变成恐怖的地狱,让置身其中的卡蕾忒感到一阵阵的眩晕、窒息。

耳边传来痛失亲人的哭声,有老人的也有小孩的。时而悲悲切切,时而放声号啕,听得这一向慈悲为怀的使者胆战心惊。

她一路跑下去,就在接近特洛伊王宫的地方,她看到一队还处于作战状态的希腊士兵。

他们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里面的敌人牢牢困住。激烈的角逐喊杀声此起彼伏,不断充斥卡蕾忒的耳膜,而在它们当中,她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

包围圈在逐渐缩小,里边的人明显招架不住了。

“住手——”

卡蕾忒的厉喝清凛中微微有些发抖。

打斗都停下来,他们应声转头看,吃惊地认出她:

“卡蕾忒使者!”

希腊士兵表现得十分顺从,他们向两边退去,为她让出一条路,她终于看清楚里面的人。

果然是他!

满身鲜血,体力衰竭,却依旧倔强地手握兵器,像一支迎风不肯倒下的旗帜。在他的脚下,是一些被杀死的希腊和特洛伊的士兵。

“赫克托…”

卡蕾忒轻声呼唤一下,激动得语音都走了形,眼泪与此同时也夺眶而出。

她走向他。

看到她,赫克托充满绝望的眼睛里再次闪起一丝光辉。他扔掉抵抗用的武器,瞬间拥她入怀。

希腊的士兵顿时慌作一团。

“放开她!”

“你要对神的使者做什么!”

一些人纷纷大喊,还有的跃跃欲势,再次朝赫克托亮起长枪和矛。

他全然不顾这些,静静地搂抱住卡蕾忒的身体对她温文尔语:

“对不起,我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把你为我医治好的身体又弄伤了。”

卡蕾忒的手臂紧紧挽住他的腰,她不想再失去他。她的总有种不祥的感觉,他所表现出热切思念的款款温情中,饱含更多的象是诀别时对她的不舍。

“不要再打杀下去!”她哭道:“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求你!我求你!”

此时的赫克托却是异常的冷静,他语气平缓,慢慢倾诉着:

“我今天终于明白了,灭亡特洛伊是神的旨意,我再如何努力也是枉然。哥哥带着海伦乘船逃走了,而我选择留在城中孤军作战的理由,并不是要改变特洛伊被木马屠城的命运,而是在等你,卡蕾忒,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所以在没有见到你之前,我还不能被杀死。”

卡蕾忒的悲泣变得更为哀恸:

“我要救你离开这里,谁也别想再伤害到你!”

他只是轻轻托起她的脸,微笑着,端详着,充满了无限爱恋。

“你不能这么做,不可以因为我作出违背奥林帕斯众神意志的事。能在最后的时刻与心爱的姑娘再见一面,我知足了。”

“你说什么傻话!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她再次扑到他的胸膛前呜咽着: “我爱你,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

“卡蕾忒,你就是这么善良,和那些自命不凡而玩弄人类命运于股掌之间的神祗们不一样。即使回到特洛伊,我一天也没有停止过思念你,思念我们两个的橄榄林。”

他忽而低了头,嘴唇接近到她的耳边:

“就算是死,我也会在来生等待着再见到你。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降生在哪里,赫克托的灵魂都会指引着那时的我再去希腊,在那里的某个角落里等待你。答应我卡蕾忒,你会如今天一样为我再来人间!”

“赫克托——!”

卡蕾忒感到身体失去平衡,她被他强有力的双臂推开,她大声叫喊他的名字向后退去。

泪水封住的视线里是他模糊的笑容,坚毅、自信,藐视着一个个凶相毕露的敌人。

他举起了双手,向他们大吼:“动手吧!我不会再反抗了!”

士兵号叫着一拥而上…

卡蕾忒倒落尘埃,她只看到那些野兽们挤作一团,武器在不停地举起落下,红色的液体渐渐溢出,流淌在他们脚下。

她把脸放到地面上哭喊叫嚷起来。

她认识到了作为神的女儿的悲哀与无奈,也更加痛恨自己的懦弱。

强迫自己止住悲鸣后她抬起头,看着野兽们还未结束的疯狂行为。

卡蕾忒暗暗在心底发下誓言:

“赫克托,我答应你,我会再到人间。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不会放弃,不会气馁地寻找到你。决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也决不会再和你分开,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

象牙瓷茶杯中的咖啡早已冷却,静止的液体表面浮起一层白色的凝脂。

“真是感人的爱情故事…卡蕾忒使者与赫克托王子彼此真心爱着对方,最终却没能在一起…”

荷西被深深感染。

他由衷地沉吟一声,正要赞扬卡蕾忒精彩的演说,却发现坐在对面的她垂了头,双肩微微颤动,似是在啜泣。

“卡蕾忒,你不要紧吧?”

“对不起,失陪了!”

往事历历在幕,她自知无法再抑制住倾泻爆发的情绪,站起身掩面跑出餐馆。背后是荷西的叫喊:

“请等一下,卡蕾忒!喂!”

天在不知不觉间黑下去,雅典市区是一派灯火阑珊,街道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

卡蕾忒立在台阶旁边的小角落里,还在小声地哭着。

当看到急匆匆冲出餐馆大门几步赶来的荷西时她有些手脚无措,赶忙将头扭到另一边,用手拼命揉眼睛。

“你的包落在餐桌上了。”

他将白色的手提袋交给她。

“对不起,荷西先生。我这样小家子气的人,一定给您添麻烦了。”

他没说什么,将一张干净的面巾纸递到她近前,见她没有行动,就主动为她擦拭满脸的泪痕。

他的举止温文有礼,没有任何暧昧的挑逗,很快平息了她心中汹涌着的波涛。

“你真是个很特别的女孩,讲故事也会感动成这样,你一定是很善良,很热情的。看来我到希腊来的最大收获,就是能够与你结识,或许,这也会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收获。”

荷西慢声说,又细心地将她被泪水打湿的双手蘸干,随后牵住它们,再没有放开。

“荷西先生…”

卡蕾忒不想再逃避,她放开胆量去迎合他的目光。他正在凝视她,带着赫克托的笑容,含情脉脉。

周围依旧是攒动的人群和忙碌的车辆。

不过,此时此刻这喧闹躁动的场景,似乎在他们两个的二人世界中已随时间的静止而定格了。

第七章 同族气息(修改)

卡摩德在GrandBretagne的大堂里来回徘徊,表情有些焦急,他不时抬头看悬挂在墙壁上的电子钟。当地时间的显示是晚上七点半。

卡蕾忒终于如期返回。当从旋转门的一侧步入饭店,她立刻瞧见他。

“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你说好了下午回来却一直迟迟未归,我不放心所以过来迎迎你…这位是?”

他很意外地发现她的身边跟着一位背画板的年轻小伙。

“对不起,我忘记介绍了…”

在卡蕾忒的相互引见下,两个男人算是认识了。道别前,卡蕾忒向荷西谢道:

“感谢您午餐的招待,还特意送我回来。”

“不必客气,直呼我的名字好了,我们已经成为朋友,不必太生分。”

荷西又试探地问她:

“明天有时间吗?一起去参观国家古物馆吧,那里正在举办个人画展,我正好有朋友送的邀请函。”

“明天?…好。”她甚为惊喜。

“那么明天早上九点我来接你。”

“不,还是到古物馆门口见面吧,我认识那里的。”

卡蕾忒婉拒了他,因为她已瞥见被冷落的卡摩德的一脸不爽。

“卡蕾忒,时候不早了。”

他催促道,接着对荷西点一下头,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淡与反感。

“抱歉,我们要先走一步了。”

走进电梯轿厢,卡摩德按下内壁上标注为6的按钮,金属门关闭后,电梯开始向上升。

“今天走访卫城有收获吗?”

只有他和卡蕾忒时,他问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柏修那面怎么样?”

“那家伙已经回来了,情况差不多,一样未能发现宝石的下落。”

卡蕾忒内心清楚其实她并未对卫城展开彻底勘察,大部分时间都被用于和荷西在一起,为此甚感惭愧。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兄妹两个来到601房门前。卡蕾忒拿出钥匙卡对准电子钥匙凹槽一划,打开她房间的门。卡摩德跟着一同进去。

“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中国人是新结识的朋友吗?”

“荷西先生是从法国来到希腊留学的,我正好可以在古艺术方面帮他一些忙。”

卡摩德可不愿相信她的轻描淡写。他了解妹妹,她虽是个热心肠,但依她一贯的谨慎作风,决不会在执行任务的同时与不相干的人类打得火热。

“明天的约会不要去,好不好?”

语气并不算生硬。

“荷西先生不是什么坏人…”

“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们来人界的意义吧?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卡蕾忒?”

“…哥,你不要胡思乱想嘛,没有什么事的。再说,像我这样的大嘴巴,即使有事,也会第一个告诉最信赖的哥哥的。”

她扮个笑脸。

卡摩德心里清楚刚才的问话对卡蕾忒正中下怀,因为他恰巧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惊慌,这一细微表情变化将她的故作镇定彻底出卖。

“那么,我想现在谈谈我们两个的事。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他忽然改变话题。

“今天…干嘛非要说这个?”

他苦笑一下。

“你又是老样子,记得每次我谈论起我们的婚事时,你都会坐立不安的。你对我们两个的未来就没有一点信心吗?”

“…”

她不知作何回答。

“我不想再继续等待下去。你明明知道我的心,知道我对你的好,可是我一追,你却总是逃开,永远也不给我答案。告诉我卡蕾忒,你已经忘记童年的纯真之梦了吗?隔在我们之间的那堵墙,究竟是什么?”

卡摩德的表情极为认真,流露着无可奈何的忧怨眼神将卡蕾忒闪烁不定的目光牢牢锁住,使其再也避无可避。一番倍受折磨的思想斗争后,卡蕾忒终于痛苦的慢慢说道:

“哥,…假如,假如…有一天,我…”

“好了!”

卡摩德突然打断她:

“到此为止吧。是我过分了,尽说些让你担心的话。今天大家为工作奔波了一整天,早早休息吧。”

“晚安。”

他逃似的离开她的房间。

晶莹的泪珠顺卡蕾忒的脸颊滚滚而下,掉落到暗红的地毯上,瞬间留下两点酱色的印记。

对着卡摩德离去的方向轻轻道:“哥,…假如有一天,我亲手打碎了我们童年时的美丽梦想,你还会原谅我吗?”

卡蕾忒很早赶到约会地点。她一向不喜欢迟到,况且昨晚与哥哥间发生的不愉快也使她整晚没睡上好觉。

等待中,不觉又想到卡摩德,想到他的眼神,带着无奈的忧怨一闪而过,却给卡蕾忒的良心留下深深的责备。

卡蕾忒,你已经忘记童年的纯真之梦了吗?隔在我们之间的那堵墙,究竟是什么——

他的问话又一次回荡于耳边。

“童年吗?我怎么可能忘记,就是一点一滴也不敢忘怀…”

卡蕾忒长吐口气,当陷入对童年往事的回忆时,她再次细细咀嚼起那份成长的艰辛与苦涩。

就像一柄锋利的剑劈身挥断悠长的琴弦般,卡蕾忒的思绪突然被打断。

她分明感到一股提坦神族的气息从古物馆里蔓延出来。

卡蕾忒顾不上等待荷西,率先买了入场劵进入古物馆。

展厅内,粉刷一新的墙面错落有序地悬挂着一幅幅油画,宽阔的走廊里聚集着不少人,他们三五一群,立身于钟爱的油画面前欣赏着,评价着。

卡蕾忒根本无心留恋这些事物,只管追随那股气息。她能辨别得出,这气息既不属于雅典娜也不为身边所熟知的神祗的,但肯定是同族没错。因此,她决定找到它的源头,没准这正是找寻雅典娜宝石的重要线索。

一路上,这气息总是短短续续,时而强烈时而微弱,直至完全消失。

卡蕾忒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画展的尽头。这里颇为冷清,只有过往的寥寥几人。

失望之余,她只有原路返回,相信这时候荷西应该到了。

奇怪,是我的感觉出了问题吗?那气息应该是存在的…

她正满腹狐疑,迎面走来一位男士,拦住她的去路。

“对不起小姐,你是不是需要帮助?”

卡蕾忒停住步伐,有意识打量面前的陌生男人。

瘦高匀称的个子,飘逸着一头黑色的及背长发,与之相配的是黑色的休闲式西装、长裤和皮鞋。因为对方戴着墨镜,卡蕾忒目前只能看清他轮廓分明的脸型和古铜肤色,以及高挺的鼻梁下那张稍露疏狂笑意的薄唇。

“不,谢谢。”卡蕾忒感激地笑笑。

对方却没有马上走开的意思。

“请恕我直言,其实刚才我一直在注意小姐你。你并不像是来参观画展的,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真是说对了,卡蕾斯忒想,但她不可能告诉他真相。

她笑着回答:

“那您真是错了。我其实对本届画展的作者擅长以‘黑、白、灰’为主题的绘画表现手法很感兴趣,只是本人并不是个懂油画的行家,所以一圈下来,未能看出什么门道。”

“是吗…?”

他嘴角动动,向她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笑。

“想不到啊,一向被我认为是经典之作才拿来参展的作品,到头来却未能吸引你这样漂亮的美人,身为画家的我还真是惭愧。”

继而,他取下墨镜,目不转睛地望定她。

一双美目之中是两点如暗夜般纯粹的黑眸,闪烁着宝石般的神采,十足诱huo之中透出教人震颤的威慑力。 可以说,这位男士绝美的外表以及周身散发的神秘气质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的。

“原来,…您就是塞维尔·布莱克先生…”

卡蕾忒吃惊地注视面前这副年轻俊美的五官,的确和古物馆大门前的宣传海报上的一模一样,她不禁为刚才不认真的答话感觉尴尬。

“真是…对不起…”

“别介意,倒是我该感谢小姐才是。看来,为博得你的认可,我还需努力才是。”

“您真是个幽默的人。”

第八章 暗夜魔君

有感他的油嘴滑舌,卡蕾忒决定马上离开,她不想让荷西等太久,于是绕开他。

“等一下,这就算是道别了吗?卡蕾忒使者?”

他的话像一把无形的锤,重重敲击在她的心头。

她敏感地回头。刹那,冲天的提坦气息扑面而来,她不由得倒退两步才重新站稳。

“你到底是谁?!”

她脸上尽写被愚弄后的忿怒,而他则面带阴霾的笑意。

“千年已过,使者对我的戒备心还是如此的强啊。”

展厅里的灯在瞬间全部熄灭,只留下死寂般的黑暗。

几秒钟后,灯光再度亮起。

远处人们传来微微的悸动,夹杂着工作人员呼叫工程队进行设备检修的声音。

“怎么样?经过刚才的提示,应该回想起我的身份了吧?”

他幽深的黑色瞳孔发出寒光,死死逼视住卡蕾忒,如坚固的枷锁,箍束她的身体,使她动弹不得。

“是你?…是你!”静了一刻,她终于记起他了。

身体开始战栗。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怖感正笼罩着自己,渗透肌肤的表皮侵入周身血管,直达神经中枢。

真象是一场梦!可它却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你我真是有缘,想不到相隔几个世纪提坦族的再度觉醒后还会在人界相遇。”

他接近她,“我会珍惜这次的缘份…一定要,得到应该属于我的一切…”

他伸出一只手,就快摸到她脸上。

卡蕾忒尖叫一声,奋力推开他向出口方向跑去,踉踉跄跄,跌跌撞撞。

越想早点离开这鬼地方,脚底越是发软发麻,过度惊吓亦使她无法辨认方向,多亏得到好心的管理员指点才终于冲出展馆的大门。

感觉撞到了人,但她来不及道歉只顾向前猛跑,好像背后有个可怕的怪物在追赶她。

“卡蕾忒!卡蕾忒!”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

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

“是我!是我!”

她定睛看清来人正是前来赴约的荷西,就一头扑到他怀中。

他轻轻搂着她,待她安静下来才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对不起…”

急促的呼吸令卡蕾忒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抖。她离开他胸前。

“我突然不太舒服,不能陪你进去了。”

荷西看到她的脸色的确很不正常,额头和后背已是汗湿一片,忙帮她擦拭却被她避开。

馆内的一幕如挥之不去的阴影在卡蕾忒头脑中游荡着,她仿佛再次听到他肆意狂放的笑声,不禁神经地用手捂住耳朵。

“要不要紧?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荷西扶住她。

“不用,老毛病了,回饭店休息一下就好。”

荷西截到一辆出租车,与卡蕾忒一道上去后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那双许久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眼睛。

卡摩德和柏修对卡蕾忒的“身体不适”感到诧异。

对于一个提坦神祗来说疾病缠身确实荒谬至极,他们能感到发生了不妙的事。

荷西细细嘱咐她要好好休息,又坐了一刻方离开酒店,临行前他与卡蕾忒约好过两天还会来探望她。

“是黑暗之神吧。”

柏修蹙起眉问道,卡蕾忒的心事自然瞒不过他。

“你遇到他了?”

“什么?”

卡摩德大为震惊。

黑暗之神德莫斯,这个名字似乎早已成为提坦神族的一个禁忌。

身为天空之神宙斯的同族兄弟,自神代的那次聚会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被盛怒之下的宙斯逐出奥林帕斯后,他的名字就再没被哪个神祗提起。

如今,他竟然也在人界出现,而再次遇到他的偏偏就是在神代与之有过瓜葛的卡蕾忒!

卡蕾忒蜷缩在床边低垂着头,眼神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微弱而无力地喃喃自语:

“他不会放过我的…他不会放过我的…”

她的样子令卡摩德难过,他抱住她虚弱不堪的身体,以温暖的手轻轻摩挲她的后背,算是一种安慰。

待卡蕾忒能够沉沉地睡去,卡摩德才离开回到他自己的房间。

“该怎么办,应提前有个准备…”

柏修一脸沉闷。事态的严重,他实在不想在人间为战神寻找宝石的日子里横生出什么枝节。

卡摩德一记重拳敲在墙上,咬牙切齿道:

“这一次他再敢对卡蕾忒动手的话,我保证会宰了他!”

几天以来,卡蕾忒的精神状态基本恢复正常。

卡摩德和柏修继续分散于雅典的各个地方寻找战神宝石,但每天卡摩德回来的都要更早些。他放心不下独自留在饭店的卡蕾忒。

荷西探望她的次数也颇勤。

起初他询问过那天在古物馆她是不是碰到坏人,或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但卡蕾忒对此不肯向他透露半个字,他便不再提起。

这对他并不重要,他只清楚自己爱上眼前的女孩了,而她也表示愿意和他交往,这才是关键。

这天清晨卡蕾忒早早起床,感觉心情格外好。细细梳洗打扮后,她开始享用酒店送来的早餐,并决定从明天开始再次外出找寻雅典娜宝石。

荷西再次光临她的房间探视,带来女孩喜欢的鲜花,水果和零食。与卡蕾忒的交谈中,他感到她的精神气色已回复如初,因此也高兴不已。

他亲密地搂抱住她,让她坐到他的大腿上。望着她的一脸娇羞,他不觉产生一种冲动,渐渐向她莹润的嘴唇吻去…

卡蕾忒躺在荷西臂弯里享受自己的爱情,被他的吻占有着,被他的热情感染着,如痴如醉。

幸福的甜蜜感正在一点一点融化着她的身体,她闭上眼睛感受即将羽化的快感。

荷西的吻力道变了,含蓄的温柔一转变为强劲的霸道,令她几乎透不过气。

卡蕾忒惊惶地睁眼。

是德莫斯!在吻她的人居然是德莫斯。

她挣扎着离开他,却见他伸出一只手臂,向她展现手上的东西。

那是荷西的头颅,被活生生从他的身躯脱离下来。断开的脖颈挂着几块皮肉,伴随着德莫斯放声的狞笑一颤一颤地,刺眼的鲜血正在无声地向下淌…

卡蕾忒尖叫起来…

一跃而起——

当看到通过兰丝绒吊帘的缝隙射入房内的阳光时,卡蕾忒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切不过是场恶梦,此时此刻自己正坐在床上。

口干舌燥,她就擦干额头的冷汗,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小冰箱前从里面拣了瓶纯净水喝起来。

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突然再次绷紧。卡蕾忒簌地回头,审视着屋里的一切,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极认真而敏感。

不对,他来过…而且…

卡蕾忒心中暗暗叫苦。

阴郁的气息淡淡萦绕于卧室内。待她觉察出时,这股气息正急剧凝结,片刻便占据整个空间。

先到的是声音:

“你何必摆出这副表情,真是辜负我整夜陪伴你的情意。”

——————————————————————————

本文为纵横花语签约作品,只在此网站发表,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读者支持正版,不要到其他网站投钱打赏,当心被骗!

第九章 耻辱回忆(1)

伴随低沉的笑声,黑暗之神德莫斯现身了。他倚立于靠窗一面的墙边,双臂环抱胸前,一见卡蕾忒就调笑起来:

“使者昨夜的春梦可真是精彩呢!”

怪不得会有那样可怕的梦魇,卡蕾忒恍然大悟。是德莫斯趁她睡眠之际进入了她的梦境,对她所梦之事加以控制。

他能用出此等手段,其法力确实高深莫测,教人畏惧。

“你,你凭什么窥探我的隐私!”

卡蕾忒嘴上依旧强硬道。

“隐私?”德莫斯眯起两眼,眸中两点狡黠的光定在卡蕾忒微微抽搐的脸上。

“看来你作人类作得蛮滋润的。不过,有些事还是不要太过火的好。”

惊恐和羞愤到了极端,卡蕾忒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转为紫色。

“…别多管闲事!你没资格管我!”

“你应该知道的,我绝对有能力令刚才的梦变为现实!”

说话之间,德莫斯的目光凶狠起来。

“你还是那样残忍?还嫌自身罪孽不够深重吗?已经被放逐出圣山了,就该安分呆在你的异次元里!”

“…”

外面原本晴朗明亮的天空逐渐阴沉昏暗下来,似乎黑暗的夜晚即将降临了。

它的主宰者发怒了。

德莫斯变换了倚墙的姿势,一步一步接近卡蕾忒,直到把她逼到一个角落里。

“你倒说得轻松!那些究竟是谁的责任?是谁令我被迫离开圣山,还要以转生为肮脏人类的形式才能复活!”

他暴睁双目,探双手捉住卡蕾忒的两只胳膊,几近癫狂地摇曳几下她的身体,再将她的身子按在墙上。

“你活该!”

卡蕾忒勇敢地抬头直视他,准备好迎接挑战。

一时间两股不同的气息互相撞击着,彼此排斥,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如翻滚的惊涛骇浪,又叫嚣的蒸腾烈焰。

紧张诡异的空气里频频闪现激烈角逐的火星,房间内的物品也被这强烈的气流卷到半空中换任意飞舞起来。

他不能忘记,她更不能忘记…

特洛伊战争结束后第一个庆祝丰收的神祗聚会——

众神们凑在一块已经热闹了两天一夜,好像还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爱神维纳斯不胜酒力,一早便被灌醉回宫睡去了,只把儿子丘比特交给下属卡蕾忒照顾。

卡蕾忒并不因这次聚会而快乐。此时此刻的她想到更多的是浴血的特洛伊杀场,以及为此逝去的众多无辜的人类灵魂。

神祗们根本不在乎,她们的一点虚荣心就会引发类世界一场残酷浩劫,然而如此沉重的代价本不该由人类付担!

他们无动于衷!他们在乎的只是宴会的歌舞是否精彩,酒菜是否奢华。与他们长生不老的生命相比,人类区区在世间的几十年光阴又算得了什么?

人类,究竟算什么…?

卡蕾忒悲从中来,她再次想起了赫克托,她的爱人。心中一阵酸楚后,她忧伤地叹口气。

当注意到丘比特已经消失在视野范围里时卡蕾忒当下有些慌乱,悔不该刚才出神而把他忘到一边。

五岁的他正是调皮的年龄,她唯有祈祷在他被找到前不会在某处闯下什么祸事。

终于在大殿的一处角落发现目标,可似乎为时已晚。

看卡蕾忒赶上来,丘比特快速躲藏到她腿后,边紧张地拉住她的裙摆边用受了惊吓的眼神望向前面正在对他发威的男神。

黑暗之神德莫斯!

卡蕾忒认得他。那一头在提坦神族里少有的黑发和象征性的黑袍就是显眼的标志。

在圣山奥林帕斯中,多多少少流传着一些关于德莫斯的传言。

身为宙斯的兄弟,他却在操纵黑暗力量方面显现出特有的偏好与专长,因此年纪轻轻就接管了暗职。

可是有着高贵出身和华丽外表的他似乎不被众神看好。无论是所奉的职务,还是他天生暴虐和放浪不羁的性格,神祗们早已习惯对他避而远之了。

如今,卡蕾忒的出现令德莫斯的雷霆之怒很快平息。

他对她说话还算客气。

“是你?我正要找丘比特的母亲理论呢。”

“女神正在寝宫休息,有事我可以代为负责的。”

卡蕾忒极不自在地微微降低视线,礼貌地对德莫斯轻轻鞠了一躬。她不敢长时间与他的眼神接触。

他的双眸是黑色的,黑得纯粹,像幽深的潭看不见底,仿佛能够摄取任何生命的魂魄。一种强有力的压迫感让她紧张不已。

“什么事会让堂堂的黑暗之神喋喋不休的?”

祝福女神赫拉这时候凑过来,脸上是惯有的兴灾乐祸的笑:

“我也来听听。”

“没什么大不了的…”

德莫斯扬扬手里空荡荡的宝石金樽,将胸前的大片湿渍指给赫拉。

“刚刚上身的新衣服被丘比特这小鬼撞撒了酒。”

“真的很抱歉,请您原谅。”卡蕾忒又一次向黑暗之神鞠躬道。

明知道是自己这方理亏,也只能竭尽所能地讨他谅解,她清楚奥林帕斯有封号的正神们是不好惹的。

“哦呵呵…”赫拉掩嘴怪笑了好一阵才道:

“算了德莫斯,你就自认倒霉吧。卡蕾忒必竟是个处女,她根本不会应付小孩子。”

卡蕾忒更觉窘迫,她不禁满面通红,把头埋得更低。

“是吗?那她可真要注意些了…”

与赫拉说这番话时,德莫斯的眼睛却望着卡蕾忒,带着居高临下的浅笑再次审视她,品味她。

藕色长裙下隐现着袅娜纤秀的身体,恰到好处的斜露肩款式,露出出一段青春白皙的手臂。一对突起的ru房虽不丰硕却发育得也算精致饱满。松散的金色长发间,错落有序地点缀着簪环玑珠。而那美丽娇好的面容上,布满的则是惊羞与歉意。

真是极品的美色啊——

德莫斯露出十分满意的笑。

他的黑色双眸是一如以往的沉寂,然而在这沉寂背后,掩藏的却是被卡蕾忒的青涩之美所唤醒的蠢蠢燥动。

他的这些表情变化没有瞒过赫拉敏锐的双眼。

第十章 耻辱回忆(2)

“会洗衣服吗?”德莫斯对卡蕾忒发问道。

“会…会的。”

他点点头。

“我现在只有回去换件礼服了。你跟过来,正好将弄脏的这件拿去洗了,今天的事就可以算了。”

“我…也要随您一同回宫吗?”

卡蕾忒有些犹豫。

洗洗衣服就能简单地了结麻烦固然很好,但到侍主以外的神寝宫去似乎不合理法,尤其对方是声名不怎么好的黑暗之神。

“怎么了?难道我的正神还请不动你这个使者吗?”

他来个冷笑。

“不是,您多虑了。”

怕他发火,卡蕾忒赶快做解释。

赫拉在这会儿很及时的帮腔道:

“快点去吧,这本来就是你的失职,你必须对此负责。”

卡蕾忒只好跟在德莫斯身后,动身前往黑暗神殿。

丘比特正抬步想随她同去却被赫拉紧紧抓住抱在怀里。

“噢!你应该作个乖孩子!”

她注视着他们的离去,唇畔是一抹毒蛊般的笑意。

黑暗之神的居所建于奥林帕斯山腰处,虽不及宙斯神殿的辉煌,但也称得上宏伟。由德莫斯引路,卡蕾忒步入正门,一路来到三楼的一个宽敞的大房间。

这里安放有石桌椅等家具。卡蕾忒料定这里就是黑暗之神休息的寝宫,里面的小房间应该还摆设着床。

德莫斯吩咐已经上来迎接的两个女仆人拿件新的礼服,随后进入内室。两个女佣来来回回一阵穿梭忙碌后,全部退到寝宫外面去了。

随着厚重的木门被她们关闭时发出一声闷响,卡蕾忒的心打个哆嗦。

“你叫卡蕾忒对吗?”内室里的德莫斯对外面道:“能不能过来帮我弄弄饰扣?我的女佣人总是笨手笨脚的。”

她没有行动。

静了一刻,他自己走出来,身着一件短裙样式的黑色便装取而代之。

“你还真是个聪明有心的姑娘。”

“请您尽快把脏衣服给我。”

见他迟迟不提洗衣服的事,卡蕾忒不免有些着急。

她低了头,情知再怎样也无法避开德莫斯灼灼的目光,心里就巴不得快点拿了衣服离开这里。

德莫斯伸手摸到她的下颚,将她的脸庞托起来。

卡蕾忒受惊般弹跳到一边。即使心里满是愤怒,她也只能本分地忍耐着。

“请您尽快把脏衣服给我。”

然而她的貌似平静根本不足以抵御德莫斯浑身难以竭止的yu火。

他抢上前几步,捉住她裸露的手臂。

“今夜,留下陪我吧。”

伴着急促的呼吸,他在她修长白净的臂膀落下火热的吻,又用湿漉漉的舌头一路舔上来直至她的肩。

“请您不要这样!”

卡蕾忒叫着再次摆脱他,转身想夺门而逃,却被德莫斯拦腰抱住按倒在石桌上。

他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将炙热的嘴唇覆在她的上面亲吻着,吮吸着。

她的两片薄唇是那么晶莹且柔软,因恐惧而呼出的团团热气中还带着微微的芳香。陶醉中,德莫斯竟把舌头放入她的口中搜刮她的口腔。

卡蕾忒感到大势不妙,她从前听说过不少关于女侍从被男神们看中后应招侍寝的。

无论是否出于自愿,她们都要欣然接受。 低下的地位令她们决对不能反抗,只有服从,服从她们至高无上的神,服从被玷辱的命运。

卡蕾忒曾为遭受侮辱的女伴们叹息,为她们不平,然而她并没有想过,这种命运有一天也会降临到她头上。

她不想要这种命运!

舌尖一阵疼痛犹如钻心,德莫斯骤然停止对卡蕾忒的侵犯。

口中一热后充满了腥咸的味道,他伸手摸去,舌头还算完整,手指却粘到鲜红的血。

德莫斯与自己的血应该是久违的。现在是提坦族的和平年代,神们都很爱惜自己的身体,舍不得弄伤一点。

可是今天的此时此地,位列圣山权威之首的神却被一名使者咬破了舌头,而且原因竟是反抗神的临幸,这种行为可是下级女侍们从来不敢奢想的。

德莫斯显示出极其的不可思议,然而他并不生气,体内那种放肆的欲望已被卡蕾忒无力的反抗所刺激,变得更为膨胀。

昏黄的灯火为他的五官镀上一层浓重的阴影,使其布满淫邪的面容愈加丑恶狰狞。

“我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儿。”

他tian净手指上的血渍邪笑道:“真是好样的,有味道,我非常喜欢——”

一声撕裂绸缎的声响,卡蕾忒的丝裙被扯为两片。

在她尖声叫喊的同时维纳斯破门而入,随后的是雅典娜、卡摩德和几名卫兵。

眼前的影像令他们触目惊心。

一个男侍慌张地跑进来跪在德莫斯脚下,“王,请您原谅!我真的拦不住他们!”

如此狼狈尴尬的场面被自己的女主人和兄长撞见,卡蕾忒更觉无地自容,她用破烂的衣服掩住身体瘫软在石桌下嘤嘤哭泣起来。

正在兴头的德莫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了局,免不了面红耳赤地大吼大叫。

“你们居然敢私闯我的神殿!卫兵——!”

十多名盔甲整齐的卫兵一应而入,将侵入者半包围住。

维纳斯气得浑身栗抖,以她的身份自然可以底气十足地怒斥德莫斯。

“果然,丘比特没有骗我!你竟然把我的部下带到这来为的就是这种勾当!你简直是在污辱我!”

“我很喜欢卡蕾忒,把她叫来玩玩又有什么关系!”

卡摩德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他拨出佩剑刺向仇敌。与此同时,保护黑暗之神的卫兵们立即用长矛抵住他的攻势。卡摩德的卫兵也毫不示弱,纷纷亮起武器。

一场战斗一触即发。

“不行!”雅典娜及时拉住他握剑的手腕。

“他拥有神的封号,你不能和他动手!”

再气急败坏也是枉然,剑在卡摩德手中不住颤抖,正是他无可奈何的愤怒和不平。

他的样子不禁让雅典娜难过。

“这件事只能交给宙斯处理,相信我,卡蕾忒也算我的妹妹,我会为她讨公道的。”

卡摩德无力地抽回佩剑,他卸下肩头的披风,十分小心裹住卡蕾忒的身体,横抱起她前往她的宫殿。

宙斯接到维纳斯的报告后异常恼火,当即停止了宴会,与众神一起开始了对黑暗之神的审判。

作为当事者的卡蕾忒在卡摩德的陪伴下再次回到大殿。

她已经换好一件整齐的衣裙,重新梳理了头发,但苍白的面容上还有隐约可见的泪痕。

第十一章 耻辱回忆(3)

宙斯很殷勤地迎接她,握起她冰冷的双手不停搓着捂着,又吩咐身边的赫米斯在他的金椅旁临时安放一个座位,让卡蕾斯忒坐到他的身边。

坐在他另一边的赫拉对他的行为多少有些不满。她懒洋洋地倚靠在自己的金椅上微微打个呵欠。

“又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以前也没有见你理睬过,现在又何必装腔作势?”

“你在说什么!”

宙斯厉声反驳道:

“她是我和忒提斯的女儿!从前我有负于她的母亲,现在总不能再愧对我的孩子!这件事你也是有责任的,明明知道德莫斯要带走卡蕾忒,你却不加阻止!”

“什么嘛!我又不清楚他看上了卡蕾忒…”

赫拉小声嘀咕了一句,宙斯真的发起火时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立于众神之神宝座下的德莫斯显然没有太多悔意,他接下来提出的要求反而令所有的神祗大惊失色。

“把你的女儿嫁给我!宙斯,我要卡蕾忒,我不会亏待她的!”

他的表情从容不迫,有种不由对方不从的气势。

“宙斯…!”

卡摩德最先忍无可忍,他急切地望向高高在上的父亲,希望他赶快给予狂妄的德莫斯应有的判决。

宙斯对他摆摆手,示意他恢复镇定。

“娶我的卡蕾斯忒,就凭你吗?”

宙斯对下面的德莫斯投去轻蔑的笑,十足冰冷,入骨三分。其它神祗们也跟着窃笑起来。

“呵呵…他想娶宙斯的女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瞧他一头妖异的黑发,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他们的低声私语令德莫斯有些难堪,他涨红脸将声音抬得更高:

“别小看我!以我的身份向你要个区区的使者有什么不可…”

“闭嘴!”

未等他讲完,宙斯抢先表明态度:

“我不会把我的女儿嫁给你这种奉暗职的家伙!现在你就要为玷污卡蕾斯忒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难道没做过相同的事吗!要说为此付出代价的,第一个就该是你宙斯!”

大殿内鸦雀无声。

一双双注视德莫斯的眼睛流露出哑然和惊愕无比的神情。唯有赫拉似乎对德莫斯的话抱有同感,她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身边的丈夫。

“反了!简直反了!”

宙斯登时气得青筋迸出,他暴跳如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指住黑暗之神怒吼着,险些将喉咙喊破。

“我要重罚你,把你发配到禁地塔尔塔克斯去,你永远别想回奥林帕斯来!”

命运女神在这时制止宙斯。她等他稍稍安静下来,才给予他提示:

将黑暗之神流放到禁地势必会引来暗职一族的不满,需从长计议。

宙斯采纳了她的建议,他决定把德莫斯放逐到异次元空间——一个与宇宙连接着的、尚未被神祗和人类利用的世界。这样可以孤立他,又不必担心他会与下界的海王、冥王有勾结而再度为奥林帕斯增添新的祸患。他也可以随意到人间走动,但无权享受人类的供奉。

德莫斯只有接受最终的审判,依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能和宙斯抗衡。

他环顾四周,尽览众神们神态各异的表情。以然被抛弃了,他们早就收回昔日脸上经常挂着的虚伪敬意,大可以将心里最真实的鄙夷和不屑全都表现出来。

司暗职的神就邪恶吗?司暗职的神就应遭受排挤吗?

德莫斯心底有种隐隐的痛楚,这疼痛又如凶猛的愤怒之火烧灼他的胸口。他冷冷注视在场众神,心中的诅咒之声尤为狠毒:

我恨你们!我恨奥林帕斯!总有一天,我会将承受的一切侮辱与痛苦还给你们!加倍的还给你们!

只要神族没有灭亡,我对你们的仇恨就不会停止;只要世界没有消失,我和你们会再见面的!

会再见面的…

德莫斯收回法术。

“不错嘛,你比那时又坚强了许多,是什么改变了你?”

他笑了两声,又问道:

“你们为什么会突然来人间?是奥林帕斯发生变故了吗?”

“这和你无关。”

卡蕾忒自然不会告诉他。

“随便你,不过作为老朋友,我还是要忠告你别和那中国男人做太多的接触。不管今后奥林帕斯会发生什么事,但凡是提坦神的都不会对你的行为置之不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吧?真期待他知道你移情别恋后的好戏,呵呵…”

他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卡蕾忒正在疑惑德莫斯口中的“他”所指为何时,卡摩德现身于她的房间。

“可恶!居然被他逃了!”

“哥?你不是去寻找宝石的线索了吗?”

“在途中我就感觉到天气的异常,知道你有危险就用瞬间转移之术赶回来,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看着室内的一片狼藉,他懊恼地咬牙切齿,“你和他交手了吗?”

卡蕾忒只是轻轻点头。她心里有数。刚才那无非是德莫斯的牛刀小试,然而她却要全力回击才能战平。若不是他有意收手,往后她也不能确定会硬撑到何时。

她用忧郁的目光望向窗外已经放晴的天空。

这黑暗之神的力量,真的不能小瞧啊…

插叙(1)灰色童年

我叫卡摩德,是天空之神宙斯与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儿子。

我生活的地方叫做奥林帕斯。在人类心目中,这里是个色彩斑斓的极乐世界,然而,在我自出生以来的这九年的记忆中,它却布满灰暗和尘垢。

其他神祗都说我的母亲只是父亲的情妇,没有夫妻名份,是个下贱的女神。

今天,我一如往日躺在奥林帕斯花园中的盛大草坪上,享受着阳光给予我的温暖。

“哥哥!”伴随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卡蕾忒自远处跑来。

“你在这儿啊!”她坐到我身边。

“怎么,阿尔忒弥斯的狩猎表演结束了吗?”我坐起身问道。

“嗯,她还请我吃了烤鹿肉和果奶酒。”她双手拍拍红扑扑的脸蛋,蓝晶晶的眼睛里充满兴奋喜悦的光辉,随后,又自顾自地跑去一边采野花编花环。

我舒口气,静静地望她。卡蕾忒,小我四岁的妹妹,自母亲离开奥林帕斯后,她就与我相依为命,被我视为在这世上唯一珍贵的宝贝。

这时,她顶了一枚刚刚制好的玫瑰花环跑回来。

“哥哥,你看我漂亮吗”?她甜甜地笑着问我。

我的确吃了一惊。

阳光下,火红艳丽的花朵点缀在她金色的秀发间,分外耀眼夺目,她竟像一位纯真圣洁的小女神。

我重重地点头,“漂亮!”

她更加开心,笑容也更醉人。

我痴痴看她一会儿,一句话脱口而出:“卡蕾忒,长大后作我的新娘好不好?”

“新娘?”她眨眨眼,歪头像在思考,随后自语道:

“作新娘的话,会穿上美丽的衣裳,还会戴许多好看的首饰,众神都会笑着向我祝贺…好啊,我愿意作新娘,作哥哥的新娘!”

她拍着手,极快活地一边哼着曲子,一边跳起了舞蹈。

唉!看来她并没有真正明白“新娘”的含义,我想,不过我内心还是很快乐的。卡蕾忒成长还需要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我需要耐心等待下去…

“你们居然又在这里!”

一声厉喝,不速者出现了。

是赫拉!奥林帕斯里最傲慢的女神,被父亲给予名份的唯一的妻子,也是赶我的母亲出奥林帕斯的仇敌。

看到她,卡蕾忒立即止住舞步,惶恐不安地躲到我身后。

赫拉依旧摆出冰冷阴晦的面孔。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们没有资格在这里玩耍!整天只会疯疯癫癫地跑来跑去,像两个没教养的野孩子!”

句句不堪入耳的恶毒语言像钢针刺痛我的心。体内的血液因极度愤怒而翻腾起来,我紧握起双拳,但是却不能反抗她!正如她说的,我没有资格!

好像什么吸引了赫拉,她推开我,径直朝向卡蕾忒。

她伸手扳起她的脸。一番端详后,她眯起眼,笑容愈加阴险。

“真是个美人坯子…”

赫拉慢慢吐出这句话,那语气透出极其的不情愿。接着,她的目光开始变得狠毒。

在她拇指上长而尖的指甲掠过卡蕾忒的下颌后,可怜的妹妹发出痛苦的呻吟。

“卡蕾忒!”

我将她拽过来,这才发现她的下巴上有一道细而长的伤痕,鲜血正一点点往外渗。她那恐惧的眼神和满面的泪水告诉我,她一定疼坏了!

“太过分了吧!”

我大吼起来,忍无可忍,我决不能看到心爱的卡蕾忒受一点的伤害。

“你想怎样!”赫拉抬手指住我,“别忘了你们下贱的身份,是我好心才同意宙斯把你们兄妹留在奥林帕斯!我现在真想给你一巴掌,但打你这样的野种反倒会脏了我的手!”

在我满是怒火的目光中,她转身离去,扭着她那自以为优美纤细的腰肢。

看着卡蕾忒脸上的血口子,我唯有心痛。

北欧之神奥丁来奥林帕斯作客有一段日子了……

这天下午光景,卡蕾忒哭着跑到我的住处告诉我,她已被赫拉选中作为女奴,马上就要和奥丁一道回到北极的万寒宫。

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我目瞪口呆…

万寒宫,光听它的名字就能知道那里的条件是多么恶劣。它地处遥远寒冷的极北地带,就连阿波罗想要将太阳的光芒普照到那片白茫茫的陆地上时,都会感到力不从心。

我不敢想象自小就已经习惯奥林帕斯温暖环境的卡蕾斯忒在那样的地方生活是什么样子,更何况是沦为供地位高尚的众神们取乐玩弄的女奴!

我拉起卡蕾忒就跑。离开奥林帕斯,我想,带着她远走高飞,不管到哪里,只要不和她分开。

到了山脚下的圣林前,我顿时傻了眼。这里被宙斯和雅典娜施了法术,虽然不至于像人类一样在林子里迷路,但没有大使者赫米斯的同意,我们也不可能穿越它到达人类的世界。

就在我们望而却步之际,背后响起落地有力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神走向我们。凭他脸上被黄金眼罩掩饰的独眼我认出他是奥丁!

“我…我决不允许你带走卡蕾忒!”

未等他说什么,我抢先表明了我的态度。

他并不与我争论,而是向我们步步逼近。

我只有护着卡蕾忒向后面退却,直到接近圣林边缘时,他终于停住脚步。

“如果卡蕾忒我一定要带走的话,你能为她做些什么?”他盯着我好一阵问道,那目光中充满令我一贯所憎恶痛恨的蔑视,“你会为了她和我拼命吗?”

我当然愿意这么做,只要不使她被胁迫去极北,我会尽最大努力和奥丁周旋!

“那么,来试试将我放倒吧!”他似看穿了我的心思,笑容就变得越发令我厌恶。“假如你能打赢我的话,我就不会再打卡蕾忒的主意,如何?”

我要尝试一下,为了卡蕾忒,我不会在乎对方是北欧之神,是曾凭一己之力击败邪神建立了自己的神国,而后又帮助受迫害的宙斯夺回王权的极北英雄!

于是我举一拳抛过去,直奔他的腹部,结结实实地击中要害。

他居然纹丝不动!他目光平静,看不出受了什么伤痛。

我料到我的一拳不会击倒他,但也从没想到他会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真的这么强吗?

我又向他挥起第二拳。

他张开一只粗糙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我的拳头,在我意识到不妙时身体已经被掀在他的脑后,自半空摔到地上。

剧痛传遍我的周身。

我输了!他应该早料到这场比赛的结果的,我想,和那些自鸣得意的神祗们一样,他只是为羞辱我,看我倒地抽搐的狼狈样,然后在我痛苦的呻吟声中,嘲笑着从我身边将卡蕾忒抢走!

卡蕾忒叫喊着冲过来。

“不要再打他!”她伸展开手臂站在奥丁脚下,企图阻止他对我的再次攻击。“请你不要伤害我哥哥,我会和你去万寒宫的!”

“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就算就此过完一生,也不算是真正的长大。”

奥丁这时用独眼盯住我说着:“好好想想,在这世上你只为你自己而活吗?你想保护的,究竟是什么?”

想要保护的吗?他的话引起我的反思。

我看看卡蕾忒。她毅然决然地站在我前面,微风中地身体轻轻颤动着。

我爱的妹妹,在这世上,我所唯一想要保护的就只有她!然而我非但没有做到这点,反而令她在奥林帕斯里受尽欺侮。此时此刻,这赢弱的身体还挡护在我的前面!我感到无地自容!

“小子,我与你作个约定。”奥丁道:“十年期限,你必须作出一番成绩。卡蕾斯忒我先带走了,不过我不会让她成为下等的仆人,我会竭尽所能的培养她,给予她最好的教育。等你真正能够保护她时,我会把她送还给你。”

我举头仰视奥丁,金色的太阳悬在他的头顶上方,他的身体愈为高大伟岸。他俯瞰我这个失败者,蔑视的神态消失了,反而平添起和蔼的笑容。

他带走了卡蕾忒。

我终于尝到眼泪的味道,酸酸涩涩的。望着卡蕾忒被奥丁拉着离去的背影,我在心里暗暗的立下誓言:

我一定会让你重返奥林帕斯!在这片温暖的大地上,再次追逐依人的小鸟,再次享受灿烂的阳光。我一定!

后来,我投靠了雅典娜。我勤奋的练功,从一名男隶晋升为女神的贴身侍卫。我一次次随女神出征,剿灭了梯丰魔族对奥林帕斯的进攻,平息了冥王、海王对宙斯的叛乱,十年间,身经百战的我立下屡屡战功。

人间又一个春暖华开之时,她回来了。

我接到消息,爱神维纳斯已经亲自将她自北欧接回故乡。

我既喜悦又兴奋,急匆匆赶往大殿。

终于见到了她。身着一袭淡雅的蓝色长裙的少女,散着浅金的长发,袅袅婷婷的立于众神当中,神态婀娜优雅,好似一颗耀眼的明星。

我迈步走到她近前,那一刻,她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她的眼神闪着一丝陌生的怯意,逐渐地,她认出我,神态随即转为亲切的欣喜。

“哥哥!”她甜美地轻唤一声,露出久违地笑容。

她拉住我,柔滑纤美的小手还微微存有一点极北冰雪的清冷寒意。

“卡…卡蕾忒…”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侧脸颊渐渐开始发烫。

“瞧啊,他脸红了,呵呵,”维纳斯笑着起哄道:“卡摩德在害羞啦!”

众神一阵小声的窃笑。

这该死的女神又跑去和宙斯一阵耳语。

我和她携着手,互望着对方,彼此都难以掩饰内心的欢乐。

我懂得了在这世上生存的意义,我所想要保护的只有你,卡蕾忒,和你这如阳光般绚丽多彩的笑容。

——————————————————————————

本文为纵横花语签约作品,只在此网站发表,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读者支持正版,不要到其他网站投钱打赏,当心被骗!

第十二章 狭路相逢

灶台上的汤锅里“突突”冒着热气。文火慢炖着鲜虾和海蛤,浓稠的乳羹内涌起一个个气泡,由小及大直至破灭,微酸的奶香也就释放了出来,冲溢整个厨房的空间。

荷西用汤勺舀少许酸辣汤尝一下,味道刚刚好。为就和西方人的口味,他刚刚又在汤锅里放进半打鲜奶,做着中西结合的奶油酸辣汤。然后关上天然气,欣赏正在一边切菜的卡蕾忒。

她今天难得来他家吃晚饭。一早去了爱神的地上神殿遗址,依旧没有任何关于雅典娜宝石的踪迹,疲惫的她索性找到荷西。她实在想念她的赫克托。

卡蕾忒将薄薄的酸黄瓜片放到透明的玻璃碗中,涂抹一层羊酪,拌开。

她不会做太复杂的饭菜,但这点小CASE还难不倒她,而且她对摆弄人类这些闪闪发亮的不锈钢厨具兴趣颇厚。

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从后面围住她。荷西重重吻一下她一侧的脸颊。

“宝贝,我喜欢这种生活。”他在她耳边低声轻语:“和你一起煮饭的平凡日子也是一种幸福呢。”

卡蕾忒抬头,对他投去温柔恬静的一笑,他借机在她唇上又留下一吻。

“有机会的话,可以把我介绍给你父母吗?”

他的提问令卡蕾忒心头一紧,她垂下头。

“可以。”声音很含糊。

已转世成为现代人类的赫克托对神代他们之间的故事一无所知,有些事情卡蕾忒根本无法向他表达。

虽然诺言的第一步已经实现,他们如约找到了对方并彼此相爱,然而又将如何摆脱奥林帕斯众神的耳目后一起远走高飞,是个看似遥远却十分现实的难题。

无论未来有多么大的压力,会是多么危险的后果,她都决心独自承担下来。赫克托被希腊军队杀害时惨绝人寰的一幕时刻在她脑海中上演,如今他再次为她重生,她一定要保证他今生的平安。

卡蕾忒转身,久久望着荷西,仿佛珍视着失而复得的无价宝。

“荷西,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和我在一起吗?”

他搞不懂她饱含深情的眼神中为何显露出丝丝的哀婉,但他习惯于不去过多打听她不愿说起的事情。他对这段感情很有信心,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割舍这个温文绝美的女孩。

“我会的亲爱的,我发誓…”他拥抱她,再次吻住她的唇…

水晶球被狠狠摔到冰冷厚重的大理石墙上。

清脆的破裂声久久传荡在空旷的宫殿里,摇曳的烛光下,洒落一地的粉身碎骨闪烁着悲哀的光亮。

一阵妖冶性感的女人笑声犹如从黑暗的世界中飘来,在寂静的夜色里听来竟有几分刺耳。

“我早劝你不要用法术监视卡蕾忒,黑暗之神吃起醋来真是可怕呀!”

德莫斯“霍”地起立,稍稍平息怒火后,他对那女声道:“我要留在人界一段日子,黑暗神殿的事务暂时麻烦你了。”

“我明白。”

——

卡蕾忒应荷西的邀请到他的朋友家作客。他只说那个人是他大学时代的一位学长,很想见见他新交的女朋友,其它信息便不再向她提及。

他的故作神秘反倒激发了卡蕾忒的好奇,本着想要一探究竟的心理,她和他来到偏离市区中心的Doukissis大街。

与荷西租住的公寓大厦不同,此处的住宅多是二层复式结构的独立洋房。

轻车熟路,荷西推开一处院前的金属雕花栅栏门。挽着卡蕾忒的手和她一起登上别墅的台阶。他按响门铃。

门开后,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入卡蕾忒的眼帘。

“你终于到了,老弟!”

他亲切地与荷西打着招呼,尔后将目光转向早已呆如木鸡的卡蕾忒。

一副伪善的笑容,满载的是跃跃欲试地兴奋,好似一只饥渴多时的野兽终于逮到了理想的肥美猎物!

“你好吗?亲爱的表妹。”

荷西笑吟吟地对卡蕾忒作解释:

“我也是最近从塞威尔那里知道你们的关系,这次见面前才没有对你讲得太多,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还记得吗?上次赠国家古物馆的入场券,邀请我们参观画展的人就是他。”

卡蕾忒唯有追悔莫及。

从她赴约出席荷西朋友的个人画展,直至在古物馆里遇到已转世成为人类并拥有“塞维尔·布莱克”身份的黑暗之神的那刻,她就该有所觉察,然而她却一直不曾觉察。

她恨自己太大意了。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德莫斯为客人奉上茶点。他开始侃侃而谈。

“我就说嘛,在希腊这样的小国,还会有几个女孩叫做‘卡蕾忒’的,不想真的是表妹。你小子好有眼光!”

“这就是缘分吧。要不是向你说起卡蕾忒,我也不会得知和我在巴黎念同一所大学的学长,竟然就是我女朋友的表哥。这种巧合我可从没设想过。”

荷西呻口茶,不明就里的他完全沉浸在快乐中,根本不清楚已经在无意中帮了一个大大的倒忙,而使卡蕾忒甚至连他本人正陷入极度的危难中!

“这不能怪卡蕾忒。由于表舅舅的原因,我很多年没与拉其奥家族有来往了,相信表妹已经从心里把我淡忘了。”

“怪得了谁呀!一定是你随随便便的样子不讨严肃的老人家喜欢吧!”

荷西与他调笑一句,又对沉默无语的卡蕾忒道:

“你不知道,这家伙在学校里可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不少女孩子都为他哭过鼻子呢。”

“喂——喂——,我现在应该是交友不慎吧?居然被你这个大嘴巴揭短。”

德莫斯摆出满脸的无辜。

“必竟法国的姑娘们太过热情,我总要逢场作戏应付一番才行。”

他停顿一下,看住卡蕾忒别有用意地对她眯眯笑。“只有我认可的女人,才最有资格作我的妻子!”

三分羞七分恼,涨红脸的她一时间更加语塞。

第十三章 双双被擒

荷西对于卡蕾忒的失常之举并没有多想,而是天真地认为她还在为“家族矛盾”耿耿于怀,于是很努力想扭转这样的局面,使她能够重新接纳他的这位朋友。

“老兄,上次拜托你的事有下文吗?”

“当然,你所需要的书我全部都搞来了,就放在书房的桌子上。还有一些是反映人类宗教起源的,我认为值得一读,多少会对你的创作有益。”

“好捧!我先去挑几本今天带回去学习,改天再来换。你们兄妹慢慢谈。”

荷西话毕进入一侧的房间,刻意撇下卡蕾忒。他觉得有必要让她单独和她的表哥聊聊,沟通起来比较轻松,或许感情就可融洽起来。

“你要干什么!干嘛对他乱说!”

卡蕾忒怒声质问德莫斯。

对方却依旧春风满面,好像十分受用她的气恼,他不紧不慢为她续上一盏香茗。

“你不要误会,在提坦族的再度觉醒后,我确是先你一步认识他的,这些都是事实。”

“那你为何又要骗他说你是…是…”

她对那个称呼实在说不出口,把话吐到一半只得作罢,自觉两个脸颊已经在发烫了。

她的窘态令德莫斯忍不住发笑。

“你何必如此计较。真按人类辈份算起的话,你好歹也要叫我一声叔叔吧?我已经很谦让了。”

“你…”

卡蕾忒一跃而起,她被噎得热血上涌,同时也懊恼自己的笨嘴拙舌。

德莫斯借机向她靠近。

“其实,我不过是为了方便以后接近你而不会引起那男人的怀疑…别见怪好吗…”

他举起一只手握住卡蕾忒鬓角的一缕长发,嘴唇贴到她一侧的脸上。

“放手!不要在这里…”

慌张避开他的吻,她并不敢作太大抵抗,唯恐危及书房里荷西的安全。

“嘘…”

德莫斯将右手食指按在卡蕾忒嘴上,邪笑道:“别那么大声,不怕被你的小王子听到?”

“你说…什么!?”

她悚然怔住,表情一点一点凝结,最后定格为僵硬的惶恐之色,落在他漆黑无际的眼眸中,他就更为得意。

“没什么值得惊讶的!那中国人就是特洛伊的皇子殿下,当初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凭借法力知晓了他的前生。你别以为自己做过的事真能瞒天过海。神代你和他的事自特洛伊毁灭后就已经在人界地面上传开了,只不过当时教廷内部斗争严重,为维护一些神的利益不得不掩盖战争的真象,才没把你们两个的故事写入圣经被后世流传。”

卡蕾忒极力克制自己的身躯,使其看上去不会因情绪的异常激动而堪堪栗抖。

他洞悉了她秘密!而这秘密事关生死!如同被捉到了要害,在他面前她俨然成为一个赤luo的婴儿,虚弱、不堪一击!

“那么,…你想怎么样?”

她放低一个音节,终究是底气不足。

“我想怎么样?呵…”

他怪笑几声,清冷而骄傲。

“你问我想怎么样?…我当然是想杀了他!”

他猛地转身,朝荷西所在的书房抬起一只手臂,作出举枪射击的姿势。

“就像是这样!现在,只要我动动手指,里面的他就会人头落地了!”

“够了——!”

卡蕾忒厉声咆哮一句,愤然劈掌打开它,她决不能容忍她爱的人有丝毫闪失。

荷西闻声赶来,他诧意地望着他们各自古怪的表情。

“你们…谈得不愉快?…卡蕾忒,塞威尔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到希腊的这段时间他都非常关照我…”

第一次看到女友近乎疯狂的大发雷霆。从前她总是一副温顺可人的模样,荷西不明白究竟什么样的仇怨会给予她如此的刺激。

于是他尝试着逐步开导她,然而她根本不容他再说下去,只管拉住他。

“我们走!”

“等等卡蕾忒,这样未免太失礼了!”

荷西感到莫名其妙。正要向她问清原因,却见她紧皱眉头,表情焦灼万分,似乎只有预感到将要发生灾难才会表现得这般惊恐万状、六神无主!

“快走!”

卡蕾忒又一次催促,硬拽荷西到客厅的门前。

她的确预感到了可怕的灾难际将发生。阴冷之气正从德莫斯体内一迸而出,带着他无限的忿恨。她必须赶在他发作之前和荷西逃离!

正要施展“瞬间转移”的本事,眼前的景物却在此时扭曲变形,身体已经被无形的力量缠束住向下坠,仿佛融进了变得软绵绵的大地……

四周再次亮光之时,他们已经置身于偌大的宫殿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

荷西左顾右盼,脸上浮现出紧张和恐惧。周围的一切俱是希腊风格的建筑。依稀记得刚才还身处朋友的洋楼中,如何会一瞬间转换至此,作为一个人类的他自然难以理解。

卡蕾忒对黑暗之神的手段了如指掌,心中不免感慨,她终究还是慢他一拍!

德莫斯从一角的侧门进入,踱步登上神殿正中的高台。

“欢迎光临我在异次元的家,二位。”他戏谑地笑,“卡蕾忒,你应该还记得这里吧?”

她当然记得!黑暗神殿,神代就是在这里她差点被他无耻地玷污!如今这里依旧如故,只是变换了时空。

“塞威尔?你?”荷西惊叫,结结巴巴地。

“你刚才说…这里是…你的家?”

他惶惑不已,复看向卡蕾忒,以求从她那里得到答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声息,没有回答,时间在寂静中流逝过去——

卡蕾忒心中正在作痛苦的挣扎,她甚至不敢注视身旁的荷西,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答案替他解惑。

“卡蕾忒……”

德莫斯轻声地重复一句,蔑视着荷西,眯起的双眼放出邪恶的光。

“凭你也敢这么叫她,凭你也配这么叫她!”

一股巨大的压力袭向荷西,将他的身体重重甩到后面最远处的云石柱上。

他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地爬起,强忍骨头断裂般的疼痛,才能勉强倚靠石柱站起。

“住手!”

卡蕾忒呼喊着,发动了攻势。

飓风凛冽,夹杂着飞扬的冰雪嘶吼着朝德莫斯扑面而来。这正是典型的极北之术!

他只是展开双臂向两边分开,暴风雪便顺他的手势排去,直至消失不见。

德莫斯看着愕然的卡蕾忒,嘴角扬起讥讽的笑。

第十四章 殊死搏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荷西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他们的可疑身份。刚才所有魔术般的手法看得他眼花缭乱,他现在都怀疑自己是在梦境中。

“不如就由你来告诉他吧。”

德莫斯的眼神更为恶毒。

“卡蕾忒,给他讲讲,我们的真实身份。”

“卡蕾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荷西越发瑟瑟焦躁。

事已至此,由不得不讲实情了。她抬起头,终于肯接触他急切渴求的目光。

“你还记得我曾经讲过的神话故事吗?关于‘爱与光明’的使者和特洛伊王子的爱情?”

荷西懵懂地点头。

“笨蛋!你以为她和神祗同名只是一个巧合吗!”

他俨然被德莫斯霸道的插口点醒,怔怔注视卡蕾忒,眼神中流露出极其的不可思议。

“你是那位神祗?…噢天哪……”

稍许片刻,荷西才想到发问。

“我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你……你真是神的女儿吗…我们能够相遇,…是因为赫克托,不,是前世的我,临死前立下的血誓?难道我是……赫克托?”

卡蕾忒柔柔凝视他,眼中泛起莹莹泪光,她的声音听上去有几许哽咽。

“如果那些都不是传说,那些都是真实的过去,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即使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也不放弃对我的爱?”

“…当然,我愿意相信你!我想说就算我不是赫克托,我也决不会放弃对你的爱!”

荷西的表情有些凌乱,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抵御卡蕾忒幽怨的眼神,最终他表现出毅然决然的肯定。

卡蕾忒展开个笑脸,笑得明朗灿烂,似乎忘记了身处的险境,抛却了所有的胆怯。

她双掌合实后再分开,拉出一道银色的光,流华溢彩过后,化为一柄长剑。

“德莫斯,荷西的命绝不能交给你!”

德莫斯注视着闪闪剑光吃一惊,心中些微酸涩的恼。脸上讥诮的笑意渐渐消失,渐渐浮起一丝无奈,黑色沉寂的瞳仁中泛起杀机。

“你不后悔吗?拒绝我这样的正神,却要选择一个无知的人类,并甘心情愿为他丢掉性命?”

“让我来!”

荷西抢过卡蕾忒手中的武器,他坦然面对德莫斯。

“虽然我一时无法搞清你和卡蕾忒之间的宿怨,可你要伤害她,我绝对不会答应!”

未及卡蕾忒阻拦,荷西率先冲上去斜剑刺向德莫斯前胸,却被一团黑色烟雾抵住了攻势。

雾散,德莫斯的手掌亦握有一把华美的长剑。

“杀你,不过是捏死只臭虫!”

他终于找到倾泄满腔愤怒的对象,开始发狂地进攻。招招式式都专横跋扈,仿佛只有立即将荷西大卸八块才能化解心中的瘀结。

战斗逐渐激烈化,两剑交接之处火星四溅,空气越发的紧张压抑,甚至可以嗅到兵器摩擦所发出的金属气味。

卡蕾忒从未料想到曾业余学习过击剑的荷西能有如此娴熟的技艺。一把剑被他舞得上下飞扬,银光闪烁乱花点点。

她完全被他的英姿吸引住,震慑住,不禁浮想联翩,唤醒了藏于心底里的那段尘封已久却清晰深刻的记忆。

“赫克托…”

她轻声呼唤一下,湿润的双眼中尽是他的身影,具有与王子一样的胆识和魄力,一样的坚毅无畏。

德莫斯的眼角余光全然捕获了她的心猿意马。

铮鸣有力的金属撞击声惊得卡蕾忒身体抖一下,意识从思绪被拉回现实。

荷西的手已经脱剑,德莫斯举起武器正要劈下去,一阵冷风卷过,破解了他的攻击。借此机会卡蕾忒从地上拾起剑继续与他搏斗。

真该感谢在北极的那段经历,她想。假如没有奥丁的培育,自己根本不可能和黑暗之神较量二十个回合。

身体突然无法动弹。准确说应该是被某种法术的力量束缚,她扬剑呈后仰状疾速向后面飞去,而那锐利的剑锋直指向身后的荷西!

德莫斯!真是卑鄙——

卡蕾忒高叫着放手弃剑,身体奋力朝旁边倾倒,终于摔在地上,那柄利剑也在同一时刻锃然落地。

全过程只发生在一瞬,却也是千钧一发。

德莫斯抢前几步,用冰冷的剑锋抵住卡蕾斯忒的咽喉,终究没有舍得刺下去。

他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她脸上惊魂未定与憎恶交织一起的复杂表情。冷酷的神态已经淡去,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正要扶起这嘘嘘jiao喘的身体,却见她一个就地翻滚,敏捷地再次擎剑在手,凌利地回身,毫不留情地向他横扫一剑。

德莫斯急急向后退。森寒的剑气从他前胸掠过,几根黑色断发飘然落地,撕裂的胸襟处袒露出肌肤,上面是一道殷血的伤口,格外醒目。

他有些出乎意料地一怔,随后很平静地望向卡蕾忒,眼波流转,现出轻微的赞赏。

“你要玩到何时才肯罢休,德莫斯?莫非是要把这神殿拆了不成?”

清亮的女声打破冷却一时的气氛,一个黑影悠然而至。

第十五章 血之女神

来者的相貌光艳非凡,不光荷西,就连同为女性的卡蕾忒一时间也感到惊叹。

她拥有细腻的象牙肤色,一头浓密卷曲的青丝如长长乌黑的波浪。双目炯炯,皓如星辰。

最奇特的是那两只眸子,原本是沉静的紫色,却微微掺进一点绛红,这颜色令卡蕾忒联想到盛在一盏水晶樽中、由狄俄尼索斯酿造出的顶极的葡萄酒。

透过晶莹的器皿观望里面的液体,清澈、纯粹,但看的时间久了,那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色彩也会让人感到异常寒冷。

她的身材高挑丰盈,着一件腥红色的及地长裙,一边的裙摆高高开口,隐隐显出一条修长饱满的大腿。

如玉般精琢的手腕和脚踝上挂有串串金铃,随着她的动作相互碰撞摇摆,发出清脆细碎的响声。

反扣于腰间的右手上提了一把金灿灿的长斧,而那手柄的图案最为夺目,乃是一条蠢蠢欲动的双头蛇。

蟒金斧!

卡蕾忒认得这柄著名的神器。

上古第三代提坦神灵创国伊始,它便随它的主人征战南北,曾有数不尽的神将天兵丧命于其斧刃之下,成为黄泉路上饮恨的怨鬼。

倾刻间,卡蕾忒也记起面前妖媚成熟的身影。

“久违了,爱与光明的使者。黑暗神殿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我也来凑凑热闹!”

朱唇轻启,她露出了醉人的笑厣,美艳如一团燃烧的烈火,却毫不掩示周身上下散溢着的浓浓煞气。

“你是…卡利…血之女神!”

卡蕾忒倒抽口凉气,惊恐地步步后退。

对于卡利的背景,她不至一次听维纳斯提起。

在提坦族中,卡利是上代天神克洛诺斯与蕾亚的女儿。在宙斯与他的父亲开战后,曾有神祗亲眼见到协助宙斯作战的卡利竟将战俘活生生开膛破肚,然后把死者尚有余温的鲜血混着酒一同喝到肚子里,手段暴虐残忍。

从此,她便有了“血之女神”的封号,同时也换来了众神的孤立,被视为提坦族中真正的邪神。

在人类的世界,卡利是强盗与ji女的保护神,特别是古印度的魔教,更是对她崇拜有加。

自黑暗之神离开奥林帕斯后,一向喜欢深居简出的卡利也神秘地消失于圣山了。没想到她竟是与德莫斯一道进入异次元中,在黑暗神殿里安了家!

卡蕾忒再清楚不过,今日之战纵然自己用尽浑身的解术亦无胜算可能。

黑暗之神德莫斯已经是个很难缠的对手,本打算一鼓作气将他击伤,再趁其力量微弱之时冲破他的结界带荷西逃出黑暗神殿。可就在目标的即刻实现之际偏偏横出个血之女神。

一旦她与德莫斯联手,势单力寡的自己又凭什么和这两位提坦族战斗力最强的神祗匹敌?

“染指卡蕾斯忒的男人就是他?”

卡利的目光扫过荷西,轻如冬日的一阵凉风滑过他的身体不留半点痕迹,却足以使他打个冰冷的寒噤。

“卡蕾忒宁愿铤而走险和一个普通的人类厮守也不要委身于暗界之王,此等侮辱,让同属暗族的我也觉脸上无光啊!”

“姐姐,你说话永远都这么刻薄!”

德莫斯一撇嘴,表示出少许的不满。

卡利嫣然一笑,眼望荷西目光变得歹毒。

“别生气嘛,我倒是有可以帮你对付这男人。很简单,他若是触摸了卡蕾忒,我就拧下他罪恶的双手,他若是吻过卡蕾忒,我就剜下他肮脏的嘴!”

荷西的身体应声浮到神殿上空。在卡利的意念驱使下,他的双臂以常人不能及的程度纠结弯曲在一起,像两条正在打斗的蛇,相互缠绕争执着。他发出痛苦的哀鸣。

卡蕾忒仗剑劈去,如一头怒哮的雌豹凌空扑向卡利。

一道金光闪过,剑被削为两段。折掉的剑身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颓然落下,刺入卡蕾忒脚边的地面。卡利翻手复一斧击落卡蕾忒手中的另一半断剑,动作利索而彻底。

在蟒金斧面前,卡蕾忒的兵器单薄短小,显不出任何神威。

战败的卡蕾忒失神呆立着,全身冷汗涔涔,原先的锐气被卡利的两斧减损得分毫不剩。面对气势如宏的血之女神,她竟无力也无胆量施展法术攻击。

“他的手臂马上就要断掉了,然后我会撕下他的两片嘴。今天,我又能喝到年轻男子的鲜血了!”

卡利扬起一端的眉梢,笑容很轻佻。贪婪地舔一下朱红的唇,她的笑妍顿增几分妖邪。

卡蕾忒完全乱了阵脚,她顾不得计较卡利的挑衅,颤巍巍冲到荷西下方,却在情急之中不知如何解救他。

耳畔是他更为凄厉的嚎叫,如钉刺刀戳冲击她的所有神经,又像一个有了生命的怪兽在一片一片撕食着卡蕾忒的心脏,那咀嚼吞咽之声正与他每寸骨头的错位所发出的闷响相同无二。

“赫克托…!”

她惨淡地轻叫着,眼前再次浮现起神代王子被杀时那副鲜血淋漓的画面。

一阵旋晕,卡蕾忒的身子打个趔趄。

“住手…不要——!”

声嘶力竭的疾呼后,她瘫软在地,泪珠儿扬扬洒洒滑落面颊。

卡蕾忒终于精神崩溃了,她低垂下头,抛弃了一切的自尊与骄傲,颤声乞求着:

“求求你们…请放过他…不要再伤害他…”

第十六章 以身交换

氤氲的气色逐渐淡褪,德莫斯的脸上呈现出心满意足的神态。他安静地看着卡蕾忒,聆听她悲伤的哭泣声。

他喜欢眼前倔强而清高的女孩,更喜欢享受这种征服的快感。慢慢折磨她,逼迫她,剥夺磨灭她所有的锋芒,最终令她臣服在他的脚下。

“不要求他!”

荷西强忍住浑身的剧痛,还在作挣扎叫喊:“杀了我吧,你们这群魔鬼!不要为难卡蕾忒!”

愤怒的呼喊戛然停止。他的身体突然自半空坠下,犹如一块失去吸附力的磁石重重落到坚厚的大理石地面上。

卡利将惊诧的目光投向截断她施法的德莫斯,表现得很不情愿。

荷西的两只臂膀已经无法动弹,他却执拗地腿蹬脚踹,扭动着身躯向他心爱的姑娘爬去。

卡蕾忒呜咽着赶上去向他张开手臂,他却从她的怀抱中挣脱。

“卡蕾忒,我真的是赫克托吗!前世的我,为自己的国家一直战斗到死的那刻。今生,我只想为了我爱的人再次拿起武器,可是,我却做不到保护你!我是那位王子吗!?”

两行清泪纷纷流淌下来,他的眉宇间凝结了深重的愁苦和不甘。

“够好了!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他凄惨的问话说得她更加哀恸,她又一次紧紧拥他入怀。

“你对我的感情,你想要保护我的心意,这些我都是懂得的!”

“卡蕾忒,我可以暂时不取王子的性命,黑暗神殿的结界已经打开了。不过,你们当中只能有一个回到地上去。”

德莫斯很是悠闲地吐出这句话,然后默言期待着她的决定。他的嘴角抽动一下,露出淡淡的笑,心里自始至终都清楚一点:

此时,她已经别无选择!!

片刻,卡蕾忒止住悲声,扶住克迪文双肩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她极认真地注视着他的脸、他的每寸五官,好像要把所看到的永远定格在她的记忆里,被泪光封住的眼中充满炽灼的爱恋。

“赫克托……”

她还是第一次用这个名字面对面称谓他:

“保护心爱的恋人,这本来是我该为你做的,所以我才会再次来到人间。我也想陪你走下去,共同度过今生的旅程,但是现在才真正明白,我无法把握自己想要的命运…”

荷西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流入他的两个肩膀,从双臂通向十个指尖。剔骨钻心之痛全部消失,他的手臂又可以像从前一样活动自如。

“不要忘记你我相识的这段时日,无论今后会在哪里停留,无论岁月交替了几许,都请记住我们的故事,好么?”

“卡蕾忒,你在说什么?”荷西审视着她,异样的目光中显露出疑虑。

“真的感谢你,能够遵守我们的诺言无怨无悔等待着我。今生今世你的平安才是我最大的期许。”卡蕾忒绽放起温婉欣然的笑脸。“回到现实世界继续勇敢的生活下去,是我唯一的心愿!”

黑色旋风卷住荷西的身体,疾疾向神殿大门外飞驰而去。

“卡蕾忒!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急切伸手去拉她,“我们一起走!”

她只是向后退一步,鲜明坚定的笑容里是一抹挥不去的无奈与哀伤。

在她浅蓝色的瞳孔中,两点他的倒影愈来愈小——满面惊惑,还在保持伸手抓向她的姿势,直到彻底消失湮没于苍茫的黑暗里…

“卡蕾忒——”

凄厉的叫喊被呼啸的烈风吞噬瓦解,吹得声息皆无。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什么嘛!这样就结束了?还以为会有英俊男人的血喝!”卡利耸耸肩,边抱怨着边悻悻转身离开了。

两只温暖的手掌捧住卡蕾斯忒脸颊,为她轻拂去面容上的斑斑泪迹。

“你…真的不适合用那么冰冷的法术。”

德莫斯柔柔地说着,像是安抚一个在外受了欺负,跑回家哭诉委曲的孩子。

寒凛的表情在瞬间冰雪消融。漆黑的眸子里漾起丝丝暖意,像沉寂多年的古潭里落入了一粒石子,在平静无澜的水面激荡起层层涟漪,一点点温柔地扩展开来。

他将卡蕾忒微微颤抖的身体横抱起,小心翼翼,像是托住一片轻飘飘的鸿毛。来到一处居所内,他放她到宽大的软床上。

白色帏帐合拢后,狭小隐蔽的空间里就只有他和她。他不安分的手掌徐徐上移,停在她脊背的拉链上。

水绿色的连衣沙裙松散着滑落下来,褪到腰间。

内衣被卸去的那刻,卡蕾忒的双臂条件反射地抬起,交叉护在胸前,却被德莫斯下力分开。

他就是要看,清清楚楚地看。她只好把头扭到一边,满面通红,羞涩而倔强,却不再做反抗。

凝脂般细腻光洁的肌肤,依旧是昔日的暖玉温香,此刻正静默地端坐,像一塑晶莹剔透的雪雕。

正是这幅皮囊使德莫斯在神代承受莫大屈辱。如今,她再次落入他的手中,他定要好好享受这件战利品!

忆起陈年旧账,德莫斯再也捺不住施展暴力的冲动,将面前这具诱人的曲线掀翻后扑上去。

一切都在寂静中进行着——

卡蕾忒茫然望着床顶上刺绣的纱幔,眼神涣散。好像被异次元开启时刮起的旋风抽走了灵魂,只剩下空洞的躯壳。任凭德莫斯如何激情如火也久久唤不起她的回应。

漠然终于招致反感。

“你真是个傻姑娘…”他直起身形,轻笑着盯住她,眼神却犀利无比。

“相信你没有漏听我说过的每句话、每个词语,我只是说我暂时不会取王子的性命…”

卡蕾忒总算回过幽幽的目光看向他,挤出个僵硬的冷笑。

“别作梦了,我决不会再向你求些什么!你是一呼万应的王,当然可以随意践踏着别人取乐!你想何时结果他都是你的事,但我决不会放过你这个恶魔!我会找到一切下手的机会杀了你!你现在还在等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吗!来呀——!我的心决不会屈服于你!永远不会——!”

一开始的轻言慢语逐渐转为愤怒的嘶吼,所有的凄苦与怨恨统统都在厉声的斥责中得到了宣泄。

德莫斯怔怔看着卡蕾忒,浑身栗抖不已。黑暗之神,统领一方世界的王者,拥有无上的天威和桀傲,怎能容忍这般的忤逆!

安寂中,空气渐渐凝滞,气压越来越低,像是他无以名状的怒火。

好长的一段时间以后,德莫斯心底的暴雨狂潮才遣散干净。

他掀开帏幔下床,整理好衣衫。

“冷淡似冰,像个充气娃娃一样教人提不起兴致!无趣……”

苦笑一下,他慢步走向外面……

——————————————————————————

本文为纵横花语签约作品,只在此网站发表,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读者支持正版,不要到其他网站投钱打赏,当心被骗!

第十七章 神秘禁地

卡利坐在中厅里品尝着一杯香槟。

她显得有些寂寞无聊,伸出一只纤玉的手指放入琥珀色的酒液内来回搅拌,却在无意中瞥见黑暗之神经过门口的走廊。

“德莫斯!”

她唤住他,看他走进来。

“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怎么还四处闲逛,就不怕冷落了佳人?”

卡利品口酒,调笑起来。

“哼!那小子真是赚到了。那样清白的身体换人类的一条贱命,究竟值不值?”

德莫斯轻声自语了句便再不作声。眼底一团朦胧的雾,像淡淡的忧愁。

卡利目送他转身离去,拖着沉重孤单的背影。

她敛起笑容。不知何故,心中突然笼起一丝不安的感觉。

海岛的一处礁岩上,卡摩德和柏修面海而立。

“怎么样?还是不行吗?”

柏修没有回答卡摩德,只是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注视赤红的夕阳。

“可恶!可恶!已经两天了!卡蕾忒的失踪肯定和黑暗之神有关!我不会放过他!偏偏那中国人又是那副痴呆样子,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

卡摩德摩斯懊恼非常,他大嚷着蹲下身用拳头狠狠砸一下岩石,眼圈红红的。

“明天日出之时我再去罗得岛,一定尽快找出通往黑暗神殿的异次元入口!”

待卡摩德疯狂发泄够,柏修才温存地伸手拍着他的肩说,俊雅的面容带着倦意。

“对不起,卡蕾忒的事害你受累了。”

卡摩德有些过意不去,焦躁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他知道利用太阳投射的光影搜索异次元是很耗费体力的法术。

对方只是亲切地笑笑,“别这么说,我们是个团队。”

“事不关已”是柏修一向的处事之规,在奥林帕斯的大家族里,这种冷漠确实给他带来不少好处,使他身处错综的利益纷争环境中一直相安无事。

然而他对卡摩德却无处不流露出兄长的关爱与维护。也许因为很多年前,他们的母亲们有着相同的遭遇;又或,他们都经历过坎坷的童年…

总之唯有卡摩德和卡蕾忒这对兄妹,令柏利修无论如何都难以割舍下那份血浓于水的手足情。

……

这暗无天日的异次元神殿里,德莫斯和卡利正聚在一起议事。突然,他两个不约而同警觉到一股陌生的力量涌入次元的通道。

“他们到了?真快呀!”

“太阳神的祭司也在希腊,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偏偏祸不单行,一名男侍这时战战兢兢跑进来,单膝下跪给上首的两位神行礼。

“报…报告,卡蕾忒使者已经醒了。但是她…逃跑了。”

卡利立刻瞪住德莫斯,很激愤的样子,“关键时刻你偏要惹火烧身!我到外面看看,卡蕾忒的事你自己解决!”

“哎…女人还真是麻烦。”

德莫斯诙谐笑笑,从权座上站起与男侍离开正殿。

自和德莫斯同处的那晚幸免遭劫,卡蕾忒就一睡不起。连日的奔走,以及刚刚结束一场殊死战,精力衰竭的她抵制不住体内作乱的疲惫神经,埋身在松软的床上大睡特睡。

在无白夜之分的异次元里,她不会分辨正常的作息时间,只管一觉接一觉地昏沉睡着。迷朦中她感到德莫斯来过,没有非礼举动,而是对一些女佣低语着什么

卡蕾忒于第三天中午醒来。有四名侍女围拢住她,细心帮她梳洗更衣,又殷勤地端进一宴丰盛美食。她怎可能吃得下去?

她心里很清楚,必须找机会回到人界,越快越好,再这样住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德莫斯所迫。

趁女仆们忙于整理物品,卡蕾忒夺路而逃。

一伙黑衣侍卫赶来阻截,手持铁锤钢棍或者刺拳扳指等武器。

意外的法术袭击麻痹了他们的身体,令他们纷纷倒地,动弹不得。卡蕾忒的力量对付这些喽啰还是绰绰有余。

就这样一面与侍卫们搏斗,她一面沿楼梯跑到神殿的一楼。

“怎么回事,好像迷路了!”

卡蕾忒暗叫糟糕。

她并不了解这所气势磅礴的神殿建筑,根本无从找到外界的出口,只得东藏西躲,直到前方出现一堵石墙。

没路了!

卡蕾忒万分沮丧,她真不愿被押回那个房间。何况逃跑未遂,打伤不少侍从,德莫斯怎么可能放过她!

她突然发现些异样。脚下的地面乃是一块矩形大理石,边缘之处雕有清晰可见的藤萝花纹。与周围正方形的地砖相比显得很突兀,好像横着的一扇大门。

在巨石两旁各自站立四名侍卫,神态严肃,挺直的站姿一丝不苟。

“小姐,请您退下。这里是禁地,只有王和卡利女神能够自由进入!”

看到卡蕾忒时他们说话的态度还算恭敬,即使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禁地……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需要护卫队这样严加防守?

卡蕾忒正盯着那块矩形大理石地面满腹狐疑着,背后出现一列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黑暗之神。他慢走上前,脚步沉稳不惊。密室的守卫者立时单膝跪拜。

“你精力挺充沛嘛,刚刚缓过来就四处捅瘘子。好好一件礼服被你糟蹋成这样,这可是很名贵的丝料。”

他惋惜地对卡蕾忒说着,言语间却全无责备之意,反而极为哭笑不得的样子。

为方便奔跑搏击,卡蕾忒情急中将长裙的前摆扯下大半,又甩下一双碍事的高跟鞋。现在低头看,祼腿赤脚的模样确实很滑稽。

难怪方才密室的看守们会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她登时又羞又臊,干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德莫斯几步冲上来,撩起宽大的黑袍裹住她身体,同时迅速俯下头,用倾吐过句句狠毒话语的嘴覆盖她的唇,深深印上热切的一吻。

卡蕾忒瞬间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想到会被他当众拥吻。还在目瞪口呆之际,身体便被他向上举起,牢牢扛在肩上。

“你…你干什么!”

她握拳用力捶打他的后背,面红耳赤叫起来:“放下我!我自己会走路!”

“我当然知道你会走路,而且走的还尽是瞎路。”

德莫斯阴损地挖苦一句,扛住卡蕾忒一路走去,伴着她喋喋不休的叫骂声。

“混蛋!放下我!放下我!你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密室的黑衣守卫们呆呆立起来,目光一直无法从他们远去的方向撤回。

“听到没有?小姐她…称呼王什么?”一个问。

另一个打个冷战,很困难地咽一下唾液。

“就当没听到好了。那小妞…好像很火爆…”

第十八章 红发少女

卡蕾忒被摔回到床上,软软的床垫把她的身体微微弹起。

“你为何还不明白和那人类是不会有结果的。你体内流有提坦神族之血,就算我不出面,你们今后依旧逃不过宙斯的审判。退一步说,即使你和他在一起了又能怎样?他只是个凡人,最终死亡还是要将你们分开。只为短暂的相守,你真的甘愿放弃神族的一切荣耀吗!”

德莫斯蹙起眉,正在尽最后努力对沉着脸坐在床沿的女孩循循善诱。

“你就…这么迷恋他吗?”

他略加沉吟,将头脑中积累的所有词汇翻腾遍,终于找到最贴切的描述。

“我并不是盲目地迷恋他。我是真的爱他。”卡蕾忒反驳了句。

“爱?”

德莫斯反倒一笑,极为不屑。

“怪不得现在世上的人类都那么奇怪,凡是解释不清的错位感情就一律归结为爱,原来是它的管理者自身出了问题。那么,爱与光明的使者,你倒说说看什么才是爱?”

卡蕾忒举首看向他,神态镇定自若。

“抱歉,我无法给予它精确的定义,就连维纳斯女神也说过这是没有概念的感情。如果一定要定义的话,我认为爱就是一种永恒的依恋。顺境中的激励人们攀登,逆境里赐予人们的勇气,令他们永远不会背离与抛弃对方的美好力量。”

卡蕾忒微垂眼睫郑重说着,蓝眸中闪现着的幸福激动与德莫斯眼底流淌出的点点黯然神采擦肩而过。

“哼!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冷峻地笑一声,抖动黑色礼袍对跪在地上的侍从发布命令,神态威仪。

“准备人类的服装,为卡蕾忒使者更衣。”

“你…你想放我走?”

她惊叫着看他,怀疑是不是腹中的饥饿令自己的听力下降。

“不然怎么样?卡摩德已经来接你了,我可不想招来麻烦。”

卡蕾忒听后激动不已,心中一阵暗自得意。德莫斯再如何嚣张,面对权势庞大的奥林帕斯也不得不低头。

待他退出房间,她便将身上礼服褪去,改换一身公主粉的五分袖短裙,由仆役们引路至神殿正门外。

“卡蕾忒!”

异次元空间中,卡摩德和柏修早已等了多时。看到她与德莫斯一同出现卡摩德立刻呼出声,心里揪作一团。

现在才来营救是否算是及时,还是什么也无法挽回?乱猜之际,他更加紧握手中的短刀“芒石”,指骨咯咯作响。

“哥!”

卡蕾忒欣喜若狂,从神殿大门外高高的阶梯飞快向下面冲,被柏修厉喝阻止。

“卡蕾忒停步!再往前是神殿的结界,你会受伤的。”

闻言急急刹步。隔过透明无形的空气,她恐惧地看着弯起“祈日”神弓的柏修。

他正用金箭的准头直指她身后的黑暗之神,金红色的火苗燃烧盘旋在那金箭身的周身,映照着他表情严肃的脸孔。

“祈日”神弓是太阳神最引以为豪的武器,威力无穷,与阿尔提弥斯的“祭月”弓原是一对。

曾经它们被那对双胞胎兄妹用来射杀在人间四处追赶他们的生母蕾托女神、意欲对她有不轨行为的梯丰巨魔,因此引发了梯丰与提坦两大种族间的一场激烈战争。

气流发生逆向旋转。

“我已经开启结界,你可以过去了。”德莫斯给予卡蕾忒提示。

她跃下最后一级石阶,浮在异次元的空间。有别于人神两界,这个空间里没有任何土地依托,跨出黑暗神殿大门,就置身在茫茫的宇宙中。

卡蕾忒扑到哥哥胸前,几日来的孤单与恐慌一扫而尽。卡摩德单臂搂住她,细细把她从头到脚看遍,口中不住问长问短。直到听说她安好的解释,提着的心才算归于原位。

巨大的压力突然袭向他们三个。柏修急急松指放箭。

金箭在苍茫的宇宙中祭起一道利闪,撕裂眼前魍魉般鬼舞的气流,径直朝目标德莫斯攻去。

它的准头刚刚触到他的眉心便突然停住前进,似乎被他使出的法力摄住一动不得动。灿红的火焰熄灭后,它稳然落在他手上。

他安宁地注视下方的三位,一侧的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个冰冷的笑。

“阿波罗的馈赠,我收下了。”

卡摩德将卡蕾忒护在身后,挥刀向石梯上方砍去。血之女神卡利双臂横斧接住这阵攻击。两大神力狂烈抵触起来,一声雷鸣后,殿外一侧的四根巨柱轰然坍塌,神殿整体稍颤一下。

卡摩德正要冲上去与她直接交战,却被柏修一把拉住。

“目的达到,我们快走。”

柏修十分清楚此刻不宜恋战。在异空间里能够托得起眼前这么磅礴辉煌建筑的神祗,实力绝非一般。

卡摩德有些无奈,将“芒石”画个圆弧,合入腰间的刀鞘。

眼看三个身影消失于黑暗的彼端,卡利浅笑着赞叹:“奥林帕斯的第四代统领者,后起之秀!就这样让他们走掉?”

“时机尚未成熟,还不能惊动奥林帕斯神祗,刚才那笨丫头差一点就进入了‘暝阁’。”

惊惧的神色滑过卡利娇媚的面容,她斜视他发问。

“你舍得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德莫斯将手中的金箭高举过头,抬头欣赏它在一片暗黑的时空中散发出的璀璨之光。

“就算她回去也不会太好过。总有一天,她会因承受不了痛苦的折磨再回到我的身边。”

德莫斯脸上满是狡猾的冷笑,他深吸一口清新潮冷的空气,感觉神怡轻松。

爱就是永不背离与抛弃?愚蠢的卡蕾忒,你的观点很快就会得到验证了…

卡蕾忒现身于雅典学术街的“海蓝”公寓。重归人间后,她要在第一时间内赶到荷西那里去。她一直非常挂念他,不知被德莫斯放掉的他这几日的状况。

同时她颇为担心。

真实的神族身份已被他知晓,这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爱情顺利发展下去。但依那日在黑暗神殿里他信誓旦旦的表现来看,卡蕾忒又期望自己的这种担心最好是多余的。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清俊身影从大厦的正门走出,正是她魂牵梦萦的人。

那一刻,他的目光与台阶下她的对接在一起。他脸上没有呈现出丝毫的惊喜,相反,那种无关痛痒的表情分明将她等同为陌路。

一个穿蝴蝶结吊肩衫和牛仔短裤的少女从他身后的公寓大门里跑出来,很是欢快地一下子抱住他的一只手臂,甩甩一头红色的齐颈扣边发。

“荷西大哥,可以走了!”

“你这个冒失鬼,都嘱咐过你要锁好门的!”

“真是啰嗦,我只是一时忘记了嘛…喂喂,你认识她?”

少女注意到了驻目于他们的卡蕾忒。

“不认识。不过,那真是位漂亮的小姐。”

荷西近乎残忍的回答让卡蕾忒震惊万分,她像挨了当头一棒变得哑口无言。

而他则轻松地经过她的身边,不忘对她投去一个友好的微笑。在她泛着泪光的注视下,和那活泼可爱如洋娃娃的少女有说有笑地扬长而去。

“那娜,真高兴暑假你能来希腊看望我,今天你的十五岁生日我一定给你好好过一回!”

“自从你离开中国后我就一直很想你呢!一会儿我想吃海鲜,还要去冷饮店吃冰淇淋,可以吗?”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第十九章 荷西失忆

为什么会这样?荷西为何会对自己视而不见?自己被困在黑暗神殿的两天里,地上的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卡蕾忒不得而知。

就在满面焦虑的时刻卡摩德现身,望着前面两道远去的背影对她作了解释:

“你也看到那个中国人的异常了吧。从你的生命气息在人间消失后我就找过他打探消息。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不认识我,连你是谁更记不得!柏修对他作了检查,发现他头脑的部分记忆已被某种法术抹除,我们意识到肯定是你出了事,这才追查到黑暗神殿。”

卡蕾忒恍然大悟,心里面开始一遍又一遍诅咒德莫斯。难怪他会那样大方放她离开,原来真是另怀鬼胎。

为不使同伴担心,卡蕾忒最终跟随卡摩德返回落脚的饭店。

现在,所有团队成员都需尽快恢复充沛的体力。再怎样他们要完成的任务都还没有头绪,而人界又出现了强劲的敌人黑暗之神,相信在他神殿里的初次交锋后,一场真正的战役也终将在为期不远的某天到来。

……

周末的一天下午,荷西陪着那娜在旅游街闲逛。

这个姓那、千里迢迢从中国飞来希腊的十五岁女孩是荷西父亲的一个老画友的独生女。由于两家关系走的近,那娜从记事的年纪起就经常随父亲到荷西家里。通常两个国画大师一起交流技艺的时候,那娜就和她的荷西哥哥一同玩耍,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荷西大哥,这边来!”那娜挥动嫩藕般的胳膊对落在她后面的荷西招呼。

“大小姐,拜托你不要跑得这么快好不好…”他追上她:“这回又想怎么样?”

“到这家店里喝饮料吧!”她挑大指朝向身后的餐馆。

荷西仔细打量这间希腊风情餐厅的门面,突然有些痛苦地捂住头。

“怎么了?”那娜吓一跳。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那娜选好一个位置,他们坐下。一会儿工夫,服务生将他们各自的饮料呈上。

“你最近总是怪怪的,荷西大哥,现在又东张西望,到底有什么令你不安的?”衔住吸管啜了一口木瓜汁,那娜问道。

“我觉得好像来过这里,刚才进门前我就有熟悉的感觉,可凡是我驻足过的地方不应该没有印象的…”

他用手指戳着脑袋:“莫非是我老了?自从看望塞威尔学长后,我这里就变得空荡荡,生活中好像丢失了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那娜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灵气十足。

荷西歪头想了一刻,最终耸耸肩:“不知道。”

角落里,卡蕾忒躲在一间卡座里黯然伤神。这几日她一直悄悄尾随着荷西,他去哪她就跟到哪。因为第一她实在想念他;第二,如今失忆后的他身边竟然多出个娇俏的妙龄女郎,这怎么能叫卡蕾忒放心得下?

荷西现在脑中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已经成为空白。他根本不会记得,他们在卫城结识后他邀请她的第一顿午餐正是来的这家餐馆,就是在这里他对她一见倾心。他更不会记得曾经与她畅谈整个下午的情景,以及他再次转生为“荷西”的使命…

一切一切都要拜德莫斯所赐!

卡蕾忒明白,其实不是没有办法解开他的法术,最直接简单的方式就是击败他。只要施法者受到重创或是消亡,他的法术也就不存在了。但想重伤黑暗之神又谈何容易?卡蕾忒更不好请求卡摩德帮忙。那么,还有什么其它的解术之法呢?

想着想着,卡蕾忒又将注意力聚集到坐在荷西对面的红头发小妞身上。

她为何会出现在赫克托身边?是敌人吗?可是,看她的样子对他并没有恶意…

漫山的霓虹彩灯将卫城的夜景装扮得分外迷人,那娜又嚷着要去参观卫城,她拉着荷西一路来到帕提农神殿外的橄榄树下。

“你看,荷西大哥,这棵树好漂亮啊!我最喜欢希腊出产的橄榄油了!”

荷西只是抬头看绿油油的树叶,目光中现出一起疑惑和不安。

“我来过这里,到底是在何时,居然又会想不起…”

“别急,慢慢回忆。你家不是有一幅橄榄树的作品吗,说不定在这里发生的事和你大脑的空虚有关哩!”那娜极耐心地引导他。

他还是很无奈地摇头。

那娜环视四周,突然面露欣喜,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卡蕾忒。

“快看!荷西大哥!是她!”

躲在一角石柱后的卡蕾忒怎么也想不到会被这小鬼指中,正要避开之时却见她硬拽着荷西冲上来。

“这么巧啊,你也来玩?”她神色激动道:“有印象吗?我们在‘海蓝’公寓见过的,不如你和我们一道观光吧好不好?”

卡蕾忒不置可否,她很小心地看向荷西,看向面前与她朝夕相处过的男人,用温柔的吻占有过她嘴唇的男人。他也目不转睛地望她,表情意外中夹带少许怀疑,当这目光中显示的陌生感与她眼里的伤愁相触一刻后,他低沉地呻吟一声,身体完全瘫倒下去。

“荷西大哥!怎么了?”那娜惊叫着抱住他:“要不要紧?”

卡蕾忒和那娜同时上前,然而卡蕾斯忒越是靠近,他越发痛苦地抽搐。

“头疼……头好疼!”荷西痛苦而含糊不清的呻吟着。

卡蕾忒不知所措,迟疑几秒后,她湿着双眼飞快跑离了。

“等一下…你是谁……”

荷西呼喊一声,终于难耐剧烈的痛楚,再次用手捂住脑袋。

第二十章 神祗斗法

夜晚,那娜独自在学术街漫步。几小时前荷西与卡蕾忒见面后居然引起他剧烈的头痛,那娜慌慌张张带他返回公寓,把他安顿好后时间已经很晚了,她便动身返回自己的住处。

“怎么办,我的力量不能令荷西大哥恢复记忆,稍稍给予他启示又会使他头疼…哎,他们两个真可怜…”

她的自言自语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这都怪你太天真了!以为光带他旧地重游就能破解我的法术,那我这个黑暗之神还真是白当了!”

德莫斯在那娜前方突然现身,拦住她的去路正色道:

“别多管闲事,你那种自以为是的作法只会增添他的痛苦罢了!”

她则以怒脸相对。

“你才是自以为事的家伙!对那样善良的男人动用法术未免太不地道吧!你不知道吗?为了遵守与卡蕾忒的约定,赫克托的灵魂已经历过十三世的轮回,每一世的他都在孤寂中孑然而终。这一世好不容易等到挚爱,若还不能和卡蕾忒在一起的话,这个可怜的灵魂就永远摆脱不了轮回的束缚!”

德莫斯的确表现出小小的惊讶。轻微短暂的沉默后,他才换为不屑的冷笑。

“不过是十三世,还差得远呢!但我看你突然来希腊的目的绝不只是帮卡蕾忒这么单纯!他应该也到了吧?”

德莫斯的眼光忽而变得锋利,牢固钉住那娜全身。

“你…你说什么!”她脸色稍变,似乎被说中而显得有些心虚,而后又气呼呼对着德摩斯边说边张牙舞爪。

“别以为自己是黑暗之神就很了不起,想破坏卡蕾忒的幸福我绝不答应!”

“现在的小孩还真不懂礼貌!也好,今天我这个作长辈的就来好好教育教育你!”

说笑间,德莫斯抬右手指向那娜。在那手的食指上,有一团乌黑色的火焰冉冉蹿烈着。这一招若是对着她直指出去,她的身体就会在瞬间变为黑臭的焦炭。

“等一下黑暗之神,一定要打的话我来作对手如何?”

稚嫩的童音令德莫斯并不急于动手,而是静静留意那股蕴含着强大力量、正向这边迅速靠近的同族气息。

在月色和夜灯混合的光亮下,一个八九岁大且着装入时的男童由远及近走到那娜身旁停下。他的一双幽绿眼眸炯炯放光,像一只发现了目标伺机捕猎的波斯猫似得紧紧盯住德莫斯寸目不离,眼神机敏而富挑衅。

“王!你终于肯出面了!”

那娜万分喜悦,拍着双手跳两跳:“太好了!卡蕾忒有救啰!”

“别误会,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不得不现身,至于奥林帕斯的恩怨与我无关!”

虽还是个孩子,但他的神态与口吻俱显出成年人的威严果断,而他的全身上下俱散发出比常人君主更为高贵的气度,教人敬仰却也畏惧。

德莫斯望一眼男童鬼火般萤绿色的短发,嘲弄地笑道:

“你到底还是来了,不过身形却还是个孩子,这真让我吃一惊。”

“故意对她下手不过为引我出现,德莫斯,你的手段怎么还是这么不入流!”

话毕,天空出现若干磷色火球,在男童的注视下,它们垂直向下朝德莫斯疾速砸去。

德莫斯从容举起一支手,在头顶上方划出一个半弧布下结界。一阵撼动山河的震荡声响过后,和结界接触的火球纷纷炸为飞尘,闪着荧光散落在暗淡的夜色中。

伴随刺耳的声响,地面裂出宽而深的沟壑,快速向男童脚下延伸。男童一动不动,双目张大,眼眶几乎要裂开,浑身的每块皮肉都处于绷紧较劲状。终于,受到法术的阻力,地裂在男童脚下停止沿展的步伐。

另一端的GrandBretagne 饭店内,卡蕾忒手握电子钥匙靠在601房门前,却无力抬去划门禁,身体的大部分神经已经被心中强烈的痛感支配。

“德莫斯存心要拆散我和赫克托。现在只要我一接近,他就会受到暗力量的折磨,我真的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吗?”

想着,她又一次悲伤地落泪。

旁边房门发出声响,卡摩德走出。

“你怎么才回来?在迪克奇分别后我就担心你…你哭了?”

他一眼看见她打湿的睫毛和红眼圈。

“没,没有。”

她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门溜进去,接着“砰”一声闭门,把跟在身后的卡摩德关在外面。

“卡蕾忒——”

他拍打601的房门。

里面传来她的声音:“求你了,让我独自呆一会儿!”

学术街那头,两位神祗间的战斗正在激烈继续中。力所能及的法术全都施展遍,却依旧没有胜负之分。

男童和德莫斯脸上逐渐渗出细汗,在一边观战的那娜开始为僵持不下的局面担忧。

“不愧为黑暗世界的统治者,我低估你的暗力量了。”

一个招式过后,男童停止了攻击。

德莫斯也将力量收回体内,轻笑着赞叹:“你也很不错,身体虽是个小孩子,神力已经完全恢复了。”

“看来今天只好到此为止了。”

那娜闻言立即对男童叫起来:“王啊,卡蕾忒怎可白白受欺负!?”

“闭嘴!”男童把脸一沉。

“你又不是不知,我一向讨厌以这副小孩的形象见同族。还不都因为你,一到希腊就四处惹事!那么,后会有期吧黑暗之神,相信日后你我仍有机会再见面。”

他笑着瞄一下德莫斯,转瞬没了踪影。

“王,等等我!”

那娜跺跺脚,又朝德莫斯作个挑衅的鬼脸后身形消失。

他们来希腊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消息真的走漏了吗——

想着,德莫斯不禁皱紧眉头。对于这对提坦神祗的突然来访,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

本文为纵横花语签约作品,只在此网站发表,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读者支持正版,不要到其他网站投钱打赏,当心被骗!

第二十一章 拔刀相向

那娜将碗里的酸黄瓜片和羊奶酪统统搅和在一起。捏起一片黄瓜片尝尝,她皱了眉嘀咕起来。

“是这个味道吗?好怪哦!不晓得用不用放些橄榄油。”

她兴致勃勃去叫荷西吃晚饭,走到书房门口却停了步。

熟悉的气息从外面轻轻飞舞进来,令那娜的心情瞬间黯淡。

是你,你又来看望王子了。我美丽却哀伤的姐姐,你不在的日子我一定尽全力保护他,与他一同守候你们再次重逢的时刻…

那娜心中默默祷念的同一时间,荷西正坐在书房写字台前操作着他那台从中国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此时他并不知道,隐了身的卡蕾忒正躲在他身旁的窗外久久地注视着他。

他的生活依然如故,一切还那么自然,好像从未丢失过爱情。

卡蕾忒很沉浸于看他每天忙碌而充实的过日子,只是每次观望的时候她都禁不住清泪涟涟。

她多么渴望与他一起度这样平静的生活,现在却不得不和他分开。或许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虽然他忘记了她的存在,却可照旧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至少他能平安幸福,这便是她最大的心愿…

卡蕾忒擦拭眼角的泪迹,却没想到卡摩德已神不知鬼不觉的隐身藏在了她身后,因而她转身的那刻意外的和他撞个满怀。

突然的惊吓使她的瞬间法力失控,浮在九楼半空的身体急剧向下方坠去。他亦飞身向下接住她,将她安安稳稳送到地面上,兄妹两个一同显出真身。

“哥!你不要总一声不响呆在我身后,吓我一跳!”

她挣脱他,口气充满责怪,却很快发现他的表情和往日有所不同。

“…是他吗?”

他轻幽幽问一声,脸色越发阴沉。

“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心中的那个影子是不是他——!”

她被这声嘶吼震住,神态开始僵硬。最为亲近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这么说来,隔在你我之间的那堵墙,也是他…”

卡摩德脸上愁云浮现。

“难怪每日勘查希腊结束后你都会故意离开我,直到很晚才肿着双眼回到饭店,全都是…来这里…你爱他是吗?”

“我…我…”

卡蕾忒低了头,很久以来最担心的状况终于出现了,可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

“告诉我所有你们两个的故事!”

“哥…”

她节节后退,委曲地快要落泪。他则步步紧逼。

“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你根本不爱我是不是?所以才拿我当个傻瓜去愚弄!”

“我没有…从没有…”

“卡蕾忒我求你!求你对我行行好!”

卡蕾忒不忍心再对他隐瞒下去,再不坦白对卡摩德的确太不公平。她举首望一眼九楼亮灯的窗户,开始了陈述——

德莫斯与卡利围坐在云石桌前。桌面上的水晶球里正在同步上演“海蓝”公寓前的一幕。

卡利品着鸡尾酒,笑看一眼德莫斯。

“不就是为得到卡蕾忒吗?你何不也收去她对那个人类爱的记忆,也许她就会只钟情于你。”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必须让她经历品味所有的苦难,这是她轻视背叛我所要付出的代价!”

他狠狠咬牙,两眼中俱是映在水晶球里卡蕾忒的身影。

——

卡摩德的脸色苍白,他终于得到了一直渴求的真相。过了一会儿,他走近卡蕾忒,用双手托起她的头。

“多么美的一张脸。为了它我愿意去做任何事,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可是今天我才明白,所有的努力从一开始…根本毫无意义。”

他凝视她,发出痴呆的笑。一张俊脸冰冷非常,好像重露繁霜压在上面。

卡蕾忒在他的双掌间艰难摇头。

“我不是要故意伤害你,哥,你别这样,哥!”

对于她的哀求与安慰,他听不进一分一毫。没有风动,他的头发却向上方飞扬飘摆,无可抑制的杀气已经从他周身溢出来。

“没关系!我这就去想个办法,让他从你心中干净彻底地消失!”

“哥,你不要这样!”

卡蕾忒追随卡摩德进入公寓,因为她感觉到了那股浓烈的杀气。

而“海蓝”公寓里荷西的房间早就乱了套。那娜尖叫着抱起头痛欲裂的荷西。

“荷西大哥,怎么了!”

“卡蕾忒是谁?!为什么在父母的电子邮件里会出现这个名字!她真的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荷西挣扎着对那娜不住发问。

“平静下来!什么都不要想!荷西大哥,别再想!”

当卡摩德手执明晃晃的“芒石”刀用“瞬间转移”的法术突然现身在这所房间里时,吵闹声骤然停止。

“是你?”

那娜张大一双泪眼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感到有些意外。她还不清楚他的来意。

卡摩德也有同样的惊奇,不明白为何这个红头发的提坦神祗也会和她身后的人类男子结缘。但顾不得多想,他对她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

“把他交给我!”

“不!不行!”

那娜灵敏地觉查出危险正在迫近,出于本能她护住荷西。

“哥!不要!”

卡蕾忒现身的同时,卡德摩斯的一臂已经将那娜推开,另一臂对准荷西恶狠狠地手起刀落。

寒光闪过,一朵嫩黄色雏菊花被劈为两片,悄无声息的落到地上。

卡摩德愤然回身,在那娜旁边的是毫发无损的荷西。是她以法术偷梁换柱,抵挡住卡摩德的攻击。

他正要再次挥刀,卡蕾忒冲上来,伸开双臂阻拦他。

“哥!别伤他,我求求你!”

“让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男人毁了你!奥林帕斯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吼了一声,伸手过去想拽开她,手掌却在中途骤停。他和她之间的空气已经变得异常冰冷,犹如北极的刺骨的酷寒。

撤回手,卡摩德凄然苦笑,举起“芒石”直指对面的卡蕾忒。

“怎么?为了他,你也要和我拼命?”

“我不敢…希望哥哥能够对他手下留情。我已经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他现在的状况…对谁也不可能构成威胁…”

“可是,他却能令你一直爱他,从远古的神代一直爱到现在,这样的男人又怎么会对我构不成威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在你心里,我居然还比不上一个低贱的人类吗!”

“…你…也是这么看人类的?”

卡蕾忒吃惊地望着卡摩德,表情变得很复杂,抑郁,疑惑,无奈,难过。

“原来,哥哥也讨厌人类。如此,我便不想过多解释,你若一定要杀他,就先了结了我吧!”

卡摩德怔怔看向她。对他来说,她的这种姿态是那样熟悉。

曾几何时,同样的姿态也挡护在他的前面,为他阻止了奥丁的进攻。只是现在,她的表情比那时的更加义无反顾!

这时,一旁的那娜忍不住插话。

“你应该知道吧?即使没有荷西大哥,卡蕾忒也不会爱你。”

“芒石”剧烈的抖动着,最终随卡摩德的手臂缓缓垂下。

“是啊,我早该知道的…是我一直自欺欺人…童年的梦该醒了…”

他面无表情,喃喃重复着,突然间消失不见。

“哥哥…”

相同的悲伤写在卡蕾忒脸上。

第二十二章 负气出走

荷西捉住卡蕾忒的一只手,他感觉似乎捉住了一直渴求的真相。他极细致地打量她的面容,一阵噬骨头痛接踵而至。

他忍耐着,急切地继续追问。

“你就是卡蕾忒?我们……相爱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荷西痛苦的模样令卡蕾忒不知该怎样作答。

“对不起!”

她挣脱他,发抖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落荒逃走。

跑了一气,卡蕾忒垮在马路边。她的抗压能力已经到达极限,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

“德莫斯!出来!你给我出来——!”

她仰天大叫,心里清楚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此刻,他一定躲藏在某处偷笑她的狼狈。

“为什么要这样整我!为什么要毁掉我所有的幸福!你太过分了——”

说着,卡蕾忒放声哭泣起来。

“你不是说爱就是永不抛弃与背离吗?现在,王子已经记不得你们之前的事了。我倒想看看,你对这个人的爱究竟还会坚持多久?卡蕾忒,用行动告诉我吧,此时身处逆境,你所信仰的爱又将赐予你多大的勇气!”

德莫斯阴郁的声音响在半空。

“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荷西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就在我这里,只要你肯回来和我一起生活,我便将收去的记忆还给他。”

“你好卑鄙!”

“卑鄙?说得好!反正我天生就是个恶魔!一个不折不扣的卑鄙的恶魔!哈哈…”

许是受到卡蕾忒的谩骂刺激,他忽然狂笑起来,笑声却充满苍凉。

“哭吧,哭吧!把心中所有的痛苦全部倾泄出来吧!比起我所承受的一切,你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黑暗之神就是黑暗之神,这样绝妙的坏点子只有你能想出来!”

异次元的黑暗神殿里,卡利望着水晶球里卡蕾斯忒悲悲切切的样子,颇为满意地称赞。

“消除那男人对卡蕾忒的记忆,当他们再见面时她就会痛不欲生;而要令他恢复正常,她只有投入你的怀抱。如此一来,那男人又会因为失去心上人变得痛不欲生。无论如何,等待他们两个的都是无尽的痛苦。这下,一向令你痛恨的卡蕾忒终于得到应有惩罚了!可真有你的……”

德莫斯却一言不发,暗沉似水的英挺面容上显不出丝毫快乐或是满意的神态。安静一刻,他突然站起离去,将还在幸灾乐祸的卡利晾到一边。



雅典上空开始降雨,淅淅沥沥的,像是无边无际的愁。

卡摩德手提行李箱慢步走下饭店台阶。无精打采的他低垂着头,任绵绵细雨打湿全身。

柏修撑着一柄黑伞冲到他近前。

“一定要这样吗?你想去哪?”

问话的同时他自己深感有些滑稽。能透视对方心灵、素有“心灵捕手”美称的他,平生第一次向对方提出疑问。

卡摩德麻木地摇头,脸上一片湿。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

“我…已经无法再面对卡蕾忒。我无法让她爱我,更无法阻止她继续玩火,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离开她,离她越远越好。”

柏修不知再说些什么,只好目送卡摩德远去的身形一点点变小,直至淹没在夜色的水帘里…

激动的卡蕾忒闯进柏修的房间。

刚才,她一赶回饭店便敲打卡摩德的房门,却惊讶地发现开门的人换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伯。

“为什么603会住进新的客人?卡摩德到哪去了!”

一进屋她就不停地追问。

“他已经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柏修的平静回答令她大吃一惊,好一会才有所反应:“别…别开玩笑了,你怎么会不清楚他在哪。”

“你错了,卡蕾忒,”柏修直言不讳道:“这次我真的无法看穿他的内心世界。老实说,我以前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倘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那家伙的心决不会空白到如此地步。”

“…都是我不好,是我伤害了哥哥…”

柏修走上前,很认真地面对着她。

“卡蕾忒,你还记得来人界的前一晚,在圣山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见她无言以对,他只有无奈地摇头。

“你只记得你和赫克托的承诺,居然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忘记了…卡蕾忒,你的爱太深太执着。现在看来,当初或许是我的错,不该给你那种压力。”

温和适度的语言,惯有优雅亲切的笑容,这些都使卡蕾忒的内心感到比挨受责备更加难以忍受的煎熬。她再也矜沉不住,掩面哭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他!柏修,你骂我吧,打我吧,求你别再对我温柔。我现在心里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犀利目光终于淡然下去,佯装的笑意也随之瓦解,换上来的却是无限的悲悯。

柏修走近哭泣的女孩,将她的头拢上他的肩,耳畔是她悲切的呢喃。

“我不是‘爱与光明的使者’吗,曾经成全过世间无数的痴情儿女。可是,换到自己想要去爱时,却爱得如此痛苦,如此劳累。到底为什么,究竟哪里出了错…”

字字句句的倾吐清晰地敲打柏修心头,带给他强烈的震撼。

究竟哪里出了错?他无法给予答复。

可以说,在这次的事件中,卡蕾忒本没有直接的过错。即使要追究责任的话,也不应该由她来承担全部——

这世上的因果向来喜欢毫无征兆的发生。因此,凭谁也没有理由去责备对方的不是!

“傻瓜,你为何偏要去爱一个你不能爱的男人!何苦呢…何苦…”

柏修叹出一片心酸,在他臂弯里的女孩身躯被拥得更紧了。

窗外的雨势渐急,像是一系列不和谐的音符,为卡蕾忒的悲鸣伴奏。

第二十三章 深夜祷告

德莫斯迈着闲散的步伐穿梭于夜色笼罩下的大街小巷,享受着这个属于他的时刻。

黑暗之神,夜晚的主宰,比起白天阳光下的喧嚣,黑夜的寂静反而令他更为自在和享受。因为在这看似不再浮躁的背后,暗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罪恶!

“伟大而邪恶的黑暗之主啊,请接受您忠诚仆人的请求,我以乌鸦之血作为祭典,请接受我的请求…”

经过一处破落的古宅外墙时,一阵压抑的祷告声音传入德莫斯的耳鼓。

“是谁?在人类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居然还会有人祷念如此古老的咒文?”

德莫斯感觉好奇,便纵法术隐身穿进布满尘垢的金属大门。

庭院内,满目皆是荒凉。残旧不堪的欧式石像和疲于修整的绿植沐浴在凄寒的月光里,悄无声息的安寂中透出一丝瘆人的诡异。很明显,这栋复古的洋宅也曾有过一段辉煌的繁荣时刻。

“伟大而邪恶的黑暗之主啊,请接受您忠诚仆人的请求,我以乌鸦之血作为祭典,请接受我的请求。”

循声接近漆黑的三层复式结构主楼,他发现一层一侧的雕花窗内隐隐有烛火摇曳。

走上前往里看,昏暗的空间内燃着一圈白蜡,之中跪着一个面色憔悴的年轻女人,娇丽的容颜上满是泪痕,正对在竖立在她面前的十字架做无比虔诚的祷告。

一只羽毛乌黑的乌鸦被尖锐的长钉活生生钉在十字架的中央,此时这可怜的小东西尚未断气,堪堪扑腾着黑色的翅膀发出低低沙哑的哀鸣,进行着死前不甘的挣扎。红色的血液从冰冷的长钉边缘渗出,滴进十字架下方的碟子中。

“请赐予我复仇的力量,我不会放过那个负心的男人,利用我击垮我的家族,最后抛弃我的狠心男人!作为回报,在我死后,我的灵魂将追随您左右,作您最虔诚的随从!”

有意思,原来是个弃妇。不过,因爱生恨往往更能激发人类心底的妒火,说不定也会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想到自从提坦神族消亡后,自己很久也没接收过苦主的诉求,如今这个深夜祷告倒激起了德莫斯的兴致。

于是他施个法,凭空刮起一阵暗淡的旋风,瞬间卷走房内仅有的光亮。

蜡烛熄灭的一刻祈祷声竭然而止,伸手不见五指的氛围只能听到她沉重而紧促的呼吸,显然她正处于高度的紧张中。

“女人!你的诅咒我接受了,我会替你消除怨恨——”

德莫斯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夜色的空冥里。

“你…你是…”恐惧使女声颤抖得很厉害。

“暗世界的君主——黑暗之神!”

普拉卡地区迎来黄昏的时刻,也就迎来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刻。

好不容易送走正午干炽的日照,游人们终于按捺不住期盼已久的迫切心情纷纷倾巢而出,观光于风景区域的街头巷尾。

卡蕾忒穿过Kydatheneon大街,神色忧愁。一路寥寥无赖,实在走不动了,便落脚在一处露天咖啡吧的木椅上,吩咐店主端上一杯冰摩卡。

近些天,男友荷西失忆,哥哥卡摩德负气出走。接连打击之下,她必须学会顽强和独立。除了保护好自己,还要马不停蹄穿行于希腊的各个地域,继续找寻雅典娜宝石的下落。

虽然也想守护荷西,但如今的卡蕾忒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何况也不忍看他再受德莫斯的法术摧残,不若把他安放在那娜身边一些时日吧。

其实,卡蕾忒很清楚那红发小鬼的真实身份是提坦族的贝瑟芬妮,更是奥林帕斯的仇敌冥王哈迪斯的妻子。但她在卡摩德刀口下英勇救荷西文的行为着实令卡蕾忒感动。

据此卡蕾忒猜想,那小姑娘暂时还构不成自己的又一威胁。

更加使她担忧的是哥哥卡摩德。“海蓝”公寓内他愤怒却幽怨的眼神、挥刀进攻的疯狂均在她在心中烙下深刻的印记。

离去的这段时间,几次向他发出意念波恳请谅解,然而均未得到他的回应。他现在的处境如何?究竟是过于心灰意冷而对她的道歉无动于衷,还是遭遇了其他的不测?

正在胡乱猜疑的恐慌之际,一道熟悉的黑影落座于她的对面,令她的心情再度绷紧。

“看到我不高兴吗?”

德莫斯面带微笑,心情不错的样子。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跟踪我对不对!真是无耻——”

“搞不清状况便发火是一种无知的表现。明明是你自己把气息散得那么广,几英里外都能让我察觉得到。”

卡蕾忒闻言急忙收回法术。提坦神祗的气息是他们有别于普通人类、幻化法术的根本所在。只要在一定的距离内,神祗们都可感应到同族的位置。

她故意扩散自己的气息本为搜索蕴有同族力量的雅典娜宝石,没想到却为德莫斯找寻她提供了定位。

“不想请我喝杯饮料吗?”

德莫斯用手指轻敲空空的桌面,笑看卡蕾忒脸上的懊恼与无奈。

“开玩笑!”

她从手包中翻出几枚硬币放在桌上替自己的饮料付款,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离开。

绝不能搭理他!她暗暗告诫自己。几天前他做下一桩接一桩的缺德事,现在又来嬉皮笑脸,说不定又打什么鬼主意!

“怎么会有这么小气的神祗…”

德莫斯抱怨地小声嘀咕一句,步步跟在她的身后。

“总跟着我干什么!”

“别这样,我这次真心有求于你。”

“求我?堂堂的正神放下架子求一个下等使者,传出去不怕被众神笑话!”

卡蕾忒先是一惊,随后冷笑着瞟他一眼,大为不信。

“有个从意大利过来的朋友约我明天吃晚餐,我想请你以我女朋友的身份一同出席。”

“你说什么!”卡蕾忒惊愕地一声尖叫,将愤怒的白眼翻了两翻。

“充充样子嘛,又少不了你一块肉。不过,假如你愿意做我的正式女友,我绝不反对!”

“谁…谁要!”

卡蕾忒红了脸,只顾加快脚步向前走。

第二十四章 被迫做戏

跟了一段路,迟迟得不到卡蕾忒的答复,德莫斯的表情渐渐转变。

“这么强硬可不好,莫非你想让你的赫克托永远失忆下去?”

卡蕾忒立即止了步。她还算了解德莫斯的手段,从威胁到利诱,最终强迫,从不浪费过多时间和感情。

虽说不想投降,可是…

惊惧万分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右手上速然生起的光束上。如投影仪里的影像,生动演绎着她与荷西相识、相恋的一幕幕往事,清晰分明。

“这就是他对你的全部记忆,如果现在被我弄碎的话,它就再没机会回到他脑子里了!”

德莫斯的语气冰冷而生硬。

变换的画面在他慢慢弯曲的五指间逐渐模糊,愈来愈细的光束被握在手中,也凝在卡蕾忒孤独无助的眼底。

光辉完全消失之际,她和荷西的一切均将泯灭。

“不…不…”卡蕾忒摇着头,表情惶恐。

她终于在德莫斯即将攥紧五指的那一刻扑过去,可他却故意把那只高高抬起的手掌向后撤,使她跌进他的怀中。

“我答应你——答应作你的女朋友,答应陪你去吃饭!请不要驱散荷西的记忆!”

卡蕾忒哭着抬头仰视德莫斯冷峻的面容,悲切的眼神里充满哀求。

他又一次赢了——

目睹德莫斯收回了记忆之光,卡蕾忒如释重负。

严酷的神态在德莫斯脸上柔和了许多,一丝胜利的窃笑掩藏其中,他渐渐扩开双臂包围卡蕾忒,她却怒然挣脱。

“我虽然答应,可你休想借机占便宜!”她倔强地擦擦泪迹,一脸的羞忿。“订好时间和地点后直接call我!”

“好!”

看她逃般跑远的背影,德莫斯漾起暖融融的笑容。

——

坐在Diros饭店餐厅一角的桌边,德莫斯不时看看腕表,随行的卡蕾忒陪在他右侧。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近半个小时。

“嘿塞维尔,真抱歉我来晚了!”

清朗的女声伴随高跟鞋打击地面的声响由远至近。在卡蕾忒放下手中茶杯的那刻,一个身穿白色香风套裙,棕色波浪长发的妙龄女郎快步而来,给予已经起立迎接的德莫斯大大的拥抱。

什么嘛!关系真不一般啊,否则异性间的见面礼仪怎会如此热情?

卡蕾忒立于一旁斜睨他俩。

“哦…你最近过的好吗?我可想死你了!”

“不愧是卡美尼亚家族骄傲的大小姐,依然没改爱迟到的毛病…”

“对不起嘛,人家是女孩子,总要细心打扮一番呀。这位…就是你的女朋友吧。”

看到卡蕾忒时,这被满身名牌奢侈品包裹的女郎表情惊艳。

“我来介绍,我的女友,卡蕾忒·拉其奥。这位是…”

“我叫尤西娅。尤西娅·卡美尼亚,意大利珠宝商的女儿。”

看到德莫斯轻揽卡蕾忒的腰肢,别具复杂的神色滑过尤西娅精心装扮的面容,于是她抢话道,语气显出些微的傲慢。

“我和父亲都是塞维尔画廊生意的老主顾。很高兴和你认识,拉其奥小姐。”

“幸会。”

她们友好地握手。

卡蕾忒能感到对方正在故意向她炫耀自己的社会地位,无非是人类女性低俗的虚荣心作怪,她没必要和这种无聊的小女子一般见识。

这也难怪,卡美尼亚家族是意大利极富盛名的珠宝世家,生意历史可以追溯到18世纪。

半月前它刚刚吞并了希腊最大的珠宝品牌科洛托,这一消息曾在这个碧海蓝天的岛国引起非常大的轰动。这些都是卡蕾忒到达人界后,通过电视新闻了解的。

“难怪一见她我就觉得几分眼熟…”

落座后,尤西娅再次细细打量卡蕾忒后眼前一亮。

“没错塞维尔,前几天在你的工作室,我见到的那副裸体少女油画的半成品…”

话只说了一半突然止住。她有些不好意思,掩口吃吃笑起来。

“好了尤西娅!我可真倒霉,结交的朋友各各都是大嘴巴。”

德莫斯苦笑着,表情尴尬地转头看看卡蕾忒。对方早已被气愤憋红了整张脸,瞪着他却哑口无言。

笑够了,尤西娅从靓红色方包里取出两张做工精致的请柬。

“这次我们全家来希腊的目的除了为品牌整合工作收尾,还要完成一项个人任务。我和未婚夫将在这里举行结婚仪式,到时候还请二位赏光。”

德莫斯翻开请柬封页,扫一眼里面的内容后不禁微微一笑。

“卡美尼亚家族果然有才,连教堂的选择都别出新意。米特罗波大教堂,这可不是一般人想想就能如愿的。”

变相的赞扬使尤西娅傲然眉飞色舞。

“对了,新郎呢?为何这次小聚不叫他一起?”

“抱歉,他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走不开,我只有在婚礼上介绍你们认识了。他原是科洛托品牌的首席珠宝设计师,说起来真是花了我不少心思才挖他到我爸爸的麾下。这次能够击败科洛托家族,他的功劳确实不小。”

“是吗?看来为了达到目的,你们一定用了许多非常手段吧?”德莫斯的笑容狡猾。

“讨厌塞维尔,你的嘴可真坏。”

尤西娅笑着一掌打在他身上以作惩罚。

“我的祖先也是希腊人,落叶总要归根。如果回当地发展的话,科洛托就是我们生意的最大绊脚石,我们不得不啃下这块硬骨头。好了,叫东西吃吧,我可饿坏了。”

第二十五章 旧爱新欢

晚餐结束后卡蕾忒起身去洗手间。

“直走左边的拐角处就是——”德莫斯殷切为她指路。

要你管?对这里的一切那么熟悉,这家餐厅肯定是你这坏家伙经常带女人幽会的地方!真是的,一面厚脸皮耍花招缠着我,一面又背地里幽会其他女孩,脚踏N条船算什么嘛——

卡蕾斯心中一旦这样想,竟然无缘无故的冒火。

“你的品味真的变了许多呢……!”

见到德莫斯的眼神还在被卡蕾忒的绰绰身影牵引着,尤西娅露出深沉的笑意。

“她很不错,温婉可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教养的好女孩,看得出这次你的确恋爱了。”

“得了,” 德莫斯收回目光。“别说傻话,你不知道她令我有多头疼。我和她……是上辈子的冤家!”

他叹口气,语意深长。想来这话本不算玩笑,和卡蕾忒的相识,确实要追溯到千年之前的神代,并且她是他受辱的起源。

“你自己都不知道吗?从前,你停留在女人身上的目光从来不会超过一分钟……无论对方多么优秀……”

尤西娅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强势,娇媚的容颜因内心的缺憾而添起一丝惆怅。

“你的身上似乎有种异于常人的气质,教人无法接近。就算和你有过亲密接触也无法真正走进你的内心。是这样吧,塞维尔?”

“尤西娅……”

“是啊,男人总是这样,因蔷薇花动欲,为白百合动情。和你交往的一众女人里除了她,还没谁能令身为画家的你拿起画笔,为其中的哪个作过画。”

抿嘴嫣然笑过,尤西娅很快恢复了原有的气场。

“好了,等你年轻漂亮的女友回来后我们就要道别了。下周我的婚礼上,说好不见不散哦!”

“绝对——”

尤西娅刚一走卡蕾忒就迫不及待地起身离开。她今晚呕了一肚子气,再也不想在这该死的地方多呆一分钟。

“等等,我去车场开车过来送你。”

德莫斯追出去。

“谁稀罕——”

“生气了?”

在街上他终于赶上拽住她。

“别拉我!”

她赌气甩开他。

“千方百计骗我出来就为陪你的旧爱吃饭,你可真想的出来!”

“什么旧爱?”

“别以为我是傻瓜!她一开始就一副敌视的样子算什么!”

“好好,是我错了。”

德莫斯被卡蕾忒一副即忿恨又委屈的模样逗笑了,于是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我承认,是和她有过几次…交往。对,是交往,呵呵……”

“呸!真恶心…”

卡蕾忒当然清楚他口中所说的“交往”的真实含义,两个脸颊更加发烫。

“她一降生就享有父母为她准备好的一切,衣食无忧。自然免不了有些盛气凌人,不要太在意。”

“她和我没任何关系,我没必要当她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那样去奉承!噢对了,下次你再和她见面时麻烦转告她,我和你也没任何关系,少对我摆出那副架势!”

缄默着听完卡蕾忒一顿没头没尾的乱吵,德莫斯漆黑的双眸里跌荡起伏着一波波的柔情海浪。

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形下,他突然发问。

“你在吃醋?”

“乱说什么——谁会吃你的醋!”

卡蕾忒当即大叫,面红耳赤像是发了高烧。可无论如何,她又无法解释清心里憋火的真正原因,总之就不舒服。

“你们这些人都够无耻,专门借艺术为名做些拈花惹草的龌龊事情。还有,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马上停止那副画的创作,以后再也不准画我!”

“拜托,女体的绘画可是艺术研究中最为高尚的境界。再说你就那么肯定,荷西和你呆久了就没有产生画你身体的冲动?”

“你!你…!”

卡蕾忒必须承认舌战是自己的弱项,与德莫斯的交锋只会使她屡战屡败。

“反正下周那位大小姐也要嫁人了,只要参加完婚礼就都结束了,不要生无谓的气了好不好?”

“谁要出席她那种人的婚礼!”

“请柬都收下了,再说为人类的婚礼传去祝福不也是你的工作吗?而且这次婚礼上,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奇妙的事情…”

卡蕾忒大感疑惑。德莫斯的表情正透出一种捉摸不定的狡黠,结合刚才那刻意暗示的话语,不免令她心中一惊。

奇妙的事情…?

正当她揣测出神时,德莫斯突然俯下身,在她的一侧快要被窘迫和羞臊煮熟的火红脸颊上亲了一口。

“呵呵,又被我借机骗去一个吻。”

他得意地笑着,手指转一下轿车钥匙的金属圆环。

“我这就去车场取车,你乖乖站在这里不准乱跑,负责后果自付。”

别有用意地指指大脑后,他转身走去,步履轻松。

路过相邻的一处风味餐厅时,德莫斯在窗外止步。似乎具有预见性,他透过玻璃,目光极认真地扫过里面每一桌客人,终于在一处让他发现了目标。

荷西与那娜并排而坐,对面是正在歇斯底里哭诉着什么的女人,那个在月圆之夜,向黑暗之神发出召唤的女人。

德莫斯轻扬嘴角,笑容愈加险恶。

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心里这样想着,他不禁暗暗骂了句。

“笨蛋们!等着瞧吧……”

——

“那个流氓,全靠我的接济才能读完大学。想不到他竟恩将仇报,转而投向卡美尼亚家族大小姐的怀抱。荷西,你一定会笑话我的无能,我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生命中最可信赖的人,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曾经那么帮他、维护他,他不喜欢孩子,我可以为他堕胎,他想要成为爸爸生意的继承人,我就一心为他谋划,你不知道为他我付出了多大代价…他不可以这么对我!”

餐厅里面,这小声哭泣着的女人断断续续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家变,她脸上的肤色呈现出病态的惨白,荷西不免替她的身体健康状况担忧。

“你和埃文曾经是我们这届大学同窗中最被看好的一对,没想到一年后再见到你们,彼此居然发生了这么大变化,我也想到他会是这样的男人。别再伤心了米莱蒂,身体要紧。”

荷西同情劝慰她道。

一年的时间并不算长。他无法想象,就在自己只身来到这个恬静优雅的文明古国学习的365天里,自己在巴黎念书时最要好的女同学米莱蒂·科洛托家里居然会遭受到如此惊涛骇浪的洗礼。

先是她的弟弟受到恐怖分子的绑架惨被撕票,接着身为一家之主的科洛托先生不仅陷入商业诈骗一夜之间破了产,还蒙披不白之冤锒铛入狱,令这多灾多难的家庭更为雪上加霜。

从此,“科洛托”这个希腊盛大传统的珠宝品牌便随其创始人的落败而枯叶般摇摇凋零,于珠宝业界中不复存在。

第二十六章 宿命今生

那娜坐在荷西身旁沉默地衔着吸管,将金黄色的凤梨优酪从阔口玻璃杯中一口口吸进嘴后咽下肚。

与他表现出的急切而无奈相比较,她的神态反而比较坦然和冷漠。

贝瑟芬妮,从神话时代起就担任“冥后”一角,终日陪伴冥王哈迪斯陷身在阴森寒冷的地狱之府。面对过往江鲫似游走的万物灵魂,她的心早已冰封麻木。

今天你寿终而来,明日我投胎而去,一切皆为劫数,一切皆有定数,就算神祗也不能改变这样的规则。因而,对于人类生生死死的情仇恩怨她早就比任何人都看的开,看的淡。

这之中唯有一个灵魂是例外,那就是赫克托。他坚持不懈的轮回,他历经十三世的转世终于在某一天令她那颗漠然已久的心感到一丝温暖的震撼。因此在他的转生者荷西最困难的时刻,在他因暗力量的干扰而丢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时刻,她必须寸步不离守护他,算是对那执着的灵魂能够融化自己内心冰雪的回报吧。“你不会明白的,荷西,你不会明白的!你是个善良的普通男人,根本无法想象为了留住埃文的心我都做过些什么——我…我真的完了,没有人能够理解我!”

米莱蒂双手用力抱住头,神色极为痛苦。她似乎极力克制自己,将有些想要说出口的话强行收回,一派堪堪纠结之态叫人看了心酸不已。

“好了,别在折磨自己了,振作起来吧。”

“不!我不能白白做出牺牲和让步!再过一周他就要和那可恶的dang 妇结婚了,我会让他们好瞧的。”

“别干傻事米莱蒂,为那样的男人不值得!”

荷西感到情况不妙。 米莱蒂的情绪异常激动,搞不好就会做出什么过头的事。于是他耐心地开导她,希望能收到些成效。然而事与愿违。

阴影在对方那张原本青春端庄的面容上越布越浓,如狂风暴雨来临前夕压抑沉闷的天空。 她瞪大得几乎快要撑爆眼脸的昏黄眼球中只写满两样东西,那就是“怨恨”与“复仇”。

那娜的心忽地一怔。她看到米莱蒂身后隐约现出一幕怪异的图像:

一男一女着装远古,对立于冉冉的篝火旁含情脉脉地互望。女人交给男人一只魔瓶,男人倒出瓶中的液体涂抹全身。 随后,他们一起战胜了力大无穷的神牛,又杀死了邪恶的毒龙,最终取得了圣洁的金羊毛。

瞳仁因法术而扩张,那娜以一对冥眼再次细细观视米莱蒂,一个女巫的形象瞬间覆盖她的周身。

居然是她!美狄亚!那个伫立于赫卡忒神庙前的悠古身影——

瞳孔缩回正常,那娜不禁轻叹一声。

美狄亚!即使又一次转世,被弃依旧是你人生最悲剧的旋律,仇恨仍然扭曲着你本应娴雅娇柔的面容。

究竟多少世的轮回才够?才能令你挽回这颗本不属于你的心,才能使你的生命里不再充满幽怨的颜色——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无论幸福与不幸,我们都像是被命运锁链束缚一般,要永远纠缠在一起。假如必须分开,那么我们只能共同走向灭亡…”

米莱蒂的脸上凝结起一层冰霜,像是一层铁灰色的面具盖在她的脸上。她的嗓音沙哑抑郁,直视荷西的眼神忽而闪烁出诡异的光芒。邪邪轻笑间,她的嘴唇微微开合,隐隐透出两排皓白森森的牙齿。

荷西惊得愣一愣。在这酷热干燥的夏天,他分明感到一阵阴寒的凉气正从脊背冒出。

“别做傻事!求你…”

他的身板直直地,像是被寒气冻僵,只会机械重复出这句话。

“荷西,你是个好人,在我最无助的时刻还能出来陪我。并不像那些惯于阿奉的小人,一见我家失势便躲得远远的。”

“别这么说,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荷西慢慢回答道。

眼中,米莱蒂满是咒怨的神态终于释然,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在不知不觉间渗出了细碎的冷汗。

返回的路上——

“荷西大哥,一周后的婚礼你最好不要参加。”

“那怎么行?虽然说收下埃文请柬的时候我产生过不去的念头,以他那样见异思迁的人品我肯定不会把那样的婚礼当回事。可是我放心不下米莱蒂,我有种预感,她一定会想办法出现在那天的典礼。”

坐在计程巴士里,那娜收回以往大咧咧的举止,头扭向一旁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万千景象,表情十分严肃谨慎。

米莱蒂的前身就是美狄亚,兄弟遭绑事件绝不是媒介宣传的那样简单,仅仅因酬金未及时到位而撕票。

那个只为自己自私的爱而不惜伤害手足的罪恶灵魂,再度打开黄泉之门飞舞出来,唯有那对新人的鲜血才能消除她宿命的仇恨。赫克托,这些关乎宿命的纠葛都是作为一个凡人的你无法理解的。

婚礼肯定不会一帆风顺地进行下去。如果你在骚乱中发生任何意外,我将无法面对卡蕾忒那幽怨悲哀的目光…

第二十七章 “猫眼石”号

一周后,雅典市内迎来今夏声势最为壮观豪华的婚礼。

米特罗波教堂营建于17世纪、规模和格局都位居全国第一,在屹立于希腊首都的几百年风雨岁月中所承办过的至极隆重的庆典莫过于国家总统的就任。如今此场所竟能为卡美尼亚家族己用,不难显示出它在商政两界内举足轻重的枭雄地位。

仪式开始前的适当时间,德莫斯与卡蕾忒盛装抵达教堂前的广场,向门口保卫出示请柬后才获准进入礼堂。

庄严肃穆的氛围下云集了各阶层人士:商界达人、新闻记者、政坛精英,甚至是只有通过电视新闻才能见到寥寥数面的政府高官。这阵势足以让卡蕾忒领教了人类口中常说“手眼通天、官匪通吃”的真正含义。

“怎么样?卡美尼亚家族的势力够大吧。”

德莫斯在卡蕾忒耳边低语:“老实说,我也是在人界头次见到这种阵势。”

“是啊,你一定很遗憾吧,没作成老卡美尼亚的女婿。”

卡蕾忒高挑眉梢,硬邦邦回敬道。

德莫斯见状只好无奈地淡笑着摇摇头。

提坦神祗不可能爱上人类,我再蠢也不会和你一样,做出那种无聊的傻事——

虽然这么想,他心里却也开心。

卡蕾忒明显有些醋意。如此,证明在她那颗愤世嫉俗的心中还有他的一席之地。无论爱或是憎,至少绝非漠不关心。

吉时应该到了,却迟迟不见仪式开场。

尤西娅·卡美尼亚,骄纵的豪门千金小姐,她该不会在自己的婚礼上也要迟到吧?

真无聊,早知道说什么也不来——

卡蕾忒胡思乱想着,不禁左顾右盼,借以打发无所事事的空白时间。直到视野中跃入一头显眼的赫色头发,她游离的眼神才兀地刹了车。

荷……荷西!

他居然也出现在典礼的现场,此刻就落座于前面位置的第三排中央。

心跳骤然加快。卡蕾忒如坐针毡,侧头看向德莫斯,他从容镇定的神态中露出几分得意之态。

乐声响起,二十名吟唱圣经歌曲的白袍乐童簇拥着牧师步入礼堂前端。一曲完毕结婚仪式正式开始。

新郎、伴娘与伴郎各就各位后,新娘终于着一袭洁白亮丽的婚纱傲然亮相,在父亲老卡美尼亚的引领下走到新郎身边。

接下来是祷告、牧师证婚、新郎新娘在证书上签字、互戴戒指,一切程序都流畅自然。

在他们相拥接吻之时,观礼的人们给予祝福的掌声,沉浸于甜蜜中的他们往往在这个时刻最易忽略很多东西。谁也不会想到,一场灭顶的灾祸已经探出手掌,向他们悄悄伸来…

一结束,卡蕾忒率先快步冲出教堂,尽量远离熙攘不休的人群。

必须避开荷西的视线!她想,决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和德莫斯在一起!

“你该不会是要离开了吧?”

德莫斯紧紧缠住她。

“我们马上要赶去PIRAEUS港,两小时后卡美尼亚的私人游轮就要前往圣托里尼做环游party。”

“你自己去吧!”

“不行!”

他牢牢攥住她的细腕,押解她前往停车处。

“放开!好痛——”

“活该,谁叫你不听话…”

风水轮流转,是时候让荷西那中国小子吃吃飞醋了!趁这样绝好的时机携卡蕾忒兜兜海风也算不错。毕竟,黑暗之神作久了,总也需要享受一下浪漫呀。

呵呵,一切尽在掌控——

德莫斯心里不免快意非凡。

暗暗盘算一下,死亡的脚步距离那几号人物也越来越近了,看来好戏才刚刚登场呢。

荷西刚刚凭请柬登上卡美尼亚家族的私人豪华游轮“猫眼石号”,背后便突然挨了一掌。

“荷西大哥!”

那娜举两只小手摆出一对V字形向他招摇着,略有不满地发牢骚。

“你可真不够意思,怎能抛下我一个人来这种好吃好玩的地方。我可是很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你是…怎么上船的?”

荷西只是感到很疑惑。他知道同学埃文送来的请柬只有一张,现在还在他身上。

“这个自然难不倒我这个…”

“提坦神祗”的名词差点随习惯脱口而出,她那娜慌忙停顿,随后改口说:“这个与亲人失散的小孩子嘛。”

她神秘而难为情地笑笑,挽住荷西的一只胳膊,举止很随意。

“走吧,到上面的那层去,露天甲板上应该有招待客人的点心和饮料——”

在规定时间启航后,游轮二层宽阔的露天环境下,本次派对的主持人老卡美尼亚带领一对新人致欢迎辞,随后宣布欢庆活动开始。

于PIRAEUS港出发,“猫眼石”号将历时7小时到达圣托里尼岛,然后绕岛环游后沿航线返回,全过程中会分站作短时停航休整。

这所豪华客轮上,除乐队、舞蹈等娱乐节目外各国风味餐饮也一应俱全。对于旅途疲劳的客人,更可到环境整洁的舱房休息。卡美尼亚家族将一切服务都料理得极为周到人性,也为变相炫耀其丰厚殷实的家底。

目光在人群中徘徊,荷西并没有找到他一直担心的米莱蒂,看来是没能获得请柬上船。

他这样想着,心中总算稍稍放松些。忽然,视线被两道穿梭的忙碌身影捉住。

学长?

那确是德莫斯,他正充分发挥着自身游刃有余的社会关系特长,谈吐风雅地与艺术和商业两界的熟人打招呼。

卡美尼亚一家自然是他首要拜会的对象。因为他十分清楚,再过不到一小时,死神就会对这个被诅咒的家族吹起嘹亮的号角。

在他们生命即将走向终结的时刻,对其长期忠顾自己作品及画廊生意表示感激是非常必要的,这是黑暗之神给予他们临终前的最后恩赐。

另一方面,他心里十分感谢那个正乖巧挽着他的臂膀,时刻陪在他左右的卡蕾忒。

她总是这样识大体、善解人意。无论个人恩怨如何,在公众场所她却都做到举止大方得体,让他面子十足。这才是她的可贵可爱之处。

第二十八章 湿吻攻击

终于等到德莫斯空闲下来,荷西迎上去。

“学长!”

“老天,是你啊,有一段时间不见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荷西再次和卡蕾忒见面了,这令卡蕾忒表情惶恐不安。

他目不转睛望着她,眼神全是惊惑和迷乱。她恨不得马上找到一个适合的甲板缝隙,可以让自己躲身进去。

“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我在法国巴黎就读美院时认识的学弟荷西…”

“不必介绍……我们见过,在雅典的风景区…”

荷西失落地慢慢对德莫斯说着,目光依旧停滞在卡蕾忒身上。他似乎听到一种铮鸣的闷响,那是自己胸膛里空白之心破碎的声音。

“卡蕾忒…”

他低低的声调里夹杂一丝伤感,使她再也没有勇气承接他的目光。

“真是抱歉,我没想到你们认识。我的女朋友今天一早赶过来,现在确实累了。既然都是朋友,还希望你别介意。”

德莫斯假惺惺向极力隐忍痛苦的荷西道着歉,而后紧搂卡蕾忒的肩部,这动作使荷西的眼神更加暗沉下去。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般大起大落的转变——

就在一片浑浊错纠的记忆深处,卡蕾忒模糊的脸庞依稀若现。犹如夏空夜晚中踪迹神秘的流星,她的身影总在不经意间滑过他的身边,留给他无限的畅想与期羡。

公寓里他被莫名刺杀之时她勇敢地挡护着他,娓娓倾诉着对他的爱。可是究竟为什么短短几日后的重聚,她的身份就来个180度拐弯,变为他学长的女友?

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我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回忆的意识再次返回他的大脑深层空间时,那里面立刻传出一阵天昏地暗的绞痛。

他痛苦地抱住头,身体飘摇着晃两晃。

“荷西大哥!”

那娜眼尖,果断扔掉啃得剩下两口的布朗尼蛋糕,从老远三两步跑上来扶住他安慰着。

“镇定下来——镇定!”

“怎么样?要不要紧?别为学业太过操劳,要注意多休息。”

德莫斯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立即遭到那娜忿恨的鄙视。

“你太过分了!”她压低嗓音威喝一声。

“真不好意思,我的身体最近不太正常。”

疼痛稍稍有所缓解,荷西的脸上呈出一派灰白。

“不打扰你们了,有时间再聊。”

他在那娜的搀扶下刚一离开卡蕾忒便想跟过去,却遭到德莫斯的阻拦。

“你现在最好和他保持距离,你是知道的。”

他微笑着,唇畔挂着一抹惯有的讥诮。

卡蕾忒愤愤推开他赌气跑去船舷,呼呼的海风吹掠着她的身体,正好有助于降降浑身上下热腾腾的火气。

德莫斯独自到餐台选了杯柳橙汁后返回,他将饮料的玻璃杯沿靠近她的嘴唇。

“这下你该称心了吧——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少装蒜了!”

卡蕾忒甩头避开德莫斯的殷切。

一切不过只是他的伪装,是他的虚情假意,自己决不能向他的体贴妥协,也不能为向他的体贴感动!

她想着想着,心中竟然升起一阵无名感伤,眼眶里尽是点点滴滴的微热。

德莫斯含住一口橙汁,蛮横堵上她的嘴。

“德…唔!”

她刚一张口,冰凉酸甜的液体就穿过喉咙,顺着食道滚到肠胃中。

“女孩子在生气的时候最该补充VC,这样才不会使娇柔的肌肤变粗糙…”

他暧昧地靠近她,微微一伸柔软的舌尖舔去遗留在她嘴角的汁液。

把杯子放到一边,他转回再次吻住她,持久而热烈,痴迷而疯狂,在青天白日之下,在荷西和那娜的目光之下。

“喂…不要…这样…”

卡蕾忒登时双腮绯红,逃避着,抗议着。

荷西怔怔望着那两个正纠缠相拥的身躯,脸上一副惊羞和痛苦混合的表情。

当与卡蕾忒惶恐的眼神对接,他立即将注意力移至别处,却无法掩饰涨起在整副面孔上酸楚的红颜色。

那娜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像只跃跃欲试的小猩猩。

“那个混蛋!他想干什么!啊?!我真想揍他!狠狠踹他屁股几脚!”

德莫斯邪邪坏笑着继续开始他的热吻攻击。他的怀抱更像是一张似水柔情的软网,牢牢困住卡蕾忒全部的执拗与张狂,任由她在里面随意挣扎辗转直至精力枯竭。

“不要…不要这样…求你了…!”

一切抵抗效果在他的温柔中都熔化为零。每次,她的唇刚一逃脱,都会被他成功逮到。

就这样反反复复一直被他的吻占据着,享有着,直至她快要窒息才得以解脱。

嘘嘘jiao喘着用紧张的目光四下找寻荷西的踪迹,她才发现他早已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你是故意的!为什么偏要这样做!你太可恶太无耻了!”

卡蕾忒忧怨却无奈,只能攥起双拳在德莫斯胸膛上留下一连串狠狠的敲打。

“你喜欢这种场面吗?”

他突然一转脸上的纨绔表情,眼神牢牢锢住她问。

“我可不是为了向那小子示威,而是很认真的问。假如你肯做我的女人,我也会为你举行这样的婚礼,声势绝不会次于你现在看到的一切。”

“德莫斯……?”

卡蕾忒表现出极其不可思议的样子,随后难为情地转过身朝向大海,不再面对德莫斯炽热企望的眼神。婚礼,是每个女孩心中神圣的期盼,她也绝无例外。

是神代的时候,当作为祝福使节出席人类的婚礼,她也曾一次次编织着自己的婚礼之梦,希翼着属于它的场景和氛围。以及,构想着那个与她携手的另一半的身影…

德莫斯似乎有一种能力,能够精准把握她的任何所思所想,然后选择在适合的时机里向她大胆表露。

此时,她茫然低落的情绪确实感到一点温暖的救助,孤独的内心似乎也受到一丝激励的触动。

“不要犯傻了…”

最终,她还是殷殷羞涩地小声拒绝道。

“我根本不是在犯傻……你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背后,德莫斯深深呼口气,尾音之处,接起一声沉闷的叹息。

第二十九章 一记耳光

一位服务生装扮的年轻女人经过德莫斯的视线,两手推扶一辆金属手推车,不紧不慢穿过三五聚集的人群,消瘦的背影仿佛鬼魅般轻乎缥缈。

与其他服务生不同,她的推车里面满载的并不是美食酒饮,而是各式艳丽的庆典用鲜花。

时间到——

德莫斯猛然拉住卡蕾忒。

“饿不饿?走,我带你换个地方吃午饭。”

“换地方?”

卡蕾忒迷惑地看看大海,复看看他。她能觉察到一股非自然的无向旋风骤起,那是他展开瞬时空间转移的前端先兆。

可是为么非要在此时以这种法术离开?

女服务生的一车花卉已经径直停在卡美尼亚一家身前。

欣喜的尤西娅从花丛中选出一束火红玫瑰。就在她俯首去嗅花香时,花朵们立即变为愤怒的火焰烧灼着她最引以为豪的脸孔。

卡蕾忒听到人群中爆出阵阵惊恐的惨叫,她摆开德莫斯火速跑向出事地点。

“别管闲事,卡蕾忒!”

德莫斯在后面高叫。无济于事,他也只好无奈摆摆头,身影像一抹风逝去。

灾难的源头,火焰已经蔓延至新娘周身,连身旁她的父亲老卡美尼亚也遭到牵连全身都沐浴在火海。

此刻花车已经演变为火车,熊熊火苗像是狰狞不休的魔鬼迸射肆意的威力,不断袭击伤害四周前来救助的人们。

他们变成一队没头苍蝇在甲板上随处乱撞,有的因为过度惊吓在奔跑间昏然倒地,有的浑身冒着火,跑两下便苍然落海。

卡蕾忒净蓝的双眸中映满这一惨烈的景象,是耳边凄绝人寰的嚎叫求救声,全都刺激着她悲天悯人的心灵。

顾不及多想,她召唤极北寒术将自己的体温降至最低,然后后厉身扑向尤西娅,抱住她着火的身体在甲板上不停翻滚。

天空中降下声势狂烈的暴风雪,积雪在甲板上压了厚厚的一层,但这种力量还是不足以压制火势。

荷西和那娜在骚动声中赶到。

“卡蕾斯忒!不要——”

那娜飞奔过来,奋力将她和已经烧为焦炭的尤西娅分离。

火势终于减弱到熄灭。缕缕青烟从炭黑的女尸上冒出来,发出股股呕人的焦臭味道。老卡美尼亚的尸体倒一旁,死相和他的女儿相差无几。

“唔…”

卡蕾忒顿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不禁掩住口鼻好一会干吐。

“你没事吧?”那娜不断拍打她的后背。

“那女人就是女巫美狄亚的转世,她仇恨的妒火化为这烈焰,所以你的极北法术起不了太大作用!”

“什么?”

美狄亚和伊阿宋的故事是爱神维纳斯对卡蕾斯忒谈论最多的话题。 神代,每当这位掌管人间爱情与婚姻的女神心情不好时,就会对她的使者说起这对悲剧的夫妻,而且说话的方式大多为自责。

女神心目中,视他们的婚姻是被她所撮合的众多爱情中最可悲、最失败的。

如今,这对身负情债的夫妻再次轮回,却依然要纠讨前生的恩恩怨怨。

顺着娜娜手指的方向,卡蕾忒终于看到那个立在不远之处,正狂笑不止的女肇事者。

她面带狰狞神色,正一步步接近安然无恙的新郎埃文,他的讨饶和祈求似乎都已经于事无补。

最终,他被堵在船舷的最前端再无退路。万念俱灰之下只得转身纵海,却被抢先一步的荷西赶上来拉住。

“米莱蒂,求你!别再增加自己的罪孽了!”

她并不回答荷西,两眼被复仇的欲望烧得通红。阻止她复仇的人都成了她的敌人!

黑压压的云朵沉下来,团团蝙蝠拍打着死亡的翅膀窜入人群,不停撕咬他们的肌肤,tian噬他们血液,并将致命的毒液散布他们的周身经络。脆弱的生命们在不幸和恐怖中逐渐枯萎。

荷西和他正在救助的新郎遭到一伙蝙蝠的围攻,荷西一手堪堪地抵抗着,一手还在不懈的紧拽新郎。

可是这群死神的精灵没有放过负心的男人,他的最终掉入茫茫海水中。

卡蕾忒愤然起立。

“贝瑟芬妮,救人!”

“是!”

那娜答应一声。身为大地女神的女儿,她毫不费力便能召唤山川的精气。大地与海岛遥相呼应,发出低低的共鸣与震颤。蝙蝠受到干扰,全部四散飞走。

卡蕾忒借机接近魔煞般的女人。在她背后,突然伸出一掌,击中她的后心。

以爱神的名义,心灵净化——

卡蕾忒合上双目专心祷念。在传递清心之力的同时,她豁然感到对方体内存有一股异常熟悉的提坦力量。

“呵呵呵呵呵…”

对方幽幽转过头笑看已吃惊得睁大眼的卡蕾忒。此时此刻这个自复仇行动开始便不发一言的女人,妍妍笑容中竟渗出与德莫斯神似的讥诮与嘲讽。

卡蕾忒受惊缩回手,摇摇趔趄着,脚步向后退了又退。

是他!又是他!这一切真的是他安排的?究竟为什么?!

“这次婚礼上也许会发生什么奇妙的事……”

没错,他的确那样说,果然……早有预谋……可是……

“你喜欢种场面吗?我也会为你举行这样的婚礼,声势绝不会次于你现在看到的一切……”

脑海中尽是这些话语,以及他期许的眼神、无奈的叹息,卡蕾忒至今都难以置信一切全是德莫斯的安排。

他是魔鬼吗?如果是,他的那些举动又算什么?是他惯于玩弄取乐的伎俩,还是掩饰于心底一点一丝的真情流露……

米莱蒂嘴角挂着冷淡的嘲笑一步步走到船舷,自仇敌落海的位置停住。转过身面对着卡蕾忒,随后在她痛苦却无措的目光中倾身投向大海的怀抱——

仇恨结束了,美狄亚的今生也结束了!然而却不知假如还有投胎再世的机会,她还会不会将满腔的愤怒延续下去,将全腹的妒火延续下去…

船舶停顿在附近的一个小岛,卡蕾忒登岸找到德莫斯,。实际上骚乱的自始至终,他都在一座山丘的最高处观望“猫眼石号”上竭竭苦海中的苍生,神色漠然。

卡蕾忒的面部表情空白。她走过去,没有丝毫迟疑,举手一掌甩在德莫斯脸上。

他顿感半边脸麻木了好一阵,想发怒却发不出。平生头次被女人赏了耳光,却也不是第一次遭遇卡蕾斯忒的“暴力”。

先是在很久以前咬舌头,现在打脸。千百年中历数全提坦族,唯有她这样一个低级神祗拥有这样的魄力,敢对他以下犯上、敢对他做出大不违之事。

“都警告过你了…不要多管闲事。”

他平静望着卡蕾忒,语气淡淡说了一句。

“为什么是尤西娅!她得罪过你吗?”

“受人托,忠人事!就算不借助我的力量,科洛托的人早晚也会寻机报复,卡美尼亚家族在商战中结下的恶因,必须自吞恶果…”

“狡辩!”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美狄亚就算转世也不能摆脱悲剧的结局,这是她和伊阿宋的宿命!你和赫克托也一样,前世不能在一起,就算今生…”

“住口——”

卡蕾忒勃然大怒。德莫斯简单却直接的警示犹如一柄钢针尖利地戳刺着她的内心,令受伤的它瑟瑟颤抖。

“你的心肠太硬了,这才是原因…德莫斯,我没想到你会一点旧情不念。明明事先知道对方是尤西娅,居然还能忍心痛下杀手…”

怒骂间她哭了,哭得悲悲切切,泣不成声,翻卷不定的心全部都是悲哀的浪潮。

怪我!都怪我!只有我是傻瓜,才会相信你的那些只言片语、那种温存潆绕的深情,甚至为此产生出稍刻的触动!我真是个大笨蛋,才会看不清你恶魔的面孔和本性——

“我们,一定要为别人的事情吵得面红耳赤吗?”

在爱较真的卡蕾忒面前有些道理根本讲不通,因而德莫斯有些焦灼不堪。

“别人的事情?”

争辩无益,对于这种话不投机她也只得做无奈的叹息状。

“别再枉费心机了,就算再伤害多少无辜的性命结果都是一样,我根本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是黑暗之神,我是光明使者。我给予别人幸福,可你却总在破坏别人的幸福。你我——是对立的敌人!”

在德莫斯惊愕的表情中,卡蕾忒哭泣着远去。

你我,是对立的敌人——

德莫斯孤独立于风中,耳畔回荡的只有她残酷异常的声音。僵硬的神态在这一刻缓和,软化为无限的哀伤与叹惜。

卡蕾忒,我究竟该怎样做?怎样才能令你的眼中不再有凄迷的泪水,怎样才能得到你的爱——

第三十章 匿名信物

“猫眼石”号游轮海难轰动了整个欧洲媒体,很多报道曾一度将其炒得沸沸扬扬。

个别小道者更甚,将其归结为灵异事件。以凡人的视角看去,对于盛夏的季节天降暴雪的奇景毕竟无法用科学去解释。

因殉难者涉及政府官员,政界出面将形色各异的传闻强行压制,而暗地却时刻没有停止刑侦工作。

德莫斯用了一点小法术,轻松抹去他和卡蕾忒在整个事件的痕迹,当然也包括幸存者们的记忆片段。故此他们俩才能免去被警方百般纠缠。

事件发生后的一周时间里卡蕾忒和德莫斯再无联系,荷西那头也很安静。不过冥后贝瑟芬妮一直形影不离的跟随失忆的他,着实也令卡蕾忒放心不少。

在独自平复心灵伤痛后,卡蕾忒便开始工作,继续奔走于希腊诸地勘察雅典娜宝石的下落。

傍晚,她回到酒店,在前台取房卡时被服务员叫住。

“拉其奥小姐,等一下,有您的东西。”

好大一捧鲜艳欲滴的火红玫瑰!被裹在几层精美包装纸内,几乎挡住了服务生的整张面孔。

“确定……是我的?”

“唔……是的没错。”

“有留寄出者的姓名或是地址等信息吗?”

“抱歉小姐,没有留下讯息。”

卡蕾忒感到很意外。

自从来到人界,她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之所以疑惑,是因为提坦神祗之间绝不会做这种慷慨的馈赠。

然而人类……除了荷西,她再不认识其他。可是目前他正失忆,应该想不到要送这种爱情的礼物给她。

“需要我帮您送去房间吗?”

这时候,服务员把花束拿低,露出她的脸——

满头银灰的长发扎为饭店规范的马尾辫,干净的白皮肤上一张恬静的圆面庞,一对金粽色眼眸温婉可人。两片红润小巧的薄唇一开一合,正和气彬彬向卡蕾斯忒征求意见。

真是个整洁利落的美少女!

不过,作为这家酒店的长住客,卡蕾忒之前却一直没见过她。

心中这样想着,她点头作为肯定,主动在前引路。

“你是新来的前台接待吗?”

“是的小姐。我是前台见习生,雪丽·肖,有幸为您服务。”

声音清澈悦耳。

在电梯间,雪丽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花束往右边挪了挪,刻意现出深蓝色工服左胸上的名牌。

进入卡蕾忒的房间,将鲜花放在玻璃台上,接过小费后雪丽退出去,随手替她关闭房门。

手机铃响起来。

卡蕾斯忒只看了一眼,神色立刻更变。她很鄙夷地将手机甩到软床上,不接也不理。

悠扬的乐曲响了一分多钟终于停止。然而没过几秒,铃声再次响起……

就这样自然停止后紧接着响起,反反复复,好像要和卡蕾忒的执拗顽抗到底。

卡蕾忒把身体缩在客厅沙发上,两手使劲堵着耳朵,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终于,她被吵得实在无法忍受,冲下沙发大步回到卧室床边拾起手机。

拇指一滑触摸屏的接听键,手机还没放到耳朵上,德莫斯责难的声音便急不可待传出来。

“诚心不接我电话是不是!”

“……有事吗?”

“也没什么。多日不见你过得好吗……”

多日?能有几日?自从在卡美尼亚游轮上分别后,满打满算也不过是过去一周。对于不想看见你的我来说,这时间根本还是太短太短,我巴不得永远不见你才好——

这想法从卡蕾斯忒心中飞快闪过。

“鲜花应该到你那里了吧,还喜欢吗?”手机那头的德莫斯发问。

“什……什么?那花,那玫瑰花,是你送的?”

卡蕾忒顿时僵住。

“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类男女谈情说爱不就是这样进行的吗。”

“别开玩笑了!谁要和你谈情说爱?早知道是你送的,我才不会接受!”

“我警告你,最好善待我的花。”

可能从卡蕾忒有些激动的语气中猜出她下一步的举动,德莫斯的口吻强硬起来。

“要是敢把它们扔出去,我就立刻销毁荷西的记忆!”

“你!你就这点能耐!”

卡蕾忒虽然气急败坏可又无可奈何,她确实担心德莫斯言出必行。

“这点能耐也是能耐!反正能约束你就足够了。行了,挂掉电话马上联系客房送花瓶过来,我要你好好摆放这束鲜花!等方便的时候我约你吃饭。”

那头的他挂了机。

安静的房间里,卡蕾忒疲惫地倒在床上,满脸愁怨。

接下来的几天,早和晚都会有卡蕾忒的快件送到前台。或鲜花或首饰珠宝,每天的款式都不相同。

每次,服务生雪丽都会及时将礼物送到卡蕾忒房间,也不拒绝她付的小费。

卡蕾忒几乎快要疯掉。由于德莫斯的举动,她在前台,不,应该说是酒店的各部门均出了名。

德莫斯每天都和她保持电话联系,说些无关紧要的问候。卡蕾忒清楚,这种问候也是变相的监督,逼她照单全收他送的东西。

这天下午五点左右,门铃响得很守时。卡蕾忒开门,便看到雪丽恭敬守候在门廊。

“拉其奥小姐,您的礼物。因为看到您外出归来,所以我就给您送上来了。”

“谢谢,有劳……”

卡蕾忒突然一愣。

她看到雪丽双手正端着一盆水仙。株株翠绿挺立在一拢方形雕纹的净白骨瓷浅碗中。如今花期不对,玉色的花朵并不多,只在叶片间作零星的点缀。

——————————————————————————

本文为纵横花语签约作品,只在此网站发表,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读者支持正版,不要到其他网站投钱打赏,当心被骗!

第三十一章 水仙西斯

有一项自然法则既适用于人类,也适用于神祗:无关中意或不中意,但凡是姹紫嫣红看久了也就成为习惯。突然某天眼前的繁华被换成单调的色彩时,人在一时间都难以接受这种转变。

“什么嘛?这是什么鬼……”

“是水仙……咳,一种很高雅的花呢。”

见卡蕾忒脸色一黑,雪丽婉转劝慰她。

“哦,帮我放到窗边的写字桌上吧。”

“是。”

按吩咐做好,雪丽接过卡蕾忒递来的二十欧元小费,兴高采烈退出房间。

走廊里,她突然转回身。

“拉其奥小姐,有这么体贴的男友,您的幸福真让人羡慕。您不需要担心哦。”

“啊?……呵,谢谢。”

好个热心的姑娘,虽然她完全没搞清状况……

尽管如此,卡蕾忒心中还是对爽朗明快的的雪丽·肖增添更多的好感。

想了想,她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德莫斯的号码。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你今天居然主动打给我?”

“我是想问问,干嘛送那么奇怪的花给我?”

“呵呵……你已经收到了是吗。希腊神话的典故,你不会不知,水仙是自恋者的象征……”

“自恋?你说谁自恋!”

“别急嘛,我又不是指你。想知道真相的话,就到P1游泳馆来。”

“什么……难道?”

卡蕾忒恍然大悟。

“没错,我现在就在这里。”

手机那头,德莫斯笑得很爽。

“快点过来,给你看一出好戏!”

“……”

SHIT!

懊恼的卡蕾忒挂断通话,心中不满地骂句脏话。

德莫斯这家伙到底要闹哪样,居然溜进酒店了?上次那一巴掌还没挨够是吗?我卡蕾忒可不是好欺负的!

想到卡美尼亚的惨案,她担心德莫斯又会在这乱来,于是匆忙赶往酒店的地下游泳馆。

德莫斯从温水中上来休息有一会工夫了,坚实的胸廓上还挂着几点水珠。卡蕾忒发现他时,他正在一张躺椅上仰卧,不时摆弄手机。

“你来了。”他对她微微笑。

卡蕾忒没好脸色地盯了他几秒,一开口就直接切入主题。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为什么缠着我不放!”

“小姐,我只是听说这家酒店的游泳馆非常有名,所以过来办张卡体验体验,没妨碍到您吧?”

“什么?还办卡!你的别墅里不是有露天游泳池吗,用得着大老远跑来这里办什么游泳卡!”

SHIT!

卡蕾忒暗自又骂了一句。

办了游泳卡,他随时都会出现在酒店,随时都可能和我会面。该死的,分明就是故意——

德莫斯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我愿意!人类不是有句时髦话‘有钱任性’嘛。”

在他说这句的同时,卡蕾忒表情麻木的一翻眼珠。

“快说正经事!”

“是——是——”

德莫斯讨好的笑答着,对几米之外的男服务生勾勾一只食指,把他招过来。

这青年个头中等,身材偏瘦,白皙的面庞上刻有两道修长柳眉。深紫色的眼眸深邃如雾,娴静中透出一许冷淡,高挺的鼻子下面薄唇红润。

若不是蓄着一头金黄的男士短发,真会教人把他错当成绝美无暇的女子。

德莫斯把手机他放进这俊美服务生手中的托盘。

“多谢,这个替我保管一会。”

男子礼貌性地含笑一点头,便退回原位。

“你也注意到他了?西斯的美貌还真是名不虚传……”

见卡蕾忒看得有些犯花痴,一旁的德莫斯不免嘲笑起来。

“你又乱说什么!”

“我可没乱说。神代,西斯是出了名的英俊男子。可他偏偏太过自恋,拒绝了山林女仙艾寇的求爱以致对方为他自杀。最终,是你的主子爱神维纳斯施法术将他化为一株水仙,让他永远只能垂头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你……你是说,刚才那个服务生……”卡蕾忒惊讶万分,再次把目光投向那名俊俏的男服务生。

“没错,他就是西斯的化身!”

“切!少胡说八道。”

卡蕾忒轻咬下唇,对德莫斯的话表现得有些不屑。

“你安静看着就好。马上,艾寇也要登场了。”

他似乎胸有成竹。

话音刚落,卡蕾忒就看见前台见习生雪丽·肖从游泳馆正门走进来,径直走向那位服务生。

“佐尔哥!”她脸上的笑容暖暖的。好像明媚的阳光。

“你来这地方干嘛。”服务生的态度偏于冷淡。

“前台刚刚交班,没什么事过来找你。”

“走开!没看见我正在工作吗。”

“我不会妨碍你的。你今天是晚班吧?要不,我在职工休息室等你下班?”

“不用!我还有别的事。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态度依旧没有任何回暖的兆头。雪丽只是调皮地吐吐舌头,并没有放弃。

“我知道你喜欢摇滚乐,正好周日有摇滚乐王冯·佩西的演唱会,我们一起去吧。票我都买好了,位置相当好。”

“……”

“答应我吧佐尔哥。我已经打听到了,周日你休息,而我刚刚为此换了班。”

“到那天再说好吗?你快点走!我不想被健身部经理发现,然后填warning单!”

“那,我视为你答应周日的约会了。中央音乐歌剧院,晚上七点半不见不散哦!”

雪丽小声哼着歌离开,像只快乐的小鸟。

第三十二章 命运赌局

雪丽离开后不多时,那个叫佐尔的服务生手托圆盘缓步走到游泳池的边沿。蔚色的池水倒映出他那俊逸的脸庞,他安静地凝望它,目光变得迷醉。

美chun微启,他轻声自语着。

“我只爱你,只有你,没人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佐尔!你在干嘛!”

一名救生员悄悄走到佐尔身边才发话质疑,看样子有些恼火。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离水池太近!如果把客人的手机掉进水,有你好果子吃!”

“对……对不起!”

回过神的佐尔迅速闪到远处。

“真是的!上班老不带脑子……”

德莫斯得意洋洋,扭头看万分震惊卡蕾忒。

“这下,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我的眼力从不会错。”

此时的她确实不知该说什么了。

提坦神祗拥有过人的敏锐听力,佐尔小声的自言自语,还有他失常的举动她听得清也看得很清,已经无从反驳德莫斯的观点。

“好了,别管他们了,现在说我们吧。我还要游几圈。一小时后,二层餐厅见,我请你吃晚饭。”

“我不饿,不想吃东西。”

“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面对卡蕾忒转冷的态度,德莫斯只是邪笑着一手放到自己一个耳朵上装样子。

“看来,有人对荷西的记忆又不感兴趣了!”

“你!你简直就是魔鬼!无赖!我也是醉了——”

卡蕾忒一口闷气提到嗓子眼,紧接着又咽回肚里。骂归骂,她依然拿眼前这个魔鬼一点办法也没有。

晚上七点半,德莫斯和卡蕾落坐于GrandBretagne二层餐厅内。

卡蕾忒没有太多的话,静静吃着盘中的焗龙虾,一副不甘心不情愿的忿脸被对首的德莫斯全部看在眼中。

“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从古至今你算算,这是你我坐在一起的第一顿饭。你可不要破坏气氛。”

见她抬眼瞪过来,他闭口一笑,又问:

“怎么不戴我送你的首饰?不喜欢?”

“它们的确很漂亮,但是我并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么?”

“你明知道,还问……”

德莫斯心里清楚卡蕾忒的所指是荷西的记忆,但是他故意不接她的话题。切下一块炙羔羊排放进口中品嚼,他表现出很享受的神色。

“嗯……不错!有个神祗女朋友,真是替我省钱。”

在卡蕾忒涨红脸的怒视中,他“咯咯”笑出了声,随后才道:

“既然身为神祗,你的头脑应该比人类更加清醒。无论如何,宿命都是无法改变的。”

“闭嘴德莫斯,我不想听这些!”

卡蕾忒不禁紧皱一下眉,连吃的心情也没了。

刚从米莱蒂与埃文的事件阴影中走出,她惧怕再提及任何“命运”或是“宿命”等词句。因为只要涉及这些,她都会联想到赫克托的悲剧,接着便会对荷西胡思乱想。

“那你不妨关注一下刚才那两个服务生,很快就会有结果。”

德莫斯边说,边轻松地品口白葡萄酒。

“现在已经不再是神的时代,你怎么就知道转世后的西斯和艾寇不会相爱?奇迹一定会发生的!”

“哦?有意思……”

德莫斯放下刀叉,一对黑眸锁紧卡蕾忒的偏执。几秒钟后,他开口道:

“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他的笑容极为蛊惑,使卡蕾忒立即有所警觉。

“赌……赌什么……?”

“赌艾寇能够获得西斯的爱,两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什……什么……”

卡蕾忒望着德莫斯一副很有把握的淡定样子,反而没有底气置予可否。

“女人向来不是喜欢童话般的结局吗?如果事情如你所愿,算你赢。我会立即归还荷西的记忆。”

“真的?”

卡蕾忒闻听,马上来了精神。

“别高兴得太早!如果最终结局和你想的背道而驰,就算我赢。而我赢了的话……”

德莫斯故意停顿一下,对她紧盯不放的眼神闪出几许贪婪的光亮。

“我要你作我的女人!”

“岂有此理!我才不会打这种无聊的赌注!”

卡蕾忒恼羞成怒。倘不是在公共场合,她绝会做出从椅上一跃而起的举动。

“你是玩不起,还是根本就对自己的判断有所怀疑?无所谓,你有不接受的选择权。”

德莫斯摆出一副随便她的样子。

“……没什么可担心的!赌就赌!到时候你可别食言!”

“绝无食言!来,干杯为证。”

德莫斯对她举起高脚酒杯。卡蕾忒不再犹豫,也举杯过去和他的轻撞到一起。

她暗自嘲笑德莫斯的自大,居然疏忽一点,和司掌爱情的使者打这种和爱情相关的赌。何况,只要稍稍用些手段,她便可以掌控一切!

管不了太多,反正,这个赌局是取回荷西记忆的唯一捷径。我绝对不能输——

心里这样想,她仰头一口口咽下杯中琥珀色的液体。

对面,德莫斯看着她的动作,沉默的笑容更像是最烈的毒药般邪恶。

第三十三章 爱之神箭

一连数日,为卡蕾忒送快件的前厅服务员再不是雪丽。起初,卡蕾忒以为她在休假。无意中和服务员聊起来时,才知道那个乐天派的姑娘正在病中。

也不知道她和佐尔进展得如何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卡蕾忒终于等到了雪丽·肖病愈,重又带着一捧心形粉百合出现在601房间门外。

“快进来。前台的工作还不算忙吧?我也正无聊,你坐下来陪我说会话,打发打发时间吧。”

卡蕾忒照呼她,借机会正好问询一下她最近的状况,这可是有关和德莫斯赌局的大事。

雪丽倒也听话,照吩咐坐到沙发一侧。卡蕾忒斟满一杯红茶,将茶杯递到雪丽手中。

“谢谢你,拉其奥小姐。”

“别客气。你为我服务这么久,是我该谢你。同事说你病了,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哪里不舒服?去医院看过吗?”

“……也没什么……”

雪丽微低下颚,刻意避过卡蕾忒关切的目光。病症初愈的她脸色姜黄,双眼黯沉,没有丝毫光彩。

“你,是不是有心事?别怪我多嘴,有时候,说出来会好些——”

卡蕾忒总算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

雪丽眼神涣然。喝口茶,思索一下,才开口倾诉起来。

“……拉其奥小姐,我一直都非常羡慕你呢。你漂亮,举止优雅,你的男友那么爱你。每天,都会送你礼物和问候,从不会刻意冷落你。”

“额……你其实,并不了解整件事。”

卡蕾忒表情有几分尴尬。环看房间,德莫斯的礼物盒子堆得到处都是,开封的和没开的混在一块,使本来整洁有序的空间弄得凌乱不堪。

“不管怎么说,你正在享受被追求的幸福。而我,反追别人都会遭人家的厌弃。”

“你有这方面的苦恼?”

“是的。我喜欢上一个人,他是我在这家饭店一起工作的同事,叫佐尔·拉塞。我一直尝试着去了解他,体贴他,希望他明白我的心意。可是,我越是想要对他好,他越是对我表现出极度的厌烦。”

雪丽很诚实,将一切对卡蕾忒和盘托出。又咽下几口热茶,她接着诉说。

“拉其奥小姐,你可能认为我是个唯利是图的女孩。每次有你的快件,我都抢在别的同事前面为你送到房间,然后收下小费。我不在乎她们背后笑骂我贪小便宜,因为我确实需要钱。佐尔是摇滚乐王冯·佩西的狂热粉丝,而演唱会的票价格不菲。还要多亏你的小费,我才能够及时买到两张。”

“没关系,钱财只有派上实际用场,才能体现它的价值。我并不介意。”

卡蕾忒总算搞清楚了,难怪雪丽每回都是很上心地为她跑腿的真正原因。而她本身对那种做法并不太反感,反而更加欣赏雪丽的率真。

“你们一起去听演唱会,感觉怎么样?”

“简直遭透了。开场半天他都没有出现,我在外面站着等了很久。中间给他打手机,却一直没有接听。”

“他,放你鸽子?”

“不。演唱会就快结束的时候,他终于来了,可是……却当着我的面,将我递去的入场票……撕得粉碎。当时,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屑,我的心仿佛也被撕碎了……”

雪丽的身体和声音都在轻微颤抖。一滴眼泪滑下来,落到她手中的茶杯里。

卡蕾忒感觉震惊和愤怒。太过分了,就算真的不爱,也没必要这么侮辱人吧——

必须出手做些什么。既为我自己也为雪丽本人,不能眼睁睁看她受伤害。再这样置之不理的话,我也会输给德莫斯!

她暗自揣摩一刻,问雪丽:

“告诉我,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准备放弃,还是不改对他的爱?”

“我不会放弃的。我所爱的人只有佐尔哥一个。只要这世上还有他和我,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看着雪丽病容的脸上重现坚定不移的表情,卡蕾忒心中竟然泛起一阵酸痛。

她仿佛再次看见一个美丽的身影,孤独徘徊在山林间……

艾寇,你执着而热烈的爱本没有过错。我身为爱与光明的使者,就算拼尽法术和手段,也要助这一世的你赢得真爱——

“雪丽,今天佐尔什么班次?”

“哎?中……中班,晚八点下班。你干嘛问这个,拉其奥小姐?”

“你去等他下班,然后邀他一同夜宵。相信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发生。”

“还是算了。同样的方法我试过,结果还是一样,被冷冰地回绝。”

雪丽无奈撇撇嘴。

卡蕾忒抿嘴一笑,拉住雪丽的一手劝慰着。

“相信我亲爱的。你很美也很出色,只是欠缺运气而已。去邀请他,好运马上就要降临了。”

“拉其奥小姐……?”雪丽吃惊望着卡蕾忒。

眼前的她好像浑身沐浴在一团明亮的圣光中,带着迷人的微笑,仿佛天使下世神秘而耀眼。她的笑颜和那圣光都让雪丽感觉无比安详。

一晃,这种奇异的感觉消失了。雪丽有些恍惚地看看四下,一切还是像平常一样。

“我……我想我该回去工作了。”

“好的,我送你……”

告别雪丽后,卡蕾忒吃过晚餐,便到饭店的地下泳池游泳。

晚上八点,游泳馆服务生佐尔下班。换下工装后,他匆匆走出男更衣室。

一个身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对不起,是拉其奥小姐吧?再往前就是女职员更衣室了。”

他认得卡蕾忒,这家酒店里因男友的宠爱而出名的女住客。而且每回雪丽前来纠缠的时候,也会有意无意提及她作为和他搭讪的话题。

“您是不是迷路了?”

卡蕾忒并不答话。只是面带亲和的微笑举步折回,停在佐尔对面。

突然,她盯准他的双眼兀然瞪大。异样的光辉在她净蓝色的瞳仁里闪耀,也刻入佐尔满是惊讶的紫眸中。

他像是被一种奇异的力量绑缚住,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失去活动的能力。两个眼睛僵直与卡蕾忒对视,没有一丁点移开的力量。

心中似乎被什么锐器刺穿,隐约传来酸涩的痛感,意识空白一片。

耳畔传来卡蕾忒的迷离之声,如神的梵音,温暖而慈爱。

“以爱神之名,赐汝爱上他人的力量。佐尔·拉塞,从此刻开始,汝所见之女性必将成为汝之真爱。”

猛然之间恢复意识,佐尔深深呼吸几口,抹两下贴在额上的冷汗。慌忙左顾右盼,除了自己,周围再无其他人。

第三十四章 话里有话

“怎么回事,我在做白日梦吗?像是梦到拉其奥小姐……”

佐尔心里面犯着嘀咕,走过职工休息室。

“佐尔哥。”

一个声音牵住他的步伐。扭头看时却是雪丽,散着一头银灰微卷的长发,穿一袭橘色的无袖连衣短裙和白色绑带的罗马凉鞋立于廊前,活力四射。

“从此刻开始,汝所见之女性必将成为汝之真爱——”

空冥之中这句话再度响起,只有佐尔自己能够听到。

“雪丽!”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热情回应她,目光和内心已经完全被她所吸引。

“听说你病了几天,都好了吗?”

雪丽一愣,对他突然的改变有所惊疑。但很快她便欣喜若狂。

“已经全好了,佐尔哥!我在这里一直等你下班呢。现在,我们去酒吧街吃宵夜怎么样?”

“好啊!”

“太棒了!耶——”

在他们走远的背影后面,卡蕾忒现出真身。

刚刚做成一件大好事,此刻的她也感到轻松许多,不觉绽出愉悦的笑妍。

呵呵,爱之神箭已经穿过了佐尔的心,好好享受爱情吧!德莫斯,这回我赢定了!我会让你乖乖交还荷西的记忆——

接下来的日子颇为宁静。在和卡蕾忒畅谈的那天过后,雪丽只为她送过一次快件。并且颇为兴奋地告诉她,自己已经正式和佐尔交往。之后,她便再也没到过601房间。

对此卡蕾忒并不介意。热恋中的男女就是这样忙碌,即便有空闲时间,也只愿和另一半分享。

德莫斯的问候也少了,但是鲜花礼物的攻势照旧不减。卡蕾忒想,他肯定看出自己必输的趋势,所以躲起来不好意思再来缠她。

又一个傍晚,卡蕾忒在酒店外接到德莫斯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

“在旅游区闲逛,我不能整天总闷在客房里吧。”

事实上,此时的她正在苏尼旺峡角探索雅典娜宝石的痕迹,只是不能对他说实话。一是任务秘密,二是怕他真追过来。

“我在酒店游泳馆刚刚游了几圈,本想过去看你,但六点钟工作室要来客户。时间太紧,所以改天再聚。”

“好啊!你去忙吧。”

这个消息对于卡蕾忒来讲,倒真是天大的喜讯。

“对了,问你件事。你对西斯做了什么?”

“没……没什么啊!你……干嘛这么问?”

被德莫斯突然一问,卡蕾忒竟然结结巴巴,毕竟还是心虚。

“因为今天我在酒店外看到了奇迹的一幕。西斯和艾寇居然手挽手一起过来上班,看样子出双入对很是亲密。”

“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说过,命运是可以改变的!这下你应该相信了吧!”

“ok!我信!只是对你而言,希望一切不会徒劳无功。”

“……什么意思你?”

“没什么,眼睛所见的东西未必真实。今天最好格外盯紧他们两个,因为艾寇所见到的佐尔,不见得就是他本人!”

“喂……”

不等卡蕾忒再说什么,那头的他已然挂了机。

因为德莫斯奇怪的话卡蕾忒的心开始悬起来七上八下,她重重呼口气。

德莫斯最后那句话到底所指什么?

她清楚记得,在卡美尼亚家族惨案发生之前,他就曾经给予过类似明显的暗示。难道,雪丽和佐尔也将遭遇不测?

想到这,卡蕾忒急匆匆赶回酒店,直奔前台。

“抱歉,雪丽·肖现在在哪?”

“拉其奥小姐下午好,雪丽正在后台整理客人文档,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当班接待员礼貌地作出解答。

“不,谢谢。等她忙完,麻烦让她到我房间来。”

卡蕾忒心头惴惴上了楼。希望自己只是神经过敏。无论如何她都非常喜欢雪丽,更看好她和佐尔的爱情,因此不想看到任何祸事降临在他们身上。

晚上六点半左右,卡蕾忒正准备出去吃晚饭,雪丽找上门。

“快进来!坐。”

见到完好无恙的她,卡蕾忒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

“真对不起,拉其奥小姐,最近都没过来看望你。”

“没关系,知道你很忙,和佐尔进展得也很顺利。我真替你们高兴。”

“真还要感谢你的鼓励。”

雪丽两颊微红,羞涩笑笑,对卡蕾忒投去感激的目光。然而不多时,她的表情有些诧异。

“你不舒服吗,小姐?我感觉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

卡蕾忒的面色的确有些苍白,那是心情过度紧张造成的。

“听说你近些天总是出门,注意休息,希腊的中午可是很热的。”

滋——滋——

震铃声打断闲聊,雪丽一手伸进工装上身衣兜,摸出手机。

“哎?佐尔哥发来消息,约我晚上十一点半到游泳馆等他。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好在职员通道吗?”

“游泳馆……不是十点半就闭馆了吗?”

不知为何,听到雪丽的自语,卡蕾忒竟然心中一惊。

“是啊!但是通常会有半小时左右的清场时间,所以康体中心的晚班都是到十一点。”

“可是……十一点半的约会……时间太晚了吧……”

“也不会啦!那个点正好酒店职员都下班了,和他见面也方便些。你知道吗,拉其奥小姐,今天可是佐尔哥的生日呢!我已经准备好了神秘礼物,今晚就送给他!”

雪丽满脸幸福的笑容。

“抱歉,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要赶快回到岗位把今天的工作做完,否则要加班的。”

“好!谢谢你来陪我。”

卡蕾忒送雪丽到客房门口。在开门的瞬间,这姑娘转回身,对卡蕾斯忒挥几挥手。

“再见,拉其奥小姐。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卡蕾忒的表情瞬间凝住,莫名的凄凉感从心底最深出涌起。在她看来,雪丽的这个郑重道别并非再见,更像是一种永久的诀别。

“今天最好格外盯紧他们两个,因为艾寇所见到的佐尔,不见得就是他本人——”

德莫斯的声音好像无孔不入的幽灵,再度从卡蕾忒脑中飘荡而过。

到底怎么回事,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不安。佐尔明明中了我的法术,完全爱上雪丽,照理说不会对她有任何伤害。可是,德莫斯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雪丽·肖,你千万不要有事——

第三十五章 双生西斯

在卡蕾忒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她频频留意写字台上的立表。终于,指针指到十一点半的位置。她决定悄悄潜进游泳馆一探究竟。

利用“空间瞬移”之法,卡蕾忒隐了身,眨眼功夫抵达酒店的地下游泳馆。

刚好已过晚班时间,空荡荡的馆内只剩下便装打扮的雪丽与未换下工装的佐尔。在他们十米之外的距离,站着隐身的卡蕾忒。

“抱歉佐尔哥,今天新入住的客人实在太多了,整理完一堆档案才交班。你没有等太久吧?”

雪丽对待佐尔,总一副迁顺至极的样子。佐尔坐在泳池前沿,手里自顾自摆弄一只金属哑铃,竟没有抬眼看一看雪丽。

“没什么,我也刚到。”

佐尔的口气微冷。低瓦装饰灯的光亮打在他的脸颊上,使他的肤色看上去有些惨淡的白。

雪丽努努樱桃唇。对于佐尔的慢怠,她多少表现出不满。

“你……干嘛总拿着这只哑铃不放……”

“客人丢在这里的。在放回健身房之前,它多少还能派上用场。”

“嗯,今天是你生日。佐尔哥,猜猜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雪丽一边说,一边从手包里掏出个小方盒。

“祝你二十四岁生日快乐。这个可是你一直渴望拥有的哦!”

佐尔把东西接过来,将最外面的蝴蝶结和包装纸全部卸下,随后打开盖子。

盒子里面躺了枚崭新的机车钥匙,尾部的扣环上别着一挂桃心的链坠。

佐尔将亮银的桃心一分为二打开,看见内部彩藏有一张小巧的彩照。那正是他们两个脸挨脸的亲密照。

雪丽的笑容顿时几分娇羞。

“它就是最新款Guzzi-Audace摩托机车的钥匙。知道你喜欢,特意凑足了钱,买下来送给你。”

“……”

佐尔一时无语,目光仍然滞在那张照片上。僵硬的五官越来越扭曲,这引起偷躲在旁边的卡蕾忒的注意。

“佐尔哥,我们走吧。太晚了,还要去KTV为你庆生……”

半天听不到他再说话,雪丽催促道。正要弯腰去拉他,却见他自己站起,一手攥着钥匙,一手紧握哑铃。

“哼哼,你对佐尔还真是下了不少心思!”

“你在说什么,佐尔哥……”

雪丽满面惊惑不已。而相同的表情,此刻也写在卡蕾忒脸上。

就在她们充满怀疑的目光里,佐尔一晃手臂,将掌中的机车钥匙抛进身后的泳池内。

“佐尔哥!你干嘛——”

尖叫一声,雪丽委屈得就要落泪。

卡蕾忒也万万没有想到,正欲冲上前去,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

不知何时,她的隐身术已被另一个力量识破。悄无声息间,身体遭到它的偷袭,无法运用法术,更无法活动,以及发出任何喊叫。

“你还想多管闲事?就算出手为艾寇改变一时之运,你又有多少把握去帮她改变一生的命运?”

德莫斯阴沉的声音直接传进卡蕾忒的意识界。

“德莫斯!你想怎么样?你又耍什么花招!”

通过意念波,卡蕾忒厉声质问。

“放心,我不会耍花招。而且,也不准你再耍花招。你我,现在只需充当观众就好。”

卡蕾忒眼前,佐尔发出一阵阴森冷笑。

“佐尔从没告诉过你吧?他还有个孪生弟弟,叫托尔·拉塞,就是我。我是佐尔的弟弟!”

面对一副难以置信模样的雪丽,他接着慢慢说道:

“那天,去冯·佩西演唱会赴约的人是我,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也是我!因为双生的关系,我和他经常交替出现,共同扮演佐尔·拉塞的角色。而我,大多都是替他出面,赶走那些碍事的追求者!我们的世界,根本不需要其他爱人!”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雪丽哭泣着步步倒退,像是受了很大刺激。

“我要见佐尔哥……我要见他……”

卡蕾忒早已看出危机,无奈身体仍在德莫斯的制约之下,就算想要奋力用劲也无法挣脱。

“德莫斯,放开我!不要阻止我!放开!求你……求你放开……”

卡蕾忒发出意念波,从命令的语气最终转为乞求,然而德莫斯始终未应。

托尔紧紧跟着雪丽。伴随迈出的每一步,他的面部表情愈发狰狞可怕。

“我和佐尔过得很幸福,都是因为你!原以为你像她们一样,稍稍受点羞辱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你却是块难缠的狗皮膏药,最终将佐尔从我身边夺走!因此,怪不得我,这都是你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满眼凶光的托尔已经高高抬起紧握哑铃的那手,对准雪丽的头颅狠狠落下去。

雪丽闷哼一声,身体软绵绵倒在地上。托尔还未解气,蹲下身举起凶器接连敲打她的脑袋。

一下,两下,三下……猩红的液体溅上他白皙无暇的面孔,显得尤为刺目。

“脏女人!让你犯贱!让你犯贱!去死——你去死吧——”

鲜血蔓延开来,染红了暗纹的马赛克瓷砖地面,也染红了卡蕾忒的一对眼瞳。

“雪丽——雪丽——为什么——呜呜……”

卡蕾忒想要痛哭,声音却卡在喉咙发不出。无声的悲恸中,泪水像泄闸的洪水从眼眶冲涌而出。

第三十六章 凶杀结局

确定倒地的雪丽·肖已经没了动静,托尔才停止暴行。他急喘着站起来,将手中的凶器扔掉。然而这时候,一个人慌慌张张闯进这里。

那是和托尔长有同一副脸孔的男子,同一般的身高和体形。唯一的区别就是,此刻他正穿着短袖T恤和牛仔裤的便装。

他才是真正的佐尔·拉塞。

卡蕾忒险些昏厥。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转生后的西斯竟会是一对双胞胎。

“雪丽?雪丽!”

发现地上的尸体,惊恐万状的佐尔抖似筛糠。忽然间,他冲上去一把抓住托尔的衬衣衣领不放,愤怒的声音近乎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你在我的水杯里下药迷昏我,扮成我的样子混进酒店原来是为了杀害雪丽!恶魔——”

“你居然问我为什么!自从这个妖精出现,你就开始对我冷淡!是你的错——是你对不起我——”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然而和凶悍的托尔相比,佐尔明显不是对手。不出几下,整个人就被托尔推进泳池。

“佐尔,你为什么背叛我!我们说好只爱对方,你为什么要变心——为什么——”

托尔用双手攥住佐尔的脑袋,将他死死按在水中。水面冒出大大小小的气泡,佐尔只挣扎了一会,就一动也不能再动。

“佐尔?佐尔!”

狂性退去,托尔趴在泳池边沿,呆呆看着水面上漂浮尸体,凄切呼唤着他的名字。

“佐尔,你回答我啊!我爱你,我只爱你!你为何不说话——”

佐尔早已咽气,却死不瞑目。两个瞪大的红眼睛直勾勾看着托尔,似是对这个凶手充满无限怨恨与疑问。

“佐尔,你说话啊!不要不理我!我爱你啊!只有我才最爱你啊——啊哈哈……哈哈哈——”

托尔痛哭失声,对着水中的佐尔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他又开始放声狂笑。

他疯了——

“看吧!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就算转世,艾寇依旧延承了早夭的宿命。而西斯最终也如一株水仙那样,只会低头看着水里另一个自己!呵呵呵呵——”

德莫斯总算发出声音,真实响在泳池水面上方,禁锢之力随之消失。

“赌局胜负分出来了。卡蕾忒,你——输了——”

卡蕾忒终于能够现出真身,却簌地瘫坐在地。

满是眼泪的模糊视线内,雪丽躺在一片血泊里。旁边,托尔对着水中佐尔的尸体且说且笑,一刻不停。每个画面都那么触目惊心,令她恐惧不堪却又不知所措。

“我所爱的人只有佐尔哥一个——”

“佐尔,你为什么背叛我——”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一时间,这几句话在卡蕾忒耳边交叉回响,声音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快。她两手抱头闭上双眼,神色恐慌。

“为什么,为什么……不——”

尖叫一声,卡蕾忒的身形瞬间消失于游泳馆。

谋杀现场最终被巡夜的酒店保安发现后报了警。托尔被逮捕。但经医疗机构鉴定,证实人已精神失常,随即被遣至相关精神病院终身监禁。

据传,只有在他的房间内放进一盆清水,他癫狂的情绪才会有所稳定。而几乎每一天的时间,他只会坐在那盆清水前,对着水中自己的影子喃喃自语,时而欢笑时而悲伤……

因与和雪丽·肖生前有过往来,卡蕾忒也被警察例行问话。接下来的几天她都睡不好,只要一闭上眼,她就看见满身鲜血的雪丽出现在她的眼前,哭诉着自己死得好冤。

柏修很自责。一直以来他都非常注重寻找雅典娜宝石的任务,眼中和心中都只有对工作的责任感,不曾想却因此忽略了对同伴的关怀。

凶杀案过后,他一直呆在601房间的客厅里,两天两宿彻夜不眠看护着卡蕾忒,让她能够放松下来安心睡上一觉。

酒店再度恢复平静后,卡蕾忒将德莫斯送来的礼物如数打包,寄去了他的工作室。主要是些名贵珠宝和首饰。若不是鲜花已经枯萎失去走件的价值,她真恨不得一件不落全还回去!

又是一个闷热的晚上。

卡蕾忒没有胃口吃东西,便想早点上床休息。简单冲个凉,换上件真丝睡裙,她走进卧室。

手机响了,正是德莫斯打来的。必是已经收到快递了。她考虑一下决定接听,有些话确实该讲清楚。

“为什么退回我送你的礼物?”

没有称谓也没有问候,听筒那头的德莫斯一开口就直入主题,明显是对卡蕾忒的做法深感恼火。

“已经结束了。”

“什么结束?开玩笑!你说结束就结束?”

从卡蕾忒甚为轻淡的一句回答中德莫斯完全听得出她此时糟糕的心情。然而她越这样,他就越表现得咄咄逼人。

“那么,你还要怎样……”

“你又犯什么轴?别忘了,荷西的记忆可还在我这里,你要是……”

“随便吧——你爱怎样就怎样!少拿它来威胁我——我受够了——别来烦我——”

不等对方说完,卡蕾忒将手机拿到嘴前,直接对着话筒大声嘶嚷起来。

她的确受够了。连日以来,她的精神几斤崩溃边缘。所有积压在心头的负面情绪终于因为德莫斯威胁的言辞被引爆到极端。

手机那头安静了足有半分钟。

“好!真好!”

德莫斯只狠狠说了这几个字,便愤然挂断。

坐在床上沉默着,卡蕾忒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愣神了好一阵。这几日,她的状态都是如此,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身心疲惫而恍惚。

随手把手机扔到床的一角,懒懒抬起眼皮的那刻,她吓得“啊”地一声叫出来,整个身体抖了抖。

德莫斯正站在卧室门口,一张俊脸全被搵忿的表情覆盖。

“你……你是何时进来的!”

根本不需提出“如何进来”这样的问题。都是提坦神祗,又怎会不清楚彼此的本领。此时卡蕾忒唯一感到后悔的,就是自己不该轻易惹怒他!

“这需要你来操心吗!卡蕾忒·拉其奥,你是不是疯了!”

第三十七章 荷西搅局(卷一落了的章节)

“我是疯了!眼睁睁看着一场凶杀惨案发生却无力阻止,我不可能像你那样无动于衷!”

“那只能怪你!都是你自己太急于取胜才会想到作弊的方法,却没想到最后害人又害己!”

“你说什么!别把责任推给我!”

卡蕾忒瞪着眼争辩道。

“难道不是吗?若不是你施法让佐尔爱上雪丽,他们又怎会双双死于托尔之手?事实上就算你不出手,雪丽最终也会像前世一样因过度相思而抑郁自裁,到那一刻我依旧是赌局的赢家。”

德莫斯得意地慢慢做出解释,脸上挂着嘲弄的讽笑,和卡蕾忒无以名状的愕错神态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然而我知道这次较量中你肯定会暗自先出手,因为荷西的记忆是你的一大心病,为了它你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所以你这一出手,还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原来……你一直都在算计……特意挖个坑引我跳下去……”

卡蕾忒听得浑身瑟瑟发抖。

德莫斯简直太可怕了!他居然使出一招欲擒故纵的计谋,不费吹灰之力便取了胜……而我就像个傻瓜一样,天真的以为帮了雪丽,可结果却害她送了命……

卡蕾忒终于想明白了,正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感到悲痛的时候,突然发现德莫斯别样的目在她全身上下来回打转。她立即有所警觉。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身体表面仅穿了一抹丝薄的睡裙,这打扮在某种时刻反而会激发某类人的某类情绪。

“马上滚!滚出去!”

卡蕾忒如今心中只有叫苦,千错万错不该在当初应下那个破赌局。现在为了自保她也只能硬头皮一抬臂手指门口,希望这强装出来的唬人样子能把德莫斯吓走。

“让我滚?你没搞错吧……”

不需亲自动手,在德莫斯冷言冷语说着的同时,房门“砰”地关上,紧接着窗帘也自动合闭。他只是一步一步向床的位置靠近,边走边解开衬衣的扣子。

“不准脱衣服!柏修就在酒店里,你别乱来啊!”

卡蕾忒满脸通红的闭上眼不敢再看德莫斯解衣,边哆哆嗦嗦警告他边往床的一角退缩,险些被他的动作吓哭。

“放心吧,我早就隐藏了气息,如果他一会进来我正好可以给他个惊喜!”

卡蕾忒再也一睁眼的时候德莫斯已经上了床,他光着上身的模样立即引来她的一声尖叫,声音还没完全落下去她整个身体便被他扑倒。

“不要碰我!”

“你可是我赢来的女人,不碰也不睡未免太便宜你了吧!”

嗞啦——嗞啦——

在她强烈的挣扎中,他伸出两只手掌残忍地撕破她的睡裙。

“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

……

她哭着抵抗,然而躺在他的身下,一切反抗都毫无用处——

凶戾的掠夺之势渐渐弱下去,在卡蕾忒嘤嘤啜泣中德莫斯终于停止暴行直起身形。在他一双暗夜色的寒眸里所容纳的图像,只有正在失声哭着的她。

“真的不愿接受我吗?”

他认真地发问,冰冷的语气似是有了些温度。

“我必须……和赫克托……一起……我……只想给他啊……”

她边哭边说,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德莫斯只觉心头一疼。

也许是被卡蕾忒哭泣的模样触动,又或是因为她躺在他身下心中却念念不忘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再或者,是这两个原因兼有。总之,是种怜惜与醋意交织的复杂心情。

“别傻了,你命中注定是我的女人,只属于我……就算使用暴力或者用尽诡计,我都会将你占为己有……”

轻叹间,德莫斯抬起一只温暖手掌徐徐抚过卡蕾忒的两个眼帘,帮她合下双眼。

“我马上从王子束缚你的枷锁中解救你,不用怕……”

软语温存过后,他的吻占据她的唇……

异样感觉延遍卡蕾忒的神经,与她全部的绝望混在一起,成为一种强烈的致幻剂。

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即将沦陷!

千年之前与德莫斯的那晚,如今为何再度重演?命运,终是无法改变吗——那么,我和赫克托的今生,也会像美狄亚与伊阿宋、艾寇与西斯一样注定成为悲剧?

救我!谁来救救我——

迷朦之间,她展开双臂攀住德莫斯结健的脊背,像是抓住了唯一可以救命的稻草,祈求着他的救赎。

手机响起。在一派静弥的气息里,铃声显得急促而刺耳。

看到屏幕中央现出荷西的名字,德莫斯率先抢到手机,另一手捂住了卡蕾忒的嘴。

“荷西老弟,你找卡蕾忒吗?……哦,我刚好和她在一起。说实话,你这个电话来的太不是时候,刚好搅了我和我女友的局……没关系,常联系吧,晚安!”

把挂断的手机在她眼前晃晃,他斜勾一侧嘴角挑衅地邪笑,随后弓下身还想继续。

铃声再次不安分地响起。

卡蕾忒已经完全清醒,一个翻身过去抓住手机。

“荷……荷西先生……”

她刚一开口,声音就被哭腔弄走了型,心中全是后怕。若不是他赶巧打过来,自己刚才差一点就任由了德莫斯。

“卡蕾忒?是你吗?你怎么了?”

耳边,荷西的声音温暖而富磁性,听上去有些焦急。

“我现在就在你住的酒店大堂,下来好吗?我等你。”

“你……知道我住在这?”

“稍后我会向你解释。快下来,见不到你我不会离开。”

卡蕾忒身边,德莫斯默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神色刹那间冷如寒冰的转变和之前的暧昧热度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那小子,真是越来越碍事了——”

“德莫斯……抱歉!我不能接受你!我爱赫克托,我想要的就是和他在一起,至于结局是悲是喜都不重要。”

卡蕾忒的神色终于从喏喏转为彻底的坚绝,尴尬中她还是努力把内心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随后套上件吊带连衣长裙,蹬上凉皮鞋急匆匆跑出客房。

德莫斯怔怔被晾在床上,表情忿恨而僵硬的脸上,黑色双眸现出两团疾疾的暗流,愈旋愈为明显——

卡蕾忒在在大堂休息区找到荷西。卡美尼亚游轮一别多日后再见,眼前的男人消瘦了些,英气面容显得有几许沧桑。

卡蕾忒又快哭出来。几分钟前险些被她背叛的男人此刻正真实地站在面前,让她内心充满无限悔意。

“卡蕾忒……你还好吗?你……哭过?”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升起在她美丽双眼里面的水雾。

“没什么,荷西先生,你怎么想到来这里找我?”

“是那娜告诉我的。其实我应该更早些过来,只是因为一些意外,在同学的葬礼和警局间忙碌。”

“那,你特意过来有什么事吗?”

荷西拿出手机操作两下,然后将屏幕转向卡蕾忒。那是一张她的电子照,是他们刚刚认识时他在某处风景区为她拍下的。

“在我的手机里面这样的照片还有很多,我们才是真的恋人,对吗?”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深棕色的双眸中不再充满是怀疑,而是毅然决然的肯定神采。

“这段时间里你,我,还有塞维尔学长,在我们三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是在说我吗?”

德莫斯从卡蕾忒身后方慢慢踱步走近他们,犀利的眼神投在荷西身上,狠得简直可以杀人。

——————————————————————————

本文为纵横花语签约作品,只在此网站发表,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读者支持正版,不要到其他网站投钱打赏,当心被骗!

第三十八章 正牌男友

“学长,你曾出席卡美尼亚家的婚礼,在游轮上出现对吗?”

荷西在和德莫斯的对视中对他提出疑问,态度凛然。

“那些记忆虽然模糊,但里面却有你和卡蕾忒的某个片段。你到底对我做过什么,对卡蕾忒做过什么?为什么要以朋友的身份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荷西先生!”

卡蕾忒愕然。荷西的记忆难道自行恢复了?可是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跑来,而且单刀直入质问德莫斯,分明就是自讨苦吃。

德莫斯微微转动几下脖子,黑色眼眸现出丝许邪魅之光。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就在他冷傲的直视下荷西抱头倒地,不住痛苦翻滚呻吟。而德莫斯仅仅安静欣赏着,嘴角渗出一番饶有兴趣的笑意。

“哼!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这么弱的身体居然还敢跑到这来和我抢女人!”

“够了……够了!住手!快住手——”

卡蕾忒朝德莫斯一通歇斯底里的喊叫后想要拉起荷西,自己冲上去却被他虚弱的身体拖倒。

尖叫声引起酒店的工作人员和一些客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围过来。

“拉其奥小姐,您遇到麻烦了?”

一名值班经理走上来身后跟着两名职员,他们一同扶起卡蕾忒与荷西。

很显然,两名年轻男士站在一位漂亮的单身女士身边针锋相对,任凭谁都会将这情景想成一场关于爱情的保卫战。

德莫斯面色镇定,率先从容回应起来,完全一副正牌男友的架势。

“你就是内保部的经理吗?我的女友是个思想传统的人,眼下却在你们的酒店里遭到无端纠缠。因此,我不得不质疑酒店的品质服务和安保能力。”

“额……很抱歉先生。”

值班经理有些发窘。面前的帅男气质独特,冰冷得教人看上一眼身体就禁不住抖几抖,绝不是个好惹的主!

更何况,有之前那些络绎不绝的礼物快递做铺垫,此时这值班经理对于一身精致衬衣西裤,名牌皮鞋和腰带的德莫斯自然会信任些,偏袒些。

再一打量衣着搭配随意的荷西,他眉头皱皱。

“这位先生,请不要在这里闹事!很晚了,会打扰其他客人休息!出去吧,快走!”

经理黑着脸对荷西厉声厉气,挥手示意身后的职员,两人上前架起荷西开始向酒店大门外驱赶。

“卡蕾忒——你等我!我一定会查清楚!等着我——”

“荷西……等一下,你们……”

“卡蕾忒!”

卡蕾忒木然跟在工作人员身后,目光始终舍不下荷西,却在德莫斯的呼喊中止步。

她,始终还是斗不过黑暗之神!

德莫斯在围观人群全部散去后才开口,句句言辞都寒冷剔骨。

“我今晚不会再强迫你!但是我的忍耐也有底线,没有多余时间陪你玩这种爱情家家酒!黑暗神殿或是在人界的别墅,你做出选择后我会派人来接你!别让我等太久!”

“……”

卡蕾忒满面忧愁目送德莫斯出了酒店。他狠狠扔下的最后一句话就像一块巨石压上她已塞满无数烦事的内心,令它的分量又加重了……

异次元,黑暗神殿内。

卡利接到消息,黑暗之神已经返回神殿,于是急步穿过走廊,想要见一见这个近一月未曾谋面的弟弟。

中厅里面,刚刚归来的德莫斯倚坐在正中的王位上,总一副桀傲神情的冷俊的脸上充满疲乏之态。他的身前背后各有一名女侍忙于为他捶腿拢肩,以缓解放松紧张的肌肉。

“你还记得回来?我以为你在人界已经得流连忘返呢!”

德莫斯对着卡利懒洋洋地笑笑,没有回应。过一会儿,象征性地问道: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黑暗神殿有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特别的事,相信你也厌倦这样的生活了吧?”

卡利刻意观察德莫斯的表情,然而竟有些失望。他对她的隐晦之意没有丝毫反应,但她还在试图继续:

“是时候谈正经事了。我们应该着手准备,那两个神祗的到来绝对不是偶然。再不动手,我恐怕你保不住它!”

德莫斯半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可停了两秒又闭上。摆摆手,侍女们马上会意,止住按摩动作退到一旁。

“这件事过后再议。我有些累了,需要洗个澡睡上一觉。”

他站起来,在几名男女侍从的簇拥下离开,不顾卡利因恼火而慢慢更色的脸和扭曲的五官。

“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你满脑子都在想那女人!你该不会是真的爱上她了吧!”

还没有跨出中厅大门的德莫斯止住步伐。他并不转身,因而令卡利无法看清此刻的表情。

气氛在这一时刻开始起了变化,像在寂静中对持,沉重得令左右的仆人胆战心惊。

“我警告你,如果只是单纯地玩,我可以不去理会!一旦你对她留情,我就杀了她!”

“姐姐,你最了解我的性格,希望你别去挑战它。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他停顿一下,将最后一句吐露得尤为干脆清晰,有力地向她表示了他的决定。

尽管被气得七窍生烟,卡利对德莫斯的转身离去的也无可奈何。最后,她把一腔怒火全部喷射到石桌上的摆放物件上。

卡利举起盛有“雷切那”葡萄酒的瓶子和价格不菲的水晶杯,把它们统统都摔在地上砸个稀烂。“叮叮铛挡”的一阵乱响最终使她的愤怒有所释放。

“可恶的德莫斯,居然和我这么讲话!你已经忘记从前的耻辱了吗?真的忘记了吗…”

卡利默默坐到桌边的石椅上,内心似乎被石质表面的冰冷和坚硬触动,一阵酸痛泛上来,她想起了远古神代的桩桩件件故事。

“我放弃了奥林帕斯舒适安逸的生活,只身陪伴你来到这个暗无天日的空间,就是因为当年的你曾经说过你势必要取代了宙斯,成为下一个天空之神…”

漫天遐想使她眼中重现激动的光辉,然而想到刚才他的所作所为,她又颇为担忧。

德莫斯,你胸膛之中憎恨与复仇的火焰绝不能因爱情的到来而熄灭。假如卡蕾忒成为你的牵绊,我就替你铲除这致命的软肋,绝对不在乎任何后果…哪怕你会从此恨我——

普西里,当地时间下午五点半,一辆巴士靠站停下。

自动门打开,卡蕾忒随人群下车。完成了今天勘察宝石的任务,她还不想回饭店去。最近身边怪事频频,太多人因此丧命,让她再次感悟到命运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

情绪万般低落的时候她总会想起荷西。昨天在酒店里他大胆的抗争撼动了她。然而当回忆起那一幕,思绪就会自然而然转向另一个男人——德莫斯!

记忆中全是赤luo相拥画面,激情而暧昧。卡蕾忒不由脸红心跳,急忙强迫自己停止回忆。

荷西不在身边才多久,自己居然会和那个邪恶的狂徒发展得如此迅速,而且险些失了身?太可怕了!就算是德莫斯主动争取,阴谋阳谋齐上阵,可自己难道一点过错都没有吗?无论怎样想要背叛荷西就是不对……

混蛋!我真是混蛋!傻瓜白痴!

卡蕾忒心里暗暗内疚自责着,这时她突然察觉自己已经远离了闹事街区,周围环境甚为清冷。

“卡蕾忒使者!”

娓婉动听的女声唤住卡蕾忒。她寻声望去,不远处一个曼妙的身影正含笑看着这里。

这绝对是一个美丽得令人窒息的女子:

白色蔷薇花般的肌肤如水般晶莹娇嫩,水波的明眸,流淌着千种的风情;丰满的上唇微微翘起,彰显出几分野性;红色的吊带露脐短衫搭配的是纯白亮皮短裤和半靴,时髦且亮眼,尽情出示能够惹火的魔鬼身材。一头柔顺的栗色长发,更添了万般的诱惑。

她慢慢走近卡蕾忒,对她恭敬地鞠躬。

“您也许不曾见过我,但在神话时代里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她美丽如祖母绿宝石的眼睛里闪过别样的光:“我…叫做海伦!”

第三十九章 联手对敌

她就是在神话时代祸乱特洛伊国政的妖后?

卡蕾忒审视着面前美人那足以倾城的容貌,目光中充满警惕。

她很难相信这人类女子真是经历数千年的岁月变迁后,活生生出现在现今人类世界。可见,有关她沦为赫拉的走狗以换取永恒的青春与美貌的世间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我和你好像没什么交情。没事的话请别打扰我。”

卡蕾忒表现冷淡。

她无法不对海伦心存介蒂。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赫克托的惨死都和这蛇蝎美妇有脱不开的关系。因此,她的内心无法释怀这种间接的仇恨!

“先别急,使者!”

海伦一腿迈前挡住卡蕾忒的去路。

“我也不想闲来无事跑来被您骂,只是有一件东西,使者今天非交给我不可!”

好大口气!

卡蕾忒嗔怒。正要严辞回击,却见海伦高扬起一支光洁的手臂,唤出一股强势的力量全速扑过来。

卡蕾忒慌忙挺身一跃,身形升至高空,方才避过利刃般的攻击。她心中好生纳闷:海伦不过一介凡人,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提坦力量?

海伦在对面发出好一阵清脆却妖异的笑声。

“差一点就要割下使者美丽的头颅了,这样一来又要麻烦!”

“是赫拉指使你来刺杀我?”

卡蕾忒对自己的这个想法还不太肯定。即使那向来偏好妒嫉的神祗早已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宙斯在奥林帕斯掌权,就算是神后的身份也不敢造次呀!

“您并不知道吧,被您得罪的女神,其实还不至赫拉一位呢!”

海伦用一枚锋利的指甲划破另一只手腕。细流而下的鲜血瞬间化为一条赤练钢鞭。抖手两下,长鞭蛇游中击破片片砖头瓦砾。

卡蕾忒情知不动手已不可能,于是在滚滚烟尘中开始和海伦对抗。

——

“荷西大哥,快点走啊。”

综合超市里,那娜回身,才看到自己和荷西的距离已拉来一大截。

她连忙折回。

“怎么了?又在想卡蕾忒?”

“嗯!前天刚刚去你给的地址找到她,塞维尔学长也在……可是,看样子,她过得并不幸福……”

想起卡蕾忒眼中若隐若现的泪光,荷西面色忧黯。

那日他闯入酒店其实是想亲口告诉她,自从在“猫眼石”游轮上分开后,他的心便被她的身影填满,无法抹去。

突然那娜停步,神色显出几分慌乱。

“你怎么了?”荷西发现异样。

“没什么…”

那娜微微低头。

刚才心底涌起阵阵不安的悸动,她能感受到,那份不安正是来源于她的姐姐卡蕾忒,她一定是在某处遇到了麻烦!

“荷西大哥,你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动!我有点急事去去就来!”

转眼间,那娜向西区大街的方向飞驰而去。

“那娜!”他没能叫住她。

卡蕾忒这边已经陷入苦战。擎剑和海伦百回合的较量过后,对方并没占到什么便宜,于是索性撤回攻势。

“你是神的后代,对你的猎杀自然要冒些风险…”

冷笑间,海伦将手中钢鞭抛向天空挥动。

清澈蔚蓝的空中旋起云涡,如一柄盛开的大伞逐渐压下来,越降越低。气流瞬息逆转直上,差点就把卡蕾忒吸入云旋。

“海伦你住手!”

绝不能因为神祗的争斗,让无辜的人类世界遭殃!

卡蕾忒尽全力为街道上的人类建筑和住宅布下最大范围的结界。龙卷风继续肆掠,象一条发了神经的巨龙,用硕大笨拙的身躯不断撞击拍打着卡蕾忒的防御结界。全神贯注于施展法力的她憋得脸色通红。

海伦不禁在一旁冷嘲热讽。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救人类?凭一己之力又能救几个?如果现在我来攻击你,你要怎么办?”

她伸作出个鹰抓的姿势,卡蕾忒身上立刻多出五道冒血的伤痕,她在自己发出的惨叫声中倒地。

结界消失的同时,龙卷风终被卡蕾忒以法术击毁。海伦挥鞭紧紧缚住卡蕾忒的脚踝,在她正要去拾剑的时候将她的身体拖到自己脚下。

挑起她的下颚,看到那副姣美面庞上几处被粗糙的地面磨破的伤痕,海伦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满足的快感。

“你还好吗?卡蕾忒使者?”

她阴阳怪气地笑着:

“何必在乎那些人类。就算今天救下他们也没用,迟早有一天,他们还会被神杀死…”

“什么意思?…”

卡蕾忒惊惑不已。

海伦双眼中神秘的光芒,富有深意地笑笑,随即转题道:

“你的样子倒很像一个人,自己身在险境,却还在帮助不相干的人们,他…是我一直痛恨的人…”

随着海伦目光的变恶变狠,裹在卡蕾忒脚上的钢鞭逐渐收紧。坚硬的质地摧残了娇嫩的肌肤,顿时皮开肉绽。

鲜血激发到海伦的疯狂,她不住仰天大笑。

“我的武器能切得开任何东西!你的脚就要断了,接着我会割下你美丽的头。这样,我的爱人就会活过来了!我要用你的血,你的头颅,去换他的命!”

一道流星从海伦一侧脸滑过,牢牢钉在身后的树干上。海伦甩脸看去,竟是一枚银色的飞刀。

她的前方立着刚刚赶到的那娜,即冥后贝瑟芬妮!

“海伦,不准放肆!攻击神祉是重罪!”

第二枚飞刀从那娜手中幻出,对准了海伦直射过去。

“啪——”

干脆的鞭响过后,飞刀被劈两段,插入海伦脚下的地面。

那娜气愤得哼了哼,双臂扬在半空。

一排飞刀在她双掌之间幻化而成,随即列个圆圈阵势瞄准海伦的头,蓄势待发的刀尖闪着点点寒光。

海伦邪邪眯了眯眼。“簌”地将紧握钢鞭的双拳向两边一拉,将武器拽成一条直线摆出防御的架势。

恰在此刻荷西自远处跑来,神情紧张,气喘吁吁。

“那娜!可找到你了,我很担心你!”

“你又不听话,我叫你别来的!”

看到他,那娜慌忙收招。

荷西毕竟只是平凡的人类,她不想吓到他,何况对于“猫眼石号”游轮上那些匪夷所思事件她还没对他编出好的解释。

第四十章 迷般获救

荷西侧头看到了卡蕾忒。那副让他朝夕思念牵挂的靓丽倩影如今却是伤痕累累,虚弱不堪!

“卡蕾忒!”

他惊叫一声,向她靠近过去,不顾噬骨的头疼再次作祟。

“荷西先生……”

哀哀回应中,卡蕾忒看到他被疼痛扭曲了的脸。

海伦挥鞭朝他攻击过来。那娜催动力量,飞刀兀然排成笔直的一列飙向海伦。海伦极轻松地扬腕挥鞭,擞出一个螺旋便破了敌手的刀阵。

那娜不甘显弱,再次召唤大地法术。地面断裂,柔韧的荆藤自海伦脚下破土而出,枝叶条条捆住海伦四肢,麻麻牢牢。

海伦挣几挣,无法动弹,锋利的荆刺刺进她白皙的肌肤中,顿时绽开斑斑点点的血色花朵。惊讶的低头看,那些藤锁正奋力拖拽着她往下拉,她的多半身体已然埋进裂开的地下。

“快走!荷西大哥——”

荷西答应一声,抱起卡蕾忒正要火速离开,耳畔传来那娜的一记撕心裂肺的惨叫。

就在刚才荷西全力救助卡蕾忒的瞬间,充满着死亡味道的戾气从海伦体内一迸散出,藤锁在这一刻全部变得柔软无力,纷纷扬扬瘫落在地好似断了脊骨。

海伦一个跳跃,从快要入土的地下重回地面的同时,就是恶狠狠反手一鞭将碍事的娜娜拍到远处。

“海伦……这力量是?”

挣扎几下,那娜终是没能爬起来。

“别过来——不要再靠近!”

放下卡蕾忒,荷西果敢地挡在她的前面。他的一只膝盖着落在地,以半蹲的姿态警视着面前杀人魔女的一举一动。

她手中的钢鞭颜色朱红,艳得晃眼,像是一抹新鲜的血液,看得他极为不舒服。

“原来……是你!”

海伦打量他一刻,陌生的眼神渐露杀意。

“二殿下,你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终于找到你了,那个让我最痛恨的人!都是因为前世你不肯乖乖按我的安排被希腊士兵刺杀身亡,特洛依才要经历长达十年的战争之苦!你哥哥帕里斯才会被迫流亡,就连死后灵魂也要在地狱里饱受煎熬!”

“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别再接近卡蕾忒!有我在,绝不准你伤害她!”

海伦睁大眼睛,两点星寒冷光闪过一对碧色瞳仁后荷西的脖子上现出一道血痕。红色液体喷在海伦娟秀的容貌上,令她露出阴阴狠毒的笑意。

寒风扑面抵住海伦的攻势,拦腰席卷而过后,她的下半身被卡蕾忒的极北法术冻住。

荷西顾不得自身伤痛,机敏地拾起地上的佩剑一蹿而起,将利刃插入海伦胸膛,毫不犹豫补上关键的一击。

“荷西大哥!”

“荷西先生?”

那娜和卡蕾忒都惊呆了,她们无法相信温和儒雅的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我不准你伤害她!只要是为了卡蕾忒,我会做任何事!”

海伦和他四目相对,她在荷西深棕色的双眸中看到无以形容的怒火。尽管双手和身上已经满是鲜血,却紧紧握住掌中的剑柄,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抖擞,不禁让海伦的思绪追忆回千年前的神代,那个武士形象的出现——

海伦虽是受伤却发出一阵阴森的嘲笑,使人毛骨悚然。笑声中,一种似乎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从她体内渗出来,下半身的冰封随之融解。

“快逃,卡蕾忒,荷西大哥!那种可怕的力量就要爆发了!”

那娜艰难朝他们举起一只手,发出警告。

眼前景物兀地转型,意识恢复正常的刹那,遭受攻击的三人已然身处“海蓝”公寓荷西的房间中。

那娜一把拽过荷西率先为他疗伤。作为神祗,她清楚对于一个受了伤的凡人来讲,承受瞬时空间转移将是多么危险的事。

那娜一手盖在荷西颈部的伤口处,掌心之下生出团温润清澈的鳞光灼烤着他的伤口,光灭,伤口愈合,不留一丝疤痕。

“那娜,你这是?”

他当然感觉不可思议。

“别多问,赶快去倒杯热水来!”

有太多解释不清,所以她干脆支开他,然后用同样的法术为卡蕾忒医治。

“你能感觉到吗?海伦的力量过于邪恶,不可能来自祝福女神赫拉,更不像是奥林帕斯任何一位神祗!”

“当然!可是,为何要攻击我?她说过,用我的头换他的命,究竟是什么意思?”

回想刚才的恶战卡蕾忒心生余悸。

“无论如何都要小心,她还会再次找上来的!”

疗伤完毕,那娜收回力量。

“谢谢你又一次帮了我,替我一直照顾荷西……”

卡蕾忒的感激之情出自肺腑。这是她和贝瑟芬妮第二回联手抗敌。后者在每次战斗中都表现出惊人的勇气和耐力,实属可贵!

“别客气!我和赫克托在神代时候有些交情,他的事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况且,你们的爱情来得不易,我希望你们都有好的结局……”

“贝瑟芬妮……谢谢!”

卡蕾忒受到感动,眼角微微湿润。

“你好好休息一阵,受了伤还要用法术移动三个人,身体会吃不消的。”

“哎?”那娜闻言立刻惊叫起来:“不是你展开的瞬移吗?”

“……当然不是!”卡蕾忒也显出愕然之状。

“如果不是我们两个,还有谁……”

正在惊诧地面面相觑,荷西两手各端了只马克杯走进来。

“那娜,你的奶茶!还有……卡蕾忒,我为你泡了红茶,里面加了一枚鲜薄荷,希望你会喜欢。”

“你们聊吧,”那娜识趣地闪出去。“我回房间休息了。”

第四十一章 冥后赠礼

客厅里只剩荷西和卡蕾忒——

“伤口还疼吗?”

他关心地问询,眼睛却已经将她周身细致寻个遍。

“已经好了。”

卡蕾忒将目光移了移。这算是和失了记忆的荷西头次单独相处,她感觉伤感。

假如爱情可以从头来过,还要经历多少次的只若初见,彼此才能手牵住手握紧幸福?

“酒店那天的事很抱歉,荷西先生。他……让你难堪,对此……”

“你不必替任何人向我道歉。我到酒店就是为见你,要说道歉也该是我向你说。我走后,学长没有为难你吧?”

卡蕾忒只是摇摇头,表情牵强。

“在卡美尼亚游轮上我就看出,你和那娜还有学长彼此认识,而且你们并非普通的人。”

“荷西先生……”

卡蕾忒确实不知如何把他的话接下去。

显而易见,和美狄亚、海伦的对抗中不得已动用了战斗法术,无疑是在人类面前暴露她们神族身份的行为。

“和你的每次相遇,身边都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们那些特异功能就像是魔法,我以前只有在电影里才能见得到。你们对我而言,就好像X战警。”

“事实上,和我相处,只会令你遭受不幸。”

卡蕾忒表情难过。

在人界和她相识的一个月里,荷西确实倒霉透顶。因她丢失记忆不说,时不时还要头疼难忍,还因她在自己公寓里遭卡摩德仇杀,追她到酒店又受德莫斯的侮辱,现在还为她卷进海伦的行刺。

虽然心里深爱他,但他身边接二连三的危难事件,让卡蕾忒再不敢轻易亲近他。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表达我喜欢你!假如只有在身陷险境时才能见到你,那我甘愿涉险!”

他望定语塞的她,目光炯炯。

“我不在乎你是超能人希瑞还是蝙蝠侠,不在乎你到底有多特殊,我也不想再追究你如何被学长抢去。总之卡蕾忒,如果我再次争取的话,你还会回到我身边来吗?”

“你不该这样!”

卡蕾忒矢口拒绝的同时自己却在流泪。荷西身上的暗力量还没解除,不能让他再受折磨。

扭身退到一边,他又跟上。

“卡蕾忒,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几次你从我眼前消失,我的记忆就开始浑浊不堪,再也显不出你的样子。你根本不懂我内心的那种冲动,每天都在期待与你再次相遇。然后像这样拦住你,不顾被你骂厚颜无赖,只认真地看你,记住你,再不想让你的模样跑出我的记忆。”

相对凝眸。

“卡蕾忒,我……能抱抱你吗?”

很突然的要求,让她讶然掩口。并不因它来得唐突,而是早在他的前生,就已经提过同样的要求。

赫克托——

她心中默念这名字。脸上的泪水是对他的思念,还是对荷西执着之爱的感动,她已无法搞清。

他们同时向对方走去,就如神代的那一幕再度重演般的互拥在了一起。

温暖的胸膛,熟悉的体温,一切没有任何改变,这些都是卡蕾忒绵长的思念。从荷西失忆不得已的分别直至今日,爱的感觉终于又回来了。

“啊——”

难以隐忍的绞痛从荷西头颅最深处渗透出来,分开他和卡蕾忒紧挨的身躯。

这次痛感尤为激烈。血液不断上升,似乎顷刻间就会冲破坚硬的头骨,从他的身体里喷出来。

眼前的景物飞速旋转,无法再看清一切。荷西闭眼倒在沙发上抽搐不止,痛苦哀嚎着。

“荷西先生!荷西——”

“别走……不要离开……放心我可以忍耐!我可以的!”

卡蕾忒的容貌在视野中越发模糊,荷西两臂挥舞,急切搜寻着,终于抓住她因受惊而变冷的手。

“别再逃开,卡蕾忒,留下来……陪在我的身边!”

耳边,卡蕾忒的惊呼和哭泣越发迷离,他彻底疼晕过去。

意识在静谧的深紫夜色中恢复。慢慢睁开酸涩胀痛的眼皮,荷西惊呆了!

他竟然置身于绿植密布、树木丛生的林间。

一骨碌坐起来抬头看去,头顶的正上方悬着一弯新月。银色的光辉普照下来,打在林间飘荡着的稀薄白雾上,折射出微弱的荧色。

再远的地方便是不间断的墨色起伏,该是夜色中山峦的轮廓。弱弱的潺潺水响,似是近距离的某处的溪流。

荷西抚抚头颅,骇人的疼痛已经消失了。长长呼吸一下,潮湿泥土夹杂花草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让他顿时神清气爽——这可是纯天然的空气清新剂。

让他第二次惊讶的是他身上的衣服。

不知何时,他所钟爱的休闲细节短袖棉衫和长裤统统不见了踪影,换之的是红白相间的短袍和灯笼裤。脚上踏的不再是那双舒适的运动鞋,而是对雕花的兽皮软靴。

而腰间那副束带最为稀罕,黄金为底的质地和宝石镶嵌的技艺无不彰显了它的不菲价值,以及它的拥有者的不凡身份。

“这里…”

眼前的未知世界并没有引起克迪文的恐惧,反而感觉无比轻松自在。甚至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自己原本就属于这里,属于这安详却也神圣的氛围。

“赫克托…”

轻柔的女声从远处飘来,亲切而熟悉。卡蕾忒的身影从茂密的橄榄树林中摇曳而现。

在她发间扎着副绞丝玳瑁的花冠,上有几缕银线穗子扎成的流苏,长长垂到发梢,数不清的碎小珍珠或是彩晶很不规则穿在流苏之间。伴她一路踏着月光缓步走来,发间这些闪光的精致玩艺发出轻盈的碰撞声,甚为可爱。

她着了件素色的及地长裙,裸露的双肩上斜搭蔚蓝的流苏纱巾。在迷离的夜晚,这寸掩藏在朦胧丝料下的白皙肌肤隐隐若现,看得他竟有些神驰。

“卡蕾忒…!”

他叫她一声,本想询问这地方的名字,可是张了嘴,却问不出,冥冥中好像有股力量在反控他的思想。

“怎么了?你又在辨认特洛伊所在的方向吗?”

温柔浅笑间,她弯腰将手中提着的草篮放下,里面被各色面饼、水果、甜酒和饮用水塞满。

“饿了吗?抱歉今天我来晚了些…”

“没关系…”那种看不见的力量竟然引导他说出这句对白,神色淡淡的。

“对不起,我一直在筹划,请你相信,我一定会早日送你离开的…”

卡蕾忒的神态转为郁郁,分明是在做出自责。

“不!我不想离开!相信我,我真心希望永远留在这里,只有你和我!”

“我知道,我当然了解赫克托的心意,只是和我相比,你还是会更加担心你的国家吧……”

难过地垂了头,泪水已滑落她的脸庞,带给他更大的触动。

“卡蕾忒,我能抱抱你吗?”

凝视着她,幽幽吐出这句话的同时,他自己也觉愕然。——多么似曾相识,在某个时空里,似乎对某人说过相同的话。

卡蕾忒的脸颊立即变为粉润的蔷薇,羞涩地与他对视,挂着莹莹的露珠。于是,他走过去,将这朵曼妙的身躯小心翼翼揽进胸怀。

——

“卡蕾忒…”

那娜守在荷西床前,听到他的梦呓,便关切地凑近来,替他掖几下被角。眼中的他正沉浸于美好的梦境之中,嘴角扬溢出幸福满足的微笑,不禁让那娜不合时宜地回想忆起卡蕾忒方才离去时的忧伤泪颜。

荷西大哥,原谅我!。我真的很想帮助你和卡蕾忒,但是冥府也有不可违背的规则。因此,我没办法为你释放赫克托那世的记忆,只能将这段尘封的往事带入你的梦境。

那里面的爱情只属于你们两个,你们再不会被打扰,再不必受伤害——

第四十二章 暗处之敌

午夜时分,一辆计程车在GrandBretagne酒店外停下。卡蕾忒下车,几步登上台阶走进大堂。

这个时间的大堂里颇为冷清,只有寥寥几个必要的酒店工作人员。路过休息区的CAFE时,卡蕾忒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里面那个一头黑发、一身笔挺黑西服套装的男人。

德莫斯!他又来了——

刚停步,他就已经看到了她。他所坐的方桌位置正对过道,分明是刻意在此等她。

难道,又过来逼迫我?

卡蕾忒心中忐忑。但是无论他抱有什么目的,不过去打个招呼总也说不过去。反正是在公共场合,量他也不会乱来。

想着,她径直走去,神色涣涣。

“你在等我?”

“嗯。过来看看你。”

德莫斯答了一句,注意力集中在卡蕾忒发亮的红鼻头上。

“又哭鼻子了?”

他“嚯”地从软椅上站起,一手伸到她的面前。她立时现出十分厌恶的表情,猛地将头侧向一边。

“别动!”

他加重语气,再次伸手板正她的脸,动作有些生硬。后一秒钟另外一只手跟上来,指腹拭过她微湿的眼睫,携着雄性的体热,以及些微的男士香烟混合古龙水的气味。和之前掰脸的动作相比,却是极其轻柔和小心。

卡蕾忒必须承认,德莫斯身上确实持有一种成年男子特有的魅力,神秘却也危险,令她时而怦然心跳时而有些畏惧。于是,她努力挣开他的温柔,不敢越界半步。

“德莫斯……你可不可以解除荷西身上的暗力量?”

想了一下,她终于把想说的低声下气说出口。

“你是在求我?”

德莫斯盯住卡蕾忒的脸,高挑一端眉梢,难掩万分得意的神态。

“你知不知道,那种过猛过强的法术早晚会要了他的命!”

“哼……”

德莫斯爆出几声冷笑,两只黑眸越发阴寒,全部被卡蕾忒哀伤落魄的一张脸占据。

“你给我记住,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和他拥抱或者有其他亲密举动,我倒真会要了他的命!”

“你……你跟踪我?”

“对于黑暗之神来说,犯得上使用那样没有法术含量的手段吗!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可能允许任何背叛我的事发生!”

“什么?什么叫你的女人?”

对于德莫斯的矫情与霸道卡蕾忒实在忍无可忍,愤愤反驳了一句。他却更加接近她一步,笑脸显出几分猥琐,小声道:

“难道不是?这么说来我不必对看你摸你身体的行为负责任?”

“你!你!你……”

卡蕾忒登时脸红到耳根,又气又臊。突然间她反应过来。

“等等!这么说来,你知道我被海伦刺杀的事?”

“你真是嘴笨脑也笨!”德莫斯笑骂一句。“我能及时出手把你们三个移去那小子家里也算慷慨了!”

“那个瞬间移动,原来是你!”卡蕾忒不可思议地瞪大眼。“那么说来,是你救了我们。”

“不然你认为是谁?但救归救,绝不是给他提供机会占你便宜!”

卡蕾忒哑口瞪他两瞪,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德莫斯却大度一笑。

“看来,你的情况比我预计中的好很多,冥王的老婆医术不错哦……”

笑容骤然凝结,一对黑色瞳仁锁在卡蕾忒的身后一动不动。在德莫斯俊逸的脸上,阴云的表情愈积愈浓。

“你怎么了?”

卡蕾忒被他急剧逆转的神色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回头看,背后的墙角除了几株矮子松盆栽的装饰外,别无其他不寻常之处。

“没什么,没特别的事最好不要随便外出。小心点,也许潜藏在你我四周的提坦神祗,不光只是冥族呢。”

德莫斯边说边将极为不屑的目光撤回,冰封的神情随之融解。招来吧台的服务生,他将一张卡递过去,为今晚的消费买单。

“你要走吗?”

“怎么?舍不得我了?”

他故意打趣她,就是想看她搵怒却也羞涩的表情。他还不想让她知道,每次那样的表情浮现在那张娇美的面容上时,他的视线都会被久久牵引,不想再轻易移去。

“我从黑暗神殿出来的,必须回去呆上一阵。离开太久了,难免会生出一些事端。”

“哦。那……那个……谢谢你救了我。”

红着脸吞吞吐吐一阵,卡蕾忒终于说出肺腑之言,然后如释重负舒口气。

德莫斯温存笑笑,然后在她的目送中走出饭店。

他在玻璃旋转门前的台阶上止了止步,举头望向夜晚的半空。

混沌的幕色中没有一点星光,月亮却是格外的满而盈,渗露出似是血液一般鲜艳的红色。

“呵呵……真是少有的血色月夜啊!这样的夜晚,又会增添不少枉死的灵魂吧。”

冷漠自语一番,他的身形匆匆消失在暗夜的彼端……

街角隐蔽的地方,修长的暗影逐渐曝露出来,突显出一段玲珑的女性体征。轻笑间她的几根手指捋过鬓角紫色的丝发,如猎鹰般锋利的目光久久停驻在德莫斯匿去的方向。

“不亏是黑暗之神,在酒店里差一点就被你发现了,不过看样子和卡蕾忒蛮亲密的。要是把这个消息带给卡摩德的话……呵呵呵呵……”

德莫斯一回到黑暗神殿,就替换上神祗的礼服和长靴,落座于正殿的权椅上。

卡利恭敬直立于他的正下方,向他详细汇报着工作。此刻的她多少感觉安心些,她清楚弟弟的习惯。通常只要他换上神装,都表明会留在异次元好一段时间。

“近日眼线返回消息,冥王似乎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虽然体表年龄只是小孩,却很少在学校出勤,终日游荡于公园或者儿童游戏厅。目前,我们只知道他的人类父亲是希腊政界官员,母亲背景不详。”

话必,迟迟没听到德莫斯的声音。

此时此刻,卡利不需刻意抬头便能轻易感受到,自己每个细微的动作正被德莫斯的目光牢牢锁定。那目光犀利似电,充满无限怀疑和怨恨,令她避无可避。

内心虚虚快跳。为扭转僵局,卡利端起干邑的瓶子走到德莫斯近前,在他手中的方杯里倒入酒液。

“你的酒杯已经空了,再倒些吧。”

德莫斯垂下目光,缓缓摇曳着掌心的玻璃盏。片刻沉默过后,他才仰头一饮而尽。

“卡利……别再有下次!”

他的声音如一抹轻风从她耳边吹过,其威力却已经使她的脊背蹿出一袅寒气。

我没猜错!关键时刻出手救走卡蕾忒的神祗果然是他!若不是真心所爱,又怎会如此在意那丫头的死活!

卡利暗自咬牙切齿,绛紫的眼眸徒增森森恨意。

海伦那个笨蛋,只会坏我的事——

第四十三章 雨夜幽灵

暗夜之中,卡利现身于人界某处的街心花园。一身火红长裙的她在夜的黑色之中格外突兀,好像一团骄傲的烈焰。

“夜之幽灵,还不速来见我!”

悠悠踱了几步,她停住身,抬起下颌举目对着血色的圆月说道。

话音刚落,海伦的身影出现在她背后,单膝跪拜甚为恭敬。

“我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你,赐予你伟大的力量,没想到首次出击便失败而回。你啊你,真是有负于我!”

卡利语气无惊无澜的诉完,肃然回过身,注目于海伦的眼神已是毒辣无比。

“女……女神……”

海伦战战兢兢正要解释,左脸却挨了卡利的一记意念袭击。如硫酸腐蚀的痛感让海伦发出阵阵惨叫,身体蜷在地上滚了几滚。

卡利冰冷地瞪着她,朝她缓缓抬起一只手臂。条条红色血流从这只雪白的肢体中无伤自出,流落到地上变为无数长短不齐的蠕虫。他们纷纷弓涌着赤色的软体爬到海伦身上,而后从她的耳鼻口肚脐和下ti争先恐后钻入她体内。

“啊——饶过我!请您——”

难以抑制的不适感令她再次发出声声嚎叫。待叫声降下去,卡利才压抑着嗓音说道:

“好了,我又为你注入了更为强大的力量!别再浪费时间了,快去……为我干掉那个贱人!”

话毕,她的身形兀然消失。

好长一段时间过后,海伦才有力气挪动一下受伤的身体。挣扎着坐起来,她为自己擦去耳边和口鼻处的血迹。

“血……我要血……给我血……最新鲜的人血!”

雨夜之中的狭窄的街道上,一柄红伞在颠簸中缓慢移动。伞下,一对男女的身体相互挨靠,在积水的石子路面踉跄前进。

怪只怪今晚的朋友聚会闹的太欢,大家尽兴归去,时间已经过晚了。

“宝贝儿,别回家了,今晚和我在外过夜吧,找个快捷酒店,我们两个接着玩!”

男人喝了很多酒,舌头有些不受控制,因而发音浑浊不清。打个醉嗝,他探出一只粗糙的毛手捏一下女人半坦在外的su胸。

“讨厌!不要嘛……”

女人有些不满,娇声嗲气道。可是,敏感的身躯却因男人刚才的调戏有了微痒的反应。

“去不去?”

男人接着酒劲更加胆大,索性把整个手掌由女人的胸襟伸进去,抓住一只肉tuan下力揉搓。已经捱不到开房了,他干脆把女人按到墙角,喘着粗气把嘴拱上去。

“哎呦!饿鬼……”

伞落,女人半推半就,接着发出一连串夸张的呻吟。

恶风从男人背后掠过,他停止动作,下意识四下查勘,什么也没有。醉意立刻去了一半,远远看去,昏黄狭长的小路静静躺在疏散的细雨中,深夜里竟让人异常毛骨悚然。下半身的欲望涣然塌软下去,他拉上女人快步朝前走。

“搞什么……”

女人依旧沉淫在温柔乡,毫不觉察有任何异样。对于男人突然的停止抱怨连连。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现在不开心嘛,要你哄人家高兴啦……”

“快走!我感觉这里不安全。”

“说什么?你是不是不行啊——”

对话间,那股邪风再次袭向他们,从两人的身体中间虐过。男人发出一声嚎叫,女人则站立不稳,身体被惯力卷出去跌在雨里。刺鼻的腥臭味道弥进她的嗅觉,终于让她意识到临近的险情。

几米的视线内,男人已经倒在地上,有些发福的硕壮身躯摔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响,束束水花争相溅起。刚才还肉yu勃勃的他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模糊的黑影伏在他的躯干上悉悉蠕缩,“唆唆”地像是正在咀咽。鲜血被雨水稀释,齐齐蔓延到女人脚下。

“怪……怪……怪……”

女人呆坐在地,充满血丝的圆睁的两眼中写满极度的恐惧。

黑影慢慢伸直,现出一对猩红环眼,直勾勾盯着她。“嗖”地凌空扑击,它跃向她……

“呀——”

凄厉的惨叫再次撕破夜空。

温热的血液“咕咚咕咚”咽下喉咙,滋润了饥渴的肉体。黑影站立起来,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出海伦的半侧脸面。

兽性气焰消退去,她失神的看着眼前两具尸体,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替她冲去上面朱红色的污秽。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不肯听话,只是太想早日见到你了,没有你,我真的好孤单!你能理解吗?你能理解吗……”

两手举到眼前,五根满是鲜血的槁枯手指上,每片指甲都如弯勾一样修长凌厉,填充着死者的皮肉碎屑。

强烈的负罪感苦苦折磨着海伦,她低声呜咽起来。

“住手吧——别再伤害无辜,也不要再伤害自己!如果只是为我,我宁愿和你不复相见——”

一记浑厚的男声环绕海伦,而它的源头,却分明是她的体内。

“呜呜……”

无法自已,她掩面嚎啕大哭。

——

“今日,雅典市内再现神秘野兽袭击事件。事发地点为西区BLOCK街道,死者为一男一女,推算死亡时间为凌晨两点,死者身份正在做进一步调查。迄今为止,这是第四起市民遭野兽攻击致命的案件……”

关上液晶电视,卡蕾忒向一旁的柏修征求意见。神祗的本能告诉她,新闻里播报的神秘事件的元凶,绝对不可能简单到仅仅是野兽。

“真的不必介入吗?放任不管的话……”

“可是,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一类的,不是这次我们来人界的任务。”

对方直接给予否定。

“它袭击的都是些无辜的人类!”

“立刻搬离雅典!两个小时后动身,去僻静的阿托斯岛。”

“一定要这样吗?”

卡蕾忒蹙紧两道细眉,表情极其不情愿。雅典,闺梦和情缘初生的地方,所有回忆和牵挂都在这里,如何说放下便能放得下?

“卡蕾忒,雅典已经不在适合当做我们的据点了。一到这里,你先是遇到黑暗之神和卡利,现在又被海伦莫名的攻击,我不能让你再遭受任何意外。”

柏修多少显得有些急躁,他只是想尽快说服这个一根筋的姑娘,好争取更早的时间离开这所五星酒店。要知道,如今的处境多耽误一分钟,便意味着增添了一分危险。

第四十四章 长情告白

“对不起……是我拖累了大家……来到人界,你们为雅典娜宝石拼命,只有我……”

“我并不是在意那石头!此刻我在意的是你!”

柏修忽然愤然嚷了句,一双琥珀眼眸定在卡蕾忒惊惑却委屈的脸上。戛然而止的寂静中,他异常激动的情绪才逐渐平复。

“我所在意的是你的安全。当然,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留在雅典。只是自从卡摩德走后,我们的团队仅剩的成员再也禁不起任何分离了,懂吗?”

语气平静地说完,柏修闭下眼,用右手拇指和食指轻揉眉头间紧紧皱起的皮肤。

在动身出发的前晚,当得知卡蕾忒也接到同样任务并被分到他这组的那刻,他就预感此次行动不会太过顺利,然而何曾想如今的局面会发展到了失控的程度。

“马上收拾。我去前台结账,四点的时候在大堂回合。一离开雅典,你我都需要换个新的身份。必要的时候,我会联系大使者赫米斯,请示中止你的任务,遣你先回圣山去。”

“……”

“暂时忘记那男人吧。收收心,一切都会过去。风平浪静后,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陪你再回到这来,好吗?”

看见卡蕾忒神色落寞,柏修又是一阵和言安慰。

如今再过多争辩也是无意,对于他的决定她也只得默默服从。

在这个团队中柏修最为年长,说话和决策方面无疑具有一定威信。而且,他正在为她的安全担忧。

卡蕾忒想来心中有愧。作为此番人界行动的执行者,她确实没能做到像其他神祗那样心无旁骛地工作。

可是,与已转世的赫克托厮守,从而兑现和他在神代的誓言,这才是自己接受任务来到人界的初衷啊——

卡蕾忒始终清楚一点,就算心的容积再大,所能纳下的也只是那个满头赫发的身影。

提坦神祗,拥有不灭的青春,千年独活。相较他们,人类的一世寿命可谓沧海一粟。卡蕾忒只想在荷西有限的生命里和他相守,共同把握短暂的幸福。

倘使此生再次错过,她怕在某个未知的年月再踏人界之时,自己已无法寻到角落中他那抹安静的守候。

卡蕾忒打开衣柜,寥寥收拾衣服的时候床头的内线电话响起。

“拉其奥小姐下午好,您的朋友荷西先生前来拜会,是否准许前台放行?”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才心中一直想念的人,这会居然自己跑来了。

“哦……没问题,请送他上楼。谢谢。”

卡蕾忒心情很复杂,既感觉欣喜又有些忧愁。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她不敢肯定现在还和他见面的做法是否合宜。

门铃在响,他来了。

卡蕾忒跑去刚一开门,就看见荷西微笑帅气的脸。看情形,今天的他状态非常棒。

“可以进去吗,小姐?”

她快乐地点头,引领他进入房间。经过客厅的玻璃方台时,他随手放上带来的鲜花和手工糖果,然后坐到沙发上。

“早就想过来拜访你,结果总是找不好机会。”

“谢谢你的礼物,荷西先生。你的身体,我是说头疼的症状好些了吗?”

“好多了,还要谢谢你。听那娜讲,上次在我家害你为我忙活一场。”

“那不算什么。抱歉,房间里太乱了。……你习惯喝罐装饮料吗?”

卡蕾忒因为杂乱的房间感到难为情,从mini-bar里取出一罐苏打水交到他手中,接着一阵客厅卧室的手忙脚乱,拾掇着横七竖八的衣服饰物。

“你这是……要从酒店checkout?”

“呲”一声撕开金属拉环,荷西才饮了一口就发现落地窗边手杆拉出老高的行李箱。

“唔……我正准备搬去别处,所以……”

停下手里的事,她变得吞吞吐吐,实在无法向他这个凡人告知神界正在搜寻雅典娜宝石的全部任务,他却在误会是在他家自己热切求爱的拥抱招惹到她。

“是因为上次的事吗?在我家,我失仪的举动?”

“不是,我……”

“冒昧问一句,你要去哪?是准备去学长那里还是……”

“不!怎么会!”

“看着我,卡蕾忒!”

荷西很紧张卡蕾忒的去向问题。见她把闪烁的目光从他这边移开,他更加急于寻到答案。

“别走好吗?”

“荷西先生……”

“我一直都在回想,回想从前的我们到底有多么相爱。假如我的请求可以让你改变主意,我当然愿意不顾一切去乞求你!告诉我卡蕾忒,我现在开始和学长竞争,根本不是自不量力的事情!”

卡蕾忒撼然无语,再次为荷西的勇气感染。眼睛一热,他在她视线前的影像逐渐模糊,近而变为另一个身影,一个斜披战袍的挺拔身影,面对着她,笑容清晰。

“请你相信我,就算分开的距离很遥远,我对你的心依旧不变……我爱你!自始至终只爱你!”

娓娓道完,卡蕾忒已泣不成声。

荷西大步冲上去将她的身体一把拥进怀中。他俯首下去,用吻封住她的唇。

赫克托——我爱的人,只有你——

在荷西胸前,卡蕾忒感受到久违的温柔和肌肤的热度,如此熟悉而真实!和赫克托相同的执着坚韧,唤醒了卡蕾忒悠远的追忆。

她热切回应他的吻,边落泪边默念着那个久藏于心的名字。

身体一软,荷西倒向卡蕾忒。暗力量又在他体内伺机作祟。他极倔强地直起身,再次紧紧抱住她,和她疯狂互吻……

异次元——

五内俱焚的烧灼感觉让闭目养神中的德莫斯猛睁开双眼。胸口翻起阵阵闷痛,难以隐忍之间他突然呕了一口。

抹去嘴角的血迹,他露出阴险冷酷的笑容。

“真是什么?真爱的力量?差点就被你们冲破了记忆封印……!混小子,看来我对你终究还是太仁慈了……”

——————————————————————————

本文为纵横花语签约作品,只在此网站发表,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读者支持正版,不要到其他网站投钱打赏,当心被骗!

第四十五章 荷西遭劫

“哗啦”地一声脆响过后,写字台旁的窗玻璃碎了一地。邪戾的气息冲破阻隔,“簌”地钻进房间。

海伦的身形好像一条鬼魅在离地半空的位置悠悠荡荡飘浮着。这次,她穿了条单侧挂肩的大红泼色长裙,鼻梁以下的脸部被一方红色绢帕覆住,倒添了几分和吉普赛风格相像的诡秘感。

堪堪怪笑过后,她将掌中赤练钢鞭的手柄指向下方那对情侣。

“果然!有卡蕾忒使者的地方,必然会寻到赫克托殿下!”

“海伦?!”

卡蕾忒没想到这个杀手居然会这么快追来。但是今日的她,周身除了凝溢的邪气,似乎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荷西将卡蕾忒搂在怀中,面色愤忿地警惕着海伦。

“你又想怎么样?你把她害的还不够吗!”

“可笑!你一个人类能做得了什么!”

“砰”——

海伦正欲甩鞭直取的那刻房门大开,伴随“咯楞”的弦响,一支金箭拖着焰火的尾巴袭进房内,绕过卡蕾忒直冲海伦。

“快走!”

柏修手持“祈日”弯弓立身门外,对卡蕾忒与荷西两个大喊。

海伦挪身避开攻击,同时舞动钢鞭发招拦截他们的去路。而金箭在落空后自行转回身,对准海伦凌厉取射而去。

一个旋转迟缓了些,金箭紧贴她的左脸飞过,准头上带着海伦遮面的方巾,一并刺进后方的墙壁。此刻,那方巾已被金箭通身的火苗灼黑。

瞬间,海伦突然曝光的相貌震惧了在场一众。

她的左脸上,倾城倾国的容颜已乌青溃烂,香腮之处的表皮烂得精透,清晰可见里面的肌肉和经络组织。半个嘴唇曲卷外翻,现出两半排森白却尖锐如野兽的牙齿。相比右侧脸上流波的明眸和赛雪的肌肤,强烈的不协调使她显得越发恐怖。

“呀——”

卡蕾忒瘆出一身鸡皮疙瘩。听到她恐惧的尖叫,荷西立刻把她护得更紧。

“你们……简直不可饶恕。”

海伦当即羞愤难当,伸手遮挡却又掩饰不住,恨得她咬牙切齿,身体止不住栗栗颤抖。

“海伦,你的脸……”

“首次任务失败,这就是代价!所以,第二次的机会我绝不可以再失手!”

海伦说话之间举臂出招,一式邪力直奔荷西。

他的臂膀好像遭到毒虫蛰咬般痛楚难忍,下意识放开卡蕾忒的那刻,她的身体横飞向柏修,然后将他砸倒。

海伦伺机钢鞭出手,层层缠住荷西的上半截躯体。任凭他在里面如何强挣都无法解脱。

“放开!放开我!卡蕾忒——”

“荷西!”

“别动!卡蕾忒使者——”

抓牢钢鞭的另一段,海伦的半壁右脸做出得意的冷笑。而那残破的左脸也因这笑容扭曲得更为骇碜。

“别再逼我!否则我索性撤鞭,王子殿下的身体马上就会断为好几段,哈哈哈哈……”

卡蕾忒果然不敢轻举妄动。

海伦则毫无忌惮凑向她鞭索中的猎物,好似一匹伸长脖颈的饥渴雌兽,忝高鼻尖细细把他从头到脚嗅遍。

“真是美味……”

微微抬头,她合上双眼轻轻摇头,一副极为满足的模样。

“殿下的血就像甘甜可口的羊乳,不亏为纯粹的王室血统,就算投胎转世也没能改变它的高贵。我早就饮腻了市井平民的血液,今天索性换换口味。”

“原来……那几起神秘袭击市民事件的凶手……是你!”

卡蕾忒听得真切。

难怪在这几起事件的所有陨难者尸体里竟然难以找到一滴血液,原来都是进了眼前这魔女的肚里!如今更不难解释她为何浑身充斥着难闻的腐尸气味。

海伦又一阵“唧唧咯咯”的笑声。她扯动钢鞭,牵起荷西和他一同消失。

“等一下!卡蕾忒!”

见卡蕾忒慌里慌张要追去,柏修急忙唤住她。

“让我去!我绝不能再失去他!柏修,请你成全我——”

柏修无语。

眼前的女孩神色严肃,透毅然的态度中有种不容他回绝的压迫感。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拦她,阻挡她对那个男子的爱。

“准备一下,我陪你去会海伦!”

“柏修……?”

“我只是不想你出任何意外。否则等到某天卡摩德回来,我不知该如何向他交差。动身吧,趁现在还能追踪到海伦的气息!”

眼波流动,他避开卡蕾忒感激的目光,嘴角微动似是做出一个温和的浅笑。

柏修抽出一箭搭上金弓后拉弦放出。一束笔直金光沿准海伦遗留的腐气径直追去,似乎那箭本就生着极灵敏的嗅觉。

瞬间透明空气中现出一条通道,光华烁烁,跟随那飞箭的轨迹越拉越长。随后,它在两位神祗进入之后,伴着光亮的泯灭于空气中消逝。通道的尽头就是金箭的准星兀然现身之处。

卡蕾忒刚从出口冒出就率先来个趔趄。脚下竟是一片沙漠,软绵绵的黄沙刚好吞进她精致的凉皮鞋坡跟。

放眼望去,茫茫黄沙好像无边无际的海洋,一波一浪的金黄褶皱在起伏不定间连绵伸至远方。

卡蕾忒头顶上方正是流火的的骄阳,热辣的光芒肆意舔shi着沙地。腾腾热气从沙砾的缝隙处不断升起,席卷着干土的气息,自她的一呼一吸之间蹿进鼻孔,教她顿时感到燥灼难耐。

这里是黄与红、沙与炎交汇的世界,这里更是一座燃烧着的人间炼狱!

“这是什么地方?”

卡蕾忒赶忙问身边的柏修,显然有些紧张。

“被人们称为‘死亡大荒漠’的撒哈拉沙漠!”

他答,情绪多少比她稳定些。远方,大小林立的金字塔多少让他有了方位感。可是,有件事他怎么也想不通。海伦想要复仇的话何不就地施展手段,为何偏要从迢迢千里的雅典飞越这个灼热的荒漠作战场?

第四十六章 大漠苦战

卡蕾忒下意看一眼柏修。单衫长裤于此处场景中战斗还算是适宜。她暗自召唤力量,将一身心爱的裙装替换为短袖衫热裤,时尚的坡跟鞋变为平跟半靴。

她现身的正前方一百米处跪着荷西,在卡蕾忒还未现身的那一刻海伦正准备对他狠下毒手。柏修射入时空通道的那支金箭突然自她身后的空气中飞出,牢牢钉进她的脊背。

海伦当即号叫一声,反手拔下那箭摔在沙丘上,面对突然现身的两位神祗横眉竖目。

“卡蕾忒——”

荷西大声呼喊,即激动又为她担忧。旁边的海伦一手恶狠狠抓过去,把他整个脑袋按进热沙中。他瞬间停止叫嚷,满口满眼全是沙子。

“海伦你混蛋!”

卡蕾忒气急败坏骂一句。

“我对付海伦!你救他!”

柏修抢先倾身飞向敌人,紧握“祈日”神弓的右掌再度下力,那金弓的弓弧两端即刻伸得更长,变为锋利的刺杀武器。还未触到海伦,他已对准她放出两箭。

海伦早已从荷西身上撤回钢鞭甩向半空中扑来的两束金光。并驾直驱的一对金箭马上兀自调转队形,一前一后围绕目标疾旋不下。海伦亦扬腕高举,挥动长鞭层层绕护身形。

卡蕾忒趁机冲至荷西。再次紧抱住他的身躯,她终于稍稍松口气。

“卡蕾忒,这又是怎么回事!”

“以后告诉你!现在快走!”

卡蕾忒扶起他在软沙间举步艰难跑了一段后几乎同时停住。他们都对柏修放心不下。特别是荷西,虽然不像卡蕾忒那样了解柏修的本事,但只要清楚对方是来救自己的,而且是卡蕾忒的朋友,就已经足够了。

柏修已然将弓转向,弦对海伦。一缕七色光华滑过,那弦竟无力自弹一招攻势,刃气锋利如刀,朝海伦嘶啸而至。

海伦自然明白,如果身体落上这式攻击,最轻也会被劈两段。急忙向上空飞行避过弦气,哪知它扑空后袭入黄沙间登时生出几丈高的沙浪,烟尘滚滚声势豪壮,一瞬把海伦拍打下去。

已是发动终极一式的时机!

柏修高声咏出一段《太阳心经》咒文。

“吾主阿波罗啊,请以您的悲悯之心垂爱大地,以您的神圣之光普照大地,以您辟邪之利刃粉碎这污秽的灵!撒哈亚,撒瓦嗬——轰——!”

圣歌之声抑扬起伏,在这片黄沙的海洋中久久回荡。就在最后一个重音落地的那刻,太阳的光辉徒然激增数百倍,俨然化为火球。

无边沙海中更加燥热滚滚。还好柏修已经为同伴布下御热结界,尽管如此卡蕾忒还是被烤出通身的热汗。

对面海伦却没有这般的幸运,在凶猛的毒日之下,她的身体不断冒起缕缕白烟,仿佛在炙红铁板上翻滚着的白肉,偶尔发出轻微一声焦响。

沙漠之上,她有些弯曲的黑色暗影慢慢延展,变得更细更长。

她终于再难强撑,几乎被烤熟的肉身摇摇倒下。单膝跪于沙间,面对柏修的漠然,她的眼神突而显出一丝顽强。

“真是自负的神祗!”

半个上翻的嘴唇颤两颤,声音从干得快要喷火的嗓子里艰难挤出,继而衍为声声不断的讥笑。

笑声中,那投在黄沙上的黑影逐渐立起,就在海伦愈演愈烈的笑声中滋生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她!

两个海伦共同挥动各自掌心的钢鞭,动作居然不差半毫。

柏修甚至来不及做出震惊的表情便急忙飞身避过双鞭的夹击,紧接一个反击动作就是挥臂抛出手里的金弓。

就在烈烈骄阳的洗礼下,“祈日”弓以一道抛物线的轨迹斩过其中一个海伦,弓弧两段的利刃立时把她的身躯切成两半。

鲜血和内脏倾囊喷出,洒在一片热沙上,“汩汩”地蹿起一个个气泡。那两片躯壳摇摇曳曳朝左右两边分开,距离越来越大。

全程在眨眼间演完。柏修紧提的心略有放松,正要施法对付另一个,动作却在兀然间刹车。

那一对分开的躯体中正钻出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粉色肉瘤,它们边蜂蛹生长边相互融合。少倾,便又成为另两个海伦。

一地的内脏器官也在发生相同情景。它们也以同等速度涨出团团点点的肉芽,随即肉芽疯狂生长互融,转眼生出一个又一个的海伦。

耳边,“噼里噗噜”的响动正是肉胞相互融合成长的声音。复制体越是增多,这动静越是变大。

冷汗不断从柏修额头滑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竟教此时的他忘记头顶上有一团艳阳,更记不清此刻的他正置身于炎热的沙漠地带。他完全惊寒于眼中诡异的影像,满身遍布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鞭紧似一鞭,海伦们的攻势逐渐强大。众多钢鞭一起扭动,密密匝匝,好像一所坚韧的牢笼,将柏修结结实实地困在里边。

身形闪转间,神弓被他舞得颇欢,每招每势都能生出流光条条,从眼花缭乱的鞭阵空隙中一泄飞出。

包围被层层突破,海伦们的尸体一圈圈倒下。可是,任意的残肢都会刹那间复制出一个完整的海伦。

如今,海伦的数量不断上升。不计其数的她们将柏修团团包围。

眼看柏修陷入苦战,不帮一把自是不行。卡蕾忒举手凌空,发出一记高呼。

“徽澜——”

一点白光在她手心现出并迅速水平蔓向两边。待极光之辉灭去,专属武器“徽澜”神杖便现身于她的掌中。。

神杖首部是一对交错展翅的白鸽,两鸽中间是面宝石圆盘。手杖通身由各色宝石包裹镶嵌,绵绵延伸到尖细的手杖末端。

这神杖出自北欧,是卡蕾忒结束极北生活的前夕,奥丁命矮人族的能工巧将为她打造,并亲自取下他前胸配饰上最具神威的紫晶石作为其镶嵌的主石。

她视这种赠予为莫大的奖励与恩宠,因而更以这根神杖作为趋吉避凶的法宝。

第四十七章 爱之礼赞

刚刚擎杖在手卡蕾忒就一个剑步冲出去对准敌人,以一对锋利的白鸽翅膀和锐利杖尾好一通乱砍乱刺。

荷西上来帮忙,以手无寸铁之躯英勇替她抵挡攻袭,一双铁拳上下翻飞砸向一个个敌人。

卡蕾忒心中不由起急。如今的情形对她们三个极为不利。攻击无效,反而助长了敌人的数量。但是放弃攻击的话,无疑等于坐以待毙。

海伦们已围为成一个满圆,把三个目标锁定在圆圈中心。她们不再用鞭,而是斗志高昂向他们挺进着,就算同伴们相继遭受反击而倒下也没能停止步伐,更像是一个个大无畏的敢死者。

确实,死亡对她们来说并不算真正的终极。因为就算倒下一个,马上就会变出两个,两个马上又会生出四个……只要身体有伤或者见血,损伤的部位都会滋生无数的再生体,如此循环不息,似乎永远没有歇止。

包围正在变小,施展空间所剩不多。三个抗争者不得不停下动作,互相之间背靠背,惧是疲惫不堪。

“今天一定要完成任务!你们谁都跑不了——”

所有海伦都在说着相同的这句话,发出相同的笑声。

“这是……噩梦吗……”荷西气喘嘘嘘,打得累到腰弯。

“丝毫感受不到对方弱点,怎么办,柏修?这些到底是什么怪物?”

卡蕾忒将“徽澜”抱在前胸。视线无论转向哪方,眼前都是长相相同的脸孔,她顿时感觉头晕目眩。

柏修低头看看身上的伤口。

这些到底是什么?是幻觉吗?若是幻觉,热辣钻心的痛感又岂会这般真实?

使生命在杀戮与鲜血中得到永生,历数全提坦神族,也唯有那个神祗可以做到——

红火的身影跃然进入柏修的脑海,他紧紧咬了咬牙。怨恨使他的眉头皱为一团,即便如此,他也是一派无奈之态。

此刻,柏修终于明白海伦之所以将战斗场景选在这里的原因。

在这个毒热的荒漠上,看似可以借助太阳的力量发挥出他自己的法术专长,可“置之死地而后生”却是血术幻化的精髓所在。

“她们要进攻啦——”

在荷西惊叫的时刻,几个海伦已经齐齐冲向他。

卡蕾忒见状急急横举“徽澜”神杖,仰天一记高声呼喝。

“冰封结!雪域封妖——”

透明结界瞬间在他们和众多海伦之间划出界限。那几个直扑荷西的海伦未曾触及到他的身体就先行碰到结界,眨眼之间变为座座冰冻雕像。

结界的力量正在迅速辐射,彻底冰封了海伦浩瀚的队伍。

“破——!”

卡蕾忒一声令下,冰像轰然倒塌,在满地黄沙间碎了一片。

“我们离开吧,此地不宜久留!”

危机虽然得到控制,卡蕾忒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极警惕的朝那一地碎冰看去,她顿时惊得容颜失色!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刚才还静止不动的冰块再度恢复生命,蠢蠢蠕动间相互吸噬成型。

刹时,又会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恶战!

海伦似乎被卡蕾忒方才的法术激怒。她们各个面色狰狞,蛙跳着从四面八方涌来。

卡蕾忒奋力挥舞神杖,却又不敢拼以全力,唯恐任何损伤再度增出几个海伦。老实说,这样畏首畏尾的战斗她还是首次遇到。

身上不时留下利爪和獠牙的痕迹,深浅不一,她的体力终于接近透支。

柏修被围在当中,四肢被几个海伦扯住。伤口的血腥让她们兽性大发,争先张开恶臭的大嘴朝他咬去。

荷西一声低吟后被一队海伦推倒。她们躁动的肉躯挤成一堆,少时就淹没了他的身体和喊叫。

卡蕾忒当下心中紧提,随即高举了“徽澜”再次召唤法术。

“万寒飓风,飞雪列阵——”

神杖的宝石圆盘在白鸽之间飞速旋转。凛冽寒风自杖下诞生,愈刮愈疾,卷起万丈黄沙,遮天蔽日。

卡蕾忒一个抖手间,那狂风像是从了她的指挥将一众海伦倾巢抛于空中。

烈风忽止,雪片纷纷洋洋,和海伦们的身躯同时降落于沙地。

大雪越下越急。枚枚雪片似有千斤之重,落到海伦们的身上时立刻如弹片一般射伤她们的躯体。然而这次,她们肌肤的创口没再钻出新的再生物。

逐渐,皑皑积雪侵吞了沙漠的颜色。而海伦们就在雪地里翻滚挣扎,桀桀怪叫络绎不断。

这雪的颜色……好奇特!

莹莹之色冲入柏修的眼瞳,霎时引起他的怀疑。

托起一片雪花,他盯住冰白之中透出的那点微红。心中一悚,他顿时领悟了!

“卡蕾忒,停止你的法术!停止——马上停止——”

柏修对正全神施法的女孩嚷得声嘶力竭。他终于明白了,海伦的再生之所以得到抑制,完全是卡蕾忒在用自己神圣之血去封印对方的邪力。但是,对于遍体鳞伤或是精力耗失过大的神祗来说,这种方式无疑是异常危险的自损。

法术扩张所带来的强烈压迫最终令卡蕾忒受伤的肉体终是无法承受。旧伤接连裂得更重,就接完好的肌肤也一道接一道裂开。

鲜血不断涌出埋入她脚下的粒粒黄沙,卡蕾斯忒只管展臂运功,浑然不顾自身。洋洋飞雪中,那虚弱的身躯越显瑟瑟抖动。猛然间,她被荷西自背后拥抱住。

“卡蕾忒,停手吧。如果这很危险,我求你停手!”

他并不傻。柏修方才的警告以及卡蕾忒此刻的表现,都直接向他传达——她正在做危害自己的事!

“没关系,不会有事!大家很快就会安全,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坚持下去!”

——赫克托,在来世找到你,定会好好守护你,不会让你再受伤害,这是我曾对你立下的誓言——

这个坚定的信念支撑了卡蕾忒。她知道,为了心中的爱,自己不能倒下,必须坚持下去!

柏修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飞雪之中,遍体鳞伤的女孩靠立在她心爱的男子怀里,表情决然地横握着武器。尽管气力几乎已近终点,却依旧倔强的坚持,不肯轻易认输……

密密扬扬的雪花萦绕在他们紧紧拥靠的身躯间,宛如队队舞动的精灵在为这感人至深的爱情做着神圣的礼赞。

不惜托付一切甚至是生命,这才是最能体现其价值的感情吧——

看着看着,柏修突感眸中微痛。不知是不是几片冰花飞进眼中的缘故。总之眼眶微热,继而有一滩温暖的液体滚在里面,滋润了他那双早已干涸许久的双目。

——————————————————————————

本文为纵横花语签约作品,只在此网站发表,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读者支持正版,不要到其他网站投钱打赏,当心被骗!

第四十八章 挺身救美

天在这时转暗,乌黑的浓云占聚了整个沙漠上方的领空,夜晚的气息随处弥漫着。

一个意识急冲冲闯进卡蕾忒的精神界,将她正全力施展的法术截断。她的身体立刻彻底倒在荷西胸前,软绵绵的只会作出大口大口的呼吸。

“海伦,用借来的力量做一回神好不好玩?”

低缓的男声透露出无限威仪,似是从积云的缝隙间倾撒下来,于无边的沙漠中回音荡荡。

声音传递中,众多海伦逐渐化为黑烟,被徐徐夜风吹散。所剩唯一的那一个,不免再次擎鞭在手,仰面朝天左右张望。

一团黑焰自黄沙之间忽然蹿起,瞬间变幻为人形。焰灭,黑暗之神德莫斯现身在一众眼前。

他迎着风,肩上斜披的深灰斗篷飘悠悠地随着风向飘摆。夜色之下,钉在质地优益的黑礼服上衣前襟和袖口上的大大小的乌黑宝石闪闪发出幽暗的蓝光。一双黑亮的高靴,让他的双足稳稳踏于软滑的沙雪中屹然不倒。

德莫斯先是斜眼看一下柏修,冷傲神色中溢出几许嘲讽。

“奥林帕斯的神祗就是有本事,和小小的幻术斗得可真精彩!”

“……”

柏修稍稍皱眉,欲言又止。

“学长……”

荷西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一身装扮与众不同的德莫斯,正要继续说什么,却见他的眼神略过他,朝这边展开双臂。

怀中的卡蕾忒像被某种力量牵引升起,飘飘然越过海伦向那边飞去,稳稳落入了德莫斯的臂弯。

“卡蕾忒!”

荷西急得朝那边大叫但无济于事,他立刻窘红了脸,愤愤瞪着德莫斯。

“德莫斯……你来了?”

“我若再不现身,你的神力源就快被她耗尽了。”

在几乎绝望的时刻,他居然赶来了。而且,又一次出手救下自己——

身体被德莫斯横抱,卡蕾忒却顾不及难为情。她抬头目不转静地望着他,苍白的脸上现出一许光辉。

“仅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你就又要豁命!值得吗?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吗!”

重重斥责的口吻很明显,然而盛满在德莫斯漆黑双眸里的则是软软的疼爱与怜惜。卡蕾忒的整个心房竟因此漾出丝丝缕缕感激的暖意,加之刚才那场触目惊心的搏击,此刻她的鼻翼一翕,又快要落下眼泪。

“你休息一下,后面的事交给我。”

放下卡蕾忒,德莫斯一手从她眼前轻抚而过,助她累累伤痕的身体重新复原。随后,他的目光转向海伦,光亮的眼神利如刀刃,霸气袭人。

“王,请您不要妨碍我!”

海伦转身面对后方的德莫斯时并没显出过多的畏缩,尽管心里很清楚,黑暗之神的出现肯定会使自己的刺杀任务变得异常棘手。

踏沙走去,德莫斯距海伦一步之遥时停住,冰冷的双眸直视她的两眼。这一刻,他想要面对的敌人并非海伦,而是那个隐匿在她身后的邪恶操控者。

“这是第二次了。为什么非要激怒我?”

语句平静地吐出口时,他的右掌已经触上海伦的小腹,集合了全部惩罚之力。

深紫冷光闪过他的掌心后,爆破力量咆哮而出,穿过海伦的身体,逝入她身后迷蒙的夜空,眨眼之间冲进另一个隐秘的世界…

异次元——

血之女神卡利神态严肃,沉默无语地立身在黑暗神殿大门外。

微微仰面,她发现静谧的天际一角亮起一点光。琢磨间,这点光突而扩为巨大的光盘全力朝卡利的身体罩下来。

咣当当……

响亮的震荡过后,众女佣慌慌张张从神殿内跑出来,从满目飞扬的尘埃中搀起倒地的卡利。

“女神,您怎么样?”

“快扶她进去!”

卡利面色如灰,在人群的中急促呼吸着。擦一下口角的鲜血,她愤恨地咒骂起来。

“德莫斯!你这个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

海伦被德莫斯的一掌折磨得不轻,如今趴在软沙上,一动也不能动。她仇视着德莫斯,十指狠狠扣进沙砾,强忍剧痛做出无望的挣扎。

刚刚,德莫斯的攻击重创了卡利,令此时的海伦失去了强大的法术支援。

沉默中,德莫斯再次做出惩罚的回应。

刺耳的雷声响过,阴抑的乌云间突然扯开一道缝。闪电从缝中垂直而下,好像银色的利剑笔直刺进海伦后背。哀嚎中,她被若干黑亮的火苗重重围困,全身都在燃烧。

海伦疼得就地翻滚抽搐,浑身和嘴里都沾满冰雪和沙粒。一张被毁得走样的嘴已经张到极限,呼出凄厉的呐喊。

德莫斯神态轻松地观望正在凄凄挣扎的海伦,嘴角渗出点滴冰寒般的冷笑。

攻击过后,海伦的长裙已燃为灰烬,裸露出变得焦黑的身躯。后背出被闪电击穿的圆洞尤为显眼,鲜血从绽裂的皮肉间流淌,又粘漉漉裹起一层干燥的细沙,像足了一条被弃于旱地中待死的蚯虫。

“你确实从赫拉那里得到永恒的青春与生命,可还是无法逃避身体上的伤痛折磨,不是吗?曾经被称为绝世美女的你,如何要用这副模样来过以后的日子呢?”

他对趴在脚下的女人作出提示。虽是很随意的一句,却像是在伤痛上撒盐,足以让对方的心痛到颤抖。

“不需担心!我…只要还有这口气,就非杀……非杀卡蕾忒不可!”

海伦绕开德莫斯,艰难移动残躯向卡蕾忒接近。她以手指挠沙作为唯一的前进动力。每移一寸,紧绷的双臂都引起周身伤口处的巨痛,她那抽动的脸部肌肉便更加扭形。

女人,为何全都那么执拗、倔强?这不肯轻易放弃的劲头,倒是像极了卡蕾忒——

德莫斯动一动剑眉,心里一面那样想着一面举起一只手准备赐她最后了断。

第四十九章 海伦之谜

“等一下——”

卡蕾忒用急呼打断他。

“先别动手,我还有事要问。海伦,你究竟为何要杀我?还有,给你下达指令,又毁你容貌的神祗究竟是谁?”

从一开始就被海伦这女人莫名缠上,就算真要死,自己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吧。卡蕾忒心中这么想。

德莫斯的想法恰恰和她相反,这会儿自己巴不得早点送海伦归西,让卡蕾忒得知是自己的姐姐卡利想要她命的事实还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吧。

“何必呢!反正她答与不答,一样都是要下地狱!”

冷冷说着,德莫斯的手掌已经移到海伦脑顶之上。如冰般彻寒的俯视中,她那千疮百孔的身体再次被巨痛折磨得桀桀抖动。

“不要伤害她!王,求您住手——”

危难时刻,年轻洪亮的男性声音突然从海伦身边响起。

“别伤害海伦,她并不是什么邪恶之人,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

“亲爱的,你醒了亲爱的!别急,别替我担心,战斗就快结束了!你我就要团聚了!”

“我怎能不担心。都是因为我,害你成了这样……”

“亲爱的……”

海伦与那神秘男子的对话令她一改凶残的杀手模样,转为艾艾啜泣。

这种骤然巨变显然让卡蕾忒一众难以接受,全部脸上都挂着无比惊愕的神色。

“声音……那男性声音,是从海伦的身体里发出的!”

柏修最先发现端倪,道出真相的时候,也被眼前的惊悚场景激出一身的冷汗。

德莫斯闻言更加睁大了眼,警惕着海伦的一举一动。

“海伦,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和你对话的人是你神代的丈夫,斯巴达国王吗?如果按照赫拉女神的承诺,你丈夫应该和你一样拥有不老不死的生命。他现在在哪?为何不肯显身?”

卡蕾忒往前两步,不停向对手追问。直觉告诉她,这次的刺杀事件背后暗藏着很大玄机。

“别那么轻易下结论!我真心所爱着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是我的丈夫。被我称为‘亲爱的’,那个男人不是斯巴达国王!”

“什么?”

“那老东西根本不象个男人!仅仅为了特洛伊城的财富和神的赠礼,他居然出卖了自己的女人,把我当做货物转手给了别的男人!置身陌生的国家,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我心里的感受根本不会有人在乎。可是帕里斯却不同。他会对我无微不至,和我用心交流。和他在一起后我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因此特洛伊陷落后,我才会陪他一同流亡,伴他走完最后的余生,这是对他爱的补偿。”

“这么说,那个声音是帕里斯?赫克托的哥哥?”

“没错!他就是帕里斯,我最最亲爱的人!他的灵魂现在就驻留在我的身体里。只要我杀了你,卡蕾忒使者,给我下达暗杀指令的神祗就会给我和他永久保护。”

海伦支撑着站起来,在悲伤中将真相和盘托出。

“特洛伊战乱后帕里斯的灵魂便受到神的诅咒,随身携带这样罪恶的灵魂也是重罪,能够得到某些神祗的庇护对你们而言也算诱人的条件了!难怪你会如此拼命。”

德莫斯说完又带起一个淡淡的嘲笑。

“哈迪斯那家伙也真是的!总是自夸严明执法,眼下却对这违背冥界律法的事如此纵容,我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了……”

“你对我下这样的结论不觉得轻率吗,黑暗之神!”

突然传来的幼稚童音打断德莫斯的自语。

海伦和卡蕾忒之间的沙漠在这童声响起之时兀然颤动起来,随即搅起一个浑圆的漩涡。流沙混合了冰雪从漩涡中心的“哗哗”流下去,似乎淌进深不可见的地核内部。

忽然间,一缕刺眼的萤蓝之光破沙而出,直直扎进大漠上空稠密的云层。一矮一高两个人影从蓝光内部的源头显出,随后被它传输至众人面前。

他们正是数日前在学术街和德莫斯过招的男童和那娜。

“海伦,你可教我好找啊!”

男童最先开口,投向海伦的目光锋利无比,紧跟于他身后的那娜也是一脸的严肃。

海伦顿时紧张无措,握着武器的那手似乎更加用了用力,却终究没敢挥起。

“你……难道是冥王哈迪斯?”

卡蕾忒看看那娜后把诧异的目光放到矮她好几头的绿发男童身上。

他只一勾嘴角,笑容酷如成年之人。

“今天刮的什么风?提坦同族们全都聚到一块了。”

“你来得正好!自己表态吧,身为冥王,海伦这事你究竟该如何处置?”

德莫斯铁青着脸对男童不依不饶,惹得对方不住发笑。

“干嘛干嘛!你这副样子让为小孩子的我好怕怕啊。但凡涉及到卡蕾忒你总会喋喋不休!”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我知道,其实我也一直在追捕海伦。神代帕里斯奢宠妖后海伦,纵其祸乱朝政以致诸多生灵枉死,因而其寿终后灵魂在冥府受千年刑罚。前些时候本已刑满该入轮回之道,谁知海伦竟然偷偷潜进冥府盗走了帕里斯的灵魂。我和贝瑟芬妮才一路追寻她到希腊来,目的就是将这对罪犯带回冥府审判。”

“抱歉海伦,看来是我连累了你。”

帕里斯的魂魄待男童说完才发出一声,似乎对未来已不抱希望。

“别这样说亲爱的,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以分开。冥王,您现在就要带走我们?”

海伦看一眼男童,强烈的不甘状态中夹杂一丝无奈。

第五十章 女人战争

“哈迪斯,能否再等一刻?请允许我和海伦做出最后了断。”

“卡蕾忒!”

卡蕾忒的决定刚出口便引来一众的反对。反应最大的是那娜,她忍不住跑过来惊嚷了一句。

“卡蕾忒!你要干什么?冥王都已经出面了,你根本不需要再作战!”

卡蕾忒对她回以平静的微笑。

“海伦的执念因我而起,理应由我为她消除这执念。”

“卡蕾忒……”荷西也赶上来,颇为忧虑地摇头道:“别去!不要去……”

“不会再有事,相信我。这是两个女人的战斗,你们都不要插手。”

“好!我如你所愿,将她交你处置。”

男童退后一步,然后静待卡蕾忒接下来的举动。

“多谢!海伦,你的身体如何?”

“没问题!只是使者让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多方袒护之下的你还要坚持。”

“海伦,不要逞强!”

帕里斯的声音萦绕在她周围。

“别担心亲爱的!使者说得有理,这确是两个女人的战斗,我必须接受!”

海伦决绝说完,浑身再次抖擞,似重新充满无限力量。

“使者果真不悔吗?倘若打斗中途被我所伤或者直接毙命的话……”

“放心,我不会轻易交出我的命!海伦,你有自己所爱之人,为了他可以不惜性命。然而今时今日我和你一样,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为了他,我必须留住自己这条命!”

口气坚定地说完,卡蕾忒看向眼前的荷西,毅然的眼神中盈着无限眷恋的光辉。在她斜后方,德莫斯看着她…

他感觉自己被卡蕾忒身上的某种精神吸引着,震撼着。那种精神更象是种神奇的力量,虽称不上伟大,却给予他极温暖的感受。

那就是她所奉行的信仰,是她全部的爱?

失落的酸涩痛感袭击着德莫斯的心房,他在静默中看到海伦一鞭甩到沙漠上,尽全力来回搅几搅。

登时,一股猛烈的沙暴旋风拔地而起,如万丈苍龙冲天,势不可挡。海伦升空,赤luo的身躯转瞬没入厚厚的沙幕,卡蕾忒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

刚进旋风中心,一场迫不及待的搏击便在两个女人之间展开。气流转的剧烈转动中她们的身躯时而相隔千里,时而撞到一处。各自掌中的武器被舞得上下翻飞,条条道道赤色光带与银花点点你争我夺互不相让。落空的攻击招招式式扑上涌动的旋风沙幕,立溅起片片疏散的干粒。

候了多时,除了可见不时向外攘出的簇簇沙石,可闻呼呼啸啸的流动的风鸣旋风外,沙暴里面丝毫不见动静,视线被沙幕遮挡着的众人不免担忧起来。

“卡蕾忒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不行,我也要进去!”

“你进不去!别急,荷西大哥,我们现在只有耐心等下去。相信卡蕾忒吧,她一定会没事的。”

那娜阻拦焦灼不安的荷西,对他好一阵安慰。

德莫斯的一对黑眸久久落在前方滚动的沙幕,不由得将两只硬拳攥得更紧。

哈迪斯斜眼打量一下德莫斯,轻易间就看出那份难以掩藏在他平静外表下的局促和紧张。哈迪斯只悄悄一笑,并没张口再说什么。

风暴内部的打斗初见分晓。海伦的力气已经耗尽,加之身体刚被黑暗之神所伤,如今对于卡蕾忒的一系列快攻越发难以招架。

卡蕾忒伺机一杖刺去,尾锋深深插进海伦左侧软肋。

“呵……卡蕾忒使者……你赢了。”

巨痛让海伦半个脸颤颤搐动着,而她在和卡蕾忒面对面的咫尺距离中竟然作出一个欣然的微笑。

“终于结束了……”

“海伦……”

帕里斯在她体内呼唤一声,接着低低呜咽起来。

“对不起亲爱的,我真的太累了,好想无忧无愁睡上一觉。待到梦醒时分,你已经守候在我的身旁,再没什么可以分开你我,哪怕是死亡……”

坦坦倾诉间,两行清泪从海伦的面颊滑下去。

卡蕾紧握“挥澜”的那手剧烈抖动着,迟迟未能从海伦体内拔出武器,四目对视间她也是热泪盈眶。

“海伦,原谅我……”她的声音颤颤。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耳闻海伦临终的心声,卡蕾忒彻底放下了先前对她的诸多怨恨。不仅如此,此刻她的心中反而平添一丝同情。

海伦,红颜倾城的女子,回眸浅笑间举步生辉,却从未感受过一个女人该有的幸福。神代,她被当做布局的棋子。直到现代,依然没能改变被利用的命运。

永恒的生命与不老的容颜许是世间众多女子痴望的东西,而对于已经拥有它们的海伦来讲,她的内心所渴望的美梦,莫过于与她相爱的男子自由地厮守一生!

“海伦,我将以提坦神祗之名赐你长眠……在另一个世界你将实现心愿,和你爱的帕里斯永远相守,再无分离!”

卡忒一边缓缓说着一边催动法术。

神杖上,圆盘再次疯狂自转。数不清的光点从这转动中挥散而来,好像团团萤火虫围绕海伦周身飞舞,将她最后的一点气力抽走的同时将卡蕾忒封存于心底最深处的记忆直接传入她的大脑。

神代的圣山密林中,卡蕾忒初见赫克托便与他萌生爱意。为了特洛伊,他义无反顾地离开她,却终没能阻止希腊士兵的进攻。国破,他和她立下誓言,一定要在某个来世中相互找到,延续彼此之爱……

“原来……使者你的爱情也如此凄美……”

冥想之中阅完一个个活动的画面,海伦伤感地叹了一句。

“如果你我之间只能存在一个的话,我必须选择活下去,只为赫克托。海伦,希望你能理解……”

卡蕾忒早已满脸珠泪横流,似乎倒觉得是自己亏欠了海伦。

海伦的眼前越来越黑,整个身体好像烂泥一般瘫软。身子一歪,她把头靠在卡蕾忒肩上。

“你我都没有错,使者。我们都太想把握幸福,无奈造化弄人,无论怎样挣扎终逃不出宿命的牵绊。”

第五十一章 心中真爱

海伦渐渐垂下睫毛,嘴附在卡蕾忒耳边吐出轻忽缥缈的一句问话。

“临别之际海伦还有一个疑问,倘若使者能予明示,海伦至此再无遗憾了。”

“你问。”

“你心中真正所爱的,究竟是赫克托,还是荷西?”

虽是微声幽语却有千斤之重,沉沉砸在卡蕾忒心头。她顿时全身怔住,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呵呵……不好回答吗?还是你自己都没有搞清?”

海伦已完全合了双眼,她浅浅抽动嘴角,露出一个倦倦的蔑笑,仿佛卡蕾忒此刻的举止表现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卡蕾忒使者,你的爱情始终建立在一句誓言、一个承诺之上,然而这承诺和誓言却像空中楼阁般脆弱,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你有没有想过,荷西就是荷西,即使他是赫克托的转世你们也回不到从前。假如轮回真可再续前缘,我海伦又何必冒天谴大罪盗取帕里斯的灵魂?如今另一段真爱就在眼前,你却不知怜取不懂珍惜,这样执着下去的最终结局恐怕比我还为不幸……”

语音渐渐低去,海伦最终倒在卡蕾忒因异常紧张而变得僵硬的身躯前永远睡去。

沙暴旋风在那一刻消失,大漠再次恢复平静。

卡蕾忒托起海伦慢慢降落的时候,不吝法术召来一袭华丽的洁白纱裙覆上她的裸体,并且为她的左脸修复了被毁的容颜。

双膝跪坐到软沙之间,卡蕾忒认真端详着海伦,看她睡脸安详,就像一位美丽的新娘。

看着看着,卡蕾忒心中徒然一酸。

两个形体不大的萤蓝色光球从海伦的体内浮出,相互缠绕着飞向冥王哈迪斯那里。冥王伸手将这对光球抓在掌心,随之满意地笑笑。

“海伦和帕里斯的魂魄我收下了。谢了,卡蕾忒使者。”

放下海伦,卡蕾忒站起的一瞬目光触到正前的德莫斯。他默然和她对视,脸上表情复杂。

“另一段真爱就在眼前,你却不知怜取不懂珍惜……”

鬼使神差间卡蕾忒想起海伦的话,不免激凌哆嗦一下。

“卡蕾忒——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荷西跑进她的视野,他激动地捧起她的头,重重一吻她的嘴唇后把她紧紧搂住。

那娜欢呼着像只快乐的小鸟,也随柏修围了上去。

德莫斯的双眼很不自然的跳了两跳,像是被那两具身躯热切相拥的画面刺痛。胸中一紧,千涛万浪就快席出喉咙,他立刻单膝曲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前胸。

“我劝你还是放弃的好。你那种法术就像是爱情本身,伤人的同时也会害己,不是吗?”

冥王看一看德莫斯,满脸的事故与老练。

德莫斯隐忍无语,眼睛久久望着卡蕾忒。他感觉自己是个可笑的小丑浮游于尘世,空虚却也狂妄。

一切,似乎在自己突然的觉悟间失去了继续存在的理由和意义。

“卡蕾忒?”

“荷西,你怎么了?”

卡蕾忒发觉异样。荷西的眼神在几秒钟内变得直勾勾,随即闪转为难以平复的激扬光辉。

“我不再迷茫了,卡蕾忒……你是我这一生最为重要的爱人!”

“荷西……你……”

看到他眼中跃然泛起的泪花,她更加慌乱。

“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在那个神殿……那个被叫做黑暗神殿的地方……有你、我和学长……一切的一切,我想起来了!”

“荷西?荷西!你想起来了?你的记忆恢复了!”

卡蕾忒难以置信,抱住荷西的头仔细端详一番,不禁哭出了声。

“感谢神!你终于恢复记忆了!太好了!太好了!”

“原来,我记忆中最为重要的空白就是你,卡蕾忒!”

荷西声泪俱下中再次拥住卡蕾忒,和她尽情沉浸于就别重逢的兴奋和喜悦,不顾在场的其他人。

那娜在原地蹦两蹦,她也难掩激动喜悦的心情,高兴地不住拍打双掌。

“耶!耶!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忽然之间卡蕾忒意识到什么,四下张望去,黑暗之神德莫斯早已没了踪影…

——

德莫斯游走在学术街宽阔的街道,形影单调。撒哈拉沙漠之战已是昨天的事,可他却一刻也不想再做回想。眼前只要一呈现那对相拥的身体,他心里就会不舒服。

冥王,哈迪斯?

看到街边冷饮店橱窗前的萤绿短发的男童后,德莫斯一手扣在裤兜里走过去,对他嘲弄地一笑。

“又遇到了!要不要我请你吃个甜筒?”

“不要把情场失意的火气撒到你的兄长身上嘛。”

“少来!你我也该做个了断了吧?”

收了笑,德莫斯改为一脸正经样子。

“了断?了断什么?你是不是神经太过敏感了德莫斯?”冥王诡笑道。

“你和冥后跑到我的管辖之界难道不是为了它吗?”

德莫斯故意隐晦说着,因为他坚信冥王很清楚他口中的“它”所指为何物。

“不是都和你说过吗,我和贝瑟芬妮是为追踪海伦和帕里斯的魂魄而来,碰巧贝瑟芬妮的一位故人出了些状况所以耽误了些进程。”

“我不会轻易信你!”

“哼!你果然敏感,不过这样不觉辛苦吗?”

男童一阵冷笑,目光投向远方,神色泰然。

“放心吧黑暗之神,即便我会觊觎你手里的东西,如今经历诸多件事后也对它提不起兴趣了。既然今天你我碰到,不如在此向你告个别。”

“你要走?离开希腊?”

“是啊,我本就向往平静的生活,如果追求权欲当初也不会选择统治冥府。那件劳神的东西你继续看管吧,不过终有一天,你也会发觉它根本一文不值。”

第五十二章 暗之归宿

两个神祗对话间那娜现身。

“王,我来了!”

“海伦和帕里斯的魂魄已经安顿好了吗?”

“放心吧,它们已被判官米诺斯亲自审判并送去炎之狱服刑。”

她答完话,转头对德莫斯称赞道:“干的不赖啊,黑暗之神,你终于肯归还荷西大哥的记忆了。”

“算了吧,我可后悔干了件无聊事。”

德莫斯笑意牵强。

那娜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随后凑近冥王,试探地陪笑道:

“既然如此,王也要大方些呀,你就替荷西大哥解除忘川的法力,还卡蕾忒一个完完整整的王子如何?”

冥王早料到她会诉求什么,不免目光一凛,正色道:

“贝瑟芬妮,我宠你不假,可你凡事也要懂得分寸!为转生之人植入前世记忆,冥府绝不能开这样的先例!而且我担心,就算你们这样帮助卡蕾忒,对她未必是好事一桩。”

“什……什么意思?”

“卡蕾忒岂能如此幸运,我怕她最终过不了宙斯那一关,除非……”话说到一半,冥王将别有意图的目光转向德莫斯。“除非,中途她自己能够真正有所领悟。”

“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耶!”

那娜一派瞠目结舌状。

“你当然不懂。不过,只要他懂便可,对吗黑暗之神?”

德莫斯心中会意也就没再做多余的解释,不过对冥王回报一笑。

“既然该解决的事件都得到了解决,我们也要告辞了。贝瑟芬妮,你不是一直都想去澳洲吗?我们现在就动身。”

冥王抬首望向她,神态似成熟男子般的温柔。

那娜的脸颊顿时飞起幸福的红霞,她对他轻轻点头,与他一同携手。

“等一下!你难道不再恨了吗?不再恨给予我们耻辱的奥林帕斯了吗?哈迪斯!”

德莫斯在茫然中急急叫住冥王。

应声止步,冥王将目光停留在晚霞灿烂的天空中,笑容平静安宁。

“恨,我当然恨!可是,如果某天你在世间找到你想要认真呵护的珍宝时,你就会发现仇恨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它并不是你生命的全部。

“想要认真呵护的珍宝…”

德莫斯喃喃重复,很羡慕地看着哈迪斯和陪在他身旁明朗的贝瑟芬妮。

“那么,你应该是找到属于你的那件珍宝了吧?所以冥王的眼神才会变得这样的温柔…”

冥王向他投去坚定的笑容,算是回答,也算鼓舞。

“作为提坦同族,我最后忠告你警惕你的周围,并非所有神祗都如我这般与世无争。从你拥有那件东西开始,你就该懂得权位与爱情不能兼得的道理。在它和卡蕾忒之间你迟早要做抉择。所以何去何从,你必须权衡清楚。”

“哈迪斯,谢谢你。”

德莫斯被冥王的几句话说得神色凝重,却还是发自肺腑地感激道。

“再会,兄弟。”

权与爱的抉择吗——

看着贝瑟芬妮牵冥王的手渐渐走远,德莫斯的眸光柔和了……

德莫斯通过“空间瞬移”的法术回到异次元。

现在,人界的雅典应该是晚上的时间吧——

站在黑暗神殿外的一节石阶上,他心里这样想,不觉向浩瀚无垠的黑暗放眼望去。

没有太阳没有星辰,没有高楼房屋没有树木丛林,没有白天没有夜晚,倘不是德莫斯早就习惯了这个空间独有的特色,他真会怀疑置身其中的自己是不是个瞎子,只能看到唯一的一种颜色——黑色!

浅叹一声,德莫斯快步登上高高的石梯。神殿大门左右的黑衣守卫恭敬跪拜,迎接他们的统治者归来。

这些跟我千年之久的仆人们,从鸟语花香的圣山追随到这条件恶劣的异次元空间,就算转世也要再度陪伴我回到这里。我到底该不该尽一个王者的责任,将一个全新的世界带给他们?

德莫斯从跪地的侍卫们身边经过进入黑暗神殿,这时他又开始暗自骂自己。

怎么回事?今日如何这样多愁善感起来?

走廊里,现在通往寝宫和密室的岔路前德莫斯犹豫了一刻。最终,他迈步直奔地下密室。

在黑暗神殿位于地下这所算不上宽敞的正方形房间有一个比较文艺的名字,即“暝阁”,通常是德莫斯与卡利秘谈暗族事务,以及独处静心的场所。但是数月前,自从神殿里来了一个神秘的新成员,暝阁便被它独自占居了。

绕过雕花绕梁的多利式石柱,撩开层层刺绣的流苏帷幔,德莫斯走到室内中央位置,坐到一张云石圆桌旁的石椅上。

桌上摆放着的东西便是那个独占暝阁许久的神秘成员。德莫斯颇有心事地盯了它一分多钟后,举手取下覆盖在它周身一方黑布。

一个被绞丝金架稳稳托起的浑圆水晶球赫然亮相。球体内部,禁闭着一颗通体晶莹的蓝色菱形宝石。它须臾漂浮于圆球内部的世界,顺时缓速的转动着,姿态优雅犹如一位沉睡静默的美人。

它的身躯虽有手掌大小,却流溢出万丈粹蓝色火彩,在黑布被揭的瞬间冲破水晶球体的外壁,浸染了德莫斯两眸。光芒随宝石转动而闪烁流动间,又好像德莫斯纷乱不定的心!

暝阁入口暗影一晃,卡利身着暗红色晚礼服走进来,坐在德莫斯的对面。

“你回黑暗神殿的消息为何不教仆人通传我?”

卡利声音低沉问,遭法术攻击的内伤并未痊愈,稍稍抬高嗓音她的前胸和两肋都会较劲的痛。

“我不想打扰你,你难道不该好好休养身体吗?”

德莫斯别有所指地答一句,始终不曾抬眼望一下她那难看的病容。

事到如今卡利已经明白自己不得不接受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就是由她一手制造的“海伦行刺事件”接连减损掉德莫斯对她的信任。一座坚固的屏障就这样横在了他们姐弟之间,她似乎再也无力打破它,再没法抓牢德莫斯的心。

然而还有个比这更令卡利担忧,不,确切地形容词应该是“恐惧”,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的一件事,正是与卡雷忒在人界再遇后,德莫斯自身似乎发生了某些重大的改变。

和卡蕾忒再遇后,德莫斯冰冷桀骜的脸上渐渐平添出一道忧郁的表情;和她再遇后,一贯雷厉果敢的他开始习惯于长时间的静坐沉思;也正是和她再遇后,隔阂与矛盾在德莫斯与卡利间频频出现——

“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你想过没有,我那样做难道只是为了自己?别再犹豫了,先以大事为重吧。等你坐上万神之神的权椅,卡蕾忒自然会顺从你!”

卡利最先开口打破沉闷,她早就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在与德莫斯为数不多的意见不和之时大多是她采取有策论的让步,可自从卡蕾忒出现后,她察觉到这些闹分歧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不少!

“没用的,从王子失忆开始直到海伦的事结束你难道看不出来?她的意志远比你我想象的坚强得多。如果我以不光彩的手段篡取了她父亲的权利,我和她只能成为敌人。”

“原来,你害怕和她成为敌人…你竟然这么在意……”

卡利突然发笑,笑声苍白无力。

“怎么你还是不能理解我的苦心?你难道也要学特洛伊国王,因一念错而被灭国那样断送掉暗族的未来吗!卡蕾忒和海伦一样是个不祥的女人,我不可能看着她把你拉入深渊而袖手旁观……咳咳……”

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卡利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她掩口好一阵咳嗽。

“姐姐,你回宫休息前请记清我的一句话。只要我德莫斯还在,对于那些想动卡蕾忒的人类或者神祗,我都会把他们视为敌人逐一除掉。如果卡蕾忒确实该死,有资格亲手结果她的——唯有我!”

德莫斯决断话毕后起立,不留丝毫时间给卡利反击。

卡利却早已听得火起。在德莫斯转身准备离去的那一瞬她抓起黑布盖住水晶球。

光辉泯灭,暝阁内密不透风的空间再次被黑暗的颜色吞噬。卡利的声音在这压抑的颜色中回荡着,清晰却冷酷,彻底摧毁掉德莫斯的希翼。

“不要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你是黑暗之神,只有黑暗是你最终的归宿。即使光芒能照亮你的心,却永远不可能改变你的命运——”

(第一卷 宿命难违 完)

第一章 患得患失

周四的中午,卡蕾忒在荷西的公寓里。从他记忆恢复后的几天里他们两个都呆在一起,像是要把之前不得已分开而失掉的时间弥补回来。

刚刚从超市带回食材,差不多是准备午饭的时刻,卡蕾忒却想将荷西赶出厨房。

“这里交给我,你快出去吧。不是说下学期要交毕业作品却一直没有灵感吗,到书房找找看吧。”

“拜托!你在我家,教我怎么有心思去找创作灵感……”

荷西凑上来腻住她。

“快——去——”

卡蕾忒踮脚一吻送上荷西额头,然后将他推到厨房门外。

“一小时后准时开餐!”

“好——好——”

看荷西无奈离开卡蕾忒才放下心来,顺带闭了厨房的门。

屋里屋外一片狼藉确实符合一个单身汉的生活风格,该好好收拾一下才对。

不过,一小时收拾干净再加做好饭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不太可能,但是这难不倒一个提坦神祗哦!看我的——

卡蕾忒双手叉腰琢磨一会儿有了对策。她一边吐舌作个调皮的笑脸一边伸出一只手随意在半空划个半圆使出个小法术。

水龙头立刻自动流出水来。伴着“哗哗”水声,蔬菜们从购物袋中钻出来排着队跳进了淘洗盆,凌乱的碗盘飞东飞西,最后又回到收纳柜中各归各位。

欣赏着厨房里面所有东西被自己的法术赋予生命,在自己的控制下井然有序工作着卡蕾忒也觉有趣。既然法术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干嘛不用?

“你在做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卡蕾忒一跳,她连忙回身。荷西正站在她的身后,很是惊异地看着面前眼花缭乱的一切。

卡蕾忒慌慌张张止了法术。半空中的一口锅顿时落到地上,里面的一锅清水也撒开了花。几只骨瓷盘子飞砸下来,“叮叮当当”在地上摔个粉碎。

“你自己玩得很嗨嘛…把我支出去原来为了偷懒走捷径。”

“对……对不起,我马上收拾好。”

卡蕾忒干笑两声,却见荷西逼近,便一脸窘态的步步倒退,直到后腰抵在操作台的边缘再无去路,身体一倾被他揽进怀中。

“看样子一小时的时间不够了吧?”

他柔声问,呼吸有些急。

“我现在就做饭……”

“我不要吃饭……”

“那……那你要吃什么……”

“我要吃——你!”

荷西抱起卡蕾忒急急走出厨房进入卧室。放她上床,他用灼热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仔细看遍。

“怎么那样看人家?”

卡蕾忒羞红了脸,把视线移到一边错开那种眼神。荷西依旧盯着她看,笑容狡黠。

“我在想……我所爱的姑娘居然是个女神祗、女超人,这种奇异的感觉让我浑身兴奋。宝贝,如果现在我做出亵渎神灵的事情,会不会遭到五雷轰顶?”

“会!肯定会!如果你现在那样做,我保证立马就会打雷……”

“那就让它劈死我吧!就算劈下来我也不会放开你!宝贝,你那么美,任何亲吻和爱抚已经喂不饱我了!”

荷西再也隐忍不住,凑过去将眼前的美人拥倒。

卡蕾忒不免一阵紧张,却并不想阻止他。就算是厮守在一起的话这种事迟早都会发生,这次自己确实不该再拒绝他。

荷西的动作很轻柔,就像他本人的性格一样温顺含蓄,很快将卡蕾忒带入佳境。

“嗯……赫克托……”

一声忘我的低吟使荷西的动作有所停顿,可看到卡蕾忒满脸的陶醉他又继续吻下去。

迷醉中,一幅活动的画面在卡蕾忒变得朦胧的视线前乱闪乱晃。画面里是两具卧在床上正激情相拥着的身躯,发丝交缠间衣不遮体。

卡蕾忒定睛看时发现那其中一个luo体竟是她自己,正仰躺在德莫斯的身下承欢,不能自制的沉沦神态填满了整张亢奋的红脸。

那画面曾真实发生过,是她潜意识中挥不去的记忆——

卡蕾忒犹如梦醒,刚刚被激情点燃的身体瞬间冷却,仿佛向冰冷的水底坠去变得越来越僵硬。

“宝贝,你怎么了?”

她愈发的不合拍令荷西最终停止了动作。

“是不是……我让你感到不舒服?”

“对不起……是我不好……”

卡蕾忒眼神闪躲间不敢与荷西关切的目光对视,心中异常愧疚。明明自己犯了个天大错误,而道歉的却是荷西,而且言语间对自己处处迁就。

她慌忙爬起扑到他胸前,双臂紧紧环住他,好像他随时都会突然消失。

“不要离开我!答应我,不要再离开……”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宝贝,你到底想起什么了?”

荷西耐心地安抚着她,一手不断摩挲她的脊背,又俯下头在她头顶的金发间印了一吻。

你心中真正所爱,究竟是赫克托,还是荷西——

海伦临终的质疑不失时机地跑进卡蕾忒脑中凑热闹,令她脆弱的内心在疼痛中抖了几抖。

海伦为什么偏要那样问?赫克托和荷西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她的疑问,到底指什么——

“马上就是周末了,我们一起去米科诺斯岛度假吧。”

“什么……?”

卡蕾忒分神揣测的时候恍惚听到荷西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赶忙重新集中注意力。

荷西笑笑,倒也没有表示出责怪的意思。

“我是说一起去米科诺斯岛度假,据说那里风景非常美,是特别适合情侣的浪漫圣地。前些日子发生那么多事,该好好放松一下,玩两天。”

“那,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

“当然!而且……我还会像现在这样,整晚抱着你过夜哦。”

被卡蕾忒两颊飞起红云的模样感染,克迪文声调暧昧回答一句,把吻痕尽情烙在那两朵火热的云彩上。

……

卡蕾忒回到饭店客房收拾行李已是晚间。刚刚找过柏修厚着脸皮向他“请假”,没想到他很痛快地点头同意了。

柏修当然不会阻止他们两个。他是一位具有聪明头脑的神祗,绝不可能重复卡摩德和黑暗之神都做不来的事情。况且他早已习惯单独行动,既然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在寻找雅典娜宝石,所以对奢求卡蕾忒帮忙本不抱希望,只要她不会再节外生枝,惹出和任务毫无关联的其他事件就好。

临睡前互通电话是卡蕾忒和荷西之间的惯例。卡蕾忒拿起手机,右手拇指极灵活地拨动着屏幕里的通讯记录,直到看到一个号码才兀然停住。

德莫斯!

号码所标注的姓名让卡蕾忒心头一颤。似是平静的水面突然落进一粒石砾,荡出重重叠叠既甜涩又不安的涟漪。

沙漠中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卡蕾忒难以想象和海伦的战斗结果最终将会怎样。尽管奥林帕斯的神祗传闻里对他用过最多的形容词莫过“狂暴不羁”、“杀虐无度”,但连日来发生的桩桩事件里又无一不体现着他对她毫无原则的忍让与维护!

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也是至今教卡蕾忒难以相信的就是他居然亲手归还了荷西的记忆。

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仔细算算,从那天结束沙漠之战后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德莫斯的消息,卡蕾忒又在心里独自矛盾起来。

只是打个电话而已,代表不了什么,反正之前相互也有过联系——

思想斗争的时候手指却不知不觉触到通话键上,敏捷的屏幕立即做出反应,一阵节奏的缓慢的“嘟嘟”声响传出话筒。

“哇——不行,我还没想好说什么——”

卡蕾忒惊叫着絮叨一句,慌慌张张按下挂断钮,可没过五秒她就说服了自己。深深呼吸一口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她动手重新拨通了号码……

装潢豪华时尚的复式别墅内,德莫斯的手机正躺在一间卧室的床头柜上发出阵阵无声的震动。

一对男女正在旁边的床上做着激烈的起伏运动,沉闷的呼吸混合娇腻的呻yin无情压制了手机的震颤,使它听上去微乎其微,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手机在“无人接听”的真人音提示之后自动切断信号。卡蕾忒失落地看着德莫斯的号码,心中竟无端生出点点滴滴的伤感。

真是的,又跑到哪去了?本想明天还有些空闲时间,可以在动身度假前请他吃饭——

“肉搏”结束后德莫斯简单冲个澡回到床上,信手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电子钟的同时也看到卡蕾忒的未接来电。

居然有两个!那个傻丫头能够主动打过来别有什么事——

刚要回拨,德莫斯突然意识到什么,侧脸看看身旁正在昏昏欲睡的年轻女人,放弃了最初的念头。

靠在床头点燃一支香烟,德莫斯深深吸了两口后举头吐出长长的青雾,手指捋几捋潮湿凌乱的黑发,紧接着推推女人。

“起来,你走吧!”

“不是说好在你家过夜吗……”

女人微微不满,睁两睁惺忪的睡眼,身子赖着不动。

德莫斯下床走出卧室很快返回,把一叠钞票摔在女人身上,语气加重。

“拿了钱快滚!”

“你什么意思!把我当什么啦?”

“不然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不想被我光着身子扔到大街上就马上走!”

不屑的冷笑过后,德莫斯自顾自坐在床边吸烟,不再搭理她。

女人气不过,看看脸色冰寒的他又看看一床的纸钞,数目确实诱惑。

“切!有钱了不起啊……”

她一面口不对心说着,一面迅速套上衣服,将一张张票子拢到手里后扬长而去。

德莫斯一阵孤独的静坐。

在黑暗的世界呆久了,他似乎早已和它寂寞的色彩融为一体,变得越发冷清。寻欢作乐不过是为了寻求一种存在的感觉,因为只有在那种到达顶峰的亢奋状态中他才能感觉到真正的自己!

然而亢奋过后德莫斯又会回到原点,如满天喧嚣散去后又只剩了自己,静静坐在夜的角落中品味着比亢奋来临前的孤独更加痛苦更加压抑的孤独。

也许,那才是孤独的本质,德莫斯想,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而此时此刻,从未有过的强烈厌恶感侵袭着他,折磨着他。他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罪恶肮脏的肉体和灵魂。他甚至开始怀疑,这种对自己的厌恶是否应该被称为负罪感,而这不寻常的负罪感是不是源于她,卡蕾忒……

第二章 银发美男

近日以来卡利频频接到一个邀请,约她某日晚间在雅典威斯汀皇宫饭店茶廊会面。

起初她并不以为然,但是邀请频率过密,大有不答应绝不罢休之意,约会时间也因卡利不予回复的拒绝一推再推却还是没有放弃,终于让卡利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那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联想到最近希腊地域很不太平,而他在这个时候出现绝不会是凑巧的事,卡利决心赴约一探究竟。

在最新约定的时间内卡利抵达见面的地点见到了他,那个一头柔软银色短发的年轻男子,此时正端坐在一角餐桌,身穿干净的白衬衫与西裤,雅致白净的面容上始终挂有深沉的微笑。

“卡利女神,不,应该叫妹妹,与兄长在人界首次会面就不能表现得亲切一点吗?”

男子笑容大度。掐指算起,自打落座的二十分钟内卡利开口说出的话总共没超过三句,就连桌上的鸡尾酒碰都没碰一下,看得出她对他怀有很强的戒备心理。

“我知道你约我绝不只为请我喝酒这么单纯!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在他面前她更喜欢选用一种直截了当的谈话方式。

“你想多了。奥林帕斯诸神虽已觉醒,但我们这些编外之士的复活方式依然要靠托生为人,所以你大可不必将我化为宙斯那一派去。”

对此,卡利只是报以“呵呵”的冷笑。抬起眼帘,她再次细细打量对面男子的五官。

白净肤色衬托着一副绝美精致的脸型,湛蓝色的双眸好像幽远深邃的深海,高高挺立的鼻梁下一张性感的薄唇噙着友善的微笑。

纵然你这华丽的外表能够迷倒苍生,却迷惑不了我卡利——

作为提坦神族的一份子,我又岂会不看不穿你那微笑背后的虚伪,那皮囊之下包藏着的野心?

卡利心中暗想间,表情现出几分鄙夷之色。

“我听说你最近过得并不如意,放心不下才冒昧联络你出来谈谈心,多少会对你有所帮助。”

他这话倒是说中了要害。卡利稍稍低下头,乌黑浓密的波浪秀发立即遮住她的半壁脸,正好助她挡去一部分忧愁的面色。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轻易附和。

在她身边,装饰用水不断从破裂纹理的水幕墙头缓缓流下,无声地带走一分一秒的时间。

男子自知他的话起了一定作用。被孤立的时刻恐怕没有谁会拒绝雪中送炭的温暖关怀。于是他想,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无疑是在炭火中加把柴,让火苗烧得更旺些。

“你和德莫斯之间的事情我有所耳闻,老实说我真的替你不值。在众多提坦女英雄里论战斗力和智慧你都不会输于我们这些男神,身为血之女神却甘愿屈尊成为他的臣子,你不觉得很可悲吗?如果你的才能得不到他的认可,你为他做出的牺牲还有何意义!”

“都是因为卡蕾忒的出现!如果没有她,我和德莫斯的生活一切还是那么平静…”

卡利幽怨地说一声,更像是在和自己低语。

“我当然知道这些,也明白你现在的尴尬处境,想对那女孩下手又不好亲自出面,所以不如换我来解决这事如何?”

视线向上转移,绛紫双眸中印入对方春风含笑的五官。卡利在这一刻终于展露难得的笑颜,然而它的热度却越降越低。

“你想怎么做?”

卡利将身形往前倾一倾,单手托起唯美的下颚,摆出对他的提议饶有兴趣的姿态。

“你我联手!我帮你除去心头之恨,你追随我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紧盯着卡利,双眼中的深蓝色已不复平静,而像多变的海洋正掀起一阵狂躁的巨浪。

“你要我背叛德莫斯?”

“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我们都清楚,他的心完全被卡蕾忒迷惑住,就像哈迪斯一样太重美色所以什么都做不成。而你我和他们不同,我们都不会令愚蠢的感情成为牵绊,一旦联手必成气候!考虑一下吧,跟着我必有你的用武之地,总比像只老鼠似的躲在黑暗的异次元强!”

“你最好…别乱打主意——”

卡利突然翻脸,一声厉喝截断了男子得意的妄想。

“自从冥王夫妻在希腊现身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家伙早晚有一天会找到我们头上。别以为我不了解你是什么货色,比起哈迪斯你更坏更阴险!如果我出卖德莫斯,说不定哪天你就会为了某些利益出卖我,我才不会那么傻!”

卡利用三根手指优雅挑起高脚杯,而后豪爽仰头将里面彩虹色的果味酒精一饮而尽。

“记住少来烦我,否则我就喝干你的血!”

她起立对他凶巴巴一呲牙,随后拎起金色的皮包离去,脚上金色细长的高跟鞋迈出一系列妖娆的猫步,火红凹凸的紧身超短裙一路频频引起异性的关注。

刚刚崭露头角的野心在愕然无语的神色中逐渐退为平常。缄默一笑,男子将目光放到面前那杯红葡萄酒上。

“真是不识抬举!对吗,小家伙?”

玻璃杯仍旧平稳站在桌上,而里面那绛红色酒液却无故沸腾起来,在静止的透明器皿内翻卷起一波接一波的愤怒漩涡。

……

周六早上,卡蕾忒与荷西搭乘快船到达米科诺斯岛的Agio Stefanos海滨浴场。按照计划,他们将在这里度过两天两晚难忘而浪漫的周末,然后于周一一早乘船返回雅典。

Agio Stefanos,这是一个拥有白沙、碧海与蓝天的幽僻世界。远离南部地区“天体海滩”的喧杂吵闹,此方的游客相对稀少,对卡蕾忒而言却是再好不过,安静的环境才更加利于身心的全面放松。

泡在被阳光晒暖的海水中,仰头望着洁净得不见一丝云朵的湛蓝天空,她感觉自己与天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之近,近得使她产生一种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触摸它的冲动。

荷西在海水中尽情扑腾,好久没这么痛快的消遣了,而且还是和自己心爱的女孩一起,他乐得快要发疯。

忽然,周围的海水不断汩汩吐出气泡,接着喷起一排排小喷泉,围住他的身体组成一个圆环形状。

“这是什么鱼?”

他很纳闷。待水柱降下,独自在水中好一阵搜寻摸索,认真严谨的样子逗坏了早已上岸的卡蕾忒,她坐在沙滩凉伞下的竹席上“咯咯”地笑个前仰后合。

这种做法无疑等于泄露了谜底,他反应过来追上岸,笑着跑到伞下捉住她。

“小坏蛋,你又淘气,偷偷使用法术!”

卡蕾忒笑而不语。自从神族血统被迫曝光后,在他面前她就不再避讳自己的超能力,偶尔也会用些小法术整蛊搞怪,善意地欺负一下心慈手软的荷西,而恶作剧结束后,她通常又摆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借以逃避他的惩罚。

对着荷西放声欢笑的同时,她的眼尾余光扫到海的远处浮着一个人影。

好家伙,居然游出那么远,这人本领真不小!

就在卡蕾忒暗自称赞的那刻,人影突然之间腾空而起,随即露出潜在水底的下半身——那竟是一条金灿灿的鱼尾!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美丽的七彩磷光。

“人鱼!?”

卡蕾忒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呼。

“啊?”

荷西闻朝她手指所示的方向望去却一无所获。

你该不会错把鹈鹕当成人鱼了吧?”

“没有吧……不可能啊……”

卡蕾忒定睛认真地再次看去,空旷的海平面上空空如也,除了几只不知名的海鸟盘于上空,偶尔几下低飞抑或俯冲,嘴和爪在平静的水面掀起一个个小小的水花。

莫非真是自己眼花了?只是不经心的一瞥,那人鱼形象为何如此逼真?

不容卡蕾忒多想,荷西已经放倒她的身体,让她的头枕上他的臂弯。

她身上那套前扣式泳衣和三角泳裤是颜色单一却艳丽的孔雀兰,正好为的她雪白皮肤和散开的浅金长发起了恰到好处的衬托作用,使她玲珑有致的体型更加惹火。

静静欣赏间荷西有些心神荡漾,俯下头急喘着亲吻她。

“还想骗我?等着瞧,晚上饶不了你…”

他在卡蕾忒耳边小声传达了爱的信号。

来时,他们租下岛上不远处的一套一居公寓式旅馆,房间里配有厨房,可以自己动手煮饭,为的就是住得舒心玩得开心。

“今晚你睡客厅沙发,我睡卧室!”

“不是说真的吧?”

“是真的先生…”

“卡蕾忒已经17岁了,不再是小女孩,可以被我拥抱着入睡了…”

他轻声说着,柔柔吻一下她的唇。

“就不要…”她坚持道,像是故意逗他。

“就要…”他又一次吻她。

“就不要…”

手机响起。

“帮我拿过来先生。”

卡蕾忒朝斜后的小藤桌指指。

“是,小姐,很乐意为您效劳。”

荷西下意识看一眼卡蕾忒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号码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德莫斯”!

那不就是塞维尔学长吗!这时候居然还缠着卡蕾忒——

荷西果断划下“拒接”然后暗自关掉手机,尽管心中恼火外表却未露出丝毫不悦的痕迹。

第三章 迷魂螺号

“是谁?”卡蕾忒问。

“旅行网的电话推销,我帮你挂断了,别教它打扰我们。还有,你的手机没电了,等回房间后要记得充电。”荷西回答。

“奇怪。我记得是才充好的……”

她疑惑地嘀咕一句,倒对他深信不疑。他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作为补偿他于是提议:

“热吗?我买冰激凌蛋挞给你!”

“好!谢谢先生。”

“晚上你可要以身抵债!”

“到时再说,快去快去!我要香蕉和巧克力口味的冰球。”

看他一路殷勤地向冷饮店的方向走去,卡蕾忒心中不免感慨。

作为赫克托的转生,荷西依旧完好的保留着善良而淳厚的本质和性格,他这样的男人在当代人类青年里已经为数不多。

假如和他的感情得不到提坦神族认可的话,他们的未来只会处于永无止境的躲避与出逃中。这种顾虑早已成为一层阴影、一道屏障,使卡蕾忒面对荷西火热奔放的索求时总表现得畏畏缩缩、被动难行。

现在想看来德莫斯的预言并非没有道理,以不可亵渎的神圣之躯与凡人相恋总要吃些苦头。

也不知德莫斯现在在哪?在干什么?上次没接我电话,如今也不知道打过来,说不定又故意耍我——

也许,又在某处和什么女人约会——

满腹狐疑,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因刚才莫名其妙的想法而迁怒他时,卡蕾忒慌忙止住漫天飞舞的联想。

了不得!怎么无故在意起那个坏蛋来了?他爱找谁找谁,关我什么事!反正那家伙行事向来乖张随性,无论做什么,都只凭自己一时的喜好和心情,仅此而已——

没来由的惆怅涌上眉头,卡蕾忒信手抓起一把细碎的沙粒,百无聊赖地注视它们缓缓从自己的四个指缝间潺潺流落。

朝岸上远处的店铺望一望,竟还没看见荷西折回,视野中却兀然插进一个小男孩的身影。

大约五、六岁的样子,周身上下只穿条蓝底黄条纹的运动小短裤,阳光下袒露出白花花的小肉身板,单腿在沙滩上一蹦一蹦前行。

仔细看,另一条抬起的赤脚似乎一片殷红,应该是负伤了。

卡蕾忒本性善良,看到这种情景绝不会袖手旁观,提起随身携带的手袋几步上前。

“小朋友,你的脚受伤了哦。让我帮帮你,不管的话可能会发炎哦。”

卡蕾忒弯下腰,以甜美可掬的笑容面对他。

小男孩一愣后腼腆地抿嘴笑着,露出两个很可爱的小酒窝。

“大姐姐,谢谢你,我在海边玩时被贝壳扎到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家就在不远处。”

好懂事的孩子——

卡蕾忒不由得对这小子心生喜欢。

她先扶他坐到沙滩上然后蹲下身子托起他那只伤脚仔细检查一下,发现在那稚嫩的脚底肌肤上确实有条三角形的伤口。虽然患处不大,但对于年幼的小孩来说也够难受的。

卡蕾忒立即从手袋中翻出一枚湿巾擦净这伤口周围的血渍,又打开一片备用的止血盖在伤口上贴牢。做完这些,她还拿出自己的丝巾在男孩的脚上裹了一层又一层。

“好了,这下就算你再四处乱跑也不用担心会咯疼小脚丫了。”

卡蕾忒微笑着,又疼爱地胡噜两下他那一头卷曲蓬松的银棕头发。

男孩始终低着头看着足上的丝巾,极像是被它炫丽的嫩桃颜色吸引。他的那对酒红色眼眸在人类五官中甚为罕见,就在他静静出神的时刻眸光闪烁,光彩如石榴石的色泽纯净却深沉,竟教人看不出丝毫孩童该有的懵懂稚气。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呢,小大人?”

卡蕾忒明媚悦耳的声音打断他的专注。慢慢抬头,他圆捧捧的苹果小脸上又泛出童真的笑容。

“大姐姐,你好温柔哦,这么体贴地帮我包扎了伤口,还送我你的丝巾。作为回报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卡蕾忒只觉好笑。助人为乐本是举手之劳,根本谈不上什么回报,何况对方还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真要回报的话,他根本没有任何能力,无非是孩童纯真善良的心愿罢了。

小男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觉神秘一笑道:

“大姐姐,你可不要小瞧我哦,我会的本领很多呢!你听过螺号之音吗?不如就由我为你现场吹奏一曲吧。”

话音落处,男孩的双手已经举起,合拢的两掌之中握着一只造型甚为奇特的海螺。

坚厚光滑螺壳外壁蜿蜒向上共旋有十级螺层之高,在阳光映照下折射出青绿色的光辉。深褐色的天然斑驳和后天雕嵌上的松石宝珠交相散布在各个螺层之间,被手工磨穿的最顶层螺尾上还嵌有一枚别致的象牙吹嘴。

“!”

他不过是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人类小孩,何以突然变出这么个稀罕物件?而且无论怎么看,他手中的螺号并不像玩具而像是一种特殊的法器——

该死!

终于,卡蕾忒意识到自己的防范心理出现了致命的漏洞,而在那时男孩的两片唇已经衔住了吹嘴。

“呜——吁——呜呜——吁——”

螺号之音在一片蔚蓝的海天之色中嘹亮地响起来,时而沉厚悠绵,时而轻忽短促,就像一只善变的精灵围住卡蕾忒不停乱飞乱舞。

卡蕾忒的意识因这透明精灵的干扰变得越来越淡薄,而她眼中男孩蛊惑的双瞳一点点地模糊起来…

吹奏戛然而止。

当卡蕾忒水蓝眼眸中的清澈颜色彻底转为一片灰沉之时,男孩停止吹号,脸上浮现一许阴暗的笑容。

“嘻嘻…和我走吧,爱与光明的使者!我们海洋一族已经恭候你多时了——”

怪笑了几声,他向她伸出一只手。

卡蕾忒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脸上表情呆滞而麻木。她幽幽向小男孩递出手臂然后徐徐站起,与他一同携手走远…

——

卡利一刻不休地来回踱步,心事重重。听到脚步声急冲冲由远至近,她急忙止步,神色颇为紧张地向来人开口询问。

“怎么样?联系到诺亚没有?”

“是!已经找过他了,但是据他讲王最近忙于人界的诸多事务,所以一时还不会回神殿来。”

来人是黑暗神殿的一名黑衣侍卫,刚跪下便迫不及待回答道。

“可恶——”

卡利一甩手臂示意对方退下,表情又变得一筹莫展。

德莫斯整天只知道做些毫无用处的事!海伦事件明明都已过去了他却还是不肯接收我的意念波,派仆人去请他也置之不理。偏偏我又不想明确告知他那个家伙的出现,如果能借那家伙的手除去卡蕾忒确实不错。不管怎么说,这次的对手简直太过强大,必须早些和德莫斯作准备……

——

德莫斯人界的工作室最近承接了一笔生意,就是为某知名企业老总绘制一幅希腊神话中祝福女神赫拉的油画像。据说这位总裁非常沉迷于古希腊文化和艺术的研究,想要把这幅画像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他年迈的老母亲。

当时这老总的决定还被德莫斯暗自取笑了好一阵。他不明白,提坦族的女神祗有如此之多,怎么就偏偏选中了那位性格偏执的妒妇呢?

可无论怎样自己和金钱总没结下仇怨,顾主喜欢什么就画什么好了。合同规定的日期就在眼前,这边的他也处于废寝忘食的工作中,就连周末也很少离开工作室。

然而,恰恰就是这个礼拜日的下午,两个来势汹汹的男人闯进这里。

“塞维尔!你给我出来——”

画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荷西冲在最前面大嚷。后面跟着柏修,接着德莫斯的男侍诺亚面色慌张跑进来。

“先生,他们…”

在人类公众面前,这名机智的侍从通常会适时地改呼他主人的称谓。

看看两个来者,德莫斯放下手中的笔和画板,才道:

“不必紧张,他们都是我的客人。诺亚,到外面的客厅准备茶点。”

仆人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二位可真是稀客,不如换个地方坐下来慢谈。”

德莫斯站起来掸掸衣服,对他们还算客气。

“不必了,我是来接卡蕾忒的!你把她交出来!”

荷西满脸不耐烦。

这话让德莫斯真正吃惊了一回。

“你在说什么?她不在我这里。”

“你还想骗谁?我和卡蕾忒在米科诺斯度假你却非要出来捣乱,每次都是这样!”

荷西大吵大嚷,一口咬定卡蕾忒的失踪和德莫斯有关。

德莫斯闻言立即盯住他,黑色的眼光愈来愈犀利,神态恼怒却也痛苦。

“度假?你是说…你把她带去那种地方度假?”

他的声音听上去微微地发抖。

“我看,还是由我来解释整件事比较好。”

事已至此,由不得柏修沉默不言了。

在这场关于卡蕾忒的争夺战中,他面前两位男士的神经都变得异常脆弱和敏感。眼下如果避重就轻的闹下去,恐怕真会耽搁了正事。

“一天前他们乘船去了米科诺斯岛,可是刚到AgioStefanos海滩,卡蕾忒就在眨眼的功夫失踪了。尽管荷西在岛上联系当地人和警方找了一晚上始终都没消息。所以我们才过来你这里,希望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

第四章 恶意谎言

“哼…”

听了柏修委婉的陈述,德莫斯反而一阵桀桀的冷笑。

“我算听明白了!荷西这个无知的笨小子只顾着自己的美事就一声不响带走卡蕾忒。现在把人弄丢了,居然不知廉耻地跑到我这里胡闹!”

“你说什么!少装蒜了!不是你还会有谁?我可没忘记在黑暗神殿,还有卡美尼亚游轮上你对她做过的事情!”

荷西厉言指责大声喊叫,一笔一笔翻出旧账的同时自己也被气得满面通红,令德莫斯不禁后悔当初释放他记忆的行为。

“好!既然你这样说,就自己过来找找看吧!在这间画室里,哪个地方可以藏得下她!这间不够还有其他房间,你们大可以翻翻看!”

德莫斯愤然退到一边,将把路给荷西让出来。

荷西颇为紧张地走过去转一圈后停下。

的确,这间画室里除了几张桌子、一组木柜、一些零碎的画具以及雕塑和蒙着白布的油画作品外再无其他可以阻挡视线之物,这样的布局下想玩藏猫猫的游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迷茫站了一刻荷西依旧不能死心,恼羞成怒跑回来拽住德莫斯的衣领大吵道:“就算这里找不到,还有你的神殿,你的别墅!立即带我去,我一定要找回卡蕾忒!”

“臭小子!你最好老实点——”

德莫斯利落地反手一转就将发疯的他倒剪单臂狠狠按倒在一张桌子上。

“好了!你们两个都放开!冷静一点!”

柏修上前制止却怎么也无法从德莫斯手下解救荷西。黑暗之神一旦被激怒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少装糊涂,岛上有人看到卡蕾忒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男孩玩耍过,难道他不是你派去的部下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出事之前你还给她打过电话——”

荷西依旧不依不饶挥舞着另一只手臂,嘴里喋喋吵闹着。

“笑话!我会指使一个小毛孩掳走卡蕾忒?你给我记住,她一天还是单身的话我都有追求她的权利!如果我想见她,自然会亲自出面约会她!小子,你下次考虑清楚再和我讲话——”

德莫斯愤然咆哮完单臂一用力把荷西推回柏修身边。满脸无奈中柏修也只能示意他快点离开。

“既然如此我们再到别的地方找线索,非常抱歉。”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必要的话我会动用黑暗神殿的人力。无论如何我们的心愿都一样,希望卡蕾忒早日平安归来。”

“…好!拜托了。”

和德莫斯对视之际柏修心中已经将一切盘算快速清楚,此刻不是计较前嫌的时候,最好还是和黑暗之神缔结联盟。一方面,相比之下他的势力还算强大。另一方面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即在对待卡蕾忒的问题上他的态度总是非常积极非常鲜明的。

荷西闷闷拽开门却被德莫斯叫住。

“等一下荷西!我还有话要说。”

“什么?”

荷西头也不回地问道。

“……我出去等你。”

在德莫斯的眼神示意下柏修拍拍荷西的肩膀,先他一步走出去。

“你要说什么就快点讲!”

“你真的不想知道?在黑暗神殿的那几个夜晚,卡蕾忒和我……究竟做过什么?”

在上下打量情绪急躁的荷西两三回后德莫斯才开口发问,一副邪魅的笑容中纳满了不屑。

“你说什么……你对卡蕾忒……”

“我和她在神代就是相好,她诱人的胴~体和细腻的肌肤,还有一吻就会产生情~欲的柔美娇唇教我至今难忘,她给我的那几个夜晚简直回味无穷……”

“不……不可能……”

“老实说小子,我能把你的性命留到今天完全是看卡蕾忒的情面,你还有什么资格对我叫嚣?”

德莫斯边说边向荷西一步步走去,鄙夷的神态在不断挺进的步伐逐渐转为严峻,他冷黑的两眸中,荷西已更色的脸映像异常清晰,被那凛冽的漆黑眸色衬托得异常苍白,苍白得看不到一丁点的血色。终于,他将变得软弱无力的荷西逼到墙边的角落。

“卡蕾忒是提坦神族的后裔,根本不可能爱上你这种毫不起眼的小角色,你的存在不过就是某人的替身,是个影子!”

“你胡说!这不可能——”

荷西气炸,身体堪堪战栗着依旧冲回来想和德莫斯拼命。可还没触到对方便被一股强有劲的气息弹出去,重重拍在他身后的墙面上。

不寻常的动静和痛苦的呻吟引来柏修,见此情形他立即护住荷西。

“够了黑暗之神!非要如此不可吗!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卡蕾忒啊。”

“哼!不自量力。等卡蕾忒回来后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别再来妨碍我和她交往!”

“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荷西在柏修的死死阻拦中执意挣扎着。

“我说的有错吗?你和卡蕾忒在一起的时候究竟都带给她了些什么?你那么弱,就连最起码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就算是为了她,还是由你提出分手比较好。”

“…”

荷西怔怔无言以对。

德莫斯用最恶毒的语言过于直白地表露了自己对他的轻视,使他胸膛里那颗男子汉的自尊心在瞬间遭受到无情的重创。

在对方威逼的目光中荷西的脸色更为惨白,最终他面带悲痛的神情夺路逃走。

待房间里安静下来,仆人诺亚才走进来,站到神色一派凝重的德莫斯身边。

“王…”

“卡蕾忒很可能遭遇了意外。你马上回黑暗神殿调拨人手分散到希腊境内,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我倒要看看,那个敢于一声不响带走她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凭直觉以及荷西方才的只言片语德莫斯能够非常肯定,卡蕾忒的失踪绝对是提坦同族所为。

“可是我们目前还没有足够证据判断对方这样做的目的。假如只是单纯冲奥林帕斯去的,我们恐怕不便插手…”

诺亚是个有着白皮肤、一头棕红色柔软短发,五官清秀的大男孩,眉宇之间流露着蓬勃的英气。虽然人类年龄只有十八岁,谈吐与举手投足之中无不透出睿智与干练。

从神代起他便独自担当了黑暗之神的近身侍从,如今的人类身份是某知名高校的高中生,业务时间大多替德莫斯打理人界的事务。

德莫斯双臂紧紧抱在胸前直视着窗外日已西斜的暮色,浓黑的两道剑眉间结出一道深堑。他当然明白仆人的顾虑。

提坦神祗都有自己明确的管制地域以及责任界限,没有必要的话,谁也不会干预其他神祗的所作所为。因此,充当炮灰或者成为其他势力的挡箭牌是极为愚蠢的行为。

目前,德莫斯还存有一线侥幸,希望卡蕾忒能偶遇一位友善的同族,因人界的邂逅一时兴起被邀去小叙些时日。

但很快这想法就被他自己推翻,他清楚就算是那样,依卡蕾忒的办事作风绝不会将大家的担忧抛于脑后。至少,她会第一时间联系那个中国小子荷西!

如今没有任何消息只能说明一点,她正处于生死攸关的危机当中——

“照办吧。没时间多想了,无论对方是什么目的,与什么势力结怨,胆敢以卡蕾忒作为下手对象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他!”

——

返回的路上,荷西的步伐越来越缓。

“你真的不想知道在黑暗神殿的那几个夜晚,卡蕾忒和我究竟做过什么?”

“我和卡蕾忒在神代就相好……”

德莫斯无情的中伤言语反反复复回荡于脑中,而最为要命的还是那句——

“你的存在不过就是某人的影子!”

荷西感觉像是有无数毒虫聚在他的心头,肆意啃咬着他那颗本已血迹斑斑的心。

卡蕾忒,你真的和学长……?

荷西一闭眼,狠狠攥紧了两拳,却不敢再想象下去——

柏修也随荷西止了脚步,现在就算不用法瞳刻意审视他的内心,也能知道那里面因德莫斯冷酷的嘲讽和指责而受伤不轻。

“别太在意那些话,嗯?”

“其实,你也是那样想的吧。柏修,你也认为卡蕾忒还是和学长在一起比较般配?”

荷西垂头丧气,样子像是刚刚打了一场败仗的伤兵,那征求认同的问话使柏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荷西接着自怨自艾:

“我确实该死!这种置卡蕾忒于险境的错误居然犯了两次,你们对我有所怨言是应该的。我根本不配拥有她的爱!”

“好了…对卡蕾忒而言你们两个的感情都是无比珍贵和重要的,这一点你不需要有任何怀疑。”

此时除了说些肤浅的话,柏修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拯救荷西那颗自卑自艾的心灵。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自己是你们的同族,拥有和你们一样的神奇力量。这样每次在卡蕾忒遇到危险的时候,出面拯救她的就会是我而不是学长。”

荷西抬头仰视高高的蓝天,凌乱的赫发前海下一对深棕色的眼睛尽被莹莹泪光所覆盖。

第五章 半蛇半妖

柏修看着荷西难过的样子,一时无语。

在人界这段不长的时日里,他已经目睹过许多次的潸然泪下:卡摩德的、卡蕾忒的,现在又是荷西的,俱是被情所伤。尽管伤口很深很重,却依旧不能改变他们心中对那份情感的维系与坚守。

柏修无声地叹息着,他深知荷西的愿望只是遥不可及的空想。

依稀忆起人类的一首歌曲中唱道“天地情缘总是悲”。是的!天地情缘,天壤之别!

想要弥补彼此的差距,想要挽留对方的心的话,他们只有寄希望于自己的改变,因此爱得艰辛,爱得疲惫,这恐怕正是悲剧的起源吧!

——

碧波嶙峋的海洋底部,有一片庄严的古希腊风格宫殿建筑群。由排排宏伟的雕花石柱走廊和蜿蜒的回旋楼梯承接起一座座华丽辉煌的神殿,在水下折射的浮影中发出燦燦的柔光。

终年在特殊力量的支撑之下,这个领域里的海水也会变得异常温柔而沉静,从不敢掀起一波一涛的狂澜。它密切裹覆在这个神秘的领域之外,像是一层坚固尽职的保护壁,却始终不会渗入其中分毫。

在这水下世界的某座宫殿的某处房间里,卡蕾忒躺在一张富丽堂皇的贝形软床上昏睡了整整五天五夜。终于在某个时刻,她漂游的魂魄才飞回到疲顿的躯壳中。

“呵呵,真是一头美丽的秀发…”

迷蒙中,耳边传来一声女性的自言自语。接着,卡蕾忒感到一只僵硬粗糙的手掌正在她的长发间来来回回抚摸。

她慌忙睁眼,第一幕看到的就是副极丑无比的面孔。

尖而长的三角形脸庞上堆积了青蓝色褶皱的皮肤。稍稍凸起的貌似鼻骨的部位下方长有一对漆黑无底的圆孔,以供呼吸和嗅觉之用。开阔到双腮边缘的紫色厚唇一张一翕间,口中上下两排参差的锋利锯齿显露无遗。

而这些俱不是重点,真正震撼卡蕾忒的乃是对方的一头妖异的头发。更确切地说那并不是头发,而是无数条如荆棘般鲜活密布的蛇。

就在卡蕾忒惊声尖叫的时候,这些草绿色摇摆不停的身躯“呲呲”舞动着猩红色的蛇信,用一双双瞳孔细长的兽眼齐刷刷瞪着她。

“你这吃惊的样子简直太可笑了,卡蕾忒使者。你该不会连我美杜莎也记不起来吧?”

一副皱纹堆积的苍老容颜,却在开口闭口之间吐出一种芳龄少女才有的清脆曼妙嗓音,此等不和谐的搭配着实听得卡蕾忒激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只见她昂首挺胸立于卡蕾忒床前,赤~裸的上身俱被坚硬冰冷的青蓝色鳞片覆盖,自肚脐以下的部分便化为蛇的身躯。

就算没有提示,卡蕾忒也想得到她的名字。

美杜莎,神代一名才貌出众的美女,因被好色的海王波塞顿勾引,在战争女神雅典娜的神庙中与他尽鱼水之欢的时刻被愤怒的女神施法术变成了现在半妖半蛇模样。

卡蕾忒出于自保的本能把头扭向一边,不敢与面前这蛇形妖怪昏黄的双目对视,这种举动立即引得它发出阵阵鄙笑。

“放心吧,时代不同了,如今的我不会太在意别人看我的眼光。所以并不是任何看我一眼的人都会被变为石像,除非我动用法术。”

她的解释顿时令卡蕾忒浑身自在不少,可紧张的心情并未消除,因为她注意到对方一只长满硬甲的手中正握着一把明晃晃的三寸匕首。

情况不妙!必须立刻开溜——

卡蕾忒一边想着,一边冷不丁间身体侧滚就要跳床。

美杜莎已然截获了卡蕾忒的思想,她扭转下身灵活饱满的蛇体抛过去,极轻松就卷住逃犯的身体。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卡蕾忒被一圈圈冰凉的蛇体缚得呼吸压抑,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只得任由被捉回床上。

“别动美人!不会浪费太多时间我就放开你,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听话。”

美杜莎弯下身,细长的信子从黑漆漆大嘴里的吐出来贪婪舔一下卡蕾忒的脸庞,立刻引来她一声声恐惧的尖叫。

匕首已经贴上卡蕾忒的鬓发。美杜莎似乎犹豫着什么,刀面的锋芒在金色的丝发间不停往返。

“真美啊,卡蕾忒使者!你这一头长发就像耀眼的太阳之光…”她甚为艳羡地说着。“当年,我美杜莎也曾拥有这样的头发…唉……”

一声不堪回忆的无奈叹息很快化作无比愤怒。

“都怪雅典娜!你们奥林帕斯的神祗没一个是好东西——”

美杜莎边厉声嘶叫边用手按住卡蕾忒的脑袋,然在她谩骂与挣扎中利落地挥臂一削,割下她鬓角一缕秀发擎于掌中。

“住手美杜莎——”

一记年轻的男性疾呼及时止住蛇怪的疯狂行为。

一个男孩子站在门廊那里,两手之间端个方形托盘,在他身后跟了两名侍女。

刚才那拯救卡蕾忒于危难关头的声音,正是由他口中喊出的。

“卡蕾忒是我们请来的客人,不准你对她无礼!”

男孩紧盯美杜莎的一举一动,神态有种不容对方反驳的威严。

此番情形之下,美杜莎也只好松动蛇尾松开卡蕾忒的身体。

“什么客人?只有你才会这么想!”

颇为不满地说完,她摇摆着下半段蛇身离开这个房间。

“抱歉,让你受惊了。”

男孩慢步走进来,态度一团温和,与刚才凶煞的美杜莎比起来简直冰火两重天。然而就算他这样也无法轻易打消卡蕾忒心中的警戒与怀疑,她惊魂未定,紧张而局促地环顾房间内的陈设。

典型的多利克式古典建筑风格,干净圣洁的白颜色雕刻石桌椅,钩花的金属烛台和水晶吊灯,还有精致唯美的蓝白色穿插装饰的半圆形帷幔和点缀其间的流苏与璎珞,让卡蕾忒感觉自己仿佛再次回到了历史悠远的神代。

“你是谁?”

此时,她宁愿相信是自己的双眼欺骗了自己——

空洞的窗棱上竟然没有一片彩色玻璃,在这毫无遮挡的窗外是一片无边无垠的幽蓝海洋,几尾颜色斑斓的鱼儿正轻松地游荡于光影荡漾的水波之间。

这到底是哪里?

卡蕾忒满面的茫然和不安。

“这里就是海底神殿。你可以叫我特里同,神代的我是海王波塞顿的长子。卡蕾忒,是我把你从米科诺斯岛带到这里来的。”

男孩解释得有条不紊,将她心底的诸多谜团逐一解开。

卡蕾忒登时睁大双眼,以惊讶的目光仔细审视身前的男孩。

清朗的面容,可以称得上是俊气的五官,长度适中的银棕色卷发和一双显著的酒红色眼睛确实和海滩上那神秘小男孩的极为相近。只是,当初那海滩上的小童相比,面前的男孩怎么也有十五,六岁大了。

他身形纤秀,穿一身欧洲中世纪宫廷很流行的木耳大花胸襟的白衬衫和紧身长裤,脚上一双高筒的软皮靴子,在他高挽起袖口的左臂上还缠绑着卡蕾忒竟最钟爱的桃色丝巾。

这么说,他的确是那小男孩!依仗法术变出那副可怜样子就是为了引我上钩。还有,我也没有眼花,看到的那条人鱼确实存在,也是他——

卡蕾忒终于顿悟了。

希腊神话时代,海王的大儿子特里同就是以一条相貌英俊的美男人鱼为化身,而他最拿手的本领正是吹螺号。每当他现身之时,手中往往持有一枚精巧的海螺,这是他区别于其他海洋兄弟的典型形象特征。

哈迪斯和贝瑟芬妮,美狄亚与伊阿宋,海伦和帕里斯,蛇怪美杜莎……现在又是海王和他的长子!果然,神话之星已于现代全面复苏了,而我居然又放松了警惕,把他当做平常人家的孩子……

时至今日,卡蕾忒知道就算悔青肠子也挽回不了自己犯的错误。

怎么办?要不要靠打斗硬闯出去?但是,他们诱骗我到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就在卡蕾忒苦苦思索琢磨的同一时刻,移出她房间的美杜莎已经遥遥穿过神殿中一列列连接的走廊,几番上下楼梯后抵达一处居所的雕花大门前。

刚一停下,她的身体就默然蜕去蛇形,全然换上一副美女的外表。

检查周身精美的青色美裙并无不妥之处,又用手抚摸自己光滑的肌肤和脸蛋,她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当触到头上像非洲小孩短而稀疏的小辫子似的发型时,她的表情又显得有些无奈。

这个发型一直是她变身后最不满意的地方,因为受雅典娜女神的诅咒,美杜莎纵有法术也难改变这个丑陋的现状。

把大门轻轻推开一道逢,美杜莎扭着水样的腰肢走进去。

“王,我带来了您需要的东西。”

她娇嗲道,得意地扬一扬手中的金色长发昂首对前方的高台方向说道。

那台上正中央摆有一座高背黄金椅,椅上端坐着的男人上闻言夸赞道:

“干的真漂亮,美杜莎!走吧,我们现在就去会会黑暗之神,是时候和他谈谈价钱了!”

第六章 首战失利

德莫斯闭目坐在办公台前,形容疲惫,两个拇指不停按揉着酸胀的太阳穴。

三天了,他就这样一直坐卧不宁,整日承受在手下传回的各色坏消息的压力之下。

卡蕾忒依旧下落不明,尽管希腊地面上的一砖一角都被找遍,搜救工作还是没有丝毫的进展。目前,各路兵力都不得不归巢,超越希腊陆地范围已不由暗势力来做主了。

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她目前的处境,甚至感受不出一丁点她残存在地面上的气息,全部她的音讯至今还是未知,这种糟糕的状况还是头次发生。

此时望的等待对于德莫斯来讲无疑等同痛苦的煎熬,他的心中从没产生过如此的恐惧。他甚至开始害怕,害怕她已经变为一只断线的风筝悄声飞离了他的世界,从此与和他生死两茫。

一筹莫展的静寂中满是苦涩的思念与回忆。卡蕾忒明媚清丽的笑颜,卡蕾忒悲哀的哭泣,卡蕾忒横眉冷对的愤怒,卡蕾忒凄凄的忧伤…她全部细腻多变的表情一股脑活跃在德莫斯的眼前,把他的神经几乎被逼迫至崩溃的边缘。

诺亚将一杯配有冰块的马爹利轻轻放到德莫斯手边,然后退到一边不再做声。作为黑暗之神的近臣,他在主人为数不多的几次苦闷时刻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默默为其奉上一杯黑咖,或是其他调味酒类的饮品,然后不再轻易打扰他。

没有起风的前奏,天空便霎时转阴,紧接降下一阵倾盆大雨。

诺亚走至窗前刚要抬手关窗却感受到突然到来的异样,急忙一声惊叫:

“王!”

扭身看德莫斯,他也神态愕然,正瞪着桌上那杯酒。似乎被某种力量干扰,酒杯里的透明冰块早已溶解,和琥珀的酒液混在一起在狭小的器皿内异常兴奋的沸腾。

“混蛋!”

德莫斯小声骂了句,双眉越锁越紧。

主仆两个都感受到一股带有水泽潮气的提坦力量正迅速向他们所处的方位接近。对视一下,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工作室。

门外的街道上一对男女自远处并肩而来,高矮不齐的身形在密集的水帘中穿梭自由时肤发与衣衫却丝毫不湿不潮。单凭这点难耐,就足以看得出来者非等闲凡人!

“你一向可好?亲爱的弟弟。”

在台阶下面止步,高个子男人微微举头看着德莫斯,满面温暖的笑容,银色闪亮的头发和德莫斯的黑发相较起来颜色对比鲜明。

“海王…波塞顿!”

德莫斯惊讶之余一脸不悦,极不情愿打着招呼。他清楚,没有要紧事的话,这位神代~开始就与自己谋面不多的狡诈之徒绝不会无缘无故寻来。而且,他这个角色也绝不像冥王哈迪斯那么好说话。

“不请我进去吗?”

说话间波塞顿自己登上台阶,越过德莫斯与侍从诺亚之间的空隙直步进入工作室,身后跟随化为美人形象的美杜莎。

随意四处转转,目光粗略扫过室内一幅幅油画成品,海王脸上透出极其轻蔑的笑容。

“真可谓世事多变呀!提坦神族中性情最为暴躁的黑暗之神居然也能成为小有成就的艺术家?快和我这个哥哥说说,你究竟怎样做到放下手中的屠刀转而拿起画笔的?”

“你特意从大老远跑到这里就是为了取笑我?”

德莫斯冷冷回击道。

“当然不!我亲自过来是为给你送样好东西,相信看到它后你就会改变说话的态度。”

海王轻笑着注视德莫斯接住美杜莎掷过去的牛皮信封,然后翻开纸质封口,掏出里面一缕阳光色的长发。

“…她在你那里…果然…”

丝发裹着信封被德莫斯紧紧攥为一团。他怒目逼视一脸洋洋之态的海王,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几下。

窗外愁云惨淡,滚滚雷鸣被黑暗之神的震怒一呼带出,震得地面颤了几颤。闪电带着煞眼的光亮划破了沉闷的天际,径直穿过一扇窗冲进屋击中波塞顿两脚之间的水泥地,那个焦黑的命中点随后升起袅袅乌烟。

“你最好别乱来,否则对我所有的伤害皆由你的心肝宝贝来偿还!”

海王的威吓声刚落雨势就顺势涨大,“哗哗”水响震耳欲聋,积水漫过一级接一级台阶,外面的景物全部聚拢在一片披靡的白雾和水花中。

房内的桌子上,矮脚酒杯中的液体已被波塞顿的力量操控,它腾空浮起停在两神之间,转眼化为一柄长钉利器,锐利的顶峰直直对准了德莫斯。

诺亚脸色冰冷义愤,低垂的右掌中悄然唤出一枚杀机四伏的双刃飞刀。和他同步进行武装的是海王身边的美杜莎,嗅出杀气的它也在瞬息变身,全身一副蛇妖模样,朱红蛇信对着诺亚兴奋地抽伸抖擞,满头蛇发狰狰乱舞不断。

诺亚斜向举手抛出武器,寒光在空中旋出一条弯转的弧度击碎那悬空的利器。几段兵器在火星乱溅之中扬扬落地变回原有的液态。

这一交锋只发生在眨眼功夫,在飞刀还未回到出击者的手中的那时美杜莎迅速开展反击,浑浊的蛇目一转变为炭火的通红,猛然放出两道赤光射中诺亚周身。

“诺亚——”

德莫斯一面接住盘旋的飞刀一面担心得大叫,可还是为时已晚。仆人身体早就化白发僵,成为一座表情震惊的石像。

“你们…这群混蛋!”

“这不能怪美杜莎。我的情人一向胆小,任何惊吓都会吓得她变身把恶作剧的家伙化成石头。是你的下人脾气太糟糕了!”

波塞顿冷冷笑道:“好了,现在,你能做到与我和平交谈了吗?”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马上释放卡蕾忒,把我的部下恢复原形!”

“这么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当然知道!无论岁月如何变换你都和从前一样,荒~淫贪~婪、下~流无~耻!专门喜欢抢夺别人的东西——”

“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毕竟那颗宝石也不是你的专属之物。我至今还搞不懂为何当初命运女神会选中你,不过那些都不是重点,因为以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拥有它!”

第一次与冥王在希腊碰面的时候德莫斯心中就有种预感,宝石的秘密已经泄露,觊觎它的同族将会一一找上门来。

德莫斯早就做好应战的心理准备,却不想这次对自己发起挑衅的居然是族中最为狡诈的家伙,而他竟在首次出击之时便捏住了自己的痛处,即以卡蕾忒的安危作为要挟。

“这件事和卡蕾忒毫无关系,你先放了她!别把她扯进来。”

“怎么可能和她没关系?她连同奥林帕斯诸神来人界难道不是为了找寻它的下落吗?现在被蒙在鼓里只是暂时,要她知道真相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波塞顿眯起邪恶的双眼,说话显然别有用心。

“你…”

德莫斯强忍怒气,心里清楚妄然行动的结果只能使被动的局面变得更为糟糕。

“兄弟,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彷徨在美女与王权之间抉择不定是件很痛苦的事不是吗?”

波塞顿清笑两声,为自己那颗聪明的大脑能编出如此完美的理由感到自豪。

“我在海底神殿等你!等你用宝石交换你的美人!”

波塞顿用狠厉的目光锁定德莫斯一脸无奈而痛苦的表情几秒钟后向美杜莎递去一个眼神。这蛇妖很会意,则不动声色警惕着德莫斯的举动,待她的主人独自走向外面并已平安撤离后才摇晃蛇尾兀地散去魑魅般的身影。

雨过天晴,太阳自窗外重新展露头角,可德莫斯心底的乌云依旧密布着。

稍稍平静一下情绪,他垂头走到成为石像的诺亚身前,双手拍拍他的肩膀沉默一刻。

再次抬头时,他的表情却毅然决然,更多的像是在向自己忠实的仆人起誓。

“伙计!放心吧,我一定会救回卡蕾忒,将你变回原来的模样!即使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海底——

卡蕾忒在囚禁她的房间内好一阵发飙。

她抬手扬翻了特里同放在桌上的托盘,抓起金属烛台狠狠摔在地上,又将宝石水壶和茶樽掀得东倒西歪,最后还扯下几片悬挂着的帷幔。如果不是水晶灯吊得足够高,她绝对会跳起来摘下它扔到房外面!

特里同吩咐一干侍从不准插手,还喝退了闻声涌到门口的几名打手。他一直安静地站立等待,等待卡蕾忒由一开始的豪举转为歇嘘,最后彻底停了动作一屁股坐到一张椅上,他才上前开口。

“怎么样?累了吧?”

“要你管!”

卡蕾忒听出他的话中暗含挖苦,便红着脸愤然乱嚷了一句,与此同时一阵“咕噜噜”的肠鸣从她肚子里传出来。

特里同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拾起地上一片狼藉的礼服和首饰重新码到托盘里,才对满腔怒火的卡蕾忒进行劝慰。

“别再和自己过不去了,快去那边的浴池冲个澡,把干净衣服换上,稍后我会把晚餐送过来。”

第七章 不怀好意

“我才不穿你们海族的衣服!更不要吃你们的食物!快点放我回到陆地上!”

海底神殿里,卡蕾忒嘴上逞强着,然而,紧随这一声态度强硬的赌咒是又一清晰可闻的饥肠之音。

“你难道想一直穿着这身泳衣呆着吗?身体要紧,就算你想发脾气也要攒足力气吧?”

卡蕾忒与众不同的抗议方式在特里同看来简直好气又好笑。

正在这时另一名女仆走进来,脚步有几分匆忙。她俯身与特里同一阵密语后,他的神态立即现出微许诧异。

停顿一下,他催促卡蕾忒道:

“快换衣服吧。海王刚刚回到神殿,他想见你。”

“波塞顿?…”

卡蕾忒并不意外,就算海王不想见她,她自己也会提出要求主动见他。

突然被海王诱拐到他的领地不可能毫无理由,想要出去的话与波塞顿见上一面肯定是非常必要。

与其和特里同这小鬼多费口舌倒不如省出些时间出来早些见到波塞顿,把所有疑问当面向他问个清楚。

略加思索一刻,卡蕾忒冷静下来。她二话不说,径直走向房间一侧的浴池。

女仆们凑过来掀开白色半透的幔纱,露出里面一个四四见方的淡水池,待卡蕾忒走进去,她们也跟进后将帷帐合拢。

登时,摇曳的绢壁上闪烁了几扇玲珑的身影,不一会她们纷纷落入水中,接着闭塞的氛围里便飘荡出琐碎的水响。

特里同目送卡蕾斯忒走进浴池后便独自走到门口,面朝外的站立守候着。他在这一刻变得寡言无语,俊秀的面容上悄然凝聚了一抹凄凄的薄雾。

出浴后的卡蕾忒换上一套淡紫色的地中海式拖地长裙和配套的黑色漆皮鞋。当她披着一头梳整的金色长发小心翼翼地踩着高而细的鞋跟,如一株优雅的薰衣草花束般站在特里同眼前时他竟有种很惊艳的感觉。

幽深的酒红眼眸久久凝视卡蕾忒,特里同温柔的笑容中暗藏一缕哀愁。

“记住,海王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千万不要随意激怒他。你是我亲自带到海底的,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你周全,请你相信我。”

“特里同……”

卡蕾忒也发现了他眸底的那抹忧伤,虽然不懂到底是何原因,不过此时自己心中对他的敌意倒是减轻了几分。

不容他两个再多说什么,一列黑衣侍卫已经在房间外面的走廊等候。

特里同抬手向卡蕾忒示意:“走吧,我带你去见海王。”

卡蕾忒急忙起身跟在特里同后面,一队神态严肃的侍卫在她身后相随,就这样在一座座洁白的回廊间东转西拐。当她走得完全认不清方向的时候,这列队伍停在一所雕花镶宝的气派大门前。

门外的两个守卫看到队首的特里同立即恭顺地推开紧闭的两扇门。特里同携起卡蕾忒的一只手,将她领入这间神秘的殿堂。

一片灯火通明耀疼了卡蕾忒的两眼,殿内所有堂皇富丽的西欧式家居和摆件都散发着朦胧的金色光芒,格外精美绝伦。

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张长形餐桌,足以容纳五十几人同时用餐。桌上铺着洁白的台布,码放着蜡烛、熏香和鲜花,以及正处于极端饥饿状态下的卡蕾忒最为关心的东西——食物!

此时,卡蕾忒必须把它们定义为品种类颇为丰富的食物,繁多的花样使得她在进门时的第一眼就被它们抓住眼球,而不为坐在桌首主人位置上的男子所吸引。

特里同放开卡蕾忒,向前急走了两步后单膝跪拜于净蓝地毯中央。

“王,卡蕾忒使者到了。”

“辛苦你了。”

正位上的男子在这时候回应特里同,一开口的声音就很好听。

他便是海王波塞顿——

卡蕾忒心中已经确定,不觉将目光向他打量过去。

他全身一副精致的白制服和长裤,上衣为斜襟长袖款式,衣襟旁点缀了一朵芙蓉大团花,两肩处挂着几缕串珠的五色的攒丝带。两个精心裁制的袖口和裤腿的边沿绣满各色闪眼的宝石。两脚上是配套的矮踝白皮靴。

这华丽的装扮倒让卡蕾忒联想起舞台之上的演员。时代还真是不同了!先是德莫斯,现在竟连海王也偏爱上这种与神代的长袍迥然不同的现代式服装。看来无论人或者神,任凭谁都无法抗拒美好的和富有时代性的事物。

海王一双俊美的凤眼目眯了眯,向卡蕾忒投去一个略显奸狡的微笑。

“爱与光明的使者,你我终于见面了。好了特里同,你的任务完成了,退下吧。”

特里同站起似乎还有犹豫,局促地看一眼卡蕾忒后未有行动。

“下去!我要和卡蕾忒单独讲话。”

海王稍微加重语气重复一句,这才喝退了特里同。

“波塞顿…你就是波塞顿!”

卡蕾忒又细细将位上男子的非凡外貌看个遍,才率先发问。

“不错,那正是我的名字,我就是这世上海洋的主宰!”

“你这次把我捉到这里,到底想怎么样?”

这一句才是卡蕾忒最为在意的关键,所以她早已按捺不住性子。

“并不想怎么样。大家好不容易熬到再世的机会,恰巧你就出现在我管辖的米克诺斯岛,所以我才会派特里同去请你。毕竟神代时候你的母亲忒提斯是我的妹妹,我们也算至亲。”

“搞什么?我可是被特里同用法术骗到这来的,那种做法才没有半点礼貌!我没时间和你叙旧,必须马上离开!有很重要的人在陆地上等我!”

卡蕾忒不会轻易相信海王,一想到岛上的荷西,她的情绪起伏就非常大。

“你是说黑暗之神吗?你那么想他?”海王微启薄唇发出两声淡笑。

“你说什么呢!”

卡蕾忒不耐烦地皱着眉,但也不想纠正海王。就让他误会下去吧,自己和人类相爱的事最好越少同族知道越妙!

“先不管那些,刚好是我用晚餐的时候,能邀你一起吗?我们边吃边等待黑暗之神的到来如何?”

“你说什么!德莫斯……你是说德莫斯要……来这个海洋神殿?”

“是啊!只要你肯乖乖过来吃东西我就告诉你全部事情经过。”

海王不动声色地盯着卡蕾忒脸上极度震惊的表情,抬手拉出下首距他最近位置的餐椅。

“请坐,卡蕾忒使者,不必客气。”

卡蕾忒快步走过去坐好。不知为何,一听到德莫斯的名字,听说整件事和他似乎有着撇不开的联系时她竟有些莫名的激动,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全部真相。

可是,看着满桌琳琅佳肴她又不敢贸然开动。海族与奥林帕斯原本对立,谁知道海王会不会让他的人在饭菜中下毒?

“怎么,怕我害你?还真是小女子的心理。如果我想要你的命还用等到现在?”

海王早已看穿卡蕾忒的那点小心眼,轻笑间摇摇头,拿起纯银的刀叉先切下一片烤火腿放入自己盘中。

“切!有什么了不起!”

卡蕾忒不满遭受取笑,小声抱怨了句。

“不对吗?你们女人向来喜欢把很简单的事情搞得异常复杂。就像你现在这样,我本来出于好心怕你饿肚子,你却要误会我想谋你性命。”

海王斜睨了卡蕾忒一眼,用叉子把切成小块的肉片送进嘴,向她证实自己的清白。

卡蕾忒一向讨厌被他人奚落,如今被海王多番刺激,她索性甩去淑女的一切拘泥和矜持,双手抓起餐具大吃特吃起来。

什锦果汁美味甜酒、腌拌烤肉生煎小排,还有各色美味的蛋糕甜点,统统都被她依依尝个够。

真想不到,我居然身处海洋一族的宫殿。神代,这里就是未曾谋面的妈妈生活过的地方。而此刻正坐在我身旁的神祗,就是她最为亲近的哥哥——

卡蕾忒在进餐时不止一次好奇地左顾右畔,甚至偶尔偷瞟几眼旁边的波塞顿。一想到眼前的种种都和自己的母亲有分不开的关系,她不免心潮澎湃。

我的母亲忒提斯,那位美丽而优雅的海洋女神究竟是什么样子?难道也像她的哥哥一样,拥有银色的头发和蓝宝石般的眼睛?

“波塞顿,那个…能不能和我说说我母亲的事情。”

卡蕾忒微微咳嗽一声,毕竟对她而言请求敌人总有些难以启齿。

“忒提斯吗?我的妹妹…”

海王嘴角上翘,勾出一个沉默的笑容。纤长的五指把玩着酒樽,几根青色的经络在那手背浅薄的皮肤下面依稀可看,在礼服洁白的底色映衬之下,手面的肤色也更显苍白。

“她是我们海族…不,是整个提坦神族中最为耀眼的女神!”

海王慢慢倾诉间,蔚亮的眼神忽而怅然。

“我曾不可自拔地爱上她、追求她,可她最终却投入了宙斯的怀抱,甘愿作个没名没份的情妇。哼!如果当初若不是大母神蕾亚在抓阄择权中作弊的话,坐在众神之神宝座上的绝不会是宙斯而是我!”

“你认为我母亲拒绝你的理由仅仅因为你不是全能之神?”

听完海王的陈诉,卡蕾忒冷蔑一笑。

“你到现在还把权利挂在嘴边,没有哪个女人会爱上一个利欲熏心的男人,神祗也一样!”

海王惊诧地盯了卡蕾忒一刻,很快便找到反唇相讥的话题。

“是啊!不过和要么栖身于黑暗的次元,要么终日和奇奇怪怪的颜料打交道的德莫斯比起来,我确实好过了一点点,对吗?”

第八章 极度抗挣

“砰”——

卡蕾忒愤然将酒杯放上桌后站起。这次她愤怒摔杯的原因并非因为海王有将她和德莫斯绑为一对,而是心底潜在的正义感不能容忍对德莫斯的这种侮辱和中伤。

“我要回陆地!没时间和你在这斗口!”

“真是的,这么爱气!你的脾气可真不随你母亲。”

卡蕾忒竖眉怒目的羞恼模样瞬间映进海王的两眸,他的嘴角笑容依旧。

“忒提斯温柔贤德,就算遭到赫拉的迫害,承受宙斯的抛弃,她也不会做出胡搅撒泼的举动,而选择独自返回海洋,没有任何怨念地回到海族亲人的身边…”

被海王幽邃平静的蓝眼睛久久注视,卡蕾忒胸腔中翻滚的怒火终得宁息。他温和中略带感伤的倾诉声调将她逐步引入那悠远神代的遐想,画面里始终是副妩媚多情的倩影。可任凭卡蕾忒如何绞尽脑汁想象,画中人的五官始终模糊。

“卡蕾忒,想不想见你母亲?”

海王突然的插话打破了卡蕾忒的连天浮想,绚丽多彩的画面顿时碎成一个个小块,轰然分解。

她转头朝向他,眼中的光辉尽是惊奇和疑惑。对面的他,已经舒展一只手臂递过来。

“你能带我去见她?”

卡蕾忒看看波塞顿伸来的手掌不解地问。

难不成,忒提斯就在这所宫殿里——?

想到这卡蕾忒紧张得心跳加快。从没有见过母亲的样子,如今能在这座神殿与之见上一面,对于被骗进海底的自己来说也算是很大的收获。

海王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冲卡蕾忒一点头。

卡蕾忒咬紧下唇,毫无犹豫伸手过去抓住海王那只手掌。在她眼中,那只手掌完全化为一支希望之翼,只要握住它,她就可以达成心愿——

海王引领卡蕾忒离开餐桌径直走到一扇窗前。除了外面碧蓝荡漾的海水,卡蕾忒并没看到任何她想见到的东西。

忽然间窗棂起了变化。窗外的蔚色空间转为透明,柔软的海水在这一刻静止僵硬,霎时化为一整张光亮清晰的立镜。

那站在镜中的影像正是卡蕾忒那副青春娉婷的躯体,娇美的容颜中透有几分羞涩,着一件华美的长裙及地,姿态雍容而楚楚地立于波塞顿的斜前方。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卡蕾忒登时两腮通红,把脸转到一边不再看镜中的自己。

“仔细看好,那就是忒提斯,你的母亲!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和年轻时的她一模一样。”

海王的身材高出卡蕾忒一段距离,他正全神贯注于镜中女性那段凹凸有致的身影,神态十分陶醉。

由衷的赞许不禁使卡蕾忒有些好奇地慢慢扭回头,再次大胆正视那清晰的镜像。

这是真的吗?我和母亲……真的非常像?

在听信了海王的同时,卡蕾忒几乎卸下了所有警戒之心。

海王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镜像中的她,唇边挂起满意的浅笑。单臂环住身前之人玲珑的腰肢,海蓝眼眸里闪现的光辉愈加明亮,再也无法掩住暗藏其内的欲望。曲背渐渐低头下去,他的两片薄唇越来越接近卡蕾忒的脸庞。

此番情景在镜前暴露得一览无遗。

“你干什么——”

卡蕾忒叫了一声,愤然挣开海王闪到了一边。

——

特里同徘徊于神殿的走廊,频频向侧面紧关着的餐殿大门望去,形容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看得出海王对卡蕾忒不怀好意。神代,他就是个对家庭和妻儿子女不负责任的家长,贪恋美色、喜欢到处沾惹花草的陋习不亚于他的兄弟宙斯。

卡蕾忒初到海底神殿那会,海王面对昏睡的她就曾暴露出极其贪婪的目光,一想到这些特里同便不寒而栗,他能肯定这次海王单独会见卡蕾忒,绝对不会再轻易放过如此合他胃口的猎物。

看着左臂上招摇摆动的丝巾,特里同眼前浮现出卡蕾忒明朗清纯的笑容,以及她在海滩上对他施以援手的景象。

她的胸怀永是那么坦荡那么无私,根本不会设防会遭谁加害。她的心犹如海水般神圣的颜色,纯净碧蓝,丝毫没有邪念。

我真不该把她带入这海底神殿来——

特里同此刻唯有追悔。

变身为美女模样的美杜莎迎面走过来,并没在意特里同脸上自责悔恨的神色,只顾向他追问着:

“王呢?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特里同忽然眼前一亮有了计策,眼下能不能救下卡蕾忒就看美杜莎的表现了!

他顺手斜向指给美杜莎。

“喏,就在那里面。王正在用晚餐,吩咐只让卡蕾忒作陪,任何人都不准打扰他们。”

“什么?威严的海王怎么可以和那个囚犯一起进餐,还不准仆人侍奉?他到底在想什么!”

美杜莎闻言脸色一变,果然上了当。

“我们作臣子的都不该随意揣测海王的意思,不是吗?”

特里同说完起步离开,在背对美杜莎迈步的刹那隽雅的面庞泛起一丝嘲笑。

——

餐殿内,海王正在穷追不放。

“过来!到我身边来,美丽的卡蕾忒。你好像很怕我?”

“不要靠近我!放我回去!”

卡蕾忒踉踉跄跄地一路后退,惊恐之中的她已经明白了海王的意图,何况他正面带邪笑直逼过来。

“这么急着想回到德莫斯身边去?”

“别胡扯——”

卡蕾忒一声高叫,体内积蓄的力量随这声音一迸而发。

沁皮透骨的寒冷冲斥在整个殿堂内,白色冻气围在两个对立的身形间浮浮沉沉,朦胧的空间里却迟迟不见暴风雪来袭。

“极北雪飓风”原是卡蕾忒最拿手的法术,居然头一次失灵。

海王情不自禁,只管对着对一脸苍白颜色的她“呵呵哼哼”笑个痛快。

“你似乎真的忘记现在是在海底了亲爱的。告诉我卡蕾忒,以你那微不足道的力量怎样才能使北极的冰雪穿过重重两万里的海洋被引到这宫殿里来?”

他眯起笑颜盯住六神无主的她,满面都是无法自制的嘲弄。

卡蕾忒又怎肯轻易言败?虽然地利上不占优势,但她却不甘心,牙关紧咬再次展开攻击。

忒提斯,海洋女神,帮我!请帮助您的女儿——

默默祷念间卡蕾忒奋力展开双臂。海水从窗外一拥而入汇于她平行的两臂之间,翻滚着形成一个漩涡后突然向条巨龙探出龙头随即一摆尾吼叫着直扑向海王。

他直直看着那越来越逼近的水龙即不躲闪也不逃避,没有一丝慌张神态的脸上始终带着透凉的蔑笑。

“你体内虽拥有一半海洋血统却还没完全掌握控水的能力,因此在掌管水域的我面前最好不要班门弄斧——”

就在海王吐出字字冰冷的那时水龙已经完全静止在他胸前并迅速缩身变成个圆球。海王只轻挥手背,那球便来个反弹,击中卡蕾忒的同时汪然变回一滩海水,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卡蕾忒的身体晃几晃险些倒地。咸涩的海水已经将她淋透,湿沥沥的头发和衣衫紧裹着她的全身,将一整段完美凹凸的曲线在海王眼前无可抵挡地展现出来。她蜷缩起玲珑玉体微微颤抖着,样子格外狼狈。

海王再也耐不住持续攀升的欲~望,他再次向她接近。

“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再反抗也是多余!来,我帮你把湿衣服脱下去…”

“停下——”

接连败北令卡蕾忒近乎绝望,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招式才能击退力量强大的海王。跌撞中她冲到长桌前不知所为,居然在瞬间抄起桌上的一把西餐刀指向他。

而他“噗嗤”笑出来,完全被这种幼稚的反抗逗乐了。

“你实在是……太可爱了,卡蕾忒!你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餐刀?这样的俗物岂能伤得了我?”

卡蕾忒只是紧握着双手中的武器不停颤抖,她也知道这被自己看做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在海王眼中不过就是玩具,甚至连象征性威胁的作用也起不到。

节节后退了两步,她将刀锋反转顶上自己的咽喉,满眼俱是悲哀和愤怒。

“对你是那样…但对我也许就是未必!如果你再敢走过来一步我就用这把刀刺穿自己的喉咙!波塞顿,你把我带到你的神殿无非是想逼迫德莫斯就范,所以如果我死了,你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你……倒是真有胆识!”

海王望着决然的卡蕾忒发出歇嘘的赞叹,眼中锐利的锋芒似是凌厉的刀刃无情掠割过她的肉体。

他怎么都不相信,以自己一界之王的身份和力量会拿不下眼前这孤弱的小女子!身体里燃得正旺的欲~火使他不愿再陪她玩下去,目前他唯一的渴望就是立即剥~光她然后把自己的身体压上去。

一秒钟的变化可谓覆地翻天!只一秒间卡蕾忒就失去动弹的能力;只一秒,她胸中一阵闷痛后,竟喷出满口鲜血。血液好像忽然刹了车一般在她周身的血管里完全停止了流动;只一秒,卡蕾忒竟无法喊叫无法呼吸,身体似被注了铅越发僵硬沉重……

第九章 次元内讧

海王的身形在卡蕾忒眼前早已叠出几团模糊的影像,他威逼发狠的声音也逐渐迷离飘远:

“世上任何液体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的血液也不例外!想死我成全你,何必动刀动枪这么麻烦……”

这真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恐怖经历,教人欲求迅速解脱而不得,只能怔怔承受着灯枯待前的苦难煎熬,卡蕾忒想这个过程便是真正的“死亡”!

难怪特里同会对自己一再提醒,如今终于感受到海王力量的可怕!这种可怕的起源正是来自海王本身。他不必亲自动手去终结谁的生命,更不必令自己的双手沾上对方的鲜血,只需下达一个“杀死”的意念随后安静地观望就可以静止生命的循环。

整个过程中都不会存在暴力血腥的屠杀,而他始终面带仁慈的浅笑,像神一样居高俯瞰生灵留于世间最后的那刻。

他是一个真正的神——

卡蕾忒感觉心跳的步伐愈来愈慢,愈来愈轻,视野就快陷入一片黑暗的那刻死亡的阴霾却意外地脱离了她,她又能活动又能喊叫,周身重新恢复循环运转。

卡蕾忒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眼泪似泄闸的洪水肆意泛滥出来,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目光还寸步不离看守着海王的每个举动,但那里面除了异度绝望外已经谱写不出先前那种忿怒与不甘。

她最终承认自己输了,不是输给法术高超的海王,而是彻底输给自己内心的懦弱。和任何人在谈笑时“死亡”看似是个非常简单直接的词语,但是真正体验一遭和它擦肩而过后,无论人类还是神祗都会悟然发现自己在面对它时的竟是那般胆怯与弱小,才会发现自己原来对于活着竟是那般贪恋和向往。

海王稳步踱过来,俯下身探出两根手指夹住被卡蕾忒紧握不放的武器,立刻引来她一阵力不从心的挣扎。

“噓——镇定!好女孩。”

海王只在指尖稍稍加力便轻而易举夺过那花架子式的餐刀把它扔远。他捧起她的头颅看到那张娇美容颜上横流遍布的泪水的那刻,两眼中的欲~望之火更盛了一重。

“波塞顿,放我回去吧…不管你和德莫斯有何恩仇,但抓我做人质是没用的。德莫斯不会在乎我,我死了他还会去找别的女人,你从他那里根本什么也得不到…”

卡蕾忒近乎哀求,只要可以从海王的魔掌逃脱,此时的她宁愿抛却自尊。

实际那番话也是出自肺腑,她竟在此种境地下想到了尤西娅。她的惨死让卡蕾忒见识到黑暗之神的冷血无情,也叫她领教到他令人胆颤心惊的残忍。

一番痛苦和彷徨交织中她更觉自己是那么无助,不禁放声哭泣。

“知道我为何找到你来对付德莫斯吗?”

海王微微眯眼盯住卡蕾忒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眼神转而犀利无比,俨然把她的全部情感流露牢牢掌握住。

“德莫斯是真心爱你,可你不但毫不领情还滥用他的对你的爱,这样任性妄为早晚会害死他!”

猝不及防的回答使卡蕾忒立即止住悲声。

木了十几秒她最终无力垂下头,吞吞吐吐着:

“不管怎么说……请你放了我……留我在这对你毫无用处,你真的什么也得不到…”

海王对着卡蕾忒整张绝望的脸发出一连串长笑。笑声中他伸手扬起餐桌的台布,把那上面的各式餐具掀翻在地。“叮叮当当”的乱响过后,他抱起卡蕾忒软泥似的身躯把她放躺在腾空的桌面上。

“那就来试试好了,看我到底能得到什么,得到多少…”

海王冷酷地慢声说着,目光始终在卡蕾忒上身那对软~峰前游离。极度恐惧和湿透的寒冷使她全身处于不自主的颤抖中,引得那上面耸着的两峰一阵不安的震动。

波塞顿在对那双尤物上下其手的时候遭到卡蕾忒奋力遮掩和抵抗。眸光一寒而过,他歹笑着紧盯她屈辱哭泣的表情。

“我就喜欢享受掠夺的快感,凡是属于德莫斯的东西我都要一一抢过来!他从没告诉你吧卡蕾忒,他手上有件至关重要的宝物,重要到关乎提坦神族未来的宝物……”

宝物……?

卡蕾忒尽管恐惧却听得真切。如今波塞顿把话说到一半停住,她在战战怯怯中已能肯定,得到那不知名的宝物就是海王诱拐自己胁迫德莫斯的最终目的!

“德莫斯一开始就拥有那件至宝,可是他却在和你的交往中掩饰得非常巧妙。所以说待我了结了他,你倒不如死心塌地跟了我……”

海王边说边慢慢靠近诧然语塞的卡蕾忒,凉淡的薄唇就快封住她半翕半闭的嘴。

“王——”

一声无奈的呼喊从大门之处轻飘飘荡进来,美杜莎正无力地靠在打开的半扇门旁,若不是两手有所倚扶好悬快要跌倒。

她满脸震惊、委屈,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并不是梦而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你怎么来了?”

波塞顿的举止立刻变得规矩起来,尽管表情上多少有几分尴尬大体却能从容应对,和美杜莎谈话的同时正在快速系好外衣几粒松开的饰扣。

“我听到有摔东西的响声,所以…你们…”

“没什么,我只是和卡蕾忒闹着玩而已。”

海王快步走过去搂住美杜莎的肩膀哄道:

“别太在意。走吧,我们两个去休息!”

“可是你明明说要把她纳到身边,你喜欢她?”

“别当真,我是在骗她的……”

美杜莎不傻,身为女人她怎能轻易释怀?走几步回望间,她充满妒忌的目光频频落在卡蕾忒优美的身段以及光彩亮丽的长发,她意识到自己深得海王宠爱的地位很可能已被眼前这个年轻貌美的女使者撼动了。

——

“德莫斯!你站住——来人快拦住他——”

异次元的黑暗神殿乱作一团。

黑暗之神德莫斯一手托着封印雅典娜宝石的水晶球大步流星冲在最前面,忽被黑压压蜂拥而至的侍卫人群拦截。

“你们要造反——!”

德莫斯大喝一声。他身后紧随着一队自己的护卫,听到主子的震怒立刻冲到最前面,以手中的武器抵住卡利一众的架势。

“你简直是个疯子!”

卡利赶上来,站在两队侍卫之间。

“你以为雅典娜宝石只是你自己的事情?来或去也不必和我说什么吗!”

“没必要吧卡利,你似乎忘了谁才是这神殿的王!带着你的人让到一边去!”

今天德莫斯的脾气简直糟糕透顶,根本没耐性和这般碎卒浪费精力。他目前一心想带着宝石冲出异次元飞到海底去。情绪高涨的时候拼命一甩头,他满头的黑发立刻显得凌乱。

“为了卡蕾忒,你不惜赌上暗族的命运,又有什么资格称王!”

言多语失这个词语用在被德莫斯噎得暴怒的卡利身上再贴切不过。当她察觉到自己已经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后马上捂住嘴,然而覆水难收。

“你居然知道我奉出宝石是为了她?我从没向你透露过一丁点讯息,你却好像知道整件事?你知道是海王波塞顿对吗!”

德莫斯分明已经听出端倪,眼中激亢的光辉更加烁亮。

“我曾派人通知你回来,就是想和你尽早做安排,可你……一心全扑在人界,扑在卡蕾忒的身上……”

比起刚才,卡利现在的神态反而轻松镇定许多。

“当时你从没告诉我对手就是波塞顿……你又想借他人之手除去卡蕾忒对吗?你真的决心……背叛我了?”

德莫斯怔怔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他多载春秋、被他视为世上唯一至亲的女神祗,表情开始转为痛苦。

“我背叛你?哼!我背叛你…”

卡利冷笑一声,悲伤地重复他的话。

“如果我要背叛你的话,还会教这颗宝石在此时此地如此安稳地托在你的掌上吗!我还会给你机会让你立在我面前发难吗!当初如果不是你行事高调,又怎会被波塞顿抓住机会以卡蕾忒做把柄弄得进退两难!”

“抛却情感,变得自私麻木,这样做和我们一直怨恨着的奥林帕斯神祗们还有何区别…”

德莫斯由衷沉吟一声,朗朗黑瞳中的光芒却已软化,所有责备和怨恨已被低迷和伤感代替。

“只有雅典娜宝石能顺利敲开波塞顿神殿的大门,如今我唯有冒这个险。”

“不行!水下作战根本不是你的专长,你不可以为了卡蕾忒以自己的短处对抗海王的长处!”

“我不能让卡蕾忒有任何闪失!你根本不懂,她和雅典娜宝石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她才是关键!”

情急之下,德莫斯只有吐出真相。

“你说什么?”卡利大吃一惊,眼神怪异地看着她的弟弟。

“德莫斯,关于这颗宝石……难不成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没时间和你作太多解释,真相早晚会大白于天下,但在那之前我必须救出卡蕾忒。”

卡利眼睁睁注视德莫斯右掌托起水晶球毅然走过她的身边,球体内部的雅典娜宝石的炫漫光芒无可遮辟的倾泻而出,将德莫斯此时的毅然神态映得格外清晰。

卡利情知已无法阻止他的离去,除非自己和他动手,然而这时她内心痛苦到已无力出手发招的地步。

丰润的朱唇微微颤抖两下,她声音痛楚地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真心话……你决意救卡蕾忒,到底是为你口中所指宝石的关键,还是为你自己?”

“当然是为我自己!”

德莫斯在行进途中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语气尤为坚定,显然这答案根本不需经过大脑思虑便倾露出来。

然而对于他姐姐来讲无疑是巨大打击。卡利只觉天旋地转,身躯一个侧仰向后倾倒——

第十章 入海初战

卡蕾忒神智恍惚着被海族的一众侍卫带回她的房间后就虚脱地一头扎在床畔。

“你还好吧?”

特里同一直担忧地等在这里,看她回来就凑过来关切地问了句。

“滚开!你的父亲简直就是卑鄙2的恶棍!你也好不到哪去,是个彻头彻尾的小骗子!你们真不愧是父子!”

想到自己刚才险些受~辱卡蕾斯忒心中又惊又恨,现在竟把满腔怒火喷向了特里同。

“对不起,我保证在黑暗之神到来前你不会再有事……”

他涨红了脸说。

“你我都别犯傻了,他不会来!暗族的统治者怎么可能为我到你们海族的领域,我根本不是他的谁——”

卡蕾斯忒哭倒在床榻上。身处险境的她心中竟对德莫斯抱以无比期待,只是嘴上强硬着。之前和海伦苦战之时他便曾及时现身替她力挽狂澜,如今她居然默默祈祷着奇迹能够像上回那般再次出现。

特里同拿过一条崭新的白色洋裙。

“你的衣服都湿了,换一件吧。”

“特里同,你们海族究竟想从德莫斯手中得到什么?”

“嗯?”

他被问得突然,惊诧的表情溢出整张清朗无邪的脸,半晌才试探地问道:

“海王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的太含糊,所以我要自己证实……”

“……”

特里同舒开两道拧紧的眉,直视卡蕾忒的目光变硬变强。

“如果你想要证实就别和自己的身体较劲,换了衣服后安静等待你要等的人,不要气馁,更不要轻易抛弃希望。”

“抱歉,其实……我不该对你发火。”

卡蕾忒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无礼。

在和海族相处时间并不长的日子里,唯有特里同对自己还算客气,他的关怀多少令自己能够获得一丝安慰和感动,刚才实在不该对他言语刻薄。心里一旦这么认为,卡蕾忒又忍不住主动道歉。

“我知道,是父亲不好…”

“特里同,为什么你总像海族其他臣子那样波塞顿为‘王’?你不是海族的大王子吗?”

“那是因为父亲更喜欢他的儿女们那样称呼他。”

特里同浅淡一笑,伤感味十足。

“从神代~开始我们这些海族儿女和海王的关系就更像主仆而不是父子。他认为想要高高在上,就必须先舍弃一些东西,情感越细腻丰富,牵绊就越多…”

“…牵绊…”

卡蕾忒重复这个词语,头脑中突然跳出一个影子,而她竟鬼使神差地叫出了那影子的名字:

“德莫斯…”

“你说什么?”

声音传到特里同耳中很小很模糊,他不晓得她是不是在和自己谈着。

“没什么——真的——”

卡蕾忒急忙红着脸摆手接着掩住嘴,好一番的窘迫。

特里同只是会意一笑,没再继续追问。

海底神殿的另一处房间内,一阵诱~惑的女声夹着微甫的喘~息从朦胧的纱帐里~泄~出来。

“王,抱住美杜莎吧…王…”

双人软床上,美杜莎浮在海王身上不停躁动着蛇一般光滑的躯体。炙热的情~欲将她的桃花脸蛋撩得粉红。

尽管美杜莎把殷勤的吻痕洒遍海王的胸肌,却怎么也燃不起他的欲~望。他后背倚在垫高的软枕上坐着一动不动好像若有所思,完全不把身上美人的努力放在眼里。

“你真坏!”

美杜莎终于不耐烦,直起身靠到海王胸前紧盯他那对深沉的宝蓝明眸。

“现在让美杜莎来猜猜看,能让王如此心不在焉的人物,该不会是卡蕾忒吧?”

心情和她笑容中的满不在乎大相径庭。餐桌上不雅的一幕令美杜莎想来胆寒。

此刻海王确实正想着卡蕾忒,还有她曾说过的那句话。

就算我死了,德莫斯也不会在乎——

“还真是让我感到吃惊…”

海王幸灾乐祸冷言自笑道:

“那女孩说出的话竟然如此伤人。德莫斯为了她不惜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可是她却视而不见。呵呵,真是相爱却相杀的宿命啊……”

果然,还是她——

美杜莎颇为不快的努起嘴。

“你们男人都一样,只关心漂亮的女人。”

“别和我闹宝贝儿,在德莫斯赶来之前我们必须养足精神。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距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海王听出美杜莎的忧怨,于是亲一下她的嘴唇后自己先躺下去,甚是敷衍。

美杜莎的心彻底凉透,无奈也只得与海王背对背躺好。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然入睡,愈张愈大的双眼中渐露狠毒之光。

王,你绝不可以抛弃我!我美杜莎本来无忧无虑,是因为你才变成现在半妖半人的模样。你必须履行你的诺言,对我永不变心——

——

德莫斯在潜海之时为自己布下一道攻防一体的结界,靠这层紫色光球的防御他在水中大多半的漂移行途中成功击退过众多向他进犯的深海鱼兽。

海底神殿就在眼前。欣喜之余,他正要加速冲上去,前方的海水忽然变浑,波澜急迫澎湃。

一阵骇人的咆哮之声传进他耳际的那刻,去路上突然现出多盏明亮的金灯。

又一咆哮传来,德莫斯方才看清楚那拦路虎的囫囵全貌。

它全身黝黑,刚毛密布的身体簇生有六个形态各异的头和十二只手,海水中被德莫斯误看为是金灯的东西正是长在一颗颗头颅上发光的环眼。

斯库拉——神代守护七大海域的凶猛的怪兽!

这货看见德莫斯,便游荡着庞然身体,用六对机警的眼睛一动不动监视它的目标,不消多时手臂们便上下纷飞发动进攻。

德莫斯在密如罗网的攻击下不停闪躲,防御结界并非对它不起作用,而是他不想在此过多浪费法力。

躲避之间他终于看准一个机会,发动一记很简单的攻击瞬间刺瞎它其中一头上的两目。海怪长开大嘴嚎叫一声,牵动其他五个头也咧嘴发出阵阵狂吠,声音高低不等、音调不齐。

德莫斯趁机再次对斯库拉催动法术,朝着他认为叫声最恶心的那个头部给予最致命一击。黑色的攻击波一直钻进它的嘴中,速度奇快,在它还没来及停止上一次被命中的疼痛叫声的时候,整个丑陋的身躯就被炸得尸骨无存。

大爆炸的同时,海底神殿一处软榻上的波塞顿睁开了双眼,不出声地邪笑起来…

片片水幕消散后深海又恢复了寂静。德莫斯也不作休整,全速冲向海王的神殿。

他刚刚踏上殿外的最上一层台阶,厚重的大门就在“吱呀呀”的响声中自动分为两扇。在德莫斯进入这所殿堂后,它们就毫不疑迟地闭合了。

德莫斯撤去护身的结界。在海王的领域中他必须这么做,否则在别的神祗结界中用法术为自身布防御结界的做法只会使自身体力过快流失。

视野内全部空荡荡的,德莫斯只能看到自己打照在墙壁上的斜影。

四周出奇的安静,除了能听得见他自己的脚步声。整个氛围透出不可言喻的诡异。然而德莫斯并不感到恐惧,此刻他想见到卡蕾忒的迫切心理可以抵御一切。

行了一程却不见柳暗花明,他不由得加快步伐,紧接改为一路小跑。绕了几遭,神殿的大门赫然再现于眼前,德莫斯只得止步。

怎么回事,我居然又回到起点了?

他想着,越发觉得这地方诡异森森,于是拔腿飞快跑下去。又是一圈,依旧没能到达海王栖身的主殿,而是像刚才那样又转回到大门前。

德莫斯额头渗出微细的汗珠,暗自嘱咐自己别慌,然后调整状态。他闭目静止不行,保持着匀称轻微的呼吸,将自身与周围静谧的气氛融合一体。

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是耐心与耐心的博弈,谁先动很可能就意味着先输。空气终于不安起来,涌动的杀机打破了最初的沉寂。

德莫斯猛地睁眼,这才捕获到玄机。

自己置身的地方已经被重重迷雾包拢。原本死气沉沉的冰冷墙壁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在群烟妖绕间任意挪移,节奏有快有慢,使人眼花缭乱。整个空间已经变为一个活动迷宫。

身形一晃,德莫斯发现脚下的地面也转动起来,这样他看到了身背后的那面墙壁。

此刻由于方位变换,它已经呈现在了他的面前,在德莫斯的方位变化的同时它自己也进行一百八十度的转角,转出藏匿于另一侧的巨型怪物。

米诺陶洛斯——

迷宫静止后,德莫斯高高仰头望着面前的牛头兽大吃一惊。

没想到海王居然把这怪物搬到了他的家中。比起神代,现在的它体型更为结实巨大。如果把它看成是大南瓜的话,自己的身形相比之下就是一粒微小的芝麻。

牛头兽在看到德莫斯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哼,两个鼻孔喷出炽热腥臭的气息,尽管德莫斯快步后退还是被熏得可以!

怪兽不由分说举狼牙杵朝德莫斯所在的位置砸下来,被他跳到一旁躲过。待他侧身展开攻击,它却依仗地砖位移躲到转墙的后面逃脱。

德莫斯索性劈开几处墙壁,均未见它的踪迹。正机警寻觅间,背后忽浮起杀机,他迅速使用“瞬移”的法术才避过又一杵。

第十一章 营救遭擒

在海里躲过攻击后,德莫斯心中火起,毕竟在这种小儿科的热身战中浪费时间并不值得。

他心里十分清楚米诺陶洛斯的劣势,体型越庞大行动就越为笨拙,灵活激斗的战略模式下它肯定要吃苦头。

德莫斯身形弹跳而起与它的牛头高度平行,他拉住它穿在鼻孔中的铁环奋力下拽,它感到自己就要被按倒,就拼命用反力抗衡,无奈牛鼻被两股力量扯得生疼,于是“嚒”地叫着抡杵袭击过来。

说这怪物反应迟缓确实不假!它只顾狠命打砸,不管对方早已听见恶风扇响溜之大吉,这付诸全力的一袭端端正正地砸在它自己的牛鼻上,登时红黄白脑、鲜血鼻涕的一涌而出,丑恶的牛面也坍陷了半边。

米诺陶洛斯仰面嘶鸣起来,叫声异常凄绝。德莫斯动用暗力量从上空降下无数黑色火球,迷宫内立时火起,红光冲天、热浪滚滚,墙倒柱塌一片,而牛头怪物的身躯也淹没在熊熊的火焰之中。

少了障碍物,视野内豁然开朗,德莫斯随即化作一道黑线,于空中旋转着飞越而去。

一路上都被阵阵女性的歌声所扰,这歌声如莺啼泣血、哀婉抑扬,极其摄人的心魄,教人不忍继续听下去,却又欲罢不能。

德莫斯完全被这副美妙的歌喉迷住,逐渐放慢飞行的速度,直到下方出现另一处宫殿,他终于落下现出全形。

殿门外,一位美丽的少女孤单地坐在石阶上,神色忧愁地吟唱着悲伤的歌谣。她周身的白纱长裙和大理石建筑的白色相交融,和白昼般的光线相交融,犹如在天堂里的一景,圣洁而神秘。

当德莫斯现身时,她骤然停止歌声,似乎受了惊吓般哆嗦一下后,泪珠儿纷纷从脸庞滚落到胸襟,在柔软的薄纱质地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湿渍。

“卡蕾忒——”

德莫斯大叫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少女惊讶非凡,慢慢起立起来的同时德莫斯已经冲到她眼前。

“我…我一直在等你!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说话间,她又在落泪。

“别怕,我带你回家!”

德莫斯双手捧起她的脸轻抚去她的泪痕,凝视的目光流露出款款深情。

“你特地为我而来吗?”

“是!”

“真高兴……听到你说这些,卡蕾忒真的好高兴…”

她展开笑颜,唯美而甜涩。随后她慢步接近德莫斯,轻轻踮起脚尖,柔软的嘴唇在含住德莫斯的双唇之前倾情吐露出曼妙诱惑的言语:

“我爱你…”

德莫斯的心弦为之一颤。也许真被她的话语感动,又或四周的光亮过于刺眼,他真的在接吻的那一刻顺从地垂下眼睫,投降于她来之不易的温情里。

绵绵拥吻在这个时刻静止了时间,静止了世上万物,唯独不能静止卡蕾忒缓缓向上抬起的右手…

海底神殿的偏殿——

卡蕾忒所处的房间外面,两名守卫的打手被突然飞来的一对金箭射中前胸,纷纷倒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

“扑通”“扑通”的两声异响惊动了特里同。正要出去观望,却查觉到一阵挂着灼热气焰的恶风虐向他面门,慌忙凌身避过。

就在他躲过那支袭击自己的金箭的那一刻,一名男子悄然现出身形,随后朝着特里同的脑袋狠狠地落下一肘。

特里同中招倒地,刚一翻身,金弓锋韧的弦已勒上他的咽喉。

“卡蕾忒,可找到你了!”

在侍女们惊恐的尖叫中荷西跑着冲到卡蕾忒面前,两眼放出激动的光辉。不由分说,他将她一把搂进怀。

“你们……怎么找来的?”

相拥过后,卡蕾忒惊讶地看看眼前的荷西,又把目光投向偷袭成功的柏修。

“我是从黑暗之神分布在人界的眼线嘴里问出你的下落,可是,这位仁兄非要跟来……”

柏修以手中武器制约着特里同,一边目不转睛盯着他一边回答卡蕾忒的提问。

“没办法,我天天担心你,所以总是粘着柏修要你的下落。海伦在的时候我们也曾并肩作战,所以这次多少我也能帮上忙!”

荷西笑容坚定自信,似乎毫无畏惧。

“别多说,趁黑暗之神在对付海王,我们赶快离开这!”

“德莫斯?他真的到海底神殿了?”

听到柏修口中提到“黑暗之神”,卡蕾忒脸色一漾,神色犹如许久不见天日后眼前突现曙光一般浮出欣然的光彩。

然而,意识到荷西在场,这激荡的光辉很快在她那张美丽的鹅蛋脸上逝去,好像一现的昙花转眼消散得无影无踪。

果然,荷西到底还是察觉到女友那敏感的表情变化,有些不满的闷声说了句:

“我可不希望每回救你的只有他!卡蕾忒我们快……”

荷西本意是要说“我们快走”,然而话还没完整说完,他的全身就在卡蕾忒眼前化为坚硬的石像。

“啊!”

卡蕾忒一声惊呼,恐俱地向他背后的方向看去。只见美杜莎带了一队打手闯进这里,正是她用化石术将荷西变成了石头。

糟糕——

柏修心中暗道不好,不由更加用力按压弓弦。

“都不准动,否则我要他的命!卡蕾忒,你快走!”

美杜莎斜斜咧嘴一笑。围着荷西的石像转了半圈后停步,她把手里的钢棍在硬邦邦的石质表面敲了两敲。

“我现在一棍下去他就会碎成块,随后我再解除石化术,你说他会怎么样?”

她挑眼皮看着卡蕾忒,样子胜券在握。

卡蕾忒当然清楚,如果美杜莎真那样做的话,荷西纵然从石像状态中恢复也无疑成为一具肢体分离的死尸!

“等一下! 我不会跑。柏修,对不起……”

卡蕾忒只得乖乖就范,然后无奈的注视着几个打手围住柏修夺下他手里的弓后对他一顿恶毒的暴揍。

“时间差不多了,王吩咐把卡蕾忒带到主殿。特里同,你真是看家的能手啊!”

“黑暗之神已经抵达神殿了吗?”

特里同站起来,揉着被击痛的头颅拧着眉头问着。

“那当然!别在这浪费时间,我们快点赶过去,把他一起带着!”

美杜莎对束押柏修的打手们挥一挥手臂,趾高气昂的发号施令。

打手们应声而起,两个倒剪柏修的双臂走在最前方,美杜莎和特里同专门看管卡蕾忒在队伍中央,后面跟着其余十来个打手一行浩浩荡荡赶赴海底神殿的主殿。

——

黑暗之神德莫斯怀中的卡蕾忒突然发出痛苦的惊叫,脸上幸福红晕已褪变为惨绿。

她正悄悄上举的不安分的右手腕部已被德莫斯牢牢攥住。手中那把匕首折射出明晃晃的光,打亮了德莫斯的半张脸,使他此刻的表情更显狠毒。

德莫斯稍加用力便挫伤了那手腕的的筋络,匕首落到地上,与此同时德莫斯的另一手掌也抓到卡蕾忒细嫩的脖子上。

“别装了赛壬!就算你伪装得再巧再妙,和真的卡蕾忒比起来还是逊色得多!”

德莫斯加大对她咽喉的压迫,她边竭力挣扎边沙哑的低呜着,两边嘴角露出尖锐的獠牙。

他再利落的转一转手腕,“咔嚓”一声脆响过后她的脖子被扭断了。尸体晃悠悠瘫软在地,衍为一具羽毛覆体的鸟身怪物。

“怪不得卡蕾忒会抱怨,说她即使死了你也不会伤心!居然亲手了结挚爱的性命,你还真是心狠手辣!”

海王波塞顿不曾现身就已笑得幸灾乐祸,欢快的声音就像泛起的潮水此起彼伏,充荡在黑暗之神头顶上的半空。

“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卡蕾忒无论何时对我都是无比厌恶,根本不会主动投怀送抱,更不会说爱我…”

从梦境回到现实总会感到痛苦,更何况,这梦正是德莫斯长期以来渴盼的梦。他被沉闷的隐痛压得弯了腰,一抹惨淡的伤愁掩藏在自嘲的笑容中。切切伤愁的彼端即为浓浓忿怒,触景忧神过后,德莫斯仰面朝天高喊,脸上跃然一副无以歇止的忿怒。

“不想令海族儿女死绝的话就马上滚出来!波塞顿,你这卑鄙无耻的家伙,究竟还要躲藏到何时——”

喊叫声刚落,德莫斯脚下的砖地就颤动起来。

他正面方向的墙壁在震耳的“隆隆”声中向上抬去,完全就是一面抬落随意的石质帷幕。当这面帷幕抬高至最大界限的时候,德莫斯的眼前竟然出现一所不为人知的大殿。

宽广的视野内格外明亮。

空间的最中央坐着海王波塞顿,下首三排神态严肃、全身武装得一丝不苟的黑衣侍卫和打手。

波塞顿一张白净的脸上挂着伪善的微笑,一张嘴全是些虚假的客套。

“为达成你的心愿我出来见你了,亲爱的弟弟。”

“别让我恶心了!你根本不配那么叫我!既然迫我亲自来献宝,为何又步步设计害我?”

“难道不好玩?我清楚海族的虾兵蟹将根本不是你黑暗之神的对手,不过是想争取更多时间让她做好充足的准备罢了。”

第十二章 宝石现世

德莫斯和海王对话间美杜莎带着队伍从旁侧角门进入,与海王的人汇合。她快步走到波塞顿身边低声道:

“王,我这边已经准备稳妥了。但是刚才出了点小状况,差点就被奥林帕斯的神祗救走了人质。”

“卡蕾忒?”

德莫斯率先看到众人当中那个让他牵忧多日的倩影,不觉再次用肯定的语气惊声呼叫:“卡蕾忒!”

德莫斯——

卡蕾忒只是在心中默默做出回应,企盼的目光却早已和德莫斯的承接在一起。

美杜莎立刻警觉,狠狠拽住卡蕾忒的两个手臂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生怕她会立刻跑掉似的。

“波塞顿你太过卑鄙!居然把卡蕾忒牵扯到这件事当中!”

德莫斯怒骂一句。

“没办法!我天生不会拒绝美女的提问。卡蕾忒,你不是问过我黑暗之神得到了什么样的好宝贝吗?如今我为你把他请了来,就让他亲手来揭晓谜底吧。”

在海王冷傲的逼视下,德莫斯紧张得手心冒出虚汗。

海王把卡蕾忒带到现场分明就是有意向她揭露雅典娜宝石的真相。那么一旦波塞顿得到宝石,我和她都会被杀。就算侥幸活下来,卡蕾忒得知一切,今后我该如何面对她……

德莫斯沉默无言,内心在自己做出的种种假设中痛苦的挣扎。

海王在权椅上动动身子,显然等得颇为不耐烦。

“别磨蹭了德莫斯!快点把东西交出来吧,从此你我也可桥归桥路归路。”

德莫斯不得不承认自己如今已完全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从前,都是自己以这样或那样的条件要挟别人,现在自己终于尝到了被要挟的滋味。

可无论如何,眼下定要先救出卡蕾忒!

想到这,德莫斯伸展双臂默然催起体内神力。在臂间闪现歇臾的蓝光之刻,一枚晶莹的水晶球在他的双掌之上浮现。宝石的火彩之光,水晶球的折射之光交相重叠,格外华丽夺目。

殿堂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生命都被这千载难遇的一幕吸引。没人说话,没人大声呼吸,像是极为渴望继续关注德莫斯双手之中的那团光和那枚旷世之宝,唯恐稍微一差神,这奇异的景象就会成为转瞬泯灭的海市蜃楼。

那枚水晶球里面的应该就是如假包换的雅典娜宝石,此次人界行动,总算有了头绪!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

自忖中,柏修把目光转回到卡蕾忒身上,面色严峻。

卡蕾忒讶然的以手掩口,至今都不能相信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是属真实。她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居然在黑暗之神的手中。

德莫斯,又是他!为什么又是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牵绊?

卡蕾忒感觉到,在她与他之间似乎有一道打不散、理还乱的隐形绳索,由他牵着绳索的一端,而她被紧紧缠绑在它的另一端。

海王波塞顿对着雅典娜宝石望眼欲穿,表情更是无以形容的惊锷。

他微微弓身站起几分,双眼死死盯在德莫斯的两手之间,好久才有所吩咐,那声音在万分激动之中都变得结巴起来。

“快…特里同,去!把…把黑暗之神手里的东西呈上来!”

“遵命。”

特里同答应一声,几步走下台阶,绕过侍卫队走到德莫斯面前。

交接过程进展非常顺利。

海王的心脏激动得快要蹦跳出胸膛,见特里同稳稳托得了宝物,他干脆从椅上一跃而起,站在高处加重语气催促一句。

“特里同,还不快回来!”

少年连忙应声并快步赶回。还未及在海王的旁侧立稳,怀中的水晶球就被他劈掌了去。

海王拥抱着它,瞬间不再忐忑。

“雅典娜宝石!它就是战争必胜的象征!事关提坦族命运的战神力量这下全都属于我了!我再也不用怕宙斯了,再也不用怕奥林帕斯了——”

海王对着球体内部的幽蓝宝石歇斯底里自语道,兴奋的心情已经将他的脸上的神色凝固,使其表现出的惊喜看上去总有些怪异和走形。

继而他开始狂笑不止,完全不顾王者的身份和体统,整个状态极近疯癫。

“我已交出宝石,现在要带走卡蕾忒!”

德莫斯没闲情逸致听海王感慨,他高声提示了句。

“话是没错!可是如今的情况有所不同哦,你凭什么用一颗宝石换两个人?”

海王笑笑,一手指指下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柏修。

“奥林帕斯神祗的死活和我无关!我只要带走卡蕾忒!”

德莫斯态度尤决的说完,密黑的剑眉蹙得更深。现在的他紧张得心提到了嗓眼,就怕海王会随时变卦。

“好,我也绝无食言,放卡蕾忒过去!”

狡黠的笑意从海王凉薄的嘴唇滑过,他转头以眼神对美杜莎发出指示。蛇妖倒也听话,松手将卡蕾忒推出去。

卡蕾忒始终和德莫斯安静的相互对视着。

在他投来的眼光中,她所看到更多的都是焦虑与不安,而全部这些负面情绪的来源仅仅是她!

卡蕾忒轻提裙摆步步走下高台的石梯,慢慢挪到德莫斯面前。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她此时的神态如满池沉寂的水。

“和我走。”

德莫斯望着越距越近的她,等了几秒后也只是吐出极短的一句话,意思简单而直白。

没有任何回应。

卡蕾忒依旧不作声色的看着他,突然她高抬起右臂,对准了德莫斯的脸颊一掌攉过去——

一记脆响可谓运足了力道。

卡蕾忒一掌打出后立马反向挥臂,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那手掌的掌背已经甩在德莫斯的另边脸上。

阵阵唏嘘中卡蕾忒面色严肃看着德莫斯,眼睛从不眨一下。

德莫斯在挨了两耳光后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

一开始刻意向卡蕾忒隐瞒雅典娜宝石的人正是自己,如今亲手自她眼皮下把这至宝送交海王的人还是自己,她气疯本在情理之中,发泄也无可厚非。

“我带你离开这里。”德莫斯平静的说道,神态释然。

“我不会和你走!我要留在海底!”

“你……说什么?”

他被她这决绝的一句话弄愣了,看着她有些不可思议。

“我已经爱上海王,所以决定留在他身边!”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卡蕾忒的出奇镇定再次激怒了德莫斯,他终于抑制不住高喊出声。

“傻了的人是你!女人都需要强者的保护,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德莫斯,这点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你把蕴含提坦神族强大力量的宝石拱手送人,已经失去成为强者的资格,我不可能再选你!”

“……我不顾自身安危潜到海底,以提坦至宝换你,并不是为了听你说爱上了别的男人!你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

看着德莫斯那张被痛苦折磨得几乎虚脱的脸卡蕾忒顿觉胸口一阵闷疼,连忙大步向后退去,恼怒的嚷道:

“我就是那种女人——让男人们都喜欢我是我的本事!你滚!滚出海底神殿!我永远都不想看到你——”

海王的脊背倚着高高的雕花黄金椅背,安静地在王座上欣赏下方那对男女的争吵。当听到卡蕾忒大喊让德莫斯滚的时候,两点锋芒的亮光从他眸底荡过。

在他身边站着蛇妖美杜莎,她静悄悄看一眼海王,又静悄悄顺着他的眼神将犀利的目光转移到卡蕾忒身上,胸中不禁燃起熊熊嫉恨的火焰。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打算舍弃黑暗之神。”

海王站起,右手托着承载雅典娜宝石的水晶球,高傲的声音在殿堂上微微透着回音。

“可是亲爱的卡蕾忒,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卡蕾忒并不作答,而是转身径直走向被打手扯着两臂的柏修。抢过一名打手的武士钢刀,她在柏修面前止步,紧接的动作就是将锐利的刀锋狠狠刺进他的胸膛。在她利落拔刀的那一刻,暖热的鲜血如一股温泉笔直喷出来,溅了卡蕾忒半身。

又是一阵刻意压制的低声惊呼。除了行凶者本人,在场一众全都惊大了双眼,可能谁都无法意料到一个外表纤柔的妙龄少女,居然会对自己的同伴下如此狠毒的重手。

“辛苦了,柏修……好好安息吧……”

卡蕾忒的声音有些抖。

她的眼前,柏修的神态已从愕错回到平常。剧痛侵蚀中他的嘴角颤颤牵动,艰难做出一个凄然的微笑。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口,身体一斜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当啷”——

卡蕾忒把手中滴血的钢刀扔到地上,举头看着海王,等待他的结论。

“不错不错!你终于开窍了!”

海王果然算是满意,果不是占着手,他完全可以为她的行为鼓掌。

“除掉柏修,雅典娜宝石现世的消息就不会走露到奥林帕斯。至于你……黑暗之神……”卡蕾忒昂首挺胸登高几级石阶,像个神态威凛的判官,仿佛已牢牢掌控了德莫斯的生死。

“我要你活着!每天一睁眼,就会品味到失去权利失去尊严,甚至失去心爱女人的噬骨之痛。这种无法解脱的痛苦与孤独就叫做,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的词语被她狠嘚嘚从牙缝中一个音一个音挤出来,清晰而有力。

第十三章 血祭之前

“生不如死……呵……”

听了卡蕾忒放出的狠话,德莫斯作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怔怔立在她的对面。

轻声重复了句,他浑身颤抖了几下,似乎在把那透着十足冰冷的词语念出口的同时,自身也被它刺骨的寒意伤透。

“你到底有多恨我,才会像这样诅咒我不得好死?……卡蕾忒,无论如何,今日不带你走我也不会离开。”

在德莫斯弥黑的双眸所投来的目光中卡蕾忒感到一许悲怆之痛。这痛觉犹为真实,像是什么东西正在挤压撕裂着她的身心。在和德莫斯的眼神接触几秒后,卡蕾忒慌忙转过身错开德莫斯的目光。

“我说过我不会和你走……我要回房间!”

经过海王的身边,她的腰肢被他伸手一揽。

“怎么了?”

去路被截,卡蕾忒故作邪媚,身子挨近海王娇声笑问。

海王只是和卡蕾忒四目对视,似是心中仍存疑虑。对视中的每一秒对于卡蕾忒都是种煎熬,她知道只有自己保持足够的镇定才能彻底打消海王的怀疑。

“没什么!你干得不错,回去换身衣服吧,处理好这边的事我去找你。”

海王说着,贪婪的目光又将卡蕾忒周身流连遍,才放开她说到:

“美杜莎,带卡蕾忒下去吧。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我想听琴了……好久没听到那动人心魄的乐曲了……”

美杜莎大吃一惊。前一分钟她还在为海王与卡蕾忒之间的腻腻歪歪恨得咬牙切齿,后一分钟却突然听到他这般吩咐自己。

看海王抬起下颌微合双眼那陶醉的神态,美杜莎清楚他并非在开玩笑,于是放下心来转而露出个恶毒的笑容。

“明白了!美杜莎马上去办——”

“卡蕾忒!等一下——”

眼睁睁看着她无情的离去,德莫斯变得异常激动。他不管不顾向前冲,海族的打手们立即围上来龇牙咧嘴,不时挑衅地晃动手中的武器。

海王依旧站在最高处,蔚蓝的眼眸升起一丝凛寒的杀意。

“特里同,这里交给你了!战斗一旦结束,别再让我在这世上见到黑暗之神!”

“父亲……”

特里同这声不寻常的称呼令正欲全身而退的海王猛然止步。从神代起,纵然是和他有血亲的儿女也一直虔守着君臣理度,在他们口中,从来对他只有唯一的尊呼,那就是王!

正要当众斥责特里同不守规律,海王突然吃惊不小。

犹如霜降一般,特里同俊秀的脸上此刻却像被一团冰寒的气息覆盖,神态似乎在刹那间被这寒气锁住变得有些阴森沉重。

“父亲,你真要对卡蕾忒做那样残忍的事?”

特里同面无表情的问了句,尔后抬头望住海王。也就是这一刻,海王在特里同的双眼中发现了一样极其稀罕的东西——难以驾驭的愤怒。

“你在说什么!那女人该死!”

海王冷傲的声音刚落,却见特里同一侧身头也不回跑进旁边的一个角门,角门里的长廊便是延展向其他各个配殿的通道。

“特里同!”

海王朝他跑远的身影叫了一声可毫不起作用,就咬牙狠狠骂了句:“笨蛋!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你想对卡蕾忒做什么!”

德莫斯对着海王直截了当发问。他一直在留意海王和他长子的对话。而特里同只模糊说了一半突然转身跑了,德莫斯更加紧张起来,他能预感到大势不妙!

“他……他想将卡蕾忒……血祭……”

答话的声音来自柏修。他在德莫斯身后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手握紧了刚刚召唤而来的“祈日”神弓。

海王注视眼前忽然而至的变故,冷冰冰的笑容将他额间两道弯长的细眉带得更弯。

“你果然没死……”

“多谢关心!那一下刺的还不深!”

“我就知道那小女人在和我玩心眼!那点心术连你们都骗不过又如何瞒得过我?如果刚才她直接说要黑暗之神的命,其实我倒真会把她留在身边。真是太可惜了,那样的一个美人!”

“波塞顿你不守信用——”

德莫斯飞身扑向海王,三名打手随即朝他抛出三段钢索。那钢索每根都有碗口粗细,一端在打手们各自手中,一端连着一枚钢钩。如今德莫斯腾空而起,那三枚钢钩正好从三个方向钩住德莫斯的黑风衣,想要把他从高处拉回地面。

一道华光从德莫斯身边盘旋而过,掠断了纠缠他的钢索,随后化为一支金箭射中了一个牵锁的打手,他惨叫一声倒地没了生息。

“这里交给我!黑暗之神,快去救卡蕾忒!”

柏修向高空之中嚷了一句示意德莫斯赶快离开。

眼下局势已乱,海王急忙匿去身形带着水晶球开溜了。

“你自己小心!”

德莫斯回应一声,身子在空中幻成一条黑线朝海王的气息一路追去。

被众多打手们围在当中,柏修只是嘴角轻扬做出一个优雅的笑容。猝不及防间他浑身一擞,以法术召出一轮金光之环围了他的身体,烁烁华彩绕在旋转间徒然增大。瞬间,那金轮的圆周便将柏修周围的一众打手卷带而起,或是弹飞出去,或重重打在墙上,或干脆排出这所殿堂。所有受到柏修法术攻击的打手们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哀嚎着,呻吟着。

又有八名身材魁梧的打手冲过来,然而柏修却发现这拨人所使用的武器比较特殊,不再是传统的十八班兵器,而是连发式冲锋枪和迷你式火箭炮。

就在柏修为海族强大而先进的战斗实力感叹的时候,一个个冰冷的合金黑洞已经对准他。震响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子弹粒好像数不尽的蝗虫扑天朝着他扑过来。

柏修使个隐身法没了踪迹。再次现身时他已擎弓浮在敌人头顶的上空,然后神速地俯冲下来,同时松开指尖的弓弦放出一排利箭。

“咚咚”几声震响,这所神殿似乎跟着也颤了两颤。肩扛迷你火箭弹的三名彪型壮汉一齐对准柏修发射出弹药。

“还给你们——”

柏修瞪圆了眼睛对着他们大喊一声,朝他们空弹一弦。弦声一响,炮弹似乎受了操控改变了预定路线,在空中尽情交叉,舞出一朵灿烂繁花似的轨迹后分散掉头朝最初的发射者飞回去。

他们几个恐惧惊叫着四处逃窜,却被落下来的炮弹炸飞。

爆炸声裹着人群惨叫的声音,在维持了几分钟的热闹后终于恢复最初的寂静。

柏修挥手驱散涌进鼻腔里的灰尘和血腥味,两脚踏过一具具焦黑的死尸向角门的方向走去。突然胸口的伤处一疼,他不得已止住脚步手捂患处。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淌出来。

“可恶!稍稍动了一点法术,身体就有些吃不消……”

柏修回身注视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脸上凝结出厚重的的怅惘。

历经三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在人界找到了雅典娜宝石,此行不辱使命,只是……

脑中回放出德莫斯召献宝石的情景,柏修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自己脸上怅惘的根源。这怅惘正是来自黑暗之神,来自他对卡蕾忒不计后果的付出与真爱!

虽然之前彼此曾以敌对的身份交手,可德莫斯敢于独闯海底并以神族至宝交换挚爱的举动,如今倒令叫柏修对他多了些敬佩之意。

真爱总是最美好的,眼下柏修唯独担忧,随着很多未知事态的发展演变,德莫斯对卡蕾忒的这份真爱能不能永远保持它的纯洁和美好,而不会在日后成为她的又一烦恼,又一障碍。

卡蕾忒被一队打手带回房间。一踏进门她第一眼先看到了已经化为石像的荷西,伴着内心的阵阵绞痛她一步步走过来。

手刚放上去她的五个指尖便触到了石像的僵硬。鼻子一酸,泪水从卡蕾忒的两眼夺出。她的指腹反复温柔地抚摸着荷西的五官,似乎想要用自己手掌的温暖去替他驱散石头质地的冰冷。她端详着他的脸,感觉就算成了石像,他还是那样英俊那样挺拔。

擦一擦眼泪后卡蕾忒踮脚深深吻住荷西冷得没有丝毫热度的石头嘴唇。

“你们都是如此勇敢,如此为我奋不顾身……现在,轮到我来保护你们了!”

嘴唇离开的那刻她低声说道,眼神和语气无不流露着毅然决然的坚定和顽强。

对海王波塞顿的暴戾多疑卡蕾忒了解得很清楚,雅典娜宝石一旦在海域亮相,波塞顿不可能放过任何知情的敌对势力。因此,情急之下为保大家安全,卡蕾忒不得已使用苦肉计刺伤柏修,又当众羞辱了德莫斯。为救荷西,还要弄清关于雅典娜宝石的一切来由她必须想办法留在海底,故此又使用一招美人计谎称爱上波塞顿。

当全身蛇相的美杜莎带着两名侍女走进房间的时候卡蕾忒立即警觉起来。

“你来干什么?出去,我马上就要换衣服了!”

卡蕾忒盯住美杜莎的一举一动,提防她搞突然袭击。作为海王的情妇,面对他的新欢时她的内心定会充满熊熊怒火,卡蕾忒猜想。

不仅如此,她还感觉此时的蛇妖比起先前似是大有不同。这种不同正来自于它浑身散发的妖邪之气,乃比平日里的更为浓重、更为凶戾。

第十四章 诅咒魔琴

这时卡蕾忒更注意到,美杜莎的一只枯臂紧抱着一把竖琴,纯金锻造的骨架配着银丝绞成的琴弦,光华烁烁、雕工精巧,堪称当今世上罕见的珍宝。

美杜莎并不轻易答话,蛇目之光重复流落于卡蕾忒靓丽可人的容貌、浓密垂顺的长发、吹弹得破的肌肤和清水般柔美的身段。这些最能引起男人们关注的迷人部位偏偏就集于这年轻使者一身,蛇貌的美杜莎为此羡慕不已,也妒忌不已。

“德莫斯呢?他在哪?他现在怎么样了?”

卡蕾忒自己也没料到惊慌之余脱口而出的竟是黑暗之神的名字,而且此种情景之下,自己居然担忧起他的处境。

可世间总有些事无法解清道清。虽然平日里咒他、怨他、躲他,却在有意或无意之间总会想到他,无论那时的她是闲着还是忙着,甚至是如今这般身陷囹圄,总能想到同一个男人——德莫斯,黑暗之神!

瞬间,心中波动的浪潮频频掀起,就快冲破卡蕾忒内心那道牢固的情感大门。

美杜莎发出一阵森森怪笑。

“别着急使者,你马上就会和黑暗之神见面了!我这就送你上路见他……”

向卡蕾忒说出上面那番话时美杜莎心中自是心恨的可以。

理由很简单,卡蕾忒娇俏貌美,黑暗之神英俊不凡,而且他爱她,爱得不顾自己的安危,不惜自己的性命。而美貌和爱情身为蛇妖的美杜莎一样也不曾拥有,因此她怀恨,恨卡蕾忒有而自己没有!

“爱与光明的使者,你听说过‘欧拉士之魂’吗?”

“欧拉士”是神话时代一位著名吟游诗人的名字。他的爱妻在一场意外中死去,悲痛欲绝的欧拉士竟也自杀,灵魂追随爱妻去了冥府。这个爱情悲剧曾感动了许多人类和神祗,就连地府中一向冰冷无情的哈迪斯也为之动容过。

为了纪念那对恩爱的夫妻,维纳斯女神把北天星空的一片星群命名为“天琴座”,而卡蕾忒作为爱神的使者自然对那段感人的传奇再熟知不过。只是她不明白一点,为什么美杜莎要在这时候扯出有关欧拉士的故事。

疑惑之间,她注视美杜莎手臂抬高,将怀中的琴郑重举起。

它仅仅是一把竖琴!一把未经弹奏者撩拨,安静的、响不起曲调音节的乐器!然而留心观察下,卡蕾忒却深刻感受到在它超乎华美的外表下暗暗凝聚着一股阴森沉腐、忧怨至极的气息。

此刻,这诡异的气息正荦荦缠绕在竖琴的黄金骨架间,于闪光的银弦上一滑而过。空冥之中,这琴好似在兀自演奏着旋律,阵阵声音如凄凉的夜风驶过苍茫的高原所发出的“萧萧”之鸣,转而又像无数亡魂的哭泣哀嚎,中间更混有嘈乱的低语和歇嘘的杂音。

卡蕾忒还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使劲闭了闭目后重新张开双眼不由得惊愕万分。

琴弦依旧安然未动,然而那音律却接连不断灌入她耳中,如此清晰,如此恐怖。再次观望那琴,只见它通身霞光漫闪,变幻无常,越发显得妖异,眩得卡蕾忒一阵头昏眼花。

“美杜莎,这把琴……这把竖琴究竟是…”

“它就是欧拉士手中的传世乐器,后人称其为‘欧拉士之魂’!在这把竖琴里面栖有欧拉士的灵魂,由于不能让地府中的爱妻顺利还阳,所以欧拉士的游魂便附在他的乐器之上。它憎恨!憎恨世上所有的爱侣!他们的灵魂都被它吞噬,甜美的爱情俱被它拆散,最终有情人就像天琴星座的悲剧传说那样阴阳永隔!因此,它还有另一个鲜为人知的名字,那就是——‘诅咒的魔琴’!”

美杜莎一口气解释完,瞪圆了两个蛇目盯准了诧然语顿的卡蕾忒。

“诅咒…魔琴…?”

“现在,欧拉士的灵魂就要再度觉醒了,而你卡蕾忒使者,对于憎恨爱情的亡灵来讲是再好不过的祭品了…”

美杜莎将四根手指搭上银丝琴弦,指腹轻舞间拨出一串声调哀顿的音符。

“醒来吧!欧拉士——站在你眼前的就是爱与光明的使者,好好享受你属于的血祭吧!”

竖琴发出一声狞叫,仿佛回应了美杜莎的召唤。灰沉怨恨的气流从竖琴的金身席卷而出,顷刻形成排山倒海的势头,犹如困兽终于挣脱出牢笼朝卡蕾忒直扑过去。

也正是那时,她终于得以认清了,原来刚刚从美杜莎身上察觉到异常的戾气正是它,它竟是属于这把竖琴而不是那蛇妖。

卡蕾忒心里一阵阵发毛发凉,可为了保住性命只好集结意念之力,头顶上方立刻狂风大作,与那团邪恶的气息正面交战的少许功夫终将它击退。

“卡蕾忒不要用法术——”

特里同及时出现了。之前他违背海王命令独自离开并不为躲避和德莫斯的战斗,而是想尽快赶回卡蕾忒身边,他知道她的性命已岌岌可危。

特里同这时放眼望去却懊恼自己还是来迟一步。

果然,那邪恶之气不但未被卡蕾忒唤出的风吹搅而散,反盘旋于竖琴的周身反复飞舞,越舞越疾越扭越凶。

“完了!它彻底苏醒了!你的法术刺激了它,把它从长眠中唤醒了…”

特里同现出一派惊悚却无奈的表情。

美杜莎仰天狂笑,飞扬的蛇信随着她的笑声一颤一颤地抖动,它张开手臂,将整个竖琴抛出去。

竖琴落地后稳稳伫立着,基座与地平表面紧密贴合,好像在上面生了根。轰轰震响中,它自身在不断增长直至到百米多高。

卡蕾忒怔怔仰观如今那琴的全貌时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她赫然看见无数张人脸从竖琴高大结实的骨架中浮现出来,或哀怨,或恐惧,或哭泣,或愤恨,表情各异,密密麻麻交错叠加,围绕成道道独特的花纹和曲线。

在琴还是缩小版时,她根本不会留心琴架的纹路,只认为它们是很精致的雕刻,如今回想起来更觉恐怖。

琴弦缜密柔韧,在卡蕾忒眼前铺成一面银色半透的屏障,放射着绚丽蛰目的冷光。随即一缕琴弦脱出琴架,像笔直而锋利的箭袭向她。

特里同吹起螺号,号声响得及时,低沉却神圣的曲调似乎对竖琴的魔力起到恰当的震慑作用,使得咄咄发威的琴弦立即弯卷,尔后一缩退回。

“卡蕾忒!离开那琴——”

“特里同,你是海族的叛徒!”

美杜莎破口骂道,妖发上的蛇头们纷纷朝着特里同喷吐出致命的毒液。

他连忙使出避水之术,毒液未近得他身体之前便被他的法术静止悬在他和美杜莎之间的空气中。点点蓝光从这些黑色毒液内部渗透而出,眨眼之间,这些至毒的液体便被化成最普通的清水,洋洋洒洒滴落在地。

美杜莎气急败坏,当即“哇哇”怪叫起来,双眼不住向躲闪灵利的他射出石化光。对于特里同多几次暗中协助卡蕾忒的行为和手段她早有不满,今天势必教他好看方能解心头之恨。

卡蕾忒站立在竖琴脚下,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惧异常的表情,她的姿态更像是一幕被定格住的电视画面,静止在原地许久纹丝不动。

就算在古老的神代她也未曾经受过这等刺激而凶险的遭遇:就在自己面前,一把陈年的古琴俨然变为一具活生生的魔怪,能够任意自由变大缩小,会吞噬人类灵魂,琴弦可以灵活跳跃,并且对她频频发动攻击。直到此刻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某位偏爱幻想的小公主或小王子睡梦中的童话世界。

震撼着,恐惧着,她完全没了方向和主意。尽管特里同在和美杜莎的激战中接连对她发出的疾呼和警告,还是不能把她从混乱错噩的意识状态中唤醒。

特里同一个躲避不及,手中螺号被美杜莎的蛇尾击落的。几乎同一时间竖琴再次弹射出数以百计的魔弦,几缕银丝捕捉到卡蕾忒的身体,很是轻巧地交错几下,它们就缠上她的手腕。

“卡蕾忒——”

在特里同烈烈呼喊声中她终于迟迟回过神,一根根坚韧的琴弦却在那时穿透了她的胸腔。

缓慢而无力地垂下头,卡蕾忒看到自己的胸前淌出殷红的血,就像一条条细细的红色丝线,正顺沿着自己的身躯流落下去…

神殿另一侧的战斗也在继续。

德莫斯一路紧追海王的气息不放,嘴唇翕动默声叨念咒术开始反击。海王遁逃的路上光亮赫然转暗,待他察觉之时身体已然置身其中,他现出真身细细留意周围。

可恶,德莫斯居然使出这等小小法术。难道说,他已经先我一步等在前方的路上了——

尽管心里充满疑虑和鄙屑,但如今在这伸手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他又不敢贸然前行,犹豫要不要只身原路退回的过程中他那紧抱着水晶球的左臂更加下力,生怕会有什么突然的意外让得来的宝贝再次失去。

第十五章 魔弦穿身

果然,海王打定主意正要原路折回退出这暗阵,暗色的眼前迎头扑来一记利闪。那道紫而亮的攻击透着渗立毛孔的寒意全力袭向海王,令他仓皇撤身。

身体突然感觉异样。不知何时,怀中的水晶球那浑圆透亮的晶体已经变为一块炭石,昏黑的结界中通身冒着紫红的光。火烧火燎的灼痛让海王不由自主地抖着手。

就在黑结界被德莫斯撤去的同一时间,水晶球已恢复原状,好像生了眼目一般识得主人,刹时从海王受伤的手掌飞出落在德莫斯的前胸处消失。

一团水雾被波塞顿控在受伤的手心里凝为寒冷的冰块,冷敷少时,掌心那灼伤的部位便痊愈了。

他把歹毒阴冷的目光投向德莫斯,恼恨着已到手的荣耀和权力重被夺去!

海水受召于海王的力量汇聚在他身后,卷起层出不穷的浪涛,一时间怒嚣振振,潮头不断攀升,正像是海王膨胀不止的野心,浪潮跃过波塞顿向德莫斯打去。

德莫斯体内爆发了强有力的神力,如一道笔直粗迈的暗紫光柱插进顶空而犯的水浪,瞬时它像被击中没了攻击的气力,自德莫斯的头顶化成无数朦胧的水烟如汽如雾,向四下慢慢散开。

波塞顿冷眼看去,但见德莫斯在那团白色水烟中安然屹立,横剑当胸。他那兵器外表甚为奇特,通身乃是如一颗黑钻那般晶莹剔透,明净如冰,放射出沉默却诱惑的黑色流彩。

铸就德莫斯这柄长剑的材料选用的乃是埋藏于冥府第九狱“冰之狱”谷地最深处的“黑玄石”,因为只有他的暗力量才可以操控驾驭这块玄石蕴含的力量,故玄石剑铸成之时,德莫斯为它起了个比较邪恶暗黑的名字——毁灭!

海王纵身朝德莫斯突袭而至。德莫斯侧转让过攻击,双方错身的刹那他感到半边脸与一袭锋凛的刃气交擦而过,微微的麻木过后,那片皮肤很快辣痛起来。定睛瞅波塞顿,他的手前冷光一团,现出最令他骄傲的兵刃三叉戟。

首次交锋结束,谁都不需再多费唇舌,稍作两秒停整便直接冲上来继续拼杀。毁灭剑对三叉戟,暗力量较抗海力量。

兵刃相接之处不乏法术的较量,谁也不肯让步,谁也不能认输,茫茫水泽间黑雾弥漫,其中更有一明一暗两道身影往返穿梭,在深邃的空间里不断翻滚角逐,直斗得天地昏暗,杀气冲天。

惨叫声从远方传过来,像是清晰的分界线,瞬间制止了两界的征战,也终于教德莫斯记起此行的最终目的并非对付海王。

那叫声正是卡蕾忒的,她已经被魔琴的利弦所伤,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德莫斯朝海王一声咆哮,与此同时,他听到一阵阵悠扬却也妖异的琴音,飘飘袅袅盈溢了整个殿堂的空间。

“你自己已经做出选择黑暗之神,要宝石而不再要她,怪得了谁?”海王露出阴阴的笑容。

“听,多么优美的琴声,好好享用吧!这是为卡蕾忒送行的断魂之曲!哈哈,啊哈哈!”

海王越说越狂,举头振臂放声大笑。海水在他的肆意笑声中涌入神殿,就如听命于王者的士兵集结在海王脚下,随时准备一场厮杀。

德莫斯已无心恋战,他在海王的狂笑声中扭身向更深处的神殿方向飞去。

海王挥动三叉戟,自漫进神殿的海水中挑起一股波流水丘,好像一条巨大银龙在蹿出水的瞬间便用透明的躯干准确而迅速地卷住德莫斯飞升的身体。

“滚开波塞顿!我没时间陪你——”

尽管德莫斯奋力挣扎,冥思苦想出各种能突围的法术均派不上用场。

海王的水咒千变万化,刚柔并存,似在大泽中织出一面粘密的蛛网,而德莫斯摇摇欲坠的身躯则是那不幸落入圈套的可怜虫儿,被一根强韧的蛛丝紧紧裹缚丝毫脱身不得。

“永别了黑暗之神!带上你心爱的女人同赴黄泉吧!记得将我的问候带给哈迪斯!”

海王眼中凶光毕露,边说边尽全力掷出手中的三叉戟。

德莫斯惊出全身冷汗,三点发亮的寒锋距他越飞越近,刃气扑面而至愈加强烈,可他无法回击。

然而就在三叉戟即将触及德莫斯咽喉的关键时刻静止,它竟停在德莫斯的眼前一动不动。

随即,卡利身穿一色刺目的猩红抹胸短裙出现于他前面的空中,满头波浪乌云未束,迎着风很随意地飘摆,英姿妩媚且傲人。她右手执蟒金斧,左手稳稳握了三叉戟的长柄,气势汹汹地望着对面的海王一言不发。

“姐…” 德莫斯怎么也想不到卡利会赶来。之前两人还吵闹得不可开交,如今危机关头她居然亲自助阵,他感激的同时额头滑下一枚豆大的汗珠。

“真是笨蛋!一点也不让我省心!”

埋怨一句,卡利挥臂将左手中的武器奋力抛还海王。接住三叉戟的那刻,波塞顿解开了水咒。

“有意思!卡利,你还是决定帮助黑暗之神?”

“我只帮暗族!”她冷言回敬道,接着反问背后的德莫斯:“雅典娜宝石呢?”

“放心,在我这里。”

“好!海王的对手是我!你如果坚持去找那女人的话请便吧!”

卡利的口气生硬,说出的话也不中听,但德莫斯了解自己的姐姐。她的性格总是过于刚强,从不向外流露出一丝一毫女性的阴柔和温存。如若不是她及时赶到,刚才自己的那场危机绝不会得以化解。

“拜托你了!”

德莫斯也不推辞,对她叮嘱一句便飞身离去。

配殿——

魔琴的琴弦更加肆无忌惮,纷纷争相刺入卡蕾忒的手臂、大腿和后背。她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这时琴弦们便如一个个带着战利品凯旋而归的士兵,拖拽着卡蕾忒的肉体纷纷退回了锻金的竖琴骨架中各归各位,再次平迭出一扇精致细密的网络,折射着斑斑驳驳晶莹的亮光。

琴终于安静下来,似乎在美美饱餐一顿后暂时隐退了嗜血的狂性,转而陷入昏昏的沉眠中。

美杜莎率先让步结束与特里同的打斗。当下海王吩咐的差事办完了,眼中钉已拔去,自己也没必要和他过分计较。再怎样他也是海族大王子的身份,在神代是海王的嫡出,如果把他得罪苦的话日后自己怕是逃不过波塞顿的责难。

摇曳蛇身,美杜莎一路滑行直至竖琴前方。抬头望去,它看到了在密集的弦网中央高悬着的卡蕾忒。她低垂了头,手臂展向两旁,身体摆出一个十字形态,手腕分别被两道琴弦缠住。

此刻细而韧的银丝堪比锐利的刀锋,将卡蕾忒细腻的皮肤勒出血痕,而那些贯穿她的琴弦,自她躯干的另一面钻出的部分已被淋漓的鲜血染红。血水混着汗水遍布她的周身,而她也被炼狱式的痛楚折磨得彻底昏厥。

美杜莎微微缩起眼皮,一双蛇目显得更为阴森和无情,似乎呈现在它眼前的并不是一具鲜活的生命,而仅仅是张被牢牢拴在一对金属杆之间残破航脏的旧羊皮,边沿由条条麻绳固定住。羊皮上绘满了火红色的花纹,红得鲜艳,红得刺激,令美杜莎的情绪暗暗沸腾。

“就凭你也敢和我争宠!这下好了,你再也没有完美的身躯和柔滑的肌肤,变得比我还丑,看你拿什么去迷惑我心爱的海王!”

她庆幸地欢笑,不停扭动细腰围绕竖琴转上一圈接一圈,感觉没有比亲手解决掉情敌更让自己痛快的事情了。

特里同一手拾起螺号,掌力越握越大,五根手指攥得螺号越来越紧,直到整只胳膊变得麻木变得颤抖。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假如刚才这只手使得出这般力气,自己就不会丢掉克敌的法宝,那么也就不会错过救助卡蕾忒的关键时机。

他无力地降下眼帘,不忍再看卡蕾忒飘零于高处的身躯,那样惨烈的景象所引发出强烈的视觉冲击,使他脆弱的感官和神经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

特里同浑身都不舒服,像是感同身受到卡蕾忒的伤痛,情绪再也不能自制,发出“咿咿呜呜”的悲泣声音。

美杜莎不住摇头摆尾,像个专业级的肚皮舞娘那样翩翩起舞。她极善于将自己的快乐建筑于他人的痛苦之上,特里同越是悲伤难过她就越得志欣悦,纵声欢笑间毫无约束与自持。

眼前徒然空白一片,她即刻止步,意识一恍后恢复清醒,这时发现魔琴、琴梢上的卡蕾忒以及特里同全部没了踪影。

“可恶…他还妄想把她移走?别被我找出来!”

美杜莎咒骂着,冷不防迎面冲进一道黑影,险些和蛇行到了门口的她撞到一块。她把蛇尾圈起敏捷躲过,满头蛇发不安地舞动起来,吞吐出一条条蛇信不断做着探视,“咝咝”的响声络绎不绝。

第十六章 蛇妖之死

突然闯入的黑影即为黑暗之神德莫斯,摆脱海王后他追寻卡蕾忒的气息火速赶往这里。一路上他都甚为揪心,开始还能听到她声声凄厉的悲鸣,后来声音模糊下去,又从模糊中完全淡逝,最后就连她的气息也微弱到完全无法感知的时候他终于赶到了,却也来迟了。

“卡蕾忒呢?!”

落地后,他的第一句问话就毫不掩饰焦急的心绪,同时也看到地上那道朱红色的痕印,绵长却清晰,散布出浓重的血腥味道,这是伤者曾经被拖出很远距离的明显证据。

被黑暗之神用冰锋的目光长时间逼视,美杜莎胆怯不已,她在他烁黑明亮的双眸中看见自己满面畏惧与惊恐的清晰映像。

“哼!她被‘诅咒的魔琴’所伤,用不了多久肉身就会腐烂,灵魂也会与魔琴融为一体,今后这世上再不存在‘爱与光明的使者’了!”

尽管胆战心惊,美杜莎嘴上却还要逞强。由于过度紧张,她的两点瞳孔迅速萎缩成两条细线。

怒火蔓延,默然殆尽德莫斯脸上的冰霜,断喝一声后他翻腕削去,将右掌中霸气张扬的利剑“毁灭”虐过美杜莎丑陋的脑顶。登时,这蛇妖头上的蛇发就被德莫斯的快剑的削去大半。纷纷落地的众蛇头流出稠的黑血,不断扭动垂死的半个躯体哀哀挣扎着。

美杜莎本身也疼得死去活来,就地翻滚尖叫不止。这场面令德莫斯更为恼怒,一皮靴踩下去狠狠压住她下半段的的蛇尾,随即剑锋横扫剐瞎它的双目。

美杜莎已经叫喊不出,剜眼之痛犹如挖心,除了浑身栗栗抽搐外她没有其他能力来表达此刻自己的感受。

“说!卡蕾忒在哪?”

“…”

德莫斯不多等候,挥剑直落砍断美杜莎的蛇尾,然后冷眼旁观它煎熬不堪的表情和挣扎蜷动的半截妖身。

“我再问一次!卡蕾忒在哪!”

“不知道——”

德莫斯运足全力一掌掷向美杜莎,她残缺却鲜活的上半身立即轻飘飘飞去,像个单薄的纸偶撞上对面坚厚的石墙,随后又落在地上滚了几滚。

德莫斯大步赶上来,曲身仗剑架在它的咽喉前。

“卡蕾忒到底在哪!你再不交代我就宰了你——”

如今的他怒不可遏,再次化身成了残忍狂躁的凶煞。

美杜莎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似乎是生命即将终止前超常的回光返照,诡异而冰冷,幽怨而不甘。

“你在害怕,黑暗之神!你之所以残暴、之所以吼叫,都说明你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你害怕失去卡蕾忒,害怕没有她,好!我偏要让你害怕!让你品味一下真正的恐惧——”

她慢慢说完,微抬起头将变成血洞洞的两眼面对德莫斯,粗厚的嘴唇抖动几下接着倾诉起来,却在字字句句间饱含了无限怨恨。

“苟延残喘绝不是我美杜莎的风格!你马上就会领教!到那时你就不得不承认,今生自己做过最失败最错误的事情莫过于用死亡来威胁我。你注定要与卡蕾忒失之交臂,你们的宿命就像天琴星座的传说一样,爱情有花无果,恋人阴阳永隔!永远无法走到一起!呵呵…呵呵呵…这一世能够再遇海王,美杜莎好幸福…”

嘲弄和讽刺过后,冷血的蛇妖竟然发出一声感伤的叹息。她伸长脖子全力抹过德莫斯手中冷酷的剑锋,顿时皮开肉绽经断血涌,一串串黯淡的血泡从她张开的口中冒出来…

“喂——”

德莫斯万万没想到这妖怪竟然如此性烈,居然选择自行了断,反应过来再欲施救早就不及。现在唯一线索断了,他不知该到哪里找寻卡蕾忒,心中又气又悔,不觉急火攻心。仰天一阵长啸,他一遍又一遍呼唤起卡蕾忒的名字。

“卡蕾忒——”

“德莫斯…?”

卡蕾忒听到一个男性悲情的疾呼,就在自己意识最迷离的时刻,如此真切地响在耳边。

浅唤着心中那个熟悉的名字,她轻动一下僵垂的头,立即引发浑身上下蚀骨切肤的痛楚。

“你醒了?”

又是另一声亲切的问候,却来自特里同。

“不要乱动,魔琴的利弦还插在你体内,妄动会加剧肉身的损伤。”

卡蕾忒只好从有限的视角放眼望去。

碧蓝,温润而纯洁的颜色,正像一条潺潺不倦的小溪,深沉地流淌于她的双目中。那是广阔天空的颜色,是远方幽静水面的颜色,也是生长茂密的未知树木和植物的颜色。

这充满神圣色彩的世界无处不充满一种安详静谧的气息,一派无所畏惧的力量,令卡蕾忒看得入迷的同时忘却自身正在经受的苦难,隐忍剧痛却还要倔强地深深吸入一口鲜纯的空气。

色彩斑斓的长尾鸟儿结群飞过眼前,她羡慕不已,痴痴凝视它们翱翔向远方,展着自在的翅膀。

“这里是什么地方…?”

“放心吧,这里很安全。…你不会再有事的。”

特里同鼻翼一酸,悲伤地做出敷衍的回答。

“我没想到……德莫斯真的会来海底,居然为了我……我也没想到,我们奥林帕斯要找的雅典娜宝石,居然一直在他手中……我没能想到的事有太多太多……你说,特里同,我这个提坦神祗,是不是作的太失败?”

“卡蕾忒…”

认真地倾听卡蕾忒声音轻渺的陈述,特里同只觉鼻翼间的酸痛加重了。

“抱歉,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听信海王带你来海底。我曾经承诺你不会有事,可是……”

特里同声音哽咽,已经无法说下去。而卡蕾忒似乎并不在意他的道歉,只管继续倾诉着。

“为了我,他不惜陷身于一次次的战斗…从前,我和他总是势不两立的,你都无法想象那种仇怨有多深。可是今天就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此刻的我…居然如此依赖他,如此渴望见到他…德莫斯,我真的好想见到他!”

卡蕾忒软语之时,苍白的脸庞焕然出现一抹羞红的晕色,而她也在这一刻绽露出的绝美而苦涩的笑容。

特里同看着她内心顿时疼痛一片。她的呢喃、她脸上的红晕和笑颜在被他清晰地烙刻于自己记忆里同时俱已变为犀利坚硬的钢针,深深埋进他火热儒软的心房,使他痛到颤抖,痛到窒息。

忽然,卡蕾忒痛苦地呻吟起来。

“你怎么了!”

“魔琴!魔琴再次醒来了!我感到…它正在吸噬我的神力源!”

卡蕾忒一面艰难述说一面纠结着身躯,鲜血又如喷泉般向外涌,她病恙的五官因疼痛的纷扰变得扭曲。

“特里同,快!吹起你的螺号!只有它才能匹敌竖琴的力量,快点用它战胜这个魔鬼——”

“可是一旦对抗起来势必惊扰琴弦!任何一根弦动的话你的肉身都…不——我不能——”

特里同的表情痛苦而彷徨,他步步退后,拼命否定地摆头。

“我的灵魂绝不能被它夺去!就算舍弃这具躯壳我都要获得自由,我必须去找德莫斯!他为我陷入孤军奋斗的苦战,我必须见到他——求你,特里同,帮助我吧——”

卡蕾忒苦苦哀求着,剧烈摇晃挣扎被穿插在琴弦最高端的身体。

簇簇妖光扑朔间魔琴再次释放出灰暗的邪气,和卡蕾忒发出的神力之光从相触的第一时刻起,两种力量便争相环绕,激烈地碰撞交错着,拧结变化出各异的形态。

哀切低弥的音符通天炫舞着,组成一曲曲婉转抑郁的曲调,悲沉却勾魂。

“特里同!快呀——魔琴正在吸收我的力量!我的意志就要坚持不住了——快些出手,送我走,送我去见他——”

就算没有卡蕾忒的呼喊,特里同也清楚现在是竖琴的魔力占据上风。它正利用自身的魔弦从卡蕾忒体内篡取着提坦神族的力量。圣洁的银色光芒被源源不断带出卡蕾忒的体外,自全部琴弦慢慢扩张,眼看就要浸满整幕弦网。

特里同紧握螺号的双手颤栗起来,双眉紧蹙凄凄望向卡蕾忒,看她还在堪堪做着努力。

一时间,她与下方的他目光交接,那水色的清澈双眸里尽现的全是不懈与不甘,像是希望之火正在熊熊煽燃,终于撼动了他。

“明白了……卡蕾忒,我将以螺号之音把你带到他的身旁……”

特里同的眼神已变得坚毅非常,决断说完,他将螺号的吹嘴送进口中…

海底神殿配殿内,德莫斯表情木然望着躺在地上的美杜莎尸体。右臂一挥,他果断砍掉她的头颅。

“学长……”

因蛇妖已死,她的法术自然解除,因而荷西从石化的状态恢复正常。视觉一恢复,首先看到的是站在不远处手握一柄奇异长剑的德莫斯。

荷西惊唤之时低头看到地上痕长而新鲜的血,脸色顿时更变。

“卡蕾忒呢?这……这血迹是……”

德莫斯不想将卡蕾忒目前的不幸境遇告诉这肉眼凡胎的男人,何况现在的他也没多余心思说任何话。微微侧头,德莫斯将半张脸对着荷西。

“你自己逃命去吧。海水已经进来了,很快就会灌满整个神殿,这地方支撑不了多久……”

德莫斯神色淡淡说了句,接着卸去身上最外面那层款型潇洒的长风衣。

第十七章 螺号对琴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带上我,我想派上用场!”

配殿内,眼见德莫斯要走,荷西急急喊了一嗓子。

他注意到德莫斯一手提剑另一手抓起了美杜莎的头颅,样子像是准备离开。尽管那蛇妖的头在德莫斯手中越发令荷西感到心惊肉跳,他还是壮着胆量叫住德莫斯。

“哼,你一个人类能有什么用!”

德莫斯做出表情麻木的一笑后依旧语气苍白的对荷西道,说话的气势却已经显不出先前种种的高傲与不屑。

“学长!”荷西并不罢休,再次叫住德莫斯。

“我不会和卡蕾忒分手,虽然清楚现在不是说这话的场合,但我必须告诉你!我爱她胜过一切,假如有一天和她分开了,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卡蕾忒放弃我。”

德莫斯终于肯扭过全脸认真地看着荷西,看他脸上那无可转还的表情。和德莫斯一脸的茫木相比,荷西的神色决然而坚定。

“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柏修受了伤,你去找到他和他离开这里,他这时更需要你。”

德莫斯在回身离去的瞬间,积蓄多时的暗力量冲顶爆发,势头凶猛强劲。烈烈旋风平地而起,围绕他的身体狂刮一气后扩散,继而转为飓风在神殿里横冲直撞、肆意呼啸,所到之处的石质建筑无不剧烈晃动。

席卷中、震颤中,在荷西愕然语塞的观望中,德莫斯全身沐浴着黑紫却璀亮的能量光缓步走远。

他每迈一步,地上起脚的位置就会冒起滚滚烈焰,宛如朵朵不殆的黑色死亡之花,绝艳绽放着、盛开着,似在倾诉无尽的愤怒、无际的怨恨和绝决的报复!

海底神殿的石层纷纷断裂,石块和尘土不时洒落下来。不断鱼贯进入神殿四处的海水受到暗力量的波动的也时时兴起风浪,湍急的碧流更像是受了惊吓的鸟儿急于回到巢穴中,再也无法保持最初的静寂。

脚下的震撼使神殿另一侧内男女神祗的战争不得不作暂时停止。

卡利跳到一处断开的半截石柱上休整,粗声大气的喘息声长时间难以平息,事实上她早就精疲力竭。

抹一把淋漓的热汗,她偷观对面的波塞顿。只见他昂首挺胸地站直,单手扶住戳立在地的三叉戟,虽然也是身负多处硬伤但状态远比她的要好得多。

看着想着,她心里不免有些急躁,都说海王的实力不弱,没想到真会强到如此…

奇特之光在走廊悠长的尽头升起。尽管空气里弥漫的尽是灰烟和尘埃,尽管视觉受到很大程度的迷离和阻碍,它的出现却依旧那么注目、那样抢眼。

那个,难道是——

卡利率先被那神秘的光泽牵住视线,她有些难以相信。

光逐渐接近。随着它的步步渐近,尘埃层层散去,好像被太阳暖热的浓雾变得稀薄,终使神祗们的视野豁然清明。

那正是黑暗之神的到来!

能量波汇聚在他的通身,给举步而至、面色阴沉的他徒增了神威和冷酷。

卡利万没想到德莫斯竟是孤身返回,心中立刻产生了关于卡蕾忒的极不好的猜测。于是她没多问什么,默默看他猛扬手臂,向海王抛出美杜莎的头颅。

海王的眼神即刻凶恶锐利起来,除了异常愤恨以外却也看不出太多的悲伤,虽然他捧着蛇妖的头颅时有过须臾的失神,虽然他的一只手也曾颤巍巍拂过她满头早已凝血的蛇发。

海底神殿终于开始阵阵塌方……柱倒台陷中,眼前的一切俱变得破落而衰败,没了昔日的辉煌和华丽。如今这片坚牢沉稳的神殿群,这座固若金汤的白色圣堂已是快要蒸发的肥皂泡,即将走至崩溃的终点——

德莫斯将手掌掩盖在卡利左肋上最为严重的伤口上,以法力疗治同时另一股提坦力量也随他的暗力量同步穿过那伤流入她的体内。

“德莫斯?…”

“雅典娜宝石拜托你了。”

“你难道还不走?”

“我和波塞顿之间的帐还未算清…”

他慢慢说着,吐字清晰有力,面容间满是黯然的神伤。侧头看踏浪之上的海王,忧郁的目光深处隐约可见胜胜不息的怒火。

卡利说不清内心的感受究竟是喜还是悲。一直以来,卡蕾忒都被她视为暗族最大隐患,被除掉对她来说固然再好不过。但是此时,德莫斯隐忍的表情却引起她莫名的感伤。

“…你到底怎么了…她真的值得你这么拼命吗?回答我!德莫斯——”

这就是血之女神——

性格亦如她封号的色彩,鲜明奔放,永是强硬的,不输的,永远一副高贵而骄傲的王者姿态。即使心中是不快的、悲哀的,她的外在却还要表现为暴躁、表现为神经质和吼叫。

暗色光球包住卡利的身体,带着她飘浮在海水中。她在德莫斯的结界里拼命指手画脚,不住用指责和质问的语气对外面的他凶叱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过的,别对我动法术!你会后悔的!放下我,我叫你放下——”

光球飞起迅速越出神殿,消失在无限的海洋里…

再也听不到卡利的喋喋不休,只剩下纯粹的水流声和坍塌声。

残局的境界中,两位男神互望着,身形对立、眼神交锋,彼此再次紧紧握一下手中的兵刃。

他们都清楚其中的一个已经走到了最后,接下来的战斗将作为公正的裁判,它会择出行完余程的那位神祗,和这所神殿一起陨落,泯灭在大洋中的一角…

海底神殿之外那不知名的所在——

飞鸟争相从灌木里、树丛的枝叶间窜出腾空,成群结队的规模遮蔽了半边天。音律战伊始,敏感的它们最先受到惊扰,纷纷拍着翅膀在半空盘旋、碰撞,几秒后才缔结为慌乱的队伍没头没尾地逃离。

它们的下方正是一所没有硝烟的战场。

一神祗与一亡魂,零落的数量在这里火拼得异常激烈,声势远比千军万马的角逐要壮观得多。

一螺号对一竖琴,高雅悠扬的乐器在这里却成为夺命的利器,没有血腥的搏击便能杀生于无形,比任何锋锐的刀剑更为恐怖。

琴音阵阵,袅袅不绝,演绎着流畅欢悦的曲调,像一只如影随形的魔灵,以轻快的脚步时时追随在卡蕾忒左右。

她无法将它彻底摆脱。渐渐,她的生命,她的灵魂都已接受它的指引,丝丝入扣般为它的旋律着了迷,倾心聆听着它的美妙。全身活跃的细胞慢慢变得麻木,心中没有任何恐惧和痛苦,意识仍是清晰。

卡蕾忒感觉自身的重量正在减轻,她飞起来了,像只自由的鸟儿升到了天上。眼前是一座无比雄伟的峰峦,比奥林帕斯山更高大,一道瀑布从顶峰正中飞流直下落入山脚间那汪清泠的塘水里,疾如一条泛着银光的梭鱼,而她的身体又变成了一朵缭绕不定的云雾,带着笑容温柔地环抱了山的青翠,静静享受着泉水流动的声响,好像竖琴弹奏出的那曲旋律。

宏亮的螺号之声唤醒卡蕾忒即将长眠的大脑,清醒的同时痛苦随之袭来。

琴弦急促地骚乱起来,织就一曲接一曲反击的乐章,而那些钉进皮肉中的丝弦波动最为急促,顿时似缕缕蛆虫在她体内不停蠕动钻蚀,令她疼不堪言。

另一方面,特里同与魔琴间的激烈斗法中,她的身体也充当着两种音律的载体,无论两者的力量增强或是衰落都直接影响到她神经,因此苦难的折磨也是不言而喻。

号音的压力逐步加大,扩散的声响将琴音聚敛后分解为不连贯的音符,竖琴的威力随之减弱。

琴韵一转,节奏从明快变得压抑,亲切的魔灵也翻脸转为不甘示弱的恶鬼,暴露出一副枯骨的形态。就在骇人的骷髅头上,两排钢牙机械地重复撞击的动作,发出“嗑嗑”的响声。它毫无休止地大肆控诉着不满情绪,极尽巧言之能、几近狡辩之态。

倾吐诉说着,恶鬼突然愤怒的狞叫起来,它高举了两臂的骨架,样子声嘶力竭。

此时,竖琴魔力已达鼎盛,灰暗的邪气凌空形成深邃的黑洞,火星闪烁,频频在斡旋无底的深洞内部激烈摩碰,强大的磁力将林间的树叶全部吸起,在空中卷成一个蓝色的圆球滚进黑洞里消踪灭迹。黑洞正在位移,看来要将这里的一切吞没。

特里同鼓涨双腮吹出一系列低缓的声调,这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招式,尽管面色憋得紫红,累得视线模糊的他不敢有半点松懈。伴随长而连贯的尾音响起,他身后的水面怦然沸腾,热波凶浪接连跃起,在百米高空内展开一幕幕水帘。

眼前俱是卡蕾忒惨寰抽搐的样子,终使特里同于心不忍,不由自主降低号音,他做不到用双手扼杀那个鲜活的生命。

几天前,她还温纯若曦的存在,有着婉婉灵动的身影和一笑一颦间流离眉眼处唯妙而传情的神韵,如果没被带到海底神殿的话…

“卡蕾忒,你还好吗——”

他用自己的意识直接和她的大脑对话,这样并不会影响对螺号的鼓吹。

“我能坚持!不要放弃,继续下去!我已经看到胜利了—!”

决绝的回答,是她对他孜孜鼓舞。

“可是就这样放弃生命,放弃这一世生活下去的机会,你真的甘心,真的毫无遗憾吗?”

意识世界一片寂静,听不到她作答,他只看到那个微笑的脸庞被悬于琴梢,面对着他正笑得无声,带着深深的伤愁,笑得娇美也清晰。

“我何尝不会遗憾?沉睡千年终于等到再来世间的机会就为达成心中夙愿,如今看来已是奢望…恐怕又要让立誓的爱人空盼一生…但是,魔琴如果吸取我的力量后继续作恶的话,我反而会死的更加遗憾。所以特里同,你不要顾虑太多,一战到底消除欧拉士的怨魂吧!让我死得其所——”

第十八章 最强的水

魔琴对面,特里同的眼睫一点点颓落下去…

他从未料到卡蕾忒的内心世界居然这么强大,这种强大和她外表的柔弱相比较简直大相径庭。他由衷震撼,由衷折服。

他终于决定让她美丽地死去,因为只有那样她才会走得安心,走得富有尊严。

螺号高亢地歌唱着,嘹亮的声音前所未闻,动听的旋律好似午夜里自天堂传来的弥撒圣曲,由羽翅雪白的小天使们演奏着,用来替人间辟除一切邪恶和秽~物。

仔细听去,勇往直前的乐调中还有隐隐涕零的音符,它便是人鱼王子哀哀的心声,是他倾注毕生情感演绎出的一曲送行绝曲。

水幕应声扑向黑洞,天穹间随即展开一场动魄惊心的角斗和撕咬。黑洞的范围向弱势缩退,在水幕颜色的包围中越来越小直至化为乌有。这一刻,根根维系魔力的琴弦齐步断裂,像一棵苍老的古树失去根部的给养,这把千年的旧琴立时变得暮气沉沦,再也躲不过衰老和死亡。

原谅我,赫克托…

卡蕾忒的身躯从高处飘摇着落下去…

特里同不顾一切地飞身接住她,和她摔在地上。

同时,他看到一道白光挣出她的躯壳,迫不及待向着前面的远方直飞而去,奋勇且壮烈。

他更愿意相信那就是一颗耀眼的星星刚刚滑过夜空,在生命即逝的时刻,不惜以最后的力气完成的至极璀璨的陨落。又或者说那并非陨落,而只是一程最为华丽的转身。

眼中的她再也没了意识,没了反应,再也无法唤醒…

悲痛难耐,特里同将自己的脸紧贴着她的脸,感受她身体上仅存的却也在一点点走远的温度。

卡蕾忒…我们赢了…我们终于战胜魔琴了——

哀嚎像泛滥的潮水,声音高低不等、男女老少各异,混合为特殊的调子从竖琴上拥挤繁多的人脸中漫出,而那些恐怖的面容也在悄然改变。

竖琴再次剧烈震动着缩回巨大体型之时,这些形态各异的人脸摆脱了琴架持久的束缚,逐个化为微小发光的圆球向上空飞舞,莹莹簇簇犹如萤火虫的队伍。

它们就是被吞噬的众多无辜生命的灵魂,艾艾几世都徘徊于六道之外,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它们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轮回和新生。

胜利了——

特里同想,这就是最终的“胜利”,它不属于魔琴,可也不属于他和卡蕾忒——

颓溃的海底神殿内,海王与黑暗之神的战争已近白垩。

双方越战越烈,越战越疾,终于,他们将身形化作一黑一白的两色光线,彼此拧结成麻花一飞向上,穿破殿顶冲入茫茫海泽。

大洋之上频现奇特的天文异象,景致的宏伟壮观丝毫不逊于洋中的激斗。乌云滚滚中不断落下紫亮闪电,光亮的脉波横扫匍匐的海面,冷艳的颜色化作利刃狠狠戳进起伏的水中,反激而起片片煞白开散的浪花。

大海沸腾,盛怒下它发出“汩汩”地怒吼,振臂一挥以狂澜之势撕裂电流连结的网络。又一抖擞,洋面涡流的回旋中钻出几道水龙,摇摆着粗犷的身躯瞬间直入云霄,铠甲般厚重紧密的鳞状云层被它们一攻而破,碎为分裂隔阂的版块。

海中的决战一如既往继续着……

作为主宰黑暗的神祗,水战确实不属德莫斯的专长。然而他完全不顾这些,甚至没有布下任何防御的结界就直接迎战海王。

此时悲愤交加是他的全部心境,杀戮复仇是他的唯一目的。因此,走向极端的他完全失去理性和机智,根本没发现已被狡诈多端的波塞顿轻轻松松引进圈套。

血从海王身上被敌人剑锋所伤的细长创口中涌出,又被海水的波纹冲散得无声无息。海浪来势更加凶恶,压强在混有海王之血的海水空间里不断增长,留给黑暗之神能够施展武力的范围却在缩小。

他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一招一式的发挥显得僵硬而笨拙,完全受制于看不见的力量,败北只能是必然的结果。

海王仗戟趁虚强取,凌势的三叉顶峰泛着歹毒的星夜寒光,在水中布出条条笔直犀利的痕迹。德莫斯侧转不及,被对手武器正中的戟锋倒刺扎中右腰。呻吟一下,张开的口中马上冒起串串气泡。五官有些更色,他空手奋起紧握了那戟的手柄,与海王向前冲刺的力气形成反向的抗衡。

呵呵,黑暗之神,来猜猜看好吗?这世上最为强大的液体究竟是什么——

海王的意念之声向德莫斯发问道。

置身大海中,波塞顿的举止神色总是轻松自若。相隔一戟之锋的咫尺,他嘴唇紧闭,唇畔始终保持从容的笑意,双目炯炯凝望着敌手脸上疼痛绝结的表情,眼睛许久不眨一下。

那就是,我的血——!

海王在自答的同时将冰冷的金属缓缓从德莫斯体内抽出,根本没打算留给他思考的时间。

德莫斯眼前尽是些缭乱不堪的片段,能看得见的唯有流动的银白色。似乎满眼里一会是激流的海水,一会又是迷雾重重的云团,他不能准确判定在这一刻自己的意识是否清醒,因而根本不知道被海王刺伤后自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显然,那后面的事就是,德莫斯被一阵强势的水涡吸入,身体旋转着从深海径直飞出洋面被抛进厚积深邃的云层。双脚朝天,他在高空划出一条弧形饱满的抛物线后再次重重栽进水中,惊得大洋上浪花四溅,高高迭起破碎支离的花瓣…

那边那团金色的光芒是……?

躺在海面上随波逐流,德莫斯静静直视头顶上的骄阳,第一次勇敢地,毫无避讳地让它的炙热触摸他的双目。他贪恋地享受着这种抚慰,不在乎明艳的光彩也在时时灼痛自己的两眼。

黑暗之神,终生注定与光明无缘,想要追随太阳的光芒必会遭受它的伤害。卡蕾忒,你便是那团明亮的光亮、那片高傲的火焰,与我近在咫尺却永远触手不及。我想要认真地爱你,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一定要受伤——

眼帘慢慢合闭,德莫斯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支撑着看下去,想下去。周身的神经还在与疼痛作顽强的抵抗,体力终于在这样的消耗中透了支。

然而我从未后悔……卡蕾忒,我未后悔过对你如此轰轰烈烈的爱——

眼帘垂下的那一刻,德莫斯看到天空中正降下零零落落的透明冰花。

下雪了吗……?

在片片冰凉洁净的六瓣花的飞舞中,德莫斯缓缓向海的深处沉去,将虚弱的身躯完完全全投进蔚蓝的怀抱…

蓝色永是一种很奇特的颜色,是一种表相单调,内涵却深远而丰富的颜色。正像它总具有的那样奇特的力量,可以掩盖一切暴力和血腥,而真实地呈现世间一个本就虚假的盛世和平。

总之在它统治下的世界是庄严的,是幽僻如仙境桃源的。

德莫斯从不曾想过这样的色彩将是他的最后归宿,真是讽刺!他,自黑暗世界降生的提坦神祗,最终竟会选择在蓝色中结束生命!

如今,他的世界已经渐渐静下来了,远离了风声和浪动,他也要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长眠了。

安寂中,德莫斯感觉有个不明生物正循循由远处游过来,但是对于昏昏的他没有采取攻势,而是绕着他频频转动。圆圆的水圈从小到大依次扩开,激起无数的微波涟漪,不断柔柔地拍打着他的身体。

德莫斯迷迷地努力想要把双目睁开。垂死的时刻能做到这一点实属艰辛,他之所以还要大胆尝试一搏,是因为他在自己的末日中并没感到任何的冰冷不适,相反温暖的触觉却越发来得清楚,来得强烈。

好暖,我真的是在海中央吗?还是接近了太阳,终能握到它的光辉——

他终于在急切的心情中打开双眼…

一朵晶莹剔透的水中花亭亭落入他的全部视线,宛如刚才那些从天而降的冰凌。洁白的纱翼在海水的波纹里随意婆娑飘摆,那便是它柔嫩多姿的花瓣。而花心的部分,也就是和他面对面的部位正是一张粉艳似桃花的美人脸,莹莹绽放着温婉的笑容凝对于他,花的全身覆了灿灿的霓虹圣光——那一种为德莫斯涤去身心的疲惫和失意、令他误认为是太阳之光的温暖光辉!而她,是一尊仪态端庄高雅的临凡圣女!

卡蕾忒?

德莫斯实在难以想象,圆睁着不解的眼睛对准她,嘴唇分开就要兴奋地喊出她的名字时却忘记此身正处的环境。一口海水呛入后他立刻咳起来,伤口的疼痛随之再次发作,他在水中失控地抽搐起来。

卡蕾忒迎上来,舒展优美而纤长的玉臂将他正在承受煎熬的身体整个拥纳入怀。朱唇随即吻上去,不加分秒的迟疑,令他再次爆出惊讶的表情。

伤痛消失得很快!

对待自己的神力源卡蕾忒总是毫不吝惜。为使德莫斯迅速恢复体能,她竟口对口为其输送宝贵的养料,充足滋润着他即将枯竭的躯体。

好转后的他反将她紧紧抱住,再也不肯轻易放开。他能够肯定那绝对就是她!绝无仅有的温暖光芒和安祥的气息,仅仅属于真正的“爱与光明的使者”。

卡蕾忒!真的是你…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没用意念回应他,头轻轻靠上他一侧的肩,美貌脸庞上依然是未曾改变的笑容,明朗而慈爱,安静却明艳,时时刻刻牵动着德莫斯的心弦。

他们久久保持这样的姿态,像是在响着动人旋律的八音盒圆球里的男女那样互相依偎着,亲密的身躯伴随平缓的水流悠悠旋转,金色与黑色的发丝漾在水影中一闪一现,全景俱是幅浪漫而惬意的画面…

第十九章 羸的代价

“黑暗之神,你真是皮实!居然还活着?”

犹如大海上瞬息万变的风浪,海王一声惊呼的意念波在这时传入德莫斯大脑中,使他和卡蕾忒重逢相拥的喜悦热度骤然降温。

海王已经游到他们近前,手提杀机毕现的三叉戟。

德莫斯正要以身护住卡蕾忒,却见她的身形一转,竟然自他的眼前消失不见。接下来,他感到有股全新的提坦力量融进自己体内,他的全身顿时昭昭勃发。

怎么可能?难道——

德莫斯的表情悚异非常,可是已经没有多余时间容他继续多想什么,因为海王面带嘲笑抖三叉戟已经分水杀过来。德莫斯连忙猛一挥臂,海水竟然随着他的这一动作翻起阵阵狂澜,湛蓝的大海也霎时转为一洋黑水。

“这是……控水的力量!难道是你,卡蕾忒?”

惊讶之余,德莫斯用意念向她发问。

“我的母亲忒提斯是海洋女神,因此我有拥有那种力量。和你的神力源合体,我得以充分凝神汇气,才使控水力量充分发挥出来。德莫斯,就让你我联手击败波塞顿吧!”

卡蕾忒也以意念做出回应。

“好!”

海王真是大开了眼界,当了几千年水域的首领,今天竟然领教了暗界之王在自己眼前操控水流。他气哼哼搅动三叉戟向德莫斯发起进攻,在两个处于打斗模式中的神祗身后,两股势力相当的涡流犹如两条巨龙,在海水中相互角逐抗争,疾疾不休。最终,以德莫斯力量幻出的涡流吞掉了海王幻出的涡流,势头变得更厉。

海王意识到不能再拖延战机,震怒下他甩去褴褛的上衣,又一次暴露出外伤。

这回,海水又一次沸腾,却更为直接,更速攀沸点,不容任何缓冲的时间。整片海域眨眼之间变为了煮熟的热水。

波塞顿疯了!为了取胜,竟不顾他统治下海中生物的性命了——

德莫斯暗暗心跳。

然而洋面上,飞雪皑皑荡势也愈发凶猛。从德莫斯和卡蕾忒相遇后,这些冰花就从天空一刻未停地飞落下来。如今,它们的数量越落越多,阵势越演越烈,而且此时每片冰花似乎变为顽硬的石子,落进咸而烫的海水中海水也不化不溶。逐渐,海水中充满了稠密的坚硬六角冰,如身体半透明的浮游生物在神祗的身体间穿梭着,海水的热度也在骤减。

“这怎么可能…冰雪,在海水中居然不会溶化?”

海王显然难以接受眼前种种怪异的现象,神色和意念波中全是恐惧。

德莫斯身后的巨大水涡自两个对立的神祗头顶一越而过,自海王下半身再次翻起,继而将海王整身卷进湍流中。

“德莫斯,我们出海!”

卡蕾忒的意念波在这时做出提醒。

德莫斯急急忙忙飞身越出海面,与他同时冲出去的是那水涡。它犹如一条水龙带着海王的身躯瞬间出海,直直朝着云霄的方向插~入苍空,又在眨眼之间变为一条硕长坚硬的冰龙,海王就被封冻在在那半张的龙嘴之中,挣扎动身不得。

德莫斯在半截空中定住身形,左臂不由自主向下展开五根手指,立马发出一袭冻气。

德莫斯清楚是卡蕾忒利用他的身体使出的法术,因为和他的力量合一,她这时幻出的冻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低头向下面的大海去,德莫斯不觉暗吃一惊。

原本蔚色的水纹海面上已经冻结成冰,一簇簇一座座冰笋高直如柱,每个的顶端俱是尖而利,整个海面在刚才冻气的法术下变成了一池冰刀丛林,而困身海王波塞顿的巨大冰龙就高高耸于众冰刀之中。

默契使然,德莫斯抓住这个关键机会将右手中的“毁灭”往头上更高处抛去。浓重云霄之下,“毁灭”以剑锋指下的姿态化为一道凌势的闪电豁然从天而降,犹如为其开道的礼炮,像一支惩戒罪恶的披靡之箭击中海王全身。

攻击声和嚎叫声混在一处,冰龙的龙头处火星华光闪成一片。不多时那冰龙便自行碎裂,众多大小不等的冰块和海王已被击成重伤的躯体一起向下空落去,沉沉砸在了冻冰的洋面。

“扑~嗤”——

一声穿刺的响声过后,海王整个身体被一簇密集林立的冰笋尖峰贯穿。他那张俊美蛊惑的脸孔在闪电的重创后被破了相,如今又遭两枚尖细冰笋穿皮而过,叫人惨不忍睹。

海王濒死身躯抽搐了两下,一对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慢慢降落于他面前的德莫斯。

虽然取胜,可德莫斯脸上不仅没有一丝欢兴,反而凝暗的表情越来越重。

“波塞顿……转生以来,你是第一个被我亲手灭除的提坦神祗……”

望着海王那具残躯,德莫斯有些伤感的慢慢说道。

“…你以为真的赢了吗,德莫斯?你最终失去的乃是被你认为最宝贵的东西……其实,你输的比我还要惨!呵呵呵呵呵呵……”

虽然此时海王的面容已然做不出任何或惊或喜的表情,可他从喉结之中生~钻~硬~挤出的一连串浑厚定定的声音却能让德莫斯听出强烈的遗憾和不甘。

德莫斯心情瞬间转得更加阴郁更加暗淡,冰冻法术在他这样的心境中弱下去。

一阵硬~物断开的脆响声中,冰冻的洋面全部解封,海水裹着海王的身体向大洋深处而去。

德莫斯紧随其后,目送海王一直沉入海的深处,与海底神殿的残垣废墟融为一体……

探出水面,他再次看到卡蕾忒,面色平静,身体轻得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纸那样伫立在水波之上。她全身的影像几近变为透明,就快要与海的颜色纳为一体。和德莫斯无声的对望中,她投来一个淡然的微笑,既有安心,又为不舍。

“卡蕾忒……为什么会这样……告诉我……”

德莫斯神色痛苦一片,声音颤抖着问了一句,最后还是哽到再也说不出话。他心中已经明白,此刻自己所看到的卡蕾忒并非她的真身。

面前的身影没有回答的意念波传来,她望着德莫斯,清透美丽的双眼噗噗闪闪着几点星光,那便是离别的热泪。

一个海浪迎上来,径直朝她的身影打过去…

“不——”

德莫斯发出绝望的呼叫,奋力伸手向她抓去,却始终没能握住那纤纤指尖的温度。

又在海中好一阵翻找均没寻到卡蕾忒的倩影,德莫斯更为着急,又把头伸出海面四处搜求着。眼下,他必须找到卡蕾忒的真身,除了那身影,再没有其他知情者了。

眼前一片目眩,他感觉这无边的大海就是一方平缓巨型的蓝色镜面,而他是镜中世界的迷失者,茫然无序地找寻着迷失的爱人,也找寻着迷失的自己。

两点闪亮的小丘正在向德莫斯飞速靠近。

那是一对海豚,两点小丘是它们并身在阳光下光溜背鳍反射出的光亮。它们发现德莫斯后立即发出刺耳的叫声,围着他不停游成一个圆圈。

鼓鼓的海风将阵阵螺音从看不到底的远方吹送过来。

“黑暗之神,想见卡蕾忒的话,请让这对海豚为你引路!”

一个声音传进德莫斯耳中,听起来熟悉得很,他马上想到这声音和螺音都是来自特里同,那个在海底战场上突然逃掉的神祗!

对啊,怎么会忘掉还有他!

德莫斯立刻来了精神,窜身骑到那对海豚中形态稍大的身上,抓住它的背鳍拍一拍它的身体:

“谢了!带我去找她。”

海豚们高亢地举头叫两声,像是为彼此发出“预备,出发”的口令,随后再次分水滑向目的地…

大海再次退为寂静状态后,就在海岸的一侧角落独傲的站立着一名男子,淡淡的眼神久望着德莫斯随海豚游走而去的方向,湖蓝色的头发被海风慵慵吹抚着。

在他身后的空气中,一个紫色短发的美女现出纤柔之躯,看他那副专注的模样不觉凌势一笑。

“你还没死心吗卡摩德?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妹妹现在和黑暗之神的关系绝不一般,这样看来何时才会轮到你呢?”

这女子正是前不久在雅典的那个血色月夜中,匿身于卡蕾忒下榻的酒店中被德莫斯发现的提坦神祗。而她身边湖蓝头发的年轻男子正是多日前负气离开团队的卡摩德,卡蕾忒的哥哥。卡摩德愤然回身朝那紫发女神祗伸出右臂显然被她刚才的话激怒。而在他出臂的同时一记冷光闪过,“芒石”宝刀被主人召唤而出的第一时刻便架在那多嘴神祗的脖子上。

“我告诉你,卡蕾忒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与你们这班赫拉的党羽没完——”

卡摩德对她恶狠狠瞪眼,咬牙切齿嚷道。

“吩咐奥林帕斯神祗按兵不动是大神宙斯的意思,你和我急什么急!有本事,你把你的刀对准宙斯去!真是床上床下两副样,翻脸不认人!”

在女神祗又气又有些怕的争辩中,卡摩德慢慢撤了刀,眼神却依旧冰封狠狠。果然,经过刚才的一下那神祗老实了很多,再不敢神气活现了。

“和我回圣山吧,暗与海两族的这场激烈交锋事出可疑,如今我需向大神汇报一二。”

她有些讨好地向他征求意见。

“你自己回去,我还有其他安排!”

答话中卡摩德再次面向大海,心里暗暗自忖起来。

卡蕾忒出了如此大的事,柏修那家伙居然没有联系奥林帕斯,也没有单独联系我。看来,这回提坦两界神祗之战的内幕绝不简单——

……

第二十章 裂魂法术

德莫斯骑在海豚身上只觉脚下像生出两只翅膀,驾起他飞驰而去。他紧闭着眼,怕时间长了双目被海风涩干,湿润的冷风从他耳旁呼呼掠过很久一段时间后飞行才停住。

睁开眼的那刻他呆住了,真不晓得自己究竟被带到了什么隐秘所在。

这里,上空的天和下方的海,还有陆地上的植物全部都是彻头彻尾的蓝色,在这庄严神圣的色彩间又散发着朦胧而慵懒的荧光,让他顿觉有如踏入仙谷的飘悠恍惚感。

德莫斯将信将疑间从海豚背上跳到陆地。脚下,他只看到茶白色的水晶铺出一条条细长绵延的小路,其间偶有盛开的蓝色透明的三瓣花朵点缀。极小心迈开一步,朵朵蓝花立即被他双腿间带起的微风吹散,在清澈的空气里轻盈地化为荧粉,而地上闪烁微光的茶色碎粒便发出阵阵悦耳宁神的脆响。

若不是亲眼所见,德莫斯也不相信世间真会有这么个清幽的好去处,心灵上刚刚被战火留下的余震此时已完全平息。不仅如此,在这个旷世仙幽的奇特魅力洗礼下,贪、嗔、欺等欲念都会缩退为灰垢与尘埃,然后随风散去,最后只留下心灵中最为纯粹的净与静。

“你终于来了,黑暗之神。”

气氛异为安静,除了极其微弱却奇特的螺音一直在空冥之中响奏着,因而特里同的嗓音也不乏清晰。

德莫斯立即循声沿着水晶路走上来。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不错,是我以螺号之音作为指引,让那对海豚带你来,为的正是她…”

特里同与德莫斯对话一句侧了侧身,亮出身后方的一床七彩珊瑚岩,岩石上躺的正是德莫斯一直苦苦寻觅无果的卡蕾忒。

德莫斯大步流星奔跑过去。

没错,真的是她,穿着水战时德莫斯所见的宛如水中之花的白纱长裙安静地沉睡着,两臂抱于胸前食指轻轻交叉在一起。在她额头上方,特里同的螺号在和她眉心间隔一段距离的位置凌空悬浮。不知它的主人使的什么法术,那螺号竟自己一边缓慢的自转着,一边发出低沉的螺音。

她的容貌还是那样清婉醉人,眉目间悠荡着一丝释然而欣慰的浅笑,紧闭的双眼眼角莹莹润润,教德莫斯瞬息忆起她的身影被海浪击碎前离别的泪光。

没错,是她,真的是卡蕾忒,那朵洁白优娆的水中花——

“卡蕾忒!”

德莫斯急切呼唤她,举手去握她的手却电击般弹回去,因为触摸到的那份冰冷真正使他感觉恐惧。他又看遍她周身血淋淋的伤口,手指颤抖着,自始至终没有落下的勇气。

“想必你已经知道她被附有欧拉士怨灵的魔琴袭击的事。虽然最终魔琴的力量得到销毁,但她…”

特里同上前一步,郁郁做出陈述。

“是你们!又是你们海族所为——”

德莫斯的神态随着特里同诉说的节奏发生着变化,凶恶的两眼中那点明朗的黑魄逼紧特里同,就像猎枪的准星精确地向猎物瞄了准。

“你……居然怪罪我们?”

特里同轻笑德莫斯的不知好歹,尤是注意到他在爆发雷霆的时刻右手习惯地召出了武器“毁灭”长剑时,特里同表现得更为镇定和冷淡。

“黑暗之神,老实说我对你并不很了解,但是只对你孤身闯入海底神殿,不惜以提坦神族的至宝换取心爱人的举动,敌对的我不得不为你的胆识与魄力折服,可是如今,我看到的完全是个没有责任感,满心充满战争欲与权欲的粗莽神祗!我问你,在你心中,卡蕾忒远和雅典娜宝石相比哪个更为重要?你最珍视在乎的,究竟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万神之神的王位,还是和卡蕾忒的感情?”

“…我…”

德莫斯完全语塞,俊挺的五官溢满羞愧,这是他头一次被个孩子问得讶然失言,而且问的问题居然一针见血。

特里同的提问虽然有条不紊,态度和语气保持不温不火,但蕴含其中的杀伤力远比愤怒更加凶狠更加强硬,将德莫斯的自尊毫无情面的逼向绝境。

等待中,特里同的表情因无奈而变僵。走近卡蕾忒,他眼神悲伤地凝望沉睡中的她。

“卡蕾忒的心…从进入海底神殿起就一直牵挂你的身上。她渴望见你,却又不想你为拯救她而涉险,矛盾的内心时时承受着无比痛苦与煎熬。而你呢?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进入海底神殿难道只为和海王争夺雅典娜宝石的归属而不是救她吗?如果真是这样,你真是辜负她了,不仅辜负她对你的信任与寄托,还辜负她在生命逝去的最后瞬间对你的守护。”

“守护…”

“是啊,你应该早就看出来,海战之时现身助你的,并不是卡蕾忒的真身对吗。”

看到德莫斯脸色暗然,特里同停一下继续做出解释。

“当初在海底神殿,卡蕾忒因设计救你被海王识破引来杀身之祸。遭魔琴重创后为带她避开敌人,也为了争取多一分的时间等你,我只好带她来到这里,在众神统治的时代被称为‘海之尽头’的地方,也就是人类口中常常提及的‘天涯海角’。而身受重伤的卡蕾忒却时时惦念着你的安危,为助你战胜海王,她求我使用提坦神祗法术中最为危险的禁忌‘裂魂术’分出她的一半元灵,并以螺号之音将那半元灵送到你的身边……现在黑暗之神,你应该明白你和海王战斗的时候这边卡蕾忒所发生的事的一切始末了吧。”

一口气将整个过程清清楚楚讲完,特里同便安静下去,在沉默中那双酒红色的眼眸始终对准德莫斯,认真看着他的表情和举动。

事实上,自从听到特里同嘴里说出“裂魂术”这个名词后,德莫斯的耳朵就再也听不进任何只言片语。

不消对方再多解释,德莫斯知道后果。

元灵,即人类常说的灵魂。无论什么原因,主动或者被动,提坦神祗的元灵一旦脱离肉身就会非常消耗精气和自身的神力源,况且是在肉身受重伤的情形下。

如今卡蕾忒又拼力将元灵分出一半飞回位于极远之处的德莫斯身边,利用元灵的神力源为其疗伤后与他合力对抗海王。诸多不利因素合在一起,使神力源消耗过大。

说不定,那一半元灵已经……

德莫斯只觉眼前忽地一暗,全身瘫软在珊瑚床畔。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那种必然的结局,卡蕾忒的那半元灵已经灰飞烟灭,永不存于世上!

脑中再次回放的片段便是她立于海面逐渐散去的身影和决别时的潸然之泪。

“你注定要与卡蕾忒失之交臂!你们的爱情会有花无果,恋人将阴阳永隔,永远无法走到一起!”

“你最终失去的乃是被你认为最宝贵的东西,输的比我还要惨!呵呵呵呵呵呵……”

美杜莎自绝前的诅咒在他的耳旁恶恶重复起来,波塞顿死前诡异的笑声为之相伴,搅得德莫斯的头快要爆炸。

你们都在嘲笑我的愚蠢,嘲笑我必输的结局——是我输了,我真的好蠢,而我却是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才领悟到这样的结局——

满心愧疚悔恨,德莫斯悲切至极,沉重的头颅向卡蕾忒一动不动的躯体靠近。当德莫斯的脸最终靠到她交叉的双手的那一刻,那发僵而已冰凉的皮肤立刻让他身体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猛然抖了抖。

“卡蕾忒……回答我,和我说话……求你!”

德莫斯慢慢合上目光凄暗的两眼,又静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她没完没了说起来,声音却缓慢而轻悠。

“我只为你而来……这是真的!我潜入海底,与波塞顿死战,真的只为了你……雅典娜宝石不算什么,权利不算什么……从始至终我想得到的就只有你,仅你而已!请你相信我!求你答我……答我啊……我确实是个傻瓜,是个混蛋……我居然不知你会对我有如此多的期盼……我负了你!是我负了你……”

“德莫斯——”

就在德莫斯失神地靠在珊瑚床边如自言自语那样反复小声念叨的时候,卡蕾忒的身体发出一声清晰的呼唤。

“是你吗?卡蕾忒?你终于应我了!”

德莫斯立刻抬起头看向她。虽然她还是保持着平躺的姿态纹丝未动,眼睛也一眨不眨,可德莫斯还是呈现出异常兴奋的神态,不停大喊着:

“特里同!快看,卡蕾忒她还活着,她没事了!她刚才叫我了——”

特里同依旧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德莫斯脸上因激动而复现的光辉,他不想将实话告诉德莫斯,自己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举目投向卡蕾忒眉心上方悬浮转动的螺号,特里同看到他那最得意的法器此时周身正散发出一种奇特的蓝光。这种光特里同从前从未见过,朦胧且柔和,教人看久了也不会觉得哪里不舒服。终于他明白了,刚才德莫斯说听到了卡蕾忒的声音并不是悲伤中的幻听,而是卡蕾忒体内所剩的另一半的元灵直接向他发出了意念波。

“德莫斯,快离开这里吧……”

“卡蕾忒?你……”

德莫斯总算分辨出那柔柔动听的声音响在了他的脑中而非耳畔,于是也以意念波回应起来。

“你为何又说要我离开的话?在海底神殿我就对你说过我来就是为了带你走!”

“我知道,也信你,只是如今的我已经无法离开了。在最后和你合体而战中已耗损半个元灵,所剩这一半如今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又如何与你一同离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德莫斯登时无语。目光失措地落在卡蕾忒植物人一般的身躯上,神色再次褪为痛楚而失落。

“你走吧,你有太多的事要做,这种时间都会静止的地方不适合你,走吧……走啊!”

卡蕾忒的意念波一遍又一遍催促着德莫斯,口气也从恳请慢慢变得强硬。

第二十一章 回生良药

“不!我绝对不会走——”

珊瑚床边,德莫斯的意念波也回复得尤为坚决。俯身下去,他抱起卡蕾忒,让她没有知觉的上半身靠在他的怀中。

“我不会走!我本为你而来,现在你要留在下,那我也不会离开,我就陪你在这天涯海角相守,在这世间情侣心中向往的浪漫之地中相随,直到分不清白夜,直到彼此的肉体化灰化烟,好么…”

“德莫斯……”

卡蕾忒的意念波静下来,像是被他感动。

“我爱你,真的爱你!你一直都懂,却也一直在逃。这下好了,我们同在这方天地中,无论你爱或不爱,都不会再次躲开我。而我呢,不管你爱或不爱,也不必再次辛苦地追下去……”

德莫斯的意念波也在这里停住,他已再次哽咽,实在无法将意念传递下去。

“哎……你何必如此!你又怎知……我心里面没你……”

卡蕾忒的意念波做出一个长叹,倾语娓娓转到最后,那意念之声更是轻得可怜,然而却被德莫斯捕捉个完完整整。

怆伤的表情被瞬间而来的惊愕凝了几秒,德莫斯的神色才逐渐恢复平静。他不再发出任何意念波,而是用手为卡蕾忒重新整顺了长长的头发和睡姿,面带温柔却悲哀的浅笑。

特里同就站在一旁。他无法直接进入卡蕾忒和德莫斯之间的意念界,因而无法得知他们两个通过意念波都在说什么。

特里同注视着德莫斯搂着卡蕾忒,悠悠轻晃他们两个的身体。特里同眼中,德莫斯那过度悲伤的躯壳极像一个陈年老钟的钟摆,因钟表内部零件的锈化以及发条动力的缺失,只会做着僵固而渐近停止的摆动动作的腐朽钟摆。

一阵大风平地卷起,呜呜戚戚的声响和这“天涯海角”幽辟的氛围显然极为不称。狂风阵势嚣烈,折断了玉树梢头的翠枝,碾碎晶石地间的花蕊,一时荧光扑散,遮天乱舞,似乎整个世界就要被莫名的风摧毁,再次吹回到混沌的原始之初。

只有身为神祗的特里同明白这风正是黑暗之神的发疯所为,但他还不想阻止这失意者的肆意破坏。如果这是他现如今仅有的发泄途径的话,那么便由他去吧——

狂风,随着时间的点滴流失缓停了凌虐的势头。过度的法术消耗以及过久的演幻时间都使德莫斯自身的气力接近枯涸。

待萤色花粉淡去之后,特里同的视野才重新清晰起来。

就在前方,德莫斯的身体已不再摆动,而躺靠在他胸前的卡蕾忒也维持着老样子,冰凉的身体没有半丝声动。

突然,特里同被德莫斯一侧眼角闪亮的东西所吸引。那闪亮的东西只是很小的点滴,而且刚刚展露出头,便从那半张被凌乱黑发遮蔽着的,从前总是俊逸张扬此刻却神色低靡的脸庞迅速滑落下去。。

那是黑暗之神的眼泪——

特里同异常肯定——

那泪水正是德莫斯最为真实的情感写照,也只有他真正的爱人才会令他如此哀恸,如此动容——

向前几步,特里同故意与德莫斯挨得更接近了些。盯住对方的双眸,他终于寻到想要得到的证据。

泪水的源头,在那双哀若冷灰的眼睛里,两只黑色的眸子依旧深邃清晰,如宇宙中寂静的繁星辰河。

没错,他对卡蕾忒的爱确实是真!只有心无杂念地去爱,才会拥有这种清澈的眸光——

一切猜测已确切无疑,特里同总算得以安心。

“黑暗之神,不要这样!卡蕾忒……还有救!”

特里同说完这句,德莫斯才慢慢动了动头。从他毫无表情地神态中特里同仅仅读出了不屑和质疑。于是,他再次重复一句,面色诚恳。

“相信我!我可以唤醒卡蕾忒。”

“你是在开玩笑,还是不愿我留下?如果真还有办法,你为何不早施展……”

特里同付诸一笑,但这次,他的笑容格外鲜明坚定。右臂一挥,他把卡蕾忒身体上空转着的螺号取到掌心。

“特里同,你那螺到底是……”

“由于使用了‘裂魂术’,卡蕾忒的元灵一分为二,一半滞留于她的体内,一半脱离肉身助你海战。而我一直以来都在用不间断的螺音稳住那离壳的元灵,才使它在战后耗尽神力源也没有灰飞烟灭。现在,这离壳的半个元灵便存于我的螺号内!”

听到这德莫斯才回想起来,就在自己扳起卡蕾忒上半身的时候,那只原本就一直浮在她眉心上方的螺号就自动飘到更高处转动着,一直未曾离远她的身躯,也一直没有停止自行吹奏。螺音始终很轻,就像寻常人耳鸣一样的低分贝。只是当时因为心情不佳的缘故,德莫斯一直顾不上在意这些。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卡蕾忒才会彻底醒过来?”

德莫斯听到关键,赶忙追问起来。

“接下来……只缺我的两样东西!”

特里同的面色突然变厉,一对瞳仁骤然回缩。他紧攥了螺号,用锋利的螺口边缘划开另一手的手腕。

“你在干嘛——你疯了吗?为何自残身体……”

德莫斯看到特里同腕部正喷流不止的鲜血诧声对他大叫,然而叫到后来声音便沉了下去,他再次惊呆于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血从特里同的伤口涌出后并不似常规那般往下落,而是化作一粒粒饱满红润的圆珠,闪着夺目的光辉如同晶石,围着特里同的身体飘飘荡荡。

这时的特里同满眼含泪,隐忍的伤痛不适感使他的五官微微抽动。那泪水在夺眶而出的一刻也没有流下去,继而化为透明的微小晶体。这两色晶体很快就混合到一起浮游着,始终聚在特里同周围。

“你难道没有听说,人鱼的血泪是起死回生的良药?”

答完德莫斯的疑问,特里同抬双手把螺号的吹嘴放入口,他一边“呜呜喁喁”地吹起来,一边随那些血泪化晶的颗粒升到高空。

螺音渐渐嘹亮,螺号整体发出一种强烈的亮光,五色交辉,煞为奇特。在螺音节律的伴奏下,整个天涯海角内山川花木本身的荧光更盛了一重,好像受到螺音的召唤和螺号发出的光辉共鸣起来。

空中,特里同的血泪之晶在这个时刻彼此挨近,渐渐汇拢为一个光球,闪着和螺号发出的鳞色相同无二的五色华彩,最后从半空一个飞跃,落入卡蕾忒半僵的躯壳内。

“裂魂合一!元灵归位——”

断然结束吹螺,特里同自空中高声朗朗喊了一句,随后鼓励道:

“努力睁开眼,卡蕾忒!快,为了爱你的人……”

鼓舞着说完这句话,特里同飞身落入下空的海水中。弯下头没水一个大翻身间,他已变身为一条人鱼,从海中高高翘起闪着鳞光的鱼尾。

德莫斯察觉到卡蕾忒的身体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就在光球进驻她的身躯后,一股气息独特的力量便舞起了她的长发和裙摆,像是一阵奇异的暖风抚慰了她,使她周身的体温开始缓缓的攀升了。

“扑通——扑通——”

德莫斯听到了在她体内那颗炽热之心的心跳声,节奏规律而有力,再次充斥着盎然的生机。

“我的神!你好转了,终于好转了——”

德莫斯自然万分激动,他站起来把卡蕾忒放回到珊瑚床上再次细细审查。

她的脸色和五官一片莹润,周身外伤已愈合如初,肌肤也重现了光泽和弹性。

德莫斯长出口气,总算真的安心了。

“谢谢你,特里同!没有你,我真的不知该怎样救回卡蕾忒!”

转眼看向已化为人鱼的海族大王子,由衷地说道。

“只是,身为海族神祗,你为何如此帮助我和她?”

德莫斯至今感到疑惑,索性趁现在问个清楚。

“当初,是我以迷魂螺号将卡蕾忒拐进海底曾向她承诺,定会护她安全,因此我对她有责任。而且……”

特里同顿了一下,酒红色的眼眸专神地望向卡蕾忒,闪烁的眸光充满深情与不舍。

“我很喜欢卡蕾忒。神代,忒提斯女神从圣山返回海洋后,终日向每位海族神祗们提及最多的就是她的女儿。那时候我就对这个素未见面的妹妹产生出太多好奇和幻想。我相信,这个妹妹一定会像她的母亲那样,美丽而温柔,善良并端庄。这一世,终于有幸与她相识,就算要以生命为代价,我也愿守护她……”

“特里同……”

“黑暗之神,我最先没有使用人鱼血泪施救的原因,是因为对你进行考验。如果你也是像海王那样野心勃勃的神祗,我断不会费劲心力去唤醒卡蕾忒,而宁愿她永远留在与世隔绝无争的天涯海角。”

“明白了……真的感谢你!”

德莫斯认真听完,郑重地对特里同点点头。

“那么,请永远珍视她,爱护她!拜托了——”

特里同上身向后倒去,一转扎入深海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第二十二章 情缘情劫

“德莫斯…”

一声浅浅呼唤像从沉睡中初醒,把德莫斯的视线簌地拉回到海岸上的珊瑚床。

卡蕾忒已经张开眼帘,神色稍有疲惫。

“你终于醒了睡美人……”

德莫斯蹲下来靠近她的脸,刻意压制异常激动喜悦的心情。拉住她的一只手,他声音轻柔地说了一句。

“……嗨,你还好吗?”

她带着潺潺的微笑目不转睛地望他,笑容还是像从前那样美,那样醉人。变得清澈的眸间俱是他那张俊脸的影像,神色不再焦虑,不再悲切,全部被款款温情填满。

“我还好,非常好。你呢懒惰公主?你真的睡得太久了……”

蕴含真情的对话并不需太多的修饰,再简单直白,也会达到精彩华丽的效果。正因为曾经并肩作战,德莫斯和卡蕾忒之间的关系已经大有转变,变得不再敌对,变得更像一对交往已经多年,彼此颇有默契的旧友。

——

返回人界雅典的中途,德莫斯利用法术为他和卡蕾忒重新换好暂新的衣装。

Grand Bretagne 立于眼前,他和她几乎同时止住脚步。立于台阶前,他的身体向她靠了又靠。

“嗯…”

卡蕾忒极难为情,本能感觉到德莫斯正在接近过来的嘴唇,携着火热的雄性气息,她急忙低了头躲避。

“…谢谢你……救我回来。”

“我并不想听这些道谢的话……卡蕾忒,我至今都在怀念联手海战时你那一吻,也永远都会记住你的话。你说过,你心里有我,对吗?”

“……都忘了吧。我们,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不是吗?”

卡蕾忒清楚德莫斯并不会就此放弃,于是率先表态,击碎他所有的幻想。可是,此时态度冷却下去的她,心中居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涩痛。莫非,那痛是内心对自己口是心非的谴责?是对自己欺人终自欺的惩罚?

德莫斯显出几分诧异,诧异于卡蕾忒的热情何以淡退得这么快。

“卡蕾忒——”

声音从高高的石阶处传出。荷西的步伐像是流星赶月,急急冲到卡蕾忒和德莫斯之间。

“你……怎么在这?”

卡蕾忒感到意外。

“和柏修一起从回到陆地后我每天都会来饭店。一是柏修的伤需要有人照应,二也为等待你的消息。”

荷西对她笑笑,脸上表情现不出没有太多惊喜和激动,依旧温和如故。当他将目光转向德莫斯的时候,那过于平静的神态所表现出更多的便是十足的冷淡和反感。他的眼神犀利非常,似乎正在盯紧德莫斯的每个动作。

“多谢你学长,是你救了卡蕾忒。改天我一定亲自登门致谢。”

“不必了。”

德莫斯又怎会感受不到荷西对自己的仇视,也象征性的礼貌应付一句。

“那么,告辞了。”

德莫斯又看了看卡蕾忒,随后在她的目送中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德莫斯……”

卡蕾忒追了两步,等他停了身,自己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那件事我自会有所交代。过几天方便时间,我联系你。”

“好……”

从德莫斯面容之中的郑色卡蕾忒明白他话里的“那件事”指的是什么,于是对他重重点点头,才跟着荷西登上一连串的台阶,转进了大堂的玻璃大门。

这回,换德莫斯默默目送了那对情侣的身影消失在饭店大堂的一角。他感到非常失落,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几乎忘了他的存在。他,才是你对我态度逆转的根源吧。我突然很怀念,怀念那个天涯海角,那个唯一可以与你独处的世外桃源——

卡蕾忒,我拼尽性命救你回来,为何又要亲手将你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怀中?这究竟是什么?是你我的情缘,还是你我的情劫——

带着失意和不甘,德莫斯利用“空间瞬移”眨眼现身在他的绘画工作室里。站在一间画室屈指算来,他才发现关于那副祝福女神的画像自己已经错过了和雇主约定的交画日期。

完了,这下又得罪了一位“上帝”,还要赔付相当一笔合同违约金。

事虽如此,德莫斯依旧不以为然。

一股熟悉的醇香味道热腾腾地冲进德莫斯的鼻腔,味道来自厨吧,正是他忠心的侍从诺亚调煮出的醇黑咖啡味道。

太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了——

德莫斯心头的雾霾终于被这香浓的味道冲散,他笑出了欢乐的声音。



大海的故事讲到这里已近尾声,剔除罪恶,它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与庄重。

每当潮涨的夜晚,行船的人们都会听到海面上传出的阵阵螺音,似是呜呜的汽笛,清清或隐隐不断,如歌如诉,那便是人鱼王子特里同在思念远方的亲人与爱人时所唱响的心声——

——

荷西每天下午都去卡蕾忒所处的饭店房间,为女友送美味可口营养丰富的羹汤。

“今天又是什么?”

傍晚五点,荷西带着问候准时出现。他进来刚放下手提的保温桶,卡蕾忒也不客气,大咧咧凑上来伸手就要去掀保温桶的盖子。

“馋猫招打!”

荷西眼尖,轻轻一掌打回卡蕾忒的猫爪子。

“这里这里!我大老远过来,也没有犒赏……”

他对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嘴。

卡蕾忒笑嘻嘻踮脚快速吻一下荷西的嘴唇,然后又把目光瞄向餐桌的食桶。

“不行,太敷衍,这个不能算数!”

“内,澳巴~”(哥哥啊……)

卡蕾忒用撒娇的口吻搬出从韩剧里学来的一句韩语抗议了一下,然后重又含羞送吻上去。

才刚刚碰到荷西的嘴唇,她整个身体便被他紧紧搂抱住,他重重的吻她,持久而用力。

“像这样的,才算过关!”

湿吻持续了一段时间,荷西才放开卡蕾忒。

“真是的,就为喝你一口汤,我居然要赔上身体,出卖色相……”

卡蕾忒眉头皱皱,撅起樱桃嘴。

“喂喂,只是亲一下,哪有赔上身体……不过,等你身体彻底好了,我们倒是可以试试……”

荷西表情变得暧昧起来,他伸出两只手,十根手指灵活的动个不停,坏笑着在卡蕾忒眼前装样子。

卡蕾忒强忍快要喷出的笑,红着脸把头扭到一旁不再理他。

“所以宝贝,为了我们的幸福,你一定赶快好起来,现在快点来喝汤吧。”

荷西闹够了,亲手拧开保温桶的盖子。

一股香气特别的味道从光亮的不锈钢内胆中散出来,飘着油花的奶色汤水就静卧在容器里面。浓浓的汁液裹着白的蘑菇,黑的木耳,红的枸杞,以及其他几种卡蕾忒叫不出名的食材,样子肥美甘纯,令她顿时胃口大开。

荷西用保温桶的套碗盛了一些端到卡蕾忒面前,她马上浅尝了第一口。

这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的绝美味道,肉的浓厚中隐隐带着中药的草香,咽一口下去,唇齿之间也会久久存着那绵绸悠长的香味。

“哇!好棒哦,这回又是什么汤?”

卡蕾忒又饮了几口,才问荷西。

“乌鸡百药汤,给你补补血。”

“荷西,我已经全好了,你不必再熬汤给我了……”

卡蕾忒喝着喝着勺子停住,她有些过意不去。

她生活的地方是希腊,很多煲汤的食材本地根本没有,全靠荷西在中国的家人通过国际快递闪运到这里,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运费自然不菲。

“你只喝了三天而已,要坚持喝才会有成效。放心,我妈是南方人,她有很多祖传秘方,针对不同病症用不同的煲汤配方。相信我,还要喝一阵。”

荷西所言确实不虚。他出生于中国心脏地区,是在皇城脚下长大的祖国花朵,父亲是地道北方土著,而母亲则是温婉贤惠的南方妹子。南方人善喝汤,一日三餐不能没汤,所以南方人无论男女,大多保养得皮肤细润身材好。而善喝汤,首要便会煲汤。

就拿眼下卡蕾忒饮的这道来说,取新鲜的乌鸡整只剁块滚过开水,焯血后与泡开的香菇木耳冬笋红枣连同生姜片一并放入炖盅中炖一个上午。

因为是提气补血的食疗方子,所以这汤之中还要加入当归、黄芪、熟地、枸杞和淮山药。

又听说是给未来的洋儿媳,荷西的母亲便特地多寄来几只大连的刺参,因此在今天的这顿乌鸡汤里,荷西便加了一只海参进去。

“真的不用了!虽然只是三天,也花了你和你家人不少钱了,再这样我会不安的。”

卡蕾忒毕竟诚恳,终于忍不住说了真心话。

“别在意那些。你是女生,钱的问题不该由女生来操心。你啊,就安心的享受你的汤,养护你的身体,这可不是为你自己哦。”

荷西说话又倒了一碗给卡蕾忒。

“……谢谢你们,你和你父母对我真好。”

“用实际行动来报答我们吧!等你身体养好了,赶快随我回家见家长,以身相许报答我,生个混血小精灵报答我父母,呵呵……”

荷西谈笑自如,说到最后自己傻笑起来,很是陶醉于自己编织出来的美梦里,丝毫没有意识到在寻常人家眼中最为平淡普通的未来规划,如今对于卡蕾忒这个拥有特殊身份的提坦神祗来说,似乎真会是个触手不及的“梦”!

“唔……好……”

又被荷西碰到了敏感神经,她的表情发生了轻微的变化,忧忧蹙起了眉。

第二十三章 窥心眼瞳

就在卡蕾忒喝汤的时候,荷西坐在对面边看着她边问:

“这周六我的导师邀请我去他家吃晚餐,陪我同去好吗?”

“为什么?”

“那位大教授一直热衷于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研究,之前和我讨论时我有向他提到你和你这方面的专长,所以这次他也有邀请你。”

“可是,我和他又不熟……”

“拜托拜托,给你男朋友个面子,动动你神祗的慈悲之心嘛!”

荷西双手合十讨好的不断作揖。

卡蕾忒活动捏着汤匙的两个手指扭动着汤匙的长柄。她想了一下,觉得应该答应荷西。身为他的女朋友,她的确有必要尽义务,陪自己的男朋友社交应酬一下。

“好,到时候我们再联络定碰头的时间。”

“没问题!”

卡蕾忒的应允让荷西松口气,他这时安静下来,单手托腮很满足地看着卡蕾忒继续一口口吞下他亲手煲制的汤。

果然,喝了一气后,卡蕾忒的脸颊开始升起一团惹人的粉色,莹莹的鼻尖也冒出微微的细汗,不禁让荷西相信这加了中药和大连高档海参的乌鸡汤真的比之前的汤起效迅速。

卡蕾忒,我没有学长那样的实力和财力,也许不能把最优越的生活带给你……可是,我爱你,和他一样爱着你!甚至,我比他更爱你——

想着想着,荷西自然而言回忆起三天前的那个黄昏,他像平常一样,看望过伤愈的柏修后习惯性在大堂区域多留了一刻,不想真的盼回了卡蕾忒,同时也看到了那一幕,她和自己的学长立在饭店之外,彼此的身体越来越近……

可以说,当时荷西冲过去是有备而至,动机很单纯,就为斩断学长的痴心妄想!

可是,拉长身体间的距离很容易,思想上的距离呢?拉得远吗?还是,越使劲拉反而会越近?荷西似乎没有自信和把握。

他承认,自己的女友卡蕾忒温柔而美丽,纯得像一汪清水。而自己的学长俊逸而富有,在巴黎读大学时,他泡妞的本事已经令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荷西瞠目结舌。只要他想,还没有得不到的女人。当然,倘使他不要了,不管用什么手段,依然能甩掉不喜欢的包袱。

假如自己的学长和女友在一起时间渐久,俊男配靓女……

荷西无法再设想下去,慌忙打碎自己头脑中的种种猜测。

说不清究竟从何时起,他心中开始有了一种巨大的压力,这种负面力量时常令他透不过气,甚至半夜突然从恶梦中惊醒后便再也无法入眠。

然而荷西也确认无疑,这无形的心理压力的产生正是因为自己身边的那两位,因为他们的超凡和优秀……

门铃响了两声。

“你喝你的,我去开。”

荷西站立起来,殷勤地跑去开门。进来的正是柏修。一见荷西,就笑着打趣 。

“又来送爱心汤吗厨神?你每天倒真是准时。”

“你来的正好,尝尝我今天为卡蕾忒煲的这道。”

“可饶了我吧,我一个大男人被你灌怕了!”

早在柏修带着荷西逃出海底神殿回来自行疗伤的两天,荷西就已经在每天看望柏修时带上了他亲制的补汤,当时荷西家人寄的食材还在天上飞着,所以为柏修做汤的料子没有现在卡蕾忒的繁多花样,只有单一的鸡汤和猪骨汤。

卡蕾忒也已喝得差不多了,荷西就把余下的汤水放进一个碗摆到桌上,然后收拾起餐桶起身离开了饭店。

“你的身体如何?从海底回来以后,我都没有正式向你道歉。”

房间里,卡蕾忒和柏修又都坐下时,她就表情很认真地准备好向他说“对不起”,心里还为在海王神殿自己刺伤他的事内疚。

“都过去了,你忘了我的双眼是干什么的?当时,从你拿着刀向我走过去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你的心意了,你是由苦衷的,也怪我当时考虑不周,最后反而拖累了你。”

“明天荷西再来时我们一起吃顿饭,我们两个还是要好好谢你。”

听到卡蕾忒的提议柏修没有马上作出响应,他收起和暖的笑容,表情转为几分严肃,两点琥珀金眸看定面前的翘楚女孩。

“你还没做好准备……”

“啊?你说的……是什么?”

“我是说,你和他的未来,打算怎么办?”

看到卡蕾忒脸上显出的疑惑,柏修干脆不再打哑谜。

“我和荷西……老实说,我还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柏修,我完全还没计划……”

卡蕾忒脸上再次腾起乌云,她确实没有说谎,如果早就有详细的规划,刚才荷西向她说起“见家长”的那时她就不会因忧愁而皱眉了。

“你该做打算了!你我都清楚,终极目标雅典娜宝石在人界现世,圣山方面一旦得到消息,神祗们很快就会集结到这里,到时候你恐怕没有机会全身而退!”

“柏修……你是要我……逃走?”

卡蕾忒感觉不可思议,从他刚才那句话中,她听出个很明显的问题。

“关于找到雅典娜宝石,你是不是还没有向宙斯汇报?”

盯着柏修慢慢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卡蕾忒却在对方严谨正色的脸上自行寻了答案,一时间她更为震惊。

“这可不像你一贯的行事风格啊。知情不报,要是被大神发现……”

“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想过没有,假如我从海底神殿出来后立即上报圣山,无论最终以何种方式取回宝石,作为行动参与者一份子的你,还会再有机会与荷西远走高飞吗?所以说,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也是今天我来找你的目的。”

“原来……你一直都在替我考虑……谢谢。”

言谢的同一时刻,卡蕾忒内心还是存在诸多的疑问。她了解同伴柏修,一定是有极其特殊的情况,否则一向循规蹈矩的他绝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举动。

哪里不对劲?到底,又是什么特殊情况——

大脑飞速思考判断间,卡蕾忒鬼使神差地记起他们这个团队刚来登上人界土地的那幕情景。

在看到无际荒凉的庙宇时,柏修脸上呈现的反常的表情,不正是像他现在的这般吗?

随即,卡蕾忒也鬼使神差地想起当时他那有些奇怪的提问:

“卡蕾忒,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顺应宙斯的意志,选择在这时候觉醒吗?”

此时此刻,记忆中的这句提问竟变得如此诡异起来。

“柏修,奥林帕斯,不,神族…是不是将有事发生?”

卡蕾忒谨慎地做出反问,同时,她感觉周身居然有些毛骨悚然。

对于她的执着柏修无奈地报以一许苦笑。

“那些……又与你何干?”

停顿几秒,在她愕然无语之中,他吐字清晰的继续说起来。

“当初你对我说,你来人界的目的不过是以寻雅典娜宝石为幌,找真正的机会和你爱的人相守。如今我告诉你,赶在众神到来之前逃掉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你想与荷西握住这一世,你就绝不可再拖时间!”

柏修的视线终于从卡蕾忒的脸上移去,转而停在她手边的白瓷碗上。碗里面,盛着荷西留下的鸡汤。

“荷西是不错的人类青年。作为提坦同族的我本不该鼓动你做离经叛道之事,但看着你和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的幸福确实来之不易。卡蕾忒,如果你想,就要珍惜他,珍惜你们的爱情。除非……”

柏修话说到此处再次停顿,而且这次的停顿时间比前面那个停顿的明显长了很多。他的视线渐渐抬高,最终,一对金眸久久望定卡蕾忒的前胸。

“他果然还是走进去了……我在你心中所看到的另一个身影,便是你至今还为去留犹豫不决的原因吧……”

被柏修一语点破心事,卡蕾忒有些窘,对于他口中的“他”到底指谁她自己能不清楚?脸色“砰”地涨了红,目光流离间,不住左顾右盼。

“我……我该怎么办,柏修?”

卡蕾忒明白,在“心灵捕手”面前根本没必要自欺欺人。

“是啊,你该怎么办……美女成长路上常遇的烦恼,就算是人类也会碰到这样那样的诱惑,何况是你这么出色的提坦神祗,如果能做到不忘初心就是最好。”

柏修像个阅历丰富的兄长,谆谆教导宽慰着卡蕾忒。

“谢谢,其实我并没你们认为的那么出色那样好。我很任性,性子急,做事不管不顾,不认真工作,经常给别人带来困惑,我还……”

卡蕾忒因柏修对她的肯定而不好意思,她变得语无伦次,直到注意到柏修目光专注一直处于认真聆听的状态,面带亲善的微笑,她才认识到自己的局促和不安。

“我还很愚蠢,很贪心……”

小声说完最后一句,她感觉心里舒服多了,像卸下沉重似铅的担子,心里瞬间轻了许多。

“当然,就算我不这么解释,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你的眼睛总是教人无法藏住秘密。”

“是啊,所以……和我交流是不是很没意思?”

柏修突然一转话题。

“哎?”

卡蕾忒一愣。

“我总能事先知道你心中所想所念的一切,使谈话毫无疑问和悬念,这样的交谈因而不能成为一种交流?”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的好意,可………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卡蕾忒听出柏修话里的自嘲,解释之间她越发感觉柏修真的好反常。

“没什么……”

柏修站身避开卡蕾忒投来的关切的目光,几步便走到房门前。

“我只是想来忠告你,你终是会做出选择,选择和谁继续走余下的路。因此在众神集结之前,在圣山未知的变数到来前,尽可能远走高飞,越远离越好——”

“柏……柏修——”

柏修说完快速拉门走出去,不等卡蕾忒再多问什么,像逃似的,飞一般进入了对门他自己的客房。

第二十四章 节外生枝

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关上门,柏修背靠墙面,神色好一番的郁郁寡欢。

卡蕾忒,你说的没错,在我的这双眼睛面前,任何秘密都无法掩藏。然而,无论神还是人类,都喜欢在自己内心深处留守一点隐私,一处秘密。而我带着这样一双眼睛,只能和你们保持距离。我在意你们,所以不想让这双眼睛在不经意间窥探到你们心底的秘密,更不想你们因为我的这双眼睛而不安,不想你们因为我的这双眼睛而受任何的伤害——

卡蕾忒,你确实是非常出色的提坦神祗,太多男人因为爱你而陪聚在你的身旁。我也像他们那样,却要因为这双眼睛,爱你而远离你——

荦荦透进房间的神祗气息将柏修的注意力从复杂的心事拽回现实。

讨厌,又来了——

紧张地打开门,门外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柏修又用目光认真扫了遍走廊,依旧毫无异常。他重新关了房门。

皱眉之间,脸上的神色越凝越重。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这气息是她的!果然,黑暗之神和海王的战斗还是惊动了奥林帕斯!卡蕾忒,你的动作必须要快,已经没有时间了——

周六上午,卡蕾忒吃完早餐便开始折腾自己的衣服,研究晚上去荷西的导师家应该穿哪套。

近两日荷西来送汤时发现女朋友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好像没精打采,有时候还会无故走神,问她情况她回答没事,只是失眠而已。体贴的荷西便把周五那晚的汤谱做成调理睡眠的,还特意改变了最初的计划,周六早上没来打扰卡蕾忒。

事实上,卡蕾忒的失眠从那天和柏修谈话结束后就开始了。

出逃,她一直在考虑在计划,并且决定与荷西再次见面的时候,把她、提坦神祗和雅典娜宝石等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穿成串全部实话讲给他,因为这些都和他们的出逃计划相关,必须让他有这方面心理准备。

但是当面对荷西,面对他高谈阔论的对着她提及他们两个的未来,以及他的人生,他的抱负的时候,她最终把想要鼓足勇气对他说的话咽了回去。

荷西是个很普通的人类,他所拥有着的一切都属于人界。家庭,学业,社会关系等等,都决定着他无法轻易从这里脱离,卡蕾忒希望,他的今生还是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人类便好,实在没必要因为她在接下来的余生里终日都生活在逃亡和躲藏阴影下。

更何况,逃去哪里?哪里才最安全?才是奥林帕斯的神祗找不到的地方。

试着换上一套衣服在穿衣镜前转了几个身,左照照右照照,卡蕾忒感觉还不错,决定下午的应酬就穿它了。她这时也不再分神想着不开心的事情,还是调整心情以最佳的状态赴约吧。

手机响了,来电的正是德莫斯!

“这几天过得好吗?”

从话筒那边传出的声音依旧富有磁性。

“哦……还好,挺好的……”

不知不觉间内心为之怦然,舌头出卖了她,使她在说话的时候变得结结巴巴。

“我想你!想见你,真的!”

德莫斯的第二句便不再掩饰所有情感,似乎完全把卡蕾忒当成他自己的女人,所有表白都变成了理所应当。

“德莫斯,别这样……我今天还有事,所以……”

听出不对头,卡蕾忒又要找茬挂电话。

“我要把涉及雅典娜宝石的所有事都告诉你,所以现在到我的别墅来,宝石也在这里。我派人去你的饭店接你,可以吗?”

只要是德莫斯想办成的事,他都会通过各种手段达到目的。就像现在,他知道用不了三句话自己就会实现见到卡蕾忒的愿望。

果然一听到雅典娜宝石,卡蕾忒内心瞬间升出一种冲动,似乎身体里潜藏的提坦神族的责任感使命感再次被唤醒。因此,眼下除了这颗宝石,其他事情已变得不再重要,不再是当务之急了,而这“其他事情”当然也包括下午与荷西的应酬。

“好,你等我。但是……可以不到你的别墅吗?到别的地方,我是说人少的公共场合……”

卡蕾忒还是心存戒备,试探着征求意见。虽说只是青天白日,但是一个单身女孩被一个单身男子用车接到市区以外的私人别墅的行为,还是不太好。

德莫斯那头静了几秒钟,终于作出肯定。

“那么,一小时以后,Terra Maris饭店风情咖啡厅见,我等你。”

“明白了。”

挂了电话,卡蕾忒看看桌边的小钟。

与荷西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他会出现在饭店的大堂,两人一起去前面街区的花店选一束拜访鲜花后再同去他的导师家中。而此时是上午刚过九点,时间充裕得很。

卡蕾忒完全相信自己可以在中午前结束和德莫斯的会见,这样她简单收拾一下,提个手包就出了门。

Terra Maris 距离Grand Bretagne 不远,同属一条街区,步行800米以内就可抵达。还有一点就是,那家饭店咖啡厅地中海复古韵味的装潢风格和自制的甜品一向最受女性顾客的青睐。把见面地点改在那里,可见德莫斯确实有为卡蕾忒着想。

当卡蕾忒如期而至时,德莫斯已先她一步到达,并稳稳坐在一张方桌前等候,在桌上他的右手的位置放着个闭合的绛红丝绒的正方形礼盒,三分米见宽的样子。卡蕾忒猜测在那里面放着的是否就是雅典娜宝石?

彼此招呼着落座后便有服务员分边端上一碟精致的黑森林蛋糕,一碟乳酪起司、两种口味不同的冰淇淋蛋糕和水果圣代,又献上一壶红茶并为他们倒好两杯才全部退下去。

这时卡蕾忒环顾四周,整个视野已变得空荡荡,连说话都透着回音,现在整个咖啡厅里的客人就只有他和她。

“放心吧,我已把这家店包了全场一天。宝石事关重大,我不可能让相干的人在打扰你我,所以这里很安全。”

含笑解释之中,德莫斯直视卡蕾忒。

今天她的衣着搭配是太空银色A字裙衫和白色七分裤,足上一双桃色印花鱼口鞋,一头富有光泽的头发被拢得整整齐齐,很自然地披在肩头和后背。

她的坐姿端庄而优美,就像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或是说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使她总能轻而易举牵住他的视线。

她的气色相比刚从天涯海角回来那会又好了很多,脸上明显红晕焕发。这难道就是人类常说的,得到了爱情的滋润?

是的,卡蕾忒的爱情,她和那个中国男人…

德莫斯边看边联想着,心中稍稍不适。

“咳……”

被德莫斯瞧的浑身别扭,卡蕾忒局促地清清嗓,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道:

“我们……说正经事吧。”

“这几天你都和他在一起是吗?”

德莫斯听后轻微地点一点头,哪料想却在张口的第一句反问出那样的问题。

“德莫斯——”

卡蕾忒脸色登时臊个通红,微微嗔了一声。

“这确实是正经事,我所关心的正经事。”

德莫斯在和卡蕾忒的对视中清楚讲完整句话,目光始终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

曾经,他的目光总是傲然无物的,总是犀利似电凌势如冰,那种瘆那种冷似乎在与人互望的第一眼就能穿透对方身体直入心脏,并在瞬间凝止它的跳动。可是如今,同是他的这双眼,卡蕾忒却从中看到了隐隐的哀愁。

一时间,她不知该说什么。也许,自己本不该责怪他。

“好,谈论正事前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诚实回答!”

沉寂中德莫斯决定做出让步,而让步的程度仅限于事先向她征求意见。

“好,你问,我会说实话。”

卡蕾忒答应的很爽快,因为她想对自己刚才轻易向他发了火的事情做出弥补。应允的同时她的心还是有些紧张,生怕他又会不管不顾地问出让她尴尬的问题来。

“在天涯海角时你曾说过,你心里有我,是不是真心话?”

问话出口的同时,德莫斯已经从桌上逮住卡蕾忒的双手。

“德莫斯……你……”

卡蕾忒试着想要撤回,但是自己的力气没他大,挣扎几下没能成功。

“回答我!当时你只是说说,还是认真?”

德莫斯双手紧紧拉着卡蕾忒的两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神色特为严峻地再次重复了一次。

“我答与不答,又能如何!”

动了一番没有成功,卡蕾忒干脆放弃挣扎。面对一副执着模样的德莫斯,她也正色起来。

“那不过就是一句话,真或不真,说完了就过去了,如读过的一页书,你何必再去翻它,再去想它?我是为了赫克托,为了和他的誓言才来人界,日后我依然要和他的转生者荷西在一起,至于心里有你还是没你,又会改变什么?”

“当然能够改变!如果你是认真,我抓住你的这双手,今生便不会再放开……”

几米内对视间,德莫斯的执拗更甚一重,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减。然而此刻的卡蕾忒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火。相反,德莫斯对答案对真相的极度渴求反而引起了她的心伤。

第二十五章 必须决断

“别傻了……”

再对德莫斯说话的时候,卡蕾忒的语气显然软下去。

她深知自己确实被德莫斯身上的特殊气质和魅力所吸引着,而那也许正像是柏修说的,是一种很特别的诱惑,就像平淡生活中突然邂逅的不平,清淡羹汤中放入的一匙调味剂,总能使碰触到它的人感觉眼前一亮,莞尔心动。

繁华至极总要归于平淡。

卡蕾忒清楚,自己必须在今天做出决断,彻底摆脱这场不平的邂逅。

“你应该明白,如果没有赫克托,我不会再来人界,更不会再和你遇到。这就是宿命。德莫斯,从前你和我强调宿命不可违抗,可如今你又为何如此执着,如此苦苦相逼?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只会使更多的人因你我而受伤……”

看着德莫斯的眼睛,慢慢说完整段话的同时卡蕾忒也在承受着内心伤痛的折磨。她想,也许这折磨便是一种从繁华回归平淡所要经历的过程。

德莫斯挺着身子一动不动,脸上的神色在卡蕾忒刚才的那段话中彻底封住。

“对不起,我想……今天的约谈也许不是时候。”

卡蕾忒终于从德莫斯已变得僵硬的十指下撤出自己的双手。一对白细的手背上,五个红色的指印清晰分明。

缓缓站起,卡蕾忒移步打算离去。脚下踩踏的明明只是实木地板,结实且防滑,可她每迈一步却如履薄冰,脚步笨拙而缓慢。

自欺欺人最难欺心,这时的卡蕾忒嘴虽硬,心却是最痛的。

背后一道奇特的光辉倾洒而出,耀眼之光瞬间就占领了这所咖啡厅的全部空间和角落。

就在卡蕾忒惊讶地回过身想要一看究竟的同时,德莫斯迎面大步而至,把她倾入怀中的瞬间吻住她的唇。

就在卡蕾忒转身离去的那刻德莫斯打开右手边的丝绒礼盒,巧妙地抓住了绊住卡蕾忒双脚的最后时机。

礼盒里面的东西确实是那封存着雅典娜宝石的水晶球,在盒盖打开的一瞬,宝石难加掩饰的光辉就透过水晶外壁打亮了整间咖啡厅。

德莫斯和卡蕾忒的身形在圣光普照之中扭结缠吻。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后,彼此才因过度窒息而放开。

默然对望,德莫斯抬手拭去卡蕾忒挂在腮边的泪水。

“你的心被你的身体出卖了。你爱我,这眼泪就是最好的心灵写照。”

他露出笑容,凉淡而伤感。

“为什么非要逼我?为什么把我引向绝境!为什么!”

心事被揭穿,卡蕾忒神经质地发起脾气。她哭泣着用手臂拼命抽打德莫斯的身体,直到被他再次拥到怀里。

“不要离开我,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动情说着,他把头埋在她的金丝秀发之间,有些贪婪地嗅着她身体的芳香。

她总是信心十足,任何艰险和困难都无法使她退缩;她温婉善良,却也有怒发冲冠之时;她细致入微,偶尔又很冲动、莽撞。

他深深了解熟知着她的一切,很久以来,他就已经认定了这个外表柔弱如兰,内心却坚韧无屈的女孩。

卡蕾忒的身体不再强挣,绵绵地依在德莫斯臂弯里,仿佛已经被他胸怀他炙热温度融化,顷刻间失去了骨架的支撑,化为一滩软软的液体。

“不要再逼我,我不可以背叛荷西,背叛赫克托,不可以……”抽啜中,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着。

“我没有逼你,让你感觉痛苦,将你陷入两难之境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心!”

德莫斯说话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地直戳她的患处。

“你不爱荷西,你只是把他当做赫克托的替身,当做一个感情寄托。这样做对荷西是否公平?爱与光明的使者,你虽司掌尘世爱情,可你自己究竟懂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

她愕然推开他的怀抱,表情羞愤不堪,却对他的话无从反驳。这使他更为嚣张,继续向她便靠近边说,语速加快语气变重。

“一直以来你都带着王子留下的誓言活在自己想出来的幸福中,明明爱我,却要维系对他爱情的忠贞不敢接受我的感情。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幸福,你的心却被王子的枷锁锁得太紧。卡蕾忒,别再继续这样难堪的生活了……”

“住口!这和你无关——”

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结束了德莫斯的说教。

“是!确实是我摇摆不定,是我的责任,全部都是我的错!德莫斯,我承认一直以来自己都受到吸引而情不自禁。从今天开始,我只会全心全意对待荷西一人,不再再对你动心,也不再受你的任何诱惑,你听清楚没有——”

卡蕾忒在寂静中几秒后表态,决绝之辞更多像是自己在向自己立誓。

是,必须结束它,必须要斩断这牵绊——

卡蕾忒再次落泪了,串串泪珠沐泽在雅典娜宝石的光辉之下,莹莹闪烁着星光,似是璀璨夺目的珍珠。

周围的空气发生逆变,气压越来越低,而她的身体也遭到某种力量的绑束,在沉重的空气中无法活动。

卡蕾忒清楚,这在刹那间束缚她身体的力量,正来自德莫斯的意念法术。自己一味的反抗,一再的拒绝终于令德莫斯恼羞成怒。

德莫斯从礼盒中捧出水晶球,在他和卡蕾忒的身体间单手托起。瞬间,那球体内部的宝石光芒照亮了他们的整张脸,卡蕾忒俏丽的容颜显得更为苍白,而德莫斯肃然中含着愤怒的俊容却被映得几分狞色。

“你逃的开吗?”他盯住她发问,口气渐渐转冷。

“你不是一直想弄清关于这颗宝石的全部秘密吗?好!我现在就来告诉你。等我的话全部说完,你再决定也不迟。”

宝石的秘密?

卡蕾忒的身体无法活动,反正走不掉,索性听德莫斯继续说。

“数月前,也就是你们奥林帕斯神祗刚刚重生的时候,我便在人界无意中得到了这颗蕴含战争女神力量的宝石并把它安放于黑暗神殿里。从你和其他两名神祗出现在雅典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们是为宝石而来。而在黑暗神殿你逃跑时误打误撞,差一点就能发现宝石的秘密所在处,这就是后来我肯放你出异次元的真正原因,当时的我还不想那么快便走漏消息。”

“秘密所在处……”

“是啊,你难道忘了?在我带人急着赶到的时候,你所在的位置……”

“难道是……那个地下密室!”

就是那个地下密室——!

在德莫斯的提示中卡蕾忒很快想到了,那个自己一度怀疑过的地方,而且自己对那个地方至今记忆犹新。因为那里,是她首次被他当众吻唇,当众拥入怀并扛上肩的地方!

可当时的她再如何联想,也绝对想不到在那密室之中匿藏的竟是雅典娜宝石,那个倾注几乎奥林帕斯所有神祗的力量寻找的终极任务目标!

然而,一切又似乎太过凑巧——

“那……你把这宝石藏于自己的神殿,打算做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一瞬,一股阴森的寒气自卡蕾忒的脊骨蹿出,使她不安地哆嗦一下。

还需德莫斯亲口回答吗?之前发生的种种状况显然已经为她揭晓了答案。战争女神雅典娜是提坦族中实力仅次于宙斯的女神祗,拥有她的宝石相当于传承到她的神力源。

之前海王费尽心机将这宝石捧入掌中时也说过,得到了雅典娜的力量便可对抗圣山,取代宙斯!

难不成,德莫斯也……

“神代,我被宙斯逐出圣山,神的殊荣和人类的供奉从此与我无缘,如今却得到力量强大的雅典娜宝石。假以利用的话,我或许可以攻破圣山的结界击败宙斯,成为下一任的全能之神。”

“你果然…蓄谋造反…”

卡蕾忒大吃一惊。一切事来得都太突然,令她措手不疾。

“那……那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十分清楚此时自己的危机处境,不觉毫无底气地问着。

“因为……我有个困惑,这个困惑是我至今举棋不定的原因。”

德莫斯移动目光,透过水晶球的透明外壁,全部聚于里面的宝石一点上。

“最初,我收去荷西记忆令你痛不欲生本为报神代因你而遭逐的仇恨,可报复的同时却又时时被你的勇气和毅力感染,自己的内心也在承受万般痛苦。卡蕾忒,我因你而困惑,我知道假如利用手上这颗宝石去挑战奥林帕斯,无论成功失败都将永远失去你。”

“德莫斯……”

“今天你听到事关宝石便来见我,说明你仍然心系提坦。卡蕾忒,你我都具有神族身份,曾经联手并肩战斗,爱情中本是相互吸引,谁都没有过错。现在我把雅典娜宝石交出来,你愿意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吗?我曾说过,在天涯海角就向你说过,我真正想要拥有的是你的心,你的爱!”

卡蕾忒怔怔无言对答,德莫斯又一次的精彩表白令她哑然无语,复杂的内心不知是喜是忧。

“彼此别再犹豫不决,也别让对方痛苦下去,接住它吧,用你的双手带给我不再困惑的理由……”

德莫斯将手臂向前伸了伸,宝石距卡蕾忒又近了几分,他的黑眸在神圣的流光中格外烁亮,灼灼的目光看着卡蕾忒,期待她的决定,而她则在惊愕的定格中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水晶球。

第二十六章 卡利逆袭

眼下到底该做什么?

卡蕾忒盯着德莫斯掌上的水晶球,心里反复揣摩。

德莫斯的心机太重,心情又是沉浮不定,他对我的思想了如指掌,相反我对他却完全揣摩不透。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假如我现在一口拒绝,日后他真的对抗圣山并掌权,那时会不会依旧不肯放过我?即使那时的我已经和荷西在一起……

究竟为什么,每当决心要一心对待荷西的时候,都会横生出这些意料不到的事情……

卡蕾忒只管盯着水晶球满心猜疑,挣扎错纠之中直冒冷汗,却完全注意不到一股向她侧扑而来的气息。

“卡蕾忒——”

德莫斯在惊声提示的同时奋力将她的身体推出去,使得一袭杀机凛凛的攻击径直落空劈在一面水泥墙上,坚实的墙体顿时咧出一个冒着热烟的壕沟。

“臭丫头,算你躲得快!”

血之女神卡利一身红裙当场现身,一手提着“蟒金”斧,另一手托住从德莫斯那边抢获的水晶球。

这是一张被极度仇恨所支配的五官,特别是那双色紫眸,从前都是色泽纯粹而分明,如今却浑浊一片,只有对屠戮的强烈渴求和嗜血的狂烈欲望,纠结交错形成冰涛巨潮,将卡蕾忒的整个身体吞没。面对被突袭搞得措手不及的她,卡利再次高高举起斧。

在卡蕾忒一对布满惊恐的瞳仁里,两点疾疾下落的金斧图像愈加膨胀,即刻间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

一声尖锐刺耳的碰撞响起来,刺痛了在场神祗的耳膜。火石电闪间卡利的攻势被一层无形的屏蔽隔开,强有力的回震把她的身体推向后面,重重撞到一侧。

待她得以站稳,才感觉到擎斧的手臂已在发麻发酸了。举头看德莫斯,她的双眸中尽现恨意森森。

“雅典娜宝石我已自愿送还卡蕾忒,放她走。”

“亏你作得出!这颗宝石是助暗族掌控提坦最高权威的关键,我绝不允许有谁乱打它的主意!”

德莫斯的平静解释让卡利更加气恼,她高亢地疯叫了一声。德莫斯顿时脸色一变。

“我已经听够了这些!你如此在意这块石头?宁愿相信它的力量也不愿相信我的!我迟早会和宙斯面对面的交战,根本无需借用任何外力!”

“你说什么?”

闻言,卡蕾忒又缠住他,表情认真而焦灼:

“你还是决心策划政变?你并没有完全回心转意?那你刚才的表现又算什么!狼子野心,看来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你,你和那些虚伪的天神根本没有区别——”

卡蕾忒冲动之下越说越气,句句话语变成咄咄的快刀狠狠剁在德莫斯的心上,全然不顾他藏在眼底的一丝惆怅。

话毕卡蕾忒不再看他,举手凌空唤出武器 “徽澜”神杖,紧随而去一个直刺,以锋利的尾刺朝向卡利就是一攻。

卡利转身闪过攻击,火红的大幅裙摆在平地挥出一朵妩媚的血色繁花。邪邪一笑,卡利骤然化身为一道虹光,穿体通过咖啡厅的格花玻璃门向天边飞驰而去。

卡蕾忒不管不顾,正要施展本事追去却被德莫斯拉住,他怕莽撞的举动给她自身带来不测。

“别追了,你绝非她的对手!”

“不用你管!说来说去你还不是和卡利一伙!告诉你,雅典娜宝石我一定要夺回来!想要阴谋叛变的话我就生生世世与你为敌!”

她冲动地甩开他,“蔌”地隐去身形。

似是被卡蕾忒的无情伤了自尊,面向她的气息消散的方向愣了好一阵,德莫斯才回过神。黑夜双眸中叠涌起一波涟漪,满是宠爱的眷顾,轻摇一下头,他轻声叹息着:

“真是个不知深浅的傻丫头。”

——

万米高空之上,浮云袅袅,平寂无垠,地面的一切景物早已依稀得不见了踪迹。远离人类生活的喧嚣、浮躁,就越发显示出此空间恍如仙境的神圣。

在这碧蓝的颜色里,一浅一深两个身影凭空对垒伫立,各自持紧手中兵刃。空气在寂静中充满剑拔弩撑的紧张感,惊散了过往的团团流云,一时间潜逃得声息皆无。

卡蕾忒感觉卡利像是刻意期待她的到来,因为就在自己现身的一刹那,那对紫眸现出的杀意更凛了。已经不必多说什么,卡利率先攻击,锐利的斧刃朝向卡蕾忒破空劈下。

卡蕾忒极灵巧地回旋躲避,不敢直接承接对方的攻势,虽然“徽澜”不能等同于一般兵器,但上次被削剑的经历她想想都有些后怕。

对卡蕾忒而言,这次的战斗的确是场空前的激战,。但见对手卡利单臂挥动武器功防自如,另一手还稳稳托住水晶球,即使身体再如何巧妙地闪转腾移,那浑圆光滑的物体也不曾从她手上掉落,由此更可显出血之女神的战力。

对付这种实力高超的神祗卡蕾忒决定速战速决,一旦招数出尽,自己难免吃亏。于是她急挥神杖,一势紧似一势,舞出荧光点点,凌厉之气锐不可当,好象寒夜中璀璨的流星。

天幕中,金银两色光芒交相呼应,时而闪闪现现,时而扭作一团,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如一张遮天辟日的大网。兵器相接之处,清啸声此起彼落,惊彻云端。

气压忽然变得沉闷,象是一块引力密集的巨大磁石吸附住卡蕾忒的五脏六腹,欲将这些器官强行排出。

卡利依然游刃有余,趁卡蕾忒高扬手杖未及撤回时,她迅速回手补一斧斜砍过去。刃气顷空扑来,翻卷着朝卡蕾忒嘶声而至,避不可避,挡无可挡。她徒然色变,正要失声喊叫,背后突有一股力量捉住她的身体将她及时拉去,落入德莫斯怀抱。

“记住,这种结界下绝对不能让自己受伤!”

似乎对她刻意提点,他一面说一面侧身袭向卡利,疾如斡旋猎食的苍鹰。在出掌的同时,从手中现形的利剑“毁灭”随之刺穿大气,瞬间抵住金斧的攻击。

“今天到此为止!退下去!你还要违抗我几次才肯罢休?”

德莫斯将语气加重,但面对被愤怒之火烧得癫狂的卡利,他明白光凭威信和命令是不够的。

果然,她阴沉地哼一声,饱含恨意的词句随即从口中抛出:

“休想!我偏要她死!还要让你眼睁睁看她去死!哈哈哈——”

仰天一阵怪笑后,她的神经愈加亢奋,挑腕拨开剑锋与德莫斯战在一处。

长久以来隐忍的委屈与轻漠,她要在今日向他全部讨还!

卡蕾忒在一旁紧盯他们两个缭而不乱的身形,心中另有盘算。

现在卡利与德莫斯战得正酣,好象已无暇顾及雅典娜宝石,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想到这里卡蕾忒以惊鸿之势凌空一跳袭向卡利,不顾一切上前夺宝。卡利沉着地用斧横扫,待卡蕾忒正要以杖相抵之时,岂料她突然轻扬手肘,将金斧的长柄打到因卡蕾忒分心而动作放缓的德莫斯头上。伴随一声低吟,他的身体向下空急速坠去。

“徽澜”杖首的圆盘突然发出眩目的亮光将卡利的视线遮蔽,随着身体的倾斜,她手上的水晶球脱掌而出。急急重睁二目,她再次接住水晶球并以法术将它隐入自己身体内。然而接下来她便赫然震惊于眼前的一幕——

卡蕾忒居然在刚才千钧一发的时机中放弃了咫尺可得的水晶球,而是选择向下空迅速飞身去接陷入昏厥的德莫斯。

她拽住他的一只手臂,可单掌的力量显然不够,她干脆收了神杖,用两手拖住他吃力朝上空挪,口中不停呼唤听上去分外焦急

“德莫斯,快醒醒啊!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再这样下去我们全会摔得粉身碎骨的!”

“扔他下去!”

卡利转到卡蕾忒身后,口气生硬的命令道:“都怪他自己大意才会受伤,活该会摔死!”

“决不!”

卡蕾忒干脆地吐出这个词,一如她倔强的性格——斩钉截铁,坚不可摧。

“他曾救我两命,如今放任不管太不像话了!亏你还是他最为亲密的姐姐,怎可弃手足情不顾出这样重的手…”

“手足情…”

卡利轻声重复着,心头像是被什么搅动一下,冷艳的神色微微消退,显出少许的凄凉。

“就算再深再厚的手足情,也会因为你的存在被冲淡…”

她默然看着还在努力的卡蕾忒,怒意势如排山的汹涌波涛,一浪狂似一浪,不断疯涌拍打冲击她的心门。

她深知,如若卡蕾忒在刚才那一瞬间抓住的不是德莫斯的臂膀,而是她欣欣惦念水晶球的话,自己对她的仇恨远不会像现在的这般浓,这样盛!

紫眸电闪,冰冷如严冬之季漫天飞扬的雪。

“德莫斯说过绝不能在这里受伤,你可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她在阴森一笑,抬斧轻落,像用锋利的剪刀滑过丝绸,动作流畅不缓。

一声惨叫划过天际,或许是这声音过于凄厉,使得卡利听到它时自己也觉毛骨悚然。

德莫斯在这惨烈的喊声中艰难地睁开双眼,朦胧中,他看到卡蕾忒脊背上燃着一簇鲜艳的火,格外灿烂醒目,犹如节日里的礼花在她背后凄美地绽放着。

卡利刚才的一斧用力不大,只是以斧刃在卡蕾忒背上开个口子,然而特殊的气压使鲜血立刻变成了决堤的洪水从那伤口中不断涌出来,声势愈演愈烈。卡蕾忒依旧死死紧拽德莫斯的手臂,丝毫不肯懈怠。

“卡蕾忒?卡蕾忒——”

卡蕾忒的惊呼让德莫斯完全清醒了,一跃而起,他凌空抱住她软若无骨的躯体。

卡蕾忒周身的神经都被撕心噬骨的疼痛袭击着,她已经无法言语,满脸珠泪纵横 ,两片嘴唇一张一翕地抖动。

她的脸颊在德莫斯手中一点点苍白下去,殷红的血液刺疼了他的双眼,她充满强烈乞助和求生的目光刺痛了他的心。他不再顾及身处险境的局势,不计面前对立的劲敌,而是付诸全部法力为她背上的伤口止血。

“听着!你必须坚持住,卡蕾忒!坚持住!你曾对抗欧拉士魔琴,你曾承受裂魂法术,这点痛不算什么!睁开眼!把眼睁开!”

“别白费力气了,你应该知道‘蟒金’的杀伤力,何况是在这种结界下!海伦和波塞顿都没做成的事,如今我做成了,这贱人早就该死!”

卡利漠然看着边施法术边激励着卡蕾忒的德莫斯,口中很是得意的慢声说着诅咒的语言,将每个音节吐露得圆润优雅。在德莫斯听来,她的声音更像是阴寒夜半时的丧钟钟鸣,低沉压抑的重音一声接一声荡响在半空,也一下接一下强烈冲击着他的心脏。

“我从不曾想要去恨你,因为在我最失意的时刻只有你没放弃我,所以我从不会过分约束你的行动。然而今天,你的歹毒和愚蠢教我开始真正恨你……”

德莫斯还在专注于对卡蕾忒的医治,眼睛都不愿多抬一下,凉淡的语气透着绝顶的失望,瞬间把卡利全部的张狂收伏。

恨你…

他的声音鼓荡在卡利耳边,她彻底平静下来,然后以沉默的目光注视着德莫斯怀抱昏迷的卡蕾忒下空的向陆地急驰而去——

第二十七章 封印之谜

卡利一路逐着德莫斯的气息追到波拉卡海域。在一处巨礁背后,她找到了那两个目标。

卡蕾忒紧闭双眼倒在太阳烤得暖热松软的沙地上,气息已经如游丝般细弱,随时都有消逝的可能。

德莫斯为她卸去外衣,卡利赶到那会,他刚刚召出“毁灭”剑割开左臂的皮肤,然后毫无犹豫地加以法术引导,把冒血的左臂贴上卡蕾忒的伤口。就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把带有自己温暖体热的鲜血汩汩注入她的身体,浇灌了她即将干涸的生命。

一番努力后,卡蕾忒的生命气息逐渐强旺起来,虽仍在昏眠,但德莫斯如释重负,他缓缓收了法术,久久凝眸于她不再做任何动作,像是很怕会扰到她的沉眠。

德莫斯,又一次挽救了卡蕾忒的性命——

卡利顿觉触目惊心,满脸尽是惶惑不堪的表情。

“身为暗族统治者的你,竟不惜以自己神圣的血液拯救一个濒死的灵魂?德莫斯,她的选择根本不是你,你为她如此付出究竟图什么——”

德莫斯默不作声,似乎不屑回答她的问题,又或是不屑面对她。

卡利更加局促不安,然而这种局促不安的感觉并非首次才有。卡利记得很清楚,之前将卡蕾忒扣在黑暗神殿的第一个夜晚,面对从寝宫走出的德莫斯,面对他伤感的眼神和孤独的背影时,她的心底就曾涌现过同样的感觉。也许,那时的感觉即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眼前所映的尽是德莫斯倾洒的温柔,而受宠对象偏偏就是那个让卡利憎恨至极的女孩,卡利如入刀山火海承受着百炼一样的煎熬。终于,不可遏止的邪恶欲望控住了她的身躯,使她神经质地发了疯。

“贱人!消失吧!从我眼前,从德莫斯眼前消失干净吧——”

卡利在歇斯底里的嚎叫中抡斧便砍,根本不分自己所要袭击的对象,也不顾这一击下去会不会伤到德莫斯。

德莫斯举剑擎空,立时一袭凌厉剑气从“毁灭”的剑身倾裹而出,邪紫的气息以剑锋为中心化为一弧正圆,圆周刹那朝千里扩去,剧烈的震动冲起卡利的身体,将她在空中卷了几个回旋才重重抛下。可以说,在这个过程中德莫斯并未挥手发出任何招式,仅以剑气抵御了卡利的进犯。

卡利从软沙之间颤颤爬起,像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所有的活力与青春都被德莫斯刚才的一式击散。胸中一阵腥热,她当场一口血喷到沙石上。看来,自己受的内伤并不轻。

心寒到一定程度,她脸上的笑容仿佛被冻僵,没有一丝暖度。

“真没想到,你会将‘毁灭’的剑峰指向我,指向你的姐姐…你已经忘了吗?是谁令你被迫离开奥林帕斯!你现在居然一心袒护她,袒护当初迫害你的女人!”

“我不会让卡蕾忒有任何闪失。我曾经告诉过你,她是和雅典娜宝石有联系的关键。如果卡蕾忒不在了,这颗宝石将永远被锁在水晶球中,任何神祗都别想拥有战争女神的力量。”

“什么?”

卡利一惊,随即脸上的神态不再僵硬,因伤痛而浅褪的眸光重又被德莫斯的言辞点亮。

“你说清楚一点!”

“当初,雅典娜宝石被封存在水晶球自圣山奥林帕斯带出之前,有位神祗为了以防万一,以法术在这水晶球上放了一道封印,而解开封印的条件,就是卡蕾忒对我的爱……”

“这怎么可能!”

不等德莫斯说完卡利率先叫出声,她连口否定着:

“要她爱上你,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天方夜谭,这是天大的笑话…这……”

突然之间她的态度一变,似是想通了什么大事。

“所以,你一直下力下本追求她是……为了让她爱上你?当时,最终是为了解开那道封印取出雅典娜宝石对吗?”

德莫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眉头情不自禁地动了一动,蹙得比先前更紧。

“正因为握有封印的秘密,波塞顿出现后我才携带雅典娜宝石孤身入海。我明白,只要换回卡蕾忒,只要波塞顿手中仅有宝石的话,他根本解不开封印,也就得不到宝石的力量,这也是我屡屡阻挠你对卡蕾忒下手,更不惜性命力战波塞顿去救她的原因。假如卡蕾忒不在了,世上便再无解封之术,这水晶球的封印就会变为一道死印。”

解释完一切后,德莫斯陷入片刻的凝神状态中,如黑瞳中夜空星辰般的光辉在这一刻似被一团浮动的乌云蔽住,变得不再清晰不再分明。

在卡利的两点寒紫水眸前,他这异常的表现曝光得一览无遗,她顿时发出几声凄冷的笑,因他悲哀又为他心痛。

“为何此时我在你眼中仍旧只看到彷徨,你依然迷惘对吗?你扪心自问,刻意追求卡蕾忒的过程中你仅仅对她逢场作戏,丝毫没有一丁点真情流露?你确定刚才向她递交水晶球的做法,真是只为解除封印?”

“……我只知道,假如她真心爱我,水晶球的封印便会解除,仅此这些已经足够……雅典娜宝石你可带回黑暗神殿,这段时间我想留在人界静静神。”

德莫斯在冷语回答中移去自己迷暗的目光,不再轻易和卡利的对接。耳边响起她的苍茫之声,毫无遮掩的流露出无限幽怨和哀伤。

“你并没正面回答我的提问。德莫斯,看来你确实该该好好静静,好好想想暗族的未来和希望。我会在黑暗神殿继续等待,等你的内心不再彷徨不再迷惘,千年已然过去,我何必计较多等这一世!”

德莫斯默然看着卡利隐身而退后才慢慢闭了双眼,心神俱已疲惫不堪,这种精力的匮乏和倦怠比一场激烈的角斗厮杀结束后身体上的疲累感觉更令他浑身难受。

转而又看卡蕾忒,他看到粉润的血色已经挂上她的两个脸颊,昏眠中她的呼吸也有了均匀的节奏,凝重的表情在他那张英挺的俊脸上微微释然。

也许这块宝石带给暗族的并非光明和希望,可它却促成了你我今世的相遇。卡蕾忒,今天我把它带给你确是希望你能用你的两手解开封印之禁,因为如此,便能证明你心中对我的爱……

——

荷西坐在Grand Bregatne 大堂的沙发上傻傻地翘首以盼。

下午四点过十一分——

陶出手机点亮屏幕,看到时间显示后他不觉有些着急。

卡蕾忒从没约会迟到的坏毛病,难不成身体不舒服,还是又发生了什么状况——

荷西胡乱猜测着,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于是熟练地拨通卡蕾忒的手机。

无人接听,他又拨了两次,依旧如此。沉闷地长舒口气,他快步走到前台。

“需要什么帮助,先生?”一位年轻的女接待面带微笑询问荷西。

“我是601房客的朋友,请总机为我转线到她房间,谢谢了。”

“你是找拉其奥小姐?抱歉先生,可她上午就已经出门了。”

“什么?这不可能,我和她有约,一定是弄错了。”

说这话时,荷西心中暗暗打鼓,生出一种极危险的预感。

“不会错先生,她是我们饭店的长住客,当时她来前台寄存房卡,是我本人为她办的手续。不过如果您坚持,我可以让总机为您服务。”

前台接待小姐对荷西彬彬有礼,脸上始终带着笑容温和。

“不用了,谢谢你。”

荷西知道这个前台并没有搞错任何事情,如果卡蕾忒在自己房间肯定早就准点出来了。究竟什么事,能重要到让她放她男朋友的鸽子?

不安地想了几秒钟以后,荷西给卡蕾忒再次拨打过去,直到又听到“无人接听,稍后回拨”的语音提示,才失落地将手机从耳旁移开。这时,他的心情明显有些烦躁。

拉着脸刚刚走出饭店的旋转大门,手机突然响了,荷西连忙看屏幕,真是卡蕾忒打来的。

死丫头,跑哪去了?不会想给我个惊喜,瞒着我去买什么新鲜礼品了吧?不管怎么样都是虚惊一场,等会见面看我打你屁股——

荷西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欣喜地接进来电,张口迫不及待问道:

“小鬼你现在在哪?”

“不好意思先生,我是Terra Maris 饭店咖啡厅的经理,因为有客人落下了她的提包和手机,我们正在等待失主取回,所以请问您是她的朋友吗?”

电话那头是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和善,说话方式是种很明显的服务业套语。

“哦……哦是的,请问出什么事了吗?”

“恕我冒昧,先生,可以告诉我您是这位手机主人的什么人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比较谨慎,并没有立即回复荷西。

“……我是她的未婚夫,我和我的未婚妻约好这个时间在婚纱店选婚纱,可是现在我找不到她。”

果然出事了!卡蕾忒上午就外出去了Terra Maris 饭店,她去干什么?去见什么人还是单独放松一下?

第二十八章 咫尺温存

拿着手机,荷西心头一悚,产生诸多疑问,但他很快听出线索。

无论怎样卡蕾忒在离开咖啡厅的时候把随身物品落下了,是刚才自己频道拨过去的几个电话让那家咖啡厅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他的号码,所以才用卡蕾忒的手机拨了回来。

为了问出真相,荷西随口编了个善意的谎言。

“哦,那真是太糟糕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了荷西的表述透出十分同情的口气,接着又说道:

“不过好在我们找到了您,希望您尽快能找到您的未婚妻来取她的个人物品。当然先生,根据规定,客人的贵重物品我们都要求客人本人取走,所以希望您能理解。”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现在我有一个问题。我的未婚妻今天几点去的你那,还有谁和她一起吗?”

“咳,不好意思先生,实话讲当时我并不在班次,不过听店员讲您的未婚妻是和她的一位朋友见面,因为她的朋友一早就过来包下整间咖啡厅所以店员对他印象非常深刻,而且现在那位先生的信用卡也一直放在这里没有取走……喂,您在听吗?喂!喂!先生,您在听吗?先生!喂!喂……”

荷西无法地垂下右臂,任由右掌中的手机听筒里“呜哩哇啦”叫个没完。事实上听到那头说一位朋友一早过来包下咖啡厅整场消息时荷西就无法再听下去了。

早上,时间对得上!

一位朋友,包整场咖啡厅,这样的豪阔之举绝是学长的手笔风格!

原来,卡蕾无故放我鸽子,竟然是去陪那个混蛋!而且,从早上他们就在一起——

此时的荷西心中充满无尽愤恨,气愤学长的又一次插足,也怨恨卡蕾忒对自己的欺骗和背叛。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卡蕾忒,我爱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表达,你才能彻底对我心无旁骛?你想得到什么?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怒目横眉间,一种更为邪恶的想法在他头脑中诞生。他迅速用手机网络搜到Terra Maris饭店前台的电话号码,然后拨过去。

“你好,我是塞维尔·布莱克先生的助理,请帮我查他是否有在贵酒店订房,谢谢……”

……

卡蕾忒慢慢睁眼醒过来,轻轻侧转身子,即与一张男性的脸相近咫尺。

此时这副清俊不凡的面孔已经陷入安寂的睡眠中,卡蕾忒静默地躺在他的旁边,用亲恬的目光久久望着他。她从未这么近距离的凝看某个男人的五官,这样仔细地观注他雍祥的睡态。

她徐徐抬起手,将掌心轻放在他节奏起伏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气息均匀的呼吸,一种幸福且安全的感觉油然心生。

多么完美的梦境啊!

卡蕾忒想,一觉睁开眼首个看到的就是可以依托的另一半,这样平凡却惬意的生活正是自己心中长久以来的奢望。真希望自己能够一直呆在这样的梦境中,永不醒来。

等一下,不对劲——

这面容不正是德莫斯的吗?一切都不是做梦而是现实,他真的和自己距离如此接近,而且,居然共享着同一张睡床——

卡蕾忒从懵憧状态彻底清醒,身体幡然跃起,与德莫斯拉开最大距离。头脑里迅速回忆24小时以内发生的所有事情,直至自己被重伤没了意识,看来,当时是身边的他再次施予援手搭救了自己。

卡蕾忒下意检查自己,发现身上套了一件崭新的男款衬衣,宽宽大大的恰似短睡裙。她再次把目光投向德莫斯,看他合衣而卧,那样子似乎没来及为自己盖好薄被就昏然睡去,便可以想象和卡利的殊死搏击以及紧张的营救工作怎样使他焦头烂额,精疲力竭。

认真想想,其实德莫斯的内心并非丑恶不堪,自己非要那般猜忌他,实属小人之心了。

环顾四周陈列,头顶是精美的房间吊顶,一侧的墙边立着两组样式奢华设计却时尚的紫檀木衣橱,配套的一对床头柜分别摆在软床两侧,床头的墙上装着两盏造型别致的睡灯。

这里正是德莫斯在人界安置的别墅,之前卡蕾忒随荷西来过一次,但那时只在客厅交谈,并没真正进过他的卧室。

床垫一动,德莫斯清醒过来,随即看到在床边茫然坐立的卡蕾忒,她满脸绯红,颇为紧张无措。

“昨天你的外衣已经浸了血,不能穿了,我就先给你换了我的。”

“我…我知道…”

卡蕾忒红着脸支吾着,考虑到自己不知用这副模样睡了多久,举止表现得更加羞涩难言。

德莫斯倒没有太多的顾虑,笑颜如故:“不错,你精神恢复的挺好。”

卡蕾忒无语,不再看他,两个赤脚垂上地板。

德莫斯找来一双拖鞋,他曲下身,拾起她的一只纤足。阳光下,她肤色雪白的纤足微微折射出半透明的光,五个光滑玲珑的脚趾有些冰凉,像块十足的美玉。德莫斯将一支拖鞋套在上面,为这精美的玉器包装。

“…我自己来。”

卡蕾忒则刻意排斥着这种暧昧的举动,她感觉浑身发烫,脑袋似乎昏沉沉。

就在她难为情地说着那时,德莫斯已经捉住她另外那只裸足,为她穿上第二只拖鞋。

“你浑身都是汗,去冲个澡吧,二楼的那间你可以用,在橱柜里还有新的洗漱用具。已经是中午了,我侍从会送过来一套衣服给你,顺便订份午餐。下午我送你回饭店。”

他细致地为她讲解了所有安排。

“那…打扰了。”

卡蕾忒低声道了谢。她一向最讨厌排汗后皮肤粘腻的感觉,现在痛快洗个澡确是迫在眉睫的事,于是躲身出去朝浴室方向走去。

“啊——”

门外的走廊传进她的一声惊叫,德莫斯立刻紧张地跑出看。

“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的包,还有手机……”

卡蕾忒终于在这个时候想到了她的贴身物品,也顺势想到了荷西。

一个身材中等的大男孩怀中抱了一个袋子刚刚打来这所别墅的大门,听到卡蕾忒的叫喊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

“王,抱歉我回来稍晚,因为买东西耽误一些时间。幸会了,卡蕾忒使者,我是王的近侍诺亚,受王的吩咐,为您带来新套裙,尺码应该合适。”

他开口先向德莫斯恭敬地回禀,然后才对卡蕾忒作自我介绍。

“谢谢,实在麻烦你了。不过,现在我不能留在这里……”

“是因为你的东西吗?应该都放在之前的咖啡厅,别急,一会我送你的时候陪你过去取。”

“不是的,德莫斯我不能在这继续耽搁,荷西……荷西昨天和我有约,可我错过了,直到现在都没法和他联络,他一定会急疯的!”

德莫斯没想到卡蕾忒惊声尖叫和焦急的原因竟是为了荷西,他先一愣,随后凉淡笑笑,表情轻屑。

“至于吗?他又不是头一次急疯……”

“德莫斯!”

卡蕾忒不服地瞥了他一眼。

“难道不是?可是再怎样你总要洗澡换衣服吧,莫非你想穿着我的衬衣去见他?我无所谓,荣幸之至。”

“我没和你开玩笑!”

卡蕾忒气得两腮鼓鼓,可又没其他好办法。德莫斯确实说的对,时间已然错过了,不如老老实实先打理好把自身。穿着德莫斯的衬衫满处乱跑,被人当成疯子事小,引起荷西的误会才是大事。

……

热水澡帮助卡蕾忒的身体去除了闹心的汗液和尘垢,肌肤又回到细腻柔滑的时刻,卡蕾忒浑身舒爽自在,焦躁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翻看诺亚带过来的包装袋,她发现,里面除了一套套品牌女裙外还多了一身女士内衣。卡蕾忒搔搔头,虽感到尴尬,却不得不对诺亚的细致入微心存感激。这身崭新的内衣,确实帮了她的大忙。

吹干头发,卡蕾忒走到浴室,在一楼的楼梯口碰到德莫斯。

“哦……不错,看来尺码挺合适。”

他打量她,眼睛一亮。

“谢谢,这裙子穿起来的确合身……”

见她脸色微微发红,德莫斯一笑,伸手指指她胸口开玩笑道:

“你弄错了,我说的是这里面的衣服……”

“……”

卡蕾忒立刻局促地护紧两胸,用羞恼的目光看他得意笑着一路走到客厅坐上沙发。

“过来休息一下吧,诺亚正在泡茶,午餐马上送到。你身上的伤才好,所以我要了清淡的日本料理。”

“那个……我就不打扰了,想现在告辞……”

卡蕾忒微微低头吞吞吐吐道,她清楚自己的内心正在感动于德莫斯无处不在的体贴,必须尽快离开,不能被他的温存俘虏住。一想到荷西,她就更加坚定了自己此刻的想法。

“真的不吃饭吗?”

“不必了,我还有别的事……”

“好……我现在送你。这地方很难叫到出租车,你目前的状况也不能用法术瞬移。”

德莫斯将卡蕾忒的不安看在眼中,也不再强留她,起身去一边找轿车钥匙。

“把诺亚拿来的鞋换上,你这身衣服和它配套才好看。”

“哦,谢谢!等找到手机我会把衣服和鞋子钱网上转给你。”

卡蕾忒已经走到玄关,她边打开鞋盒子边说着。在浴室换衣服时她顺手看了吊牌,地道的知名品牌专柜货,价格不便宜。

德莫斯已然从壁橱上拿到钥匙,听到这话眉头一皱黑了脸。

“你是要和我划清界限?”

“额……”

卡蕾忒刚把两脚蹬进鞋子,被德莫斯用犀冷的眼神盯住,她吓得不敢再说,干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确,她的心思有时他竟能猜得全中。

“别计较那些。你我都是神祗,不用拘于人类的庸俗规矩。何况,我们之间的糊涂账……一时半刻真能清算干净吗?”

“德莫斯……”

听出他话有所指,卡蕾忒脸上的红颜色更重了一层,神态变得伤感和无奈。

“我也知道今天不是说这事的时候,算了,你要赶时间,我们走吧,去车库。”

“哦,嗯。”

卡蕾忒很不自在,心思慌乱中跟在德莫斯身后绕到别墅后侧,从连通门直接进入别墅的停车库。

第二十九章 逮个正着

德莫斯的私人座驾共有两辆,一辆是玛莎拉蒂敞篷跑车,一辆就是平日里常开的凯雷德ESV ,每当回到别墅,他都会把这辆车停泊在库里正对卷帘门的便利位置。这两辆豪华私家车虽然牌子不同,颜色却和德莫斯所司神职的代表色彩一样,全部都是黑色。

“最近你受伤太频繁,回去好好保养身体,过两天我去看你,还要多谢你前日奋不顾身救我。”

和卡蕾忒上车后,德莫斯发动了汽车的引擎,接下来的习惯动作就是戴上墨镜。对卡蕾忒一番叮嘱后他的右手一动,竟越过驾驶位攥住卡蕾忒的左手,而且再没想放开的意思。

卡蕾忒刚刚在副位系上安全带坐好,紧接着又被德莫斯的这一动作搞得心神不宁。

“我本身有错,要不是因为求胜心切,你也不会平白遭了卡利一击。”

卡蕾忒在说话的时候暗自使劲,又把自己的左手从德莫斯暖暖的手心里拉了出来,他也没再继续其他动作。

“那块宝石现在被卡利带回了黑暗神殿,我们慢慢再做打算吧。”

“你,莫非要帮我?德莫斯,你……不是很恨奥林帕斯吗……”

卡蕾忒顺着德莫斯的语意追问的时候抬眼看向额头上方的反光镜,想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区域不大的长方平镜清晰映着德莫斯的多半张脸,暗色墨镜遮着他的一双眼,使他本已绝俊的面容增了几分神秘的帅美感。

卡蕾忒只看了一眼便心如鹿撞,慌忙把目光转向正前方,不敢轻易再往那反光镜的方向瞅。

“奥林帕斯是奥林帕斯,你是你!”

德莫斯并没注意到卡蕾忒的异常,果断说着:

“我想要什么早已对你表明,一刻未曾改变过……”

侧头看一眼卡蕾忒,德莫斯意识到自己颇有感触的语言又给她增添了压力和困扰,也就变得闭口不言,随手拿起一个迷你遥控器对着车窗外按下按钮。

电子卷帘门缓缓向上抬起,幽暗的车库空间被随之而来的阳光步步侵入。

和阳光同时亮相的还有一个人影,立在车库门外被一片盲白色的强光包围着,隔着一层透明车窗和车内的男女脸对脸。

在车库呆了一段时间,卡蕾忒明显不能适应这种明暗瞬变的强烈反差,一时间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难怪德莫斯早有准备,提早便用墨镜护了双目。

在卷帘门完全升上去后她的眼睛又不舒服地眨了几眨,终于适应了光线全亮的车库,一时间也看清了车头前面站着的人。

他……竟是荷西!

“荷…荷西!天哪……”

卡蕾忒像是挨了当头一棒,身子彻底瘫在车里,除了用手掩了因震惊而张大的嘴巴,她不知自己还应该做些什么。

站在车头的来者正是荷西。隔着一层挡风玻璃,他两眼直直地看着卡蕾忒,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后身心俱已封闭和麻木。

他一派土灰的脸上,两个眼眶已深深凹陷下去,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一头赫色短发凌乱且油腻,紧紧贴着他的整张头皮。只是一天的时间,他不仅瘦了一圈,精神面貌也尤为沧桑潦倒,这种变化真可谓覆地翻天!

卡蕾忒愣了一刻终于有所反应,最先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究竟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找到这里的——

带着这些疑问,她快跑几步迎上去。

“荷西!”

在他无声的逼视下卡蕾忒脸色转为苍白,伸手去拉他却被他猛地挥臂甩个趔趄。

要在平日,德莫斯绝不会介意荷西的误会有多深,相反,自己或许还会对这样的误会幸灾乐祸。但是今天不同,德莫斯担心的是荷西的某些过激行为可能会对卡蕾忒造成伤害,因此他无法继续安稳坐在车里。

然而就在他刚刚推开车门的瞬间,荷西却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微微塌驼的背影和机械的步伐使其看上去像是个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

“荷西……荷西,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荷西……”

卡蕾忒一路追着他,嘴里委屈地呼喊着。无论她多么努力,始终跟不上荷西的步伐,无论她叫得多么凄惨,始终都没能使他回头看她一眼。

德莫斯站在车库门外,嘴巴张张接着又闭上了,他想喊住卡蕾忒,甚至想赶上前去阻止她,可他知道那么做只会让她更加尴尬。

目堵卡蕾忒踩着高跟皮鞋很辛苦的边哀求边追赶荷西而去,他心中一软,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竟发出阵阵战栗的闷痛。

他从没见过像卡蕾忒这样窝囊的提坦神祗。身为众神之神与海洋女神的女儿,可以说集天地的精华于一身,可她偏偏离经叛道选择了一段禁忌之恋,为了一个本不该爱的人类磨灭了作为神祗应该具有的全部尊严和骄傲,如今,更是对一个人类低声下气祈求着。

德莫斯为卡蕾忒的付出心疼着,叹息着,却又无可奈何。

卡蕾忒一直追着荷西步行回到了“海蓝”公寓。荷西的每步迈得大迈得快,卡蕾忒要想不被落得太远,只能小跑着勉强跟在后面。等到了目的地,她的两脚已被新鞋磨破了皮。

荷西进了公寓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再动弹,他把沉重的头颅枕靠在柔软的沙发背垫,眼神空洞地盯着灰垢遍布的天花板。

昨日傍晚接到Terra Maris 咖啡厅的电话后,他就偷偷打给那家饭店的前台查询德莫斯的开房记录,让他感到半喜半忧的是查询记录竟是空白,看来自己的学长并没把自己的女友拐进那里的某个客房。

荷西推掉和导师的见面后找到德莫斯的工作室,大门紧锁,于是又想到他的别墅。当他精疲力竭的来到德莫斯的别墅外面已经天黑,他就坐在一处不太显眼的凉椅上过了一整宿。

这一晚对于荷西来讲异常难熬,他甚至感觉把自己的余生时间加在一起的话都远不及这一晚来得漫长。他能够肯定自己的学长和女友肯定就在这所别墅中,却不敢冲过去砸开那别墅的大门。他害怕自己闯入后眼前看到的是那种尴尬凌乱的画面,更刻意逃避去想那对男女的脸,他怕一想到他们两个,自己会控制不住头脑中关于那些糜~乱情节的浮想联翩。

荷西就这样思想空白的孤坐了整晚。

天色大亮,别墅区有了人声车声的来往走动,荷西留意的别墅却依旧没见动静。直至快到中午,他看到那个经常跟随学长身边的男孩子提着两个袋子进了别墅大门。他悄悄尾随过去,从大门转到后面的车库,等了一刻,终于等到了他们——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亲眼所见的那种震撼和冲击确实比任何想象都要强烈,都要刺激。

卡蕾忒忍着火辣的脚痛倒了杯凉水,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近荷西。她认定自己活该,自作自受,因此值得吃这苦头。

“荷西,你喝点水……我……我这就去做点吃的……”

他缓缓抬头,涣然的目光重新聚在卡蕾忒身上,这让她更加慌乱。

“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们只是……”

“没什么?”

荷西打断她,盯在她身上的眼神显得极为怪异。

卡蕾忒身穿一件手工钉珠的乳色吊带短裙,外层是七分袖的橙色及腰短外套,脚上是双当下正流行的白色尖头铆钉凉皮鞋。此刻这身亮丽的装扮带给荷西的只有反胃和心烦。

“你当自己在和白痴对话?你陪那杂~种一晚,回来后从头到脚一身新,居然站在我面前说什么也没发生?难道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会和我那样睁着眼睛坐到天亮——”

荷西越说越气,怒声将最后的一句吼出来,他愤然瞪住卡蕾忒,她一脸汗水混合泪水既委屈又狼狈的模样依然不足以平息他波动的情绪。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错过和你重要的应酬约会。可是你必须相信我,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无论如何,这次的事件巧合太多,卡蕾忒深知只凭三言两语是无法澄清自己,可是偏偏她又急于得到荷西的信任和谅解,因此焦虑之中不知该从哪头解释,又该怎么解释。鼻翼一翕一合,她又掉了两串眼泪。

“抱歉卡蕾忒,我是成年人,无法以成年人的思维去相信你和他的清白。”

荷西语气疲惫不堪地说完双手捂在脸上,样子颓废而痛苦。

“我爱你,我想把所有能给你的都给你。可你为何还要这样对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是我的爱情,以及学长的财富吗?”

“……你说什么……”

卡蕾忒怔怔看着神经正在饱受折磨的荷西,握着玻璃杯的两手剧烈抖动起来。荷西的偏激言辞让她感觉无地自容,也许现在并不是解释误会的最佳时机。

她把水杯放下决定离开。

“你去哪?想回去找他?”

荷西突然变得异常激动,从沙发一跃而起拽住卡蕾忒的胳膊。

“不准走——你哪也不准去——”

他将卡蕾忒推上沙发,然后欺身上去开始撕扯她的衣裙。

“把这身皮给我脱下来!我不准你穿他送你的衣服……”

“荷西!放开我……你疯了吗……”

卡蕾忒被他疯狂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奋力在他身下挣扎抵抗,却唤醒了他体内一袭更为原始的欲~望。他不顾一切地抱住她曲线清晰的身体,对她一阵狂吻乱摸。

“荷西,住手啊!不要——”

卡蕾忒惊恐万状,躺在荷西身下艰难抗争。她清楚他的意图,他那令她感觉不适的狂吻不停落在她的脸上,唇上,肩上,力度凶狠的抚摸正沿着她的身体逐渐向下移。

一系列强攻下,卡蕾忒的外衫被荷西剥去,露出吊带裙中一段柔滑细腻的肌肤。

“不要!”

卡蕾忒偏偏也在这个时候长起了脾气,拼命蹬了两脚把荷西踹下沙发。

彼此的头脑清醒了,他们四目相望,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尤其是荷西,火热的身体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温度骤然降到冰点。

从地上一站而起,他用手指着卡蕾忒愤怒的大声质问着:

“你不是说自己清白吗?证明给我看啊!如果你心里没有其他男人,为什么每回和我亲热都要拒绝互吻以外的其他要求——”

“你……你欺负人!这回你根本就是妒忌德莫斯,我不要你怀着那种情感抱我,我更不要你因为怀疑我而占有我!”

卡蕾忒双臂交叉着护住上半段身体,也是气恼地回击了荷西一句。她就是这种坦率倔强的性格,对方软她就软,但是对方硬的话,她就会表现得比他更硬!

“德莫斯?黑暗之神…”荷西看着一脸强硬的卡蕾忒冷笑一声。

“我忘了,你和他一样是提坦神祗,你们才是同类。身为神的使者,你是高尚纯洁的仙女,所以没有七情六欲,不食人间烟火——”

歇斯底里地仰面大笑一阵,荷西再次发了疯,似乎被什么凶神恶煞附了体,他已变得再难控制。

“我他~妈受够了,我绝不再等了!卡蕾忒我要得到你!就算用卑鄙的手段我也要现在得到你——”

第三十章 提议私奔

荷西再次扑上来,直接将卡蕾忒后背朝天按倒在沙发上。

此刻,本应亲密的缠绵变作蛮横的侵占,丧失了理智的荷西亢奋而激动,根本不顾卡蕾忒的连连哀求,显然势在必得。

他两下扯断吊带裙的拉链,本想把短裙从卡蕾忒身上褪下去,然而手刚伸到她的背上便忽然之间静止了动作。

“这是什么?”

突然,荷西在卡蕾忒裸~露的后背上看到一道朱红的疤痕,从颈下一直蜿近腰椎,好像一条细长的大蜈蚣趴在她白嫩水滑的肌肤上,看得荷西浑身感觉膈应。

这条疤痕正是卡蕾忒被血之女神卡利所伤后留下的。尽管德莫斯付诸全部法术救下她的性命,但“蟒金”斧的创伤毕竟不是寻常的伤口,要想疗伤后一点疤不留绝不可能,总要恢复调理一段时间才会慢慢淡褪。所幸卡蕾忒身上的这道不是那种角质的结痂或者凸起,否则还会更加难看。

如今,她身上这道疤也是唯一能证明她的清白的有力证据。不仅如此,它还像是一道灵力十足符咒,瞬间将荷西身体里爆发的魔性彻底封印,使他逐渐恢复理智。

“卡蕾忒,我的天,这是怎么弄上的?”

荷西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背上的这道朱红印迹,态度渐渐好转。

“我说过,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可你就是不肯信我……”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卡蕾忒眼中的泪水让荷西意识到确实是自己错怪了她,他急忙扶起她,关心地问:

“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

“在和你约定应酬的那天早上,我和德莫斯在外面商谈关于神族雅典娜宝石的事,结果卡利杀了过来,我受了重伤所以没能按时和你见面。救我的正是德莫斯,他还为我找来一套新衣服,我一整夜都在昏迷,和他根本没有任何事……”

卡蕾忒边擦眼泪边解释。她哭的原因并非想告诉荷西她有多委屈,而是对刚才那一遭经历心有余悸,目前还处于又惊又气的状态中。

听完解释荷西将她一把拥进怀里,脸上全被自责和悔恨覆盖。

“对不起,宝贝,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你不必道歉,整件事中我也有责任。荷西,和你交往的一开始我就有意隐瞒了一些事情,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太想保护你,我不想让你因我被卷入神族的恩怨中,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吗?”

“我当然理解!其实自从和柏修离开海底神殿我曾向他打探实情,可是他和你的态度一样根本不肯向我透露半个字,只告诫我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可是卡蕾忒,你懂我的心吗?我是个男人,坚强却有脆弱的一面。我讨厌你和学长在一起,他在你身边出现都会令我不安和嫉妒。作为你的宿命男友,我不想每回你遇到危险或者需要救助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的男人永远只是他!你明白那种被漠视的感受吗?”

卡蕾忒心中一惊。荷西的话的确值得深思。

她从来只想保护荷西,让他无忧无虑地享受爱情,别再经历赫克托那世的夭死命运,却不想她的这种偏袒这种保护居然会在某天成为他的沉重负担。

现在想想,也许荷西的坚强超出自己的想象,根本不需自己这种过分的保护。

离开荷西暖暖的怀抱,卡蕾忒挨近他的脸,目不转睛注视面前那对明亮的深棕眼眸。清澈分明的眸光,所流露的毅然和勇敢让她再次想到了千年之前的那个男人,身披铠甲和战袍的男人。

是的,我不该怀疑,荷西是他!就是他!赫克托——

卡蕾忒心情激动不已,内心叫出那个沉寂许久的名字,仿佛找回了很久很久以前那种爱着的感觉。她决定相信荷西,决定把任务开始以来隐瞒他的的全部事情告诉他……

“听着荷西,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了,现在就把提坦神族的事情告诉你……”

……

柏修在栖身的饭店客房里等待卡蕾忒回来。昨天她突然失踪,起初他认为是去赴约会没当回事,可晚上他就接到一个自称是黑暗之神侍者的男孩打来的电话,说卡蕾忒遭受一些意外,身体受了伤正在德莫斯的人界别墅里静养,叫柏修不必担心。

柏修倒不担心她和德莫斯在一起的安全问题,而是她所剩无几的时间,到底她要计划到何时动身呢?

房间的内线电话响起来。

“先生,您现在是否方便来前台呢?”是饭店的工作人员打来的。

“什么事?”

“您的一位朋友现在正在大堂,似乎对我们的服务不甚满意。你能过来看一下吗?只当行行好帮助我们……”

一位朋友?是谁?

听电话里的工作人员口吻近乎恳求,看样子那位“朋友”在前台闹开了锅——

挂了电话,柏修心头一紧。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这个时候找上门的朋友,不知又是哪位提坦同族……

柏修乘坐电梯下到饭店的大堂。电梯门刚打开,一个喋喋的吵闹声就传进他耳中,对他而言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俊容上渐渐聚起一片阴云,柏修表现不出丝毫相逢的喜悦。他步步走向前台接待处,走近那一头湖蓝的男子。

那男子侧身站在柜台前面,看到柏修后凛色一笑:

“多日不见了兄弟,我回来和你们团聚了!”

海蓝公寓里,卡蕾忒在陈述的整个过程中使用了最为简洁的语句,将所要讲解的事件尽可能浓缩再浓缩,还是经过了近三小时的时间才全部说清。

从提坦神族觉醒,女战神雅典娜丢失宝石,自己接受寻找宝石的任务来到人界,如愿与已转世的赫克托相遇,邂逅重生的德莫斯到后来她、他和海王等一系列的恩怨纷争,再也无一保留地告知了荷西。

荷西愕然,一时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缄默看着累得唇干舌燥的卡蕾忒抄起原先为他倒好的那杯凉开水,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个精光。

荷西的喉结上下滚了两滚,似乎使劲咽下一口唾液,脸上一派艰难表情。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些怪事总是围在你我身边出现,那娜,学长,柏修,你们都是同族……”

之前亲眼了目睹卡蕾忒和其他一些人的异能,荷西完全对卡蕾忒所说的宿命前世深信不疑。如今再听完她的长篇陈述,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今生与卡蕾忒以及那颗雅典娜宝石的关联性。

虽然感觉太过不可思议,但荷西内心还是对那颗宝石感恩戴德。他的理解逻辑是,如果它压根不存在的话便不会落得丢失的下场,卡蕾忒也就不必接受什么任务来人界和他相遇。

突然之间,荷西心里生出一个幽默的想法。按中国的传统说法来想的话,这颗雅典娜宝石倒真是他们两个的媒人!

“那,今后你准备怎么办?你已经找到了你们要找的东西,任务……是不是已经完成了?”

卡蕾忒喝了水,又静了几分钟,情绪已不像刚才讲述时那样慷慨激昂。荷西借机问起他最最关心的事,他所担心的是任务期一旦结束,她就会抛下他返回圣山去。

随着他的这一提问脱口,卡蕾忒的两条细眉拧聚得越来越紧。

“我不知道。荷西,老实说所有事件都环环相扣异常复杂,我难以控制这种局面,只求在顺其自然的前行中保证自身和你的安全,我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一点……”

放下玻璃杯,卡蕾忒把空空的两手轻放到荷西双肩上,幽怨而无奈地注视着他一脸晦涩的倦容,而在这一时刻她的心头竟萌生出万般的歉疚和悔意。

她无时无刻不想把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为什么到最后这种保护反而成为彼此的拖累?

“卡蕾忒,我们……逃走吧——”

冷寂之中荷西突然发起一个提议,洪亮畅然之声犹如一个电火花打中卡蕾忒,惊得她浑身不由自主颤了两颤。荷西饱含真挚微笑看着她,眼里全被激动坚毅的光辉占据。

“既然不能控制局面索性不去管它!我们走,抛开神族抛开一切走得远远的,好吗?”

“……”

“你只是为了找到我才接受任务来人界的,既然我们现在在一起,其他任何事都已经不再重要!卡蕾忒我们走吧!”

荷西把身子从沙发挪动到地板上,半蹲半跪在卡蕾忒的前面仰头看着她,他认为唯有用这种姿势才能正确表达自己心中的那份渴求。

“你……真愿和我……”

卡蕾忒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被近期频发不断的大小事件搅得确实感觉累了,她只渴望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相守于世间的某一角落,任凭世事如何变化,唯相安无事度过此生。

先前柏修示警后卡蕾忒一直都在考虑与荷西远走他乡,不想今天他本人竟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是让她感觉尤为快乐的一件事,然而这种做法必然招致的后果也令她特别担忧。

“别再犹豫了卡蕾忒,一起走吧!我们可以先回中国我的家,然后再找其他地方……”

见她不甚坚持,他急忙拉了她的两手,让她真实感受到他掌心之中的热度,他相信这样才能让她坚定决心。

“可是,和我在一起的话,无论到哪都是一种逃亡的生活……”

“不怕!我只知道有你相伴的日子才是生活——”

卡蕾忒讶然无语,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荷西,满面绯色。

人界三月有余的相处,一起被捉进异次元、他失忆后的被迫分离、卡美尼亚游轮的再遇、共战海伦、勇闯海底神殿等等,彼此共同经历过桩桩件件的冲突纠葛。一路艰辛迢迢走来,如今自己的情感总算有了最终依托。

长久郁滞的情绪全面爆发了,卡蕾忒再难压制感慨万千的内心,“噗”一下哭出了声。

“傻瓜——”

荷西苦苦地挤了个笑脸出来,似是生把刚想跟着哭出来的模样硬掰了过去。一伸右手,他弯起食指刮刮卡蕾忒哭红的鼻头,然后使劲把她抱入怀里。

“说好了,今后我们两个谁也不准再离开谁——”

在他侧面,脏得颜色已成灰暗的光秃墙壁上慢慢凸起一个人形,因她故意掩藏了气息,又如变色龙那样把自身调为透明色,故而荷西和卡蕾忒都没注意到她在这个房间内的存在。冷眼瞅着视线前方那对恋人相拥得难分难分,她在心中嘲笑道:

“哎呀呀卡蕾忒,你果然有一套,居然通吃人神两界男性!卡摩德啊,看来你真是把这个妹妹宠坏了……”

第三十一章 厉寒目光

经过深思熟虑,荷西决定明晚就动身,为免夜长梦多,他还是想尽早带卡蕾忒离开是非之地。明晚八点半他们两个将在雅典机场会合,而后乘午夜班机直飞中国首都再换乘大巴抵达目的地。

荷西送卡蕾忒返回。到了饭店,他们两个站在街边小道上又一阵难舍。荷西深情地望着一脸甜蜜笑容的卡蕾忒,目光炯炯有神,脸色已经一扫先前的涣散,显得兴奋又愉快。

临时的决定充满无比刺激的感觉,荷西甚至在脑子里构建好了一幅蓝图,里面的画面全是如何将卡蕾忒介绍给自己的父母,家人们一同享用一餐欢乐的晚宴,还有就是,他和她共同度过那个甜蜜难忘的夜晚…

“呆子,快点走吧,明晚就会再见面了……”

卡蕾忒有些羞涩地轻推了荷西一把,低声催促要他离开。他过会还要联系地产经纪人提前终止公寓租期,更要和学院那边申请临时休学,这些都会花费一定时间。

“我今天好开心,我马上就要结束单身生活啦!”

荷西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因此说这句的时候他的呼吸节奏听上去都有些不稳。

很多时候,他能感受到卡蕾忒柔顺平静的外表下总会隐忍着一许淡淡的惆怅,也是这样的惆怅为她的美丽平添出几丝令他捉摸不透的神秘,如磁石散发着磁力般牢固吸引着他。

“宝贝,今晚睡个好觉吧,明天一早别忘秘密收拾行囊。雅典机场,不见不散!”

荷西说着再次接近两步,捧起卡蕾忒的瓜子脸,随后将自己最温柔的吻送到她的嘴唇上……

饭店六层临街朝向的一间客房里,一个男人站在窗边挑起窗帘一角,透过间隙朝下方望去,正看到荷西与卡蕾忒情意绵绵的互吻。顷刻间,他的脸似被一袭突如其来的严寒覆盖,表情变得阴狞厚重。

告别荷西后卡蕾忒兴冲冲走进饭店到前台取房卡,心情一旦晴好脚步都是轻盈的。脚上几处磨破的外伤已经被荷西用ok贴处理好,虽然每走一步还是有点疼,但对于现在的卡蕾忒来说完全不算事。

饭店前厅的值班经理原本正在大堂周边巡视,瞧见卡蕾忒回来立马迎上去,用极其客气的口吻和她打着招呼。

“请等一等拉其奥小姐,下午好。”

“下午好,有什么事吗?”

卡蕾忒刚从一名接待员手中接过电子钥匙,转头正碰上这名经理,她微笑着问道。

值班经理停在卡蕾忒身边,正要开口,表情先现出几分尴尬和歉疚。

“非常抱歉小姐,前台新来的服务人员正在培训期,服务意识欠缺,给您和您的家人带来不便,望您海涵。”

卡蕾忒听得一头雾水,她收回和善的笑容,转而生出疑惑的神情。

“不好意思先生,您在说什么?”

“怎么?您还不知道刚刚您的家人回到饭店的事?他严重投诉了我们……真是很抱歉,我们会加强工作人员的培训,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这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经理皱了皱眉解释完后又重复向她道歉。

在他看来,饭店长住客的房费收入对他所管理的前厅部的年度经营预算有着直接影响,绝对不能得罪每一位长住客人,尤其是像他面前这位年轻漂亮并出手阔绰的小姐。因此,没等卡蕾忒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就率先一手包揽了全部责任。

卡蕾忒越发不能理解,她歪着头好生纳闷地追问着:“家人……什么家人?”

“是这么回事小姐……是……”

经理打断卡蕾忒的匪夷猜测,正要做详细解释,他手中的对讲机在这时响起来,里面的声音呼叫他前去某个客人的房间。

“抱歉小姐,我必须走了,您上楼就会见到您的家人。再次表示深深歉意,祝您愉快小姐。”

值班经理说完匆匆离开了。

种种不解和猜测让卡蕾忒的心紧紧纠成一团。

家人,很明显就是提坦同族。偏偏在这个节骨眼现身的,又会是哪位神祗——

想到这里,卡蕾忒手中紧紧攥着房卡十分不安地登上了电梯。六层到了,她从电梯轿厢中忐忑走出,却在第一时间被一个同族的气息完全吸引住。

对于卡蕾忒来讲,这充斥在整个楼层的强烈气息简直再熟悉不过了。就在感受到它的存在的那时,潜藏于她内心深处的悔恨如万千潮水突然涨起,瞬间化作泪水盈~满了两个眼眶。

快步走过去,在601自己的客房门口卡蕾忒并没止步,而是直奔旁边的603。立在门前,卡蕾忒缓缓举起右手几次想要扣门,却几次犹豫不定。

正在踌躇的时候“吱呀”一声,603的房门被房间里面的年轻男子自行打开了。他举止自在地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上的铸花铜把手,以全副温柔的笑容迎接卡蕾忒的到来。

“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的宝贝丫头!”

他望着她殷殷深情地感叹一句。

卡蕾忒积在眼中的泪水在和他面对面的那一时刻豪涌出来,湿痕遍布的脸上一派惊异与欣喜交织的复杂表情。樱桃朱唇颤抖着一开一合之间,她柔柔呼唤了一声:

“哥哥……”

站在603客房里的年轻男子就是卡蕾忒的哥哥卡摩德,刚到人界那会就中了德莫斯的离间之计愤然离开,如今又突然神秘归队。

“快进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卡摩德说着,已经把哭得梨花带雨的妹妹拉进房间。看到卡蕾忒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他奇怪地问她:

“你的脚怎么了?”

“哦,没什么……只是穿不惯新鞋罢了……”

卡蕾忒抹了两把脸,回答一句。

卡摩德拽出客厅中央的软椅把卡蕾忒按到上面坐好,又走入卧室搬来一张踏凳放到她身前方的地板上,说道:

“把脚放上去……”

“不用麻烦……”

“快点,我为你疗伤!”

卡摩德蹲身,伸手够向卡蕾忒一只脚腕。这动作让她感觉有些诧异,不自在地挪挪身子回避着。

“哥,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已经处理好了,你快坐下我们说说话……”

“真是长大了……知道和我害羞……”

卡摩德浅浅一笑说完起身坐上踏凳,举目凝在卡蕾忒的一张脸上。

“你瘦了……卡蕾忒,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对不起……”

“都不算什么,过去了……再说,都是我的错。”

卡蕾忒答了一句,在和卡摩德近距离的互望中细细打量着他。

亮泽微卷的湖蓝长发,光彩依旧的俊逸五官,穿一件白色印花矮领的短袖修身体恤和一条米白的长裤,全然一副干净清爽的型男模样。

比起之前,此时的他身形更加健美挺拔,明静的宝蓝眼眸多出一层幽邃的神色,似乎有了更深的空间纳藏秘密,整体的气质显得更为成熟。

看着看着,卡蕾忒心中重现感慨,情绪又被无限悲伤填实,两个眼眶湿热一片。

“傻丫头,哭什么!哥哥回来不该高兴吗?”

“是!我是因为太高兴了……”

卡蕾忒深深呼吸几口,缓了一刻,心情才恢复过来。

“对了,你在前台发生过什么,是不是有不愉快的经历?刚才那个经理一个劲向我道歉。”

“也没什么!我在前台办check in时无非想住回603,毕竟之前住过离你也近,但前台的人因为房间有住客不同意我的要求。我闹了一通,坚持自己的观点,最后提出按每天同等房型两倍的价格付给他们,他们没辙这才把603原先那客人换走,又做了细致的打扫,更换了所有生活用具。貌似他们的经理很怕事,把柏修请来平息风波,还送我一个甜品盘。”

卡摩德不以为然地笑着解释完,用手一指旁边餐桌上的一个船形骨瓷托盘,里面摆纳着几样精美水果和糕。

卡摩德有些得意地对卡蕾忒说着:

“你拿去吃吧,反正我也不喜欢甜食。”

她只有无可奈何,现在总算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若从公正的角度评判,无论如何也是卡摩德无理。

“真是的,前台那种做法本来就没违背原则,是你有错,还在公区大发脾气。如果再路过前台别忘和人家道个歉。”

卡蕾忒皱起眉头不住叮嘱卡摩德。

“开什么玩笑,要我向人类道歉?他们不过是低贱的种族,天生就要服务于神祗,为我们服务,满足我们的一切要求!”

“什么嘛!现在又不是神代……”

“这可说不好,也许时代就快变了……”

面对卡蕾忒一副神态认真且坚持的秀容,卡摩德也不再强辩,而是话锋一转,似乎别有用意地说了句教人琢磨不透的话。

“哥哥……你这话……指什么?”

卡蕾忒听得真切,见卡摩德并不挑明,便急急追探下去。

“……我活到现在总算明白一件事……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去争取,假如早清楚这个道理,就不会让事情变得这么麻烦……”

卡摩德没有回答卡蕾忒的疑问,而是继续转移了话题。

这次,他说话的声调有些阴沉,直视卡蕾忒的目光突而变得寒厉无比,令卡蕾忒全身在这种目光威逼中再也无法活动。

怎么可能?哥哥……他对我用了法术!为什么?他想干什么——

这种阴森的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觉得这间客房内的气氛刹时诡异可怖,空气中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几乎让人无法顺畅呼吸。她努力挣扎着想动弹一下,可她的身体却完全不像是自己的。

卡摩德一声不吭,对着满脸震惊惶恐的卡蕾忒邪肆笑着。一手拢住她的头,脊背向前伸探,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

第三十二章 紫发女郎

“卡蕾忒——”

突然响起的一记清音使卡摩德停止自己的行为,诧然向门外瞧去。注意力被分散,他加在卡蕾忒周身的禁锢术很自然的解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柏修竟出现在603的房间里,此刻正倚门而立,嘴上唤着卡蕾忒,眼神却非常锐利地往卡摩德这边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柏修?”

卡摩德“嚯”地一下从踏凳上站起,举止并没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慌乱无措,反而把有些苍白的脸色沉了沉,说话的口气充满指责。

柏修虽然听出卡摩德的不满却毫不在意,随和优雅地一笑后态度平静地说道:

“抱歉我有敲门,可惜你没听到。我急着找卡蕾忒,因为感觉到她在你房里的气息所以闯进来了。”

“你……你找我?”

卡蕾忒似是找到了救星赶紧从软椅上站起来,同时她也感到疑惑,能让柏修动用法术穿身擅入卡摩德房间里来找自己的事,究竟有多急多严重。

柏修把目光转向她点点头。

“是啊!我是找你!前几天你急着寻找的网购快件送到了,可是前台错送到了我的房间。和我去拿吧!”

卡蕾忒一惊,她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没网购过什么东西,更不可能有什么快件。愣神两秒中,她从柏修平静的眼神中终于悟出他是在替自己解围。

“哦,好!我马上走!”

卡蕾忒很感激,声音响亮的答应着迈步朝柏修走去。卡摩德注视她径直走过自己身边,默默无声间一侧的嘴角动动,露出一个轻狂的笑容。

“明天中午一起吃顿饭吧,好久没一起聚聚了。”

“好。”

柏修简单干脆的答了一声,算是响应了卡摩德的提议。

就在卡摩德伸手拉开房门送客的那一瞬间,他和柏修的眼神很自然地对接在一起。

站在他们身旁的卡蕾忒突然心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在这两位男性神祗沉稳平静的表情背后,似乎各自隐藏着神秘而森寒的东西,而他们那无声的眼神交流更像是一记激烈的交锋。

卡蕾忒恍惚中看到一片海,海面上耸着两座庞大的冰山。就在海浪交汇漩涡翻滚之处两座冰山狠狠相撞在一起,霎时发出沉重的闷响。冰山的上空,一道闪电劈空落下,撕裂而来的轰鸣声唤醒了正在神游发呆的卡蕾忒!

她心中悚然一震。

这是幻觉吗?她不安的猜疑着。本应是亲朋欢聚的兴事,为何竟会有如此不安不祥的预感?

带着疑惑,卡蕾忒随柏修走出603。看见房门已经闭合,柏修示意她共同来到走廊的一侧尽头,再往前就是客房部的清洁物品贮藏室。

“你还好吧……”

悠长僻静的走廊里面只有他们两个拉到旁边墙壁上的黑影,柏修关心地询问卡蕾忒,她知道他是在问刚才自己遭到卡摩德法术偷袭的事。

“还好……怎么感觉,哥哥回来后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卡蕾忒边慢慢答着,头边转向603房间的位置看了又看,一副担忧的模样。

“你应该清楚吧柏修?难道你刚才没从他内心读到什么吗?”

“宝石现世的秘密已经暴露了……”

柏修望着容颜现出愕然之色的卡蕾忒,一张清俊的脸上泛出严肃而紧张的神色。

“你想走的话,必须要快!随后还会有更多神祗往来于此。”

卡蕾忒听得惊讶地张大嘴动了两动,半晌才能正常的说出话来。

“我确实是想回来告诉你,我与荷西约好明晚动身,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先遇到哥哥……柏修,我信任你,等我在人界某处安顿下来会告诉你地址。”

“谢谢!不过我必须忠告你,只要脱离神界,你千万不要再随意相信任何一位神祗。”

柏修望着她绽出一个温暖和善的笑容,瞬间让卡蕾忒感动万分。

老实说到人界至今她都承蒙他的照顾,倘若不是他对她与荷西的事睁一眼闭一眼,又在多次对敌人作战中表现勇敢果断,卡蕾忒与荷西两个根本走不到今天。

“柏修,真的很感激你。这段时日如果不是你帮助我们,我们根本什么也做不成……”

“别这么说,看到你们两个能有今天我也为你们高兴。……过来!”

柏修一向不喜表达,如今却被卡蕾忒突然带来的消息触动了深藏于内心底处的情感,他声调显得有些激动难平,展开两只修长的臂膀对她做出一个迎接的姿态。

她并不扭捏,直接一头埋进去。

“……保重自己,和他在人界闯荡万事小心,务必掩藏自己的气息。如果我想你了,会主动和你联系……”

他搂着她,一手拍拍她的肩膀对她一阵细细叮嘱,语气至柔而不舍,好像一位尽心的家长悉心对待自己已经长大即将离家的孩子。

……

603客房内,卡摩德关了门就直接走进卧室。空间不算太大的房间里,一个紫色短发、身材高挑偏瘦的年轻女子正坐在宽大的软床一边,身穿一件白色紧身裸肩的一字短袖包臀裙,两只脚上踏着双火红色高跟皮凉拖。

她就是前一阵德莫斯和海王大战时,在海岸的一角和卡摩德纠缠最后逼他动刀的女神祗。

她把暴露在外的两条白嫩性感的大长腿叠在一起,目光一直伴随卡摩德从外走进来而移动。

“你动作倒快!他们刚走你就现身了。”

卡摩德看到她并不惊讶,身子停一停,接着催促她道:

“把你的神力源关掉,就不怕被柏修感知到你的气息!”

女子挑起妩媚的桃花脸,有些不服地说着:“我一个在奥林帕斯有封号的女神怕个小小祭司做什么?倒是你在怕吧?怕被你爱的妹妹发现我们的关系,对不对?”

说话之间女子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伸出五个纤纤手指拉住卡摩德,把他拽到自己身边坐下,紧接着那五根玉指又极不老实地在他前胸摩挲着。在那手的藕腕上缠着一条极细的铂金波纹手链,在她的动作下有节奏的闪着撩人的亮光。

“你可真是猴急,居然想对卡蕾忒动手……有了我难道还不够吗?”

“你?算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肯留在你身边,我们只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卡摩德说完后满不在乎地一笑,对她毫无掩饰冷漠的神色。

女子闻言立马翻了脸,瞪圆了一对杏眼抬掌将卡摩德推到床上。她紧接着骑到他身上,忿然的神色中夹着嫉恨的醋意。

卡摩德注视着她,笑容更为肆意。

“怎么?又要来?”

“那是!你还没陪我玩够呢!”

女子狠狠说着,动作粗鲁地翻起卡摩德的体恤衫下摆,随后弯腰低下头,用她的玲珑软唇去吻身下的那方结实的雄性胸廓。

异动的快感逐渐在卡摩德全身延展,他不能自已的微微皱眉,样子十分享受。女子一边温柔抚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一边抬头欣赏他的满面陶醉,不觉笑道:

“一会我小点声音,保证不会让你隔壁的宝贝妹妹听到!不过,说不定她比我更加精于此道呢……”

她的这句挑逗对卡摩德来说是种更为强烈的刺激,盛怒下他变得更为亢奋,一跃而起抱住女子和她共同滚到床上……

……

卡蕾忒回到自己房间就开始动手收拾。她不想带过于繁琐的物件,只找出几件应季的套装,几样喜爱的首饰和钱。其它东西仍旧放在原位不动。

卡蕾忒想,等明晚到前台办退房的时候再告知工作人员房间余下物品只当无偿赠送了。为免卡摩德生疑,卡蕾忒决定明晚出发时再办check out。

整理好行李箱,她把它闭合后移到卧室里面最不显眼的位置。做好这一切后,她信步徐徐围着整间客房走了一周。

真快啊!转眼三个月已经过去了,在这一百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

卡蕾忒环视房间里的一切,家具,杯盏,摆件以及小饰物。在这里生活的每一天,她也许根本不会去留意它们,真要启程的时候,它们中的每一件都会让她觉得无比亲切和留恋,这时,她的心情完全陷入一片感伤之中。

环走一遭后卡蕾忒静坐在客厅,脑中像是在过电影闪过一个个脸孔,哈迪斯与贝塞芬妮,尤西娅和米莱蒂,佐尔与雪丽,海伦与帕里斯,海王与特里同,俱是她来到人界后遇到的人类和神祗。

然而在众多回忆中,出现最为频繁的始终是那个黑色的身影。他是暗世界的主宰,更是人类眼中的魔鬼化身,神祗们口中的绝对禁忌,他就是黑暗之神德莫斯!

德莫斯很恨奥林帕斯,恨的咬牙切齿,恨的憎意分明。他又很爱卡蕾忒,爱得坦率大胆,爱得不顾一切!

他犹如黑夜中一道破空的闪电,光芒耀眼夺目却教人感觉凛寒无比,总是那么危险而神秘。他的爱就像是杯有毒的烈酒,尽管充满了无尽诱惑可嗜瘾的毒性也令卡蕾忒望而却步。

毕竟,在他和她之间,荷西存在着,赫克托的誓言存在着。卡蕾忒不敢跨越雷池,尽管承认自己确因德莫斯动心动情。

卡蕾忒此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想他想得出了神。记忆中的画面里,他时而欢笑朗颜,时而脸如冰霜,时而语句刻薄,时而真切表露……当忆起有些啼笑皆非的往事时,她再也控制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笑声中卡蕾忒回过神,轻叹一声,她脸上浑然惆怅起来。

就要分别了,和他,和希腊——

恰恰这时,手边的内线电话响起来。

第三十三章 去路被截

“拉其奥小姐,有您的外线来电,是否为您转接?”

卡蕾忒拿起话筒贴到一侧耳边,里面传出总机接线员殷勤的问话。

呆着人界的这段日子里,卡蕾忒一行在这个饭店的消费总计已发到最高VIP级别,因此工作人员为他们开通的特别服务中就有一项,转接到他们房间的外线一定要由总机先行征求他们的同意。

卡蕾忒料定是荷西打来的,他那边的相关手续应该办完了。

“没问题,接进来,谢谢。”卡蕾忒对电话那头吩咐。

“好的小姐,晚间愉快!”

话筒里响了几秒钟的乐曲后便传进一个男性声音。

“你好吗?”

声音富有沉淀质感的磁性,正是专属于德莫斯的。

“……”卡蕾忒心中一阵慌乱。

真是想谁谁来啊!刚刚还在念他,他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莫非真有心灵感应不成?

“我……我很好……”

脸红心跳着,卡蕾忒结结巴巴回答。

“我担心荷西会为难你,所以打过来问问……”电话那头,德莫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虑。

“嗯……我很好,没事……对了,我的手机还落在上次那家咖啡馆……”卡蕾忒犹豫一下,回答道,她猜想他肯定先打了她的手机,没接通才又打来饭店这边。自从上回受伤,她一时半刻还没腾出时间去咖啡馆取回自己的皮包。

“你的东西现在在我这里。我到咖啡馆取回信用卡的时候顺便帮你的带回来了。明天早上我过去看你,顺便带给你好吗?”

“不!不用!”

卡蕾忒当下矢口拒绝道。明天对于她来说是最关键的一天,更何况哥哥卡摩德回来了,如果和德莫斯相遇必不可免为前事大动干戈。对“私奔”来说任何节外生枝的事还是能避开就避开!最主要的是她现在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逃走后她还要换身份,和所有认识她的人类、神祗断绝联系,因此她必须丢弃现有的联系工具。

听到电话那头的德莫斯突而没了动静,像是被她生硬的拒绝搞得有些下不来台,于是她急忙解释道:

“明天我已经答应荷西陪他出去买东西,需要逛一整天,所以……”

“明白了!”

不等卡蕾忒接着说德莫斯就答应一声,语气利落干脆。

“那……东西先放你那!等我需要会联络你……”

“好!你休息吧,……晚安……”

德莫斯说完顿了两秒,似乎在等卡蕾忒说些什么,然而她却进入沉默的状态。于是他先挂了电话。

将听筒放下去的那刻卡蕾忒内心竟产生一种强烈冲动,她极其非常和德莫斯见一面,在有限的时间里,最后一次。而且她也很想告诉他,自己就要随荷西离开希腊。但理智告诉她,这种想法简直愚不可及。

新生活就在前方向她招手,对待过去不曾了断的情,不能忘记的人,她必须就此了断和忘记。人类总说生活有时候是残酷的,残酷于时时面对各种无法预想的抉择,无论怎样选择,无论选择后的结局是悲是喜,那选择的过程却是无比艰难无比痛苦的。

卡蕾忒想,这种残酷对人类是这样,对她这种不称职的提坦神祗尤是这样——

——

德莫斯挂断电话就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愣起神。他的右手握着手机,眼睛毫无目的地盯着视线前方茶几上的咖啡杯。尽管身体纹丝不动头脑中却在思忖不停。

感觉哪里不对太劲,卡蕾忒欲言又止,到底怎么了——

……

次日中午,卡蕾忒一行三位神祗聚到饭店的二层餐厅,也就是之前德莫斯邀请卡蕾忒并以水仙西斯之爱和她设下赌局的那家餐厅。

他们选了靠窗的一个圆桌,桌上铺着洁白的菱花台布和一个方形的玻璃盏,盏里面盛有二分之一清水,底部码着白色鹅卵石子和几片彩色贝壳。一枚造型别致的漂浮蜡烛荡在盏内的清水表面,蜡芯正在燃烧着,微光点点,却极妙地点缀了就餐的情调。

卡蕾忒从落座开始就已然察觉到气氛非常怪,很不和谐,使得她浑身不自在。偷眼观察卡摩德和柏修,原本私交甚好的他俩此刻谁都不怎么说话。柏修默默吃着盘子里食物,而卡摩德对他自己点的海鲜盅似乎也提不起太多兴趣,反是频频咽下一口口啤酒,明显和柏修各怀心事。

为转变这种气氛,卡蕾忒努力寻找话题,于是问卡摩德:

“哥哥,你离开后都去了哪里?”

“我吗?”卡摩德笑笑,把手中大肚啤酒杯放下。

“我曾经独自在沿海一带找过雅典娜宝石好一阵,没有什么结果就回了圣山。”

“什么?你原来待在奥林帕斯?害我那么担心你……你倒是和我们报声平安啊!”

卡摩德盯住卡蕾忒,眼神别样的复杂,那种神态好像很得意,终于从她话里逮到可以揪住不放的东西。酒精的刺激使他原本白净的脸皮转为粉红。

“你很担心我?我回奥林帕斯那会你应该正和黑暗之神打得火热吧?”

“当啷”——

叉子从卡蕾忒左手抖落,她慌忙再次拿起来,满脸紧张和尴尬,对卡摩德的质问无言以对。

“你不必担心,反正对于奥林帕斯来讲,黑暗之神多少还有点用处……”

卡摩德的言辞又一次让人感觉匪夷所思,卡蕾忒震惊地看着他,耳边响起柏修的声音:

“够了卡摩德!”

卡摩德转脸面对一脸肃态的柏修,嚣张的气焰并没减退,反而更加狂肆。

“你们两个一早就找到雅典娜宝石,为何向圣山秘而不报?想争头功,你们平日里又不喜欢争名逐利。你们……到底在计划什么?”

“卡摩德,你果然是冲宝石而来……”

柏修看着卡摩德充满审视和怀疑的目光,比起神色惶惶的卡蕾忒,他还算沉着冷静。

“老实说柏修,这次的行动真是彻头彻尾改变了我们三个,这之中你的转变最是巨大,简直叫我不敢相信……”

在倾吐这句话的时候卡摩德将语速放得最为缓慢,说话之间目光转向卡蕾忒一刻后重新回到柏修那边,似是有意向他揭示什么。

柏修被卡摩德这个小小动作彻底激怒了,他脸色揾怒,将音节抬高两级,公共场合下他多少还是会注意分度,所以那种厉声厉色并不会引来其他客人的不满。

“我说你够了卡摩德!闭嘴,我看你是喝多了——”

“呵呵……是你不肯相信奥林帕斯的实力。既然如此,宝石的事交给我吧,不劳你再费心——”

卡摩德一口喝尽杯底最后的啤酒站起来。

“二位继续享用美食吧,不必客气,今天这单算我账上。”

他一转身背对卡蕾忒和柏修做出一个表示再见的挥手,然后先一步离去。

剩下来的两位神祗当然再没吃下去的欲望和胃口。

卡蕾忒脸色惨白,握着刀叉的两手不住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心里还在为卡摩德刚才故意给她的难堪感到异常委屈。

“哥哥……他到底是怎么了……他以前都是温柔随和的……”

柏修眼望餐厅门口的方向,神态忧郁忡忡。他宽慰卡蕾忒道,语气很无奈:

“卡摩德不再视我们为队员了,他的事交给我吧!你要小心,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

终于熬到了动身的时间——

卡蕾忒故意拖到约定时间的头半个小时,想着在前台办理完退房手续再以“瞬移”之术抵达指点机场,怎么也不会太晚。

昨日睡前和今天下午的时候荷西都打进电话,告诉她他那边已一切ok,这样做让卡蕾忒多少放下心。

因为临时的决定荷西根本无法预订机票,只能当天购买午夜红眼航班的机位。希腊和中国相隔遥远,而且荷西家的方位卡蕾忒不甚了解,因此她断然不会不顾两人的安危贸然使用空间移动的法术。

前台手续办妥后她从大堂旋转门快步走出。这个时间的街道并不安静,人群来往穿梭,机动车队排成长龙在四相街区有限的空间内行驶着。

卡蕾忒转入饭店旁边的街心花园,觅到拐角处一棵高树的树冠下停住。

她左右张望,确定四周再无旁人便要使用“瞬间转移”的本领前往机场。

“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卡蕾忒?”

响亮的不素之音打断她的施法。她立刻胆战心惊地随那被月光照在石子路面上的细长黑影看去。

远处,卡摩德慢慢踱步走近,每一脚落下抬起的节奏都从容有力,和他的妹妹相比,显得异常镇定。

“你要去哪?”

他斜斜看一下被卡蕾忒紧紧拉在手上的行李箱,做出个冰冷十足的微笑。

“我,我…”

像是被他的表情冻住喉咙,她无法痛快回答出口。

卡摩德再次将目光狠狠朝那行李箱望过去,那箱子的提手便在他的意念法术操控中横向断开,箱子飞到空中又重重摔到地上一分为二,里面的衣饰等物瞬间暴露。

事情败露,卡蕾忒情知再也瞒不下去,只好向卡摩德娓娓祈求。

“哥,放我走,求你了!”

卡摩德的气焰更胜,大步冲上来果断地举手,将一记清脆的耳光霍在卡蕾忒脸上,然后眼睁睁看她一个趔趄倒地,捂着飞肿起来的一侧脸颊用眼神愕然地望着他。

第三十四章 鲜血铸箭

挨了一巴掌,卡蕾忒声泪俱下,对着卡摩德喃喃凄语:

“为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一直最疼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喃喃凄语中,卡蕾忒声泪俱下。

“都怪我长久以来对你无所不为的顺从才会把你惯坏,你居然事事隐瞒我欺骗我,甚至想要摆脱我?”

卡摩德攥住卡蕾斯忒双臂,和她脸对脸,距离近得不能再近,仪表堂堂的俊脸此时凶像毕露。

“我不会放你走!你的任务没有结束,你还要为奥林帕斯服务!”

一只冷箭突如其来,自卡摩德背后牢牢钉进他左肩的肌肤,顿时让他感到一阵火燎钻心的疼。

箭出源头,柏修握弓伫立,目光犀利地紧盯卡摩德,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搵怒的表情,但开口的语气已是坚厉决绝:

“放开卡蕾忒!让她走!”

“哼!”

卡摩德回身,蹙眉反手拔下肩上的利器。

箭头扎得不算太深,可见柏修有意手下留情。这点小伤对于卡摩德这样的战士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他一扬手将金箭抛到脑后。

“这次我回来得值啊!柏修,你真是变得让我认都不敢认了,居然那么爱管闲事!”

一声咆哮使卡摩德狂性爆发,周身燃起浓戾的杀戮气息。

“跑!卡蕾忒——”

柏修觉察到危机,他向她大喝道:“趁现在离开!”

为时已晚,卡蕾忒的身体在他的叫声中被个荧碧色光环围住,光环眨眼间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瞬间组成一个间隙稠密的光之牢笼将卡蕾忒困在中央,尔后带着她一同升到半空。

“哥!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

卡蕾忒向下方大声喊叫,身体却不敢随意接触那些光环,怕一碰上去就会遭到它们攻击。

柏修见状更急,焦躁地对卡摩德说道:

“你为什么偏要这样!卡蕾忒只想做个普通的女孩,她不是奥林帕斯的棋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面对一脸愤怒的柏修卡摩德面色阴冷道:

“你一向心如止水,如今竟然为她和我反目?当初我因那中国人一气下离队,没想到竟然成全你近水楼台!”

“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柏修眼神凛然瞪住卡摩德,语速缓慢却没有底气的回敬道。

卡摩德举头,用陶醉的目光看一刻被他用法术封在光之牢笼里的倩影,赞叹道:

“真漂亮!她最终只属于我,对待想要分开我们的人,我只会这样——”

他在诉说中悄悄幻出武器“芒石”宝刀,阴森寒光在两位身形对立的神祗之间闪过,那刀在主人手掌中现身后立即给柏修来个斜向的狠劈。

柏修以“祈日”神弓坚硬的弓身架住卡摩德的首个攻势,使其进取不得,他以怀疑的审视目光注视面前昔日的伙伴。

“‘审判者‘来了,你不仅委身她还把卡蕾忒也卖出去……你毁了自己还不够,难道还要毁掉她!”

“毁掉她的是你不是我——”卡摩德愤然反驳着:“是你!你身为团队的带头队长对她在人界的所作所为不加阻止,反而助她一错再错——”

卡蕾忒在半空听得很清楚。

审判者——

当这个名词在耳边响过后,她心头骤然一悚后无力地闭上眼。

“审判者”是远古时代活跃于提坦神族生活中的神祗。他们通常是由一个或者几个神祗组成、具有临时性审判职能的个体或团队。神代,当奥林帕斯众神开展重大活动,无论竞争或是合作,但凡需要进行奖惩都会依规则选出“审判者”。他们对活动拥有自始至终的监督权和裁判权,因此要求他们自身具有大公无私的品德。

卡蕾忒终于领悟到柏修近日一反常态频繁示警的良苦用意,如果那个所谓的裁判真的在他们毫不察觉的时候躲于暗处窥探着他们的每一举动的话,那她的处境就大为不妙了。这次真是最后的逃跑机会,可惜还是横生了事端!

——

荷西在约定的时间里赶到雅典机场。没看见卡蕾忒,他心中开始七上八下。之前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荷西心中早已留下阴影。

小时候看过很多本土的魔幻小说,《封神演义》、《镜花缘》等等,其中一部《西游记》给荷西的印象最深。

他特别害怕自己这次和卡蕾忒的相约再遇不测,正像西游记中师徒四人在雷音寺取回假经那样,八十难都过了,这最后最关键的时刻又生劫祸。

荷西走到机场外面,在汽车通道边上站了一刻。内心越来越急,他终于按捺不住,翘起行李箱的扶杆把箱子竖起来,然后动手翻裤兜掏出手机拨了几下。

他打给Grand Bregatne 的前台,得知卡蕾忒早就结完账离开后就更加担心。卡蕾忒的本事他知道,那个所谓的时空瞬间移动根本不会花费她太长的时间和路程。

卡蕾忒莫非正在“瞬移”的路上?那是种什么体验?难道就像科幻电影里的那样在时空隧道中穿梭?假如身体还在时空隧道中,可以接到手机信号吗?

带着一系列不安的疑问,荷西试着向卡蕾忒的手机号码拨过去。很遗憾,语音告知已关机。恍惚想到之前通过饭店外线通话时她说过,那些杂碎物件容易带来麻烦索性不要了,如今没了手机,等于彻底失去联系了。

到底怎么了?卡蕾忒,你千万别再有事啊——

点黑手机屏幕的刹那荷西紧张得浑身冒出冷汗,他真想把手里的机子摔出去好好发泄发泄。目前只有等待,继续等待……

荷西的身躯近乎虚脱的颓败下去,他背靠行李箱瘫坐在地,独自静静回忆着自己和卡蕾忒从相识到相爱的每件事。

时间并不算太长的三个月,比起他在中学时代的初恋三年远远短得很,可是在这一百来天的时间里荷西所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等待!

等待卡蕾忒,一直等待她——

她说他是她的前世恋人,那么为了守候那个转生后再遇的誓言,他等待了她千年;他遭到暗算失去记忆,于是等待她为他填补爱情往事的空白;他和她约定拜访导师,她却留给他生命中一次最为漫长的等待;如今,难道那漫长而无望的等待,还要再次重复吗……

荷西内心所流淌着的全是痛苦和孤独,这种无边的痛苦和无尽的孤独正在肆意消磨透支着荷西的生命,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承受着强烈压制,无法等到放逐与解脱。

就在荷西因担忧而胡思乱想的那刻,街心花园里的火拼正在激烈上演着。与对手错开身形,卡摩德再次挥动宝刀。借助法力,一道煞气十足的“十字斩”向柏修扑面袭去。

柏修祭起又一只金箭直取攻击中心,伴随一阵“嘎啦啦”的震响,两股强势力量瞬间触到一起,暗沉的黑夜随即崭亮起一片华光。

卡蕾忒被困伊始柏修就暗暗施展了障眼法,才使此番神祗的较量在众人类眼前屏蔽。

第二回合过后,双方更是加紧激战的步伐,柏修抓一排黄金剑置于弦上,瞬息在星夜下放出一排流火。箭气裹着风声朝卡摩德咆哮而至,自行围成变换多端的阵型向卡摩德发起猛攻。他只是挥几刀过去,凌势刃气轻松便破解了柏修的法术,在金箭全部落地的那时卡摩德一个飞身扑来,举起“芒石”对准柏修一阵狂劈。

“哥——你住手!柏修和我的事无关!停手吧——”

卡蕾忒尽全力对下方大声喊。卡摩德的实力她再清楚不过,自然免不了替柏修担心。

“求你们停手!我们三个同属一个团队,不要相互厮杀,别打了——”

卡蕾忒急得就快掉眼泪了,声嘶力竭的呐喊很快被下方的打斗厮杀吞没,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激战仍在继续,刃气对敌箭气,谁也不肯退缩,谁也不作让步。角逐之处金星喷溅,空气中到处都滚动着狼烟般的重雾。

卡摩德有一招绝学,“芒石”出鞘便是一式攻击,大多数对手不明就里,往往都会在他出刀的瞬间丧命。对于那些侥幸躲过这个绝招的敌人,他就会马上让他们见识到晚死实际比早死更加痛苦。

战斗模式下他就是一部屠戮机器,没有思想,不谈感情。他招招凶狠直取对手要害,那样子似乎不仅要致柏修于死地,更是在挥刀斩断所有的亲情和友情。

柏修不得不全力以赴,他要活命,他还想做很多事情。

转手去摸背上的雕花黄金箭套,里面的金箭早已为数不多,射出去的武器居然没能完全制伏卡摩德,柏修只好寄希望在这最后一搏!

他紧咬牙关,左手五指向着弓弦狠狠一划,掌心顿时被锋利的弓弦割得皮开肉绽。滚烫的猩红液体流出来,在柏修手中化作一只更粗更长的朱色利箭。

歹毒的目光从卡摩德双眸中一闪而过,他已找出对手的一处攻击破绽,于是先以进攻将柏修逼入一个死角。

这就是决定胜负的一刻——

高举的刀头凶恶地回落下去,在柏修的身躯前切出极其笔直的一道。

同一时刻,一条火红炫目的直线从柏修手中的金弓上飞身矢过,义无反顾刺入了卡摩德的胸膛。

柏修在卡摩德出刀发招的那时刻未及时用弓身两翼伸出的长刃做抵御,因此自己的肉身结结实实地承接到卡摩德这一招。

而那支以他的鲜血幻化成型的利箭在射中卡摩德后竟渐渐熔化,从一支冷酷坚硬的武器再次退为一滩温热鲜红的血,染红了卡摩德冰冷的的前胸。

第三十五章 纠纷女神

目睹挚友的鲜血和自己伤口流出的血液融合,极大的震撼在卡摩德心中产生。他的右手战栗起来,最终再无法握紧行凶的武器。

“芒石”淌着柏修的热血从卡摩德手里落下去,“嘡”地一声沉沉摔在尘埃中。

在卡摩德脸上,仇恨至极蔌然被悲惑的表情替代,两眸俱被柏修隐忍痛苦的决然神色占据着。

他颤声向负伤的对手发问:“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会砍下去却不躲闪…”

卡摩德终于意识到刚才的意外正是柏修故意卖出的破绽,他一步步引诱自己逼近,就是为这最后时刻的一箭攻击。

“柏修,你就那么渴望赢我……”

“…我只想唤醒你……卡摩德,勿忘初心……”

柏修手捂伤口,指缝之间溢出无法滞止的红浆。他的周身神经已被疼痛的感觉侵噬,身体再也无法支撑住,羸羸倒去下…

卡摩德怔怔无言,神态凄悔而无措,嘴角渗出一丝猩红后他也身体不支,单膝跪倒。纠乱的心境伤损的身体都再难控制光之牢笼,它此刻完全消失。

卡蕾忒轻飘飘从高空降落,双脚沾地的那一时刻她就哭着朝柏修跑去。

“柏修,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拜托,请你坚持住——”

她扶起他,刚要付出法力为他愈合伤口,他却颤巍巍抬起一只手,艰难地向她伸过去。

“远走高飞吧,卡蕾忒……快……这里……不属于你……”

“柏修——”

卡蕾忒大叫一声想要阻止他。身体重伤的他依旧念念不忘她想离去的夙愿,为了帮她不顾自身的安危,竟想要贸用“瞬移”的法术。

一记重袭从卡摩德身后笔直插向柏修,剧烈的冲击化为一道玫金光波轰然将柏修身体恶狠狠推出去撞在距离卡蕾忒甚远的一座艺术铜像上。他的身体随那破碎的铜像一同倒地,一口鲜血喷出口,他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啊——”

卡蕾忒抱头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所受刺激不小。

身材高挑纤瘦的紫发女郎从卡摩德背后的暗角显形,一面稳步走近一面不满地向他抱怨着:

“手下留情做什么!你刚犯迷糊,那家伙就险些移走卡蕾忒——”

在卡摩德身旁停住,看到他仍处于一片怅然浑噩之中,她把一只手放在他胸前为他疗伤后又厉色竖眉使劲拍了他两巴掌,骂道:

“你给我清醒点!废物!”

卡蕾忒愕然睁大两眼紧盯这个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双瞳内清晰倒映出她的整脸得意之色。

“艾莉斯,纠纷女神……是你!”

“多日不见,卡蕾忒使者。圣山一别三月,你已集万千男神宠爱于一身,真教我刮目相看啊!”

这紫发的女神祗面对卡蕾忒笑着说道,话到最后口气变得阴阳怪气起来,眼睛狠狠地睁大两下对卡蕾忒瞪了又瞪。

她就是拥有正神的封号、位列圣山奥林帕斯主神之一的纠纷女神艾莉斯。

神代,她是天神宙斯与天后赫拉的大女儿,就因为这样的出身,在拥有与母亲相仿的细长身形、细长脸的外貌同时,也传承到她的各种负面性格:偏执、好妒,骄傲自大,尤爱搬弄是非。

彰显她性格的杰出代表作就是金苹果之争,继而引发希腊与特洛伊的全面战争,是个名副其实的纠纷女神。

艾莉斯外表年龄看上去长卡蕾忒好几岁,今天并没穿人类女性那种时髦衣服,而是一身希腊复古样式的洁白百褶短裙。一侧斜向露肩,开着双层大摆荷叶花边,另一侧为性感的流苏穗子吊带样式。脚上配了双金色罗马短靴。

艾莉斯作为神祗,具有女性喜欢攀比和炫耀的恶俗心理,最喜欢在身着神祗服装的时候搭配各色宝石链子。

今天亮相,尤其是和自己最讨厌的卡蕾忒见面,她专门为自己精心装扮一番。手腕和腰间都缠绕了款式不同的珠链,烁烁其华夺人双目,在打理得极利落的紫色短发间还不忘佩戴象征权力的宝石珠冠。

见艾莉斯一袭典型的神祗打扮,卡蕾忒恍然大悟。

“艾莉斯,你难道就是圣山派来的审判者?”

“有见识!我确实是宙斯钦定的‘审判者’,专门游走于人界各国监督你们任务执行的情况,及时向大神、神后汇报。”

看卡蕾忒脸色抑郁,艾莉斯得意笑笑,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

“在我走访的一系列国家中,就属你的据点最热闹。卡蕾忒,你知罪吗!”

她忽然语峰一转,以审查犯人的锐利目光逼视前面耿耿无言的女孩。

“你作为提坦后裔,居然在人界执行任务的同时与人类苟且,还妄图脱离神界与人类同宿同栖,真是做尽让神族蒙羞的事!倘若不是我时时跟随在你的周围,我真是不敢相信自己这双眼睛!卡蕾忒,你还真是胆肥……”

“你……一直跟踪我……”

卡蕾忒神态惶愕,眼睁睁看着艾莉斯步步逼近过来,在自己前面一步之遥的距离中止了步。

“对啊!我一直跟踪你,如影随形……”

艾莉斯弯腰和卡蕾忒四目相对,她冷冷一笑:

“自圣山下来以后,我从你住的饭店一直跟你到那中国男子家中,就连黑暗之神都察觉到了,你却被爱情冲昏头脑一直都没发现……”

“难……难道……”

卡蕾忒顺着艾莉斯的提示整理记忆,猛地想到对战海伦那会有次德莫斯深夜来饭店探访,曾在茶吧里留下一个凛色冰寒的眼神。那时,他更提醒过她要时刻警惕自己周围。

原来,他所指向的不是海族,而是奥林帕斯……他是要我小心纠纷女神!

恍然大悟时,她终于明白是谁走漏了雅典娜宝石的消息。

“这么说来……你一早就得知了宝石现世对吗?”

为确定自己的想法正确,卡蕾忒顾不得擦拭额头的冷汗,继续向艾莉斯追问。

“事实上引起我怀疑是从德莫斯和波塞顿三天三夜的激战,当时人界气候受到影响异象频现,奥林帕斯更不可能察觉不到那两位神祗的气息对抗和波动。随后不久,黑暗之神就邀你赴约,他把雅典娜宝石拿到你眼前的时候我就在场,因为当时隐藏了气息和身形,就连黑暗之神也没有发现。”

艾莉斯眉色趾高气扬,把一切都解释得有条不紊。

卡蕾忒本不想招惹艾莉斯,纠纷女神在哪现身,哪就会发生纷争和灾祸。此刻不难看出卡摩德回归后和她走得挺近,难怪他会性情大变,定是少不了她的挑唆。看来,艾莉斯做她的纠纷女神最是称职。

一连串的指责质问后,艾莉斯见卡蕾忒低头无语,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威严制住,便更为张狂。

“宙斯仁爱,不惜大肆耗费圣山财力物力资助你们行动,可你们几个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卡蕾忒,眼下圣山又有新的任务给你,你务必要好好把握,这可是你将功赎罪的最后机会!”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卡蕾忒眉头提紧,翻眼盯住趾高气昂的艾莉斯。很明显,接下来的事对自己而言将越变越棘手。

艾莉斯薄唇轻抿,笑容傲然。她对卡蕾忒此刻气势退减的表现感到很满意,后退两步稍稍与她拉远些距离,低垂眼帘看着视线下方的卡蕾忒,那飞扬跋扈的神色不难使人联想到年轻版的赫拉。

“我早就觉察到德莫斯对你情有独钟,因而一直期待你会利用他顺利夺取宝石,可你偏偏笨得可以,居然能错过那次和卡利交手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既如此,念在同族份上,你又是卡摩德的妹妹,我还是会给你机会。你要继续接近德莫斯,想办法得到他手中的雅典娜宝石奉回圣山,事成之后你就可以将功赎过!”

“艾莉斯,就算成为审判者,你还是不懂安分守己。难道在你的处事方式里,永远只有利用与被利用?”

卡蕾忒唇畔漾起点点凉薄蔑笑。在她脸上,原本清澈的眼神逐渐凛冽,她愤怒了。

“不然你能怎样?”

艾莉斯的眼神中依旧满载着寒冷的轻屑。从神代起,她的身份自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与众不同,使得她对随意轻践别人丝毫不以为然。

气温正在急剧下降。卡蕾忒脸色晦黯地慢慢从地上起身站直,独立于萧萧寒风中。一张口,她的话音冰封非常,瞬间就将周遭流动的空气冻住。

“我深知奥林帕斯的残酷无情,一直对你们这些正神们退避三舍,尽可能避免一切冲突,可是时至今日我还是被你们推到风口浪尖上去。罢了!艾莉斯,你爱看戏,这次就换我为你唱下去!”

卡蕾忒决然话毕后向前递出右掌。一色霓虹在那掌心上闪过,“徽澜”神杖刚刚现身就被她曲合五指紧握在手。

艾莉斯见状徒然色变,“蹬蹬”又退后几步,尽管惊惶嘴巴却唠叨不停。

“你想和我动手?千万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你虽贵为大使者,和正神相比终究级别卑微,敢以下犯上就是罪上加罪!”

“横竖我已被你这审判者定罪,也怕再多上几条!”

卡蕾忒边说边高举手臂祭起神杖。

艾莉斯不等她施展招式就已经飞身升空意欲逃脱。纠纷女神就是纠纷女神,艾莉斯自己最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挑拨离间是她的看家本事,论法术比拼和格斗技术的话她这个正神未必是个使者的对手。

第三十六章 雷霆之怒

艾莉斯刚刚把身子稳在空中眼前突现一片混黑,她在混沌中辨不清方向也找不到逃生的出口。

厉厉怪笑从迷蒙黑雾里不断传出来,声音尤为尖细刺耳。此刻,一个惊人的发现把艾莉斯的恐慌多少分散了些,所以她才能笑出一串很难听的声音。

“真叫我吃惊啊,爱与光明的使者,你何时竟会运用暗力量了?看来,那次你被卡利击伤德莫斯注血救你还真是帮了你不少!”

“你说什么!什么注血!到底怎么回事!”

卡蕾忒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布下暗黑的结界,她原想先随意施个法困住艾莉斯再说,可是怎么会突然间使出暗力量?

听艾莉斯那句话她分明比自己都清楚原因,因此卡蕾忒接连追问道。

艾莉斯在黑雾的迷困中又干笑两声,才说道:

“那日我躲在暗处看你被卡利的利斧砍伤奄奄一息,德莫斯为了救你,居然自割筋脉将他的血液注进你的身体,这才换回你的性命,看样子你因此传承了他的暗力量,真是命中注定和他分不开了!”

“……”

卡蕾忒听完后身体怔住。原来自己那次受伤昏死后得有再次睁开眼的机会,竟是获赐于德莫斯身体里的鲜血……

他对此只字未提……每次我遇险,居然都是被他舍身相救——

卡蕾忒心中似被什么搅动一下,带起微痛楚的涟漪荡。

这时艾莉斯又笑起来,嘲弄道:

“怎么?感动了?卡蕾忒,既然受他恩惠就该以身回报,这样也算应承了奥林帕斯派给你的新任务……”

尾音还未及落下,黑雾中便掠过一道闪电,犹如一条泛光的银龙疾疾地卷着风声径直向艾莉斯的面门扑刺。她发出一声夸张地嚎叫,惊恐万状只顾奔命。

卡蕾忒挥杖撤去这道结界,使艾莉斯眼前重获光亮。对面,对手卡蕾忒怒睁双目,羞愤和仇恨的表情搅在一起,盘踞在她涨得通红的整张脸上。

她右掌中的神杖“徽澜”早已隐忍不住沉吟之音,低低发出战斗的铮鸣,光华溢彩频道流转在杖身杖尾之间,锋芒锐利跃跃欲试。复仇的烈焰一旦呼之既出就会在顷刻间毁灭一切,包括纠纷女神本身。

“卡摩德你个废物!没看到你妹妹正用锋利的武器对准我吗!你居然毫无反应,你是块木头吗!”

艾莉斯无奈又向卡摩德发出隐讳的求救,可他偏偏木然站在一旁观望着,不做任何协助。

他早已对纠纷女神的颐首气趾表示不满,如今借卡蕾忒之手祛祛她高傲气焰未尝不是件好事。卡蕾忒既已用出暗力量操控法术,卡摩德尽管暗暗吃惊倒也想看看她如今的实力。

见卡摩德对妹妹的行为不加阻止,艾莉斯只用法术幻出一对钢叉孤身抵御卡蕾忒的进攻。

一场精彩竞技就这样在两个女神祗间演绎起来。

她们边搏击边斗法,你来我往,身形时而飞升时而落降。一杖对应双叉,手臂间武器挥动,拖出漫天遍地的极光,条条点点如银蛇狂舞,相互纠结扭转,彼此争峙不下。

艾莉斯旨在早日脱身根本无心恋战,于是舞叉在空中挥出一片天雷之火妄想封住卡蕾忒的前攻。

刺骨寒风聚向艾莉斯,破了她的法术同时冻得她从头哆嗦到脚,紧接便有茫茫雪片扑天朝她砸下,使她躲不能躲避无处避。

艾莉斯在圣山四季常温的环境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吃得这等的苦?连叫带嚷着向卡蕾忒飞出一叉,随后一手提着单叉落荒逃窜。

卡蕾忒此刻正是斗志昂扬之时,怎可轻易便宜了对手。她飞驰追去,在高空变出多个分身一路朝围堵艾莉斯。

艾莉斯惊惶中根本来不及辨认众多身影中哪个才是真的卡蕾忒,仗钢叉向其中一个扫去却扑了空,那身影兀地散去,正是卡蕾忒以暗力量使出的分身幻术。

就这样,艾莉斯和卡蕾忒的一众分身缠缠斗斗,直累得气喘吁吁始终也没找出真的卡蕾忒。

浮躁的情绪逐渐从艾莉斯心底涌现,她奋力用单叉再次击散敌人的两个分身,侧身之际突然撞上一张怒不可遏的面容。只见那面容上的圆睁了一对怒目,明蓝的两眸中燃烧着一团憎怒的火,牙关紧咬发出“格格”响声。

这张绝无仅有的愤恨之脸属于真正的卡蕾忒。她躲在分身之中只为伺机而动,给予纠纷女神一记重击。

距离极近的逼视终于令艾莉斯紧绷多时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她被吓得哇哇怪叫,抖手丢弃了仅剩的钢叉。

卡蕾忒借机挥舞神杖使了一式“霹雳召唤”的招数。

几道明晃晃的闪电从天空中立时降下来,全都以艾莉斯作攻击点向她轰炸过去。

“哇哇”惊叫中,艾莉斯利用自身神力源架起一道屏障这才逃过攻击。

卡蕾忒再次借助暗力量改变了空气的气压,并将所有压力集中于手中的神杖。杖头一指艾莉斯,她的身体在变异的重压下变得再无反抗能力,任由卡蕾忒在上,她自己软绵绵在下,像个罪犯那样被卡蕾忒持杖从天空一直按押到地面。

蜷缩在街心花坛的一侧,艾莉斯好一阵吁吁气喘。之前她曾精心打理紫发此时已被汗水打湿紧贴着头皮,象征王权的贵冠和用来炫耀的宝石珠链也在战斗中被打得不知去向,整体面貌狼狈不已,尽失女神的优雅形象。

艾莉斯心里并不服输,依旧对卡蕾忒赌咒发恨,口吐怨愤。

“卡蕾忒你太过狂妄,以使者身份对抗我这正神,还敢使用提坦神族所不容的暗力量。这下就算卡摩德再为你说尽好话,我也不会对你留情!待回圣山必向你加倍讨还今日所受之辱!”

“你为何要引诱卡摩德?”

卡蕾忒站在艾莉斯眼前脸色冰冷地问她一句,紧蹙的眉梢始终无法轻易舒展。

艾莉斯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她盯着卡蕾忒的五官细细看了好几妙,突而发出几声尖厉的蔑笑。

“你笑什么!”

卡蕾忒听得浑身发毛,不觉红了脸急急催问,心里清楚艾莉斯又不怀好心。

“我笑你空长一副姣好容貌却无头脑!当初他被你伤害得痛不欲生在人界和我偶遇,是我以自己的身体慰藉他的失意与寂寞,你不谢我反而怪我……”

“胡说什么——”

“哈哈哈……”

艾莉斯将卡蕾忒的惊羞怒容收在眼底,再次轻狂的浪笑几声,又道:

“所以说啊,和我比你始终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根本不懂男人的心,更不知男人最需要什么!偏偏他们又都被你吸引为你疯狂,一个个前仆后继不知死活!柏修原是奥林帕斯里最老实巴交的神祗,如今竟然为你犯下弥天大错。卡蕾忒,你可以不去理会黑暗之神的感情,可以不去接受你哥哥卡摩德的爱,然而对柏修呢?你又该如何交代?”

“什么……你说什么……柏修……你说柏修……”

卡蕾忒脸色一变,陷入震惊语塞的状态。

“他爱你,我作旁观看得远比你清楚得多。如果你一走了之,可曾想过他日后的处境?”

“……”

卡蕾忒像被艾莉斯一席巧妙的语言完全点醒,大彻大悟时直立的身形开始不住颤栗。

她承认,艾莉斯作为纠纷女神还是有其独到的本领,虽然现身后所说的话并不多,句句却异常刁钻直杵对手心窝。一有机会便能按住对方的心灵弱点毫不留情地迫其就范。这点能耐简直真传自她的生身之母,即神后,祝福女神赫拉。

“怎么样?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吧?”

艾莉斯明白自己已经得了势,便慢慢展开萎惧的四肢,像个怕死的软体蜗牛刚刚避开祸事重新从壳中探出头,缓缓从草地上站起。

“既然知错就要想办法补救,拥有绝好先天优势也要会利用才是……”

利用……

这个词语在卡蕾忒脑中不停盘斡吟响着,搅得她再难安宁。身体一个歪斜,她发出绝望地大喊:

“住口——艾莉斯!我不听——我不要再听你说——”

卡蕾忒右臂高举,手中的“徽澜”尾锋已死死对准了艾莉斯。

“你……你又想干嘛——”

艾莉斯颜面再次更色,她没想到自己所对付的女孩居然倔强至此。自己一番攻心术不但没能逼其就范,反而把事态激化,眼下又使自身安危受到威胁。

“你不提柏修我还不气,那一击使他重伤的仇恨我势必替他讨回!艾莉斯,你一向仗势在奥林帕斯横行霸道,如今我就给你留个印记,让你这个纠纷女神永远记住,圣山以外的地方你说了不算——”

“住手……住手!救命啊——”

在艾莉斯惊恐变态的嘶喊声中卡蕾忒果敢落杖,疾速使锋芒的杖尾在无色空气中摩出一道激烈的火光。可这道流光还未挨近艾莉斯,卡蕾忒的右臂就被一个外力向后死死拉住。

卡蕾忒转脸看,阻止自己的正是卡摩德,他一手拉住她,另一手已经伸上来去夺她的武器。

“好了卡蕾忒,适可而止!住手。”

“放开!”

“卡蕾忒,艾莉斯是正神——”

“放开我——”

卡蕾忒盛怒下大喊一声,极度用力之下嗓子都破了音。她用力甩开卡摩德的纠缠,两个眼睛被怒火烧得通红。

“你居然帮她?”

她看着卡摩德难以置信的摇摇头,目光充满质疑和陌生,不复昔日的热忱与亲近。

“哥,你忘了神代是谁迫害我们的母亲,是谁虐待我们兄妹并使我们分离十年?如今你居然和赫拉的党羽搅在一起?还和她的女儿苟~且?你好好看看,你的挚友已经被她打伤生死不明!你还要维护凶手?你简直让我失望透顶——”

第三十七章 无法回头

“我这样做是为了谁——柏修受伤不起又是因为谁——”

卡蕾忒接连不止的指责在一声惊雷般的呐喊中停止,她的咄咄相逼终于引爆了卡摩德的雷霆之怒,使他原本没有大悲大喜等太过明显神态的苍茫面色上骤然翻出义愤的浓云。

“倘若我不向纠纷女神卖好,我学你那样扮清高,你真以为自己会幸运到和那中国男人度过三个月都相安无事,而且永远不会有东窗事发的那天?卡蕾忒,你太自私了,你从来只在乎自己的付出,却无视别人对你的付出。为了自己自私而盲目的爱情,你究竟还要伤害多少无辜才肯罢手?我是巴结赫拉党羽,我是和赫拉的女儿苟且,全提坦的神祗、全世界的人类都可以看不起我,唯独你没有资格——”

“……哥……”

“人类有一句话讲的没错,男人一生中都会犯下一个致命错误。对于我,黑暗之神,柏修所犯的错误却是同一个……”

卡摩德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快到最后他干脆抬手直指卡蕾忒。

“那就是我们全都爱上你,并且对这个错误至死不改——”

惊憾的表情在卡摩德的声声怒斥中一点点凝滞于卡蕾忒脸上,等他的声音完全落下去,她变得不再强硬,不再坚持己见,而是安静地和他四目相对不作任何反驳。

卡摩德的情绪像个胀满愤怒的气球,在一系列发泄过后逐渐萎缩,最终回到初时最平和的起~点。

他看着卡蕾忒,鼻翼泛起一阵酸涩,两眼中尽是莹莹水光。

“卡蕾忒……事已至此,我们……都无法回头了……”

卡蕾忒泪流满面,她以全部坚强所筑建的情感高墙终于被卡摩德现出的柔弱之面彻底瓦解,身子瞬间倒塌,她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的侧后方站着纠纷女神艾莉斯,她冷眼看一看痛哭的卡蕾忒,最终将妒恨未消的歹毒目光投向满脸酸楚的卡摩德……

“卡蕾忒!”

伴随一声呼唤从空冥中传来,万丈霞光从天而降形成一个半球形状的结界,把卡蕾忒、卡摩德和艾莉斯三位神祗聚在其中。除了卡蕾忒,其他两个神祗一入这道屏障便被某种力量定了身,不能活动也暂失了五感意识。

“这是……难道……”

卡蕾忒面露惊色,辨出这声音的主人同时也感受到他的神力源散发的独特气息。

这是一个强大无垠的力量,如浩瀚深沉的宇宙,教人在置身于内的刹那便受到它的感召,空虚的心灵得以填实,变得不再悲伤不再彷徨。

仰面,卡蕾忒随即看到气息源头那踏空而立的身影。

他是一名男子,外表年龄以人类标准衡量的话正值盛年,两道金色浓密的剑眉,烁亮幽蓝的美目,高挺玉琢般的鼻梁和薄润的嘴唇,五官整体搭配可谓俊雅精致。

他身披一件瑰丽的锦缎白袍,宽阔的衣型将其高大健挺的身姿衬托得恰到好处。额头上一副黄金围冠,双肩和腰上佩戴了华美的黄金护肩和黄金腰带,多款稀有宝石镶嵌其间间光芒万千,无遗不彰显出他的地位不凡。

“大神……宙斯,您怎么来了?”

卡蕾忒颤声说着,额头又添一层冷汗。

这时她也发现他的身影在结界的光辉中是半透状,也就是说他此刻所携的并非真身,而是使用一种叫做“空间投影”的法术,就算远隔万里也可把自身映像投到所要面对之人眼前。

如卡蕾忒所说,这身影正是属于奥林帕斯圣山众神之首的宙斯。对于他,人类有很多称呼,众神之神、天空之神或者众神之父。神祗中对他的尊称很简单,只有一个——大神。

远古神代,宙斯是卡蕾忒的父亲,德莫斯的兄长,也是波塞顿和哈迪斯的兄弟。

宙斯的身影浮在上空,沐浴着被他自己的法术幻化出的圣光中,一头半长齐背的卷曲金发和袖边衣摆在涌动的气息下随着风向四处轻摆,不乱不紊。

直视卡蕾忒一阵,他发出一声长叹。

“我也想在圣山颐养,无奈眼下形式所限不得已现身。卡蕾忒……这次你确实闹出界了。”

“……”

她无话可说,心里清楚如今圣山的最高领袖出面,无论如何自己都再难逃脱。

眼前浮现出荷西焦灼万状的神态,这时她不觉狠狠地攥紧了双拳,急躁却又无奈。

“身为我的女儿,提坦神族一份子,你不该做出如此愚蠢之事。你的神圣身躯理应受到人类敬仰,让他们感觉畏惧,而不是被他们亲近甚至亵渎。”

宙斯语气平和,安详的面容上不见一丝一毫波澜,然而就是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卡蕾忒自觉心虚,暗暗垂了头。

“我……想必,您应该已经清楚了事情全部缘由。”

她轻声对答一句,不再多作解释。相信只要有纠纷女神他便可掌握一切情报,包括她和荷西的前世之约。

宙斯的影像在空中转身后做出一刻原地踏步的姿态,这反映出他的真身正在圣山的某个神殿之中径直踱着步。走了一阵,影像停止动作,背对卡蕾忒抬起头凝望更高处的某一点。

“我只知道你太还过善良,一切因果皆源自你的至善之心,因此不惜将圣体的影像放到这万恶聚集的人界,以劝你迷途知返。”

“宙斯……”

“卡蕾忒,你年纪尚轻,总会拥有一些奇思妙想。你要明白与神祗相比人类终是渺小,他们的存在对于我们而言不过是大千世界中的一粒尘埃,和他们的邂逅仅是一面缘分,神祗与人类之间根本无法缔结任何誓言和约定。”

“……可是,我爱他……我从来没有对谁动过这样的感情……”

“你确定你爱他?确定你爱的是你即将要见的这个男人?”

宙斯转身回头,盯住她问。

卡蕾忒哑口,下意识重新向宙斯望去,只见他浅皱两眉,神色肃然。

他的问话,为何与海伦,与德莫斯的相差无二?

内心变得虚弱空白,卡蕾忒跪在地上再无反应,顺从地听宙斯继续说下去。

“试想,假如你从不认识赫克托,那么于人界匆匆过往的人群间行走和他的再世相遇时,你会认真看他一眼吗?假如他因为突然的相遇爱上你,你也会接受这个人类男人的爱吗?你是否认真思考过这些问题?如果不能回复我,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你爱得糊涂吗?”

“……”

卡蕾忒一脸错愕,毫无意识地轻轻摇头,对宙斯众多提问一个也回答不出,无以名状的震惊和宙斯表现出的胸有成竹对此鲜明。

“可怜的孩子,你根本不懂男人的爱也有尊严,他不可能接受自己成为你内心真爱的替代品,对他而言你的这种做法就是一种欺骗,一种出轨,倘若某天他终不再忍受,他还是会离你而去……”

宙斯的话说到这里停住,似乎正在给予卡蕾忒足够时间思考。

在他信心十足的等待中卡蕾忒的表情越拧越痛苦,她双腿跪地不安的抱着两肩,身体在结界的圣光中瑟瑟发抖。这一刻她竟像个快要虚脱的妖物,与圣力结界格格不入。

“断了吧……”

宽限时间一到宙斯便迫不及待地说:“和那中国人断绝联系,学会忘记,而且……”

他顿一顿,眸光流转。

“艾莉斯已经告诉你,你还要接受新的任务!”

见卡蕾忒表现出极度难以置信,宙斯便继续说道:

“你别怪艾莉斯,她只是就事论事,有些做法太过直接教人很难接受。事实上,要你留在黑暗之神身边是我的意思!”

“……宙斯……为什么……”

“他手里握有雅典娜宝石,如果以奥林帕斯众神和暗势力正面对战的话双方不仅兵力伤损,对人界存亡而言也是种威胁。因而我才要借用你的智慧和力量,不动干戈而为圣山取回宝石。”

宙斯看着卡蕾忒平静地解释道,在她惊错且委屈的眼神注视中他依旧可以表现得从容不迫。

卡蕾忒只觉身体如万丈高楼一脚踏空,半晌恍惚中只听宙斯的声音在她耳边唤着她的名字。

“卡蕾忒,你怎么了?”

“宙斯……你怎能肯定,我一定能如你所愿取回宝石……”

卡蕾忒打个寒噤,吐出一口冷气后颤声问。

“因为他爱你!他现在对你所持的感情与当初酒会初遇你时的不同……”

“所以你利用我!利用他对我的爱!”

卡蕾忒再也忍耐不住,抢在宙斯讲完之前泄出心中的不满,倔强和幽怨的情感汇结交织,于双眸的光辉间幡然重现。

宙斯将她的不甘看在眼里,眉头动动,褶皱渐深。

“假如你把这种手段定义为‘利用’的话我承认……”

“我是你的女儿……宙斯,你……竟利用你的女儿……”

卡蕾忒竭竭叨念一句,不觉泪如雨下。

“对你而言我是一位父亲,对圣山而言我却是一个领袖。卡蕾忒,你很难想象你父亲统治整个神族身心是何等的疲惫,权利的反面是责任,而责任过重就会产生压力。相信我,用到你也是万不得已了。”

第三十八章 “仁爱”的心

宙斯说完,笑意轻松。

他的智慧与口才在提坦神祗中绝对称得上一流,正是靠这两样他在神代才从父亲克洛诺斯的追杀中逃脱,并于极北世界成功游说了奥丁并得到他的帮助。

眼下,他不仅巧妙规避了卡蕾忒所看重的问题,并且正准备把她逼向一个再也无法脱身的死角。

利用,被利用——

还是如此……

心似被利爪掏空,空虚而撕痛,宙斯那轻描淡写的话卡蕾忒不知此时自己究竟该信谁。看不见的未来注定是一局棋,而她就是被掷出棋子!

也许,世上根本没有值得去信的,更不该随便去相信!

“卡蕾忒,你该启程了。时间不早,去你该去的地方和那男人做最后了断吧。”

宙斯这时催促一句,看她还是双腿跪地一动不动,神情极度恍惚游离,便又开口说道:

“去做事吧。柏修受了重伤不能继续留在人类,卡摩德会把他带回圣山严管……”

“宙斯!……不要为难他,求你……”

卡蕾忒激灵一下回过神,满脸俱色地仰望宙斯,声音栗抖地向他祈求。

她明白,那分明是宙斯对自己的胁迫。

“奥林帕斯圣律管戒下奖惩从来分明,任何神祗犯错依律都不能逃避诛罚。假如你今日逃走,那他所犯之过依究律条已构成灭魂死罪,就算之前确是尽忠职守,人界助你斩杀妖后海伦、对战海族立下诸多功劳,都不足以抵罪。牺牲别人所换得的爱,你真感觉幸福吗?”

“……明白了……”

卡蕾忒内心挣扎一番终于做出异常痛苦的妥协。

她看到两团奇异的东西正在宙斯双眸中舞动着,好像冷夜之中所现出的极光,斑斓多彩却又凛寒无情,刹那间便冰封了她眼里全部的泪水。

一切,真的已经无法回头了——

神色木然地站起来,她艾艾说着:

“宙斯,我答应你,但你要放过一众无辜,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好,去了断罪孽之爱吧。记住,别浪费时间,也别再用他考验我的耐力。卡蕾忒,以他对你身体的亵渎我早该一念了结他!”

卡蕾忒默视宙斯,颓然发出一长串痴笑,声音听起来哀怨而凄苦,无尽控诉着神界的虚伪和冷漠。

在她凉薄的笑声中宙斯蹙眉淡祛身影,结界随之消失,卡摩德和艾莉斯重新恢复意识。

“宙斯来过?”

艾莉斯感官极为灵敏,率先嗅出宙斯还未散净的气息。她看一眼卡蕾忒的失意,冷冷笑道:

“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你不信我,总该相信大神才是!”

“谁都别信!你只需相信自己!”

这句话从倒在一旁的柏修口中发出,众神祗惊讶向他看去的时候,他已经从草地上爬起来,披身是血。

“柏修!你终于醒了——”

卡蕾忒跑到他面前,两个肩膀被他用一双有力的手抓住。

从昏迷中醒来,柏修在卡蕾忒心中已经看不到她所固守的那份执着与坚定,因此他急急地想要给予她新的鼓舞。

“我之前就告诉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神祗!听着,你没有错,你不需承担什么,更不需对谁负责!继续前进,做你想做的事!”

他望着她,毅然坚持的眼神却在她涌出眼泪的那刻转变,变得越发犹疑和苍茫。

卡蕾忒扑到柏修胸前埋头痛哭。良久,她终于能够语音清晰地倾吐一句话,却让他在瞬间愕错。

“谢谢你一路陪伴!柏修,在奥林帕斯等我——”

……

圣山,宙斯寝宫——

宙斯在一扇敞着雕窗的窗棂前面久久伫立,举目望向殿外静夜空中的冷月。

一名身姿优雅的女神祗刚刚沐浴而归,素色纱质长裙披裹下朦胧隐现着水肌,散着可以沾地的栗红色波浪亮发慢慢走到宙斯身后。尽管赤足,她每落一步都是极为小心翼翼,生怕纷扰到丈夫的凝神。

“大神,太晚了,去休息吧,你刚刚使用的空间投影也是消耗体力的法术,千万别太过操劳。”

她将一只凝脂玉手轻放到宙斯的肩膀,很是温柔的说着。

疼惜之情却不足以打动此时的宙斯,他依旧头也不转地看着天空中的弯弯银月,似发出一个声音极轻的叹息。

“赫拉,我不清楚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

“大神所做的事,自然都是正确的。”

那女神雍容一笑,讨好地劝解他。

“我确实利用了卡蕾忒,利用了她的善良。那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想要保护所有人,可是不想让别人受伤的话最后只能自己受伤……”

“她明白大神的仁厚之心,为了人神两界共存,她只能做出牺牲。”

赫拉更加挨近她的丈夫,双臂环住他坚实的两肩,把头枕靠在他的脊背上,以爱慕的温情为他洗礼伤愁。

“……她是忒提斯的女儿……假如她的母亲也重生在世,一定还会怪我……卡蕾忒啊,真是越长越像她母亲了……”

宙斯有些哀怨地叨念着,眼眉间显出一丝怅然。他身后的妻子赫拉悄无声息地瞪大了愤怒的双眼,端庄的容貌上早已掩饰不住荼毒的恨意……

——

荷西寂寞地坐在机场外面。

又是一夜等待,这一夜对荷西来讲似乎并没有上次的漫长难熬,似乎是因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荷西认为,从爱上卡蕾忒的那天开始,不知不觉便把所有空盼变成理所应当的习惯。

这时他忽然想通了一切,心中豁然开朗,变得不再焦灼不再犹疑。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所要等待的不再是卡蕾忒,而是一个最终结果,就像进行一场漫长劳苦的马拉松赛跑,终于快要迎来终点——

熟悉的脚步声音由选至近,比起平时的轻盈此刻却显异常缓拙,仿佛是那脚步的主人在行进中正与自己繁重的内心做激烈的抗争。

荷西幽幽抬起头,对着立在他眼前的身影僵僵一笑,然后温和地轻语道:

“你终于来了…”

“对不起,又让你等……”

卡蕾忒勉强鼓起精神答道,满脸依旧是驱散不尽的愁容。

“天快亮了,飞机……已经飞走了吧?”

“是啊,我们错过了航班。现在……去做什么?”

“……我想去看日出,荷西,你陪我。”

“好。”

对话时,他和她的口气俱是苍白的,尽管彼此都对内心无法言喻的痛楚做着尽其所能的掩饰,可那种虚弱无力的语气还是将他们心中的伤和苦体现得淋漓尽致。

灰蒙蒙的天空弥漫着丝丝雾气,太阳在天际的东方露出橙黄的半圆,于晨间初起的薄雾笼罩下泛着朦胧的奶色,又像是个可爱的鲜嫩蛋黄。

时间不停流逝,一点一滴从不曾停止。橙黄色的半圆不断扩散,形状渐满颜色渐浓……

在机场外面的空场上,卡蕾忒与荷西并排坐在荷西的行李箱仰头注视天边那点温暖的亮光,迎面吹过阵阵清爽的晨风,不停撩动着他们的头发。

卡蕾忒目不转睛地看着太阳正在努力向上升,它好像被万千沉重的负担拖赘着,每前进一步都极为艰辛极为缓慢,一纵一纵地攀登中丝毫不能放弃。

终于,整个太阳跃出了地平线,如释重负一般升到了空中。刹那之间它全身镶金,发出耀眼的强光,将灰暗的天宇再次点亮为色彩缤纷的世界。

卡蕾忒在此时联想到自己与荷西的爱情,也是如着想要升入云端的太阳一般被千险所累被万难所逼,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如今,太阳已经实现高升之梦,而她的梦,他们的爱,却要在这日出之时化为飞散的泡沫——

“荷西,很抱歉让你一直这样等我……”卡蕾忒神色淡淡说着。

一直等我,生生世世的轮回也这样等下去,从没有背离前世约定,就算再次相聚相爱仍然毫无怨言等待着。以后不会了,你会过只属于你的日子,不再为“等待”而活,我要给你自由…

破雾而出的第一缕阳光映红了卡蕾忒的额头,似乎也在同一时间刺伤了她的双眼,令那双明亮美丽的眼睛里再次涨漫水雾。停了一下,再说话时她的声音已是止不住的颤抖。

“荷西,我不会再让你等下去……”

就在她吐出这句的瞬间,两行清泪从荷西脸庞滑落。

荷西明白卡蕾忒那句话的意思,这便是马拉松的终点,是他所等待的最终结果。荷西感觉眼中的一切在瞬间失去了色彩,沉沦为一片灰暗的世界。

“还记得我们在卫城相识的情景吗?”

卡蕾忒问完绽出一个悲苦的笑脸,将凄迷的视线从天空降低。

“当然了,到死都不会忘记!”

荷西也不再看那太阳,目光直直盯着远处的蓝天,吸了吸鼻子抹一下脸回答她。

“在一起的一百天我感觉好美好幸福……”她支撑起一个忧黯的笑容。

“我也是呢……”他戚戚对答,耳畔,是卡蕾忒同样凄楚的声音:

“……很抱歉,我不能和你走……我们分手吧……就让美好幸福的记忆永远保鲜下去……”

(第二卷 相爱注定相杀 完 )

敬请关注 第三卷 相濡以沫 相忘江湖

插叙(2)前情提要(免)

时间进入21世纪,沉睡在奥林帕斯圣山的众神纷纷苏醒。

神族为崛起封印了异能在宝石里,苏醒后的战神雅典娜却发现存有自己神力的宝石丢失。

为帮助雅典娜重拾神力,众神派遣众部下到人界去寻找雅典娜的宝石。

爱神维纳斯的使者卡蕾忒和哥哥卡摩德以及太阳神的祭司柏修动身来到雅典城为女神寻找宝石。

卡蕾忒在寻宝石过程中如愿找到前世男友特洛伊二王子赫克托的转生者,如今已是一名中国籍留学生的荷西,向他讲述神代特洛伊二王子和她的恋爱、死别、诺言。

荷西爱上了卡蕾忒,两人旧情重燃。

好景不长,卡蕾忒在一次参观画展时遭遇黑暗之神德莫斯,神代就有过节的两位神祗交锋,卡蕾忒不敌德莫斯落荒而逃。

德莫斯从此缠上卡蕾忒不放,先用离间计策使卡摩德知道了卡蕾忒的背叛后伤心出走,后又用法术将荷西与卡蕾忒捉入异次元的黑暗神殿。

为救荷西,卡蕾忒以留在黑暗神殿为条件换取荷西安全回到人界。尔后她又计划逃离黑暗神殿,却在逃跑时迷路,误打误撞寻到一座地下密室。

卡蕾忒被德莫斯放走,她欣喜若狂的她跑去看望荷西,却惊愕发现他已在离开黑暗神殿的那刻被德莫斯施了法术

消除了对她的记忆。

德莫斯以荷西的记忆相逼胁迫卡蕾忒以自己女友的身份参加他的朋友的婚礼。这位朋友的前世正是女巫美狄亚的情敌。

在“猫眼石”号游轮上,卡蕾忒巧遇因失忆而视她为陌路的荷西,以及一直默默守在荷西身边护其安全的冥后贝塞芬妮,三人目睹了已经转世的美狄亚和她丈夫以及她的情敌再次重复了悲剧命运,无奈无力阻止惨案的发生。

德莫斯又找到已转世的水仙化身西斯和山妖艾寇,向卡蕾忒预言艾寇依然如前世那样不会得到西斯的爱,卡蕾忒不以为然。

德莫斯借机以荷西的记忆为诱饵骗卡蕾忒和他打赌,如果西斯今生的感情发展和他的大相径庭便是他输,他便解除加在荷西身上的法术。反之卡蕾忒输了的话,就要以身相许做他的女人!

为取回荷西的记忆卡蕾忒毅然接受赌局,然而求胜心切的她竟在背地里作弊,对西斯动用法术以使其爱上艾寇。

她满心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自己的做法正是对艾寇的宿命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最终艾寇与西斯还是没能逃脱残酷的命运轨迹双双毙命。

卡蕾忒输掉赌局后立马引来德莫斯,一番苦苦相逼后险些失~身。

德莫斯用凛寒无比的口吻告诉她,他就是要以转生后美狄亚和西斯的惨剧告诫她,赫克托就算为她一次次转生,最终也不可能摆脱宿命和她真正走到一起。

德莫斯的同族姐姐卡利嫉恨德莫斯对卡蕾忒的追求,暗地派潜颠覆特洛伊的美女海伦做刺客刺杀卡蕾忒,一次刺杀不成,第二次被荷西撞见,反而勾起了荷西对卡蕾忒爱的记忆。

最终在德莫斯和冥王的帮助下,卡蕾忒成功灭掉海伦,取回荷西的记忆。

海伦并不甘心,临终前向卡蕾忒暗示,就算荷西是赫克托的转生者,他们也是各不相同的两个人,如果卡蕾忒坚持心中对赫克托的爱,那么荷西的存在只是一个可悲的影子。卡蕾忒听后,顿时讶然无语。

海王波赛顿知道雅典娜宝石藏在德莫斯手中,于是趁荷西恢复记忆后带卡蕾忒到海边游玩的时候将卡蕾忒被拐进海底神殿。

海王要求德莫斯拿雅典娜宝石交换卡蕾忒,德莫斯准备照办却遭到卡利阻挠,黑暗神殿内讧。

德莫斯携带雅典娜宝石闯入海底神殿,另一方面,太阳神祭司柏修带着荷西潜入海底神殿救卡蕾忒。

荷西被海王的情妇美杜莎化为石像,而海王将德莫斯拥有雅典娜宝石的事实告诉了卡蕾忒并将宝石抢到自己手中。为救大家,卡蕾忒刺杀柏修后对德莫斯羞辱一番,又撒谎自己爱上海王逼德莫斯离开海底。

海王识破卡蕾忒的苦肉计,命令美杜莎唤醒封存在海底的魔琴“欧拉士之魂”血祭卡蕾忒。魔琴的魔弦攻击了卡蕾忒并毁掉她的肉身。

为助不习水战的德莫斯抗击海王,卡蕾忒冒元神灰飞烟灭之险使用“裂魂法术”,将自身元神分出一半脱离肉体与德莫斯的神力结合,和海王又一场大战后终于将他和美杜莎除掉。

在波塞顿长子特里同的帮助下德莫斯赶到“天涯海角”,以人鱼之泪重新为卡蕾忒恢复肉身并将其元神归位救回她。

宝石有了下落,原来德莫斯一直将它匿于黑暗神殿的密室里。

德莫斯无法再隐瞒,便将它带给卡蕾忒,想试着检验她是否能解除水晶球的封印取出宝石。而卡利误会德莫斯想把宝石还回而挥斧将卡蕾忒砍成重伤。

德莫斯无奈下告诉卡利,卡蕾忒是解开宝石外面水晶球封印的关键。只有她对他源自内心的真爱才能解开封印。

他之前才对她百般求爱,是想等时机成熟她取出宝石后自己便夺得雅典娜的力量最终和宙斯决战,以雪当初被他逐出圣山的耻辱!

然而之前海王和德莫斯的大战已经惊动众神之神宙斯,他终于察出德莫斯身上携带的雅典娜神力宝石。

为保人神两界共存,宙斯不想以武力与德莫斯的暗势力对抗,而是用柏修、荷西的性命要挟卡蕾忒与荷西断绝来往后跟随德莫斯,伺机夺回雅典娜宝石。

绝望中,卡蕾忒向荷西提出分手。

虐爱告一段落,卡蕾忒是否像宙斯期待的那样如愿奉回雅典娜宝石?

她和德莫斯这对从战火洗礼中一路走来的神祗,彼此最终能否付出真爱?明与暗为爱而结合,是否又如他们“相爱相杀”的宿命那样共同走向灭亡?

宙斯急于取回雅典娜宝石,在其道貌岸然的外表背后究竟隐藏着哪些不可告人的阴谋?

敬请期待《第三卷相濡以沫相忘江湖》强势来袭——

第一章 放手的爱

“……”

在持续许久的寂静后,荷西率先打破沉默:

“你还是说出来了,卡蕾忒。”

他们几乎同时转头,尔后,安静地凝视对方。

荷西还是以往的衣着风格,简洁儒雅,文艺青年的蕴味十足。他浅浅笑着,笑容坦然而纯净,没有丝毫责备。

眼前的女孩永远让他望尘莫及,他追他等的时候永远感觉那般力不从心,如今他想挽留,却感觉自己没有张口的勇气和资格。

也许,分开对自己是种解脱。

“卡蕾忒,和你在一起的经历真的很难忘,也许我的余生里再没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回忆的。可是,这段经历也让我感觉好累。你是那么优秀那么不凡,你每前进一步我都要付出十步甚至百步去追,再怎样拼命始终无法赶上你我之间的差距。”

追忆美好往事,荷西露出点点满足却伤感的微笑,他看着远边的天空慢慢的倾诉着,空洞的眼神燃起星火般的光辉。

“对不起……我从不想给你那些压力……”卡蕾忒重重呼吸一口,难忍喉咙撕裂的痛楚。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尽力为弥补我们的差距而努力,一直学做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因此也被搞得精疲力尽。”

“……”

卡蕾忒再难开口,被泪水封住的视线里荷西的脸庞完全模糊了。

“我爱你卡蕾忒,虽然到现在我都不能确定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可是为了爱你,我不在乎像个影子那样存在着,不在乎成为赫克托的替代,一心只想和你在一起……”

荷西说到这里声音抖着落下去。

“荷西!你别说了,我心里好难受——”

卡蕾忒无法自持,抱住荷西啜泣道:

“对不起!对不起!别问我原因!我只想你好好活下去——”

荷西在她怀中哭的像个孩子,悲苦的情绪在分离的前一刻彻底爆发。

哭过,他紧搂她,将最后的吻深深印到卡蕾忒唇上。

不知不觉中天空的蓝色被浓重的乌云彻底遮盖,雷声汇在这对缠吻的恋人头顶不时发出闷响,像是某位神祗隐忍不止的愤怒。

“你的神圣身躯,不该被人类亵渎——”

一声响亮的提醒再次由意念波传进卡蕾忒大脑,使她全身不寒而栗。

她推开荷西,迅速站起走几步和他拉来距离,惊惶不安的脸上被泪水洗劫一片。背对荷西,她毅然说道:

“我要你过得幸福,哪怕你会从此忘记我…”

“为什么?每次只差一步就可以走到一起,偏偏尽在咫尺却不能如愿。卡蕾忒,这是我们的宿命吗?”

荷西哀怨说着,走上来手扶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转回,安静而忧伤地久久看着她。她的每一丝金色秀发,她脸庞的每一寸肌肤,她的眉她的眼……他要记牢她的五官,这辈子再不要忘记……

“卡蕾忒,珍重。”

荷西最后说完在她右手塞进一个东西,然后拉起行李箱神色涣散地独自远去。

卡蕾忒怔怔不发一言,任凭荷西颓废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她突然想到了神代,那时的他也曾哭过抱过,离去时的身影也如现在这般义无反顾——

“我会在来生等待再见到你。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降生在哪里,赫克托的灵魂都会指引那时的我再去希腊,在那里的某个角落里等待你。”

那是赫克托的声音,是他和她的约定。

宿命吗?是,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时空变化,我遵守承诺来找你了。我们一起拼命过,一起奋战过,却无法改变宿命的残酷!

卡蕾忒低头去看右手的东西,那是荷西的数码音乐播放器,他去健身的时候经常挂在身上,边运动便欣赏。

挂上耳机打开开关,卡蕾忒听到一首动人心魄却伤感十足的男声歌曲。

这是一首中文老歌,也是此时这播放器里仅剩的一首歌。

如果两个人的天堂象是温馨的墙

囚禁你的梦想

幸福是否象是一扇铁窗

候鸟失去了南方

如果你对天空向往

渴望一双翅膀

放手让你飞翔

你的羽翼不该伴随玫瑰

听从凋谢的时光

浪漫如果变成了牵绊

我愿为你选择回到孤单

缠绵如果变成了锁链

抛开诺言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为爱放弃天长地久

我们相守若让你付出所有

让真爱带我走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为爱结束天长地久

我的离去若让你拥有所有

让真爱带我走 说分手

为了你失去你

狠心扮演伤害你

为了你离开你

永远不分的离去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为爱放弃天长地久

我们相守若让你付出所有

让真爱带我走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为爱结束天长地久

我的离去若让你拥有所有

让真爱带我走 说分手

……

听着听着,卡蕾忒在悲伤旋律的伴奏中竟然放声大笑,笑声疯狂而凄凉。

“宙斯!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全部没有了——你满意了吧——你能放过所有无辜了吧!我现在——哈哈哈——啊哈哈哈——”

一阵仰天大笑大叫过后她变得失声痛哭,大自然的气象被她异常悲愤交加的情绪干扰,倾盆大雨立时从阴森的苍空浇下来。

卡蕾忒羸弱的身躯倒在滂沱雨水中,哭泣不止的声音被披靡的雨势完全覆盖……

荷西曾把那首中国歌曲翻译成希腊文,那是一首失恋的悲歌,歌名是《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

华灯初上,“冬日”地下酒吧已经早早亮起招牌霓虹灯,把像只活跃精灵那样不停闪烁飞舞的灯光一泻千里,以招揽寻欢作乐的人们。

酒吧里面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喧闹的摇滚乐曲,大群的人在摇曳的灯光下手舞足蹈,全然一副金迷纸醉景象。酒味、汗味和香水味混在一起,弥漫于浮躁的空气中。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穿过成群跳跃舞动的人群径直来到吧台,飘落到一张高脚椅上。

她身穿一袭大宽长袖缩袖口样式的白纱短裙,似乎没有躲过方才突然来袭的暴雨,被雨水浇透后又自然风干,全身湿潮难堪。

本是一头抢眼的金色长发此时也没了形状,黏黏地团在她的后背。尽管形象如此狼狈,依然遮不住她不可方物的美丽。

她从坐到吧台起的那刻便沉默无语,清丽可人的容颜流露着浓烈的哀思。

“要喝东西吗美人?”

吧台的调酒师一边用块方巾擦拭手中的玻璃,一边问她。

单身的年轻女孩出入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极易吸引异性的目光。这调酒师并不担心她是否能力负担酒钱,因为他知道,马上就会有人抢着为眼前这个美丽孤独的猎物买单。

不出所料,三个男人同时凑过来,其中一个高大男人对调酒师说道:

“她今天所有消费结我账上。哦,亲爱的想喝点什么?”

他转头看着她笑问。

“酒,最烈的酒。”她幽幽回答。

“好!来杯调制乌佐!快!要快!”

男人显得很兴奋,不停挥舞十个手指对吧台里面催促。

“嘿!兄弟,你对我们从来都很吝啬!”

“就是!”

“哈哈哈,有点绅士风度,别和姑娘争风吃醋好吗?她是我的!”

在三个男人跟着调笑起哄的时候调酒师已经拿起金属调酒瓶,开始一阵忙乎。

高个男人趁机又向女孩凑近一步,眼睛将她全身每个部位看遍,他问她:“你叫什么?”

“卡蕾忒……”她声音含糊的答道,始终没想到抬头看一眼这“慷慨”男人的相貌。

这女孩确是卡蕾忒。与荷西分别后她悲痛欲绝在雨中行走,从早晨一直走到傍晚,从下雨走到雨停。全天都不吃不喝,漫无目标。

她记不清自己究竟到过哪里,只知道不停行走,像个幽灵一样穿梭在形形色色人群中,好像在寻找,又好像在躲藏。

终于她感觉异常劳累了,恍惚中被一道跳跃不安的霓虹诱惑,于是只身进入这间酒吧。

她身边的男人显然没有听清她的名字,然而这并不重要,反正来这里的人无非是找乐子,那么只顾自己高兴就好。

“我叫亚加,见过我的人都说我和电影明星尼古拉斯·凯奇是双胞胎。”

男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立马引来两个同伙的鄙笑。

这时,调酒师把调好的乌佐酒放到卡蕾忒面前。

那是一种奶白色液体,被放在一枚三角锥形的矮脚酒杯中,在吧台装饰吊灯的光照下静静流淌着朦胧的荧色。

“这是你的。喝吧,保证你会忘记所有忧伤,立刻飞进天堂。”

男人见卡蕾忒投到那杯子上的目光有些呆滞,就把它往她手边推了推。

“谢谢!”

卡蕾忒说着端起杯子,一仰头便把全部液体吞下去。

这经过调制的烈酒味道先甜后苦,和奶油杏仁的滋味差不多。酒液经过喉咙的时候辣辣的,彻底落到胃中即刻燃烧起来。

卡蕾忒感觉自己像是咽进肚里一团烈火,五内俱焚的灼热让她空张着口叫不出声,紧接一阵头昏脑涨。

“哦,看哪!她不行了!”

“老兄,要下手的话正是时候……”

“她真不错!”

耳边是男人们的窃窃私语。模糊的视线里,身旁的高个男人露出邪恶的笑容,他索性向她伸出手臂,把这幅自己贪慕已久的曲线整个抱进怀。

第二章 借酒浇愁

卡蕾忒不胜酒力,喝了酒已是昏沉沉只想睡去,因而失去反抗能力,只能在那陌生男人怀中任对方为所欲为。

“这酒再多来几杯!”

高个男人对台子里面的调酒师喊一句。

此刻他异常开心。他还是头一次在这种三等酒吧里遇到这么美丽的姑娘,而且明显心负忧伤,对男人来说确实再好下手不过。

只要多灌她几杯,就可以……嘿嘿嘿……

男人想着想着,不觉口水快要流下来。

又有四杯酒摆上来。

“都是你的宝贝!喝个痛快吧!你就要见到天堂了!”

男人说着,一只手偷偷在卡蕾忒大腿上揩了把油,神经麻痹的她毫没察觉。

卡蕾忒盯着其中一杯看几秒,朝一侧弯弯僵疼的脖子。

“天堂?你总说天堂,莫非你去过不成?”她转动被酒精打直的舌头,用浑浊的声音问他。

男人更是高兴,怀里的宝贝终于肯和自己搭茬了,这是好现象,有门——

于是他咧嘴笑着回答:“没有,不过,一会我们可以找个地方休息,我带你一起飞去天堂!”

“哼!”

卡蕾忒醉态的一张红脸显出些许得意,她慢悠悠拉过一杯酒,左手食指和中指在那杯中液体表面轻搅一下,那杯半透明的酒里立刻沸起一团气泡。

气泡越鼓越多,渐渐狭小的酒杯空间已容纳不下它们。

卡蕾忒又朝杯子挥一挥手,这些气泡便像被赋予了生命,争相从玻璃酒杯中升起来,在灯光直射下的空气中幻化出各种形态,或是透明飞鸟或是透明独角神兽,还有拍打双翅凌空飞翔的透明小天使。

卡蕾忒本有部分海王血统,不久前身体里又被注入德莫斯的血液,神力源变得强大,因此已经具备灵活控水的能力。

“嘿!这是什么?她怎么弄出来的!”三个男人中的一个很奇怪的问。

“天哪亚加!相信你这次捡到宝了!”另一个两眼紧盯图像说,眼睛里全是激动不已的光芒。

就在三个男人和吧台的服务员们叹为观止的时刻,四个酒杯里的液体也在变化。荧白的色彩在这时亮得更盛,俨然变成一个个发光的节能灯泡。

伴随卡蕾忒一挥手臂,这四杯发光的液体一齐飞出酒杯,在半空汇结成一大副画面,流动的液体轮廓闪着斑斑点点亮光,全然一副活动的荧光沙画。

画中是一座密林覆盖的高山,山上有一座座神殿,巍峨雄浑,神圣无侵里面还有身披华美衣衫的男女活动交谈……

乐队停下伴奏,人们也止住舞步,他们都被卡蕾忒变出的这一奇观吸引过来,围聚在她身边欣赏这一景像。

“这就是天堂!圣山奥林帕斯!人人都对它好奇,对它向往,但它回报你们的只有绝望——”

卡蕾忒在堆积如云的人群中高声喊叫一句,情绪激动。

可人们对她的悲伤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只是惊讶于眼前的豪景,一个个看得两眼放光,目瞪口呆。

“你是魔术师吗?居然能变这么棒的戏法。还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吧!”

卡蕾忒男人已按耐不住,粗喘着气拱起嘴朝她火红的脸庞亲过去。

眼前一暗,他感觉嘴唇落的地方并不对。女人的脸部肌肤不可能那么糙吧?

正要看个究竟,一个强大外力将他腾空抛出去,沉沉摔到舞池中央。

就在刚才他快要吻到卡蕾忒的那一刻一只手神速按在他脸上,他的吻正落在那手的掌心。那手下力一推,狠狠把那男人推了出去。

“哇啊!他妈的,是谁——”

高个男人疼得破口大骂,因为摔的太狠,无论怎么挣扎他也爬不起来。

众人唏嘘中受袭那男人定睛看清了那个朝自己下黑手的人。

居然是个一身黑制服的年轻男孩,十八九岁样子,黑沉着的脸像块铅板那样没有一丝表情,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男孩身后跟着一名身材更高的男子,也是一身黑衣,散着半长微卷的头发,极为英俊的容貌下涌动着酷寒般难以接近的气息。他胸前,躺着醉熏熏的卡蕾忒。

卡蕾忒晕晕乎乎抬起头,根本没认出这个把她从陌生人怀抱中抢走的男人正是德莫斯。

她踉跄着挣脱他,伸出两手在他一张俊脸上拍出好几声“啪啪”的脆响,眼神迷离而诱惑。

“你是谁啊?长得好漂亮哦!来……喝酒!我们一起喝酒!”

德莫斯被卡蕾忒张嘴喷出的酒气熏得皱了皱眉,抢上一步把她横抱起来,忿忿说了句:

“我是你男人!和我回家!”

去路被高个男人的两个同伙截住,其中一个甩着一脸横肉威胁德莫斯道:

“把那女孩留下,小白脸别找不痛快!”

这伙酒徒认定眼前突然杀出的不速之客很年轻,带来的帮手还是个孩子,而自己这边怎么算也有三个人,打起架来肯定不会吃亏。

高个男人见兄弟为他拔愤立马威风起来,两三下爬起来对袭击自己的黑衣男孩摆出一副拳击架势,嘴里不停狠声说着:

“想打架?我可是练过的!”

他的另一名同伴个子矮瘦有些驼背,不屑的目光打量德莫斯两下突然邪笑起来:

“是啊,你没什么了不起,我们三个都是她男人!”

话音刚落他就惹来德莫斯簌地斜看,那种凶恶异常的眼神可以说和他俊美的外表极为不符。

在德莫斯的目光锁定中那男人不由自主张开嘴,越开越大,他满脸恐惧,已经找不到刚才生龙活虎的样子……

“啊”的一记惨叫,他的嘴角裂开两条大缝,接着“咳叱”一声闷响过后,下巴脱臼了。

全过程瞬间发生,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男人已经手托断筋的下巴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嘴里冒出殷红的鲜血。

距他不远的地上有段被连根拔出的舌头,此时细胞神经还活着,使那粉红的软~肉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鼓鼓地跳动了一两下。

人群传出阵阵刺耳的尖叫。

“鬼……魔鬼……他是魔鬼……”一脸横肉的男人指着德莫斯,嘴里一个劲叨唠不停,神态惊恐万状。

同伴明显是被外力活生生拽折了下巴又残忍地拔出舌头,可是那么多双眼睛居然都没看到德莫斯出手——

高个男此时表现得更怂,摊开攥拳的双手举起来投降道:

“别打别打!这妞归你了!你瞧,我的脸长得很像影星尼古拉斯·凯奇不是吗,它可禁不起你打!”

“哼!”德莫斯瞧了他一眼便冷声说道:“我最讨厌的男影星就是尼古拉斯·凯奇——”

这句话就是命令,一旁的黑衣男孩立马飞起一脚把高个男人踹翻在地。

德莫斯低头看了看卡蕾忒,早在三个男人受教育的时候她就倒在他怀里睡过去了。德莫斯不想再耽搁,于是面色冰冷地吩咐黑衣男孩:

“我和卡蕾忒的神祗身份暴露了,这地方绝不能留!诺亚,做彻底点。”

“请您放心,带小姐先走。”

黑衣男孩说完,弯腰对脚下的男人挥起铁拳,专门对准他的脸一气猛抡。

德莫斯抱着卡蕾忒走出酒吧,迈出大门还没几步侍从诺亚便跟上来。

他们身后的地下传出一声爆炸,巨大的冲击波震得地表抖了几抖。爆炸中熄灭的霓虹招牌落下去,顿时在地上摔个粉碎。

滚滚浓烟从失事的地下酒吧一直涌到街上,人们从四面八方跑去出事地点一看究竟,还有的掏出手机正不停拨打,或是直接用相机对准浓烟拍照。

躁动不安的街景中,德莫斯与诺亚安然远去……

——

卡蕾忒神思恍惚中来到一处不知名的所在。

视野中一片昏暗,她只好惧怕地摸索前进。冷不防眼前跳出两个人影,分别立于她的身体两侧。细看,他们居然容貌相同。

这两人正是赫克托与荷西!

卡蕾忒看清他们的同时不由倒抽口凉气,自己从没想到他们竟会同时出现。

“卡蕾忒!你终于来了!你没有忘记我们的誓言,没有背叛我们的爱情!”

赫克托说话的时候情绪很激动,他还是满头飘逸的褐发,一身威武的战袍装扮,因为高亢的情绪,王冠上嵌着的五彩飞禽羽毛不停地瑟瑟抖动。

“你爱的是我。卡蕾忒!”

另一边响起同样的声音,却是现代休闲装的荷西在说话:“在希腊你遇到的是我,你爱的人也应该是我!是我荷西——”

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探出手,各自捉住卡蕾忒的一只胳膊,又开始喋喋不停的吵闹:

“卡蕾忒你看看我,我赫克托才是你心底真正爱过的男人,没人能够代替——”

“不,是我!你爱的是荷西!是我!是我——”

他们两个全都牢牢攥着卡蕾忒的手臂往自己怀中拉,谁也不肯轻易松开,不肯随便放弃。

卡蕾忒感觉身体快要被扯为两半。在这个陌生阴暗的空间,他们的争吵声在她耳边一声高似一声,居然是那样突兀可怖。

“不!你们…你们放开我!不要——”

心中的恐惧愈演愈烈,再也无法抑制,她挣扎起来。

第三章 梦由心生

就在卡蕾忒感觉无限恐慌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一个声音:

“呵呵呵呵呵呵…”

那是一个女人冶艳笑声,听上去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

一股腥臭味道从暗处扑面而至,地面上涌过来一个软绵绵的小山丘。

它缓缓接近,卡蕾忒看清那并非是一个山丘,而是一个趴在地上的活人,正在用四肢抓挠着一点点匍匐过来。

她周身体无完肤,就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软体蠕虫,最为可怕的就是她的一张脸,表肤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清晰能见的肌肉神经和森白的牙齿,以及两个圆球状的眼珠,向外凸起的样子好像只癞蛤蟆。

“你,是海伦?”

卡蕾忒用颤巍巍的声音小心问,终于想起了眼前怪物的名字,同时她的心“咚咚”地快速跳动起来,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突然被它跃起咬一口。

“哼!多谢使者还能记得我。”

怪物在说话的那刻静止了咕咕乱转的眼球,它们定定看向卡蕾忒的时候立刻令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它继续用得意的口吻说:

“我这次就是来看你失败的样子。我早就说过,你其实比我还可怜,你的爱情只建立在一句承诺上,背弃承诺你就会失去爱情。如今,丢失爱情的滋味如何?哈哈…啊哈哈…”

海伦接着又一阵狂笑,肆意的笑声中赫克托与荷西又开始吵闹,三种声音混在一起,似乎无休无止。

卡蕾忒害怕得几乎快要窒息,想要逃脱却没有反抗的力气。

一筹莫展之时,黑暗之神德莫斯出现了。

他默默现身在海伦身后,也就是卡蕾忒的正前方。

仿佛看到了希望,卡蕾忒立即对他发出疾呼:

“德莫斯!救我——救救我——”

她没想到自己竟是如此依赖他,需要他。

他没有采取行动,而是继续安静地看着她,黑色的寒夜双眸中盛满幽怨和悲伤。

“你怎么了,德莫斯?”

被他以这种目光久久凝望,卡蕾忒心底莫名一酸,有种非常想哭的冲动。

赫克托和荷西纠缠的声势弱减下去,她终于得以挣脱。

挣脱后第一时间她便向德莫斯靠近。与他遥遥相望,一切恐惧感都消失了,她也被他的目光深深吸引。

“德莫斯,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卡蕾忒渐渐向接近他,眼看就要抵达他的身边忽然脚下踩空,身体坠下无底的黑色深渊…

——

“啊”地一声尖叫,卡蕾忒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明白刚才那些都是骇人的梦境啊!可是,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居然能梦到赫克托与荷西成为两个人,还有……海伦——

她不敢再回忆梦中景象,长吁口气懒懒坐起身。头上太阳穴一跳一跳疼的厉害,喉咙也肿胀得很难受。侧头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杯凉开水,她像是看到救星,抓起杯子大口大口把水喝光。

放下空杯,眼光四周扫了扫,屋里的布局很眼熟。又仔细回忆一下,她终于想到这是德莫斯别墅的卧室,之前自己被卡利击伤后就和德莫斯一同睡在身下的这张床上!

我居然在德莫斯家里?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印象了。奇怪,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好难受啊!还有,我的衣服怎么会发出一股难闻的酒馊味——

卡蕾忒看到自己的白纱裙有些污渍,就下意识低头用鼻子嗅着裙摆,那股难闻发酵的味道立马熏得她咧起嘴。

百思不得其解,她揉着痛感尖锐的脑仁,样子明显被醉酒的后遗症折磨得不轻。无论怎么绞尽脑汁,她愣是想不出来德莫斯别墅前自己究竟到过哪里,做过什么?

房门“吱呀”一响打开,德莫斯走进来,左手中端着一个瓷碗。

卡蕾忒脸上顿时红起来。与他相视那刻她想起梦境中让她为之心动又心碎的眼神,一时间眸光辗转,如惊鸿般神色慌张地避开他的目光。

“你醒了?”德莫斯轻声问道,坐到床沿上。

“我……我怎么跑来你家?”卡蕾忒比较在意的还是这个问题。

德莫斯右手捏起瓷碗里的勺子搅动着盛在碗里的东西,然后才反问她:

“你已经昏睡快一天了,还记不记得之前自己做过什么?”

被他这么问她立马心里一提,紧张地晃晃头。

“到底发生过什么?你快说啊!”

等了几秒钟德莫斯依旧沉默,卡蕾忒不免急催。

难不成,我真的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她心里一阵胡乱猜。

德莫斯停下搅动勺子的动作,鼻孔里重重喷一下气才回答:

“你去地下酒吧买醉,和酒鬼们胡混还滥用法术……人类世界很复杂,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家独自去那种三等酒吧有多危险!”

德莫斯语气怨忿的原因更多是为卡蕾忒的安全担忧。解释完,看到她脸上呈现出极度的震憾,他又补充了句:

“不过也多亏你那法术让我及时感知到你的神力源方位,否则还真难找不到你。”

卡蕾忒脸色郁郁地慢慢垂下头。

自己居然能做出那么疯狂的事,而且清醒后毫无印象,看来无论是人还是神祗,内心伤重到一定境界都会感觉万般绝望,而在最绝望的谷底时才会渴望如此放纵啊——

我是这样,那荷西呢?他此刻在哪?在做什么——

脑中重现“荷西”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再度想起昨天的那一时刻,想到自己和他面对面提出分手的时候,此刻她眼前再度现出那个男人极度平静却哀伤的神色。

我永远不可能再见到他的脸,不会再听到他的声音——

一阵撕心疼痛袭来,令卡蕾忒坐在床上的整个身躯桀然颤抖起来。

德莫斯看她好一阵低头不语,接着身体巍巍哆嗦着,断定那是酒醒之后怕冷的正常生理反应。

他又拿起汤勺在眼中盛了一下喂到她唇边,声音轻柔地说:

“诺亚为你煮了些淡粥,趁热喝吧,胃总空着容易落病。”

卡蕾忒略抬视线,看到德莫斯手中碗里是一汪白花花的天地。

雪色白米裹着翠绿菜叶、粉红虾仁、深色螺肉以及肥厚鱼片,被滚烫的沸水煮到粘稠适度的火候,大海的鲜味包在米的香气中,确是一道清淡却不失营养的美味。

卡蕾忒喝了一口,舌头木木的没尝出什么味道。

她又联想起荷西曾煲的那些汤,也想起他给她送汤时逗她向她索吻的欢乐情景……

眼泪止不住地向外滚。

湿冷的面庞突然感到丝丝暖意,那是德莫斯的柔软指腹为她拭去泪水时留在她脸上的温度。

卡蕾忒感觉有些异样,连连避之又避。

刚刚和所爱的男人分离,马上就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温情,这对她来说还是件异常困难的事,无论如何内心总是感觉非常别扭。

“在我面前你根本不必掩饰脆弱。哎……还要逞强到何时?”

德莫斯盯着她叹息一声,已然把她内心所有忧伤看透,言辞之中充满无限怜惜。

卡蕾忒顿时泪水涌得更冲,可她毅然用两手糊撸几下脸,稳了稳语气后问德莫斯:

“你怎么想起去找我?”

“前两天和你通电话时我就感觉不太对劲,接着又接到荷西导师的电话。说来也巧,那位多才自负的大教授和我同是欧洲艺术协会会员,大家也算彼此相识。荷西毕业在即却突然申请休学让他着实上了把火,他气愤地向我抱怨他的得意门生如何辜负他的时候我意识到你们肯定出事了。隔天我去你住的饭店送皮包和手机时前台告诉我你已经退房了……”

德莫斯将瓷碗放到床头柜上,一口气详细讲解清楚,目光始终投在卡蕾忒神色尽失的整张脸上,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他……离开了你,是吗?”

“你都知道了……是结束了,我与荷西……结束了!”

卡蕾忒不想否认事实,如实答完蜷起身,双臂抱着弯曲的两腿,把头向膝盖间又埋了埋浅言诉求着,声音缥缈如烟:

“我现在才体会到是我错了。原以为自己爱他胜过一切,可是当他想要带走我的瞬间我却怎么也做不到让自己去接受他。我害怕,怕太多事,怕太多后果。我终于明白自己其实谁都不爱,真正爱的只是我自己,那个怯懦而自私的自己……”

“你不是害怕,而是太爱承担。背的越多才会觉得越沉……”

卡蕾忒默然,得到认可和安慰的那刻她终于重拾勇气,抬头与德莫斯陷入一段寂静的对视。

透过那一双黑眸她仿佛看到一片深邃的宇宙,而更为神秘的力量就隐藏在宇宙的浩瀚之中,使她的意识在进入这无垠时空的那刻起便被牢牢吸附,不得轻易游离。

身体一悚卡蕾忒骤然回过神,再也不敢轻易看德莫斯的眼睛。她怕自己再陷入那黑色无边的宇宙里,被那神秘的魅力所吸引而迷失。

德莫斯不想再扰她,于是对她说:

“粥温了,你赶快吃吧。现在是下午,你可以洗个澡再睡会。二楼这里也有间浴室很方便,里面有我的睡袍,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换上。明天我带你出去,选一些你的生活必需品。”

卡蕾忒心头一阵紧绷,诧异看着他的同时两个脸颊开始发烫。

“你……你要收留我?”

“除了这里,你还能去哪?我也不想再品尝那种在茫茫人海中寻觅的滋味了,那种无助的感觉想来让人心酸……”

他怅然说着,起身走出这间卧室。

床上,卡蕾忒睡意全无,尽管头还在继续昏痛着。她端起粥碗三两口饮尽,随后又一阵发呆。

她想荷西!

在独处的时刻她更加想念那个赫发的身影!

荷西——

卡蕾忒心中头一次摆脱赫克托的身影去呐喊那个中国男人的名字,头一次想着他而不叫他“赫克托”——

然而,一切于事无补!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他——

宿命有时像条锁链,有时又像个满圆。

千年神代,她拒绝了德莫斯。千年之后,她居然再度回到他的身边。

如钟表的分针永远无法脱离表盘,等到辛苦走完整个圆周时她才豁然明白,她的宿命轨迹原来如此,黑暗之神就是表盘的时针,从分针离开时针的那刻起,她便注定还要回归到时针身边。

……

第四章 初夜难眠(精彩你懂)

这天晚间,德莫斯又来看卡蕾忒,给她送来之前落在TerraMaris咖啡厅的皮包和手机,还有一个已经坏掉的数码音乐播放器。

听他说,当时这个播放器被她挂在脖子上,可能进了太多雨水的缘故,现在它已经播不出任何声音了。

卡蕾忒并没告诉德莫斯这个音乐播放器是荷西留给她的最后念想,心里盘算着过两天找一家电子维修店,看看能不能重新修好它。

卡蕾忒没什么胃口,于是拒绝了德莫斯邀她出去吃晚餐的提议,只喝了一些热粥。

肚子里有了东西,她走到隔壁的浴室中,脱掉一身浊气的衣裙进入玻璃淋浴房,光着身子站在金属花洒下面。

扳开热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喷出来,久久浇着她的身体,而生根在她内心深处的悲伤也因这水流的灌注再次发芽,结出串串晶莹的果实从她的两个眼眶夺出,瞬息与她脸上的热水融合。

卡蕾忒根本没料到事情竟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变化。

从遭受卡利重击后到德莫斯的别墅过夜,与荷西闹出误会直到计划出逃根本还没一周的时间,自己的命运就急剧直转,失去荷西后又被德莫斯“捡”了回来。

不可预见的未来,把握不住的命运都像一池粘浊的泥潭将卡蕾忒的身体吸进去,使她越是奋力挣扎身体就被埋得越深。

种种失意与迷茫折磨着她,打压着她,最终令她放弃所有斗志,甘愿随波逐流。

花洒的水流被开到最大,热腾腾的白气逐渐填满透明的玻璃房子,也吞没了她在里面的整个身体。

“哗哗啦啦”的音符在这所隐蔽的空间里不止不休地奏响着,有水声,也有她的哭泣声……

好长一段时间,心情彻底脱离阴霾时卡蕾忒才走出淋浴房。套上挂钩上的男士浴袍,她用吹风机略略吹过头发后离开浴室,下楼来到一层。

在客厅和厨房等处转了一圈,她找不到一个人,于是就回到二楼,推开卧室的门。

德莫斯站在里面,身穿咖色的绸缎睡衣。

卡蕾忒顿时脸一红,窘迫地解释道:

“抱……抱歉,我……我不知道这是你房间,我……我到处都找不到诺亚……所以……”

“诺亚已经离开了,马上要开学,所以未来几天他要忙学校的事。我也只是进来拿包香烟……”

德莫斯摊开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解释的同时视线却久久凝在她身上。

宽长的男士浴袍下,她的玲珑身躯根本看不出丝毫曲线,反而显得有些单薄滑稽。

“那……还是我……我到楼下的房间去睡……”

卡蕾忒被德莫斯看得有些心慌,结结巴巴的说着,随后转身准备开门离去。

德莫斯从她身后几步冲过来抱住她,力道有些猛烈,让她感觉透不过气,慌乱之间心跳加速。

“砰”的一声,房门被德莫斯伸出的一只结实手臂果断闭合了。

“我知道这样做是趁人之危,但我确实已经等得太久了。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再放开你……”

他声音缓缓地说着,温柔却深沉。

“德莫斯……”

卡蕾忒惊得两眼睁大,目光孤独无助,声音抖动着只呼了一声就静下去。

隔着浴袍,她的身体正被德莫斯的暖暖的两手殷切抚慰着,这使她更为忐忑。

她的金色长发尚未干透,有些潮湿的丝发正散出一种特有的香气。德莫斯把脸接近她的头顶,一边贪婪嗅着这迷人的芳香一边在她的金发间落下几个吻。

“就算洗过澡,为什么你的身体依旧冰冷?我都能透过这层浴袍感觉到那种噬骨的凉度……”

他疼惜地感慨一句,引领她走到床边。

卡蕾忒想挣扎,却力不从心,她深知自己已经躲不过今夜。

这就是分针的命运轨迹,无论怎么走都要投回时针的怀抱,与时针在某一点交汇——

突然之间她想到宙斯委派她的任务,心中顿时打个寒战。

她必须向德莫斯守住这个秘密,然而,身负秘密而结合,未来之路……究竟是喜是忧呢——

忡忡心事中,卡蕾忒被德莫斯拥到床上。

他小心翼翼起她的脸,在她每片嘴唇上都印下温存的长吻。

伸手正要去扯她的浴衣,她却以手半推着抵挡。

“德莫斯……等一下。”

她声音颤颤充满祈求,显然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

停在卡蕾忒胸口的手停了下来,德莫斯看了卡蕾忒一眼没有说话,一吻下去,他再次用嘴封住她的唇。

被他火热的吻占据的瞬间,卡蕾忒的脑子竟然一片空白,似乎完全忘记了拒绝。

掀起睡袍,他看到一段曼妙的女性躯干。因为在洗浴的热水和热气中泡得太久,此刻这青春的身体显得更加白皙,在朦胧的卧室夜灯光亮下披着诱惑的光芒。

他们一同倒在床上,在卡蕾忒的胸前德莫斯捉到一对柔软的雪兔,他亟不可待去吻它们,并将热吻一路继续……

卡蕾忒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如醉如痴的感觉,嘘嘘喘得更重更急。她冰冷的身躯终于被德莫斯的热情点燃,逐一舒展了紧张的肢体,如一朵娇柔的花苞匍匐着绽开花瓣……

从未有过的撕裂疼痛从身下传来。

她难以忍受,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通身都结出冷汗,双手不由自主紧攥了身下的浴袍……

卡蕾忒几乎无法呼吸。

那种特殊的痛感还在持续,伴着德莫斯接连不止的动作,那痛感肆意延遍她的神经。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那种异样的疼痛割开,分解成一个个细碎的小块。

直直看着天花的空洞双眼中流出串串泪珠,她张大嘴唇一颤一颤,舌齿之间隐约释放出来的音节只有一个字,“疼”。

德莫斯表现得更加怜爱,他喘~息着将她拥得更近,在她耳边语声激动:

“我要你永远记住这个时刻,过了今夜,你的一切都会属于我,只属于我!”

……

同一时刻,圣山奥林帕斯,纠纷女神艾莉斯的宫殿——

卡摩德心神不宁,躺在软床上不停辗转,最后干脆一跃而起。

“你怎么还不睡?”

这动静惊扰了艾莉斯,她在一侧懒懒动动身子,有些不耐烦地看看他健美挺直的上半身。

“卡蕾忒……应该已经和黑暗之神在一起了吧……”

他又呆坐了几秒钟,才神色落寞地像是自语着说了句。

艾莉斯冷漠笑过也坐起来挨到他身边,眉梢一挑故意气他道:

“那当然了!已经两天了,她绝不可能自己在街上闲逛吧?说不定此刻……她正躺在黑暗之神身下,才不会想起你!”

卡摩德“格格”攥紧了双拳沉默一刻,突然翻身下床捡起衣服配饰不停往身上穿。

“你干嘛!想去哪?”

艾莉斯见状厉色尖叫起来,俨然一副可恶的管家婆嘴脸。

卡摩德气呼呼一甩披风斜罩单肩,大步向宫殿大门位置边走边头也不回地硬声回应道:

“回我自己的寝宫!我没心情陪你——”

“卡摩德!你……你给我等着!”

他的背后,气急败坏的艾莉斯坐在床畔,好一阵恶毒的赌咒……

——

德莫斯被透过窗帘缝隙射入房间的一缕阳光晃到眼睛,努力睁了睁双目,他彻底清醒了。

坐起来展了展腰,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天!已经中午了!也难怪,昨晚折腾够也快天亮了——

提示音响了两声,德莫斯划开手机里面的聊天软件,看到侍从诺亚的头像位置上有个很显眼的留言提示。

他打开那条留言看,是诺亚告诉他已经帮他订好了午餐,Fino餐厅有名的双人海鲜料理和一瓶1976年的白葡萄酒,大概12点左右送到。

下单时,诺亚特别嘱咐送餐员一定将东西放到别墅的大门外,千万不要打扰到别墅里面的人。

呵呵,臭小子。真是有心了,还记得我和卡蕾忒都喜欢吃海鲜……

德莫斯不再睡眼惺忪,心里一边称赞着自己的仆人办事靠谱一边俯下身,轻悄悄地凑近另一半床上的卡蕾忒。

她还在昏睡。

昨天一整夜,她和德莫斯反反复复总共激情了七次。

最后一次时,她躺在他身下终于体会到一种忘乎所以的快~感,像是触电一般把她从漫长的攀登中瞬间带到最高的顶峰,又在她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刻急转直下抛回到现实。

而她在这种异常愉悦来临的时刻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紧紧抓住德莫斯坚实的臂膀毫无控制的叫喊出声……

过后,她全身体力不支,在德莫斯温柔的怀抱中沉沉睡熟了——

德莫斯静静地望她,看着她裸在被子外面让阳光照得发白的修长手臂,看着她安详迷人的睡姿,以及甜梦中偶尔跳动一两下的弯曲浓长的睫毛。

她犹如一个可爱的瓷娃娃乖巧卧在他的枕畔,晶莹而美丽,看得他有些心神荡漾。

德莫斯无声地微笑着,欣赏而满足。

这就是人类口中常说的幸福吧,他想。如今,一个人的世界变成了两个人,从独处到相偎便多了许多的温暖与期待,于是不再会孤单,不再有寂寞。

视线延伸,德莫斯看到卡蕾忒那侧床下地板上的男士浴袍,已变得褶皱的衣摆上那些斑斑点点的红色印记非常醒目,像是朵朵怒放的梅花,浇艳了德莫斯双眸中漆黑的颜色。

顿时,他心头又一软,横生出更多的珍视与怜爱。

想到卡蕾忒一向洁身自爱,这些印记也算是对他最可贵的付出了。

轻轻伸手过去,他将她铺在软枕上凌乱的金发重新布好,然后在她挂着桃粉的半个脸颊上印下几个吻,这才起身下床离开卧室。

第五章 郎心似铁

卡蕾忒终于醒来了。

坐在床上,她感觉浑身酸痛,特别是下~身,不适感还存在着,无声地提醒她昨夜她已经和青涩的少女时代说再见了。

门一开,德莫斯走进来,赤着上身,腰间裹着一条白浴巾,湿着一头黑亮的头发。

卡蕾忒习惯性的拽起被子掩住胸口,可又马上反应过来,现在这举动根本就是多余的。

昨夜,她已经把自己完完整整奉献给了眼前这刚刚出浴的俊男,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他看过了,确实再没必要遮遮掩掩。

“醒了?睡得还好吗?”

看到卡蕾忒的这个不自然的举动德莫斯一笑向她问候。

“嗯……挺好的……”

卡蕾忒依旧羞红了全脸,往德莫斯健壮的胸肌上瞅了一眼就迅速撤开,稍稍低头看了被头看被角,一对惊色眸光不知落在何处是好。

“午饭马上送过来。吃饭前,我们做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走到窗边。

“随便哦……”

卡蕾忒也没想太多。

除了他的近侍卫诺亚,恐怕没谁清楚德莫斯的日常生活习惯吧。也许,他在用餐前习惯看看电视,或者听听音乐?要么,到二楼的露天泳池来一圈?

卡蕾忒正猜测着,却没留意到德莫斯突然一扬嘴角,露出一个邪邪坏笑。

他原想打开窗帘,听卡蕾忒窘态的回答,他伸向窗户的两手突然停在半空。

“随便?好哦,那我说了算!”

他一转身盯着她说完,扯下裹在腰上的浴巾……

随后的三天里德莫斯和卡蕾忒闭门不出,在这栋豪华别墅中尽情享受着他们的二人世界。

除了利用人类信息时代的便利,以手指敲击电脑键盘和点击蓝牙鼠标进行网购外,余下的时间里他们只将身体的距离化整为零,像两个在沸水中的气泡那般相抱相拥,上下翻滚不停。

卡蕾忒身体上的不适感已经消失,渐渐地,她开始习惯这种男女之间表达“爱”的特有形式。

特别是最后一刻,当那种有些羞耻却又欲罢不能的感觉如涨潮般冲上她的身体,她都会像接受死亡一般,在无比抗拒之中罪孽地享受着……

那时候的她,真的感觉自己卸下了一切烦恼忧伤,进入了真正的天堂……

德莫斯想到一件事,于是第四天他将卡蕾忒在别墅中安顿好后独自离开,打开次元的时空通道后进入异元空间。

在烈烈次元的湿潮冷风吹抚中他脚踏虚无境地,慢慢距离黑暗神殿越来越近。巍峨的殿堂大门外和神殿里面燃着摇摇扑朔的烛火,在暗色漆黑的次元空间里,这些斑驳亮光尤显微弱,使神殿原本雄伟的面目看起来竟是那么怪异,阴森。

德莫斯感觉自己像是离开许久了,不然怎么会越发迷恋于尘世的浮华喧嚣,而不再适应眼前的种种凋零和凄凉?

一想到此时正置身其中的女神祗,就算重生后也毅然将一世青春扑撒在这片荒芜的空间,独守着这座早已被神祗们遗忘的神殿,德莫斯顿时心生惨淡。

大门外,守卫们看到德莫斯回归全都恭敬下拜。在他们每人的脸上德莫斯看到了一种在这所黑暗空间里没有的,就算是火烛也打照不出的奕奕神彩。

那是旅人在迷途的夜色中看到了指路的北极星,在颓唐的面容上展露出的希望光辉。

德莫斯,黑暗之神,暗族的统治者,他就是为他们指路的北极星,他就是他们的希望——

看着他们,德莫斯再也摆不出丁点的王者架子,他们脸上的神采越发明亮的同时,他眼中的光芒却在消失。

内心像是疼痛一片——

他感觉,终是自己辜负了他们——

一路脚步不停,德莫斯到达一处寝宫后才放缓步伐,直接朝着门的位置走了进去。

宫殿内一切陈设未变,只是那殿内的气息变了,再不复昔日的威仪。

德莫斯命退左右一众侍女,宫殿里只留下他和面前软榻上的剪影。

“你怎么来了?”

烛火曳曳的暗光中榻上弯曲的剪影动了一动,卡利声色沙哑地问了他一句。

“我回来看看你……”

他幽幽缓缓的回答,两眼一直望着那道影子倦懈地展开身体,在烛光中重现一色艳红。

然而她的脸却是青绿的,在烛红与裙色交相映衬下那脸色显得更为病态。

卡利在波拉卡海域受伤已过去数日,按理说以她的先资,就算内伤一早也该痊愈的,如今看来内伤已好,心伤未愈。

卡利侧卧在软榻上发出阵阵冷笑,空荡的宫殿里立刻反出许多回音,此起彼伏的声响听上去很是刺耳。

待声音全部落下去以后她才翻眼瞪住他,声音凉薄地说道:

“听闻王自从金屋藏娇后就闭关不出,日日夜夜与美人相依相伴。怎么今日舍得回来?”

“你派人监视我?”

德莫斯从卡利不甘示弱的讽刺言辞中听出端倪,不觉低沉音节反问一句。

近侍诺亚行事他最为放心,什么说什么不说那孩子向来晓得分寸。要怀疑,也只能往卡利的人身上联想。

卡利对德莫斯朝她逼过来的锐利目光不以为然,仍然我行我素道:

“没办法,为了暗族的未来我不得不如此。宝石才刚现世,卡蕾忒那女人就立马跑到你身边投怀送抱,这里面巧合太多,我不得不怀疑!”

“我不管其他!我所在乎的,是自己一直渴望拥有的女人如今已经完全属于了我!”

德莫斯肃然说完这句话后停了口。

他极不愿意在此时和卡利斗口,特别是自己面对她异常虚孱的身体,还要承受她每句话语中近乎男子一般不可反驳的强势态度的时候,那种身体与神态不协调的反差使德莫斯内心徒增凄愁。

卡利并没有错,她只是和他太像了,都是那般冥顽,那般执着,德莫斯心里想着。

所不同的是,她把那份冥顽与任性全部偏在暗族那边。而自己,自己恰恰和她背道而驰,把全部冥顽与执着交付给了卡蕾忒!

其实,卡利和他,都是一样的任性!

犀利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柔和,德莫斯悠悠长出一口气,停顿一下,又道:

“我回来还想告诉你,我准备娶她!以人类的身份择日和卡蕾忒举行婚礼!”

卡利低垂着头。

次元的一阵冷风扫进神殿,从她寝宫敞开的门吹进来掠过她和德莫斯的身体。

德莫斯一身笔挺的西服套装,敞开的黑色外套在风的步伐中抖动一两下,发出“喇喇”地声响。

而卡利却在那冷风经过她的时候身体瑟瑟抖着,似乎抱恙的身躯根本禁不起一阵风吹。满头失去光泽的波浪长发更像是没有水分给养的干涩瓜瓤,随着风吹的节奏在空气中毫无精神地摇曳来回。

静静听德莫斯说完,她尽最大努力隐忍满腔怒火,声音有气无力地回复道:

“好啊!你是我的王,你既已经决定,还回来告诉我做什么……”

“我真心把你当做我的同族至亲,才特地回来告诉你。”

德莫斯平静地解释一句,完全听得出卡利话中的不甘与愤怒。

“你抛弃暗族在人界纵情声色的时候,可曾想到过我——”

卡利终究没能忍住怒火,将一连串抱怨演绎为歇斯底里的大吵大叫。

德莫斯只是沉默地看她一气折腾够叫嚷够。

或许是自己对不起她,索性任她妄为。

他不会震怒于卡利的忤逆,他那双黑色眼眸如寂静的陈年深潭,任万般狂风吹过那池明净的潭水,始终在宁静的水面激不起一丝波澜。

“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神代的种种,你对我的大恩,我始终不会忘记……”

“我不要——我不要你总念及神代——不要你因为感恩而记我——”

卡利不依不饶,突然更为发疯地大嚷一句,似乎话里有话。

随后,她目不转睛地盯住德莫斯,眼神无比哀怨。

德莫斯却在这一刻蹙紧了双眉,向她那副表情看了一眼便忧忧叹口气。

“如此,我回去了,忙完人界的事务会再来看你。”

在他转身的瞬间卡利从软榻上一跃而起,坚冷的理石地面上立时被她的红裙莞出一朵火莲。

她一头扑倒在德莫斯宽实的脊背上,两个手臂紧紧环住德莫斯,不想让他轻易脱身。

她的声音在张嘴的瞬间头一次出现颤抖的哭腔:

“你又要走吗?又要我等?德莫斯,我从来都以暗族为先,以你为先,更不会介意你对卡蕾忒专情……你能不能对我慈悲一些,今晚留下来,最后留下来……不要再给我更多无望的等待……让我真实知道,我对你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德莫斯拧眉不语。

卡利紧紧靠在他的背后,根本看不到此时他的脸上正谱写出比她的凄怨她的哀愁更浓更烈的表情。

他了解她,从古至今她都是那么强悍,从不会轻易向谁表露出心底一丝一毫的真实情感,更何况是这种切切的儿女情。

如今,她却肯向他表达,抛开所有尊严和形象,大吵大闹也要向他全盘表露——

她已经被他逼入了绝境。

身处绝处,断然没了一切后路,只想要几尽所能抓住最后希望的那个时刻,根本不需保留任何形象,任何自尊!

德莫斯用力合下眼皮,伸手握住卡利相互铐牢的两只手,以自己掌心的温暖为她驱散一对手背上冰冷的严寒。

“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姐-姐!”

他清晰缓慢地说出这句话,却在吐露最后那个词语的时候,用了更沉更重的语气,刻意要突出它的特殊称谓。

双手在这个时刻下力向两侧分开,他从卡利的束缚中解脱,便没一刻犹豫的大步向殿外走去。

卡利跌倒尘埃。

默默看着德莫斯决然离去,胸前一阵闷痛后,她的两眼中涌出两汪暖泉。

“郎心似铁……郎心似铁……”

她喃喃叨念着,用手抚一下脸,然后把手指上沾染的潮湿泉水捧在眼前。

从神代~开始直至今天,这还是卡利首次和自己眼中流出的泪水见面。

这就是眼泪?呵呵,我的眼泪……血之女神的眼泪……

看着想着,卡利内心一记暗潮汹涌,不禁好一阵伤感的冷笑。

烛光里,她的身影在古老幽暗的神殿墙壁上拉出一条悠长的黑线,无比孤单,无比凄凉……

第六章 无尽恐慌

卡蕾忒独自呆在德莫斯的别墅里。

德莫斯不在,这所被奢华装潢饰品精心打造的豪华房子似乎显得有些空旷,静得就连客厅中央的印花地毯上掉根头发都能听得到声响。

卡蕾忒不想独自出门。

门外的世界里,街头巷尾都充满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回忆。那里的空气中似乎还萦留着他的体热,他的气息。

她害怕两脚刚一踏出这座别墅,自己的身体便会被他那熟悉的体热和气息包围。

人类常说,想要摆脱失恋的痛苦,想要忘掉一个男人,最迅速有效的方法就是立即接受另一个男人的爱。

可是,真的可以忘记吗?真的可以从如此阴霾笼罩的痛苦中走出来吗?

德莫斯在她身边的时候,他的浓浓温情也时刻追随着她,和她形影不离。

他用炙热的爱霸道地填满她的身体,用无时不在的呵护与感动浇筑着她的内心,使她再无暇顾及别的,无论眼中还是脑中,存在着的就只有他。

如今他不在她身边,她依旧会心乱如麻。

拿起自己的手机,卡蕾忒点开里面的相册,再次翻看着里面一张张熟悉的男性面孔。

心里的痛感越来越重。回忆是痛苦的根源,因为空守着难忘的记忆,内心才会感觉异常沉闷,异常痛苦。

卡蕾忒干脆银牙一咬,一边看一边把图像逐个删除。

她再不要那些回不去的记忆!该过去了——

手指突然僵住,此时它竟然哆哆嗦嗦起来,始终没能像刚才那样一鼓作气朝屏幕中显示的“删除”触摸钮按下去。

图像是荷西的一个脸部特写,带着艳阳般明朗的笑容眯着一只眼睛像镜头做鬼脸。

他就是那个质朴善良,却被卡蕾忒伤透的男人!

这是她手机里荷西的最后一张照片,也是有关他的最后的一点回忆!

内心抑制不住地动摇着,卡蕾忒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这最后的回忆。

如今他到底去了哪?还滞留于希腊的某处,还是早已携着失恋的心伤孤身返回了他的祖国?

卡蕾忒更加迫切想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因为只有它们能够传达一件她至今还在关心的事,那就是,他是平安无恙的!

自己真的不爱荷西吗?真的只是为爱赫克托而眷顾他?

卡蕾忒心中更加迷惘。

如果真是这样,如果不爱,此刻的她为何偏要留着那些点滴回忆,又因它们而暗自神伤神伤?

卡蕾忒扔下手机,换了泳装在二楼的露天泳池里游了几圈,然后廖廖出了泳池,裹了条毯子侧身坐到藤椅上。

目光撒向院子外面的小区街景,只见座座豪阔的庭院楼阁间隔有序地伫立着在一片树灌油绿花朵嫣然的抚抱之中,夕阳晚晖下披身染着金彩,安静而慵懒地打发着这一天即将逝去的光阴。

“卡蕾忒……”

意念波直达大脑,那是宙斯的声音。

“……”

而她没有动静,身体依旧保持原有的姿势,眼睛看着远处某一点的景象,眸光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

那意念波的声响过后,她绝美的脸上便聚出一副在她这豆蔻年华不应有的抑重神色。

而如今这种情形之下,宙斯对她没有尊称他一声“大神”或者是“父亲”也见怪不怪。

他清楚,自那日他以柏修的性命要挟她的那刻伊始,他就永久失去被她那颗清高而倔强的内心“大神”或是“父亲”的资格。

余下的光阴里,她对他怀有的唯一情感……只会是怨恨!和她的生身之母忒提斯一样,对他仅仅只剩下无尽无由的怨恨!

“这几日你还好吗,卡蕾忒?”

等了一会,宙斯收不到她的意念波回应,自己又发去一声。

“不知您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卡蕾忒终于有了回复,通过意念波直接递向宙斯的声音却像一块坚硬冰冷的石块落到他脑中,立时将他的脑仁轰得尖锐鸣了又鸣。

“卡蕾忒,请不要用这种态度和你的父亲讲话……”

宙斯有些抱怨的意念波响过,接着正要发出感叹,却被卡蕾忒紧随而来的声音赌了回来。

“父亲?抱歉,还是让我把您看成提坦族的最高领袖吧。只有那样我才会觉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一个下属应尽的本分,因此更会心安理得一些。”

“哦!行了……”

宙斯又一句抱怨,似被噎得憋了口气,缓了两秒钟最终叹出惨淡的声音。

“我只是来问候你。你已经成功潜到德莫斯的身边,这几日……辛苦你了。”

眸光微微流转两下,卡蕾忒没回什么,只是静待宙斯接下来的声音。

“他去哪了?”

虚情客套不出两句,宙斯果然忍耐不住,一声意念波发过来直入主旨。而他口中提到的“他”,自然是指德莫斯。

“回黑暗神殿了。多日不在次元,回去看看那边的事。”

“为何不带你同去?他该不会对你心存怀疑吧?”

“我不知道……该做的,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

将意念波发出后,卡蕾忒疲惫地皱了皱眉,再难掩饰此时心中的无比厌烦。

“总之,尽快和他到黑暗神殿去。还有……”

宙斯讲到这里犹豫一下,然后才继续发来声音:

“和他在一起,你有没有做好必要的措施?”

“措施?……什么措施……”

这问句足以让卡蕾忒感觉意外,惊讶中她终于表情认真起来。

“人类虽然是罪孽深重的种族,但是他们发展至今的高科技确实在日常生活中可以帮助我们避免一些麻烦的难题。”

“您……是说……”

在宙斯隐晦的提示下,卡蕾忒终于被点醒。

整脸羞红的同时,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宙斯的意念波接着响过来,却在此时变成一记寒风毫不留情虐过来,瞬息便将她和她周遭的一切冻结。

“记住,你不能怀他的孩子!更不能对他动真情!”

“宙斯……奉回宝石以后,……你会把……德莫斯和我……怎么办?”

卡蕾忒的声音断断续续,盈上无限畏惧。

“你是我的女儿,你永远只属于奥林帕斯!”

宙斯发来这最后冰冷的一句,是答案,但又不是全部答案,随后,他便再无响动。

他退出了卡蕾忒桀然战栗起来的意念界,留给她的只有永无止境的恐俱……

——

周末,德莫斯和卡蕾忒到Syntagma广场电影院看了场电影,而后他俩又去了Attica 商场购物。

近侍诺亚陪在他俩身边充当司机的角色。在他们看电影时,这忠实可信的孩子本分地守在轿车里哪也不去。

随后,他追随他的主子一同进入购物中心,又殷勤地跟在他们身后,殷勤地接过一个个大小不等的购物袋,毫无怨言地将它们提在自己的两手之中。

共同在著名的Stamna烧烤店用过午餐,时间还早,卡蕾忒很想逛逛广场南面的平民市场。德莫斯就让诺亚先回车里,自己陪着她沿路走下去。

他很享受和卡蕾忒在街上携着手漫步。虽然之前他身边也曾有过这样那样的女人,但是从没有一个能够真正走进他的生活,让他产生一种想要和她像对情侣那样认真分享爱情的念头。

其中的原因并非她们只是普通人类,更多的是他在她们身上看不到一种与生俱来的力量,一种能在彼此相遇的瞬间便将他的心抓牢,让它为之跃动不安的力量!

唯有卡蕾忒!

德莫斯相信,她就是能够时刻牵引他的内心的神奇女孩。

他现在同意那个早已死掉的尤西娅的观点了,也许在人界再遇卡蕾忒的那刻开始,他就想要认真开始一段恋爱了!

恋爱吗?

头脑蹦出这个名词的时候,德莫斯心中莫名震颤一下。

他是黑暗之神,到底有没有资格拥有光鲜的爱情?

眼前浮出次元神殿里的众多面孔,焕然于他们脸上的无限期翼光芒仿佛又在刹那时分捉住了德莫斯的两只眼球,使他虽然置身现实中,目光却现出些微的茫然与神伤。

“德莫斯!”

清亮如玲的呼唤将正在凝神的德莫斯喊醒。

卡蕾忒发现一处新开的绿植店铺,于是叫他一同进入看看。

空间不大,二十平见方的空间里充斥着浓郁的地中海气息。

洁白的新漆砖墙,天蓝色的房顶和门窗,勾挂在墙上的木质条纹营业牌,天然海螺装饰品以及麻线手工漂流瓶,无一不向进门的每位客人展示着生活的朴素之美。

繁华至极,归于平淡。真正的美,并不非要百般锻造千种沉淀,更不必铅华洗尽,而只存在于日常中看似平淡的点点滴滴。

卡蕾忒围着店里一众绿植花卉转了一圈,经过一缸热带观赏鱼时停了脚步。

“喜欢吗?”

德莫斯凑过来挽住她的腰肢,见她看得出神便问道。

“嗯。”她点点头,闪亮的目光正随着那些活泼游动的鱼儿转动不止。

“买下它!”他答得很是爽快。

店主是一对九零后情侣,待人热情诚恳,要价也极为公道。在德莫斯付过整缸鱼钱后,他们又赠送了很多海贝和造景用的底砂。

第七章 避孕风波(精彩你懂)

逛了一天,回到南区别墅吃完晚饭后,卡蕾忒开始摆弄从市场买回来的一缸鱼。

这是一款迷你鱼缸,二十厘米的长条形状并不会占太大地方。

因此卡蕾忒重新换好一缸水,又洗净那些零碎装饰物码进缸底以后,就把这缸小生命摆到电视组合柜对面的茶几左侧。

见卡蕾忒满脸欣喜地伸头向鱼缸里观望着,德莫斯也坐到她身旁,单臂拥着她的肩膀。

透明的长方空间里,玻璃蓝砂为地,清水为天。几条颜色艳丽的长尾鱼儿游荡穿梭于白色珊瑚和紫色水草之间,景象十分惬意。

“家里有个女人真好!”

德莫斯看着眼前的这一缸鱼,由衷说道。

虽然它只是很小的装饰,却因为卡蕾忒别具匠心的装点成为独到的点睛之笔,瞬间为这所豪华却有些沉闷的别墅空间注入活力。

“知道吗卡蕾忒,我突然想到‘天涯海角’……”

目光仍驻足鱼缸,德莫斯说话的语气极为动情。

“德莫斯……”

卡蕾忒诧异转头看向他。

在他脸上,她看到一种相对黑暗之神来说平日并不多见的神色,似是正眷恋在某种幸福的回忆当中,陶醉而沉往,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还记得……”

卡蕾忒竟为他这一刻的表情感染,羞涩间轻声问道。

“怎么可能会忘?在‘天涯海角’,你曾经奋不顾身救我……”

“你不也是?”

“那是我们两个共同的记忆,是我们定情的地方。你在那里感受到我对你最真实的爱,而我,也是在那里真正见证到我一直在你心里!”

德莫斯激动说完,和卡蕾忒陷入一阵相望。

彼此的情感被他口中所说的共同的记忆从各自内心深处勾出,在叠涌攀升的时候相互寻找,渴望在瞬间于某一点上汇集融合。

晚间时光,这间别墅的客厅里没开水晶顶灯,只亮着天花隔层里面两排装饰灯带和一对壁照。幽暗朦胧的亮度使客厅的氛围充满无限暧昧。

液晶电视机在德莫斯和卡蕾忒正前方不远处墙上,活动的画面射出明暗不一的光亮,不停在他们两个身上交替变换。

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德莫斯再也自持不住,缠住卡蕾忒一阵热吻的同时逐一解开衬衣扣子脱下衬衣,然后将她放倒在绵软的真皮沙发上。

爱抚中他用双手为她卸去全部内外衣衫。

动作逐渐向下转移,他拉起她的一只脚踝,向下一气温存的长吻。

“哦天!德莫斯……别……”

卡蕾忒被异样的刺激搞得浑身剧烈一颤。

德莫斯的大胆举动多少让她感觉罪恶,身体扭动两下便被他的挑逗彻底征服,忘我地合了双眼沉浸在无比的享乐中。

很快,卡蕾忒迎来了那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在她不能自制的呐喊声音里德莫斯再难把~持,一声低吼后像一头雄狮扑上去……

这次,他们的全身同时都在虚脱中滑回峰低。

他们两个静静相拥着躺在沙发上歇了一刻。

“我去冲澡。”

卡蕾忒对德莫斯婉尔一笑,离开他的怀抱披衣走向厨房。

德莫斯坐起来,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按了两下,换了几个频道。

暗影一闪,卡蕾忒从厨房里悄悄走出来,有些鬼鬼祟祟登上了二楼。

德莫斯无意中回头看了她一眼,隐约看到她在上楼时手里握了个水杯。

一楼就近不是也有浴室吗?拿杯水做什么——

奇怪的念头萦在德莫斯脑中,穿上衣服,他也跟着上了楼。

卡蕾忒一口气跑到二楼的浴室里,把手中的水杯放到洗漱台上,她就慌慌张张动手翻开壁橱,从最里面的一桶洗发香波后面掏出一盒药片。

这就是专门用来防止男女事后发生意外的紧急补救药,也就是人类发明的“紧急避运药”。

自从前几天和宙斯用意念波对话后,她也对自己和德莫斯共同生活遇到的一些必不可免的问题展开认真思考。

她越来越觉得宙斯刻意向她隐瞒了很重要的事,而且这件事对德莫斯极其不利。

她苦闷,她彷徨,她找不到出路。

和德莫斯在一起的这段时光,她能切身实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真实存在着的呵护与温情。

卡蕾忒感觉,自己的内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牢牢虏获,而这种对他甘心情愿的依赖也让她无时无刻不忧心忡忡。

他对她越好,她就会越发不知所措。

自己会不会越陷越深?

可是,卡摩德说过,事已至此,任谁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从卡蕾忒选择来到人界的那刻开始,她就亲手开启了命运的轮盘。与她相关的一干神祗和人类的命运,似乎已经被这轮盘永无止境的转动吸附,再难轻易摆脱它的束缚。

如今,这轮盘的转动还将继续下去,而她,卡蕾忒,便不可能轻易停止自己的脚步,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要随着命运轮盘的转动一直走下去……

她想到了柏修与荷西。

柏修现在身处圣山,就算宙斯承诺不会灭其元灵,但依律受圣邢惩戒是不可避免的。

卡蕾忒以前从卡摩德口里听说过奥林帕斯执行圣邢的刑具的威力,仅仅一听她都会竖直汗毛。

如果任何一样加在柏修身上,无疑相当于饶其死罪,活罪难逃。

而荷西呢?恐怕以宙斯的法能,无论荷西人在哪里,只要宙斯想,他都可以在弹弹手指的一瞬间轻松结果了他的性命。

一联想到这些,卡蕾忒终于在踌躇中下定了决心,她只有遵从宙斯的命令!

卡蕾忒哆哆嗦嗦打开手里的药盒取出塑料锡箔板,拇指和食指捏住一片封在半透明包装里面的白药片。

“你在干什么?”

德莫斯推开浴室门闯进来,对她一声好奇地发问。

卡蕾忒正全神贯注准备按破包装锡纸取出药片,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吓得全身一个激灵,转过身神色慌张地瞅德莫斯的时候,下意识把握着药盒的手掖到背后。

“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

德莫斯走近她,笑吟吟地伸手过去拽她藏到身后的手臂。

“没什么,真的。”

她更加脸红心跳,闪躲间却被德莫斯抢去手中的药盒。

他降下目光望那小纸盒上瞅了一眼,脸上的笑容便在一瞬间被阴郁的表情封锁。

“谁教你吃这种药的?”

他声音低沉地盯着她问。

“没……没谁。”

卡蕾忒支支吾吾,眼神不停闪躲,轻易不敢和德莫斯的目光直接接触。

德莫斯五指一攥,把手里的东西连盒带药揉成皱巴一团,愤然投进旁边的垃圾篓。

隐约记得下午在集市一家咖啡馆歇脚的时候,卡蕾忒曾神秘离开他一小会儿,而那家咖啡馆的旁边正是一个旅游药店。

“回答我!是谁!”

他又厉声问了句,音节明显提高了好几度。

卡蕾忒嘴唇一翕一合,颤颤地说不出话,模样很是委屈。

她很难想象男人为何变脸会比翻书还快。

前一分钟还温文尔雅,柔情备至,怎么后一分钟就变得寒如坚冰,恩爱全无?

“我…我只是…不想怀孕…我…还年轻……”

半晌,卡蕾忒终于结结巴巴说着,全然一副猛虎面前的小鹿那样,用受了惊吓的眼神看着德莫斯。

德莫斯脸上的严凛因她的无辜的表情慢慢融化。

“卡蕾忒,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从来没想过和我过长久的生活,对吗?”

他神色凝重地问完,目光停在她惊慌而愧红的整脸上一动不动,很想从她的神色变化中直接寻到答案。

二十七岁在男人中算是绝好的年纪,年轻的身体中承载的是颗聪明睿智的大脑,总能够通过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一些问题的核心本质。

卡蕾忒立刻心中提紧。

她承认是自己心虚。

正因为背负不可相告的秘密而来,所以德莫斯的任何怀疑或忧虑都会直接引起她的惴惴与不安。

她害怕他发现自己和他在一起的真实目的。

又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更怕自己会失去他——

这时,卡蕾忒注意到德莫斯向她望过来的异样目光。

这目光令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不久前的那个梦境里,那个有荷西,赫克托,海伦以及德莫斯的梦境。

此时此刻,面前男人那黑色寒眸中呈现的光彩正和他在那梦境中现出的一般无二,都是那么幽怨,那么悲伤。

“不,德莫斯,你别乱想……我怎么会……”

卡蕾忒摇着头否认。

在一种强烈负罪感的摧残下,她回答的同时居然流泪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举动对竟能对他产生如此的伤害。

素来见惯他一副桀骜不拘的样子,没想到这么腹黑的男人今天会被小小一盒避运药打击得如此。

他会感觉受到伤害,他会轻易败北的原因,只是源于对她的爱。这其中的原因,卡蕾忒不是不懂!

而她却在欺骗他,欺骗一个真正爱着自己的男人——

她为此落泪。

德莫斯冲上来抱卡蕾忒入怀,态度完全软化,口中不住埋怨道:

“傻瓜!你知不知道那种药很伤身体,自己的身体怎么就学不会去珍惜。”

“对不起……”

卡蕾忒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哭泣不已。

德莫斯无限爱怜地劝慰一刻,也检讨自己道:

“怪我,是我不好,这种事今后由我来想办法。”

……

第八章 红玫遍地

夜晚,德莫斯躺在床上睡不着。

侧身看看卡蕾忒,见她已经闭眼睡着了,他便轻轻下了床,拉开落地玻璃门走到外面宽敞的二楼露台。

德莫斯坐到泳池前面的藤椅上,随手点燃一只香烟抽了两口,然后陷入沉思中。

回想睡前那药片事件,德莫斯开始意识到当时自己的神色和举止表情竟会是那么的凌乱。

当时自己究竟怎么了?

为何会因为一盒药乱了方寸,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焦虑和多疑?

吞云吐雾几口后,德莫斯终于明白,自己所现出的这一系列情绪皆源于自己对卡蕾忒的珍宠。

也许幸福降临的太快,他才害怕它离去时的步伐节奏也会如它来时的这般,说走就走。

德莫斯承认是自己强迫卡蕾忒接受他的。

她刚刚失恋的第二天,他就把自己强行塞进她本已伤痕累累的内心,毫不顾及她当时的心情和想法。

假如,她一旦心伤痊愈以后,会不会选择毅然离开?

还有,就是关于她和那颗雅典娜宝石。

究竟会不会像卡利所担心的那样,促使她和自己结合的真正媒介,正是那颗传奇的宝石?

德莫斯一阵心惊,被头脑里产生的诸多疑问搞得神色难安。

他又使劲吸了几口香烟,然后把烟蒂狠狠按进摆在圆藤高脚桌上面的一盏茶晶烟灰缸里。

平静的游泳池水面倒影出他年轻俊逸的五官,以及那一脸沉闷的雾气。

卧室中的床动了一动,卡蕾忒挪了两下侧卧的身体。

事实上她也一直没能入睡。

当德莫斯起身离去的那时,她静静的睁开双眼,心境凄楚地默念着:

原谅我,德莫斯……

——

清晨,卡蕾忒早早起了床。

昨天德莫斯没呆在别墅,而是一早开着他那辆黑色的凯雷德赶去他的工作室。

傍晚时分他和卡蕾忒通过电话,告诉她他那边还有些公事需要整宿呆在画室。有诺亚陪着他,叫她不必担心。

避运药事件过去有几天了。

脑中,这段不快乐的记忆渐渐变得模糊,她相信德莫斯也已经从那暗淡的阴影笼罩中脱身了。

今天卡蕾忒的心情不错,正如此刻半升在湛蓝天空中的骄阳撒下的万丈光芒般,温暖而明媚。

草草吃了些早餐,她计划去门口的庭院修一下草坪。

这所高档复式别墅加上庭院、车库和外围足有千平面积,卡蕾忒实在不忍将日常打理的工作全部交由诺亚。

他做事确实周稳得当,而且也会定期从黑暗神殿带几个仆人过来为整栋别墅上上下下做清洁,可他的一半人类身份还是个学生,卡蕾忒不想他因全心全力照顾主家而耽误了自己的学业。

卡蕾忒从储蓄间找来满满一口袋园木修剪工具,一手拎着它们一手推开了别墅大门,走到外面的草坪。

突然,她的身体因极度震惊而僵直在原地。

“哗啦”,袋子从她的掌心脱落掉在地上,砸出一袭尖锐的撞击声响。

她被眼前的一幕景象震撼了。

庭院里莫名盛开着满满一草坪玫瑰,火红的颜色好像正在燃烧的烈焰,充满着无限活力与生机。从冲进卡蕾忒明蓝的双眸的那时起,便浓浓眷染着她那激跃不止的心。

似乎被这些怒放的鲜花感染,清风迎面吹过时都携着暖暖的温度。一阵馨香扑鼻而来,卡蕾忒顿觉心旷神往。

放眼望向那些花朵,只见花瓣层层,在阳光的照耀下娇艳欲滴,如同娇羞的少女嫣然明美。

这别墅里,从未种植玫瑰,何以一夜之间……?

卡蕾忒好生猜疑。可无论如何,此时她的内心倒没被这横生而出的异象吓懵。

电子门铃响了又响。

卡蕾忒暂时收了满腹狐疑,跑去镂花金属大门,向外看去顿时又是一愣。

一位翩翩少年站在大门外面,他竟是人鱼王子,特里同!

像是又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卡蕾忒惊喜万分。她急忙去开大门,却在门开的同时被他身后的景象完全撼住了两眼。

小区里面,所有草地里都开满了火红的玫瑰,紧簇稠密的花团竟像是火艳般夺目光鲜的红地毯,连接不断铺满了整个小区的绿化带。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卡蕾忒。”

特里同好像对此神奇一景毫不在意,望着惊讶失语的卡蕾忒温雅笑问一句。

“抱……抱歉!”

卡蕾忒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客人面前失了态,红了脸连连道歉。“请进请进!真是意想不到!”

她来不及再多想什么,把特里同请进别墅客厅,然后泡了一壶伯爵红茶,又端来两盘曲奇和蛋糕作招待。

在沙发落座后,卡蕾忒激动地上下打量特里同。他的样子和海底神殿那时的没太大变化,只是此刻穿了一身学生正装,精神面貌更加饱满些。

“真的是你吗特里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从天涯海角分别后,居然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卡蕾忒难以掩饰许久思念的情怀,欣喜中夹着点点伤感说着。

特里同笑笑。

“海战结束后我便恢复了人类身份,现在是拜伦学院中学部的一名普通学生。”

“哇!真羡慕你,可以那么自由……”

卡蕾忒由衷赞叹后,目光无意中降低,正看到特里同左手的袖口处隐约露出一块印记深刻的疤痕。

正因为之前用力过大,而伤他的螺号过利,此时这道疤痕已经结起厚厚的朱红角质,突出在手臂肌肤很高的距离,终身再难消失。

卡蕾忒知道,那道疤就是他为助她分裂的元灵合二为一,因而自损身体所留下的创伤印记。

“特里同,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卡蕾忒在回忆中感动着,轻声对他说了一句。

从她下垂的视线中特里同注意到腕子上那条疤,但他并不在意,反而安慰她道:

“别这样说!见到你有今天,我的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卡蕾忒,你现在的状态真的比在海底时好很多,模样也更漂亮了。”

卡蕾忒被他称赞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低了一下头问他:

“对了,你怎么想到今天过来看我?学校里面没有课吗?”

“我是受人之托,把一个惊喜带给你。”

“哎?惊喜?”

卡蕾忒被特里同郑重其事的表情搞得一愣。

“你不妨打开电视的新闻台看一下。”

卡蕾忒半信半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又调转到中央新闻台。

里面正在播放一幕幕画面,虽然地点不同,但所要突出播放的新闻的重点却只有同一个,就是在这些地方的大街小巷,全部盛开着火红的玫瑰花。

明艳的花朵挺立在万里晴空之下,于阳光的光辉照射下挂着闪亮的露珠,顷刻之间令卡蕾忒为之惊艳。

这场面,不是正和庭院里,以及整个南区别墅绿地中见到的景象一样吗?

“希腊群岛一夜之间玫瑰盛放,犹如天降神作引来市民惊叹围观,部分宗教组织为此感到恐慌。目前,自然学家以及植物学家对此不解之谜仍无法做出合理解释……”

这时候,电视画面一转,切换到新闻直播间女主播诵读新闻发言词。

这个,难道是——

身为提坦神祗,卡蕾忒很敏感地猜到这神来之笔必是同族所为。可是,会是哪位神祗的杰作呢?在人界和我开这种善意玩笑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知道答案吗?”

特里同向卡蕾忒含笑问一句,似乎已经将她内心存在着的疑惑看透。顿时,她那双明亮的蓝眼睛里又添出更多的惶然光芒。

“难道……真的和我有关?”

特里同站起来,向卡蕾忒伸出右手。

“拉住我的手。”

“什么?”

“拉住我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特里同是卡蕾忒的救命恩人,她自然对他深信不疑。虽然他父亲海王波赛顿也曾对她有过同样的举动,但对于特里同,卡蕾忒怎么都不会相信他也加害自己。

于是她想都没想,果断把自己的右手也递过去。

特里同拉起卡蕾忒的瞬间便施展了“空间移动”的法术。两位神祗的身子从别墅里眨眼消失,又在眨眼功夫现身于德莫斯的油画工作室外面。

“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了?”

卡蕾忒定了定神,一边奇怪地朝工作室里面张望着,一边问特里同:

“莫非,你找我之前见过德莫斯?”

“我们进去再说。”

特里同在这时变得神秘兮兮起来,先于卡蕾忒一步登上门口的台阶。

开门的是德莫斯的近侍诺亚,他与特里同见面后相视一笑,像是特别很有某种默契。

好奇怪,他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整个气氛好像怪怪的……德莫斯在哪?

带着疑问,卡蕾忒也走进工作室,心里多少有了些紧张的感觉。

“您来了小姐,王正在画室里面,请随我来。”

诺亚礼貌地为卡蕾忒和特里同引路,把他们两个带到工作室一楼的一个房间门口。

“小姐,请进吧。”

诺亚将房间紧闭的木门推开,然后双手背后,恭敬地立于门外。

第九章 王的求婚

卡蕾忒慢慢走进这个房间,眼前赫然是这样一副景象:

德莫斯背对她坐在四脚圆椅上,手持画笔和调色盘,对着他面前的画板绘个不停。

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横扫进来,竖直映亮了他正在忙碌的一半身体,使他的英姿看上去更加伟岸,更加洒脱。

就算看不到德莫斯的表情,卡蕾忒也能从他此时此刻这专注的坐姿中感觉到他在工作状态中的一丝不苟。

可是,在她仔细看向画板的瞬间,她惊住了。

在那上面的画像,竟是一束火红的玫瑰!一束因真情而诞生,永不背叛的玫瑰!一束付出自己去装点人们爱情的玫瑰!

画布上,朵朵花儿正张开鲜艳的花瓣竞相开放,姿态雍容典雅。

“德莫斯……”

卡蕾忒万般激动之中喊出了他的名字,同时她终于找到了真相,那个令希腊全境一千五百多岛屿一夜间玫瑰绽放的真相!

笔刷在画板上落下最后一抹朱红后德莫斯起立,放下画具,他把身上的皮质围裙脱下去,露出全副的黑礼服套装。

今天,他特别选了颜色很郑重的浅咖衬衫,以及一条古琦的墨绿暗纹领结。

为免累赘,他通常会在工作状态下把满头半长的微卷丝发松松绑在一起,垂到左边的肩膀。

此刻,这身装扮令他越发显得清俊,高贵。

他转身面对卡蕾忒,嘴边挂着欣然的微笑。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他注视着她问,绵柔的目光始终聚在她惊讶万状的整张脸上,寸步不肯离开。

“那些盛开的玫瑰,是你做的……”

“那是我要在今天送你的惊喜之一。昨夜一整晚我都在为你创作这幅油画。鲜花总有凋零之时,如今我把它们盛开最美的那时留在这幅作品中,当做第二个惊喜送你!”

“你……你从来都不使用这些暖色作画,怎么今天……”

卡蕾忒吃惊地看看画作成品,又收回目光看着他,意外却也欣喜。

她了解德莫斯。

从来他的作品主色只有黑、白和冷灰三种,而他也正是因为能够将冷色调的运用发挥到究极而在当今油画界名噪一时。

“那是因为我的世界中有了你!卡蕾忒,你就是调色盘中最为明艳活泼的一色。有了你,我的生命便不再充满冰寒的冷色!”

德莫斯凝视她,认真对她说完后向她展开一只手臂。

“卡蕾忒,嫁给我好吗?”

“……”

在卡蕾忒错愕睁大的眼前,德莫斯面带幸福的微笑再次重复:

“今天,我在这间画室正式向你求婚,嫁给我,作我终生的挚爱!用你自身美丽温暖的色彩,陪我一起在时光长卷的画布上画出最为绚丽的佳作!”

特里同这时也微笑着走到德莫斯身边,面向卡蕾忒郑重说道:

“卡蕾忒,我受黑暗之神托付把你带到这里,作为见证人为你们见证这个时刻。现在,你愿意接受他的请求,接受他对你的求婚吗?”

“我……”

卡蕾忒脸上的惊愕简直无以言喻,她双手掩嘴,已经激动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都是正在确实发生着的事实。

无论是神代还是在现代,周遭那些浪漫的幕幕,或是电视剧中让自己为之感动的情节,如今真的亲临在自己身上!

少女时代甜美的希翼,羞涩的幻想,此时此地正由德莫斯亲手为自己圆着梦!

她看看特里同,又看看德莫斯,满眼都是闪亮的光辉,有激动的光芒,也有晶莹的泪光。

德莫斯立身在卡蕾忒的正对面,站姿挺拔,正用无比期待的眼神聚焦她。

他是那么俊美,那么耀眼——

“卡蕾忒,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他对她又一次温柔地询问着。

卡蕾忒的目光始终聚在德莫斯向她伸来的手掌,那只曾经多次救她于危难,如今又毅然携着诚挚的暖度,期盼着将所有幸福带给她的手掌。

耳旁响起宙斯的冰冷残酷的威逼,那是她积压于心底的最为的恐怖的记忆。

还有荷西的脸,柏修的脸,和许许多多活动的画面在她脑中一一放映着,最终令她对这炙手可得的爱情望而却步。

卡蕾忒娇美的脸颊两旁,饱满的惊艳之光逐渐黯然,最后,她的整张脸变得干涩而苍白。

“抱歉,我不能接受——”

卡蕾忒冷冰冰说完这句时眼前模糊一片,她飞快转身,在泪水还没完全掉出来的那刻快步如飞逃出德莫斯的工作室。

德莫斯怔怔立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再动,全身的力气似乎在卡蕾忒判他死刑的刚才那刻被全部抽干。站在,只要他稍稍挪一挪脚步,便会立刻一头栽倒到地上。

德莫斯脸色很难看,无力地垂下那只递出去的手臂,混沌的眼神还停在卡蕾忒奔出门的方向,显得格外落寞。

他没想到自己别出心裁策划的求婚仪式最后还是遭到了卡蕾忒的断然拒绝。

刚才向她表白的刹那,他明明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万般的欣喜和激动。

可究竟为什么,她刚刚给予了他肯定的希望,却又在一瞬间收回全部热情,毫不留情地将全部希望转为彻底的失望?

特里同不忍看到德莫斯此时的样子,转头劝慰他道:

“黑暗之神,别灰心,这件事交给我吧。要卡蕾忒接受你的安排,总需要一定时间。”

在海底神殿和‘天涯海角’的多番交手中,特里同已经完全见识到了德莫斯的勇气和执着,以及他对卡蕾忒所表现出的不顾一切。

如今,特里同只想帮助这个爱卡蕾忒爱到忘乎所以地步的男人,帮他把握住属于他的幸福。

何况对卡蕾忒而言,她更不该错失一个真心爱着她的男人!

蹙眉间,特里同忆着卡蕾忒离去时那道孑然孤独的背影,心中不由涩然的感慨:

卡蕾忒,为何我在你顾盼神离的双眸中看到的全是忧伤,那种曾经在忒提斯女神面容上出现过得的,和她神色相同的忧伤…

——

卡蕾忒一口气跑出一条街。

在道路一侧的花丛前面她止步脚步,形容憔悴地久久望着草坪里正在怒放着的火红玫瑰。

终于,憋闷多时的感情在这一刻彻底喷发,她两手遮住脸,好一阵放声哭泣。

痛苦挣扎的内心被德莫斯的身影填满。

回忆当时,他热情似火的期许目光,他幸福洋溢的温暖微笑,鲜明而清晰,却又像一枚利器,生生剜疼了她的心。

卡蕾忒渴望获得爱情,更渴望接受幸福。可是,她背负的担子太多太重,想要轻易卸下包袱谈何容易?

爱情和幸福也许对于这样的自己来说本是奢饰品,自己没有资格享受!

“卡蕾忒……”

特里同现身在她背后,伤感地倾听着她的悲声,注视她那对在啜泣中不断颤动抖擞的肩膀,好一会才叹息着对她发出呼唤。

他明白,她肆意不止的泪水,绝不单单因浪漫的感动而流。

卡蕾忒应声回神,满面珠泪横流。

特里同轻声征求问:“愿意和我坐下聊一会吗……”

她重重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急于找个能够倾诉一番的对象。

他们两个坐进一家冷饮店。

卡蕾忒打一坐下来就对着自己面前的那杯加冰的青柠苏打水发呆,红着湿润的眼睛和鼻头。

特里同看着她,酒红色的双眸鸿光一软,开始为她此刻的状态感觉心疼。

沉默一阵子,卡蕾忒终于对陪在对首的人鱼王子发出声。

“特里同,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特里同考虑了几秒钟,决定和盘托出。

“昨天一早,黑暗之神曾派人找过我……”

前一天,希腊,雅典北郊,拜伦国际学院——

清晨,特里同手提深色皮质学生公文包,一身天蓝色休闲制服,步伐轻松地向前方学校的大门走去。

海、暗两界战役结束后,他便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重新过起和神族毫无关联的生活。

以自身血泪为卡蕾忒重塑元灵后,他独自休养了好一阵,等身体彻底痊愈才像从前那样回归了校园。

“特里同王子!”

一声含有特定称谓的呼唤令他的脚步在即将迈进大门的时候停止。

特里同惊愕侧头看,喊他的正是不远处的一个男生,年纪比自己大些,身形修长,面容英气勃勃,全身一副黑衣。

虽不知来者底细,但从他能够轻易叫出自己的神祗名讳这点来看,特里同确认对方肯是提坦同族无疑。

特里同以不太友善的目光审视这名黑衣男孩走到他对面停步。

“打扰了,特里同王子。初次见面,我叫诺亚,是黑暗之神的近侍。”

他带着和善的微笑开口向特里同自我介绍道。

特里同的神色稍稍转变,却没有放松全部警惕。

“哦?海王与黑暗之神的战斗早已过去多时,我并不想再与暗族有任何瓜葛。抱歉,我赶时间,先行一步。”

特里同傲然说完,侧步准备绕开诺亚。

诺亚白净的脸上透出一丝狡黠笑意,似乎早就料到会他受冷遇。

不过为自己主人效力,这点小心塞对诺亚来说并不算事。况且他心里清楚,自己绝对能在下一分钟彻底改变特里同的想法。

“卡蕾忒使者现在已经和黑暗之神在一起了……”

这句话确实像一贴速效粘合剂,随诺亚出口的瞬间便把特里同即将迈步离去的脚牢牢粘在地上。

见他面带诧异神态看过来,诺亚微笑着接着说:

“为了卡蕾忒使者,黑暗之神才要特意拜托您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思索了几秒钟,特里同终于一转身背对学校,对诺亚道:

“明白了!我们走吧。”

“好!那么边走边谈。”

在诺亚的指引下,特里同和他一同走远。

第十章 心病难医

“我要娶她!我要正式向卡蕾忒求婚!”

工作室里,德莫斯对刚进来还没坐稳的特里同迫不及待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特里同一愣,随后看着德莫斯的表情好想发笑。

此时,德莫斯俊逸的五官正处在难以控制的兴奋状态下,这使得他脸上那喜上眉梢的幸福神色看起来有种孩童般的天真和烂漫。

难怪人类总说,恋爱中的男人会变得非常幼稚——

一想到他曾在海底与敌奋战时表现出异常狠辣的手段,那和如今截然相驳的强烈反差终于使特里同忍不住笑出了声。

德莫斯被特里同笑得神色有些尴尬,语气稍沉责怪着:

“你干什么?我相信你才大老远找你来,你倒笑我?能不能认真点!”

“对不起……咳咳……”

特里同很费劲才收回玩闹的表情,他攥住一只拳头贴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重新正色问:

“那么说说,你到底想怎么做?找我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德莫斯坚信特里同在过来的路上已经从诺亚口中了解过自己和卡蕾忒近期发生的事,于是在特里同提问过后,他不加思索回答道:

“今天我要用一整晚时间为卡蕾忒精心创作一副求婚用的油画,还要以自身法术令希腊全境一夜之间遍布红玫瑰。明天一早,我将以这些爱情之花作为信物在这里郑重向她求婚。我会娶她作为我的妻子,无论以人类还是神祗的身份,她都将成为我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伴侣!”

特里同听后重重点了点头,“不错哦,黑暗之神……”

“怎么样你觉得?这创意是不是很浪漫?”

德莫斯两眼放光,不停问特里同,很是急于取得他的认可。

“当然!是很浪漫。”特里同又点头肯定着,紧接着又说: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十六岁的中学生,在你眼里不过就是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不是吗?”

“当然有关!我要请你作我向卡蕾忒求婚的见证人!”

“见证人?什么见证人!”

特里同的表情似笑非笑,他完全明白德莫斯的用意,可是却没想完全答应。

“特里同,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要付什么代价,我都要说服你做我和卡蕾忒爱情的见证人!”

德莫斯此时态度极为认真,一对黑瞳牢牢锁定人鱼王子,吐字果断干脆。

时间迫在眉睫,他必须尽全力才能打动特里同。

“在天涯海角,真正懂得我对卡蕾忒的爱的神祗只有你了,特里同!海战后,你是又见证了我对她固守真爱,排除万难直到真正拥有了她的艰辛过程!只有你能帮我!”

天涯海角,是的,那个绝美的世外仙境——

特里同面色沉静,眸色酒红的双眼直视着德莫斯,思潮逐渐被他那两道神采奕奕的目光带回到那段难忘难舍的记忆当中……

那里面有特里同自己,还有黑暗之神德莫斯,以及元灵正处在分裂状态中的卡蕾忒——

那时候,特里同确实见到了德莫斯绝望而脆弱的一面。他无助的悲哀,他凄切的表白,已经……他悔恨的眼泪,都深深打动了特里同漠然的内心。

那时候特里同能够十分肯定,德莫斯全心全意爱着卡蕾忒,这种感情不会受任何事任何人的左右,更不会随时间的推移而改变——

又想了一刻,特里同反问,以示最终确认:

“那么,你真的已经决定,一定要在明天?”

“一定要在明天!我已经等不及了!”

德莫斯的口气坚定不移,说完从皮质转椅上站起。

他来到窗边,双眼望向外面五色缤纷的大千世界,神色转为些许的惆怅。

“我真的不能再等了。老实说,和卡蕾忒在一起的日子里除了开心外我也会产生更多的担心,我能感觉到卡蕾忒快乐阳光的表面背后似乎隐藏着浓重的忧怨。当然,也许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所以我总有些神经敏感。对于我这样被贬逐的提坦神祗,必须要给卡蕾忒一个像样的仪式,而且更需要一个同族为我们祝福。我会尽男人应尽的责任对她终生承诺,她跟着我并不孤独,她会非常幸福!”

“黑暗之神……”

特里同望着德莫斯,孑然的心终于在德莫斯火一般热烈的感慨言辞中点燃。

他郑重点头应允道:

“好!我答应你,作你的求婚见证人!”

……

“你真的不爱他吗?卡蕾忒?”

冷饮店内一口气陈述完以往,特里同看着卡蕾忒关切地问。

又静了半分钟,他才听到她声音轻袅地回答:“我不确定……”

特里同听后有些无奈,诚恳地劝慰着:

“如果不爱一个人,你的内心根本不会对他所做的任何事,说过的任何语感动。假如你至今都不确定自己对黑暗之神的爱,内心应该是麻木的,又怎会生出这许多的烦恼,许多的痛苦?”

“你…你…能够感受到我心中的苦?”

卡蕾忒诧异间抬头看看特里同,似是因他看穿了自己,问话口吻中充满无比信任和渴求。俨然将当做了知音,想要急于和他一吐为快。

特里同重重呼吸一下,才说:

“虽然我没有读心的能力,但我能够感受到你的内心,还有你的双眼都传递出一种强烈感情,因极度矛盾和挣扎而生出的艾艾苦痛。而且,神代我在忒提斯女神脸上也曾见到过同样的神情。”

“母亲……”

卡蕾忒听完特里同的陈述,思念地一声清叹。

特里同又说:

“爱情带给我们的并不仅仅全幸福的享受,只有感觉到痛苦时才算得上拥有了真正的爱。卡蕾忒,你母亲就是因为太爱宙斯,内心才会品味到万般无奈的伤痛,那才是爱情的真正滋味。而你,如果不是爱上黑暗之神的话,又怎么会为他的付出感动,因他向你的表白和求婚而在桀桀痛苦之中徘徊呢?”

“特里同……”

卡蕾忒怔怔看着一脸正色的人鱼王子,失神的双眼光芒焕然。但是很快,她又垂下了头。

“我…害怕自己…最终会害了他……”

“原来,这就是你拒绝他的原因……”特里同听后茅塞顿开。

“我一直感觉到有什么横在你的心里,使你对自己和黑暗之神的未来充满无数怀疑。但是卡蕾忒,我不想让你继续背负和你母亲相同的命运,我想让你拥有真爱,拥有幸福。不管未来什么在等着你和他,不管这结局是好还是不好,你只管坚定自己的信念。”

“特里同……”

“”爱与光明的使者,你应该拥有属于你自己的幸福!拿出你在天涯海角时的勇气和胆识,去接受他,勇敢地向他表达你的爱吧!”

特里同再次拉住卡蕾忒的手,目光坚定地望着她鼓舞道:

“卡蕾忒,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力量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你自己!”

和特里同分别后卡蕾忒一路返回南区别墅。

别墅里空荡荡,德莫斯还没回来。

卡蕾忒在客厅里赤着脚,把身体蜷进沙发,行色很是孤单。

心潮跌宕起伏,久久无法平息。

空寂中卡蕾忒回味起德莫斯站在火红的玫瑰油画前面向她庄严求婚的情景,他期待地向她伸出手的浪漫一幕在她那脑中回放了一遍又一遍。

很长时间的静坐后,她终于隐忍不住。

从始至终,她都受一个神祗的指挥,被他操控。

突然间,她特别想要和他痛诉。

既然自己那些摆不开的心事因他而起,不如尝试向他讨要救助和化解的良方——

卡蕾忒发出一记意念波:“宙斯……”

意识界马上有了他的回应:

“真是难得!卡蕾忒,你今天终于主动和我对接了。怎么样?事情有什么重大进展?”

“德莫斯他……向我求婚了……”

略作思索,卡蕾忒还是如实回复过去。

不知不觉间自己脸红起来。

幸亏宙斯不在场,她想,要不自己可能会更加窘涩。

相信在德莫斯家中,宙斯绝不会冒险使用任何能够遗留他神力源气息的法术,比如之前那个“空间投影”什么的。

“好啊!不错!”

意识界那边的宙斯马上应答声音洪亮,听起来对卡蕾忒的表现十分满意,这倒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宙斯,这样真的好吗?”她急切追问。

“怎么不好?你在担心什么呢,卡蕾忒?”对方回答的语气极其镇定从容。

卡蕾忒的提问紧追在后:

“现在,德莫斯越来越认真,我和他多呆一天,他对我的感情就会越深。长此以往我必定难以自处。因为我一直谨记正如您当初的警告,这不过是任务!”

“你所谓的难以自处,是指情不自禁对他动情?”

宙斯毫不客气问出一句,顿时令卡蕾忒哑口。

意识界静了几秒,宙斯又发来波声:

“卡蕾忒,你为什么不能从好的一面想问题。德莫斯肯如此待你,说明他真心爱你。你更该好好把握,答应他的一切要求,反正又不是真要你嫁给他!提坦神族以奥林帕斯为中心,以我全神之神为首。就算他以黑暗之神的身份迎娶你,不经我的同意,你们的婚姻在神族之中照样无效。你根本无需担心!”

宙斯的语气显出洋洋得意之声。

第十一章 被他推倒(精彩你懂)

听了宙斯的话,卡蕾忒像是挨了当头一棒,此刻的她后悔不已。

悔不该自己有病乱投医,内心烦乱之际居然把肇事者宙斯当成了可以倾诉心事的对象,才无故生出这许多的心堵来!

卡蕾忒神色廖廖,脸上僵僵做着苦笑,随后传波过去向宙斯发起提问:

“宙斯,到底在你心里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又或者说,你存在着的世界中,到底还有真实与虚假的区分吗?”

“卡蕾忒——”

宙斯似乎面色震怒,朗声吼出女儿的名字,以呼喝来传达他的强厉指责。

而她似乎没被吓住,还在继续勇敢地挑战着她父亲的底线,意识界中顿时荡出她苍白浅淡的声音:

“我真的无法演下去。我不想再伤害德莫斯,也不想再造孽。宙斯,能不能放过我……”

“我当然可以放过你,更可以把你视为无知的怀春少女去免除你的全部罪过。但是柏修呢?你来告诉我,我该以什么借口来豁免他?”

“宙斯……”

和卡蕾忒的身体一同颤抖着的,还有她响起在意念界的波声。

宙斯的意念波转为不紧不慢的节奏,撒放悠然:

“正如我当初承诺的那样,你为圣山取回宝石,功劳算在你们整个团队成员头上,我自然会以这个功劳作为豁免的理由,向诸神宣布柏修免罪。”

“柏修现在怎么样?你到底将他如何处置了?”

卡蕾忒一想到那个曾经多次帮助自己,如今被捉回奥林帕斯的祭司,不觉替他捏把冷汗。

“他现在正浸泡在天水寒池中受刑。”宙斯回答干脆,语气冷漠。

“什么……”

卡蕾忒听后缓缓从沙发上撑起身,双腿落在地板上走了两个两回。

她不是不知,柏修的神力源属阳之火,而奥林帕斯山中的寒池水深没头,终年温度冰冷入骨。

日后,就算柏修从池水中出来,他的神力源必受重损。

卡蕾忒焦灼万分,她完全可以想象出一个苍暮的身影立在冻死沉浮不断的寒水之中,满面伤悴的衰容……

柏修——

卡蕾忒悲戚地默念着他的名字。

“我们……都是你的子女,你为何待我们如此心狠,如此绝情?宙斯,你这样做,又和海王波赛顿有何区别——”

卡蕾忒越诉越气,所有愤怒和绝望汇为爆发的火山,顷刻间在意识界中喷发。

宙斯静了一刻,似乎等卡蕾忒的熔岩般激愤的热度挥发干净才声色阴沉地回答她:

“本质方面,也许我和波赛顿并没太大不同。唯一不同就是,在争夺圣山支配权的战役中他失败了。而我,是真正的赢家——”

“……”

卡蕾忒全身怔住。

宙斯的波声好似一把携着冰封寒度的利剑瞬间插入她满腔热血的心房,令她品味到一种从头到脚、由表肤到内心的啐骨冰凉。

良久回神,她倾斜嘴角,做出一抹凉薄的蔑笑。

“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宙斯。如今,你刚才的话终于让我找出那问题的答案了……”

“哦?说说看!”

宙斯虽然兴趣不大,但为了能让卡蕾忒安心执行任务,便耐着性子装出一副很想听的语气。

卡蕾忒垂着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境之中,因而对后面波声传出所引来的后果毫不顾忌。

“我终于明白,神代时母亲为何会义无反顾离开你返回了海洋,圣山的种种委屈与凌辱根本不是直接原因。如果一个女人还爱她的男人,她只会一心一意留在他身边,再苦再难也不会选择离开!宙斯,你虽为全神之神,虽执掌神权坐拥天下,却唯独配不起一个女人的爱!”

“住口——”

宙斯勃然大怒。

意识界中,他的一记波声变得极为震耳,几乎震爆了卡蕾忒的脑子。她痛苦的呻吟一声,双头控制不住地捂了头。

“注意你的言行,特别是管住你的心——千万不要爱上德莫斯!我再告诫你最后一遍,别对他动情——”

宙斯带着无限忿怒退出了他和卡蕾忒缔结的意识界。

卡蕾忒瘫软在地板上,后背靠着沙发坐垫。她无精打采地的耷拉着脑袋,十根手指插进脑顶的头发,指甲边缘已经深深嵌入了头皮。

与宙斯的第二次意念波交流已经使她陷入彻底的绝望中。

也是此时,她终于认识到宙斯的险恶居心。

这个全神之神想要的绝不只有雅典娜宝石,也许,他更想要德莫斯的命——

卡蕾忒被自己这灵光一现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真是这样,怎么办?我还做什么?

是继续沿宙斯为我设好的不归路继续走下去,还是——

卡蕾忒不懂弄权和谋略,也不想懂这些。她认为权谋之术总有很大程度的不光彩的一面,这是被她那有些小清高的内心最不待见,最不能忍受的。

也因为怀有这种想法,对待神职工作她更愿意用踏实本份的心态做好,其他的什么都不图。

她更不想成为哪种势利或者派别的棋子,她只想自由自在,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如今,她参不透德莫斯究竟哪点惹了宙斯的眼,逼得宙斯动起想要除掉他的念头。

德莫斯是个亦正亦邪的提坦神祗,这是卡蕾忒在人界和他过招三个多月得来的结论。

他的邪恶,只对敌人恶。犯他者,他绝不留情,绝无手软,绝对会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毒戾手段将敌人除掉。

而他面对她时,却总能表现出一个护花使者那般正义的维护。

他没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并且在多次危机中拯救了她。

难道,自己真要顺从宙斯,对护着自己、爱着自己的德莫斯下手吗?

心里很纠结,也很痛苦。

特里同说的一点都没错,关心则乱。

自己若非不爱德莫斯,心中怎会如此在意他的死活,又怎会如此挣扎?

一念之间,卡蕾忒想到海伦,同时也想到之前做过的骇梦。

那真实的梦境究竟是什么?难道是冥冥之中,宿命的无形力量给予自己的暗示?

她,爱与光明的使者,宿命和那祸国妖后海伦一样,终将德莫斯带入地狱?

卡蕾忒全身一阵毛骨悚然,不觉又把双臂交叉紧紧抱住自己的上半身。

不,不可以!我绝不要那样的命运,更不要害他——

卡蕾忒突然来了力气,站起来跑上二楼的卧室取出私人物品,又在一楼的壁柜中拿了自己的皮包,把手机和一些物品统统收进包里。

她决定离开!

德莫斯还被蒙在鼓里,此时正对他们两个的今后编织着美轮美奂的梦想。

她真的不忍再对他继续欺瞒下去,还是尽早远离为妙!也许撤身越早,无论对他还是对自己,伤害终会很小——

提着包站在客厅环顾屋里的一切,她突然萦上无限留恋的情怀,留恋她和德莫斯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有响动,德莫斯回来了。

他从车库与别墅的连接门进入客厅,却在进门的第一眼看到卡蕾忒的整装待发,不觉神色一愣。

卡蕾忒顿时有些难为情,眼神无注。

早上才回绝了他的求婚,此时和他重新见面,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别扭和尴尬。

“要出门吗?”

德莫斯盯着她提包的手,似乎早就忘记上午的经历,表情倒是随意自然。

“是。”

卡蕾忒微微低头答一声。

她本想离家出走。虽然还没计划好去哪里安身,但至少可以躲一躲。

可是此刻面对德莫斯的时候,她心中似乎又拿不出刚才做决定时的魄力。

“我陪你。”

德莫斯对她一晃手中的汽车钥匙。

“不!我想静一静!你……不要跟来!”

卡蕾忒抬头对德莫斯语气决然的说着。

“你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吧?怎么?只想玩玩。见我要娶你就害怕了想要逃走?”

德莫斯笑容有些邪肆地说着,放下手中的车钥匙便朝卡蕾忒径直逼过去。锐利如鹰般的目光盯在她微微颤动的身躯上,没有丝毫游移。

“我没有!”

卡蕾忒反驳一句。可强势了还没一分钟,她的态度就在他逐渐走来的一步步距离中软下去。

“做……做什么……”卡蕾忒被逼到立墙的一角,她刚问出这句,手里的包就被德莫斯夺了去。

“我不准你离开我!”他怨声怨气说完把皮包丢远,抢上来横抱起她。

“德莫斯!放下我!你放下我!”

“我说过,今生绝不再放开你!”

卡蕾忒在德莫斯怀中一阵挣扎惊呼,还是被力大强壮的他带进一楼的一间卧室。

她刚被他扔到床上,他的身子就压上来。

“不…唔……”

在她还没完全叫出声的时候,德莫斯的热吻就堵上来。

“不准离开我…不准走…听到没有……”

德莫斯喘着气呢喃着,一边将吻痕转向她脸上其他五官转移,一边动手去解她的衣扣。

“不…不行…不能再这样……”

她在他身下不停扭动着水蛇一样光滑的身躯,两只手做出毫无力气的反抗。

终于,因为她拼死护住身体最后的底线,德莫斯不得不停止火热的侵占。

“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求婚?你不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永远”,这个用在人类身上似乎不切实际的词汇对于提坦神祗未必如此。

他们拥有比人类更长的寿命,有比人类更加不易衰老减退的身体机能,因而相对人类而言,神祗真的可以拥有相对意义上的永远。

德莫斯认真问完直起身形,表情有些严肃望着卡蕾忒。

“…我害怕……”卡蕾忒躺在他身下,模样楚楚可怜。“我从没这样怕过,德莫斯……”

“你怕什么?”他目光尤怜。

“我怕…我会给你带来不幸,带来毁灭。德莫斯,也许我们不该在一起……”

两行清泪从卡蕾忒的眼角滑下。

德莫斯听后表情悚然惊住,然而只一刻,他便从惶然的状态中转为镇定,随后又现出一脸的坚毅,决然。

他终于从卡蕾忒的哭泣声中听出她那话语的暗含隐意。

“别怕!如果我们的这一世是不幸的,总还会有下一世。我不信,你会生生世世坑我……”

德莫斯神色忧黯,声音却坚定非常。

他说完,将卡蕾忒紧紧拥住。

“傻瓜!德莫斯,你是大傻瓜!”

卡蕾忒为他的执着感动,也因他的执着悲痛。她声泪俱下,在德莫斯身下不停用拳头捶打着他,尔后又情不自禁和他激烈吻在一起。

卡蕾忒不知,刚才那句话正是他内心决绝的表露。

他,黑暗之神,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拥抱幸福,也将迎接狂暴风雨的洗礼——

第十二章 颓然生活

中国,北京——

午饭时间,荷西被他母亲叫出他的房间。饭厅里面,他的父亲早已经端坐在饭桌的主位。

荷西闷闷坐过去,信手拿起竹筷。

今天的午餐很丰盛,炖肉、焖虾、烧鱼,炒菜样样俱全,颜色搭配也很是考究。

荷西刚坐下,母亲就已经从电饭煲里盛出满满一碗米饭放到他手中,然后忙不迭地给他夹肉又夹鱼。

“好了妈,你别管我了……”

荷西的碗里已经被满满的菜肴盖满了厚厚一层。他见又有一筷子菜朝他这边递过来,急忙不耐烦地抱怨一声,端着碗朝旁边闪。

“这孩子!多吃点……”

母亲心疼地说着撤回筷子,倒也没把菜硬塞给他。

荷西实际毫无食欲。

从回国后那天开始,他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哪也不去。活动量不大,怎么可能有胃口吃得下饭?

况且,他的身体被若干心事堵得满满的,更不可能再有多余空间容纳别的。

荷西的目光突然定在饭桌中央。

那里放着一盆洋参鸡汤,是荷西母亲特地煲了一晚上为儿子补身子的。暖腾腾的热气带着浓香从青瓷白砂的海盅里不断散出,同时也唤起了荷西的回忆。

他蹙眉放下手中的碗筷。

“爸妈,我不怎么饿就不吃了,你们慢用。”

“小西……”

荷西母亲惶惶看着荷西沉对他们说完便离开饭厅,不一会房间那头就传出“砰”的一声关门响动。

这贤良的中年妇人神色忧郁地望着桌上那盆鸡汤,无比自责着:

“都怪我,没事非要煲什么汤。本来这孩子心情刚刚好点……”

“哎!”

荷西父亲叹息一声,也放下筷子,沉着脸抱怨道:

“我早说过他和那个洋女孩长不了!没事异想天开搞什么跨国恋爱,简直就是瞎胡闹!这下可好,不光人废了,学业也耽误了!”

老伴有些偏激的言辞立马引来荷西母亲的不满,她转头反驳道:

“哎呀你少说两句!就知道学业学业,儿子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

荷西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后仰面躺在床上,感觉心力交瘁。

头枕在交叠的两掌间,他睁着没有神采的双眼,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再想,不想再回忆。

那日,卡蕾忒向他提出正式分手后,累累心伤的他只好带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机场的候机室呆坐了一整天时间。

就在卡蕾忒像个游魂那样走遍雅典的大街小巷,荷西也正坐在候机室中痛哭流涕。最后他换了单人票,在午夜时分起飞由法国巴黎换乘后抵达中国首都。

落魄的荷西刚一进家就让他的父母吓了一大跳。

如今已经接近欧洲的开学季,他们不明白面临毕业,而且又处在热恋期的儿子怎么突然一声不响地返回了祖国?

经过母亲不断追问,荷西才把他和女朋友分手的事情讲出来。

荷西的父亲思想守旧,原本就不看好自己儿子和希腊那个叫做什么忒的恋情。但是如今看到荷西那副沉沦感伤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索性一切随他去吧。

孩子都是当妈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孩子受到任何伤害,最心痛的人首先就是做母亲的。不管这孩子长到什么年纪,只有母亲还健在,她孩子的任何情绪都会左右她的心情。

荷西的母亲贤顺温婉,听儿子诉说不幸的时候也在一旁跟着落泪。她坚持让荷西回家呆一段时间,等心情舒畅了再做其他打算。

眼下,荷西母亲认为自己当务之急是安慰儿子,还有就是帮他把他的生活料理好,一日三餐不停变换花样,为儿子制作各式的换营养可口的吃食。

不过任凭怎么换样,荷西不但没胖起来,反而越来越瘦,精神也越来越颓。

荷西在床上躺了尽一个小时。

可能是近期身体瘦了两圈的缘故,此时他总感觉紧贴软床的脊背似乎被床垫咯得生疼。

于是他又爬了起来,百无聊赖地抓起手机摆弄着。

离开希腊后,他接到几个电话都是导师打来的。从一开始劝他回去继续修完余下的课程到后来被他的顽劣激怒,在电话那边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后就再也没来电骚扰。

电子邮箱里多出几十封未读的邮件,是相识的同学们发来的问候,荷西也只是粗略地读过标题。

此时,荷西感觉自己真变得没有任何的牵挂,像是透明的空气一般与世界万物脱离,又与万物世界紧密地融为了一体。

荷西随手拨弄手机屏幕,无意中点开了相册。

相册里除了异国风景图册,还有一个女孩的影像集。

顿时,他干涸的眼前闪出一片华彩。犹豫一下,他用手指点中它。

认真浏览着每一张图像,荷西脸上现出伤涩的笑容。

看着它们,他仿佛又看到一个灵动真实的身影,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婀娜娇美,如清水穿石,每点晶莹的水滴落下去在荷西的心房上扣出清晰颤动的音节。

“卡蕾忒……”

荷西朝其中一个图像里的金发女孩轻唤一声,语音凄凉。

回国后历经半月努力,荷西想要彻底忘记卡蕾忒的想法最终以他的失败告终。

每回,当他想要努力忘却的时候,却也是自己最渴望回想的时候。

此时,荷西将映着她美丽笑脸的手机屏幕紧紧贴在胸前,轻声祷念着:

“我想你…卡蕾忒,我真的好想你——”

伤心一阵,他下了床,坐到书桌前打开台式电脑。

接上代理服务器,荷西登上国际互联网。

多日不曾关注时事了,如今荷西想起了卡蕾忒,又决心看看希腊那边最近的新闻,于是他进入自己常看的一家希腊当地网站。

刚打开主页,他就在最显眼的位置兀然看到这样一条新闻:

“青年财俊、毒药级油画大师、古文物收藏家、金融投资家塞维尔·布莱克先生与拉其奥家族名媛将于下月10日在圣托里尼港湾举行订婚仪式!”

脑中“轰”地响过,荷西眼前一片金星乱闪。他用一只手拼命扶了扶桌子,才没从椅上滑下去。

荷西没忘自己学长的名字,更对那条新闻标题上提到的拉其奥家族名媛的一切了如指掌……

荷西感觉五内俱焚。他发疯地抓起手机戳亮屏幕,再次打开电子相册。

为什么,卡蕾忒……

看着她那笑脸嫣然的静止图像,一阵悲哀袭上荷西的心头。眼中,温热的水滴一滴一滴流出来落在手机屏幕上,也落在里面卡蕾忒明艳绽放的笑容上。

你决定离开我的原因,竟然还是为他?我和学长之间,你终是选择弃我……这就是你的苦衷?

荷西冷静了一会,擦了把脸,又将打湿的手机屏幕抹干。

他重新细致读了网页中的那则订婚通告。

文字不长,通篇简单陈述了仪式的时间、地点、过程和文娱活动。

青年财俊?哼!这里居然称他是财俊而不是才俊——

荷西看完后发出一声酸酸的苦笑。

有感希腊的新闻文艺界竟也开始玩起文字游戏了,替有钱人写条新闻也不忘借机会阿谀奉承捧其臭脚。

荷西从手机系统中翻开通讯录,调出标示为“馋猫宝贝”的那个电话号码。

“馋猫宝贝”是荷西对卡蕾忒的爱称。

内心纠结了好一阵,他最终拨通了卡蕾忒的手机号码……

希腊,雅典,Jesus 婚纱店——

女更衣室,店员将卡蕾忒选中的一款白礼裙为她穿上身。

因为即将举行的仪式并非结婚,卡蕾忒没有直接挑选长裙样式的洁白婚纱。而是选上一款白色短纱袖的中长花苞裙。

整件裙子上有白丝线的手工暗针刺绣,胸下、腰间以及裙摆的上半部还钉缀了闪亮的施华洛世奇水晶作为装饰。

卡蕾忒试好礼裙,又到隔壁化妆间里请化妆师为她盘好头发。

这时,她随身携带的手机响起来。

“抱歉……”

卡蕾忒不好意思地示意化妆师,然后拿起一旁的手机。

神色突然僵住,卡蕾忒惊得差点叫出声。

她把瞪大的双眼重新紧闭后迅速睁开朝屏幕上看,这才确信自己的眼睛并没看错。

那屏幕中电话号码显示的名字,竟是已经久不联系的荷西!

荷西——

卡蕾忒心中默默念出这个被她刻意遗忘多时的名字,握住手机的那只手开始一阵乱抖。

荷西,居然想到打给我。这么多天,他过得好不好?现在,我该不该接通……

在卡蕾忒惊慌犹疑间,荷西的来电自动切断。

看着屏幕上角的来电未接符号,卡蕾忒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她清楚,此时这个电话来得并不是时候。接与不接的结果都是一样,对未来已经不能产生丝毫的改变。

经历太多的事后,卡蕾忒似乎学会了理智地规避问题。规避,也是为了更好的解决。

最近,卡蕾忒和德莫斯一直处于忙碌状态。

由于德莫斯的一再恳请,卡蕾忒终于答应以人类身份和他先订婚。

德莫斯喜出望外,卡蕾忒的应允无疑算是给予他一份保障,让他感觉像是吞下一粒定心丸那样踏实自在。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他在诺亚的协助下开始为订婚仪式操持。

德莫斯决意大办。

他对在卡美尼亚游轮上对她的许诺记忆犹新。

那时他曾经对她说过,如果有一天她作了他的女人,他绝对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仪式,而且声势绝不次于她在卡美尼亚家族看到的一切。

如今,卡蕾忒确实成为了他的女人,他当然要兑现当初的承诺。

既然是订婚,他也绝不想亏待了卡蕾忒!

第十三章 卷土重来

对于订婚方面,德莫斯决定也以环游地中海的方式举行仪式。

他在当地租赁公司包下一整搜游轮,并向欧洲艺术界的同行以及商业合作伙伴发出邀请。最后,还联络了新闻媒体。

其实,就算他自己不张罗,新闻记者也会闻风而动,主动追击这条绝对具有炒作价值的重大消息。

“塞维尔·布莱克”,德莫斯的这个人类身份除了是当今欧洲油画界名师级画家外,他在商界也称得上有头有脸。

目前,属于他的投资共有一家综合证券公司和一家影视公司。不仅如此,他还入股金矿开发,并且拥有一家小型古文物收藏馆。

在希腊,他和许多单身贵族一样,多年过着自由洒脱的生活,身边也有很多蜂拥不断的美女。

突然在某天,这个绝俊却花心,令女孩倾慕让少妇意~淫的男人向媒体高调宣布订婚,这消息自然会令新闻界轰动一时。

除了对订婚当天仪式抱有很大期待外,那些记者更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一睹准新娘的风采。

他们很好奇,到底是怎么一位天仙般的美女才能打动那桀骜男人的内心,使他终于有了结婚成家的念头。

——

德莫斯一边忙着庆典事宜,一边带卡蕾忒走遍大大小小的奢饰品店买办物品。

为了定制婚戒,今天早上他们去了卡地亚珠宝门店。

在那里,他们选中三颗南非裸钻,每颗纯净度都达到最高。

最初,德莫斯为卡蕾忒选的是款两克拉的钻石。又因卡蕾忒不喜招摇,他又多选了一颗一克拉钻,打算给她做个日常佩戴的戒指。

另外,他为自己选购的钻石也是一克拉。他认为对于一个正常点的大男人来说,一克拉钻石打造的男士指环已经算得上非常显眼了。

主石选好后,店员又为德莫斯和卡蕾忒测量了无名指的指周。这些数据将与那三款裸钻一同被送去相关的首饰加工厂锻造成三枚独一无二的铂金婚戒。

店员按照德莫斯的要求,将用于仪式当天使用的女戒打造成上下叠和式指环。两克拉裸钻作主石,铂金指环整周嵌入碎钻。

另外,那款平日里戴的一克拉钻戒,就以最简洁却不失美感的雪花瓣六指托样式。

离开珠宝店,又吃过午饭,德莫斯和卡蕾忒在预约的时间内赶到婚纱店试穿仪式所需的礼服。

……

“小姐,您觉得这件怎么样?要不要再试其他款式?”

卡蕾忒被店员的询问声音唤醒,一晃从愣神的状态中反应过来。

“啊?哦……挺好的……”

她一手握着手机,心不在焉回答一句。

“要不要再把年底婚礼用的婚纱一并试一下,我们店里最近又添了好几套欧洲最新流行款式。”店员借机巧妙地作着推销。

“哦,不用了。”卡蕾忒较为冷淡地答复着。

四个月以后在教堂举行的结婚典礼自然是德莫斯的计划安排。

可是,我真能陪他走到那个时候吗?或许,那计划中的婚礼,注定与我无缘……

一想到这些,卡蕾忒心中莫名的难过。她只知道,虽然四个月的时间并不算长,但足够对宙斯的忍耐造成威胁。因此,他给她的时间断断不会长达四个月……

心烦意乱中,卡蕾忒低头在手机系统中熟练操作几下,将荷西的来电记录彻底删除。

她怀着惴惴心事回到前店。

德莫斯早已试好一套男士礼服等在店中。

因为平时就穿惯黑衣服和神职礼服的原因,德莫斯对仪式中自己要穿的衣服没有太大讲求,只要优雅得体,和卡蕾忒的礼服相配就可以。

他穿着一套带有小燕尾样式的黑西服套装,贴身是传统的白衬衣。因为是订婚,所以店里为他搭配了天蓝色的领结。

看到卡蕾忒从门店的后台走出来,德莫斯笑吟吟迎了上去。又将她细致打量一遍,他的表情极其惊艳。

“你好帅。”卡蕾忒对他温婉一笑称赞道,伸手又帮他整理一下领结。

德莫斯发现此刻她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如刚进店时那般饱满,无论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沉闷。

“怎么了?”他关切问她:“卡蕾忒,你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我很好啊……”

卡蕾忒被问得更有些惊慌,她用一只手捂在半边脸上作掩饰,眼神闪烁。

德莫斯又观察了几秒,问她:

“是不是这衣服穿得不太舒服?要不要换个号码?”

“不…不用了吧。我真的觉得它挺好……”

卡蕾忒把目光移向旁处,心里明白此刻状态不好的原因仅仅是一个不该打来的电话。

可是这件事,肯定不能如实告诉德莫斯。

“你喜欢这件礼裙?”

德莫斯凑上来,半拥着卡蕾忒,声音温柔地问。

“嗯,真的不错……”

“我感觉它穿在你身上也很漂亮,买下吧!”

“买下?”卡蕾忒被德莫斯突然的决定搞得一愣,“不用了吧,反正只是为了当天的仪式,租下来就好。”

“它真的很美,就买下当做订婚的纪念好了。”

他对她笑笑,随后向一旁的店员咨询:

“请问重新为我太太量身订做一件需要多少天?”

女店员略略思考几秒,含笑答道:

“先生,因为这款礼服需要人工刺绣并嵌入水晶,所以最快也要半个月左右,而且赶制的话也需要额外收费。”

“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加急订制吧。”

“放心吧先生,现在就请这位女士和我去后台量尺码吧。”

“可是……”卡蕾忒还有些犹豫。

“去吧。等到正式结婚时,我也会买件婚纱给你!”

德莫斯信心满满的回答让卡蕾忒内心更加烦扰,她慌忙转身匆匆赶往后台,生怕自己瞬息万变的表情再引来德莫斯的注意。

真的还能一起牵手,共同走到那个时刻吗——

……

整个一下午,荷西都对着沉寂的手机发呆。

他打给卡蕾忒的电话以“未接”状态自然断开后,他就再也没有勇气重拨过去。

荷西说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

是悲痛于卡蕾忒对自己的再次欺骗?还是对自己学长的横刀夺爱的行为感觉无比愤怒。

可是,如果心是痛的,为何此时的自己掉不下一滴眼泪?

如果情绪是愤怒的,自己怎么还在这空间不大的房间里待得如此安静,不想去寻求任何宣泄的途径?

冥想中,荷西脑子里回忆着自己在希腊经历的一幕幕奇幻往事,以及和卡蕾忒的一场场生死别离。

突然,他麻木的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如燃烧的烈火般激烈凶猛,却又坚定不息。

他动作机械地操控鼠标,在订票网上反复搜索着最近一期飞去雅典的航班信息。

……

一周后,当荷西拉着行李箱奔出他的房间向他已近暮年、头发花白的父母道别时,他们再次被儿子神经质的举动吓得一愣。

特别是荷西母亲,傻傻站在儿子面前,竟没想到冲过去抢回孩子手中的行李。那有些昏黄的两眼始终看着荷西,充满不解之色。

儿大不由娘啊——

荷西父亲也不想再做劝说,这时的他关注更多的却是老伴的身体。生怕她被儿子突然的离去惊得心脏病复发,因此也只是站在一旁手扶着老伴。

于是,在两位老人不舍的目送下,荷西再次踏上远行之路——

荷西于首都机场晚间起飞,原路从巴黎转乘后抵达雅典。

荷西一下飞机就从托运处找到行李,然后办好相关手续行色匆匆出了航站楼。

正值地中海的盛夏季节,素有“欧洲阳台”美称的希腊自是温热干燥的,可他却偏偏感觉浑身冰寒蚀骨。

荷西站在航站楼口感觉浑身不自在。

一个明显的冷战过后,他不由得将上身在衣服中缩了又缩,唇齿呼吸所冒出的竟都是些朔白的凉气。

这是怎么回事——

荷西心中百般疑惑着,眯起双眼抬头向脑顶正中高高悬着艳阳看去。

就在后一秒,“咚”地一声,他整个人摔倒在地。

到底怎么回事!我的身体——

荷西感觉自己是被一种眼睛看不见的力量强行按在地上,现在这诡异的力量似乎正紧密围抱着他的身体。

任凭他如何强烈挣扎,这力量始终沉重地压在他身上,使他的四肢丝毫动弹不得。

带着凛冽无比的寒意,这力量已经透过荷西皮肤的毛孔渗入到他的身体内部。巨大的压强侵蚀着荷西的每寸骨骼,他很难忍受那种异样难耐的剧痛。

“啊——”

荷西的灵魂在那种力量侵入他周身后的瞬息间被冰封。意识仅存的最后一刻,荷西艰难地从地上抬起头,发出痛苦的呐喊。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哎呀,他怎么了?”

执勤的保安人员和旅客们纷纷聚过来, 他们都以为这名突然倒地昏迷的亚洲人突发了什么暗疾。

一名保安人员试着向他接近,蹲下身伸手还没接触到他的身体,却见他从不醒的状态突然睁开两眼。

人群一惊,小声窃窃议论起来。

那名距离荷西最近的保安人员也吓了一跳,略略正色后关切询问着:

“先生,您没事吧?您刚才昏倒了,要不要送您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很好,非常感谢。”

荷西对保安回报一个温笑,神色充满绅士般和煦的风度,随后在他的扶持下从硬邦邦的水泥地上站起来。

“那您自己小心,再见。”

保安又对荷西叮嘱一番,才随围观人群散去。

荷西整了整衣服后撒目望向远处,沉默的容颜迭起一抹邪戾的笑意。

卡蕾忒,宝贝儿,我来了——

……

第十四章 游轮订婚

今天,被各个媒体大规模宣传了近一个月的油画鬼才塞维尔·布莱克的订婚典礼终在万众瞩目下拉开帷幕。

早上九点,由德莫斯承租并被他冠名的“甜蜜罗曼号”双层豪华游轮准时停泊在PIRAEUS港口。

伴着游轮上乐队小提琴拉奏的轻松旋律,德莫斯与卡蕾忒这对准新人登上游轮二层露台,携手和陆续赶来的嘉宾朋友,媒体记者一一见过。

特里同也按时赶回来。

依照安排,他将以女方卡蕾忒的家人身份出席仪式会场,为这对准新人带来祝福,自然不可能迟到。

还有半小时游轮就要启程了。

德莫斯与卡蕾忒正在招呼客人,近侍诺亚快步赶到德莫斯身边,贴在他耳边小声耳语几句。

德莫斯神色一惊,转头低声对卡蕾忒说道:

“卡蕾忒,我们需要去趟一层……”

“怎么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好像出了点小状况。”

说话间,他们已从楼梯下到一层,在船舱入口,他们看到一群安保围在一起。在他们乱哄哄的吵闹中有个女声,对德莫斯而言并不算陌生。

“发生什么事了?”

德莫斯走过去对婚庆公司派来的安保们问一声,同时定睛看向被一众黑衣男人围在当中的艳红色的身影。

果然是她!血之女神,卡利——

“不好意思先生,这位女士没有请柬却执意想要上船。”一名安保回答。

“没问题,她是我的家人,可能是我的疏忽漏发了请柬。快请她上船。”

德莫斯吩咐完,又将目光转到众人之中的卡利身上,以感激的微笑作为对她的迎接:

“姐姐,你能出席仪式我真是太荣幸了。”

卡利身穿一袭正红色的低胸修身样式的礼装短套裙,踩着尖细的黑色七寸高跟鞋一步步走近过来,在德莫斯面前停住身形。

今天,她为自己的一张脸略略化了淡妆,看上去气色要比处在病恙期时好很多。

“希腊富豪榜排名第十的男人今日订婚,怎么可能少得了我?”

卡利将壕沟汹涌的前胸又挺了挺,盯住德莫斯阴阳怪气说完,对他绽出一个嫣然却冰冷的笑容。

一侧头,她又看向他身边的卡蕾忒,别样的目光立刻引起对方浑身一阵不安。

“恭喜了,卡蕾忒。”

卡利语气生硬对她祝福完,又把手里提着的礼袋塞到她怀中。

“呃…谢谢你……”

卡蕾忒多少有些尴尬。

她完全能够从卡利一系列硬邦邦的表现中感觉她对自己并不很友好。

前不久自己差点命丧她的斧下,这回订婚仪式德莫斯没想请她参加,可她居然一声不响自己跑过来。

可是,来都来了,也不能赶走她。而且,看样子德莫斯对她的到来似乎也很欣喜。

出于礼貌,卡蕾忒思想迅速交锋了几秒钟,便带着喜庆的笑脸随德莫斯一起将卡利引上二层露台。

当地时间十点半,“甜蜜罗曼”号在半分钟的鸣笛后,正式起航开往圣托里尼。

“甜蜜罗曼”号游轮进入航程二十分钟后,位于二层露台的订婚仪式正式开始。

乐队现场伴奏下司仪宣布致辞,指引德莫斯与卡蕾忒这对准新人相互交换了戒指,并受记者邀请拍照合影。

一系列程序都走完,便是庆典的自由酒会活动。

甲板上,受邀出席的人们或享受美食或欣赏海景,场面惬意轻松。

另一侧,三五个人围在一起低声闲聊着。

“布莱克那小子近些年真是发了,光个订婚酒会就摆成这样,等到真正结婚还不要搬个飞艇在天上转一圈啊!”

闲聊中,一个男人表情艳羡地对其他几个人刚说完,立马就有另一个男人随声附和道:

“是啊,不过也值了!你刚才看到准新娘了吧?我可从来没遇到过那么迷人的女人,还有她那两段露在裙子外面的小腿,还真是光滑性感……”

“喂!你们有完没完!”

这一伙中站着个长发绿衫的女人,因为实在懒得再听身旁那猥琐男人的贪婪声音,干脆不等他说完便厉声打断他,脸红耳赤对他们说道:

“切!有什么了不起,布莱克无非就是手头有些钱人也慷慨,肯往那尤物身上多扔票子罢了!我看那准新娘眼泛桃花,必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咦?怎么听起来酸酸的?”

刚才被截断讲话的男人朝她伸头过去,坏笑着打趣道:

“你该不会是吃醋吧?难道之前和布莱克有过什么?”

女人当即面红耳赤,愤然反驳:

“你在说什么你!我是记者又是女人,女人的第六感最准。拉其奥家族本是瑞士的一大姓氏,我刚才问过新娘,她却说自己是希腊人。而且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娘家人就来了一个孩子,你们不觉得这个准新娘很有问题吗!”

“哎呀,女人吃醋可真是太可怕了……”

“就是……”

听了绿衫女人信誓旦旦的发言,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全都不抱同感。

“你们…你们!等着瞧,我早会找到证据!”

女人脸色一暗,更加咬牙切齿。

“走吧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议论纷纷的人群逐渐散开,把偏执的女记者晾在原地。她顾盼左右,最后也没趣地去餐吧品酒。

德莫斯和卡蕾忒手持香槟,酒会过程中围绕全场一周,再次与来宾们逐一打过招呼后也来到甲板一角休息。

“今天的场面真热闹,来了好多人……”

卡蕾忒放眼望向一个个喜形于色的人们,对身边的德莫斯颇为感慨地说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答应过你,绝对会送你一个最气派隆重的仪式。”

很有成就感的说完,德莫斯身子倚向裹有绛红丝绒软围的护栏。又看了看卡蕾忒穿着白色高跟鞋的双脚,关切问她:

“站了这么久,很累吧?”

“还好……”她马上答一句。

“我们坐下休息一下吧,抽时间吃点东西。下午船到圣托里尼后我们还有致辞,然后领舞……紧张吗?”

“有点…我好久没在公共场合跳舞了……”

被德莫斯长时间凝视,卡蕾忒越发羞涩,难为情地笑着说完,略略降低目光。

德莫斯也笑笑,抬手伸向她的一侧鬓发,五个指腹柔柔抚过卷垂在那里的一缕长发。

“别怕,领舞的时候我会一直带好你。”

卡蕾忒在德莫斯语调温软的鼓舞中重新抬起头,明睐的蓝眸不动不动专注于他的五官。

我会一直带好你——

不知为何,卡蕾忒的内心竟在这个时刻感动不已,只为德莫斯这不经意的一句话。

这种感动好像风中飞起的花瓣轻轻坠落在她身体渺远处的心湖,徐徐漾起水波涟漪,一圈一圈化作快乐、幸福却也夹杂些许忧伤的情感,在她心底最深处缓慢散去时留下了微痛的划痕。

时至今日卡蕾忒才真正认识到,能够为她带来如此信赖和安全感觉的男人唯有德莫斯。只要他在身边,她便可以安心,便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德莫斯……”

“嗯?”

他在她的呼唤中应声,对视凝眸中他发现她的两眼中正焕发着闪耀不灭的光辉。

而这光辉又是如此清晰,如此夺目,他从未见过。

“德莫斯…放心…我也会一步不离…跟随你……”

卡蕾忒异常激动地对他说着,鼻翼一酸险些落泪。尽管声音已然曲折走样,可她还是断断续续坚持着把这一整句全部吐完。

德莫斯神色一怔,聪智如他,又岂会听不懂她话中的特指。

他感觉到,那种在卡蕾忒心底积蓄许久的情感一直都像个被坚厚外皮包裹着的种子,在他精心关照与长期呵护下终于在此时此刻破土萌发。

他被她的真情流露所感染,安静互望一刻,他展臂环住她,头渐渐向她低去……

“布莱克!”

不速之声切断两个正要互吻的身影。德莫斯放开卡蕾忒,侧头循声看去。

几尺外正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材中等,体态微硕,留一头棕红卷曲的短发。可能是用脑过度的原因,这个年纪的他已经秃顶了。

“尤金教授?您在百忙之中抽身而来真是让我和卡蕾忒感到荣幸之至,我来介绍……”

德莫斯和来者礼貌打过招呼后正要把他介绍给自己身边的卡蕾忒时却被他打断。

“不必。我想我和准新娘应该算认识。敝人霍恩斯·尤金,一早就听闻过拉其奥小姐的大名。当时未曾见面就已经有个年轻人向我提起过你,他是位中国人,也是我的学生。”

卡蕾忒神色惶然一惊。

这教授的自我介绍分明带有提示,卡蕾忒怎会不清楚他所提到的中国学生自然是荷西!

“认识您……很荣幸。”

她神色变得僵板,神情极不自然和对方打个招呼便闭了口。

卡蕾忒眼前这不服不忿的中年男人正是荷西的学术导师,那位不久前邀请她随荷西一同到他家做客,却被她意外爽约的人。

“年轻真好,祝福你们!”

教授笑意狡诈地说完,又对卡蕾忒举举拿在自己右手的红酒杯。

第十五章 被推落海(1)

“嘿…嘿!大教授!”

对待像尤金这样充满恶意的挑衅,德莫斯足以以笑应对。

他圆滑地走过去拍拍尤金的肩膀,笑容如初:

“你是为了祝福我们才来的对吗?干嘛非要给我难堪不可?走,一起去那边喝两杯。正好谈谈下月欧洲艺术节的事……”

“哦布莱克,原谅我。你知道我为栽培那个中国人花了多少心血!真搞不懂你们这一代……”

那不识趣的中年人一面念叨没完,一面先德莫斯一步走向甲板东面的餐吧。

德莫斯回身对一脸委屈的卡蕾忒小声安慰着:“别在意!老家伙脾气一向就很古怪。我去去就来……”

“我来陪她吧。”

特里同这时候出现在他们身边,对德莫斯含笑说道:“你去应付那人吧,我来陪准新娘。”

“好,拜托了。卡蕾忒,等我!”

德莫斯谢过特里同,又不甚放心地看了眼卡蕾忒,叮嘱了一句后匆匆奔向餐吧那头的尤金教授。

“你该不会那么小气,非要和一个人类老头一般见识吧?”

特里同见卡蕾忒一脸晦暗就走到她身边,脸对大海笑着逗她一句。

尤金教授刚才的抱怨不迭恰巧被特里同听个正着。

卡蕾忒缓缓摇摇头,“哎”地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很招人恨?”

她很不自信地向特里同提问。

回想卡利刚刚上游轮那会对自己投来的怨恨眼神,以及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尤金教授的表现完全就是个护犊的家长,正在替自己受欺负的孩子讨要公道。

而自己只会躲在德莫斯身后,像做了天大的错事那样举止唯唯诺诺。

卡蕾忒感觉自己太过滑稽,也太多无奈!

特里同再次朝她看了一眼,随后对着大海朗声回答:

“是啊!今天你是被全天下女人恨毒的目标。你的美貌,还有你所拥有的幸福,都够被她们艳羡嫉妒好几年!”

深蓝的海面平寂如镜,太阳的融融光芒照在上去立刻反射出灼热刺目的亮光。洋面上,“甜蜜罗曼”号行驶所到之处都会被船尾螺旋桨的转动滑出一道雪白而深刻的浪痕。

吹了会海风,卡蕾忒的烦恼很快便随游轮的行驶被留在很远的后方,她美丽的脸庞重新焕发迷人的笑容。

这时,特里同将抛向大海远方的目光收回,侧身面对卡蕾忒,神态坚定。

“这就对了卡蕾忒。每个人类的思想都不尽相同和完美,就算是神祗,也没能力纠正或是统一他们的想法。各有千秋,这便是人类的可爱之处。而你,这个坚强的女孩,只需以明媚灿烂的笑脸迎接每一天的精彩,不要因为只言片语的议论而改变自我。”

“特里同……谢谢你!”

卡蕾忒对这人鱼王子的感激实属发自肺腑。虽然他的人类年纪仅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举止气度和说话遣词却早已显露出成年人的老练。

在她遭受失败或是伤害身心变得稚弱的时候,他带来的任何一句话语都会充满切切深意,潜移默化间如一股暖流为她伤愁冰凉的内心注入新的力量。

“我真的很感激,有你这个朋友和亲人在我身边。如果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

“谢你自己吧卡蕾忒。心有,一切才会有。我曾经说过,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力量完全来自自己。在适当的时候,接受适合的人,你的选择毋庸置疑,根本没有错!”

特里同笑笑,看卡蕾忒已经彻底摆脱了刚被责难的阴影,就不在替她担心。

他向餐吧那方向张望一下,问道:

“我去取点饮料,你想喝什么?”

“嗯…越莓汁好了。谢谢!”卡蕾忒想了一下,拿定主意回复一声。

“好,马上回来。”

特里同离开后卡蕾忒独自静立了几秒,目光向四处随意看去。

在甲板尾翼,一个面孔兀然跳入她的视线。

他拥有一头赫发,清俊的面容携着昔日的儒气,正含着淡淡笑容望着这边。

“荷西!”

卡蕾忒惊讶地张开嘴,轻声叫出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她感到那副在一套洁净白西装掩覆下的身体相比一个多月之前又消瘦了不少。可见分别后这段光景,他都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荷西……”

卡蕾忒再次叫了一声,眼眶一阵酸楚。

她从没想过荷西能够在这样的日子赶过来,而且此刻他脸上那种清晰分明的笑容更像是一种真挚的祝福。

这时,卡蕾忒的内心因他的笑容掀起万般澎湃的情绪,激动着、思念着,还有忏悔着。

呆了半分钟,她竟忘我地迈出脚步,慢慢向船尾走去。

“荷西,你怎么会赶来…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你……”

卡蕾忒喃喃倾诉着向他的身影靠近,眼泪已经流成两行,伴随她一步步的移动纷纷滚落到甲板,摔裂为片片残破的水花。

又一眨眼工夫,荷西的影像完全消失。

“荷西…荷西?”

惊呼间卡蕾忒完全清醒,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临近船尾仅一步距离。

这块区域颇为冷清,因为没有空间利用价值,也没码放任何物品,所以这里没有过往人来的喧闹,视野极为宽阔。

卡蕾忒紧张地环顾左右两旁,确实什么人都没有。

难道是幻觉?是我潜意识里还对荷西念念不忘?

卡蕾忒慌忙擦了擦脸,向船尾迈出了最后一步。

双手扶紧护栏,她倾身望向百米以下的海面。除了旋转的螺旋桨带起的一拨拨浪花外没有任何异样。

就在这时,一个强劲的力量在她背后狠狠推了她一把。

卡蕾忒完全没有防备,甚至来不及喊叫。她的身体被那推力击中后完全越出船尾的护栏,头朝下落入茫茫大海……

德莫斯和尤金教授边品酒边闲聊几句。

下个月十五号,两年一度的全欧洲艺术界和文艺界名人聚会盛宴欧洲艺术节即将开幕。作为整个欧洲文艺发源地,希腊雅典自然是这次集会的中心地点,而作为艺术协会会员的尤金教授和德莫斯也必会列席。

两个人就艺术节事宜交流一刻,尤金教授便被一个相识的来宾叫了去。

德莫斯刚刚送走尤金,卡利伺机凑到他眼前。

“恭喜你准新郎,准新娘非常漂亮,你们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姐姐,你我之间犯不上这么假的套路话吧?”德莫斯笑意牵强。

卡利再不能伪装下去,自己也调笑几声。

染了红色指甲油的尖尖手指捻动着手中酒杯的玻璃柄几下,她的神色在笑声中恢复峻色。

“这下卡蕾忒也到手了,你的心应该再没有分神和困扰了吧?”

她盯住德莫斯,目光如锋,恨不得一下子穿透他的身体直接看到他的内心。

德莫斯的两眉拧了拧,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咱们能不能不说那件事?”

“你还要逃避到何时?又想让我等到何时?我没有阻止你娶她,是因为她是雅典娜宝石的关键!如今,她已然被你掌控手心里,你还不及时动手,快点找时机让她动手解除水晶球封印!”

卡利根本不在乎德莫斯极其反感的表情,继续一句咄咄紧逼他不放。

德莫斯终于明白卡利今天赶来参加他订婚仪式的目的并非摒弃前嫌,而是要借机提醒他卡蕾忒和雅典娜宝石的密切联系!

他鼻息重重喷出一口气,以闭口不言来对峙卡利的偏执。

甲板上一阵人群沸跃,有人不停地疾声高呼着:

“快来人!不好了——准新娘落海了!吩咐停船!快——”

“关上马达!小心螺旋桨——”

“大家快来!救人啊——”

德莫斯和卡利同时听到人们的呼叫,当听清出事的人竟是卡蕾忒时,姐弟两个脸上全都现出难以置信的悚俱。

德莫斯二话不说,飞奔着冲向出现地点。

卡蕾忒从高高的二层甲板落海的一瞬间已经被海水撞个半晕。

这时候海面不再平静,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接二连三朝卡蕾忒在海面不断扑腾的身躯掀过去,最终将她侵没在海水中。

卡蕾忒自认游泳的本事还不错,可此时这长项却完全发挥不出。

海水变得很奇特,似是化为无数条刚柔并济的锁链,将她正在海中挣扎求生的四肢牢牢捆束住,丝毫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卡蕾忒的双眼被腥咸的海水蛰痛,她的耳膜被厚重的海水不断拍击,一下一下地如利锤不断击凿她的耳孔,仿佛要穿透七窍的疼痛令她再难抑制,拼命张大了嘴。

还未呼喊一口海水就已经吞下肚。

水压越来越大,卡蕾忒感觉这压力对她心脏的迫压与时俱增。

她的反抗越来越迟钝,甚至使不出丁点控水解困的法术。

她的身体逐渐向海中更深沉去……

德莫斯跑到船尾的时候,只朝众人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迅速脱去黑礼服外套第一个跳进大海。

紧随其后的是特里同。

在海里,德莫斯潜水的技能永远比不过海族神祗出身的人鱼王子。

特里同刚刚入海身形就灵活一旋,轻松来个鱼跃把德莫斯甩到身后很大大距离。

他火速赶到已经迷离的卡蕾忒身旁,探出双臂抱住她还在下沉的身体,两脚有力的蹬了两蹬和她浮出向海面。

第十六章 被推落海(2)

“甜蜜罗曼”号游轮早已抛锚停止进程。

众人合力协助下,特里同与德莫斯将昏迷不醒的卡蕾忒送上一层甲板。

特里同在大家围住准新人一阵忙碌的时候独自站在一旁,双眼警惕地望向汐动不止的大海,五官渐渐凝出一抹忧虑的表情。

卡利双手提着德莫斯的礼服上衣,看到德莫斯湿着全身迎风登上游轮,急忙赶到人群最前面。

刚想为他披上外衣,哪知他毫不讲情面,当众愤然一把推开她,漠然抱起卡蕾忒与特里同走入一层的一间客舱。

近侍诺亚孤身守在客舱的舱门外面,为主人阻止妄图闯入的记者们。

德莫斯将卡蕾忒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让我来吧!”特里同自告奋勇。

德莫斯对他点点头,退到一边。他相信比起自己的暗力量,特里同的海族法术肯定能更加有效地为卡蕾忒驱散浑身浸水的不适。

特里同走到床前,随即舒展左臂,铺开体内神力源的气息。

一团刺亮的蓝光在他那左掌间生出,以一条不断滚动的光带形态绕着他那手作头尾互接的转动,反复不止。

特里同又挨近卡蕾忒,把那光动不熄的左手轻轻放到卡蕾忒胸口。立时,那光带便延展覆盖了她的整个身躯。

卡蕾忒在昏迷中发出一两声难受的呻~吟。

特里同脸色一转,神色变得严峻。

他下力扭动左手手腕,只一下,卡蕾忒身体便猛地一耸后,“哇哇”地张开嘴吐出好几口海水。

蓝光像是没入了她的全身,她缓缓睁开双眼,蜡黄的脸色有了一些粉润的颜色。

那潜入她身体里的蓝光正是特里同自身神力源化出的精气,他特意把它们注入卡蕾忒的身体里,就是为了补给她一些体力,使她在醒来后感觉舒服一些。

“你怎么样?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身边……”

看她醒来了,特里同对她小声致歉。

他认为,假如刚才他没有撇下她,或者带她一起去餐吧拿饮品,也许就不会出这档子意外。

德莫斯也紧张地凑过来。

卡蕾忒看到特里同全身都湿透了,不难想象自己掉进海水以后的事情,于是对他表示了感激之情。

“是我自己不小心。谢谢你救了我,特里同。…德莫斯……”

随后,她又一边唤着德莫斯的名字一边挣扎着坐起来,接着一阵咳嗽。

“小心点……一会我去找你带来的便装,你必须换衣服。”

德莫斯扶着她帮她坐好,让她后背靠上竖在床头的软枕,又拽过床脚的被单裹住她湿冷的身躯,自己紧接着也靠到她的身边。

“对不起!都怪我,是我把你精心准备的典礼搞砸了……咳咳!”

卡蕾忒追悔莫及,又因为刚才的惊吓余悸未消,于是扑在同样一身湿的德莫斯胸前哭泣起来。

德莫斯搂住她不停安慰着:“别怕…没事……”

“黑暗之神,目前我的法术已经将卡蕾忒胸肺和腹部的海水全部逼出来了。但是稳妥起见,还是需要到人类的医院里检查一下。”

特里同对德莫斯提议。

“没问题,游轮已经原线返向雅典。一登陆我们就去最近的医院。”

德莫斯回复特里同时突然想到一个疑问,又低头声音和暖地询问怀中人:

“可是卡蕾忒,你怎么会一声不响地掉到海里呢?你去船尾做什么?”

“我……”

卡蕾忒没敢抬头直视德莫斯,怕他看出此时自己脸上所现出的惶色。

脑中快速权衡利弊,最终她决定息事宁人。

虽然自己在落海前一秒那种遭受推搡的感觉非常真切,但毕竟还拿不出有效的证据。

出席今日仪式的人不是德莫斯的生意合作伙伴就是他在学术界的朋友,如果硬查下去,恐怕打击面太大。

还有就是,相当一部分媒体记者也在,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实质性好处。

最为关键的一点还是荷西!

至今卡蕾忒都觉得那时自己眼前的他并非幻影,而她直到现在都处在一个真实的梦境里。

是啊!也许就是梦!从圣山来人界所有的经历都是梦,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笑和所有的泪,都是真实得再不能真的梦,自己一直都身处这个幻境里无法抽身——

卡蕾忒埋头在德莫斯胸前,声音喏喏地编造谎言道:

“我感觉闷,所以想去安静点的地方透透气。可高跟鞋…咳咳…不太给力,脚一滑就……”

“你是……自己掉到海里的?”

德莫斯对卡蕾忒的解释将信将疑,本想继续追问,可又感觉到她贴在自己胸前的身体正在瑟瑟发着抖。因为呛了海水的缘故她还不住咳嗽。

于是他改变主意,只是搂着她安慰几句,又在她披头散发的脑顶落下多个吻。

都换了干净衣服后又过了两个小时,游轮靠回上午出发的码头。

一上岸,德莫斯就和诺亚、特里同带着卡蕾忒火速赶到市综合医院。

各种片子照下来,所幸正如特里同说的那样,卡蕾忒的内脏中完全没有积水。医生为她打了一种消炎针,又给她在特护病房安排了一个床位,让她留院观察一晚。

一些媒体和报社的记者尾随德莫斯的车赶到医院,依旧紧抓“准新娘落水”这一焦点消息不放,纷纷挤到病房门口抢新闻。

德莫斯和诺亚将记者死死截在病房门外,又用冠冕堂皇的发言方式最终将他们全部打发走时已经是晚间时分。

德莫斯疲惫地靠在一面冰冷的墙面,低头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揉着两个眉头间有些酸痛的穴位。

又一抬起头,他发现血之女神卡利正一声不吭的站在他眼前,目光似乎盯着他左手无名指上闪亮的婚戒,脸上一副皮笑肉不笑地得意嘴脸。

“今天这事是你做的?”

德莫斯看到她幸灾乐祸的模样立马又来了气,看医院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便再没好气地黑脸厉声向她质问。

“你开什么玩笑,居然怀疑我?出事的时候我可就在你身边!”卡利随即面色铁青地反击他。

“你还需要亲自动手吗?这种事对你也不是头一次吧!”德莫斯继续坚持。

“我看你真是疼老婆疼过头了吧!也不想想,就算从前我对她下过手,可如今她是解除宝石封印的关键,她有三长两短对我有何好处?”

卡利的矢口否认使德莫斯冷静下来,沉思中他紧绷的五官神色逐渐趋于正常。

卡利说的有道理,她一向视神权比任何事都重要,自是比任何神祗都在乎那颗雅典娜宝石。那么,和宝石有密切联系的解封关键卡蕾忒一旦出了意外,她的紧张和担忧恐怕一点不比他德莫斯的差。

原先,德莫斯只是单纯认为卡利出于女性的嫉妒心理,想故意找机会整一整卡蕾忒,把订婚仪式搅黄。

现在一切都想通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错怪了卡利。

“姐姐,抱歉!是我错了……”

德莫斯对卡利道了歉后别过脸,右手的铁拳狠狠砸在墙上,沉重地叹口气。

看着他那难过的样子,卡利心中又气又痛。

“哼!不过是订个婚就搞得乱遭遭的,她注定是个不祥的女人!”

嘴上阴毒的说完这句,卡利转身向探视通道的出口方向走去。

“嗒嗒嗒”……

医院空旷的走廊里,只留下德莫斯脊背弯曲的无力身影,以及卡利一路离去纤秀的鞋跟撞击坚硬地面所发出的脆利声响。

病房里,特里同守在卡蕾忒的床前。

“能不能告诉我实话?卡蕾忒,你究竟是怎么掉到海里的?”

特里同握着卡蕾忒的双手,目光诚恳。

他从一开始也察觉到卡蕾忒的解释太过简单、牵强。身为神祗,他不信卡蕾忒的防范意识和自保能力会那么差。以她自身一半海族血统的力量,不可能奈何不了那么平静的海洋。

他很想知道全部事实。

卡蕾忒其实也不想有意隐瞒特里同。只是事情蹊跷,自己看到荷西身影的事情她不知如何向他说出口。

而且种种事情过后,她也清楚如今德莫斯和特里同成了莫逆之交,她生怕特里同会把她是被推入海的事情转头告诉了德莫斯,然后德莫斯不肯罢休继续查下去。

病房的门一动,卡蕾忒看见近侍诺亚走进来。他手里提着几个食盒,为卡蕾忒他们送来了晚餐。

“我…真的是不小心滑下海的…都怪我自己大意,非想看螺旋桨卷起的海浪,所以才会掉下去……”

卡蕾忒嘴唇一抿,最终对特里同也撒了谎。

“好吧…你今后可要小心点。”

特里同长出口气,暗自庆幸是自己神经太为敏感了。

将卡蕾忒救上游轮的那刻,他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那时候,海水为何突然之间风浪大起,那种像是变成地狱般令人恐怖的预感,究竟是什么——

特里同似乎有种很不妙的担忧,可现在听卡蕾忒这样的回答,他不安的内心才稍稍静下来。

或许,那时的自己,真的是惊弓之鸟了——

特里同看看墙上的静音挂表,时间的确很晚了。

他从圆椅上站起,向卡蕾忒道别:

“你好好休息吧,万事小心。明天学校还有课,我必须走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再联系我。”

“谢谢你。”

卡蕾忒有些不舍,又拉了拉他的手,才目送他走出病房。

第十七章 媒体追击

卡蕾忒于第二天晨间出院。

院方为她开了三天剂量的消炎药,又嘱咐她一周后再回医院照片复查。

德莫斯和诺亚接她出了院。

一些小报记者仍不肯罢休,继续守在医院大门外面以及南区别墅德莫斯的住所附近,一看到德莫斯的汽车驶过来便直奔而去。

幸好诺亚事先做了防范,早就把四处车门锁紧。他脚下稍加用力猛踩油门,便甩掉了那帮讨厌的狗仔。

接下来的几天里德莫斯和卡蕾忒一直待在别墅里哪也没去,就连欧洲艺术节开幕式的准备工作德莫斯也通过网络视频和电子邮件与艺术组委会进行沟通。

因为新闻界对匪夷所思的准新娘落海事件做了渲染报导,大半数欧洲人几乎牢牢记住了熟知了卡蕾忒·拉其奥这个名字。

之前那些听闻过塞维尔·布莱克的人,如今也因为那场订婚仪式的照片曝光而对他的面孔记忆深刻了。

不知是谁想起了数月前卡美尼亚家族的“猫眼石”号游轮海难,又因德莫斯的“甜蜜罗曼”号游轮与那艘游轮的航线相同,于是很快另一种流言就在雅典的街头巷尾传开了。

流言大概是说“甜蜜罗曼”号上的准新娘是受了在相同航线上枉死的新娘尤西娅·卡美尼亚的诅咒,被死者的鬼魂拉下海的。

卡蕾忒一直很自责。

由于自己的疏忽不但搞砸了仪式庆典,还使德莫斯承受各种媒体新闻的压力。德莫斯也再三安慰她,可是他越表现得宽容,她的内疚心理越是强烈。

卡蕾忒独处的时候也会反复回忆那日自己出事的前前后后。

可无论怎么想,她至今也无法想通荷西在自己眼前突然出现又迅速消失的影像究竟是什么,以及自己背后那巨大的推力来自何人何方。

到了卡蕾忒约定医院复查身体的日子,德莫斯推掉一系列公事陪她前往。诺亚坐在凯雷德的主驾位置上,护送两位主人一起前往市医院。

车库自动门打开后的瞬间,一队拥挤在门外的记者面孔随即跃入主仆三个眼中。

这群记者的数量似乎比往日都多,看到德莫斯车就要驶出来便更加兴奋。不安的人头攒动一阵接一阵,恨不得直接扑进车库抢个头条。

诺亚长呼口气,调档启动凯雷德,将车缓缓开出地库。

车头刚露出自动门的边际,早已按耐不住的记者一拥而上,“呼啦”将黑亮的车头堵个严严实实。

他们个个好像勇往直前的蚂蚁,拼命往汽车车门上冲撞着。后面人不停拥挤前面的,争先恐后的样子此时此刻竟十分瘆人。

“布莱克先生,我是《宪法报》记者……”

“布莱克先生……”

“请您接受我的拜访……”

事已至此诺亚不敢像之前那般贸然加大油门,只得老实坐在驾驶位上,静静等候德莫斯的命令。

德莫斯坐在后排默然沉着脸,一时半刻也拿不出主意。他用右手紧紧抓着卡蕾忒有些冰凉、正颤抖不止的左手,希望她不会被外面喧杂的吵闹场面吓到。

卡蕾忒也是默然无语。刹那间她意识到什么,头右转去的那刻已为时过晚。

方才上车时她第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便是按下了右侧车窗。

此时有一名年轻男记者的半个上身已经从敞开的车窗探入车内,手里拿个录音笔。

卡蕾忒顿时从他脸上有些亢奋走形的神态里联想到美剧中那些喜欢张牙舞爪钻入人们的汽车里,专门吃活人的僵尸。

同时,她也难以理解为何某些人类对某类事抱有如此热衷的态度,以至于对此类事情的追求程度几乎到了疯狂的,不顾自身安危的程度。

“拉其奥女士,我是‘咖点’媒体记者。据闻您在订婚前与一亚籍男子交往过密,突然分手后一度心情抑郁,需要定期接受医院心理科辅导的消息是否属实?是什么导致您和前男友分手?请问落海事件是您本人自杀未遂……”

“给我滚出去——”

德莫斯比卡蕾忒反应迅速,不等记者问完就一声咆哮夺下他手中的录音笔,接着将他整个人推出了车窗。

一连串的追击逼问,终于将德莫斯胸腔内隐埋多时的暴躁情绪点燃了。

德莫斯愤然下车,紧接着狠狠合上车门。他快步绕到车尾,在那个倒地的记者面前将手里的录音笔摔个粉碎。

英俊的面容完全被凶恶的怒相覆盖,德莫斯当众对那男记者爆粗口骂道:

“你他妈从哪听来的鬼话跑到这里胡说!你叫什么——我要投诉你——”

“哎哟先生,您可真是用力啊!现在打得我已经起不来了!”

被推到车窗外面的年轻记者对德莫斯高声叫嚷了句,索性赖皮赖脸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你他妈说什么——”

德莫斯气急败坏,紧紧攥了两个铁拳,真想立时将他提起来爆揍一顿。

吵闹的场面逐渐冷却一时。

有了前车之鉴,再加上德莫斯无以名状的愤怒,其他记者的嚣张气焰被暂时压制住。

卡蕾忒也从车里下来,走到德莫斯身旁傍住他的一只手臂。

她看一眼还坐在地上洋洋得意的男记者,脸色清冷肃声道:

“请你站起来!”

此刻,她再不想躲在德莫斯的羽翼下受他保护。一直以来,她为他带来了太多次的麻烦,而她也承受了他太多次的维护与救助。这次,她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化解这次危机。

卡蕾忒目光犀利地看那记者一眼,接着说道:

“如果你自认还是一名称职的记者,就拿出刚才爬入我车窗的力量,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他面色微微一惊看过来,与卡蕾忒不卑不亢的眼神对视两秒,似乎像是认了错,最终不声不响垂下头。

卡蕾忒又将视线转向车前众多神色各异的人脸。环视一周后她开口发言,声音清凛不躁:

“今日有幸在别墅区与大家再次见面我感觉很欣慰,因为从你们身上我看到自己居住的希腊时局是这样安稳,也因此才使你们除了热衷于挖掘我和我先生的个人隐私充当媒介新闻外再无其他事可做。各位,我可以负责的回答你们,我本人没有任何心理疾病,落海事件纯属意外,今日赶去医院无非进行胸腔积水的全面复查。正是之前经历了诸多波折,如今我和我先生才能够走到一起,彼此互为珍视。如果你们还在秉承记者的职业操守,请尊重你们自己的同时尊重我们,多留一些私人空间给我和先生,让我们还能自由呼吸,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卡蕾忒的声音落下去后记者队伍竟变得鸦雀无声。过不久,他们在寂静中自觉地分向两旁,为德莫斯的汽车让出一条宽敞的车道。

那位坐地不起的记者也在这时快速拾起地上的录音笔残骸,然后规矩地站起来躲到一边。

卡蕾忒这时拉一拉德莫斯的胳膊,对他充满信心地笑了笑:

“走吧,我们回车里。”

上了车,诺亚再次启动汽车。这次,车子很顺利地开出了别墅。

车上,德莫斯仍然有些惊讶地看看身旁卡蕾忒。

刚才她勇敢面对记者,那番绵里藏针的凿凿言辞让他又一次感受到这外表柔弱的女人内心深处所埋藏着的那份不肯轻易屈服的坚强。

德莫斯感到,那一刻她竟像一轮初生的新月,披着骄傲而高贵的光芒独自立于涌动的繁星之中。

她比少女时代又成长了许多,变得更加成熟,更加绝美耀眼了——

经过医院专业仪器检测和体检,确认卡蕾忒身体已经完全健康,这令她和德莫斯全都大松口气。

他们没在外边多作闲逛,而是返回了南区别墅。

下午光景,欧洲艺术节组委会将几周后节日开幕式当天德莫斯与会的讲话发言稿传到了他的别墅里。

因为需要协助主人安排艺术节的相关事宜,诺亚这些天也一直住在德莫斯的别墅,晚上就睡在一楼的一间客房。

晚饭后,卡蕾忒感觉无聊,就换上泳衣来到二层露台的游泳池游泳。

一只脚尖刚沾水的瞬间心中莫名的紧张起来,她迅速把脚缩回。

她清楚几日前的落海事件已经给自己的心灵烙下阴影。于是为了克服障碍,她盯住洁净的泳池水面一刻,又深深呼吸一口气,最终倾身纵入水中。

不过就是水嘛——

卡蕾忒将头伸出水面后一抹脸上的水珠,此刻心中无比畅快自由。

她倒不是特别想要游泳,而是全身都泡在水中的话她就会全身找到一种放任自流的轻松感觉。

最近遇到太多事,卡蕾忒认为自己大脑的容积总是有限的空间,根本塞不下接二连三不断发生的诡异事件。

卡蕾忒粗粗计算一下,从自己被求婚那时和宙斯有过第二次言辞不和的意念波交流外,这阵子彼此再无往来,这似乎不像宙斯的作风。

他是在众多纷争中最终成事的王者,容忍力与谋略自非等闲。就算因为小女子的几句冲撞言辞而一时愤怒,终是可以分辩轻重缓急,断不会放下大事不顾。

按道理,他一早就该再发意念波催促我——

卡蕾忒身体泡在泳池的水中,随着水动身体自然漂摆着,像朵在水下浮游着,花瓣散开着的兰花。

过于平静的生活倒让她因为疑惑而心生畏惧,不明白那全神之神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卡蕾忒又想到正在圣山天水寒池中受刑的柏修。

从前他帮了她太多,一次次危机中全都奋不顾身。

倘不是被纠纷女神艾莉斯一语直接点破,恐怕直到他被捉回圣山的那刻,卡蕾忒都不会明白他种种无畏,所有奋不顾身的原因,只是源于对她的爱!

而这种爱,危险到几乎令他丧命……

荷西、柏修,甚至还有卡摩德,所有爱上我的人,为什么都经历着不幸?难道,我真是一个给别人带来噩运的女人……

突然,卡蕾忒心中徒然生出这样惨淡而绝望的念头。

她又联想到德莫斯,那个一样爱着她,却正在被她暗自算计的男人。

他的前程究竟是吉是险——

“哗啦”……

泳池一侧有水声响动,德莫斯穿着紧身游泳裤从台阶处进入泳池,几下游到她的身旁。

卡蕾忒正因沉思而在泳池中央凝神,突然感觉背后有双坚实的手臂伸过来,把她整个身体拥紧。

第十八章 池中旖旎(精彩你懂)

卡蕾忒吓得全身抖了一下。

“是我…吓到你了?”

德莫斯在卡蕾忒背后温文尔语说着,脸轻轻靠上她的头顶,又问:

“你在想什么,老婆?”

卡蕾忒被他突然叫出口的称谓弄得一愣。

确实,这么叫也没错。

订婚仪式无论顺利与否,好歹是举行过了,以人类的生活方式同居的话,“老婆”这个称呼无可厚非。

卡蕾忒一笑,轻轻侧头问他:“这么闲?你的发言稿背熟了?”

“那当然!什么能难倒提坦神祗的智慧头脑?”

德莫斯吻一下卡蕾忒的头发,声调充满眷恋地又赞扬道:

“老婆,今天早上你的表现好棒!真是太出彩了!”

他是指她凛然对峙记者的事。

“是我惹来的麻烦,自然要由我来出面替你分忧。”

“我想带你回黑暗神殿一阵……”

卡蕾忒神经一颤。

她不清楚德莫斯为何突然作出这个决定。

神色慌乱中,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么多日子的相处他发现了她哪里不对劲,故意想用这个方式对她进行试探。

卡蕾忒慢慢摆脱德莫斯的拥抱,然后在水中划个半圆转过身直接面对他。

“干嘛…突然想要回异次元?”

她努力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德莫斯。

“你完全能够独当一面了。卡蕾忒,你是我的妻子,有必要以神祗的身份回去和暗族的侍从们见面。从今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女主人!”

德莫斯停一下,又道:

“最近事多,回黑暗神雕正好可以避开那些无聊的记者。等艺术节一过,我们再一起去别的国家旅游…”

“哦…好…”

卡蕾忒底气不足地回复一声。

德莫斯的决定使她感觉犹如神助,自己距离宙斯指派的任务又迈进了实质性的一步。

如果仅看这一层次的话,自己内心应该是万分喜悦的。然而此刻,她心中确实没有半分的快乐。

德莫斯热切的抚摸使卡蕾忒从须臾的恍惚中回过神。

在水中,他的爱抚令她感觉有些异样。脸一红,她仰身展臂分水游向后方,嘴里调皮地小声抗议一句:

“不要!”

德莫斯笑而不语,眼神久久凝于她在桃色分体泳衣遮裹下玲珑凸显的身躯。

待她游出几米远,他纵身一个冲刺朝她追过去。

卡蕾忒惊叫一下,“咯咯”笑着在水里继续跑,游到泳池边缘转身的时候还是被德莫斯成功捉到。

“这辈子,还有下辈子,生生世世你都别指望逃出我的手心……”

德莫斯看着卡蕾忒,目光灼灼地说着,结实的身躯和卡蕾忒的身体一同在水波中轻轻荡漾。

“你…好贪心!”

卡蕾忒被他动情的声音撩得心神迭迭难定,羞涩地说了句便低下头。

德莫斯伸手托起她的脸庞,又细细端详了她精致绝美的五官一刻,在她两片玫瑰薄唇上留下火热的吻。

一边吻着她,他一边伸手卸去她泳衣的抹胸。

“不…别在这里……”卡蕾忒试图阻止德莫斯。

她的身体还不能适应泳池这种场景,动作显得非常笨拙拘谨。

“别怕…相信我……和我在一起,你不需要任何忧虑……”

他在她耳边声色柔软地鼓励着,手指轻巧动了几下便解开她泳裤的带子。

卡蕾忒完全光身泡在池水中。

清澈的水流拥抱着她通体如无暇美玉般细腻白皙的身躯,柔柔地在她周身拍出一晕接一晕的波纹,随后又羞涩地向泳池的四处散开。

德莫斯在水中激动的托起眼前这块美玉的全身,不停吻着她,和她紧紧缠绕在一起……

池里涟漪不断,伴着水面上的动作,很有韵律地拍打着泳池四周的边缘。

——

此日,德莫斯和卡蕾忒、近侍诺亚开始行动。

他们走到别墅外面的草坪旁,卡蕾忒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不用担心,这是我布的结界。”

德莫斯左手拉紧身旁的卡蕾忒,对她解释着:

“人类眼中是看不出这道异象的。我们身处结界内施展打开次元通道的法术也不会被他们看到。”

德莫斯说完便朝上空抬起右臂。黑暗中,他的右手掌心现出一条紫光,刹那间这道光便点亮了漆黑的结界空间。

很快,他这高举当空的掌心对面,结界空间内现出一条紫光莹亮的缝隙。

随即这亮光的缝隙越展越大,好像一只处于长期沉睡状态的眼睛自空冥之中突然醒来,竖立着越睁越大,最终撑为一个巨大的整圆。

剧烈的风动从整圆的另一端无情吹出来。

卡蕾忒侧头避了避。待风势渐落才重新正过头向那圆洞里看去。

那正是一条时空通道。

“这就是异次元的入口。卡蕾忒,你体内有我的血液,凝聚意念,按照我刚才的动作步骤实施,你也可以随时开启,往来于人界和次元之间。现在,我们走吧,去黑暗神殿。”

德莫斯拉着她迈步进入通道,诺亚跟在他们两个的身后。

主仆三个全部进入次元后,这凭空现身的圆洞才自动关闭,随德莫斯布下的暗之结界一同在人界的空气中消失。

卡蕾忒与德莫斯携手踏步,置身于没有一丝泥土承载的空间里。

卡蕾忒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虽说之前她随卡摩德、柏修从黑暗神殿逃脱时也曾如此往来于次元的通道。可那时的她只顾奔命,根本无暇去细细体会这片渺无空间里死一般教人胆寒的漆黑与寂静。

终于,眼前现出朦胧的亮光,一点一点在卡蕾忒已经变得幽暗的两眸中撑开。

黑暗神殿就在前方。

双脚还未完全踏上神殿的台阶,卡蕾忒却已经看到殿外那片黑压压的人群,密集排列为整齐的方队。

卡利站在队伍最首。

看到德莫斯主仆三个立即单膝弯曲在地上跪拜。后方一排仆从也跟随卡利的这个动作,也双膝着地跪在地上,动作齐整。

“卡利率黑暗神殿部众恭迎王与王妃,你们一路辛苦了。”

卡利恭顺讲完,抬头看向卡蕾忒,对她和善一笑。

王…王妃?

当卡蕾忒双腿支撑上坚实的神殿台阶那刻,心里才算踏实下来。可没过两秒钟,就被卡利用“王妃”这个尊呼搞得再次绷紧。

德莫斯也感意外,没想到此时的卡利竟然能表现得如此贤德。

昨晚,他就让诺亚传信给她,意思是今天一早便会带卡蕾忒返回黑暗神殿,无非是要她帮忙把他们生活所需的相关事项提前料理好。

本以为她在见到他们时,又会像从前那样说话阴阳怪气,态度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可没想到,她居然早早带人等候在神殿外面,给了他和卡蕾忒一个很意外却也算体面的迎接仪式。

“姐姐,快起来吧。我们是至亲,不必如此。”

德莫斯显得很满意,对她说话的语气自然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唯独卡蕾忒不能释怀。

她还记着自己被卡利辣手重创的事情。本来那件事刚刚发生没多久,自己后背上那道被利斧所伤的疤痕也才养好。

遭受卡利致命袭击让卡蕾忒清楚认识到卡利对她的恨有多么深,多么毒。

可是如今,这心狠手辣的女神祗却又一反从前,甘愿屈身对自己的仇恨对象下拜,还口口声声唤她作“王妃”。

卡蕾忒疑惑不解。

面前这女神会表现如此,究竟只是神经质的脾气秉性,恨意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是以顺从的表现来弥补以往之过?又或是,另有其他什么图谋?

尽管脑中不停思索怀疑着,可听德莫斯对卡利打过招呼后,卡蕾忒也急忙跟在他之后对地上还长跪不起的女神说道:

“卡利女神,请起来吧。别再唤我作王妃了,大家相处随意一些就好。”

“多谢王妃。”

卡利终于率众从地上站起,目光又别有用意的盯住卡蕾忒道:

“王妃的好意卡利自然心领神会,可提坦神族尊卑有别,这规矩无论到了什么时代都不能破坏。”

“……”

卡蕾忒不知该说什么,卡利的执意坚持让她感觉有些难为情。

德莫斯在一旁及时打圆场:

“好了,别站在外面说话,大家日后还有很多时间相处,进殿慢慢聊吧。”

“王说的是。快进神殿吧,我会吩咐侍从带领王妃更换神职礼服,然后安排午宴。”

卡利边说边流转清紫眸光。眼神瞟过德莫斯和卡蕾忒还在相挽的两手的那一刻,她嫣然明媚的笑容里似乎隐隐跌宕起一种骤寒的温度。

步入神殿中厅卡蕾忒就与德莫斯暂时分开。

她被四名年轻女仆引领到一侧偏殿。

在换上提坦神族的礼服前,按神族规矩通常都会全身清水沐浴,将外界沾染的尘垢去除。

脱衣之前,四名之中有个身材苗条适中、面貌姣好的棕发少女走上来先对卡蕾忒微微欠身鞠躬道:

“王妃,我叫阿黛,是服侍你的掌司侍女,您的一切生活起居今后都由我来负责。”

掌司侍女,顾名思义是侍女中的小头目,相当于人类服务行业中的领班级职员。

“哦…不必麻烦。谢谢你。”

第十九章 针锋相对

眼前,阿黛面含春风般柔暖微笑,态度谦卑有礼,倒令卡蕾忒多少有些拘谨。

身为爱神维纳斯的使者,卡蕾忒从前的工作都是“去服侍”,因而她还不习惯于这种“被服侍”的待遇。

叫阿黛的女仆一边为卡蕾忒脱去人类服装,一边又说着:

“其实之前您见过我。那时您第一次来神殿做客,在寝宫里昏睡了好几天,醒来时也是我为您梳的头。”

卡蕾忒清楚阿黛口中说的“第一次来神殿做客”指的是自己刚到人界那会儿被德莫斯捉进异次元的时候。

“啊?是吗?…真是麻烦你了……”

惊奇地答着,卡蕾忒不由得多往那姑娘脸上瞧了几眼。遗憾的是,她对面前这幅俏丽聪慧的面庞并无印象。

阿黛善解人意,她从卡蕾忒恍然的神色中完全看得出她已经对那时的事没了多少印象,于是大度地笑了笑。

“王妃那时候走的匆忙,所以才会不记得阿黛。今后,阿黛更会尽心尽力服侍好王妃。生活中您有任何要求,吃穿和其他使用物品所需,都可以告诉我,我会竭尽全力为你排忧。”

“太感谢你了。”

卡蕾忒也对她笑着回复了句。心中徒然想到了雪丽·肖,那个在人界也曾灵巧地围在自己身边尽职服务、却因自己一时的糊涂枉送了性命的明朗少女。

因为感觉阿黛和雪丽很像,性格一样阳光开朗,爱说爱笑,卡蕾忒便对阿黛生出了一些想要亲近的好感。

由阿黛扶着,卡蕾忒从四十来米见方的大浴池边缘进入洗浴的清水中。其他三名女仆坐在池边守候,帮忙为阿黛递去各种洗浴所需的物品。

“水是温的?”卡蕾忒刚刚触到池水就发出这样的疑问。

“是啊!这洗浴的水自然是温的。”

阿黛在卡蕾忒身后帮她在水中清洗长长的头发,听她问了一句,急忙回答。

这时卡蕾忒心中生出更多好奇。

黑暗神殿地处不接天地的异次元,这清水,还有其他生活必备品,究竟是从何处弄来的。

“阿黛,黑暗神殿不是存在于异次元之中吗?怎么会有生活用水?”

“哦,您不必担心,这水都是干净的。”

阿黛听出卡蕾忒问话中隐含的担忧,便不慌不忙解释着:

“异次元中某个通道直通冥府,也是人类死后的灵魂转入冥府的必经之路。因此自神话时代起,王与冥王就达成协议,以此互通之路换冥府两河之水。冥府圣地水虽清甜,却也阴寒无比,因此引入黑暗神殿后,一直以来都由王和卡利女神以自身神力源庇护,摸起来才会有温热的感觉。”

冥府共有五条支流,除辛川、火川和忘川三大川比较著名外还有两河,即悲叹之河,怨恨之河。

阿黛所提到的从冥府引入黑暗神殿的两河之水,自然就是指悲叹之河与怨恨之河。

“原来如此……”

卡蕾忒轻语一声,两只修长的玉臂在池水中荡两荡后伸出水面,将一拢清水捧在两个并合的手心中。

一缕雾蒙蒙的白烟从这拢清水的表层浮起来,暖暖地从卡蕾忒的视线飘过后,在水池上空消散。

悲叹,怨恨——

卡蕾忒心中默念着那两条冥河的名字,神色一转,陷入一片凄迷与灰暗之中……

出浴后,三名侍女立刻朝卡蕾忒围过来,每人双手托着一盏银质的长方形托盘。

其中一名侍女从手中的托盘里取出一块白色方巾为卡蕾忒擦干身上的水珠,阿黛趁这个时间为自己换了又一身洁净的白色侍从长裙,动作很是迅速熟练。

随后她又来到卡蕾忒身旁伺候。

她从另一名侍女的托盘里取过一个镶嵌宝石的长颈银瓶子,拔下木塞,从里面倒出一些白色的乳膏。

卡蕾忒的鼻腔里立刻扑进一股清甜的香味,似是椰果混合奶油的味道。待这香气完全挥散,空气中又萦绕着雪莲花与玫瑰合并生成的浓郁味道。

“王妃,这是可以护肤养颜的香膏,配方还是神代大使者赫米斯留下的呢。”

阿黛解释着,随手放下长颈银瓶,合拢了两个掌心反复搓了几搓,将手心中央的香膏沾匀后涂满卡蕾忒全身。

赫米斯是圣山全神之神宙斯的近侍,同时也是拥有“医护神”封号的正神。

神代,每当人界出现难以医治的瘟灾疫症时,赫米斯都会伪装成普通人类下到凡尘为病患医治,并在那个时候留给人类一些治疗顽症的秘方。

卡蕾忒扬了扬脸,神态陶醉地吸一下周身萌发的芬芳香气,又用手摸了摸柔滑细腻的皮肤。她感觉这古方秘制的香膏的功效,真是一点也不比人界那些大牌子的高档浴后乳液差嘛!

另一名侍女的托盘里是一身粉色的玻璃纱流苏长裙和颜色配套的半跟鞋子。

阿黛帮卡蕾忒换上裙子,又把蝉翼般轻柔仙美的飘带披在她的两个臂膀上。

神殿二层一侧就是进餐的配殿。

卡蕾忒与阿黛一起走进去时见到了德莫斯和卡利,还有两名餐桌旁边随侍的女仆。

德莫斯也换了神职礼服,一身崭新的直襟黑色礼服和长裤,左肩缀着两串暗色宝珠编织的璎珞穗子。

伴着他自身的每一动作,这唯美的装饰品都会在摇曳碰撞间发出低声脆响。烛火的点映下,更会发出朦胧镀金的光芒,也成为他服饰中单一的黑颜色的绝妙点睛之作。

看到卡蕾忒和她的侍女走进来,德莫斯从长形餐桌的主位上起身迎接。

“来了?就等你了。”

在他和她说话的时候,阿黛已经走到餐桌主位下首的副主位旁边恭敬站好,等候她的女主人。

餐桌的浅色台布上早就码好一系列餐具。

“过去坐吧。”

德莫斯又笑着对卡蕾忒说完,拉着她回到餐桌上。

卡蕾忒座位的对首就是血之女神卡利。卡蕾忒刚一坐下,便看到那一身艳红长裙礼服的女神朝自己这边礼节性的笑了笑,随后吩咐守在门口的男侍:

“好了,传餐吧。别让王和王妃等太久!”

男侍应声走出去,没过一会儿又返回来,站在原先门口的位置上。

他身后跟着一列男仆,每人手里端着一例菜食,或佳肴或酒饮,样式各有不同。

将菜品在桌上摆好,这列传餐的队伍便离开了。餐桌边的随侍跟上来为落座的三位神祗倒酒布菜。

这一餐还算丰盛。

主菜有蜜乳煎鱼、生扒松鸡、炙烤猪脊、碳烤羊排。配菜分别是奶酪茄派、水晶沙拉,主食是全麦餐包和白饭。饮品有两品淡酒和果浆。

“来!都举杯吧。为今天彼此在黑暗神殿的团聚干一杯。”

德莫斯率先端起手边盛满美酒的宝石金杯,卡蕾忒和卡利也纷纷举起酒杯。

卡利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卡蕾忒殷勤举起杯:

“之前为了暗族利益,卡利对王妃有诸多冒犯不恭,如今既已成为一家,还请您既往不咎,多多海涵。”

言毕,卡利轻扬一侧嘴脸,勾出一个疏狂隐露的笑容。

卡蕾忒不由得凝聚眸光盯着卡利一阵揣度。也就是在这一时刻,她恰巧捕获到那两点自对方澈紫双眸最深层划过的凌厉锋芒。

“姐姐,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好吗?”

德莫斯看出卡蕾忒的局促,又一次出面为她救场。

他只向卡利看了一眼,就正色道:

“一直以来我在人界过多繁忙,无暇顾及族中事务。多亏你留在次元替我照顾打理,是我该好好谢你。”

“王如此说话卡利实在难当。无论如何您和王妃回到族中就好。您不在神殿里居住确实太久了,这次元也越发清冷,卡利纵使想要悉心维系,无奈也会因寂寞而感觉力不从前呢!”

卡利完毕转头看向德莫斯,凌势目光忽而变得怅然。紧紧跟随她这一神色变化发生明显改变的,便是这餐殿内的气氛。

瞬间,空气中似乎暗自涌起一股强势的压迫力,搅得在场的众位神祗内心再难安宁。

就连随侍从们也只得静静低头站立,不敢轻易发出任何声响。

德莫斯没再跟话,俊朗的面容转入沉默的表情中,似乎完全没听见卡利那别有用心的语句。

端起酒杯又喝口酒,他垂下眼脸摆弄刀叉吃起东西来。

卡蕾忒也不再理睬卡利,捏起汤匙在盘子里搅动一下,舀了勺肉汤送进嘴里。

骤然,她脸上的表情绷住了。然而这小小的神色变化却被坐在对面的卡利牢牢捉在眼中。

“不和您胃口?”

手腕轻摇着掌中的酒杯,她笑着问卡蕾忒,红唇浅动间充斥着淡淡的嘲讽。

德莫斯听后,立马关切地向卡蕾忒询问过来:

“怎么了?不好吃?”

“没…没有……”卡蕾忒把嘴里那口凉汤咽进肚里,,慌慌张张回答他。

“那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吩咐下人们去弄。”

“不用了。”

老实说,这道肉菜浓汤味道不甚理想。品色不仅清淡无味,温度几乎是冷的。

卡蕾忒本能觉察到此刻的卡利对她的表现并不如在神殿外面刚见面时的友好。

她委婉谢绝德莫斯的提议,对他解释道:

“真的挺美味。我只是觉得…汤不太热,不习惯而已。”

“王妃有所不知,这时候正值次元风猛,从伙房传菜到这餐殿的一路难免会被灌入神殿的冷风吹到,因此不是很烫。还有,黑暗神殿定期虽有人员被分派到人界买办生活物品,但种类有限,必竟比不得身在人界的齐全,还望王妃将就将就。”

卡利说完品酒,犀利眼神始终盯在卡蕾忒神色异样的脸上。

见她依旧不肯过多说话,微微轻笑后像是在自语:

“反正从神代~开始我和王相互扶助在这种环境中共同生活,早就已经习惯了……”

卡利的眼角余光看到德莫斯举目朝她瞪过来,连忙住了口。

此时,卡利心里自然而然生出一种优越感,她清楚已经没必要再对卡蕾忒继续说下去,想必自己刚才那番话已经给对面小女人的心理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就在卡利说话针锋相对的那时,卡蕾忒眉间浅浅动了一下,轻细如清风抚过河面时带起的点微涟漪,仅仅一个波动过后便快速在整张精美的脸面上散开了。

她依旧不语,含着温润的笑意静静坐在副主的餐位上吃着盘子里的食物,神色淡然。

第二十章 像是母亲

卡蕾忒赶在德莫斯与卡利之前用完午餐,先一步和阿黛反回了寝宫。

她刚走远,德莫斯就把手中酒杯按到餐桌上,一脸不悦。

“何必呢?我们才回来,你就故意惹大家都不痛快。”

听到他抱怨,卡利柳眉弯一弯,眯了眯紫晶眼眸笑道:

“你们还不是在人界混不下去了,才想到回来……”

“姐姐!如果你觉得我和卡蕾忒碍眼,过两天我可以带她离开!”

卡利绝艳的容颜终于显出一丝慌乱。她扁了扁朱唇,表现出平日少有的幽怨,用听起来委屈又酸楚的语调反驳德莫斯:

“我有说过你们两个碍眼吗?这神殿是你的,她又是你执意娶回来的女人,我能说什么?我不过就是你的臣子,你的奴仆。在你眼里,我对你的付出,对暗族的付出,全部都是一厢情愿罢了!”

德莫斯无可奈何地伸出一只手对她摆了摆,示意她快点打住。

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为了躲避记者的困扰,自己绝不会做出带卡蕾忒回黑暗神殿的决定。一回来,卡利要么长篇大论的说教,要么像个怨妇那样唠唠叨叨没完,每次都会听得他头大。

“姐姐,我知道我欠你的。你放心,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你要报答?”

卡利突然长了精神,似乎逮到了德莫斯言语中的疏漏。一侧长眉高高挑了挑,她阴险笑道:

“好啊!如果你诚心想要报答我,就马上让卡蕾忒解开宝石水晶球的封印!说不定,她自己早已对雅典娜宝石迫不及待呢!”

德莫斯被这女神祗狠狠将了一军,随即闭了口,英挺的俊容沉似止水。

决然从椅上站起,他将一对寒魄般冰冷却锋利的目光直直逼视神色得意的卡利,欲言又止。

又一刻,德莫斯撇下卡利举步离去。

孤独静坐在餐桌旁,卡利敛起冷傲的笑颜。

烛火忽悠的光亮笼罩下,拥有象牙肤色的她看上去更像是阴森古堡里陈年的蜡像。

视线平移,最终落到对面空荡荡的副主餐位上。卡利狠狠咬紧银牙,目光更为毒戾。

——

寝宫里,卡蕾忒坐在梳妆台前。

她的身后站着掌司侍女阿黛,正动手为她取下别在她金色秀发间的宝花珠冠。

阿黛一边认真工作,一边朝化妆镜中的卡蕾忒望望。略作思忖,她最终还是开口劝慰道:

“王妃,您不用在意卡利女神的话。她天生就那样。再说,一个女人长期待在同一个地方哪也不去,再好的性格也会慢慢改坏的。”

阿黛的确是个称职的掌司侍女,心思不仅很细密,而且极善于察言观色。

方才她就在餐殿里伺候着,完全听得出卡利对自己女主人说出的话句句夹枪带棒。

这也难怪。

卡利一向心高气傲,次元的前生今世里,能够统治暗族一众侍从的女神祗也唯有她一个。

尽管这么多年来黑暗之神人前人后一直将她尊称为“姐姐”,可她那颐指气使的神奇模样却让下人们一早把她当做了黑暗神殿的女主人。

如今,黑暗之神突然从外界带回来另一个清水芙蓉般娇俏秀丽的女孩,而且一上来就把她的餐位安排到副主位,任凭谁都能想象得到心志高傲的卡利女神心情该有多么糟糕。

如今,仅仅以言语上的冲撞对待敌人对于血之女神来讲确实也算是给对方最轻的惩罚了。

此刻阿黛看到自己的女主人一回到寝宫就变得沉色缄言,心里猜着她肯定是为卡利的不敬蕴气呢。

阿黛猜对了。

卡蕾忒此时郁郁寡欢的原因确实是为卡利。但是,她心里倒不是在生气,反而多是些失意与不甘。

德莫斯曾经很肯定地说过,她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可是当她面对卡利,面对她凌驾于自己之上的那份强争势头的时候,自己的反应居然会很迟笨。

当时自己脸上的淡定笑容完全都是体面的伪装,实际上内心里已是一筹莫展,丝毫拿不出在人界自己对付那些疯狂记者时挥手便可遮天的胆识和魄力。

也许,自己潜意识里已经认定卡利论气势论资格,都比自己更像是这次元空间的女主人——

“阿黛,卡利…从神代…就一直追随黑暗之神吗?”

收回胡思乱想,卡蕾忒轻声向掌司侍女问过去。同时,她将涣涣的眼神朝镜中的自己望了望。

镜子永远不会说谎,永远只会反馈最真实的画面。此刻,这面镜子里映出一副卑微紧张的面孔,那才是自己!

“啊?是啊。”

阿黛回答一声,手中拿了枚象牙发梳一刻没停为卡蕾忒理直一头浓密的发丝。

“阿黛的上一世就是千年前的神代了。王离开圣山的时候,身边只有卡利女神。在次元安置最初,她确实帮了不少忙。托建神殿,构筑次元防御结界,冥河引水等工程,仅靠王的神力源根本吃不消。这一世的王具有人类身份,多在人界忙着他的事业,神殿这边几乎是卡利女神照应上上下下……”

阿黛一边忙着工作一边解释给卡蕾忒听,碧色的眼眸不时往镜子里卡蕾忒的脸上瞅几瞅。

卡蕾忒的表情依旧平静。

头发梳好了,阿黛把梳子放回梳妆台上的木格小抽屉里。回头见女主人还是端正坐着,样子好像是在出神,又似乎不是。

阿黛脸上微微露出犯难的神色,心中暗道:

不好——

女人天生有种“小心眼”的毛病,聚在一起就好争风拈醋。

她相信自己身前的这个王妃不憨不傻,肯定能察觉到黑暗之神与卡利之间那种极为微妙的关系。

阿黛左思右想,稍稍欠下身接近卡蕾忒,陪笑脸道:

“王妃,您不必担心。王和卡利女神一向相敬如宾,他们两个不过就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对于王来说,他敬重卡利女神的豪气,视她犹如…母亲,对!就是那样神圣的母亲!”

“母亲?”

卡蕾忒惊惑地重复着阿黛的话,感觉她的解释简直太别扭了,忙转头看向她。

这一动作顿时教那行事小心喏喏的掌司脸色更加难看,显得甚为惶恐。

卡蕾忒发现这可怜女孩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微的汗粒,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一直在为她的主人着想,所有不懈的努力,都只为开解主人,让主人宽心。

“谢谢你,阿黛,我真的没事。真是难为你了!”

卡蕾忒对掌司释然一笑。

“我说的都是实话,王妃。”

阿黛再次解释着,一只手不自然地抬起来,迅速抹了抹额头。

“好了,我们出去走走,我还不困。”

也许是被这掌司的真挚感动,卡蕾忒心情稍稍好转。

她站起来,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

“啊?现在?可是…王就快来了。”

“走吧!”

卡蕾忒爽朗说着,散着一头顺直的金色长发走在最前面。

“王妃…等等阿黛!”

阿黛见叫不住她,急急抓了件披风拿在手中,追了出去。

卡蕾忒由掌司侍女阿黛陪伴登上黑暗神殿的最高处——祭祀露台。

这处所在位于黑暗神殿东侧配殿的第六层顶层,是全神殿里唯一没有大门阻隔,而与次元空间直接贯通的地方。

从百米高的石拱走出便是露台区域。

神代,提坦神祗对大小节日祭祀极其重视。每逢祭典之日,神祗们都会严格按照相应的吉时举行相应的仪式。

黑暗神殿的“祭祀露台”,顾名思义,就是德莫斯率领暗族侍众举行族内祭典的场所。

这是一方千平米见宽的石台,由一块块颜色灰暗的大理石方砖砌建而成。

在露台外面,连通黑暗神殿的过道石拱两旁各有一座巨型长颈翼龙石像,形态利齿环眼张牙舞爪,那便是镇守露台的圣兽。

石拱正对面的那端露台边缘立着一对雕花云石石柱,高度不详。

因为神殿内烛火射出的光线亮度毕竟有限,故而只能照亮这对石柱的下半段,而高耸的上半段却不知伸向了哪里,似乎没入了无垠的次元黑暗之中。

“王妃,别在向前走了,留神脚下!”

穿过连通过道的石拱,阿黛停在石拱右侧的圣兽石像旁。看卡蕾忒还没止步,急忙提醒她。

王妃初来乍到,对黑暗神殿的环境还没完全熟悉。

这地方光线暗,她生怕她的主人会一不留神迈出露台的边界,失足坠入次元空间中去。

虽说王妃是神族血统,肯定能在那虚无浮游空间里施展定身立足的本事。可那失足的责任,自然是要她这个作下人担负的!

“没关系,在那边等我。”

卡蕾忒头也不回地对侍女说完,在距离她十米之外的地方停住身形。

微微举头,她放眼望向浩瀚的次元时空。

异次元就是镜子的反面!

面对无边无际的漆黑色彩时,卡蕾忒便对这个神秘莫测的空间产生出这样凄戚的感觉。

如果说,奥林帕斯圣山的世界是光鲜亮丽的,海王的海洋世界是富贵辉煌的,那么那些画面正是镜子正面所展示出的色彩,能够带给人们的都是欢乐。

然而异次元就是镜子寂寞的反面世界。没有源头,没有尽头,与正面的炫彩多姿相比永远暗淡无华,所呈现给人们的只有永远的感伤!

此时,卡蕾忒感觉这黑暗的颜色仿佛具有生命,自己看着它的同时,也正是它在看着自己。渐渐地,自己的身体仿佛已经与它融和……

耳边是奇异的次元风响,呜呜咽咽如阵阵凄苦的嚎啕,就像是大悲大难的人们发出的凄厉呼救。

阴冷的风愈来愈勐,好像冰利的尖刀刮在卡蕾忒皮肤细腻的脸上,教她透不过气来。烈风自她周围欺身而过时,又毫不留情翻卷着她此时显得单薄无比的玻璃纱裙。

第二十一章 妒情蔓延

在来露台的一路上,卡蕾忒已经从阿黛口中略略了解到在次元空间里区分作息时间的方法。

每逢人界正午十二时、下午六时和午夜零时,都是冥府的亡灵领路者从人界集中引领亡灵们进入冥府的固定时辰。这时候那条通往冥府的次元通道便会大开,也就是那个时候,次元的风都比平时刮的更为猛烈。黑暗神殿便是以这三个时辰来安排作息。

如今,若不是切身实地接触到这样一个世界,卡蕾忒根本不会从自己心底最深的角落油然生出这等的悲悯的感情。

她没想到世界绚丽的一端竟会有如此没落荒芜的空间,更无法想象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来的生命,需要经历怎样的磨难。

卡蕾忒终于明白自己刚来人界遇到德莫斯时,他会表现出苦大仇深的原因。

如果在这样一个贫瘠的时空中生存一世的话,就算内心再强大的神祗,都会被它绝望的黑色逼疯!

神代,他被逼迫到恶劣的次元生存却没有自生自灭,恐怕支撑着他存在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仇恨——

悲叹之河,怨恨之河……

心中再次默念着冥府两河的名字,卡蕾忒像是领悟到了什么。

虽然她不清楚德莫斯是不是有意选择了冥府的这两条河引入黑暗神殿。也许每天喝着这两河的水,用这两条喝水沐浴的话,似乎都像是他对自身的一种警醒,要他的胸膛时刻燃烧着对奥林帕斯神祗们的憎恨之火。

卡蕾忒望着如夜般无止无休的时空,眼中泛上一许温热。她好像在此时此景中亲身感受到了德莫斯的绝望和不甘。

还有另一个支撑的德莫斯的力量,那便来自于卡利。

正如侍女阿黛所说,卡利是从神代便一路追随德莫斯来到黑暗神殿安身的女神祗。

卡蕾忒不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孩,她完全明白能让一个女子忠心伴随一个男人,就算在他最为失意落魄的时刻,就算令她抛舍自身最为宝贵的青春也在所不惜的理由。

尘世间无论男女,无论神祗或是人类,被爱,总有他或她值得被爱的因由。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微妙,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突然之间,卡蕾忒不再对卡利心存怨恨。

栖身在这被世界遗弃的空间中,支撑着卡利存在下来的力量也就是是德莫斯,这才是真正的相互扶持,互不抛弃。

这一世,却是自己夺走了德莫斯,夺去了卡利顽强存活于黑暗次元的信念——

阿黛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看去正是德莫斯。

“王……”

她正要恭身下拜却见德莫斯摆摆手,然后又曲指贴到唇边,对她发出轻“嘘”的声音。

阿黛会意,赶忙不再出声。

德莫斯拿过她手中的披风,朝卡蕾忒慢步走过去。

卡蕾忒正对着茫茫次元聚精会神,完全没注意到背后的变故。

沉沉叹息过后,她无力的垂了头。

脚下的方砖已有很长的年头,砖体表面不仅粗糙不平,更纵贯着条条道道宽窄不等的裂亘。

借助昏昏烛火之光,卡蕾忒注意到就是在这些年久方砖的裂亘中,不知何时居然冒出了斑斑点点的墨绿色。

她好奇地蹲下身,用手指去触碰那些绿色,顿时摸到一股湿湿滑滑的感觉。

是苔藓——

卡蕾忒按耐不住心中的一丝欣喜,眉目之间绽开明媚的笑颜。

“阿黛,我竟在这个神殿里发现了青苔……”

她自顾自说着:

“瞧,生命力多么顽强的小东西。有了它,这个时空的颜色便不再只是黑色……”

一只温暖的手掌扶住她,将她的身体轻轻搀起来。

熟悉的气息,坚实有力的手臂,完全不是来自阿黛。

卡蕾忒侧头看时,德莫斯已经将手中的披风罩在了她的身上。

“风大,小心着凉。”

他对她声音柔暖地说着,却看到她的脸颊挂着尚未风干的泪迹。

他伸手过去,拂过她的脸,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心疼不已。

“别担心,我和卡利之间没什么……”

他态度显得极为认真,边说边审视卡蕾忒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

想必她的忧伤正是源于卡利在餐桌上别有用心的言辞。为免妻子因为无谓的烦恼而落泪,德莫斯认为马上解释清楚才是当务之急。

卡蕾忒浅浅摇了摇头,突然一头扑进德莫斯怀中。

这次,是她展开双臂紧紧环着他。

“德莫斯,我从没想到异次元的环境居然这么恶劣!神代今生,这么多世纪,你…你……”

卡蕾忒并不因为受了卡利的气而落泪。

她伤怀是因为德莫斯,因为对他在次元的疾苦感同身受的痛!

她实际想付他说:你受了太多苦!

然而话到嘴边,她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神代,害他被逐出圣山来到这次元栖身的,正是她啊——

德莫斯却完全明白卡蕾忒在吞吞吐吐之中未及表达出来的语意。

他搂住她,诚挚安慰道:

“噩运都已经过去了,卡蕾忒。正如你所说,青苔之色可以点亮次元的黑暗。而你,也可以将幸福带入我的生活。”

卡蕾忒从德莫斯的拥抱中脱身,举首看向他,只见他俊朗非凡的容颜在这时泛出释怀而轻松的微笑。

在他的笑容笼罩下,她的心情不再沉重。

“黑暗神殿的条件是艰苦了些,有些地方也很恐怖,怕不怕?”

德莫斯的目光凝在卡蕾忒脸上,温情脉脉向她发问。

“不,不怕!有你在我身边,我不怕。”

她望着他决决回答,眼神和坚定不移的内心一样顽强。

德莫斯弯唇又笑了笑,再次拥紧卡蕾忒,低头久久吻住她。

阿黛看到一对主人拥抱热吻的场面后露出欣然的笑脸,随后转过身想要避避这激情的一幕。

双瞳在映入背后那抹红色影子的一刻骤缩,阿黛心头猛然惊悚。

不知何时,血之女神卡利已静悄悄站到她的身后,此刻正目不转睛看着前方露台中央那两个紧密贴在一起的身形。

卡利脸上,平静的五官慢慢挪移,变得越发扭曲,越发可怖——

——

卡蕾忒与德莫斯在黑暗神殿中又度过两日时光。

这期间卡利很少与他们碰面,就连一日三餐她的身影也没再在餐殿里出现。

这样,卡蕾忒的内心放松许多。

不管怎么说,只要卡利在的地方,气氛总会或多或少显得有些紧张。

卡蕾忒说不清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或许,是那血之女神天生长有人类说的“瘆人毛”吧?所以任何见过她的人或神祗,都会有种骇怖无比的感觉。

诺亚随德莫斯进入次元后只呆了一晚,便于第二日早早返回了人界,替德莫斯盯紧人界诸多事务。

这天午休刚过,德莫斯就在神殿里见到刚刚回归、还未替下一身仆仆风尘装扮的近侍。

这次回来,诺亚为德莫斯带来消息,他在人界入股的金矿开采即将召开紧急的股东大会。

德莫斯不得不抽身再往人界走一遭。

考虑到卡蕾忒这时候正是被新闻媒体紧追不放的对象,德莫斯决定还是把她留在次元,并将自己的近侍诺亚也留在神殿里,自己则孤身赶回人界。

卡蕾忒吃过早饭便送走了德莫斯,不出意外,他会在晚餐开始前返回次元当中。

在黑暗神殿打发时间对于卡蕾忒来讲相对困难些,尤其当德莫斯离开她时。

阿黛很会讨巧,看出女主人在寝宫里呆得烦闷,就找来好几套不同款式和颜色的礼裙,邀卡蕾忒依次穿在身上试过。

尔后,又拉她坐到梳妆台前,为她变换梳整出很多样式的头型。

这么一折腾,不知不觉一上午的功夫过去了。

卡蕾忒心中欢喜,庆幸自己身边能有阿黛这么贴心又勤快手巧的侍女伺候着。

欣慰和感激之余,她把妆屉里面的首饰和珠宝全拿出来,让阿黛选了一些喜欢的赠了她。

午餐卡蕾忒没去餐殿享用,而是让阿黛吩咐下人端了些食物送到寝宫里简单吃过。

不时有次元风贯入神殿,势头渐猛。阿黛说,人界很可能将有一场特大暴风雨,因此这次元的风才会比平时里的更为潮湿,稠厚。

卡蕾忒拿来从人界带来的几本书籍,随手选了一本读起来。

阿黛见状,在主人阅读的砌花石桌上多添了两盏黄铜烛台。

六点明黄的烛光左右摇摆,在风的带动中曳动不止,很快便晃疼了卡蕾忒的双眼。

她无奈抬起头,揉揉酸胀的眼睛,愈加烦闷无比。

一阵清晰有力的脚步由远及近,随即在卡蕾忒的寝宫外面止住。

阿黛朝门口张望一眼,便含笑回禀女主人:

“王妃,诺亚来请午安了。”

“请他进来。”

卡蕾忒闻言合起书,说话的同时目光也转向门外。

诺亚一身规矩的黑色男侍制服,足登哑色黑皮鞋,自身白净皮肤和一头整齐的短发在这身利落的装扮中越发显得精神纤俊。

随阿黛进殿后他快步走到石桌前,弯曲单膝对卡蕾忒恭敬地参拜。

从前,他大半时间和精力一直忙于为德莫斯打理人界事务,随主人回次元的机会并不频繁。

然而一旦回来,他都会在午饭和晚饭后给他的主人黑暗之神请安。一是问候,二是主动请示,看看主人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吩咐他做的事情。

如今,德莫斯要他留在黑暗神殿照应卡蕾忒,所以他对她也奉行了这种请安的习惯。

“不必客气,快请起来吧。”

卡蕾忒对诺亚温和吩咐一句,待他从地上站起,又说道:

“你来得正好,陪我和阿黛出去转转。刚刚吃过饭,我还不想马上睡觉。”

卡蕾忒正闷得无处打发时间。

她确实不想惯自己吃饱了就躺下午睡的毛病,这样很容易变胖。

而且,此时次元浓湿的风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刚换上的长裙都像打湿的纸一般腻腻贴在她的皮肤上,使她呼吸不畅。

黑暗神殿那么大,随便四处转转就可以消耗大量人类说的“卡路里”。说不定转着转着,德莫斯也就回来了。

就这样,卡蕾忒在诺亚和阿黛的陪同下从寝宫走起。

因为她的寝宫位于黑暗神殿主殿第六层,也是神殿的最高层,于是他们三个便从这最高一层开始围着主殿转悠。

果然散步的方法相当有效。

走着走着,卡蕾忒就觉得从早上到中午吃进肚子的一堆食物好像全被溜没了,胃里不再有涨满的感觉。

主仆三个有说有笑之间,已经逐一走过主殿的各个楼层。

行走着,卡蕾忒对眼前的路径记忆越来越清晰。

这条路,竟是通向了那个地下密室——

第二十二章 风雨欲来

盯着眼前地下密室的花纹石门,卡蕾忒被自己脑中跳出来的判断惊得心中一颤。

似乎像是鬼使神差般,在紧张的情绪中,卡蕾忒居然催快了自己向前的步伐。

终于,路的尽头展现在她的眼前。

记忆中的雕花石门出现在正前方,两旁依旧是多名把守的黑衣侍卫,一切没有丝毫的改变。

“王妃,我们回去吧,没路了。”

阿黛在卡蕾忒身后及时提醒,声音听上去有些怯懦,似乎对这地方心存忌讳。

“哦…好…”

卡蕾忒嘴上回复,目光却还滞在前方的砖地上突兀的石门,一动也不愿动。

此刻她心中忐忑,脑中不停盘旋着一件事,那就是宙斯交付的任务!

德莫斯说过,雅典娜宝石就在这所密室里。此时他不在神殿,这像是绝妙的机会。

可是,假如就此下手,我也将永远失去德莫斯,永远失去和他再在一起的机会……

卡蕾忒身形僵僵地站立着,心绪全被踌躇和矛盾搅乱。

雅典娜宝石固然重要,快刀斩麻完成宙斯的任务搭救柏修固然重要,可是,自己和德莫斯的感情对此刻的她而言,似乎更为重要——

“您好像对暝阁很感兴趣?”

背后突然传来清晰洪亮的雌音,霎时将卡蕾忒纠乱的思绪拉回僵僵的躯壳。

卡蕾忒正要回身,血之女神卡利已经走过诺亚与阿黛身体之间的空隙,朝她迎面而止。

距卡蕾忒一步之遥时卡利停身止步,一对灵利的紫色明眸朝对方脸上惊甫未定的表情以及一额头的冷汗瞄了几瞄。

眯起双眸,卡利桀然冷笑,笑容显得十分怪异。

“王妃是想进入这地下‘暝阁’看看吗?”

卡利声音阴沉地说完,两眼之中的厉芒更盛一重,好像斡鹰般瞬间紧紧猎视住卡蕾忒的惶愕神情。

“不…我没有。我只是走出寝宫打发时间,四处随便转转而已。”

被卡利用锐利的目光逼得快要抓狂,卡蕾忒慌慌张张后退一步,想要赶紧离开。

“别急啊!”卡利侧身截住她,笑容更为冷艳,也甚为蛊惑。

“德莫斯曾经告诉你,这‘暝阁’是藏纳雅典娜宝石的绝密重地。你难道就不好奇,真的不想和我进去看看吗?”

“卡利女神!王有吩咐,如果王妃想要入阁,需要由王亲自陪同!”

诺亚本能感知到危机,上前几步肃然阻拦卡利。

“住口!你不过就是德莫斯圈养的一条狗,没有资格命令我——”

卡利勃然起怒,瞪圆了气得烧红的两眼对诺亚叫骂一句。

诺亚一张俊白的脸上闷出一片紫红,虽然气愤,也只能本分隐忍着。

卡利随即伸出一段莲藕玉臂,牢牢逮到卡蕾忒的一只手腕。

“王妃……”

一旁的阿黛惊得花容更色,眼看自己的主子就要吃亏,也冲上来。

“啪”——

一记脆响过后,阿黛细嫩的脸颊多出一个五指红印。因为卡利用力过猛,那姑娘唇角已经渗出一道鲜血。

“卡利,你太放肆了!”

卡蕾忒忍无可忍,终于运足气势愤然回敬对方一句。

辱骂德莫斯的近侍,又动手打了自己的掌司侍女,卡蕾忒明白卡利这种做法分明就是对自己威严的挑衅。

真是万万没想到,德莫斯刚离开次元,这血之女神就按耐不住嚣张凌势的气焰了!

卡利在卡蕾忒烬燃盛放的怒火中高傲地挑了挑眉角,毫不掩饰对面前这小女子的鄙夷之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盘算什么,卡蕾忒!”

她把脸凑上来,不屑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有这两个相互撕扯的女人才能够听到:

“你是为了雅典娜宝石才傍上德莫斯,你可以欺骗他,却骗不过我……”

“你……”

卡蕾忒无言以对,内心虚跳加速。

寂静却紧张的空气中,这“嗵嗵”的心跳声似乎越响越大,也越来越急,变得诡异非常。

“不想我等会向德莫斯拆穿你,就随我一同进去!”

卡利收起得势的笑颜,语锋冰寒地厉声对卡蕾忒说完,便拉着神情恍惚无措的她朝石门的位置疾走过去。

卡利拉着卡蕾忒走到石门边缘,对把守的侍卫使个眼色。

侍卫们很惶惑。

他们都知道能够自由进入这“暝阁”的神祗唯有黑暗之神与血之女神,谁都从未得到确实消息,认定神殿的王妃也可随意出入这所地下密室。

眼前,卡利竟用手拖拽王妃而来,而且势头汹汹。

“开门啊!废物——”

快步走上来,见侍卫们毫无反应,卡利又提高嗓音骂了一句。

自那日与德莫斯不欢而散,卡利便暗暗谋划。

她内心清楚,德莫斯已经完全爱上了卡蕾忒,根本无心再想复仇的事。又或是,他对卡蕾忒的爱化解了他对奥林帕斯的恨!

无论怎么理解,总之如今的他根本不想再让卡蕾忒去解开水晶球的封印取出雅典娜宝石。

露台上,德莫斯和卡蕾忒甜腻的激吻、亲密的依偎再次刺激了卡利。

她从未见过德莫斯对哪个女人表现出那般浓烈绵软的温情。

卡利认为,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德莫斯做不到的,她完全可以等到机会成熟时,在他背后偷偷进行——

今天德莫斯有事去了人界,把他的小娇妻留在了次元里。她暗自匿于卡蕾忒寝宫左右,又尾随她一路,不想她竟自己跑到这暝阁密室附近。

卡利认为,此时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石门旁边,一个侍卫局促地望了怒火中烧的卡利一眼,却也不敢怠慢。于是侧身伸出双手扶住身旁的一座仙女石雕,两腕以顺时的方向用力转动石雕的底座。

这石雕正是暝阁密室石门的启动机关。

当那黑衣侍卫转动石雕的基座,也就等于打开了石门。

“咯~咯~嘣”——

一记缓慢而沉闷的响声从石门的位置发出,紧接着,在场一众脚下的砖地开始摇摇震颤。

阵阵厚重的灰尘自雕花石门的四个笔直边缘喷得老高,弥漫在石门上方的空气中。随着人们韵律均匀的呼吸,这些微尘肆意钻进他们的口腔及鼻孔中,引得他们咳嗽喷嚏接连不断。

硕笨的石门向更深的下方凹陷几米后,长行的两边便合入石槽。接着,这巨大的石门被机关缓缓推进密室入口的暗格中。

众目睽睽下,密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正是无尽的黑暗,在这静籁而寂寞的颜色之中,一排排延伸向下的石阶隐约可见。

这是卡蕾忒头一次与这神秘所在如此接近。

雅典娜宝石就在里面——

头脑中一闪而过的正是这极不安分的念头。不知为何,卡蕾忒心中竟在这个时刻兀自生出一许贪婪。

卡利不动声色地侧目看向身边的卡蕾忒,即刻便在她那惊讶万状的娇俏容颜中轻松截获到一丝刚刚展出头脚的痴迷。

卡利不觉微微翘起一侧嘴脸,做出一个凉淡的冷笑。

也正是在这一刻,她松开了卡蕾忒的手腕。

从一名黑衣侍卫手中接过烛台,卡利轻轻推了推卡蕾忒的细软腰肢。

“走吧王妃,随我进去看看!”

卡蕾忒一刻踌躇,光华烁烁的眸光仍直勾勾盯着前方那片暗色。

前面,那黑洞洞的未知空间似乎有种神秘莫测的魔力在诱惑着她,吸引着她,使她变得更加凌乱、狂躁。

那种起伏难定的情绪就如雨后的蒲草一般瞬间横生猛长,毫无节制地占据了她那颗紧张不安的内心。

卡蕾忒深深呼吸几下,居然顺从地迈开脚步,跟在卡利后面一步步走下密室的阶梯。

诺亚眼睁睁看着暝阁里的漆黑一点点吞没了前方两个女神祗的身影,不觉一阵揪心。

他能猜到卡利将卡蕾忒带入密室意欲何为。

德莫斯之所以将他留在黑暗神殿,就是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卡利会对自己的妻子有所为难,要自己的部下留在次元中照应一二。

看眼下情形,更糟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然而能治得住血之女神的疯狂行为的神祗,只有黑暗之神——

“阿黛,你在这边盯着,我找王回来!”

对卡蕾忒的掌司侍女说着的同时,诺亚已经迫不及待原路折返,飞奔而去。

阿黛答应着,朝敞开的地表石门望了多眼,始终不见女主人走上来。

因为身份所限阿黛不敢贸然进入密室,又看看两旁侍卫们严肃的整张脸面,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石门旁不停转步。

暝阁内,卡蕾忒被卡利带着早已越过重重流苏刺绣的帷幔,抵达了中心处的一方石桌,随后她们两个面对面落座。

卡利将手中烛台放到石桌一边,也不过多浪费时间,伸手掀开方桌正中的黑布,露出在绢布的黑色遮盖下凸出的稀罕物件。

神圣矍亮的光芒一泄千丈,瞬间便抢了桌上烛火点滴的微光,为这所僻静幽暗的空间带来白昼般的芒亮。

不出卡蕾忒所料,这奇异的圣光正是来自雅典娜宝石,它依旧像她当初在Terra Maris 咖啡厅里所见的那样,竖立在通体浑圆的水晶球里,边静静自转边恬括沉睡着。

第二十三章 真相残酷

暝阁里面,卡蕾忒平心静气地低垂了眼睫,向被镶宝的绞丝黄金三脚架高高托起的水晶球里面望了一眼。

即刻后,她移动视线,停在卡利满面嚣张的神色上。

“这是什么意思,卡利女神?”

向对方平静发出疑问的同时卡蕾忒居然暗恨自己的可恶。

明明自己的企图已经暴露了,可还是要在对方面前佯装镇定,抵死不认。

次元风不断从密室敞开的入口灌进来,潮热压抑的气息使谁都感觉不舒适。

卡利眯了眯紫眸,微微扬起两片娇艳红唇,笑容阴沉。

“你和德莫斯走到今天,难道不是为了这宝石?”

卡利将微缩的双目兀然睁大,犀利眸光直视卡蕾忒的面不更色,眼神充满笃笃肯定。

单独和她面对面时,卡利不再对她口称“王妃”,更可对德莫斯直呼名讳。

“你…胡说什么!”

卡蕾忒内心猝然收紧,声音微微哆嗦着反驳一句。

“不是这样?那你跟他是为了什么?是什么理由让之前对他诸多不从的你突然改变主意留在他身边?难道仅仅是为……爱情?”

卡利侧一侧头,目光依旧盯紧卡蕾忒,说话的声调时高时低,听上去甚为戏谑。

“我选择他,自然是因为爱他……这种事,不该由卡利女神过问吧……”

卡蕾忒紧张得攥实了两拳,硬邦邦回敬道,底气却显不足。

卡利笑声更加肆无忌惮,一双紫眸放出阴毒的目光,就像是最猛烈的毒药。

卡蕾忒也只是与她那狠戾的眼神接触一下,便似是中了毒一般,瞬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你爱他?…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你什么意思……”

卡蕾忒被卡利锋锐的眼神逼得难受,浑身像是被重压挤迫,不知不觉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渗出的细碎冷汗眨眼已变得豆大。

“我想德莫斯还没将你和这宝石的联系告诉你吧?”

卡利阴声对卡蕾忒发问。

水晶球内,通透明蓝的雅典娜宝石流动着烁目清晰的火彩,水纹般波舞的光辉自卡利像被雕刻出来的精致颚骨下方自上射出,使她性感艳丽的五官在此时蒙上了一层阴郁恐怖的面纱。

次元的风势越涌越疾,不断蹂~躏着桌上微弱的烛火。三点苍黄的光亮在风的大肆席虐中扭转跳动着渺小的身影,做着无助的反抗。

卡蕾忒完全不知所以,鄂错中她全神汇聚,认真听卡利继续说下去。

“提坦至宝雅典娜宝石落入德莫斯手中时已被不知名的神祗封印在水晶球里,而解开封印的关键就是你——卡蕾忒!你真心爱上德莫斯,便可解开这水晶球的封印,而德莫斯就可取得宝石,得到它的强大力量,一举击败宙斯取得下一任的天空支配权。”

卡利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不仅语音清晰,语速尽量放得最慢,将足够的时间留给卡蕾忒,教她好好揣度,细细分析。

“…卡利…你在说什么……”

待她全部说完,卡蕾忒早已呆若木鸡,两片娇唇麻木地一开一合,声音轻悠浑浊地问去。

卡利的每个字眼说得非常清楚,卡蕾忒也听得极为仔细。

听完她怨毒的陈词后卡蕾忒瞬间全身像是被石化。

得意之色在卡利脸上暴露得更加一览无遗。

缓缓敛起冷寒的鄙笑,她朝已无回驳之力的卡蕾忒翻眸瞥去,狠狠“哼”过一声后,继续残酷攻击道:

“之前,德莫斯之所以从海伦、从波塞顿手中一次次救你,完全是为宝石着想不得不出手。如今他对你百般讨好,也只是想要让你爱上他,为他解开水晶球的封印罢了!”

卡蕾忒只觉一阵晕眩。

卡利魅惑艳绝的妖容凉薄如水,变得再无丁点表情,在卡蕾忒眼前一刻不停打着旋转。

上身趔趄一下,卡蕾忒完全瘫靠在石桌前,两条腿仿佛变成无骨的烂泥,丝毫没有站起的力气。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使尽全力抬起头,对着卡利摇头质疑。

“是德莫斯亲口告诉我的!本来我担心你对他不利才派出海伦作为行刺你的刺客,后来又一斧几乎令你丧命。也就是那次,我得知了你和宝石的秘密,所以才会对你手下留情。卡蕾忒,只能怪你太天真太单纯了。也不好好想想,像你这种姿色的女孩,不要说提坦神族,就算在人类里德莫斯早就见得太多了,怎么可能只对你专情?一切只是为了暗族的未来,对你不过就是逢场作戏……”

卡利已经从她的座位上站起来,围着卡蕾忒桀桀战栗的身躯边慢步边轻屑地倾吐。

说到“逢场作戏”时,她将丰润的朱唇凑到卡蕾忒一侧的耳畔,极轻松地低声吐纳出那个词语,声调犹如一阵自由的凉风从对手耳边无情吹过,将那词语的残忍发挥到完美至极的境界。

“你以为奥林帕斯神祗真有那么智慧的头脑,居然使出小儿科的美人计?却不知人类有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操棋不慎反沦为棋子……”

随着每一字句被卡利斩钉截铁说出口,她心中的快乐也在不停攀升。

这个被德莫斯长期忽视、被爱情遗忘久远的骄傲女神,面对着萎靡伏吟的对手,嫉恨的内心终于浅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卡蕾忒已经完全说不出话,身子支撑在桌畔只会机械地摆头。

视线完全被卡利的两点紫眸撑满。

随着时间分分钟钟的流逝,那对紫眸里明净的华彩闪变不停,却越闪越沉,也越变越浊。

终于,随着又一阵狂风卷入密室,三点烛火之光被彻底倾覆。而卡利心底,也在火光完全消逝的那个时刻掀起一席更为残暴的浪潮。

她扑过去,两个手臂像是牢固的铁钳再次扯住卡蕾忒的一对玉腕。

“你不是说你爱德莫斯吗?好啊,切实表达你对他的爱吧!解开水晶球的封印!过来!用你的双手解开封印——“”

“不要!放开我!我不知道怎么做!我什么都不知道!放开!”

卡蕾忒惊恐中奋力反抗,想要从卡利两手的禁锢中撤回自己的两臂,因强烈刺激而变得绵软无力的身躯几乎被狂躁的卡利按倒在桌上。

“卡利!你住手——”

雄浑的声音带着无限忿恨从密室入口处响起,仿如暴雨来临前惊破天际的滚雷,瞬间止住卡利肆意无度的狂举。

声音的主人正是德莫斯。

某商务酒店的会议室里,德莫斯参与的金矿开发公司股东大会刚刚进行到一半,他的手机就发出阵阵焦躁不安的震动。

来电的人正是诺亚。

德莫斯感觉不妙。

这时候自己的近侍应该身处黑暗神殿,而次元时空里面根本不可能有手机信号。

能让诺亚那孩子不分时间和场合打来电话,只能说明神殿里出了十万火急的事情,他搞不定所以直接回到人界向自己呈禀。

德莫斯出了会议室接起来电,才知道血之女神居然瞒着自己在神殿里搞起了异常邪恶的事件——

德莫斯直接在酒店的某个隐蔽之处开启了次元通道,然后火急火燎赶往出事地点。

暝阁——

卡利闻声停了手,朝密室入口方向望去,刚好看到早已经入阁、此刻正立在最后一节台阶上的德莫斯。

她沉了脸,暗自狠狠咬牙。

明明就差了一步,自己就可以逼迫卡蕾忒解除水晶球封印。这下,绝好的机会再次和自己擦身而过了!

德莫斯从密室入口的阶梯疾步冲下来停在卡蕾忒面前。

惊天霹雳的打击令卡蕾忒完全失了魂魄,神智游离而恍惚,轻零如一纸干枯的树叶,飘飘然向德莫斯胸前倒去。

德莫斯急忙又赶上一步,舒臂扶住近乎瘫痪的她。

“卡蕾忒……”

德莫斯声色浅淡唤她一声,刻意压制自己心中惶然若惊的起伏情绪。

漆夜般的眸光流烁不定,始终都在她的周身上下辗转。深沉的眼神在这时卷起一阵漩涡,掀起无限痛惜的情愫。

卡蕾忒娇美的容颜已经找不出一丝润红的血色,全被干涩的惨白以及虚脱的冷汗盖实。

她艰难地抬动泪水婆娑的双眸,凝视眼前男人惊艳绝俊的容颜——

精剔的面庞上,一对寒眸依然幽深如暗夜之色,每每对她,倾注的感情却是烈火般的炙热;两片薄唇濡软而清晰,与她缠吻的那刻,吐露的尽是诚切的感动和温存。

这一切……全部都是他的心机,是他为达到目的的逢场作戏——

卡蕾忒的目光与德莫斯的刚刚承接在一起那刻,黯然的蓝眸里忽而燃起两点希望之光。

然而只一秒,那种对他的无尽感激之情便在她的两眸中化为了转瞬即逝的涟漪。

看着德莫斯,卡蕾忒的目光再次陷入一团阴沉的水雾泥潭里,变得恼恨,变得陌生。

她强撑着麻木的神经,一个字一个字的生硬发音像是从僵硬的唇齿间生生挤出来。

“卡利…她…说的是真的吗……”

德莫斯和她直直对视间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与恐惧,继而五官渐渐扭结。

他想对她解释,却不知一时间从哪头讲起。

“你说爱我…你对我好…就是要我爱上你,替你解开水晶球的封印…取出雅典娜宝石……”

卡蕾忒变得干涸的双唇剧烈抽搐几下,终于将问题挑明。

“…你…都知道了?”

德莫斯不想否认。

这秘密本是真相,更是他长期以来摒除不去的心病。

他如实承认后,内心不但没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与轻松,反而像是又被压上一层砝码,变得更沉更重。

话音刚落,卡蕾忒直视德莫斯的目光中,无尽无休的怨恨情绪已变得阴晦莫测。

阵阵凄然诡异的僵笑过后,她看着他黑色的眼眸,又一次走形的语调提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隐瞒?”

他的那双眼眸一度令她眷恋,令她神往不已。如今,她却无比痛恨他那双深邃无底的眼眸,痛恨那眸中波澜暗涌着的黑色。

“…我不想失去你……”

德莫斯直直看着卡蕾忒,声音幽幽回答她。目光婉转,盈纳的全是难以割舍的真情。

他不想再对她回避事实,也不想对她隐埋自己心底最真切的情感。

“骗子——”

卡蕾忒失声尖叫,身体突然长起一股蛮力,愤然将德莫斯推得倒退几步。

他急急站稳时,卡蕾忒已经奔跑着冲出密室。

第二十四章 撕破脸皮

卡蕾忒跑出密室以后,掌司侍女阿黛与伴随黑暗之神一同回归的近侍诺亚守在暝阁的入口,三位神祗的争吵声音频频从密室里面传出来,听得一众侍从胆战心惊。

看到卡蕾忒终于一脸泪相从里面冲出来,阿黛顾不上诺亚,紧紧跟在女主人的身后一路追去。

“王妃!…等等阿黛——”

诺亚脸色焦急地朝着她们跑远的方向张望一刻,又把头扭回,脚步始终滞留在密室外面,不敢挪动一步。

这恪尽职守的孩子在人界将黑暗神殿里的变故呈禀德莫斯后也即刻返回了次元。

刚进黑暗神殿,他便与主人回合。

伴随德莫斯赶来暝阁的一路上,他又向德莫斯细细陈述了卡蕾忒随卡利入阁的前前后后。

如今,诺亚必须守在密室外面,等待他的主人黑暗之神出来才能离开。

暝阁内,德莫斯黑沉的脸上阴云密布。被雅典娜宝石流映的火彩点亮的夜色双瞳直直瞄准神色坦然无畏的卡利,清澈的眼白被猩红如火的浓稠血丝张铺得严严实实。

“这下你满意了……”

德莫斯抬起一只手臂朝密室的入口方向指了指,语气沉痛地对卡利问了一句。

卡利足以倾城的妖媚容颜中透出一种教人气愤难耐的表情,似是晴空万里、云浅风轻般的清淡,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德莫斯胸腔里积累多时的无名火终于被她脸上毫不经意的神色点燃。伴随他那俊美面容上乌云起伏不定的翻滚,那股势头壮烈的火焰终于从他压抑的身躯里喷~泄爆发。

“说啊——这下你满意了是不是——”

德莫斯狠狠瞪着卡利,发出一记怒不可遏的咆哮。

暝阁内外恍如被引爆的炸药击中,在德莫斯暴跳如雷的声音中颤了几颤,抖了几抖。

卡利与德莫斯四目相对,两只紫晶水眸越发深沉,浑然天成的美颜上浮起一许浅笑,随后又被一层薄雾般的愁云遮掩。

视线前方,德莫斯的两只黑瞳再也不复从前的阴鸷与冷峻,如今所有苦闷和失意的来源,只是那个负气跑走的小女人……

我,不想失去你——

他对卡蕾忒痛彻心扉的倾吐听得卡利几乎心碎。

她完全能感受得到,在那句情动挚真的表达背后,无不流露出他内心之中桀桀的挣扎和恐慌。

他,竟将卡蕾忒视作一切,对她竟比对待自己的生命都要珍宠——

“我随你多年,为你倾付前世今生…那个小丫头凭什么…她为你做过什么?她凭什么拥有你的爱——”

从诉说到嘶吼,卡利的情绪也在转瞬之间大起大落。

一时寂静——

这段无声的时间流逝中,德莫斯逐渐敛藏了鼎盛沸腾的怒火,脸色褪回到正常的状态。

“我爱卡蕾忒,这种爱没有掺杂任何动机。就算没有雅典娜宝石,没有水晶球的封印,这一世和她相遇我也会对她爱得不可自拔……”

德莫斯炽情说完,又一声长长的叹息。

随后,他继续开启两片凉薄的嘴唇对卡利倾吐出哀沉之音,那语气平淡、语意却尤为尖锐的话语生生剜痛了卡利冰冷刚硬的内心。

“姐姐,求你别再为自己增添罪孽了。我真的不想令你我之间再也无法保持同族至亲的关系!”

浑身全然惊颤一下,卡利的紫眸冉起一抹怨责。继而,她在凄绝自语的同时缓步幽幽走向德莫斯。

“谁要…与你做什么同族至亲……”

这一刻,她嫣然绝色的容颜变得僵硬、刻板,妩媚生花的笑容现出比哀哭更为难看的神色。

遥遥而至,她在德莫斯面前止住机械的步伐。

“德莫斯,你并非不解风情的男人,为何偏偏对我如此残忍?是我的长相不美,教你对我不忍卒目?还是我的身材毫无诱惑,让你无法产生任何欲~望?”

卡利烁烁的眸光流淌着晶莹的水雾,映在那一对被泪水暖热的寒瞳里的影像,就只有德莫斯表情错愕的绝俊面容。

卡利对他声音颤颤巍巍表露着,充盈着难得的卑微与祈求。

“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你到底还要我怎样?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也可以把自己交给你,也可以陪你睡,来呀!来!只要你能忘掉卡蕾忒——”

从轻声慢语转为歇斯底里的喊叫,卡利突然之间如泼妇发疯一般朝德莫斯直扑过去,两手抓住他上身的西装拼命往下扯。

“卡利!你疯了——”

德莫斯向后退去,动手想要推开她。她却紧随一步撞进他的怀中,一双铁手又朝他的衬衣领口撕去。

至今,德莫斯对自己的优柔寡断憎恨不已。

也许自己本不该对这狠辣恶毒的女神心存亏欠而手软,如果自己早早出手对她严加约束的话,自己和卡蕾忒便不会落入今日这种覆水难收的尴尬境地了。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德莫斯终于挥开手臂,将卡利纠缠不放的身躯从自己的怀中狠推出去。

卡利跌在几米之外的石柱旁边,迷离诱惑的眼神释放出的尽是凄切的无助与哀伤。

“你……真的这么不想爱我?可我,自始至终…对你的爱都如此强烈……”

性感娇红的美~唇微微侧动,卡利面对德莫斯发出一记惨淡的苦笑。

内心惊忿交加,德莫斯一阵急促紧张的呼吸,那两块掩藏在修身衬衣下结实健美的胸肌起起迭迭,长久难以静止伏动。

眼望卡利,德莫斯的一对朗目如浩瀚的星空,欺冷之色从那双深眸中溢然而出。

“你说你爱我?”

他满面讥诮,轻薄而不屑。

“姐姐,你爱的只是一个能将全世界捧到你眼前的男人!绝对,不是我——”

德莫斯轻松蠕动凉薄的嘴唇,便将最冷酷无情的语句倾吐出来。

随后,他又向震惊不语的卡利淡瞟一眼,她那孑然孤注的神情终于将他心中翻涌如浪涛的愤怒平复下去。

重新修整了衣衫,德莫斯转身。

全局已然撕破了脸,他断然不会再在次元栖身下去。

“德莫斯!等等——”

卡利颓然坐在冰硬的理石砖地发出疾呼,终于在他举步即将登上一节台阶的那时令他猛然止步。

“假如你就此离开黑暗神殿…我…保证会让你永世后悔!”

种种手段用尽也无法挽回德莫斯的心,卡利又恢复从前的强势。语音抑扬阴狠地说完,她那寒毒的眸光久久凝在德莫斯的脊背上。

然而,他终是又一次让她失望了。

他的背影只静伫了两秒,便义无反顾地疾步登上重重阶梯,走出了暝阁密室。

入口处,传来他的高呼:

“诺亚!我们走!带上卡蕾忒回人界——”

——

时间又过去许久,仿若隔世般悠远……

卡利从万寂之中回过神,一手扶着旁边多利样式纹雕的大理石高柱缓缓直起身形。

你爱的,只是一个能将全世界捧到你眼前的男人——

空洞的大脑中反反复复回荡着德莫斯义愤冷彻的声音,如警钟的鸣音,重重敲击警醒着卡利衰败的内心。

原来,德莫斯,我在你心目中竟是如此不堪?我对你、对暗族的付出,究竟还有无意义——

心灵泣血,化作串串清迷的泪滴决然挂到卡利剔透的腮弧。

她自己动手擦了擦脸,披着满身尘埃扭转细柳腰峰伧然离开暝阁。

石门处,黑衣侍卫们看到她不约而同迅速低了头,不敢直视她转而狰狞的花月容貌。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虽未看清,可神祗之间的对话他们都听得真真切切,因此谁也不敢在此时触到霉头,轻易惹到正在火头上没处发泄撒泼的血之女神!

卡利表情木然地转动头颅,眸色惰惰观望着两旁侍卫们至恐避讳的神情。

烛火照射下,她的一头浓浓乌黑的波浪长发在昏暗的神殿墙壁上投出更为扭曲错乱的影像,极像爪牙凶煞的怪物。

澈明的紫眸闪过两点凌虐的凶光,卡利面对一众黑衣侍卫,笑颜绽得更为妖媚……

德莫斯从密室走出,带着诺亚赶往神殿二层方向,迎面遇到原路折返的掌司侍女阿黛。

见她一脸暴露无遗的慌张表情,德莫斯立马预感到卡蕾忒的处境不妙。

“王!王妃离开神殿了!她打开次元的通道跑掉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阿黛站在德莫斯和诺亚面前好一阵哭诉。

卡蕾忒跑出暝阁那阵,这姑娘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原以为女主人会回自己的寝宫,心里正在组织语言准备在寝宫里安慰劝解她。没曾想她竟直接奔出了黑暗神殿的大门,然后抬手汇聚神力源果断打开次元通往人界的通道,尔后纵身匿于通道的彼端。

阿黛不敢随女主人而去,只得回到神殿按原路返回去寻男主人黑暗之神,恰巧正逢德莫斯满脸搵怒地迎上来。

德莫斯能想象卡蕾忒得知自己和宝石关联的秘密后,以她那小清高的心性会做出怎样敏感激烈的反应,却没想到她竟会在即刻间孤身离开次元。

无奈中,德莫斯沉闷地合上两个眼帘,暗自思忖了好一刻。

卡蕾忒之所以会有过激反应,德莫斯能肯定是卡利从中作梗,除了把水晶球封印的秘密告诉了她,一定还添油加醋地编造了其他有的没的谎言,让卡蕾忒就此对他误解下去。

女人啊!阴柔至善的渺弱身躯为何一旦沾染到丁点的嫉妒心,就会在转瞬之间变得无畏和强大,最后衍变为邪恶狰狞的猛兽?

联想到之前那个残杀了卡美尼亚一家人的美狄亚的转生者米莱蒂,以及在“猫眼石”号游轮上受她牵连而死去的众多无辜生命,德莫斯胸中那颗滚烫跳动的心颓然转凉。

重新睁开双目,他朗声吩咐身边的男女侍从:

“阿黛,你继续留在神殿。诺亚,我们回人界,去找卡蕾忒!”

……

第二十五章 离家出走

雅典北郊,拜伦国际学院——

特里同在公众礼堂听完心理选修课程,整理好课本,提着学生公文包走出褐色北欧古堡风的二号教研楼。

此时正值傍晚,学院下午的课程安排全部结束了。络绎不绝的学生涌动在教学区域的楼层走廊,或是活跃在宽坦如砥的操场,又或行走于校园的柏油小路,一个个人头攒动,相互之间谈笑风生。

地中海的温暖暮色中,空气总是那么湿润宜人。

特里同嗅着徐徐晚风带来的酣恬舒心的气息,沿着草坪区域新铺的碎石子路抄捷径走向校园大门。

当他无意中瞥过斜前方一排青枫树的时刻,眸光突如惊鸿般兀然滞住。

不远之处有个妙龄女子,正坐在青枫校树旁的一张条纹长椅上,姿态如水般清雅而曼妙。

她穿了一件白色浅淡的吊带长裙,散着一头顺直的金色秀发。头顶被一枚藤草编制的阔沿太阳帽遮盖,旁侧帽沿还饰有一朵娇俏的橘色太阳花。

晚风继续不紧不慢吹拂着暮色笼罩的校园。在这温柔的风动中,特里同视野里的女子轻轻漾起了洁白长裙的大摆,在夕阳映照下的纤尘中“汩汩”飘荡。

扬曳的裙摆下方隐隐现出她的两段凝脂雪肌的小腿。再向下,便是那对碧玉无暇的足踝,仿佛经过巧手工匠的雕琢,整体圆润而精巧,呈在一双水晶半透的坡跟凉拖之上。

喧嚣的校园内,这婆娑树影下出尘不染的仙幻女子竟像是一副不可方物的画面,看得特里同一时间心往神驰。

意识随之被带回曾经的世外桃源,在那个水天一色的安宁世界中,特里同也见过同样一个优雅的倩影……

好一会,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唐突了些,于是慌忙收了神,快步朝长椅那面走过去。

“卡蕾忒……”

特里同停在女子面前,却看到她微微低垂着有些苍白的鹅蛋脸。高挑的鼻梁上架了一副深色墨镜。

泪水源源不绝,从两片墨紫的镜片下方溢出来。

或许是听到朋友的呼唤之声,此刻晶剔温热的液体在女子脸上涌动的节奏更加细密起来,被阳光映得发白的两个裸肩不时抽动一两下。

特里同顿时颚然,扔下书包又向她挨近一步。

只犹豫一下特里同便隐忍不住,向她探出纤白的十指揭下她头顶的遮阳草帽,又为她取下眼前的墨镜。

昔日里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眸如今已被泪水泡得红肿,如同两个表皮腐烂的粉桃,只要手指稍稍拈一下桃皮就会立刻将它揉破。

卡蕾忒在沉默中慢慢抬头,只和特里同惊诧不已的目光相~交了半秒便涣然重新低下去。眼泪覆盖的眼眸里,盼若琉光的神采早已寻不到踪迹。

特里同触目惊心。温软而慈善的心房像遭到了重物的袭击,扯出闷痛一片。

能令卡蕾忒如此伤情的,唯有那个男人——

特里同向她舒展右臂,以他站立和她端坐的距离,他轻轻用力就使她的前额靠上了他的腹腔。

接触到特里同身体的那一刻,卡蕾忒的啜泣已变成了“呜呜”不止的悲鸣,似乎正在感动于自己痛苦的身心终于受到了亲人的关爱与同情。

就算承受了再多悲伤,她也做不出失态的嚎啕大哭,而是用两手抓紧特里同上衣的衣摆埋头在他的身前,以细声啜泣来表达和倾~泻全部委屈。

特里同对卡蕾忒的心伤感同身受,脸上惊愕的表情在愤怒中逐渐向阴霾转变。

“告诉我卡蕾忒,他……终是伤了你吗?”

——

德莫斯与近侍诺亚一回到人界,就在南区别墅的上下楼一通慌乱紧张的寻找。

刚进客厅,主仆两个都看见卡蕾忒从黑暗神殿穿出的神职礼裙正歪歪扭扭躺在实木的地板上。

手机、个人物品全都维持着德莫斯和卡蕾忒离开人界那时的原貌,这只能说明,她换了人类衣服以后什么东西都没带,就急冲冲地跑了。

德莫斯登时心乱如麻,一楼每个房间找遍,幽怨地沉叹后又一刻不休地跑上了二楼。

进入起居卧室,他坐到床沿没精打采,凝望着软床另半侧卡蕾忒躺卧的位置。

那边,整洁的床单中央有一处微微的凹痕。

德莫斯伸手过去,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个凹陷之处。

似是摩擦带起了点点微弱的热度,使得那个凹痕的地方缓缓挥释出淡淡的清香,那是卡蕾忒身体的余香。

卡蕾忒——

德莫斯心中黯然,默默唤着她的名字。伤情再次萌发,他感觉鼻翼中酸痛无比。

卡蕾忒,你在哪?此时的你,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别哭,我真的不想让你受那么多伤害……

心里乱糟糟的,德莫斯疲乏的塌下身躯,将忧伤的脸庞转向空空的那一半睡床。合上眼帘,坚实的双臂往虚空中捞去,他将留有卡蕾忒身体香气的寂寞空气抱入怀中。

德莫斯幻想着此刻正拥着她美丽玲珑的身体,心情不知不觉间转得更为凄凉。

……

好久以后,别墅区已经完全被夜晚的颜色笼罩时,德莫斯才起床退出他的卧室。

从楼梯上移步朝一楼走下去,距离那里还有最后几节楼梯时德莫斯停住脚步,弯腰坐在一节台阶上,神色俱疲。

近侍诺亚寸步不离守在客厅里,见主人出了卧室连忙迎上去,正姿立在楼梯口的拐角。

可是主人没走几步就疲惫不堪地坐在楼梯上沉头不语,诺亚当即内心慌乱,紧迈两步面向楼梯口,朝德莫斯弯曲单膝跪拜。

“王,是属下办事不利,才生出这场祸乱。诺亚请王责罚!”

德莫斯强撑力气抬头看了眼诺亚诚惶诚恐的模样,气力衰竭地对他说道:

“起来吧,今天的事怨不得你。卡利早有筹谋,她想办的事,费劲心机也会达成所愿。”

诺亚顺从站起来,局促望了一眼德莫斯,试探着问:

“您……不打算找王妃回来吗?”

德莫斯没有立刻回答,一对幽暗的黑瞳仿如迷茫无底的深渊,直直望着诺亚脚下的木地板。

过了一刻,他在回忆中倾诉着:

“诺亚,还记得你们这些忠心的暗族侍从今世重生后汇聚在异次元的那时,我曾对你们发过的誓言吗?我说过,今生定会带给你们一个全新的世界……如今的我,恐怕要对你们食言了……”

诺亚正色聆听着,在未揣测出主人的实际意思时,他不敢妄然插言。

德莫斯道完,眉宇之间凝结出无尽无由的伤惆。

“我爱卡蕾忒,我会因为她悲伤而感觉悲伤,会因为她开怀大笑而放声欢笑。假如某一天她突然离开我,我更会感觉异常痛苦错乱,就像一个完整的身躯突然失去密不可分的肢体或是器官。诺亚,你明白我的苦楚、我的纠结与矛盾吗?我爱你们。可是,我也爱卡蕾忒……”

德莫斯诉完一切,胸中的沉闷感觉似乎减轻了,幽暗的眼底像是瞬间被注入了某种力量,重新燃起冉冉光辉。

自从他确认自己爱上了卡蕾忒,他就中了冥王哈迪斯的预言魔咒,艾艾挣扎在美女与王权的抉择之中,这种两难境地如同无法摆脱的噩梦,令他长久以来身心都饱尝重压和煎熬。

如今,德莫斯毅然决定放下两者中的其一。

抛却曾经的梦想,他兴许只会失落一时,为自己将暗族部众继续隐没在那个荒暗无望的次元时空中而自怨自责。

然而丢失了真爱,他便失了本心。没心的生命,又如何活在世间?

“王…”

诺亚虔诚地看着他的主人,内心澎湃,一时不该说什么。

德莫斯在很多公事上对自己的近侍自然不会隐瞒。然而如果问题涉及他个人的隐私,即使是为数并不多的几次,他也都是采取了独自沉默面对的方式解决了难题。

如今,他却肯与自己的侍从分享他的隐私,而且首次谈论的居然就是他的个人情感问题。

诺亚受宠若惊的同时,心里也有一种被主人信任的激动和自豪感觉。

“您…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他仗胆抬高视线,迎合了德莫斯的目光。

主人深远而璀亮的眸光已经不再凄迷,不再凌乱,而是添进了更多毅然坚决的笃定。

见德莫斯又朝自己这边做出浅浅点头的动作,诺亚悬空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回了原位。

“王,无论您做出怎样的选择,诺亚都会义无反顾跟随您。其实,您对王妃的爱与决心,都让您像是再次重生那样有了全新的改变。”

德莫斯被对面那孩子的真诚话语赞得一愣,亲和的微笑着问道:

“哦?什么改变?”

“前世的您,被仇恨扭曲着心性和灵魂,面容永远被凶戾与彻寒所覆盖。然而在这一世的您遇到了王妃,您那张面具般令人畏惧的脸孔上便涌现出太多从前没有过的表情。您似乎……越来越接近一个感情细腻的人类了…一个……真正完美的男人……”

第二十六章 人鱼之爱(1)

“呵呵……”

德莫斯听出近侍明贬暗褒的别样赞扬,尽管受用,还是谦城地笑着摇了摇头。

“我和卡蕾忒注定是一对失败的提坦神祗。诺亚,你一定对我们感到失望了吧?”

“王,不必担心。对于诺亚和其他侍从来说,王才是我们最重要的人!对您忠心不二的追随令我们再次转生。不管在哪里,无论条件是优是劣,只要王在,我们都会觉得心安自在。这种认可也像是王妃对王的重要,有她在的地方,才是您的真正去处。”

“嗯!你理解就好。希望其他人也能明白我的心意……”

诺亚的忠诚与真挚令德莫斯欣然安慰。

这次推心置腹的交谈,也让主仆两个原本默契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王,把王妃找回来吧!那个神祗…或许可以帮到您!”

“我知道……”

德莫斯与诺亚相视一笑,英俊的面容写满十足的自信……

——

一大早,德莫斯亲自赶赴雅典北郊的拜伦国际学院。

以意念波联系到人鱼王子特里同得知对方正在上课,德莫斯无奈,只好在校园里面西侧的一家学生茶餐厅中等待着。

差不多又过了两小时光景,特里同才慢悠悠从外面踱步走进来,坐到德莫斯对面的卡座皮椅上。

“我来找我老婆。”

德莫斯一见特里同便开门见山说着,既不扭捏也不回避问题,璀璨星眸闪烁的光芒随之更盛一重,仿佛落坐于自己眼前的是根救命稻草,漆黑的双目中尽燃希望的晖亮。

特里同的眸底闪过一丝精光,似笑非笑盯了德莫斯半分钟,开口反问道:

“你的老婆,跑来问我什么意思?”

“特里同!”

德莫斯抱怨地叫了一声,脸色无比烦闷。

德莫斯在特里同清秀的脸庞各处根本找不出丝毫诧然惊慌的神色之色。相反,那神色从容镇定的两眼此刻正流露出淡薄嘲讽的意味。

德莫斯相信这人鱼王子必然知道卡蕾忒的下落。而且,说不定正是他把她匿了起来。

毕竟,卡蕾忒在人界能够相信并与之有往来的神祗,也唯有他特里同了。

“卡蕾忒她……离家出走了。”

德莫斯看了特里同一眼后把视线稍稍移到别处,神色多少现出一点窘迫。

“…黑暗之神,当初你请求我做你的求婚见证人的时候,曾经发誓会令卡蕾忒幸福。”

特里同看着德莫斯的一脸衰相,眸光些微柔软了些。

他并不想对面前的男人做过多的责备,只是想利用这个适当的机会再次提醒他。

德莫斯也从特里同话中也听出门道。

特里同肯定知道卡蕾忒的下落,而且从他对自己说话不算太客气的口吻德莫斯可以判断,卡蕾忒如今的状态非常不好。

想到这些,德莫斯将被焦灼的情绪完全填据满当的锐亮目光直直逼向了特里同,隐忍着急躁又一次问道:

“她到底在哪?告诉我!”

特里同并不急于回答德莫斯的提问,平静中,他注视着德莫斯眼神中就要暴露无遗的狂躁,似是想在对方瀚海星辰般的苍茫眸色中寻求,寻求一丝最真切的答案。

“黑暗之神,你在天涯海角时的表现难道全是装出来的?”

心有所想,特里同嘴上问得也很直白。

“……”

“那块雅典娜宝石对你还是那么重要?”

“你全都知道了?还说她不在你那里!”

德莫斯被连连直杵要害的逼问追得脸色逐渐暗下去,情绪开始有了起伏不定的波动。

他这时更加确定了自己内心中的想法,跑出别墅至今不归的卡蕾忒不仅找到了特里同,还把他当成了蓝颜,将自己所有的委屈以及和这次事件相关的一切秘密都对他和盘托出。

特里同打量着德莫斯脸上阴晴变换的神色,淡然一笑解释着:

“别误会,就算她不说,我也能猜出这次的事还是因为那颗宝石!当初海洋一族随海王的逝去而陨散,可是提坦同族中关于那宝石的争夺却一刻未休。你早就知道它是祸害,为何不当机立断还要拖到现在。黑暗之神,你那样做的动机,真使我不得不再次怀疑……”

“行了吧!别人不信我,你也不信我——”

德莫斯全脸写满百口莫辩的委屈和懊恼,愤然截断特里同讲话。

焦躁中,他的十根手指插进头顶黑发中奋力挠了几挠,又在上衣的里外口袋中一阵乱摸乱寻。

“喂,有香烟吗?给一根!”

翻找无果,德莫斯干脆朝特里同伸出一只手,脸色阴暗。

“开什么玩笑,我是学生。何况这里也是禁烟区!”

特里同盯着像只没头苍蝇的德莫斯无奈耸耸肩膀。

没想到卡蕾忒不在,眼前那个桀骜冷酷的神祗竟会陷入手足无措、阵脚大乱的境地。

“黑暗之身,你应该明白那颗宝石非常危险。它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外表诱惑,带给人们的却是毁灭的灾祸……”

特里同直视方桌对面的德莫斯,酒红双眸放出剪水之光,凌利之势令德莫斯无遮无挡,只得乖乖被那对眸光锁定,如困兽一般在狱囚里作着痛苦无力的挣扎。

“从和她订婚的那天开始,无论神族还是人界,你就是被所有男性羡慕的对象。你更该好好对待卡蕾忒,千万……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德莫斯暗暗吃了一大惊。

他分明从特里同英气饱满的神态中捕获到丝丝缕缕搵忿难宁的气息。而在这气息当中,他竟可以轻易嗅出钻鼻的酸涩气味。

无可否认,特里同对卡蕾忒持有特殊的好感。在天涯海角的时候,他自己也向德莫斯坦率表露过对她的感情。

一想到那些,德莫斯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变得极不自然。

可是,以自己二十七岁的人类年纪,也犯不上吃一个十六岁中学生的飞醋。

为尽快摆脱这种窘态,德莫斯的喉咙里面滚出两声“咳咳”的响音。清了清嗓子,才正色向对方回道:

“特里同,你应该明白,卡蕾忒现在是我的妻子。”

“我当然知道,可是……”

特里同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两道纤眉之间折出一道浅沟。

“在天涯海角,为了卡蕾忒能够拥有切实的幸福,我为她修复受创的元灵并将她托付给你。倘若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一样可以将她从你身边夺走!”

特里同嘴上斩钉截铁回应德莫斯的同时,脑中却在回忆着那个在摇曳的青枫校树之中孤独伤感的倩影。

无法忘却的记忆中,永远是卡蕾忒戚戚忧愁面容的大写定格。

那娓娓却动听的哭泣,也如一曲悠扬却震撼的旋律,冲击着特里同温和仁爱的心。

当她靠在他温软的身体前痛哭失声的时刻,那种咫尺间若即若离的微妙感觉让特里同对她浑然生出一种由怜生爱的冲动。

他恨不得永远拥住那样羸弱战栗的玲珑身躯,再不轻易放开双手。

“天哪!算我求你,别在这节骨眼上添乱了行吗!”

德莫斯看着特里同一脸沉陷的神色,不觉怨愤地皱皱眉,更为无奈。

“我不是添乱!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看到德莫斯急得快要抓耳挠腮,特里同舒展两眉,浅红分明的嘴唇轻轻勾起,谈笑间溢出一丝不羁。

他并非存心想要威胁德莫斯。

此时,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偏要说出那句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对黑暗之神伤害卡蕾忒的行为打击报复?还是因为埋藏在自己心底深处许久的情感被这次事件触发,——怀着对黑暗之神的恼一时忍不住对他倾吐为快?

德莫斯气愤却也无奈,右手的食指不停对特里同晃指着,却一句反驳回击的话也想不出。

把胸中噎满的闷气强行咽回肚里,他努力扮作很有耐心的样子,脸色却依旧僵暗。

“你家在哪?带我去!”他问特里同。

“干嘛?”

“你说呢?”

德莫斯又快急躁起来的样子让特里同看了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你想什么呢?我和我人类的父母住在一起。”

特里同说完,起身从卡座上站起来。

德莫斯见状更为慌张。

“你干什么去?”

“当然要回教室上课。”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卡蕾忒现在到底在哪?”

“你自己想——”

特里同像是被追问得极烦了,转身之际侧着半张脸狠狠朝德莫斯盯过去。

“你若真的爱她,应该想得到那个地方!”

这句话似是有意的提示,令德莫斯激动的情绪瞬间遭到冰封,坐在卡座软椅的上半段身体在惊愕的神态中戛然不动。

“黑暗之神,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特里同扭转身体,留下最后一句话后神色平淡地只身离开了茶餐厅。

这时,特里同的心情很复杂,说不上是喜是忧,他甚至也在暗自嘲笑自己的愚蠢。

明明恋着那副清婉可人的身影,明明脑子里心里装着的全都是她,却在最后的时刻再一次出手,去促就她和那个男人见面。

那个男人,虽然不是自己,却是卡蕾忒心底真正爱着的人——

只要……她能够幸福——

校园中,特里同一手插进裤兜,摆了个很是洒脱的姿态。抬头仰望着明净深远的天空,他那对酒红的眸底立刻融入了几朵晚霞的火粉色。

确实,只要她能够幸福——

内心重复默念着那个能让自己固守本心的愿望,特里同那张纤俊脸分明的脸庞淌出坦荡随意的微笑……

——

第二十七章 人鱼之爱(2)

卡蕾忒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唤醒了沉卧于七彩珊瑚床上正在酣睡的身体。

刚刚抬起两个乏累的眼皮,暖融融的光亮便在刹那之间冲进她净蓝却携着浓浓慵懒倦意的眼眸。

昨天傍晚,她带着一颗受伤的心来到拜伦学院找到特里同。

那个体贴入微的少年一直陪着她,坐在长椅的另外半边上一言不发,默默充当她的悲泣之声的聆听者。

这一坐,便坐到暮色垂落,苍穹上拢了一层夜魅为止。

那个时候,卡蕾忒终于哭累了,泪水也像是流干了。

而特里同也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被长椅生硬的栅条硌得发麻,于是举身站了起来。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任何怨言。

“卡蕾忒,你打算去哪里?”

看看绛色天幕中密络银白的繁星,特里同转身面对她,幽幽地问了句。

卡蕾忒轻弯着玉颈,沉头的样子像是正在思考,流烁婉转的眸光好像夜空星辰的璀色,尽管明亮却寂寞无助。

“我准备……回奥林帕斯。”

半分钟后,她终于有了回答,孤独的眸光更加闪动不定。

“你真打算抛下他?你们…可是已经订下婚约的……”

听了卡蕾忒的回答,特里同眯了眯眼,对她的想法并不甚满意。

尤其是看到她在回答后表情变得更加垂头丧气时,他平和的心绪也被她的异常神色再度搅乱。

“那又如何?也许,这种结束方式对我和他才更有利……”卡蕾忒只是廖廖无力地说着。

这确实是她自己的真心话。

此刻,卡蕾忒的确盼望回到圣山。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对宙斯做出理直气壮的回复,宣告自己执行任务失败。

这样,她再也不会继续被迫去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

她的忧伤被特里同看在眼中。他的心海翻涛逐浪,像是在思忖,又似在斗争。

又过了一会,特里同突然拉起卡蕾忒的手臂,将她从长椅上拽起来,力气很大,根本不容她有片刻的回绝。

他们直出校园,一路来到学院外面北侧的浅湾。

随特里同登上一处高岩,卡蕾忒有些诧异地问他:

“我们……来这里干嘛?”

“这片水域直通大海,我想有个地方会适合你!”

特里同回答完毕,身体弯曲稍稍前倾,将两个手臂向后一伸,对身后的卡蕾忒招呼一声:

“过来吧!我背你!”

“什么——你背我——?”

“对啊!不这样的话我们根本到不了那里!”

听到卡蕾忒近乎尖叫的惊呼,特里同侧脸笑着说:

“不用害羞哦!把我当做你的男闺蜜好了!”

静夜下,特里同一头细密的银棕短发被瑟瑟晚风吹得有些凌乱,他稍稍露齿的笑容映在皎白的月光中,越发显得清澈,显得真诚无邪。

“过来啊!”特里同又动着伸在背后的十根手指,鼓励着催促一声。

“哦……”

卡蕾忒的脸微微一红,迈步朝他走过去顺从地伏上他的脊背。

“我们……到底要去哪?”她忍不住又问。

“只要心够勇敢,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特里同畅然笑着对远处放声高呼,两手抓住卡蕾忒搭在他胸前的手臂,带她纵身跃下高岩。

“哇——特里同——”

夜的寂静中划过卡蕾忒的失声尖叫。

她在身体向下急速坠落的时刻惊恐地闭紧了两眼。离心力的感受就像是“蹦极”一样刺激,然而那种胸口中异样的难耐也使她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

“呼呼”风声擦过她的耳廓——

有湍湍水流的声音,身体似乎正在平稳前行……

卡蕾忒急急睁开双目,自己和特里同身体已经完全没在了水中。

她的身下,特里同已经完全变为一尾人鱼的形象。他将卡蕾忒驼在背上,正展臂摆尾缓缓游荡前行。

由于特里同布了层防御结界,水完全被排除那个鳞色的光球的外面,结界里直径五十米的空间内,他和卡蕾忒依旧可以自由呼吸,谈笑风声。

卡蕾忒感觉自己像是乘坐在一辆透明的潜水艇里。

环视这个水下的世界,不觉之间她的眼睛一亮,心情随之欣然快乐起来。

她在浅澈的水底看到了一个被黄沙、彩色贝壳和翡绿的水生植物搭建出的维妙全新的天地,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奇趣王国。

偶尔,水底游过一簇簇身材小巧色泽却艳丽的鱼群,或是突然从细沙之中蹿出一只可爱的小蟹……

又游了一段时间,特里同头也不回,对坐在他脊背上面的卡蕾忒宏声提示道:

“抓牢我的肩!我们要入海了——”

特里同弯动曲线饱满的后半段鱼身,又用力一甩,他的整个身体就竖直跃出了水面,像个发射升空的炮弹直直冲向了天空。

晴朗的夜晚,满天星斗闪烁着点点光芒,一轮硕大的满月被无数星光包围着,一半圆胖的身体镶嵌在晚夜的黑暮里,另一半又像是没在了辽阔的海水中。

特里同自信而轻松的一跃已经横跨了这静谧撩人的夜空,越过星群,越过满月,仿若一颗神奇的流星在幽蓝的夜色下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出海时的瞬间,他那个跳跃的动作在平整的海面惯出一抹细碎的浪花。月色下,它们恍如扑朔迷离的精灵浑身遍布珍珠般温润的色泽,在海面上潮湿的空气中翩翩起舞。

卡蕾忒被特里同带到高空的那刻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随着他们的身体越来越接近那滚圆的满月,她的内心竟然产生了强烈的刺激感和冲击感。

看着眼前越来越大的银盘,卡蕾忒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她从未有过这样震撼至极的体验。

这时候,特里同的身体开始自然而然地向着海面的方向疾速坠落。

和他的身体一同向下坠落的时候,因为有过浅湾那面的经历,此刻她的神经已经完全放松,边享受身体下落时那种快意淋~漓的感受,边纵声欢畅的呼喊起来:

“喔——耶——”

头上的草帽被惯来的疾风吹到了半空,又从半空中轻飘飘落到静静的海面上,在微澜的水面上徐徐飘荡着。

特里同和卡蕾忒的身体几乎和那顶草帽同时落水。爽朗的欢笑声在海上久久传荡。

一触到海水,特里同就使出海族的避水法术,使他们两个就算半个身躯浸在海中,肌肤和衣服也不会被海水打湿。

“闭上眼哦,我要加速前进了!”

特里同纯真的欢颜对准朝海的正前方,再次提示一句后又用力甩动鱼尾。

暗夜的满月下,覆在他那鱼身表面片片坚硬的金鳞被明月清寒的光芒映得靡光烁烁。当他在海上开始驰骋的时候,那鱼身的光芒便化作一条金线划过笔直的海平面。

大海的神秘,除了缘于它被赋予了千年经久流传着的神话故事,还因为它能幻化出色彩各异的形态。

午夜时分,它卸去了晨曦时分怀春少女撩人的朦胧面纱,也不再装扮成正午骄阳下热情欢歌的舞娘,更掩藏起暮霭下在窗前端庄静坐的贵妇姿态,而是在此时此刻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像个精疲力竭的顽童,月光为被礁岩为床。偶尔,它也来个辗转翻身,掀起一排小小的海浪。

卡蕾忒遵循特里同的建议闭了两眼坐在他的脊背上,耳边逆向而过的风声越来越疾,声音越来越大……

特里同还在维持急速前进的状态。

卡蕾忒在这种速度的前进中只觉得感觉身体正在变轻。

逐渐把紧抓着特里同两肩的双手解脱出来,她大胆的展开双臂迎接海风的扑面洗礼,感受着自己快要羽化飞升的奇妙。

好久好久以后——

风声在耳畔的嘶吼之势逐渐弱了下去,特里同在海中游行的速度也越变越慢。

“可以睁眼了……”

听到他突然说出这句,卡蕾忒才听话的睁开双眼。

视野里一团模糊,这是闭眼太久造成的。然而就算这样,卡蕾忒也能在一片朦胧之中触到眼前纯粹的蓝色。

急忙又使劲闭了下眼重新打开,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和数月前自己第一次身临这里时所见的完全相同,没有任何的改变——

蓝的天空与蓝的海洋在她明蓝的眼底很自然地融为了一体。陆地上尽是荧蓝光亮的无名植物,生长在蜿蜒绵长的茶色晶石小路两旁……

宁静致远的方寸世界,永远教人无法产生大悲或是大喜的情绪。心似乎在登上这片净土的时候便被它彻头彻尾的神圣蓝色净化,变得悠然,变得淡泊。

天涯海角——

讶然中卡蕾忒在心里喊出这个世界的名字。

“特里同,为什么你要把我带到这里?”

卡蕾忒从澈蓝的海水中登岸的第一时间,便是对褪为人形的特里同提问,声音轻柔唯美,神色却黯然下去。

“因为只有在这个清幽的世界里,你的本心才不会受到任何干扰,这样便于你想清所有问题。”

特里同对待卡蕾忒说话永远干脆直接,从不会拐弯抹角。就这样,他们一路走到之前他为她修复元灵的地方。

荧蓝色的灌木还在,荧蓝色的树丛还在,七彩珊瑚床也在,唯独少了那个挺拔俊逸的身影——

往事情缘从心底一点点浮上记忆,卡蕾忒的身心再次受到伤创,被桀桀疼痛折磨变木变凉。

特里同站在卡蕾忒的斜前方,看着她侧坐在珊瑚床的边沿愁楚烦闷的样子,心痛却也怨愤。

“知道吗卡蕾忒?你现在的状态开始让我怀疑当初为你塑造元灵的行为是否正确。”

他对她颇为忧心的说着。

第二十八章 人鱼之爱(3)

对卡蕾忒说的那番话确是特里同的真心话。

至此他再不敢妄自定论,之前给予黑暗之神的试炼到底够不够?是不是还不足以验证他对卡蕾忒的真爱?那时候,自己对他的判断到底有没有失误?

假如,从那时起自己可以抛开一切多余的想法,将卡蕾忒的元灵和肉身永远留在这片无欲无求的圣土,也许就不会招致她今日的忧伤。

“这就是天意,也许我和他命中注定不可能在一起。光明与黑暗,相克相杀的命运,说不定哪天我和他之中的一个便会走向毁灭的深渊……”

卡蕾忒看看一脸正色的特里同又稍稍垂头,声音恍惚地说着。

在她脚下茶晶碎石的小路上,零星开着几朵蓝色透明的三瓣花朵。

卡蕾忒看着那些花朵被一阵柔弱的微风轻轻抚过,蓝色的花瓣散在风中划为粉末,随后又被流动的空气撒到路上随意的各处,眨眼之间又开出新的花朵。

卡蕾忒直勾勾的眼神无比凄迷,渐渐涨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特里同目不转睛地望着卡蕾忒,望着她脸上伤感的表情。

他曾经见过同样的表情,就在海底神殿里。那时候的她,正怀着复杂的心情期待着一个男人的到来,心情也如现在这般矛盾、这般无助。

卡蕾忒切切的忧伤使特里同终于可以肯定,自己之前为她重塑元灵并把带给她幸福的机会让给黑暗之神那样大公无私的做法并没有错。

眼前,卡蕾忒的心和那时候在海底神殿里的一样,尽管内心怨着德莫斯,实际上还是在盼着他,想着他。

比起他,特里同感觉自己给予卡蕾忒的爱终归还是太渺小了——

“别再自怨自艾了,卡蕾忒。将不幸带给你和黑暗之神的,并不是你们两个的宿命,而是那块雅典娜宝石!”

特里同盯着她,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棱角分明的帅气脸庞俨然一副清凛之色。

见她抬头,目光愕错,他继续正色道:

“卡蕾忒,对于你和黑暗之神这次的矛盾原因我根本不感兴趣,我只在乎你的感受,你的幸福。刚才那句话是我站在旁观者角度最客观的判断。虽然我也很想让你冷静下来认真地考虑,但是如果你确实心灰意冷,真的不再给他机会,我也会对你的任何决定表示无条件支持。”

“谢谢你,特里同……很多事……你……根本想不到……因此,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卡蕾忒望着他,眼神充满无限感激。

和他对话的刚才,她对这个多次出手帮她的神祗的信任度已经爆棚,恨不得想要把所有深埋在自己心底的秘密全部告诉他。

然而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转瞬消逝。

有关宝石的一切事,自己与封印的关联,自己接受宙斯的命令潜伏到德莫斯身边的任务,已经将自己折磨得够苦,何必又多一个人替自己分担这份痛苦?

特里同也说,那宝石是极其危险的东西,自己怎么都不能再拉朋友下水。

于是,头脑中迅速做权择的同时,卡蕾忒一句话说的慢慢悠悠,断断续续。最终,拿定主意以后,她才将最后那半句话说得利落肯定。

“好吧,我不会强迫你非说不可。”特里同宽宏地笑了笑:

“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刚才来这边的一路也够你累了,现在躺到珊瑚床上睡一觉吧。”

“嗯……不过,你呢?”

卡蕾忒神色轻松了许多,正要往那珊瑚床上躺下去,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问特里同一句。

“我?…我留在这里陪你。你睡吧,我坐在岸边的树下。”

特里同笑得很温柔。

“那……那不合适……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怎么也不能因为我再委屈你。”

卡蕾忒有些难为情,从他那张清秀的白脸上移开视线,更收敛了想要躺卧的随意动作。

“……好吧,那你休息,我回人界的家里。”

特里同注意到卡蕾忒的局促与惊羞,尽管心里很不舍得,还是迁就了她的想法。

“明天放学后,我带着好吃的再来。前面不远处有淡水泉眼,那边树上也有些美味可口的果子。”

“嗯,谢谢你。”

……

卡蕾忒从往事回忆中醒过神。

神色廖落地抬头,举目看着高空。

在天涯海角这方纯净蔚蓝的空间里,卡蕾忒发现一个奇异的景观。

蓝色的空中同时悬着滚金的太阳和银满的月亮,以卡蕾忒站立的位置为中心分界线,分别挂在她左手和右手方位的天边。

金光和银晖,本是温暖与清冷的强撼冲撞,却在这天涯海角的万丈高空之上浑然交汇出色彩独特而柔和的光芒,携着恰到好处融暖温度撒铺到这个世界的每处角落。

这就真正的日月同辉奇景。

再次踏入这世外仙境,不再有上回与海族战斗的惊心动魄,卡蕾忒开始以心静平和的态度和视角用心去欣赏这个世界的唯美。

凝望着天空中同时出现的太阳与月亮,卡蕾忒心底忧然。

触景生情,她竟然想到了异次元。

在那个时空里,没有时间,没有白天,有的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色,好像哀伤无尽无由!

而眼前这个世界,依旧没有时间,没有夜晚,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白昼之光,仿佛欢乐触手可及!

这世上,想不通的事太多了。就像自己现在这样,明明心里正在恨他,可是又无时无处不在念着他……

稍稍的一个联想,都会因他而触景生情。小小的一点回忆,每个片段的角落中他的身影都在闪动不息……

冷静独处中,卡蕾忒又将自己与卡利在黑暗神殿的对峙前后想个清楚。

她相信卡利对水晶球封印之事并未扯谎,而德莫斯自己也供认不讳。

可是,他对我的感情,真的只是为打开封印而进行的逢场作戏吗——

一想到“逢场作戏”这个词语,一忆起卡利那口从自己耳边得意轻吐的凉风,卡蕾忒的心又像是被锋利的刀片狠狠剜去了一块,血流不止之间战栗抖抖地疼痛。

她很难想象,他情动至深的话语,他热火沉吟的缠吻,激情时他对她的身体爱抚与索求,这一切,全都是假的?根本不掺杂任何感情?

卡蕾忒不寒而栗,她不敢再回忆,也不敢再思考。

看得出卡利极爱德莫斯,她那种近乎女王般的独占与高傲造就了卡蕾忒此刻的不自信。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卡蕾忒从失意与沮丧的境界中挣脱出来。

对啊,我何必陷在这种纠结错乱的状态中自怨自艾。德莫斯到底爱不爱我,现在与我又有何干?

我本来只是带着不可说的秘密接近了他,为什么又要因他也有秘密而钻牛角尖?各自都藏有秘密也好,至少这样两不相欠!

他不爱我,我倒也心安理得——

他若爱我,反而会使我回到从前那种压抑负累的境地。

恍而,卡蕾忒想到了曾经的波塞顿,那个自私冷酷淫~溢的神祗。

特里同说过,海王的厉害之处,便是没有感情。他认为爱是一种能够拖累自身,使自身受害甚至付出生命代价的无用东西。他的冰冷,他的无情便源于他不会对任何生命流露出关爱、体贴等所有正面的情感。

对比今天自己的处境,卡蕾忒似乎开始理解海王那种极端的性格和处事方法。

确实,无爱便无伤。无伤,又何来烦恼和痛苦——

劝慰着自己的同时,内心的痛楚却在加深加重。

不知不觉,两行温莹的眼泪从她粉润的面庞滑下去。

卡蕾忒坐在珊瑚床畔轻轻垂了垂头。那两串挂在她腮边的泪珠便在她的这个微弱的动作中断落下去,径直埋入她脚下的茶晶碎粒之中,没有留下一丝湿渍的印记。

顿时,那吸入了卡蕾忒眼泪的地方长出了一株柱柱茎挺叶茂的曼妙花朵。

它们的外观如同生长于寒封凛冽的冰山上娉婷的雪莲,唯一一点不同之处便是花瓣的颜色。

雪莲花瓣色泽艳丽火红,如沸热的血液。

这些由卡蕾忒眼泪催生出来的花朵却并非艳红,片片花瓣好似冰清玉洁的白晶,仙韵无尘,蕙质霜姿。

日月之光的交映融汇下,它们摇曳出宝石般的彩辉,高傲而独立。

风过,它们没有像小路那旁荧蓝的三瓣花那般化作粉末,而是在风的搅动中散发出一种清新沁脾的香气,教人闻入以后仿佛肌肤触到了冰魄,混噩的身心瞬间便被它的清凉点醒。

卡蕾忒闭了眼,挺胸直颈,又将这些奇特的花香吸进多次。

顿时,一种仙然的超脱感觉从那香气进入她的鼻腔的瞬间直达她的身体各处,最后传到了脚趾。

“……嗯……”

她在享受中发出舒畅的轻叹。

她的一切困苦,一切沮丧,一切悲哀,似乎都被这进入心脾的奇异花香吞没,那种打压她身心的沉重感也被这香气驱散。

卡蕾忒睁开眼时,看到那些奇异花朵旁边已经围聚了好几只羽毛鲜艳的长尾鸟,正凑着那些晶莹剔透的花瓣不停欢鸣,叫声很是清脆悦耳。

第二十九章 遭受惩罚(精彩你懂)

这时候,天涯海角的世界里又刮来几阵微风,那些奇异花的香气溢得更加浓郁,扩散得也更是远了些。

很快,更多的长尾鸟从四面八方结队飞来。它们似乎是被这奇异花的香气引了来,一飞到这里便落到这些花朵和同伴的旁边,叽叽喳喳,相互交流不停。

它们也不怕卡蕾忒。

有几只鸟儿赏够了花,干脆扑打几下翅膀,落到了卡蕾忒的肩膀和大腿上,扭头摆尾,姿态很是随便。

卡蕾忒并不介意,她反而很乐意与它们这般的亲近。

身处千尘不染的圣地,与林中飞鸟作伴,最快活惬意之事不过如此。

看着鸟儿们表现如此活跃,卡蕾忒心情大好。

她突然生出一种想法,很渴望去扮回手欠,用法术装点一下这天涯海角的美丽。

于是,她朝天空伸出玉~肌玲珑的右臂——

雪花在日月交和的柔光笼罩下,通体散发水晶般的光彩从净蓝的天空中飘飘然然降落下来。

一片,两片,三片……

纯白之色渐渐充入了荧蓝的世界,此时蓝与白的完美结合而演奏出一曲震撼的交响曲,如日月同辉的景致,也在天与海的尽头蔓延。

长尾鸟儿天赋灵性,能够感知这洋洋洒洒的飞雪异象正是来自于那端坐在珊瑚床边气质超凡美妙的仙女,因此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恐慌或是逃走,反而迎着雪花展翅飞到空中,无比自在的翱翔起来。

卡蕾忒身上的鸟儿们看到同伴在天空中欢畅的玩耍,也纷纷飞身向着天空,加入了它们飞行的队伍……

卡蕾忒被眼前意境唯美和谐的画面感染,忍不住将左臂也凌空高举,将下落的雪势加大了一重。

带着不可自拔的冲动,她起身离开了珊瑚床,在脚下的水晶奇异花丛里,在满天飞絮般的白雪之中挥臂起舞,伴着成群飞鸟的斡旋,在原地旋出一圈接一圈身姿悠扬的圆弧。

卡蕾忒的舞步忘我而投入。

渐渐的,她身体的重量仿若化为了一片轻飘飘的雪花,旋转的舞姿与雪落的节奏自然而然融为一体。

朗朗欢笑声伴着清脆的鸟鸣,风声催动雪片落在茶晶石子路上发出的“沙沙”声,成为这个世界不可多得的养耳天籁……

正深深陶醉在飞翔嬉戏状态中的长尾鸟们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干扰惊到,一时间阵型大乱,紧接着相互扑打撞击几下,又结着长队飞向远方。

空寂的飘雪中,只剩下不知所以的卡蕾忒,和地上傲立招摇的奇异花朵。

她感觉背后有人径直走过来,正噙着款款深情的眼神,与自己越距越近……

那就是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如在海底那时一样,在她的咒怨中,在她的期盼中,在她的矛盾与诸多不安之中,再次赶到她的身旁。

卡蕾忒慌忙收了法术,百感交集中她竟不敢转过身去看他。

因为太过激动,她柔韧的身体已经变僵,只有胸前那两个软~峰在急促呼吸间不停上下起伏,难歇难停。

最终,僵直的身躯被他拥进怀中。他的手臂依旧坚实有力,令她轻易难以挣脱。

“你离开次元后,我便一刻不停地到处寻你。我潜入大海,顺着海流的方向才到达这里,耗费了很多时间和体力……”

这个声音在她耳边沉吟低诉,语气句句听起来都显得异常疲惫。

等了好一会,听不到她的声音,他扳动她的两肩,将她的身体来个一百八十度调转。

瞬间,彼此的脸呈于对方面前。

映在卡蕾忒眸中的还是那张令女人倾慕的诱惑容颜,此时从俊逸的五官中流露最多的就是苍茫与困钝。

他来了,终是又来了——

两天未见的俊美颜面,却又恍如远离了千年——

自从受到特里同的刻意点拨,德莫斯便想到卡蕾忒肯定是去了天涯海角。那里是他和她爱情初始萌发的地方,是他们共同的记忆。

第一次去那里时,有通灵的海豚以及特里同的螺号之音作为指引,德莫斯并没花太大力气。

然而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得到那两者的帮助。但是无论如何,卡蕾忒必须要找回来。

于是,与卡蕾忒躺在天涯海角的七彩珊瑚床上沉睡修整的同步时间,在人界的雅典还是夜晚的时刻,德莫斯从海港一侧潜入海水中,以海流作为向导花了一夜时间才摸到了天涯海角来。

黑暗之神,以暗力量潜海的话布下防御结界肯定会消耗大量神力源和体力,更何况还要经过持久的时间漂逐到这海的尽头来。

可是为了卡蕾忒,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还会吝惜自身的体力吗?

对于德莫斯的付出卡蕾忒冉起一刻感动和与心痛交织的复杂情绪。然而她脸上偏要逞强,在回身面对他的时候,却表现出毫不在意的冷漠。

“和我一起回去好吗?”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神色的冰冷与不情愿,向她娓娓祈求。

“回去做什么?去为你解开宝石外面那层水晶球的封印?”

卡蕾忒神色淡然地说完一句,将凉薄如水的目光从黑暗之神那张英俊的脸上移开,粉唇的唇角微微泛出一丝涩涩的苦笑。

她再也不要看着他的脸。

他浑然天成的帅美容颜,以及那双朗夜漆黑的眸子,都一股吸噬的魔力盘踞其内。每回凝望着他,她总会被他的魅力吸引,变得忘了自我,陷得无可自拔。

德莫斯被卡蕾忒绝情绝意的话语噎得脸色一暗,两眉拧结,一双墨染的黑眸里露出沉重的怜悯与痛惜。

“你明知道我从没想过那件事!卡蕾忒,我们再不回黑暗神殿了!我们只留在人界的别墅里生活,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卡蕾忒绝断喊了一句,挣开德莫斯的拥抱。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如同漩涡般深邃涟涌的情动,于是惊惶向后退去,生怕再被那种深深的情动吸引,变得再难自制。

“相信我,卡蕾忒!”

德莫斯向前几步,再次缩小他们两个身体的距离。

“不要!我不会再信你——”

“我确实向你隐瞒了水晶球封印的秘密,倘若我有心利用你,何必还要向你隐瞒至今?”

德莫斯焦灼的反问,顿时让卡蕾忒哑口无言。

他说得的确有道理,符合常情——

“卡蕾忒,你是解除那个封印的关键,这确是事实。可是,我真心实意地爱你,这也是事实……”

见她被问住,脸上那些气恼怨愤的神色在沉默思忖之中消退了很多,德莫斯借机向她倾吐内心情感的同时抬起一只手,轻轻捏起她细腻如玉的下颌。

抬高卡蕾忒的脸,德莫斯细细凝视自己眼前两日未见却足以扰得他寝食难安的脸庞,她那精致的五官透出一种绝世轻灵的美,使他平寂的双眸里再次涌动起迭迭的涟漪。

卡蕾忒被他望得身形微微一颤,从正在因他刚才那句切切话语出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感觉自己那些复杂多变的心绪已经被德莫斯察觉,一时间变得羞愤交加。

两个手臂奋力甩了多下,卡蕾忒又一次从德莫斯营造的脉脉温情里逃脱。

“你去对卡利说刚才的话吧!你去告诉她你爱她!她对你有千年的托付,她对你有不舍不弃的恩情!比起她,我什么都没有,比起她对你的爱,我的感情是那么微不足道——”

卡蕾忒突然表现出神经质,不停对着德莫斯大吵大闹。

她已经承受了太多说不出的苦和痛,眼下德莫斯的柔情反而激怒了她,让她变得矫情,变得对他不依不饶。

德莫斯神色一凛,再也不对卡蕾忒多作一句解释。他大步冲上去捉住她,将她的身体强行按到自己怀里。

卡蕾忒并不老实,在德莫斯的紧拥中不停辗转执拗。

“放开我!放开!放开……唔……”

起初,她还在酸酸地发着脾气,喊叫不止,直到嘴被德莫斯激烈的吻堵住,她歇斯底里的尖叫才戛然停止。

他不停吻着她的每片嘴唇,缠绵而贪婪,带着炙热的温度,一瞬间便卸除了她所有的戒备与对抗。

卡蕾忒浑身剧烈一颤。

他伺机将她压上珊瑚床。

“不要!”

卡蕾忒转头,避开德莫斯的亲吻攻势,开始动手推他。

“你……到底和不和我回去……”

德莫斯撑开两臂支起上半身,喘着气紧紧盯住卡蕾忒问,隐忍的眼神燃起一团烈火。

“不!不回去!”

卡蕾忒心一横,直视德莫斯寸步不让,两个脸颊却已被他暴风骤雨般的吻撩出两朵桃粉。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

德莫斯说着,双臂一弯身子又欺上去。

卡蕾忒奋起抵抗。

此时,她的头脑却还在保持最后一分理智,使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他的情网俘获。

德莫斯只用了一只大手便同时攥住卡蕾忒两个纤细的手腕。他狠狠将她的双臂扳过她的头顶,然后他的那只手便把她的一对手腕牢牢按在床头上,另一手迅速为她解衣宽带。

第三十章 重归就好

“不要——不要这样——放开我——”

卡蕾忒被德莫斯压在身下,两手遭到束缚,难以动弹反抗,只能愤怒朝他瞪过去,嘴里发出惊恐呼叫。

德莫斯松开对卡蕾忒的禁困,出神地看着已走光的她。此刻,她倒在萌着珠贝光泽的珊瑚床上,在日月同辉之光的拢射下,肌肤显得更为细腻诱惑。

在天涯海角登陆那时,德莫斯恰好看到卡蕾忒正在雪中起舞。

晶莹透彻的细密冰花中,她转着婀娜的身躯,长裙舞动之时裙摆摇曳不止,仿若一朵接一朵盛放的白薇。

那时的她,宛如出尘灵动的独鹤,在绝世圣地起舞。

德莫斯直直站在一颗落满雪片的荧蓝大树下痴看着眼前的绝美景致,他完全被她的美诱惑了。当时,他在陶醉的同一时刻,心头竟然卷起中一袭炽烈的渴望……

脑中回忆着那令人沉醉的舞步和身姿,德莫斯的眼神变得迷离。

“你就是个欠收拾的小妖精!”

恼火又心疼的对卡蕾忒骂了一句,德莫斯飞快脱下外身的西服,只逐一解开衬衫的纽扣便扑上去,再次用吻深深封住她的唇……

“你不爱我……你只是……想得到我的身体……”

身体被征服了,这时的卡蕾忒在德莫斯身子下面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唯独嘴不肯服软。

“是!我就是要你的身体!就是要占有你!反正你是我的!”

德莫斯则在她的上面,狠狠盯着她的脸,神色像是因为在故意气她而显得无比满足,对她的惩罚一刻不停。

对付卡蕾忒他就会这样!

在她生气的时候千万别对她解释太多,那样反而会被她误认是狡辩。

而且,也不能太顺着她。越顺着她,她就矫情,越无理取闹!

眼下,德莫斯只想付出实际行动。

卡蕾忒倔强地用上齿咬着下嘴唇,不敢轻易释放任何声响。莹润的腮颊飞起嫣红绯云,轻眯的两眼夹着波光点点的泪迹,眼神流闪如丝,娇媚动人。

德莫斯看得更为痴迷,他的右手反扣了卡蕾忒的后脑将她的上半身托起来,使她和他的距离更加贴近。

卡蕾忒却在这个时候张开嘴,牙齿照准德莫斯裸露的左肩头恶狠狠咬了下去。

他紧皱眉头发出一连串闷哼,对她的惩罚势头却没有丝毫怠懈……

——

方寸世界中的寂静已持续一段时间了。

暖风徐来,腻甜的芬芳气息裹着零零碎碎荧蓝的粉末,扰醒了珊瑚床上正在相拥小憩的男女。

一切“惩罚”结束后,卡蕾忒虚脱中又变为一只小猫,乖顺的卧在德莫斯身畔。

德莫斯将她搂在臂弯里,满脸都是溺宠的神色。

卡蕾忒动了动身体,一只修长的手臂在珊瑚床下一阵摸索,终于摸到了她的长裙。她将它拉到床上,盖住自己的身体。

她看到了德莫斯左肩上那两排痕迹清晰的暗红牙印,顿时心中有些悔恨的疼痛。

“疼吗?”

指腹在他那处痕迹上抚了几抚,她声音柔柔地问他。

“卡蕾忒,我真心爱你,你应该能够感受得到。”

现在,彼此情绪都稳定了,德莫斯才对她脉脉含情的倾诉着:

“第一次来这里,对着这张床上的你我就说过,权利不算什么,雅典娜宝石不算什么,我真正想要的就是你,这想法从未改变过!”

卡蕾忒在他的长情告白中逐渐转变了神色,晦暗的眸光流转,她不再看着他的脸,而是平躺,将阴霾的脸仰向天空。

“德莫斯,你真的不怕吗?你主宰着黑暗与毁灭,而我却是光明和希望的使者。也许,你我的宿命……只会相杀相克……”

“卡蕾忒,你看那空中的太阳和月亮……”

这时,德莫斯也调转身体,保持和卡蕾忒一样的姿势躺在珊瑚床上,目光直直地看着天上同时出现的日月,表情艳羡而幸福。

“太阳和月亮的光芒,一个照亮白天,一个只能独守黑夜,永远不能碰面。可是在天涯海角,他们却能像对恋人相依相伴。用暖光与冷光相互重叠产生的光辉,又是这么奇异、精彩!卡蕾忒,你我就像是太阳和月亮,一个来自光明,一个却要代表黑暗。假如人神两界都没有你我的容身之所,那我们就留在天涯海角,留在这个可以包容一切不可能的神奇世界,过我们两人的生活!”

卡蕾忒簌地侧头,目光极是不可思议地望着德莫斯。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暖融融的笑过,左手食指凑过来一刮她光滑的鼻梁,替她拭干覆在上面的细密汗珠。

卡蕾忒只觉眼眶里面正发出酸热的刺痛,连忙降下浓卷的睫帘,将湿润的眼睛眨了又眨,然后将头别正。

“德莫斯,你……从来都没怀疑过我到你身边的动机吗?”

她突然这样问。

“……”

半晌都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却能感受到他的每寸目光始终都凝聚在她那半侧的脸上,让她紧张不已,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

卡蕾忒不想再伪装下去,更不想压制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她确认自己已经真正爱上了身旁这个男人。她想要享有这份爱,没有任何牵绊的享有。

“卡蕾忒……我们,将雅典娜宝石还给战争女神吧!”

他终于有了回答。

卡蕾忒不禁大吃一惊,侧转身体,与德莫斯脸对脸。

她向他发出刚才那句疑问,本是想借机把隐藏在自己心中的秘密向他全部公开,不管结局如何,至少说出来心里定会孑然轻松。

但是过了许久才等到的答复,字字句句简洁而直接,一上来就直指雅典娜宝石,这暴露出他一早就已掌获了她到他身边的真实目的。

卡蕾忒额上再次泌出细汗,脸色从惊恐转为羞愧。

德莫斯目不转睛地和她对视,神态执着而决然,似乎心中经历了好一番思虑和斗争,才最终做出那个无可转还的决定。

“卡蕾忒,那宝石原是我向圣山复仇想要借助的工具,如今我爱的是你,权利、复仇于我已无实际意义,不如一早打发了它,将它送到雅典娜女神手中,大家应该都会相安无事了……”

“德莫斯……你能告诉我吗?当初……你究竟是怎么得到它的?”

听了他的决定,卡蕾忒震惊一刻后,现出欣喜过旺的表情。

激动过后,冷静下来的她突然在这个时候想到一处疑问,忍不住又向他问出口。

德莫斯的脸色越陷越暗,透出一种不可言传的深沉,令卡蕾忒刚刚轻松没多时的心再次高悬起来。

“……我不想再提!我只想和你安安静静地度日,再不分离。卡蕾忒,相信我,那颗宝石属于战争女神雅典娜,只有交还给她,一切才算真正结束。”

“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回黑暗神殿,去取宝石?”

“嗯!可是,你必须答应我,永世都要和我在一起,再不准离开半步!”

德莫斯对卡蕾忒挚切说完,灼灼的目光盈上无比的渴求与期盼,牢牢锁定她的脸。

“我答应你!我曾经说过,会寸步不离地跟随你,这也是我的真心话!”

卡蕾忒在感动中发出肺腑回应,她凑过去,和德莫斯相拥。

他们互吻着,身形再次挨在一起,密不可分……

同一时刻,异次元,黑暗神殿——

血之女神卡利身穿一抹艳红的落地长裙,迈着悠然自得的步伐走在昏沉死寂的神殿回廊。

她的右手提着“蟒金”斧的长柄,那低垂在地、双头金蛇图案的斧头上鲜血淋漓,一滴一滴的猩红正伴随着凶器的主人一路遥遥走去不时向地上流淌着,锋利的斧刃在粗糙的理石砖面上磨出一列闪金刺目的火花。

卡利的身上、裙子上溅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她的长裙底色和殷红的液体融为了一体,让人有些难以分辨它那种红色究竟是长裙的原色,还是经由人血染成了现在的样子。

神殿的每寸空间都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有黑衣侍卫,也有男女仆从。

刚刚遭受蟒金斧的屠杀,失去生命的肉体与温热四溢的血液混在一起,侵占了次元的黑色,将它沦为一所充斥着腐败气息与死亡的炼狱。

踏过一具具死尸,踩着脚下艳如红毯的鲜血,卡利面不改色,挂着冷艳笑容的脸庞妩媚如雨后盛开的杜鹃,寒紫美眸无神地直视着前方的路,眼中似是盛着隐约若现的泪光。

她轻启两片娇美的红~唇,哼唱起声色凄冷的曲调……

天涯海角——

德莫斯和卡蕾忒整理好衣服,又坐在珊瑚床畔一阵难舍的互吻。

“看来你们两个没事了……”

这句话来得猝不及防,正是人鱼王子特里同的声音。

他坐在距珊瑚床十米不到的一颗荧蓝冠树高头的树叉上,含笑看着树下放那对抱着亲个不停的男女。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干嘛还坐得那么高!”

德莫斯顿时紧张不已,抬头朝树上的特里同看去的时候,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他不晓得刚才自己这边少儿不宜的现场直播,是不是被那小子看个正着?

“你们这对爱情鸟可真是的,走到哪都能爱到哪!”

特里同朝德莫斯又笑一声,才挺身从树叉子上跳下去,双脚稳稳落到茶晶石子的地面上。

他向德莫斯晃一晃左手里提着的超市购物袋,说道:

“别担心,我也是才过来给卡蕾忒送些纯净水和食物。刚到就看见你们正抱着亲吻。没办法只好躲到树上,毕竟这里唯一可以歇脚的地方现在被你们两个占着。”

“真的?”德莫斯盯着他,半信半疑。

“你干嘛总是神经兮兮的黑暗之神?我有必要骗你吗?”

特里同表情忍俊不禁,和德莫斯对话两句,他将目光移到卡蕾忒那里。

此刻,她正坐在德莫斯身边,身子和他的紧挨在一块。两个脸颊上幸福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一对美丽的蓝眼睛里面也已看不到现前种种的哀与愁,神态是那么姣涩惹人。

果然还是那样,只有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才能带给她十足的幸福感——

特里同看着卡蕾忒,看着她脸上那两朵温润的红晕,心中微微有些酸痛,可面色上却没显出分毫。

只要能切实帮到她,让她感到快乐,特里同便会感觉自己很有成就感和幸福感。

或许,这也是自己向她默默传递心中情感的唯一方法。

“你应该已经不需要这个了,卡蕾忒。”

特里同对她笑着说一句。

卡蕾忒看看特里同手里的一袋子食物,又想到之前自己最不开心的时候他那一路无怨无尤的陪伴与关护,心中对他再度生出无限的感激之情。

真正的朋友总是这样,在你最需要的时刻总会出现在你的身边,绝不会闪躲或弃你不顾。

“谢谢你特里同,认识你真是我最大的幸运。”

“不用客气,你们……这是要赶回人界吗?”

“嗯!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我还是决定和德莫斯回去。”

“好,我说过,你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那么,我来为你们带路吧,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到达你们那里。”

……

第三十一章 至毒背叛(1)

德莫斯和卡蕾忒进了别墅,近侍诺亚上来迎接。

他两手很有规矩地交叠垂在身前,恭候在两位主人面前,帅气的面容刻意压制着几许疲乏的气色。

“王,王妃,你们回来了。”

看到自己的一对主人已经和好如初,诺亚由衷欣慰,笑吟吟和他们两个打过招呼,和顺的眼神看看德莫斯,又看看他身旁的卡蕾忒。

“辛苦你了,诺亚。”

“不好意思,让你为我担心了。”

德莫斯和卡蕾忒先后对诺亚问候完,便上楼简单冲澡,更换了衣服。略作休整后,才回到一楼的客厅,坐到沙发上听诺亚汇报近两日的工作。

诺亚先将德莫斯不在的时日里,由自己代他处理的欧洲艺术节开幕式的相关准备工作简单讲述一遍。

随后,他便向主人们汇报了异次元那边的异常状况。

昨天原本是次元的几名侍从来人界的别墅里做清洁家务的固定日子。

每次,那几个人都会在早上十点准时赶到这边。一般情况,诺亚打开次元的通道后便在通道这端等候。

可是昨天却很例外,他等了半天,居然一个人都没到,让诺亚感觉有些可疑。

因为不清楚自己的主人黑暗之神会于什么时间回来,而且人界艺术节开幕在即,诺亚手头还有很多紧急的事需要处理,索性无法脱身前往神殿那边找人。

诺亚认为,想必是之前因为王妃的事主人和卡利起了冲突,那泼辣的女神祗盛怒之下故意较劲,不肯派人过来。

又等了一天,诺亚刚刚将艺术节的公事处理好,准备回神殿一探究竟,偏巧主人就带着王妃赶回来了。

对卡利的认识德莫斯和近侍诺亚的观点不同,毕竟自己从神代便与她来往共事,对她的了解和评价他总会比自己的侍从更加深刻直观。

德莫斯清楚,以卡利的心高秉性以及狠辣手段,对他那千般“求不得”的苦,一朝彻底掰了面子,她的报复方法应该不会只是断了对他别墅的奉从那么的简单。

为免夜长梦多,德莫斯决定和卡蕾忒即刻动身,前往黑暗神殿取出雅典娜宝石。

忠心耿耿的诺亚执意跟随主人们前往。

凡是涉及雅典娜宝石的问题,主人黑暗之神与卡利的意见永远无法统一。

诺亚明白,此番回次元取宝石的行动肯定不会进展得一帆风顺。

身为黑暗之神的近侍,除了把主人的生活料理好,更要随时随地保护主人的安全。

因此,诺亚决心随德莫斯赶去异次元。

部署一刻,他们三个再次出发。

打开次元的通道,德莫斯、卡蕾忒和诺亚进入异次元的空间。

阴沉的时空里,只有游魂般的烈风时时嚎叫呻吟,在静僻的空间内不分白昼地流淌回旋,最后吹向了无尽黑暗的最深处。

此时,许是被这阴晦的环境感染,又或是即将要办的事情太过棘手,主仆三个的心全都变得极为烦扰不安。

一路加快速度,他们三个终于赶至黑暗神殿。

大门两旁没有一个守卫,视野内空旷一片,一种出奇的寂静有些使他们毛骨悚然。

“王,王妃,我来引路!”

诺亚感知到情形不对劲,大步走到两位主人的前面,第一个推开厚重的大门。

“吱呀”——

笨拙冗长的开门声响中,德莫斯与卡蕾忒神色肃然地对视一眼,并肩跟在诺亚身后走进神殿。

光线昏黄的场所里死寂无声,空气恍如停滞一般,一种似有千金之重的压迫力使人感觉紧张难耐。

德莫斯没有看到以往那些赶来迎接他的仆从,在走廊两旁甚至看不到黑衣侍卫。

脚下的砖石地面随处尽是粘稠未干的液体,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向他无声地宣告了某种异乎寻常的变故已经在神殿里悄然发生过了——

卡利,那个野心阴毒的女人,到底还是忍不住性子,先下手了吗——

德莫斯心里这样想着,不免重重咬紧了牙,脸色被怒火憋得瘀青。

一个强烈的神力源气息从前方遥遥散过来,像是特意为这三名闯入者引路。

气息的主人便是血之女神,卡利!

德莫斯强忍气急败坏的情绪,吩咐前面的诺亚加快步伐,他们三个一口气冲到那气息的源头之地,黑暗神殿一层中厅。

百米见方的宽泛空间最前面的正中摆放着象征最高权威的金椅,从前它都专属于黑暗之神德莫斯。

如今,坐在那座位之上的神祗却是卡利。

她周身笼罩在一席黑色性感的紧腰低胸长裙之下,散着满头波浪魅惑的青丝,华贵傲骄的气势中盘旋着一股咒怨无度的戾气。

当德莫斯主仆疾步进入中厅的时候,卡利正倚坐在金椅上,手持纯银刀叉享用着身前高脚小方桌上骨瓷盘里的食物。金椅的左右两旁,分各站了几名身形魁梧的黑衣侍卫。

“你们回来了?要不要一起坐下吃点东西?”

卡利边对来者们淡淡说了一句,边用餐刀切下一小块肉,慵懒地抬起眼帘看看立在她面前的三位,妖娆的笑魇流露出一抹浓重的杀机。

随即,她左手手腕一弯,将盘中切碎的肉块用餐叉挑起来送入口中轻轻嚼起来。

烛火曳动,为她缠在项上和腕子上的宝石珠链闪烁不止的华彩平添了一重刺眼的光芒,使那波动的光辉看起来竟有些猛厉。

“卡利女神,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德莫斯先开口,站在最旁边的诺亚率先朗声向权椅上的卡利发出质问。

以她那身黑色的华服,以及栖身主位的行为,无论怎么说都已构成忤逆篡权之罪。

“哼!你这条疯狗,只会当着饲主的面汪汪乱吠,我早晚让你死的难看!”

卡利收了笑,盯着诺亚不紧不慢咽下口中食物才硬声硬气说道,轻言谩骂间紫晶双眸闪过一丝嗜血的凶光。

“姐姐,是你杀了神殿里的侍从?”

德莫斯站在主仆三者的最中间,从步入中厅便停在卡利正前方的位置,浅蹙了两道剑眉沉着脸,直视得意忘形的卡利。

她刚刚骂了诺亚,德莫斯便愤然对她问去。

没有回答,卡利只对德莫斯报以蔑视的讽笑。

其实根本不需任何答案,他知道她的意图,她也一直在等待他!

“这就是你最终想要得到的吧?我并没看错你,你果然是个野心勃勃的弄权者!”

德莫斯环视围在卡利身边那些武器傍身的侍卫们,又望一眼曾经专属于自己的黄金权椅,最后将犀利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卡利媚可惑世的面容上。

“可是,你为何还要杀死那么多仆从!那些,都是从神代就一直跟随你我,就算转生也没忘记自己的使命,没有忘记回到黑暗神殿,回到我们身边的忠心部下——”

随着情绪逐渐激亢起来,德莫斯的嗓音慢慢张大,最后化为一记破声的嘶吼,在中厅辽阔的空间中旋琚回荡。

任凭他如何痛心,眼下已经于事无补。

他的愤怒、他的哀痛不但无法带给卡利丝毫的撼动,反而给她那颗布满仇恨的内心充入十足的成就感和满足。

瞅准德莫斯,卡利扬一扬娇唇,发出阵阵阴森的诡笑,继而毫不在意地幽幽作答道: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黑暗神殿就要改王换代了,除掉一些碍眼的家伙,有什么不对?”

德莫斯忽而神色黯然,眉宇间横亘的沟壑更加深陷。他轻叹着摇头,语气悲凉:

“你我一直是配合最默契的伙伴,相互扶植走过了几世光阴。然而时至今日,我才发现你居然变得如此陌生,这是我的错。姐姐,是我将你留在次元太久了,终于令你的心被它的黑暗侵染,变得僵硬,变得不近人情了……”

“住口——”

卡利勃然大怒,扔了手中刀叉狠狠一拍身前的方桌。

“你以为你还是暗族之王?还有资格对我说教?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失意,落寞,活像个丧家之犬,这些都给暗族丢尽了脸面,根本不配做一族之王!从那天暝阁中你转身的那刻我便说过,倘若你就此离我而去,我保证让你永世后悔!”

“既然这样,我如你所愿交出异次元与黑暗神殿的支配权。卡利,从现在开始你便是下一任的黑暗之神……”

德莫斯神色沉静地望着金椅上的卡利,决绝的宣言震惊了在场的众人。诺亚和卡蕾忒不约而同转头向德莫斯看去,面色惊惶紊乱。

卡利默然阴着脸,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眸,等待德莫斯吐出最后一句话。她相信,那被他有意截断的后一句,将会至关重要。

“作为交换,我要带走雅典娜宝石!”

德莫斯的这句话在卡利的期盼中终于从他的唇齿间释放出来。同时,他那锐利难犯的眼神已经紧紧敌住卡利,与她陷入无声却紧持的交锋。

卡利发出一阵邪毒的冷战。

“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

在她洋洋的叫嚣声中,两名精壮男侍合力抬着一口半人高的滚花石瓮,从卡利身子右后方的侧门走进神殿中厅。

他们身后跟着长长一列队伍,有侍卫,也有年纪不等的男女仆从,个个都被铁链倒剪双臂捆绑着,被几个面无表情的高个子黑衣侍卫押到卡利身边。

德莫斯主仆三个顿时触目惊心,仿佛受人挟制一般心神再难稳定。

一切来得措手不及,之前他们三个所有的筹谋和部署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

表情最为惊愕的便是卡蕾忒。

自男侍从旁侧进入中厅,她的眼神便被他们两手间抬着的大瓮牢牢吸住。

那瓮里装着的,竟是她的掌司侍女——阿黛!

第三十二章 至毒背叛(2)

“阿黛……”

卡蕾忒声音颤颤地朝那石瓮呼唤一声。

在那边,阿黛全身都没入了大瓮之中,只露出一个头颅,蔫蔫耷拉在瓮口边沿。

那姑娘紧紧~合着两眼,曾经年轻靓丽的俏脸此刻没有丁点的血色,颜色如一张煞白干涩的纸张。

之前那一头每每被她拢得齐齐整整的棕色秀发如今已变得凌乱而污秽,杂沓垂落在瓮口的四周,好似飘零枯萎的蒿草。

“阿黛!”

卡蕾忒又提高嗓音叫了一声,尾音降下去的时候,已经哽咽得走了形。

卡蕾忒从没想到自己才离去两日,再次和这个婉约灵巧的姑娘见面时,她竟会落得如此田地!

似是刚才那记高呼起了作用,阿黛终于缓缓张开了双目。

“王,王妃,你们……回来了……”

艰难地扭转眼眸,将并排站在视线前方的德莫斯主仆三个看遍后,阿黛慢慢活动上下两片苍白的嘴唇,对他们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卡蕾忒收起悲声,挑眉怒视着卡利,厉声喝问:

“你对我的人做了什么!”

卡利坐在权椅上安静地与卡蕾忒对视着。

轻挥右掌,她身旁的一名侍从连忙上前取过高脚方桌上的一盏空酒杯,走到装载阿黛身体的石瓮边缘,用空杯向瓮里面搅了两搅,盛起一杯液体送到卡利手中,随后低头退到一旁。

卡利再次露出醉人的笑容。

手臂折回,她把酒杯放到自己唇畔品一口杯子里的液体。撤去酒杯的时候,她满嘴都挂满了猩红的颜色。

整个动作过程里,卡利的眼神始终和卡蕾忒的承接在一起,从未错开半步,那平静的目光隐隐暗伏着炙毒的恨意。

“知道什么是‘人彘’吗,卡蕾忒?”

卡利声音晦涩地自问后自答起来:

“神代的一种酷刑。将活人砍去四肢放入石瓮中,受刑之人往往经不住割肉离骨的疼痛,加上失血过多,捱不过多久便会身亡。眼下,这美丽的女孩在咽气前对我还有些用处。你瞧……”

说到这里卡利突然停住,将右手中的酒杯朝前高高举起,接着对卡蕾忒说:

“多么年轻的血液,充满无限活力,混着最甘甜的美酒咽进肚,对于想要永驻青春的女人来说……是最完美的补药。”

“你说什么……”

卡蕾忒听得脸色愕怖,直视卡利的两眼瞪大到了极限。

她难以置信提坦神族中居然会有卡利这般狠戾恶毒的女神祗!

想到她竟将阿黛活生生废去了四肢泡在酒瓮里,刚才又当着众人之面将一杯血酒吞下肚,卡蕾忒一阵头晕目眩。

她的身体晃了两下,差点直接瘫在地上,多亏身边的德莫斯一把扶住了她。

“呵呵呵呵……”

妖冶的笑声中,卡利的五官慢慢扭曲狰狞。垂下眼帘,她将目光锁定自己颚骨下方骨瓷盘子里的食物。

“知道吗,我是个不喜浪费的神祗。小姑娘四肢皮滑肉嫩,吃到嘴里颇有嚼劲,味道简直比优质的菲力牛排还要鲜美!”

此言一出,不光是卡蕾忒胃中不住翻江倒海,就连诺亚也禁不住用手捂了嘴一阵干呕。

他们难以想象,卡利在将她面前那一碟子肉切开,再依依送进口中的时候究竟怎样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她对那些鲜活无辜的生命,真的拿不出一丝一毫的仁慈和怜悯?

德莫斯浑身桀桀颤抖,面色陷入失望与绝望的深渊,他直直看着卡利接连摇头,口中沉叹着:

“毒妇!…你真是…毒妇!”

卡蕾忒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脸上清泪涟涟,声音不断抽泣道:

“卡利,你恨我……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为难我的人……为什么你不直接向我报复!”

“不不不不……”

卡利对着卡蕾忒不停摇了摇双手,随后轻慢一笑,摆出满脸无所谓的表情。

“卡蕾忒,我长你几岁,所以今天让我这个作姐姐的好好教一教你玩人的方法。会玩的,从来都只捡仇人关心的人、或者关心仇人的人玩。因为玩他们带给仇人的痛,远比直接玩仇人带给他的痛来得深,来得更痛。现在,你懂了吗?”

卡利以阴阳怪气的口吻一连气说完,扭一扭脸翻眼藐视着哭泣不止的卡蕾忒,嫣笑中透着使人倒抽凉气的阴寒。

她那凶利的眸光仿若冷电,转而扫向身旁一众被俘的囚仆。

“在你们眼前的这些只不过是不肯向我臣服的一小部分人,既然不肯听命于我,留下来也没用……”

卡利在金椅上昂首弄姿地谈吐着,神色语气均是万分自得。

卡蕾忒无法再听下去,抽啜间将悲痛的目光转移到已变得混混噩噩的阿黛脸上。

“对不起……阿黛……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想到先前那姑娘欢巧伶俐的活泼模样,时时围在自己身边周全细致的服侍,卡蕾忒的眼泪泛滥决堤,对着她不住忏悔。

假如自己当初带她一起离开次元的话,也许此刻她已经完全避开了此劫。

“哼!”

卡利面对卡蕾忒的失声痛哭并不买账,闷哼一声,她脸上的神色转入阴晦的浓雾中。

“这是你的报应,卡蕾忒!你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男人。现在,你的心有多痛,你就该明白我的内心有多么的痛。而我……我的痛有多深,我对德莫斯的爱……就有多深……”

卡利一直声音缓重的诉说着。直到最后那句时,她转眸望向了卡蕾忒身旁的德莫斯。神色空白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她突然从金椅上挺身站起来,抬起一手指住他高声说,两眼之中凶光毕露:

“德莫斯,我要你好好记住今天你失去的全部。你才是害死那些侍从的真凶!是你的优柔寡断、你对身边那个贱人的爱杀死了那些人!你活该如此,没有我,你便没有一切——”

德莫斯直直站立着,不再与卡利对话,仇忾的表情越凝越僵。

“王妃……离开……快和王一起……离开!”

这时候,石瓮中的阿黛向卡蕾忒发出微弱的呼喊,那绵薄的声息刚被她游丝般的呼吸带出喉咙,便像是一缕轻烟在空气中袅然散尽。

“王!你们走!赶快离开!”

被绑束的众多侍从跪在地上,紧接阿黛的声音一齐对德莫斯主仆三个发起疾呼,示意他们赶快离开这危险之地。

一众人等的喊声此消彼涨,好像个个无所畏俱的死士,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表现出了义无反顾的坚定、顽强。

德莫斯的两耳塞满了跪地遭绑的侍从们凄厉的呐喊声音,字字句句都似纷纷攘攘的弹片敲进他火热的胸膛里,在他那颗羸羸忐忑的心房上引爆,将那团匍匐跃动的软体炸得血肉横飞。

一点闪着黑紫光暗的能量球自德莫斯的右手掌心生成,光球内部,是一道凶猛耀烁的的能量闪,电石火光一时间照亮了中厅的幽暗空间,更刺痛了在场众人的两眼。

德莫斯体内的暗力量因急剧加重的愤怒而在瞬间膨胀,然而只一刻,光球便在德莫斯的手掌间萎缩不见。

他还是不忍心下手——

不为别的,这一击即便出手,先不说能不能中伤卡利,最先在他攻击下遭殃的便是跪在地上那一众侍从,以及酒瓮中的阿黛。遭受困缚的他们根本跑不动,也躲不及……

再次转生相聚于异次元后,德莫斯自认从未给这些忠心不二的下人们带来什么荣耀至极的幸事。今日生死攸关之际,这些下人不但能够以坦然之心面对,并且还在竭尽全力向他们的主人示警。

他们,全都是因为对自己忠诚才横遭灭顶灾祸,然而此刻自己对于解救他们竟然无能为力——

德莫斯神色悲切踌躇,看着跪在地上的侍从们,他的两眼之中现出一泽潮湿。张嘴发出无声的凉叹后,他无力地合了双眼。

卡利却在这时瞧准机会,双手掀翻身前的方桌,一指对面的主仆三个高声发布命令:

“来人!给我杀光他们,活捉卡蕾忒——”

“你们先走——”

诺亚抢先一步挡在德莫斯前面,两手中已经幻出一对锃亮的双刃飞刀。他两臂齐举朝飞扑而来的卡利掷出武器,口中对两个主人发出呼喝。

卡利在半空扭转腰肢轻易避过诺亚投来的一枚飞刀,又用现身于两掌之间的神斧“蟒金”拨开另一枚从她半个脸畔擦过的飞刀。

两枚利器一上一下盘飞不停,好似银龙摆尾在空中打个斡旋,又齐唰唰从卡利背后打着转袭向她。

卡利持斧身子降落地面,动作稍微缓了些,被其中一枚旋转的飞刀贴过额头的发帘。

她顿觉额头一凉,慌忙右臂横斧以单膝着陆的姿势落到地面上。

这时候,几根毫米短的断发轻盈盈的从她头顶的上空飘落到前面的砖地上。

卡利看了看那几根断发,随后举头恶狠狠瞪住两手接回飞刀的诺亚。

第三十三章 神秘来者

诺亚与卡利的打斗只发生在瞬间,德莫斯与卡蕾忒那面也陷入苦斗之中。

就在卡利向手下人发出命令的那时,站在金椅两旁的侍卫们已经随着她的飞身袭去嚎叫着冲向德莫斯和卡蕾忒。

与此同时,中厅的正门和左右偏门涌入浪潮般的队伍,手持各式各样致命的武器,将他们昔日的主人团团围住。

德莫斯从悲悔混沌的状态中彻底清醒,他一手拉住卡蕾忒,一手以能量波发动攻击,企图杀出一条血路。

绝不能让卡蕾忒落入卡利之手——

他心里想着。

卡利掌握了宝石解封的秘密,此时肯定不会放走卡蕾忒,她极其渴望利用卡蕾忒为宝石外层的水晶球解除封印!

卡蕾忒召出了“挥澜”神杖,她与德莫斯再次并肩作战,持紧武器对着敌人一阵猛砍狠戳。

她和德莫斯的想法不尽相同。

自己是解除宝石水晶球封印的关键,绝不能被卡利轻易捉住!

但是很快,德莫斯和卡蕾忒就发现冲进中厅的这队打手和先前护佑在卡利身边的侍卫有所不同。

他们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颜色如同死灰,并不似正常之人该有的肤色。不仅脸上的表情怪异可怖,就连行动也像是上了发条的机械一般僵挺,唯独力气惊人的大。

一群打手围攻过来,冲散了德莫斯和卡蕾忒紧紧携手的身形。

卡蕾忒以手中神杖重伤了几个打手,他们倒在地上只过了两秒就又一次站起来继续打斗,受伤的部位居然没淌出一滴鲜血。

这怎么都打不死的情形,卡蕾忒在之前的战斗中遇到过一次,那时她的对手便是那个倾国妖后——海伦!

难道,这些打手是……

卡蕾忒心中剧烈一颤,再细细光看那些打手的形容举止,不由大声惊叫道:

“他们是僵尸!是被卡利杀死后被她用血术变化的僵尸——”

血之女神卡利本来和诺亚战得正酣,他们两个缭而不乱的灵活身形裹在被道道凌势的金银光痕编织的密网中。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两种兵器频繁摩擦生出的呛鼻气味与烟尘。

听到卡蕾忒恐惧的尖叫不觉边舞动金斧边浅笑道:

“你倒是真有见识!被我杀死的人,灭去他们的灵魂再注以新的生命,正好帮我打造一支精良的活死人军团!他们不会认得你们,他们头脑里,只存在终极使命和杀戮!”

卡利甩斧弹开诺亚的一个进攻招式,身形交错时对僵尸们再次发令道:

“务必杀死两个男人,活捉那女人!我要活的——”

僵尸们嘴里不停“呜呜吁吁”,浑浊的声音好像正在回应卡利的吩咐。

很快这巢活死人军团便分成两股势力,一股继续围攻德莫斯,一股扔了武器,纷纷涌向了卡蕾忒。

卡蕾忒不停以武器展开反击。阵阵腐臭从这些活死人身体内部散出来,他们的鼻孔里、半张半合的嘴巴里都淌着浓稠的粘液,卡蕾忒难以承受这种嗅觉和视觉上双重的震撼冲击,一面战斗,一面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暴怒的德莫斯使出两个杀伤力致强的攻击波炸倒一片僵尸队伍。他趁机冲上来拉住卡蕾忒向中厅门外冲。

卡蕾忒在这时回过头,撒目向着最前方的酒瓮声音凄厉地叫着:

“阿黛——”

她想飞奔过去抱起自己的侍女一同逃走,可是她的内心也清楚,此刻并不是救人的好时机。

阿黛无比困难地挺了挺脖子,循声在烟尘和众多往来不住的人影中锁定了卡蕾忒犹豫不去的身影。

干涩开裂的苍白嘴唇微微上翘,阿黛做出一个嫣笑,决绝而凄美。

“王妃……走吧……”

轻语一句,她缓缓转动头颅,看看石瓮旁边被俘的众人。

似乎有着某种默契,他们也在这一时刻频频看一看身旁命运相同的伙伴,刚毅不屈的眼神交流中,默声地传递了同一个决心。

“大家,一起上路吧!为了王与王妃!”

阿黛又轻声对他们说完,苍茫的表情变得镇定不迫。将模糊的视线投向一心向战的诺亚,阿黛使尽全身最后的力量亢声喊道:

“诺亚!回到王的身边——”

诺亚向卡利虚晃一势闪开。定住身形,他愕然望着阿黛与其他被困侍从,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温暖的液体从诺亚两只眼睛里连连不绝洒出来,他用一只手肘使劲擦了擦脸,撤身躲避一旁。

卡利被诺亚这个异常的举动搞得一愣,瞬间也感受到什么,急忙转身向背后看。

这时,一记爆破从她身后引发,她还未来及施力防御,身子便和中厅一起被湮埋在石瓦的坍塌和滚滚烟尘中……

——

德莫斯带着卡蕾忒先一步逃出黑暗神殿,穿过次元通道回到人界。

他们现身的地方还是别墅的庭院里面。

一现身,德莫斯便再也迈不开一步,蜡黄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他弯了腰,用一只手捂着沉闷的胸口,面容憔悴而痛苦。

此刻,他的身心都被极度悲愤的情绪压覆,变得虚弱,变得萎靡不堪。

黑暗神殿里那么多活的生命,那么多忠诚的灵魂,追随他的前世今生,说没,眨眼之间便如同飞灰一般逝去了。

至今,德莫斯都对自己曾经向他们作出的承诺记忆犹新。直到这一世死亡降临他们的时候,他也没能如当初承诺的那样,将他们带到向往中那个光明而温暖的无忧世界——

德莫斯被堪堪自责与痛悔摧折着,打压着。他又想到了卡利。

他恨她,他从未对她产生过如此荼毒、如此噬骨锥心的恨意。可是这森强的恨意之中,像是又搅进了过多的内疚与歉意。

自己难道不该为她的背叛负责吗?

德莫斯清楚,卡利对他有情,是他对她的漠视与中伤最终造就了她和他的离析。

德莫斯恨她,只恨她屠杀那些侍从、残害侍女阿黛的行为。至于别的,他承认自己也该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

多变复杂的心境进而衍生为另一种冗繁沉重的情绪,艾艾折磨着德莫斯。

二十七岁的身躯里,充盈的精气神仿佛在刹那间被什么东西抽走,变得像个风干的腊制品那样枯羸。

“德莫斯!你怎么样——”

卡蕾忒看出情形不对,连忙搀住他向前倾斜的身躯。下意识为他检查,所幸他并没受什么外伤。身上沾染的斑斑血迹也不是他自己的。

卡蕾忒长长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次元的通道在她背后的空冥之中再次打开。诺亚赶了回来,满脸满身都是尘灰。

“诺亚,你还好吗?那些被俘的人…难道…?”

卡蕾忒看到他一脸哀恸的表情,急急向他打探,最为让她挂心的人就是阿黛。

事实上,不用诺亚回答,卡蕾忒也能对那些人的最终结局猜出一二。

以卡利的阴狠,以及她对德莫斯与自己的切肤仇恨,卡蕾忒清楚卡利断不会轻易便宜了那些可怜的侍从。

卡蕾忒目光直直地瞧着诺亚,专注地等待中,她的神色越转越悲。

诺亚则无力地看着前方的某一点,眼神空洞,似乎此时他的身子回来了,可是灵魂却还停留在那个苍夜一般的空间品味着先前激亢的角逐与杀戮。

在卡蕾忒对他问完后半晌,他才麻木地摇着头,缓慢答道:

“都没了……全部都……牺牲了……他们引爆了体内的异能源,为我们的逃走……争取了时间……”

说到这时诺亚声音哽住,无法再言语半句。他抬起右手使劲捂住嘴,别过脸无声地流下眼泪。

神代起,对于向某个提坦神祗发誓效忠的侍从们,神祗通常会将自己的一滴鲜血赐予他们。凡人的身躯一经融入神的血液,体内便会驻留一部分神的力量,成为半人半神的“异能者”。

这些异能者接受神祗的血液,等同于他们与这个赐血的神祗签订了灵魂契约,无论转生几世,他们都是追随于这个神祗的仆人。

卡蕾忒清楚,异能者们拥有一定神力,只要将体内神力在瞬间提升,超出人类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就能对敌人造成一定程度的危害力。然而对于这些异能者,这么做的直接后果无异于自杀——

“唔……”

诺亚话音刚落下去,德莫斯便发出一记含糊不清的呻吟,身体趔趄一下,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德莫斯——”

“王!”

卡蕾忒吓得脸色大白,再次下力支撑起他颤巍巍的身躯,诺亚也大步赶上来帮忙。

“毒妇……那个狠辣的……毒妇!”

德莫斯嘴唇不住抖栗,声音浑浊不清,句句却是正在谩骂着血之女神。

他睁大了双眼,矍戾的黑眸此刻撑~涨凸出,几乎就要从深邃的眼窝掉落下去。

他此时病态的表现正是因为急火攻心。

自己最信任的卡利不仅篡夺了异次元和黑暗神殿的支配权,还杀死了那么多仆人。身为黑暗之神,他无力回天,唯有痛心疾首!

“德莫斯,振作点!什么都别再想,我们进房间去……”

卡蕾忒尽管悲痛也还在强忍着。

她想,如果自己将那些凄苦的情绪表现出来的话,无疑会使德莫斯更加难过。为了他,自己也要撑住。

就这样,她和诺亚合力将德莫斯扶进了别墅……

庭院里,一个纤长的白色身影在空寂中悄然现形,几步走到草坪前方,于暴露在石子路面上的鲜血旁止步。

单手扶一扶鼻梁上那副轻薄的铬金属眼镜架的架腿,他将阴险的目光锁定地上那抹醒目的红色。

年轻帅美的面容上,他那凉薄的嘴唇始终噙着款款深沉的笑意,奸诈而不羁。

他把右手举到半空,对准地面上的血迹转动手腕轻松一挥使个法术,那红色便被某种力量召唤,从光滑的石砾上竖直飘到半空,浮于他的右手掌心之下。

来者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将两眼张得更大。

在他锋芒的眼光逼视中,那凌空浮动的血块迅速缩成一枚滚光溜滑的红色圆珠子,被他翻掌托在掌心中。

薄唇微启,他含笑看向这间别墅已经闭紧的大门,自语道:

“不错!德莫斯的血,正好助我打开异次元的通道……”

——

第三十四章 召唤之声

德莫斯被送进了别墅二楼的卧室里休息。

躺在床上,他刚一闭了眼便在黑暗中看到卡利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孔,带着狰狞不休的恨意对着他张牙舞爪。

还有那些被铁链捆绑的侍从,神态毅然决然地对他发出阵阵示意危险的急呼。

他又看到了石瓮中的阿黛,惨白无色的脸上挂着决别的凄笑……

德莫斯身子好像坠空似的猛然一抖,大叫着从迷蒙昏沉的状态清醒。

卡蕾忒就守在床边。

听到他恐怖的惊呼声急忙凑进他,一手温柔拍打他的脊背。

“德莫斯,没事,没事了……”

她对他安抚几句,也侧身躺在他身旁,用手臂环住他,轻语道:

“我在这里,就在你的身边哪里也不去。我们都累了,都要好好睡一觉,休息一阵……”

“……卡蕾忒,很抱歉……我没能为你取回雅典娜宝石……”

德莫斯将身子向卡蕾忒温软的怀中又钻了钻,低头埋在她的胸前,声音沉重的说了一句。

卡蕾忒心中泛起阵阵绞痛。德莫斯的话她听得很仔细,一字一句全无遗漏。

他终是为了她!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她!如今处境如此困噩,他竟还在第一时间想着她的事——

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所做出的全部让步和牺牲,只是为了全心全意爱她——

这份爱,奠基于众多生命和鲜血之上。这份爱的分量,好重——

卡蕾忒鼻翼动了两动,强行将冲上喉咙的悲鸣噎住。她张嘴深深呼吸几下,将那口怆凉之气重新咽回肚子里。

“德莫斯,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听着,我不要雅典娜宝石,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抱着我……”

卡蕾忒强制着悲情,说着说着,声音和身体还是禁不住沉沦于哀切的情绪中,发出剧烈的颤抖。

德莫斯不再与她对话,只是在沉寂中和她紧紧互拥在一起。

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德莫斯入睡并不安稳。他不断惊醒,又不断困陷于某个梦境中,浑身颤抖,虚汗淋漓。

为了让他能够休息好,卡蕾忒吩咐诺亚在给他准备的温水中加了小计量的安眠药。又喂他喝了水后,药效很快起了作用,他终于沉沉睡熟了……

卡蕾忒起身离开卧室,来到一楼。她在厨房看到诺亚,这忠心又勤奋的孩子这个时间正站在操作台前,为一会儿的晚餐准备着,手脚忙碌不停。

“我来吧!”卡蕾忒走过去,对他说着。

“王妃?王他……”看到她,诺亚有些诧异。

“放心,他已经睡安稳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最近害你累坏了。晚饭我来准备。”

“……这种事……还是应该由我做……”

听说卡蕾忒想要动手做饭,诺亚脸色微微红起来,神态发窘。

“没关系,我从未把你视作下人。去吧,好好休息,晚饭做好了我会叫醒你。”

卡蕾忒对诺亚报以暖融融的微笑。

“那……好……”

诺亚也不再推辞,放下手中厨具。

“诺亚,谢谢你!谢谢你对德莫斯的忠心追随!”

卡蕾忒注视诺亚离开。当他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对着他的背影道出一句肺腑之辞。

卡蕾忒对诺亚持有的感激之情确是出于衷心。

她和德莫斯一起生活不到半年的时间里,都是诺亚在尽心竭力的服侍他们的日常起居,对于德莫斯那些人界诸多的事务,他也处理得妥帖到位。

黑暗神殿里与夺权的卡利交锋时,这孩子表现得奋不孤顾身,率先冲上去挡在德莫斯前面。

即便是仆人,恐怕也没几个能做到像诺亚对主人那般忠心又英勇的。

对于他,卡蕾忒内心抱以最多的感情就是感激与钦佩。感激他对德莫斯忠诚无二的追随,以及不记得失的付出,也更加钦佩他办事的能力和魄力。

诺亚闻言身子一怔,继而在厨房门前转回身,目光与卡蕾忒投过去的目光承接在一起。

“您别这么说……”

彼此的眼神接触一刻,诺亚感觉自己疲困的身心似是融进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变得振奋起来。

“您与王是诺亚的亲人,诺亚绝不允许自己的亲人受到任何伤害!”

对视中诺亚安然说完整句话,语气尤为坚定。

诺亚从卡蕾忒绵静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最为真挚可贵的情谊,而这情谊又像是一种鼓舞与亲和的力量。恍若一盏火光摇摇不灭的油灯,虽然光线不强,但是对于迷失于寒冬黑夜之中的人们来讲无疑是一丝希望之光,使绝望的人们在看到它的瞬间恢复士气,让他们再苦再累也会坚定信念,为信念继续拼搏下去。

“谢谢。”

卡蕾忒点点头,回应诺亚一个微笑。

目送诺亚回了一楼他自己的卧室后,卡蕾忒就独自在厨房忙活起来。

洗净几根胡萝卜,用削皮器褪了萝卜皮,她一手拿刀一手将一根胡萝卜按在砧板上切成一个个薄片。

动作中,她又想起了几个小时以前在黑暗神殿里发生的事。

记忆的片段里有卡利残虐的叫嚣和嘲笑,有受困侍从们凄厉的疾呼,还有僵尸军团丑陋诡异的外表,全部可怕的画面在她头脑中不时交替出现,令她苦不堪言。

她想停止回忆,可是她又无法强迫自己停止。

回忆,是把自己对卡利的恨意烙刻得更深的行为。同时,也是对众多死于非命的侍从们表示哀悼的行为。

卡蕾忒首先悼起了阿黛。

卡利对那姑娘施以极刑无非因她服侍过自己最为痛恨的女人。

此时卡蕾忒想,假如,她没有随德莫斯再度回到黑暗神殿,没有与阿黛熟识并交好的话,那姑娘肯定不会遭受那种残忍的刑罚……

是我吗?是我给她带来了不幸,给那些侍从带来了不幸——

我,究竟是不是被噩运缠身的女人?所有认识我的人,终将遭受不幸?

因自己的掌司侍女逝去,卡蕾忒的思想完全在自责中陷入一个只会对自己怨恨无度的怪圈里。

自责与自我怨恨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危险沼泽,在不知不觉中绊住她的身心,使她在痛苦不堪的挣扎中越急于脱身,越是控制不住往沼泽深处钻,变得再难解困。

这时候,手指头突然传来好一阵疼痛。

由于分神,卡蕾忒正在切菜的两只手配合节奏凌乱起来。操刀的手切着切着萝卜,居然就切到了另一只手的手指。

卡蕾忒当即被痛楚唤回了游离的思绪,聚神再一低头看,操作台上面白色的砧板已染了一大片血。

卡蕾忒慌忙打开水龙头,把受了伤的手指用冷水冲洗一会儿,随后又跑到储物柜里翻出创伤贴包扎伤口。

处理一番,血是止不了,可伤口还是处于火辣辣的疼痛中。肉体承受的痛楚最终释放了强行积压在卡蕾忒心头的痛苦。她把身子蜷在厨房硬而凉的瓷砖地面上,以手遮面放声痛哭。

她和德莫斯真正一起生活后,可以说并没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

人界,无孔不入的记者到处穷追猛打,让他们两个备受压力。神界,先是宙斯胁迫,如今又遭受卡利的背叛夺权,使他们腹背受敌。

卡蕾忒开始怀疑,她与德莫斯相克相杀的宿命是不是已经向他们伸出了爪牙,正在试图将他们两个带向毁灭的悬崖……

“卡蕾忒——”

意识界突然传入一个男性神祗的声音。

是宙斯——

卡蕾忒猛然止住悲泣,静声等待他再度于意识界里传来声波。

“卡蕾忒,你还好吧?”

几秒钟后,宙斯的意念波果然又响起来。

“你有什么指示?”

卡蕾忒擦擦脸回应一声,语气听起来不软不硬,然而也不是臣子对最高层领袖该有的恭敬口吻。

“对不起卡蕾忒,我一直没能及时和你取得联络。最近,我在为众神重生后的第一次聚会庆典忙碌着。你要知道,在神代,一年一度的众神聚会是提坦神族最为重要的活动。”

“我知道……”

卡蕾忒语气平淡地答道。在她心中,却已不再听信宙斯的任何解释。

众神会就算如何重要,就算是神祗们历经千年再次重生的首届庆典,宙斯身边还有大使者赫米斯,还有其他诸神,根本不需要全神之神亲力亲为——

“卡蕾忒,卡利篡权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什么?你……”

卡蕾忒现出惊愕的神色,她有所警觉,正要问个究竟,宙斯以意念波自行解释起来:

“不必惊讶,你应该相信奥林帕斯情报网的强大。就算卡利杀光了德莫斯的人,如今也不能完全保证她的手下就是她的心腹。我不想瞒你,有几个下人,是从神话时代起被我安插在黑暗神殿的内应,专门为奥林帕斯递送情报,使我在第一时间掌握到栖身于异次元的暗族神祗的行为和动向。”

宙斯——

待他自诩地解释完,卡蕾忒不知该说什么,只暗自呼了声他的名字。

卡蕾忒突然觉得,宙斯好像惊悚片里演绎的一类人,专门习惯于将自己阴暗的脸孔隐藏在角落里,不动声色地猎视着光明大道上行走着的人们,狡兽沉浮的内心只为伺机而动……

卡蕾忒周身不寒而栗。

宙斯,这个提坦神族第三任全神之神的心机,实在太可怕了——

“卡蕾忒,我想让你回圣山来!”

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她的意念波回应,宙斯也不转弯抹角,直接在意识界中讲出自己的想法。

“什…什么…您叫我…回去?”

第三十五章 入侵次元

宙斯想要召卡蕾忒返回圣山的意念波听得她又一心惊。

先前几次,面对德莫斯对自己的好卡蕾忒心有不忍,曾主动和宙斯联系要求回圣山,不但遭他的拒绝,甚至被他搬出柏修向她威胁。

如今,他态度居然大变,竟会主动请求她回去。

“德莫斯如今摸不到雅典娜宝石了,你的任务无法进展下去。当然,这都不是你的责任。你留在他身边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至于雅典娜宝石,我和圣山其他神祗会处理好。”

宙斯的意念波听起来一团和气,就像个慈父。

“……不,我不会回去!”

沉思一阵,卡蕾忒最终回绝了宙斯:

“德莫斯能有今日,我应该承担很大责任。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我说了,那些都不是你的责任!”宙斯的口吻重了些。

“你坚持要留下,只是为了报答德莫斯对你的好?难道,你对他真的没有别的情意?”

让宙斯真正耐不住性子的原因,并非是卡蕾忒决绝的态度,而是她那起伏波动的真实情感。

“我爱他。”

卡蕾忒的回答紧跟在宙斯的质问之后,没有半秒迟疑,答得直接了当。

“你……”

宙斯的火气终于被卡蕾忒直白却也像是故意的叛逆引到了顶端,可是为了达到目的,他还是一忍再忍。

“我当初就告诫你,不要对他动感情!”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宙斯,当初是你硬将我推到他怀中。从那刻开始你就该明白,奥林帕斯已经没有资格再来命令我,我的死活,今后也与你们无关!”

“哼!无缘无故的恨……好啊……”

意识界中,宙斯听完卡蕾忒句句铿锵的言辞后傲然一笑,而后悠悠说道:

“明白了,你的恨……是对我而言啊!你恨我,卡蕾忒,你在怨恨你的父亲,所以才会对我发出挑衅!”

“随你怎么想。总之,我不会离开德莫斯!”

卡蕾忒又最后重申了一句,断然先行退出与宙斯缔结的意念界。

卡蕾忒确实爱着德莫斯,不仅如此,她也知道他是为了她才失去了神祗的一切权利和荣耀。

神代,他为她遭到奥林帕斯的离弃。转生后的今天,他又为她受到卡利的离弃——

这个紧要关头,他尤为需要亲人和爱人的支持,自己绝不能弃他而去——

……

异次元,黑暗神殿——

卡利坐在偏殿的某处房间里,手中握着一盏酒杯,不时咽下一杯接一杯的苦酒。

昨天,她亲手斩断了自己对德莫斯的爱。

从前,心中揣着对他的这份锲而不舍的情意时,就算置身于最黑暗最孤独的时空她也无所畏惧。因为有念想,有期盼,再冷的地方她也觉得是暖的,再苦的环境她也觉得心安。

可是如今,念想没了,期盼演变为失望,她的外表就算再强悍,内在也会因为失去精神支撑而变为虚空的。她的强悍,完全衍生自她心底的凄愁——

德莫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宁愿抛弃神权,也要选择离开……

卡利又吞下去一整杯酒,心中哀切不已。

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念那个伤她最深的男人!虽然恨他,恨不得立刻要他去死,可是在她的浅意识里,自己还是无法抹杀对他的爱!

爱恨纠缠,如血的颜色一般具有强震的冲击,这就是血之女神卡利的情感世界!她对于爱人的感情,永远与她的封号搭配最为得当,鲜明而直接!

人类常言道,酒入愁肠愁更愁!

此刻,独处在偌大殿堂里的卡利怀着怨恨与凄切不停酗酒,很快那些滚烈的酒精便在她周身的神经系统中发挥了控制作用。

卡利只觉头昏沉沉的,意识愈发模糊起来。她的上半身渐渐趴向身前的圆纹石桌,厚密的波浪乌发瞬间遮盖了她妩媚却憔悴的多半张脸。

灌入神殿的次元风渐疾起来。

卡利被酒精侵浸得醉醺醺的身躯耐不住冷风,几个寒战过后,凝腻如脂的肌肤表面结起了一层寒碜的鸡皮疙瘩。

卡利抬起昏沉的头颅,厌烦地皱了皱眉,正要对候在殿外的侍从们大发雷霆要他们仔细闭好门窗,忽而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人影,晃动着朝她越挨越近。

卡利强睁迷离的醉眼朝那人影看过去,却首先注意到他那一整头的暗色头发。

“德莫斯?是你吗?你回来了!”

卡利在酒醉的状态中发出惊呼,喜出望外的表情在她那张僵醉的脸上呈现得极其怪异。

她两手整了整头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无奈身子在酒精的控制下不停使唤,屁股刚一离开石椅就向旁边倾斜,一下子栽到地上。

这时,她抬起头,眯着两眼又向他仔细瞅了瞅,顿时大吃一惊。

来人一身整洁利落的白制服和白色长裤,右手上托着一枚浑圆光滑的红珠子,根本不是德莫斯!

“哎呀呀,真是难以置信……”

来人不紧不慢说着,挪几步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体,使自己的脸与卡利的基本保持在同一高度上。

“才几月未见,提坦女神祗里闻名遐迩的卡利女神竟然会变得如此狼狈。”

他翘动两片美妙的嘴唇,笑意轻渺。

“你?怎么是你?”卡利盯着他的脸好不惊愕。

她记得他的五官,数月前她和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所黑暗神殿里。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似乎并不似现在这般浑身充满邪气。

他到底是怎么进入异次元的?难道说,那些把守在黑暗神殿大门外的侍卫,居然不是他的对手?

来人只是在卡利充满怀疑的审视目光中淡然一笑,继而对她刻意提示说:

“假如你我早些联手,你也不至如此……”

“什么?你……你是……”

卡利酩酊的酒劲登时清醒了一半,萎黄的面容上,那惊诧的神色逐渐变得恐慌无措。

隔过他双眼前面那层薄薄的茶晶镜片,卡利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两点残虐的冷光。

来人不再说话,默声召出一点小法术将右掌上那颗血红的珠子隐没于掌心,随即又将那只空掌伸向卡利,眨眼间为她的身体疗愈了在神殿塌方中所受的几处外伤。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卡利感知到他体内的神力源气息,因而对他的身份更加肯定。

疗伤完毕,他那手却不愿撤回去,极不安分地掠过卡利露在衣裙外面的皮肤。

“你想干什么!”

卡利大怒,凶狠地叫嚷一句,极不客气地拨开他的手臂。

“何必呢!反正你我都是寂寞,相互慰藉一下也有好处……”

“你休想!滚——”

卡利气得睁大一双被酒精刺激浑浊的杏眼,大骂一句,又朝他啐了口唾沫。

他擦净脸,不但不气,反而阴阴笑了几声,凉意四射。

“据说,想要得到女人的心,就要先得到她的身体!对于寂寞许久的卡利女神来讲……更要如此——”

来人狡猾的说着,双眼之中凌肆的冷光更加明亮,像是正在翻卷不止的欲望。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他已经有所行动。

“啊——”

卡利在自己发出的惊叫声中被他扑倒在地……

——

清晨,卡蕾忒准备早饭的时候发现冰箱里储存的食物不多了,于是决定外出采购一些回来。

诺亚拿起凯雷德的车钥匙准备与她一同前往。

“你留在家里吧,帮德莫斯照应一下公务。”卡蕾忒对诺亚说。

后天就是全欧洲艺术节开幕式的日子了,德莫斯正在别墅一层的书房里忙碌着,为大会事宜做最后准备工作,保不齐一会就要用到诺亚。

因此,卡蕾忒还是坚持独自去两个街区以外的大型综合超市。

“要不,我从外面再雇两个人过来帮忙,不能总让您做这种事。”

诺亚考虑了一下,向卡蕾忒道出自己的想法。

“还是不要了,不太方便。记住,从我们脱离暗族、脱离圣山的那刻开始,我们三个都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人,不需要使奴唤婢,凡事还要靠自己。”

卡蕾忒态度坚决地说完,对诺亚温雅一笑:

“不必为我担心,这些家务我都可以应付得来。你留下,替我好好照顾德莫斯。”

“是。”

诺亚对卡蕾忒的决意心领神会。

她和德莫斯是提坦神祗,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免会使用一些小法术走捷径。

诺亚对此习以为常,可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眼中,这些手段轻则可能吓坏他们,重则等同于对他们暴露自己神祗的身份。

另外一点,眼下他们已经和卡利闹翻了脸,卡蕾忒又是解除宝石封印的关键,卡利绝对不会就此罢休,放任卡蕾忒不管。

卡蕾忒天性善良,不愿再将无辜的人类牵扯到提坦神祗之间的恩怨中。她不肯雇佣人,也是本着对他们的人身安全负责的态度。

诺亚听从了卡蕾忒的建议留在南区别墅里,随时听命于书房里面德莫斯的吩咐。

第三十六章 不请自来

出了南区别墅,卡蕾忒一路溜溜逛逛,只身走出别墅的小区。

太多大起大落的事已经令她的内心世界迅速成长成熟,飓大的落差沉浮中,她学会了将心态放得平稳而从容。过往那些遭遇,已然教会了她什么才是荣辱不惊的处事原则。

这样最好不过——

她边走边想。

德莫斯和她在天涯海角时就已经商量好一起去过普通人的生活。虽然现在不能如愿将雅典娜宝石交予战争女神,可该做的事情他们两个都已力所能及,索性借此放手神族的恩怨,去过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吧——

没想到真的放下了过往种种,做到心无旁骛的时候,竟会是如此自在!

她甚至还想着再过一段日子,自己就去申请考取私家车驾驶执照……

心里为未来计划着,卡蕾忒在地中海气候特有的热烘烘朝阳下露出久违的烂漫笑颜,如同被阴蒙的雾霾埋汰许久的天空终于得见纯洁的湛蓝色彩,一时间娇娆而惊艳。

在综合超市里采买完毕卡蕾忒结了账,提着满满两口袋东西从出口通道里走出来。

刚出超市,卡蕾忒就在门外的广场上迎面遇到一个型男。

他正是她的哥哥卡摩德,就站在她的对面五米外的地方。

看到卡蕾忒惊讶地刹了脚步,他做出一个无声的叹息,几步赶上来替她接过两只手中的购物袋。

“找个地方坐坐吧。”

卡摩德看着她,脸上已经没有先前那些狂肆傲骄的表情。

卡蕾忒没有回答,只是默然点着头。

五十步以内就有个街头咖啡馆,他们一齐走过去。

“是宙斯让你来找我?”

落了座,卡蕾忒瞧一眼卡摩德,最终将目光移到他手边的茶杯上,神色淡淡的,没有太多的情绪。

从别墅出来时,为了自身安全,她已经掩藏了自己的神力源气息,不想还是被同族找到了。

卡摩德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静静看着卡蕾忒的脸。

她的容颜依旧清婉可人。

数月前一别,再见面的时候她已经蜕去了懵懂少女的青涩与鲁莽,娴雅的身姿多出几分妩媚,是一种只有女人才会真正持有的成熟美感。

卡摩德记忆深处,那个只会一天到晚跟在他的身后,甜甜地叫着他“哥哥”的女孩,如今已经抛下了他,她远去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她终是没能和他走到一起,童年的纯真美梦换作现实,居然是这般残酷——

卡蕾忒,她就是卡摩德心中最爱的女孩,而将她从一个少女变为少妇的男人就是黑暗之神德莫斯,那个让卡摩德至今想来都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

卡蕾忒悄悄抬高视线,发现卡摩德正以痴痴的目光望着这边,不觉有些尴尬。

无奈中她拿起茶杯心不在焉的饮了口茶,将它再次放回桌上时手腕稍稍用了点力。

陶瓷杯底撞击木质桌面的声响惊醒了神驰的卡摩德,他收了收心,脸色有些不自然。

“哦……你应该知道,就算宙斯没有命令,我自己也会找到你。其实我一早就等在你住的别墅外面,见你出来就一路跟着你,想看看你要去哪。卡蕾忒,随我回圣山好不好?”

“如果是宙斯的命令,我是不是没的选择?”

卡蕾忒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后半句反问时,唇畔溢出一丝嘲讽。

“快别这样!你不要总是一副抵触的样子好吗?至少我还在关心你,我绝不能看你过这种生活却不闻不问!”

“这样的生活?我不明白,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这样的生活又碍到你们奥林帕斯什么事?”

卡蕾忒翻眼盯住卡摩德,脸色显得微微搵忿。

“我们奥林帕斯?”

卡摩德吃惊地重复一句,无可奈何摇着头。

他没想到卡蕾忒竟然这么快便把自己和他的立场划开,界限还如此清晰分明。

然而却不能全怪她。

她的绝情,完全源于当初宙斯对她的绝情,还有,便来自于对他这个当哥哥的失望。

几个月前是他亲手重伤了柏修,并且还和赫拉的女儿滚在一起,这两桩事对卡蕾忒触动太大,想必不可能再轻易原谅了他。

卡摩德一边内疚着,一边将感怀的目光又落回到卡蕾忒身上。

她一改从前的衣着风格,此时穿了件外形松散的粉蓝色方格子棉衬衫,随意卷起两个长袖,露着两段纤白的小臂。

在她腿上套的是条白色休闲裤,脚上蹬了双肉粉色的软皮平跟船鞋。

卡摩德记得非常清楚,从前她总喜欢将一头密集的金发打理成一面整齐美观的小瀑布披在身后。可是如今,她却匆匆把这头耀眼的秀发扎成了毫无特色的马尾……

这极其粗线条的打扮终于触动了卡摩德的心伤,他看得心疼,同时也憋出一肚子火。

过了一刻,他闷声对卡蕾忒道: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和普通的家妇没两样!白天伺候他的吃喝,晚上还要陪他睡!他现在已经什么也不是了,根本没资格享有你为他做的一切!”

“他是我的男人。”

卡蕾忒神色异常平静的看着卡摩德表情复杂的脸,吐字清晰地答了一句。

他和她口中提及的“他”,都是同一个男人,德莫斯。

“对不起卡蕾忒,算我求你,回奥林帕斯吧!”

被她异样而锐利的眼神盯得难受,卡摩德把脸稍稍向旁边扭了一个小角度。

“回去吧…回去…和我在一起……”

他犹豫一下,还是大胆向她吐露了心扉。同时,他也在偷瞄卡蕾忒的脸色。

娇美的面容还是处于静默的状态,无惊无忧,恍是大的阵势见惯了那样,一脸的镇定不迫。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卡蕾忒!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该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从没改变过。只要你回来,我可以断绝与艾莉斯的来往,更不会在意你和黑暗之神……”

见她面色静止似水,仍是对他的决心不已为然,卡摩德白净的脸庞开始转红,情绪显得尤为急躁。

“你当初不是说过嘛,我们谁都无法再回头了!”

卡蕾忒的声音清冷,面色凉薄的对准卡摩德,将他当初对她说过的话在此时又送还了他,好像内心有感而发,又像是一种隐隐的报复方式。

在他哑口无言的凝望中,卡蕾忒掏出饮料钱压到空杯底下,准备起身离开。

“卡蕾忒,别再违抗宙斯!你和黑暗之神永远不可能摆脱奥林帕斯的控制!要知道你们每走的一步路,可都在宙斯的安排之下啊!”

对于她的冷漠与绝决,卡摩德在百般无奈中忍不住吐出实言。

果然,她定了身,神色诧异。

“你说什么?”

“奥林帕斯的势力除了以圣山为中心,余部也渗透人界四面八方。为了让你早日进入黑暗神殿取到雅典娜宝石,宙斯一直在暗中运作筹谋。前不久,你在订婚仪式中突然落海,宙斯便是抓住这个机会,利用在新闻界的力量……”

卡蕾忒如梦方醒!

后面卡摩德又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再注意听。

关键问题已经找到答案了。

原来,自己与德莫斯那个时候天天被无数记者纠缠着,都是宙斯的安排!

他暗自出手,只为逼迫他们两个回到黑暗神殿,让自己与雅典娜宝石的距离更加接近一步——

还有,那个和德莫斯起过冲突的“咖点”媒体记者,说不准也是宙斯的眼线!

卡蕾忒站立的身体艾艾颤抖起来,神态若是在惶恐失色的状态中永远定了格。

恐惧的同时,心底生出无以名状的怒火。以她的倔强和自尊,根本无法接受被暗算摆布的事实。

这一刻的卡蕾忒感觉自己仿佛接近了地狱,死亡的味道嗅起来充满阴霉与腐败,令她憎恨得想要作呕,让她在抗拒中想要脱逃,可又没有逃开的力量……

卡摩德望着卡蕾忒,表情难过却又无奈。

“我本不该向你透露那些事件的真相,可是看到你的倔强真的于心不忍。卡蕾忒你要知道,在宙斯的掌控之下,你的顽强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我只能说,如果你和黑暗之神在一起,未来之路将越走越难,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等待着你们。因此,在灾难尚未发生前回圣山吧,卡蕾忒!”

卡摩德那一番话好像有所特指,可又碍于某种特殊原因不能完全说明,因此此刻的他把自己逼向一个欲言又止的纠结绝境,显得矛盾又痛苦。

“我在订婚仪式上落海,是不是也是宙斯一手策划的?”

卡蕾忒的面色静止一刻,终于从惊怖状态中恢复如初,她强忍着怒火问卡摩德。

“什么?”

“我跌进海中并不是偶然事件,我曾非常真切的感觉到有人在我的身后狠狠推了我。如果是宙斯为逼我与德莫斯进异次元而故意设计的话,那么推我落海引发媒体炒作便是他的手段吧?”

“这个……我还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的落海被宙斯抓住了把柄,故意让媒体里的线人大肆炒作。”

第三十七章 患难真情

“……”

卡摩德话毕,卡蕾忒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投到他脸上那两道充满怀疑和仇视的目光挪向旁处。

他的神态无论怎么看也不像在撒谎。

这只能说明两点: 要么是他太会装了;要么他说的确实都是真话,推自己落海的真凶另有其人,与宙斯的手下无关。

卡蕾忒不打算再揣度下去,那样钻牛角尖根本毫无意义。

事件已然过去很长时间了,当初决意隐瞒落海真相的还是她自己,现在何必再费神费时间翻案?

摆在自己眼前最重要的问题,还是自己和德莫斯的未来。

“感谢你来看我并告诉我这些。时候不早了,我真的该回去了。”

卡蕾忒又对卡摩德说完这句后站起来。

对于她的淡漠卡摩德终于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他也起身,迈出流星箭步以身挡在卡蕾忒面前,快速伸出一只手捉住她的手腕。

“你还是这么执念情深吗卡蕾忒?当初,你对那个中国男人心怀执念,现在又对黑暗之神心怀执念,可是对我呢?你可曾分出半点执念给我?”

卡摩德在咫尺距离中垂低眸光凝聚于眼前令他可望却不可及的翘楚容颜,由衷倾吐着内心的感伤。

“别这样……”

卡蕾忒对他异样复杂的目光不再回避,她抬头大胆迎合他,一双清澈的蓝眸中烁动着坚毅不移的光彩,有力回击了他的痴心妄想。

对视几秒,她转头看看左右,然后以静默的眼神对他示意。

卡摩德意识到此时正身处公共场所,慌忙撤了手,脸上还是一副不甘不愿的表情。

“如果你希望有机会再见面的时候,我还能叫你一声‘哥哥’的话,就不要充当奥林帕斯的说客!”

对卡摩德说完最后的话,卡蕾忒弯腰拾起地上的两袋子东西,再无犹豫的离去了。

卡摩德至此已无话可说,只得面带幽怨的神色凝视她决然的转身。

艳阳下,她那纤纤背影看上去异常坚强,充满希望的活力。

南区别墅——

处理好手头的公事,德莫斯关了笔记本电脑,举起两臂抻了抻久坐的腰。

昨天,他还是一具萎缩颓废躯体。

那时候,当卡蕾忒做完晚餐到卧室去寻他时,他正在昏昏噩噩的状态里捱过每一分秒。

“德莫斯……”

卡蕾忒轻手轻脚打开床头的璧灯后上了床,看到他仰面躺着,睁开的两眼正注视着天花板,目光僵直,好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死尸,而且死不瞑目。

她浅浅叫着他,脸向他那边靠近。

“卡蕾忒……我已经失去雅典娜宝石了,你……还要继续留在我身边吗?”

德莫斯凝向天花的目光不动不动,说话的语气沉重缓慢。

“!”

卡蕾忒当下心中悚然。

难道说,宙斯刚刚与自己进行意念波沟通的事还是被德莫斯察觉了?可是,神祗之间以意念波沟通根本不会被第三方发觉,他那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在说什么呀!”

卡蕾忒惊疑的同时,用充满责怪的口吻回应道。

“你之前承认自己是为了宝石才留了下来,如今我失去了那块宝石,也失去了神权,我无法再给你什么,你还要继续留下来吗?”

德莫斯昂看着天花板,对卡蕾忒脸上瞬息变幻的表情不管不顾,问话的语气很平和,听不出任何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

卡蕾忒可以确认德莫斯此刻的状态完全是种自卑的表现。

强势的人站在高处,一旦失足坠落都会比一般人摔得狠,摔得越发萎靡不振。

如今这个暗族中惯于翻手云覆手雨、一向霸道独傲的男人在瞬间失去了神族的全部威严与荣耀,就犹如从天上被强行拉入了地狱。

对于他身心所承受屈辱和无奈,卡蕾忒完全感受得到。

卡蕾忒又向他凑近了些。

“嗨,听着,你什么都没失去。你还有我,还有诺亚,甚至在人界还有成功的事业。德莫斯,该属于你的一样不少都在你的身边。你失去的,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鼓励的话音刚刚静下去,德莫斯便扭转了麻痹的头颅朝向卡蕾忒,迷离的黑眸在映入她明媚脸庞的那一刻,眸光不再恍惚不定。

很久以来,他就对她独特的声音产生了认同,那柔和的音色总能体现出她的性格,是那么坚定,那么顽强。

德莫斯右臂一捞将卡蕾忒拥进怀,无声的回应了她对自己的激励。

卡蕾忒在他没有一丝温度的胸膛前枕了一会儿后抬起头,看着他清俊的五官,逐渐把头垂向他。

鼻尖相触时卡蕾忒被那种异常的冰冷激得浑身一抖,只经过半秒钟的犹豫,她便继续动作。

彼此的嘴唇叠在一块,卡蕾忒吻得极为细致温柔。

她目前最大的渴望便是使德莫斯恢复从前的活力与魅力,因此她希望以自己的主动为他找回从前风云叱咤的自信心。

德莫斯在卡蕾忒温存的长吻中用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身躯,两手从她的后背一路游走不停。突然他蛮力一出,翻身将卡蕾忒压在身下……

卧室内,朦胧的光线无处不充满着迷情的诱惑,寂静的氛围中除了节奏紊乱的呼吸,再无其他声响。

卡蕾忒轻合了双眼,承受的同时自己体内正在沉睡的神经也逐渐醒过来,越发激昂澎湃……

此时此刻,她终于接纳了纠纷女神艾莉斯的观点,男人在最最绝望不振的时刻,女人的身体便是抚慰他身心的最佳良药。

猛烈涣然颓弱下来。

德莫斯的大脑再次受到噩梦的搅扰,那些鲜血和死去的面孔使他无法专心继续。

“对不起……卡蕾忒,对不起……”

他通身是汗,表情凝得很痛苦,边无力地道着歉边离开她的身体,曲背坐到床畔。

卡蕾忒也起身,略略整理了衣衫爬到他身后展臂抱住他。

“欧洲艺术节一过,我们就举行婚礼吧。不要赶走我!我要嫁给你,我不会离开你!”

靠在他结健的脊背上,她声音柔柔地说。

“什么?”

“这次艺术节结束,我们就去教堂完成婚礼。”

他们最初的婚礼计划是年底的圣诞之前,眼下还有近三个月的时间。

德莫斯诧异地扭转身子,和卡蕾忒脸对着脸。

“真的那么迫不及待?”

“是,迫不及待!”

卡蕾忒目不转睛望着德莫斯写满不自信的俊颜,态度笃定。

德莫斯露出感激的微笑,疼爱地伸手过去轻轻拧了拧她的小脸,随后再次搂住她。

……

回忆着昨晚的事,德莫斯又开始想念卡蕾忒。如果没有她的鼓舞,今天的他绝不可能恢复斗志,变得如此生龙活虎。

德莫斯看看写字台上的立钟,工作已经快四个小时了。他决定马上休息,不想因为公事冷落了娇妻。

德莫斯从高档皮质老板转椅上站起来,走出了书房。

客厅里只有诺亚,一看到德莫斯立刻殷勤地走过来。

“王,需要我做什么?”

“卡蕾忒呢?”

德莫斯问话的同时,目光也在偌大的空间里寻找着。

“王妃出去了,说是到综合超市买东西。”

“什么?”

德莫斯表情一拧,收回搜索的目光紧紧瞪住诺亚。他很少对这孩子发火,可是一旦火起来,也足够诺亚心惊肉跳的。

“王妃……她说让我留下帮您……所以……”

诺亚吓得低了低头,舌头在口中磕磕绊绊。

“你自己难道不分轻重吗?不晓得卡利正急于找她?居然还让她单独离开别墅——”

诺亚被骂得委屈,扁着嘴唇不吭气,难过得就快哭出来。

德莫斯顾不得其他,大步冲出别墅,诺亚急忙跟在他的身后。

接连不止的风波使德莫斯像个惊弓之鸟,稍有差池就会想到最糟糕的情况。

刚出门,便看见卡蕾忒提着两个口袋走进庭院。

诺亚很有眼力,跑去抢过卡蕾忒手里的东西。

“王妃,我来!”

接过袋子,诺亚不敢耽搁,溜溜躲进了别墅。

虚惊一场,德莫斯怀着怒气来到她面前,张嘴便大声质问:

“谁让你一个人跑出去的?”

“干嘛啊……”

卡蕾忒看着他表情紧张的脸孔,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德莫斯眼中,她那愣呆呆的神态竟是那么楚楚可爱。

硬邦邦的表情瞬间软下去,显得激动而珍宠。他挥臂一挽抱住她的身躯,力度太大,几乎令她窒息。

“德莫斯,轻点,我喘不上气了……”

“不准离开我!不准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不准独自外出!”

“什么嘛!要求这么多,还那么苛刻……”

她在他的怀抱里感觉舒服多了,于是小声抗议了一句。

“我害怕失去你……”

“讨厌,说什么呢!”

她为他动情的表达感动,于是撒娇地捶了他一拳,不满地撅起小嘴,却被他低头吻住……

(第三卷 相濡以沫 相忘江湖 完)

敬请关注 第四卷 诸神黄昏

插叙(3)角色分析之德莫斯(免)

铛铛铛!各位看官——

《魔君》开文至今已有37万字了,再过三章,本文第三卷相遇以沫相忘江湖即将结束,颦儿马上就要转入第四卷诸神的黄昏创作中了。

在此,颦儿由衷感谢五个月以来陪伴我、鼓励我一路走来的朋友们。没有你们,便没有颦儿的这部《魔君》。

原本打算第三卷结束后即是本文的尾卷花落花开,如今看样子故事情节还要有一定的张扑,全部放在三卷中篇幅又显得太大。

故颦儿临时增设了第四卷,取名为“诸神的黄昏”。(这卷名的典故实际出自北欧神话)

前不久,圈里读过颦儿这篇文的几个朋友和颦儿私下聊起了文文里面的男一和男二几个人物,真可谓萝卜咸菜各有所爱。

于是,颦儿响应号召发起一个问卷调查,看看大家心目中认为能够陪伴女主终身的男主应该是谁。

颦儿在此希望大家踊跃投票。你们宝贵的一票不仅能为自己带来5个积分,更重要的是让颦儿有依据的掌握读者的喜好,写出最为精彩合理的结局。

根据目前的投票结果显示,黑暗之神德莫斯的成绩遥遥领先,紧追其后的便是荷西,季军是太阳神祭司柏修。最为可怜的居然是人鱼王子特里同,为女主卡蕾忒做了很多事情,却一票没得!(这篇插叙是前一天写的,那时候特里同还是零票。不过今天他终于获得一票了,投他的不知是哪位好心观众,颦儿代他谢过你了!:(,,??,,):)

看着这些珍贵的票数,颦儿庆幸对德莫斯这一男主的设定成功了。

德莫斯在希腊神话中确有其名,他本是恐怖和厄运之神,海神波塞顿之子。

颦儿在《魔君》中将他设定为黑暗之神,宙斯与波塞顿的兄弟。素日一身黑色西服套装,或是一袭黑色华服罩身,以服装的固定色彩来代表他所司掌的神职。

人物外表和性格塑造方面,即有提坦神祗冷傲与高贵气质,又不失人界霸道总裁的腹黑与帅美。

德莫斯的塑造灵感其一来源于艾米丽.勃朗特的《呼啸山庄》。

颦儿最早接触这部西方名著是初中时期,当时在书店买了一本由日本漫画家创作同名漫画,漫画从头至尾非常忠于原著,除了精缩,基本没对原著做太大改动。

小说男主希茨克利夫是个孤儿,被有钱的恩肖家族、呼啸山庄的老主人收养,并与老恩肖的女儿凯瑟琳相爱。老恩肖去世后,希茨克利夫受尽凯瑟琳的哥哥的虐待。为了救助爱人,同时也为了自己能获得更好的生活,凯瑟琳毅然选择与画眉山庄继承人结婚。希茨克利夫遭受爱情背叛,远走他乡并得到一大笔财富后再度返回呼啸山庄,对凯瑟琳一干人与她们的下一代进行报复……

大学时代,颦儿又在学校图书馆找到《呼啸山庄》的英文原著,再次仔仔细细将这部旷世爱情悲剧名著读了一遍。

永远对小说里那句话记忆犹新——

Icannotlivewithoutmylife!Icannotlivewithoutmysoul!

当凯瑟琳病逝,希茨克利夫以头撞树,痛苦的大喊:“凯蒂,你是我的心,我的生命!失去了心,我不能活了!没有了灵魂,我不能活了!”

由此可见,男主疯狂报复着女主的同时,内心也深深爱着她,这份纠结而痛苦的感情,当时深深扣动了颦儿的心。

创作灵感二来源于日本著名漫画大师齐藤千惠的《花冠安琪尔》中反派男主西泽尔.波尔金。

在欧洲历史上,西泽尔也确有其人。

他不仅是文艺复兴时期名噪一时的瓦伦丁公爵,也是位著名的政治家。

在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政治思想家马基雅维利以西泽尔为原型完成了其代表作《君主论》,认为只有他这样的君主,才是统一意大利的理想君主。

在齐藤千惠的漫画世界中,西泽尔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男主,他英俊不凡的外表,以及至冷残暴的内心都带给读者强烈的震撼力和认同感,他对于女主炙烈如毒药一般几近毁灭性的爱,也令读者感动的同时对他悲剧的结局同情不已。

以上两部作品中,浅显看来,希茨克利夫与西泽尔都是彻底的极端人物。

颦儿创作中并不认可极左或是极右的东西,处女作的言情小说又怕太偏激的东西不被读者看好,或者以自己的浅薄功力,写着写着完全压不住阵脚。

因此黑暗之神德莫斯的性格方面,颦儿将他塑造为半正半邪。

《呼啸山庄》里的希茨克利夫一开始爱着女主,被女主抛弃后他将自己的爱转化为对她的恨,不光报复她,还对她的下一代展开报复。

颦儿的《魔君》中,德莫斯正好与之相反。

文中,他先是为了前世之仇对女主卡蕾忒展开报复,设连环计收去她的恋人荷西的记忆,又离间她的哥哥负气出走,妄图逼她陷入孤掌难鸣的困境中再一举将她占有。

然而卡蕾忒在一次次的磨难中从没未向他低头,反而挺胸咬牙,越前进越坚强。

最终,德莫斯为她的魅力倾倒,发现自己报复她的同时实际也在伤害着自己,这其中的原因便是因为自己真正爱上了她。

对于女主的设定分析,在未来的插叙中,颦儿也会做阐述。

德莫斯是暗族的统治者,外表俊美却也冷酷,内心凶戾而又孤独。

他是黑暗之神,栖身在黑夜无边的异次元里,可他又非常渴望光明。

他爱卡蕾忒,爱那个光明与希望的化身。虽然心中也为自己和她相杀的宿命而踌躇痛苦,可对她争取的行动却也从未停止。

最初,他自己也认为自己只是为了解除雅典娜宝石的封印而接近她取悦她。

当自己确认爱上她时,他那不顾一切的执着感情最终让他做出放弃复仇,放弃雅典娜宝石的决心!

正如文中第二卷对战海族时他的内心独白:

黑暗之神,终生注定与光明无缘,想要追随太阳的光芒必会遭受它的伤害。卡蕾忒,你便是那团明亮的光亮、那片高傲的火焰,与我近在咫尺却永远触手不及。我想要认真地爱你,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一定要受伤——

德莫斯爱着卡蕾忒,这份高傲的感情表达之初,却偏要以强迫的手段对她威逼。

以荷西的记忆作胁迫的筹码,逼她作他的临时女友一同参加朋友的婚礼,一同吃晚餐,强迫她接受他送来的各种礼物……

一切强势的行为,外表看起来很霸道矫情,实际上却是德莫斯特有的情感表达方式,是他以自己的真心向卡蕾忒传递着一份浓烈执着的感情!

德莫斯是提坦神族的魔君,具有绝俊诱惑的外表,具有被众神厌弃的妖魅黑发,具有声名狼藉的传闻,可是他的内心世界并不邪恶。相比那些道貌岸然的正神,他的性格反而率直诚实得多。

神代,他被卡蕾忒的青涩之美吸引,侵犯未遂被宙斯赶出圣山。(文文后期颦儿会描述宙斯驱逐德莫斯的真实原因)对于那个轻灵的女孩,他的表达方式很直接。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

转生后在人界相遇,卡蕾忒在与德莫斯首次交锋中失利。为了荷西,她被迫只身留在次元中以一夜侍君换荷西的性命。

之后,为了取回荷西的记忆,她与德莫斯打赌赌输,再次被迫付出自己的身体。

两次机会,德莫斯面对卡蕾忒哭泣的脸庞,都不忍下手。

在他看来,想要发泄,可以利用手中钞票去找各类女人,简单便捷。而与卡蕾忒,他想要拥有的是那种真爱的表达,那种灵与肉真正融合的境界。

德莫斯不仅爱着卡蕾忒,而且更爱以他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她的爱。

当下很流行的一句话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即:

爱她,就和她**!

迄今为止两人之间产生矛盾,一次是卡蕾忒拒绝了他的求婚企图离家出走,一次是她受卡利的挑拨,对他产生误解愤然离去。

德莫斯化解他与卡蕾忒之间矛盾的方式,以及惩罚她的方式都很简单,就是直接将她扑倒,从不做作,处处充满快刀斩乱麻的霸气。

德莫斯是傲慢的。

他可以用一两个不屑的眼神,几句讥诮的话语故意打压荷西的自尊心。也可以现身大漠,对苦战中的柏修说出冷嘲热讽的话语。

德莫斯是懦弱的。

面对卡蕾忒对失忆的荷西念念不忘甚至守身如玉,他也会因为吃醋而苦恼,而心痛不已。

德莫斯的情感是细腻多变的。

颦儿在一卷对战海伦的时候有个场景设定。

深夜,卡蕾忒回到下榻的酒店遇到探望她的德莫斯。发现她哭鼻子,他伸手为她擦泪却遭她躲避。这时候,德莫斯的表现是一只手生硬的掰正她的脸,另一只手伸上来,几个指腹轻柔的抚过她脸。

在这里,颦儿以人物两只手力度的强烈反差来突出他的性格,外表桀骜不驯,内在却体贴入微。

谈及情感纠葛方面,德莫斯最大的缺憾就是对血之女神卡利。

卡利在神代便是德莫斯最忠实的追随者,为他抛弃奥林帕斯富足安逸的生活,只身陪伴他栖身于异次元的黑暗神殿中。

德莫斯清楚卡利对他的感情,可是用他的话说,卡利和自己太像了,全是那般执着而冥顽。太像的一对男女,根本无法走到一起!

还有一点很关键,就是因神代那场不平凡的酒会邂逅,他心中留守爱情的角落便被那个温婉可人的身影独占了。

对卡利,德莫斯永远心存歉意,这份歉意不仅为自己无法回应她的爱而内疚,也为自己最后反悔了当初对暗族部众的誓言而内疚。

德莫斯对卡利说,早晚一天我会报答你当初对我的恩情!

未来第四卷,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看看这个爱恨分明的黑暗之神,将以他的何种独特方式报答血之女神的这份执念深情!

黑暗之神德莫斯,外表邪冷内在挚真。

爱与光明的使者卡蕾忒,外表柔弱内心强韧。

光明与黑暗的宿命本应相克相杀却偏偏相爱,内外反差强烈的两者在一起,注定会演绎出不平凡的华彩乐章!

感谢书友们大大们一路真心相随,敬请关注后续剧情!

第一章 奥林帕斯(“柏修”迷看过来!)

圣山,奥林帕斯——

顶峰一处高阔的白理石殿堂内悬着与众不同的绛红色帷幔,那些宝石捻坠的流苏穗子,雕工唯美精湛的黄金家具以及镶珠嵌碧的装饰品,无不显示出这所宫殿的主人身份是何等的尊贵。

卡摩德在侍从们通禀后获得通行的准可后正襟进入这所巍峨的宫殿。

从人界回到圣山后,他便换上通身浅紫色的华服和长裤,斜披一袭素色披风。

想到自己出使人界并未顺利完成任务,卡摩德此时心中隐动着不安的情绪,不觉加快步伐沿着长廊径直走去,墨色的薄底皮靴在绵软的绣花地毯上磨出一系列“噔噔”的闷响。

被侍从引至一所光亮充足的房间里,卡摩德不便怠慢,几步走到正中的位置停身,随即曲单膝行跪拜大礼,眼神始终未敢看一下座椅上的神祗。

许是因他位高权重,许是因他神力源的气息天生便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魄,使得这所宫殿里处处充满着令人很不舒服的压迫力。

“大神,我回来了。很抱歉,我未能带回卡蕾忒。”

卡摩德小心翼翼说完,暗暗作个深呼吸,以缓解浑身的不自在感,身子始终保持前倾低头的姿势,纹丝不动。

住在这所宫殿的主人正是众神之神宙斯与他的妻子,祝福女神赫拉。

此刻,宙斯身着红金相间的华服坐在高背座椅上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卡摩德参拜的声音,便缓缓睁开两眼。

“…没关系,我料定她不会轻易回来。”

宙斯看着跪在地上、姿态虔诚的卡摩德,过了一会才回了他一句,随口倾吐出来的声音渗透出成年男子的深沉。

“宙斯,请原谅卡蕾忒。她并非对奥林帕斯不忠,只是年轻见识浅薄,因而受到黑暗之神的迷惑。请您给我机会,下次,我保证亲自带她回到圣山……”

宙斯的平淡态度使卡摩德在这一刻显得尤为紧张,仓皇间不停向宙斯发出恳请。

“你为你妹妹说的好话未免太多了吧,卡摩德!”

帷幔一动,赫拉穿了一件雍容的宝蓝色拖地长裙自右侧角门进入房间,她对卡摩德斥责的同时扭着纤腰一路走到宙斯的身边。

止了脚步,她把身体转了个角度,朝向了卡摩德。

“正因为大神信任你这次才会派你去人界,你怎么好意思空手而归叫他失望?以你的力量和手段,诚心让卡蕾忒回到圣山的话,根本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话一说完,她怨恨地眯了眯眸,眸光犀利无比,像是要在瞬间将卡摩德劈为两半。

“请您原谅,天后。当时我是在人界公区找到卡蕾忒,不可能以武力抢她回来。”

卡摩德脸上现出麻木的神情,那些云淡风轻的回答回吻不难让赫拉发现他对自己的十足反感和抵触。

“好啊!你和她到底还是亲兄妹。先前你在我女儿那里也对卡蕾忒有诸多袒护,如今她违抗大神的意思拒回圣山,你又跑来这里为她说情,你这么做艾莉斯也会为你感到难堪——”

“行了!”

宙斯不耐烦的插了一句,打断赫拉喋喋不休的叫嚣。他又看一眼地上跪着的卡摩德,吩咐道:

“起来吧,辛苦你了。既然卡蕾忒不愿再接受奥林帕斯的庇护,索性……随她去吧。”

“宙斯……请相信我,我会……”

“不必了,这事容后再议,你下去吧。”

卡摩德低垂的脸上神色一寒。

尽管对宙斯的决定不满,内心时刻担忧着卡蕾忒的处境,可对于全神之神的命令又不敢违背。无奈,他咬牙微微又一欠身,起立离去。

赫拉这时候凑近丈夫,双手放到他的两个肩膀上轻揉起来,替他放松神经的同时也是向他讨好。

宙斯受用的闭了双眼。

“大神,真的不用担心卡蕾忒吗?”

揉了一刻,赫拉试探地问着,手中的动作还在继续。

“我不过是用卡摩德试探卡蕾忒的决心,她回来更好,不回来也省了我们不少事。那两个神祗必然会为了她解决掉黑暗之神,而我们奥林帕斯……只需要坐享其成……”宙斯从容的闭目回答。

“卡利我不担心,可是那个神祗……”

“放心吧赫拉,他想要雅典娜宝石的话就不可能伤害卡蕾忒,毕竟……她才是关键!”

话毕宙斯重睁两眼,幽蓝的眸子里现出两点凌厉精明的光芒。他微微牵动嘴角,表情似笑非笑……

——

圣山的顶崖有一处丛林,丛林中央便是连绵不断如平原般辽阔的天然水池,即天水寒池——

由于特殊的地理原因,使得这片丛林终年被皑皑白雪环盖。而那池水也显得异常酷寒,朦胧的寒烟冷雾长期沉浮在绵延千里池水表面,掩盖了清能见底的池水。

这池寒水的源头乃是从圣山高崖峭立的岩壁里流出的寒泉。凛凛泉水从源头络绎涌出,下到与高崖之间几百米落差的平池中,远观就如一条银带状的小瀑布。

阵阵微风吹过,把瀑布吹得烟雾泛泛,轻飘飘的水花落向四面八方,好像降下了蒙蒙的冻雨。

在那瀑布底端,一个身影立于寒池水中,久久动也不动。

他全身只着了件单薄的白色长袍。冷彻的瀑布飞泻而下打湿了他的全身,顿时溅起千朵荡着凉气的冰花。透骨的寒水没过了他的腰身,他那笼在浮浮沉沉的冻气之中的模糊面孔上隐忍着无以言喻的愁苦。

突然,他支撑不住,已被冰冷封结的身体向池水中涣然瘫倒。

恰在这时,一个身穿月银色华美短裙与白色过膝长靴的女孩赶到池畔。

她二话不说,挥臂开始施展法力,浑身即被一团醒目的冰白之光裹住。池水中的白烟受到她的法术感召,随即从池面遥遥扑向她,一时间与她周身外面那层强冷的白光绞在一起,瞬间又被那光完全吞噬。

女孩收了施法。冷光灭去,现出她青春美貌的一张面孔,只是由于刚才身体吸收了池水全部的冷气,此时娇润的小嘴已经呈现黑紫的颜色。但是以她水之阴的神力源属性,这些冻气的凛寒还不足以对她自身造成损伤。

“你还好吗,柏修。”

女孩站在池边的雪地里,向倒在瀑布里的男子投去关切的目光。

男子应声动着僵硬的身躯,再次艰难地站了起来。他便是在人界暗助卡蕾忒与荷西私奔未果,被宙斯下令缉回圣山接受处罚的太阳神的侍臣,祭司柏修。

“我还好。谢谢你,阿尔提弥斯女神。多亏你每次过来为我驱散池水的酷寒。要不是你,我根本无法支撑到现在。”

柏修蠕动着冷得不听使唤的嘴唇,尽量将说话的声音吐露清晰。感激间,他也举目看向岸上的女孩。

阿尔提弥斯,神代是宙斯和时序女神蕾托的女儿,太阳神阿波罗的胞妹,是月亮与狩猎女神。她的武器“祭月”神弓与柏修的“祈日”神弓原是一对。

“我已经将岸边的看守暂时打发了,你可以从那瀑布中走出来一会。哎……我虽可动用法术,然而一次也只能将这池水的冻气压制十二个小时,终是不可一劳永逸的。”

阿尔提弥斯说着说着表情越现越难过。

她之前为柏修的事找过她哥哥阿波罗,请他出面向宙斯求情。

可阿波罗是全神之神的绝对拥戴者,并有传闻宙斯会将下一任全神之神的权位传承于他。因此这节骨眼上,他断不会为了手下一个罪臣得罪宙斯,就算这名罪臣曾经是他的宠臣。

柏修依照阿尔提弥斯的建议踉踉跄跄出了瀑布,走到池水的正中央。

“没关系,我还可以忍耐。女神,这次您来是不是又带了关于卡蕾忒在人界的最新消息?”

每次柏修一见阿尔提弥斯,不出两句话,准会向她问及自己心中最关心的女孩。他知道,她与卡蕾忒从神代~开始就是挚友。

阿尔提弥斯也不隐瞒,点点头后说道:

“她最近过得很不好,宙斯曾派卡摩德到人界接她回来却被她拒绝,看样子她铁了心要和黑暗之神在一起了。”

“除了黑暗之神,她还能相信谁?依靠谁?”

柏修在池水中发起一个长长的感叹,一股白气立即从他嘴中喷出来,待冷气散去他有些无奈地自语:

“宙斯啊,你的谋算终是出了纰漏,才又改变计划要卡蕾忒回来。 你只是为了今后,想先下手把雅典娜宝石的关键扣在自己手中!殊不知这一来二去,早已伤透卡蕾忒的心了……”

“对宙斯的做法表示不满的不止是你,据说爱神维纳斯为了卡蕾忒几乎和宙斯、赫拉吵翻了脸,但是也没有用。现在没有宙斯的亲口命令,赫米斯大使者不会轻易为任何神祗打开圣山结界,否则爱神和我一早就会去人界看望卡蕾忒,绝不会让她独自孤单的。”

阿尔提弥斯眼巴巴地望着柏修,一口气说了很多,却句句诚恳,由衷而发。

“卡蕾忒身边有黑暗之神,她并不孤单……”

柏修眼神一软,说话的语气似透出伤感无限。

阿尔提弥斯显得有些诧异,继而因他的话而有所感悟。

诧然之色渐渐从她脸上消退,她抬脚走下水池,一步步向柏修接近,灵俏的身躯在平静的池水表面滑出一道不平的直线。

她在他眼前停身,以她的身高,这池清水正到她的前胸位置。她那头在玳瑁金冠下顺直银亮的长发多半截都浸在水中,丝丝缕缕漂散于粼粼水波之下。

冻气消失,这水变得很是透澈,清晰的倒映出水中一高一低对立的身影。

轻风乍起,一片圆叶堕入水中,继而迭着一圈细微的涟漪,继而在水中柔柔地散去。

“柏修,你心里面还是很爱卡蕾忒对吗?”

阿尔提弥斯看着面前憔悴却俊气的面容,神色中透着心疼。

柏修没有回答,只是在沉默中将毅力隐现的眼神凝于对首的女孩。

皎月脸庞上柳眉弯弯,眉下一对明亮的湖水碧眸,长长的睫毛颤动微微,小巧的鼻子坚挺如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她也很美,他却始终无法为她敞开心扉。

等了许久,阿尔提弥斯终于陷入失望。

“柏修,其实让你在这池水中支撑到现在的并不是我的法术,而是你对卡蕾忒的思念!”

阿尔提弥斯在苦涩笑容中沉下声音,忧伤的转身上岸远去了,寂静的池面上缥缈着她隐痛的声音:

“如今她已心有所属,断然不会再回圣山,你莫非想在这池中受一辈子责罚吗……”

柏修望着她的背影终是一声未发,脑中却在这刻忆起那个片段。

那里面,卡蕾忒哭泣着扑进他满是鲜血的怀中,凄切地对他说:

“在奥林帕斯等我——”

第二章 寄身还魂

希腊北郊,拜伦国际学院——

特里同修完一整天的课程后出了教室,跟着流动的学生大军涌向楼梯。

今天他已经推了一切课外活动,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他必须早些归家,因为今天是他的人类母亲的生辰日。一家子人早早就已经为如何庆祝做计划了。

神代没落后,提坦神祗们纷纷转世重生。特里同为自己转生所选择的这户人类家庭里,父亲是个有名的大厦建筑设计师,母亲是中学教师,生活水平也称得起中等偏上。

今天为了庆祝妻子的生日,那个平日工作起来热情高涨、经常忘记下班时间的男人也会早早离开办公室,带着神秘礼物回到家中,而后协助妻子一齐准备丰盛可口的晚餐。

特里同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就发现室外正在下雨。

奇怪,手机气象预报居然也有预测失误的时候——

特里同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灰沉的天空以及密集的水帘,心里想着。

今天,气象台发布的气象预报是晴天,因此特里同早上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并未随身携带雨伞。

眼下正值放学和下班的高峰,特里同在公共场合没法使用避水的法术,更不方便使用“瞬间移动”。

无奈,他只好和其他学生一样,站在这所教学大楼一层的大厅里等待着。

半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雨势不但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下越疾。

豆大的雨点连成了条条道道的丝线,铺天盖地从墨染的天空中倾泻下来,斜打在纵贯交叉的路面上激起朵朵盛放又灭去的水花。

远看,楼房和树木都是模模糊糊的,所有景物都像是披上了缥缈的水纱,迷潆一片。

聚集在大厅里的人群开始发出阵阵抱怨,有的学生掏出手机打给宿舍的同学求救,有的干脆一跺脚,顶着背包奔向了瓢泼大雨。

特里同看看腕表,皱了皱眉。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也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座机号码。

这个时间,父母应该已经回到家中。

特里同很爱他那个人类的生身之母。她是位很温和很有智慧的女人,和他记忆中的神祗母亲、海王后安芙特里特是那样相像。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也很爱很关心她的儿子,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是个提坦神祗。

在这种骤然降雨的情况下,那位慈爱的母亲必定会给特里同的手机打过来,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想必此刻她正忙着准备晚餐,特里同决定先打给她。他想告诉她自己晚点回去的原因,这样不会让她太担心自己。

座机那头响了许久也没人接听,直到自动切断。

特里同感觉好奇怪。家里面的电话主线在客厅,其余三条分线分别装在书房、厨房和父母的起居室。就算他们现在正在厨房忙活,也不该听不到电话铃响的。

特里同又给他那建筑师的人类父亲的手机打过去,一样无人接听。

折腾一番,特里同只得将手机掖回了衣兜。

走到教学楼大厅门口,他向雨里看了两眼,最后将手里的学生公文包遮在头上,跑进了雨中。

特里同快步来到学校的便利超市里,很遗憾这里的外借伞都被一抢而空,他便掏钱买了一把折叠伞。

有了伞想去哪就去哪。

特里同先去了花店,为母亲插了一束别致的祝福花篮后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公文包和花篮往家走。

他家住在雅典北区的一处高档住宅大楼里,和拜伦学院的校址距离只有两站地,因此特里同从来都是走读生。

进了住宅区,特里同在居住的大楼前收了伞,抖去伞面上沾染的水珠后在门禁前刷了门禁卡,然后走进电梯按了标记为“12”的金属按钮。

电梯很快将他送到相应的楼层。

出了电梯,特里同抱着一堆东西停在牌号1212的大门外,在门右方的电子密码锁上输入了密码后转动精致的金属推手推门而入。

房间里依旧是老样子,安静、整洁,充满特里同熟悉的“家”的气味。

特里同在玄关的过道上换下湿漉漉的皮鞋,踏上一双拖鞋走向客厅,双手捧着为母亲庆生用的花篮。

“爸、妈,我回来了!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抱歉我……”

他边走边喊,直到看见客厅里的人,他的声音才兀地截止在中途。

一个全身精致白西装的青年落座在特里同家中沙发的正首位置上,他身后左右两旁各站了一名黑衣打扮魁梧保镖。

“你?你不是那个时候的……”

特里同在看到这白西装的青年时第一反应就是他们之前见过,可是马上他心中便生出更多疑问:

“抱歉,你是怎么进来的?”

特里同怀疑地打量眼前这俊雅的男子,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人类父母有过他这样一位朋友。

更何况,这男子身后的两个黑衣保镖面相凶恶,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好人。

“呵呵……”

沙发上的男子翘着二郎腿发出两声冷笑,右手晃动着手中的高脚玻璃杯,里面正在冒泡的液体正是特里同的人类父亲最钟爱的那款经典香槟酒。

“‘爸妈’?有意思……你和愚蠢的人类走得还挺亲近……”

男子邪邪笑着,将冰封的目光投向特里同。举目的一瞬间,他鼻梁上那副水晶眼镜的镜片折出两道刺眼的亮光。

“!”

特里同悚然间两手打了滑,怀里的花篮顿时落在地上,破碎的花瓣洒了满地。

心中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他厉声问向闯入者:

“我父母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你居然在我面前称他们为父母?”

男子在特里同愤怒的逼视下摆正坐姿,随后不紧不慢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托酒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傲视着特里同。

“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我,特里同,对于我,你是不是也该像在海底神殿那时一样,当众称呼我一声……父亲!”

特里同在男子冰凛凛的压抑声音中几乎和他同时瞪圆了眼睛,而同一动作下他们两者表露出的神态却大不相同。

此时,特里同的脸上充满了极度的慌恐与不安,他完全是出于意想不到和惊愕的心理才在刹那间瞪起了酒红色的双眸。

而站在他对面的俊雅男子却是令一副心态。薄薄的镜片后方,那对圆睁到了极限、几乎撑暴了眼眶的眼睛里,却满载了仇恨与愤怒——

“难道…王是说…寄身…还魂……?”

……

希腊,雅典北郊——

“王…你是…海王……?”

特里同两眼直直望着面前白西装的男子,惊悚之中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喃喃低语一声。

他此刻终于明白天象会异常降雨的原因,那就是海界的领主现身人界的先兆。

波塞顿,居然再次重生了!而且这次,居然捡选了那个男人的肉身寄托他的元灵——

忽然间特里同又意识到什么,急急对海王问起来:

“父母…我的人类父母到底在哪!”

“他们就在厨房里沉睡着,睡相很安详,只是永远都不会呼吸了……呵呵……”

“什么…你…是你杀了他们……”

特里同不断淌下哀恸的泪水,他眼睁睁看着面前那奸邪的神祗笑出了最满意的声音。

海王如鹰隼般寒厉的目光已经紧紧逼视着特里同桀桀抖着的身体,教他躲无处躲,避不可避。

“神代你是我的长子,海族至高位重的大王子。没想到再次转生后,你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女人背叛我!”

海王恶狠狠说着,以歹意森森的眼神猎视着特里同。

在这样的目光直视中,特里同只觉左膝猛然一酸后打了弯,接着他的整个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完全跪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海王手中的酒杯里卷起一席狂躁的沸腾。

琥珀色的液体在法术的引导下飞出了这支酒杯,瞬息在空中凝固为一道韧性十足的水索径直扑向特里同。

特里同的身体刚刚跪在地上,游蛇一般的水索已经头尾相接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随后迅速收紧。

特里同发出疼痛而闷浊的呻吟,他用双手拼命撕扯这条束在他咽喉命门的邪恶东西。

他知道,只要海王不肯解除法术,这水索根本无法打开。

眼下他不求能以蛮力挣断禁锢,只想争取到更多可以呼吸的空间。

海王在特里同极力的抗争中举步走到他眼前,面带嘲弄的寒笑欣赏他已经憋得通红的面色,以及满脸眼泪鼻涕和口水横流的邋遢模样。

“求你…不要…不要再伤害…卡蕾忒……”

特里同的眼神充满祈求,奋力挣扎中始终瞅向步步接近过来的海王。

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个邪神再次重生的目的是什么,不觉更加焦虑,更加绝望。

特里同意识逐渐模糊的大脑回想起往事的桩桩幕幕,其中对于一个片段的记忆最为深刻。

那就是卡蕾忒在她的订婚仪式中落海的诡异情景,那时候的他在救她上船后似乎感知到大海正充满了异乎寻常的悸动。

原来,自己所有的担心、所有不祥的预感,竟然转为了现实——

“你我真不愧是一对心有灵犀的父子,你居然知道我这次回来最想要的是什么!放心吧特里同,我不会杀死你,我要留你在身边,让你好好看着我和卡蕾忒还有黑暗之神,是如何接着玩下去的——”

海王降下目光盯着痛苦不堪的特里同,语音阴森地说完,发出恐怖寒冷的笑声。

……

第三章 荷西相邀

南区别墅的清晨,六点钟刚过德莫斯就起来了。

今天是欧洲艺术节开幕的日子,他必须按指定的时间赶到雅典市区西面的索菲特大酒店去,由组委会指定的化妆师为他做造型包装后再换上事先定制好的礼服,为九点过后的艺术节开幕大会过程中的发言做最后冲刺工作。

洗漱完毕,他吃过早餐后准备出门,临行前不忘带上他钟爱的那款CK真理男士香水。

诺亚提前从别墅后方的连接门进入车库取车,现在已经把洗刷一新的黑色凯雷德开了出来,停在别墅的金属雕花院门外面恭候着主人。

站在别墅的门廊下德莫斯温柔的凝视卡蕾忒,对她一阵细心叮嘱。

“我已经为别墅加了一层防御结界,不会有事。乖乖待在家里别乱跑,注意时间,诺亚会在下午四点回到别墅接你。”

今晚七点半将是艺术节期间的首场自助宴会,举办地点就在索菲特大酒店的豪华宴会厅,与会者可以带一到两位亲友参加。

德莫斯自然会带上卡蕾忒。

为配合庆典的安排,德莫斯今天一整天都会在索菲特大酒店里分身乏术。于是他便计划好早上和诺亚同赴会场,一些前期换装等准备工作他还需要他的近侍帮忙。

待下午差不多时间诺亚再开车赶回南区别墅,带上卡蕾忒和她的晚礼服去预约的美容店内盘理头发和化适宜晚宴的妆容。七点半前,他们两个再赶到酒店里与德莫斯回合。

德莫斯最近做事非常谨慎敏感,只要一离开卡蕾忒他便会感觉心神不宁。

卡蕾忒无法参加开幕式,他就用法术为别墅加了结界,防止敌人来犯。

虽然卡蕾忒为诺亚着想,不想他太过奔波,可是她想独自外出去美容院后再去索菲特大酒店的想法当即被德莫斯否决。

卡蕾忒为德莫斯整整衣服,和暖地笑着回他道:

“放心吧,我会在别墅里等诺亚的。”

“嗯,真乖!”

德莫斯伸手挑起她的脸献上一吻后,侧身下了门廊。

卡蕾忒一路送他走出雕花大门,又看他上了车后她又对驾驶位的诺亚说着:

“辛苦你了,诺亚。”

“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诺亚对她恭敬一笑,按了声汽车喇叭后踩下油门。

卡蕾忒目送凯雷德一路扬长而去。

这个时刻,她感觉无比幸福。

一系列冲突和纠葛过后,她与德莫斯之间密不可分的爱情似乎已经变为情浓挚真的亲情。

爱情,总是一种无法以简单的语言来权释的情感。

爱情经历了责任与付出,经历过时间的洗礼与沉淀后便会转变为另一种感情——亲情。

亲情是一剂良药,面对失败和挫折时可以填补伤者失落的心,拨动伤者的心弦后可以使其重整旗鼓。

亲情是最持久的动力,在最无助、最坎坷的路上,给予彼此间无私的陪伴和依靠。

如今,卡蕾忒真正感受到她与德莫斯以及诺亚之间那种真实存在着的强大力量。

那就是一种使他们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让他们三者相互信任相互帮助的情感维系。

卡蕾忒锁好院门进入别墅。

在二楼的露天游泳池里消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她就回到浴室冲澡,随后又在卧室里拿出晚上要穿在身上的那套亮红色的礼服裙子比划起来。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卡蕾忒便放下裙子去够手机。

目光接触到亮起来的屏幕那刻她的脸色瞬间封结为极度震惊的表情,举着手机的那只手掌一个劲的颤动不停。

手机里,那打过来的号码主人,竟是和她许久没再联系的荷西!

荷西——

卡蕾忒对着手机屏幕上不断闪动的待接听图案发呆,头脑里空白一片。

倘若不是那地方最显眼位置上的姓名提示,她以为自己已经刻意遗忘了那个身形清俊的男子。

卡蕾忒无法感知到自己此刻最确切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

激动、彷徨、还是忐忑不安?

亦或,这几种情绪都在她心中占有相当的分量?

还是,有比这几种情绪更为复杂的情绪正占据着她的内心——

卡蕾忒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直到信号因长时间无人接听而自动切断后,她才像是如释重负般长出了口气。

之前在婚纱店试穿订婚礼服的时候她就曾遇到这种情况,自己不但没有接听,还删除了荷西的来电未接讯息。

那时候的他也没再发过来。

眼下,卡蕾忒完全不清楚荷西为何又打过来,更无法得知他现在是在哪里给她打来的电话。

卡蕾忒的内心被各种疑问据满,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刻,手机再次响起来,依旧是荷西的号码。

这一次,声音规则的铃响听上去极为躁动,越来越刺耳的乐律几乎将卡蕾忒逼入绝境。

卡蕾忒内心紧张不已,额头上已经在不知不觉的功夫渗出了细汗。

她依旧没有按下接听键。

她认为是自己没有胆量接听。到底是自己先提出的分手,是自己负了他啊——

来电自动切断后没出一分钟,卡蕾忒的手机上又收到一条短消息。

如今的年代里,各种各样的聊天软件遍及手机系统,使用短信相互联系的人已经不多了。

然而今天,荷西却要用这种老掉牙的方式发来消息,肯定是希望卡蕾忒能在第一时间里看到他想要对她说的话。

卡蕾忒踌躇一下,还是点开了手机屏幕上角信封样式的图标。

“卡蕾忒亲爱的,请不要让彼此之间的和平分手成为我们无法再做朋友的理由。”

这是短消息中全部的内容。

荷西在里面关于“亲爱的”一词的表达,所使用的并非是情侣的那一类称谓,而是写为了专门用于表述亲友关系的特定词汇。

顿时,卡蕾忒心中隐痛一片,她又想起了从前。

随着时间的沉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被她强行封锁在记忆中再不去触碰的片段又在她的脑海中放映起来,久久不能停止。

心灵上那道愈合许久的伤疤似是再度被无情的记忆扯裂,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吗?卡蕾忒想,否则为何她认为自己已经全部忘干净的人和事,却因一声电话、一个短信而再度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令她这般酸楚,这般难受——

联想起自己在订婚仪式上错看的那个身影,卡蕾忒这时候内心更加犹疑起来:

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正忘记他,忘记那个一头赫发的年轻身影——

手机的铃声第三次响了起来,似乎这次它对卡蕾忒的表现没有像前两次那般客气。

卡蕾忒被不断冲进耳鼓的铃音搅得更加心神不宁。

她感觉此刻自己手中握着的并非是一部寻常的手机,而是一个随时都会引爆的定~时~炸~弹。

如果对此还是置之不理的话,恐怕那边的他不会就此罢休吧——

卡蕾忒紧皱眉头盯着手机,两只蔚亮的瞳仁中仅仅倒映着屏幕中央那个闪跃不止的接听触摸钮。

终于,她努力将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强压回了原位后,拇指迅速朝屏幕里的接听键划了一下。

听筒贴到右耳上,卡蕾忒本想说句礼貌的套语,哪怕是“您好,我是拉其奥……”。可是刚刚张嘴,两片唇便开始打架,抖个不停。

卡蕾忒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做出如此战战兢兢的举动,也许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对于他到底是身负歉疚的……

几秒钟后,因为听不到手机这头有任何动静,那头便先开了口。

依旧是那个久违的男性声音,很温雅,很好听:

“谢天谢地,卡蕾忒你终于肯接听我的电话了,非常感谢。我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听到你的声音了。”

这最后的一句话也是卡蕾忒的心里话,更是自己想要对他说的。

“荷西…荷西先生。”

卡蕾忒停整了两秒,在手机这头回应道。

在听到他的声音的第一时间内,她心中便莫名的升起一丝酸涩的疼痛。

“没想到几个月不再联系,你对我真的生分了许多……”

那头,荷西无奈的凉叹道,说话口气听起来对卡蕾忒对他尊称“先生”的做法有些不满。

“那个…你…最近好吗?”

卡蕾忒结结巴巴问完一句后马上后悔。

倘若他的回答是“最近过得有滋有味”倒也还好,假如他马上就在手机那边说“自从分手后从此一蹶不振”或是“过得很是糟糕”之类的言语,自己岂不是要被内疚和歉意蹂磨得神经崩溃?

也许是自己太为敏感了所以才会想多的吧——

在卡蕾忒心中因揣摩不定而万分纠结的时候,荷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还可以…我已经回希腊了,想见见你。”

“哦…啊?”

卡蕾忒的神经还没来得及彻底放松便再度崩紧。

“今天研究生院没什么课所以正好清闲,我能见见你吗?”

“我…我…我下午还有事情!”

“你还是那样实在啊卡蕾忒,连想要推辞的假借口都讲不好,现在才上午。”

经过荷西的提示卡蕾忒也被自己荒唐的言辞搞得哭笑不得。

是啊,现在也就上午十点不到。想要拒绝邀请,干嘛不直接说现在就有其他的事?

“别这样卡蕾忒,你我毕竟还是朋友,是曾经一起战斗的战友。我从媒体宣传上得知你和学长的订婚消息了,只是想当面祝福你。一个月后我拿到资质学历后将再度离开希腊,就此不再踏上这片国土。临行前,给我一次祝福你的机会,好吗?”

荷西的态度很中肯,一口气说了许多。

“我…抱歉,我…真的不能去。”

心中的坚持被他句句话语中诠释出的挚真与诚恳撼动着,卡蕾忒最终两眼一闭,断然回绝他的同时也在为自己内心的动摇加固决心。

“挂电话后我就在 GrandBretagne 饭店大堂的茶吧等你,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你来与不来,我都会坐在那里一直等。”

手机里,荷西不再继续和卡蕾忒纠缠不清,而是笃笃说完后挂断,动作直接而干脆。

“喂?荷西先生!”

卡蕾忒叫了一声,表情无可奈何。

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她无力地坐到床沿上愣神了好久。

人类世界不是都说过吗?分手了就不要以任何借口见面。彼此既然已经优雅地转了身,就该为各自的新生活专心致志。

世上最残忍的武器就是时间和距离,它们能令曾经挚爱的人们转眼化成陌路,能让曾经固守于他们内心的爱情随风淡逝。

它们教会人们忘记,训练人们把生活当做表演……

慢慢地,激情与浪漫已渐渐远去。再回首,已没有了从前的执着,和从前的爱。

第四章 物是人非

卡蕾忒决意不再去想荷西来电邀请她的事情,内心和头脑里都伪装成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无论是以什么籍口,再见面又能怎样?

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自己最终选择了德莫斯,那荷西对于自己无疑就是过去、旧爱!彼此之间深深的爱,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化作彼此之间深深的伤。

带着无法言喻的伤痛再见面,除了尴尬还能有什么?

卡蕾忒心想。

再说,如今与自己的旧爱见面,对于她这个已经和别的男人订婚、正在排期婚纱照并且三个月后完婚的女人来说,总归还是不太明智的行为——

这样暗自一遍遍劝慰着自己,卡蕾忒开始在别墅里不停转悠,急着找各种事做。

她特别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不去回忆他的身影,不去想与他见面的事情。

卡蕾忒心不在焉地打开楼上楼下几个扫地机器人清洁屋子,却在梦游般走来走去的状态里差点被它们绊倒。

她性子急躁地跑进厨房里煮咖啡,又险些被开水烫到。

卡蕾忒将十根手指插进头发里一阵狂挠,表情歇斯底里。

不安的看看客厅里的复古壁钟,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荷西,真的还在茶吧里傻等吗?

卡蕾忒对他再了解不过。她深知他也是个直性子,做起事来执拗得很。

他说等她便会一直等下去,现前的两次里,她就已经领教到他对于等她所显出的特有执着了——

卡蕾忒神色严峻的低了头,用上牙硌着下嘴唇思索一刻后毅然站起身,走到衣柜前……

——

上午十一点半,卡蕾忒缓步走进GrandBretagne饭店的大堂。

她刚到人界后一直住在这家饭店里面,因此对于这里的一切非常熟悉。

去往转角电梯间的必经走廊一角就是专门为等候办理相关手续的客人们开设的茶吧,也是德莫斯曾经深夜到访酒店,等待与海伦初战后的卡蕾忒归来的场所。

此时这所茶吧里面,最显眼的几桌座位上坐着几名客人,身旁都安置着规格不同的行李箱。

而在一处安静的角落位置里,卡蕾忒的眸光终于寻到了他——荷西!

尽半年未见,他的变化简直让她不敢过去与之相认。

在她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座位上的他已经随手放下刚刚饮进一口热茶的茶杯,然后随意地抬起脸。

这刻,他和愣于原地的卡蕾忒目光撞在了一起。

荷西顿时喜上眉梢,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卡蕾忒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再次迈开脚步朝他那边走过去。

“你终于来了,卡蕾忒。”

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她走到这边的茶桌旁停了身,荷西脸上挂着微笑向她说着。

再见面,心情难免很激动。卡蕾忒从来都以为这一世再不会碰面的人,此刻居然活生生地立于了她的眼前,让她吃惊,又有些措手不及。

“真抱歉,荷西先生,我…我来晚了。路上,不好叫到计程车……”

卡蕾忒对荷西笑得还是不尽自然,她正在暗暗为自己扯谎的话感到惭愧。

“没关系,坐!快坐下!”

荷西也是难以掩饰兴奋的表情,边招呼她边主动帮她拉一拉座椅。

彼此落了座,他们两个谁也没再开口说话,而是互望着细细打量着对方。

今天,卡蕾忒穿了一件深蓝色牛仔布的抹胸短褂,直襟位置处钉了一列复古印花的大圆铜纽扣,既是装饰又是穿脱衣服的要道。与上衣配套的是条同样质地的深蓝色牛仔布的阔腿长裤。

脚上,卡蕾忒选择的是一双方便走路的休闲半跟凉皮鞋。

将一头飘逸的金色长发理顺散在脑后外出前,她还在裸着双肩的牛仔褂外面套了件白色耸肩款七分袖机车样式的薄外套。

这种服装组合,时尚中又不失庄重和典雅的风范。

荷西看了一阵,由衷赞叹道:

“卡蕾忒,你现在比之前还要漂亮。”

“哪里啊!我…其实还是老样子。你才真是变了许多呢。”

卡蕾忒被说得脸色微微一红,笑容中有几分尴尬。

就算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将略有惊惶的目光投向荷西。

分手时,留在卡蕾忒记忆里的那副俊雅的五官未有任何改变。只是如今,他将一头赫色顺直的短发蓄得更长,并且经过了高品质的护理及造型,归整出了分明的层次感。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穿随随便便的休闲服和仔裤,改换为笔挺的银白西服套装和黑亮的皮鞋。此刻敞着上装的外扣,里面贴身的搭配是蔚蓝色的衬衫。

“荷西先生,你的眼睛…怎么了?”

卡蕾忒注意到对面的他鼻梁上多了副无框的茶晶片眼镜,便诧异地问。

“哦,不必担心,没有度数,只不过为了好看当做装饰品罢了。”

荷西答了一句,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风度翩翩。

“哦…”卡蕾忒放下心来,眸光从他脸上移开。

她觉得,他比从前爱美多了,也更加注重生活品质和情调了。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朴实单纯、煲得一手好汤、一天到晚只想着如何哄她开心的青年。眼前的他,文雅的气质中透着几分成熟,像个绅士一般和煦,沉稳。

世事难料啊!曾经的他们无比亲密,一起吃一起玩,有过打闹有过亲昵。可是因为无奈的分手,再聚时彼此身体的距离近在咫尺,而心与心的距离却像是远在天边……

这时候,茶吧的服务生走到他们的桌旁,微笑着询问:

“先生,要不要再为您续杯红茶?”

“好,麻烦你了。”荷西对她点头示意。

“请问,拉其奥女士,您需要点什么?”

卡蕾忒有些意外,这服务生竟然认出了自己,但随后又想通了一切。

之前她就是这家饭店的长住客,差不多和这里多数部门的职员混了个半熟脸。后来又因为德莫斯的礼物攻势,以及再后来的高调订婚仪式宣传等等,如今她的名气并不比明星逊色。

回想起刚才饭店门口的礼宾人员为她打开计程车车门时露出的惊艳表情,以及她步入大堂后那些巡视的工作人员脸上的诧然神色,卡蕾忒此时又为自己到这家饭店赴约的行为感到后悔。

“女士,请问…”

服务生见卡蕾忒稍微愣了愣神,又追问一句。

“半糖焦玛,谢谢。”荷西不等卡蕾忒开口,抢先吩咐服务生。

这个手持暗漆圆盘的女孩有些吃惊,恰在这时,卡蕾忒回过神。

“不好意思,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里的半糖焦玛,所以替你作了主。”

荷西对卡蕾忒送去一个优雅的微笑,意味悠长。

“啊…哦,就这个吧,没问题的。”

卡蕾忒对身旁的服务生说,脸色极不自然。

“好的女士。”

服务生对她笑着点点头,扭身去吧台下单了。

——

艺术节开幕式现场,作为与会嘉宾的德莫斯发过言后便回到他的座位上。

这次艺术节第一天开幕式大会选在了堪与电视台演播大厅媲美的索菲特大酒店多功能礼堂举行,议程安排大致是:

九点准时开幕,主持人、嘉宾分别致辞后播放艺术成就和成果视频。

随后与会者们回到组委会为他们在酒店里开设的客房午休并自行享用午餐。

下午三点开始,与会者们在多功能礼堂内参加年度个人成就奖项颁奖典礼,随后是来宾答记者问环节。

下午五点半,观看为时一个小时的娱乐表演。

下午六点半,开幕式庆典结束,与会者回客房休息。

晚间七点半,自助宴会正式开始。

德莫斯身旁的座位属于霍恩斯·尤金教授,从开幕式正式启动后就一直空着。

德莫斯刚刚从台上下来坐回自己原位,就见到那个秃顶的老头恬着大肚子摸到摆有他姓名的座椅旁然后一屁股坐上去。

“嗨,尤金教授!你可真是超大牌啊。典礼都开始两个多小时了您才舍得现身。”

德莫斯侧过脸对这老头笑笑,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嗨,布莱克。我不过就是个旁听,原本就不打算过来。”

尤金教授两眼直直望着礼台那面,臊眉搭眼地回了德莫斯一句。

因为都属油画界同行,而且又全是欧洲艺术协会成员,原本他和德莫斯两个私交还算不错。可自从这自负的老者在“甜蜜罗曼”号游轮上给了卡蕾忒一个大大的难堪后,德莫斯就不愿再搭理他了。

另一方面,在卡蕾忒莫名落水后,这教授非常相信世面上流传的那些小道新闻,坚信准新娘卡蕾忒是自杀未遂。而促使她的情绪出现大幅度波动的,应该就是自己本着为最得意的学生出口恶气为目的的极不友善的话语!

带着这样自责的心理,这位持才傲物的教授此刻坐在德莫斯旁边,也不怎么爱说了。

这时候,德莫斯侧了侧头,看到尤金教授一脸沉闷,便随意地询问道:

“您最近怎么样?带完这批学生,圣诞节假期计划去哪里旅游吗?”

“哦哦,算了吧。年纪大了,懒得动了,况且这批学生难带啊,恐怕害得我要晚节不保了。”

“不至于吧?怎么说?”德莫斯闻言来了兴致,赶忙追问。

“你知道,我共带了四个学生,其中最有艺术天分的那个中国人中途突然跑掉,不久前又一声不响地回来了……”

“什么?您说谁?”

德莫斯听到此处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匆忙打断教授的话重新对他发问。

“那个中国人啊,你也认识,叫做荷西的,我的得意门生啊!”

“荷西回雅典了?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多月前吧……对,就是你的订婚典礼前后的事。别提多糟糕了!他这次回来似乎没有从前那般爱学了,之前的绘画天分也从他身上完全找不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的话年底根本取不到研究生资质!我的一切心血全都要付诸东流了……”

在尤金教授喋喋的抱怨和发泄声中,德莫斯的脸色越来越沉。

荷西竟然回来了,此时身在雅典,和自己居住在同一国度、同一城市当中,而自己对此居然毫不知情——

他真的已经放下过去了?难道,没有单线联系过卡蕾忒——

德莫斯突然感觉坐立不安。

虽然那小子不过就是一介凡人,是卡蕾忒的过去式,可是德莫斯的心中还是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感觉……

第五章 不如不见

GrandBretagne饭店大堂茶吧——

服务生为荷西的茶杯中再次添满了伯爵红茶,又为他更换了一枚新鲜的青柠切片。

随后不久,卡蕾忒的半糖焦玛也被端上桌了。

卡蕾忒右手端起咖啡杯,左手紧接着捋了捋一侧鬓角的头发。

这个优雅的举动可以说是她在喝饮品或是就餐前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此刻,荷西对自己杯子里喷着奶油香气的茶饮已经不再感兴趣,一双凝向卡蕾忒娇美容颜的目光充满感怀的意味,又是别样的复杂。

“看得出,你现在过得很幸福。”

荷西注视卡蕾忒在沉默中咽下一口咖啡,边对她说着边从手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目光始终舍不得离开她的脸。

见她盯着那张纸巾,表情讶然而疑惑,他温和地笑笑:

“以前,你每次喝下这款咖啡的第一口时,上嘴唇都会沾上泡沫,就像现在……”

“……”

卡蕾忒当即放下杯子,惶惶接过纸巾捂住嘴。她的脸颊开始发烫,一对惊鸿眸光流闪辗转不停。

“谢谢你…提醒……”

她用纸巾频频蘸着嘴唇,神色慌张的说了一句。

“学长他……肯定对你非常好吧!”

显然,荷西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在提问,而是表示肯定。

“嗯,是…我和他…过得很好。”

卡蕾忒将纸巾从嘴唇上拿开,支吾着答道。

“是啊!当初他为了取代我可谓不择手段。如今终于追到你,自然会倍加珍惜……”

说话间,荷西垂低了眼帘,一双眼睛紧紧盯住卡蕾忒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正在闪闪发亮的一克拉钻戒。

两点精光自他看似深渊的眸底划过,在浅茶色的水晶镜片反衬下,那对光芒更显突出,似乎格外的寒凛,格外的锐利。

“荷…荷西先生……”

卡蕾忒完全低了头,直视着自己杯子里的咖啡出神,却根本没注意到荷西在转瞬间发生的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

听得出,荷西对待曾经和她的那种无奈结局至今都心怀不甘和怨忿,而他刚才那句带着不良情绪随口而出的话也使卡蕾忒一时间更觉心慌意乱。

她不知该对他继续说些什么。

是不是需要接话茬安慰他几句?可是,如今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他?

卡蕾忒心里暗暗叫苦。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一时义气心软,不该替他着想太多而贸然出来见他。

自己和他已经没有任何未来,自己和他共同拥有的,只是有缘无份、有叶无花的过去!

也正是如此,分手后的两个人才会尽量避免再聚吧?因为只握有过去而无法掌握未来的两个人再见面后,除了缅怀从前外已再无其他可言。

然而就是这种无休无止的追忆和缅怀,才使得彼此之间的相处越陷越为尴尬。

现在,唯一让卡蕾忒感觉后悔的,就是为何时至今日自己非要亲身尝试过,才能真正弄清楚这其中的奥义。

注意到卡蕾忒长时间不再作声,荷西这才进一步解释起来:

“别在意,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卡蕾忒。我只是想表达,只要你过得好,我怎样都无所谓。我有自知之明,那时的我真的给不了你什么。”

“不,不是!你根本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本来……”

荷西的自怨自艾听得卡蕾忒心中好不难受,猛然间她抬起头迎合了他的目光,冲动地想要对他解释全部原因。

话只讲到一半便哑了下去。

自己怎么就忘记了?与荷西,已然是分了手的。解释亦或不解释,仍然弥补不了过去,更改变不了未来——

况且,那分手的原因,终究是个打死都不能说的秘密——

嘴唇翕动几下,她最终冷静下来,变得默不作声。

与荷西四目相望的时刻,卡蕾忒的意识恍如被他的眸光拉入了另一个世界里,一个只有她和他存在的世界。

相比之前,荷西此时的眸光似乎幽深了几重,教人再难轻易猜透。

此刻,这两束神秘的光芒已经久久牵牢了卡蕾忒的双眼,使她的视线似乎忘记了再向其他地方转移。

脑中盘旋不去的画面始终是自己与他的一幕幕过去。

卡蕾忒不想再去回忆,可是正像自己的双目无法从他那对正在水晶镜片后方矍亮不熄的眸光牵引中脱离一样,此时她的意识也无法轻易摆脱对那些往事的回忆——

谁说记忆只是掌心中的水,始终会从人们摊开或者攥牢的五指间流逝干净?最后留给人们的,仅仅只是水那冰冰冷冷的凉意?

水从人们的五指间淌落最终,留给他们的除了水的清冷触感,还有满手抹不尽的潮湿!

这种比喻的本体就是记忆中最易被触动的某一点或某个片段,已经深深烙印于人们的意识中,根本无法随他们脑子里的记忆散去而消失。

在某一天里,这记忆中的某点或者某个片段因某个人而被再次触动时,就算那似水的记忆曾经凉得让人窒息,他们也会义无反顾地冒着再次窒息的危险,想要重新捧起那段似水的记忆——

手机铃一声紧似一声,终于催醒了半梦状态中的卡蕾忒。

上半身轻轻一颤,她不再敢看荷西的眼睛。

她总感觉,此刻在那副镜片后面,他的眼眸正放射出尤为异样的神采。那种异样,应该可以被称作是“诱惑”——

卡蕾忒定定神,从白色手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

一个未接来电,是德莫斯打来的。

卡蕾忒当即脸色稍变,起身对荷西说道: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去去就来。”

“好……”

荷西点了点头,俊白的脸上始终保持文雅的微笑。

但当卡蕾忒握着手机经过了他的座位,他突然间敛起了全部笑容,神态刹那犹如被封冻一般,转变得比坚冰还要冷,还要硬。

卡蕾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距离茶吧位置偏远的大堂公区,手指迅速在手机的屏幕上操作了两下,给德莫斯的未接来电回拨过去。

手机那头的他显然接听得非常迅速。去电刚一被他接通,他极富质感的声音便从卡蕾忒的手机听筒中传出来,直直灌入了她的耳朵:

“老婆,你现在在做什么?”

“哦…没什么。我刚刚在泳池,手机就放在卧室里面……”

德莫斯突然而至的问候令卡蕾忒本已不安的内心瞬间又紧张了许多。

为避免无谓的麻烦,她信口编造了一个谎言。然而对德莫斯说完这句谎话后,她又感觉心虚和惭愧。

“我也没什么事,礼堂现场正在播放成果汇报片,我觉得无聊便出来给你打个电话。老婆……”

德莫斯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喂?德莫斯,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喂?”

卡蕾忒觉察出不太对劲,一气不停对着手机的通话孔问着。

虽然没有和德莫斯面对面交谈,但是她却从他略带沉闷的说话语气中本能地感知他此时的精神状态并不算好,没有早上刚出门那会那般的饱满。

另一方面,也因为心虚和内疚的心理作怪,她的语气听上去显得有些几分焦虑。

“没事…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你还好吗?”

将近半分钟的停顿过后,德莫斯才又接着说。

“哦,我还好啊……”

卡蕾忒通过手机和他对话的同时自己皱了皱眉头。

听筒那头,德莫斯的声调骤然又变得积极明朗起来:

“好了老婆,过会我要和他们一起用点午餐,可能没空再打给你了。你午睡一会养足精神,晚上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过来,去闪瞎那帮色鬼的双眼!”

“好!知道了!”

卡蕾忒被德莫斯的幽默逗乐了,苦着脸笑出了声,随后又叮嘱他:

“你自己多注意哦,晚上见。”

“晚上见。”

卡蕾忒挂了电话,不觉忧心地轻叹了口气。突然之间,她发觉自己竟然如此罪大恶疾。

德莫斯与荷西永远是属于两个不同世界中的男人,而她自己就像是在这两个不同世界中反复穿越着的旅者,经过长途的跋涉后仍然无法停歇,身体与心灵已俱为疲惫——

是无法停歇,还是不想停歇?

卡蕾忒被他她脑中忽然蹦出来的疑问惊出了一脊背的冷汗。

RELAX——

她暗暗告诫自己要保持镇定。

绝不能让德莫斯知道自己从公寓里跑了出来,更不能让他得知自己跑出公寓的原因是为了见重回希腊的荷西——

自己与德莫斯之间,荷西绝对算得上一个极为敏感的话题。

最近风波太多,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能少一事是一事。

卡蕾忒带着满腹心事举步返回茶吧的座椅上。

荷西见她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

“差不多中午了,一起去楼上餐厅吃点东西吧?”

“哦…不了,改天吧。改天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卡蕾忒眸光闪传,委婉推辞着。她倒不是特意想要躲开荷西,只是怕误了时间,无法为下午重要的应酬做足准备。

“你还真是变了卡蕾忒,变得好像很怕我。我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刚见面,连我想要邀请你共进午餐的小小要求,都会遭到你的拒绝。”

荷西的双瞳紧盯卡蕾忒不放,抿唇浅笑的模样充满男性的魅力,很性感,也很魅惑。

“不是,我……我接下来……真的还有其他的事……”

卡蕾忒窘迫不已,红着脸结结巴巴解释着。

“要不,到上面我的房间里坐坐吧?”

第六章 被他侵犯

“哎?你房间?”荷西的话让卡蕾忒有些惊惑。

“嗯!我没有再租住之前那栋公寓,而是包下了这家饭店601客房。”

601!

卡蕾忒对这个房号记忆犹新,那曾是她住过的房间,在那里面满满的都是回忆……

“荷西……”

“你终于不再叫我‘荷西先生’了……”

荷西凝视着她表情极不自然的俏脸,两片薄唇勾勒出更深的弧度。

“老实说卡蕾忒,我不知道在你搬走之后那间客房又住过几拨客人,但是当我一踏进那里,却依然能感受到你的气息……”

“荷西,你不要再说下去!”

荷西全然不顾卡蕾忒神色痛苦的低声哀叫,继续专情于自己声调暧昧的诉说里:

“那是一种丝丝缕缕的芳香,是你的肌肤还有长发所散发出的独特味道,我至今都无法割舍对那段往事的回忆……”

“不要……求你不要再说下去!”

“卡蕾忒,如果我现在继续追求你,你还会回到我身边来吗?”

“你……开玩笑吗……”

卡蕾忒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举止无措。

“我没开玩笑,我清楚以前的自己有多么糟糕,和现在相比简直木讷又无趣。你喜不喜欢现在这副模样的我?”

荷西说着捧起卡蕾忒的左手,正要欣赏把玩,却被她迅速撤了回去。

卡蕾忒受惊不小,惶恐的眸光顾盼流络之时,恰巧瞥见斜角处吧台里面两名年轻的服务生正挨在一块窃窃私语着,时不时扭头向着她和荷西的位置看两眼。

卡蕾忒不想引来更多的误会,她决心马上离开,绝不能再耽搁下去。

“荷西,很抱歉,我必须回去了。”

“不喜欢吗?我不过就是拉拉你的手,又没非礼你,你的表情至于那么夸张吗?我们以前可是关系最为亲密的情侣!”

她的对面,荷西的神色安然,说话口吻随意自得。很显然,他对自己的唐突之举给卡蕾忒带来的困扰漠不关心。

这种轻慢的态度终于招来卡蕾忒的反感,可她对他又不好发作。

虽然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变得很陌生,可他终究是荷西啊!

卡蕾忒压着急躁的情绪,微蹙了两道细眉正色道:

“荷西,你应该知道,我和你的学长就快要举行婚礼了。你若真心想和我做朋友,就不该这样!”

两对目光在寂静中对峙着。几秒钟后,荷西动一动身体,继而翘起了二郎腿,沉默的笑容越来越狂肆。

“婚礼?那都是没影的事吧?还真是物以类聚啊!卡蕾忒,你和德莫斯还真是一对自甘堕落的神祗,我没想到你们两个对于人类那些垃圾般的生活居然会越来越向往了——”

“……荷西……你在说什么?”

卡蕾忒的眼光一动不动地望着荷西,她本能地查觉到此时的他有些不大对劲。

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正从他的身体里隐隐向外界渗透着,令她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的同时,也仿若置身于极度深寒当中,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栗起来……

雅典,索菲特大酒店,西花琅餐厅——

德莫斯与一帮艺术界同僚们聚在一块吃完了午餐纷纷散场,前往各自休息的客房。

上了电梯,他的身边刚巧站了个全副职业套裙的女记者。

“布莱克,最近你怎么样?”

因为彼此算是认识,她率先和德莫斯打招呼。

“玛雅?这么巧?”

德莫斯侧头,礼貌对她笑了笑。

“开幕式第一天,我们媒体社也有采访任务嘛。没办法,只好亲自过来跑一趟。”

“真是辛苦了……”

电梯停在了相应的楼层后,德莫斯随人群走出轿厢,发现那个叫做玛雅的女记者也跟在他的身后走出来。

“怎么?你的房间也在这个楼层?”德莫斯感觉奇怪。

没记错的话,这个楼层是艺术协会成员的专属楼层,新闻媒体记者们的客房不是在楼上就是在楼下。

女记者对着他神秘一笑:

“只是想和你聊几句,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怎么?最近特别忙吗?夜店里已经完全看不到你的影子了。”

“呵呵……是挺忙……”德莫斯干巴巴地笑两声,敷衍着。

这女人正是不日前曾出席过他和卡蕾忒订婚典礼、并在游轮上对一些男嘉宾议论卡蕾忒身份可疑的女记者,如今就职于“咖点”媒体社团。

最早,她与德莫斯的相识是在雅典市区的某家夜店里。

和很多没有家庭背景的大龄职场女白领一样,这名女记者也心怀灰姑娘的愿望,渴望着在某天里能钓到一位俊美富有的金龟婿,从而实现华丽转身成为阔太太的美梦。

也因此,那时候还是单身、频频出入夜店,英俊帅美又出手大方的德莫斯自然成为她的首选目标。

为了赢得他的欢心,当时的她还真是苦下了一番功夫。从投怀送抱到拼酒装醉,直至最后主动诱身时终于吓跑了德莫斯。

说实话,在德莫斯看来,这人类身份的心机~婊真不能算是他的菜。就连发生一夜情的话,以她那姿色平平的长相和同样平平的身材也令他产生不出一丁点的生理反应。

大约半个月的冷淡过后,这女记者终于变得明智起来,对德莫斯的人以及他的财产不抱任何希望了。

眼下再次碰面,见她紧追而来,德莫斯以为她又要怎么样,于是也没动任何请她饮茶或者干脆进自己房间坐坐的脑筋。

之前也因为在南区别墅,自己和她们社团的一名记者发生过冲突,所以从那时候起德莫斯对那个媒体社里的所有记者都不再抱有好感了。

就这样,他和女记者站在楼层的过道旁攀谈起来。

“你呀忙什么忙,根本就是因为订了婚,被准新娘管的太严不敢再出来疯吧?”

叫做玛雅的女记者挑挑眉,毫不留情地当面戳穿德莫斯的谎言。

“哪有……”

“对了,你的准新娘在哪里?该不会是被你偷偷藏进了客房,所以才不请我进去说话吧?”

女记者的两只丹凤眼贼溜溜盯着德莫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那一张俊脸上的表情变化。

“卡蕾忒现在还在别墅里呢,晚上酒会开始的时候才会过来。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

德莫斯心里已经很烦了,无奈挡在自己眼前的女人是个记者,他还是要耐着性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可是此时此刻,他心里也在盘算过会儿以什么理由躲开她回自己房间去。

女记者很聪明,完全看得出来德莫斯是在搪塞她,但是对此也没表示出任何不满。

她又一弯唇,笑意别有韵味。

“这样好吗?你自己出来忙于公事,把那样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大别墅里,也真是放心啊!”

“你……在说什么啊!”德莫斯有些哭笑不得。

天晓得面前这大龄剩斗士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女记者没有马上接话,神色一转蹙紧了眉头,两道犀利的眸光凝在德莫斯英气不凡的面容上,随即,那如冷电般的锋芒又逐渐荏苒而去。

“其实,我作为一名专职的记者,本不该来找你说破这件事……”

她脸色见沉,已经现不出先前的强势。

德莫斯看得有些紧张。虽然他也怀疑她又是在恶作剧装样子,可那种纠结不堪的神态确实也值得引起注意。

“玛雅,到底怎么了?”

“布莱克,你知道我曾经倾慕你,虽然没有你的准新娘那般幸运,但是也还是把你当做要好的朋友。我不愿相信你从众多女孩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幸运儿会是那个样子,更不希望她败坏了你的名声。”

“你在说什么!”德莫斯听得又惊又气。

气是因为他能听出她正在针对卡蕾忒,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惊是因为他又听不太懂她那吞吞吐吐的话语究竟指向何处。

女记者低头沉默几秒,重新举首看向德莫斯。

“GrandBretagne饭店,布莱克你应该对那里很熟悉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德莫斯的心跳加快,“咚咚咚”的超速跳跃声在他的胸膛之中敲出一系列闷鼓般的响动。

他如何会不熟悉那里,那是卡蕾忒搬进他的别墅前一直栖身的地方。只不过现在他没摸清这女记者贸然搬出那个饭店的名字意欲何为,因此佯装不知情的样子。

“好吧,我来说吧!”

女记者的表情显得很无奈,用右手的中指骚骚额头后接着说:

“我们社团一早接到神秘现报,说你的准新娘今天会在那所饭店601号客房里……和她的前任男友幽会。因此一大早,我的同事……已经去那边踩点了。相信为了利益最大化,这个卖情报的家伙也会把风声放给其他媒体……”

“开什么玩笑——”

德莫斯不等女记者讲完全部就已勃然大怒,忍无可忍发出一记清吼截断了她的陈述。

他睁圆了双目瞪着女记者,重重呼吸几口才道:

“我看你们这班记者没清净两天又想找茬闹事是不是!一个艺术节还不够你们忙的!”

“你让我说我现在都告诉你了!你干嘛又对我发火!”

女记者看着面前的美男对她露出一副想要吃人的凶相,不免委屈又恐惧,红着两个眼圈大声抱怨了一句。

“我告诉你,卡蕾忒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行啊!你不信我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反正私下里我也不希望那种不光彩的事落到你的头上!”

女记者说完便不再理睬德莫斯,她擦擦眼角又吸了吸鼻子,赌气走到电梯间朝下行的电钮按了两下,随后在电动门打开的时候迈步进了轿厢。

德莫斯携着一脸怒相注视电梯的两门紧紧关闭后才走向他的客房。

从衣兜里掏出房卡插入卡槽,德莫斯推门步入客房。

大开间样式的客房里面,诺亚看到主人回来便以笑脸相迎。

见德莫斯面色冰冷的走过自己身边没说任何话,诺亚也很识相,动手开始收拾带来的东西,不敢再招惹到他。

德莫斯脱去精美的礼服上装随手扔到一旁,曲身闷坐在单人沙发上。

此时,他正专心于琢磨女记者玛雅说过的每一句话。

无可怀疑,就算她再诡,也不可能拿那种事和他开玩笑。因为一旦遭到恶性投诉或者被控告,罪名属实的话她的饭碗不但不保,今后带着污点也难以再在记者行业里混下去。

可是这也太凑巧了吧——

卡蕾忒的前男友,不就是指荷西嘛——

早上自己遇见他的导师尤金教授,才知道他秘密返回希腊的事情,下午就吹出这么一条骇人听闻的风声……

德莫斯拧眉不语,光彩暗哑的黑色双瞳盯着右掌之中紧攥不放的手机。

自己在得知荷西回来的消息时也曾出现过不安的情绪,那时候联系卡蕾忒时,得知她正在南区别墅里的时候自己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此刻,他想再给卡蕾忒拨个电话,可是辗转矛盾几度,终未见行动。

前所未有的恐慌感觉侵~犯着德莫斯的身心,他的呼吸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他清楚让自己开始感觉恐慌的原因,正是自己对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已经偏向于去相信了……

第七章 挟持入室

Grand Bretagne 饭店——

“荷西,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

大堂茶吧里,卡蕾忒细细审视着对面行为怪异的荷西,问话的同时只觉头皮阵阵发麻,心头蹿出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愕怖感。

“看来,你真是记不得我了!呵呵,这幅身躯还真是管用……”

冷笑过后,荷西单手抚了抚额顶的赫发,继而摘下了鼻梁上的镜架。

幽蓝的颜色仿若亡灵世界的鬼火,于无声之中自他深棕色的眸底冉起。这种幽蓝,正如海一般的威凛,如水一样的透澈,顷刻间便占据了他的整双眼眸。

荷西体内正在些微外露的提坦气息越发诡异,令卡蕾忒在这一刻终于想到了那个神祗!

她紧紧盯着他的一对清眸,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口中频频念叨着: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你死了,你死了……波塞顿,你已经死了!”

“没错,我的肉身确实死了!被你和德莫斯杀死了!”

荷西对卡蕾忒得意地说,在解释的那会工夫里,他的眸色又从蓝色转为原先的棕色。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偏要找上荷西?他是人类,和你我的仇怨无关!”

卡蕾忒急得就快要哭出来,愤然回敬的声调听起来完全走了型。

她终于明白荷西身上那些巨大改变的真正原因。

海王波塞顿,那个曾经被她与德莫斯联手灭除的邪恶神祗,居然将元灵附在了荷西的肉身上。犹如寄居,他的身形外貌还是荷西本人,可是意识与心性却是他自己——

“荷西”戴上眼镜后咧嘴邪笑:

“想要报复你们,我总要有拿得出手的武器制约你们才行吧!虽然是亚洲人,但是这俊俏男子的身体我也非常喜欢……”

“荷西”边说边降下目光打量自身,随后又抬眼看着卡蕾忒:

“知道吗?刚刚占据他的身体后我曾在第一时间赶去问候你,那时候恰好赶上你和德莫斯的订婚典礼……”

听到这里,卡蕾忒惊得双瞳悚然缩成两个小点。

先前难以想通的问题终于有答案了!

“原来,那个时候我在游轮上错看的荷西,并不是不是幻影……你确实来过,并且躲在我的身后……推我落海!”

卡蕾忒沉默了半刻才缓缓张了口,朝坐在自己对面的“荷西”发出愤然肯定。

“那确实是我,不过是和你开个小玩笑而已……”

“之后呢?之后的一个多月里,你在哪?在干什么?”

卡蕾忒抖着嗓音对他追问着,怕只怕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他顶着荷西的名义又去害了什么人。

“接下来嘛,我当然是利用手头资源去熟悉这个名叫‘荷西’的人类男子的一切。幸运的是,我从他脑子里的记忆掌握到他和你的从前,因此和你最初接触的时候才没露出任何马脚。卡蕾忒,现在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真正的男朋友,随我回房间了吗?”

“荷西”眯起一对眼眸,紧紧锁住卡蕾忒脸上痛苦且无奈的表情。

卡蕾忒狠狠咬着牙,内心已经纠结成皱巴巴一团,却没有马上按照他的吩咐行动。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立刻脱身才对,进他房间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可是,荷西怎么办?难道任由海王占据他的身躯吗——

该如何是好——

卡蕾忒心如乱麻,被心中反复揣度的各种难题搅得不知何去何从。

寂静的等待中“荷西”终于烦躁起来,伪善的笑容渐渐隐没,一时间俊雅的面容像是被寒霜彻底压盖,变得冰冷而麻木。

“真是的,非要我杀个人你才肯学乖?”

清冷的威逼话音刚落,卡蕾忒的身后就传出一声闷响。

她慌忙回身去看。

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侧身倒在卡蕾忒背后的餐桌下,翻滚抽搐几下,便闭着双眼动也不能再动。

茶吧内的客人和服务生闻声凑了过来。

“哎呦,他怎么了?”

“会不会心脏病犯了?”

“他有家人跟着吗?”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议论着。

卡蕾忒愣愣地注视那个倒地不起的老者头,虚弱的身子颓在座椅上抖似筛糠。

只有她最清楚是海王对这无辜的人类下了黑手,他也是要用这种手段对她施以警告!

之前她在海底神殿里也曾领教过波塞顿的手段,那种瞬间终止机体血液循环的邪恶法术,不需动手,也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杀人于无形——

遥想那段毛骨悚然的经历,卡蕾忒再也顾不得端庄的形象,在大庭广众下发出了阵阵尖叫。

连连的叫声中,饭店的保安经理带着几名工作人员赶到出事地点。接到吧台服务生的报告,他们立即赶到这里勘察现场情况。

拨开围观人群,保安经理走过去蹲到老者身前,把手递到他的鼻子下面后一惊,扭头对自己的同事说道:

“没气了,联系急救中心吧!”

工作人员又一阵忙碌,有的开始呼叫前台,有的给急救中心打电话……

吧台服务生最先走到卡蕾忒的桌边,看她吓得不轻,白纸颜色的脸上尽是虚汗和泪水,于是走近她安慰道:

“拉其奥女士,您还好吧?别担心,那名客人应该是突发了疾病。我们这里也要暂时停止营业了,我扶您到大堂的沙发上休息一刻吧?”

“把她交给我来照顾好了!”

“荷西”已经站了起来,对那年轻的女孩优雅一笑道:

“我的朋友受了惊,我带她回房间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谢谢你。我们这桌的消费你记在601房间的账上吧。”

服务生愣了一下,看着“荷西”拉起了还在惊噩中没能回过神的卡蕾忒,随后挽着她的细腰带她一路走向了电梯间……

电梯开始上升的那个时刻卡蕾忒终于恢复意识,发现自己竟然靠在荷西的怀中!不对,是波塞顿怀中!

此时他正用一只手臂搂着她的上半身,样子无比亲密。

清醒后卡蕾忒的第一反应就是挣扎,展开两臂去推他。

“干什么?”

“荷西”加大臂力,不肯让她从自己怀中挣脱。

“放开!放开我!”

“你不想去见见特里同?”

“荷西”侧了侧头,盯着她一张写满了恐惧和惊羞的美人小脸,冷眸之中卷起一袭若隐若现的狂欲。

“你……你把特里同也……”

卡蕾忒看着笑意阑珊的“荷西”,绝望中停止了反抗。

“过会儿,我会让你和他见面……”

“荷西”勾起唇角答了一句,突而低头下去,狠狠吻住卡蕾忒的嘴。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

绵软的雄性嘴唇,熟悉的肌肤味道和体温,却是强势的力道和陌生的触感。

卡蕾忒顿时痛苦不堪,挣扎的时候后背撞到轿厢的金属墙壁上。

伴着“砰”地一记响声,整个轿厢晃了几晃。

如今在波塞顿的元灵支配下,荷西的力气出奇之大,他将卡蕾忒的身体抵在轿厢两壁的转角位置上,使她再难逃脱。

他和她嘴唇交叠着相互纠缠,难解难分。

惊恐和绝望、亢奋与狂肆的情绪在封闭的空间内吐纳出节奏不等的呼吸,萦绕交缠之间生出暧昧黏稠的气息。

“叮”的一声脆响后电梯停在了六层,电动门打开时,“荷西”终于停止湿吻攻击。

“亲爱的,我们一同进房间吧!”

他调整一下微急的呼吸,邪邪浅笑间拉着卡蕾忒走出了电梯。

出了电梯,“荷西”又向卡蕾忒挨近,两只手很不老实,直接拷上她的纤腰。

“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卡蕾忒红着脸喊叫,身体拼命扭动两下。

“好!好!你自己走!”

“荷西”眯眸奸笑一声松了手,引她来到601客房门口。

卡蕾忒站在门前稳了稳神,已然被挟持了,她也不再妄动想要逃跑的念头。等“荷西”开了门,她毅然跟着他进了客房。

虽然她知道这种做法很危险,也能预感到“荷西”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可是为了挚友特里同,她豁出去了!

进房后的第一时间,卡蕾忒的目光便向四处搜索着。

客厅里没有!难道是,卧室?

因为住过这里,所以她清楚这间一居室客房的格局。

如果波塞顿有意绑了特里同来这里的话,总不会把他塞进卫生间吧!

可是,卧室...

卡蕾忒内心踌躇不决,不敢贸然向那里面走。

一转身,她看到身后的“荷西”已经紧闭了客房的门,不仅转上了门锁,还插上了保险链。

卡蕾忒顿时心中哆嗦几下,颤声问道:

“特里同呢?他在哪!”

“你急什么,进去啊!”

“荷西”扬起一侧唇角做出一个冷厉的邪笑,抬步径直朝她逼了过去,阴险的眼光始终盯在她惊色不语的红脸上。

卡蕾忒情急之中只得全身向后退去,直到后腰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才停了脚步。

身背后就是餐桌,她的腰正靠在了桌沿旁边。

身后再无退路了,而身体正前方,“荷西”和她的距离几乎是零!

“你…你把特里同…到底藏到哪了!”

卡蕾忒竖起两道细眉又对“荷西”喝问一句,脸色尤为紧张。她向后倾了倾上半身,尽可能与他的身体拉开最大的距离。

“荷西”冷傲地抬抬下颌,“他就在你身后的桌子上……”

第八章 强行欺身

卡蕾忒应声转过身,目光聚向桌面。

餐桌正中的位置码放了四瓶客用纯净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圆罐子。

卡蕾忒感觉很奇怪,附下身去仔细观察起了那只罐子。

它的质地是透明的玻璃,罐顶采用圆饼状的木塞子密封起来,样子看上去分明就是个极普通的糖果容纳器。

就在直径十厘米大小的罐子里面躺着半罐清水,那水中正漂着一尾叫不上名字的小鱼。

从看清这条小鱼的那刻起,卡蕾忒便被它奇异的外形牢牢捉住了两个眼球。

这条不知名的小鱼的鱼头是金色的,鱼头表面被一层厚厚的暖橙色亮光蒙覆,如同一个低瓦的日光灯泡那样天生就拥有发光发亮的本能。

它的鱼尾形状并不似普通鱼类那样只有两片尾翼,而像半盏盛放的莲花花瓣浮在水中,多片薄纱般叠络而生的尾翼在水纹的摇漾下波射出点点的星光。

然而它的身上却没有一片鱼鳞,曲线饱满的鱼身光秃秃的,粉色的肉纹渗着道道清晰可见的血丝,那样子看上去和它头尾呈现出的奇异美丽极为不符,甚至有些瘆人。

卡蕾忒惊呆了!

这条鱼头部发出的光芒让她感受到一种微弱的力量,那个神力源,她再熟识不过——

难道,这真的就是特里同?怎么可能,虽说他是人鱼化身,可是也不至于变成这么一条小鱼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波塞顿,对他做了什么?

“荷西”注视着卡蕾忒因惊恐而睁大的两眼,见她过了好久仍然将充满怀疑的目光滞于那罐子中一动不动,便猜到了她心中会有疑惑。

“我用法术将特里同变成了这条鱼,封了他的五感把他装进了这个罐子。就算是这样,相信你也能从他身上感知到他神力源……”

“他……他那一身漂亮的金鳞……”

“被我拔了!”

“你……”

卡蕾忒在“荷西”轻描淡写的回答声中忍无可忍挺起了身,侧头看看他,又再次转头心痛地看着那尾受伤的小鱼。

波塞顿确实所言不虚,这条小鱼受了伤,头尾还能泛起非比寻常的光辉,从那光辉中隐约渗透出的力量,正是特里同的神力源……

特里同,对不起,是我,是我连累了你……

想到这里,卡蕾忒心中凄惨。

她从没想到数月前被自己与德莫斯携手消灭了的海王会再度重生。那个时候,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他的身躯随海底神殿一同陨灭只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而这新一轮开始的最初,重生后的他竟然连他自己的儿子特里同也不肯放过——

凝望水中那尾半死不活的伤鱼,卡蕾忒的视线逐渐被泪水封严。

“哎呦呦,怎么哭了?”

荷西看到两行清泪从卡蕾忒脸庞滑了下去,顿时皮笑肉不笑地伸手向她脸上凑去。

“滚开!别碰我!”

卡蕾忒骂着,愤然打来那只不安分的手掌。

“荷西”满面都是讥诮的笑意:

“心疼了?你确实该好好哭哭他,当初若不是他帮你,你早就被欧拉士的魔琴虐杀了,根本活不到今天!我没杀死这个海族的叛徒,仅仅拔下他全身的鳞已经算是对他开了大恩了!”

根本不需“荷西”提醒,卡蕾忒内心恰恰正在反复念着昔日里特里同对自己的好。

卡蕾忒没有忘记,是特里同以自己的血泪为她重塑了元灵;是他出面担当她的订婚仪式见证人;她不幸落海时,是他在海水中及时救回了她;她受到挑唆无处可去的时候,又是他一路带着伤心欲绝的她同赴天涯海角……

特里同对她岂止只是救命之恩?卡蕾忒深知,如果没有特里同的帮忙,自己与德莫斯根本无法走到今天!

在她最为孤独迷茫的时刻总会有他的陪伴,他每个明朗的笑脸,每一句体贴的问候与真诚的鼓舞,都如温暖的阳光为她驱散内心的迷云;又如滋润的雨沐给她疲惫的身心注入全新的力量。

在她遭受不幸之时,他给予了她不弃不离的关护;而她沉浸于幸福那刻他却被残伤了身躯,泡在这湾死水中无人问津……

自己已经亏欠了特里同太多太多,如今见他落得如此田地,卡蕾忒登时更悲,她刚刚咧嘴想要哭出来急忙用手去掩,却还是抑制不住情绪,闷着声呜咽起来。

“荷西”对着哭泣不止的卡蕾忒阴阴一笑,问道:

“你想不想救他?让我把他变回以前的样子?”

卡蕾忒闻声立马警惕起来。收了悲鸣,她翻起泪光闪闪的两眼忿然瞪着他:

“你到底想干嘛?”

“荷西”盯住她,一对寒眸射出两点清光,锋利却也贪婪。

“你说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独在酒店房间里,他们还能干什么?”

“你休想——”

卡蕾忒被“荷西”邪欲泛滥的整张脸激怒,羞愤之中高声呐喝一句,展开两臂将他从自己身前推出几米远。

她知道波塞顿对她绝没安好心,自己绝不要向他屈服——

在那愤怒的喊叫声,她身后餐桌上的四瓶纯净水齐齐升到半空。

只听“砰砰砰砰”几声震响过后,塑料水瓶全部爆开,瓶子里的纯净水在卡蕾忒与“荷西”身体之间的上空幻化为四个透明的冰球,每一个冰球浑身都遍布了尖而利的长刺。杀机必露的冷光从枚枚长刺的刺根现出,沿着长刺凛寒的周身径直延展到长刺的顶峰,化作点点灼目星寒的闪光此消彼现。

冰白色的寒气从这四个球体内部渗透出来,在这对兀立对峙着的男女头顶汇聚为一团团流卷不停的凉薄雾气。

“荷西”举首,冷眼向着头顶上方的冰球看了一眼后不屑笑着拨正头颅,将邪肆的目光重新放到卡蕾忒身上。

刚迈步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对面的她立刻断喝一声:

“你别过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不错哦,你现在的控水能力又长进了不少。这次我不会再与你交手,你尽管向我攻过来吧。就怕最先被你的法术伤到的人并不是我!”

“你说什么……”

卡蕾忒突而张大了双眼,声音颤颤巍巍起来。“荷西”别有用心的提示令她心惊肉跳,激昂的斗志立刻被减损了不少。

“我说什么?我没说什么!呵呵……我只是在想,如果现在我这幅身躯受到任何伤害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只是借来的,大不了我再去找下一个寄身!”

“你……”

卡蕾忒登时无言以对。

没错,我怎么一冲动就忘了,波塞顿如今用的是荷西的肉身。倘若我以法术攻击,也许对他的元灵不会产生太大破坏,可是荷西的肉身……

一想到这里,卡蕾忒当下慌乱不已。

此时此刻她可以肯定,海王波赛顿再次重生后以荷西的身体承托他的元灵的做法从一开始便有他的险恶居心。

这种做法,不单单只是为了使得他的元灵受到保护,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让她完全处于被动的境地。

就像现在这般,自己因为顾及荷西的安危,向他攻击也不是,不攻击也不是,反反复复举棋不定,心中不尽百般愁苦。

看着眼前的“荷西”满副的邪态,脑中却在回忆着他从前的样子。无论如何,卡蕾忒对他还是无法狠下心来。

她凄凄直立着,对着“荷西”潸然泪下。

情绪逆转之中,浮在半空的四个冰球转瞬变回四汪清水。

“荷西”手疾眼快,在它们还未来得及落下来的那刻抬起右臂向空一舞。

法术引导着这四汪水全力撞向了客房紧闭的房门,随即摔成粉身碎骨的水花,溅得房门和过道的地上满处都是。

“荷西”挂着得势的昧笑再次朝卡蕾忒逼过去。

“不!停下!你停下!”

眼下卡蕾忒再无计策和手段可以施展,望着一步步走近的“荷西”,她急得除了只会含着眼泪乱嚷乱叫以外,再不知该做些什么。

五步之内的距离中“荷西”终于停下脚步,一对贪觎的目光在她周身上下辗转不停。

“既然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就别磨蹭了,自己脱吧!”

“你……你说什么!”

“怎么?不想做女英雄了?不想救你的特里同了?”

“荷西”说话的同时挑高了两眉,傲骄的面容此时此地显得尤为可憎。

“你……少来威胁我!”

卡蕾忒本能地向后退,身子依然被后方的木桌抵着,根本毫无退路。

她又落了两行眼泪,两臂交叉环住双肩。

荷西举起左手取下眼前的水晶眼镜扔在地上。顿时,他双眼之中正斑驳烁动着的寒光更加分明了一重。

“就算是我威胁你又如何?反正特里同就在你眼前,你昔日男友的身躯也在你眼前,条件我开出来了,救与不救只看你了!”

“你……你……你是魔鬼……”

卡蕾忒下巴抖动了多下才磕磕巴巴骂出一句来。如今的她流泪不止,情绪惊惶却也无奈。

面前的“荷西”气味闻起来就像一只势头凌虐的野兽,根本无法教她再将他与尘封记忆中那个气质逸然、秉性纯良的温和男子合成同一个人。

那是一个爱着她却被她伤害最深的男人。从前相爱的时候,他为她可以付出一切。当她选择了分手,他也默默地放了手,将满腹心伤和他的身影一起带离了她的世界……

对她,他从来只有爱和承受。爱她的一切,承受她对誓言的背弃——

海王波塞顿,居然把那样至善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恶魔——

卡蕾忒一想起这些,心中虽然愤恨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应该如何拯救被波塞顿占据肉身的荷西,更不知该如何拯救即将再次受辱的自己——

被“荷西”进房后就丢在客厅转角柜上的白色女士手包里面传出一阵接一阵的乐曲铃音。那是卡蕾忒的手机在不停地响着。

她移动目光向旁边位置的木柜上看了一眼立马将目光移回来,继续警惕住“荷西”的每个举动,生怕自己这边刚一动他便会立马扑上来。

——

索菲亚大酒店里,德莫斯一口气连拨了六次电话给卡蕾忒,结果那头的她一个也没接。

当第六个未接提示语音从手机话筒中传出来的时候,德莫斯明显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草——”

他脸色铁青地骂了句脏话,从沙发上“嚯”的站起身来。

“诺亚,把车钥匙给我!”

“啊?”

听到主人语气生硬的呼喊,诺亚急忙快步走过来。

“您现在要出去?可是下午四点……”

“给我!你不用回别墅——”

德莫斯怒啸一记,向诺亚摊开右掌。

诺亚不敢耽搁,更不敢再多嘴,迅速从衣兜里掏出凯雷德的汽车钥匙交到主人的右手中。

德莫斯攥起车钥匙,像一道闪电般疾步拉门走了出去。

诺亚木然站在空空的大开间客房里,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看德莫斯反常的情绪和脸色,此时这孩子的心中凝起一层不安的疑云。

第九章 大打出手

GrandBretagne饭店,601客房——

“荷西”双目似电,如枷锁一般紧紧逼视住眼前容貌美丽神色却惊恐无措的猎物,深眸内盛纳的邪念渐渐旺盛,从两道目光中毫无遮拦地席溢而出。

他面向卡蕾忒调笑道:

“还等什么?和德莫斯同居了这么久,他还没教会你该如何取悦男人?难道需要我亲手帮你脱吗?”

“……”

目前,卡蕾忒除了对“荷西”顺从以外似乎再无计可施。

挚友与曾经的挚爱都被波塞顿牢牢捏在自己手中,成为了两张打击她并让她无力回击的必胜王牌。

怎么办?还是逃走吧?可是特里同与荷西……

如果我动用“瞬间移动”的本事不是不可以逃离魔掌,但是那种做法很可能会激怒波塞顿,万一他伤害人质的话——

联想到那些随时都会发生的可怕事情,卡蕾忒束手无策,僵僵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全身里外上下都已被虚汗浸透。

“荷西”见卡蕾忒半天都没任何反应,便抬高嗓心对着样子可怜巴拉的她再次厉声厉气嚷了一句:

“你聋了吗!脱——”

卡蕾忒吓得全身剧烈颤抖一下,两只手慌慌张张抓住最外面那件白色机车外套的衣襟,又紧紧咬了咬牙,她翻动臂膀,哆哆嗦嗦将它从自己身上褪了下去。

“荷西”对卡蕾忒做出的每个动作都报以全神贯注的神态。当看到她脱去外套后的上半身露出两个精琢的肩膀,他眯起两眸,寒利的眼神随即一变,现出了最为满意的神色。

“不错嘛,接着脱!给我全都脱光!”

“荷西”紧逼一句,语气的厉势丝毫不减。

看到此刻卡蕾忒无以反抗的怂样,他脑子里回放的尽是先前她与德莫斯联手时的决然神色,正是那次他们两个的联手对战,才促就身为海界领主的自己痛失了自己原装的肉身!

想到旧恨,“荷西”眯细的两眸兀地张大,牢牢锁住身形剧烈颤栗的卡蕾忒。

卡蕾忒闭起双眼,不敢再看“荷西”那张五官走形的恐怖面容。她抽泣着动手去解牛仔抹胸上的铜纽扣,手指头刚刚碰到第一颗扣子便又停止了行动。

“扭扭捏捏的干什么!快他妈给我脱干净——”

“荷西”被她一系列磕磕绊绊的动作彻底激怒,他叫嚣着自行冲上来。

“波塞顿……你卑鄙……你太卑鄙了……呜呜……”

卡蕾忒骂过后便放声大哭起来。

恐惧、无助、迷茫和矛盾等多重情绪打压着她,使她的身躯再难强撑,最终虚弱地萎缩在背后的桌脚下。

她想救出被困的特里同与荷西,但她也不想承受侮辱,失去尊严。

“荷西”走到卡蕾忒身前蹲下身体,伸手扳起她的脸,看到她满副珠泪纵横的委屈模样,俊颜迭起的笑容更加邪毒。

“我的宝宝,你哭什么?我扮成你男朋友的样子来找你玩本想着让你高兴高兴,现在给我笑一个!”

“走开!你走开!波塞顿你是最卑鄙的魔鬼!”

卡蕾忒举手反抗,左手掠过“荷西”的半侧白脸后,她戴在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的雪花戒托立刻在他脸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痕迹。

“啊!”

看到血从那道伤痕中渗了出来,卡蕾忒尖叫了一嗓子,立马停止所有反击。

她在乎荷西,在乎荷西的身体,所以不忍心教他的肉身受到丁点的伤害。

“怎么样?再来啊!像上次那样再找把刀子往这里捅!”

“荷西”伸手朝自己心口的位置指了指,蹙眉恶狠狠对着卡蕾忒威逼一句,吓得她再不敢轻举妄动。

接下来,他盯住形色唯唯诺诺的她,冷笑间唇齿相讥道:

“哼!不错,我是卑鄙!难道你就不卑鄙?为了雅典娜宝石你向德莫斯出卖自己的身体,不惜做出背弃誓言、抛弃爱人的事。如今又你背着德莫斯偷偷跑到酒店里和自己的旧爱幽会。与我的肮脏相比,你也干净不到哪去!”

“你!”

“我什么我!别把咱们两个的界限划得太清楚,卡蕾忒我告诉你,别太清高,你和我本质上没多大区别!我当初就说过,像你这种女人早晚会害死德莫斯!”

四目相对,“荷西”目不转睛地盯住卡蕾忒,将每一句话、每个字眼都吐露得清清楚楚,声音极富圆润。他的表情阴毒得意,洋洋笑声中彰显着自己的最后胜利。

而卡蕾忒怔怔无言,苍白的脸色尽失俏丽的风采。

就在“荷西”口中念起“德莫斯”的名字的那一刹那卡蕾忒的头脑恍然彻悟,自己仿若再次被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阴谋漩涡里,此时她已被环环陷阱扣住,难以轻易脱身。

“德莫斯……德莫斯……放开我……放我出去!”

眼神无注地念叨两声德莫斯的名字,卡蕾忒对“荷西”奋起抵抗。

“哦!野性终于回来了!你这可恶的小东西!”

“荷西”挡在她的身前,双手抓牢她的两个手腕向后一靠,她的两臂遭受倒剪的同时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撞进他的怀中。

“来吧宝贝儿!我们好好玩!放心,你是关键,我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再伤害你!”

关键——

一个极为清晰却敏感的词汇自“荷西”亢奋的话语中传进卡蕾忒耳中。

“你说什么?波塞顿,你在说什么!”

她在“荷西”怀中安静下来,抬头仰视他神色骄俊的容颜。

“有什么吃惊的?你是雅典娜宝石封印解禁的关键,难道你想否认这个事实?”

“荷西”将头低下一个小角度,神色自若地和她相视。

她被看得心中一怂,登时产生出极不好的预感。

迄今为止,掌握雅典娜宝石封印秘密的神祗只有自己、德莫斯与卡利。海王波赛顿才重生不久,如何知晓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事实真相?

除非……

“难道,你和卡利……你和她……联手了?”

卡蕾忒断断续续问话的同时,脊背凉飕飕的,仿佛蹿起一袭逆寒的凉意。

“荷西”没有回答,一双幽深的棕眸凝在她惨淡无色的脸上。静寂之中,他的眸光忽而变得锐戾起来。

异样的眸光逼视中,卡蕾忒全身的力气像是被强行抽走一般,瞬息之间再难动弹分毫。

过了一刻“荷西”收去眼中凌势的凶光,唇畔弯曲,溢出狡猾的笑意。

“这下,你也可以省些体力了。走吧宝贝儿,我们进卧室去玩。”

他横抱了卡蕾忒绵若无骨的身体从地板上站起来,随后快步走进了卧室。

卡蕾忒被“荷西”放到软床上。她挣扎展开的两臂想要动一动身体却完全力不从心。

此时这副躺在床上的身躯好像不再是她自己的,似如瘫痪般,她的意识已经操控不了自己的任何行动。胸腔仿若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强烈的闷压感觉令她的每口呼吸都异常艰难。

她的目光落在“荷西”身上纹丝不动,时刻警惕着他的动作。见他卸去上装的外套,她立马张开嘴,尽管发音困难还在尽力喊叫,声音恐慌之中泛着祈求。

“放开我,放开……波塞顿……解开你的法术,快给我解开啊!”

“别急宝贝儿,我这就帮你解……”

“荷西”调笑一句爬上床,漾着邪笑的面孔距离她的卡蕾忒越来越近,深棕闪亮的两眸已被她那张颜色惨白的小脸图像撑满。

“在海底时你躺在我身下的模样我倒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你满脸的恐惧和羞涩,却又不甘受人摆布,和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荷西”边说边朝她伸出一只手,卡蕾忒怨恨的目光紧紧跟随他那手的移动而转动,直到它落到她的半张水嫩的脸蛋上,她立即露出厌恶的表情,奋力摆摆头。

“你这混蛋,我不允许你用荷西的身躯做这种事。”

“他不是你曾经的爱吗?让曾经的爱拥抱你的身体,你应该会感觉非常兴奋吧?我这样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闭嘴!”

“放松点,又不是头一次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德莫斯根本不会知道。好了宝贝儿,我要为你‘解’了!”

“荷西”细细看着卡蕾忒的脸,神色变得陶醉起来。他慢慢说完,开始动手为卡蕾忒解衣。

上身那件抹胸式短褂的纽扣被逐一解开了,他的动作没有停止的意思,还在毫无忌惮地继续着。

“不要……不要……”

卡蕾忒惊悚地瞪大了双眼,目光直直向上,视线和内心俱已空白一片。

他不是荷西,他不再是荷西……

她的脑中除了只会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外,再也想不起其他。

上身明显感觉一凉。

“轰”地一下,卡蕾忒的心紧紧提了起来,惊恐中她憋足了一口气,几乎忘了该怎样呼吸。

这时“荷西”挺起了上半身,视线向下方移了移,颇为欣赏地停于某处近半分时间,浅笑之中透出几分贪婪的邪念。

“不错嘛,比那时候大了……”

说完他弯下脊背继续动手……

第十章 大打出手

床上,卡蕾忒完全绝望了,她无力地合了眼,任由泪花不断从两个眼角滑下去打湿了鬓角的头发。

她感觉异常屈辱。

同样的事曾经在海底神殿里发生过,那个时候因为蛇妖美杜莎及时出现才没让波塞顿得逞,如今卡蕾忒绝不相信自己还能像上次那般幸运。

这一次,我真是在劫难逃了吗——

眼前是荷西的身体,而侵犯我的人却是波塞顿,这究竟是不是梦?否则这种荒唐却可耻的事情怎么会落在我的身上——

卡蕾忒被重重复杂的心绪搅扰着,她悲哀,惊恐却也无以奈何。

突然,她的全身都感到冰凉,每寸横陈于空气里的肌肤再也触不到一丝一厘被裹覆着的重量。

她被脱光了——

耳畔响起“唏唏嗦嗦”的声音,那是“荷西”正在脱下他自己的衣服所发出的响动。

卡蕾忒感觉异常寒冷的同时也感到异常恐惧,身体止不住抖动起来,她依旧紧闭着双眼,嘴里发出“伊唔”不止的啜泣。

一阵紧而疾的敲门声从客厅外面传进来。

“不需要room service——”

“荷西”趴在床上扭头向着外面大声喊了句,却没有想要下床去看看的意思。

敲门声音停了。

“荷西”的身体向卡蕾忒凑过去,单臂扣住她的后脑,将吻送了过去。

卡蕾忒又将合着的两眼使劲闭了两闭,承受的同一时刻哭泣的声音更大了些。

房外的敲门声又响起来,力度比之前还重,节奏也更快,听起来像是在砸门。

“呼……”

吵闹的环境里“荷西”无法再继续下去,他烦躁的吐口闷气皱起了眉头,直着身子又放声喊叫着:

“我说了,不需要客房服务!”

敲门声音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Shit !”

荷西整理一下腰带,披起衬衫迅速下了床走到外面。他此刻憋了一肚子邪火,边叫骂边打开601的门锁。

“我说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我不需要……”

“乓”——

开门的瞬间从外面飞进一记快拳,结结实实落在毫无防备的“荷西”脸上,顿时打得他鼻歪嘴斜,鲜红的血混着浊热的鼻涕口水从伤口处不断向外喷。

“荷西”被打得嚎叫一声,身子向后退了好几步,又晃了两晃才重新立稳。

紧接着身子又挨了几拳,他完全被揍得坐在地上支不起来。

待眼前金星散去后“荷西”才抬头看清,那砸门闯进来的人正是德莫斯。

“学长?怎么是你!”

“荷西”演技一流,看到德莫斯脸挂凶相马上装作可怜和无辜,对他惊叫道:

“你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打我!”

盛怒下的德莫斯看到“荷西”衣冠不整的模样,僵硬的脸色划过一丝惊惶,不由分说转身进了卧室。

而这一刻,“荷西”淤伤遍布的嘴脸上却结出了一抹狞笑。

德莫斯前腿刚刚迈进卧室立刻看到软床上全身走光的卡蕾忒,如同踩空般他脚下一软,身子险些瘫在地上,他急急一手扶住门廊的边框才没完全倒下去。

法术的困束早已消失,卡蕾忒翻身抓起床边的衣物掩住身体要害。

时间像是在这刻被封锁起来,一切都变得沉寂无声。

德莫斯和卡蕾忒全都不动不动地相互望着对方,德莫斯愕然无语,脸上的神经一阵抽搐。卡蕾忒已无地自容,苍白的脸上挂着条条道道泪痕,干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在索菲特大酒店里,德莫斯给卡蕾忒打了N个电话均是未接后他便已经察觉到不妙,于是飞车出了雅典西区赶向这边。从前台确认住在601客房的住客姓名后,德莫斯匆忙冲上楼,不想一进来便撞上这样羞耻凌乱的画面。

“德莫斯……德莫斯……”

对视一番,卡蕾忒终于喃喃唤出他的名字,接着俯首痛哭起来。

德莫斯脑中麻木一刻后支撑着站直,将同样麻木的眸光从卡蕾忒的身上挪开,接着大步流星冲回客厅。

他从地上提起“荷西”的身体,抡起臂膀一顿疯狂的暴揍。

“咚咚啪啪”,雨点般的钢拳落到“荷西”身上。在对方接连不断的哀叫中,德莫斯又抬脚将他踹了出去。

“啊——”

“荷西”挨了一脚,后背重重撞到写字台,他发出刺耳的嚎叫。飘摇的身体刚一滚到地板上德莫斯又赶上来,迈腿跨在“荷西”身上展开第二轮的猛攻。

“荷西”双手掩住颜面任由德莫斯开打,口中不断叫嚷讨饶,唯独不以海族的法术施展反击。

“救命!别打了!学长!别打——”

“你这个畜生,为什么还要纠缠她!我和卡蕾忒已经订婚了,你居然还敢碰她!你居然敢!畜生——”

德莫斯越打越气,双拳不停不休,似乎永远没有疲累的时刻。

卧室内,卡蕾忒用衣服捂住脸跪在软床中央,泪水肆无忌惮地涌出来,染透了她的衣衫……

卡蕾忒在床上哭了一气忽然直起头。

此刻的她头脑恢复了理智,恍然意识到什么,手忙脚乱地穿起衣服,然后跳下床跑出卧室。

客厅里,德莫斯的暴力还在无尽无休进行着,谩骂声夹带左右合力的拳攻,将自己胯下的“荷西”打得再无招架的力气。

“不要!德莫斯,不要打了!”

卡蕾忒喊着跌跌撞撞接近德莫斯,用两只手截住他的拳头,企图阻止他对“荷西”的攻击。

德莫斯扭转头颅,对她狠狠瞪大了双眼,两个眼眶的边缘几乎被那对高高~凸出眼睑的眼球撑暴。双目之中,那邃夜般的眸色已被羞愤无际的怒火烧成通红。

在盯着披头散发的她的这几秒钟时间里,德莫斯脑中飞速闪动的都是方才她那玉体横陈于床上的难堪模样。继而,他的脸上翻出一副极异凶恶的表情,口中发出一记爆裂般的断喝:

“滚——”

德莫斯大手用力一挥,将卡蕾忒的身体向后掀倒。

“荷西”已被揍得上气不接下气,见此情景却不忘借题发挥,虚虚挣扎几下便与德莫斯撕扯起来。

“卡蕾忒……卡蕾忒你不要紧吧!学长,你是个懦夫,你冲我来!别动她!”

“我冲你来?好啊!我冲你来——”

“来呀!卡蕾忒爱的是我,她早就该和我在一起——”

“荷西”与德莫斯动手显然不是个,德莫斯被他一激顿时暴跳如雷,站起来抬腿对着他又是好几脚,踢得他就地翻滚着,嘴里不住“哇哇”惨叫。

德莫斯依旧不能解气,一对狠嘚得的目光牢牢锁定倒地哀嚎的“荷西”。就在他愤愤喘~息的同时,浓戾的杀气从他体内倾溢出来。

“德莫斯——”

卡蕾忒挺身站起来,她从那股迫人的气息向外展露的刹那间察觉到危机,惊声喊叫着飞速布下结界。

绝不能让荷西的肉身受到伤害——

卡蕾忒暗暗告诫自己。

德莫斯气疯了,想要以法术攻击直接了结荷西的性命。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做出这种罪恶行径的元凶正是躲在荷西身体里正操控着他的海王元灵!

无论如何,我必须从德莫斯手中保下荷西的肉身——

卡蕾忒想到这里,火速施展力量反击。

一招致命的意念攻击直冲“荷西”,还未触到他那伤势累累的身躯就奋然撞上一面无色无形的墙壁。

德莫斯仍不罢休,将蹙紧的眉头又缩了缩,那袭向荷西的力量立时更加凶猛起来。

卡蕾忒死咬牙关,口中磨出“咯咯”不止的响声,她亦不肯为“荷西”撤去防御结界,奋力施法与德莫斯展开对抗的不多时,整张脸便已憋得紫红。

就这样,两股强劲的提坦力量展开疯狂的对峙,房内的空气里频频生出一团团刺目的冷光,耀疼了在场众人的眼睛。

德莫斯收了攻势望向卡蕾忒,直愣愣的目光显得极其不可思议。

“你帮他?……你居然……帮他……”

他对她机械地点着头,嘴里一阵混声呢喃,扭结的五官盛满愤恨与痛苦。

“这么久,你从没忘记他……你还在爱他……是不是?是不是——”

猛然间,呢喃的声音增高了百度,德莫斯叫嚷着凌空抬起一掌。

卡蕾忒身体仍旧停在原地,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像是完全做好准备迎接德莫斯随时可能降到她脸上的这一巴掌。

她形容悲伤的垂下目光,不敢正视德莫斯的表情错乱的面容。也正是在这个时刻,“荷西”的一张肿脸兀自冲进她的视线。

那张原本俊逸年轻的五官早已被揍得彻底变了形,凹凸不平的脸皮表面遍布淤青与血痕。可就是这样的一张丑脸,此时此刻却在沉默之中洋溢出异常毒恶的笑意。

那恐怖无声的笑容,分明就是对落入他圈套的对手们发出的最为冷厉的嘲讽。

事已至此,卡蕾忒再无话可说。她必须承认今天这事分明就是波塞顿一手布下的迷局,专门引诱自己和德莫斯一步步走入了他的圈套!

重生后的他居心依旧险恶,面对德莫斯的时候竟然把自己的提坦气息掩盖得痕迹皆无,以至于德莫斯也相信他就是荷西本人。

不仅如此,波塞顿在做戏方面也做得极为精湛巧妙。当德莫斯翻臂推倒她的时候,他逮准机会故意和德莫斯撕缠起来,无非是想加深德莫斯的误会,误解她确实和他存在奸情。

然而,她虽然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却无法向德莫斯直接讲出口。

她不敢说出来,因为她清楚,这是波塞顿有意陷害自己。如果把真相说出口,那家伙绝对不会放过他手心里攥着的两张王牌。

眼前的局势环环相扣,已经变得异常复杂,教卡蕾忒百口莫辩。

特别是在刚才,她奋力对抗德莫斯的攻击保住了荷西的肉身,可是这种做法无疑会引来德莫斯对她更深的误解。

第十一章 请君入局

好一会儿过后,周围还是一片寂静。

德莫斯始终没能朝卡蕾忒煽去那擎空的一掌。好几次,他都想将自己的铁掌狠狠拍向她娇美绝伦的脸蛋,可是望着她满面的泪迹,他终究还是落不下手。

他爱她,就算亲眼目睹了她对自己的背叛,可是在承受着她给自己带来伤害的同时,却怎么都做不出同样伤害她的事情。

最终,那只举在半空中的手臂缓缓垂落下去。

德莫斯说不清此时自己的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他可从没想过卡蕾忒居然会在某天的某个时刻里做出背叛自己的龌~龊事情来。

卡蕾忒,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是那个让自己愿意豁出性命去救护、令自己不惜抛却神权与荣耀去追随的挚爱——

德莫斯感觉自己的心房被卡蕾忒亲手插入了一根长刺,那种尖锐的疼痛转眼间便渗透他全身的神经,不仅使他周身上下颤抖不停,也压得他的骨骼闷涨难耐。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正在恨她,这种恨意究竟又是不是完全的恨,再没有丁点可回旋的情意。

这时,德莫斯又感觉自己好似中了什么病毒。对卡蕾忒的恨如是病毒的残忍进犯,使他全身烧起了熊熊的烈火。

然而,当他对那种恨意产生完全质疑的时候,他的全身又突然感觉发凉,凉得他毛骨悚然,齿骼作响。

就在一种心绪踌躇不定、里外冷热夹攻的折磨中德莫斯身子斜了斜,疲~软得几近虚脱。

走廊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601客房的门铃响过一阵后,四名饭店的工作人员推门走进来。

事实上,从德莫斯砸开这间客房的房门开始直至闹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这面房门便都处在虚掩的状态里。

房间里的所有响动,包括斗殴、叫嚷、摔砸和谩骂早就通过狭长的门缝泄露到了外面。邻近客房的住客发觉不太对劲,因此急忙拨打内线电话投诉到了前台。

这四名身穿饭店制服的工作人员中有一名是内保部的经理,四十出头,身材魁硕。

从进入601客房伊始他便走在最前面,而在进房的一瞬间他的脚便先踩进门口地板上的一汪水中。

立在走廊抬起黑皮鞋,他谨慎地望了望鞋底后一皱眉,然后示意身后的同事们小心走路,绕开地面的积水。

四人先后进入客厅,随后迅速环视一圈房间里凌乱不堪的局面。

队伍前首的内保经理率先向表情各异的卡蕾忒与德莫斯看了两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满身是伤的荷西。

老实说,这名内保经理对自己面前的两男一女印象颇为深刻。

他清楚记得,就在数月前,站在他眼前的女士以长住客的身份入住在这家饭店的某一天下午,她身旁的两名男士就在大堂的公区上演过类似此刻的桥段,只是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争斗还没发展到如今这般的严重。

后来媒体对希腊青年财俊订婚仪式做了大肆宣传,这名经理才通过互联网的图片认出那对准新人竟然是当初在自己供职的饭店中闹事的两位主角。

如今怎么这么巧,曾经的三个人又跑回这间饭店里闹事,而且偏偏又在自己执事的时间里——

身为内保部的经理,摊上这种事件绝对不能不管,可是这对准新人的来头并不好惹,尤其是那个男的……

揣度过后,微微嘬一下牙花,这名内保经理极力掩饰着犯难的表情,正色对在场的三位客人道:

“先生女士们不好意思,我们几个是本酒店内保部的职员。因为有客人投诉说601客房里有争吵打斗的声音,为保证本客房里住客的安全,我未经允许便带人过来检查情况。额……这位先生,看样子你的伤需要立即就医,我马上让我的同事送您去医院吧。”

经理说着,将头扭向坐地不起的“荷西”。略略皱眉做个手势,他身后的两名职员便走了上去,将受伤的“荷西”扶起来。

“荷西”很是感激地对眼前的内保经理点点头,咧嘴笑道:

“非常感谢您的关照,先生。不过我还不想因为这些伤麻烦到您的同事,所以还是由我自己来处理比较好。”

“哦,您真是友善。但是,根据治安规定,本饭店内客人发生严重斗殴致伤,以及打扰到其他住客的休息甚至威胁到他们的人身安全,作为饭店的工作人员,我们有权立即报警……”

内保经理话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又转头看了看怒容未消的德莫斯与一脸惶然无措的卡蕾忒,进而道:

“现在很遗憾,鉴于各位有失体面的行为,我不得不采取处理措施。如果可以帮到各位自然最好,否则今日这起事件只能交由警方来处理了。”

“不,请您不要报警!”

“荷西”不等德莫斯和卡蕾忒表态便抢先向内保经理摆摆手,恳请道:

“很抱歉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其实这一切都是误会。相信我,作为本店客人,我保证会处理好这起纠纷。当然,对于房间里损坏的客用物品我也会照价赔付,不会为您带来任何麻烦。”

“这样最好了先生,非常感谢您的理解。”

内保经理相当满意,对“荷西”的说话态度自然比最早在公区的那时候客气很多。

这时他转向面对德莫斯和卡蕾忒。

考虑到今天这起事件毕竟来得不雅,这名经理不想当众暴露这对被媒体高调宣传的准新人的身份。

作为一位体贴的服务人员,他认为给这对男女保留最后一点颜面很有必要。因此,他以礼貌的口吻向他们两个发出询问:

“先生、女士,如果需要我为您二位做些什么请尽管开口,我和我的同事自然义不容辞。”

德莫斯仅仅向他瞥去一眼后再没和他搭话。

他将神色茫白的脸对准卡蕾忒,目光却避开她的面容看向别处。喉结滚动,他发出冷而沉的命令声:

“整理好你的衣服,和我走!”

“卡蕾忒!留下来!”

“荷西”向她发出恳切的疾呼,随即又招来德莫斯暴怒的敌视。

“先生!请您冷静——”

内保经理见势不妙急冲两步拦住跃跃欲试的德莫斯。

只有卡蕾忒明白“荷西”是在演戏。她表现得很安静,不闹也不语,顺从地捋齐一头乱发,又重新整理了衣衫裤脚,随后对德莫斯轻声道:

“我们走吧……”

德莫斯愤然一摆上半截身躯挣开内保经理的阻拦,又向“荷西”凶凶瞪去一眼后先行走出601客房。

卡蕾忒默然跟在他的身后,苍白的小脸上神色一团麻木。

……

异次元,黑暗神殿——

卡利出浴后披上一袭黑色的丝绸睡裙,而后摇曳着拖地的裙摆返回寝宫休息。

刚一进殿,她就看到从人界回归后的“荷西”躺在她的睡床上。

眸光轻轻扫过他那张走样的丑脸,她厉声嗔道:

“从我的床上滚下去!谁让你爬上来的?”

“别这么无情无义嘛,好歹你我也是有过关系的!快过来,替我疗伤!”

“荷西”两个眼睛肿得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隙,歪嘴斜笑的模样有些骇人。他伸出一只手臂将卡利拉到床边,然后从她背后扑上去。

“滚开!”

卡利骂着甩开他,将身子闪到床的另一侧。

哼!有过关系——

卡利心中重复这半句话,不觉之间盯在“荷西”身上的眸光越发恨厉起来。

怪只怪自己醉酒误事啊!卡利暗暗回想从前,内心更觉懊悔。

那时候自己刚刚和德莫斯翻脸不久,没想到一夜酒醉竟然白白地失身给了海王波塞顿。

可是,这个阴险狡诈的神祗,偷偷潜入黑暗神殿仅仅只是为了占我身子的便宜吗——

“你去找卡蕾忒的麻烦,这事为什么不先行告诉我?

瞪了他一刻,卡利怨声质问“荷西”。

“我做事,还要先经过你的准许?卡利,你似乎忘记了,好歹我也是一族之王。”

“荷西”的回答,无论声音还是遣词,俱是异常的冰冷。

“好啊一族之王,既然如此请你不要留在我的次元,即刻滚回你的海底去吧!”

“干嘛?居然要赶走你的男人?这么久了,想不想我?”

见卡利不但真生气还严辞下了逐客令,“荷西”连忙换作陪笑的模样,暧昧地再次接近卡利。

“放开!”

“过来嘛!替我把身上的伤医好!”

“你自己医!碰过别的女人就别再来找我!”

卡利扭动身躯,最终从“荷西”强行的搂抱中逃脱。无奈,他只得自行以法术为自己疗伤。

催动神力源,“荷西”全身覆上一层幽蓝色的冷光。光动闪转,自他头顶直至脚尖自行泯灭后,他又恢复为全副翩翩俊美的身貌。

“哎!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男人呢?难怪德莫斯会被你吓跑……”

“少说废话——”卡利高叫了一声,娇艳的容颜迭起一重怒火。

心伤被无情地戳中,她疼得浑身直哆嗦,即使这样却还要呈出凌势的骄傲。

“波塞顿,我不准你乱来!你必须记住,卡蕾忒是解开宝石封印的关键,绝不能有任何闪失!必须想个办法,尽快将她弄到我们手中来!”

“不需你多虑,我早就有所打算。”

“荷西”浅弯唇角阴阴地笑过,双眼直视前方的某一点,满是胸有成竹。

“卡利,用不了多时那女人就会自己离开德莫斯。他们两个如此相爱,要想分开他们只有设计拆开他们的心。你以为我只是和她玩玩那么简单?今天这丑闻一出,经过媒体的宣传报道,恐怕德莫斯再难摘下头顶上的绿帽子了!呵呵呵……”

“荷西”曲背坐在床上,思想完全沉浸在自己设下的离间妙计之中,快乐得有些忘乎所以。

卡利沉默地立于他的斜后侧,目睹他仰头狂笑不止的样子,她的眸光在烁烁其华中隐隐增上了几分阴沉的分量……

第十二章 绯闻漫天

雅典,南区别墅——

沙发上,德莫斯双手撑着默垂的头颅,两个手肘关节支在两个大腿上。

从GrandBretagne饭店返回的一路上他与卡蕾忒再没说过一句话,几乎飙车抵达别墅后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保持现在的姿势纹丝未动。

卡蕾忒背叛我了……卡蕾忒与荷西再次勾搭上了……他们两个真的在酒店里做那种事……

此时,德莫斯哀恸空白的内心只会走走停停重复这样的几句话,与此同时他的脑中也仅仅被一副画面填满。那画面,便是卡蕾忒雪白精光的身体。

一直以来,德莫斯对她那具曼妙青春的身躯以及白皙而富弹性的皮肤产生着无比的眷恋。然而时至今日他才彻然醒悟,原来这些令他沉溺其中的美丽并不单属于他,还在为其他男人存在着,供其把玩着!

德莫斯的额头在他两掌之间越锁越紧,他不能再想下去,慌忙打断自己茫无边际的浮想,低头发出一记闷重的长叹。

门锁响动几下,继而别墅大门一开,诺亚风风火火从外面赶了回来。刚进客厅,他就感受到这里寂静却又异常不协的气氛。

“王……”

诺亚走近德莫斯,看到他形容失常,只轻声和他打了个招呼。

德莫斯慢慢抬起黯然神伤的俊脸看了诺亚一眼,没和他搭话。

诺亚显得有些站立不安,沉默中用眼尾的余光在视野范围里不停搜寻着。

“怎么了?”

德莫斯再抬眼向自己的近侍望去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表情,于是淡淡问了一句。

“没……没事……”

诺亚心里惊了一下,慌忙收回找寻的目光,降了眼帘规矩地站直。

其实,他刚才以眼光在别墅上下搜索的目标正是自己的女主人卡蕾忒。

“……你怎么回来了?会场那边没事吧!”

又静了一时德莫斯才想到索菲特大酒店那边的公事,便接着询问诺亚。

“哦,没事……没什么事……”

诺亚两眼看着地板,不敢抬起目光正视主人德莫斯,支支吾吾回答的同时满脸急得发红。

“到底怎么了!快说——”

德莫斯不觉更加焦躁,对着诺亚连嚷带吼。

“我在那边给您打过几次手机您都没接,我放心不下才赶了回来。我……我也是无意中在网上……在网上……看到了……”

诺亚急急忙忙回话,可越说到后面他越结巴,实在没有胆量全部说清楚。

德莫斯似乎被点醒,脸色一变伸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

被点亮的触屏上除了显示诺亚的两个未接来电外还有几个提示符,它们是德莫斯对不同娱乐网站的消息接收设置,专门用来提醒他阅读网站最新发布的新闻。

眼看主人盯住手机屏幕,诺亚脸上的神色更加惶恐。他使劲抿了抿双唇,再不肯发出一丝声息。

德莫斯拨动手指,点开其中一个提示符,手机系统自动为他链接到了某个娱乐新闻网。

“艺术节开幕当日拉其奥名媛送未婚夫大礼,酒店秘会前男友被擒!客房当场两男争女大打出手!”

网页最显著的位置挂着采用超大字体编辑的标题,使德莫斯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时,黑色的瞳仁便骤然缩成两个小点。

前胸因激动而急促起伏,德莫斯想都没再多想就按下这个标题,随即出现了足足占满五页屏幕的文章。里面采用最为狗血和夸张的描写手法讲述了今日事件的女主角卡蕾忒·拉其奥与其传说中的前男友的绯闻事件全过程。

整个事件中,时间、地点、人物姓名、社会背景等讲述得极为详细。不仅如此,每页文章还配有多张照片,从绯闻的男主角荷西在茶吧里牵抚卡蕾忒的手,彼此相拥穿过大堂公区,甚至电梯里二人激情的拥吻,偷拍和电梯监视器的拍摄视角还算清晰,无疑为事件大大增添了可信度。

“妈的——”

德莫斯读过文章后当场气得发昏,大骂一声将掌中的手机狠狠摔了出去。他再次受了极强的刺激。

没想到,事发仅仅两个小时不到,这不光彩的八卦新闻居然最先登上网络进行火热宣传了!

尤其当他想到那几张被记者偷拍的暧昧照片,还有那张电梯里缠绵湿吻的视频图,他感觉似有一盆沸滚的热油泼到自己烦闷郁结的心头,烫得自己那颗羸羸的心房颤缩不止的同时,也将那些正于自己心中隐燃扑朔的火星再次燎成一片狂烈的火海。

这真是奇耻大辱啊——

德莫斯暗道。

这时的他暴躁而难堪,那种难以招架的无力感仿如当街被人扯下了身上的遮羞布那般,尽管羞愤不喋却又对这毫无忌惮的侵犯无法还击,只得默默接受现状,不得不吐下这个哑巴亏——

德莫斯摔坏了手机后似乎仍不解气,烧红的眸光又在四处捕捉,终于茶几上的某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里,放着他和卡蕾忒之前外出逛街时带回来的一缸热带鱼。

禁闭的胸膛里正在燃烧的熊熊火焰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

德莫斯从沙发上挺身站起来一手抓起那盏迷你玻璃缸,里面的水瞬间撒了他一胳膊。他二话不说,狠狠将它甩了出去。

鱼缸砸在客厅门口的地板上,碎裂的玻璃、缸里的造景沙和贝壳混着清水溅了一地。

最可怜的还是那几尾无辜的热带鱼,前一秒还在水中无忧无虑游荡着,后一秒便不明就里地穿越来了陆地。失去水的供养,它们只得躺在地板和碎砂之间不甘地弹跳几下光亮的身躯,然后哀哀乍动鱼鳃作苟延残喘。

卡蕾忒一直僵立在二层的楼口走廊,默然注视着楼下的德莫斯。当看到他在大发雷霆时竟然举手摔碎了自己从集市上带回来的鱼缸后,她鼻翼一酸落下两串泪珠。擦了擦脸,她扭身进了卧室,轻轻关闭了房门。

诺亚胆战心惊,低垂的目光始终对准了地板上已经身骨粉碎的品牌手机和鱼缸。印象中,主人德莫斯怒成这样确实并不多见。

客厅里冷寂一时,除了德莫斯激奋沉笨的呼吸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德莫斯将急得瞪到极限的双眼缩为正常,然后弯下身体缓缓坐回沙发的软垫上。略略稳一稳情绪,他对诺亚吩咐道:

“立即想办法向媒体买断这条消息。无论如何,我不想再在网络和报刊上见到有关她和那男人的任何文字和照片!”

诺亚明白德莫斯是想借助社会关系和财力采取一定措施,出手对媒体放出的有关自己女主人的绯闻做补救。

脑中缜密思虑一番,他才向德莫斯禀呈:

“已经过了各类晚间报刊的出版时间了,应该不必担心消息曝光,最值得关注的媒介还是明天一早开始发行的报刊和杂志。目前传播消息最快的还是网络。初步估计来看,要想将网上已经播出来的新闻和帖子拿下去,以及买断报刊的消息,对您来说将是一笔数目非常庞大的开支。此外,比起这些我更担心互联网的私人空间和博客,通过互发也可将这条消息传播出去,甚至是国外……”

“不管花多少钱,务必摘下它!尽最大可能挽回多少是多少!”

德莫斯直视诺亚,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斩钉截铁之态溢于言表。

吩咐完,他转头看向二楼卧室的方位,怨毒的目光好像两把锋芒毕现的冷剑可以穿透墙壁,直指房间里的卡蕾忒。

卧室中,卡蕾忒偎在床边泣不成声。两小时之前,从GrandBretagne 饭店601客房里和突然闯入的德莫斯相见的那刻她便意识到大祸临头了。

那时候,身处绝望之中的她面对着及时杀进来的救星,那颗冰冷的内心非但没能得到一丝慰藉,其承受的恐惧和慌乱反而又加剧了几重。

果然不出所料,德莫斯如愿落入了海王波塞顿精心设好的圈套里,以致于误会了她与荷西有染。

接着,这不光彩的事件就像难缠的噩梦演变得一发而不可收,卡蕾忒唯有痛心疾首。

返回别墅的路上,她坐在凯雷德副驾驶的位置上始终保持着沉默,空洞的眼神迷茫地望向车头挡风玻璃外的大千世界。

德莫斯盛怒中将车子飙得东摇西晃,像是种刻意的自我发泄,又或是对她有意的折磨。但她始终隐忍着,从不吭一声。

进了别墅,卡蕾忒直接上了二楼,根本没在客厅里过多停留。

她倒不是因为心虚有意想要躲避德莫斯,只是认为祸事来得突然,眼下彼此最需要冷静冷静,尤其是她自己。

卡蕾忒心里想,自己明明遭受了波塞顿的陷害,却因为有所顾忌不得不替他保守着那个打死都不能说的秘密。

进退两难的被动境地使她疲倦的身心饱受摧折,她感觉自己是如此孤独和痛苦。

卡蕾忒登上二楼最后一节阶梯却没立刻返回卧室,而是站在楼梯口的扶廊旁边凝望一层客厅里的德莫斯。

时间分秒流逝而去,他的身体似是雕像一般始终保持静止不动的姿势,卡蕾忒不禁忧心如焚。

看着他软弱弯曲的脊背,她感受到一种难以堪言的煎熬,那是在寂静之中肆意流淌出来的凄楚与疼痛。

卡蕾忒在停滞的空气中戚戚站立着,陪着德莫斯一同身体静止,陪着他一起承受心灵的煎熬。

“啪”——

客厅里的他愤然摔碎了手机,那时候楼上的她吓了一大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楼下又传来一记脆响。

德莫斯亲手摔碎了那盏玻璃鱼缸……

卡蕾忒怔怔站在原地,就在破碎声音静下去的那个时刻她的整颗心都被风化了。

他曾经说,那鱼缸让他想起了‘天涯海角’,那里是见证他与她的真爱、是烙有他们共同回忆的地方——

他居然……亲手摧毁了和我的爱情见证,亲手销毁了我们共同的回忆——

串串冰冷的泪水滑出眼角,沿着脸庞悄悄流淌下去……

卡蕾忒的心彻底凉透了。

俯视着楼下那一地的玻璃残骸时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与德莫斯的爱情,它就如同那脆弱的玻璃鱼缸,一旦碎裂便分崩离析,再难愈合。

她很想冲下楼直接扑进他怀中,不管以何种方式都要向他清楚表达自己真正的心伤,让他知道此刻她也有着和他相同的凄痛。

然而这种冲动的念头是多么地遥不可及,她终究没有力气,没有胆量朝他冲过去。

在德莫斯看来,她已经是个失了节的女人。

他给了她富足生活,使她衣食无忧,不用为生计而外出奔波。可她却在他忙于应酬的当日瞒着他红杏出墙,并且还在酒店的客房里被当场捉个现形,简直不知廉耻!

德莫斯根本不知道整个事件另有隐情,那真像关乎着两个人的性命,两个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人,是她不得不赔上自身清白也想要保全的人!

卡蕾忒带着满腹苦闷纠结的心事回到卧室独自神伤起来。

愁苦的冥思与艰难回想就像无底的泥沼最终使她身陷其中难以脱身,不知不觉被各种杂乱无序的画面摧残得表情错噩,通身结出了层层的冷汗。

第十三章 身体检查(1)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门外现出德莫斯零表情的一张脸。

卡蕾忒顿时惊悚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慢慢挪动双腿,紧紧盯着她一步步走进卧室,在她眼前停身。

“我只问你一句话,在我赶到那间客房之前,你和他有没有……有没有!”

德莫斯极力压制的激动情绪又有些反复,语锋强厉地质问蕾忒的时候两腮鼓圆,眼红气粗。

卡蕾忒沉默着,抬首和他对视间眉头的神经轻轻搏动了一两下。

她心中异常清楚他努力两次都没能整句说全的问题指什么。

“说啊!你到底和他有没有——”

德莫斯听不到回答,冲卡蕾忒又吼了句。

视野中,她静静地坐在床边对着他泪眼婆娑,却已激不起他任何的怜爱与同情。

曾经这副梨雨般清纯姣美的容颜让德莫斯为之倾倒,现在的它却令他无比倒胃。

如今,他将拥有这副天使面孔的她与绿茶婊归于同类。他认为她那妖娆的容颜能够迷惑他,势必也会对其他男人勾魂摄魄。

“他才开始脱衣服……你就赶来了……”

卡蕾忒望着德莫斯,眼神惊恐而委屈。结结巴巴回答完,积在两眼里泪水再次夺出了眼眶。

“哼!是吗?”德莫斯听后,焦灼的神态隐隐松弛了一许。

但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就如蜻蜓点水在德莫斯那张僵铁般生硬的俊脸上秒闪后,他便将神情再次收紧,眸光一凛,对她的鄙夷之态不加掩饰。

“看来是我去的时候不对,刚好破坏了你们两个的好事!”

“德莫斯!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卡蕾忒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半张着轻轻颤抖的嘴唇。

被他故意讥讽,卡蕾忒有苦难言。她啜泣着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德莫斯感受到卡蕾忒向他投过去的目光充满了异样的神采,似乎正在对他倾诉着某些的冤屈,又或对他的轻蔑态度表示出些许的不满。总之,是多种情绪的相互结合,复杂得叫他一时间难以琢透。

“难道还是我冤枉你不成?”

德莫斯被卡蕾忒沉默却复杂的眼神激怒,厉声高喊道:

“你告诉我,如果是你自己不肯的话,他又如何把你带进他的房间——”

这次,卡蕾忒既不回答也不再看德莫斯,而是将脸扭向一旁。

她实在无法回答他的提问。

她无法告诉德莫斯自己被海王波塞顿胁迫进了601客房的前前后后。一想到茶吧里被波塞顿用法术残忍杀害的无辜老者,她的心便会悚然一抖。

绝不能告诉德莫斯他所见到的荷西已经被海王的元灵上了身!

客房里,德莫斯曾经不顾一切对“荷西”痛下死手的疯狂行为至今使卡蕾忒心有余悸。以他做事干脆中略带暗黑的风格,她只怕他一旦得知真相后会不计任何后果对抗波塞顿,甚至不惜牺牲掉荷西的肉身……

等待中,德莫斯终于被卡蕾忒的“无视”逼疯。

忽然之间他探出一只手臂攥在卡蕾忒纤细的脖子上,将她整个身躯从床上提起来。

“说啊!你不是在电话里告诉我你在别墅里吗?怎么会和他跑去酒店!说!解释给我听——”

之前好几次,德莫斯很想在卡蕾忒柔弱的身体上实施暴力却总也下不去手。看到她与荷西在电梯里激吻的视频画面,他的心理承受底线终于在那一刻崩溃了。

德莫斯爱卡蕾忒胜过一切,但是在他亲眼目睹了她的欺骗与放纵后,他对她全部爱就化为了彻底的恨!

他不明白,他牺牲自己的所有换来的真爱为何会如此不堪一击。

德莫斯凄绝的内心辗转徘徊在恨意与不解中,不知不觉间走火入魔。他极其渴望毁灭一切,包括卡蕾忒和他自己——

卡蕾忒的身体剧烈抽动着,白颈上的青色经络被他越捏越紧的五指勒得格外显眼。

她就快被他掐得背过气去。

泪汪汪的两眼始终瞪着被怒火灼得面目扭曲的德莫斯,眼神于委屈中隐约可见一丝倔强。

卡蕾忒终于受不住德莫斯的暴力了,两个眼珠一齐向上翻去时,积在眼眶里的泪水便随着这个动作溢出双眼,全部滴在德莫斯那只正在施暴的手臂上。

异样的冰冷感觉唤醒了他,怔怔看着脸色变得深紫的卡蕾忒,手上力道一松,她的身体就从他舒展的五根手指间滑落到地板上。

猛烈咳嗽几声,卡蕾忒瘫在地上哭泣着,两手攀着床沿再也爬不起来。

德莫斯注视面前绝美而悲伤的女人,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以及脖子上清晰可见的红色指印又使德莫斯顽石般僵硬的内心在瞬间绵软融化。

这就是所谓的爱恨交加的复杂情感吧——

德莫斯认为。

此刻,他恨不得杀死这个欺骗他的女人,可是最后那一刻自己还是忍不住放过了她;他甚至想要原谅她,可是一时间又不能完全说服自己已经受伤滴血的内心。

“我这就找人为你做检查!”

在德莫斯阴沉的说话声中卡蕾忒惊诧地抬起头,他这突然的决定让她感觉措手不及。

“你……还是不肯信我?”

卡蕾忒声音沙哑的问德莫斯,神色凄迷。

“比起你的话,我更愿意相信事实和证据!”

德莫斯的态度没有任何转圜的趋势,脸色依然冷冰冰对她说完后停顿一下,又语气强厉的补充了一句:

“如果真让我查出什么,我会掐死你,然后宰了他——”

德莫斯收回投在卡蕾忒身上的目光,转过身去几步走出卧室冲到楼下。

“诺亚,把你的手机给我!”

诺亚就守在客厅里,刚刚收拾好满地的碎渣,听到主人吩咐不敢怠慢,立即向他奉出自己的手机。

德莫斯带着手机走远几步避开诺亚,然后板着脸对着手机屏幕随意点选了几下,然后将手机贴在右耳上。

“下午好巴迪医生,我是布莱克。麻烦你现在找个妇科大夫到我家,动作要快!对……听我说,大概是这样……”

德莫斯压低声音对着话筒那头说了一通后挂断了,随后回到诺亚身边将手机塞回他手中。

巴迪医生是德莫斯的私人保健医生。

身为提坦神祗,德莫斯的体质自然比一般人类要强壮许多,因此每年除了固定时期的简单体检外,他几乎不会麻烦到自己的保健医生。

眼下为给卡蕾忒做身体检查,德莫斯急需一位妇科大夫。可是她与荷西的绯闻事件已经惊动媒体了,带她前往医院做公开检查的行为肯定是不太明智的选择。

思虑再三,他终于想到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不二人选,他便是自己的保健医生巴迪。

借助手机大概沟通一刻,巴迪医生领会了德莫斯的意思,于是推荐了自己的同事,妇产科医生凯特赶去他的别墅接诊。

卡蕾忒被晾在卧室里。

脖子上,德莫斯施暴留有的后遗症还在作怪。抚着隐痛的咽喉,卡蕾忒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对德莫斯找医生上门来为她验身的荒唐想法感觉心寒。

卡蕾忒坐在地板上呆呆地回想着往事,与德莫斯在人界相遇后彼此便开始经历步步磨难殃殃走到了今日。

不是都说时运的发展就像波浪线的轨迹吗?

原以为,自己与德莫斯先前走过了太多的霉运,怎么也该时来转运了。彼此抛弃提坦神族的名位与荣耀作回普通人类,生活就此该一帆风顺才对。

原以为,这份多舛的爱情来得不易,定会比任何感情都要牢固,都会坚不可摧,然而今时仅仅敌人的一个诡计便轻松打破了这所被自己一直想象为固若金汤的情感堡垒。

卡蕾忒并不怨恨德莫斯,要怨恨,她只怨恨优柔寡断、单纯善良的自己。卡蕾忒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这种善良无度究竟该不该被称作是“愚蠢”?

假如,今天早上自己可以硬下心肠不去赴约,更不理睬荷西的任何感受,那么这场无端的风波完全可以被避免!

可是就算是提坦神祗的世界里,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卡蕾忒又想到德莫斯,她确认自己爱着他。

过往的种种,他对她的宠溺与维护,最终打动了她的芳心。

无论对他心存感激也好,对他无限依恋也罢,她终于抛却了一切杂念,将自己全部的感情重心倾注于他一人的身上。

在这条布满荆棘的爱情道路上,无论是自己还是德莫斯,都已付出了太多太多。即使这样,他们都没有真正收获幸福,他们的付出似乎注定会得到失望的回报。

无论恋人还是夫妻,最忌讳就是相互猜忌,一旦彼此间信任不再,感情便会出现裂痕便,难以再愈。

卡蕾忒被种种心事憋得难受,连忙停止思绪。

尽管德莫斯对她清白的质疑程度强烈到令卡蕾忒心灰意冷的地步,可是为了彼此都甚为珍视的曾经,为了这份得来不易的爱情,卡蕾忒决意听从德莫斯的安排,等医生抵达南区别墅配合她做体检。

第十四章 身体检查(2)

大约晚上六点钟左右,凯特医生带着两名助手驾车抵达南区别墅。

凯特是位四十几岁的妇产科医生,临床经验丰富,一头棕红色齐耳短发搭配浅色的夏季薄款女士西服和长裤,白色皮凉鞋,显得职业又干练。

她身后跟随的两名助手俱是二十岁出头,清凉的休闲装打扮,一个人手提器械收纳箱,一个人拎着个布袋,里面装着三个人的出诊服。

与德莫斯寒暄后,三人在客厅从布袋中取出各自的职业袍套在身上,由德莫斯亲自引领上了二楼。

从他对卡蕾忒施暴离开后卧室的门就一直是开着的,卡蕾忒从地上爬起来,支撑着坐到床边就再也没力气动一下。

德莫斯带着三人来到卧室门口,他只向里面的卡蕾忒望了一眼便没再搭理她。

“里面请吧,凯特医生。”

德莫斯对声旁的女大夫说一声,脸上虽不苟言笑,但是语气总还算是客气的。

“谢谢你先生,稍后我们不得不关上房间的门。不过请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您的太太。”

女医生对他含笑一点头走进卧室,两名女助手紧随其后。

“有劳了。”德莫斯说道,等三个人全部进入卧室,随手替她们关闭卧室的门,立在门外等待着。

卡蕾忒见到三个身穿白大褂和护士套裙的陌生女人后内心免不了一阵紧张,惶惶从床畔站了起来。

凯特医生在与卡蕾忒目光接触的瞬间不觉神色一拧,因为她刚好看到了对方白皙的脖子上那赤红显著的指印!

面前的女孩就是那个曾经轰动整个欧洲大陆的神话,传说中最幸运的女孩,她的真容果然比媒体宣传照片里的还要漂亮。虽然一脸苍白,发丝槁乱,但是这种病态的憔悴依然遮不住她自身的美丽神韵——

凯特医生心里这样想着,不禁移动目光迅速朝卡蕾忒颈上的伤痕又望了一眼,神色满是同情。

哎!她不过还是个花季少女,岁数都没有我的助手大,就算犯了错误,也不至下这样重的手!有钱人啊真是——

“请问……您就是为我做体检的医生吗?”

卡蕾忒与凯特对视几秒钟率先向她问去,从对方的眼神里她读出了什么,因而脸色有些尴尬。

“哦……是,抱歉亲爱的,你可以叫我凯特。这是我的两个助手,安妮和克拉拉。”

凯特慌忙止住神游,向卡蕾忒介绍自己和随行的同事。

“幸会。”

卡蕾忒涩干的小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凯特点头示意后又把目光转向她的两个助手。

凯特面容很和蔼,可是她身后的两个女孩却不尽然。她们面无表情,神色几近麻木。

特别是那个叫做克拉拉的棕皮肤混血女孩,从进屋伊始就用一种别样的眼光盯着卡蕾忒。

现在,卡蕾忒不太确定,是不是该把那种不友善的目光称为“挑衅”。

“好了亲爱的,现在你要平躺到床上,褪去下身的衣服。”

凯特医生对卡蕾忒说着,态度非常温和,随后她轻轻击掌,吩咐她的助手:

“好了姑娘们,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两个助手闻声行动起来。

安妮将带来的收纳箱置于床头柜打开,与克拉拉戴上一次性手套后开始忙活,从里面拣选出用得上的一次性仪器。

卡蕾忒不敢再向那些器材上多看一眼,她遵循凯特医生的要求,默声脱下全部下裤然后仰面躺在床上。

这时候,两个年轻的助手从卡蕾忒身体两侧围上来,分别抬起她的一条腿。

卡蕾忒内心又开始忐忑起来。她还没有这种经历,不晓得这些人类要对她的身体做什么,因而恐惧不安。

“哎呦!”

突然,右边大腿狠狠一疼,卡蕾忒忍不住失声叫出来。转头看扳着自己右腿的助手克拉拉,她发现那个女孩也正注视着她,轻蔑的眼神夹带不需遮掩的敌视。

“太太,请您配合我的工作,别随便乱动!”

克拉拉见卡蕾忒讶然的看着这边,并不在意地冷笑着对她抱怨道。

卡蕾忒有委屈却也说不出,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有乱动一下。这只能说明刚才的腿疼是克拉拉故意搞出来的,然后又冤枉自己,是想让别人先入为主,方便她自己开脱罪责。

可是,这两个年轻的女孩和自己素未谋面,为什么刚刚接触就对自己表示出这么大不满,甚至还要故意捣鬼惩罚自己?

想来想去,卡蕾忒终于明白遭人怨恨的理由正是是自己与“荷西”闹出的绯闻事件。

当初自己与德莫斯高调订婚,惹无数待嫁闺中的少女们春梦破碎,因此被他人各种的羡慕嫉妒恨。

今天中午,自己却和另一个男人在酒店开房幽会并被未婚夫当场捉住,恐怕比起订婚以及自己落海的新闻,这一消息更加具有追踪和炒作价值。如今消息上了网,在信息高速发达的当代不出五分钟便会被公众们认知。

卡蕾忒确信此刻为她体检的这三个女人早就知道了内幕,只是这两名助手年轻气盛,不懂掩饰自己心中爱恨分明的情感表达,所以才会对她表示出强烈的敌视,乃至做出公报私仇的荒唐事来!

卡蕾忒不想与这个叫做克拉拉的女孩计较什么,和她相互看了两秒钟便一声不吭正过头颅。

这时候凯特医生也已准备好了,戴着一次性口罩和手套用消毒酒精先为卡蕾忒做局部消毒,然后附身凑过来细致的检查了一遍。

“很好,亲爱的,接下来我要使用仪器取样了。”

凯特医生外检完毕适时向卡蕾忒提示,目的是想减少过会内检时她心理上的紧张感。

卡蕾忒弯曲着两条纤秀的长腿被两个助手凌空架起,她很感激地对医生点点头,静静等待那个最为关键的时刻。

又一会,身体里突然有种坚硬而冰冷的感觉,接着腹部传来尖锐的绞痛。

她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异样的疼痛,张嘴叫出声。

身旁的两个助理立刻加大手掌的力度,牢牢扯住卡蕾忒抖动的大腿。

“忍耐一下亲爱的,现在我正在为你取样,不适感肯定有,但很快就会过去。”

凯特医生看看神色异为难受的卡蕾忒,用极其柔暖的语调鼓励她,同时展出一只手轻轻按压她的小腹。

卡蕾忒猛然深吸口气后屏住呼吸,忍耐的同时脑中遥遥想起幕幕往事,直到自己遭受海王的陷害。

所有委屈、所有辛酸都一股脑被此刻身体里的不明痛楚勾勒而出,卡蕾忒眼中一热,流出两串热泪。

凯特医生已经将取样器从她体内拿了出来,看到她这样,悄声闷叹一下才对她说道:

“你很勇敢亲爱的!”

两个助理已经放下卡蕾忒的腿,在她穿衣服的时候她们开始协助医生将样本注入一次性盛纳管,又密封在医用塑胶袋。

三人纷纷取下口罩手套等医用废品,又收拾一番这才拿了随身带来的物品告别卡蕾忒。

出了卧室,德莫斯一路追随她们下了楼。

“先生,我已经为你的太太做了全面检查,外检来看没有异常痕迹,内检的样本我需要拿回诊所做专业测试。”

客厅里,凯特医生一面脱下白袍一边对德莫斯说。

“请问多久出结果?”

德莫斯听后总算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打探他最关心的问题。

“很快先生,晚上我会把检测报告传真过来。”

“不必麻烦,你给我管家诺亚的手机上发信息就好。”

“没问题。”

……

卡蕾忒在卧室里休息,小腹的绞痛似乎还在持续。

也许这种隐隐难耐的感觉就是爱情本身——

卡蕾忒手捂腹部,脸色郁郁的暗暗想道。

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明知道会受伤,会品尝到疼痛,也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

自己二话不说,顺从了德莫斯的要求接受医生体检的原因便是如此。

只为守住自己与他的爱情,就算尊严扫地,自尊心受伤,自己也会义无反顾。

手机铃响了,卡蕾忒一惊,收了思绪转头看。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称是“那娜”,即冥后贝塞芬妮!

“卡蕾忒!你与荷西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把手机贴到一侧耳朵上,贝塞芬妮那脆而尖的疾呼便亟不可待传出话筒,直刺得卡蕾忒皱眉一歪头拉开自己耳朵和手机间的距离。

“喂!现在整个欧洲差不多都传遍了。你们两个疯了吗?就算再相爱也不该如此糊涂啊!”

卡蕾忒清楚冥后此番来电也是因为看到了媒体在网上对自己与“荷西”不光彩绯闻的宣传。

等手机那头的冥后嚷嚷够,又静了将近半分钟,卡蕾忒才语气平缓地对她说道:

“……贝瑟芬妮,你听我说……我是被人陷害的!”

在这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卡蕾忒心中迅速展开一番权衡。

冥后的这个电话来得太是时候了!

眼下自己正当孤立无助之时,无论如何,为救荷西,自己必须先找外援。

荷西的身躯受到海王元灵的操控,而冥王哈迪斯掌管人神两界亡魂,如果他肯出手便是再好不过了。

更何况,冥后的人类身份又与荷西是莫逆之交,想必好好恳请一番的话,冥府不会不出面帮自己的忙!

“什么!你被陷害?是谁?陷害你的人是谁?”

话筒那头,冥后贝瑟芬妮又按耐不住急脾气,连连惊问不止。

“是荷西!”

卡蕾忒拿定主意,也就不再向冥后隐瞒。

“什么?你说什么呢!你是说荷西大哥陷害你?怎么可能!”

“一两句话我根本没法向你解释清楚。听我说贝瑟芬妮,如今的荷西根本不是以前的他。这次你还要帮助我,帮我约见冥王哈迪斯!”

“啊?卡蕾忒,你想见冥王?”

“是!为了荷西,求你啦!”

“拜托!卡蕾忒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都听晕了!你刚才说荷西大哥陷害你,可这会又说为了他……”

“相信我贝瑟芬妮!把我要求见冥王的意愿转达给他,他肯定会明白!”

卡蕾忒对着话筒言辞恳切。

她知道冥王的脾气,以他那冷漠傲骄的性格,没有特殊情况他根本不会和奥林帕斯的神祗打交道。

“哦……我尽量安排吧,你等我信。”

“好,非常感谢。”

“那个……他……我是说黑暗之神,没有为难你吧?”

手机那头的贝瑟芬妮没有立即挂断通话,稍稍停顿一下,突然关切地向卡蕾忒询问。

“……我还好,不必担心……”

卡蕾忒神色一凝,音色明显黯沉了几度。

“别骗我!如果德莫斯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果然,贝瑟芬妮从卡蕾忒语气的落差变化中听出端倪,又不停追问着。

“谢谢你……”

卡蕾忒对着手机话筒答话的同时,苍白的脸上兀自绽出一个惨然的笑容:

“我真的很好!贝瑟芬妮,请你务必尽早安排我与冥王见面。”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那就不打扰你了,注意身体,别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知道了,谢谢你!”

……

第十五章 投怀送抱(1)

挂断手机,卡蕾忒陷入沉思。

与冥王哈迪斯见面后,该如何向他说明“荷西”的事。深究来看,海王侵占他人肉身寄托自己的元灵再度重生,冥府对此有脱不开的干系。

可是,就算冥府失责,自己如今正需要外援,又如何在不得罪冥王的前提下取得他的帮助呢?

——

德莫斯送走凯特医生一行三人后也离开南区别墅,驾车直接去了他的工作室,他决心今晚留在那里过夜。

工作室二楼的一处房间便是他的私人起居室,方便他偶尔夜以继日赶工不能返回别墅时可以有地方放松休息。

德莫斯坐在起居室的单人沙发上点燃一只香烟吸了两口,随后注视烟头的红光在明灭反复的变幻之中泛起一缕缕清烟,袅袅地升空后又融化在透明的空气里。

静下心来认真分析,德莫斯终于发现今天互联网上爆点的绯闻事件似乎有太多蹊跷。

首先说卡蕾忒,她一向清纯善良,思想在某些方面还算保守。纵然心里面还念着荷西,与他还在保持联系,可总不至于刚刚见面就被他忽悠得丧失了理智,轻而易举和他滚到床上去吧——

德莫斯又想起事发之前,那个“咖点”媒体社团的女记者玛雅曾经向自己示警。

如此说来,媒体们能够一早掌握到这条油水淋漓的消息,根本就是有人向记者通风报信,而这个人便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

这个可恨的家伙,精心导演了一场大剧,将我和卡蕾忒甚至是荷西都纳为他的演员,而看戏的观众便是媒体和群众……

脑中灵光一现,刹那间几个疑点都贯通成为一条直线。那刻,德莫斯不由得惊出了浑身的冷汗。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一面大网牢牢困住,就算竭尽全力身体也难以挣脱。编制这面坚固大网的材料不是别的,正是一场迷离难辨的阴谋——

手边的座机突然响铃,使沉思入境的德莫斯身子耸然一颤。他连忙将快要烧到手指的烟蒂头朝下往烟灰缸里按了两下,另一只手拿起听筒。

“我是布莱克……”

“王,是我。”听筒里传出诺亚的声音。

“什么事?”

“王妃的体检结果已经发到我手机上了。”

“说说看!”

闻言,德莫斯浅浅迭起眉头,心里没来由好一阵紧张。

“额……”

诺亚似乎有些窘迫。

“干什么!把信息的原话读给我听!”

德莫斯顾不得在意其他,加重口气命令诺亚。

“体内取样化验鉴定,泌物无异常混合……”

“……好!明白了!”

德莫斯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用手捂住听筒长长舒了口闷气。

“王,需要我明天一早出去为你买个新手机吗?”

“不用了,我自己搞定!你留在别墅里看着她,不准她再出去!我过两天会回去!”

德莫斯的态度很快变回了刚才的强势,对诺亚吩咐完便挂了机。

又思忖一阵,他再次拿起座机听筒,凭借记忆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玛雅,明天中午有时间吗,相约吃顿午餐吧……”

——

静坐至午夜时分,德莫斯终于感觉到体力和精力均在烦闷无比的心情中透了支。于是从沙发上站起来,预备去冲个澡歇息了。

楼下的无线电子门铃响起来,工作室外面有访客到了。

这么晚了,谁啊——

德莫斯心中好生纳闷。

如果是客户或者生意伙伴的话,大多都会提前预约的。就算没有预约,但凡是正常人的话,也不会贸然做出深夜前来打扰的失礼之举。

无论是谁,如今已经是工作之外的时间了——

德莫斯决定不去理它。他想,任门铃再响一会,想必门外的访客便会知难而退。

此时的德莫斯还多了个心眼。

有关卡蕾忒的绯闻和自己在酒店里动手打人的事件刚刚被网络曝光,这深夜来访的神秘人该不会是一个或者几个记者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更不能轻易下去为他们开门了——

德莫斯心里打定主意,也不准备去洗漱了,而是扭身关了起居室的照明灯后直接上了床。

门铃声安静下去。

可没出一分钟,床头矮脚柜上的电话座机居然又“嘟嘟嘟”地吵起来。

谁呀这是!好大的胆子——

德莫斯的心情再次被搅得异常烦躁起来,目光汹汹地朝座机上的夜光显示屏望去。

那上面的号码,不是刚才我拨出去的那个手机号码吗?

德莫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捞起了话筒。

“喂,布莱克,你还真是胆小呢!有客上门你不但不迎接还迅速关了灯!”

未等德莫斯开口,话筒那边的女声便抢先一步溢出来。

“玛雅是你啊!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你似乎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我现在就在你的工作室外面,你应该还没脱光衣服躺下吧?噢呵呵……”

话筒那头,女记者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还没有!我马上下楼迎接你的大驾。”

德莫斯起身下了床,重新开灯又整理了衬衫长裤,这才匆匆来到一楼。

门厅里,德莫斯点开无线视频对讲看了一眼。果然,工作室的大门外只有玛雅独自一人。

德莫斯随即放了心,在仪器上熟练操作几下为电子大门解了锁。

“晚间愉快!”

工作室外面,女记者玛雅一看到德莫斯推门走出来迎接她便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悠悠晃着身子对他微笑着打招呼。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打给我的号码不是你工作室的吗?我猜想你肯定在这!”

“不好意思,要不是你来我几乎忘记了今晚酒会的事。”

德莫斯边说边将玛雅请进工作室一楼的接待间。

“今晚的酒会真的是太棒了!各界名人都在,布莱克你错过它真是太遗憾了。”

“喝点什么?红酒?香槟?还是别的?”

“酒就算了,我已经喝得太多了。给我来杯果汁吧。”

玛雅并不和德莫斯客气,坐到沙发上便直接吩咐他。

“好,你坐着等一下。”

德莫斯出了接待间几分钟后返回,手里端了一杯橙汁,他将杯子递给玛雅。

她“咯咯”笑了两声,才道:

“真不好意思哈,要你这么个知名人士为我做这种事。你的小管家呢?那个俊美的小伙子没跟着你?”

“诺亚早就回别墅了。最近实在太忙了,我怕累坏他,叫他先回去休息。”

德莫斯说着,信手拉了把软椅坐到玛雅对面。

“哦?”

听了他的解释后玛雅挑高两道描得甚为精致的细眉,精明的神色看上去对德莫斯的回答充满质疑,然而却也不想轻易将他的谎言拆穿。

因为参加艺术节开幕式晚间的酒会,玛雅将早间的职业套装替换为一袭巧克力色的丝绸晚礼裙,右侧单臂吊带的低胸露背样式虽然很性感,可穿在身材“平平”的她身上说实话并不合适。

“……你还好吗,布莱克?”

盯了德莫斯几秒玛雅终于打破沉默,话题突然一转问他道。

德莫斯明白她是在问他绯闻事件后自己的心情,于是苦笑着反问:

“现在,你该不会是以记者的身份采访我吧?”

“怎么会!”玛雅顿时苦笑不得。

德莫斯也不想再刻意隐瞒,于是对她耸了耸两个肩膀,脸上再也现不出太多表情。

“好了别这样,一切都会过去。其实你约我明天吃午餐我就猜出你的用意了,所以连夜赶了过来。布莱克,你我之间犯不上那些客套。”

玛雅举起手中的玻璃高杯又喝了几口果汁,接着向德莫斯问道:

“好了,直接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整件事的经过!”

德莫斯看着她目不转睛,口中吐出直截了当的语句。

“整件事的经过?呵呵……”

玛雅微微一笑,轻摇几下头,盘得造型优雅的栗黑长发在亮度均匀的照明灯光下焕发着耀眼的紫光。

“我中午在索菲特大酒店里对你已经说过了,可你当时并不相信。我当时就告诉你,我们社团接到神秘电话,有人通知我们你的准新娘将与她的前男友秘密幽会,要我们紧抓这条消息,提前去他们约会的地方蹲点。接着,事件确实如这个线人所说的那样发生了。而让我至今感到后悔的就是把这件事透露给了你,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快跑去事发地和那个男人动手。知道吗布莱克,你们两个大打出手远比红杏出墙这个单一新闻还要有价值的多!”

“那个人是谁!卖情报给你们社团的人究竟是谁?”

从玛雅一连气的陈述中德莫斯早已听出端倪,急忙逮住关键性问题追问起来,这次他务必要查出那个操控一切罪恶的幕后黑手来!

玛雅双眸之中滑过一线精光,没有立即回答德莫斯,而是看着他表情肃然的俊脸,浅动嘴角露出神秘兮兮的笑意。

“老实交代吧布莱克,那个叫做卡蕾忒的准新娘究竟是你从哪里拐来的?”

“你……什么意思嘛……”德莫斯不由得神色一绷。

记者无所不为,无孔不入,有时为了一条消息可以不择手段刨根究底,甚至不惜自身安危。

如今德莫斯开始担心,面前这名聪明的女记者已经对卡蕾忒真实的身份产生怀疑了。

为打消她的疑虑,德莫斯在对她的直视中缓和了变得僵硬的神态,略略放松一下说道:

“她不过就是个平凡得再不能平凡的女孩,不是一早就说过嘛,她的父母都在东南亚经商……”

“呵呵……反正我先前就感觉,她可不是个老实的角色……”

“说正事吧!求你了!”

为避免女记者再揪着卡蕾忒身份的问题不肯放手,德莫斯干脆截断她的话,将跑偏的话题搬回了正轨。

“……其实调查起来也不难!通常消息得到证实的第一时间里我们社团便会打款给情报卖家,因此出卖你未婚妻绯闻的家伙最晚今天下午也会收到理想的情报费。明天一早我可以向财务科的死党问问转账的账户信息,很快便会查出来那个卖家的身份。”

“那再好不过了!玛雅,拜托你,请你一定帮我查清楚!”

听了女记者信誓旦旦的言辞德莫斯眼前一亮。此时,他心底对这名叫玛雅的单身女记者升出一丝感激之情。

“喂喂!我可没答应肯定会帮你继续调查下去。这些本来就是社团的秘密,保护情报提供者的隐私,也是我们记者的职业操守。”

玛雅这时候态度一变,对德莫斯像是故意刁难。

“拜托!这次真要帮帮我!”

德莫斯双掌合十对着玛雅作揖几下,

玛雅并不将他的讨好动作放在眼中,她的目光始终盯着德莫斯的脸,神态似是别有一番用意。

第十六章 投怀送抱(2)

接待间里忽而陷入寂静之中,除了这对男女头顶上方的照明灯在通电状态下发出极微弱的“嗡嗡”电流声音外,几乎再听不到其他响动。

玛雅似动非动地轻摇一下自己的上半身,那方浅色的LV流苏披肩立刻滑下她略显精瘦的双肩。而她本人紧接着又挪了挪修长的身躯,将一腿叠在另一腿的同时,她那高高开起的侧边裙衩里也隐约现出一段白花花的皮肤。

德莫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对于眼前的景致他内心再清楚不过,看来这个心机婊的胃口依旧很大啊!也许,这才是她深夜到访的真实目的吧——

“行行好……帮我查下去。”

德莫斯以温切的微笑回应女记者的挑逗,一双夜色深瞳凝住她,脸上的神情却显得并不卑微。

玛雅应声向前倾了倾上身,缩短自己与德莫斯之间的距离,明徕的水眸在这刻变得妩媚多情。

“好啊,我可以帮你。可是布莱克,你拿什么回报我?”

看着朝自己越发凑近过来的红唇,德莫斯不动声色地单手握拳掩在自己嘴上清了清嗓音。

玛雅脸色一惊,连忙正回前挺的身子。

“你是不是觉得热了才脱去披肩?等一下,我把空调温度调低点!”

“布莱克!”

德莫斯在玛雅不满的叫声中从软椅上站起走到墙角的立式空调前按了几个按钮,刚转身便被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玛雅竟像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背后。在他回身的刹那,他和她的身体就无可避免地撞到了一块。

“干嘛还要躲开我!”

玛雅有些生闷气,撅着两片涂润的薄唇。她对德莫斯扬起尖尖的蛇精脸,在粉黛精施的晚妆修饰下,原本平庸的姿色看起来竟显得颇有情致。

玛雅伸出两条白以的长臂勾住德莫斯的脖子,已然顾不得臂上的皮肤被空调骤降的温度激起了满层的鸡皮疙瘩。一张经粉底打磨得好像蛋清一样光滑细腻的白脸上,浮起的笑容极是轻佻:

“你知道我从未对你真正死心,更不会在乎名分。既然你家中的那位最先对不住你,你又何必为她守身?布莱克,别在自我矛盾了,你这样做没有任何不对的!”

德莫斯心中燃出一丝厌恶的情绪,这徒生的感觉将方才对她的感激之情瞬间替代得干干净净。

就算共事的时候她还是非常爽快的女人,可一旦对他纠缠起来,她就完全变为了一滩难甩的烂泥!

“别闹了!这日子口上我自己可不想传出什么一夜情的花边新闻,再成为你们追捧的焦点!”

德莫斯看着她板起脸,表情一本正经。

“你放心,我肯定会保护你的利益,而且日后也会非常遵守规矩。只要你想我都会随时奉陪,但是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家庭……”

玛雅还不心死,一面声调婉转勾挑地倾诉着,一面继续向德莫斯怀里凑去。

“你……不亏是个小坏坏……”

德莫斯对还在英勇表现的女记者笑骂一句,右手向着旁侧的空调伸过去,果断将空调的风页往下一拉。

呼呼的凉风眨眼间吹透了两人的身体。

“呦!好冷啊!”

玛雅身子激灵打个寒战,往德莫斯胸前扎得更猛。

“冷?那要多穿衣服啊!”

德莫斯半开着玩笑,突地推开玛雅几步走向沙发,抓起扔在上面的披肩甩到她手中。

“布莱克,你可真是的……哈湫!”

玛雅见自己的美梦再次落了空,脸色转瞬沉下去的同时打了个喷嚏。她两手迅速动了几下,将披肩紧紧裹在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上。

“布莱克,你能不能收起你的骄傲!我知道现在的你很孤独也很痛苦,无论从哪方面讲你都很需要我,不是吗?”

工作室的接待间里,女记者玛雅依旧喋喋不休,讲话的语气和态度较之刚才色诱那会儿强势了许多,更多像是一种胁迫的口吻。

她讲得的确没错——

德莫斯心想。

身处人类社会,就算神祗再过强大,也会遇到法术和力量都派不上用场的时候,因此总需得到这样或者那样的帮助。

眼下为了查明绯闻真相,自己终归还要用上身边这位自作多情的女记者,因而拉仇恨值绝非明智。

想到这里,德莫斯换上一副和俊的笑相。

“好吧玛雅,算我恳求你,如果你这次帮我查出那个人的身份,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呵呵,少来了,有钱人,我才不稀罕你的臭钱!”

玛雅对德莫斯的意思心领神会,尽管脸上付之一笑,可那对贪婪的眼神早已将她此刻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暴露无遗。

“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你应得的!”

德莫斯早就将她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对她肯定说完后话锋接着一转:

“好了,很晚了,算你可怜可怜我,赏我一个送你回去的机会如何?”

被下了逐客令,玛雅顿时两眼瞪得更厉,恼羞地用劲咯了咯牙。

老实说,着装性感暴露的她此番深夜前来探访德莫斯压根就已经作好了和他一起过夜的打算。这时候的他正被未婚妻搞出的绯闻弄得焦头烂额,对于动机本就不纯的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原本为了自己衣食不愁的后半生,玛雅决心在今夜主动献身,务必趁热打铁把生米做成了熟饭。

可她万万没想到德莫斯的定力如此坚韧,看来自己的全部卖弄和表演,到头来不过就是自取其辱罢了!

玛雅满脸不悦的神色,用尖细的高跟鞋后跟狠狠跺跺地,带着气对德莫斯抱怨道:

“没见过这么一根筋的男人!她都对你不忠了,你还想做模范丈夫啊!”

“就算她再多不是,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老婆!”

德莫斯盯着玛雅表情更色的尖脸说得字字清晰强劲,眼光突而明澈,锐利。

他无可否认,即使自己再恼再恨卡蕾忒,那种在心底里对她的认可也早已根深蒂固。即便现实有太多残酷,她在他内心之中占据的分量也是亘古不变的。

玛雅神色一怔。许是被德莫斯表现的决绝惊到,又或是有感于他对自己未婚妻的忠诚之爱。静了两秒钟,这精明执拗的女记者终于败下阵来。

“时间确实很晚了,我不打扰你了。”

两条手臂在胸前缩了缩,玛雅将身上的流苏披肩重新裹紧后转身。

“我送你回家吧!”

德莫斯也不挽留,翻出凯雷德的钥匙跟在她身后。

“谢谢,我开车了。”玛雅口气冷淡,脚步越走越快。

“那我等你那边的消息!”

“……”

出了工作室大门,玛雅又回身与德莫斯对视。

一秒钟时间过去得非常快,她最终忍不住话,开口对他道:

“布莱克,你是个聪明人,其实不用调查你自己都能分析出来那幕后人的身份。”

“怎么讲?”

德莫斯轻微眯了眯眼认真听着,他明白她这话带有很强的提示性。

“从女方来讲,与老情人约会的事情就算是对闺蜜都不会轻易讲出口,想必这个走漏风声的家伙与绯闻事件中的男人有某种联系。不是个和他认识的,便是与你在生意上结了怨,而这个仇敌又恰恰知道你和准新娘之间发生的所有故事!”

“……多谢!”

德莫斯听完脸色更加紧张,不觉间两道剑眉的眉梢距得更近了。

经过玛雅的提示,他混乱的思维豁然明确,可心却显得越来越沉重。

“我会再好好想想,另外请你继续帮我,价钱好谈。”

他再次对她重申一句。在他眼中,她这样的女人也只配和自己谈“钱”!

玛雅会意,斜起两个唇角绽出心满意足的笑颜。事到如今,自己真正奢求的东西得不到手,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好啊!我要五百万……欧元!”

“没问题!明天上午你把那人的身份背景和你的账号一同给我!”

玛雅本是信口开河,不想德莫斯回答得很为干脆,眼皮甚至都不眨一下。

她神色惊凝一刻,继而转得兴奋,几乎快要忘形。

“等我消息吧!”

她魅惑笑着拍拍德莫斯肩膀,如醉如痴般晃着腰肢几步下了台阶,向着路旁的一辆白色宝马香车挪步过去。

德莫斯默声注视她上了轿车,启动油门后扳转方向盘离开后,才长舒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这个女人啊!

别看受过高等教育,从事的职业也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至今却还单身的原因,除了自身在衣着装扮上不懂扬长避短外,最主要的还是功力心和虚荣心太强。一般人她看不上,不一般的人看不上她,因此,自己活活地耽误了自己——

然而有关这女记者的一切都不是德莫斯该操心的事,他也仅仅在自己心里对她范范评价了一下,便关好大门回了工作室二层。

——

雅典,拉沃海景别墅区一处偏僻的海岸边——

晚间时分,“荷西”撒远裸视的双目,深棕的两眸久久被远方海平线上的半盏圆月牵引着。

在他的斜后侧,站着一脸洋洋得意的女记者玛雅。

“昨天他已经找过我了,要我帮忙查绯闻事件的情报卖家身份。相信只要我肯帮他,很快他便会知道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

玛雅向“荷西”走近一步,薄唇间疏露的笑意甚是凌厉,似暮空中那半轮皎月所发出的清冷月光。

“哼!照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荷西”也不回身看她,眼神直直看着海上的明月,神色泰然。

“给不给他真实的信息全在于我……别忘了,当初是你想要自导自演的闹剧引起更壮观的轰动效益,才要我故意在开幕式上把你和准新娘幽会的消息放给布莱克。假如我把真相全都告诉他的话,你就死定了!”

玛雅一面声色悠悠说着,一面双臂抱肩轻摇着上半截身子。她的眼中,满是对前面那衣冠楚楚的亚洲人的鄙夷,以及对自己头脑里拥有的聪明智慧的赞佩。

荷西也是清凛一笑:

“你这个双面间谍当得不累吗?吃完他又来吃我,牙不疼吗?该给你的已经都给你了,你还不知足?”

“一笔归一笔,那些不过就是了事费罢了!”

玛雅狡黠笑着,朝“荷西”的脊背扬了扬头,神态极富挑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赚足了一笔,在这里半山腰买了海景房并获得了本地的居留许可签证。如此看来,你这个亚洲人是打算长期留在希腊。因此这个时候特别要考虑清楚,千万别吃上官司。”

“你勒索我,难道就不怕吃上官司吗?”

第十七章 惹祸杀身

“我勒索你?啊哈哈哈——”

玛雅以手遮口发出一连串狂肆的大笑。笑够,她将脖子稍稍偏转一个小角度,斜眼冷看“荷西”:

“我是勒索你又怎么样?你在这边既无人脉又无背景,就算对付公堂,你作为绯闻事件的男主角,看看公众到底信我还是信你!大不了,我们玉石俱焚!”

“……”

荷西不再搭话,月色下,他那孑孑背影看上去廖然无助。

玛雅见他似是被自己的话唬住,便也将嚣张的气焰降了两度,劝慰他说:

“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俗话吗?所谓破财免灾,你舍点财,只当换了今后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你还想要多少?”兀地,“荷西”闷声问去。

玛雅抿抿说得有些干燥的嘴唇,随后眉飞色舞答了句:

“不多,五百万欧元!”

“你这是抢钱啊!真是个无良的记者!”

“没办法,你总要用什么封上我的嘴吧?”

“……是谁告诉你的?想要封上你这女人的臭嘴,非要用金钱不可!”

“荷西”的声音听起来僵硬阴沉,比起刚才的交谈显得对她不再客气。

玛雅从他变调的声音里听出了他的愤怒,然而这样一个没有身份和社会关系的留学生根本引不起她的尊重。

“不用钱,你还能用什么。看见油水,总要大家平分吧……”

女记者凌势不减,正仰面高傲地诉说着,突然见“荷西”猛地转过身瞪住她。在他脸上,那对鹰一般犀寒的电眸已经和前方那无际的海水融为了一色。

“你……你的眼睛……何时……”

玛雅感觉奇怪,自己的记忆应该不会出什么偏差。

她明明记得就在之前,这亚籍男子的眸色并非如此。

脚下的地面忽然轰鸣不止。“隆隆”地震响中,岸滩前方的海水似是煮熟般狂沸起来。

地……地震吗?海啸——

惊恐之中玛雅脸色煞地变白,未及喊叫出声,惶恐密布的瞳仁中便冲入两点凶猛的海浪图像。

眼前,高高在上的浪头已经越过海岸线,越过“荷西”头顶以催枯拉朽之势向她直扑过来。

而“荷西”清雅的面容上始终挂着平静悠闲的微笑,观望着女记者携着满面不可思议的震惊与绝望被巨浪卷起羸弱的身躯,瞬间搅入了面目狰狞的海水中。又一晃工夫,她与那浪头便在深不可测的洋底消失殆尽。

大海恢复了最初寂静——

“呵呵……”

“荷西”阴阳怪气笑了两下,低声自语着:

“封你的口不用钱还能用什么?这下你明白了吧!杀人灭口,一不做二不休。白痴!真以为神祗的钱那么好挣?”

——

德莫斯呆在自己的工作室中等着玛雅那头的消息。

就在和她午夜见面的第二天早上,他收到玛雅的电话,说是手头需要用钱,要他先转部分款额到指定的账号上。

德莫斯就知道那娘们賊得很,就算出手帮他也要和他细讲条件。从她自身来讲,绝是不见兔子不肯撒鹰的主。

然而,自己的人类身份也是个混世面的角色,毕竟还是自己有求于人,德莫斯也没多想,挂了电话后立马在网上操作一番,往玛雅指定的账号里转了二百万欧元过去。

钱转过去后德莫斯的心多少踏实了些。接下来自己只需静静地等待,等待玛雅供出那情报贩子的背景资料。

一想到自己与那可恶的幕后黑手之间的距离又接近了一步,德莫斯心中就生出一席难以压制的激动。

他坐在写字台前的老板转椅上狠狠握紧了两拳,直视正前方的黑瞳里放出深邃的冷光,仿佛被他这两道凶戾之光锁聚着的一点,正是那始作俑者清晰毕现的身影!

等着瞧吧!别让我逮到你——

德莫斯暗自恼道,一对目光越发恶毒。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大出乎德莫斯的意料,玛雅自从收了他预支的二百万后竟然没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德莫斯又等了一下午,仍旧没有她的音讯。

嘿!这可真是怪了……

德莫斯心想,那女人该不会是不想帮自己的忙了吧?不应该啊,三百万欧元对于她来说也算不小的诱惑,她绝不可能突然对钱丧失了兴趣!

或者,她压根没什么能耐,只不过仗着记者身份到我这里行骗一笔便跑了?也不太可能——

带着种种猜测,德莫斯拨通了玛雅的手机。

工作室的座机听筒里传出女记者手机接通的提示音,响声直到自动停止。

玛雅居然没接!她到底在做什么——

呆了两分钟,德莫斯耐不住性子又拨了过去,结局依然如此。

他的高涨情绪瞬间低落下去。

一晚上,他整个人都坐在转椅上一动不动,只会对着座机发呆。

事实上,德莫斯根本无法想象,玛雅那心机婊贪欲十足,从一开始便被“荷西”收买,两人联手做戏引他和卡蕾忒入局。

事后,她吃准德莫斯向她寻求帮助的机会,挑逗勾引不成就直接狮子大开口。

当德莫斯的二百万网上支付到账后她便故意不接他的电话,另一方面又与“荷西”暗中勾结,妄图从他那里再捞到好处。

她原是打算自己啃够了“荷西”再将他卖给德莫斯,得到那剩下的三百万后溜之大吉。哪曾想如今的“荷西”并非等闲凡人,玛雅不但没能挣足钱,就连挣到手的也没容工夫挥霍便不明不白地搭上了性命。

工作室里,德莫斯又空等了一夜,转眼天亮后他急匆匆拨打玛雅的手机,却被系统告知她的号码无法接通。

德莫斯真的有些慌了,又匿名给她就职的“咖点”媒体打去电话。她的同事接听后告诉他,玛雅还没来上班,社里也有急事找她,可她的手机始终无法接通,因而与她联系不上。

德莫斯轻启上下两排坚牙,“咝”地吸入一记凉气。胸膛里面“咯噔”一下,他的心头笼起不安的迷雾。

难道自己真是被那女人骗了?还是,她出了什么意外……

两天后,德莫斯终于从电台的新闻里得知消息,就在不日前的夜晚,“咖点”媒体社团的骨干记者玛雅在拉沃区的海啸中殒身。报道还说,那场海啸势头猛烈,致使拉沃区域山脚多处住宅建筑被海浪摧毁。

心惊肉跳过后,德莫斯沉下心仔细算过时间,海啸发生的时间正是自己与玛雅见面后的第二天晚间。如此也就不难想象,为何后来自己再拨打她的手机信号都无法被接通的真正原因了。

可恶!唯一的线索如今就这么断了——

几日以来德莫斯都烦闷至极,置身于工作室压抑空气中的他感觉一筹莫展。

二百万欧元对他来说不过是笔小钱,比起财产损失,他更为在意调查线索的突然中断。

德莫斯散着半长微卷的黑发,手中捏着根香烟不时吞云吐雾,在工作室一层的某个房间内来回走走停停,反复思索着玛雅生前深夜到这里来对他说过的每句话,妄图从中寻找一些有用的线索。无论如何,他都决心继续追查下去,势必揪出那个阴谋的操纵者!

她曾经说过,要查那家伙的话就从绯闻男主角的身边查起……

这时候,德莫斯突然记起玛雅离开工作室时留下的那句似有似无的提示。

那家伙,不是与荷西认识,便是与自己在生意上结过怨——

德莫斯停住躁动辗转的脚步,立身吸了口烟后揣测起来。

这些年,自己在事业方面的发展可谓如鱼得水,纵然会招致他人眼红,可凭借自己处事的圆滑手段以及人脉的拓展,总会教那些无聊的人羡慕嫉妒却恨不起来。

就算是有,他又如何得知我与卡蕾忒还有荷西之前的事情?

倘若往荷西那面联想的话……

这时,德莫斯的眉宇间构筑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当下,选择来希腊进修艺术系的中国人屈指可数,荷西作为一个背井离乡的留学生,身边根本没有志同道合的死党。就算是为炫耀,他又能事先将自己预备做出的不光彩之事说给谁听?

难不成,是他自己……

当自己脑中浑然多出这么一个想法时,德莫斯眯眸再次狠狠吸了口烟后把烟蒂直接摔在地砖上后补上一脚。

德莫斯认为自己的这个怀疑非常不切实际。

对荷西的为人他还是了解的,即便和他一直都是情敌的关系,但公正的讲,荷西再怎样也算是个中规中矩的青年,断不会有那么深的城府……

可是,心机那么浅显的男子,如何有那种胆量,刚回希腊不久便将卡蕾忒搞到他的床上……

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究竟是谁?利用荷西与卡蕾忒的旧情做文章,又设下如此精妙的一局?

德莫斯直想到脑仁刺痛也毫无收获,于是努力调整心态,不再枉钻牛角。

又抽了一根香烟,他将思绪移回南区别墅那里。想到为了调查绯闻真相,自己在工作室里白白耗费了近一周的时间,因此决定即刻动身返回那边。

第十八章 缠绵中止(1)

德莫斯驱车回到南区别墅已是晚间时分。穿过车库与别墅的联通门刚刚进入客厅,他便被一股鲜花的清新芳香吸引住。

“王,您回来了!”

近侍诺亚看到德莫斯后感到意外,几步迎上来。

近期除了电话沟通外都没和主人直接见过面,因此这时候他的心情或多或少有些激动。

殷勤地接过德莫斯脱下身的西装外套,他又说道:

“我这就去为您准备晚餐。”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你们怎么样?”

“哦,这边也才刚用过晚餐了……”

主仆两个边说边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德莫斯从裤兜掏出新买的手机随手放到茶几上,接着曲身朝沙发坐下去,英挺的面容中并没容纳太多的表情。

眸光轻移,他注意到茶几上摆着满满一篮子鲜花。

它们的造型很别致,主花是四朵靓丽的白百合,配花分别为粉色的康乃馨、橘黄的太阳菊和经过烘干染色的艳紫满天星,以及两片翠绿大芭蕉叶片的点缀。

刚才一进来,德莫斯嗅到的那股淡雅的香气,正是这花篮之中四朵美人般的白百合所散发出来的。

“……那个,是王妃插的……”

诺亚站在德莫斯身侧,见他正凝着茶几上的鲜花出神,犹豫一下后最终开口慢慢解释起来,同时他的一双眼睛也悉心留意着主人脸上的神色变化:

“这些天王妃哪也没去,只是静心在房间里做这些事……”

德莫斯在近侍小心翼翼的言辞中回了神,举目向客厅里四下环视。他看到客厅里的置物台上也放了一瓶小巧的鲜花,不仅如此,原先几处空间有些浪费的墙角此时也各自挂上了优雅的吊兰。

德莫斯不禁眼前一亮。他认为,这种质朴随意的装扮恰恰弥补了这间豪华别墅装潢中的不足,为其静止的空间注入一抹灵动的气息,使人在品观时总会感觉舒服、惬意。

德莫斯僵板的表情在这个时刻得以舒展,他略微垂头他敛了视线,重新望向前方茶几上的百合花篮。

他记得很清楚,之前那位置上放了一小缸热带鱼,是自己带着卡蕾忒逛街时的收获。当时,自己还和她说,那缸鱼让他忆起了神圣的天涯海角——

德莫斯心中猛烈一颤,那缸鱼……

他没忘记一周前欧洲艺术节开幕式当天发生的事,亲手砸碎那缸回忆的人,正是他自己——

德莫斯伸手扶住脑门,撑着低垂的头颅,五根手指插进额前黑亮的碎发中。

对于那日自己的疯狂与暴怒,他更是记忆犹新……

哎!能够激发出自己最为极端情绪的人唯有她!是那个女人逼疯了他,那个令他既爱慕又怨恨的女人——

此时此刻重归别墅,德莫斯不想再在那件绯闻的前因后果上做过多纠缠。唯一的知情人现已身故,明摆着的调查线索已经中断了。另一方面,由于自己这边及时采取了干预措施,各媒体渠道对绯闻事件的宣传终于在爆料后的两天里彻底销声匿迹了。

如今,孰是孰非已经不再重要,德莫斯心想。

卡蕾忒也许并没有错,过去的她太爱荷西,为了那份坚定的爱,她甚至几次不顾自己的性命。就像那日,酒店客房里的她居然可以为了荷西,以法术与自己展开对抗!

原来,荷西在她心目中所占的分量还是那么重吗?就算与自己开始了新的生活,她依旧没能对自己交付真心吗?或许爱一个人,无论以何种方式去爱都不该被称为“犯错”——

思绪至此,心神不宁的德莫斯慌忙将无限的揣摩刹了车,不敢继续做浮想联翩的猜测。

如今,他最渴望努力去做的事情便是尽快翻过这不光彩的一页,使自己和卡蕾忒的生活重新恢复平静。

“诺亚,这几天辛苦你了。”

这时候德莫斯调正坐姿,扭脸看着诺亚,尽管神色淡淡的,说话的语气却尤为坚恳。

他对这男孩的忠心耿耿一向了如指掌,那么多的风浪过后,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真是发自肺腑。

眼下,德莫斯抛开那层界限分明的主仆关系,向诺亚真切地表达出了自己对他的由衷感谢。

诺亚脸色稍稍一惊,急忙回应主人:

“这些都是诺亚份内的事!王,您不必如此……”

“应该的,我知道这段日子累坏你了……她,还好吧?”

听到德莫斯言语之间问起了卡蕾忒,诺亚一副微惊的神色逐渐释然,似乎闭气很长时间以后终于得以长出口气那般轻松下来。他诚恳地向德莫斯点头回答道:

“王妃很好,请您放心。这时候,她已经在二楼休息了。”

“哦……我上去看看,你早点休息。”

“是!”

诺亚目送从沙发上站起身的德莫斯慢步向楼梯方向走去,那刻,这男孩的内心不再惴惴不安,俊白年轻的面容上漾出一丝舒畅的浅笑。

德莫斯登上二楼,在他和卡蕾忒居住的卧室前止了脚步。

手握房门的推柄那一刻,他没有马上推开房门。一周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却总是比一年的光阴过得还要更慢些。然而,心情好坏却永远都是评判时间流逝快慢的标尺。

德莫斯道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因何会五味翻滚,就在这异常复杂的情绪波动中,他分明感知到一种浓浓的思念情怀。

定了定神,德莫斯最终扭动铜质的圆柄推门而入。

踏进卧室的瞬间,暖橙色的光芒如一股温泉冲进了德莫斯冷夜色的双眸。那是自床头上侧的两盏壁灯所发出的灯光,亮度温和适度,并不十分刺眼。

那个娇媚的身影就坐在被温柔光芒笼射着的软床上,微垂着头,光滑的大腿上架着一本书。此时,她正在细细品读着书中的文字。

才冲了澡,她散着潮湿的金发,半截长长的丝发很自然地摊扑在床单上,好像撑开了一枚极美的折扇。

可能在空调的环境里静坐得太久,她的身体最外层披着一条钩花浴毯,从那暴露在浴毯外面的白色裙摆不难联想,那毯子下面的衣服必定是件单薄的睡裙。

卡蕾忒——

见到她的那刻,德莫斯的内心竟然发出一记难以自持的呼唤,仿若自己在经历了爬山涉水之苦后再次得以与久别的亲人团聚,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听到房门有响动,卡蕾忒抬头看去神色顿时怔住,她没想到德莫斯会于今晚悄无声息地回到别墅。

分离几日后相见,眼前的他俊朗依旧,只是那平静的面色背后似乎有种被他极力克制着的浓浓的颓乏感。

愣了一刻卡蕾忒才反应过来,未及合上书便将它从自己腿上拿开放到床边,接着快速挪动身躯坐到床沿。

德莫斯看着她一言不发,抬步向她走了过去,然后停在她的面前。

卡蕾忒惊惶不已,张嘴想对他说些什么,双唇蠕动几下却发不出半点生息。她不知所措,双脚着地慢慢站了起来,随即与德莫斯安静的对视着。

眼前的翘楚容颜仿佛圣洁不可侵犯的天使,静默中,那绝色面容所渗透出的无欲无求的神情,以及她神圣而专注的姿态竟然将德莫斯心底的一丝感动勾了出来。

这脸庞、这巧手,教他无论如何都没法将它们的主人与一个下作的荡妇形象相提并论。

或许,是时候将部分记忆放空了,该忘的就此忘了吧,只需保留最美的,为了还要继续下去的生活——

相视中,德莫斯心底那座仇怨的冰山开始融化了……

尽管心中慢慢豁然起来,他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整副寡言不语的神情看上去异常清冷、严峻。

目光开始下移,他将注意力从卡蕾忒的五官转向她的脖子。细滑的地方没有丝毫异样,之前上面那片淤红的印记也已褪散干净了。

德莫斯又向卡蕾忒挨近两步,挺进中,卡蕾忒的表情更为惊慌。

德莫斯默默伸出双手,没有片刻踌躇,直接触到卡蕾忒的颈部仔细查看着。那种温暖的体热,那种关切的眼神,对她来说即是一种呵护的安抚,也是在无声传递着他对自己施暴行为的忏悔之意。

卡蕾忒扬起头任德莫斯检查,像是感受到他那迭迭起伏的心绪,她曼妙的身躯忽而惊颤一下,身上的浴毯随即向下滑去。

里面那层性感的蕾丝吊带睡裙露出来了,款式是德莫斯再熟悉不过的,那是在她刚刚搬进这间别墅不久,他为她量身亲选的第一件内衣。

德莫斯移动双手,一只拢住卡蕾忒的臂膀,一只将她抬高的头颅调正。看到她的双眸里正在漾起亮晶晶的液体,他的坚硬之心在这个时刻彻底软化了。

指尖托起她的下颚,动作柔和,他的脸慢慢向她凑去,将自己冰凉的嘴唇叠上她那温度同样冰凉的唇。

卡蕾忒转脸挣开他的吻,举头看着模样清俊的德莫斯,神态愕错。

他依然一言不发,继续吻了过来。她还是想要躲避,腿刚向后退便撞到床沿,被绊得发出了一声低吟的同时身子后仰,紧接着倒在床上。

第十九章 缠绵中止(2)

德莫斯的身体覆上来,在卡蕾忒惊慌无度的娇粉脸庞上盯了一会儿便再次送去他的吻。

身体紧挨着身体,他感受到她跃动不安的心跳。就在那具玲珑的身躯里,“砰砰砰”的声音清晰有力,节奏愈演愈烈。

德莫斯的吻殷切而稠密,他不想再去掩饰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情感,他极想表达,向卡蕾忒表达出自己对她无尽的思念与渴求。他的全身逐渐俨变为一团火,烧灼的势头越发肆无忌惮,烈焰般的激情点燃了她的身心。

他原谅我了!他终于原谅我了——

此时,卡蕾忒心中是万分激动的。

德莫斯的忘我动作所传达出的默契与亲密感觉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对她而言是再亲切不过的。这说明他已经真正原谅了她的所做所为,压在她心头多日的负担终于可以完全卸下去了!

卡蕾忒感受着德莫斯表露的热度和情意,她变得不再惊俱,不再彷徨。

她舒展两臂,像两根柔韧的柳条般紧紧环住上方那面坚实的雄性脊背,两具身躯一同旖旎起来,燃烧起来……

“德莫斯……”

缠绵中,卡蕾忒发出难以抑制的呼唤。

“呲啦”——

她的睡裙被激亢的德莫斯一把扯破。

脆裂的声音像是惊到了德莫斯,他忽而停了动作,出神地注视着身下那具晶石般冰莹剔透的身躯,一对沉沦的醉眼流露出的神色尤为陌生。

冰封的内心一旦解冻,这感觉就如手术的麻醉药效过时,伤口的痛感又会继续发作。

德莫斯现在便是如此。虽然他自行拔下了插在自己心头的长刺,可是当他那颗麻木的心被火的热度捂软时,原先那根刺在他心头留有的伤口又对他展开了持续的折磨。

眼中,卡蕾忒的暖玉之躯以及盛开在她那朵桃花脸上的迷离神情俱是如此撩人。

德莫斯心头传出一阵隐痛,他终究难以接受那个事实,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男人,正和他共同分享着她这诱惑的美。

煽燃的激情萎靡下去,德莫斯没能继续,而是直起身退下床。

“德莫斯?”

卡蕾忒又唤他一声,语气满是疑问。她紧跟着爬起来坐到床头,对他睁圆了不可思议的双眼,嘴唇干张着动了两动。

热切与温存从德莫斯脸上迅速消殆,那副俊颜又陷入一片阴暗的泥泽中。

他将犀利的目光紧逼卡蕾忒,两片薄唇弯出一个浅弧,笑容性感却冷厉十足。

“这么快就受不了了?你还真是sao得可以!”

寒冷的语句顿了顿,他随即又问道:

“对待荷西,你是不是也会如此?”

收起笑意,德莫斯盯着完全哑然失色的卡蕾忒几秒钟后冰冷地转过身,慢悠悠踱出了卧室。

卡蕾忒被德莫斯冷在床上,她怔怔直着精光的上半身,讶异地望着他一路离去的背影,睁圆的双眼内蹿出了一行接一行的热泪。

中场被弃的状况在她与德莫斯的同居生活中还是头次发生,这种故意而为的侮辱令她难堪。尤其是他在离去前丢下的那句中伤之辞,听起来简直不堪入耳。

可是她只能默默承受。

目前,能证明自己清白的有力证据唯有凯特医生的检查报告,对于它的结果来说自己还是有自信的。时间过去一周了,想必德莫斯早就得知了检查结果,所以在绯闻得到压制后没几天,他才肯回来。

可是,自己与他的关系的最大隐患还是那个绯闻。眼下,自己根本没办法向德莫斯说明事件真相。既然没办法说明,自己就只能继续背负黑锅——

可是,那种独自缄默地背负的感觉犹如百爪挠心,真的好纠结,好痛苦——

至此,卡蕾忒唯有怨恨自己太傻!自己居然轻而易举被德莫斯的热切索求所迷惑,变得忘乎所以、情难自制。

原来,他并没有想要真的谅解她所犯下的错——

他的热烈、他的激情竟然是种伪装,是种试探,甚至是种报复,专门为使她这“戴罪之身”在他的撩拨中现出真形——

此刻的卡蕾忒不敢再去回想德莫斯默然离开卧室的身姿。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那伟岸非凡的背影仿佛渗透出缕缕凛冽的气息,瞬间将她正在熊熊燃火的内心冻透。冷默状态中他对愤怒的表达,简直比情绪激亢时的还要强烈百倍!

沉闷的卧室内,甜蜜的气息在荡漾中渐渐失去了芳香的味道。卡蕾忒跪坐在床头,两手捂住脸“嘤嘤”哭泣起来……

德莫斯出了卧室,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衫便快步奔向一楼。刚下了几节台阶他忽然止了步,一手撑住楼梯的围栏,全身止不住的颤栗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非要如此绝情绝义。明明说服自己对卡蕾忒既往不咎,可是为何中途又会事与愿违?

思想激烈挣扎一番,最终德莫斯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无法忘记被扣上帽子的耻辱。

原先,他也以为那种无私的爱可以包容一切过错,凭借自己对卡蕾忒的爱便可轻易释怀

那几幕阴暗的过去。

然而,再次和她的身体“坦诚相见”的那刻他才真正明白,原来自己的内心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阔达!

当时,面对着她充满诱惑力的身躯,他在迷醉中头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假如那日自己没能得知她赶去酒店的消息,或是现身不及时的话,她与荷西是不是会真的发生……

于是躺在她的身上,欣赏着她那女体的阴柔之美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才会无名火起。

德莫斯承认今日自己对卡蕾忒的惩罚确实过份了,他不禁开始懊悔,悔恨自己刚才对她有意采取冷暴力的不耻行径,更悔恨惩罚过后又对她补上一句捅心窝的讽话。

既然爱她,为何还要变本加厉地虐她?虐完了,自己可曾浅尝到丝毫报复的快感?心理是否真的平衡了?此时,从自己的胸膛里泛出的连连不休的酸涩与不适,是不是一种失心的疼痛?

一系列的疑问使德莫斯的全身在备受折磨中冒出虚汗,他站在阶梯上深深弯了腰,挺拔的英姿仿若在瞬间老去了许多。

他的心在懊悔与怨恨之中桀桀徘徊着,过了一刻,他勉强拖着羸弱的身躯跌跌撞撞跑下楼,逃似的躲进一楼的一个房间。

……

异次元,黑暗神殿——

“荷西”滑下卡利的身体,嘘嘘轻喘着下了床,面对烛火摇曳的夜色空间若有所思。

运动一结束,他就不想对那具仰躺在卧床上的象牙色皮囊再多看一眼。

这女人,在这种荒寂的时空里竟能静心呆得下去?若不是为了海、暗两族的联合大计,我才不想栖身在这怪异的空间里虚度光阴——

想到从人界回来后,自己那点规律的生活作息又在这个白昼不分的时空被打得紊乱,“荷西”心中不由得一阵烦闷憋屈。

如今置身于次元的空间,他的两只蔚蓝色的眼眸完全显不出炯亮的神采,体内源源流动的神族力量也像是正被这方无尽的宇宙一点点吞噬干净……

到底是异族的领域啊!

“荷西”心说:

就算身为海王,在暗族的结界制约下,我身体里的神力源也无法发挥究极的力量。必须尽快做出了断——

“荷西”静静立在卡利寝宫冰冷的大理石砖地上,他那健美的裸身浸在凛凉的空气中,烛光朦胧的夜色投在他的每寸皮肤上,像是为他披了一层稀薄半透的黑纱。

卡利在床上意兴阑珊地坐起来,清冷的紫瞳紧紧盯着正前方的男性背影。

她深知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或者说,根本没有投入丝毫的情感。每回完事后温存全无,不是迫不及待地离去,就是翻身倒头就睡,这便是足够的证明了。

关系开始的时候他也曾说过,和她不过是相互慰藉,满足各自需要罢了。可是,好歹她也是个拥有封号的女神祗,他竟然连对她装装样子都感觉吝惜吗?

必还是快些将雅典娜宝石的关键拿到手吧!绝对不能和这个自私冷酷、心机又重的神祗做长久接触。只怕他暗自利用我,借助暗族的力量都是在搞他自己的阴谋——

卡利与“荷西”各怀心事,彼此暗自思忖时,他们貌似平静的面容上全都迭起了浅淡的涟漪。

沉默一刻,卡利抬臂抓起床头桌上的水晶酒壶和酒杯,倒出半盏葡萄酒饮了一口,润了润方才情不自禁的时刻喊叫得有些沙哑的喉咙。

“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她突然在寂静中向“荷西”问去:

“你的计谋根本没能拆开德莫斯和卡蕾忒,他们现在不是还在一起?你能力有限的话干脆退到一边换我出马,捉个宝石的关键也犯不上费那么多时日!”

“荷西”应声转头,却没完全将卡利的脸纳入自己的视线,凉淡的神色渐渐变得甚为不屑。

“别急,我的招数还没完全用完。艺术节就快闭幕了,我手里还有第二份大礼等着在闭幕式当日送给他们两个……”

慢慢说完他正过头去,不再斜看卡利。

视线范围内一片混沌,“荷西”很难在暗黑之中寻求到能够凝聚视线的某点。尽管如此,他的唇角还是抑制不住地轻轻上扬,于无声处渗透出一丝阴寒的诡笑。

他的内心暗自嘲笑卡利:

呵呵……你出马只会干扰我的计划,毕竟,雅典娜宝石不需要两个主人——

第二十章 阴谋再起

艺术节闭幕式当日清晨,卡蕾忒在平日的习惯时间里来到餐桌边落了座。侧头望望一旁空空的座位和相应位置上残存着食物剩渣的餐碟,她的神色显得异常寥落,与透过落地玻璃窗投进来的明媚阳光相比较,是那么黯淡,那么浑噩。

从前,餐桌上的气氛都冲溢着温馨与幸福,如今这里却变得冷冷清清,静得似乎只能听到卡蕾忒独自一人的呼吸和咀嚼声,以及手中银质餐具碰触瓷碟发出的清响。

自从德莫斯回归公寓的当晚故意将卡蕾忒弃在卧室的床上后便和她过起了别样的分居生活。在别墅里同处,他却在一日三餐的时间里迟到,大多等卡蕾忒吃完了他才驾到,或者干脆吩咐诺亚将食物拿进他自己的房间。

一开始,卡蕾忒还在桌边静坐期待他的来临,直到后来有次他赶到时看到她就对她投去一个冷眼后转身出了别墅,她才明白这是他有意想要躲开与自己碰面。

每天德莫斯待在别墅里的时刻,他除了只在一楼活动便再不踏上二楼的阶梯。仿佛一夜之间,他头顶上的那方区域成了最难跨入的雷池禁地,那个曾经由他和卡蕾忒构筑的私~密爱巢,现在也沦为了一个女人的冷宫!

近侍诺亚依旧对她有求必应,但是那份板脸的“恭敬”背后却反应出一种极其强烈的蔑视与无言。

对此境遇卡蕾忒除了感到悲苦外也觉无可奈何。她不知道德莫斯对她采取的冷暴力还会持续到何时,更不清楚横亘在他们关系之间的裂痕是否还有被修复的可能。

落寞的卡蕾忒刚刚咽下一口食物,便听到从一楼书房的方向涌过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诧异地抬头张望,她正好看到德莫斯像一阵呼啸的旋风般疾步奔了过来,在他身后的是脸色冰冷的诺亚。

此时,极度的憎恨与愤怒覆盖在德莫斯的脸上,化作一张被烈火烧得通红的厚重面具,丑恶了他那原本绝俊的容颜。

卡蕾忒被他恐怖的表情惊得心中剧烈一抖,轻轻放下手中的餐具,与他蓦然对视之间神色显得有些无辜。

德莫斯鄙夷地朝她看了一眼,没说任何话便抽身而去。

卡蕾忒缓缓从餐位上站起来,接着听到车库联通门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德莫斯又要驾车离开别墅了——

卡蕾忒紧走几步后最终在踌躇中停了身,目光撒向他一路离去的方向,她现出整脸的忧伤。

诺亚送走德莫斯后不一会儿就折了回来。

“我可以收拾早餐了吗?”

他神色麻木地经过卡蕾忒身边走到餐桌旁,对她头也不回地发出疑问,眼神淡漠地注视着一桌子的食物。

“发生什么事了?”卡蕾忒反问诺亚,神色紧张。

“……”

诺亚没吭声,低着头开始收拾桌上的食物和餐具,动作麻利,极端冷淡的表现和刚才德莫斯过于激烈的反应形成了明显的比差。

肯定又出了什么大事——

卡蕾忒内心当即七上八下悬在了半空,再也顾不上面子继续追问起来,焦灼的语气夹带央求的口吻。

“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啊,诺亚!”

诺亚静了几秒,然后将刚刚托在两手间的刀叉和盘子等物件重新放回了桌上,抬首直视卡蕾忒,对她再无隐瞒:

“你不妨去看看今早的娱乐新闻!”

卡蕾忒眉头一拧,继而像只惊弓飞鸟疾疾逃离了餐桌直接去了书房。

诺亚的提示让她胆战心惊。

无论是先前的落海事件还是这次自己与“荷西”的私会绯闻,之所以闹得全欧洲都在沸沸扬扬的原因直接有赖于那些媒体记者们的疯狂炒作曝光,而卡蕾忒和德莫斯也在这两起事件中深受其害。

如今,平静的生活已变得不再平静,在与德莫斯关系紧张不协的时刻,她真怕自己的某个不妥行为又被那些无良的记者们抓住然后无限放大,进而再一步激化自己与德莫斯的矛盾。

新闻?怎么又是新闻?这次媒体又揪住我不放吗——

卡蕾忒边猜测边小跑着进了书房,坐到写字桌前。

电脑开着电源,屏幕也是亮的,刚刚德莫斯一直在用它。

宽幅的屏幕上显示的页面是篇文章,出自一个德莫斯经常阅览的娱乐网站。卡蕾忒只向那文里看了第一眼立刻目瞪口呆。

文章的配图使用的乃是真人照片,而那照片……竟然是卡蕾忒与荷西恋爱时期的合影自拍!

卡蕾忒脑子空白一片,呆呆坐了几分钟后僵硬的身子才缓过劲来。伴着极速弹跃的心跳,她抓起鼠标按动几下,将页面翻到文章最开头浏览起来。

“洁白婚纱背后的暗影:我的异国之爱”在Flash活动字体的衬托下,这篇由某位知名媒体社团的资深记者以中国留学生荷西为视角,并运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方式撰写的自传体文章的标题非常抢眼,其意味深长的情调尤为突出。

正文内容讲述的是荷西在希腊留学期间与油画大师的未婚妻卡蕾忒·拉其奥从相识到相恋、中途又被自己的学长,即卡蕾忒现在的未婚夫险恶插足,最终拆散的过程。当然,对于那些掺杂神祗恩怨的奇幻经历没有丝毫提及。

文章整体虽然文字简练但笔法煽情,此外更配了大量荷西与卡蕾忒昔日在一起时的手机拍照作为配图,因此全篇足足十八页的篇幅中,照片的份额占了主体的四分之三。

文章上传后短短的两小时里评论区的留言已经上千,各类说法不同,褒贬不一。

既有人同情遭受爱情背弃的荷西,也有人支持追求物质幸福的卡蕾忒。还有一小拨人对文中照片的出于产生了质疑,他们认为正是男主角荷西亲手向新闻界出卖了自己与恋人的隐私,从某种意义上看这也算是对爱情的背叛,因此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耻。

卡蕾忒看过全文后只觉头晕目眩,瘫在软皮转椅上的软绵绵身躯不住地冒出阵阵冷汗。她紧紧~合了双眼,再没胆量向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多看一眼,更不敢回想那些照片里的幕幕往事。

波塞顿这是想干什么!他一手搞出来的绯闻刚被压制下去没多久就又生事端,这是存心要将我和德莫斯往绝路上逼啊——

想到海王利用荷西的肉身作为挡箭牌屡次犯案,卡蕾忒内心便忧恨难平。

目前,了解海王罪恶动机的人只有她!单凭上次他当她面指出她是解除雅典娜宝石封印的关键这点就可断定,他处心积虑策动这场连环阴谋就是想要设计拆散她和德莫斯。

波塞顿和卡利联手了,他们两个想要的人是我!因为只有我可以为雅典娜宝石解除封印——

我并不是因为害怕才要躲在德莫斯身后,我爱他,因此不想离开他,更不想失去他!可是,如果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势必会连累到他!我已经害了太多的人和神祗,柏修、特里同、还有荷西……

深深矛盾与自责中,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在卡蕾忒眼前闪过,使她悲愤交加的心情逆转为彻底的悲恸。

身子前倾,卡蕾忒趴在写字桌前默默流着眼泪……

——

希腊,雅典综合大学研究生院,主楼东画室,当地时间上午九点四十分——

三名进修艺术系的学生正对着前方的男体模特不停摆弄着各自手中的笔刷和画板。他们的指导教授正是霍恩斯·尤金,此时他正面带一丝不苟的神情环步在这几名学生身边,悉心审视着他们的作品,不时给予指导意见。

突然,画室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外力推开,使得厚实的木质门板狠狠拍在墙面上发出“砰”的闷响。接着,那撞击之处的墙面裂开几道大缝。

画室里的众人全都惊呆了,他们看到一个全身黑西装、仪表堂堂的美男携着满脸的怒火,疾如一阵黑旋风般掠进了画室。

最先从这意外之中反应过来的人是画室最前方的男模,他愣愣看着自门外冲进来的闯入者,心里感觉来者不善。随后他缓缓改变了静止多时的裸姿,翻身下了展示台,躲进画室一角用作换衣的隔帘。

尤金教授是从震惊状态中恢复清醒的第二人。他认得眼前的造访者,不正是与自己同在艺术协会共事的塞威尔·布莱克吗?

“嘿,布莱克老弟!今天你能大驾光临我工作的地方,真是让我感觉无限

荣幸啊!”

尤金教授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为惊喜,几步赶上去与德莫斯寒暄起来。

这名闯进画室的英俊男人确实是德莫斯。

早上,他无意中看到娱乐网里那篇关于卡蕾忒与荷西恋爱史的文章时便携着冲天的怒气赶到雅典大学。

一路上,德莫斯双手操控着方向盘的同时脑中也在揣测不停。

这次的隐私揭露事件摆明就是荷西的所做所为,那些配图照片就是指证他是主谋的最有力证据。

他这是有意挑衅啊!想要报那顿暴揍的仇吗——

德莫斯在驾车行驶的途中内心渐渐滤清了思路,是荷西向媒体透露了他与卡蕾忒的从前。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自己必须立刻找到他当面和他对质。

德莫斯心中在愤怒不已的同时也横生出更多的伤愁。

那篇热文附带的照片里,依在荷西身边的卡蕾忒面上带着醉人的笑意,就像一缕耀眼的阳光蛰疼了德莫斯的双目。

是啊,很长一段时间之前,她那令他神往的笑容曾经属于另一个男人。

坐在凯雷德的驾驶位上,德莫斯不停回忆着那些真人照片里的一幕幕景象。

虽然图中的女孩如今已完全被自己拥有,虽然心中清楚那些照片只是她的过去,可是目睹她与那个赫发的中国男子身体紧偎着身体的瞬间,德莫斯的心底依然会涌升出一种异样的不适感觉。

不仅如此,那种异样不适的感觉持续摧残着他的身心直到现在,德莫斯认为,在未来很长时间里,那种感觉还会不断搅扰着他……

——

第二十一章 追敌上门

画室里,尤金教授非常清楚德莫斯满脸不爽闯进他的教学区的真实用意。

最近这位富有傲骄的男人正被自己未婚妻制造出的各种绯闻以及负面~消息缠身,此番前来的目的断然不为访他。

果然,德莫斯并不给尤金教授面子,直言不讳对他道:

“抱歉,我不找你,而是找你的学生荷西!”

德莫斯一边冷冷说着,一边以凌厉的目光扫过画室里的每个人,自行搜索目标。

“呃……他今天没来上课。走,我们到外面聊……”

尤金教授了解德莫斯的脾气,生怕他在自己的讲堂上闹事,使自己在学生中的声望受到连带影响,于是招呼他去画室外面。

“既然荷西不在,我告辞了!”

德莫斯收了撒寻的目光,迅速朝尤金教授有些衰老的脸上看了一眼后转身疾步出了画室,对他再无第二句废话。

离去的途中德莫斯随手掏出手机调出通讯录,然后拨动拇指锁定姓名是“荷西”的那个号码后按动屏幕里的拨打键。

信号很快接通了,提示音响了很长的时间,就在德莫斯等得不耐烦想要放弃的时刻来电终于被手机那头的人接进。

“喂,学长?你我可有大半年没有互通电话了吧!”

听筒中传出“荷西”的含笑之声,德莫斯闻言随即止了步。

“我要见你!你现在在哪?”他向话筒那头直接发问,语气干脆决绝。

“见我?呵呵……”

“荷西”的笑声听起来极为虚假,像是从咽喉中生生挤出来的怪异声音让德莫斯使劲皱起了眉头。

“快说,你现在到底在哪!我马上过去找你!咱们谈谈!”

“你当我愚还是傻?上次被你揍得半条命都没了,伤刚刚痊愈又跑出去吃你的亏?”

“别转弯抹角,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见挨过自己暴揍的“荷西”眼下学得精滑了,不肯轻易露头,德莫斯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对着话筒厉声质问一句。

“……什么我想怎么样?你在指什么?”

手机那头,“荷西”略微顿一顿,紧接着继续装疯卖傻下去。

“别他妈废话了——说吧,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卡蕾忒——”

德莫斯被激怒了,扯着浑闷的嗓音朝话筒那头的“荷西”呼喝了句。

“妈呀,学长!我的耳朵受不了啊!你不要激动,不要叫嚷!relax,relax!”

“快说!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何要向媒体出卖你和她的从前?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今后不准你再在我和她的生活里出现!”

德莫斯气急败坏,也不想与“荷西”交谈太久,因此直接开出条件。

“呵呵,学长你果然大方啊!可你别忘了,金钱其实并不能为你买来一切哦,尤其是一个女人的真心……”

“荷西”的声音溢出几许戏谑的口气,似乎对德莫斯亮出的诱惑不甚领情。停了两秒,他继续信心颇足地说道:

“如果比财的话我确实不及你分毫,可是谈及与卡蕾忒的真情方面我并不输你!”

“你说什么——”

德莫斯依旧压不住火,却不知情绪激亢的自己已经被对方引进了一个心理陷阱之中。

“你应该没忘卡蕾忒是为了谁才来人界的吧?我和她在前世早已有约再先,是你为了可耻的目的强行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和她在酒店客房见面那时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她是为了奥林帕斯,为了雅典娜宝石不得已留在你的身边。她所爱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是我,否则,当初也不会决意和我私奔,也因此再次相见她和我才会做出情难自持的事情!”

“……”

忽然之间德莫斯无言以对,攥着手机的右掌剧烈颤抖起来。

她是为了奥林帕斯,为了雅典娜宝石不得已留在你的身边!她所爱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是我——

在“荷西”滔滔不绝的陈述中,只有这句才最为关键。它犹如一柄尖锐阴森的利箭刹那射中德莫斯滚热的胸膛,瓦解了他的全部骄傲与自尊。

登时,他呆纳地站立着,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喂?学长,你还好吗?学长?说句实话,我真的不想和你继续争斗下去,本来你我的交情还算不错的。其实解决所有矛盾的办法很简单,我只想让卡蕾忒重新回到我身边来,仅此而已!你若真心爱她,就该还她自由而不是困束她的选择……”

德莫斯沉着头默默挂断了手机,不再继续听“荷西”接着长篇大论下去。他静静地站在绿茵半环的研究生院主楼外的空场上,斑驳摇摆的树荫下,直直独立的身影显得尤为寥落。

那个男人,那个刚刚和我在手机里通话的男人……真的是荷西吗——

在微风中站了一刻,德莫斯心中暗暗生出越来越多的疑问。

卡蕾忒离开奥林帕斯来到人界之前,他与荷西曾经有过数年的私人交情。在他的记忆中,荷西总是个为人谦诚、直率的青年。

今天的他,又为何显得锋芒毕露?仅仅通过言语之间的交流,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就已经暴露无遗了?而且……

德莫斯在脑中将“荷西”方才说过的每句话都细细过滤一遍,思绪受到牵引后,逐渐移了方向。

卡蕾忒对我的爱,到底会不会因为荷西的回归而改变……我究竟还是不是唯一驻在她的心里面的男人……

德莫斯紧锁满面的忧愁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蓝天,长久以来,被各种负累之事搅扰得涟漪迭荡不休的心湖再次翻起一阵波澜。

他没忘之前那个避孕药小插曲,那个时候自己也曾有过担忧,怕是卡蕾忒与他的结合与那颗雅典娜宝石有着直接关系。不仅如此,他更怕荷西再回希腊的那天,便是卡蕾忒选择毅然离开自己的那刻——

如今,德莫斯内心最为担心的两件事……真的一并发生了——

虽然在订婚仪式上卡蕾忒已对他萌露出真爱之情,卡利谋权后也对他有过不离不弃的承诺,可是至今德莫斯不得不承认,仅就爱情而言,卡蕾忒心中在装着他的同时也为荷西留有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永远不灭不消,恐怕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上,这个只属于荷西的位置空间更会无限扩张,接着还会将德莫斯从卡蕾忒的内心世界里彻底排挤出去——

“布莱克老弟!”

一记洪亮的呼声来自尤金教授,从德莫斯背后落地有声地响起来。走近几步,他举起一只肤白肉厚的手掌拍拍德莫斯的肩膀。

无疑讲,这个动作的完成对于与德莫斯身高存在一定差距的胖老头来说困难点,尽管如此,它还是能将德莫斯渐渐飘远的心魂勉强拽回了本体。

“哦……尤金教授……”德莫斯回身看看自己身边的胖子,继而不好意思地说:

“我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你上课了吧?”

“没关系,我让学生们自己练习了。很理解你,搞艺术的人骨子里就该有种疯狂与冲动劲头,就像梵高、达芬奇!”

“你就……别糗我了。”德莫斯笑意牵强,辛涩之味十足。

“得了,我是很认真的对你说。好了,我们去那边长椅上坐坐吧。”

说话间,尤金教授引领德莫斯走到一棵矮灌边的白漆长椅旁,两人并肩坐下。

尤金教授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雕工精良的锡质烟盒打开,将里面排码整齐的咖色烟棍递到德莫斯眼前。

“来,抽一支。”

“在这里……?”

德莫斯诧异,他知道校园的大多数场所都是禁烟区。

尤金教授面带狡黠的微笑,一只眼睛突然神秘地向着德莫斯那面挤了挤。

“没关系,有些时候我们都要学会变通……”

说着,他自己最先捏起一支烟衔在嘴里,又拿起第二支塞到德莫斯手中,接着摸出金属打火机。

“叩”地,打火机翻盖的清音响过后,两支香烟一先一后被橙亮的火苗点燃了。

悠悠烟草的绵淳味道随着缕缕青烟的浮起扩散出去,在两人的身体间回旋飘荡。

吐出一抹烟雾后,尤金教授将目光放远,口中慢慢地道:

“布莱克,我知道因为上次故意给你未婚妻难堪的事你对我心存芥蒂了。其实……我确实该对她的落水负一定责任……”

德莫斯没说什么,默默吸了几口烟,又用夹烟的那只右手的食指弹弹烟灰,随后寥寥看着那几点灰白的轻屑在空中随风散去。

“其实,我当时并没有恶意。就算现在,我也只想十分肯定地告诫你,漂亮的女孩在恋爱中总是占有这样或那样的优势,可是论及婚姻的话她们有时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卡蕾忒是……我这一生的最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改变想要娶她的决心。”

德莫斯清楚尤金教授刚才的话的确是句善意的劝慰罢了,因此神色淡淡地答他一句,两点邃夜般的眼眸平视着前方空阔的校园,一对纹丝不移的笔直目光仿佛是他坚决不变的内心的特有写照。

第二十二章 受到威胁

“好吧,我很高兴你对她的爱能够如此强烈……”

尤金教授无奈地耸耸两个胖圆的肩膀,随即说:

“当初,荷西那个亚籍青年也是如此,有一阵,他在学术方面的成绩简直突飞猛进,我为此感觉无比自豪……”

尤金教授不愧是位恪尽职守的导师,一和他人谈及自己麾下的学生在学术方面取得某类成绩的时候,他便会在自夸中两眼放光,双腮绯红:

“那时候与荷西细细聊过之后才知道他交了女朋友,正处在热恋期。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那个美丽的女友激发了他太多的创作灵感!就在我庆幸自己的才华终于找到理想的传承者的那时,荷西却做了一件令众人震惊的事。谁也没想到他会因为承受不了失恋的打击中途放弃学业。后来我曾不断打电话给身在中国的他,规劝、建议甚至威胁,能用的手段都试过了,可他的脑子还真是轴的可以……布莱克,你根本想不到我的心一度是多么地灰暗,那感觉犹如日复一日精心绘制着独一无二的画品,即将完笔临世的时候却出现了致命的败笔般抓狂、懊恼!老实说你的订婚仪式上,我确是故意要把那种失意和失败的怒火撒到了你的未婚妻身上。可是,假如我有预知荷西会在不久后的某天重回我的讲堂的能力,我当时绝不会为难那个无辜的准新娘啊……”

“算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您别总将它挂在心上了。”

本来心绪烦乱的德莫斯对待尤金教授自顾自享受的独白已经听得极不耐烦,眼下逮到这秃顶老头话到中途的停顿,赶紧礼貌性的应付着,以示自己从开始就在认真倾听。

“可是,荷西这次回来后给人感觉很奇怪!”

“……怎么了?”

“可能是搞艺术的职业病,我对周围的任何改变都异常敏感,总觉得重返校园的这个荷西哪里不对劲……”

德莫斯正在猛速不停的吸烟,心里盘算着抽完它就借机撇下这话痨起身离开的事。可是,尤金教授语峰的急剧逆转忽然引来了他的关注,于是他侧头盯向身旁的尤金。

这时,德莫斯发觉尤金教授的五官表情已经凝为一种异样严肃的神色。

“不对劲……您指的是哪里?”德莫斯特为好奇紧张的追问起来。

“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好学了,上课经常迟到。不光这样,他身上的艺术天分似乎完全消失了,几堂课下来简直快要把我逼疯!前些时候,他因为学业成绩不理想被我骂了好几回以后干脆不来学校了,再后来便传出来他和你未婚妻的事……嘖……”

尤金教授舌头顶着上门牙轻轻发出“嘖嘖”的声音,像是对荷西的狂傲举动唏嘘,也像是对德莫斯近来的遭遇颇为感触。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荷西了……他好像……被邪气缠身……使人不敢接近……他……就像是另一个人!”

话到这里,尤金教授的双眼紧紧僵视于前方的某处,两个瞳孔在自己诉说停止的刹那骤然畏缩为两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圆点。

“……”

德莫斯不由惊得头皮一阵发麻。

尤金教授的感觉不正是和自己的不谋而合吗?德莫斯心中暗道。

自己刚刚只是与荷西通了一小会儿的电话,便也觉出他哪里很不对劲了,不想现在与荷西接触最为频繁的尤金教授也产生出那样的感觉……

荷西,你到底是怎么了——

——

卡蕾忒沉脸出了书房回到二楼卧室,抄起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点亮屏幕,她翻开手机的通话记录,里面最明显的位置上显示的号码就是荷西的。那次接到他的来电应邀到GrandBretagne 饭店与他传出不光彩的绯闻后她基本没再和什么人联系过,更不要说和德莫斯互通电话了。

卡蕾忒点动拇指,按下荷西号码旁边的电话图标,随后将手机举到耳边。

“波塞顿,今早的娱乐热文是怎么回事!”

信号被接通的第一时间内,卡蕾忒不容对方开口便先行向手机话筒那头厉声质问过去。

在未曾谋面的情况下先发制人亮明自己的态度,某些时候往往会占据先机。

“呵呵,真没想到你会主动打给我……有时候没见面了,是不是想我了?”

听筒内传出了熟悉的男性欢笑的声音,它正是来自荷西,却又不是真正的荷西!

“别转弯抹角!你又想干什么!”卡蕾忒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再向先前那样客气。

“荷西”说话的声调显得很没正形:

“我想干什么?我不想干什么!要干的话嘛……”

话到这里他故意将音调拖长,停了两秒钟又转成悄悄话的音量压低嗓音吐出后半句话道:

“我自然是想gan 你!啊哈哈哈——”

一连串邪肆不羁的笑声从手机听筒里狰狞溢出,仿若条条纠缠不休的毒蛇争先恐后地钻入卡蕾忒耳中。

“给我住口——”

卡蕾忒对着话筒一记叫嚣,她被声声挑逗之辞逼得恼羞成怒,均匀的呼吸变得紊乱急促,再无节奏可言。

将激昂起伏的情绪努力压了压,她才正回声调,肃声问道:

“直说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真教我感觉奇怪呢!卡蕾忒,没想到你这问话的口吻居然和德莫斯的一样,你们还真是天生的两口子啊!”

“什么?你什么意思?”

听到对方口中突然提起了德莫斯,卡蕾忒在手机这头又一阵紧张。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男人刚刚和我通过电话!”

那面,“荷西”的声音听起来得意非凡。

德莫斯,竟然找过“荷西”?

今天早上,德莫斯看到那篇记载卡蕾忒与荷西的过去的网络热文后愤然离去,对于他出门以后的行踪卡蕾忒并不得而知。

可如今“荷西”居然说自己已经和他通过电话,那么,德莫斯离开别墅的单纯动机只是为了避开我找个地方与“荷西”通电话?他们两个聊过什么?德莫斯会不会又做出其他过激的事……

想着想着,卡蕾忒的心当下皱成一团。那些从她额头渗出的点点冷汗在转眼之间扩张为豆子大小的水滴从她额鬓两侧滚落,一种极其不祥不安的感觉自她心底油然生出来……

“你……你和德莫斯……说了什么?”

“别担心,我们之间的谈话非常愉快!他无非就是钱烧的,又要拿钱出来为你摆平这次的网文风波,所以才打电话给我让我开价。”

“……”

“老实说他真的很爱你,那种对信念的坚持,以及对你无底线的维护,真的让我感动不已呢!”

迟迟听不到卡蕾忒在话筒那头的回音,“荷西”声音变得阴森起来,狡猾的他知道此刻的她心情不甚好受。

卡蕾忒下力收了收五指,将贴在耳边的手机握得更紧了。静静沉思几秒后,她干脆省去众多废话,一句直接切入主旨:

“说吧,你怎样才能放过他?”

“聪明!卡蕾忒,你终于学乖了!既然这样,你肯定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卡蕾忒当然知道,波塞顿费劲心思在她与德莫斯之间离间挑拨,其真实用意无非是想拥有雅典娜宝石。想要宝石,就先要得到宝石封印解除的关键,也就是……拥有她——

“你……休想!我绝不会为任何神祗解开封印!”

眼下的局势似乎已被“荷西”占据了优利的位置,因此,卡蕾忒的气焰已现不出刚才的强硬。

“好啊,你慢慢想吧!我不光有时间,更有资本陪你慢慢玩,反正玩耍的全部代价都会由德莫斯替你买单,你大可以亲眼看着他一点点失去全部。而且到了最后,黄泉路上他并不孤单,我会让特里同和那个叫荷西的人类一齐陪他!”

“荷西”言毕不再和卡蕾忒过多纠缠,而是非常果断地挂了线。

“喂!等等!别对……”

卡蕾忒只说了一半便不得不将余下的话咽回肚里。她原是要说“别对德莫斯下手”,可对方根本不给她说要整句的时间和机会。

无奈,卡蕾忒表情茫然地举着手机,目光凝滞着前方好一会后才将它从自己耳旁缓缓拿开。

波塞顿太过嚣张了,如果再不尽快采取某些行动,恐怕不久后他又会再次生出什么事端。而且,再来的事态恐怕真的是难以收拾了——

联想着自己确实在近期连连不决的负面事件里蒙受了太多的耻辱和委屈,于是她决心不再忍受。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有勇气、有信心挫败敌人的阴谋诡计!不为别的,也要为自己曾经流淌过的眼泪,它们绝不能白白洒落,它们必须掉得有价值才行——

卡蕾忒牙关一咬拿定了主意,这次,她要主动出击!

紧闭双唇想了想,她再次举起手机拨通了那娜的号码。

绯闻事件刚出那会,卡蕾忒曾经接过那娜,也就是冥后贝瑟芬妮打来的电话。

为使自己尽快摆脱困境,也为早日救出荷西,卡蕾忒借机请求过冥王的帮助。如今的时间已过去一周有余了,她的请求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卡蕾忒内心明白哈迪斯心性高傲,并不是谁说见就能见的神祗。为表达诚意,她准备这次主动与冥族联系,再次请求与冥王相见。

第二十三章 两个灵魂

“喂?……卡蕾忒……”

来电在信号接通好久以后才被贝瑟芬妮纳入,手机里,贝瑟芬妮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爽朗,这还真是和她的性格不符呢!

卡蕾忒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对她问过去:

“贝瑟芬妮,你有没有向冥王转达我要见他的请求?我何时可以与他见上一面?”

“那个……你……真的很想见冥王吗?”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贝瑟芬妮,我上次就已经和你说过了,我是为了荷西的事,而眼下这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

“冥王……并不是不想见你……只是……”

“只是什么?”

手机那头,冥后的声音显得吞吞吐吐的,令卡蕾忒不觉更为忧心如焚。她急急追问起来,唯恐夜长梦多。

“没什么,其实……冥王早就同意见你……只是我……是我不想你们见面……”

“什么?”卡蕾忒难以置信,她不禁惊叫一声,真有些怀疑是自己的听觉系统出了毛病。

“你说什么贝瑟芬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何不让我见冥王?我苦等了这么久,今天不向你追电话还都不知道真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荷西现在的生死吗……”

“你别急,先听我说卡蕾忒!”

在卡蕾忒喋喋的质问中贝瑟芬妮突然插进自己柔和如初的声音,彻底休止了她的吵闹。

“卡蕾忒,我明白你要求见冥王的目的是为了荷西,可是你也应该知道冥府的规矩,任何人或神祗想要请求冥王的帮助的话,必须付出一定代价才行。”

“我知道!不管以什么条件作为交换,我都会答应你们冥族!”

卡蕾忒对着话筒边说边眯起双眸,态度和声音都是尤为的坚决。

“……好,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会立刻安排你们两个会面的时间,很快就会通知你。”

贝瑟芬妮的声音听上去虽然很为难,可是卡蕾忒一再坚持,她也不好再三推却。

“谢谢,尽快给我时间和地点。”

卡蕾忒挂了机。

已经如愿联系到了冥族神祗,也许很快就会取得他们的帮助,可卡蕾忒的心情在这个时刻非但没得到一丝舒畅的感觉,反而又沉重了许多。

放下手机,她站起身在卧室里走了几步后又转动身体在原地画了一周的满圆。

冥王哈迪斯会以什么作为帮我的交换条件呢?他……会不会也在暗中觊觎着雅典娜宝石?可是,无论如何我已别无选择,为了荷西,为了被海王控于魔爪的一众无辜,为了……我与德莫斯的爱情……

卡蕾忒的神色趋于凝重,两道细眉紧蹙在一条水平线上。她的全身直立着,不摇也不在晃动,随即陷入了安静的冥想之中——

希腊,拉沃区,半山别墅——

“荷西”挂断电话后扬起一边的唇角,对着手机无声绽放出最为邪美的笑容。

他,荷西,身份普通的亚裔留学生,自从数月前被个极不普通侵入身体后便拥有了全新的身份以及神秘莫测的力量。如今,他便是统治全海域的神——海王,波赛顿!

“荷西”出神凝望着映在黑掉的手机屏幕里自己的多半张脸孔,注视着它从平整如镜的宽屏中彰显无遗的毒肆神情。

“呵呵,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啊你,早就应该遇到我,接受我对你的改变。如此,你的妞也不会被他人抢了去……”

“荷西”对着手机一阵低语,脸上转而呈出相当满意的表情。

结束自言自语,他又对照屏幕里的映像抬起空闲的一只手,将头顶上突起的乱发捋平。

复看手机,“荷西”重新点亮屏幕,手指不安分地在操作区里划动两下,随后打开系统的电子相册。

随意翻看着一张张情侣合影自拍,“荷西”心中逐渐漾起丝丝缕缕异样的感觉。

卡蕾忒……

无意识地,自己内心居然朝图片中那个形容温婉的金发女孩发出呼唤。尽管那声呼唤是暗暗无声的,可那热切如沸水般激烈翻滚着的情绪竟然令他自己大吃了一惊!

紧接着,串串温热的清泪自他的双眼中滑出来。

卡蕾忒——

心中又发出一记无缘无故的呐喊,语气坚决而肯定。

我这是……怎么了——

“荷西”脸上的神态从惊惶逐渐转向恐惧,双手在面颊上抹了几把,眼泪的流淌还是无法得以抑制。

胸口沉闷地疼痛起来,一种跌宕起伏的压抑感从心底直冲上心头,那像是一种心痛,也像是一种思念……

怎么回事?我为何会流泪?内心好难过,为什么……难道是……

这时,他终于在慌乱猜揣中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自己体内,那个自从肉身被夺后就陷入长眠状态的人类男子的灵魂,居然在意想不到的时刻觉醒了。而唤醒他的,正是自己的双眼所看到的一幅幅图像,即,卡蕾忒的照片!

真是没想到啊,这个亚籍男子对她用情居然如此之深——

“荷西”暗自想着,双瞳之光越聚越厉,突然凭空愤然高叫了一声:

“哭?有什么好哭的!你居然还在爱她?她早就蹬了你跑到其他男人床上了,你还哭她做什么!”

“魔鬼!滚出我的身体!不准你利用我去加害卡蕾忒!”

上句呼喊声音刚刚落下,“荷西”即刻发出下一句怒喝。

“你少多事!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我有力量也有手段,可以帮你夺回你喜欢的女人!你只需把你的身体贡献出来!”

“闭嘴恶魔!少来骗我!”

“谁是恶魔?叫我‘神’!最为伟大的神!我就是海王,海王波赛顿——”

“你是恶魔!恶魔!恶魔!!”

……

“荷西”一阵发疯,口中不住大喊大叫,自己对自己言语不停。时而,他怒火中烧,面色狰狞着用手使劲拉拽自己的头发;时而,他又哭天抢地,行色哀恸地一手扯紧自己的另一只手臂。一会他四肢扭错犹如僵硬的麻花,一会又全身瘫软躺在地板上像是一团软泥。

“哗啦啦”——

墙边的角柜被他东摇西晃的身体碰翻了,上边的陈设品碎了一地。

“蹦咚咚”——

横冲直撞的他被地毯绊倒,身子扑倒传出沉沉的响动。

自始至终,他都是自己与自己争斗较劲,看上去就像是中了某种魔怔。

终于,他的“疯病”犹似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荷西”嘘嘘喘着气拭一拭额头的冷汗,强忍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撑着绵软无力的肢体攀着一面墙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后背倚住墙站好。

与人同享一具身躯就是麻烦——

他心说。

现在,这身子本主的灵魂已经复苏了,不但左右了我的行为和情绪,居然还在斗胆和我的元灵展开较量,妄图摆脱我的操控,将我的元灵赶出他的身躯!

哼,还真是不自量力——

“荷西”五脏六腑燃起团团怒不可遏的火焰,虽然他自己也那浓浓大火烧的全身难耐难平,可他仍然无法停止愤怒的报复。

凝聚心神,“荷西”使出极端非常的手段。

一时间,戾气从他体内一迸而出,化作条条道道幽蓝夺目的光带,甩出阴森的邪气围绕“荷西”的身体飞速旋转着。

如此同时,别墅内有水的区域受到神祗力量的召唤纷纷倾巢出动。伴随一阵“噼哩噗噜”的响声,厨房、卫生间以及浴室的水龙头全部爆裂,自来水犹如一座座高低不等的喷泉在别墅各处壮丽的喷洒起来。饮水机、饮料酒品等容器突然破碎,里面的液体散得到处都是……

一番惊天动地过后,别墅里彻底没了响动。

望着室内的狼藉之态,“荷西”在寂静中迭起一抹怨毒的冷笑。

方才他以法术镇压了那个碍事且专情的灵魂,因而从此刻开始,他又可独占这副承载着自己提坦神祗元灵的身躯,这个叫做“荷西”的人类男子,也可继续作那至尊无上的海域之王了——

“荷西”抬脚绕开地板上零零碎碎的物品残骸,在别墅的大客厅里徐徐走了几步。撒目看去,那对猎隼般的眼光便在不远处寻到了目标。

倒在侧墙边的角柜旁躺着个破碎的玻璃罐子,里面剩得可以见底的浑浊冷水中泡着一条小鱼。

它那线条流畅的鱼身上没有一枚鳞片,光滑裸露的鱼肉已经被脏水浸泡了许久,故而全身开始腐烂发白,甚至看不到最表层那些纵贯分布的皮肉纹理。倘不是它的两个鱼鳃正发出轻微的翕动,真会被人误认为成是条死鱼。

“荷西”弯腰,伸手将这尾奄奄残喘着的病鱼从水中捞出来,它浑身散布的腥臭味登时呛得他别了头,嫌弃地皱了皱鼻梁上的薄皮肤。

过了半分钟,他完全适应了这种不雅的气味,逐正过头狠狠盯着手心里那条可怜的小生命,两道瞳光犀利而冷酷。

五指下力弯曲,他将小鱼攥得更紧,然后极为满足地欣赏着它高高~凸起一对滚圆的鱼目、无助地张开鱼嘴、以残破的身体在他滚烫的手掌中艾艾弹动挣扎的模样。

哼!特里同,你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就算你再努力也无济于事,你爱的女人……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囊中物了——

“荷西”眯起双眸,脸上的笑容愈发阴沉,一甩头,他把手里的小鱼扔向硬实的地板。

再次忆起卡蕾忒的时候,“荷西”抬起头幻想着她那纤窈的身段,以及海底神殿和酒店客房中她躺在自己身下时那精致五官所表现出羞愤交加的撩人神色。

“荷西”在心中默念道:

怪只能怪你自己喽,卡蕾忒!是你对感情不够专注,不能坚持始终,才会被我有机可乘——

“荷西”深知,此番借助人类身躯里还魂重生的目的唯有复仇,向当初击败自己并毁灭海底神殿的德莫斯与卡蕾忒复仇——

当初海洋大战之时,身为海王的自己就是败给德莫斯与卡蕾忒“明暗合一”后产生出的震撼力量,所以这次绝不能再以法术直接对抗仇敌,不如另辟蹊径,换一种另类的报复手段。

黑暗之神、爱与光明的使者,这两个提坦神祗的神力源一旦结合便可强大到无懈可击,但是他们的感情生活却未必完美如此。那个人类男子就是存在于他们爱情中的致命瑕疵。而我,想要成功复仇的话,就要好好利用那个瑕疵……

算计许久后“荷西”打定主意,俊雅的容颜变得阴沉无比,神色泛出侵人的寒意。

第二十四章 约见冥王

南区别墅——

傍晚,卡蕾忒走下一楼。

诺亚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神色寥寥,样子似在休养,也像是在看候。看到女主人步步踏着楼梯从二楼走下来,他“突”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神色极为警觉。

“您要去哪?”

诺亚两眼盯着一身正装的卡蕾忒问,他已经意识到她这装扮分明是要出门。

不久前,她接到冥后贝瑟芬妮的消息,冥王哈迪斯将于下午五点在西崖公寓二十八号接见她,因此适当的时间里,她将自身收拾利落后准备走出别墅。

绯闻风波后她便再没走出别墅大门一步。

为免媒体骚扰,德莫斯不仅拔了别墅里的电话线,还切断传真机的通讯线路。另一方面,他不准卡蕾忒外出活动,并让诺亚寸步不离地守在别墅中。

卡蕾忒清楚德莫斯是想以禁足的方式对不忠的妻子进行惩罚,同时又派自己的近侍作为盯梢。

她终究还算个明晓事理的女孩,虽然自己是遭人陷害吃了亏,可在沉冤昭雪前她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想做让下人为难的事情。因而这阵子,她都很自觉地闭门不出。

如今冥王相邀,她自然没有不去赴约的道理,何况与之会面是她一开始主动向对方发出请求的。

“我有事情,需要出去一会。”

为争取时间,卡蕾忒直言不讳讲道,想尽可能早些离开。

“王有吩咐,没得到他的准许前您不能出门。”

诺亚直直看着卡蕾忒表情镇定的一张俏脸嘴里迅速叨念着,平平的声调以及没有太多神色的五官使他看上去像极了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

果然不出所料,诺亚对待主人的吩咐还真是尽职尽责,毫无偏私——

卡蕾忒心中这样想着,对诺亚却无半点怪罪之意。

他也是尽心办事、忠于自己的主人罢了,这本就无可厚非。只是自己这边事出紧急,无论怎样都不能与他做太多纠缠,今日务必走出别墅去!

想到这,卡蕾忒对他坦诚相告说:

“我有个约会,出去一下就回来,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诺亚没有即刻答话,而是默视着卡蕾忒,虽没有表示反对,可也不满口应允放行。他的纤俊五官轻微地颤动几下,就快要包藏不住那腔隐忍着的愤怒。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与卡蕾忒对视一刻,他终于将自己心中多日以来的隐埋的质疑直率问出了口:

“王是真心爱你,和你没在一起前他对你所做的一切,以及和你在一起后他对你的维护与忍让,我不相信你会对那些熟视无睹!真的还不够吗?为何你还要再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诺亚一连说了许多,语气从平静逐浪转为激动,白净的面皮随之变红,怒色混着哀色分布在他的整张脸上,清晰可见。

“诺亚……”

看来他是误会了,以为她外出是要与那见不得光的情人幽会。于是卡蕾忒张嘴想要解释,然而他却不给她机会,继续抢话道:

“从神代~开始我就跟在王的身边,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如此宠护,除了你!卡蕾忒使者,如果你爱他,请珍惜他。假如你不爱他,就离开他,不要……再去伤害他……”

“……”

这个时刻卡蕾忒不知该作何回答。

近侍那激动的言辞表达听得她自己的情绪也跟着跌宕起来。家门遇事以来,这孩子一直郁郁寡言,尽管心里对女主人有气,表面却对她全心服侍着,从不品头论足,枉自评论。时至今日,面对即将走出这栋别墅的卡蕾忒时,他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毫不保留地倾吐干净了。

这些话,确实已经被他憋在心中多时了!

卡蕾忒明白诺亚此刻的表现完全出自他对德莫斯至真至深的感情。

这种感情,从平日里他对主人尽职妥帖的侍候中卡蕾忒便可轻易感触得到。此外,在这对男性主仆之间除了存有天生的默契外,还维系着一种浓浓的、近乎亲情的感情。

今时德莫斯有难,他的近侍表现得悲愤交加,甚至不顾身份尊卑有别对自己的女主人横加质问指责,可见其对男主的全力维护及忠诚无二之心了!

对于这样的家仆,就算对自己有再深的误解、再厉的责难,卡蕾忒也不会对他心怀怨恨。

“……诺亚,很感谢你对德莫斯的忠心。不管你相信或是不信,事实上我并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我的心……从一开始就没想要背叛他。”

卡蕾忒浅蹙两眉,注视诺亚娓娓说着,态度恳切。

诺亚即时对答道:

“老实说,我对那件事也不肯相信。你与王经历了种种艰难才在一起,假若你心里没他,你们的感情早就中途夭折,根本无法走到今天。可是为什么……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卡蕾忒眼前的诺亚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不复方才的犀利与坚硬。很显然,这聪明的男孩查觉到了某些不合常理的事情。

遗憾的是,卡蕾忒的回答只能点到为止,有关更具体的事件,包括海王重生、荷西被邪灵附身、约见冥王等,她便不想继续对近侍说了。

“对不起,目前我还无法对你讲清楚。不过请你相信我,我对德莫斯的爱正如他对我的那样浓烈,从无半点虚假。就算在他放弃神权后,我也从没想过离开他。无论他的身份是神祗也好,人类也罢,我依旧爱他如初。”

“你……可曾亲口对他说过这些?”

诺亚听得有些动容,鼻翼像是一翕,声音抖动着问道。

卡蕾忒伤感的笑笑,目光流转,淡淡摇了摇头:

“出事以后,他还没有和我说过几句话……我甚至不知今后还有没有能够向他真切表达内心的机会……”

“为何……会这样……明明一切都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

“他和我都是受人陷害,如今我想要拯救他,想要拯救自己的话就要去见这个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

“你是说,近期接连不断的事件,都是有人在暗处害你和王?”

“嗯!”

面对脸色一变的诺亚,卡蕾忒重重点一点头。

“但是……究竟是什么?你真的,不能对我说?而宁愿独自背负那种冤屈和侮辱?”

诺亚惊讶地注视脸色一团笃定的卡蕾忒。

此时,在她清秀的面容上正映着道温和的暮阳之光。这光芒虽比不得朝阳的亮丽,可它低调的柔美却蕴含着一种强大的力量。这力量,便如同她自身所表现出的力量一样,都是种异乎寻常的坚毅与顽强。

“抱歉,现在我无法告知你全部!但是我会以提坦神祗之名起誓,我现在的所做所为完全是为了自己与德莫斯的将来。所以诺亚,请你不要再阻拦我。”

卡蕾忒目不转睛地看着诺亚,神色坚决。一刻过后,诺亚最终侧过身体,默不作声向卡蕾忒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他已经没有理由再阻挠她的离开——

“谢谢。”

卡蕾忒对他从容一笑,举步走向别墅门外。诺亚眼中,她那纤长的背影清晰而分明,婉动摇摇的身姿无时不流露着憾人的勇气与坚强!

卡蕾忒以“瞬间移动”的本领从别墅的庭院里直接穿到了西崖公寓区。

“西崖公寓”,顾名思义就是坐建于希腊以西科孚岛上一处隽峭山崖旁的公寓群。

每到希腊旅游季节,这里分布密集的大小公寓长短租生意都非常好。干净整洁、彰显地中海风格的住所环境为来自世界各国的自助游观光客提供了极其便利的落脚处。

卡蕾忒顺着门牌指示一直摸到了二十八号。停在大门外静了几秒钟,她才伸手指按下安置在纹石门柱上的电子门铃。不一会,大门被运转的机关拉开,门里面正站着一位侍仆打扮的中年妇女。

和卡蕾忒确认身份后,这妇人便在前带路,引领卡蕾忒径直走进了公寓。

卡蕾忒的背影刚刚没入大门,诺亚就从不远处一间小寓所的围墙拐角边现出身形。

他在卡蕾忒离开别墅时也采用瞬移悄悄尾随,自始至终都在空间通道内追着她的气息跟她到了偏离雅典市区的科孚岛。到达地面后,卡蕾忒因为急切寻找目的地二十八号公寓,因而也没发现身后有什么异常。

距离公寓大门十几米远的位置诺亚停身,放眼望去,他感觉这所公寓较之岛上其他寓所大有不同。

它位于全崖的最高处,被一片翠绿的棕榈和柏树半环。远观来,那巍峨高耸的三层楼建筑装潢也是富丽华美,独具匠心,于这片公寓区建筑里极为突兀。

诺亚想,这所住宅应该不是用作租赁的,而是某个富豪的私人别院吧!否则谁会下本把它修建得如此精妙?

王妃她……跑来这里究竟想要见谁?谁是这个住宅的主人——

带着诸多疑问,诺亚小心地朝着正前方镶着木牌上刻有粗体阿拉伯数字“28”的门柱走近几步。瞬间,一种神秘的力量令他突然停了脚。

“这是……这个气息是……”

诺亚愕然睁大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豪宅,口中喃喃自语。

此时此地,他全身感知到一个提坦神祗的气息,形如隐埋于光明世界的背后,穿越了重重时间与空间的大门,爆发自深渊之中的气息。

此时它就盘踞在这所宅院四周,就像一面严密的大网护卫着这里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

从这奇异的气息当中渗透出一股力量,诺亚感觉其势与他的主人德莫斯的不相上下,甚至比德莫斯的还要强大。它仿若从枯朽的地狱里萌生,极阴寒却又伟大,能够令世间万物生灵转刹毁灭,也能即时带给他们新生!

诺亚立刻想到了他——统治冥界的神祗,冥王哈迪斯。能拥有这种使人畏惧的神力源气息和强悍力量的提坦神祗,也唯有那个来自地狱的霸主了!

从司掌的神职和领域界限等看,自己的主人德莫斯与冥王并无冲突。多年来两个神祗之间虽交往不多,但也没有什么不睦的时候。

而且,早在远古神代,他们两个还达成协议,冥府以两川圣水换取死灵入府的次元要道。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两位神祗也算是合作关系。

王妃说过,她和王遇到了解不开的难事……如今约见的对象竟是哈迪斯……到底是什么事,非要借助冥府之王的帮忙——

诺亚站在石子小路上心焦不已。

他知道没有特殊情况提坦神祗一般不会轻易麻烦那个泛着地府阴森腐气的高冷冥王。

一是,谁都对死灵之界感到膈应;二是,搞不好还会被哈迪斯的语出惊人给生噎回去。

如今卡蕾忒能够厚着脸皮主动登门拜访,可见她真是遇到万般解不开的愁事。因此,诺亚此刻更加为她和自己的主人德莫斯担忧。

又立了会儿没见大门里面有任何动静,估计卡蕾忒一时半刻还出不来,于是诺亚转身先行回了南区别墅。

第二十五章 断念魔壶

卡蕾忒被女仆人引领着进入公寓一楼的大客厅,随后见到了正襟凛坐在宽敞的复古风团花丝绒长沙发上的男童,以及侧身端坐在他身畔的那娜,即冥后贝瑟芬妮。

女仆人在茶桌前止步,对两位主人微微鞠躬示意,随即全身退了下去。

“卡蕾忒,你来了。”

那娜起身,快步向着她这边走过来,珠粉纱裙的齐膝荷叶大裙摆伴着步伐发出曳曳的抖动,在夏季的傍晚舞出一抹沁人的清凉。

走到卡蕾忒身前,贝瑟芬妮携了她的手,关切地拧起眉头对她说:

“你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最近怎么样?”

“谢谢,还可以。”

卡蕾忒感激地朝冥后笑笑,继而微微移动视线,看向对面长沙发上男童。

“卡蕾忒使者,欢迎光临寒舍。”

两对目光承接在一块的时刻,那个外形只有八、九岁大的男童含笑对卡蕾忒说着,笑容中满载着他的童真年纪不该具有的狡黠神情,而他全身更流露出成年君王所独有的威仪与贵气。

几秒过后,卡蕾忒开启干涩的薄唇,直视男童表情郑重地回应他道:

“承蒙接见,冥王……哈迪斯!”

“你太客气了,坐吧!”

西崖公寓客厅里,男童形象的冥王哈迪斯浅然笑着对卡蕾忒说,又随意地歪歪头,意思是要她过来坐到旁侧的客位单人沙发。

卡蕾忒淡定地走过去,落了坐。这时候,先前为她引路的女仆人又折回客厅中,为三位神祗奉上茶点。

这所公寓本是冥王那身为政界官员的人类父亲在科孚岛买下的私人房产。不为旅游季出租赚钱,只为工作闲暇到岛上度假,或钓鱼或欣赏日出日落时放松休闲所用。

平日,这里只留几名男女家仆驻守。当然这些仆人当中也混有从神代起就服侍冥王冥后、如今再次转生的神的侍者,例如那位殷勤的老女仆。

主人不在的日子里,这所公寓的众仆人除了要进行每日的环境清洁,维护和保养电力、天然气、其他生活硬件设施外便自娱自乐。

每个月他们都能按时拿到工作报酬,工资一分不少外,逢节庆日还有红包和不定期奖赏,因此生活也是安逸满足。

客厅里,贝瑟芬妮独自立在茶桌边不言不语,沉默的样子完全和昔日那个爽朗活泼、爱说爱闹的红发美少女判若两人。

此刻的她正将一对如水明眸对准卡蕾忒,清皙的面容暗暗影射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大漠联手对抗妖后海伦后一别已半年有余,时过境迁,如今的卡蕾忒已不是当初那个身着短衣热裤、于飞雪热浪之中手持挥澜神杖叱咤的英勇女孩。

眼中,她一袭夏款七分袖白色香风系的套裙,上衣前襟和兜口处缀的珠钻烁烁其花,美不胜收。袖口配和下装短裙的裙摆,俱是滚着茂密的短流苏,样子新颖别致。

她落落大方地坐在冥王的旁侧,随手将掌中的玫色鳄纹漆皮手包放在茶桌的一角。

无论武装还是红装,她都是那么独具美感,无论各种装扮都更不会对她骨子里带出的刚强劲头有一丝一毫的减损。

这么优雅端庄的淑女,难怪黑暗之神都对她情有独钟……可是,当初的她对荷西大哥的感情,也是固若磐石的啊——

贝瑟芬妮的记忆再次跳回了曾经的撒哈拉沙漠。清晰的画面里,那个性坚强的女孩正挥着手中的神杖,为了想要保护的爱人而拼力苦战。风中,她的一头金发盈盈飘舞着,迎着她那毅然决然的神色。

那时候,那个人类青年荷西才是她想要留住自己性命的理由,是她渴望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贝瑟芬妮?……贝瑟芬妮!”

哈迪斯口气威凛的呼唤声终于令正沉陷在追忆往事的冥后猛然惊醒。

“啊!王……”

她将目光投向长沙发正中位置的男童,表情中显出几分恐慌之意。

“和卡蕾忒使者见过后你可以回你的房间了,我不希望你留在这里,在一会的交谈中又插手干扰到她的思路。”

“可是……王……”

“回房去!”哈迪斯不等她说完便脸色一阴厉声命令道。

贝瑟芬妮眼眶有些微红,看着哈迪斯颤抖两下樱桃小口,最终跺脚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从楼上的某处传来了“咣当”的剧烈摔门声,贝瑟芬妮已经进了房间,那响动自然是她赌气使劲闭紧房门的声音。

卡蕾忒奇怪地望着贝瑟芬妮丢下她自己跑了,接着又将疑惑的表情转向了哈迪斯。

她很纳闷。

看刚才的情形,这对神祗夫妻分明是在闹别扭,而且不知何故,冥王竟当着客人的面让自己的妻子下不来台。

难道世间有关冥王极疼老婆的传言都是假的?

因为和冥王不算太有交情,于他人界的府上又属初来乍到,卡蕾忒对他的家事也不好过问。

她的尴尬表情引来了哈迪斯的注意,他抿嘴一笑:

“见笑了,使者。贝瑟芬妮的脾气还是和神代那会一样,比较任性。”

“哪里!能够如愿见到你还要多谢她的帮忙,是我的事麻烦到你们两位了。”

“你谢她?谢她什么?说实话她的本意并不想你我见面。如果不是她,你也许会在更早的时候见到我。”

“……?”

卡蕾忒听得一头雾水,哈迪斯的意思,分明是说贝瑟芬妮根本不愿意让他与自己会面。

想来丑陋的性绯闻曝光后,自己首次向贝瑟芬妮请求冥王的支援后确实等了很多天都未得她的回复,原来是她诚心不愿帮自己的忙。

“贝瑟芬妮……为何要那么做?”

联想冥后先前曾经热心救助自己多次,此时卡蕾忒对哈迪斯的话感到难以置信。

“一会你就能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哈迪斯高高挑起两个眉梢,双眼望定卡蕾忒答道。孩童颜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溢出一许精滑之色。

“卡蕾忒使者,我明白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卡蕾忒闻言眼睛一亮,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

她相信哈迪斯所言不虚,他之所以身在暗处却对天下事掌握俱悉的原因,便是拥有地狱犬葛贝洛斯。

它是一只有着三颗头、狗的外形以及龙的尾巴的巨型怪物。神代~开始他就负责守卫地狱大门,阻止活人误入冥界,也防止冥府的亡灵前往人间。

此外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职能,便是用它那与众不同的六只耳朵“听世”!

在葛贝洛斯身上,三个狗头分别代表宇宙的过去、现在、未来,而长在每个头上的那对耳朵就用来聆听相应时期之事。

当它感觉疲倦的时候,它会让自己的三颗头交替休息,选择它们中的一个或者两个进入睡眠,而至少保持有一个头是清醒的状态。

终年,它都以这种方法毫不懈怠地坚守冥府的大门,且将天下之事无一遗漏地尽收耳中,并在冥府之王对某事百悟不得其解的时候以心语传递的方式告之他真相。

亚洲的中土神话文明里,人们称地狱犬葛贝洛斯为“谛听”,众多奇幻类型的作品里都引用

了它的形象。

卡蕾忒庆幸此番自己与冥王的面谈还算顺利。哈迪斯在言谈方面既没绕弯子,又没对她显露他那傲慢矫情的性子。

也许,哈迪斯本身对海王私自侵占人类肉体寄灵重生的事也是心存忌讳的吧——

想到这里,卡蕾忒也坦诚直言:

“既然如此,烦请冥王给予我引领邪神之灵、解救无辜人类的方法。”

哈迪斯直视卡蕾忒,两道瞳光锐利如电,全部无遮无拦地凝聚在她神色切盼的整张脸上。良久,他正色开口:

“海王波赛顿今世被你与黑暗之神联手消减,肉身既灭但怨念未除,元神借人类男子荷西的身体实现重生,其卑劣行径于提坦神族的戒律中已构成重罪,依冥府对亡灵的约管条例而言也不可轻饶。自古对待这些不肯遵从天命的灵魂,冥府有一道法器可以将其镇压,那便是被称为‘断念’的魔壶!”

“断念……魔壶?”

卡蕾忒喃喃重复起这个名字,她早已听冥王的阐述听得出了神,不知不觉瞪大蔚明的双眼。

“‘断念’魔壶是冥界至宝,专收阳寿已尽却因心存执念不肯入冥府或轮回之道的恶魂,对神祗的元灵也不例外。因此,才被称之为‘断念’。如若你想将海王的邪灵从那人类男子的身体里引出还不会伤及到那男人性命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到魔壶。”

“好!那么请你借我魔壶一用吧——”

哈迪斯话音刚落卡蕾忒就激动地喊起来,稳坐着的身子已经离开沙发跳得老高,样子极其迫不及待。

终于找到可以消灭海王邪灵的方法了,机会不容错过。只要得到魔壶,她所受的全部污蔑与委屈就可昭雪,所有遭到海王迫害的神祗、人类,包括她自身都会得到救赎——

哈迪斯定身一笑:

“别急,相信你知道冥府的规矩,我哈迪斯的东西可没有白白借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卡蕾忒因为太过兴奋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可马上她又意识到自己在冥王面前的失态。脸略略一红,她重新坐回沙发,调整呼吸和情绪后,严肃道:

“无论以什么条件作交换我都答应你!只求你借我断念魔壶!!”

“哦?是吗?真的什么条件都答应我吗?”

两点精光从哈迪斯幽绿的眸底滑过,他全身安坐在长沙发的正中位置一动未动。孩童般的脸上,那丝狡猾的笑意更为阴浓了一重。

“如果是……你的命呢?”

第二十六章 重建神国

希腊,科孚岛,西崖公寓——

“什么?……我的……命?”

卡蕾忒瞬间仿佛遭受五雷轰顶一般,身体沉沉地定在哈迪斯侧面位置的单人沙发上,星光闪现的眼眸里俱进被愕然与不解填满。

“冥王……你……莫非……要我死?”

她张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哈迪斯,嗓音颤抖着再次向他确认,内心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激动而听错了他的话。

“没错!我确实是要你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断念’魔壶的唯一条件!”

哈迪斯语气十分肯定地回答她,淡然的笑容中精光毕现。

卡蕾忒的心一阵“突突”的乱跳,层层冰冷的虚汗逐渐从额间的肌肤毛孔中渗出来,慢慢打湿了额前的发帘,使其零乱地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根本想不到哈迪斯开口闭口间竟能提出如此苛刻不实的条件。

沉默了半分多钟,哈迪斯盯着卡蕾忒那张被汗水淋得湿漉漉的清丽容颜,冷笑问道:

“怎么?后悔了?”

微微偏一偏头,他犀利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纹丝不移。

“可……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非要我的命不可?”

卡蕾忒又努力压了压浮动不定的情绪,好一刻才试探着向冥王发出疑问。

这的确应该,就算死,自己总要死个明白才是啊——

哈迪斯的嘴角向两边翘得更为明显了些,阴阴的笑容转而变得极为诡异。

“你,对于雅典娜宝石的秘密、以及它和你还有德莫斯之间的关联,到底知道多少呢?”

宝石……与我和德莫斯的秘密?

卡蕾忒对冥王表情懵懵地摇了摇头。

先前在黑暗神殿里,别有用心的血之女神卡利曾对她道出她是解除雅典娜宝石封印的关键,唯有她对德莫斯最真实的爱才能令封印解除,这个秘密德莫斯也亲口承认了。也正是因为暝阁的冲突,使她真正认识到自己与那枚蕴含强大提坦力量的宝石之间拥有那么传奇的关系。

可现在哈迪斯却说,与宝石有着关联的神祗,竟然还有德莫斯!

他口中所说宝石与德莫斯的关联,到底是不是指“我对他的爱”这个解封的关键?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冥王,请你……告诉我全部秘密吧!”

卡蕾忒顾不得独自沉思,带着惊惑不止的表情向哈迪斯恳求道,然后认真听他接着说下去。

果然,哈迪斯并不喜欢浪费时间,见卡蕾忒的五官完全被惊惶与虔诚的神态定格,即刻便展开了陈述:

“神代,命运女神克罗托预知到提坦神族即将灭亡,神族的繁荣会被人类文明所取代,这个新旧交替的时期被她称为‘诸神的黄昏’。同时, 她也预言提坦神族将于千年之后重生。因此,宙斯命令奥林帕斯众神在沉眠前夕将自身神力源存于一枚宝石之内。另外,他对人类文明发展的迅猛势头早已心怀忌惮,又或者说,他心里对于人类这个种族的诞生实是极其痛恨的。因此本世纪重生后,他决心重建神族的繁荣……”

哈迪斯说到这里又一次故意停顿,两点紧锁于卡蕾忒满副惊容上的澈绿眼眸不禁眯了几眯,笑意依旧阴阴沉沉。

“重建神族的……繁荣……”

卡蕾忒惊诧却也紧张非常,口中轻轻叨念着最关键那句话。突然,她的脊背竟自蹿出一股莫名的凉意。

嗖——

这道冰凉的感觉好像一条身躯湿~软冰滑的长蛇从她腰椎生出,然后沿着她那直直的脊梁迅速爬上她的两肩,眨眼之间就绕缚了她的全身使她的肢体再难展动分毫。

似乎是受到哈迪斯那句话的指引,这时的卡蕾忒遥遥想到了太阳神的大祭司柏修。

卡蕾忒…我们,为什么会顺应宙斯的意志,选择在这个时刻觉醒——

这句奇怪的问话,便是奥林帕斯神祗们重生后抵达人界那会, 他突然向她提出的疑问。

直到现在,她对当时那种在他脸上呈现的严肃且略带诡异的表情记忆都异为深刻。

难道……哈迪斯的话……正好回应了柏修的提问?重建神族繁荣,才是问题的答案?

不对,听柏修提问的语气……分明就是早已知道了答案——

重建提坦神族的繁荣时代,再建神国,这才是我们再次重生、转世的原因吗——

卡蕾忒揣思几度,最终自我破解了疑云。可是,她的内心并没有因为寻到答案而豁然开朗,反而无端陷入了另一团恐慌当中,心情也因此更显沉重了。

重建神国,倘若事实果然如此,那就意味着人类现在的世界……

卡蕾忒怔怔坐着,忧忧内心不敢再想下去。

哈迪斯忽而敛起狡猾的笑容,神色愈发严肃起来。

已无需再多解释,他从卡蕾忒脸上瞬移万变的表情里看出此刻的她完全领悟了他刚才那一整段话的含义。

哈迪斯峻色接应一句:

“没错!在当世重新建立神祗的王国,势必要对人界进行一次彻底的清剿,届时人类文明将于这次颠覆中荡然无存!”

身形动动,他改变了姿态,从长沙发上起身,绕开茶桌慢慢踱步到客厅边侧一扇落地大窗前。

透过明净的窗玻璃放眼远观庭院里清新雅绿的景致,他倒背两手、昂首挺胸的派头看上去确实富有成年君王的威风。

他接着说道:

“在全神之神宙斯的计划中,想要成功兴族的话恰恰需要借助族中力量仅次于他的战争女神雅典娜的力量。为使苍生免受浩劫之灾,奥林帕斯诸神觉醒后,几位神祗设计将雅典娜的神力源宝石盗走并存于一枚水晶球内悄悄带离了圣山,准备将其交给一个与圣山隔绝并全无野心的神祗看护。经过一番苦苦争论与严格遴选之后,他们最终选择了一位神祗,那就是……黑暗之神,德莫斯!”

话到此处哈迪斯猛然扭转上半身,狠狠盯住身躯已如塑像般变得僵硬的卡蕾忒,闪电目光好似利剑刹那间自她空白的脑中横贯而过。

两个神祗就这么缄默地对视着……

时间滴滴答答,分分秒秒地逝去。它在寂静无声的空间里,伴随卡蕾忒不断滚下额头的冷汗的脚步,头也不回地流淌着。

“德莫斯其实是……宝石的守护者?”

卡蕾忒很难评判冥王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她用双手下力抱住头,任混涨发痛的它在她潮湿冰寒的双掌间桀桀晃动。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会是他……?”

良久,她才停止摆头否定,大脑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不禁脸色惊恐却又痛苦地问起来。

“因为那些神祗清楚,无论结局如何,德莫斯都不会真正得到宝石的力量!”

西崖公寓客厅里,哈迪斯如实回答着卡蕾忒的提问。他一面认真解释,一面将身体完全转回来,和她脸对着脸。

“远古神代,与奥林帕斯结怨并招致贬罚的神祗们曾屡次以结盟的形式进犯圣山,欲报仇雪耻。虽不断遭受镇压但复仇之心依旧未变,就算转生人界也心怀这样的恶念。对这样的神祗自然不能委以看护雅典娜宝石的重任。而德莫斯与众不同,他因侵犯你而受宙斯重罚,神代被赶入次元栖身后非但不见任何反叛举动,而且也不和他族神祗联手威胁圣山,于是,才被看做是守护宝石的最佳选择!”

为使恐愕无度的卡蕾忒思维跟上自己言谈的节奏,哈迪斯话到这里继续停整一刻。这段时间里,卡蕾忒却忍不住接着提问:

“可是……可是德莫斯会接受那几个神祗的请求吗?他受奥林帕斯神祗排挤,内心早有怨恨,为何还要帮助他们?”

“那是因为,那几个神祗当时将你作为了守护宝石的交换条件!”

“什么?”

“重生后,那几位神祗将雅典娜宝石盗出并合力为盛纳宝石的水晶球加固,使其表面变得异常劳靠,坚不可摧。为防万一,其中一名神祗还为那枚水晶球下了道封印,相当于为外壳坚固的保险箱再装了把锁。解除封印的秘钥想必使者你已经知道了,那便是你对德莫斯最真实的爱!之后,他们中的一个携着水晶球找到德莫斯,请他接受宝石的守护任务。若他接受,不久后便会在雅典见到随诸神抵达人界的你。作为更殷厚的诱饵,她还将宝石封印的秘密告诉了他,德莫斯如果有能力解除封印的话,更可自取雅典娜宝石,独占战争女神的力量。再后来的事使者你也都知道了,你到人界雅典后所遇之事,全都顺着那几个神祗的设想而发生着。卡蕾忒,无论怎样,德莫斯他都是为了想要再次见到你,才接受了守护宝石的任务!”

哈迪斯这次解释的语速尽量放得最为缓慢,为卡蕾忒留出恰当的空隙时间清滤思路。

待他讲完,卡蕾忒已将流光闪烁的目光降低,转而不再注视对面站立着的冥王,而是看向了她与他身体之间的茶桌某一角。

所有惊恐与惶惑的表情逐渐从她清丽可人的面庞上淡退,好像在碧波清池里激荡着的涟漪层层扩展开又消散而去。

这时,她的五官笼上一派伤弥复杂的神色。

当初我接到赶赴人界为战争女神寻找宝石的命令后还在心里庆幸自己的幸运。正为重生后如何找机会与转世的赫克托相聚发愁,不料这机会就自己送上了门。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种幸运竟然是一场交易……

我为了赫克托而来,竟命中注定要与德莫斯相遇——

什么是命运,什么又是缘分?冥冥之中,谁主宰,谁又被主宰……

第二十七章 冥王之心

冥王的话教卡蕾忒激动不已,将交叠的双掌按在自己的前胸前,以压制自己因为内心异常的感动而不断澎湃起伏的胸口。

德莫斯……他竟是宝石的守护者——

神代初遇,他全然一副邪肆风流的形象,吓坏了懵懂青涩的她!

人界再遇,他依旧本性难移,强迫、威逼、引诱各路手段使尽……

如今在冥王的解说中,他的身份却一百八十度逆转,居然一改被众所周知的反派形象,成为了一个被神圣光环笼罩的护宝英雄!

一直以来,我只当他和那些仇恨圣山的神祗一样,都觊觎着雅典娜宝石的力量。却不知他拥揽宝石的真实目的,仅是在守护它的时刻里静候着与我的再遇。在他暴戾乖张的性情背后,原来也有自己想要默守的情感角落……

恍而,卡蕾忒记起自己与德莫斯第二次在天涯海角相聚时,她躺在他的怀中向他问及过关于雅典娜宝石由来的秘密,而德莫斯当时的表情是那么严肃。

如今,她才真正理解当时他的脸上为何有种不可说的挣扎与苦闷神态。

德莫斯,你背负了如此艰巨的重任,义无反顾缄口独自走下去的原因,竟是为了想要再见到我——

难怪, 他为了宝石、为了我可以不顾性命入海与海王力战;也可以为了它、为了我与至亲卡利女神反目……

正邪之间,他到底还隐没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神秘面孔,背负着多少我所不了解的惊奇秘密——

卡蕾忒的心绪在这刻总是迭迭难宁的。在她心海的中央,那将一潮一潮温暖海浪撩起,化作她眼中点点滴滴温热的主角,始终都是那一身黑色华服、英挺而高贵的男人!

她真实感觉到,随着雅典娜宝石遗失的真相被逐步揭开,那些经年隐藏于光影背后、永远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阴谋就快浮出水面了。

“那几个神祗又如何保证他们的计划不出偏差?有时候筹谋再周细,总会有意外发生啊!”

卡蕾忒心底万千感慨之余还是存有太多的疑问,当她平心静气下来时,仍然免不了向冥王哈迪斯继续追问。

外面的夕阳完全沉落了,吝啬地将最后一点余晖从泛金的天际撤去,使苍穹尽被晚幕与星光所点染。

侍奉冥王的老女仆一声不响出现在庭院之中,手持电子遥控器向四处按动几下,为这所高档公寓的各处空间打开了照明灯的开关。随后,她又一声不响快步离去,矍铄的身影少倾便在院内消失了。

正聚精会神期待问题答复的卡蕾忒被客厅里骤然升起的光亮惊得浑身一擞,神色极不自然地抬抬头,迅速向脑顶上方那盏华美的水晶吊灯望了望。

砌纹天花上,倒吊的水晶灯自上而下投出澈白的灯光,而哈迪斯的孩童身躯就沐泽在那团光芒中。身旁的笔直墙壁上映照出他细而长的黑色剪影,光与影的强烈冲击为他的王尊气质平添了更多的威慑之力。

“意外?怎么可能没有意外发生?”

他盯紧卡蕾忒,郑重回答道:

“要说在这场损人利己的谋划里唯一发生的意外,恐怕就是你最终爱上德莫斯这件事!

“什么?”

卡蕾忒惊叫一声,神色猝然绷紧。两片嘴唇又微微蠕动了几下,却没再发出任何响动。

在这至关重要的节骨眼上,她不敢轻易打断冥王的演说。

“当初,那几个神祗能以你的爱作为解除宝石封印的条件,就是看中你情属特洛伊王子,一心想到人界寻找他的转生。且不论后果如何,单凭这点,他们料定你断然不会爱上肆无忌惮的德莫斯,因此将全部赌注压在你身上。如今你即已爱上德莫斯,致使他们的筹谋眼看快要落空了!那几个神祗千算万算最后还是疏漏了一点,以至看似不存在的解封秘钥……最终还是出现了!”

“那么……那么……”

卡蕾忒开始口齿不清起来。

话到这里,她已经领悟到冥王何以在见面伊始向自己提出那么苛责的交换条件了。

这时,哈迪斯言谈之间也变得更为直接:

“卡蕾忒使者,你应该明白那颗雅典娜宝石并非真正的圣物。虽然它外表唯美华丽,其内又蕴含了可以撼动宇宙的非凡力量,但它的本质却如潘多拉魔盒一样,乃是万恶之源。在人界的这段日子,你不是也先后见识到海王与血之女神为了将它占为己有而使出的种种阴谋诡计了吗?宝石一旦被开启,人神两界必逢大难。到那个时候,神祗们将堕入魔道,人类……更可能万劫不复……”

说着说着,哈迪斯拧眉闭合了双目,声音渐沉下去。

卡蕾忒对着他呆呆瞪大两个眼睛,泪水混着汗水纵横密布,已经打湿了她的整张脸。

“我……明白了……冥王……我明白你想要我死的原因了……”

她的语音完全颤抖了,断断续续地,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无奈,甚至是恐惧。

“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哈迪斯面色生硬不改:

“你是宝石解封的关键,你对德莫斯的爱是宝石解封的秘钥,你存在世上一天,对雅典娜宝石封印的解除都会构成威胁。为了人神两界,为了万物生灵,我必须要将那道封印彻底变为死印!”

哈迪斯的童稚五官微微抽搐着,他紧紧抿嘴,别扭的模样似乎正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的爆发。

伴随“哒哒哒”的乱步声,贝瑟芬妮疾如一阵小小的旋风从二楼某处的房间径直掀进了客厅。眨眼间,她已将翩然身形稳稳扎在卡蕾忒的身边。

“卡蕾忒,不要听冥王的蛊惑!”

贝瑟芬妮用双只手急急扯住卡蕾忒的一只胳膊,脸色惶惶地安慰她道:

“一定有办法!请你相信我,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救荷西大哥!千万不要牺牲自己!”

“贝瑟芬妮,谢谢你……”

先前没搞清状况,卡蕾忒对贝瑟芬妮有所误会,还以为她存心不想帮助自己。如今真相大白了,她也认识到冥后确实用心良苦。

卡蕾忒很受感动,勉强收起脸上的悲伤,对贝瑟芬妮绽出淡淡的微笑,轻声传递着感激之情。

贝瑟芬妮双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卡蕾忒,看到她那笑容明显是从自己的两腮间生挤出来的,简直与最难看的苦笑相差无几。

突然贝瑟芬妮展臂紧紧搂住了卡蕾忒,随即“哇”地,自己先张开嘴哭出了声。

“傻瓜……卡蕾忒……呜呜……你就是个女孩子……呜呜……没事……逞什么强嘛……呜呜……”

身为众神之神宙斯与大地女神迪梅尔的女儿,贝瑟芬妮天生是个不折不扣的乐天派,性格嘻嘻哈哈、大大咧咧。

即使有过被冥王强行抢入冥府纳娶为妻的经历,倒也得他的宠爱,从没受过任何委屈。她过着快乐玩耍的日子,从神代一直到现代,还没被什么事情惹得如此痛哭失声过。

哈迪斯站在一旁看看正在抽泣的冥后,又看看面色渐渐转得麻木的卡蕾忒。耳濡目染此情此景,那张冷铁依旧的稚幼面孔下似有无数暗流正在湍涌着。

嘴巴干张了一会儿工夫,他压抑着声音慢慢说道:

“卡蕾忒使者,此事关系重大,你可回去思虑几日再做决定。若要换得断念魔壶,务必交出你的性命,与我订立生死契约……”

“王!我求你别再说了!”贝瑟芬妮哭着嚷了起来:

“别再给卡蕾忒施加压力!你可曾想过她的感受?她是个好女孩,善良的女孩,从来没有伤害过谁!不该由她承担一切啊!”

哈迪斯长长吐了口气,闷钝的气息到了结尾处更像是一丝无奈的感叹。

卡蕾忒已从贝瑟芬妮同情的怀抱中脱身,窄窄歪歪站起来,她将色泽晦暗的目光垂向矮小的哈迪斯,语音颤颤,缥缈如烟:

“冥王,请给我时间安排一下。几天后,我会再回到这里,以自己的性命……换你的断念魔壶。”

“好,没问题!我马上吩咐冥府奉出至宝,在此恭候使者!”

冥王直直盯着她,语气决绝,两对眼神在交流中已缔结了约定。

卡蕾忒机械地转了身,步履蹒跚地向着门口的方向走过去,没有道谢也没有告别。

受冥王召见,本来满怀希望赶来西崖公寓,却不想这一见面竟使自己被判了死刑。即使自己的内心世界再强大,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变故对她来讲都会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之前有很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卡蕾忒已经不再对它心怀畏惧。只是想到自己就快死了,她感到自己还有很多事想要做,还有太多人想要见……

德莫斯,就是她最最想要见见的人——

“卡蕾忒?卡蕾忒……”

哭得满脸是泪的贝瑟芬妮有些不知所措,只知道在卡蕾忒身后一个劲叫着她的名字。

卡蕾忒颓着脊背一路蹭到门口,呆滞的面容上无悲无喜,无笑也无泪。兀然脚底一软,她的身子歪向了旁边。

“卡蕾忒!”

贝瑟芬妮尖叫了一嗓子,正准备跑去扶住她,只见她单手撑着墙自行挺身而起,接着使劲推开门走入庭院。

目送卡蕾忒被老女仆送出公寓的大门后,泪光稀疏的贝瑟芬妮跪倒在客厅的地板上,继续泣不成声。

“呜呜……王,你好过分……为什么……偏要卡蕾忒来承担……神祗们犯错……搞不定……就要一个女孩来承担……你们太残忍啦……”

“你以为我想这样是吗——”

哭哭啼啼的责怨终于激得哈迪斯满腔火起,当空一记咆哮戛然结束了冥后的数落。

在贝瑟芬妮神情惶恐的凝望中,哈迪斯“嚯”地背过身去,不愿让她看到此刻写在自己脸上的悲怆之色。

他紧攥了五指,一拳结结实实砸在身侧的石墙上,却对那种钻骨的疼痛无动于衷。

半晌,哈迪斯才以伤感的声调缓慢倾诉道:

“你以为身为冥王的我想要为难一个纤弱的女子吗?那样做我真的很开心吗?可是不那样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宝石的封印说什么都不能开启,为了眼前的世界,为了彻底锁死雅典娜宝石,我哈迪斯……情愿充当一个恶人!”

贝瑟芬妮含泪看着冥王已无话可说,幽幽低下头,两眸里纳满的透明水滴尽情抛向了地板。

“我们……为什么要转生?……到底为什么……要再次转生……”

她极小声地念叨着,像是在问冥王,又像是在自问。

第二十八章 体罚虐心

雅典,南区别墅——

诺亚做好一桌饭菜走出厨房,焦急地等待着卡蕾忒的回归。

伸头向窗外相望一下,他看到天色彻底黑下来了,别墅群的公区已经亮起了街灯。

王妃还没回来,会不会与冥王面谈时遇到什么麻烦了——

诺亚正在忧心,别墅的连通门那头突然传来响动,接着德莫斯带着满身酒气闯了进来。

“王?”

诺亚赶上去搀住他,扶他坐上客厅的真皮沙发。

“您喝酒了?”

诺亚感到惊讶,他记得早上德莫斯愤愤离开别墅时是开车走的。

“没关系,我请了代驾,现在人还在车库,你去替我给他结账。”

德莫斯满嘴喷着酸臭的酒味吩咐完便侧身仰躺在长沙发上,再也懒得动弹一下。

清晨,他怒气冲冲赶到雅典大学寻找荷西未果,给对方打电话又受了刺激。与尤金教授攀谈了好久后才告别他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德莫斯独自呆了半天,也想了半天,结合最近一系列的匪夷所思与先前种种的刻骨铭心,直想到自己的脑仁快要爆炸。

最后,烦闷至极的他开车出去消遣,从商场到餐厅,最后再到酒吧,全程独来独往、漫无目的。

诺亚领命穿过连通门到车库打发了代驾的司机,又返回别墅为德莫斯端了一杯温水。

德莫斯坐起来喝了两口,问:

“几点了?”

“快九点了。”

“卡蕾忒呢?她现在在干什么?”

德莫斯问诺亚。不管什么时候,即使对她怀有怨气,他还会时刻惦记着她。

“……”

诺亚不知该作何回答,慌里慌张得低了低头,不敢轻易去看主人。

怎么办?到底该不该对王讲实话呢?王妃孤身去见哈迪斯,又嘱咐我先不要惊动王……可是,现在怎么替她搪塞过去?

诺亚百爪挠心地焦急。

“她在哪?”

德莫斯察觉到近侍表情有些异样,挣着晕晕的身子坐起来追问了一句。

“王妃她……下午外出了……还没回来……”

诺亚被问得越发心虚,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德莫斯神色大变,从沙发上一个弹跳站在近侍面前,两只被酒精熏得昏黄的眼珠就快喷出烈火来。

“她出去时,你可在场?”

“……我在……”诺亚回答,噤若寒蝉。

“这么说,是你放她走的?”

“……”

等了半分多钟,听不到近侍的任何声息,德莫斯也不再盘问。突然,他高高举起右臂,奋力一掌豁在诺亚脸上。

“啪”地脆响过后,诺亚被打翻在地。他迅速爬起来,二话不说重新站好,咬牙强忍半侧脸上的辣痛,吭都不坑一声。

“德莫斯!你做什么!”

疲惫的卡蕾忒赶回南区别墅,一进来,正看到诺亚挨了德莫斯的巴掌。她顿觉触目惊心,叫嚷着几步跑过来,担心地为诺亚检查伤势。

果然,诺亚挨了打的半个脸颊不仅飞肿起来,而且还发红发亮,似是一个灌足了气的气球,与另半个净白精致的脸庞比起来简直囫囵得没了形状。

他向来深得主人的信任、赏识,卡蕾忒从没见过他因为办事不利而惹毛德莫斯,更别说像今天这样遭受体罚了。

卡蕾忒感到极其不可思议,心痛地看看诺亚嘴唇一侧渗出的鲜血,她将愕错的表情转向德莫斯,几乎同时,她也从他身上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你为什么打他?”

卡蕾忒问德莫斯,语气焦急而痛惜,虽然心里很清楚他是在借酒发疯。

“你问得着我吗?要问也该问你自己吧!”

德莫斯当仁不让,毫不客气地回敬她一句。

说完,他翻起猩红的眼睛狠狠瞪向大气不敢出的诺亚,怒吼道:

“没用的废物,给我滚下去——”

诺亚低头咬着嘴唇,眼里滚下两串热泪。一转身,他快步闪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再也没出来。

卡蕾忒这下明白德莫斯为何要惩罚自己的近侍了,看到诺亚因她受了委屈,她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她娓娓对德莫斯解释道:

“你不该打他,是我!是我硬要出去的。”

“你去哪了?去见谁?都做了什么?”

德莫斯在咄咄逼问的同时一双醉眼不停滚动,仔仔细细将卡蕾忒从头到脚审视个遍。

视线迷离之中,她一袭精良优美的套裙罩身,姿态纤纤窈窈,神色柔柔弱弱。

而她越是这样,越是助长了德莫斯的气焰。他甚至开始怀疑,她装点得如此诱人,是不是又去见了那个可恶的臭男人?

怪不得啊!我去学校找他都没有找到,电话里他的口气还那么放肆。说不定我和他通电话那会,卡蕾忒正躺在他怀中……

这对狗男女,又跑到一起风流快活去了……

德莫斯被脑中一连串不切实际的浮想惊得浑身直冒冷汗,忙强迫自己停止乱猜。看卡蕾忒不声不响地站在眼前,他心里的无名火顿时燃得更冲了。

“回答我——你到底去哪了——”

“我……又不是你的囚犯……”

声嘶力竭的咆哮令卡蕾忒悚然,她急忙怯怯地说了一句,底气明显不足。

她并不是故意顶撞德莫斯,自己确实理亏,背着他出去了整晚,可是会见冥王的事眼下还不能对他如实交代。

“囚犯?哼!说的太动听了!你连做囚犯的资格都没有!”

德莫斯火起万丈,脑子被烈酒和愤怒烧得昏沉沉的,晃着身子几步抢上前,像拎只小鸡那样把卡蕾忒整个人提了起来。

“德莫斯!你……要做什么!”

一阵天旋地转,再清醒时卡蕾忒已经头朝下被德莫斯扛在肩膀上。她有些慌张,边挣扎边叫喊。

德莫斯弯臂用力捞着她的细腰不让她从自己肩膀上溜下去,然后抬脚上了二楼楼梯。

“我看你是老毛病又犯了,需要好好治治病!”

德莫斯咬牙切齿说完,举着卡蕾忒进了二楼的卧室。抬脚恶狠狠踢上门,快步来到床边,他把她使劲摔到床上。

卡蕾忒难受得轻吟一声。再看德莫斯,他正在飞快解开衬衫的纽扣。

“德莫斯……德莫斯,你喝醉了!”卡蕾忒吓得脸色苍白,对他不住的惊叫。

“多管闲事!给你治病绰绰有余!”

德莫斯已经解开全部纽扣,顾不得脱去衬衫就裸着健硕的胸廓朝她扑过去,势头仿如一头饥饿多时的猛兽。

“不要!……不要!”

卡蕾忒叫道,反抗的时候,脚上的鞋子已被他拨掉了。

想到之前中场被德莫斯抛弃的经历,她不清楚此时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因此恐慌中不住手推脚蹬,抗拒着德莫斯的掠夺。

这举动让德莫斯嚣张不已,气愤之余心底升出了一丝奇特的感觉。他特别渴望去用暴力惩罚她、征服她,因此不知不觉中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粗暴,越来越肆意。

“不想和我是吗?在外面吃饱了,回来不愿意服侍你的老公?”

“没有!……我没有!……呜呜……”

“没有?那你打扮得那么风骚出去干嘛?还说得清楚说不清楚!”

“呲啦”——

卡蕾忒上衣的七分袖被德莫斯生生扯了下来,接着又一声破裂传出,下裙也被他无情地撕开,变成一片可怜的薄布。

德莫斯的情绪亢奋到了极点,大爪一伸,抓住卡蕾忒两只细弱的脚腕,没有丁点怜悯和温存便直接切入主题。

他的动作猛烈而快速,像一刻不停的暴风豪雨摧残着卡蕾忒,使她难以招架,却又无法摆脱。

“怎么样?shuang不shuang?这样shuang不shuang!说啊——”

德莫斯狂妄地进行着,在卡蕾忒耳边放大嗓音不停发问,兴奋却也怨恨。

卡蕾忒不答,眼角滑下串串眼泪。

“到底shuang不shuang!回答!……叫出来!叫给我听——”

德莫斯又变得怒目横眉起来,脸色被激亢与愤恨的极端情绪灼染得通红。

他对她高声叫嚷着,依旧不依不饶,边继续边起身,伸手捏起她的两腮强迫她张开嘴,又把食指伸进去掏她的口腔,妄图迫使她喊叫出声。

“唔……”

卡蕾忒口中难受异常,忍不住干呕起来。

“喊出来!你还想怎么玩!说啊!告诉我!我奉陪到底!sao货,看你还敢不敢出去犯浪……”

借着十足的酒劲,德莫斯疯狂地折磨卡蕾忒,动作大胆而凶猛。

一下,两下……

他尽情放纵,宣泄着多日以来堆积在内心深处的屈辱和不满,丝毫不顾她满脸痛苦不堪的表情。

卡蕾忒感觉浑身上下正在经历着一种无以言喻的疼痛,比起自己的第一次,此时这种压抑的、分裂般的痛感似乎更深切,更清晰。

并且,这种疼痛的感觉越是强烈,她的心就会越加麻木。

她微微张着嘴,在德莫斯身下默然承受着他的袭击,体会着他带给她的疼痛。除了无声地流泪,她已做不出任何行动。

好久……

德莫斯突然挺直上身,全似一匹雄壮的公狼那般仰空发出一声长啸,接着颓下脊背,上气不接下气地喘起来。

他彻底酒醒了,也彻底宣泄够了。

下了床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一双黑眸依然紧盯卡蕾忒不放,眸光如夜色般凉薄。

“哼……”

唇齿之间释放出不屑的轻声,似有似无。

德莫斯又向枕上那片潮湿的泪渍上看了一眼,便漠然的转身走出了卧室。

卡蕾忒全身倒在软床的中央,软软的没有一丝气力。生硬的闭门声传来时,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身躯簌地一颤。

这次她没被德莫斯中途丢弃,他干脆而果断地上了她的床,却仰仗酒醉直接qiang ~bao了她。

虽然她早已是他的女人,可是这次从头至尾,她都没感觉到他的半点温存与留恋。他的动作,他的渴望,以及他的指尖与她每寸的肌肤接触都是没有一丝温度的。那种生硬,那种凌虐是一种报复的表达,报复她对他的不贞,报复他对她爱的付出!

他的动作,他的渴望,以及他的指尖与她每寸肌肤的接触都是冰冷的,冷得亦如他寒透伤透的内心,坚硬而残酷,再也渗不进丝毫的感情!

他还在羞辱我……他不肯原谅我……不肯轻易原谅我——

内心痛苦地倾诉着,卡蕾忒直直睁着神采空洞的双眼好一会儿,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

抚一抚经受过暴力的身体,望着再次陷入死寂的卧室,她不禁放声痛哭……

第二十九章 相互折磨

清晨,诺亚一如既往早早起来,准备好一桌丰盛的早餐。守在餐桌边等了很久,饭点都过了多时,还是不见两个男女主人现身。

诺亚走到楼梯口举头向二楼的卧室望了两眼,房门紧闭,看样子卡蕾忒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诺亚不便上去搅扰,于是默默走回到餐桌旁,还在浮肿的隽脸上积出的愁云越来越厚。

他很清楚男主人德莫斯就睡在一楼他的卧室隔壁。

昨晚二楼闹得非常凶。

尽管这栋豪华别墅的隔音效果很不错,可德莫斯高音节的怒哮与谩骂,以及最后那声嘶吼还是完好无损地传进了诺亚的耳中。

接着德莫斯“噔噔噔”的快步冲下一楼进了隔壁的卧室,“梆”地一声用力摔上了房门。

至此,整栋别墅又陷入死一般的安静中。

从沸反盈天的吵闹再到凄凉阴森的寂静过程不过一小时左右,但这不长的六十多分钟时间,却是诺亚这辈子最难熬的。

他不明白,一个好端端的家为何会变成这样?之前平静却幸福的日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诺亚孤零零地坐在餐桌一角直到中午,才收拾起一桌碗碟又准备忙午餐。

房门那面有了动静,德莫斯风风火火走到客厅。

“王!您起来了……我这就准备午饭!”

诺亚连忙迎上去,恭敬依旧。虽说昨天刚挨了打,可他心里却没有记恨过男主人。

“不必了!”

德莫斯穿戴利落,从诺亚身边擦肩而过,脸色和语气透着十足的冰冷。眨眼工夫,黑色的背影已经穿过连通门进入了车库。

很快车库里传出汽车马达的启动声,落地洪亮的“嘟嘟”响动并不是凯雷德,而是独属于那辆玛莎拉蒂敞篷跑车。

诺亚心中一惊,蹙眉向连通门张目望了两望。

身为近侍,只有他最了解主人的生活习性与喜好。

平日里德莫斯很少驾驭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只有夜晚,他忙完公事后出去消遣的时间才开它出去,用它来泡妞猎艳。

自从卡蕾忒搬进这栋别墅后,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就被德莫斯彻底打入冷宫好一段时间了。

如今眼见男主人再次将他那辆钓美专车开出了别墅,诺亚心中隐约生出极为不祥的预感。

时至正午,诺亚着手做了一些简单可口的饭菜,盛一些放到托盘中,轻轻放在二楼卡蕾忒的卧室门口,便转身下了一楼。

能想象昨夜女主人经受了何种待遇,细致入微的诺亚不想现在去打搅她。他知道她需要好好休息,而且这时候面对下人,多多少少会使她感到无比难堪。

……

午夜,德莫斯回来了!

携着满身浓烈的酒气与陌生的女士香水味,摇摇晃晃地扔了车钥匙就迫不及待上了二楼,直接闯进卡蕾忒的卧室。

卡蕾忒早已躺下了,睡意朦胧间忽然感觉一团黑影朝她扑过来,二话不说便动手掀起她身上的薄被。

“德……德莫斯!”

她吓得尖叫一声,却对他的体热与呼吸声无比熟悉。

他压过来,扯下她的睡裙又开始野蛮的行为。没有言语,没有亲吻和爱抚,一上来就是凶猛的侵入与占有。

在凶神恶煞的德莫斯身下卡蕾忒显然不是对手,挣扎几下就败下阵来,任由他肆意妄为。

“嘤嘤”抽泣中,德莫斯的情绪更为膨胀,动作也更为猛烈……

随后,他没有立即离开,而且躺在软床的另一边,静静地盯着天花板不眨眼,也不说话。

卡蕾忒是为了奥林帕斯,为了雅典娜宝石不得已留在你的身边——

空荡的脑海中兀然飘进荷西狂妄的话语,那游魂一般漂浮不定的声音其实早已成为埋在德莫斯羸羸不堪的内心深处的利刺,时不时在他意识界最为脆弱之刻,进犯他的身心,逼他成魔!

德莫斯很清楚现在以及昨天那个时刻自己都对卡蕾忒做了什么。

报复!彻头彻尾的报复!

他恨卡蕾忒,恨卡蕾忒一次次对他的背叛,恨她对荷西的旧情难舍。

同时,他也更恨自己,恨自己有眼无珠,怎么偏偏看上了这么个水性杨花的美貌女人,恨自己之前对她倾注全力的付出!

可是,要想让他轻易放过她去成全她和另外一个男人,这绝对没门!

卡蕾忒不爱我!她只是为了圣山的利益,只是在和我玩玩而已!她会离开!她迟早都会离开——

好吧!既然你要玩,我也要玩——

内心的隐痛使德莫斯从浮想连篇中解脱,他暗自咬牙,又一翻身将卡蕾忒压在身下。

这次,浑身不适的卡蕾忒实在难以招架他的进犯,乞求道:

“德莫斯……德莫斯,求你了……”

德莫斯用力锢住她的两手,俯首瞪住她。夜色之中,那对犀利的黑眸星星灿灿,诱惑却也冷酷。他残忍的回应:

“别装了!难道你不喜欢?身为丈夫,不喂饱饥饿的老婆,难道要她出去乱搞!?”

卡蕾忒小嘴翕翕合合,欲言又止。

鼻腔里全是他身上不属于自己的女人香,她的心房被这独特的媚香狠狠蛰痛了。

而德莫斯不再多说,挺身开始新一轮的掠夺……

反反复复很多次,体力完全不支的时刻,他才肯放过她。

窗帘外面的世界开始蒙蒙发白发亮了。

德莫斯休息一刻,披衣起身下了床。

垂眼看看床上瘫软无骨的卡蕾忒,他的心中依然麻木,似乎没有尝到任何报复成功的愉悦,或是丁点宣泄过后的快感。

正要转身,突然听到床上的卡蕾忒发出颤巍巍的轻声。

泛着无限伤感,她酸楚地问:

“德莫斯……我们两个……一定要这样相互伤害,相互折磨吗……”

涩涩轻音如一股清凛的泉水霎时注入德莫斯木然的内心世界。此时,他感觉自己冷硬的心正在解冻,自己所有的凄怨情绪正在变得无力……

簌地转身,他不再面对卡蕾忒陈在空气中的哀容,不再聆听她的悲切。

五官纠结一刻,最终转为满脸的厉色。

他依旧无语,抬脚离开了。

卡蕾忒光身静卧着,难以行动。

希腊夏季的清晨不算凉薄,可她却感觉异常冰冷,异常无助。喉咙一紧,她好想大哭一场。可张开嘴,却又欲哭无泪……

一连几日,德莫斯都驾驶着他的玛莎拉蒂穿梭在各色酒吧夜店,没黑夜没白天的寻欢作乐,游手好闲。

然后,无论何时回到南区别墅里,只要他想,就会闯进卡蕾忒的卧室。

那时候不管她是醒着还是睡着,亦或是在做其他的事,他都会将她撂倒狠狠折磨一番,接着才心满意足地撇开她独自回到一楼。

对此卡蕾忒除了默默忍受以外无从反驳。太多的不可说给她和德莫斯之间制造出太深的误解,这无形却沉重的压力就像一枚巨大的盾牌压在她的身上,教她无力喘息,越渴望挣扎越没法摆脱。

她在静静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那个终结她的生命、令她真正从一切负压、一切矛盾与误会中解脱的时刻!

她相信,唯有她的死才可以证明自身的清白!那时德莫斯也会明白,她的心自始至终都系在他的身上,不曾离开——

……

又是一个早晨,阳光明媚,如万缕融融的金线从湛蓝无一丝云朵漂浮的天空投下来,穿过各扇洁净的落地玻璃窗斜斜地射入南区别墅中。

德莫斯因为上午有公事,一早起来洗漱过后吃了早餐,随后开着凯雷德直奔他的工作室而去。

诺亚收拾好餐桌,又来到楼梯口向上张望。看到自己放在女主人卧室门口的一托盘早餐已剩下空杯空碗,他总算可以放下心来。

走上二楼,诺亚敲了敲卡蕾忒的房门。

“王妃,我是诺亚。”

“请进……”里面飘出一声细弱的回答。

诺亚推门走进去。

凌乱不堪的卧室内,空气压抑而沉闷。

卡蕾忒全身蜷在软床上,散着缭乱的长发,穿一件卡其色的长袖衬衫和一条浅米色的长裤,光着两只皙白小巧的脚。

沐浴在充沛日光下的她看上去神色倦倦的,浮肿的两眸微微眯着,似乎被阳光烤得更加睁不开眼,却又懒得动一动身体挪向旁处。那裸~露在外的小脸和双足的皮肤在这明亮的光芒照映中也尤显苍白、干涩。

早晨天刚亮那时,卡蕾忒又被闯入的德莫斯凶猛地侵占了一次。

事后,她爬起来简单冲过澡,又翻出压箱底的长衣长裤穿上身,以遮挡那些遍布周身上下的暴戾“爱痕”。吃过诺亚放在门口的早餐后,她多少恢复了一些体力。

“早餐很美味……谢谢你……”

卡蕾忒撑起头颅,对诺亚淡笑。

“我来为您收拾一下房间。”

“哦……不必了。……这里比较乱,还是我自己来吧。”

卡蕾忒一手很不自然地抓紧一片狼藉的床单,表情颇为局促。

诺亚会意,也没再作要求。情知卡蕾忒已经有好几天没走出卧室一步了,于是他又对她说:

“今天天气不错,您到庭院里走走吧,散散心,对身体会有好处的。”

“谢谢……”

卡蕾忒略略低了头,声音有些感伤。

这时,诺亚从她左臂挽起的袖口处瞥见一段若隐若现的伤痕。

很明显,那道笔直而犀利的朱红印记是被生生抓出来的!

诺亚顿时有些震惊,随后也有些心痛。

眼前,这个人类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女孩不是自己男主人的挚爱唯一吗?为何身为一个男人,居然能对他挚爱的女性下如此狠重的毒手?

男人对于女人,爱的越深,一旦受伤的话是不是就会虐的越凶,越要往死里整?

女人对于男人,默默隐忍着他的“虐”,就算再委屈也要继续承受,这究竟算不算一种对他传达爱的特有方式?

第三十章 决意出手

二楼卧室,诺亚呆呆的站了几秒,他终于沉不住气,张口向卡蕾忒问道:

“到底……您背负了什么?宁可被王这样对待,都不肯对他讲实话吗?”

他真的搞不明白,究竟什么样的秘密能使面前的女孩弃自身清白于不顾,宁愿背负“偷情”、“荡妇”种种骂名也要紧紧闭口,那既不肯说也不解释的动力和勇气到底来自何方。

诺亚那对目光的投射方向使卡蕾忒立即意识到什么,她紧张地向下拽了拽两边的袖口,半天才耷拉着头小声说:

“别担心……德莫斯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找到问题解决的好办法了……”

她的回答还是不完全明了,显然有所隐瞒。

诺亚见状不免心中一惊,内心有些很不好的感觉产生,于是他急切追问:

“您打算怎么做?告诉我!诺亚愿意助您一臂之力!”

卡蕾忒摇头,戚戚浅笑,伤韵十足:

“谢谢,这是我的事。这样做,大家都不会再受伤害…”

说话间,悲切的情绪凝噎了她的咽喉。卡蕾忒无法继续言语,一串莹透的泪花滑过她的脸颊。

想到自己就要死了,曾经被特里同力救才挽回的元灵即将成为哈迪斯所统领的冥国的一袅孤魂,卡蕾忒内心凄惨无比。

想到德莫斯从前对自己的万千宠爱俨变为如今的冷漠与虐残,这种可悲的落差使她顾不得身份,竟在侍仆面前潸然泪下。

面对此情此景,诺亚已不知说些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来安慰这个仁善的女孩。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卡蕾忒动动身子,爬过去朝屏幕上看了一眼,立时花容更色。

“诺亚……那个,没事的话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哦,好!有事您再吩咐我吧。”

诺亚向那部正在响铃不安的手机上盯了一眼,马上明白女主人是想支开自己去接听那个神秘的来电,于是不再逗留,转身走了出去。

铃声已经安静下去了,卡蕾忒拿起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铃声又兀自响了起来。

“……我是拉其奥……”

接通来电,卡蕾忒努力克制着正在起伏波动的情绪,尽最大可能让自己保持镇定自若的状态。

“怎么才接电话?刚才在干嘛?”

“荷西”的声音从听筒那头幽幽溢出,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找我有事吗?”

卡蕾忒问得不紧不慢,像是早就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我们何时能再见一面?我想拥抱你美妙光滑的身体了……”

“住嘴——”

卡蕾忒终于按耐不住,不等“荷西”说完便红着脸对着话筒呼喝一声,截然终止了他的意~淫之辞。随即,那头的他发出一连串狂肆的欢笑。

“没事的话,不要骚扰我!”

“别这样,好歹我还在关心你,多少聊两句嘛。说真的,最近你都在干什么?就这样一直待在家里,哪也不敢去?”

“关……关你什么事!”

“德莫斯那家伙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

卡蕾忒不愿与“荷西”多说。

所谓言多语失,她相信海王不会无故找自己攀谈闲聊。像现在这样的,肯定是想从她的口中打探什么消息。

“被我知道他刁难你的话,我一定会给他点颜色看看!敢动我的女人,活的真是不耐烦了!”

“胡说什么!没事的话,我要挂机了。”

“怎么是胡说八道?这次和你联系就是想告诉你,卡蕾忒,日子实在难过的话,不如到我身边来!反正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这样一来,对大家都好,你说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荷西”一改戏谑的声调,语峰即刻转变,变得愈加冷厉。

“……”

卡蕾忒未敢贸然向“荷西”表达自己的想法。“断念”魔壶还没到手以前,她不想打草惊蛇。

“好吧,你还可以再想两天……”

“荷西”等了一会儿,听不见她的声音,也不再催促:

“我还有时间和耐性等下去,等你主动放弃德莫斯投到我的怀抱中。不打扰了,宝贝儿,好好想!啵~”

那头,“荷西”呶嘴轻轻挤出个亲吻的响声,接着就调笑着先行挂断通话。

慢慢放下手机,卡蕾忒脸色极为抑郁难看,不知不觉间已凝出满头的冷汗。

然而她并不知道,躲身在她卧室门外的诺亚此时同样也是一脸的铁色。

事实上他并没走远,从女主人的房间走出后他就一直站在不显眼的角落,仔细留心房间里的动静。

虽然听不到手机那头都在说什么,但是从卡蕾忒查看来电显示时那猝然惶愕的表情变化,以及她接听来电后所说的只言片语来分析,诺亚断定那致电过来的人必是那个叫做“荷西”的中国男人!

诺亚悄悄下了楼,寥寥落落地在客厅里转悠一圈,继而打开别墅后侧的连通门走入车库。

照明灯下,德莫斯的玛莎拉蒂就停在他的眼前,诺亚心不在焉地套上一双胶皮手套,抄起一块洁布,又随手提起盛满水的水桶走过去,准备为男主人的爱车做个简单的清洁。

目光随意扫过车舱,他忽然发现副驾驶的座位上有个正在闪光的东西。伸手捏起它一看,原来是个镶钻的珍珠耳钉。

诺亚将这枚耳钉托在掌心掂掂重量,又在灯光下反复验看一番,认定它不过是个水钻加仿珍珠质地的便宜货。

这种垃圾东西,肯定不属于自己的女主人——

诺亚拧紧眉头,把手中的耳钉狠狠摔在地上并一脚跺了上去。

这样不行……

他内心痛苦不堪的想着。

这样绝对不行!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离心离德下去!王与王妃,他们的爱情来之不易,绝不能被居心叵测的人毁掉!

那个男人,都怪那个不该重回希腊的男人——

诺亚步履沉重地回到别墅客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互联网。

有关荷西与卡蕾忒的恋爱史的网络文章早已不是热帖,目前只有个别小网站还在继续转载着。

诺亚边看边把一嘴钢牙咬得“嘎嘎”猛响。看到一半时他愤然关了屏幕,闷在胸膛中的火焰已被这篇文章点燃,转瞬之间便沸到了极点,眼看就快冲破他的身体,将一切焚烬。

那个男人确实不可饶恕!

想到男主人的无情,想到女主人的哀伤,诺亚紧握一对铁拳,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其实根本不必王妃出手,凭我诺亚一人……就可搞定一切——

——

“荷西”带着一脸不悦的神色从雅典综合大学主楼快步走出来。

此时已近午晚十一点,校园公区的大道小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整所校园彷如陷入酣恬的睡眠中般,显得格外安祥,寂静。

这是个没有一丝风动的夜晚。

月亮躲在浓厚的浊云中,朦朦地发出色泽暗哑的光亮,微弱而不清透。

空气里,浮躁的水分子已达到饱和的状态,压得夜色笼罩下的树木花草都蔫头耷脑,灌木间竟难见到一只拍打翅膀随意飞舞不归的虫儿,烦闷的气息于这奇静之中无处不在。

好像就快下雨了——

“荷西”停身在校区的柏油小路上一面想着,一面抬手拉松衬衣外面的领带结,又解开衬衫领口位置的纽扣。

早上才上身的新衣已被潮湿的空气中打得粘软无比,此时与他汗歪歪的上半身紧紧腻在一块,让他心里生出好一阵的焦躁情绪。

在这样的鬼天气里,就连身为海王的他也会觉得浑身别扭。

今天下午,已经旷课一月之久的他迫于尤金教授的压力重返校园,和其他三位同窗一起上了堂油画实践课,结果他的作品再次将那个刻板但博学的老教授气得几乎晕倒。

本着对“荷西”负责的态度,尤金教授在授课时间结束后毅然留下了这个亚籍门徒,决定给他单开小灶,重新恶补专业知识。

另外,尤金教授也想多多增加彼此接触的机会,好教自己与这个曾经的得意弟子尽情畅谈。他想深刻了解一下这多半年的光阴“荷西”究竟为何会改变至此,为何他的画笔会在他手中如同失去了灵魂般创造不出作品的精彩和辉煌。他甚至想试试,身为导师的自己应该从哪方面着手帮助自己最最喜欢的学生。

可是尤金教授想错了。

耗费了将近六个小时,老教授饿得大肚子都渐渐瘪了,却依然没能帮到“荷西”。不仅如此,“荷西”那目无尊卑的傲慢态度,最终把老教授气得发了疯。

好说歹说,油盐不进。无奈,尤金教授彻底放弃了对这个中国学生的栽培之心。

“你这个废物!蠢材!以后都不准出现在我的课堂上——”

立于沉闷浮热的午夜,“荷西”还在回想几分钟前秃顶的老尤金对他吹胡子瞪眼却也痛心疾首的大吼,这时他的心情突然轻松不少。

不来更好,谁他妈爱来这啊——

“荷西”不服气的心说着。

尽管如此,他也忍不住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

“老东西,每次都故意找我不痛快!早晚弄死你!”

举步朝校门的方向走去的时候,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荷西”停了身,信手摸出手机看了看,原来是身在祖国北京的母亲打来的。

“切!”

“荷西”嘴角冷冰冰的斜了斜,满不在乎地将来电直接按断了。

放好手机,他没有马上走起来。唇弧浅弯,有些心猿意马地笑了。

他在拿起手机的那刻偏偏想到了卡蕾忒!

死女人,定力蛮强的嘛……我在她和德莫斯之间百般制造麻烦,普通女人一早就会屈服。可她居然那么能忍,还傍着德莫斯不肯撒手!我就不信,德莫斯那家伙背地里会一点都没刁难她,还会待她自始如一……

接下来该做什么?如何把她从德莫斯怀里逼出来?再不抓紧,卡利那家伙恐怕要耐不住性子出手了……可恶,宝石的关键绝不能独独落到血之女神手里——

“荷西”边走边琢磨,冷不防前方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闷热的静夜之中尤是那么清晰,从容,仿如一道疾风迎面掠过来。

“荷西先生,请留步!”

音乐喷水池旁人影晃动,继而现出一张年轻的俊脸。

第三十一章 不是对手

“你是……”

“荷西”应声止步,借着校园里昏暗的路灯努力去打量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来者的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瘦长身形,全身一款笔挺帅气的黑色制服和长裤,脚上是行走利落的黑色软皮鞋。

他全身挺直站立在不太明朗的月色下,纤秀却英气饱满的五官上看不到丁点的笑意,高冷的气质使“荷西”在和他对视第一眼时便从他的周身感受到一种使人不太自在的压迫力。

“是你啊!你不是布莱克学长家养的小狗吗?鼻子够灵的,居然找到这来了?”

很快,“荷西”就认清对面的人正是德莫斯的管家诺亚,于是对他很不友好地调笑道。

诺亚对“荷西”的轻谩态度并不在意,开口继续说,神色镇定,不卑不亢:

“抱歉深夜打扰先生,诺亚此番冒昧前来,是要告诫先生一件事……”

话到这里,他的双眸紧锁“荷西”不放,笔直的眸光忽而变得锋利,仿佛立时能够透过对方的身体,杀他于无形!

“诺亚希望,先生能够知晓做人做事的分寸,不要再在我家主人的生活中出现!”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小狗狗?”

耐性听诺亚说完,“荷西”带着不屑的冷笑反问:

“是学长叫你来的?”

“不,这是诺亚自己的意思,是诺亚自己想要来找先生您!”

诺亚对着“荷西”摇摇头,实话实说。

他讲的确实都是真话。

目睹家门之变,诺亚将全部罪责都归于和自己女主人联系过于密切的中国男子荷西身上,认为他才是扰乱自己男女主人情感与生活的罪魁祸首。

他单纯地认为,只要横在德莫斯与卡蕾忒之间的障碍物不存在了,他们便会和好如初。

因此,午后诺亚偷偷离开南区别墅摸到荷西就读的雅典大学研究生院,在教学楼附近等了一下午,才等到目标人物匆匆进入画室上实践课。接着,诺亚便留在原地专心等候着能与目标见面并除去他的时机。

直到午夜,诺亚总算看到“荷西”孤身离开教学楼,于是才有了现在发生的一切。

诺亚直视一脸洋洋得意的“荷西”,继续正色说道:

“先生的所作所为已经为我家主人的正常生活带来了困扰,诺亚仅希望您能尽快离开希腊,走的越远越好!”

“呵呵,都说狗仗人势,这话果然不假!素日里学长一向嚣张,难怪调教出来的狗都这么没礼貌!”

“荷西”目不转睛地看着诺亚,眼神交锋间一个劲讥讽笑骂,样子极具挑衅。

“先生,不管怎么说,您最好尽早离开!”

“开什么玩笑!要我一个大男人听从一条小狗的安排?凭什么!”

诺亚不再与“荷西”纠缠不清。他深拧了眉头,暗暗握住两只铁拳。

“如果先生执意不走,诺亚倒也有其他办法……”说话声调下沉了一度,凉意袭人。

“荷西”还是毫不在乎,眯眸浅笑的神态轻松自若,似乎已经猜到诺亚下一步将要采取的行动,两片薄唇淡淡蠕动,将全部鄙夷之情倾吐得圆润而完美:

“你想怎么样啊,小狗狗?难道……还想用你没长全的乳牙咬我不成?”

“那么……诺亚只好亲自动手送先生离开……在此,请您从这世上……永–远–消–失!”

诺亚猛的瞪圆了两眼,决绝说话的同一时刻已高举了双臂。

顿时,两枚双刃飞刀感应到侍主召唤,闪着耀眼的光辉呈十字形姿态自他肋下现出,平行驰骋向着“荷西”扑面而去,锋芒外露的利刃在夜色的混沌中扯出两道森寒醒目的青光。

“荷西”双眼看着距离自己愈来愈近、即将直直劈到他身躯上的寒光,雅煦的帅脸上始终挂着些微的笑意,不添也不减。

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中他徒然扭转身体,接着“嗖”地,,整个身体像一抹轻风般自诺亚眼前轻松消失了。

躲……躲过了?怎么可能——

诺亚顿觉心惊不解,他眼睁睁看着两枚利刃凭空扑空,却怎么也悟不透其中的原因。

作为接受了黑暗之神血液而转生的异能人,诺亚也算身怀绝技的暗族战士。他这初袭的两刀杀伤力虽不致命,但也绝不会令敌手轻易从他的攻击下逃脱。

可如今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自己这拿手的招式竟然失了灵。

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人类啊!怎么可能拥有这么灵活迅速的身法?这招,难道就是提坦神祗的……瞬间移动……?

恐怖的念头从诺亚头脑中一闪而过,此时,他感觉身后阴戾的气息暗涌浮动。“荷西”,已经在他身后悄然现身了。

诺亚慌忙聚精会神,身形速然弹跃到半空远离敌人,以防止对方的突然袭击。

同一刻,他以意念操控飞刀重新开始攻击。

一对飞刀回旋交叉,在夜幕之中划起两道优扬的曲线后逆向劈空而至。

“怎么,还要来?”

“荷西”抬首凝望着那对劈破天际的寒光掉转方向再次朝自己面门打来的时候,他敛起了冷傲的笑容,全颜换上一副阴毒怨愤的神色。

就在两枚飞刀即将刮到“荷西”身体的最后一瞬,它们像是抵到一道肉眼看不到的坚硬墙壁上,接着被狠狠弹了出去,在半空没头没尾的乱舞了几下,才像是失去了平衡与操纵力,徒然摔在了地上。

这……怎么可能……我的飞刀,居然不再听我使唤了!

他,那个中国人……到底是谁——

诺亚无比震惊地张大了双眼望着躺在柏油地面上一动不动的飞刀,急得满头大汗淋漓。

仿佛受到一种强大而可怕力量压制,原属于他的武器此时任凭主人如何下力召唤,都无法再被他驾驭凌空了。

他的眼前,“荷西”慢悠悠地举起一只手,动作轻柔而文雅地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朦胧的月光下,他的双眸完全被冷静深沉的蔚蓝之色占满。

“孩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条命,也胆敢前来挑战我?”

“荷西”看着惊惶无措的诺亚,声音阴阴地问了他一句。

话必,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诺亚身后那早已关了闸的音乐喷水池兀自喷出一股股清冷的水流。

在看不见的力量指引下,这些绵软无力的水流从挣出金属龙头的转刹间化为了千万道数不尽的利箭,坚硬而透明,从诺亚背后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的身体,一个个锋利的尖头又从他的身躯前方钻出……

校园内的战斗胜负已定——

诺亚只觉浑身一软,体内那种粘热的液体肆无忌惮地向外喷涌出来。脚底继而像是踩到了棉花,他的身子只晃了两晃,就跪倒在地上。

鲜血还在流淌着,诺亚看起来好似个血葫芦。眼前一阵晕眩,他看到无数烁烁的金星在自己眼前随意飞舞。

而“荷西”就在这些缭乱舞动着的小精灵的拥捧之下,仿若骄傲的天神下世般面带漠然的浅笑垂目凝望着满身浴血的诺亚,然后抬脚向着他一步步移过去。

“你……你是……”

诺亚吃力地抬起头,对视间对“荷西”发出疑问。剧痛令他的眉清目秀的一张脸完全变了形,端正的五官此时已挤在一块,显得异常难看。

他完全能够感觉到“荷西”周身正在弥漫着一种极不寻常的力量。

这种神力源的气息……就是那个与王在工作室中交过手的神祗气息——

即使身受重伤,诺亚的头脑却还没到完全迟钝的地步。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终于忆起了曾经的对手。也正是这一瞬间,脑中所有的疑惑和不解兀自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你是……海王……波塞顿!”

受到伤痛的狠命折磨,诺亚的眉眼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口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好半天半天,他才将一句话吐完整,语气流露出无比的震惊。

毫无疑问,提坦神族中能将控水的能力发挥到如此完美境界的,唯有一个神祗,那便是海界的领主,海王波赛顿——

让诺亚感觉惊愕的是,一度被自己主人消减掉的罪孽灵魂如何又再度重生。不仅如此,此番还摇身一变,成为了那个极其普通的中国男人荷西?

“荷西”停在诺亚面前,轻笑着弯下身,十分满足地欣赏着他那疼痛不堪的表情。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就万万不可活了……”

“荷西”又将自己的头向前探了探,和诺亚脸对着脸,声音轻柔地说。

那冷漠的微笑和眼神无不倾透着对万物生灵毫不关心的态度。似乎在他眼中除了自己,任何生命都属低贱,可以被取来随意践踏。

轻松道完,他直起前倾的上半身,瞅准诺亚眸光一凛。

正要下达致命一击的工夫眼前猛然燃起刺眼的光亮。

“荷西”只觉视野里全然冲进一片盲白,惊得不由自主合紧两眼,扭头发出一声号叫。

光亮速然灭去,“荷西”急忙睁开双眼。

面前,诺亚已不知去向。

可恶!居然让他逃了!算了,反正挨了我的攻击,量他也活不了太久——

“荷西”懊恼地咬紧牙,又四下张望一会儿才打消继续追踪诺亚的念头。伸手抚平外衣,他也匆匆出了校园的大门……

第三十二章 诺亚殒身

雨,漫无边际地下着,并非如人们预期的那样俨变瓢泼大雨,去化解午夜的闷烦空气。它始终都下得沥沥啦啦,密密麻麻。

雅典西区一处狭长的平民巷里,德莫斯找到萎在墙角垃圾堆边的近侍。

方才在酒吧消遣尽兴之时,他突然接到诺亚的手机来电,知道事态严重后立即寻了过来。

“诺亚——”

看到他,德莫斯愕然,大叫着几步跑了过去。脚下,是污水混着血水横流的泥泞小道。

“怎么会这样?告诉我,是谁!谁对你下的手?我不会轻饶了他!”

德莫斯悲痛且愤怒地问,扶起诺亚,将羸弱的他抱进自己怀中。

诺亚这时气晕已如游丝般微细,每次呼吸时总是吸进的气少,吐出的气多。

艰难地开启没有血色的嘴唇,他回答德莫斯说,声息飘忽,在落雨中很难捕捉:

“王……是诺亚没用……害你为我担心了……”

因为伤势过重,诺亚原本就很白皙的脸皮此刻更显惨白,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窟窿,有的已经干涸,有的还在往外渗血。他的衣裤被雨水彻底浇透了,湿淋淋的身子靠在德莫斯胸前不住发抖。

他抬起头想要认真看看德莫斯的脸,可是人就在眼前,他的眸光却早已涣散了,在寻觅多时后仍然无法锁定目标。

德莫斯被眼前惨绝人寰的一幕触动,剑眉跳动,神色哀切万分,将诺亚搂的更紧,生怕随时都会失去他似的。

“别怕……我马上为你疗伤续命!”

“王,不要了……”

诺亚颤巍巍抬起一只冰冷的手,拉住德莫斯正要施展力量的手臂,依偎在他身前虚弱地说着:

“大限已到,别再为诺亚毫无用处的身躯……浪费神力源了……”

“胡扯!不准这样说——”

德莫斯焦怒吼了句,继而也耐不住悲恸情绪的泛滥。

他抚着诺亚的头,再说话时声调完全走了样,流露出非常凄伤的哭腔。

“不要离开我……求你!诺亚,我需要你……对不起……诺亚……是我对不起你……”

德莫斯的自责来自之前他赏赐近侍的那一耳光。此时此地想到那件往事,他的内心仿若被撕扯着,追悔而愧疚。

满头黑发被雨水无情地打湿,紧紧贴着德莫斯的头颅,俊美有型的脸庞不断有水滴露,分不清那些是雨水,那些是泪水。

诺亚在德莫斯怀中安然笑了笑,继而又道:

“王……诺亚从来没有怪过您,之所以留着最后一丝气力……等待您的出现,就是要告诉您……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这时,诺亚抓着德莫斯臂膀的那只手掌徒然变得有力,唯独说话越来越费劲,明显上气难接下气。

“王……卡蕾忒王妃……是个好女人,您要……好好爱护她……千万不要……辜负了她……”

“诺亚……”

“她……从没有……背叛过您……她对您的心……对您的爱……始终未曾改变……是荷西……是海王……暗算你们的神祗……是海王!”

“什么?诺亚?你说什么?”

德莫斯听得真切,却也听得糊涂。他清清楚楚听到诺亚说到荷西,可是接着又提及海王波赛顿,那个已经灭亡于大洋深底的神祗。

这是……怎么回事——

德莫斯大感惊惑,急急追问:

“诺亚,你到底在说什么?荷西……荷西与海王有什么关系?”

只见五官僵硬的诺亚在这刻脸色刹时转变迅速,双眼扩张到极限直勾勾看向远方,眼中毅然燃起矍铄的星采,浩浩荡荡的光芒令德莫斯为之惊叹。

这光辉,莫不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诺亚带着无限愤怒、无限不甘的表情决绝说道:

“荷西……就是海王,波塞顿!”

“什么!”

听到这个震天消息,德莫斯简直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荷西……不过就是个凡人啊!”

“千真万确!王……诺亚……刚刚与他交手,被他重伤……”

“……”

德莫斯脑顶像是遭到重重一记棒击,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从来都对自己的近侍深信不疑,坚信诺亚绝不会对他说谎,更何况是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刻。

思维飞速运转着,德莫斯终于想通了一切。

他终于明白自己与卡蕾忒的感情之所以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她每每对他神色忧伤却欲言又止的原因了。

德莫斯激灵打个寒战,如梦方醒……

自己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事件谜底、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阴谋制造者的身份……突然之间,真相大白了——

可是,这真相水落石出的代价太大了,竟是自己近侍的性命换来的啊!

“王……诺亚……把想要对你讲的……都说出来了,总算……了无遗憾了……”

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心愿,一口气不来,诺亚的身体渐渐变轻变软,体温也越发凉下去……

“诺亚……诺亚……”

德莫斯心痛地呼唤他,但也无力回天。

“王……今生能够继续为您效力……是诺亚的荣幸,下一世……下一世……”

德莫斯收起悲声,仔细倾听近侍逐渐飘远的声音,始终等待着那最后半句未说完全的话语。

可是等待多时,怀中的男孩都没能再发出一声。

“啪”——

那只抓在德莫斯臂上的手掌沉沉颓落下去。

德莫斯的神色似乎永远定格在追缅的大悲中,湿红的鼻头浮动不止,喉结上下滚动,内里“呜呜咽咽”,蕴含着混沌的悲泣。

多时后,雨夜的窄巷里浑然爆发出一袭滚雷般的哀嚎:

“诺亚——”

伴着雨声,卡蕾忒失眠了整晚。

下午去一楼的时候,她发现诺亚竟然不在别墅里,而且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

这倒真是怪了,一点不符合那孩子做事的风格嘛——

起初,卡蕾忒对此并没往心里去。她清楚没有特殊原因,诺亚绝不会不支会自己一声便离开公寓,一定是去替德莫斯办什么紧急公事去了。

直到晚间下起连绵不绝的细雨时,卡蕾忒才心神不宁起来。

致电诺亚,手机信号无法接通。很快,她开始为他担心起来。

就这样,卡蕾忒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忐忑的等待着诺亚回归。

时过子夜,她开始犯困。

多日以来,她没能得到充足的休息,身心俱疲,体力几近透支。

卡蕾忒到厨房调了杯淡咖啡,端出来又回到客厅里边喝边继续等。

时间总是一分一秒过得很快。安静的氛围下,色调适度的照明灯光亮都显得格外晃眼。

卡蕾忒倚在沙发一侧,一手扶着大腿上的咖啡杯,一手支撑着困倦的头颅,神色焦急而恍惚。

“吱呀”——

不久后,冗长且诡异的推门声传进卡蕾忒的耳中,抬头望去,她正看到立身在客厅门口的诺亚。

只见他站在一团团烟雾与跳动的磷火中,披身是血,全身上下不知被何种利器所伤成了一个肉筛子,整体形象令人不忍卒目。

“诺亚!你……你怎么了?”

卡蕾忒被眼前恐怖的一幕吓得毛骨悚然,结结巴巴向他问去。

诺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立在她的对面,惨白的脸色泛着阴森的青光,神色悲悯地望着她。

“诺亚——”

卡蕾忒忧心如焚,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准备赶上去。

谁知刚向前迈了一步却脚底踩空,卡蕾忒的身躯极速向黑暗的深渊坠去……

“咔啦”的轻脆响动使她忒急急睁开双眼。

此时的自己依然置身在别墅的客厅里。

看到地板上碎成两半的瓷杯和洒出来的咖啡,卡蕾忒才意识到刚才那只是个噩梦,自己不知何时在沙发上打起了盹,身子一动才打翻了咖啡杯。

额头、后背全是虚汗,她一边擦脑门一边侧目朝壁钟上看。

表盘的时针直指罗马数字“4”。

已经凌晨四点了,诺亚还没有回来。

为何,心中会有如此不安的悸动呢……

卡蕾忒蹙眉忧虑起来,双掌紧张的扣在一起,早已无心收拾地板上的瓷杯碎片。

别墅外面,醒目的闪电撕开即将破晓的夜空,接着是混闷的雷响。

卡蕾忒顿时心惊肉跳。

大门被推开了,一道黑影走进客厅,浑身是血站在卡蕾忒的眼前,情形和那骇人的梦境居然如此相同。

“啊——”

卡蕾忒尖叫了一嗓子,捂着脸瘫软在沙发里。

战战兢兢透过手指的缝隙向他瞅去,她发现那人却是德莫斯。

他颓背站在客厅一进门的地方,精力虚弱的样子似乎再也迈不动脚步,湿透的黑发和身子还在不停地向下淌着雨水。

“德……德莫斯?德莫斯!”

卡蕾忒惊叫着跳下沙发,快步向他奔过去,却被他染满全身的鲜血吓得在他面前急刹了步伐。

她看到他同样惨白的一张脸上横布了惨痛不忍的神色,冰冷的面皮以及涣然的双眸中潮湿积聚,像是雨水,也像泪水。

“这身鲜血……不是我的……”

对视一刻,德莫斯幽幽自答道,语气缓慢且沉重:

“这血……是诺亚的……”

第三十三章 最后通牒

“什么?”

卡蕾忒讶然瞪大双眼,担忧而疑惑。

莫非……刚才那场梦……是某种启示吗?

“诺亚……诺亚他……?”

“他死了!”

听了德莫斯的回答,卡蕾忒立时惊愕万分,倒抽一口冷气后又退了两步才重新站稳身形。

“不可能……这不可能……早上他还……”

“不可能?”

德莫斯支楞起脖子,悲哀的表情逐渐掺入一丝恼恨:

“他就死在我的怀中,是我刚刚亲手埋葬了他,这有什么不可能?杀他的神祗……是海王,波塞顿!”

“!”

卡蕾忒以手掩口,恐惧与慌张的神色无以名状。

“你……德莫斯……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才知道……倘不是诺亚牺牲了自己……我还要被你蒙在鼓里一辈子……”德莫斯声色渐轻,神情凄迷:

“荷西就是海王,你早就知道……却不告诉我?你为何要向我隐瞒真相……?”

“我……我……我不是有意的……德莫斯,你相信我……”

卡蕾忒的双眼已被泪水占满。

视野中,德莫斯以无神的眸光死死抵住她,使她躲无可躲。那种虚脱无力的眼神,那种伤情向她所表达的控诉,远比任何愤怒的体现都来得更直接,更强烈。

卡蕾忒看他看得心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咿咿呜呜”哭出了声。

“你不肯对我讲实情,是怕我对付波塞顿时……对荷西不利,是不是?”

“德莫斯……”

被德莫斯突然变得锋利的目光紧锁,卡蕾忒顿时心惊胆战。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德莫斯。

头脑智慧、心智成熟的他确实对她的想法了如指掌。一直以来,她都在乎荷西的肉身,生怕神祗之间的恩恩怨怨影响到他的性命安危。可是,正是这看似与爱情无关的难题,直接影响了她与德莫斯之间的感情!

“呵……”

眼见卡蕾忒急得直冒热汗,却又对他哑口无言,德莫斯凄凄的冷笑了一声。

“卡蕾忒,平心而论我待你如何?从人界再遇直到现在,你想到的、想不到的,能给你的不能给你的……我都会想方设法满足你、取悦你。我没有其他想法,很简单一句,你是陪我患难与共的妻子,我爱你,我要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生活。可是直到今天……直到诺亚离去……我才真正明白……你对我并非抛出一片真心……对我,你连夫妻之间最起码的信任都给予不了……你所真正在乎的人,还是荷西?”

德莫斯怔怔望着卡蕾忒,声调悲凉的倾诉着内心的不平。话越往后声音越低,逐渐地,他自己已无法再继续诉说,喉咙里似乎有种东西憋住了呼吸,他深深吞了口气。

卡蕾忒惭愧不已,抽泣着摇头解释:

“不是……不是的!我不是故意向你隐瞒!波塞顿的元灵控制了荷西的肉身,他还囚困了特里同,他用他们来威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德莫斯,我不能眼看荷西与特里同遭受毒手,我不能让他们死!你能懂吗?你能理解我吗……”

事已至此,她无法再做保留,干脆向德莫斯和盘托出实情。

“难道诺亚就该死吗——”

凄厉的吼声“嘎”地截断卡蕾忒悲悲切切的陈述,全身一个激烈哆嗦后,她不敢再发出一丝声息。

她完全没想到,诚恳的解释会成为情绪激化的发泄口,最终招致德莫斯愤怒的爆发。

德莫斯抬起灌铅的两腿,蹒跚着向着卡蕾忒挺近几步。缓缓举起一只手臂指向窗外,他表情苍白的盯住她泪痕遍布的美脸,悲愤交加地慢慢说道:

“诺亚是我最爱的部下,一直跟我出生入死,追随我的前世今生。青春的年纪,却连一次恋爱也没认真地谈过……就因为横死,作为主人,我连一个体面的葬礼……都无法给他!”

德莫斯哽咽了,鼻子一翕一动,情绪波动反复极大。

言毕,他再也说不出话,大步冲进一楼的卧室,锁紧了门。

“德莫斯!德莫斯——”

卡蕾忒哭叫着冲了过去,在他的房门前扑倒。她使劲拍打木门,里面的他依旧不愿开门。

门外,卡蕾忒已哭得戚戚哀哀,声嘶力竭。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诺亚……对不起……”

雨下了一夜,在破晓黎明之前终于停止,彻底洗净了满天的雾气与阴霾。

天大亮了——

南区别墅内,尽管阳光穿透玻璃窗投进了房间,却驱不尽别墅内阴沉的气息。庭院的绿色灌木丛间鸟语虫鸣,然而也无法改变别墅里死寂般奇静的氛围。

靠在德莫斯的房门前好一阵过后,卡蕾忒才缓缓起了身,廖廖落落地收拾着地板上的咖啡渍和瓷渣。随后,她来到诺亚生前居住的卧室,推开门走了进去。

卡蕾忒将开门的动作做到最轻。

至今,她都很难接受那孩子已经离开人世的事实。

立在他卧室门前的那刻,她甚至还在自欺欺人,脑中幻想着他一直安好无恙,此时只是躺在房间里酣睡。

因此,她才要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生怕任何一点动静都会扰醒他似的。

房间里,家具和生活用品简单而整洁。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清新气味,那就是诺亚身上的气息,是一种残留在洁净的衣物中的洗衣液混合男士护肤品所散发的雅香。

难以相信,那个忠实可信的孩子就这样走了……

忆着他的音容笑貌,卡蕾忒的双眼再次被泪水浸湿了。

脑中突然想到什么,她收了悲哀的思绪,快步离开诺亚房间,尔后“噔噔噔”一路上了二楼。

卡蕾忒在卧室里拿起手机,果断拨通了“荷西”的号码。

“干嘛啊宝贝?一大早就找我?”

提示音没响多久信号就被接通了,话筒那头的“荷西”语气听起来异常惊喜:

“你想我了?不到七点就迫不及待打给我!怎么,我们约不约?”

“是你杀了诺亚?”

卡蕾忒对“荷西”的挑逗置之不理,开口就问得直接了当。

“诺亚?那个玩飞刀的小鬼吗?呵呵……”

那头,“荷西”坏笑了两声,戏谑地长呼口气,才道:

“他还是在临死前见到你们了……没办法,看来我这边的戏再也演不下去了……”

“快说!你为何要杀死他!”

卡蕾忒又愤然逼问了句。

“是他先向我挑衅的,对他下手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那孩子对德莫斯的忠心还真是令人感动呢!”

“……”

卡蕾忒内心一阵悲伤,险些又要哭出声。“荷西”的解释并不太算清晰,可卡蕾忒这时已经大致猜出了诺亚主动出击的动机。也正是因此,此刻的她更觉哀伤,更觉自己亏欠了诺亚。

“这都要怪你,卡蕾忒!”

“荷西”在手机那头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动静后便继续说道:

“我早就让你放弃德莫斯,是你不肯才造成现在的局面。现在,我们来说正经事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你再犹豫一天,也许还会有人死伤,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德莫斯了!”

“!”

心跳徒然增快,“突突”地节奏愈发紊乱无章。

也许,“荷西”说得并没有错——

卡蕾忒想。

虽然他刚才那句话分明是往她心伤上撒盐的做法,而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思维轻易受到海王言谈的蛊惑。可是她知道,此刻的自己确实因为诺亚的死而万般自责。

先前,明明已经答应冥王哈迪斯,以自己的性命交换制裁波塞顿元灵的魔壶。都是自己的优柔寡断,是自己对于生命的贪恋之心、以及对德莫斯的不舍之情作怪,才使诺亚白白送了性命。

如今,局面已经完全被动了——

如今的自己,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你……不要再伤害无辜了……”

无奈,卡蕾忒唯有向“荷西”乞求。

“到我怀里来啊!我就住在新购置的海景别墅里,现在还躺在被窝里没起来呢!想叫我不再害人,这完全取决于你的表现。”

“……好!我会离开德莫斯……”

“……当真?”

“荷西”有些诧异。

“是!我已经决定离开他,我会留在你身边,为你解除雅典娜宝石的封印……”

卡蕾忒声音颤颤,可怜兮兮。

“这就对了!宝贝儿。那你什么时候过来?说个地方,我过去接你,刚刚买了新车,可以带你到处兜兜风。”

“管家刚死,德莫斯这边还有一些事……请允许我……再陪他两天……”

“切!干嘛干嘛,还舍不得他?”

听出卡蕾忒在手机这面淌着发抖的哭音,“荷西”的口气透出不满的情绪:

“你诚心让我吃醋是吗?别再犹豫了,只有试过才知道,我的功夫可不比他差,甚至比他更棒!嘿嘿……”

“别再说了,我挂了!”

听筒那边传出“荷西”的狞笑声,情知他又在意~淫,卡蕾忒红着脸叫嚷了句,就要挂断。

“等等!”

“荷西”叫住她:

“现在德莫斯已经知道真相了,盯紧他,别让他找我麻烦。倘若为了自保伤到他,你可别怪我哦!”

“放心吧,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卡蕾忒说完不再耽误,匆匆挂了机。

第三十四章 “逃离”决定

德莫斯独自躺在一楼卧室,沉浸在诺亚身殒的哀痛中无法自拔。

前世今生的幕幕往事在他眼前争相回放,恍如不同频道的电影在同一时刻共同放映,缭乱的画面搅得他头昏脑涨,难眠难休。

天大亮时,他爬了起来,挣扎着走向厨房想要找杯水喝。路过饭厅,却看到正在不停忙碌的卡蕾忒。

她束着一头秀发,穿着极为普通的棉布衬衫和裤子,身上缚着长围裙,正把一道道餐品端上餐桌。从饭厅忙到厨房,再从厨房忙到饭厅,手脚相当麻利。

德莫斯停下身的时候,卡蕾忒又端了壶新煮好的咖啡走出厨房。步子有些疾了,她的脚底突然打滑,一泼滚热的咖啡溢出壶,全都溅到她的手背上。

“啊——”

就在她疼痛尖叫的同时,德莫斯已经赶上来,一把接过快要被她甩出手的咖啡壶。

“……德莫斯……谢谢你……”

卡蕾忒羞红了脸,柔柔对他说了一声,随后垂下头。

与“荷西”通过电话以后她就开始忙活这些生活的琐事。

管家诺亚不在了,接下这摊事情并非情不得已。只是卡蕾忒认为,这些琐事便是生活最真的本质,是能够维系她与德莫斯之间亲情与爱情的纽带。

最后的相伴时光中,她只想认真做好这些事情,以此向德莫斯传达自己对他的眷眷之情。

德莫斯迅速将咖啡壶放到餐桌上,拉起卡蕾忒直奔厨房的冷水管。拧开龙头,他把她受伤的手捉到自来水下认真冲洗起来。

他的前胸紧贴她的后背,这样一来,他们身体的距离就是零。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卡蕾忒能够清楚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暖热。那是德莫斯身体的温度,是一种能够抵达心底的雄性力量,一种给予爱人的特有安全感。

心房像是被一波电流击中,猝然微微地颤了几颤。

卡蕾忒从冷水中撤回手,飞快在围裙上抹了抹,幽幽转身面对德莫斯。

他早就换了崭新的衣服,洗去一身污浊。此时又恢复了英挺的外形,就是俊美的脸上气色欠佳,漆黑的两眸没有神采,黑眼圈严重。

德莫斯的目光在卡蕾忒身上寸步不离,他细细地看她,看着衣着装扮朴素无华的她。

他无可否认,无论神祗还是人类,从贵妇到主妇,卡蕾忒对每个角色的转换都异常适应。

看着神色有些憔悴的她,德莫斯心头忽而一软。

也许,她并不是个完美的女人,但她却是个非常优秀的女人,一个从不矫情做作,遇事宠辱不惊,逆来顺受的女人——

就因为奸佞之徒使诈,自己竟然对这样的女人心存怨恨,甚至一度滥施暴力,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啊!

“别忙了,一早上就那么辛苦。休息会儿,我们一块去吃早餐。”

德莫斯将卡蕾忒带到餐桌边,亲手拉出餐椅,然后轻按她的两肩,失意她坐下去。

卡蕾忒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坐到椅子上,她默默看着他抄起咖啡壶往骨瓷杯里倒进一些咖啡,兑入部分牛奶后又加进半块方糖。

做完这些,他把这杯咖啡放到她的手边。

他一向熟知她的饮食习惯,光是调咖啡的步骤,都做得准确无误。

卡蕾忒的眼眶一阵发热,心中感动不已。

好久以来,他都没有向她传达过这种绵绵的关切情意了——

德莫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不加任何作料的黑咖啡,便坐到了卡蕾忒的对面。

早餐很丰盛。

煎蛋、火腿、扒鱼、奶油玉米碎、蔬菜沙拉、土司以及全麦面包摆了满满一桌子。

德莫斯本身没什么胃口,不过为了不令卡蕾忒扫兴,他把每样菜肴都往自己的餐碟里盛了一些。

想着近侍诺亚临终前的遗愿,他决心从现在开始善待卡蕾忒,与她修复关系。

逝者已矣,生者的生活还要继续。

不管未来是欢乐的还是痛苦的,会经历幸福还是经历不幸,他们都要坦然面对——

卡蕾忒确实是个善良的女孩。有时候,她会善良到做出为了别人不顾自己的傻事。

德莫斯想,以自己对她的了解,他相信只要为了朋友和亲人,为了她所关心的和关心她的人,她定能做出舍己救人的事。

至此,也不难理解“荷西”,不,应该说是海王波赛顿为何会那般猖狂,屡次使出的诡计都会得逞了。

德莫斯此时无比憎恨自己。

这段时间里自己算是怨毒了卡蕾忒。

他恨她的“背叛”与“不贞”,昨天还把诺亚的死归责与她的“不诚”。

他不顾一切寻求各种时机和手段向她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却对她的感受漠不关心。真相大白后的今天,他才真正感受到她的疾苦。

原来,她一直独自面对着压力,默默承受了他的凌虐和海王的逼迫。

那种有口难言的感觉,该有多痛?那种隐忍的过程,该有多么艰难?

和他失去的相比,她失去的、她付出的才更重更多……

想到这里,德莫斯低头张口,将闷在胸中的一口气长长吐出来。

对面,看到德莫斯拿起刀叉准备开动,卡蕾忒的心总算踏实多了。

虽然她承受过太多的不幸,如今只要接受一点关切的表达,或者得到一点温情的传递,她就会内心释然,以德报怨。

她就是那种非常容易满足的小女人,那种知足常乐的精神,或许就是一种优秀可贵的本质——

“卡蕾忒……我准备带你离开希腊,到东南亚隐居……即刻动身!”

德莫斯低头盯着面前的餐碟,用手中的银叉搅动两下盘里的培根肉片,眉头一动,把自己的决定郑重其事说出口。

“……”

卡蕾忒被这个突然到来的消息搞愣了,久久注视着德莫斯,两只美丽的蓝眼睛里尽是诧异的光彩。

德莫斯进而解释:

“我们要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想过了,离开欧洲,只要不使用法术,无论是波塞顿还是卡利,想要在偌大世界中找到我们还是很困难的!”

卡蕾忒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脸上的表情越聚越为复杂。

她没想到德莫斯会说出此番话来。

自从与“荷西”通过电话后,因他提示,她也对德莫斯接下来的行动有所担忧。

失去了心爱的部下,又得知了始作俑者的真实身份,以德莫斯的性格断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可看如今的情形,他非但没有想要报仇雪恨的决心,反而想要逃走。

虽然已经决定暗自动手对付海王,可是实质性的问题摆在眼前,她还是要询问清楚。

“……其他人怎么办?”

安静地看了德莫斯一会儿,卡蕾忒端坐着问道。

“其他人……什么其他人?”

德莫斯淡淡地反问,叹息的声音似有似无。

他很清楚卡蕾忒问话的意思,却也无可奈何。

“真正的荷西,还有特里同!我们可以轻易离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被海王困缚的人怎么办?”

在卡蕾忒急切的追问下德莫斯颇显局促,他依旧垂头,搅动叉子的动作更为频繁起来。

“德莫斯……”

“抱歉卡蕾忒,我管不了别人!”

终于,他停下手中单一不止的动作,簌地抬头看向她,纹丝不移的幽黑目光似是正在向她传达坚定无悔的决心。

“什么叫做……管不了……其他人?”

“我没有能力去救你所说的那几个人!”

德莫斯正色回答道,坦率而直接。

“……可是,那些人,那些正在遭受海王迫害的人,都是曾经给予我们帮助的人啊!”

一阵寂静无声的对视过后……

德莫斯将目光移向它处,不再去看卡蕾忒。

她的目光让他难受不已,甚至有种想要抓狂的感觉。

那是种奇特的光辉,深沉,厚重,极具穿透之力,仿佛在向德莫斯投射过去的瞬间已经透过了他的皮囊直入心房,将他隐藏其中的笔笔心事看个通透。

“你要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太多。阿黛、诺亚、还有黑暗神殿众多仆人的牺牲,真的让我学会害怕了。卡蕾忒,我不想再失去你!”

德莫斯平静的解释着,脸色从僵板转为悲凉。

卡蕾忒也很平静,不做声色地看着德莫斯,却已听不进他的辩解。

“德莫斯……你变了……”

猛然,她神色黯淡地开口说,声音如细腻的丝滑过德莫斯耳畔。

“……我变了,难道你就没变?”

半晌,德莫斯反问一句,凉薄的声调听上去更像是对卡蕾忒唇齿相讥。

边说着,他边干脆地放下手中的餐叉。

“铛”——

银叉撞上瓷盘的边沿,放出一记坚硬的响声。

“不知你承不承认,卡蕾忒,现在的你变得越来越感性了。你可以在乎那些人,可是,你的在乎仅仅应该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以内,超出它,一切行为便是愚蠢的表现。你知道吗?你越感性,我才越要理性。太多血的教训告诉我,拥有当下,只要管好自己才是生存王道!”

卡蕾忒听得一阵胆战心惊,无法赞同地轻摇了两下头。

突然,坐在对面的男人让她感觉好陌生。

他那言语间所表现出的决绝,是不是该被理解为绝情的体现?此时的他是那样冷漠自私,与她记忆中那个侠骨柔情、敢爱敢恨的黑暗之神简直相差甚远——

德莫斯,你到底怎么了?从前你身上那些果敢和冷厉的性格特性,如今都到哪去了——

“……我,还不能离开……”

眸光婆娑,卡蕾忒语气凄寒地说。

这是实话,她已决定对冥王交付性命以了结一切恩怨,唯独这些不能对德莫斯如实相告。

德莫斯却把她的话理解为一种拒绝,推托。

“老实说,卡蕾忒,与你相爱一场,我究竟得到了什么?”

德莫斯的脸色沉了下去:

“为了你,一族的统治权、部下的追随,甚至是至宝雅典娜宝石,我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因为那些比起你来根本不算重要。我只想拥有你,尽我的能力,尽一切办法保护你,就足够了!我不想到头来,连你也要失去!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卡蕾忒?”

第三十五章 心口不一

“德莫斯,你别再说了!”

抱怨之辞不绝于耳,使卡蕾忒心绪不宁。

“如果那个被波塞顿占据身躯的人不是荷西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在意许多了?”

猝不及防的时候,德莫斯再次将争论话题扯到那个身份敏感的男人身上。

“德莫斯!你……”

卡蕾忒登时讶然失色,锐利的眸光盯着德莫斯痛苦走形的脸,忿忿却也难过。

在她异样的眼神逼视中德莫斯逐渐恢复了冷静,不再轻易做声。

良久,他“嚯”地起身,离开餐桌前又坚定重申道:

“就这样决定吧!我马上赶去工作室料理手头的事,再与各方生意股东请长假。你也收拾一下,我们及早动身!”

……

早餐,就这样不欢而散——

卡蕾忒全身颓软在餐椅上。

一场不算激烈的争论,彻底赶走了她与德莫斯之间久已失去却刚刚复苏的真情。

也许,他们始终要与真实的爱情失之交臂。也许,这便是相爱相杀的宿命本质。

就算是神祗,就算他们两个一直都在努力,却始终无力将它改变!

确实怨不得德莫斯——

卡蕾忒心想。

人们常讲,经历越多改变越大。是太多的失去与不幸磨灭了黑暗之神的锋芒,铸就了德莫斯的胆怯。

他所表现出来的逃避和胆怯,也许正是来源于对她的珍视,对她的爱——

……

“荷西”回到次元的黑暗神殿时已是半夜。

他选择这个不当不正的时间回来乃是有用意的。

与卡利在次元里厮混了几个月,他对她的作息习惯已了如指掌。这时候的她通常已经睡熟了,自己可以成功避开和她照面的机会。

早上卡蕾忒致电他以后,他心里就乐开了花。

那个小女人终于肯离开德莫斯了!可真不容易啊!看来,杀几个没用的人太有必要了。不那么做,还真吓不住她——

不过……

这时,“荷西”心中多多少少也存在些疑虑。

卡蕾忒虽算不上是足智多谋的女人,可关键时刻也能耍点诡计。当初在海底神殿时,她不就是为救同伴和德莫斯使了一招“苦肉计”嘛……

想起往事,狞邪的笑容在“荷西”清俊的颜面上骤然升起。

管她呢!反正她愿意投怀送抱,不如先将她占到手里再说。以特里同和她男朋友为人质的话,她应该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沿着走廊拐过转角,“荷西”进入一所殿堂。

这就是卡利专门为他准备的寝宫,当她不愿与他“同床”的时候,他便在这里休息。

因为失去了原装的神肉身,身为海王的他不得已借助了普通人类的身躯完成重生,然而这样一来自己的法力便大幅降低。

没有能力在海底托建自己的神殿的话,只能受寄人篱下之苦。

都怪德莫斯和卡蕾忒!那个可恶的小女人到手以后,看我怎么拾掇她——

“荷西”边走边想,边想边恨。

走进寝宫,里面的黑衣侍卫们随即立正低头,向“荷西”行迎接礼。

“荷西”望望两旁,朝其中一个侍卫勾勾手指。那侍卫领意,向他走近。

“挑十几个信得过的人和我一起动身去人界,今后就在海景别墅落脚,对留在次元里的人一定要把住口风!”

“荷西”压低声音,与那侍卫交头接耳的时候细细吩咐道。

“是!”

侍卫重重一点头,对“荷西”的意思心领神会。

“记住,要悄悄撤离,千万别惊动那个娘们!”

“荷西”还不放心,又对侍卫补了一句,并下意识朝殿外的方向甩撇撇头。

“属下明白!”

黑衣侍卫郑重其事回应。

“荷西”很满意,骄傲地抬头,眼尾的余光却被殿门那面一袅灵动漂浮的黑云吸引住。凝聚目光仔细看去,他顿时暗吃了一惊。

那并非是什么黑云,而是血之女神卡利!

不知何时,她悄然侧身立在“荷西”寝宫的门外,环抱双臂默视着殿里的动静。一对紫眸频频闪现出机警敏锐的光芒,在漆暗的神殿里极为显目。

慵懒的次元风穿堂而来,经过她的身体时舞动了她那满头浓密卷曲的长发以及身上那袭胧纱般黑色的长裙大摆。不经意间看去,倒真像是一抹摇曳在暗夜之中的墨色云朵。

可恶,刚才自己和下人们说的话该不会都被她听到吧?

此时“荷西”颇为心惊,因为自己与那黑衣侍卫谈论时提到的“娘们”,恰恰就是指卡利。

“卡利?你还没睡?”

尽管心虚,“荷西”脸上却没做出任何表露。他装出一副很关心她的样子,笑容淡定地迎上去。

卡利也在笑,笑得傲娇而寒冷,与她那冶艳的容颜搭配得如此恰当,仿若冰山上盛开的雪莲,高贵且神秘,绝世而独立。

“你好久都没回神殿了,我很是挂念,哪还有心思睡觉。”

卡利红唇一勾,嫣笑更浓,再一扭身,脊背已靠进“荷西”怀里。

“寂寞了吧?好哦,今夜保证满足你!”

“荷西”邪邪笑着,两臂一举便横托起卡利的身子。

“你们几个,都退下去吧!”他接着又命令殿内的一众下人。

侍卫保镖们不敢耽搁,列队纷纷离去,将隐私时间留给了这对男女。

“听说你把诺亚杀了?”

卡利躺在“荷西”怀中,神色享受之时兀然问了一句,两点眸光一瞬间紧紧盯牢他不放,凌厉之中似乎别有用心。

“……是啊!我出手把他除掉了。你不是一向都讨厌德莫斯身边那条狗吗?”

“荷西”的表情只凝固了半秒钟便迅速解封,他携着春风得意的微笑看着卡利回答。

“为我?还是为你自己?”卡利笑意骤冷,继续问。

“什么嘛!当然是为我们!”

“荷西”嘴上说得轻松,心中却不尽然,他清楚血之女神到底有多么难缠。

为了雅典娜宝石,为了对抗奥林帕斯,他与卡利通过肉体苟合的方式达成了海族与暗族的合作关系。可这种缔结只是暂时的,他和卡利都明白,他们绝不可能相互信任对方。

眼下,自己正准备偷偷离开次元,独占雅典娜宝石的计划还不能让她知道——

“荷西”打定主意,抱着卡利快步走进内室。刚把她放上床,他便取下鼻梁上的假眼镜,准备猛扑上去。

卡利叠起双腿坐在床畔,犀利的目光在“荷西”全身之间游离,那副不紧不慢的姿态更像是在挑逗他,勾引他。

“荷西”呼吸越发急促起来,他站在卡利面前几下便卸下领带,接着脱下上身的衬衫。

这时卡利迅速伸出一只玉臂,猛然拉住他的腰带将他朝她眼前使劲拽了拽。

“干嘛?你就急成这样?”

“荷西”被卡利不加掩饰的生硬动作搞得更加兴奋,正要自己动手去解,却见她直起腰身,撩人的媚态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波塞顿,你最好老实点,别和我玩心眼!”

卡利面寒如霜,直视“荷西”厉声厉气对他说道。

“你……还是信不过我?”

他很清楚她话里所指的是什么,因而也毫不避讳。

“你对诺亚下手,分明就是想要采取进一步行动!从现在开始,你做任何事前先要通知我。如果再敢向我隐瞒,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呵呵……好啊……对我不客气……”

“荷西”注视着卡利一张气充的妙脸非但不气,反而更为放肆,纤俊的五官此时已是狂邪泛滥:

“那我倒要领教一二,我的女神,你究竟怎么对我不客气!快来,用你的身体告诉我吧——”

“荷西”说着一手放到卡利胸前扯开纱裙的衣襟,继而将她推倒。

一声沉吟过后,卡利躺在床的中央一动不动,微合两眸期待着,神态无比陶醉。

到底还是个女人,收拾两下就能糊弄过去了——

“荷西”看着卡利难以自持的样子暗自庆幸,随后扑过去……

烛火跳动中,那两个映照在古墙石壁上凹凸有致的黑影时而交缠,时而重叠,姿态变幻甚为激烈……

——

异次元,黑暗神殿——

“荷西”侧身看看身边的卡利。几番快活之后,此时她已经沉沉睡着了。

这sao娘们,表面看着像只母老虎,实际上却是外强中干,缺爱得很——

“荷西”咬牙,盯着睡相妖媚的她邪邪一笑,心里暗道:

天助我也,看来时机成熟了——

“荷西”起身披了件睡袍,转身出了寝宫。

宫门外面,刚才与“荷西”窃窃私语的黑衣侍卫早就带了两个打手守在那里,看见主人出来了,急忙围上去。

“王,都安排好了,我让十个弟兄先去了人界!”

“干的好!你们三个随我去密室,等我们回合后即刻离开黑暗神殿。这事办完,你们统统有赏!”

“谢王抬爱!”

“别说了,我们快走!”

“荷西”带着三个下人疾步赶往“暝阁”密室。

入口外面,把守密室重地的暗族侍卫们还在,站姿一丝不苟。

提坦至宝关系重大,自然要有人不分昼夜去看管,因而暗族的侍卫队在一日三餐,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会交替换岗执勤。

“弟兄们辛苦了!”

“荷西”两手插进睡衣的衣兜里,阔步走上前去,与暗族的侍卫们很是随意地打着招呼:

“卡利女神身体不适,所以让我过来巡视。如果确认没事的话,我也好回去休息。”

“您是要进密室吗?”管事的侍卫长问“荷西”。

他很是意外。

第三十六章 瞒天过海

密室外面,侍卫长很奇怪的瞅着“荷西”,他知道,平日里能自由进出暝阁密室的神祗只有黑暗之神与卡利女神。自从卡利接管了暗族的统治权后,她也就成了唯一可以通过这间密室的神祗。

眼前的男神在次元定居以后虽然曾进过密室一次,可那时也是在卡利女神的带领之下。

见侍卫长有所顾虑,“荷西”笑笑:

“放心,我进去看看就出来。若不是为卡利办事,我也懒得跑到这么冷清的地方来。”

侍卫长不动声色地打量“荷西”。

见他一身丝绸睡袍罩身,也不再对他半信半疑。

他与他们女主人卡利的关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最近从人界返回后,卡利就钻进他的寝宫一连数日未出,也不理族中事务。

如今看他这幅极不严肃的打扮,侍卫长料定女主人和他耳鬓厮磨过贪,实在懒得爬起来了,又放心不下密室这边的情况,才派她的“男宠”过来检查。

眼前这男人好歹也算是神祗,以他和卡利女神现在的关系,最好别轻易得罪他——

侍卫长心中暗自盘算着,抬起右臂对身边的人做个手势。

一名侍卫领命,转动密室入口前方的仙女石雕基座,打开了密室石门的开关。

“咯咯嘣”——

伴着扑面的灰尘,石门打开了。

“请进!”

暗族的侍卫长对“荷西”肃然说道,将一盏锡花烛台递交给他。

“有劳了。”

“荷西”微笑着,一手擎着烛台一手在半空中扬了扬,驱散满眼浮尘后孤身走下入口的石阶。

他带领的三个下人没有跟随进入,而是恭身站立在石门边缘等候。

“荷西”借助烛火的光亮直接抵达了密室的最中心地带。揭开流苏帷幔,他来到端放雅典娜宝石的石桌旁。

心情异常激动,他的双眸紧紧猎视着桌上那方外形凸出的黑布,眸子的底色已在情不自禁中转为茫茫的蓝色。

他知道在那黑布下掩盖着的就是雅典娜宝石。

好啊!太好啦!时隔多日,失而复得的宝贝终于又属于我了——

“荷西”深深吸了几口气,放下烛台,紧接的动作就是掀开了黑布。

顿时,圣光迎面而来,蛰痛了“荷西”瞪大张圆的两眼。

夺目的光辉扫清了密室内一切阴暗的角落,唯独斩不尽他的罪孽与欲望。

圣光的洗礼中,“荷西”无声的邪笑起来……

等了不多时,看守暝阁的众侍卫便看到“荷西”登着一节节石梯,自密室的最底处走出来,每一步都走得轻松优雅。

“请您等等!”

暗族的侍卫长上前挡住他,示意他留步,却没再有进一步的举动。

“荷西”对面露难色的他笑笑,高举双臂对他说道:

“来吧,尽管检查,搜仔细了!”

“额……不必了。”

侍卫长当即脸色更为尴尬,急忙将审视不停的目光从“荷西”身上撤离。

他想知道“荷西”是不是进入密室对里面的至宝动了手脚,无奈又没得到获准进入密室勘察的许可,所以只能在“荷西”身上搜索线索。

可是,在那件贴身的薄睡袍下藏匿一枚浑圆光滑的水晶球,也是不可能的事——

“十分抱歉,职责所在,请您海涵。”

“我理解,你是好样的!等女神醒了,麻烦告诉她一声,研究生院有事,我必须在傍晚赶回去,所以离开次元几天,让她不必担心。”

“好的。”

“荷西”笑得宽宏,对侍卫长说话的同时一对眼眸直视他,眼光别样。

侍卫长不再踌躇,直接放行了“荷西”的队列。

……

人界,雅典——

几日以来,德莫斯都埋身于工作室和他所投资的两家公司的诸多事务中。失去了诺亚的协助,他变得异常忙碌,为一系列生意的收尾奔波不停。

卡蕾忒则留在南区别墅里,应德莫斯的要求打点移民的行囊。

这天,德莫斯没吃早饭就忙着外出了。听他说,他已成功收回了投资的部分股份,并转让了自己的油画工作室。今天一早,要赶去与买家签合同。

看来,他是铁心准备离开希腊了……

卡蕾忒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忧心地感叹着。

既然如此,我……也绝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默默将别墅内打扫一新后,卡蕾忒冲了澡,换好一件崭新的半袖连衣长裙便悄悄出了门。

利用“瞬间移动”的法术,她再次现身于科孚岛的西崖公寓二十八号门前。

按下门铃,为她开门的依旧是先前那位老女仆。

似是早就得到提示,知晓卡蕾忒会再来,这老妇人看到门外的女孩后并不感觉意外,皱纹堆积的苍暮颜面上始终带着亲和的微笑。

默声开了大门,她将卡蕾忒迎进了公寓。

客厅里,见到卡蕾忒时贝瑟芬妮愕然万分,身子一软从沙发上滑到地板上。

“卡蕾忒……卡蕾忒……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来这里……”

她两手抱头,惊得语无伦次。

冥王哈迪斯坐在另一侧,神态却不似冥后那般失常,稚气的童颜上始终保持镇定从容之色。与上次会谈相比,他此刻的表情不再精光毕现,而是于沉默之中隐露出些微的惆怅。

“你还是来了,使者。”

将贝瑟芬妮扶起来,手拍她的肩膀让她恢复正常后,哈迪斯才对卡蕾忒招呼道,语气淡然无澜。

卡蕾忒看着他,平静地点一下头:

“是,我想好了。今日前来便与冥王签订灵魂契约,奉取断念魔壶!”

“好,你都考虑清楚了?”

冥王哈迪斯从容起身,绕开茶桌走到卡蕾忒近前,举头看向她,再次与她确认。

卡蕾忒平静地点一点头,回答:

“考虑好了,再无后悔!”

“跟我来!”

哈迪斯不再多说,转身背对她,继而朝公寓里间走去。

卡蕾忒紧随其后,哪料刚走了两步,冥后贝瑟芬妮就冲过来,急急伸手攥住了她的两臂用力推她向后,以阻止她的前行。

“不要去!卡蕾忒,你真的想好了吗?你根本不懂签订灵魂契约意味着什么啊!”

卡蕾忒凝视眼前急躁不安的红发女孩,神色安静而欣然,那抹在唇畔牵动的浅笑全无半点恐慌之态,反而更像是一许勇敢灿烂的朝阳之光。

“谢谢你,我的好姐妹。我不会再改变意图,既然再来势必带走断念魔壶,与邪神作最后了断。至于自己,倘若我的牺牲可为提坦神祗间的恩怨化上休止符的话,那我死得其所!”

“卡蕾忒……”

贝瑟芬妮已无话可说,两手的力道渐轻,最终再无法阻止卡蕾忒的决意。

“可以走了吗?”

冥王站在几米之外催促,疑问的语气一出口就带着暗淡的感伤。

卡蕾忒急忙跟了几步追上他。

又走了好一会儿,她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奇怪。

这脚下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啊——

卡蕾忒走着走着感觉脚步越来越缓,越来越沉,她真的走得很累了。

擦擦额头上的热汗,放眼看着前进中的冥王。

他始终保持匀速行进的步伐,举手投足间镇定自若。

明明只是和他在公寓里面行走,为何他始终都在直行?似乎从来都没拐弯呢?这公寓的空间到底有多大啊?

卡蕾忒内心狐疑不止。

突然,冥王哈迪斯停了身。

卡蕾忒只顾低头思索,却没留意冥王止步的动作,因此差点和他撞到一块。

“啊!对不起——”

她惊叫一声,凝神定睛向前看去,顿时愕错得张大了嘴巴,半天也无法合拢。

眼前,竟出现一片茫茫浩瀚的宇宙。

神秘的深蓝之内间或了庄重的黑色,这便是它独特的迷人色彩。无边无际中,无论是点点萤火的孤星还是光团浮胧的星群,都显得异常渺小。无边无际中,也写尽了苍穹与星汉的孤独。

卡蕾忒又低头看脚下,自己正站在寥廓的宇宙中,鞋底和一片苍幕之色正亲密的接触在一起。虽然脚下那种踩踏坚硬地面的感觉依旧真实存在着,可此时此刻她所看到景象,分明只是脚踏虚空。

卡蕾忒完全被眼前神奇的景致震惊了。

眼光横扫,她有种想要痛哭发泄的冲动。

她还是头一次如此亲近这神秘无垠的世界。

相比德莫斯曾经统治的次元,这个世界才更为广泛,也更为寂寞。置身其中,也仿佛陷入时间的经纬里不能来去自由。感受着它的广阔与孤独,任谁都会觉得过去、现在与未来已不再重要了——

垂目再看哈迪斯,他也立于天宇之间,任团团星云流过身边。星辰穿梭在他的左右,光芒璀璨扑朔,似钻石的火彩又似绽开的礼花,为他那矮小却屹立不摇的身形徒增天威。

“冥王,这是哪?”

卡蕾忒对着苍茫宇宙深深呼吸一口气,向哈迪斯发问。

“别怕,我会指引你到达灵魂立约之地。”

听出卡蕾忒问话里暴露无遗的紧张情绪,冥王慢慢回身面对她,面色如常:

“那么,现在开始了,随我去吧,使者!”

哈迪斯脸色忽而严肃,探出右掌对卡蕾忒凭空一抓。

立时,她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朝自己扑过来,而她的身躯受到这种力量的牵缚已无法轻易再动分毫。

意识一阵恍惚, 脚下兀自失去支撑,卡蕾忒脑袋朝下向着宇宙的最深处坠落下去。

第三十七章 十八地狱(修改版)

卡蕾忒只觉脑中混混沌沌,像是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就这样顺从着那股力量,随波逐流时无力挣扎也无力喊叫。

下坠过程中,她看到一副恐怖的画面:

到处充满了相貌丑陋的人们,有男有女,有老者也有小孩。他们身材高矮不等,全身皮肤青凉如死灰,却都是衣不遮体,形容憔悴悲哀。

一些颜面诡异的魍魉魔怪上来不由分说就掰开那些人的嘴,用铁钳夹住他们的舌头接着生生拔下……

卡蕾忒吓得眼前一暗,几乎昏厥。

卡蕾忒吓得眼前一暗,几乎昏厥。迷蒙中, 她瞥见受刑人群之中的某个身影,似乎格外眼熟。

尤西娅!

卡蕾忒惶愕地张了张嘴,却没能将内心的震惊喊出来。

她记得那个女人,她就是尤西娅·卡美尼亚,那个曾经风光一时、奢宠傲娇,却因为新郎前女友的妒忌而惨死在自己婚礼上的豪门千金小姐!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她不是……已经死掉了吗?

带着疑问,卡蕾忒壮着胆继续看着一众鬼差把尤西娅按压在地。

接着,其中一个魔差伸出两个钢夹般的大爪拉开了尤西娅的嘴,另一个则抄起钢钳捣进她的口中,夹起她的舌头使劲拉长。痛苦的呻吟声中,行刑的魔差有用力一拔爪上的钢钳,尤西娅的整根舌头便被连根拔出了口。

“啊——”

两声恐怖的尖叫声音重叠在了一起,那声音的释放者便是吓傻了的卡蕾忒与快要疼昏过去的尤西娅。

“为什么……为什么……”

卡蕾忒流泪喃喃自问,对尤西娅经历的拔舌之痛感同身受,却又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受过刑的她嘴里一团血肉模糊,全身像是骨架溶解似的软在地上,不停抽搐的同时,浑身滴滴答答热汗直往外冒。

卡蕾忒难以理解,冥王哈迪斯统治下的地府为何会有如此残酷、如此狠烈的刑罚。那些受刑者,又是些什么人呢?为何早已惨遭他人毒手的尤西娅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被称为拔舌地狱。”

冥王哈迪斯的声音在卡蕾忒的耳边响起来,像是与她心意相通,故而感知到她内心世界的疑惑与不安。

“拔舌……地狱?”

“对!拔舌地狱,专为那些生前喜欢说谎,四处挑拨是非之人所设立的刑场。”

“生前?难道说……那些人是……”卡蕾忒听得心惊肉跳。

“没错,她们都是死灵!能走进我冥府大门的,除了提坦神祗与阴司魔差外,肯定不会是活人了!”

哈迪斯语气肯定的解释道。

“可是,尤西娅为什么要承受此刑?”

“尤西娅·卡美尼亚出身珠宝世家,业界竞争中采用不光彩手段打压对手,私生活混乱无度,诽谤他人,拆散情侣间接造成堕胎业障,那根巧舌所造的业,也只能由那根舌头来偿还。”

“当初,她惨死在自己大婚的当天,难道还不够抵还所犯下的错?”

“当然不够!命数已定,不信业果报应,不思修为者,无论在世还是身死,都要在地府相应刑司受罚抵偿业报,有的就算是再次转生也经受痛苦磨难的一生,来继续补偿前世之罪孽。你看,那女人所受的刑罚还没结束呢!”

在哈迪斯的提示中卡蕾忒接着耐心看下去。

只见这时,刚刚没了舌头的尤西娅口中血肉一翻,随即又长出一条舌头。

卡蕾忒还没来得及做出个惊讶的表情,方才给尤西娅上刑的两个魔差再次对她动了手。于是,血腥惨烈的一幕再次上演。

卡蕾忒看得惊心动魄。眼前的尤西娅仿佛被施了某种咒术,口里的舌头被魔差们一遍遍拔去后又一遍遍长出来,接着又被魔差们拔去……

每次受刑过后,她都会张着血喷大嘴凄吼不止,声音听了教人发毛。而那惨无人寰的一幕演出似乎永远都不会终止,就像是看不见尽头的生命轮回,在一刻不休的反复着……

卡蕾忒终于看不下去了,把头扭到一边:

“太残忍了……”

“冥府从没有‘残忍’与‘不残忍’的说法!”

她的低声轻语还是被哈迪斯轻松捕捉到了,他立马有些不满,加重语气反驳她:

“在这个世界,只存在‘公正’与‘不公正’!”

冥王怨愤的话音刚落,尤西娅忽然扭转僵硬的脖子,把脸直直对准了身躯倒吊的卡蕾忒,在她那对血丝横亘的昏黄眼球里,竟然见不到一点瞳仁,这幅像是泰国恐怖片里的恶鬼形象差点又引发卡蕾忒的喊叫。

尤西娅像是发现了卡蕾忒,她突地来了力气,奋力推开押解她的魔差,两下站直佝偻身形直奔卡蕾忒而来,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极其扭曲可怖。

“救救我……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啊——”

她的两手淋着刺眼的鲜血,朝卡蕾忒扑面而来,央央求助的声音从空洞的口腔里扯出来便像是一阵走了音的管弦乐,听得卡蕾忒浑身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眼看尤西娅离自己越来越近,卡蕾忒害怕得快要背过气去。她想要大喊,喉咙却被极度恐惧的情绪封锁,发不出半点声息。

一筹莫展之际,眼前画面一转,尤西娅与魔差们都不见了。

烟雾弥漫中,又有一些人出现在卡蕾忒面前,他们周围是一群手持铁剪的魔差和一片树枝尖利如刃的铁树。

魔差在卡蕾忒眼前拉过几个人来,挥动剪刀“咔嚓咔嚓”几下,那几人的十个手指就被全部剪断了。

疼痛难忍的哀嚎声络绎不绝,那些受过刑罚的人们当场倒在地上,不停翻滚挣扎,尤似一条条垂死的蛆虫,教人看了既恶心又畏惧。

魔差们并不肯就此罢休,又拽过一拨人,不顾他们的哀求挣扎,按着他们的身躯直接将一枚枚坚硬的铁钩刺入他们的后背,钩尖从他们胸前的皮肤穿出。一众鲜血淋漓的身躯混着此起彼伏的嘶嚎被魔差们以铁链高高悬起活活吊于那些怪异的铁树之上。

“冥……冥王……这又是哪里?”

卡蕾忒对眼前的血腥画面明显无力招架了,她脸色惨绿,哆哆嗦嗦地问。

“剪刀地狱、铁树地狱!”

哈迪斯的声音凭空响起来。听上去沉稳

如初:

“在世贩卖人口,逼良为娼的皮~条客,唆使他人与人通奸者,死后于剪刀地狱被剪去双手手指。生前不孝敬父母,与兄弟姐妹不睦者,死后入铁树地狱受刑!”

“我……我不要再看下去!”卡蕾忒吓得紧闭了眼,高叫一声。

“那好!我们接着走!”

冥王话毕,卡蕾忒只觉倒挂在空中的身体继续往下方坠去。一刻过后,再次静止的时候,耳畔那些呜咽诡异的声音迫使她又睁开了眼睛。

一个接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正被魔差们抬进一口口巨大的金属蒸笼里,蒸笼下绿色的火焰烧得正旺,烤得蒸笼里不停冒出了团团白花花的蒸气。

“快……快逃!”

见势不好,卡蕾忒惊恐大叫,想对那些光身的人们发出警告。

“使者,别徒劳了!他们根本听不到你的声音。”

哈迪斯的声音响起来。

果然,悲剧在卡蕾忒声嘶力竭的叫嚷中继续发生着。

魔怪们将那些人放入蒸笼后立刻封好锅盖,不多时便从密封的金属蒸笼里传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和嘶鸣声。

“住手……住手!这是在干什么!”

卡蕾忒顿时触目惊心起来,脑中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家蒸螃蟹时的一幕。眼前这些裸体的人们就像是一只只在蒸笼里受难的螃蟹,看得她肠胃里卷起一阵惊涛骇浪却怎么呕都呕不出口。

“蒸笼地狱,专为平日里不务正业,喜欢家长里短,以讹传讹的人所设的刑司。”

哈迪斯语气镇定的道完,卡蕾忒眼中的画面接着发生了变化:

猩红的火苗上架着无数口大锅,锅里热油翻滚,不时鼓起一个接一个的圆泡。滚热的油烟向半空中肆意席卷着,扑鼻的腥臭味几乎将卡蕾忒熏晕。 她看到一群魔差将一些人举起来扔进了热油翻腾的大锅,登时油花滚得更急了。

“呲啦啦”一阵锐响过后,被投进油锅的人瞬间便成一个扁片。魔差们手握钢叉向油里一扎,将被炸成油片的人捞起来,凭空抖了几抖,接触到阴冷空气的油片慢慢膨胀,不多时又变成了刚才那人,接着魔差们再次动手将他投入油锅,如此动作,循环往复……

浓烟起起伏伏,无数荧绿色的火苗星星点点,随意跳跃翻飞。光辉扑朔迷离之间,一众魔怪的丑陋狰狞与受刑人们悲苦面色甚为突出、分明。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卡蕾忒被异常恐怖的景象刺激得昏昏沉沉,又不断被耳边无休无止的怒骂声嚎哭声惊醒。情知再怎样也躲不开这些骇怖的画面,她只好壮着胆继续看完:

凛高的冰山上躺满赤身裸体、浑身僵冷的人群;巨石坑中,堆叠着垂死挣扎的人们。他们被石块碾压,肢体分解,肠肚爆裂,污血与秽~物满坑横流。滚沸的血池中人们争先恐后,人仰马翻。他们相互挤压别人的身体妄图攀爬上岸,却终不能如愿……

“使者,你可认得前方那个正在推石的人吗?”

哈迪斯的疑问使卡蕾忒放远目光,定睛瞅向不远出一个身材魁梧,双手正推着一块巨大的圆石努力向一座陡峭山峰上爬着的男人。

“西诸弗斯?”卡蕾忒认出了他。

西诸弗斯降生于提坦神祗统治的神话时代,是科林斯国的国王。

神代,他因自己的足智多谋而变得狂妄自大,一度绑架了哈迪斯的忠臣死神达拿都斯,以此想要使世间没有了死亡。

最后,他的愚蠢做法触犯了众神,冥王为了惩罚西诸弗斯,在他身死后将他带入地狱,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但由于那块巨石太重太圆了,每每被西诸弗斯推到山顶就又滚下山去,前功尽弃,于是他只好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

“滚石地狱受刑是对西诸弗斯最好的惩罚了,进行无效的劳动会使西西弗斯的生命在无望当中慢慢消耗殆尽……”

冥王哈迪斯悠悠讲解着,似乎颇为得意。

“西诸弗斯在神代犯了错,如今几千年过去了,他还没有结束刑罚吗?”

卡蕾忒感到惊愕。

“他的刑罚期限早由地狱判官米诺斯订好,距离十六万年刑满入轮回之道还有很长的时间。”

“十六……万年?”卡蕾忒讶然叫出声,随后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液。

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股股血腥腐臭的气味疯狂灌进卡蕾忒的鼻腔中,耳畔惨叫嚎啕、哭天抢地之声不绝,唬得她全身桀桀颤栗,憋在嗓子里的声音如积攒多日的火热岩浆终于在火山喷发的那一刻倾溢而出那般,随着恐惧心情的全面爆发而冲破了咽喉。

“啊——”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

第三十八章 无间业火(三十七章已修文)

“不必担心,使者,你在我的引领下刚刚经历了十八层地狱。”

冥宇间,随着哈迪斯豁然响起的洪音,卡蕾忒只觉身体下降的速度减缓了许多。

“十八层……地狱?”她不解地重复自语。

“没错,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蒸笼地狱、油煎地狱、铜柱地狱、冰山地狱、石坑地狱、血池地狱等十八处惩治罪恶灵魂之地,自古以来便是我所统治的冥府坐拥的十八层地狱!”

这时,卡蕾忒倒吊的身体不再向下方坠落。

轻盈地悬浮在宇宙中,内心总算安稳下来。虽然看不到哈迪斯的真身隐在何处,可听到他的声音,她顿时感觉踏实不少,刚才种种的恐惧与作呕心情,统统被一扫而光。

“冥王,接下来我们去哪?”

“地狱的第十九层!”

哈迪斯的话音刚落,卡蕾忒全身又急剧坠落。

心脏像是失重那样忽地一沉,她顿时吓得闭紧了两眼,聆听着呼呼的风声擦过耳边。

憋气少倾,她再也忍耐不住,张大嘴再次发出长长的叫声:

“啊——”

……

“卡蕾忒使者,你还好吗?”

耳畔,冥王哈迪斯的声调平和如初,句句问话透着层层回音,似是无限的贯穿力量转瞬击破了冥冥中的幽暗与沉沦,将卡蕾忒从全部绝望和恐惧中解救出来。

试探着一点点张开两眸,这刻,眸色尽被眼前的世界彻底染红。

天空、河流是红色的,远处高低连绵像是群山的起伏是红色的。

脚下好似没有土地,只有一片无休的、绚烂的红色花海。比起天、河,甚至是这个世界的其他万物,这些数不尽的奇异花朵似乎红得更为明艳,那种夺目的色彩就像是鲜血一般,妖冶得随时都会淋漓欲滴。

眼前的世界也很热,那种热度仿若一把正在烧灼不熄的火,疯狂、炽烈却残酷无情。

“这里……好美……”

卡蕾忒凭空轻语,完全清醒过来。

低头看,她意识到自己此刻正静静站立在那片火红的花海间,两个足裸已被半高而稠密的花株淹没。

逆风迎面,吹起漫天饮不尽的花香。浓郁的香气与空气里火烧火燎的燥涩混合着扑扩而来,如是一种极具魔力的气息。

卡蕾忒迷茫地注视着脚下那片血色的花朵,轻轻蹲身下去,采了一朵捏在手中。

长而细的花茎上,形似弯蜷龙爪的花冠艳如残阳染血,红得醒目,红得凄绝。

“这里确实很美,但也很孤独……”

冥王哈迪斯在与卡蕾忒几步之遥的花海中现身,看她对着手中的红花出神,便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这是彼岸花,只在亡灵国度盛开的花朵。它还有另一个名字,曼珠沙华……使者,相信你也听说过它的由来。”

“曼珠……沙华……”

卡蕾忒喃喃重复着,眸光暗下去,她悲伤地合了眼。

身为爱神的大使者,司控世间男女的情感与爱情,她怎会不知道彼岸花的典故?

注视掌心那抹耀眼的血红,她像是亲眼见到了那对执手不分、为了爱而奋不顾身的恋人身影——曼珠、沙华。

那如火一样绚美却哀伤的颜色,正在向卡蕾忒娓娓诉说着那对男女燃烧不灭的爱情,如烈火般虔诚且热烈,绝望而幸福!

卡蕾忒把花儿托起,小心翼翼地,生怕将它娇柔的花茎折断。她用一侧脸颊轻轻蹭蹭它的花瓣,神情无比爱怜。

一直和“死亡”无缘相见,因而她并没见过彼岸花的真颜。今时看到那簇火红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己见识到了真正的美。

亡灵国度所开出的花儿,沾染到死亡的气息,居然美得这么诱惑,这么邪……还有它的名字,无论是“彼岸花”

还是“曼珠沙华”,都像是一首凄婉的诗句,教人过耳难忘——

睁眼对着前方花海中的哈迪斯发问时,卡蕾忒却将目光放得更远,完全没有看向他。

“彼岸花开,生无再来……想必这里就是你要带我来的第十九层地狱吧……”

“对,超越十八层地狱的第十九层空间,被冥族称为‘无间’的极地,这里就是你我即将签订灵魂契约的地方。”

哈迪斯慢慢回答,声音略微沉缓,不肯轻易流露一丝情绪。

“冥王,你应该也相信宿命吧?”

卡蕾忒接着问,神色依然平静,声音却是凄凄凉凉。

哈迪斯没再回答,望着她,静止的身姿和淡漠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卡蕾忒垂头复看手中的彼岸花,被遍野红色衬托得有些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悲伤的笑容:

“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这种有叶无花、有花无叶的命运就像是我与德莫斯的爱情写照。光明与黑暗,相生相克,相爱却又相杀……”

卡蕾忒缓慢说着,像是在对冥王倾诉,也像是自语。最后,她哽住了,无法再继续。

一行眼泪兀然滑下来,于漫无边际的赤红色映照下折出通体的红光,仿若是斑斑点点的血泪挂在腮边。

眉心动动后,整张童脸又转回蜡制品般的面孔,表情僵硬得再也一动不动。

“使者,人神两界的未来,万物生灵的存亡如今都系于你一人身上,这点,希望你能明白……”

哈迪斯凝视卡蕾忒肃然说完,神情渐重。

灼热的风卷起一阵彼岸花香,肆无忌惮地钻进哈迪斯的鼻孔。

嗅着这满是诱惑的花香,哈迪斯终于情不自禁地想要回忆,重拾那些被他刻意抛进遗忘深渊里的记忆碎片。

碎片里的世界永远充满血腥和暴力,壮烈如眼前的花海之色。记忆中,骨肉相残、手足背叛,那就是仅为至高无上的王权,为了全神之神的宝座,在提坦神祗间演绎不息的悲剧!

太多的不幸教会了哈迪斯如何掩藏自身、掩饰心事,于是他只身离开了奥林帕斯躲进地府。

终日,睁眼闭眼只见亡魂。每一生灵,无论善恶都难逃一死,简单而公正。身死后化灵,无论善行罪孽,冥府都会给予相应业报。

因为背负过,所以才会懂得,较之那个外表华丽,内在却是暗箭难防的极乐世界,亡魂之国虽然阴腐,却是干净至极、自在至极的天地。

并非自己铁石心肠,偏要对眼前风华绝代的女孩痛下杀手。自己更不是个多疑善变的神祗,句句言语间还要重复提及灵魂契约和封印关键,向柔弱的她施压。他只是不喜表达,不愿暴露自己的内心。

他知道,因伤痛而封闭的内心一旦敞开,很可能会再受伤;因伤痛而变麻木的神经一旦恢复知觉,首先便会产生更伤更痛的感觉。

卡蕾忒坐在花海间浅笑,美艳而伤感:

“请你不必担忧,冥王,事已至此,我必然不会再改决定。就算努力过,宿命也是无法改变的啊!我与德莫斯,就像是曼珠与沙华,始终无法携手同行……”

哈迪斯一声浅叹,将憋在胸中的闷气悄悄释放出来,漠然的童颜上渐渐拢起了一丝忧愁。

“作为冥王,我必须告诉你,无间之地是超脱冥府十八层地狱、与尘世作彻底了断的地方。入此地者,灵魂不受十八狱之刑,不在五行亦不入六道。你以提坦神祗的元灵与我做灵魂契约,身灭后的元灵便会永留此地,每每承受无间业火煎熬,却不生,不息,不破,不灭!”

哈迪斯一边正色说,一边继续留意卡蕾忒的表情变化。

“没问题!请即刻与我订约吧!”

卡蕾忒认真听过,随后郑重其事地说,决绝的语气全无半点惊恐与犹疑。

擦干泪迹,她自花海中起身,神态平静地面对冥王哈迪斯。

“好!我们现在开始吧。”

哈迪斯重重点头,表情凛然,稳步向前走了几步,与卡蕾忒五指距离间停身。瞬时,一层荧绿色的光芒从他身体里升出来,紧密地覆盖了他的周身每处,好像一副神秘严实的铠甲。

那层绿光如同卡蕾忒在十八层地狱里见到的鬼火的光芒,极其刺眼,极其阴森。

哈迪斯在光芒笼罩下抬起两手,掌心平行对准前方的卡蕾忒:

“爱与光明的使者,今日汝以提坦神祗之灵与吾订约,身死后之灵魂将永留冥府十九狱‘无间’,受业火劫难,从此不在三界以内,不入五行,不受六道轮回!”

话落,哈迪斯的两掌发出一股强力,全面朝卡蕾忒直推过去。

受这股力量的作用卡蕾忒上身后仰,向遍野的彼岸花海倒去。

身体刚刚没入花海的那刻,红花转而变为了熊熊的烈火。灼热的火舌像是要吞噬一切,肆意扩张着凶狠的爪牙,牢牢困住卡蕾忒的玲珑身躯,使她在火中桀桀翻滚、挣扎却不可轻易脱离。

眨眼工夫,这个被称为“无间”的世界已经沦为一个熔炉,蹿红的火苗无处不在,分不清哪些是天,哪些是河流或是远山。

卡蕾忒感觉全身都在燃烧,灼热而清晰的痛感存在着,那是爆发般的绞裂疼痛,煎熬着她的肉体和灵魂。

这就是……无间业火之劫吗?

卡蕾忒眼中只能看到一片火海……

她绝望地张嘴想要喊叫,吸进与呼出的全部都是燎灼的气焰。她在失声流泪,泪水未及夺出眼眶就已被烈火烧干。

渐渐地,卡蕾忒感觉自身没那么痛了,身体正在变轻,像是已经和火焰熔为了一体……

迷离中,两个男人的身影在她脑海里交替出现着,都携着温柔的笑颜……

呵!德莫斯……荷西……

卡蕾忒心中呢喃。

原谅我,德莫斯。我真心想要陪你继续走下去,陪你像人类夫妻那般执手白头,生生不离。可是彼此付出太多,失去太多,终敌不过宿命的残酷。相爱相杀,假如命运只准你我一人独活,我情愿死去的那个……是我——

荷西,今世我为你而来,最终却负你而去!欠你的,我将以命来还。这次,我会以死击败邪神,令你恢复从前的善良……

哈迪斯静静立于满世炽红的火焰中,体外那层荧光护甲为他抵挡了业火的烧灼,令他全身受不到一丝伤害。

看到卡蕾忒的身躯逐渐被业火吞没,坚硬的神情颓然软化。煽燃不止的火焰中,哈迪斯那双幽冷的绿眸闪烁出悲悯的光辉,眸中盛纳的图像仅有火中的卡蕾忒凝在唇畔的浅笑。

哈迪斯感觉那抹盛放于赤红业火中的笑容好像摇摇的彼岸花,美得绝艳,也美得哀伤……

第三十九章 爱与责任

西崖公寓——

客厅中央,卡蕾忒半张着一对无神的蓝眸,身体直直杵立在原地,就像一座不会行动的雕塑。

“嘎噔——嘎噔——”……

她的身旁,仿古落地大钟晃动着浑圆的钟摆,不停发出机械而沉闷的声响,为客厅里静寂的气氛平添出一许诡异感。

突然,卡蕾忒的眼眸张得更大,仿佛憋了许久那般用力喘着气,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她的身上,满头金瀑般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布着,将她毫无血色的面容衬托得更加苍白。

下意识检查自身,身体前后并无异样,洁白的落地纱裙依然完好无损,皮肤也没半点伤破,还是那么水滑细腻。

转头迅速看看四周,卡蕾忒认出此刻的场景是在冥王的人界公寓,即西崖二十八号内。

奇怪,我怎么在这里?

卡蕾忒心中大为不解。

她对地狱里那些恐怖残暴的经历记忆犹新,尤其是在十九狱“无间”中受业火刑劫的体验,至今想来,身体上那燎灼燃烧的痛感都是那么强烈,那么真实。

那些真的只是梦境吗?还是此时的我,正身处梦境之中——

回忆刚才遭遇过的种种,卡蕾忒只觉浑身发凉,汗毛立时竖了起来。重重呼吸几下,冰冷的汗滴纷纷从她额头上滑下去。

惊恐地环视左右,她竟很难分清眼前看到的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卡蕾忒使者,你平安回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孩童身形的冥王,他站在卡蕾忒对面的复古长沙发前,怀中抱定一柄双耳长颈银壶,幽绿的双瞳直视卡蕾忒,仿佛已将她心中的全部疑问看穿。

“冥……冥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为何刚才……”

听他这么说,卡蕾忒更觉惊惑。

“你我刚刚元灵出窍进入冥府,于无间地狱订约后返回人界。你在十八层地狱中的所闻所见,皆是你的元灵游走冥府的真实经历……”

“原来……如此……”

哈迪斯的解释使卡蕾忒才不再紧张,她缓缓抬手,擦干了满头的冷汗。

哈迪斯向她走近几步,将怀中稳抱的银壶递过去:

“遵照先前的约定,我在此奉上冥府至宝‘断念’魔壶。此宝可随你的意愿隐入身躯,随时感应你的召唤,收放自如。封存海王的邪灵后,我会主动上门请回宝物。”

“好,我明白了。”

呼吸稍稍平缓下去,卡蕾忒伸手握牢银壶的双耳,把壶托起。

终于到手了——

这就是被称为“断念”的魔壶吗?是我不惜舍弃性命,以自身元灵为代价换取的克敌法宝——

看着眼前的魔壶,卡蕾忒内心百感交集,眸光流连往复,将壶的每处都颇为细致地打量遍。

四十分米见高的长颈银壶质感十足,在水晶吊灯的照射下闪着亮黄的金属光泽。

厚重的壶壁上雕着一只鬼面獠牙、人身龙尾的魔兽,高举着两条利爪手臂的模样栩栩如生,一对张开的蝙蝠长翼几乎包围了整个壶身。

装点那魔兽眼珠的材料乃是两枚紫晶石,成色虽幽深,浑然不可见底,通体却散发着妖冶的光泽,令卡蕾忒刚刚向它们望去第一眼的时候便被那些炫目的光彩深深迷住了。

隐隐的哨鸣从壶里释放出来,仔细听,极像冷风的呼啸,又像野马的嘶叫,阴森刺耳。

卡蕾忒一惊,好奇地伸手抓住壶盖上的圆柄,正要揭开,耳边猛地响起哈迪斯的声音:

“不要碰——”

厉声阻止中,卡蕾忒吓得浑身一哆嗦,险些打翻了整个魔壶。

“若非为吸缚邪灵,千万不可打开壶盖,你要切记这点!”

哈迪斯盯牢卡蕾忒的同时,再次对她细细叮嘱一番。

“我……记住了……”

卡蕾忒怀抱魔壶,局促地看了哈迪斯一眼,惧怕地频频点头。

“如今你身上已背负火烙,那便是你我订立灵魂契约的凭证。”

“火烙?”

卡蕾忒又有些听不明白,正要继续向冥王打探清楚,身后一阵火急火燎的门响,接着冥后贝瑟芬妮跑了进来。

一进客厅,她不由分说便当着哈迪斯的面举手拉下卡蕾忒连衣裙左肩的花苞袖。

“哇!贝瑟芬妮你干什么!”

卡蕾忒不好意思地大叫,慌忙以手去掩饰。扭头时,她豁然注意到自己肩膀上那抹朱红色的印记。

它的外形酷似一朵燃烧着的火苗,三厘米大小,色如在地狱里盛开的彼岸花般,红得灿烂,红得像是欲滴的鲜血,映在雪白如脂的肌肤里,分外妖娆。

在与冥王订立灵魂契约之前,卡蕾忒的身体上还从未出现过这样奇特的印记。

贝瑟芬妮也在注视着卡蕾忒左肩上的图案,目光直滞而暗淡。

当冥王和卡蕾忒元灵出窍游历地府的时候,身为冥后的贝瑟芬妮来到院子里的喷水池前,运用法术将一池清水化为窥镜,时时观望着地府里的动静。

眼下,卡蕾忒肩上那刺眼的红印教她彻底死心了,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火烙……火烙……卡蕾忒……”

贝瑟芬妮难以想象地摇头退后多步,对着卡蕾忒悲伤地呢喃了两声。

果然,这个印记就是冥王口中所说的立约火烙……

卡蕾忒又向自己左肩上的火苗图案看了一眼,凄然抿笑后正过头,从容提上了衣袖。

哈迪斯在旁边凉叹一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

“把它拿去吧,卡蕾忒使者。”

卡蕾忒接过玻璃瓶,看着里面像液态油一样缓润流动的墨色液体,淡淡地问:

“这是什么?”

“极乐毒药‘拉雷尼亚’,助你了却心愿后可以全无痛感的上路……记住,无论成功失败你都再无退路了!”

“好!”

卡蕾忒忧郁地点点头,用力握紧掌心的玻璃瓶。手臂微微颤抖着,手掌被里面那个小玻璃瓶咯得生疼,她却毫不在意,因为此时的她心痛更甚。

她明白哈迪斯的意思,他之所以将事做得如此狠绝,不留任何活路给她,就是为了避免一切意外发生的可能,不容他的计划有丝毫的失败。

这一刻对于一个女孩来讲或许应该放声大哭,为即将走向终点的生命致哀,可是性格要强的卡蕾忒并不想如此。

在地狱里走过一遭后,死亡或是其他已使她不再感觉畏惧与恐慌了。

世上任何惩罚,难道有比十八狱的刑法更是骇怖的吗?任何分离,还有比永存于‘无间’地狱里更加孤独的吗?任何伤疾,有比承受业火烧灼更为痛苦的吗?

这时的卡蕾忒,内心世界反而像是一汪清澈无澜的湖水,异常安静,异常平和。

“呜呜……卡蕾忒……”

贝瑟芬妮仍然于心不忍,捂脸又是一阵呜咽。

冥王对她没有过多劝慰,只淡漠地说了句:

“你们两个好好聊吧,能够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之后他两手背后,神色凝重地离开了客厅。

隐去断念魔壶,卡蕾忒走上前,展开手臂拥抱住身体颤颤的贝瑟芬妮。她那副抽泣不止的样子,倒使卡蕾忒感觉即将死去的不是自己,而是伤心欲绝的她。

卡蕾忒明白贝瑟芬妮伤怀的原因,因而对此心存感激。

“别哭了,我的好姐妹……”

“对不起……我没能真正帮到你……卡蕾忒,我不想失去你……”

贝瑟芬妮躺在卡蕾忒怀中,边哭边抽抽搭搭地说。

“谢谢!在人界这段日子里,你已帮我很多次了。我自愿与冥王订约,比起击败海王,比起维系人神两界共存,我的生命并不重要。”

卡蕾忒替贝瑟芬妮蘸干泪迹,对她尤为坚定地说着。

“可是,你死了,黑暗之神怎么办?荷西大哥怎么办?他们知道你的决定吗?你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失去你,他们的生活该有多么痛苦?”

贝瑟芬妮提出一连串的疑问,伤感之中含有深深的责怨,终使卡蕾忒的表情陷入一片凄迷之中。

“……再不终结这一切,我与德莫斯、荷西的生活……只会更痛苦……”

卡蕾忒迷茫地看着前方,恍惚中联想着不可预见的未来,不禁轻声细语地说着。

贝瑟芬妮已不再悲泣,离开卡蕾忒的怀抱,看着神情些许忧伤的她,突然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卡蕾忒?如今的你,心里到底爱着黑暗之神,还是更爱荷西大哥?”

“……”

卡蕾忒神色一绷,没有立刻回答。

“没……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好回答就算了……”

贝瑟芬妮连连摆手,不安地解释完,脸上的表情一团惆怅:

“当初的我,可是非常看好你与荷西大哥的……”

话毕,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忆起大半年前的往事。

甜涩兼半的回忆中,卡蕾忒将眼光放远,认真思索一刻终于有所答复:

“其实没什么不便回答的,我也一直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心事。知道吗,假如没有人界的历练,我至今也不会明白,身为爱神使者的自己,虽然司掌世间男女的爱情,却对真正的爱一无所知。”

“什么意思?”

“真正的爱是可以依托的港湾,是命中注定的归宿。像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属性将我们每个人与宿命中的另一半完美地结合。彼此之间拥有的优势,恰是对方缺失的不足,这种珠联璧合的搭配,便是爱的属性。我与德莫斯,就是拥有这种属性的男女。”

“那……你是说,你爱的男人还是黑暗之神喽?”

“因为经历过,所以才能真正体会到那种感觉。真正的爱并非诞生于幸福,而是源自苦难。我和德莫斯走过了太多大悲大喜,起起落落的坎坷过后仍然心存执念,无悔当初的选择。就算继续品味不幸,也不肯改变对另一半的感情,这种看似愚蠢的观念就是最真实的爱。”

卡蕾忒慢慢诉说着,脸色不再苍茫,而是渐渐浮出一丝云霞般的粉红色泽。

这时,她想到当初特里同对她说过的话:

能够尝到伤痛的滋味,那才是最真实的爱情——

如今的自己,终于体会到了那句话的真谛!

“荷西大哥呢?……你对他,到底是抱有何种感情?”

贝瑟芬妮试探地问。

“对于荷西,我确实该检讨自己。一直以来,我都念及神代与赫克托的誓言而单纯的对待荷西。之前妖后海伦也曾对我有所警示,我确实只是因为爱着赫克托而恋着荷西,那种衍生出来的感情确实不算是爱,而是一种责任,比爱情更为温暖、更为亲近的情感。”

“责任?”贝瑟芬妮听得糊涂。

“对,责任!与爱情截然不同,却比爱情更加博大。现在的我,视荷西如视自己的亲人或是手足,必定不会对亲人遭受迫害的罪恶行为视而不见,这就是我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保全荷西的原因!”

说到最后,卡蕾忒的目光变得锋利决绝。

与冥后娓娓闲谈的同时,她暗自下定决心,这次势必独自对抗海王波赛顿,了结罪孽的一切——

第四十章 竟是赝品

黑暗神殿,暝阁——

血之女神卡利坐在帷幔合拢的空间里,对着石桌上的水晶球发呆。

她酣睡到正午时分才醒,刚下床就接到下人们的禀报,说“荷西”因为人界公事未了,已经急匆匆离开了异次元。

她对那家伙的俗事本就漠不关心,只是听人提到他在离开前曾独自进过暝阁时,才大惊失色起来。

卡利风风火火下了地下密室,甚至顾不上重重处罚门口那位玩忽职守的侍卫长。

径直穿过层层帷幔聚拢的隐秘空间,卡利端着烛台走到石桌前,劈掌揭开桌上那面凸耸的黑布。霎时,她的紫眸便被一种熟悉而温暖的光辉点亮了。

卡利长嘘了口气,就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回归原位了。

此时,那倍受提坦神族关注的蓝宝石就静静躺在浑圆通透的水晶球里,由外观精美的绞丝金架高高托起呈在石桌的正中位置。

一切看起来安然无恙啊!

卡利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去。

原先她以为海王趁她熟睡之时偷偷潜入了密室,肯定是对雅典娜宝石动了什么手脚。如今眼见宝石原封不动放在原处,卡利意识到自己的一切担心都是那么多余。

怎么说波塞顿现在都栖身在黑暗神殿里,给他再多胆子也不敢明目张胆从我眼皮底下盗走宝石吧?

可是,他为何偏要等我睡着了才来暝阁呢?真的只是照例巡视?

站着反复沉思,卡利想不出结果,干脆烦躁得一屁股坐到石椅上,神色显得有些落寞。

湿冷的次元风不时从地下密室的入口灌进来,片片高悬的绸缎帷幔在风中毫无方向的随意摆动,恍如一个个体形轻盈、张牙舞爪的幽灵。

我的本性是不是太多疑了?喜欢无中生有,完全不像个女人,所以才会遭人厌恶……

卡利突然变得自怨自艾起来,翻眸环顾四下,却被浮动的帷幔上一团扭曲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啊!”

她惊呼一声,壮胆将散乱的眸光重新凝聚朝那个诡怪的地方看了许久,才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呵……虚惊一场,原来那不过就是自己投在帷幔上的身影——

卡利呆呆看着自己的投影,又过了一刻,才沉默的垂下头,内心好不凄凉。

常言道“孤家寡人,孤家寡人”,细细品味,这“孤”和“寡”的意境居然如此悲惨难耐。

身为神祗,具有无所不能的力量,独身隐居在旷古的殿堂里太久,竟会独得在某一日里被自己的影子吓到——

五根纤长玉指穿过几缕弯卷的青丝,自嘲无声的冷笑过后接起一记孤伤的叹息。

卡利的心情在这刻是异常寂寞,异常难过的。

双手紧握了一族的统领权,她却感受不到真正的满足与快乐。

枕边也有厮磨索欢的男人,可每夜醒来都如南柯一梦,内心世界的孤独与空虚感觉会变得更繁更重。

也许,自己的内心从未有过完整、满足的时候,更会因为对某个男人千般的求不得而伤害得创痕累累、羸弱不堪。

自己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静静地垂头,她哀伤地扪心自问,是不是那个立于暗夜晚风中的朗俊身影?

记忆里的他永远被一袭黑色利落的华服罩身,每当那头半长微卷的黑发散开时,亦显得格外桀骜、格外酷美……

德莫斯——

独处的时刻里,卡利总也控制不住自己疲累的心,控制不住自己去回忆那个对她而言异常熟悉却又异常陌生的男人。虽然那个时候的她常常强迫自己去恨他咒他,却在忍不住去呐喊他的名字的时候真正认识到自己的脆弱。

无论如何,她始终没有勇气将他彻底清出自己的记忆。

卡利不禁又细细回忆起他那英俊的容颜。

他的眉,还有他的眼,是这样的吗……不对……好像是那样的……

紫眸眯动,眸光惊惶而紊乱。

卡利忽然感觉这时好像对德莫斯的相貌记不太清了,她为此变得惶恐不安。

脑子里不停拼凑出一副接一副男性的五官图板,随后品相俊美的它们又被全部打碎,然后再拼凑,再打碎……

“不对,不是这样……那样……那样也不对……可恶!到底是怎样的!德莫斯的脸……为何我会记不清楚——”

卡利神经兮兮地自言自语,好像强迫症发作那般陷入疯狂,全身生出一层燥热的虚汗。

“你爱的,只是那个将全世界捧到你眼前的男人——”

脑海中放映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对她决然的转身瞬间,他那冷厉无情的话语好似一道惊雷劈空而下,浑然震醒了状态混噩的她。

她深爱着他,却已然记不清他的容貌。她恨毒了他,所以才记清了他对她的绝情!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暗族,结果换来了什么?到底换来了什么——

卡利一时间恼羞成怒,情绪陷入了极端的暴躁之中。

双手抱头大叫了几声,她猛然回身狠狠扯碎了一幕幕帷幔,接着又在盛怒中举手掀倒了身旁的石桌。

“咕噜噜……哗啦——”

烛台跌倒,水晶球也滚落在地,摔得成一地的粉碎。蜡烛的火光和宝石的流晖几乎同时泯灭,使得暝阁沦陷在一片毁灭的黑暗色彩里。

怎么回事……

视野里的黑暗促使卡利浑身一抖,幡然醒悟。

为什么会这么黑……雅典娜宝石的圣光在哪里……水晶球……封印未被解除的水晶球……怎么会脆弱得扛不住一次摔击——

寂静之中,卡利只能听到自己笨拙的呼吸声,以及越来越急的心跳声……

眼中那残酷而富有讽刺意味的黑色已经向她揭露出一个不争的事实:

这碎裂的水晶球分明就是个赝品,真的不知何时已被别有用心的人悄悄调包了——

可恶——

卡利当即怒不可遏,怪叫了一声后咬牙切齿走出暝阁。

守在出口外面的众侍卫早就从密室里的摔打声音判断出事态的严重性,因此当卡利带着一副扭结变形的嘴脸走出密室,他们一个个吓得纷纷低头,大气也不敢喘。

尤其是那带班的侍卫长,经验告诉他女主人气愤难平的原因肯定与“荷西”进入密室有直接关系,而放“荷西”进去的人,不正是他自己吗——

侍卫长低头不语,全身颤抖不止,他感觉自己正被血之女神那对阴毒嗜血的眼神死死盯着。

卡利的紫眸牢牢锁定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本是清冷的眸光被满腔愤怒的情绪煮得滚烫而浑浊。

忽然,一条锋利的光芒从那对血丝横布的眼眸里闪出来。

众人面前,侍卫长的脖子已被看不见的力量笔直切开,他来不及吭一声,头颅便离开身体,“咕噜噜”的掉到地上滚了几滚。

卡利低垂浓长的眼睫安静地看着一地新鲜未冷的血液,脸色麻木地伸出诱惑的红舌舔了舔上嘴唇……

——

德莫斯忙了一天,很晚才赶回南区别墅。

卡蕾忒已经等在家中。

德莫斯进门那会儿,她已经按照往常的作息习惯洗过澡,散着还有些潮湿的长发,套了件短袖丝绸裙倚在客厅一面墙上摆弄着壁挂吊兰。

“你回来了。”

看到德莫斯,卡蕾忒轻灵地扭身朝他走去,音色淳美地和他打招呼。这些天,他们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适当遗忘,彼此心中怀着共同目标,相互退后一步,破裂的关系终可慢慢弥补。

“你还好吗?”

德莫斯也微笑着回应她,放下手里的汽车钥匙以后给她来了个温情脉脉的拥抱。

“今天我都办妥了一切,合同刚签完,收益的全款很快就到账了……”

他拍拍卡蕾忒的脊背,像是在给她吃定心丸,言谈间所提及的内容正是转手油画工作室的事。

“我们马上就能离开希腊了!”

“可以再缓两天吗?”

靠在德莫斯的胸前,卡蕾忒轻轻问,表情并不像他那样兴奋。

“怎么了?”

“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我去了港口,订了两张圣托里尼的船票,明日一早。神代,那里就很美,转生后都没再去看看……”

“……”

日常生活的大事小事,德莫斯已经习惯于听取卡蕾忒的建议。

要是在平日,对她要去圣托里尼的提议德莫斯绝对会举双手赞成,可眼下不同啊!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哪来的闲情逸致去欣赏那边美轮美奂的海景。

事实上,德莫斯心里清楚卡蕾忒并不情愿离开希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不是为了某些人,她根本不想离开。

也许,她真的只是想去圣托里尼赏景。也许,她还在为不想离去寻找各种借口……

现在,又该如何说服她尽快和自己远离希腊这是非之地呢?

德莫斯扶着卡蕾忒的双臂,把彼此的身体拉开一段很小的距离。在这段距离中,他认真端详她的脸,俊美深邃的两眸、淡泊的笑容无不流溢出倦倦的疲累感。

他本来已经做好周密的计划,带她去马来西亚隐居一段时日,还转移了部分资产到当地银行,机票就订在后日午后。

第四十一章 圣地献舞

“卡蕾忒,我准备带你去大马定居,那里也有很多美丽的海岛和沙滩。相信我,很快你就会习惯那里的生活。”

德莫斯尝试用男性的温柔去说服卡蕾忒同意和他动身离开的想法,可她却一个头摇头坚持她自己的主张:

“只是一天,我只想让你陪我去圣托里尼一天,好不好?你曾经说过,我们在那里将有一场盛大的婚礼。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家乡,德莫斯,我想让这次旅程为我们圆一个共同的梦。”

卡蕾忒凝视德莫斯的两眼央求不停,楚楚的眸光瞬间贯穿了他的黑瞳,直直射在他的心头,激起了千思万绪,百转回肠。

他终于心疼地抬起一手抚着她的头,作出让步:

“好,明早我们出发,就去圣托里尼!”

……

清晨,开往圣托里尼的早船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驶出海港。

站在船弦,徐徐的海风终于吹走了德莫斯脸上沉积许久的雾霾。

赏着蔚蓝的海景,他享受到一丝沁人心脾的舒适感觉。

难怪身为提坦神祗的卡蕾忒宁愿舍弃“瞬间移动”的本事也要把时间花在这艘慢船上尽七个多小时。有如此良辰美景作陪,时间的耗费还是太值了!

身心太久没有好好放松放松了,今日定要和卡蕾忒好好玩才行——

阳光下的德莫斯笑得像个孩子般烂漫无邪,一会为卡蕾忒端果盘,一会又给她拿来好吃的蛋糕切片,样子颇是殷勤。

卡蕾忒站在游轮的甲板上两手扶着锁链护栏,没有太多的话。和享乐中的德莫斯相比,那过于安宁的神态反显得有些凝重。

远观大海的这刻,也是心事最为复杂的时刻。

这是她第三次登上开往圣托里尼的游轮。

第一次,是被德莫斯软硬兼施地硬拽来参加他前女友的婚礼;第二次就是自己与德莫斯的订婚典礼。

两次,同样的航程却在中途因为各种不幸事件而夭折,始终没能走到理想的终点……

那就是一种预示吧?

卡蕾忒自问,不禁联想起自己的命运。

她感觉自己就像脚下这艘从港口开出来、正在全力驶向圣地的游轮,怀着懵懂与期翼离开奥林帕斯,全身心探求着梦的终点,渴望着属于自己的真爱与幸福。然而命运的航程不尽人意,总是有太多的艰舛作祟。

似乎,再多反复,也无法抵达终点……

“喝点水。”

德莫斯走到卡蕾忒身边,把手中一杯纯净水递给她。

“呃……谢谢…”

沉思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玻璃杯截断,卡蕾忒一惊,才收了恍惚的神思接过水杯。

德莫斯又降低目光打量了她一刻,有些担忧地问她:

“热不热?”

他的不解来自今天卡蕾忒为她自己挑选的衣服。

那是一件波西米亚风的桃色拖地裙,胸襟上钉了一片五彩缤纷的璎珞彩珠。

裙子本身无可厚非,只是它有两只长长的阔口喇叭袖,在盛夏的海上,就不得不引起德莫斯的担忧了。

他甚至又在怀疑,卡蕾忒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所以站在太阳底下都在怕冷。

“哦……没事……我只是怕晒黑皮肤嘛……”

卡蕾忒答,为掩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她慌忙举起杯子紧喝了几口水。

可能是心理作用,被德莫斯这么一问,她感觉自己左肩头上突然疼了起来。那感觉简直就是被烈火烧烤着,痛得越来越强,越来越难以忍受。

难道是那朵立约的火烙……?

卡蕾忒觉得自己的左肩好像被一团烈火点燃,恐惧的扭头往那里看,所幸她的身子还好好的,哪里都没着明火。

“你怎么了,卡蕾忒?”德莫斯发觉她的举止好怪异。

“唔……没什么……”

卡蕾忒伸出右手紧张地按了按左肩,然后侧了身避开德莫斯关切的目光。

目光再次投向大海,她的心思很是繁重:

德莫斯,我向你隐瞒了和冥王订立灵魂契约之事。我爱你,信任你,所以不想你因我会离去而再次承受离别之苦。

日后某一天你终会得知全部真相,到那时,你会原谅我的自私与残忍吗?

相伴不到一年,你我携手走过的崎岖道路上有泪有笑,无论回忆是苦是甜,都是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

午后,开往圣托里尼的游轮终于抵达终点。

下了船,卡蕾忒和德莫斯前往当地的小镇伊亚,去观看世界上最美的日落。

美丽的圣托里尼总是爱琴海最迷人的地方,在那个世界,人们可以观赏到最迷人的落日,最壮阔的海景,也可领略到最感人至深的爱情。任凭光阴荏苒、时代变迁,也无法磨灭它那如明珠般璀璨的光芒。

蓝白相间的天地里,蓝是那么彻底,白又如此耀眼,融合了神圣与浪漫的气息,让无数旅人为之神魂颠倒。

伊亚镇成为日落最佳观赏地点的原因是那里举世闻名的天然陡壁地形。

卡蕾忒和德莫斯挽了手,沿着一节节石阶从山脚缓缓向上,一路直达山顶的观景平台。

海风温柔地缱绻于海面,轻抚着小路旁边洁白风车的叶轮,推动风车缓缓转动,低低发出“吱吱呀”的声响。

依山而立的白色房屋垂着五彩斑斓的时令花卉,成为了这片时空里最是谐美的点缀。

终于到达目的地了。

这就是圣托里尼,无数恋人心目中幸福开始的地方……我来了!终于来到这里了——

卡蕾忒激动地站在峭高的观景平台最前处,一把拉下鼻梁上的太阳墨镜。顷刻间,她的双眼就被那种毋庸置疑的天然美色震撼了。

“到那里坐坐吧,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

德莫斯手指平台西侧的餐厅,在旁边提醒。

这时的阳光不算太骄傲,照在人身上虽然没有什么火辣辣的感觉,但那白花花的光亮总让人感觉几分头晕目眩。

他想坐在那边的沿海餐厅中便喝茶边陪卡蕾忒等待日落,只为躲躲此刻的阳光。再晚点,那里恐怕就会挤满了等待着观看日落的旅人。

“不,我要站在这里等!”

卡蕾忒回答,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微笑,双眼直直望着前方,依旧舍不得将目光轻易扭开半点。

来时,她在游轮上吃饱了也喝足了,眼下再不想吃任何东西。

德莫斯只好笑着摇摇头,不再强求。静了心,转眼远眺,他很快也被眼前浑然天成的景致感染了。

“这个世界真美……”

卡蕾忒欣赏着海景,突然颇为动情地赞叹了一句,眼瞳中那抹纯蓝色泽被圣托里尼的海水渲染得更浓,满脸都是无比留恋的痴情。

人类世界,历经时空转换才沉淀出的千古文明,她的光辉、她的绝美不能被邪恶力量攫取——

使命感从心底油然生出,卡蕾忒的表情在无比沉沦中逐渐变得毅然起来。

德莫斯没有留意到卡蕾忒的神色变化,显然,他也没完全领悟她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是啊,这里真美……”

他由衷附和着,单纯地以为她刚才所说的“世界”仅仅是指圣托里尼这片海域。

眼底映满的是这片美丽的海,脑中遥想的是“天涯海角”的曼妙舞者。于是,他再次情不自禁地赞许道:

“卡蕾忒,你也很美,尤其是你那时翩翩起舞的样子……”

她应声扭头看他,决然的眼神隐现着一丝异样的光芒。她轻笑着问:

“现在,想看我跳舞吗?”

德莫斯一愣,随后笑着回答:“荣幸之至!”

卡蕾忒走到平台正中间,展开眉头,带着饱满的精气神轻舒歌喉,哼起一段古老曲调的同时探出细长的双臂,舞起灵动的步伐。

德莫斯确实被惊艳到了,两眸紧随卡蕾忒移动的身形,半寸都难离开。

她的姿态仙然婀娜,表演热情而投入。时而玉腕翻转,细腰扭动,时而变幻步伐,踏出一串紧凑明快的节奏。宽大裙摆跟随她旋转的身段摇曳而起,不停绽出一朵接一朵的桃花。

观光的人群渐渐驻足,越积越多,他们自觉形成一个圆形的人墙围住卡蕾忒和德莫斯。

他们看到一个肌肤胜雪的绝美女孩绕在一个面貌英挺男人身边尽情热舞,两对眼神热辣地交相呼应,大胆传达着彼此心中那份执守的爱慕之情。

许是餐馆老板受到感染,将厅里正在播放的抒情音乐改为了外放。

伴随阵阵抑扬的旋律,人们的情绪更为高涨。

“哦!对了!是他们!那对上了绯闻头条的准新人!”

人群里终于有人认出了卡蕾忒和德莫斯,随后引发一阵窃窃私议。一个女孩拿起手机,将镜头悄悄对准了热舞的卡蕾忒,却被身边的男孩善意的阻止了。

在场的众人都被卡蕾忒的舞姿打动了,他们由衷相信,眼前的这对新人已经经受住暴风的洗礼,真正迎来属于他们两个的爱情新生。

他们终于不再对那准新娘犯下的“错”耿耿于怀,他们接受了她,为她的忘我感动。

热烈的掌声一浪紧接一浪,最后变为均匀的伴奏,与喇叭的配乐声和在一起,使卡蕾忒的表演更加卖力。

德莫斯看得神驰,逐渐迎了上去。

今日的他摒弃了正板的西服套装,换为休闲样式的短袖黑T恤与浅灰长裤。

他不再是黑暗之神,而卡蕾忒也不是爱与光明的使者,他们与那些围观者相同,是芸芸众生中一对平凡得再不能平凡的小人物。

观看的人群再次爆发一阵激烈的掌声。持久的响声里,德莫斯挽住卡蕾忒的柳腰,与她一同起步。

四目相对,无声的眼神交流胜似口中千言万语,刹那间便可泯去一切宿怨恩仇。一曲海上圆舞曲,使两颗彼此远离的心再次靠紧了。……

第四十二章 诀别之夜(注意明日的更新)

一曲终了,他们两个在人们空前热烈的掌声中止步。人群迅速散去,他们遵从绅士的礼节与风度,在精彩过后便收去留恋的眼光,不再打扰那对男女的独处。

德莫斯舍不得放开卡蕾忒,久久将她微微息的身体环在两臂之间,满心都是激动与疼惜的情绪。

“卡蕾忒,你真是教我感动……我……”

他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

卡蕾忒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前,与明朗轻盈的外表相比,此时她的心情却是繁重无比的。

德莫斯,你可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起舞了——

她在心中默念:

这一曲只为你而舞!在我生命终结之前,把自己最美的身影留在这片浪漫的岛屿上,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我,记住这个时刻!

这时,夕阳渐渐沉了下去,远方的小岛越来越黯。一片绯红的余晖下,德莫斯与卡蕾忒还是忘情地相拥着。地上,两个叠起的暗影安静了整个世界。

心底里那寸感怀身受的脆弱在日落的刹那间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全部涌进了圣托里尼的海湾。

一滴温热的泪珠滑出卡蕾忒低迷的眼,滴到德莫斯胸膛上随即湮进了他的衣衫。

“卡蕾忒……”

他感受到她的异样,却没多问,温柔的手臂将她的身躯环得更紧。

卡蕾忒在他的怀抱里抬起头,注视着远处薄薄夜色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心情随着夕阳的陨落暗淡下去:

夕阳落去,黄昏结束了,我的生命也要结束了……

曾经,我与荷西同守日出,如今又与德莫斯同赏日落。日出日落好像我的爱情故事,有开头也有结尾,却自始至终都满载着悲伤的颜色。

德莫斯与荷西,是我命运中两个至关重要的男人。正是他们的出现,才使我平淡的生命充满了太多的精彩和不凡。

我爱德莫斯,情愿为这份艰难的爱情交付自己的性命。我也爱荷西,因此绝不容任何人肆意践踏那份比爱情更加宝贵的亲情——

假如这个时代不属于提坦神族,那么,就让我亲手了结那些野心家的罪恶吧……

卡蕾忒静静地展露出一许迷醉的笑颜,眸中的光亮被海上那片灯火通明映得扑朔迷离。

确实好美啊……

她在心底悲伤的感慨:

结束了,黄昏……诸神的黄昏……

入夜,当旅行的人群带着各自不安分的心穿梭在圣岛青石窄巷间的酒吧、咖啡馆时,卡蕾忒和德莫斯便在灯火阑珊中悄然隐了身。

以“瞬间移动”返回雅典并不费太多时间。抵达南区别墅家中,恰好刚过子夜一点。

疯耍了一天,两个人都感觉身子有些疲惫了,可意识却还处在非常兴奋的状态。脑中那些激情洋溢的画面似乎永远定格在了圣托里尼,定格在夕阳下相拥同舞的那一瞬间。

那时候,时空仿佛穿越回曾经的“甜蜜罗曼”号上,而他们就在订婚游轮的甲板上,在众多祝福的人们眼前幸福的起舞……

“去浴室冲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下午的飞机去大马,时间还来得及。”

德莫斯凑上来,话里带着极明显的暗示。

“你先去……我敷个面膜。晒了一天太阳,脸干死了。”

卡蕾忒温婉笑笑,躲过德莫斯汗津津的身子。

“好……”

德莫斯不情愿地答应着,独自上了二楼。

卡蕾忒看他上去后便躲进一楼浴室,在穿衣镜前慢慢卸下身上的桃色长裙,用几许幽怨的眼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里面是具优柔的曲线,彰显着青春的活力与女性的娇媚。精琢的左肩头上,那枚赤红的火烙图案依然清晰地存在着,好似躺在白稠凝乳上火样的妖花,格外醒目。

它便是卡蕾忒有意躲开德莫斯的原因,她还不能让他察觉到这个秘密。

德莫斯在二楼浴室洗过澡,没换睡衣直接进了卧室,只在腰上围了一方白色浴巾。

因为先前的误会,他有段时间没到这间睡房休息了。

刚坐上床没半刻工夫,卡蕾忒也走进来。

“怎么这么快!脸做好了?”

德莫斯感觉有些诧异。

通常卡蕾忒为自己美容的话,从蒸脸到去死皮,洁面洁身再到贴膜,最后喷保养水,怎么也要折腾两个半小时。

“唔,我又懒得做了,想想还是睡吧,反正到那边安顿下来以后有的是时间。”

卡蕾忒紧张地拉了拉短袖睡裙的裙摆,上了床倒头便睡,临闭眼前还没忘记把床头灯调到最暗。

一团温暖的气息朝她拥上来。

“德莫斯……”

卡蕾忒情知是他,回身刚睁开眼,就被一张儒软的嘴唇堵了口。

“德莫斯,我们……还是睡吧……”

她有些慌,轻轻挣扎。

“这么美的夜,你睡得着吗?”

德莫斯对着她笑,声调略带暧昧。

“等一下……我……”

卡蕾忒再次被一双男性的手臂抱住,很是有力,教她想要拒绝,却无计可施。

“卡蕾忒,我知道之前是我的错……原谅我……”

德莫斯搂住她颤颤发抖的身体,性感的两唇贴着她的耳廓在她耳边真心悔过,随后又轻轻移动,进而再次吻住住她的唇。

先前的误会,他很久都与她分房而眠,昨晚才搬回二楼卧室。那时他曾想着以实际行动和她重修感情,却被她冷淡拒绝。之后,他没再要求。

破镜重圆就像缝合重创的伤口,要一针一线慢慢深入,总不能急于求成吧!

今天这一宿甚为关键,德莫斯决定主动出击。圣托里尼的共舞,他已经感受到卡蕾忒向他传达的绵绵情意,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浪漫时机。他相信,她的内心实际上也在向他渴求着。

卡蕾忒的嘴唇一直被德莫斯的吻占有着,玲珑身躯在他的索求中辗转,终难承受那种如痴如狂的火热。

防守意识失陷了,她再难控制身体里众多亢奋细胞的游走,展开手臂攀住上面那段雄浑的脊背……

忘我沉沦中,她完全没感到全身一凉,直到德莫斯惊异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这是什么?你何时去纹身了?”

“……!”

卡蕾忒当即清醒过来,发现德莫斯已经直起身,一只手的四个指腹正小心翼翼抚着她的左肩。

他,已经看到那枚火烙了——

“这图案是什么?好像一朵彼岸花啊!好美好奇特!”

德莫斯看得眼前一亮,完全被那妖红的印记迷住了两眼。

“什么啊!不是……是我……随便纹上的……”

卡蕾忒惊惶失措,支支吾吾地回答,接着也从睡床上坐起来。

和冥王订约以后,她就在衣着装扮上十分在意,就连睡衣选择也绝不马虎,生怕被德莫斯发现她身体上的异常。可现在,还是被他发现了。

德莫斯笑得很沉醉:

“干嘛不告诉我?我和你一起纹,纹在我的右肩头上,这样一来正好凑成情侣纹身,我牵着你的手走路时,这两朵花也可挨在一块儿,呵呵……”

他笑得很幸福,而卡蕾忒的心却在这时无比疼痛。

“傻瓜!”

她看着德莫斯,心疼地骂了他一声,眼中映满的影像只有他真挚的笑容。

鼻翼酸酸地起伏,她猛地扎进他的怀中,殷切地亲吻他。他被打动了,拥了她卧倒……

激情爆发的时刻犹如囤积的洪水突然泄闸,迅猛得无可收拾。

他们疯狂的进行,热切的回应对方。

燎亢的火焰像是从他们的体内冲天蔓延出来,那枚形色妖异的火烙印记,也像是被烈火点燃一般,在雪白的肌肤上映得更红……

——

德莫斯喘着气与卡蕾忒拉开一段距离。

激情过后,她静静躺在他的胸膛,耳边是他真实的心跳,在她近在咫尺的视线里,他对她的爱细腻而清晰。

眸光在她盛于幽暗灯光里的身躯上流连反复,他再次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多么美丽神圣的身体啊,一度却承受了他太多的折磨和暴力——

“对不起,卡蕾忒……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他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胸前,放声哭泣的样子好像个正在忏悔过错的小孩子。

卡蕾忒静静地搂着他,任凭他发泄,如慈母般聆听着他的悲鸣。

良久,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不再作声,躺在她的怀中迷茫地睁着眼。

“德莫斯……”

这次,换卡蕾忒对他有所倾诉了。

她抱住他的头,将十根手指埋进他的黑发里。带着安静的神色对空浅笑道:

“我爱你,德莫斯,我最最爱的男人就是你。这一世,有些等待,有些寻找,无非只为一次相见。遇见了,压在心底的石头就可以放下,除此再无其他……”

“卡蕾忒……”

德莫斯的眼眸重新煽亮起一团明艳的黑火,他已经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激动中认真听她继续说下去:

“该道歉的人其实是我,是我对那段情感真谛觉悟得太晚,才促使你我之间诸多误会产生,令我们原本应该很幸福的生活陷入糟糕的境地。我是多么傻,直到今天才领悟到,你才是与我形影不离的缘分,注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与我共同生活、存在下去。这一世我要等待的人,其实是你!”

“卡蕾忒,别再说了……”

话题太沉重了,德莫斯不想再继续,不想让它破坏好不容易找回的温馨气氛。

可是卡蕾忒不肯接受建议,仍然诉说不停。

“我曾经答应你,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和你分开,会伴着你做一对寻常的人类夫妻,假如某一天食言的话,请你原谅我的不得已。我希望你就算是一个人,也能像当初的黑暗之神那样,骄傲地活下去,保持内心善良、高贵的本色……”

“卡蕾忒?”

德莫斯越发感觉不对劲,目光两两相接,他看到一股清澈的暖泉,正盘踞在卡蕾忒眼中,荡漾着就快夺出她的眼眶。

“德莫斯,就算你是一个人的话,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卡蕾忒又将这句话重复一遍,再次出口的时候语气明显坚劲了许多,好像是不能违背的命令,令德莫斯脸色诧然。

“卡蕾忒,你到底是……”

问话未完,他已感觉全身无力,眼帘不可控制地降下去。

迷离的视野里,身下的卡蕾忒全身蒙出一泽清冷的白光。无数光斑从那白光中生出来,形态大小不等却无比夺目。

它们朝德莫斯扑过来,凌厉势头好似发起致命攻击。

光斑绕旋间,德莫斯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脱离了身体,变得越来越模糊……

最终,他倒在卡蕾忒温暖的怀中,沉沉睡去了。

第四十三章 取消婚约

雅典,南区别墅——

卡蕾忒冲过澡后,坐在卧室的灯镜妆台前静静地梳妆打扮。

淡涂粉底,浅扫眉尾,绛点樱唇……时间不算太久的拾掇过后,她放了手中的粉刷,认真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她本就生得很美,粉黛精修后,娇俏的容颜更添出一番能够摄人魂魄的神韵。呼了口气,她拿起放在妆台左角上的一挂钻石精油瓶,将它细长的珠链绕在手臂上悬高。

打琢这挂精油瓶的材料是块价格不菲的十克拉钻石,是她和德莫斯订婚后他送她的礼物。

卡蕾忒看着那只形状扁圆的精油瓶在自己头顶上空悠然的摇摆着,一来一去之间在透明的空气里划出璀亮的光芒。

沉默几秒,她手腕一翻,把它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从容起身离开妆台,卡蕾忒走到衣柜前停身,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套自己早已选好的粉蓝色及地长裙换在身上。

海王的长子特里同曾经告诉过她,神代,她的生身之母忒提斯女神非常中意粉蓝色的礼服裙,无论它的款式怎样,是裸肩或是敞背,是拖地裙摆的还是露腿短摆,裙料的颜色总也脱离不开雅致的粉蓝。

不仅如此,她尤爱在裙摆周围缀上细络的白钻。这样,她每走起一步,裙子都会随着身体的摇摆闪亮发光,煞是引人注目。

卡蕾忒故意要学母亲那样的装扮风格,因为海洋女神忒提斯算得上是海王波塞顿神代时一段求不得的情殇。自己既然想要制伏机智阴险的他的话,只有借助他的陈年“情殇”才能瓦解他的戒备之心。

全都收拾好了,卡蕾忒慢步走到床前,看着床上的德莫斯正在沉沉的酣眠的样子,她的神色变得绵软而平静。

刚刚,激情过后,她在他身上施加了效力最强的迷幻法术,足够他睡上半个多月。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了,卡蕾忒想。半个月以后法力失效时德莫斯会自然而醒,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俯身下去,卡蕾忒替德莫斯掖了掖覆身的薄被,随后躺在他的边侧。她拥着他的身躯,闭目沉思的神情盈上无限的眷恋。

“德莫斯,我要和你永别了……”

隐忍哀伤,她在心中对他默念:

“我爱你,也被你的爱时时感动着,我坚信你我的这份爱终会化为支撑我取得必胜的力量。我将带着那些每一幕都有你的记忆赶赴战场!别了,我的爱!”

走出卧室的那刻,卡蕾忒在门口停了停身。

她最后一次回身看看德莫斯,看看这个与她相守了半年光阴却恍若已经历了一世的沉浮起落,是她生命中唯一不可缺少的那个男人。

之后,卡蕾忒稳步走下楼梯。客厅里,她抬起头,认真注视着视线前方的墙上的一副油画。

是那束红火艳丽的玫瑰,德莫斯亲手绘制、被装裱在古铜的长方画框里的求婚信物,寓意他们两个的爱情如同这画中的玫瑰花,永远都盛放似火,没有枯萎之时。

卡蕾忒对着画中的玫瑰无声的笑起来,神色笃定。接着,她下意识抬起手,紧紧攥住垂在胸前的钻石精油瓶。

在它容积不大的空间里正有一抹墨黑的液体在静静流淌着。那液体并非香氛,而是可以在即刻间了断她的性命的剧毒“拉雷尼亚”,只要一滴,它就会直接送她再下地府。

眸光绕场一周,似乎想要将自己的眼睛在此时此地里看到的一切都在记忆中永远封存。最终,卡蕾忒的表情从不舍变为彻底的决绝。拿起手机,她拨通了一个娱乐媒体的办公电话:

“你好,是××媒体吗?我是卡蕾忒·拉其奥,现在想借助贵媒体对外宣播一条消息……”

——

雅典,拉沃区的海景别墅里,“荷西”正站在一间卧室的窗前,面对屋外的天边初生的太阳默然不语。就在他那根竖直的右手食指上,稳稳竖立着一枚浑圆剔透的水晶球。

这时,“荷西”轻轻地勾动着食指,那枚水晶球便在它的食指上有节奏的滚来滚去。。“荷西”降低目光,透过清晰的水晶球表面一眼看到它的中心,那里,正是一方光辉奇异的蓝宝石。

“荷西”的目光随着宝石在水晶球内缓慢的自转而移动着,他玩味的笑着,贪婪无度的神态已经不需要加以任何的遮饰。

他是提坦神族中统治海界的王,他的眼中,这光辉荏苒的神圣蓝宝石简直就是无上王权的象征,是助他平步青云、直达圣山奥林帕斯最高权椅的阶梯。

看着宝石,“荷西”的表情无比陶醉着,脑中被各种遐想的画面填满,要么他神气活现,手握光芒四射的黄金权杖,身披华服坐拥全神之神的金椅,面对一众奥林帕斯神祗发号施令,要么他左拥右抱,无数美女傍身入怀。

浮想随着对美色的期翼沿展而去,脑中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个和宝石有着至关联系的女人——卡蕾忒!

那个外表娇娆的小女人也算是楚楚动人了,如果以最苛刻的审美观点去判断的话,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美根本就是无可挑剔的。

虽说为了解开雅典娜的封印,自己要与解除封印的关键多多过招。可就算没有这层原因,他也绝不会错过这等绝色的美女,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会想办法拿下她。

想着在海底神殿里她被放倒在餐桌上,不久前又一次落入陷阱,被脱得精光扔上床的几幕往事,“荷西”不禁皱皱眉,身上升起一袭难耐的生理反应。

哼!等着瞧吧卡蕾忒,我不信你每次都能交来好运——

心里咒了卡蕾忒一会儿,“荷西”转移了投在水晶球中的视线,开始漫无目标地转眼看向窗外的远山。

“王!”

一个着装现代的黑衣保镖出现在“荷西”敞开的卧室门外,只对里面的他称呼一声,却未敢贸然走进来。

“荷西”托着水晶球的右手上徒然现出几圈橙明的亮光,少时那光辉便将水晶球整体吞没。

隐去宝物,“荷西”收了法术使橙光灭去,这才转身面对保镖:

“进来!”

“王,我为您带来一条消息,您看……”

保镖走近过来,谄媚地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网页链接,又在屏幕上点了两点后将手机交到“荷西”手中。

屏幕里是一段新闻文字:

一小时前,身陷绯闻风波的拉其奥名媛致电某媒体,宣称与未婚夫正式解除婚约,随后大胆向前男友发出复合恳请……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荷西”看得内心一动,急忙扶了扶镜架,随后点开文字最后方的音频标志,等了两秒,接着就听到了里面传出一个很柔和也很坚定的声音:

“我是卡蕾忒·拉其奥,现在,我要向公众宣布,本人与油画大师塞维尔.布莱克先生的婚约已于今日正式取消,本人立时搬出南区别墅。请你们原谅,我至今无法忘记曾经的那个人,无法割舍对他的感情。荷西,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来接我吧!我将在西码头等待你的到来,万众瞩目下,你我不见不散!”

这段文字最后就是大众发来的评论,仅仅一小时的短暂时间便已经引来了无数的谩骂留言。

然而“荷西”对此已不再关心,他异常兴奋地吩咐身旁的黑衣保镖:

“备车!去西码头——”

……

——

卡蕾忒手拉行李箱出现在雅典海岸西码头的时候,“荷西”已经带着他的白色宾利跑车等在那里了。

两对目光承接到一起的那刻,卡蕾忒神色镇定地向他走过去,淡妆修饰的容颜上寻不到一丝笑容,那副清冷的模样看上去竟有几分冶艳,很是勾人。

“通过媒体向我高调示爱,这算是给我惊喜吗?”

“荷西”接过行李箱,将卡蕾忒搂到怀中,狡笑着问她。

“当然是惊喜,你不是也喜欢出人意料吗?”

卡蕾忒看着他答,双眸中闪出一抹精光。

“行,行!美人给的惊喜,我怎能不收?”

“荷西”狡猾地笑起来,对面,卡蕾忒正看他看得心碎。

让她想来内心便因歉疚而疼痛的男人又站在她的眼前,五官俊美依旧,举止神态却已找不到从前那般的率真,而是被一股强肆的邪气盘踞着。

他就要摆脱恶灵的控制重获自由了!以她的死换他的自由——

“荷西”也在凝视她,极有穿透力量的目光在她脸上仔细地找寻着什么。

“德莫斯呢,他在哪?怎么会这么大方,这么就把你拱手送给我了?快带我登门向他道声谢吧,如何?”

“何必呢,波塞顿?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杀个废人和解除雅典娜宝石的封印相比,对你而言哪个才最重要?”

听到这里,卡蕾忒脸色一沉,对“荷西”晦暗地眯了眯眸。

这是一场不动声色却又激烈异常的心理角斗。

卡蕾忒清楚,此时的海王更想要动手除掉德莫斯这个心头大患,无论他刚才的话出于诚心还是有意试探,自己这面都要将立场决绝表现出来。

她就是要让海王知道,如果他敢动德莫斯,自己决对不会为他解除宝石的封印。造作或是遮掩,很可能会使阴险的海王因为多疑,立刻对德莫斯下黑手。

然而“荷西”也不傻,看到卡蕾忒满脸不悦,立马陪笑道:

“我只是开个玩笑,美女在怀,谁还有功夫理他?况且你没事喊来那么多记者,我还怕惹麻烦呢。其实对我而言,德莫斯的性命与雅典娜宝石都不重要……”

他又用力揽一揽卡蕾忒,降低声音在她耳边接着说:

“睡你……才最重要!来吧宝贝儿,趁那些讨厌的记者还没追来,我们上车!”

他松开她,把她行李箱的提竿收起后将行李箱整个塞进车箱。

眼下为免夜长梦多,“荷西”决定先事事依从了卡蕾忒,好让她替他解开雅典娜宝石的封印。只要宝石到手,除掉那小贱人与德莫斯,岂不是分分钟的事?

卡蕾忒现在“荷西”身后,默默看着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脸色瞬间一凛,森森杀意如同昙花般在绽放的下一秒便闪逝得无影无踪。

第四十四章 情殇诱惑

“王,卡蕾忒是不是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

科孚岛的西崖公寓里面,冥后贝瑟芬妮脸色惊恐地问身旁的冥王哈迪斯。

刚刚,她从娱乐电台突然插播的新闻里得知卡蕾忒与德莫斯解除了婚约的撼人后脸色立变。

哈迪斯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径直走出卧室,他现在天台的边缘放远双眸,面如止水的孩童脸庞上隐现浮动着款款的伤愁。

卡蕾忒啊,你对德莫斯所做的一切,真是用心良苦了……

哈迪斯的内心完全能够理解卡蕾忒借助媒体对外宣布解除婚约的行为。

她之所以费劲周折,非要搞破釜沉舟的那套做法,就是要让德莫斯彻底恨上她。也只有这样,日后可以独自存活在这个世上的他才不会感觉寂寞和悲痛!何况,利用媒体也是对德莫斯的一种保护。舆论压力所致,海王毕竟还要顾及自己那个亚洲人类的身份,断不敢对德莫斯如何——

……

荷西”开着他的白色宾利跑车很快驶进了雅典以西的拉沃别墅区。到了半山腰,他把车子停在一栋三层别墅的大院外面。两名黑衣保镖迎上来,替他和卡蕾忒打开了车门。

“请吧,女主人,今后,我和他们都将是你的仆人!来,快进你的宫殿参观参观!”

“荷西”说笑间先行下了车,携起卡蕾忒的手将她引领出车厢,尔后与她手挽手她走进别墅。

浅蓝色的墙面、白色海洋风的华美家具,将宽敞而明亮的别墅空间打造得格外雅致、富丽。

客厅的东面,整张墙体都被一面巨型的嵌入式玻璃海族箱占据,高度直通吊顶的天花。水族箱里面,彩色珊瑚、翠绿海藻清晰可见。各类鱼蟹贝类在氧气泵所喷制出的气泡水纹间穿梭自由,随心所欲地游荡嬉戏,俨然就是一个绚美堂皇的海底世界。

卡蕾忒在水族箱前缓缓地移动脚步,眸光细细扫过玻璃对面的每一条观赏鱼。很遗憾,目前,她还没找到那条被海王变身为小鱼并残忍剥鳞的特里同。

他居然不在水族箱里面,难道说……

卡蕾忒此时揪心不已,她实在不敢再乱想下去。她的心里开始怀疑曾经几度救助过自己的蓝颜挚友是不是已经遭了他父亲的毒手……

“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荷西”声息皆无地凑过来,突然对着失神的她问道,立刻惊得卡蕾忒在回神的同时全身抖了几抖。

顺着她的目光,他向水族箱内望了望,随即嘴角上扬,别有用意地默声笑起来。

卡蕾忒对他那种异样的表情有所警觉。为免他怀疑,她立刻摆出一副玲珑诱惑的样子,挑起弯长浓密的睫毛,两只水眸好似嫣嫣的桃花。

举起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胸膛上,她向他又挨近一步奉承道:

“没什么啊!我只是惊讶,没想到借用了别人身份的你,能在短暂的时间里积累起那么多的财富,变得比德莫斯更为加富有,让我都不知道到底该称呼你为‘荷西’,还是‘海王’更好……”

“随你,宝贝儿……”

“荷西”对卡蕾忒的暗示心领神会,受用的笑过,他从鼻梁上慢慢取下那副扮酷的零度数眼镜,一对被一汪蓝色彻底覆盖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小脸。

忽然,他低了头,脸距离她的越来越近:

“你愿意怎么称呼,都可以……”

声调暧昧地说完,他用吻封住她的唇。

卡蕾忒骇然,对“荷西”的吻没有做出任何热烈的回应,但是她也没有丝毫的抗拒,身体就这样被他的两个手臂紧紧地环着,直僵僵的一动不敢再动。

也许,海王不仅是在白白占便宜,他这种做法,更多还是在试探……

卡蕾忒内心揣度着,最后还是决定忍一时之气。目前还没找到特里同,她还不能立即动手召唤断念魔壶。

“荷西”在卡蕾忒的唇上吻了一气,终于放开了她。她不满地把头扭到一边,装作极难为情的样子蹙眉抱怨:

“真是的,你好坏……”

“荷西”满脸堆笑,拉住她哄着:

“干嘛不好意思?你马上就是我的女人了,总不能连我的亲吻都接受不了吧。走,我带你在这别墅四处参观一下……”

……

一整天,“荷西”的手机都被各个媒体记者打来的电话骚扰不停。他被搞得烦躁不已,从拒接到逐一按断,最后又不得不关闭了手机。之后没多久,海景别墅里的座机铃声也开始没完没了的响起来。

“荷西”气疯了,虽然他也清楚责任不在下人们身上,却还是把所有保镖侍从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他又命人拔掉全部电话线,并在别墅四周严密死守,防止记者偷拍。

傍晚,警报终于解除了,“荷西”的精神也有所放松。信步走出别墅,他在庭院里找到了卡蕾忒。这个时候,她就坐在一棵青藤树下的吊椅秋千上休息。

千米见方的庭院里种植着多种名贵灌木和花卉,环境清幽且别。茵茵绿屏中,道道被鹅卵石铺垫而成的蜿蜒小路四通八达,路面上扑满了色泽艳丽的红毯,使这所高档别墅更显堂皇气派。

卡蕾忒坐在秋千的吊椅上,光着两只纤白的脚丫。方才,她就这样在庭院里散步。有厚厚的红毯垫地,她根本不需担心自己细嫩的脚底会被坚硬的鹅卵石硌疼。

叼着吸管饮了两口薄荷色的碳酸饮料,她将手中饰有紫色丁香花与红色樱桃果的玻璃高杯交给身旁的一个黑衣保镖,接着动动身体。另一个保镖立马会意,快步转到她的身后,伸手推起秋千的吊椅。

卡蕾忒的身体与秋千一起,在空中前后摇曳着。周围的风将她身上粉蓝色的纱裙吹得飘舞起来,而她脖子上的钻石精油瓶和一只足踝上的k金脚链也在闪光不止,将她衬托得甚为美轮美奂。

“荷西”皱了皱眉,口中上下牙齿微微张开,“咝”的,轻发出一记讶异的声响。。

视野中,那正沉浸在秋千的曳动下的粉蓝色长裙,倒让他想起了一段悠古的往事。记忆中,她的面容正向眼前这个可人儿一般,神情慵慵淡淡,满脸无欲无求。

“荷西”强迫自己停止对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回忆,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再不能将自己全部的视线从荡漾的秋千上轻易挪开。

心头生出些麻麻的、异痒的感觉,“荷西”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凸起的喉结在咽道外的皮肤下滚了个来回。

又站了一会儿,他悄悄招呼一个黑衣保镖靠近过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嘱咐几句。保镖像是领了什么命令,匆匆进了别墅。

“荷西”又向卡蕾忒那边狠狠盯了几秒钟,随后也转过身,一声不响地走回别墅中。

卡蕾忒在庭院里纳凉了好久,都没等到“荷西”出来陪她。又待了几分钟,她也走进了别墅。

刚才她在秋千上并不是为了消遣,而是为了静静心,将自己的计划再次前前后后滤个清楚。

不能再等了,必须先找到特里同。他被狠毒的波塞顿变成小鱼,肯定就藏在这所别墅某个不经意的角落里。

一边心乱的琢磨着,卡蕾忒一边来到客厅。

居然没有一个人!既见不到“荷西”,也看不到刚才守在这里的两个黑衣保镖。

整个宽敞的客厅像是刻意为迎接她而事先做了安排,除了那面玻璃水族墙里氧气泵正在释放出微弱的泵响,以及流动的水流所发出的“汩汩”水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

卡蕾忒感觉眼前的环境太不正常了,为此她的心中开始紧张不安起来。可是无论如何,行动绝不能一拖再拖了。

只要再多拖一分钟,真正的荷西与被生剥了鳞的特里同都会多出一分的危险,没准连她自己都会在阴险奸诈的海王面前露出马脚——

卡蕾忒拿好主意,决定趁着这会没人的工夫好好找找特里同的踪影。一旦找到他,自己就要再找办法将他救出别墅。

可恶,波塞顿竟然用法术封了他的五感。这样一来,我不仅无法用意念波联系他,更无法感知到他那微乎其微的神力源气息所在的方位。

卡蕾忒在客厅里边走边想,边想边四处看。

客厅没有,她准备沿着回旋形状的楼梯上楼寻找。

可是……谁知道波塞顿会不会就在上边的某个房间里……

卡蕾忒站在楼梯口愣愣神,逐渐被自己联想出的各种糟糕事情吓坏了胆。她的心脏“咚咚咚”越跳越急,额头也冒出了许多冷汗。

眸光信扫,卡蕾忒骤然发现一个用于码放花卉的白理石花架子,就放在楼梯口拐角的墙边。

那上面摆着的东西,不正是自己焦急找寻着的目标吗——

卡蕾忒激动地就快要喊叫出来,她慌忙用手捂住张大的嘴巴,把起伏不定的情绪强压回身体里。

她突然拔起腿,飞快冲向那个雕刻着藤花图形的花架子,随后在它前面急急刹住脚步。

那架子上面正放着个异常眼熟的玻璃罐子,那就是她一直焦急寻找着的目标。

特里同!没错,真的是特里同!我总算找到你了——

卡蕾忒两眼向那玻璃罐里面看去,她看到了那条被扒光金鳞的小鱼,正动也不动地侧身浮在空间不大的半罐浊水里。

不妙,他坚持不了多久了!如果再等半天,说不定他就肚皮朝天了……

第四十五章 用你的嘴(别想歪哦)

看着罐里的小鱼,卡蕾忒内心一颤,悲伤得险些要落下眼泪。

可是眼下却不是饮痛的最佳时刻。

卡蕾忒提醒自己稳住情绪,快速的擦了擦两眼,然后探出双手把那玻璃罐捧了起来。

警惕的看看两旁,还是没人,她赶紧抱着它匆匆离开楼梯口。又在客厅里迷茫的晃了一圈,她带着玻璃罐跑进了厨房,背影鬼鬼祟祟的。

刚才在客厅里转悠的时候,卡蕾忒在脑中已经盘算好自己如何搭救特里同的方法。

她知道,像这种海景别墅的厨房,下水管道肯定会连着通往大海的水渠。如果放胆把小鱼化身的特里同倒进厨房的下水管道里的话,或许他可以从地下水渠直接游回大海。

再过一会儿,她就要寻找最佳时机召唤断念魔壶。前程无法估量,但是为了唤回真正的荷西,她会竭尽全力战斗。

既然已经找到了特里同,不如先救一个是一个。而且,看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挨不住了多久了——

卡蕾忒不再犹豫,抬手掀开玻璃罐上的木塞。

一股泛着腥味的浊气扑鼻而来,卡蕾忒急忙降低视线,从罐子口的上方直直向着脏水里看进去。

那条没有鳞片的小鱼已经全身发白肿胀,裸露的鱼肉外表粘连着丝丝拉拉的皮肉纤维,教人难以卒目。

卡蕾忒伸长脖子,重重的呼吸一下,借以减轻积压在咽喉处的闷痛感。眼眶里有种难耐的酸胀感,接着涨起一袭暖潮。

倘不是为她,这小鱼化身的海族大王子便不会承受这样惨无人道的痛苦。这时的他,本该像个普通的人类高中生那般坐在阳光明媚的教室里听课学习,或者与一帮死党混在一块,穿梭在校园宽敞的篮球场上挥汗如雨,享受周遭女生无比爱慕的鼓掌叫好。

“特里同,回归海洋吧!你自由了——”

振奋却伤感的对着罐中那条濒死的小鱼轻声说了一句,卡蕾忒将手中的罐子慢慢倾斜,准备把里面的水和鱼一起倒进水池中央的金属水眼。

“你在干什么呢!”

冰冷的声音猝然在卡蕾忒身后响起来,惊得她全身剧烈一颤,险些抖落了手中的玻璃罐子。

“荷西”已经走到卡蕾忒的背后,眼眸微移一个小角度,他看清了她手中举着的东西。唇角弯起,他发出一记邪傲的笑声。

“我……我……”

卡蕾忒惊惶得语无伦次,她开始意识到,这摆在客厅里的玻璃罐也许正是海王故意试探她的道具。而她救友心切,竟然轻易上了钩。

“我……看水太脏了……想给它换换水……”

卡蕾忒紧张得大气不敢使劲喘一下,惊恐地瞪着罐里的小鱼,头也不转的回答着。语音渐渐变轻,声音的底气明显不足。

“放下它!”“荷西”冷厉的说,像是命令。

心脏就快蹦出了嗓子眼了,卡蕾忒急得通身冒汗。没奈何,她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

内心“呼呦”一提,她感觉自己正被身后的“荷西”拥紧。此刻,那两条坚实的手臂正沿着她的细腰缓慢向上……

“波塞顿!”

卡蕾忒感觉到他温度有些冰冷的面颊紧贴着她的脸庞,携着一种甚为不安分的雄性气息。上身的某个部分正在遭受着攻击,她实在难以忍受,惊叫着开始挣扎。

身体被蛮力扳转,和他面对面的那刻,她看到一对目光,矍亮而锐利,内里隐藏着无限愤怒。

卡蕾忒不想在此时惹急波塞顿。只得信口自圆自说:

“求你……别在这里!我……我怕!”

“笑话!在我怀里,你怕什么?”

“荷西”将卡蕾忒的怂样看在眼中,双眸中的寒意瞬时退去好几度。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他再次凑近。

“它……它在看我!”

卡蕾忒故意找辙,食指一指身旁的玻璃罐,装出甚为夸张的表情:

“你看它的死鱼眼啊!正直直盯着我呢”

“呵呵,真可爱!他不就是特里同吗?之前和你的关系那么要好,如今他在你的身边,你居然会感到害怕?”

“荷西”挑起眉梢斜眼笑看脸色煞白的卡蕾忒,表情特为不屑。

“正……正因为他是特里同,是你的儿子啊,我才会感到别扭。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和他的父亲正在……正在亲热!”

“他可是被我亲手封了五感的,根本看不到你,更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在他的盲眼前做这种事,肯定会异常刺激吧!”

“荷西”越说越兴奋,又有些抑制不住。卡蕾忒沿着瓷釉的水池边沿连连躲闪,心里开始算计着要不要在此时召唤断念魔壶。

“住手!不要!太变态了!”

她口中不停叫嚷,最终还是被“荷西”成功逮住了。

抬起右掌,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卡蕾忒的尖下巴。

“别动它!给它换水……那是下人该干的活,小心……别脏了你的手!”

“荷西”声调幽幽的对卡蕾忒说着,阴冷逼视的目光与抑扬变换的声调似乎是一种险恶的暗示。

见她表现得不知所措,他放开她,凛冽的表情随之冰融。他对她含笑道:

“晚餐准备好了,走吧,一起去。”

……

卡蕾忒随“荷西”来到别墅的饭厅。陈设整洁有序的空间里飘扬着轻松的小提琴音乐,优雅的氛围中弥漫着饭菜与调味料的香气。

到了餐桌旁边,他却不让她入座,而是先行坐在了主位上。

“过来,宝贝儿,到我这来。”

“荷西”朝卡蕾忒展开手臂,做出欢迎的姿势,示意她坐到他的腿上去。

因为刚才拯救特里同的行动有所失败,卡蕾忒此刻开始担心,害怕狡猾的海王波塞顿已经对她警觉起来。如今为瓦解他的戒备心,寻找时机召出魔壶封了他的恶灵,卡蕾忒决定以退为进,先假意顺从了他。

想到这里,她从容地迈步,慢慢向他凑近。小腰翩翩一扭,她已经坐到他的腿上,接着抿动娇唇,对他嫣色一笑。

“荷西”呼了口气,显然对卡蕾忒富有挑逗意味的难为情模样十分受用。一只手掌在她的后背摩挲着,他看着她说道,目不转睛的神态极是蛊惑:

“我要你……喂我喝酒……”

卡蕾忒付之一笑,没想到海王提出的要求这么低。

也好,省的麻烦,不如敷衍敷衍他……

卡蕾忒扭身挑起桌上一只盛有少半杯红酒的宽肚玻璃酒杯,将杯子口送到他的唇边。她眨了眨眼,眸光荏苒,虔诚而魅惑。

“荷西”对她的卖力表演不甚满意,他在沉默中摇起了头。

卡蕾忒顿时一愣,不知这可恶的神祗又要整出什么鬼主意。

“荷西”的笑容已经变得十分阴晦暗起来,仰头对她努努嘴唇,提示道:

“不是用酒杯,而是……用你的小嘴……”

什么!岂有此理——

卡蕾忒不禁内心一惊,额头的皮肤毛孔渐渐渗出密密络络的汗珠。她对海王提出这么个荒谬而变态的要求身感恶心,根本不想像个傀儡那样甘心受他的摆布。

卡蕾忒举杯迟疑着,手腕微抖间,杯子里的降红色的酒液也跟着细碎的颤动起来。

这有失尊严的要求,到底要不要答应……

两眸中倒映的图像尽是一张充满冷肆坏笑的脸,它的主人是“荷西”,却不是真正的荷西!

卡蕾忒终于扬脖,把一口红酒含在自己口中。

她要救回荷西,就不能再计较自己的得失——

心房“咚咚咚”跳得俨然没了节拍,带着凌乱不堪的心情,卡蕾忒侧头凑近荷西年轻的俊脸,然后眼睛一闭心一横,很用力的将沾满酒香的柔唇贴到“荷西”的嘴上。

“荷西”反手扣了她的后脑,使她的嘴唇再难轻松的逃开。他慢慢吸干她口中的酒,把它们如数咽进自己的肚子里,然后反客为主,继续贪恋地吻着她。

“唔……不要……”

卡蕾忒沉吟一声,玲珑之躯在“荷西”怀里扭捏辗转。她想挣脱他的缠吻,却不敢做太大的反抗。

嘴唇就这样被他许久的占有着,这让她感觉异常难受,胃里甚至翻江倒海起来,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咕噜——咕噜——”

异样的响动似乎惊到了“荷西”,他放了扣在卡蕾忒后脑上的手。分开的瞬间,他和卡蕾忒不约而同向着那个声音的源头看去。

是两个仆从装扮的男侍。一个推着个金属餐车,一个在他身边随行。

“荷西”登时阴了脸,冷漠的看着他们两个在餐桌边停身,一个揭开餐车上的银白半圆形盖子,一个借机将盖子下的银盘子端上餐桌。

“王,这是最后一道菜,乳油火鸡。”

侍者说着,又拿起餐车上的一副银刀叉,手脚麻利地将整只火鸡大卸八块。

“够了!放下东西,立马给我滚蛋!”

“荷西”早已烦的要命了,强忍怒火看着对两个碍眼的侍者忙活完,才眯眸对他们低声吼了一句。

“额……请您慢用。”

两个侍者尴尬地面面相觑,颇为委屈地对“荷西”弓了弓身,尔后推起餐车灰溜溜逃走了。

卡蕾忒看着“荷西”一脸燥怒不羁的神情,不觉感到好笑。海王生性好色,对她几次三番都未得手,也难怪猴急成这样。

“算了,别为那些人影响我们用餐的心情。来,我喂你吃。”

卡蕾忒对“荷西”妖娆笑过,展臂去拿桌上的骨瓷碟子。

第四十六章 被灌醉了

卡蕾忒往手中的圆盘里添进了几样精致的菜肴,当然也包括那道招惹“荷西”火起的“乳油火鸡”。随后,她一手操起光闪闪的银叉子,小心翼翼的一口接一口喂给他吃。

“荷西”边吃边盯着卡蕾忒看,带着极是满意的微笑。

然而,在为“荷西”做这些事的时候,卡蕾忒的心里也在生出另一种无比邪恶的想法。

她真是恨不得一叉子杵进他的嘴里,直接将波塞顿的咽喉刺穿,如果他还是之前那幅邪美的原装真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一只寄生兽般躲在荷西的身体里……

卡蕾忒继续服侍着“荷西”,表面不动任何声色,心底却在暗自盘算着对策。

这栋别墅的外面就把守着一众海族的侍卫和保镖。卡蕾忒想,假如惊动保镖,真动起手来的那时她就显得力单势孤,再对付力量强大的海王未必可以全力以赴。

一旦被动起来,到时候既夺不回荷西的肉身,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会受制于波塞顿的魔掌之下。

到底,应该如何寻找机会下手……

若有所思的时候,她完全没有留意到“荷西”此时瞬息变化的面部表情。

“我们继续喝酒……”

神色霎时一暗,他沉声道:“我要你……接着喂我……”

他的声音有些异样。一句话刚刚说完,卡蕾忒的内心突然生出非常奇特的感觉,恍如是瞬间变得空白,变得不知所谓。

她在“荷西”的双腿上怔怔直起脊背,然后放了两手中的餐叉和食盘。纤指一挑,她再次拿起装着红酒的玻璃杯。

我……到底在做什么……

卡蕾忒没来由地自问。

她这时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任何心情,任何情绪,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为身边的男人做这些事。身体像是别人的,完全由不得自己。

“宝贝儿,高兴吗?你喜不喜欢这样你伺候我?”

“荷西”神色复杂,看着她问。

“是!我喜欢……非常喜欢……”

卡蕾忒被自己嗲嗲的回答声音吓了好大一跳,那种声调让她意识到此刻的自己竟然是这么的风情万种。

她举高手里的酒杯豪爽的含起一大口,接着将被酒液点得煞为娇润的樱唇往“荷西”的嘴上送去。

咽下卡蕾忒亲口奉上的美酒,“荷西”将双眸眯为两条细缝,光闪明亮的蓝色眸光别具复杂,像是赏玩,又像是在审视。

“没什么,只是……想~要……”

卡蕾忒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回答。

“荷西”听后斜嘴一笑,接过她手中的酒杯然后将余下的杯中物顷刻之间全部吞下了肚。

“呵呵,真是有意思!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一起拼酒如何?”

“荷西”脸上滑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接着也拿起一只空杯。

就这样,这对男女在餐桌上推杯换盏,喝空了整瓶红酒后,又吩咐仆人拿来两瓶品种不同的酒,以及一小桶冰块。

这种经历对于卡蕾忒来讲,简直就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折磨。

她了解自己的酒量,本身并不算大,而且又属于那种“一杯倒”的敏感体质。而且最坏的是,此刻的她对于海王的建议竟然无心回绝。就像是着了魔,她根本不想要去回绝。

红酒性温,但是后劲也极强。空着腹几杯灌进肚子以后,她很快便感觉头昏脑涨,后脖颈没来由的一阵酸痛。

“荷西”将身躯有些绵软的卡蕾忒放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餐椅上,伸手抓过两个方杯,又打开一瓶干邑,将贝形酒瓶里的琥珀色液体往两个方杯中各倒进一些。

兑入冰块,他把其中的一杯推到卡蕾忒手边,狡猾的笑道:

“来吧,还没结束哦。我们继续喝!”

卡蕾忒直勾勾看着眼前的方形酒杯,神色有些难受。

说实话她已经力不从心了,但是为了顺利实施计划,她不得不紧咬牙关,抓起酒杯一仰面,迅速将杯子里的酒液咽进肚子里。

“荷西”单手端杯,就坐在卡蕾忒的身边。他沉默地看她在无奈之中饮下又一杯酒,唇角随即微微牵动,盛出一抹轻薄的毒笑。

卡蕾忒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杯酒了。反正就在那瓶干邑也见了底后,“荷西”又为她换上另一种酒。

卡蕾忒根本不知道这种烈酒的名字,她唯一能够感受到它的口感,喝起来就像之前她在“冬日”地下酒吧里尝到的杏仁味的乌佐那般,苦涩而凶烈,令她只喝进一口便支撑不住了。

她的视线变得彻底迷离起来,脑袋一歪,便趴倒在餐桌一角,用自己的胳膊垫着头颅开始昏昏睡去。

“荷西”悄然无声地敛起一脸虚伪的笑容,放下酒杯,慢慢从主位的餐椅上站了起来。

径直走到客厅里,他找来组合音响的遥控器,对准音箱的接收钮按了几下。

提琴乐消失了,音箱里放出一段曲调优扬的圆舞曲,如潺潺澈澈的清水在客厅里的每寸空气中旖旎绕旋,恍似无限的暧昧和诱惑。

“荷西”折回,匆匆拨响摆在餐桌上的电子叫铃。很快,一名侍从快步走到他的身旁,对他低头哈腰:

“王,请您吩咐。”

“去!把夫人的鞋找来,替她穿上。”

“是。”

仆人答应完立刻照吩咐去做事。不一刻,他手里拎着一双金色缠带风格的高跟鞋赶了回来。将鞋子穿到卡蕾忒的两脚上,这名懂得眉高眼低的侍从赶忙疾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荷西”走近有些人事不省的卡蕾忒,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怜惜地来回抚了抚,似有似无的软语了句:

“怎么这么容易就喝醉了?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也怪我,身为海王,统治这世上一切液态的神祗,我可是千杯不醉的啊!呵呵,你呀,还真是傻得可爱!”

“荷西”说完弯背下去,从椅子上拉起卡蕾忒虚若无骨的身体,轻轻摇了摇她。

“宝贝儿,亲爱的,快醒醒!陪我跳舞吧!”

“荷西”说着,伸出了手,把卡蕾忒的小蛮腰拷得牢牢的,不顾她的意愿,踩着舞曲的节拍,果断挪动着脚步。

卡蕾忒这时的意识昏沉沉的,耳朵里尽是着扰人的声响,“嗡嗡……嗡嗡……”,一刻不停地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的全身仿若一根软绵绵的面条,完全靠在“荷西”怀中,没了反抗的力气,更没了反抗的想法,只能任由“荷西”随意摆弄。

几乎零距离的两个身躯你挨着我,我挨着你,随着乐曲的韵律纠缠厮磨,异样的感受使卡蕾忒面红耳赤起来,像是逐渐陷入一个芒惘的迷阵中,分不清指引自己的方向,找不到救赎自己的出口。

“荷西”肯定是在故意整治卡蕾忒。

空间宽广的客厅里,他挽着她的身体,在乐曲的协奏中不停转出一个接一个的满圆。

卡蕾忒的感觉越来越糟糕。

一整天,她都没吃下多少食物,如今空荡荡的肠胃里裹进几样种类不同的洋酒,就像是一团团烈火在她的腹中激烈争斗着。浑身的皮肤愈发黏~腻厚重,热辣的汗液不时从汗毛里向外冒出来。

卡蕾忒只觉五脏六腑都在强烈燃烧着,胸口一紧,她张了张口,就快要呕吐出来。

“唔!停……停下来!我好难受!”

卡蕾忒痛苦地拧紧了眉,不断央求着:

“求你了!别这样,别再这样!放开我!”

“哼哼,求我没用哦!要求,还是求你自己吧——”

“荷西”看着狼狈不堪的卡蕾忒怪异的笑出了声,舞步明显放慢下来,他终于不再带着她在客厅的木地板上疯转。

缓缓移步,他把她引领到沙发边上。

卡蕾忒突然感觉身体失衡地向后倒去,恐惧地深深吞进一口空气,她摔在沙发上,因晕乎而变得轻飘的身躯被沙发的软垫微微弹了两弹。

酒精熏疼了她的喉咙,她干张着嘴喊不出多大的声音。她努力抗衡着浓而重的睡意,强迫自己睁着眼,警惕海王随时都有可能进行的侵犯。

“荷西”果然正在朝她接近,携着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带冰封且不屑的笑意,向她投来专注的目光,犀利如两柄锐而薄的刀片,可以在瞬间将她刮皮剔骨。

“你……想要做什么……”

卡蕾忒在沙发上埋身,艰难地问向“荷西”。

“宝贝儿,你真是喝多了,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荷西”一边戏谑地回答,一边松了松衬衣领口处的纽扣,然后欺身过来:

“不是你主动找我投怀送抱的吗?喝了酒,难道全都忘光了是吗?现在好戏才刚刚开始,难道你就后悔了不成?”

“不……不是……不要……”

卡蕾忒音色迷离的叫起来,强忍昏闷的头痛,在“荷西”身下做无力的反抗。

“荷西”的表现则是不紧不慢,使侵犯看上去更像是一种火热的索求。

酒精被激情点燃,在持续升温的体热中从羸弱的身体里完全蒸发了出来。

“不……不行……”

随着意识的逐渐模糊,卡蕾忒的反抗越变越为迟钝。她的思想还陷在那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因此她记不清此刻是在哪里,又正在发生着什么。

第四十七章 荷西之魂

“唔……荷西……”

卡蕾忒与身上的男人相互拥抱着,娇腻的身躯似乎涂油了一般,光滑如珠,不停辗转。

意识变得迷离,卡蕾忒忘情地张嘴,对他细语呼唤。

如今的她已经彻底丧失了自控能力,变得风情万种,尤其是那双朦胧的眼眸,半睡半醒之间眸光剪水,柔媚仿佛如同柔韧的细丝。

“我是荷西,确实是你的荷西……”

身上的男人竟在这时不知羞耻的回答着她,凝视她那一脸撩人的媚态,两眼在这刻徒然瞪大,放射出贪婪无度的亮光。

“宝贝儿,我就是你的荷西,我们又在一起了。这次你再也无法逃开,我要定你了!”

“荷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和你分开!”

卡蕾忒真的喝多了,已经分辨不出面前这个“荷西”正被一股雄兽般的狂戾气息覆盖着,根本不是她记忆最深处的淳良青年。

身体里,一种极是奇特的感觉席卷上来,或痛或痒,教她着实难耐。她感到这刻的自己是如此空虚的,极其渴望着一种浑实的力量,来缠紧自己绵柔无骨的躯体,填满自己被噬得空洞了的灵魂。

酒劲使卡蕾忒变得疯狂起来,尤其是听到荷西肯定他自己身份时的声音,她像是得到激励,再不想掩饰自己此时的情感。

是,她只有荷西,她只要荷西——

卡蕾忒不顾一切的展开手臂,用力攀住身体上方的男性脊背,在和他风暴般凶猛的互吻中忘我的沉沦下去了……

记忆瞬间化作一汪浑浊无底的泥潭,而她不慎落了进去,在污秽的泥水中挣扎求索,却始终无法成功逃上岸去。

迷惘的内心中除了荷西的身影外再无其他。

没错,是荷西回来了!荷西,从未离开过她!

卡蕾忒心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这样说着。她与“荷西”紧紧拥在一起,从被吻演为现在与他激情的互吻,替彼此宽衣解带。

她不清楚此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意识界里唯一的渴望,即向荷西奉献自己,无论是不是想要弥补对他的亏欠,现在的她,仅仅想做的事情,便是和他在失而复得的爱情中一同沦陷!

“滴答——滴答——”

温暖的水滴落到卡蕾忒因激情的享受而变得炽热的脸颊上。一滴,两滴,三滴……水滴接连不断的落下来,尔后在她脸上汇成一条细小的水溪,顺着她的腮滚进她微微开启的口中。

那是一种略略咸涩的味道。

卡蕾忒大感诧异,努力收了滞涣的眼神,凝眸向身体上面的“荷西”仔细瞅去。

他早已将自己的身体与脱得半露的她拉开好大一段距离,双眼含泪地注视着她。

眼泪?难道刚才我所尝到的咸咸的温暖液体……竟然是荷西流下的眼泪?

顿时,卡蕾忒酒醒了一半。注意到自身的尴尬,她慌忙伸手,快速抓了裙子裹了身体,表情极为不解。

“卡蕾忒,快逃——”

“荷西”转而目光定定,对半躺在沙发上的她发出警示,那副尤是认真的表情另她更为惶恐:

“什么?你……你是……”

他不是海王波塞顿吗?怎么此时这样子倒像是变了另一个人?

卡蕾忒惊奇的暗自疑问。思维又恢复了,她立马感觉眼前的“荷西”非常不对劲。

“荷西”看着她,神色焦急却又难以掩藏款款深情。

“刚才,你中了那个恶魔的诱蛊术,趁现在我的意识还能克制住他的行为,你快离开这里!”

“荷西”解释完,再次不安的催促着她。

诱蛊术?

卡蕾忒听得真切。恍而还记得自己刚才的失态,难怪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语言行为,那种忽然渴望去放纵和堕落的真实原因,竟是中了波塞顿的法术……

卡蕾忒内心火气,眉眼一沉,恨得咬牙切齿。

等等,眼前的这个男人,难道……

卡蕾忒顾不上发泄情绪,转眸再次细看面前的他:

“……难道……你是……你是荷西……?”

卡蕾忒对眼前的他愕然张大了两眸,极其难以置信。

她在他的面部表情中读到的不再是如同先前那样的狂肆,而是一种只对她才能流露出的浓浓相思与眷恋之情。

她急切的问他,激动异常的声音在出口的刹那颤抖得完全没了型:

“你是真正的荷西?”

“是我,宝贝!是我!”

对面,荷西含情地望着她,满脸笃定且悲伤的神色。

“可是……可是……为什么你……”

卡蕾忒此时已经从酒醒的状态转为彻底的清醒了,也开始明白了真正的荷西突然能够压制波塞顿的灵魂,控回自己肉体的原因。

海王波塞顿与荷西两个灵魂共用着同一具躯体,当一方压制了另一方,使其灵魂陷入休眠状态时,荷西的身体便被那个胜利的灵魂意识所操控。

刚才真的好险啊……

卡蕾忒内心百感交集,刚才如果不是真正的荷西出手想帮,自己此刻恐怕已遭了波塞顿的毒手!

“荷西……荷西!”

卡蕾忒瞬间落下两行热泪,她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呼喊着他的名字从沙发上直起上半身,准备一扑扎进他的胸怀中。

就在这个时刻,荷西突然脸色大变,俊脸被狰狞如魔的表情完全覆盖住。他狠狠的说,似乎在自言自语道:

“混账东西!关键时刻,又是你出来捣蛋!宰了你!看我不宰了你——”

荷西似乎中了什么魔障,身体不停的左右摇摆,动作一刻不停。他伸出十根惨白的手指,自己撕扯起自己的头发,随后自己又狠掐起自己的皮肤,好像自己在和自己较劲,自己在与自己抗争。

很快,他在过激的挣扎中跌下了沙发,但是他很快就从地板上桀桀的爬起来,对自己大声嚷叫:

“恶魔,滚出我的身体!我不准你利用我伤害卡蕾忒。再作恶,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妈的!我是神,我要你奉献身体你竟然还敢反抗!我要消减了你的魂!”

卡蕾忒虚脱地躲在沙发一角,眼睁睁看着“荷西”魔怔似的自说自打起来,一会儿在坚硬的实木地板上摸爬滚打,一会儿又艰难地站立起来,身体东摇西晃,趔趄来回。

“卡蕾忒,快走……”

荷西对蜷在沙发上的卡蕾忒再次发生提示,接着,他的身体倒在地上,滚了一个来回,用自己的左手击打自己的右手,随后一手捏住自己的咽喉。他在挣扎的同时费力的扭头,恍似无限阻力正在阻止他的努力。

真正的荷西还在与海王波塞顿的灵魂在同一具身躯里作激烈的斗争。

时机到了,刻不容缓——

卡蕾忒看准机会,决定立刻召唤断念魔壶现身,封了海王的恶灵,解救真的荷西。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伴着数名男性高低不齐的喊叫声。

别墅里的异常响动惊动了海族的一众保镖,他们纷纷从涌到了客厅里,准备护驾。

卡蕾忒迅速整好衣裙跳下沙发,展动左臂做出一个波浪翻滚的姿势。

一阵“咯啦啦”的脆响,客厅东面,巨型水族箱的玻璃开始龟裂,大小不等的裂纹迅速沿展,很快便结成了一面巨大的蛛网,扑满了整面玻璃墙。

就在保镖打手们手持利器冲进客厅的瞬间,卡蕾忒振臂一呼,那面裂纹密布的玻璃墙刹时“轰”的一声破碎开来,里面的水不停想外面涌,带着玻璃裂片,以及箱内众多水草观赏鱼虾,声势壮观如同掀起一面海浪。

卡蕾忒打算一鼓作气,因此双臂交叠施展法术。整箱清水立时化为一面冰墙,将跃跃欲试的保镖挡在别墅外面。

正要凝聚意念召唤断念魔壶现身,冰墙突然自行崩塌,就在卡蕾忒大感不妙之际,冰墙在下一秒就化身为坚韧的水索直扑全力以赴的卡蕾忒。

“小贱人!我弄死你——”

“荷西”此时五官挪移,张大两眼对卡蕾忒破口咒骂。

他的身躯再次被海王的灵魂控制住,化身为邪肆的恶魔,除了一对眸子还保持着幽深的蓝颜色外,两只眼的眼白部分已经充满猩红的血色。

冰为水所幻化,因而卡蕾忒以冰雪见长的极北法术可以被控水海王波赛顿解除。

荷西——

卡蕾忒内心颇为担忧。

刚刚,她怔怔看着真正的荷西以自己的意识与波塞顿的元灵争斗不停,奋力阻止他对她的侵犯。

可是眼下,他的身躯再次受海王所控,已经听不到他在说话,看不到他的任何反抗举动,这令卡蕾忒开始揪心。

不知此刻真正的荷西处境怎样,想到这里,她不禁为他紧捏了一把汗。

被海王波赛顿的法术所操控的水索已然扑到卡蕾忒的眼前。耳边,海族的侍卫们已经如同巢蚁般从别墅外面涌进了客厅,一水的黑衣,密密匝匝,看得卡蕾忒眼晕。

来不及多想别的了,她暂时收了忧虑多愁的心,展开法术与海族一众对抗。

卡蕾忒将体内全部神力源提升到顶点,继而周身被一层五色明光护体。

海王的水索已至面前,她在自己布下的结界里沉稳的出招,展开右臂用手向那水索指去。

而它仿若识见了自己的主人,顷刻变得驯服,被卡蕾忒套上她的食指的那刻变得一动不动,形状既不收紧也不扩张,像极了一具被乖乖的小兽一样没了狂性。在她的食指蛰伏没几秒,它就迅速滩为一捧清水,从卡蕾忒的指缝间流落下去。

第四十八章 魔壶封灵

卡蕾忒与海王之间的法术对战全程只发生在眨眼的分秒间。

就在她高举右臂成功解除了他的波塞顿的水索的同时,她的左臂也没闲着。左掌向下,从地上掀起一幕水帘,化作一袭凛厉刀锋抛向迎面扑来的众多保镖。

众人眼前,白光戾现,形如一柄曲线饱满的弯刀径直掠向满副黑衣的保镖打手,叱咤间挂着冷森森的寒意。

那时呲牙咧嘴的保镖当中总有眼拙反应稍慢的,他们很不幸地中招,被卡蕾忒凶厉的一式攻击力切中手臂,大腿或者胸膛。

顿时,惨烈的哀嚎在别墅的四面八方响彻开来,好似洪水此消彼长,源源不绝。

打手中也有些眼疾身快的,看到那招来者不善的攻击时全力倾身避过,更有甚者挥动手中利器,以体内异能者的力量迎头承接住卡蕾忒的攻势。两方力量展开猛烈的对抗,彼此互不想让,谁也不肯先行让步。很快,量股对抗的力量相互摩擦,频频闪现火星光芒灼疼了他们的双眼。紧接着“轰隆”一声撼人的震响过后,两方势力才结束抗衡。

震荡与哀鸣的声音逐渐落下去,整栋别墅内一时半刻再无半点响动。彻底死寂的空气中,随处都可闻到令人想要呕吐出来呕的血腥味道。

卡蕾忒一向仁善,就算与敌手交锋对战,也极少使用必杀之技术。然而今日一出手就用上狠辣致命的招数,确实情非得已。时间紧迫,她必须省出更多精力对抗力量强盛的海王!

别墅里到处都是淋漓的血液,恍如一座充满死亡气息的坟墓,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富丽辉煌。

再次压制了荷西的意识、使他的身躯为自己的意识所操控的海王波塞顿眼见自己的人被卡蕾忒发招虐杀大半,而他刚刚花大价钱置办的新家也被毁于一旦,登时暴跳如雷,无尽戾气从体内一迸而发。

“彭彭彭——”

金属爆破的声响一记紧挨一记,络绎不绝的传递在别墅里的每寸空间。

这栋豪华的府邸内,所有的水都在同一时间响应了海王的法术召唤,纷纷挣出金属管道,喷涌声控,声势壮观形如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喷泉。

水流在上空聚为偌大的水涡,摆着巨龙般粗壮半透的身躯在天花下方好一番张牙舞爪,尔后银白的利尾猛然一甩,号叫着朝卡蕾忒俯冲下来。

卡蕾忒在结界中面色沉稳,不慌也不忙,更没想过要去那里闪躲一刻。

素腕平地翻转,满地的水被她轻松控于掌心之中,再一使力,就变幻成另一条水龙迎头直上,向那条飞奔而至水龙直撞过去。

“乓”——

两个龙头狠狠撞在一起,即而同归于尽,全都褪为柔软透明的水滴,从高高的天花上倾盆直下。

水滴在卡蕾忒的法术控制下千变万化,从半空降落的那刻又转为刀刃似的锋利,一刻不休砸向那些仅存的海族侍卫。

“噗嗤——噗嗤——”

“啊——”

“哇呀——”

一时间,惨烈的尖叫、肉体被刺穿的闷响再次填满整了整个别墅。

是时候了——

卡蕾忒瞅准这个时间,再次聚力。她准备召唤断念魔壶,立时封了海王的恶灵。

“荷西”仍旧不肯善罢甘休,挥臂又施法术。血水中骤然结出一面血腥的红网,他准用用它标注卡蕾忒的身躯,伺机朝逼她就范。

忽地,他的身体一紧,腰以上的部位狠狠向后方扭去,与支在地板上的两条腿形成一个方向反差极大的姿势。这样,这种异常不协调的视觉反差教人看了浑身不舒服,立时心生无限诡异与恐怖的感觉。

“滚蛋!你又来阻止我吗!滚!待我收拾了她,再来对付你——”

“荷西”满面狰狞邪恶的表情,那被是海王波塞顿的元灵控了意识。这句话刚说完,他的表情又是迅速一变,显出极其的英勇与决绝,愤恨地高声道:

“魔鬼,赶快离开我的身体!否则,我和你同归于尽——”

这才是荷西真正的意识,他再度觉醒,从海王的操控下与他艰难的争夺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

就这样,荷西的外表继续在凶恶冷肆与坚毅决然之间来回转换,他不时狂躁自语,身体在激烈的自我抗争中摔倒、爬起来,再摔倒……

不寻常的莹绿色光亮凭空而起,像是一面特为有力的巨大屏障,隔在他与卡蕾忒的身体之间,瞬间止住了荷西失控的行为。

待异光灭去,荷西看到卡蕾忒已经屹立在他的对面,绝色面容上的表情格外严肃,绷得看不到一丝笑意。她的手中,正稳稳举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长颈双耳壶。

“那是……什么鬼!”

“荷西”摇晃一下身子,气急败坏的叫嚷起来。这时的他明显感觉到那柄壶的壶身上有种旋踞着某种说不出的诡异力量,他想冲过去看个究竟,却也不敢贸然前行。

仔细听去,他还听到那壶正在发出一种似有似无的响声,像是一群人声音极低的窃窃私语,又似月圆当夜悉冷的微风划过高耸荒芜的平原。

“你手里拿的……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鬼玩意!?”

“荷西”怔怔瞪着卡蕾忒,惊愕地重复问了句。冷冰冰的汗珠从他额头一侧滑了下去,他依旧直瞅那诡异无比的双耳银壶,顾不得抬手把汗擦拭。

“这是专门为打败你而准备的武器——断念魔壶!波塞顿,彻底了断你罪恶的野心,到壶里来吧!”

对面,卡蕾忒拧眉朗声说道,神色严肃。她知道此时对她发出疑问的“荷西”还是海王波赛顿。

话音刚落,她就将一只手扣到壶顶叶状条纹的盖子上,准备揭开盖子。

“荷西”的表情从惊恐转为冷酷,他恶狠狠得怪笑道:

“你想打败我?好啊!来吧!让我先毁了这个的肉身——”

只听“扑、扑、扑”几声,荷西清俊的脸庞出现几道锐利的血印,一股强力突然从他的体内肆无忌惮向外窜出,而他那脆弱的皮囊根本经不住这种力量的重压,四肢和驱干的皮肤不断破出无数长短不一的血口子。

血水肆意蔓延,在荷西周身结成条条道道的血河,尔后顺流向下,沿着他的两腿流到地上。

“不要啊!”

卡蕾忒大惊失色,海王妄想作“鱼死网破”之挣的行已经搞得阵脚慌乱。来不及多想,她用力揭开了断念魔壶的盖子。

魔壶身上,长翼怪兽的宝石双眼兀自森光一现,恍是在响应卡蕾忒的感召。接着,又一记“呼”的浊闷的声音从壶底传出来,像是沉睡中的人被突然吵醒,喷出一声隐愤的鼻息。

浓烈的紫烟瞬间从魔壶里飞出来,带着犹如困兽出笼般的欢吼声直直冲向上空,又在撞到天花的刹那尤似礼花四散蹦开,迅速占据了整个别墅的空间。

紫雾在地板与天花之间沉沉浮浮数秒,即刻又化为力量强劲的旋风,以摧枯拉朽之势扑向已经看傻了的“荷西”。

这是……什么……到底是……

荷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完全呆住了,只会无法自拔的瞪大了愕怖的双眼,看着面前声势浩大的旋风。

“波塞顿,恶灵!现在万念俱灭,乖乖给我入壶吧!”

卡蕾忒怨毒地沉声一句,对准“荷西”的目光尤为狠厉。

“荷西”想用瞬间转移的法术逃脱制裁,可为时已晚。他的全身已被某种力量控住,无法移动。紫色风暴飞驰而来,裹紧了他。他感觉自己正被这股邪门的力量生生向身体外拉拽。他的意识越发混乱,越发不受自己控制。

“不……不要……不要哇!”

旋风洗礼中,“荷西”终于恐惧的仰面,发出声嘶力竭的疾呼。

卡蕾忒单手紧提魔壶的一只圆耳,另一手攥牢魔壶的盖子。内心窃喜,因为她切实看到了传说中的冥府至宝的威力到底是多么强大。这种喜悦,甚至全面掩盖了自己对即将离世所衍生的悲哀之情。

我就要胜利了!就要成功解救荷西了——

她正无比激动的想着,也就是这时,视野中徒然闪过一道凌势的金光。

就在卡蕾忒本能察觉到杀机的那个时刻,伴随“卡啦”一声尖锐的响声,她忽觉手中一轻,断念魔壶已经不在她的手上了。

旋风消失了,紫雾消失了,嘶吼声消失了……

卡蕾忒低头看着脚下被击落掉地的魔壶,看着壶身上的魔兽已经变得光彩暗淡的宝石两眼,顿时心房像失重一样,变得虚脱,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卡蕾忒,你我又见面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女性声音,卡蕾忒当即像被人打了一闷棍那样,身体毫无控制的剧烈趔趄一下。

无奈而惊恐慢慢抬头,她将愕错的目光聚集在距离她不算太远的女神祗脸上,声音颤抖:

“卡利……血之女神,是你……”

眼前高傲站立的女人正是卡利,身着一袭便于行动的墨黑短裙和半靴,散着一头波浪青丝,挺胸昂头的姿态确实有种女王的风范。她的右手正提着“蟒金斧”的长柄,锋利的斧头倒立支撑在坚实的地板上。

方才,正是她以手中的武器偷袭了专神于封灵的卡蕾忒,将能够制约海王元灵的法宝击落,才在最关键的时刻帮了他一把。

第四十九章 再次诀别

卡利现身之后,立时伸出左手,朝卡蕾忒脚下做出一个鹰抓的姿势,地上的断念魔壶随即浮到空中,银壶和盖子自行合体后飞速投到她的掌中。

“魔壶——”

卡蕾忒惊叫,正要扑身去抢夺法宝,卡利右臂一抬,将手里“蟒金”锋利的斧刃对准她,威吓道:

“别动!”

卡利今日是有备而来。几天以前,他黑暗神殿无意中掀翻了“暝阁”的石桌,才发现那枚封印雅典娜宝石的水晶球已被人调了包。

卡利当即想到了那个始作俑者肯定海王波塞顿,可以说和海族联手至今,她一直对他心存戒备,只是碍于情场失意,身心寂寞空虚,因而贪欢时多少对他存在些侥幸心理。

她一直打算利用他出手惩治了背叛自己的德莫斯,等宝石封印被解除以后,再一举消灭卡蕾忒和波塞顿!万万没有想到啊,那个自私邪恶的海王,居然一声不响的提前动了手……

了结了那个失职的侍卫长的性命,卡利亲自来到人界,在暗处追寻“荷西”的行踪。终于,他与卡蕾忒的法术对战为她提供了定位,结果她刚刚追来,就赶上卡蕾忒唤出断念魔壶封灵的那一幕。

卡利非常聪明,还没夺回雅典娜宝石之前,她还不能打破与海王波赛顿的同盟关系,毕竟她还不知道他把宝石到底藏在了哪里。也正是这个原因,促使她在魔壶刚刚被开启的一刹那立即出手,救了波塞顿一命。

卡利傲然抬头,全身黑色的武装与白色肌肤相称得当,格外妖娆。微微侧头盯准卡卡蕾忒,一对魅力四射的紫眸掠过几点凛寒的光芒,好像两个灯泡受到了突然的电力刺激,瞬间提升了百倍的亮度。

因为雅典娜宝石与异次元的支配权,她背着德莫斯血洗黑暗神殿,尔后与卡蕾忒和德莫斯直接动手直到这次见面已过去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对卡利来讲,确实是匆匆却又漫长的。她尤其不能忘记那个女人,那个另她失去一切,每每想起就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

如今,那个女人就在她的眼前,不禁再度勾起了卡利对往事心伤的记忆。

她咬紧了银牙,两眼怨毒地盯着不敢妄动的卡蕾忒,声音冷厉无情:

“什么‘血之女神’?你应该称我为‘黑暗之神’!我现在是王!是统治异次元与暗族唯一的王——”

老实说,听到“血之女神”的封号时卡利感觉浑身不爽。她的咆哮,只是为了掩盖自己此时内心的凄凉。

到底还是高处不胜寒啊!那种站在顶峰,人前无限风光,背后却对影凄凉的真实感受,只有品味了它的自己才最为清楚。

“卡利?利利?……你来了……呵呵……哦呵呵……”

“荷西”看到卡利现身,俊脸顿时生出无比惊惶的神色,干笑了两声,悄悄躲到她的身后,抹了抹头上的热汗。

刚才真是有惊无险啊!他想,要不是这娘们出现及时,此刻的自己早就被收到魔壶里去了。

“利利,你怎么才来啊?刚才可多亏了你,否则我就那小婊~子算计了!”

“荷西”在卡利身后摇头摆尾,佯装感激。

“哼哼……难道你在怨我来晚了?!可是,和你厮守了那么久,我可一直都不知道你在人界买房置车的事情,不仅如此,你居然瞒着我把这女人带到这来,陪你一起滚单举高……”

卡利冷声悠扬的说着,边说边侧头斜睨一眼“荷西”,眼神充满鄙夷之态。接着,她又扭正头颅,猎视着卡蕾忒。

“哎呀,我的好利利,你不要总怀疑我的好心嘛!先前你为暗族操劳过度,现在作了我的女人,我就还许你一个安逸的生活嘛,所以才瞒着你出来,等宝石封印解除了,好给你一个惊喜啊!”

卡利边盯着卡蕾忒的每个举动边听“荷西”的解释。待他说完,她只是不动声色的轻瞥了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卡蕾忒桀桀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神色哀恸,无助。

卡利与“荷西”的对话她听得非常真切。

“厮守”……

这个用词让她浑身一颤,内心没来由的绞痛起来。

波塞顿与卡利不仅联手了,还自然而然地睡在一起,可是,承载他那邪恶元灵的肉体分明就是属于荷西的啊!

卡蕾忒清楚,假如荷西本人的意识复苏的话,他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突然之间,她感觉他受了极大的侮辱,她为此而悲痛,垂了头紧攥了拳头,隐忍着抽泣的声音。

她异常恨着那个蠢笨、鲁莽的自己!

解决救特里同未果,如今收缚海王的邪灵时又被敌人夺走了克敌制胜的断念魔壶。接二连三的失败已经将她所有的锐气彻底挫净,眼下的她完全失去了方向,没了任何主意。

这时,“荷西”得了势,他挺了腰板到卡蕾忒眼前,猝不及防间甩了几巴掌过去。

“贱货!臭婊子!居然还想整死老子!来呀,我给你好看——”

“啪——啪——啪”……

两记脆响过后,卡蕾忒被他打翻在地上,接着身上也挨了好几脚。白皙的脸庞立即肿得发紫,她顾不得擦干嘴角的鲜血,只是支撑着坐起来用手指捋捋凌乱的鬓发,举首捂着被踢疼的小腹狠狠瞪向施暴者。

“荷西”还未解气,抬起手掌还要继续暴力。

“不服是吗?还敢瞪我!瞪他妈什么瞪!”

“喂!波塞顿你够了!别弄伤她!”

卡利看着“荷西”打了一气才一声断喝,想要止住“荷西”的狂躁。

卡蕾忒善于使用花招,确实该受点教训。但是考虑到宝石封印的关键,卡利目前还不想让卡蕾忒有什么好歹。

“荷西”现在哪里肯听得进去,他只知道五分钟前,自己身为提坦神祗、作为海族之王的尊严和面子差点因这绝艳的小女人败光,不仅自己的人都被她杀光斩尽了,自己刚刚置办的新家也毁于她的法术之下。

两巴掌哪能使他完全解气?他恨不得马上暴揍她一顿,在她疼痛不堪的呻~吟中使尽手段蹂~躏她,最后再结果她的性命。

只不过眼下卡利在场,脑中的念头只能是不切实际的空想罢了。

“荷西”又一次高举起手臂,像个即将发射的炮弹准备落到卡蕾忒的身上。猛的,他再次感觉到身体的异样。

四肢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他高高举着右臂,努力想要落下去,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

“可……可恶……你居然……还不死心!”

“荷西”一面继续用力,一面断断续续自语起来,脸上的表情纠结而痛苦。

“不准!我不准你再伤害她!”

他突然又冒出一句话,接着伸出左手拉住那条举高的手臂,拼命向自己怀里拉。

卡利在一旁看得吃惊,和他睡了许久,她可从没见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眼眸随他癫狂的举动所牵引,左右闪转不停,她不禁气急败坏地叫起来:

“波塞顿?波塞顿!你到底在干什么!”

“是他!那个……中国人……”

“荷西”艰难地回答完,身体不停东奔西撞。

卡蕾忒跪倒在地,目不转睛看着荷西,不时替他捏了把汗。

“荷西”自我疯癫了一刻,身体兀颓下去。但他很快又坐起来,表情忽地一变,五官锁紧,像是正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荷西?荷西……”

卡蕾忒从他的神态里完全可以感受到是他又回来了,眼泪止不住流淌,她强忍周身的疼痛,匍匐着前进,缓慢朝他爬过去。

“卡蕾忒……”

他温暖的回应着她,也爬着向她一点点靠近。他强行克制着体内那个不断横冲直撞,妄想再度冲出来的邪恶意识,表情艰难地她靠近。

距离在慢慢缩短。他们几乎同时伸着手臂,将五根手指的指尖慢慢触到一起……

他们终于拉住了彼此。

“荷西……荷西!呜呜……”

彼此相拥的时刻里,卡蕾忒哭得泣不成声。她又见到了曾经的人,感受到曾经无比亲切和温暖的体热。他的心跳还是那么有力,他的音容笑貌此刻不再是记忆,而是那么清晰、真实的存在。

在她和他之间,总有种很特殊的情感在维系着两人微妙的关系,这也是她的情感在此时此地得以爆发的真实原因。

荷西与卡蕾忒相互拉开一段距离,他两眼含着点点滴滴的水光,恋恋不舍的望着她,将往昔的温情再次表现了出来。

“卡蕾忒,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用自己的眼睛见到了美丽的你!”

他动情的对她倾诉着,用柔软的指腹抚着她湿漉漉的脸庞,为她抹净嘴角的血痕。

“对不起,荷西!对不起……”

卡蕾忒的头在他温暖的手掌之间来回摇摆。分手后,她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还能和他见面。如今真的再见时,激动的她似乎也会流着眼泪重复着充满万千歉疚和悔意的这句。

“不要这样,卡蕾忒,我一直都理解你所做的一切。我爱你,可我不想让自己的这份爱成为你的牵绊。卡蕾忒,再见你的时光真的好美,也好短暂……”

荷西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神色慢慢发生了转移。

卡蕾忒讶然。眼前,荷西的表情很奇特,很复杂,坚毅,不舍中隐含着来不及表露彻底的长情,彷如在很多年前的曾经,她就与这样的表情见过了面。

赫克托——

卡蕾忒惊愕无比。当脑中簌地闪过这个名字时,她也鬼使神差地回忆起了神代特洛伊亡国时,那个充满血腥,充满杀戮的诀别时刻。

“卡蕾忒,我不会再拖累你!我不会再让魔鬼控制我的身体!”

决绝的声音使卡蕾忒惊出一身冷汗。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她感觉荷西也如神代的赫克托那般,正在对她告别。也就是这时,她的身体被他强有力的双手推出开。

他再度推开了她,像神代的那个时候一样……

“荷西——”

卡蕾忒来不及站起来就放声凄厉的大呼,怔怔看着他奔跑的背影。

荷西没有止步,他飞快冲向一面立墙,如一根离弦的飞箭撞向沉甸甸的水泥墙。

“咚——”

钝响过后,蓝墙被殷红的血染红了大半。荷西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好似一片脆弱的纸倒在血泊中,再也不能动弹。

第五十章 邪恶依旧

“荷西——”

卡蕾忒发出又一次绝望的惊呼,两眼泪如泉涌。变得模糊的视野中只有,那团红色,那团有荷西的血浸染的红色。

卡利呆呆站着纹丝不动,目光一直投射在那个倒地的年轻男人身上,久久不能离开。

就在方才,她眼睁睁的看他付诸全力以头撞到墙上,她难以想象地张大了双眼,绽出无比震惊的表情。随后内心一空,直立的后背向下颓了颓,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有什么东西抽走了大半。

卡利并不理解,为何一个极普通的人类宁愿选择自行了断,也不愿意被他人操控了自己的身心和意识?作神祗,拥有常人无法拥有的力量与财富难道不好?尘世间,难道活着比死亡更痛苦吗?他拼劲撞墙结束自己生命的勇气,究竟来自哪里……

恍而,眼睛酸涩不适,那是因为她许久看着一个地方,不肯眨动造成的。她急忙动动双眸,把视线垂向正努力向他靠拢的卡蕾忒身上。

对,那种力量,无畏牺牲自己的勇气,全都源自于她啊!正是他对卡蕾忒恒古不变的爱,才促使他的意识拥有从海王的控制下依然可以觉醒,面对死亡却表现从容吧——

爱情,真是一种最为强大的力量……爱与被爱,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卡利茫然若失,因为她自己最清楚,一直以来,自己从未拥有过爱情……

卡利张开艳红的娇唇,轻轻抽动两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紫眸转瞬不再清澈,变得黯沉无华。

“……卡蕾忒,你果然是个不祥的女人,我并没有看错你……”

想了几秒,她还是忍不住说出话来,平静的语气听上去苍白无力。

“爱你,肯为你付出的男人,无论是谁,都会被厄运缠身,从前是德莫斯,现在……又是这中国人……”

卡利并不清楚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对卡蕾忒放出这句话的,总之她现在的心情异常赌复杂,道不清究竟是怨恨、嫉妒或者其他别的。

卡蕾忒已经挨到荷西近前,跪在一地鲜血中抱起荷西渐凉的身躯。看着他那皮开肉绽的额头,她失声痛哭起来,对卡利刻薄的言辞不做任何反驳。

卡蕾忒从没料到事情会发展为今天这样的结局。自数月之前无奈分手后,再没有联系却被自己一直记挂于心的荷西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了,用熟悉的声音和她倾诉,以熟悉的神态注视着她。接着一转眼,他就在她眼前自裁。

一切来得太快,似梦,又不是梦——

卡蕾忒哭个不停,越发痛恨自己的无能!无论是神代那时,还是此时此刻,她都没有能力保护他,也许,她不该享有他如此炙烈而忠诚的爱……

哭声中,怀中的荷西突然动了动身躯,似是被电流击中,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两下。接着,他簌地睁开已经闭合了的眼睛。

卡蕾忒随即止住悲戚,诧然无声的看着刚才变成尸体的荷西突然挣来她的怀抱,一骨碌挺身坐了起来。

卡利也吓得尖叫一下,饱满的脸上颜色大变,她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笨蛋!是我!”

苏醒后的“荷西”显得非常急躁,向卡利投去一个不耐烦的白眼,抬手抹了抹满脸的血。

“哎呦!真他妈疼!”手刚刚糊了把脸,他就很夸张的叫起来:“这愚蠢的人类,居然把好端端的脸盘子搞得破相了!”

“你是波塞顿?你……居然没事?”

卡利诧异。

“那女人蠢笨,没想到她的相好比她还要笨,以为自尽就摆脱我的控制。现在,这身躯还不是等于白送了我?只可以头上多了个这么大的疤,害我还要浪费法力去修补!”

“荷西”很是得意的说着。

卡蕾忒缓缓抬起头,失神地望着又是一脸邪戾表情的“荷西”,眼前骤然黑下去。她直觉天旋地转,若不是手臂死死撑着地板,身体险些趴倒。

海王波塞顿依旧寄居在荷西的身体里,他没有得到任何惩治,完全活的好好的,而真正的荷西,白白牺牲了自己……

“荷西”咒怨够了,便把一手按住额头正欲施展法术疗伤,却被卡利喝住:

“行了!别在小事上磨蹭,眼前大事要紧!快把雅典娜宝石……给我交出来吧!”

说着,她向他摊开左手,将五根手指来回动了几动,挑衅着盯住他。

“荷西”的脸色登时僵住了,白皙的脸刹那变得更白。愣神两秒,他对她陪笑道:

“哎呀,宝贝儿利利,你放心吧!宝石我自然藏得严严实实。替你办事我自当尽心竭力。我这就拿出它,让这小婊~子解开封印,把宝石双手奉献给你!”

“荷西”嘴上说尽好听话的那时,心里已经在不停打着小算盘。

原先,他耍尽各种阴谋手段逼迫卡蕾忒就范,眼见时机成熟后又瞒着卡利偷偷以假水晶球偷梁换柱,从暝阁密室中盗走了真宝贝,是想等卡蕾忒解开宝石封印后独占宝石。

如今,他要怨只能怨自己好色误事。自己自己一时贪念性起,经不住卡蕾忒的诱惑才使事情最终演变为这样。如今,既已瞒不住卡利了,也只好与她继续合作。

没奈何,“荷西”暂时先放弃疗伤的念头,右掌凌空托起使出法力。几道橙红的暖光在这只掌心中央现出,盘旋着相互扭在一处。暖光灭去,他的掌上便现出了那枚锁着雅典娜宝石的水晶球。

卡利重重点头,违心地夸赞道:

“很好!波塞顿,立马叫那贱人打开封印!”

再次与那闪着光辉的雅典娜宝石见面时,卡利的心情自是恨得可以。

尽管她清楚波塞顿故意在自己背后捣鬼,妄图独霸宝石,但是,眼下封印还未解除,宝石还不能被顺利取出来,自己必须好好掩盖真实的情绪,千万不能让波塞顿察觉到自己的怒意。

待封印一开,取出宝石后,我就……

哼哼……

卡利边想着,边面无表情地直视“荷西”,眸光再度骤然降温,变得阴冷凝重。她的左手,已经偷偷地将断念魔壶的圆耳攥得更紧了!

“荷西”此刻对卡利表现得言听计从,毕竟他也对解除封印非常感兴趣,甚至还在心里暗自盘算着,等一会儿成功从水晶球里雅典娜宝石后,自己立马和卡利翻脸的事。

他快步走到卡蕾忒眼前,二话不说就蹲身下去,用左手的五根钢爪狠狠扯住她已经凌乱了的长发,将她的头使劲提了起来。

“唔!”

卡蕾忒呻吟一声,五官被疼痛感所支配,紧紧缩成了一团。她翻起眼眸瞪住“荷西”,神态怨毒却无奈。

“荷西”右手托着水晶球朝卡蕾忒面前伸过去,拽住卡蕾忒的长发的左手又下了几分力气,神色凶恶地对她威胁道:

“过来!解开宝石的封印!快——”

卡蕾忒一言不发,也没有照吩咐采取任何行动,她倔强地将头扭到一边,既不看他也不看他手上的水晶球。

“臭婊~子!贱货——”

“荷西”高声叫骂一句,左手奋力向前推,将卡蕾忒的头惯到坚硬的地板上,紧接着抬起腿,一个皮鞋脚踢中她的腰。

卡蕾忒痛苦地强忍着,抿紧的嘴唇在沉默无声中使劲张大,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卡利早已耐不住性子了,她提着蟒金斧头冲过来,冷硬的斧头在地板上直接拖行,“啦……啦……”的摩擦声不停。教人听了难受。

“快!解开封印,否则我叫你好看!”

卡利对卡蕾忒异常狠戾的说完,见她的表现依旧不冷不热,便侧扬起两片娇唇,笑容异常妖媚:

“卡蕾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自己身为解除封印的关键,我不敢把你如何?假如你真是这么想的话可就大错特错了。从前你我之间有太多的过节,如今你又犯到我卡利的手里,若还是不肯乖乖听话,我自然有很多妙招对付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去死。我会把你带回黑暗神殿去,那里整人却不能让人速死的刑具有太多太多了。实在不想费事的话,我也可以把你做成另一个人彘,再或者,扒光你的衣服,把你送给我的那些男侍卫们,相信曾经做过他们王妃的女人,肯会成为他们绝好的发泄工具!哈哈……哈哈哈……”

卡利边说边往天桀桀怪笑起来,一对紫眸的戾眼越发变得烁亮。这时的她,将诉说刑罚当成是一种口头的宣泄行为,她仿佛已经亲眼看到卡蕾忒正在承受着她所说的那一系列惩罚,因而怨恨的心终于在报复中浅尝到一丝满足。

“呵呵……呵呵呵……”

卡蕾忒也在笑,和卡利那高亢得没有任何节制的声音比起来,她的笑声微微戚戚,基本上被对方的肆意声音完全压制下去了。

卡蕾忒神色凄迷的盯着地板上的某个点,眼神空洞。

荷西,别怕……我不会让你孤单上路……

心中默念着,她慢慢移手,触到了胸前那挂闪亮的钻石精油瓶……

第五十一章 鼻风树下

手握精油瓶的那刻,卡蕾忒的内心徒然生出一许悲凉。

“记住,使者!此番行动无论成功失败与否,你……都再无退路了!”

脑中,冥王哈迪斯对她交付极乐毒药时对她说过的话就像是只漂浮的鬼魅,不失时机地钻出她的记忆,在她耳边震响不休。

对,是该上路了……

卡蕾忒思想空洞的提醒自己。在卡利漫天飞舞的笑声中她忽然一手奋力甩出,打翻了“荷西”手上的水晶球。

“骨碌碌”——

水晶球一经落地,就在光滑的实木地板上溜出去老远。

“妈的!臭婊~子!”

“荷西”惊声骂了一句,顾不及施罚,扭身赶去捉它。

“老实点——”

卡利情知卡蕾忒不肯轻易就范,于是决意给她一个小小的惩戒。

她提起右手的“蟒金”,正要将锋利的金刃对准卡蕾忒精致的鼻梁,却见眼前的她忽然敏捷地拉断了项上那挂光芒璀灼的碎钻珠链,又迅速拔下珍珠瓶盖,接着猛地仰头,将精油瓶里的东西如数倒进嘴里。

“你喝了什么——”

卡利看清时却已反应不及,她叫嚷着,当即扔了金斧冲上来。

“荷西”重新拾得水晶球,动作小心地抱它入怀,这时背后传来卡利嘶哑的叫声,他马上跑了回来。

“什么?臭女人!你做了什么!”见状,他也吓得不轻。

卡蕾忒的脸色和唇色疾取向惨白的颜色接近,她体温正在朝低谷跌下去。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实在无法抵御那种袭笼周身的浓重困意,将两个被眼泪打湿的眼皮缓缓垂了下去……

“卡蕾忒!你给我清醒过来——告诉我,你到底喝了什么!”

卡利抓着卡蕾忒的两条手臂拼命晃动她的身体,可于事无补。

“啪嗒”……

钻石精油瓶从卡蕾忒手掌中掉落,她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我说过……我绝不会为了哪个神祗……解开宝石的封印。……呵……今后这世上……再不会存在封印解除的关键了……”

卡蕾忒终于闭上了两眼。

耳畔,那一对男女神祗惊恐的叫嚷和骂声离她越发远了。她感觉自己的体重越来越轻,似乎已经变成一片柔和的羽毛,在空中无忧无虑地飞舞嬉戏……

意识残存的最后时刻,卡蕾忒又一次想到了那个黑发黑衣的美男子。

德莫斯,对不起。也许,你我真的没有资格作提坦神祗。重生于世,虽身怀法能、手可摘星,可你我生或死,却完全由不得自己选择……

圣山,奥林帕斯——

月圆的晴夜,万籁俱寂,甚至听不到一丝风声或是虫鸣。

柏修身披白袍站在天水寒池的正中央,仰头凝着岸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它从远古神代就在这里了,没有神祗知道这棵树的具体名字。他们只知道,它是太阳神与月亮女神合力对抗提丰巨魔时,被那魔怪一个大喷嚏喷出时,从外界吹来的一粒树种孕育所致。也因此,大神宙斯给它取了一个很形象的名字——鼻风。

许是终年受到提坦神祗的神力源熏陶,这棵鼻风树即便是在全圣山最为酷寒的地方扎根,可它不仅没被这里的严寒温度冻死,反而生长速度极是迅猛。

不仅如此,它竟从千年前一直生存到了现在,恍似具有无限的寿命,在枝繁叶茂间彰显出无限的青春与生命力。

眼前,这棵树完全可以用“参天”的词去形容它的雄伟了。

足有几十只缸的口径那般粗细的褐色树干顶着面积百米的翠绿树冠,活像一把张开的大伞,可那树干依旧笔挺,似乎那点负重的工作对它而言毫不费力。

交叠横亘的树枝上,茂盛叶子更像是一面面绿色团形的蒲扇。月色下,叶子褶皱之处不断遮出斑斑驳驳的暗影,恍若生于翠玉之中的飘花墨痕,美得极是可爱。

此时正值新一季花期,满树红花开得正浓,色泽明艳闪眼,花团锦簇之势已经压过了满树的叶色。风一吹,花叶“喇喇”地摇曳,沁人的香气随着风向扩散而去。远眺,山脚下,白皑皑的积雪中立着一棵火红点翠的伞状大树,为这甚为冷酷的地方徒添了好一笔盎然的春色。

神代那时,他、卡摩德与卡蕾忒最爱到这个地方玩。这里的阴寒,促使很多神祗都不大愿意踏着冰冷湿滑的积雪往来与此,因而环境颇为清幽。

那时的她刚刚从寒冷的极北世界返回环境温暖的奥林帕斯,对一切还充满着好奇。

柏修至今都还记得,就在鼻风树的花间叶下,经常会有一些被红花的香气引诱过来的小虫子,又因为它们受不了这边的凉气,所以趴在树上不多时便会掉下来。

那时,卡蕾忒多半会被掉到她头发上的虫子吓得哇哇大叫。而柏修与卡摩德多半一边手忙脚乱的帮她捉虫,一边对她好言安慰。

柏修立在水中,思绪还沉浸在往事前尘的回忆中不能抽身。那里面,那个被吓得满脸涨红、眸中带泪的女孩如此清婉可人,教他渴望与之亲近,却不敢阔步上前。

回忆着,柏修全然忘了此时浸蚀周身的冰冷,苍白的脸庞在不知不觉中笑出了最苦涩的声音。

神代可真好啊——

柏修心里想着,那时候的他们三个,彼此的关系总是纯情而亲密无间的,断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疏离……

卡蕾忒……

心弦在瞬间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撩起颤颤巍巍的涟漪。情不自禁时,柏修再度默念起那个女孩的名字。

一阵风笛声将柏修带出了漫天的回忆。他重新凝眸看向声音的源头。

月圆夜的鼻风树下,月神阿尔提弥斯披着一头闪着光辉的银发,在遍地白雪与满树的红花之间两手抱定一枚风笛,正在全神投入的吹奏不停。

她的身姿很美很仙,既有女神的优雅气质,又不失少女的娇俏和活力。

她这样已有段日子了,每次吹曲都会在月明的午夜。她吹出的笛声曲调婉转,间歇有度中暗含着伤感的音符。

柏修熟知它的名字——《咏情》,是一首专向内心倾慕之人传情达意的曲调。他也知道阿尔提弥斯每每都要对着自己吹起它的原因,只是他假装不知而已。

一曲吹罢,阿尔提弥斯表情忧郁。和她最初料想的一样,柏修还是呆呆地立在寒池里,没有任何神色上的回应。

正准备无奈的收了风笛,突然一阵撕心的悸动从心底直传上来。

恰巧这时,夜空中闪过一颗流星,就在柏修脑后的深蓝色夜幕里,拖着细长的银尾划向天的另一边。

“柏修!?”

阿尔提弥斯失声大叫,睁着惶愕万状的双眼看着他,完全不知所措。

与此同刻,鼻风树的周遭骤起一阵怪风,声势惨烈浩荡。疾风的肆意席卷中,鼻风树的大小树枝乱舞狂甩起来,一刻不休。

满树红花仿佛顷刻间被无情的碾碎,花瓣戚戚,随风在夜色的空中翻卷,就像是漫天的血雨。

柏修也感觉到了那种不同寻常的异动,他惊恐地看向刚刚那个神力源气息消失了的方向。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卡蕾忒她……难道真的已经……

柏修拼命摇头,表情悲痛欲绝。收了撒远的目光,他又转头看着鼻风树旁飞扬得纷纷攘攘的血红花瓣。

最终,他再难支撑下去,身体歪在寒池中。几乎变空的大脑里只能机械地回荡着一句话,那就是她坚毅却隐伤的声音:

在奥林帕斯等我——

在奥林帕斯等我……

泪水,从柏修眼中无声无息流落下去,又无声无息与满池冰冷的水融合在了一起……

同一时间——

身着华服、披风罩身的卡摩德久久站立在奥林帕斯圣山的最高峰,双眼望向空寂茫茫的夜空,神色凝重。

刚刚,他也看到那颗流星的陨落,同时,也像柏修以及月亮女神阿尔提弥斯一样,感到知到熟悉的神力源气息已经在人界的某处消逝的事实。

混蛋……

卡摩德表情僵了好一刻,最后还是忍耐不住,五官因为大悲之情而逐渐向一起拧紧了。

他身后是纠纷女神艾莉斯,此时早就没了先前那种的张狂劲头。她皱眉无措,张了嘴随即又闭了起来。纠结一刻,她才试探着对他说:

“好了嘛!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啊,别难过了,回去休息啦!”

卡摩德垂了垂头,两个铁拳拼命紧攥着。

“你不是说……她不会有事的吗?”

他声音异常压抑地质问她。

“这……这不也是意想不到的嘛!”

艾莉斯低声下气一句,摆出满脸的无辜,完全不再顾及是天后嫡出女儿的身份。

卡摩德更是悲愤交加,他没有回头,只是在夜色之中高喝道:

“滚——”

奥林帕斯,宙斯寝宫——

“大神——”

赫拉甩开帷幔,慌里慌张跑进内阁。她没留意脚下,刚看到座椅上的宙斯就不慎踩到自己的长裙裙摆,趔趔趄趄好几步滚到丈夫的膝盖前。

“小心点,我的天后!”

宙斯伸手将她扶起,一脸的严肃,显然对她的失态表示很大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大神……我刚刚,感受到卡蕾忒的气息在人界消逝了……”

赫拉连连道歉,接着又亟不可待的禀呈。

宙斯沉着脸,没有回应她,这使她越加惶恐不安。

“大神,我们别再等了,即刻行动吧!”

“嗯,是该出手了……”

宙斯有意无意地回答她。

“大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卡蕾忒不是提坦后羿吗?为什么会这么容易被消减?”

刹那,赫拉的提问令宙斯的神色更加隐晦。他一手重重拍到座椅的扶手上,眼睛眯视前方的某点,怒声怒气地念叨一声:

“哈迪斯……!”

第四卷 诸神黄昏 完

敬请关注第五卷 花开花落

第一章 恶灵退散

人界,雅典,拉沃区海景别墅——

卡利怔怔看着仰面躺在一片积水与废砾中的卡蕾忒,表情失魂落魄,似乎完全没了主意。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恐惧。

为了雅典娜宝石,为了提坦神族的至高荣耀与王权,卡利可以说是费劲了周折,做出了太多的牺牲才换得了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眼下,宝石与解封的密钥,这两样关乎成败的不可少的元素终于如愿凑在了一处,无以匹敌的神力伸手可得,却偏偏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横生出这样的枝节来!

卡利愤恨却也懊恼,她真狠自己刚才怎么没能看住卡蕾忒,为什么没有想到她会使出这么一手?

也许,她和那刚刚自裁了的人类男子一样,骨子里本就性烈。对他们而言,形同活尸般存在于世,或许会比死亡更加可怕吧……

卡利的身体在震撼之中发出微微的抖动,忽而双膝一软,她无可控制地瘫在卡蕾忒的身旁。

“怎么办?怎么办……就这样完蛋了?我所有的筹谋和付出,全都白费了?”

卡利失神的看着卡蕾忒已完全没了血色的皮肤,呆呆地语无伦次起来:

“她不可以有事……德莫斯说过,封印解除的关键绝不能出事!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卡利的情绪在万般绝望中急转直上,她只感到体内的热血正在不断冲涌,眼前一阵金星乱闪,她发疯似的一阵大吼大叫起来。

“荷西”也凑在一边,此刻早就撇了水晶球,为卡蕾忒做检查。

看了看地上扔着的精油瓶,他又抓住卡蕾忒的一条手臂抬高。五指刚刚放松,她那凉得不算完全冰冷的手臂就似没了韧性的绳索,从他指间滑到地板上。

重重咽下一口唾液,“荷西”狠狠瞪大眼睛。眼白甚为突出的蔚蓝色眸底,两个瞳仁因为极度的紧张而缩得极小。

“这小贱人不知喝了什么药,元灵还没完全脱离肉体。让我用海族的‘辟水’术试试,看看能不能帮她将体内的毒化干净!”

“荷西”说着抿了抿,又深深呼了口气,便伸展右臂,将右掌在她前胸上放平。

少时,他的掌心中生出一片白昼的冷光,随之迅速伸展,即刻就覆盖了卡蕾忒的周身。

这层法光的作用专为封结她即将离壳的元灵,护佑她的肉体不会轻易腐败。冷光静静流淌中,“荷西”突然神色一绷,右掌再次用力,将另一道清蓝之光注入她的身体里。

“荷西”竭尽全力使用解数,豪不吝惜自己的神力源。

他也能意识到事态的严峻。

解封的密钥就是卡蕾忒,如果她死了,宝石的封印再不可能打开,自己想要独霸战争女神的神力,一举统治全提坦神族的美梦就会变成泡影。

如今的“荷西”唯有悔恨。

早知现在,他就该在把这个小女人走进这群别墅的第一时刻,责令她为他解除宝石的封印。

哎!自己真是色胆包天啊!怎么就一时把持不住,反而忘记了正事呢?

都怪这小婊~子,是她故意勾引我,还想要先将我置于死地……

“荷西”一边施展法术,一边怒气不迭的反复回想着。

正在这时,在他身边的卡利突然爆出一声惊叫:

“啊——你快住手!”

“荷西”闻声,急忙停止法术。

眼前,卡蕾忒好似受到他的法术催引,频繁抖动着两个眼皮,弯长的睫毛颤颤巍巍。忽然,一股泛着血腥气味的黑色的液体从她嘴里不停喷出来。

卡利一直焦急的在一旁观望卡蕾忒的变化。当她看到卡蕾忒口中喷出这些粘稠恶心的液体时,她疾厉呼喊,制止“荷西”继续施法。

“这些是……什么东西?”她紧紧盯着那些液体,头也不转的质问他。

“荷西”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它们,待卡利问完,他的脊背一颓,屁股瘫坐在地。

“没办法了……”他看着一动不动的卡蕾忒,神色苍白的回答卡利:

“她吐血了……那是她浑身中毒后吐出的……血。我……无法解开她身体里毒……那是‘拉雷尼亚’!她喝进的毒药是‘拉雷尼亚’,一种结合了冥府三川之水制成的奇毒。我的法术……根本无法控制冥府的水……”

“冥府……三川……”卡利听后,异常绝望的喃喃重复了一句。

冥府三川,即除辛川、火川和忘川,那是冥王哈迪斯所统治的地府中最为著名的三条河川的名字。

卡利如今已对医好卡蕾忒彻底不抱希望了。

她明白“荷西”的意思。

海王波赛顿的力量确实可以操控这世上的一切液体,甚至包括血液在内,使它们按照他的意愿千变万化,生出无限力量。

但是这之中,只有一个地方的液体是他的能力鞭长莫及的,那就是亡灵的国度的水,那个存在于光鲜世界的底面的黑暗冥府。

“荷西”已经完全收了法术,扭脸看看地板上的水晶球。就在球的中央,那枚承载着魔力的蓝宝石还在静静的须臾自传,似乎对这世上任何的喜怒哀乐充耳不闻,只在自己的方寸世界里尽情享受。

卡利也不再轻易吭声。她默默起立,踏着地板上的积水,径直走到放置断念魔壶的位置上止了步。

拿起魔壶,她弯动两片性感娇红的嘴唇,阴声道:

“如此说来,你……已经毫无用处了!”

“什么?”

“荷西”感觉诧异,卡利说的话没头没尾,更没有称谓,因而他并不清楚她那是对谁而言。

将目光移到卡利那边时,“荷西”当即惊骇不小。

她已经抱壶当胸,一手正在掀开壶上圆形的银盖子。

“卡利!你想做什么?”

“荷西”吓得五官挪移,铁灰的脸上冷汗滴滴答答不断往下落。他的眼睛因极度愕怖而睁到了极限,险些就快要掉出两个眼眶。

“当然是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不要!卡利!利利!你听我解释……”

“留着你的谎话,进壶对鬼说去吧!”

卡利恶毒的说,脸上桀桀怪笑不止。紫眸内精光利闪,握着壶盖的手向上一提,果断地打开了断念魔壶的盖子。

她必须给予邪恶的海王应有的惩罚!

先前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德莫斯与奥林帕斯诸神,卡利不得已与海王波塞顿结盟。就算心里清楚他和自己并不是一个心眼,可是本着同样的目标,只要不影响她的利益,卡利都会对波塞顿的所作所为睁一眼闭一眼。原因简单直接:她需要同伴,需要联盟!

没想到,那么快他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居然偷梁换柱用假宝石盗走了真宝石,并瞒着她把卡蕾忒带到自己身边,分明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现在,能够解开宝石封印的关键已死,封印成为了死印,恐怕历数全提坦神祗,也没谁拥有回天之术,或者让时间倒流的招数了。

波塞顿确实没用了,务必立时被消减,刻不容缓——

“灭灵——”

卡利凭空决然高呼一记,双手攥进断念魔壶的圆耳,将魔壶举过头顶。

“不!不要!我不要进去——”

“荷西”见状不妙,转身拔腿想要逃出别墅。

与此同时,飓风打着漩涡从断念魔壶里倾巢而出,如一面可以遮辟天日山川的大网,再次全势朝向“荷西”抛洒过去。

“不要!求求你——”

“荷西”的身体在猛烈的风势下已无法随意移动。他叫嚣着,哀求着,全都无济于事。

不一刻,一袅黑色的浊气贯出他的身躯,随着那阵声势迅猛的紫色风暴,一古脑儿全都回到了断念魔壶里面。

风过,荷西的身体好像一张飘零的绢布,摇摇晃晃几下,最终跌落尘埃。

卡利一声不响地合上魔壶的盖子。

周遭完全寂静下去,只有魔壶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乱响。恍是那个心怀不甘的恶灵,在里面仍旧不能安分,使用蛮力拼命撞击坚厚的壶壁。

对此,卡利仅仅绽出一个绝艳却冷蔑的笑颜。

隐了魔壶,卡利重新捧起失而复得的水晶球,反反复复看过,确认再无问题,才召唤法术,将它收入自己的身体。

神色严峻地看看地上的卡蕾忒,又侧头望一眼人事不省的荷西。

卡利不肯相信,身为提坦神族后裔的卡蕾忒竟能这么轻易地被一瓶毒药灭杀。

必须谨慎行事,这次再不容自己有任何的闪失了——

此刻的她完全冷静下来,凑近了荷西,她伸手在他脖子上摸了几下。

神经分明还有微弱的跳动!他没死,还有气。

很好——

多番仔细揣测,突然一个主意从卡利歹肆的心中窜出头来。

“哼!卡蕾忒,别以为区区冥府的毒药就可帮你解脱!有我卡利在,你别想得到好死!就算真是死了,我也要把你这具尸体搬回黑暗神殿!”

卡利直直瞪着紧闭两眼的卡蕾忒,口吻无比怨毒地发泄完,就一手抓住她的裙襟,一手提起荷西,瞬间展开空间转移的本事。眨眼间,他们三个的身形就在这栋别墅里同时消失了。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

卡利只顾想着宝石,以及和宝石相关的人和事,却没留意厨房那里面早就发生了不寻常

的变化。

在海王波赛顿的元灵进入魔壶的瞬间,厨房那头传出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

由于海王的力量得到消减,他在人界所施用的法术自行解除,被他变身为成了小鱼的特里同终于变回了翩翩少年的形象。他那皮开肉绽的身子在骤然变大的过程中一下子撑破了脆弱的玻璃罐。

可是那个时候,外面客厅里的响动更大,不仅如此,刚刚变回原型的特里同力量还未所恢复,自身神力源的气息微弱得好像细丝,这就是他躲在厨房却没被卡利发现的真正原因。

特里同一直猫在厨房,小心聆听外面的动静。

卡蕾忒……冥府……!

恢复了五感的他将卡利的赌咒听得清清楚楚。

老实说,得知卡蕾忒有难的第一时间,特里同很想即刻冲出去,与迫害她的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但是看看周身的伤痕,特里同只得将内心的冲动强行克制下去。

现如今的自己异常虚若,连召唤法器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上前和劲敌血之女神搏斗?

倒不如,留着自己的性命,伺机出去找帮手——

特里同狠咬着牙,双手捂嘴隐忍着悲痛的声音,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出来。

又等了不多久,卡利才以瞬间转移离开了。特里同又歇了几秒钟,仔细想过,便忍着伤口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东摇西晃走出了厨房……

第二章 永夜之路

希腊,雅典,南区别墅——

德莫斯从浑浑噩噩的睡眠状态中醒来,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太阳穴正在胀痛不已,迷蒙不清的视野里,他看到一个少年正趴在他的床头,伸直了脖子,表情甚是焦急的注视着床上的他的每个举动。

“……特里同……怎么是你?”

德莫斯感觉诧异,他认得这少年形象的人正是人鱼王子特里同,于是很不解的向他问去。

“你中了昏睡法术,我刚刚已经替你解开了。”

特里同回答。

“那……我像这样睡了究竟有多久时间了?”

德莫斯听后,彻底清醒过来。他一骨碌从船上坐了起来,扭头望一望四周的场景,能够确认此时的自己正是在南区别墅的家中。

转回头再看特里同,德莫斯简直下了一大跳。

曾经那个外形俊雅的少年,如今却在他的眼前呈现出一副难以想象的虚脱模样。

不知什么原因,这人鱼王子的周身竟然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只在腰间裹了一条那种浴室专用的大毛巾。

德莫斯认得那挂毛巾,那本是属于他的东西。

可以理解,裸身的特里同刚才偷偷潜入他的南区别墅时,可能是为了掩盖自身暴露的部位,才顺手拿了它来盖在自己身上遮丑。

然而,最吸引德莫斯眼球的乃是特里同那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皮肤。

似乎在与德莫斯见面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特里同就像是被一直泡在了水中那样,以至于此时的他满身的肉皮已经被长期的浸泡搞得肿胀发白,浑然没了一点健康皮肤该有的颜色。

更令德莫斯感觉触目惊心的是,就是在这种脆弱不堪的肌肤表面,还横纵密布了大大小小、长短不齐的伤痕,甚至更有些地方,居然连皮带肉被利器削去了大片。

这些伤痕,不难教人在看到它们的第一眼便可得知,这副身躯的主人曾经遭受过怎样的非人虐待与折磨,被多少叫不出名的凶器划伤才弄成了现在这样。

因为待在水中的时间过长,这些累累伤痕早已流不出一滴鲜血,每一道刀口都翻起了肿厚发白的肉皮,隐隐散发着恶臭的气味。

德莫斯看得不忍卒目,他想起卡蕾忒以前对他讲述的事件真相,不觉惊问:

“特里同,难道真的是海王……对你下了毒手?”

特里同撑直脊背,这个动作立马引发他那浑身的伤痛,牵引出阵阵撕皮撸肉的疼。

“喂!你不要紧吧!”

看到特里同浑身疼得发抖,德莫斯急忙伸手过去想要扶住他。可是,手指就快要摸到他的身上,那一身的伤却教他的那只手说什么也难以降落下去。

特里同咧嘴强忍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德莫斯,表情严肃的接着说:

“现在别管我,我的身体还能坚持下去。黑暗之神,我贸然闯进你家,就是想告诉你一件十万火急的大事。卡蕾忒现在有难,急需你的援手。再晚点,恐怕结局真的无可挽回了!”

“什么?卡蕾忒?……卡蕾忒!”

德莫斯下意识两手抱住了自己的头,脑中正在努力回忆着自己在躺上床之前所发生过的全部事情。

“我和卡蕾忒一起去了圣托里尼……之后我们一起……可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对我使用法术?”

德莫斯并没忘记卡蕾忒与他一夜缠绵后对他使用了昏睡法术的事实。突然之间,他的心中生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只听特里同又说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我一直被海王封闭了五感,化身为鱼关在一口玻璃罐子里。等再次恢复人形时,海王的元灵已经被血之女神收进了断念魔壶。而卡蕾忒,却喝下了来自冥府的毒药‘拉雷尼亚,现在被带去了黑暗神殿,生死不明!”

特里同似乎更加在意时间的珍贵,尽可能一口气解释完以往,中途都没喘几口气。

“!”

德莫斯听完讲述,俊脸上的表情霎时被无比的错愕所封结。

卡蕾忒……喝毒药……断念魔壶……怎么还有卡利……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我昏睡的这段时日里,卡蕾忒究竟做了什么?

“别慌,黑暗之神!当务之急,你应该先去找冥王!”

这时候,特里同的提醒让德莫斯豁然开朗。

他立刻缓过神来,于是风急火燎的翻身下床,准备动身。

“哇!”特里同忽然发出一声呼叫。

“你怎么了?”德莫斯被他的声音吓到了,楞楞看着他。

特里同把脸扭到一边,羞得满脸通红。他闭着两个眼睛,一手对准德莫斯戳戳指指:

“把……请把你的衣服……穿好……”

“……抱歉!”

德莫斯从特里同的窘态里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光着全身的尴尬,但是也顾不得许多,又忙手忙脚满床寻找自己的衣服……

——

卡蕾忒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跟随着一列长长的队伍缓缓的行走着。

视线能够触及的范围里是一片漆黑的色彩,混沌得使人完全找不到方向。

抬起头,她迷茫的环视着周围。

漆黑,还是漆黑,就像置身于一条幽昧而蛮远的矿井。

卡蕾忒随着浩浩荡荡的行进队伍穿行在沉默的黑暗世界里。眼中,望不到山峰,望不到岩石,只有重重叠叠的烟尘与迷雾,浮在重如磐石的在永夜里,它重如磐石。

卡蕾忒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她看到自己的头顶上方,正有无数点萤绿色的火苗,正冉冉燃烧得格外诡异、旺盛,星罗密布的排列间,彷如一盏盏悬在空中的天灯,为她与前进不停的队列照亮了通往未知终点的蜿蜒道路。

借助火光,她尝试着伸展视线看向更远处的方向。

左右两旁不远的地方,几座造型奇特的石桥横跨在幽幽的虚空之上,还有一些阴郁的灰色大湖,悬在不可测度的深渊上,犹如雨天低覆的墨云。

身旁不时吹过阴冷的风,打落在卡蕾忒单薄的身上,她的一头金发与长裙随风飘零,成为这个无尽的黑夜世界里唯一的亮点。

耳边充斥着很是诡异的声音,或凄厉高呼,或顿足嚎啕,更有呜咽啜泣,一路上形影相随,络络不绝,听得她更是毛骨悚然。

这里是哪?此时是何时?为什么天会这么的黑——

卡蕾忒心中产生出各种各样的疑问。

她一步接一步不停行走着,似乎被冥冥之中的某种力量所吸引着前进,就算想要止步也很难做得到。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而每每走出的一步也不费了多少的力气。她简直就像一个没有重量的气泡,已经脱离了地面的吸缚,半行走半漂移着向前挪动着。

突然之间,她的心里横生出一个更为关键的疑问:

等等,我是谁——

记忆在努力的寻求着答案,最终一无所获。

此刻,她的全部记忆都是空白的,她不知道自己的过去,甚至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又有凄冷的阴风掠过卡蕾忒的身体,她打个寒战,开始莫名的害怕起来。

我到底是谁?为何要身处在这样无尽无休的夜路上行走?

太多的疑问令她最终终于停了脚步。

卡蕾忒走出队列,看着那条绵长而死气沉沉的队伍继续缓慢的行走下去。

她实在不想前进了。似乎,刚才那种指引她的力量还在她身体上施加作用,她只能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身体被它继续拖拽着,牵拉着,一直保持匀速向前,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

不,我不要再这样继续走下去了——

卡蕾忒没来由的火起,把心一横心想,开始奋力抗争。她想彻底放弃继续赶路的念头,于是以纤弱的身体左右摆动,妄图摆脱那种神秘力量的控制。

左肩膀上一片燎灼难耐的刺痛,她尖叫着倒身,早已忘记了那是与地狱的统治者订立灵魂契约所留下的烙印,正在对不肯听话的她展开的特有惩罚。

“你,还没做好准备吗……?”

一个声音从卡蕾忒头顶上空的暗色之中传出来,听上去像个岁数不算太大的男孩,但是,咄咄而沉稳的语气却无不彰显着他那与生俱来的霸气和威仪。

卡蕾忒似是得了救星般奋力抬起头,灰暗无神的眼眸瞅着无边无际的黑色,娓娓问道:

“你是谁……你可知道,我又是谁?”

黑暗之中,那个男童的声音没有即刻回答。

她更急了,马上对空又问: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名字!你,知道吗?可以告诉我吗?”

“忘了吧……”

刚才那个自空冥发出的男童之音再次发声,然而一出口的语气却添了许多的无奈和忧伤:

“都忘了吧……你的名字,有关你的前尘之事,桩桩件件已与你没有关系了……”

说完,那个声音又发出一声凉意四射的叹息。

“无关?怎么可能与我自己……无关……?”

卡蕾忒听得越发糊涂,有些不解的重复着他的话,接着又鼓足勇气继续对他追问:

“可是,我总要知道,自己这是正赶去哪里吧!总是一刻不停的赶路,到底要走向哪里呢?”

“到一个不被悲伤、困厄所扰,没有烦恼与忧愁的世界……”

还是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时已是语气斩钉截铁:

“终点就在前方,那就是你一开始的选择!现在,请你按照最初的意愿,继续赶路吧——”

不知为什么,这异常坚定的声音刚落下去,那种指引她的力量就更为强劲了。

而卡蕾忒也不再挣扎,似乎受了刚才那记童音的点化,心中所有的疑云在转瞬之间被打得精散,她变得不再焦虑,不再彷徨。

这时的卡蕾忒已经完全静了心,变得再也无欲无求。她慢慢站起身顺从的迈开腿,与这个浩浩荡荡的行进队伍继续前进赶路。

插叙4 前尘往事

前文中,历尽艰辛,就快修成正果的卡蕾忒与男友荷西决议私奔,彻底躲避提坦神族的追踪。

午夜,收拾妥当的卡蕾忒准备动身前往机场与荷西回合时,被哥哥卡摩德与纠纷女神艾丽斯和卡摩德阻止。

为帮助卡蕾忒出逃,同伴柏修与卡摩德大打出手然而实力却不及对方,被击成重伤。

纠纷女神伺机点拨卡蕾忒,道出柏修也在默默爱着她的事实。卡蕾忒如梦方醒,不愿受人摆布的她在气急败坏的状态下将纠纷女神打伤。

关键时刻,全神之神宙斯以“空间”投影的法术现身,要求卡蕾忒将功赎罪,委身黑暗之神,伺机夺取他手上的提坦至宝——雅典娜宝石。

此时卡蕾忒面对巨大压力已无法反驳,为救柏修,只得顺从宙斯的意愿。

卡蕾忒在天亮之时赶到荷西的身边,然而荷西已从她悲伤难言的神态中猜到了他们爱情的最终结局。

卡蕾忒与荷西一起观看了日出,随后提出分手,荷西伤心的离开了希腊。

同样悲痛欲绝的卡蕾忒来到冬日地下酒吧买醉,遇到一伙猥琐的酒鬼。被灌醉的她在无意中动用了法术,使正在急于寻找她的下落的黑暗之神德莫斯感知到她的方位。

德莫斯带着近侍诺亚及时赶到卡蕾忒身边,恶狠狠惩罚了想要占她便宜的酒鬼们。就这样,他将人事不省的她带回了自己在人界的别墅。

卡蕾忒醒来后,德莫斯对她温柔倍至,令才失恋的她感动不已。另一方面,卡蕾忒想到自己接受了宙斯的终极任务,也在痛苦与矛盾的边缘苦苦挣扎。终于,在德莫斯的又一次表白后,她将自己托付给他并和他同居在一起,暗地里伺机窃取雅典娜宝石。

卡蕾忒异常思念荷西,同时,宙斯的意念波如影随形,时时搅扰得她寝食难安,日夜生活在无线惶恐之中。通过和他的几次沟通,卡蕾忒渐渐意识到他的险恶居心了。他似乎不仅想要得到宝石,更想要的则是德莫斯的性命!

为免后患,卡蕾忒听从宙斯的指示,每次与德莫斯缠绵过后都偷偷服用紧急避孕药。可是,她的这个小秘密还是被德莫斯发现了。

聪明的德莫斯开始意识到了卡蕾忒与他生活在一起另有目的,这也是她身处别墅却不甚开心的原因,然而他并没因此放弃对卡蕾忒的爱。

为了让卡蕾忒开心起来,德莫斯利用法术,使算希腊境内在一夜之间开满火红艳丽的红玫瑰,以这个浪漫的惊喜作为赠送她的求婚礼物。

另一方面,他赶回黑暗神殿,将他要迎娶卡蕾忒为妻的决定告诉了血之女神卡利。卡利当场气疯,大发雷霆过后,又神色凄迷的对他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

德莫斯无法回应卡利的爱,他的心中一直只有卡蕾忒。带着伤感与落寞的心情,德莫斯离开了黑暗神殿。

在海王的长子、人鱼王子特里同的帮助下,卡蕾忒终于接受了德莫斯的求婚,使他大喜过望。

德莫斯为卡蕾忒准备了一场声势壮观的订婚仪式。他租用了一艘豪华游轮举办仪式,并请来了各界精英赶来为止之庆祝。典礼伊始,没有收到邀请的血之女神卡利居然不请自来,使卡蕾忒紧张不已。

荷西的导师、与德莫斯同属艺术协会会员的尤金教授为给得意门生出气,在卡蕾忒的订婚典礼上当众对她出言不逊,使她大为尴尬。

趁德莫斯与特里同不在身边的时候,忧伤的卡蕾忒独自走到甲板的尾翼,在那里,她意外的看到了荷西的身影。惊愕的卡蕾忒追了过去,正要仔细看个究竟,突然被人从背后猛推一把,直接摔进大海中。

人鱼王子特里同将卡蕾忒救上游轮,面对瞬间波涛汹涌的大海,他的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新闻媒体对卡蕾忒落海事件大做文章,记者成群结队把守在德莫斯的南区别墅门口,抢着为卡蕾忒做采访。没奈何,德莫斯只得带她返回黑暗神殿小住,以此躲避媒体追击。

卡利一遍遍催促德莫斯赶紧诱骗卡蕾忒打开水晶球的封印取出宝石,然后攻取圣山。

可是经过一番斗争,德莫斯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复仇的念头。如今他对卡蕾忒的爱已经大过了对奥林帕斯诸神的恨!

卡利又一次被德莫斯的决定气疯。为了得到雅典娜宝石,同时也为报复,她趁德莫斯去人界处理公事的机会,对卡蕾忒泄露了宝石封印的秘密。原来,卡蕾忒才是封印解除的关键,只有她对德莫斯怀有最真实的爱,才能打开封印,取出宝石。

卡蕾误信了卡利的话,以为德莫斯对她只是逢场作戏。她悲痛欲绝的离开了次元,却因没处可去而找到了特里同。

特里同带着卡蕾忒重返圣地“天涯海角”,要她在那里安心静养,把一切问题都想清楚。

德莫斯追到特里同所在的拜伦学院,被特里同一阵冷嘲热讽。但是,善良的特里同最后还是不忍卡蕾忒伤心,将她此时的栖息地告诉了德莫斯。

德莫斯耗费大半精力赶到了世界的尽头——天涯海角。在那里,他看到卡蕾忒正在纷纷飞雪中,与一队神奇的鸟儿嬉戏起舞。他被她的曼妙舞姿深深的陶醉了,赶上前去,动情的请求她随自己回去,却遭她言辞回绝。

卡蕾忒的一系列斥责中伤了德莫斯,他直接扑上去,狠狠“惩罚”了她好几次。最后,两人和好如初,同时也坦诚相见,都将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开诚布公的倒了出来。

德莫斯决定把雅典娜宝石交给奥林帕斯诸神,以换取与卡蕾忒今后平静的度日。当他们与近侍诺亚赶到黑暗神殿时,却发现血之女神卡利已经先行一步发动政变,不仅血洗了黑暗神殿,还取得异次元的支配权,反将雅典娜宝石扣在自己手中。一番激烈打斗后,忠于德莫斯的侍仆们全部牺牲了。

卡蕾忒对落魄的德莫斯不离不弃,一切误会澄清,真爱降临,两颗心灵此刻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艺术节当日,卡蕾忒意外的接到已经回到希腊的荷西的邀请,与之在酒店见面。此时的荷西已经大变了模样,比先前更成熟更有魅力。

一番交谈后,荷西忍不住露出了本来面目。

原来,真正的荷西回到中国后思念卡蕾忒心切,忍不住再次赶回希腊。在路上,他被海王波塞顿的灵魂占据了肉身。控制了荷西的海王对卡蕾忒纠缠不休,又一以特里同的性命要挟,将卡蕾忒挟进酒店的客房里,准备施暴。

这时候,卡蕾忒才明白,原来当初她在游轮甲板上看到的荷西并不是幻影,而是夺了他的身躯海王造访,推她落海的真凶,也是他!

另一方面,德莫斯收到女记者玛雅的暗示,及时赶到酒店救出卡蕾忒,不明就里的他以为妻子对昔日男友旧情未了有意出轨,于是暴揍了荷西,将卡蕾忒带回别墅。

新闻媒体又抓着这条绯闻大作宣传。被怒火向极端的德莫斯不肯信任卡蕾忒,先是先来妇科医生对她做了周密的体检,而后对她实施冷暴力。

别有用心的女记者玛雅找到德莫斯,借他失意之时主动投怀送抱,遭到德莫斯拒绝。玛雅以调查绯闻幕后黑手为由,向德莫斯索要五百欧元。之后,人心不足的她又找到荷西,向他勒索不成,反被其杀害。

卡蕾忒面见冥王哈迪斯,向其请求帮助。冥王情知宙斯想要雅典娜宝石的真正野心,为天下苍生免于浩劫,为彻底摧毁宙斯妄图重建提坦神族的野心,冥王要卡蕾忒以自身性命换取收服海王元灵的断念魔壶。

卡蕾忒救人心切,同时有感自己一直被摆不开的命运所牵绊着,因此万念俱灰。她与冥王在“无间”地狱订立灵魂契约,一旦以断念魔壶封灵结束,卡蕾忒必须立即吞下被称为“极乐毒药”的拉雷尼亚。至此,宝石的封印将彻底变为死印!

从冥王府邸返回的卡蕾忒被酒醉的德莫斯逮个正着,他以为她瞒着自己又出去犯浪,于是不顾她的反抗,强行与她同房,并且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天天如此折磨她。卡蕾忒为保荷西与特里同的安全,对德莫斯的报复有苦难言。

忠诚的近侍诺亚不想看到一对主人感情日渐疏离,悄悄找到荷西。动手行刺未果,反被他出手击为重伤。可正式如此,诺亚才掌握到荷西此刻的真实身份。

诺亚在临死前见到了主人德莫斯,告诉他荷西就是海王,而卡蕾忒是被栽赃陷害的。

德莫斯决定带卡蕾忒远走高飞,不再过问神族恩怨。而卡蕾忒另有打算。

相伴在圣托里尼观看日落,卡蕾忒以一曲海上圆舞曲向德莫斯传递了内心对他最真实热切的爱意。之后,他们返回南区别墅,彻夜缠绵。

卡蕾忒使用法术使德莫斯陷入沉睡后,孤身找到了荷西。

这时的荷西在海王元灵的控制下变得异常邪恶。他早就攻进了黑暗神殿,趁卡利空虚寂寞之际与她苟~合,并趁其不备以赝品盗走了真正的雅典娜宝石。

卡蕾忒使用断念魔壶与海王做了断,却在中途被卡利阻挠。关键时刻,真正的荷西恢复了意识,与海王的元灵在同一具身体里争斗。最后,为了不再拖累卡蕾忒,荷西撞壁自裁。

卡蕾忒喝进了“卡拉雷尼亚”,生死不明。卡利盛怒下以魔壶封了海王的元灵,之后将不省人事的卡雷雷蕾忒与荷西捉进了黑暗神殿。

本文女主卡蕾忒生死如何?已知她有难的男主德莫斯又会以怎样的特殊方法拯救她?两人相爱却相杀的宿命是否可以改变?宙斯决意动手后,想要采取各种行动,对付谁?

剧情紧凑,精彩好戏尽在新鲜出炉的第五卷《花开花落》,请书虫们大力订阅支持吧~

第三章 叫她“回头”

卡蕾忒光着两只脚,跟随在那列队伍的中间,继续一步一步向着未知的前方走去。

暗沌迷茫的氛围里,她惨白而浅薄的脚面皮肤被笼上一派灰沉的颜色,在闪烁如磷光般萤绿色的鬼火映衬下,折射出惨淡的青光。

脚下尽是些崎岖的道路,尖而硬的石子如同刀锋,突兀的排满在整条路面上,形如真正的刀山。卡蕾忒一脚踩上去,却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

心好像已被什么掏空了,卡蕾忒此时完全失去了主意。她边走边在空洞的内心仔细搜索,却始终不知自己想要找寻的目标。

脑中是些模糊的人和往事,固然是真实的存在,还是虚无的假想,卡蕾忒已无从辨认。她的记忆彷如断线的珍珠,任凭她如何努力,始终无法将支离破碎的片段重新串起。

我到底失去了什么……到底在寻找什么……

卡蕾忒不停自问,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她的世界,如今就像眼前所见到的情景一样,晦暗、阴沉,完全触及不到一丝希望。

她终于不再寻找了,变得安安静静了,一心一意只顾前进。她习惯了在浩荡的队伍里随波逐流,重复着一个简单却无望的运动:行走。

看不到边际暗夜天空里,刚才那个与她一直对话的男童的声音静下去了。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个声音的主人都像是躲在黑暗之中的某个角落,不现身却时时关注着她的动向,生怕她会脱离了这列行进的队伍。

前方二百米以外的地方就是一口百米宽的黑洞,深不见底。

这列行进的队伍渐渐抵达了黑洞的边缘,然而依然没有想要停止前进的意思。

队伍中的每一个人还在保持着默默行走着的动作,根本无视即将到来的险情。

队伍距离黑洞越来越近,队头的第一个人一只脚终于踩上了黑洞的边沿。他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接着在虚空之中抬起另一只脚……

刹时,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头也不回的朝着无底的深洞跌落下去。而他全然没有畏惧感,反而自然而然的展开双臂,犹如出生的婴儿怀着,无比虔诚,无比幸福的心情投入母亲的怀抱,又像是一直涅槃的凤鸟展开自由的羽翼,向着重生的大门翱翔而去——

如这般的,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队伍还在行进中,人们一刻不停的跌进黑洞。排在卡蕾忒前面的人逐渐减少,而她的脚步距离那个无底洞也越来越近。

“卡蕾忒……”

她的背后,突然传来一记呼唤,男性的声音,却是轻轻的,柔柔的。

是谁?谁在叫,喊的又是谁的名字……

卡蕾忒听清了这个声音,并不是刚才与自己对话的那个童音。尽管心有疑问,却没有理睬。

失去全部记忆的她,此刻根本记不得自己是谁,更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没了半点印象。

她继续面无表情的走自己的路,向着前方的无底黑洞挪近。

“卡蕾忒!”

又是这个声音,在她身后洪亮的响了起来。这一次,声调明显比刚才的高了好几度。

是谁?……卡蕾忒……那到底是谁的名字……

卡蕾忒略略停了脚。可就是这次,脚底突然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她露出难以承受的痛苦表情,不由自主的继续行走下去。

“卡蕾忒!是我!你回头看看我!”

还有五十米,她就要踏上黑洞的边缘了,重复在她前面的那些人的命运。偏偏这时,刚才那个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听起来明显比前两次都焦急了些。

是谁……那个声音是谁……他到底在喊谁……

卡蕾忒前进的步伐缓慢了许多,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回过头好好看一看这个执著的男声。

身下,脚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一个念头极诡异的传进了她的脑子里,使她意识到了,这种特殊的疼痛是对她的惩戒。只有摒除心中的杂念,全心全意走到终点,才会结束一切痛苦的折磨。

卡蕾忒只好放弃想要转头看的念头,继续心无旁骛的走路。

“卡蕾忒!请你回头看我一眼!快啊!回过头来!快回头——”

那个声音更加焦急了。失声惊呼中,却几次三番提到了“回头”,似乎“回头”的动作于她或者是他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

卡蕾忒忽的怔住了。

眼前的世界竟然变了,就在他那声疾呼落下去的时候,她的视野里现出一片蓝滢滢的颜色。

蓝色的山,蓝色的浅水,蓝色的树木和花草。缕缕清泉般的色彩仿佛强悍却温暖的力量,瞬间击败了这个未名世界里满目荒夷的黑色,更摧毁了恐怖的石桥,驱散了压抑的尘灰。

这道神圣的颜色也如温柔的水滴,顷刻之间浇筑了卡蕾忒已经变空了的内心,为其填补了一片重要的缺失。

这是……这个地方……好眼熟——

卡蕾忒愕然停了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内心又在在不停的寻找起来,寻找那段异常重要的回忆。她急于想要知道答案,却不知到哪里寻找。

“卡蕾忒!回头!只有回头才能找到出路!”

背后那个声音急得好像就快要哭出来,又一次给予她某种提示。

这次,卡蕾忒由衷在为那个声音感动。就是这一点感动,促使她慢慢转动身体,想要回过头,认真看一看这个执著的男人。

身下,强烈的脚痛感觉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左肩上,燎灼之痛又在持续折磨她,使她备受煎熬。不仅如此,刚才轻袅如烟的身体突然像被注了铅,一种奇异却无形的力量在不知不觉时制约了她,叫她根本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

“卡蕾忒!回头!快!不顾一切回过头来——”

那是他的鼓励,急切而充满无限深情。

卡蕾忒……那是我的名字吗?……他是在叫我?

卡蕾忒终于被他的声音点醒,一种想要打破阻挠的强烈渴望促使她真的开始按照他的恳请去做,不顾一切的使出浑身力量,尽最大力气与那束缚自己的力量对抗好一阵。

“卡蕾忒,加油!回过头来!快,看我一眼!快看我一眼!”

耳边,那个焦灼的男性声音还在继续着。

周围,众多的异景蓝得分外耀眼起来,越来越饱满的色泽好像瞬间运足电力的蓝色彩灯。光辉烁烁流淌,源源不断投射到卡蕾忒的周身,为她填充了决决的力量。

她的身体终于打破了禁锢,如愿调转向后。

正后方,是一列长得完全不见尾的队伍。因为她骤然停了行进的脚步,后边的他们也都止了步。此刻,这列看不见头尾的长队就在那团温柔的蓝光笼罩中,静静地停止不前。

而在这列队伍的旁边,与卡蕾忒相隔几十米的位置上,站着一个男人。

黑发、黑瞳、全身黑色的华服。无论外貌与身形,他的帅美与挺拔都是无可挑剔的。在他俊逸的脸上,始终挂着忧郁而焦灼的表情,漆黑的两眸里,是些微晶莹闪闪的亮光。

目光承接的一刹那,卡蕾忒意识到,刚才那个在她身后不停喊叫的人,就是他!

看到她终于排除万难回了头,那男人转变得惊喜交加。

“黑暗之神!你身为提坦神祇,居然一意孤行,不守天道,就不怕遭受天谴!”

天际一方,之前的男童声音再次汩汩传荡过来,厉言厉语之势似是带有无边的愤怒。

卡蕾忒听得内心一悚。

黑暗之神?他……是谁……

她迷茫的看着他,回忆不断。每一幕扭曲的画面里总有一个身影,明暗交际的同时,她却始终看不清他的容颜。

是他吗……那个身影,是不是眼前的他……

在她忧疑自问的那刻,他直接大步向前,朝她飞奔过来。

静止的队伍霎时如煮水般变得沸腾起来。刚才那些神态安详的人们似乎受到无声的操控,突然露出狰狞的面孔,一个个张牙舞爪,嘶吼声声不断的向着那个俊美的男人直扑过去。有的拉起他的手臂,有的抱住他的大腿,有的拦腰也有的咬住他的脖子和脊背,都在全力阻挠他想要冲过去的行为。

“不!不要——”

卡蕾忒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也在同一时刻拔腿向他那头跑过去。从见到他的真颜的时候,她对他就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不想让他被那些奇怪的人伤害他。

“滚开!给我滚开!……卡蕾忒——”

那黑衣的男人对刚才的男童声音没有回应,他频频挥动双拳与那些围困他的人们搏斗,边打奋力朝卡蕾忒这边接近。

她幡然醒悟,原来,他一直在叫的人是她!卡蕾忒,那便是她的名字——

肩痛更强了几重,像是快要将她肢解的痛感已经延遍她的周身,而她始终没有放弃想要靠近他的念头。

队伍里又有一些人纷纷围了过来卡蕾忒,他们纷纷扯住卡蕾忒的身体,强行将她向着后方的深洞推去。

第四章 强行逆天

卡蕾忒被那一群人困在包围圈的最中央,难以前进。

那些人的手臂形似枯槁,褶皱的薄皮仅仅裹着一副没有肉的细瘦的臂骨,可是内里却异常有劲的,好像一条条刚柔并济的铁锁链,牢牢的裹住卡蕾忒不断挣动的身体,使她轻易动弹不得。

她就这样被他们的骨爪五指手扯着拽着,强行向后方的无底黑洞的边口拖去,一米一米的逐渐捱近。

地面上,枚枚尖耸的石砾正在无情的磨过卡蕾忒的两脚,光秃秃的脚底~火辣而疼痛。娇嫩的脚底皮肤被磨破了,鲜血淋在粗糙的石块上,像朵朵迎风招展的红花。

卡蕾忒桀桀抵抗着,透过密集的人墙空隙看向对面。那个俊美的黑衣男人也在坚持不懈着,激烈抗争的同时,两眼的目光不时投向她这里,切切深情中交叠着许多的忧虑。

卡蕾忒探出一条手臂向他伸去,心底涌出难以言喻的触动。对面的陌生男人,每寸目光、每个神态、每一举动都会让她感觉温柔。此时,她更渴望做的事情,便是用自己的这双手臂去攀住他的身躯,用自己的十指去触摸他似曾相识的容颜。

“卡蕾忒……卡蕾忒……”

黑衣男人在他那头的包围圈内苦苦挣扎着,眼神牢牢锁定了她,对她发出一声声呼唤。

“放开我!让我过去!我要去找他——”

此情此景,让卡蕾忒想要失声痛哭。她对却阻挠自己前进的人们不停大喊大叫,依然寸步难行。

一袭凌虐的杀气急速盘旋,从那黑衣男人的身体里冲天迸出。纠缠他的人群被他发出的强势的杀伤之力震向四面八方。

再没有阻挠他的外力了,他本该飞身向前,立马冲到她的面前。可恰恰与之相反,此刻的他显得异常疲惫,蜡黄的脸上不断淌下条条道道的汗迹。身子一软,他瘫倒下去。

“不——”

卡蕾忒对他大喊一声。肩上,那团火红的烙印真的燃烧起来,熊熊火苗烧遍了卡蕾忒的全身,同时也将那些拽住她不放的人们点燃了。

他们立即放开了她,带着满身的火四下逃窜,或倒在地上疯狂无序的翻滚,随口发出“咿呀呜呜”哀嚎。

“卡蕾忒——”

听到她在火中的哀鸣,黑衣男人强撑着绵软的身躯,趔趔趄趄向前展开双臂一捞。

他总算抱住了她。他们拥抱的瞬间,她那满身的大火竟然神奇的灭去了。

浩长的队伍又恢复了原有的寂静,不前进也不再赶上前来围攻卡蕾忒与黑衣男人。

队列里的每个人都合上了两眼,仿佛接受了某个命令,一时间进去了休眠的状态里。

卡蕾忒感觉不可思议,她以为自己会在刚才的大火中丧命。可是一转眼,自己已经躺在这个帅男的怀中了,而且周身上下竟然一点被火烧伤的痕迹都没有,就连脚上的擦伤也不见了。

她不再恐惧,扬起头颅凝视着他。

“……你…是谁?”

她那对充满陌生感的眸光和疑问的口吻使黑衣男人心碎不已。黑瞳中,点点光辉慢慢汇聚成一道温暖的水流,转瞬夺出他的眼眶。

“你可以忘记我……”

黑衣男人看着卡蕾忒,苦涩的笑着对她说:

“但是,你不能忘记那个地方。卡蕾忒,快想!我们一起到过的地方是哪?那个‘共同的回忆’,把它找回来,快点把它找回来!”

“共同……回忆……”卡蕾忒喃喃重复着。

黑衣男人笃定的点点头,然后仰面看着蓝色穹顶的天空,似是正在暗示着什么。

卡蕾忒也随之抬头,认真看着上方那一片蔚蓝宁静的色彩。

不多时,灰暗无神的眼眸在这一刻被它完全填据了,她的双眼又恢复了原有的蓝色,变得美丽清澈,变得神采奕奕。

“天涯……海角……”

她喃喃细语,已经完全记起了眼中这个世界的名字,它正是处于世界尽头的地方,曾经承载了她与他的共同回忆的圣地。同时,她也记起了那个男人。

“你是德莫斯!”

她将两道目光投回到眼前的黑衣男人脸上,激动的喊出他的名字:

“德莫斯!”

“太好了…卡蕾忒,你终于‘回头’了,终于记起我了……”

“是!我记起你了!你是黑暗之神德莫斯,是卡蕾忒最爱…最爱的男人……”

卡蕾忒鼻翼泛酸不止,流着泪望着德莫斯,很是动情的对他说着。

德莫斯的表情与是和她相同的激动,他抬起一只手,想要认真抚摸她的脸庞。头渐渐低向她,他用殷切的吻痕封住了她的嘴唇。

突然,卡蕾忒感觉不对劲。德莫斯似乎体力支持不住了。耳边,他微吟了一声,身子继而向卡蕾忒怀中倾进去。

“德莫斯……德莫斯!你怎么样了!”

卡蕾忒竭力想要扶住他,最终与他一同摔倒。

蓝色的奇异世界如海市蜃楼般消失了。周围的一切又沉入使人绝望的黑暗中。

“哼哼……”

天际空中,传来之前那个男童满是嘲讽的笑声:

“你真是疯得可以!黑暗之神,也不仔细想想!这边与那边形如世界的两级,你在我的结界里动用法术,本来就会过快耗费体力,而你还将那边的一草一木以‘移形换影’之术搬到这边来,就不怕自损神力源吗?”

德莫斯完全沉浸在和卡蕾忒相互拥抱的时刻,头都不屑抬起一下,他神色淡淡的回应上空的童音:

“哈迪斯,卡蕾忒既已‘回头’,你应该遵守约定,放我们回去了吧?”

“约定?我可不记得和你有过什么约定!”

空中,男童的语峰一变,寒得逼人。

“德莫斯!难道……难道这里是……”

卡蕾忒的脸色惊恐万状。现在,她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因而认得出浮在空中的那个童音。

“嘘……”

德莫斯很及时的出手捂住她的嘴,生生截住了她那还没来得及吐口的后半句话。

“不要说出来!别怕,卡蕾忒,我这就带你回该回的地方!”

“该回的地方?”

男童的声音发出几声冷笑:

“黑暗之神,我劝你不要天真了。念在提坦同族的份上,我才容忍你至今,你别太不识抬举!卡蕾忒早已与我立约在先,如今还未履行约定,怎能因为一时‘回头’便要背约?”

德莫斯再不管许多,奋然挺身而立,拉起卡蕾忒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刚才攻击过他们两个的队伍再次喧闹起来。人群在同一时刻瞪圆了两眼,黑压压得一片密如乌云,全部向着德莫斯和卡蕾忒倾巢围击过来。

德莫斯嘴角溢出一声怒喝,一手搂着卡蕾忒,一手用力挥舞出去,发出一记撼动天河的攻击波。

冷傲刺眼的黑紫光波笔直向前急冲,将敌人如数卷进它的攻击范围里。

“轰隆”——

剧烈的震荡过后,所有人都不见了。鬼火舞照下的幽绿空中只能看得到数不尽的焦黑状碎片在飘扬不断。经凉风一吹,它们马上成群结队盘旋一周,接着密密扎扎的飞向了邃暗的远方。

男童的声音演化为无以名状的怒号:

“黑暗之神,你为免欺人太甚了!我的地盘岂能让你们这对麻烦的神祗坏了规矩——”

话音刚落,德莫斯与卡蕾忒脚下的浑黑路面上掀起一阵怪异的旋风,恍似受人操控的巨大力量,妄想将他们两个分开。

“德莫斯——”

卡蕾忒惊叫着。她的身体已经被这阵巨风卷在当中。她的后半身悬浮在在盘旋的风壁里,眼看就快被它彻底侵吞。

“别怕!卡蕾忒,我抓牢你了!我马上会带你离开!”

德莫斯的两臂奋力攥紧了卡蕾忒的手腕,身体向后方倒退,想要把她拉出旋风。但因那邪风的力量太过肆意,他的退后始终举步维艰。

童音又不失时机的赶来凑热闹,句句都是恶毒的冷嘲热讽:

“别再自己和自己较劲了,黑暗之神!这就是卡蕾忒命数,任何神祗都不能帮她渡劫!强行逆天,后果必然万劫不复——”

“哼……”德莫斯对此抱以不屑的淡笑,他神色决决的回答,话到最后情绪随之爆发到了顶级,咆哮得声嘶力竭:

“什么天道!什么狗屁命数!为了自己爱的女人,就算与天地争斗,与世界为敌,又有什么不可——”

男童不再与之搭话。这时,风势骤然加大,扩散的力量将德莫斯的身体也包在当中。而他无所畏惧,反而紧环住她,怀着无比珍视的心情。

“德莫斯……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卡蕾忒在德莫斯怀中一边挣扎一边哭叫。她感觉两人的身体正不可控制的向着后方那面黑洞移行。她想要摆脱他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她不能让他也被一同卷进去。

如今,恢复了记忆的她知道那个男童的声音正是源于冥王哈迪斯,而自己已经与他签订了灵魂契约。现在的自己已然走在了漫长的黄泉路上,而身后方的黑洞,就是通往十八层地狱的入口。

依照契约,自己就该穿过十八地狱直达第十九层空间“无间”,可是,德莫斯绝不能跟来!

然而她越是推他,身体越被他拥紧。

“我不会放开你!我说过,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会放开你!”

德莫斯的声音凄绝。

“德莫斯!求你了!”

卡蕾忒感觉自己的脚面已经触到半边虚空的前沿上,她不禁吓得脸色惨白。

德莫斯用力护着她,在急转的风速中拼尽全力扭动身躯,。

卡蕾忒眼前一变,再次定身时,才发现自己与德莫斯连在一起的身形已经转完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半圆。

此刻,自己的脚趾已经可以触到真实的地面。而那个站在黑洞边缘的人,竟然是德莫斯!

“回去吧……”他深情的望定她,携着欣慰的浅笑:

“卡蕾忒,你是爱与光明的使者,不该留在黑暗的地府,回到充满希望的世界吧——”

德莫斯展开结实的臂膀,在两脚脱离洞口的瞬间托了起卡蕾忒的身子,把她狠狠抛向空中。

力是相互作用的。

他抛她远离黑洞的那个时刻,自己却被黑洞吞噬。他坠进了洞中,脸朝着黑气沉沉的半空,面对着卡蕾忒痛哭流涕的脸庞。

“德莫斯——”

看着他向着黑洞跌去,卡蕾忒哭着伸出手想要拉他,却与他失之交臂。她大声喊叫,身体却越飘越远……

第五章 仇人见面

德莫斯……德莫斯——

卡蕾忒猛然睁开双眼。全身酸痛而冰冷,她匀速爬了起来,用一直手臂撑着昏沉沉的身躯。

身下方是寸大理石的方砖地面,原来,她自己就这样一直睡在这么冰冷坚硬的砖地上。

卡蕾忒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躺在这块砖地上失去知觉多长时间了,身体才会被它的石质表面硌得散架般的酸疼。直到现在,她的皮肤上那层因为受了寒而结出的鸡皮疙瘩都没有消退。全身异常乏力,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那般疲累。

卡蕾忒惊骇的转头,仔细审视着左右两旁的环境。

晦暗的光线,高耸直接的雕纹大理石柱子,古老的圣兽石雕,以及眼熟的百米高的石拱。

这里是……难道……

她顿时浑身剧烈一抖,身上那层鸡皮疙瘩即刻变得更为厚密、突兀了。

黑暗神殿!

她立刻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点,尤其是看到身体正前方的百米外,正是那个没有大门或者墙壁的阻隔,便与深邃的次元空间直接贯通的地方。

那是黑暗神殿的露台!

在黑暗神殿生活有段时间的她,并没忘记这个地方。准确说来,这里就是黑暗神殿的最顶层——东侧配殿。

卡蕾忒恍惚记得刚才,自己曾做过一个很可怕的梦,梦到自己去了绝望无边的地府,与众多游魂们结队行走在漫长的黄泉之路上。就在她向十八层地狱的入口接近的那个时刻,她遇到了德莫斯。他们一起与亡魂们搏斗,在拉他们下地狱的恶风中苦苦挣扎。最后,是德莫斯以自己的双臂将她推离了地狱的入口……

可是,那一切真的只是梦吗?

卡蕾忒神色黯然,放远了忧愁的目光,对准前方露台外面的次元空间看去,任凭从那里灌进来的次元冷风不断掠过她的身体。

卡蕾忒清楚地记得自己在不久以前做过的事情。

那时候,她巧施计策进入海王在人界的府邸,以断念魔壶封禁他的邪灵失败,之后吞下了极乐毒药“拉雷尼亚”……

如今,自己非但没死,居然还跑来了黑暗神殿里?

听黑暗神殿的侍从们说过,异次元的时空与冥府是相通的。

也许,黄泉路上的经历都不是梦,而是发生过的事实。否则,在那个空间里永无终止的行进、与众多游魂对战、身遭业火惩戒以及与德莫斯面对面分离时的绝望感觉,又怎会如此的真实。

到了现在,卡蕾忒宁愿相信那一切的经历都是真的。

突然之间,她的全身凝出了一层冷汗,脑中回想起德莫斯在地狱的入口推开她的同时,自己却坠落下去的悲壮画面。

“德莫斯!”

卡蕾忒不禁惊叫一声,痛苦的以手掩面。

“你终于醒了,卡蕾忒!”

身背后传来异常耳熟的女声,听起来狠嘚嘚的,毫不掩饰万般的恨意。

卡利——

卡蕾忒当然认得那女声的主人是谁,毕竟彼此之间的宿怨已经积累得太深,想忘都太难吧。

她急忙循声转身看去。配殿最里面一座巨型仙女石像脚下站着卡利,全身黑衣黑裙的短武装,右手紧握“蟒金”斧的长柄,左手托着封有雅典娜宝石的水晶球,正用冷毒犀利的眼神盯着卡蕾忒的每个举动。

她的身边,是两头蠢蠢欲动的长颈魔龙,它们不停甩着粗硕的箭头状尾巴,把肉墩墩的大屁股对着卡蕾忒。看情形,它们的兴趣完全被头顶上方的东西吸引住了。

卡蕾忒觉得奇怪,便将视线顺着那两个魔兽伸到极限的长脖子向上看,顿时就被跳入两眼的的画面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视野正前向的不远外有根雄伟的云石柱,柱子的最高处吊挂着人事不省的荷西。

此刻,他展着两臂,被柱子上一对铁索的铁钩穿过锁骨悬挂在石柱上。他的头顶上方是一盏燃得正旺的火灯。火灯的油盘里热油滚得正沸,不断传出“噼里啪啦”油花炸开的声响,离得老远也能听得非常清楚。

偶尔,荷西被铁钩贯穿皮肤的地方都有鲜血滴落,石柱下方蛰伏的两只魔龙立即会你争我夺起来,张嘴抢先去接那几滴掉落的人血,模样十分贪婪。

卡蕾忒看的触目惊心,却也有几分惊喜。

荷西还活着!他居然也被带进黑暗神殿了?

这是卡蕾忒看到眼前的情况时的第一反应。

从那一对魔龙亢奋的反应她完全可以推断出这个结论。

能被这两只凶残的魔兽当做饵食的,首先要是鲜活的食物才行。

再者,带他与吞了毒药的自己回到黑暗神殿的神祗必是卡利无疑。假如荷西真的死了,她又何必干嘛费劲把一具尸体带回黑暗神殿?

眼下,看他被极其残忍的手段吊在神殿里,卡蕾忒又在猜想寄居在他体内的海王邪灵的下场。

可是,种种疑问在她心中只是几秒钟的闪现。强敌毕竟就在眼前,她必须要集中精神,小心应对。

收了凌乱的心绪,卡蕾忒从地上站起来,目光移转,重又与卡利的承接在一处。

“又见面了,卡利女神。”

她对卡利说,语气从容不迫。

“是啊!终于……又见面了!”

卡利目不转睛的看着卡蕾忒也回应了一句,妩媚的脸上迭起一丝别具复杂的神色。

相互对话的同时,两个女人的脑中都反复上演着往事情仇。

卡蕾忒最先想到惨遭毒手的掌司侍女阿黛,还有死去的诺亚,以及在血洗黑暗神殿中遇难的众多侍从。

今天该是与仇敌彼此做了断的时刻,任凭谁都无法再逃避——

而卡利想到的就是自己被心爱的男人再三冷落后遗弃的耻辱,还有自己无奈的失身。

可是,如今看着卡蕾忒的时候,卡利仿佛已经看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与自己近在迟尺。她认为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因为马上,她就会让这个该死的情敌老老实实为自己打开雅典娜宝石的封印!

“卡蕾忒,乖乖打开这枚水晶球吧!趁那上面的男人还有口气,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就会放了他,还有你!”

事已至此,卡利不愿再废话,她伸开右臂以“蟒金”的斧头点指一下悬挂荷西的石柱,口气生硬的对卡蕾忒道。

卡蕾忒回答得也很干脆:

“别做梦了!”

卡利不再与她争辩,口中发出几声含糊的声调。

那两条蹲在石柱下方的魔龙接到卡利的命令,立马张牙舞爪,变得比刚才还要兴奋。一只伸了前爪挠到石柱上,甩出长蛇般的紫红舌头灵活的缠住荷西的身躯。

“咯吱”一声,荷西的身体被它拉得伸长了几分,两个铁钩穿插的部分鲜血迅速喷涌出来。

另一条魔龙把大脑袋歪过来,一把撞开它的同伴,抢着张嘴去接上面留下来的人血。

“荷西——”

卡蕾忒尖叫一声,右手高举,凌空唤出自己的武器“挥澜”神杖。神杖带着圣光万象现身的同一时刻,卡蕾忒自己也更换为白色格斗装束。

擎杖在手的第一时间,卡蕾忒便抖腕挥动杖上的圆盘,对准那魔兽的长舌头发起攻击。

银光在昏暗的神殿里祭起一记刺眼的电闪,直直朝着那怪物凌厉的虐过去。

伴随声声撕裂肝肠的哀嚎,它的舌头被卡蕾忒的攻击力从中断切断。它号叫着,快速左右抖动身躯,随后颓然趴在地上,嘴里不停淌出紫色的血液。

“噗突”——

缠在荷西身上的半段龙舌刚刚从高处落到地上,不想竟被另一只魔龙一扭脖衔在口中,仰头吞进了腹中。

卡蕾忒忍不住一阵恶心,不知这两只魔兽在这神殿里究竟挨饿了多久,怎么连同类的皮肉都能吃的下?

然而来不及多想,她攥牢了掌中神杖,继续发动攻击。

那条吞了同伴舌头的魔龙展开宽大的翅膀飞了上来,在卡蕾忒头顶上空来回盘旋。

看它飞来飞去卡蕾忒一阵心烦,挥舞手中神杖展开攻击。一时间,无数银光密如气弹,相互交叉像支大网向着它扑过去,叫它挡不可挡,避无处避。

那龙果然挨中攻击。

可它天生皮糙肉厚,再者卡蕾忒对它本着一试身手之心,没下太强的法力,因而当它身受攻击厚后,结满肥肉茧的深绿龙皮上只是裂出道道伤口,并不危及它的性命。

魔龙在半空叫声震天,恍是被卡蕾忒的攻击激怒。摆尾又旋转一周,突然挺直脖子,张开腥盆大嘴最着仰面朝天的她就是一口烈火喷出来。

火还未近的她的身体,就被一面肉眼看不见的空气墙壁反射回来,如数烧在了那只龙的身上。

它在火中挣身嘶鸣了几声,最终坠落下来,砸得沉厚的理石砖地上下震颤了多时。

卡蕾忒赶在地面抖动的时候奔跑过去,在卧倒的魔龙旁边双手竖起神杖。

霎时虹光冲天,“挥澜”响应侍主的意愿,杖尾锋芒必现,眨眼之间向着下方无限延长,笔直刺穿了魔龙的心脏。那怪物的四肢蹬踹了不多时,头向旁边一歪,没了呼吸。

转瞬,他的尸体竟然僵化成为一尊石雕。

卡蕾忒猛然记起,就在露台外面直耸冲天的立柱两旁,就有一对翼龙的巨型雕像。想必就是眼前的这对,被卡利的法术催化因此才有了生命,变成了杀人的工具。

卡蕾忒收了法术,将神杖恢复了平常的尺寸。

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另一只魔龙便朝着她张口扑来。刚刚被她削去一半长舌,又见同伴被她杀死,这只魔龙变得凶狠异常,直接抖擞硕大的尾巴披着风声朝卡蕾忒横扫而来。

卡蕾忒凭空跳起躲过一击,那怪物又奋起一爪扑过去。

卡蕾忒感觉恶风向自己抛来的时候,在半空扭身的弧度有些小了点,被那怪物一爪子挨到左臂,身子当即被掀得更高。

卡蕾忒疼得惨叫,带着一胳膊的伤摔到地上。

魔龙被卡蕾忒手臂上流出的鲜血激得狂性大发,仰头发出疯野的吼声。它再此举了一只前爪,凶恶的按向倒地的她。

卡蕾忒火起。 她知道如果这魔龙的一爪子落到自己身上,自己不死也会被拍成肉饼。

她可不想把自己的时间和浪费在和这种低级的魔兽搏斗上,她必须剩下更多精力对付卡利。

想到这,就在眼前的巨爪离她越来越近的那时,她果断举起“挥澜”神杖。

围聚与那魔龙与卡蕾忒周围的空气转眼骤降,已低过冰点的温度把它当场冻僵。它抬起的大爪眼看快要落到卡蕾忒的头顶,就已经一动不能再动了。

卡蕾忒抓紧时间,一杖飞去,直中那只冰龙的咽喉要害。

第六章 僵尸军团

危机暂时过去了。

卡蕾忒伸手召回“挥澜”神杖,往死去的冰龙那面看了一眼,身子歪歪斜斜从地上站了起来。

惊甫未定,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为流血的左臂疗了伤。

卡利一直立在仙女石像下分毫未动,带着冷漠的表情观望卡蕾忒与两只魔龙的对战。当第二只龙被卡蕾忒飞掷出去的神杖刺穿咽喉身亡时,两点锐利的凶光自卡利寒紫色的眼眸中放射出来。

脚下的理石砖地震荡起来,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但是仔细听,这充入耳鼓的响动中,除了含有节奏笨拙的脚步声音外,还有另一种很特别的声音,并不似常人军队那样杂乱起伏的喊杀声,而是一种的“咿咿呜呜”的含糊混沌的声响。

卡蕾忒当即心中一惊,她对这种异常的动静记忆犹新。不久前也是在这所神殿里,她和德莫斯、诺亚就与他们交过手。

他们就是由血之女神卡利一手打造出来的“打不死的战士”,僵尸军团!

卡蕾忒所猜的不错。伴随那股震颤心髓的声音越来越响,数不尽的僵尸正在疯狂的涌进东配殿内。

他们身穿黑衣,与神殿的保镖装束无异,但是一个个五官,面貌怪异,青绿色的皮肤散发着恶臭,如一发不可收拾的潮水从这所配殿的两侧角门源源不断泛滥而至,冲着卡蕾忒直扑过来。

卡蕾忒强忍扑鼻的作呕气味,举起手中神杖“挥澜”一个高呼,双眼望定神杖上方的圆盘,祭起了法术。

极光冷利,漫天“扑扑烁烁”俯冲下来,好似梨花飞雪般密疾,光幕笼罩下的僵尸躺倒了大片。卡蕾忒再将神杖舞个半圆,即刻收了招。可就是这刻,方才受到攻击而倒地的僵尸立马都重新站了起来。

卡蕾忒急得皱紧了眉头。

她曾在人类拍的僵尸影片里看到过结果僵尸的唯一方法,那就是直接击爆他们的脑袋。可是那毕竟只是虚幻的电影,此时摆在自己眼前的才是最为真实的存在。

刚才她的那式法术攻击,倘若对付普通人类的话,完全可以命中所有敌人。可是眼下用在这些僵尸身上居然不起效果。

卡蕾忒有些发慌。她知道这种强度与密度均是中上乘的攻击,不能说可以击中所有僵尸的头颅,至少也能碰个三分之一的运气吧。但是,他们居然全部安然无恙。

看来,击破僵尸脑子的说法用在这里,或者说,用在对付卡利制造出来的僵尸身上,根本毫不见效。

就在卡蕾忒心绪烦乱的时候,僵尸们已经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卡蕾忒困在其中。他们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僵硬的十指与尖厉的牙齿就是武器!

卡蕾忒快速朝卡利那边望了一眼,见她不知何时已经把身子浮在了半空,似乎早有筹谋。而她的旁边,那根吊着荷西的高柱底端,也已趴了一层僵尸。他们正手脚并用向柱子上端爬去,其中有三五个僵尸已经爬到了柱子一半高,超过了下面那群一大截距离。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是柱子顶端的荷西。

困住自己的包围圈正在迅速缩小,她顾不上再使法术,闪身在一众僵尸的围困中灵活转动,好像一只陀螺灵俐的飞旋不停,左右上下辗转移挪,迅速躲避僵尸们的利爪攻击。

必须赶快救下荷西!

她心里一面这样想,一面直接挥动神杖的尾刺对着众多僵尸猛戳乱扎。

“挥澜”神杖,杖如其名。在卡蕾忒一番奋力冲杀之下,锋利的尾刺上下翻飞,凌空挂出“呼呼啦啦”的刃气,繁密交织,汇在一处如排山倒海的万丈惊涛,气势如虹。

僵尸们纷纷倒下,又纷纷站起来……如此反复。不久后,卡蕾忒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她想到之前在沙漠中苦战海伦的情景,可以说与现在的状况如出一辙。当时,自己就差点吃了敌人的亏,险些耗尽自己的神力源。

此时,卡蕾忒已经醒悟,眼前的活死人必是受卡利的法术操控。血之女神,以鲜血赐人永生,而此种意义上的“永生”,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要想彻底收拾了他们,必须先击败卡利。

卡蕾忒稍微分心,冷不防背后一个僵尸赶过来,粗臂一围,将她拦腰抱住。

“啊——”

卡蕾忒恶心得大叫,翻手向后刺出“挥澜”。

“呜…嗷”——

那怪物一只眼睛上挨了一下,发着沉闷的吼声随手松开了卡蕾忒。

她抽回神杖的那刻,刚好看到尾部挂着他的一只眼珠。胃里激烈翻滚起来,卡蕾忒紧咬牙关,愣是把涌出喉咙的一口酸水又咽回了肚里。

“嗷呜”——

又一个僵尸从她右侧冲上来,重如一颗实心的铅球,狠狠撞了她一下。她没躲开,身子猛飞出去,碰到对面另一个僵尸身上,接着又落到地上。

三连击的冲击力都不小,卡蕾忒当即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这时候,一众僵尸接二连三扑到她的身上。眨眼间堆成了一座小山。

卡利在半空饶有兴趣的关注着下方的恶战。当看到卡蕾忒被众多僵尸埋在身下的那刻,她那绝美却神色恶毒的眉目转而放晴,露出快意的浅笑。

她并不想置卡蕾忒于死地,真再死一回,谁还能替自己解开宝石的封印呢?她只是想耍些手段好好折磨对方一番,等她没有力气反击时,再威胁她替自己办事而已。

卡利笑过,正要对叠成肉山的僵尸们发出撤身的命令时,突然的异动使她神色一凝。

“肉”山堆叠的缝隙中突然溢出若干五色华光,带着气吞山河的力量冲势爆发,似一枚枚辟除邪恶的圣剑直指神殿的穹顶。

一时间,千万道白潺潺的光带似流淌不绝的暖河,倾洒于整个昏黑殿堂的角落,倾洒在卡利载满惊叹神态的脸上,令她被眼前奇异的景观吸引而忘记身处战场的事实。

如利剑一般的光辉转眼扩散,散得迅速而彻底,刺目的光波顷刻之间已聚为一片汪洋骤然向四围散去,蕴匿着灭绝一切的力量。

僵尸们根本没有察觉险情的能力,他们的身体在光起的那时便被光的海洋吞噬。

“砰”——

一记爆裂声猝然响起来。光之海浪愤怒的掀高,把敌人扔向半空。他们的身体在爆破中被撕得粉碎,阵阵含糊的惨叫只维持了几秒,就随之终结。

圣光灭去,神殿又沉入到幽暗的光线中,一切终于归为寂静。卡蕾忒已沉默的独立在神殿中央,站在满地的支离破碎的肉块与粘稠的血液之中,右臂凌空托着“挥澜”神杖。

她一动不动,目光收罗着那些在自己极端的法术攻击下被肢解的生命,有些僵硬的脸上现出惨白的颜色。此刻,她那只攥紧“徽澜”神杖的右手正在微微作抖。

这是身为使者的她生平第一次真正的杀戮。无论身处神代还是现代,她总为自己能够保持一颗平淡心一副悲悯的心肠而自~慰自足,却不想也会有破戒之日。

眼前的这些僵尸,生前也是为暗族、为德莫斯忠心效力的战士吧?

卡蕾忒内心悲哀的想,他们在血洗夺权的阴谋中惨遭卡利杀害,而后灵魂也不得安息,被禁锢在没有思想意识的躯壳里成为魔鬼。今时,他们又被自己下这么狠辣的手段灭除。

与他们的鄂怖相比,自己如此凶戾极端的一面,是不是更像是魔鬼?

又或者,亲手灭除了他们,使他们的灵魂得到应有的超脱,也算是善举一件?

刻不容缓,卡蕾忒腾身升空,直奔悬挂荷西的石柱飞去。与此同时,卡利神色搵怒,晃一下“蟒金”幻出法术。

卡蕾忒正飞向荷西,猝不及一面黑色的巨浪朝自己扑面袭来,泛着极其腥臊的气味。她的神色一变,挥杖对着它就是一个横扫。那怪异的浪头只是划出一道利直的涟漪,随后即刻合正为一。

“呵呵呵呵……卡蕾忒,心浮气躁的臭丫头,好好尝尝僵尸血液的味道吧!”

耳旁,是卡利低沉阴郁的冷笑。

卡蕾忒闻听此言,表情当时就变得大为痛苦,左手捂住口鼻将身子继续提高一节高度。

但是这招完全没什么效用。因为只要她腾空的身体升高一节,那污血幻化的骇浪就会立刻涨出更高的一记。这噩梦般的情形不难让卡蕾忒联想起荷西曾经教她的一句中国谚语: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没奈何,她只好将身体降回到理石地面上。果然,浪头也随之落下去,铺在卡利身体下方的地面上,汇化作一条条墨色宽广的大河,携着“湍湍汩汩”的撼人响声袭过笔直的走廊边沿,越过一道道高耸的大理石立柱,径直朝卡蕾忒杀了过去。

卡蕾忒急急退后,一步接着一步。诡异的河水还在挺进向前,眼看就要将她逼向露台。

卡蕾忒慌忙以手再掩口鼻才不致呛得干咳干呕。再看那满目的粘稠的墨浪微微跌宕浮动,似乎隐忍着狂躁的情绪,激流也愈淌愈快,吞掉了一具又一具的僵尸碎肢,挺挺向她站立的位置开过来!

第七章 血河厮斗

怎么办?怎么才能过去?飞,飞不过去;跨,根本更是痴心妄谈……

卡蕾忒身子向后节节退去,眼看已近露台的边缘,而离荷西与那高立的石柱越发遥远,一时间不禁慌乱得没了主意。

“怎么,害怕了?”

卡利在半空看到卡蕾忒举步维艰的样子,立时猜到了她的心思,厉声的呼喝劈空而至,嘹亮之声在空旷的神殿四角久久回荡:

“你不是很想救那人类吗?那么就趟过这条血河!别想使用法术飞跃,要一步一步走到那柱子下面去!看吧!那些僵尸们很快就会爬到柱子顶上,活活把那男人的脑浆吃进肚子里——”

卡蕾忒马上向石柱那里看去。果然,围在柱基周围的僵尸们已经沿着耸立的石柱向上攀登了很大一段距离。

虽然这之中偶有几个僵尸爬着爬着便又坠落到石柱脚下,可还是有两三佼佼者爬向了最高的顶峰,眼看就快要够到荷西的两脚。

卡蕾忒定住身形,表情惊错不已。她怔怔看着自己和这条泛滥的血河之间的距离正在步步缩短,早就不知该做如何的抵抗,又该以什么办法赶到荷西身边救他逃离。

腥臭的味道更为浓重,极轻松的从她掩蔽的手指缝间钻入她的鼻腔,触动了她那尤其敏感的嗅觉神经,再也无可遮挡。

她难过地低吟一声,身子无助的晃了两晃。与前面激情高亢的暗黑血河比起来,她感到败退的自己竟是如此胆怯、乏弱!

呼吸变得紧张而急促,卡蕾忒就快瘫软在露台最上。

身后十步以外就是浩瀚的异次元,只要飞离露台,她就可以逃出可怕的黑暗神殿,打开次元结界回到外面的世界,再不必面临这样的险境。

可是,荷西呢?难道真要对他置之不理?

卡蕾忒将“挥澜”神杖紧紧抱在胸前,极力克制自己惊恐万状的不良情绪。

面前,那条横亘宽广的血河似是受了某种命令,已经在卡蕾忒两脚前一指的距离内止住蔓延,让她终得长出口气。

这条血河就是接近荷西的必经之路,怎么办?

卡蕾忒惆怅地低头凝望它起伏跌宕的暗色微澜,忧伤的明蓝眼底已被它们的颜色彻底侵占,变得幽暗无华。

绝不能放弃——

卡蕾忒再次暗暗告诫自己的内心,使怯懦的它恢复强劲!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坚持前进!

之前,自己全部的隐忍与付出不正是为了能够解决被邪恶所控住的荷西吗?如今又怎可轻易认输——

卡蕾忒心一横,屏住呼吸迈腿向前落了下去,右脚脚脖以下瞬间就消失于墨色粘稠的液体中……

那刻,卡蕾忒切实感觉到它的温度。

那是种真实体暖的热度,带着一股乳浆的稠度袭住她的周身,使她确信无疑,那正是从那些腐败的僵尸体内流出污浊的血液。

卡蕾忒全身再次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即使浸身在这片温暖的污河之中,她的身体却冷得要命,哆哆嗦嗦好像立于冰雪封结的天地里,刺骨的寒意在她体内乱穿,丝丝冰冷的汗珠从脊背上滑落。

大匐呼吸两口,卡蕾忒迈开大步伐向彼岸走去。为了节约时间,她顾不得墨黑的污血正在逐渐加深的事实。

血河已经没过了她的腰肢,还在继续慢慢上扬的趋势,卡蕾忒这边只得双手过头高举起“挥澜”神杖继续前行,每进一寸都步履艰难,她不想让自己钟爱的法器被秽~物侵染。

没走几步,时间却仿佛凝止一般,流逝的速度极缓,极慢。

卡蕾忒艰难的前行着,抬眼愤怒的望了半空的卡利一刻,又调转视线,看着目标的石柱一点点向着自己接近。

内心的恐惧明显淡然许多,但这样足以使行进中的她对周遭掉以轻心。她边走边时刻警惕着,暗自提防险恶的血之女神又搞什么阴谋偷袭。

忽然,血河的表面不再平静,接二连三卷起大大小小的涡旋。粘稠的墨浆迭起之处冒出一个个黑衣侍卫,直直围在卡蕾忒身体四面,阻挡了她的去路。

“纳命来!使者——”

“别走了!留下来陪伴我们吧。”

“和我们一同长眠在这河底吧!”

卡蕾忒惊声色变,惶然止步观望身旁的众多敌人,急忙竖起手中的神杖正要施展辟邪的法术,却被张牙舞爪的他们一拥而上,相互拉拽着一同倒入污腐的血河中。

就在神杖跟随她跌倒的身躯被血水吞没的时刻,顶端那点焕然亮起的微许神光还未及扩展,便湮灭于滔滔无边的墨液之中。

“放开我——”

血河中,卡蕾忒刚张嘴大喊就吞下一口腥黑的液体。但她已经没时间理会肠胃里翻天覆地的不适感觉,还在竭尽全力与那些诡异的侍卫队周旋,抗争。

他们的力气僵蛮而机械,不断撕扯卡蕾忒的四肢躯干,令手脚被困的她想要挣脱也非易如反掌。

意识即将溃散,她早就操纵不出克敌的招式,而令她最为自豪的武器“挥澜”也好像在落水的那刻丧失了全部生机,变成一块死气沉沉的废铁,更无法发挥出一丁点神力救助自己的主人逃离危机!

这时,卡蕾忒的咽喉被一名黑衣侍卫勒住。

“怪你!就是你!是你害我们毙于非命,就算死后灵魂也不得超生!”

他在她身后,声音含糊不清的怒号着。

“对!对!杀了她——”

“把她变成和我们一样!去死吧……”

滚滚血河中,那些外形诡异的侍卫不断发出饮恨的怨毒之声,他们纷纷蜂涌而至,数双粗糙的大手向她桀桀反抗的身体抓过来。

他们,难道就是死灵吗?

卡蕾忒当下悚然心惊。

耳边,此消彼长的叫嚣终于让她意识到,这些正在攻击她的黑衣侍卫队并不是人,也不是方才那拨僵尸军团,而是先前在卡利篡权的阴谋中被她手刃的神殿侍卫的灵魂。

卡蕾忒手脚极力抗争着,想要从他们的囚攻中解脱。他们愤怒不甘的叫嚣好像一根根毒刺,狠狠戳击了她心底最为敏感脆弱的地方。

“卡蕾忒,好好听听那些亡灵的怨愤声讨吧!他们因你而死,死后自然会带着无限怨恨缠上你!忏悔吧,你这不祥的女人!”

隔过污浊的血帘,卡利阴阳怪气的声音接踵传来,异常清晰的音节落地有声,令卡蕾忒羸弱的心更加脆弱。

我是不祥的女人……是我害死了他们……

卡蕾忒的心智终于受到这些声音的干扰,她竟顺从了卡利的引导,开始自艾自责起来。

渐渐地,手脚上的反抗越来越微弱,她就快要窒息了——

“王妃……”

意识就快彻底丧失的关键时刻,卡蕾忒恍而听到一记女性的清音,飘飘袅袅如一缕温柔的轻烟盘绕在她的身体四周。同时,她那迷离的视线中兀然冲进一团暖融融的金光,好像是能够扫荡黑暗的强劲之光。

卡蕾忒立时打开即将合实的两眼,贪婪的凝望着那团奇异的光芒。

阿黛——

她居然看到自己的掌司侍女,全身一袭洁白的长裙,在神圣光芒的笼罩下向着她遥遥走来。

“阿黛……”

卡蕾忒仍然没能从众多死灵的围攻中解脱,她把被压制的声音强行送出被狠掐住的咽喉,气晕微弱的呼出那段婀娜身影的名字。

“王妃,不要放弃!”

阿黛走到卡蕾忒的眼前,洗礼着她的周身的圣光早已为卡蕾忒扫清了一切邪秽,而那些围绕在她身旁的死灵们,居然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消失了踪迹。

“王妃,你不需要自责,我们的死根本不是你的错!”

阿黛两手扣在一起,幽幽立在卡蕾忒对面,好像已然看穿了她的所有心事,神色笃定的对她说道。

“是啊!你是我们的王妃,你所做的事情都没有错!”

这个时候,诺亚也现身在阿黛身旁,一身利落洁净的黑衣装扮,青春俊逸的五官流露着蓬勃的朝气。

“你们……为何……”

卡蕾忒望着他们,双眸中溢出串串泪珠。

她的内心始终清楚那对侍从已是逝者,然而此刻忽然现身的,却不知真是他们萦绕不去的魂魄,还是自己在昏迷时产生的错综幻觉。

诺亚接着对卡蕾忒说,形容恳诚:

“王妃,不要怀疑自己,更不要轻易否定自己!坚持下去,发挥你身体里真正的力量吧!”

话毕,他与阿黛分身而立,一前一后将卡蕾忒夹在中间。

他们不约而同伸出各自右臂,把右掌放在卡蕾忒的肩膀上。

卡蕾忒只觉自己快要枯竭的身体正在充进一股股振奋之力,她立刻反应过来,无比感激的看着面前的诺亚,又侧头对身后的阿黛哽咽道:

“谢谢!谢谢你们……为我输送力量!”

只听他们两个齐声高呼一声:

“爆发吧!灭绝邪恶的力量——”

卡蕾忒应声催动神力源,将体内盈~满的无限力量瞬间提升至极限。她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燃烧不止,滚烫的身躯在这刻已经幻化为一团绝艳的烈火,在黑色的血河内烧灼起来……

“呲呲——啦啦——”

干烧的声响弥漫在整个已近沸腾程度的血河中。不多时,阵阵乌黑的浓烟自污血的表面腾到半空。一眨眼的功夫,整条粘黑的河水便被卡蕾忒升至鼎沸的神力源气息烘得焦干。

第八章 杀你百回

“哇啊——”

黑暗神殿东配殿里,卡利突然尖叫一声,浮在半空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的摔了下去。

那条拦截卡蕾忒去路、可随她身形飞升降落而变换的污黑血河原是她的力量所孕生出来的。卡蕾忒爆发的神力源烘干了那河等于破解了卡利的法术,直接伤了她的本体。

卡利在冰冷的理石地面上滚了两个来回,待浑身火烧火燎的疼痛感觉减轻了一些,她将水晶球隐入身体里,随后支起“蟒金”斧,半蹲在砖地上摆出个雌豹猎食的姿态,一双凶狠的紫眸盯准前方伤她的敌人。

卡蕾忒从露台的边沿一步步走进东配殿中央,两眼含泪。刚才在血河中传承到诺亚与阿黛的神力源的经历,使她确信不疑,刚才的种种绝非自己意识迷幻之刻产生的幻觉,而是那对忠实仆人的灵魂,在最关键的时刻赶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卡蕾忒迅速擦擦眼泪,顾不得再多悲痛,眼下从僵尸的围困中救出荷西才是大事。

没了血河的阻碍,她挥动右手的神杖,祭起几道攻击波,越过虎视眈眈的卡利直直向着石柱中端的僵尸们射过去。

“嗖嗖嗖”——

半空之内只见几条白光相互缠绕飞出,迅猛之势如离弦的利箭,带着十足的杀伤之力。

卡利两眸眯紧,提身飞到空中,接着横斧一挡。

“哐当当”——

卡蕾忒被眼前的一片盲白刺疼了眼,剧烈的撞击声响使浮在次元的黑暗神殿整体都抖了两抖。她脚下站不牢,不由得随着震颤的地面趔趄两步。

同时,以金斧只身拦下卡蕾忒攻击波的卡利也在震颤发生的那刻落了身形,两脚在撼动的地面上退了两步。一阵闷痛从胸口顶上来,她刚了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她身后的石柱上,已经爬得半高的僵尸们纷纷跌落了大半下去。即使这样,柱上仍然趴了七八个僵尸。待颤动过后,他们继续努力向上攀登,不抓到顶段的活食死不休。

巨响过后,荷西终于醒了过来。他艰难的睁开两眼,又等了一刻,意识才完全恢复。

“我这是……在哪里……”

他轻声自言自语,刚动动身子,一阵异样钻心的疼痛立马让他张大嘴叫出最惨烈的声音:

“啊——我到底怎么了?我的身体——”

他降低视线,第一眼就看到那对贯穿自己上身、冰冷而血迹斑斑的铁钩。

“这是什么?啊——”

荷西本能的又扭动一下被悬在高处的身体,紧接着又是一声惊恐而痛苦的喊叫。

“荷西……荷西——”

卡蕾忒仰头看向他,心里既急又喜。喜的是,他终是活着的,急的是眼前形式紧迫,她没办法立刻飞到他身边去。

“卡蕾忒?我们……我们还活着?这是在哪啊!”

荷西的目光和卡蕾忒的承接在一起,他露出些微欣喜的表情,但随之便发觉局势不太对劲。

视角转移,他看到伏在地面上的卡利,又顺着耳边“呜噜哇啦”的怪异声音低头看,顿时就被那些攀着石柱正不断上爬的僵尸侍卫们的恐怖嘴脸吓了一大跳。

“哇——走开——你们是谁啊——离开我——啊——”

荷西受了惊吓,刺耳的叫声连连不断。他本能意识到这些怪物爬上来后肯定会威胁到他的安全,于是悬空的两脚疯狂蹬踹起来,也就是这个动作使得被利钩穿身的他再次被蚀骨的痛苦逼得喊叫出声。

“荷西!我马上来——”

卡蕾忒听得撕心裂肺,不顾一切催身升空,想要直奔他而去。

就在她对他发出安慰的高呼那一刻,卡利冰封美艳的容貌上扬起一个邪邪的笑颜,左手抹一下唇畔的鲜血,右手将金斧握得更牢。

见到卡蕾忒升空,卡利兀然腾身冲上来,拦腰阻截了卡蕾忒,顶起她的身体飞出,像枚劲道十足的流弹将她推出东配殿,直到她的后背重重撞上露台上一方厚重的石柱上。

卡蕾忒发出难过的呻~吟,贴在柱上的身体好像一片脆弱的纸片,“啪嗒”一声又掉到地上。她大口大口喘气,倚着柱子摇摇摆摆重新站立起来,无比恼火的瞪着卡利。

“呵呵……想救他是吗?那就先过我这关吧!”

卡利挑好了眉头,歹笑着面对卡蕾忒,对她所表现出的怨恨情绪反倒无比受用。

接着,卡利神色一绷,语锋转得甚冷:

“老实说,卡蕾忒,假如没有封印这回事,我恨不得杀你一百回!”

“哼——”

卡蕾忒不服的重重哼了一声,持紧“挥澜”冲上前去。

这时候根本无需多费唇舌,唯有直接开战才是王道。

卡蕾忒想要立马拿下绊脚石卡利好去救荷西,而卡利则要尽快制服气焰嚣张的卡蕾忒,逼她为自己打开宝石的封印!

带着各自目的,两个女神祗彼此身子刚一挨近就即刻开打。

卡蕾忒高举“挥澜”,杖尾一个斜刺,挂着“呼呼”恶风直奔卡利软肋,招式狠辣,一丝情面不留。

卡利挑起一斧弹开卡蕾忒的攻击,翻腕又是一斧追到对方眼前。卡蕾忒上身侧倾避过,尔后身形弹回迅速自斜向补上一记有力刺击。

一搏一架之际,两条身影逐渐化作一黑一白的细线纠作一团,在金与银匹敌的光芒间交错舞动,密密匝匝的景象颇为奇丽、壮观。

几百式过后,卡利见卡蕾忒突抬起单腿凌空飞起,一股前所未遇的悍猛之力已在她手臂挥搅之间从地面被引领至“挥澜”神杖的杖首。

好强大的暗力量——

卡利不禁抬头观望卡蕾忒。

只见她定身停留在高空之上、通体沐浴在神杖舞动间时所激发出的光华溢彩之中,她的双手用力握住“挥澜”,将杖首圆盘蓄满的攻击力量瞄准敌人,即刻就要全速倾注下来。

暗力量的催护下,卡蕾忒的背后像是生出一对黑色翅膀,羽翼丰满,油光乌亮的颜色令卡利阵阵目眩迷惘。

暗力量……那是只有暗族真正的领袖才会拥有的力量——

身为“爱与光明的使者”、奥林帕斯后裔的卡蕾忒,居然会使出这么强大的暗力量——

卡利对眼前那对黑得邪美的羽翼瞪大了两眼,甚是叹为观止。

她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卡蕾忒·拉其奥,她正是黑暗之神德莫斯一生最为钟情的女子,在这世间唯一传承了他的血液,身系他的万千宠爱的女人——

卡利的心突如澎湃的大洋,翻起一波接一波的怒浪。

凭什么……凭什么——

这刻,她也攥紧了手中的兵器,却无从察觉因自己用力过度,握在虎口之处的金属正在频频喷闪着暴躁的火星。举斧过头,气得发疯的她竟然以自己的神力直接迎触卡蕾忒的攻击。

立时,一高一低,一色金一色银的两类神光分据了殿堂各半。卡利与卡蕾忒的身体分别被果腹在这两色光芒内,分别咬牙切齿用尽浑身解数,奋力想要在对持中击败对手。

不消多时,金光在巡回渐进的对抗中完全吞掉了银光,而卡利在最终得势的那一刹那最先做出的动作,就是极其无情地翻手出斧,削去自己头顶上方那对令她厌恶至极的黑色翅膀。

“呀——”

卡蕾忒带着惨叫从高空摔落下去,捂着一侧受伤的肩臂在地上扭动着身躯。

卡利步步逼近她,绛紫色的寒眸渐渐被敌手伤口里流出的血红颜色撑满,痛恨的心情总算得以一丝快慰。

“真是活该!别以为得到一丁点黑暗之神的血液就可以妄然使用暗力量!我才真正属于暗族!你什么也不是——”

她一边对着卡蕾忒发狂叱责,一边迫不及待用双掌横托利斧。

“嗖”——

金光咤过,携着毒蛊的恨意虐过卡蕾忒的左小腿。殷红鲜血好像一股温热的喷泉,伴着卡蕾忒凄声的惨叫直直喷向半空。

“卡蕾忒!卡蕾忒!你怎么样了!女魔头,你快住手——”

高柱上的荷西听到卡蕾忒的厉喊时惊得浑身抖了两抖,他再也管不了脚下的众多僵尸了,接连对着露台前方的女神祗们喊叫不停。

“荷西……我没事……我马上……想办法……”

卡蕾忒喃喃不已,本来想要对他说“我马上想办法救你”,无奈伤口疼得她再也说不后半句话来。她用手肘在地上趴了两下,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还是倒在地上。

浑身都疼痛不止,被厉斧所伤的地方更甚,卡蕾忒已无法集中意念自行疗伤,更无法伸手召唤摔出老远的“挥澜”神杖。

卡利怨毒的眯起两眸,脑中回放的都尽是刚才卡蕾忒激发暗力量,昂首挺胸与她对战的画面,这些都让她更加愤怒不甘。

她头也不转的瞪着眼前的仇敌,甩动右臂砍断她与卡蕾忒旁边的一根石柱。

再一运力,她将隐在身体里的水晶球唤了出来。

“打开它!打开宝石的封印,将雅典娜宝石取出来交给我,我立即叫僵尸们住手,放了你男人!”

卡利声调阴冷的说完,左臂朝浮在她的胸前的水晶球捞去,把它放置在那节断掉的柱面上。

“不!我不做!”

卡蕾忒索性牙一咬,抵死不从。

卡利的五官立时变得凶恶非常,提斧赶上来扯住卡蕾忒的头发,连拉带拽把她揪到水晶球近前。

“啊!卡利,你个疯子,放开我——”

“女魔头!你住手——”

荷西眼看卡蕾忒受罪,忍不住又在石柱顶上放生高喝。

“不准吃掉他!给他点颜色瞧瞧——”

卡利被荷西两次三番的叫骂惹得彻底恼了起来,怒目横眉回首,朝僵尸们发出命令。盛怒之下,她吼得声嘶力竭,话到最后嗓音都劈开了。

僵尸们不约而同呼喝一声,像是回应了主人的吩咐。他们更加雀跃,加速向上攀爬的速度,纷纷向荷西伸出丑陋的大手,拉住了他的四肢。

僵尸们每只大手都甚为有力,他们不停撕扯荷西的身体,甚至用手指去挠他的皮肉,疼得荷西失声哭叫起来:

“放开我——哇啊——”

第九章 封印解除

卡蕾忒被卡利强行拉到那节被砍断的石柱旁边,与承载了雅典娜宝石的水晶球面对面。

配殿那头,荷西又发出几声痛苦的叫嚷,听得她顿时揪心不已。

“打开它——”

卡利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用“蟒金”的斧头朝着水晶球点指一下,对卡蕾忒撕声吼叫道:

“快!不想让那男人继续受罪,就快些打开宝石的封印——”

卡蕾忒望一要正被僵尸们肆意欺凌着的荷西,急得两眼直冒泪。她反目瞪着卡利,愤恨却也无奈:

“卡利,你为免太狠毒了。荷西他再怎样也曾与你朝夕相处过,你怎么可以如此待他?”

说这话确实是无可奈何了。

卡蕾忒并非想要故意揭示卡利与荷西那层特殊关系,而是碍于眼前形式急迫,不得不想其他办法,目的仅是希望卡利能念及旧情,哪怕只是丁点真情的流露,对荷西手下留情。

哪知对方听闻此言后脸色骤然转得更阴更寒,好似河水冰封,神情霎时绷紧。

“你说什么!?你再敢说一次——”

卡利对卡蕾忒咆哮一声,光辉夺目的紫眸里闪现的尽是四射的凉意,令卡蕾忒的目光与它们相互抵触的第一时间里便被击退回来,全身不禁冷得直哆嗦。

卡利盯紧了卡蕾忒,狠嘚嘚嚷道:

“你以为我和他有过关系,就该放过他是吧!你大错特错了卡蕾忒!我永远忘不了将逼入绝境的人!更忘不了自己失身给自己不爱的男人的耻辱。你凭什么得到德莫斯的爱?凭什么和他卿卿我我的时刻,我却要躺下一个肮脏的人类的身子下面!只要一想到那些,我都会感觉无比恶心——”

卡利越说越气,一时间情绪起伏极大。她突然回身,对那些拉拽荷西的僵尸们大声呼喝道:

“给我好好折磨他!让他尖叫吧!我要听最刺耳最痛苦的叫声——啊哈哈——”

她接着仰面朝天,歇斯底里大笑出来。

“卡利!不要……”

卡蕾忒内心一惊,悔不该自己竟在百般焦急时拿错了主意。看卡利这时的表现,分明是对昔日之事怀有相当强的憎意。

卡蕾忒终于明白了,也许卡利以僵尸百般折磨荷西不止是逼她就范的手段,更多是对自己失身的事实进行补偿、报复。

这时,僵尸们已经全都聚集在高柱的顶端,他们不停摧残着荷西,使他的身躯在他们生拉硬拽的扯夺中看起来更像是根软面捏成的麻花,拧得完全没了正常的形状。

耳边,他的叫喊声从高亢变得低靡,此刻又微弱得没什么声了。

“荷西!你怎么样?……你应我一下啊!”

卡蕾忒吓出全身的冷汗,她挣扎着往他那里的方向挺了挺身子,却碰上卡利冷戾的金斧头。

一抹蛊毒的笑容在卡利绝美的颜面上迭起来。笑过,她的神色转为极端的凶残,劈掌将卡蕾忒推到断柱上,疯叫道:

“别磨蹭了!你还不是想要他活着!打开它——打开封印——趁现在——”

卡蕾忒趴在断柱上,对着面前的水晶球哭泣不止,颇为一筹莫展。

假如真的顺从血之女神,就等于完全输了。封印一旦被打开,先不说奥林帕斯想要如何,挡在自己眼前的劲敌卡利必先得到雅典娜宝石。

卡蕾忒不禁担忧起来,如果真像自己想的那样,到时候得到战神力量卡利会变得更难对付,而且说不定最后她还是会杀了自己与荷西。

卡蕾忒要救荷西,说什么也要救。因为早在前世,远古神代,她就曾对濒死的他起誓,下一世再遇,就算牺牲所有倾尽全部,她也要护他一生安宁!

脑中,两幅画面一直相互纠缠,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一副是前世,在茂密圣林里,她与赫克托在参天树木下相依相偎。一副则是今生,荷西携着温暖的笑容,捧着亲手煲制的热汤送到她的唇边……

卡蕾忒被它们搅得难安难宁,哭声更甚。

牺牲所有……倾尽全部——

她在心中默念。

抬起泪迹斑斑的脸看向前方的高柱,她那模糊的视线里已经找不到荷西正在受刑的身躯,只能看到众多僵尸们挤成一堆……就像是,他的前世里,那些高举了武器的士兵们围在一起……

卡蕾忒眼前一阵晕眩,上身栽倒在水晶球旁边。与此同时,在她另一侧的血之女神卡利轻轻扬起唇角,不作声的邪笑着。

“快点吧……卡蕾忒,打开封印吧。对你而言救那男人易如反掌,只需要你的两只手而已……”

在卡利极其诱惑的声音中,卡蕾忒终于重新支起虚弱的上身,挨近断柱上的水晶球。

每近一尺,水晶球内正悠悠自转的蔚蓝宝石就会与她更近一尺。宝石通体的圣光沐泽着她悲伤带泪的小脸,使它的本色愈发轻透如一张稀薄的白纸。

卡蕾忒将脸凑到水晶球上方,垂下泪湿的眼睫看了它一刻,迷懵的视线又透过它,转而向着里面的蓝宝石望去。

卡利挑高细而弯的两眉,笑容特为猖狂,她知道此时的卡蕾忒别无选择。就算她拥有了德莫斯的鲜血,传承了他的暗力量,就算她拥有一颗正义之心,但是……她始终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情感极为细腻的小女人!

事实正如卡利所想的那样,卡蕾忒此时确实再没其他招数化解危机了。

她呆呆坐在断柱前面,眼神涣散,思维比任何时候都要混乱。

“…为什么是我……解除封印的关键……为什么偏偏是我……”

她对着水晶球喃喃细语,在蓝宝石光辉普照之中的身形微微颤抖着。

徒然,两朵泪花垂落下去,落在了水晶球光滑拱圆的表面。它们没有即刻碎成晶莹的几瓣,只一簌,就穿过坚硬的晶体外壳直达圆球核心,贯在那枚蓝宝石的上方,与它相交相缠着盘旋流转起来。

似是回应,宝石的光辉在这个时刻激增,幻化成型如一道笔直的利刃冲出圆球直达神殿穹顶,又“嗖”的一记穿越透过穹顶插入了整个次元的黑暗空间里。

东配殿内一片寂静,全部空间都被宝石的光辉笼罩得严严实实。那些聚在高柱顶端的僵尸们对这神圣的光芒尤为恐惧,在光束出击的刹那就像毒虫触到了杀虫剂,纷纷扬扬落到石柱下方的地面上,转眼没了生气。

卡利完全被这道奇异冲天的光束吸引住了,神色贪恋而愕错。

卡蕾忒眼中,外表坚实的水晶球已于此时变为绵软无力,彷如一汪稀稀落落的清水包裹着外形完美的蓝宝石。

犹如神助,卡蕾忒脑中灵光一现,她意识到只要自己伸手进入水晶球里,就能取出中心区那枚蓝宝石。

可是,一定要取出它吗……

内心备受煎熬,只因责任心与情感正在激烈交锋中。

卡蕾忒,我会在来生等待再见到你。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降生在哪里,赫克托的灵魂都会指引那时的我再去希腊,在那里的某个角落里等待你——

哈哈,用实际行动来报答我们吧!等你身体养好了,赶快随我回家见家长,以身相许报答我,生个混血小精灵报答我父母——

我答应你,我会再到人间。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不会放弃,不会气馁地寻找到你。决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也决不会再和你分开——

一时间,这几种声音在卡蕾忒耳边反复回响,像是声调不齐的交响曲,将她的精神世界最终逼上崩溃的绝境。

“啊——”

卡蕾忒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嚷,同一时刻,她簌地伸出右手直接探入了那团蠕动的透明液体里。

贯穿过程极是轻松,完全没费一丝气力,卡蕾忒便将自己的右手全部伸入了水晶球的中心。接着五指一弯,她握到了那枚蓝宝石,那枚蕴含着战争女神力量的宝石。

再一撤手,卡蕾忒将宝石从水晶球内取了出来。就在她的手彻底脱离水晶球的后一秒中,那道冲破异次元的犀利圣光消失了,水晶球又褪为坚硬的石质形态。

卡蕾忒怔怔看着躺在自己掌心上的蓝宝石,看它全身朦着那层神圣却不灼目的异光。这一刻,她意想不到的抬高了右手,妄图将手中的东西狠狠摔个稀烂。

“死贱人!把它给我——”

卡利在看到卡蕾忒真的取出了雅典娜宝石的那刻简直欣喜若狂,接着又看她突然举起了右手。

卡利吓得容颜厉变,一个箭步冲过来把她右掌中的宝贝夺了过去,另只手甩起几个耳光赏在卡蕾忒脸上。

“啪啪啪”……

几声脆响过后,卡蕾忒惨白的小尖脸立马飞圆,几个紫红的手印堆叠在一处,囫囵得完全没了清晰手掌的印记。

卡蕾忒被拉卡利推倒,她满脸上辣痛一片,已经再不能与卡利争辩。

她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她感觉自己做了件十恶不赦的错事。

冥王曾经说过,打开雅典娜宝石的封印就犹如开启了潘多拉魔盒,取出宝石如同释放魔盒里面一百零八种灾祸。为了防止这种邪恶的事情发生,他才要以最极端的手段除掉能够解除封印的关键——她!

然而,她居然在神奇活过来后不多久,就亲手开启了封印,还将宝石送给了敌人。

卡蕾忒为自己的软弱痛哭,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她感觉自己真像海王与血之女神预言的那样,是被噩运选中的女人,是开启罪恶魔盒的潘多拉!

“放了荷西……求你……别再折磨他……呜呜……”

卡蕾忒跪卧在地上,边掩面哭泣边抽抽搭搭对卡利说着。

一切失误,一切冤孽,只因始终的牵挂,以及心中那份无法抛却的执著。

卡利如今哪里顾得上其他,只是一个劲捧着那枚蓝宝石,嘴上“哼哼哈哈”疯笑不止。

“……我拿到雅典娜宝石了!我终于拿到雅典娜宝石了!哼哼……哈哈……其他神祗做不到的事情却被我卡利办到了!……拿到了……我拿到了……哈哈哈——”

卡利神经质的念叨没完,投入地反复欣赏了宝石好一阵子,才逐渐恢复了理智。

当务之急,是赶快把宝石里面的强大神力源融进自己身体里,这样自己的实力才会变得更强大……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做,才能引导宝石的力量与自己的神力源合二为一呢——

狂风呼啸,从露台外面的异次元世界席进东配殿,瞬时打断了卡利的忖度。

那个闯进神殿的气息如今对她而言已是算久违了的,她慌忙将宝石交于左手攥紧,生怕它再被他人夺了去。她的右手上,是杀气腾腾的神斧“蟒金”。

“他来了……”

卡利对着迎面扑来的冷风浅声自语,神色悲恨交加。

卡蕾忒也感觉到了他的到来,于是支撑着爬起来,对着现身在透明空气中的黑影呼唤一声:

“德莫斯…”

确实是他,黑暗之神!身着傲然的黑衣黑裤,散着半长微卷的黑发,手持威风凛凛的圣剑“毁灭”,移步走到卡利与卡蕾忒眼前。依然俊美的五官此刻像是凝住一般,看不见太多表情的流露。

“德莫斯,你还是来了!”

卡利侧头,傲娇的对他说道。

“是啊,我要来的。我来,正是为爱的迷失寻求答案,为仇恨的延续划终止符。”

他黯然说一句,目光只向卡利左手中闪亮发光的东西上看了一眼,就转向了卡蕾忒那边。

第十章 一剑诛心

圣山,午夜——

宙斯全身金衣华服,站立在奥林帕斯的最高峰,肩上那袭大红色的拖地披风在夜风中斜斜飘扬着,抖出“啦啦啦”的微响,极像一面耀眼的导旗。

在他身子右侧的正是他的妻子,祝福女神赫拉。

刚才,就在他们正前方的天际远边,一束蕴含强大能量的光柱冲天而起,奇光异彩霎时间捉住了他们的眼球。

赫拉再也保持不住雍容的仪态,柔美饱满的的面容显露出极其的不可思议。

“那是……那道光……难道是……”

徒然睁大了两眼,她的祖母绿的眼眸与大面的眼白相较,比例显得很不对称。

她的身旁,宙斯背着双手,神色依然持有足够的平和,只是在那帝王的贵气覆盖之下冷静俊逸的五官之下,u总有微许浮躁的漪纹正暗暗涌动不停。

“干的真漂亮,卡蕾忒!”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道点亮夜空的光芒,似笑非笑着称赞:

“封印解除了,你……总算做到了……”

“哎呀,可不是吗?卡蕾忒可真是能耐啊!”

赫拉听到丈夫的夸奖,敛起无以名状的惊讶,脸上硬挤出几分笑容,很不情愿地随口附和:

“取回雅典娜宝石,也算为大神了却了一桩心事……先前啊,还真是吓死我了呢,还以为她……”

“她不会有事!”

宙斯抢言,果断截了赫拉的后半句话:“我一开始就知道她有能力做到……”

他的视线一直追着那束冉冉不灭的光辉,一对利眸被它点得精亮。停顿一下他接着说,语气尤为笃定:

“……因为,她是忒提斯的女儿!”

……忒提斯……又是忒提斯……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忒提斯——

此刻,赫拉没再说什么。很显然,她对“忒提斯”这个名字相当敏感。

她皱着眉,悄悄把头侧向一边,特地把自己脸上种种怨毒至深的表情避出了宙斯的视线。

耳边,宙斯忽又对她问道:

“军神那面,可都准备好了?”

“额……是!阿拉斯的人马已经集结完毕了,只等您的一声令下呢!”

赫拉听到宙斯问话,急忙收了跑偏的思绪,集中注意力认真答道:

“还有,其他神祗也已经正装待发了呢。”

“很好!是时候动手了!……这次,我要一举灭了他——”

宙斯神情定定地望着天边,睨眸说完,唇角卷起一丝冷笑。

……

异次元,黑暗神殿,东配殿——

卡蕾忒看着步步向她走来的德莫斯,紧张得一时语塞。

脑中清晰记得自己与他在冥府黄泉路上的奇幻经历,至今想来,当时他向十八层地狱的洞口跌进,她都绝望得想要放声痛哭。

可是如今,眼见他真实的朝着自己接近过来,周身上下似乎安然无恙,她的心顿时轻松不少。

现在,她越来越趋向于相信地府之路的经历不过是个荒诞的梦境而已。

随之,她的心中也生出很多个疑问。

德莫斯中了我的昏睡法术,怎么会那么快就清醒过来?

他在最关键的时刻赶来异次元,又是从何得知我被卡利捉来的事?

“德莫斯……德莫斯……”

卡蕾忒与德莫斯四目相对,干涩的叫了他两声,满副羞愧的模样。

她没忘记,他们曾经有言在先,一起将雅典娜宝石交给战争女神,然后去过平静的生活。

可是今时, 她却抛下他,还亲手开启了禁忌的封印,将至关重要的雅典娜宝石奉送给了敌人。

看到德莫斯的那刻,卡蕾忒想到的是他一次次出手,从海伦、从海底神殿解救她,又因她痛失异次元支配权的血泪往事。正是他对她的种种倾注与维护,使她此时此地更觉无地自容。

“宝石的封印,到底还是开启了……”

彼此互望间,德莫斯平静地自叹,一对幽邃的黑眸闪过别样的神采,教卡蕾忒疑惑,是不是该称那样的眼神为‘悲怆’。

根本不用过多打听,眼前的情景,卡利与卡蕾忒神色各异的表情,以及悬在高柱上端的荷西,就可说明一切问题。

眼前的一切正在煎拧着他的内心,他不愿去相信,可这残酷的事实却教他不得不信。

“德莫斯……原谅我……”

她对他轻呼,毫无底气。她知道,这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讨来他的谅解。

四目相对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就在很久的曾经,她也在一个梦境中见到过同一副悲切而孤独的眼神。

这时的她如同那次的梦境中一样,渴望在即刻间冲进他的胸怀,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做到。

“卡蕾忒,你知不知道,封印一旦解除的话,对你我,对提坦神族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

德莫斯光彩异样的眼神始终盯在卡蕾忒肿起的脸上,一步也不曾移开。静了几秒,他幽幽叹道,语气感伤:

“无论何时,我都会以你为重。为你,我可以不顾其他。而你,让你不顾一切去付出的人,始终是他?”

“……”

卡蕾忒怔怔望着他,双腮凝泪。那语意苍的问话,竟叫她无从回答。

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似乎是宿命的安排,早已贯穿在卡蕾忒与德莫斯的感情生活中很久了,而那纠葛的焦点,永远都是荷西。

无论他身在何方,无论是在各种场合,哪怕是今天异常关键的战场,只要涉及到他,这对神祗的神经都会变得敏感又脆弱,他们一直小心维护的感情世界也会成为沙子堆成的高垒,一点风吹雨打落下来,都会使沙垒涣散轰塌下去。

“学长……学长——”

荷西吊在高空,神智完全清醒过来。他看到下方的德莫斯,忍不住对他大喊大叫。

他的思想很单纯,只是认为德莫斯一来,卡蕾忒便有救了,不会再受女魔头卡利的欺凌了,因而才会兴奋不已。

德莫斯没理睬荷西,任凭悬挂的他乱叫不止,一双黑眸还在紧紧抵住卡蕾忒。

猛然,德莫斯抬起右臂亮出“毁灭”,将厉寒闪亮的剑锋直指向她。

“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要公开宣布与我解除婚约?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为你付出了全部,却终究不是你想要的好,对吗?”

德莫斯绝决地持剑,不住对她提问,声音清冷而幽怨。

对不起……”

卡蕾忒对着他苦涩一笑,双目或许是被“毁灭”璀璨的黑色火彩刺痛,睫毛略垂,盈在眼眶中的泪水便纷纷不绝落下来。

除了简单说句“对不起”外她不想再其他。她注定已是犯了弥天大错的人,不指望请求他的原谅。

“对!杀了她——”

卡利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看着热闹。德莫斯挥起“毁灭”的那个瞬间她也曾有过不解,不明白德莫斯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德莫斯一向对卡蕾忒用情至深,可称得上心里心外只有她一个女人。先前,就为了取悦她,他守着解除封印的关键却再三拖脱,最终放弃了打开封印的念头。可是时至今日,宝石的封印还是被打开了,为封印启封的人,正是他挚爱不疑的女人,而解开封印的理由,却是为了一个不是他的男人——

这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结局,这等被自己所钟爱的女人背叛的侮辱,自然足以使性情桀骜的德莫斯发疯!

“杀了卡蕾忒!她是为了那个男人才打开宝石封印的!德莫斯,你在她心里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是——”

卡利借机狠狠敲起锣边,眯起的双眸也在盯着德莫斯的剑锋。

猝不及防间,她偷使一记意念攻击,不需出手便着实打在德莫斯的背上,将他的身子向前推了出去。

“噗”——

锐利的剑锋刺入前面软绵绵的胸膛。

“卡蕾忒——”

德莫斯失声惊叫,那只被动行凶的右掌颤栗不停,却再没有力气将那贯入她身体的凶器拔出。

“学长!学长!卡蕾忒是被我托累的——”

高柱上,荷西看得很清,分明就是德莫斯故意出手才令卡蕾忒中剑,却不知卡利背后使计的隐情。他激动万分,不顾铁钩穿身的骇痛疯狂扭动着悬空的身躯。

伤口处的鲜血在这刻淌得更欢,然而他已然不在意这些,疾疾对下方大喊:

“学长!你滚蛋!为何要伤卡蕾忒——害她的人是我!是我啊!哇哇哇——”

他在上面放声大哭。

卡蕾忒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对刺痛之苦哼也没哼一下。她想对德莫斯说些什么,可刚一张嘴,一口热血就喷了出来。

这一剑,刺伤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

她蹙眉望着对面错愕不堪的男人凄然说道:

“是我辜负了你,你应该恨我。德莫斯,刺吧!再一剑,我便解脱了,你也解脱了。”

“干得好!就是这样,德莫斯!接着刺下去!”

卡利这时更显癫狂,她不时地激励催促德莫斯道:

“杀了这贱人!只要她一死,你又可统治暗界了!黑暗神殿是你的,雅典娜宝石也是你的——”

说话间,她悄悄幻化法术,将身上黑色的武装悄悄褪为夺目的火红色,和德莫斯的黑色衣衫相比有了显著的区分。

最为关键的时刻就在眼前,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显得尤为漫长。众多的期待和煎熬下,始终见不到利刃的锋芒穿过悲伤不堪的躯体。

德莫斯最终选择撤回持剑的右手。卡蕾忒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涣然瘫软下去,在她染血的胸前插着利剑“毁灭”。

第十一章 同仇敌忾

“卡蕾忒——”

德莫斯冲上来,在她脊背快要挨到地面的瞬息,将她捞进自己的怀中。

尽管内心怨着卡蕾忒对他百般的绝情绝义,可这刻的德莫斯还是做不到死心塌地去恨她。

其实她和他一样傻一样痴,他认为。爱一个人,无论用什么方式去爱,本就没有任何过错——

卡利被绝望地晾在一边,她茫然直视眼前那对紧紧相依的男女,两个嘴角徐徐上扬,发出最是僵硬、无声的冷笑。

她的同族兄弟,黑暗之神德莫斯,高傲、绝情已经成为了他的过去式。只要站在卡蕾忒面前,他就会变得毫无原则,变得方寸大乱。在她面前,他更会抛下一切王者的身架去宠她,爱她!

唯有她那眼泪的温度才可融化他那坚冰般的情感世界,只有她的软语轻言才能令他敞开全部的心扉。

卡利必须承认自己的失败,就连最后的努力也败给了卡蕾忒的温情与悲情…

空洞的眼神逐渐蔓延出无以名状的怒火,卡利机械地挥起金斧,用力向着前方那两个密不可分的身体劈出去。

危机迫近,德莫斯抱起卡蕾忒灵活一跃,躲避了卡利突然发起的攻击。刚才他与卡蕾忒待过的地面顿时被卡利疯狂的行为劈得彻裂,陷出一条笔直的深壑。

“喀拉”的响声过后,此次攻击的最终落点停驻在一根大理石柱上。此刻高高的立柱已经断为两截,瘫倒的上半段正朝德莫斯他们的方向飞去。

未曾触到他们的身上,他们的身形簌一下消失了。半截石柱扑了空,蠢笨地撞到对面的墙壁上。“轰隆”震响中,石柱伴着灰尘滚到地上。

“可恶!德莫斯和卡蕾忒到底躲到哪去了!”

卡利眼中空空如也,再留心去感受对方的神力源气息,竟也毫无收获。她便知是德莫斯布了防御的暗结界,带着卡蕾忒一同躲了进去。

再怎样他们两个都是一对好管闲事的神祗,有那个叫做“荷西”的人类和雅典娜宝石在,他们绝不会自己逃走。

卡利心想,对德莫斯而言,当务之急不是逃跑,而是立刻动手为卡蕾忒疗伤。

就在配殿的一个角落,德莫斯布了一层障眼的结界,此时他就和卡蕾忒在这层特殊的防御中避身。有它保护,他和卡蕾忒一时半刻还不会被敌人卡利发现。

望着卡蕾忒胸前正在沥血的长剑,德莫斯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他不知该怎样把这柄被他自己亲手插进她身体里的利器再亲手拔出来。

眼中,她明明痛苦万状却偏要倔强的忍耐着,即使疼得全身都在不自主的抽搐,却还是紧咬牙关,吭都不坑一声。

德莫斯犹豫而焦灼,他实在下不去手。无论以法术还是用自己的手去卸剑,势必会让卡蕾忒再承受一次那种死去活来的痛感折磨。他绝不忍心如此。

“拔剑吧!”

卡蕾忒躺在德莫斯的怀中,已经从他拧眉怔止的表情读出他的不忍和踌躇,于是忍痛憋住一口气对他说:

“拔出来,你还要用它对付敌人。”

“对不起……卡蕾忒,我无心伤你……”

德莫斯看着她血色尽失的娇弱脸庞,心疼的自责起来。

事到如今,他明白是卡利暗中算计了他,故意引发他与卡蕾忒之间更深的误会。

卡蕾忒却艰难的摇了摇头:

“德莫斯,我知道你的心……一开始就知道……”

卡蕾忒望定德莫斯说着,浅澈的蓝眸突然放射出坚毅的神采。话毕,她的表情瞬间扭做一团,显出异常痛苦的样子。

“卡蕾忒——”

德莫斯大叫。

他看到她的身体忽然挺直,好像正在使用全部力量较着一股劲头,她那受伤的身躯在这时已经紧绷到了极限,脊背完全离出了地面好几寸,全身看起来就像一个拱桥。

“呲”——

簌的,在意念术的引导下,“毁灭”圣剑从卡蕾忒的胸膛中自行脱离出来,就像被一股强力拔出了剑鞘,顺势直接飞到半空之上。

鲜血自利剑飞升的瞬间喷出伤口,此时还在源源不绝向身体外面涌着。

“卡蕾忒!你……何必……”

德莫斯心痛不已,哽咽了半句便说不出话来。两手急忙盖了她正冒着血的伤口,幻出疗伤的法术为她医治。

刚才,正是卡蕾忒不顾安危使用了力量,自己拔了剑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卡蕾忒对他一个劲道歉,全身都沐泽在德莫斯的疗伤法术所衍生出的光辉里,血止了,伤痛也渐渐有所缓释,苍白的小脸慢慢生除出了温润的血色。

近距离之内,她凝视着他的一对黑眸,对那里正闪烁不止的潮湿悲光忏悔不停:

“原谅我……原谅我……德莫斯,原谅我……”

“别说了,我知道你的苦……”

德莫斯不想再让卡蕾忒为解释而费神。

他了解她的坚强,也理解她的善良。于情于理,荷西都是人类,确实不该卷进提坦神族的恩怨纠葛中。然而几次三番,他都有意无意的搅进危急里,如果将卡蕾忒的处境换做德莫斯,也不会被荷西置之不理。

另一方面,血之女神提斧在神殿里一面转圈寻找仇敌一面叫嚣:

“给我出来!卡蕾忒,德莫斯!你们这对狗男女的死期到了!别再躲了,乖乖出来受死吧——狗男女,给我出来——”

卡利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见不到她口中的那对“狗男女”的踪迹。

卡利终于被磨得没了耐性,阴沉的睨起了两眸



妖娆的身体突然迸出极具摧毁性的力量,好像她漫天难以歇止的怒火喷发出来,顷刻间在整个配殿中横冲直撞。

火时电闪一刻,德莫斯在角落处构建的防御结界便扛不住侵袭,隔离层一点点龟裂,最后轰然崩溃。

“等我!”

德莫斯擎了“毁灭”,在结界消失的后一秒对卡蕾忒叮嘱一句,而后扑身亮剑,向卡利直取过去。

“德莫斯,你千万别后悔自己的选择!”

卡利更为气急败坏,舞动“蟒金”与之交锋了数回合后,率先收招拉个架势,随后厉警告道。

德莫斯也答得干脆:

“绝不后悔!从走出密室,离开异次元的那日起我便不再后悔我的选择。卡利,你血洗黑暗神殿,杀我众多部下的仇今日该报了!”

“你记清了最好!”

卡利使劲点了点头。妩媚的脸庞上,悲切隐忍的神色转眼如雾退般涣散而去,换之万千怒焰的绽舞。

这一次,她暗暗告诫自己,决不能再输。

冰冷邪笑间,她突地升空,高扬起左臂,将掌中紧握不放的雅典娜宝石向上抛了出去。

“啪”地脆响过后,蓝宝石稳稳落在卡利身边巨型仕女石像上,此时已躺在石像对立举起的双手之间完好无损。

德莫斯不再与卡利多言,身体也向上飞升,停在卡利对首。呛然出剑的第一式他没有对她下手,而是一击转向,以凛锐剑气掠断了悬着荷西身体的铁锁链。

荷西大头朝下,惊叫着从高处栽下去。

卡蕾忒眼见此景,刚要摊开法术接住他,却见他的身子一晃变得轻飘飘的,继而稳稳降到了地面上。

卡蕾忒立刻抬头,向上空的德莫斯投入感激的目光。

“卡蕾忒……”

再次聚面又是在危机四伏的战场,荷西早已记不清这相似的情景已重复几次了。尽管如此,和卡蕾忒眼神交汇之时,他的心情还是太过激动的。

“荷西……让你受罪了……”

卡蕾忒看着还埋在他的一对锁骨内的铁钩,鼻头越盈越红,双眼泛起暖热的泪光。

伸出双手,她先为荷西施了一道止痛的小法术。

“荷西,待会战斗一结束,我会仔细为你疗伤,你先在这里忍耐一会儿。”

卡蕾忒刚刚经历了拔剑之痛,深知那过程有多么难受,因而她认为让荷西再经历一次同等的痛苦,在当下的紧要关头里并不适宜。

荷西用力的摇头,一个劲闭口傻笑。

他好想再像从前那样,展开自己的双臂把面前柔美的女孩抱紧,就算身上挂着伤,他也不在乎那样的动作随时都会引发肉体的阵痛。

可是,现在已不是从前了……

荷西内心感叹着,看着如今已不再属于自己的卡蕾忒,悲伤却也喜悦。

他悲伤他们两个的无果之恋,喜悦他们还有再见之年。多种复杂的情感融汇在一起,使他无法说出话来,唯有用伤怀的默笑来表示此刻的心情。

感慨不多时,他们一同举首,为半空的德莫斯观战。

半空中,卡利正在急挥“蟒金”神斧,对德莫斯招招相逼,一势狠似一势,招招不留情面。

昏暗的殿堂内,只见金光霞彩条条点点,相互交结构成一面层叠不穷的牢笼,紧紧围住德莫斯的身形。

德莫斯脸色肃然,舞动手中圣剑“毁灭”,一时间刃气流闪,紫光频现,凌厉势头锐不可当。

穹顶之下,四下蹿溢的剑气一瞬幻为数条硕大的苍龙,全身俱被利而坚的甲片裹覆,闪着铮亮的紫金光彩倾空袭来,摇头摆尾挂着风声直冲卡利的斧光而来。

立时恶战开始,无数金光与苍龙们斗在一处。时而金光占了上风,将苍龙围困,时而又是苍龙扭着金光,翻滚挣扎,密密叠叠。

死斗中,气压越变越低,越降越是沉闷。

配殿上空,两种兵器相接之时不断传出震响,似怒兽的咆啸此起彼落。金与紫的锋芒相互交应,夺目的光辉闪闪现现,瞬间夺了神殿原本的昏黑。

第十二章 渔翁之利

东配殿——

德莫斯和卡利之间的激斗演到了空前鼎烈的程度,两色奇辉相互角逐了多时,上空遽然传出一阵崩陷的响声。

“轰——呛——”

响声释放的过后,苍龙互斗金光的景象转瞬消殆。尘埃滚滚的半空,卡利被强烈的波震弹开,身子飞出去撞到背后的墙壁上,又坠到地上。

德莫斯落回地面,刚要趁胜追击,眼前的景象兀的起了变化。

神殿不见了,四野内忽而涨起赤彤彤的浓雾。群烟妖绕卷着唳唳风声,在德莫斯眼前不时幻出各异的恐怖形态,一转就将他的全身挟进浓雾之中。

“这是什么——”

配殿一旁的卡蕾忒与荷西也遇到了如此情形。

本来,荷西刚才眼见德莫斯取了小胜,忘记自身疼痛正要为学长喝彩,只一错眼的工夫,视线就被一面诡异的雾壁阻隔了,不觉失声惊叫:

“这到底是什么?学长……还有那女魔头跑到哪里去了!”

卡蕾忒不觉提紧了心,右手用力攥住“挥澜”神杖。凭借经验,她知道危险正在向他们迫近过来。

她正警惕戒备着,眼前的浓烟突然凸出一个巨影,接着一只高壮的鬼面巨妖径直扑出烟雾,直奔卡蕾忒他们而来。

是敌人——

卡蕾忒心中暗叫,在它还未触到荷西之前便抢先舞起“挥澜”,迎头向那怪物冲了上去……

另一头,身陷浓雾中的德莫斯当下有些慌,他一手提剑,一手在雾界摊开来看,除了赤烈如火的色彩还真是见到自己的五指。

左右瞧瞧,既不见卡蕾忒与荷西,也见不到卡利的身影,心里不免开始着急,生怕卡利使了法术绊住他,她自己则去伤害卡蕾忒。

正想着,四周浓雾变换的节奏突然加剧,就在德莫斯讶然的那时,一只魔怪自他对面蹿出来,形态纤小身段却极其灵活,张臂朝德莫斯的脸面就是一爪子挠上来。

果然来了——

德莫斯早知道这诡雾内必会有凶险,见异兽来袭,立时怒然挥剑,对着那兽变是一阵乱砍……

德莫斯与卡蕾忒都在同一时刻与自己面前的怪物拼杀,越战越勇,武器与兽爪对抗之间摩碰出火星频频。

雾中的邪风一时更盛起来,在敌我激战的同时凌空斡旋,生成一个异常深邃的红涡。

德莫斯与卡蕾忒越杀越勇,眸色俱被浓雾的颜色浸红。近距肉搏,他们和对手身上都挂了伤,鲜血的味道渐烈,直灌他们的鼻腔。

很快,打着打着,他们两个血腥的视觉和嗅觉的冲击,体内都生出一种极为邪异的心理。

他们非常渴望立时虐杀掉面前的敌人,尤为渴望品味到新鲜血的味道。

心理愈为扭曲起来,德莫斯与卡蕾忒出招越来越狠辣,一种狰狞而诡异的表情逐渐占据了他们的五官。

“学长……卡蕾忒,你们住手……住手……快住手——”

荷西焦灼不堪的声音不断充斥着德莫斯与卡蕾忒的耳膜,就在他们的理智就快完全沦丧的那一刻,“嗖嗤——”,一记利器穿破皮肉的声音令德莫斯和卡蕾忒同时停止打斗,意识骤然清醒。

“荷西……荷西——”

卡蕾忒挣脱迷懵的第一时刻就看到荷西身体摇摇地挡在了她与德莫斯对立的身形之间,此时,他那挂着铁钩的羸弱身躯又了她和德莫斯各自一击,滴滴答答正向体外流出更多的血液。

“喂!荷西,你怎么样……”

德莫斯一把搀住荷西,又看看自己与卡蕾忒身上不知何时落下的伤痕,神色不解。

荷西手捂一侧伤口,喘着粗气瘫坐在地:

“我……没事……你们……从刚才就一直……一直互相打了起来……好像中邪……”

他的话幡然点醒了德莫斯和卡蕾忒。

原来,正是围困了他们的奇诡迷雾令他们两个中了幻术,把对方看做了魔怪,才相互厮杀起来。

而荷西只是一届凡人,肉眼凡胎似乎也有肉眼凡胎的好处?

“傻瓜!……荷西……你好傻……”

卡蕾忒看着遍体鳞伤的荷西,不忍的哭出了声。

“别管我,在战斗没结束……前,我还能……坚持……快去……击败敌人!”

荷西蕴足了一口气,将最后半句话说的尤为清晰、有力。

“谢谢你!”

德莫斯对荷西认真的说,感激之情出自肺腑。刚才若不是他以身抵挡了自己与卡蕾忒的互攻,恐怕这是他们已经两败俱伤了。

荷西笑意轻松:

“我爱卡蕾忒……这种感情到何时都不会改变。可是……我不想让自己的存在……成为你们两个矛盾的中心……学长……日后,希望你,好好珍惜她……爱护她……”

这次,德莫斯的表情失落下去,怔默的状态像是正在隐忍着某些不可说的秘密。

卡蕾忒愤怒起身,高高扬起了“挥澜”神杖。杖首的圆盘感知主人的召唤,立时速转,旋出万丈霓光,瞬息冲透了重重魍雾的屏障,使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结界已破,半空的卡利直奔放置雅典娜宝石的侍女雕塑,她要马上拿到宝石,与战神的力量合一。

卡蕾忒凌空一跃,德莫斯也加入作战的队伍,纵身飞空到了她们近前。至此,三者在空中的身形组成一个三角,“毁灭”与“挥澜”同时亮相,果断阻截了卡利的去路。

卡利恼羞成怒,横斧逆袭。德莫斯挥起“毁灭”抵御她的攻击。卡蕾忒舞动神杖紧随其后。

立时,凌势逼人的刃气携着银花点点的寒光扑天盖地,从配殿的穹顶笼向卡利。温度突降,刃气转为撕空破竹的厉风,带着漫天飞雪洋洋洒洒向卡利倾攘而至。

卡利气急,抡起斧头与敌人的法术抗衡。一时间,苍穹中只见朵朵绽放不止的礼花与一轮满月般的金轮交相呼应,煞是迷眼。

一记爆破从异次元的入口响起来,几近毁灭的震荡波急速向整个黑暗神殿蔓延过来,使这巍峨的殿堂在波动中左右颤抖了好一刻。。

三位神祗被突如其来的撼动震得身形乱晃,因而停止了打斗。

怎么回事——

卡蕾忒仓皇落地,向着殿外的露台疾走几步。

异次元时空中,异常的响动继而变了节奏和音调,从洪水般地动山摇的声势渐变得噪杂无序,正由远极近传进来神殿里,好似千军万马正在激烈厮杀,将卡蕾忒脚下露台的块块地砖震起消长的波浪线。

“那到底……是…?”

她心中悚然,惊诧地抬头望去。

眼前的时空里,原有的黑颜色正被不同神力源引动时幻出的各色颜色所替代。金的、银的、紫的、蓝的、青的……从未有过的缤纷热闹。

很快,这些颜色又全部被一种色彩代替,那便是血红色!

德莫斯没有表现得如卡蕾忒那样的紧张与不安,他似乎已经知道那方天地里正在进行着什么。

当看到血红的面积越扩越大时,强伤感的表情在他俊美的脸上凝滞住了,唯有双眼中的光辉更加矍亮,那正是斩杀不尽的黑色。

卡利也已收回“蟒金”,对殿外声响的源头看看,又看看正强力克制着悲情的德莫斯,不觉解恨般的恶笑起来。

时空的那边,上演着奥林帕斯的圣军团与暗族魔众的生死角斗。

尽管暗族的精灵魔兽多如飞蝗,战斗力却远不及正规军奥林帕斯方面。很快,它们的血染尽次元的黑暗空间,失去生命的尸体浮在浩瀚的宇宙,渺小如空旷原野里的一簇簇飞蚊。

大战正式开始时,作为先锋军的卡德摩冲在了队伍最前面,手中的“芒石”被他上下左右舞得正欢。

不时有不怕死的敌人层层围过来,他反而越战越勇,最后干脆使个法术令宝刀脱手飞出,闪耀披靡的霞光风卷而驰,径自盘旋在敌人头顶削砍倒一片,杀出条血路后调转刀头又飞回主人手中。

露台就在前方,而这刻他也看到了站在露台前沿的卡蕾忒,于是得意一笑,右手紧握坚硬的刀柄,独自飞身冲她而去。

“卡蕾忒,到我这边来!”

双脚刚登上露台,卡摩德就对她展开一只迎接的手臂。而卡蕾忒却被他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得不轻,张开嘴正要喊叫却又克制住了。

见状,卡摩德用袖口擦擦面颊沾染的鲜血,继续示意她过去。

她并没顺从他的意愿。

眼前的卡摩德如同凶神恶煞,身披染血战甲的形象占据了卡蕾忒的整个视线,手中的屠刀此时还在“滴滴答答”向下沥着血。

联想到他之前做过的糊涂事,她已经对他厌恶不已。

这时,德莫斯提剑走过来,靠近卡蕾忒的身旁。

卡摩德感觉无比尴尬,他因此将卡蕾忒对自己表示出的冷淡与厌恶的罪责怪在旁边的德莫斯身上。

“黑暗之神,你的族人就快被我们奥林帕斯军团杀剿干净了!”

他残忍地对德莫斯说。

卡摩德对德莫斯恨意已久,他恨这个遭受圣山排挤的邪神占有了卡蕾忒,而且,他的这种因失爱的妒忌而引发的恨意在此时此地膨胀到了极限。

他就是要用灭族的坏消息去折磨德莫斯的心,唯有这样他才能饱尝到报复的快感。

但是很快卡摩德便失望了,因为他对德莫斯听到消息后还能保持超乎寻常的平静感觉震惊。

这一刻的给黑暗之神并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桀桀悲戚,他只是保持和卡蕾忒携手站立的姿态。可是,卡蕾忒却能从他手掌的颤栗与掌心的冰冷温度感受到他强压于内心的痛苦。

第十三章 战神亮相

卡蕾忒怔怔站在黑暗神殿的露台上,放眼望向外面浩瀚的宇宙。

异次元的空间里,奥林帕斯圣军团的五路方阵已经严整待命,密密麻麻的长方队形就在距离露台二百米的位置集结。

首方阵最面端,军神、纠纷女神、太阳与月神兄妹各自手持武器,呈一字形排开。只要他们一声令下,军团就会立时冲进神殿,再开杀戒。

这是……难道,宙斯真的那么绝情——

卡蕾忒远望对面神祗们一个个冷峻的表情,心中悚然。 她终于意识到,有关自己与德莫斯未来的种种不好的猜测,如今真的成为了现实。

“呵呵呵呵…”

黑暗神殿东配殿内,卡利在德莫斯身后迭一阵低沉的怪笑:

“德莫斯,今天你应该认清你兄长的嘴脸了吧?就算你维护卡蕾忒、维护圣山又如何?到头来下场还不是都一样!”

卡摩德眸光动动,凛厉盯向卡利:

“血之女神,外面就是我们奥林帕斯的军团,你与黑暗之神匿藏雅典娜宝石,蓄意谋反,如今阴谋败露,不如就此认罪吧!”

“要我认罪?”卡利狠狠攥住“蟒金”的斧柄,挑睫笑看卡摩德,神色不屑:

“真当我卡利看不出来?宙斯早就在寻找机会,意欲清剿暗族排除异己,宝石的事情只是被他逮到了由头罢了!”

卡利越说越气,话到最后她把满腔怒火喷到了卡蕾忒身上,咆哮道:

“都是你这贱人害人不浅,我先劈了你!”

说话间她已抡斧倾身追来。

卡摩德眼神变厉,正要飞越过去拦截卡利的攻击,身侧左右突然虐过两道恶风。

半空祭过红白两色流彩,正是一金一银两支神箭与擦着卡摩德的身形掠过,并驾齐驱刺向了敌人卡利。

卡摩德身后是刚刚落步神殿的太阳神与月神兄妹,他们手中,“祈日”“祭月”神弓戾劲十足,分别盘绕着金红灿烂的火苗和银白朦胧的冷光。

卡利鼻翼皱出道沟壑,劈斧将最先到的金箭斩为两段,尔后半扭身躯,腾空翻个满圆的跟斗避过又一银箭,猩红的大摆短裙立时挽出一小朵红莲。

她刚刚落地,一记兽牙锤就扑到她面前,它的主人军神阿拉斯前脚登上露台就碰上这种激战的好场面,他体内凶虐好斗的血液顷刻间便被唤醒。于是,他抖开手中圆锤的锁链逆向血之女神展开猛烈的攻击。

卡利身姿沉稳地扫斧挡开锤上的兽牙尖峰,锤在空气里抛一道半弧后再次袭向卡利,卡摩德也已忍耐不住,配合军神擎刀朝她挥去。

神祗们的厮杀即刻展开阵势,大有渐进白垩的趋势。

全身红色武装的卡利已然被诸神围在当中,独自以一柄金斧抵御众多神器的夹击。

各式利刃械斗不停,化作条条道道的森光,颜色各不相同。它们就像嗖嗖的弹片撕空吟舞,围住同一团金光展开困兽之斗。

金光所向披靡,与众数利光激烈抗衡,不断有光晕从兵刃的对接碰撞中绽出,从平底蹿到穹顶,又于穹顶下爆开。矍铄的辉火照亮了配殿,又洒溢出去,令漆黑的次元夜空换上白昼的激情。

空中的光晕瞬间爆裂时便发出“隆隆”如雷的声响,伴随各路兵器火拼厮杀,殿外的各个方阵响起整齐的呐喊。

“哦吼——哦吼——杀——杀——”

这回荡在无际时空里的呼喝像是翻滚不歇的海浪滚滚而来,直直逼进东配殿内,既是为圣山的神祗们助威,也是为这烽烟火气的角逐喝彩。

卡蕾忒痛苦的捂了耳朵,不堪忍受那种四面楚歌的折磨。德莫斯一手搂住她,她已经为他们与荷西立足的地方构筑起一道结界,使他们不会受任何连带之伤。

空气中尘烟起起伏伏,兵器在摩擦之间生出一股难闻的金属气味,随着激斗的热气弥漫开来。刃气在这刺鼻的味道里肆意流蹿,不时撞上这笼半弧形的结界,刹那之间火石电彻,波震不断。

德莫斯的右手上,黑亮的“毁灭”栗抖铮鸣,紫色的玄气萦聚剑身盘旋不止,像是德莫斯悲哀跌宕的内心。他也想立剑冲出结界,为那些遭受圣山剿杀的族人报仇。然而为了怀里的女人,他终究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心。

结界里的卡蕾忒凄然抬头,望一下殿外的圣军团方阵,又将目光投回身旁的德莫斯,看着他漆黑的双眸中映满了众神奋力厮杀的影像,一阵撕心裂肺之痛占据周身。她仿佛感受到他正处于进退两难境地里却又无可奈何的悲苦。

她想要帮他,想不再令他痛苦,可是无从下手。

荷西默默看着身边彼此相拥的一对男女,心事叠叠。苦笑过后,他转头看向那面的战场。

那里,奥林帕斯的几个神祗与卡利斗得正酣。

金光在神祗们围攻圈里数量渐减少,闪转横挪也缓钝下来。卡摩德与阿拉斯对视一下,同时举臂发力。

宝刀协同兽牙锤一齐向卡利发难过去。

一声剧烈轰响过后,包围圈的正中撕出一道笔直的白光,顷刻之间波及扩张,在包围圈的正中翻着漩涡震爆开来。

“轰隆隆”——

爆炸中,东配殿的地面裂出一道壕沟,将整个神殿断为两个部分。一时间犹如天地崩塌,石柱断裂,卡蕾忒一众就在颠晃的地面上东倒西歪。

成功了吗?卡利被我们合力消减掉了吗——

卡摩德心里想着,凝眸冷漠的看去。

硝烟翻滚,尚未退尽。渐渐稀薄的烟雾中突然红光一凛,卡利手持金斧飞身直上,踏雾转刹冲出了重围。

“她还活着——”卡摩德挥刀划个满弧准备冲过去。

卡利在空中一个扭身,径直朝侍女石雕驰去。左手轻扬,她将石雕上的蓝宝石扣在掌中。

沥沥光芒从她闭合的指缝间流淌出去,直冲神祗们的眼眸。

“那是雅典娜宝石——大家上,把它抢回来——”

看到目标,从肉搏战开始就一直停身在露台之外,没有参加作战的纠纷女神艾莉斯马上大嚷着展开双臂飞入东配殿。

太阳与月神兄妹撑了弓,阿拉斯喷着粗重的鼻息抡圆了钢锤的锁链,全副跃跃欲试。

终于,殿外一记温润的男音,冷却沸腾多时的战斗场景。

一个身材瘦高、半长浅紫直发的男子稳步走进一片废墟的东配殿,端正的五官持着一派凛然的正气。外表若是以人类年龄估算的话,也只稍微过二十罢了。

赫米斯!传令神——

卡蕾忒心中愕然。

她清楚如果没有紧急大事,极爱干净的宙斯根本舍不得把他的“私家助理”派到着这污浊聚结的人界。

在她瞠目的关注中,赫米斯高举了手中双蛇攀绕的盘蛇杖,以刺目的清光作为警告讯号,顿时使那几位正为宝石兴奋不已的神祗们冷静下来。

“等一下!雅典娜女神有话要说,话毕你们再战不迟!”

“战争女神?她……也来了?”

卡蕾忒继续看下去。随后,她看到命运女神克罗托搀扶着一位形容瘦弱枯槁的身影步入神殿,停在在众神当中亮相。

“雅典娜?”

面对面前这幅苍老容颜,卡蕾忒再也抑制不住惊愕的呼叫:

“你……是雅典娜女神?”

卡蕾忒宁愿是自己的双眼欺骗了自己。

无可想象,才三个月时间,失去灵力的战争女神居然会退化老却至如此。

原本一头密集光亮如清风般洒脱的蔚色头发早已没了踪影,换之一层薄然银丝,稀稀松松包盖了她的头围表皮。健康饱满的肌体此时也好像陈年的脱水蔬菜,蔫瘪的外皮上沟壑纵横。她驼背弯腰,全然被浑浊的暮气笼罩凝聚着,看不出丝毫昔日战争女神的风采。

“德莫斯…黑暗之神……”

沙哑无力的浅唤一声,容颜苍老的雅典娜与德莫斯四目相对,昏花的眼中立即燃起两点激动的光亮。双膝下沉,她果断地朝他跪去,随后上身匍匐在地,献上虔诚的拜礼。

此举在众神之中爆起阵阵骚动唏嘘,卡摩德更是无法理解自己侍主的所作所为,甚至怀疑她是否被病痛折磨得神经错乱,于是当即红着脸高亢地叫嚷道:

“雅典娜,您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对一个遭受驱逐的邪神下跪?”

“别急!再怎样,黑暗之神都受得起她的跪拜。”

命运女神克罗托打断暴躁的卡摩德,像是早有默契,她别有用意看向仪态从容的德莫斯,似有似无的点点头,玫瑰唇畔漾起亲和的笑意。

卡利手握蓝宝石,阵阵冷笑,截话补充道:

“雅典娜啊,失去神力源的你还真是老了很多呢。不禁眼花,脑子也不灵光了吧!现在,你的命~根~子可是握在我的手中,你不来拜我,反而拜一条丧假犬吗?”

雅典娜对卡利的挑衅抱以淡然泯笑,随后在克罗托的协助下颤巍巍站起身,咳嗽两声,才慢慢说道:

“其实,黑暗之神是我最该感激的神祗,是他代替我守护了圣石,对我有再生之恩…咳…咳…”

第十四章 双重封印

“再生之恩……?”

卡蕾忒惊讶的重复着雅典娜女神的话。

“是!再生之恩。如果没有他的坚持,宝石……一早就会被邪恶力量夺去了……咳咳……”

雅典娜用苍老的嗓音慢声细语地陈述着,刚刚起头,却被咳声打断,样子极为痛苦,双肩在无法抑制的咳嗽中颠颠不止。

卡蕾忒不再辩驳,转头看向德莫斯:

“德莫斯,你一直都在守护着宝石,对吗?”

先前在西崖公寓里,冥王哈迪斯就已亲口解释了关于宝石的全部秘密。只不过,今天雅典娜女神的做法更加证实了冥王当日所讲。因而,她对雅典娜躬身下拜德莫斯的举动并无疑惑,也理解她为何当众对他表示由衷的感激。

“你……都知道了?”

德莫斯也看着她,黑眸之中盛满深情。

“是……都知道了……你才是宝石的守护者。这就是你第二次追去天涯海角时,对我欲言又止的秘密吧……”

卡蕾忒挺胸深深吸进口气,因情绪激动而冲上来的强烈哽咽感撕得她喉咙生疼。

德莫斯很认真地凝望卡蕾忒的脸庞,看那上面雪白细腻的肤色因情绪的变化而被粉红的颜色浸染,看她明澈纯净的眼神投射在他这里寸步也不肯离去。

为此,德莫斯此刻生起一种莫名的感动,这情怀犹如一股温暖的清泉注满他体内逐渐转凉的心房,登时使它恢复热勃勃的生机。

“…整件事确实像你知道的那样…”

寂静了十几秒,他终于开口:

“最初我得到雅典娜宝石后,就庆幸地以为是命运在助我,为了报当初被逐的仇恨,我每天都在盘算如何解开宝石的封印,利用宝石的力量去对抗宙斯,占据他的王权。于是我不择手段接近作为封印关键的你,威逼胁迫着想要占有你。直到你被海王捉去,第一次在天涯海角看到元神分裂的你,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真实感情,控制不住自己去爱你…”

时间和一切动态的物质均被德莫斯最后的陈一句陈述凝固。在卡蕾忒静止的意识世界,只有“爱你”的声音不停循环唱响着。

“德莫斯……你是在说……”

嘴唇上下颤抖起来,她张大盈~满泪花的眼睛望定他。

这并非是他对她的首次表白,只是今天此等场合之下,在诸多神祗面前,他再次对她勇敢地坦露,她无法不为他的真心和真意感动得落泪。

“是,我在说我爱你!”

德莫斯又一次加重语气肯定道:

“我想用自己的心去感染你,用行动去呵护你,爱惜你,不想让你承受一丁点伤害。卡蕾忒,这些并不是想要让你为我解除宝石的封印。从真正爱上你的那天开始,我便放下了仇恨,这些都是真话,我曾经对你说过…”

“是……是……你说过……都说过……”

卡蕾忒两手抱头后退了两步,在德莫斯诚挚的表诉声中哭泣起来:

“可是,我不配拥有你的爱……我一开始就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离开荷西,选择了你,就是为了今天啊!”

“我知道……但是有些感情,于你于我,都是难以把控得住。我想带你去大马避世,只是想逃脱这种困境,享受你我的世界。但是,如果你的最终选择还是回到战场的话,我也会随你而来,绝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德莫斯最终也无法继续诉说,五官颤颤,强忍着快要流泪的表情。

荷西看着他俩,张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表情怅然。

过去,他一直沉浸在自己与卡蕾忒无奈分手的悲痛中无法抽身。直到今天,眼见那对正承受着比自己还要痛苦万倍的男女,他开始心疼他们。

“够了……够了!你给我闭嘴——”

众神当中,卡摩德早就听得火起,暗自提刀发招,叫嚣着朝情敌偷袭。“芒石”挂起一阵阴风,寒冷刺骨的刃气恶狠狠冲向德莫斯,不容他再继续下去。

德莫斯以“毁灭”推开刃气的伤害,卡摩德怒颜厉目,扭转身体正要举要再次攻击,却见一朵刺目的火莲花腾空升起。

“啊哈哈哈……”

卡利手握宝石飞身停在半空,冷眼望着下方的德莫斯,狂笑之声充满悲情。

“德莫斯啊,你果然有种!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姑息养奸,时至今日,生生绝了暗族的命脉——”

卡利瞪眼对德莫斯指责不断,绝戾的声音在穹顶之下荡着回音:

“现在,雅典娜宝石就在我的手里,只要我得到战争女神的力量,别说是你,就算十二主神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大家上!把宝石夺回来——”

纠纷女神一声令下,诸神又跃跃欲试。

雅典娜仰着头颅看着轻狂的卡利,皮肤苍皱的嘴角突然渗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似乎对某种事情的判断已经胸有成竹。

“卡利,你确定真的可以吸收那宝石中的力量,使它与你的神力源合一吗?”

“你问我?”

卡利居高临下回应雅典娜,两个紫眸里闪烁的都是宝石自她指缝间流露的火彩。

“宝石的封印已经被卡蕾忒亲手打开了!你的力量马上就会属于我!这一世的你,就踏踏实实当个丑陋的老太婆吧!哈哈哈……”

“好!既然如此,你尽管出手吧!假如你真能与宝石的力量合二为一的话,我就此放弃神力源,不再做收回力量的打算!”

“雅典娜!你……”

“你在说什么啊!”

此言一出,对战卡利的圣山神祗们立刻惊慌起来。

形式如此紧张下,可容不得半点玩笑,更不准有任何失败的可能性发生。

“哼!”

卡利对着一脸不迫的雅典娜翻了翻眸,不屑道:

“你真是老糊涂了!等着——”

说话间卡利隐了金斧,两臂区于胸前,将两个掌心相对催动了自身的神力源。

一阵强磁般的力量在她掌心应运而生,那蓝色的雅典娜宝石就在这种力量的引导下兀自竖立在她的掌心之间。

卡利拧眉扩目,再次加大运力。

登时,宝石像是有所感应,圣光瞬间激增了数倍,透过坚硬剔透的蓝色外壁直射出来,刺得在场的众神下意眯起两眼,或者干脆扭头闪避。

“哇!太亮了!我睁不开眼……”

“她在干嘛?怎么这么亮?”

“那些光是不是雅典娜女神的力量?难道卡利现在正在吸收宝石?”

“我们……到底该做什么……”

奥林帕斯诸神浸身于宝石徒然激增的光彩中,惊恐地议论纷纷。

“德莫斯……德莫斯!我们……该怎么办?”

卡蕾忒无法看清正全神集中于施法的卡利究竟是何表情,然而那种将神力源提升到极限时几乎目眦尽裂的样子,她想象起来也会觉得愕然。

这时的卡蕾忒非常后怕。

宝石是她自己打开的,假如真的被卡利吸走了里面的力量,自己也难以承担任何后果。

德莫斯表情极异严肃,额头也被无数冰冷的汗珠覆盖。当他看到在圣光沐泽下的雅典娜那半张隐藏于暗影之下的苍老脸颊,似乎正携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时,他立刻意识到了,也许事情远没有卡利想象得那般简单。

果然,宝石的光辉冲溢了不多时,便徒然暗了下去。光辉彻底泯灭之时,宝石和卡利一同从半空落下去。此时体力几近透支的卡利更像片没有一丝重量的枯叶,因而落到地上的速度比起宝石来略略慢了些,轻声了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卡利感觉身体绵软如若无骨,她异常费劲的支起脖子,呆呆望着几米外地面上的蓝宝石,表情大为震惊。

前方,那颗蔚蓝剔透的宝石通身正被一圈圈明蓝的光纹笼聚着,像是电流来回传荡在它的周身,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刚刚,她在施法吸收宝石力量的过程中感受到一种真实的感觉,那就是随着体内神力源的扩张,自己所运用的力量越强,身体里的神力源消损便会越快。

此刻,她因为损耗了太多的神力源,终于再难在半空撑得起身了。

卡利倒地,震惊的自语:

“我无法从宝石里吸取力量……而且,催动自身神力源的同时,我的力量……居然也在减少……”

“那是因为,宝石……还有第二道封印!”

“什么!?”

“第二道封印?”

“这是怎么回事?”

雅典娜口气淡定的解释又在众神之中引发了一阵骚乱。

“你说什么……雅典娜?什么第二道封印!”

卡利似乎难以接受,她两次挣扎着爬起来,最后还是失败了。又踉踉跄跄撑起上半身,她跪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地追问起来。

雅典娜降低视线,以平和的面色审视这个向着失败的终点越走越近的女神祗,等了几秒后才道:

“神代,提坦一族灭亡之时,每位奥林帕斯神祗都将各自的神力源封存在一枚传世宝石中。然而千年之间,沧海桑田的变数我们无法预知,为使神力源万无一失,我们便会以几个神祗同时施法为手段,为不同宝石构建封印,以固化宝石,稳住存于其中的神力源。

因此,要取到这颗宝石里的神力源,除了要以封印的关键卡蕾忒亲手解开最外层的水晶球封印外,还要解开一道非常重要的封印,它就是施加在宝石身上的最后一把锁。”

“你快说!是什么——”

卡利已经恼羞成怒,对着眼前的老太婆一阵神经质的吼叫。

“那就是宝石的主人……战争女神雅典娜的鲜血。”

话到这刻,雅典娜突然长大双选目,一对昏黄的眼中珠放射出锐利的光芒。

第十五章 攸关之际

“战争女神……的……血?”

卡利听了雅典娜的话,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蓝宝石,表情惊愕,疑惑着重复起来。

“对!解除第二道封印的关键……就是我自己的血!”

雅典娜与卡利对视,苍老的容颜现出一抹笃定的颜色,一边做出肯定的回答,一边朝护在自己身边的卡摩德伸出左手:

“卡摩德,把刀给我。”

卡摩德默然点点头,将手上的“芒石”奉给主上,眼神却一直警惕的猎视着卡利,生怕她会突然起身对雅典娜搞偷袭。

雅典娜接过宝刀,毫不犹豫地擎起右手,随后手起刀落。

冷光在众神眸前森然划过,唏嘘中锋利的刀刃已经割破了女神的右腕。鲜血如注,顺着她那受伤的小臂流落下去。而她面不改色,颜色镇定的将正在滴血的手臂朝着地上的宝石挥去。

红色的血液,抛洒在了灰暗的方砖地面上,也浇筑了地上那颗冰冷却华美非凡的宝石。

几秒钟后,宝石的火彩之光再次扩充到了极限,千万道在冲出宝石外壁的瞬间,也击穿了整个神殿的黑暗,彷如千万年被黎明遗弃了的殿堂终于得见黎明的曙光。

在这个过程中,整颗宝石俨然化作一个发亮的灯泡,光亮柔和,完全看不到之前它那通蓝的美色。

地面上,雅典娜的血液也在宝石倾出的光辉中淡化消失,变为一种吸引的力量,将那颗属于战神的宝石从地上托到空中,平稳引向宿主雅典娜飞来。

雅典娜半扬了头,看着距离自己越发挨近的宝石,微点着头,表情却是百样的交集,无比复杂。

她就要取回属于自己的力量了,神力源一旦归体,她又是圣山地位第二的战争女神,不仅神力无穷,也可彻底摆脱如今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不受那些无聊神祗的嘲笑。

可是,后面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呢……

雅典娜看着越来越近的宝石,内心生生被狠蛰了一下!

她也想绽放欣慰的笑容,庆祝自己取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一想到那个秘密终会随着宝石封印解除而大白于天下,想到那个计划即将实施,她完全笑不出来。

“不……它是我的……它是我的!”

卡利这时一声裂空长啸,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力气,忽然撑地站起了身。她望着越来越远离自己的宝石,恼羞成怒:

“雅典娜宝石是属于我的!你不能夺走——”

叫嚷中,她一抖身,刹那间,有更多灰暗的戾力从她的体内迸射出来,纷纷扑向了宝石,像是要将它夺回卡利那边。

雅典娜二话不说,凌空举高受伤的右臂,立时,伤口处的鲜血涌得更凶。

“雅典娜!”

卡摩德为侍主担心,不禁大叫。他早已擎回了宝刀“芒石”,见此情形想要冲锋陷阵,直接赶上去与卡利对战。

雅典娜像是没听到卡摩德的疾呼,还在继续与卡利抗衡。

右腕中涌出的血液在宝石蕴射的光芒中勿然辐散,成为一种更加强势的力量,在空中与卡利的戾气分势对立,旋踞时引发了剧烈的气流涡旋。

那枚发光的宝石就在气涡的正中,随着气流的牵动不停摇摆转动。一刻偏于雅典娜女神这边,一边又被戾气带向卡利那里。斗法中,两位女神都挺直了身体,凝住了脸上的表情,将全部意念都集中在法术的施展上。

“唔……可恶!”

卡利的体力正在法术的消耗中流失,眼见自己与宝石遥遥相隔,她不禁急火攻心,决意不惜一切代价,势必夺下宝石。

眼下,任何代价,都抵不过自己先前的牺牲与付出了吧。

如今这最后的一步,自己只能赢,不能输——

卡利想着,横展了双臂,拼尽最后气力使出一招。

霎时,她的头颅撑大了数倍,与身体形成极不协调的比例。而那头瞬间猛长的同时,她的嘴也在无限放大,两个嘴角眼看已经扯到了耳根,其他将其他五官挤向了额头那里。

此时,她那与身体比例搭配失衡的脑袋看起来就像一个圆滚滚的面团,除了开着一张血喷大嘴外,其他变形的五官都堆在一起,看不见任何形状。

“啊——”

纠纷女神最先被眼前的异状吓坏,发出刺耳尖叫声,众神也接二连三发出惊叹,就在他们还未及反应过来之时,卡利已经扩开大嘴,高高挺起两胸,对着半空的宝石狠狠吸进一口气。

“呼噜”一阵风啸过后,宝石被卡利吸进自己的大口中,她含住宝石随后使劲做个吞咽动作,将宝石吃进自己肚中。

“宝石——”

卡摩德再要动手挽救已为时尚晚,他眼睁睁看着卡利在吞了宝石后即刻幻回原貌,迅速盘腿坐在地上,两臂交叠开始运作体内的神力源。

“德莫斯……德莫斯!卡利她……”

卡蕾忒现在的想法也和其他诸神一样,认为咽了宝石的卡利已经稳赢了她与雅典娜女神之间的比拼。她不安的看看德莫斯,表情急躁。

德莫斯眼望正打坐运力的卡利,沉默不语,凝重的表情更多是在为卡利的处境担忧。

同是暗族神祗,他了解卡利的手段,她在此等状态下催动神力源,很显然想要自身的神力源与宝石的力量强行合一。

然而,如今气力衰竭的她,究竟还有几成胜算呢——

就在德莫斯的斜侧,形容枯槁的雅典娜与命运女神克罗托则是一脸的无畏。特别是克罗托,就在卡利胡作非为的自始至终,她都作为一个静默的旁观者,靓丽饱满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神秘的淡笑。

“大家一起上!活劈了血之女神!取出雅典娜宝石!”

诸神之中,阿拉斯再也按捺不及,挥开左臂向同伴们招呼一声。艾莉斯、卡摩德与太阳神兄妹立刻响应,呼喝着朝四面包抄过去,全速冲向纹丝盘坐的卡利。

可还没近得她身,他们几个就撞上一股肉眼看不见的屏蔽,全身像别电流击到痛叫不止,接着被弹去老远,不是重重撞上了神殿的墙壁,就是连滚带爬,几乎飞出了露台。

也就是诸神惨败的下一秒,卡利徒然前胸一紧,腹部燥痛,“扑”的喷出一口热血。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雅典娜混暮无华的两眸闪过两点凌厉的光芒。

“为什么……为什么……”

卡利慢慢颓了背,瞪大了难以置信的两眼愕然滞于地面上的某点。

她脸上的皮肤现出了第一条龟裂,很快,那条裂纹便加深延长,生出更多的分支,迅速扩散到她的周身。此时的卡利,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具活的拼图。

“哇!快看!”

“真是恶心至极……”

“啊呀!她还是从前那傲娇的血之女神吗?啧啧……”

众神发出一阵声音轻微的惊呼,紧接着窃窃之声如海涛一般,此消彼长,一时间毫无间断。

再看卡利,周身上下已经全无一块完美的皮肤。从那些纵贯无序的裂纹之间流出的并不是凄红的血液,而是一丝丝色彩奇特的异光,萦淌在众神的身形之间,肆意飞跃起舞。

最终,它们汇聚在一起,成为一道宽而直的奶色光柱,顺势向下注进雅典娜的脑顶,为她充入源源的力量。

光柱消散之际,雅典娜不再是一个垂暮的老者,她完成了蜕变,摇身成了一个绰约优雅的女神,身着闪亮的黄金战甲,散发着神祗特有的青春与魅力。

“雅典娜……你恢复神力了?”

“哇!我们赢了!奥林帕斯胜利了!”

“恭喜女神重振神威!”

卡摩德支刀单膝下拜,为侍主雅典娜献礼。

圣山神祗们又是一时欢呼,与之遥相呼应的是停驻在异次元中的圣军团方队。

卡利的全身已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在那种神奇光芒外泄的同时越发颓萎下去。最终,她披头散发侧卧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的脸……我的手……”

卡利痛苦的躺在地上,被全身撕裂的痛处折磨得桀桀颤栗。她抚摸一下自己的脸庞,又将一只手臂呈到自己眼前看了看,顿时发出恐怖而凄切的喊叫:

“啊——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怎么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呜呜——”

卡利身形辗转,伏在冷而硬的砖石地面上痛哭流涕。

此刻,不需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容颜该是多么丑陋、愕怖。

她支起头,看看脸色好像看怪物一般盯着自己的诸神,又看看怔怔而立的德莫斯,更为自惭形秽。

“为什么……卡利她吞了宝石,反而会输给了雅典娜女神……?”

卡蕾忒从惊愕的状态最先清醒过来,不明就里的问起来,虽然她并不知道在场诸位里,究竟有谁能给她合理的解释。

“宝石第二道封印的作用,除了可以保护你的神力源,最重要的就是……反噬其他力量,对吗?雅典娜?”

德莫斯两眸中的神采在圣山诸神庆祝胜利的欢呼声中黯然消退,他神色凝重地回答了卡蕾忒接着语峰一转,矛头直指雅典娜。

第十六章 格杀勿论

“没错!反噬,那确实就是第二道封印的最真实效力。”

神力复体的雅典娜稍稍转了个身,长长浅紫的头发即刻抛出一小股柔柔的波浪。

她坦然面对德莫斯,不再对他隐瞒任何秘密:

“打开施在宝石身上的封印关键,的确非我的鲜血莫属。然而,随着这道封印的解除,宝石的神力源不仅会回到我的身体里,还会侵蚀非宿主的神力源,使之和我的神力源结合,最终转化成我的力量。”

“也就是说,从卡利身体里倾出的异光,就是你与她的神力源结合后的全部力量……”

听了雅典娜的全盘解释,德莫斯静静的和她对视了几秒。

突然,他淡笑着点点头,沾了尘灰的俊脸上泄出一丝凄凉的神色。

“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吗,战争女神?假如,最初我舍弃的是卡蕾忒,宝石外面的水晶球上的封印便无法解除。而我得到了卡蕾忒,最终又侵占了宝石,也无法解开宝石身上的封印。如果几样都具备后最终打开了宝石,最后的防线还会使自己的神力源遭受反噬,转成为你的力量……”

“德莫斯……你在说什么?”

卡蕾忒一直待在德莫斯的身边,被他那长篇大论的推断之词搞得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德莫斯?你到底在说什么?”

德莫斯凉叹一声,目光仍然放在了雅典娜已蜕变得圆润丰华的美脸上:

“想不到……你也是心机颇重的神祗。你从未真正相信过谁,无论我帮不帮你,终究还是要成为你设防的对象。你的野心,就像现在自己想要侵吞对手力量的想法那样,都是在毫无节制的膨胀吧!”

雅典娜缩了缩绛色的眸子,使它们放射出锐利的光芒看上去有所淡退。

静了一会儿,她才开口,神色满是无奈:

“没办法,身为奥林帕斯神祗,我不得不维护圣山自以及大神宙斯的利益。德莫斯……你终是输给了对卡蕾忒的爱。”

说到最后半句时,雅典娜刻意有所停顿,面色显得更为艰难。似乎自己的那半句话音已在喉咙里憋了半天滚了多时,才被她生生释放了出来。

“……呵呵呵呵……说的好……说的太好了!这可真是……一石几鸟啊!”

德莫斯慢声笑起来,那副笑容却比最真实的哭泣还要难看。

卡蕾忒站在德莫斯的身边,听了他与雅典娜的对话,立刻像是被当头一棒击到,脚下站不稳,身子晃了几晃。

暗族得以有今日,只是因为德莫斯输给了对我的爱?还是……我的爱,终成为扼杀他的武器?

这就是……宙斯最终想要的结果?

卡蕾忒环视在场的诸神,突然感觉这些昔日的伙伴在今时的场面之下见面,又显得是如此的陌生。

自私,虚伪,任性而为,也许,这才是他们最真实的本性……

赫米斯这时挥动一下手中的盘蛇杖,神色肃然地几步走上来。

“诸位提坦神祗,现在我来传达大神宙斯的神谕。如今暗族得以清剿,卡蕾忒使者即刻随圣军团返回奥林帕斯!黑暗之神,血之女神……杀无赦!”

“……你说什么……”

卡蕾忒愕然,一张纤美小脸上的表情像是瞬间遭受到严寒的洗礼。

她僵硬地对着赫米斯摇头:

“你在说什么……赫米斯使者……为什么……”

“卡蕾忒……这是大神的命令。”

看到她那兀然瞪大的眼睛中慢慢涨出了莹莹的泪光,赫米斯的神态有所缓和,却也无奈地说了句。

“那……雅典娜!克罗托!你们呢?你们的意见呢!?”

卡蕾忒强忍愤怒甩头看着斜对面的两位女神,大声质问道:

“你们难道也赞同大神的想法?你们应该清楚,德莫斯死战海王波塞顿,与血之女神反目,是他守护了宝石呀!”

“卡蕾忒,你必须明白,宙斯的神谕无可反驳。刚才黑暗之神……不是已经受了雅典娜重重一拜了吗?”

命运女神克罗托轻叹一声,缓慢倾吐出闻听起来似乎麻木无情的语句。

“……你说什么……”

卡蕾忒张着嘴,刚说到一半便已无力反击,眼泪在这个时刻夺出了两个眼眶,碰上冰硬的理石地面上,顿时被摔为碎裂的好几瓣。

她以为,也许只有她自己以为,雅典娜那深深一拜及地,是为了报答德莫斯的护宝之恩。却不知,那一拜,仅为了残忍的送行——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哈哈哈——”

一旁,在地上匍匐不动的卡利掀起一阵诡异的笑声。

此时,内伤与外伤加身的她已没了太多的力气,声音却在不断肆溢的笑声中越扩越为强硬,好像一面警钟正在狂躁的悲鸣,狠狠撞击了那些虚伪天神的内心。

“别笑了!给我住口——”

卡摩德被卡利怪异的笑声激得后背发毛,他挥动手中的宝刀,厉声道:

“赫米斯使者,请下终极命令吧!我马上就过去,斩断卡利的头!”

“……黑暗之神,请您,放下圣剑吧。”

赫米斯向卡蕾忒望了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向德莫斯,决绝地说。他的右手用力攥住了华光闪耀的盘蛇杖,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他将手杖高高举过头顶,一队圣军团的小分队就从异次元空间疾步涌入神殿,分开队形将德莫斯与卡利包围。

“不!不——”

不等德莫斯有所反应,包围圈里的卡蕾忒先行冲上来挡在他的前面:

“我不准!”

“卡蕾忒!不要任性!随我走——”

卡摩德早就按不住火气,伸手过来拉她。

“走开——”

卡蕾忒大叫一声,意想不到地举起“挥澜”神杖对着卡摩德就是一下。

他灵利飞身后退,脚下的地面立时钻出一列白凛凛的冰锥。护卫队包围圈瞬间被这招攻击割成两半,两三名侍卫躲避不及,被冰锥刺伤,痛喊不停。

“卡蕾忒!”

卡摩德跃到安全区域落到地上,看看前方那些泛着“呲呲”的白气,枚枚冰锥的顶峰还闪着锋利光芒的障碍物,又看看卡蕾忒被极致怒火烧红了的整张脸,顿时怔住。

“卡蕾忒,你疯了!他可是你哥,一定最护着你的人!”

纠纷女神艾莉莉赶到卡摩德身边,气急败坏地冲卡蕾忒吼着。刚才她看的真切,卡蕾忒那一下子出手狠辣,倘不是卡摩德闪得迅速,铁定被她的武器所伤。

“走开——”

卡蕾忒不容艾莉斯多说,再次祭起了“挥澜”。又有两列冰锥从她脚下的地面钻出来,迅速向艾莉斯他们那头蔓延过去。艾莉斯尖叫着,和卡摩德一同飞身,再次向后方退去。

“卡蕾忒!不要这样!随我们走吧!”

月神阿尔提弥斯将银弓扛在肩膀上,避开三列冰锥从侧方尝试着向卡蕾忒,口中劝慰她道:

“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是不是?卡蕾忒,我不想失去你啊!和我走吧,柏修……柏修还在圣山等着你啊!”

阿尔提弥斯边向卡蕾忒靠拢边动情地诉说着,自己却在尽情倾露的同时感动得满目盈着泪光。

卡蕾忒的过激反应代表了她对德莫斯坚定不移的爱情,这份坚定不移的爱使阿尔提弥斯想到了柏修的执著。

无可否认,阿尔提弥斯爱着柏修,而她也知道他的心,他的情感,从未属于过她。

她流泪了,感动了,却不知道这份感动与掉落的串串眼泪,是来自于对柏修和卡蕾忒的心怀执念,还是对自己内心情感缺失的感怀。

“卡蕾忒……和我一起回去吧,好吗?我们姐妹还像从前那样,在圣山游景把酒,自由自在……”

阿尔提弥斯终于走到卡蕾忒近前,两手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双眼,娓娓恳求着。

卡蕾忒“嘤嘤”啜泣,两片干涩的嘴唇颤颤抖抖,似乎想要对阿尔提弥斯说着什么,却哽咽得始终说不出话来。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阿尔提弥斯等了一刻,感觉卡蕾忒起伏的情绪有了回落,于是替她擦干腮边的泪水。

阿尔提弥斯小心翼翼拉住卡蕾忒的手腕,正要将她带离德莫斯的身边回归圣山的队伍,拉她的那只手臂却被她愤然甩开。

“滚开!我不会和你们走!”

卡蕾忒瞪着血丝密结的双目瞅着阿尔提弥斯,狠嘚嘚的咬紧了银牙,仿佛瞬间就要扑上去,将阿尔提弥斯的身体撕个粉碎。

“卡蕾忒!”

阿尔提弥斯不敢再贸然行动,生怕再刺激到她。

“卡蕾忒,你闹够没有!大神顾及与你的父女情分,才要你重返圣山!别不识抬举……”

纠纷女神艾莉斯看不过眼,又在一旁插话。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去,卡摩德斥责的声音就在她耳朵边上响起来:

“你给我闭嘴!”

“哼——”

艾莉斯不满地撅起嘴,把头甩向一旁。

“呵呵呵呵……父女情……父女情……”

卡蕾忒闻言垂了头,回忆着那些寒了她的心的件件往事,咧嘴凄凄冷笑不断。

偏偏这时,蜷缩在她斜后侧的血之女神卡利也在发出同频率的苦笑,口中一边笑一边吃吃念叨:

“卡蕾忒,你是个妖精……卡蕾忒,你是个妖精……呵呵呵……哈哈哈哈……”

卡蕾忒的神情在卡利抱怨不迭的声音中慢慢变得麻木, 她一言不发的慢慢抬起了头,眼神显得几分呆滞。

突然,她双手擎空,横举了神杖“挥澜”,发出一记撕心裂吼:

“啊——”

第十七章 暗力催生

“挥澜”神杖通身祭起一袭紫黑的光芒,那光亮得冷厉,也亮得邪美,就在卡蕾忒吼出怨愤的声音时,回旋着溢满了整个黑暗神殿的殿堂。

与这光芒交相呼应的是一股奇异的黑色旋风,带着火一般烧灼的气息,从卡蕾忒分开的两脚间涌现出来,转刹便向四处蔓延开来。

“哇!这是什么——”

“卡蕾忒到底在做什么——”

“ 大家快散开——”

奥林帕斯神祗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他们明显感觉到卡蕾忒瞬时爆发出了异常强戾的神力源,而她脚下的奇异黑风就是发出的一式攻击,因而纷纷飞身升空躲避她的招式。

月神阿尔提弥斯因为惦念着自己和卡蕾忒昔日的情谊,躲得多少有些迟缓。多亏她的同胞哥哥太阳神阿波罗冲上来挥手捞起她的腰,扭身将她带到半空才避过一劫。可就算这样,她的铸银箭套子还是被那股攻击的戾气削到。

“哗啦啦——”

银箭与断裂的一半箭套掉了下去。

“哇啊——”又是一阵惨叫。

圣军团的多名侍从没能及时反应,身子被这股黑风中,立时皮肉崩散,化作团团红色的血雾。

就在众神分散躲避攻击的同一时刻,黑风虐过的地面又生出一簇簇冰笋,密密络络的排列着,遍及了整个配殿。

现在,卡蕾忒、德莫斯、荷西与卡利四个就躲身在这面由冰笋形成的满圆形防护圈的正中。

“她疯了吗?居然攻击起我们来了!”

太阳神阿波罗看着阿尔提弥斯身上背着的另一半破损的箭套子,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纠纷女神艾莉斯紧紧贴着卡摩德的身体寻求保护,也不在乎他已经写满极其厌烦的一张脸。她将身体稳稳停驻在半空中,向配殿下方看去,顿时惊声色变。

“你们看!那是——”艾莉斯大叫着,伸手一指下面的冰笋。

神祗们定睛看去,脸色也都变得愕然起来。

那些冰笋的颜色,竟然是黑色的!

先前两次,卡蕾忒使出了极北攻击法术,“挥澜”之下幻生的冰笋之色俱为透明,高矮也只是多半人身。而眼下,这些集她提升到极限的神力源之力所催出的冰笋却是剔透黑亮,每枚都有树高,冰笋的主干上又有大小不等的小冰笋,错落无序,远望过去仿若棵棵带有尖刺的巨型仙人掌。幽黑的光泽扑烁迷离,美得令人炫目的同时,也使他们感觉到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那是……”

“卡蕾忒她……怎么会用出如此邪门的法术?”

奥林帕斯诸神浮在空中,特是不解地看着下方手持神杖,低头重重喘~息着的卡蕾忒。

看得出,这次的法术,消耗了她不少的神力源,体力方面终是有些不支了。

卡蕾忒“呼哧呼哧”吐纳着粗笨的声音,缓缓竖起脖子,将饱满愤恨的目光投向空中,凄声嘶吼一记:

“要杀他,先杀了我——”

一时间,他们看清了她的双眼。

“啊!那是……她的眼睛!”

纠纷女神的叫嚷尤为夸张,她捂了嘴,惶愕的神色总是夸张不已。

令她感觉恐惧的东西来自于卡蕾忒的两只眸子。此时,它们已经不在是清澈的蓝色,而是被彻底的黑色填满,深邃而冷酷的黑色!

德莫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表情甚为愕错。对于卡蕾忒此时爆发的异常神力源也觉不可思议。

“暗力量!那是暗力量在作祟!”

艾莉斯用手不停点指着下空神色恐怖的卡蕾忒,对其他诸神说道:

“我亲眼目睹她传承了黑暗之神的血液!现在,她不再属于圣山了!你们快!快!快出手!”

“对!她已经是暗族的一份子了!刚刚还要杀死我们!”

艾莉斯的话音刚落,她的弟弟军神阿拉斯立马响应道:

“大神有令,今日出手势必清剿暗族,任何血脉不容放过!”

“你们谁敢动她——”

卡摩德反应果速,当即抵在阿拉斯前面,一挥手中的“芒石”宝刀,不准他对卡蕾忒下手。

“卡摩德!”

艾莉斯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她刚才确实在挑拨奥林帕斯的神祗,想要借助他们之手解决掉卡蕾忒这个心腹大患。

她知道,只要卡蕾忒活在世上一天,卡摩德就算躺在她的床上,心里所想的也仅仅只是他的这个妹妹而已。

局势开始凌乱起来——

卡蕾忒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狂力正在横冲直撞,她紧紧握着冰冷的武器,情绪越发狂躁,她的意识似乎已经被体内的正在亢动的力量所支配,极其想要去屠戮,去毁灭一切。

她已不再顾及自身的这番改变。

从前的她,对于作神本已不屑。

今日成魔,她也毫不在乎,只要他不死。

她不想失去心中所爱,她不想失去德莫斯!

卡蕾忒再次将“挥澜”举过头顶,正要展开攻击的时候,异次元之中又侵入两股提坦的神力源。

幽绿之光涌进神殿,冉冉光辉的正中,正是冥王哈迪斯与冥后贝瑟芬妮。今日他们两个一改人类装扮风格,改为神职华服罩身。

“怎么回事?他……那个男孩是……”

“他们……真的是冥王夫妻……?”

奥林帕斯的神祗议论纷纷,虽然他们对于冥王那孩童的身形感觉很不可思议,但是那鬼火颜色的光辉所蕴含的强大神力源,确实就是能够证明他的神祗身份的有力证据。

只见冥王沉稳地移动脚步,幽绿的神力源光芒随之移动,他与贝瑟芬妮径直穿身越过一枚高而直的冰笋,走到卡蕾忒与德莫斯对面停住。

鬼火般的绿光灭去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对饱受爱情摧残的爱人,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冥后贝瑟芬妮站在他的身后,一扭头,她看到了荷西。

“荷西大哥!”

贝瑟芬妮尖叫一声跑了过去,蹲身扶住他,却被他上身插着的两枚铁钩吓得脸色发青。

“怎么会这样……荷西大哥……荷西大哥……呜呜呜……”

她看着在他锁骨上的两团血肉模糊,难过的哭起来。

“那娜,你来了。别哭,不要紧……已经不要紧了……”

荷西早已知晓贝瑟芬妮的神祗身份了,因而对她与那男童穿过卡蕾忒变幻的冰笋防御周身却未受任何伤害的原因心知肚明。

看到她因自己而伤心的哭出来,他反而劝慰起她来了。

哈迪斯漠然瞥了一眼荷西,不屑地轻笑:

“圣山与暗族的神祗真是宅心仁厚啊!两派纠葛,偏要把一个无辜的人类牵扯进来,呵呵……”

卡蕾忒慢慢低下了头,失神的看着身形矮自己几头的哈迪斯,幽幽问道:

“冥王,难不成……你要来索德莫斯的性命吗?”

“我?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吧?”

哈迪斯嘴角一弯,笑容冷酷,话中明显透着弦外之音:

“卡蕾忒使者,无论你承不承认,从黑暗之神再遇你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死’了!”

哈迪斯的话就像一阵寒意袭人的冷风掠过卡蕾忒面颊,刹那间冰封了她那潺潺弱弱的表情。

“……!”

她目不转睛的怔看着面带嘲笑的哈迪斯,已经不知该说什么。

“雅典娜宝石的封印……最终,还是开启了啊!已经逃不开了,大劫之日了。我的种种手段,想要舍弃你换得天下太平,终是落了个空……”

哈迪斯沉沉地叹息着,没有把话说得太过明显。

卡蕾忒的倔强在哈迪斯隐忍责怨的语句中涣然坍塌下去,她簌地倒身下去,无法再站立起来。

哈迪斯不再和她多说,他将波斯猫样的绿瞳盯向卡利:

“此番,我是为收回断念魔壶而来。血之女神,得罪了!”

哈迪斯朝卡利那头伸出右臂,未及数秒,卡利前胸骤然浮出一尊银壶。

“过来吧!”

哈迪斯果断的说一声,那壶随机向他飘过来,落到他的掌心之中。

哈迪斯对它端详一番,又笑道:

“海王被除,暗族被剿,当今体坦神族貌似在没谁可以与宙斯抗衡的势力了。呵呵……贝瑟芬妮啊,你我还是缩进地府,再不冒头方是王道啊!”

“等等!王,请你帮助荷西大哥一下吧!”这时,贝瑟芬妮对哈迪斯艾艾恳求着:

“这个历劫十三世的执著灵魂,如今再次卷入神祗的恩怨纠葛之中,请你救赎他吧。”

哈迪斯单手抱壶走到荷西眼前,望了望他身上的一对利钩,又望了望他,自言自语:

“特洛伊王子……也好,你今世的大限未到。”

说完,哈迪斯用空闲的那只手抚过荷西的伤口。一对铁钩顿时化作一滩软泥,从荷西身上淌下去。这时的荷西,身上也再无一丝伤损的痕迹。

贝瑟芬妮如释重负,扶住荷西对他说:

“荷西大哥,和我走吧。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卡蕾忒,还有学长……”

荷西的意思并无犹豫,简直就是不想离开。

“抱歉……我们……管不了其他……”

贝瑟芬妮转头看看卡蕾忒,无比幽怨的叹道。

第十八章 诀别在即

“好了,贝瑟芬妮!我们走吧!别再这里浪费时间了!”

黑暗神殿东配殿内,冥王哈迪斯以意念术隐去“断念”魔壶,随后冷峻地转身,吩咐冥后与他动身离开次元,返回冥府。

“荷西大哥,我们走吧!”

贝瑟芬妮伸手去扶荷西,决意要带他远离此处是非之地。

荷西身形未动,忧虑的目光还是停驻在卡蕾忒的身上。

他担忧自己学长德莫斯的安危,更对卡蕾忒的处境担心,因而不愿离开。

杀戮的气息好像高昂的死亡礼赞冲斥在整个黑暗神殿里,一切都在卡蕾忒不可遏止的愤怒与悲恸中颤栗、燃烧。

硕重的天顶、支柱纷纷攘攘坍塌下去,砸在断裂的地面上,与高耸的冰笋想撞,全都碎为不等的数段。扑扬的尘埃被烈烈红焰燎烧得正烈,不停蹿出簇簇团团的火星。

奥林帕斯众神联手布下一道结界,受这道屏蔽的保护,坠落的碎石瓦砾根本无法触到他们的肉体,因而结界内的他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就算这样,在晃动不堪的地面上站稳,对于神祗的他们来讲也有些困难。

“大家快离开!卡蕾忒就要摧毁整座神殿了!”

大使者赫米斯最先感知到卡蕾忒那近乎疯狂的神力源,大声向同伴们呼喝示警。

“可是,黑暗之神与血之女神还没有得到惩办!这样,我们就算回圣山也无法向大神复命啊!”

军神阿拉斯频频摇动着手中兽牙钢锤的锁链,很是不满地说道。

命运女神在半空注视着下方的几位男女,长长叹息一声:

“就留他们在这里吧……只有异次元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同为提坦神祗,我们都要尊重他们的选择,为他们保留最后的尊严。”

“可是卡蕾忒还在那边!我不能不管她——”

卡摩德焦躁地叫嚷着,他看了一眼地面上近乎走火入魔的妹妹,对她那半步不离黑暗之神的决心也是无可奈何。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去,一旁的纠纷女神艾莉斯便厉声反驳他道:

“你傻啦?你还管她做什么!想要推倒这座神殿的是 她,想要害死咱们的也是她!你看她的样子,分明早就把自己的身心卖给了暗族,哪还有一点‘爱与光明的使者’的样子!”

“是啊!简直太可怕了!”

“她现在的样子,应该不能继续留在奥林帕斯了吧?”

传令神赫米斯被大伙七嘴八舌的议论搅得心烦,他狠狠握住盘蛇杖凌空舞动一下,众神随机止了议论的声音。

他们都知道,当赫米斯与他们一起参与任务行动的时候,他便具有了最高的权威,他的任何决策都代表了大神宙斯的旨意。

刚才他那挥舞手杖的便是一个习惯动作。每到这时,诸神都知道传令神即将发号施令,他们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安静的听清楚,然后,绝对服从。

待奥林帕斯诸神安静下来,赫米斯便开口吩咐大家:

“时间来不及了,我们立即撤离黑暗神殿,圣军团后退五百米!”

奥林帕斯诸神领命,纷纷倾身从露台的位置飞出东配殿,撤向茫茫异次元中。

卡摩德最后望了一眼身子还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卡蕾忒,又朝一旁的德莫斯狠盯了一眼后,才忿忿地跟在侍主雅典娜的身后,等她安全进入异次元内才子一纵身,跃出了神殿的露台。

东配殿里,一块巨石从高处落下来,朝着荷西与贝瑟芬妮闷头砸来。

面沉如水的哈迪斯并不需要出手,仅仅只向那块石头看了过去。两点精光自他幽绿的利眸上闪过后,那石头立刻化为一阵飞灰,和着次元的冷风散在空中。

“还不走!”

哈迪斯走过去,伸手扯住贝瑟芬妮就要朝向露台那边迈步。虽说他的外形只是个几岁大小的孩子,可是力气却大得惊人。

贝瑟芬妮借力使力,抱住荷西的手臂随冥王的力气向逃生的方向移去。连拖带拽,总算是搬得动荷西了。

“卡蕾忒——卡蕾忒——”

荷西想要挣脱,身体已经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他还不清楚贝瑟芬妮在拉他撤离的过程中偷偷使用法术禁锢了他的身体。

他扭不动脖子,无法回头多看卡蕾忒一眼,朝张开嘴,异常不甘地叫着她的名字。

很快,黑暗神殿的东配殿里只剩了德莫斯、卡蕾忒与卡利三位神祗。

德莫斯扔了圣剑“毁灭”,挨近卡蕾忒,将她轻轻搀扶起来。

“……别这样,卡蕾忒。收敛你的情绪,别再过度损耗你的神力源了,嗯?”

他对她温柔说着,伸出手去,柔软的指腹拭过她的两个脸庞,泪水滚过满脸灰尘,将她的脸搞得一团花瓜。

“噗……”

德莫斯看着眼前美丽蠢萌的小花脸笑出了声。分别的时刻,他可以用微笑掩饰内心的悲伤,却无法掩盖住眸间稀稀落落的泪光。

“走吧!你自由了……”他的声音忧伤。

“德莫斯……”她的神色愕然。

“卡蕾忒,我一直知道,是我用爱困束了你,用一份执著将你强行留在身边。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你可以走了,脱离我,过你想过的生活……”

卡蕾忒看着德莫斯慢慢摇了摇头:

“……我想过的生活,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啊……”

她颤声对他倾诉道:

“你可以不信我……确实,到了现在,我再也没有资格祈求你的信任。于你,于暗族,我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可是,德莫斯,我爱你,我的这份爱并没有任何过错,不可以承受被驱逐的惩罚……”

“……”

德莫斯鼻头泛起一丝湿红,两个鼻翼翕动不止,此时此地,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张口深深呼吸两下,他才哑着嗓音说道:

“卡蕾忒,听我的,坚强活下去!”

“我不要!”

她激动而任性的喊了一句,身子摇摇晃晃退后两步。

“我要和你在一起,必须和你在一起!就像雪花从离开天空的那一瞬间便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颜色,我不在乎自己曾经是谁,我只要过今后有你陪伴的日子!所以,带上我!天堂也好,地狱也罢,德莫斯……请带上我……”

说着说着,卡蕾忒实在难以继续下去,抽泣起来。她边哭边对德莫斯展出手臂,期待着他的决定。

德莫斯毫不犹豫拉住它,瞬间拽她入怀。他将深切的吻痕贴到她的嘴唇上,久久不肯移去。卡蕾忒在与他互吻的同时用力扣紧他的脊背,生怕他会变成一缕轻烟,随时在她的臂弯里消逝。

时间,似乎已在他们殷切的拥吻中静止不动——

异次元之中,当看到卡蕾忒和德莫斯亲吻的一幕时,诸神的流露出各异的表情。

身为普通人类的荷西全靠冥后贝瑟芬妮的扶持才可在次元的时空中立身。尽管如此,他还是紧张得浑身僵硬,直直得像个不会动的木头桩子。

看着视野中互吻的画面,荷西的神色一点点落寞下去。

这刻,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始终无法违背内心,还在深深爱着那个正在吻着别人的女孩。而那个女孩的心中,早已没有了他的位置……

卡摩德更是气得七窍生烟,紧紧攥住“芒石”的刀柄,指骨发出一连串“格格”的脆响。他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手起刀落,亲自砍断情敌的脖子。将卡蕾忒抢回自己身边。

东配殿内,“蟒金”斧扑面而至,凭空甩出一记嘶鸣。

自雅典娜宝石被夺后就瘫坐在地,不摇也不动的血之女神卡利已经抬起僵僵的头颅,盯着面前身形叠在一起的男女,绛紫的眸色在这刻全部化为了血般的殷红。

她的眼神中仅仅充斥着无边无限的咒怨,她把无法终结的仇恨附于自己的神斧上,用最后一点力量向着卡蕾忒和德莫斯发出最为绝命的攻击。

——不可饶恕!唯有你们两个不能放过!杀光!全部杀光——

卡利扭曲的内心一遍又一遍诅咒着,继续催发力量。

德莫斯挥剑抵挡时,伺机将卡蕾忒推去露台所在的方向。

“快走!卡利就要关闭结界了!”

“……”

怔怔不语,卡蕾忒没有先行离开。

尽管出口就在眼前不远处,她的内心却尤为跌宕不安。

脑中,卡利毒咒般的意念波肆意飙号着,神斧的利刃也在半空呼啸飞舞,辗转不休地纠缠着德莫斯,令她真的害怕再有任何微小差池的出现,使她最终还是会失去他!

异次元中,纠纷女神艾莉斯凑过去,压低嗓音询问传令神赫米斯:

“假如一会儿黑暗之神战胜了卡利,逃出配殿,我们该怎么办?”

“无论他或是卡利,只要还有口气,遵大神谕旨,一律格杀勿论!”

赫米斯斩钉截铁回答,眼睛从不眨一下。

“那……卡蕾忒呢?”她贪得无厌,继续追问。

赫米斯用怪异的眼神回敬过去,随后平静地回答:

“大神的女儿,自然要被接回她的家!”

艾莉斯被生生怼了一下,极不舒服的吞了口气,白了赫米斯一眼,闪去了一边。

第十九章 火烙重现

黑暗神殿,东配殿——

“蟒金”斧绕开德莫斯横向扫来的直劈,在空中回旋半周后又朝卡蕾忒绕腰袭过去。

德莫斯蹙眉挥动右臂。“嗖”的,“毁灭”呛然从他手中脱出,飞到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后摆尾朝“蟒金”撞去。一阵钝响,金光与紫黑的火彩交汇闪耀,于暗色的穹顶下造出空前华美的光辉。

这柄由玄石锻造颇具灵气的圣剑,在感知到危险的第一时间所做的事,便是奋不顾身的以身抵御敌方的进攻,为侍主争取到最为宝贵的时间。

“卡蕾忒,快动身!我随你走!”

趁“蟒金”和“毁灭”博击争斗得酣,德莫斯催促卡蕾忒,随后拉起她一个飞跃,迅速赶向露台。

“哦!好!”

卡蕾忒听到他对自己那样说,高悬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对,彼此要在一起!无论去哪里,无论是生或是死亡,只要自己所在乎的、珍视的人陪在身旁,便是最完美的,幸福的结局——

露台的对面就是那道漆黑而神秘的空间——异次元。

望着那头密密匝匝的奥林帕斯军团,卡蕾忒狠狠咬牙,将“挥澜”神杖再次握紧。她和德莫斯一旦踏入异次元空间,军团的人势必会对他们两个穷追不舍,因此她已做好了全部准备,随时可能展开厮杀,开出一条血路冲出次元。

卡蕾忒不会就此舍弃德莫斯回圣山,就算是死,她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德莫斯站台在露台边沿,放远深邃的目光,直直对准了战争女神。

“雅典娜,你欠我一个人情!”

面对浩浩宇宙,德莫斯对神祗队伍首位的战争女神高声喊嚷,朗朗声音鼓荡在次元如夜的色彩里,格外洪亮:

“作为回报,请你守护卡蕾忒!我把她交给你了——”

惊骇的神色转为闪耀的流星,滑过雅典娜清晰的眼眸后逝去。眉头拧蹙,可她却配合地点头,似乎早就预知后面将发生的事:

“好,黑暗之神,我答应你。”

“你在说什么……”

卡蕾忒闻言色变,扭头看向身边的德莫斯,神色焦躁:

“什么意思……你不要和我在一起吗?德莫斯,不要放弃,你我合力杀出重围!”

“……对不起,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德莫斯与她平静相望,以坦然的表情对应她的慌张,缓慢的语速所倾露出的尽是难以割舍的哀伤。

“卡蕾忒,今后的路,你必须独自走下去。无论那条路是多么艰难,即使充满崎岖和苦难,我都相信,你那充满光明力量的伟大感召力,都能将你和战友们凝聚在一起,与你共同战斗,共同迎接光明的时刻的到来!”

德莫斯诉说的同时举目望去,眼光依依的流过月神阿尔提弥斯、冥王哈迪斯与冥后贝瑟芬妮,最后定定地落在了荷西隐忍悲伤的脸上,像是给予了他们最后时刻的嘱托。

“不!我们一起走!我不能再离开你,求你了——”

卡蕾忒发疯般扯住德莫斯的衣襟,哭泣着哀求道:

“不要放弃!德莫斯!可以的!我们合力一定可以杀出去,我们可以在一起的——”

“一切……已经太迟了……”

德莫斯凝视着卡蕾忒说完,声调有些哽咽。他哭涩的笑着,一滴泪花一侧脸庞滚落下去。

低垂的左手掌心悄然生出一色紫黑的能量球,卡蕾忒被那道夺目的光彩吸引住,低头看却还未反应过来时,德莫斯骤然将那能量球砸到露台的理石地面上。

“咣当——”

雷鸣电闪之中,卡蕾忒的视野一片凌乱。她下意识地闭了眼,脚下失重,身子与断裂的半个地面一起向着在漫无边际的次元空间坠去。

“德莫斯——”

卡蕾忒急急睁开双眼,一只手中紧攥的是一片被扯断的衣襟。

那时的她,愕错地盯着德莫斯袒露在外的胸廓,已经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那健美的左侧胸肌上映有一枚醒目的印记,那张扬如血的颜色、妖娆冶艳的形状,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那朵来自地狱的死亡花朵——彼岸花!

火烙?

为什么……会是火烙!?

卡蕾忒哑然张大嘴巴,声音却像是堵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也不能被释放出来。

德莫斯决然站在断掉的露台另一侧,不舍的注视着向着无尽次元中落身的卡蕾忒,那个让他倾注一世情感,尝尽爱恨纠葛的女人,绝俊的容颜上始终带着欣然而伤涩的微笑。幽邃的黑眸中,她那布满惊愕的脸越缩越小。

卡蕾忒坠落一刻,身体恍而有了支撑。是她的哥哥、雅典娜的近侍卡摩德赶上去接住了她。

“卡蕾忒!小心——”

他拦腰抱住她,将她带去圣军团那边。

“不……不!放开我——”

卡蕾忒的意识清醒了,开始不停挣扎。视野中的德莫斯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放开我!我要去找他!哥,你放开我啊——”

“快离开这里——”

卡摩德的两臂死死环住她,使她在他怀中动弹不得。

卡蕾忒哭喊着,却无法脱身,她那惨淡的叫声被异次元的漆黑吞噬,显得尤为空洞、无力。

她看到断裂的露台已被层层黑雾围拢了来,和着塌陷的砖砾灰尘,这股奇异的浓稠雾气逐渐笼罩了露台,顷刻又将残垣断壁的黑暗神殿整个裹了起来。

“德莫斯?德莫斯——”

当他的身影已被无尽的黑雾淹没,彻底消失在卡蕾忒的视野中的那刻,她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不……不要……不要——”

卡蕾忒声音越变厉,在卡摩德怀中抗争的势头也渐进疯狂。

“别傻了,和我回去——”

卡摩德对她的反抗置之不理,只管死死按住她往自己的方队带去,口中对她嚷道:

“你没看到是他自行封闭了黑暗神殿的结界吗!贸然过去你会受伤的!”

“德莫斯还在里面——”

“这是他的选择,他根本不想再见到你——”

“不要!放开我!德莫斯——”

……

东配殿内——

血之女神卡利艰难地移动着四肢,匍匐着一步步挨近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蟒金”斧。

刚刚,它和“毁灭”圣剑脱离侍主在空中殊死一役,两件神器旗鼓相当,争斗得你死我活,最终两败俱伤,灵力耗尽的它们纷纷落到在地上,再也显不出一丝一毫的生命迹象。

卡利眼神空洞地凝视着晦暗无华的“蟒金”,回忆着从上古的神代起它便跟随自己形影不离,并肩斩杀无数仇敌的情景,不觉淌下一连串冰冷的眼泪。

“啊”的一声惨叫,卡利像是见到鬼一般,以最快速度退在了角落里,对自己做出每个动作时周身的神经正在承受的痛苦完全没有察觉。

她被扁平的斧头侧面所映出的铜色的人脸吓坏了,尽管自己也曾身经百战,见过无数皮开肉绽的鲜活画面。

镇定了好一会,卡利才放开胆量,哆嗦地探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自己伤痕斑斑的面颊。

在与雅典娜女神斗法失败后,那些由于神力源外泄而龟裂的伤口已经流血多时,以至于如今伤口凝结了,却结出了无数条条道道的暗红色硬痂,从脸一直遍及全身肌肤,使得那些大小小的沟壑看起来好像一面红色的蜘蛛网,异常寒碜。

卡利捋了捋一头乱糟糟的乌发,口中发出阵阵“咯咯呜呜”声音,凄凄戚戚,似是对自己嘲弄的冷笑。

“我的脸……我的脸……”

喃喃自语中,她苦涩地艳羡着自己昔日那张明妍的脸庞,细腻的肌肤和乌黑的卷曲长发。

“姐姐……”

火光和浮尘中,黑暗之神德莫斯徐徐移步而至。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走,走开!”

卡利诧异的看着他,惊恐而惭愧的声音化作歇斯底里的喊叫,却已经没了先前那许多嚣张和仇恨。

作为女人,又是爱着德莫斯的女人,她很不想让自己心爱的男人看到自己这幅奇丑的模样。

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得极有尊严。

卡利迅速抄起地上的金斧,将锐利的刃头架到自己的脖子上,对德莫斯威喝:

“走开!我不需要你现在回来嘲笑我!你走!走开!再不走,我就立即自裁——”

德莫斯没说什么,他静静的站在原地位置,看着百般抓狂的卡利,眼神一抹哀愁。

“快走!离开!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我不需你的假惺惺……你走……听到没有……快点走啊……我不想你看到我这幅样子,你懂不懂啊!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卡利叫嚣不迭,用特有的方式维护自己的尊严。最终,那份卑微的倔强还是被德莫斯的坚持逐渐瓦解。她的声音从神经质的喊叫慢慢转得轻忽缥缈,仿佛刚刚吐出来就散没得干净了。

待她彻底安静下去,德莫斯才幽幽地来了口:

“姐姐,我之所以回来,是要陪你一同上路!”

“……!你……在说什么?”

卡利注视着德莫斯表情平淡的俊脸,显然极难相信他的话。突然,她神色一变,高挑一边的长眉,笑容讥诮:

“呵呵……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和那个贱人一起逃走的吗?这么快就变卦了?该不会是靠不上奥林帕斯,走投无路才想到回来吧?”

“我那么说是骗她的……”德莫斯实言相告:

“不那样说,那个傻丫头打死都不会离开这里。”

第二十章 携手同行(为黑暗之神默哀吧)

暗结界封锁后的黑暗神殿,东配殿——

卡利慢慢从脖子上撤去了金斧头,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德莫斯:

“你搞错了吧?你还会骗卡蕾忒?你究竟是欺骗她还是一直在欺骗我?利用我?假如真你心骗她,暗族又何来今日灭族大难!?”

卡利眯眸一口气对着德莫斯说完,口吻仅仅只是冷语凄凄。

眼下败局已定,卡利不需要再对他发疯发火或是吵闹不休。看着满目破败的景象,她一阵心寒。五脏六腑之中兀然翻起股股幽怨不堪的闷气,她难以找到能将这满口腐浊之气发泄出来的途径。

距离卡利一掌之遥,德莫斯面色平静地蹲身下去,和卡利脸对着脸。

卡利只是卑微地挪动身躯向后退,两眼流淌出的尽是暗色的血泪。她用两手捂住脸,极是痛苦的摇头:

“不!德莫斯,你别看我……求你别再看我……我不想你看到我这副鬼样子……呜呜……”

德莫斯扶住她在哭泣时刻抽抖不停的肩膀,使她的情绪稍稍稳定下去。他拉下她的两只手,使她那张绽裂的脸旁暴露在自己的眼前。

卡利顿时又有些激动,表现得惊慌失措,一张衰脸左躲右闪,直到耳边响起德莫斯温柔的磁音:

“姐姐,不管在何时,你都是最美丽,最耀眼的女神。这点,毋庸置疑!”

“……你说我美?”

她痴痴正过头,期盼地凝望着德莫斯,似乎渴望他给予再次肯定:

“可是……为什么你认为我是美丽的,却始终无法爱上我……德莫斯,我爱了你两世,等了你两世……还是不够的?是不是……”

德莫斯无法立刻回应她,她的提问令他的心莫名涩痛。

老实说,他似乎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认真端详过面前这幅妩媚却哀怨的容颜。又或是,这个女人陪伴他的时间太长了,跨越亘古的神代直到今天,所以他对她的模样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熟悉到那抹清晰的记忆,也因为这份熟悉而变得模糊起来?

德莫斯未曾说话先行开口,吐露出一记淡泊的感叹。

也许,神祗较之人类来讲本无区别,都是喜欢伤害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确实,是自己怠慢了卡利,是自己的冷落,使她的这份爱,终是化为了无尽无由的恨!

德莫斯的内心忏悔起来。

倘若不是走到了最后的时刻,谁又会真正忏悔,真正认识到一个真实的自我?

“姐姐,无论是哪一世轮回,卡蕾忒都是我最爱的女人,而你……”

话到这时,德莫斯漆夜的眼眸里涨起两点盈亮的水光。他重重呼吸一下,哽咽地接着说:

“你却是最令我心疼的女人!”

“德莫斯……”

卡利在认真地听着他说,这最后半句话才出口,她的脸上立刻流露出无比诧异的神色:

“你在说什么……你是说……”

“我是说,我真的很心疼你,你的情意,你的爱,我其实都懂,只是无法给你想要的东西。我爱卡蕾忒,爱得几乎忘乎所以。但是,只有面对你的时候,面对你对暗族、对我的全部付出时,我才会发现自己是那样的卑微、怯懦……”

“德莫斯……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卡利被说穿了心事,立刻摇了摇头,哭得呜呜咽咽。

“姐姐,我曾经说过,有朝一日定会报答你对我所有的恩情和付出。在生之年,我无法给你什么,不如,就以携手同赴黄泉,结束一切仇恨吧!”

德莫斯说完,向卡利缓缓伸出一只手,等待着她的决定。

“……德莫斯……德莫斯……”

卡利的神态从惊愕落为了彻底的感动,哭声也渐为激烈:

“德莫斯……原来……你一直都在把我当做你最亲近的人……呜呜……我好蠢……我居然背叛了你……我真的好愚蠢啊……”

卡利边诉边泣,抽抽噎噎。最终,她也递出一只手,与德莫斯的掌心合在了一起……

异次元——

众神忽然感觉到一丝悸动,两股强势的神力源正在刹那之间膨胀到了极限。

“全军后退,快——”

卡摩德一边向着奥林帕斯圣军团所在的方位大喊,一边扭身带着卡蕾忒向着安全地带急驰而去。

“轰隆隆”——

背后传来天地崩裂般的震响。剧烈的波动一泄千里,冲顶的神力源在瞬间碰撞后爆发,将整座大理石堆砌的神殿炸成了一堆碎粉。

异次元之中,众神的身体被剧烈的震荡之力弹得七摇八落,在昙花一现的刺眼亮光中桀桀挣扎。

惊呼与呻~吟声音此起彼伏了好久,才在滚滚烟尘之中降了下去。圣军团重新调整好了队形,再向黑暗神殿所在的方位看去,大伙全都吃了一惊。

那座磅礴的神殿此时已不知去向,视野之中,仅存了那抹空洞而孤独的黑色。

一切,再次归为寂静……

任何爱恨情仇,随着这个奇异时空的衰落,变为了廖廖的飞灰,伴着萧瑟的次元冷风,被带去了遥远的彼岸。

卡蕾忒的双目在呛鼻的浮尘之中苦苦寻找,寻找着那个暗色清俊的身影。

“德莫斯……德莫斯……”

她轻声地、喃喃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已经不在了……”

卡摩德的声音从她身后想起来,听起来极其冷酷。

“……他……去哪了……”

卡蕾忒在问话出口的同时颓然落下两串清泪。

虽然心中分明已经有了答案,她还是不愿相信这不争的事实,曾经那个发誓要与她生生世世守在一起的男人,已经先行离开了……

卡摩德的两点厉眸直直盯着原属于黑暗神殿的位置,漠然斜起一侧嘴角,他阴阴笑了笑,邪恶地回答:

“黑暗之神,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想见他……下辈子吧!”

此刻,最为幸灾乐祸的莫属他了。情敌消失了,再也没有谁能阻止他继续去追求怀中的女人了!

“不……不……这不是真的……”

卡蕾忒怔怔望着前方,潺潺清泪顷刻化作汹涛骇浪从两个眼眶奔流而下。

她突然对着无尽的黑暗时空声嘶力竭地嚷起来:

“他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他会陪着我,生生世世陪着我——”

她在卡摩德怀中再次开始了挣扎,她想要挣脱她的哥哥,奔到爆炸的源头一看究竟。

“哥,你放开我,让我过去!我要去找到他啊!我想要问问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不会骗我!他绝不会欺骗我——”

“别傻了——那只是他哄你的空话!白痴才会去相信——”

卡摩德听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愤然一嗓子吼了出去。

清啸之声立刻制止了卡蕾忒的疯狂,她的全身好像瞬间被石化了一般,待在卡摩德怀中一动不动。

良久,她才对空有气无力的倾吐一句:

“是啊,我好傻……原来,在这世上,谁也不可能陪谁到最后……一个人的路,始终……都要一个人走完……”

“学长?……学长!学长去哪里了?他到底怎么了——”

身后传来荷西惨厉的呼叫声。

神力源大爆炸后不久,身为普通人类的他才得以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在他反应过来的第一时刻,就是奋不顾身地想要冲到时空的对面,去寻找消失了的德莫斯。

“荷西大哥!你不要乱动!别过去,那边太危险了——”

冥后贝瑟芬妮一直紧搂着他,如果没有提坦神祗的她的扶助,身为一个人类的荷西无论如何都无法办到在次元这种寸土不生的地方立足。

虽然之前有过许多过节,可生死攸关之际,荷西已泯去了一切夙愿,此时,他在心中真正为德莫斯担忧起来。

“别去!别去……”贝瑟芬妮奋力拽着荷西,忍不住哭出了声:

“逝者已矣,荷西大哥,活着的人,还要坚强的活下去啊……”

“什么……逝者……不……不……”

荷西愣住一刻,随后双手掩面,痛哭失声。

卡蕾忒幽幽回过头去,顺着哭声的源头看去,目光却先行落到了贝瑟芬妮身旁的男童身上。

“冥王……哈迪斯!”

她忽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边在卡摩德怀中执拗,边向男童大声质问道:

“哈迪斯,等等!我有话问你!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

如今黑暗之神已死,卡摩德再无后顾之忧,根本不需再担心卡蕾忒可能被谁夺了去。于是,见她在自己怀里挣得渐进激烈起来,索性放开了手,不再束缚她的身体。

卡蕾忒在次元之中稳住身,随后直接飞至冥王的近前,语声凄然:

“他身上为何会有火烙?与你订立灵魂契约的是我,该死的应该是我,应该是我啊!”

冥王抬脸,充满稚气的面容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全身依旧一副高冷的姿态。

待卡蕾忒安静下来,才对她淡然一笑:

“真是的……老实说,我真的不明白为何德莫斯会那么固执,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就算了,还要赌上世间苍生,非换你这丫头一命不可!”

“什么?冥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蕾忒急急逼问,脑中竟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之前黄泉之路的诡异梦境,顿时心中生出一阵不安的感觉。

第二十一章 追讨冥王

“你在吞下极乐至毒‘拉雷尼亚’后又奇迹活过来……全靠德莫斯……在黄泉路上拉你回来!”

冥王哈迪斯对卡蕾忒正色说道,随后将两道眸光放远,看向了对面苍茫而浩瀚的异次元空间。

卡蕾忒立时神色诧然愣了一刻,才恍然大悟:

“难道……在黄泉路上,他突然冲出来叫我回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

“是啊!不这样做,你以为你已经与我订约的元灵,真可以背离契约,重新还阳吗?”

“……”

卡蕾忒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若不是两个眼睛不断淌下眼泪,她的样子真像是一尊美丽却哀伤的雕像。

“请您告诉我……全部的事……”

努力压抑一下起伏的情绪后,她声音颤抖着恳请冥王。

哈迪斯将一口闷气从鼻孔里释放出来,随后开始了叙述:

“那晚,你在海王波塞顿的府邸吞下了‘拉雷尼亚’……”

……

数日前,人界,西崖公寓二十八号——

“王!卡蕾忒的神力源气息消失了——”

冥后贝瑟芬妮从外面冲进来,惊声喊叫着直奔别墅饭厅里正在享用晚茶的哈迪斯。说话间,她的两眼中泛起一片汪洋。

“可是……可是,为什么还是能感受到海王的气息?卡蕾忒她……行动失败了吗?”

冥王哈迪斯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淡定。

“成功或是失败,皆为定数。神祗也是仅凭自己的能力出手干预,并不一定可以改变什么。只是这次,我的期望,锁死雅典娜宝石的封印,终是成为了现实。这就足够了。”

“但是……我们,我们牺牲掉了卡蕾忒……”

贝瑟芬妮看着神色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哈迪斯,战战兢兢说话的同时撒下满面的热泪。

“没办法……”

哈迪斯一手的拇指、中指捏着骨瓷茶杯的弯柄,犀利的目光盯住贝瑟芬妮一张哭泣不止的娃娃脸,坦然道:

“想要改变就要付出代价。以一人的牺牲换得天下苍生的安宁,这种牺牲还算是有意义……”

“王……”

一名侍从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在餐桌前刚刚立稳,还未开口,冥王便抢先冷笑,胸有成竹道:

“不用禀报了,我知道,债主已经登门造访了!”

冥王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去,一道清朗的黑影便出现在那名侍卫的身后。眨眼之间,他已经推开唯唯诺诺的侍从,跨几个流星大步直接闯到餐桌的对面。

“哈迪斯!”

来者正是黑暗之神德莫斯,他两手用力砸向桌子,“铛”的一声,桌子上的所有器具都跳了起来,在雪白流苏的台布上缠了好几颤。

“你究竟对卡蕾忒做了什么!回答我——”

德莫斯并不废话,一开口便直接切入主题。他目不转睛的逼视着在餐椅上正坐的冥王,一双愤怒的黑眸已经被无以名状的怒火点得通红。

“你都知道了?”

冥王挑动绿眸,用翱鹰般锐利的目光回敬德莫斯,而后神色平静的问道。

“为什么要给卡蕾忒毒药?为什么非要谋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德莫斯对于冥王的高冷置之不理,当着冥后贝瑟芬妮与一众下人的面,直接冲他吼叫出了声。

哈迪斯悠悠从餐椅上起身,挪动矮小的身形踱步到了德莫斯近前,板着一张孩童的脸对德莫斯一字一句回答道:

“那是卡蕾忒使者自己的选择!她想要亲手灭除海王的邪灵,才与我以订立灵魂契约的方式换取致胜的法宝‘断念魔壶’。而我不过就是以契约的代价为手段,彻底锁死雅典娜宝石罢了。”

“你以为自己是冥王,就可以任性的践踏无辜生命,随意决定谁的生死吗!?”

“无辜?谁无辜?你是说卡蕾忒无辜?”

冥王不屑地斜视德莫斯,唇齿之间释放出“呵呵”冷笑的声音:

“她确实是有些无辜。只因奥林帕斯天神们的虚伪,不负责的推卸本该承担的责任,而被下了咒,稀里糊涂做了什么解除封印的关键,才要葬送了性命!”

“闭嘴!还不是你一心想要她去死——”

“眼下世间秩序混乱,大劫在即,我是提坦神祗,我只做一名神祗该做的事!出手干预,努力维持现状有何不妥之处吗!?”

“你!你所谓的维持现状,仅仅就是建立在一名弱女子的牺牲之上。我问你,冥王哈迪斯,难道你就不虚伪?分明就是谋杀,却还要为你那可耻的手段冠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惩罚别人的同时,你难道就没有放纵自己的罪恶!?”

“你够了——”

冥王哈迪斯终于被德莫斯一连串的逼问激得恼羞成怒,清吼一记的同时,伸手直指德莫斯的鼻头:

“我告诉你,你没有资格指责我什么!当初,难道不是你心怀贪念,想要自谋雅典娜宝石在先,才有心接近卡蕾忒。后立场不定,自己反被她吸引,一切看似弄巧成拙,却不知步步都在他人的掌控之中。论起来,真正谋杀她的凶手其实并不是我,而是你——”

激烈的争吵声音戛然而止,寂静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随处都可提鼻嗅到满股浓烈的火星味道。

德莫斯愕地瞪着冥王哈迪斯,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冷静了一会儿,他褪了满脸愤怒的颜色,对哈迪斯重重点了点头:

“好,你说的全对!我确实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弄成今日这种不堪的局面,我的确应该承担全部责任,你出手吧,杀了我,用我的性命换她活过来!”

“你神经病!”哈迪斯不满地撇嘴:

“她与我订约在先,契约不是儿戏,一旦生成怎么可能轻易废除?再说,卡蕾忒使者已经吞了‘拉雷尼亚’,元灵早已脱离肉体,现在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

“我不管!我要你出手!快出手——”

不等哈迪斯讲完德莫斯便冲动起来,探出五只钢爪,上前一步狠狠揪住哈迪斯的衣领,将他那稚嫩的小身板凭空提了起来。

无可否认,是哈迪斯最后的一句话刺激了德莫斯。听到他说卡蕾忒的元灵已经走上了黄泉那条不归路时,德莫斯彻底发疯了。

时间越来越少,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边耽搁下去,必须尽快寻找到使卡蕾忒复活的方法。

“王——”

“冥王——”

眼见哈迪斯受到攻击,冥后贝瑟芬妮与侍从们立刻恐慌起来,叫嚷着围过来,可又轻易不敢挨近情绪激亢的黑暗之神。他们害怕任何一点外来的刺激都会干扰到黑暗之神,从而做出伤害他们冥族领袖的事来。

哈迪斯的身体悬了空,头顶高度却和德莫斯的保持了一致。从而,他再不需要仰视德莫斯,终于可以放平自己的视线,直视德莫斯有些愚蠢的疯狂。

“哈迪斯,无论使用什么手段,你必须帮助卡蕾忒的元灵还阳!”

“办不到!”哈迪斯斩钉截铁的回应:“我不会拿世间万物苍生的性命,和你开这种玩笑!”

“这不是玩笑!对我而言,她在,世界才在!没有她,万物苍生,皆为空相……”

“黑暗之神,我看你真是疯了!”

哈迪斯终于被逼怒了,他冷厉地斥责一句,身子随之变轻,转得越来越为透明,转瞬之间自德莫斯的攥紧的铁拳下逝去,随即又现身在冥后身旁的地上。

“王!你没事吧?”

冥后看到以瞬间转移法术突然现身在自己一侧的哈迪斯,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扶住他关切问起来。

哈迪斯没有回答她,忿忿的眼神还滞留在德莫斯那里。

“告诉你!只要卡蕾忒是解封的关键,我都不会就此放过她!更何况,冥府可从来没做过让一具尸体起死回生的事!念你只是对她用情挚深,我不和你计较,赶快离开吧!贝瑟芬妮,替我送客——”

高冷的冥王具有绝对的骄傲和自尊,显然,是德莫斯刚才的冒犯举动惹毛了他。他的嗓音骤冷,决然说完,一甩袖子先行转身离去了,将德莫斯亮在了原地。

事已至此,德莫斯再无计可施。他隐忍着悲恸,驼背踉踉跄跄地走出公寓,走到院子正中那面喷水的雕花白石的水池前。

“……黑暗之神……”

贝瑟芬妮紧紧跟在德莫斯的身后。此时,她完全能够从他那落寞的背影感受到他那十足的哀伤与无助。

她小声叫一下他,却又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安慰他。

德莫斯实在走不动了,剧烈的伤痛感侵袭着他,使他周身的神经都承受着一种无以伦比的压强,使得全身的精力仿若在瞬间被抽干了一样,无法轻易活动。

他干脆弯下腰,坐在喷水池脚下凸起的方砖上,不出声的苦着脸,脑中不停的思考着有没有可以打动冥王的其他办法。

“那个……请你……不要怪罪冥王……”

贝瑟芬妮看着德莫斯现在的模样,心里特为难受,开口想要安慰他,话说到一半,却也感觉多余。任何安慰的言辞对如今的他来讲,都于事无补。

“贝瑟芬妮……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救卡蕾忒了吗?”

德莫斯两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上的某一点,忽然问向贝瑟芬妮。

她立即吓得身体微微哆嗦一下,支吾其词。

“那……那个……”

“……卡蕾忒,还有救是不是!?”

德莫斯好像发现了可以救命的稻草,霎时将两眼放光,目光无比期翼地投向了贝瑟芬妮。

第二十二章 契约转换

“那个……”

冥后贝瑟芬妮低头沉思着,两个手掌合在一起垂在身前,紧张得相互摩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难受模样。

德莫斯立马来了精神,从方砖上蹿起了身,几步过去,急切追问:

“快告诉我!贝瑟芬妮,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其实,这个办法……有一定风险,不一定能成功……”

“是什么!说出来听听啊!”

不等贝瑟芬妮说完,德莫斯便抢过话去:

“快告诉我,是什么办法!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一试!”

贝瑟芬妮用力吞咽一口唾液,神色肃然的回答德莫斯:

“其实,冥府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黄泉路上不回头’!可是,一旦有魂魄在堕入十八层地狱之前,肯在黄泉路上回头望额时候,他们便可脱离地狱的惩罚,立时还回人界,即所谓的‘还阳’。黑暗之神,你应该记得神代的吟游诗人欧拉士吧!”

“欧拉士?那则关于天琴星座的传说?”

德莫斯当然对那个人类男子的名字记忆尤新。

半年前的某一天,在他为救卡蕾忒而与海王波塞顿激战的时候,正是那个男子手中的传世魔琴差点将卡蕾忒害死。

“贝瑟芬妮,你是要我,像欧拉士那样……”

德莫斯惊看冥后,他的额头与后背全都在瞬间凝起了一层冷汗。

贝瑟芬妮以重重点头作为回应:

“神代,吟游诗人欧拉士的爱妻被毒蛇咬死,使深爱她的欧拉士痛不欲生。为了再与妻子团聚,他自杀后,魂魄带着竖琴进入冥府,以一曲旋律打动了冥王。当时,王就是为欧拉士出了这样的主意,叫他等在黄泉路上,看到妻子的灵魂便用尽一切手段令她回头。只要他的妻子肯在落入十八层地狱之前回过头看他,王便会放他们两个一同还阳。只可惜……”

话到这刻,贝瑟芬妮伤感地停了声。

“可惜,最关键的时刻,欧拉士正在弹奏的竖琴鬼使神差般断了弦,无法弹奏出可以打动他的妻子回头的韵律……”

德莫斯感叹一声,接着道出了后半句结尾。

神代,他对那个感人的爱情故事也有所耳闻,心里清楚,分明就是哈迪斯为了所谓的规则和秩序,耍诡计玩弄了欧拉士。这也是后来那个吟游诗人怀恨成魔的直接诱因。

德莫斯垂下头,紧缩愁眉。

他还记得六个多月前在天涯海角时的情景。那个时候,面对元灵分裂的卡蕾忒时,他都没能下定决心,去冥府走上一遭。

因为他清楚,即使自己真的去求冥王,到最后也只会被那个变态冷血的神祗捉弄。

可是如今……

德莫斯握起一个拳头怼住嘴,狠狠用门牙咬着手指上的皮肤,心情烦闷而纠结。

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往昔和卡蕾忒在一起的每一幕。他不想就此放弃救回卡蕾忒的念头,更不想这辈子就这么失去她。

贝瑟芬妮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担忧地望着他。

最终,德莫斯抬头,黑色的双眸决决盯着贝瑟芬妮:

“你现在有办法,可以送我的元灵下冥府吗?”

“你?真的决定了?”贝瑟芬妮诧然地看过去。

“嗯!”德莫斯使劲点点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贝瑟芬妮,想办法送我下去吧,我肯定会令卡蕾忒回头,带她平安回来的!”

“好!黑暗之神,我们就来这水池的旁边……”

贝瑟芬妮被德莫斯的决心感化,情绪也激动起来,她不停招呼他快步走到那座喷水池的白石边缘。

“听着,黑暗之神,现在我就要以这池回魂水幻以冥术,引领你的元灵脱离你的身躯进入冥府。记住,在冥王的结界里尽量不要使用法术,任何小程度的神力源催动,都会引发过多的体力耗损,时间长了你的元灵根本吃不消,很可能最终导致灰飞烟灭。因此,找到卡蕾忒后,一定要抓紧时间回来,尽可能避免与亡魂纠缠,千万记住!”

“好!谢谢你。可是,哈迪斯那面,你又如何交代?”

德莫斯在感激之余,又开始担心起冥后的处境问题来。

贝瑟芬妮淡淡一笑:

“眼下,先别替我担心了,快去唤回卡蕾忒吧。有句话说的好,黄泉路上不等人啊!至于到了那边是否真能成功,就全看你们的努力了……”

话毕,贝瑟芬妮安静地合了两眼,挥展双臂施展法术。

喷泉的水转瞬突然停止了喷涌,几乎同时,池中的一汪清水变为了混绿的颜色,安静的水流在旋转中自行分为了两个水涡,越转越疾,越转越快……

德莫斯按照贝瑟芬妮的指点,两眼直直看着那池翻滚不迭的浑浊绿水。他被那两个不停旋转的水涡带得头晕目眩。耳鼓之中是“稀里哗啦”的刺耳响声,像是沸腾的水发出的声音,又或是其他怪异的响动。

接着,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附着到她的身上,正在将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强行拖出来,他的身体变得轻飘飘起来……

贝瑟芬妮最后的嘱托在他耳边响起来,声音已是浑浊而扭曲:

“千万记得,早些找到卡蕾忒!一定要在她落入十八层地狱之前,找—到—她——”

……

空荡荡的异次元之中,冥王讲到这里,神色暗沉下去。

“后面,就是他在黄泉路上喊你回头的事,你自己也都清楚了,不需要我再次陈述,是不是,卡蕾忒使者?”

哈迪斯举起眸光与卡蕾忒的对接在了一起。这时的他,无论如何也表达不出先前诸多的嘲讽或是不屑,沉寂的表情似乎隐露着些微的忧伤。

卡蕾忒的身体纹丝不动,两个沾满泪珠的眸子更是半天不都不眨动一下,像是再次遭受了石化那般。

“是……我知道……”又过了好一阵,她才抖动两下嘴唇,抽抽搭搭地回答:

“我都知道……为了唤我回头,他想尽方法,甚至拼上神力源。最后,他把我送了回来,自己却……落入了十八层地狱的深洞……”

“没错!”冥王确认地回应道:

“老实说,我纵容贝瑟芬妮帮他,也以为他根本无法实现欧拉士做不成的事。可真是没想到啊,他为了你简直可以豁了一切。我的种种手段,到了最后,还是没能阻止他想要救你的决心……”

“那个火烙……德莫斯身上的火烙究竟是……怎么来的?”

卡蕾忒饮痛问去,心中已经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是……一次交换!那时候,当德莫斯跌入十八层地狱的入口后……”

冥王声音肯定的回答,接着陈述起来……

——

冥府第十九层空间,无间地狱——

德莫斯颓然睁着两眸,望着眼前一片火红的天河。

“这里……好美……”

良久,他兀自轻语,发出一声感叹。慢慢低了头,他好奇的看着脚下那片绚烂的红色花海。

“知道吗?卡蕾忒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曾说过和你相同的话。”

德莫斯背后,一身精美华服的冥王哈迪斯悄然现出身形,对德莫斯如实说道。

等了半分钟,见他没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哈迪斯心里便知道德莫斯还在为自己于黄泉路上出手阻止卡蕾忒回头的事怨恨着。

哈迪斯倒也不怪德莫斯,浅然一笑道:

“我真是彻底服了你这疯狂的神祗了!为了卡蕾忒,简直什么邪事都干的出来!”

“你认识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德莫斯头也不回的甩出一句,还在生闷气。

“呵呵……好!霸气外露啊……”

哈迪斯被噎得无奈地点点头,继而问道:

“既然你放走了卡蕾忒,自己却跌进了当初她和我立约的无间地狱,想必就是天意。你该知道,冥府从来没有能够死后无故还阳的魂魄,就算是欧拉士曾经努力,最终也是输给了我。”

“我当然知道!无论走到哪一世,冥王在意的都只是面子嘛!”

德莫斯当然明白冥王的意思,因此冷冷回敬他。

迎面吹过一阵清风,将漫天饮不尽的花香带进德莫斯的鼻腔。他贪婪地吸进一口香气,脑中不停联想着卡蕾忒在这寸美丽却邪恶的世界里曾经遭受过得折磨。

心,撕痛一片——

“别废话了……”

德莫斯收回放远的视线,吸了吸鼻,接着道:“我赶时间!哈迪斯,就用我的命换卡蕾忒的命吧,然后暂时放我回去。事情一旦了结,我立刻返回你的冥府!”

“你要考虑清楚了!你很可能已经犯了一个大错了!封印如果被解开,大劫必在眼前。你牺牲苍生,只为一个女人……这……”

“错就错吧……”德莫斯释然的笑起来:

“改用你哈迪斯的话说,我是卡蕾忒的男人,我只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哈迪斯怔怔立在火红的彼岸花海中,再无话可说。他的一对眸光暗了下去,最终悲伤地合了眼。

“好吧,没办法了!我就达成你的愿望,放过卡蕾忒,改由你受业火刑劫。我们,现在开始,做契约转换吧……”

……

“正是因为灵魂契约发生转换,你身上的火烙印记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卡蕾忒,如今德莫斯的元灵已经回到了冥府的第十九层空间里,承受他该受的劫难呢。”

哈迪斯在异次元的空间中立身,一口气解释完以往的全部,最后看着次元无际幽黑的时空,凄凉的长叹着:

“相爱相杀……这一世,宿命之门关闭了……”

“呵呵……呵呵呵……”

卡蕾忒突然大笑起来:

“德莫斯…… 他好傻,他好傻啊!干嘛非要救我……我本来就是一个该死的女人……不值得救……根本不值得啊……哈哈哈哈……”

笑到后面,她的声音又转为嚎啕的大哭。悲痛之间,她不顾诸多神祗在场,毅然拉下左肩的护袖。

凝脂皙白的肌肤上,那朵如彼岸花般妖冶的火烙印记,已在不觉间神秘的消失了踪迹。

卡蕾忒看着空白的左肩膀,抽噎着。突然,她仿若犯了失心疯,张嘴凄厉的嚎叫一声:

“啊——”

插叙(5) 如烟往事

二十一世纪某天,沉睡在奥林帕斯圣山的众神纷纷苏醒。

神族为崛起封印了异能在宝石里,苏醒后的战神雅典娜却发现存有自己神力的宝石丢失。

为帮助雅典娜重拾神力,众神派遣众部下到人界去寻找雅典娜的宝石。

爱神维纳斯的使者卡蕾忒和哥哥卡摩德以及太阳神的祭司柏修动身来到雅典城为女神寻找宝石。

卡蕾忒在寻宝石过程中如愿找到前世男友特洛伊二王子赫克托的转生者,如今已是一名中国籍留学生的荷西,向他讲述神代特洛伊二王子和她的恋爱、死别、诺言。

荷西爱上了卡蕾忒,两人旧情重燃。

好景不长,卡蕾忒在一次参观画展时遭遇黑暗之神德莫斯,神代就有过节的两位神祗交锋,卡蕾忒不敌德莫斯落荒而逃。

德莫斯从此缠上卡蕾忒不放。

海王波赛顿知道雅典娜宝石藏在德莫斯手中,于是趁荷西恢复记忆后带卡蕾忒到海边游玩的时候将卡蕾忒被拐进海底神殿。

海王要求德莫斯拿雅典娜宝石交换卡蕾忒,德莫斯准备照办却遭到卡利阻挠,黑暗神殿内讧。

德莫斯携带雅典娜宝石闯入海底神殿,另一方面,太阳神祭司柏修带着荷西潜入海底神殿救卡蕾忒。

荷西被海王的情妇美杜莎化为石像,而海王将德莫斯拥有雅典娜宝石的事实告诉了卡蕾忒并将宝石抢到自己手中。为救大家,卡蕾忒刺杀柏修后对德莫斯羞辱一番,又撒谎自己爱上海王逼德莫斯离开海底。

海王识破卡蕾忒的苦肉计,命令美杜莎唤醒封存在海底的魔琴“欧拉士之魂”血祭卡蕾忒。魔琴的魔弦攻击了卡蕾忒并毁掉她的肉身。

为助不习水战的德莫斯抗击海王,卡蕾忒冒元神灰飞烟灭之险使用“裂魂法术”,将自身元神分出一半脱离肉体与德莫斯的神力结合,和海王又一场大战后终于将他和美杜莎除掉。

在波塞顿长子特里同的帮助下德莫斯赶到“天涯海角”,以人鱼之泪重新为卡蕾忒恢复肉身并将其元神归位救回她。

宝石有了下落,德莫斯无法再隐瞒,便将它带给卡蕾忒,想试着检验她是否能解除水晶球的封印取出宝石。而卡利误会德莫斯想把宝石还回而挥斧将卡蕾忒砍成重伤。

德莫斯无奈下告诉卡利,卡蕾忒是解开宝石外面水晶球封印的关键。只有她对他源自内心的真爱才能解开封印。

他之前才对她百般求爱,是想等时机成熟她取出宝石后自己便夺得雅典娜的力量最终和宙斯决战,以雪当初被他逐出圣山的耻辱!

然而之前海王和德莫斯的大战已经惊动众神之神宙斯,他终于察出德莫斯身上携带的雅典娜神力宝石。

为保人神两界共存,宙斯不想以武力与德莫斯的暗势力对抗,而是用柏修、荷西的性命要挟卡蕾忒与荷西断绝来往后跟随德莫斯,伺机夺回雅典娜宝石。

绝望中,卡蕾忒向荷西提出分手,荷西伤心的离开了希腊。

同样悲痛欲绝的卡蕾忒来到冬日地下酒吧买醉,遇到一伙猥琐的酒鬼。被灌醉的她在无意中动用了法术,使正在急于寻找她的下落的黑暗之神德莫斯感知到她的方位。

德莫斯带着近侍诺亚及时赶到卡蕾忒身边,恶狠狠惩罚了想要占她便宜的酒鬼们。就这样,他将人事不省的她带回了自己在人界的别墅。

卡蕾忒醒来后,德莫斯对她温柔倍至,令才失恋的她感动不已。在德莫斯的又一次表白后,她将自己托付给他并和他同居在一起,暗地里伺机窃取雅典娜宝石。

卡蕾忒异常思念荷西,同时,宙斯的意念波如影随形,时时搅扰得她寝食难安,日夜生活在无线惶恐之中。通过和他的几次沟通,卡蕾忒渐渐意识到他的险恶居心了。他似乎不仅想要得到宝石,更想要的则是德莫斯的性命!

聪明的德莫斯开始意识到了卡蕾忒与他生活在一起另有目的,这也是她身处别墅却不甚开心的原因,然而他并没因此放弃对卡蕾忒的爱。

为了让卡蕾忒开心起来,德莫斯利用法术,使算希腊境内在一夜之间开满火红艳丽的红玫瑰,以这个浪漫的惊喜作为赠送她的求婚礼物。

另一方面,他赶回黑暗神殿,将他要迎娶卡蕾忒为妻的决定告诉了血之女神卡利。卡利当场气疯,大发雷霆过后,又神色凄迷的对他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

德莫斯无法回应卡利的爱,他的心中一直只有卡蕾忒。带着伤感与落寞的心情,德莫斯离开了黑暗神殿。

在海王的长子、人鱼王子特里同的帮助下,卡蕾忒终于接受了德莫斯的求婚,使他大喜过望。

德莫斯租用了一艘豪华游轮,与卡蕾忒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订婚仪式。

趁德莫斯不在身边的时候,卡蕾忒独自走到甲板的尾翼,在那里,她意外的看到了荷西的身影。惊愕的卡蕾忒追了过去,正要仔细看个究竟,突然被人从背后猛推一把,直接摔进大海中。

新闻媒体对卡蕾忒落海事件大做文章,记者成群结队把守在德莫斯的南区别墅门口,抢着为卡蕾忒做采访。没奈何,德莫斯只得带她返回黑暗神殿小住,以此躲避媒体追击。

卡利一遍遍催促德莫斯赶紧诱骗卡蕾忒打开水晶球的封印取出宝石,然后攻取圣山。

可是经过一番斗争,德莫斯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复仇的念头。如今他对卡蕾忒的爱已经大过了对奥林帕斯诸神的恨!

卡利又一次被德莫斯的决定气疯。为了得到雅典娜宝石,同时也为报复,她趁德莫斯去人界处理公事的机会,对卡蕾忒泄露了宝石封印的秘密。

卡蕾误信了卡利的话,以为德莫斯对她只是逢场作戏。她悲痛欲绝的离开了次元,却因没处可去而找到了特里同。

特里同带着卡蕾忒重返圣地“天涯海角”,要她在那里安心静养,把一切问题都想清楚。

德莫斯追到特里同所在的拜伦学院,被特里同一阵冷嘲热讽。但是,善良的特里同最后还是不忍卡蕾忒伤心,将她此时的栖息地告诉了德莫斯。

德莫斯耗费大半精力赶到了世界的尽头——天涯海角,请求她随自己回去,却遭她言辞回绝。

卡蕾忒的一系列斥责中伤了德莫斯,他直接扑上去,狠狠“惩罚”了她好几次。最后,两人和好如初,同时也坦诚相见,都将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开诚布公的倒了出来。

德莫斯决定把雅典娜宝石交给奥林帕斯诸神,以换取与卡蕾忒今后平静的度日。当他们与近侍诺亚赶到黑暗神殿时,却发现血之女神卡利已经先行一步发动政变,反将雅典娜宝石扣在自己手中。一番激烈打斗后,忠于德莫斯的侍仆们全部牺牲了。

卡蕾忒对落魄的德莫斯不离不弃,一切误会澄清,真爱降临,两颗心灵此刻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艺术节当日,卡蕾忒意外的接到已经回到希腊的荷西的邀请,与之在酒店见面。此时的荷西已经大变了模样,比先前更成熟更有魅力。

一番交谈后,荷西忍不住露出了本来面目。

原来,真正的荷西回到中国后思念卡蕾忒心切,忍不住再次赶回希腊。在路上,他被海王波塞顿的灵魂占据了肉身。控制了荷西的海王对卡蕾忒纠缠不休,又一以特里同的性命要挟,将卡蕾忒挟进酒店的客房里,准备施暴。

这时候,卡蕾忒才明白,原来当初她在游轮甲板上看到的荷西并不是幻影,而是夺了他的身躯海王造访,推她落海的真凶,也是他!

另一方面,德莫斯接到消息及时赶到酒店,不明就里的他以为妻子对昔日男友旧情未了有意出轨,于是暴揍了荷西,将卡蕾忒带回别墅。

新闻媒体又抓着这条绯闻大作宣传。被怒火向极端的德莫斯不肯信任卡蕾忒,两人关系疏离。

卡蕾忒面见冥王哈迪斯,向其请求帮助。冥王情知宙斯想要雅典娜宝石的真正野心,为天下苍生免于浩劫,为彻底摧毁宙斯妄图重建提坦神族的野心,冥王要卡蕾忒以自身性命换取收服海王元灵的断念魔壶。

卡蕾忒救人心切,同时有感自己一直被摆不开的命运所牵绊着,因此万念俱灰。她与冥王在“无间”地狱订立灵魂契约,一旦以断念魔壶封灵结束,卡蕾忒必须立即吞下被称为“极乐毒药”的拉雷尼亚。至此,宝石的封印将彻底变为死印!

从冥王府邸返回的卡蕾忒被酒醉的德莫斯逮个正着,他以为她瞒着自己又出去犯浪,于是不顾她的反抗,强行与她同房。卡蕾忒为保荷西与特里同的安全,对德莫斯的报复有苦难言。

忠诚的近侍诺亚不想看到一对主人感情日渐疏离,悄悄找到荷西。动手行刺未果,反被他出手击为重伤。可正式如此,诺亚才掌握到荷西此刻的真实身份。

诺亚在临死前见到了主人德莫斯,告诉他荷西就是海王,而卡蕾忒是被栽赃陷害的。

德莫斯决定带卡蕾忒远走高飞,不再过问神族恩怨。而卡蕾忒另有打算。

卡蕾忒使用法术使德莫斯陷入沉睡后,孤身找到了荷西,并使用断念魔壶与海王做了断,却在中途被卡利阻挠。关键时刻,真正的荷西恢复了意识,与海王的元灵在同一具身体里争斗。最后,为了不再拖累卡蕾忒,荷西撞壁自裁。

卡蕾忒喝进了“卡拉雷尼亚”,生死不明。卡利盛怒下以魔壶封了海王的元灵,之后将不省人事的卡蕾忒与荷西捉进了黑暗神殿。

黄泉路上,德莫斯追上卡蕾忒,拼尽全部手段唤她回了头,不顾冥王阻挠,将她的元灵送回了人界。自己则堕入了十九层地狱“无间”。

德莫斯的执著感动了冥王,冥王以契约转换的方式将卡蕾忒的业火刑劫换到了德莫斯身上。

卡蕾忒醒过来后,与卡利大战失利,被迫解开了雅典娜宝石的封印。

德莫斯追到异次元,适逢宙斯的军队攻入异次元。一阵激烈作战后,暗族被清剿,卡利的野心遭到挫败。最终,德莫斯留下了卡蕾忒,陪卡利共同赴死。

男主魔君殒身,接下来,又有各种命运等待着女主卡蕾忒?男主作为神祗是否可以复活?雅典娜宝石开启后,人界会遭受各种大劫?

精彩好戏尽在新鲜出炉的第五卷《花开花落》,请书虫们大力订阅支持吧~

第二十三章 新的希望

异次元空间,繁华落幕,一切都退为寂静与平淡。

冥王哈迪斯将过往的一切交代清楚之后,转身吩咐冥后贝瑟芬妮:

“我们该走了!”

“哦,好……卡蕾忒,你要保重。荷西大哥,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可是……卡蕾忒……”

荷西犹豫不决,看样子根本不想走,目光还停在卡蕾忒身上,一副担忧且不舍的模样。

“……”

卡蕾忒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荷西身上,她根本不可能从失去德莫斯的哀恸中即刻回过神来。

“走吧!我们快走……”

贝瑟芬妮扯住荷西的手臂,再次催促。看看左右,全是奥林帕斯的神祗,她知道身为异族的冥王与她在此地并不宜久留。

“等等!”

纠纷女神艾莉斯以两只厉眸盯上荷西,突然横身截住冥王一行的去路,脸上皮笑肉不笑道:

“这男人只是普通人类,然而却亲眼目睹了诸多神祗。既然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这么走掉了,不太好吧?”

贝瑟芬妮自然明白纠纷女神的意思,不禁脸色一变,以身护住荷西,怒斥艾莉斯:

“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留下他的命!”

卡摩德这时也缠上来,邪笑道:

“神代,误闯神的世界的人类,都会受到残忍的惩罚,以防止他们回到人界乱说。哈迪斯,被他看到你也有份,难道还要纵容了他?”

卡摩德并非有意向着纠纷女神,他在说这番话之前心里已经把一切盘算的非常清楚。

眼前,就是这个叫荷西的男人和卡蕾忒一直保持着亲蜜的情侣关系,就在她在人界执行任务的三个月时间里,这是不争的事实。

卡摩德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虽说对方只是一个人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校研究生,可是只要他还活着,都会令卡摩德寝食难安。

因此为免后患,卡摩德想要立刻出手,用自己手中的宝刀结束这个人类男子的性命。

对手阻截在前,贝瑟芬妮不由得一阵紧张。她挡着荷西,而冥王挡着她!

哈迪斯脸上丝毫看不到任何波澜,一双幽绿的眼眸盯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卡摩德,眸光冰凉凉的瘆人。

“你要杀的这个男人,我要了!能够决定他的命运与生死的神祗,不是你,也不是你们,而是我,地府的主宰,冥王——哈迪斯!”

哈迪斯的声音此刻沉定有力,虽然还是稚嫩的孩童嗓,可是蕴含着不怒自威的十足的气魄。

艾莉斯的额鬓渗出一丝冷汗,她强匿着恐惧感,神色僵戾:

“开什么玩笑,冥王!你作为提坦神祗,几时开始帮人类说话了?我们奥林帕斯做事一向公道,不会无缘无故惩罚生命。大家说,是不是!”说着,她转脸看看左右。

“是啊!确实是那男人有罪!”

“我们神族的世界,可从来没有人类介入过!



奥林帕斯众神开始七嘴八舌,大多顺了艾莉斯的挑拨之意。

“……”

荷西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机,转眼看向卡蕾忒。只见她依旧低垂了头,不发一言,身子停浮在次元之中,动也不动。

卡摩德被艾莉斯挑得已然没了耐性。他就在身材矮小的哈迪斯面前攥紧了“芒石”的刀柄,突然对着他高高举起了宝刀。

“噌”地一声,锋利的刀刃挂着阴毒的冷风,在高抬的瞬间,将哈迪斯鬼火一般的头发与精美的华服衣摆吹得乱扬。

“卡摩德,不准放肆!”战争女神雅典娜见势不妙,急忙责令属下住手。

卡摩德一心只想尽快取了心头祸患的性命,对雅典娜的命令根本充耳不闻。

他在抬起“芒石”的下一秒便用力挥刀下落。

“冥王,得罪了!”卡摩德口中歹毒说着,刀刃已经直逼哈迪斯的头顶而来。

“哐当”——

一声巨响犹如行星相撞,在卡摩德的宝刀触到冥王哈迪斯身前的气壁结界的刹那,火石电闪的光芒在刀与结界抵触的地方生出来,转瞬化作一轮耀眼的白色光轮。

“哇!好亮——”

卡摩德的视物承受能力明显招架不住这等极昼般的辉芒,未极抽回宝刀的那时,头已经不自主的扭转到一旁,眯紧的双眼根本无法轻易打开。

耳畔,传来哈迪斯忿怒低沉的声音:

“哼!不自量力!”

这声刚出口,卡摩德全身连同“芒石”宝刀同时被气壁回弹出去,在次元虚浮的空间里尽情旋转空翻了好一气,方才停住。

卡摩德定稳身形,他感觉这一刻的自己全身还处于激烈的余震状态,所有细胞都在冲撞与摩擦之中刺激着敏感的痛楚神经。他狼狈的伸出右手,对着悬在次元中的“芒石”发起召唤时,这才注意到右手卧刀的虎口已经被冥王那才那招震裂,正汩汩地不断淌出血来。

“呀——”

纠纷女神艾莉斯眼睁睁看着她的情郎像一枚炮弹般射远,惊恐的尖叫起来,再不敢嘴欠了。

“够了!卡摩德,还不快点过来!给我归队!”

雅典娜看出激战一触即发,赶快出面向失利的近侍怒斥一声。眼下,她只求息事宁人,毕竟,如今的奥林帕斯还不想与冥族为敌。

“呵呵,许久没运动了,热热身也好!”

哈迪斯不屑地谈笑着,矍亮分明的绿眸子猎视了雅典娜两秒,接着横扫其他神祗,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怎么样?还要拦我吗?”

传令神最终挥一下盘蛇杖,示意后方的圣军团方队自行分向左右两旁,为冥王让出一条路出来。

“走吧,贝瑟芬妮。再迟点,恐怕你我都要被杀掉灭口呢?怎么也算亲眼目睹了宙斯的不义了,呵呵……”

在虚空中迈步前,冥王哈迪斯又侧头凝望着姿态仍处于石化状态下的卡蕾忒,似乎刚才那一幕惊天动地的激斗场面都无法唤醒她的懵状。

“卡蕾忒……”哈迪斯叫她一声,也不管此时的她到底能不能听他说话,又究竟听进去多少,继续对她说道:

“今后,在圣山那种环境中生存,你与身体里的那个希望……还是自求多福为好!”

冥后贝瑟芬妮脸上显出无比讶然的神色,伴随哈迪斯话音刚落的刹那,她将惊诧的目光投向了卡蕾忒,却没开口说出什么。

随后,见冥王起步向次元的出口走去,急忙拉起荷西,催他说:

“走啦!荷西大哥!快,冥王要亲自送你回人界,别耽搁!”

荷西随她离去时又向卡蕾忒看了好几次,却没有打扰她,更没能与她道别。

荷西知道,此时的卡蕾忒还沉湎于失去德莫斯的痛苦中。德莫斯对她而言就像是心脏,是灵魂。没了灵魂,她已是行尸走肉。失去了心,她没了生命,断然活不成了——

……

卡蕾忒的意识彻底清醒过来后,已身处圣山奥林帕斯自己的寝殿里。当时,几个侍女正围着失魂落魄的她,为她卸下战斗装束,然后抬她去清水池中沐浴。

提坦神族的族规,神祗们从外界返回,都要彻底沐浴,去除神界之外的烟尘,然后更换神职的华服。

光身浸入温水的那刻,卡蕾忒终于醒了。

她剧烈动了一下坐在水中的身体,猛的长长吸进一口气,仿佛长久沉在一个可怕的噩梦里,终于醒了过来。

“好了,醒了!终于清醒了……”

“吓死我了!那个……快点拿香膏和浴乳来!”

耳边,是几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卡蕾忒的目光还是迷离的,环顾左右,那几个侍女装扮的年轻女孩立马围过来,在她身边叽叽喳喳。

“小姐!你回来了!”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可想死我们了!”

“奥林帕斯……”

卡蕾忒冷笑着,很不情愿的从唇齿之间挤出这个发音。周身泡在热水中,口里却释放出的气息却是极凉的。

又一名年龄稍长的女人走过来,身上的套裙和其他女孩的衣服相比更为华美些。她两手托着一个漆盘,盘子里放置的是为侍主卡蕾忒准备的新礼服。

“好了,你们不要耽误时间,赶快帮小姐清洗干净。”

这名年长的女人不满地瞥了那些女孩几眼,将托盘放在一边的圆桌上。

她是卡蕾忒在奥林帕斯的掌司侍女,年龄长几岁,阅历就和那些年轻女孩不同。

她知道,这个时刻的女主人最需要安静,不宜受太多的打扰。

女孩们立刻静了许多,开始动手拿起器具,为卡蕾忒清洗全身。

沐浴过后,卡蕾忒被侍女们带到自己的妆台前,一阵梳整。

卡蕾忒静静的坐着,任由她们摆布。脑中不停回忆着那个暗色的身影,仿若她那羸弱的身体虽然回来了,可是心魂却永远留守在了那个被遗忘了的空间里。

“德莫斯……”

卡蕾忒轻声地、悲情的唤出了他的名字,眼眸一痛,火辣辣的穿刺感觉过后,已然流不出一滴眼泪。

身旁,她的掌司侍女刚刚为她拢好了满头长发,才放下手中的象牙梳子,就听到她那一声嗟叹。

正要开口劝慰女主人几句,背后一阵清淡的香风拂过来。

侍女转头看,立刻心惊不已,随即与其他侍女一同附身倒地叩拜:

“大神,您来了……”

第二十四章 情诉无言

圣山,奥林帕斯——

众神之神宙斯缓步进入卡蕾忒的寝宫,行走间,伴随身姿的摆动,他那身精美绝伦的金色华服在空气的摇曳间散发出轻微的淡雅香气。

在他身后随行的并非是大使者赫米斯,而是卡蕾忒的主上——爱神维纳斯,一位面如满月,长发及腰的妩媚女神。

“都起来吧。”

宙斯走到一众侍女近前,对施行跪大礼的她们随口吩咐一句,继而眸光流转,落在了妆镜前端坐的卡蕾忒的身上。

卡蕾忒一动未动,面色淡淡的看着镜中映出的宙斯的半段身子。

她无法回身,回身去面对这个至高无上的神祗。看到镜中他那截锦服的影像,她就会立刻想到德莫斯与卡利,以及被奥林帕斯圣军团清剿的暗族部众。

毕竟,那场残酷的屠杀行动才结束不久,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挚爱辞世的记忆放空得一干二净。

卡蕾忒蹙眉盯着眼前的妆镜,胸中涨闷,竟然没来由得一阵作呕。

她仿佛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隐隐的从身后的宙斯那身名贵的华服下散发而出。

众神之首宙斯,他那致尚荣耀的背后,究竟隐没了多少权欲斗争下牺牲的亡魂?又有多少生命的鲜血,染浸了他那身艳美的华服?

“咳咳……”

等了两秒,不见卡蕾忒回身行礼,作为她上级的爱神感觉有些尴尬了,急忙清清嗓子,声色和悦道:

“卡蕾忒,你呀!在人界呆得太久了,如今回来怎么都忘了族中的规矩了……”

“不必!”

宙斯摆摆手,截断维纳斯的话:

“回来就好,何必那么多礼数?卡蕾忒累了,这段时间不必在你身边侍候,放假好好歇着吧!”

“哎呦!大神您都发话了,我还没说什么?”

爱神维纳斯表面掩嘴“呵呵”笑着,事实上内心已是七上八下,紧张得要命。

“那好,你下去,让我与卡蕾忒……让我们父女两个好好说会话。”

宙斯吩咐维纳斯,一对明眸之光却是凝向卡蕾忒的背影。在诉说的时候,特意将“父女”这个词的音调吐得格外的重。

卡蕾忒两眼直勾勾看着镜子,斜起一侧嘴角,不出声地发出一记冷笑。

“好,那我退下了。你们也不用在这边伺候了,随我离开吧!”

爱神维纳斯对宙斯稍稍鞠躬,退后招呼跪地的侍女们,随后与她们脚步匆忙地离开了。

寝殿里,就剩下宙斯与端坐在梳妆台前的卡蕾忒,因而,四方形的宽敞空间里显得尤为安寂。

宙斯等了一刻,张口浅叹一声,才道:

“卡蕾忒,你真的不愿意转过身……好好看你父亲一眼吗?”

“……父亲?确实……倘若今日你我以君臣的身份见面,我参拜确是我无礼。可是,如果真是父亲的话,抱歉,我无法面对你,更无法接受你的所作所为!”

卡蕾忒终于开了口,声音清冷。

“我知道,你是因为黑暗之神对我心存怨恨。可清剿暗族早已是我计划之中的事,所以我一早就告诫你,别对他动真情。”

宙斯依旧拿出一副很好的脾气,不肯轻易对她挑战他天威的行为发火。

卡蕾忒冷哼的声音更加沉闷:

“好!现在,我是不是应该恭喜大神?您利用我成功拿下暗族,不仅赢回雅典娜宝石,还以此为由排除异己,少了一处心腹祸患。”

宙斯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算了,无论我再解释什么,都会让你感觉我很虚伪。卡蕾忒,既然回来了,就收收心吧。你为圣山,为我我付出了太多,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补偿?”卡蕾忒又是一个冷笑。

“是!我已经决定了,让你晋圣山正神的位子,择日举行晋封圣典,职司‘美德’。今后,奥林帕斯会多出一把专属你的金椅,你就是这里独一无二的美德女神。”

宙斯一口气不间断地说了许多,语气平平静静,倒是没有过多留意旁边聆听者的心情。

卡蕾忒终于忍无可忍,“簌”的转身,眸光凌厉。而就在她转身回头的刹那,他的眉梢微微舒展一下,显出些许的得意之色。

这一刻,卡蕾忒驻足于宙斯的蓝眸,却无话可说。

那抹蓝色永远像是平静却无边无底的海面,流闪出璀璨睿智的亮光。可在这时,那夺目的光芒却无比刺眼,好像数不尽的刀光剑影。

“哈……”

卡蕾忒突然低声呻吟,用力一扭头。避开宙斯对她的关注。

她还是无法直视宙斯,这个亲手夺去德莫斯的性命,双手沾满暗族鲜血的神祗

大神这套路,果然玩得高深啊——

卡蕾忒心说。

从前,他千方百计将我逼到德莫斯身边,以我为饵步步为营,最终清灭了德莫斯统帅的暗族。如今,德莫斯刚刚故去,他把我接回圣山,还要从使者的位置直接晋正神位。如此,不明真相的,只会以为我真是卖弄色相欺骗了德莫斯,暗自协助宙斯消灭异己。

如果接了宙斯的馈赠,我更有负于以自己的元灵换得我的重生的德莫斯——

“大神,我不要神位!”

卡蕾忒终于收敛了才露头角的盛气,对宙斯缓缓的说了一句。

“哦?这可是寻常低级神祗盼都盼不来的殊荣啊。”

宙斯看着卡蕾忒狡猾一笑,似乎对于她的让步做法很是受用:

“那你想要什么,大可以说说看。”

“兑现你当初对我的承诺……放了柏修!”

卡蕾忒直视着宙斯回答,神色笃定。

“……没问题,我即刻命人遣他出天水寒池就是了。后天是提坦神族的复活节舞会,我希望可以在现场看到你的身影。还有,关于立你为正神的晋封大典,就定于舞会之后吧!”

宙斯微微扬颌,说完后并不耽搁,直接转身拂袖离去,不留半点辩驳的时间给卡蕾忒。

她攥着拳头,木怔怔看着他洒脱离去的背影,神色越聚越为凝重……

——

阴沉的宫殿里,卡蕾忒终于见到了柏修。他才从天水寒池中脱刑,现在正在他的寝宫中修养。

时间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旅者,他的行进速度由来不变,可是拥有不同心情的人们,却能感受到,时间的流走似乎在那不经意间,多出了千差万别的分化。

卡蕾忒与柏修,在他们那次人界的分别后直到再度见面,已是半年有余的时间。这半年对于卡蕾忒来讲,好像只是一瞬间的游走,而对于身为太阳神大祭司的柏修而言,却如沧海由桑田的转换,挨得无比艰难。

柏修的寝宫如今已不复从前,众多富丽华美的陈设与殷勤的使唤仆从们早就没了踪影,整个宫殿空荡荡的,每一丝呼吸都透着回音,气氛因而显得压抑沉闷。

时过境迁,一个失宠过季的臣子,有个地方栖身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还需要那些精妙的奢饰品冲门面?

若是还有,那似乎也是一种自我的伤害而已。

此刻的简单而压抑,或许亦是一种解脱也未可知。

“柏修……”

卡蕾忒站在柏修对面,举目光径直向他望去。

柏修不再身着大红色灼眼的礼服,而且一袭素色长袍加身。

他依然保持着从前的习惯,很随意的散着一头齐颈的银发,携着优雅的淡笑定定站立在寝宫的中央,只是在卡蕾忒记忆中那健美挺的身姿,如今有些坍坨。

他清瘦了许多,那张有着精俊五官的脸棱角更加分明。从前,那对能够洞察一切秘密的金瞳总是放出炯炯的光芒,如今却也毫无神采。

他的肤色本就很白,在那冰心彻骨中待得太久了,如今已显得更加的苍白,苍白得让人心寒,苍白得就像是块泡发的肉,惨白之中折射出些微的青光。

眼前的景象使卡蕾忒内心一颤,眉头轻微蹙动一下,却未显露出太多的悲喜。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便逐渐学会了掩藏,学会了不露声色。

柏修没有回应卡蕾忒,一对黯然的目光仍然专注在她的脸上,直直的半晌没有挪移。

他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让他魂牵梦萦甚至甘愿以自身性命去守护的女孩,此时正真切的站在他的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人界的种种,那似乎远没有尽头的噩梦结束了吗?还是,又将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柏修……”

卡蕾忒慢慢张口,对他又唤了一声,如一丝泛着淡香的轻风朝他扑面而来。

“……”

柏修终于回过了神。

“……卡蕾忒……”

他这才有了回应,喃喃之声中已包含了千万种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积压多时的情感,慢慢举起一只手,朝她一侧的面颊慢慢伸展过去。

四周很静,没有风动的气韵。

卡蕾忒神色默默,两道细而长的眉脚平铺在她那张绝美无暇的脸上,静静的没有一丝一毫波动。

她完全清楚柏修下一步的举动,却没有采取措施阻止,一对清澈无澜的目光里寻不到任何的悲或是喜,也没有惊慌与羞涩。反而,在那过于平淡的神色之中仿佛透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冷艳。

她已经知道了他对自己的情愫,即使无法做出回应,她也不想逃避,感念从前,她想要接受这种算不上暧昧的温情,算是一种对他的报答。

卡蕾忒,她已不在是那个立于鼻风树下、被虫子吓得哇哇哭叫的小女孩,重重艰难的历练已经磨退了她那浑身的青涩和稚幼,就像是一块真正的宝石,铅华洗尽之后,终被锻造成型,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确实,如今的她,更加成熟,也更为耀眼了——

几秒后,柏修不再犹豫,直接将那张凭空的手掌落下去,熨帖在了卡蕾忒的一半脸颊上。

那刻,他动动两片纤薄的嘴唇,隐隐流淌出一袅悲凉的叹息。

半年之间,卡蕾忒经历了太多不幸,那些苦难已经化为一种坚不可摧的强力,瞬间催熟了她那原本怀着纯真与美好向往的内心。

他一度想要帮助她,拯救她,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柏修为此一直自责,就算受罚于寒池,他的每一天都在自责,是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令这女孩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最后连那个最最爱她的男人,黑暗之神德莫斯,都失去了——

如今,自己所能为卡蕾忒做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的这只手掌,用这手掌间不算太热的温度去呵护她,怜爱她……

柏修从来不愿用自己奇特的双眸去窥视卡蕾忒的内心。

他爱她,因而尊重她,尊重属于她的隐私和秘密可是今天,他想要摒弃这种因爱而产生的卑微与怯懦,大胆去读她的心事。

眼神下落,停在她的前心。只是不长的一刻,柏修的两个眼圈就全都红了。一阵水雾翻起来,睫毛紧接着抖抖络络,他的双眼竟然淌下两串泪水。

在那女孩柔弱得内心深处,他看到了诸多虐心的情殇,它们就像野草狂肆的蔓延泛滥,堵满了她的心房。而她偏偏又倔强得很,任凭内心如何憋闷苦痛,也不肯轻易在人前释放种种。

柏修哭了,并不是被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扎疼了心,而是为她,卡蕾忒,为她那历经种种也不失倔强与坚强的本性而感动——

面对哭泣的他,卡蕾忒的表情依旧纹丝不动,

她见识了太多突如其来的与变故,已看淡了任何情感的流露,心智成熟到一定程度后,也许会转向麻木。

“咳咳——”

这时,柏修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急忙撤回手侧了身,又一阵急咳令他消瘦的两肩起伏不停。

卡蕾忒动动身子,凑上去正要询问他的身体状况,背后传来另一个关切而焦急的声音:

“柏修!你怎么样了——”

卡蕾忒闻声回头,正看到一身华美短裙的银发少女站在寝宫的门口。

她,正是太阳神阿波罗的胞妹,月亮与狩猎女神,阿尔提弥斯!

第二十五章 风波骤起(1)

阿尔提弥斯与转身的卡蕾忒在眼神相会之间,脸上的表情也透露了些许的变化,凝眸的神态显得颇有些尴尬,迟滞的气氛中又夹带着几分失望的意味。

“卡…卡蕾忒……你来了……”

“嗯,柏修今日脱刑,我怎么会不来看看?在人界执行任务时,他帮我太多了。”

卡蕾忒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很好的保持着最初的平淡与安静。目光下降,她注意到阿尔提弥斯的两手正拖着一枚雕花镶宝的金盘子,里面放着行色各异的瓶瓶罐罐。

卡蕾忒的答话使阿尔提弥斯脸上那些莫名复杂的神情很快缓和下去,她不再看她,而是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冲到柏修近前,黛眉微皱很是焦急的看着他,那充满担忧的情绪也是不断的询问着:

“柏修,你怎么样!你又在猛烈咳嗽了!别怕!我从赫米斯那边要了很多珍惜的药剂,配合我的法术调理,相信你的神力源一定会恢复回从前的强大!”

“谢谢你,阿尔提弥斯女神……”柏修对她投来感激的微笑。

“哎呀!你和我就不要客气了嘛!”

阿尔提弥斯盯着他笑答,脸颊荡漾起了一丝幸福的红霞。

卡蕾忒站在他们的旁边,静默的看着他们两个各自的表情,没有插进一句话。

终于,柏修察觉到她这反常的安静,于是转脸对她道:

“在天水寒池受刑的日子,是阿尔提弥斯女神一直在关照我。如果不是她利用自己的力量定期吸收了寒水的冻气,恐怕我的神力源会被侵蚀得更加严重……”

“……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卡蕾忒明蓝的双眸一动不动的直视着柏修俊白纤瘦的脸,过会才语速平缓的对他说了一句。

“你跟我……大可不必说这种话……”

柏修闻言脸色稍变,那缩紧眉头张大两眼的劲头,分明表达出了强烈的不可思议。接着,就如一丝微澜飞速掠过湖面,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与优雅,再也寻不到刚才的异状。

柏修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刚才他说那那番话的目的再简单不过,只是想要解释自己与阿尔提弥斯的关系不像她想的那样,然而事与愿违,说到最后还是使她产生了其他的误会。

确实,面前的卡蕾忒不再是从前那个烂漫天真的女孩,对待一些事情有了她自己的认识和想法。

在她心中,也许并非在意他与阿尔提弥斯的关系如何吧!

柏修内心无比凉涩的想。

或许,阿尔提弥斯也好,其他女神祗也好,任凭谁对我产生爱慕的想法,她都不会在意……只因,我根本不是她心中的至爱——

柏修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解释是多么无力,多么多余。

尽管柏修的心房正在刺痛不止,他的神态却没带出分毫的痛苦不悦,依然保持着男性的自若与洒脱。

“那个……明天的舞会,卡蕾忒会参加的,对吗?”

一旁的阿尔提弥斯对卡蕾忒突然发问,也许她也对眼前这种僵冷的场面感觉不适,所以才要刻意将自己挤进卡蕾忒与柏修之间。

“嗯…”

卡蕾忒将脸庞轻轻扭个小角度,目光锁定表情稍窘的阿尔提弥斯,安然回应道:

“我会出席,身为是维纳斯女神的使者,我自然要跟在她的身边随侍。”

“哦…”

阿尔提弥斯点点头,附和的声音明显降了好几度。随后,她蠕动着两片娇美的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可又因为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最终只得闭了口。

“……你们聊吧,我宫里还有事,先告辞了。”

卡蕾忒将目光从阿尔提弥斯脸上移开,又朝柏修那里望了两望。

阿尔提弥斯的到来使她感觉到自己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柏修寝宫探望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她边说边准备离开,背后响起柏修不舍声音:

“卡蕾忒,我现在的身份比较特殊,无法参加神族的复活节舞会了……”

她应声停下急躁的脚步,耐心去听:

“以后,我都不会太忙碌了,有很多的时间休息……你若有空…常来看看……”

“……好,我一定会来!你好好保重。”

卡蕾忒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不让自己的嗓音太过走形。尽管如此,说最后那句话使声音还是颤巍巍的发抖。

从神代~开始,她与柏修、卡摩德便是族里公认的“铁三角”,那种血缘与友谊相结合的情意使他们都感觉彼此的关系似乎比亲人更亲近,比朋友更密切,因而他们一直都以为彼此间是永远不会分离的,直到重生后接受了人界寻找雅典娜宝石的任务……

感念以往,再想到如今自己和柏修各自的悲惨境遇,卡蕾忒再难抑制内心的悲切,大步迈开向殿外奔去,她要在自己的眼泪掉落之前离开柏修的勤宫。

寂静无声的宫殿里,柏修目送着那抹逐渐远去变小的背影,久久不愿眸光撤回来。他的身边,阿尔提弥斯落寞的垂下头,望着两手间的药罐托盘,眸光闪动,转出一波一晕的忧伤……

——

复活节当日傍晚,舞会准时拉开帷幕。

从前,这样的舞会每年都会在奥林帕斯圣山举行一次,主要是为了庆祝人类丰收之年,享受人类的供奉。而这次,因为是跨越千年以后于现代人类世界重生,因此才场面才更为隆重。

按照神族的老规矩,舞会依然在宙斯宫殿一层的主殿举行。和神代一样,现场不乏精致的佳肴和可口的美酒,以及各色富丽华贵的装饰物品。只是比起神代,如今这些多了几重现代物质文明气息,无处不在彰显出一个崭新时代的到来。

宙斯坐在大殿最高处的主神位上,不动声色的转动着深沉的两眸,锐利的目光频频流落于大殿各处,看着那些外表精湛而新奇的物品以及众神们眉飞色舞的表情轻轻皱眉,嘴上一言不发,直到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鼓:

“维纳斯女神到——”

是殿外的守卫者高声通传的声音。

宙斯连忙将视线放远,正看到盛装的爱神维纳斯携着迷人的微笑一路朝他这边走过来,身后跟着她的大使者卡蕾忒。

“大神,天后,抱歉我来得有些晚了……”

维纳斯在高阶前停身,卡蕾忒也紧随其后,在自己女主人的身边止住脚步。

按照规矩,到殿的神祗最先要和神族的领袖问安。

“怎么会,时间刚刚好。”

宙斯轻扬唇角,浅笑着回应维纳斯时,眸光悄无声息的转向了挨在她身畔的卡蕾忒。

遗憾的是,卡蕾忒自刚刚欠身行李后,就一直将视线低垂,脸上不见半点笑容。

她穿着一袭曼妙唯美的淡蓝色束腰纱裙,整齐的披着一头金色的长发,鬓角别着点点闪光的珠宝发夹,那副清冷的姿态倒是别有一番神韵。

宙斯内心在此时此刻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有些很异样的感觉。他不由得微微动了动靠在黄金坐椅上的身子,双眼继续关注卡蕾忒。

“今年的聚会好热闹,构思布置上一定花了大神和天后不少心思吧。为了我们提坦神族,你们真是太辛苦了!”

“……”

他似乎没有听到维纳斯的奉承。

“……呵呵,哪里话嘛!我们只是做了分内的事。”

坐在宙斯旁边的祝福女神赫拉察觉到丈夫的失礼,等了两秒,她赶快接过话,硬挤出几分笑容和维纳斯攀谈起来:

“今年非同一般,全族复兴,大家不久前又因为雅典娜的事情奔走人界,犒劳各位是应该的嘛,呵呵……维纳斯,你们不必客气,玩得尽兴才好!”

“好啊!我们……”

后面维纳斯在说些什么赫拉根本没听进去,她将视野的重心完全集中在卡蕾忒身上,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散漫和不屑。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摸清了那个使自己丈夫神游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

赫拉全身忽然一震,那种感觉就像是阔步前行时突然一脚踏空,全身向着无尽的深渊坠入那般的,被措手不及的惊恐和无助包围着。

赫拉怔怔坐在她的金椅上,盯向卡蕾忒的目光越收越紧,完全不似刚才那样的漫不经心,反而更像是两枚锋利的尖刀逼向她,恨不得她身上的皮肉剜下来。

这眼眉,这鼻梁,还有这身段和服饰喜好,太像了…太像了…除了头发的颜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赫拉的视线在卡蕾忒周身上下移动不停,内心世界也在活动不停。

她仿佛再次听到那“汩汩”的海浪声,那个美丽得令她嫉恨不已的女神祗正婀娜于银白的沙粒间,踩着皎白的月光翩翩起舞,

身姿轻扬婀娜……

想象间,赫拉将满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直直的两眼放出狠毒的亮光。

果然,宙斯还在念着那个女神,那个让我深恶痛绝女神祗!卡蕾忒,那个女神祗所生的女儿,绝对不能活在这个世上——

第二十六章 风波骤起(2)

“母亲,我来啦!”

一个撩着大波裙摆的身影悠然踱步到赫拉眼前,将她从恶毒的臆想之中幡然拉回到了现实中。

“哦……艾莉斯,你来了……”

赫拉似是受了突然的惊吓般身体猛摇一下,脸色不太好的向那身影投去目光,口中喃喃念叨了句。

“大好的日子,我来陪陪你……大神,我来看看你们。”

说着,艾莉斯转头对全神之神宙斯欠身参拜,到底没忘记族中的规矩。

宙斯并不说话,对她和蔼的笑笑,算是回应。这个时间里,赫拉则抬起右手,飞快在自己的额头拭了两拭,抹净了一头的细汗。

“各位聊着,我去那边和大家打个招呼。”

旁边的爱神维纳斯见状便对他们三位神祗说了一句,随后将半侧脸轻扭个小角度,不动声色的示意自己的大使者随自己撤身。

通常,赫拉与艾莉斯这对母女凑在一起时,其他神祗最好还是知趣一点,尽可能躲她们远远的为妙,搞不好只会惹祸上身。

就这样,卡蕾忒跟随主人维纳斯绕殿一周,与舞会现场的神祗们依依见过后,不知不觉便和战争女神雅典娜走到了一处。

“嗨,维纳斯,你怎么才来!”

雅典娜女神身着暗红色长裙,将一头光亮的浅紫长发扎成高高飘逸的马尾,箍着火彩闪烁的宝石发圈。恢复力量后,她一副青春的外形,看上去总是神采奕奕的。

维纳斯边朝雅典娜迎上去,边笑着对她说道:

“你呀还是个急性子!大神都说了,我到的时候可是刚刚好呢,呵呵呵……”

卡蕾忒紧步跟在维纳斯身后,行进中,她看到了站在雅典娜女神斜侧的卡摩德。

因为雅典娜宝石现世的地方正好是柏修、卡蕾忒与卡摩德一行的据点,而和暗族的最后一战中卡摩德首当其冲,因此雅典娜对他特别嘉奖,由原来的侍卫晋升至近侍,随时在女神身边侍候。

他早就看准了卡蕾忒,因而笑得意味深长。

两位女神见面后即刻谈笑风生起来,通常这时候,跟在身边的侍从就可随意一些,行动也更自由了。

卡摩德趁机凑向卡蕾忒。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他向她舒展右臂,手即刻拉向她,并没有诚心想要征求她的同意



卡蕾忒很反感的轻轻皱了皱眉,后退了一步,看着他俊美却冰冷的脸淡淡回答道:

“抱歉,我必须跟在维纳斯女神身边。”

“哦?也好……”

卡摩德情知自己遭到了她的回绝,于是有些尴尬的笑笑:

“也好,那我们聊聊天。”

卡蕾忒心里并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从知道他和纠纷女神搞到一起后她对他的情意便生分起来。而他打伤柏修,对德莫斯与荷西下杀手的事更令她对他深恶痛绝。

眼下身在奥林帕斯,她也不想把他得罪得太狠,毕竟他还是自己主人的好朋友雅典娜女神的部下。

权衡利弊,她决意采取冷处理,任凭他说什么,不去理睬他就是了。

就在卡摩德开始自顾自谈天说地的功夫,重生后的纠纷女神艾莉斯已经陪着她前世的生身之母祝福女神赫拉溜溜逛逛了一阵,一面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和神祗们打招呼,一面品尝各自酒杯里的琼浆玉露。

“母亲,刚才在大神那边,你为什么事那么出神?”

纠纷女神艾莉斯抿了口酒后问身边的赫拉,声音低到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得到。

“哦……没什么……”

赫拉的回答略略停顿,脸上的微笑明显一僵。

艾莉斯侧头看看她,精明的笑了笑。

其实,身为纠纷女神的她一早就洞察到了使自己母亲分神的原因,不过就是为了引出可以谈论的话题,才故意要那样发问。

“…卡蕾忒,长的太像曾经那个下贱胚子了不是吗?海洋女神忒提斯,您不会已经忘了她吧?”

艾莉斯轻松的说完整句话后,便安静下去,带着有几分挑衅意味的浅笑仔细观察赫拉的神色起伏。

“哼!那又如何!下贱坯子生出来的孩子终归还是下贱东西,怕她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赫拉寥寥答了句。

她十分了解艾莉斯,纠纷女神的名号可不是名不符实的。那无差别的打击和挑拨离间的个性,有时候使身为她的母亲的自己都恨不得躲她远远的。

“我看未必吧!”艾莉斯并没有听出赫拉话语中带出了些许对她的反感,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

“只不过到人界执行任务才半年光景,居然捞了个美德女神的身份回来!大神正在选日子筹备她的晋神大典,这事在众神之间可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您长伴宙斯枕边,可别告诉我压根就不知道。”

艾莉斯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撞击着赫拉羸羸的心房,但是偏好面子的她却咬牙忍耐着那份撕撕拉拉的疼痛,脸上神色平和,只从口中沉闷的哼了一声。

眼尾的余光瞥见艾莉斯那副轻狂得意的劲头,赫拉感觉既气愤又无奈。别过头去,她忽然被前方一景吸引住。

那边,扮相华俊的卡摩德正半步不离的紧追着卡蕾忒,嘴里喋喋说个不停,像是极渴望博得 她的好感。而卡蕾忒则一声不吭,顾盼神游,表情厌淡。

赫拉对此心知肚明,不觉诡笑着对艾莉斯说道:

“哎,你说得确实有理呀!不过就是个女侍,还没晋得正神之位就已经被太多男神们看好,甘心情愿拜折在她的裙下,这下贱坯子倒是有几把刷子呢,真不可小瞧了她啊!”

“您说什么?”艾莉斯听出赫拉话里有话,于是反问。

“你看那面……”

赫拉止步,也不看艾莉斯,双眼盯准卡摩德那里扬扬下颚,示意艾莉斯看过去。

艾莉斯顺势放远目光,没出两秒,脸上的表情便从刚才的嚣张穿越为极度的愤怒。甚至在她紧闭不动的薄唇间,都能听到生硬的“咯咯”声,那是她的牙齿在狠狠咬合时所发出的动静。

“哎呀呀,我看啊,当务之急你还是管好自家的男人才是!”

赫拉明明已经听到了艾莉斯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咬牙声,却偏要火上浇油,手摇翠羽折扇眯眼说笑着。

艾莉斯大踏步冲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

叫嚷间,她已经将瘦高的身形插在卡摩德和卡蕾忒之间,不让他们两个再挨近在一起。

“你……你怎么来了……”卡摩德看到突然而至的艾莉斯后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很不自然。

“我要你管?我问你和她在干什么!”

艾莉斯气势汹汹,显然有备而来。她将不大的两个眼睛瞪得滚圆,凶巴巴瞅住卡摩德,尔后又没好气的转向看了看卡蕾忒。

“我能干什么?我来和我妹妹打个招呼……”

卡摩德的俊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尴尬了好一阵才磕磕绊绊对艾莉斯说道。

艾莉斯不屑笑着:

“哼!妹妹?你也说她是你妹妹!你头脑够清醒就好,别是好日子过腻味了找不自在……”

“……抱歉,你们聊,我还有事。”

卡蕾忒早就在卡摩德纠缠她时厌烦透顶,哪想如今又跑出个纠纷女神艾莉斯。她可不愿在今天众神聚会的庆典上惹出事端,于是借机会想要撤身。

“别走卡蕾忒,我还有事找你!”

艾莉斯醋性大发,喊叫着抢先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听闻你即将晋升正神位,与我和你现在的主人维纳斯女神平起平坐,今天舞会之际我们该好好庆贺才是啊!”

“……”

卡蕾忒一时语塞,和艾莉斯对视间,她清楚对方不怀好意。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爱神维纳斯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与战争女神雅典娜一起赶了过来。而几乎与此同时,祝福女神赫拉也摇曳着掌中的折扇,带着不做声的微笑向她们围拢过去。

“各位不必太过紧张,我是听闻卡蕾忒即将获封美德女神,专门赶来为她庆贺的。”

纠纷女神艾莉斯对维纳斯女神并不怵头,依然对她笑意嚣张。同是全神之神的子女,天后嫡亲到底还是比庶出的身份居高了一些。

“维纳斯啊,我说你到现在怎么还在对卡蕾忒指手画脚,身前身后的使唤不停?她可很快就会与你我尊位相等了呢!”

怪模怪样的说完,艾莉斯又转头看看左右,随即抬手对一名环场巡游的侍者挥了几挥。等侍者急步走到她的身边,她就压低声音对他吩咐了一番。

“你到底想干什么!”

维纳斯语气反感的质问艾莉斯。

眼见那侍者领了她的命令匆匆离开了,维纳斯的心中不觉纠得更紧,情知今天她定是想找卡蕾忒的麻烦。

很快那名侍者就原路折返了,右手上稳稳拖着一枚锃亮滚圆的银盘,盘中竖着一只长颈酒杯。

在那酒杯中尽是些五色混合的液体,伴着侍者很有节奏的迈步动作,那些折射着润泽珠光的微稠液体便在透明的水晶容器里开回滚曳,不断洒溢出一股接一股甜腻浓郁的奇特酒香。

祝福女神赫拉将手中折扇尽情展开,毫不犹豫的盖住鼻梁以下的半张尖脸,不让那阵醺脑的诱惑香气钻入自己的鼻腔。

“这是什么酒,艾莉斯?”

她假装不知情的样子,半张脸躲在折扇后边偷笑着边问身边的纠纷女神。

“这可是酒神狄俄尼索斯酿制的杰作,提坦神族的绝顶好酒‘蛊惑莎乐美’。无论色泽,香气还是味道,都犹如古时那位魔姬莎乐美的舞姿般极具致命的诱惑。据说只要饮上一口,人类会立刻醉倒昏睡上三天三夜。而神祗嘛,也会如癫如狂,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因此从酿成至今,连酒神他都不敢亲自尝试一口呢。哦呵呵……”

艾莉斯得意说完,示意侍者将酒杯送向卡蕾忒。

第二十七章 她怀孕了

“艾莉斯,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维纳斯越来越难忍耐内心的怒火,明知对方是在故意找茬,于是挺身挡在卡蕾忒前面。

“别误会嘛维纳斯,艾莉斯也是好意,无非是想向未来的美德女神敬献一杯最好的美酒。”

这时一旁的赫拉不失时机的插言。

她早就对青春美貌的卡蕾忒嫉恨不已,巴不得借艾莉斯的手好好惩治惩治这眼中钉。如今看到她的主上维纳斯女神与艾莉斯对峙起来,为了使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目的顺利实现,赫拉便要站在艾莉斯这面,以自身天后的身份来压维纳斯。

“可是,可是将狄俄尼索斯都不敢沾的酒拿给卡蕾忒,你们也太……太过分了!”

维纳斯看着这对奸佞母女,愤然却也无奈,圆润饱满的额头开始泌出一层细汗。

赫拉在折扇后面又叠起冷厉的笑颜:

“好了,卡蕾忒,快喝了那杯祝福的美酒。然后就像传说中的魔姬莎乐美那样,自自己站到舞池中央跳出最诱惑的舞步,就当做你身为神的使者,侍奉众神的最后纪念吧……”

“什么——要我的部下像舞女那样给你们献舞?”

爱神维纳斯率先翻脸,手拍胸膛对赫拉嚷嚷着:

“赫拉女神,您存心要在众神面前羞辱我对吗——”

“不不不,别激动维纳斯!她马上就不再是你的部下了……”

赫拉笑眯了两眼,终于把折扇从半张脸前拿开,置于掌中摇了又摇。

“……我喝!”

卡蕾忒一记清凛决绝的声音自维纳斯身后响起来,随后她走上来。

“喝完这杯酒,希望两位女神不要再找我的麻烦!”卡

蕾忒的目光淡淡扫过赫拉母女,接着落下去,紧紧锁定呈在她面前的烈酒。

“卡蕾忒,你……”维纳斯还是担忧不已。

“女神,我不想总是躲在别人身后寻求庇护。毕竟,能保护我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

维纳斯会意,明媚的脸庞逐渐汇聚起伤感的薄云,事到如今,她已无力再阻止什么。

卡蕾忒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将侍者托盘里的酒杯端到嘴边。登时,那股浓烈奇异的酒香熏得她蹙紧了眉头。

卡摩德害怕卡蕾忒吃不消,于是凑近纠纷女神哄着:

“好了你别玩了!走,我陪你去那边转转……”

然而艾莉斯并不领情,推开他没好气的呵斥:

“走开!你给我安静看着!”

众目睽睽下,卡蕾忒屏住呼吸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痛快痛快!来人,为美德女神更换舞隶的服饰!”

赫拉在卡蕾忒扔掉酒杯的一刹那“啪”的合上手中折扇,高声吩咐自己的下人。即使就有几名侍女凑上来围住卡蕾忒。

“喂!你们!你们……卡蕾忒!”

爱神维纳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使者被她们拉去了一旁,急得只想跺脚。

卡蕾忒此刻顿觉天旋地转,刚刚吞下的那滩酒液变成了一团兴奋的火焰在烧灼着她的胃,进而又燎遍了她的全身。她想要呕吐,想要立时躺倒下去,彻底闭上朦胧粘软的双眼,可是她必须忍耐。

头脑里残存的最后一点清晰的意识告诉她,就算自己就此睡下去,赫拉那对贼母女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自己还要坚持下去——

晕炫中她听到“叮叮当当”刺耳的声音,那是赫拉的侍女们在为她的四肢套上舞隶专用的金丝环和小铃铛。

她们又粗鲁的扒卡蕾忒的衣裙,想要给她换人上舞隶穿着的短裙。

接着阑珊醉意,卡蕾忒奋然推开那些侍女,随后弯腰下去。“呲啦”的一声响过,她亲手扯下自己身上那拖地长裙的半个大摆。

“好好好!”

艾莉斯解恨的称赞了几声后快步走到舞池正中,举起双臂拍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以引起众神的关注。

“诸位安静一下,卡蕾忒将为大家献舞,诸位千万不可错过这绝无仅有的精彩时刻哦!”

话音未落卡蕾忒就像一阵小旋风般冲上来,毫不迟疑的动起身姿。昏沉的酒醉状态下,她的舞步热辣而妖冶,使人应接不暇。

相应的乐谱响起来了——

众神纷纷涌到舞池前沿,形成一个半弧状将卡蕾忒包在中间。他们都被她卖力的表演吸引了,但是却并不知道她才饮了最烈的酒,此时正是酒疯发作,只当她故意要跳这种性感的舞姿,于是全都翘首观望着。

众神之神宙斯走到包围圈的最前面,看着眼前正撩动着纤细双腿的身影,两眼中的期翼之光越来越明亮。

“注意脚下!”

不知是谁突然惊叫了一声,众神低头,看到脚下正淌过一股股清澈的水流。

“哦,怎么回事!”

“真是的,哪里来的讨厌的水!”

大家抱怨着,不断将身体提升到半空躲避水流。

“不要惊慌!这不是真的水!”

只有宙斯一眼看出端倪,抬手示意他们回到地面上来。

原来这簇簇的水流不过是由法术幻化而出,在众神们松了口气,重新要降落回来的那个时刻,那些水流已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卡蕾忒身前。从高处看下来,它们就像一片片晶莹花瓣盛情怒放,场面瑰丽而壮观。而身着淡雅蓝裙的卡蕾忒正是那抹狭长跳动的花心蕊,艳丽且惹人。

宙斯怦然心动,蠕蠕动了动嘴唇,轻轻喊出一个名字。

忒提斯——!

赫拉默不出声的现于宙斯身旁,依据他的口型变化读出了那个女神的名字……

果然是她……

赫拉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在碎裂。

长久以来,她都把自己对丈夫的爱当做唯一的情感寄托。可是当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并非构成了他的全部世界,自己的情感寄托因为对方的背叛而坍塌时,她才发现觉自己的内心原是如此的空洞,如此的虚弱到简直不堪一击。

赫拉仇视无比的瞪住舞池中央的痴狂不止的舞者。

看样子,自己与艾莉斯联手整出的事端不但没让她卡蕾忒成为众神的笑柄,反而为她博得了更多的好感啊!

卡蕾忒渐渐越舞越凶,她听到耳边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热烈掌声,这让她想起了在人界的圣托里尼,她也曾像现在这般尽情热舞。

那时,在自己的身边,还站在那个高贵冷俊的男人,那个誓以生命去守护自己的男人……

德莫斯——

卡蕾忒的内心被记忆扯痛了。

你不在了,而我还活着——

她悲痛的扭动腰肢,在舞池中央旋转出一圈又一圈满圆。汇聚在她身体周围的水波幻影跟随这一快节奏的变化也形成一个奔放的漩涡,以卡蕾忒的身体为中心澎湃的搅动起来。

卡蕾忒的身体越转越快,她感觉全身的重量渐渐消失了,轻盈得好似个气泡般飘了起来。

周围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喝彩和鼓掌的声响。视野中,德莫斯正散着一头潇洒的黑发,对她发出俊雅的微笑。

“德莫斯!……带我走……带我离开吧!”

卡蕾忒被酒精麻痹的嘴唇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唯有用心对他呐喊。她相信他已经听懂了她的心声,因为她看到他那迷人的唇畔弯出了更深的弧度。

于是,她对他展开直扑的双臂……

扑通——

卡蕾忒重重摔倒在地,再也没能站立起来。

一片寂静中,最先有所反应的是宙斯。

“卡蕾忒?……卡蕾忒!”

他清醒过来,急步跑到她身边蹲下去,他的大使者赫米斯紧随其后,接着是维纳斯。

“怎么样?她不要紧吧?”

宙斯紧张的询问赫米斯,他清楚自己的使者还怀有一身高超的医术。

赫米斯右手握着盘蛇杖,将杖首悬在卡蕾忒身前几厘米的空气中感受一番,忽然震惊的张大双眼看着昏睡的卡蕾忒,那纹丝不动的身形和僵滞的表情好像一尊石雕。

“怎么回事!快回话——”

宙斯不耐烦了,大声责备赫米斯。

赫米斯打个惊颤,重重呼吸几下才回答:

“她,怀孕了!”

……

冥界,第十九狱,无间地狱——

这里刚刚经历一场火的刑劫,如今,红魔终于不再发威了。

铺天盖地之间,数不尽的焰舌逐渐蜕落,化为遍野灼目的曼珠沙华,而那些在烈风呼啸时被撕碎的细小火苗飞舞在赤红的半空,也慢慢变为了零零落落的猩红色的花瓣,悠悠荡荡的飘向了远方……

冥府的统治之神冥王哈迪斯全身华服,默然站立在赤色如血的曼珠沙华间,望着身前方那躺在花海之中的男人。

确切的讲,那男人现今只是一个灵体。

因为又承受过一场残酷的业火刑劫,他那赤身的形态眼下正呈射出一轮金红的色泽,好似一具烧得极烫的烙铁。而他却将身躯静静沉浸于在一片放着芬芳气味的彼岸花丛中,年轻英俊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副高贵若笑的神态,就算再苦的劫难加身,再烈的刑罚折磨,都难以改变他那副安然若泰的姿态。

他,正是已故黑暗之神德莫斯的灵体!

冥王哈迪斯倒背了双臂,碧色的双瞳久久注视着德莫斯那张陷入安眠的不凡面孔的同时,脑中也在回忆着他生前那种种的叱咤与风流。

不知为何,哈迪斯稚嫩却清澈的脸庞叠起了一丝与实不符的哀叹与惆怅。或许世人并不知道,在这看似稚嫩单纯的孩童外表下,早已掩饰了太多的沧桑。

“黑暗之神……”

哈迪斯长长叹了口气,伤感的对着那个被众多曼珠沙华所拥簇着的奇异灵体喃喃诉说着:

“卡蕾忒怀孕了……当初在你的异次元空间里我便看出来了。……你真的爱卡蕾忒吗?如果爱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开她,将今后万般难事的压力全部交由她独自承担?没有你,她该如何面对宙斯,如何安度即将到来的大劫……”

没有回答的声音,只有微袅的风吹声音擦过哈迪斯的耳畔。他视野里的灵体依旧闭着两眼,纹丝不动的长眠着。风过,那些簇拥在他四周、色泽鲜红欲滴的曼珠沙华晃动着花茎,左右招摇间发出了“沙沙”的微声。

“哎……一念之差……最终你还是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苍生……”

迷醉的彼岸花香使哈迪斯缓缓抬头,又是一声轻叹后他举起脚步,绕过德莫斯安睡的灵体缓缓走远。

萃着花香的微风中,那点孩童大小的身影在淡红色的薄雾中渐渐褪去。

敬请期待新章《被他逼婚》《亭前受辱》

第二十八章 被他逼婚

“她怀孕了……她怀孕了……她怎么可能怀孕——”

奥林匹斯,巍峨的宙斯神殿里,全神之神宙斯倚在雕纹瑰丽的金椅上,一只靠近角桌的臂肘支撑在桌面上,那只手则不断揉捏着两眉间褶皱突出的皮肤,嘴里无气无力的念叨不停。显然,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作为提坦神族的他也感觉一筹莫展。

“在人界我曾告诫她,与黑暗之神生活必须采取措施以绝后患!采取措施!采取措施!!卡蕾忒……你终是不肯听我的话——”

突然,低诉话为一记如雷的咆哮,从宙斯口中迸出,与此同时,方桌上的镶宝酒壶已被盛怒中的他随手抄起狠狠甩了出去。

宙斯的大使者赫米斯立在一旁,缄口忍耐着宙斯的疯狂。很多次他都抬起头,微微张开嘴后又慢慢闭紧,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无疑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踌躇。

是的,卡蕾忒怀孕了。历经千年,时光荏苒,这个在提坦神族刚刚觉醒不久后即将出世的第一个新生命,本该最值得拥有众神的祝福。然而,事与愿违,只因为,这个小生命的父亲是黑暗之神,那个才被遭灭族之灾的神祗……

“大神……”待宙斯的情绪有所稳定,赫米斯才鼓足勇气,边小心的察言观色,边试探着对他道:

“其实,那不过就是个女胎……”

“女胎?”宙斯听后迅速的抬头看向赫米斯,极是在意的追问:“你没搞错?”

赫米斯用力点了点头,肃然回答:

“请您相信我的预见能力……”

“这样的话……”

宙斯迷眸扭转视线,心中似乎已经有了打算。

“就算是女胎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就在这时,赫米斯身后抛来一声厉喝之声。随即,祝福赫拉以离弦之箭的势头猛冲到宙斯身边,口中振振有词:

“大神,您应该清楚卡蕾忒怀的那一胎无论是男是女,都是黑暗之神德莫斯的骨肉。如今暗族已灭,为了我们提坦的全面复兴,绝不能让异族的骨血存留于世!今天你的半点仁念,很可能为日后徒增祸患啊!”

“那只是个尚未出世的胎儿,她的母亲卡蕾忒为了神族已经牺牲了太多了!大神——”

赫拉激烈的言辞使赫米斯忍无可忍,他反驳性的语气对宙斯叫道,那拉长的尾音再不掩饰对祝福女神的极度不满。不用她说明,他也清楚她在这个时候出现,究竟想要干什么。

“赫米斯你好大胆——”

赫拉勃然大怒,抬手指住下首位置的大使者,一双美目凶光毕现,紧敌赫米斯不放。

吃里扒外的东西,可真是碍眼啊——

此时赫拉心想。

赫米斯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在和与赫拉对视时他的表情变得鄂错不已。

静了几秒,他那僵化的神态才得以溶解。

“大神,天后……”赫米斯倾身,对上首的两位神祗深深鞠躬,接着语气忧伤的说:

“现在,除了这个孩子,卡蕾忒……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赫米斯你什么意思——”

赫拉截断大使者的话,愤然怒吼道:“什么叫她什么都没有了?你话里有话分明就是在暗示大神对暗族的余孽网开一面!大神,卡蕾忒所怀的胎儿分明就是孽种,我们可要尽早决断,免得夜长梦多啊!!”

赫拉气势汹汹的斥责赫米斯一阵,又甩头对宙斯喋喋不休。

她生怕宙斯当初那清剿暗族的决绝态度因为大使者赫米斯的预见而有所转圜。甚至,她开始担心令宙斯态度转圜的原因并不是赫米斯的预见,而是那怀有身孕的女人……是卡蕾忒!

“大神?……大神!”

赫拉见宙斯斜靠着坐椅,半天不再说话,便耐不住性子催促起来,口吻越发不容回绝。

她巴不得立刻听到丈夫的决定,用非常的手段处死卡蕾忒肚子里的小生命。当然,最好的结果还是一同处死卡蕾忒——

“好了!都给我住口——”

一声清啸劈空而至,瞬间为无尽的争端化上了休止符。

宙斯的心绪本就因为赫米斯与赫拉的争吵而混乱,如今赫拉的咄咄逼人终于将他的神经引向崩溃的边缘。

他双手捂头,五官狞紧的模样暴露出十足的痛苦与矛盾。

“别说了!都别说了!我的头好疼……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

“大神!对不起……对不起……”

赫拉演技惟妙,见状不再相逼,而是换了一副贤良妻的姿态,抢在赫米斯前面上前扶住宙斯,关切问询着:

“您不要紧吧!怎么样?我扶您去休息片刻……”

赫拉小心翼翼的搀起颓靡的宙斯,慢步向后殿挪去。转身时刻意用眼尾的余光狠扫了赫米斯几下,那毒厉的嘴脸使赫米斯不寒而栗……

——

卡蕾忒慢慢睁眼,晃晃悠悠的挣扎着起身。

头颅里昏痛不止,她揉着两边的太阳穴,转头审视四周景物的同时,脑中不断努力做着回忆。

“你在舞会上喝多了,是我把你送回你的寝宫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卡摩德正站在卡蕾忒床榻最近处的床边,双眼眺望外面的夜景,头也不回的对她解释。

卡蕾忒很不自然的整理了两下衣角,想说话却又不知对他说什么。

“……你对你的身体状况,了解吗?”

似乎等了几秒,听不到她的动静,卡摩德继续追问了句。

“……身体……状况……?”卡蕾忒断续重复一遍,语气充满疑问。

“你怀孕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卡摩德在回答的同时簌地回身,面对着坐在床前的她,神色严肃。

“你说……什么……”卡蕾忒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你怀孕了!不到一个月,大使者赫米斯的预断从来都不会有错。”

“……”

静了一会儿,卡蕾忒缓缓低头。

我怀孕了?……我怀孕了!这是真的吗……

卡蕾忒低下头,双目看着自己的腹部,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只在她的脸上停留一刻后便逐渐变淡。

我怀了德莫斯的孩子……我要做母亲了,德莫斯要做父亲了……假如,他还在世……

卡蕾忒内心激动不已,捧出两个温暖的手掌放在那个孕育奇迹的地方,动作轻柔而小心。

想到辞世不久的黑暗之神,那个对她奉献全部爱的男人,她美丽而幸福的笑容又掺进了太多的悲伤,欣喜而痛苦,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未来你打算怎么办?”

卡摩德突然放出冷冰冰的一句问话。卡蕾忒那悲喜交加的表情他看在眼中,恨在心头。不等她有所回答,他就像是插刀子般又补了一句:

“要知道,这孩子的父亲可是黑暗之神,是刚被剿灭的暗族之王,你认为圣山这边会对你置之不理,放任你去生下她吗?”

“卡摩德……”

卡蕾忒瞪住他,眼神怨恨而不甘,两只手死死揪住裙摆,颤抖不止。

他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和我结婚吧!”

他盯着她,一对眼眸因贪婪而缩成极小的两点,将床上的女人牢牢锁定。

“和我结婚,你完全可以生下这孩子,我绝对会保证你们母女平安。”

卡蕾忒感觉耻辱,一口闷气顶上她的胸口,张口险些吐了出来。

“卡摩德,请你滚出去——”

她气愤难平的对他一记怒吼。

他笑得更为得意,也更为冷酷:

“没关系,你还有时间考虑我的建议,不过……你肚子里那个东西恐怕没多少时间了。如果我是宙斯,很可能正在琢磨怎么帮你拿掉她了!”

抬手掸掸绛红刺绣披风的搭肩,卡摩德一路哼笑着离去,带着一副胜利者的桀骜姿态。

卡蕾忒怔怔目送着他,愤怒却无可奈何。

——

卡摩德快步走出卡蕾忒寝宫的那刻遇到了月神阿尔提弥斯,她带了四名侍女和一些礼物赶来,看样子是来看望这寝宫的主人。

卡摩德急忙停身止步,按照提坦神族尊卑礼数微微鞠躬,向身份高他一等的女神祗敬礼。

“我来看看卡蕾忒,想必这会儿她已经酒醒了?”

阿尔提弥斯对卡摩德笑笑,不紧不慢的问他。

“是的女神,我刚刚和她说过话了。雅典娜女神那面还有事情,所以我现在不敢耽误,要赶回她的身边。”

“好,你去忙吧。”

看着卡摩德经过自己身边,直直下了石阶,阿尔提弥斯才带领侍女们往宫殿里面走去。

“卡蕾忒,你还好吗?亲爱的看我把谁带来了!”

才和卡蕾忒见了面,阿尔提弥斯顾不上吩咐侍女们放下手中的礼物,却将自己身后一名高个子侍女拉到卡蕾忒眼前。

“你来了……咦?这是……”

卡蕾忒早就得了月神到来的消息下了床,她不解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仆人装扮、身材却高人一等的女孩,陌生的神情终于变得熟悉起来。

“你是柏修?……不会吧,真是你!可是……为什么……”

卡蕾忒惊叫着认出他,继而忍俊不禁。

“卡蕾忒!”

面前的“女孩”张嘴喷出一副深沉文雅的雄性嗓音,接着在她眼前摘掉头饰和假发,又抹去满脸的脂粉。可是这样一来,他的样子就更为滑稽。

月神阿尔提弥斯这时凑上来,笑着对卡蕾忒解释:

“柏修听到舞会上你怀孕的消息,急着过来看你,我就想到这么个招。刚刚在门外遇到你哥哥卡摩德,他真的没有发现呢……”

“我担心你,可是被罚不准擅自离开寝宫,还好有月神帮忙为我化妆,扮成她的宫女,才好掩人耳目。”

“柏修,为了我,难为你了……”卡蕾忒感动万分。

敬请关注下一章《亭前受辱》!

第二十九章 亭前受辱(1)

寝宫里见面后,柏修双眼望定卡蕾忒,金眸中洋溢着激昂不已的光辉。

“这不算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情绪甚为激动,忍不住拉了她的两手,颤声着道:

“你……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想尽办法保护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子!”

“嗯!我知道……我知道……谢谢……”

卡蕾忒很感激,使劲对柏修点着头,眼圈开始发热,她急忙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内心感慨万千:

德莫斯的亲骨肉,就算再苦再难我也会生下她。只有她在,暗族的希望就在,我与德莫离的爱也就有了寄托和延续……

“卡摩德过来向你求婚了,是吗?”

柏修这时候问卡蕾忒。

“什么——”

月神阿尔提弥斯本来正在和侍女们收拾带过来的众多礼物,听到柏修的问话忙扔了手里的事冲过来,不满的追问:

“他来向你求婚?这时候?那小子又凑什么热闹!”

柏修沉思几秒,笃定道:

“依我看,就卡蕾忒你目前的处境而言,卡摩德此时的求婚并非没有一点可利用之处。只是他的性格阴狠歹毒,心里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你读不出来吗,柏修?”阿尔提弥斯表情很紧张的问。

柏修摇摇头,遗憾地答她: “抱歉,刚才那点工夫,我还无法看得出来……”

卡蕾忒听后,微笑着开释他们两个:

“没关系,我自己会小心的,也不会轻易答应卡摩德。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肚子里的小宝宝!”

“嗯……加油,卡蕾忒!”

阿尔提弥斯本想扑过去给卡蕾忒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又怕那个大动作会影响到她的有孕之身,于是动作极小心的揽住她,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拍以示鼓励。

卡蕾忒展开手臂反而将月神抱得很紧,接着很有感触的看看柏修,稍显疲乏的脸上终于绽出灿烂的笑容。

这一刻的她并不感觉到孤独无依,因为就在她最需要关怀和体贴的时候,她至关重要的朋友们就在她的身旁。

卡蕾忒欣慰不已的想,这样的自己,有朋友陪伴、在需要的时刻就会得到关心的自己,难道还不算是最幸福的吗?

……

接下来的日子卡蕾忒过得比较清闲。

因是孕初,爱神维纳斯特许卡蕾忒休息一个月,不用再过去爱神神殿服侍她。尽管如此,卡蕾忒还是不忘神族礼数,每日晨起以后和傍晚时分,她都会依照旧例去爱神宫中请示问安。

这天午后,卡蕾忒不觉困倦,于是听了宫里岁数大点的掌司侍女的建议在圣山的花园里散步,据她们说这不仅可以打发无聊时间,更对孕期的身体十分有益。

卡蕾忒安静地走在午后暖而不燥的日光下,那抹斜斜打在光亮卵石地面上的纤长身影清凛而单薄,看起来好像缺少了几丝勃勃的生机。

这段时日里,她除了沉浸在孕育新生命的惊喜之外,更多还有一种因前途未知而产生的忐忑、迷茫的心情中。

她内心清楚得很,大神宙斯处心积虑,费尽周折刚刚剿了暗族,偏偏这个时候自己又怀上德莫斯的孩子,那么宙斯绝对会牢牢盯住这个未出生的孩子。

再看圣山的其他神祗,除了维纳斯女神念及着主仆情分,雅典娜女神顾着德莫斯当日以死相托的情面,对她身子上下打点、照顾周全,还有月神阿尔提弥斯有事没事总往她的寝宫里面跑外,其他神祗们早就习惯了“站队”,对怀有暗族血脉的她避讳不及了。

卡蕾忒边走边微微叹着气,有感奥林帕斯那一汪死水般令她窒息的氛围。虽然表面平静如镜,而水下却暗藏了一股凶险已常的涡流,将她紧紧困在其中,根本无法脱身……

卡蕾忒边走脑中边思虑不停,她不得不为自己的今后早做打算。

一旦大神宙斯决意斩草除根的话,自己又该如何做才能保得住暗族最后的血脉?假如,可以逃离奥林帕斯,可以逃离宙斯的视线的话……

两名上了年纪的掌司侍女紧紧跟随在卡蕾忒的身后,目光寸步不离的盯在她的身上,因为太过紧张,一副全神凝注的表情看上去总显得有些不自然。

如今她们的女主人刚刚有孕正是最要劲的时期,她们每每做事才要特为小心,谨慎,生怕任何不当就会影响到女主人和肚子里胎儿的的安危。

不知不觉,卡蕾忒一行已经逛完了半个园子。

前面是座圆顶子的白石凉亭,被簇簇荆花藤蔓从顶棚自上而下裹覆其间,依稀现出个囫囵相貌。

“小姐,您该过去休息一会了。”

一名侍女示意卡蕾忒,手指向不远处的那间石亭。

“哦……好,我们过去歇歇。”

卡蕾忒点头应准。

关于怀孕这项事她懂得不是很多,全凭自己贴身的老侍女们料理,因此她们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

她们刚刚走至亭下,亭子里面便传来一阵嬉笑声:

“哎呦呦,这是谁家的女神啊?艾莉斯,我们可要好好瞧瞧。”

卡蕾忒听见不觉暗自咬牙。

自己还真是倒霉啊!没想到在花园里闲逛歇脚都能遇到赫拉与艾莉斯这对母女。都怪这亭子被荆叶遮蔽得太严,亭洞里光线不足,才使自己虽距亭子不远,却没能注意到亭子里坐着的一对冤家对头。

“卡蕾忒,过来啊!”

纠纷女神艾莉斯带着狡黠的笑意朝卡蕾忒这边勾勾手指。

卡蕾忒知道此刻转身走掉,已是不切实际的事了,于是忍住烦躁的情绪呼了口气,迈腿步入石亭。

“两位女神午安。”

卡蕾忒规矩地鞠躬,向端坐于亭子正中的赫拉母女行问安礼。她刻意将两眼的视线放低,轻易不去看她们脸上的表情。

赫拉身穿一袭性感的罗兰紫色绸缎长裙,侧测身倚在了石桌的边沿。看到卡蕾忒倾身礼拜,她懒懒散散翻个白眼,随后晃晃身子,抬起一条腿叠在另一腿上。顿时,便有一段丰莹白腻的诱人肌肤从那处大开叉的裙摆里突显了出来。

赫拉单手托腮,挑睫瞄向其他处,戏谑笑道:

“呦,可真是快要晋封神位了,怎么连礼拜的规矩都不懂了?见了我,鞠鞠躬就完事了,是吗?”

“卡蕾忒,祝福女神是大神唯一的妻子,贵为天后,你见到她难道不该双膝及地,恭恭敬敬地叩头跪拜吗?”

艾莉斯当然明白她母亲祝福女神的意思,紧接赫拉的话茬对卡蕾忒厉声厉气一句。

卡蕾忒身边的掌司侍女们看出情形不太妙,女主人确实遇到麻烦了。谁都清楚圣山的法纪宫规,只有每逢大典,或是神位以下的侍从于正神的寝殿内参拜时,才可行正规跪礼。

今天这事,明摆就是赫拉母女想要有意刁难。

两名掌司急忙对赫拉屈身下拜,那个年岁稍大的恳请:

“天后,请您有所担待,我们小姐才有了身孕,行动不太方便。”

赫拉听后不但不怒,反而“噗嗤”一声笑了:

“怀孕怎么了?肚子里只是长了个肉包,又不是结上什么了不得的金疙瘩,怎么就娇贵的不得了?想当年神代,我先后生下艾莉斯、阿拉斯和春夏秋冬四姐妹,挺着肚子那会儿还不是照样打理全圣山上上下下的事,替大神排忧解难。”

“就是……”

艾莉斯在赫拉身边得意地摇头晃脑:

“那全因天后贤德淑慧,能干多劳。卡蕾忒,你可不要因为怀孕把自己头脑怀糊涂了,竟不如自己的下人知晓礼数!她们都知道见天后跪拜,你作主子的却不知道?如今天后让你跪下,你就给我跪下——”

“啪”——

艾莉斯右拳狠狠砸到身前的石桌上。就在这拳落下的同时,卡蕾忒被猝不及防的重力袭击,只觉两个膝盖一软,全身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掼倒在地。

“唔……”

卡蕾忒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沉沉匍匐在地上了。那股禁锢之力还在挟制着她,她挣扎着想趴起来,可每动一下,她的皮肉和骨骼都会感受到说不出的疼痛。

“卡蕾忒小姐——”

两个掌司侍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叫着赶上来想要将女主人扶起来。她们惊惶地围着女主人身前身后左看右看,唯恐刚才那剧烈的震动危及到她肚子里的胎儿。

可是无论她们两个怎么拉拽搀扶,卡蕾忒的两膝就好像牢牢长在了地上那般,怎么都无法站起来。

两个掌司脸色更加煞白,声音颤抖着问个不停:

“小姐……卡蕾忒小姐……您怎么了,不要紧吧……您说句话啊……”

赫拉此时调整了坐姿,端端正正坐在石椅上,将下首正在受罚的卡蕾忒的窘态尽收眼底。

艾莉斯见此情形更加嚣张,一屁股从石椅上跳起来,点指着两个手忙脚乱的侍女,劈头盖脸训斥不迭:

“哎呀!你们两个不懂事的下人,还要扶这贱人起来不成?天后还没发话饶过她,你们谁敢擅自动她?谁敢?我看你们谁敢?”

似乎越说越恨,艾莉斯干脆绕过石桌走下来,转到侍女们面前,甩手一阵脆响,赏了她们每人几记耳光。

两个掌司侍女实在委屈,不禁哭出声来。可碍于圣山的森严法纪又不敢哭得太过随意,只好敛着情绪抽抽噎噎,边抽泣边央求:

“求求你们,天后、纠纷女神,你们宽洪海量,念在我们小姐身子不便,就放过她这回吧,你们行行好吧——”

“艾莉丝!你……”

卡蕾忒被接二两三的羞辱惹怒了,仰面瞪住纠纷女神,红似火炭的脸上写满无尽的愤恨。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鬓发之间滚滚落下,打湿了凉亭的地面。

推荐好友良心好文两篇:女频都市言情《初恋考卷: 易先生借个吻呗》、男频东方玄幻《帝醒山河》!

第三十章 亭前受辱(2)

凉亭里——

“艾莉斯,你想对付我就冲我来,我的下人没碍到你,别拿她们出气!”

卡蕾忒根本无法直起脊梁,看不见的力量左右着她,令她只能弓背像个罗锅那般狼狈。

无奈,她只得仰头铁着脸向仇敌一句话甩了去。她知道自己刚才摔那一跤分明就是被纠纷女神用法术暗算了。

艾莉斯往前几步,近距离的对视之中,她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大汗淋~漓的卡蕾忒,发出骄傲而满足的冷笑。

“怎么?生气了吗?我就是故意和你过不去,故意拿你的人出气?!你能怎样?当初人界,我身为‘审判者’却被你这个傲慢的丫头打败。那时我就说过,有朝一日这仇定会加倍追讨回来!你可能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今天吧?自己就像条衰烂的母狗那样趴在我的脚下,任我蹂~躏!”

“……”

卡蕾忒干咬了牙,很多反击的话顶上喉咙可愣是憋在口中,轻易不能吐出来,只因为自己腹中有了个羸弱的小生命,而自己太想保全还未出世的她了!

缓慢垂了头,卡蕾忒再也不言语。

耳边是赫拉母女的讥笑声和侍女们的抽泣,可她已然无能为力再做什么。

面对强恶时无奈的低头与服从,也许正是生存的残酷本质吧——

“天后,我愿替卡蕾忒承担冒犯之罪!”

卡摩德到来得很是及时。

就在赫拉母女停止肆意的狂笑之时,他已经在卡蕾忒身边止了步,弯屈左膝跪倒,虔诚地向上首的两位女神下拜:

“请两位女神高抬贵手,不要再为难她了吧!”

“咝……”

艾莉斯吸入一口凉气,尔后顺舌尖将它如数吞进她的咽腔。她没好气地看了看陪卡蕾忒一起下跪的卡摩德,面色大为不满。

“卡摩德……卡摩德,你一边去!”

艾莉斯挡在赫拉的视线前方,压低声音对他甩甩头,示意他别插手这事。

平日里她最看不惯卡摩德对他那个妹妹明里袒暗里护的。如今可好,他竟然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偏为她求情,这种行为不仅是与天后作对,更是在打她纠纷女神的脸啊!

艾莉斯恼恨地暗想。

可卡摩德此刻的表现却更像是没有听到艾莉斯说的话,俊挺的面容带着点点不屑的浅笑,自顾自继续向上请求道:

“人类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两位女神圣体高贵,受万世臣民敬仰膜拜,又怎会单单缺得如今这一跪呢!”

赫拉听后将眼珠转了两转,弯唇歹笑着看看卡摩德,又转脸望望女儿艾莉斯,随后没有即刻说些什么。

那个急躁的女神祗到底还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啊,怎么也要留几分面子给她吧!

“哎,算了……”

赫拉慵懒地扭扭腰,装出无聊的样子叹了口气,接着将目光降低,瞄准了还保持跪拜姿势的卡蕾忒,对艾莉斯吩咐:

“今天就到这儿吧,放了她。”

话毕的瞬间,卡蕾忒果然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重压感消失了,她好似一块软泥,轻飘飘地匍匐在地上。

“小姐,小姐……”

侍女们哭叫着上前,却被卡摩德抢先一步,伸手将她护到胸前。立时,他的这个举动就招来纠纷女神艾莉斯翻眼狠剐过来去。

赫拉也是不满,哼道:

“奥林帕斯究竟刮的什么风?当妈的未婚先孕怀了个孽种回来也就算了,不想孽种女儿长大了又怀了了个孽种回来,还没出世就连父亲都没有啊……还真是人类的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卡蕾忒愕然举头望向正座位置的祝福女神赫拉,美丽的双眼中满含羞愤的泪水。

她知道赫拉正在指桑骂槐,将自己和自己的母亲海洋女神忒提斯一并谩骂了。

“天后您多虑了,卡蕾忒所怀的孩子绝不可能没有父亲……”

卡摩德倒是一脸从容与不亢,紧接赫拉的恶毒言辞之后正色回击道:

“从今天开始,我便是这孩子的父亲!”

“你说什么!你疯了卡摩德,你……”

艾莉斯气得绷不住劲,开始喋喋喊叫。

卡摩德淡然起身,也不理睬艾莉斯,而是在赫拉怔怔无言的敌视中拉起卡蕾忒,大步走出了荆花凉亭。

……

“谢谢你。”

一脱离赫拉母女的视线,卡蕾忒便停住脚步,迅速甩开卡摩德的手,冷冷对他道了句谢。

无论如何,刚才若不是他现身得及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被那对贼母女折磨到何时。

“刚才你也看到了,她们找个把柄就恨不得把你往死里弄,我可以救你一回两回,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刚才那番话都是认真的,我确实不介意做你肚里孩子的父亲。”

卡摩德说完,在卡蕾忒无波无澜的脸上静静盯了两秒,俊脸上泛起一丝狡猾的笑意。

对现在的卡蕾忒讲话根本不必再拐弯抹角,卡摩德想。如今,她已被太多太复杂的压强之力逼进了一个死胡同,急需一根救命稻草,因而任何拐弯抹角的话都是多余,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时雪中送炭!

“我告诉你,卡摩德……”

卡蕾忒的面色越来越沉,语锋愈加尖锐:

“无论何时,孩子的父亲永远只有一个,他就是黑暗之神,德莫斯……”

卡蕾忒愤然甩头离去,两个掌司侍女小心翼翼跟随左右,一同扬长而去。

卡摩德看着她那决然的背影慢慢收起笑容,阴阴低声自语:

“随你——”

——

“你说!你是认真的吗!你要娶卡蕾忒?你快给我说清楚……”

卡摩德的寝宫里,纠纷女神艾莉斯双手叉腰,围在卡摩德身边转个不停,对他撒泼般大嚷大叫,吵闹不休。

卡摩德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手中反复把玩着一把镶宝匕首,对艾莉丝的叫嚣充耳不闻。

“你聋了吗卡摩德?你来真的是吗?回答我——”艾莉斯又将嗓音抬高八度,终于使卡摩德抬了眼皮。

面对焦躁不安的艾莉丝,他的神态傲娇:

“当然是认真的!你应该知道吧,娶卡蕾忒为妻可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

“你……”艾莉斯脸色一红,随后强行压制着火气:

“你傻呀,她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你就那么甘心娶个二手货……”

“那又如何!”

卡摩德愤然打断了艾莉斯的话,“蹭”地从椅上站起来:

“若不是这个孩子,我还真没办法逼她就范。要说,我还真该感谢这没出世的孩子呢!”

卡摩德说完,目光重新投回到掌间的匕首上。在他那犀利的眼眸中正倒映出一点精寒的亮光,从他手中那枚刃器的锋刃上迅速的贯过。

“那我们怎么办……我是说我们……”

艾莉斯有些不知所措的问。她仗着是天后嫡出的身份,向来在奥林帕斯里横行霸道、对卡摩德颐指气使惯了,怎可能想到他也有忤逆她的那天!

“断了吧!”

卡摩德沉着脸,对艾莉斯答得斩钉截铁。

“什么?”

艾莉斯瞪大了眼,震惊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不觉“呵呵”地冷笑出声:

“卡摩德,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啊……你不想想,当初你妹妹在人界和人类勾搭做的那点事,倘若不是我帮你们遮掩疏通,你怎会如此幸运,回了圣山不但没像柏修那样获罪,反而顺利升了职?如今你可算出息了,羽翼刚满就想着过河拆桥……”

“女神您不是也我身上得到等价的索取了吗?”

卡摩德毫不客气地唇齿相讥,随后对艾莉斯邪肆一笑:

“如果还不够,我们现在可以再来一次!这次过后,我们就不要再交往了。从今以后,我只想一心一意去爱卡蕾忒!”

艾莉斯被噎得直直脖子,表情干涩地对昔日的情郎点点头,不甘地说道:

“你可真是好样的!行,行!卡摩德,但愿你别高兴得太早。不要忘了,我是全神之神与天后所生的女儿,我能够抬起你,也一样可以把你拉下去!”

狠狠说完,艾莉斯头也不回地离开卡摩德的宫殿。

默然目送纠纷女神愤愤离去,卡摩德扬扬嘴唇,不出声地邪笑起来,心里暗暗打起自己的如意算盘:

根本不需要担心,找个机会请宙斯赐婚,先把卡蕾忒娶到手。等她肚里的孩子一出生,我就立马宰了她!这样不仅帮助大神除去暗族最后的心患,还可如愿把卡蕾忒搞到手,还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

卡蕾忒一口气回到寝宫里,一下子坐在床上就再没多余的力气动弹了,脑中反复回想着刚才自己在荆花凉亭中无端受辱的往事。

自己刚回奥林帕斯不久就被查出怀了德莫斯的孩子,然后赫拉母女的下马威接踵而至。卡摩德表面上袒护出手,及时替自己解了围,可暗地里却只是为他自己那点心思算计,无非是要自己同意和他的婚事。

卡蕾忒躺在软床上辗转难宁,烦躁不堪。她感觉自己竟如此的孤立无援,太多事都身不由己。

卡蕾忒忘不了黑暗神殿那时德莫斯与她最后的相望,他推开她时的决绝,他鼓励她活下去时的释然。她更忘不了赫拉母女那肆意无度的嘲笑与谩骂。几种不同的表情在她眼前交替映现,使她眉头紧蹙,伤心地落下了眼泪。

如果德莫斯还在的话……她假想着,心情更为惆怅。

是啊,已经没有“如果”了,她没办法自欺欺人……

他终究已经不在了,如一缕清风飘离了她的世界。再怎样,她都要如他期盼的那般,坚强的活下去……

推荐好友良心好文两篇:女频都市言情《初恋考卷: 易先生借个吻呗》、男频东方玄幻《道主天地》!

第三十一章 旧梦情深(男主魔君来了,求)

奥林帕斯,山脚邻湖边,卡蕾忒的寝宫——

整个下午,全宫上下的男女侍从们都在鸦雀无声中忙忙碌碌地做事。他们都已经得知了女主人在中午外出时受了天后及纠纷女神的羞辱,因而每个人除了忙活自己手里的事外都不说话,更不敢相互交头接耳,或者将任何的喜怒哀乐表情流露在脸上。而在这样压抑、苦闷的环境中,卡蕾忒的内心更加悲伧。

入夜,卡蕾忒终于撑不住了,昏昏合上了眼睛。

四周很紧,静得使人听不到那些昔日里细微的风动和夜下的虫鸣。

卡蕾忒闭着双目感受着这种特殊的宁静。意识还在,可她又感觉有些模糊,好像是在似睡非睡之间游离不定。

迷蒙中,她感觉到有一股温暖却也无比熟悉的气息,轻轻地透过了曼纱的围帐,慢慢靠近到了她的床前。

不……不会……怎么可能——

卡蕾忒急匆匆地睁开了两眼,果然看到了他,那个久违了的清朗身影,此时此刻正坐在她的床边,携着深沉的微笑。

“……德莫斯……”卡蕾忒对着那副绝俊而又是许久不见的容颜颤声呼唤着。

紧张时,一呼一吸喘得已然没了规律。抑制不住的,始终都是那滚热的泪水,泛着思念的味道夺眶而出。

“天啊……德莫斯,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天啊……”

她下意识地捂住张大的嘴巴,不想让难听的呜咽声轻易释放出来。

她没忘记眼中的男人早已逝去多时,可是此时此刻正与她四目相对着的,究竟是感伤的梦境,还是虚妄的幻像?

但是,无论现实也好,幻境也罢,只要能够像这般再次与他相见,她都会感觉异常欣慰和满足。

“对不起,卡蕾忒,我来晚了,让你吃了这许多的苦……”

德莫斯的一双漆黑夜眸温柔地凝着卡蕾忒,张口闭口之间,声音依旧如从前那样富有十足的磁性。

单臂一展,他将她捞进臂弯。

“德莫斯!”

卡蕾忒扑进他的怀中,想着中午遭遇的种种,她泣不成声:

“别离开我……求你别再离开我,德莫斯……”

德莫斯搂住她,在她耳边柔声劝慰道:

“卡蕾忒,你已经长大了,就要做妈妈了。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们的女儿,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必须担负的使命。我相信你,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会做的很优秀。”

“不!我不要!”

卡蕾忒在德莫斯的胸前拼命摇头,啜泣着:

“没有你不行……德莫斯,我需要你!没有你的陪伴我走不下去……我真的没有力气走下去了……”

德莫斯将她拥得更紧,语气更加坚定,也更加决然:

“我就在你的身边,从未离开!在你的体内,传承有黑暗之神的血液,我们自始至终都是在一起的。卡蕾忒,记住,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留在你的身边护佑你,护佑我们的孩子。你从来都不孤单,也不是独自战斗!”

“可是……可是……”

德莫斯轻轻托起卡蕾忒的脸颊,头渐渐低下去,向她的面颊越挨越近……

他的手掌饱含着暖暖的体热,他的每寸指腹的肌肤都是那么儒软而柔和。

没错,是你!德莫斯,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卡蕾忒感觉到此刻的德莫斯正真实的存在着,内心开始激动不已。

顺从地垂下眼睫,她反手抱紧他,和他吻得密不可分……

当卡蕾忒再次睁眼时,却看到德莫斯已经背对了她,直直地立在帷帐外面。

“卡蕾忒,快!快去保护我们的孩子!”

他像是在催促她,声音听上去异常焦急。

“不,别走!别离开我!德莫斯——”

卡蕾忒顿时惊惶失措,边大声叫边伸手向着他的背影抓过去——

——

“德莫斯——”

卡蕾忒大叫着从梦中惊醒,习惯性一个鱼挺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可这次很奇特,无论她怎么使力,身体却不像是她自己的,始终都无法动弹自如。

在她四周,空气的压强变得诡异无常,压强越发加重,使得她气闷难耐,呼吸愈来愈疾。

借着火烛的光亮,卡蕾忒看到在她视线的正前方正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曲曲弯弯的盘成个圆盘压在她的身上。

“啊——”

卡蕾忒惊叫一声,本能地察觉到危机。

帷帐里,她视野的的上空,更有两盏金黄的冷光飘飘忽忽的,好似一对奇异的圆形灯笼。就在她的尖叫的同时,那对冷光骤然增亮了不少,在夜的映衬下也更显突兀。

卡蕾忒迅速聚起神力源,对准面前那团模糊的黑影发出一记攻击。

伴随一阵刺耳不息的嘶鸣,那团迷般的黑影顷刻间从她身上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体能动了。

“来人——”

卡蕾忒对帷幔外大声喊,意欲招来守夜的下人们捉住这可恶的行刺者。

她在这一刻居然浑身胆起,利索地翻身伸出手臂,抄起枕边的配剑愤然劈开合拢的纱帐。

怀孕以来她变得警惕了不少,入睡时都习惯在右手的枕边放置一把防身的长剑,以应对突发的不测,不想这锐利的武器居然在今天便派上了用场!

呛人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卡蕾忒刚刚立身在帷幔外面,就被这种味道醺得连连作呕。

定睛看去,她顿觉触目惊心。

帐外,男男女女的侍从东倒西歪,俱是倒在一片血泊中没了生命迹象。在他们的身边盘踞着无数条蛇,或是在粘稠的血浆中悠闲地曲身前行,或是从滑着绳索般灵活的身躯,在一具具尸体间爬上爬下。

卡蕾忒怔怔看着脚下这地狱般的景象头脑中盲白一片,她不敢再看凝滞在他们脸上那些形色骇人的表情,不敢想象刚才自己沉浸在睡梦中时这些人和这群蛇进行过怎样惨烈的战斗,更不敢想像这间内室的外面到底还有多少死去的仆人。

就在卡蕾忒从帷帐里出来的那刻,这队凶恶的蛇迅速挺直了柔软的身躯,将头扭向了卡蕾忒,再也一动不动,似乎正在静待某种命令,一双双冷厉非常的蛇眼全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卡蕾忒手持长剑站在地上也是纹丝不动。目前,她不清楚这群蛇下一步的动作,从外表看去,她不能确定它们到底是不是些普通的蛇,因而自己不敢轻易露出什么破绽。

“嗖嗖、嗖嗖”……

无数蛇信进进出出,来来回回抖动的声音机械而麻木,充斥在卡蕾忒的耳边,也充斥在夜色中的古老神殿内,尤显奇诡而阴森。

对立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得慢极了,卡蕾忒终于定不住了,决意先发制人。

就在她举剑的同一时刻,两对直立的蛇突然扑身过来向卡蕾忒这面直取而来。张到极限的蛇嘴中里完全看得到一对锋利的牙齿,于空气的摩擦间闪着瘆人的白光。

卡蕾忒奋起挥剑,对准进犯者就是一个斜十字劈,漆夜中登时划过两道寒冷的利闪,将四条恶蛇首尾分家。

“噗楞、噗楞”——

切断的肉条先后掉落在地,却在转瞬之间化为一股股的黑烟,就在卡蕾忒没有完全看清的空当里,如数被她脚下的大理石地砖吸收,似乎沿着那些砖缝全部钻到了地底下。

这……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错觉——

卡蕾忒愕然却也不敢大意,又有两对蛇接踵而来,从四面包抄袭击她的小腿。卡蕾忒火起,垂剑锋向地面猛刺,一口气间便灭了三条。它们同样变为飞烟,浓浓的遮蔽了卡蕾忒的视线。

也就是揪住这个时机,有一条蛇已经攀上她的左脚,再一扭身,光溜溜的身体顺势在她左腿上缠了好几圈。接着蛇头一挺,这厉害的角色张嘴就往她的腹部咬去。

卡蕾忒当即吓出一身冷汗,横剑疾疾一抹,利刃便把蛇头割了去。

全过程只发生在眨眼的瞬间。

卡蕾忒在此时终于明白了,这些奇异的蛇分明就是冲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如果刚才那口咬在她的肚皮上,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地上的蛇纷纷包抄过来,将卡蕾忒围在当中。挺挺柔软的身子,它们张大大嘴向她扑去,无数蛇牙在黑夜中闪烁出凛寒的星光。

卡蕾忒神色肃然,倒竖了两眉频频舞动护身的长剑,直舞出火树银花,星星点点,在晦暗的夜色中格外的刺眼。

利刃频频撕裂空气,不断刺穿割破逼近的身体,“呼呼、扑扑”的闷响不绝于耳。冷森森的白刃光芒裹着黑濛濛的飞烟,如满天扑硕的笼网,将卡蕾忒的身形淹没当中。

挥剑多时,卡蕾忒并未感觉到蛇的数量有所减少,尽管它们身破之后化成的烟越来越浓,可凭借对方的气息,她完全能感觉到它们的数量正在增多。

这宫殿里,到底来了多少条蛇?

刚一分神,卡蕾忒只觉右腕重重一疼,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骨头错位那般,手上唯一可用作防御的剑完全脱落了……

美丽女主即将放大招,敬请期待《厄运来袭》《魔姬临世》!

第三十二章 厄兽来袭(1)

卡蕾忒的寝宫,内室——

蛇群们争先向着目标卡蕾忒猛扑过来,一条条、一队队,颜色各异,形态百出,很快就顺着她那直立的身子爬满她的全身。

远远看去,卡蕾忒披着白纱长裙的身体已经完全被这座“蛇山”湮灭,而这些体温冰凉,泛着腥臭味道的柔软躯体还在相互挤压中来回滚爬,密密匝匝的状态好不恶心。

卡蕾忒就埋在这群冷血生物之中,全身被他们冰冷的鳞状肌肤冻得直打哆嗦。她感觉它们并没有用毒牙撕咬她的皮肤,而是顺着毛孔钻进她的体内,否则又哪里来得这般蚀骨的冰寒?

这种体验就好像是失足落水一般,被越来越重的寒气包裹住整个身体,她无法挣扎,渐渐地越来越趋近于窒息……

卡蕾忒在蛇群中艾艾挣扎,暗暗叮嘱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绝不能就此罢休!必须想办法突围出去。倘若就这样不明就里的死去,那肚子里的孩子也会白白地枉送了性命!

卡蕾忒下定决心,开始凝神聚气,心中默念:

“冰雷…”

一道又一道的金光如威力强势的圣剑,突然从众多盘绕蜿蜒的蛇身缝隙中冒出来,顷刻之间举空直射。

“动——”

卡蕾忒以意念下达终极指示后,这些犀利的光顿时绞为了一股势力,接着迸裂开来。

“嘎”——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震响,卡蕾忒的整间寝宫都在一片炸开的金光颤巍巍的晃了几晃。

蛇群消失了!

确切说来,它们是在刚才的震响中被炸得四散纷飞,眨眼又被那神力源所幻化的金光燎成了滚滚的浓烟。此刻,这座宫殿没有一处不充满着焦糊恶臭的味道。

“到底是谁?好大的胆子!快给我速速现身——”

卡蕾忒在滚滚焦烟中紧咬牙关一刻,才将胃里那股倒腾不止的波浪咽下去。随后,她边左右扭头,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对手,边对着腾腾烟雾张嘴断喝一声。

不多时,果然有阵阵妖冶的笑声自宫殿的大门外向着内室里飘零进来:

“呵呵呵呵……卡蕾忒使者,你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难应付得多啊……”

是女人——?

卡蕾忒心里想,她完全可以从对方那过于尖细的嗓音来判断来者肯是个女性。

那些碎蛇幻化的黑烟从地砖的缝隙间渗了出来,条条道道的腾空乱蹿飞舞,很快就在卡蕾忒的面前形成一个女人的形态。

卡蕾忒大气不敢深喘一下,两只明蓝水眸纹丝不动地盯紧了眼前正在发生的状况,右手下意识用力握了握长剑的剑柄。

眼前是副凹凸有致的形体,暗色无华的皮肤,土绿色的鳞甲护胸、三角裤以及短靴,装扮倒是热辣性感。

“刚才得罪了,卡蕾忒使者。”

来者同样盯着卡蕾忒,姿色平凡的容颜上展出几许邪魅的笑容。她微微晃头,甩一甩灰白色的齐耳短发。

“你是……什么怪物?”

卡蕾忒举起剑向她点指过去。

很明显,刚才那些以蛇群为攻击的巧妙幻术就是她搞出来的,而且从她周身释放出的气息判断,面前这怪异的女性绝对不是人类,但也绝非神祗。

“我可不是什么怪物!”

对方鄙夷地对卡蕾忒笑笑,眉色一挑,得意说道:

“我并不是什么怪物,更不是无用的平庸人类。确切讲,我自远古时代诞生,原本就没什么固定形态。只是时运转向,或者受苦主的意识驱遣时,才会遁形各种理想的形态出来,扰乱乾坤,或者将好运转化成霉运。因此,我被你们称之为……‘厄’!”

女人一口气解释完,一对紧盯卡蕾忒的红瞳放出两点杀戮的凶光。那种猩红的色彩极是扎眼,红得仿佛就快要滴出鲜血来。

“你就是……‘厄’?”卡蕾忒惶然,表情开始显出几丝慌乱。

所谓的‘厄’就是指厄运, 是存在于自然界的无形的存在,一种由生命体的负面情绪积聚而生出的晦气。无论人或是神祗,只要被它缠上,就会有不幸、苦难,就算交了好运最终也会变成霉运。人类常说“倒大霉、倒大霉”,就是指被厄运缠身的意思。

卡蕾忒没想到自己身为一名提坦神祗竟然也有孤陋寡闻的时候。她只听过“厄运”之说,却不知这厄运也会衍变成形,还堂而皇之地站在此地和自己对话。

厄看着卡蕾忒继续冷笑着:

“今日我受苦主托付,显出真身与使者相见,使者便可叫我做……‘厄兽’!”

“厄”不行?还非要“兽”?

卡蕾忒懵然,心说这怪物哪里来得那么多的讲究。明明变作人形,还非要人家称她为“兽”!

无论如何,别是这东西故意框我,然后借我精神分散之际突然偷袭我。再怎么,我绝对不能继续听她在这胡说八道。

心中正在狐疑揣测,只见对面的厄两脚一提,两个脚尖飘飘然离开了地面,接着身体“呼”的仿若一股轻烟飘到卡蕾忒的身侧。

不好了——

卡蕾忒以为自己真让当了,匆匆挥剑去砍。宝刃如电,直直的贯穿了厄,将她绵软的身体扯为两半。可那浮在空中的两片身躯依旧那样荡悠悠的,在卡蕾忒惊得怔直的眼前浮摆着,继续发出嘲笑不羁的声音:

“啊哈哈哈哈,卡蕾忒使者,没用的!你乖乖服从命运就好,接受我为你降下的厄运吧!”

话音才落,突见厄的身形溃然崩盘,再次化为无数道的黑烟,打着疾疾的旋转从各个方向朝卡蕾忒攻击过来。

卡蕾忒慌忙擎剑当空,以无限神力源发出反击。

圣光万丈,以卡蕾忒为中心四向迸注势如惊鸿,“噼里啪啦”好一阵摩擦吞噬声响过后,无数黑气俱被神力源的圣光驱散。

再寻厄,已然没了踪影。

卡蕾忒心头一紧,虽说她对取胜有些迫不及待,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正警惕着,脚下的地面隐隐有了些异动,继而“乓”的一声喷响,强有力的破力从卡蕾忒的脚下顶出。巨大的爆发力将她的身体连同碎裂的石砖一同甩到高空。

卡蕾忒的脊背重重撞到寝宫的天花后,又被弹落下来,狠狠甩到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啊!”

卡蕾忒疼痛无比,忍不住放声大叫。

然而很快,她就止了叫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用两只手紧张地捂住肚子,生怕刚才那剧烈的动静影响到肚子里面的胎儿。

可恶的厄,居然如此狠毒!

卡蕾忒盯着一块块正方的地砖深深咬了牙。此刻她明白了,这怪物兴许也是冲着她孕育的孩子而来的——

脚下忽然一阵紧缩感,卡蕾忒不由低头看去,自己的两只脚踝已经被两条黑糊糊粘稠稠的东西紧紧缠住。

她心里一凉,才想起手中的佩剑早在刚才自己被丢到空中时脱手了。

再去拾剑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全身正在向高处升去。

怎么会这样?

卡蕾忒惊奇,定睛向下方瞧去,地面上不知何时竟然趴着一只怪兽,体型硕大,全身都被褐色坚硬的鳞甲覆盖,四条伸长的脖子上分别长了四个像龙不是龙,似蛇又并非是蛇的大脑袋。

卡蕾忒的两个脚踝正是被这怪兽的两个临近的长脖绕住,与它正在直起的身子一同升高。也正是这时,卡蕾忒才能看清楚,这怪兽居然生了四条鹰腿,却没有长尾巴。

“啊!可恶——”

卡蕾忒也顾不得想着厄那家伙到哪里去了,她被紧紧两腿缠住动弹不得,便用力蹬了蹬脚,见怪兽还没有松开她的意思,自己又不能脱身,不由得气急败坏。

卡蕾忒看看地面,自己的长剑就在一处角落里。她果断地挥臂向下,那掉落的长剑立刻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嗦”的兀自飞离了地面,顷刻间回到卡蕾忒的右掌中。

卡蕾忒随即举剑,对准她右脚踝上紧裹着的怪物脖子猛扫一下。

说也奇怪,这记攻击还未触犯目标,这怪兽的全身就在卡蕾忒的眼前雾化,化作数不清的极其细小的黑色颗粒状。

当刃气从这些正在活跃不止的颗粒间横向虐过时,它们便随着犀利的气焰分散,尔后又似被某种磁力吸附着,从四面八方重新聚在一块,继而完全实体化了。

什么——

卡蕾忒当即慌乱不已。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长得这般奇形怪状不说,身体还能在虚实之间随意转还,貌似武器直取对它还不起作用。假如不清楚它的底细,就不知道它究竟有什么弱点啊……

卡蕾忒想着,全身已泌出一层汗珠。虽说从刚才一直热战到了现在,可此刻这些汗滴的温度却是极冰冷的。

卡蕾忒干脆心里一横,接着打!总会摸出些规律来吧——

她翻动手腕,准备用长剑再补上一击。也几乎在同一时刻,从这怪兽的后背上又蹿出两道黑影,刹那绕住了卡蕾忒的一对手臂。

“当啷”——

用来进攻的长剑再次向下掉去。

遭了——

卡蕾忒心房猛颤不止。

这次,她的手脚都被这不知名的异形兽用长脖子绑住,呈“大”字形被举在了空中。

再向那怪兽看,只见它频频前腿撑地,两只后腿频频踢踏地面。黑色背鬃间,剩余的两条细长脖子摇摇晃晃,两个大兽头颤颤点点,使人望了立时膈应难耐。

“哦呵呵呵,卡蕾忒使者,传闻你的实力并不差,如今一番交手下来,您可不是我的对手了吧!”

尖锐刺耳的笑声,正是从那对摇摆不定的兽头的口中一同发出的。它们再将灵活的长颈挺了挺,两个头的高度便和空中的卡蕾忒保持一致了。

卡蕾忒又怎会认不出这个独特的女声,这不正是刚刚和她面对面说过话的……“厄”吗?

推荐好友良心好文一篇:女频都市言情《初恋考卷: 易先生借个吻呗》!

第三十三章 厄兽来袭(2)

“你是……刚才的厄!?”

寝宫内,卡蕾忒四肢摊开,被悬在半空。她艰难地扭动头颅,向视野里两个正和自己对话的怪异兽头问去。

“没有错!使者,刚才的厄就是我,如今的我……就是兽化了的形态。”

对面,那对兽头一齐张开嘴巴,吐露出串串熟练的人言。答话的同时那四只凸出的大眼睛不时“突突”的乱翻乱转,几乎把卡蕾忒全身看个通透。

卡蕾忒这时候才真正明白,难怪一开始这家伙非要自己叫它“厄兽”的真正原因。原来它不光可以幻化为性感妩媚的女人,还可以变作一个四不像的怪兽。

可是,这兽化后的它,确实比人形时厉害得多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放下我!放下我!”

卡蕾忒想着,开始对厄兽大叫。

她被吊了有一会儿了,不知不觉中五官越拧越紧,表情异是痛苦万分。

卡蕾忒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自己这悬空的姿势确实很是折磨。被缚住不多时,她就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和大腿,乃至全身的关节都隐隐作痛起来。

她甚至还能听到一种隐约的“咯嘣嘣”的钝响,正不断从每个骨头相连的地方传出来。

现在,自己似乎只要再动一下,她就会像个脆弱的玻璃制品那样,立刻分崩碎裂,死无全尸!

卡蕾忒的身体开始桀桀战栗,她想动,却又不敢妄动。

耳畔荡起一阵尖利刺耳的笑声,接着厄兽开始使劲抖动四个触须般的长颈,故意使缠在上面的卡蕾忒跟着它的抖动而摇摆起来,好像薄弱的纸片那般,在空中绝望的上下倒腾。

“哇——住手!混账……混账啊——”

卡蕾忒的手脚在这种不同寻常的颠簸中几乎被拽到了极限,那种极其的拉痛感使她再也无法忍耐,接连哀嚎不止。

厄兽折腾一阵,又开始变换花招。

它随意动着四个脖子,一会儿把卡蕾忒的两手扭到一个弯度,一会又来掰她的腿,完全把她当做了一个被提在丝线上的木偶,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对于她那有些惨绝人寰的喊叫,也完全不理不睬。

一面折腾着,厄兽一面自顾自念叨着:

“卡蕾忒使者,我与你并无宿怨。你是天神的女儿,而我接受了诉求,也不得不现身出来,替苦主达成夙愿。其实对我而言,只要把你肚子里的小麻烦解决掉了就好。但是你偏偏太拉仇恨,是召我化形的苦主,也就是你的仇家……要我将你连同那可怜的小家伙……一同解决!所以,被杀后,你可不要恨我哦……哼哼哼……”

“什么?”

卡蕾忒在疼痛的煎熬中听得也是十分真切,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这到底是谁如此歹毒!我和我的孩子,居然全都容不下……不行,不能束手待毙,我要出击……主动出击!

冷光清寒,如丝丝缕缕的冰魄,从卡蕾忒的周身上下瞬间破出,成为一道道有力的攻击波,直冲厄兽那两个正在洋洋自鸣的兽头。

正常情况下,如万箭齐发般的穿刺击中目标的话,那目标只有一种可悲的下场——成为筛子!

可如今这股力量射上那对头颅,却仿若撞上一拢绵雾,随之穿透这拢雾后头也不回地撞到怪物身后的墙上。

“轰隆”一阵巨响,那面砖石对垒的墙壁立马变为碎粉,带着满眼的尘灰坍落得一塌糊涂。

果然,如卡蕾忒想的那样,这次攻击的效力不大。那怪物有一种特殊能力,能够感知到危及临迫,然后虚化它的身体以排斥法术的直接攻击。

眼看那些已呈细碎颗粒状的目标又在合并实体化,卡蕾忒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出击——

厚重的水泽之气从神殿各处涌进来,少时便围作一尊高高的水墙,将卡蕾忒与厄兽堵在其中。

卡蕾忒内心一横,对虚空下达指令。

立时,那水笼倾身而动,夹着滚浪涛涛,以排山之势猛冲过来。

厄兽被浪头彻底侵吞,水好像无色的韧带,刚柔并进,将这怪物已经粒化的身体分散。

“扑鲁鲁”……

那些怪异的颗粒好似无数只有着生命的小虫,在水中艰难的挣扎、游走,最终一块块一堆堆随着潮落被带到神殿的外面去了。

水退去后,半空再次现出卡蕾忒被浸湿后的身躯,和最初一样,呈“大”字形悬在半空。只是相比刚才,此时的她满脸凝聚着异常鄂怖的表情,似乎已经沉浸在不可挣脱的梦魇中,轻易不能脱身了一般。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海族的攻击已经消减了厄兽的身体,为什么……我的身体……还是无法动弹?还是被吊在了空中,没有丝毫的改变!

恐惧感加重的同时,卡蕾忒心中充满无数疑问。

“卡蕾忒使者,你也太大意了吧!别以为我会被你轻易打败!——”

随着厄兽得意忘形的声音自卡蕾忒的耳边再次响起,它那多头的兽形身体也重新显现在空气中。姿态也和最初一样,四条长脖子依然绑着卡蕾忒的两手两脚,没有分毫的偏差。

难道,刚才的攻击,都是梦吗……真的都是……我在做梦吗……

卡蕾忒虚脱的躺在空中,心彻底凉了……

“厄”本是一种负态的精神存在,也许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没有实体,才会像现在这样难以对付!武器击不穿,法术打不死。就算消灭了它的所谓的“实体”,还会立马生出另一个实体……不找到唤它出来的元凶,恐怕一时半刻真的很难灭去这个成形做蛊的怪兽!

卡蕾忒越想越觉无望。这时,身子又一阵剧烈颠簸。

“死吧——死吧——”

厄兽掀起阵阵如雷的咆哮,听起来震怒无比。受到接连几次攻击,它也是真不耐烦了。

卡蕾忒感觉四肢正遭受被外力向四面猛烈的抻拉,受力的程度比先前更凶狠了。再放任下去,恐怕自己真要被这种无懈可击的力量活劈了。

卡蕾忒紧闭了双唇,再不释放出任何喊叫的声响。她知道,这个危机关头,她表现得越痛苦,那厄兽对她的折磨就会越变本加厉。

她顾不上分神多想,也不再以聚精神力展开对抗,而是四肢用劲,反向使力拉,与厄兽的抻拽制衡。

我绝不能死!加油……再加把力…

她想。

假如自己真被大卸八块的话,那孕育在腹中的胎儿也……

卡蕾忒不懈地努力着,两条胳膊和腿都在拼命使劲向身体归拢。

然而,厄兽的力气太强太猛,让她感觉全身的力量都在这种无望的对抗中消失殆尽……

身体越来越轻,体力像是耗没了,只剩下轻飘飘的一张皮,知觉也跟着消失了。

我……是否还活着……

卡蕾忒慢慢合了双眼,一串泪珠,在她闭眼的瞬间从一侧眼角滑落……

“卡蕾忒,你已经长大了,要坚强的活下去……”

“卡蕾忒,快!快去保护我们的女儿——”

耳边响起德莫斯谆谆的嘱托,以及他那焦急的呐喊。

不,德莫斯,我坚持不住了,真的……

卡蕾忒心中戚戚回应着他:

眼前这一劫,我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我累了,想休息……真的想休息了……

德莫斯——

“轰”——

剧烈的雷鸣从天际一方降下来,惊醒了圣山中入夜正在沉睡的神祗们。

“怎么回事!”

宙斯急匆匆从寝宫往外走,祝福女神赫拉一.路小跑跟在他的身后,一边将手上长麾往他肩上搭一边紧张地劝慰:

“大神……大神,您慢点……不急!小心圣体……”

夫妻两个还未行至宫门,迎面正遇到同样急匆匆赶来的大使者赫米斯。

“大神……”

“那异动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在派人调查?今天谁值夜?”

刚见面,宙斯就忍不住劈头盖脸,对他的大使者一通质问。

宙斯如此紧张不已,是因为他从刚刚的异动中恰恰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暗力量!

没错,暗力量!

宙斯记得清楚,使用这种邪恶力量的神族在不久前已被他清剿了。可如今就像阴魂不散,这力量再次出现了,而且竟公然出现在他统治的奥林帕斯圣山!

可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问题,这次出现的暗力量强度非常大,大到足以使宙斯这个全神之神叹为观止的地步。

这还真是提坦神族统治几千年以来,前所未遇的奇事!

赫米斯望着宙斯不怒自威的脸孔吞吞吐吐,却又不敢隐瞒:

“好……好像是……从卡蕾忒宫殿……那头……发出来的!”

一旁的赫拉偷偷将头低了低,刻意不让自己的丈夫,以及他的侍从看到此刻自己脸上那些许慌乱的表情。

作为祝福女神,全圣山的天后,她刻意向自己的丈夫隐瞒了一件事,这事就悄悄发生在今夜。

只是,这突然而至的暗力量是她计划之外的意外,她心里正犯嘀咕,别是这强大的暗力量和自己一手整出来的事有关联吧?

没可能啊……难道那个笨蛋失手了?艾莉斯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纠结不安之间,赫拉、宙斯和大使者已经一起走到了宫殿的最外面。

敬请关注新章《魔姬临世》……

推荐好友良心好文一篇:女频都市言情《初恋考卷: 易先生借个吻呗》!

第三十四章 魔姬临世(1)

奥林帕斯,宙斯神殿,神殿外面——

“!”

刚刚迈出一层大殿的全神之神宙斯与妻子赫拉骤然停住脚步,各自脸上凝出一派惶愕的表情。

旁边的大使者赫米斯早在他们前面就已经见识到了外面的奇景,因而这时的他除了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之外,倒不像两个主子的表现那般夸张和不可思议。

此时,圣山上空不知在何时堆积了无数层的乌云,密密压压,那稠如泼墨的色彩使得深而远的天空近得只如咫尺,似乎一抬头,便可轻易触及。

“轰隆隆……呜呼呼……”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瞬间就把天穹劈成了几瓣。

那闪电的颜色甚为奇特,并不像寻常的银白,而是一种妖异、纯粹的紫色。破空后,它在消逝的刹那又换为了一抹醒目的血红色。

无际的天空被闪电照亮了,随后又暗下去,接着又被另一道闪电点亮,就这样在明与暗之中不断交替,令三位神祗都感受到如身在地狱般的恐怖与无望。

闷钝的雷声从厚重的云层间滚滚而来,,不断在三位神祗头顶上方铮鸣。阵阵阴风从他们身旁掠过,时而犹如鬼哭狼嚎,时而又似窃窃私语。

祝福女神赫拉已被眼前的景观吓得不轻。她原本心里有鬼,如今旋风不断虐过她的身子,她顿觉脊背冷嗖嗖的发麻,全部汗毛都炸得老高。

“大…大神……这是……这是……”

赫拉弓着背缩在宙斯身后,身子不由自主哆哆嗦嗦起来,一张嘴两排牙齿就不停地打架,整话都说不了一句。

“好了,镇定些!”

宙斯皱皱眉,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抚的同时更多是在提醒她,身为一族的领主不能失仪。

“大神!天后!你们怎么样!”

这时候,奥林帕斯的其他神祗纷纷从圣山各处神殿赶了过来。

天降异象,他们不约而同汇聚到神族的至高领袖宙斯这边,随时等待指示。正要屈膝下跪参拜,却见宙斯闷声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

一见到赫拉,纠纷女神艾莉斯便神神秘秘溜到她的身边。两个女神相互挤眉弄眼一番,心照不宣。

“大神,气氛不对劲!”

“是啊,好可怕啊!”

“奥林帕斯向来一派祥瑞,何时见过这样恶质的现象啊!”

“这是凶兆吗?”

众神将宙斯与赫拉围在当中,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大神!您看……”

突然之间,大使者赫米斯神色一凛,抬手向天空指去。在他的引导下,神祗们面色严峻地盯向天空。

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乌密的云层中现出一个个椭圆形的黑洞,大小不等,却都是深的不可见底,犹如一只只形状可怖的眼睛挂于苍穹之上,正犀利的紧盯着下方的众神不放。

最大的一处“天眼”位于山间下的卡蕾忒寝宫上方。

与其将它形容为“眼”,倒不如称它为“洞”更加贴切,毕竟与那些随意分布在乌云之间的天眼比起来,这个黑洞面积更大,形状更接近于满圆。

宙斯率领众神一面向山下卡蕾忒寝宫的位置疾步走,一面放远视线,细细观看那个巨大的天洞。

就在那个洞口的边缘处,不时有流动的乌云汇聚过来,环着洞口缓缓旋转着。当众神行至半山腰的位置时,那些云朵转动的速度好像越来越快,那天洞的面积也在无限放大。

天洞内部,那无边无际的漆黑正在释放出一种无尽的恐怖,似乎有看不见的力量,就快要将整个世界与全部生命吞噬掉。

“老天!那是什么……”

“太可怕了!”

众神都感觉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慌,因为他们都感觉天空中的黑洞与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而他们不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异景,更不知道身为神祗的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大神!卡蕾忒宫中有强大的暗力量波动!”

这时,一名心直口快的神祗察觉到某些不寻常的地方,不加思考便脱口而出:

“和那时候在黑暗神殿一样……”

“住口!”宙斯愤然打断他的话:“要你多嘴!随我去看究竟就好!”

神祗的队伍立马安静下来,熙熙攘攘跟随在全神之神夫妻身后继续往山脚走。

猝不及防间,一道光柱从卡蕾忒宫中蹿出来,像一记出鞘的利剑笔直的插入到上空的天洞里面。

那光柱通体是紫色的,中心闪耀着亮金色的光辉,无比蛰眼,却也无比壮观。

数不尽的荧色光斑正拖着细长光尾,正围在那直入云洞的光柱上下飞舞,就像是振着小翅膀的精灵,正在接受光之母亲的感召,聚在她的身边嬉耍,追逐。

就在那光柱冲顶的瞬间,卡蕾忒的寝宫兀然发生了逆天的改变。那些经久洁白的大理石顷刻全部变黑,而寝宫内更爆出了接连不断的哀嚎声:

“对不起!请您饶恕我!……卡蕾忒使者!卡蕾忒女神!请您饶恕我的罪行吧!我不想被消减!我还不想被……啊——”

求饶声最终被震耳欲聋的爆破侵没。一记摧毁的力量呼啸着冲出宫殿的,大门,迅猛如泄闸洪流。因为力量过于狠厉,那门外石阶竟然被燎出一条长而宽沟壑。力量过去好一阵,那焦黑的痕迹还在散发着滚滚的热烟。

沟壑的顶端正是厄兽,它是在那股力量爆发之际,被冲击力生生推出宫殿之外。

如今它的全身已被烧成了黑炭,“滋滋”地不停发出被烤熟了声音。虽然这副形态的身体仍然正在颗粒化,可是无论那些粒子如何运动都像是在苟延挣扎,无法像先前那般分解然后复合。

刚才在宫殿里桀桀求饶的就是厄兽,那时的它显然已经不能再与它的对手匹敌,可即便求饶,还是没能逃脱制裁。

众神已经赶到事发地,他们站在最下方的台阶旁,一时半刻不敢贸然冲上石阶。

宙斯举头远观,不觉眉头紧皱。确实,无论怎么看,这座突然被染黑的神殿都显得阴森而诡异,无处不流露出死亡的气息。而从这座宫殿深处,正有一股他不愿提及的力量,暗力量,迅速地向他接近过来。

众神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紧盯宫殿的大门。

“哒、哒、哒”……

鞋跟击打地面的响动声越发清晰分明,暗影一闪,卡蕾忒提着剑悠然走出寝宫的大门。

“我的神啊!她是卡……卡蕾忒吗?”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了?她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众神的队伍好一阵混乱,他们眼中的卡蕾忒,无论妆容还是外貌都已不再是昔日的模样,这使他们开始怀疑这立在寝宫门外的身影,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她。

此时此刻,卡蕾忒身穿一袭华美的黑色长裙,低低的胸襟处挂了两串乌晶宝石项链,随她行走时身形的摇摆,不断闪烁着璀璨而冷艳的光芒。

最令众神感到叹为观止的,乃是卡蕾忒翻天覆地的容貌变化。

眼前,她那一头如暖阳般夺目的金发已被黑亮的青丝所替代,密如顺长丰盈的瀑布散在她的脑后。她的五官还是那样精美绝伦,唯有那双明媚如丝的眼睛,此刻已被一片漆黑所占据,分不清哪些是眼白,哪些才是眼眸。

“没错!没错!就是她!她就是卡蕾忒!她被暗力量侵蚀了!她就是真正的卡蕾忒!”

纠纷女神艾莉斯最先在队伍中大喊大叫,不停对着前方的身影指指点点,一脸恐慌。

她对那个在黑暗神殿里化身妖魔,出手狠辣的卡蕾忒记忆犹新,此时昔日的噩梦重现,一时间方寸大乱,再顾不得什么正神的身份和仪表了。

卡蕾忒抿了抿魅惑的红唇,低垂目光轻扫下首的神祗们各自脸上的古怪表情,不出声的笑着一抖肩膀。

“刷”——

一对饱满的黑羽翅膀从她背后伸展出来,烁烁其华,那黑亮诱惑的颜色看得众神炫目,也使他们感觉恐怖。

刹那带出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动,卷着灼热的气流涌向四面八方。

雷声阵阵,闪电再次撕空而至。卡蕾忒就站立在雷电之下,傲然迎风。

一道道光亮映在她的身上,使她的皮肤看上去更为苍白。烈风经过她的身边,撩起她的满头黑发与黑色的长裙大摆,一同在空气中招摇着,乱舞着。

她是这般的美,美得令众生倾倒,不可方物。她也是这般的妖邪,邪得压迫力十足,霸气外露。

“神啊!神啊!神……”

爱神维纳斯朝卡蕾忒背后张扬的黑羽双翅再次看了一眼,一口气憋在胸口,两眼上翻背过气去。

队首的全神之神宙斯喃喃张开嘴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怔怔看着面前冶艳黑影,脑中现出些微的空白。

“她是魔鬼!”

这时,向来嘴欠的纠纷女神用手指住石阶最高处的卡蕾忒,对众神大声说道:

“她是魔鬼!她在黑暗神殿里就已经变成了魔鬼,她要杀死我们,她要把我们全部杀光——”

“呵呵,你说我是魔鬼?”

卡蕾忒冷蔑笑了几声,一对黑漆漆的眼睛里莹光流闪,妩媚如丝。随后,光芒忽地凝住,像是瞅准了艾莉斯:

“是谁把我逼到尽头,使我最终变成这幅模样……说我是魔鬼,哼哼,很好!我是魔鬼,那么该如何称呼你们?你们这些自诩甚高却道貌岸然的伪神,又是什么——”

推荐好友良心好文一篇:女频都市言情《初恋考卷: 易先生借个吻呗》!

第三十五章 魔姬临世(2)

圣山山脚,卡蕾忒寝宫外面,卡蕾忒无比愤怒地质问着众神。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那最后的一句问话明显像是一记如雷的咆哮。不仅如此,那本该是清凛阴柔的雌性嗓音却在这刻变为了极粗圹、浑厚的声音,仿佛是一个怒不可遏男人,正在倾诉着无限的怨与恨!

刚才在寝宫里面,重创厄兽的神祗就是卡蕾忒。

因为刚刚施展了大招,她的神力源在瞬间被释放到了最高顶峰,随后又迅速被收回到原点。此时,神力源过度泛滥之后遗留下的无数源光斑还未曾彻底灭去。

它们相挨相挤,密密络络地围着她那凹凸有致的身形形成一道朦胧的屏障,一时间流光溢彩煞为惹眼,仿若一间妖娆而蛊惑的纱衣。

众神之中,祝福女神赫拉看到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厄兽时,全副神色很不自然地凝了凝,两个眼珠溜溜转了好几下,心中正要暗暗盘算什么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声声的呼喊:

“啊呀——”

“纠纷女神!”

“艾莉斯女神,你怎么了?”

赫拉慌忙转过身,正看到她在前世的女儿艾莉斯已经莫名其妙的腾空而起,脸上显露出一团惊恐且急躁的表情。

似乎她是被一股无形无色的力量强行托到了半空中,然后被强制着蜷缩了手脚,不由自控地做出一个屈身跪拜的姿势。

这种强大的力量还在压制着艾莉斯,不仅操控了她的四肢,更禁锢了她的神力源。使得她再如何吃力挣扎,身体都好像僵化了那般不再灵活,也不能随意施展神力源,发动法术反击。

“不要!不要!卡蕾忒你这该死的贱人!”

艾莉斯好像已经明白了算计她的神祗是卡蕾忒,不断惊恐万状地扭动身体,与那股胁迫着她的力量对抗的同时,口中还在继续乱嚷大叫:

“卡蕾忒,你想对我干什么!圣山众神在场,我看你敢对我乱来!我是纠纷女神,天神天后所生的大女儿,你这个贱人又敢对我怎么样……

“啪”——

一记脆响截断了艾莉斯喋喋不止的叫嚣,她的头狠狠向右边甩动一下,白皙的左脸蛋随即现出一个黑色的手掌印,接着她的半个脸蛋也迅速飞肿起来。

众神大惊,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记脆响,艾莉斯的脑袋又朝左边猛甩一下。

卡蕾忒依旧站在黑石台阶的最高一层,身体纹丝不动。她将长剑的剑锋顶在石阶上,两只手从容地扶着剑柄。

当她看到艾莉斯挨了两下子后整个脸肿得几乎走了形的那刻,她微微扬起下颚,对空绽开了一抹最美艳的笑容。随后,她忽而凶戾地瞪圆了漆黑的两眸。

“啪啪啪啪”……

悬空的纠纷女神艾莉斯不断的摆动着脑袋,模样像极了正在接受制裁,被看不见的力量狠扇嘴巴。因为力量太过剧烈,颈椎再难承受过快的晃头频率以及太大的动作幅度,骨关节不时发出阵阵钝响。她的一头短发,随着脑袋的摇摆在空中凌乱的飘动着。

众神开始哗然。

他们认定了卡蕾忒确实就是那个正在对纠纷女神施展暴力的始作俑者。正要向宙斯请示对策,又听“啊”地一声惨叫,艾莉斯的身体不再受制,猝然从半空狠狠落到地上。

“艾莉斯!”

“纠纷女神!”

几个神祗追过去,捞起艾莉斯一看不觉大吃一惊。

此时,她那仿如雕琢出来的尖脸已经变成一块泡发的面包,上边不仅乌黑一片,还布满了深浅不等的抓痕,被尖利的指甲生挠出来的印记非常明显。

更诡异的是,那些伤口明明是才刚落下的,却在众神围观的这刻腐败溃烂,流出黑灰粘稠的液体,令围观的神祗不忍卒目。

“啊……我的脸!我的脸啊!我的脸到底怎么了……”

艾莉斯躺在地上,叫声凄厉。

她的身体早已忍耐不住蚀骨掏心的疼痛,而她紧闭了两眼,双手刚刚放到脸上却又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急忙撤了两手,在地上来回打起滚。多名神祗靠过来,都阻拦不了被疼痛折磨的她。

“哈哈哈哈……”

伴着隐忍滚动的雷声,卡蕾忒仰天放出串串轻屑的长笑,无比泄愤的说道:

“艾莉斯,这是你应该遭受的报应!不久之后,就算你脸上的伤痕痊愈了,伤疤却要永远跟随着你。心灵丑恶的神祗,搭配丑陋的容貌,是最最合适不过了!啊哈哈哈哈……”

一道利闪倾空劈下,将在场每个神祗脸上的表情映得格外清晰:惊愕,恐惧,无措甚至愤怒。

卡蕾忒弯弯嘴唇,勾出一个十分受用的微笑。她面对台阶下方的众神,夸张地转动几下脖子,立时,从骨节内部爆出了阵阵摩擦的脆响。

“啧啧”……

近处的神祗们听得很清楚,他们都感觉头皮一阵,一股凉气窜上脊背,浑身结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哼!奥林帕斯……”

卡蕾忒不屑的冷语一声,身子动了动,迈步慢悠悠地下了一节石阶。

“蹭”……

被她提在右手中的长剑的尖峰划过台阶,点燃起一撮冷白的火花。

看到她朝着队伍走了过来,众神又一阵骚动。

宙斯拧眉望向卡蕾忒,头也不回对身后挥手示意,随后率领众神跟随她走下台阶的节奏,一步一步地缓慢后退,始终和她的身形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黑夜水眸突然滑过两点精光,卡蕾忒又在众神的队伍中寻找到了新的目标。

兀地,她猛然抬起手中的长剑,剑锋直指前方。就在那锐利的锋芒之上,有一捻燃得正旺的紫黑的火苗。

卡蕾忒一抖右腕,将剑锋上的诡异火苗甩了出去。

众神只看到视野中掠过一道厉闪。接着便听到祝福女神赫拉声嘶力竭的呼救:

“啊,救命——救我!走开!这是什么啊!快来人——”

原来,卡蕾忒剑上的火苗一开始便瞄准了赫拉,此时,正火苗正在她头顶上方盘旋,貌似随时都有降下来的可能。

而祝福女神显然意识到了这个极大的危机,一边喊叫一边在队伍中抱头鼠窜,左躲右闪,妄想借助其他神祗的身形掩护自己。

“赫拉女神!”

“天后!”

……

众神的队伍开始阵型大乱了。

与赫拉交好的神祗扑过来想要替她抵挡,却被一股强力推开,任其使劲往上蹿始终也不能向赫拉近身。

很快,祝福女神就被孤立在一块空地上。她惶乱地用手朝天空扑打,在地面上无望的转动身躯,还是不能摆脱那簇火苗的骚扰。

那任性的火苗却在飞跃跟随之间骤然变大,变得好像一个黑压压的笼网,扑天朔向着赫拉扣了下来。

“女神小心!”

众神愕然疾呼,无奈身体被怪力阻隔不能上前帮忙。

眼看祝福女神赫拉就快中招,队首的全神之神宙斯挥掌对空发出一力干扰,使那就快落下来的紫火瞬间四散瓦解,只有其中很小的一点火星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赫拉的头顶上。

“啊——”

又是一记惨叫惊醒了早已看得瞠目结舌的众神。

他们看到祝福女神的脑袋上有一团凶戾的紫火正在熊熊燃烧,像是一只愤怒的的精怪正在发威发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毛发的味道,呛得众神无法呼吸。

“天后——”

“大家快过去看看……”

阻挡的力量消失了,众神们纷纷上前围住赫拉。

在她脑顶作怪的邪火已经自行灭去了。这时的天后形容几乎虚脱,与平日里养尊处优、作威作福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头最使她引以为傲的波浪青丝已被刚才那股邪火烧得彻底没了踪迹,如今只剩下一层光秃秃的、焦糊灼烂的头皮。

“啊!啊!我的头发啊……我的头发……”

赫拉从大家怪异而怜悯的神色中猜出了自己此刻的狼狈样,开始精神错乱,失态地哭叫不停:

“大神……大神啊!你要为我做主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啊……呜呜呜……”

众神突然反常的安静了。

赫拉身为天后,为人处世嚣张跋扈,在圣山奥林帕斯里明着受神祗们敬仰,暗地里实际已经树敌无数。

此番她不仅受了伤,还被削光了头发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对于那些记恨她的神祗们倒是大快人心的乐事。因此,神祗们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同情的,也有忍俊不禁,暗地里没事偷着乐的。

宙斯依旧一言不发,在混乱的场景里始终保持一副凛然不迫的姿态。

他倒背了双手,望望神色得意的卡蕾忒后看看受伤到底的赫拉母女,最后将双眼的目光投向早已焦化多时的厄兽。

那个怪物的身体竟在这个时刻变为一股污浊的浓烟,随着一股旋风被带到了云的彼端去了。

宙斯沉静地立在风中,对着那股浓烟散尽的方向眯了眯眸,心中默然有了答案。

推荐好友良心好文一篇:女频都市言情《初恋考卷: 易先生借个吻呗》!

第三十六章 魔姬临世(3)

圣山奥林帕斯,山脚的空地——

“可恶——卡蕾忒我和你没完!”

军神阿拉斯呼喝一声,暴跳如雷起身看向立在石阶高处的卡蕾忒,一对环眼遍布了血丝。

亲眼见到自己前世的生身之母与亲妹妹受到了羞辱和伤害,脾气火爆的他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

阿拉斯也不向宙斯请示,绕开队伍向前紧跑几步,蹬上几节石阶便一蹬右腿,借着前冲的势头飞身升空,向前猛然伸出右臂。

一团青冷的光辉正从他紧攥的右拳上生来,随即“乓楞”的一声崩响,钟盘大小的兽牙锤从那团青光的正中心现身,猛抖一下碗口粗的链条,挂着风雷朝对面的卡蕾忒直奔而去。

军神阿拉斯在提坦神族中的战斗力也算得上乘。如今他以神器兽牙锤直面攻击卡蕾忒,倘若她真被命中的话,就算再硬再强的身体也绝对会在即刻间骨断筋折,元灵分散。

而卡蕾忒却表现得不慌不忙,目不转睛地瞅着那飞奔过来的圆锤,美艳绝伦的脸上始终带着讥诮的笑意。

眼看那兵器就快触到卡蕾忒的鼻梁,突然间却像是被什么抵住,自行停在了半空。

“嘎啦啦”——

条条道道的紫亮电流滚过圆锤,继而迅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直到此时,一幕完美绚丽的防御屏障彻底展现在了众神的面前。正是它在卡蕾忒与那重锤之间形成一道坚固的隔墙,才使得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丝毫的攻击和伤害。

然而那兽牙锤的性格一如它的侍主那般,鲁莽却也倔强。在触到那层防御屏障后依旧以死相拼。兽牙翻动,每根利齿上又横生出无数细小牙齿,它们硬贴在那道防御屏障上,以其尖利的牙刺狠狠与之相驳对抗起来。

一时间,两种势力疯狂抵触起来,沉闷的空气里顿时生出火花万束。剧烈的震响随之而来,众神只觉脚下的地面都在为止晃动。

天空舞来无数七彩流星,甩着金丝细线的长尾径直向着卡蕾忒这边袭来。

那流星原是“磐丝”镖幻化而生,是赫拉的女儿、春夏秋冬四女神之一夏神的拿手武器。受侍主法术的操纵,可随意飞升或者下落,幻化增减镖的数量。

眼见兄长阿拉斯首战失利,性如烈火的她也按捺不住心头怒气,施展神力源唤出了自己的兵器,与兄长联手抗敌。

阿拉斯得了增援,于是借机会撼动手中的锁链,再次抡起了兽牙锤。

这时的战斗越演越烈。

兽牙圆锤起起落落,不断砸到卡蕾忒设下的防御壁上,敲击的速度愈加频繁。那紫色的屏障上接连爆起大大小小闪光的青斑,形状极像一朵朵盛开怒放的青莲。

夏神的磐丝飞镖已衍生了无数,它们急旋着占据了上空,乍眼望去,便是数以千计的发光的圆盘,场面华丽而壮观。

夏神的意念令一下,这些飞旋的圆盘逆身冲向卡蕾忒,劈头盖脸席卷过来。镖上,那些金线般的长尾在天穹下画出尽数优扬的曲线,随后围在卡蕾忒身前一阵扯拽。

众神的眼前,发光的青莲裹着同样发光的圆盘,两种颜色浩浩荡荡聚在卡蕾忒身前身后狂轰滥炸,只激起光芒四射,星星点点,灿若银河。

不消多时,卡蕾忒身外的防御屏障终被击碎。只见一道道紫亮的裂纹在那层防御屏障上飞快地延展开来,尔后“呯”的脆响过后,那层防御崩溃了。

卡蕾忒挑眉持剑开始了反攻,看样子极有些恼火。

众神之中,谁都没有看清此刻的她到底是否正在用手臂挥剑,而只是看到一把长剑抵挡在她的身前,急速上下左右飞舞,逐渐变成条条寒白的光带,越来越多,越舞越密,最后俨然化为一个椭圆银色的大茧,将卡蕾忒的身体包护在了茧的中心。

剑舞不停,搅动了炙烈的风动,呼啸着奔下石阶,拌着飞沙走石打在众神身上,热辣辣的疼痛不止。

卡蕾忒剑下,那幻生出来的银白色的大茧也在悠悠慢慢地自转起来,迂旋的同时也是和军神、夏神对招的过程。三种神器不断碰接,接连迸发出了剧烈声响,惊彻了厚重的愁云,空气中频频闪现出激烈碰撞的光芒,照亮了晦暗的天空。惨淡戚戚的烈风之中,随处可嗅到金属摩擦产生的刺鼻气味。

这时候,一道火舌直奔卡蕾忒身前的“大茧”而来。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石阶上也燃起了大火。腾腾烈焰好像火红的地毯,瞬时将石阶那黑暗的颜色吞没。

这次展开攻击的神祗是太阳神阿波罗,月神阿尔提弥斯的同胞哥哥。他决意加入战斗的动机有两点:

其一,圣山早有传言,关于宙斯有意将下届全神之神的王位传给太阳神的说法,而唯一的阻碍力量就是来自于祝福女神赫拉。

如今卡蕾忒不仅攻击了赫拉,还当众对她进行羞辱,阿波罗想,倘若自己与军神联手击败卡蕾忒的话,这确实就是个借机接近、讨好天后赫拉的天赐良机。

另有一点原因便源自柏修,曾经那个令阿波罗最钟爱和信任的大祭司。想当初,让那个在圣山一向谨言慎行、中规中矩的他犯下忤逆重罪,险些牵连到他的主上阿波罗的罪魁祸首正是此刻站在众神面前,不断耀武扬威的……卡蕾忒!

回忆前番往事,阿波罗不禁恨得咬牙切齿,逐擎臂朝天,召出他的武器“祈日”神弓。

一道虹光滑过太阳神的头顶,在他上空的天幕裂开一道缝隙。随着五色光芒缤纷闪烁,一柄金弓从那耀着金色光辉的云缝里降下来,稳稳落在阿波罗的手中。

这神奇的兵器原先曾被阿波罗当做殊荣赠于柏修,后柏修获罪,阿波罗才在盛怒之下收回了自己的宝贝。

阿波罗搭起一直金箭,撑满了金弓对准卡蕾忒将箭射了出去。

“嗖”——

凌势的利剑刺穿了空气,最后生成了一抹冉冉烈火朝卡蕾忒攻过去。

刚刚射出一箭的阿波罗迅速又补了几箭出去。顿时,金箭演化为冲天烈焰,将卡蕾忒围困。

茧破,卡蕾忒倾身扑出来,登时又被兽牙锤、磐丝镖和阿波罗的火箭缠住。她抖擞全身,舒展了一对羽翅。

戾气滔滔,自卡蕾忒伸翅的瞬间自她背后涌出,转眼之间化作万丈庞大的黯黑色的洪流,咆哮着抛起一幕高浪,将弥天火势压迫下去。

兽牙锤和磐丝镖即时被戾气的重压排到四野,失去法术支持,再发挥不出威力。

那戾气的洪流进而蜿蜒直下,直接避过卡蕾忒向着围攻她的军神与夏神猛冲过去。

“哇啊——”

“啊——”

两位神祗避不可避,躲无处躲,转眼一同被戾气的洪流吞没,强行拍到远处。

全过程只发生在极短暂的刹那间。众神稍稍眨眼的功夫,黯色的戾气发威后就消退了。

火势从四面八方再次蔓延过来,整个圣山都在燃烧,大火弥天,完全把卡蕾忒前后的路都堵死了。金红的火焰在沾染到卡蕾忒黑色裙摆的下一秒便顺势向上,包裹了她的全身。

“卡蕾忒?不,不——”

爱神维纳斯在三位神祗对战卡蕾忒那时就已清醒过来。此刻,她看到卡蕾忒被太阳神的火箭命中身体成了个火球的时候,忍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卡蕾忒啊……哦……神啊……卡蕾忒……”

到底还是主仆情深,看到自己的使者正在受苦历劫,维纳斯的心感觉阵阵被撕碎的厉痛。

月神阿尔提弥斯无力地坐到了地上,脸色苍茫。

身为太阳神阿波罗的同胞妹妹,她最清楚被哥哥的“天炎烈火”所伤的下场。

那些炽热凶猛的红炎能够将任何生命弑为灰烬,就算神祗也挨不了多时。不仅如此。神祗一旦被灼,元灵还有被损的可能。

卡蕾忒,你真的就这样……

阿尔提弥斯不敢再想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在无望与煎熬之中缓缓游走。

阿尔提弥斯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前面,那双明朗的眼眸里始终跳跃着两团红彤彤的火苗。汗水渗出额头,沿着她的银月色的发角流落下去。

很多神祗这时放松了戒备,表情舒展开来,他们走近一身华冠的太阳神阿波罗,围着他献媚夸赞:

“太阳神,你真有一套啊!”

“是啊!了不起!”

“只有你才能收缚得住那么可怕的魔怪!”

阿波罗将金弓递到左手,只是沉默地冷笑,并不说太多话。

众神正议论纷纷,前方烧灼着的火焰突然有了的异动。

那赤红的火焰时高时低,剧烈的膨胀过后急剧收缩,伴随“呼啦啦”地奇怪响动,那焰舌抽搐了一番后,焰心底部突然破裂。

赤色的火影直跃升天,停在茫茫的苍穹之中,与那黑不见底的色彩形成明烈的反差,极是华丽。

“啊!那是……”

“是她?是她!”

“她还没死……”

众神仰天观看,又是种种惊羡、惧怕与嫉恨交汇的复杂表情。

暗色的上空,雷电交加,狂风大作。

卡蕾忒就在雷电的洗礼下浑身浴火,驾着狂风舒展着一对丰满却盘踞着烈炎的翅膀,像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挺胸傲立,用最完美的姿态藐视着视野下方的万物众生。

此时的她已然震怒无比,一对眼睛变得通红,好似两枚烧红了的热炭,狠辣不甘地眦视着地上的众神,眼眶已经撑到了极限,那被烧得疼痛的咽喉中不断涌出低闷的沉吟。

“保护大神,保护天后!”

大使者赫米斯及时发现危机,在队伍中高喝一声,唤醒了还在看得发呆的神祗们。

果然,灾难接踵而至。

高空之中的卡蕾忒交叠了一对火翅,对准下空蓄力拍打过去。

一片金光满天扑来,炙烤的红焰汇成排山倒海的火浪,从卡蕾忒的翅膀刚刚脱离便跟随滚热的风向着众神喷涌过去。

推荐好友良心好文一篇:女频都市言情《初恋考卷: 易先生借个吻呗》!

第三十七章 魔姬临世(4)

奥林匹斯的激战还在继续……

一片火海之中,那座被许多华丽宫殿覆盖的神圣山脉已经完全沦陷了。

古老的白色殿堂在熊熊火光中烧红、坍塌。林间,珍奇的飞禽走兽在天火袭来的瞬间就被热浪吞噬,化为了灰烬。

众神这边,卡蕾忒在空中不断拍打一对暗黑的羽翅,借助翅下的无限力量将火势增到最大,推动弥天火浪向众神拍击过去。

几位神祗以身挡在宙斯前面,合力布下一层明蓝的结界。

这层特殊的结界一方面可将诸神保护在内,不受天炎烈火的烧灼。一方面,又可以自身的力量对抗卡蕾忒的两扇羽翼。

两种力量已然碰接在了一起。霎时开始你挣我夺,互不相让。

很快,卡蕾忒还是占据了上风。神祗们的结界力量被一层又一层火浪撞击,压力被迫锐减,庇护范围速然缩小。

金工神赫淮托斯突然冲到队首,以身挡在几位施力护法的神祗前面。

神代,赫淮托斯是爱神维纳斯的老公,两人共同孕育的一个孩子就是小爱神丘比特。

他在提坦神族中是出了名的巧手,锻造金器、镶缵首饰的技术高超、精湛,圣山每一位正神所拥有的镶宝金椅无不出自他手。

除此之外,金工在神铸制武器方面也可称得上登峰造极。传说,由他一手打造的兵器都能发挥出震撼宇宙的威力。

金工神赫淮托斯生性质朴,神代是维纳斯的丈夫,也算卡蕾忒的半个侍主。出于这层关系,他从一开始就想做个安静的旁观者,既不向着奥林帕斯神祗,也不出手帮着暗黑化了的卡蕾忒。

可眼见家园就要被这场无情的天火摧毁,赫淮托斯无奈召出自己的武器“敕空”短斧,随后冲到结界前沿。

他高高举起神斧,对准那正在肆虐发威的红魔狠狠劈出一记。

“咔”——

万丈高的红浪正中立刻竖起一道笔粗的橙金亮光,那亮光接着无限扩大,将挡在众神面前的火墙排向两旁。

这橙金的亮光就是金工神赫淮托斯用掌中神斧猛劈出的一招攻击。

这神奇的兵刃之所以命名“敕空”,是因为不仅可攻取敌人的性命,还可以强行破开任意的时空。

就在赫淮托斯以斧劈的力量排开大火后,在他身前的地面也出现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痕,蜿蜒曲折直指远方。

那裂痕闪着斑驳磷光,从未知的底部不断喷出萧萧的怪异冷风。

那便是另一层不知名的空间,被金工神的斧头打开,以驱逐发疯的大火。

那地面上的火焰这时好像受到牵引一般,被如数贯入那地面上的裂痕之中,随那闪动的磷光被带去了无底的地裂深处。

烈火终于消失了,地面的裂痕自行愈合,竟然看不出一丝先前断裂开来的痕迹。

天空的暗云中同时射下绿、黄两条射线,重重插向卡蕾忒的脊背。

卡蕾忒迅速斜身闪过,那两种色彩的光线不肯罢休,一路追着她在空中飞驰的轨迹,不断从云层中降下来条条道道,很快就织建出一个匝密的光的围笼。

这些射线是春夏秋冬四女神的春、秋二神用武器“补天”藤和“弑龙”鞭幻化生成,是两种刚柔并济的利器。

卡蕾忒在空中一阵翱翔,时而躲避夹捕,时而用手中长剑与射线正面对击。

突然,她的左侧羽翅被黄色的“弑龙”鞭缠住,较劲的功夫,持剑的右手腕又被绿色的“补天”藤困住。

卡蕾忒在半空艾艾拍打着右翅,手脚挣扎。她竖直了脖子,仰面扯出一声好像野兽的嘶嚎。

猛然之间,她奋力抖擞身子,一记暴戾十足的神力源力从她体内脱颖而出,与同时落下的无数闪电一起,刹那间便分解了春、秋二神布法的困束。

雷声大作,闪电更加刺眼,好像都在为卡蕾忒漂亮的反击耀武扬威。

卡蕾忒将手中长剑抛得更远。那长剑停在空中,立时分化出了无数小剑,对准地上的众神疾速直降下去。

地上的众神彻底乱了营。

纷纷使出法术抵御这些飞来横祸。少时,又是一声声崩裂的响动,天空被各色光亮笼罩,整个圣山在剧烈的声音中颤抖不停。

而卡蕾忒利用这个机会舒展双羽,接着逆空袭来,每只手提着提着一条颜色不同的射线。就快落到地面上的那刻,她愤然抖手,掷出一对长而韧的光线,立刻捆住了春、秋女神两姐妹。

尔后,卡蕾忒飞过慌乱的神祗队伍,向金工神逼近。她对他斜振翅膀,顺势将多事的赫淮托斯一下子扇飞了老远。

寡言老实的金工神就像是一个浑圆的大皮球,在地上前滚翻出了百米,最后撞上一块岩石。石头碎了,他也彻底被撞昏过去了。

“老公——”

维纳斯向着赫淮托斯滚远的方向大叫。随行的两名侍女死死拉住她,就怕她因为担心丈夫的安慰不管不顾跑出去,随后遇到什么不测。

正在这个时候,卡蕾忒飞了过来,和维纳斯近得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啊!妈呀——”

“救命!救我们——”侍女们吓得尖叫不止。

可卡蕾忒没有出手,只用赤红的双目瞪了瞪维纳斯后一个凌厉的回身,转而朝着战争女神雅典娜飞去。

“卡蕾忒……哦,老天……”

维纳斯对着那个飞远的黑影哀伤地伸出手臂,无奈地呼唤着:

“孩子……卡蕾忒啊……卡……”

一悲一吓,爱神维纳斯再次晕倒在侍女的怀里。

卡蕾忒的哥哥卡摩德一直守护在主上雅典娜女神的身旁。

近侍相当于贴身保镖,其首要职责就是保护主人的安全。无论遇到多大的事,即使是天塌下来,只要主人的生命安危没有受到威胁,近侍都不能随意出手,必须寸步不离地待在主人身旁。

刚才诸神合力阻抗卡蕾忒时他一直紧观战事。好几次卡蕾忒身陷险境时,他担心得心就快跳出了嗓眼。因为兄妹之情和其他一些复杂的感情,他手握刀鞘,内心不停在出手想帮还是不帮的念头之间挣扎。

正纠结走神之时,迎面扑来一阵恶风。卡摩德不禁身子抖抖,即刻回神。

眼前,卡蕾忒已经携着无比的愤怒滑翔而来。

遭了!雅典娜女神——

卡摩德尽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还是出于近侍的本能,右手果断地下力,准备抽刀。

一股邪门的力量冲势压了过来,卡摩德只觉得到身体越来越沉重,沉重到麻木,麻木到再也体会不出任何的感觉。他想要用右手拔出“芒石”宝刀,甚至想要眨一眨惊怖的两眼,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愿。

“…卡……蕾…忒……”

卡摩德艰难地卷动舌头,对着卡蕾忒艳丽却冰寒的脸孔发出甚是浑浊的音节。

“哼哼…近侍?……废物!”

卡蕾忒不屑的冷笑一声,两只如血的红眼睛中杀机猛现。

卡摩德看到卡蕾忒朝他毫不犹豫地挥起右臂,接着一股阴戾的气息径直劈向了他。

卡摩德干巴巴瞪着双眼,受挟制的身躯施展不了任何反抗或是闪避的招式,他就如一只待宰的羔羊直挺挺站在原点,绝望地迎接即将降临的死亡的那刻,耳边风声大起,视野一乱后重新恢复了清晰。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受到瞬间移动的救助,在最关键的刹那时刻成功脱身了,与凶神恶煞的卡蕾忒之间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小心!”

对他发出警告的神祗是战争女神雅典娜,刚才那救他于危难之时的瞬间移动正是她的手笔。

然而,这一个动在帮了他的同时,也相当于将雅典娜自身暴露在了敌人面前。

“雅典娜女神——”

卡摩德意识到危机已经向自己的主子迫近了,不由得急声呼喝。他拔腿想要再次冲过来,却两腿一软,身子栽倒在地上。

早在刚才,那股压迫卡摩德的力量不但限制了他的动作,还将他全部的体力抽干了。

“噗”……

卡摩德周身同时传来一阵轻微的破裂的声响,他的皮肤正不断皲裂,一道接一道的细小口子渗出鲜红的血液,疼痛难忍。

他的对面,卡蕾忒与战争女神雅典娜仅有一指之隔。

卡蕾忒盯了雅典娜两秒钟,安静地弯唇。猝不及防地,她探出了左臂,一只铁手狠狠掐住了女神的咽喉。

“雅典娜——”

众神已经击退了卡蕾忒幻起的剑阵,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战争女神这边出了状况。众神纷纷发出惊恐的呼叫,却没有谁敢贸然冲上前去,毕竟,雅典娜现在已被对方掐住了命脉。

雅典娜平静地望着卡蕾忒,清朗如月的面容寻不到一丝慌乱或是惧怕的神色。

“卡蕾忒,醒过来!”

雅典娜沉默不语,将意念波的声音直接传输进卡蕾忒的大脑。她凝视着怒火中烧、几近癫狂的卡蕾忒,眼神充满怜爱。

“卡蕾忒,收手吧。我答应过黑暗之神德莫斯,一定会护你周全。”

因为听到了“德莫斯”的名字,卡蕾忒脸上的表情现出些微的凝滞,眼中那血红的浊色淡退了许多。可不多时,她变得更为愤怒了。

“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德莫斯!你这假仁假义的神祗,现在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卡蕾忒倒竖了双眉,目眦尽裂,暴躁如雷的对雅典娜一声长吼。

无限戾气倾身喷出,气流逆转,瞬间搅动了两位对峙的神祗的长发,黑色和紫色的丝丝缕缕,就随着那滚动的风飞扬招展。

推荐外站3G书城玄幻好文一部《自在天尊》。

第三十八章 魔姬临世(5)

奥林帕斯——

山脚的空地上,战争女神雅典娜与卡蕾忒脸对脸站立着,两种神力源在同一时刻迸出各自的身体,继而展开激烈的厮杀。

空气中,扇形的光屏金光烁烁,与漫天凌虐的黑气碰撞、扭结,最后将它们包裹彻底,狠狠撕成片屑。

而黑气并不甘示弱,聚力结合后反扑金光,彼此间往往复复。角逐的多时,空气因剧烈摩擦而生出簇簇醒目的火花,刺痛了观战众神的眼睛。滚滚钝响不停,好似暴雨之前打来的闷雷。被愁云遮辟的半壁天空一会儿通明,一会儿又暗淡下去,景象邪异而壮观。

“卡蕾忒!醒醒……快醒醒啊!”

对质中,雅典娜意念波不时呼入卡蕾忒的脑中。她想要将她从魔道中拉回来,可她却不为所动,面对雅典娜歪歪僵械的头颅,下力弯曲五指。

“咣当当”——

戾气达到鼎盛,黑气再次发狂,一冲飞天,瞬间将雅典娜发出的金光攻击屏顶得粉碎。

一声破天的响动过后,在那两个对峙的神祗脚下,地面现出一个巨型满圆的塌陷。两种神力互抗群所爆发的无限冲击波携起无尽的砖石、碎粒冲向了天空中,完全形成了一层天然的圆柱土障逆流直上,把两个还在争斗不分的女神祗围拢土障的圆心。

圆柱土障内部,地表完全陷落了,失去砖泥的支撑,两个女神祗此刻皆是凭借神力源的支撑倚空而立,两相对视,保持着掐喉与被掐的姿态。

“雅典娜女神——”

“雅典娜!里面到底怎么了!”

“根本看不清楚啊——”

逆流的土障外面,观战的众神再次发出阵阵焦急的呼声。

方才那惊天响动并不亚于最强烈的地震,地陷时产生的波动使地上的众神东倒西歪。当他们挣扎着爬起来时就发现视线就一耸正在井喷的黑暗土障遮蔽了,因而看不到同伴雅典娜和她的对手在那里面的战势。

“我们冲进去吧!?”

“大神……大神是什么意思啊!”

几位神祗着急忙慌,正要过去宙斯那边,突然身旁异风吹动,紧接着战争女神雅典娜自空气中现出身形,站在正如热锅蚂蚁一样的神祗们中央,安然无恙。

神祗们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围过去关切地询问:

“战争女神,你怎么样?”

“没事吧?你用瞬间移动逃出来了吗?”

雅典娜只是默然地点着头,目光直直地凝在前方,看着那幕耸去云霄的浊黑土障,表情很是沉重。

土障内部,卡蕾忒神色歹毒,左手不断施力,死死掐紧雅典娜的喉咙。忽然,她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五指间,战争女神的皮肤似乎坚硬无比,不仅如此,那层皮肉分明没有一丁点的鲜活生命该有的体热。

卡蕾忒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刚松了力,眼前的战争女神雅典娜便化为了一整尊坚硬的磐石雕像。

“什么?……雅典娜——”

卡蕾忒发现上当了,立马勃然大怒,暴跳叫嚣之声听上去又渗露出了浑雄的男性嗓音:

“雅典娜!你这虚伪的神祗,又在耍阴谋诡计!”

卡蕾忒怒火中烧,撤手想要冲出土障去寻仇敌,可是为时已晚。这时候,她那只掐在石像咽喉要害的左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一般,与眼前的石像密切融为了一体。

卡蕾忒狠咬下唇,不停晃动身体,石像却纹丝不动,而她的手臂也是纹丝不动,牢牢贴着那尊冰冷的石像,无法再收回。

“可恶……雅典娜!混账神祗,卑鄙的老狐狸……”

卡蕾忒确实有些慌了,冷汗不断冒出额头,不住破口大骂。

土障外面,雅典娜皱起两道长眉,最终痛惜地闭了两眼。

顿时,万伏高压凭空降下,丝丝络络银白的亮光闪烁跳动,无情地破开土障,全部击中卡蕾忒的身体。

卡蕾忒仰面朝天,干张着大嘴,声音一时憋在了喉咙里,无法释放出来。她的身体在电流的冲撞下不断抽搐,两只黑羽翅膀伸直展开,发挥不出任何威力。

就算她再强大,身躯始终承受不住这些倾巢出动的电流夹击。

卡蕾忒还是不能甘心,在电流构筑的光笼中堪堪挣动身体。多重攻击下,她缓缓弯身夹背,蓄力多时后猛然一个奋力挺身。

“啊——”

卡蕾忒终于发出一记长长的嘶吼。

洪钟般的吼声凄厉而悲壮,惊天动地,恰如发狂暴燥的野兽的嚎叫。重锤般的巨大震动里不断撞击着在场众神的耳膜,使他们再也耐不住那特殊的叫声,纷纷捂起耳朵。

“哇!”

“我的耳朵啊——”

“救命!别喊了……救命——”

那叫声转而变为了一势攻击,骤然旋转扩开。漆夜下的空气中立时绽开一个紫噔噔的光轮,那冷厉飞旋的圆周刹那横扫过众神的队列后,在一片呻吟与哀鸣声中,神祗们人仰马翻,神色痛苦的在地上来回打滚、翻动。

全神之神宙斯就站在众神的队列以外之中。从诸神与卡蕾忒展开大混战伊始,他就随使者赫米斯撤到了最安全的地方,由多名侍卫保护起来,并由赫米斯亲手挥舞盘蛇手杖,布下坚实的防御结界。

而宙斯就站在结界里紧盯着局势。

大战多时,他都没有发布命令阻拦奥林帕斯诸神,就是想看看卡蕾忒如今的实力,她在传承了黑暗之神的血液之后,对自身体内所拥有的暗力量究竟能操控制到何种程度。

多场恶战过后,宙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身为全神之神的他完全没料到卡蕾忒如今的实力,竟会是强大到近乎邪恶的地步。

然而她所使用的种种手段和法术并不仅仅是由暗力量所催生的,这一点宙斯十分肯定。能够令卡蕾忒瞬间变得妖戾,使出凌驾于暗力量之上,甚至超越了奥林帕斯诸神法力之上的力量,正是两种神力源的完美结合。

宙斯能够确定,那种强大的力量,便是卡蕾忒在人界对战海王波塞顿时,与德莫斯联手所发出的“明暗合一”的最真实的威力!

“明暗合一”……

宙斯内心突然不是滋味,他感觉异常嘲讽。光明与黑暗,本应是两种对立相克的神力源,碰撞在一起不但没能实现互损,反而相融互补,进而衍生出了一种可与宇宙万世媲美的力量。

命运女神克罗托这时挨近宙斯,压低嗓音问道:

“大神,卡蕾忒是受了剧烈刺激才会一时性起,激发了体内暗力量发作。如果再不制约的话,我怕她的身体再难支撑。是不是可以……让众神联手……?”

“……”

宙斯没有立时回答她,一对明亮睿智的蓝眼睛仍然看着刚刚摆脱电刑的卡蕾忒。最终,他微微蹙了眉,肯定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准。

大使者赫米斯就守在宙斯身旁,看到宙斯点头,脸色不觉一悚,认真看看两位神祗,于是有些无奈地高高举起盘蛇杖。

“众神听令——”

赫米斯挺起胸膛,将嗓音升到了极限,向在场诸神颁布命令:

“以众神之父的名义联手出击,抵御顽敌——”

即刻间队伍里静了两秒。

众神看着宙斯与赫米斯,各自的表情都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前世的卡蕾忒是全神之神宙斯的亲生女儿。

可是,当他们看到了宙斯那凛然决绝的表情后就再也不敢耽搁,立即排开阵势,将摇摇晃晃站立起来的卡蕾忒包围住。

众神的身躯被各色的神力源笼罩起来,光芒向更大范围扩散开来时相互搅在了一起。

暗然的天空被这种奇特的异彩点燃,夜不再黑,反而比白昼时更亮。云层不再混沌,而是受这片奇特光芒的映射,变为霓色的祥云。

待众神准备得当,赫米斯奋然挥臂,用力落下盘蛇杖。

众神齐力发动攻击力,无数光斑光球,同时向卡蕾忒抛掷过来。

卡蕾忒又一次仰天长啸,声音更高更沉。这声音覆盖了天雷,撼动了大地。

气流越转越疾,无情的烈风搅动了云层。天空中,那些诡异的天眼睁大了。狂躁的闪电狂不停落下来,与烈烈飓风一起作用,形成一个强力的磁场,架住了众神联手施压的力量。

圣山整体都在颤栗,呜咽声由远及近,洪流爆发了。无情的大水卷着山石从奥林帕斯的巅峰处冲下来,又受那磁场吸引,倾身卷入了两相对峙而逆转不停的力量漩涡之中。力量所及之处,岩石化为粉屑,草木凋零。

“咣当”——

剧烈的颤声仿佛震慑了宇宙。众神只觉一阵毁灭的力量将他们的身体推射出去。飞驰中,五脏六腑好似被强行掏出般的,身体正经受经受着难以形容的疼痛。

众神眼前一片盲白,耳朵完全失聪了。他们不知道何时落到了地上,只是就这样摊在沙石之中。

视线恢复正常后,他们楞楞相互看去,彼此都是一团血肉模糊。攻击他们的力量早已锐减退化,变为前方那束刺眼的紫光平地而起,只身没入了天穹,惊散了团团的流云,一时半刻逃得无影无踪。

卡蕾忒已经挣脱束缚展翅升空。

因为过度使用了神力源,此时从她身体里正不断向外冒着一丝一缕的浓烟。异常愤怒的表情覆盖了她的脸,扭曲了她那副妖艳的五官。

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从她惨白的纤薄的皮肤下凸显出来,就像一张张黑色丑陋的蛛网。

第三十九章 功亏一篑

空地上,宙斯决定马上结束战斗,于是动动身子,迈步走出护卫队。

“大神?您……”

随侍的赫米斯率领侍卫们想要追随他,却被宙斯摆手阻止。

宙斯很快来到众神的队伍首列,对空摊开右手。立时,他那五个指腹上现出了一弥莹莹水滴,清清点点如晨起的微露,煞是惹眼。

“结束了,卡蕾忒!”

宙斯望着停留在半空之上、相貌邪恶的卡蕾忒,叹息一声,从容地扳转手腕,继而对准目标一个弹指,将那些清露如数射入了卡蕾忒的眉心。

水滴瞬间隐入了她的皮肤。

空中的卡蕾忒晃了晃身,团团黑气自她头顶迅速向下蜕去,仿若被那灌进身体的清露驱逐般,全部没向她的脚趾尖,随后踪迹不见。

一晃,她又变回了从前那身素色长裙,金发披肩的可人模样。而她犹如大梦初醒,身体虚脱地再难擎空,就如一只折了翅的风筝失去了平衡,急急向下空坠去。

宙斯紧赶了几步,展开迎接的两臂,将降落的卡蕾忒揽在自己怀中。

“宙斯……”

卡蕾忒匍匐在他的前胸,通身大汗,气喘吁吁,微弱的声音像是祈求,也像是在威逼:

“放了我……放我离开奥林帕斯……”

宙斯听了这袅袅轻音后眉头动动,脸色凝重:

“不可能……”

他的声音也很轻,轻到只有他自己和怀中的卡蕾忒可以听见,但是态度却蒲草磐石,坚韧得无可转圜:

“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奥林帕斯!”

“呵呵……”

卡蕾忒脸色麻木,不停冷笑道:

“如果你强留我的话,恐怕总有一天,我会对你……拔剑相向!”

“好!”宙斯笑着微微点头,神色凄茫:

“卡蕾忒,我就等你那一天!”

卡蕾忒没了力气,终于昏昏合了两眼,倒在宙斯怀里睡过去。

安静了几秒,宙斯横抱起她,慢步向她寝宫的方向走去。他的大使者赫米斯紧追了几步,跟在他的身后。

在长阶中段,宙斯忽然停身却不回头。他用决绝的声音对下方一片哑然的众神发布命令:

“今晚的事,谁也不准再在圣山里面提起。假如被我听到任何闲话,我会……诛他元灵!”

“……”

队伍一片寂静,空气似乎在宙斯话毕的刹那冻结,变得异常凝重,沉得教在场的诸神透不过气。同时被冰封的,还有他们的心!

祝福女神赫拉停止了悲戚,以极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走远的丈夫。

宙斯那平静之中却威凛的语气使她内心骤然一寒。慢慢低了头,赫拉不甘地眯起了眼眸。

诛他元灵……?就为一个卡蕾忒?

宙斯,你到底在想什么——

……

大战之后,卡蕾忒就倒在寝宫里昏睡不醒。她和奥林帕斯诸神之间的恶战太过惨烈了,致使整个圣山几乎毁于一旦,卡蕾忒自己的寝宫也不例外。多半石头建筑已经坍毁,因而她被宙斯安置在距离她被损毁的宫殿不远处的一处面积较小的、一层的建筑里。

宙斯的大使者、同时拥有“医神”尊位的赫米斯为卡蕾忒进行了全面检查。

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过度使用神力源,她的精力耗尽了。还有就是,暗力量的瞬间大爆发令她的五脏器官受到超负荷的重压,因此需要很长时间的休养,结合赫米斯的医道与法术的调理,还不足以落下什么隐患。

另外一点最让赫米斯担心的就是,那样一个激烈的持久战过后,存在于卡蕾忒腹中那个弱小的生命,居然没受到丝毫大战的冲击和影响,仍旧安然地在她的母体里沉睡着。不但如此,似乎经历一场厮杀后,她的生命迹象反倒比之前强大了许多。

赫米斯没有把这个超神奇的事件上报众神之神宙斯。

其实上,如果有一万种可能,赫米斯都希望这个将于不久后诞生、不受众神欢迎的小生命可以随着先前那场恶战的终结而自然陨忘。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很残忍。

毕竟,那个女婴的身份很特殊,可以说是提坦神族的一大禁忌,因此,她的降生很可能会给她以及她的母亲卡蕾忒带来无尽无休的灾难。出于这层原因,赫米斯才会产生出可以一了百了的念头。

就在卡蕾忒昏睡的半月时日里,奥林帕斯诸神一直在日夜赶工,重建他们的家园。对

于身怀法能、手可摘星的他们来讲,搬砖填瓦的事根本犯不上费吹灰之力。

唯一的问题就是,很多神祗都比较臭屁,老早就在构思可以重新装潢自己的宫殿。而他们与卡蕾忒的那场夜战,导致宫殿被毁的事实,正好帮助他们实现了心愿。

于是,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众神扎堆重新构思设计,力图使新宫殿焕然不同。

这就忙坏了维纳斯女神的丈夫,金工神赫淮托斯。每天他顾不上陪伴妻子,吃过早餐就把自己埋身在成堆的设计图纸里。

这天,爱神维纳斯和命运女神克罗托、战争女神雅典娜聚在一起,闲聊时又谈到了数日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夜战。

“太可怕了……呜呜……我没想到卡蕾忒那孩子,居然这么仇恨奥林帕斯……”

脑中忆着当时的战斗情景,维纳斯心有余悸,不觉抽噎起来。

旁边的侍女急忙拿来手帕递给她,又送来能够静心平气的清凉饮料。

战争女神雅典娜独自站在一扇半圆的窗棂前,放眼远望山麓间正忙碌作业的工匠们,神色苍茫。

“雅典娜,你欠我一个人情!作为回报,我要你守护卡蕾忒!”

耳畔响起了德莫斯朗朗的声音。一想到在异次元中他站在她的对面,将卡蕾忒托付给她时那毅然决然的表情,还有卡蕾忒受到暗力量的影响,变得邪肆恶毒的容貌时,雅典娜身子一颤,懊悔地闭了眼。

“也许,当初,我们真的做错了……”雅典娜重重呼了几口气,形容焦悴的小声说道。

维纳斯听到雅典娜低诉,像是非常赞同,簌地从石椅上站起身,几步走到雅典娜身边:

“雅典娜?你也这样认为吗?是啊,是我们做错了,确实是我们错了!我们太想要维持现有的秩序,我们都不肯接受那个理想化世界的到来。可是我们的做法……到头来,却害了太多人,确实是我们害了卡蕾忒!”

维纳斯女神像是在忏悔,语无伦次的自责了许久。又一转身,她快步冲到命运女神近前,恳切地拉住她的两只手:

“克罗托,不如把真相告诉卡蕾忒吧!是我们……是我们一手制造了雅典娜宝石的封印,是我们施法让她成为了解封的关键!是我们一手把她和黑暗之神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们两个为了提坦神族付出了太多,我们不该再继续瞒她啊!”

“好了,你!”

克罗托叹口气,两手扶住维纳斯的肩膀,目不转睛看着她,认真劝慰:

“听着,这世上并不存在绝对的正确与错误。手段只是一种过程,结果才是最重要的!维纳斯,你不可以太过感情用事。虽然我们当时的做法偏于极端,但是,我们想守护这片美丽大地的信念,并没有错!”

“可是……可是,我们全都失败了啊……”

维纳斯婆娑着一对泪眼挣开了克罗托,她摇头退后几步:

“我们谋划了一切,可是并没有阻止灾难降临。最终,能够解封宝石的秘钥还是现世了。卡蕾忒……我的卡蕾忒,还是白白做了牺牲品!哦,那可怜的孩子……”

窗棂前的雅典娜转回身,望着两个正展开争论的女神祗,神色悲伤地感叹: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宙斯还在暗中继续他的计划。那样一来,我们不仅仅赔上了卡蕾忒,还必须去面对那个即将到来的大洗劫!怎么办,克罗托?”

命运女神不再答话,慢走几步便低头不语。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那个预言还是无法打破吗……

克罗托暗自沉思着:

唯一可以化解危机,打破那个灾难的预言的……调和之神,你到底在哪……

——

入夜,宙斯由赫米斯服侍着躺到寝宫宽软的床榻上休息。收拾妥当之后,赫米斯又替宙斯合拢了刺绣的流苏帷帐,就退出了内室。

宙斯最近很疲惫。

每逢白天,醒着的时候,他都感觉特别困倦。脑子里似乎被各种东西塞得满满当当,涨得他的脑仁隐痛不止。但是当他聚精会神去思考的时候,却又感觉脑子一片空白。

到了晚间,该睡觉了,他又根本睡不安宁。

那夜诸神混战过后,宙斯没有再与他的妻子赫拉同床共枕。

那夜的赫拉失去了头发,彻底变成了一个秃子。为了遮丑,她用了品质最好的假发装饰自己的脑袋,可无论怎么看,宙斯都觉得她还是很别扭。因此,打发她去配殿休息了。

第四十章 宙斯情殇

圣山,宙斯寝宫——

全神之神宙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来回折腾好几次也还无法睡去。

今晚的气候格外闷,没有一点风动。

不知不觉,宙斯的后背已经结出了一层热汗,心情也跟着更加烦躁起来。

宙斯在心中不停埋怨夏之女神,为何不在这个时候来场大雨缓解暑热。

虽说提坦神族有明文规定,神祗们不能依仗自身法能干预自然规律,扰乱万物秩序。

可眼下宙斯真是被热得睡不着觉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这种反常的天气是不是因为夏之女神与卡蕾忒对战失利,导致她又拿捏性子,故意把天气弄成这样,让大家一起跟着她受罪。

宙斯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他总是能听到从窗子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赫米斯——赫米斯——”

宙斯皱眉起身坐在床上,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心烦意乱地对内室外面大声呼唤。

“大神,请您吩咐……”

赫米斯很快站在了宙斯的帷帐外面,恭敬的低了头等待命令。

“外面怎么这么吵?很晚了,修建宫殿的工匠还在赶工吗?”

赫米斯一愣,认真听了听,然后对宙斯道:

“大神,我去去就回!”

不大功夫,赫米斯原路折回,向他报告说:

“大神,我仔细查看了,并没有工匠在施工。”

“算了,你休息吧,辛苦了。”

宙斯在半透明的帐子里对着外面摆摆手,随后又躺了下去。

他强迫自己合眼静下心来,不再想多余的事。又过了好一刻后,他终于进入了梦乡……

一片烟雾缭绕之中,宙斯站在海边晨曦初起的地方。

“汩汩”的海浪环抱着他,他观着暖红的日出,吹着湿润的海风,感觉心情舒畅多了。

突然,海的中央冒死串串七彩的水泡,进而涌起一股小喷泉。一个温柔貌美的女子,正披着海蓝的长裙,现在那个小小的喷泉上方。

“忒提斯……”

宙斯惊诧不已,使劲揉揉两眼后聚精会神,朝着前面使劲看去。

确实是她,是那个妩媚多姿、令他魂牵梦萦的女神祗!

宙斯心头一疼,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倾诉,却因太过激动一时间全都堵在了喉咙。

于是他跳到海中,不顾华丽的礼服被浅滩的海水浸湿,拼命向她那面大步流星趟水走去。

无论走了多久,宙斯都感觉自己像是在原地踏步,似乎永远到不了大海的中心,无法到达她的身边。

宙斯终于体力不支了,立在海水中喘粗气。

那海中的女神忧伤地看着他,微微蠕动红润的薄唇。

“什么?忒提斯,你在对我说什么?我听不清……”

宙斯不禁继续向她的方向快步走,边走边忧郁地恳求:

“忒提斯,你大点声音好吗?再对我说一遍……你再……”

一个没留神,宙斯脚下绊了一下,整个身子摔在海水中。

对面,忒提斯凝望着他,眼睫眨眨,滚下串串泪花。

“为什么……”

忒提斯终于慢悠悠地发出了声音,音色凄迷:

“为什么……为什么……”

宙斯大惊,看着那些掉落的眼泪,心窝像是被利刃切割般,感觉到一阵锐痛。

他踉跄着站立起来,怜惜地看着远方的她问:

“怎么了?忒提斯,亲爱的,你别哭!求你别哭……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忒提斯没有开口回答,她的身形在宙斯眼前恍然一变,竟成了黑化以后的卡蕾忒。

“卡……卡蕾忒?”

宙斯被瞬间的巨变吓了一跳。

只见她瞪圆两只赤红的眼睛纵身跳起,朝着宙斯猛扑过来,血盆大口中不停怒声叫嚣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啊——”

宙斯大声喊叫着从梦中惊醒。

“大神!大神……”赫米斯几步跑进内室,撩开帷帐的纱帘探身进来,神色有几分惊惶:

“您怎么样?”

“哦,不碍事……做了个梦而已。”

宙斯沉沉“嘘”了口气,倦倦地抬手,拭干一脑门的汗水。

“您再休息会吧?”

“不必了……”

宙斯瞥见从帷帐一角斜射进来的灿烂阳光,知道天已大亮,就在床上展了展手臂,做了个扩胸运动,接着吩咐他的大使者:

“准备礼服吧。”

“好。”

赫米斯清楚这是大神想要起床的意思,答应着退出内室,吩咐在外面等候的侍女仆人们拿好各自手里的东西,随后有秩序地进入内室,为大神宙斯梳洗更衣。

忙完了这些,宙斯便随着赫米斯和几名侍女走出休息的内室,在寝宫的一处配殿享用丰盛的早餐。

待宙斯落了座,赫米斯便站在他的身边,监督侍从们有序地上菜佳肴,全程不会出任何礼仪方面的纰漏。

菜肴餐点很快布置齐全了。赫米斯再次认真确认一下,没什么问题,就对一个侍从点了点头。

侍从会意,立刻走上来,向宙斯呈上两手间的托盘,里面放着专为大神准备的净手方帕子。

宙斯坐在餐桌的主位上,姿势端正,眼睛盯在桌子上的某个点上,正为昨晚自己做的那个梦而出神,完全忘了此时应该做的事。

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梦到忒提斯呢?

宙斯在心中不断问着自己:

为什么,忒提斯一转眼又会变成了卡蕾忒?她们两个啊,实在太像了……忒提斯,她到底想给我什么启示……

赫米斯见宙斯迟迟未动,连忙小声的叫着:

“大神,大神!”

“哦……”

宙斯终于停止神游。回过神后,他感觉脑仁有些酸痛,就用两个拇指揉了揉太阳穴,接着伸出一只手,从那侍从托起的盘子里接过手帕。

一阵断断续续的“嘤嘤”声音吸引了宙斯。

“嗯?”

宙斯侧头又认真听了几秒,确定这声音正是什么人的哭声,就问身边随侍的赫米斯:

“外面怎么了?谁在那哭呢?”

赫米斯微微皱眉,心里一阵厌恶,可嘴上又不敢太过敷衍:

“是天后赫拉以及纠纷女神,像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当面和您说,从清晨就一直等在外面。我怕扰了您用餐,所以……”

说这些话时赫米斯也暗自为自己捏了把汗。

自那夜诸神激战过后,大神宙斯与天后赫拉的关系就变得异常微妙起来,这丁点的变化只有常年跟在宙斯身边,极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主上心意的赫米斯可以感受得到。

眼下大神刚起,赫拉母女就来堵门,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作为使者,不在这节骨眼上及时拦下那对专会惹是生非的母女,大神肯定会怪罪自己办事不利。可拦下她们吧,此刻宙斯心不在焉,不定正为什么事情不爽,说不定会因为赫拉母女而迁怒自己。

宙斯倒是没太留心大使者的窘态,想着多日以来自己确实与赫拉聚少离多,于是吩咐赫米斯:

“有什么事就让他们进来说吧。坐下来,大家一起吃顿早餐。”

“好!好!我这就去叫!”

赫米斯听了宙斯的话,心情即刻明朗起来。走出去没多大会儿功夫,他就把赫拉母女和随行的两个侍女带了进来。

“大神!大神啊——”

祝福女神赫拉一见到丈夫,立马匍匐在地,连滚带爬地跑到宙斯脚下。

“大神,你要为我和我的女儿做主啊……呜呜……”

宙斯刚刚拿起净手的方巾,见赫拉这幅哭闹的样子不觉心生烦躁,蹙眉略有责备道:

“你这是干什么,我的天后!有事起来好好说,这幅模样也不怕下人们笑话!”

纠纷女神艾莉斯时刻守在她的母亲身旁,听到宙斯没好气的斥责出口,连忙撒娇装嗲的接了句:

“脸都没了,还顾得上谁笑话,谁不笑话啊?”

宙斯听了这话,马上翻眼盯住艾莉斯。

纠纷女神自从那夜被卡蕾忒的暗黑法术伤了脸,就变得极为神经质,整日磨着赫米斯使用各种手段替她医治伤口。

然而最终的结果恰如卡蕾忒所说的那样,经过赫米斯的精心治疗,艾莉斯的脸是保住了,可是容貌还是彻底毁了。

当那些纵贯在她全脸的恶性伤口愈合后,她的面容上便多出许许多多凸起的横竖疤纹,它们好像一条条红色的蚯蚓无比杂乱地趴在她那张尖瘦的脸上。

艾莉斯本就生得容貌平凡,这下她的五官看上去简直就要以“丑陋”来形容了。

艾莉斯当即气晕,醒来后摔破了寝宫里所有的镜子,又大哭了好几场。没奈何,宙斯只得命令金工神赫淮托斯用纯金打造了一整副面具戴在她的脸上,专门用来遮丑。

如今,宙斯看着纠纷女神,尤其是盯着她脸上那副毫无表情、透着十足冰冷气息的金属制品的时候,不禁一阵倒胃。

“你住口!”

宙斯压低嗓音对艾莉斯训斥道,接着略微低头,好让自己的目光刻意不与那个金灿灿的面具接触。

他看着跪在腿边的赫拉,正色问:

“一大早跑来,有什么事?你站起来慢慢说!”

“是,大神。”

此时的赫拉对宙斯表现得言听计从,他说“起来”,她就不敢耽搁,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鼻翼动动,又掉下两串眼泪。

“哎呦!什么事,你说啊——”

宙斯有些不耐烦了,故意拉长嗓音问,借此声调来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

“大神,我和艾莉斯专程过来,一是多日不见,很是挂念您的圣体。怕我不在您的身边,下人们做事不利,对您照顾不周……”

“行了,你放心,赫米斯他们做事我完全信得过……”

宙斯直接打断赫拉的废话。

在他看来,她那冗长的开场白太过套路,实际上就是有求于他,而且还是相当麻烦的请求。

“我的天后,说你的事!”

这次,宙斯的口气生硬了许多。

赫拉身子一哆嗦,看了看丈夫,不再拖延时间:

“大神,我和艾莉斯现在这样,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

宙斯用湿方巾慢慢擦着两手,狡黠地笑问赫拉。事实上,此时他的心里早已明白这对母女的来意了。

第四十一章 偷鸡不成

“大神,我和艾莉斯都是被卡蕾忒暗算的,是她让我们变成现在这幅鬼模样!在人界执行任务的时候,她就曾以暗力量打伤过艾莉斯一次。这次,大神就别再要对她睁一眼、闭一眼了吧?”

偏殿,祝福女神赫拉站在宙斯身旁不停诉说着委屈,又是扭身子又是噘嘴皱眉,时不时还从眼中挤出点点泪花来:

“我那些头发倒是没什么,顶多过些时候还会再长出来,浓密或是稀疏也就随它去吧!可是艾莉斯不同啊!她还那么年轻就被毁了一整张脸,终日靠戴着一张面具,这还叫她今后还怎么成婚呢?”

赫拉又一口气抱怨了许多,然后将一侧脸庞向着纠纷女神那面转了个很小的角度。似是有意无意地,赫拉转转两个眼珠,眼尾余光就像一阵轻风,弱弱地扫了纠纷女神一下。

可就是这似有似无的一个动作提醒了艾莉斯,她马上会意,就在众人眼前放声哭了起来:

“哎呦,我可真是倒霉啊!神代就是独身,好不容易熬到再世重生的机会,却被一个身份低我的使者毁了颜面,叫我日后还怎么出嫁嘛!大神啊,我没脸见人啦!我不要再活下去啦……呜呜呜……”

宙斯停下反复擦手的动作,翻眼皮盯向哭闹不止的纠纷女神。

老实说,宙斯此刻实在不能确认眼前的艾莉斯到底是在真哭,还是正在装相。

由于她被一张坚厚的黄金面具遮着全脸,

宙斯无法看到她的表情。因此,他甚至还在联想,如果艾莉斯确是真哭的话,有面具挡脸,她的眼泪是不是都堆积在了面具与她脸部皮肤的夹缝之间。那样一来,她肯定也够难受的吧?

宙斯只管浮想联翩,尽管被艾莉斯闹得异常心烦,可当他脑中勾画出她那满脸是泪却流不下去的狼狈样子时,也极为忍俊不禁。

“艾莉斯,你这是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对吗?”

宙斯手握方巾,挑高一侧的眉梢看着她,故意打趣地问:

“你是我与天后嫡出的大女儿,想出嫁还不容易?别管自身如何,你只要看上谁和我说一声便是了。我亲自赐婚,看谁敢不接受你!”

“大神,我不是这个意思嘛!”

艾莉斯一愣,马上不满地反驳一句。

她并不傻,完全听得出宙斯话里话外都是在嘲讽她。

“哦?不是想嫁的意思?”宙斯收回目光,不客气的冷笑几声:

“那我倒是真糊涂了!艾莉斯你闹来闹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艾莉斯顿了顿,从面具上空空的眼洞后面偷偷观察她的母亲祝福女神。精明的赫拉这时反而安静地闭了口,不再轻易发表任何意见。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流逝着……

无奈,艾莉斯一咬牙,决然回答宙斯道:

“严惩卡蕾忒,彻底处理掉她肚里的孽种!”

“……严惩?以什么罪名?”

宙斯慢慢收了一脸冰冷的笑容,神色越来越阴沉。

“……她……擅自召‘厄兽’幻形,企图捣毁圣山……”

艾莉斯低了头,信口开河。她不敢直视宙斯的目光,害怕自己的谎言会在瞬间被那两道犀利的光芒击破。

敏感的她已经感受到气氛不太对劲,空气似乎正在凝固,使她感觉呼吸难以通畅。“扑通……扑通……”艾莉斯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快速得毫无节奏。

艾莉斯深深呼吸几下,紧张地用两手抓紧腰间的丝绸裙带,不停地来回搅动起来。

“还有呢?还有什么罪名吗?”

耳边,宙斯继续追问着,声音沉沉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流露。

“……她,运用邪恶的暗力量对抗奥林帕斯神祗,企图……企图毁灭圣山……”

“一派胡言——”

配殿里炸响了一记愤怒的清啸。

宙斯听得实在忍无可忍,狠狠将手中的方巾甩了出去。

它就贴着那个距离他最近、还在保持着手托圆盘、跪地不动的姿势的侍从的脸飞过。那个侍从五官挪移了好一阵,好像尽最大努力忍着某种疼痛。很快,那侧被方巾撩过的脸颊就现出一道淤血的伤痕。

“你说卡蕾忒召唤厄兽?好,那我问你,她是始作俑者的话,为何还要出招对付那个怪物?又为何,你们两个被她重伤之后,那怪物的形体才彻底得到消减?真当我看不出来,她才回圣山,你们两个就一直就盯着她不放,暗算在前,不想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宙斯越说越气,温雅白净的面庞被无限怒火烧得通红扭曲。痛斥了艾莉斯过后的好一会儿,配殿的空间还在回荡着他铿锵愤恨的声音。

赫拉与艾莉斯俱是垂着头,大气不敢深喘一下,整个身子都在桀桀颤抖。

宙斯的怒斥落了下去,配殿变得安静了,可气氛却变得极其尴尬。

宙斯不再理睬赫拉母女,但是也不亲自开口获准她们离去,直接将她俩晾在一边。

赫拉思忖再三,终于试探地问:

“可是大神,如今卡蕾忒怀了黑暗之神的孩子,难道你也……”

“给我住口——”

宙斯狠狠瞪过去,严词打断了赫拉。

这时,他的脑海中闪过海洋女神忒提斯的身影,这使他的内心疼痛而煎熬。

宙斯长舒口气,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停揉着眉间的皮肤,不愿再抬起头多看赫拉一眼:

“滚……”

他对她说,态度坚决:

“给我滚,赫拉!带着你的女儿,滚出我的宫殿,别让我再和你们两个见面!”

赫拉惊愕地望着丈夫,睁大的两眼中聚满滚动的泪水。

“大神……您……”

“我叫你带着艾莉斯,滚!马上!”

宙斯合着两眼,也不看她。

赫拉缓缓地点头,眼泪就在这刻掉落下来。她顾不上擦拭,也不搭理纠纷艾莉斯,独自快步地离去了。

艾莉斯不敢再惹宙斯,对他微微鞠躬礼毕,也转身一路小跑似的走出去了。

“大神……大神您消消气。”

两个爱闹事的都走了,大使者赫米斯此刻才凑过来,尽全力安慰已是气急败坏的宙斯。

宙斯抬起右臂,手指对着赫拉母女离来的方向不停的点给赫米斯看。一时间,他好像是急火攻心,除了借动作倾泻愤怒,却是无法表达出一句话来。

这可吓坏了赫米斯,他很少见到宙斯像刚才那样发火,于是替他轻抚胸口,又给他捶背。一番忙碌后,宙斯缓过劲来,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哎!祝福女神……祝福女神!人类可能都不知道,神话传说中给他们带去安宁与祥和神喻的女神,会是一个狠毒任性的泼妇!”

宙斯斜身靠在椅背旁。,几近无奈地摇摇头,对他的大使者赫米斯不停抱怨起来:

“你看看……看看!她刚才那股胡搅蛮缠的疯样,哪还像个稳重端庄的一族之母!?”

“是,是!大神,您消消火了,都过去了……”

赫米斯不便多说什么,类似的桥段从神代~开始就已经反复上演了多次了。他知道,今天这顿早餐算是浪费了,此时的宙斯肯定是吃不动了。

“……昨晚,我又梦到海洋女神了……忒提斯……她还是那么美,可是神色却很忧伤……”

思虑一刻,宙斯将心伤如实告知了自己的大使者。

“大神……”

这次,赫米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自己的主上了。凡是触及到全神之神的情感隐私,尤其是针对海洋女神忒提斯这个特殊角色的隐私,聪明的赫米斯更愿意充当一个个安静的聆听者。

“谁也没想到,一趟人界之旅会彻底改变卡蕾忒的命运。昨晚的梦,一定是她的母亲泉下有知……来怪罪我了……我明白,我对卡蕾忒是很过分,我欺骗她,利用她,为了自己的目的强行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她的母亲忒提斯,是该怪我的……卡蕾忒啊,卡蕾忒……真是长大了……越来越像忒提斯,她的母亲。每次见到她,我都会想起她的母亲,神代我负了她,如今又负了她的女儿……”

反复念叨着间,宙斯再难抑制越发痛苦纠结的表情,急忙用手捂住了脸。

“大神,您别乱想了……”

赫米斯见状,耐心劝慰着宙斯着。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内心也不是滋味。

赫米斯终年追随宙斯身边,他比任何神祗都清楚海洋女神忒提斯在宙斯心目中的位置。从神代到现在,她都是存留在宙斯心中最大的情殇。

宙斯面对众神时,总一副威仪凛然的姿态,可是只要一想到忒提斯,无论何时,他都会流露出平时不会轻易流露的、自己最真实的感情。

现在,赫米斯终于明白刚才能让大神发那么邪大的原因了。

宙斯又在哀念他心中的挚爱,而神代,迫害了他的最爱的神祗,正是赫拉那对母女!这正是人类常说的那句话吧,仇人见面,分外的眼红……

敬请关注新章《残害柏修》。

第四十二章 柏修心声

赫拉与宙斯言语不和,负气跑回了自己休息的配殿。

一到自己的地盘上,她就寻尽各种手段发泄心中怒气。

她摔烂了宫里的陈设物件,打骂了几个倒霉的侍女。折腾了好久之后,压抑的心情才得到释放。

赫拉坐在椅子上,扶了扶头上的假发套,目光转向一旁的纠纷女神。

“喂!你不是告诉我万无一失的吗?怎么这次叫厄兽出来对付卡蕾忒又失手了?而且现在又搞成这个局面,你让我今后怎么面对宙斯,怎么在众神面前立威啊!”

“母亲,我也没想到卡蕾忒体内的暗力量会这么强大嘛!早知道,我也不追究人界的恩怨,躲她远远的了!”

事到如今,艾莉斯也像个泄气的皮球,任母亲赫拉尽情数落不是,而她也不再强词狡辩。

赫拉心浮气躁,刚刚坐稳没多大会儿工夫很快又从石椅上站起来,在地上来回徘徊。

“也怪宙斯!卡蕾忒这次受暗力量的影响几乎捣毁了圣山,原本我今天带你过去,就想抓住这一点给她致命一击。谁知道宙斯居然公开护犊,根本没有当初决意拿下暗族的气势!一个卡蕾忒都会使他踌躇不决,还说出诛灭元灵的恨话来!”

“母亲?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什么奇怪?”

赫拉停住脚步看向艾莉斯。

冰冷无感的黄金面具下,艾莉斯此刻的面部表情如何,赫拉一无所有。她只看到那对黑洞洞的眼孔里正有两点如鹰隼般寒冷却锐利的光芒在闪烁明灭着,不禁看得赫拉有些毛骨悚然。

见赫拉惶恐地避开与自己的对视。艾莉斯继续追问:

“宙斯之所以表现反常,母亲,您认为,是不是与忒提斯有关?您难道没有发现,卡蕾忒真的像是和忒提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相信大神也是早早就发现这一点了吧?”

听到艾莉斯提及海洋女神“忒提斯”这个名字的时候,赫拉猛然心头一颤。她皱起弯细的两眉,神色满是不悦。停了两秒,她倔强道:

“其实也没什么,她们两个本来就是母女,模样相像太正常了,不是吗?”

“呵呵……”

艾莉斯动了动嘴唇,在面具后面发出一串嘲讽的笑声:

“您的话确是没错,可是,大神单凭卡蕾忒的容貌像极了她母亲这点原因而处处宽待卡蕾忒,这现象……似乎不太正常……”

“艾莉斯,你别再说了……”

赫拉听得心烦意乱,浑身颤抖。她把双臂环在一起抱在胸前,面沉不语。艾莉斯的一番话听起来荒唐不羁,可句句都狠击在赫拉羸弱却好妒的心上,可谓是正中下怀。

虽然,赫拉她并不想顺着艾莉斯的心理暗示去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可是一时间,她还找不出可以说服自己不去相信的理由。

“母亲,别怪我多嘴,很多事您都要早做准备,给自己多条后路。宙斯是全神之神,世界、宇宙都是他的,只要他想,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如果他留住卡蕾忒仅仅是为寻求感情寄托的话,那对你来说才最为可怕的事情!”

“……”

赫拉一动不动,怔怔呆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她急急问艾莉斯,神色紧张:

“那么,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知道,宙斯内心深处对卡蕾忒最真实的想法?”

“哼……有一个神祗可以帮我们……”

艾莉斯从容地回答,昂首阔论的模样分明已是胸有成竹。

“谁?”

面具后面,艾莉斯的丑脸迭起一抹深沉却恶毒的微笑。她不紧不慢地回答赫拉:

“心灵捕手,大祭司……柏修!”

……

傍晚,柏修寝宫——

卡蕾忒倚在窗前,扭头看向窗外晴和的天空。

昨天上午,她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陌生的宫殿以及焕然一新的侍从,这才逐渐回想起以及昏迷之前发生的全部事情。

“我听说了,那天夜里……你可真是玩得大了。”

柏修倒了一杯温热的白水,端过来交到卡蕾忒手中,和她对话的语气却没有丁点责备她的意思。

“抱歉只有这个,寒酸了些……”

柏修垂目看看杯子里那些闻不出一丝味道、清得完全可以照出人影来的“饮料”,又看看卡蕾忒,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卡蕾忒笑笑,举起杯子喝了多半杯水,然后接着他刚才的话题对他说道: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你知道,有那种特异的力量在身体里,有时候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而真正的我却无能为力,只能袖手旁观她的所作所为……”

“我明白……”

柏修认真的听,附和的同时轻轻皱皱眉,对卡蕾忒频频点着头。

卡蕾忒这时将目光放远,越过柏修,对准守在门口两侧的一对侍女。

“你们出去等我吧……”

她对她们两个吩咐:

“我要和祭司大人说会儿话,很快就会回去。”

侍女们很顺从,朝卡蕾忒浅浅鞠了一躬,全部都退到门外等候了。

“她们……是你宫里新来的侍从?”

在卡蕾忒命令侍女的时候,柏修就一直细细观察她们,他确认自己之前从未在卡蕾忒宫里见过这两个陌生的面孔。

“嗯,大神新派到我那边去的。之前的那些人……那晚全被厄兽杀害了……”

卡蕾忒回答的同时再次忆起了那场噩梦,她伤感的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

“对不起,卡蕾忒……”

“柏修,我想卡利女神说的并没有错……我是个灾星,我的出现……只会带给周围人永无宁日的痛苦……”

再次睁开眼时,卡蕾忒的眼圈和鼻头有些泛了红。

“别这样说……”柏修见她悲伤,连忙安慰道:

“必须发生的事情总会找到我们,而那个时候的我们根本无法逃避,只有面对。卡蕾忒,你只是碰巧成为了一些无法避开的事情的交叉点……”

“那么,未来呢?未来,那场对人类必须进行的肃清,作为神族一份子的我们,是不是也必须面对?”

卡蕾忒边说边慢慢抬起头,专注地望着柏修两只金色的眼眸,似乎想要从它们那明净如星辰的色彩中寻找到答案。

“……你还是知道了……”

柏修一怔,继而脸部的表情有些无奈。

“嗯,人界时,冥王哈迪斯已经告诉了我全部的秘密,包括雅典娜宝石的封印、以及提坦神族绝密的肃清计划……柏修,我们,我是我说我们提坦神祗,就是为了肃清日到来才会转世重生,汇聚到大神宙斯的身边吧?而我,恰巧就是那个将全部秘密连接在一起的……核心……”

四目对视。好久的一段时间里,他们谁都没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对方,身姿纹丝不动。

最先有所反应的是柏修。

他微微转头,将目光移到别处,似乎是输了一场大战,形容异常疲累。

“卡蕾忒……老实说,没人能阻止得了宙斯……”

“我不想阻止他,我只想要离开……”卡蕾忒淡淡说了一句,声音低得犹如一阵轻抚的凉风。

“想过要去哪里吗?”柏修伤感的问。

“不知道……”

卡蕾忒摇摇头:

“如果可能,就去一个能够彻底遗忘神族、遗忘自己神祗身份的地方……”

卡蕾忒侧身坐到窗台上,神色涣散地倾诉:

“我真的很害怕体内那种力量,它强大而疯狂,可我的最大困难就是,根本无法驾驭这种力量。我不知道它何时会出现,出现后会做出什么毁灭性的事情。我不敢出门,不敢面对诸神。我把自己换在宫里一整天,可是却能感觉到,就算那些仆人宫女们,也会用一种怪异的眼光去看我。”

柏修能从卡蕾忒的言谈行为中感受到此刻的她是那么彷徨、恐慌。

确实,身怀那种近乎毁灭的力量,一出手几乎搞垮了整座圣山,又打伤了不少神祗,这对于一个心无邪念的女孩来说,最真实的第一反应定然不可能是开怀大笑!

柏修走近两步,凝住卡蕾忒的脸,诚恳说道:

“以后,你觉得闷了,或是无处倾诉了,就到我这里来。对你,我不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窥视你的内心。我只想认真听你发泄,听你诉说。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奥林帕斯的话,第一个追随你去的,也必然是我!”

“柏修……”

卡蕾忒吃惊的看向他,脸上那些无尽的失意与迷茫渐渐消失。

她露出释然的微笑,彷如晚风吹拂下的夕颜花,一丝一缕的绽放无不传递到了柏修的心尖,暖暖的儒化了他的心房。

……

西边,最后一点火红的夕阳带着不甘愿的心情缓缓沉落下去,隐没到山脊的后方。

天色大黑,卡蕾忒决定告辞,柏修将她送到宫殿的大门外。

“回去休息吧,柏修,改天我会再来看你。”

“记住我说的每句话……”

此时,柏修激动的心还没彻底复原,他拉起卡蕾忒的两手,再次叮嘱:

“你要好好生活下去,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顿了一下,他垂下眼帘,目光停在她的腹部,满是深情地说:

“你也有她,所以每一天都要快快乐乐的度过,这也是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

“你放心,柏修。”

卡蕾忒笑得很温婉,因为受到鼓舞,情绪比来的时候要积极明朗的多。

彼此道别后,柏修目送卡蕾忒走下石阶,一路离去。

看着那道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柏修轻轻开口,对着轻风倾吐出刚才被自己有意截掉的心声:

“卡蕾忒,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替那些关心你、爱着你却无奈离世的人,静静的守护你……和你即将出世的孩子……”

第四十三章 无妄之灾

柏修送走了卡蕾忒,简单收拾了寝宫,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外面来了两个不速之客——祝福女神赫拉和她的女儿,纠纷女神艾莉斯。

由于此番登门造访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故

她们没有带过多仆人仪仗,只携了两名侍女和一名男性侍卫跟随,就在夜色全黑的时间,披着带帽的长斗篷神秘兮兮的来找柏修。

进了神殿,刚摘下脑袋上的头罩,艾莉斯就用挑剔的眼光东瞧西看,似乎对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不甚满意。

“天啊,这里竟是太阳神祭司的宫殿?破败成了这幅样子?……哎呦,什么怪味道……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嘛!”

柏修双膝及地,以戴罪之身恭敬地迎接两位正神的到来。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垂向地面,任凭艾莉斯自顾自地抱怨不迭。

“行了,艾莉斯!我们既然来了别那么多讲究,不要忘了,如今的大祭司可是今非昔比了呀!呵呵……”

赫拉打断喋喋不休的艾莉斯,眼光左顾右盼。

除了角落里面的两把石板凳外,她确实没有发现体面点的高椅,于是厌恶地咧咧嘴,阴毒地讥讽了柏修一句。

“两位女神深夜驾临,不知有何吩咐?”

柏修盯着地面,神色镇定地问道。

实际上,他能够预感到一个很大的麻烦已经找到自己头上了。

赫拉已经卸了斗篷,露出满身华贵的礼裙。她将斗篷交给一边的纠纷女神艾莉斯,空着两手在柏修眼前来回走了几步,随后止身停在了他的面前。

“哼哼……柏修,你身为太阳神的大祭司,拥有一双可以洞悉心灵的神奇眼睛,居然来向我提问?”

赫拉冷笑着盯住柏修,姿态傲娇。

“属下已是有罪之身,恕不敢直视天后圣体,更不敢贸然窥探天后内心。”

柏修有条不紊地回答赫拉,接着将目光再次垂低了一个角度。

赫拉一笑,似乎很有兴致,缓步走上去探出手,把四根长长的指甲贴在柏修的下巴上,挑起了他的头。

“柏修,现在我命令你看着我!”

赫拉伸头过去,将锥子脸挨近柏修,笑容在这刻速然凝住:

“然后,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不准有任何纰漏!”

与虎视眈眈的赫拉对视了两秒,柏修移动目光,面无表情地观察赫拉一刻。

正如柏修预想的那样,赫拉的内心已经爬满了无数的蠕虫,他们正肆无忌惮地啃咬着她那日渐腐败的心灵。而这些蠕虫有两个名字,分别是“怨恨”与“嫉妒”。

“如何?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祭司大人?”

赫拉等了一会儿的工夫便很不耐烦了,于是她催促柏修。

果然,她们两个又是冲卡蕾忒来的!但是这次,偏偏又牵扯到了大神宙斯!真是荒谬……

柏修没有马上回复祝福女神,暗自在心中揣测起来。

对赫拉一番读心后,柏修已然获悉了她此番秘密登门来找自己的真实目的。

她太想知道大神宙斯为何要一再宽容卡蕾忒。由于极端的妒忌心理作祟,她甚至在猜忌,宙斯对卡蕾忒究竟是不是抱以一种不寻常的感情——

柏修此刻相当的愤怒。倘若面前正在对自己咄咄相逼的女神祗不是位高权重的天后的话,柏修恨不得立刻从地上弹跳起来,狠狠对她展开一番拳打脚踢。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分的妒忌心理可以把一个正常的女人变成荒诞不经的疯子、变态!

柏修迟迟不肯作答,他紧紧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尽最大可能保持住镇定的神色。同时,他也比谁都清楚,今晚对自己而言,将要面临一场无可避免的劫难。

祝福女神赫拉生性多疑、脾气喜怒无常。无论自己答与不答,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而自己的回答是对是错,也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天后,您多虑了。‘爱与光明的使者’卡蕾忒为提坦复兴、为雅典娜宝石付出了太多,作为她的生身之父,大神自然要对她恩宠有佳。”

柏修从容地说着,有意用重音将“生身之父”的词语倾吐出口。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提醒多疑的赫拉,宙斯与卡蕾忒是父与女的关系,你再如何怀疑,也不该怀疑到他们的身上去!

听了回答之后,赫拉紧张的神色得到一丝松弛。偏偏此时,一旁的纠纷女神艾莉斯插话道:

“生身之父?貌似……那是上辈子的事了吧?”

赫拉听后,表情瞬间一拧。

艾莉斯不屑地笑着,伸手取下覆盖在自己脸上的黄金面具。顿时,她那张残破的容颜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艾莉斯缓缓合了双目,仰起头在空气中无比夸张的嗅了几下,慢慢扯动满是疤痕的丑脸,做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嗯……没错……是她的气息,她刚刚来过这里……”

自信地说完,艾莉斯也不戴回面具,却是弯下腰,将那副骇人的面容递到柏修的眼前:

“祭司大人,她很美对吗?可是你要知道,以你的能力,无论从前还是今后,你都无法保护那么美丽的东西。所以识相点,认真回答天后的问题。或许你讨得天后欢心之后,她可以对你既往不咎,亲自去和你的主子阿波罗说情,给你官复原职,如何?”

“我只是如实回答了我所看到的东西,大神内心顾念父女之情,才对初怀身孕的卡蕾忒恩宠有佳,这就是我所看到的真实的东西!”

柏修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神色不卑不亢。他的两眼直视着前方,根本不看纠纷女神那张可憎可恶的脸孔。

赫拉已经彻底没了耐心,情绪幡然焦躁起来。她快步徘徊几步,突然停身,随后倒竖了两眉,对地上的柏修一顿狂吼:

“父女情?你在这里和我讲什么父女情!?开玩笑!我所认识的宙斯从神话时代起就没有什么父女情,没有——”

“母亲,请您息怒,把他交给我来审问吧。”

艾莉斯劝住赫拉,转头对着柏修一阵怪笑:

“别嘴硬,祭司大人。你一口咬定你刚才所言都是对大神读心之后得到的真实答案。可是你应该知道,当初你在人界犯下重罪被带回圣山时,卡蕾忒并未随你一同回来。而你与大神匆匆见过一面之后便被罚去天水寒池内受苦,直到现在脱刑都未再见大神,你又怎么有机会去窥视大神的内心世界,还说重生后的他们之间是什么父女情分呢?”

柏修一悚。

赫拉这时恼羞成怒,瞪眼仇视柏修:

“好啊,你敢骗我!”

与她随行的侍卫很是机敏,立刻走过去抽出举起手中的钢棍,凶狠地甩到柏修身上。

“唔……”

闷响过后,柏修脊背上挨了两下,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他低低呻~吟一声,咳出满口鲜血。

“好了,你退下,他还有用呢!”

一旁的艾莉斯觉得差不多了,便喝退了侍卫。她迈开脚步,围着柏修的身子走了两圈后停住,侧身在他耳边说道:

“你不是不肯说实话吗?好,我不怪你,你确实有很久时间没有见过大神,我可以安排时间让你和他见上一次。到时候,你再敢有所隐瞒,可真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艾莉斯,你没开玩笑吧?”赫拉此时面露难色:

“你想让他见宙斯?他怎么可能去见一个被自己亲手判定重罪的神祗?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艾莉斯得意的笑起来,两眼之中精光一现:

“我们两个自然无能为力,可是,太阳神阿波罗出马的话,结果可大不一样了……”

艾莉斯接着吩咐侍卫:

“一会儿我们回宫,你就在这里守夜,不准祭司大人逃跑,更不准他自杀。明天一早,母亲你要亲自去太阳神阿波罗宫里……”

“我知道怎么做了,艾莉斯。”

赫拉回复着,与纠纷女神相视一笑。

柏修慢慢擦去嘴边的鲜血,用愤恨的目光看着面前这对正在筹划阴谋的母女,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

……

第二天午休过后,全神之神宙斯应太阳神阿波罗的邀请,去他那里饮茶做客。

到了阿波罗的寝宫不久,宙斯就被阿波罗拉上棋桌,准备好好杀两盘棋。坐在黑白相间的象棋棋盘两侧,待女侍把棋子布好之后,两个神祗就开始边杀边聊了。

阵阵沁脾的清香从宫殿一角的纱帘后面撒溢出来,钻进了宙斯的鼻孔里。

“好香啊!”

他捏着棋子,陶醉地闻着这股香气。

对面的太阳神笑答:

“从中国新买来的高级茶叶,马上泡好了端给您尝尝。”

“就是上回你送去我宫里的那种吧?我还没喝过呢……”

宙斯说着侧目向那香气的源头望了望,只见纱帘后面的石桌旁有两个侍从,一个正以小锅煮水,一个用木匙摆弄着茶叶。

宙斯并没留意什么,撤回目光继续和阿波罗下棋。

“听说你前两天去人界采购了许多物资,还给卡蕾忒那边送去了些?”

宙斯对准棋盘一处空位,“啪”地落下一个马头形棋子,然后问阿波罗。

“是啊!一些吃的和玩的东西。卡蕾忒妹妹怀着身孕,需要多增加些营养,人类正好有不少这方面的好东西。那些新奇玩意,正好可以帮她解解闷。”

阿波罗有些谄媚地说着。

“难为你想得周到啊,阿波罗!”宙斯点点头,由衷称赞他:

“的确,卡蕾忒现在很需要神祗的关护。她是我们奥林帕斯的一员,你真是想到我的前头了,不错,很不错!”

“替大神分忧,是神祗们分内的事。过着时候我派人去问,看她喜欢哪样,我去人界再采买一些。”

这时的太阳神阿波罗心里乐开了花。暗自说博得大神宙斯的欢喜其实并不是难事。

他喜欢谁,偏心谁,自己便去巴结谁,讨好谁,道理就是如此简单而已。这样一来,宙斯对自己满意了,信任了,未来就会把全神之神的王位传给自己了……

第四十四章 残害柏修(1)

告别太阳神阿波罗后,大神宙斯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宫。杀了一下午棋,又聊了许久,宙斯感觉有些乏累了。

他前脚刚走,祝福女神赫拉与纠纷女神艾莉斯后脚就赶到了太阳神这边。

一进来,赫拉对恭迎她的太阳神微微点头,没有寒暄一句,直接走到煮茶的纱帘前面,接着劈手揭开了纱帘。

“辛苦你了,祭司大人!”

赫拉对刚才负责煮茶的侍从得意地笑笑,声音冷酷地说着。

这煮茶的侍从正是装扮一新的柏修。

赫拉上午面见阿波罗,将自己的请求诉说清楚之后,阿波罗就很配合地召来了自己的属下柏修,将他乔装之后就安置在自己宫殿里,然后再去请来宙斯。

下棋,饮茶以及聊天都是套路,让柏修藏在暗处窥视宙斯的内心才是太阳神最想达到的目的。

阿波罗慢步走到赫拉身边停住,对柏修身旁另一个侍从使个眼色。

那家伙非常识相,见大事不妙,迅速站起来拔腿离开了现场。

阿波罗重重呼了口气,稍稍清清嗓子,对静坐着的柏修吩咐一声:

“将你刚才所看到了的东西详细告诉天后,我即刻就调你回到我的身边,继续做你的大祭司。从前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

柏修坐在石桌的后面,垂低目光一言不发。

刚才,宙斯就在薄薄的纱帘外面,与他相距并不算远。这泡茶和举棋对弈的位置都是阿波罗精心安排好的,专程为了完成祝福女神赫拉的嘱托。

对于一个两眼只盯着全神之神王位、时刻筹谋于权术的神祗来讲,想方设法巴结大神与天后,才是自己顺利登上王位该走的捷径。

然而阿波罗的计划还是落空了,他并不知道柏修从头至尾都不曾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宙斯一下。

昨夜一整宿,柏修都没有合眼睡着。赫拉派来盯梢的侍卫就在他的身边,他知道自己已是大祸临头了。

柏修确认自己很爱卡蕾忒,而他做不到像黑暗之神德莫斯那样对她大胆张扬的表露,反而更喜欢将自己这份炽真的情感珍藏在心底,选择默默的在她身边守护她。

如今祝福女神前来逼迫,柏修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决意不让她的毒计得逞。

说了实话,自己和卡蕾忒也是必死无疑。与其这样,倒不如故意激怒她,让她把全部积怨发泄到我一个人的身上……

柏修思忖再三,最终决定不帮赫拉,不去读大神宙斯的内心。

“喂!你聋了?你倒是说话啊?”

等了半天,见柏修还是垂着眼皮一动不动,纠纷女神最先被按捺不住脾气,跳到赫拉身前替她拔份:

“别给我装疯卖傻,我们三位正神站在你的眼前半天,你一句话都不肯讲是什么意思?想要故意拖延时间?快点说,别让我等会亲自撬开你的嘴巴!”

太阳神阿波罗在边上,多少感觉有些没面子,但是也不好阻止艾莉斯,毕竟她那嫡系又坏脾气的母亲赫拉也在当场。

阿波罗说话的态度听上去语重心长,更多像是在规劝自己的属下:

“柏修啊,你知道什么,就如实说出来。这事一过,明天早上你就可以回到这所宫殿里来,你明白吗?”

“属下不敢有所隐瞒,刚才,我并未读出大神的内心。”

柏修等阿波罗说完,不紧不慢地回复了一句,却在开口后的瞬间震惊了赫拉母女。

赫拉睁大了两眼,张着嘴呆了半天,充满怀疑地追问柏修:

“你说什么?你没有读出大神内心的想法?那你都干什么去了!难道阿波罗没有给你仔细交代清楚吗,啊?你回答我!”

阿波罗一见赫拉发火,嘴里又喊自己的名字,立马提心吊胆起来。他抬手指着柏修,懊恼不已:

“你疯了吗柏修?你想清楚了再和我们说话——”

柏修懒得抬眼再看一下昔日的主人,只作出一个沉默的蔑笑,接着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大神贵体天威,属下实在不敢以这双罪浊的双目去审视他的内心。”

“柏修,你敢耍我——”赫拉勃然大怒。

柏修淡笑,神态安然,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觉悟。

“天后想要得到的事情,昨日属下已经如实讲明,如今还有一事属下倒是很想告知天后。”

“你讲!”赫拉没好气地嚷道。

虽然她已经很生气了,可要是有关宙斯与卡蕾忒的事情,她完全可以忍住性子听完全部。

柏修挑起眼帘,平静地直视赫拉,表情决然。

“大神心系神族,全部心思都凝聚于提坦诸神的未来。如果天后能以淡薄之心对待诸神,拢住众心必然会拢住大神的心!”

“……”

气氛骤然变得异常紧张。

赫拉怔了一刻,与柏修对视之间,被怒气填据的一张尖脸越来越扭曲。

“好样的,祭司大人……”

她挤出一个阴毒的冷笑,迷眸道:

“你在挖苦我……好,……我给你机会你却不知珍惜……”

赫拉频频转动眼珠,目光尽在柏修身上流连。

“算了,既然你根本不会读心,我看这双眼睛也不必留在你身上了,你说是吗,阿波罗?”

阴阳怪气说完,赫拉扭头盯住阿波罗,脸上似笑非笑。

阿波罗一惊,却很没有马上反对。他慢慢走近柏修,他的思想似乎在这个过程中经历了好一番的权衡与斗争,最终他忿忿开口:

“柏修……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阿波罗横挥了右手,柏修感觉有一股刺穿的力量袭击的他的两眼。顿时,那蚀骨钻心的疼痛使他抑制不住地大喊出声:

“啊——”

视野一片血红,有许多粘~热的液体从柏修眼中冒出来,淌满了他的全身。身子一歪,他倒在石桌上。

“天后,还请您赎罪!”

耳边,是太阳神卑微的祈求声音。

纠纷女神艾莉斯凑过来,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的柏修,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这不行啊,这么便宜就饶恕他?阿波罗,他可是冒犯天后的神祗,只瞎了一双眼睛的话,今后还是能做许多出格的事呢!身为他的前主人,你可别是想徇私舞弊吧?”

阿波罗会意的同时也吓出一身冷汗,他清楚浑不讲理的纠纷女神有多么难缠。

“怎么会,怎么会!”

阿波罗干涩地笑笑,讨好道:

“这家伙真是块烂泥,难得天后器重,特意差他过来做事,是他自己不识抬举,惹怒了天后!我马上惩罚他!马上惩罚!来人——”

两名侍卫应声进来,阿波罗对他们一指石桌上的柏修,冷酷地吩咐:

“去,把他的两只手骨敲碎!”

“是!”

侍卫们面无表情走过去,一个抓起柏修的手,一个高高竖起了钢棍,猛挥下去。

“啊——啊——”

两声凄厉的喊叫声中,赫拉与艾莉斯露出了满意而恶毒的笑意。

艾莉斯盯着被折磨得人事不省的柏修,不禁又想到人界他助卡蕾忒私逃的往事。狠戾的笑容久久凝在她被面具遮蔽住的一张脸上,她暗自得意着:

卡蕾忒,等着瞧吧!我会慢慢折磨这些可怜的家伙们!我要让他们知道,是他们对你的爱将他们拉入地狱,我会使他们饱尝无尽的煎熬,求生不能,求生不得——

这时赫拉转过身,一手掩住嘴微微打个哈欠。

“哎,我看够了,走吧艾莉斯……”

她对纠纷女神说着:“现在我的心情不错,还不想那么早回去休息!走,陪我逛逛园子去!”

“遵命,天后。”

艾莉斯答应着,戏谑地看了看有些发懵的太阳神,伴着祝福女神有说有笑地扬长而去。

太阳神阿波罗缓缓回过神来,看着完全昏死过去的昔日爱臣,眼瞳被他满身的血腥染红了。

太阳神内心油然生出一丝惨淡。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惯有的冷酷无情。高昂了头,他陷入无边的瞎想:

那个被许多鲜血染得艳红的全神之神王座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他兴奋得忘乎所以,雀跃着向它遥遥奔过去……

——

卡蕾忒赶到时,月神阿尔提弥斯正陪伴着还在昏迷的柏修。

破败的宫殿里,阿尔提弥斯的身影打在晦暗的墙壁上,她的身边是一张残旧的床,床上躺着奄奄的柏修。在一派静寂之中,这样的景象尤显出格外的凄冷、惆怅。

“离开这里。”

听到脚步声音,阿尔提弥斯有气无力地说着,头也懒得回一下。

卡蕾忒停身站在阿尔提弥斯身后,悲戚道:

“我来看柏修。”

“离开这里!”

阿尔提弥斯重复一遍,依旧不肯回头看卡蕾忒,说话的口吻却严厉了很多。

“阿尔提弥斯,我……”

“离开这里——”

月神这次变得异常愤怒,吼叫的同一时刻凌厉地回过身。

卡蕾忒感受到一股幽怨冲天的神力源气向她掠了过来,慌忙错身避过月神发起的攻击。

源气扑空,落在石质地面上瞬间劈开了坚硬的大理石,在平整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而长的裂痕。

卡蕾忒难过地望着满脸怒火与泪水交织的月神,半晌颤着声音问道:

“阿尔提弥斯……为什么……”

推荐好友良心好文一篇:女频都市言情《初恋考卷: 易先生借个吻呗》!

第四十五章 残害柏修(2)

“……你还来干什么……”

柏修的寝宫里面,月神阿尔提弥斯对卡蕾忒幽怨说了句,眼泪夺眶而出:

“卡蕾忒,我问你现在还来干什么——”

卡蕾忒被她大声苛责的声音惊得浑身一抖,随后才结结巴巴回答:

“我……我听说柏修受了重伤……我来……看看他……”

月神苦涩的笑了几声:

“来看他?那你可知道,他是被谁害成了这样?”

“……是我!我知道,是我害他成了这幅样子……”

卡蕾忒哽咽了,嘴角动动,差点就要放声哭出来。

“是,是,没错……”

阿尔提弥斯僵硬的对她点着头,悲戚戚的道:

“你说得对……又是你!在人界,你不顾族规戒律与人类相爱,他为了帮你得罪了大神宙斯,去寒池受刑几乎毁掉一半神力源。现在,你仗用体内邪恶的力量伤害了天后和纠纷女神,险些摧毁圣山。柏修又是为了维护你,被天后折磨得半生不死!卡蕾忒,你可以任性,可以随便犯错,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根本不必承担任何后果,因为……有那么多爱你的人都会替你的任性妄为填单——”

阿尔提弥斯激动到了极点,她顾不上擦一下腮边的泪水,向着惗怔怔的卡蕾忒走近几步,重重喘口闷气后继续悲愤的控诉:

“卡蕾忒,你是那么美丽,那么傲娇。你高高在上,被许多男人包围着,恭维着,宠溺着。你不傻,你不会不知道柏修对你的感情,可你何时正眼看过他一次?你何时拿出过片刻的时间,和这个一直默默守在你身边的男人认真说句话?没有,卡蕾忒,你从来没有……可是如今,那些人都离你而去了,你寂寞了,这才想起了柏修,这才有了太多空闲时间陪他说话……你到底还有什么资格见他!”

阿尔提弥斯无法抑制情绪的波动,掩面而泣。

卡蕾忒低垂着头,像个十恶不赦的罪犯接受审判那般,任凭月神责骂。她无力反驳,也不想反驳。此时的她,反而认为月神所说的话句句都是对的。自己确实就是一个伤害了太多的人、任性罪恶的女人。

“你真的好自私,卡蕾忒……你什么都有了,而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柏修……为什么,你明知道我喜欢柏修却还要和我来抢!为什么,你不肯远离我们,远离神族,到一个伤害不了大家的地方去——”

阿尔提弥斯情绪过激,边嚷边用手不断推搡卡蕾忒。而卡蕾忒也不反抗,像个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木偶任她随意撕扯自己飘零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阿尔提弥斯,我也不想……我也不想……我也不想……”

此时,卡蕾忒感到无颜面对至交好友阿尔提弥斯,眼神涣散的向后退着。嘴里喃喃重复着道歉的语言。

“月神,请您住手……”

两名侍女听到吵闹声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她们跟随卡蕾忒一起过来,刚刚就守在门外。

看到怀有身孕的女主人正在被月神推得连连后提,连忙跑过来阻止。

“请您不要这样……不要推她……”

“小姐,我们走吧……我们快走吧……”

两名忠心的侍女从阿尔提弥斯手中救下了卡蕾忒后扶住她,神色伤感地准备带她回宫。

“卡蕾忒……”

那边床上,柏修突然发出微弱的呼唤。

阿尔提弥斯听得正着,她慌忙止住悲泣,胡乱擦了擦脸跑到床边。

“柏修……柏修,你怎么样?你醒过来了……”

阿尔提弥斯很紧张地不停问询,两只手伸向他却又在一时间不知道该落到哪里,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的动作再弄疼了他。

凄迷地看着伤痕累累的柏修,阿尔提弥斯五官一变,掩嘴又是一阵低噎。

卡蕾忒也想马上过去帮忙,可是阿尔提弥斯愤懑的斥责和质问已教她无地自容,因而此刻的她不知所措,干干地等在一旁。

“是不是……卡蕾忒来了……”柏修问。

“柏修……”阿尔提弥斯表情难过,她不想欺骗柏修,可也不想再让卡蕾忒接近柏修。

“我想……见见她……”柏修断断续续说着,似乎现在的他每倾吐出一句话都非常困难,都要拼尽浑身的力气。

“柏修!”阿尔提弥斯有些埋怨道:“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

“求求你,月神,让我和她说说话……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尽早告诉她……求你!”

阿尔提弥斯再无法拒绝柏修,于是起身闪开一个空位,冷冰冰抬起头对着空气说道:

“你过来!他有话要对你讲!”

卡蕾忒知道月神已经同意自己去看柏修了,急忙擦去满脸的泪水,整理几下长发,快步走到柏修床边。

他就仰面躺在床的正中央,身上盖了一条不算干净的薄毯。他的双眼此刻被宽厚的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几乎占据了大半边脸。洁白的绷带上,一片褐色的硬痂十分显眼,那是渗出绷带的血液凝固后留下的特有的痕迹。

柏修的满头银发如今湿漉漉的,上面粘着汗水和血水,脏乱而无生气地坍在枕头周围。

卡蕾忒看得触目惊心,强忍悲痛慢慢移动目光,顿时又看到他那双被绷带缠成小丘的两手。

眼前一黑,卡蕾忒瘫软在柏修床边。来时,她从侍女们的口中大概了解到柏修的伤势。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地自己亲眼所看到的情景远比耳闻想象的要震撼得多。

“你们聊吧,我出去等着!……别说太久,他需要静养!”

旁边的阿尔提弥斯忿忿说完,冷冷剐了卡蕾忒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卡蕾忒的两名侍女跟着也离开了。

“卡蕾忒……”

柏修仰面躺着,轻轻呼唤一声。立时,难以言喻的疼痛又开始作祟,柏修的身躯和脸庞微微抽搐起来,还在坚强地与这种难耐的疼痛抗争。

“我在,我就在这里!”

卡蕾忒急急向他挨近些,两手颤抖着落下,轻轻抚摸着裹他脸上的绷带。

“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没必要道歉,该来的……始终都无法躲过。”

卡蕾忒听后更觉无地自容,她毫不犹豫伸手放到柏修胸膛上。

瞬间,在那手掌下面亮起一团赤红温暖的光芒,它是卡蕾忒自身所幻化的精气,正被卡蕾忒以法术指引从她的体内直接输送到柏修的身体里。

虽然这能量并不能彻底根治他的身体,但是至少可以为他补充力量,缓解肉体的疼痛。

“好了,够了……住手卡蕾忒!”

柏修拒绝着,抬起手臂阻止了她。

“你现在怀着孕,不宜使用法术,损耗太多神力源。月神已经用她的神力源气护住了我的伤口,不会有太大问题……”

“是我害了你!我不该意气用事,非要去招惹赫拉那对贼母女,结果害你被她们……”

听到受伤的柏修还在为她着想,卡蕾忒感动又悲伤,不禁放声痛哭。

现在她对卡利的判定坚信不疑,她认为自己确实是个专给别人带来不幸的灾星。

荷西、特里同还有德莫斯,凡是亲近过她的男人都已经经历了很大的挫折与灾难。如今,这种悲惨的噩运又缠上了柏修!

“不是,不是你的错……”

柏修在枕头上吃力地摇摇头,声音很是虚弱:

“赫拉早就盯上了你,因此无论你做什么事……她都会找机会……治你于死地。卡蕾忒,现在,听我一句话好吗……”

说到这里,柏修有意顿了顿,张口深深呼吸着,像是是在经过艰难的抉择。

“柏修,你说吧,我听着,我会认真听着!”

卡蕾忒忍住悲伤,又向柏修这边凑凑。

“……嫁卡摩德!”

静了几秒钟,柏修忽然开口,声音却是决绝有力。仿佛酝酿了许久的力气,终于选择了在这一刻爆发。

“你说什么……”

“嫁卡摩德!”他又重复一遍,态度坚决。

卡蕾忒看着柏修瞠目结舌。过会儿,她悲伤地摇着头,声音轻得像一阵凉风:

“可是,可是……为什么……”

“这是你唯一的退路,可以暂时保护你和你肚里的孩子不受赫拉的迫害。等待时机成熟,我们再想其他办法逃出奥林帕斯。”

“可是……我不行……我不能嫁给卡摩德……”

“我知道这选择对你来说异常艰难,但是卡蕾忒,眼下你将要面对最最艰难的状况,就算为了逝去的黑暗之神,为了他的孩子,即使身负罪恶,你也要勇往直前走下去!”

柏修抬起手臂,在空气中来回摸索。他想要抓住卡蕾忒的手,他想要接触她的体热,却仅仅抱到一丝冰冷压抑的空气。

卡蕾忒不忍,握住它小心地将它护在自己胸前。悲伧至极,卡蕾忒完全说不出话,嗓子里面撕痛一片。她垂下湿漉漉的睫毛,晶莹的泪滴斑斑点点,悄悄打湿了高高凸出的绷带。

柏修感受到了她的哀伤,不禁凉叹一声:

“卡蕾忒,其实我很期望有那样一天,用我的这双手把你拥入自己怀中。我也渴望像他们那样宠着你、爱着你,不让你受丁点的伤害。可是,现在……现在,你看看我这幅模样,连想要触碰你的能力都没有……如何……再去保护你……”

柏修哽咽得说不下去,鼻子变得湿红,翕动不止。

“柏修,你别说了……别在说了!”卡蕾忒受到触动,埋头在床沿边抽泣着。

“卡蕾忒,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这个残废已经无法再保护你了,你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带大孩子。嫁卡摩德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早日离开这个罪孽之地,你能明白吗!?”

“嗯,嗯!明白,我明白。柏修,放心吧,我会听你的话,嫁卡摩德,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你放心吧!”

卡蕾忒带着泪使劲点头。柏修看不见她的脸,却能从她毅然的回答声音中感受到一种拳拳的决心。

推荐男频科技时代板块作品《科武纪元》。

第四十六章 赫拉之心

夜——

奥林帕斯,奇珍花卉园里一片静谧。各色草木收去了白日里争相斗艳的气势,此时躺在一片稀薄的晚露之间安逸地睡去了。

深蓝的天穹上坠满星光,和银色的皎月之色相比,总是显得孤单而清冷。

——

伴水湖畔,祝福女神赫拉与纠纷女神艾莉斯有说有笑,时不时还会发出“叽叽嘎嘎”极是不雅的笑声。

“母亲,你刚才看到太阳神那副德行没有?我看如果咱们两个继续逗留在他的寝宫的话,他真要吓得尿裤子了!哈哈哈……真是太搞笑了……”

艾莉斯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想到刚才阿波罗那唯唯诺诺的表现就忍不住夸张的大笑起来,好几次前仰后合的样子都差点栽进水池子里。

“你收敛着点……”赫拉坐在旁边,见状没好气的埋怨她:

“你呀!哪里有点女神的气质,疯死了……”

“不是,您刚才也看到了,他就快给您跪下啦!再想想神代时候,柏修可是他宫里最当红吃香的角色。可现在为了讨您欢喜,还不是一样要被他的主子亲手制裁!可真是讽刺!”

赫拉听后满不在乎地哼了哼,鼻腔中喷射出一口闷热的气息:

“他哪里是在讨我欢喜,根本就是觊觎全神之神的王位!”

赫拉死死盯着月色笼罩下平镜般的湖面,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艾莉斯我教你,任何时候都不要被表象蒙蔽双眼,如果视线变得模糊,你的思想也会跟着变得迟钝。他再三讨好我,无非就是因为我从神代起就是被大神给予了名分的唯一妻子,尊位高贵体面的天后,与他那侍女和情妇身份的母亲不同。他以为得到了我的信任,将来就可以取代宙斯,成为下一任的全神之神!”

“我当然明白这些!可是他想都别想。那么懦弱又糊涂的神祗,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都不知道宙斯到底看上了他哪点,居然还动了让他做王位继承人的念头!”

“我不得不时时提防啊!”

赫拉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很为疲累的样子。艾莉斯很有眼力,二话不说站起来,走到赫拉身后,给她又是捏肩又是捶背。

“母亲,您放心!万事都有我呢,我会帮你留意那些和咱们二心的神祗,为了提坦神族,为了神国的复兴,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嗯……”

赫拉点点头,很是受用纠纷女神的按摩技巧。闭着眼,她神色几分慵懒的说:

“神代那么辉煌的时期说没落就没落了,对此我们无可奈何。如今神祗们转世重生便是我们的机会,必须牢牢把住。我赫拉也有儿子,只有天后的儿子军神阿拉斯才是嫡出正系的王子,才最有资格继承王位!”

艾莉斯将头扭个角度,面具脸凑到赫拉耳边压低声音问:

“宙斯打算何时动手?我认为,那个‘洗劫日’就是我们掌控大局的最好时机……”

赫拉睁眼,举头望空:

“本来是很快动手的,原定在复活纪念舞会之后,给卡蕾忒那东西晋了正神位就马上召众神行动。可那小贱人怀孕的消息打乱了全部计划,而且前阵子战争女神雅典娜又对洗劫日报以不同意见。现在啊,我也说不好大神的心思了……”

“母亲,我早就感觉雅典娜那神祗吃里扒外!必须提防啊!”艾莉斯停下手中的动作,狠狠眯了眯眸。

“我心里当然清楚,可是为了神国的复兴大业,宙斯还是要指望雅典娜的力量。老实说,自从我被卡蕾忒所伤就没再陪伴过大神。没机会交流的话就不知道他的想法,原指望柏修那个可恶的家伙帮我,可他偏偏不识抬举!”

赫拉说着说着竟然真动了气,狠狠攥死了拳头。“嘎嘣”一声脆响,她竟将两个手指的长指甲攥折了。

“哎呦!”

“母亲,您不要紧吧?”

艾莉斯听到赫拉的低吟,急忙拉过她受伤的手指查看。

“不碍事!”

赫拉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已是厌烦得要命,耷拉着脸“嚯”地从岩石上挺起身子,这大幅的动作立马惊散了迷蒙在她脚下的夜雾。

“不晚了,我们回去休息吧。真是倒霉……”

“是!慢点……您注意脚下……”

艾莉斯搀着脸面突变的祝福女神,踏着月色洗礼的小径向寝宫走去。

——

卡蕾忒坐在床上,低头轻轻爱抚着自己的腹部。

沉睡在她肚里的是个无比可爱的小生命,不久的将来就会离开她温暖的身体,呱呱降生到这个充满精彩与新奇的世界上。

卡蕾忒相信自己正在孕育着的小精灵在沉睡中也可以感知到自己对她的爱。

带着慈爱的笑容低下头,卡蕾忒看着略有隆起的小腹,脑中不停想象着这个即将出世的小公主的相貌。

她的发色应该是什么颜色的?眼睛、眉毛像谁的多一些?……

“宝贝,快点出世吧,我想要早日见到你……妈妈好想早日抱住你……”

卡蕾忒轻轻晃着上半身,带着一起凄茫的苦笑看着前方,自顾自地温柔软语着:

“快点来陪伴妈妈吧,妈妈一个人觉得好孤单……你的父亲不能陪着妈妈,他就在世界的另一端时刻看着我们,保佑着我们。他是个英雄,一个……侠骨柔肠的英雄……”

受历历往事的触动,卡蕾忒说着说着,再一次哽咽住了,眼中徒然生出的一团温热的水雾,遮蔽了清晰的视线。

脑海中每副画面都是德莫斯的身影,挺拔高贵的身姿,依旧俊美非凡的五官,飘逸洒脱的黑发,携着喜、怒、哀、乐各不相同的神色。

卡蕾忒相信柏修的头脑和谋略,不到万不得已,她坚信柏修是不会给自己出那种下策,教自己与卡摩德结婚。为了使柏修安心静养,她决定采纳他的建议。

确实,除了此计可行以外,她真的毫无退路了。

可是,眼下却存在一个关键问题,自己一旦与卡摩德成婚,又该用什么办法牵制如豺狼猛虎的卡摩德,保护自己和孩子的安全?

卡蕾忒想到这里不觉有种脑汁绞尽的乏累感,于是她强迫自己停止思考,尝试着走一步看一步。

卡蕾忒端坐在床的中心位置,合十双手,闭眼对着那个珍藏在记忆中的男人映像默念:

德莫斯,我相信你会理解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保护好暗族最后的血脉……请你护佑她平安降生,平安长大……

——

连着几天卡蕾忒都去探望柏修。

月神阿尔提弥斯偷偷请来了赫米斯,在他持续不懈的努力下,柏修的手骨算是接好了。后期只要好好调养恢复的话,赫米斯担保它们可以像从前那样工作。

唯一遗憾的是,柏修那双被太阳神亲手搞瞎的眼睛已经无法复原了。

每回见到卡蕾忒来,月神的态度依旧冰冷苛刻,这让卡蕾忒很难过。尽管这样,她依旧每天去柏修那里问候。

……

傍晚,卡蕾忒回到自己的寝宫。

近些天,她觉得身体越来越沉,疲惫感加重了许多。从前,就算她不睡午觉精力依然充沛,可是如今,有时候早上刚醒来不久,她就又开始打瞌睡。

上年纪的女仆告诉卡蕾忒这些现象都很正常,这是孕中的寻常反应,说明胎儿在她身体里正健健康康地成长着。

卡蕾忒在侍女的搀扶下,迈着有些沉缓的步伐在一串高高的石阶上行走着。

“小姐,您现在应该千万注意了,不能总这样来回上下台阶。”

“是啊,祭司大人那里有月神照顾,咱们隔一两天再去最好,省的每天看她的脸色,这样也影响您的心情啊!”

“胡说。我们每天都要去看柏修,直到他的两只手可以灵活运动为止。再说,你们也不必在意月神,她和我从神代~开始就是好姐妹,有什么积怨争吵的也会很快过去……”

三人边走边说,终于登上最后一节台阶,来到寝宫大门外面。

卡蕾忒擦擦一头细汗,急喘了会儿,就带着侍女们进了宫殿。

“你回来了。”

宙斯已经等在这里多时,看到卡蕾忒后放了手中的茶杯。

“您……大神,您怎么来了……”

突然到来的意外使卡蕾忒神色复杂,怔了一秒,便带着侍女对他下拜。

“好了好了,别行礼了!”

宙斯迅速从高背软椅上站起身冲到卡蕾忒面前,伸手扶住她:

“哪里那么多讲究?你是我的女儿,还怀孕在身,别拜了!”

卡蕾忒只好直起身子。

宙斯用温和的目光打量她,发现她的身躯轮廓和先前比起来确实不同,虽然穿了一件宽大的高腰长裙,可是那种细微的变化还是难以遮饰的。

这就是青涩少女与成熟女人的差异吧——

宙斯一想到这里,心中便有些不大舒服。

“来!坐到我身边。”

旁边伺候的仆人听到宙斯招呼卡蕾忒,忙手脚麻利地添了把椅子,然后全都退了下去。

“抱歉,最近族里事多,没能过来看你。身子还好吗?”

宙斯等了一刻,见卡蕾忒不肯说话,就先开了口。

“……您,不惩罚我吗?”

卡蕾忒问得直截了当,并不避讳谈起自己催发暗力量对抗众神的往事。

“为什么要惩罚你?你是为了奥林帕斯才付出了许多!”

宙斯表情不太自然,于是用手扶扶额头,叉开话题:

“你上哪去了?下午这么闷,中午的暑热还没全退,你就出去乱跑?”

“我去看柏修了,他受了很重的伤,几乎丧命!”

卡蕾忒回答,面无表情,犀利的目光直直瞧向宙斯。

推荐创世仙侠好文一本《三侠仙踪录》。

第四十七章 大神赐婚

“哦,他啊!”

卡蕾忒寝宫内,宙斯听到她谈起了大祭司柏修后回忆着点点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我多少听到些传言。他不在自己宫里老实待着,没事跑去太阳神那里冲撞了太阳神,结果受了严厉惩罚。念他从神话时代就一直跟随左右,阿波罗这才留下他一条命。”

卡蕾忒只是看着旁处冷笑一下,没再过多解释。

她由衷佩服某些正神手下的办事能力。竟然可以随心所欲的掩盖事件的真相。等到大神过问起来,再将层层过滤好以后的事件经过告诉他。而宙斯呢,虽位居至高之处,却永远像个失聪的聋子,无法得到真相。

在卡蕾忒看来,奥林帕斯这个被神圣白色宫殿群包覆着的巍峨的山脉,就像那被皑皑白雪掩盖的腐烂的泥土,表面看似洁白无瑕,下面却是藏匿了无数的瑕疵、污垢。

“卡蕾忒,我本来打算择日为你举行晋神大典,可是……前几天你动用暗力量伤了赫拉母女…”

等了一刻,感觉氛有些冷了,宙斯宣布了他的决定:

“再过段时间吧,等诸神对那事淡忘了,我一定给你正神的封号。”

宙斯边说边看向她,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卡蕾忒微垂着头,表情淡然而安定,看不出过多情绪的起伏。

“可以啊,其实您应该知道,我并不想要什么正神的封号。”

“怎么,你不高兴吗?拥有正神的封号以后,你不仅可以享受更多丰厚的特权、待遇,衣着饰物还有寝宫陈设方面和现在你所拥有的这些比起来还会更精美华丽。哦,对了,侍从的编制也要扩大,你基本每天不用再亲力亲为做事,只需要好好休养生息。”

“我只想离开!离开奥林帕斯!”

卡蕾忒直视宙斯,突然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可能。”

宙斯平视着她,口吻坚决。

“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完成人界的任务,取回了雅典娜宝石。为什么,一谈起我的今后,您总是会有意规避问题?离开奥林帕斯,过我自己的生活,这才是我最最渴望得到的啊!”

卡蕾忒一口气说了许多,语气再无先前那种种的刚性,更多的倒像是一种委婉的恳求。

“我不可能让你离开!卡蕾忒,你是全神之神的女儿,是我宙斯的女儿!我不可能准许你离开我去人界那种万恶之源的地方生活!”

宙斯将不满的情绪挂满了整张脸。手用力扶住高椅的扶手,他簌地站立起来,走了几步背对卡蕾忒,昂首绝然道:

“我不可能让你离开!未来,我要进行一个很特别的大行动,胜利以后,我还需要去和一些神祗分享那份殊荣。”

“肃清人类,重建提坦神国,对吧?”

卡蕾忒哀婉地蹙眉看着身姿伟岸的宙斯。

“是哈迪斯那家伙告诉你的?”

宙斯回身,颇具成熟的雄性美的笑容中搀进一丝狡黠:

“这就是当初他一心想要除去你的原因吧?冥族……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管辖着地狱之门,我真想也将他们一举灭掉!”

“宙斯,这就是我们提坦神祗再次重生的目的吗?只是为了将神代的杀戮、复仇甚至是毁灭延续到这个世纪?”

卡蕾忒望定宙斯,幽怨的目光不加掩饰对他的责备。

“这是改写史诗的重大变革。远古,从普罗米修斯把火种盗走送给人类那天开始,人类就把世界从我们的手中夺走了。我未来要做的事,只是把属于我们的世界再次夺回来,仅此而已。卡蕾忒,我不让你离开的原因,是因为你有资格和我分享这份特殊的荣誉!”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卡蕾忒听后表情怅然,心中时时种苦大仇深,却又倾倒不出的憋屈感觉。

宙斯却没有考虑她的心情,自顾自地解释:!

“因为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与世无争的神祗,和那些只会巴结我、奉承我,对我的权利有所图谋的神祗们不一样。卡蕾忒,神话时代我失去了忒提斯。现在我即将重拾旧时的辉煌,如果再失去自己的女儿,就算坐拥天下,于别人眼中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卡蕾忒涣然苦笑:

“哼哼……原来,我只是一个工具罢了,用来向世人炫耀装点你的仁慈与亲善的工具?就算是这样,你还能轻易抹去那些以暴力和屠杀为代价毁灭人类文明的罪行吗?”

宙斯不以为然,自豪的淡笑中蕴藏着别样复杂的神情:

“随你怎么说,不久之后,你会亲眼见证那个崭新文明的到来,你也会因此而感激我。”

“宙斯,……我要嫁给卡摩德!”

宙斯正眉飞色舞地向炫耀着自己伟大的构想,他的两个眼眸也因此闪耀着无比矍亮的光辉,笑容越发扭曲,似乎他所想象的神国已然矗立在了他的眼前。

金色辉煌的宫殿,到处都萌发着神圣不侵的光辉,高高的穹顶上是珍珠母贝装点的图画……

可是一晃,这个梦幻的画面便溃裂为千万个碎片,只因卡蕾忒突然冒出口的重大决定。

宙斯神游回来,猛地颤动了一下身子,诧异地看着卡蕾忒:

“你……刚才说什么?抱歉我没听清。”

“我想和卡摩德结婚,请您给予我们祝福,为我们两个赐婚。”

宙斯一时半刻感觉摸不到头脑,他不解地打量着卡蕾忒,看她脸上的表情很笃定,又不似在说笑。于是,他轻轻咽一下口水,慢吞吞问:

“这事,先前卡摩德确实和我说过几次……因为没亲自问过你的意思,所以没有立刻回复他。……卡蕾忒,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我清楚你现在的想法,根本用不着在意其他神祗。我不会难为你和你肚里的孩子,如果你确实不喜欢卡摩德,根本不必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之前他也已经向我求过婚。现在我考虑清楚了,决定答应他。”

宙斯看着卡蕾忒,目不转睛的,他被她脸上那份坚定与倔强的表情震慑了。

这时候,眼前的她突然变成了海洋女神忒提斯,那美丽的脸上也是如此绝决的表情。她看着他,下一秒毫不犹豫的转身,慢慢走远了……

“不!别走,我不准——”

宙斯焦灼却也忿忿,抢上前伸手去抓,却抓到了卡蕾忒的手。

“额……卡蕾忒?”

这一刻的他好似被冷水浇头,激灵了下猛然清醒过来。

“宙斯?”

眼前,卡蕾忒也是一脸惶愕。

宙斯松开她,后退了好几步,表情痛苦而不甘:

“好!我同意……我同意你和卡摩德的婚事!”

话毕,他逃似的转身快速离去。

“大神!大神……”

在殿外等了许久的大使者赫米斯看到宙斯一阵旋风似的奔了出来,慌忙跟上去。

宙斯边走边吩咐赫米斯:

“快!回去把天后叫来,我有事吩咐她做!”

“是。”

宙斯一路向着自己的寝宫疾走。

脑中,忒提斯的妩媚倩影依旧挥之不去。每一次回忆之中,她都是莞尔一笑,接着轻盈回身,背对宙斯如清新的晨雾般袅袅飘远。

哦,不……你和忒提斯一样,始终,都是恨我,想要背弃我,报复我,是不是……

宙斯边走边不听擦拭鬓角的汗水,心隐痛不止。

他有些困惑,自己这种反常失态的表现是不是仅仅因为听到卡蕾忒决意出嫁的请求。

这种不甘却也无力的感觉,让他再次想到忒提斯,想到了她的离去。

那个爱他,却也被他伤的最深的神祗,最终选择默默离去,就在逝去之时毅然选择自行分裂元灵,以不再重生、不再与他相见作为对他最残忍的报复。而他对她的忏悔,则是永生永世的思念和心痛——

——

赫拉得到大神传唤的消息高兴坏了,心情犹如多日以来阴霾的天空突然艳阳高照,瞬间就放了晴。

一番精心装扮后,她扭着细腰走进宙斯歇息的主殿。

“怎么这么慢?”

宙斯见到她,有些不痛快的问了句,眼睛瞥了一眼她头顶上那顶色彩招摇的烟藤假发套。

赫拉自从失去一头原装的头发之后就开始尝试佩戴不同款式和颜色的假发。很快地,她就从逐渐适应它们发展到了无比享受的地步。因为这些假发确实比终年都是一种发色,只有固定的几种发型可要时髦新奇得多了。

“本来是要赶过来的,可是临出门时下人做错了事,被我好好惩罚一番,所以耽误了些时间,大神您见怪。”

赫拉落了坐,柔声细语的对他解释着,一点都不为自己因为过度打扮,浪费了时间因而扯谎感到惭愧。

好不容易得到宙斯召唤,她决定好好把握机会,争取早日复宠。

宙斯埋怨着:

“你也是,别对你宫里的下人们太过苛责。早就告诉过你,抓大事、抓大事,你却总把注意力放在枝节末梢的小事上面。”

“大神您说得确实在理……”

赫拉连连陪笑,一改之前骄奢傲慢的态度。她只想尽快回到宙斯的身边,就怕分离时候久了,宙斯这边又像神代那时的,做出很多出格事来。

“啊,对了,您急着找我过来,是差我做什么事?”

赫拉装出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悉心听候宙斯差遣。

“哦,我想让你帮忙安排卡蕾忒与卡摩德的婚事。抽个十天半个月左右就给他们两个完婚吧。需要准备什么,圣山里缺什么,你与赫米斯筹划一下,然后派人去人界采买就是了。”

赫拉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怔了怔。

什么?完婚?为卡蕾忒……就她那挺着肚子的样子……

“大神……您是说,想将卡蕾忒指婚给卡摩德?”

“是啊!他们两个在神代关系不是很亲密吗?这次我问了,倒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所以,尽早办了吧,也了却两个孩子的心愿。”

宙斯慵倦的说,脸上神采尽失。

赫拉欣喜若狂:

“哎呦呦,我的神!这是我们提坦神族重生以来最大的喜事呢!我一定为他们两个好好筹办!”

“那就抓紧吧。”

宙斯微微皱眉,满腹心不在焉。

“好,您放心,我一定抓紧!毕竟卡蕾忒那肚子可是不等人啊!说起来,卡摩德那孩子真是好样的,有担当……”

赫拉掩口偷笑,却看到宙斯以异样的眼光狠剐过来,慌忙闭了口。略有尴尬的笑着应下了差事:

“大神,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筹办就是了!”

第四十八章 又施毒计

“不行!我不同意——”

配殿,赫拉的寝宫,听闻大婚消息之后,纠纷女神开始大哭大闹起来:

“大神为什么要批准他们两个的婚事?卡摩德是我的,我不同意他娶别的神祗……母亲……母亲,你可要帮我啊……”

哭了好一会儿,泪水屯了艾莉斯满脸,她实在被自己脸上那张黄金面具憋得难受,于是拽下它,顺手把攒了一面具的眼泪甩到地上,又擤了两把鼻涕。

赫拉看了艾莉斯那疤痕与泪水遍布的衰脸只觉得阵阵心惊肉跳,手捂胸口深深呼了几口气,倒也不好过多责怪她的莽撞。

“哎呦!你呀……”

轻叹口气,赫拉一副委屈的向艾莉斯诉苦道:

“你以为我愿意去做那个费力不讨好的苦差啊?办好了,大神那边觉得我应当应分;办不好,实是落了把柄在卡蕾忒那小贱人手里!哎,明明是她用邪术伤了你我在先,我反而要讨好仇人,废心废力为她筹备婚事!这算是什么事啊!”

艾莉斯收死了悲声,见赫拉不爽,抽噎着问:

“那……那难道……算了不成?”

“算了?哼,没那么便宜!”

赫拉发狠道,随后斜睨艾莉斯,诡笑道:

“婚事嘛,该大办还是要为她大办,正好利用卡蕾忒大婚的事收买诸神之心。我要让他们知道,祝福女神宅心仁厚,不计前嫌……但是,咱们背后也可以搞点小动作,让大婚当日的意外……看起来……神不知,鬼不觉……”

“妙啊!”

艾莉斯听了之后大喜,连连拍手叫绝:

“母亲,还是您向着我!”

“好了,快把面具戴上吧!我一看你的脸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赫拉只往她艾莉斯的五官上瞄了一眼便吓得速速收回了目光,完全不加掩饰自己满是厌弃的神情。

“知道了,知道了,您尽管吩咐就是,艾莉斯甘愿为您效劳。”

纠纷女神转悲为喜,重新戴上面具,掩住骇人的五官后凑近祝福女神赫拉。两个女神祗压低声音,好一些嘀咕……

——

人界,中国,北京——

午后的一家街头咖啡厅里,荷西与那娜对坐闲谈。今日,冥后贝瑟芬妮专程从澳洲赶过来看望她的荷西大哥。

异次元黑暗神殿的清剿战役结束以后,荷西遭到奥林帕斯神祗为难,关键时刻被冥王夫妻所救,得以免去一死。随后他被带回到了人界,尝试恢复普通人的生活。

遗憾的是,由于之前“他”与拉其奥名媛的绯闻被媒介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惊动整个欧洲,再加上导师尤金教授的学分评定,荷西最终被雅典大学开除了研究生学籍。

荷西对此得失不屑一顾。

对他这个亲身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亲眼目睹了无数生命转瞬即逝,荷西认为自己人生的任何挫折、得失都是再渺小不过的。因为,至少自己还活着——

荷西确实没有能力凭借自己只言片语的叙述,就让大家相信之前那个胡作非为的“他”并不是他本人。

他相信,自己被恶魔侵占肉身、从而冒名顶替自己作恶的真相还是长埋于自己心底最好。等待他日自己寿终正寝之时,就让那个秘密跟随着自己的逝去而被长埋在地底最好。

荷西时常都会梦到异次元神祗间的那场恶战,梦境里也有美丽善良的卡蕾忒,还有为了挚爱毅然选择自我灭亡的学长德莫斯。荷西每每都会大哭着从梦境中惊醒。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甚至要靠一些镇定和催眠的药物来维持最基本的睡眠。

那娜,也就是冥后贝瑟芬妮每逢有空就会到中国探望荷西,陪他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当然,花费两三分钟的时间,不用飞机也不用火箭就从跨越大洋的澳大利亚穿身到了中国的首都,这对一个神力在握的提坦神祗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荷西大哥,你要注意身体哦。感觉这次见你,你的精神状态好像没有前一阵好。”

靠窗的卡座一端,那娜坐下没多久,饮了一口摩卡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荷西身上,不禁开始对他的身体状况表示担忧。

半个多月不见,荷西又渐瘦了,休闲装套在他身上穿起来显得松垮垮,皱巴巴,完全没了当初英气挺拔的姿态。

他那精神饱满的脸如今不需刻意微整,便已经成了当下最流行的明星锥子脸,并且携着满面的病容。

荷西只是向她感激地一笑,五官神色中暗暗隐藏了说不出的压抑。

“没什么,那娜,放心!我的身体很好。只是最近在上函授的平面设计课程,过段时间准备出去找事做了。”

“啊?你要找工作了?”

贝瑟芬妮有些意外,很快,一抹忧伤的神色在她明媚的少女脸庞上体现出来:

“这都怪我们提坦神族,是我们把你卷入那场纷争,害你失去了一切,本来你有大好的前程……”

“我并没有失去一切啊!”

荷西神色稍稍欣然:

“我不是还有你,还有家人?比起那些离世的生命,至少我还是活生生的,还可以坐在这里喝茶听音乐,还可以悠闲地走在街上,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他向高脚饮料杯中望了一眼,突然转变话锋:

“那娜……学长他,我是说他的魂魄……还好吗?”

之前几次会面,荷西已经从贝瑟芬妮口中陆陆续续问出了有关灵魂契约以及契约转换的来龙去脉,因而他知道,如今黑暗之神的元灵就沉沦在冥界第十九层地狱“无间”里面受罚。

贝瑟芬妮自对面伸臂过去,拉住荷西放在桌边的手叮嘱道:

“你放心吧,他很好。偷偷告诉你,冥王看似铁血无情,实际背地里也亲自来往无间地狱去看护黑暗之神多次。所以啊,你就别再担心别人了,舒展身心,做你自己的事比什么都重要啊!”

荷西怅然摇摇头,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果料奶昔。

“你不懂我的心情,那娜。你不明白现在的我有多么后悔。从前学长在世,在学术方面帮了我不少,可是后来因为卡蕾忒我居然和他翻了脸。那以后的每一天我时时都在憎恨、诅咒着他,直到那场圣战亲眼看到他为了卡蕾忒牺牲掉自己。原来,我才是个自以为是的白痴,自私鬼。比起学长,我对卡蕾忒的爱根本微不足道。我从来没有真正为她做过什么,反而一次次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卡蕾忒会选择学长,他确实值得托付,值得拥有卡蕾忒的爱……”

“好了好了,荷西大哥,一切都过去了……”

贝瑟芬妮及时打断荷西,她不想他因为追忆以往而再次陷身于悲痛之中。

她想,如果自己再不出手打断他,不晓得他会不会一直坐着自责到明天天亮。

“我都说了,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别再胡思乱想了……”

贝瑟芬妮心中一疼,正要对这本性淳善的男人好言劝慰,忽然感觉气氛不对。

“你这么想为卡蕾忒使者做些事吗?”

一个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声音自荷西背后响起来,继而他背后的墙体自行发出刺眼的光芒。

一个人类女性装扮、脸覆黄金面具的女人从光辉的彼端越过墙壁,身后跟了两名魁梧的男性打手。

“这是……怎么回事……”

荷西也发现异状,愕然侧身向后望去,他吃惊地发现随着她们三个一路向这桌接近,时间仿佛停滞一般,这间咖啡厅里的一切都被定格为静止不动的画面。

“可恶!”

贝瑟芬妮悄悄落下一串冷汗,凭对方散发的神力源气判断,来者定是奥林帕斯的纠纷女神艾莉斯无疑了。

果然,圣山还是不肯放过荷西大哥吗……

贝瑟芬妮想到这里从软位上一跳而起,虎视眈眈盯着那三个有远至近的家伙们。

“那娜,怎么了?”

荷西意识到危险已经向他们这边迫近了,于是也站起来,走到贝瑟芬妮身边。贝瑟芬妮二话不说,直接展开双臂,将荷西护在身后。

贝瑟芬妮不敢轻易回头,生怕自己露出一个破绽,对方立马先下手为强。她一边警惕来者随时有可能出手的招式,一边背对荷西,头也不回说:

“别担心荷西大哥,一会儿你跟着我,我会带你离开。”

尽管嘴上打满保票,可此刻贝瑟芬妮心中也没有多少底。自己的战斗力毕竟有限,冥王又不在身边,她开始担忧自己有可能不是艾莉斯的对手。

“纠纷女神,你到人界做什么!?”

不等艾莉斯开口,贝瑟芬妮抢先质问,口气生硬。

“冥后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纠纷女神艾莉斯走到贝瑟芬妮面前停身,礼貌地对贝瑟芬妮点头问候。脑袋上下动动,一道冷光从她脸上那层坚硬的面具上簌然荡了过去。

“我是特意从圣山赶过来与特洛伊王子见面,有事请他帮忙……”

“找……找我?”

荷西诧异,在贝瑟芬妮背后探头惊叫一声。

“别插话!”

贝瑟芬妮没好气的训斥荷西一句,刁钻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艾莉斯那面。

她这时异常奇怪纠纷女神脸上那副面具的由来,但是眼下情形也不容她多问其他,还是保护荷西大哥要紧!

“这里没什么特洛伊王子,荷西就是荷西!你们奥林帕斯可真是绝情绝义啊,身为神祗却连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类都不肯放过!”

“别误会,殿下。王子可是冥王从诸神手中力保性命的人类,我自然不会伤害他与冥王为敌。这次来只是我个人的意思,趁着到人界采购物资为卡蕾忒使者筹备婚礼的机会……”

“什么——”

异口同声的惊呼将艾莉斯的后半段声音强行压了下去。

原本她还想表达,趁着这次采购的机会,亲自赶来中国请求王子务必帮她一回,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停一下。

此刻,艾莉斯在冥后贝瑟芬妮与荷西脸上看到了想同的表情,都是睁大了双眼,嘴巴半开,显露出无以名状的震惊。

面具后面,艾莉斯做出一个得意却也沉默的微笑。因为她知道,再需两句话,她眼前的那个目标,就会乖乖上钩了……

第四十九章 邪肆纠缠

荷西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纠纷女神艾莉斯的肩膀,焦急的冲她大嚷。

“不,这不可能,卡蕾忒与学长真心相爱,她绝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你告诉我,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哎呦,别碰我!我可是神我告诉你,怎么可以被你这个肮脏的凡人随意触摸!?”

艾莉斯不满的喊叫起来,音调尤为夸张,就好像遭遇到歹徒施~暴。

两名打手立马围过来。其中一个一只手提起了荷西的身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甩了出去,甩到远点的地板上。

“荷西大哥!”

贝瑟芬妮跑过来。

荷西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坐在地上,两眼敌视着对面的艾莉斯,继续追问:

“你快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卡蕾忒……卡蕾忒她……”

“我说你这个人脑子可真是轴啊!”

艾莉斯两手叉腰,满不在乎道:

“你们人类的女人死了老公,不是还有再嫁人一说吗?卡蕾忒那是我们提坦神族里的一朵鲜花,是被大神宙斯亲自赐婚的神祗。就算她再爱黑暗之神又如何,那家伙还不是抛了她,自己先走一步啦……”

“你!”

“荷西大哥,你别急……别急,我们慢慢问她!”

那娜紧挨着荷西,见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呼哧、呼哧”一个劲喘着粗气,羸弱的身躯在微颤间不停淌出虚汗,于是好言劝慰他一番后,又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得意非凡的纠纷女神。

“艾莉斯,你又要耍什么花样?如今荷西大哥和卡蕾忒之间再没有半点瓜葛,你趁早去办你的差事,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等等!你先告诉我,卡蕾忒为什么要答应婚事?她是不是有难言的苦衷?”

不等贝瑟芬妮说完,荷西直接插话,而他的这个举动,却正中艾莉斯下怀。

面具后面,艾莉斯极其丑陋的五官轻松一拧,挤出甚为讥诮的冷笑,两点明眸中精光毕现。

“她确实有苦衷……”

艾莉斯笑着回答,向荷西又走近几步。

可惜的是,因为面具的阻挡,荷西此时根本看不到她那无比狡诈的笑容。

“王子,看得出来你依旧关心卡蕾忒现在的状况,那么随我到奥林帕斯去吧,如何?当面向卡蕾忒问问清楚……”

“等一下!”

贝瑟芬妮听出艾莉斯不怀好意,直接了当打断她,质问道:

“你只是想引诱荷西大哥去神界对吧?想都别想!”

纠纷女神,封号恰如其份,专善于使用挑唆和蛊诱之术,最终成功引导对方跳入她的陷阱。

贝瑟芬妮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赶快带着荷西离开。

“…大哥,现在我们离开这里,别受她的诱惑!”

荷西从地上站起来,目光直视对面艾莉斯。

“你的目的呢?”

他平静的问向纠纷女神:

“带我去圣山,你又会得到什么好处?”

“荷西大哥!”

那娜在旁边急得就快要团团打转,她知道他还是被艾莉斯说得动心了。

荷西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艾莉斯那面,果然没有任何想要立刻跟随贝瑟芬妮离开的意思。

艾莉斯会心一笑,两只碧眸射出炯而利的光芒。

“呵呵……新郎是我的相好,这个理由够吗,王子?那对新人正是你的女人和我的男人!要知道,你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好!我和你走,去你们的圣山把卡蕾忒带回来!”

荷西看着艾莉斯的面具脸用力吸了口气,最后下定决心,却遭遇冥后贝瑟芬妮的极力反对。

“你疯了荷西大哥!那地方是神界,是凡人绝对禁止踏足的地方!纠纷女神根本就是在利用你,等她的目的达到了绝对会对你下毒手啊!”

贝瑟芬妮边说边从荷西背后一把抱住他,急的眼圈发红,即刻就要哭出来。

“我必须去,那娜!”

荷西挣脱束缚,转身凝视贝瑟芬妮,苍白憔悴的面容瞬间绽放出坚定、饱满的微笑。

“卡蕾忒需要我,只有我知道她不适合神界那种地方。我要带给她选择的机会,带她去她内心真正向往的地方生活!……走吧,艾莉斯女神。”

荷西走上前去被两名男打手围住,三人一同走向发光的墙壁。

纠纷女神也不再理睬贝瑟芬妮,朝她得意笑笑,跟在打手后面穿墙进入通往异界的通道。

光辉逝去,砖石墙壁恢复原貌,咖啡厅里静止的一切再次活动起来,没人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离奇的事。

贝瑟芬妮失神的站着,目光还没有自荷西离去的方向撤回。

举起双手,十个手指扣在一起,贝瑟芬妮默然祈祷着:

“荷西大哥,希望你我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

圣山奥林帕斯——

经过一系列大修工程,卡蕾忒和她的部下们终于在大婚之前搬进了新的寝宫居住。

三天以后就是她和卡蕾忒的婚礼吉日,宫里的仆人们比从前更加忙碌,来来往往,部分人张灯结彩,部分人清点着礼尚往来需用的物资。

卡蕾忒静静坐在宫殿一侧的桌边,神色漠然。与往返庸碌的鲜明画面相比,似是被世界遗忘了的一个冷角,灰暗、无光。

此时此刻,她无法评价自己的内心。若说它是麻木的,那种闷钝的隐痛感觉却十分强烈,分明。如果说它是空洞的,可她偏偏感觉到一股不可遏制的力量,如惊猛的浪涛,正时时撞击着高筑封闭的心门。

“小姐,您婚礼要穿的礼服送来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唤回已经凝神了许久的卡蕾忒。一个年轻的侍女走到桌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面上。

卡蕾忒做个大口的呼吸,胸中闷涨的感觉稍微得到一丝缓解。

扭头向桌上靠看去,她有些吃惊。

长方形的托盘里盛了一件雪白的婚纱,样式正是人界欧洲当下正流行的款式。

卡蕾忒慢慢的撑身而起,怔怔看着它半晌不语。

婚纱上,银白丝线点坠着各式水晶彩宝,华光扑硕,点亮了卡蕾忒干涸已久的水眸。

“卡蕾忒,嫁给我好吗?做我终生的挚爱——”

“等到正式结婚的时候,我会买件婚纱给你!”

望着那件叠放平整的洁白礼裙,卡蕾忒在这刻想起了德莫斯,想起了那些柔情洋溢的话语。

积蓄已久的情绪在这刻充分爆发出来——

“哇”地一声,卡蕾忒哭倒在石桌脚下。

都说时间是最无情的杀手,它可以轻易冲淡任何坚不可摧的记忆。

如今卡蕾忒却认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久经沉淀的回忆更像是浓缩后的酒液,炙烈而珍贵,即使会蹂痛人的身心,也令人依旧不忍舍弃。

她爱德莫斯,她想嫁给他。历经种种磨难之后,她真的即将穿上婚纱,可是,新郎却不是他——

原谅我,原谅我,德莫斯……是我背弃了你,背弃了我们的爱情……

再次想到异次元中德莫斯与她诀别的那个时刻,卡蕾忒的内心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忏悔中。

两三侍女见状正要走上前去,却被年长的掌司侍女阻止。

向卡蕾忒那边望了一眼,这名掌司似是松了口气,又因为太过感动,两个眼圈渐渐变得湿润了。

擦擦眼角,掌司低声对那几个侍女道:

“好了,这下好了!小姐终于放声哭出来了。我们回去做事吧,别打扰她了,她压抑得太久了,哭完了心情才能真正平复啊!”

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卡摩德走了进来。

“您……您来了。”

掌司侍女一阵慌张,急忙带领大家站列整齐,一同向卡摩德弯腰施礼。

先前还在旧宫的时候,他几次过来看望准新人卡蕾忒,都被她以身子不适为由拒在门外。不想眼下,他竟然趁着她们迁宫加上大婚正忙的时候,带着手下闯进来了。

“我来看看我的新娘,卡蕾忒。”

卡摩德嘴上回答着,始终没给侍女们一个正眼。一进来,刁钻的目光就对准了桌畔的卡蕾忒。

“你们出去吧!”

甩下冷冰冰的一句话,卡摩德迈步向卡蕾忒走去。

掌司侍女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圣山中,这准新郎和纠纷女神艾莉斯的私情虽不能说是尽人皆知,却一早就成为众多仆人们在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作为卡蕾忒宫里的侍女,这名掌司到现在也搞不懂女主人怎么突然就转了性,虽然不待见他可又应了和他的婚事!?

眼见卡摩德向女主人那里靠近过去,掌司硬着头皮挡在道路中间。

“那个……近侍大人,您和小姐就快完婚了,按照族规,新婚前三天准新人不能见面,您是不是……”

“你说什么!?”

卡摩德不耐烦的瞪过来,刀锋般的目光带着摄人的寒意掠过这名碍事的掌司,使她立马感觉到如被利刃割喉般的恐怖,于是定定矗在原地,一动不敢再动。

“身为下人不守本分,管那么多闲事干嘛!现在还敢把我的新娘惹哭,看我今后不承办你们的……”

卡摩德狠狠斥责几句,继续向卡蕾忒走去,俊美的面容骤然扬起一丝邪魅的笑意。

其他几名侍女面面相觑,即使心急也无计可施。

卡蕾忒早已擦了眼泪,她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卡摩德已经冲到她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

卡蕾忒冷淡的问,声音带着哭泣过后轻度的颤音。

“我来看看你……”

卡摩德傲然凝住她的五官,与她的距离近得已经不能再近。

“婚纱已经送来了,你穿上它给我看看好吗?”

他的声音透出异常的暧昧,听得卡蕾忒浑身不自在。

“别这样……你回去吧……”

卡蕾忒本能的向后面挪动身躯,腰却抵在桌边。

第五十章 大婚前夕

“怎么了?我们就要结婚了,你哭什么?”

寝宫,卡摩德伸手抓过去,用力捏住卡蕾忒的小脸。

“放手!”

卡蕾忒立眉低喝一声,头在他钢爪般的胁迫下艰难的摇摆,想要寻求挣脱。

“近侍大人……”

侍女们急步向前想去阻止他的行为,却又不敢完全靠近过来。

眼前情况危急!

掌司经历事多,完全看得出卡摩德此刻的意图。

心中尤为害怕自己的女主人吃亏,她二话不说直接弯曲两腿,跪着恳请卡摩德:

“请大人开恩,您行行好,放过小姐,她……”

“给我滚开——”

卡摩德恼羞成怒,扭头对她嘶吼了句接着挺直脖子对外面嚷:

“来人!”

五六个打手蜂蛹而至,在门前排成整齐的直线,随时听后主人卡摩德差遣。他们面色沉郁,静默中透出十足的威慑力,不出一招一势却已教人不寒而栗。

“把她们给我轰出去——”

接到卡摩德的指示,打手们马上围过去把柔弱的女孩子们围住,一路推推搡搡,将她们如数赶到外殿去了。

“卡摩德,你太过分了!”

卡蕾忒气极却是无奈。

此时这间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和他,而他的气息闻起来好像一头蠢蠢欲动的困兽,随时都有野性发作的可能。

“我过分还是你过分?先前我来了多次都被你狠心拒绝,如今可是你逼我的……”

卡摩德笑容狂肆,有些汗湿的手指暧昧地滑过卡蕾忒的脸庞。

她立刻做出反应,厌恶的把头甩到一边,对他低喝:

“滚出去!”

“让我滚?那是不可能的吧!我今天……不走了!”

卡摩德亢奋的说完,抓住卡蕾忒的肩膀想要将她按在桌面上。

“你滚蛋!”

“就算你躲过今天又如何!我们马上要结婚了!卡蕾忒,你这辈子别想摆脱我——”

“滚蛋,走开,我怀孕了!”

“那又怎样!”

他们两个叫嚷着扭在一起。

卡蕾忒这时再顾不得什么优雅端庄的形象,俨然变成一个泼妇,对卡摩德连抓带咬,最终才令自己逃脱了他的魔掌。

而她在逃脱的下一秒就狠狠甩手出去,赏了他一记耳光。

“畜生——”

卡蕾忒羞愤难当,咬牙切齿的大骂他道。

卡摩德捂着半张脸,笑容诡异而狰狞。

“呵呵呵……卡蕾忒,到现在你还在这里装清纯扮清高?你以为,我不顾诸神背后种种非议、耻笑,执意要娶你这个怀了别人孩子回来的二手货是为了什么!?说句实话,我真恨不得立刻将那个孽种从你肚子里掏出来——”

“你……你疯了……”

卡蕾忒神色愕然。突然之间,她被这个惊人的发现吓得面色苍白,摇着头只知道步步倒退。

“卡摩德……你疯了!这……难道就是你想娶我的真正目的……?”

卡摩德则是一路紧逼,神态愈加放肆无度。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答应我的求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都在盘算些什么!”

卡摩德双臂一捞,重新把卡蕾忒按到自己怀中,两根手指用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没错,我是疯了,我完全是被你逼疯了——”

卡摩德徒然变得异常狂暴,捉住卡蕾忒的身体猛烈摇晃几下,随后看着发丝蓬乱的她,幽怨诉道:

“这么多年,我的愤怒,我的疯狂,我的心痛都因谁而起?卡蕾忒,你知道吗,一切的因果……全都是你……”

卡摩德神色渐渐涣散,一对神采黯然的眼眸除了饱含了悲怨的情绪之外,还倒映了她那惊恐却娇美的容颜。

他用手指轻捋着她的鬓发。

“神代,你被奥丁带去亚斯格特的那刻我就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那样就可以保护柔弱的你……可是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带给了我爱的希望,也会一手带给我无尽的痛苦和失望!卡蕾忒,我美丽的新娘,你博爱,你多情,可你唯独对我冷酷,从不曾将你的感情分给我半毫!是不是因为我是那个离你最近的男人?所以才会被你伤得最深、最恨?如今,你真正走投无路了……可以,我心甘情愿去做那根救命稻草,甘心被你利用……那么来吧,现在就来!抛弃你的自尊与骄傲到我怀里来——我要你像个真正的妻子那样,现在用身体来服侍你的男人!来——”

卡摩德越说声音越大,情绪也越激动。他的大手在卡蕾忒身上随意流连,妄想继续动粗。

“不要……不要!放开我……”

卡蕾忒在他怀中抵死挣扎,拒绝被他横腰抱起。

“卡摩德,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背后的声音突如其来,瞬间止住了卡摩德的胡作非为。

战争女神雅典娜不知何时驾临了卡蕾忒的寝宫,带了两名男侍正守在门外。

她双目炯炯盯着卡摩德,满面严肃威仪的表情。

“女……女神!”

卡摩德惊慌不已,松开卡蕾忒后一阵手忙脚乱,将凌乱的衣衫配饰重新整理妥当。

“你不在我宫里做事,跑到这里胡闹什么?难道不知道族里有规律,大婚之前新人是绝不能见面的吗!”

雅典娜狠狠教训卡摩德,口吻听上去相当气愤。

“是,属下立刻回去!”

卡摩德嘴上应着雅典娜,脸色却是不悦。默默经过雅典娜身边时,一丝阴寒的锋芒从他蔚亮的眸底闪过。

目送卡摩德带着他的人完全撤离了这里,雅典娜才命自己的侍女放下手中的礼品,自己凑过来和卡蕾忒说话。

“你还好吗?”

落了座,雅典娜女神关切的向卡蕾忒问询。看着她,内心泛着心疼。

“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卡蕾忒窘迫的捋着满头乱发,神色淡淡的。

“你就快大婚了,我选了几样礼物送过来。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之物,却是表达我对你的诚心祝福。”

雅典娜停顿一下,想了想,接着说:

“卡摩德太无礼了,可能快是结婚了,最近做事越发鲁莽轻率,回宫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卡蕾忒微降目光,没有马上说什么,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遭遇。

卡摩德势如豺狼,如今倒令卡蕾忒生出许多的担忧来。

和他结婚,真的可以暂时保护自己,保护肚里孩子的安全吗?

……

明天就是圣山大喜的日子,奥林帕斯主峰的宙斯神殿里面完全乱了套。

今天,大神宙斯心绪异常烦躁,似乎对什么都看不顺眼,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大使者赫米斯看在眼里,不敢多说什么,悄声吩咐下人们做事谨慎,又端来一盏清心提神的饮料。

宙斯坐立不安的徘徊多次,转身看到桌上多了杯饮料,便急匆匆走过来,抓起琉璃花盏往嘴里倒。

只咽了一口,宙斯就紧紧锁住了眉头。

“这是给我喝的?”

实际上,赫米斯的两眼始终都放在宙斯身上,看他心情不爽,他做事就不敢有所怠慢。

“大神,饮料……”

不等自己的使者说完,宙斯就摔了花盏,大发了雷霆之怒:

“这么淡的味道,是凉水吗?我养你在我身边,你给我喝白水!?”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命人换一杯,多添果露进去!大神,请您息怒,是属下办事不利……宽恕我……宽恕我……”

赫米斯噤若寒蝉,拾起花盏的碎片交给赶过来的仆人,随后跪在宙斯脚下向他求情。

宙斯一跺脚,竟像个闹情绪的孩子,赌气坐到金椅上不再吭气。

这时候,又一名倒霉的侍从走进来,两手间托了一套全新的礼服。

“大神,婚礼当日的礼服,请您试一下是否合身。”

宙斯向那金红相间、胸襟点翠的礼服套装瞥了一眼,满腹的牢骚和怨气在这刻又找到了新的爆发点。

“不是早就定好要穿那套流裳紫的了嘛!你没脑子啊,又端来一套给我试什么——”

“可是这套……”

“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我说穿那套流裳紫的就穿那套——”

宙斯扯着嗓子嚷。

仆人不敢再辩驳,因为他瞥见旁边的大使者赫米斯正在对他不停的摇头示意。

“马上就是大喜的日子,我看是谁活的不耐烦了,敢惹大神生气啊?”

祝福女神赫拉身穿华美长裙,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一看到她来,宙斯的负面情绪多少收敛了些。

“哦……你来了。”

“大神交代我的差事已经办妥了,明天大婚的各项事务我刚刚也检查确认过了,所以啊过来给您回个话,请您安心……”

赫拉说话不紧不慢,尾音故意拖长,透足了温存绵软的劲头。

此时她看上去心情格外的爽朗,薄施粉黛的脸蛋看起来红润饱满,像朵盛放的玫瑰花。

“辛苦你了,天后。”

宙斯心不在焉的对她说完,眼皮都不抬一下,更不会在意她那张精心修饰的脸了。

赫拉感觉失望透顶,可偏偏这会儿宙斯也在气头上,她也不敢把自己不悦的心情带到明面上来。

还是因为自己头上的假发套吧——

赫拉暗自揣度着。

再怎样,后天的修饰都不如先天带来的好啊!女性的先天硬件就是资本,一旦有所损伤,再如何补救,也如修补过的美玉,因为瑕疵而有所贬值了吧……

想到宙斯如今对她的种种漠视,赫拉内心凉叹着:

呵,男人……就算是神祗,也改不掉雄性自身的劣根!

仆人将一盏新调的饮料呈上来,赫拉看见,殷切接过来,递到宙斯手中陪笑:

“大神,天气越来越燥热了,您也别总动气。下人们不会做事,交给赫米斯调教就好了嘛,再不行,我现在也闲的很,可以重新教教他们规矩。”

赫拉的目的简单且直接,就是想借宙斯向下人们发难的机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宙斯抿了口饮料,不动声色的把花盏放到桌上,慢慢合了两眼。

“好了,天后为大婚的事务忙了多日,回去歇着吧。”

话毕,他不再搭理任何人,自顾自的闭目养起神来。

“……行,您也歇着吧。”

赫拉碰了个软钉子,再也难耐不住,直接耷拉了脸,甩了句不冷不热的话后快步离去。

“天后,您慢走,小心脚下。”

大使者赫米斯一路追随,把赫拉送到主殿的大门口。

本来,筹备婚礼的事务是他们两位神祗共同的任务,可自己要照顾宙斯这边,基本都是赫拉独自在忙。赫米斯认为,向天后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很有必要。

另外,赫拉因宙斯的冷遇感到气愤,只有赫米斯这个身份尊贵的大使者礼貌相送才不至于让她走得太过难堪。

赫拉出了大门便停住身。

“赫米斯我问你,大神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劲头持续几天了?”

“怎么……也有一阵了……”

赫米斯搞不懂赫拉突然问起的用意,不敢不答,又不敢全答。

赫拉望向远处抿嘴一笑,意味深长:

“果然啊, 他这是因为大婚才会变得焦躁不安的。”

“……”

赫米斯听着话茬不对劲,于是没说什么,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赫拉转头盯住他,笑意狡黠:

“你我都是跟随大神最久的神祗,难道不了解他的脾气?他还不是舍不得他那个宝贝女儿出嫁,你说对不对?”

“哎呦天后,瞧您这话说的……”

赫米斯心中徒然一颤,干笑着:

“太高深了,教属下……都有些听不懂呢!呵呵……”

赫拉神色讥诮,笑容愈加寒冷:

“你哪里是听不懂啊,赫米斯,我看你呀……是越来越会做下人啦!”

目光犀利的剐了他一下,赫拉拔腿走下主殿的阶梯。

赫米斯站在高处,慢慢收敛了伪笑的面孔,表情凝重了几重……

第五十一章 圣山大婚

“柏修,易眼的情况怎么样?”

柏修寝宫里,月神阿尔提弥斯放下手中的风笛,关切的向正在随意走动着的柏修问道。

前些日子,大使者赫米斯用两颗名为“血瑚”的珍珠做成了一对假眼,装进了柏修空眼洞里,这才助他恢复了视力。

传说中,血瑚珠乃是提坦神族的稀世珍宝。

波塞顿统治下的博大的海域里面,每一千只血牡贝中仅仅有一只可以成功孕育出一颗血珠瑚,而一颗血瑚珠的孕化还要历经五个世纪。

此珠通体圆润赤红,不仅可作驱凶辟邪的守宫异宝,自身还有与人鱼的血泪相等的功效,可令腐肌复原、死相还生。

神代,奥林帕斯诸神大挫叛军海族部落,海王波塞顿便将神殿里仅有的两对血瑚珠赠予了宙斯以表谢罪决心。

宙斯又将其中一对神珠转送了自己的大使者赫米斯,可见对他宠爱的程度何等深厚。

柏修在神殿的门口停住脚步,下意识转动两个伪造的眼珠,口中惊喜的答:

“嗯……还好,已经不怎么痛了!”

“太好了,柏修!你应该算是彻底痊愈了!”

看着此时已是一头短发的阿尔提弥斯,柏修脸上跃然生出几丝惋惜的表情。

“应该……过很久才会再长长吧……谢谢你,月神,是你一直陪着我,照顾我,为我付出了许多。”

“讨厌啦!都说不必和我讲这些客套话嘛!”

阿尔提弥斯被柏修动情的话语说得突然脸红,羞涩的冲进柏修怀中抱抱他,随后又如一只欢畅轻盈的小鸟儿拾起风笛,跑到宫殿外面的空地上盘腿坐下,“呜呜吁吁”的吹出最欢快的乐章。

刚装进这对“眼睛”那会儿,柏修着实被可怕的排斥反应折磨了好久。

那时候,他的两个眼眶无时不经受着无比强烈的压迫与刺痛,那种疼痛无尽无休,进而延扩到脑仁,甚至是整个头颅。

柏修饮痛不堪,双手捂住快要爆炸的脑袋只会在地上翻滚,呻吟。

月神阿尔提弥斯依旧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安慰他,陪他一起哭泣。

后来,她吹响了随身带来的风笛。也就是那次,柏修渐渐安静下来,仿佛那悠扬婉转的曲调真的帮他减少了诸多肉体上的疼痛。

月神欣喜过望,于是天天守在柏修身边,不厌其烦,为他吹奏各种美妙悦耳的曲调,终于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排斥期。

柏修由衷感激月神阿尔提弥斯的慷慨厚恩。他知道,自古赫米斯精通音律,更喜爱自己动手制作各种乐器。他一早就看中了阿尔提弥斯那头皎白如月芒的长发,也曾半开玩笑的恳请她剪下一些赠予他做竖琴的琴弦。

为了换得赫米斯手中那对无价的珍珠,月神不惜舍去姣美的仪表,果断剪掉满头秀发才换来了柏修如今的假眼。

柏修时时感念月神对他不求回报的付出,他能体会得到,她的这种最无私的感情其实正是对他最为真挚纯洁的爱!

恢复视力后,凝望着正在专注吹笛的短发少女,柏修内心的深海扬起一波暖融融的洋流。

大劫过后,倘若你我还活着的话,我的心就会迎接那一天的到来,如此时此刻身体的距离这般,慢慢的向你靠近。那时,我的内心除了保留你的位置以外,再不会多纳其他——

另一阵节奏明朗而欢快的天籁之音从远处的高山处飘荡过来,将阿尔提弥斯吹奏的曲调彻底压制下去。

“咦?那是……”

柏修一手扶住一尊高耸的石柱,向着声音的源头放眼张望。

“今天是卡蕾忒大婚的日子……时辰到了,仪式应该已经开始了。”

阿尔提弥斯放了风笛,走到柏修身旁,陪他一起远望那座没入云霄的高峰。

“哦……是啊……卡蕾忒,今日出嫁了……”

柏修沉寞的低诉,似有一声凉叹,被拂面的轻风捕捉到,悄悄带去了山的彼方。

这个瞬间,清俊的五官迭出一抹怅然的颜色。

卡蕾忒,希望我没有亲手将你推进另一个深渊。这个婚礼,将成为你展翅高飞的开始……

——

奥林帕斯,主峰东侧的峭壁露台就是婚礼现场。一大早上,这里彩幔招展,仙乐翩翩,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会场正中是由许多鲜花和水晶堆砌而成的圣坛。一会儿新人将登上圣坛,共同完成神圣的婚姻仪式。

阳光普照下,构建圣坛的晶石频频散发着神秘夺目的光泽。晨起的薄雾在这里不会因为日出而消散,它温柔的拥抱着圣坛上的鲜花奇草,把它们吻得尽数陶醉,倾吐出最为馨甜迷人的芳香。

诸神用作观礼的座椅齐整的码放在现场周围,排成一个二百七十度的扇形环绕整个露台。

吉时已到。

礼炮声声鸣响,圣山众神有序的步入婚礼会场,按照侍从的引导依次在自己的座位上落了座。

座位前面就是餐桌,上面有一些简单的蔬果饮品。仪式完毕之后正餐正式开始,那时候还会才会呈上更丰盛美味的佳肴。

聆听着仙乐之音,春之女神心情格外舒朗,起立长臂大挥,为湛蓝的天空增上一弯醒目的彩虹。

众神拍手叫绝。

夏之女神也不示弱,腾空而起,纤纤身躯在彩虹下越转越疾。无数五色霓光自她飞旋若陀螺的身体飞迸而出,化作千丝万缕的水线浮在众神头顶上方,于骄阳之下折射出钻石般璀璨的亮光。

新一轮礼炮响过,仪式正式开始。

众神安静下来,期待着庄严而美好的时刻的到来。

全神之神宙斯与祝福女神携手登上晶花圣坛,接着出场的便是盛装华丽的新郎卡摩德。

今日大典,卡摩德身着一套定制的新郎制服,胸前吊坠了一朵怒放的火牡丹,肩上坠着攒金璎珞绶带,挺身站立在星光闪耀的圣坛上,姿态高贵不凡。

制服那洁净的纯白底色,将卡摩德本就干净英挺的脸庞衬得更加完美无瑕。

在他头顶的空中,盛装出席的的仙班乐队和圣童唱诗班从云朵中亮相,开始吟唱撼人心魄的祝福歌谣。

诗乐渐入高潮,新娘卡蕾忒终于登场了。

她披着洁白神圣的婚纱,由爱神维纳斯陪伴着一路脚踏玫瑰花瓣铺设的绵软红毯缓步登上圣坛。一对白衣圣童跟随在她的身后,为她拖起长长的婚纱大摆。

看到卡蕾忒的那刻,卡摩德疏扬了性感的薄唇,诱惑的笑容里总有一丝无法难耐的得意。

卡蕾忒,这次你再也逃不掉了吧……

观礼的诸神发出一阵不算太响的掌声。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抱着各自不同心情赶来参加婚礼的。

前不久,卡蕾忒与他们的一场恶战险些毁了整个圣山,害他们无家可归的事刚过去不长时间,大部分神祗内心还没完全原谅卡蕾忒的行为。如今她出嫁了,碍于大神宙斯的面子他们不得不参加仪式,对于走过场的事,着实无法投入太多热情。

还有一部分神祗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过来的。

在他们之中,有的曾经对卡蕾忒倾慕不已。但是,当她从人界执行秘密任务返回时,竟然揣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小生命,这真是他们瞠目结舌、唏嘘了好久。

另外就是那些和卡摩德交好的神祗,他们到现在也想不通前程光明远大的近侍大人为何要娶一个失了身的女人,还甘愿给那个邪神的后代充当继父?

相比较而言,他们更愿意支持卡摩德选择容颜尽毁的纠纷女神艾莉斯。原因很简单,她不仅仅是是天后赫拉的女儿,嫡系至亲位尊权贵,还有就是相对于男人的视角而言,女人失了脸总好过于失了身!

大神宙斯静静伫立在圣坛主持的位置上,目不转睛的注视卡蕾忒默默走到卡摩德身边。

今天的她的确是全圣山最美的女神祗。

她穿着一件银丝薄缎织就的精美婚纱,姿态婀娜甜美。骄阳的光芒从天空撒下来,使裙摆上的晶石无不膨胀着莹洁而纯净的光,映亮了她曼妙的脸宠,以及她那双星子般胧惑的眼眸。

她将瀑布样的金发高盘于头顶,公主发髻上弥漫了一层晶莹的轻纱。立时,这种浑然天成的女性魅力又增添了无数的梦幻与神韵。

是啊!她真美……就算没有昂贵的礼服衬托,她生来也是沾染了神族贵胄的气息,美艳之中隐隐含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与神圣。

宙斯看着她,内心不停感叹。

一阵暖风轻起,吹得露台上旌幔曳动不止,吹得婚纱裙袂飘摇招招,吹得宙斯心底的一汪湖水涟漪荡漾。

在那涟漪的中央有个蛰伏已久的娇柔身影,她有着和新娘相同的面孔,正拖着与她同款的婚纱礼裙,慵着玲珑身躯向他款款而来。

宙斯徒然心惊肉跳起来,有些无法辨认得清那个窈窕倩影的名字,究竟是叫忒提斯,还是卡蕾忒……

宙斯突发奇想,这一世的卡蕾忒……是不是忒提斯的转生?若不是这样的原因,又为何使自己如此沉迷?

卡蕾忒啊,她美得不可方物!然而今后,却是另外一个男人来守护她的美丽了。

即使再次重生,身为万神领袖坐拥天下,终不能真正拥有她吗……

她就要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臂膀,像她的母亲那样对自己温柔一笑后,狠心的转身走远了吧……

隐忍着躁动的心绪,宙斯举起右手的双翼权杖,开始祝辞。

“……今天,我以提坦神族领袖、奥林帕斯诸神之父的名义为这对新人主持神圣的婚礼……”

卡蕾忒微低着头,从始至终不发一言。大婚的日子,她那精心修饰的新娘脸庞却见不到半分的微笑。

三天前卡摩德的无礼行为似乎无法阻止婚礼如期举行。而仪式过后,她就要正式迁入他的寝宫里和他一同居住了。

那天卡摩德的疯狂与暴躁几乎让卡蕾忒绝望了,她无法再正确把握未来之路的方向。

迷茫中总是柏修的话在指引着她。

“为了已逝的黑暗之神,为了尚未出世的孩子,就算身负罪恶也要勇敢的生存下去——”

身负罪恶……

也许,违背内心,苟且活着,便是一种至极的罪恶吧……

推荐好友良心好文一篇:女频都市言情《初恋考卷: 易先生借个吻呗》!

第五十二章 意外“大礼”

“新娘,现在我以提坦神族之父的名义代表诸神问你:你愿真心诚意与新郎结为夫妻,遵循神族的戒命,与他相伴终生,无论安定困苦,逆境顺境,都会一心一意爱他、关怀他、尊敬他吗?”

圣坛上,全神之神宙斯将手中的权杖高高举过卡蕾忒的头顶,朗声向她宣问。

“……”

卡蕾忒微微低颌,渐垂密而长的眼睫,彻底陷入了冥思遐想的神游状态。

“……卡蕾忒……咳……卡蕾忒……”

她的旁边,新郎卡摩德急切而尴尬,压低嗓音不停呼唤她。

宙斯也有些意外,然而接着他那紧绷多时的神经竟在这刻感受到一丝莫名的松弛。

他注视着眼中仿若冰雪雕塑的女孩,慢慢的撤了权杖。

“卡蕾忒!”

一旁的爱神维纳斯急躁的叫了一声,两个攥紧的拳头无奈的张开,潮湿的掌心里全是因紧张而积攒的热汗。

今天这个典礼可是整个神族的大事件。提坦神族重生以来的第一场婚礼,诸神都莅临了现场,绝容不得半点马虎啊!

身子忽而一颤,卡蕾忒回过神来。好像刚从宇宙的彼端穿越而来,她眼神迷朦的看看周围。

就在她走神的那会儿工夫,新郎卡摩德已经接受了圣询,现在轮到身为新娘的她了。

“哎呦我的宝贝儿,你怎么偏偏在这工夫出神了呢!现在你可知道自己是哪里,正在做什么吗?”

祝福女神赫拉盯着卡蕾忒,目光犀利,稍稍弯唇一笑,意味深远。

观礼的诸神们发出一阵窃窃的议论声。

“新娘今天是怎么回事呀?那么心不在焉……”

“别是想那孽种的父亲呢吧?”

“呦!你的嘴巴可真坏啊,人家卡摩德说了,他就是那孩子的父亲!”

“扯!人类现在不是正流行一句话嘛,孩子未必是新郎的孩子,却一定是新娘的孩子。”

“哈哈哈……你可真毒!”

宙斯望望有些小乱的会场秩序,簌的再次举起权杖,观礼席即刻鸦雀无声。

宙斯又一次神色庄重的问卡蕾忒:

“卡蕾忒,你愿真心诚意与新郎卡摩德结为夫妻,遵循神族的戒命,与他相伴终生,无论安定困苦,逆境顺境,都会一心一意爱他、关怀他、尊敬他吗?”

“我……愿意……”

卡蕾忒顿了一下,终于语气苍白的回答。她的头依然没有抬高,只是不想展示自己越发凝重的神情。

身边,卡摩德挺胸长长的呼吸一下。

听到新娘肯定的答复,他高悬的心总算落回到了原位,心情也跟着惬意多了。

宙斯注视着卡蕾忒沉郁的桃花脸,就在她张口给予肯定回答的那个瞬间,宙斯忽然品味到一种不可言喻的怅然感觉,似乎丢失了举足轻重的珍宝,情绪转而失落、孤独。

“好,祝福你们……”

随着一声细微的轻叹,宙斯喃喃蠕动嘴唇,语音轻忽缥缈,突然有气无力。

抬手松开按扣,宙斯取下脖子上的宝石项圈。

“卡蕾忒,这是送你的礼物……新婚快乐,诸神与你们同在,神族的荣耀永远庇护你们。”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宙斯将项圈戴在卡蕾忒粉润的纤颈上。

“赠礼”是提坦神族大婚流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需要新人的父母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首饰或者配饰赠予新人,寓意婚姻会像他们的长辈们一样幸福美满。

圣山,卡蕾忒的父亲自然是全神之神宙斯,而所谓的“母亲”,则是被宙斯给予“妻子”名分的唯一女神祗,赫拉!

祝福女神赫拉与宙斯同步赠礼。

她为新郎准备的配饰是自己手臂上的一只黄金臂环,她把它亲自戴在新郎卡摩德的手腕上,随后笑盈盈的对他祝福:

“新婚快乐,帅气的新郎官,记住好好对待卡蕾忒。”

“谢谢您天后,我一定会好好爱她……”

赫拉微笑着点头,轻轻眯了眯眸注视快意非凡的卡摩德,眸底的寒芒好似一现的昙花,转目即逝。

好戏还在后头呢!呵呵……这点小恩小惠算得了什么?真正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呢……

爱神维纳斯站在圣坛的一侧。

“赠礼”完毕之后,她抬手变出一只洁白的鹈鹕羽毛,慢步走近卡蕾忒温柔说道:

“这只圣洁的羽毛是你们今日誓言的凭据,愿你们从此彼此相爱、永不分离。来吧,亲爱的卡蕾忒,拿起这只象征神圣婚姻的洁白羽毛吧!握住它,你就握住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持羽”是大婚仪式的最后一个环节。按照规矩,新娘接过羽毛以后务必将它牢牢握在手中,无论观礼席的诸神使用哪些小伎俩恶搞,新娘都不能丢掉羽毛。羽毛一旦脱手就寓意婚姻不幸,是不吉利的征兆。

卡蕾忒沉默的望着眼前的白羽,表情现出些微的凝滞。

那片羽毛轻薄得好像一片细长的落叶,它安静的躺在维纳斯丰盈的两掌上,于温暖的阳光下隐隐璀闪着粒粒冰霜般的光泽,通体清透无瑕。

虽然它是那样柔美洁白,轻盈得没有一丝分量。可是凝望它的时间越久,卡蕾忒的心却越来越沉重,不堪。

她已诸神面前立下誓言,将忠于自己的爱人,忠于自己的婚姻。可是事实却是,她不但不爱身旁的新郎,反而正在利用神圣的婚姻,她不知道这种亵渎爱情与婚姻的行为是不是罪大恶极,是不是会下地狱。

不过对于卡蕾忒而言,她确是一个见识过真正地狱、并在地狱的业火中涅槃重生的神祗。

也许,地狱并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迷失自我,忘记初衷,在一路的行走中无法坚持最初信念吧……

“来吧,卡蕾忒,小心拿好这片羽毛吧,千万别掉了哦!”

维纳斯感受到卡蕾忒的踌躇不定,于是又将掌上的羽毛向她的面前挪了挪。

卡摩德也在注视卡蕾忒的每个举动,亢奋隐忍的神情中稍稍溢出一丝紧张。他巴不得卡蕾忒赶紧拿了羽毛,他就可以在诸神面前深情拥吻她,然后抱起她回去他们两个的爱巢紧闭大门!

卡蕾忒深深呼吸一下,仿佛终于下定一个重大决定,毅然伸出手握起了羽毛。

“等一下——”

厉声高呼从露台外围急急传进了圣坛,似晴天霹雳将卡蕾忒从浑浑噩噩的状态唤醒。

悚然一惊,卡蕾忒手中的羽毛被一阵风刮起来,忽忽悠悠的飘远了。

“天啊!看到没有,新娘居然没有抓住羽毛?太不吉利了——”

“这是哪个神祗想出来的恶搞花招啊?”

“不知道啊!反正不是我……”

观礼席的诸神议论纷纷。

就在他们翘首张望的目光下,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踏着鲜花红毯缓缓走到圣坛下面。从他现身的那时刻起,他的眼神就一直注目在圣坛上的新娘身上,一寸也不曾离开过。

卡蕾忒也在看着这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娇俏的容颜上幡然现出惶愕至极的神情。

凝望着空降般的男人,卡蕾忒的意识呈现须臾的混乱,甚至在揣度如今的自己是不是还身处现实,还是被突然的他带去另一个虚幻而悲伤的梦境?

“荷…西……”

慢慢翕动薄唇,卡蕾忒喃喃呼唤。

她早已认定今生今世再没机会喊出他的名字。再不能与他相距咫尺,互望彼此的容颜。

荷西消瘦了许多,俊逸的脸庞像是被锋利的刀刃齐齐削下好大一块,变得更为尖剔。一派病恙的五官被污垢风尘浊染,衣衫凌乱。

场上一片寂静——

众目睽睽之下,荷西快步冲到圣坛下面,凝望着高台上霓纱飘扬的卡蕾忒,满面惊艳、相思和痛苦的情绪混在了一起,表情异样的复杂。

“卡蕾忒……”

嘴角肌肉牵动几下,荷西仰面呼出戚戚的思念。

安寂的观礼席此时一阵哗然。

“这个……这个不像是恶作剧吧!?”

“那是个人类?感觉到了吗!”

“就那个人类!我们圣军团清剿暗族时在黑暗神殿里遇到的男人!”

“哦!和卡蕾忒传过许多绯闻的那个?”

战争女神雅典娜坐在命运女神克罗托的旁边,目睹此番场景她赶紧侧身挨近克罗托,惊惶的目光还留在圣坛那里。

“他,那个人类是怎么进入圣山的!?”

克罗托也是一件懵然:

“哦老天!这下尴尬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命运女神似是在喃喃自语,她不再理睬雅典娜,也不再观望圣坛,而独自低头,拧眉若有所思。

天意啊……这下,谁也无法再阻止那场灭世之灾了吧……

我们虽然洞悉天机,想要凭借摘星之能改变命运,挽救苍生,到头来这种种的手段,也只是为命运罗盘的旋转催起推波助澜之力吗——

圣坛之上,祝福女神赫拉一脸恐慌。

“哎呦,大神……大神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神祗居住的地方会出现人类?天啊,难以想象……”

赫拉一边夸张的叫着,一边转脸看向全神之神宙斯。只见他怔怔的纹丝不动,简直已经成为了一尊表情震惊的雕像。

推荐好友良心好文一篇:女频都市言情《初恋考卷: 易先生借个吻呗》!

第五十三章 别无选择

冥府——

“嘎吱……砰”……

一声闷重的巨响,沉厚的石门闭合了。

石门前面,冥王哈迪斯神色沉郁,后背倚靠在石门表面坚实而凹凸的怪兽雕纹上,半晌不语。

一阵阵低沉的闷吼不断从石门的另一面隐隐传出来。

石门的正下方跪着冥后贝瑟芬妮。

看到哈迪斯从石门里面走了出来,她红着眼圈抽泣两声,却不敢张口打听什么。

自古,这间所在就被称为冥府的“幽潭之地”,是冥府的统领冥王哈迪斯通过地狱犬葛贝洛斯获知天下之事的地方。

毋庸置疑,那扇花纹雕砌的石门后面关着的便是洞悉一切秘密的“谛听”——地狱三头犬葛贝洛斯,刚才那阵闷吼正是它的鼻息喷出的响动。

哈迪斯看了一眼跪在台阶下方的贝瑟芬妮,孩童面容上堆积着的愁云反而更重了几重。

“起来吧……”

他勉强打起精神,缓步走下台阶扶起她,一本正经的对她说:

“你的请求我已经答应了。放心吧,王子不会有事,只是……”

听到哈迪斯说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贝瑟芬妮瞬间眼前一亮,脸上悲伤的表情一扫而光。可是看到冥王话锋突然一转,有种欲言又止的艰难,便知道未来之势大为不妙。

“王,葛贝洛斯都说了什么?难道未来……”

哈迪斯沉默的闭了眼,重重点头道:

“他的不自量力和愚蠢行为,只能直接激怒奥林帕斯诸神,到时殃及于人界,只怕是大劫在即啊……”

贝瑟芬妮哑然张口,两点清眸因为极度惊愕骤的凝缩成两个闪亮的小点。

“人类,真的完了吗?”

哈迪斯垂低目光,茫然看向低处的某点位置出神,没有明确回答贝瑟芬妮的提问。

这个时候,他仿佛看到座座繁华的都市变为废墟。哀泣、嚎啕声中,又一阵火光袭来,山川河流都在燃烧,暗无天日的红色,仿若地狱中盛放凄美的彼岸花海……

也不是没有办法救世……

想到刚刚葛贝洛斯以心灵感应向自己传达的消息,冥王哈迪斯幽暗的眸底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辉。

如果救世,就需要神祗之中有相当一部分做出牺牲……只要能保住调和之神,世界就有新的希望!

王子既已拥有“印记”,日后也可助调和之神救世……我哈迪斯不能逆世改运,唯有为世人尽一点绵薄之力了……

哈迪斯缓缓抬头,望着深暗悠远的冥府深处,肃然发布命令:

“速召人界冥族各部回冥界,三川领主米诺斯、艾亚哥斯与拉达曼提斯严守地狱各要处!”

下达完指令,哈迪斯暗自叹息。

刚刚与“谛听”会谈之后,他知道不久将来,会有大批死灵涌进冥府,到时候地狱不再是地狱,而人界……也不再是人界

——

圣山奥林帕斯,婚礼现场——

新郎卡摩德羞愤不堪。

才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先是新娘卡蕾忒在“持羽”环节失手丢了幸福的象征——鹈鹕羽毛,紧接着那个已经被大家遗忘了的人类青年荷西居然再次出现在婚礼现场,就在仪式最为关键的环节再次跳出来搅局,确实叫卡摩德大惊失色了一把!

卡摩德从懵神的状态中最先清醒,而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伸臂出去,猛的将新娘卡蕾忒拽到自己背后。

他狠狠瞪着圣坛下方的不速之客,两只眼睛通红愤怒,似乎倾刻间就要喷出火来。

“卡蕾忒,和我走!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荷西不顾诸神哑然惊惶的表情,朝坛上的的新娘伸出一只手臂,郑重的迎接着她。

观礼席一阵轰然。

“不自量力的人类,你开什么玩笑!”

卡摩德脸颊一红,不禁对坛下怒声咆哮。

“荷西,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卡摩德,是我的新郎……”

卡蕾忒已经完全镇定下来。

当务之急并不是纠结荷西是怎么摸进奥林帕斯的,而是如何将他安全的送回人类的世界去。

“卡蕾忒,和我走,我知道你爱的根本不是新郎!”

荷西站在坛下,振振有词。

“可是,也不是你!”

卡蕾忒站在坛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脸虔诚的荷西,嘴上坚定的拒绝了他,内心却痛成一片。

荷西愣住了。

“你走吧!”

卡蕾忒再次沉声一句,接着转过身不再看他。

爱神维纳斯几步跑下圣坛,把荷西推得连连后退。

“你是谁啊!快走吧你,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护卫队——”

维纳斯明白卡蕾忒的意图,她是想让荷西知难而退,趁大神宙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逃离,或许可以保住一条小命。

赫米斯亲自带着一队黑衣侍卫赶来现场,二话不说就架住荷西向露台外面撵。

荷西却不屈不挠,在众多侍卫中间挣扎扭动,脑袋挤出人堆向圣坛上面不停叫嚷:

“卡蕾忒,我不相信你是绝情寡义的女人!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的心,为什么要背叛学长!你想想他,想想为了你将自己的元灵长眠无间地狱的学长!卡蕾忒啊,我不相信你真的已经忘记了他——”

“你住口——”

心被揪得生疼,卡蕾忒却要强忍着痛苦装作恼羞成怒的模样对他吼叫: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资格在这里乱说!荷西,你总是喜欢这样不管不顾?在海底神殿,若不是你一意孤行跟来,又怎么会连累柏修被海族捉到,害局势逆转!而我为了解救大家,不得已在他胸前狠插了一刀!假如当时你肯乖乖就在地面上,营救原本会顺利得多,我也不会被诅咒魔琴所伤,差点丢了性命……你是个无知又无能的家伙,根本只会连累别人!”

卡蕾忒指住荷西声声控诉,每句犀利的言辞都像刀片一般剐在荷西儒软的心房上,将它削为滴血的碎片。

而同样正在滴血的还有卡蕾忒悲伤的心。

虽然她嘴上强行,句句都在践踏、伤害荷西的尊严,实际上在她心中,早已认定了荷西的勇敢、正义。

自始至终她都记忆犹新,为了击败海王,自己孤身进入波塞顿的地上别墅,中蛊被

被海王放倒的时刻,是荷西觉醒的灵魂不顾肉身安危与海王英勇搏斗,最终挽救了危难中的自己!

荷西,犹如他的前世赫克托王子一样,是是一个为了心中真爱不顾一切,甚至是舍弃自身生命的淳善男人!

所以,卡蕾忒决意救他!就像当初他对她那般不惜一切代价——

“荷西,你走吧!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我有我想要的东西,我绝不会再和你一同踏入那个肮脏罪恶的人类世界!”

卡蕾忒决绝说完,眸中燃起两点锐利而笃定的锋芒,那清晰矍亮的眸底尽是荷西失落而忧伤的一张脸。

木了几秒,他对她露出惨淡的微笑。

“卡蕾忒,你在说谎!告诉我,你为何要隐藏自己的真心?我所认识的卡蕾忒……非常非常热爱人类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向往着人类的生活,根本……不会认为人类是罪恶肮脏的……”

“我说了我已经经历了太多事,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我了!”

卡蕾忒面对荷西的执着,显露出溢于言表的焦躁。

假如一会儿诸神回过神来,他就真没有流掉的机会了……

“你真爱他吗——”

荷西不知哪里来的偏执与勇士,突然抬手一指新郎卡摩德,眼睛直直瞅准卡蕾忒,边大声质问,边从她的神色变化中寻找答案。

“告诉我实话,你爱他吗?我要你当着在场神祗的面,当着至今还在地狱受苦的学长的元灵,用你的心来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爱他——”

“我……”

卡蕾忒怔怔与荷西对视,娇唇颤颤,却无法倾吐任何答案。

他又一次提到了德莫斯,已故的黑暗之神,卡蕾忒深爱却最为愧对的男人……

眼中一热,涨出两汪清泪。

“……我杀了你——”

新郎卡摩德一声怒吼。就在那群侍卫被一股强力抛向四面八方的那时,卡摩德已像飞鱼一般疾疾冲出圣坛,挥臂直扑荷西。

“卡摩德,不要!”

卡蕾忒尖叫着倾身飞下圣坛,紧随卡摩德其后。

眨眼工夫,坛下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声响,一片盲白的亮光占据了整个露台,灼痛了一对对惊惧怔怔的眼睛。

观礼席的秩序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惊呼、怒骂与叫嚣的声音此起彼伏。

光芒灭去,诸神急忙睁开双眼望向事发的源头,只见新郎新娘两个对峙而立,手中的兵器相互承接,互补相让。

刚才卡摩德飞身扑向荷西,挥臂的瞬间已召出他的兵器“芒石”宝刀,想要一劈了结荷西的性命。

而卡蕾忒深知他那出刀见血的招式,奋不顾身追了下去的瞬间唤出徽澜神杖敌住了芒石的夺目一击。

那声撞击与不寻常的光亮正是两种神器相拼相驳激发出来的动静。

祝福女神赫拉见了这种架势,心里头乐个没完,表面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无比震慑的嘴脸。

“哎呦……哎呦!”

她双手捂嘴,神色恐慌的四下叫嚷起来:

“这可真是新鲜啊!大喜的日子,新郎新娘居然兵戎相见,这叫什么事啊!你们两个有话好好说,快住手啊,新婚之日动刀动枪的太不吉利了——”

卡蕾忒与卡摩德仍然没有相互分开之意,一个决然正气,一个愤恨不堪。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卡摩德两眼撑到了极限,直直盯住卡蕾忒颤声问道,一副悲伧却不甘的模样。

他一直都懂,卡蕾忒的心从未真正属于过他。即使同意和他结婚,将来共同生活对她而言也不过是暂时性的休整、逗留而已。如今,从荷西刚一现身的这刻开始,她那颗暂时逗留的心就再难留守了。

卡摩德此刻恨到了极点。

他恨前来搅局的荷西,也恨一直对他残忍无情的卡蕾忒。

“你我大婚之际,你却要为了一个低贱的人类成为诸神笑柄。现在,又要为他执意与我对战吗?”

卡摩德问话的语气苍凉。

卡蕾忒紧握了神杖,另一只手取下头纱扔在地上,正色答复:

“你想杀他,我别无选择!”

推荐好友良心好文一篇:女频都市言情《初恋考卷: 易先生借个吻呗》!

第五十四章 不死印记

圣山奥林帕斯,大婚现场——

卡蕾忒与卡摩德继续彼此的较抗。

卡摩德气急败坏,发誓要在当场结果了荷西的性命,以报夺妻和受辱的仇恨。卡蕾忒却执意保护荷西,于是这对新人各自紧握兵器,相争相抗越斗越猛。

诸神眼前,这对缭乱的身影逐渐化作两道白线从地上一蹿而起,径直悬到半空,在艳阳之下时而贯穿,时而交错,兵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阵阵刺疼了神祗的耳膜。

晴空里撒下数不尽的灼眼而缤纷的火花,频频不停的冲击波的撞击终于使诸神们意识到那对新人的对战并不是闹着玩的。

“神啊,他们两个没事吧!?今天不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吗,真打起来了!”

“这第三者可真勇啊!敢跳出来和神祗争女人……”

“该杀!杀了那个愚昧无知的人类,不要让他肮脏污秽的身躯踏足神的领地!”

观礼席上,一个等级略低的水泽女仙“嚯”地从席位上站起来,怒不可遏的伸手遥指荷西:

“有罪的灵魂!他本该受到严厉的惩罚——”

在她的呐喊的提示下,那些刚才受到卡摩德俯冲的冲击而东倒西歪的侍卫们有所反应,爬起来抄起武器向荷西冲过去,却在将要挨近他的身躯的那时被阵诡异的力量再次击中。呻~吟哀嚎声中他们浑身抽搐一刻,纷纷又一次倒在地上,再没动弹不了。

再看荷西,他的全身不时何时已被一幕半圆的金色屏障护住,金光防御之内他本人毫发无伤。

这道防护结界正是卡蕾忒为以防万一,在出手与卡摩德搏击的那个时刻悄悄为荷西布下的。

圣坛上,全神之神宙斯从怔怔的状态逐渐缓和过来,僵硬挺直的身躯随之坍软,好像泄了气的气球,没有丁点的力气站立。

眼望空中两个陷入苦斗的神祗,一股怒气直冲他的头顶,眼前无数金星乱迸。

“大神,大神!您怎么了!”

祝福女神全部注意力都在宙斯这边,看到他的身形乱晃便觉不妙,抢上来扶住他。

“大神——”

大使者赫米斯三步并两步的跃上圣坛,也想过来帮忙,却受到赫拉的严厉斥责:

“你是怎么做事的,自家的大门都守不住吗?居然放那个可恶的人类进入圣山,快把大神气坏了!”

“我……”

赫米斯无言以对,他对此毫不知情,无端背了黑锅却又无法为自己澄清冤屈,只得以一副委屈而幽怨的神态看着赫拉。

赫拉阴晦的剐了他一眼,暗自得意。

她当众冤枉赫米斯,就是想要让诸神先入为主,认为掌控圣山结界的大使者没有尽职守好门户。再过不了多久,无论是谁出手,那人类也会在婚礼现场死于非命,那纠纷女神艾莉斯带他进入奥林帕斯的真相永远不会被发现。

宙斯靠在赫拉胸前,看着天空越来越气,拼出全身力气对着高空咆哮一声,接着用力挥臂。

“卡蕾忒——”

一力劲头十足的源气瞬间掠过天际,弹开了正在械斗的一对新人,使得他们再无法在空中栖身,纷纷落回地面上。

“卡蕾忒,你不要紧吧!”荷西抢先跑向她。

卡摩德持刀站在两人对面,帅美容颜上满是迷茫而痛苦。

“你根本不爱我……可是,我却还在无时无刻不惦念着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你的那种自私的感情根本不是爱……”

卡蕾忒看着卡摩德,也是神色苍茫。

“你说我自私?呵呵……”

卡摩德凄凄冷笑,愤怒不甘的对她叫嚷起来:“那么你呢!你难道就不自私!”

“……是,我是自私……我不仅自私,而且卑微懦弱,一度想要逃避,更为了保全想到利用你,利用你我的婚姻……对不起,卡摩德,我想好了,我并不爱你!我不能嫁给你!”

“……那你爱他?是不是!?”

被当众拒绝,卡摩德一张俊脸臊得通红,他抬手用刀锋点指荷西,心有不甘的对卡蕾忒问道。

卡蕾忒神色坦然的望着荷西,没有回答。

她确信自己对于对荷西的感情早已不再是爱情,那种是绵长却悠远,如是一股涓涓的细流,或是一缕轻柔的阳光的温暖且浓甜的感情,正是超脱了爱情的亲情——

卡摩德凝眸无语,突然之间他仰天长笑,笑声凄凉。猛的落手,他将宝刀狠狠插在地上,身形簌的消失了。

观礼台上,纠纷女神艾莉斯正襟端坐,冰封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躲藏在黄金面具后面的脸做出丑恶的诡笑。

一到霸气张扬的攻击波仿若银白的闪电,从圣坛上方直直落下来。

“荷西——”

卡蕾忒大叫着挡在荷西身前的同时迅速出手射出一记攻击波,猛烈抵住那道利闪的攻势。

观礼席上又是一阵沸腾,诸神对卡蕾忒的行为无法理解,更无法容忍。在他们看来,她的举动简直愚蠢而莽撞。

发出这道戾闪的神祗正是缓过来劲来的大神宙斯。他被刚才那幕荒唐不羁的闹剧彻底激怒了,不容分说直接发出攻击,想要捏死那个令他恶心至极的人类。

而卡蕾忒誓死维护荷西,还以法术对抗他的行为不禁使宙斯更加怒火中烧。

“卡蕾忒,你滚开!这个亵渎神灵、侮辱了你的男人,绝对不能留在世上!”

“……大神,请您……宽恕他!”

卡蕾忒与宙斯展开艰难的法力抗衡。她清楚此刻的他不过只用了三分力道,然而她却要付出全力回力,到底还是实力相差悬殊。

对峙不多时,她就已经体力不支,眼看宙斯射出的波长距离她这面越来越近。

卡蕾忒急忙又举起另一只手臂,两相一齐发力对抗,口中艾艾的求道:

“求您啦!放过他……我来承担……一切后果!”

“不可能!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还不快给我让开——”

宙斯暴跳如雷,脑门两侧瞬时涨出凹凸粗糙的青色经络。在他咆哮的那时两眼放出凶狠的白光,已经与那攻击波的颜色融为了一体,再也看不见眼白与眼眸。

宙斯狠狠咬了牙,再次下力。刹那间,银白的攻击冲破了卡蕾忒所设的阻力,直直落在卡蕾忒与荷西身上。

诸神掀起一阵狂狼般的惊呼。

谁都能感知到这记攻击的威力是多么猛烈,可以说是宙斯在盛怒下集合了周身全部气力所迸发出来的,完全可以击碎任何神祗的神力源。对于普通的人类而言,那具肉体凡胎最直接的后果便是瞬间化灰。

防护屏又一次发挥了作用,金光霎时冲顶,全力阻隔了宙斯的强攻。屏障中央,卡蕾忒与荷西双双跪在地上,相互紧紧拥抱,不顾屏外“嘎嘎啦啦”的攻击震荡,只想守护他们那个方寸世界的片刻安宁。

诸神已然屏住了呼吸,睁大诧然的两眼关注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别说放手去做,就算凭空想象他们也都不敢去想,有那样一天自己出手以法力来与大神宙斯对抗。

“卡蕾忒……你疯啦!”

卡摩德对着防护屏中还在坚持不懈的卡蕾忒大喊:

“为了人类与大神对抗,你会万劫不复的!”

宙斯更为急火攻心,凝望卡蕾忒与那人类男子拥抱在一起的场景之时脸上呈现出的坚持与决绝与的表情,心房突然感觉到撕扯的锐痛,好像正在遭受锋利刀片的凌剐。

祝福女神赫拉默不做声的观望卡蕾忒与宙斯的对抗,面色沉寂若没有波澜惊扰的湖水,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变化。

此时的她心中快意无比,这种局面确实就是她最想看到的。

她比任何神祗都要了解自己的丈夫。

他的愤怒、他的暴躁,他在此刻所显现出的全部负面情绪的爆发都是源于他对他他对卡蕾忒的珍爱。

无论当她是对海洋女神的情感寄托,或是将她当做独立的珍品,宙斯一直都是明袒暗护,特别是她从黑暗之神身边回归奥林帕斯以后,因为心怀愧疚,宙斯对她的呵宠更浓。但是有一天,当他发现自己所珍宠的宝贝出现了致命的瑕疵,之前的全部感情皆为空付,他对她的爱就会在瞬间转化为恼羞成怒的恨!

如今的宙斯,因为这种病态的心理作祟,所以才会不惜亲自动手毁掉这块瑕疵品!

确实啊,爱的反面即是恨,缠绵不休,无尽无由的恨——

联想到自己对宙斯付出的全部情感,最终招致他一次次的背叛,赫拉的心也在此时隐痛不止。她爱宙斯,而他对婚姻、感情的屡屡欺骗和背叛,最终引来了她对他的恨,如今这无法抹除的恨意也随他们的重生被带到了今生……

“人类……罪恶的人类……居然敢亵渎神灵——”

圣坛那面,伴随清啸声起,宙斯的攻击波变得更强,银白细流转眼衍生为粗壮的瑶柱一般,沉重有力砸向防护屏,如重锤砸向一面脆弱的玻璃。

“啊——”

卡蕾忒发出撕心叫喊的那时防护屏已经呈出无数龟裂,接着“砰”的破裂开来,数不尽的金色碎片四向迸溅,即刻又被银白的光芒吞没……

神啊!他们完了——

观礼席的诸神都是这样的想法,很多发出尖叫,有的还紧捂了两眼。

可是,还在愕然驻目的神祗们的视野却被一抹莹绿色的光辉炫亮了。

他们惊奇的看到就在卡蕾忒的防护结界被攻破的瞬间,卡蕾忒的背后骤然出现一扇单翼形状的防护屏承接了宙斯致命的攻击,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保护了他们两个。

那扇神奇的翼形防护屏通体澈绿,若来自地狱的磷火般折射着妖异的光芒。

更为神奇的是,自宙斯掌心射出的攻击波在触到那扇翼屏的刹那之间竟化为绵软的水雾,向着左右两边汩汩的散开,变得再无丁点杀伤力了。

逆转势头再次震慑了全场,包括宙斯在内的神祗们都显出极其难以置信的表情。

“荷西……荷西……”

危险刚一过去,卡蕾忒就用两手捧住荷西的头,神色担忧的左看右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看到荷西的额头莫名的闪耀着一个发光的印记,形状正像是一只小小的单翼。

这真是神来之笔啊!

卡蕾忒诧异,她清楚记得刚见到荷西那会儿,他的额头上根本没有这个奇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

卡蕾忒用指腹轻轻抚摸这款璀璨着幽绿色光泽的奇异印记。

难道,这是……!

命运女神克罗托愕然半张了嘴,从观礼的座椅上突的站了起来。

她认得这枚独特的印记。自古以来,单翼就是地狱之王的象征,是冥王哈迪斯最钟情的图案。单翼,正是对他与众不同、鹤立独行的最好写照。

宙斯怔怔看着荷西额头上那只正在不断散发妖光的单翼,倒吸口凉气,幽幽自语道:

“不死印记……这人类的头上,居然顶着哈迪斯的‘不死印记’……?”

第五十五章 女神之死

“哈迪斯?不死……印记?”

混乱的大婚现场,卡蕾忒诧异的望着荷西,看他额头上那抹还在闪烁着幽绿光芒的鬼斧神工之作,仍是不懂这翼形的标记到底又与冥王有什么关系。

奈何时间不容她多想,观礼台上已经沸腾起来,而那种异常的吵闹直接刺激了大神宙斯。

攻击荷西失手的事实着实令他这个众神的领袖感觉到莫大的侮辱,如今他认定观礼席的神祗们定是在嘲笑他无能。

宙斯向天直挥双臂再次发出一连串猛烈袭击。

无数银白光波像是坠落的流星,从天际的四面八方朝着荷西这面狂轰乱炸。

这次,单翼的防护屏化为幽绿色球状体直接将荷西与卡蕾忒容纳进去,防护得严严实实。

和刚才一样,宙斯的攻击法术被尽数化解。防护屏外又是一派水气弥漫,沉沉浮浮之间,荷西自防护屏中心慢慢站立起来,沉色直视外面的宙斯。

“可恶的人类,我就不信杀不死你!我是真正的天神,我要你死,哈迪斯又如何保护得了你——”

宙斯被看得火起,状态如同癫狂。

骤然,一道笔直的绿光从防护屏内~射出来,头也不回的直冲圣坛将它炸个粉碎。

宙斯反应极快,在对面的攻击发来的时候已经升空躲开,而坛上的赫拉却随着圣坛的碎片一起被带到半空,扯出一连串“嗷嗷”的嚎叫。

“母亲!”

赫拉的一众儿女终于在观礼席上坐不住了。

纠纷女神艾莉斯和军神阿拉斯率先飞身去接,可是速度有些缓慢。赫拉的身躯已经朝下空坠落,头上那顶假发套也在落下去的瞬间被风兜了起来。

地上的黑衣侍卫手忙脚乱,全部趴在地上叠出厚厚的人肉垫子。

“扑通”——

赫拉的身子坠到人肉垫子上,而她的假发套恰好掉到其中一个侍卫的头顶上。

侍卫们被砸得龇牙咧嘴,可又不敢大声叫出来,俱是一副有苦难言的神情。

“母亲!您怎么样啊?”

艾莉斯与阿拉斯将赫拉从地上搀扶起来。

“天……天后,您……您的……”

那个接中“彩蛋”的黑衣侍卫手托赫拉的假发,毕恭毕敬的将它递给赫拉,脸上表情却特为尴尬。

他紧张得大气不敢直喘,两眼目光垂到最低,生怕不小心看到她那光秃的脑顶而被她狠狠责罚。

赫拉当即又羞又气,一把夺过假发胡乱~顶在头上,哭闹起来:

“哎呀,这叫什么事啊!呜呜……我受苦受累给这对不省心的家伙筹备婚礼,又赶来为他们祝福,到头来还是让我出尽了丑!呜呜……大神啊……大神,他们太不像话了!尤其是那个闯进圣地的人类,绝对不能放过他啊!呜呜呜……”

宙斯从悬空的状态缓缓降回到地面,站在荷西对面,愕然睁大眼睛望着他额头上面光辉未泯的印记,喃喃的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问:

“为什么?哈迪斯要给你‘不死印记’?他为何偏要保护你这个渺小的人类不可!?”

诸神当中又是一阵窃窃之声。

“冥王那怪异的家伙居然相中了这个人类?”

“这是公然与我们奥林帕斯作对吗?”

“谁知道!估计大神又要头疼了……”

“早就不该放任冥族至今……”

……

卡蕾忒感觉不可思议。

刚才她就在防护屏内,在荷西的身边清楚的看到他施展神奇力量袭击圣坛的全过程。

他站起来后,额头上那块有印记的地方徒然射出一道凌厉的绿光。就算此时,她也能感受到一股非同寻常的力量正从荷西体内源源涌动出来。

“荷西,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看到卡蕾忒望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怪物,荷西显露出急切却无措的神情:

“对不起,卡蕾忒!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要保护你,想要反击!我一有这个想法,结果就……我发誓我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大家都停下——”

命运女神克罗托这时候从观礼席上一飞落到混乱的现场,只身站在宙斯与荷西之间。

因是命运女神,预知提坦一族的兴衰未来,故而她说话向来都在诸神当中占有一定的份量。

“大神,不死印记非同小可,留下这男子从长计议吧!”

宙斯尽管懊恼,却也接受了克罗托的中肯建议。

“卡蕾忒禁足寝宫,你……”

他抬手指住荷西,笑容阴冷:“不死之躯,不错啊!我想奥林帕斯的‘崖囚’会非常适合你!”

“宙斯……”

卡蕾忒脸色大变,她知道那种地方的险恶。但是很快,她与荷西就被两队黑衣侍卫围住,左右分开。

“卡蕾忒!……卡蕾忒!”

荷西又欲抗争,克罗托挡在他的面前,神色异常严肃的瞪住他:

“听着人类,你若真为她好,就乖乖去你该去的地方。否则,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荷西怔怔和克罗托对视了两秒,收回气焰乖乖和侍卫走了。

祝福女神赫拉与纠纷女神艾莉斯两个脸色很是难看,她们相互递个眼神后默默无闻的退场了。赫米斯搀扶气得差点背气的宙斯也离开了。

诸神悻悻离场,此时空旷的露台只剩了命运女神克罗托,她沉闷不语,低头独自思忖。

传说中的“不死印记”是冥王哈迪斯对万物生灵独特的馈赠。拥有不死印记生灵可免寿终死亡之劫,人类甚至可称为半神之躯,施展出一些超能力。

自古以来,除了从神界盗取火种赠予人类、使得人界快速发展文明社会的英雄普罗米修斯得到过哈迪斯的不死印记之外,还没有其他人类获此殊荣。

性格一向高冷桀骜的冥王绝不会无缘无故袒护这样一个人类,他这样做,一定有某种特殊的用意……

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克罗托此刻也被自己的大胆的设想惊呆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只要保护好卡蕾忒的话,说不定灭世危机可以得到化解!

一切,皆在这最后一搏了……

——

奥林帕斯——

夜晚,一轮弯月高高悬在星光粹闪的绛色的夜空。圣山,又落入静谧夜色的怀抱中安睡了……

纠纷女神艾莉斯的寝宫却在这个独特的夜晚里格外吵闹——

赫拉狠拍桌子,一脸懊恼:

“怪只怪冥王哈迪斯,如果他不给那男人不死印记,我们的计划根本不会被打乱。只要他在大婚现场死在诸神手中的话,一切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本来,赫拉和艾莉斯打算借那个人类搅闹婚礼的机会激怒大神,让他下定决心实施灭世计划的同时,还可以借他的手去掉一些碍事的神祗。怎奈千算万算,最后的结果还是出了偏差。

“母亲,明天一早我就去面见大神,主动担下婚礼这事!”

艾莉斯坐在石椅子思索再三,终于下定决心。

“你说什么?主动承认是自己带那人类进入圣山?……不行,绝对不行!宙斯现在正在气头上,搞不好会重重罚你,万一搬出圣律……”

“那男人既然没死,迟早也会向大神供出我来!到那时候我们不仅被动,还可能直接动摇您的后位权威。我现在主动去坦白,就算被赐一死,也不会牵连到您!”

“我说不行就不行——”

赫拉情绪激动,焦躁的叫嚷。

“艾莉斯,我需要你!你不能离开我!”

军神阿拉斯守在两位女神祗的身旁,见状走近过来劝慰:

“姐,你别太悲观!实在不行,我现在派人去崖囚那里,直接割了那男人的舌头!”

“来不及了!现在去找他的麻烦,就等于找自己的麻烦,你那不是自投罗网嘛!”

艾莉斯不满的白了阿拉斯一眼。

“那我就召集手下圣军团,提前兵变夺权!”

“你傻啦!快给我闭嘴——”

艾莉斯气得从椅子上直接跳起来,一手揪住阿拉斯的项饰,冰冷的黄金面具杵到他的眼前:

“你能不能稍微动动脑子,一天到晚只知道舞刀弄枪的,何时才能成的了大器!我和母亲全部筹谋可都是为了你啊,你给我清醒点!”

“可是……可是你在前世是我的亲姐啊!我怎么也不能让你牺牲啊……”

阿拉斯被骂得面红耳赤,满脸委屈的斜支着脖子,诉到后来完全哽咽住。

赫拉也伤感的凝视着艾莉斯,两个渐红的眼眶慢慢涨出亮晶晶的水气。

“阿拉斯,听姐的话,今后做事一定要认真揣度清楚,千万不可鲁莽。目前是最关键的时期,出丁点差错的话,我们全部的谋划都会前功尽弃。我们都是提坦神祗,死亡对于我们并不是永久的终结,姐姐我只是用另外一种形态存在于世,在你和母亲的身边……”

艾莉斯声音越来越抖,面具后面,她衰败破损的脸也是一派悲伧。

“艾莉斯?……难道……你是想……”

赫拉恐惧的盯着艾莉斯,她从她光滑的黄金面具上清晰的看到自己神色骇怖而扭曲的一张脸孔。

艾莉斯笃定的点头,声音决然道:

“不摆脱这具累赘的身躯,就难以化作最毒最凶的“蛊”!

“艾莉斯……我的女儿……”

赫拉抽泣起来,扑到艾莉斯面前,伸出手去慢慢的揭下覆在她脸上的面具。

曾经,身为艾莉斯前世的生身之母,赫拉对艾莉斯那张被毁了容的脸也是又怕又厌,根本不会、也从来都不想主动对它看上一眼。

可是此时此刻,赫拉心头突然冲上一种很强烈的感动,她巴不得就这样一直看着艾莉斯,让她一直守候在自己的身边。

也许,真正别离的时刻到来了,才能感知到彼此相守的弥足珍贵。只有失去,才会懂得珍惜……

赫拉流着眼泪,温暖的指腹爱惜的抚摸着艾莉斯的头发,尔后毫不犹豫的落到她凹凸残破的五官皮肤上。

“母亲……”

艾莉斯也少有的哭出来,久久望着赫拉,眼神凄迷而留恋。

“母亲,我不能再在您的身边陪伴您了,今后您在圣山面对诸神时,行事还要多加小心……阿拉斯骁勇能战却无成府谋略,您还要耐心对他多多栽培。只要他做了下一任的全神之神,您便有了寄托,不会……终日被悲愤不甘的情绪折磨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牢牢记住……”

赫拉边哭边用力点头。

“姐……姐!”

阿拉斯也扑过来,母子三个抱头痛哭了许久……

艾莉斯这时已然下定决心,就算拼尽手段,耗费全部神力源,也要助灭世计划成功,将自己的兄弟阿拉斯推上最高的权座——

第五十六章 特殊惩罚

卡蕾忒被带回到自己的寝宫。侍卫里里外外把这里围得严严实实,使她心急如焚。

荷西被困崖囚,自己又被罚在寝宫禁足,与外界失了联系,根本没办法再和他见面。

正坐立不安着,外面一阵乱乱哄哄。

“行了,就五分钟而已,你们至于吗?新娘从早上婚礼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如今你们不知道送点吃的喝的也就算了,我亲自来送你们还敢阻拦我。里面的到底是大神的女儿,要是被你们折腾出个好歹来,我看大神到时候怎么罚你们!”

卡蕾忒一惊,那女性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向外看去,一身银白华服、如冰雪晶莹的月神阿尔提弥斯大步流星走进来,后面跟着两名侍女。

“你们两个有话快说吧,时间有限!”

阿尔提弥斯两眼并不看向卡蕾忒,也不落座,而是直接闪到一边去了。

在她身后的高个侍女放下手中的东西,急急冲到卡蕾忒面前。

“柏修!”

卡蕾忒一眼认出他,他先前也曾用过相同的办法混进她的寝宫来。

“谢谢你,阿尔提弥斯……”

情知又是月神暗中帮助了自己,卡蕾忒扭头对她微笑着表示感激。

“不必了,只是因为柏修想要见你而已!”

阿尔提弥斯对卡蕾忒态度依旧冰冷,她侧脸轻瞄了她一眼便迅速移开目光,嘴角渗出凉薄的淡笑:

“果然啊……你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柏修将卡蕾忒细致的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最后目光落到她的小腹上:

“你还好吗!?我听说婚礼出事了,你和卡摩德动起手来!对不起,也许我不该给你出那样的馊主意。”

“不,不能怪你,是我把整件事搞砸了!荷西的到来恰好提醒了真实的我……柏修,我真的不能违背自己的心,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违心嫁给我不爱的男人。”

“嗯!”

柏修注视卡蕾忒一脸毅然与笃定的神色,欣慰的笑着点头:

“是!如果违背自己的意愿行事,你就不再是‘爱与光明的使者’卡蕾忒了!只是我很意外,荷西竟然会受到冥王哈迪斯的厚爱,拥有不死印记并能施展一定的攻击力量,这样子与半个提坦神祗无异了!”

“我现在最是担心他……”

提到荷西,卡蕾忒一脸忧愁:

“正是因为不死印记,宙斯发落他去了崖囚。从前那里是专门用来对付半神英雄普罗米修斯的地方!我现在被禁足寝宫,根本没办法随意出去。”

柏修睿智一笑,看看门外后转回头放低声音对她说道:

“被罚禁足的只是你的身体,不是吗?”

“……柏修,你是说……那个法术?”

卡蕾忒转忧为喜,激动得两眼发亮。

“对!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应该不算难事,只是会耗费一定的体力!”

“太好了!等到入夜我就试试!”

卡蕾忒情不自禁拉住柏修的双手,和他相视会心的笑着。

“切!”

月神阿尔提弥斯冷眼旁观,酸酸忿忿的撇起嘴唇。

……

崖囚位于圣山奥林帕斯一处地势险陡的断崖处,因神代被宙斯用作处罚盗取神界火种的不死半神普罗米修斯而得名,因此它还有一个别名“裂身断魂崖”!

此时的荷西被困在断魂崖的峭壁上。

这里有上下两组铁链,每根铁链的一端被钉死在峭壁的岩石里,另一端则连着牢固的铁箍,用来束缚荷西的手脚。

荷西就这样被一直困在峭壁上,除了铁箍牢牢拷住他的四肢以外,再无其他可以固定或者支撑他的身体的固定点。

白天,他承受在毫无遮挡的曝晒之下。到了傍晚,日头完全西下,痛苦难捱的劲头才有了一丝缓解。

在过来这边的路上,荷西从侍卫们断断续续的对话中了解到所谓的“崖囚”到底是多么可怕。

神代,帮助了人类的英雄普罗米修斯因为得到冥王的嘉奖,拥有不死印记成了半神之躯,宙斯处罚这个“小偷”的特有方式便是将他发配到崖囚,把他困在峭壁之上,派一些老鹰秃鹫等猛禽来啄食普罗米修斯的五脏。

而他又是不死的身躯,五脏残破之后重新长出来,就又引来猛禽的啄食,这样再长、再食……无论如何,普罗米修斯都不会死去,可是他要不停忍受肉体被争相残食之痛,这就是大神宙斯对他最特殊的惩戒!

荷西自然知道这一耸人听闻的传说。

中午前后,当看守在崖口的侍卫受不住烈日暴晒而躲到远处乘凉的时候,荷西便开始动逃离的脑筋了。

他无时不再惦念着卡蕾忒的情况。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欠缺思考的做法很可能已经影响了到她的安危。

必须尽快找到卡蕾忒——

带着这样的想法,荷西拼命活动困束四肢的铁箍。怎奈那些东西过于坚固,寻常力量根本无法撼得动它们。

而且更为奇特的是,似是有某种神秘力量附着在它们上面,荷西只要稍微一有动作,铁链就会发出无比强烈的响声,立马引来侍卫们的关注。

荷西又决意召唤体内的力量打来枷锁。

于是他尝试着用先前的方法,闭目屏气集中意念。遗憾的是,这回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麻烦得多。无论他如何发劲使力都不能如愿,那曾经打败过大神宙斯的力量就是无法倾巢出动。

荷西累到身体虚脱也没能使出丁点力量,最终放弃了此时逃离的念头。

也对……

他想,如果这地方真的那么容易逃脱的话,普罗米修斯恐怕早已不必忍受残身的痛苦了吧……

入夜,荷西无力的举头,看着深色苍穹上斑斑点点的星辰,惆怅不已。

几声尖锐的鸟鸣划过天际,使荷西刚刚松弛不多时的神经再次紧提起来。

,不出所料,这时天空上突然出现几只外形怪异的大鸟,浑身七色交杂的羽毛,头似秃鹫,生着一对弯曲修长的触须,身如孔雀,却长有两对鹰爪。

它们伸展长而宽的翅膀,围绕着峭壁不停盘旋,不时发出几声激烈刺耳的鸣叫。

“哦……看哪!神鹰来了,有那男人好受的了!”

“我们离远了看吧!”

崖口上面传来侍卫们的对话声。

可恶——

荷西咬牙直视前方,内心一阵恐慌。

视野里,那几只身型巨大的鸟极为敏捷、灵活,斡旋不久,荷西就被他们搞得眼花缭乱,头晕脑胀。

这样不行,我可不想被它们吃掉……

荷西一边暗自叨念,一边努力聚力想要对这些烦人的大鸟展开攻势。

依旧召唤不出任何力量,荷西急得热汗直流。

他感觉崖囚这地方真的特别邪门,冥冥之中好像存在着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力量,直接压制了他体内力量的释放。

一只大鸟向荷西越飞越近,振翅时扇出灼热的风,向着荷西扑面而来。

荷西实在无法忍受,不由自主的紧闭了双眼。一刹那它徒然伸出一只利爪,转身的瞬间挠破了荷西的衣衫。

荷西的胸膛也被抓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顿时决堤般往外涌。他实在隐忍不住,哀叫连连。

其他大鸟嗅到血腥,纷纷狂躁起来,接二连三发出鸣叫,充满兽性的眼睛闪烁着嗜血的红光,于暗色的夜幕中格外醒目。

成功袭击了荷西的大鸟变得更为凶戾,在空中拍打几下翅膀便带头向他径直俯冲下来,锋利的喙已经张到了最大。

完了……

荷西心中这样想,绝望的喊叫起来。

然而那只大鸟在距离荷西的身躯只有半米不到的地方徒然急急掉头,头尾一个旋转朝着远方飞走了。

其他大鸟相互叫了几声,也悻悻的跟在那只头鸟的后面越飞越远了。

“今天真是真奇了怪了,神鹰居然没有吃他!”

侍卫们一阵惊异,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也许它们还没食欲……”

“哎!这人可能实在可恶,连神鹰都不屑于吃他吧。”

“观察几天再说,到时候大神自然还有招数对付他!”

……

荷西慢慢睁开眼睛后,首先就是检查自身。

危险显然过去了,他周身上下除了刚才那道血口子之外并没有其他伤处。

荷西总算松了口气。可是对于那些怪异的大鸟突然放弃攻击他的事,荷西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又在寂静之中继续流逝。

侍卫们已经混混睡去,峭壁上的荷西也是困饿交加,渐渐陷入迷糊的状态。

“荷西……”

耳畔的清音使他骤然清醒。匆匆睁开沉钝酸胀的两眼,他吃惊的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女人——卡蕾忒。

她身穿素色无华的长裙,轻妙的身影悬浮在空中,与他脸对着脸。

“卡蕾忒!你……来了?”

荷西惊异,却也欣悦非常。

很快的,他察觉到眼前的影像半透而模糊,显得不太分明,总给人不真切的感觉。

“很抱歉我来晚了。因为被罚禁足,我只好用空间投影的法术赶来崖囚,此时你看到的并非我的真身!”

从荷西诧然的眼神里卡蕾忒看出他的疑问,便不慌不忙的开口,将一切有条不紊解释得十分清楚:

“刚刚是我用法术驱散了那些神鹰,专门等到侍卫睡去了才出来见你。”

“原来是你!”

荷西现在明白了,为何刚才自己能够躲过一劫的真正原因竟是卡蕾忒暗中出手。

两两相望,他们全都感慨世事多变,造化弄人。

异次元分别之后恍而又隔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再见面之时,卡蕾忒已不再是荷西心中娉婷莞尔的少女,而荷西也早已是一个长大了的男孩,成为一个风姿绰绰的男人!

卡蕾忒向他的脸庞慢慢伸手过去。

荷西看到她的手掌在他的脸颊上轻抚着,可是除了夜的冷风,他丝毫感受不到那只手掌的温度。

只是影像嘛……

一丝伤感溢出心头,他不禁凉叹一声。

“荷西,你怎么会来圣山?”

这一直是困扰卡蕾忒的疑问。

“是你们这里的一个女神祗……纠纷女神在人界找到我,告诉我你将要与她的情人结婚。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和她一起进入圣山。可是刚过圣林结界,被他们的人丢弃。我摸了许久,费了很多精力才找到你们的婚礼现场。”

“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你被他们利用了!”

卡蕾忒听后,五官紧绷,神色异常严肃。

“荷西……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已经有四个多月了。这个女孩是暗族神裔最后的希望。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要保全她!”

卡蕾忒低头,双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倾诉,神色欣慰而幸福。

荷西呆呆的睁大双眼,看看卡蕾忒的表情,又低头看看她的腹部,苍茫的脸上逐渐现出惊喜的神情。

“你怀了学长的孩子……太好了!太好了!这个即将出世的小公主,定是像你一样的美丽动人,像学长一样的勇敢睿智。……太好了……”

荷西由衷替卡蕾忒高兴,赞叹的同时不禁回想起人界的一幕幕往事。一阵酸楚,他哽咽了。

“抱歉,卡蕾忒,看样子是我太过冲动,坏了你的事吧!”

“不,是我该感激你。荷西,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唤醒我,我显然就会一直麻木下去,丧失全部斗志。如今我都想好了,为了孩子,为了冒险前来唤醒我的你,为了德莫斯,即使避开捷径的路会异常崎岖凶险,我也想要尝试着走下去!”

“嗯!放心吧卡蕾忒,假如能够从这里逃离,我也会与你一同前行!”

荷西激动的对卡蕾忒说着。

……

第五十七章 作茧自缚

纠纷女神艾莉斯见到卡摩德的时候,他正在坐在自己寝宫里的一方绒毯地面上,后背靠着椅子腿不停的灌酒。

他确实烂醉了,都没听到她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音。

直到她停到他的面前好久,他才意识到她的存在。转动浑浊通红的醉眼,他的目光已经无法灵活聚焦,迷离一刻,才逐渐看清眼前的身影。

“你……你来干什么?”

卡摩德蠕动被烈酒麻醉的舌头,口齿不清的向艾莉斯问去。

看着他那醉汹汹的模样,身上洁白华美的新郎制服上满是污垢与酒液,艾莉斯此时竟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感伤。

曾经,她与他耳鬓厮磨,如今却落得两败俱伤的田地。

人类那句话说的太对了:谁认真,谁就输了。谁付出了,谁就最先会被伤到——

黄金面具后面传出一声叹息,恍是与那金属制品的质地般,是一样的冰冷、沉重。

“喝酒的话,我来陪你吧!”

艾莉斯走过去,伸手要去扶起卡摩德,却被他赌气推开。

“走开!还轮不到你来笑话我!”

艾莉斯苦涩一笑,脾气少有的好:

“你认为我是来看你笑话的?”

“难道不是?快要到手的新娘子跑了,她居然为了情郎……和新郎当众大打出手……我他妈不仅当了王八,现在……又成了全圣山神祗的笑柄……呵呵……哈哈哈……”

卡摩德闷闷笑够,举起手中的酒瓶子,又举头向口中灌了不少酒。

艾莉斯注视着颓废的卡摩德,默然摇了摇头。

她很想亲口告诉他,这次她来,实是为见他最后一面——

正是曾经的恩好,才铸就了今日的纠葛。

也许卡摩德没有做错。

一开始交往的时候,他就对她坦言,自己根本不可能爱她的。如今他只是想要彻底摆脱她,全心全意去爱他心中爱着的女人!

而自己呢,许是也没做错什么吧……艾莉斯想。

自己和大多数的女人一样,对感情不过就是太过专一,太过霸道。自己太想占有一个男人的身和心,容不得男人半点的背叛。实在得不到时,便要亲手去毁掉他……

——

晴天白日之下,艾莉斯褪去满头贵胄的花冠,一身缟素的跪在宙斯神殿的台阶中段。

“这么说,带人类男人进入奥林帕斯、蓄意搅闹婚礼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宙斯站在最高的一节阶梯上,神色威严的盯着她。

刚才,他已经听清了她所陈诉的每一句话。

“……好……”怔了好久,宙斯才机械的点点头。

“动机呢?”

艾莉斯从容的摘下黄金面具,将一张奇丑无比的五官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容貌被毁,情郎被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便是奇耻大辱,生不如死!”

宙斯内心有些隐痛,只向艾莉斯的脸上看了一眼便把头扭到旁边,不忍的皱眉道:

“生不如死……呵,看来,你早就决定好了……”

“是!艾莉斯来,就是专程向大神辞行的。”

艾莉斯语气沉着的应答。

“那我问你,这次的事,真的只是你自己的意愿?”

“当然是艾莉斯自己所为!”

纠纷女神恐怖的突眼珠在这一时刻放射出两道犀利之光,紧紧盯住宙斯神色严肃的面容,讥诮的笑道:

“大神,您还在怀疑什么呢?”

安静了几秒,宙斯无可奈何的叹气道:

“好……私自放人类进入圣山践踏神圣领地,制造是非祸乱神族,按照提坦圣律,其身当诛!……纠纷女神,没想到……你是诸神重生之后,被我依据律条处决的第一个神祗……前世,还是我的亲生女儿!作茧自缚……你真是作茧自缚!”

宙斯的情绪越发激动,难以再继续诉说下去,仰天掩饰着悲愁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去:

“你自裁吧!”

“谢谢,父亲……”

艾莉斯颤抖的声音自宙斯背后响起。

“你还有什么话想要留下吗?”

“赫拉是真心爱你,父亲,我无法再继续陪伴她了,希望您珍惜她对您的感情,多多给她关爱。”

宙斯的背影一动不动,在温暖的阳光照射下,依旧显得格外冷峻。

“我承认,我是一个优秀的领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你放心吧,只要我在位,祝福女神赫拉永远都会是奥林帕斯独一无二的天后,任凭谁都无法撼动她的地位。”

艾莉斯完全听得出弦外之音,不觉牵动残缺的脸部肌肉,挤出一个怪异的凉笑:

“哈哈哈……这就是身为丈夫的您对她的补偿、格外恩赐吗?”

“你认为是的话就是吧……毕竟神祗在位也要各司其职,有全神之神的位置就要有天后的位置。在诸神面前扮相风光,母仪天下,这就是天后的职责。”

宙斯说完,不再理睬纠纷女神,迈步走进了神殿里面。

泪水滚滚撒落,艾莉斯始终保持着默笑的姿态,一对凸出在外的眼珠却时刻充满了无限的憎恨与愤怒。

宙斯啊,全神之神……迟早你会为自己的自私与自负付出应有的代价——

……

纠纷女神艾莉斯死了,她用引爆神力源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世因果。

她死的那天晚上,圣山里面却是异象频出。

那一晚,一向晴朗清澈的夜空愁云翻滚不断,

。圆月在黑云里面时隐时现,呈出从未有过的血红一般的颜色。

圣山四野黑雾弥漫,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风声萧萧,好似无家可归的游魂吟唱着悲哀的歌谣。林间,飞鸟走兽皆是发出焦躁的嘶鸣,到处冲涌着悸动不安的气息。

然而没过多久,圣山的侍从仆人之间又相继流传出有关纠纷女神死因的另一种传说:

大概是讲,艾莉斯自裁时,在她寝宫引爆的响动是故意做出的假象。事实上,她是割断全身动脉,鲜血流尽而死的。可最为诡异的是,全圣山上下却找不到她的尸体和血液。

再不久,圣林里面便无故多出一些侍女仆人的尸体,全都是被莫名割去了舌头、剜去了两眼,最后被利器袭击要害而死。再后来,关于纠纷女神死因的传言也就没人再去传播了。

三天以后,荷西被带出崖囚。

一众侍卫带领着他在圣山各峰东转西绕,就在他已经迷失方向的时候,终于在一处神秘的殿堂里停了步。

“这里是哪?”

荷西感觉到这里就是他们带他到达的目的地,于是问两旁侍卫。

“进去你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领头的侍卫很不耐烦,用力搡了荷西一把,将他推进雕花的大门里,随手命人关闭了大门。

视野里漆黑一团。

荷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上下左右观看,努力想要让自己的感官尽快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

高处,只有像是穹顶的地方有一片斑斑点点的光亮。仔细看去,它们貌似繁星密布般的银河光带般,无时不闪烁着密络银白的有限光芒。在它们之下的半空的悬浮着几个大小不等、颜色各不相同的球体。有一个形态较为特殊,在它那深棕色的球体外部,绕有一圈金色的光环。

荷西仔细数了数,这些不尽相同的球体共有九个,它们也都散发出与它们本体颜色相同的幽幽的莹光。因为不能亲手触摸到它们,荷西此刻也不知道构造它们的材质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再仔细观看,他发现它们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相互之间按照特定的轨迹缓慢移动。不认真观察,根本是察觉不到的。

从这九个大球相互分布的位置来看,荷西很快意识到这九个奇异的圆球分明代表了宇宙里面的九大行星,它们相互转动运行就是在模拟九大行星的运转。

圣山里面,难道也有天文馆?

荷西正疑惑着,四下突然骤亮。他的双眼一时间无法适应这异常的光芒,不由自主紧闭了双目。

“你来了,神鹰也不肯猎食的人类!”

耳边是威仪不迫的男性声音。

荷西重新睁开双眼。

一片灯火通明之中,那些繁星和圆球在高阔的穹顶上已经显不出光彩。穹顶下方,金色华服的大神宙斯赫然亮相,他的斜后方,是手持权杖的大使者赫米斯。

“平庸的人类,见到大神还不俯首下跪!”

赫米斯眼神紧逼荷西,面无表情的微喝道。

荷西听得出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于是面向宙斯不屑笑道:

“大叔,你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呆得土掉渣了吧?现在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君主制国家里面,参见皇室成员都不再行跪礼了!”

“你!”

“好了赫米斯,和一个无知的人类太过计较,也会降低你的格调。”

宙斯对自己的大使者摆了摆手:

“相信一会儿,他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尽管嘴上逞强,此时荷西内心也是局促不安的。

宙斯有意折磨身躯不死的自己,遣使神鹰不成,如今又把自己引到这个诡秘的地方,不知他又耍什么花样。

宙斯向前走了几步,距离荷西几米远的地方停住,凝视荷西从容一笑。

“你叫荷西,没错吧?十三世转生之前,是特洛伊古国的王子殿下。很早之前,我就已经清楚的了解到你的背景了。”

“……全神之神,宙斯,我也久仰你的大名了。”

荷西双目紧紧盯住宙斯的每一表情变化,不卑不亢的回敬:

“你就是当初拆散我和卡蕾忒的始作俑者。”

之前被海王波塞顿占据身躯的那段日子,海王的思想和记忆也在潜移默化之间转移给了荷西,因而荷西对神族的恩恩怨怨也知道个大概。不光如此,异次元圣战结束后不久,在和冥后贝瑟芬妮的几次往来时,荷西也从她哪里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哼……”宙斯冷笑,不屑的表情溢于言表:

“如果没有特洛伊王子的身份,你凭什么能够得到我最美丽的女儿卡蕾忒的爱呢?”

荷西当即被噎得倒抽口气,闷红的颜色从头顶一直渗透到了脖子根,一时半刻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唇齿反讥过去。

怔了几秒,他忿忿问宙斯:“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自古以来人类是不可以踏足提坦神族的栖身之所,奥林帕斯圣山的前面的橄榄圣林,就是两届的分界线。进入圣林或者有幸走出圣林的人类,都不可能再活着返回人界。”

“……我,是被你们的圣山的神祗……亲自带进来的!”

荷西直视宙斯越来越严肃的神态,想了许久,才五官紧绷的回答。

“这个我知道,而且已经承办了惹事的神祗。荷西,至今我不清楚为何你会得到冥王的青睐,拥有赦免死劫的不死印记。可是,既然你是受哈迪斯保护的人类,同是提坦神祗的我自然不会再折磨你……”

“那么……你打算放了我?”

“别急,没你想的那么乐观。”

说到这里,宙斯嘴角溢出一丝诡笑:

“我要把你留在自己身边!让你和我……一同见证一个全新变革时期的到来!”

第五卷 花落花开 完

敬请关注第六卷 终之卷

(其实颦儿也没想到超合同字数那么多还是没有完结,原本就打算五卷完结,所以当初才以带有伤感终结色彩的“花开花落”作为完结卷名。如今写到75万居然还没交代清楚所有伏笔,刚刚开启西幻宫斗情节,那还是继续向第六卷完结走起吧!可能不会有五十多章那么多了,不过还是感谢魔君忠粉的一路支持!

新卷新章《天象九仪》正在路上!敬请关注!)

第一章 天象九仪(3900字)

奥林帕斯——

神秘的殿堂里面,荷西双目直视着全神之神宙斯,眼神无不充满了警惕与怀疑。

“这里……到底是哪?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别紧张,荷西先生。在回答你的问题以前,我先来讲述一下我们提坦神族在这五千年世界文明史上发展过程……”

宙斯话音刚落,大堂之内又一次落入茫茫漆黑的寂静中。

荷西心中悚然一惊。

别是他又想趁我不注意偷袭我吧……

正在满腹狐疑,在他与宙斯之间的暗黑空间里赫然现出一块长方高耸的光凭。顿时,它那莹莹的白光为这群宽大的殿堂送来了隐隐有限的光明。

宙斯开始张口陈述起来。

伴随他的每句陈述,他与荷西之间的银白光屏里面不停变换演绎出一个个活动的画面,每副都是栩栩如生的。

荷西诧然睁大双眼,仔细观看光屏里的影像,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正在影院里看裸眼3D电影。

“上古时代,最早的宇宙还处于混沌一片的状态。后来,银河里出现了一对男女,他们天生拥有神奇的力量,男的叫做乌拉诺斯,女的名叫盖亚。他们两个共同努力,不久之后就在一个被他们称为“地球”的星球上安家。他们不仅为宇宙分出了日月星辰,还为地球创造了众多山川河流,自己可以作为他们的食物的动物、植物。后来经过繁衍生息,他们拥有了一只庞大的族群部落,他们为之取名为‘提坦’神族,意思是‘庞大、伟大’。又过了许久,提坦神族被第三代领袖,也就是我宙斯所统治。也许因为太过寂寞,我采纳了一些神祗的建议,准许她们以神力创造出另一种生命体,‘人类’。人类与提坦族不同,他们没有手可摘星的神奇力量,可是他们却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一开始,他们对创造了他们的神族俯首称臣,对我们毕恭毕敬,日日祷告,并按照每年的时历划分出大小不同的节日,每当节日都会举行仪式,并向我们祭献贡品。神族与人类就这样相安无事,彼此和谐相处了许多年……”

“这些我大概都有了解,圣经上还有希腊神话的书籍里面都提到过!是不是后来,英雄普罗米修斯盗取了你们的火种以后,一切都改变了?”

荷西看着眼前立体影像活动不停的画面,打断宙斯的陈述。

宙斯满不在意的笑笑:

“呵呵,年轻人啊,性子真急!……人类是被我们赋予生命的物种。为了起到一定的制约作用,当初在创造你们的时候,我便吩咐创造神玛雅除了不能给予你们像我们一样的神力之外,还不可以让你们拥有对火的使用。你们只有带着对我们感恩、虔诚的心,终日生活在茹毛饮血的野蛮生活!”

宙斯故意停顿一下,饶有兴趣的看看荷西这时呈现出的一脸不服不愤的表情。

然后,他清清嗓子,继续陈述:

“直到有一天,你们人类中的一个智者普罗米修斯以欺骗的手段取得了太阳神波罗的信任,将他的天火火种偷去了人类世界。至此,你们的智慧与文明日益发展壮大起来,其速度之快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可是,任何事情的发展都具有两面性。你们的聪明最终令你们变得越发自私、狂妄,你们不再对神感恩,不再对我们虔诚!不仅如此,你们还将你们的发明创造、智慧成果用于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掠夺,过盛的物质文明最终使你们原本纯洁的心灵受到污染。你们变得贪婪,任性,残暴,无时无刻不在破坏,相互伤害的同时也再肆意破坏你们自己的生存空间!”

宙斯说到这里,彻底停止了陈述,他与荷西之间的影像屏里的画面随之停止了运动。

“你这样说,未免太武断了吧……”

荷西看着静止不动的画面,心中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那定格的画面所呈现的,正是一副血腥的大屠杀。

“你现在和我讲述这些事,是打算……怎么办?”

荷西面露惭愧的颜色,沉思几秒后鼓足勇气向宙斯问去。闭合嘴唇的那个时刻,他的额头骤然滑下一抹冷汗。

宙斯鄙夷的笑笑,接着说道:

“千年之前,我们提坦神族没落了,将世界拱手让给你们这些肮脏无耻统治……”

“太过分了吧——”

荷西忍无可忍,愤然伸手指着宙斯呼喝起来:

“就算你们是天神,也没有资格讽刺我们人类!你拼什么下结论,说我们人类肮脏无耻呢。任何文明发展到一定高度,负现象的出现都是必然的,但是总体这种文明还是处在能够上升阶段的话,它就是有益于世界发展的存在!”

影像屏溃散碎裂,化成闪光的粉屑悬空兜了个旋后消失不见了。

大堂内的灯火又自行亮了起来。

宙斯不再随意说话,安静的站在荷西对面。

没了障碍阻隔,他们两个的视野变得清晰坦荡,相互间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彼此的脸,以及各自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哼哼,不服气吗?难道,你们不够贪婪,不够肮脏无耻?”

宙斯目光犀利的盯着荷西不放,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矗立一刻,他慢慢反问。

“当然不是这样!”

荷西也不肯让步,想都不想就一口回应过去,然后眯眸忿忿看着宙斯。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紧张而诡异。

“荷西……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眼神交锋良久,宙斯率先打破沉寂,语气听起来无比淡定。

“不知道……”

荷西回答着,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这个地方自古被称为‘天象九仪’,是智慧灵巧的创造神玛雅与金工神赫淮托斯的共同杰作。神代,神祗们在享受人类供奉的同时,作为回报,就会给予人类祝福的神谕,保佑他们每年都有殷厚的收获,衣食无忧。而我们预知并用来改变气象,抵御灾祸发生的方法,就是在这‘天象九仪’之中,运用我们的力量,操控悬浮在这里的器具。相信你已经注意到这九个独居代表的球体了吧?看,它们像什么?”

说到这时,宙斯缓缓举起手臂,那掌心向上的姿势分明就是在给予荷西某种提示。

“原来,这些像是天文仪器的球体真的就是八大行星和太阳啊啊!”

荷西抬头,再次认真观看那九个正在匀速而缓慢移动着的球体,颇是感叹的说。

不需再多解释,荷西这时候完全看得明白,就在众多球体的上方,那个位置不变、体积硕大、彤红并且散发着明亮温暖光芒的圆球就是太阳。

而正以固定轨迹围绕太阳运转的同时自身也在旋转的,带有凹凸斑纹和纵横交错的经纬的蓝色圆球所代表的则是地球。

其他七个圆球按照其颜色、大小也不难分辨得出他们是水星、金星、火星、土星、木星、天王星和海王星。

此刻,荷西开始对刚才宙斯口中提到过的两个神祗产生出由衷钦佩的心理。

他佩服他们两个精湛的手艺,竟然能制造出这么个神奇稀罕的物件。

仰面重新细观细看,荷西满脸都是艳羡不已的表情。

只要加以一定的力量,就可以改变气象环境……

突然,好似被寒流逆袭一般,荷西的神色在刹那间凝结。

可以改变气象……可以改变气象……

一个全新变革时代的到来……

此时,宙斯的话频频在荷西脑中回响不停,就像是被敲响的长鸣刺耳的警钟。

确实,凡事都具有两面性。这个仪器可以帮助人类,那么也可以……毁灭人类……

荷西慢慢将头调回到正位,双目恐惧怔直的对准了宙斯。此时此刻,他的脸色惨白一片,整个面颊都被冷汗所覆盖着。

对面,宙斯无声的笑着,神色俱是居高临下般的轻屑。

从荷西前后表情颠覆性的变化来看,宙斯知道他已经猜出后面自己想要对他说的全部内容。

“没错!历经千年,光阴荏苒,现在由我宙斯所统治的提坦神族再次转世重生了。因此,这一次……”

宙斯目不转睛的看着荷西,激动的眼睛放射出鹰隼般锐利矍亮的光芒。故意停了两秒钟,他才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楚的说完后面的话:

“我们要握住时机,从你们手中夺回属于我们的世界……我要,逆天灭世,就像当初清剿暗族异类那样,将你们这些害虫一般的人类,从世上彻底灭除!我要用你们的鲜血做奠基,将这被污染了的世界彻底洗干净!”

“什……什么……”

荷西恐惧的自喃,步步后退。身子一晃,他趔趄着险些摔倒。

“你在害怕什么,荷西先生?你拥有不死印记,连掌管冥府的哈迪斯都不愿收你。到了最后,你将成为被肃清而变得干净的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死亡,对于你是完全不存在的呀……”

宙斯向前追了几步,“哈哈”笑道:

“到时候,你没有同胞,没有伴侣,只是孤独一人,终日生活在寂寞和痛苦之中,就算不死也不会感觉幸福吧?这在人类的语言中叫什么来着……”

宙斯蹙眉,一只食指放在撅起嘴巴上,装出一副极为夸张的思考的模样。

“哦,对了,想起来了!‘求死不得’?对不对?那就叫做‘求死不得’!”

“你……你不是天神!你是魔鬼——”

荷西又惊又气,指住得意忘形的宙斯破口大骂。

而他越如此,宙斯就越是快意,忍不住哼哼哈哈笑个酣快。

“看吧,人类的命运就要终结了!我们的时代——到来了!”

宙斯疯狂大笑不止,举头向着天象九仪悬浮的异器高高抬起了迎接的双臂,神情向往不已。

笑声中,殿堂内兀自传来一阵轰鸣,紧接着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起来。

荷西无法站稳,完全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荷西大惊失色。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气温正在无限升高,气压随之降低,使得荷西呼吸越来越艰难。他粗喘不息,冒着热气的汗水很快浸湿了震动的地面。

宙斯与赫米斯不知何时已经将身躯悬在半空,他们冷笑着注视形容狼狈的荷西。

当荷西愤怒而无奈的看向空中之时,却诧异的发现那些同样浮空的圆球们也在悄然发生着异变。

此刻它们的运行轨迹全已改变了,正沿着与先前轨迹截然相反的方向运行起来,速度超乎想象之快。

而在这样的变化中,那代表地球的蓝色圆球距离“太阳”愈发接近。

荷西被“太阳”炙灼的光芒晃得睁不开眼。他努力的坚持,拼命眨眼。

迷离的视野里,“太阳”完全变成了一个炙烫的火球,而“地球”在向它虔城接近的时候也燃烧起来。

“不——”

荷西不禁发出恐惧的叫喊。

难道,宙斯已经对全人类动手了吗……

刚这样想,天象九仪里突的火光冲天,荷西被熊熊烈焰包围。

他抵挡着,向空中愤恨不已的大声叫嚷:

“宙斯,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脚下的地面龟裂开来。荷西脚踏一方裂块,与众多地表裂块一齐向下坠落。

深不见底的下面是翻滚炽红的岩浆。



“啊——”

看着那些正在冒泡的液体,荷西在坠落中再次大喊起来……

第二章 真相大白(3700字)

奥林帕斯,天象九仪——

“呼……呼……”

不知过了多久,荷西的意识终于恢复了。好像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般,他大口大口呼吸不停,全身筋骨瘫软无力。

荷西对刚才的的一切记忆犹新,此刻四下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他不由四下看看,神色紧张恐惧。

此时,天象九仪里和他刚进来那会儿没有任何区别。

半圆高矗的穹顶上,九个象征天文行星的圆球完好的悬浮在各自的位置上,各自沿着它们的轨迹缓缓运行着,一切正常,显然没有大火和地陷的丝毫痕迹。

这么说,我刚才看到的全部都是幻觉吧?肯定是他搞出来的……

荷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翻眼复看空中那地球象征的球体。就在那蓝色圆球的旁边,全神之神宙斯凭空站立着,倒背双手看着荷西,满副鄙笑的嘴脸。

荷西窘然却也愤怒,“嗖”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板。

宙斯飘飘然降落到了地上,俊逸贵气的五官溢出极度得意的神色。

“你还好吗,荷西先生?”他故意挖苦他。

“宙斯!你……搞什么鬼!”

荷西恼羞成怒,吓得惨白的脸皮转而红得发紫。

他惭愧,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幻术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竟然在神祗面前给人类丢尽了脸面。这样懦弱的自己是多么可恨啊!

宙斯向前走近了几步,朗声回答道:

“别担心,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刚才不过是在向你展示你们人类未来的命运而已。”

“开什么玩笑!你那样做也是在毁灭你们自己不是吗?别忘了,你们提坦神族,你们的圣山奥林帕斯也是建立在地球上的一部分啊!”

荷西听得惊心动魄却也充满很多疑问。

宙斯轻笑,对荷西的忧虑大为不屑:

“这个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从现在开始要做的事情,就是待在奥林帕斯里吃好喝好,和我们提坦神祗一起见证那个万众瞩目时刻的到来。”

宙斯凌厉的回身,一面动身离开一面对他的大使者赫米斯吩咐:

“去吧,带他到那个特殊的地下监牢。不必担心‘灭世’那天他在陆地上的安危。反正他受地狱之王的保护,再怎样也不会死!”

身后响起荷西焦急不迭的叫嚷:

“别来玩笑了,宙斯!等一下,你回来!回来——”

……

烈日当空——

奥林帕斯诸神从顶峰的宙斯神殿里面走出,纷纷带着自己的侍从们返回各自的寝宫去了。

命运女神克罗托、爱神维纳斯与战争女神雅典娜走到一起,脸上都是些凝重不堪的表情。

维纳斯频频摇曳着手中的折扇,燥热的正午不免使她心情没来由的烦闷。

走了几时,她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对她身体两侧的雅典娜与克罗托说:

“今天大神急匆匆的召来诸神议事,我瞅这意思,他是铁定心思了……”

“哼!他铁了心,我这里也是铁了心的!”

雅典娜从议事开始就憋了太多的不快,如今维纳斯引出话题,她急忙接着话茬闷哼出来,这才感觉那些沉重而不满的情绪得到了释放。

“雅典娜,你别对宙斯表露出太多真实的想法……”

命运女神克罗托警觉的看看两旁,没有闲杂人等,这才劝慰雅典娜道:

“刚才的会议你与宙斯争论得过于激烈,这会才容易暴露咱们的立场,对今后的局势发展十分不利。毕竟我们都知道,大多数诸神大多数惯于见风使舵,指望他们明确态度,站出来反对宙斯的计划,是根本行不通的!”

“对不起克罗托,让你担心了。我真的受够了。你们看看奥林帕斯,看看我们再度重生后的圣山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赫拉党羽一手遮天,以阿波罗为首的诸神各自为己,全是些随波逐流的庸怂之辈,如果宙斯偏执的想法还不能得到纠正,恐怕灭世大劫那日也会是我们提坦诸神灭族之时啊!”

雅典娜听了脚步,语重心长的诉说中流露出许多的忧虑和哀伤。

克罗托轻叹:

“大神如今怎么能是说劝就劝的回来的呢?……依我看……咱们是时候再度铤而走险了!”

“你……你是要?”

维纳斯和雅典娜知道克罗托心里已经有了对策,急忙拉她到僻静处。

克罗托平视远处某一点,澈明的眸底现出两点精光,神情异常严肃:

“我现在还不能肯定预言中可以救世的‘调和之神’究竟是不是她,但看冥王费尽心思保护那个中国人,这不难看出哈迪斯真正想要保护的人,应该就是她!早知道哈迪斯终年深居地府,身边拥有的神兽谛听的预知能力完全在我之上。因此我想做的……就是帮助她们逃脱,在灭世之前越快越好!”

“那我们来计划计划……”

三个女神祗凑成一个圆团,窃窃私语起来……

——

绯月之夜持续好几晚了……

这几晚,卡蕾忒都没有休息好。

前些时候她听侍从带回来消息,说是荷西已经离开了崖囚,尔后被大神宙斯带到了天象九仪好一番羞辱,最后被秘密关进地牢。

卡蕾忒时时担心荷西的情况,无奈关进地牢相当于与世隔绝,里面发生任何情况外面也再不得知。

另一方面,卡蕾忒心中产生很多疑问。天象九仪自神话时代起就是族中的重地,除了最高领袖,去过那个地方的神祗也是微乎其微。如今宙斯却将荷西带去那里,到底意欲何为?

此时已值凌晨,卡蕾忒依然睡意全无,站在寝宫的窗边轻抚着自己凸起的肚皮。

里面的小家伙应该是睡熟了,卡蕾忒想。折腾了一天,她现在应该是玩累了,才会沉沉睡去了吧。如此,自己的身体也可以感觉轻松些了。

夜风打个旋转跃进窗棂,卷起悬挂于窗边的水晶风铃,带它响起“叮叮铃铃”的一阵急促而清脆的声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笃笃”扣门声。

“小姐,维纳斯女神和几位女神来探视您了。”是自己侍女的声音。

这么晚?卡蕾忒暗道。

再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

如今自己被罚寝宫软禁,如果想要规避麻烦,挑晚上的时间最合适不过。这段时间,那些见人下菜碟的侍卫头目们也再好说话不过了。

卡蕾忒整整长裙,又捋一捋满头长发。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进内室,人影珊动之处,三位神祗簇拥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哦!卡蕾忒我的姑娘,你还好吗?”

爱神维纳斯最先赶上前,展开双臂给了卡蕾忒一个深情的拥抱。

“夜那么深了,您怎么特意赶来了?……还有……”

卡蕾忒在主人温暖的胸怀感动的说,目光无意识的移去旁边动,却在一时间“簌”地凝住,脸上显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荷西!”

顾不上与同行的雅典娜、克罗托女神寒暄,卡蕾忒情不自禁的喊出来他的名字。

“卡蕾忒!”

荷西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冲过来站到卡蕾忒的面前,苍悴的神色在这个瞬间一扫无遗,两个深陷的眼窝里重新升起冉冉光辉。

“是她们!是这几位好心的女神救了我!”

“抱歉,两位女神,请原谅我的失礼……”

卡蕾忒这才觉察到自己有些唐突了,于是逐一向另外两个女神行礼,而她们只是宽宏的笑笑,并无在意。

“卡蕾忒,宙斯想要利用九球仪降罪人界,妄图灭世!”

见面不久,荷西就迫不及待将自己知道的事讲给卡蕾忒。

“……可是,这倒是怎么回事?”卡蕾忒迫不及待问,表情紧绷。

雅典娜走上来:

“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就长话短说吧。卡蕾忒,现在我就来告诉你全部真相,相信之前在人界,你已经从冥王哈迪斯那里大概了解了雅典娜宝石的秘密。”

“您是说……”

“是,亲爱的!当日秘密会晤,一手打造了封禁宝石的媒介,并将媒介水晶球带往人界的神祗,就是我们!”

雅典娜盯住卡蕾忒神色惶然的脸停顿一秒,最终道出一整句话。

“可是,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想要背叛大神呢?”

雅典娜注视卡蕾忒,坚定的表情逐渐现出一丝难过。

“神代我们对特洛伊国犯下不可宽恕的罪过,如今我们想要弥补。卡蕾忒,能够决定人类命运应该是他们自己,而不是我们提坦神祗。我们现在才悟出这个道理,希望还不算晚。”

“参与那次计划的神祗,还有我!”

清朗而坚定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内室里面把门的两名掌司应声推开了门,大使者赫米斯大步走到众人面前。

“什么……您也……也是……”

赫米斯的登场着实出乎卡蕾忒与荷西的意料。

荷西惊大了两眼,将赫米斯从头到脚看遍,看得这行事沉稳老练的大使者都感到有些发毛。

平日里,赫米斯一贯是宙斯的得力助手,深受宙斯宠信,谁都想不出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这权势赫赫的神祗幡然倒戈,选择背叛大神宙斯。

“你?你不是宙斯身边的人吗?”

荷西至今对赫米斯的身份抱有怀疑态度,心中嘀咕着,这个大使者也太会掩藏了吧,双面间谍的套路玩得简直比电视里的谍战剧还要高深多啊!

赫米斯从容一笑:

“抱歉,因为很多复杂原因,我不得不做些掩饰。让你受苦了,荷西先生。”

“可是,你为什么……”

“创造神玛雅,就是我前世的母亲。”赫米斯不再隐瞒,一口气解开全部谜团:

“她与雅典娜以及其他女神创造了人类世界,她比谁任何神祗更加热爱人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用毕生心血创造的文明遭到毁灭而无动于衷。得知重生后宙斯的灭世计划后,我和几位女神进行了秘密会谈,商讨出对策后就让金工神赫淮托斯打造出一个坚不可摧的水晶球,将雅典娜宝石嵌入以后,我又打开一条不为察觉的通道,将宝石送出了奥林帕斯。”

“而那个亲手将水晶球带给黑暗之神德莫斯的神祗……就是我。”

命运女神克罗托在赫米斯声音落下去后接着说,挺身走到卡蕾忒与荷西身前。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了——

荷西悲伤的苦笑,叹息着问眼前的几位神祗:

“你们刚才提到的对策,就是利用雅典娜宝石除掉那些威胁到圣山的神祗?你们嘴上说要拯救世界,却直接出卖了卡蕾忒,也拆散了我们两个……”

“……”

卡蕾忒转动目光,一一看遍眼前几位华服加身、姿态雍容的神祗,表情骤转,是异常的复杂。

她们几个正是自己当初面见冥王哈迪斯求援之时,被哈迪斯告知实情却刻意隐去名字的神祗。

正如荷西指责的那样,她们都是自己最为亲近的兄长姊妹、最为忠诚信赖的上司!可也是她们利用了自己和德莫斯的爱,像个提线者那样时时操控着自己与德莫斯!她们几个,就是最终导致一场爱情悲剧的真凶!

维纳斯缓慢移动脚步走过来,垂头似乎正在做出一番艰难的抉择。最终,她鼓足勇气抬头:

“卡蕾忒,对不起,我很早就想告诉你全部事实……其实以你的爱作为打开水晶球的关键,为水晶球下达封印的神祗……就是我——”

第三章 逃亡之路

面对卡蕾忒复杂难喻的目光,维纳斯羞愧不已,当场把头颅埋得更低,口中叨叨喋喋,自责不断:

“我……我知道,卡蕾忒,这真相叫你难以接受。而这段日子,你离开圣山去人界经历了种种风浪后又回到圣山生活,我内心也承受着痛苦的煎熬。眼看你为黑暗之神的离世悲伤,还要受赫拉党羽的欺凌,我便更加恨自己。卡蕾忒,我们几个神祗也许真的保护了这个世界,可是我们的做法都错了,我们不该用自私的手段束缚、伤害了你、黑暗之神,还有其他无辜的人!”

维纳斯抬头,红着眼圈看看卡蕾忒,又看了看她身边的荷西。

“女神,您不必如此。”

卡蕾忒平静的等待维纳斯忏悔够,便对展动眉梢,对维纳斯一个做出释然的浅笑。

“假如当初在我接受任务委派去人界之前,我已经得有关宝石的秘密时,也许我会因为被你们无情的利用而心怀恨意,可是人界过往过生死离别的经历已经教我看清了太多事,因此内心再淡然、从容不过。或许,长大本身就是学会宽恕的过程。女神们,反而是我该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让我有机会再次遇到荷西,实现前世的约定。更让我有机会认识了真正的德莫斯,让我与那样一个爱恨分明的男子汉相知、相爱并相守半生。如今,我的记忆里拥有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身体里还在孕育着一个小小生命,一段爱情的结晶,我不会怨天尤人,更不再有任何遗憾……”

卡蕾忒用温暖手掌婆娑着自己凸起的肚子,越说越是动情,说到最后声音完全哽咽了。

“卡蕾忒,我的好孩子!”

维纳斯将她再次拥进怀中,与她互拥而泣。

听到卡蕾忒倾诉着她对德莫斯的爱时荷西的神色有些怅然,他平静的望着她,心情涩涩复杂。

命运女神克罗托感觉时间已然不早,于是催促大家:

“好了,话到此处大家就别再耽搁了。卡蕾忒,荷西,我们今晚就将你们送出奥林帕斯!”

“什么?可是我们一走了之的话,宙斯肯定会察觉到……”

“小姐,您安心离开圣山吧,后面的事情就交由我们两个来完成!”

把门的两个掌司走到卡蕾忒对面,神色忠恳。一个说道:

“我们两个愿意代替您和这位先生守在奥林帕斯掩人耳目,您去人界需要的东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立即动身了!”

“什么……你们……”

“我们两个从神话时代起就在小姐身边服侍您的日常起居,这次更是为了再次效忠您而选择了重生。如今主人遇难,下人怎能坐视不理?”

另一个掌司说话之间已淌下串串热泪。

不需多说,谁都明白此次主仆的分别必将成为永远,今生今世她们再不会有相见的时日了。。

维纳斯隐忍着离别的悲伤,挥舞手臂施展法术,将两团白蒙蒙的光芒包住了两个侍女的全身。转眼之间光芒散退后,侍女不见了,众人眼前多出了一个卡蕾忒与荷西。

“有劳你们了……”

卡蕾忒怔怔看着眼前的自己与另一个荷西,含泪与她们告别。

“要走的话带上我们,我们自愿跟随卡蕾忒离开——”

声音未落,柏修走进了内室,身边跟着月神阿尔提弥斯。他们两个早就穿上了人类的衣着服饰,显然做足了准备。

“柏修!”

卡蕾忒与荷西诧异,几乎异口同声。

“荷西,好久不见……”

柏修先与荷西寒暄,神情亲切中带着小小的激动。

人界,两个男人曾经共同对付妖后海伦,一起入海作战,两次出生入死的经历已经让他们视对方如手足兄弟般亲近。

“柏修,你就不必勉强了,还是留在奥林帕斯吧!”

卡蕾忒一方面担心柏修的身体吃不消消未来漫长的逃亡旅途,一方面就是不想再拖他下水,因此想要劝说他打消一起离开的念头。

“我曾说过,你离开的话,我必会随你而去!如今就是兑现承诺的时候。”

柏修对她言辞凿凿。

“柏修去哪里,我就跟他到哪里!”

阿尔提弥斯及时插入一句,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额……”

卡蕾忒突而感觉到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强烈刺鼻的酸味,急忙闭口不再发言。

“事不宜迟,快走!”克罗托又在一旁催促:

“赫米斯,打开秘密通道送他们几个离去吧!”

“等等——”

雅典娜打断她,满脸肃然的向着卡蕾忒走过去。

“女神?”

卡蕾忒感到几分意外,不知雅典娜这时候叫住自己有什么事,或许还要对自己嘱托几句吧?

等了几秒,却不见雅典娜开口说一句话。

众人诧异之间,只见雅典娜猛的抬起了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卡蕾忒。那只手中正握着一把利剑,通身光彩璀璨,无不将内室的每寸空间点得镫亮。

“啊!卡蕾忒——”

灼眼的光辉中,荷西努力迫使自己睁大双眼看清突发的一切。他眼睁睁的看到雅典娜亲手将那把锋利发光的剑锋插入了卡蕾忒的胸膛。

滚滚源力外泄,一时间化作凶猛的旋风将雅典娜与卡蕾忒围在当中。丝发与衣摆喇喇抖动之时,雅典娜依旧没有罢手的意思,将那长长的剑锋继续向卡蕾忒身体里面捅。

在场的一众全都被这刹那间的逆转惊得目瞪口呆,现场变得鸦雀无声,甚至听不到半丝呼吸的声音。

奇异的剑辉在锋芒完全刺进卡蕾忒前胸的那个时刻灭去了,短促如昙花一现般,却又像在刺入的瞬间,化作无形的力量全部注入了卡蕾忒的身体里。

这个时刻的她仿若一只电力充足的灯泡,整个身子都在绽放夺目而强劲的光辉。

这是怎么回事?

荷西站在旁边好不纳闷。

自己明明亲眼目睹了卡蕾忒遭利刃袭击,可她被刺后的前胸上偏偏没有留出一点血迹,这完全不合情理。

不仅如此,以那利剑的尺度,卡蕾忒纤柔的身体早该被剑锋插穿了才对。可此刻她的后背却是完好如初,不但看不到穿出的剑锋,而且也不见一丝伤口。

就在他内心疑惑的时候,插在卡蕾忒前胸上的剑柄居然软化为一束光辉,下一秒便如灵动的游龙,甩尾没入了卡蕾忒的胸膛。

“雅典娜……”

卡蕾忒怔怔看着面前的战争女神,看她那副青春焕然的身体在自己眼前慢慢退化成一副苍老龙钟的样貌,看她那满头靓丽的紫发转瞬变为了皓白稀疏的银丝。

“女神啊,您这是何苦呢?!”

卡蕾忒泪眼婆娑,她终于知道刚才并非是雅典娜故意袭击,而是将自己的源力全部传承给了她的方式。

失去了神力源的支持,战争女神的身体才会迅速退化。

雅典娜勉强睁大浑浊苍茫的眼眸,褶动松弛的嘴角,那皱纹堆叠的脸上随即展露出欣然无畏的笑容。

“这是我亏欠你的,卡蕾忒……德莫斯帮了我,可我最终没有保全他!现在我将我全部的力量传承给你以作补偿。一切拜托你了,请用这份力量守护人类的世界。还有,好好活下去!”

“是!我以提坦神祗的名义发誓,誓死守护人类,勇敢活下去!”

卡蕾忒用力抹去泪水,对雅典娜和其他神祗起誓。

“走吧,快走,让赫米斯使者带你们几个离开,快!”

“几位,随我来,动作快!”

赫米斯高举起双手,唤出可以打开圣山结界的盘蛇宝杖。决然看了卡蕾忒、荷西、柏修与阿尔提弥斯几秒,他狠狠用力,将宝杖的杖尾砸向地面。

地表即刻传出轻微的颤动,随后,盘蛇杖接触地面的那个点上便出现了一条奇特的路径,形状好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蜿蜒曲折间整体洋溢着奶白色的光亮,使人看着心情静谧而舒畅。

这条奶白色的光带,到底是什么?

荷西感觉奇怪。就在这间寝宫的内室里,所有被这条路径所接触或者贯通的陈列物品,都呈现为模糊半透的虚影。再向奇异光带延伸的方向放眼望去,一时间真难看穿它的劲头到底在何方。

“沿着这条捷径出发吧,各位!它会将你们直接送往人类的某处,一路保重。”

赫米斯竖直盘蛇杖说着,对卡蕾忒一行依依不舍。

“女神,大使者……”

离别在即,卡蕾忒也是满心难舍的情绪。

“走吧,快!”

“别再耽误了,快点走!”

几位神祗强忍感伤,催促着他们几个上路。

终于,叛逃者们走上赫米斯开设的路径,将自己的双脚没入了柔和的白光之内。

立时,他们感到脚下的白色光带正在移动,速度越来越快,将他们站立的身体带向时空的远方……

目送卡蕾忒一行登上光之路径,几位神祗的心不但没有一丝松弛,反而又增加了几重分量。

“容纳了黑暗之神的力量,如今又融合了我的神力源,卡蕾忒应该可以肩负重任了吧……”

雅典娜目送最后一点奶白的幽光消失在昏暗的墙壁上,似有心忧的问向两旁的神祗。

克罗托眼望卡蕾忒一行消失的方向,语重心长道: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宿命,迟早,她都要独自面对宙斯,独自承担她的使命!……调和之神,一切……拜托你了!”

第四章 入住荷家

荷西随卡蕾忒一行登上光之捷径。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怎么适应脚下那种比平行电梯还要快速的移动感觉,但是很快他就在这种奇特的环境中游刃有余。

眼中,始终有簇簇电芒火石的光束不停穿梭,一些形状特别扭曲的景像急匆匆冲进这些逃亡者的视野,又急匆匆经过他们的身边向后面奔去。

荷西并不对这些神奇的食物感到好奇。长到这么大,他接触了太多的奇幻客观影片和书籍。

他确信提坦神祗口中所说的“瞬间移动”就是人类幻想剧中演绎的“时空旅行”,使人们不仅可以在瞬间从遥远的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还可以完成时间上的穿越。况且卡蕾忒刚刚也有解释,那些飞驰而去的光斑和变形的景物就是他们正在穿越时空的体现。

当他们的眸中被一片刺眼的盲白占据的时候,脚下发光的路径停止了前行。

卡蕾忒一行已经现身在人界的某个国家。此刻,他们正站在某个不知名的街道马路旁,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来往喧嚣的车辆。

“这是……中国!”

荷西看看四周,露出惊喜而亲切的表情:

“这里是我的家乡,北京呢!”

“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呢?”

柏修的神情显然没有荷西那样乐观。

一抹干燥的冷风吹过他的后颈,他轻微打个寒战,随后向对面人行便道上排排枯叶凋零的大树望了望,蹙眉说道:

“我们这次回到人界都没来及准备新的身份,想要躲避奥林帕斯的耳目,除了不能运用神力源外更不能随意进出公众场合。我和阿尔提弥斯倒还好说,只是卡蕾忒怀着身孕,在这深冬的季节里栖身的话可不能将就啊!”

“没关系,我不需要特殊优待啊!”卡蕾忒嘴上逞强。

荷西略作思索,马上提议:

“我带卡蕾忒去我家!我妈从前帮亲戚带过一阵子小孩,护理方面很有经验,一定会照顾好卡蕾忒的。”

“啊?怎么可以?这不好……绝对不要!”卡蕾忒拼命摇头反对。

“没有什么不好的啊!你现在正是身边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柏修也说了,你们现在行动都不方便,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入住酒店吧!”

“可是……”

“我看就照荷西的提议做吧!”

柏修打断他们两个的争论,吩咐大家:

“卡蕾忒与荷西一起回家,我与阿尔提弥斯就在你们附近找个地方落脚,方便大家相互照应。有事我们尽量见面沟通,小心运用一切法术和源力!大家千万记得!”

“嗯……好。”

事已至此,卡蕾忒也只好同意了荷西的建议,她也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大家。这段非常时期,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谨慎行事,安全度过孕期,尽可能安稳的生下小公主。

布署完毕,柏修不好意思的看看身旁的月神。

“阿尔提弥斯女神,这段时间可能要委屈一下了,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处的话,我们就要做好露宿街头的心理准备了。”

“哪里会委屈?不委屈!不委屈!”

阿尔提弥斯对他连连摆手,神色却是喜上眉梢,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与憧憬。

听说是和柏修在一起,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她的脑中甚至已经勾画出了很多从人类网文里看来的狗血剧情,那就是与心爱的男子边嬉笑怒骂的闯荡江湖边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那就先找个地方落脚吧。我们几个穿得过于单薄,北京眼下正值深冬,气候寒冷,与奥林帕斯温暖舒适的环境大为不同啊!”

柏修对月神感激的笑笑,动手整了整挎包。

阿尔提弥斯还沉浸在无比幸福的遐想中,根本不会把柏修的顾虑放在心上。

“冷吗?哪有冷?”阿尔提弥斯调皮的笑道:“我觉得还好嘛,提坦神祗怎么会被冬季严寒吓到嘞?”

柏修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继而对大伙说:

“那就在这边分手吧!荷西,你先带卡蕾忒离开,好好照顾她。等我和阿尔提弥斯女神找到落脚的地方,再和你们联络。”

“好,你们也多保重。”

“小心点,柏修……”

——

卡蕾忒住进荷西家的时候已是下午光景。荷西家位于北京市中心里面一所中档小区内的一处筒楼内。这栋楼共有二十层之高,荷家就住在中段的十层。

荷家的房子规格是标准的百平米大三居,坐南朝北方位通风采光极佳。荷西和他的父母各住一间卧室,剩下的一间则被改造成了书房,供荷西的父亲在里面挥毫弄墨。

卡蕾忒一搬进来,荷西便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她,他自己收拾一下东西,搬进了父亲的书房。

儿子如空降般突然返回了家乡不算,还将前女友一并带回的事件着实震惊了荷西的父。老两口的生活向来中规中矩,一时间难以接受儿子有违常理的荒唐行为。

“这叫什么事?……你小子自己说说,你办的这叫什么事——”

书房的家庭会议中,荷西的父亲坐在檀木书桌的正首位置,看着神色决绝的儿子,当即暴跳如雷将桌子拍得山响。

“我供你出国读书容易吗?你不好好用功,尽搞些乌七八糟的事!如今又把一个挺着个大肚子的外国女人带回家,亲戚邻居知道后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

“哎呀老头子,你小点声!”

荷西的母亲坐在一边,看到老伴真动了怒急忙劝慰道:

“你就不能小点声说话啊!我看那姑娘也怪可怜的。老公突然过世了,路上证件什么的也都丢了,现在北京这么冷的天,你让她一个孕妇去哪住啊!”

老太太说完叹了口气,确实是真心疼了:

“我看啊,就让她在咱们家过了春节,天气暖和起来再想办法吧!”

“不行!我家又不是收容所!再说,她挺着肚子,进出肯定会被邻居指指点点,你我的老脸往哪搁啊——”

“爸!”

荷西对父亲的偏执态度忍无可忍,“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愤然反驳:

“她的孩子来得名正言顺,有什么指指点点?你看她碍眼我带她离开好了,绝不再回来给你添堵!”

“小西!”

荷西的母亲哪里舍得刚到家的儿子又要离开?三两步的赶在书房门前拉住脸红脖子粗的荷西,对他压低声音说道:

“你傻啊你!坐回去,我给你想办法。”

荷西的母亲温婉淳良,对儿子刚刚陈述的前后事件深信不疑。

当然,荷西的陈述虽然简单却也十分巧妙,完全规避了有关提坦神祗的一切。

将儿子稳回原位,荷西的母亲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数。

从前,但凡家里有大事件发生,需要全家人的统一意见解决时,他们三人通常以举手表决,尔后少数服从多数的方法拿出最后方案。

此刻,爷俩的矛盾焦点主要是针对卡蕾忒的去留问题,荷西的母亲心里清楚,能否圆了儿子的心愿留下那个异国女子,最后就看自己这关键性的抉择了。

“我赞成小西的意见,把卡蕾忒留下。马上就是春节了,等过了节天暖和了,咱们再商议她的去处吧。这期间,就有我来照顾她的起居。”

转过身,荷西的母亲笃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真的?妈,你同意把她留下了!?”

荷西大喜过望。

“什么?简直是胡闹!”

荷西的父亲又是狠狠一掌直接拍在了书桌上,瞪眼叫嚷起来:

“我看你也疯了!那个女人和咱家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哼!”荷西的母亲不满的怼过去:

“咱们中国自古以来可是遵循孔孟之道的文化大国,亏你还是读书人,都不懂得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的道理?大冬天冰天雪地的,你就好意思把个孕妇赶到大街上去啊!要是让人家外国人看见了,不定怎么瞧扁了咱们中国人呢!别再争了,我看这事啊,就这么定了!”

“好,好!你们娘两个是一条心!我惹不起躲得起!”

荷西的父亲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态度,闷闷从椅子上站起,用手不断指着他们母子两个:

“我可告诉你老太婆,你愿意伺候她是你事。从今个开始,我不再吃家里一口饭,我可不愿意和那种女人同桌而食!”

“您呀,爱吃不吃!”

荷西的母亲看着老伴那副臊眉搭眼的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可这时的她心里也明白得很,老伴嘴上的倔强其实是肯做出让步的表现罢了。

共同生活了二十几年,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虽然他脾气有些急躁,但大体上是文化人出身,做事绝然不会太不通情面。

目送老伴一路倒背两手走出了书房,荷西的母亲打趣道:

“这段时间麻烦您就在外面下下馆子吧,喝点小酒吃口肉,千万可别委屈了自己啊!”

“妈!谢谢您!”

荷西从椅子跳起来,感激的拉住母亲的双手。

刚才可多亏了她帮了自己啊——

“你个傻孩子,沉不住气!你爸也就嘴上厉害厉害,还真能把你们往外面轰啊!”

荷西的母亲对儿子撇嘴说,埋怨却又心疼。

“总之,还是您好!”

“行啦,时候不早了,我要筹备晚饭了。看看你们在外面遭罪成什么样了,今晚啊我来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

第五章 诡秘的鼎

晚餐过后,卡蕾忒简单梳洗一下,准备躺下休息了。

长期以来她都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如今精神刚刚得以暂时的放松,身体上那种异常的疲累感觉就接踵而至了。因此,她决定早早上床睡去。

“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不等卡蕾忒询问,荷西的母亲自行问道:

“是我,卡蕾忒,我可以进来吗?”

“伯母?”卡蕾忒诧异,下了床回答:“请,快请进。”

荷西的母亲手肘推开房门走进卧室,她的两手之间举了个托盘,盘子里面是个青瓷炖盅和一套碗具。

荷西的母亲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接着麻利的揭开盅盖。

一股香浓扑鼻的气息飘散出来,很快便弥漫了在卧室各处。

荷西的母亲用瓷勺子在炖盅里舀了几下,向碗里面盛了多半碗汤交到卡蕾忒手中。

“我看你今天晚饭吃的不多,许是孕期有了不舒服的反应,所以熬了些酸笋鸡汤给你。时间上欠了点火候,但是一样好喝。快,你尝尝看。”

“……伯母,给您添麻烦了。”

卡蕾忒神色凝滞,表现得极为过意不去。

荷西的卧室与书房仅有一墙之隔,开家庭会议那会,荷西父亲那高八度的怒吼被卡蕾忒听得清清楚楚。

她清楚自己是个很不讨人喜欢的角色,现在哪里承受得起荷西母亲的如此厚重的礼遇?

“你说哪里的话啊?不麻烦,不麻烦。中国人讲求缘分,你能到我家做客就是与我们一家结了缘啊!快春节了,留下来一起过节,我家也能热闹不少了呢!”

荷西的母亲说着袒露出真诚的笑容,那略是苍老的容颜上进而生出神色焕然的光晕。

卡蕾忒看着眼前笑容可鞠的女人,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的汤碗。

里面,凝乳般鲜浓的汤汁散发着朦胧的热气,肉的香醇裹着轻微的草药气息,是种无比熟悉的味道。

她的儿子,那个质朴善良的男人,也曾为自己煲过这口美味的汤啊!

伤痕遍布的内心,那珍藏许久的记忆被点点勾起。

双眼一阵泛酸,两滴泪珠儿滚下来,正落进碗中,与白色的汤液融成一体。

“伯母……对不起……”

卡蕾忒突然哽咽:

“对不起……是我亏欠了荷西……是我对不住他……”

她由衷感激这对好心的母子,能够在她最为难的时刻挺身而出并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她。

可是面对荷西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时,她都会想起希腊的种种往事,因此惭愧不已。

“傻孩子,感情的事哪有谁欠谁的啊!别想太多了……”

荷西的母亲显然明白卡蕾忒的顾虑,依然笑着宽慰她:

“我们老了,看不懂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但我相信自己的儿子,我相信荷西的选择。你是他所看重的人,那就是我的孩子。无论今后你们会怎样走下去,我都会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

“……谢谢,谢谢您!”

卡蕾忒激动不已,怎么也止不住落下的眼泪。

荷西的母亲看得心疼,于是替她擦了把脸,长舒口气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又说:

“傻孩子,身体要紧啊!别的想那么多干嘛?喝汤吧,趁热喝……”

……

柏修与卡蕾忒分别后,就带月神阿尔提弥斯在一处废弃的写字楼里栖身。这处地理在荷西所住的小区街道对面,两相距离不算太远,很便于他们随时联络。

北京,数九深冬的夜晚最是寒冷,恶劣的气候使衣着单薄的他们两个难捱难眠。

大风嘶吼着从废楼各处的破洞向楼里灌进来,干冷得刮人。月神强忍着酷寒,两手在嘴边不住呵了又呵,吹出的缺全都是些冰冷的气息。

一阵旋风卷灭了点燃的篝火。

阿尔提弥斯打个寒战。漆黑的空间里,她恐惧而的双眸闪着烁烁光亮。

儒软的手掌捞住她的腰肢,柏修将身子向她又挨近些。

“很冷吧?”他关切的问,声音在冷风的洗礼下瑟瑟发抖。

阿尔提弥斯突然羞涩,有种异样的感觉猛的从心底直直冲上头顶,这一刻的她非但感觉到冷,反而浑身发烫,额头渐渐冒出微微细汗。

“不!不冷!一点都不冷!”

阿尔提弥斯的声音也在微抖,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太过紧张激动而无法正常呼吸。

“柏修,你的身体怎么样?你一定很冷吧!?”

阿尔提弥斯此刻反而会比较忧虑柏修的情况,他的源力属性乃是天雷火,在这样恶劣的季节中反而会比她更加难过。

说着,她主动将身体贴在他的怀中,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体热帮他驱寒。

“别担心,我很好……只是觉得太对不起你了,让你跟着我吃苦。”

柏修语调温存。

月神阿尔提弥斯是太阳神的孪生妹妹,从小到大极受阿波罗的溺爱,因而在奥林帕斯里从来没受过丁点的苦痛。

如今为了柏修,她毅然放弃养尊处优的生活,不但随他一同成为了圣山的叛逃者,而且还陪他一起夜宿荒郊野外,这让柏修时时感觉良心难安。

“真讨厌,你能不能别老和我说这句话啊!咱们已经出来了,万万没有回头的路,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阿尔提弥斯靠在柏修的臂膀前,幸福而满足的嘀咕。

头顶上方,传来柏修一声无力的叹气。

“我也不知道!老实讲,我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迷茫,不安过。我感觉我们这样下去撑不了多少日子,更别提期待卡蕾忒能够安稳无忧的生下孩子。只要宙斯发现圣山那边的卡蕾忒是假的,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找出我们几个,不惜任何代价,更不会在乎什么流血、牺牲……”

“啊?如果真是像你所说,我们又该为卡蕾忒做些什么呢?真没想到,宙斯身为全神族的领袖,我们前世的父亲,居然想要毁掉这么美丽的世界……我不管其他神祗的想法,我爱现在这个世界,我不想要什么神国,更不想要回到过去的神代……”

“……”

月神悲伤的倾诉令柏修的心越发沉重起来,他低了头不再说话。

风势渐渐弱,柏修伸出二指向前指去,用法术重新点燃了篝火。莹莹火光蹿红了冷却寂静的空间,为快要冻僵的神祗带去丝丝温暖。

柏修侧头,对着一面残垣的壁上的黑色剪影久久凝眸。在跳动不堪的火光的映照下,那个纤柔的侧影也莞尔舞动着,看着它,柏修的内心深处忽而生出莫名的感动。

他已经记不清了,自己的心中究竟从何时起住进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姑娘。

从前的他,总认为那个可以占据了自己全部感情世界的核心,自始至终都只有卡蕾忒。然而,望着火光中阿尔提弥斯那娉婷可人的身影,柏修恍然觉悟,原来这个身影一直距他太近太近,近得早已驻留在了他的心中。

是时候,将从前存留于心尖的小爱化作大爱了……空出的地方,应该仅为眼前这美丽的倩影而留吧……

“阿尔提弥斯……”

“哎?”

月神应声一愣,顿时移开枕在柏修手臂上的头颅。

借着忽明的火光,她诧异的望着柏修清俊的脸。

他可是……头一次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如果那场未知的浩劫过后你我还存活于世的话,我们就在一起吧!我会像个男子汉那样,将你当做自己这一世唯一的爱!”

“……好,好!我答应你!”

月神怔了许久才过来,原来柏修正在向自己表白。她顿时变得惊惶而甜蜜不已,脸庞泛起深深的红晕,不断点头回应:

“柏修,我答应会好好活着,你也要活着,我们大家都要活着啊——”

满月之夜,圣山奥林帕斯却是出奇的寂静。然而,这无声的气氛之中,总会使敏感的诸神们感觉不安,似乎在这神圣的领地里有一种看不见的诡异力量,正如困兽般暗暗涌动着。

祝福女神赫拉的寝宫早早就已紧闭了大门,几道坚固而冰冷的钢锁此时正趾高气昂的悬挂在纹花门栓上,毫不留情的将那些登门来访者拒之门外。

神殿里面,一处隐蔽的内室中现在正是云雾缭绕。

地面上一盏点燃的香炉正不断冒出丝丝缕缕的朱红色轻烟,整个内室弥散着一种异常甜腻的香气。

内室中央的半圆的绒毯上,祝福女神赫拉醉卧半倒,怀里紧抱着一个铜制阔腹圆鼎。她的身边倒着各种酒杯酒壶,酒液零零落落,洒得遍地都是。

失去纠纷女神艾莉斯后,赫拉终于不再痴迷于衣着、饰品装扮,而将大部分的精力分给了酒精和怀中的铜鼎。一整天,她都可以边饮酒边对着那个怪异的铜鼎说话。

如今的她肤色惨白,锥子脸看上去更为尖剔干瘪,两个深陷的眼窝外围挂着浓浓的黑眼圈,模样苍老而滑稽。早已不复天后的风采。

“艾莉斯……我的乖女儿……”

赫拉醉意阑珊的凭空呼唤一声,两只手掌无比爱惜的抚摸几下怀中的铜鼎。

说来奇怪,赫拉的声音刚刚落去,她怀中的铜鼎里立刻传出“唧唧吱吱”的强烈响动,似乎里面正藏着某种东西,在感知到赫拉疼爱的动作时所做出的回应。

一派安静的深夜里,这声音听起来诡秘而特别,更像是有无数利爪隐匿于铜鼎内中,正拼命抓挠铜鼎的内壁发出响动。

赫拉对这声响听得分明,她低头望向铜鼎,笑容变得扭曲:

“哦……艾莉斯,我的小宝贝,你听到妈妈的呼唤了,是吧?哦呵呵……”

“扣、扣、扣”……

内室外骤然响起缓慢的敲门声。

“谁?!”

赫拉惊得上半身打个大大的哆嗦,向着内室外面浑声问去。

第六章 大凶的蛊

“天后,是我。我……我来送……血饵。”

一名年轻女孩战战兢兢的回答,清零脆弱的声音从门缝外面灌了进来。

“哦,进来!”

赫拉立马酒醒了大半,答复的同时抱着铜鼎站立起来,将它轻手轻脚放到身旁的石桌上。

门被推开了,女仆装扮的小姑娘走进来,手里托了一个漆盘。

“把东西拿过来!”

赫拉背对女孩,头也不回的吩咐她。

“哦……是,是……”

小姑娘嘴上应承,又有些犹豫的怔了两秒,才端平手中的盘子挪动脚步。

这间内室的空间并不算大,而女仆与赫拉之间的距离可以称得上极近,根本费不了几步。

可这年纪轻轻的姑娘此刻却显得异常笨拙,好像个残年之际的老妇一般步履蹒跚,每个迈步的动作很是僵硬。缓慢的行进中,那张花容般姣好青春的五官已经皱为一团,惊恐却又警觉的眼神时时紧盯着桌上的圆鼎。

从她踏入内室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莫名的心悸。每走一步,她都感觉像是一脚踏入冰窖中,全身被团诡异而凛冽的气息包围。

“你倒是快点啊!”赫拉不耐烦的催促。

“是!是!天后,请您原谅!”

女孩吓得哆嗦一下,终于到了赫拉近前,迅速将托盘递向赫拉。

赫拉向托盘里面看去,唇畔渗出满意却寒冷的笑意。

她所看到的东西正是一汪红色温热的液体。

确切的讲,这液体乃是从活人身上才刚抽取出来的鲜血,被盛在一只净白细腻的瓷碗中,那鲜明的血色被白腻无瑕的瓷色反衬得极为明艳。

无数叫不上名的毒虫在鲜红暖热的血液中挣扎翻滚,阵阵腥臭难闻的味道从碗里飘散出来,直冲赫拉的鼻孔。

她一反平日娇贵做作的模样,一手揭开圆鼎的铜盖,一手毫无畏惧的抄起瓷碗,将瓷杯里的恶心东西如数倾入铜鼎里。

盖上盖子不多时,铜鼎里面便传出一阵“悉悉嗦嗦、唧唧吱吱”的异动,似是无数钢铁般的利爪正在抓挠厚实的铜鼎内壁的声音,接着又演化为激烈的撕咬和咀嚼所发出的神秘动静。

赫拉回身,把手中空了的瓷碗放回女仆的托盘中。

“还不下去!”

赫拉瞄了一眼胆怯的女仆,满脸不悦。

小姑娘没动身子,眼睛正直直的瞅着那只响动不断的铜鼎,精亮的眸光满载着恐惧与迷惘的复杂神色。

似乎那只鼎与生俱来具某种独特的魔力,可以使意志不坚定的人为之着迷。

刚才,女仆分明听到铜鼎里传出几声清脆的笑声。

赫拉瞄了瞄女仆那奇怪的表情和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不觉戾笑起来。

再扭头看向窗外,朗朗夜空中,那轮高悬的明月正是红艳凄美之时,那明艳的颜色仿若是就快滴出来的鲜血般鲜活。

“呵呵,时间刚刚好……天意啊!”

赫拉举头望月,别有深意的自语。

“绯月之夜,以怨魂灌鼎制蛊,死者尸体炼油焚香做引,下轮满月,凶蛊成。如今开蛊之时,只差最后一引: 新鲜的处女肉了。你这胆小却又充满好奇心的姑娘,必定会使我的艾莉斯满意的……”

“天后……!”

年轻的女仆就在赫拉身后,将她低沉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女孩惊得汗毛倒竖,半张口间,嘴里喷出丝丝沁寒的白气。

眼前,祝福女神赫拉猛然回身,容貌狰狞乖戾。

女仆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危机,不由得惊声大喊起来:

“不!不要,不要杀我!天后,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极度恐慌使她的全身绵软无力,可求生的欲望尚在,女仆挣扎着还是想要逃这间诡秘的内室。

赫拉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站在石桌旁边盯着那个踉踉跄跄的羸弱女孩,两点精戾的光芒从她眯细的眸中闪现出来。

骤然,内室天花渗出一股股鲜血,红色的液体顺流上而下,染红了墙壁。

一处血红的墙壁上映出赫拉的黑色侧影,正慢慢向着猎物伸展了两臂,那鹰抓姿势好似一只飙狂穷凶的秃鹫。

空气顿似锋韧的弦,阴风平地而起,旋向奔跑的猎物……

内室里扬起凄厉的惨叫声:

“啊——”

血,如漫天飞舞的艳丽梅花,落得遍处都是,就连赫拉的脸上、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而她对这样的家常便饭早已见怪不怪,只管站在一地落红之中,神色麻木的望着地上支离破碎的尸体。

铜鼎里的怪声接连不断,“唧唧呜呜”之声像是许多看不见的人正聚在一起低诉着什么。

赫拉纵起源力,将那铜鼎移到地上的尸体之上,悬在距它一米之间的空气里。

铜鼎一动不动的定在空中,不知何时,里面已经鸦雀无声。

“唧、格格”……

突然,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那种奇怪的抓挠声音越来越响,似是困兽即将被放出之前那种压制不住的兴奋。

室内的温度变得更低了。

在赫拉眼前,铜鼎的盖子自行打开了。继而墨黑的氤氲气息伴着腥臭的腐气从铜鼎里面溢出来,将地上的尸体层层围住,不多时,那尸体已经被浓稠的神秘黑气完全包裹起来。

“艾莉斯……艾莉斯……我的女儿……乖女儿……”

赫拉紧张得前胸一阵匍匐,张圆了两眼盯紧了那团黑气,口中歇斯呢喃。

黑气“砰”的迸散,尸体浮现,却已是一具森白的骨架。

骨架周围的血液里面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蠢蠢涌动。

赫拉这时也感到说不出的惊悚。她深深呼吸一口,壮胆伸长脖子,向那涌动的红色之处定睛瞅去。也就是这个时刻,那涌动的血团骤的长大成型,结为一个真人大小的蜘蛛。它那展开的八条长腿与普通蜘蛛无异,只是生得三个人头,且每个头颅和刚刚被吃掉的女仆人的一模一样。

此刻,它闭起三对眼睛,以正中的头颅瞄准赫拉。

“哎呀……”

赫拉从来没见过这样怪的东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颤抖不止。

“母、亲……”

三对眼睛同时张开的瞬间,三个嘴巴也一起张开,吐出一声沙哑的音节,仿佛是阵曼妙的轻丝刻意含在了咽喉之间,还没有完全倾释出来。

“哦……哦……”

闻听熟悉的呼唤,赫拉终于鼓足了勇气正过脸来面对它。

“艾莉斯……你是艾莉斯……你是我的艾莉斯……”

赫拉满脸是泪,边呜咽着,边向面前的怪物展臂。她像触及它的容颜,动作却在中途停住。它的声音是从前的纠纷女神,可是眼前的三张脸,已算是陌生。赫拉脸色一变,既畏惧又是心痛,不禁哭起来:

“艾莉斯,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呜呜……”

怪物忽然裂嘴,露出满口锋利闪光的獠牙。它对赫着拉挺一挺身形,吓得她连忙缩回来手臂。

三张脸孔同时邪邪笑起来,混沌的眼瞳缩为细线:

“母亲,我们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冥府——

冥王哈迪斯接到禀报,匆匆赶到第十九层地狱,“无间”极地。

翻滚不熄的火海不禁使哈迪斯皱了皱眉头。他以结界护身后,向着炽热的红焰里迈了两步。

“放我出去——”

未曾寻到目标,一声熟悉的意念波径直传入了他的大脑。那嘶吼如雷的声音犹如怒气冲天的火浪,携带着无限的怨气。

哈迪斯无奈的低了低头,轻叹口气,以意念波回复对方:

“你又发什么疯!之前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自愿与冥府订约,元灵就要永生留在无间地狱里面承受地狱之炎,绝无反悔!”

“我没有反悔!眼下世间大乱,卡蕾忒母子有难,我绝不能坐视不理。你放我出去,我会守护她直到她平安生产之后再回到地狱,说到做到!”

“不行!”哈迪斯对着熊熊烈火果断的回绝:

“冥府可从来不能开这样的先例——”

“哈迪斯!你简直就是个默守陈规的笨蛋——”

男性意念波发来的同时,一股火浪徒然蹿高几重,在哈迪斯矮小的身体前面如魍魉般舞动一番后,又退了回去。

“你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笨蛋——”

哈迪斯被对方无礼的行为彻底激怒了,收回意念波,睁大眼对着火海大嚷:

“你就算见了她又能怎样!见与不见对现在的你有什么两样?梦再美好,也会因为它的短暂成为悲伤的痛!她好不容易已经走过来了,你何必再去亲手撕开她心上的伤疤——”

……

时间仿若因冥王声嘶力竭的斥责凝止了一般。

火浪完全退下去,变为漫山遍野的彼岸花,点红了整个无间的世界。

冥王在花海中静立了许久,也没再接收到任何意念波。

哈迪斯稳了稳情绪,凭空发出最后的波声,无论对方是否愿意接受,他都要把心声一吐为快:

“现在,能救卡蕾忒的人只有她自己,所以别再去打扰她。你意已绝,既然选择了‘无间’,那么前尘往事,与你再无半点关系了!”

……

第七章 侵蚀心境

卡蕾忒披着睡裙站在卧室的窗前,忧心忡忡的望着窗外沉紫色晴朗的夜空。

绯月如血,群星不再似从前那般璀璨,那些斑驳而猩红的光辉交叉杂错落的坠于交际一方,倒是像极了一张红色的蛛网。

这样异常的天象已经持续许久了,卡蕾忒记得非常清楚,从这种异常的天象出现伊始,她便开始彻夜难眠了。

神话时代的传说中,月亮呈现血红的颜色颜色是大凶之兆,这倒让她联想起了如今已经变得不再安定的奥林帕斯。

卡蕾忒揉了揉太阳穴,走出卧室准备去厨房倒杯水喝。经过书房时,她看到从门的缝隙中射出一丝灯光。

难道荷西也没睡吗……

想到这里卡蕾忒敲敲门,听到里面应答了,才轻声走进去。

荷西坐在窗边的藤榻上,身后遮挡窗子的蒲帘还没有拉下。窗外,深沉的夜空里绯色的月尤为醒目。

卡蕾忒看看被褥平整的藤榻,再看看衣衫整齐的荷西,小声的问:

“你也没睡吗?荷西。”

“睡不着……”荷西边答边拉了椅子,扶她坐下:

“快坐吧,小心点。很晚了,你怎么还到处乱跑。”

“我和你一样失眠……”卡蕾忒向他投入感激的微笑:

“你该不会是因为把卧室让给了我,自己睡书房不习惯吧?”

“怎么会!我可是没那么娇气的。”

与荷西谈话间卡蕾忒卡蕾忒游移目光,随意浏览书房里那些古色古香的家具陈设,对她来讲,这里每一样充满异国情调的东西足以引起她的好气。突然,对面墙壁上横向悬挂的一幅山水图牵住了她的视线。

“荷西,那是什么画?”

卡蕾忒指着对面墙壁问荷西。

“哦,那是我爸的墨宝,他是国画大师,擅长以水墨丹青描绘山川河流。十年前他随我妈去了南方老家回来后创作了这幅画,说这就是他心目中的世外仙源。”

“世外,仙源……”

卡蕾忒盯着墨青的画面喃喃自语,心中忽而像是被一道破空的闪电劈开迷雾般豁然开朗。

荷西边这时候扭身走到窗边,面向窗外的夜色。

“老实说卡蕾忒,我这几日总是有种感觉,自己的心神不宁是因为外面的异象引起来的!”

“什么?难道……你也能感觉到……”

“嗯!”

荷西很是笃定的点头:

“可能是得到不死印记的缘故,最近我的感知能力变得非常敏锐,什么可以感知到从前完全感觉不到的事物,比如你们神祗口中提到过的不同的神力源,以及一些不祥的预兆……”

卡蕾忒诧异的看着荷西,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

“荷西,莫非……你从这样的天象中读出什么吗?”

目光透过玻璃窗子,荷西久久凝望着外面静谧却诡异的夜空,沉沉点了点头回答:

“杀戮、邪恶、恐怖、哀伤……这些都是星星向我传达的信息。卡蕾忒,一场举世大劫……正在迅速向我们迫近……这场浩劫,就是宙斯妄图消减人类的‘灭世’之灾!”

“……荷西,我想尽快离开。”卡蕾忒低头沉思一刻,终于下了决心。

“什么?为什么?你准备去哪里?”

卡蕾忒茫然摇头: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圣山在浩劫发生之前便找到我的藏身之处,所以我不能再把你的父母拖下水。我要去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想出万全的对策,大劫来时,可助无辜生灵渡劫。”

“这样的话,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荷西决绝说着,两眸定定看向卡蕾忒。

“卡蕾忒……”他最终鼓足勇气,试探问去:

“如果你我都有幸度劫,那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吗?”

她平静的与他对视,脸色没有一丝惊异或是伤感的流露。缓缓站起身,她慢步走到门口。

“荷西,平安的生下德莫斯的孩子,将她抚养长大,是我余生唯一的心愿。”

她的身后,荷西苦涩的笑了笑,落寞的点了点头。

——

深夜,宙斯寝宫,全神之神宙斯早早就已经爬上了帷帐合拢的软床上就寝了。

午前,他在诸神议会上与战争女神雅典娜意见不和,雅典娜的情绪极是过激,在诸神面前公然表明反对他的灭世计划,这个做法让他这个众神的领袖感觉很没面子。

散会之后,宙斯闷声寡言到了晚间,没吃太多东西便早早安歇了。

怎么才能啃下雅典娜这个硬骨头呢?

宙斯在床上辗转,想着种种可能的对策。

神话时代,作为从自己脑中诞生并传承了强大神力源的神祗,雅典娜虽然对外尊称自己为父亲,可是那样奇迹的诞生,使她在诸神当中占有相当重的威望。如果我使用权利强行迫使她与我联手,恐怕她与诸神心里都会不服。可是重建神国的计划,真的不能再拖了……

宙斯越想越烦,越烦就越是浑身冒汗,他干脆一头坐了起来,披着烫金流霞的斗篷起身。

听闻剿杀暗族那时,黑暗之神自裁之前曾把卡蕾忒托付于雅典娜,如若这时以卡蕾忒要挟的话……如此,自己与卡蕾忒的父女仇怨又会加深一重!

宙斯看看时间,已经入夜了,想必大使者赫米斯也已安睡了,宙斯不想再麻烦他,于是换来两个执夜的侍者换了便服,随后出了寝宫。

不知不觉已经沿着山势向下走去。

“大神,夜黑您留神脚下!”

侍者的一句提示使他集中精神,不再乱想其他事。

一个使者将手里的独角兽头油灯举高,询问:

“大神,您这是往哪里走?我在前面为您引路吧!”

“往哪走……?”

宙斯重复着,不觉好笑。自己只是突然心烦意乱,因此出来走走,如今却走到了半山腰。放远目光,前方还是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的路,沉思几秒,宙斯回答:

“去卡蕾忒那里!”

“这么晚了,使者已经睡下了。”

“没关系,咱们就在外面看看,然后再回来。”

就这样,两个侍者一前一后手持油灯为大神指引引路。

“呵呵……呵呵……”

静寂的夜路上,一两声女性的轻笑传入宙斯的耳中,余音清晰悠长。

“谁?”

宙斯突的停了脚步,左右张望时断声问去。

“大神,您怎么了?”两个侍者慌忙止步,围上来问。

“你们没听到什么声音?”

“……”两个面面相觑,急忙低头回复:“没有。”

宙斯诧然,又紧张的看看四周,并无异象,于是继续赶路。

空中的绯月圆得更加饱满,而他投在地上的黑影紧随着他的步伐前行不懈。那黑影中,缓缓升起一物。

队伍最后面的使者长大了嘴巴,还未喊出声音,意识便被某种力量夺了去。他的两眸向上一翻,眼洞完全被眼白占据。

宙斯感觉异样,回身看了一眼,身后并无异样,后面侍者还在,于是没有想太多便正过身子。

那个悚然之物再次从宙斯的影子中崛立……

当宙斯再次转回身的时候,逐渐增高的暗影完全吞噬了他的身体……

——

宙斯恢复意识的时候,耳畔浪涛依旧。在那泛着破碎浪花的礁岩之处,他又一次见到了那个久违的轻丽身影,正披着一身蝉翼纱衣,踩着清凉的海水迈出一波一旋的舞步。

宙斯情知这种如诗如幻的境界只是一贯的午夜情梦。

重生之后,每逢自己心情烦躁之时,他都会在入夜的沉睡进入这样的梦境。而他每回静静的驻足观看佳人起舞,待梦醒魂归之后,他的心情就会平复如初。

此时,宙斯如以往那样不言不语,只是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面带和煦的微笑注视着翩若惊鸿的美人。

他确信梦境之当的她,海洋女神忒提斯,也一早留意到了他的到来,因为就在自己驻足于软沙之间时,她跳的更加起劲了。就在她那婀娜的身姿转动之时,那副剪水眸光和他的眼神轻轻的碰触,如蜻蜓点水般不留一丝痕迹,却是饱含了万种的深情与思念。

宙斯欢欣鼓舞的笑起来了,似乎忘记了世间万种忧愁。

徒然,宙斯的视野现出一片绯红。

不知哪里闯来一只楼高的巨型蜘蛛,在那舞动频频的身影背后张牙舞爪。

“你!”

宙斯大惊,呼喝一声,正要抬手施救,却见那怪物张开利钳般的大爪,掐死了那轻灵的可人儿的细腰。登时,那娇弱的身影在怪物两个前鳌之间挣扎辗转,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倾刻之间就会灰飞烟灭。

“不——”

宙斯表情痛苦且绝望大嚷,正要出手,却感觉空气如灌了铅般异常沉重,让他无力引发源力相救。

“不!不要!怪物,你放下她!忒提斯——”

宙斯看得揪心,却不知那人面蛛形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仿是感同身受到那个倩影的苦楚,他向她艰难的举臂高呼。

“哦呵呵呵,大神……父亲,您还认得我吗?”

蜘蛛的三个人头在同一时间咧嘴,绽露出诡肆的浅笑。

“这声音是……”

宙斯愕然瞪大两眼凝视面前的怪物,想认,却又不敢相认。

那怪物也已从宙斯异常的表情出看出了答案,便不再接着纠结这个问题,捏紧了两鳌,继续对他道:

““呵呵呵……不亲自进入您的心境窥探我也不会知道,难怪神族重生之后,您对卡蕾忒明着袒暗里护,做事风格完全没有神代杀伐果断的劲头,原来一直是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元灵作怪。

可能您自己都不知道吧?她一直没有转生的原因,竟然是是将元灵寄存在您的内心世界里,时时以最后的源力化解您心中贪婪、杀戮等诸多的罪念。这可真是最伟大的爱啊!哈哈哈……”

“什么……”

怪物的声音低缓,可对于此刻的宙斯却如雷贯耳,他慢慢抬头,神色复杂的望着怪物鳌上钳子紧的魅影。

是你?重生之后,我四处苦寻转生为人的你却不得,原来你一直没有离开,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怪物举鳌将目标举高。

宙斯从缅怀的悲哀中清醒之时,,那纤弱的身影已被大鳌斩为两段,分别入了怪物左右两边人头的大口中。

这一刻,这个世界的天空、海浪以及礁石全被变为了血红。

“不——”

宙斯悲痛欲绝,挥臂发动源气攻击,一道道凌厉的攻击波穿过怪物的身体,它却显得毫发无损。

“艾莉斯,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偏要毁掉唯一能支撑我的精神寄托——”

“不这么做,又如何将您变成一个真正的领袖……”

怪物突突乱转着的三对眼睛这一刻忽然全盯在宙斯身上,三张脸俱是扭曲而诡肆的笑容……

“大神!大神!您怎么了?”

半山腰,最前面引路的侍者不停呼唤呆若木鸡的宙斯。犹豫多时。他壮胆伸手过去推了推宙斯的身体。

宙斯总算有所反应了。

僵僵扭头,两眼瞬间瞄准了面前掌灯的侍者。

“大……大神……”

侍者猛地感觉毛骨悚然。

面前,宙斯正对侍者紧盯不放的眼睛里一片浑浊的血色,根本看不到任何眼白和眸子,他的满头金色的短发也在悄无声息之中转为了红色……

“啊——”

山路上,传出异常惨绝人寰的叫声……

第八章 圣殿屠戮

奥林帕斯,日落前——

诸神受大神宙斯号令,正汇聚在天象九仪里,共同见证那个即将到来的伟大时刻。

九球仪下,全神之神宙斯与战争女神雅典娜相距数米凛然对视,此刻,他两个便是全场注目的焦点。

“雅典娜,马上施展你的全部力量吧,与我联手改变九球仪器的运行轨迹,开启宇宙全新的纪元吧!”

宙斯面色狞然的对雅典娜发号施令,说话的同时也在暗自观察她的每丝神色变化。

今天,他务必要逼她就范。

宙斯对面,雅典娜的面色如沉静的湖水,一双精利的目光对准了宙斯嚣张怪戾的脸孔。

宙斯,你到底是怎么了?

雅典娜此时的心中充满了无数疑问,而她的种种疑问也是场下诸多神祗不敢明说的疑问。

他们都想弄清楚,今日的大神为何性情与举止都会如此的怪异失常,前几日议会都没讨论出结果的事情,今日就旋即有了结果。

将诸神召到禁地,这分明就是要当众逼迫雅典娜啊——

“……我办不到,宙斯。”

静了两秒,雅典娜从宙斯那面移去目光,坦然的回答。

“你说什么?”

宙斯的神态没有丝毫的震惊之色,更多的像是早已意料到了这时的结果。

阴沉一笑,他反问去:“雅典娜,看来,你也对我起了二心了!”

“毁灭、破坏、屠戮,这不该是提坦神族重生再世的目的!”

“……”

场下异为安寂。

诸神谁都不敢多言,有些胆小的神祗甚至紧张得呼吸都要极轻极为小心。他们完全能够从场上两位神祗只言片语的对话中听出不睦的苗头,因而谁都不想再这个关键时刻触了霉头,生怕自己一个不长眼就成为了引发争斗的导火索。

“哼!”

宙斯举掌拍了两下,两名侍者抬了一顶藤架走到场中央,停到雅典娜的身前。

“您这是什么意思?”

雅典娜低垂目光扫了一眼藤架上盖的白单子又看看噤若寒蝉的侍者们,内心登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送你的惊喜,揭开看看!”

宙斯狰狞怪笑,随后伸出一只手去示意雅典娜。

雅典娜蹙眉稳了稳神,接着微欠腰肢,小心的打开了藤架上面的白布单,骤然,如冰冻一般定神在了原地。

场下诸神个个翘首望去,紧接着哗然一片。

那白单子下面覆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两具女尸体。死了有段时间了,淌在藤架上的血都凝固发黑了。

最恐怖的地方是她们的死状,若是被什么凶猛的恶兽撕扯过,一半肢体已经残缺不见了,边缘处都能看到骨头碴。

雅典娜认得这两具女尸,她们正是卡蕾忒宫里的掌司侍女,主人出逃之前,是她们两个顶替了女主人与荷西,冒死留在了圣山拖延时间。

无限杀机以迅雷之势席卷而来,发威的乃是场下的金工神赫淮托斯。

眼见事情败露,情急之中他率先召唤金工斧,决定先发制人袭向宙斯。

明黄的光亮自赫淮托斯背后冲天飞起,他的神斧头自那片光亮中央骤然跃起,直取宙斯,如圆盘般火速旋转的锐利金刃一路撕扯空气,时时擦出簇簇的火花。

宙斯已在身前数米的地方筑起一层攻守兼备的结界,斧头撞上结界即是两种不同的力量两相对峙。未过两秒钟便是“轰”的震响,一股拔地而起的强悍力量化作一旋红光,将金工神的利斧崩了回去。

与斧头一同被那力量震飞的还有战争女神雅典娜。

金斧这时已不再任金工神的调遣,凭他如何召唤也没有回到他的掌中,而是在半空飞旋着伤了好几个无辜的神祗,随后一个调头直奔侍主而来。

“老公!小心——”

场下的维纳斯感觉到危机,挺身挡在赫淮托斯身前。而赫淮托斯又是担心妻子,极力想要将她推开。

推搡间斧头已到了他们身前。一个完美的飞转过后,利刃截掉了维纳斯的一对手臂,接着插进赫淮托斯的咽喉。

夫妻两个倒在血泊当中。

诸神发出阵阵惊呼与嚎叫,混乱当中一队整装的圣军团冲进天象九仪,将嘈乱的现场包围起来。

太阳神阿波罗在诸神当中最先镇定下来,定睛看向圈外带队的指挥,正是天后赫拉的儿子,军神阿拉斯。

“阿拉斯,你想干什么!”

阿波罗察觉到不对劲。

“奉大神的命令,特来诛杀叛逆者。”

阿拉斯晃动着兽牙锤的锁链,轻蔑的瞄了太阳神一眼,答得简单,直接。他抿动两片薄唇,释出歹毒的冷笑。

“叛逆者?谁是叛逆者……”

阿波罗悚然。

此刻的他渐渐明白了,一个蓄意多时的阴谋,已经于这个时刻浮出水面了。

九球仪下,宙斯的全部集中力都在雅典娜身上,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战争女神会经不起刚才自己那牛刀小试的一下。

当跌落尘埃的女神呈现出一副佝偻的老态时,宙斯恍然大悟。原来,一直以来她那青春外貌的假象不过是假借她人之手做出的伪装。而全族上下,能做出如此巧妙装点的神祗,唯有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了。

“可恶!你们……都敢来欺骗我——”

宙斯恨得咬牙,想到刚才受到重创的金工神夫妻,真是将他们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你是不是把自己的神力源传承给了卡蕾忒?回答我——”

宙斯步步临近年迈奄奄的雅典娜,翻颜一副凶戾模样。正要施展手段逼她道出实情,徒然感知到身后有变。

回身的刹那,只见他的大使者赫米斯手持盘蛇杖,身体不知何时已升到与九球仪同高的半空,张圆了嘴呼念出一连串的祷文,声音抑扬顿挫,如涛涛洪流传荡在天象九仪的四张八荒之处。

“仁慈与智慧的创造之神,吾母玛雅啊,请您以慈悲之心垂怜大地的万物生灵吧,赐予吾伟大的力量——!”

猝不及防之时,一道犀利的白光刹那贯入赫米斯的后心,中断了最为关键的祷告。

“噗……”赫米斯喷出满口鲜血,星星点点溅落到九个圆球上。

对赫米斯发难的神祗正是下方的宙斯。

白光淡然凝固,逐渐化为一根锃亮的双翼神杖,冰冷的插穿了赫米斯心脏。

他的下方,宙斯已经暴怒到丧心病狂。

“我早该想到是你!赫米斯!作为把守圣山要塞的唯一神祗,不是你背叛的话,雅典娜又怎么会监守自盗,把宝石带出奥林帕斯——”

赫米斯不做任何辩驳。

“赫米斯使者——”

远处的雅典娜看到这一幕,挣扎几下却无力相助。

“赫米斯!”

“赫米斯使者!”

场下,圣军团包围圈里更加混乱。

诸神大多数都难以置信,深得大神宠信的大使者、医神赫米斯最终选择了背叛,一时间众心惶惶。

一团喧扰当中,唯有命运女神克罗托的表情尤为坦坦。

眼前的变故早已在她的意料当中。身为独具远瞻和预言能力的神祗,她从预知到世界危机的那时起便做出了牺牲自身的准备。

混乱的另一边,就在赫米斯遇袭的同时,雅典娜的近侍卡摩德手一步步走上场,稳然走到主人的身边。

雅典娜并没想其他,更没能察觉到匿藏在卡摩德平静无澜的神色之下的隐隐杀机。

“卡摩德……卡摩德,你来得好!快!快去帮助赫米斯使者!”

卡摩德面色麻木的抽出“芒石”,举起,倾付全部力量向着侍主落刀下去。

苍老的雅典娜来不及发出一声呻吟,便侧身倒了下去,皱纹堆叠的脸上,那触目惊心的表情成为了永久的定格。

“雅典娜——”

“雅典娜女神!卡摩德竟然挥刀弑主——”

“我们反对灭世!我们需要现在的世界!”

诸神开始如涨潮般涌向包围圈,有的已经聚起源力,准备愤然一搏。

军神阿拉斯的嘴脸扬起完美却冷酷的弧度。

“动手!”

他对圣军团一声令下,于是,猩红的妖光与各色源力凝出的圣光混斗起来,伴随股股冲天浓烈的血腥气味,整个圣殿转而沦为屠戮的地狱。

另一端,残忍的屠杀才刚开始,凶猛的异光铺天及地而至,晃得圣军团以及诸神神昏目眩。

那光芒正是从赫米斯的盘蛇杖上的一对宝石蛇眼中闪现出来的。

异光中,赫米斯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凄利的高呼:

“终极,封禁——”

声音未及散去,九球仪的九个圆球就被团团莫名而降的青色电流击中,原本就存于球体的各色荧光在同一时刻徒尔增亮了数倍。

紧接下一秒,那些荧光森然消失,九球依然运行不止,可看起来却不似先前那般充满灵力。

宙斯当然明白自己的大使者对仪器做了什么。

“赫米斯,我杀了你——”

因极度暴怒而凝缩的红血瞳中戾气涌现,宙斯仰空挥舞尖爪似的十指,可无论如何也唤不回自己的权杖。它仍然直直的贯插在赫米斯的心脏位置,浑似天成般不肯脱离他的身体。

“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全神之神……今后,也不再是……”

赫米斯幽幽转头望向下方的宙斯,咧嘴惨笑,犀利的眼神又像是骤的隔过了他的皮囊,直接看穿了他的元灵本尊。

“你……胡说什么……”

宙斯将张扬的手爪攥紧,恍若心虚。

“你不是神族的领袖,这个全新的世界,绝对不能交给你!”

话音刚落,一道醒白之光从赫米斯的身体里拔出,“嗖”地冲到高高的半圆穹顶上灭了踪迹。

赫米斯的身体重重落到地上,再也没了生气。宙斯惊惶的发现,原本插在赫米斯身体里的权杖竟然也消失了。

第九章 末世降临

“可恶——”

宙斯懊恼的盯着大使者倒地的躯体,心中暗道:

混账的赫米斯居然也有两下子啊!不但舍身倾注全部生命封印了创造神玛雅制造的九球仪,居然又用元灵出窍的方式带着我的权杖‘神谕’逃脱了。不过,你已身负致命伤,遁走的元灵恐怕是再没机会返回这具躯壳了——

凌厉的转身面向场下,宙斯将目光对准了命运女神克罗托。

克罗托也在这个时候留意到了宙斯。

不好——

克罗托对宙斯的意图猜到十之八九,二话不说,她全身速然一擞,瞬间将体内的源力升至最高。

宙斯看到一层冷紫的光突而从克罗托的体内溢出,便清楚她是想要自裁,慌忙抬起左脚,使出一重源力向着地面大落步去。

恍若银河断裂的响荡过后,外围的圣军团被宙斯的攻击轰得飞向高空。借这半秒不到的空挡,宙斯抛掌过去。

强大的吸力精准无误的抓牢了克罗托的身体,然后狂猛后撤,将命运女神扯到了宙斯近前。

宙斯摊开五根铁指,狠狠攥住克罗托的脖子。

“你死了可不行……”

他低了头,将凶恶变形的一张脸朝她又挨近几分距离:

“你要把你所知道的秘密全都告诉我!”

“休想……我死也不会说出来!”

克罗托怨恨的瞪向宙斯,在他钢钳般的禁锢中艰难发音,每丝语气却是浑厚、清晰,一如她那无可回寰的态度。

宙斯对她阴毒一笑:“我可从没说过,非要你亲自告诉我不可!”

“……”

克罗托预感到不妙,神色不觉一怔。

宙斯反转另一只手,手掌向下直接盖在克罗的头顶上。

“宙斯,我宁愿和你同归于尽——”

克罗托一声嘶吼,通身再次被刚才那色紫光覆盖。

亲眼目睹同伴相继殒命,穷途末路的她想要最终赌一把,借体内神力源的大爆发将宙斯一同消减。

而宙斯早已料到她这一手,在她提引神力源的那时他也发死一记源力,以红光之势直抵克罗托的源力。

克罗托只觉全身提到生命顶点的力量被一种反力完全固住,使她的神力再无法随心所欲的运作,甚至连身体也无法随意活动。

她不能活动自如,然而宙斯这边却没有一刻停手。

他那半截裸露在华服的大袖外面、对命运女神的脖子紧抓不放的手臂上,一抹诡异却醒目的鲜红色正沿着手臂的大小经络火速蔓延至他的五指,接着又从五个指尖溢上克罗托的脖颈,眨眼之间如藤蔓一般攀向她的头颅。

克罗托不能自已,两只瞳仁抽动一番,全部翻到眼皮后面去了。

与此同时,淡金的光芒从她额头浮现出来,携着许许多多扭曲变形的图像汇为络绎不绝的信息流传入了宙斯的额头,直接输进了他的大脑。

……

良久之后,天象九仪又是一派寂静。

宙斯收回源力,就克罗托的尸体重重扔到地上,冷漠的朝她那撑到了极限、却全部已是眼白的眼洞处看了看,邪魅的面容掠过一丝微寒不羁的笑意。

“哼!提坦至尊,调和之神……我倒是不信,凭她,能翻起多好的浪头!”

自语间,宙斯缓缓走到场下,两腿迈过一具具神祗的身躯,双脚踏过无数鲜血,对那尚有余温的粘稠液体以及身子周围的呻吟隐痛声没有任何恐惧和倒胃的反应。

控制场面的军神阿拉斯见到宙斯走近,连忙抹了抹身上的血迹,屈起单膝下拜:

“大神,让您受惊了。属下幸不辱使命,已将叛逆者一网打尽。”

“大神!大神……请您宽恕!饶了我,父亲我不是叛逆!”

太阳神阿波罗在阿拉斯的身旁,看到宙斯就匍匐在地,口中连连讨饶,根本不问事情原委,甚至不敢为自己辩驳。

阿拉斯微微侧头剐了他一眼,没吭声。

宙斯走到两个下跪的神祗身前停住,鹰眸凝在抖似筛糠的阿波罗身上。

“太阳神,阿尔提弥斯背叛奥林帕斯,与卡蕾忒、柏修以及人类男子荷西一起逃走了。你作为阿尔提弥斯的兄长,又是被我一直器重的神祗,这件事……自己看着办吧……”

“是!是!大神您放心,我一定会对您有所交代!”

不等宙斯厉声训斥完,阿波罗已经俯首趴在了地上,脸紧贴了地面。

身旁的阿拉斯再次侧头剐了他一眼,鄙夷的嘀咕一句:

“真是个怂到家的神祗……”

祝福女神赫拉从一尊大理石柱后现出身形,走到宙斯跟前。就在军神阿拉斯带队冲进天象九仪的时候,早就暗自互通了消息的她急忙带着贴身的侍女躲藏起来以避灾祸。

“你还好吗?”

看到赫拉,宙斯一面问一面递出一只手去。

赫拉会意,拉住它走到丈夫身边。

“我还好,大神。对我们不忠的神祗全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呢?”

“也怪我低估了赫米斯,眼下足以一举灭世的九球仪被他封禁了,我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走……”

宙斯郁闷的朝空看了看悬浮的九个圆球。

原本他是想要与雅典娜联手,以源力直接改变九球的运行轨迹。只要这精密仪器的运行轨迹有一丁点的改变,甚至是止运半分钟的话,整个宇宙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而那种改变将直接摧毁地球上的一切。

可是百密一疏,自己千算万算制定的计划,最终却毁在大使者赫米斯的手里。他以生命为代价幻化出坚不可摧的封禁力量,使得九球仪的运转再不可能被任何神祗的源力所支配,或是有所更改了。

赫拉明白宙斯正在无比懊恼中,于是和颜劝慰道:

“大神,您不必为天象九仪的事烦恼,稍后我选几个国家,安排春夏秋冬四女神去人界直接灭了它们,只当让她们姐妹牛刀小试一下。”

“别急,天后!降祸之前我们还有事要做。阿拉斯,看你的了!”

宙斯侧目向军神轻眤。

阿拉斯立马来了精神,起身走出天象九仪,宙斯带着赫拉跟在他的身后。

神殿外面的空场上,阿拉斯稍分两腿,稳然不动。紧抿了嘴唇,他看准远方一点缓缓举起两臂,猛的握紧了拳头,他开始疯狂蓄力。

骤然间,无限源力冲出他的身体,直冲霄汉,强而猛的冲力擦过空气,立时生出无数条流星电闪的银白光带,于浩瀚的穹宇中织出一张半圆的大网,将整个奥林帕斯圣山收在网中。

阿拉斯还在蓄力中。

一时间,他全身各处的肌肉像是充充满了气体膨胀到了极限,直绷得血管凸起。“噼里啪啦”几声裂响过后,他的衣衫长裤到处都撑破裂开了。

再看他的两只脚,此刻在干硬的土地上踏出了几厘米深的脚印。

“可以动手了,阿拉斯!”

背后,宙斯迫不及待的提示一句。

阿拉斯顿时将两眼瞪得更圆,不由自主的倾声一吼:

“啊——”

这一声呼喝的同时,被亮白的光网笼住的无限源力蓄势而起,急聚为凶烈的提升力,将圣山连根拔起,脱离了克里特岛屿,慢慢升上了空中。

“轰隆隆”的响动震痛了赫拉的耳膜,她感觉自己完全丧失了听力。头脑空白之时,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她挣了两下还是没能站稳,宙斯及时将她扶住。

“大神……大神,真抱歉,我失态了。我们的夙愿终于实现了。”

宙斯对赫拉的窘态丝毫没有在意,而是将注意力集中于正全力施法提升奥林帕斯升空的军神阿拉斯身上,神色得意之中隐现某些琢磨不定的复杂……

人界,克里特岛——

异常的力量从天而降后,矗立在岛上千年之久的圣山奥林帕斯竟然不翼而飞了。正值晚餐时间,岛上的居民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纷纷返回家中享受全天当中最温馨的时刻,谁都不会想到一场灭顶之灾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发生了。

脚下的强震中断了人们享受丰盛的晚餐、或是和亲友团聚说笑,海水逆流冲天,掀起几百米高的大浪后颓然冲上岸。圣山飞升所夹带的山石树木便从断裂的地表边缘滚落下来,降到地面的威力俨然不逊于炸药和炮弹,直接砸毁了无数民房。

无辜的人们还没来及逃离,有的甚至没有一声呼救,就被海浪倾吞,或者被埋在坍塌的房屋建筑下。

异常的破坏令残缺不全的克里特岛也没能幸存,灾难发生不久之后,承载着千年文明的神奇岛屿便彻底沉进了怒潮翻滚的大海深处。

中国,北京——

今天是大年三十。

因为是传统大节,荷西特意请来了柏修与阿尔提弥斯,大家聚到荷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个大年。

柏修内敛博学,自然对中国人的传统文化有所了解。而他身边的阿尔提弥斯却知之甚少,好在她活泼能言,手也特别勤快,与荷西的父母边准备年饭边谈天说地,很快就博得了荷西父母的好感。不过,一下午的相处中,老两口也了解到她与那个叫做柏修的帅气小伙子是一对情侣。

快近凌晨,荷西家还在边吃年夜饭边从挂在饭厅天花上的液晶电视里收看春节晚会。

“哇,这歌舞真棒,声光音效也好!”

阿尔提弥斯吃了口荷西母亲夹给她的糖醋鱼,又欢快的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这代年轻人可不知道,这中央台的春节晚会可有些年头了。记得我小的时候可盼着过年了,一到除夕,所有亲戚朋友都来到我祖母的家里拜年,全家也是在这个时间坐下来边吃年夜饭边看央视的春节晚会。等到夜里十二点,小家伙们就一起放鞭炮。可惜啊,现在国家提倡环保,禁止春节燃放烟花炮竹,年味比起从前是差了很多呦!”

荷西的父亲边吃边把从前的事讲给阿尔提弥斯听。

柏修借机又为老人家手边空掉的酒杯里倒满了啤酒。

“伯父,伯母,感谢你们全家邀请我和女友一起过来感受异国的文化,还特意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你们辛苦了,我敬你们二老。”

柏修举起酒杯,向忙碌了大半天的二老敬酒。

“荷西,感谢你照顾了我的妹妹卡蕾忒。”

“好兄弟,别说废话,干了!”

心中暗念各种往事,荷西此时的心情自是激动万分,抄起满杯的啤酒与柏修的酒杯撞在一处。

“现在插播一条最新国际新闻……”

液晶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忽然被新闻联播的画面替代。里面,全副正装的主持人神色肃然的播讲道:

“最新消息,希腊誉有‘圣山’之称的奥林帕斯山脉于当地时间下午五点五十分不翼消失。大约五分钟后,克里特岛完全沉入大海。此重大灾难致岛上居民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搞什么啊?居然这个时候插播新闻……”

赫西的父亲嘴上不满的说着,心中也是毛骨悚然。

荷西的母亲自己拍打着自己的胸脯,脸色大变:

“哎呦真是造孽!怎么可能……是希腊……”

老两口小心翼翼的看向三位异国客人,他们已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仿佛变作了三具被风干的蜡像。

第十章 调和之神

年夜饭后,卡蕾忒、柏修、阿尔提弥斯与荷西躲到书房里面,锁了门商议对策。

阿尔提弥斯抽噎着凄声问大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离开之后圣山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的家乡……克里特岛,怎么说没就没有了呢!”

“应该是宙斯干的……”

柏修一手遮脸,强忍内心的悲痛,沉声道:

“他果然等不及对人界下手了,克里特便是先兆。你们……都感受到了吧,那几个正在赶来这里的元灵……”

“我们还是先去外面吧?想必在回归大地以前,他们对我们有话要说!”

卡蕾忒擦了把泪,收拾一下,用外出赏年景的借口瞒过荷西的父母,与大家一起离开了小区,走到街区对面的废楼空场上。



丝雨般轻柔旖旎的雪片在夜风洗礼下的长空幽幽飘散着,阿尔提弥斯拖起一片,小心翼翼的碰到眼前。

“下雪了……”

白色冰珀状的六瓣花很凉,可在阿尔提弥斯温暖的掌心中央躺了许久也没有融散。

“不,这不是普通的雪花……”

柏修向她手心看了一眼,哀叹一声后眼圈又红润了。

阿尔提弥斯神色一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饮痛不已。

在飞扬的雪花的簇拥下,几位神祗的元灵从天空的彩云中落下来,全身披着精美的华服,携着优雅的笑意,那副平静而安宁的面容仿佛从没有经历过可怕的死亡,依旧与存在于世那时一样神圣不侵。

卡蕾忒愕然睁大了两眼,幽幽走了几步,来到队伍的最前面。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些被淡淡柔和的白光覆盖的身影,已经是脱出肉体的元灵,没有一丝一毫真实的触感。

眼眶中积蓄的热泪再次淌下来,被深冬的夜风吹得透凉。

那圣洁的光辉之内的身影,正是赫米斯、雅典娜、克罗托与维纳斯夫妻。

“卡蕾忒,大家……”

“一别数日,你们在人界过得还好吗?”

几位神祗表情祥和的注视着卡蕾忒他们,以将意念波向他们问候,音色轻灵悠长,若是从遥远时空传来的梵音。

“大使者、女神……奥林帕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会……不在世了?”

卡蕾忒止住悲声,以意念波回应。

“卡蕾忒,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大神已经动手,他与军神联手将圣山搬到了天空,不久之后,他必然会降祸于人界。”

什么……圣山奥林帕斯竟然被搬到了天空中?

卡蕾忒几个听得脊背发凉,惊怖得面面相觑。荷西紧张的对她点点头,低声说道:

“新闻里面播放的消息肯定是宙斯做下的。当初他把我带到天象九仪里对我讲过灭世的计划,那时我就有所疑问,圣山也是人界的一部分,他亲手毁灭人界不就是等于毁灭他自己的家。那时候的他没有回答,可是他脸上那种胸有成竹的表情我记得非常清楚。现在想想,一旦用法术将奥林帕斯与人界分割来开的话,无论他再要对人界做什么,都不会威胁到圣山了!”

柏修听后,抹去一脸的泪水,向对面神祗们的元灵问道:

“这么说,你们是为了阻止宙斯的野心,被他杀害了吗?”

赫米斯的元灵笑容优雅,无时不流露着无所畏惧的神色:

“祭司,你不必为此过多悲伤。我们都是提坦神祗,你该明白,死亡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生命的最后终结,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目前,宙斯已经察觉到圣山的卡蕾忒与荷西是被人顶替,因而在天象九仪召集诸神,当众逼迫雅典娜就范。

倘若宙斯结合雅典娜的源力直接改变九球仪的运行轨迹的话,人界将瞬间万劫不复,因而我以生命化作最坚固的封禁力量,将母亲打造的九球仪器彻底锁死,将元灵脱出肉体遁都你们的身边,向你们传达这个重大的消息。”

“您的元灵是自行离开肉体……那您要赶快……”

赫米斯清楚卡蕾忒的意思,淡然一笑,对她摇头:

“使者,我的身躯先前已遭受宙斯重创,元灵……再也回不去了。今后的事,就交由你们几个了。”

“什么?大使者?您为什么这么说?”

“卡蕾忒,失去肉体支撑的元灵无法在人界滞留太久,回归大地以前,我们几个找到你,除了向大家道别之外,另外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便是向你传承权杖‘神谕’。”

赫米斯的元灵停止了意念波的传送,向上抬了右手,那泛着洁白光芒的手掌心上生出了一个金色浑圆的小球。

受赫米斯的指引,小球浮在他的掌心上方转了两秒,“突噜”一下子跃到了卡蕾忒面前,随即慢慢幻形,成为一根通体锃金的双翼权杖横浮于空。

在它笔直的雕花长杆上,有霓彩万象的光辉反复淌过,于清冷的夜色下特是蛰人眼目。细细聆听,从那权杖中隐隐可闻风滚云动之声,一种浑然的强悍的压迫力,不难使人想象得到它的侍主会是一位何等尊耀的神祗。

卡蕾忒吃惊的看着悬在眼前的贵重之物,喃喃道:

“这……确实是宙斯的权杖‘神谕’,可是……”

诧然看向赫米斯的元灵,她很是不解的问:

“您把这么重要的权杖从宙斯手中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身为提坦神祗,她了解“神谕”权杖是提坦神族最为尊贵的宝物,也是一族至高无的王权象征。唯有最高的领袖,即历代全神之神,才有资格拥有这根独特的权杖。

现在,赫米斯他们居然把它交到卡蕾忒手中,用意可想而知。

“卡蕾忒,你听我说……”

赫米斯左侧,命运女神克罗托的元灵在这时发来意念波:

“在送各位离开奥林帕斯之前,我们虽已将雅典娜宝石的秘密全盘托出,但也向你们隐瞒了另外一个秘密,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卡蕾忒在人界安心诞下暗族的后裔再实言相告,做下一步救世的打算。

可遗憾的是,我们几名神祗的力量终究太过渺小,不足以与宙斯周旋、拖延灭世的时间。

卡蕾忒,现在,我们必须将你的使命如实告诉你了。你就是继大地之母、凯亚女神之后第二位拥有守护人界力量、提坦神族最为至尊的神祗,调和之神。你身体里的力量,足以改变世界的命运,因此全人类的未来……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克罗托的声音缓之又缓,为的是让完全懵住的卡蕾忒的思维可以跟上自己陈诉的节奏。

“快,接过赫米斯为你带来的权杖吧,用你的生命、你的力量去守护世间苍生,开辟提坦神族真正的新纪元!”

卡蕾忒嘴唇半张,颤颤巍巍,发不出不个音节。半晌,她摇头后退几步,沧然泪下。

“不……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做不到……”

“卡蕾忒,接住权杖吧!不用害怕,你的体内拥有黑暗之神与我两位神祗的力量,完全有能力担负起重任。我们这些辞世神祗的元灵也会时时在你们大家的身边护佑着你们!”

雅典娜的发来意念波,给予卡蕾忒孜孜鼓舞。

卡蕾忒的身子摇摇晃晃,似乎千万种的挣扎抉择后,她突然抬头,对着半空中的神谕权杖声嘶力竭大呼道:

“为什么又是我不可!你们为什么这样自私,这样残忍!从一开始,就以命运啊、使命啊各种道貌岸然却又狗屁不通的大道理逼我接受这个,接受那个!直到现在了,你们都已经死啦还是不肯放过我,还要牵着我的鼻子走!凭什么?凭什么——

什么是命运?你们告诉我,什么才是命运——

我只想平安生下德莫斯的孩子,只想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只想把他的孩子抚养长大,这愿望过分吗?你们回答我,过分吗——”

“卡蕾忒,别激动……”

荷西赶上前来搀住她,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待她起伏不定的情绪有所缓和,才转移目光对准那几位神祗的元灵:

“几位尊神,恐怕这次你们找错人了。卡蕾忒如今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她就快做妈妈了,不能再被卷入你们神族的爱恨恩怨之中。”

卡蕾忒终于支撑不住,躺在荷西胸前失声痛哭起来。

“呜呜,你们都不在了……连你们也要走了……呜呜,为什么我还要坚持……呜呜,失去你们我又如何坚持下去……”

“卡蕾忒,命运都是身不由己的啊!就算有些人有幸可以改运,那也是因为,他的命运本身存在着可以中途更改的契机啊……”

命运女神伤感的长叹过后,接着道:

“你是被命运选中的第二任调和之神,命中注定要用一生去守护神族与大地的未来。这听上去确实太过突然,太过残酷,可无论如何你都非接受不可。你要记住,只有人神两界秩序和谐,你的生活才会真正平静,这其中的轻重缓急,厉害关系,相信我不多说,你也能有所觉悟的吧?”

意念波的声音刚刚落下,权杖上面通体的光辉骤然增亮了几重。它自行一个逆转在空中竖直,进而披着如钿般夺目的霓彩飞到地面上,停留到卡蕾忒的身体右侧。

凝视权杖的这一刻,卡蕾忒凄迷幽暗的双眸被那奇特的光辉点亮,变得毅然有神。

神祗们的元灵都在满意的点着头。克罗托的元灵欣然若笑,表情如释重负。

“果然,权杖选中了你!我猜测的没有错,卡蕾忒,你确实就是那个可以救世的神祗,提坦至尊,调和之神!”

柏修拉起阿尔提弥斯走到卡蕾忒近前。

“接下权杖吧,卡蕾忒……”

他鼓励她道:

“已然走到这一步,我们绝对不能再回头了。命运女神说的对,只有世界和平,我们的生活才能拥有平静幸福的生活!”

阿尔提弥斯握住卡蕾忒的手,决然说道:

“别忘了你还有同伴,还有我们啊!你选择战斗,我们也会陪你一同战斗卡蕾忒,为了我们向往的平静生活,一起努力吧!”

卡蕾忒感动的环顾三个同伴,又望向神态期许的几位神祗的元灵,终于下定了决心。

清丽的五官在这个时刻不再被悲伤与无助的表情覆盖,神采焕然,充满了义无反顾的决绝与肃然。

重重对大家点了点头,卡蕾忒缓缓伸出右手,郑重将神谕权杖握在掌中。

似乎是对新侍主的认可,一笼鳞样的七彩光辉从权杖的尾部生出,倾刻间冲上纯金的双翼杖头回旋一周后飞速冲上云霄。

“轰隆隆”……

雷声响亮不止,像是在欢呼一个全新的变革时代的到来。

第十一章 辞行风波

紧握神谕权杖的那个时刻,一股奇异的、温暖的气流自卡蕾忒脚下升起,柔柔的自下而上绕旋在她的周身。

她那精秀的裙摆,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便随着这股气流优雅的飘扬,伴着零零落落的晶莹雪花,使她看上去确如一位高贵的天神临世。

“神祗们,请你们安心,我以提坦神族的至上荣耀发誓,此生……定会为人类、为我们大家共同期许的幸福,安宁而战!”

卡蕾忒感觉浑身充满了神奇的力量,内心诸多不安、畏缩的情绪一扫而光。她手持神谕权杖,微微扬起下颌对几位神祗的元灵庄重立誓,神色坚毅、沉定。

对面,辞世神祗们的元灵欣慰的笑了。

“好!好!一切拜托你们了……卡蕾忒,最后提醒你一件事……”

辞别之际,赫米斯的元灵传来最后的意念波:

“大神宙斯变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有朝一日你们父女见面,你要务必当心!”

“……我记住了……”

卡蕾忒伤感的点点头。几位神祗的元灵所放射的洁白圣光此刻越发微弱,她清楚他们存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雅典娜的元灵看看荷西,释然的微笑:

“好了,神代我对特洛依、对人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如今终于可以赎罪了……”

维纳斯的元灵望定卡蕾忒,神色凄然而不舍:

“卡蕾忒,这一世我们大家相处的时光好短暂……愿下一世,我们提坦神祗……不再为毁灭与伤害而生!”

带着眷眷和不舍的表情,元灵们在泣不成声的送行中逐渐散去的身影。

愿下一世,我们提坦神祗……不再为毁灭与伤害而生——

卡蕾忒呆呆的持杖立在雪地里,脑中,维纳斯悲凉的心声反复不停,戳痛了卡蕾忒的心房。她一遍又一遍的自问:

是啊!我们,到底为了什么选择再次重生?

今生,究竟是谁正在偿还谁欠下的债?来世,谁……又将欠了谁——

各自稳了稳情绪,四个同伴最后意见一致:

即刻动身离开!

卡蕾忒与荷西需要回到荷家收拾,于是他们和柏修、阿尔提弥斯定好,半小时以后,大家还在这个空场集合,一起动身再寻隐蔽的场所栖身。假如隐去神力源的气息,不再使用法术,像个普通的人类那样生活,他们相信一时半刻奥林帕斯那边还无法发现他们几个的行踪。

——

“不行,我不同意你们离开!”

荷家,荷西的母亲得知儿子再次动身离开的消息后大力反对,冲上前来直接夺了儿子和卡蕾忒的行礼箱。

“有我老太婆在,今天你们哪里也不能去!”

“妈,您这是干嘛——”

荷西心里起急冒火,可是嘴上偏偏不能和自己的父母透露半点实情。

此时此刻,荷西的父母的状态看起来比荷西更加急燥。

问不出两个年轻人为何突然要走,问不出他们将要去哪里,甚至问不出他们何时还会再回来……

老两口感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前一分钟一家人还坐在一块有说有笑的吃年夜饭,后一分钟就糊里糊涂穿越到了儿子与他们辞行的场景。

所有不满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而卡蕾忒自然被当做是所有矛盾的焦点。

不用多想,荷西的母亲认定了儿子突然决定离开的原因肯定是和这个异国的洋妞有关,说不准就是她的主意。

她和她带来的两个朋友都是希腊人,他们的国家才刚出了重大事件,他们不记挂着亲人,想要立刻飞回国去才怪呢!可是,干嘛偏要拉着我们的儿子啊——

心中一想到这,荷西的母亲不由对卡蕾忒怨声怨气指责起来:

“我说姑娘啊,你们两个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身处北方多年,荷西的母亲早已入乡随俗,一张口就是满口纯正的京腔:

“你自己说说,从住进我们家,我们全家都把你供起来,从没亏待过你吧?我老太太生怕你吃不惯睡不好,委屈了自己更委屈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天天好吃好喝好伺候着你。我们从没想过要你回报什么,可是你不能吃抹干净以后,再在我们老两口心窝子上插一刀吧?刚过除夕,你就要带走小西,你考虑过我们老两口的心情没有啊!”

“妈,你说什么呢!”

荷西听出老太太的话并不好听,没等卡蕾忒解释什么,抢先反驳:

“这是我的主意,和卡蕾忒无关!”

“你的主意?你一年才回家几次?当初你执意要去希腊留学,我们不想让你抱有遗憾,顺了你的意思放你出去了。可是你却认识了这个女人,最后搞得狼狈不堪的回国,学业废了不说,还在国外惹了一身的麻烦,你现在还听她的话,说走……就抛下你的父母不管了……”

荷西的母亲悲戚交加,说着说着哭了出来。

“伯母……”

卡蕾忒窘困不已,见状想要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却因极是无地自容,不得不把含在口中的话吞了回去。

荷西的父亲反感的瞥了她一眼,闷声叹了口气,对儿子道:

“小西,你跟我来!”

卡蕾忒看着荷西随他父亲进了书房,爷俩把房门一关,不知要谈些什么。她虽然担心荷西会因为她收到父亲责备,可又不敢贸然闯进去为哥荷西开脱,内心万分忧愁。

客厅就剩下荷西的母亲,与坐立不安的卡蕾忒。

荷西的母亲端坐在沙发上静了几分钟,心里的怨气逐渐消退了。整了整鬓发,她再次与不知所措的卡蕾忒交流起来。这次,她说话的口吻明显柔和了许多。

“姑娘,抱歉刚才我的态度不太好,只是你不该带着小西一声不吭的动身啊!其实啊,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注意你,我总感觉你心里藏着事情,不愿意对我们说。

你该知道,我家只有小西一个独子。自打他考出了国,一年到头就没在家待过几天。我们老两口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儿子能踏实住下去,可是没想到,刚过大年初一他就要和你瞒着我们老两口偷偷走。

孩子,你也是个快做母亲的女人了,我这个当妈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是……我能懂,能懂……”

卡蕾忒被老太太一番语重心长的倾诉搞得生出无限感伤,鼻翼酸酸的翕动几下,她赶忙低了低头。

“念在我这么尽心照顾你的份上,姑娘,今儿个你能不能对我老太太说句实话,你与小西到底惹了什么麻烦,非要突然离开不可啊!?”

“伯母,您可别这样说。您这样,更叫我这个晚辈……没脸面对您了!”

卡蕾忒不敢向满是急切期待目光的老太太那面看,始终低着头,仿佛做了罪恶滔天的错事,正在俯首认罪。

也对!先前甩了人家的儿子,如今,又要拐了人家的儿子,难道不算是罪恶滔天的错事吗……

不忍荷西的母亲伤心难过,卡蕾忒思忖一刻,断断续续说道:

“伯母,我在国外惹了很多麻烦,而且已经把荷西卷入其中了。眼下如果再不离开,很可能会将你们牵扯其中。商量再三,我与荷西才要悄悄离开,我们并不是存心要您和伯父伤心啊!”

“姑娘,那我问你,你们说的惹了麻烦,可是做了杀人放火的恶事了?”

“伯母,这怎么可能?……大概您在国内也有了解,荷西和我在希腊遭人陷害,曾经闹出过一段很大的绯闻。据说,这次的媒体又要来寻麻烦……”

为了让荷西的母亲放心,卡蕾忒信口编造。

听了她的解释,荷西母亲高高吊起的一颗心总算落下去了。宽慰的笑笑,她道:

“既然不是杀人放火,违法乱纪的事就不算大事!就算是天塌下来,只要全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啊!”

“伯母……”

“姑娘,你还年轻,我毕竟还是过来人,见得事比你的多。我告诉你啊,假如有一天世界末日了,那时任凭谁都是躲不过去的。与其漫无目标的逃走,怯懦的自裁,都不如一家人抱团在一起,该干嘛干嘛,平静的享受最后的时光……”

“伯母……”

“相信你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了。那我先去忙早饭……”

荷西的母亲起身,转头看看窗外的天。

早上五点半多点,这个时间,北京的天还黑得很。

“该说的不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你们还想走的话,那也要等到天亮啊!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习俗是亲友走动串门,互拜早年的日子。你们再陪我们老两口吃个饭,给荷西的父亲拜个年,再走不迟。”

卡蕾忒诧意的抬头,却看到一个孤单、微驼的背影缓慢的走去了厨房。

这一刻,卡蕾忒完全哽咽了,疲累的内心溢出无可名状的感动。

伯母,你们一家都是善良的好人。我一定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们全家,保护所有善良的人类度过劫难……

……

“小西,你心里还有她,对吗?”

书房里面,荷西的父亲一坐下来,对儿子开门见山的问。

荷西当然清楚父亲口中提到的“她”指的是谁,于是笃定的回答:

“是,我爱她!我的心永远属于她!”

“即便她曾经背叛了你,甚至像现在这样怀了别人的孩子,你也不会动摇内心的选择?”

“是!”荷西双目直视父亲,仍然用力点点头:

“爸,你和妈一直在国内生活,很多事情没有身临其中,根本不会了解卡蕾忒的苦衷。对她当初的决定我从没有心存怨恨,更不会因此改变对她的感情。现在她落难了,更需要有人在她身边照顾她、支持她。即使将来,她依然不会接受我,我也会想一个亲人那样守在她和孩子的身边,关怀她们……”

“哎,臭小子!平时不言不语的,关键时刻还真有点北京爷们仗义憨厚的劲头!”

听了儿子这一套一套的肺腑之言,年近五十的“老顽固”居然莫名的感伤起来。

他苦涩的笑笑,使劲拍了拍儿子的双肩。

认真看着儿子年轻、纤俊的一张脸,他感觉他的儿子真的长大了、成熟了。作为他的父亲,这个一向行事严肃、刻板的文化人突然感觉无比自豪。

“爸,相信我,卡蕾忒是好女人,您和妈不要再对她心存偏见。儿子不孝,不能给咱们家带来任何财富、荣耀,唯有希望您和妈能够安度晚年,不再给你们二老增添麻烦。”

“你在说什么话啊!孩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才会真正明白做父母的心啊!你们幸福,就是老人最大的心愿。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无论贫富贵贱,都是最美满的生活啊!”

荷西的父亲心情极为激动,再无法说下去,迅速从书桌旁站起来转身背对荷西挥挥手:

“你去吧……别忘记安定下来后,给家里报个平安……”

荷西默默走到门口,悄然转身,却看见父亲正在偷偷的擦着眼角。

第十二章 奇图“弥天”(1)

客厅里,卡蕾忒与荷西神色凝重的看着对方,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外面,天色渐渐明亮起来,远处环岛公路上依稀有了过往的车辆。

一切没变,生活还在继续,依旧那么平静,可是,谁又能预料这样的和谐与宁静,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你在想什么,卡蕾忒?”

荷西看着她问。

“……你呢?你此时在想什么?”

卡蕾忒漫不经心的反问,脑中兀然浮现出荷西的母亲走出客厅那一瞬间落寞而悴弱的背影,还有自己刚住进荷家的第一晚,她殷勤的端着碗热汤,满面慈爱的笑容。

“我在想我爸刚才说的话……”荷西呼了口气,幽幽的诉说:

“一家人在一起,无论贫富贵贱,才是最美满、幸福的生活……”

卡蕾忒颇有同感的点头:“也许是我们错了。天塌下来,任凭谁也无法躲过。逃走确实不能算是真正的保护!荷西,你的父母,还有许许多多像他们那样的长辈,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坚强!”

“嗯!”

荷西满心鼓舞的点头。

……

接下来的日子,应卡蕾忒的要求,荷西全家出动,从北京的大街小巷、四面八方寻来各式各样的针头线脑,堆进卡蕾忒的卧室。

集奇齐所需之物后,卡蕾忒就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忙碌不停。

荷西按照卡蕾忒的吩咐终日守在她的卧室外面,就连吃饭喝水也不离开,不但从不去窥视房间里的动静,也不准他的父母过来打扰。

荷西的母亲担忧不已,更多是替卡蕾忒的有孕的身子忧虑。起初,她凑近卡蕾忒的卧室想要叫她出来吃饭,却被儿子多次劝离。后来实在没辙了,她干脆把一日三餐吃喝饮食放在一个大盘子里,放到卡蕾忒卧室的门外。

许是饿得实在顶不住了,卡蕾忒在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的第二天早上,终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条门缝。

“卡蕾忒?……你怎么样?身子哪里不舒服吗?”

荷西在门外支了一个躺椅,正躺在上面打盹。听到动静急忙回身,两手揉了揉眼睛,意识清醒多了。

隔着一条门缝,他看到里面的她神色憔悴,便知道她定是一夜没有合眼。

卡蕾忒在里面疲倦的笑着摇摇头,小声说道:“我没事……倒是你啊,为了看护我不被外界打扰,真是辛苦了。”

“你嘱咐过的嘛!为救世间苍生你正在努力,我又哪敢懈怠?”

荷西将地上的盘子向房门里面推了推: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身子要紧,为了肚子里的宝宝,你停下来休息会儿,吃些东西吧!这是我妈刚做好的早饭,还热着。”

“我确实饿得没力气了,那就不客气啦!”

卡蕾忒不好意思的笑笑,飞快的把盛满食物汤水的大盘子拉进去,不等荷西向里面多看一眼,便“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

接下来的几天,卡蕾忒依旧闭门不出,只是在一日三餐的时间会神秘兮兮的打开房门,迅速的推出前一餐吃完生下的空碗碟,然后换进这一餐的食物。偶尔,她也会停下来小歇一下,隔着门聆听荷西带来的消息。

就在希腊的克里特岛沉入大海后不久,欧洲各国相继出现重大天灾,天降陨石、地陷无底深坑、暴雨洪水接连不断,使人们的生活陷入无尽无休的恐慌与混乱当中。

正常作息,工作生活不得不被迫中断,各种宗教团体的反应相当极端,纷纷以游街或是互联网~宣扬世界末日已经到来的恐怖传言,接着出现了许多起集体自杀事件,社会犯罪率也一度攀升至最高点。

……

第七天的傍晚,紧闭多日的卧室房门彻底敞开了。

通身被汗水淋湿的卡蕾忒倚在门框边缘,脸色蜡黄,气息孱弱。

“卡蕾忒?你……你这是怎么了?”

荷西吓了一跳,从躺椅上跳起来,三两步跑上去扶住她。

“人类……有救了!”卡蕾忒靠在荷西胸前,奄奄的说了一句,虚弱的背过气去,右手却死死的攥着一卷白布。

“卡蕾忒!卡蕾忒!”

“这孩子,怎么弄成这样子了?哎呦真是造孽哟!”

荷西的母亲听到惊呼,跑过来一看也是吃惊不小,急得只知道围着儿子团团转。

“妈,快去弄点热水来!”

“她都晕过去了,还是去医院吧……”

“不能去医院!”

荷西果断的打断母亲,抱起卡蕾忒走近卧室,将她放到床上,又替她整理好枕头被子,让她躺舒服些。

“妈,你去准备些有营养的饭菜,等会卡蕾忒醒来后要吃东西,这里我来照顾。”

“不送医院真的没问题吗?”荷西的母亲看着儿子一派镇定自若的脸,表情将信将疑。

“相信我吧!”

“那好吧,我去做饭!你盯着这边,要是有事你可千万记得叫我啊!”

“放心吧!”

支开母亲,荷西轻声关了房门,走到床边。

自从得到冥王哈迪斯的庇护,成了不死身的半神,荷西对自己体内拥有的力量的感知程度与日俱增。

眼下趁着父母都不在身边,他决定试着为卡蕾忒输送一些源力,可以令她在昏迷时感觉舒服些。

因为从前没有这样的经历,此时荷西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反而会适得其反。

凝神静气一番,荷西缓缓抬高两只手掌,看到它们正散射出一股一股的明蓝色的光亮。荷西自知体内的源力已经聚在这两只手掌上,此刻正是运用源力的绝佳时机。

于是将两只手挨近卡蕾忒的身体,相隔一公分的距离,自下而上慢慢移动。待荷西手上的光芒完全泯灭的时候,荷西停止了动作。

再观察卡蕾忒,看到她在熟睡中那凝紧的神色有所缓和,脸颊上也有了些微的红润,便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吸收了刚才他那蓝光聚化的源力,他的内心也踏实多了。

晚间时分,卡蕾忒睁开了双眼。

“图?弥天图?我的图在哪?”

一醒来,她就非常紧张的东翻西找。

“你终于醒了?……什么弥天图?”

荷西就守在床边,看到卡蕾忒从一睁眼就歇斯底里的喊着什么图,诧异的问。

“荷西?荷西!我睡了多久?我房间里,

你有没有发现一副布卷?很大的那种?”

“你是说这个吧?

荷西回身拿过一卷白布,交到卡蕾忒手中。

“这难道是你几天闭门不出织出来的?怎么就紧张成了这副样子?”

卡蕾忒把白布卷子抱在怀中,如释重负的喘了几下,回答:

“这是我冥思苦想才找到的救世之法,我给它命名,就叫‘弥天’图!”

“弥天图?”

荷西惊愕的接过布卷,上下翻看。

这布卷子横竖不过两米长,展开来一半,布面上仍然是雪白空旷的一片,别说一朵花,就连一丝绣线也难看到。

“这……”荷西不明所以,又将剩下的一半布面打开,里面仍是白白的一片。

荷西又左看右看,目光在屋里搜索个遍。

奇怪,他记得几天前他和他妈跑遍了全城,把所能找到的丝线都寻遍了,各种颜色的线轴几乎堆满了整间屋子。

可现在,卧室里除了一地的空轴,却完全看不到丝线的踪迹。

卡蕾忒看出了荷西的疑惑,抹了把汗涔涔的脸,对他解释:“神话时代,诺亚为救被洪水所困的万物生灵,打造无尽方舟救世。如今我就是效仿圣人,亲手织就这一副‘弥天’图。你可不要小瞧了它,它那里面可藏了一片大好天地呢?荷西,你敢不敢进图试试?”

“进图?”

“嗯……”卡蕾忒笑着点点头

荷西惊喜非常,急忙说道:

“如果是你亲手织就的宝贝,我当然愿意进去转转!”

卡蕾忒抿嘴聚力,两手交叠。

布卷受到召唤,从地上一跃飞上天花,竖直立在空气中,一道橙色的暖光从那卷合的白布缝隙之间溢了出来。

卡蕾忒并不说话,交叠的双手慢慢朝两个相反的方向移动,十根手指随着源力散开时不断波动的气流微微颤动起来。

那悬空的布卷一米一米的打开了,顿时,百米绣布上折射出无限温暖、神圣的光辉。

荷西全身沐浴着那些光辉,他感觉身前有一种看不见的吸附力,将他引入一个神秘未知的世界。

在那光辉的洗礼下,他的心灵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舒畅的感觉,似乎已经卸下了所有的负担。他不由自主的展开双臂,带着平静的微笑,在那吸附力量牵引下身躯逐渐缩小,直到被带入到那片神秘的世界中…

意识恢复的时刻,荷西正站在他家小区的广场中央。

他紧张却也好奇的环顾四周,熟悉的楼群,熟悉的街道设施,可是除了他自己,却没有其他的人。

荷西在空荡荡的小区甬道上快步走了两步,又紧张的抬头看看天空。

万里无云的晴空,微风吹来,带着初春的气息。

不对,这里不是我家。这个时节,我家应该是深冬才对——

荷西突然发现端倪,也就开始相信自己已经置身在那个被卡蕾忒称为“弥天图”的布卷世界中了。

荷西仰天高喊:

“卡蕾忒!卡蕾忒你听得到吗?你在哪啊?”

“荷西?你那边如何了?你看到了什么?”

卡蕾忒的问话在一片晴空上撒下,清朗中流透着阵阵回音。

“我……看到了自己的家,可是,我的爸妈还有你却不在这面。”

“你在弥天图中所看到的景物,就是你心底最为眷恋的地方。只要略加想象,你就可以为自己打造一个独有的天地仙源。可是除了这些你看不到其他生命,那是因为他们还没被纳入图中啊。”

“眷恋,想象……”

荷西喃喃重复,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他又向着前面溜溜逛逛一刻,道路上兀然现出一个主题公园。

荷西笑起来,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果然,心中所想到的景象,就会出现在眼前。

荷西满心欢喜进了公园,突然感觉肚子饿了,于是他在一处凉亭外面停下脚步。

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随即他向凉亭里瞧去,里面的石头圆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屉飘着肉香的小笼包子,两碟子爽口小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这也太神奇了吧!”

荷西惊叹着,欢天喜地跑进亭子坐在桌前。用筷子夹了个包子塞进嘴,汁香四溢。

这时候,他感觉到熟悉的神力源气息正充萦在这间凉亭四周。

荷西一怔,包子从筷子的间隙滚下去。

“卡蕾忒,我要出去!”

荷西顾不得擦去满头冷汗,仰天大叫:

“卡蕾忒,放我出去!我有话问你——”

第十三章 奇图“弥天”(2)

美国,波士顿港口——

当地时间上午十点,一阵巨浪席卷而来,狂猛的海啸毫无征兆越过海岸线,瞬间摧毁了这个有着几百年文化历史的海港。

这场海啸灾祸仅是一个开端。很快,大西洋的怒浪不断发威,伴随强烈的地震,马萨诸塞的陆地上肆意凌虐。

一张张痛苦而绝望的脸孔在波涛、强震的洗劫下扭曲、挣扎,哭喊、嚎叫被大地的怒吼声音吞没。

忽然,天空裂开一条长缝,从那缝隙中溢出极是瑰炫的圣光。光芒迅速蔓延,遮蔽了灾祸现场的上空。

在这独特的光芒笼护下,时间仿若刹那间停止一般,只见海浪定在百米高头纹丝不动,坍塌的建筑物的砖头碎瓦悬于半空。

人们的伤残的身躯已被这片光芒治愈,他们带着安详的笑容闭上眼睛,身体变幻为黑色蝼蚁大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地上吸起,密密匝匝的被引入了上空的圣光之中。

几分钟过后,圣光灭去,那云层中央裂开的大缝下突现出一个缩为直筒状的白布卷轴。它的两旁,现出卡蕾忒与三位同伴的身形。

抱起布卷,卡蕾忒与同伴们飘身向下,落在大灾过后那满目疮痍的土地上。

“这图可真是厉害,就像个无底洞一样,真能装不少人进去啊!”

目睹到“弥天”图的威力,阿尔提弥斯啧声称赞,手指小心的抚摸着白色的绣布问卡蕾忒:

“你说这图是你用不同绣线结合法术织就的无限空间,进入图中的人可以利用自己的心想意念去创造不同景物。可是,万一日后进图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能凭主观臆念去打造不同世界,那这图里面还不乱套了?”

“不会!”

卡蕾忒信心满满的笑答:

“弥天图是我参照荷西父亲的水墨丹青得来的灵感,利用针线将世界所有景物绣进图内,包罗万象,结合我的神力源打造出来一个多维度的空间。

这样,图里的世界就是一个多维度叠加而形成的空间,每个人凭借想象和构思打开一层空间,他们也只能在他自己的空间里活动,与他人的空间是互不影响的。

换句话说,除了他自己的世界,他们根本看不到对方的世界。相对于我们图外的人而言,所能看到的,仅是这幅空白的图代表的一个平行世界而已。”

“哇,好牛的样子!”

阿尔提弥斯完全被卡蕾忒细致的讲解吸引住,直听得两眼放光。

柏修此时的表现远没有月神那么积极、欢喜,他面色凝重的注视着正在滔滔不绝的卡蕾忒,突然插嘴:

“要支撑得起这么庞大,复杂的空间,会消耗你不少的源力!值得吗?”

“你看吧,我就说柏修肯定会第一个反对!”

荷西站在柏修旁边,与他意见一致。

卡蕾忒对他两个和颜悦笑:

“做都做出来了,你们也别再埋怨我了,以我目前的神力源,完全可以支撑一阵。我们休息一会儿,再去寻找下一处受难地区吧!”

……

奥林帕斯,天象九仪——

宙斯仰面站在九球仪下,默然看着那几个颜色迥异的圆球循环往复,在各自的轨道上安静的运转不停。

身后,赫拉摆动及地长裙急急赶到走来欠腰,凑近他悄声说道:

“大神,春夏秋冬四女神带来消息,美洲被遭天谴降罪,无一人死亡,更蹊跷的是,受难地区现在竟然找不出一个人的踪影……”

宙斯猛然睁眼,听了这样的消息不但不怒,反而狡猾一笑。

一切正如他所料——

“呵呵,我这个女儿啊……到底是耐不住寂寞了!”

“目前四位女神正在等待您的指示,大神,你的意思是……?”

“吩咐下去,继续对世界各国降灾,并放饕餮出去!”

赫拉听后神色大变。

“放……您是说,放饕餮出去?”

饕餮、三头犬与蛊是神话时期三大神兽。有“谛听”之称的三头犬葛贝洛斯已被冥王收伏,圈养于冥府。

而饕餮因生性太过凶残,自上古诸神之战过后,已被宙斯的母亲蕾亚锁于禁地塔尔塔克斯,是绝对不可再被唤用的凶猛怪兽!

“怎么?你有异议?”宙斯不满的扭头向赫拉看出。

“不,我怎么敢对大神您的命令有异议?”赫拉吓得缩头。

“哼!你真是不动脑子!”

宙斯轻飘飘的瞥过眼去,沉声道:

“卡蕾忒比你聪明,绝不会在救人过后还继续留在那片废墟里。她的身子正一天比一天重,不方便整日东躲西藏,一定会有一个固定安神的据点。

饕餮生来就有个极其灵敏的鼻子,放它们出去,就是要让它们找出卡蕾忒的藏身之处!”

宙斯说完便闭目养神,不再理睬赫拉



真没想到,卡蕾忒会是命运女神预言中可以救世的调和之神,她的力量可以阻挠我的计划。一旦捉到她,就算是我的女儿,为了神国荣耀,我必须斩草除根——

赫拉失落的走下去。

很多时候,她与丈夫的谈话主题除了族中的事务之外,几乎不再谈及其他,更是不会涉及到夫妻之间、感情之事。

遥想神代,与他初婚时期的温存、旖旎,如今已是荡然无存。

他,全神之神宙斯,克洛诺斯之子,历经千年时光荏苒,早已成为一名优秀的神族领袖,坐拥天下。

唯有她,祝福女神赫拉,始终保持着一颗爱夫的初心,忠守着妻子的角色与职责——

——

今早,国际新闻播报了最新消息。由于连起日的暴雨,现日本诸岛大陆主体均出现不同程度断裂,大有沉落的危机。日本政府采取紧急措施,以空航将内阁首脑全部转移,导致国内局势一度混乱不堪。

卡蕾忒他们通过瞬间移动赶到事发地点,在太平洋上空隐去身形。

视野下方的陆地一片嘈乱和纷争。

人群像是没头苍蝇一样,边大声的喊叫边四处乱蹿,不知想要跑去哪里。

百米之外可见白浪涛涛,喷涌出雷鸣般的瘆人吼声,海水中,漂浮着残缺的建筑物、以及大小车辆、生活用品。

卡蕾忒俯首望着下方哀哀挣扎着的苍生,蹙眉心痛道:

“怎么会这么……真像是地狱啊……”

荷西长舒口气:

“日本政府无能,大灾在前,首脑们放弃民众自己先逃命去了!无良商家空抬机票价格,甚至连救生圈,救生衣的价格都比往常高出了几千倍!自己毁了自己的国家!”

议论间,他们看到下方的陆地一处,不知哪里聚集的一伙人,不由分说,拦住另一群人大打出手,疯狂的抢夺他们身上的救生衣,救生圈。

“不好了!我们下去看看!”

卡蕾忒与三个同伴火速降到地面上,现出真身。

一个拼命奔跑的年轻女孩经过他们的身边,看到卡蕾忒高高隆起的腹部时突然停住脚步,冲过来拽住了她的胳膊,口中依里啪啦说个不停。

“喂!你干嘛——”

荷西害怕她对卡蕾忒不利,使劲分开她们。

柏修急忙解释:“她刚才是说这里已经脱离了本州大陆,就快沉入大海了,让我们大家快些逃命。”

阿尔提弥斯一拉柏修衣袖,低声提示他:

“你看她身上绑了很多塑料瓶子,好奇怪啊……”

经月神这么一说,柏修他们将都将目光投到女孩的身上。

果然,在她的胳膊、大腿和前胸后背多处绑满了密封的矿泉水瓶。

年轻女孩从大家疑惑的目光中意识到什么,突然很紧张的环起两臂,护住身前的几个矿泉水瓶,表情变得异常愤怒。对卡蕾忒他们狠狠瞪了瞪,她扭身跑远了。

“这是干嘛?她好像特别在意那些瓶子,我又不想抢她的……”

阿尔提弥斯更加一头雾水,没好气的说着白了女孩的背影一眼。

“她就是害怕你抢她啊!那些瓶子对一个买不起救生衣的人来说,可是最后能救命的稻草!”

柏修目送那女孩跑远,忧愁的皱了眉头向月神解释。

然而那个女孩没能跑出多远就被一伙暴徒围住。

他们个个面目狰狞,一双双贪婪的眼神直勾勾的愁住女孩身上的众多瓶子。

不等女孩叫出声,那伙暴徒就一拥而上,许多钢爪般的大手直接伸向她的身体,粗暴的抢夺捆绑在上面的瓶子。

女孩不甘示弱。

又或许是她太害怕死亡,求生的强烈欲望使她浑身横生出很大的力气,狠狠与暴徒们扭打在一起,用力撕咬那些伸来的脏手,死命护住身上的救命稻草。

那伙暴徒急躁起来,不可预知的死亡把他们变为丧失理性的畜生。为了自私而罪恶的目的,他们抄起手边的木棒、钢条用力抽打女孩,不顾她的接连哀嚎。

有一个男孩搬起一块石头,对准女孩的头颅狠狠砸下去。

女孩躺在血泊中没了气息。

暴徒们纷纷行动,疯抢尸身上的矿泉水瓶。

没抢到的人急红了眼,开始攻击那些已经夺得水瓶的人。眨眼功夫,刚才血腥的一幕在他们之间重蹈覆辙……

第十四章 大战饕餮

卡蕾忒一行四个被几十米外的惨剧惊得怔住了。

尤其是三位神祗,虽说从神话时代~开始,他们也曾经历过不少战乱,厮杀,可是向眼前这样的,大灾当前因为对生的极端贪恋和对死的无限恐惧而相互残害的骇人阵势,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荷西看着那伙暴徒,看他们从开始的同仇敌忾直到此刻为了利益相互厮杀起来,脑中漂然现出天象九仪里,在宙斯的法术下应用而生的残酷巷战的影像。

荷西将眼睛睁到最大,惊愕的看看地上女孩的尸体,又看看刚才搬起重石、给予她致命一击的男孩。

他们两个都很年轻,还是青葱般的少年,如今一个没了气息,一个成了杀人的凶手!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人们完全疯癫了吗……

“人类是如此贪婪无耻,伤害别人的同时也是在伤害你们自己!”

兀的,宙斯那犀利而警醒的话语在他耳畔回荡不停。

此时此刻,荷西大彻大悟,眼神直直的盯着前方,表情麻木的呢喃:

“宙斯说的没错……毁灭一个民族的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

脸颊滚热,他感觉无地自容。

死亡,对任何生命都很公平。也正是如此,面对死亡的时候,人们才会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才会将潜藏于意识最深处的本质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吧——

过不多久,暴徒之间的撕斗停止了。

幸存下来的人只有几个。

他们满身血污、衣冠不整的站在一片尸体中,相互看看,又低头看看被他们亲手杀害的血肉模糊的人们,目光落回自己手中的战利品上。

那些少的可怜的塑料瓶子已经在激烈的争夺中变得残缺不全,有的弄丢了盖子,有的已经破瘪,根本无法像救生衣那般在海水中充当浮漂。

就为了这么几个不中用的东西,他们刚才竟然向魔怔一般,做出了平时想都不敢去想的事——

这时,幸存下来的人仿如大梦初醒,纷纷瘫软在地,开始捶胸顿足,放声嚎啕。

卡蕾忒看不下去了,咬牙摇摇头,双臂“簌”的举向上空,准备召出弥天图。

“等一下——”

月神阿尔提弥斯伸手阻止了卡蕾忒施法,怒问:

“这样残忍的人类,你还要救他们吗?难道还要任由他们去伤害好人吗?”

“……”

卡蕾忒无以作答,慢慢撤回手臂,神色踌躇。

“等会儿,看我一箭射死他们!”

“喂!不可以!他们也是人类啊……”

卡蕾忒月神说到做到,慌忙厉声阻拦。

“那又怎么样?他们为了自私的目的,伤害无辜,残忍的魔鬼不配受神的精血供养!”

“阿尔提弥斯,不要!”

两个女神祗正在争论,一道粗狂的荧绿色源力波从她们背后忽然飞出去,带着十足的杀伤力撞向那帮歇斯底里的人群,瞬间将他们的身体灭为飞灰。

卡蕾忒与阿尔提弥斯愕然转身,目光投向那个发力的人——荷西!

他呼呼喘着粗气,两眼逼视着目标,目光仇恨却也哀伤。他的两只手掌上荧气滚滚,那是刹那间释放出高强度的源力之后遗留下来的痕迹。

“……荷…西……,为什么?”

卡蕾忒惊诧得说不出话。

“那些人该死!我来了解他们,不需要脏了你的手!”

荷西从前方收回目光,脸色苍白的看了卡蕾忒一眼。

街上掀起一阵阵骚乱。

“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人突然消失了——”

“有鬼啊!有外星人!世界末日来了——”

荷西的源力攻击危力巨大,那道源力波的光亮也是格外抢眼,早就被街上那些正在疲于逃命看个正着。

而光亮消失后,又有一些人平白无故的烟消云散,于是那些活着的人立马想到了惊悚片和科幻电影里的超自然现象,于是相互奔走相告。

柏修见状,焦虑道:

“坏了,我们的身份恐怕会暴露啊!卡蕾忒,不如放弃这次行动,赶快离开吧!”

“不管怎么说,创造弥天图的初衷就是为了救助人类生灵渡劫。如今灾祸就在眼前,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卡蕾忒再不犹豫,决然毕再次施展法力。

怀中的布卷直飞冲天,在云层下自行竖起。道道金光从布卷的边缘溢出,随着光芒慢慢散得更广,那布卷也在一点点打开,直至遮蔽天日,展为一幅百米宽的白幕。

一阵奇特的鸣音由远及近,引起卡蕾忒他们的注意。

细听,那声音尤为清晰尖细,如是响亮的婴孩哭声。

卡蕾忒他们只觉得脚下的土地一阵撼动,眼前尘土卷着热浪向他们全力扑来,躁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膻臭味道。

月神大慌,与柏修对话:

“难道这块陆地就要瓦解,沉入大海了吗?”

“不对,看情形不像!”

荷西想到卡蕾忒,急忙将她护住。

“你怎么样,卡蕾忒?”

卡蕾忒也感觉异样,摆手将弥天图从半空收回抱在怀中,与大家一同静观变化。

烟尘落下,他们终于得以看清。

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为数可观的羊头虎身的怪兽。刚才卡蕾忒他们感觉到的地动,正是它们奔跑时引起的震动。

“怪物!有怪物!快跑啊——”

“外星怪物入侵地球啦!”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群形体奇异的猛兽,不明就里的他们更加惊恐。联想到犹如神降的绿光,以及无故消失的人们,此时这群凭空出现的怪物使他们更加相信末世之说。

他们只站在原地呆立了半分钟,便不知是被谁的一嗓子嚎回了神,纷纷吓得屁滚尿流,奔逃场面壮观而混乱。

落荒而逃的人群立刻吸引了那群异兽,它们马上凶相毕露,张开嚎啕大嘴猛扑猎物。

“那是,饕……饕餮啊!”

阿尔提弥斯战战兢兢的叫出那群猛兽的名字,开始着实为眼前不明真相的人类捏了把汗。

自古以来,饕餮是异常残暴且贪婪的怪兽。它们喜欢成群结队出入,无时无刻不在吞下一切可以吃的东西,甚至是它们同类的身躯。

不仅如此,它们的性情尤为暴躁。猎物越是没命的逃,它们越是紧紧的追,还没有哪个猎物能在它们的爪牙下侥幸逃脱。

就在阿尔提弥斯惊声尖叫的几秒钟里,浓重的血腥气味已经迅速弥漫开来。

多名人类已经丧命在了饕餮的利爪之下,有的甚至还没有彻底咽气,在奄奄一息之间便被它们探出的长舌头卷起来向上一抛,轻松的落入了自己的血盆大嘴里。

“格吧——格吧——”

骨头被兽牙嚼碎的脆响声音剜痛了在场几位神祗的心。

“可恶!当我们提坦神祗不存在啊!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我就不配作狩猎女神!”

阿尔提弥斯厉声说完,豁然施展法能,挥动两手在胸前拉出一条线,银白冷光毕现,烁烁霞彩之中现出一条华美精良的银弓。

这弓名作“祭月”,与先前柏修在人界执行任务时候随身携带的金弓“祈日”原是一对。祈日神弓是太阳神阿波罗最中意的神器,柏修因为获罪被押回圣山接受惩罚的时候,金弓就被他的侍主太阳神收回了。

阿尔提弥斯将祭月银弓树立握于左手,右手抻弦将弓拉到最满。

一道冷厉的光从弓炫的一端滑过,消逝于彼端的那刻,阿尔提弥斯徒然松动手指。

“砰”的一记风声荡过,震痛了同伴们的耳膜。

空气犹如凝冻一般,在阿尔提弥斯放弦之时,那空弦射出的冷风化作千万支银白的利箭,以破冰之势穿透了阴森沉重的空气,铺天盖地飞射向发威的猛兽。

许多饕餮中招倒地,挣扎不断,哀鸣似凄厉不止的婴啼。

又有无数饕餮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声势壮如洪流决堤。

柏修擞身展开源力攻击。

焚着烈焰的火球尽数从天而降,拦住饕餮的前路。然而这些牲畜虽生性凶虐但是头脑极简单,面对危机全然不顾死活,只管一头栽进烈火中。

于是,冲在前面的饕餮们最先遭遇天火攻击,烧得就地打滚,悲嚎连连。后面的继续冲上来,这般前仆后继,最终剩下为数不多的一小群越过火墙,在距离拉卡蕾忒他们两米开外之处形成一个包围圈,将目标围困其中。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我们必须突围!”

卡蕾忒紧张的看看两旁,向同伴提议。

“现在不是出手的时机!”

柏修急得两鬓与额头遍布冷汗,重重喘息几下,他小声对同伴们道:

“奥林帕斯居然把饕餮都派出来了,说明宙斯一直在寻找我们的行踪。这些家伙鼻子灵得很,可以顺着我们残留的神力源气息瞬间穿越,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地,我们刚才使用的一系列法术已经把其他兽群吸引过来了。

有饕餮的地方就会隐藏着奥林帕斯的神祗。现在只要是卡蕾忒施法绽图,或是我们出手突围,立刻就会引来追兵!”

“那怎么办!难道要坐以待毙?”荷西急切追问。

柏修无奈:“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四个同伴相互紧挨,后背贴着后背,彼此靠成一个团,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僵持不下的阶段,一分一秒都特为难捱。四个同伴挤在一起,不一会儿就通身是汗。

可他们还是不敢放松丝毫警惕,紧盯着一个个摇头摆尾,正闷吼不断的怪兽,大气都不敢轻释一下。

紧要关头,饕餮包围圈外面的土地猝然冒出一道浑圆的幽绿色光柱,泛着强悍的源力笔直冲入浩瀚的上空。就在那光柱的正中位置隐约可见到一庞然大物的黑影,高度可与十层楼匹敌。

绿光涣散之后,那硕高的影子现出真身,原来是一头长有三个兽头的大犬。在他威猛的身躯上端坐着孩童身形的冥王哈迪斯和少女模样的冥后贝瑟芬妮。

“久违了,诸位!你最近还好吗,爱与光明的使者……”

冥王居高临下,俯首对着卡蕾忒狡黠一笑:

“哦不,瞧我这记性,应该改口称呼您……调和之神。”

第十五章 冥王出手

“冥王……还有冥后……”

卡蕾忒他们四个看到骤然出现的冥王夫妻先是一愣,随即内心颇为激动。尤其是荷西,两眼一亮,似乎是看到了救星那般的欢喜。

“那娜!那娜——”他把两手摆成扩开的圆,对着犬背上的贝瑟芬妮不住呼叫。

“卡蕾忒、荷西大哥,你们大家好吗——”

贝瑟芬妮坐在高处,向着下方的卡蕾忒他们挥舞手臂,欢快的表情完全没把周围那群饕餮放在眼中。

世间都说:一物降一物。这话确也不假。

身形硕大的三头犬葛贝洛斯与饕餮相比,就如高山之于小丘,而那三头犬现身的时候,身披地狱般的死亡戾气,四只兽爪踏着隐动的风雷之声,轻抖一下乌亮的兽毛,向着饕餮们微微呲动一下,那群畜生立刻就被吓得浑身颤抖,垂低了头不敢再轻易发威。

贝瑟芬妮见状从三头犬葛贝洛斯背上一跃而起,在高空翻滚出一道优美的圆弧之后越过饕餮的包围圈,落到了卡蕾忒一众的身旁。

“卡蕾忒,荷西大哥!哇,卡蕾忒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啊……”

她与他们两个亲切的打招呼,看到卡蕾忒那高高凸起的腹部后惊喜非常。

“贝瑟芬妮,多亏了你和冥王及时赶过来。”

卡蕾忒长出了一口气。

自己猜测的没错,冥王夫妻果然是来帮助自己的。

“多谢您,冥王!”卡蕾忒举头对着犬背上的哈迪斯连连道谢。

“别客气,小事一桩,也是被某人聒噪的不行了,所以才赶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贝瑟芬妮,谢谢你!”

卡蕾忒拉住冥后的双手,对她实在感激。

对冥王的话她完全会错了意思,误会他提到的“聒噪”的人定是不拘小节的冥后,是她放心不下,所以才与冥王一同赶过来,及时出手救了大家。

“嘿……没什么啦……其实……”

贝瑟芬妮神色有些异样,转头看看冥王,见他只是微笑着闭口缄言,急忙咽下后面的话,改说:

“看到你们大家没事,我们都可以放下心了。事不宜迟,你们赶快离开吧,随我来。”

凭空传来阵阵婉转清脆的哨音,阵阵波动下,饕餮群又变得狂躁起来,对包围圈里的众人一阵跃跃欲试。

三头犬仰天发出愤怒的咆哮,撞钟般的洪声震撼天河。油亮的兽毛“噌”的炸起,根根如乌黑的棘刺。

它睁大三对浑圆炯炯的金目,抬起一只前爪,重重向着地面登下去。立时,大地颤抖,霸气横生。

饕餮阵势大乱,很多弓身夹紧了尾巴,还有些更为意志薄弱的更是就地翻滚,口中释放出呜呜咽咽的悲鸣。细看,那地上有淋淋沥沥的湿迹,竟是被吓得漏了尿出来。

震慑住了饕餮,三头犬就不再发疯,抬起那只刚刚落地的前爪,兽目谦卑的望住冥后贝瑟芬妮。

“好啦,没事了,我们走吧!”

贝瑟芬妮高兴的拉住卡蕾忒走在最前面,荷西与柏修、阿尔提弥斯跟随其后,绕开瑟瑟发抖的饕餮,从三头犬抬爪让出的空间走到群兽的后方。

贝瑟芬妮站住脚,对大家道:

“好了各位,这里就交给我和冥王吧,你们先走一步。”

“你们可要放心啊!”

“这话啊,其实是我要对你说的!”

贝瑟芬妮没有立刻放开卡蕾忒,一只手拽着她,另一只手关爱的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拍:

“你就是太善良了,眼下自己都顾不上,还要顾着人类。这里的人现在已被那些不知饱的饕餮吃得差不多了,你也别想其他了,安心回去吧。我和王处理好了手头事,会过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说话。”

“嗯,好。”

卡蕾忒不舍的点点头,与三个同伴利用瞬间移动辟开时空的通道离开了。

冥后飞身刚刚坐到三头犬的背上,视野前方就现出一片密密压压的人影。

为首的是两位女神祗,俱是短衣短衫的利落装扮,身体各要害部位分别佩戴了金银圣甲。

她们的身体两侧围了两头身形更为矫健、硕大的饕餮。身后,就是几百人跟随的圣军团。

“哼!冥王,您这是存心要和我们奥林帕斯作对吗?”

墨绿头发的女神祗冷眼盯住冥王夫妻,傲慢的甩甩掌中的武器“补天”藤。

哈迪斯伸脖向下看了一眼,不屑的与贝瑟芬妮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春神、秋神两姐妹……”

他那讥诮的神态刚好落在”年龄稍小的秋神眼中,当下极为恼恨,她矢口反讥道:

“是我们又如何?亏你是统治一方的冥王,身居正神位还要亲力亲为,就带了一条疯狗和一个女人,好意思出门来救人啊!”

“喂!你说谁啊!”

话音刚落,三头犬背上的冥后马上破口喷过来:

“什么女人?我是冥后,冥王唯一的妻子,我还是个女孩呢——”

“冥后?就你这瘦不拉几身材平得好像一张纸,还说自己是冥后,害臊不害臊!”

“你——”

“好了三妹!住口!”

年长的春神听得哭笑不得,急忙喝止了秋神与冥后的舌战。清了清嗓,她正色对冥王说道:

“卡蕾忒他们四个是大神明令正在追捕的圣山叛逃者,我们带领圣军团追寻多日,才有了些眉目就被冥王您放走了。您的做法,确实让我们回去无法向大神与天后交差啊!”

“叛逃者?呵呵,有意思……”

哈迪斯对于贝瑟芬妮与秋神的斗口感觉很是无聊,本已闭目凝神。如今听了春神的话,他睁开双眼,眼光锐利。

“我从独具预言能力的‘谛听’葛贝洛斯那里得来消息,它说卡蕾忒是提坦神祗中尊位最高的调和之神。可现在到了你们奥林帕斯神祗口中,调和之神卡蕾忒居然成了叛逃者,这真是让我感到疑惑呢!”

“调和之神?……什么调和之神?”春秋二神听得诧异,好一阵面面相觑。

冥王轻瞟一眼那对愚蠢的姐妹,心中已是明朗非凡:

“你们好像并不知道实情嘛……我告诉你们两个,我哈迪斯深居地府千年,却不是个眼盲心盲的神祗。提坦神族的利益纷争我可以坐视不理,但是调和之神尊位高宠,她的安危关乎世界与神族的未来,涉及她的一切事我都不会袖手旁观,这也是每一位提坦神祗该有的觉悟。”

秋神冷冷眯眸,手抖“弑龙”鞭,“啪啪”的利响不绝于耳。

“什么调和之神,我们才不要听你胡说!饕餮们,给我出动!再不快点,卡蕾忒他们的神力源气息真要消失干净了呢!”

秋神话毕,身旁两只高大的饕餮抻颈对着前方一阵低鸣,向前方的饕餮群队发出指示。

那些怪兽一个个犹如魔神附体即时来了精神,纷纷撒爪疾奔,想要绕开三头犬的阻挡去追卡蕾忒。

三头犬葛贝洛斯摇摆三个大头,深深闭气接着放出沉而闷的哼声。

一时间,一团热浪从它三对张到最大限度的鼻孔中喷射而出,带着异常刺鼻如硫磺的酸味,将饕餮与春、秋二神带领的队伍卷入其中。

热浪过后,不光饕餮,连圣军团里面一个个的护卫也是如痴如醉,体态瘫软,如同寻常之人酒醉了一般,再无法追赶敌人的行踪。

“怎么了?你们这群笨蛋,给我追啊!”

秋神见状大怒,用鞭子狠狠甩在身边的饕餮身上。

饕餮发出一两声凄烈的悲鸣,缩在地上不敢再动。

“别打了三妹!”春神从鼻口间移开遮挡的手,懊恼的说:

“不怪饕餮,是三头犬刚才的鼻息味道太重,直接干扰了饕餮们的嗅觉。”

“那怎么办,抓不到卡蕾忒,你我无法回去交差啊!大姐,我们还是硬碰硬吧,反正冥王夫妻只有两人,我们身后可是无数的圣军!”

冥王一笑,轻抚着三头犬的乌黑背毛朗声对下面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呀,我也想要多派些人手过来对阵,这样才能显出对你们二位女神的尊敬。可眼下因为你们的父亲野心太大,自灭了克里特岛后导致无数死灵涌入冥府,冥府上下现在日夜忙碌,根本抽不出多余的人手。

不过你们也许误会了,其实对付你们其实只需要葛贝洛斯一个就够了。我带冥后出来,无非是她久居地下太过憋闷了,所以才随我出来一同看看猴戏。”

“你说什么!你把我们当猴子了!你们还等什么,给我上——”

秋神恼羞成怒,挥动鞭子命令众数饕餮。

阵阵嘶鸣过后,女神身旁的两只饕餮率先冲锋,带领无数饕餮,倾巢奔向三头犬。

葛贝洛斯早已隐忍多时,此刻一抖体毛,展开四肢与群兽展开搏斗。

大爪一扑,几只饕餮被它拍成肉饼。铁尾劲甩,又是几只被削为两段。面对众多凶恶的饕餮,葛贝洛斯亢奋而凶猛,不停舞动健壮的身躯。在汪洋般的兽群中上下飞腾,以四个利爪与三口钢牙与它们激烈的斗在一处。

冥王夫妻坐在葛贝洛斯的背上,随身体跟随它的行动而颠簸起伏,哈迪斯泰然自若,只对身旁的贝瑟芬妮嘱咐了句:

“抓稳!”

饕餮胜在数量众多,它们如江水般前仆后继,不断向前狂攻。很多已经咬着葛贝洛斯的长毛,说着它的四肢向上爬。

“啊——”

贝瑟芬妮终究是个女孩子,看到有饕餮爬了上面,发出一声尖叫。

三头犬感知了危机,嘴里放出浑浊的闷音,奋力甩动身躯,将攀在体毛上的几只饕餮抖落在地。

冥王有些不耐烦了,一拍犬背,趴在它正中头颅的耳边吩咐:

“老伙计,几千年都在吃素,如今我让你开开荤,去吧!”

葛贝洛斯扬起三个头吼出最为欢亢的声音,清啸之声顶入天空,立时风云变幻,万里长空转而变得黑压压的一片。

春、秋二神疑惑的举头望去,只见头顶上方的乌云已经凝为一个体积庞大的漩涡,缓缓流动间,那涡旋的中心不时有刺目的亮光闪现。

一道戾白的闪电徒然从云涡的中心破空落下,径直劈开凶猛的兽群。雷声不断,震得天地为之晃动。

好友良心好文一篇:花语签约都市言情《初恋考卷: 易先生借个吻呗》!

第十六章 希望的心

太平洋上断裂大陆的激战还在继续——

得到冥王哈迪斯的应准,三头犬此刻显得更为激动,狠狠抖了抖脊背,炸起满身的长毛,健硕的身躯高高跃出饕餮的围困,落到与之相对十米外的地方,威风凛凛的弓身与众数饕餮对峙了几秒钟。

三头犬中间的兽头狠狠逼视着对面的敌众,大嘴一张,发出一记低沉的长音。口中,那条血红的大舌头甩了几下,舔舐~着排排森白锋利的牙齿。

几滩粘稠的唾液从它张开的大嘴中流了下来,落到地上,将坚硬的土地腐蚀得焦黑,翻起滚滚呛人的青烟。

此刻,三头犬盯着前方成百上千的饕餮,兽目贪婪而饥渴。对它而言,蚁虫般渺小的饕餮简直就是最可口的美食啊——

葛贝洛斯不再耽搁,三条长舌倾巢出动,飞快卷起三两饕餮,如数送进三和大口,尽情大块朵颐。

两个身材更为高大的饕餮较其他同伴更显勇猛,趁着葛贝洛斯忙于咀嚼之时,呜呜低吼相互传递一个信号后同时猛然蹿起身,并驾齐驱向它撞过去。

葛贝洛斯正中位置的兽头停止了捕捉和吞咽,灵舌一弹,将口中的涎液喷到其中一只饕餮身上。

唾液立时化成一团烈火,愤怒的点燃了饕餮的全身。不知死活的猛兽在熊熊赤焰中哀鸣不断,只挣扎了不多时便被烧焦。

就在它被烧着的那刻,葛贝洛斯右侧的大头轻松探出了长舌缠住另一只饕餮,将它变成自己的一顿美餐。

饕餮们再不敢随意进犯,掉头落荒而逃。

“可恶,圣军团随我上!灭了这三个头的怪物!”

秋神见此情形大怒,不等春神发话直接率领圣军团部凶杀了上来。

一股强劲源力扑面而来,扫溢八方,瞬间震飞了整个冲锋而来的圣军团。

秋神反应极快,及时飞身腾空躲过哈迪斯的一击,身形飞升到与葛贝洛斯同等高度之时,速然挥动手中的弑龙鞭。

无限威力在神鞭下应运而生,长鞭挥出的气流聚而不散,在秋神与三头犬之间绕出一张密密匝匝的气网,闪着锐利的青光径直取向敌人。

秋神在半空织出的这张气网不为捕获,只为猎杀,但凡碰到这张独特的大网,不光是三头犬葛贝洛斯,就连冥王夫妻的肉身都会在即刻间碎为肉块。这便是这条鞭被唤名为“弑龙”的最为本质、可怕的意义。

一想到三头犬和冥王夫妻即将丧命在自己手中,秋神不觉欣喜若狂。

天空中忽而射下数道明绿的闪电,瞬间破了秋神的攻击。与此同时,几道闪电劈到秋神身上,将她撑在半空的身体击落。

“三妹!你怎么样?快让我看看!”

春神跑过来抱住秋神。

“大姐,好痛哦!”

秋神此时全然没了先前那股傲娇的劲头,脸色一变哇哇大哭起来。

春神见她浑身的圣甲上正不断冒出热烟,便能猜到圣甲掩护之下的身躯必然是受了伤的。

虽然外表摆出一副关怀的模样,然而春神心中却在埋怨秋神过于贪功而不受自己指挥的冒失行为,活该吃了亏!

“行了老伙计,被咱们闹了许久,这地方也撑不了多久了,在它落入大海以前,该收尾了!”

冥王一声令下后,葛贝洛斯再次举起三个大头向着混沌而漆黑的天空发出一记长啸,震慑之声与滚滚雷鸣融合在一起,撼动了天地。

天上奇特的云涡仍在流动不息,云涡的中心随着加快的旋转节奏越发绽开。又一道醒目的闪电从那绽开的云涡正中落了下来。准确的说,那不是一道闪电,而是一条浑粗的光波,如一道笔直的利剑,有力的插入云涡中点对应的地面。

“轰”的响荡之后,被光波命中的地表陷出一个硕大滚圆的无底深坑。阴森、寒冷的异风不断从坑中向外踊跃,夹带着地狱的湿潮、腐败的气息。

许许多多幽蓝的鬼火被风动带到地面上,拖着细长的蓝光的尾巴一拥而上,扑向桀桀溃败的圣军团。

鬼火们飞舞不停,如亡灵般隐隐发出悲鸣,呻吟或是哭泣之声。

在无数混杂的声音干扰中,圣军团的卫兵慢慢迷失了心智,有的开始破口大骂,有的莫名痛哭失声,有的则举止癫狂、大笑不止。他们骂着、哭闹着、大笑着朝向前方无底的深坑走去,完全不顾安危。

春、秋二女神简直傻眼了,她们两个一面联手挥舞手中的武器扑打围在身体周围的诡异的蓝火苗,一面眼睁睁看着圣军团的卫兵接二连三跳入了深坑。

“冥王,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

春神挥动补天藤驱赶着一簇簇鬼火,厉声质问哈迪斯。

三头犬在地陷深坑的时候早已驮了冥王夫妻腾到空中,根本不受异风与鬼火的干扰。冥王眯眸,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神色。

“地狱之门已经开启了,两位女神,要不要我哈迪斯亲自引路,带你们两位入冥府走一遭呢?”

“开什么玩笑!”

春神愤然回答一声拉起秋神,两个身影速然消失在冥王的视野里。

——

卡蕾忒等人利用“瞬间移动”回到北京,此刻正忧心忡忡的等待着冥王夫妻。

虽说冥王的战斗实力不差,但毕竟饕餮的数量居多,而且谁都说不好那些饕餮的背后又掩藏了什么样的敌人,因而很担心冥王夫妻会寡不敌众。

不到一小时的功夫,哈迪斯与贝瑟芬妮赶了过来。

“……葛贝洛斯呢?”

彼此问候过,卡蕾忒急问,唯恐那个勇猛的灵兽在刚才的一战中有任何闪失。

冥王笑答:

“我让它先回冥府去了,毕竟它太过显眼,带到这边不太方便。”

“冥王,今天多谢您及时出手。”

卡蕾忒怀抱布卷,说话时又要向他鞠躬施礼。

“好啦,不必如此……”

冥王急忙对贝瑟芬妮递个眼神,她赶上去搀扶卡蕾忒道:

“你怀着身孕不要客气啦,再说刚才在那边不是已经谢了我们好多次啦!”

“其实,我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

冥王诚然道:

“宙斯野心勃勃,重生之后已经用计除去海族、暗族,一心想要建立只有奥林帕斯神祗统治的神国。如果我再不出手阻挠,恐怕成功灭世以后,他便要对我冥族下手了。”

思虑两秒,卡蕾忒问:

“冥王……他……还好吗?”

“……嗯,还好……”

哈迪斯会意,对卡蕾忒浅浅笑着,轻叹之间有些伤怀。

“他在‘无间’一切都好,万事有我,你大可放心。”

看到卡蕾忒神色释然,他又狡黠一笑:“

雅典娜他们真是行事老辣啊,死都死了,何苦拉你这孕妇来淌浑水。你本可掩藏源力气息在人界平安度日,眼下却要为了那些神祗的遗愿,承受颠沛流离之苦。”

“冥王……”

“不是吗?我可以救你一次、两次,可无法保证每次你遇险时我都能及时赶到。卡蕾忒,你要仔细想清楚,你现在怀了黑暗之神的孩子,假如真有意外,你如何对得起在地狱中长眠的他?”

哈迪斯为人处世向来直接了当,从不会隐瞒、做作,这是卡蕾忒愿意相信他的理由之一。

听出哈迪斯的轻言慢语中大有斥责卡蕾忒的意思,贝瑟芬妮急忙插嘴,为她开脱:

“王,卡蕾忒也是为了人类,尽提坦神祗守护苍生的本份啊!”

“对,卡蕾忒还有我们!作为调和之神的同伴,我们会永远守护她,陪她一起战斗!”

荷西举起右拳,表现得信心满满。

“好,那一切拜托各位了!”

哈迪斯认真的看着卡蕾忒和她的同伴们,欣然微笑,肯定的点了点头。

贝瑟芬妮一手拉住卡蕾忒,一手拉住荷西,依依不舍: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卡蕾忒,荷西大哥,你们大家都要好好保重。等到你平安生产之后,我和王还会来看你。”

“你也保重!”

……

回到荷家已是下午光景,略作休整,卡蕾忒与荷西被叫去吃晚饭。

饭菜很丰盛,各种荤素搭配,粥汤菜肴的摆满了一桌子。

“来!吃点虾!多吃海鲜生出的孩子会更聪明伶俐。”

荷西的母亲夹了一只油焖大虾,利索的去了虾壳,用公筷递到卡蕾忒的碗中。

“伯母,您别忙了,我自己来就好。”

“今天这桌菜可是我特意为你与小西两个做的。不是我说,你们两个最近到底怎么了,冬天活动量并不大,可我看你们两人却一天比一天瘦。

尤其是你,卡蕾忒!按理说,我亲自配的饮食也算科学,可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脸色还有些白,千万别是贫血。

我看啊,抽空我还是陪你去医院查查吧。毕竟再过几个月生孩子,也是要提前去医院预订床位的。”

“妈,您就别啰嗦了,我会让卡蕾忒多注意休息。”

“你这孩子,怎么和你妈说话呢?她还不是为你们好啊!”

荷西的父亲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怪他不知好歹。

“荷西……”

卡蕾忒对荷西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说。

荷西闷闷不乐的低下头,往嘴里大口大口的扒着米饭……

荷西的父母只是凡人,很多时候,荷西不得不向他们隐藏一些秘密,就像当初卡蕾忒对他有所隐瞒一样。

有时候,面对老人不解的神色,荷西会表现得内心难安,而这种不安的表现形式通常多是急躁。

晚餐过后,卡蕾忒走到客用卫生间的门口。门打开着,幽亮的照明灯光下,荷西正站在水池前面反复冲洗双手。

看他搓手的力度近乎歇斯底里,卡蕾忒便知道他的心情不太好。

“吃饭以前,你已经洗了很多遍了……”

卡蕾忒在他身后说了句,声音柔和。

“我觉得我的双手沾满了血,太脏了!洗了好久,还是能闻到难闻的腥味……”

荷西边说边继续用力搓手,他将龙头的把手扳到最大,哗哗的水流打在他的手上,溅了满地。

卡蕾忒这才明白,荷西还在对自己使用源力杀死日本暴徒的事情耿耿于怀。她难过的低了头:

“对不起,我还是给你和你家的生活带来了困扰。”

荷西终于关上水龙头,抖了抖湿冷的双手,十指狠狠的插进满头赫发中,两眼望着挂镜中那个表情颓废的自己。

“我不知道在日本做下的事该不该被称为正义行为,至少我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可是这种日子要到何时才能结束,人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出弥天图,像从前那样去过正常的生活?

卡蕾忒,这种混乱的日子一天不结束,我担心自己还会像今天这样再次杀人,然后再次内心自责不止!”

荷西垂下头,表情痛苦不堪。

卡蕾忒走近他,温柔的拍打他的脊背,半晌,等他的情绪有所缓和,才继续和颜安慰道:

“别想太多,既然做过了就不要再回想。荷西,世间之事从不会十全十美,也没有绝对的对和错。

就如我织造弥天图的做法一样,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但我们只有尽心去做,不忘本心。只要心怀希望,我们的意志才会保持坚定。抛却信念与希望,我们就先输给自己了!”

“不抛却信念与希望吗……我明白了!”

一字不漏的听完,荷西认真揣度一刻,终于有所感悟,心情随之释然。

第十七章 宝图被夺

天界,奥林帕斯,宙斯神殿——

全神之神宙斯正坐在权位至高的金椅上,祝福女神赫拉陪在他的身边,下首站立着刚刚从日本岛逃回来春、秋二女神。

“……若不是冥王哈迪斯出面阻挠,我们早就已经找出了叛逃者的落脚处。”

春神在向宙斯与赫拉汇报战事。

秋神吃过哈迪斯的亏,此时身上那些伤处还有明显火烧火燎的疼痛,于是又哭哭啼啼起来:

“大神,天后,冥王帮助卡蕾忒逃脱,这根本是不把你们两位放在眼中,可怜我那五百圣军团一下子就全军覆没了,冥王实在太可恶了!”

赫拉侧了侧身,挨宙斯更近了些。两个女儿领命离开圣山的时候神采奕奕,如今回来复命却狼狈不堪,赫拉见了心疼,附和她们对宙斯道:

“大神,冥王确实无礼。奥林帕斯念其看守地府不易,对他恩待已久,他不感念大神,反而出手协助叛逃者,我们不能再对冥族的忤逆睁一眼闭一眼了!”

宙斯变换姿势,半依在金椅的高背上,一只手肘支撑着琉珀扶手,手托额头。

“当务之急不是对付冥王,而是解决卡蕾忒,夺回神谕权杖!等神国建立起来,基业稳定,再动冥族不迟!”

宙斯语气果断。抬眼扫看春、秋二神,他吩咐:

“你们姐妹辛苦了,下去好好歇着吧,余下的工作就交给大地女神迪美尔完成吧。”

“大神,与冥王日本对战的时候,他曾经说过什么调和之神……”

春神没有立刻转身离开,犹豫一下继而问道:

“我们在圣山呆了那么久,可从来没听说过调和之神是什么,所以……”

宙斯容颜大变,不等春神说完便愤然瞪向姐妹两个:

“给我闭嘴!哈迪斯算什么东西,他说的疯话也能听信?你们两个别到底乱打听,什么调和之神?一派胡言!给我下去——”

宙斯烦躁,对她们两个使劲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哎呀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快回寝宫休息吧!我位居神族天后那么多年,也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调和之神!想必就是冥王信口胡说罢了……”

赫拉连连附和,对春、秋二神使个眼色。姐妹两个吓得不敢再说,三步并作两步下去了。

“大神,别和孩子们置气,她们没什么实际作战的经验,以后多多锻炼就好了。”

“卡蕾忒绝不能留,留她多活一日,势必对我们的计划造成阻碍。要早点查出她的行踪,取回可以号令诸神的权杖‘神谕’,否则我怕夜长梦多啊——”

宙斯恶狠狠平视着前方某点,将铁拳捏得更紧。

赫拉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无比的快意。

与蛊合为一体的全神之神果然从骨子里恨毒了卡蕾忒啊,只是性格残暴了些。不过,他依旧是我的丈夫,是神族无上至尊的王——

“赫拉,我有些饿了,准备一些好吃的东西吧!”

宙斯这时望向身边的赫拉,晦暗的瞳仁闪烁着别样的光亮,赫拉放下会意,笑容魅惑:

“我明白了,大神,我这就去准备。”

——

人界,中国北京——

傍晚,卡蕾忒、荷西到街区对面的废楼里和柏修、阿尔提弥斯见面。

这是他们回到人界后每日例行的事。一是为相互关照,有突然状况可以互通消息,彼此商量。其二,自然是按时来供养弥天图里的人类。

造出弥天图以来,考虑到自己栖身在荷家,终日将那奇特的大布卷放在一个平凡的人家多有不便,卡蕾忒就将它交给柏修看护,自己只在执行救世任务将图带在身上,以及在提供给养的时间才赶过来。

距离上次与饕餮大战后又快了好几天,期间

世界各处都相安无事,没有发生任何重大灾祸,异常的平静倒令卡蕾忒他们感觉紧张。

又到了供养的时间。

废楼里面,那张绝世奇图正卷成一个布卷子,横躺在一张残破的写字桌上。

卡蕾忒站在写字桌前,毫不犹豫的用匕首割破右手食指,把溢出伤口的鲜血向布卷里滴了数十滴滴。

待那些鲜血后被全部吸收之后,白色的绣布外表却是洁白如初,丝毫没有留下任何血斑。

柏修站在她的斜后方,看月神为卡蕾忒处理好伤口,皱眉道:

“如今入图的人类数量庞大,你用来供养他们的血液的次数也越来越勤了。”

他是在为她的身体担忧,只因这弥天图的构建并不简单。支撑里面变幻莫测的无穷空间的力量乃是卡蕾忒的神力源,而供里面人类的饮食吃喝、随意幻生各类食物的源泉,便是她的鲜血。

“不必担心,我会多加注意自己的身体。”

卡蕾忒对他莞尔一笑,又对荷西说着:

“我们该走了,出来太久的话,伯母又要担心了……”

“轰隆隆”——

一阵巨大的响荡打断众人的交谈。

震耳欲聋的声音中,脚下晃动异常剧烈。荷西反应超快,一把抱住了挺着肚子的卡蕾忒,月神阿尔提弥斯则紧紧偎在柏修怀中。

“怎么了?大家都没事吧——”

柏修一面护着她,一面惊恐的大声问同伴。

“这是地震吗?”

月神吓得大叫,恐惧的目光不住看着四周落下的砖石灰屑。

“真快啊!宙斯已经动手了!荷西你看好卡蕾忒我们大家快离开这里——”

柏修布下一层结界,防护大家不会被掉落的重石所伤,然后吩咐大伙跑向外面的空地撤离。

他说的并没错!

此时此刻,整个城市都在激烈的晃动。几秒钟内,废楼上滑下片片巨大的水泥板,整个大楼开始倾斜。

站在废楼外面的空地上,四个伙伴躲在结界下面,相互依靠着,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世界。

所有景物都已剧烈扭曲,犹如人间炼狱般残烈。

远处,强震使公路的地面龟裂为几段,裂缝还在加宽变长。不时有停泊的车辆掉入裂缝中,跌进无底的深渊。

一些正在行驶中的汽车为了躲避裂缝慌忙拐弯,却又相互碰撞在一起,有些直接冲进了不断坍塌的楼房。

尖利的刹车声、沉闷的撞击声,还有人们奔跑逃命发出的嚎叫哭喊声混成一片。

猛然之间,荷西从懵怔中醒过了神,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对着街道对面大喊:

“爸!妈!我的父母……他们还在家里啊——”

一句话提醒了卡蕾忒。

她神色惊惶的寻觅着,终于在众多疯狂颠簸着的建筑物中找到了荷家所在的小区。

小区里面,那几栋熟悉的筒子楼如同群魔乱舞,好几栋楼的楼层早已坍塌、陷落,如经受洗礼的纸牌般叠成一团。

高处,各种窗玻璃和情绪失控的人们就像脆弱的纸片,不停落到小区的地面上。

“爸——妈——”

荷西无助的哭喊起来。

卡蕾忒速然摆出架势,准备释放源力。

“等一下——”

柏修喊住她,挥臂挡住她刚举起的胳膊。

“事有蹊跷!恐怕是奥林帕斯的陷阱!”

柏修的担心并不过分,毕竟这些时日太过平静。如今突然再遇重灾,他们几个一旦施展源力救助人类,很可能会立马招来圣山的追兵。

可是,眼下受灾难侵害的地区可是荷西的家乡啊!想到自己一直承蒙荷西父母的照顾,她就不再顾及其他。

她咬牙摆开柏修,决然道:

“弥天图的制作初衷就是帮助无辜人类渡劫。如果为了自己的安危弃他们于不顾,我们又和那些杀生灭世的邪恶神祗又什么区别!”

说话之间,一股金色的风旋钻出卡蕾忒的头顶,一挣升空,转化为无形强劲的源力遮庇天日完美的包护住了这座沦为炼狱的城市。

这是一面独特的结界。

结界之内,骚乱与震动刹那安静下来。

卡蕾忒施展法能的瞬间,那些掉落下来、却未来及落到地面上的人们与碎石瓦屑此刻尽数漂浮在了空中,就像这方寸世界中的一切仿若疯狂流动的时间突然刹了车般,变得纹丝不动。

不多时,空中一片忽忽朔朔,那金色的光幕簇簇流闪不息,牵出一股特别的力量,将地上的、悬空的无数人群缩化成芝麻大小的黑点,随着光芒的缓动被收进了空中那无边广大的金色光幕之中。

光幕即后向着一边不断缩短,蔚来高空现出的范围逐步扩大,最后,那神奇的金色光幕在空中缩成了个合拢的布卷。

卡蕾忒刚刚向那布卷伸出右臂,却见它直直冲向了更高处的天空。

“什么……”

待卡蕾忒他们有所察觉之时,另一股强大的神力源已经钻出云端。

“卡蕾忒,你可让我好找啊!”

高空之处,宙斯身着光彩奕然的华服赫然亮相,身畔是同样华丽光鲜的祝福女神赫拉。

他居高临下注视着地上震惊无比的几人,傲娇的笑容透出一丝狡黠。他的两手上,横托着卡蕾忒用以救世渡劫的弥天图。

第十八章 至寒天梯(1)

“…宙斯……?”

“怎么会这样?这次……宙斯与天后直接出面了……”

地面上,卡蕾忒几个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天空上兀然出现的男女神祗,一时间还在怀疑自己此刻是不是正深陷于惊悚的梦境中。

柏修不安却也无奈。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偏偏还是在卡蕾忒还没有生产的时候。

不需多费脑筋去想,他都清楚今日绝对不会向上次在日本之时的幸运,想要再次逃脱奥林帕斯的追捕,势必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不动声色的转眸,看一下卡蕾忒那臃肿的腹部,柏修急出一身的汗。

宙斯身姿平稳的定立在百米上空,将手上的弥天图递给了赫拉,自己倒背了双臂。

垂首看着下空,他的目光蔑然扫过柏修、月神阿尔提弥斯和荷西,不需直接出手,那地上的三个就被锁在了三个泛着紫蓝色光的圆球里面,旋即随着三个球体升到了空中。每个圆球的体积并不算大,内部空间只容他们三个或蹲坐,或是蜷缩了身躯,感觉异常的不爽。

“卡蕾忒?……卡蕾忒!”

“这是什么?放我们出去!”

“可恶!大家快想办法,不能让卡蕾忒独自面对宙斯!”

柏修他们三个在各自的圆球里面好一阵抗争也无济于事。荷自焦急无比,两个拳头在圆球的内壁上一阵生砸猛打,手骨几乎就要碎掉,也没能从囚困中解放。

眼望安然无恙的卡蕾忒,荷西不禁更加焦躁。他清楚,宙斯将他们三个与她分隔开的目的,就是想要对她下毒手!

卡蕾忒高举着头,在与宙斯短暂的眼神对峙中,已将他的身形容貌看得清清楚楚。

他身着一袭名贵的长袍锦服,在落日余晖之下仍旧琅华烁烁,大摆、衣袖于微风中“喇喇”招摇,无时不彰显出与众不同的身份。

这些本无任何异常之处,引起卡蕾忒特别注意的正是他那异常的容貌。

记忆里,全神之神宙斯尤爱整洁、利落的妆容,终日满头金色的短发,自身高贵的神力源静静地流撒在周身各处,王者的气息无时在那金发之间点染出璀璨的光辉,魅力四射。

此刻的宙斯,金发晦暗干涩,就算贵胄锦服的光芒依然无法为他装点出彩,仔细看去,那空中的身影正隐隐的被种猩红的异光笼罩。

他的五官已不似从前的朗俊清逸,面色如大病般惨白,嘴唇乌青,竖目拧眉,极近怪戾、乖张。

这个身影……真的是全神之神宙斯吗?

宙斯到底怎么了?我们离开奥林帕斯数日,那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动荡呢?

腹中的小公主无端闹起来,在卡蕾忒的身体里不停的翻滚,踢打,似乎在向她的母亲传达着一种可怕的信息。

别闹……别闹,小宝贝……

卡蕾忒暗自安抚着她。

别怕,妈妈在这里,妈妈不会让你遭受任何危险。我们已经一同经历过好几场战斗,你要相信妈妈,一定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你……

感知到了母亲的心声,小生命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肆意耍闹。

此时此刻,对宙斯横生了许多疑问的同时,卡蕾忒心中突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赫拉陪在宙斯身边。自从赫米斯背叛,当场被宙斯处决之后,她就替代了他时刻跟随在全神之神左右。对于如今的宙斯而言,也只有天后赫拉值得相信了。

看父女两个正式见面后谁都不说话,赫拉垂目,张扬跋扈的向下方怒喝道:

“卡蕾忒,你知罪吗!欺瞒大神,私纵犯人荷西与他一同叛逃。又逆天改运,依仗神力源制作弥天图救助人类,简直与圣山背道而驰,无视神族法法纪!”

向手中的弥天图看了两眼,赫拉轻蔑笑了笑,接着说:

“弥天图?你好大的口气!小小的使者,你可知道天有多大——”

“心有多大,天就有多大,希望便有多大!”

地上,卡蕾忒神色决然,不卑不亢的回答赫拉。

“你!”

赫拉愤然,一时间又想不出用什么话怼回去,只能对着地上干瞪了眼。

宙斯眼望下空浮动的三个,随即将目光重新转移到卡蕾忒身上。

“我的权杖‘神谕’,可是在你的手上?”

“是。”

卡蕾忒转目向着赫拉手中的弥天图看了一下,城然问答。

“好,交过来!”

宙斯说完,将右手慢慢高抬,挨近身旁的弥天图。

卡蕾忒清楚,宙斯这个动作是在向她示威:

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就采取非常手段毁掉弥天图!

“宙斯,放我出去,让我来!”

柏修弯曲全身,隔着紫蓝光球对着外面的高空大声叫嚷。

宙斯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对着卡蕾忒笑容轻屑,晦暗的眸子闪过两点血红的亮光。

一段笔直悠长的阶梯从他脚下径直伸向下空,延绵落到卡蕾忒的身前。它通体透亮、源源散射着凛白清寒的冻气,就算相距几米,都不难使人被它那肆意的寒冷冻得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

不光是卡蕾忒,被封锁在光球中的柏修、月神与荷西三个此刻也对这从天而降的突兀东西惊叹万分。

这段阶梯,分明是由凛冽刺骨的坚冰构筑而成!

“我,只要卡蕾忒独自走过来!”

宙斯终于对柏修刚才的话语做出回应,声音一出口,却是犹如他亲手变幻的寒冰阶梯一般,口吻冷厉十足。

见她神色愕然,他满足的一笑而过,接着道:

“卡蕾忒,我要你马上脱了鞋,光着两脚登上这一百零八级的至寒天梯,走到我的脚下,亲自将神谕权杖奉回我的手中!”

“太过分了吧!”

荷西忍无可忍,不等卡蕾忒变态就直接喊出了声音。

看着那绵长陡峭、在夕阳之下折射出琥珀微光的天梯,荷西全身打了一个寒战。

一百零八节,即便是常人,登上同等数量的普通台阶也会累的得气喘,何况这段阶梯还是寒冰的质地,踩在上面光滑哧溜,根本难以站稳。

如今卡蕾忒不比从前,怀胎半年,身子沉重,怎么能承受的住这等挫磨?分明就是宙斯与赫拉这对恶毒的神祗存心刁难。

“宙斯,放开我!我愿代替卡蕾忒登上天梯,与你堂堂正正交战!虎毒不食子,卡蕾忒是你的女儿,怀着身孕,你居然使出这样残忍的手段折磨她,真是妄为天神!”

荷西在紫蓝光球里面,跪坐的姿势总是不太舒服。他不停挣扎,不断向外面喊叫。

荷西想要激怒宙斯,那样兴许他就会因为中了激将法,直接施展法能正面攻击,而不是利用阴毒的招式对卡蕾忒百般羞辱。

“愚蠢的家伙啰嗦什么!大神说罚就是要罚!”

赫拉叫骂着,双眸中精光闪过,已然察觉到荷西的心思,愤然挥臂朝向远处的三个光球指去。

赫拉可不想让宙斯与叛逃者们直接冲突。对她来说,只有亲眼目睹到卡蕾忒被越极端、越变态的惩戒手段折磨,她才越是觉得过瘾,越是解恨!

话音刚落,三个光球里面冒起簇簇电流,凌厉而森白的光波透过荷西他们的身体激烈的撞击、浮动,如同锋利的刀山正在剜割他们的身躯,带来难以承受的苦痛。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露出疼痛不堪的表情,喊叫、呻吟的声音被“呲呲”的电流波动声音彻底吞盖下去。

“荷西!柏修,阿尔提弥斯!”

卡蕾忒惨淡的对他们呐喊,情知此时的三人定是忍耐不住了,才会显露出那样痛苦的表情。

“卡蕾忒,别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这时候,宙斯挨近弥天图的右手手指上徒然蹿起一簇彤红细小的火苗,火光随着凌空的风动极不安分的弹跳起来,几次就快燎到弥天图的布卷上。

卡蕾忒在地上看得心惊胆战,好几次快要尖叫出声。

织造弥天图几乎耗尽了她的神力源与精血,一旦图被毁掉,承载于图内无穷空间里的众多人类也会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宙斯将卡蕾忒的全副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得意而阴险的笑过,再次厉声厉气的威逼道:

“你应该知道天雷烈火的威力!现在只需一丁点火星,你的全部心血就白费了!我没有太多耐性,快走过来,用神谕权杖换回你的弥天图!”

“好!我去见你!”

卡蕾忒不再犹豫不决,突然向着高空说了一句,声音清朗、洪亮。

“卡蕾忒!”

“卡蕾忒,不要相信他啊!”

听到卡蕾忒的回答,荷西三个的心立马提到嗓子眼。他们继续激烈挣扎,想要挣脱囚困。

“不要担心我!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弥天图取回来。荷西,我要对你的父母……还有许许多多被纳入图中的人类的安危负责。”

卡蕾忒神色毅然的说完,转身走向天梯。

荷西一惊,不再多劝,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的每个举动。

走到天梯的第一节阶梯前方,卡蕾忒高高举起右臂。霎时一缕金光从天际陨落,直直被卡蕾忒握于掌心中。光辉凝聚,化成一只双翼长杖的形态。

“神谕?!”赫拉在空中惊叹,随即转头,狠狠眯眸看向宙斯:

“大神,您的权杖果然是被卡蕾忒拿去了!不顾您的天威在此尊封自己为‘调和之神’,还有叛逆雅典娜、哈迪斯一干神祗敬奉,这等大不敬之罪可是当诛元灵啊——”

宙斯内心气恼无度,脸上却没带出过多情绪,只是淡然一笑,阴声道:

“别急!我们慢慢和她玩……”

第十九章 至寒天梯(2)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殆尽——

地面上,最后一点轻微的余震也已停止了。冬日里面,日落得比平时尤为显早,于是,黯淡无华的夜幕降临在灾后的偌大城市,如梦魇般的,无尽无休……

着火了!

掉落的电线迸射出的火花点燃了因管道破损而泄露出来的天然气,火焰在倒塌的楼群之间迅速蔓延开来。

红色的火光卷着四处浑暗的灰烟,通天都是刺鼻的烧焦味道,难遮难掩。飞烟与火光之中,那具遥遥伸展的天梯巍峨伫于高空,一段隐入污浊的云端,不时折射出依旧坚硬而冰寒的光泽。

卡蕾忒对眼前一百零八节至寒的天梯本无足为俱,真正令她忧神的乃是周围的一片狼藉。

卡蕾忒手持神谕权杖,转眸观望着破败不堪的城市,想到这里曾经是荷西的父母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园,当下感觉惨然,双眼泛起一丝泪花。

内心一片尖锐的刺痛,卡蕾忒从未尝到过如此深恶痛绝之感,她恨那倾毁了人类几千年文明的“灭世”行动,也更痛恨整个提坦神族!

赫拉擎身于空中,见地上的卡蕾忒召唤出神谕权杖后就没有接下来的行动。又等了一刻,她那里只是东张西望,赫拉此刻终于表现得不耐烦了。

“喂!你是怎么回事!”她对她高叫:

“卡蕾忒,你是听不懂大神的吩咐,还是感觉害怕了,不敢顺着天梯爬上来啊?难道你真要丢弃自己费尽心思做出的弥天图吗!”

卡蕾忒并不作答,手拄权杖果断的甩下两只软皮短靴,又退去两只棉袜。

“大神,你看到了吗?这死丫头……这死丫头……已经脱光鞋子了!”

看到卡蕾忒露出两只白皙的、因怀孕而略微浮肿的脚丫站在废墟中的时候,赫拉不禁喜形于色,激动得呼吸都有些不均,快活的模样几近病态。

宙斯默然一笑,阴戾的双眸忽现杀机,悄然使出更加歹毒的手段。

卡蕾忒已经赤足走到第一节冰梯前面。

就在这刻,那节台阶在她眼前自行转变,表面徒然长高了五公分左右,且梯面尖利,如是一枚竖起的锋利的刀片。

卡蕾忒脸色大变,迅速抬起头向空中看去,其他的台阶皆是如此。

现在,一整段天梯都已变成了节节刀山,光脚登上去的话,站不站的安稳暂且不论,无疑相当于在刀刃上行走!

“宙斯……”

卡蕾忒低声叫出他的名字,浑身颤抖不止。

全神之神,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会变得如此歹毒……

卡蕾忒的内心疑惑而疼痛。

她印象中的宙斯确是个冷血冷性的神祗,可就算性情异常冷酷,他断然也不会使用这样阴毒的手段……

“卡蕾忒,不要上去——”

月神阿尔提弥斯隔着光球对外疯狂大喊:

“别中圈套,你是有孕之身,一切以孩子为重,千万别走上去啊!”

“卡蕾忒,不要勉强!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你听到没有,卡蕾忒!”

柏修与荷西也开始叫嚷不停。顿时,三个光球中又是好一阵的电击。

宙斯狞笑起来,似乎对卡蕾忒有意提点:

“走上来吧!让我看看,如今你的神力源究竟强悍到何种程度了!”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去,右手上的火苗跟着变大了一重。就在他的手指间,那点红魔舞动得更为猖獗起来。

卡蕾忒纵出一重源力,全身旋即被团淡金的光辉护住。她挺身向上迈出第一步,立刻牵动了三个同伴的心。

“卡蕾忒!小心——”

“站稳!一定要站稳了!”

他们不顾电流穿身的痛楚,不断对着光球外面的她大喊大叫,却不能阻止她想要前进的决心。

卡蕾忒光着的右脚落到了第一节冰阶上,而这一刻,被她踩在脚下的第一节寒冰的锋芒迅速融化了,变得如寻常台阶那样,平坦无奇。

卡蕾忒将左脚也登上台阶,又静了一秒,转而向着更高的冰梯迈进。

光球里面,三个同伴吓得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深喘。直到看到她安然无事,稳稳的上了第一节冰梯之后,吊在嗓子眼的心才缓缓落回了原位。

身子一滑,他们颓然瘫坐在光球里面,全身的力气仿若在卡蕾忒走上首道冰梯的瞬间被凭空抽干,再无力于光球里面徒劳挣扎。

看到卡蕾忒成功化解了第一道难题,没有如自己幻想的那般从光滑的阶梯上摔下去,赫拉皮笑肉不笑的发出“啧啧”的声音,随后不满的沉下脸来。

宙斯不动声色的眯细了两眸,全神贯注的注视卡蕾忒一路脚踏锐利的冰梯、又将它们逐一转化为平川,遥遥向着他这边慢慢的走了过来。

他并不奇怪她的神力源为何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提升到究极的地步。

毕竟,黑暗之神德莫斯与智慧、战争女神雅典娜都是提坦神族里面源力高深莫测的神祗,而卡蕾忒偏偏传承了他们两位强大的神力源!

是啊!她就是调和之神,传说中可以利用自身力量救世改运的至尊级神祗!

想到自己从命运女神克罗托脑中窥探出来的绝世秘密,宙斯一阵怒火中烧,五脏六腑像是被莫名点燃,闷痛与焦躁混为一坛。

如此强大的力量……本该属于自己,属于当今世上独一无二的全神之神不是吗——

心中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在宙斯的耳畔蛊惑着:

这世上根本不需要调和之神,只要拥有卡蕾忒的力量,你,宙斯,就是提坦神族唯一的至尊!将她的神力源夺过来,去吧!去吧!去吧——

余音不断的声响中,宙斯盯准了卡蕾忒,两眼睁大到了极限,充满贪婪的亮光……

卡蕾忒已经走过四十节冰梯,身姿随着天梯的高度持于半空。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

在这个行走过程中,将阶梯尖锐的表面化为平坦需要卡蕾忒不断损耗自身的源力。

而她本来怀有身孕,在先前赶制弥天图、施展无数法能撑图救世,以及用鲜血供养与日增多的人类的时候已经消耗了许多精力,如今再次动用源力徒步于天梯之上不多时,她就觉察到自己的体能正在渐渐的衰退。

随着不断攀过一节节的冰梯,她的两腿逐渐变得沉重,裸露的双脚越来越没有知觉。

肚子里的异常感觉再次席卷而来,那刚刚陷入沉睡的小生命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醒过来了,感知到母体的危机,不停的蹬踹,甚至做出撕扯宫体的极端举动。

她只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想要她的母亲停止前进的脚步——

卡蕾忒被阵阵腹痛绊住步伐,不知不觉停在半途,一手拄着权杖,一手托着高高的腹部。

孩子啊!我们绝对不可认输!再忍耐一下,求你再忍耐一下吧!我们很快就要走到终点了!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卡蕾忒咬牙直视前方未走完的台阶,不住的默念、祝祷。

荷西、柏修与阿尔提弥斯时时关注着卡蕾忒的每个举动,突如其来的异常令他们刚刚放下的心再次高高紧提起来。

“卡蕾忒!卡蕾忒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们——”

见卡蕾忒表情难耐,手捂腹部就快瘫倒在冰梯上,月神阿尔提弥斯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卡蕾忒,我这就冲出去赶到你的身边!坚持住!”

荷西恨不得即刻挣脱束缚飞到卡蕾忒那边去,情急之下,他不顾自身安危,开始尽施源力,对囚禁身体的紫蓝光球发动疯狂的攻击。

光球的空间毕竟狭小、有限,许多全力发出的攻击波撞到球体坚实的内部,也有许多反弹回来,直接射到荷西身上。

尽管如此,荷西仍然没有放弃,继续发力进攻,直到累的通身冒汗,湿~热~淋~漓。

此时,他的心中只抱定了一个信念:

再加把劲!快了,再攻击一下就好!只差一下攻击,就要击碎这了牢笼,去救卡蕾忒了。

他的不懈坚持带动了柏修与阿尔提弥斯,他们两个也开始纵使神力源,在困束自己的光球内狂烈的攻击。

“他们真是疯了……”

赫拉盯了浮空的三个光球一刻,冷冷的低声自语后,转头向宙斯谄媚道:

“大神,您尽可放心!那三个光球是种特殊的结界,也称‘囚界’,是最坚不可摧的牢笼。任凭他们如何折腾,就算源力耗尽了也别想轻易从里面出来!”

“嗯!”宙斯敷衍着的点点头,面无表情,神色大为牵强。

卡蕾忒已经走过第五十一节冰梯。

视野前方渐渐模糊起来,她愈发难以支撑,双手扶着竖直的神谕权杖,弯腰急喘不停。

刚刚登上第五十二节冰梯,她再也坚持不住了,侧身倒在冰冷的台阶上。

此时,与荷西全身热汗如雨相比,卡蕾忒从头到脚的每寸肌肤都已冻透,坐在台阶上,身体难以自持的剧烈抖动着。

她感觉胸口如有巨石挤压般憋闷难受,只顾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头顶与口中不时泛出丝丝清晰凛白的冻气。

“看哪,她不行了!呵呵呵……哦呵呵……”

赫拉在高处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时笑得歇斯底里,目睹卡蕾忒的惨,她那阴暗、扭曲的心灵简直乐开了花。

“大神,我们现在就夺回您的权杖,直接毁了弥天图可好?”

“不急,好戏还在后头呢!你安静的看着吧……”

宙斯在对赫拉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却直直投在倒地不支的卡蕾忒那面。一丝狠戾的精光从他那双浑浊的瞳仁中闪过之后,第一节冰梯颓然碎裂。

第二十章 父女反目

此时的冰梯,从第一节开始沿卡蕾忒走过地方逐一向上层断裂,继而碎裂成一块块坚硬的冰块,不停向着下空坠落。

深蓝色的夜空之下,碎裂的冰块棱角分明,坠落时不停闪烁着清冷的寒光,在暗夜之中如闪耀即逝的流星般留下丝丝道道明亮却清寒的光线。

“卡蕾忒!小心——”

“注意你身后……”

“卡蕾忒,快站起来!”

被封锁在“囚界”里面的荷西、柏修、阿尔提弥斯为天梯那边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心惊胆颤。他们都想立刻冲出去,架起卡蕾忒飞回到安全的地面上,无奈此刻自身还是无法脱离困境。

碎裂还在继续,速度虽然算不上飞快,但卡蕾忒已经摔在冰梯上,如果还不能站起来继续前进的话,用不了多久,断裂就会延伸到她所在的那节冰梯。

那样的话,后果真的不堪想象!

卡蕾忒转头,已然看到了身后悚然发生的变故。

她咬牙挣一挣身子,想要立刻站起来,脚下突然感觉到某种有异常。

卡蕾忒诧异的低头查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右脚从脚踝以下已经完全被冰封在了自己所在的冰梯之中。她拼命将右脚向外拔,可寒冰异常坚硬、牢固,怎么也无法撼动分毫。

赫拉在高处看了不觉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哦呵呵呵,准妈妈,你行动可要快点哦!再拖拖拉拉,你身子下面的天梯也会碎掉,你和你肚子里的东西可是会一起掉下去哦!”

卡蕾忒异常愤怒的抬头朝赫拉瞪了两下,闭口深深吸气,随后将源力的散射又加深了一重。登时,围聚在她周身外面的金光又明亮了许多。

封冻她的右脚的坚冰溶解了,程度恰到好处,刚好释放了那只被冻得通红的光脚。

卡蕾忒倚着神谕权杖重新站立起来了,在天梯的延裂与她相距二十节冰梯的时候,她开始继续前进。

荷西等三个暂时放了在光球里面抗争的事,甚是揪心的注视着卡蕾忒继续一路前进。而后路的断裂从未停止,也在一路追赶着卡蕾忒前行的速度。。

终于,卡蕾忒头也不回的走上了至高点——第一百零八节冰梯上,站到了宙斯的对面。

宙斯在这个时刻停止了卑劣的法术,第一百零七节冰梯破碎后,天梯的延裂终于停止了。

入夜的深冬,凉风刺骨,风力十足,夜风接连掠过三位对立神祗的身体,无情的穿透了卡蕾忒身上的羊毛长裙。她光着两脚,直直的站在冷硬剔透的最后一节坚冰台阶上,脸上毫无惧色。

稍稍稳了稳神,卡蕾忒调匀了呼吸,两手横托了“神谕”权杖送到宙斯眼前,神情毅然、不迫。

“我来见你了,向你拿回弥天图!权杖奉还,我本就无意做调和之神!”

宙斯默然接过权杖,高高挑起一端的眉梢,向卡蕾忒貌美却尘埃遍布的整张脸上盯了好一阵,全然不顾一旁祝福女神赫拉那微微更色的表情。

“请立刻交还弥天图!”卡蕾忒又从容重复了一句。

赫拉将手中的布卷抱得更紧了些,转头看着宙斯,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跪下!”

猝不及防间,宙斯对卡蕾忒命令一声,脸色冰冷,语气亦是冰冷。

卡蕾忒目不转睛的注视他,神色决绝:

“我无罪!”

“大胆!”

赫拉一贯不喜欢自己被冷落,就算是在如今这种场合之下。

眼见父女对峙,卡蕾忒出言顶撞宙斯,她又忍不住颐气指使的插嘴,对卡蕾忒大发责难:

“大神仁慈,感念你做出自我牺牲取回雅典娜宝石,对圣山有功、以提坦神族复兴大业为重,才收留你和你怀的孽种活到了今天。你不但不知感恩,还私自勾结冥族,叛逃奥林帕斯?!桩桩件件都够诛灭你的元灵千百回,你还敢说自己无罪?”

卡蕾忒转眸轻眤赫拉,凄然冷笑几声。赫拉的话勾起了她的回忆,一时间旧恨新仇,历历在目。

“感恩?呵呵……同族相煎、排除异己,灭世屠戮、祸乱苍生……难道这就是我们奥林帕斯神祗再次转生的目的?!”

宙斯眸光辗转,待卡蕾忒愤怒的质问完,他弯动阴紫色的嘴唇,做出最为轻屑的嘲笑。

“我承认,为了奥林帕斯的王权和基业,我确实对同族做尽了恶事,尤其是利用你轻而易举灭了暗族。黑暗之神的死,让你恨毒了我……”

宙斯边说边仔细观察卡蕾忒的表情变化。

当提到黑暗之神德莫斯的时候,他如愿以偿的捕捉到,自卡蕾忒纤长细眉间的皮肤上扬起的一壑怨恨无度的深沟。

宙斯停顿一下,笑容变得歹毒、得意。他接着义正言辞道:

“但是。对于人类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神创造了这个世界,可是人类不懂珍惜,不但对神祗不敬,还过度破坏他们来自生存的环境。

我只是采取措施,对已经千疮百孔的世界做出补救。对待恶人,就要用更恶毒的手段惩罚他们!以恶治恶,这有什么错!?人类不是也经常在说:手段只是过程,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卡蕾忒无奈的摇摇头,感伤道:

“人类固然有错,但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恶人。就算是神祗创造了世界,创造了人类,也没有权利决定世界的命运,更没有权利随意剥夺人类的性命——”

“放肆!卡蕾忒你好大胆,竟敢质疑大神的做法!”

赫拉翻目拧眉:“大神,不能再留着她了,立刻诛灭一干叛逃者的元灵,再毁了弥天图吧!”

宙斯对赫拉果断一挥手臂,示意她不要自作聪明。赫拉当即闭了口,却是满脸的不服不忿。

“果然有胆识……”

宙斯盯着卡蕾忒,乖戾的神色勉强有所缓和:“不愧是我提坦族最为至尊的神祗……调和之神……”

“……”

“别紧张,卡蕾忒。荷西的话确有道理,虎毒不食子,你在前世是我的女儿,如今在神族的地位又极为特殊,我虽是全神之神,又能把你如何呢?”

“……你想怎么样?”

宙斯说话态度和话锋骤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反而让卡蕾忒警惕起来。

“调和之神尊位最高,是完全凌驾于全神之神之上、统率整个神族的真正领袖。卡蕾忒,你既拥有无人能及的力量,为何不选择帮助你的父亲,你我联手共同建神国可好?

待大业完成,我推你为全族的下一任领导者,你喜欢人类,大可在世界的某一处圈立一个区域,专门供人类休养生息,好么?”

“大…大神?”

赫拉哑然,急急扭脸看向宙斯,对他突然之间的转变大感不解。

在她心中,能够继承宙斯的金座,继承提坦神族基业的唯一神祗,从神话时代到现在,也唯有她的儿子军神阿拉斯了!

可此刻,听宙斯的意思,反而瞬间想要推立他的女儿卡蕾忒了,甚至连他一直宠爱有加的太阳神阿波罗都不考虑。

“我不会做刽子手的帮凶!请立刻交还弥天图!”

卡蕾忒不为所动,正色直视宙斯抬起了双手,做出接图的姿态。

她心里明白得很,事情哪里会有宙斯说的那般轻松?

德莫斯、雅典娜、维纳斯夫妻还有一向对神族忠心尽职的大使者赫米斯都死在他的手上,自己已经和他翻了脸,他又怎么会放过自己。

眼下他这样表演,无非是觊觎自己体内的神力源,畏惧调和之神的传说罢了!

赫拉无法继续忍耐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就算是宙斯信口对卡蕾忒许下一个谎言,她听到耳中也是百爪挠心,异常的难受,眯眸威胁着: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你还有的选择吗?别忘了,你费劲心力做出的救世宝图现在在我们手上!”

“……真龌龊!”

卡蕾忒冷冷盯向赫拉,冰寒而麻木的表情之下是压制不住的愤怒。嘴唇轻启,她从牙缝中狠狠挤出一字一句的咒怨:

“一想到和你们是同族,自己体内流淌着和你们想同的血,我就感觉特别恶心——”

“你说什么……大神,你可听到她说的了?她在诅咒我们,诅咒整个提坦神族!”

赫拉一惊,随即摆出一副惶恐做作的模样,不断说三道四,极力挑拨。

“……”

宙斯默然瞪圆了两眼,昏黄的眼白里面充满了紫红色的血丝。安静的与卡蕾忒对视两秒,他慢慢沉声问:

“这样的话……你再敢说一遍?”

“我为与你们这群凶残无道的神祗是同族,感觉无比悲哀、耻辱!”

“住口——”

遭受严词拒绝的宙斯恼羞成怒起来,一记咆哮朝卡蕾忒吼出去的同时戾气外泄,化作一股强风朝她扑面掠去。

卡蕾忒不由自主眯细了两眼,长发与长裙的裙摆被这势强风带得狠狠向她身后扯。也就是这个时刻,她看到在宙斯因极端愤怒而变得扭曲的面孔旁边突而现出另一张模糊的、残破不堪的脸孔。

卡蕾忒大惊,慌忙定睛细看。

“咔拉”一声脆响从脚下传出来,承接她的身体的最后一节冰梯在这刹那碎裂开来,身子骤然一空,她随众多破碎的冰屑一齐向着高高的下空坠落……

插叙(四) 角色分析之卡蕾忒

卡蕾忒,全名卡蕾忒斯,希腊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的女侍者。

《魔君》中,女主角卡蕾忒是全神之神宙斯与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女儿,卡摩德的妹妹,爱神维纳斯的大使者,拥有“爱与光明的使者”封号,可以说集天空与海洋的精华于一身,是个轻灵而美丽,一头金色瀑布般长发的美少女。

中,卡蕾忒先后经历了与赫克托王子、荷西与黑暗之神德莫斯的恋爱,时间跨度从神代到现代,共几千年的荏苒。

神代,妖后海伦祸乱国政,派遣特洛依国王的弟弟赫克托为使节出使斯巴达,暗中却对其下毒手,幸遇卡蕾忒相救。

心地善良的卡蕾忒将赫克托隐匿于禁地圣林里面,并与他坠入了爱河。由于赫克托时刻惦记特洛依的战事,卡蕾忒无奈,只得以重金换来大船和奴隶,护送王子回国。

特洛伊被攻陷之后,卡蕾忒不顾一切赶往人界去见赫克托最后一面。王子临死前,向卡蕾忒表达了爱意,并请求她在下一世轮回的希腊找到他。

千年过后,提坦神族再次觉醒,人界已是21世纪。而智慧、战争女神偏偏这个时候丢失了封有神力源的蓝宝石。为让女神早日恢复神力,诸神纷纷赶往人类界各国寻找蓝宝石,卡蕾忒与哥哥卡摩德、好友柏修被派去希腊。

为实现与赫克托王子的承诺,卡蕾忒一面奔走于希腊各国寻找宝石,一面在茫茫人海中苦觅赫克托的转生。终于,在雅典卫城,如愿找到了已历十三世轮回、如今是一名中国留学生的荷西!

于是乎,新一轮的虐情展开了!

从旁观者角度去看,卡蕾忒对荷西的感情并非真爱。而先于卡蕾忒发现这一点的无疑就是黑暗之神德莫斯与妖后海伦。

正如妖后海伦的判定:

你(卡蕾忒)是抱有对赫克托的感情去爱荷西的,这是一种责任,而非真爱。作为“爱与光明”的使者的你,自己却不懂真爱,今后的情路定会无比坎坷。

确实,世间之事永远都是旁观者清。

作为当局者的卡蕾忒自是迷惘不已,因而面对海伦临死前一针见血的提问,“你心中真正所爱之人,究竟是荷西,还是赫克托”的时候,才会突生悚然与疑惑。

一直以来,她都当赫克托与荷西是一个人,殊不知王子早已在千年漫长的等待中历经了十三世的轮回。可以说每一世轮回中,他都是一个独立的人,拥有与赫克托完全不同的人格与秉性,就算是荷西也不例外。

作为艺术系油画专业的中国留学生,荷西早就不复从前王子那般骁勇英武的形象,昔日手中的长剑也化为了如今的画笔,成为一个玉树琳琅、俊雅绰绰的青年,且在他天性淳良中还带有一点点稚嫩的书生气。

一系列矛盾冲突过后,荷西终于知道了真相,但是在之后的情节发展中依然坚守着心中那份对卡蕾忒执着坚贞的爱,并在其身处危难时挺身而出,这份执念确实感动读者。

从某种程度上也验证了德莫斯与海伦的观点,这份爱情,对于荷西来说的确不算公平!

德莫斯的介入看似偶然,却又顺理成章。

试想,假如没有德莫斯,或者最终卡蕾忒还是选择了荷西,整篇文走大团圆的小白套路,王子与公主最终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是否太过虚假?

他们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是否会如《泰坦尼克》中罗丝选择杰克的大胆设想那般,被神族与人类的天壤差距磨灭了爱情的火焰,感情随着生活琐碎、柴米油盐中一点一滴消耗殆尽?或者终日承受着圣山的追杀,最终还是生离死别?

颦儿创作喜好打破套路,天马行空,但是主旨却不能太脱离现实,让读者难以认同。

黑暗之神德莫斯的人类身份既是艺术家又是商人,年青英俊,财力充足。最重要的一点,他也深深爱着女主卡蕾忒,不惜为她与暗族翻脸。这样俊美腹黑又多金的角色,正是当下女频文风靡的人设。

即便放到现实,一个出手阔绰,社会地位高崇,对另一半一心一意,又可以在女主遭遇险境时挥剑而起的男人,也是众多女性YY追捧的对象吧!

就连中的人鱼王子特里同也说过这样的话:

在适当的时候接受适合的人,你(卡蕾忒)的选择并没有错。

无论从那一方面去考虑,德莫斯与卡蕾忒无疑才是最为般配的一对!

不得不承认,卡蕾忒并非不为德莫斯所动。与他诸多的纠葛中,她也无时不被他那成熟男性的魅力与华美的外表所吸引着,然身边已有荷西,心中坚守着对王子的承诺,不敢越雷池半步。

谁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赫克托在前,卡蕾忒单纯的来到人界遇到德莫斯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但是至少,因为心怀赫克托,又放不开荷西,因此在与德莫斯的交往中,卡蕾忒都是步步谨慎,死死锁住自己的感情,不仅伤害了自己、荷西与德莫斯,她那种心无旁骛的爱也直接伤害了她的哥哥卡摩德。

迄今为止,因她而遭受间接伤害的角色便是大祭司柏修,月神阿尔提弥斯和血神卡利。

在这里颦儿不得不说一句,文中的提坦神祗都是同族通婚,因而神代那会儿,她的哥哥卡摩德一直当她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并幻想着娶她为妻。

纵观全文,女主无论是与荷西还是与男主德莫斯的爱情都是那么的虐,一虐到底,虐虐惊心!

颦儿一直欣赏、赞同一个观点:

皆大欢喜的喜剧固然能够打动读者,带给他们感官暂时的享受。但是悲剧的魅力是永恒的,永远使人过目难忘——

这也是颦儿打破网文格局,不顾成绩扑街最终让深受读者喜爱的男主在情节最高潮处离世的原因。

通篇看过全文、一章不落的部分读者曾经质疑女主脚踏两条船。一方面与荷西爱得死去活来,一方面又与德莫斯纠缠不清。

请不要对她有这样的误会。

卡蕾忒确实是纯真青涩的,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不想要的是什么。

从神代遇到闯入的赫克托的闯入,她就如许多怀春少女一样,在心中暗暗珍藏起了这份苦涩却前途未卜的爱情。

后面,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执拗而犯下的错误之时,她也开始大胆正视自己的爱,坦然接受自己爱上了德莫斯的事实。

当卡蕾忒将自己对荷西的感情释怀为亲情的时候,也是她从懵懂青涩的少女时代期蜕变为智慧、成熟女性的标志!

卡蕾忒是美丽的。

她的美不需用华丽的服装与名贵的珠宝作点缀,不需要化妆品去刻意雕琢。她像一件天然的艺术品纤尘不染,美得独一无二,美得毫不做作。

这里套用了小小的玛丽苏元素,从男主到男三号,全都拜倒在她的美貌与人格魅力之下。

对她产生过爱慕情怀的角色有赫克托、德莫斯、荷西、卡摩德、柏修、特里同,就连宙斯因她长得过于像她的母亲忒提斯,而时时引发陈年情伤,从心底深处对她产生了一种僭越了父女之情的模糊、暧~昧的情感寄托。

而中最大的反派角色海王波塞顿最终也在卡蕾忒的美貌之下沦陷。

海王本是个阴险狡诈、作恶多端的角色,不惜犯下弥天大罪借荷西的肉身还魂,处处以荷西的安慰对卡蕾忒要挟、狠狠打压得德莫斯无还手翻身之力。

但海王生性好色,对卡蕾忒的容貌早就垂涎三尺,这一点也在最后成为卡蕾忒击败海王的关键!

纠纷女神艾莉斯从一开始便身居暗处,冷眼旁观着卡蕾忒身边的男性~爱她爱得疯狂。她曾经嫉恨的说过最为贴切的话:

偏偏他们都为你(卡蕾忒)吸引,为你疯狂!一个个前仆后继,不知死活……

卡蕾忒是勇敢无畏的。

卡蕾忒虽有倾世容颜,却是外柔内刚,骨子里有一种执着、奋进的刚毅劲头,不需要别人,特别是男人的过分保护。

神代,她不顾圣律惩戒,从月神手下救下正遭受追杀的赫克托。

与荷西在雅典再遇之后,面对德莫斯的胁迫、卡利的阻挠,卡蕾忒丝毫没有畏惧,为了荷西毅然拿起武器,与实力相差悬殊的两位正神战斗。

后荷西失忆,卡摩德负气出走,种种磨难仍然没能将她逼迫到德莫斯的身边。就是这种打破了牙往肚里咽,就算哭泣也不肯向德莫斯低头的毅力最终令德莫斯放弃复仇的念头,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

即使到了第五卷,德莫斯先行辞世,卡蕾忒也没有被悲痛击垮,更没有放弃心中的希望。

在后边两卷,为了人类的命运,她还以有孕之身挑起救世重任。在荷西失意的时候,温存的提醒他不要放弃,坚守心中的信念!

读者看到此处不难领悟,能够支撑卡蕾忒继续走下去的信念与希望,无疑是对黑暗之神德莫斯的爱,以及对他们未出世的女儿的爱——

卡蕾忒不仅胆识过人,还是足智多谋的。

中,德莫斯为向她揭示宿命不可违的本质,间接害死了旧爱尤西娅。而误会他是故意为之的卡蕾忒在事出之后愤然赏了德莫斯一记响亮的耳光。

其实早在神代,卡蕾忒便在反抗德莫斯的侵犯之时,以咬破他的舌头作为回击。

两次暴力,德莫斯非但不气,反而对她另眼相看!

卡蕾忒有时候会耍些小聪明。

第二卷中,荷西遭受算计被德莫斯夺走了记忆。而卡蕾忒为了尽快取回荷西的记忆,便毫不犹豫接受了德莫斯的与她打的赌,而德莫斯承诺,只要卡蕾忒获胜,他便立刻归还荷西的记忆。

而卡蕾忒获胜心理作祟,竟然依仗法术优势暗中作弊,也就是这个小聪明最终令她在这个赌局中输得一败涂地,还险些被德莫斯强占。

卡蕾忒不仅美貌绝伦,还非常机智,聪慧,绝非胸大无脑的女性。

海底神殿时,面对同伴被海族所擒,德莫斯遭受海王胁迫的局面,卡蕾忒在诸多被动的形势下,毫不犹豫的使用了苦肉计,以扭转不利的局面。

三卷中,在与德莫斯的订婚现场出了意外后,面对诸多记者的刁难,卡蕾忒以身挡在德莫斯前面,在回答记者别有用心的问题时虽只是只言片语却是绵里藏针,既维护了准老公德莫斯,又犀利讽刺了那些无事生非的媒体,巧妙的化解了冲突。

卡蕾忒是善良的,这种善良是把双刃剑,既是人格魅力,也会被人利用从而伤害她自己和与她亲近的人。

中,宙斯为灭暗族,利用柏修的性命逼迫卡蕾忒放弃荷西,选择与德莫斯共同生活。

海王更过分,元灵直接钻入荷西的身体里。一方面以荷西的肉身要挟卡蕾忒就范,一方面引德莫斯到酒店捉~奸。可以说步步为营,处心积虑欲将德莫斯置于死地。

而这时的卡蕾忒为保荷西的周全,闭口不肯向德莫斯说出实情,一度令德莫斯误会她确如媒体所说与荷西有染,爱情之路几乎走向毁灭的重点,直到仆人诺亚的牺牲,真想才得以大白于天下。

有人看到这里,曾责怪女主太过懦弱。其实颦儿倒没有这样的看法。

她只是太过仁慈,而这种仁慈的直接表现就是难为自己。她固执的认为自己有超乎寻常的承受力,将自己想得太过坚强。她想要保护所有人,更想要所有人都好,因此将伤害留给了自己。

卡蕾忒是嫉恶如仇的。

神代,由于天后赫拉的迫害,卡蕾忒与卡摩德的童年相当灰暗。两兄妹寄人篱下,生活悲惨。重生后,目睹卡蕾忒心有所属,卡摩德心灰意冷,转而与赫拉的女儿,纠纷女神艾莉斯gou合。

卡蕾忒对卡摩德彻底失望了,她疏远了他,即使没有了德莫斯这道阻碍后他拼命的追,她表现出的决绝,也让卡摩德寒了心。

对卡摩德,卡蕾忒永远不会把自己的恨意带到脸上。她对他表现出的恨,就是比恨还让他感觉痛苦的冷淡。

卡蕾忒是爱德莫斯的。早在第二卷时,她的这种感情就已经流露了出来。

被海王骗入海底神殿时,她时时期盼着德莫斯的到来,救她于为难之时。

对女孩子来说,自己身临险境的时候最先渴望见到的就是心中的爱人。因为爱他,所以相信他,能够把他当做自己的寄托。

而当德莫斯真的出现时,她又开始为他的生命安全担忧。种种的心理辗转,少女各种的苦闷、期盼、焦虑、彷徨与不安都在那个时候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卡蕾忒被诅咒之琴重伤后,知道自己命不多时,卡蕾忒终于将自己对德莫斯的最真实的情感倾诉给了特里同。

卡蕾忒确是爱德莫斯的。若是不爱,又怎会在他失去王权、失去暗族的荣耀的时候坚定的陪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又怎会在他被海王挑拨后,对她诸多误会、冷淡甚至家暴时依然默默承受?

中,卡蕾忒、荷西与德莫斯三个角色演绎了一段惊世虐恋。

德莫斯就是荷西的压力。

德莫斯在,荷西永是感觉自己对卡蕾忒的爱是那么渺小和卑微。

而荷西的存在便是卡蕾忒与德莫斯感情之间极为敏感的屏障。而这道不可消除却异常脆弱的屏障,才会后文中被海王利用,成为打击他俩一蹶不振的有力武器。

可就算前路再多坎坷,我们心存善念、坚毅不拔的女主角卡蕾忒都能凭借她的胆识与力量将困境一一化解为难,迎来最终的光明——

第二十一章 智夺“弥天”

“啊——”

猝不及防的,卡蕾忒只觉得脚下突然失去支撑,心房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高高拉了起来,在下坠的一瞬间情不自禁张嘴叫出了声音。

视野里面,宙斯与赫拉奸佞而阴险的笑脸越来越小……

“卡蕾忒——”

关键时刻,荷西终于挣脱了“囚界”的困束。柏修、阿尔提弥斯紧随其后,也打破了束缚。

荷西出了囚界便大头朝下,向写下空飞速追去,终于在卡蕾忒因孕事变得沉重的身体触到地面之前捞住了她。

“荷西……?谢谢你……”

虽然是神祗,经历过多次战斗,但这时的卡蕾忒还是对刚才的遭遇心有余悸,倒在荷西的臂膀里面呼吸急促,脸色不正。

“没事了!我接住你了,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对面,赫拉艳丽的一张脸慢慢更了色,心中大惑不解。

她知道,一旦被“囚界”封锁,根本没有生命可以挣脱出来。原因就是早在能够挣脱以前,他们就已在囚界里面被折磨而死了。眼下,这三个家伙在里面承受了诸多力道不同的法术攻击,居然还能挺过来?

“这……怎么会……囚界是最牢固的约束结界,根本没有神祗可以打破……”

赫拉喃喃念叨。

看到她那无比惊讶复杂的表情,阿尔提弥斯冷淡一笑:

“老妖婆,这你就不懂了吧!让我们能够挺过攻击、打破那种困缚,就是亲情与友情的力量——”

说话的同时,她已然召出了“祭月”弯弓。这次,她在银丝细弦上搭了一枚实箭,锋锐寒冷的准头直指赫拉。

赫拉大惊,愤然大喊:

“老妖婆?你说谁老?!我看你敢——”

宙斯狠厉的眯眸,望定阿尔提弥斯冷声道:

“没想到,连你最终也选择了背叛!你与你哥哥太阳神一个懦弱无能,一个叛逆妄为,真是辜负了我对你们多年来的宠爱,更是对不起你们的母亲蕾托!”

“我爱人类的世界,作为神祗我不准他人肆意践踏这个美丽的世界!我相信,假如母亲在,也会支持我!”

“哼——”

宙斯绝然挥舞一下华服的长袖。

登时,在四下隐伏许久的圣军团从暗色深空的云层中钻了出来,带着震撼云霄的喊杀声直扑阿尔提弥斯他们这边。

阿尔提弥斯早已从天空那些翻滚异常的云雾中感知到了无限杀机。

当圣军团的千军万马如一股不可逆转的洪流从天际的四向八荒中倾泻过来之时,她只是拉满了弓,随后转头向着更高的天空射了出去。

笨蛋,你到底在射哪里啊……

赫拉眼瞅着阿尔提弥斯那本要射向自己的银箭突然改了方向飞了出去,直直隐入了阿尔提弥斯头顶的云朵里面,心里暗自嘲笑阿尔提弥斯差强人意的作战能力。

这脑子不好使了,莫非眼神也不行了?

自己明明就在她的对面,她却偏偏要射高空,白白费了一只神箭。

正在狐疑出神之时,“噼里啪啦”的阵阵响声裹着接连不断的嚎叫、呻吟将赫拉彻底唤醒。

眼前,格外明炫的光芒如怒放不歇的礼花,蛰疼了赫拉的双眼的同时,也将整个暗淡无华的夜空映得甚是明亮。

月神阿尔提弥斯射空的一箭另有玄机。那支箭上本附着了月神的源力,在没入云层之后,便分化成了千万道的利箭。

而这转化过程只是发生在眨眼的刹那。

就在圣军的百万雄师刚刚向这边冲来时,他们上空的云层徒然压低了许多,紧接便有数不尽的利箭从那凝重的云朵间降下来,如千百道银丝细雨漫天及地的撒落,穿透了圣军们的甲胄,顷刻直接秒杀了他们的性命。

支离破碎的金甲与无数鲜血淋漓的身躯,如红花残影纷纷扬扬落向了同样是支离破碎的大地。

耳边“嗦嗦”的飞箭鸣响使赫拉浑身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惊惶的转头再看宙斯,他已释放出无尽的源力作为抵御。那些浑浊而邪戾的气息一经溢出他的身躯,就将他与赫拉团团围住。

方才,那些唤得赫拉回神的“噼里啪啦”的脆响,正是阿尔提弥斯的神箭攻击撞上这层源力气罩,在化烟消失的那刻所发出的火石电闪之声。

转眼,气罩已向着更宽远的范围推开,演为可以撕裂一切的风压凭空回旋。

在这样的运动中,阿尔提弥斯以法术幻化的扑天箭雨如数卷进了风旋。只见银花乱溅,狂烈的折响声中遍天光亮更为闪耀,黑夜仿若变为转刹间的白昼,亮起不多时就全然化烟涣散。

阿尔提弥斯的法术刚被破解,她的背后就弥漫起簇簇殷红的火苗。

操控它们的神祗正是柏修。

挣出囚界时,他先是顾及了有着身孕的卡蕾忒。看到她被荷西接住安然无恙,心里才算踏实。

阿尔提弥斯对付圣军团那会儿他本不用担心。月神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只要几箭下去,就算十个方阵的圣军团也不是她的对手。

然而,当她的法术直接碰上了宙斯源力的那刻,柏修不得不采取措施了。

在阿尔提弥斯身后,他不动声色的施展法能,展开双臂在夜空中挥舞几下,两只手在冷风里用力一抓,手上这特别的动作旋即生出两股力量,将地面上诸多残破建筑物里燃烧得正旺的火苗尽数引至空中。

柏修再次发力,那些火苗迅速往一处堆叠,很快就生成一个通身冒火的巨怪。整个黑暗的天空被它浑身的热浪耀得通红。

火怪身上跳跃的火焰开始四下喷射。又有许多于月神的箭下侥幸保住住命的圣军们中了柏修的招数,浑身浴火,“哇哇”怪叫着向着下空跌落而去。

就在圣军团遭受歼灭的同一时刻,火怪继续显示危机,尽情张开热气腾腾的大嘴,顷刻间吐出一道犀长的火舌,直奔宙斯与他身边的赫拉。

“哇!这是什么——”

赫拉失了分寸,吓得哇哇乱叫。

她原本就是吃过火的大亏。

想当初,受暗力量爆发而瞬间邪化的卡蕾忒也曾在奥林帕斯的某个夜晚使出与柏修现在相似的招式,分分秒秒间烧没了她一头引以为豪的靓发。就算养到了现在,那片烧坏了的头皮也曾长了几缕头发,但是发质和发量也是大不如从前了。

如今,这时间和情形俱和记忆里的噩梦那般相似,赫拉不觉心惊肉跳起来,那覆盖在浓密假发下、伤痕才愈的头皮,又开始无端作痛起来。

身边,宙斯也已探出左臂,用钢爪般的左手直接去顶~进犯过来的火舌。

灼热的火苗撞到宙斯的掌心,顿化作一条铮亮醒目的银箭。

它正是月神开始进攻时搭在祭月弓上那支箭。

“雕虫小技罢了!”

宙斯暗自嘲笑月神与柏修联手施动的法能不过如此罢了,狠狠弯曲五指,愤恨然将掌上的箭折为两段。

那支利箭就在宙斯的钢爪中转而变成许多冉冉的火苗,继续向宙斯与赫拉迎面进犯。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赫拉此刻完全吓丢了魂。

眼看火苗犹如索命的精魔向她猛冲过来,她矢口大叫:

“啊——”

慌乱中两手不停使唤,竟条件反射的扔了弥天图去捂头上的假发套。

地上的荷西陪在卡蕾忒身边,护她休养体力,而眼睛也在警惕着上空的战事。

赫拉翻然扔了图的一幕被他逮个正着,他将两条胳膊紧紧夹在身体两侧,运足了力像一个高射炮弹径直冲入天空,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弥天图抱到自己怀里。

目睹承载千万条生命的宝图再次失而复得,卡蕾忒如释重负,浑身顿时来了精神,振奋的从一方混凝土大石上站了起来。

全要归功于柏修的睿智。

他知道弥天图表面是由许多丝线织成的布幕,极为惧怕天火,所以宙斯才会以此为要挟,逼卡蕾忒就范。

但弥天图又受卡蕾忒神力源的支撑,断不会被人界之火损毁。而他自己本就拥有操纵一切火源的能力,于是直接从地上的燃烧物中直接提火,既可攻击,又不会伤到弥天图分毫。

这边,宙斯已然点指出去,以法能将对面的火怪缩为玲珑的小球模样,在以源力弹射出去,霎时将它击成粉碎。

赫拉弄丢了图,惊得魂不附体,不住对宙斯道歉:

“大神,大神!请您原谅我!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拍上赫拉一侧的脸颊,剧烈的震动使得她头顶的假发套横飞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赫拉身子摇摇欲坠,惶愕而委屈的表情如风化般凝驻在她飞肿起来的锥子脸上。

她完全被宙斯那意想不到的巴掌抽懵了,涣散的神智再难控制源力,身子好像颗光华泯灭的流星从空中颓然坠下去,跌在尘埃里。

“愚蠢!真是愚蠢不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宙斯不依不饶,看着他的妻子重重摔下几百米的高空,似乎并不解气,对她还在忙不迭的叫骂不已。

卡蕾忒四个被瞬间逆转的局面搞得措手不及。

天上,两方战斗也神同步的停止了。

为数不多的圣军们脸色惶恐的望着下空,柏修、阿尔提弥斯怔怔对视一下,也暂时停了法能。

卡蕾忒从赫拉那里撤回目光,直直投向高空上气急败坏的宙斯。

他真的是全神之神宙斯吗?为何出手这般不留情面?他的性情……为何变得如此怪戾无常……

卡蕾忒知道,宙斯身为提坦诸神之首,平日里非常注重仪态。就算天后有错,或冷淡或斥责,但绝不会当众施暴羞辱,做出失身份失体面的行为。

联想到自己坠落天梯时,在宙斯愤怒的脸旁看到的另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卡蕾忒又是一阵惶然心惊。

宙斯已怒不可遏,高高举起右臂,摊开五指,凭空射出一袭猩红广波。

“等着瞧吧,碍事的家伙们!我要把你们流放到禁地塔尔塔克斯去——”

作者现开启旅游模式,故本文停更一周,十一长假结束后恢复更新,望读者海涵~

第二十二章 禁地之门

宙斯暴怒的号叫间,通往禁地的时空大门应声启动。

“卡蕾忒,接图!”

荷西似乎感知到大事不妙,立即朝向地上的她抛出怀中的白布卷。

变故紧随而来——

荷西背后,凝滞的透明空气中猝然裂开一条大缝。在卡蕾忒抱住弥天图的那刻,裂缝已然扩为一个浑圆的黑洞。凄厉的冷风卷着异样浊黑的烟雾从洞中喷涌出来,瞬时将荷西和柏修、阿尔提弥斯三个全身吞没。

“啊——”

“怎么回事!”

“大家快逃开!宙斯打开通往禁地的空间之门啦——”

他们三个的身躯陷在风烟之中无法自拔,相互叫嚷、提示之时,身体周遭的气流也在发生急速的逆转。

一波接一波的旋动迅疾不息,流转间形成一股强而猛的吸力,牢牢的附住了三具翻滚渺小的身影,连带着模糊不清的黑烟一同向后方那诡异莫测的空间里面猛拉。

“荷西、柏修!阿尔提弥斯——”

卡蕾忒怔怔看着三个同伴距离禁地的大门越挨越近,内心焦急万分,再不能安稳的在地面上等候。

为防万一,她纵使法能,将失而复得的弥天图隐入了自己体内。立时,她的全身像是被灌入了许多的铅水,感觉异常的繁重。

弥天图外面虽是极为普通的白布卷,可内里却容纳了千万的人类与无限的空间,因而重量可比千金。它被纳入卡蕾忒的身体后,她自然会感觉身体不适,异为笨重。

从前除了执行救世的任务外,卡蕾忒并不经常将弥天图带到身上,而情愿交由柏修保管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匿去弥天图,卡蕾忒再顾不得许多,毫不犹豫的飞身冲到上空的战场,对准三个同伴抖右手抛出一记源力。

源力生自于提坦神祗体内的神力源,受神祗的法能控制。眼下应形式所需,这记抖手而出的源力转瞬化作一条细而长的绳索,浑然朦发着淡淡的金光笔直的向他们三个横冲过去,在他们快要被吸入漆黑洞口的刹那之间及时绑住了他们的身躯。

卡蕾忒稍稍松了口气,但不敢掉以轻心。

自神话时代起,塔尔塔克斯便被称为“不洁之地”,其恐怖程度堪与冥界第十九狱“无间”齐名!

被流放到禁地塔尔塔克斯的提坦神祗,不仅会被剥夺肉身,元灵还会被禁锢于那片罪恶的荒芜时空,永生遭受诸神的诅咒,再无重生之日。

不行,绝不能让荷西他们被流放到禁地去——

卡蕾忒深知禁地与禁地之门有多么可怕,荷西他们只要被吸进入口去,很可能再没逃出来的机会。

一想到这点,她将牙关紧咬了两重,右手紧紧抓住了捆绑荷西三个的源力绳,生怕它会从掌心滑脱。

同时,她的身体还在不断加力,试图将他们从异流的吸附中拉出来。一时间,卡蕾忒与那逆退的气流持出两种截然反向的力分别作用在源力绳的两端,彼此都不肯放手,竟将那金光淡然的源力绳绷得挺直。

“卡蕾忒!放开我们!”

柏修自知无法摆脱禁地之门的吸附力,于是对她发出呼喝。

他看到在剧烈的逆流作用下,卡蕾忒似乎也受到了波及,停在高空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可她偏偏想要救下同伴,左手又去拉起源力绳,将它在自己的右手腕上缠了两缠。

放眼望向前处的黑洞,凛冽之光从卡蕾忒眼底飞快闪过。

干扰的力量在洞口边缘急剧作用起来,那正是卡蕾忒以意念力聚结的封闭法能,她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关上禁地的大门。

与此同时,若干砖石巨砾受她念力所引悬空中,迅速垒为一尊石山砸向宙斯。

禁地大门的本是受他的源力才得以开启,只要他受到丁点伤害,即便不能连接塔尔塔克斯的通道不能完全闭合,最起码那吸附的逆流也会有相应程度的减弱,从而为荷西他们三个逃生争求来最后的希望……

“大神——”

赫拉在地上目不转睛的观战,看到卡蕾忒调用念力偷袭不觉心惊。虽说刚刚挨了狠劲的一巴掌,但她心底还是向着自己的丈夫,边高声叫喊示警,边弯动五指,尖长的指尖立刻生出一拢冷紫色的源力波。

宙斯自然清楚卡蕾忒的目的,举首对着那座飞移过来的硕大石山狞然一笑,在它就快接近之时突然溢起一重旋力,将石山崩裂。

地面上的赫拉已对卡蕾忒面露歹色,当宙斯出招对付石山之时她亦推出手掌,将指尖上的攻击波掷向卡蕾忒。

卡蕾忒神色一变。分解后的无数石砾受控围住宙斯,又如沉重的炮弹纷纷砸去。动用意念与宙斯拼杀的同时,卡蕾忒又以左手轰起一股金色源力波径直抵住了赫拉的攻击波,与她来了个硬碰硬!

一声钝响犹如闷雷,从两色光波交接之处扩散开来,徒增的光亮瞬间占据了夜空。

攻击波对垒那刻,宙斯迸起又一层旋力,粉碎了若干碎石,旋即“啪”一声劲响,旋力扩散,转而变为一势凌厉的攻击,毫不留情的朝卡蕾忒掠过来。

“卡蕾忒小心——”

三个同伴惊声喊叫的时候宙斯的力量已经袭上卡蕾忒的后背。尽管她布下了防御结界,但宙斯的攻击力更胜一筹,竟破了她的防御劈到她的身上。

“唔……”卡蕾忒发出难耐的闷吟,半空之上的身躯趔趄几下。口中一咸,唇角溢出一点鲜红。

“卡蕾忒——”

三个同伴立马吓得不轻,心脏都险些跳出咽喉来。定睛仔细的看去,只见她受了宙斯那旋力的一击后幸没什么致命重伤,只是劈破了后背的衣衫,吐出来的那口鲜血也还是受一定程度的内伤。

能够如此幸运也全仰仗刚才她那微薄的防御结界。可是谁又可以担保下次她还会这么走运?

柏修戚戚眼望卡蕾忒独自应对两名正神,一手紧拉源力绳、一手释放攻击波与赫拉狠命对抗的同时还要与实力相当的宙斯周旋,战得相当艰苦。

“别管我们了!卡蕾忒,放开绳索!算我求你啦——”

他接连对她疾呼,尾声凄然。他怕她受伤,更怕她肚里的孩子受伤。

“闭嘴,说什么傻瓜……我怎么可能丢下自己的战友不管!再说,我们不是一直都在相互鼓励……任何时候,都不能抛却希望——”

卡蕾忒又气又急,头也不转的对柏修斥责一句,双手还在做执拗的坚持。

数九寒天里,她全身上下居然渗出了豆大滚热的汗滴,与之前在至寒天梯上行走受冻时完全是两种极端的境地。

源力绳的彼端,荷西紧闭双唇,皱眉看着还在努力坚持的卡蕾忒,看她突起的腹部,以及倾注全力时涨得紫红的脸和经络突出的额头。

荷西心里说不出的起急。

卡蕾忒有太多顾及和牵挂,她难以割舍自己的同伴,以至于将自己陷入了万般危机的境地。眼下,她占着两手,四肢呈“大”字形分开,全身上下可都是破绽,无疑等同于把自己白白送予敌人攻击!只要敌人奋力一击,她恐怕再难招架……

荷西与柏修、阿尔提弥斯被一根源力绳紧绑在了一起,他此刻无比庆幸被束缚的只是他们的腰肢。

另一方面,天空中的宙斯已经移位到卡蕾忒的对面,不做声的森然怪笑起来,悄悄挥起臂膀……

荷西都明白的道理作为神祗的他自然一早明白,于是打算再次进攻——

卡蕾忒……

荷西心中对那个正与敌人力拼的身影默然呼唤了一声,随后把心思一横,浑然抬了右臂,拼出全身力道对准前方甩出一袭劲气。

这道气力无色无形却犀利如刃,虽然不能使他们摆脱强烈的逆退气流,却不偏不倚正中了源力绳。

与荷西一同发招的便是宙斯!

荷西举臂的那时,宙斯已经从对合的两掌之间拢出一个猩红醒目的能量球,荷西甩出的劲起击中了源力绳的同时,宙斯扫出的能量球也追到了卡蕾忒身前。

猛劲的炸响滚起一片灼目的盲白之光,荷西、柏修与阿尔提弥斯再难睁眼。与此同时,源力绳也被荷西发来的劲气割断,逆气流挟住三具疲羸的身躯疾速驰入了禁地塔尔塔克斯的入口。

“卡蕾忒!带上弥天图离开这里——”

最后一刻,荷西凄然大喊,声音刚破出喉咙,便被飞旋的气流绞散。

宙斯这面发出攻击后欣然不已,他清楚卡蕾忒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他这次的攻击。这次正面攻击,他就是要将她和她肚子里的孽种一同扼杀,然后再夺得她体内的神力源——

目标命中后宙斯不顾眼痛心急火燎向视野前方看去,突觉情形不对。

盲白的光亮还没完全褪全,那寒色的光亮里隐约闪现出异样的流彩。油黑的颜色,如清冷的瀑布,丝丝缕缕在瑟瑟风中飘扬不断。

在宙斯愕然无状的两眼前,她“簌”的抖擞肩膀,张开背上一对乌黑丰满的羽翼,顷刻间扑灭了最后一点盲白的光亮。

左腕猛然一转,卡蕾忒加重了攻击力。

地面上,赫拉仰天对宙斯发出求援的哀鸣:

“大神,救——”

“轰——”

未及说完,她的攻击就被卡蕾忒的腕力生挤了回去。一时间,金色攻击波全然降到了赫拉身上。沉闷的响声夹着厚重飞扬的尘土从地上奋然冲上了天。

赫拉在烟尘中倒地不起,直挺挺趴在一个巨型手掌形状的深坑里面再也弯不起腰。

宙斯面色凉薄的垂目,向失利的赫拉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把目光重新移回到卡蕾忒那里。

“终于现身了……”宙斯桀桀冷笑道:“卡蕾忒,调和之神……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这次断更一是过节,二是卡在玄幻打斗上了。本人小白,第一次动笔便涉及题材最难最扑的西幻言情,因而涉及打斗场景常常力不从心。写文不图名利,只求创作良心文,对得起自己和读者。

距离真正完结也没几章了,所以改为不定期更新,且不再拜访各位作者大大。诸位若不是读书、却只为回访暖自己作品而收藏本文的的萌新宝宝,大可去了本文收藏。

第二十三章 正面直击

空中,激战尚未结束——

宙斯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自己与赫拉的联手夹击竟会把卡蕾忒体内潜藏的暗力量彻底唤起,使她的神力源在关键时刻又一次邪化变异。而这一次,她因是吸收了战争女神雅典娜的源力,神力源再次得到了强化!

在力量迸出的那刻,卡蕾忒满头的金发也已无影无踪,尽并为乌黑纤长的的青丝,眼眉、睫毛与双眸全被漆黑之色占据。

宙斯惊讶的张嘴,倒吸进一丝凉气,愕错的双目已被卡蕾忒开启战斗模式后的装扮牢牢绊住。

对面,她全副莹黑的短武装,身躯各处要害部位均覆盖了一层暗蓝的铠甲。在它身体的正前方,一道巨大的盾牌状屏障若隐若现,不时闪耀出独特的暗蓝色的幽光在屏障。

“这……”宙斯讶然自语:“莫不是曾属于雅典娜的战甲‘千韧’,以及胜利之盾奈依姬斯吗?”

他对雅典娜的“千韧”记忆犹新。神代,正是他为奖励骁勇的女战神,特命金工神为其打造的一套金甲。

翻眼复看卡蕾忒身躯上的的战甲,那怪异的颜色也教他不敢轻易相认。无论如何,真正的千韧战甲和胜利之盾绝不可能是这个鬼颜色吧。

可是,一想到刚才卡蕾忒能够凭白承受了他那致命一击的事,他也不得不信那层隔在他们两个之间的暗蓝色盾形屏障确是胜利之盾无疑!

看来,我猜想的没错!雅典娜果然是将自己的神力源传承给了卡蕾忒!

宙斯此时完全弄清了,千韧战甲与胜利之盾本与雅典娜的神力源融为一体,卡蕾忒传承到雅典娜的神力源,而这时她体内的暗力量占据上风,因而暗黑化的她身披战甲时,战甲与盾牌才会受暗力量的干扰,而呈现出有别于神圣金色的暗蓝色!或是也可以说,如今的卡蕾忒,体内那三重不同的神力源已完美结合为一个整体,源力提升至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宙斯放大了两眼,心中不甘不愿,将卡蕾忒周身看个来回,神色现出怨毒、嫉恨。

如此震撼的神力源与战甲,雅典娜宁愿传承给她,都不肯助我实现夙愿!不行,包容了黑暗之神与战争女神的神力源,调和之神的伟大力量……我一定要得到手!

宙斯对面,卡蕾忒正托着断掉的半截源力绳,看它在自己的掌心中幽幽分解为无数琐碎的光斑,随之如蒲公英的种子在风中飞起,渐散于天地之间。

她的三个同伴已经去了禁地塔尔塔克斯,无尽黑洞在吞没了他们渺弱的身影之后,于空气中自然而然的闭合了!

一时间,心突然之间没了目标与方向,变得繁重而悲哀。

卡蕾忒明白荷西隔断源力绳的目的,他们不想再拖她后腿。甩去牵绊,她才可以全力以赴的投入战斗。

也正是他们肯于成全的举动,戳痛了卡蕾忒的心!

宙斯狞然而笑,以神谕权杖向卡蕾忒点指过去,哈哈讽道:

“你这样也算是全提坦中位份最高的调和之神?也不照照自己的模样,不但黑发黑瞳还挺个大肚子,外形神不神魔不魔,半正不邪的成什么样子!”

卡蕾忒正因荷西他们伤恸,不想与宙斯过多争辩,便神情淡然的回击:

“你说我是魔,我便是魔!正邪本存于心,一念向恶,神魔又又何分别……”

“什么?你是在嘲笑我吗?”

“……”

卡蕾忒收去胜利之盾,向前挺了挺身躯,左手猛然攥紧,将掌心上最后一点源力的光亮捏得粉碎。身背后,一对黑色的羽翼突而展开,射出万丈冷绚光辉。这刻的她,表情决毅。

“也好!今日,这断掉的源力绳便代表我与你已了断了前世今生的父女情!宙斯,最终一战,我定要为逝去的德莫斯、雅典娜、克罗托以及所有被你残害、因你的邪念而枉送了性命的神祗们报仇!”

“就凭你?你做得到吗?”

宙斯眸色一凛,杀气腾腾。刚要张口大笑,却见

卡蕾忒脚下生出一个发光的法阵。

法阵是提坦神祗神力源爆发至终极境界,源力从脚下溢出时应运而生的源力场,多为浑圆的形状。

神力源越是强大、修为越高的神祗,法阵的扩展面积越为宽广。如今,卡蕾忒双脚踏起的法阵也已涉过了她与宙斯之间的半倍距离。

乍眼看去,法阵圣光弥金,暗力量的催动下,那种种络绎流动的光芒亮得炫目,却也特为冷厉。法阵内,许多的繁贯复杂的纹络正以卡蕾忒的两脚为中心滚转不息,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慑力向宙斯迎面袭去,就算相距很远,那种压制的力量也令他的身心俱是颤栗不已。

宙斯恨得咬牙,紧随其后也释放无尽源力,顿时,他的两脚之间也现起一个灼红发亮的法阵。向前挥起权杖,宙斯抬腿放出同样正在浑转的法阵,想要让它去横顶卡蕾忒那边越界的源力场。

两色法阵交接一处,频烈撞击,惊得异动阵阵。又一声凶猛的撼动过后,弥金与赤红两色光轮浮空崩碎,转眼化作尽数闪光的碎屑,被呼呼的旋风卷入厚密的云层。

法阵两败俱伤之时卡蕾忒凌空举臂,右手在冷风中狠狠一抓,召唤出武器“挥澜”神杖,果断在空中化出凌厉的半弧寒光。

光芒贯穿天际,气压随之改变,无可抵御的寒流从高空垂直落下来。登时,彻骨冷风伴着鹅毛飞雪扑天及地,无情的吹洗着劫后的大地。

宙斯在漫天大雪之中神色怔然,怪戾的五官恍是被骤然急降的温度冻住了一般,半晌没有任何更变。变异的大气压强使他感觉不爽,像是瞬间被人掐住了咽喉,头脚倒置,几乎背过气去,浓浓的死亡死亡,将他越包越紧。

迷离的视野中,奇异的景象渐进模糊——

黑色?我没有看错吗,这漫天纷飞的雪片……竟然是黑色的?

宙斯用力呼吸,狠命闭眼后再次张开,才确认自己并没眼花。

卡蕾忒频频挥动手中的神杖,黑色大雪舞得更烈,闪烁着半透微光的六瓣冰花好像斑斑片片的刀片。

宙斯本能的感觉到危机,那些黑雪显然并不简单,只要掠上他的身体,立刻会割裂了他的华服,在他的身体上留下几道伤痕。

宙斯气恼无度,探出一根食指向空中指去,指尖放出反击的法能。气压再次逆转,猛烈的旋风携着无限的愤怒从宙斯身体两侧袭卷而来,眼看快要将黑雪压制下去。

卡蕾忒岂肯罢休,舞动“挥澜”再次发力。

黑雪转而连成一片,乌压压的仿如一块黑布劈头向宙斯盖过去,未及近身,宙斯已经感觉到无形的重压罩住了他的全身,两个耳鼓一阵刺烈的鸣响。

宙斯急忙擞身,凶悍的源力从体内迸出,在空中形同一个大爪扣下来,将变形的黑雪抓在爪中,即刻融得尽散。

那异样颜色的雪片乃是卡蕾忒的神力源幻生出的一招法术,雪尽,源力却尚未消散。卡蕾忒抓住这个时机,把被对手击散的源力再次凝聚,挑动手中神杖对准下空就是一击。

地面被这一记源力攻击轰出一道深壑,断层内大水弥天,凶猛的水流喷出百丈多高。

卡蕾忒变换姿态,掌上神杖挥动不停。那喷涌出来的水流在她身后汇聚为柱,越然漫过她的头顶直轰宙斯头顶。

宙斯看见一只庞大透明的鲨形水怪对准他飞过来,在他眼前张开百米巨口,忙推掌出去,在鲨怪的腹中奋力一击。

鲨怪透明之身崩然溃散,水花在天空上狂肆飞溢。宙斯高举“神谕”权杖对空一搅,旋即将那些水花凝为遍天的散弹状朝敌人突猛射去。

卡蕾忒舒动羽翼,将无尽飞来物复然汇聚。

就这样,两向源力你争我夺,激昂交锋之际,

那汪水便在源力之间被赶来赶去,转跃时不断变化出各异的形态。最后,竟在源力斗逐之中被灼为腾腾的白气。

卡蕾忒、宙斯在这个瞬间一齐挥杖,在空中扯出无数条金与红的刃气相互逐斗在一起。

两名神祗不停变换架势,两色刃气斗得也愈发疾猛,少顷便叠密为一个巨大的球。圆球表面的刃气还在纠缠错落,使得那球在空中时而缩小,时而扩大。又是一声脆裂过后,圆球在空中炸开。

卡蕾忒与宙斯终于开始了近距离搏战,以手中的神杖相互博弈承击,兵器相接处时而乱花点点,时而诡浪翻旋。

气流在他们身体周遭变化莫测,随着神祗之间渐渐烈的激斗,已演变为无限风压急剧回旋扩开,强劲的作用力直直从天上虐到地上。

地面上,祝福女神赫拉已苏醒多时,身边围着仅剩的六名圣军团侍卫。卡蕾忒终是宅心淳善,没有借刚才凌空一掌彻底要了这毒妇的性命。赫拉此刻身体上下没无明显的外伤,只是五脏六腑闷涨疼痛,异常的难耐。

看到卡蕾忒受暗力所驱黑化变身,赫拉不禁紧提了心,情绪不安而惶恐。

她没忘记自己曾经在奥林帕斯被邪化的卡蕾忒重伤过一次,也正是那次,她失去了一头珍贵的长发。想到痛楚,赫拉心跳加速,伤痕堆垒的头皮阵阵发麻起来。

风压袭来时,两名侍从不幸被卷入气流中,身体抛到空中又被凶残的回旋力碾碎,红色的血雾转眼消散。

赫拉隐忍全身剧痛焕起神力源,在为她和余下四名侍从布下结界,使他们不受风力侵扰。

大神,小心啊……

眼见高空之上两个神祗以法术比拼多时未分胜负,赫拉不免为丈夫担心,暗自惊诧卡蕾忒如今的神力源竟然强悍如此。

能与大神宙斯以源力比拼几百来招的神祗,除了战争女神雅典娜外应该再无其他,更何况,这对手还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赫拉不敢分神多想其他,忙举目为宙斯观战。空中的两位神祗激战已近白垩,缭乱的身形化作红、黑两条细线,进而狞成一道麻花,双双直冲向更高空,眨眼扎进了云层。

赫拉当即大惊失色,向那浓厚的云层望眼欲穿也看不到宙斯飞出。沉寂多时,只能见云层里面忽而暗忽而红,两色光芒两相急应,便不难想象藏身之中的神祗酣战难解难休的情形。

“嘎啦”仿若惊雷的裂响过后,厚厚的云层被悍力戳出无数狭小的洞,红光从小洞中溢下来,潺潺细沙状垂直撒向地面,使观战的诸位无不容颜撼动。

“这是什么……”

“好像鲜血……”

侍从们窃窃私议,天后赫拉在前,他们不敢妄言,却也抑不住担忧宙斯此时的处境。

赫拉惶而不语,两眼死死盯住高空的时候云层,紧张得两手握紧,十指交叠。

不会的!不会的!宙斯……大神!你使是全神之神,不可能轻易受伤,更不可能输给卡蕾忒——

第二十四章 逃离禁地

《一爱千年:魔君的心头独宠》第二十四章 逃离禁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 生子之战(1)

人界,神祗间的激斗还在继续——

天空,就在恍如炸雷的阵阵响撼声中,厚积的云层逐渐化形,呈现为一个巨型的墨色的漏斗。云层的表面,数之不尽的闪电般寒色的光芒交颤络绎,与云层的黑色反差强烈,好像一只密网缠密将漏斗形的巨云包裹得严实。

漏斗的正下方旋转着一股暗色龙卷风,远观,正好像纤细的漏斗长嘴直抵地面。

当地时间本应是黎明时分,可天穹完全被那个的巨大漏斗云层遮蔽得严实,丝毫渗不下一丝一毫的黎明曙光,因而这里还是如先前在黑夜里,黑暗无芒。

赫拉等不回宙斯,也看不到云层里战势的情况,忧心多时按捺不住,于是撤了结界,飞身迎风而上。

幸存的圣军战士们放心不下,也纷纷跟着她升空,与她一同小心翼翼的向着暗黑的漏斗状云层接近。

呼吼的风鸣声中,一记更为突兀的异动传来,继而一团扭结的身影从云层里降下来,随着漏斗嘴部的旋风径直落向地面。

“宙斯?……大神!”

赫拉最先看清那团影子正是宙斯与卡蕾忒纠缠的身体。旋风正中,他们仍然处于械斗的状态,难解难分。

此时,卡蕾忒已褪去黑化的邪态,使得宙斯完全占得上风。降落过程中,他将卡蕾忒欺于下方,两手死死勒住她的身躯,一只锋利的手爪已经深深嵌入到她的皮肉中,使得她再难挣扎动弹。

一道银白凛冽的光芒凭空横穿而来,如破晓的极光冲破了阴~垢的黑暗。

赫拉感觉眼前冲进一片盲白,下意识紧闭了两眼。

“啊——”

哀嚎声在她耳边响起来,还有熟悉的两个声音:

“我们回来了!”

“终于离开塔尔塔克斯啦!好样的!荷西,快醒醒!”

“卡蕾忒?卡蕾忒你怎么样?——”

赫拉惶然睁开眼睛,并不是为那两个正在对话的熟悉的声音,而是被之前那划过耳畔的凄切哀鸣揪心。

那声嚎叫的主人……正是她的丈夫,全神之神宙斯。

回转的烈风在不知不觉中停下来了,高空上方的漏斗形积云也退散开来,露出了淡蓝的早空,以及琥珀色的深冬的曙光。

地面上,宙斯全神蜷缩,神色痛苦异常。他的胸前,深深插了一只银白的利箭。

这只箭正是用来承载柏修、阿尔提弥斯与荷西三个的神箭,飞离了禁地塔尔塔克斯,一路穿梭于时空到达目的地后,它便即刻退化回普通形态,而在宙斯与卡蕾忒厮杀得胜负难辨之际,不偏不倚的正中宙斯!

赫拉与几个圣军围住宙斯。他们将他扶起来,上半身靠在赫拉的怀中。

与卡蕾忒的激战使他的身体多处受到重创。

然而这些伤口此刻冒出的并非鲜血,而是丝丝缕缕朱红色的诡异的细沙状气息,氤氤氲氲的不断萦绕着宙斯,不肯散去。

他的胸膛上,银白神箭的准头已经深深埋入他的体内。暴露在外面的箭体正源源放射出一股强压的能量,已将宙斯的全部源力完全封锁。

“大神……大神!您怎么样!?要不要紧!”

赫拉被意想不到的结果吓傻了眼,戚切呼唤他,声音颤颤。

“赫拉,我……动不了了!暂时也……运用不了神力源……”宙斯虚弱的说。

赫拉似乎懂了什么,转转眼珠,继而狠毒的望向对面:

“今天到此为止!你们别得意的太早,再见面时,我定会让你们几个死的难看——”

赫拉抱住宙斯,与几个圣军的身影一同消失了。

暂时躲过劫难,柏修与阿尔提弥斯向卡蕾忒靠拢过来。荷西早已经清醒过来,搞清楚现状后,下一秒便冲向卡蕾忒,焦急询问她的情况,根本给柏修时间为他破损的皮肤疗伤。

“卡蕾忒?卡蕾忒,你还好吗?”

“荷西!你们大家……回来了!”

卡蕾忒两手撑着地面,五官拧结,汗珠如连绵的雨,不停从她两鬓向下淌。

“天啊!你到底怎么了?”

荷西惊叫,惶俱的目光往顾于她的身体各处,总感觉那些伤口并不是引发她这极致疼痛的根本。

“我……我肚子,好难受!”

卡蕾忒又喊叫了一声,翻滚着仰躺在地上。

“与宙斯战斗到一半,我就疼得难受,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力量……”

卡蕾忒所述确是事实。

和宙斯纠缠着斗入云霄后,她的腹部突而紧硬难受。大敌当前,她只有一面隐忍,一面继续硬拼。最后实在难以坚持,才褪了黑化的面貌,被宙斯抢据了战势上风。

荷西身旁,柏修狠狠咽一下口水,神色紧张道:

“卡蕾忒……你肚子里的宝宝,该不会要在这个时候……降生了吧……”

“什么!”

荷西惊得面色发白:

“怎么会这样?卡蕾忒怀孕还不到半年吧?这也……”

“我们提坦神族的女性怀孕,是不能用人类的孕周计算的。只要胎儿在母体成熟,就会自然生产!事到如今,必须要快!我感觉到另一伙奥林帕斯势力正在向我们火速接近过来!”

柏修抬头在空气里闻了闻,随后紧紧皱眉不语。

是他!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

两拳狠狠攥紧,他意识到事态已是极近的危机……

阿尔提弥斯咬牙挥臂,催促道:

“那还等在这里干嘛!快,我要利用瞬间移动带大家到安全地带,助卡蕾忒生产!”

待荷西抱稳了卡蕾忒,大家围在一起,阿尔提弥斯立即展开手段。白光一闪过,几个身影消失在清瑟的风里。

……

再次现身时,荷西他们已置身于三面环山的陌生之地。迎面,不冷不热的风吹袭过来,携着沉闷死寂的气息。

“卡蕾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放下她的第一时间,荷西还是停不住关照她的身子。他弯下腰仔细的看她,发现她的双腿处和羊毛裙的长摆上已经染了大量的湿渍与血液。

“你……你……”

荷西顿时慌了,口中结结巴巴起来。

停了瞬间移动之后,柏修和阿尔提弥斯正在认真观察四周环境。

“我们走了多远?”柏修问月神。

“不远,荷西和卡蕾忒身上都有伤,而且她这刻的身体状况也受不住太久的空间转移。我们在这里歇歇,即刻再上路……”

讨论的功夫,那边的荷西传来阵阵呼救。

“怎么了——”

柏修和阿尔提弥斯跑回来一看,也吓得一惊。

阿尔提弥斯眼看卡蕾忒痛苦万状的模样,眼底涌起一股热泪,拉住卡蕾忒的一只手呜咽着:

“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血呢!你要不要紧卡蕾忒,是不是我的法术害了你啊?呜呜呜……”

柏修抹了一额头的汗,安慰大家:

“别急!我们先要稳住才行!卡蕾忒的情况紧急,现在我们哪也不能去了,立刻就地帮她生产!”

“就地?不会吧,在这种地方?她现在需要的是医院和产科大夫!”

荷西惶然不安,看看柏修又看看阿尔提弥斯,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柏修跺脚,急切与他争辩:

“世界已经乱套了,还去哪里找医院!当下,我们必须学会自救!”

风势渐急。

阿尔提弥斯警觉的转头,锐利的眸光紧视远处,目不转睛的问柏修:

“你感觉到没有……他追来了……”

柏修朝她盯住的方向投入目光,蹙眉严肃的回答:

“当然!绝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将卡蕾忒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先让她顺利生下孩子再说!”

荷西提议:“进山吧,看看能不能找个稳妥的地方!”

“好!”

柏修引路,荷西抱起卡蕾忒,月神阿尔提弥斯护在最后,一起进了山林。

在半山的某处,他们摸到一处高阔而深邃的山洞。

进了洞,柏修点起篝火,又寻来一些干草铺在篝火的旁边,荷西也脱下自己的棉外套垫在干草上,然后让卡蕾忒躺在这个简易的“床垫”上面。

荷西守在卡蕾忒的身边,不住安慰正饱受着阵痛折磨的她。

“没事的……没事的!你一定要加油啊!”

阿尔提弥斯见状心里一疼,手掌在她沾了血的金发上轻抚着,眼里止不住的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

卡蕾忒忍着腹中剧痛对他们笑着摇摇头,示意他们两个不要悲伤。

“阿尔提弥斯,荷西……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平安的生下……德莫斯的孩子!”

一股强风卷进洞穴,险些将篝火扑灭。明橙色的光亮剧烈摇曳一刻,终于挨过了碎灭的劫难。

柏修凌厉的起身,用力握紧了两拳望着洞口,面容却是十分平静。

“荷西、阿尔提弥斯,你们小心保护卡蕾忒生产,我到外面守着!”

“什么?”荷西闻言慌然起身:

“你要走开?不行,我……我搞不定啊!”

荷西欲言又止,对着柏修胡乱舞着手臂,指指卡蕾忒又指指自己,一副惶恐无措的样子。

柏修的表情严肃起来,拍一下荷西的肩膀:

“听我说,奥林帕斯的追兵已经杀到洞外了,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逃脱了。我去挡住他们,这段时间,守护好卡蕾忒母女,是你和阿尔提弥斯的任务!”

“柏修——”

阿尔提弥斯的一颗心全悬在柏修身上,此时此刻不免又为他担忧。

柏修温柔的搂抱着她,安慰道:

“放心啦,我很快就会回来!万一,我只是说万一……你一定要守好洞口,务必使卡蕾忒平安诞下女儿!”

“我记住了!”

阿尔提弥斯含泪点头,目送柏修走出山洞。

洞口外百米远,奥林帕斯圣军团的几个方队笔直的静立在阳光下,坚实的铠甲折射出凌势的亮光。

全副武装的卡摩德站在队伍的最前正中,与方队保持了一段距离,右手提了武器,“芒石”宝刀。

看到柏修遥遥走来,他缓缓侧动嘴角,露出邪的冷笑。

五十米处柏修停了脚步,神色从容的望定对面的强敌。

“久违了,卡摩德。”

……

第二十六章 生子之战(2)

“老对手,你我又见面了。”

山林里面,卡摩德微微抬颌,对着空气轻屑的说了声。鹰亮的目光放得更远,他甚至不屑看上柏修一眼,而是越过他,投向他的背后。这刻,卡摩德那方俊脸上的笑意显得更为寒凉了些:

“看来我没有跟错啊……那个贱人,就在那边!”

“……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她和她的孩子!”

卡摩德的对面,柏修神思平静的表明立场,说话的口吻却流露出义无反顾的坚绝。

“凭什么?”卡摩德奚落的眯了眯眸,眼底射出锐利无比的冷光:“难道……就凭你现在那种程度的神力源吗?!!”

问话同时,卡摩德竖直身躯腾空投出右臂,化作一袭盲白的光亮,卷着十足的杀机自上而下向柏修的头顶处压过来。

柏修面容上不见一丝慌乱,他早就对卡摩德那常用的第一招司空见惯。就在卡摩德的攻击所形成的强劲风息迂灌而来之时,柏修对空举手,两掌分开,对着攻来的风压拉出一道长长的红光。

“嘎啦啦”……

震裂的响动过后,红光架住了攻取的白光,两股势均力敌的源力狠命抵触的瞬间,一股更加狂烈的风压平地而起,立将卡摩德的全身掷向后方。

卡摩德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忙挣身调以源力,在半空将身形稳住。再看下方的柏修,两腿稳稳立在地上,安然自若的模样就像两只脚已经在地上扎了根基。此时,他横置于胸前的两手之间,竟然横托了一柄长刀。

“这是……”

卡摩德向着正在烁烁放出流红般异彩的刀身上只看了一眼便悄然蹙了蹙眉头。

在他的记忆里,但凡出任务之时,柏修所能使用的唯一的武器,也只是被主人阿波罗所赐的“祈日”神弓!刚才自己出手的一刹那,心里还在为对手没有得手的兵器之事偷笑,不想只一晃之间,他就搬出一把长刀出来!

柏修抬起头,目光已经将半空中卡摩德那满脸的诧然与疑问截获。十指弯紧,他又将掌上长刀的雕纹手柄握了握,五官神色依然平静的回复一句

:

“可能你从来都见过我真正的武器吧……和你一样,我也是用刀的!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我想此生也没有机会将这柄‘炎斩’亮相了!”

报上自家武器名字的同时,柏修动了动右手,五个指腹在刀柄上横抚而过,随后停在了最为合适的握刀位置。

朗俊的面容上,看淡一切的表情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翻然显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猎视卡摩德的两眸里,透着一丝少有的凶狞。

“真是好笑!”

卡摩德心知柏修对一会儿的搏斗认真起来,不禁冷颜讥笑:

“我倒想看看,你这个残废……究竟是怎么保护她的!”

说话间卡摩德将身体前倾,左脚向虚空中一踏,借力使力,身躯打着旋转操刀朝柏修俯冲过来。一时间,刀对刀,搏击眼花缭乱。

“圣军听令,叛逆者就在前面某处,仔细寻找,除了那贱人,其他人一律格杀勿论——”

拼杀中,卡摩德对圣军团发布命令。

圣军团的方队爆发出了阵阵冲刺的呼喝,亢奋声响仿如此起彼伏的海浪。声音刚一落下,方队岿然,纷纷绕开那团打斗不住的身影,向着终极目标踊跃的冲去。

混乱中,卡摩德与柏修刀继续拼杀了几十回合。

山路上突然传起“隆隆”的异常响动。

圣军脚下,山路骤然断裂,一道不可逾越的横亘将大军的去路完全截断。霎时红光冲天,大批圣军还没回神之际,便被那无尽宽垠的断层里喷涌出来的滚烫岩浆喷了上天。

惨不绝耳的嚎叫中,岩浆化为了灰色坚硬的岩石墙壁,内里,包裹着横七竖八的圣军尸体。

幸存的圣军完全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全都暂止住了前冲的步伐。

卡摩德感觉不对劲,收了攻势后将身体与柏修拉开一段距离,环看左右,不觉露出与圣军们相同的表情。

视野中,那岩浆凝固成的高墙足有百米,众多不幸被命中的圣军们已被封在坚硬的灰质层里,与石墙融成了一体。有些尸体的面目暴露在墙体表面,大多是五官扭曲狞然,十分的恐怖。

卡摩德心里责怪自己小觑了柏修的实力,神情懊恼的瞪着对面的他,右手更加狠握了刀柄,恨不得立刻将他剁成几段!

柏修察觉到卡摩德正在等待最佳出动的时机,于是喘着气直起脊梁。

他的神力源早在寒池中受损,方才与卡摩德过招多时,又因大动了一次源力绞杀圣军,事实上精力的消耗已经超负荷了。

缓缓抬了手,柏修拭干了额头上的一抹血痕,眼中,亦是无法扼杀的坚定与决绝:

“卡摩德,我告诉你……那个孩子,那个即将出示的孩子……就是卡蕾忒心中的希望,是她今后好好活下去的唯一寄托……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伤害到她——”

“好,好……”卡摩德僵硬的冷笑:“既然你那么迫不及待来送死,我就成全你!”

……

疼!好疼——”

洞穴里面,卡蕾忒仰躺在干草堆上低声吟叫一下,努力承受着腹中剧烈收缩引发的无比疼痛。

卡蕾忒对这种似乎永无止境、令人绝望的折磨实难驾驭。与肉体表面的伤口相比较,这样生产时的疼痛似乎更为强烈,都会使卡蕾忒全身的每寸神经因为这样的疼痛而抽搐不已。她感觉此刻像是一只大手插入了她的身体,正按在她的肚子上紧紧的攥揉。

汗水如潮,将她全身浸得透湿。

这是卡蕾忒第一次生孩子,没有任何分娩的经验,身边除了荷西和阿尔提弥斯,也没有医生、护士的陪伴。她并不知道,此刻肚子里那种莫名的、痛是一种毫无规律的、压抑的闷痛,便是产子之前宫缩的阵痛。

阿尔提弥斯陪在卡蕾忒的身畔,看她被异常的痛苦折磨得五官扭曲、痛不欲生的模样,心里也跟着忧急。

“卡蕾忒……卡蕾忒你怎么样啊……卡蕾忒……”

阿尔提弥斯帮她擦着额头的大汗,不停呼喊她的名字。思路因为眼前的局面变得混乱不堪,似乎除了叫她的名字以外,再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快……帮我解开下面的衣服……”

卡蕾忒喘了口气,吩咐阿尔提弥斯。

“啊……哦……”

阿尔提弥斯二话不说,立刻照办。

目前的处境下,卡蕾忒清楚想要活命,想要保全肚子里的孩子,只有自己救自己。

从前,卡蕾忒在人界看过很多电影,里面也有涉及女人生孩子的情节。

卡蕾忒回忆着那些情节,吃力曲起两腿,然后分开。

“抱歉……二位,一会儿我会努力……只是,抱歉会惊到你们……”

尽管情况紧急,卡蕾忒还是有些难为情,转目看看阿尔提弥斯,又看看一旁的荷西。

荷西早在阿尔提弥斯为卡蕾忒动手去解下体的衣物时知趣的背过身去。这时听了卡蕾忒的话,不回头的安慰她道:

“放心,你尽管努力生下孩子,这边还有我和月神会抵挡一切的!”

“好……我会努力……我一定会努力……啊——”

卡蕾忒小声一遍又一遍念叨着,像是安慰他们两个,也想是给自己不断打着气。接着她学着电视里妇女生产时的做法,浑身绷紧用力一使劲,终因剧烈的疼痛而大喊出来。身下,更多鲜血涌了出来。

“卡蕾忒——”

血腥而无助的场面吓哭了阿尔提弥斯,她扑过来,扶起卡蕾忒的头,想帮她,却无从下手。

“你怎么样……加油!加油啊——”

时间就在卡蕾忒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与努力中游移而去,她这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身下的草堆上,血已经浸润了大半。

荷西在原地打转,来回走了好几圈。由于有所避讳,他始终和卡蕾忒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两眼不敢与这种紧张的场面接触。

“都好久了,怎么孩子还被生下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荷西焦躁的不停嘀咕。

“荷西……你快来啊,卡蕾忒的情况不太好啊!”

背后,阿尔提弥斯骤然惊叫。

荷西心惊肉跳:“开……开什么玩笑,我……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及那些!”

阿尔提弥斯担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怒的意味:“卡蕾忒支撑不住了,快要昏过去了!”

荷西身体一弹,迅速跳到阿尔提弥斯身边。她说的不错,连番使力,失血过多,此刻卡蕾忒双眼迷离,气息微若细丝,几近休克。

“天啊!”

荷西忘记一切顾虑,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在卡蕾忒鼻下的猛掐。

“你在干嘛!为什么伤害她!”阿尔提弥斯惶然惊叫。

“这是个穴位,叫‘仁中’,在中国,按掐这个穴位可以使昏迷的人清醒过来……”

荷西做完动作后收手,见卡蕾忒的状态有所缓和,便尝试着呼唤她:

“卡蕾忒,你还好吗?能听清我说话吗?”

“…荷西……”卡蕾忒幽幽扭转头颅,将惨白如纸的小脸对准他,声息羸弱的回答:

“我没事……只是,肚子好疼……浑身都疼……”

荷西拉住她的一只手,不知该说什么。鼻翼酸楚,他的眼圈湿红了。过了几秒,突然大声问旁边的阿尔提弥斯:

“到底该怎么办,你倒是说话啊!”

“你……你怎么问我?”

阿尔提弥斯睁大两个被眼泪点得津亮的大眼睛,无辜而疑惑的望着荷西。

“你不是提坦神祗吗?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现在你该知道我们怎么做,才能帮卡蕾忒生下孩子是不是,又或者,你可以使个什么法术帮帮她!……”

“可……可……”阿尔提弥斯憋红了脸,支支吾吾一刻,羞臊得嚷嚷着:

“可我还是姑娘嘛!希腊神话里不是也有提到,我是未出嫁过的处~女神祗!”

“哎呦我去!”

荷西情急之下溜出句糙话,抛去所有的难为情,定睛向卡蕾忒看去。

“早知道,当初我就该选择学医!”荷西重重咽下一口唾液,神色忧虑:

“卡蕾忒,现在千万别是难产啊……”

第二十七章 别了,伙伴

“难产?……那是……什么意思啊?”

山洞里,阿尔提弥斯对荷西口中提及的词汇感觉异常陌生,疑惑的抬头看他,却从他那紧张得无以名状的表情里察觉到了极其的不妙之处。

“是不是……卡蕾忒有危险?”

见他不断汗如雨下,她连忙又追问了一句。

洞口处传来声声不寻常的响动。

“外面有人!”

阿尔提弥斯警觉的竖起一侧的耳朵认真听,蹙眉自语:“他们正在破除结界……”

几乎在她说话的同时,又是一声干脆的震裂过后,全副武装的圣军们如破堤的洪水,凶猛的从外面向洞内涌进洞来。

“荷西你守好卡蕾忒!”

阿尔提弥斯一面大叫着提醒同伴,一面身躯一扭,犹似离弦的箭率先向洞口冲。

源力大发,千丝万缕的冰寒银光从阿尔提弥斯的纤躯里汹汹挣出来,旋琚时恍若绽开了无数道灿烂的银花。

阿尔提弥斯与圣军越发挨近,那聚在她周身上下的银光瞬息横扫出去,顷刻将四面八荒的敌人杀倒一片!

“阿尔提弥斯,你那边没事吧?”

场面安静下来,浓厚的血腥气味弥漫到荷西的鼻腔内,他扭头向洞口方向喊了句,为她的安危忧心。

“我没事,去去就来,你顾好了卡蕾忒——”

阿尔提弥斯回应完毕,飞身跑出了山洞。

柏修以法术构筑的结界竟然被圣军轻而易举攻破了,说明他的力量正处于脆弱的时刻,很可能已经遇到相当强大的敌人。

此刻的阿尔提弥斯,心中最为牵挂的人唯有柏修:

柏修,你要挺住!等我!在我赶到你身边之前,你可千万不能出意外啊——

山林的另一处,柏修与对手卡摩德以法术结合械斗,打过了千万个回合。激烈的源力对抗时,空气变得无比炙烈,将他们周遭数百里的山林、岩石损毁,化作无尽乌黑烟尘与烧焦屑片。

必须尽快了断——

柏修在打斗时心中思忖不停:

正如卡摩德所说,我的神力源早已在天水寒池中受损,硬拼硬打根本捱不过多长时间,不如趁现在全力一击……

几个招式过后,柏修在和对手身形错位的一瞬间凌厉转身,将所剩的全部源力汇于刀尖,向对面的卡摩德猛发过去。

狂烈的红光猛顶向卡摩德,卡摩德的脸部表情在这刻显露出些微的更变,之后他也随机应变,执刀发出相同的招式,将体内源力运达刀尖上直抵向对手。

一时间两股源力再次抵冲在一起,森冷的白光与炙烈的红光疯狂相撞,而这次,这两种攻击波的强度明显比的上次凶猛了许多。

两个神祗此刻都知道,这式的对抗,将是决定输赢的最终局的战斗,所以都在全力以赴,彼此的五官表情越绷越紧、浑身经络都因力量鼎到了极限而高高凸出了肌肤。

一只冷箭从天而降,以猝不及防的势头自柏修身后命中他的左腿,锐利的箭头从膝盖骨前方钻了出来。

柏修悲烈的喊叫一声,受伤的大腿疼痛万分,难以自控的弯曲跪地。而这时候,另一只箭又射了过来,戳穿了他握刀的右拳。

突发情况使柏修与卡摩德的战斗自然而然的终止了。

卡摩德抬头,向箭发的源头看去,以极不情愿的神情注视太阳神阿波罗在一小队圣军团的随侍下从云层中降落到地面。

“太阳神,你真是多管闲事!”

阿波罗和他的人双脚刚一沾地,卡摩德便迫不及待的责难道:

“这是我的战斗,根本不需要你来插手——”

“算了吧卡摩德!你浪费了太多时间与敌人周旋,真是连我都无法再看下去了呢!”

阿波罗轻蔑的扫了眼怒发冲冠的卡摩德,最终将冷厉的目光投向正吁吁作喘的柏修,接着说:

“更何况,我早就恨不得将这个勾引阿尔提弥斯的叛逃者大卸八块!”

“他是我的,我要亲手解决他——”卡摩德厉声反驳,刀尖指向远处一点:

“阿尔提弥斯就在前面,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妹妹吧……”

争执之时月神阿尔提弥斯现身,第一眼便看到了受伤的恋人。

“柏修——”

阿尔提弥斯飞奔过去,在柏修身前扑倒:

“这是……这是怎么了……柏修——”

他身披鲜血的样子令她触目惊心,被箭刺穿的膝盖骨和右掌上的两处伤尤为显眼,看着那两只刺穿他的金箭,她的情绪终于崩溃,拥住他的上半身放声痛哭。

“阿尔提弥斯……我不要紧,你快走!”柏修隐忍着悲痛。单臂搂住她,用那只完好的手掌轻抚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安慰。

一旁的太阳神阿波罗见到此番景象好不来气。

他本来就对自己的妹妹爱上身份卑微的祭司一事不太看好,如今和心心念念的她终于见面,可她非但不看自己一眼,反而与十恶不赦的罪犯搂搂抱抱,还为他痛哭流涕?当着卡摩德与圣军,实在让阿波罗这作哥哥的无地自容。

“阿尔提弥斯!你给我立刻回圣山去——”

“我不要——”

阿尔提弥斯终于肯抬头看阿波罗一眼了,可一开口却言辞回绝了他:

“我再也不会回到那样一个龌龊不堪的地方!哥,你也快点醒醒吧!”

“混账!赶快离那恶心的家伙远些,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

阿波罗大怒,伸手指指下方的阿尔提弥斯,又将那只手臂用力向旁处甩了甩,示意她赶快闪到一边去。

“别再说了,你快点离开吧!”柏修插话,小声对阿尔提弥斯道。

面对太阳神与卡摩德两大劲敌,柏修其实已做好赴死的决心,但他不想让阿尔提弥斯亲眼目睹他的殒逝,他只希望她好好活下去。

“我们一起走!来!”

阿尔提弥斯伸手去拽柏修,可他的身体却像沉重的木桩扎在土地间,无论她如何使力拖,也拖不动分毫。她又施展瞬间移动,烈风围着他俩的身躯一阵呼喝,最终,她也没能如愿将他转移。

收了神通,阿尔提弥斯愕然。

“没用的,太阳神在他的金箭上下了法咒,我的肉身从被箭刺中的那刻就被锁死了,已经与这里的一草一木融为一体了,这就是我要你赶快离开的原因啊,别再管我了,好吗?”

柏修望着阿尔提弥斯淡然的笑着,语气平静的解释完,对待即将到来的死亡显不出丝毫畏惧。

“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傻话——”

阿尔提弥斯厉斥柏修一声,羞愤的瞪着他,亮晶晶的双眼中充满了泪水。静了两秒,她一头扑进柏修怀中,哭诉起来:

“我选择重生,就是为了再见到你啊!柏修,你明白不明白,神族啊,责任啊……什么什么的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要再见到你——”

“……”

笑容在柏修清雅的面容上一点点的凝滞了。他睁大的两眼直视着前方的某一点上,嘴唇颤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中冲涌起一股巨浪,是难以名状的感动与悲伤。

突然的,柏修感觉自己亏欠了阿尔提弥斯许多,许多。他甚至从来像她对自己这般,主动为她做过什么,或是,遇事时率先顾念她的感受。

或许,爱情对谁都一样,来得从来都没有早晚,只有谁是否懂得珍惜。

今天,柏修感受到一种真真切切的情感,他迫切想要握住它,更想向怀中悲悲切切的女孩传达自己的情感,可是,他们的生命已然走到了终点……

点点的凄愁,缓缓掺入了柏修久久定格的笑颜,他在她的耳畔释放出一丝轻音:

“阿尔提弥斯……你好傻……”

太阳神阿波罗更加愤然,满头火样的红发随着冲体散出的怒气向上方舒扬,不难让人即刻联想到那个脍炙人口的成语:“怒发冲冠”。

“好啊!你不肯离开他,那就召唤出你的祭月神弓,与你的兄长堂堂正正的战斗吧——”

阿波罗挽臂挥动火红的袍袖,亮出他的金弓“祈日”。熊熊如火般通红滚圆的瞳仁里,清晰的倒映着阿尔提弥斯闭目悲伤的表情。

即使是死,她也不愿再看我一眼了吗……

金弓被阿波罗死死握紧,随他铁拳的颤栗而抖动不停。

阿尔提弥斯止住悲戚,仍然不抬眼的摇了摇头,清然涩笑:

“我的弓箭早已丢弃在塔尔塔克斯了,论起源力,我也不是哥哥你的对手。我不会和你交战,你要么放我们走,要么……杀了我们!”

“你……!”

阿波罗被噎得无语,喉结上下落动一番,接着破口大骂:

“什么东西!为了一个垃圾男人,便搞得自己丢盔卸甲,你真是不知廉耻……”

不绝于耳的谩骂声中,阿尔提弥斯更是紧抱了柏修,安然的闭上双眼。

阿波罗一转念,变了主意。

她不走,我就算用蛮力,也要将她从那男人身边带走——

强劲的吸力从阿尔提弥斯身体两侧聚来,带起飞沙走石,倾巢扑向阿波罗。阿波罗一手避风,一手又狠狠的弯了弯五指,将鹰抓的姿势做得更狠足。

瞬间,吸力又强重了几分,而阿尔提弥斯早有防范,以一股反向的力量与阿波罗的吸力作制衡。尽管如此,她也难承受这样的压力,周身上下的衣物多处现出裂痕。

卡摩德哑然的注视那对相拥得密不可分的男女,这景象竟然与记忆中的一副画面如此之像。曾几何时的黑暗神殿里面,有个妙龄女郎也像眼前的这样,哭泣着拥抱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决然不肯独去……而那时候的自己,也如阿波罗这时的歇斯底里、丧心病狂——

卡摩德对着眼前的画面失神的笑起来。

爱情,全是因为爱情……

我拥有不了的东西,也不允许它存在于世!

我绝不准别人获得爱情——

卡摩德神色扭曲的望向阿波罗:

“你可真行啊,太阳神!插手我的事如此决绝,轮到你自己立马就认怂了!我要是宙斯的话,也不可能将全神之神的宝座传给这么优柔寡断的神祗!”

阿波罗中激了,尤其听到卡摩德提及“全神之神的宝座”时,他终是无法再保持冷静。

“阿尔提弥斯!你到底肯不肯回头——”

阿波罗对着她疯狂的嚎叫,五官更色。

“不!放了我们,或是杀了我们——”

“哈哈哈哈,懦夫,你妹妹比你勇敢果断的多呢……”

“杀了我们——”

“懦夫!懦夫!哈哈哈!”

凄绝与嘲笑的话语在阿波罗耳畔交替回想,将他引向了彻底的崩溃。

“啊——”

仰天长啸一记,阿波罗伸直了五根弯曲的手指,翻然将这只发力的手掌推了出去。

吸力转换方向的时刻,化为无情的大火吞噬了阿尔提弥斯与柏修拥抱着的身躯……

烈焰好像鲜红的血,尽染了卡摩德与阿波罗的眼瞳。火海中,柏修的意念波传入了每个神祗的大脑,低沉而颤动的声音像是忏悔,也像是表白:

这世的我好失败啊,为了触摸不及的爱情而辜负了一个绝好的女孩。如果,下一世……

——

“荷西,他们,他们两个……”

山洞里,卡蕾忒与荷西几乎同时感受到了那两个极为熟悉的神力源的消逝。卡蕾忒忍着腹痛,挣扎着想要起身。那边,荷西的身躯已经瘫倒,无力的跪在她的身边低头呜咽着。

“阿尔提弥斯……柏修,呜呜……为了我,都是因为我啊……”卡蕾忒无法抑制情感,双手掩面,泪水滂沱。

山东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可以冲刷泥泞与污垢,却冲刷不尽欲望、罪恶——

第二十八章 人鱼救世

山林内——

滂沱大雨中,百米以外的熔岩“围墙”轰然坍塌,无数包裹在墙里面、形貌各异的圣军尸体们散落下来,变得僵硬的身躯在雨水和泥泞中互相堆叠着。

卡摩德落寞的屹立在不远处,任由冰冷的雨水浇打他苍白、表情麻木的脸。

他的胸中,一颗被无度的仇恨所扭曲的内心在这个时刻并没浅尝到丝毫胜利的快感。相反,不作声息的看着视野前方那对半跪着,至死都要紧紧抱在一起的焦黑尸身,卡摩德感到自己的心房像被什么掏空般,刹那失去了它的重量。

这刻的自己,分明而真切的感受到了一种比先前更加迷茫、空更加虚的痛苦和煎熬。

你真的很失败吗,柏修?

和我相比,这世的你至少得到了爱情,拥有一个爱你的女人……

卡摩德迎着大雨悲伤的蹙紧了眉,不能继续想下去。

“阿尔提弥斯啊——我的妹妹!我不该啊——有罪的是我啊——啊——”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一旁响起来。

他的身边,太阳神阿波罗瘫坨在雨水中,满身上下都是泥污,双腿跪在柏修与阿尔提弥斯的尸身侧面,从低声呜咽直至顿胸嚎啕。

透凉的雨水已经浇退了先前的凶残,此时的阿波罗完全清醒了。

他没有忘记,几秒钟之前正是自己亲手了结孪生妹妹,因而这时候的他满心被负罪感占据。

同为时序女神蕾托的亲生骨肉,妹妹阿尔提弥斯就是阿波罗的心,阿波罗的命!如今心没了,阿波罗断断活不下去了。

如此这样,阿波罗长跪在倾盆大雨里,长跪在两具被他杀死的神祗的尸体旁,像个懦弱无能的软体动物弯着脊梁,一边忏悔一边放声痛哭。

“呸!废物,神族的败类!”

卡摩德对阿波罗张了张嘴,一口唾沫啐在雨地当中。骂完他,卡摩德迈步,长皮战靴踩过一具具圣军的尸身,向着大山的深处走去。

令自己终日沉浸在无尽苦难的煎熬中的根源就在深山某处。卡摩德急于找到它,只有彻底斩断它,他才能从痛苦的深渊中解脱!

……

爱琴海,西海岸——

雨中,特里同站在至高而险峻的礁崖上,面对大海。

海水平寂无澜,细络的雨滴穿透海面,激起了的无数点银白的碎花,正在海面上此起彼伏的绽开、消败。

密密麻麻的人脸争先恐后破出了海面,只将颈部以下的身子埋在海水当中。他们有男有女,老少年龄各不相同。他们出水后就将脸朝向高崖上的特里同,对他投以虔诚的目光,身子静静荡在海水之上不发出声音,翘首以待大王子的最新指令。

水中的这些人同属海族,海王波塞顿被消减以后,海族部众便都听命于他们的大王子特里同。

特里同在雨中纹丝不动的站立了很长时间了。凭借海族的特殊感知能力,他清楚的感知到此时的世界各地都在不停的降雨。

特里同举起左手,接了一些雨水递到自己眼前。

目不转睛的望着那汪雨水在掌心微微滚动,特里同的双眼里逐渐泛起一丝悲伤。

“别哭,卡蕾忒……”

他对手中的雨水轻柔的倾诉出声,几秒之后,脸上的表情转而变得毅然决然。

特里同低头,面对海水中的族人朗声呼道:

“如今天下大乱,三界之内纷争四起,万物生灵惨遭涂炭。身为提坦神祗,我海族儿女理应担负重任,保三界安宁、还世间瑞景——”

“哦吼!哦吼!”……

海面上顿时扬起了阵阵欢呼,海族人对大王子的决定果断响应着,如海潮般嘹亮鼎沸的声音也在表达他们的勇敢与无畏。。

特里同收声,目光扫过海面上的每一张面孔,眼神尤为感激。接着他将视野放远,满是不舍的凝视着这片遭受过天灾洗劫,如今已是满目疮痍的灰暗尘世。

奋力纵身,特里同手持螺号跃身到空中。五色鳞光冲体溢出,自上而下围聚他的身体闪逝而过,他在半空化身为一尾人鱼。

特里同双手握住螺号,嘴唇含住碧玉吹嘴久久吹起曲调。

不灭的旋律弥空撒下来,救世之音不断鼓荡在破败不堪的陆地、山川以及干涸的大江河流之间,如绵软潺涓的春风唤醒了沉中睡的万物,引得久无生机的它们,终于在这空灵的曲调中颤颤的激起了共鸣。

……

冥府——

暗淡无华的亡魂世界里兀然传入沉缓而低沉的螺音,奇异的音符在每寸暗淡无华的角落都能活跃的跳动不止。

哈迪斯神殿,“万象镜”前鸦雀无声,一干神祗都以无比惊愕的目光紧盯镜中映出的景象。

那里正是第十九狱“无间”,一场惊心动魄的业火洗劫才刚显露头角,却因一阵突然而来的螺号之音灭去,转化为漫天及地的曼珠沙华的海洋。

螺音还在响荡,旋律明显比先前还要激亢,更像是在焦急的催促。

那沉睡在红花世界里的暗影缓缓睁开了双眼,聆听着螺音,他慢慢蠕动缥袅的身躯,于花海中站立起来。

螺音继续作用,艳丽的红花纷纷向两旁曳动,在那俊美的身影脚下现出一条悠细的路径,绵长伸至远方。他举目向路的尽头看去一眼,继而迈步上路……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哈迪斯神殿里,冥后贝瑟芬妮看到万象镜中的景象不禁惊叫:

“特里同王子的螺音,竟然唤醒了黑暗之神的元灵……不仅如此,他还用自己吹奏的螺音……打开了无间地狱的大门!”

“王,我们真要任由海族神祗如此妄为吗!?”

冥王哈迪斯斜后侧,白袍棕发的地狱判官米诺斯神色尤为紧张的提议:

“我们再不出手干预的话,恐怕黑暗之神的元灵真会受到螺音的指引,私自离开地狱啊!”

冥王哈迪斯始终背对大家一言不发,两只幽绿精亮的眼眸盯在万象镜上,白皙的孩童脸上,一派肃穆而专注的表情。

良久,他释出一声轻笑,紧绷的神色全然而释:

“罢了!眼下世界已然乱套,我们冥府何必还要这般刻板,不如随波逐流的好。说真话,我的确什么也没看见!”

哈迪斯边说边转过身来。

“什么?王……您这是……”

“哎呀,这……恐怕……”

窃窃私议中,冥后贝瑟芬妮如释重负,与哈迪斯的目光交接在一处。

“王……”

她对他绽露出感动的微笑。

……

西海岸——

化身人鱼形象的特技同手握螺号,将吹奏的音律引至最高阶段。嘹亮的曲调声中,浮于海面的海族部众纷纷起身升空,他们之中绝大部分化身与特里同一样,也是拖着闪光鳞尾的人鱼。

从海上腾空过程里,浩浩荡荡的海族大队伍在半空自然而然的整合为一股大流,幽幽回旋着向首领特里同那里聚集过去。

特里同拼力吹奏着握在两手间的螺号,两腮已鼓涨到了极限程度。他那甚有感召力的意念波,此刻正在每个海族人的大脑中传递:

“天地为证,万物有灵。提坦神族重生以来多被邪念欲望支配,族派相争致使人界遭祸。吾族愧念由久,今愿以生命为偿,还神族所犯之罪孽,贡献人鱼血肉之躯,重塑天地祥瑞——”

螺音终止的这刻,全海族部众已升到高空,停在降雨云层的下端。

螺号闪烁出最强程度的亮光,伴随“轰”的巨响,特里同与全同族的身躯一齐碎裂开来,与螺号发出的强光融合,变为数之不尽的红色而细小珠砾,转眼没入了云间。

一时间里,世界各处的强降雨渐弱了,微红暖热的雨雾浸染了被灾难洗劫的大地。灰暗、阴霾的色彩从破败的土地褪去,草木抽芽,山川戴青,空气在吐纳之间流透着温润的气息。

大地,回春了……

——

世界的另一处战场……

“我不要继续了!我坚持不下去了,呜呜——”

卡蕾忒在草堆上哭喊着,拼命摇头:

“阿尔提弥斯……柏修……”

她边哭边喊着同伴的名字,显然已经深陷在失去他们的痛苦中难以自拔。

荷西擦了把脸,努力使他自己最先冷静下来。他清楚此刻的卡蕾忒正在经受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疼痛折磨,意志是最为薄弱的时刻。无论如何,他都要帮她恢复镇定,把孩子顺利生下来。

“你冷静些——”

荷西突然使出蛮力按住她不断耸动的肩膀,四目相对盯住她,眼神尤为坚决。

“听着卡蕾忒,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疼很苦,但你必须要坚持到最后。她是学长的孩子,你明白吗?你怀着学长的女儿!你如果爱学长,爱你们的女儿,就必须努力,生下她!”

说到德莫斯时,荷西也难自持,声音颤抖着淌下眼泪。他急忙长长吐口气,定定心,抚摸着卡蕾忒的头发接着鼓励道:

“再想想我们的同伴,柏修,阿尔提弥斯,他们其实并没走远,他们……也在期待着你的女儿出生。所以,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大家,把孩子生下来!我会在这里一直守着你们母女,我会帮助你,相信我!你可以的,你完全可以做到的……”

静静的互望时,卡蕾忒注视荷西温暖的表情,以及他腮边尚未干透的泪痕,幽幽对他点点头。

安抚她重新躺好,荷西彻底摈弃了所有的男女忌讳,果断揭开她下身的衣物。

“用力,卡蕾忒……加油……再加把劲……”

……

卡摩德一路捕捉着卡蕾忒不经意流露出的丁点神力源气息追到她匿身的山洞洞口。

“哇”的一声婴啼,使他瞬间止了脚步。

五官狞然,卡摩德狠狠的瞪大血红的双目看向洞穴的深处。

孽种,到底还是降生了……

内心怨恨无度的思忖,卡摩德不由自主将右手上的“芒石”提得更紧。坚硬的刀柄狠狠摩咯着他的五指,而他此刻却对手掌间突兀的痛楚毫无察觉。

紧咬牙关,卡摩德迈步进入洞穴。

第途二十九章 穷途末路

山洞里,荷西把垫在草堆上的外套里衬扯下一块,小心翼翼包起旁边那团小肉丸子,将她托到自己眼前。

“卡蕾忒……卡蕾忒!看哪,你的女儿……你的女儿终于出生了!”

他的情绪无比激动,一面温柔而认真的瞧着这婴儿,一面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卡蕾忒念叨。

眼前的小东西浑身湿漉漉的,皮肤白白嫩嫩。估计才降生的那刻哭喊累了,此刻正缩在荷西的两个大手掌中香甜的睡着,闭合的两眼上,一对弯长浓密的睫毛偶尔跳动几下,胖嘟嘟的脸颊挂着的一丝红晕 。

凝望着亲手接生下来的孩子,荷西心里说不出的疼爱,不由把她放进自己怀里,用一只手的指腹去触摸她的苹果脸。听到她在睡梦中嘤咛,唯恐是自己粗糙的手指弄疼了她吹弹得破的肌肤,慌忙停了手。

卡蕾忒躺在草堆上缓了一刻,然后迫不及待的坐起来,对荷西说道:

“快,把孩子抱给我……让我看看,我想看!”

“好!”

荷西答应着抱着女婴蹲下身,将她交给她的母亲。

接过孩子的刹那,卡蕾忒激动得身子险些石化,僵硬的两臂根本不知如何抱她,还是身旁的荷西帮她调整好了姿势。

“天啊……这真的是……我的女儿?就是她……一直睡在我的肚子里……?”

卡蕾忒的看着眼前的女婴,目光在她娇小的五官和满头稚嫩的黑发间流连反复,还是忍不住惊异的睁大眼自问起来。

回想着从前自己怀孕的那段辛苦的日子里,每天还在幻想着她的样子。如今她已然来到自己的眼前,与自己面对着面,一时间竟教自己怀疑这个时刻是不是还在做梦。

荷西笑出了声,凑近女婴,向卡蕾忒肯定回答:

“是!没错!她就是你的女儿,一直睡在你肚子里的女儿!你看她的模样啊,和你是那么像!还有那美丽的黑发,就像学长……”

声音突然沉了下去,此刻的荷西也想起了学长——黑暗之神德莫斯。久已远去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从记忆深处慢慢浮现出脑海,每幕却都催人泪下的点滴!

荷西将头扭向一边,强行憋回了快要冲出闸门的泪水。

“她的黑发……确实很像德莫斯呢……”

卡蕾忒的情绪却不如荷西那样,轻易抑制得住。忆起黑暗之神的音容,她的脸色一变,泪水抽抽搭搭的流落下来,滴到了沉睡女婴的苹果脸上。

女孩眉目动动,慢慢睁开了两个蔚蓝水亮的大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生身之母,卡蕾忒!

撅起粉润的小嘴唇,她对着卡蕾忒笑了。

“瞧啊,她在笑……她在对我笑……”

卡蕾忒心情又是一阵复杂,且哭且笑。

荷西由衷替母女两个开心,擦擦眼角笑着问:

“该给孩子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卡蕾忒?”

“……贝娜,很早以前我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贝娜……贝娜!”荷西重复两声,眼睛一亮:“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不可遏制的杀气从外面赫然涌进来,直直冲进了山洞的最深处。荷西、卡蕾忒同时感受到正在迫近的危机。而她怀中的小贝娜也受到这种凶戾的气息干扰,瞬间“哇、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是他追来了!”荷西表情凝紧,狠咬住牙向洞口盯去,随口嘱咐身后的卡蕾忒:

“守好贝娜,我来挡住他!一会儿如果能逃,你就赶紧带贝娜离开!”

“可是……荷西……”

“没什么‘可是’!”

荷西厉声斩断她的后半句话,头也不转道:

“我不会让你和贝娜有事,别替我担心,我的这身本事是冥王给的,他就是要我守护你们母女,所以不要为我这个不死身操心。”

荷西对着洞外扬了扬头,长舒口气。虽然心里清楚自己肯定不是来者的对手,可他打定主意要和敌人纠缠到底,只为拖延时间。

“荷西!”

荷西不顾背后的呼喊,再没回头看她们母女一眼便拔腿向洞外的方向飞快跑去。

已经看到那个黑影了。

荷西紧攥两拳,浑力迸射。黑暗中,一对拳头上生起荧绿刺目的光团。荷西猛的将光波照准前方的黑影发射出去。

悠长的隧道被他这凌势的攻击波照的通亮,不断有碎石被猛烈的风压带起来,随着他的攻击直取对手,同时也照出了对手的半张脸。

卡摩德!果然是他——

荷西内心高高提起,不禁皱眉。

对面,卡摩德不慌不忙的对着荷西微微一笑。一道更为犀利而森白的冷光如闪电般自他身前竖直落下,将荷西的攻击波迎头斩为两半。直到绿光消失的时候,荷西都没看到卡摩德出刀的动作。

什么?太快了!他的身法太快了……

可是,现在,能够保护卡蕾忒母女的人……也只有我!

豆大的汗珠从荷西额头落下来,脑海中映出了卡蕾忒怀抱贝娜时温柔的笑容。

身后的洞穴深处,隐约传来小贝娜声嘶力竭的哭声。

荷西内心一横,大叫着向卡摩德扑身而去……

——

因为恐惧,贝娜还在哭闹不止。卡蕾忒抱着她,轻轻颠着哄着,又不时向洞外的隧道里张望。

外面,打斗声、叫喊声以及源力互攻所发出的震荡响彻不停,每种声音都会吵得贝娜大声哭叫,整个洞穴都在这些混乱的声响中摇撼着。

荷西与卡摩德对决的时候,卡蕾忒也在和自己斗争。

到底要不要丢下荷西,带着贝娜先行逃离呢?

她理解荷西的苦心,他是想要拖住卡摩德,好让她带着孩子逃走。

自己才刚生产,失血的同时损耗了大量的精力,不适宜使用任何法术,但是硬要施展“瞬移”的话,探出洞穴也不是完全办不到的事情。

如果是在往常,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断然都不会舍弃荷西。可如今,正是非常时刻啊……

卡蕾忒一筹莫展的看看洞外,转头又望着怀中哭闹着的小贝娜,两眼润红了。

怎么办?怎么办?真要这样做吗……可是,荷西……

外面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下来。

卡蕾忒顿时大惊失色起来,两眼直勾勾看向洞外的时候,心中仍然残存着一丝侥幸:

荷西没事!

怀中的小贝娜此时也哭累了,躺在母亲的臂弯里迷迷糊糊睡去了。卡蕾忒抱着她,紧张得“呼呼”沉喘着气,目不转睛的盯着洞外,聆听着落地从容的脚步声渐渐接近过来。

卡摩德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右手提着淌血的宝刀,左手攥着荷西的头发。

荷西像个血葫芦一般,身体绵软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很明显是被卡摩德重伤之后,一路拽着头发拖到这里的。

看到荷西的样子以后卡蕾忒惊得脸色煞白,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中,泪水流淌不断。

“……荷……荷西……你把荷西怎么了……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最后一句,卡蕾忒问得嘶声裂肺。她收住眼泪瞪住敌人,眼中窝了一团烈火。

卡摩德漫不经心的笑着,松手放开荷西,对卡蕾忒道:

“你放心,他是神赐予的不死之身,所以不会有事,只是异常难缠,把我搞得实在心烦,于是便割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扭断了他的脖子……”

“你说什么!?”卡蕾忒愕然尖叫,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太残忍了……你是魔鬼!”

“有什么关系!”卡摩德微微扬动下颚,神情骄傲:“我连雅典娜都敢杀,他这蝼蚁算得了什么!”

“什么……杀害雅典娜女神的凶手……原来是你……”

卡摩德的自我爆料足以令卡蕾忒与地上的荷西震惊到极限。

都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最厉的敌人,果然还是藏在背后,以及身边最亲近的人!

卡摩德不以为然,面对卡蕾忒接着得意道:

“你没有身临其境,所以想象不到他有多拼命……”四目相视中,卡摩德继续残忍的说着:

“说实话啊,他这么不顾自身保护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孩子……是和他生的呢!”

调笑之间,卡摩德将冰冷的目光转向卡蕾忒怀中的贝娜。

“!”

卡蕾忒立刻警觉,将贝娜护得更紧。

荷西的身躯开始蠕动起来,他想要用手撑地从地上爬起,但是筋脉尽断的他无论如何努力,也没能如愿。

他不甘心,口中缓缓说道:“卡蕾忒,别担心,我还没……只要……还有一口气……”

卡摩德冷笑:

“我从前恨透了冥王,可唯有这件事让我开心不已。现在的你,死不了又活不来,还真是干受罪呢。也好,就留着你,接下来看场好戏吧。”

“别碰!”

荷西从卡摩德冰狠凉透的话语中意识到他下一步的举动,浑然使尽力气对他嚷了句。

卡摩德不再理睬荷西,从他身旁迈步向卡蕾忒母女走过去。

“别过来——”

卡蕾忒嘶吼着,闭眼的同时催动体内源力。几簇透明冰笋从泥土里兀自冒出来,横向排列在抵挡了卡摩德脚下,抵挡了他的去路。

另一端,卡蕾忒双臂死死抱着小贝娜,表情惊恐万状。

“切……”

卡摩德依然抬脚,轻松下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些碍事的冰笋跺得粉碎,然后一脚越过闪着冰凌光芒的粉屑,狞笑着继续前进。

“你别过来——”

卡蕾忒破开嗓子又一声大叫,随即哭起来。这时候,她怀中的小贝娜再次被惊醒,也跟着大哭。

“好,好,我不过去……”

卡摩德盯着就快到手的猎物,不紧不慢的停下步伐:

“我不过去,我就站在这里。那么……你过来好了!”

狠嘚嘚的话音刚落,卡蕾忒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猛拉向卡摩德那里。情急之中,她不顾一切将贝娜抛到远处,自己的身躯却径直撞到卡摩德的小腿上。

“卡蕾忒!贝娜!”

荷西歪头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落入敌人的手中,除了呼喊,残废的身躯也无计可施。

贝娜摔到松软的泥土里,身体受伤不大,可吓不轻,几乎哭得就快背过气。

卡摩德扔了刀蹲下身子,极近的距离间,他伸出一只手托起卡蕾忒的下巴。

“啧啧……多美的女人……”端详一刻,他神色惋惜的道:

“本该享受娇宠安逸的生活,却偏要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瞧啊!把这张漂亮的脸蛋搞得这么脏……没关系,没关系,这丝毫不影响……我对你的爱……”

卡蕾忒盯着卡摩德的每个举动,她在他的双眼眼底看到两点燃得愈加旺盛的欲望火焰。

卡蕾忒浑身剧烈颤抖,上下两排牙齿相撞的声音尤为脆烈。泪水汹涌不遏,在满面灰尘的卡蕾忒的脸上冲刷下沾裹了条条道道的斑痕。

“……放过我的孩子……求你……只要你放过我的孩子!”

卡蕾忒直视着卡摩德神色狰狞的脸,直视着他双眼中的欲~火,哭泣着祈求。

她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柏修死了,阿尔提弥斯也死了,荷西残废,自己暂时无法灵活运用源力施展法能……

而卡摩德想要什么,自己自始至终都无比清楚!

原来,真到了穷途末路之时,看似最为贵重的尊严,才是最最轻易被舍弃的东西——

委屈、忍辱,只为保全——

骤然之间,卡蕾忒不再对卡摩德耿耿于怀。当初,他和纠纷女神艾莉斯第一次苟且时的心情,恐怕也是异常的绝望……

这次,面对着卡摩德,卡蕾忒哭得凄切而懊悔。

也许,亲手将卡摩德推上不归路的人……真的是自己!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随身的孽和债,自有它的来由——

卡摩德显然听懂了卡蕾忒别有暗示的话语,目不转睛的注视了她一会儿,狞然的五官释然,他麻木的笑了几声:

“不急,等解决完眼前的麻烦之后,我们再办我们的事情。”

卡蕾忒张着泪眼,怔怔直视卡摩德甩开她,起身朝那边地上的贝娜走过去。

“不……不!”

她跟在他的后面,四肢朝地,连滚带爬。

“求求你,哥……放过她!哥——”

敬请关注新章《魔君归来》,完结倒计时启动!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