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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气通神》


第一章 深山寻道,市井遇仙

时逢天唐,四海承平,文武大治,国泰民安。

这一日,崂山脚下,清河小镇。

打远处来了一骑青蹄白驴,驴背上驮的是个青衫束发的少年,手握一册《神仙传》,正在摇头晃脑地唱着歌诀。

只听他唱到: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

……

少许,少年骑驴进得镇来,打听得最热闹的酒肆店家就在前面市集,也不骑驴了,只把游缰牵在手里,闲庭信步地就往市集去了。

少年姓韩,名浞,年十七,是洛阳人士。

只因自小好道,痴迷长生,十四岁时便离家外游,遍访名山,求仙问道。

今日被他来到了崂山下,眼看天色近晚,就拟着在这山下的清河镇内投宿一晚,解一解旅途困乏,明日一早再入山寻访真仙。

轻步缓行,韩浞轻唱起了他那首“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没唱两句,就听身旁有人搭话。

“小郎君请留步!”

韩浞回身一看,就见一位身披道氅,手握拂尘,仙风道骨的白发道人,正向自己稽首施礼。

“道长有礼了,可是唤的在下?”韩浞见老道客气,也连忙回礼。

“正是要请教小郎君!”老道手挥拂尘,和气一笑。

“请教不敢当,道长但有询问,在下知无不言!”韩浞恭敬回话,神色不敢稍有放肆。

他毕竟自小知书识礼,见这老道怕不有七八十年纪,比他祖父怕还要长出几岁,如此长者当面,哪里有他拿乔的道理。

“既如此,贫道无礼,”老道一改和颜悦色,脸上竟然恭敬起来,“敢问小郎君适才口里唱的那曲‘神仙歌’,是何方高人所授?一首歌谣,竟能道尽红尘纷扰,点破仙凡难关,当真是高深莫测!”

韩浞了然一笑,道:“劳道长动问,这曲子不叫‘神仙歌’,名为‘好了歌’,是我偶得一部奇书《石头记》,书中一位跛足道人所唱!”

他立志寻仙访道,自然要敬因畏果,断然不敢把曹先生的心血给胡乱塞到自己书袋中的,所以老早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半真半假的说辞。

“原来如此,”老道颔首,“如此说来小郎君天资聪慧,只不过书中偶得,就能唱出一曲‘好了歌’,当真好悟性!”

明明老道在夸他,韩浞却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有些无奈道:“不瞒道长,小子十四岁离家寻仙访道,常有道途艰难,险些半途而废,全靠这首‘好了歌’时时警醒,为小子明心见性。”

三载苦寻,仙途无踪,这其中艰难,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郎君有此恒心毅力,他日缘来法到,必定能够一遂所愿。”

老道一挽拂尘,开怀一笑,又道:“得郎君赐教‘好了歌’,贫道无以为谢,只有随身锦囊一枚,权当聊表心意,还望小郎君能够笑纳!”

说着,老道果然从怀中取出一枚云纹锦囊,双手一奉,就要递给韩浞。

韩浞只当这是老道客气,是以连忙推辞道:“区区几句闲谈,哪能当得一谢,道长万万使不得!”

哪知那老道却不容韩浞分说,口中连道:“当得当得”,便硬是往他怀里一塞。

韩浞推辞不过,只好谢道:“长者赐,不敢辞,如此多谢道长了。”

老道高深一笑,拂尘又是一扫,朝着韩浞说道:“郎君天赐仙缘,我俩定有再见之日。”

说着,韩浞就听老道“哈哈”一笑,脚下足底生烟,化作一朵祥云将他托身飞起,眨眼之间便没入高天不见!

“神仙!”

“神仙下凡了!”

……

四周乡民见此异象,纷纷下跪叩拜,口称“神仙”。

韩浞却手握那个云纹锦囊,心头热血澎湃:“难道真是我求道之心坚诚,终于感动了真仙,出山赐下缘法给我!”

迫不及待拆开了云纹锦囊,韩浞见其中乃是一方绢书,白底朱字,上面写道:“子时三刻,山南黄花观”

韩浞一见如此,又是一阵激动。

“定然是高人仙家有意收我为徒,夜半入山想必是对我的考验!”

深山三年求不得,如今市井遇真仙,这让韩浞如何能够不欢欣鼓舞,欣喜若狂?

喜悦之余,韩浞忽觉腹中饥饿难当,这才想起自己早朝之后就没进过一粒水米,进镇也是为了投店歇脚用饭的。

不过如今也是方便了,车船店家大多都是包打听,韩浞左右不知道那山南的“黄花观”到底是一个什么去处,稍后寻得客栈店家也就正好问问去路。

牵起白驴游缰,韩浞此刻脚下都有些发飘,想的尽是今夜过后,仙道可期的美事。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这清河小镇唯一的一家客栈,名叫做广源客店。

客栈起店名往往都喜好讨个口彩,像招待赶考生员的,常用“高升”、“状元”、“簪花”,寓意生员举事顺遂,金榜高中,而这“广源”、“万隆”的店号,取意“广客来源”、“生意万隆”,那就多是招待往来行商的。

这对韩浞却是正好,这些客商走南闯北,到哪里都是熟门熟路,如果店家不知,他正可问问客店内的客商,如何去那山南“黄花观”。

刚刚寻到广源客店门口,结果韩浞还未进店门,就碰上了桩稀奇事!

只见那店门前不知为何竟卧倒了一人,韩浞近前观瞧,看这人竟也是道装打扮,但道髻散乱,道袍破旧不说,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个酒葫芦上也全是污泥,实在是邋遢!

和先前仙风道骨的老神仙一比,一个是道门真仙,一个怕只能说是市井乞丐还不如。

“小郎君请了,不知是用酒饭,还是住店?”

店内堂倌迎了出来,见韩浞虽然衣着朴素,但眉清目秀,手中牵着的白驴也堪称神骏,是以点头哈腰,十分客气。

“店家,这是?”韩浞指了指店门前倒卧的道人,意欲询问。

“哦,这是今晨入镇的一位道长,不知为何就倒在了小店门前,小店主家崇道,便供奉了素斋汤饼,哪知用完斋饼之后道长又要饮酒,主家不允,这位道长便卧倒在此,只说腹中酒虫闹得厉害,非要讨上一口酒喝不可……”堂倌边说边摇头,怕是心里觉得这方外之人实在不该如此。

堂倌那边把这卧倒店门的道人当做了泼皮无赖,但韩浞看了那道人两眼,却觉得这人却绝非那么简单。

泼皮无赖韩浞见过不少,哪个倒在别人门前不是哭天喊地,耍赖撒泼的?

如今他观这道人,衣着虽然邋遢,但是眉宇轩昂,气定神闲,哪里有一点像是无理取闹的市井无赖?

韩浞看过那么多奇闻异话、神仙志异,当然知道这世上的高人不仅有仙风道骨,也有喜好放浪形骸的,所以断然不会以貌取人。

最关键的是,韩浞看了这道人半天,却完全不见他口鼻吐息,像是根本没在喘气。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死人,要么就是不出世的高人!

“既然道长有雅兴,那店家你尽管去取酒来,勿论道长饮下多少,都算在我的账上!”韩浞还怕店家不信,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串开皇钱先会给店家,算是道人的酒资。

“客观少待,小店备有十年桃花陈酿,马上取来!”堂倌接过韩浞的一串开皇钱后喜笑颜开,转身就去取酒。

那地上道人一听有酒,双眼立刻就睁开了。

“小哥要请老道饮酒?好得很,好得很,店家快去取酒来,老道要与小哥先对饮三碗!”道人起身一捉韩浞手腕,便拉着他往店内而来。

韩浞一听这道人开口就是三碗,吓得连连摆手,后怕一样说道:“不必不必,在下不胜酒力,稍晚还要进山,实是不宜饮酒,道长且自斟饮,在下为道长会账就是!”

道人一听韩浞如此说话,却是神色奇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观小哥面相,怕是将有大祸上身,断然是进不得山的,小哥还请听老道一言相劝,莫管他这山那山,只与老道开怀对饮,喝他个一醉方休才是正经!”

道人说话间,堂倌已经取来一壶老酒并两个酒盅,正要给二人斟酒。

哪知那道人却是一摆手,对堂倌道:“这是当得谁饮的?取酒坛来,换海碗来!”

有韩浞那一串开皇钱,别说一坛,就是一缸老酒也值得,是以那堂倌听老道这么一说,自无不答应的,口中连连道“是”,一会儿功夫便撤下了酒壶、酒盅,换上了酒坛、海碗。

堂倌刚给道人满上一碗酒,就见他劈手接过一仰头,恍如胡牛饮水,眨眼间就碗干酒尽。

“道长……好酒量!”韩浞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夸上这么一句。

“独饮岂如对饮?”道人端起韩浞面前的海碗,一伸手就递到了近前,“小哥也满饮此一碗吧!”

韩浞却是打定了主义,无论道人如何劝说他都是滴酒不沾的。

且不说他是当真不胜酒力,一碗下去怕是就无法前赴黄花观之约,再者即便他韩郎君真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可今夜他是去拜师求道的,没有斋戒沐浴已经是不恭敬,若是还带着满身酒气,那恐怕人还没进观,就把高人神仙给气走了!

“反正任他怎么劝说,这酒是决计饮不得的!”韩浞定下决心。

他是想做这般,可待道人手中那碗老酒递到面前时,韩浞却忍不住“咕咚”咽下一口流涎。

他虽少饮酒,但却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往昔便是宫中贡酒,也尝过不知道多少了,可偏偏面前这碗老酒散发出的诱人香气,却是他韩浞有生之年头一回闻得!

“想来天宫玉液,仙府琼浆,也不过如此了罢!”

一丝酒香入鼻,韩浞“咕咚”又咽下一口流涎!

“只饮此一碗,少时再去房内焚香沐浴一番,如此高人当不会怪罪我道心不诚!”

实在难敌酒香袭人,韩浞只好和自己定下约法,仅浅饮此一碗,绝不多喝。

想罢,韩浞抬手接过道人递过来的海碗,第三次“咕咚”咽下去一口流涎,朝道人说道:“既如此,那在下便饮此一碗,以敬道长,多了却是再饮不得了,还望道长宽恕则个!”

道人却根本不听韩浞的说辞,只是对他摆手道:“饮休饮休,莫作这般女儿姿态!”

韩浞无奈,只能摇头饮下碗中美酒。

这一饮入口,韩浞就觉这乡野老酒竟真如琼浆玉液一般,甘美细润,齿颊生香;再入肠胃又激起一股温热暖流,行遍全身,通体舒泰,真个恍若白日飞升,飘飘欲仙!

“好酒!”韩浞忽然大喝一声。

他果然是不胜酒力,只一碗下肚,竟已有些和那道人一般的放浪模样。

“自是好酒,小哥再满饮此碗!”道人自己又豪饮一碗不说,偏还为韩浞又满上了一碗。

韩浞此时酒意上涌,早把之前给自己的约法忘了个干净,只知道酒到碗干。

只见他从道人手中接过酒碗,一仰头,又是满饮了一海碗!

二人一道一俗,一长一少,饮得酒意酣畅,就这么一碗接一碗,碗碗到手就空,引得四周旁人侧目观瞧,啧啧称奇。

饮到第七碗,韩浞只觉胸中意气盈满,不吐不快,竟然当众高声吟起一首《月下独酌》: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

一首吟罢,韩浞脚下一轻,就“噗通”一声,埋头倒在了酒桌上。

未几,就听他“呼呼”打起了轻鼾!

而道人那边,见韩浞醉倒,也是醉眼迷离看了他一眼,口中轻声念着一句:“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念罢,只见他脑袋一晃,也“啪嗒”一声醉倒,伏在桌边大睡起来。

店家却是见惯这样的酒客,左右酒账已经会过,也就由得他们去了。

少倾,一时半刻已过,转眼就是酉戌之交。

韩浞悠悠转醒,见面前酒桌杯盘狼藉,道人也醉倒桌上,忆起了自己先前的放荡醉态来。

“怎么会一饮忘形!”韩浞懊恼道。

他自小就少饮酒,尤其出门在外,恨不能多加十二分小心,往日里是断不会放任自己如此大醉酩酊。

说句万幸的话,好在如今是太平年间,这清河小镇民风也颇淳朴,若是换了甚少人烟的山间野店,怕是这会儿他的尸首都不知被抛到哪处崖涧去了!

思及此处,韩浞忽又想起了和“老神仙”的黄花观之约。

“糟糕,险些误了大事!”韩浞暗道不好。

连忙看了看天色,见如今天色虽晚,但尚未月上当空。

唤来堂倌问明时刻正是戌初,韩浞又连忙追问堂倌是否知道镇外山南有一处“黄花观”。

“方圆十里只有一座荒废了许久的破落道观,正是在出镇往南,却不知是不是客官要找的‘黄花观’!”堂倌虽不曾听过“黄花观”名字,可听韩浞点出“山南”,稍一思索,便想起左近是有那么一座仅存的道观。

“想必就是那里了!”

韩浞点头,遂向堂倌细问了去路。

“客官若要去那道观,只须出了镇口往西五里,有条岔口转南一直走,那道观就在道旁,十分好认。”堂倌往南一指,分说了两句,这才算是给韩浞道明了去处。

而今方是戌时更上,时候尚早,还有二时三刻才是和老道约定的时辰。

韩浞略一算计,从镇内去到黄花观,骑驴的话虽只要半个时辰,但难免路上有个迷路耽搁,若是在哪条道上行差踏错了,想来一时三刻怕是赶不到的。

说不得,这会儿他就得上路。

“看来也顾不得焚香沐浴了,只待见到道长与他分说一番,望他不要怪罪才好!”韩浞想到这里,就吩咐堂倌快去解了自己的白驴来。

话说,适才进店时只是交代了一声让店家好生喂养,却忘了吩咐还要往草料中再添一把黄豆,十个鸡蛋。

也不知自己的“青践”这会儿是不是还有脚力陪他夜行十里。

一旁的堂倌却实在不明白,这夜上的怎么还会有人要出门。

马上一更三点就是宵禁,虽然这乡间小镇夜禁不严,可到处黑灯瞎火的,这客官还能有什么去处不成?

忍不住好奇,堂倌也就开口问道:“客官,小店已熄灯退火,客观还要往何处去啊!”

韩浞自然不能说他要去夜会神仙,只能诳言想起家中有要事着急,不得不紧赶夜路。

堂倌虽说听了也半信半疑,但这年头乡野之间多怪事,他也不敢多管,只好照足吩咐去牵来韩浞的青践驴。

片刻后,堂倌牵了白驴等到门前,韩浞却又想到了桌上酒醉的道人。

招呼过来堂倌,韩浞对他说道:“你去为那位道长收拾一间客房,好生安排他住下,切不可怠慢。”

说完,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串开皇钱,充作店资,还言道若有多余,就全当堂倌的赏钱。

一串开皇钱,别说一晚,就是在这小店上房住上三天也足够,堂倌接过钱来自是千恩万谢,直让韩浞放心,定会尽心服侍道长。

韩浞眼看天色渐晚,也就不再耽搁,牵过白驴“青践”,就往镇外去了。

第二章 都天神咒

广源客店的堂倌说得虽然细致,可山路难行,又多曲折,是以待韩浞找到黄花古观,也已经是近子时分了。

这道观的确如客栈堂倌所说,早已腐朽破败,观前匾额也被横生的藤蔓遮掩住,韩浞也是废了好大力气分辨,才看清了匾额上“黄花观”三字。

来到道观山门前,韩浞见除了头顶匾额,山门两侧也各题有对联。

左联书:黄芽白雪神仙府;

右联写:瑶草琪花羽士家。

两边皆是鎏金题字,想来是昔年香火鼎盛时,善男善女供奉上的。

“不过这两句对联,有没有文采权且另说,听口气却不像是正经的玄门道观啊!”韩浞不由在观门前驻足。

玄门道统传承有序,按理是断不会在自家山门前胡乱彪炳的,反倒是一些妖精鬼怪、山中野仙之流,好把“神仙”、“羽士”一类说辞挂在口边。

不过这也都是韩浞从书上看来的,当不得准,说不定如今就遇上了个好卖弄的神仙也是未必。

奇且奇也,怪且怪哉,不过韩浞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当下心中想的只是“进观”、“会神仙”。

道观两扇山门早已腐朽,更有半边不知哪里去了,是以韩浞也免得叩问,从缺了半扇的门中进来观内。

古观不大,除去两间偏房,就是当头正殿。

这观内却不似观外一般荒废,虽也屋檐破败,但没有了枯藤落叶,杂草土灰,显是有人扫洒过。

韩浞一入中庭,就见正殿当中有一人影,面门背里,静坐香案之下。

那人满头白发,道装打扮,一派仙风道骨模样,不是先前赠与韩浞云纹锦囊的那位老道还能有谁!

韩浞见老神仙当面,连忙近前,拱手一揖,就说道:“小子晚来,有劳道长久候了!”

其实当下不过刚到子时,离约定的更点还有三刻,但韩浞眼看老道像是已经等待了良久,也就断不敢说自己是到的早了的。

这老道本是闭目静修,听韩浞在殿外见礼,这才缓缓睁眼。

上下打量了韩浞一番,就听这老道问道:“郎君缘何来此?”

韩浞听老道发问,登时就是一愣,心中暗道:“不是你让我子时三刻,黄花观内寻你来吗?”。

不过转念一想,韩浞就醒过味来,连忙上前两步,推金山倒玉柱,“噗通”一声下跪,又朝老道躬身拜道:“小子一心向道,今日得遇神仙高人,只求道长不以小子愚钝,恩准小子投拜门下,潜心修道!”

老道见此,抚须颔首,眉眼含笑道:“贫道与郎君有故,倒是能指点小郎君一二,不过有无师徒之分,却要看小郎君自己了。”

说着,老道袍袖一摆,韩浞眼前一花,眨眼间竟让这白发道人站到了身前!

只见这道人扶起韩浞,又围着他转了几圈,微微摇头道:“恕贫道直言,郎君不是修道的上乘之资。”

韩浞一听,就要着急,以为道人是拒绝了他。

不想这老道还有下文,只听他接着道:“不过小郎君深夜入观,总不能让你白走一遭,贫道这里有清净法诀一篇口授,止传三遍,小郎君能听多少便是多少,且让贫道一试小郎君灵慧悟性,如若小郎君当真聪颖善悟,那要随贫道入门修道也不是不可。另有,即便我二人不能成师徒,这法诀贫道也赠予郎君,以酬我二人一面之缘,郎君回府时常讼念,也能保延年益寿,百邪不侵!”

话毕,老道抚须一笑,只是一转身就又复坐回到殿内蒲团上。

老道又一展袍袖,在正殿门前也凭空变出一个蒲团,示意韩浞安坐。

韩浞上前一步,朝老道一礼,才一撩衣摆盘腿坐下。

韩浞礼数周全,坐下之后又朝老道深施一礼,这才说道:“还请恩师赐下仙法!”

老道却摆手道:“不忙称师,先听我这篇《十二都天神咒》!”

说着,只见老道手中不知何时又取出了拂尘来,随意一挥手中拂尘,才缓缓口述起口诀神咒!

韩浞连忙摒除杂念,沉心静气,心无旁骛,一心听法。

这《十二都天神咒》,全篇说来不过区区五千文,但每一字都是高深难解,韩浞虽然自负聪明,可这第一遍听下来也是头昏脑涨,浑浑噩噩,只能凭借着过耳不忘的本事将这五千文字一字不落地死记硬背下来。

不到一炷香时间,老道第一遍《十二都天神咒》已经讲完,韩浞除了原文的五千文字硬给记了下来之外,老道的许多讲解他都没有记住,更不要提能有什么领会参悟了。

老道却是不管,一遍讲完之后甚至没容韩浞有片刻的参详,立刻拂尘一挥,开始讲起第二遍来。

好在韩浞已经铭记正篇五千文,这第二遍他就开始细细琢磨起老道的讲解,但老道的讲解同样是言语高深,头几句听下来韩浞就感觉蒙蒙昧昧,像是雾里看花,水中观月,依旧不得要领。

待到第二遍讲解过半,韩浞已经觉得头脑欲裂,神思肿胀,像是再不能装入更多的东西。

恍惚之间,韩浞忽然看到了老道手中的拂尘!

原来从开讲第一遍时,老道就一直不停地挥动着手中拂尘,韩浞只顾耳听讲道,半点没有发觉。

如今神识两分,被他看到了老道挥动拂尘的手势,竟然顿感神思清明,念头通达,顺势竟然将老道的讲解全部囫囵吞下,还生出了许多感悟来!

“这拂尘挥动之中好像有许多玄妙,难道是道长使的仙法助我悟道?”

耳听老道第二遍《十二都天神咒》就要讲完,韩浞眼观拂尘,心思灵动,已经将老道的讲解捋清了大半。

原来这门《十二都天神咒》,乃是打磨肉身的无上秘法,凭借十二道“都天神法”磨炼身体,可以养出神力,变化神通,翻江倒海,移山撼岳!

还没等韩浞开始仔细琢磨,老道的第三遍《十二都天神咒》已经开讲。

这次,韩浞耳听讲法,双目却是一刻不离老道手中拂尘,老道见此也是欣然一笑。

只是片刻,韩浞竟然又有了领悟。

“道长这拂尘,像是在写字!”

韩浞仔细观瞧,发现老道手中的拂尘点点画画,其中玄妙却正像是横平竖直地在书写文字。

一经领悟,韩浞的脑中像是灵光闪现,看老道手中的拂尘竟然亮起一道道金光,每挥动一下,那金光就在凌空留下一道“金光墨迹”,经久不散!

“真是文字,但为何我却一个也不认得?”

韩浞不及多想,先前是“过耳不忘”,如今轮到他“过目不忘”,总而言之先囫囵吞枣,把这文字给记下再做其他。

之前也说过,仙诀中有十二道“都天神法”,老道讲解之时便分做了十二篇章,此时韩浞看老道凌空书写“金光文字”,竟然也是每篇一字,及到老道第三遍神咒讲完,韩浞不仅记下了十二道“都天神咒”,脑袋里还铭刻下了十二个“金光文字”!

“郎君可有所得?”老道一收拂尘,眼角含笑,看模样颇为欣喜。

韩浞也不隐瞒,当下就将听讲三遍神咒的心得一一向老道道来。

“善、善、善!”老道听罢,一连就称了三个“善”,喜笑颜开道:“郎君果然悟性高绝,不枉我这篇太古秘法!”

韩浞却是心中有惑,就向老道询问那十二个“金光文字”!

老道抚须一笑,为他解道:“此乃‘太古神文’,是太古混沌之中先天神魔所创文字,每一字便是一条‘混沌道理’,我传你这十二字‘太古神文’乃是一套文字,同根同源,互为增补,两两相衔,运转无双……此间玄妙,现在说与你听也是无用,待到日后自会知晓!”

说完,老道又看了一眼韩浞,见他神色略显忐忑,是在等自己的答复,就开口说道:“既如此,我便收下了你这弟子!”

韩浞一听,大喜过望,连忙起身,纳头就拜,口中还称:“恩师在上……”

哪想他一拜途中,就忽听观外有一人喊道:

“且慢磕头!”

喊声一落,韩浞就见古观中庭之内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人来,衣着打扮甚是眼熟,正是先前和韩浞一起在客栈饮酒的邋遢道人!

“道长!”

韩浞惊奇,想要唤道人名讳时才想起,两人初见就喝了个酩酊大醉,连道人姓甚名谁都没来得及询问!

那道人甫一现身,看向韩浞就是眉头一皱,转又看向老道语气就有些不善:“灭尘道人,枉你出身玄门正宗,如今竟也要行邪法祸害人命不成?”

邋遢道人义正言辞,那边老道却是乐了,笑道:“我还道你藏头露尾不敢现身,怎么这会子却要出来坏贫道的好事?”

道人却不与他好脸色,上前两步接道:“我与这位小哥有旧,自不能看他遭你毒手,我也不与你多说,‘元阳剑派’的事我也不愿去管,今日只带走这少年便罢。”

说着,道人就要去拉韩浞。

韩浞听二人说话,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差点就入了虎穴!

可老道的本事他见识过,凭他自己是万万没有幸理,眼见邋遢道人前来搭救,恨不能飞身过去,但不知为何,从方才起,他就像是中了传说中的“定身法”,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急得眼珠乱转!

眼看道人手掌就要搭上韩浞肩头,那边灭尘老道一挥拂尘,就射出一道金光,直冲道人面门奔去。

“贫道踏遍三山五岳,才寻得这最后一道灵根,哪里这般容易就让你带走!”老道竟然还是言笑晏晏,像是根本不把邋遢道人放在眼中。

邋遢道人应变也着实不慢,一抬手打出一道绛紫雷光,去接灭尘老道的金光。

“紫霄神雷!”

灭尘老道一见雷光面色忽然大变,惊呼出声。

邋遢道人的来历他当然清楚,虽是在道门九大派中声名卓著的后起之秀,但和自己始终差着辈分,说破大天也是修道日浅,如今也不过“阴神”初成罢了。

而老道自己,却是早早就修成了“元神出窍”,得证“小长生”。

只差一步就能成就“纯阳”,跳出红尘,长生久视!

原本他仗着元神修为,不惧寻常的飞剑法宝,就是各家炼魔真火也不能伤他分毫,是以根本不把邋遢道人放在眼里。

可如今“紫霄神雷”一出,却是要另当别论了!

这“紫霄神雷”乃是最上乘的雷法,效法雷劫,专伤元神,可谓是他的克星,只是万没想到竟被面前这小辈给练成!

眼见自己的飞梭法宝只是一接紫霄神雷,就被“唰唰唰唰唰”削下来五层宝光,原本去势疾如电,现而今却像是风中残叶,摇摇欲坠。

“当真是紫霄神雷!”

灭尘老道连忙唤回那枚“易魔梭”,只见宝梭回到手中时只剩莹莹四层宝光,而被削掉的那五层宝光他得耗费数月苦工才能祭炼回来。

“好小辈,竟敢毁我法宝,今日我便不与你纠缠,待改日我法宝大成,必定打上你昆仑派山门,和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灭尘老道退意一生,放出一句狠话的同时就是朝着场中的韩浞挥手一招,想要把他隔空摄来。

原来早在韩浞初入黄花观,老道就察觉到暗中有人窥伺,是以老早就在韩浞身上种下法门。

先前仙法只是微微散发威力,就已经定住了韩浞,如今老道全力催动,只见韩浞双脚瞬间离地,身势一转就要朝老道那方飞去。

“老魔敢尔!”

邋遢道人一声大喝,就要去抓韩浞。

适才他打出一道紫霄神雷,身势就被阻了一阻,如今还没赶到韩浞身边。

他法力不及灭尘老道深厚,隔空摄物必然要输,只能伸手去抓,可到底还是慢了半步,眼看就要走失了灭尘道人和韩浞!

哪知,就在韩浞将将要被灭尘老道摄走的档口,这少年身上忽然闪过一道金光,紧接着就是“咔嚓”一声如银瓶乍破的异响,老道种在韩浞身上的道法竟然眨眼之间就被破去!

“什么邪物!”

老道一声惊呼,没想到韩浞身上竟还有这等宝贝。

而那边的邋遢道人却是看准了灭尘老道失神的功夫,抬首又是一道“紫霄神雷”,照着灭尘老道就打了过去!

灭尘老道怪叫一声,眼见“紫霄神雷”顷刻之间已经到了眼前。

来不及躲闪,耳听“霹雳”一声巨响,元神修为的灭尘老道竟像是被一道响雷当胸劈中,身子也像败絮一般被击地倒飞出去!

“亦无邪,从今日起,我与你不共戴天!”

灭尘老道被这一记“紫霄神雷”重伤,眼见事不可为,半空之中就化为一道金光遁去,眨眼之间就隐入了西北玄天不见。

及待确认灭尘老道走远,邋遢道人亦无邪自己也“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连忙席地而坐,运转真法疗伤。

“道长?”

那边本来摔倒在地的韩浞见此,踌躇走近,探问一声。

亦无邪却微微摇头,不作答复,只是专心疗伤。

过了一时半刻,亦无邪才“呼”一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眼。

韩浞见亦无邪睁眼,连忙上前询问道:“道长,你无大碍吧?”

哪知亦无邪却是无奈摇头,轻叹一声道:“紫霄神雷,法门霸道,我并未能运用随心,适才强发两记只为惊走灭尘老魔,如今反噬受伤,也只能暂压伤势,要待痊愈恐怕还得苦修三年!”

韩浞闻言一惊,既惭且愧。

“都是小子鲁莽,不听道长良言相劝,自投虎口不说还牵连了道长,当真万死不能赎罪!”韩浞双膝一曲,就要下跪赔礼。

可邋遢道人亦无邪单手一抬,隔空竟然托住了白启不让他下跪,反而开口向韩浞开解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都是各人命数,怨不得谁来!”

亦无邪说完又是一摇头,“哎”声一叹,又道:“早知如此,便不该怜惜那一服‘七返坎离丹’,送你吃下让你睡个七天七夜便甚事没有,如今卖弄法术却被你身上法宝破尽,最后还落得个雷法反噬的下场,说来这也是我咎由自取!”

亦无邪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听得韩浞也是一头雾水,只好出言询问。

结果这不问不知道,一问惊一跳,韩浞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日之间,竟是经历了这番曲折!

第三章 雷篆天书

只说七日前,崂山海上忽现宝光,正是海底上古水府洞开,引得四方修士前来一试机缘。

这其中,便有东昆仑玉虚宫弟子亦无邪,和叛出崆峒山“元阳剑派”的灭尘道人。

“那灭尘道人炼有一双飞梭,一者是你先前见过的‘易魔神梭’,专克真气,还有一枚称作‘辟地神梭’,乃是取了一只八百年道行的三足吞金玉蟾魂魄,并浑身宝材妖丹炼成,最善寻觅宝气……”

提及这枚宝梭,就连亦无邪也不免流露些许艳羡之色。

而后听他接着道:“我一日前无意在这清河小镇发现了灭尘道人行踪,就知他也是来水府寻宝,见他这三日都在左近流连不去,想必是寻到了水府的蛛丝马迹,索性我也就隐匿下来,看这老道接下来如何,到时再便宜行事,谁知那灭尘老道等的原来是你!我本不愿多生事端,谁想到你我二人却因一杯水酒结了交情,实在不好袖手旁观,我便想略施小法让你酒醉……”

韩浞一听就明白过来,原来之前闻那老酒香气逼人,自己还连饮了七碗,正是因为亦无邪施了法术手段!

“我在酒中下了‘迷神小法’,寻常人饮下少不得大醉三天,本想等你回醒之后再留下一服灵丹,一篇法诀,算是了结此事,哪知你身上竟藏有法宝,顷刻就将我所施迷神法术破尽,只留酒香迷醉,却也在一时三刻之内被你自己化清……而后我又在山路上设下迷障,引你走远,却又被你身上法宝破去,正打算现身以实情相告,却险些被灭尘老道发现行藏,只好先隐蔽下来,见机行事,直到那灭尘道人打算携你远走,我方知事情紧急,不能再误,这才不得不急忙现身相救……”亦无邪说着,看了韩浞一眼,语气却转而有些无奈。

而韩浞此刻才算是明了了事情因果,庆幸逃过一劫的同时,对眼前的邋遢道人也是说不出的感激。

无以为谢,韩浞只能深躬一礼,向亦无邪道:“道长大恩,韩浞无以为报,如蒙道长不弃,在下愿奉道长为师,随侍左右,供道长驱使服劳!”

他这一日之内,二遇真仙,虽然灭尘老道是心有不轨,但面前的亦无邪却救了他一命,想来当是不会害他,如今眼见机会难得,虽然略有得寸进尺之嫌,但此时不拜师恐怕往后难再有仙缘,便连忙开口相求。

亦无邪也不知是作何想法,听韩浞想要拜师,当下既未应允,也未回绝,只是面现犹疑之色,像是有什么难处,但又并非不能!

韩浞见此,正要下跪求拜,再行争取,却见亦无邪伸手又是一托,韩浞就和适才一样无法下拜,正要开口再求,却听亦无邪说道:“小哥儿腰间玉佩可否借老道一观?”

韩浞不明所以,但还是连声答应,忙从腰间解下玉佩,双手奉到道人面前。

韩浞其实早知道这枚玉佩是件宝贝,他离家游荡三年,路上许多艰难险阻,不仅有强人劫道,也是遇上过一些山精鬼怪!

而韩浞之所以能从这些强人妖邪手下逃得性命,凭的第一是为人聪敏机警,懂得趋吉避凶;第二是白驴“青践”神异,脚力无双,奔逃迅速;第三就是这枚青白古玉,每逢遇上妖魅邪祟,都能显圣,护他周全!

亦无邪接过古玉,拿到手中面色就是一肃,又向韩浞问道:“不知小哥儿这玉佩是何处得来?”

韩浞听问,连忙答道:“是家慈专为小子出游,上道观中求来的,听闻可以防身护道,令诸邪不侵。”

亦无邪闻听点头:“确是通灵法宝,驱邪避凶自不在话下,依我眼力来看,这宝贝该是出自纯阳真人之手!”

韩浞心头一惊,连忙问道:“道长是说,此乃纯阳法宝?”

亦无邪却失笑摇头,说道:“非是纯阳法宝,而是纯阳真人炼制之宝,当中炼入了一缕纯阳仙气……这纯阳法宝,哪是这般容易得的?”

亦无邪这才为韩浞解惑,讲起了何谓“纯阳法宝”。

原来这法宝纯阳,就如修道之人元神纯阳!

须知,元神纯阳之于修道人乃是仙凡难关,若能成就,即得长生,久视人间,逍遥宇内;不得成就,便要滚落红尘,历尽劫苦,翻转轮回,永无解脱。

这人间世道,万中一人,有缘修道,而一万个修道人中,也未必有一人能得证元神纯阳。

亦无邪的师门昆仑派,立教东昆仑麒麟崖,开府玉虚宫,传道千年,门中如今也只得十二位真人,足见纯阳难证。

而法宝纯阳,比之修道还要艰难十倍。

通灵法宝不仅要过仙凡难关,还需经九道雷劫,才能成就‘真灵’,所以即便是炼出通灵的法宝,十万件中也没有一件能够成就纯阳!

“能够入道纯阳的法宝,就是我昆仑派中也仅得那么几件,若你真有纯阳法宝,恐怕今日灭尘老道也不要你练那《十二都天神咒》,老早就杀人夺宝,取了你的性命!”亦无摇头轻笑,似有那么一丝促狭意思在其中。

韩浞却有些脸颊臊红,不知怎么回话才好。

亦无邪又看了看手中古玉,方对韩浞说道:“小哥这块玉佩乃是用海底万年温玉炼就,护身辟邪最有奇效,虽不是纯阳法宝,但业已通灵,甚是难得,想来不是寻常凡俗富贵人家能够得到的,实话说与小哥你听,我本也有意将你引入门中,但观这通灵宝玉,像是早有前辈高人与你定下了情分,是以不敢横夺……”

亦无邪将玉佩还给韩浞,略一思考,就又说道:“我这里有灵丹一服,符法六道,如今赠与小哥……”

韩浞一听,本想拒绝,毕竟亦无邪救他一命,他自己尚未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哪里还能再受灵丹仙法?

可他求道三年,为的就是一丝仙缘,如今仙缘来到眼前,他又实在是不愿违逆本心,做那些虚假谦恭的作态。

韩浞内心天人交战,旁边的亦无邪却是洞若观火,说道:“小哥儿不必有所顾虑,灵丹符法本就是我一早备好了的,该是你应得,不仅如此,这两宗事物还与我接下来的话有牵连,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原来亦无邪早为韩浞做好了打算,他虽不便引韩浞入山门,但他赠给韩浞的“一丹一法”已经足以让韩浞入门炼气,虽只是外道旁门,但遇上了寻常的山精鬼怪好歹也有了自保之力,届时韩浞若真是有诚心毅力,能够不远万里求拜到昆仑山下,那便不是他昆仑派夺人弟子了。

“不过,想来那位高人也只不过是考验一番韩小哥儿的心性,不日便会将小哥儿引入门下的,到时我二人再相见,只管道友相称,亦不失为一段交情!”

看亦无邪洒然一笑,韩浞只觉得这玄门正宗的弟子当真是磊落不凡。

之后,亦无邪又取出了一方瓷瓶交给韩浞,内里正是他先前提过的“七返坎离丹”。

不过关于如何服丹,亦无邪却是还要叮嘱一番。

只听他向韩浞交待道:“灵丹服用都有章法,这‘七返坎离丹’亦不例外,这丹本是道门脱胎换骨的灵药,一服两丸,一青一红,你服丹之前先备下一凉一热两桶清水,先服红丸,再服青丸,服红丸时将全身浸入凉水,青丸时浸入热水……”

亦无邪一一嘱咐,韩浞也在一旁用心听记着。

他因为是肉体凡胎,所以要照着亦无邪交代的方法去服药化丹,否则灵丹的药力立刻流失大半,那就算是暴殄天物了。

之前亦无邪没有直接将灵丹化入酒中给韩浞饮下,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当然,若是有修为法力在身的修道人,服用丹药却不必那么麻烦,只需以体内真元法力化开丹药,便能保药力不走,尽数为自己受用了。

一番授意完毕,亦无邪就开始向韩浞传授那六道道门符篆。

亦无邪说道:“我现在书写这六道灵符,你先记看,稍后我再为你逐一细解!”

说完,只见他右手做一个剑指,也不研磨朱砂,铺展黄纸,就这么凌空画起了灵符,每画一笔,空中就凝成一道金光,和先前灭尘老道用拂尘书写十二神文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亦无邪没有想灭尘道人那般故弄玄虚,金光不用韩浞再去凝神观瞧也能烨烨生辉!

亦无邪剑指连动,如行云流水一般,而且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术,每写画完一道灵符,那符箓就飘飘往亦无邪等在一旁的右手掌上落下,且等到符箓落入掌中时,必然化为一枚黄纸朱砂写就的灵符!

如此六次,六道灵符就这么飘然落入亦无邪掌中。

韩浞目不转睛看着亦无邪画符,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六道灵符的符箓无一错漏地被他记在了心中,但和之前的《都天十二神咒》一样,这六个符箓上的字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道长,不知这灵符是何文字书就?字体奇异如斯,曲折好似雷霆一般!”韩浞向亦无邪问道。

他自幼好道,当然是见过不少凡俗市井之中的灵符,其中大多以“敕令”二字为首,和亦无邪写下的这六道灵符大相径庭。

亦无邪轻笑一声,答道:“此乃雷篆天书,是天雷击打磐石成字,乃是道法自然之形,其中有大道至理,无穷法力!”

说着,亦无邪把手中六道灵符一抛,好似有丝线牵连,一张张飘到韩浞面前停住,待他慌张伸掌去接,又一张张乖巧地落到他的手中。

“这六道灵符乃是我用法力凝成,你用心参悟,当有所得。”

亦无邪说完,便将这六道灵符的功用一一向韩浞讲来。

第四章 灵符仙丹

亦无邪教给韩浞的六道灵符分别是:穿墙符、隐身符、护身符、五雷符、洞见符、藏兵符。

“穿墙符”、“隐身符”、“护身符”,这三者都是符如其名,能使人穿墙过壁,借符隐身,保命护身,这都不需多言。

“五雷符”却是降魔驱邪的灵符,一经祭起就能化作道家掌心五雷,威力巨大,寻常的鬼魅邪祟要是受用上一道,道行浅一些的恐怕立时就会灰飞烟灭。

“洞见符”也好解,不入炼气开窍的修道人眼窍不通,不见真灵鬼神,有这“洞见符”为助,就可以破幻见真,不惧寻常的遮眼、掩眼法门。

至于最奇异的,却是一道“藏兵符”,凭此灵符,可以收摄树木山石,加以祭炼化作“符兵”遣用,堪称神奇。

这六道灵符每一道都令韩浞大开眼界,若是用来人前卖弄,光这六门符法,在凡人眼中就已经是莫大神通,仙人手段,而韩浞在此之前就是不折不扣的一个凡人,虽他有心求道,但真正得来道法却是头一回,让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不对,我求的是长生,是仙道,是大逍遥,怎么能被区区几道符法就遮掩了本心!”

韩浞忽然警醒,一转头就见身旁亦无邪正嘴含笑意看着他。

“道长没有传我修仙的法诀,而是传我雷篆符法,其中一定也有考教的意思,若我凭着几道灵符小有成就,今后只想到在人前卖弄法术,没有了求道的初心,也吃不得苦了,更不会不远万里去求拜昆仑,那就必然不是求道之才,须知这些灵符道法不过是外物,不能证纯阳,不能得长生,万不能舍本逐末,落了下乘!”

韩浞一朝醒悟,眼神中的喜色渐渐退去,守住了灵台清明,当真有了一丝“不以物喜”的意境。

亦无邪见此,也不禁暗自点头,感念自己也许真能为师门觅得一方良材。

片刻之后,亦无邪又向韩浞交代道:“你如今没有法力,灵符难有威力,我却不方便传修行法门与你,但‘七返坎离丹’为你脱胎换骨之后,就能有‘炼气感应’修为,届时便能驾驭灵符,若是勤勉刻苦,一年之内该就能收发随心了!”

亦无邪紧接着对韩浞一番谆谆教导,又将驱使灵符,服用丹药的诀窍逐一传授,之后又列举了几门其他的道法以为佐证,不知怎么的,就讲到了灭尘老道的那篇《十二都天神咒》。

提起这篇神咒,韩浞其实一直都耿耿于怀。

先前亦无邪甫一现身,就点出这门仙法是祸害人命的邪法,而那灭尘道人竟也没有驳斥,一番言辞更是承认了他传韩浞这篇神咒就是为了练就邪法,但韩浞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摸清这其中的关隘,正好此时亦无邪讲到了,也就顺势向他求教。

亦无邪倒也没什么避讳,既然韩浞有问,他也就款款道来。

只听他说道:“这当中其实是有一段故事,一切还要从灭尘道人意外寻获三篇《都天玄冥册》,反出元阳剑派开始说起……”

原来二十年前,灭尘道人本是崆峒山元阳剑派长老,一身修为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经臻至“元神出窍”的炼气绝顶,但困锁仙凡难关,无论如何也踏不出那最后一步,成就“元神纯阳”。

所谓穷极思变,这老道久觅纯阳而不得,为求长生,就外寻仙法,最终被他在极北之地寻到了太古魔道秘典,十二篇《都天玄冥册》其中的三篇。

这《都天玄冥册》实在大有来头,本是太古混沌中“太上真魔”的道统传承,其中除了载有修炼“太上真魔真身”的不灭魔功之外,还收录了“混沌秘魔正宗·十二都天神煞”的炼制之法。

而灭尘道人得到的三篇《都天玄冥册》,恰巧就是炼制“十二都天神煞”的法门。

相传这“十二都天神煞”,原是太上真魔参照自己的“先天不灭魔身”所创出的炼宝秘法,炼成之后就是十二尊魔道身外化身,若是炼到了纯阳法宝级数,那就是十二尊不灭魔身,若再以元神出窍夺舍,能够成就外道长生之术不说,与人斗法之时都是十二位真魔一同出手,端的威力无穷。

不过“十二都天神煞”炼制不易,每一道“神煞”都需一只“地煞阴魔”为引,若想要炼制能够达到纯阳级数的“神煞”,那至低也需要千年朝上的“阴魔”不可,可千年阴魔魔性强横,若是只以元神出窍的道行,遇上一只也未必能降服!

灭尘道人自己只是“元神出窍”,知道行正法那是必然是无可能炼成“神煞”,且他也没有那个耐性去一一收摄阴魔,是以这老道便苦心钻研外道魔法,参照这“十二都天神煞”的炼制法门,又创出了一门《十二都天神咒》。

这《十二都天神咒》穷凶极恶,竟是以生人为阴魔,将“十二都天神煞”的炼宝诀窍改头换面,化为引“地煞阴气”炼体的玄功,将大好活人一步一步化为“阴魔”,待他们神咒的造诣高深了,就祭起法门将这些“活阴魔”炼化为“神煞”,任凭他们去渡法宝的仙凡难关和遭受雷劫,功成之后他再元神夺舍,外证长生。

“那灭尘老道将这门《都天十二神咒》扮作仙府奇遇,已祸害了不知多少的玄门后起之秀,好在近来在中原之地被元阳剑派的纯阳真人发现了行藏,前去清理门户时才终于识破了手段……只是没想到他如今自知诓骗修道之人无望,竟然转到凡俗之中,去寻找聪慧有灵根的凡人来修炼!”

亦无邪摇头感叹,韩浞却是听出了一身冷汗。

险些他自己就被那灭尘道人给炼成了“活阴魔”,自然觉得无比后怕,就连记下的十二字所谓“太古神文”,都恨不得立刻忘个干净。

亦无邪见他惊惧,也就不再说这些神咒的话去吓他,反而为开解韩浞心结,向他聊起了些仙门道派中的闲话。

起先是亦无邪在说,韩浞在听,到得后来反倒变成了韩浞发问,亦无邪为他解惑。

要知道韩浞自小就好闲读些道门经典、神仙异话,心中攒下的疑问如今有了解处,那还不一吐为快?

就在这么一问一答之间,亦无邪便算是成为了韩浞修仙路上的引路人,虽无师徒之名,但至少是有了半师之实。

不知不觉间已是鸡鸣破晓,二人也相聊了足足有两个时辰,韩浞此时虽尚有许多问题,却渐渐不知怎么问出口了。

他早已猜到,如今亦无邪丹已赠,法已传,天明之后怕就要神龙遁去,此后再要相见恐怕也是遥遥无期,难免心中就有些离愁。

亦无邪神目如电,当然察觉了韩浞的心思,只不过他是修道之人,人情世故早已无有牵挂,微微一笑就向韩浞说道:“你我来日方长,未必没有再会之期,且这仙道寂寞,世间人情当要无挂于心,方能得元神自在,世外逍遥!”

话才说完,就见旭日东升,大放光明。

亦无邪说话要走,却又在临走之前向韩浞点明了昆仑山麒麟崖的所在,而后又殷切嘱咐道:“要上麒麟崖,穿出西域三十六国尚是小难,那西荒之地妖魔遍布,才是要时刻用心。千万谨记,如若不能将雷篆灵符祭炼到收发随心,就不要冒失轻闯西荒,否则只以你微薄法力,遇上大妖便是十死无生!”

话毕,就听亦无邪径自道了一声“珍重”,然后挥手之间就化为一道金光,顷刻远遁数十里,而后便隐入晨曦当中不见!

“多谢道长,韩浞定往昆仑求道!”

韩浞意气风发,朝着亦无邪遁走的方向高呼一声,心中也下定了决心,只等服丹练法小有所成,必定前往昆仑仙门,求取长生之道!

……

亦无邪一走,这黄花观中就只留下了韩浞一人,看了看这荒废经年的古观,韩浞颇有一些两世为人的感慨。

三年寻觅,如今总算是小有所得,尤其是有了亦无邪的指点,往后日子不必再游离浪荡,上下求索,给韩浞安下了心,求道之志也越发坚定了。

玉佩之事韩浞其实也做过考虑,如若真有高人愿意显圣收他为徒,他自然不会断绝自己仙路,但苦等始终不是办法,想来也没有哪位高人愿意收一个只知坐等机缘的徒弟,所以他当下能做的还是尽快往昆仑一行。

白驴青践不知何时来到了韩浞身后,温顺地拱了拱韩浞的手。

韩浞回身轻抚了抚自家坐骑的颈鬃,心下也是感慨。

这白驴通灵,是韩浞表兄当年耗费千金搜寻来的异种,离家之时赠与韩浞,陪着他江湖闯荡了三年。

“听说仙门之中也有异兽能够借仙法修妖,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不得今后我也能为你争来一份机缘,也不枉你忠心陪伴我一场!”韩浞牵过游缰,对着白驴说道。

也不知这凡俗异种是当真听明白还是如何,竟然“唏律”打了个响鼻,亲热的蹭着韩浞手心,模样看来甚是欢欣。

“好畜生,如今就连你也知道长生的好处了吗?”韩浞打趣了一声,就牵起青践往观外走去。

一人一驴就这么晃荡着,离开了黄花观,沿着蜿蜒山路回返去了清河小镇。

第五章 炼气感应

清河小镇,广源客栈。

韩浞刚一回到客栈,就吩咐店家去备下冷热清水,自己先回房内焚香静气,今日就要依照亦无邪教给的方法服下那一青一红两枚“七返坎离丹”。

少时,店家准备好两大桶热汤清水,虽不知这位贵客为何会有此吩咐,但有孔方君开道,也就没有多问,只是为韩浞送入了房中。

万事俱备,韩浞取出了装有灵丹的瓷瓶,小心翼翼倒出了两粒灵丹。

取了红丸拿在手里,又将青丸放回,脱去了身上衣物,一切妥当之后便浸入了那盆清水当中,然后一仰头,就将手中红丸丹药吞了下去!

“七返坎离丹”不愧是道门脱胎换骨的灵药,入口即化作了一道琼浆,顷刻之间就到了腹中,随后又化为了阵阵烈火一样的炽热气流,通达韩浞全身四肢,最后一丝一缕钻入了韩浞的骨肉筋膜!

至此,韩浞才知道,为何亦无邪要吩咐他服用红丸时要全身浸入凉水,因为从筋骨深处透出的那股燥热奇痒,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经受住的!

一阵又一阵的热流往韩浞骨肉深处窜入,韩浞却在默默的算着次数。

一次、两次、三次……六次、七次!

七次一过,韩浞立刻从木盆中蹿起,拿过放在一旁的瓷瓶,倒出青丸立刻服下,然后又一跃进入了温汤之中。

说来奇怪,本是一阵阵炽热气流在浑身乱窜,七次气潮过后立刻就消弭无踪,而韩浞一服下那青丸之后,又突起一阵阵阴寒透骨的真气,也与先前的炽热真气一样,直往韩浞的骨肉深处汇聚而去。

原先的七道炽热真气本就被闭锁在那里,如今又有阴寒真气闯入,那阴寒真气也是七道,一阵强过一阵,起初是被炽热真气抵御在外,而后渐渐分庭抗礼,直到最后七道真气聚齐,寒热两重真气竟然交汇在了一起,而后便在韩浞筋骨深处翻腾起来。

说来热闹,但是韩浞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浑身精元充沛。

那股阴阳交融的真气一阵阵在他体内涤荡开来,每过一处,韩浞就感觉如释重负,像是体内的沉浊污秽被一扫而清。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阴阳真气七过其身,韩浞知道是丹药神效已过,一睁双眼,他就见原本的温汤已经变为一盆污水,漆黑如墨且还散发着阵阵腥臭。

反观韩浞自己,身上却尚余一丝清淡异香,将盆中污水的腥臭全都抵御在外。

“果然是脱胎换骨,不愧为道家灵丹!”韩浞喜笑颜开。

之前听得亦无邪提起过,脱胎换骨之后应该就进入玄门道家炼气的第一重——“感应”的境界,如今一番感受下来,果然亦无邪所言不虚,韩浞的小腹丹田之处此时正是充盈了一团温热真气,那真气随心而动,既可以发散开来通透四肢百骸,也可以凝聚一处化真显灵,端的玄妙无方!

“亦道长说过,这本就是我体内的丹田精元之气,只不过从前一心蒙昧,不见真灵,如今借灵丹之助生出了‘感应’,才能够如臂使指,随心运用!”韩浞暗自点头,只感叹造化玄奇,道法神妙。

在另一盆清水中洗干净浑身污秽又换了衣衫后,韩浞从随身行李中取出了朱砂黄纸。

这黄纸朱砂,都是韩浞随身备好的。

除了喜欢读经典和志异之外,韩浞偶尔也临摹一些道门符法,虽然没有亦无邪交给他这六道灵符一般的威能,但多少能够有些洗心静气的效用。

黄纸铺开,朱砂研好,心头稍作回想,韩浞提笔舔饱了朱砂红墨,就画起了一道“隐身符”。

心念一起,韩浞就感到丹田之内流出一股精元之气,透过臂指凝于笔尖,附于朱砂,每写画一笔,那精元之气就流逝一缕,而韩浞这边也是随走随补,丝丝缕缕的精元从丹田之内流转到笔尖之上!

韩浞虽不是第一次画符,但之前全都是胡涂乱抹,如今符箓有灵,他便不敢随意,是以每一笔每一画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错漏,所以等到一道灵符画完,竟足足耗费了有一炷香功夫!

最后一笔落下,那张黄符上的朱砂雷篆闪过一阵金光,韩浞就知道这枚“隐身符”算是成了。

将灵符取在手中,韩浞指尖一抖,丹田精元之气透体而出就去激发符箓,手中黄符顷刻便化为一道金光消散,韩浞往身旁铜镜看去,见自己的身影果真消失无踪,再看不到了。

“这便是真正的灵符妙法!”

未想只是小试一番,竟然一挥而就,韩浞除了有些窃喜之外,难免心中也泛起一丝自得。

接下来韩浞又接连运笔,直至感到丹田之内精元空乏,才停手稍歇,其间足足画成了十三道灵符,再并上之前那道“隐身符”,共计是一十四道。

这便是如今韩浞画符的极致了。

“按亦道长的说法,我如今不过是初入炼气九重的第一重——‘炼气感应’境界,施法画符所用的是‘精元之气’,乃是身中本源,不宜过度消磨。如此说来,今后即便精元充盈,至多也就只能画上十二道灵符,便要修养回复,否则不异于杀鸡取卵,涸泽而渔……”

韩浞将体悟到的这些个关要默默记下,算是修行的心得。

虽然他如今尚不知道玄门正宗的修道法门,但并不碍于他在修道上积累些阅历经验,亦无邪传给他的符法虽然称不上是根本大法,但想来也不会是旁门外道,虽只是符箓之学,必定也是道门嫡传,与修行法门当是有连结共通,可以相互映照的地方,所以即便是修行符法,韩浞也从来不会随意,更不会大意。

试想,若是连自己手头的法门都不能钻研透彻,只知得陇望蜀,那谁又会暴殄天物一般,将各自视作性命根本的宝贵法门教给你呢?

稍后,韩浞坐在床上打坐休养,又吩咐店家收拾了木盆污水。

店伙计看到那一盆腥臭黑水,瞧韩浞的眼神又是一变。

虽然早知这位郎君不是寻常商客,但这怪事一茬接一茬,也就不怪这店伙计心中起疑。

不过这些韩浞哪里又会在意?

离家三年,受过的青眼白眼数不胜数,若是一一都去认真计较,韩浞恐怕早就经受不住,灰头土脸地躲回洛阳了。

当然,过后未免店家多口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韩浞自是又打赏出去几枚开皇钱不提,只说他打坐调息了一番,实感成效不大,一个时辰过去也不过是回复了不到一成精元之气,着实令韩浞有些泄气。

忽然,韩浞心头一凛,想起了亦无邪曾经与他说过的仙道寂寞,道途苦闷,所指的不正是这样的感受吗?

修道炼气,就有如滴水穿石,悟性资质固然重要,最宝贵的却是道心毅力,修道人动辄几百上千年的道行,不全都是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积攒修炼出来的吗?

而道心修行,却好像逆水行舟,但凡有一日不精进,道心必然消退,气势必然被打落。

“须知那些道门前辈们,即便时时不辍,克己修行,也未必能稳踏元神纯阳境界,若是我自己懈怠了,没有了一往无前的势头,那就更不要希冀能闯过拦下了千万修道人的仙凡难关。”

韩浞庆幸自己能够及时察觉到道心微瑕,这同时也给了他警醒,今日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懈怠,只是因为他初入道途,往后修行日深,道心修持必定也是愈发艰难,还得时时警惕,事事不忘本心才行。

通透了这一关节,韩浞忽然就顿觉神思清明,精神为之一振,猜想是自己的修行上了一个小台阶,距离明悟本心的境界有进了一步,所以才会有这番通灵感应。

不过韩浞到底还是野路子,没有正统玄门的师傅指点修行,所以即便对这一点也是拿捏不稳妥,只能靠自己胡想乱猜。

“还是要有师傅啊,往常听人家说‘财侣法地’,‘侣’在‘法’之前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我现在连一门真正的道法都没有得到手,想要有个好师傅就更是奢求了……”

韩浞轻叹一声,越发觉得昆仑求道势在必行,心下决定只等他把“炼气感应”的境界稳固下来,就立刻上麒麟崖拜师!

往后两日,韩浞每天正午画符修行,余下的功夫就在客栈客房内打坐养气,虽然还谈不上“修为”,但画符和打坐时却已经顺遂很多,渐渐有一些修道人的样子出来了。

不过却有一点,这客栈到底是市井之地,往日里人来客往,江湖混杂的,许多烦杂事哪怕是无意之间也会打扰到韩浞画符打坐,根本不是修行之地。

韩浞毕竟入道尚浅,没有大隐于市的定力,思来想去,他总觉得还是应该觅一处正经的清静之地,方能安心修行。

好在此处是崂山脚下,只要上了山,想来不会找不到清净的道观、道宫。

既是这般考虑,韩浞当下也没有什么犹豫耽搁,第二日清晨一起身,就收拾打整完毕,用过午饭后就离了清河镇,往崂山上寻道观清修去了。

第六章 云文天书

晃眼之间,又是七日过去。

这七日里,韩浞就在崂山之上的月华观清修,每日画符打坐,倒也颇为惬意自得。

这一日,韩浞画满了十二道雷篆灵符,就觉得今日灵符上的“雷篆天书”书写起来越发顺畅随心,猜想除了对“雷篆”的见解日深之外,也有炼气感应的境界逐渐稳固下来的原因在其中,便是连对丹田内精元之气的感应似乎也愈发通透了一些,不禁心生欢喜!

“韩师兄!”

忽听静室之外有人喊他,韩浞收起了桌上的灵符便去应门,一推房门见是月华观的小道童灵谷。

“韩师兄,我给你送午食来了!”

小道童托着一个大木盘,见人先笑,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小孩儿,红扑扑的面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模样分外可爱。

“有劳灵谷师弟了,每日与我送水送饭,这盘也楞重,可千万别把师弟给压坏了!”

韩浞连忙笑着将托盘接过,像是真怕压着了这粉雕玉琢的小道童一般。

那灵谷小道童一听这话,气得腮帮鼓鼓地,也不让韩浞将手里的木盘接过去了,一跨步就进了韩浞的静室,费了十分力气将手里托盘给放上了桌,一转身就要赌气离开。

“师弟要走了?这木盘还没拿呢!”韩浞见小道童生气样子可爱,又不禁逗了他一句。

小道士顿时为难了,没一会儿眼泪就在眼眶里直打转,像是要哭出来。

韩浞只想逗他一逗,没真想欺负人,见灵谷作势要哭,赶忙从身上掏出来一块饴糖去哄:“师弟莫怪,为兄错了,只是与师弟玩笑罢了,可千万别见那无根水……”

到底是年幼小童,一块饴糖再加几句好话,总算是把这灵谷的眼泪给劝了回去。

总算韩浞随身的干粮就预备两样:胡饼、饴糖,是以身上总是揣着糖块,否则遇上这小孩哭闹还真不好哄。

见这小道童尚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在他榻上吃糖,韩浞摇头一笑,也不忙用饭,提起毛笔就在桌上画起了“雷篆天书”来。

没用朱砂黄纸,只以普通玄墨在白纸上写画,韩浞全是为了钻研这“雷篆”。

亦无邪曾经说过,这“雷篆”乃是雷击磐石,天然成字,其中蕴含着道法自然的大道至理,于是韩浞就想不妨一有空余的时候,便将这些“雷篆”多写画几遍,所谓熟能生巧,若真能凭这水磨功夫领会到天书道理,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是不可多得的造化了!

韩浞站在桌前画符,把一旁吃糖的灵谷小道童给引了过来。

“师兄,你,你在写什么?”小道童捏着一块饴糖正吃,问话时嘴里也含含糊糊。

韩浞轻笑看他,说道:“这是神仙教我的‘雷篆天书’,你认得吗?”

“不认得……”灵谷懵然摇头。

韩浞又是一笑,他当然也是和灵谷在逗趣玩笑。

这是道门真符,凡俗道观里的道士们自然不会认得,何况灵谷不过七八岁年纪,世俗的文字想来都未必识得几个,又怎么会认识这雷篆天书……

可谁想,小道童下一句话就接道:“和师傅教我的‘天书’也不一样!”。

韩浞听话却是一惊,向灵谷问道:“月华观里也有‘天书’?”

小道童天真看向韩浞,忽闪着双目回道:“有啊,师傅天天教我认,说是叫‘云文天书’呢!”

“云文天书?”韩浞眉头一皱,心中有些捉摸不定。

虽然他并不确定此“天书”是不是彼“天书”,这所谓的“云文天书”是不是和“雷篆天书”一样蕴藏道理,包含法力,但既然已有“雷篆”,谁又能说这天地之间不成“云文”呢?

“师弟会画这‘云文’吗?”韩浞转头问灵谷。

这小道童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犹豫道:“只有几个,不会太多呢!”

韩浞一听心喜,从怀中又取出几块饴糖,递到灵谷面前问道:“那师弟你能不能给师兄画几个‘云文’?我这里还有糖,都给了师弟了!”

小道童瞧见了眼前的饴糖,哪里有不答应的?“嗯!”一声点头,就把韩浞手里的糖块接了过来,顿时喜笑颜开。

拿着几块饴糖,这边的舔一口,那边的唆一下,灵谷只觉得这就是最开心的日子了。

最后,小心翼翼地将几块糖用韩浞给他的油纸包了,又宝贝一样塞在了怀里,小道童才伸手往桌上抓过了笔,笨笨拙拙地捏在了手里,然后分外认真地一笔一划,就在桌面白纸上画起了“云文”。

小道童人小力弱,画出来的笔画也是歪歪扭扭,曲曲斜斜。

但即便如此,韩浞也看出了灵谷画的这几个“云文”绝对不简单,未准就是和“雷篆”一样内含道理的大道天书!

不仅如此,韩浞还觉得灵谷画这“云文天书”很是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而且还是经常得见,分外熟悉的样子……

心头灵光一闪,韩浞就从腰间取下了那枚青白古玉。

将这玉佩拿到了眼前仔细观瞧,韩浞发现灵谷所写画的“云文”,和玉佩之上的雕饰十分相像——原来那玉佩上雕琢的一朵朵“祥云”,正是所谓“云文天书”!

韩浞又是一股喜意泛上心头,。

自从亦无邪告诉他此玉乃是通灵的法宝,往后韩浞没有一日不将这宝贝把在手里细心琢磨的。

凭韩浞自己认为,这宝玉断然不会是白白送到自己手中,且还只有那么一个护身保命的龟壳神通。

这古玉之中,必定是有玄机可以教他的!

为此韩浞甚至还曾经试过像催动符法一般,用精元之气去激它。

只可惜几番手段试探下来,古玉依旧是纹丝不动,不显化半点神异,可算是把韩浞给愁煞了。

而如今让他发现,这古玉上居然暗藏“云文天书”,那只要自己会解这门天书,这玉佩的玄机是否也就可以一刨而明?

“灵谷的‘云文天书’既然是他师傅在教,那这件事还是得落在飞雷道长身上了!”韩浞心里盘算着。

飞雷道长就是小道童灵谷的师傅,也是这月华观的观主,平日里都在闭门清修,外人等闲见不到他的面,就连韩浞,也只是在入观当日和他打过一个照面。

从那往后除了每日灵谷小道童给他送饭送茶,另有几个小道士在观内修行干活之外,韩浞就再没见过这位月华观主。

想到这里,韩浞只能问向刚画完“云文”,又坐在自己榻上吃糖的灵谷,道:“师弟可知,如今飞雷道长在不在观中?”

灵谷含着饴糖,点了点头道:“在的呢!”

韩浞又道:“师弟可能领我去见一见道长,我有话要与他说!”

飞雷道长只是贯做清修,少在人前露面而已,倒并没有说不见外客。

灵谷小道童听韩浞说要见自己师傅,倒也天真不以为意,毕竟师傅也没真交代不能领外人去见,是以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有一事在心,韩浞也顾不得吃饭了,帮灵谷把饭菜又送回了斋堂跨院,就跟着小道童来到飞雷道长所居的东跨院。

灵谷当先几步来到自己师傅的静室门口,举手就“啪啪啪”去拍房门,然后脆生生朝里面喊道:“师傅,师傅,快开门,韩师兄有事要与你说呢!”

韩浞原只以为灵谷和其他小道士一样,是道观中的寻常弟子,可如今见他进院就直往飞雷道长静室拍门,便猜想着这全观的小道士、小道童,恐怕只有灵谷才真是飞雷道人的真传弟子,否则断不能对他如此宠溺,容得他在观主清修之地如此放肆。

拍门声刚落,就听见静室内传来一声招呼道:“进来吧!”

这声音也很是慵懒,像是熟睡刚醒一般。

灵谷一推房门,抬腿就往静室里走,哪知回头一看韩浞还在原地站定,又跑过来拉着韩浞袍袖,说道:“师兄,快进去吧,师傅等着呢!”

“啊?”韩浞一愣。

他还以为那声招呼是给灵谷的,按理飞雷道长是应该先将灵谷招进房内询问一番,没想到这方外之人竟如此不拘小节。

但转念一想,韩浞才发觉其实是自己太过世俗,暗自心道:“我如今也是半个修道之人了,怎么还会因循守旧这些凡俗规矩……这么说来,我往日里的那些放浪姿态其实都是故作逍遥,骨子里还是被礼教束缚太深!”

上前两步,韩浞还是在静室门前躬身行了一礼,又说了一句:“晚辈打扰”,才抬脚迈步走入静室。

韩浞打量这间静室,只见其中陈设简单,不过一桌一榻,几张胡凳,什么架、柜、格、枱之物,一应没有,当真是朴素至极。

飞雷道长还是那副骨瘦嶙峋模样,一张面孔黑如锅底,此刻正端坐榻上闭目静修。

灵谷小道童一步两跳地跑到道长近前,脆生生又说道:“师傅,我把韩师兄带来了呢!”

道长睁眼,略有些威严地看向灵谷,开口就轻斥道:“岂是我让你把他带来的?莫要在我面前邀功!还不知他这一来,得有多少麻烦事找上老道我哩!”

韩浞一听这话,立时就愣在了当场。

第七章 灵枢经阁

韩浞的确是有所求,是以才让灵谷引他来见飞雷道长,可你好歹一副前辈高人做派,说话也不用如此不客气吧?

不过既然道长不客气,韩浞自觉也不必拐弯抹角,当下就施礼说道:“晚辈的确有事相求,还望道长允准!”

道长一摆手,便道:“休要磨蹭,有话快快说来!”

既是如此,那韩浞还有什么客气的,开口便道:“晚辈想向道长请教‘云文天书’!”

飞雷道长一听,“嘿嘿”哂笑两声,说道:“教不了,你去吧!”

韩浞想不到飞雷道长拒绝得如此爽快,像是容不得他再多说半句,顿时如羝羊触藩,进退两难,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师傅,韩师兄待我可好呢,师傅你不要小气呀!”灵谷小道童忙在一旁帮腔相劝。

“哦,当真?”飞雷道长似笑非笑看着韩浞。

韩浞被飞雷道长这促狭一笑给弄得满脸通红,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不错,他的确是挺喜欢这小道童,聪明伶俐,又活泼可爱,也当真没少照顾他,可同样也没少逗弄他!

多少次,灵谷被韩浞逗弄得那叫一个伤心,眼泪跟连珠似的落个不停,虽说事后韩浞也都给哄好了,但到底这以大欺小,实在是有些不占理。

所以这会儿小道童这般记吃不记打地卖力帮韩浞说项,还是多少让他有些害臊。

韩浞不好回话,被道长一个眼神把心中所想看破,当下就有些尴尬难言。

却没想飞雷道长下一句话话锋一转,说道:“既然韩师侄对小徒多有爱护,那道人也不能太不讲情面……”

道长说着,看了一眼面前正撒娇的小徒弟,轻叹一声又道:“我却是不能教你的,不过观里灵枢经阁内有我多年四方蒐集而来的云文录书和各家真解,可供师侄参阅,至于能学得多少,就全看师侄自己的悟性了!”

韩浞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虽然不能得到飞雷道长的指点,但总算是山前有路,桥头船直。

尤其经这一番峰回路转,韩浞只觉得即便结果如此,也已经是幸甚大哉了!

他也是在外闯荡经年,当然能看得出飞雷道长这是在让自己承灵谷的人情,毕竟这世间从来就没听说过有天上掉下的胡饼,不用付钱的午膳,就算只是几部经阁道藏,那也是飞雷道长多年四方蒐集而来,不说这些书录到底价值几何,就凭这份收录之功,也没有白白让别人去翻看的道理。

所以这道长此时卖给自己徒弟的面子,韩浞还真就必须给接下来!

“只是这人情却不太好还,这次如果还用几块饴糖打发过去,那却也欺人太甚了耶!”韩浞自嘲一笑。

不过将来债,将来还,韩浞此时最紧要的就是去学“云文天书”,然后再去解玉佩上的玄机。

他心有感应,总觉得自己一直求之不得的仙道正法兴许就要落在那枚青白古玉之上!

是以韩浞此刻为了学会“云文天书”,那是心如铁石,意似金刚,天大的人情也要先欠着了,满心所想的就只有修行的正法:“只有习得直指纯阳大道的修行法门,才能算是踏上仙道,否则其他一切都是缥缈浮云,换而言之,只要能够得到大道法门,便是什么要求也是先答应了再说,只有证纯阳,得长生,才是一切根本,除此之外,都是过眼云烟,像世俗凡人,生聚死散,便是有千般不舍,万般留恋,最后也只能阴曹走一遭,徒呼奈何……”

……

“杂事已了,道人还要清修,就不送师侄了!”

一番交代完毕,飞雷道长不看韩浞,也不看灵谷了,把眼一闭,也不管人走不走,自顾自地就修行了起来。

这位道长当真是不落世俗,不拘小节,韩浞这会儿早已经不以为怪了。

不过他依旧还是礼数周到地躬身道了一句“晚辈告辞”,灵谷小道童那里也脆生生说一句“师傅我出去了”,二人这才一同退出了飞雷道长的静室。

“师兄,我带你去灵枢阁!”

刚一出静室,灵谷小道童便邀功一般拉着韩浞,要为他引路。

别说,韩浞虽在这观里住了这么些天,却还真不知道那“灵枢阁”是在何处,如今灵谷既然自告奋勇,暗呼一声“得救”的同时,心中也还透着一股感动。

韩浞轻抚灵谷道髻,有些感慨道:“那就有劳师弟了,适方才也是多亏师弟求情,道长才会允准我出入灵枢阁,说来师兄还要好好谢谢灵谷!”

灵谷“嘻嘻”一笑,颇为自豪,扯着一副稚嫩嗓子,故作江湖豪客地口吻说道:“不用谢不用谢,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韩浞顿时失笑,边笑边骂道:“人小鬼大,哪里学的这些草莽胡话,当心被你师傅知道了罚抄经打手板!”

飞雷道长教训徒弟也不避外人,借宿观里的清客们都时常看到灵谷被罚,有时是在经堂抄经,有时却是那些年纪稍大的小道士领了飞雷道长的戒尺来打他手板。

是以一听抄经打手板,灵谷吓得一撮小嘴吸了口冷气,连连摇手:“不说了不说了,师兄千万不要告诉我师傅!”

这小孩儿也是当真可爱,韩浞有时爱得都不行了,才会像这会儿一样说些骗小孩儿的话来逗弄他。

就这么和小道童调笑着,两人连过三个跨院,才算是到了月华观收藏道藏的“灵枢阁”。

“就是这里了呢,这‘灵枢阁’里除了书,什么都没有,可闷了,师兄你自己进去看,我要先走了!”

一到这灵枢阁,韩浞就看出灵谷好像浑身都不自在似的,这里缩一缩脚,那里摆一摆手,总之就是静不下来。

说了这么两句话,这小道童便把韩浞独自抛下,逃也似的跑出了经阁跨院。

摇头一笑不管灵谷,韩浞推门就进了这灵枢经阁。

经阁不大,三丈见方,上下两层相连中空,四外成阁,当中整整齐齐摆放着两行四列,八个书架。

韩浞粗粗巡览一遍,见书阁中盛放的都是普世传印的寻常道家经典,其中道经、算书、命卦、医典,应有尽有,不一而足。

而中间的八个书架,摆满的正是韩浞梦寐以求的“云文天书”的书录和真解!

一见到这些,韩浞立刻丢开了再翻看经阁中其他书籍的打算,一门心思全放到了这些曲折云文和释疑注解中去了。

灵枢阁中的“云文”经书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真解”,一类就是“书录”。

所谓“真解”,记叙的都是一些形文简单,道理明了的“云文”。

同一个“云文”,各家仙门中的“真解”也许不尽相同,但若是仔细琢磨下来却都是大同小异,只看你修的什么道,练的什么真,那“云文”便向你展现什么道理!

至于“书录”,则只是将一些道理高深的复杂“云文”抄录了下来,多注,但少解,甚至一些道理实在高深的“云文”至今也还无解。

即便有注录自称是真解,但也只是各家真人的一家之谈,做不得准,兴许昆仑前辈看来是“山”,然蓬莱高士看来却是“水”了……

韩浞先粗阅了几部放在易入手处的书录和真解,发现这些书籍果然都是由简至深,一部一部从外到内摆排好了的,外里的那几部书就是最简易的“云文天书”通解。

这对韩浞来说正是如鱼得水,久旱逢甘。

顾不得什么其他,韩浞迫不及待地将几卷通解俱都取在手中,席地一坐,就开始翻阅起来。

这几卷通解,皆是著录有名,韩浞还没细看其中内容,就先被卷封上的一个个名字给弄得一惊!

“昆仑许玄龄!元阳顾九庐!难道是东昆仑玉虚宫和崆峒山元阳剑派!”韩浞心底微微一怔,接着往下翻看:“瑶池……青城……这些也都是亦道长之前和我说过的道门大派!”

韩浞越看越心惊,没猜错的话,这些“云文天书”的通解,竟然真的是修仙门派之中流出的秘典。

拿起最后一部道书,韩浞见那卷封上书《云文道真》,署名竟然是“蓬莱季飞雷”。

“季飞雷,难道这是飞雷道长自己抄录注解的道书?而且这‘蓬莱’,难道是道门九派的‘蓬莱仙宗’?”韩浞心底一惊。

他本就猜这月华观的飞雷道长不简单,想着兴许也是修仙门派中人,至不济,也该是一位修为不低的散仙。

却万万没想到,这老道长竟出自玄门道家当世最大九个门派之一的“蓬莱仙宗”。

“这就难怪了,要不是道门大派弟子,也不能够得到这许多各家各派的云文真解!”韩浞转瞬就被自己说服,在一旁径自点头。

不再多想,韩浞闷头将手中的道册一一翻过,专心修习起“云文天书”。

翻看了一会儿,韩浞就发现这“云文”其实和亦无邪传给自己的“雷篆”也颇类似。

那雷篆是天雷击打磐石成字,而云文,则是天风吹动罡云成字。

二者都是道法自然之形,其中都包容无穷法力,大道至理,只不过雷篆少见,参悟雷篆而成的玄功仙法也甚少,而云文却是道门之中最常见的道文,大多的仙法玄功都惯用云文记叙抄录。

所以这“云文天书”可称得上是道门之中的“正字”,是玄门道家各派弟子必修之课。

韩浞手中几部,之所以称之为“通解”,录述的必然都是道门中最常用,最没有争论,且各家道派都认可的“云文”及其道解。

第八章 玄清紫气诀

韩浞手里的“通解”拢共七本,所录的云文合有不过七八百,还几乎都有相同,即便稍有那么三四字不是七书同现,也至少在二三部中都有提及,最后一番梳理下来,这才确定了七本通解中当真记载的“云文”不过是一百零八字。

“飞雷道长的《云文道真》,正是一百零八字通解,说来该是最齐全的一部……”

韩浞忽然想起这一节,但念头一转,觉得自己简直愚笨到家了,这灵枢经阁本就是飞雷道长的道藏,那《云文道真》说不定正是飞雷道长将其他六册通解共录而来的一部道书,当然该是其中最齐全的。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许多,也不必多想其他,通解只学一部《云文道真》就足够!”

韩浞细一思量,就觉得有这么一部《云文道真》真是再合适不过,道长已经帮助他整理修编好,他也不用再一部一部去翻找那七册“参差不齐”的道书了。

不再多想,韩浞全心投入进这部《云文道真》之中,就开始了他的“云文天书”修行!

……

往后一月,韩浞每日除了画符之外,就是研学“云文天书”。

大多时候他都是以学《云文道真》为主,若是遇上了其中有模糊碍难的,也会翻看一下其他几家的通解,相互映照之下,韩浞解读云文天书的造诣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有这一月勤修,如今不是太过玄妙的云文已然为难不了韩浞,他也终于可以着手解读玉佩上的“云文天书”了!

韩浞之前细细看过,玉佩上的“天书”合有四十九言,以他如今的云文造诣,道解下来不算吃力。

只不过一个上午的功夫,这四十九言的“云文天书”,就在韩浞手下化作了一篇五千文的法诀。

果真如韩浞所料,这古玉上的“云文天书”当真就是一部修行真法,名为《玄清紫气诀》,修炼的就是一门“先天紫气”。

古玉上还言道,曾经有两位前辈凭借此法证道长生,是以这法门乃是一部直指纯阳的大道之法。

且这“先天紫气”也是颇有玄妙,乃是太古混沌初开,天地划分清浊之时所诞生的第一缕“清气”,还另有一个名堂唤作‘万应灵气’。

何谓“万应”?

说的便是这《玄清紫气诀》能够驾驭诸般法力,演化一切灵气,包容阴阳,归纳五行,万法中称“灵变巧妙第一”!

法是好法,诀是妙诀,只不过韩浞一番粗解下来,却发觉这《玄清紫气诀》似乎并不是那么好修的。

修炼这“先天紫气”的道术,乃是道家最正统的炼精化气法门,是直指阳神的乾坤大道不假,可却有一点,就是这“先天紫气”凝练不易,靠的是聚沙成海的水磨工夫,虽说“灵变巧妙”在万法之中无愧第一,但道行增长之缓慢,在万法之中也是绝排不到第二的!

道家玄门妙法有炼气九重,一曰“感应”,二曰“筑基”,三曰“开窍”,四曰“凝罡”,五曰“合药”,六曰“金丹”,七曰“灵台”,八曰“阴神”,九曰“元神”。

九重玄关之中,修炼至“筑基”功成,便能有一百八十寿;修炼至“凝罡”圆满,便能有三百寿;修炼至“金丹”落腹,便能有五百寿;修炼至“灵台”高筑,便能有八百寿;修炼至“元神出窍”便能得“小长生”,若是抛却肉身,不修“纯阳”,从此可以神游物外,逍遥宇内,任凭轮回转世,不受胎中之谜……

赘言这些不为别的,只是说这动辄百八十年的增寿,在修别法的修士看来兴许不算短,但若是修炼《玄清紫气诀》,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以往修习这《玄清紫气诀》的道门前辈们,往往是寿元到了,道行却上不来,生生被这门法诀给拖累死的!

其实这《玄清紫气诀》炼气五重之前倒是还好,慢虽慢些,但只要勤修不辍,三百年总是能够功行“合药”,是以《玄清紫气诀》能够修炼到炼气五重的修士其实并不少。

不过,想要修到炼气第六重“金丹”,就不那么容易了。

金丹境界本就是炼气三关之一,即便道门大派弟子,能成就的也不过百中取一,而修行《玄清紫气诀》又将这个难关门槛提高百倍,万人修法中也许只一人得成。

不过这门正法也不是没有好处,只要过了金丹境界,往后的修行就会比其他法门轻省不少,灵台、阴神两境皆是一马平川,即便是“元神出窍”,也不见什么难碍。

至于“元神纯阳”,反正任你什么正法也都是不易成就,也就分不出什么高下来了。

“仙道难行,自古以来能证道长生的本就不多,这《玄清紫气诀》能够成就两位纯阳真仙,说来已是不少了,只不过中途打磨下去的人更多,所以众家修士才会心存畏难……”

韩浞细一思量,顿觉自己抓住了其中关键。

“修道之人除长生之外本就不取其他,诸般修行只是为那纯阳大道,断没有幸进之理,既然如今只得这一部修行道书,也无需去看那合药几人,金丹几人,只要知道是能成就纯阳的正法,那我就没有不修的道理!”

韩浞双目神光一闪,心中早有抉择,随后心头便默诵法门,开始修行起这部《玄清紫气诀》来!

“先天紫气”乃是无上清气,世间只有三处地方得存,一在乾天罡风之巅,一在地煞阴风之渊,还有一处正是人身“上丹田”——眉心“紫府”。

上丹田紫府乃是虚空一穴,藏有先天真一之神,修士蕴炼之最精纯,最本质的元灵精气都聚集于此,元神修成之后更是从此处“出窍”,是肉身灵窍之总汇。

是以,《玄清紫气诀》中称此处“紫府”为“真一神隐之窍,元灵钟汇之穴”。

韩浞忽然想到:“之前倒是听亦道长说过,各法各修,炼的未必是同一处‘丹田’,有些法诀‘筑基’时是藏神于‘下丹田’,有些是藏神于‘中丹田’,这《玄清紫气诀》藏神于眉心‘紫府’,修炼的是就是‘上丹田’了……”

这人身之上,合有三处丹田宝地:

其一是为“下丹田”,在脐下一寸三分之处,称“生宫”;

其二是为“中丹田”,在心下两乳之间膻中穴,称“绛宫”;

其三是为“上丹田”,乃是在额顶双眉之间,称“泥丸宫”。

修道人的法诀,在“筑基”境界总要从三座丹田中挑选出一处“藏神”,是为修真命门所在。

通常依各自法门玄妙,选的“丹田”也都有讲究:

若是真气雄浑,就要选下丹田“下方气海”之处,方能气如浩海,最有“威力”;

若是真气厚重,就要选中丹田“中央金阙”之处,方能镇压八方,最有“威严”;

而像《玄天紫气诀》,真气清灵,自然就要选上丹田“上方紫府”之处,方能统领诸天,最有“威灵”!

韩浞存神观想,运浑身精元于气海,过膻中,最后汇在紫府,流转虚空,去芜存菁,像是丝丝缕缕的毫细紫芒,从元气的浊流之中分出,又星星点点汇聚在元神虚空深处,而后终于化成似朦胧薄雾一般的绛紫清气!

“这就是‘炼气筑基’!”韩浞心头不禁泛起一股喜意。

元气能够“藏神”,即是说韩浞现在“炼气感应”的境界已经稳固,正向“炼气筑基”境界修行。

而且终于得见这“先天紫气”,果真如《玄清紫气诀》中所言,是灵变巧妙的无上清气,只是第一缕浮现,韩浞就觉得顿时神思清明。

紫气流转全身后更是生出一股香气,直入鼻翼,沁人心脾!

“听说蜀中有邪教闻香教,就凭着教中弟子可以体生异香,闻者安神的手段,来蛊惑乡民,谎称‘神仙下凡’,还聚拢香众举旗造反,且应者如潮。”韩浞忽然想起了这么一段。

“这么说来,以我现在的本事,去冒充一任所谓下凡的‘神仙’,应当也是绰绰有余,正巧我还不会道门点石成金的便宜法术,说不定哪一日囊中羞涩了,变个戏法也能不愁三餐一宿……”韩浞打趣着自己。

他当然是在玩笑,且不说他根本不缺金银,即便真是少了盘缠,也断不会做如此勾当,至多在城中挑几个为富不仁,死有余辜的有钱人抢过一道,于他的道心也是丝毫没有沾染的。

……

之前那缕“先天紫气”在韩浞体内一扫而过,便消失无踪,就连紫府虚空之中也已经没有了那层绛紫薄雾。

韩浞这才想起来,其实刚才那道并不是“先天紫气”,只能算是将要化为紫气的“先天精元”。

他适才还是少了一道凝练之功,并没有真正炼成这第一缕“先天紫气”。

想明白这一处,韩浞立刻又沉心静气,搬运精元,专心在上丹田处运转法诀。

半晌之后,终于又在紫府虚空中见了那绛紫薄雾,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疏忽那道存神凝练的手段,紫雾一般的“先天精元”出现之后立刻聚拢成丝,化作了一缕凝实紫气,飘荡在上丹田紫府虚空之中。

“小半天功夫才炼出这么一道‘紫气’,难怪说这《玄清紫气诀》是磨人心性的法门,进境竟真的缓慢如斯,那想要冲破三关,完成‘炼气筑基’的修行,不知又要等到何时去了!”眼见空荡荡的上丹田中只有一缕“先天紫气”在游离飘荡,韩浞忽然为自己担忧起来:

他如今是“炼气感应”修成,将将踏入“炼气筑基”境界,而筑基修行,就是往紫府中凝聚“先天紫气”。

待得积累足够,便驾驭真气冲破“脑后御风玉枕关”,“身中夹脊辘轳关”,“水火之际尾闾关”,三关打通,气行周天,便是“炼气筑基”功行圆满。

第九章 斗法

转眼,韩浞踏足“炼气筑基”已过去一月有余,但这一月以来他的道行几乎不见增长,三十日苦修仅只又炼出了一道“先天紫气”!

即便是早知《玄清紫气诀》法门困难,但如今真正修行起来,韩浞才知自己还是小觑了这门正法,如今他这拢共只有两道的“先天紫气”仅在“玉枕”一关面前都好似蚍蜉撼树,欲见之后的“辘轳关”和“尾闾关”,那更是还不知得多少日子……

“这《玄清紫气诀》在筑基境界倒真是有些吃亏,本身就不是什么雄浑真气,炼化起来又比其他法门困难十倍,凭这想要冲破玉枕、辘轳、尾闾三关,少了个三五十年苦功怕是不成。”

韩浞难得算计了一回,这结果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炼气筑基”本就是靠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寻常修道人中资质稍显平庸者也有不少是数十年不得成就,因此他倒也不是很心急,反倒是时常劝说自己:“既是功到自然成的修行,那顺其自然便好。”

……

其实这些日子里,韩浞日夜勤修《玄清紫气诀》,除了积累“先天紫气”不甚如意之外,其余地方还是颇见成效的。

就像如今虽还未做到不饮不食的“辟谷”境界,但却已经能凭借炼气打坐的静修功夫来取代睡眠,一日之中不寝不寐依旧能够精神百倍。

这一日,韩浞正在室内打坐,忽听窗外传来“轰隆隆”风雷之声,一阵接过一阵,越来越响亮。

“真是怪哉!”

韩浞心中好奇,起身推门就往院中查看。

和他一般好奇的人也不少,借居观内的清修居士和各院的小道士们都纷纷出了房门,走到正殿大院中观瞧。

韩浞仰头往风雷声大作之处看去,就见夜空中一道红光由东边海外而起,直往西来,而紧跟红光之后还有数十道光芒,皆是五光十色,各不相同,像是在追赶那道红光!

“难道是上古水府宝物出世?”韩浞猛然间猜测到。

月前与亦无邪道长交谈时韩浞就听他提起过,无论亦道长还是灭尘道人,都是为了崂山海外的上古水府而来,没想到明明已经一月过去了,这水府宝物如今才得出世!

韩浞还未来及多想,就见那红光眨眼之间已经翻过小半座崂山,顷刻就到了月华观上空。

红光之后的各色光芒,应该是修道人的“遁光”,韩浞之前观亦无邪和灭尘道人斗法时见识过,如今数十道遁光紧追之前的红光不舍,不时还能见遁光之中发出道道各色神光,去拦截最前头的红光。

有些神光像是法宝,一击不中还能回转主人手中,有些神光却像是法术,追打红光不成之后竟有不少就这么轰击在山林之中,响起“隆隆”巨响!

“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些修道人动起手来竟然如此百无禁忌,难道不怕误伤人命!”

韩浞心头一颤,顿觉不妙。

他前两世恐怕是积了年的老鸹成精,一张“乌鸦嘴”竟然说什么来什么!

就见那红光当真往月华观上空飞来,想要越过道观继续朝西,而红光之后追得最紧的几道遁光之中,一道明黄遁光中忽然分出一缕神光朝着红光追去,谁想那红光只是一个辗转就把神光甩开,逃脱了出去,而那道明黄神光顿时失了准头,当即就朝月华观落了下来。

“要糟!”韩浞大惊失色。

但还没等那明黄神光落近,月华观内忽然升起一道金光赤焰,那赤焰声势滔天,一个照面就神光给吞尽。

这却还不算完,只见那赤焰金光光芒一展,就化作一匹赤焰长虹,然后轻轻一卷,便把那道想要逃遁的红光给卷在了长虹之中。

红光之后追得最紧的几道遁光见势不妙,竟齐齐发出神光要来打这道赤焰长虹,而这道长虹像是浑不在意,只是微微一震,眨眼之间就将这些神光悉数震灭,而后赤焰又是一旋,变作一轮煌煌金光大日,高悬月华观上空,照亮了半个崂山!

追赶红光的数十道遁光此时已经先后追到月华观上空,绕着大日盘旋不说,不约而同地又纷纷齐发神光来打。

只有那么几道遁光好像是见事不可为,遁光一转之后就四散离开,去得比来得都快!

“哼!”

忽听道观之内响起一声天雷似的闷哼,那轮大日金光忽变红光,然后散裂开来,顷刻就化为漫天火雨,携滔天之势,朝着那些敢发神光的遁光扑杀而去。

这赤焰金光厉害,即便分散作了火雨,依旧没有一合之敌,无论哪一道遁光皆是一触就走,弹指间的功夫,那数十道遁光退的退,落的落,以一敌数十,此刻依旧是高下立判!

等到火雨烧天之势过后,赤焰金光眨眼消失无踪,夜空中也早就不见任何一道遁光。

一番嘈杂之后,看热闹的观中众人各自回房,却都注定一夜难眠,毕竟这般声势浩大、神乎其技的斗法,凡俗人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得见,往后这月华小观中必定也要多出许多山野传说,流传遍这十里八乡之地,供后人鼓吹传颂。

不过这却与韩浞无关了,此刻他早已回到房内打坐静修,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番事情。

“亦道长说过,要想遁光飞行,即便是有法器借力,也至少需要第四重‘凝罡’境界的修为,而适才那数十人都能驾驭遁光,其中恐怕不乏金丹境界的修士,当真是一通好热闹……至于那一记闷哼,声音听来分明就是飞雷道长,便是说那道赤焰金光就算不是道长的‘法术’,也一定是道长的‘法宝’,只是没想到道长法力竟然如此高强,看这大日火雨,声势滔天,难道飞雷道长竟是已经成就了‘元神纯阳’的真仙不成?”

方才那阵隔空斗法实在是让韩浞心中大震,之前你追我赶的“神仙打架”已经是难得一见,最后飞雷道长的滔天法力更是让他叹为观止,心中对于道术和长生的向往无疑更进一重。

整整一夜,他都是心绪不宁,久久不得气静。

一直到次日一早,韩浞脑海里依旧是昨日斗法的种种。

“师兄,韩师兄,开门呀!”门外忽传来灵谷的喊声,门户也被拍的“啪啪”作响。

韩浞按下心事,摇首轻笑,起身就去开门。

门一推开,就见灵谷有些气嘟嘟地站在门外,韩浞见他面上虽不见喜色,但表情是着实讨喜,禁不住又打趣道:“师弟这是又被道长罚抄经打手板了?”

灵谷竟难得地不和他斗气,拉着小脸说道:“师兄,师傅都要赶你走了,你还来笑我!”

“飞雷道长要赶我走?”韩浞有些惊奇:“不该啊,前日道长还答应准我多留十日,怎么今日又会来火急火燎地赶我?”

他本意就是在崂山修行到炼气感应境界稳固,就要远走昆仑,如今却早已远超预期,已然进入了“炼气筑基”的境界,按理的确是不该继续逗留,但因为灵枢经阁内的云文道书还有许多尚未看过,他觉得实在可惜,是以这才又厚颜留了下来,混迹于灵枢阁内。

不过这却也是和飞雷道长打过商量的,明明之前已经准了他多留十日,怎么转过到今日就又变卦反悔了?

韩浞不禁想到:“难道是因为昨晚的斗法……”

不经意间韩浞目光一扫过院中,就见许多和他一般借居道观的清修居士此刻也都收拾好了行装,像是要离观,有那几个不愿走的,如今也和他一般有小道士前去劝说,这样看来像是整个道观都在驱赶闲人!

韩浞不由皱眉向灵谷问道:“师弟,飞雷道长难道没和你有什么交待?”

灵谷只是童稚识浅,却不痴傻,一见观内情状,顿时也察觉过来,但却依旧是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望向韩浞道:“不知道呀,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师兄们都在赶人走!”

韩浞略一沉思,就向灵谷道:“师弟领我去见一见飞雷道长吧!”

灵谷虽不知他有何打算,但还是乖巧点头道:“嗯,好呀,师兄你跟我来!”

七转八折,韩浞跟着灵谷又来到了飞雷道长清修的小院。

内门开着,灵谷一抬脚就进了静室,朝着自家师傅道:“师傅,韩师兄来了!”

未想房内飞雷道长竟“唉”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既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韩浞虽不知道长叹气为何,但还是说声“打扰”,进到了房里来。

只见原本朴素之极的静室,此刻却是多了一个绣墩,一方矮桌和一盏泥炉。

而飞雷道长正散坐在绣墩上,轻握泥炉上一柄茶壶,正烧水煮茶。

道长眼也不抬,就对身边的灵谷说道:“莫要惫懒,快去抄经!”

灵谷不由低“哦”一声,有些垂头丧气地就朝门外走去,临出门前还朝韩浞一阵挤眉弄眼,模样煞是古怪,险些逗得韩浞笑出声来!

只等灵谷出了门外,飞雷道长才袍袖一挥,不知从何处凭空挪来一个绣墩,放到了韩浞身前。

“师侄请坐。”道长一抬手,示意了韩浞看座。

见识了飞雷道长昨晚的手段,韩浞如今对这凭空挪移的手段也不以为稀奇了,只道了句“多谢道长”,便一撩衣袍入了座。

飞雷道长像是知道韩浞来意,不等他开口发问,就率先说道:“昨夜老道与众人斗法时露了根脚,想必不出一日就要被几位对头得知老道藏身崂山月华观,不出三日就该有正主找上门来,因为都是些粗鄙顽俗,怕搅扰了观内居士们清修,就想请各位先暂离几日……”

说着,飞雷道长拿壶为韩浞倒了一盏清茶,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既然韩师侄来了,那就请先品一品这壶茶吧!”

韩浞虽猜不透老道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盛情难却,也就没有过多推辞,道了声“多谢道长”,便端起茶盏浅尝一口。

第十章 水云丹茶,都天玉简

这茶未饮之前,香气已经沁人心脾,茶汤入口后更是顿觉齿颊生津,汤过咽喉后竟然化作一道暖流直入气海丹田,口中也是茶香四溢,直扑天灵。

“好茶!”韩浞说完,又两三口将盏中茶汤饮尽。

飞雷道长微微一笑,道:“此茶名为‘水云丹茶’,乃是以奇峰为园,引天河水浇灌长成,六十年才出这么一壶,固本培元之效胜过灵丹,师侄请再品过!”

说着,道长又给韩浞续上茶汤。

韩浞没有推却,端起茶盏又饮一口,不过却是满饮,也不顾热茶滚烫,转眼就盏尽茶干,不仅如此,他还连忙暗运《玄清紫气诀》法力,但只要有茶丹药气涌入丹田,立刻就炼化为“先天紫气”。

飞雷道长却是微微一笑,丝毫不见怪不说,又为他续上了香茶。

等韩浞又将第三盏茶饮尽,放下茶盏,飞雷道长才又说道:“茶丹有灵,说是一壶,却只得五盏有功,先前喂了灵谷两盏,如今这三盏却是韩师侄的机缘!”

韩浞此刻却是专心存神炼气,无法分神与飞雷道长说话,一直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韩浞才将气海丹田之中的灵茶药气悉数炼化为“先天紫气”,存于紫府之中。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韩浞紫府上丹田中的“先天紫气”就增长了近百倍,合有一百八十余道,须知修行《玄清紫气诀》每冲破一个“筑基”关门,需要“先天紫气”之数是一百二十道,“炼气筑基”境界合要修出三百六十道“先天紫气”才得圆满,而如今韩浞只凭着三盏灵茶,竟然就省去了十数年的凝练苦功,可以说整个“炼气筑基”境界的修行都成了一半!

“怪不得人都说修道有四物:‘财’、‘侣’、‘法’、‘地’,诚不欺我,如今仅仅是三盏‘水云丹茶’,就有如此灵效,那那些名传天下的天材地宝、先天灵根,不知又是具有什么样的造化之功!”韩浞心头惊喜之余,也感叹这修道果然还是离不了机缘。

“不过即便是这灵茶,栽培也要六十载,还有那许多山水讲究,其实一点不比埋头苦修来得容易,我也不过是适逢其会,才捡了这么个便宜,更不要说那些不得了的仙药灵根,怕是连想都不要去想……这往后还是还得切记,不要被这些外物给蒙蔽心神,否则终日只知投机取巧,不肖勤勉刻苦,也不去磨砺修为,那还修得什么玄门正道,证得什么逍遥长生!”

韩浞忽然警醒,只觉自己差一些就要落入旁门左道,连忙后怕不已。

不过这一番自省过后,他也察觉自己神思似乎更清明,念头也更通透了一些,竟是凭着几句领悟磨砺了心性,道心境界又往上提升了一层!

待回神过来,韩浞当先就起身朝着飞雷道长躬身一礼,满怀感激道:“韩浞多谢道长相赐灵茶,造就之恩无以为报,道长但有吩咐,晚辈虽是后学末进,法力低微,但也愿鞠躬尽瘁,听凭差遣!”

韩浞心思通透,知道飞雷道长赐此灵茶必是有深意在其中,也就当先向道长请教了。

飞雷道长亦是豁达高人,听问也丝毫不做遮掩,只是嘴角含笑向韩浞说道:“不瞒师侄,老道的确有一事相请,不过事成之后另有酬谢,这区区三杯薄茶却是为了师侄知难来问的这份人情!”

韩浞一听道长竟是白送了自己三盏灵茶,觉得这大礼实是太过贵重,便连忙推辞道:“道长这是哪里话说,六十年方得采摘的灵茶已是极为贵重,晚辈怎好再贪得无厌,索要报酬!”

飞雷道长却“嘿嘿”轻笑两声摇头,说道:“我这几门仇家厉害,都是有名有姓的妖仙,师侄可知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如此危险的活计,老道要是不给足了谢礼,岂不是德行大缺,有失公允!”

韩浞却自觉也是要顾及面皮的,便也学他摇头,接道:“既是妖孽害人,那晚辈不过是守正辟邪罢了,怎好多要谢礼?须知在下修道虽为长生,但也愿匡扶乾坤正气,斩妖诛邪乃是义不容辞!”

“初生牛犊,少年人倒是好大的胆气,”飞雷道长斜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狭目看了韩浞一眼,饶有趣味道:“我这几个对头里有一位是累了三世善功的‘万家生神’,还有两三位也是被许多善民供奉了牌位香火的善士,另有两位平生虽不行什么好事,却也没做过什么大恶……说起来,他们几位可比老道我‘正气’多了!”

韩浞喉头一噎,当即就觉得口有些干,不知该怎么往下接这老道的话!

就听他“咕咚”咽了一口生津,然后向飞雷道长犹豫问道:“道长也不像大奸大恶,怎么能引得如此多的正气之辈前来‘替天行道’?”

他把“替天行道”四字咬得很松,怕老道士一回话就又有什么变故。

结果当真不出他所料,飞雷道长话锋又是一转,对韩浞道:“你这少年说话倒是有趣,只不过那几位却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卫道之士,至多只说得上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这却是与旁人无关的话了,师侄只须知道我这几位仇家不好相与就是!”

韩浞点了点头,也不追根究底,只是又不解道:“既是强敌,道长为何不干脆暂避锋芒,若有不甘,日后再寻良机讨回来便是!”

这话一问出,韩浞便后悔了,只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毕竟这修道人的心气是不宜折损的,否则道心缺失,日后就难有进境,定然要迎难而上,一往无前……

哪知他径自一番豪气干云的时候,对面的飞雷道长却暗骂一声,回道:“我自然是想走的,可这月华观乃是蓬莱下院,老道又忝为下院掌院,实是不能擅离啊,否则就那几个蠢物,哪里能摸得着老道我的脚跟……”

韩浞听话不禁目瞪口呆,还顺带着脸上也是一阵臊红。

“看来这书上之言也是不能过信,否则往后少不得人前现眼……”韩浞满面羞红自省道。

不过此刻听飞雷道长自认“蓬莱仙宗”门人,总算是证实了韩浞一些猜测,挽回了少许颜面,让他能够自处。

不然这会儿怕是要满地找缝,只想往下钻了!

但这月华观竟是蓬莱仙宗下院,多少给了韩浞一些意外,让他对这些仙门道派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略微平静了一番心绪,韩浞自作镇定又向飞雷道长问道:“那不知道长到底何事需要晚辈相助?又是如何助法?”

飞雷道长听问,微笑答道:“此事险则险矣,难却不是太难……”

说着,道长挥手之间就撤去了泥炉茶盏,反掌又招出了三枚白玉书简,在矮桌之上横铺开来,然后向韩浞示意道:“师侄你来看此物!”

韩浞不明就里,脸色茫然看向飞雷道长。

道长“嘿”一声轻笑,说道:“昨夜那许多的麻烦,全都因这三枚玉简而起!”

韩浞这才恍然,原来这三枚玉简就是昨晚众修道人追逐的那道红光,也就是从上古水府中脱出的宝物。

他知这玉简必定不凡,不敢轻易上手,便向飞雷道长请教道:“晚辈肉眼凡胎,不知道长这是什么宝贝?”

飞雷道长也不绕弯子了,就和韩浞说道:“要说这玉简来历也当真不小,乃是混沌之中先天太上真魔的道统,名唤作《都天玄冥册》……”

“这就是《都天玄冥册》!”

韩浞低声惊呼,心头不由得闪过了那十二字“太古神文”,还有那篇得自灭尘道人的《十二都天神咒》。

神思电转之间,韩浞就想到,那灭尘道人早早地守在崂山脚下,为的应该就是这三枚《都天玄冥册》!

灭尘老道早先已然得了三枚玉简,简上记载的是“十二都天神煞”的炼制之法,如今又来崂山等待水府出世,必定是想再得玉简,补全他手中的《都天玄冥册》。

只是没想到,水府出世的时机没等来,却先遇见了韩浞,见他天资聪慧,便想匡他为自己修炼‘神煞’。

谁知最后又好巧不巧,遇上了好管闲事的亦无邪,救下韩浞坏了他的谋算不说,还赏了他一记“紫霄神雷”,让他既无法炼成“神煞”,又因为身受重伤而错过水府出世……

“难怪他临走之前那么大怨气,还要与亦道长‘不共戴天’,原来竟不止是被坏了一件‘好事’也!”韩浞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到。

飞雷道长当然想不到只是短短一瞬的功夫,韩浞竟东拉西扯地想了这许多事情,他如今还在微微吃惊韩浞竟然见识不短,能够知道《都天玄冥册》这部上古奇书!

只见老道长微微好奇地向韩浞问道:“师侄也认识这部《都天玄冥册》?”

韩浞当然不好向他提起亦无邪和灭尘道人,只能强自敷衍道:“晚辈也是听一些修道散人提起过,算是略有耳闻。”

飞雷道长看出韩浞有意隐瞒,不过却也不和他计较,只是点了点头接着道:“说来老道也是受了无妄灾的,这崂山海外有上古仙人洞府出世,连带着走脱了几件宝物,我本不欲去与人争夺,但奈何这‘都天玄冥册’已然送上了门来,索性也就顺手收下了……”

老道长说得轻描淡写,昨夜逼退数十人的一场斗法在他口中竟也是随手为之,不禁令一旁恭听的韩浞有些心生向往,想着自己是否有一日也能有此法力,能够将数十位分明有炼气中段境界的修道人给丝毫不放在眼里。

飞雷道长继续说话,只听他如今转而有些遗憾道:“如今因为此宝,引来了先前的几位对头,又躲避不得,就想借师侄之手为老道打发他们七日,待七日之后一切落定,师侄便可自行去留了!”

第十一章 都天大阵,斩鬼剑诀

韩浞这才明白事情原委,却也不去问飞雷道长为何不自行抵御强敌,要凭借他这个法力低微的晚辈,打定主意只点头遵循飞雷道长的交待行事便罢。

他虽然修道日浅,但也明白这些前辈高人动辄修行数百上千年,哪里能没一点城府算计?

尤其道行越高深,算计越深沉,像飞雷道长这般疑似“元神纯阳”的高人,如果没有九分成算,又怎么会贸然出手截留这《都天玄冥册》?

少许时候,飞雷道长又说道:“只不过虽是这三枚玉简招来的祸事,却也靠这玉简才有消灾之法!”

原来飞雷道长手上这三枚《都天玄冥册》上记载的,正是“十二都天神煞阵”的阵图,和灭尘道人那三枚玉简上的“十二都天神煞”炼制法门原是一套,珠联璧合,一起施展出来就是威力绝伦的“混沌秘魔正宗·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挡者披靡,只要被炼入阵中,任你有通天法力,一时三刻也要化为飞灰。

飞雷道长自言昨夜已经连夜在月华观周围设下了旗门,摆成大阵,将道观方圆里许之地尽数纳入阵中,只要有人坐镇中央,祭起大阵,就能够抱元守一,御敌于外。

而飞雷道长向韩浞所请,正是希望他能够担当这坐镇中央的大任。

未免韩浞还有不明白,飞雷道长细心向他分解道:“当下虽无有那祭炼神煞的法门,但所幸老道还炼有一十二枚‘子午分光剑丸’,可用来镇压阵眼,稍后我再传师侄一门驾驭剑丸的法诀,到时只须将剑诀打入剑丸,就能够祭起‘十二都天剑阵’。凭着剑阵御敌,除非我那几个正主对头入阵,否则稍弱一些的宵小之辈但凡敢越雷池一步,就算只凭师侄的法力,也足以将来者都化为灰灰!”

韩浞听罢一番摆布,心中连夸这道长厉害,一夜之间就悟透了“十二都天神煞阵图”不说,还另辟蹊径演法成了“十二都天剑阵”。

但韩浞心中还是有一问,只觉不吐不快,便在飞雷道长讲解完毕之后向他求问道:“道长方才说过,只留晚辈守阵奈何不得前辈的几位对头,那这‘十二都天剑阵’岂不成了摆设,抵御不了正主,这可如何是好?”

飞雷道长却像是浑不在意,嘴角一挑就道:“我那几个对头可是惜命得很,徒子徒孙又多,凡遇大阵必先遣手下子孙前来探阵,从不会硬闯!当然,这开头却是要给他们个教训,由老道我亲自压阵,先折他们一二人,打一打这些蠢物的胆气,师侄只需在此之后为老道守住大阵,将那些入阵的徒子徒孙尽数打杀磨灭了便是……”

经这道长这一分说,韩浞才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大阵摆的是一个“空城计”,而飞雷道长那边也必然有一招“暗度陈仓”在等着,让韩浞替他守阵的同时,这老道长必定另有谋划,至于谋划的究竟是什么,韩浞却不好深究细问,只待到时图穷匕见,就一切水落石出了。

如此一来,韩浞也是有了几分底气,对于飞雷道长的交待,也就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韩浞应允,飞雷道长也颇为欣慰,袍袖一扫,就将三枚《都天玄冥册》玉简投入了韩浞怀中,说道:“既是如此,就请师侄熟练这‘十二都天神煞阵图’,三枚玉简事成之后也不必归还,便算是请师侄此次相助的酬谢!”

韩浞一听竟是如此厚礼,忙推说不敢,连连摆手道:“只不过举手之劳,怎能受道长如此宝物!道长能将这《都天玄冥册》借晚辈一观,已经算是得不来的福分,怎好再夺人所爱,将至宝占为己有!”

怎奈飞雷道长却不听他推辞,厌烦地一挥袍袖,说道:“这魔门真传与老道所修正法不合,偶尔借用一番尚可,留在身边也不过是明珠暗投,不似你修炼的‘先天紫气’,有万应之功,正可借这上古奇珍一显神通!”

韩浞闻言大惊,没想到飞雷道长竟然早就看破自己修的是什么法门。

细一想来,也许自己正是因为“先天紫气”的妙用,才被道长青睐,引来坐镇“十二都天剑阵”!

见韩浞面露惊色,飞雷道长洒然一笑,说道:“也不需来瞒你,老道我本就是炼气第九重‘元神出窍’,虽无刻意窥探,可师侄修炼正法时流散出的‘先天紫气’又怎么能躲得过我的眼去?此次祭炼大阵也正是要借你《玄清紫气诀》的法门来为我遮掩,到时我好在一旁设下埋伏,将这些积年的对头给一举扫尽!”

道长嘲讽一笑,面色微沉道:“他们只知自己这些年四处寻觅我老道,不肯善罢甘休,却不知老道我也想他们得紧,如芒刺在背,亟待除之而后快哩!”

韩浞虽一早知道飞雷道长法力高深,算计深沉,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老道士,原来他本就不是有难,而是想借这看似有惊,实则无险的机会,为自己一绝后患!

否则他只需自己坐镇“十二都天剑阵”,又何惧这些旁门妖仙?就算任凭来人是证道“元神纯阳”的真仙,不留下些东西怕也是打不进来的。

想明白这一关节,韩浞也就不再推辞这三枚都天玉简。

修道本就是与天争命的活计,遇着机缘自是没有不去一争的道理,如今有宝物送上门来,韩浞面上推辞,其实又何尝不动心?

只是他修道日浅,面皮终究是薄了些,可如今既然正主的飞雷道长都如此说话,他也就没有了违背本心的道理,恭敬收下了三枚玉简。

待韩浞收了玉简,飞雷道长这才点头笑道:“强敌未至的这几日里,师侄就用心参悟玉简,排演剑阵,若有不明了之处只来问我便是,还有,唯恐师侄你主持大阵之时法力不济,我这里有还一件收纳之宝,名叫‘青阳瓶’,虽只是我蓬莱仙宗入门弟子皆会祭炼的方便法宝,不甚稀罕,但胜在可以聚敛清浊灵气,你也拿去炼化了自用,以备不时之需。”

韩浞连都天玉简都收下了,这“青阳瓶”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向道长恭敬道了谢,便将这葫芦大的小瓶给接过,挂在了腰间。

之后又说了几句交待的话,还传了御剑的法诀,飞雷道长这才吩咐韩浞自行回去参悟阵法剑诀。

待韩浞回到自家静室,将这一会儿之间从飞雷道长那里得来的法诀、宝物一一陈列开来,便感叹自己如今这也是久贫乍富:“飞雷道长赐的这些法诀法宝,无一不厉害,虽不好说比亦道长教我的雷篆符法孰优孰劣,但放在寻常修道人眼中也必定是打破头争抢的宝贝了!”

但没高兴多久,韩浞又忽然懊悔起来:“真是被一部《都天玄冥册》给蒙了眼,方才我若是不受飞雷道长的玉简,反过来顺势求拜他收我入门下,至不济也将我引入蓬莱仙宗做个普通弟子,不都比一册道书宝贵得多!”

修仙求道就是与天挣命,任你有什么法宝妙诀,在起初的时候都抵不上一个好师傅。

若是道门九大派这样的师门,韩浞自认为就算是用整部十二枚“都天玉简”去换,那都是值得的。

毕竟再厉害的道法,以韩浞如今炼气都差点不入门的修为,自学自练的话要修炼多久?能不能够修成?……这些且不去说,若是中途有个行差踏错,练功走火,怕是连小命都要赔进去!

想到这里,韩浞忽然又有了再去求拜飞雷道长的冲动。

不过这念头刚起,他又想到了另一点,马上就平息了下来:“我如今已经从古玉上学得了《玄清紫气诀》,得高人隔空传法,也算是入了那位赠我玉佩前辈的门下,怕是已经不能随意投拜别人了,就算是要西去昆仑山麒麟崖,也得先回洛阳向母亲询问清楚,到底是在何处求来的这奇妙古玉……”

想到此处,韩浞不禁又有猜测:“这《玄清紫气诀》应该也是玄门正宗的大派嫡传,否则如此困难的法诀绝不可能还会有两位前辈成就‘元神纯阳’,只不过古玉之上却是没有言明到底是哪一派的仙法,但想来断然不会无名,说不定就是如今的道门九大派之一……”

“而且飞雷道长定然是清楚这门法诀的根脚,或许还以此认定了我是哪家道门大派的弟子,所以才会放心将看守大阵的重任交代给我!”

韩浞暗中点头,越想越觉得就该是如此。

是以他此刻也不纠结懊恼了,转而认认真真考虑起守阵的事来。

之后韩浞又细细整理了一番,发现除了三枚都天玉简和一方青阳瓶之外,飞雷道长所传的剑诀竟也是一门了不起的仙法,称作《玄元斩鬼剑诀》,乃是道教九大派中四明山玄武宗的嫡传剑术,传承自玄武宗四大“荡魔天师”之一的钟正南真人。

这《玄元斩鬼剑诀》共有根本剑诀一十二道,分别奉请六丁六甲十二神君藏神养剑,凝聚“斩鬼剑印”,待将十二道“斩鬼剑印”都养炼到“神意灵动”的境界,就等若有十二位剑仙一同御剑对敌,端的是玄门道家最高深奥妙的剑诀之一。

“若是将《玄元斩鬼剑诀》炼入‘十二都天神煞阵图’,那六丁六甲十二神君正好补上了‘十二都天神煞’的空缺,倒真算是相得益彰,再镇入十二枚‘子午分光剑丸’的话,说不定真能发挥出这大阵的几分神威!”

韩浞立刻就想到了飞雷道长选用这门剑诀的深意,不禁也为老道长的博识、善用感到敬佩,修炼起《玄元斩鬼剑诀》来也越发用心。

第十二章 十二神君斩鬼剑印

韩浞一边运转《玄清紫气诀》凝练“先天紫气”,一边又引紫府丹田中的“先天紫气”来凝聚《玄元斩鬼剑诀》的十二道“斩鬼剑印”。

不一会儿,竟然就已经结成了“六丁神君印”中“甲子神君”、“甲寅神君”、“甲辰神君”三道剑印!

“不过仅这三道‘斩鬼剑印’,就消磨了我十八道‘先天紫气’,这《玄元斩鬼剑诀》胃口未免也有些太大!”韩浞顿感有些吃力。

须知一道“先天紫气”足够让他画成上百道“雷篆灵符”,而如今这修炼这《玄元斩鬼剑诀》,却是一道“斩鬼剑印”就费去了六道“先天紫气”,且他三关还未打通,真气不成周天,紫府丹田中的“先天紫气”用一道就少一道,想要重新凝练出来每一道又是需三十日苦功……

“还是飞雷道长老谋深算,知道以我之前的法力根本就不堪大用,所以才借‘水云丹茶’的神效,为我增进了修为,否则如今就连结成‘十二神君斩鬼剑印’的这七十二道‘先天紫气’都拿不出来!”韩浞想到。

之后一整夜,韩浞两法齐修,齐头并进,不仅《玄清紫气诀》的修炼越发顺遂,又将《玄元斩鬼剑诀》的十二道“斩鬼剑印”全部修成,还顺手用一道“先天紫气”把那方“青阳瓶”也给炼化了。

要说这“青阳瓶”,虽谈不上内有乾坤,但却也是件颇为方便的法宝了,瓶中宽阔能容下十余辆大马车不说,还另有妙用可以盛装“清灵真气”和“地灵煞气”,乃是蓬莱仙宗独门的秘法。

而如今韩浞手上这方“青阳瓶”中,就盛了满满一整瓶的“清灵真气”。

且看那气相,分明有阴阳两仪在其中流转,韩浞稍一思索,就猜到这该是灵枢经阁中一册道志里提过蓬莱仙宗的镇派仙法,《两仪微尘明灭真法》所凝练出的道家真气。

“如此说来,飞雷道长的本意其实是想我以‘先天紫气’为引,运转这瓶中的‘两仪真气’来操控大阵?”

韩浞想到这里,不禁暗骂自己愚蠢:“若是早知这‘青阳瓶’内有‘两仪真气’,我适方才又何必耗费自家真气去结那‘十二神君斩鬼剑印’?只须以‘先天紫气’为引,导瓶中‘两仪真气’去结印岂不正好!这又枉费了我七十二道‘先天紫气’,可是合当六七年的苦修……”

“先天紫气”号称“万应灵气”,居紫府上丹田统领诸天,最有威灵,自然是可以驾驭青阳瓶中无主的“两仪真气”。

如果韩浞昨夜是以“两仪真气”结成剑印,那省下了的这七十二道“先天紫气”就能让他早上几年“炼气筑基”圆满,到时一鼓作气打通三关,周天自成,真气也不那么金贵了。

那时再结“斩鬼剑印”,可不就容易了许多?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这许多也是无益,只需记住这次教训,往后三思而行便是了……倒是我如今结成的‘十二神君斩鬼剑印’乃是‘先天紫气’造就,只凭‘两仪真气’还当真驱使不动,仍需以‘两仪真气’再结十二道‘剑印’,否则青阳瓶中满满一瓶的‘两仪真气’就要无用了!”

韩浞恍然又想到自己的一处疏漏。

这其实也算是“先天紫气”的一处难碍了,这门真气万应万灵,自是可以统御万种其他灵气,但若是其他灵气反过来想要混入“紫气”之中,那便万万不能。

这“万应灵气”就是非得如此清高霸道不可!

无法,韩浞只能又耗费功夫,将青阳瓶中的“两仪真气”经“先天紫气”引导而出,再运《玄元斩鬼剑诀》法门,以这蓬莱仙宗的镇派灵气又结成了十二道“神君斩鬼剑印”。

“剑印”结成之后,未免与紫府中“先天紫气”相冲,韩浞只好又另行安置,将其收入了自己气海丹田之中。

稍作熟悉过后,韩浞心念一动,十二道“神君斩鬼剑印”就自气海之中跳出,随着韩浞的手指念动,上下腾飞,大小变化,除了少去几分灵活,略显生涩呆滞之外,也还算是听凭驾驭,但这也只是驱使“剑印”罢了,如若当真以“剑印”再去驾驭剑丸,场面恐怕还要再不堪三分!

全因这“剑印”祭炼得还颇粗浅,离着“神意灵动”的绝顶境界尚有十万八千里,一变一动也全凭韩浞自己拿捏剑诀,而他又是头一回认识道家剑术,是以就难免有些露怯。

“从前尽在书中看那些飞剑跳丸,都是说些什么只要剑诀一捏,就‘随心应手’、‘如臂使指’的便宜话,其实只有如今自己真个试过了,才知无论剑术、道诀哪一个又是好修的了?要是法诀都没有难关,那修道人动辄几百上千年的修行岂不都成了笑话?”

看开了这一点,韩浞之前的灰心丧气一扫而空,休歇了片刻之后就又将十二道剑印唤了出来,手捏剑诀,想着既然没有剑丸,那就干脆凭空以“剑印”练起了剑术来。

虽然这仙家剑术不似凡俗剑法一般讲究招式变化,但仙术只比凡术更难,尤其是这隔空驾驭“剑印”施展剑术的手段,远不是手执世俗剑器的凡俗剑法可与之相提并论的。

不过好在韩浞天资聪颖,悟性也不俗,只是一夜之间,就已经让他修炼到能够不出错漏地同时驾驭十二道“剑印”,也总算是勉强能够主持了“十二都天剑阵”。

也正是踏上了这一阶门槛,韩浞这才有资格去研习怀中的三枚《都天玄冥册》玉简。

当他小心翼翼将元神探入玉简,就觉眼前顿时一变,竟来到了一处雾气蔼蔼的荒野之地,那浓雾蒙昧,险些伸手不见五指,但隔远了看,在那雾气之中又隐约可见有山头耸立,分镇八方。

细细数来,正是有十二座云雾高峰!

“这就是‘十二都天神煞阵图’?”

韩浞心神一动,就见高空之中风流云转,八方四面十二座峰顶之上齐齐吹下一道罡风,顷刻就到了他面前,还没有一个转瞬的功夫,这十二道罡风就卷住了韩浞,而后就见他眼前一黑,下一刻再醒过神来的时候,元神已经退出了玉简之外!

“原来是玉简在为我演阵,如此一来既是传授了如何排布这处大阵的方法,又让本尊身临其境,亲身体会一下这‘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威能……像以我如今修为,被卷入阵中的话怕是只一触那峰顶吹来的罡风,就要被磨灭肉身魂魄,化为齑粉!”韩浞不禁感叹这大阵不愧为凶名卓著上古恶阵,其中威能当真是摧枯拉朽。

不过这却是大阵自成阵图,还要再往其中炼成“虚空”的绝顶境界时才能显化出的景象了,这会儿不说是韩浞,就连飞雷道长也做不到如此!

如今飞雷道长布下的“十二都天剑阵”,也只不过是能够乍起迷雾,练不成那内有乾坤的虚空本事,只凭着浓雾迷惑来人,将其困住,然后再发“都天剑气”取代“罡风”,将入阵者打杀磨灭了便是。

“十二度天神煞阵”除了阵法玄妙之外,这迷雾罡风也都有来头,不容小觑,迷雾称作“弥尘障气”,罡风称作“三昧神风”,皆是上古时候就立了威名的厉害法门。

这“弥尘障气”修炼得高深了,可以隔阴阳、封元神,蒙昧五气,拘禁三魂,兼有虚空挪移的妙用。

这世上万般迷障之法当中,也少有可出其右者。

而这“三昧神风”就更厉害,凌冽刮骨,善磨肉身元神不说,罡风吹起之处也是威力无穷,能吹得山崩海裂,江河倒转,若无法宝护身,就是元神纯阳之辈也难以抵御,正是所谓:“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恶,吹人命即休。”

当然,这障气神风修炼也颇不易,若想将这二者都修炼到上述那般境界,“元神纯阳”恐怕都还不够。

至于说以韩浞如今的修为,那差得就更远了,这会儿提起也只不过是为了涨涨志气,不使坠了大阵威名而已。

只可惜如今韩浞修为低微,实在无法对这“十二都天神煞阵图”摸索更深,其实这“弥尘瘴气”和“三昧神风”亦只不过是绝世大阵中的一鳞半爪,这三枚玉简当中仍旧有许多玄奥等待韩浞去逐一参悟。

往后两日,韩浞就是往玉简当中去琢磨大阵,余下的就是祭炼“神君斩鬼剑印”和磨练剑术,《玄清紫气诀》的修行虽也没有放下,但也只是在存神养气的时候兼顾一下。

倒是雷篆灵符韩浞已经没有再画,可之前一个多月也已然存起了有三百余道,想来即便要用,也是够了的。

“我本意是借助写画‘雷篆天书’来磨炼境界,灵符则是用来护身保命,抵御强敌,奈何之前也一直没有机会落入险境,也就没想到启用灵符。”

韩浞这才忽然想起,他至今画了那么多灵符,却还一道都没有发用过……

第十三章 百足君,环二娘

转过天来就是第三日,飞雷道长的几位对头也都是妙人,果然依着老道长的预料如期而至!

是时正当入夜,韩浞本在房内修炼正法,却忽听外边儿传来阵阵兽嚎。

“来了?”

那兽嚎之声此起彼伏,连连不断,没过一会儿就来到了近处。

“道长这仇家,莫不是只狼妖吧?”

韩浞睁眼起身,三两步推开房门,就见观内浓雾弥漫,四外一片灰白。

“道长已经起了大阵!”

弥尘障气一出,韩浞哪里还能不知这是飞雷道长已经祭起了“十二都天剑阵”,于是急忙将三枚都天玉简取了出来。

也当真奇妙,玉简一入手中,韩浞就见四周的弥尘障气渐渐稀薄,片刻之后已经不再阻碍观瞻,只留了些许轻薄雾气。

透过雾气,韩浞还能看见稍远高处被定在半空的十二团银白光芒,想来这就是飞雷道长那一套十二枚的“子午分光剑丸”。

韩浞四周环望一眼,发觉就算是弥尘障气不碍他的双眼,但道观这许多高檐矮墙的,也着实让他看不清四外情状,便想到:“如今是道长在主持大阵,须得趁着这会儿功夫寻到一处俯瞰阵中的高处,否则稍后操持剑阵时怕是要手忙脚乱……”

这一点实是他早就想到了的,也一早选了正殿顶檐中央一处是为最佳,不过这始终是玄门道观,殿中供奉有祖师先贤,平日里实是不好太过放肆,也就未能事先上去探看一遭。

“不过如今这对头都打上门了,想来当此紧要存亡之时,先辈们也该不会太过计较!”

说着,韩浞口道一声“得罪”,双足一用劲,运气提身就往正殿顶处跃去。

他如今已是“炼气筑基”的修为,虽还没有飞举之功,但身手已然胜过那些俗世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只这一跃就足能有两丈高,再运起真气提纵,便又往上去了六七尺,轻而易举就高过了正殿顶檐,朝着殿顶就落了下去。

眼看就能落在实处了,忽然一股劲风刮起,在韩浞周身一卷,就把他给拉了下去。

韩浞被这阵怪风卷住时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就见自己竟落在了飞雷道长的跨院,转过身来就见这老道长面色铁青瞪着自己,三绺长须被吹得此起彼伏。

只听这道长怒火中烧一般对着韩浞喝道:“你是失了心疯?敢往祖师殿上头撒野!难道不知这世上除开玄武宗真武大帝之外,就数我蓬莱仙宗陆崖祖师最是灵应!敢在他老人家头上放肆,可是不怕天降十八道劫雷把你劈成飞灰?”

飞雷道长此言倒是的确不虚,道门九派祖师之中唯二显过圣的,就只是玄武宗真武大帝,以及蓬莱仙宗陆崖祖师这二位。

只不过这老道长话说得其实还未尽完全,虽则两位祖师皆是显圣,但来因去由却大不相同。

真武大帝显圣,多是因为受修炼玄武宗真传《真武灵应经》的门人弟子所请,须知这位大帝还有一任司职,号为“九天荡魔祖师”,化身显圣是为助徒子徒孙们荡魔除妖。

至于蓬莱老祖陆崖祖师,这位老祖不知修的是哪门大道,向来杀运就是最重,连带传下的道统也是杀意弥漫,蓬莱仙宗的弟子素来也在道门九派之中以出手狠辣著称。

不单如此,就连供奉着这位老祖的尊位,往往也大都沾染上了杀运威严,向来不容轻慢。

但凡有不敬之举,轻则被尊位上的祖师神威喝退,重一些的恐怕立时就要引来神威显圣,性命堪忧!

月华观乃是蓬莱下院,观中祖师像经这许多年供奉,供奉之人又皆是有道法在身的蓬莱弟子,不用去想也知道这祖师像恐怕早已神化,除去神威更浓之外,弄不好还生出了些许的通灵来!

这样的尊位,要是真被韩浞给爬到了头上……只怕飞雷道长所说的十八道雷劫就不是戏言了!

“这……”韩浞被飞雷道长一番教训,霎时词穷了,不知该如何回话。

他倒是不怕陆崖老祖赐他十八道劫雷,因为在遇上劫雷之前,自己恐怕就被飞雷道长的都天剑气给炼了,成为这“十二都天剑阵”之中的第一个死鬼……

若是就这么被取了性命,韩浞着实觉得冤枉,毕竟飞雷道长说的这些话他当真是不知。

陆崖老祖和真武大帝的名讳他都听亦无邪提起过,也知这二位乃是蓬莱仙宗与玄武宗所尊供的祖师,

但这二位祖师好显圣,这样的故事他又能从哪里去得知?

亦无邪与他相处也不过一夜,要紧的事儿韩浞都还有许多来不及问出口,又如何有空余去讲这些闲话!

韩浞被面前飞雷道长几欲喷火的目光盯得着实无地立锥,连忙躬身施礼道歉,又朝着祖师殿方向行了几番大礼,这才总算是听得道长怒“哼”一声,说道:“若有下次,便是祖师不来怪你,我也饶你不过!”

这算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韩浞也不禁在心中感念飞雷道长宽怀。

他也实在是敬佩那些来找道长麻烦的妖仙,明知守着这么一尊神威冲霄的祖师像,竟然还敢来月华观寻仇,当真是胆子不小!

“对头马上就到,韩师侄你来看我运阵!”

飞雷道长往观外一瞧,颜色又回复原先万事无挂于心之态。

看来在这位老道长眼中,相比韩浞在祖师头上动土,这几位对头上门寻仇实在是一件微不及道的小事……

就在道长一捏法诀,大阵将要运转开来之时,观外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大喝!

而后就听一个沙哑破败的声音喊道:“季飞雷,你的旧账到了,还不快快现身出来清算!”

“嘿,来得好!”飞雷道长暗笑一声,法诀捏定,十二枚分光剑丸的剑光又自强盛了三分。

飞雷道长长啸一声,十二道银光迸裂,都天剑气瞬间倾泻而出,分取两处,一往前门,一往后山。

来人倒是好算计,出手之前便拟了计策,一人从前门攻上,还有一人从后山偷袭,妄想声东击西。

可这些山野妖仙也是见识浅薄,没见识过“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更不知这弥尘障气的厉害,哪里会想到他们甫一踏入大阵,一举一动就全被驾驭大阵的飞雷道长给收入了眼中!

十二道都天剑气霎时间凝为两股锋锐剑芒,剑芒所过之处,两名敌手皆现了身形,显出两道遁光来,一道红黑腥气弥漫,另一道金银流转。

“百足君,环二娘,既然来了,那便都留下吧!”

飞雷道长真气一荡,剑芒又快三分,当下就追上了两道遁光。

那红黑腥气稍慢一步,立时就被斩做了两段,在半空中现出了原形,竟是一条巨大的花背蜈蚣!

这蜈蚣精被剑芒追上两断,此刻已然前后分离,“噗”“嗵”两声落在了地上。

而那金银流转的遁光却比蜈蚣精红黑腥气灵动不少,仍在与剑芒追逐,每每险被剑芒追上之刻,都能狡猾躲过。

但观那遁光已然黯淡许多,想来此刻也该是强弩之末了,只需片刻就要被剑芒追上,如那蜈蚣精一般被斩为两断!

那妖仙想也知道自己面临绝境,连忙出声喝道:“季飞雷,你莫要欺人太甚了!”

这却是一只女妖,声音听来像是年二三十的妇孺,韩浞之前听飞雷道长点出二妖姓名,猜这女妖便是“环二娘”,而之前被剑芒斩首的蜈蚣精,就该是那“百足君”了。

女妖出声求饶,但语气又太过不善,是以飞雷道长压根就不去理她,只是手上加紧催动剑诀。

半空之中的十二枚分光剑丸被这一催,便立刻又再发出了十二道“都天剑气”来!

那女妖正自逃遁,但无奈被弥尘障气所阻,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大阵生门,只在阵内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此刻她眼见又来了十二道剑气,顿时被吓得亡魂皆冒,连忙出声求饶道:“季道友,快快收了神通,小仙认栽了也!”

飞雷道长却是听而不闻,将这妖仙的求饶只当了耳旁风,剑诀一转就将三道剑芒合在一处,然后在那金银流光之上一转,就散去无踪。

而那环二娘却是又飞遁出去数百步,才忽然遁光一散,露出了其中一个身穿金银二色霓裳的妇人来。

那妇人从半空又落下一截,才现出了原形,韩浞仔细观瞧了,才看出这竟是一条金环银身的赤练毒蛇。

赤练蛇本是赤环墨身,但这环二娘竟是金环银身,想必定是其中异种,且她恐怕是数百上千年修行,才终于能幻化人身,修炼到如今的境界,却因为与人结仇,前来寻衅,就被飞雷道长祭大阵给斩了,成了这“十二都天剑阵”中的第二名亡魂。

“所以这修道是当真不易,说不准什么时候一时失算,就是道行、性命两者皆散,能不与人争执,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啊!”

韩浞不禁摇头感慨。

第十四章 六阳神火鉴

环二娘的尸身尚未落地,就被飞雷道长祭出一口青阳瓶给收了去。

这口方瓶收了环二娘之后又在半空转了半圈,往先前百足君落下的地方又去收了那条花背蜈蚣,这才滴溜溜回转飞雷道长袖中。

飞雷道长似是对这战果颇为满意,轻笑着对韩浞道:“还未与师侄说过,我这仇家系有五人,皆是十万大山中修行千年的妖物,适才斩了的百足君与环二娘,乃是南疆三苗之地百花寨与金银寨世代奉养的护寨神明老祖宗,皆有炼气第八重阴神的修为,另有三人称为锦娘子、黑仙姑与灰道人,锦娘子是五彩蜘蛛成精,黑仙姑乃是白面玄狐,至于那灰道人,便是一直在阵外嘶嚎的那只铁背苍狼了!”

飞雷道长这一提起,韩浞才又察觉,原来这阵外的狼嚎一直未有停歇,兀自撕心裂肺地尚在大阵周围回荡。

“这头千年老狼倒也是好嗓门,只是怕还不知此刻被寄以厚望的两位同伴已经进了飞雷道长的青阳瓶。”韩浞为这几位妖仙生捏一把汗。

他们自以为好算计,夜半遣了最擅藏匿身形的百足君与环二娘,二妖前后偷袭,想出其不意拿下飞雷道长。

哪知这二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连点儿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就被飞雷道长轻轻掐去了,这大阵内外又不通消息,这会儿连噩耗都传不出去……

飞雷道长看了一眼韩浞,见他面色已经知他心中所想,怕他轻慢了对手,便又向他警告道:“你却不要小瞧了这几位,就说这百足君与环二娘,法力虽较老道稍弱,但一身奇诡本事着实令人防不胜防,若老道我此番无有这‘十二都天神煞阵图’相助,恐怕一个不留神就要栽在这二妖手里!”

怕韩浞还有小觑之心,老道长又不得不向他点明了剩下三位的厉害之处:“与百足君及环二娘善暗算偷袭不同,余下的这三位可都是长于斗狠逞凶的硬手,三妖皆是炼气第九重‘元神出窍’的修为,且这三妖之中犹以这锦娘子来头最大,自身修行一千八百余年,道行深厚不说,更是盘丝岭天蚕仙娘的弟子,除去以本身蛛毒炼制的一口‘五色锦云烟’奇毒无比之外,还从天蚕仙娘手下学到了许多诡异蛊法,说她是当世纯阳之下最为难缠的妖仙实不为过!”

听飞雷道长这一讲,韩浞当即就不敢再怠慢,虽然他修道年浅,见识微薄,其实并没有听出这几位妖仙到底何处厉害,但飞雷道长的厉害他是知道的!

如今就连飞雷道长都如此严阵以待,那他一个小小炼气第二重的微末人物,又哪里有本事去低估来人?

就在这个档口,阵外又传来了喝骂声,只不过这次却不是之前的男妖,而是一个声音听来像二十出头少女一般的女妖。

只听那女妖柔声骂道:“季飞雷,莫要做缩头乌龟,快快收敛大阵,放出百足君与环二娘来,再将‘六阳神火鉴’交还给姑奶奶,姑奶奶们便与你既往不咎,如若不然,我五仙联手打入阵来,顷刻就要你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明明是在叫骂,可这女妖的声音却不甚高扬,反而有些似情人耳语,惬意绵绵。

听这把声音媚气十足,韩浞突然心头一动,向飞雷道长问道:“这位是?”

飞雷道长轻笑一声,揶揄看向韩浞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白面玄狐黑仙姑!这妖孽可是长得煞是好看,之前几次斗法老道都不忍心对她下杀手哩!”

知道韩浞是被这狐妖的魅惑之音挑拨了心神,飞雷道长语气中难免有些逗弄他的意思在。

结果这一句话,就说得韩浞面红耳赤。

适才他的确是觉得这女妖声音甚是好听,还有那么一瞬曾在心中想着:“这狐狸精须得是长成怎样一番模样,才能有如此娇媚声音。”

且之后韩浞还按奈不住臆想了一阵,念头中出现的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子模样,险些心神就失了守。

直到惊觉之后连忙默运《玄清紫气诀》意守紫府,才从那狐妖魅惑中脱神出来!

一醒过神来,韩浞就不禁暗道:“好厉害的女妖怪,差点儿着了她的道!”

其实并不是差点儿,若不是有大阵阻隔,又有飞雷道长在一旁暗助,韩浞怕是一个照面就要被那黑仙姑给拿下了。

韩浞终于清醒,可大阵之外黑仙姑的喝骂却是没停。

只听这狐狸精继续柔声骂着:“季飞雷,枉你是道门正宗,大派弟子,竟厚颜行那巧取豪夺的勾当,撗夺姑奶奶‘六阳神火鉴’,端的不知羞耻为何物,你若识相,便老实交还法宝,我们五仙便不与你为难……”

……

“季飞雷,快快现身回话……”

“季飞雷,你难道不怕丑事被世人知晓,一世正派名声毁于一旦吗?”

……

“好你个季飞雷,当真是龌龊无耻,你可记得当日你初临十万大山,我五仙如何款待于你?枉我等昔日引你为好友,邀你一同借‘六阳神火鉴’修行,谁想你这厮却是一早筹谋,恩将仇报,妄图夺我神鉴法宝,还趁我等四人外出,勾引锦娘为你撤开大阵……”

“黑姐姐,慎言!”

黑仙姑正自骂着,忽然一个清丽女声将她打断,不过即便如此,韩浞也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飞雷道长?恩将仇报?还勾引了女妖精?这是使得‘美男计’?”韩浞不禁往身旁的飞雷道长看去,看见的果然还是那张黢黑黢黑的老脸。

不过虽然飞雷道长模样的确是有些不尽人意,但韩浞觉得这事八成得是真的,因为刚才分明是锦娘子的那个声音出言打断了黑仙姑的话。

这么一来,就等于是两相对质了——当着飞雷道长和锦娘子两位正主的面,黑仙姑都能说出这一番话,想来这事情不会是假的,亦或者说至少不会全是假的!

而这一切如果真如黑仙姑所言,那当真就是一段故事了!

至于说为什么骇人听闻……

韩浞看着被揭破了老底,神色却丝毫未变的飞雷道长,不由得冷汗都淌了下来:“如此处变不惊,该不会事成之后想杀我灭口吧?”

越想,韩浞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

反正过后都是死人,是以飞雷道长也就不在乎这会儿韩浞知不知道他的丑事……

“这妖怪,怕是得了失心疯,什么样的故事都编得出来,以为这世上人皆是三岁的孩童不成?”韩浞一边流着冷汗,一边垂死挣扎着自救。

“师侄何出此言?这黑仙姑所说的都是真话,怎么你听来像是杜撰故事吗?”飞雷道长认真看向韩浞问道。

“呃……这个……她可是说道长窃取了她们洞府中的宝物,且为盗宝还使了‘美男计’勾引蜘蛛精锦娘子,”韩浞有些拿捏不定地看着飞雷道长,壮着胆子问道:“那她说的这些,全都当真?”

哪知飞雷道长倒是坦荡,点了点头道:“真倒不真,假却是不假的!”

一句回话把韩浞给弄糊涂了:“那这到底是真是假?”

虽知这祸从口出,多问必错的道理,但韩浞此时已经破罐破摔,干脆就打破砂锅问到底罢!

飞雷道长却像是浑不在意,洒然答道:“这‘六阳神火鉴’的确是锦娘子、黑仙姑等五妖先行发现的,不过藏宝那处洞府原是我蓬莱前辈张冕真人之别府,我少年时便得了真人留在仙宗之中的符诏,接收真人道统名正言顺,不想去到十万大山中时却发现这五妖先我一步打开了洞府不说,还因为无法破去收藏‘六阳神火鉴’的禁制,便布下阵法,窃取神火鉴真火元气来洗涤妖气……老道当时势单力孤,不也只能虚与委蛇,静候时机?至于那锦娘子,她自是一厢情愿自言钟情于我,老道我也未讲什么,只让她开了大阵,也未许下什么诺,怎的这会儿又算我薄情负心?这些妖怪也当真不可理喻也!”

道长义正言辞,往事说来没有半点羞愧颜色,韩浞被他如此一说,也觉得道长这做法兴许小节有亏,但道理上却是没有错的。

韩浞觉得小节亏损,是在于那五妖明明引你季飞雷为好友,还邀你一同修行,但结果你却一再隐瞒不吐实言,还在暗中策划谋夺法宝,颇有失朋友相交之道。

不过转念一想,韩浞却忽然惊觉自己之前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这五个妖怪能将飞雷道长引为好友,那是因为反正这‘六阳神火鉴’也取不走,无外多一人来分润些真火罢了,还能借花献佛卖了飞雷道长一个人情……”

“但若是以飞雷道长看来,这五妖分明就是在窃取自家法宝元气,那道长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夺回法宝,且还要给这些强盗一些教训的!”

“再说了,如若飞雷道长当时表明身份,直言是这宝物、洞府的正牌主人,恐怕这五个妖怪也不会那般客气了,必定只会一心想着杀人夺诏……”

俗话说得好,“好酒红人脸,财帛动人心”,此乃亘古不变之理,便是修道人“财侣法地”四物,“财”也是排第一的!

“财帛”之“财”,与“财侣法地”之“财”,所指虽然不同,但引出的道理却是无有仙凡之分!

言及于此,韩浞只觉自己之前指谪飞雷道长“小节有亏”的说法也甚是可笑:“分明是我自己修道日浅,竟还敢大言不惭在背后评说别人,当真是自不量力……”

如是这般,听了飞雷道长这番故事,又细心琢磨了自家心思,韩浞忽然感慨道:“看来往后不光是道行修为,这‘心境’与‘心性’之上的修为也半点轻慢不得,否则就如这五位妖仙,从遇上飞雷道长那日起就处处被他算计在鼓掌之中,最后还要走这一遭‘都天大阵’,把性命都给留在了阵下……”

第十五章 寄托元神,三妖议阵

之后又向飞雷道长请教过了,韩浞这才知道为何五位大妖要对这“六阳神火鉴”穷追不舍。

原来这件法宝不但已然“纯阳”,更是能够“寄托元神”的宝贝。

韩浞原也不知什么叫做“寄托元神”,还是多亏了飞雷道长为他解疑,他方知这“六阳神火鉴”是如何了不起的一件宝物!

按道长的说法,法宝渡过九重雷劫,成就“纯阳”之后,因其祭炼与驱使之法不同,其中一些纯阳法宝能够为修道人寄托出窍的元神,以“元神出窍”境界施展“元神纯阳”手段,这便是法宝之中的“寄托元神”。

而多了这一道“寄托元神”的神通,法宝主人不但在斗法之时能够与真正的纯阳真仙一争长短,更能凭借法宝神游天外,寻找“纯阳”机缘。

若是神游之时有所斩获,那及至真正踏上仙凡难关,突破的成算也要比无此奇遇经历之人高出许多。

只是这“寄托元神”的法宝本就不多,最容易成就此道的全是飞剑法宝,而如飞剑这般杀伐之器,在渡过雷劫之时往往会被额外照顾,劫雷比之其他属类的法宝要来得凶猛许多,是以最难成道,因此即便是成就“纯阳”的法宝之中,能够“寄托元神”的,上百件里兴许也未必能有那么三五件。

由此,足可见这“六阳神火鉴”该是有多难得!

飞雷道长见韩浞好问,此刻又斩杀了两名生死大敌,心情颇为愉悦,便又多与他说了两句道:“除此两处之外,‘六阳神火鉴’因是真火法宝,归于元阳之属,却又不似其他真火法宝猛烈,是以于妖族洗练妖气一途颇有奇功!”

“师侄该知道,这妖族要想成就纯阳,比之人族还要困难数倍,只因这妖类修行之初必然是不得正法,只能磨炼本身妖气、妖元,这二者比之人身精元都要下乘驳杂不知多少,就更不用说相较玄门正宗的清灵真气了!”

“是以待到这些妖类修为高深,修成大妖了,这些驳杂妖气便成了身中累赘,真气杂质,也正是因着这个道理,那些妖气未炼尽的大妖们遁光一起,就是一股妖风弥漫,往往被人一眼就便识破了是杂门妖修,不少时候还遭人揶揄取笑来着。”

“有了这些因由,是以在那意欲成道的大妖眼中,相比仙凡难关,洗练妖气才是他们的重中之重。”

飞雷道长说着,像是也感怜这妖类修行不易,叹气摇首道:“不过可惜,无数大妖最终都死在了‘洗炼妖气’这一关上,不是进境太慢,妖气还未被全部洗炼完全便被耗光寿元;就是急功近利,一个不慎便被猛烈真火一把给炼死了……”

见这道长此刻长吁短叹的,韩浞只觉得当真不像是刚才一阵就连斩两位大妖的狠人!

不过他素来聪敏,稍一思索,便猜测到了这道长前后判若两人的缘由:“也许是因为物伤其类,才引得道长感慨如斯……”

“道长与阵外那几位,虽然人妖有别,但同为修道之士,境界也都相去不远,此刻面对的难关,从前经历的苦难,想来也该是有相似之处!若不是为了大道之争,兴许这位道长也不愿多造杀孽,将这些修行不易的积年大妖给斩于剑下……”

不过韩浞和道长一样,对于那大妖兴许存了一丝可惜,但愧疚与后悔却是一丝都没有的!

“如今既然已是牵扯到成道之争,陷入了这般你死我活的境地,那出手就绝不能有半点留情,否则身死道消的必定就是自己了!”

不仅如此,韩浞此刻越发感到这修道人的步步为营是何等重要,而飞雷道长也算是言传身教地教会了他,长生路上哪处都不能少了算计!

如若一个不留神,像这几位大妖一般,被对头敌手有心算无心,那轻易被夺走了机缘,兴许往后长生无望,落了个永坠凡尘的下场不说,更有甚者说不定就似之前的百足君与环二娘一般,被对头连你性命也给一道取了,最后还要成为了他人成道路上的垫脚石。

韩浞这番心有所感,虽然在“心境”修为上未有多少增长,但却越发坚定了他的求道之念,于“心性”修为上实在是多了不少的建树!

他本就只是十七岁的少年,虽说早先多番经历,造就了他与其他世俗少年人相比的与众不同,但在修仙问道一途上,却是扎扎实实的初生牛犊,虽是无畏,但也无知。

如今遇上了飞雷道长,为韩浞展现了一番仙道之种为了机缘而你争我夺,不死不休的冰山一角,这才引发了韩浞许多深思。

他不禁想到:“这长生路上,有的人兴许惯了与人为善,广结善缘,有人兴许便奉行机缘必争,除长生外再无其他,这两者难说有境界高下之分,手段优劣之别,只是依着各自‘心性’,取舍各有不同罢了,至于最终是成是败,说到底还是要看各自的机缘!”

“你若是个道德高人,广交朋友,那万一遇上难碍,兴许就有贵人愿意出手相助,为你消灾解难,可反过来说,也难免会有错信他人,身死道消之虞;反之,你若凡事必争,兴许某个机缘到手,就能为你铺平长生道路,一条坦途直上纯阳,可也避免不了时运不济,与人争斗之时便意外陨落,亦或是招惹了哪方神圣,被人一抬手就轻轻掐去了……”

“不过如今只看飞雷道长,便算是理清了一条道理——你若想与人相争,就万不能少了算计,既是出了手,那就要步步为先,断然不能让对手有喘息之机,否则一不留神被他翻了盘,最后落得凄惨下场的只能是自己!”韩浞心下告知自己,须得把这一条戒训给牢牢记住。

而此刻,飞雷道长也和亦无邪一般,成了他长生路上的另一位领路人,亦无邪算是为他打开了仙道大门,而飞雷道长却是为他指出了门后的一条路。

兴许之后韩浞遇人遇事,见识得多了,最终未必会选这条与飞雷道长相同的道路,但今夜这一番际遇,必然对将来的韩浞影响深刻。

即便是将来韩浞走出了一条不同于任何人的,只属于他自己的道路,可今夜在月华观中的这一番领悟,也必定是对他有所助益,且终生难忘的!

飞雷道长见他似有所悟,干脆就等在一旁,半天也没有打搅。

一直到韩浞眼神恢复清明,从沉思中醒过神来,这老道长才微微一笑,对韩浞说道:“师侄,如今老道要做的已然做完,阵外那三位大妖此刻也必是不敢贸然闯阵了,那接下来这大阵,老道便交由师侄操持了。”

“只须记住一处,凡是胆敢入阵的虫豸尽数都运剑气斩杀了,再以真气维持住须弥障气,不使阵外之人能够窥探阵内,剩下的当就十拿九稳了!”

以防万一韩浞忘记,飞雷道长又再一次提点了守阵的关要。

一番嘱咐完毕,道长这才转身进了静室,不知去谋划何事去了。

……

而韩浞这边,只等飞雷道长法力一撤,他便立刻便祭起了三枚都天玉简。

如今他修为差得尚远,只能借力玉简当中的“十二都天神煞阵图”,才能如意操控大阵。

等到将法力渡入玉简,又转入大阵之后,韩浞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担忧完全就是杞人忧天!

“怪不得道长见我上了殿顶,问也不问就将我一通大骂,原来即便我法力低微,只要借助了玉简之中的阵图,就能够学飞雷道长一般,凭着‘弥尘障气’将阵内的情状尽收眼底,根本不必选什么视野宽阔的中央高处……”

韩浞不禁又是汗颜,只叹果然修道少了个正儿八经的师傅,就免不了要闹出这许多的笑话来。

且不提韩浞这边接手之后,如何去熟练这“十二都天剑阵”,只说那大阵之外,三位大妖正聚在一处,都是眉头紧皱地看着这雾气蔼蔼的大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又过了又片刻,性子最急的狼妖灰道人才终于开口,说道:“怎么办,如今百足君与环二娘在那阵中生死不知,我三人是不是再往里闯一闯试试?”

韩浞若是听到灰道人这句话,恐怕大年三十压的岁都得被惊吓出来。

果然是不怕算计,就怕莽气,这不按套路出招的人,当真是放哪里都不招人喜欢啊!

不过好在灰道人这番话不仅韩浞不喜欢,就连和他同来的黑仙姑,也都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那大阵之中有什么在等着你,就要往里乱闯?兴许那飞雷老道已经将百足君与环二娘打杀了,正自等着我三人自投罗网哩!”

飞雷道长刚才故意没有截留,是以先前环二娘的两声求饶,三位大妖在阵外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三妖看来,反正无论这两位是生是死,此刻一定是已经吃了大亏的,否则环二娘也说不出这么低声下气的求饶话来。

灰道人性急却不愚蠢,毕竟这狼妖也是狡猾善计的妖物,知道自己之前的提议也是不通,便不再争论,反而向面前女妖问道:“那你说待如何?只是苦守在阵外难道又是个办法不成!”

这黑仙姑乃是白面玄狐成精,在狐妖当中也是异种,聪慧更胜一般妖物,略一思索,便谏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先前百足君与环二娘想必就是吃了对这大阵不甚熟悉的亏,找不到章法破阵,才会折在季飞雷手里……”

这风华绝代的狐狸精眼珠一转,便继续说道:“但凡是阵法,那就必然是有门有道,若是摸不清门道,我三人贸然闯阵肯定要吃亏,不如先驱使手下儿孙去其中探阵,等将这阵法门路给吃透了,到时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暗算季飞雷那厮一道!”

第十六章 毒蛊探阵

月华观内,十二都天剑阵之中。

韩浞才方将大阵运转得些微有些得心应手,就发现大阵之外有了动静。

“怎么阵外也起雾了?”韩浞奇道。

不知何时,一阵与乳白“弥尘障气”正是相反灰黑雾气笼罩住了都天剑阵,不仅如此,那浓雾之中还传出来阵阵“淅索”之声,听来该是蛇虫爬走的动静!

“这是探阵的来了!”

因为一早就得了飞雷道长吩咐,韩浞此时大概也猜到了阵外这番动静是因何而起。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黑雾中就显出了无数毒虫、毒蛇的身影来,密密麻麻的就将都天剑阵以外给围住了。

“你说你几位好歹也是修行千年的大妖,黑仙姑更是以狡黠闻名的狐狸成精,怎么就这般的老实,一举一动怎的就非要落在飞雷道长的算计当中?”韩浞口中消遣着几只大妖,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嘴上讨着便宜,韩浞手上却是不敢有半点懈怠,连打出十二道剑印在身前盘转,只等那些毒虫毒蛇稍有动作,就立刻将剑印打入分光剑丸!

阵外蛇虫越聚越多,转眼之间就已经将韩浞眼所能及的地方全都铺满,不留下一点空隙!

山前,黑仙姑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蛇虫,不禁向锦娘子开口赞到:“妹妹,你这‘万豸幡’果然奇异,这方圆十里的毒虫毒蛇都被你的宝幡给唤来了!”

锦娘子却还是那副清冷颜色,只淡淡一笑,谦逊说道:“哪里当得姐姐一夸,不过是些许雕虫小技罢了!”

这“万豸幡”原是她养蛊时用来聚拢毒虫所用,并不是能够仗之与人斗法的法宝,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不过这次探阵,锦娘子却是耗费了不少的法力,将这满山的毒蛇毒虫全都粗粗炼制了一遍,成了她手下最低等的灵蛊,若非如此,这些毒虫是担当不起“探马”之大任的。

“你等快快入阵,为我探来这大阵阵门枢要!”

锦娘子吩咐一声,祭起手中“万豸幡”一挥,那满山的毒虫就真好像是兵丁得了将令,潮水一般就向那都天剑阵中涌去!

韩浞眼看这许多毒虫闯阵,忙稳住心神,手上法诀一催,十二道“斩鬼剑印”齐齐飞出,向着那十二枚“子午分光剑丸”而去。

剑印甫一打入剑丸,他就心有所感,手上剑诀一捏,十二道都天剑气就自剑丸之中发出,向着黑压压一片的毒虫横扫而去。

韩浞毕竟是初学乍练,剑术实在堪忧,十二道都天剑气这一转下来只斩了小半毒虫,剩下了大半的漏网之鱼,不过好在他尚算沉稳,青阳瓶中两仪真气源源不断渡入大阵,手中也剑诀连掐,又起了十二道剑气去扫荡毒虫。

如是法诀连催,韩浞总共激发了四十八道都天剑气,才将这大阵中的毒虫全数磨灭。

但说是全数磨灭,其实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儿罢了,阵外的毒虫如今依旧是在源源不断往阵中涌入。

数着那漫山遍野的毒虫,韩浞就发现之前那些入阵的,恐怕还不到这毒虫总数之一成。

果不其然,还没过多一会儿,阵中毒虫就又成了之前那般铺天盖地的势头!

好在韩浞经历先前的几番演练,对于大阵操持、剑气掌控也都有了心得,剑气连发的间隔越来越短,一发剑气所能磨灭的毒虫也越来越多,这才总算是将目前的场面给应付了下来!

但眼看这些毒虫前赴后继,悍不知死的来势,韩浞还是不禁担忧道:“这三只大妖也是有手段,哪里招来的这许多毒虫!若是被他们就这么无休无止地施展下去,恐怕这一瓶子‘两仪真气’用不了五日就要被耗光了也!”

韩浞在阵中苦恼,却不知那阵外的锦娘子此刻惊诧苦恼还要胜过他十倍!

她虽将这漫山遍野的毒虫都给炼成了灵蛊,但所消耗的法力也是惊人,没有半月功夫是难以回复了。

且她发现,自家的这些蛊虫甫一进入大阵,就会失了感应,再也无法任凭自己操控!即便是奋力鼓荡“万豸幡”法力,引来几条异种毒虫给炼成了更上等的“通心蛊”,但这知情通灵的蛊虫也还是与之前的“灵蛊”一般,只要一入大阵,便立刻就杳无音讯。

只见这锦娘子此刻眉头紧皱,心下也有些惴惴,暗道:“送入的蛊虫没了感应就算了,怎的这大阵像是填补不满一般,满山的灵蛊也送入一成了,但回返来的一只却也不见!”

她算计着,送入大阵中的蛊虫数量之多,便是平铺在地上,也够堆砌起尺高的厚厚一层了。

这么许多的蛊虫,即便没有一只能当真寻到那阵门所在,可误打误撞侥幸逃出来的也该有那么一两只吧?

依着锦娘子的猜测,毕竟这蛊虫身形细小,不引人注目,数量一多了,任你再厉害的大阵,也没本事全都给留了下来。

但她却不知,这阵内不仅有能磨灭蛊虫的“都天剑气”,还有那蒙昧万类的“弥尘障气”在呢!

须知这“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祭炼到最高深处,“弥尘障气”便能有隔阴阳、封元神,蒙昧五气,拘禁三魂之神通。

如今飞雷道长摆下的这“十二都天剑阵”虽然还未能称为高深,“弥尘障气”不能为阵主驱使,化作神通去封禁敌人元神、拘禁对手三魂,但即便如此,这障气本身“隔离阴阳”,“蒙昧五气”的能耐却是已然是在了的。

只要一入大阵,陷入障气当中,那便算是身不由己了,除非能破除障气,否则就只能在这大阵中打转。

因此,若是换做其他阵法,兴许会有那疏漏未尽之处,容许阵中敌手误打误撞闯出阵去,但在这参照了“十二都天神煞阵图”布成的“十二都天剑阵”当中,只要“弥尘障气”一起,侥幸出阵那是绝无可能!

……

其实,这三位大妖此时若是想要破阵,最容易的办法就是以力硬闯。

因为韩浞修为浅薄,法力低微,是以他如今祭起的“弥尘障气”至多只能迷惑等同于炼气第四重“凝罡”境界的修道人,若是炼气五重“合药”境界以上的修士入了阵,就会发觉这“弥尘障气”也就只一个掩人耳目的作用,但只要辨明了方位,就能够长驱直入杀到韩浞面前!

甚至就连这个“掩人耳目”的作用,也是韩浞祭起了都天玉简中的“十二都天神煞阵图”才终于得以施展,否则只凭他自己守阵,怕是老早就被阵外的三位大妖一眼给看破底细了。

但无奈,先前百足君与环二娘殷鉴不远,是以三只大妖老早就打定主意,除非探明阵法门道,否则决不入阵。

如此一来,岂不正是中了飞雷道长算计,只凭了一个韩浞,就硬生生拖住了三只修行千年,功参“元神出窍”的大妖!

这老道士料算精准如此,几只兽性未脱的妖怪运道不好给遇上了,如今也只能徒叹奈何了。

……

锦娘子此刻心中虽疑惑自家蛊虫下落,但手上却不敢稍歇,还是要驱使更多蛊虫入阵。

只见她法诀捏定,“万豸幡”施展了驾驭蛊虫的神通,一批接一批的灵蛊纷纷就朝着大阵而去。

而在阵中,韩浞早已经杀得手酸,但也同样一刻不能停。

剑诀转来换去之间,就见大阵中剑气激荡,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地上蛊虫全都磨灭了化为齑粉。

好在他也打定主意,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剑诀剑术狠狠磨练一番,是以虽然手上辛苦些,但韩浞面上却显得乐此不疲。

不仅如此,一边拿捏剑诀,韩浞还一边加紧参悟着“十二都天神煞阵图”!

他如今独自一人操持大阵,其中的体会感悟和之前凭空参悟阵图时又有不同了,真正驾驭大阵御敌之后,之前许多的疑惑不解如今不用人来教,他自己体会一番就找到了答案。

就好像如今,韩浞心念忽然一动,就想到了这大阵真正的妙处:“这都天神煞大阵诛杀了来敌,其实是要把对手一身的道法精元全都给磨灭,化作最精纯的天地灵气来喂养‘都天神煞’的,只不过如今我这大阵中没有‘都天神煞’,那些天地灵气便没有了去处,只是游荡在大阵之中,等阵法撤去,就化了为真正的这世间灵气,消散于天地之中。”

“这许多灵气,就这么烟消云散,却也太可惜了……”

韩浞不禁琢磨起怎么将这些灵气物尽其用。

“这灵气原本就是要喂养神煞的,只是如今神煞阵眼上镇的是飞雷道长的十二枚‘子午分光剑丸’,我也不会炼制‘剑丸’的法门,也不知这灵气能否于剑丸有所助益,倒是不好拿这灵气去喂,再说这乃是道长的剑丸,如今只不过是借我用来布阵,也不好随便就去摆弄……”

心念电转之间,韩浞猛然想起了《玄元斩鬼剑诀》的“十二神君斩鬼剑印”!

“《玄元斩鬼剑诀》中都有言明,这‘斩鬼剑印’是可以养炼的,最好的是污秽阴沉之气,也就是‘幽冥鬼气’与‘沉浊魔气’之类……此类浊气被‘剑印’吞吃之后,就能被炼化做‘剑印’本身法力,养炼到后来,这‘剑印’就可以脱离符印法门之属,化为法宝!”

“我何不就乘此机会,来试试养炼这‘斩鬼剑印’!”

想到这里,韩浞心中忽起亢奋,运起“先天紫气”引导着“两仪真气”稍稍变化了法门,“十二都天剑阵”中留存的天地元气转眼就分作了十二个方向,朝着半空中分光剑丸的方位江河倾泻一般流去!

第十七章 地极阴煞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中磨炼出的,是最精纯的天地灵气,其气质已然和一般的“清灵真气”、“沉浊煞气”等同,只须再稍加炼化,就能分割阴阳,划出五行,转为修道之人各自所修的真气、煞气。

“六丁六甲·十二神君斩鬼剑印”修炼的是“清灵真气”,但养炼之时所需的却是“沉浊煞气”。

真气炼的是修为,煞气炼的是法门。

是以,这门剑诀才称为《玄元斩鬼剑诀》,炼成的剑印才称作“斩鬼剑印”。

四明山玄武宗也是因为门人弟子皆修这一路剑诀,才被称为了道门九派中入世最深的仙门。

而玄武宗弟子也因着这个缘由,向来惯于游走五湖四海,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哪里有邪魔鬼怪作祟,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出现。

韩浞虽很佩服这些玄武宗弟子守正辟邪的志向,但思及自己,却只能是摇摇头,暗道:“我却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也万幸有如今这样一个机会,让我得了这许多天地灵气在大阵之中,否则将来怕是没什么机会祭炼这十二道‘斩鬼剑印’。”

十二股灵气奔涌到了剑丸阵眼,韩浞剑诀一化,手上印势就转为了“吞鬼印”,驱使“斩鬼剑印”前去吞吸那些天地灵气。

但是事出韩浞所料,这些天地灵气并没有如他设想的那样被“斩鬼剑印”吞走,而是一穿而过之后,首尾相衔又接上了后续涌来的天地灵气,成了一道灵气圈,只在斩鬼剑印中穿透,一点被取用的迹象都没有!

韩浞霎时愣在当场,心中不解道:“这是为何?不是元气一催就能去养炼‘神煞’的么?”

不过转瞬之间,他就醒过味来,大概猜测出了是怎么一回事:“‘斩鬼剑印’能够吞吃的只有‘幽冥鬼气’一类的‘沉浊煞气’,但这‘十二都天神煞阵图’中却少了一道炼化‘煞气’的法门……这么说来,那‘化煞之法’应该是在‘神煞’的炼制之法上,也就是说,是在灭尘老道的那三枚玉简当中!”

韩浞不由顿生恼火!

好不容易人家锦娘子送了这许多的“天地灵气”上门,如今却如那老虎吃乌龟,无处下口……

“‘都天神煞’的炼制法门我倒是没有,可灭尘老道的《十二都天神咒》我却是学了个全,还有那十二字的‘太古神文’……不知道有这些东西在,能不能琢磨出那‘化煞’之法?”

韩浞忽然想起自己被那老道诓骗,学下来的《十二都天神咒》,还有自己看老道挥动拂尘领悟出的十二个“太古神文”。

想着如果将这些与那“十二都天神煞阵图”都勾连上了,是不是也能从其中摘出个一鳞半爪的真传法门来?

他此时也是胆大,又实在眼馋阵中那充盈满溢的“天地灵气”,一咬牙,就下定了决心:“左右不管先试他一试,万一就成了呢?”

主意一定,韩浞就在心中默想起那十二字的“太古神文”!

之所以决定从这“太古神文”入手,是因为亦无邪和他说过,那《十二都天神咒》是灭尘老道自创的害人邪法,韩浞不确定那神咒到底还留有多少原本真传在其中,是以这《十二都天神咒》他虽记得最牢,却还是不敢拿来开张。

但这“太古神文”内含混沌道理,却不是那灭尘老道说改就能改,说创就能创的了,如无意外,老道画的这十二字“太古神文”就该是他那三枚“都天玉简”中的原版。

因此相比起“神咒”来,韩浞还是觉得这“神文”要靠谱得多!

果不其然,这“十二神文”一出,大阵中立刻就有了反应,不单如此,就连被法力祭起飘在韩浞头顶上空的那三枚“都天玉简”,此刻都“汩汩”往外直泛红光。

“果然,化煞之法就在这十二字‘太古神文’之中!”

韩浞惊喜莫名,连忙运转“先天紫气”凝成金光灿灿的十二字太古神文,每一字神文竟又用去了他一道“先天紫气”!

不过这却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韩浞此刻也没有余力去算计那些。

只见那十二字“太古神文”一出,闪烁着金光就分往十二处阵眼而去,到了那处就径自镇住了阵眼,大阵中的天地灵气霎时间被金光神文鲸吞一般就吸入进去,只在其中稍一流转,就变为了红黑之色的“沉浊煞气”!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十二神文各自分出一道神光,飞快朝着韩浞射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就闪入了韩浞脑海。

韩浞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惊喜得叫出声来:“这是……‘十二都天神煞’的炼制法门!”

原来这十二字的“太古神文”,就是“都天神煞”炼制法门的全部真传!

灭尘老道得到的那三枚都天玉简,其实也是和韩浞这三枚一样,都被《都天玄冥册》的原主往其中打入了神通,只不过韩浞这三枚玉简之中是打入了一副由原主亲手炼制的阵图,而灭尘道人那三枚玉简则是被打入了十二字原主亲手书写的“太古神文”!

至此,韩浞总算是得以一窥这上古绝世大阵——“十二都天神煞阵”的全貌了。

那十二字金光太古神文正自吸纳着大阵之中的天地元气化煞,红黑之色的煞气也越聚越多,但这大阵中未被拘入“阴魔”,是以无法将煞气用以炼制“都天神煞”。

如今韩浞已经尽得“神煞”法门,这才知道修炼“都天神煞”的煞气是个什么来头——原来这红黑二色交错的煞气,就是地煞之气之中最为凶狠的“地极阴煞”!

“这‘地极阴煞之气’其实还比那些‘幽冥鬼气’、‘沉浊魔气’之流‘阴沉’许多,用来养炼‘斩鬼剑印’最是上等!”

韩浞颇为惊喜,剑诀又转为“吞鬼印”,阵眼中的“斩鬼剑印”忽然滴溜溜急转,就开始吞吃起那“地极阴煞之气”来。

“斩鬼剑印”一遇上这凶狠煞气,韩浞甚至感应到从那十二道剑印中竟传来一股“雀跃”之情!

韩浞当然不会妄想着这些剑印已经通灵,毕竟他才多高修为,凝练了剑印也不过几日功夫,就是“元神纯阳”的真仙,怕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日子里炼出一件通灵法宝,只能说明这“斩鬼剑印”的确是相当喜欢“地极阴煞之气”,已然喜欢到让韩浞产生错觉的地步!

“不知道我的‘先天紫气’,是否能驾驭住这阵中无主的‘地极阴煞之气’……”

念头一闪而过,韩浞就决定试上一试,当即就运起《玄清紫气诀》,以紫气诀法门去触动那“地极阴煞”。

不过他还是太想当然了些,一番尝试下来,“先天紫气”虽然的确能够驾驭了“地极阴煞”,但无奈紫气乃是“清灵真气”,而“地极阴煞”却是“沉浊煞气”,那煞气比真气重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因此是能够驾驭,但却引领不动!

“还以为如果此法可成,那这大阵就能自给自足,再不用耗费我所剩不多的‘两仪真气’了也!”

韩浞也是打的好算盘,拟着干脆就用“地极阴煞”来维持大阵,那他手中的“两仪真气”也就不会捉襟见肘了。

毕竟之前也提起过,按照如今这个势头,满满一瓶子的“两仪真气”也仅只够维持大阵五日,剩下那两日要如何支撑,韩浞如今还没有主意!”

“若是实在无法,我这紫府中倒是还有一百七十道‘先天紫气’可以顶上一阵。”

飞雷道长既然交代了韩浞让他顶替七日,韩浞也答应下来了,那他就绝不会食言,哪怕真就耗光自己“先天紫气”,也得把这大阵守住,何况就是那一百七十到紫气,也是多亏了飞雷道长的“水云丹茶”……

忽然,韩浞头脑之中灵光一闪,一个想法骤然浮现:“我真是蠢到家了,这‘天地灵气’又不是只可以‘化煞’,我借来炼成‘先天紫气’岂不也是一条正路!”

思路一开,韩浞立刻沉心静气,闭目就开始运转起《玄清紫气诀》来。

他此时是一心三用,右手捏着“吞鬼印”养炼“斩鬼剑印”,左手又催动剑印,激发剑气扫荡蛊虫,心下还默运《紫气诀》真法凝炼“先天紫气”。

不得不说,韩浞的确是有其过人之处,即便是尚在俗世中混迹,还只是一介凡人的时候,就能够轻而易举做到分心两用。

如今他炼气修道,通灵开慧,一抹灵识比之前又强大了数倍,一心三用下来也是丝毫不吃力。

且他的猜测没错,果然这“天地灵气”是能够被紫气诀法门炼化为“先天紫气”的,炼化的速度还比他自己一人闷头苦修快上了百倍!

其实只炼化迅速了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原本他修行《紫气诀》,炼化“先天紫气”的速度也不算缓慢,真正让韩浞数十日才能炼成一道紫气的原因,是因为以往能够炼为紫气的只有他体内的精元。

这精元却是每日都有限的,拿不出那许多来,真个要算下来,韩浞每日修行,真正用在凝炼紫气上的功夫,不过也就那么一两个时辰罢了。

只因为这,韩浞之前积累“紫气”的进境才如此缓慢。

但如今,有大把的“天地灵气”在身外随时供韩浞取用,不再拘束于那点少的可怜的精元,韩浞只觉得自己和以往相比,修炼起紫气诀来从未有如此痛快过!

“一日之内,我就足可以炼出十道‘先天紫气’,如果原先有这机缘,两个月我就能成‘筑基’圆满!”

韩浞喜不自胜,激奋之下,炼化紫气的速度霎时又快了三分!

第十八章 剑印成宝,玄魔炼煞

守着这一座大阵,韩浞在里,三位大妖在外,两相这么一僵持,匆匆就是三日过去!

这三日中,韩浞又炼出了二十七条先天紫气,修为可说又有精进。

而锦娘子那三只大妖,也是一日不曾稍歇地催动蛊虫涌入大阵,来势却已然不似之前一般凶猛,每日里只是挑准了几个阳气最弱,最适宜蛊虫活动的时辰来袭,其余时候倒是没什么动静。

“这几只大妖也都是老实头,一根筋,都到了这一步,还只知道放蛊冲阵!”

事到如今,就连韩浞都有些怜惜起这几位修为高深的妖怪来,当真就被飞雷道长拿捏得死死的,从头给算计到尾。

但是转念一想,韩浞似又觉得似乎不该是如此:“按道理都是修行了千多年,真要没几分算计,怕是早被人打杀之后取去了内丹……”

思来想去,韩浞始终没有一点头绪,左右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再多想,只是专心守阵。

其实这三日里韩浞倒是收获颇丰,除了炼成二十七道先天紫气之外,十二道“神君斩鬼剑印”竟然也被他炼出了一重“玄元法阵”,剑印由虚化实,成就了最下等的“法宝”!

仙门法宝有两样讲究,第一是“宝媒”,第二就是“炼阵”。

所谓“宝媒”,指的就是炼制法宝胚胎时所用的“金精”、“神木”、“灵土”之类。

当然,因各个门派的法门不一,法宝的炼方不同,这“宝媒”的选用也是不一而足,且未必就非得是五行精英之属。

像如今韩浞炼制的“斩鬼剑印”,就是以“地极阴煞”为“宝媒”来炼制的。

而“炼阵”,指的就是法宝胚胎炼制完成之后,炼入法宝之中助其养成,显其威力的“法阵”。

有此“炼阵”在,法宝才能层层拾级而上,由金石、煞气等死物,逐渐化为通灵、纯阳,最终养出元神;修道人才能渡入真气,以气御宝,驱使法宝如臂使指,随心所欲发出神通。

这“宝媒”讲的是“根性”,而“炼阵”讲的是“修行”,是以修道人口中说的都是“以阵炼宝”,与“宝媒”相比,往往更看重的是“炼阵”。

不过最上乘的法宝,却是要“宝媒”,“炼阵”二者俱都出色,才能得成。

就像那柄千年前就闻名于天下,皂阁山灵宝宗中最出色的“无形剑”,就是凝聚五金之精,采三千六百种灵药,吸取日月精华,化成真阳之火,玄阴之气,更番洗炼成剑体胚胎;

而后,又往其中炼入两部当世最顶尖的炼阵:道门《乾清真灵诀》,魔门《万相无形法》,玄魔共济,方能有此一件威震八荒的法宝飞剑。

“听说这口杀器如今已是渡过了雷劫,成就纯阳,还养出了元神真灵的境界,如若飞雷道长手上有这么一件法宝,怕是也不用摆什么大阵了,见了这几位大妖只须祭起飞剑,只怕是吓也吓死了!”

韩浞忙里偷闲臆想着。

不过这“无形剑”实在太过高不可攀,如今还是专注回他自己的“六丁六甲·十二神君斩鬼剑印”上来。

他这“斩鬼剑印”,之前也说过,是以“地极阴煞”为媒,就“宝媒”来说要比循常法炼制的“剑印”要出色不少。

至于“炼阵”,自然只能是《玄元斩鬼剑诀》中记载的《玄元斩鬼真法》——只因这剑印本就该是将“法门”修炼为“法宝”这么一条路子,所以剑诀中也早就备下了“炼阵”的法门。

只不过这“法宝”,其实也不是说炼就能炼的,之前所说的“宝媒”、“法阵”,其实都是资材,要想真正炼成一件法宝,炼宝法诀也是至关重要。

道门九派中,以皂阁山灵宝派最擅炼宝,其门中《九转九炼阴阳雷火真法》在仙门中被称为“器道正宗”,是玄门道家最为推崇的炼宝法诀,以此法炼器,在“阴阳雷火”更替粹洗之下,法宝“胚胎”与“法阵”之交结更为凝练不说,也能将“宝媒”之中的“根性”最大限引导而出,炼成的法宝威力往往要比那些寻常炼宝法诀强盛数成乃至一倍,乃是天下法宝炼器中“淬炼”之法的最高法门。

《玄元斩鬼剑诀》当中虽也有炼宝法诀,名叫做《五显灵观帝君妙炼火部真法》,乃是以真火淬炼,炼器成宝,虽也称得上一部难得的真法,可与灵宝派《阴阳雷火真法》相比,还是逊色了许多。

不过韩浞却也不需去艳羡人家,因为他也有世间绝顶的炼宝法诀,乃是他参悟“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从其中习得的!

原来这“十二都天神煞阵图”将阵中对手磨灭的手法只要稍加变动,就能化为一门与《九转九连阴阳雷火真法》比肩,成为天下法宝炼器中“磨炼”之法的最高法门——《玄魔炼煞真法》。

要说这“磨炼”与“淬炼”的法门,两者其实各有千秋。

“淬炼”之法的奥妙,便是以“雷法”、“火法”之类的法门洗练法宝胚胎,去芜存菁,再以雷火之法将胚胎与法阵熔镌其中,炼成一体,终成法宝。

而“磨炼”之法,却是干脆就以阴柔法门将“宝媒”磨为精气,只取其中所需精英来炼制法宝胚胎,且在制胚之时就打入第一门“法阵”,令其与“宝媒”水乳交融,而后胚胎一成,便似先天带着一重“法阵”,这就算是法宝初成,且以此第一阵门为衔接,之后次次炼阵,层层叠加,也就终成法宝。

因为上述因由,所以“淬炼”之法见益于以炼制有形有质的稀罕“宝媒”成为法宝,炼出的法宝潜力巨大,成就不可限量;

而“磨炼”之法却是最擅量体裁衣,炼制的法宝虽成就上也许比“淬炼”之法稍有不如,但宝主驱使起来却绝对是最为得心应手,比之“淬炼”之宝,同品之下却能显化出更强威力!

如今韩浞炼的是玄武宗“斩鬼剑印”,宝媒本身就是煞气,与这《玄魔炼煞真法》算是最为相得益彰,所以才能在这区区三日之内,就炼出了第一重“玄元法阵”!

不过往后韩浞却是不敢再炼了,毕竟这剑印成宝之后吞吃法力便如胡牛饮水一般,即便这会儿他也已然有些吃力,若不是这两日阵外三位大妖的冲阵之势稍缓,他如今怕是已经招架不住!

只是这成了法宝的剑印也与之前大不相同,不仅剑气锋芒更甚,驾驭起剑丸来也越发顺遂、灵动,之前两轮剑气才能尽数磨灭的蛊虫,如今也许只需要半轮——六道剑气,就能够一扫而空!

如此算来,两下相抵,其实现而今的状况要比之前好上不少,如若不是韩浞法力实在低微,多发几道剑气就容易脱力的话,光凭着青阳瓶中剩下的半瓶子两仪真气,已经足以让他主持大阵七日而尚有盈余!

眼看阵外又来了一群蛊虫,韩浞算计着的确是到了时辰了,也就不想其他,剑诀一捏就准备迎敌。

不过私心自用,他还是希冀着锦娘子几位能够多怜惜怜惜麾下已经去了大半的蛊虫:“至不济,你也让它们缓一些来送死,好让我多喘息几口真气……要是再像之前那般漫山遍野地涌过来,剑气连发之下恐怕我的小命就得搭在这大阵之中了!”

韩浞却不知,这三日里他在阵内守得不容易,锦娘子三妖在阵外却更是煎熬。

锦娘子此刻又再祭起了“万豸幡”,但神通施展了半天,也只招来那么百多只毒虫毒蛇,还不够韩浞一道剑气所斩!

锦娘子看着面前这些许毒虫发愁,不过还是一道法诀全都给炼成了灵蛊,然后对着黑仙姑二人道:“这百里之内的虫豸毒蛇此时怕已经被取用干净了,往后怕连这数百之数都没有了!”

灰道人性子最急,又有些口无遮拦,一听锦娘子这话便接口说道:“看来这蛊虫也是无用,原先还有些侥幸心思,想着多送一些,总有能莽撞出来的,可这三日过去却还是一只回返的也不见,说来这到底只是虫豸之辈,难当大任!”

麾下灵蛊未能建功,锦娘子面子上本也有些挂不住,可她到底是真仙门下弟子,又是女妖,向来最讲颜面,哪里能听得灰道人这般贬低自己与自己师门?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

只等着灰道人再说一句,就要与他翻脸!

不过好在一旁的黑仙姑察言观色,她这狐狸精又最是嘴甜,按住了尚不自知惹祸的灰道人的话头,让他少说两句的同时,又笑着来劝了锦娘子,说了半天好话,才总算是把这一场内讧给消弭于将起之处。

但如今这情形的确是有些恼人,劝下二妖之后那黑仙姑又是一番独自思量,可即便她来回思虑半天,绝代妖媚的容颜上也依旧是愁眉不展。

无意之间,她又想起之前灰道人说的话,细一琢磨之后,总算是略微有些头绪:“之前灰道人那话虽惹人厌,但其实也算是话糙理不糙,只凭了些蛊虫,灵慧聪颖始终不够,还是非得送了几个有修为,又机敏的进去才行!”

第十九章 福运狼妖

黑仙姑转头,把自家猜测的这些话给另外两妖说了,那狼妖灰道人听罢,顿时有些懊恼道:“这话是有理,可又到哪里去找?我等此番来的匆忙,谁都不曾带得了弟子,我的那些崽子们此刻恐怕正在山中高乐,庆贺老子离山,好没人约束他们哩!唉,也不知这回得有多少寨子遭殃,早与那些孽障说过,真管不住要吃人,就多挑些老骨头,那些童男童女是吃不得的,偏偏这些小畜生却好贪那脆生口,吃起人来还非捡那嫩滑的……可恼真哪一天把寨子都给吃绝了,看老子不把他们都给扒皮抽筋!”

黑仙姑听他这么一说,也是面色急变,看向灰道人面色不善道:“你北八寨怎么去闹腾我且不管,可你那些小孽障若是祸害到了我南九寨头上,你看我回转山里之后与不与你干休!”

黑仙姑与灰道人这二妖乃是在同一处云霞岭上修行,灰道人早百多年占了北山,黑仙姑由中原迁往十万大山中时恰好又占了南山,两大妖起初也因种种缘由斗过几遭,但始终难分高下,也就干脆划分了山南山北,各不相扰。

只等后来,两妖修为都高了,又依着邻左的缘分,也就时常交流互通。

待到最后,干脆就又招呼了周边几座山上的锦娘子、百足君与环二娘三位,五妖结伴修行起来。

至于说到灰道人门下的徒子徒孙,此辈全是苍狼成精,有那么十七八头模样,说是门人,其实不过是山大王手下的巡山小妖一般,时常传授几句修行的口诀,为这头大妖看门护洞。

灰道人自是做的好打算,有这些徒子徒孙早晚奉承伺候,平日里修行之外不理其他,活的也甚是逍遥。

只是这些小狼妖手底下,还有那么三五群未成精怪的铁背苍狼,但只要灰道人不在,这些小狼妖也都愿意尝一尝当家作主的滋味,因此就经常觑着祖师出门的空当,领了那些野狼去扰乱北山苗寨。

那寨中苗人也知这些野狼背后有灰道人撑腰,因此即便是群狼祸害上门了,也尽只会奔逃躲避,绝不敢伤这些苍狼一根毫毛,顶多只等后日灰道人回了山,备足供奉前去拜求一番,请他多加约束罢了。

可奈何这灰道人自家虽奉道修养,不枉造杀孽,但对于门下小妖却是极为护短,被人求拜上门后,时常也只是拿了惹祸狼群的头狼开刀,便就算是交代过了,手下徒子徒孙那是一个都舍不得处罚。

是以这云霞岭北山八寨的苗人们,始终未能脱了被苍狼妖袭扰的苦恼,日子过得实在苦不堪言。

相比北山八寨,奉养黑仙姑的南山九座苗寨的日子就要好过多了。

这黑仙姑门下虽也有些徒子徒孙,但她收取门人却不拘狐狸之属,便是那獐狍野鹿,松鼠走兔之辈,只要求拜到她了,见资质尚可她也就俱都收了,因着这个,黑仙姑门下的小妖也大多秉性温和,少有那兽性难驯之辈会去侵扰寨中山民。

且黑仙姑御下极严,在南山九寨,但凡有门下小妖敢祸害山民,只要苦主将状告到了她的面前,一经查证属实,那打一顿法鞭都算是轻的。

如有那敢杀伤人命之辈,最低也是将其废去一身修为打回原形,从重者,被清理门户处死的也不是没有。

不仅黑仙姑,锦娘子与环二娘这二妖对于山中苗寨也是多有回护的,是以这三虫二兽五头大妖之中,三只女妖在十万大山的各路寨子当中都颇有慈悲之名。

先前飞雷道长说的那被山民供起来的“万家生神”,就是白面玄狐黑仙姑,而其余的两名“善士”,指的自然就是五彩蜘蛛锦娘子与金环赤练蛇环二娘了。

只不过那环二娘许是功德没积够,一个照面就被飞雷道长斩成了两段,百年善行也没抵得过那三尺青锋,当真是呜呼哀哉了。

如今,同来的五友已去其二,剩下三妖也正为如何攻破大阵苦恼,想要探阵又偏巧身边没有弟子,灰道人只能急得一双碧眼满处乱转,颇不耐烦地对黑仙姑道:“都这会儿了,那些微末琐碎你还拿来与我计较?若是破不了这大阵,取不回‘六阳神火鉴’,你当你还有颜面能回云霞岭?还是多用些心机,想想如何去探阵方是正经!”

黑仙姑微怒着“哼”了一声,便算是先放过了灰道人,有些没好气地向他说道:“带不来你山里那些徒子徒孙,你难道不会就近招呼一些后辈族类?往日里你不是大言不惭,说只要你一声长啸,勿论在中原,还是南北二疆、西荒塞外,都是群狼俯首,听凭差遣?在山里胡吹乱侃的本事,怎的到了这中原繁华之地就无用了?说到底,你这厮也不过是个乡巴佬,见不得大世面!”

之前因这狼妖口无遮拦,险些引得锦娘子翻脸,黑仙姑虽说连忙上去分解开了二人,但心中对这灰道人已然存下了不满,如今话赶话说到这里,也就口下不留德行,抓住了话头就狠狠奚落了这狼妖一番。

实话说来,她其实不大看得起这头狼妖,一身妖气在五友之中最是驳杂,根性着实太差,又少修养,之所以能够有如今修为,全凭着一身好运。

五百岁之前,这头狼妖虽也成了山中一霸,可使尽了浑身解数摸爬滚打,到底也只不过是炼气第五重“凝罡”的修为,但后来,不知这头蠢狼是从哪里得来的造化,无意间闯入了一处前辈散仙的遗泽洞府,得了洞中一瓶子“离火赤金丹”和一部《火灵真法》,凭着生吃灵丹,这狼妖炼成了一枚“离火妖丹”不说,还借着那《火灵真法》里炼制“火蛟兵”的法门,被他东平西凑百多年,竟也炼出了三百头“火狼兵”!

这狼性本就凶狠,五行又合了阳火,是以这三百火狼兵在斗法阵上那真是所向披靡,一时之间就把这“灰道人”的名头给打响了出去。

又五百年,这狼妖因修行悟性着实太差,还只止步于炼成妖丹的修为,可凭了三百“火狼兵”,斗法也不比寻常千年大妖弱了,是以他修道也就不慎勤勉,更加没有了进升只望,按理说只等得寿元到了,一捧黄土掩埋了便了事。

可谁想,原来这灰道人的好运势在得到一处散仙遗泽之后还不算完。

一千两百岁的时候,又被他在机缘之下,从十万深山中偶然间遇上了结果万年的朱果藤,上有三枚千年朱果与一枚万年朱果。

这四枚果子皆被他吞吃之后,竟在三十年内便修炼到了炼气第八重“阴神”的境界!

但即便如此,灰道人的好运还是不算完,之前也说过,五只大妖是寻到了蓬莱前辈的遗泽洞府,破开洞府之后却无法收取“六阳神火鉴”,是以便将洞府占了下来,每日往其中偷取“六阳神火鉴”的“真阳之火”洗练妖气。

起初,这灰道人的修为是和环二娘、百足君一同,只在炼气阴神境界,能与猛龙过江,从中原迁往南疆的白面玄狐黑仙姑斗了个平手,凭的也是百年才炼就的三百头“火狼兵”斗法凶猛之能,本身修行却着实稀松得很。

但他乃是铁背苍狼成精,五行本就是属阳火,得“六阳神火鉴”真火洗练妖气正好是如虎添翼了一般,是以在那之后又不到十年间,就给他炼成了“元神出窍”,境界就与锦娘子、黑仙姑等同了!

黑仙姑其实,也当真是不把这只凭着运道机缘而幸进的狼妖给放在眼中,私下自说自话的时候也常言道:“这蠢物的机缘我但凡能得一道,如今怕早已‘元神纯阳’了!”

是以,有这许多的艳羡、鄙夷、小觑积压心头,黑仙姑适才方能说出那一番半点情面不留的讥讽话来。

这“乡巴佬”、“见不得世面”的说词,其实也是在她心头攒了好久,一直顾及着交情不好出口,如今这一番吐泄出来,也算是了了经年的心愿……

可那灰道人修为稀松是不假,平素却最是着紧面皮,但凡谁要是落了他的颜面,让他下不得台来,管你法力多深,背景多厚,断然都不与你干休,非得等把这颜面十倍百倍找了回来,这事儿在他这里才算做完!

也是万幸这狼妖从未遇上过什么应付不了的对手,不然就他这副脾气与头脑,怕是早就死了八百年,坟头青草都长成仙芝了!

此刻,灰道人听黑仙姑竟然敢如此奚落他,登时就是火冒三丈,嗓子一扯就叫嚷道:“你这狐媚蹄子,竟敢讥讽你家灰老祖,仔细我今日不把你剥皮抽了筋,一身黑毛都拿来塌下擦鞋踮脚不可!”

他这话骂的实在太脏,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狼妖也是着实过分,黑仙姑不过刺了他两句,他竟然一番话处处都往人伤口上戳!

黑仙姑是狐狸不假,但她也算是有些来头,根性着实不差,是以最恨别人因她是狐妖,就以“骚媚”、“浪荡”、“轻薄”之类的话来说她,且她是玄狐,白面玄毛,狐中异种,向来也颇为自豪,但却又不喜被点破身份,但凡说到她的皮毛,就算是犯了她两处忌讳!

如今这灰道人倒好,一句话把黑仙姑三个忌讳全都触犯不说,还敢自称她老祖!

都是禽兽成精,她难道还会没个脾气?

只见这黑仙姑眼中寒光一闪,觑着双目阴声媚气说了一句:“灰老狗,你找死!”

紧接着这妖媚玄狐朝着灰道人一抬手,五指一收一放,无数冒着黑光的毫毛细针就冲着灰道人激射而去。

第二十章 本命法宝,幽冥紫火

黑仙姑手上发出的飞针有个名头,称作“玄尾针”,是她以自身狐尾顶尖玄毛炼制的“本命法宝”。

她本是九尾玄狐成精,修炼有成之后就炼了这“玄尾针”,自九尾之中每一尾取了一百二十根尾尖毫毛为媒,以狐狸精本命妖法洗练,共炼得了九套,合一千零八十支宝针。

虽说妖类修行艰难,不似人族先天道体,想要修成人身还有化形之劫,但妖身修道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像是这“本命法宝”,就是妖类独有的法门。

其以本体一部为媒,本身妖法为阵,自身是何修为,这法宝就是何级数,不必另行炼制,如若自身修炼到了“元神纯阳”境界,那就等若凭空多了一件“纯阳法宝”。

说起来,当真是一门不小的好处了!

而如今黑仙姑打出的一百二十枚飞针,就是她这九套本命“玄尾针”中的一套。

她虽是含怒出手,但也留有余地,只是想些微教训一下灰道人的口无遮拦,并无意当真与他拼命,结下生死之仇。

毕竟几百年都在一处修行,这份道友情分还是在的。

黑仙姑原是这般打算,但她却是忘了对面的灰道人乃是位极好面子的大妖,修养又着实不够,如今见黑仙姑竟然当先与他出手,立时就炸了毛。

这头千年老狼眼神一厉,心头就恶狠狠想到:“好啊,你个狐媚蹄子,竟当真敢与我动手,当你家老祖是泥捏得不成?不让你认得厉害,你灰老祖往后哪里还有颜面在那十万大山里厮混?”

下定决心,这头狼妖就打算给黑仙姑来个狠的,法诀一捏,袍袖一招,就放出了压箱底的三百头火狼兵来!

“火狼兵”本就是灰道人参照《火灵真法》“火龙兵”炼就,而这“火龙兵”却不是寻常的玄门道兵,有驾驭“三昧真火”之能,斗法甚是犀利,是一门了不起的法门。

这灰道人自得了《火灵真法》那日起,就在琢磨着要炼这支宝兵,但奈何这“火龙兵”宝媒实在难得,他四方苦寻了百多年也是无果。

最后不知是死了心,还是另谋他策,这灰道人竟不知又遁到何处去潜修了有百多年,待到后来回转十万大山时,他手上就多了这支三百头的“火狼兵”。

不过这“火狼兵”兴许是因为炼制的法门不正,竟不能如“火龙兵”一般驾驭“三昧真火”,可这灰道人后来不知是使了个什么法门,亦或是又得了什么异宝,竟将这三百头火狼兵给炼出了另一门“南明离火”来。

这“南明离火”虽不如“三昧真火”厉害,但已然是高明的火法,一般修道人遇上了也是难以招架,烧人人灭,炼宝宝毁。

灰道人就凭着这三百“火狼兵”,才终于在卧虎藏龙的十万大山中打出了名号,还占住了半座山头立足。

不单如此,又过了几年,这狼妖把祭炼了数百年的两口“月牙刀”也废了不要,生是把这“火狼兵”给炼成了“本命法宝”。

虽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火狼兵”的威力在那之后又平添了三分,真正成了闻名整个南疆的厉害法宝!

是以如今灰道人才把这三百头“火狼兵”放出来,黑仙姑脸色立刻就是一变。

不仅是因为她知道这“火狼兵”厉害,还因为这支带上了“南明离火”的法宝道兵,正是克制了她“玄尾针”的克星。

昔年,两妖因邻里不睦的缘由,也斗过一阵子。

那时,但凡这灰道人一放出“火狼兵”,黑仙姑必然是一千零八十枚飞针尽出,还要布成了阵法,才能堪堪抵得住这灰道人的攻势。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那许多次里黑仙姑一不留神,就被这灰道人的“火狼兵”所趁,炼毁了她数十枚宝针,后来生生是费了十数年苦功才又修炼回来。

曾经她一千零八十枚飞针尽数打出去,还排布了阵法,遇上这“火狼兵”都难保没有折损,如今场中的只不过是一百二十的一套枚飞针,那又哪里还能有了好?

果不其然,对面的灰道人一出手就是不留余地,三百头“火狼兵”眨眼之间就将那一百二十枚“玄尾针”给裹住了。

随后,连喊一声“住手”的功夫都不留给黑仙姑,这灰道人当即就催动法诀,让火狼兵发了“南明离火”来烧这些飞针。

因为是毫毛炼就,这些飞针最是怕火,尤其道家最著名的那九门“炼魔真火”,每一门都将她克得死死的。

若是单对单遇上了,随便哪一门都能让这飞针霎时间就灰飞烟灭。

而这“南明离火”,正好就是那九门“炼魔真火”中的一门。

事到如今收回飞针业已来不及,黑仙姑只能眼见着自己的本命法宝被灰道人的“火狼兵”一绞,弹指间就给炼成了飞灰!

本命法宝与妖修心血相连,论重要只在元神与妖丹之下,那边飞针才被炼毁,不远处的黑仙姑立刻就“噗”一声,吐出一口金血来!

妖类修成了内丹,体内的每一口血就都被修炼成为“心血”,又因为这心血色似金黄,还有道法宝光,所以就又被称作“金血”。

炼气丹成的修道人,包括妖修在内,轻易都不吐血,因为到了如今的境界,他们体内的血也已然不单单是只“血”了,而是经年苦修的“修为”。

像黑仙姑,只是这一口金血,起码就是三十年修为在其中,这还不连要重新炼回的“玄尾针”在内。

“灰老狗,你当真要与我拼命!”黑仙姑嘴角噙着一抹金血,看着灰道人双眼直要冒出“三昧真火”来。

灰道人凶狠一笑,露出两颗尖牙说道:“莫非我还与你玩笑不成?今日须得让你知道你家灰爷爷真正的本领!”

说着,法力一催,三百火狼兵头一扭,就朝着黑仙姑冲来。

黑仙姑恨得银牙咬碎,但又岂会让这狼妖如愿了!

只见这风华绝代的狐狸精暗运妖法,心中念咒,而后一张口,就吐出了一团紫幽幽的火焰来。

她这火焰也有名堂,叫做“幽冥紫火”,乃是能和“南明离火”齐名的魔道真火,经地府真君炼成,以“九幽冥气”喂养,是她当年从中原迁往南疆时,从族中带出来的防身护命之宝,总共也就存了那么大的六七朵!

且这幽冥紫火乃是“阴火”,与南明离火的“阳火”正是互相克制,二者玄妙都相差不多,但凡一遇上了,就是两相抵消,哪边也占不了便宜。

之前她和灰道人在山中相争,为的也不过是一时意气,所以才没使出这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真火来。

但适才灰道人下手狠辣,一个照面就炼毁了她一套玄尾飞针不说,还要再催火狼兵来打杀她,她如今也没有其他手段可以压得住那火狼兵,心下一发狠,就要和灰道人来个两败俱伤!

只见这女妖娇喘吁吁,心中暗道:“我这‘幽冥紫火’虽然所余不多,用一朵就少一朵,但你那火狼兵却是‘本命法宝’,你既要来拼,那我二人就换上一换,看看是你吃亏还是我吃亏!”

黑仙姑没有炼出“幽冥紫火”的本事,是以被她收入体内的几朵紫火便如灵符一般,想要发用还得念咒祭起,才能驱使得动,但却好在和她自身没有挂碍,被消磨了也只不过少了一朵紫火而已。

她现而今发狠,就是想让那灰道人也尝尝,没了本命法宝的滋味!

说起来话长,但场中斗法却是瞬息万变。

黑仙姑这边“幽冥紫火”才祭出来,灰道人的火狼兵便已经到了近前,一幽紫,一明黄,两道火焰顷刻之间便接上了!

这两门真火甫一相接,便发出“嗤嗤”声响,火势立时都肉眼可见地消减了下去,不一会儿功夫,黑仙姑那朵“幽冥紫火”竟然就被消磨完毕!

这团幽冥紫火虽然被火狼兵阳火给炼没了,但它在此番争斗中建功却是不小,带走了灰道人两成还多的火狼兵,算下来足有六十多头!

灰道人见自己的火狼兵失利,惊得傻了眼,但下一刻就因为心血相连的本命法宝折损,“噗”一声,也学黑仙姑先前一样,大大地吐出了一口金血来!

黑仙姑方才只是九套玄尾针没了一套,而这灰道人如今却是三百头火狼兵少了六十头,折损还要超过黑仙姑一倍,伤势也就比黑仙姑重出了一倍!

“快快住手!黑姐姐,灰道兄,大局为重……”

旁边的锦娘子连忙出声劝阻,却已是晚了一步!

其实之前听二妖口舌相争,她就打算出言相劝了,但奈何前面她也被灰道人口无遮拦得罪了一回,就想着借着黑仙姑,给这头蠢狼一个下不来台,落一下他的面皮,也算是个教训,就把将要出口的话又给按了下来。

可哪里想到,这两位吵了没几句之后,立刻就动起了手来!

黑仙姑还好,锦娘子也看出来她是留了手的,只放出了一套玄尾针,可灰道人一还手就是三百火狼兵倾巢而出,把她生生给吓了一跳。

第二十一章 玄狐遁走,天蜈道人

看那灰道人放出了三百头火狼兵,锦娘子就知道这会儿即便想要劝阻,也已然来不及。

她出手没有这二妖迅速不说,更没有能去接那火狼兵“南明离火”的宝物,只能在一旁暗自焦急,想等这一回合交手下来,便立刻上前劝阻。

可哪想,这灰道人得寸进尺,火狼兵炼毁了一百二十枚玄尾针不说,转过头来就要接连出手,火狼兵一催就去取黑仙姑性命!

哪成想,另一边的黑仙姑竟也发了狠,反手就把“幽冥紫火”也祭了出来!

锦娘子与黑仙姑相交莫逆,自然听她说过这门“幽冥紫火”,知道这紫火的厉害,如今一见黑仙姑果然把这护身保命的宝贝都给拿了出来,就只道今日之事恐怕已难善了。

且她先前连对火狼兵的“南明离火”都束手无策,又哪里有办法再去调停这多了一道的“幽冥紫火”?

虽不愿意,却也只能先眼睁睁地看着这黑仙姑与灰道人二妖两败俱伤。

后来总算是等这一盘下来,两妖身上都添了伤势,心头怒火也都被吐了两口金血给一泄,才在锦娘子苦心规劝之下,双方收了法宝罢手!

见这二妖收了法宝,锦娘子连忙站到了当中,对二妖说道:“二位难道忘了,我们此来到底为何?季飞雷大阵未破,‘六阳神火鉴’也还未取回,怎地就好先窝里斗起来……”

二妖都是本命法宝受创,虽然修为上的折损大一些,但其实本身并无什么重伤。

黑仙姑伤势较轻,去了的修为约莫是三十年上下,损去的修为一时之间虽补不回来,但此刻经过一番吐故纳新,好歹伤势已然没有大碍,但也只是怒“哼”一声转过脸去,不看那灰道人。

灰道人伤势重些,可收回了火狼兵后,又运法诀在体内一转真气,一时三刻也都没有了颓势。

但他却是“嘿嘿”凶狠笑了几声,眼神还是颇为不善地看向黑仙姑,不像是肯轻易善罢甘休的模样。

锦娘子见此,也是无法,只能徒呼奈何。

想着待过一阵子,两妖都怒气稍歇了,再在其中为他们互相分解一番,有了台阶,想必二妖也就会顺势而下了,毕竟当下强敌在外,夺回“六阳神火鉴”才是最紧要,想来看在这宝鉴面子上,往后二妖应该也不会再闹了。

可这锦娘子却没猜出,此刻黑仙姑心中实是委屈至极,哪里还有那兴致和她们一同去夺神火鉴?

看着少了一套的“玄尾针”,黑仙姑心疼得几欲垂泪,暗想道:“我不过想给那蠢狼个教训,出手还留了九分情面,他却是翻脸就不认人。毁了我本命法宝不说,还想再下杀手!从前虽也知这厮是张狗脸,说翻就翻,但到了如今方才看清,当真是狼心狗肺,妖如其名!这样反复无情之辈怎还能信得过?别最后神火鉴没拿到手,反被这厮拖累得性命也丢了……”

打定主意,这狐狸精腔调一转,就唉声叹气道:“我妖小力薄,道法低微,怎还敢图谋宝鉴?如今修为大损,还是回山中闭门潜修,就不与两位分润那宝物的好处了,就此别过,日后有缘山中再见!”

说完,这玄狐大妖朝锦娘子略一颔首,又向灰道人那边“哼”了一声,运起遁法,化光就走,当真半点踌躇也无!

“黑姐姐!”

锦娘子还待留她,哪知一声招呼才出口,遁光已经出去了数里,片刻之后就消失在远处,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锦娘子当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看回狼妖灰道人,犹豫道:“灰道兄,这……可如何是好?”

灰道人“嘿嘿”狞笑一声,满不在乎地道:“她自家要走,谁又能留得住了?便是她今日亲口说的,往后这宝鉴的事儿也与她无关,那等我二人夺回了神火鉴,她也休想来分那一本羹!”

他这话说得轻松,锦娘子却听得直摇头:“我们三人合力,尚不能奈何得了这大阵,如今三去其一,只留我二人,你难道还能有把握把这大阵破去了不成?”

说着,这蜘蛛精也是想起自己五友这一番寻仇,当真是出师不利。

才刚到崂山就折了两只大妖不说,没过几天就又窝里反,黑仙姑负气而走,灰道人又法宝受创,减了两成威力……

想到这里,锦娘子又不禁叹道:“如若不是百足道兄与环姐姐中了季飞雷诡计,一到崂山便生死不知的话,有她二人在场,我等五友齐心合力,破这大阵只怕就在反手之间……”

她原是后悔,但哪知这灰道人听了她这话,却是暗自狡猾一笑,说道:“若不是那季飞雷害了百足君,此刻我还真不知要怎么办哩!”

锦娘子闻言一惊,檀口微张看着灰道人,问道:“灰道兄这是何意?难道百足道兄受难了,你还欢喜不成?”

锦娘子忽然猜想:“莫不是这灰道人与百足君之间,竟有嫌隙?”

但转念一思量,又觉不对,五友之中就数灰道人与百足君最要好,整日称兄道弟,交情颇深,外人看来当真是亲兄弟一般,怎么这会儿又会来庆幸百足君遇难……

灰道人知她在想什么,也就不再卖关子,直言说道:“百足君有一叔叔,号为‘天蜈道人’,乃是一只三千年六翅金蜈,一千五百年前就是‘元神出窍’修为,如今更是只差一步便能修成纯阳妖仙,只是畏惧那九霄神雷,迟迟不敢去应劫,但法力比起我几人来不知要高出多少倍,手段也多,且就在东海修行……”

说着,这头狼妖意味高深地看了锦娘子一眼,接道:“你说,若是我将这百足君遇害的消息告诉了他,再点明季飞雷手中有寄托元神的纯阳法宝‘六阳神火鉴’,他会不会来此助我二人破阵?”

锦娘子听完灰道人这番话,神色也有些意动,但想了想又有不妥,便向灰道人直言道:“既然他是三千年大妖,法力又高于我等,即便是百足道兄的叔叔,打着报仇的名头前来破阵,可既然出了手,又怎么会不要些甜头?如此大妖,胃口肯定不小,我们哪里来的那么些好处分润给他!”

哪知这灰道人像是早有打算,丝毫不以为意道:“这不是那狐媚蹄子走了,她那一份也就不分,再加上百足君与环二娘兴许也已经陨落,我等三人分那许多好处,得来的岂是原先五人分润可比?即便是多给了他些,到我二人头上也比原先多出不少,当得什么紧?”

锦娘子听闻顿时大惊失色,原来这狼妖一早就打好了算盘,和黑仙姑动手不留情也是为了将她逼走!

其实这灰道人心中凶狠远不止如此,就在刚刚黑仙姑遁走时,他还在心中暗想着:“等我得回了‘六阳神火鉴’,借宝修行,修为大进了,回转十万大山定要那狐媚蹄子好看,剥皮抽筋却可惜了,正好我这里还有一部炼人为炉鼎,采阴补阳的秘术,到时必定将这狐媚子一身阴元都给采补了来练法,为我六十头火狼兵报此一箭之仇!”

虽做此想,但灰道人知道锦娘子与黑仙姑还是要好,当着她的面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即便灰道人的话没有出之于口,锦娘子见他如此算计黑仙姑,难免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毕竟谁又能说得清楚,她锦娘子此时是不是在了灰道人的算计之中?

见锦娘子神色犹豫,眉头紧皱,灰道人便猜出她心中有疑。

此刻这边只剩了他们两只妖,他之后还要去往东海请“天蜈道人”,须得有人守住了这处大阵,不让它再有什么变化,如果这会儿锦娘子再与他分道扬镳,那他一番算计可就彻底落了空。

再说锦娘子的万豸幡与蛊术,乃是对阵季飞雷这大阵的关键,是万万不能有失的。

是以为了消解锦娘子猜疑,灰道人不得不立刻亡羊补牢,上前劝道:“也不是我愿她走,只不过她先出手,放了玄尾针就来打我,我不也只得以‘火狼兵’抵挡?哪知她技不如人,自家就气不过走了,怎么又能怨得我来?我只是说她走了也好,却从来不愿辜负我五人之间数百年交情的……”

见锦娘子将信将疑,灰道人忙又立刻再添一把火,说道:“先前说的也不过是斗气的话,如若得回了‘六阳神火鉴’,我是必然要请黑妹妹前来一道修行的,我与她的情分不比你稍轻,那可是一座山上住着的交情,往后这山南山北的,难道还能老死不相往来不成?”

他这话说得倒还当着不假,若是得会了宝物,可不得邀黑仙姑来一道修行么?不然他哪里来的机会采阴补阳?

这狼妖也许性急莽撞些,但却也是绝顶狡猾的人物,兴许成道前狼吻上也抹过蜂蜜,说起好话来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不三两句,就把锦娘子哄骗得疑惑暂去,信了他个八九成。

第二十二章 牵魂蛊,小狼妖

锦娘子虽还未能尽信了灰道人,但也觉得这狼妖一番话说得颇有道理,眉头稍展了,就向他问道:“那如今,我等又当如何?”

见锦娘子终于少了疑惑,灰道人连忙说道:“妹子不知那天蜈道人洞府在何处,便由我去将他请来,只不过这处大阵还要有劳妹子多看顾着,我稍后便唤来一些方圆附近的后辈狼妖,命他们前去探阵,妹子便给他们每人下一道‘牵魂蛊’……”

锦娘子一听“牵魂蛊”,也是微微点头,觉得此法兴许可行。

这“牵魂蛊”不是毒蛊,乃是天蚕仙娘一门专用来赐给门下,下在弟子身上的知情蛊虫。

“牵魂蛊”的蛊虫分为了母虫与子虫两种,母虫在师长手中,子虫就赐给弟子,且子虫一经下入人身之后,就在泥丸宫处隐伏下来,不到人死不发作。

只要被下了子虫之人受难横死,断气当时子虫就会飞出尸体,往母虫处去报知噩耗,还会记下了横死之人死前记忆,师长辈们只需等子虫飞回查看,就能知道仇人是谁,好为弟子报仇雪恨。

锦娘子想着,如果真如灰道人所说,有灵慧小妖愿意带了“牵魂蛊”前去闯阵,之后即便那小妖是折在阵里边儿了,牵魂子蛊也能将阵内情状带回来与他们知道,总好过如今,连这大阵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也不清楚。

两妖商议定下,便由灰道人施法招来附近成了气候的狼妖。

至于“牵魂蛊”,恰巧锦娘子手中正有现成的,倒是不用重新去炼。

放出了二百四十头火狼兵对月狂啸,不一会儿,灰道人还果真找来了七只小狼妖。

其中五只是灰狼小妖,两只是黑狼小妖,倒是他本家的铁背苍狼,却是一只也无。

七只小妖修为皆不太高,最高者也不过是炼气凝罡修为,乃是一只黑狼小妖。

而最低者,却一只灰狼妖,不过才是初初入道的“妖气感应”境界,甚至还没能化形!

妖修与人不同,入道前三重皆是吞吐月华修炼,只称“妖气”,不能称“炼气”。

到了第二重“妖气筑基”圆满,才能历劫化形,但也是稍一个不留神,就容易被数百年积攒下来的“太**华”给撑破妖身,爆体而亡。

说来,化形这一关其实相当凶险,也是生生拦下了绝大半数的妖修。

而如今灰道人招来的七只狼妖中,除了那只炼气凝罡的黑狼妖,其余六只中有三只都是连入道第二重“妖气筑基”都未能圆满,没能化形,尚是狼身。

另外三只虽化了形,但法力也不甚高强,只有一只是“妖气开窍”境界圆满,其余两只也不过刚刚化形。

见了这么七个歪瓜裂枣,灰道人面上其实是有些挂不住的,差点儿脾气就要发作,抬手把这七只小妖就给磨灭了……

这老狼妖虽是在十万大山中威风惯了,但成日里周遭围着的也只是他那些徒子徒孙,哪里能经得了什么事故?

当真是如黑仙姑说的一般,少见世面,这邪火发的也是颇没道理。

你是修行,人家也是修行,只不过成道的早些,运道旺些,道行高些,那人家就非要听凭你差遣?

惹不起,人家还躲不起了?

是以但凡那有些灵慧的妖修,听得有他方大妖来自家门口传唤,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不去理会。

只有这些才刚入道,或是入道已久但困守境界的,才会铤而走险,听唤前来见人,搏一丝成道之机。

见灰道人看着几只小狼妖脸色不愉,锦娘子连忙过来递上台阶,道:“虽是少了些,但总是贵精不贵多,灰道兄这份手段比小妹那些蛊虫却是强得多了!”

见得锦娘子如此说,灰道人也正好就坡下驴,“唉”叹了一声,说道:“妹子这是给我留了颜面,这份情老道我也记下了,这七个小崽子你便随意驱使了吧,还得劳妹子破费,一人赏他们一只‘牵魂蛊’,老道我这就前去东海,请了那‘天蜈道人’来!”

话毕,灰道人又招呼过了七只小狼妖,神色一肃,威严说道:“今番唤你等前来差用,为老祖前去探阵,务必用命,事成之后自有大好处等着你们!”

说着,又听这老狼妖语气一变,恶狠狠地又道:“可若是谁敢阳奉阴违,不听派遣,坏了老祖的大事,那老祖我就要将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还要将他魂魄抽来,日夜用真火煅烧,保管他求着老祖让他魂飞魄散!”

其实七只小狼妖听唤来到崂山附近,就已经后悔。

虽然这些小妖因为法力低微,在山下也看不见月华观那座“十二都天剑阵”,可锦娘子为了能有个遮掩,却是一早就放出了一口祭炼了五百年的“五彩锦云烟”,将小半个崂山都给罩住了——否则这几位大妖也不敢白日青天就明目张胆地放蛊攻阵!

见了这满山的毒烟,即便那几只狼妖是刚初入道,头脑尚不灵活,却也都已经知道此番那位大妖是来者不善,绝不会是有什么好差事派给他们。

可奈何那会儿他们已然到了灰道人这位大妖附近,想要回转逃走是断不可能,是以最后也都只能硬着头皮,上来了崂山。

如今七只狼妖听了灰道人要让他们去探阵,即便再蠢,也知道了这是要让他们去送死。

可事到如今,也不容了他们拒绝,去了,到时怕是难逃一死;可不去,立时就要死!

而且逃脱抗命不仅是死,魂魄还要被抽出来用真火煅烧……

无法,几只狼妖此时只好振奋了精神领命,纷纷叫喊道:

“听凭老祖吩咐!”

“愿为老祖效死!”

“敢不听老祖之命!”

……

……

既是推脱不得,这些小狼妖也都愿显得慷慨激昂一些,好给灰道人留个好印象,将来分发好处的时候不要忘了自己。

其中还有那两三头好溜须的,喊着喊着味道就变了,一个劲儿地鼓吹道:

“老祖万寿无疆!”

“老祖法力无边,威震宇内!”

“老祖玉树临风,赛过那宋玉比潘安”

……

……

也不知这些小妖哪里学来这些拍马的话,吹捧得一旁的锦娘子竟感到有些不寒而栗,但灰道人却像是十分受用,满脸笑意连呼“好,好,好”。

又听了半天小妖的阿谀奉承,这头老狼才又交待了几句,然后向锦娘子告辞之后,架起遁光就往东去了。

……

转过头来再看那“十二都天剑阵”之内。

适才黑仙姑与灰道人动手之时实是闹出了不小动静,尤其是灰道人那三百火狼兵,出手就是连呼带啸,声势着实唬人,就连坐在阵中的韩浞都听见了!

“这是光打雷不下雨?怎么光在阵外招呼,不见人往里走?”韩浞有些纳闷。

他自然是猜不到外边的三位大妖那一阵动静其实是在闹窝里反,而且此时三位大妖已经三去其二,只剩了锦娘子一人在阵外顾守,还添了几头小狼妖。

不过这本就不是他这修为能够左右的局势,也就想着只来守好自己的职司,完成飞雷道长的交待,其他的一律不去理会就是。

正好他如今又找到一件事情做,就是用飞雷道长送他的“青阳瓶”来装这大阵内的“天地灵气”。

这三四日里,大阵中的“天地灵气”是越聚越多,本来若是“斩鬼剑印”还能继续祭炼的话,用大阵将这“天地灵气”化成了“地极阴煞”来喂给它,也是一条不错出处。

可如今,不单是大阵里用“两仪真气”凝聚的那十二道,就连之前韩浞用自身“先天紫气”凝成的那十二道剑印,如今也都已经由虚化实,成了法宝。

韩浞反手一招,十二枚紫玉雕成一般的小小印玺就出现在了他掌中,围成一圈滴溜溜飞转——这是他用“先天紫气”凝成的“剑印”,也当真就是印玺模样。

而半空之中阵眼之处,每一阵眼也都有一枚白玉印玺在驱使剑丸,辅佐着镇压大阵。

两套剑印如今都是已经有了一重“玄元法阵”,可这再往后,韩浞却是炼不下去的。

本身这炼制法宝,就是至少要有炼气第四重“凝罡”的修为,如今韩浞占着法门的便宜,只喂养煞气就已经炼成了一重“法阵”,已然算是相当了不起。

要知道,法宝圆满的三十六重法阵,每一阵至少都是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祭炼才能够成就。

尤其到了三十二重之后,后面的四重阵法甚至只靠岁月苦功已然是不成,还要机缘运道。

因此这炼宝,实是一门极为耗费年月功夫的道法。

而如今,韩浞尚是炼气第二重“筑基”还未圆满的修为境界,竟然就能够在三日之内,给两套剑印都炼出了一重法阵,虽说绝大部分功劳都是因为借力了飞雷道长布下的“十二都天剑阵”,但这样的经历,已然能够称得上是少有了。

第二十三章 狼妖探阵

韩浞毕竟还是修为太浅,境界太低,无法再将两套“斩鬼剑印”炼出第二重“玄元法阵”。

因此,与其眼见这些灵气在大阵撤去之后消散于天地之间,他就想到干脆自己用“青阳瓶”将这些灵气都给装走。

青阳瓶有聚敛清浊灵气的妙用,盛装这些无主的天地元气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实话说来,韩浞如今借这灵气修行《玄清紫气诀》已是习惯,这阵子的高歌猛进让他实是不愿再回到之前,三十日方能凝练一道“先天紫气”的那般窘迫境地。

“若是能将整个‘青阳瓶’都装满了这天地灵气,怕是足够我借之修行到炼气筑基圆满,到时炼气进境飞速许多,也就不用接着压榨我那点儿浅薄的‘精元’了……”韩浞心底有些雀跃着想到。

如今他守阵已经三日,青阳瓶中的“两仪真气”已然耗去了大半,便正好为“天地灵气”腾出了空余来。

在此之后,韩浞也是一边将“两仪真气”引导出来维持大阵,一边又将阵中的“天地灵气”引入青阳瓶内,去弥补刚刚出去“两仪真气”的空缺,是以这瓶中虽然混了两种灵气,可却一直都是满溢的。

韩浞如今是不管其他,径自运仙法修炼,就是有蛊虫来闯阵,也不用刻意分出心神去管,只剑诀一拿,发剑气剿灭了就是。

以现在已经炼成一重“玄元法阵”的“法宝斩鬼剑印”来说,这些都只不过是举手、吹灰一般。

又过了又小半个时辰,韩浞忽然得到大阵回应,就连忙运起法诀前去查看,见是有三头高足有五尺,长有丈余的灰白巨狼进了大阵!

韩浞一见这巨狼模样,立刻就笃定道:“这不是普通灰狼,必是成了精的狼妖,看这身形怕是都有百年以上的妖怪,该是那灰道人的徒子徒孙……”

寻常山中狼獠之辈,寿十数载,高不过尺许,长不过三尺,若是真要长成这般巨大,没个百多年那是断然无望。

“这狼妖可不比那蛊虫,怕是要难对付许多……不过管他如何,先吃我一轮‘都天剑气’再说!”

心中议定,韩浞抬手使了个剑诀,然后就是十二枚分光剑丸齐齐发威,十二道“都天剑气”打着圈儿就朝那三头巨狼绞杀而去。

要说这三头狼妖,就是灰道人招来的七头小妖中未能化形那三头。

虽然因为有锦娘子在一旁守着,这七妖必定都是要往阵内走一遭的下场,可谁先谁后,锦娘子却是不会来管,由得他们自家去定夺。

这七只小妖虽在灰道人面前皆是一般阿谀模样,但到底修为还是各有高低,因此私下里自然就会显出尊卑之别来。

其中那只大一些的黑狼妖,乃是七妖中唯一臻至“炼气”修行的“凝罡”境界妖修,比其他六头只是“妖气炼体”修行的狼妖加起来还要强上三分。

是以他在这七妖中间也是说一不二,方才只是大手一挥,就指派了这三只境界最低,尚未化形的小妖,前去为他前方探路。

因着这番缘故,韩浞如今才会见到这三头战战兢兢、哆哆嗦嗦,走在最前进了他大阵的狼妖。

这三头狼妖看模样也着实有些可怜,尾巴一早都夹到了胯下,要说换个地方,他们与韩浞又无冤无仇,便是放过了也不当什么。

只可惜,如今韩浞是在守阵,接了飞雷道长的差事要将入阵的一律都打杀磨灭了,因此……

“既是进来为几位大妖探路,那也就不用再出去了!”

韩浞眼中杀气一闪而过,就为这三头狼妖断了生死。

他本身修为都已经进境“炼气筑基”,便是没有这大阵在,凭了手中灵符剑印,他也能够轻而易举将这三头狼妖击杀。

更别说如今这“都天剑阵”凶猛,只是一道剑光掠过,三头狼妖便被齐齐枭首,而后十一道剑光又紧接着激荡而过,便将这三头狼妖的尸首也给磨灭!

而那“牵魂子蛊”,竟是连飞出狼妖尸身都来不及,便被接踵而来的十一道剑光一卷,伴着尸首就给一起化为了精纯灵气!

“刚才那三头狼妖的尸身之中,仿佛都有一点灵光在闪动?”韩浞心中有感,暗问自己。

他遍察大阵靠的是“弥尘障气”的手段,是以只要是在这障气之中的变化,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去。

只是他到底修为太低,见识也太浅,不知有“牵魂蛊”这样的手段,因此只是稍一疑惑,不得甚解之后,也就轻轻放过去了。

不过好在那蛊虫终究是没能逃脱出去,他这一时大意也就没招来什么后果。

阵外等了半天,剩余四头狼妖也没见进去的三位同族出来,甚至一丝音讯也未传出,不禁就都有些心急。

那只凝罡黑狼妖眉头紧皱,在阵外呼喊了几声那三头狼妖的姓名,可这呼喊声却好像泥牛入海,没得到任何回应。

知道必定是不妙了,这黑狼妖略一迟疑之后,就看向了其余三妖中的两头灰狼妖。

这两头狼妖其中一个是第二重“妖气筑基”境界圆满,才刚化形;另一妖却是第三重“妖气开窍”经年,化形了也有百年左右,修为只比凝罡黑狼妖低一重境界,已经颇具一些法力手段。

这凝罡黑狼妖身边还另有一头黑狼妖,是他的侄子,也是已经有“妖气开窍”修为,但化形只二十年,修为比之前那头“妖气开窍”的灰狼妖要低不少。

见识了前面三妖“活不见妖,死不见妖尸”的下场,这凝罡黑狼妖自然不可能让自己侄子先行入阵送死,只好朝剩下两头灰狼妖指派了,让这二妖结伴前去探路。

那头“妖气开窍”的灰狼妖看了看大黑狼妖身旁的小黑狼妖,显是有些不服气,但他却也知道,自己万万不是这大黑狼妖的对手,也就只好忍气吞声,一低头就朝大阵中去了。

勿怪这灰狼妖连发一句牢骚都不敢,当真是这“妖气炼体”境界与“炼气”境界相差实在太大。

不说法力高下之别,单只凭到了“凝罡”境界,就能够修炼出“雷罡”这一点,任何“妖气炼体”境界的小妖,如果没有外物相帮,都不会是这大黑狼妖的一合之敌。

两头灰狼妖进了阵来,韩浞当然是立刻就知晓了,也没什么可以犹豫,剑诀一捏就送上了十二道“都天剑气”。

这两头狼妖好歹一者“妖气筑基”,一者“妖气开窍”,反应比之前三头小妖快上不少,只是乍一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之感袭上心头,便立刻撒腿就跑。

这样的情况韩浞还是头一次遇上,不过却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微微好奇,轻“咦”一声之后,立刻就催动剑气追了上去。

那筑基小妖到底修为还是要差些,顷刻之间便被三道“都天剑气”追上,只是一卷,就连着妖身一起,被磨灭成了阵中灵气。

而那开窍灰狼妖就要难对付一些,察觉不妙就立刻现了巨大的狼妖原形,高有七尺,长恐怕丈半还有余,而且他这一露原形,逃遁奔跑之速立刻就快了三分,听了之前灰道人的嘱咐,横冲直撞就要去找阵门。

但他哪里知道,这大阵乃是照着“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改动过来的“十二都天剑阵”,只要“弥尘障气”尚在,他如何能够逃脱得出去?

结果这头灰狼东奔西跑了一圈,最后也只不过是在原地打转!

这头灰狼本身不及“都天剑气”迅速,可却实在是滑溜,每次剑气即将临头,他竟然都能差之毫厘地躲避过去,一番攻势下来,最多也只是伤了这狼妖一些皮毛!

虽然此时这妖怪的样子是十分狼狈,这里狼毛秃了一块,那里又被剑气划出一道口子,汩汩狼血直流,但这些却都是皮外之伤,甚至没能损及这狼妖筋骨,让他躲动速度稍微慢下半分!

也是因为这个,韩浞至今才未能将他斩于剑光之下。

“这头灰狼,倒是有些本事!”韩浞微微点头,不吝夸赞道。

不过赞赏归赞赏,想要韩浞留他性命那是绝不可能,手中剑诀催动,先前因磨灭另一头灰狼妖所用去的三道“都天剑气”立刻就补了上去。

十二道“都天剑气”聚齐,按“都天神煞大阵”法门一运转,这头灰狼妖立刻就避无可避,银晃晃的剑光齐齐发威,一个照面就将他被磨成了阵中灵气!

至此,大阵又一次建功,但韩浞脸上却有些担忧之色。

“刚在三头狼妖明明一轮剑气就已经全数杀灭,可后来这两头却让我又补了三道剑气,如果之后还有妖怪在来闯阵,那本事一定比刚才两只狼妖更大,更难对付……”韩浞皱眉思量着。

原先几位大妖用来探阵的是蛊虫,而这些小东西无论来多少,韩浞都是一轮剑气就全数磨灭,就算是前赴后继地往里冲,韩浞如今修为已经有了精进,剑气已然可以连发,来多少蛊虫他都不怕。

后来就来了三头巨狼,韩浞也猜到那都是还没化形的妖怪,可也依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反正都是一轮剑气就磨灭光了的货色。

但是这一次,闯阵的明显就是两只已经化了形的狼妖,韩浞甚至还看到了那灰狼妖现原形的一幕。

这两只妖怪韩浞应付起来虽然依旧游刃有余,但也已经让他察觉到了危机,担心下一遭若是来了更厉害的,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守得住这大阵。

虽然飞雷道长和他说过,只要不是那几位大妖入阵,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谁知道飞雷道长说这话,是因为对这大阵颇为看好,自信能挡住炼气八九重之下的所有人物,还是只因为知道,他那些对头门下没有成气的小妖?

“且不管飞雷道长是作如何想,我自己总要以防万一,做一些个万全准备!”

韩浞想到这里,就从怀里掏出了自己之前炼制的三百余道“雷篆灵符”来。

第二十四章 刹利摩勒,琥珀琉璃

“七叔,我们……还入阵么?”

等了许久不见动静,那“妖气筑基”的黑狼妖不由惴惴向自己叔父问道。

他那七叔,便是那头“炼气凝罡”境界的黑狼妖,此时也是面如死灰,沉吟半天之后也只能无奈说道:“不去怕是不行,那位定不会放过我们叔侄,可这大阵如此古怪,就怕进去了也只是填命送死……”

这两头狼妖也当真是霉星高照,要说他们本是西域银轮寺外生息的胡狼,叔叔名叫“黑刹利”,侄子名叫“黑摩勒”,二妖因常在银轮寺外听经,所以得了灵慧,能够入道修行。

五十年前,二妖趁着看守寺庙的僧侣疏忽,潜入银轮寺后山金塔中偷取了一枚佛骨舍利,而后便舍家抛业远遁中原,一路逃到了这崂山左近,寻了一处灵韵洞府,便深居简出潜修下来。

而后叔侄二妖借舍利修行,修为进境都颇为迅速,侄儿黑摩勒在二十年前终于化形,而叔叔黑刹利早在偷取舍利之前就化了形,本身修为更高,所得好处也就更多,竟然在十年前突破了“妖气炼体”,进入了“炼气”境界。

不仅如此,那黑刹利后来还将舍利子化入了自身,炼成一门“琉璃雷罡”,善发“琥珀金光琉璃罡雷”,在崂山附近方圆百里也是数得上的妖物。

二妖因为偷盗佛宝而远走异乡,说起来不是什么光彩故事,所以也就少和近邻的妖物有来往,大多时候都是叔侄一齐闭门苦修,所以按理来说,灰道人这一桩差使是不该会找到他们头上来的。

但怪只怪黑刹利身家浅薄,虽是借着佛宝舍利进境“炼气凝罡”,但自家却没有炼气修行的道法,如今只凭吞吐月华的自身妖法,已经难有半点寸进。

不过总算是天无绝妖之路,被这黑刹利在七年前的一次奇遇之中,得来了七页金书,听说是一门厉害道诀,可无奈那金书是以道文书就,这黑刹利叔侄根本就看不懂,想着只等日后遇上了心善的前辈高人,请他为自己叔侄解看。

好巧不巧,如今灰道人来到崂山寻仇夺宝,以“火狼兵”法力对方圆百里的狼妖下了法诏,被这叔侄二人接了,想着这不就是自己久寻不获的高人?且还是自家族类的前辈老祖,正好求上门去,请他为自己叔侄解读道文金书。

可谁知,来的的确是同族老祖没错,可诏唤后辈却只是为了让自己等人为他探阵……

黑摩勒倒是一向机灵,狼眼一转,像是想到个法子,就对自己叔父说道:“七叔,不然……我们就把那宝贝送了给那位娘娘,求她放我们走了也好啊!”

黑刹利一听自己侄儿提议,也是有些意动,毕竟保住小命才是头等大事,若连命也没了,你就是有纯阳真法在手,又如何能去修了?

可念头刚起,黑刹利却又有些犹豫,担忧道:“我虽不知这位娘娘与那位老祖到底是何来历,但看他们摆下的这般阵仗,所图必然不小,诏我等前去探阵这一节恐怕也定是其中关键,想来不会这般容易就放我叔侄二人离去……”

思来想去,他其实还是不舍不得这七页金书,虽说道法和性命,必然是性命更贵重,但谁也说不清他献出道法之后,是不是又能留得了性命?

要说原来不牵扯这道法金书时,黑刹利对眼前大阵实在是胆颤,毕竟这诡异大阵已经生吞进去了五头狼妖,且如今生死不知。

那他就猜着,自己进去了怕是也未必能出得来,有这份担忧,自然先想着的是如何才能保命。

可如今,把这金书和性命发到了一处,这头好不容易得来一门“炼气”道法的“凝罡”狼妖,却还是不由得心生了侥幸。

只想着若是自己成功闯阵出来,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何必搭进去一步得来不易的道诀?往后若是都寻不到同样的真法道诀了,那此刻的一时莽撞岂不是断绝了自己叔侄修道长生之路?

黑刹利两下一权衡,结果还是幸进之心占了上风。

且他私心自用,觉得自己毕竟是“炼气凝罡”的境界,在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数得上来的“大妖”,与先前入阵的几头狼妖不可同日而语,对自己一身法力与手段也颇有自信,便想着:“就算这大阵厉害,也未必就一定能取了我的性命。”

决心已下,黑刹利便招呼过自己侄儿,说道:“我们叔侄毕竟与之前那几头蠢物不同,乃是得了真法的……”

这二妖因为是听僧侣讲经得了灵慧,入道比一般望月修炼的狼妖快不说,身上妖气竟也比其他妖修精纯,所以这对叔侄便将自己从银轮寺听来的几句佛经给称了“真法”,凭了这个,向来还颇看不起周邻同道的妖修!

黑刹利又接着道:“他们道法歪斜,又没有手段,所以才会这般无用,我们叔侄的妖气经佛骨舍利洗练,一身修为比他们不知精纯多少,再说你七叔我还有一门‘琥珀金光琉璃罡雷’,炼成十年,至今无人能挡,凭了这手仙法,不奢望能成功闯阵,但想来保住我叔侄二人全身而退该是不难!”

而那黑摩勒,自稍有灵慧以来,就是跟在自家七叔身边,对这叔父向来是敬仰佩服得紧,如今听黑刹利这么一说,也是想起了往日里这位七叔的威严来。

想他们虽是外来狼妖,但凭着黑刹利的修为手段,在这中原之地还真就没吃过亏,甚至那黑刹利在这崂山方圆百里还打下了名头,和其他七位也入了“炼气”境界的妖物合称做了个“渤崂八仙”。

想起了这些,黑摩勒心中又再找回了从前那座靠山,此时便镇定了许多,向自家叔父探问道:“那咱们……入阵?”

他眉眼机灵,刚才偷瞧锦娘子时,见这位法力通天的娘娘眉头轻皱,像是已经等得不耐烦。

黑刹利也察觉了自己叔侄二人似乎耽误太久,当下也不含糊,点了点头,就对自己侄儿说道:“稍后入阵不要冒失,切记跟紧了我,七叔自然会护你周全!”

黑摩勒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模样比平时更乖巧十分。

然后这叔侄二妖又在阵外查看了片刻,便一前一后入了大阵。

……

黑刹利前脚刚踏入大阵,韩浞后脚就立刻知晓,剑诀一催就齐发十二道“都天剑气”,朝着这凝罡境界的狼妖绞杀而来。

那黑刹利毕竟是已经进入了“炼气”境界的妖修,反应比之前的灰狼妖还要更快三分,才刚入阵就感心头警钟大作,便知不妙,朝身后侄儿招呼一声:“跟紧了,快跑!”

然后这狼妖一个箭步就往前冲去,后面的黑摩勒也紧紧跟了上来。

剑气在二妖刚才停身的地方一扫而过,然后就是一转,立刻也跟了上去!

大阵中央,韩浞见这剑气首发竟毫无斩获,眉头一皱,心道:“这头狼妖比刚才那头灰狼还要难对付许多!”

他亦看出,前边那头大一些的狼妖,不仅之前轻松松就躲过了自己的剑气,且此刻在阵内游走也是游刃有余,便知道这次怕是来了大敌。

不过好在“弥尘障气”唬人的功效实在是一流,这两头狼妖就算厉害,可如今依然是找不着北。

见此,韩浞不禁松了口气,暗道:“看来这头狼妖虽然厉害,道法却还没到‘炼气凝罡’的境界!”

不过他却是猜错了,黑刹利已然是炼气第四重“凝罡”的境界,只不过他是借舍利修行的幸进之徒,不得真法,所以才能被韩浞“炼气筑基”修为催出的“弥尘障气”所迷惑。

要是此刻闯阵的是一名学得了真法的道门正宗弟子,那他只需稍稍运转法门,韩浞的“弥尘障气”便不再有用,整个阵法一眼就能被看透,立刻就会被找出了坐镇大阵中央的韩浞来。

不过黑刹利始终只是外道妖修,没有这个本事,这会儿自然就只能被剑气追得满大阵乱转。

“七叔!”

黑刹利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惨叫,转头一看自己的侄儿黑摩勒不知何时已经被一道剑气划伤,手臂上鲜血汩汩直流。

不单如此,黑摩勒周围此时已经围上了五道剑气,眼看就要斩到了他的身上。

黑刹利心中一急,抬手朝着离黑摩勒最近的一道剑气,就放出了一道罡雷。

这“琥珀金光琉璃罡雷”发出之时,当真是灿烂夺目,四周浓如乳色的“弥尘障气”似乎都被这雷光驱散开了几寸!

罡雷来去迅速,不用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黑摩勒身前,直直就接上了一道“都天剑气”。

韩浞见此,忽然暗道一声:“不好!”

他见到罡雷瞬间,就知道这只狼妖定是已经修到了“炼气凝罡”境界,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依旧是被“弥尘障气”给困住了,但那“罡雷”却不是韩浞如今发出的“都天剑气”能够磨灭的。

果不其然,就见罡雷与“都天剑气”才一交接,剑气立刻就败下了阵来,被罡雷给冲破,顷刻就消散开来。

不仅如此,那“琥珀金光琉璃罡雷”灭了一道“都天剑气”之后去势不减,紧接着就对上了跟在之后的另一道剑气,却也是一触即溃,顷刻之间就破散开来。

到最后,黑刹利一道罡雷竟然连破四道“都天剑气”!

而黑摩勒那边,也是万分艰难地躲过最后一道剑气,成功脱了身出来。

不过黑摩勒劫后余生之喜,此刻却远远比不上自觉发现了大阵秘密的黑刹利:“原来我‘琥珀金光琉璃罡雷’,竟可以破这座大阵!”

黑刹利顿时欣喜若狂,一双狼眼连珠转动,心中泛起了主意。

第二十五章 雷符发威,七修剑诀

黑刹利当然不会以为,他自己的法力高强到已经可以破除这大阵中的剑气。

毕竟无论是阵外镇守的锦娘子,还是暂且离去的灰道人,哪一位的法力不比他强横百倍?

既然是以他们那般境界都拿捏不稳的大阵,那自己这点儿微末修为,就更是不值一提。

可真要说他黑刹利与别妖有什么不同,那唯有一处,就是他的雷罡乃是凭着一枚佛骨舍利造就,能发“琥珀金光琉璃罡雷”!

“早听说这佛门最多降魔手段,如今看来这大阵也必然是一方魔阵,正是被我‘琥珀金光琉璃罡雷’克制!”

黑刹利激动莫名,想着也不用探什么阵门了,干脆就由自己将这大阵破去,如果这阵法之中有宝物,那他就自家夺了宝物遁走。

能让锦娘子、灰道人那般大妖都垂涎的,必定是非同小可的了不得物什,为这搏一次性命,点然是值得的!

不过这念头刚起,他又立刻给否了。

不说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侄儿黑摩勒,就算只是他自己,如果没了大阵阻隔,任凭如何逃遁,也必定脱不出锦娘子那样大妖的手心去。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破阵立功,然后跟在大妖身后分一杯残羹,才是他如今最好的出路。

息了心思,黑刹利手上亮起一团“雷罡”,琥珀金光四散出去,微微照亮了身前迷雾,终于让他能够辨明方向,不再蒙头乱撞。

他以为是佛宝的遗泽,却不知这障气怕的其实只是“雷罡”!

将好不容易脱了险境的侄儿黑摩勒招呼到身后,这叔侄二妖便向着大阵中心探了过去。

大阵中央,韩浞也是一副愁眉苦脸,想到:“果然,即便是有这上古凶阵为助,整整两个境界的差距,也不是那般容易弥补的……”

不由得,韩浞就有些灰心丧气。

不过他这般却是想差了,也是小瞧了这“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且不说如今飞雷道长布下的大阵少了其中压阵的十二头“都天神煞”,即便以剑丸替代了,那也不能算是完整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再说,就算真的只凭这“十二都天剑阵”,若是由金丹境界的修道人摆了下来,即便元神出窍的人物来闯,没有特殊手段破阵,那也是要被困住的。

这金丹与元神出窍,差了可是整整三个境界!

因此,之所以如今韩浞炼气二重的阵法,能被炼气四重的雷罡给破去,不能怪大阵,更不能怪摆阵的道长,若是非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如今修为着实太低,毕竟这炼气前三重的手段太过匮乏,实在是不适宜与人斗法!

韩浞加紧催动剑气前去绞杀两只狼妖,虽然这剑气因为遇上了黑刹利的罡雷,难以建功,但多少也能做些牵制,不让这两头狼妖在阵法中行进地太顺利。

而私下,韩浞已经扣好了“五雷符”,只因略微斟酌之后,他发现如今他能用来御敌的手段只有这雷篆五雷符。

且为了以防万一,韩浞一次就取了五道“五雷符”扣在手中,只等这两头狼妖一来得近了,就给他们来个真正的“五雷齐发”!

眼看着两头狼妖已经寻到了道观山门,韩浞做好了准备,推算着两妖只要一进山门,就正好在他雷符可以发作的最远处。

可以等他们再近些,但绝不能让这两头狼妖进到内院来,和自己对面!

两头狼妖已经进了道观,韩浞却怕损伤了这座蓬莱下院,所以便收了剑气,反正这“都天剑气”如今也难再有作为了。

再有十步,两头狼妖就会行到外院正中,那里正好是雷符发用的最好位置,韩浞就等着他们前来受雷。

九步,八步,七步……三步,两步,一步!

“五雷符!”

韩浞默念咒诀,手中五雷符往上空一抛,立刻发一道剑气过来,卷住灵符,引了就往那两头狼妖之处激射而去!

灵符在半空已然化雷,再经韩浞剑气引导,又有雷符咒诀驾驭,立刻就化作五道手臂一般粗的雷光,直直就像两头狼妖所在之处打去。

大狼妖黑刹利瞬间警觉,但已是来不及,眼见四道雷光,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摩勒,小……”

一个“小心”还没出口,他就见自家侄儿已经被一道雷光劈中,肉身顷刻就化作焦黑,而且与此同时,他自己也感到了一股剧烈的刺痛带着灼烧之感从自己身上泛起。

韩浞见他们二妖一路行来,那年轻的一直躲在年长的身后,受他庇护,自然一眼就看出这两妖修为的高低,对这两妖也分别照顾。

其实他本打算赏给黑摩勒两道雷符,给黑刹利预备了三道,可他见那黑刹利罡雷厉害,全靠着他,才抵御住了自己的“都天剑气”,也就再对这年长妖怪重点关照一下。

给他了四道雷符,而黑摩勒只得一道。

此刻看来,韩浞决断却是没错,只那一道五雷符,就已经将黑摩勒当场给劈死,现出了原形来是一具巨大的焦黑狼尸!

但是这狼尸甫一显现,立刻就有一道莹绿光芒从尸身中飞出,然后在大阵中一划而过,直直就出了阵去——那是锦娘子下载黑摩勒身上的“牵魂蛊”子虫!

韩浞将这绿光逃遁的一幕尽收眼底,心下一惊,道:“糟糕,这是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出去?”

当下察觉不妙,但那东西逃也逃了,他也没有办法再追,只好暂且放下。

而黑刹利那边,同样也是在受了四道“五雷符”之后,就现出了原形,却是一只体形更为巨大的胡狼,此刻也是浑身焦黑,不过却尚有一口气在!

韩浞也没什么可犹豫的,趁着这大狼妖不能发出罡雷,连忙就齐发了十一道“都天剑气”,顷刻到了这巨狼面前。

然后剑气一绞,连着黑摩勒的狼尸一起,眨眼之间就全部磨灭了。

再看场中,就在两头狼妖被雷符劈中之处,此刻已然是一个二三尺深浅,丈许成圆的一个大坑。

韩浞先前未能细看,如今察觉到这大坑,竟是被雷符给生生劈出来的!

“这‘五雷符’的威力,竟然凶猛如斯!”韩浞有些不可思议。

他自从学了画“雷篆灵符”以来,从来就只会画,不会用,至今为止是一道灵符也没发用出去过。

如今,才算是真正见了这灵符威力。

虽然是因为连受了四道,那黑刹利也只不过是同等妖修之中垫底的货色,但毕竟都是“凝罡”境界的妖物,能将这等妖物都给劈成重伤,这灵符的威力决计不能说是小了的!

“只是不知道先前逃出去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能破开我这‘都天剑阵’……”

韩浞有想起了刚才那一闪而遁的荧光,心底不由升起一股不安来。

忽然,一抹金光在韩浞眼前闪过,他连忙查找光芒来处,结果见到之前两头狼妖毙命的那个雷坑之中,七枚金色书页在半空漂浮,而那金光就是从书页上泛出!

韩浞不禁奇道:“这是什么宝贝,竟然连‘都天剑气’都没能把它磨灭了!”

伸手一招,韩浞使了个道门搬运的法诀,就把这七枚金页给取在了手中,往上一看,这金页竟不是凡俗文字写成,歪歪扭扭地全是道文,而且这道文,韩浞刚好认识!

“是‘云文’!”韩浞低声道。

他如今解读云文已经有了不浅的造诣,只是粗粗看了几眼,就把这七枚金页吃了个半透:“《七修剑诀》……这是七页道门剑诀,不过却和《玄元斩鬼剑诀》不同,是以修炼仙家‘剑术’为主,而且似乎只有半部……”

飞雷道长传给韩浞的《玄元斩鬼剑诀》,奥妙全在祭炼“六丁六甲·十二神君斩鬼剑印”上,有关于如何运使飞剑,磨炼剑术的讲解其实并不多,毕竟按这玄武宗镇派剑诀的说法,只要将“剑印”祭炼到了“神意灵动”的境界,那还需要去苦练什么“剑术”?放着剑印自己去斗,已然等若有十二名剑仙在全力御使,再修“剑法”不过是空耗岁月,白费功夫。

而这《七修剑诀》却是不同,七页金书上几乎将所有驾驭飞剑的法门、诀窍全都归纳在其中,且还一一分解,细数出其中各种优劣,正是教人如何以剑御敌,以剑炼气,最后以剑成道的一门真法。

这《七修剑诀》法门奇特,不走丹田,而是炼“五行真气”存于人身五脏,心藏火,肝藏木,脾藏土,左肺藏庚金,右肺藏辛金,左肾藏壬水,右肾藏癸水,五行五藏,七处修行,所以称为《七修剑诀》!

这也是一门能够通往“元神纯阳”的大道法门,而且以“剑诀”为名,可见这法门除去炼气修行之外,与人斗法也定然是攻伐犀利。

“只可惜少了后半部凝练‘七修剑匣’的法门,否则这《七修剑诀》只在‘炼气筑基’级数,就能够练出剑丸,有杀敌保命,降魔护身的手段!”

韩浞甚感遗憾,毕竟他当下最缺少的就是斗法的手段,好为他不久之后的昆仑之行保驾。

第二十六章 吐纳养气,两法齐修

不过即便没有“七俢剑匣”,这《七修剑诀》也不是没有其他杀伐斗法的手段。

这部道法毕竟是以“剑诀”为名,其实只需将藏于五脏之中的“五行七修真气”稍一运转诀窍,就能尽数化为“七修剑气”,锋芒锐利虽不如“七俢剑丸”所发剑气,但在“炼气筑基”就能发出真气伤人,已经不失为一种极高明的手段了。

“我如今已经修行了《玄清紫气诀》,倒是不缺正法,但这‘七修剑气’似乎又是个不错的法门……就是不知道用‘先天紫气’,是否也能化为‘七修剑气’!”

韩浞心生一念,当下就运转法诀试探。

“先天紫气”存于泥丸宫“紫府上丹田”之处,“七修剑气”却是自五脏而起,所以若要以“先天紫气”来发“七修剑气”,那便要先将真气过膻中“气舍”,至气海“精舍”,然后再行于五脏,由经脉而出。

这真气上行下窜地虽然繁琐了些,但韩浞一试之下发现竟能成功!

只见韩浞并指如剑,只一抬手,一道“庚金剑气”便从之间发出。

那剑气银光煌煌,好似当真有五行金精掺杂其中,破空发出“嗤嗤”之声,飞行了足有五丈之远,才渐渐淡薄消散。

韩浞不由见猎心喜,正好一道“先天紫气”分化五行天干,成了十道七修剑气,只不过甲乙木、丙丁火、戊戌土不能分化,只能分别合发为三道剑气,但韩浞依旧还是一一尝试,又发出了六道“七修剑气”,玩耍得不亦乐乎!

这先天紫气,果真不愧于“万应灵气”之名。

“不过这却是有些得不偿失了,‘先天紫气’的凝练比‘七修剑气’困难十倍,往后的境界且不去说,单说‘炼气筑基’,本就是要积攒真气,冲破玄关,用来发作‘七修剑气’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发现做得是赔本买卖,韩浞立刻就绝了以“先天紫气”取代“五行天干真气”来激发剑气心思。

但此一道不通,他不禁又翻转念头,想到:“既然我不能以‘先天紫气’来发‘七修剑气’,那何不另行其道,以‘五行七修真气’来炼‘先天紫气’?”

要说这《玄清紫气诀》与《七修剑诀》,行功走势并无相冲,其实这两者都算是不类寻常之法。

《玄清紫气诀》是起于气海丹田,过膻中丹田,上行紫府丹田;而《七修剑诀》则是以吐息之法纳身外灵气,炼为五行,养于五脏,却不走丹田。

当真要归类下来,这两门真法其实也就分别占住了如今道门两大修行法门:

“炼精化气之法”与“吐纳养气之法”。

“炼精化气”乃是道祖老君嫡传的内丹之术,修内丹术者,周身一百零八灵窍都是天地之桥,可过灵窍而纳身外灵气于体内,收于丹田,聚为精气,乃修行清灵真气之源。

而“吐纳养气之法”,则是老君弟子“伏羲”所创,参照的是上古妖族大帝吞吐日精月华的神通。

据说这“伏羲”本就是上古“中央黄帝”,位列妖族五大帝君,后投拜在老君门下修道,自取道号“伏羲”。

“伏”同“服”,“羲”同“气”,“伏羲”便意为“服气”,是为吐纳养气,服气修行之道祖。

伏羲吐纳之法,乃是以口鼻之窍取代周身一百零八灵窍,以外吐息之法聚敛灵气,却不为精气,只以内吐息之法去芜存菁,直接化为所修真气。

虽以此法收入体内的灵气,因少了“炼精化气”一节,精纯之处比之内丹术拙劣许多,但因其吐故纳新,时时精炼的一道法门在,也能使得丹田真气纯净清灵。

“炼精化气”乃是道家最正统法门,虽成就最高,但因其对天资、根性、悟性所求甚严,是以自古以来能以之成道者实是不多;

而“吐纳养气”之法,虽说成就不如“炼精化气”,但却是将仙道修行之门槛一降再降,不必再强求“先天感应”,即便是凡浊气重的世俗之人,也能有一丝成道之机,拓宽了修行大道。

当今道门能够有如此大势,九派正宗其映交辉,散仙旁门四处开花,实是伏羲道祖吐纳修行之法占了不小的功劳。

不过虽是归于伏羲吐纳之道,但这《七修剑诀》却也是吐纳养气之术中的异类。

要说这吐纳之术,虽是有别于炼精化气法门,可毕竟传承正道,大多的吐纳修行依旧还是取用了丹田之处来藏神养气。

可《七修剑诀》不走丹田,而是以五脏养五行之气,几乎与所有法门区别开来,有其利弊。

有利之处,便是这五脏连通七窍,经口鼻吞吐而来的身外灵气最易在五脏之处聚拢,所以这《七修剑诀》要是论起了修行迅速,能够甩开别家法门十万八千里。

而有弊之处,在于这五脏毕竟不如丹田稳固,用之藏神养气其实极易出纰漏,修行之时务必万分小心,如若一个不慎真气有了行差踏错,那也就不单单是损伤功力,须知这五脏乃人身之内宝,但有一处损伤,轻则终年病痛缠身,不得自在,重则恐怕立刻就性命堪忧,生死难料。

是以这门剑诀与道门其他真法相比起来,其实是一部略显急功冒进,铤而走险的道法。

不过这些却不用韩浞去想,他如今打的主意乃是将两门道法合修:“这《七修剑诀》修行速成,最易见成效,若是能够辅弼我的《玄清紫气诀》,不是就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他仔细思量过,剑诀“五行七修真气”其实也有反哺丹田之功,否则如何能够气走全身,冲开玄关,开通穴窍?

那既是如此,他何不先由吐纳收敛五行真气,再反哺丹田炼为先天精元,这过程虽繁琐些,但却省下了《玄清紫气诀》最耗费功夫的一道修行,往后只需将先天精元炼精化气,一样可以存于上丹田紫府之处,养为“先天紫气”!

想通这一处关隘,韩浞兴奋莫名,当下就将七修吐纳的法门全都熟记于心,而后立刻就开始尝试修行这部剑诀来。

吐纳之术迅速过灵窍收敛十倍,而这《七修剑诀》修行又迅速过寻常的吐纳之术十倍,加之如今外有充盈的天地灵气任他取用,一番修行当真顺遂无比,不用片刻,韩浞五脏七处就已经聚敛起了五行真气。

这五行真气的气质清灵虽远不如“先天紫气”十倍,但修行起来却比先天紫气迅速百倍。

韩浞略微算计,发觉只是一刻功夫,五脏之处便分别都炼化出了数道真气。

如今韩浞五脏之中分有:

甲乙木之气各三道,皆汇于肝;

丙丁火之气各三道,皆汇于心;

戊己土之气各三道,皆汇于脾;

庚金之气三道,汇于左肺;

辛金之气三道,汇于右肺;

壬水之气三道,汇于左肾;

癸水之气三道,汇于右肾。

合计共有分化五行天干的三十道真气!

“如此算来,我若是勤修不辍,每个时辰就能有一百二十道五行天干真气,一日之内就能聚敛上千道真气,比之‘先天紫气’当真是迅速了足有百倍!”韩浞心头喜悦,立刻就将这五行真气反哺丹田,开始炼化起先天精气来。

不过此次却并不如之前顺遂了,三十道五行天干之气全部反哺下来,化为先天精气之后也仅只凝练了半道“先天紫气”!

不过对于这个成果,韩浞觉得虽是预料之外,但却在情理之中。

“本身《玄清紫气诀》就是道门正宗真法,各处修行早就已经精益求精,磨练到了再无一丝累赘,如今借《七修剑诀》取巧,占得恐怕也是以往无人将这两部法诀合修的便宜,怎么可能会修行顷刻迅速百倍?能有如今事半功倍的效用,已经算是夺天地之造化了,还能够再奢求什么来!”

如今韩浞合两部道法,取其各自精妙之处,正能够在一个时辰之内凝练两道“先天紫气”,比之前的确迅速了足有一倍,算是百分满足。

“不过这始终只是一时取巧之法,能够受用的也只不过在‘炼气筑基’一重,如今我青阳瓶中灵气充足,就是不行这合修之法,也能够在一月之内筑基圆满了,倒没必要非去争抢这十数日的便宜!”

其实说来这“五行天干之气”,虽各有妙用,但到底还是气机浅薄了一些,即便十者合一化为一道“五行真气”,其气质还是差距“先天紫气”甚远,且合修之法当中也还是有许多芜杂,他怕修出的“先天紫气”不如原先精纯,虽也可惜,但还是决定照原法修行《玄清紫气诀》。

不过这一番尝试下来,韩浞并不是没有所获,光是这钻研道法,时常设想着另辟蹊径这一念头,就是多少功夫都换不来的好处!

且他尝试的两法合修,虽如今做不了什么大用,但难保往后遇上了当真适宜的法门,也就未必不能建奇功。

再一个,既然认定了两部法门并不相冲,韩浞就想着,既然不能两法合修,那能不能“两法齐修”?

“我也不凭着那‘五行七修真气’来增长修为,只全部在五脏之处聚存下来,当做一门法术去修,若是遇上了强敌,只管全部化为‘七修剑气’,能够御敌防身便已足够!”

他天赋异禀,能够分心几用,刚才已然尝试过,当真可以一边以周身一百零八灵窍行《玄清紫气诀》,一边以吐纳养气之法存《七修剑诀》的“五行七修真气”。

当真是匪夷所思!

第二十七章 紫府登虚,剑凭念起

韩浞自顾自在大阵之中两法齐修。

得了一门厉害剑诀,他自然是颇为畅快,不过阵外的锦娘子此刻心中欢快却是不下于他。

“这大阵原来竟是琉璃佛法可破!”

甫一接到了来自黑摩勒的那只牵魂子蛊,锦娘子便感心头雀跃,连番探阵终于大有所获,

尤其是亲见黑刹利“琉璃雷罡”戳破“都天剑气”,宝光驱散“弥尘障气”那一幕,更是令她惊喜万分。

不过转头,这女妖又眉眼一皱,苦恼道:“虽是寻到了破阵法门,可我如今没有佛门法宝在手,灰道人也不是修佛法之人,须得上何处借一件宝物,或请修佛法的同道好友出手,方能破阵!”

望了望东边天际,灰道人此刻踪影全无。

不过也是,一个时辰前刚刚才去,哪里又能如此快回返。

“不知道灰道人去请的这天蜈道人,手上是不是真有那十二分手段,不过即便他本事不济,但只要正好有一件佛门降魔之宝,却也是足够!”

锦娘子别无他法,她此刻离不开这大阵,且见识了大阵中的“都天剑气”,知道驱使再多蛊虫闯阵也是无用,也就把“万豸幡”歇了下来。

就这么在阵外静守着,等待灰道人请援回返。

这一等,又是三日过去,转眼之间就到了第七日,也就是飞雷道长与韩浞约定守阵的最后一日。

细数这七日之间,韩浞当真就和飞来横财一般,身家暴涨。

除去先前炼制剑印与试探剑诀时用去了十余道之外紫气之外,韩浞此刻紫府中的“先天紫气”已经足有二百三十八道,距筑基圆满,冲破三关所需的三百六十道紫气,也只剩下小半,一百二十二道而已!

如今韩浞若是有心,这一百二十余道紫气也不过是半月不到的功夫,就能全部修满,且还是他不用《玄清紫气诀》与《七修剑诀》两法合修。

要是选这一条路,怕是七日就已经足矣!

而这一切,全都是仰仗“十二都天剑阵”之中满满一阵“天地灵气”的臂助。

除却修道人所炼“清灵真气”之外,这世间尚有无数灵气,驳杂混淆,充斥红尘。

道家修行当中,无论是行“炼精化气”之法,还是行“吐纳养气”之法,起先都只能从这些驳杂灵气之中炼废存真,实在是最为耗费日月苦功。

就如之前韩浞,之所以三十日才得一道“先天紫气”,并不是紫气诀“炼精化气”的法门不够高明,而是精纯灵气难得,聚敛灵气所耗去的苦功是凝炼真气的百倍。

因此,当韩浞能够随意取用大阵之中“天地灵气”之后,他的修行就能突飞猛进,一日之间就凝炼十道“先天紫气”,快过从前数百倍。

而且韩浞此刻不单是紫府中的“先天紫气”,就连五脏中留存的“五行七修真气”,也已经充盈满溢,各行真气分别都足足有三百六十多道,合有全数三千六百道有余!

见有这么多“五行七修真气”聚齐,韩浞之前甚至几次险些意动,想着:“若是我改修《七修剑诀》,如今就可以琢磨着准备如何破关了!”

这《七修剑诀》虽然真气清灵精纯不如“先天紫气”,在“炼气筑基”一关需要的真气也多些,五行合一真气需要一千零八十道,也就是说各行真气一共需要总数一万零八百道。

听起来多,可韩浞三日内就炼出了三百六十道五行合一的真气,剩下七百二十到,也不过是七日不到的功夫,算来这法门如果灵气充足,在积攒真气一节,所需不过是九日功夫而已。

“不过这《七修剑诀》破关的法门却比《玄清紫气诀》粗浅太多了,未必能够如紫气诀一般一蹴而就,到时候消磨掉了的真气还得重新修来,也未必就一定比紫气诀更快。”

韩浞这几日精研《七修剑诀》,还是比较出了这门道法与《玄清紫气诀》的高下来。

只在“炼气筑基”一关,积攒真气固然是万般前提,但如何冲破三关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玄清紫气诀》有“紫府登虚”之法,教你步步为营,一点一滴磨开筑基三关。

此法虽颇耗费时日,快者也需三两年稳扎稳打功夫,但胜在绝无疏漏,只要“先天紫气”足够,那就必定能保你稳步登天,进境“开窍”。

而《七修剑诀》的破关法门就略显鲁莽了,便是生生以“五行真气”冲关。

虽则其中也讲究以“五行生化”之玄妙稳固经脉,削弱关门,但比之“紫府登虚秘法”,还是要粗鄙简陋一些,许多关要之处还是没能尽善,只凭修行之人自家把握。

遇上了那天资聪颖的,也许一部错漏也无,一年半载就能够破关也未必;可遇上了那蠢笨愚顽的,不得要领,处处差,处处错……

到时别说是破关,便是经脉也得被这横冲直撞的真气给损伤了,往后再不能修道也是难说!

若是韩浞来选,他虽则有时对自己的灵敏聪慧也颇自满,但做起事来还是喜欢稳步当车,“紫府登虚秘法”无疑是唯一可选。

因此他如今还是需得耐心修行,存养紫气。

当然,除却两门真气都有精进之外,韩浞的“剑术”在这几日之间也算得上是小有成就了。

得益于《七修剑诀》之中的仙家剑术要诀,韩浞这几日驾驭起“斩鬼剑印”来也是得心应手,如若此时再遇上之前的黑刹利,哪怕不借“五雷符”的威力,韩浞也能一战胜之,将他磨灭于剑气之下!

毕竟那黑刹利只是旁门野妖,不得真法,只知用罡雷来抵挡剑气,连道门最基础的“雷罡护体”诀窍也都不会。

韩浞只需御剑手段高于他驱使罡雷的手法,有十二道剑气在外听用,觑着黑刹利施法的空隙,就能给他一剑枭首,取了头颅去!

“我也没有师傅,没入山门,说起来其实也是山野散修,要是没有这《七修剑诀》,说不定往后若是遇上了哪家道门高弟,无意之间与人结了仇怨,怕也是脱不了一个飞剑枭首,性命道行两相消散的悲惨下场……”

韩浞便是一早有了这个考量,因此修炼《七修剑诀》也是甚为用功,才能在这几日之间将己之剑术提升了一个境界,几乎达到了剑术中“剑凭念起”之境。

所谓“剑凭念起”,就是把飞剑、剑丸修炼到如臂使指,分毫不错的境界,若是想用剑气去削掉一只蚊蝇的翅膀,就绝对不会伤及它的头脚。

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一丝不增,一丝不减,就是“剑凭念起”!

“剑凭念起”之上,还有“剑随心至”,“剑在意先”等等境界,是修行“灵动”的御剑法门,除此之外还有“剑光分化”,“炼剑成丝”,“剑气千里”之类的手段,则是修行“变化”的御剑法门了。

总之,《七修剑诀》之中,包罗万千仙家剑术,凡只剑术法门诀窍,皆是应有尽有,实是一部道尽剑仙修行玄妙的贵重道法。

第二十八章 七宝金幢,大力尊者

韩浞与飞雷道长有七日之约,锦娘子却是不知的。

因此即便是二人那边七日之期已到,她这大妖自然也是不见着急,只是想着灰道人此行怕是不顺,否则不该耽搁这么些日子。

也正是“说人人到,说狗狗叫”,锦娘子这边还没念叨两句,就见两道遁光由远及近,由打东边而来。

等那遁光到了近前,便显出了狼妖灰道人与另一个身着黄氅,发拢道髻,面色粉白,身形消瘦的大妖来。

只见那灰道人面色殷勤,才刚到锦娘子面前,就朝她使劲招呼道:“锦妹子,快来见过天蜈前辈!”

而那天蜈道人却是神色清冷,似是不大受灰道人恭维。

锦娘子听灰道人说过这位是三千年六翅金蜈大妖,虽同属虫豸成精,但人家本就是先天异种,且修行年久胜过她许多,是以也不敢仗着是妖仙门下,随意拿乔,连忙迎上前去,施礼道了一声:“锦娘子见过天蜈前辈,久闻前辈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晚辈三生有幸!”

她这一番话说得还算得体,但那天蜈道人却依旧没有好脸色,袍袖一甩,闷“哼”一声,道:“闲话休要说来,我也不与你们客套,听这铁背苍狼说我侄儿百足君被人施阵困住了,可是就是这处大阵?”

一旁的灰道人忙上前答道:“正是这处大阵,布阵的便是我等五友对头季飞雷,那‘六阳神火鉴’便在他手上,若是前辈能助我等破阵,我与锦妹子之后只借这宝鉴五十年,五十年后我二人便将宝鉴双手奉上,前辈自可凭这宝贝去抵御天劫,成就纯阳大道!”

“这大阵真有这般难缠?”

天蜈道人眉头一挑,就往阵内看去。

那些有关“六阳神火鉴”的话,灰道人前去请他出手之时已然讲过,自是没什么新鲜的,他也不怕这两头妖怪赖账,反正不过是两头修行才千余年的小妖,哪里能够知道他的手段!

只不过反倒是是这大阵,却让他有些看之不透。

其实就连韩浞都不知道,飞雷道长一早在这大阵之外又起了十二处奇门。

虽没有剑丸压阵,也没有杀伐御敌之能,但却正好能做遮掩障目之用,防的就是有高人窥探。

若是真有那修行正法,神目如电的道行深厚人物当面,只凭了韩浞支撑的那座大阵,必定一眼就会被看穿,便是之前五位大妖观阵之时,若没有这十二道奇门,恐怕也是要被这些狐狼虫豸之辈给看破一些端倪。

所以真要说起来,这十二道奇门才是飞雷道长诸般算计的关键——摆的就是空城计,没有一道厚实些的城墙可怎么成!

就像如今,这天蜈道人不也被飞雷道长这一手给唬住,不敢随意涉险?

“这大阵其实也有法可破……”

见这三千年的大妖,竟然也看不破大阵门道,锦娘子便干脆将之前接回来牵魂子蛊的事说了。

天蜈道人一听这话,眉头立刻便舒展了,说道:“如此说来,正是琉璃佛宝,方可破此阵门?”

话毕,又看了看身边两头大妖,接着道:“我倒是认得一位道友,便是兼修云台佛法,手上一件‘如意七宝金幢’也是颇多降魔手段,正可请了来破阵!”

天蜈道人既是对他们二妖说的这番话,那意思便是:“我自能请来人破阵,可你们却不能让人白走一遭……”

被他这一眼看来,面前二妖倒是有些踌躇不定了。

本就已经被分润出了一项最大的好处,去用来请他天蜈道人出手,如今他们又哪里还有本钱再去请这么一位手握厉害佛宝的人物?

尤其是那狼妖灰道人,此刻心中简直在胡乱滴血,暗中看向锦娘子时双眼都快射出刀子来了!

刚才他不好半途拦下锦娘子的话,竟然就让这蠢妇人将琉璃佛法可破大阵的秘密,当着天蜈道人的面就给讲了出来!

不过这却也怪不得他,毕竟他也是和天蜈道人一道听过之后,才知锦娘子在他暂离之后竟然又得到了这么一个贵重消息。

但这却不碍着灰道人在心中连连大骂锦娘子这妖妇愚蠢败家!

一边骂着,他还一边恨恨地想道:“我也不是没有修行佛法的熟识,如果这秘密不被那天蜈道人知晓,便且让他去破阵,成了固然不错,成不了那就最好,换个别人来破阵,那分润出的好处与给天蜈道人的比起来至少要少了一半去!”

他一想到这些,便把锦娘子恨得牙痒痒一般。

如今倒好,若是让天蜈道人请了帮手来破阵,怕是连口残羹也轮不着他去喝了!

不过这头狼妖到底奸猾,念头一转,就向天蜈道人说道:“那就劳烦前辈去请那位高人,事成之后我二人也只求能借‘六阳神火鉴’修行三十年,便是破阵之后得来的其他宝物,我二人也一概不挑了,任凭两位前辈分派就是!”

这却是他如今能求来最多的好处了,让天蜈道人早二十年将“六阳神火鉴”得到手,然后破阵之后若是有得来的珍宝,就由得天蜈道人他们先挑,挑剩下的再让他和锦娘子接手。

想来这天蜈道人毕竟是修行了三千年的大妖,之前又是一副目空一切,真仙都要不放在眼里的高傲势头,调子拿得如此之高,该是不会做出那般吃相太难看的事来,好歹也会给他与锦娘子留下一口汤。

那天蜈道人也知之前自家自恃道行身份,摆足了前辈高人的派头,且他又是个要极脸面的妖,这会儿也就不好在把话说得更过分。

觉得差不多也够不少好处了,便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去请了那‘大力尊者’来,不过却有一样,你们二人且千万记住了,他来之后你们千万不要觑着他的头脸去看,更不要胡乱发问,否则当心小命不保!”

灰道人与锦娘子二妖虽不知天蜈道人这番交待是为何,不过还是连连点头应下了,想着这高人行事,总是别出心裁,也许这位“大力尊者”就是太好脸面,不容别人直视他,被人看了就会翻脸也说不定!

见这二妖老实听从了交待,天蜈道人也是点了点头,袍袖又是一挥,便起了一道遁光,说了一声:“好生守住大阵,勿要出了纰漏”,便往东边去了。

他如今却已然是一副当家大妖的派头,把那灰道人与锦娘子两个已经炼气九重,“元神出窍”境界的大妖,当做了他手下洞中的徒子徒孙一般。

也是令这二妖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十九章 老虎禅师,七日约满

天蜈道人这一番往返倒是迅速,只不过三两个时辰,就领着另一位脚踏芒鞋,身披袈裟的大妖回返了过来。

等见到来人当面,锦娘子与灰道人二妖才明白,天蜈道人临走之前的一番交代到底是何意。

原来这大力尊者,虽有一身袈裟笼罩,身形魁梧威严,但脖颈之上却是顶着一个吊睛白额的硕大虎头!

也不知这头老虎精是修行了什么奇特道法,把一部分原形给现了出来,还是干脆就在化形的时候出了纰漏,没能把这虎头给收发如意了……

左右不过这些缘由,不过锦娘子与灰道人却一句也不敢去问。

之前都已经听过了天蜈道人的交代,此刻最自然不会故意去触那“大力尊者”的霉头。

天蜈道人领了这虎头僧人上前,向锦娘子、灰道人二妖引荐道:“这位便是老道的好友,香椤岛大力尊者当面,你二人快快过来见过了!”

被这天蜈道人给当了徒子徒孙,二妖心中虽略有不快,但奈何形势比人强,由不得他们不去就范,也就干脆闷头忍下,老老实实前去给那虎头和尚见礼。

不想这大力尊者却不似天蜈道人那般清冷,得灰道人二妖见礼之后,和气笑着连连道“好”,说道:“皆是同道,无需多礼!”

见这虎头僧人如此客气,锦娘子与灰道人相对望了一眼,便由灰道人接着说道:“此番有劳岛主拨冗前来,晚辈惶恐,还请岛主一展神通,破了这劳什子迷阵!”

大力尊者合掌道了一声“善哉”,便又说道:“好说,好说,我等皆是异类,修行不易,当守望相助,此不过举手之劳,且看我如意佛宝!”

这老虎精往一摆衣袖,就从中滴溜溜飞出一方小小的七层宝幢来。

只见这宝幢刚出袖口,迎风便张,眨眼功夫已经变作寻常经幢大小,锦娘子二妖凝神去看,就见得这宝贝似幡非幡,如华盖,共七层,每一层皆有一降魔法物点缀,幢顶更是镶上了一枚镇幢舍利,看来光华耀眼,七宝闪烁,当真是一方好宝贝。

“这便是天蜈道人提过的那方‘如意七宝金幢’?”

灰道人见了这宝贝,不禁也是眼前一花,心中暗暗想道。

这七宝金幢一经那大力尊者祭起,琉璃宝光便向四方洒落。

后这虎头和尚法力再一催动,就朝着十二都天剑阵飞去。

不过这大力尊者却也不是个鲁莽无算的,没有当即就将佛宝投入阵中,而是驾驭宝幢围着阵外滴溜溜饶了几圈,便又收了回来。

见他收回法宝,一旁的锦娘子、灰道人,连上了天蜈道人都是满心不解。

锦娘子与灰道人虽是纳闷,但甫一见面这和尚就已经觉得他颇为古怪,是以怕一不小心犯了他的忌讳,便也不敢去问。

不过天蜈道人却是没那么多顾忌,他见这和尚收回佛宝之后就眉头紧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就开口问道:“老兄为何中途收手?是否那大阵有了什么变化?”

大力尊者缓摇虎首,说道:“我先前以琉璃宝光试探,但竟然没驱散那阵外大雾,只是轻微晃动大阵,便猜测此时只怕不是破阵的良机,且等明日午时,太阳真火最盛,魔道法门威力最弱之时,方是一鼓作气,破除魔阵的最好时机!”

三妖听罢,也觉这虎头和尚的话有道理,便从善如流,又在阵外等待了下来。

而阵内的韩浞,此刻却是大感劫后余生。

一场虚惊过后,浑身上下皆是冷汗直流!

先前大力尊者那“如意七宝金幢”前来试探,洒下的佛光轻而易举地就将大阵内的“弥尘障气”化去,那浓浓白雾好似冰雪遇上融阳,简直一触即溃,只不过好在阵外还有十二道奇门遮掩,是以那几位大妖才没见着阵内这一幕!

而大力尊者所见那大阵晃动,其实只是那十二道障目奇门不堪佛法威力,形将崩散,若是他再有些耐性,多让那宝幢周转几遭,就能见到那十二道奇门齐齐破碎的场面了!

虽然是一场虚惊,但这虎头和尚的一番试探对于韩浞来说,当真就是千钧一发,劫后余生!

不过如今见他们偃旗息鼓,韩浞稍一安心之后,不禁又提心吊胆地琢磨起了,这几个妖怪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哪知战战兢兢等了几个时辰,眼看子时将至,却也没见这些大妖再有动作。

一刻三分之后,月上当空,子时已至。

韩浞与飞雷道长的七日之约也正期满!

“有劳师侄了!”

飞雷道长不知何时站在了韩浞身后,却还是那一副淡淡神色。

到了这个时候,韩浞才总算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提到了嗓门的心也终于安放下来——他总算是不负所托,可以功成身退了!

韩浞起身朝飞雷道长一礼,说道:“晚辈惶恐,总算幸不辱命,未负前辈重托厚望!”

飞雷道长抚须颔首,像是甚为满意,微微笑道:“夜已深了,如今也是不方便出观,还是劳师侄先回静室稍歇一晚,且等明日老道料理了阵外的对头,韩师侄便能自行去留了!”

韩浞守了七日大阵,虽不甚困乏,但刚才确实是受惊一道,如今安稳下来,顿觉身心疲惫,也就不与老道长多客套。

拱手一礼道了声“晚辈告辞”,韩浞便离开了阵眼,回到了自家静室修养。

他原本打算在榻上打坐养气,但不知为何一坐下就觉得困顿难当,没过多久,竟就这么盘坐着沉沉睡了过去!

就这么一睡,便到了第二日当午。

不过韩浞却不是自行醒来,而是被头顶巨大的动静给惊醒!

“难道道长已经与他们动起了手来?”

韩浞心头闪过猜测,连忙起身,一推门就出了静室。

然后他就见头顶道观上空,六七道遁光围着一个金光火球奋力施为,手段尽出!

“有三道遁光看起来却不像是活人,应该是那几位放出的法宝!”

第三十章 季道纯阳,童稚情深

韩浞凝神观瞧,就见七道遁光其中有三道宝光灿烂,猜想着当是法宝一类,至于其余四道遁光,周身却是还缠绕着些许灰黑之气,虽认不出那是未能炼化干净的妖气,但韩浞还是看出那些灰黑之气气色驳杂,不似玄门道家正法之流。

韩浞正看那高空之上你来我往打得热闹,就听一道黑气弥漫的遁光之中传出一个破锣嗓音,说道:“季飞雷,如今你大阵已破,仗着宝鉴负隅顽抗又能到几时?你若乖乖交出神火鉴,再奉上赔礼,老子我便既往不咎,留你一条性命,只废去你一身修为便算!”

这是那狼妖灰道人,此刻他手上三百头火狼兵化作一道赤红宝光,围着那“六阳神火鉴”不住地施放“南明离火”,看起来竟也是威势无两!

他话刚说完,便听另一边一道金色遁光发出一声闷“哼”,语气不善道:“季飞雷,你杀我侄儿,毁他修行,我也不与你多计较,只要老实束手就擒,我便答应只取你一条性命,放你魂魄前去转世,如若不识好歹,待我稍后夺得宝鉴,定将你炼魂灼魄,磨灭元神,你且想清楚了,万万不要自误!

虽那几道遁光各自手段尽出,但韩浞见那金光火球却是纹丝不动,宛如泰山,那些遁光发出的什么法宝、法术,竟全如隔靴搔痒一般,起不了半点效用!

灰道人与天蜈道人仍旧在放着狠话,但场中情状忽然就是一变!

只见那金光火球猛一打转,将周身金光烈焰全都震散开来,露出了一面丈许高的铜镜来。

韩浞虽没见过六阳神火鉴,但看着模样,这便应该是那宝鉴的法宝原形!

然后就见那镜面之中走出了一个人影,虽离得太远看不真着,但韩浞笃定那必定是飞雷道长!

这道长甫一现身,周身就是一股仙威震荡,向四周散布开来,气势横扫八方。

只听飞雷道长忽然高喝一声:“你们想要宝鉴,那便给了你们罢!”

说着,这“六阳神火鉴”当中猛然射出一道巨大金光,朝着几头大妖就横扫而去。

那灰道人遁光最慢,当先就被扫中,立时便“啊”地发出一声惨叫!

然后就见这狼妖浑身上下俱都烧起金光烈焰,刹那之间便将这头“元神出窍”的大妖给化为了飞灰!

灰道人一死,三百火狼兵失了掌控,火光立刻就黯淡下来,瞬间就四下消散,再也不见。

另外三妖见此大惊,其中那天蜈道人见识最广,看向飞雷道长先是一阵目瞪口呆,然后忽然大叫一声:“快走!这厮已经是‘元神纯阳’,我等不是对手!”

那神鉴金光却是不停,朝着飞遁稍慢的锦娘子又扫了过去。

这女妖见了灰道人的下场,当下就被惊得亡魂皆冒,转身就要逃走。

另一边天蜈道人与大力尊者却是已经遁出了老远,头也不回地就往东海逃去。

“嘿嘿,等了七日就为你这老蜈蚣上门,如今又还多了个修老虎禅的和尚当添头,岂能让你们这般就走?”

飞雷道长讥笑一声,六阳神火鉴也不去照锦娘子了,回转过来与这老道长身形一合,然后化作一道比几头大妖快上十倍的遁光,嗖地就朝那逃遁的两头大妖追去!

锦娘子原本已觉逃生无望,心如死灰,只待认命,哪能想到飞雷道长却在这紧要关头放过了她。

不过她当下也不及多想,死命一催法力,遁光霎时间又快三分,倏忽间便朝着西南方向逃遁而去!

韩浞没有那飞天遁地的本事,一番斗法也是看得眼花缭乱,丝毫不得要领,方才只能隐约见得那高空之上,飞雷道长似是大杀四方,还有从天蜈道人的话语中断出,道长竟然已经是“元神纯阳”,得证了长生!

如今天上没了道长与诸位大妖的身影,他也没了热闹可瞧,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观内,等待飞雷道长回返。

在静室内打坐了一刻,就听门外又是灵谷来喊,说道:“韩师兄,快开门,师傅要见你了!”

跟着灵谷又往那处小跨院而去,中途好奇心起,就像灵谷问道:“师弟,这几日不见你,是去了何处么?”

灵谷今日像是颇为喜悦,兴奋莫名,听问之后脚步一停,像是有什么隐秘怕人瞧见一般,偷偷摸摸四处望了望,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才走到韩浞身前,神神秘秘地说道:“师兄,我跟你说,你却不要告诉别人去……”

说着,这小道士像是害怕不够隐秘,又招手让他弯下腰来。

韩浞失笑一声,也不逆着这小道童,照他指示躬身附耳,便听灵谷在他耳边轻悄悄说道:“师傅传我仙法了,还给了一瓶子仙丹与我吃呢!”

韩浞故作惊诧,瞪大双眼看着灵谷说道:“了不得啊师弟,你这今后定是要长生不老,永享逍遥的了,日后得了道,可千万别忘了带掣师兄一番啊!”

小道童像是十分受用,吐气昂首就说道:“那是自然,有什么好处也不能忘了师兄,你看,师傅给我的仙丹我还留了几粒给你呢!”

说着,这小道童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朱红瓷瓶,说话就要递给韩浞!

韩浞本只是与他玩笑,谁想到这小道士竟是这般实诚可爱,仙家的灵丹也似糖块一样,说送就送!

韩浞连忙摆手,面对这小道童竟有些受宠若惊一般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师兄只是与你玩笑,师弟怎还当真了!道长赐你的灵丹乃是仙家珍宝,哪里能随意就拿来送人!”

灵谷见他如此,也是一愣,说道:“师兄往日都给我糖吃,我吃仙丹不也要给师兄留一些的么?”

韩浞听他这话,立刻就有些哭笑不得。

只敬佩这飞雷道长当真教的好徒弟,养出了这么个丝毫心机也无的可爱小人儿。

他自不可能去占小道童这般便宜,便认真推婉道:“你这是仙家灵丹,珍贵无比,千万收藏好了,不要再胡乱拿来送人!”

哪想这灵谷却是不听,还把丹瓶往韩浞怀里送去,说道:“不是胡乱送人,这天下就师傅与韩师兄待我最好,我有了宝贝自然也要给韩师兄,不会给其他人!”

见这小道童脸上一丝做作也无,剪水双瞳还充满了孩童的认真,韩浞只觉得自己怕是再也推却不得,同时心下也是从未有过的莫名感动。

伸手接过灵谷手中瓷瓶,韩浞重重点了点头,说道:“那师兄就在这里谢过师弟了!”

灵谷见韩浞收了丹药,立刻就喜笑颜开,说道:“师兄你快跟我来,师傅要等着急了呢!”

话才说完,这小道童又跳脱着头前带路,领着韩浞往跨院而去。

第三十一章 《先天正反九宫秘篆》

待得二人来到飞雷道长静室,就见这道长正闭目盘坐,修神养气。

知道是韩浞来到,飞雷道长就随意道了声:“师侄请坐。”

韩浞也不多客套,一拱手便在一旁胡凳上坐了下来。

灵谷也照样是跳脱着,就来到自家师傅身旁站定,模样很是乖巧。

不想这飞雷道长却是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说道:“给你那九枚‘九曜紫金丹’,是为了让你打好入道根基,少一枚都不算尽了全功,可你到好,暗中给我藏下了五枚,如今根基不稳,你待怎么修道?你可知这灵丹,是为师我费了多大苦功,才从那九辰派郭老道手中讨来……”

韩浞一听这话,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没想到这灵谷这般实诚,留给自己的竟然是入道的灵丹。

而且他自家还只是服了四枚,给韩浞倒反留下了五枚!

易地而处,韩浞自问做不到如此,试想当时他服用七返坎离丹时,也从未想过两枚丹中给谁留下一枚。

灵谷这般情重,不但让韩浞自觉羞愧,且心中感动又重九分。

眼见灵谷还在被自家师傅数落,韩浞即便明知这是飞雷道长又在向自己卖自家徒儿的好,却还是出声说道:“道长莫怪灵谷师弟,他这灵丹却是为我藏下的,没想到竟耽误了他自家的入道之基,不知可有何法能够补救?事因韩浞而起,但只要能补回师弟道基,韩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浞这一番话也是发自肺腑,毕竟自幼长到如今,能待他如此真诚的也无几人,就如灵谷敬他一般,他也早把灵谷当做了自己最亲近之人。

飞雷道长听韩浞主动问起,忽然就高深莫测了起来,抬手抚须,看定了他,道:“补救之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却难一些……”

韩浞自是没什么犹豫的,便是泼天难事也敢应了下来,当下就向那道长说道:“道长尽管吩咐,便是天大难事,韩浞今日做不成了,此刻却也应在这里,有朝一日,定然为道长办来,绝不食言!”

飞雷道长见他果然恳切真诚,竟然露出一分欣慰颜色,轻笑道:“我也不与你委蛇,灵谷如今道基不稳,想要重新入道已是不能,唯有一法可补,却也是在成就金丹之时,若他能在九重丹雷之外,再辅以九门真火,九门真水,成功炼出一枚先天金丹,到那时,不仅可以补益先前错漏,金丹品相也能更进一层,胜过寻常一品金丹!”

飞雷道长见韩浞似乎多有不解,也就为他详述道:“这门以真水、真火锻炼内丹之法,名为《先天正反九宫秘篆》,乃是以九种真水、九种真火,炼成十八门‘正反九宫秘法法篆’,又在金丹将成未成之际,将十八门法篆打入其中,就能将道家金丹逆反先天,生出寻常金丹没有的灵妙来。”

“不过这法门炼成之后虽然厉害,但真水、真火难得,尤其那九种真水,传闻已有三四门绝迹世间,就算是纯阳真人,也未必能够找得齐全……”

说到这里,飞雷道长又看向韩浞,问道:“如今你知道这事儿办来有多艰难,且灵谷不成金丹只有三百年寿元,要在三百年内寻到这十八类世间异宝,无疑更是难上加难,若是师侄觉得此乃强人所难,大可以不答应,老道也没有任何话说!”

韩浞却不为所动,神色肃穆,正视着飞雷道长拱手一礼,说道:“这件事儿韩浞应下了,定当在灵谷师弟凝炼金丹之前,为他寻来这九种真火与九种真水,即便不能,韩浞也必定找到替代之法,为师弟补全道基,决计不辜负道长的厚望所托!”

飞雷道长见他说得认真,微微颔首算是信过,这才又说道:“你勿要以为老道愿意占你便宜,这《先天正反九宫秘篆》我稍后也会传你,待将来若是真能寻来了那九水九火十八类异宝,你自家也必定受用无穷……”

韩浞与飞雷道长在当中交谈,却把一旁的灵谷听得懵懵懂懂。

他虽然聪慧,但却因本身岁数就小,又不是太知事的年纪,因此许多话即便听了,也不明白。

翻来覆去地,灵谷似乎听到两句话提起了自己,可到底说得是什么又不太明白,便在迷迷糊糊之间,又被自家师傅指派出去抄经去了。

等到灵谷出了房门,飞雷道长这才又与韩浞说道:“再过几日,我就要带灵谷回返蓬莱仙山,认祖归宗,让他正式入门蓬莱仙宗,成为弟子,师侄往后若是要寻我们师徒,只管到蓬莱仙宗就是。老道名号师侄也已知晓,姓季名飞雷便是,灵谷因从小无父无母,养在老道身边,就随了老道的姓,在宗门内也就让他恢复俗家姓名季灵谷……”

叙了两句往后的闲话,飞雷道长便将之前所说的那部《先天正反九宫秘篆》说给了韩浞,也嘱咐他若是条件可行,最好尽量尝试着用这部法门炼丹,往后许多好处,受用无穷。

这一番交代完毕,就是一个时辰过去。

韩浞本已经打算告辞,却没想到飞雷道长的话还没说完。

只见这老道长反掌之间,就在桌上摆上了两部道书与一方瓷瓶,然后对韩浞说到:“也多亏师侄帮手,老道今次一共斩杀了五头大妖,得手了五枚妖丹与不少好处,其中有老道我自家有用的,还有那不太方便的,也就没拿出来,剩下的就只有这两部道书与一瓶子‘承露丹’,却是师侄应得的,你便自家拿去收好……”

说着,这道长顿了一顿,又接道:“本来师侄此番居功甚重,远不是这些粗浅之物能够等同的,不过到底师侄你的修为还是低了些,若是报你以太贵重的宝物,恐怕美意不成,反倒招来祸事……不如这样,老道便许给师侄一件通灵法宝,待哪日师侄修到了‘炼气凝罡’的境界,便来蓬莱向我取要便是!”

韩浞听了飞雷道长的前半句话就待拒绝,等这道长后半句话说出口,韩浞立刻就吓得连连摇手,直呼“不可”。

他如今还在思来想去,想着怎么回报灵谷的那份信任与重情,只是数遍了身上的所有物件,似乎也没有一件能够入得了人家师徒法眼的,除了一部《玄清紫气诀》贵重,可他又不能在不知道谁传给他,也没得过正主的首肯之下,就随意传给别人。

若只是来追究他泄露法门的罪过还好说,但怕就怕为了以防法门再次外泄,会把麻烦找到灵谷的头上,那时可就是好心办坏事,还把人家给连累了。

所以如今,没有能够报答人家情义已经是不该,又哪里能去和灵谷争夺他师傅的那点家当?

只见韩浞面带惶恐,连忙说道:“承蒙道长厚赐,韩浞之前已然得到了不少好处了,哪里还敢得陇望蜀,再去贪图道长自家得来的宝物?何况韩浞此番并没出多少力气,全靠道长神机妙算,才能有此斩获,至于韩浞……确实是不敢居功!”

韩浞还待再行婉拒,就见飞雷道长一台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淡淡说道:“韩师侄实在过谦了,你却不知此番若是没有师侄援手,老道恐怕不但得不来这许多好处,说不得还要再吃一道大亏!”

韩浞一听这话,却是有些不信。

先前虽然隔得远,但韩浞还是见识过了这位道长横扫八方的威风,所以他并不觉得,就凭今日斗法之中的那几头妖怪,哪个能够有那个本事,让这位道长吃得了亏。

飞雷道长见他如此,也只能摇首抚须,轻叹一声道:“老道此一番,实也是铤而走险,万一一个不慎,后果亦不堪设想矣!”

韩浞闻言一惊,连忙开口问道:“道长何出此言?”

第三十二章 法宝化形

也只有从飞雷道长的亲口叙述之中,韩浞才总算是能半隐半现地一窥这位老道长诸般算计的全貌。

只怕是连守了“六阳神火鉴”数十年的五位大妖都不知道,这件法宝其实并不只是一件“寄托元神”的纯阳法宝,还是一件立刻就要晋升为“化形”境界的纯阳法宝!

其实这法宝也和修道人一样,纯阳之后并不算是绝顶,还能步步修炼,成就更高。

纯阳法宝之上,还有元灵显化的“化形法宝”,等同于修道人的“元神变化”境界;

而化形法宝之上,则是又颠倒阴阳,混淆虚实之功的“幻真法宝”,等同于修道人的“元神返虚”境界;

幻真法宝再往上,就能够演化一方天地乾坤,成为“洞天法宝”,与修道人“元神合道”的境界类同;

而这洞天法宝,其实就是所有法宝逐层晋升的终点了,其之上虽还有“先天灵宝”,但却不是单凭修炼能够成就的了,只有诞生于混沌先天之中,由混沌元始之气孕化而生的,才能被称之为“先天灵宝”!

蓬莱仙宗前辈所炼制的这一件“六阳神火鉴”,虽然还是“纯阳法宝”,但却已是历经三代高人之手,祭炼养用多年,距离法宝化形已然不远。

只不过这宝物化形,还需要炼制一道阴阳交汇的手段,而能与“六阳神火”这门真火阴阳互济的,也只有同为天地间九种真火的“太阴真火”、“地煞阴火”、“幽冥紫火”与“寒冰离焰”这四门真火!

那位遗留了洞府的蓬莱前辈,就是在那十万大山之中寻到了一处“地煞阴火”的火眼,所以才携了“六阳神火鉴”,带往十万大山中那处火眼修行。

只不过最后这位前辈因为寿元临近,未尽全功,只能设下法阵将“六阳神火鉴”封存在火眼之上,任凭宝鉴自取“地煞阴火”来阴阳互济,锻炼自身,而后又飞剑传书,将这处洞府所在告知了宗门,只说等百年之后,法宝化形,便能遣后辈来洞中取宝,带回了宗门去。

只可惜,连这位前辈也没想到,整整早了几十年,他这处洞府就被五只大妖发现闯入,不仅打包了他洞府里留给后辈的丹宝奇珍,还窃取了“六阳神火鉴”的真火来洗练妖气,以至于这宝物直到飞雷道长前去收取那一日,也仍旧没能够臻至“化形”的境界。

这便难怪飞雷道长对那几头大妖出手不留情,毕竟自家成道的机缘都差点儿被这几只妖物给毁了,哪里又能容得他不气愤发泄一番?

后来,飞雷道长得到了“六阳神火鉴”返回蓬莱仙宗之后,便被派遣了下院掌院的差事,这老道长也就在这崂山月华小观潜修了下来。

且他另有奇遇,自得有一门聚敛月华,炼化作“太阴真火”的法门,也便用这门真火继续与“六阳神火鉴”阴阳互济,等待法宝化形。

飞雷道长似乎颇有感慨,轻叹一声后,便说道:“我以这‘太阴真火’炼制宝鉴,本以为至少要再五十年,才能令宝鉴元灵化形,可后来恰逢《都天玄冥册》出世,我曾听闻过这部太上真魔道统,猜想其中‘玄魔炼煞真法’于我祭炼法宝也许大有臂助,是以当日才一时起意,拦下了那三枚玉简,后来也果然不负我所望,凭了这‘玄魔炼煞真法’的法门,五十年之功毕于七日。我请师侄为我守阵这七日,也正是要将手上‘六阳神火鉴’祭炼圆满,让其元灵化形!”

韩浞这才明白,原来一切的起因缘由竟是如此来的。

而那边飞雷道手掌一番,就现出了一枚形制古朴的铜镜来,韩浞也是一眼就看出,这正是先前在半空显化原形的那面巨大铜镜,只不过如今却变为了普通铜镜大小。

只听飞雷道长说了一句:“请真人现身!”

就见那铜镜化作一道金光,一起一落就落在了飞雷道长身旁,变作了一个白发长髯,身如青松挺立的老翁。

飞雷道长向韩浞引荐到:“这位便是六阳真人!”

知道这位乃是化形境界的法宝元灵,等同于道家“元神变化”的真仙,比之证了长生的“元神纯阳”还要高上一个境界,韩浞哪里还敢放肆?立刻起身施礼,谦恭说道:“晚辈韩浞,见过六阳真人!”

这六阳老翁见他礼数周全,也颇满意,含笑抚须,轻轻颔首道:“不必多礼!”

飞雷道长只是将宝鉴请出来让韩浞见识一番,见过之后便将这位六阳真人请了回去,才又招呼韩浞就座,接着讲道:“六阳真人进入‘化形’之境后,‘寄托元神’神通便能将宝主,在短暂时刻内提升至‘元神纯阳’修为,是以老道虽还依旧是‘元神出窍’境界,但却已能驾驭一些‘元神纯阳’手段,这才能够将来犯的大妖诛杀五头,灭绝了后患!不过经此一役,老道心有感应,知己十年之内必入‘元神纯阳’,所以如今便要回宗门内闭关潜修,静待机缘,以期长生!”

韩浞至此,便算是得飞雷道长告知了整件事情的起因缘由和其中发展,感叹这当中曲折离奇的同时,还是有一事不明,便向飞雷道长询问道:“道长为何非要等那天蜈道人来了才动手?若是一早便以大阵诛杀了五妖,不也就没有往后这些担忧了?”

关于此处,韩浞其实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有此一问,

老实说,如果只是灰道人、锦娘子等五友,飞雷道长其实根本不必等待六阳神火鉴“化形”,只需有“十二都天剑阵”在,这五头大妖就远不是飞雷道长对手。

虽说以五妖的修为,该是能负隅顽抗一阵,可这大阵本就是时间越久,威力越大,只要入了阵,以这大阵玄妙,五头大妖早晚都是化作灰灰的宿命,也不会弄得如今,还逃了锦娘子与黑仙姑这两位。

飞雷道长听问,却是摆了摆手,说道:“这其中牵扯有些多了,却是不好一一向师侄明言,只不过那天蜈道人确实是老道此次必杀之妖,这一点却是不错的!”

飞雷道长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想起了什么气愤事情,“嘿”笑一声,语带轻微怒气又道:“这妖孽近些年被天劫给逼的疯癫了,竟在这东海之地肆无忌惮地强夺起他人机缘法宝来,暗算了几位东海散修不说,后来还敢杀害我蓬莱仙宗弟子,只不过他仗着天生六翅,飞遁迅速,被我宗门几位金丹真传追杀了几次,却也都没追上,后来宗门有人报知我听,我知他是百足君叔叔,便想趁这五妖找上门的功夫,顺势而为,就给他预备下了这一遭!总算是不负所望,六阳真人建功,这妖物伏诛,也算是为这东海之地除了一害!”

想来飞雷道长斩杀了这头蜈蚣精后是相当解气,微沉颜色也立刻转为了快意,一扭头便又向韩浞说到:“这一遭不单是那天蜈道人,就是与他同来的那头修老虎禅的大力尊者,也是这东海之地远近闻名的一大祸害了,当年暗算了渡他入佛的高僧,占了人家七宝金幢不算,还把那高僧炼就的一枚佛法舍利也给镶在了经幢伞顶,当真是兽性难驯!”

说着,飞雷道人又是一笑,道再:“如今,这二贼的妖丹入了我手,也算是报应不爽,为那些遭难受害的良善人们报了一道血海深仇!”

见这道长难得有了笑意,韩浞虽不知该如何去接他的话,却还是陪以微笑。

对于这样随意祸害人命的妖物,他自然没有丝毫好感,也认为是杀得的,只不过如今他法力低微,还没有那本事去诛杀这等的大妖,是以对于道长这番行事手段,感到认同的同时,也难免有一丝艳羡在其中。

第三十三章 《两仪浑象参同契》

韩浞艳羡的,并非是飞雷道长能够斩妖除魔,快意恩仇。

若论这些的话,那些江湖豪侠每日做下的,不比修道之人多十倍,百倍?

而且这世上虫豸鸟兽成精,也未必全都是如天蜈道人那般该杀的妖邪,所谓的斩妖除魔,若要当真了,其实也是没得什么话说来。

非要说的话,让韩浞心中生出向往的,其一是飞雷道长法力高强,道行精深,上千年的大妖,说杀也就杀了,便是三千年的天生异种,稍加算计一番,也成了剑下亡魂,不但如此,十年之内,这位道长就能成就“元神纯阳”,证得韩浞梦寐以求的长生位业!

其二,就是这位道长出身蓬莱仙宗,乃是道门正宗,别的不提,单就飞雷道长之前说过,那蓬莱仙宗的真传弟子,明明只是金丹修为,就能追得这天蜈道人四下逃窜,那等人修行的法门,必定更为玄妙,手中的法宝也必定更加厉害!

反观韩浞如今,虽然在散修之中,恐怕凝罡境界的也没他这般富裕,但若是与道门正宗的真传弟子一比,不过是道旁野草,土鸡瓦狗一般……

韩浞一思及此,难免就有些暗自神伤,毕竟这方外飘零,不入正道之感,实在是有些不太好受。

飞雷道长却是又把话头转了回来,对韩浞说道:“此番能够斩妖诛邪,师侄功劳实在不小,两部道法,一枚赤练内丹,实不算是什么稀罕宝贝,也就不必多番推辞了!”

到这时韩浞才知道,原来瓷瓶里盛的,竟然是那“金环银背赤练蛇”——环二娘的内丹!

这老道长虽说得轻描淡写,可韩浞之前也是听他说过,那环二娘乃是赤练异种,又是修炼到了“阴神”境界的厉害大妖,她的内丹要有多珍贵,以如今韩浞的见识根本就想象不出!

他又转头去看那两部道法,一部名为《火灵真法》,这他倒是听飞雷道长提起过,是狼妖灰道人得自前辈仙人洞府的道法,其中还有一门“火龙兵”的炼制法门,相当厉害。

那灰道人就是参照着此法,炼出了三百头能够收放“南明离火”的“火狼兵”,凭此纵横十万大山。

还有另外一部,名为《两仪浑象参同契》的,他就没听飞雷道长提起过了,不过听来却也不像是粗鄙法门。

韩浞眼看三件宝物,不禁又忆起了曾经的那个念头,便起身向飞雷道长躬身一礼,说道:“这道法内丹,晚辈实在受之有愧,不敢奢望,只是晚辈厚颜,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道长垂怜!”

飞雷道长听他有求,也是颇有兴味,问道:“师侄有话尽可以说来,只不过这三样东西,老道送了出来,就不会收回,师侄便先行收好!”

这道长说着,颇有些不耐地祭出一个锦囊,将三件宝物用锦囊一收,挥手又将锦囊投入了韩浞怀中。

韩浞被这道长一番厚赠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整肃了颜色,向飞雷道长一躬身,说道:“晚辈想拜道长为师,求道长收留入蓬莱仙宗门下!”

说着,韩浞为表诚意,便要跪下叩拜,不过却未能成功,双膝就这么像被人按在了半空,怎么也曲跪不下去!

无法,韩浞只能抬头去看飞雷道长,却见这位道长也是神色怪异看向自己。

半晌之后,才听这位道长问道:“韩师侄,你竟没有师门么?”

韩浞被他问得懵懂,却还是回道:“晚辈的确没有师门!”

飞雷道长听他回话,也是眉头紧皱,但片刻之后就恍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就摇头苦笑着,向韩浞说道:“我却是不能收你的,日后若是遇上了别人,你也不用去问,谁也不能收你入门……不过你却不必心焦,只管静心等待,待将来机缘到了,不必苦心求拜,自有人引你入道门正宗!”

飞雷道长这话听得韩浞有些糊涂了,但心头灵光一闪,想到了必定是那通灵古玉的缘故。

他原本也有顾忌,学了古玉上的《玄清紫气诀》,便算是入了那方门下,是以之前从未向飞雷道长提起过拜师。

但方才那刻,对于道门正宗的向往冲脑而起,打破了韩浞的顾忌,深怕错过了这次也许是他一生之中,唯一可以拜入当世大派,玄门正宗的机会,便一时心头火热,不管不顾地向飞雷道长提出拜师。

而如今被飞雷道长拒绝,韩浞却丝毫不感到失望,反而心中激喜更甚。

飞雷道长方才的一番叮嘱,几乎是坐实了韩浞的猜测,《玄清紫气诀》果然是道门真法,且一定出自于道门正宗,应当就是当世道门九大派之一!

韩浞依旧朝着飞雷道长深深一躬到地,答谢这位老道长的提点之恩。

飞雷道长像是也看出了韩浞心境之上的变化,此刻竟然颇欣慰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善!”

打手示意韩浞又再入座,这位老道长便向他道:“这里还需向师侄交代清楚,方才两部道书,其中那《火灵真法》算是师侄斩获,无论是自学自用还是传授他人,皆无挂碍,只需谨慎了不要所传非人就是,但另一部《两仪浑象参同契》,师侄却须得答应了老道,只能自家修炼,不再外传他人!”

飞雷道长说道后半,颜色就是一正,韩浞知道这位老道长当是十分认真,便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韩浞应允,飞雷道长才接着说道:“这《两仪浑象参同契》虽不是修道正法,但却是精研两仪太阳、太阴法术,道尽其中玄妙的一部道书,因其中修炼的两门太阳、太阴真火,正是天地间九种真火之二,师侄你修炼《先天正反九宫秘篆》正是得用,所以才与那《火灵真法》一道赠给了师侄,望韩师侄能够善用……”

“另有,先前那个百宝锦囊,虽只是道门最粗鄙的手法炼制,不过老道却在其中收入了灵枢经阁所有云文典籍,虽不成心意,但师侄既有心精研此道,想来也该是得用的!”

飞雷道长这一番情义深重,赠送了道法、大妖内丹不说,还将辛苦蒐集来的云文典籍也一并给了韩浞,实是让他感激万分,不知何以为报。

韩浞难得没再推辞,而是起身朝着飞雷道长深深又是一礼。

大恩,无以言谢!

飞雷道长却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发一般对韩浞说道:“最是厌烦这些俗礼,快快去了,也不用再来辞我,你要走了我自是知道的!”

二人都知道,韩浞如今已经到了该离去的时候。

被飞雷道长一番抢白,韩浞不知如何回话才好,只好带着满腹感激与感慨,恭恭敬敬退了出来!

第三十四章 南下洛阳,再入古观

在崂山的诸般要事已毕,韩浞当夜就收拾了行装,第二日一早,就辞别了依依不舍的灵谷,往山下而去。

韩浞先到山下的清河小镇买齐了干粮食水,就一边思索着往后的行程,一边牵着他的白驴“青践”打镇外而去。

如无其他选择,他最终当然只能往昆仑去求道,不过如今古玉来历尚待查清,那他就要先往洛阳,去问一问自家母亲。

好在即便是要直往昆仑,洛阳也是必经之地,于行程上倒是没什么耽搁,只当是顺路回家探望一番了。

“昆仑是在中原极西,如今从崂山启程,倒是可以走水路南下先至洛阳,然后一路官道行至玉门关,先出了关再说其他!”韩浞心下打算着。

“就是不知母亲的身子好些了没有……”一提起洛阳,韩浞不禁又想起家中的母亲。

韩浞之母刘氏,是和韩浞一般的崇仙慕道之人,但因生来体弱,不便出游,因此只能在家中庭园后俢了一座小观,独自持己清修。

韩浞离家求道时,父兄皆不同意,以他为叛逆,诸多口舌都是劝他去学那些世俗中的仕途经济,非说将来能够出将入相,封妻荫子,方才是正道。

阖家之中,唯有母亲,不仅没有打压韩浞的向道之心,反而还帮韩浞说服了父亲,劝慰住了兄长,在韩浞离家之前又特意为他请来了那枚救了他数次的古玉。

“现下想来,母亲怕也是修道中人!不然如何能够得来这么宝贵的通灵古玉?”

韩浞早有如此猜测,只不过凭空猜忌无有益助,就常在念头刚起的时候被他自己给按了下去。

如今,既然决定要先回到洛阳,就想着到了那时,母亲应该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隐瞒,毕竟即便自己没有拜入道门,可如今也是炼气第二重,凡有关修道之事,都应该可以与他直言不讳了!

想到这些,韩浞不禁有些归心似箭。

不过崂山与洛阳毕竟还是有数千里之遥,当中先有八百里陆路到济州府,而后才乘船南下,走上两千里水路,才得到达。

这水旱两路一走就要大半个月,却还是急不来。

不过韩浞如今也算是小有法力,更有“七修剑气”、两套“十二神君斩鬼剑印”与三百余道雷篆灵符傍身,不惧寻常妖邪匪类,赶起路来也就无分昼夜,即便是收敛一些,那八百里路也不过就三两日功夫罢了。

但韩浞向来谨慎,深知有备方能无患的道理,是以他细细琢磨下来,以他如今手上的法术灵符,也就只能对付对付炼气第三重“开窍”境界的人物,若遇上了炼气第四重,炼成“雷罡”的,恐怕依旧不堪一击。

“除非我能炼出一卷‘十二都天神煞阵图’,到时以五雷符压阵,虽然如此一来,阵图展开一次只能发用一回,但趁其不备之下,威力也足以让修成‘雷罡’的修道人吃一个大亏……”

韩浞暗暗有些后悔,悔之当日主持大阵时没有想到这一处,否则以那时自己的手段,另炼一卷阵图岂不是轻而易举?

不过如今也犹不算晚,又“玄魔炼煞真法”在身,即便没有飞雷道长的大阵,他也能凭炼气第二重的修为来炼宝!

只是现下,可以供他施法炼阵的地方却不好找。

客店驿所自不用说,不单往来嘈杂,还不甚隐秘,说不定哪里一个不谨慎,就被百姓当做妖道给报了官,那可就颜面丢大了。

韩浞琢磨来去,似乎只有当日被灭尘老道占下了的那个“黄花观”,尚算是个不错的去处!

“亦道长说灭尘道人生受了他一记‘紫霄神雷’,须得尽快觅地疗伤,想来不会再回转,如果真是如此,那这道观到也不失为一个修行的宝地,不仅被灭尘老道收整了一番颇为干净,而且路途也不远,正好可以为我免去一番四处寻觅的苦功!”

韩浞越想越觉得有理,毕竟那处地方荒而不废,少有人迹,不计较太多的话倒真是一个清修的好去处!

打定主意,韩浞干脆就骑上白驴青践,往黄花观方向去了!

……

日薄西山,一阵晚风带起地上枯黄落叶,给这荒而不废的黄花小观平添了几分萧杀意思。

韩浞就坐在前几日灭尘老道打坐的那方蒲团上,盘膝闭目,静坐养神。

托这些日子修行不辍的福,他如今炼气的修为已然逐步稳固,还渐入佳境,所以再入这黄花观后,感受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这黄花观不仅地处清幽,倒算是个炼气修行的好地方!”

尤其是将这黄花观和清河小镇的镇集一做比较,孰优孰劣当真是高下立判。

小镇之上虽然人声鼎沸,但灵气稀薄得可怜,而这黄花观,四近虽无人烟,但灵气竟然颇为充盈!

韩浞如今有一瓶子“天地灵气”在身,对于修行之地的气机倒是无甚苛求了,不过这小道观内的清宁安静,倒是颇合他的心意。

“古人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个道理反之也是一样,那灭尘道人虽不是纯阳真仙,但已然‘元神出窍’证了‘小长生’,想来如他这般的修道人,即便是选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地,也当有其所取,不会太过随意!”韩浞忽然心有领会。

要说他的猜测本也合乎道理,像灭尘道人、亦无邪、飞雷道长这般炼气绝顶的修道人,即便是在哪处稍歇落脚,也必定择灵而居。

就像哪怕世俗凡人,若是想要休憩,也会挑一处“干净地方”一样。

只不过凡人肉眼凡胎,只看得见凡尘污秽,而修道人的法眼却能观清浊灵气,只有灵气清净的地方,才是修道人眼中的“干净地方”。

是以韩浞猜测,这“黄花观”能被灭尘道人选中落脚,至少当该是一处方圆百里内数得上的“小福地”了。

不过这一次,韩浞却是猜错了!

他没算计到,那灭尘道人到底是反出师门的老魔,行事总是要遮掩着一些,虽说修道之人只重自家修为,不爱多惹是非,但元阳剑派名列道门九大派,门人弟子之外不知还有多少亲朋故旧,但凡遇上两三厉害人物,他灭尘道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这“黄花观”还真不是他法眼所加的“福地”,甚至在这方圆几十里内都算不得什么灵韵之地。

只不过曾经有一妖仙因乐善助人,被当地乡民供养,在此处立庙塑身,才建起了这处黄花小观,小观受得香火多了,这才生出些许“人道灵气”来罢了,实在算不上什么“福地”!

第三十五章 玄魔炼阵,赶考书生

韩浞到底还是修道年浅,见识也太少,就当了此处是个灵韵宝地,只觉正好方便他祭炼阵图!

阵图的炼制之法,他适才在心下已然有了成算,如今注意拿定,便着手布置了起来。

本来炼制法宝,非炼气第四重“凝罡”境界所不能,不过好在韩浞手中“玄魔炼煞真法”神异,且再有三枚“都天玉简”间隔借力,如此一来,不拘你是炼气几重,但只要真气充盈,就能施展得开!

而韩浞有一瓶子“天地元气”作为底气,甚至原先飞雷道长给的“两仪真气”,也因为锦娘子后来驾驭蛊虫冲阵的少了,也还留下了不少、

所以他如今,倒是不愁没有真气可用!

韩浞略一沉吟,就从怀中取出了飞雷道长赠给他的那枚“赤练内丹”,打算以“赤练丹煞”为媒,炼制一卷“十二都天神煞阵图”!

本来这妖物内丹,最大的用途乃是在修道人修至炼气六重,凝炼“金丹”之时,用来增长丹气,或是抵御“内府丹雷”。

如此做法虽然丹成上三品无望,第四、第五品也渺茫,但却妥妥地能够成就一枚六品金丹。

而如环二娘这枚赤练内丹,乃是修成“阴神”的大妖之宝,如若法门运用得当,那成就一枚五品金丹也并非不能。

须知这结丹境界乃是“炼气三关”之一,也是阻拦住了最多修道人长生之路的一道难关。

放眼天下道门、散修,能成这一境界者实是百不取一,即便是当世最大的道门九派,那些得了正道法门的弟子之中,能够炼气丹成的,十中也就取那么一二人,且还是丹成七八品的居多。

哪一个能成就了一枚六品金丹,便已足够被称上一句“不愧道门大派弟子”!

不过韩浞却从未打算过借此法取巧,也就不打算将这枚赤练蛇妖的内丹给留存住了,既然此刻炼制阵图能够借用上它,那便没什么好犹豫的!

法诀一捏,韩浞就将这枚猩红内丹给祭了出来,再将“玄魔炼煞真法”施展开了,就能见一丝丝红如血色的丹元被韩浞炼煞真法抽取出来,磨练成为一道道丝线一般的“赤练丹煞”!

本来这大妖内丹,丹元稳固,以韩浞炼气二重的修为是取用不动的,不过还是多亏了一门“玄魔炼煞真法”,以“磨炼”技巧炼制,虽多费些功夫与力气,可却是将不能化为了可能!

足有一个时辰功夫,韩浞才将炼制阵图需用的丹煞抽取完毕,这些被韩浞炼成细线一般的煞气此刻正团成一卷,漂浮空中,被他以真气拿住。

虽是被抽取了这许多丹元,炼成丹煞,但环二娘那枚赤练内丹却好像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圆润如斯,不见轻薄!

“到底是炼气第八重大妖的内丹,我借来的这些丹元就好比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韩浞心下喜悦。

这般算来,就算他往后炼气每高一重,就加炼一次阵图,这枚内丹也足够他取用至炼气成丹的境界!

按下其他心思,韩浞法诀一转,就从怀中取出了三枚“都天玉简”来,青阳瓶中的“两仪真气”被韩浞以“先天紫气”为引,不要本钱一般就往“都天玉简”中送去,在其中流转了一遭,再经“玄魔炼煞真法”一催,那些赤练丹煞就一道接一道被玉简中的真气摄取,编织起一卷“十二都天神煞阵图”来!

这“十二都天神煞阵”不愧是上古威名赫赫的大阵,为了炼制容易,一卷阵图明明已经被韩浞七减八扣,只留骨干,且还动用了“都天玉简”,可炼制起来还是足足耗费了韩浞一个时辰有余!

待到一卷红黑相间,颜色斑斓的阵图飘到韩浞手中之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精力耗尽,心神俱疲。

等他将阵图、内丹收起之后,就起身在小观正殿随意寻了一个角落靠了下来,且才将倚靠得当,就感到一双眼皮重逾千斤,没过许久,竟沉沉睡了过去!

又不知沉睡了有多少时刻,忽然观外传来一声招呼,将韩浞唤醒。

只听一个青年男子之声,在外喊道:“晚生登州殷鉴,此番进京赶考,因一时贪图脚程错过了宿头,特借贵宝地将歇一晚,还请诸位道姥真君恕晚生失礼未见之过,晚生在此多谢则个!”

韩浞一听那喊话声,也被逗得呵呵一笑。

当真是个胆大书生,说他迂腐吧,却还敢在荒郊野观之前与他所谓的道姥真君打商量;可说他放浪吧,一番礼数倒也确实周全,没有半点失礼之处!

“倒是个与众不同的‘道德君子’!”韩浞摇头轻笑,只觉有趣。

眼看夜色渐浓,月上半空,推测该是到了亥时当中。

韩浞来得早,算是小半个地主,也就在观内开声对外说道:“‘道姥’、‘真君’却是没有的,兄台若不嫌弃观内简陋,就请进来一会吧!”

其实便是他不说话,那殷书生此刻也已经进了山门。

只见那是一身长七尺,面如冠玉的青年书生,此刻正撩袍过了山门青阶,然后一抬首,就看到已经迎出几步,正立在正殿门前的韩浞。

“原来早有贤客,殷鉴打扰了,恕罪恕罪!”

这书生却也大方,见了韩浞忙道恕罪。

韩浞见他手里也牵了一匹黑驴,便招呼他将坐骑也拴在偏殿门前,与青践歇在了一处。

而后,韩浞便招呼了这书生进正殿将歇,匀了一个蒲团给他,两人就座谈了一阵,这才知道原来这书生是得了州府举荐,应当今天子首任开科取士,前往洛阳考取功名的。

当今陛上天子李泰,乃是改朝开国之君,虽年已花甲,但革新之志不曾稍息,三年前便推了科举之法,由地方州府郡县以“志行修谨”“清平干济”二科举人,荐良才入京“试策”,罢去从来“外选”之法,以为“进士”。

韩浞自小文熏儒染,尚算是饱读诗书,所以与这殷鉴几番论谈下来,倒也颇为投机。

不过韩浞毕竟长年深山寻道,不在世俗已久,已然不惯与这些世论之士相处,且他也看出这殷书生虽富有经纶,却也不是好逞口舌,善于与人健谈之辈,二人便又客套几句之后,便各自取了正殿一处角落将歇。

第三十六章 狐狸嫁女,殷韩作摈

那殷生当真勤勉,便是一人独坐,也将随身书匣中的油灯取出点亮了,挑灯夜读。

韩浞虽在一旁闭目打坐,但气机却能察觉,知道这书生的确是心无杂念,只在书中,也是不禁暗自点头。

二人各自修为,一直到了月上当空,近子时分,那殷鉴才收了油灯书卷,枕了蒲团,躺在自家备好的一卷席子上,就要入睡。

韩浞凭真法炼气,本来可以不眠不寝,不过早前炼制那卷“十二都天神煞阵图”,确实是耗费了他不少精力,虽然先前已经半梦半醒地歇了一阵,可这会儿也依旧颇觉困顿,就干脆借着这闭目养神的空当,也沉心静气休息一会儿。

正当韩浞恍惚间就要当真入睡的档口,忽然,他听得殿后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且那脚步声纷纷攘攘,像是有不少人走动。

始终是山中野观,有些灵异也当不得什么,韩浞也就不甚在意,接着闭目养神。

那边的殷生似乎也是醒了,虽他未有动作,但气机变化已被韩浞察觉。

这位赶考书生似也是不愿多生是非,把这灵异古怪之声只当充耳不闻,依旧假寐,作不醒之状。

不过韩浞观他心神气相,发觉这书生此刻仿佛不甚畏惧,气未动,神未摇,不禁让韩浞都心生出些许佩服,知道这必是一个读书养出了气性来的人物,自然处变不惊,鬼神辟易!

这二人在殿内各自气定神闲,安然自处,但外间脚步声还是靠得近来了。

韩浞觑眼望去,就见一个身穿青衣,挑了莲花灯的小婢,此刻正由殿后进来。

那女婢一入正殿,就见到了分落两旁的韩浞与殷生,像是被吓一跳,轻“啊”一声就赶忙往殿后退了回去,还在殿后与人说话道:“有生人在前面!”

那人像是也颇惊诧,低声问道:“可看清楚是何人?”

就听那女婢声音说道:“不认识,像是两个年轻书生!”

韩浞其实是道装打扮,不过奈何如今这大唐中好道之风盛行,世家子最好的就是羽士衣装,偏又在开科取士之前,各学学生都以这些世家子弟居多,所以如今韩浞被认成了书生,倒也不是没有因由!

殿后问话的像是主人,听那女婢说是两个书生,便也从殿后走入,前来查看。

那主人像是一五旬老翁,须发花白,手拄寿杖,进殿之后先往书生殷鉴那里查看,仔细看瞧了一番,说道:“这是殷尚书,他已然睡得熟了,我们不要搅扰。”

说话,这老翁又走到韩浞身前,也是仔细看了看,便又说道:“这位是当朝韩柱国二公子,亦是了不得的贵人,你等也不要吵嚷到他,只管办自家事,两位相公皆是不拘俗理,想来当不会责怪!”

老翁交待完了,便又往殿后去了。

那小婢也是听了主人家吩咐,道了声“是”,就蹑手蹑脚,自顾自地在殿内忙碌了开来。

这大殿正中原是供奉这一方半人高的泥塑石胎神像,不知为何被用黄布给盖了起来,那小婢先在神像前的香案上奉了红铜香炉,然后回了殿后,不一会儿功夫,就有奴婢小厮,纷纷把一担担的吃食、贺礼一样的东西,都给抬了往正殿中来摆放。

等这些仆婢都忙碌了有一阵子,将正殿之中摆满了各色礼样之后,便就全都退下了殿去,这正殿当中才又只剩了韩浞与那殷生两人。

许是那些奴仆小厮搬动礼样时带起了殿上灰尘,那边殷书生被这尘土呛了一口,“咳咳”咳了两声,便也不好再做假寐了!

这书生转过身来,见韩浞竟也醒着,还看着他微微一笑,便也略微尴尬地还以一笑。

那殿后像是有人也听闻动静,脚步声急急接近,然后就见先前来探望过一回的那位白发老翁,此刻又进了殿来。

这老翁一入正殿,见殷生与韩浞二人都已醒来,像是一惊,然后连连告罪道:“小老儿今日嫁女,不意竟触犯搅扰了两位贵人,万望贵人不要怪罪!”

那殷生知书识礼,当然不敢身受这等长者的礼数,便连忙起身过去拉住了老翁,说道:“不知今夜贵府大喜,未备贺礼已是不当,哪里还该再受老人家如此大礼!”

韩浞也站起了身,朝着那老翁问问点头,说道:“不请自来,还望勿怪!”

老翁顿时喜笑颜开,说道:“二位皆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不吝驾临,为我等压除凶神恶煞,小老儿阖家倍益光宠,幸甚至哉!还请贵客往正堂稍陪片刻,小老儿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殷生看了韩浞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也没有推辞,言笑晏晏地答应了下来。

那老翁伴着殷生与韩浞从殿后出来,韩浞才出大殿一看,这哪里又还是之前的那座破落道观?分明是高门府邸,富贵人家的模样。

看那府中陈设华丽,四围尽是亭台楼阁,假山奇石,比之洛阳城中的豪富人家,也是不遑多让!

老翁将殷生与韩浞引入正堂坐了,没一会儿,就见有一妇人出来拜见,年纪约有四十余,却是雍容华贵,气度非凡,比之朝中诰命封君,也是丝毫不输。

老翁指引着妇人见礼,然后向韩浞二人说道:“此乃拙荆!”

殷生连忙向妇人还礼,韩浞也跟着打了个稽首

顷刻之后,就听外间笙管鼓乐齐鸣震耳,有通传的小厮跑上堂来,说道:“郎家至矣!”

老翁急忙出门去迎接,殷生也站起来等候,韩浞正是坐在殷生一旁,见此也只好站起身来。

没过多久,就见有许多纱灯,引导着新郎进了正堂来。

韩浞见那新郎大约有十七八年纪,相貌俊雅,很是不凡,只不过气机查察之下,还是能见到与那老翁妇人、满堂宾客一样,身侧有一丝妖气缠绕。

不过此时韩浞自然不以为怪,怕是就连一旁的殷鉴也已经察觉到,这一屋子娶亲嫁女的不是生人了。

那新郎官才到堂上,老翁就让他先给殷生、韩浞行礼,那新郎也是不明所以,看了看自家新晋的岳丈,又瞧了瞧殷生与韩浞,最终还是没有违逆老泰山吩咐,朝着殷韩二人深施一礼。

那殷生知晓老翁是要以自己二人为摈人,也没有推辞,受了新郎一礼之后又还了半礼。

韩浞却是不管这些,只把那新郎的礼给生受下来,点头颔首示为赞许。

殷生倒也不是个挑礼的,见韩浞这做派也没觉得有甚不妥,只是瞧着韩浞发笑,像是觉得颇有意思。

那老翁也一样拿韩浞无法,只能摇头苦笑,暗道:“这位郎君倒是好俚戏得很!”

而后翁婿拜礼,一番仪程之后,满堂宾客便分了宾主,纷纷入席落座下来。

第三十七章 七娘出阁,三郎献宝

丫鬟婢子们纷纷送来佳肴美酒,皆是用玉碗金杯盛了,这一席酒宴可说是豪奢富贵已极,便是韩浞出身大唐皇室之外最尊贵的上柱国府,除开皇家排筵,也没见过哪一方大员能够有这等阵仗。

酒过三巡,老翁就命侍婢去请了小姐来,那小婢答应了一声,就转过内房而去。

过了片刻,就见几个奴婢仆妇,簇拥着身着嫁衣的新娘子,就从后面内房当中转过屏风,行了出来。

那新娘子一身嫁衣霓裳,自是华丽秀美,腰间环佩在行走之间也是作叮当响,体外兰麝熏香四散,嗅之沉香迷醉。

尤其纤足踩下一双高底鞋,上刻莲花瓣,内填香屑灰,每踏一步,地下就留一个莲花香印!

这还有个说法,称作“步步生莲”,非是那步态最轻盈的女子,否则断不能走出这般风流韵味来!

见自家姑娘出了堂来,老翁连忙叫了过去,领着到殷鉴、韩浞二人面前见了礼数,说道:“这是小女七娘,闺中小字娇娜,快来见过两位贵人!”

那娇娜上得前来,朝着殷韩二人轻轻一拜,口中道:“娇娜见过二位官人!”

这声如黄莺出谷,婉约清脆,耳闻之如沐春风。

等殷韩二人回了礼,老翁才吩咐自家女儿到她母亲身旁坐了。

韩浞被那黄七娘“步步生莲”的花样给晃了眼,感叹这一窝狐狸精当真是会玩儿,可比洛阳城中那些当真的权贵豪门还要讲究。

一旁的殷生却是借空,去打量了一番那位新婚小姐。

只见这位不过十六七年纪模样,薄施脂粉,淡扫蛾眉,鬓插翡翠凤钗,垂戴明珠耳坠,容貌艳丽,世所罕见!

不过这殷生却是真君子,不似那假道学,观瞧之时也是光明正大,不掩赞赏颜色,双目之中却无丝毫淫邪。

虽看得那新娘子羞涩掩面,却也只是“咯咯”喜笑,未责怪他失礼。

“只奈何殷公将来却是要为官作宰的,娶妻还当娶娴,颜色不出众者尤佳,否则韩某还当真想成全一桩美事,为殷兄纳一房美貌妻妾呢!”

韩浞用手拐了拐身旁的殷鉴,眼角却示意他往那内房转角看去。

殷生起初不明白他是何意,但循他暗示往那处一看,就见有三四个小娘正半掩身姿,躲在屏风之后往他二人之处偷瞧。

却是大半都将目光停留在了殷鉴身上!

其中有二三人,颜色风流似还在今日成亲的新娘子之上,当真说得上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了!

按说该是男人都得高兴地艳福,哪想这殷生却像是被吓了一跳,面色立刻潮红起来。

最后只得用袍袖遮掩,暗暗低声,拿了个怪罪语气朝韩浞说道:“韩兄莫要与殷某玩笑,须知家父为殷某取字作‘鉴’,正是要殷某时时警醒,‘殷鉴未远,在夏后之世’,须知那妲己与妹喜,相传皆是狐狸精变化,最为美色诱人,殷鉴又岂敢贪图色相,废去功名学业?当以思报国为本,勤以安民平天下为己业矣!”

殷生一番话说得韩浞捂嘴暗笑,知道这书生是心中羞赧,才借那一番学论来遮掩,却也不去戳破,只在心中道:“那你可算是遇上了对头,这不正是一窝子大小狐狸精!”

两人就这么斟酌饮宴,那殷鉴虽只是一介书生,却谈吐不凡,颇有一些论观,时常说得韩浞也连连点头,便是以他纵横三千年的见识,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当真人才!”

酒正酣,宴色正浓,忽听外边又传来一声通报,道:“三郎的贺礼到了!”

那老翁一听传报,立刻就喜笑颜开,过来拉过殷生说道:“殷公还未见过,我这三郎却是老汉一众儿郎中最有出息的,如今才刚被一位本家老祖宗收入门下,当做弟子!”

之前老翁已经自报过姓名,说自家姓黄,族中行九,也就被称一句“黄九公”。

今日出嫁的是黄家七娘,闺名娇娜,配的是胡郎君江。

而送礼回家的这位黄家三郎,名姓却不知了。

这黄三郎的贺礼也当真是厚重,金银满器,珍珠斗量,翡翠玉石也多不胜数,另有三个托盘,盛着三件特别器物,一看就知不是凡俗之物。

“法宝!”

韩浞眼前一亮,分明从三个托盘上察觉出了法宝灵气。

而后自有小厮上来唱了礼单,前面金银玉翠那些自不去说,已然引来宴上不少艳羡目光。

等到最后,将要唱那三件法宝大名时,忽听厅外传来一声招呼,道:“黄三来迟,各位亲朋恕罪!”

听得是黄九公最出色的儿子黄三郎来了,殷生与韩浞都不由好奇,只等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片刻,就见一个年二十许,容貌不凡,气度出众,当真一副大家公子模样的青年走了过来。

黄九公高兴地一接儿子,便又把他引到了殷生、韩浞面前,荐道:“这便是犬子无定!”

韩浞与殷鉴这才知道,原来这黄家三郎名叫“无定”。

黄无定上前与二人见礼,也是礼数周到,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当真把一派名士作风给学了个十足!

韩浞将这黄家一门,由老到小见了个遍,不由感慨道:“这都是一窝入世的狐狸啊,在他们眼中,艳羡人间的高门富贵,怕是要胜过仙家的长生逍遥……”

和殷韩二人见过了礼数,那黄无定才又转向新郎新妇,说了些勉励持家的话,便又招呼了一声道:“且看为兄给你们准备了甚么宝贝!”

说着,便吩咐那三个抬着托盘的小厮来到面前,然后当先掀开了第一件上蒙着的红纱。

就见是一支龙凤金环手镯置于盘中,雕琢灵动,形制古朴,上嵌十八颗浑圆珍珠,但凡任何人只要看了一眼,便能感到满堂的贵气扑面而来。

黄无定见周围宾客都被这宝贝贵气金光晃了眼,也是微微自得,轻笑一声说道:“这是我请了东海凌波仙子,从她那处求来的‘十八方水国栖金龙凤镯’,且看我宝物神通!”

说着,就见这黄家三郎将金镯握起,渡了一道真气过去,然后这龙凤镯上的十八颗明珠齐齐大放光明,凭空演化出了十八副水国图像来!

只见那水国图中,有鲸鲛遨游,蚌贝吞吐,鱼虾互斗,龟鼍巡逡;又有那海底珊瑚成群,奇峰连绵,暗涌波涛,万象大观!

“好宝贝!”

“妙哉,真乃当世奇珍!”

“这黄郎这般本事,连如此了不得的宝物都求了来!”

……

……

堂中宾客见此景象,无不拍手称绝,大加赞赏。

殷生也没见过这般异象,虽则还能稍作镇定,但口中也不住地啧啧称奇。

韩浞却是在一旁纳闷开来,想到:“这些狐狸精的法宝难道都是拿来逗乐的?起得了什么用处?发得了什么神通?”

一边作想,他还一边暗自摇头,直感叹这中原之地的妖精鬼怪,日子过得也忒靡费了些!

第三十八章 缠绵锁,七修匣

看过了第一件“十八方水国栖金龙凤镯”,又引来无数宾客盛赞,黄无定也像颇为自得,走到第二件托盘前,又摘下了盘上红纱。

这一回,盘上托着的却是一件青玉雕琢而成的玉瓶,有七寸高下,珍巧玲珑。

说是瓶,其实看来似坠饰更多一些,瓶身上有七枚宝珠点缀,分为五色,走七星之形。

这件玉瓶比起之前栖金龙凤镯来,倒是朴素了许多,只有七枚宝珠,但黄无定将其排在了龙凤镯之后,自然是比起金镯,更为看重这支玉瓶。

只听这黄家三郎向自家父母兄妹与众宾客说道:“这方宝瓶来历,其实在座各位也都知晓,正是七年前,与那狼妖黑刹利争夺下来的宝贝!”

“当日两件法宝,我与那狼妖各取其一,虽不知他那边得了个什么,不过我却是拿到了这件玉瓶……”

黄无定在堂中向亲友宾客讲述着这件玉瓶的来历经由,又自陈了虽宝瓶到手,但他却始终无法领会妙用,猜想是自家与这法宝无缘,就打算趁七娘娇娜出嫁之机,将宝物转赠与妹妹、妹婿,只盼她们与此宝有缘,能够解会其中玄妙。

黄家三郎径自在那方侃侃而谈,不时还说些助兴话来,为这婚宴增添热闹,而底下的宾客们,却全都议论开了。

“这黄三郎不愧位列‘渤崂八仙’,这般宝贵的法宝,说送就送了,当真好气概……”

“可不是嘛,要说我曾与那狼妖黑刹利打过交道,也试问过那日他是得了什么宝贝,可这厮却是气狭得紧,牵扯半日,愣是半个字也未吐露……”

“嘿,这你哪里比较去?那黑厮本就不是我中原同道,听说是在西域银轮寺偷盗了佛宝,逃到我渤崂地界,这等鼠窃狗偷之辈,哪里能比得了三郎?”

“正是,正是,三郎乃是黄门一代中最出色的子弟,不说他本就是黄吕公老祖之孙,出身正派,单说他只凭自家勤修苦练,年纪轻轻便成就‘炼气’修为,一身道行还在乃父九公之上,已然是不得了,还又被白老祖收做门下弟子,前途可说不可限量……”

……

……

这闲谈啊,好多时候都比文章有趣!

韩浞在底下听这些黄门的亲朋故旧们互相说话,倒是将这黄氏一门的大小底细知道了个大概!

不过韩浞虽则耳听这些风闻,觉着有趣,但心头却早已蠢蠢欲动,正盘算着怎么将那件宝瓶给得过来。

黄无定一家虽没能看破宝瓶秘密,但韩浞在见到这件玉瓶的第一眼,便知道这就是他遗憾了许久,却仍没得到手的《七修剑诀》下半部的关键——“七修剑匣”!

自从这玉瓶才刚被红纱遮盖着抬上堂来,韩浞体内的“五行七修真气”就一直鼓荡不停,像是在引那“七修剑匣”过来,却又像要破体而出,与那“剑匣”合而为一!

不过好在韩浞及时按耐住了体内真气,那玉瓶才总算没被真气勾引,闹出什么惹人着眼的动作来。

不过这件东西,韩浞却是势在必得的。

而此时,黄无定已然说完了这玉瓶,转向第三个托盘。

等黄家三郎将遮掩这最后一件法宝的红纱揭开,宾客主人们就见这纱下罩的,竟是一条红绳。

众宾客凝眼观瞧,就见这红绳长不过二尺,纤细如丝,但丝线纹理之下略微有些金精光芒闪烁,能让人察觉这不单单只是一截红丝绦线那么简单!

黄无定将红绳取在手中,转身便亲自为自家妹妹绑在了腕上,说道:“这道‘缠绵锁’,是师尊知你今日出阁,专程赏赐下来的法宝,乃以五彩蛛丝与辛金之精合炼,其韧非常,缠绵难断,唯愿你夫妻二人,情意缠绵,白首不离!”

说着,这黄家三郎瞧了一眼那边坐着的胡家新郎,然后朝自己妹妹道:“这件宝物防身御敌也有奇效,最善拿人困物,一旦被缠上了,那便不得解脱……稍后,我便将宝物的松紧口诀交给你,你回去自与你家郎君参悟就是!”

众宾客一听这话,大都衣袖掩面暗暗偷笑,心道:“这是怕妹子嫁过去受了欺负,便送了个御夫管教的法宝!”

那胡郎自然也听出其中暗示,但新婚贺礼,人家兄长也没点明是冲着你妹婿来的,他也只能讪讪笑着,假做不明其意,且还要感恩戴德,多谢大舅兄厚赐……

顾不得新郎倌儿作何想法,待黄无定唱宝一毕,四周宾客立刻全都围了上来,参详那尚在盘中的两件宝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来往论趣,交口称赞,纷纷皆道二者俱是稀世奇珍。

聚拢在那“十八方水国栖金龙凤镯”旁的,大多都是女眷。

见这宝贝能照见奇景,美轮美奂,无一不是羡嫉交加,只恨自己手中得不到这样一方宝贝。

至于各位男宾,则几乎全都围在那玉瓶左近,就连黄无定也被宾客们拉了过来,想请他告知一番这到底是一门怎样的法宝,有何法力,多大神通,又是怎般来由,出自哪位前辈高人之手。

韩浞此时也来到了摆放玉瓶的托盘一侧,见黄无定苦笑着应对四周亲朋的询问,便微微一笑,朝着黄无定说道:“不知这件宝物,三郎可否借与在下一观?”

众人一听韩浞如此说,猜测他知道宝物来历,便起哄着推出了黄无定,让他来问。

黄无定无奈苦笑,不过他自家却也好奇韩浞观宝之后能说出怎样一番话来,也就被众人半推半就下,来到韩浞面前说道:“韩公若要看这玉瓶,自是无甚不可,只是若瞧出其中玄妙,可不能敝扫自珍,须得讲出来为大家一解心中疑惑,黄三也洗耳恭听贵人教授!”

说着,便将那托盘从小厮手中接过了,奉到韩浞面前。

韩浞却是轻笑摇头,说道:“韩浞不过一介凡俗,哪里能有这般见识?怕是要让诸公败兴了!”

说完,韩浞就将那玉瓶给拿到了手中,装作左右上下观瞧,实则是暗渡一道“五行七修真气”,片刻之内便把这玉瓶模样的“七俢剑匣”给炼化了!

也是庆幸这黄家三郎拿到玉瓶之后不知防范,虽他没有“七修真气”,无法将法力引入玉瓶,可哪怕只在玉瓶之外留下一道自家的法印在,权当封禁,也不会这般容易地就被韩浞得手!

炼化了这“七俢剑匣”,韩浞便将那玉瓶放回了托盘,佯作一无所获地摇了摇头,说道:“宝物玄妙高深,韩某不得要领,惭愧了!”

众宾客连同了黄无定,虽则起初也没抱多大期望,可一听韩浞直言没有头绪,也还是微微叹气,颇以为憾。

第三十九章 横夺剑匣,巧留真法

韩浞对满是遗憾颜色的众人稽首一礼,算是惭愧告罪,然后转向了黄九公,对这老东翁又一稽首,说道:“韩浞不知尊翁今日嫁女,无甚准备,只有随身道经一部,还望尊父女笑纳!”

说着,韩浞从怀中取出一部经书,不过却是用一个非金非玉的匣子装了,看来颇为精致雅观。

匣子是他方才用赤练丹煞随手炼了的,里面装了一部《火灵真法》,不过这匣子此刻却打不开,唯有两个时辰之后,匣内法阵灵气耗尽了,才会自行解散而去,露出里头的道法正本来。

而《火灵真法》的法门韩浞早已全数记了下来,便索性将这部道法原本馈赠给黄九公一家,用作他稍后不问自取,拿走“七修剑匣”的补偿。

韩浞赠送道法乃是事出有因,却没想那殷生见此,也过来凑趣,一样从怀中取出了一卷书册奉到黄九公面前,说道:“晚生也是不曾备礼,亦只有一卷随身书册,权当殷某道贺,还请尊翁莫要嫌弃简陋!”

黄九公受宠若惊,但却是婉拒不收,言道:“贵客贲临寒舍,已是老朽阖家荣幸,怎敢再厚颜,贪图二位贵客珍爱之物!”

韩浞与殷鉴送出的都是随身书卷,黄九公说这是他们的心爱珍重之物倒也不算错,如若不爱,那又怎会随身携带?

不过韩浞送礼本有打算,哪里会容得他不要?

他也不多言,只把经匣往黄九公怀中一推,便道:“更深夜重,韩某有些不胜酒力了,不知可否借黄公客房稍歇?”

殷生虽未像韩浞一样推脱酒醉,但也没有将送出的贺礼拿回的道理,便将一卷《圣人言》往黄九公身前伺候的小厮怀中一放,拱手施礼,就回了坐席,又与身旁的宾客接着对饮起来。

且那黄无定,不知何时也坐到了殷鉴同桌身侧。

这黄家三郎虽是异类,但谈吐言论却当真不俗,颇有几分饱读学士风范,不片刻,便与那殷生互相引为了知己,把酒言欢,相聊投机。

至于那边黄九公听闻韩浞自言醺醉,也是不敢怠慢,立刻就招呼了仆婢前来,将韩浞引到偏院厢房中休息。

韩浞之前也没往这黄花观大殿之后来看过,所以不知这殿后的华庭豪宅到底是怎生变出来的。

此刻正有了机会,他便从袖中扣出一道“洞见符”,真气一催就用了出来。

这灵符本就有相助炼气三重以下,未开眼窍,不见真灵之辈,为彼等破幻见真,驱散掩眼、遮蔽等法门的功用。

如今韩浞用出了一道,眼前景象立刻就是一变。

就见这灵符发用之后,这处苑落里倒还是依旧灯火通明,只不过那些假山奇石,雕栏画栋,此刻却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了寻常的一方破旧庭园。

这庭园虽则因为扫洒地干净,没有太多破落陈旧之感,但也已然不似先前一般富贵华丽。

且如今在韩浞眼中看来,头先领路的那个小婢自然也不会是生人了,他只是凝目仔细瞧了瞧,就看出这是一只后足直立,前爪拿灯的黄皮小狐狸。

小狐狸带了韩浞七转八折,从前堂进了后院,韩浞却还真没想到,这些房屋建筑倒是当真存在,只不过却不是府苑,而是与别处道观一样,建在正殿之后,供道人们居住修行的静室屋舍。

小狐狸领着韩浞到了一间静室门前,推门进了房中将桌上油灯点亮,才又将韩浞往里引道:“贵客就请在此间休憩!”

韩浞跟着进了静室,见这房舍虽简陋,但意外却十分清净,室内床上也是被褥齐全,还放了一个绣枕。

见韩浞满意点了点头,那小狐狸掩嘴一笑,说道:“婢子不敢搅扰贵人,这便告退!”

说着,就见这小狐狸人模人样地退出了厢房,将房门一掩,脚步声“哒哒”地就沿原路往正堂回转而去。

见房外灯火远去,韩浞这才又取出一道“隐身符”与一道“穿墙符”,念诀掐咒使了出来。

转眼,这房中已经不见了韩浞身影!

……

靠了隐身穿墙之术,韩浞绕过正堂,出了大殿,在偏殿之处找到了自己的青践,然后又给这白驴使了一道“隐身符”,然后就牵着自家坐骑,出了黄花观。

出观之后没走多远,韩浞就在道旁停了下来,打坐歇息。

就这么等了足有一个多时辰,算计着盛装《火灵真法》的匣子该要灵气用尽,韩浞这才手捏一道剑诀,鼓动了胸中“五行七修真气”,然后向着黄花观方向施法,要将那“七修剑匣”招了过来!

这会儿,在那宴会厅堂之中,众主宾早已饮食开了,正是宾主尽欢的时候。

那几件贺礼,包括韩浞与殷鉴送的两部经书,此刻都放到了厅前一角,合在一处,算是“礼阁”。

而摆在“礼阁”最前,用四张高桌盛放起的,就是殷韩二人送的经书,还有黄三郎的两件法宝。

这会儿,韩浞在观外施法,那“七修剑匣”立刻就有了感应。

就见这玉瓶模样的剑匣左右摆了两摆,摇摇晃晃地从高桌上升起了尺许之后,瓶口一转,对正了韩浞所在西南方向,然后“倏”地化作一道五色遁光,朝着观外飞去,顷刻之间不见了踪影!

“我的法宝!”

黄无定最先察觉,立刻就架起遁光朝玉瓶飞遁的方向追去。

堂内的宾客们后知后觉,待黄无定都走的没影儿了,才忽然轰动,吵嚷起来:

“法宝怎地飞走了!”

“难道是有人盗宝……”

“勿急勿慌,三郎已经追去了,想来若是有贼人,那必定是跑不掉的……”

“是极,且看三郎回来是个怎生说法!”

……

开头慌乱了一阵之后,宾客们才又想到,此乃是黄家嫁女的婚宴,便才都放心了下来。

也难怪这些宾客安心,要知道这黄家一门,在渤崂地界乃是妖仙中的翘楚!

从其先祖黄吕公因乐善助人,被众人在此立观供奉以来,黄家便颇得此地的山神土地看顾。

便是那黄九公的长子,如今还在崂山正位山神手下谋得了一个书办差事,一门之中皆是有德有功的妖怪。

所以,要想在这渤崂之地寻黄家的难处,就是那东海的诸多散修,都得好生掂量掂量!

……

片刻之后,就见黄无定架了遁光回转。

进得堂来,就见这黄家三郎朝黄九公摇了摇头,显是追丢了。

黄九公虽是痛心失宝,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轻叹一声道:“唉,这皆是命数,到底是我等无福消受那法宝,与宝无缘……”

话到一半,这老翁却忽见四张高桌的其中一张,灵光一闪而过,走近一瞧,却是先前韩浞送的那部道经有变。

此刻那装着道经的匣子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本书册和一封绢书。

就见那绢书上写道:“不问自取,罪莫大焉;留赠道法,万望相恕!”

第四十章 黄吕公,白即墨

绢书只有四句,但黄九公与黄无定想起先前遁走了的“玉瓶”,两相一联络了,便当下释然。

知道了这一切怕全都是韩浞的手段。

醒过神来,黄九公连忙命奴婢往厢房去查看,果然已经不见了韩浞身影。

无法,这老翁只得“唉”叹一声,说道:“韩公这又是何必,本就是于我等无用的一件物什,若公当真取了有大用,便只需吩咐一声,老汉一家也断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这老翁如今心中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其中滋味当真难言。

想怨怨不出,想怒怒不了,却又还替韩浞可惜着,只道:“这大好官宦人家中的富贵子弟,怎又行了如此偷窃强盗之事,岂不是枉顾了父祖的一世英名?”

黄九公兀自在那里替古人担忧,黄无定却是捧了韩浞留下的道书,神色有些为难一般来找了自家老父,说道:“阿爷,这韩公留下的道书,依阿爷看来又该作何处置?”

黄九公尚不清楚韩浞留下的是怎样一部道书,当下便也不做声,只将道书拿在

哪想这老翁将道书拿在手里,越是翻看,心中就越是惊讶,到了最后,一丝欣喜之意一闪而过,却又不禁生出一丝为难来。

“竟是这般贵重道法,这却要如何处置为好?”黄九公心道。

要说这《火灵真法》,放在道门九大派那等门第之中,当真算不上是什么稀罕法门。

比之前飞雷道长传给韩浞的《玄元斩鬼剑诀》还要差上一等,不如《七修剑诀》远矣,虽号称是能够修到“纯阳”的真法,但却从未有人真凭了这法门证道长生。

不过这却是在玄门正宗眼中。

若是放在了渤崂黄家这等野仙宗族,亦或是东海众多散仙眼里,这便是一部了不得的真法!

且不说别的,就是这渤崂之地的诸多黄门后代,族中真传的也不过是半部《五方地祇神宝录》。

却还是当年,九公之父黄吕公,因乐善助人有了大功德,寿尽之后被蓬莱仙宗路过的真仙得闻,便一道符诏册封为本地土地之后,从这福德神位上得来的道法。

便是这般凭借着蹉跎有功,好不容易得来的法门,也只不过半部,且比如今这《火灵真法》还大有不如。

如此就能知道,这黄九公此时心中该是如何震惊难平。

黄九公看了看手中道书,摇了摇头,便向一旁黄三郎说道:“韩公这赔礼,留的也颇贵重了些!”

黄无定先前已经看过道书,也被韩浞这大手笔给弄得一惊,此刻心绪稍缓,便说道:“贵人确实太过客气,这宝物着实让人有些不敢消受!”

话虽如此说,不过这黄三郎却是黄族中最有进取之心的一个,如今见了真法当前,又谢又愁之外,还是难免生出一丝私心,想将这道法留住。

按道理,韩浞换走的玉瓶乃是七娘的陪嫁,那这道书此刻便当归七娘夫妇处置,只是这并不是寻常事物,而是与成道有干系的道书真法,其中牵扯就不单单只靠这些寻常道理来判定了。

黄无定此时也没有主意,只能将心中疑虑告诉了自家父亲。

黄九公听了黄无定说法,也觉得颇有道理,微一沉吟,还是将自己女儿、女婿招呼到了身前,平心静气,与这夫妇二人磋商道:“如今韩公换走了三郎送与你二人的新婚贺礼,却留下了一部更为贵重的道门真法,按理这道法本该是凭你二人去处置,可法门珍贵非同小可,便想问你夫妇,可愿将这道书奉给族中,我稍后也会与其他族老商议,以珍宝来换,虽未必能抵得上道书贵重,却尽可不让你夫妇二人吃亏了便是!”

黄无定怕自家妹妹、妹婿不肯,也在一旁添话道:“为兄这里还有师尊才刚赏赐的‘九露灵丹’三枚,也一并给了七妹吧!”

七娘娇娜与胡郎夫妇二人这一听说,惊诧更甚黄九公与黄无定,顿时没了主意,只对黄九公说道:“全凭阿爷作主就是!”

那胡郎许是还虑到了自家宗族,想问黄九公是否也能让他将法门传回胡门之中,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妥。

想来即便胡黄两家如今结了亲家,可依旧是外姓宗族,断不会容许这等厉害法门外传,也就息了心思,学了自家娘子一般,只说任凭岳丈、舅兄作主。

……

既然议定,黄九公也似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浊气,而后才欢喜开来。

倒是黄无定,一听七娘夫妇答应,面上虽是不显,但心头喜悦却是无以复加。

当即就从怀里取出了装着三枚“九露灵丹”的瓷瓶,交给了自家妹妹。

若要说这《火灵真法》交与了黄族,得益最大的也不外他黄三郎,不仅他本身在族里众人中修行最刻苦,修为也最高,而且他还能与族老商议,将这部道法奉给自家师尊即墨老祖。

到时,不单师尊能够指点自己这部道法玄妙,说不定思及自己献法有功,还会再赐下不少赏赐来!

黄无定转头,就将这番考量告予了老父黄九公知道。

九公听闻之后也是连连点头,直道有理,便对他说道:“族老那里我自去分说,你也莫要耽误了,将这道法抄录一遍留了下来,正本就拿去奉给即墨老祖看!”

见老父如此为自己考量,黄三郎心中一边感念父恩,一边连忙将道书拿了下去,照着吩咐抄录一遍留在族中,然后携了道法正本,就往师尊即墨老祖修行的洞府前去拜见。

黄无定凭着《五方地祇神宝录》炼成了一门“戊己土行雷罡”,乃是炼气境界的狐狸精,此刻驾驭雷罡化为遁光飞行,也甚是迅速,不过半刻功夫,就来到了他师尊暂时驻跸修行的“小玄素洞”门前。

在洞门前跪拜,称了一声:“师尊容秉”,这洞府石门又“轰隆隆”开出一条一人半宽的门缝,黄无定这才起身入洞。

进得洞来,就见这石洞幽深,黄无定抬腿直往洞底走去,一直到了最内里的一方洞室,才见得自家师尊正端坐石榻,闭目修行。

他也不敢搅扰,只能静待在一旁,等候问话。

若是灰道人还活着,此刻就能认出,这洞内石榻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与他一番斗法之后,负气离去的黑仙姑!

第四十一章 地祇神法,七修剑丸

原来,这黑仙姑本是出身中原狐族,族中取白姓,这“白即墨”便是她的本名。

只不过后来她离开中原,迁往十万大山中修行,因时常庇护山中苗寨,但又不太愿意透露自家姓名,那寨中苗人就见她喜着黑衣,又法力高强,便给她供奉了个尊号,这才叫做了“黑仙姑”。

白即墨见自己这新收入门下的徒弟急急忙忙来找自己,想是有要事,便向黄无定问道:“何事如此匆忙来寻为师?”

黄无定连忙将《火灵真法》奉上,又将事情起因缘由拿来说了。

却没想到白即墨听完之后,却是重重叹了一声,说道:“如此看来,那灰道人当是凶多吉少了,只是不知锦娘子如今是生是死……”

她当然认得出这部《火灵真法》乃是灰道人修行的道法,如今听闻黄无定说这道法竟落在了一个少年手中,便猜测这少年怕是季飞雷门下。

而道法的原主灰道人自不用说,必定是已经陨落在了那季飞雷手上。

其实那日她与灰道人斗法吃亏负气离开之后,并没走出多远,就与一直在不远处观瞧热闹的黄九公与黄无定父子撞了个正着。

白即墨看出这父子皆是狐狸成精,便随口打问了这二狐的出生根脚,却没想到这一问下来,竟然发现这黄家父子是她本家亲族后辈,便把这门亲戚给认了下来。

恰巧她那时与灰道人斗法损了元气,有伤在身,就受了这父子二人之邀,往黄族之中去将养一阵。

她如今驻跸的“小玄素洞”本是黄无定修行洞府,在听闻白即墨在十万大山中的洞府名为“玄素洞”之后,这黄家三郎便自说自话将自己修行的洞府给改名做“小玄素洞”,又腾让了出来了给白即墨休养。

而这白面玄狐白即墨,见黄无定颇有些灵慧,后观瞧了一阵发现他修行也甚勤勉,一时怜才便将他收入了门下,留在身边修行。

而崂山那边,白即墨却是时时刻刻留心着动静,有时还命黄无定远远地探查过一番,所以有关灰道人与飞雷道长斗法失利一节,她还是清楚的。

只是没想到,如今拿回到人连压箱的道法都入了人家手中,那必然是没有幸理了,恐怕不是被取了性命,就是被生擒活捉……

白即墨一阵自言自语,黄无定因为不知这事情来龙去脉,当然也就不解其意,但却也不敢去问,怕触怒了自家师尊,只好依旧是静待一旁,等候白即墨吩咐。

狼死狐悲地低叹了两句,白即墨便收拾心情,又将黄无定喊了过来,问道:“可知这留下道法的少年是何身份?”

黄无定虽不知她有何打算,不过却不敢违背自家师尊,听白即墨来问,便老实回答道:“阿爷以‘地祇神法’查看过,这位韩浞韩公,家居洛阳,乃是当朝上柱国大将军,韩擒狐韩丞相家的二公子……”

黄无定不敢丝毫隐瞒,当下就将之前老父告知自己的韩浞来历一一对白即墨说了。

那黄吕公因为得了土地神的神封,因此便有了福德正神的神通,能查人间百态,知世人过去未来,黄九公是黄吕公之子,又是修炼得《五方地祇神宝录》,是以能稍许借得乃父的神通,查人查物也是颇为得心应手。

只不过这“地祇神法”虽有妙用,但许多时候也有约束,就像黄九公能凭了这法门看出韩浞的出身来历,甚至能看出殷鉴将来必有一场富贵,能够官至尚书,但他却丝毫察觉不出,韩浞竟是修为已经到了炼气第二重的修道人!

不过实话说来,到底还是韩浞修为太浅,所以才会被小小“地祇神法”看到出身,若是换了飞雷道长在此,哪怕是那黄吕公亲自前来,哪怕他再费尽浑身法力,可也依然休想看出飞雷道长身上的一丝端倪!

不过韩浞却是没有那般法力,如今被白即墨从黄无定口中问出了他的来历,那又哪里还能有好?

这白面玄狐稍一思量,就定下了计谋,心中暗道:“这姓韩的少年一定与季飞雷关系匪浅,我倒也不难为他,只捉来拿去要挟季飞雷一番,即便夺不回‘六阳神火鉴’,也总要让那贼厮吐一些好处出来,否则我实难咽下心头这一口闷气!”

心中计定,白即墨便将手中《火灵真法》看了一遍,把其中修炼关窍给黄无定说了,然后就吩咐这新收入门下的弟子自行去修炼。

而她自己,则是脚下遁光一起,就飞出了“小玄素洞”,朝着洛阳方向追了过去。

……

转回三刻之前,韩浞在离黄花观外不远之处招来了“七修剑匣”。

这剑匣一经韩浞祭起,就飞遁得极为迅速,以黄无定的遁光自是不可能追上,但这黄家三郎还是认准了剑匣的去向,一路追了过来。

不过韩浞一早就料到会有黄家之狐追来,让那剑匣在空中打了个遛,便打出一道“隐身符”,隔空附了上去,为这剑匣掩去了踪迹。

片刻之后,韩浞就见黄无定架了一道遁光打东边追来,却因为看不见韩浞而从他身侧错过追了出去,又等了没有一刻功夫,果然就见那道遁光悻悻而返,灰溜溜地回转了黄花观。

“实在是因为这‘七修剑匣’与我有大用,因此如今也只得委屈九公与三郎了!”

隔空与黄无定告了个罪,韩浞骑上白驴,为防行踪泄露,依旧是隐身赶路。

道中,韩浞分心二用,查看了一番刚刚得到手的“七修剑匣”,就见这剑匣中虽然剑气空乏,但七枚剑丸却还尚在!

待韩浞以“七修真气”往匣内又仔细探查了一番之后,一股狂喜不禁从韩浞心底翻涌而上:“这具‘七修剑匣’竟然几乎祭炼到了通灵法宝境界,不单剑匣自身,就连七枚剑丸也都被炼制到了三十六重法阵!”

韩浞一运法诀,将胸中“五行七修真气”尽数化为了“七修剑气”,渡入剑匣之中细细炼化七枚剑丸,其中:

以丙火、丁火二相剑气合炼“真阳剑”;

以甲木、乙木二相剑气合炼“青罗剑”;

以戊土、己土二相剑气合炼“合沙剑”

以庚金剑气炼“列缺剑”;

以辛金剑气炼“白虹剑”;

以壬水剑气炼“天河剑”;

以癸水剑气连“玄阴剑”。

这一套七口“七修剑丸”,以五行天干之气养炼,各自皆有妙用,神通不尽相同,可说是这世上最高明的炼剑之法!

第四十二章 洛阳城,将军府

韩浞早在没得到剑匣之前,就从那七页金书中得闻了“七修剑丸”的大名,对于这一套七口剑丸的各自功用早已铭记于心:

“真阳剑”,乃是以丙丁二火炼成,阳气旺盛,不弱道家九门炼魔真火,乃是百邪不侵的顶尖炼魔飞剑;

“青罗剑”,乃是以乙木“生生不息”养甲木“长青向阳”,可运刚柔二相变化,刚可做遁龙木桩,柔可为青藤天罗,最善困人,无论哪一相,但只要困住了人那就不得解脱;

“合沙剑”,乃是聚合了“戊土金沙”与“己土银沙”,斗法之时只需祭起,就能发出金、银两道金光,宛如亿万金银细沙聚成的两道长虹匹练,分合由心,化生不已,以绵绵不绝之势,生生就能把对手给耗尽;

“列缺剑”凌厉披靡,剑过不留痕,锋芒锐利无器可当,剑性杀气最重;

“白虹剑”柔韧善变,剑出不察觉,刁钻狠毒出其不意,剑性最是奸猾;

“天河剑”大势滔滔,剑起如江河倾倒,五岳三山尽为淹没;

“玄阴剑”举重若轻,剑化滴水却可摇山撼岳,运虚实之交,掌明暗变化。

七口剑丸的功用看得韩浞眼花缭乱,他此刻心中也颇为窃喜,能够得到如此宝物。

不过细一想来,韩浞又不禁有些皱眉,心道:“这七口剑丸虽然具都妙用无方,可以我如今修为,若是七口齐炼,只怕是皆不出色,至多只能挑其中一二口来精炼了,才能当真作为一门手段!”

而且这七口剑丸,虽然只需以五行真气炼化为“七修剑气”便能养炼,但若当真想提拉剑品,增添威力,还是需要以“五行精英”炼入其中,方能让其晋升到“通灵法宝”的境界。

不过这却是可以往后再去细想,当务之急韩浞还是须得七中取二,以为他如今境界防身保命的依仗。

经过左右思量,韩浞还是定下了以“庚金”、“辛金”两相,也就是“列缺剑”与“白虹剑”为主,着手祭炼运用。

“列缺剑”锋芒无当,“白虹剑”最善偷袭,这两口剑丸对于如今修为浅薄,法力低微的韩浞来说,的确算得上是最上佳的选择了。

就此,韩浞一边祭炼两口剑丸,一边日夜兼程赶路。

之前因为是要入山访道,是以韩浞的行程才一直缓慢。

如今既是在赶路,青践也不怜惜脚力了,不分昼夜发足狂奔,竟然让韩浞转过十二个时辰,在第三日清晨的时候,便到达了济州府!

其实这白驴到底还是天生异种,凭借它的脚程,虽说不能日行一千,夜行八百,但一个日夜跑下六七百里路途,却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一路韩浞倒是不甚劳累,只是苦了青践,驴不停蹄地走了十余个时辰。

不过之后韩浞又察觉,这白驴实在太过打眼,怕黄九公一家来追时留下了踪迹,就在济州城外寻了一个泥坑,让青践在坑中打滚。

生生要这白驴把自家滚成了黄驴,否则不得出坑……

等入了济州府城,韩浞也没多耽搁,就在济州渡寻了一艘南下的客船,转行水路,就往洛阳去了。

这一路顺风,又过了不到两日功夫,韩浞就到了洛阳渡口。

下得船来,四下望了望这天下第一都,还是从前那般繁华模样,韩浞便牵上了这一路都有些闷闷不乐的青践,往上柱国大将军府的方向行去。

上柱国韩府,乃是坐落洛阳城中履道坊,出了坊门便是天街,沿着天街一直走就进了皇城,算是占了这城中一处极佳的地位。

韩浞才踏上天街,就见到了不远处自家那足足占了半个里坊的府邸,心有感慨道:“若不是仙道可期,恐怕我也少不得要落下一个翻滚红尘的下场,到那时,这富贵豪门,不知又能不能成为我这一生的凭仗!”

他这话说出口,别人听不出其中是喜是哀,就连他自己,也难以言喻个中滋味。

才刚走过坊门,老远的,就有韩府家人认出了自家二公子。

“二郎?二郎回府了!”

“快去通报夫人,二郎返京了!”

……

韩浞明明还未进府,偌大的一个大将军邸却如乱了套一般,四处都是奔走相告的家丁奴婢,直比天子圣驾亲临还要热闹。

不多时,韩浞进得府来,一路穿庭过院,便先去了母亲刘阆苑清修的小苑。

庭院清幽,因为刘阆苑好静,是以身边也没有几个家人伺候,只得一个随身侍女,还是她自家陪嫁过来的。

一入苑落,韩浞就见了母亲的贴身侍女云岚在庭中扫洒,便上前称了声:“岚姨。”

云岚见了韩浞,倒也不似其他家人那般欣喜欢腾,只是抬首微微一笑,道:“二郎回府了?娘子正在里头修行,快进去吧!”

韩浞点了点头,说句:“多谢岚姨”,便转身进了院内正房。

才刚进得房来,韩浞就见到了自家母亲刘阆苑,却也的确如云岚所说,正在养气静修,只是刘阆苑身旁却多了一个韩浞不认识的人。

那人也是二十许年纪的一位年轻女子,身着笼胴黑纱,内衬素白小衣,面容之娇美颇令韩浞感到惊艳,尤其眉眼当中还有一丝遮掩不住的柔骨媚意,天下只怕少有男人能够抵挡,绝对称得上是一位祸国殃民的美人儿。

不过韩浞却是皱眉看了看母亲身边那人,然后才上前,向自家母亲请安道:“母亲,儿子回来了!”

刘阆苑听了韩浞请安,便睁眼看向自己家的二郎,眼神竟有些似笑非笑,然后说道:“我儿好本事,倒是四处招惹了些好狐媚子回来!”

韩浞一听这话,神色就是一愣,不知为何自家母亲会对自己如此说话。

没等他发问,就听刘阆苑朝着身边女子说了一句:“便将你的来历再与我儿说一遍吧!”

那女子虽天生了一副妩媚体态,但在刘阆苑面前却只是温纯乖巧,躬身行礼之后道了一声:“遵命”,才转向韩浞,轻启檀口说道:“奴婢白即墨,乃是玄狐成精,早先在十万大山中修行时有了一个贱号,叫做‘黑仙姑’……”

第四十三章 斗姆天尊,紫光夫人

韩浞神情一滞,他当然是知道“黑仙姑”的。

其实白即墨第一句话出口,他便知这女子就是“黑仙姑”,毕竟当日在那月华观头一次听闻这女子声音,就是与众不同,令人历久难忘。

只不过为何这黑仙姑如今会在自家将军府,看那模样似乎还成了母亲身旁侍婢,这却让韩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韩浞疑惑看着眼前这妖媚女子,皱眉问道:“你不该是在三日前被飞雷道长斩了的么?”

斗法当日,他因为修为浅薄,只能看见几道遁光在道观上空来往交错,根本认不出在头顶交手的谁又是谁,只在后来听飞雷道长说走了一个锦娘子,根本不知道白即墨其实早在斗法之前就已经负气离开。

还以为这狐狸精是与灰道人一道,被季飞雷该收拾了!

“小老爷容秉……”

白即墨听韩浞这么说也是一点不气恼,只是老老实实将事情的起因缘由细细说了来,就连与黄无定是师徒,从他那里得了韩浞出身来历,想要用他来要挟飞雷道长,但一路追寻无果,最后直接找上洛阳将军府的话也给一并说了。

“奴婢也是万没想到,韩小老爷竟是娘子家的公子,否则便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打小老爷的主意!”

直到这会儿,这狐狸精才终于把持不住,露出了一丝悔不当初的遗恨神色来。

她其实也是自觉冤屈得很,明明昨日才刚到洛阳,亦知道此处乃是天子脚下,所以也不敢仗着有道行在身就随意放肆,行事当真是颇为小心谨慎。

须知,虽然这天下道门都不染红尘俗世,不愿插手人间庙堂,但圣天子乃是伴九州龙气而生,天生便有百灵庇佑。

且亦未免朝廷中有妖邪作祟,蛊惑天子,祸乱苍生,玄门道宗除了安置“下院”之外,时常也有记名、外门的弟子进入朝廷之中,掌任“俗世仙官”。

如此一来,既是为不成器的弟子们谋了一个出身,也算是看顾了人间正气。

洛阳乃是天朝上京,自然更是藏龙卧虎。

白即墨玄狐成精,灵慧非常且又见多识广,自然不会愚蠢到认为只凭了自家几手野狐道法,就能在这城中肆意妄为。

因此她即便是入了城中,也只敢在韩府之外稍加窥伺,哪里又能想到,只不过是往府中探望了几眼,就被人一道法术给收了过去!

再睁眼时,面前就是这位大将军夫人刘阆苑。

忆起昨日一番场面,白即墨也不禁在心中暗暗道了一声万幸,心有余悸一般在心中想道:“谁能想得到这将军府里,竟坐镇了这般通天彻地的大人物?万幸从前随老祖赴瑶池蟠桃宴时,远远见过这位一眼,否则昨日若是稍有一丝冒犯不敬了,恐怕我此刻也没命在这处伺候哩!”

待白即墨交代完了前因后果,刘阆苑便随口一句将她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自己儿子,好母子二人单独叙话。

招呼韩浞在自己身前的蒲团坐下,刘阆苑看了看儿子,欣慰道:“我儿离家三年,当真是大有长进,竟然将《玄清紫气诀》都修炼到了快要筑基圆满,想来当是有了一番奇遇,快快与为娘说来!”

见自家母亲有兴听他说话,韩浞自然不会不从,当下就将离家三年的事情,挑了重要简短的,就给母亲说了。

不过关键话头还是放在了遇上灭尘道人之后,又是邂逅了亦无邪,又是会过了季飞雷,还与季飞雷一起算计了一道几位大妖,一番讲述倒还算是精彩。

尤其是在听到灭尘道人竟然谋划韩浞,要将他炼成“神煞”,刘阆苑也是不禁脸色一变,颇有些愠怒道:“这元阳剑派也太不像话,教出这样一个忤逆邪魔弟子已是不该,如今还放任其在外祸害无辜,险些又算计到了我儿头上!”

这将军夫人说着便“哼”了一声,颇有些不忿地接着道:“此番须得找他们掌门理论理论,看要怎样给我这个交代!”

韩浞从未见自己母亲发过怒,更别说还开口就要人家掌门给个交代,此刻也是颇以为罕。

不过他却没多问,知道稍后母亲定然会向他阐明一切,也就暂且放下心中疑惑、惊奇,只是接着为刘阆苑讲述了他之后的经历。

他这一番经历,听得刘阆苑也是啧啧称奇,然后对他道:“未想我儿竟有这番机缘,实是远出为娘预料!”

韩浞忽然想起了那方通灵古玉,便连忙将玉佩取出,呈到母亲面前说道:“还是多亏了母亲为我请来的这方玉佩,不仅多次显灵护佑孩儿周全,也是因为它,孩儿才能够得习《玄清紫气诀》真法!”

刘阆苑接过韩浞手中玉佩,笑了笑,说道:“一切皆是我儿机缘,若无有机缘在身,任是多少宝物堆在了眼前,也是枉费!便如你兄长,为娘为他谋划不比你少,但你看如今,他不是依旧只知红尘打滚,宦海浮沉?”

韩浞闻言一惊,连忙问道:“大哥原来也曾有机缘修道?”

将军夫人真是苦笑一声,答道:“机遇便是如今也尚有,但只怕无缘矣!”

也不待韩浞发问,刘阆苑便为他解惑道:“你的曾外祖母乃是‘斗姆天尊’,你的外祖母乃是‘圣德紫光夫人’,为娘便是紫光夫人独女!”

“斗姆天尊”韩浞当然知道,当日听亦无邪提起天下道门时,便讲过这位老祖。

老祖又称“斗姥”,乃是混沌之中诞生的第一颗星辰,为众星之母,生有九个儿子,称作“元辰九子”,长子乃是三十三天“勾陈上帝”,次子便为“紫薇大帝”。

而“元辰九子”当中第七子“玉衡星君”,便是道门九大派之一,委羽山九辰派的开派祖师!

韩浞的外祖母“圣德紫光夫人”,乃是斗姆天尊最小的女儿,也就是九位元辰星君的小妹,自己的母亲刘阆苑,又是紫光夫人的独女……

这么一想,韩浞不禁被自己的身世给吓了一跳,暗道:“万万想不到,我家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见韩浞满目震惊,刘阆苑实是早就料到,也只是轻笑一声,便接着说道:“为娘当年因故,转世重修,流落红尘,须修满百世,历三千年方得解脱,如今劫满,不日就要与你外祖母一起,飞升三十三天界,如今便将这一切说与你听,只盼我儿也能早日修得纯阳仙道,到时我们母子也能在天上再会,共聚天伦!”

说着,这位母亲情不自禁地抚了抚自己孩儿的头顶,难得地流露出一丝不舍神情来。

第四十四章 玉虚宫,九辰派

韩浞虽不知自己的母亲如今是何境界,但既然已经要飞升三十三天,那必定是“元神纯阳”之上了。

他倒没有打算探问自家母亲道行,不过刘阆苑却是丝毫不讳言,微微笑着说道:“其实为娘早在历劫之前就是‘元神纯阳’之上,‘元神变化’的修为,如今也是因祸得福,灾劫历尽之后道行再涨,三年前成就了‘元神返虚’,算来还是走在了许多同辈修行之前了!”

饶是韩浞早有猜测,但听闻自己母亲竟是比“元神纯阳”还高了两个境界,不由也惊得他一愣。

他虽听亦无邪讲起过,知道“元神纯阳”之上还有境界,但到底是何等境界,在此境界又见得是怎般风光,却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既然“元神返虚”的真仙当面,韩浞便干脆向自家母亲请教了,想要一窥元神玄妙。

亲儿知机好问,刘阆苑断没有不成全他的道理,便将这元神之密向韩浞娓娓道来了,说道:“世人皆道‘元神纯阳’便是长生,却不知即便‘纯阳’,也难免陨落天灾人劫,且那‘纯阳元神’实则是万般娇贵,只得境界,没有手段,全仗驾驭法宝护己伤人,除却无衰老死之虞,实则也是无用得很……”

“若要元神得用,还需修到‘元神纯阳’之上,成就‘元神变化’修为,入得此境,元神才算是有了斗法之能,可演化种种异象,摘星拿月,搅动乾坤,不必外凭法宝,也能有通天彻地神通……”

“至于‘元神返虚’,为娘其实也不过是初入此境,领会不深,但已然可以一念生灭,分割阴阳,算是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不遭天灾地劫,不入阴阳之理,不堕地狱轮回,不沾人祸因果!”

刘阆苑这一番话说得韩浞心惊,只叹到底自家母亲背景深厚,自家成就“元神返虚”便不去说,听话听音,仿佛还甚是不把“元神纯阳”放在眼中。

要知道,韩浞在自家母亲之外,遇上的道门正宗传人就只有灭尘老道,亦无邪,飞雷道长三人。

这三人在韩浞之前看来,都是法力高强,修为绝顶的人物,却也都还在为纯阳长生拼死挣命。

尤其灭尘老道,为了“元神纯阳”,都已然背弃了师门,踏入邪道,无所不用其极。

而这样的“元神纯阳”,落在刘阆苑口中也只不过得了一句“实则也是无用得很”……

韩浞擦了擦额头冷汗,只告诉自家千万不要被母亲给带掣着满腹仙气,不踏实地了。

刘阆苑却是颇不以为意地看了儿子一眼,笑了笑继续说道:“‘返虚’之上便是‘元神合道’、‘元神造化’、‘元神混元’,这般境界却不是为娘如今能够臆测的了,只待将来我儿有了出息,自去摸索玄妙便是!不过我儿若哪日前去拜见外祖母了,她老人家便是‘元神合道’,想来可以为我儿分说一番!”

韩浞点了点头,领命道:“孩儿一定勤勉修行,将来道法有成了,一定前去拜见外祖母!”

要是只凭了他现在炼气二重的修为,在外都无颜自称是“圣德紫光夫人”外孙!

刘阆苑听韩浞有此心性,也很是欣慰,点头笑道:“我儿上进!”

将手中玉佩递回给韩浞,刘阆苑又说道:“这玉符原是我上昆仑山麒麟崖,找了昆仑掌教玉阳子为你求来的,如今既然我儿学了上面的《玄清紫气诀》,那便算是入了昆仑的山门,是玉虚宫的弟子了!”

韩浞这才知道,原来通灵古玉并不是“玉佩”,而是道家“玉符”。

不过他如今仍是有些半解半惑,便连忙向自家母亲问道:“母亲这是何意,怎地孩儿就成了昆仑弟子?”

刘阆苑知他困惑,抚了抚韩浞头顶让他稍安勿躁,便接着为他讲到:“我儿出门时,为娘便为你选了两条入道之路,其一便是这枚玉符。”

“这玉符乃是昆仑掌教玉阳子发出的‘谕令符诏’,早先昆仑欠了你外祖母一道人情,我拿着去换来了这一道符诏,且与那玉阳子约定好了,若是将来我儿拜入昆仑,便要直得真传……”

“不过他却也提了个条件,言道我儿除非先习得这玉符上的《玄清紫气诀》,方才算是与他昆仑有缘,能直入真传,否则便要自往昆仑拜师,还需得从外门弟子做起!”

说着,这母亲像是颇为欣慰儿子让她胜了这场并未言明的赌约,满怀期许看了看韩浞,才接着道:“我儿天资聪颖,竟然当真能凭一己之力解读了这符上的‘云文天书’,做成了玉阳老道的条件,那我儿如今自然就已经是麒麟崖玉虚宫的掌教弟子,只待入了宗门,就能得到昆仑真传了!”

知道原来母亲早就为自己安排妥当,如今自己连山门都还未进过,就已经成为了昆仑派真传弟子,韩浞除了难以置信,就剩下了大喜过望。

不过念头一转,他又想到另外一件,就向自家母亲问道:“母亲方才说了两条入道之路,一条是昆仑真传,那另一条难道是九辰派?”

委羽山九辰派的开派祖师是自家母亲刘阆苑的舅父,也就是自己的舅祖,算下来道门九派之中这一门与自己一家最亲近,按理说母亲断然没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刘阆苑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反向韩浞问道:“你那头白驴可还在?”

韩浞点了点头,道:“青践在后苑马房,孩儿已着人看顾了。”

他本以为母亲是要让把白驴牵来,刚要出门去交待家人,谁知这阆苑真仙只是笑着一招手,接着一道金光闪过,这房中就凭空多了一个一身白衣,二十许年纪的男子!

男子一见刘阆苑,便立刻跪伏下去,口称:“小畜见过真人!”

刘阆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然后对他说道:“回去告诉你家掌教,说我儿已入了昆仑门下,再代我谢他好意,可记住了?”

那男子不敢抬头,只是依旧跪着回道:“真人吩咐,小畜谨记,不敢有半点错漏!”

刘阆苑点了点头,便说了一声:“去吧!”

然后就见这男子起身,朝着韩浞又是一番躬身大礼,接着摇身一变,化作了一条七尺长的雪白蛟龙,飞出房门之后迎风就长,眨眼间又长到了十丈长短,只在韩府上空盘舞片刻,就直冲霄汉,隐入了云间不见!

第四十五章 先天分化,两道元神

“母亲,这是……”

韩浞还是头一次见识蛟龙这等神物,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刘阆苑却是将她抚慰一番,说道:“这便是你那头白驴,你给起名唤做了‘青践’的。他本是鉴湖龙王幼子,因年少时泛洪作乱,被九辰派捉了去,本待斩杀了,却又被他那父亲前来求情,列御宿不厌其烦,便答应只让压在门中,若听从驱策满了三千年,便算是饶过他。”

“当年我儿离家出门时,我亦去寻过九辰掌教列御宿,他就遣了这小蛟前来,这小蛟颇为胆小,不敢来见我,于是使了手段先让自己被李靖买下,后又转他之手再赠给了我儿……”

李靖便是韩浞的表兄,二人从小一道长大,感情甚笃。

不过如今却提不到他,反而是韩浞心中不禁起了疑惑,向自家母亲问道:“凭了这一头坐骑,要如何引人入道?”

难道九辰派掌教的意思,是要我在路上杀了他吃肉?

嗯,这倒是未必不能!

韩浞读过的志异传说之中就有那么几篇,其中的凡人就是吃了龙肝凤髓,然后就得了羽化飞升的!

刘阆苑见了韩浞面上颜色,便将他想法猜了个十之八九,又好气又好笑道:“自然不是要你吃他,这小蛟原是列御宿遣来考教、查验我儿道心脾性,待哪日他认定时候到了,自然会显化蛟龙原形,驮了我儿直入九辰山门!”

韩浞恍然颔首,对于不能拜入九辰派竟然颇引以为憾。

“这九辰派可算是我母亲半个娘家,传的是斗姆天尊道统,于我应该是甚为相得,尤其开派祖师乃是七舅姥爷,那岂不是入了门便是小祖宗?由得我作威作福,仗势欺人!”韩浞肆意在心下调侃着自家,倒算是有些自娱之趣。

韩浞之前一直苦于修道无人指点,现而今母亲刘阆苑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元神返虚”的真仙,自然要好好把握还能在母亲身前的这些日子,请教修行!

当下,他也不说其他,就将自己从得到《玄清紫气诀》以来所遇上的所有修行疑难,包括了《七修剑诀》、《玄元斩鬼剑诀》、《火灵真法》,乃至于三枚“都天玉简”以及十二字太古神文,全都拿来问了自己母亲。

刘阆苑乃是“元神返虚”境界,母亲更是紫光夫人这等合道高人,眼界、见识、道法皆是分属当世第一等的人物,但凡韩浞能提出的疑问,她皆能信手拈来,深入浅出,三言两语地就给自家儿子讲得清楚通透。

韩浞此刻只觉茅塞顿开,眼前修行道路仿佛是由小径眨眼就化为了坦途,尤其有关炼气筑基的难碍,全都在和母亲的一番对谈之中消弭无形,只等真气积累到了那一步,就能一帆风顺地去筑基破关!

提起积累真气,韩浞不禁想到了《玄清紫气诀》与《七修剑诀》的两法合修。

他之前因为怕走岔了路子,形成无可挽回境地,便一直按耐住合修之法,不过最近越思索,越是觉得这个法门可行,也就干脆把这疑惑拿出来问了自家母亲。

刘阆苑听了韩浞疑问,眉头一皱就道:“根本道法之外,再辅修别门真气,以为斗法手段,这却是平常,可从未听说过有何人能够将两法合修!便是浞儿你之前所说的两法齐修,已然是匪夷所思,要知道这道法真气,各自纯粹,但有沟通,就会互为异质,斗个不可开交……”

将军夫人神色犹疑地看了看自家亲儿,又将他拉到身前道:“浞儿,过来让为娘仔细看看!”

韩浞自然遵从母命,靠近身去,又放开了心神,任由自己母亲施展了元神手段,进入自己体内细细探查。

片刻之后,刘阆苑满面惊诧看着自己儿子,口中讶然道:“浞儿你怎会有两道元神?”

韩浞听问也是一愣,不知该如何回话。

虽然万没想到自己身上竟会生出如此异相,但缘由他九成是能够猜到的,只不过这却是万万不能说与别人听!

“这……孩儿也不知道!”韩浞脸上尽是懵然神色,面对母亲问话也只道不知。

他这懵然却也不是作伪,本是九分真,一分假,算是把自家的一点儿小心思给遮掩了过去。

刘阆苑未免错查错认,连番交替了数种元神手段,但几番探查下来,却只是更加确凿了,韩浞体内确是藏有两道元神。

惊诧过后,韩浞见母亲竟是神情有些欣喜,看向自己说道:“听闻道祖老君有一门妙法称作‘一气化三清’,乃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元神分化之法,却未想我儿天生异禀,亦能够分化两道元神,实是天赐造化!”

听闻母亲将自己的两道元神称为了“元神分化”,韩浞心中也是有了一丝明悟。

的确,称为“分化”当是要来得贴切一些!

毕竟这两道元神皆在他一念统御之下,不分彼此,也无有先后主次,甚至连他本人也丝毫未有察觉。

若非今次母亲刘阆苑以元神手段探查,韩浞根本就不知自己还能有此异相。

他此时也是后怕不已,暗道自己之前也当真是胆大,竟敢胡乱就去以身试法,若是没有那第二道元神,如今说不得就是真气冲突,爆体而亡的下场!

韩浞忙看向自己母亲,有些期期艾艾地道:“那孩儿这两法合修的法门……”

他本想问是否会因为先前的胡乱修行,留下了什么隐患、遗祸,哪知母亲刘阆苑神色一喜,就道:“我浞儿当真是奇才,竟然能够领悟这等玄奇法门,正合了自家先天元神分化,往后凭此修行,成就定然要在为娘之上……”

刘阆苑对着自家儿子就是一阵好夸,丝毫不吝赞许之词。

韩浞从未见过母亲对自己如此溺爱的一面,不过他却不敢将母亲的话当真,听了几句夸赞,就当真认为自己有些散碎灵慧,便宜聪明,就能够成就长生了?

先前,无论是亦无邪道长,还是飞雷道长,二人在与他说谈讲道之时都是多次提点,警醒他长生不易,仙道艰难,万不能有半点懈怠马虎,需时时看顾道心。

否则到头来,一个行差踏错,就是浑身道行散尽,百年修为作古的下场

最终换来的,也只不过是后人的几句笑话!

“我母虽是慈母,但不为良师啊!”

韩浞暗地里摇头不已,不过心下却也还是按耐不住升起一丝喜悦之情来。

好在母亲一番话也不是令他无所得,至少按这话说来,凭借自己先天元神分化的异相,《玄清紫气诀》与《七修剑诀》两法合修的法门该是无有隐患了!

第四十六章 严父慈兄

稍后刘阆苑又对韩浞加以嘱咐,只说他这先天元神分化的异相乃是世所罕见,须得当做秘密保守好了,万不能透露他人。

便是将来入了昆仑门下,对自己的师傅玉阳子,如非必要,也不用去说。

说完,还在韩浞身上种下了一道隐蔽道法,告诉他若无元神返虚手段,任谁也无法察觉他身上秘密,让他径自安心。

韩浞感念母亲事事为自己考虑周到,尽心维护,也是心中一暖。

这会儿他倒是反又不愿意去说修行的事了,只愿陪在母亲身边,说一些家常的话,再听母亲为自己讲讲这些年府中的变化。

不过刘阆苑到底是修道人,于家中凡俗事物根本也就无心去管,却没有那许多的话拿来与韩浞说。

倒是过了一会儿,又听她说道:“你父亲回府了,他那里却有些凡俗杂事要拿来烦你,你便去听他一讲,如有不遂心意的,也不必当面拂逆了,只随口答应就是,过后我们母子自有计较。”

韩浞虽不知母亲说的是什么,不过既然她这里已有了安排,便恭敬顺从了母命,点头称是,然后就退出了小苑,朝前院去了。

果然如刘阆苑所料,韩浞出了小苑没走多远,就见前面来了通报的家人,说:“老爷回府了,召二郎去见!”

道了声:“知道了”,韩浞就跟着来传话的韩府家人,往前院大将军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前,那领路的家人通报一声:“二郎到了!”

然后就听房中传来一个雅厚声音,说道:“进来罢!”

韩浞听出是自己父亲韩擒狐声音,便口称一句:“孩儿遵命。”

又挥手让一旁的家人兀自告退了,他就抬腿进了书房。

时隔三年,韩浞又见到了自家父亲,当朝上柱国大将军,大唐第一武将韩擒狐,只觉得眼前之人怕不也是修道中人?

不然为何自他出生起,自家父亲的容颜就从未见得苍老过?

便是如今,韩擒狐的相貌在韩浞看来,也不过是三十许。

要知道,他的兄长韩清,如今也已经年二十六,容貌上看来和父亲竟如兄弟一般!

这位助唐王灭国立朝的大将军,只从面相看来,哪里像是一个战场杀伐的武将?

一身文雅模样,分明比那些前来应考的学子们还要俊秀三分,只不过他毕竟身居高位多年,威严深厚,这才与那些所谓的风流才子区别开来。

韩浞才进书房,就被这说老不老的美男子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

为父的既然不说话,他也就只好静立在一旁恭候着。

直到后来韩擒狐放下手中书简,长叹了一声,说道:“为何你离家三年,气质还是不见厚重?难道你还是要成天只知做那神仙梦,不务生计出息不成?”

韩浞一听父亲这话,眉头就是一皱。

不过转念又想到了母亲的吩咐,也就干脆将要出口的话给压了下来,反而恭恭敬敬对自己父亲说道:“孩儿不孝,令父亲担忧了。此番游历,却是给了孩儿不少教训,往后不敢再任性妄为,一切只凭了父母做主便是!”

韩擒狐一听儿子竟然说出这番话,当真万没想到,也是微微一惊。

不过他到底是朝廷大员,城府深重,便是在自己家中也是一样,轻易不显露。

只见这将军微惊过后,便是缓缓点头,而后又向韩浞说道:“你既已知事,这便是最好不过。出路之事当下却也急不来,便暂且放过,不过你与西凉王府平阳郡主的婚期却是可以定下了,这些日子便在府中用心准备,待得成婚之后,我再为你安排其他。”

这倒不是韩擒狐心血来潮,韩府与西凉王府两家的确是自幼就为韩浞与那平阳郡主定下了亲事,早就交换过了婚书。

只等二人长大,合八字,定吉时,一切就能顺理成章。

可韩浞一听如今就要为自己安排婚事,面色就是一变,不过还是安耐下来,道了一声:“孩儿知道了”,便想要告退出书房去。

将走未走,就听父亲又将自己喊住,随意说了一句:“先去见一见你兄长,问他方便的话,就领你入一趟宫去吧。”

韩浞不解其意,不过还是口称“知道”,便就告退了下来。

出了韩擒狐书房,向伺候的韩府家人问了自己大哥的所在,得知是在他自家书房,韩浞就熟门熟路地往大哥韩清所居的侧院走去。

也不用人通传,韩浞自说自话就推门进了兄长的书房,见自己大哥眉头紧皱,明明手握一卷《诗经》,却半点心思也不在书本文字上,只是在那处发呆。

韩浞不由得就是“呵”一声笑出口,打趣自己大哥道:“这又是书中哪一句勾起了我兄忧思,觉得该当引以为戒了?”

“二郎!”

韩清一见了自己离家三年的弟弟,顿时喜上了眉梢,连忙起身拉过了韩浞细细看了,又道:“我弟三年未见,倒是又清减了!”

自从回府,见过了父母兄长,到如今已经是被拉住打量了三回,韩浞也是惯了,便就不说什么。

只是想起方才自己大哥那副愁颜不展模样,像是当真有忧心烦事,便在与韩清少谈了两句府中家事之后,转又问道:“大哥近来有何心事,为何如此犯愁?”

原本韩清见了弟弟,正是心情大好,却没想被这一句话问住,就有回复了忧愁颜色,对韩浞说道:“此事倒是不必瞒了二郎,却是太子那里遇上了难事,恐怕有性命之危!”

提起了太子,韩浞也不禁面色微变,向大哥问道:“太子出了何事,竟然能危及性命?”

太子李用与他大哥韩清,是从小长起来的玩伴,向来与他们兄弟二人亲厚,待韩浞也如自家幼弟一般,常有关照爱护,比对他自己的那些皇弟们还要好上几分。

是以如今太子有事,韩浞也露出几分担忧来。

韩清听弟弟一问,想起了当日情形,也是颇为无可奈何一般“唉”叹了一声,才道:“前日宫中饮宴,太子言行无当,明明文武百官当面,竟然就怨愤起圣人与帝后,言道父母偏爱幼子,要废他这嫡长,还趁着酒意打伤了晋王,是以被陛下罚了东宫禁足,半年内不许参议朝政!”

韩清说着,便好像自家也颇为恼怒太子,行事不进考虑,可他毕竟与太子亲近,还是担忧多过了恼怒,是以又长出了一口闷气。

韩浞听罢,也是一愣。

他本以为是太子得了重病,或是受了重伤,如是那样,他手中有道门灵丹,自然能让他药到病除,重伤痊愈。

可如今既然涉及的是朝堂暗涌,皇位纷争……

说实话,他韩浞如今已经算是道门弟子,出世之人,所以这件事他并不想去多管。

第四十七章 方外修道,红尘炼心

不过大哥韩清,却丝毫没察觉出自己弟弟的不情愿,牵了韩浞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道:“弟弟随我入东宫去见一见太子吧,他向来最赞许的就是你,也许有你在旁,殿下也能心平气静一些。如今最要紧是东宫平稳,容不得再出任何差漏了!”

韩浞着实不想去趟这趟浑水,不过想起之前父亲韩擒狐也嘱咐了他,要他入宫走一遭,想到这里,也就没有拂逆了自己兄长,任他拉着,就往府外去了。

韩清如今心气也不平静,出了门就带着韩浞打马轻蹄,小奔着入了皇城。

在宫门前下了马,也是头先领着快步疾走,算来从将军府出来不到一刻功夫,就入了东宫。

如今太子被罚了禁足,宫内走动的奴婢似乎也少了,显得冷冷清清。

由东宫小黄门领着,韩清、韩浞两兄弟在寝宫见到了太子李用。

韩浞也没想到,昔日意气风发的一国储君,如今竟是成了这样一副荒唐颓废模样,披头散发,浑身酒熏不说,敞着的中衣之上也全是酒渍。

而且他已然迷醉如斯,手中居然还仍旧提了玉液壶,大口大口往口中灌酒……

“难怪大哥如此心急,这人如此便是废了啊!”韩浞心下不住地摇头。

韩浞是心里摇头,而韩清的一个脑袋却是在殿外闻到酒气之时,就已经摇晃开了。

只见这位上柱国大公子一脸的愁容,眉头皱得已经拧在了一处,领着自家弟弟就上前对太子李用行礼,口中说道:“殿下,二郎来看你了!”

太子听闻,像是微微回神,抬头见是韩清,朝他“嗯”了一声,然后转头看见了韩浞,忽然就双目圆睁,猛然就醉中坐起,上前拉住了韩浞的手,急急道:“二郎何时回的京?怎地如今才想到来看为兄么?”

而此刻,韩浞竟然是在脑中忽然闪过了两句七绝诗!

他记得那两句诗文是:

“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

也不知曾经是哪朵阆苑仙葩,把这两句诗文给捏在了一处,简直和此情此景相呼应到了极致,弄得他如今看着太子就直想发笑……

憋住了笑意,韩浞连忙回了眼前东宫太子的问话,说道:“回殿下,韩浞今日方才返京,得知殿下出事,便立刻入宫了!”

韩浞这倒不算是说的假话,虽说心里不太情愿,可他当真是才听闻太子被禁足,就被自家大哥给拉到宫中来了……

太子连连点头道“好”,然后又问道:“可是韩柱国吩咐?”

虽不太明白太子是何意,但韩浞还是如实说道:“家父的确也吩咐了的!”

太子口中的“好”一直未停,又追问道:“韩柱国可还有话要二郎转述?可有什么话是说给为兄的?”

韩浞这下却被问得没主意,可他如何能胡乱编纂,随意传话?只能照了实情,说道:“家父只命了韩浞入宫探望,并没有别的话吩咐!”

李用一听,浑身像是泄了气一般,不管不顾地就瘫坐在了地上,面色也如死灰一般。

兄弟二人皆不知他这是为何,只是靠近了之后,才听他口中喃喃说道:“只徇私情,只愿徇私情……这是不保君位,只保性命……只保性命……”

韩清一听太子口语,面容就是一变,脸色也不好看了。

倒是韩浞,虽然立刻就心领神会了,但是却不愿展露,只是佯作懵懂不知模样,还故意询问一样看了自家兄长一眼。

见韩浞向他看来,韩清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就连忙拉了自己弟弟,对太子道了一声告退,连回话都不等,就急急忙忙出了东宫。

出了皇城,兄弟二人牵马步行,韩清才将韩浞拉到了近前,对他嘱咐道:“今日宫中一切,除了回府之后禀告父亲,与旁人谁都不要去说,事关重大,我弟千万谨记!”

韩浞本就一概都不想管,如今得了大哥吩咐,更是乐得清闲,干脆就和他说道:“父亲那里也由大哥去说吧,我今日才刚回府,一路旅途也实在困乏得很,想早些歇息!”

韩清听闻有理,也心疼自家弟弟才刚游历归来,便又被支遣着东奔西跑,着实辛苦,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到兄弟二人回了将军府,韩清自去向父亲韩擒狐禀告,而韩浞则回了自家侧院。

也不招呼家人奴婢服侍,他自己打了水擦洗了之后,就独自一人在房中养精炼气,存神静修。

修行了片刻,韩浞心中不由又浮现出了今日宫中那一番场面,心绪也活动了开来。

“红尘纷扰,世俗繁乱,即便是天子之家,生来皇胄,可依旧摆脱不了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人世俗理……”这是他比过了东宫前后模样,思索出的心得。

曾经的东宫,别说是宦官奴婢,就连文武百官,诸朝大臣,也都是来往络绎。

韩浞还记得有一年,他还未曾离家出游,时逢冬至,百官都往东宫朝见太子,便如朝会陛见一般。

就在那日,太子还将韩浞、韩清两兄弟拉到了身前,看着殿下百官,扬眉许诺道:“将来你兄弟当立这百官之首!”

那时的太子,满怀壮志,挥斥方遒,与今日简直是判若两人。

……

“功名利禄,果然转头就空,别说你是凭了官场打滚手段,步步高升,就连天家亲儿,如今将要废黜,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身在凡俗,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是他见过了今日太子颓唐失意之状的感悟。

世俗之人毕生所求,也不过功名富贵,仅此而已。

但富贵功名,哪个不是身外之物?

不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且又受太多因由缘故左右。

也许今日得之,是尔之幸;不过明日失之,却是尔之命!

便如那太子李用,命中注定他不得皇位,任你如何挣扎强求,又能有何用?

“况且,就算让他坐稳储君,乃至就算让他将来登上皇位,可百年之后不也一样归于尘土?除了陵墓修得大一些,其余与凡夫俗子又有何差别?哪有永世的帝王?哪里又真有那万年的江山?”

韩浞将这些感悟一一铭刻心上,只觉自己向道之心更坚,求道之年更诚。

“当要与他们不同,韩浞除长生之外,不取其他!”

第四十八章 小灵境,辟谷丹

一夜炼气无话,等到第二日晨起时分,韩浞因为修法得当,依旧是神采奕奕,精元充沛。

如今他于正法已是无碍,又有元神分化的合修法门,并了《玄清紫气诀》与《七修剑诀》两门修行,每半个时辰就能炼出一道“先天紫气”来。

他从崂山回到洛阳这一路之上,只要一得了空,便炼气存神,再加上昨夜用功,如今紫府上丹田内所累积的“先天紫气”已经足有二百六十一道!

这却还是因为那两日赶路时修行不便,否则这会儿便是二百七十道也有了!

如今,他每日若是勤修十二个时辰,便能炼出二十四道“先天紫气”。

只需再有四五日,就能积攒足够了破关所需的三百六十道真气!

不过眼见这会儿炼气修行起来如此迅速,韩浞的心思不禁又活泛开了。

稍微算计了一番,他便在心中琢磨道:“原本修行缓慢,心中没有底气,也就只能按部就班,一关一关去冲破关门,可如今既然得此奇遇,那我也能够往深处谋划一番,试一试‘紫府登虚秘术’上所记载的‘连破三关’的秘法!”

原来,《玄清紫气诀》上的“紫府登虚秘术”,也不是没有在炼气筑基时速成破关的法门。

只不过这法门门槛比之寻常破关法更高,需在必不可少的三百六十道“先天紫气”之外,又再炼出总数的三成,也就是一百零八道“先天紫气”来。

两下相加,便须得有四百六十八道“先天紫气”,才能够施行此法!

原先韩浞不愿走这条路子,要知道,那时他是三十日才炼一道“先天紫气”,多出来这一百零八道,就是他九年的苦修。

他以寻常之法破关,也不过是花费个四五年,选了速成秘法反而凭空多了一倍,当然觉得得不偿失!

但是如今他真气炼化迅速,即便是添了这一百零八道,也不过再多个四五日功夫。

而“连破三关”的秘法,只需要一个月的时日,就能让他突破“炼气筑基”,进入“炼气开窍”的境界。

两下一增减,就省了他四五年的苦修!

这又是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玄清紫气诀》中还言明了,若以“连破三关”之法修成筑基,不仅气脉通顺,真气雄浑,对“炼气开窍”境界的修行也有数不清的好处,乃至将来炼成金丹之时,亦有余慧!

其实母亲刘阆苑之前也和韩浞讲得清楚,能不能证道长生,其中许多的成败因由在修行之前几个境界之时,就早早地埋下了。

便如那平地起高楼,总要先打下牢牢根基,那楼才能起得又高又阔。

修行也是如此一般,一境累着一境向上筑起,任一境界都马虎不得,要想成就更高,那从前境界都务求修到圆满。

只不过这其中还另有一番取舍在,那便是寿元所限。

资质寻常者,恐怕是被寿元追赶着,恨不能一有机会就提升境界,增长寿元,又哪里能有那个本事去精益求精,本外修行?

炼气九重中,最能见修行高下的就是“金丹”。

丹成上品的条件极为严苛,那几乎就是要之前几重境界全都修得圆满无暇,不出一丝错漏。

至于想要丹成第一品,那就更要有完满之上的出类修行,就比如说“连破三关”!

其实炼气九重的每一个境界,都有像炼气筑基“连破三关”一样的方外修行“小灵境”。

就像在“炼气感应”境界,如若不服丹药,只凭了自身修行来感应真气,最后修得圆满,那便能成就“炼气感应”境界的“小灵境”。

只不过这一样,韩浞如今已是做不到了。

然后就是“炼气筑基”的“连破三关”。

再然后到了“炼气开窍”境界,此境修行乃是需要寻找“地煞阴风”,用来洗炼周身三百六十凡穴,一百零八灵窍。

而在“炼气开窍”这一大境界之下的“小灵境”,就是将三百六十凡穴,一百零八灵窍,各自只凭一处“地煞阴风”一齐洗炼了,便是说,整个开窍境界的修行就只能用两道“地煞阴风”,一道用来洗凡穴,一道用来炼灵窍。

至于“炼气开窍”再往上,“炼气凝罡”、“炼气合药”境界,都各有各的“小灵境”,不过如今这些境界都离了韩浞尚远,也就不去管他了。

再说这“连破三关”,除了积累那三成真气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遭难处,就是需要“辟谷丹”相助。

“这法门必须连续一月,一刻不停地闭关修行,这不饮不食的,少了‘辟谷丹’那是万万不能。”韩浞想到。

其实“紫府登虚秘法”之中也已经点明了此处,甚至还录上了一道“辟谷丹”的丹方,名叫做“餐霞丸”。

此丹与“食气散”齐名,乃是修道界中最广为人知的两门辟谷灵丹。

可是即便知道了“丹方”,韩浞如今一来没有灵药,二来不会炼丹,就连最起码的丹炉他都没有,如何能炼得了灵丹?

“恐怕只有等到入了昆仑山门,向我未来的师尊去求一些了。”韩浞心中打着算盘。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又想到:“或许……母亲那里该是会有?”

他母亲刘阆苑乃是“元神返虚”的绝世真仙,即便手中没有“辟谷丹”这等在真仙眼中低下的丹药,但却也一定会有代替“辟谷丹”,让韩浞能够不饮不食,闭关修法的手段!

想到这里,恰好如今时辰正该“晨省”,韩浞也就随了世俗礼教的“晨昏定省”,起身前去刘阆苑修行的小苑,向母亲请了早安。

一见面,刘阆苑便欣慰笑着,对韩浞道了一句:“我儿勤勉!”

韩浞也没想到,只不过是昨夜微不足道的一点进境,竟然也被自家母亲一眼看破,心中不禁对真仙手段向往又更深了一层!

和母亲闲话了几句修行、道心,又将自己昨日的诸般领悟如实相告,得来了母亲的几句夸赞之后,韩浞这才提起了“辟谷丹”的事儿。

刘阆苑听完韩浞所求,微微一笑就说了一句:“此等丹药,随手炼来便是!”

说完,韩浞就见母亲一抬手,袖中便飞出一鼎丹炉,模样小巧玲珑,也不往地上落,就在半空中“滴溜溜”打转。

然后他又见自家母亲随手往腰间一拍,数十种他根本不认得的灵药仙草就接二连三地从母亲腰间绣囊飞出,随后又一股脑地投入半空丹炉之中。

其间韩浞留意了,那灵药仙草才出现时,许多明明就有二三尺高下,可一靠近得丹炉,就变作了只有不到一寸!

“想来那丹炉恐怕不止是那般大小,而是母亲施展了手段,将其变得小巧玲珑,不占了房内的空余。”

韩浞不禁叹为观止,心中又想道:“不说这随手炼丹,怕就是将身外之物也能够变得大小如意的这一法门,也当属‘元神纯阳’之上的神通了!”

第四十九章 九曜灵丹,狐妖认主

片刻不过,就见半空中丹炉内金光一闪,然后“嗖嗖嗖”就蹦出十数道金光,被刘阆苑随手一招,老老实实全都往她早就备好了的玉瓶内投去。

反掌收了丹炉,刘阆苑便将一瓶子灵丹递到了韩浞手中,爱怜说道:“这寻常的‘辟谷丹’怎入得了我儿的口,为娘给你炼了一瓶子‘九曜紫金丹’,辟谷一月,九枚足矣,剩了的我浞儿便拿去吃着玩儿罢!”

韩浞听话就是一惊:“这是‘九曜紫金丹’!”

当日飞雷道长自称费了好大功夫,舍出九成颜面,才从九辰派“郭老道”手中讨来,为灵谷入道所用的灵丹,竟然就这么玩耍一般地被自家母亲炼了一瓶子!还让他拿了去吃着玩儿?

但细一想来,韩浞似乎又觉得,倒也不该如此意外。

说起来,毕竟自己外祖母与元辰派开派祖师乃是一母同胞,法出一门,自家母亲会炼制这“九曜紫金丹”也属寻常。

况且母亲还是“元神返虚”境界的真仙,这等炼气入道级数的下品丹药,不拿了当个宝贝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韩浞还是有些疑惑看着自家母亲,问道:“这‘九曜紫金丹’不是九枚一并,服来炼气入道所用?”

刘阆苑听问,便为儿子分说道:“若是服用了入道,自然是九枚一并,方能圆满无暇,不过这紫金丹本就是补益精元,增长真气的益气灵丹,平日里修行时亦能服用,只不过一人至多也就十数枚有功,吃得多了便不能效力罢了!”

韩浞这才恍然,难怪适才母亲说给他拿了吃着玩儿,敢情这丹药吃多了也无甚用!

“这次辟谷用去九枚紫金丹,剩下的正好与之前灵谷留给我的五枚丹药合在一处,等下次见了这小道童,我也豪富一回,全数拿给了他吃着玩儿!”

韩浞这想法一起,立刻就有些心惊,不由暗道:“我此次回府,也是被自家母亲给带出了个修行富贵病,眼角越养越高,如今竟是连这等灵丹都不放到眼里了!”

摇头暗叹一声,韩浞就向母亲刘阆苑请了告退,想要自家回房修行。

临走之前,刘阆苑忽然把他叫住,又从外边唤了那狐妖白即墨进来,然后才对韩浞说到:“为娘身边有云岚服侍已是足够,也不惯再多个人碍着手脚,正巧我儿刚刚返家,之前伺候的人怕是也已经不体己了,就干脆把她拿去,早晚伺候着吧!”

韩浞被母亲一番吩咐说得一愣,好半天才回神醒味过来,听明白了,竟是要将白即墨这已经炼气修到第九重的大妖,赐给了自己做奴婢?

他又转头去看那白即墨,见这狐狸精眼中虽闪过一丝慌乱神色,神情也是惴惴,但却依旧不敢稍做声音,违逆了刘阆苑。

韩浞见此,还是皱了皱眉,向母亲婉拒道:“孩儿如今不过炼气筑基,随身带着一位炼成了元神出窍的妖怪却未免太过招摇,还是留在母亲身边罢!”

他也不想随意就毁了白即墨的修行,让这么一头大妖跟在自家身边也着实是太过招摇。

反倒是这狐狸精如有福分,能够留在母亲刘阆苑身边,哪怕是让她现了原形,当做个玩物一般养着,那也是许多妖怪求也求不来天大机缘。

韩浞本以为自己的理由正当,谁知还是太小瞧了自家母亲的手段!

刘阆苑一听自家儿子竟然是嫌弃这狐狸精道行太高,点了点头,浑不在意一般轻描淡写着,就说道:“我儿嫌她道行高了?这倒是好办,打回去就是了!”

说着,就见刘阆苑玉掌朝着白即墨一拍,一道紫光就从掌上倾泻而出,冲着门前狐狸精就罩去。

白即墨一见,吓得亡魂皆冒,连忙跪倒在地,对着韩浞和刘阆苑磕头如捣蒜一般,口中还喊道:“公子开恩,公子开恩……娘子手下留情,娘子手下留情……”

韩浞一见她这模样,也是颇为不忍,正待向刘阆苑求情,却就见自己母亲玉掌已经一收,罩在白即墨身上的紫光也眨眼间消散不见!

再看白即墨,已是面如死灰,泫然泪下,只是跪坐地上嘤嘤哭泣。

此刻她自己已经感受到了身中变化,不仅元神被封,就连金丹也被打散,千多年修行,如今又被打回到了炼气凝罡的境界。

像是被她哭的烦躁,刘阆苑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哭的什么!白送你一场造化,却不要不知好歹!”

白即墨听闻一愣,哭声也是一滞,就连韩浞如今也是满心疑问,不知自家母亲这话是何意。

白即墨到底是千年修行的妖精,见识还是不同一般,一听刘阆苑如此说了,就立刻又细细查验了身上变化。

随后就见这狐狸精顷刻之间,竟然转悲为喜,朝着刘阆苑又跪倒下去,口中还说着:“多谢娘子成全!娘子大恩,奴婢铭感五内,永世不敢稍忘!”

原来,她刚才一番查探,竟发觉原本自己一身尚未洗炼干净的妖气,如今已经全数化为了精纯的精元之气,便如从一开始,就是人身修道一般!

稍后只需运转真法,将这些精元之气炼化成了道家真气,那她就不复以前身为妖修时的那些隐患。

虽只是从炼气凝罡境界开始重新修起,但成道的希望却比之从前不知大了多少倍!

且她如今是二次修行,曾经的修行经历、道心感悟也全都在,修行起来必定比第一次顺遂、迅速许多。

便当真如刘阆苑所言,这一切对于她来说的确无异于一场天大的造化了!

刘阆苑见她认了便宜,也就轻“嗯”一声点了点头,说道:“既知感恩,那后切记加倍用心伺候我儿,若有怠慢,我且不来饶你!”

白即墨自然无有不答应的,朝着母子二人千恩万谢,谢完了刘阆苑又来谢韩浞。

韩浞见事已至此,也就没什么其他话可说,便收下了这个妩媚娇美的狐狸精。

至此,这位连飞雷道长都对其美艳姿色称赞不已的千年狐妖,便算是正式认了主,成为了韩浞的近身侍婢。

不过如今韩浞却还未来及去思虑这些,反倒是方才母亲刘阆苑的道法,让他又大开了一番眼界!

竟然能将一个修成元神出窍的妖物,道行顷刻打落,还为反掌就为她将一身妖气洗炼为精元,这样的道法简直匪夷所思。

甚至韩浞觉得,有些违背了道理!

“难道这就是母亲所说,‘元神返虚’境界的手段?”韩浞不由猜测着,而后又感佩万分,心下暗道:“一念生灭,分割阴阳,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元神修炼到高深了,真是能有夺天地造化一般的神通!”

第五十章 怕也不止我一家了!

韩浞与白即墨如今虽还说不上是主仆相宜,不过这狐妖倒是一副低眉顺眼样子,想来也不敢对韩浞有半点怠慢。

刘阆苑见此,也是微微颔首称善,又将自家亲儿唤到身边,交代了说道:“为娘本待我儿回返,交代了这最后几件事儿之后,便要了断红尘,往海外大荒山九光岭去随你外祖母修行,静待飞升。不过既然如今我儿破关在即,那为娘便多留上一些时候,浞儿过几日若是筑基破关,正可到为娘这里来修行,待到修成炼气筑基圆满,便也正是时机,可往昆仑修道!”

自家母亲既然已经安排得如此妥当,韩浞自然没有不遵从的道理,道了声:“孩儿知道了”,然后便领着白即墨,从母亲的小苑退了出来。

本待正要回去自家的侧院,抓紧炼气,为几日后的连破三关做好万全准备,哪知刚一出小苑,就被等在苑外的韩府家人给遇上,说是自己父亲让叫去书房,有话吩咐。

打发了传话的家人回去,韩浞无法,也只能吩咐白即墨一人先回侧院,自己就要去书房见了父亲韩擒狐。

白即墨听话却是没走,连忙跪向韩浞说道:“公子今后唤奴婢白奴即可,白奴既为公子侍婢,当要伺候公子左右,公子与老爷谈话时,白奴便在门外等公子,绝不敢放肆,还望公子怜悯!”

她此刻将自家身份给降到了谷底,便如当真是才刚卖身进入高门的丫鬟小婢一般,却只为了能够早日成为韩浞身边的亲近人。

韩浞本是高门公子,曾经倒也是惯常身边有人伺候,只是这三年在外游历,才养成了勤俭自用的性子。

如今一想,这白即墨往后要在自己身边随侍,总不能拿她当个小姐一般供着,若真如此,别说是韩浞,就连白即墨她自己也绝不会答应。

想明白此节,韩浞也就点了点头,向地上跪着的白即墨说道:“既是如此,那从今你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着罢!只是这白奴却不太好听,我倒觉得你原来的名字甚好,干脆也就称了即墨便可!”

狐妖即墨听罢欣喜若狂,连忙起身向了韩浞行礼,然后就毕恭毕敬跟在了自家公子身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就往韩擒狐书房走去。

在这府中一路行来,韩浞觉得自己当初的推测真是准确无比,带着即墨这狐狸精,走哪儿都是太过招摇,即便是在自家将军府中也是如此。

虽然即墨如今只剩了炼气凝罡的修为,比韩浞虽高,但也不算太多,可是她这容貌姿色,却依旧不改往日的绝世出众。

只是这么一会儿,半个府中的男仆,甚至府中家将,被这即墨一步一迷,此刻已然全都找不着北!

尤其这狐狸精身上穿着,还是她当日那身玄素笼纱,体态毕见的服饰,更是勾得韩府众多家人,三魂不见了七魄。

就连侍女丫鬟们,也都是俏红着脸看着这狐狸精,满面的羞红欢喜……

“果然,美色到了一定地步,的确是可以男女通吃的!”韩浞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

叹完一口气,韩浞还是转身,对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即墨说道:“你还是先回去,换了身衣裳,在院内等我罢。”

即墨也早察觉了四周情状,也是低头一脸羞红,见韩浞语气中没有怪罪,也就连忙行礼告退,跟着韩浞随手招呼过来的一个韩府小婢,就先回了韩浞自家侧院。

“我母也是,甚随意了些!”

面对母亲刘阆苑的有道行、任性,韩浞除了再次摇头轻叹,也是别无他法。

不过当他在书房见了自家父亲之后,却又觉得母亲的任性也不当得甚么了,毕竟这里还有一个更任性的!

“三日之后,你要成亲!”

这便是上柱国大将军,亲父韩擒狐见到他后说得第一句话。

韩浞双目圆睁,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适才母亲才刚送了他个狐狸精当侍婢,这会儿父亲就要往他怀里塞媳妇儿了?

硬着头皮,韩浞朝自家父亲恭敬问道:“孩儿不太明白,父亲这是何意?”

韩柱国将手中书卷往书桌一放,皱眉看向韩浞就说道:“我没说的清楚?还是你竟愚钝至斯?三日之后,你就大婚,这也听不明白!”

韩浞被父亲理所当然一般的语气给折服了,额角留下一滴冷汗,连忙回道:“并非如此,只是……为何如此突然就要安排了孩儿的婚事?而且……三日,是否太仓促了些!”

满意地“嗯”了一声,韩擒狐又将桌上书卷拿起,一边阅看,一边才向韩浞道:“西凉王近日进京面圣,今晨朝见时我与他会了面。得知你如今回府,恰巧此次平阳郡主也跟随在他身边进了京,王爷便觉得你二人婚事不宜再拖,正好为父也是这个意思,就议定了王府那边准备三日,三日之后你便过府迎亲!”

“一应彩礼,我方才也已经打发韩鹏送过去了,礼宴用度,两家也是早早就预备好了的,就等着你这逆子回府,便能举行大礼。”

说着,这大唐第一将斜了书本,露出一只眼睛,觑着目看向自家小儿子,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若不是你这逆子知机,这几日竟然回到了府中,我早派了轻骑四处拿你,绑也绑回来成亲了!”

和母亲又不同了,看来自己的父亲这是有权势、任性,竟然连派兵缉拿亲儿的话也说得出来!

知道自己怕是逃不过这一遭,韩浞也只有老实领了父命,然后才恭敬退出韩擒狐书房。

一出房门,就见大哥韩清正好等在门外。

还以为他是来找父亲,结果还没等韩浞说话,就被自家大哥给拉到了一旁,听他语重心长地劝慰自己,说道:“我弟年已不小,却是该成家了!勿要怪父亲决定仓促,其实一切都是西凉王府意思,如今太子被禁,朝堂不稳,朝中又一直有闲言碎语,说西凉王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韩浞本来被父亲弄得云山雾罩,如今听了大哥分解,才总算是明白了一点事情缘由。

若要说这朝堂之上,最得皇帝信任的,那就非上柱国大将军韩擒狐莫属。

如今储君之位怕是要有动摇,朝野之中自然也会有不小震荡,任何变动都会引来皇帝猜忌。

尤其西凉王被弹劾拥兵自重,这样的传言已是由来已久,由不得这位王爷不怕,所以只能尽快让自己与韩擒狐成为儿女亲家。

这样一来,既向皇帝表了忠心,又在朝中拉住了一位同道,正是缓解他西凉王府危机的最上佳手段。

“果然,那许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到最后其实也不过是两家的利害纠缠,高门儿女更是尤甚。恐怕这会儿,京城里着急成婚的,也不止是我一家了!”

韩浞不由得苦笑着调侃了自家一句。

第五十一章 淮南子,广平狐

不得已,韩浞带着满面愁容,又寻到了自家母亲的小苑。

才刚进门,还没开口,母亲刘阆苑就抬头一笑,对韩浞说道:“我而此番何来?”

一见刘阆苑神色,韩浞就知道母亲这是在故意消遣他,苦笑一声道:“母亲既然已经知道,又何苦再打趣孩儿!”

刘阆苑见韩浞发窘,这才一收调笑,怜爱宠溺地看着自家亲儿道:“为娘听闻,那西凉王家的郡主,也是容貌艳丽,人品庄重,虽平日里好习个武,但从不任性妄为,比她几位兄长都要得王爷看重,绝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娇贵小姐,也堪堪与我儿相配。依为娘看来,这桩亲事却是没甚不好,就是不知浞儿又为何发愁?”

韩浞不清楚母亲到底是何意,不过还是为难说道:“儿子既然已经入道修行,哪里又还能在俗世成亲?”

哪知刘阆苑却浑不在意一般,轻巧说道:“这却是哪里来的歪理?谁又说了修道不能娶亲?为娘这不也是膝下有了你和你大哥,难道这便不是修道了?其实我儿还不知,这道门之中,在俗时成婚,修道之后结道侣,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儿,哪里当得甚么担忧!”

韩浞也是被自家母亲的说辞给辩得哑口无言,噎在当中不知如何开口。

谁知母亲那边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不过如果我儿不满意这门亲事,那便是不结也罢,倒也不是甚么大事,一切全凭我儿自家作主。”

韩浞一听就知道,母亲这里一定早有了计较,无论他成不成亲,母亲定然都有方法让这事不会阻碍了韩浞修道。

他心中一转,觉得自家修道也就罢了,没有必要再牵连了人家大好女子,此刻当以不让这门亲事成了为上。

也就对母亲说道:“孩儿并未见过这郡主,哪里来得不满意!只不过当下一心修道,只思虑自家修行尚且一心不足,实是没有余力再招惹这些红尘姻缘,也不愿耽误了人家王府郡主。舍了我去,兴许她正能觅得如意郎君,安平一世!”

刘阆苑听罢点了点头,对儿子说道:“既然我儿已有决意,那却是正好,浞儿也就趁此机会,了断尘缘了罢!”

韩浞听话一愣,不解其意,便又向母亲问道:“何为了断尘缘?”

虽然他之前也听刘阆苑说过,近日就要了断尘缘,往大荒山九光岭外祖母处修行,静待飞升。

可这尘缘到底是怎番了断法,却一直未闻提起。

知道他是当真不知,刘阆苑就向自家儿子分解道:“我儿当听闻过,世间常有志异传说,言道有凡人得神仙眷顾,赐下仙丹,最后举家飞升的典故?”

韩浞点头应是,还说道:“孩儿自然是听过的,难道这些都是修道之人在了断尘缘?”

刘阆苑轻笑点头,说道:“虽未必皆是,不过却也差不离了!”

韩浞顷刻恍然,而后又追问道:“孩儿听闻汉时有淮南国王,也是举家飞升了的,难道那也是了断尘缘?”

据传前汉之时,有淮南国之王,倾一国之尊,下道术之士,招会天下有道之人,并会淮南,广集奇方异术,最终凭之得道,举家飞升。

便是畜产,最后也都成了仙!

据传当是时,还有乡人听闻了有犬吠之声于天上,鸡鸣之声于云中,世间乡夫村妇口中常提到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由此而来的典故!

韩浞爱读的杂学书中便有一部《淮南鸿烈》,据传就是这位好道之王招集了道士门客编写的,其中颇有志异之趣,也曾让韩浞一时爱不释手。

刘阆苑却忽然发笑,对韩浞说道:“说起那淮南刘安,也是修行门中的一桩公案了,倒是甚为可笑。这一大家子并了鸡犬,乃是被有道行的修真给全都移往了海外荒岛,自生自灭,只为报复那淮南王昔日强夺修真之姐进王府‘采阴补阳’,最后还将那女子害死。说是全家升仙,也不过是掩人耳目,到底那人是道门散修出身,也不好做出一副灭人满门的架势来,只是到底做得狠了些,连家中鸡犬也跟着遭殃!”

韩浞听得有些好笑,然后又有些胆颤,惊叹这修道之人当真是大手笔,偌大一个王府,一方的国王,就这么被人举家连根给拔走,连家中鸡犬都不留下……

“到底这富贵功名,在仙家眼中就如浮云尘埃一般,举手也就给抹去了。任你权势滔天,收拾起来也不过多费一道法术的事儿,不比晨起打个哈欠要难多少!”

这是韩浞原先在太子东宫那里就悟到的道理,不过如今又有了淮南王这般活灵活现的例子,令韩浞感到自家体悟似乎又更深了一层!

刘阆苑看着儿子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小家小户的尘缘,了断起来容易,少则二三人,多不过阖家上下十数口,一起带走了寻个避世之地隐居,便算是了断了红尘俗世。”

“但如我们家这般富贵豪门,因着与世俗纠葛深厚了,又或是家中有人不舍富贵,只能自己离家修行的,便索性寻个由头,编说往了何处出家修行,不再回转。又或者假死一遭,让亲人断了想念,就算是了断尘缘了!”

韩浞听完点了点头,这样的事他在不少狐鬼传说中也听闻过,倒不算新鲜。

就似他曾经看过一则志异篇章,说的是一个书生,因成了神仙的长辈做媒,娶了一名狐女,后这书生身蒙冤屈,家遭大难,这狐女贤惠,便就一边操持家业,一边设法为丈夫脱身。

最后是那狐女的侍婢,也是一个修行的小狐妖,扮做宫女潜入皇宫,在皇帝面前告了御状,皇帝派人彻查,才平反了书生冤屈。

不过从那之后,书生这狐女夫人便一直卧病在床,没过多少日子便病死了,死前还为书生找好了女子续弦,又预备了灾荒,在家中藏下了金银,算是为丈夫安排妥帖了一切。

直到后来,又过了数年,这书生的家人上太华山时,在山上才又见到了狐女与侍婢,并且上前问了才知,原来这二女当初就是诈死,为了了断尘缘,而如今她们二人已经位列仙班,与那书生仙凡有别了!

“难道母亲的意思,是让孩儿也诈死一回?”韩浞半猜半疑地问道。

第五十二章 再找个夫家应该不难

刘阆苑向儿子笑了笑,说道:“正是我儿突发急病,与世长辞了,才能与那郡主,与这将军府了无牵挂!”

韩浞皱着眉,又向母亲问道:“此法好是好,只不过难免父亲与兄长伤心,孩儿有些于心不忍!”

他自己游历之时经常唱的“好了歌”,取笑了世人不舍富贵亲人,还妄想得道成仙,却没想到如今轮到了自己,才真切知道了这俗世情缘到底有多难舍!

一想到这里,韩浞不禁心中有些惴惴,心下还暗道:“只怕母亲要恼我不舍尘缘,责我修行浅薄!”

哪知母亲刘阆苑听他如此说,不但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还现了满面笑颜,对韩浞赞许了一句:“我儿重情,这是好事!”

不过稍后语气就是一转,又向韩浞说道:“重情虽好,但我儿须知,你这山中修道,随意炼气就是数十年,不将尘缘了断,也不过是空留牵挂,还不如一早就给个噩耗,断了家人思念才好!”

说着,刘阆苑又像是无奈似地低叹一声,才接着道:“为娘也知你挂念父兄,其实为娘又何尝不想一家团聚?只不过我多番试探,旁敲侧击,你父亲与兄长就是不愿舍弃这一府的富贵,还拿了满口家国大任的话来搪塞我。若不是我浞儿自小好读神仙,如今又有缘入道,为娘只怕早几年就孤零零地走了!”

韩浞虽猜到自己一家也许会有这般结果,但如今听了母亲亲口说来,心底还是难免有太多遗憾。

不过这本就是各人命数,就算他不去修道,婚后也会离家,父兄又都比他年长,难免会先他离世。

劝了自己一句:“左右早晚都是离别”,他这心下才稍安,才又向母亲问道:“孩儿如今身强体健,无病无痛,府里府外那么多人都是见了的,这又该如何是好?”

刘阆苑听问倒是不如何担心,淡淡道:“我儿在外游历经年,便是在哪处染上了疫病也不为怪,如今既然你不愿成亲,那就从今日起传出病情,不见外客了。有这三日功夫盘桓病榻,倒也不算突然!”

韩浞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不过却又有问道:“那这遗蜕又该哪里去找?难道当真要孩儿躺到那棺里闭气假死?”

他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那物,又不愿真当自己死了一样说成“遗体”,便托大称了一声“遗蜕”。

反正他这般做法,其实也算是从凡尘中“尸解”了,称一句“遗蜕”倒也应景!

不过他这“遗蜕”一出口,还是惹得母亲刘阆苑“噗嗤”一笑,责了他一句:“我儿顽皮”,才又接着道:“这件事儿为娘自然有手段做成,我儿只等到了那日,就藏到为娘这里来,待事成之后,我儿再修成了筑基圆满,为娘便将你送往昆仑就是!”

听了母亲回答,韩浞知道这对于元神返虚的真仙来说不过是反掌能成的小事,也就不再细问,老实遵从吩咐,回到自家房内就开始装病。

他如今是炼气筑基修为,只需稍微紊乱一下内气,就能装成寻常凡俗郎中决计诊断不出的怪病。

就连皇帝听闻之后从宫中派了太医过府,可也在一搭了韩浞脉搏之后尽是不住地摇头。

不单如此,在这太医满面愁容、束手无策了临走之前,还告诉韩擒狐,让他问一问自家儿子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抓紧日子给了结一下,迟了怕是没得机会……

就这么,韩浞在病床上一躺就是三日,这各方请来的大夫郎中每日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一日之间就是十好几拨儿,弄得韩浞直在心中叹气道:“万幸我这是装病,若是当真得了病,每日受了这来往众人的如此烦扰,怕是老早就撑不到第三日!”

韩浞也不知自家父亲韩擒狐到底是如何打算的,难道不清楚自家儿子如今是得了重病,需要静养?

不过倒也不能全怪了韩柱国,其实韩浞也是在心中后悔,埋怨了自己道:“早知道就该多下些功夫,当真准备一番之后,装个常见一些的不治之症不就正好?如今没有经验,只是胡乱拨弄脉象内气,弄得所有大夫都查不出病因,只称怪病,那父亲还不得病急乱投医,四处寻找能知晓这病的大夫来?”

无奈,自作自受,韩浞也只能每日接着承受了一个个大夫的望闻问切。

西凉王府自然也得了韩浞突生怪病的消息,也派了府中医郎前来探望。

不过这王府郎中还是比不上宫中太医,更不是韩浞的对手,自然也是甚么都没诊断清楚,只能急急退去,回府找自家王爷报信去了。

后来,西凉王更是亲自上门探望,在见了一副病怏怏模样的韩浞之后,就和韩擒狐商议要延缓婚期,等韩浞病愈之后再谈婚事。

不过韩柱国却没点头,还拿“冲喜”兴许能治住怪疾这样的说法,劝住了西凉王,让他同意了婚期照旧。

西凉王一想,左右这亲事已经是订下了的,就算韩浞立刻就死,自家女儿也要守那望门寡,这婚期早晚些也就当真无所谓了,说不定还真如韩擒狐所言,能靠着“冲喜”治愈了韩浞的怪病也是未必!

再说,如今他在朝中的地位当真是岌岌可危,早一日与韩擒狐成了儿女亲家,对他西凉王府来说只是有利无害。

这两位老大人商量得挺好,却把病榻上的韩浞给弄得心中不住摇头叹气,暗道:“都成了这副模样,还要让我成亲?您二位也真是不把自家儿子的性命和亲身女儿的终身给当回事儿啊!”

还是那句话,要不是韩浞这病是假装,恐怕早就被这二位给整治得一命呜呼了!

好不容易到了第三日,将将正午,眼看着来给韩浞穿戴披红的家人就要进房,韩浞却忽然眼前一花,面前景色一转,就到了母亲刘阆苑的小苑。

刘阆苑笑看着韩浞,对他说道:“从今日起我儿便在这里修行罢,往后的事儿为娘都打点好了,皆不用你去操心。”

韩浞点了点头,还没回母亲的话,就听见苑外府中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悲天怆地的痛哭声。

然后就听到脚步匆匆,有韩府家人急急跑到了母亲这座小苑,也不通禀一声,就在苑外大声哭喊道:“夫人,二郎走了!”

耳听从别人口里传来自己的噩耗,韩浞此刻心中也着实分不清是个什么滋味,除了感到有些荒唐可笑却又笑之不出之外,剩下的怕就只有亏欠愧疚了。

不过除了父亲韩擒狐与兄长韩清,韩浞也就还对那平阳郡主满是歉意。

“好在如今是大唐,男女风气都颇为开放,连休出和离之后再嫁的都多不胜数了,以她堂堂郡主,不过是守个望门寡,再找夫家应该不算难!”

韩浞自说自话地为自家遮掩着,不过心底还是想找个机会,补偿一下这素昧蒙面的新婚妻子。

第五十三章 且自修行,当有那日

将军府中的奔走呼喊声音一直未有间歇,尤其在韩浞过世之后一个时辰,吵闹喧嚣忽然就沸反盈天起来。

“我儿心不静。”

坐在韩浞身旁的刘阆苑忽然开口道。

韩浞被母亲一语点破心绪,本就是在强自入境炼气,此刻自然也就修行不下去了。

“儿子愚钝,修行浅薄了!”

该说韩浞到底是阅历差了些,又毕竟是头一回得知自己的死讯,实难做到毫不挂心。

刘阆苑自然没有责怪亲儿的意思,反倒温和一笑,对他说道:“世间诸事,何处不是修行?既然牵挂,那便去看,看明白了,自然修行也就到了!”

说着,就见刘阆苑随手一挥衣袖,韩浞眼前的景色就是一变,变作了将军府正堂。

此刻正堂之中,父亲韩擒狐面沉如水,长兄韩清满脸悲色,守着堂中停了的一口上好的沉香棺木,皆是默然不语。

不单如此,韩浞竟然还在父亲身边看到了母亲刘阆苑,也是正自黯然垂泪,泣不成声。

“怪不得我说怎么没人来请母亲,原来却是一早就已经去了的!”韩浞心下暗道。

那堂中棺木自不必说,其中当然是躺着韩浞。

他又朝着堂外四处张望了一番,就见整个将军府已然是满园的缟素,四堂也都挂起了白绫。

治丧的一应事宜都已布置得井井有条,得体妥当,饶是以将军府的权势,能在个把时辰之内就整治出如此场面了,也足见阖府上下皆是尽心用力了。

适才韩浞在母亲小苑中听到的那阵沸反盈天的喧嚣之声,乃是从府门外传来,此刻来到堂中,就正见了有通传小厮急急忙忙从前院跑来,进了正堂就向韩擒狐禀报道:“回老爷,是西凉王府平阳郡主到了!”

原来适才韩擒狐也是听闻了外面半天不得清静,就让这小厮去探明了回话,却没想到如今带回的话却是自家未过门的儿媳找上了门来。

自己死了个儿子,喜事变丧事,韩擒狐本已是心中郁结沉痛,这会儿西凉王府再来人,他实是有些为难该如何去应接。

且韩浞去世的噩耗一早就已经派人前去告诉了西凉王,婚礼韩擒狐也已经作主罢去,按理说西凉王府只该派遣了男丁前来吊丧,怎么会是这郡主亲自上门?

不过既然人已到了,韩擒狐当然不好拒之门外,只得打发了那通传的小厮一句,说道:“既然来了,那就迎进来罢。”

小厮领命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了五六位女子进来。

头前是一位身着嫁衣的小姐,只不过那小姐身上的嫁衣已然被她束袖结摆,成了一副劲装模样,且又看她一身风尘仆仆,当是骑了快马赶来的!

“这应该就是那平阳郡主,李昭儿了。早听闻这位平日里既读诗书,又习武艺,此刻看来当是不假了!”

韩浞看着自己这未过门的妻子,步行之间,飒爽英姿,完全不似寻常大家闺秀,意外之中,也难免露出一丝赞赏。

“算了,就冲着她急急赶来,即便真是被闹上一番,也只能老实认下了!”

韩浞不禁暗叹一气,猜也猜得到,这位一定不是好来的。

转眼,这巾帼郡主就领了三四个女扮男装的侍婢,进得了堂来。

正当韩浞以为她要开闹,哪想这位郡主却只是看了堂中棺木一眼,就去向韩擒狐行礼,口称“舅舅”,然后又去向刘阆苑行礼,口称“姑姑”。

最后,又到了韩清面前,一礼之后唤了一句“大伯”,引得韩清立刻起身还礼,不敢身受。

这一套礼数做过,韩擒狐自然明白这位郡主是在表明心意,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说道:“是我儿无福,郡主你这又是何苦?”

李昭儿却只是摇了摇头,走到了堂中,朝棺中望去。

此刻棺中的韩浞,虽然面色苍白,可到底新丧不久,依旧栩栩如生前。

李昭儿上前扶住了未盖的棺木,望着棺中韩浞,似喃喃一般说道:“我只是来看他一眼,往后我们就是一世的夫妻了!”

说着,就见这英姿郡主抽手拔出了腰间短剑,然后一抬手,就从鬓边割下了一缕秀发。

再拿出贴身的绣帕包裹了,俯身就放到韩浞棺中枕边。

此刻,韩浞就好像当真躺在了那具棺中,耳旁传来那郡主的轻语,说道:“你放心,我往后都不会再嫁,就这般一世地陪着你!”

说着,一滴清泪从郡主颊上划过,而后又坠下滴落在了躺在棺中韩浞的面上,韩浞也好像当真感受到了那那滴热泪,抬手就往面上去摸,却也什么都没摸到!

韩浞“唉”声叹气,也自言自语道:“不过是初次见面,何来这般的深情?”

他虽不知平阳郡主如此这般到底是为何,可也只能劝说自己道:“想必过上些时日,应该就能忘却了吧!”

若是寄托岁月,能让李昭儿改变心意,那便也能让他心中愧疚消减一些。

……

那郡主说完那句,就朝着将军夫妇,还有韩清行礼告辞,领着几个女扮男装的侍婢,又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来去如风,便是那些阵中将军,怕也没有她这般干脆利落的。

韩清走到堂中,往韩浞棺内看了看,目光在那方包裹了李昭儿鬓发的绣帕上停了半天,才转头向自家父亲问道:“父亲,这如今……该如何是好?”

韩擒狐只是摇头,颇有些遗憾似地道:“难得如此良配,只可惜这逆子福缘太浅,否则有妻若此,何愁不能兴家振业!”

说完这句,丧子之痛不禁又袭上韩擒狐心头。

不忍再往棺中去看韩浞,这位大唐上柱国面上忽然浮现了一抹苍老之色,朝着自己长子摆了摆手,吩咐道:“由她去罢,就让她陪一陪那逆子,也算是不负一场夫妻缘分!”

听了父亲吩咐,韩清也就交代府中家人,让平阳郡主的一缕鬓发留在了韩浞棺中,等到封棺之后,陪着自己弟弟一起下葬。

韩浞却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皱眉沉思,眼中神光散滞,不知道想些什么。

而等到他再回过神来,眼前那满堂白绫素色已经不见——这是母亲刘阆苑收了神通,将他给带了回来。

刘阆苑见儿子回神,微微一笑,便向韩浞问道:“我儿有何感悟?”

韩浞却只是摇了摇头,向母亲回道:“儿子不知。”

刘阆苑却是不以为意,反倒向韩浞劝慰道:“不急,且自修行,当有那日!”

韩浞却没有回话,只朝着刘阆苑强笑一番,便又坐回了母亲身旁,继续炼气修行。

第五十四章 摘星玉楼,筑基破关

转眼,就是十日过去。

就在两日前,韩浞紫府上丹田中先天紫气其实也已然有了四百六十八道,不过他察觉丹田之中并未满溢,也就以备不全,又花费了一日半功夫,炼出三十二道紫气,补足了五百之数。

至此,青阳瓶中的天地元气也几乎被韩浞取用干净,若再想继续凝炼紫气,就得做回三十日一道的水磨苦功。

不过他如今两法合修,想来当会快上不少,若真以韩浞估算,凭借了《七修剑诀》凝炼真气之迅速,兴许可以做成五日凝练一道紫气!

不过即便如此,与之前相比却也还是慢了的,他自然不会去取。

“想来五百道真气,怎么也该是够了的!”

韩浞如此作想,也就不再耽搁,当下找到了刘阆苑,便向自家母亲禀道:“儿子炼真气数满,这便破关去了!”

刘阆苑上下看了他一眼,想来是在查验儿子的修为,然后就点了点头,说道:“我儿周全,有备无患,这事已经是成了。不过,待为娘再助你一程!”

说着,就见这将军夫人手掌一翻,现出了掌心一座九层高下,小巧玲珑的白玉小楼来。

将小楼托到韩浞面前,刘阆苑笑了笑,便道:“我儿还未见过,这是为娘早年间因缘际遇,得自灵宝派前辈道真的一件法宝,名叫‘摘星玉楼’,内有乾坤,正合我儿闭关修行!”

韩浞听话心中一惊,脱口就问道:“难道这小楼竟是洞天法宝?”

天下法宝,因炼宝之法各自有异,是以门类众多,但却没有哪件是一定胜过别家宝物,看的只不过是祭炼法宝之人的手段高下罢了。

不过却有一类法宝,乃是诸般修道宝物中众所周知的难得,但只要一出世了,必定惹得群道相争,甘愿冒了性命之险,也必须要得到手中。

这类宝物,便是“洞天法宝”,法宝内有乾坤洞天,与一般的收纳之宝可谓相别云泥!

须知寻常的收纳法宝,不过是做一些方便用处。

如蓬莱仙宗“青阳瓶”,能够收敛清浊灵气的法宝,已然是收纳法宝之中出类拔萃,可依旧不脱法宝下品之流。

任它内中如何开阔,也不过是死气沉沉,难以再生玄妙。

可洞天法宝却不然,此类法宝,内有乾坤天地,却不仅仅是装人装物这么简单,其中独辟清浊交汇,能运转气机,造化玄妙,仿若一方世外乾坤,成就种种不可思议之玄妙。

韩浞以为母亲手中的这摘星玉楼,就是这般玄妙的洞天法宝!

哪知他这番却是猜错,只见刘阆苑轻笑着摇了摇头,对自家儿子说道:“为娘这摘星玉楼的确是内有乾坤,但却还未成洞天,不能自转气机,交汇清浊,内中一切还是靠了从外间吞吐灵气,才得维持。”

说着,这母亲恐怕自家亲儿对法宝之道理会不深,便又向韩浞解说道:“那真正的‘洞天’之宝,无一不是‘幻真’级数,因此才能有那颠倒阴阳,混淆虚实之功。这一品相的法宝,已经与修道人元神返虚境界等同,世上也不过那么几件,不是那般容易得到手!至于为娘手中这件摘星玉楼,因为是当初尚未成道之时得用,只不过是祭炼到了通灵法宝境界,往后就运用得少了,因此连纯阳都还未成,离成就洞天更是还有万里之遥!”

韩浞这才恍然大悟,感叹自己到底还是见识太浅,才弄出了如此笑话来。

不过刘阆苑话头一转,又向韩浞说道:“这摘星玉楼虽然不成洞天,但能够收敛星斗天光,化为精纯灵气,也是乾坤法宝之中的上上品了!若只论其中灵气氤氲,还胜过一些下品的洞天法宝,也算是不可多得!”

说着,刘阆苑又看了看韩浞,接着道:“我儿既已准备周全,那这便入楼修行罢!”

韩浞本还稀奇这玉楼,正贴近了打量,不过一听母亲吩咐,当下也就不耽搁。

只见他才刚领了母命,遵从称“是”,那摘星玉楼之中就放出一道精白虹光,将韩浞一笼一罩,然后就卷着投入了那九层小楼之中。

不过这却是外间看来,之于韩浞自己,却是面前白光一闪,他眼中的景物就是一变。

再看清时,就发觉自己已然立于一座九层高楼之上。

他本猜测,这高楼就是母亲掌中那方小巧玲珑的摘星玉楼,可当他凭栏外望,却见到四周都是崇山峻岭,自己脚下这座高楼正是在了一处最高的山崖之上,临崖耸立。

“这是楼中之楼!其实外间这一切俱都是在摘星玉楼的乾坤当中,而我脚下这座高楼,应该就是法宝法阵枢要!”

韩浞心生明悟。

接着往远处眺望,韩浞还能看见海潮升平,斜阳落日,再抬头,明明天色未暗,但当空已能看见群星闪耀,银河璀璨。

这一楼风景,虽然离奇迥异,但却另有一番美不胜收。

“我儿初入这摘星玉楼,风景可还堪一看否?”

身后忽然响起母亲刘阆苑的语声。

韩浞回身转头,就见母亲不知何时也进了这高楼来。

“的确是新奇美景,恐怕除了此处,时间别地也再难寻!”韩浞发自肺腑地感叹。

不过母亲却像是不太认同,上前理了理韩浞被山风吹乱的鬓发,才又说道:“天地之大,气象万千,我儿将来修为高深了,出入青冥,神游太虚,自然能够见识到更奇异的风光景物!”

韩浞顿时深以为然,心中只叹自己又浅薄了!

刘阆苑笑了笑,也就不再多言景物,只对韩浞叮嘱道:“那我儿便安心在此修行,为娘在外自会时时看顾,待我儿修成破关,想出外去了,只需唤为娘一声便可!”

韩浞顺从领命,恭送了母亲,然后他眼前一花,楼内就不见了刘阆苑身影。

四下又观望了一番景物,韩浞此刻心中再没了丝毫波澜起伏,就从怀中取出母亲为他炼的一瓶子九曜紫金丹。

他本待倒出九枚服下,哪知明明只是手中微微一抖,哗啦啦,数十枚丹药就倾瓶而出,险些让他盛接不住,撒了一地!

“怎么会这么多?”韩浞心中一惊。

他当日明明看到从丹炉中飞出了的,就只有十余道金光,原以为一瓶子不过十余枚灵丹,如今他心中惊诧,为理清数目,将这瓶中丹药全都小心翼翼地倒出来数了,发现竟有七十六枚之多!

“这倒是有些巧了,并上灵谷赠我的五枚,刚好是九九之数!”

想到是自家母亲的手笔,韩浞事到如今也就不甚惊奇了。

只是从七十六枚丹药中,取出九枚服下,剩下的全都一并还入了灵谷送给他的那方瓷瓶,与另五枚九曜紫金丹归作了一处,合成了八套七十二枚,留待日后取用。

做妥了这一切,韩浞就在这九重高楼最高处,第九重的楼宇当中,盘膝打了坐,一心运法,不理外物。

开始了炼气筑基一境之中,最关键的“破关修行”!

第五十五章 破三关,小周天

玄门筑基破关,说得明白了,其实就是冲破玉枕、辘轳、尾闾三道先天幽闭的关门,使清浊气机得以交替更新,行体内“小周天”,就能得真气源源不断,旧去新生。

寻常的法门,存神养气于下丹田气海之处,离尾闾关门最近,是以只能从最顽固的尾闾关破起,耗时费力。

若想上行到玉枕关,从脑后起手冲破,那这中间又不得不过中丹田膻中,上丹田紫府。

两处丹田稍一消磨耽搁,真气也就十去了七八,更是得不偿失。

不过《玄清紫气诀》本就是修炼养气于上丹田紫府,离了脑后玉枕关最近,是以就能够从脑后起手破关,以玉枕为第一关门,比尾闾关要容易许多。

且《玄清紫气诀》当中的“紫府登虚秘法”,乃是道门最正统,最上乘的破关法门之一,凭着先天紫气万法中称“灵变巧妙第一”的玄妙,每破一处关门,先天紫气就能以那处关门为“丹田”,将真气全都移往那处暂居,就近突破下一道关门。

层层递进,如踏天梯,所以称之为“紫府登虚”!

……

将一应破关的要诀在脑海中再次厘清了,韩浞就手捏法诀,调用真气,运转起了紫府登虚秘法破关。

如今韩浞虽是打算走“连破三关”的路子,但破关顺序依旧是要照了“紫府登虚秘法”,先走玉枕,贯通辘轳,终破尾闾,得成周天。

不过却有一处变动,就是甫一运转起法门,就要将丹田内的先天紫气尽数搬运而出,不再以“关门”为“丹田”,而是以整条“气脉”为“丹田”,每时每刻都在运转真气破关,片刻不能稍歇。

此法有险,因为但只要法门一中断,真气不以为继了,那便不单是前功尽弃那么简单,而是所有搬运到气脉中的真气,都会失之“清灵”,化为浑浊气机,消散身中。

到时候,不仅所有散去的真气又要从头炼起,且再也不能“连破三关”,修成“小灵境”。

母亲刘阆苑应该就是知道了这秘法的险处,为防有人搅扰了韩浞破关,所以才将他收到这摘星玉楼当中,与世隔绝,以备万一。

韩浞如今紫府真气充盈,又有九枚九曜紫金丹为助,破起关来真就如手到擒来。

不过五日功夫,他就成功冲破第一重——脑后御风玉枕关门,其间不生半点波澜,耗费先天紫气不过一百三十八道,远不足韩浞如今丹田内紫气的三成!

不敢稍歇,韩浞破了玉枕之后立刻就开始冲击身中夹脊辘轳关。

不过这次却不如之前顺畅,虽然依旧是凭着稳妥水磨工夫,没有枝节横生,但却足足耗费了韩浞十日,用去了一百五十六道先天紫气。

“两道关门共用去了紫气二百九十四道,可也不过是将将六成,剩下四成只为破一道‘尾闾关’,想来无论如何都该是够了的!”韩浞默默在心中算计道。

正所谓,有备无患,韩浞未雨绸缪,料想周到,便是到了第三关尾闾,也依旧是一帆风顺。

转眼,就平稳过去了又有十四日,一切也皆是按部就班,没有丝毫差错。

转过天来,就到了韩浞冲突尾闾关的第十五日,也就是从最初炼气破关时算起的第三十日。

在这三十日中,他先后用去了四百六十七道先天紫气,离着冲破尾闾关也只剩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真气运转当中,第四百六十八道紫气此刻已然搭上了尾闾关,韩浞心中念头一动,这紫气就化为了一道锋芒,朝着关门之处就斩了下去。

咔嚓!

韩浞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道银瓶炸裂声响,响起之时,三关之中的最后一道关门也应声而破!

顷刻之间,韩浞就感到周身精气充盈,一股清凉气息就从眉心印堂而起,上冲天灵,直奔脑后,沿身中脊柱一直下行,所过之处无不爽利通透,而后丝毫不见阻隔地又过了命门、尾闾,直到会阴之处才又急转朝上,入得气海,流转膻中,最后又回到了紫府泥丸宫中!

“这就是体内小周天!”

韩浞精神为之一振,张口“呼”地吐出了一道浊气。

那是当真的一道浊气,气息之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灰黑、暗红颜色,且那浊气从韩浞口中吐出之后遇风不散,在空中飘动了一阵之后才纷纷落地!

见了这下沉的浊气,韩浞忽有所悟,喃喃自语道:“原来只有成了小周天,运转体内清浊气机交替更新,才能真正地吐故纳新,服气修行!”

他如今心中有感,知道自己从此刻起,便能真正的服气辟谷,不用再似凡世俗人一般每日饮食排秽,倒是方便了许多。

稍稍往体内一探查,韩浞就发现自己上丹田中真气充盈,整整五百道先天紫气此刻一道不少地还回到了紫府丹田之中!

“真气竟然都回来了!”韩浞心中微动。

原来这“连破三关”其实还有一遭好处,就是在破关那一刻,先前被取用了化作身中浊气的清灵真气,因为那一鼓作气未泄,也就存留在了身中。

此刻小周天循环,身中浊气立刻就被运转气机交换,在三关、三丹田的小周天中走上一遭,又炼回其清灵气质,变作了真气,往丹田之处存神养炼!

若是只以寻常法门破关,往往三关一破,丹田之中也只能是空荡荡地,还要从头一道道炼化真气,充盈丹田。

虽说筑基圆满之后,真气炼化起来越发容易,比先前能够迅速十倍,但如今韩浞丹田中这五百道先天紫气,也依旧是为他省下了数月的重修功夫。

而韩浞如今的修行,就是要法力与道行,二者齐头并进。

修炼法力,就是凝炼真气。

真气越是充足雄浑,法力自然也就越强横。

如今韩浞只是贯通了小周天,只有三处丹田能够存神养气,但待到炼气开窍圆满,周身三百六十凡穴,一百零八灵窍,皆可以收敛真气。

到那时,韩浞要是再施展法术,就是另外一番的气象了!

……

而修炼道行,则是提升境界。

炼气境界每提升一重,就能演化出更多手段来。

如今韩浞是炼气筑基圆满,要待寻找到了地煞阴风,洗练了第一处穴窍之后,才算踏入了炼气开窍的境界。

而在炼气开窍境中,每往后开一处穴窍,除了能够在穴窍中收敛真气,增长法力之外,穴窍通灵的本身,也有其种种神通玄妙。

就好像若是开了“眼窍”,那便不用借助什么灵符、法术,只需真气运转目力,就能够查清浊气机,通阴阳鬼神,破除蒙昧,得见真灵!

三百六十凡穴,一百零八灵窍,全部洗炼完成之后就是炼气开窍圆满,到了那时,寻常的法术不必再刻苦去修,浅显一些的随时都能够信手拈来。

这便是修炼境界的好处!

第五十六章 法宝道术,雷篆灵符

“不过若要想去寻合适的地煞阴风,恐怕还要等到拜入昆仑山门之后了!”韩浞暗道。

稍后他法诀一收,算是圆满了此次摘星玉楼的修行。

不过他这会儿却不着急出楼去,反倒想趁着此处地方清静,将自己手头上的法宝、道术给梳理一遍,为昆仑之行做下准备。

且也可以看看,自己筑基圆满之后,手头的各路真法、道术是否能够有一些精进、补益的地方。

毕竟这马上就要离尘求道,多少也是个本钱手段!

这么一想,韩浞也就细细梳理,用心思量起来。

如今,他手头的法宝是以七俢剑匣为首,尤其这剑匣当中的一套七俢剑丸,说来应该是韩浞此刻最能仰仗的杀伐利器,是以他这几日修行《七修剑诀》,也有意无意地将“列缺剑”与“白虹剑”多少养炼了几分。

再并上他之前领悟的“剑凭念起”剑术,单凭这两样剑丸、剑术,如今韩浞就算遇上了黑刹利、黄三郎一般的凝罡野仙,虽不敢说定能将彼等斩于剑下,可一个出其不意,将其重伤击退当是不难。

除开这剑匣、剑丸,韩浞手上就是一幅亲手炼制的十二都天神煞阵图当用。

记得他当时炼制的匆忙,完功之后也没仔细查看一番,便被那书生殷鉴搅扰,随后又出了在黄门婚宴上横夺剑匣的事儿,在那之后竟然就把这阵图给忘了。

如今韩浞再拿出这阵图认真摸索了一遍,却倒还真给他发觉了几处不同寻常的玄妙来!

原来,这幅韩浞亲手炼制的阵图,虽然品相差了些,但却是以金环银背赤练蛇——环二娘的赤练内丹丹煞为媒,以致这阵中障气竟然沾染了赤练丹煞之中的蛇毒,由“弥尘障气”转做了“赤练毒障”。

本身韩浞修为低微,即便炼出了神煞阵图,但其中弥尘障气难有神通,只能做些掩人耳目,递送消息的功用,且能耐也有限,至多迷惑住了比韩浞高一二个境界的对手。

若想凭阵图建功,只能以神君斩鬼剑印配合了阵图,激发剑气御敌。

但如今有了赤练毒障,阵图的功用也就增添了许多。

这毒障源自赤练丹煞,乃是环二娘这天生异种的赤练蛇毒,奇异无比,居然可以因着韩浞的心意,流转变化,既可用作置人于死地的剧毒烟雾,也可变为只致人昏迷不醒的轻微障气。

且这内丹原主环二娘,乃是炼成了阴神的大妖,丹中毒煞经她多年磨炼,毒性已然甚为猛烈,平素只需随意吐出一口,如若没有特殊手段,就是炼成金丹的人物只怕也要饮恨其中!

“只凭了这赤练毒障,即便是金丹高人,但凡一个不留意被我困入了阵中,只怕也是要吃上一个大亏!”韩浞心下有些沾沾自喜。

不过一转头,他就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喃喃道:“结果我手上两宗最厉害的法宝,皆是要凭了偷袭暗算才能真正得用!想来我多少年自命良善老实,难道就要被这两门法宝给牵连了坏去名声?”

韩浞心中有些郁结。

“看来,为保我良善清名,往后是不能让见过我这两门手段的人得活了,否则传扬出去,就再没有人上当了也!”韩浞暗暗点头,只觉自己此番决断当真是妥当无比。

……

除了之前的剑匣与阵图,韩浞手里说得上来的是法宝的,恐怕就数两套“六丁六甲·十二神君斩鬼剑印”了。

如今这两套剑印炼成法宝,也就不单单只是驾驭飞剑的剑诀了。

这剑印自身也能发出“斩鬼剑气”,威力虽比之《七修剑诀》未得剑匣时炼出的“七修剑气”还要稍弱,可胜在十二道剑印齐发,又有神君驾驭,巧妙轻灵,最擅与敌手缠斗。

不过韩浞如今剑术以《七修剑诀》为主,几乎也用不上斩鬼剑诀来驾驭剑丸、飞剑,所以这剑印最大的用处反倒成了镇压神煞阵图阵眼!

“不过我只有一幅阵图,两套剑印却有些多余了的。”

韩浞略一思索,便拟定了以紫府中那套由先天紫气炼成的剑印为主,因其与自家法门契合,御使起来也更为随心。

至于以两仪真气炼制的那套剑印,因着实在是没有用处,也就只好任其闲置在自己气海丹田之中,留待往后了。

……

法宝一共就这三门四样,不过如果非要再说的话,三枚都天玉简与一道昆仑玉符也当归属于法宝一类,只不过韩浞如今没有手段,无法取用,也就暂且放下了。

……

虽说如今韩浞手头上法宝不算太多,可真法道书却实在是不少。

屈指数算,除了《玄清紫气诀》、《七修剑诀》、《火灵真法》之类的玄门真法之外,还有《玄元斩鬼剑诀》、《两仪浑象参同契》、《先天正反九宫秘篆》之类的道术法诀。

甚至三枚玉简上的《都天玄冥册》,也都是分属道书一门,其中还记载有玄魔炼煞真法这等高深的宝诀。

以上诸多法门,已然看得韩浞眼花缭乱,但这却还是不连上韩浞从灭尘老道那里得来的十二字太古神文,与他得自亦无邪的六道雷篆天书灵符。

当真算起来,他手头这些道法,怕是比一些稍小的散修门派传承了千百年的道统还要珍贵繁多了!

不过诸般法门之中,韩浞还是以《玄清紫气诀》为根本首要,只是这门真法如今却没有太多法术手段,也就谈不上修炼精进。

其次便是《七修剑诀》,但自从有了七俢剑匣之后,这门剑诀的大多手段全都归于了那一方小瓶,剩余的唯有韩浞再用心修炼剑术,看是否能够修成“剑凭念起”之上,“剑随心至”的手段罢了。

只是这件事儿也是急不来的,同样就只能先行放过。

再然后就是《火灵真法》,不过韩浞却只将这部道书记在了心中,由始至终竟是一次也没修行过,便也谈不上什么精进修行。

《两仪浑象参同契》也是一般,其中虽有种种太阴、太阳两道法门手段,可韩浞连看都没看过一眼,如今也没有余力去兼顾,是以也只能留待以后,看何时遇上了修行难处,用来参照一番。

又或者干脆就等到修行《先天正反九宫秘篆》,用来凝练太阴、太阳两门真火的时候才能用得上了!

至于都天玉简和十二字太古神文……韩浞还是觉得其中道理太过高深,如今即便是想有涉猎,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此说来,众多道法之中如今就只剩了最后一样,就是六道雷篆灵符!

第五十七章 天罡三十六变

“记得亦道长曾说过,这雷篆灵符若是修炼得精深了,该是能收发随心。不过这个‘收发随心’,却只怕不单单是驾驭灵符的手法那么简单!”

韩浞自入道以来这月余,经历丰富胜过在外游历三年,再加上如今他炼气也修行到了筑基圆满,算是有了些眼界。

便是凭着这份不算太深的见识,韩浞看出了亦无邪传授给他的雷篆天书,似乎并不只是能够画符作法这般简单。

“这雷篆天书定然还有其他玄妙,只不过却要如何参悟?”

韩浞一思及此,便要取出黄纸朱砂,想着总而言之先画出一道雷篆灵符来,兴许其间就能有一些头绪。

他如今筑基圆满,道行与之前相比增长了许多,再画灵符,想来当是有所不同!

行装杂物,韩浞都是收在了飞雷道长送他的百宝锦囊当中,与道长赠他那些云文道书并在了一起。

此刻他一摸腰间,刚要探囊取出纸笔朱砂,念头中却忽然又闪过一个主意!

“先前亦道长只不过徒手,又是随意在空中点画几笔,竟然就成了灵符。我如今驾驭先天紫气,倒也勉强能做到如此。何不就此一试,兴许多少能有所得?”

韩浞念头一起,就运转真气,将一道先天紫气凝于指尖,照着雷篆天书,凭空就画起了灵符来。

半晌功夫,他才谨小慎微地画成了第一道五雷符,累的气喘吁吁不说,还用去了整整一道先天紫气。

好在韩浞如今体内小周天已成,可以清浊更替,真气自生,一道先天紫气马上就能够回复回来,否则他也许真要心疼个半日!

雷篆在半空成文之后,金光一闪,就变作了一道灵符,被韩浞随手一招,就老老实实飘到了他掌中。

这一幕,和先前韩浞见亦无邪画符时是一模一样!

将这灵符拿到了手中,韩浞若有所思,但却始终不得通透,总有些雾里观瞧的朦胧之感。

“怪哉,我儿哪里学来的这雷篆天书!”

头顶上方忽然响起母亲刘阆苑的声音。

然后韩浞眼前一晃,就见母亲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韩浞听了母亲问话,自然没有隐瞒,立刻就将如何学来这雷篆天书的事,一丝不漏地对自己母亲细细交代了。

话说之前他和母亲刘阆苑谈起黄花观遇险,只说脱险之后亦无邪传了他六道灵符,倒也是一时疏忽,没有提及雷篆天书。

之后向母亲请教道法,也是因为有一段日子没有写画雷篆灵符,便只询问了几门真法、剑诀,又将这雷篆天书的事儿给忘了。

所以认真说来,这倒的确是母亲第一次知晓自己学过雷篆天书。

“这么说……母亲也知道这雷篆天书?”

向自家母亲交代完了自己得习雷篆的经过,韩浞反向刘阆苑问道。

刘阆苑听问点了点头,回道:“天罡三十六变,如雷贯耳,道门之中谁不得闻?”

韩浞心头一震,又有些不解地又向母亲问道:“母亲为何说着雷篆天书是什么……天罡三十六变?”

刘阆苑笑了笑,为自家儿子解惑道:“这雷篆,本是昆仑开派祖师度厄真人神游太虚时,观瞧混沌雷霆生化,悟出来的一门道法,传给了大弟子,也就是玉虚七子之首的许玄龄。后又经这许玄龄细心参悟,与凡间雷霆击打磐石而成的文字互为参照,这才得出来了一门道法天书,称作‘雷篆天书’。”

怕儿子匆忙之间理会不过来,刘阆苑语气稍歇,看了看韩浞,见他听讲无碍,这才接着说道:“这天书拢共三十六个雷篆,每一个雷篆皆是一门法术,玄妙无方。”

“为娘所知不多,只是偶然机缘,见过那许玄龄施展其中的撒豆成兵、大小如意、掌发五雷、花开顷刻、指石成金等几门变化,是时也是惊为奇迹,因此对于这雷篆文字才记得深刻,所以方才见我儿写画,才认了出来!”

韩浞听了听母亲所述,这才明白其中因由。

不过韩浞刚才听母亲点出的那几门变化,却觉得似乎并不如何离奇厉害,也不藏在心中,当下就向刘阆苑问道:“孩儿这里也有六道雷篆,不过却只有寻常的穿墙、隐身、护身之流的手段,似乎没有母亲说得那般了不起。而且即便是母亲方才说的那些大小如意、撒豆成兵……听来好像也并不十分玄奇,不知母亲为何会对此法如此推崇?”

刘阆苑听问一笑,说道:“未想到浞儿是这般认为的!不过却也怪不得你来,我儿毕竟修道日浅,不知这其中玄妙也是理所应当。”

紧接着,这位母亲又对自己儿子温和说道:“这天罡三十六变却不同于寻常道法,乃是法如其名,施展的是‘变化’之功……我儿可知,何谓‘变化’?”

韩浞听问,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示意大概是知道,但知道的还不透彻。

刘阆苑也点了点头,没有半分责备自家儿子愚钝的意思,接着说道:“世间万物,各有其本元,以道理顽固,道理不移,本元不动,此乃自然!而元神修到了纯阳之上,就能挪移道理,撼动本元,便是元神变化的境界。而天罡三十六变,就是能教人即便不到元神变化,也能有挪移道理,撼动本元的神通,这便是这门道法的玄妙珍奇之处!”

韩浞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原来这门道法,珍贵不在法术,而是其手段特异,有参悟变化之功,能教人不入元神,却掌握元神手段!”

刘阆苑见儿子是当真透彻了,也就笑了笑,不过却是驳了他一句道:“其实这天罡三十六变的法术也是不凡,毕竟只要将这三十六道雷篆凝成了‘符种’,种在体内,就能够施展种种神通,不必再逐一去耗费光阴法力,刻苦修行,省下了多少修炼功夫。这若还称不上是珍贵,那这世上的珍贵物什也就不剩几件了!”

韩浞心中大动,这才算当真感受到了这门道法的了不起之处。

之前母亲虽和他讲解了“变化”之功,却总还是离着他的境界太远,体会并不真切。

反倒是如今知道这法门竟然如此便利,轻而易举就能够修成三十六种法术,给他带来的震惊反而更大!

“原来亦道长所说的‘收发随心’,指的就是这‘符种’!”

韩浞忽然看向母亲,按耐住心中喜悦,跃跃欲试一般问道:“那……以儿子如今的道行,也能凝炼‘符种’?”

他如今已经学了六道雷篆灵符,如果全都化为了“符种”,那便是六门起手就来的法术。

这等手段,该是何其便利!

第五十八章 雷篆符种,飞身托迹

虽然亦无邪曾经说过,韩浞若想将这雷篆灵符修炼到能够收发随心,约莫需要一年时间。

可想来即便是亦无邪,也没可能料到韩浞在与他分别之后又遇上了如此多的奇遇,以致修行迅速,只不过短短月余功夫,就已经修到炼气第二重,筑基圆满的境界。

所以,如此说来,韩浞如今的道行,应该是要高于亦无邪当初对他一年之后的预料。

既是如此,那韩浞即便如今就去凝炼“符种”,应该也是没有太大难碍的。

刘阆苑听儿子如此一问,只是轻笑一声,答道:“我儿想要凝炼符种自然不难,方法只须往那天书雷篆中去寻。”

韩浞一听果然是这道理,当下就照着母亲的提点,仔细琢磨起了那六字雷篆天书来。

往日里韩浞只是凭着这天书法力,写画灵符,只以为将这雷文篆字书写得熟练了,当能其义自见。

不过后来他又学了飞雷道长的《云文道真》,算是粗浅地知道了如何参悟这天书道理,加之他天性聪慧,想法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是以时至今日,对于解读云文天书已经算是有了一些造诣。

此刻韩浞仿效云文解法,再来参悟雷篆,本以为就该有些心得,哪知依旧是一筹莫展。

忽然,韩浞心头一动,眉头一挑,暗道:“提起云文……似乎飞雷道长赠我的云文道书中,就有一册署名是‘昆仑许玄龄’!”

之前母亲亦和他说过,这雷篆天书乃是由昆仑祖师度厄真人观混沌雷霆生化得法,后又传给大弟子许玄龄,由许玄龄参照了天雷击打磐石之文成字,这才让雷篆真正成为天书,生出了天罡三十六变。

“这么说来,真正创出雷篆的,其实就该是这玉虚七子之首的许玄龄!”韩浞心想。

如今他手上正有许玄龄注解的云文道书,以其为参照,说不定就能寻找出一丝与雷篆有关的蛛丝马迹来!

念头一起,韩浞急忙往百宝锦囊中去寻找那册许玄龄注解的云文道书,不一会儿便将那册《云文气理》给拿在了手中。

刘阆苑在一旁看了看自家儿子,见他一心全在钻研,便只是笑了笑,身形一转就从摘星玉楼中出了去。

韩浞也未察觉母亲已走,此刻他全副心思只在这一册道书之中。

他修习云文本是以季飞雷的《云文道真》为主,其他真解只是拿来映照,是以也没翻看过几次这部《云文气理》。

如今拿来细细研读,只觉得这部道解不愧为许玄龄所注,其中果然许多玄妙道理,虽然通解文字不如《云文道真》齐全,但阐述解读云文的手法却是高明了许多。

尤其《云文气理》一书中提及:“凡天书文字,当有元本因由,方成其自然道理”,此一句韩浞深以为然。

“雷篆天书较之云文,虽然尚要曲折复杂许多,不过既然都是代言天地道理,那就该有旁类相通之处,既然形文全不相同,那便只能往元本推类!”

韩浞心头灵光一闪,忽然想到。

云文天书,乃是天风吹动罡云成字,风流云动,所以讲的是“气理”之道。

修道人通理行气,运转自然,便成修行。

而雷篆天书,则是混沌雷霆生化为元,天地雷霆行走为支,讲的是“生化”之道,行的又是“变化”之法。

修道人透彻元本,明了变化,超脱自然,才能成修行!

想到这里,韩浞再去看六道雷篆天书,立刻就有了不同!

“‘飞身托迹’、‘正立无影’、‘补天浴日’、‘隔垣洞见’、‘撒豆成兵’、‘掌发五雷’……这就是那六道雷篆天书所用的变化神通!”

韩浞心中激喜,果真自己是得到了天罡三十六变中的六种变化真传!

不单如此,六门雷篆粗通之后,凝炼符种的法门也自然浮现。

韩浞急不可待,当下就运转真气,开始凝炼起一道雷篆符种来!

法诀一捏,韩浞就从紫府中调用了一道先天紫气,像先前画符一般,催发驾驭了便往指尖之处行去。

稍后韩浞心头默诵神咒,手上运转法门,指尖凝聚先天紫气,就在半空之处画起了一道雷篆天书。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韩浞此时画符却是顺畅了许多,只半刻功夫不到就已经功成。

雷篆画成,韩浞却不让它自成灵符,反而手势一招,就将这灵光灿灿的雷篆文字给收入了紫府丹田之中,且这还不算完,韩浞又分出一道先天紫气,朝着这雷篆文字而去,然后又再转法门,就让这雷篆将一道先天紫气给吞吃了下去!

霎时间,雷篆灵光再涨三分,不过其余依旧没有变化。

韩浞无法,只好再分出一道紫气,让这雷篆去吞吃,哪知还是只涨了灵光,未见其他变化。

“不够?”

韩浞心头纳闷,暗道这雷篆胃口也颇大了些。

接二连三,直到这雷篆吞下了第九道先天紫气,才忽然灵光一敛,滴溜溜转动半天,最终化为了一枚朴实无华的雷篆符种,在韩浞紫府中安歇了下来!

至此,韩浞才总算是凝炼成了他第一道“飞身托迹”的符种。

这飞身托迹的变化,映照的是韩浞之前所画穿墙符。

此般变化神通,其实并不同于寻常的穿墙越壁,而是能够在变化所及之处随意现身。

它画成穿墙符的道理,也不是穿墙而过。

而是无端端就能从此处,跨越到了彼处去,说是穿墙,其实也只不过是因为,两处之间正好有一堵墙壁在那里罢了!

端的是奇妙得不讲道理!

符种一成,韩浞也不禁跃跃欲试地想体会一番这神通变化,站起身来就朝前迈了一步。

等他那一步踏下,竟然已经身在楼外半空,离了适才站立之地足有十步远。

竟然被他一步就迈出了楼去!

韩浞还没来得及欢喜,就觉身子一重,便直直往下一坠而去。

“糟糕,我还不会飞腾之术!”

乐极生悲,韩浞立刻强自镇定,又再连连施展了飞身托迹的神通变化,如此四五次,才终于得以落地。

不过他这落下地来的样子却也颇为异趣。

因为之前心中慌忙,变化没能拿捏稳妥,此刻他竟然是一半身子在地上,一半身子在地下!

“原来这飞身托迹,其实还是能有寻常穿墙越壁之功的啊!”

韩浞不由感叹,这才知道这神通当真是能随意现身,即便是在磐石泥土之中竟也无碍!

第五十九章 北邙山,清幽客

一道既成,其余五道雷篆符种也不过是依法可就。

不用一个时辰功夫,韩浞就已经将六道雷篆符种全部练就,便是身怀了六种天罡变化!

“若是入了昆仑山门,当该有机会学全三十六种变化!”

韩浞心中盼望。

想了想再无其他修行,韩浞对着高空唤了一声:“母亲。”

然后他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已经到了自家母亲身前。

见母亲刘阆苑笑看着自己,韩浞连忙回禀道:“劳母亲挂心,儿子已经修成符种,得了六道天罡变化!”

“善!”刘阆苑微微点头,然后向韩浞道:“既是如此,那我儿即日就能前往昆仑。”

听母亲说起昆仑拜师,韩浞微微思量一阵,还是开口说道:“母亲容秉……”

韩浞要说的不是别样,正是往昆仑求道。

只不过他却不愿母亲施展法术将她送到昆仑,而是意欲自行前往。

要说,他毕竟是已经惯了四方游历,而且难得亦无邪还给他指点了昆仑山麒麟崖的所在。

八千里路,若是有车马代步,也不过三个月的路程,这三个月间,正好能让韩浞稳固了筑基圆满的境界,也能仔细思虑一番,看如何着手接下来炼气三重的开窍修行。

……

既是自家儿子的主意,刘阆苑自然没有理由不应允,反倒像是颇为欣慰。

左右有狐妖白即墨跟随,途中当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算是能让她稍稍安心,不过刘阆苑还是向自家儿子问道:“我儿打算何时启程?”

韩浞丝毫没有犹豫,就回道:“左右凡尘杂事已经了却,儿子这便走了罢!”

刘阆苑点了点头,又道:“你这一去,我们母子再见之日恐怕遥遥,我儿还是需得有件法宝傍身才好,便将这摘星玉楼拿了去!”

说着,这将军夫人一反掌,就现出了那一方九层小楼。

然后也不知刘阆苑使得什么神通,只是举掌轻轻一抛,那小楼竟然滴溜溜打着转,就直入韩浞气海丹田,扎根下来。

也不容韩浞推诿,刘阆苑接着就坦言说道:“此宝本是大有来头,若是祭炼得法,成就纯阳之后更是能生出许多玄妙,只不过却不是与为娘有缘,留在为娘这里也不过是明珠暗投。法宝通灵,只盼我儿得此宝后能善加运用,便算是不负为娘期盼!”

韩浞听母亲已然说道这个地步,也就不好再行推脱,领了母命之后,就被刘阆苑轻轻一挥手,施法挪移到了洛阳城外。

“公子!”

韩浞一转身,见白即墨此刻也被一应送了出来。

然后就听身边响起母亲耳语声音,说道:“我儿此去山高路远,途中艰险,切记当以珍重自身为上,勿以为娘与你父兄为念!”

韩浞知道母亲这句话说的,不光是往昆仑的道路,也是他问仙求道的路。

这几句话听来平常,但其中饱含了的担忧关切,还有一丝难言期盼,皆是重重撩动了韩浞的心弦。

心中感慨,韩浞长袍一撩,推金山倒玉柱,就恭恭敬敬地对着将军府方向跪了下去。

然后就见这少年“啪啪啪”连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才喃喃说道:“儿子不孝,望爹娘兄长多多珍重!”

白即墨见自家公子跪下,也不敢站立,当下连忙双膝一曲,也跪了下去,俯身万福,不敢抬头。

直到韩浞缓缓起身,唤了她一句,这狐狸精才终于敢站起身来。

四下望了望,韩浞认出母亲这竟是把他送上了北邙山。

不过白即墨似乎是没来过这北邙,非要往周遭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然后才半猜半疑地向韩浞说道:“公子,这处莫不是北邙山?”

韩浞听问笑了笑,便向白即墨说道:“此处正是北邙山翠云峰,不远处还有个上清宫,记得我儿还时曾与父兄一起到过这上清宫附近游览,景色甚是清幽!”

“北邙山上清宫?”白即墨听到这道观名字却是忽然一愣,然后脸色就变得有些怪异。

韩浞察觉出她变化,见这狐狸精只是看着自己,还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当下就猜到她有话要讲,也就眉头一皱看着她。

见韩浞看了过来,白即墨不急不缓地上前两步,靠近了自家公子才说道:“公子容秉,奴婢有几句话,却不知是当讲还是不当讲……”

见这妖怪野仙竟然和自己文绉绉说话,韩浞是既无奈又好笑,对着白即墨就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既有话要说,又何必吞吞吐吐?老实讲来就是!”

白即墨听了这话,方才恭恭敬敬朝着韩浞一个万福,口称“遵命”,然后反问了韩浞一句道:“公子可还记得西凉王府平阳郡主?”

韩浞理所当然一般点了点头,说道:“她再嫁之前,都算是我之妻子。一场夫妻,焉能忘了!”

白即墨听话也点了点头,然后才向韩浞说道:“奴婢听说,那日公子装作病故之后,这平阳郡主便离了王府,到北邙山上清宫带发修行,平日里也不见外人,王府与将军府都去过人劝解,但都没得甚回话,只听说这郡主就要守在洛阳,等公子你的陵墓修整了妥当之后,便去墓旁结庐而居……”

韩浞一听,白即墨吞吞吐吐原来为的竟是这样一桩事,不禁让他生出了一丝荒唐之感,暗道:“按理说即墨当不会骗我,说的恐怕也都是真话,可我与那郡主素昧谋面,别说感情,就连交情都没有一分。便是如此,难道这郡主就肯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离尘索世,孤守一生?且还说什么……陵墓旁结庐而居?”

“若真是如此,就算她这个守在外边儿的不怕,我这个该躺在里边儿的也要胆颤心惊了!”韩浞不由得伸手抹了抹额头上并没有的虚汗,觉得自己受了一场虚惊。

而后韩浞不由念头中闪过一个画面,正是他假死那日,在将军府正堂见到了那西凉王府的郡主,还见她捉刀断发,将青丝与自己合葬的场面。

想起这个,韩浞不由得又将白即墨的话信了七分。

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就上了韩浞心头,令他不禁在心下暗道:“说不定,我是当真小瞧了这郡主的性情!”

怀着尚有的三分疑惑,韩浞就决定,干脆今晚进这上清宫去打探一番,看看李昭儿是不是当真在这道观内。

是非真假,到时自然就能够知晓。

第六十章 平阳郡主

韩浞想着未免唐突,便选定了夜半三更,众人入睡之后,再施展穿墙隐身的变化之术,往道观客房中去打探确认一番。

不过此时天色虽然近晚,已经是日落时分,但离着夜半还有两三个时辰。

他自是不能在道观之外空等这些时候,便打算易容改装,先扮做清修居士,进这上清宫中借宿下来,等到了晚上,再行打算。

但无奈韩浞如今却没有能够改头换面的法术,就只能转头去问了身旁的白即墨。

白即墨乃是千年狐狸成精,确有不少迷惑凡尘的手段,就笑了笑向自家公子说道:“这有何难,公子只管观中去问,即墨担保没人能认得出公子真颜!”

听她许诺,韩浞却还是有些不安心,反问道:“这可是道家宫观,你难道就不怕其中有修行高人,识穿了你的法术?”

此刻他们不在刘阆苑身前,白即墨也就没有了那份战战兢兢。

与韩浞说话时虽然依旧恭敬,却还是仿佛由小婢女,成了老家人的口气,为韩浞分说道:“公子不知,这京中乃是尘世最繁华,却也是最纷扰之地,不是修行的好来处。若真有那高人,也只能是些方外散修,或是道门各派中不谙修行,放出门外让去自求富贵的弟子。这等人物,入世就是为求得一场荣华富贵,又哪里会守得住这一处小小的荒郊道观?”

韩浞听她这话却是有些不以为然,暗道这狐狸精还是没吃够教训,难道忘了当初差点儿把他们几妖一网打尽了的季飞雷,就是守在了崂山道宫一处小小的月华观?

但想是这么想,他却还是没多说出这话,只是轻微提点了白即墨一句,说道:“莫要凭着法术得力,就小觑了世间高人,万一哪日漏了根脚,被别人打杀了,却又哪里去叫的了冤屈?”

白即墨听韩浞这少年人一口的老气横秋,却又不敢违逆,只能老老实实低头称是,但到底还是一时没忍住,被韩浞见到了她低头时嘴角的一丝笑意,又听到了她的低声巧笑。

没办法,这到底是个狐狸精,虽然她自家也许不察觉,但勾人魅惑的姿态形状都是深入血脉当中,许是她如今是一心想讨得韩浞欢心,竟然一个不留意就把从前那副巧笑嫣然的手段给施展了出来,

韩浞无法,只能摇了摇头不再去看她,举步往上清宫中行去。

虽然他之前提点白即墨不要小觑世间高人,不过其实他自己细思量了一番,也觉得似乎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毕竟他只是换了个颜面,并非用的是什么伤天害理的邪术,想来也不会有高人如此有闲,专来为这般小事儿与他过不去。

白即墨见自家公子走了,也连忙跟上,主仆二人这便一同进了这上清宫。

往后无甚可说,不过是韩浞一入道观,便寻到了主事老道,编了一套远来修行的话与这老道说了,然后就顺理成章地被允了留宿道宫。

然后那老道便将主仆二人引到了前殿之后,东侧的一间客房将歇。

韩浞与白即墨也就干脆在那房中,各自修行,等待时机。

半晌过后,就到了月上当空,子时三刻时分。

韩浞原本安坐榻上,此刻双目一睁,法诀一拿,运起丹田中“飞身托迹”与“正立无影”的符种滴溜溜一转,就为自己施展了穿墙隐身的变化之术。

然后就见那榻上立刻便没有了韩浞身影。

对察觉了自己的动作,起身侍立的白即墨说了一句:“且在房中等我”,然后韩浞就穿墙过壁,到了隔壁客房。

因为他没有寻人的法术本领,所以此刻只能一间间客房去找,但转遍了整个东客六七间房屋,除了那没人居住的,其余住的竟然全都是男居士。

韩浞这才恍然,猜想兴许这男客都是住了东边,想必那西边才是留宿的女居士。

当下就又出了东边客房,过院穿行,到了西边客房。

结果闯了几间屋舍之后,果真如韩浞猜想,住了的倒的确尽是些女香客,可奈何其中唯独不见那平阳郡主!

这就不禁让韩浞有些摇头了。

只听他心中暗道:“我也是发的什么疯癫,竟然只凭几句府中谣言,就来这道观之中乱闯居士客房。”

悲叹自家如今竟也成了窥人隐私,斯文扫地的浪荡登徒,韩浞摇头不住地就要回往自家客房去。

哪知,半道上他却听到两个小道童在道中说话,其中一个言道:“听说了没,原来那姑姑竟然是王府的郡主,只因为出嫁当日,夫家就病死了,所以这才来了我们上清宫守贞修行!”

另一个小道士像是不知这一遭,闻言惊奇道:“竟然是王府郡主!难怪只是两三日功夫,就能在观后起了一间静室,出入都还带了二三人伺候服侍,这么说来倒的确是权贵人家的做派!”

“那是姑姑入观当天你没去看,还有更大场面你却不知道哩……”

两个小道童就这么说着说着走远了。

韩浞却没继续跟上去,而是一转身,就朝着观后方向寻了过去。

七拐八折,他这才总算是在道观之后一片清幽竹林当中,见到了小道童口中的那间静室。

隔远看去,韩浞见那屋中竟然还有灯光,便将飞身托迹的变化一施展,就到了房屋窗前。

虽然他有法术在身,但如非不得已,他还是不愿贸然闯入别人居所。

之前几番不请自入,也不过是因为不确定这郡主到底借住的道观哪一间客房,如今既然知道这房中就是李昭儿,也就不好再无故放肆唐突了。

且这到底是女儿闺房,屋中又尚有灯光,要是胡乱闯了,说不定会撞上个什么场面,反倒惹得他自家尴尬。

来到窗前,隔了半掩的窗扉,韩浞立刻便将室内的情状尽收眼底。

见那房中,果然是那西凉王府的平阳郡主,李昭儿。

只见这少女此刻,一手杵着香腮,一手持卷对灯,正在夜读。

一旁的绣墩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侍婢正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地在那里打着瞌睡。

兴许是身子一时没撑住,那侍婢忽然一个踉跄,险些跌了下去。

虽然她立刻“哎呦”一声,及时定住了身子,但还是被这一踉跄,给弄得惊醒了过来。

偷摸打着哈欠,见自家郡主还在读书,一点儿也不来理她,这小婢女揉了揉朦胧睡眼,便起身来到郡主身边,劝道:“郡主,夜已深了,还是早些歇息了吧!”

第六十一章 考城隍,荒唐梦

李昭儿听小婢在一旁劝说,却也不去看她,只接着将手中书卷翻了,淡淡道:“你自去歇息,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那婢女想来也是往日里得宠的,否则也不能在这般时候还被李昭儿带在身边。

这小丫头此刻听了李昭儿这番话,却是赌气一般地把脚一跺,面颊气得鼓囊囊地,不过还是没有自顾自地去歇息,反而生了一会儿闷气,就又在绣墩上坐了下来。

一边陪着自家郡主,小丫头一边抱怨似地嘟囔道:“人家将军府都说了可以归还婚书,偏生我家郡主爱自找罪受,放着王府里的富贵日子不去过,要来这荒山野观,替那个明明连一面也没见过的短命郎君,守得什么清贫寡……”

像是惯了这小丫头的口无遮拦与喋喋不休,李昭儿任她如何在一旁牢骚,也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将手中书页继续翻了,一心潜读。

韩浞在窗外,将这主仆二人的一言一动全都收入了耳目之中。

此刻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身形一转,就消失在了原地,却又在片刻之后去而复返,且身边还带上了白即墨。

韩浞一步跨出,便又来到了李昭儿窗前,眼神看了看白即墨,然后就朝着屋内一示意。

白即墨立刻便像是领了命一般,躬身口中称“是”,然后靠近了窗扉,张口吹出一股桃粉轻烟,飘飘荡荡就沿窗进入了房中。

屋内的李昭儿与那小婢,皆是忽觉鼻中嗅入了一阵香甜之气,似花非花,似蜜非蜜,然后就感到浑身发轻,好似脚踏云雾,飘飘欲仙。

只一瞬间,这主仆二人就身子一倒,俱都沉沉昏睡了过去。

那小丫头且不去提,虽是受了白即墨的狐妖迷惑之法,可到底没人当真要去害她,也就无甚大碍,只当是睡了一夜好觉,第二日起来照样活蹦乱跳,口无遮拦……

可那平阳郡主李昭儿,却是在昏睡之后,做了一个离奇怪诞的荒唐梦。

梦中,她竟然见到了那个还未与自己合卺,就病去了的夫君!

当日大婚,她之所以跑到将军府去不大不小地闹了一番,除了向父母和姑舅表明心意之外,也是为了见自己那苦命的夫君一眼。

而且只凭了隔着棺材的那一眼,这郡主就将棺中那略显消瘦苍白的面容给牢牢印在了自己心头,是以此刻即便是在梦中,她也绝不会认错。

对面那身影,就是自己未婚的夫君。

只不过李昭儿此时见他,面色已经不再苍白消瘦,反而透出些金红神光。

李昭儿又见对面这少年,仿佛身下无腿,架着青烟,飘飘荡荡就来到了自己面前,对着自己说道:“你我虽素未相逢,但既成夫妻,我总要来见你一面。”

然后不等李昭儿说话,梦中的韩浞又接着向她款款说道:“好教你知道了,我此番却并不是疾病横死,而是得了东岳大帝三太子炳灵公看重,得以考中了鄠县城隍,位列仙班。此番辞别人世,乃是前往上任去了,是以你也不必忧愁哀伤,更不必为我望门守寡,若有时机,便可向我父母取回婚书。此事我亦会托梦告知母亲,你得回婚书之后便可择良偶再嫁,不必以我为念!”

李昭儿听到韩浞如此说,像是心情激动,挣扎着想要说话,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所以她此刻,只能郁气地看着对面不知是神是鬼的韩浞,听他“唉”声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对自己说道:“为酬我二人一场夫妻缘分,我特意从地府真君手中求来了一套法宝,一篇法诀,还有九粒灵丹,留赠给你。自此我二人便算是了却了尘缘,互相都不必再过多牵挂!”

说着,梦中的李昭儿就见韩浞一抬手,打出了一团金光,直冲自己面门而来。

李昭儿吓得一惊,当下就抬手去挡。

哪知那金光忽然一阵大亮,李昭儿就感到自己手中似乎抓到了一物,像是一道臂环,拿到了眼前一看,却是一串由金丝穿了玉珠的链子。

说是玉珠恐怕不太妥当,李昭儿只是看见那金丝之上一枚枚的玉雕,形似小剑,玲珑小巧,精致无比,细细数来一共十二枚,刚好成了元辰之数,一枚不多,一枚不少。

李昭儿仔细参详了这东西片刻,抬头便想对韩浞说话,可哪里还能见得他的身影?

只是耳边却还传来了他的轻语声,说道:“我这便去了,你且善自珍重,虽是仙凡有别,但若有缘,兴许还能有再见之日。”

李昭儿立刻像是慌了,伸手就要往面前虚无之处去摸,可却哪里还能摸到什么?

然后就听她大呼一声:“等等!”

梦中惊起,李昭儿就见自己右手向前伸着,手中还握着一串奇怪的金丝玉链,眼前哪里又还有人?哪里又还有青烟笼罩?

只留得一盏夤夜青灯,与那灯下的一方小玉瓶,三页粗黄纸!

“这……”李昭儿拿过了那玉瓶黄纸,再并上手中一串金丝玉链,满面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竟然都是真的!他竟然当真托梦与我!”

一旁的小婢女尚自“呼呼”沉睡梦中,适才她家郡主的喊声也没将她惊醒,此刻李昭儿自言自语她更是听不见,也不知是她做得什么香甜美梦,这会儿竟在睡梦中发起了笑来。

李昭儿似是还有些不敢相信,犹豫着把那三枚粗黄纸拿到眼前看了,却见那纸张上竟然真的是一门道法剑诀,名叫做《玄元斩鬼剑诀》。

然后她又拿过了玉瓶,打开了瓶口微微倾倒,就有一枚色成绛紫,光泽如金的丹丸滚入他掌中。

且那丹丸还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直入鼻翼。

“难道这法诀灵丹……竟然都是真的!”

李昭儿脸上有些意喻难明,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何心境。

……

要说她之所以为韩浞守寡,当然不是因为她与这未婚丈夫有什么情分,若非得寻个理由,那只能说一切都不过是她的性情使然!

须知这位平阳郡主自幼,除了是一位温良贤淑的名门闺秀之外,也因为父兄皆是统领军队的骁将,亦喜好上了武事,且诸般武艺之中,尤其精擅马术。

而她向来最为欣赏的,就是名马从一而终的气节,还曾经在父兄面前说过“良人当如良驹”这样的话。

因此当大婚那日,她在家中听到了韩府噩耗之后,既不是思虑如何退了亲事,也不是如寻常女子一般向父母哭诉,而是当即就领了人,策马赶往夫家,表明自己从一而终的心意。

不单如此,这李昭儿虽然外在温婉,但内里实则极有主意。

虽从未反对过父兄为她谈婚论嫁,可心底始终有着一份女儿坚持,认为即便不嫁人侍夫,女子也能一展其才。

正好,如今她要嫁的丈夫去了世,李昭儿就打算为韩浞守孝三年,然后就可以一展女儿所能,与父兄一起领军行伍。

李昭儿心中甚至还有另一番抱负,就是想要组建一支只有女儿练成的娘子军,为天下女儿们在男子面前争下一口气。

她亦是早有这般想法,所以一早就已经将自己的几名贴身侍婢用了军中之法调教训练。

因此那日她前往将军府时,带了的婢女皆身着男装,却也不是偶然的!

至于坊间流传的什么,平阳郡主要在韩浞墓前,为他守节一世的话,乃是西凉王遣了府中家人在洛阳中散了出去,为自家女儿赚的名声!

所以,此刻李昭儿得到韩浞托梦,还送来了的道法仙丹,她其实反而觉得自己这一番所谓的持贞守节,当真是掺杂了太多私念算计。

因此对于韩浞给的好处,她此刻凭心中感觉,也觉得实在不好就此身受!

第六十二章 盛唐风流,中原显贵

韩浞之所以在一套故事中,非要选定了那鄠县去做城隍,就是知道这西凉王府一脉源出此地。

想来这郡主听闻韩浞神归此处之后,就算要持节守贞,也不会再往他墓前去,而是返回鄠县,找他的城隍庙……

到时,离了洛阳上京这处伤心之地,身旁又有了亲朋劝解,想来不用多久,李昭儿就能将韩浞这事儿在心头抹去了。

一思及此,韩浞不禁又想起了母亲刘阆苑来,要说自家母亲不知道这平阳郡主的事,他是十万个不信。

“可偏偏母亲将我送出洛阳城,旁的地方不去,非要来了这北邙上清宫,想来其中必定是有深意的,但偏偏又不向我点明说透……也就是说,这桩事做与不做,全看这李昭儿的机缘,还有我自家的心思。”

“若是李昭儿没这机缘,也许我就不会听到即墨提起这件事,也就甚也不知地下山走了……”

“而若是我根本没有看顾弥补李昭儿的这番心思,即便是听了即墨提起这事儿,只怕也不会去管,只在心中叹两口气,便也就算是揭过了……”

但是如今,韩浞不但听到白即墨说起了这郡主带发修行的事,且还又出手管了。

虽说未必这事情最后能如他所期,将这郡主诳回鄠县。

但他和李昭儿这段尘缘,至少在他韩浞自家心中就算是了了的,往后他修行之时也不会再拿来挂在心上。

于他来说,当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

且不管韩浞做完这桩事后心中如何思量,也不提这李昭儿在屋内此刻又是如何兀自踌躇。

只说在这郡主惊呼一声,梦中乍起之时,韩浞其实就已经领着白即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北邙,取道向西,连夜赶路,前往昆仑。

转过第二日清晨,主仆二人便到了洛阳往西百里的谷州城。

此地乃是东入洛阳的门户,常有西域胡商在此驻跸。

韩浞一早就做好了打算,入城之后便随口询问了如今城中最大的一支胡商队伍所在,然后就找上了门去,挥掷百金,购下了六匹上好胡马,充作往后旅途脚力。

随后也不多耽搁,带着白即墨便继续往西边赶路。

这一路上,为了行止方便,韩浞就命白即墨换了男装,扮作他身边年纪大一些的书童。

可奈何这狐狸精当真是天生丽质,就算是扮作了男子,也依旧惹来不少旁人指点。

有些惹人厌的,还干脆就找上了门来,想出重金,向韩浞买他这随身的书童,甚至还有心怀不轨的,数次求买不成,竟打算强抢!

韩浞也当真是不胜其烦,让白即墨自家出手打发走了几拨之后,索性就找了一方青灰面巾,给这狐狸精系在了脸上,把面容给遮挡了,然后再命她偶尔咳嗽几声,扮作一个感染了风寒的,年纪大一些的书童。

可谁承想,即便是这般,这狐狸精仅凭一双眉眼,仍旧三不五时地会招惹来一些自诩风流的公子郎君搭话!

韩浞见此,除了感叹白即墨这姿色当真称得上一句祸国殃民之外,却倒也让他领略到了如今大唐的另一番风气。

深感这盛唐风流当真不是一句空话,竟然让韩浞只单单这一路行来,就际会了如此多的“风流才俊”,且一个个眼力之高超,手段之娴熟,可说人人都不愧风流阵中“急先锋”之名!

不过他人自去活他人的,只要不招惹到他面前来,韩浞自然不愿去管。

只是吩咐了白即墨一路上遮掩好了面容,遇上这一流的人物多给几个冷脸,彼等大多也就知趣自走。

再有纠缠的,也不过打发一顿了事,就当是为这旅途平添几分野趣了罢。

匆匆之间,就是两月过去。

韩浞主仆二人昨日便出了玉门关,往来路上人也少了,多数都是东来西归的胡商队,也不惹是非,这才算是给了韩浞几分清静。

他这两月当中,虽是在赶路,可修行炼气一刻不辍,法力越发深厚不说,就连列缺、白虹两枚剑丸,也被他养炼得增长了几分威力。

且韩浞这数十日精修剑术,又得益于《七修剑诀》法门不凡,对剑术境界的领悟已然越发透彻,乃至摸索到了“剑凭念起”的极限,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剑随心至”的境界!

诸般剑术境界之中,“剑凭念起”讲究的是一个“准”,驾驭飞剑、剑丸如臂使指,分毫不差;而“剑随心至”讲究的却是一个“疾”,心念一到,飞剑就到,出其不意,杀伤对手于全不防备之间。

剑术修炼到了这般地步,若是手中飞剑法宝犀利,再对上了剑术不敌自己,又没有厉害法宝护身的,即便是对方修为比己方高上一两个境界,一个不慎,怕是也难免要被斩于剑下!

只不过韩浞如今虽然自觉已将“剑凭念起”琢磨得透彻,可依旧无法摸索到有关“剑随心至”的蛛丝马迹,明明按理说此境已经近在眼前,却反而总觉得离了初窥门径都还尚有好远一段修行,难见其真实面目!

无法,韩浞只得暂且放下了突破境界的想法,依旧回到往日间炼气练剑的修行。

出了玉门关,韩浞未免只有与白即墨主仆二人,形单影只的容易惹来盗匪觊觎。

他虽是不怕,可也不愿多生事端,徒惹麻烦,耽误了行路。

是以便在出关第三日,与路上相遇的一队西域商人商议了,跟着这商队同行。

这些胡商倒是颇为热情好客,一路上对韩浞主仆多有照顾,还不愿收韩浞金银,倒反惹得韩浞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他却也知道,这些商人大多都是西域部族中的巨富,不缺银钱,但最好颜面,尤其是在中原上国子民面前,半点不愿意露怯,往往得了中土百姓一句称赞,这些胡人都能欢欣鼓舞上好几日。

便是那洛阳城中的各处商肆里,常见那些作出一掷千金,惹人瞩目举动的,也具皆是这些来自塞外的豪富胡商!

如今韩浞虽是一副简单的道装打扮,可他自入道以来,炼气修行,早就养成了一股出尘脱俗的灵韵气势,甚至早早地就盖过了他出身高门的公子气度。

那些胡商又都是些见惯了达官显贵的眼力精明人物,如今韩浞没有刻意遮掩,又怎能不被他们看出这少年的不凡?如何能够不殷勤招待了?

第六十三章 西域胡商,边关兵匪

韩浞与这西域商队同行了两日,虽无刻意打探,可也从与那商队主事的几番交谈之中得知,这一行胡人是往中原贩的胡椒、玉器,后再将中原的香料、丝绸带回塞外。

这一来一回,一通买卖做下来,就是一本万利。

像这样的商队,都是有西域强大部族在后撑腰,属胡商当中地位最高贵一等,可以将货物一路贩到洛阳城,相比了那些只知盘踞在玉门关附近,贩卖马匹的部族,可谓是眼角都要拿得高一些。

按理说,跟了这样一支有靠山的商队,韩浞该是能一路平安行到岁夜城,毕竟这些人都是常年往来西域中原,与一路上的各个大小部落、塞外马贼都是相熟,关节早已打通,不会有什么意外。

等到了岁夜城,昆仑天柱便已不远,这一路便算是顺顺当当走下来了。

可偏巧,不知是个什么因由,竟然就在韩浞跟了商队同行的第三日,遇上了这么一支与商队没交情的马贼悍匪!

……

贼人来时,韩浞正在一辆从商队借来的马车中炼气修行,虽他隔着老远就听见了成群的马蹄声,可以出声向商队示警。

但这等马贼,轻装简从,来去如风,若想要拦截一队满载货物的胡商,那任你如何施展,最终却都是逃脱不掉的。

是以韩浞也就没开口,只想着任凭那些匪类靠的近了,然后再见机行事。

果然,没过一会儿,群匪“轰隆隆”震天一般的马蹄声传来。

而与此同时,整个商队也都喧嚣开了,人喊马嘶之声一传十,十染百,立刻就沸腾了开来。

未免惹人瞩目,韩浞也不得不停下了修炼,将白即墨留在了车中,自己一撩车帘就出了车厢,打眼往外探望。

就见商队后方里许之处,扬起了一阵托天烟尘,像是风沙过境一般,就朝着商队席卷而来。

“阵势不小,怕是足有三百余骑!”

韩浞其实一早就远远地从马蹄声中,将这些马贼的底细给摸了个大概,这会儿这句话,是说给身旁的商队主事,摄图听的。

这大胡子胡商的马车就在韩浞马车之前,此刻见突生变故,也是下了马车前来查看。

这摄图此刻虽是眉头微皱,但却并不慌张,反而故意拿出了笑脸,朝着韩浞安慰道:“贵客不必惊慌,在下在这东西商路上行走了几十年,四方的朋友们多少都会给些面子。想来后面那些朋友是认错了马蹄印,追错了车队,稍后只需见了面分说一番,想必就能放我等安然离去!”

韩浞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口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那摄图听话也是又朝他笑了笑,示意他安心。

二人说话间,三百余骑马贼已经到了百步之内。

其中一个领头的,一骑当先,眨眼就越过了韩浞与摄图的马车,飞速掠到了商队的最前,顷刻之间就按住了整个商队前行的势头。

而后,尾随的大队马贼打着呼哨,就分开左右两路将整个商队都给围住了。

马蹄带起一阵阵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

片刻之后,最先冲往前去的那个骑士策马回返,到了摄图与韩浞的马车前,问也不问,就开口说道:“车马货物留下四成,金银细软全交出来,大爷们劫财不要命,休要逼得咱动手!”

像是从没遇见过如此有条理的马匪,胡商摄图也被他这一声招呼给喊的一懵,不过还是立刻回过了神来,满脸堆笑上前说道:“这位当家,我等是元门部的行商,不知各位是哪一方寨子的儿郎?兴许我与各位头领还是相识!”

摄图没见过这支人马,猜测是哪个首领新收入麾下的,就想上前先探听了清楚,再做对策。

哪知那领头的却是把遮脸的面巾往下一拉,露出一张顶多只有二十出头的青年面目来,“嘿”声一冷笑,然后才说道:“你家大爷就在你面前,你看我俩是否认得?”

这青年倒是五官端正,脸上也没蓄髯,又无伤疤印记,看来竟然还有几分温润,只不过眼神之中却是煞气满盈。

朝着一旁“啐”出一口沙尘,这青年将手中马刀往肩上一扛,就说道:“也不怕说给尔等知晓,大爷们本是武威郡鹰扬,当厌了官军,就索性出关来做匪。尔等也休要牢骚,老老实实照足吩咐留下财货,还能留得命去,否则立时要你成这刀下之鬼!有这风沙作美,还正好省了大爷们的掩埋功夫!”

一听青年这话,摄图的脸色就由红转黑,然后立刻又再由黑转白。

尤其听了这青年自报,是武威鹰扬逃兵,那摄图脸上立刻就没了血色,知道这些是如假包换的兵匪,虽然劫起道来未必擅长,但杀起人来却个个是老本行。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容不得他摄图再不同意。

虽然兴许是这些兵匪自觉难以带走,所以才给他留了六成车货,可毕竟不是血本无归了,已经算是给他留条活路,如今当然就以保命为先。

无法,这胡商只能把手一挥,吩咐手下商队诸人照了那青年的交待去办。

然后他又回到了自家马车上,取了大半的金银财货,就要主动交到了那些马贼手上,只期望那些匪徒见了这些,便不再往他车中去细搜。

那兵匪头领的青年见摄图还算识趣,也就点了点头,暂且放下他不管,打马朝着其他几辆马车就巡了过来。

刚好韩浞的马车就在摄图之后,是第二辆,而韩浞就坐在了车檐,看着这至多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匪首马步缓行,朝着自己过来。

青年像是也好奇,不知这胡商商队里怎么又会混入了韩浞这样的人,也是离近了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问道:“中原人氏?”

韩浞温和一笑,回道:“洛阳人氏!”

青年像是更不解了,奇异地看了韩浞一眼,才接着道:“上京贵民,何至于此?”

韩浞依旧淡笑着,说道:“昆仑求道。”

这却没甚好隐瞒的,左右说出来了,别人也不会信他当真能够上得了那巍巍昆仑,反要将他当做痴人。

若是遇上那无礼的,恐怕还要拿了他来嬉笑一番。

却是巧了,面前这兵匪头子正好就是个少礼不客气的,当场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在上城里叫嚷着要求道的,我倒是听说了不少,可真正走到这玉门关外来的却只见过你这一个,怕不只是痴人,恐还是个呆子!”

第六十四章 奸商悍匪,狼妖宝剑

听这青年放肆嬉笑,韩浞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从怀中取出一袋子制钱,抛给了他。

哪知这青年将钱袋接过后,却只是拿在手中掂量了几下,口中发出“啧啧”之声,说了一句:“倒是不少!”

然后才又听他道:“我们兄弟,从来只掠胡商,不劫唐人,你的钱,收好了!”

说着,就见他也随手一抛,又把钱袋抛回给了韩浞。

韩浞接住了钱袋,心头却是感到有些好笑。

本来他是打算与众一同,给点钱财将这些兵匪给打发了,左右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他也是当真不在乎。

可哪想到,这些兵匪还来这一套,这就弄得他就有些为难了。

毕竟他还要靠着这支老马识途的商队,将他轻轻省省地带到岁夜城,如果此刻被弄出了胡汉之别来,往后恐怕也就难再走到一起了。

无法,见那青年匪首刚刚调过马头,要往别处走去,韩浞也只得叹气摇头,喊了声:“且慢。”

见青年转头皱眉看他,韩浞也不多说,从怀中掏出一粒明珠,一扬手臂就抛给了他。

然后说道:“这个拿走,财货还给他们。”

青年匪首接住了明珠,神色就是一愣,半猜半疑地将那粒鸡蛋大小的明珠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眼中惊诧神色一闪而过。

还没等他开口来问,韩浞就轻描淡写一般说道:“东海随珠,值得万金,比起你抢的那些车马金银来,只多不少!”

这夜明珠品类绝佳,就算是韩浞,在修道之前也甚是少见——这是他在飞雷道长赠给他的那枚百宝锦囊之中,随意翻找到的。

与这夜明珠一起的,还有许多海中奇珍,陆上瑰宝,不过却都不脱世俗珠玑之属,于修道半点用处也无。

韩浞猜测这恐怕都是飞雷道长从几位大妖身上得来的随身杂物,左右他自己也无用处,就一股脑儿地塞给了韩浞……

那青年匪首也当真是个识趣之人,听完韩浞说辞,眉头一展,“哈”笑一声,手里举着明珠,口中打个呼哨,马头一转,竟就领着一众兵匪飙骑撤去了。

这些匪类来得快,去得更快,当真有军中令行禁止的风范,趁着商队众人都还未回过神来的功夫,居然就已经奔出去了一箭之地。

而此刻原地只留下了一群不明所以胡商,都是痴愣愣地看着远处扬尘,越飘越远……

其余胡人不知这群兵匪为何突然退去,但那主事摄图,却一直离着韩浞不远,将他与那匪首的一番交谈都看在眼里,听入耳中。

此刻他也是对着韩浞千恩万谢,感激得涕泗横流,几番就欲下跪,还都是被韩浞给扶了起来。

实在不耐这胡人客气,韩浞就索性推脱疲惫受惊,也不再理他,回到了马车上继续修行。

之后商队又整顿了片刻,收拾妥当之后,才继续西行。

恐怕那些兵匪去而复返,商队众胡人商议了之后,就将脚程骤提了一倍,加紧赶路,到了当日傍晚,已经能遥遥看见了远处风沙之中,一处宏伟雄城矗地而立。

韩浞这时也出了马车,远远眺望那座城邦,心中也是微微称奇。

那摄图见韩浞出了马车,便上前为他殷勤讲解道:“贵客兴许还未见过,这便是大漠第一雄城,楼兰!”

商队此时已经停了下来,要在此处扎营过夜。

那楼兰城虽然已经在望,可实际尚有百里之遥,匆忙一夜之间是断然赶不到的。

商队只能趁着如今天色尚未完全黯淡,在此处扎下营地,休憩一晚之后,明日早起开拔,行到了傍晚时分大概就能入城。

韩浞与白即墨都有道法在身,不需饮食,不必睡眠,所以他虽然与这商队同行,却从来不与他们同食,推说自己主仆带有干粮,也从不扎营布帐,只说在马车中便能安歇。

韩浞这些习惯,几日同行下来那摄图也是知道,也从未多事去问。

可今日不知为何,这商队主事却一反常态,在安下了营帐之后,竟然又到车前来找韩浞,手上还端着两碗肉汤。

“风沙大了,夜里寒冷,两位贵客喝碗肉汤暖暖身子!”这大胡子满面堆笑,样子看来倒有些老实。

不过韩浞甚至都不用提鼻去闻,心头感应就告诉了他,这肉汤之中有古怪!

摇了摇头,韩浞就轻叹一声,说道:“这是何苦,为了些身外之物,偏要搭上自家性命!”

摄图闻言一惊,强装作不明所以地看着韩浞。

但韩浞哪里有那么多功夫与他啰嗦,只是法诀一捏,列缺剑“嗖”声出匣,迎着这胡人的颈项一扫而过,那摄图便立刻身首异处!

且不用韩浞吩咐,一旁的白即墨对着这胡商尸首就吹出了一口妖气。

场中立刻刮起了一阵妖风,卷着这胡商尸首就往高处扬去。

“总管被风沙吹走了!”

“快、快……快追上去!”

营帐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然后就有数名商队护卫骑马追了出去。

不过那是白即墨吹起的妖风,哪里是凡人能够追得上?

只是顷刻功夫,那风沙就卷着摄图的尸首,去得没影了。

……

离着那胡商营帐不足三十里,商队今日遇上的那群兵匪也是各自布帐起了篝火,正在休憩。

而那青年匪首,此刻也与几名悍匪一起,坐在了篝火旁,手中马刀上挑了一块干肉,正在炙烤。

这时,青年旁边又坐下了一名中年悍匪,伸手给他递了酒壶,然后问道:“头儿,怎地今日要弟兄们走得那般匆忙?就算不要那些车货,可那小儿随手就能拿出这价值万金的夜明珠,身上必定还有更值钱宝贝,哪里能让他只凭一粒珠子就把爷儿们打发了!”

那青年闻言,却是嘴角一挑,“嘿”笑了一声,才说道:“你当他是待宰羔羊,人家说不定只拿你作鞋边蝼蚁,若不是你家头儿我今日识趣,领了你们逃得快,只怕这会儿三百弟兄就没几个留得命在了!”

那中年闻言骇然,连忙对着自家头领追问道:“莫非……是苏头儿你的家传宝剑又有警示?”

这中年大汉是知道的,自家头儿祖上乃是边关名将,家传武艺不说,还传下了一柄绝世宝剑。

据说此剑因斩过千人头颅,是以有些通灵,不单能够辟邪斩妖,遇上了妖物邪祟还能够镝鸣示警。

前一阵子,他们这支兵匪还遇上了大漠狼群围攻,其中领头的是一头丈许高,三丈多长的巨狼。

众匪兵们都说这巨狼是成了精的,不仅刀剑难伤,就连强弓硬弩齐发,也不曾蹭破它半点皮毛。

头狼不死,狼群就不退,眼看匪兵就要全军覆没之时,正是他们的头领苏庆,取了腰间宝剑,一路杀到那巨狼面前,将其斩伤,这才逼得那妖狼一声长啸,带着手下狼群退了。

经此一役,五百匪兵折损近半,其状惨烈,让这些存活下来的兵匪们每每想起,也依旧是毛骨悚然。

后来这中年大汉就听头领苏庆说过,当日狼群夜袭之时,他家传的宝剑就曾经镝鸣示警,尤其在靠近那头巨狼之时,更是鸣声大作。

只不过这声音旁人却听不见,只有他苏庆一人得闻。

此刻大汉问完话后再看苏庆,虽他没有开口承认,可只凭他脸上那似有余悸的颜色就能看出,大汉自家恐怕是猜对了,自家头领之所以带了弟兄们撤走,就是得到了宝剑示警!

“那……”这大汉尚有些不歇心思,又向苏庆问道:“这次遇上这小儿,比之前那头狼妖如何?”

苏庆听他追问,自嘲一般“呵呵”轻笑了两声,说道:“那样的蠢物,也就为难为难咱们,若是放在人家跟前,怕是十头绑了一起上,也不过是挥挥手就打发了的货色!”

中年大汉闻言一惊,像是有些不信,可一想到之前狼妖,又容不得他不信。

想着想着,冷汗就从额上不住地流了下来,心中也是一阵余悸。

忽然,不远处的营帐传来一阵惊呼声,然后几个匪兵就在那处叫喊起来。

大汉眉头一皱,前去查看,片刻之后又回到苏庆这边,脸色却是苍白得没了血色。

这大汉到了苏庆身旁坐下,口中有些滞涩地对自家头领说道:“天上掉下来一具尸首,头和身子是分开了的,就是我们白天劫的那商队的主事!”

苏庆闻言,神色倒是不变,只嘲讽一般提着嘴角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跟了这么狠的角色行在一道,能平安无事才是古怪!”

大汉也深以为然,在一旁连连点头,像是对自家头儿的话不能再同意。

不过要是韩浞知道,在离自家不远的营帐里还上演了这么一齣戏码,他恐怕就得喊几句冤枉了。

没错,那苏庆的家传宝剑的确有些灵异,可他韩浞乃是正统的道门修行,即便还没入昆仑山门,可修炼的也都是道门真传正法,怎么可能被一柄宝剑给认成妖邪?

所以这宝剑之所以镝鸣之声大作,全是因为他身边的白即墨!

这狐狸精本是千年修行,炼气臻至了第九重的大妖,若是放在从前,也断不会被一柄只是稍有些灵异的凡俗剑器察觉出异处。

可奈何,她如今被刘阆苑打落了境界,说是炼气凝罡,可尚在重修,体内真气也不充盈,至多只和寻常炼气开窍巅峰等若,这才被那宝剑给认出身上妖气,警醒主人。

而那摄图,若不是他财迷心窍,想要毒杀了韩浞二人,抢夺财物,韩浞又哪里会对他出手?

结果这会儿还要多费手脚,去处理了他的尸首……

综上诸般所述,韩郎君其实当真是秉性纯良的老实人物,断不是那些匪类误认为的那般凶狠哩!

第六十五章 大漠沙都,百宝盛会

商队营帐那边喧嚷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未明,才有原是商队副管的胡人贺鲁,前来告知韩浞,他们的管事摄图昨夜被怪风给刮走的事……

本也没甚大交情,韩浞就懒得故作伤感,只是佯装惊讶地问了两句,又听那贺鲁答了些寻人无果的话,韩浞这才得知,商队是打算留下了三五护卫继续寻人,而其余人等则是照旧启程,明日一早赶往楼兰。

既然行程没有耽搁,那余下的事情韩浞也就不再关心,与商队新管事客套了几句,就退回了马车中。

没多久,商队果然照了原定行程,继续开拔,韩浞也就将那摄图的事儿给完全抛在了脑后,安心在车中炼气修行。

……

日近傍晚,一行商队便靠近了楼兰城郭。

韩浞也就此得以在近处,打量这座名扬四方的“大漠沙都”。

只见这座宏伟巨城竟是攀丘而建,像是卧瞰大漠的一头雄狮。

城郭统统用了巨石穿凿打造,四方皆有城门,门中有各路客商、大漠各部牧民来往进出,络绎不绝。

随了一阵人潮,韩浞同行的商队也进了这楼兰城。

之后留了护卫下人在外城看守车马货物,商队中的各个胡商、管事就招待了韩浞,往内城而去。

那商队的原主事摄图,被白即墨一阵妖风刮跑,轮到了如今主事的贺鲁,却也对韩浞分外殷勤。

领着韩浞往内城走动途中,这贺鲁便主动向他讲说起了这楼兰城来。

“楼兰乃是漠中第一大城,东到玉门,西至岁夜,当中再没有别的哪座城池能够与之相提并论……城中百族混杂,许多稀奇事物恐怕在中原上国也未必得见……”

贺鲁一边随处指点着,一边为韩浞细细解说。

他也不愧是常走大漠,对这城中一应物什、人物、奇观,皆是如数家珍,但能拿到眼前的,就无有他不认识。

也算是为韩浞开了一番眼界。

……

与外城人马喧嚣相比,楼兰内城要清洁整齐许多,不过却依旧是繁杂热闹。

城中诸民虽不必中原百姓斯文,但胜在热情不羁,街巷之中到处都是欢腾笑闹,也当真别有一番异域风光。

韩浞如今走看着这异域都城,竟也觉得有些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他生在神都洛阳,天下城池若论繁华,无一处能出其右,但这楼兰城却因百族汇聚,各显风情,让他对此地生出了一股与洛阳城各有千秋的感慨来,心底也禁不住想要称赞上几句。

忽然,远处突起了一阵喧哗,韩浞还从那喧哗之中听到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在跑动着传递什么消息,只不过那声音喊得是胡语,他也不知是何意。

顷刻间,传话人就到了韩浞一行面前。

就见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身披轻甲,做行伍装扮,手中捉着一面令旗高高举起,一路边喊着,就步履不停地就朝着城门方向奔去。

自从远远听到这少年传话,韩浞周边的诸多客商、城民就全都鼓噪了起来,甚至是与韩浞一道的贺鲁等人,此刻也都在互相交头接耳地说着话,还且说且笑。

不等韩浞去问,那贺鲁便喜笑颜开地走了过来,向韩浞说道:“公子正是好福气,才入城就赶上了楼兰国主大开百宝盛会!”

韩浞这才恍然,对着贺鲁问道:“难道方才那少年传令,说得就是这百宝盛会?”

“正是!”贺鲁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方才便是城内通传得了国主谕令,宣告四门张贴告示,将这盛会消息告之来往的百姓客商!”

“可不知,何谓百宝盛会?”韩浞初来乍到,便只能向贺鲁问道。

贺鲁听问,向了韩浞一抱拳,然后说道:“贵客久居中原上国,不知楼兰城中有这一遭热闹也是理所当然。这百宝盛会原是由楼兰国主牵头作引,大漠各部百族皆请出珍宝,来这楼兰城中示卖,再由往来客商或是别家部族竞买。”

“此盛会既是楼兰国施威四方,彰显强盛之处,亦是大漠百族争夺颜面,比较高下之所。诸部族皆会攀比哪一部拿出的宝物得更多人竞买,卖出价值更高,那便是哪一部拿出的宝物更珍贵,拿出珍贵宝物的部族也自然就更尊贵强大,便能压下别家部族一头!”

“当然,若是哪家部族之中没有珍宝,亦可凭了牛羊财物来竞买宝物,同样也能够人前显贵,为自家部族与他族一争长短……”

一边说着,这胡人一边偷瞧了韩浞一眼,见他听得专注,心中也颇为自得,然后又接着道:“不过这盛会到得后来,赴会的部族、客商越来越多,也就不限了非要部族献宝,只道无论何人,但凡所献珍品经盛会司官瞧过了,认为是稀罕宝物,便能上会示卖!”

“且这大盛会之下,还会引来无数小盛会,皆是那手中有藏宝的,想要趁着这举国盛会期间城中豪富聚集的机会,将手中宝物卖上一个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价钱……”

得了贺鲁一番详解,韩浞才算粗浅认得了这“百宝盛会”,且同时也有些好奇,想见识见识这令楼兰举国欢腾的盛会该是如何一番模样。

想到这里,韩浞便出声向贺鲁问道:“不知这百宝盛会是何时举行?”

贺鲁知韩浞是因不通胡语,才来问他,也不敢托大,便连忙回道:“方才谕令通传,说是三日之后,在王宫门前点将台!”

韩浞听后点了点头,他知道商队本只打算在城中停留一日,明晨就要继续出发赶路。

可他已经做好了打算,想要见识见识这百宝盛会,明日是断然走不了的,如此看来,也就只有提早与这支商队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了。

好在如今已经到了楼兰,往来商队多不胜数,想来再另找一支商队同行也不算难。

是以韩浞稍一思量,就要向贺鲁等人言明打算,分说告辞。

哪想还没等韩浞开口,那贺鲁反而主动向他邀约道:“难得盛会,贵客又是头一次到楼兰,不如我等便在这城中稍候几日,等参加过了百宝盛会,再启程赶路也是不迟!”

韩浞听话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想了想就要婉拒,说道:“只怕耽误了各位回城贩货,韩浞于心不安,因此诸君还是不必顾忌在下,先行赶路的好!”

哪知那贺鲁却是摇了摇头,笑着朝韩浞又说道:“其实并非迁就贵客,实则是每每盛会,皆有奇宝现世,若能购得贩往岁夜、中原等地,价值必定再涨几番,是以我等若是往来楼兰之时能够遇上盛会,也定是要停驻几日,等到大会过后才继续赶路!”

第六十六章 盛况会场,名利之地

韩浞听那贺鲁已然如此说了,自己若再推搪就未免有些刻意,礼谢一番之后,也就应承了下来。

稍后韩浞便任由一行胡商领着,在城中寻了一处胡商们惯常投宿的旅客店,排布好客房之后,也就将歇了下来。

三日转眼而过,眼看就到了百宝盛会之期,楼兰城中热闹也骤然十倍,街巷中俱都张灯结彩。

街道上来往的,也多了不少像是各部首领贵戚,抑或豪富巨商之流的人物。

尽是衣着锦缎,金银加身,好不贵气逼人!

“这满目的金银玉器,未免也太过晃眼了些!难道这些位前世都是金银铺里的架子投生,容不得浑身上下有半处空落?”

韩浞难得展现少年心性,就将这一通笑话对着身旁的白即墨讲了,惹得那狐狸精也是顿时捂嘴轻笑,流露出的那一抹风情万种险些让这一身男装都遮掩不住。

贺鲁就跟在韩浞身边,听了也是呵呵一笑,向韩浞说到:“大漠之上的这些部族权贵皆是最好颜面,可手下除了牛马骆驼,便只剩了金银,没有其他的可炫耀,又总不好扛两头骆驼在肩上,便只能在身上得空的地方都挂满金银……博君一笑,切莫见怪!”

语气之中,似乎对这些人的手段也是颇为瞧不上眼。

倒也难怪,这贺鲁与那摄图一样,是岁夜城人氏,虽然也有佩戴器物的习俗,可多是以珠宝玉翠雕镶而成的精致首饰为主,和眼前满目的金银之物相比,自觉是要上品一些。

不过韩浞却只是轻笑一声,也不以为意。

在他眼里看来,无论金银还是珠玉,都是一样的身外杂物,倒没什么上品、下品之分。

簇拥着人群,韩浞与一行胡商就来到了楼兰王宫门前。

这王宫虽不比洛阳宫城宏大宽广,但风样特异,也有许多玲珑雕琢,精心点缀之处。

王宫门前搭起了一座二丈高台,若是在中原,恐怕使得是芦席,但这大漠之中少见丝竹之物,芦席自然不成了。

便是如此,韩浞也没想到这楼兰国竟然富庶如斯,竟然将一座三丈见方的点将台上,全都铺盖了羊绒毯子。

不单如此,在那点将台下还摆布了数百桌椅,由卫兵围守在当中,韩浞远远望去,就见那桌椅上竟也都是覆盖了毛毡绒毯,且式样华丽,一看便知每一副都价值不菲。

贺鲁领着韩浞,便向点将台走去,边走还边为他解说道:“那台前贵座原是为百族部主备下的,不过如今不拘是谁,只要出得起价钱,便能纳金入座,往年在下前来观看盛会之时,贵座已然是五十金一席,今年当会更高!”

说着,又看了看韩浞身后的白即墨,眼中犹豫之色一闪而过,不过最后还是狠狠咬牙,领着这主仆二人一起向贵座之地行去。

他们这些商人不似部落贵族,始终还是要以赢利为本,是以往年都是一个商队只推出主事一人,上了贵座为整支商队竞买珍宝。

三四支商队的主事合席一桌,各自喊价。

只有那些部族的权贵首领,碍于颜面不愿与外人合席同座的,才会由一部出了四人,占下一桌。

可即便如此,同座的其余三人也大都是部中勋戚,少有像韩浞一样,带了下人就想入席的。

不过如今贺鲁一心讨好韩浞,便狠下了心,打算为白即墨这“下人”也订下一席贵座。

卫兵围守之外,有盛会司官置下了一方毡棚,算是出入贵座之处,此刻已然有了不少人排候着纳金入场。

贺鲁对商队其余人吩咐了几句,便领着韩浞主仆也往毡棚处走去。

接二连三有人纳金入场之后,马上就轮到了韩浞三人,贺鲁上前与那司官胡语几句之后,面色就有些为难地转回韩浞身旁,说道:“公子,那司官说今日一座难求,纳金已然涨到了三百金一席……”

说着,这胡商主事又颇为尴尬地看了韩浞身旁的白即墨一眼。

他本想向韩浞示意,问了是否能暂让白即墨在外等候,哪知话才一出口,就见那扮做了书童的白即墨从袖中随手一探,就取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赤黄珍珠,抛给了一旁的盛会司官。

韩浞怕那司官不懂中原汉话,就对贺鲁说道:“韩某随身没带那许多赤金,这南海火龙珠却抵得上寻常一斛明珠,作价千金不算多,主事烦请帮我问了这司官,是否能以这珍珠权做纳金?”

之前韩浞离家游历时,就感到这金银实在是携带不易,未免出行不便,所以除了钱袋中放些制钱,做散碎花用之外,就是随身带些珍珠。

只是没想到自己如今已然修道了,这凡俗买卖的手段竟也还能派上用场!

且不管韩浞自家如何作想,但那贺鲁见了韩浞出手如此阔气,那珍珠又还只是他身边书童随意掏出来的,登时就有些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说话。

就连向那司官询问的事,一时也给忘了!

结果,根本不用他通译,那盛会司官在将珍珠拿到手中,仔细瞧看了一番之后,便用中原汉话向韩浞说道:“贵客这枚明珠的确值得千金,可做纳金,若不需退还剩余,可领四席,不知贵客意下如何?”

这司官也是见惯了宝物的楼兰国官吏,对这火龙珠倒不是特别稀奇,只是恭敬向韩浞回话。

韩浞又哪里会在乎这些,一听正好能占下一桌四席,也乐得无旁人打扰,点了点头便应允了这司官的倡议。

得了韩浞首肯,那司官便客气地将三人往场内一引,又吩咐了身旁侍卫领着三人去寻一处上佳座席,就不再管他们,继续当起了司职来。

一名楼兰侍卫领了韩浞主仆与贺鲁来到场中,将点将台下第六排中列的一处座席指给了三人,招呼他们坐下之后,便行了一礼退下。

韩浞此时入座,才发觉自己还是小瞧了这楼兰国的豪奢富庶,这桌椅上的毡毯哪里是羊绒,分明是骆驼绒,且还不是寻常驼绒,而是只取了白骆驼颈下最柔软的一部绒毛织就。

且整副绒毯,只有纯白颜色,不见一丝灰黄,是以韩浞才会将其误认为羊绒。

“只这毡毯,恐怕一副就得数十金,数百桌椅,少说也得有个三五千副毯席,一场盛会下来,单只这布置装点,恐怕就要数十万金!”

饶是韩浞,修道之前也没见过几次这般场面,如今想来,还是颇有些叹为观止,暗道:“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话看来当真不假!不过这到底也只是凡人盛会,若是往后修道有成,得缘见识那神仙盛会,只怕那时,才当真是蔚为大观!”

想了想觉得这些都始终太远,韩浞便摇了摇头,将烦思杂念驱除在外,安心等待着盛会开幕。

……

而另一边,随着韩浞一同落座的胡商贺鲁,此时却只能满脸苦笑。

他本想刻意讨好这中原公子,结果如今反倒是自己占了便宜,心中当真是有些滋味难言。

他自然知道韩浞不凡,甚至对那摄图被怪风刮走一事,他也是有猜测的。

其实摄图在那日傍晚,想要毒杀韩浞主仆,夺取钱财宝物之前,就与商队几位管事有过商议。

这些胡商皆是唯利是图的一丘之貉,知道韩浞身怀重宝之后,心思自然活泛了开来,便是贺鲁,也只不过是因为平日里与摄图互相掣肘,才反对了几句。

但对于杀人取宝,却是没太多不愿的。

可哪想到,那摄图出师未捷,就被一阵风给刮跑,然后就把其他胡商也都给吓破了胆。

他们久走中原西域,当然知道如何辨别躲避风沙,但这样的怪风可谓是前所未见,还偏偏只刮了摄图一个人飞走,哪里能有这般巧事?

本身他们也全都心中有鬼,自然越猜越疑,商讨了一夜之后,差点就将韩浞主仆二人都给认作了神明,往后当然再也不敢造次。

尤其是贺鲁,在摄图失踪之后,更是将这位前主事的心腹全都留在了原处找人,自己彻底掌控了整支商队,对韩浞就更是又感激又敬畏。

依着这胡商的心思,硬的不行,他可以来软的,只要用心逢迎讨好了韩浞,不拘这位是身怀富贵,还是掌握神通,巴结好了总能够得些好处吧?

只能说商人重利本性果真执着,即便明知韩浞有可能是杀了摄图的凶手,可只要能在他身上见到好处,这贺鲁便能够不顾凶险,拼命了靠近讨好……

此刻他又见这为韩公子随意出手就是价值千金的南海珍珠,想了想,找准了个话头,便对韩浞说道:“公子,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浞本已经做好打算,安心等待盛会,如今听他发问,虽不知这胡商要说什么,却还是客气回道:“贺主事有话,尽管说来便是。”

听韩浞准他说话,贺鲁叹了口气,就说道:“公子适才给了那枚珍珠,却是做了个亏本买卖啊!”

韩浞有些不解,便又问道:“主事此言何意?”

然后贺鲁就向韩浞解释道:“其实这台下贵座,说是纳金入场,可任谁能将那百多两的赤金随意带在身边?是以大多看客,都不是会当场就缴足了金银的。部落权贵大多会留下部名,签以牛羊之数,客商也多是以货物充抵,命人领了楼兰侍卫去点算了作数,便是稍后竞买出价,也是如此。”

“韩公子恐怕不知,这大漠之中少见珍珠,皆是有价无市,公子适才那枚火龙珠,即便是上了这百宝盛会,也是少见的宝物了,休说千金,就算再翻两倍,只怕也有人争相竞买……”

贺鲁想凭了自己一番经验见识,能引得韩浞青眼,是以将这盛会的门道,还有大漠的诸般情状,全都一一向他说来。

他本以为,韩浞知道自家做了亏本买卖,即便不懊,怕也会有些微作悔。

哪知韩浞听他讲解,除了说到一些大漠风俗、经商惯习时,会显得略有兴味之外,其余却是全然不理,丝毫不挂在心上。

贺鲁此时心中,除了感叹这位韩公子当真不同常人之外,也实在再难生出别的想法了。

因此等他自家,一番讲解完毕,也就不打算再多言,只是作陪在韩浞身边,和这位公子一起等待盛会开幕。

第六十七章 夜明珠,羽衣女

没多一会儿,点将台下就已经座无虚席。

又过了片刻,王宫门楼之上,国主与王后也领了城中官员到场。

三通鼓敲过,便有执会司官以胡语高声喊话,台下在座诸人也俱都起身,贺鲁也连忙请韩浞起了身,然后向他解说道“这是会宴宣礼,恭迎国主,待国主与众官入座之后,便能开始盛会了。”

果然,等着国主王后与那众官落座之后,台下众人也都各自归位,一旁还有宫廷使女捧了油茶蜜饯,各色鲜果上来,请贵座的诸位部主、客商享用。

韩浞见这盛会排筵,不由心中暗道:“倒是和中原的宴会之礼也有个七八分相似!”

宫门楼上传来一声号角长鸣,示意盛会开场。

然后便有执会司官上了点将台,用中原汉话喊道:“今日国主盛会,大漠各族献宝示卖,在座贵客但请随意竞买。价高者得,买卖无尤,一经落定,不得悔弃!”

一番话说完,那司官便四下俯瞰,见众人果然都在恭听,无有造次扰乱者,便点了点头,又喊道:“请第一件珍宝!”

话毕,就见台下有四名赤膊勇士,抬了一方龛舆,稳步走上点将台。

那龛舆上放了一物,不过却以红绸盖住了,外人也看不见其中珍宝到底是何物,只不过从那红绸掩盖了的大小形状看来,当不是什么玲珑精巧的物什。

龛舆上了点将台,在当中放下,由司官亲手揭下红绸之后,众人才看清了,原来竟是一柄色红如血,半人高下的珊瑚。

“东海血珊瑚,叫价五百金,请各位贵客竞价!”执会司官高声喊道。

韩浞一看那司官说完一句,之后便再没有话,只等着宾客竞价,也是摇头暗叹到底是化外之地,连点儿商家撩拨挑动的手段也不会使。

若是放在了大唐商肆,单只司官口述的这珊瑚来历典故,恐怕就够先写一部书……

不过即便如此,台下宾客的喊价竞买也是一刻不停,此起彼伏,不一会儿竟然就已经由各家部落攀比到了千金!

“珊瑚珍珠之物在大漠中虽甚是少见,可无论岁夜还是大唐,都不缺少,也就不稀奇了。此刻正在叫嚣竞价的那几位,怕都是大漠各部部主……”贺鲁一边旁观竞买,一边对着韩浞说道。

先前他想讨好韩浞不成,如今也是憋着劲儿,打算在这盛会中买下一件珍宝,来赠给这位中原公子,以为亲近之法。

眼前台上这株珊瑚树虽有不凡,但贺鲁知道这在大唐却也不算是少见,想来韩浞不会稀罕,便再也没多留意。

他清楚章程,明白这百宝盛会越往后出场的宝物,便越珍贵。

尤其盛会最后几件压轴的宝物当中,往往都能出现一些世所罕见的奇珍,这些才是他此番以为的依仗。

“而且……除了这些压轴的至宝,其余的只怕也没什么能让这位看在眼中!”贺鲁偷瞧了一眼神色半天都未有一变的韩浞,心中就不禁暗暗叹道。

一通鼓声传来,便是说这第一件珍宝血珊瑚,已经有了得主。

最后这件东海奇珍被一位座次靠前的部主,以一千三百金之价收入了囊中,算是一宗宾主尽欢的好买卖。

“请第二件珍宝!”司官接着喊道。

……

就这么接二连三,一件件珍宝被请上了点将台,几番作价之后就击鼓落定,转眼,就是十数宗宝物被在座的宾客竞买到手。

未免啰嗦,那司官在喊过十个数之后,便不再点明宝物序次,只说一句“请下一件珍宝”。

此刻,又是一通鼓响,有一件宝物有了得主,那司官也再次喊道:“请下一件珍宝!”

然后就见有楼兰侍女,手捧绒毡做底的托盘,步履婀娜地走上了点将台。

还是一如既往,宝物由红绸盖住,不见真容。

只等了那侍女将托盘捧到了司官面前,由他亲手揭去了红绸,然后又听那司官唱名道:“东海夜明珠,叫价一万金,请各位贵客竞价!”

说完,因那珍珠不是巨大之物,恐各位金主看不真切,那侍女就捧了托盘绕台一周,将这宝珠真容展现在各宾客眼前。

韩浞一看那珍珠模样,差点就一口油茶喷了出来,暗道:“那些兵匪也是胆大,才抢来的贼赃,就敢拿了往这盛会上示卖!”

不过一转念,他又想明白了。

此处是楼兰城,城外发生什么,城中权贵大多不会去管,只要这宝物入了城,上了盛会,那他们便也不会顾忌宝物来路,只承认托卖之人是原主。

凭着楼兰城称雄大漠的铁骑,想来不会有人愿意在城中惹事,所以那些兵匪才能够有恃无恐也在此处销赃。

不过韩浞本就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也没有取了回来找人后账的心思,因此只是微微惊异了一遭,然后失笑一声,当个好玩的事儿在心中调侃一番,便不去在意了。

倒是这夜明珠,才一展现,便就惹来了全场宾主目光,方才开始叫价不到三四轮,就已经直冲上了一万五千金的天价!

而且之后喊价还是不停,又过了一会儿便飙升到了两万金。

贺鲁虽然从摄图口中,听说过了韩浞与苏庆讨价的那一段故事,但他到底没有见过那珠子当真长什么模样,也就不知道现在那台上惹得众人争相竞价的夜明珠,就是从韩浞手中流出去那枚,还打算着将这枚珠子买到手,用来讨好韩浞。

他虽也是豪富,但依旧被此刻两万金的叫价给吓退。

他细细算计了一番,即便是立刻将商队货物全都出手,恐怕也买不来这枚珠子,是以这胡商也就只能黯然收手,自叹一声时运不济。

不过却也是亏得他不算那顶尖的豪商巨富,才好歹是避免了一场闹剧。

不然若是真让他买下了那枚随珠,再拿来韩浞面前献宝的话……到那时,韩浞自家恐怕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随珠叫价还在继续,此刻已经到了三万五千金。

正当那执会司官还要再唱价,一名楼兰侍女从一旁上了点将台,在他身旁耳语了几句,然后又退了下去。

然后司官就朝着台下宾客喊道:“国主出价十万金,竞买此枚夜明珠!”

顿时,台下许多本待再出价钱的部主、客商就全都偃旗息鼓,有些因为原先喊价热火朝天到站起身来的宾客,愣了片刻之后,也只能摇头落座。

这倒也不算是以势压人,本身这价钱就是他们出不起的价钱,再加上了人物更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也就没有什么可以争执的了。

至于要说此刻谁最欢喜,恐怕就数易了容,混在贵座之中的苏庆了。

他因为献得异宝,引来了盛会主事官看好,便被允许了不必纳金,也能在场中有一席之地。

而此刻他就坐在自家席位上,笑得已经痴癫了,把同桌合席而坐的几位胡商都给吓得不轻,疑惑此人怕是有疯症。

除了苏庆之外,那盛会主事官此刻也是欣喜若狂。

百宝盛会有规矩,卖出宝物的价钱,楼兰城要从中抽得一成“中侩”,而那主事官之前一眼就断定这夜明珠至少值得五万金,才会给了苏庆方便,让他入场。

不过即便是那主事官自己,之前恐怕也万万想不到这珍珠竟然被国主看中,还出价十万金!

到了这会儿,那一万金的中侩已经不成关键了,反倒是那主事官能够为国主觅得如此珍宝,而且再看那国主将夜明珠拿在手中之后,颜色大悦的模样……那位老于世故主事官此刻已经断定了,自己之后必定还能得到国主的重赏!

……

夜明珠的一场热闹,伴随着场中鼓声落停,也就算是过去了。

也不管那苏庆、主事官,还有楼兰国主是作何想法,这百宝盛会还是要继续开下去。

随着执会司官一声高喊,下一件宝物也就上了台。

不过明明是排在了那价值十万金的夜明珠之后,这一件珍宝却似乎不太出彩,乃是一枚天青颜色的猫眼宝石,鸽卵大小。

叫价虽也是一万金,但却少有人问津,最后只是草草以一万五千金价格落定。

不过这却丝毫没有折损盛会的氛围,因为接下来,就到了压轴的稀世奇珍出场。

“本场盛会,共有至宝三件,如今便请各位观赏的第一件至宝!”执事司官说完,竟然就退下了台去。

当场中众人正猜疑着这司官到底是卖得什么关子,就见那点将台之后飞身落下了一个女子来。

那女子面上半笼轻纱,身着霓裳羽衣,才一落到点将台,便开始翩翩起舞,舞姿纤巧,眉目妖娆。

一旁不知何时到了几名乐师,此刻也奏起了舞乐。

有乐律相伴,那女子舞动便更加轻灵,当真有几分神仙乐舞的滋味,看得在座各位部主、豪商忘情所以,目不转睛。

一曲舞毕,羽衣女子已经退到了一旁,换上了执会司官,但场中宾客们却依旧恍然未觉,只是痴痴看向台上,似乎那女子仍在起舞一般。

司官微微一笑,像是十分得意,但还是打断了众人臆想,高声喊道:“此女名叫红鸾,诸位也见识过姑娘舞姿,便是此番压轴至宝之一,叫价……百金!”

场中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之声,既有新奇这女子示卖的,也有惊讶这叫价低廉的,然后便沉寂了下来。

不过惊呼沉寂却没过多久,就有人大声喊价道:“五百金!”

然后便有其余宾客纷纷出声喊价,片刻之间,就又到了五千金!

第六十八章 赤珠法器,西方金精

哪想这些宾客却只是自家在台下叫喊,丝毫没得到台上司官回应。

反而是那执会司官,稍等了一会儿,便忽然高声说道:“诸位且慢,想要竞买此宝,却还有个条件!”

众宾客听他这话,才渐渐平息下来,然后就有人问到:“什么条件,快快说来!”

那司官听问后四下看了看,见众人果然都在等他回话,这才说道:“此宝主人说了,只卖大唐人氏,因此唯有中原诸位,才能出价竞买!”

一石激起千层浪,执会司官这句话像是挑拨起了众怒一般,立刻就有人在场下骂了开来。

只不过说的都是胡话,一句中原汉话也听不见,所以韩浞也听不懂,但却大概都猜得到说的是些什么,就不要了贺鲁来为他通译。

台下各部部主、权贵兀自高声咒骂,可台上司官充耳不闻,理也不去理会。

等到他们骂了一阵,才终于忆起了此处是楼兰城,哪里容得他们放肆撒野?

再看了看四围卫兵,刀枪泛寒,最终也就只能一个个地悻悻归座,唯只剩了口中喃喃骂咧不止。

那执会司官见场中大抵平静了,这才终于让出了一步,给那羽衣女红鸾上前,而后说道:“叫价百金,请各位中原贵客出价!”

一句话刚落,在许多中原客商都还没回过神来的功夫,韩浞就忽听耳边一人喊道:“一千金!”

一扭头,见叫价的果然是那贺鲁,韩浞一时之间便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贺鲁是岁夜人氏,当然不能参与此次竞买,可当执会司官也皱着眉头看向这胡商时,他俯身一示意,就显出了身旁的韩浞来。

那司官便立刻恍然大悟一般,张口就将价钱给高唱了出去:“那位公子,出价一千金!”

可这价钱实在不算高,马上就被其他客商给掩盖了过去,顿时场中便又成了争抢之势。

叫价只不过四五个来回,就又涨到了一万金。

可惜楼兰城中往来的中原人士大多是客商,不似各部部主、权贵那般财大气粗,所以叫价到了一万金,就已然再难往上攀升。

正当那司官就要落定宝价,韩浞身旁的贺鲁又高声喊道:“一万一千金!”

韩浞以为这胡商是打着自己名义为他自家竞价,虽心中多少有些不悦,但还是没太计较,只是由得他去。

而此时场中许多部主也醒过了味来,连忙吩咐了人去沟通相熟的唐商,也打算行这悬羊卖狗的伎俩。

可还没等他们谈妥,场上一通鼓敲过,竞买便落定了下来,一万一千金,明面上是韩浞得了宝!

然后立刻就有楼兰侍女领了那羽衣女子,来到韩浞三人跟前。

贺鲁欢欣鼓舞地在侍女手捧的簿册上留下了姓名与商队驻地,又掏出一件信物给那侍女,告知她如何取得宝金,然后回转身来,便献宝一般恭敬向韩浞说道:“只有如此佳人,才能配得上公子这般人中龙凤,贺鲁小小心意,还望公子笑纳!”

韩浞一听他这话,才算是明了了这胡商心思,可却又不愿意领情,便朝了白即墨一使眼色,这狐狸精就又取出了一枚随珠,放到贺鲁面前。

而后就听韩浞说道:“不好凭空受了主事如此大礼,便算是韩浞向阁下买来的罢!”

贺鲁本想推辞,可一见了面前夜明珠,推辞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先前他已见识过,楼兰国主愿意出十万金购买和这枚一模一样的珍珠。

当时他便想了,若是将这珍珠带回岁夜,献给了自家国主,所得定然远不止十万金,且越是臆想,越是心热!

只是万没想到,明明已经从眼前溜走的一场富贵,此刻竟然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而且一见韩浞竟然能拿出了这珍珠,许多关节便也如窗户纸一般,在贺鲁面前被捅破了,令他顿时就明白过来许多事情的因由缘故。

再加上财帛动人,利欲熏心,实在抵挡不住这至宝诱惑的贺鲁,当下低头一遮脸面,羞愧一般将那珍珠拢入袖中,说道:“贺鲁多谢公子慷慨,愧领了,愧领了……”

见这胡商收下随珠,韩浞便不在乎地笑了笑,又转眼看向在他身旁空席坐下了的羽衣女红鸾。

这女子倒不如那许多被买卖的妇人一般,低眉顺眼,唯唯诺诺,此刻见韩浞看向了她,竟也是大方回望。

面纱半笼之下还轻轻一笑,倒的确有些艳光照人。

不过韩浞自从将白即墨带在了身边,天下恐怕就没有能迷惑住他的美色了,如今看这红鸾自然也就谈不上惊艳,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回她一笑,便不再理会这羽衣美人。

左右不过是在离开楼兰之前,给了她些金银财物,再还她自由,打发了自去谋生便可,不是什么值得挂心的事儿。

此外,场中无数人此刻皆是咬牙切齿一般看着韩浞,但他也不去在意,只看向台上,等着下一件至宝。

可想不到,台上司官却是不急着请宝,反而看向场中诸位唐人,对他们说道:“诸位中原贵客不必遗憾,托卖红鸾的卖主说了,虽则各位如今不得美人,可未免败兴,他亦为各位备下了薄礼,但凡参与了竞价的贵客,每一位都有!”

司官说着,抬手一示意,就有楼兰侍女托着方盘纷纷入场,找到了场中的中原客商,奉上礼物。

韩浞身旁也有几位中原人,那赠礼他也看了一眼,就见是一枚枚晶莹剔透的赤红宝珠。

品相虽说不上上佳,但也是颇为精致了。

只是,精致也就罢了,奇怪的是韩浞竟隐隐能从这些宝珠当中,察觉到一丝丝微弱气机。

“竟然都是法器,不知道这主人是打得什么主意!”想到这里,韩浞不禁又向身边的红鸾看去。

见这羽衣女神色不变,也未有什么怪异举动,韩浞便只能自己留了三分小心,暂且不去深究。

一番赠礼完毕,楼兰侍女也都退了下去,台上司官才继续执会,请上了第二件至宝来。

但场中诸人都没想到,这次请宝,竟然劳动了八个赤膊大汉,却只是像抬了一方空了的龛舆上台。

待到那龛舆放在了点将台中央,司官依旧揭下了红绸,众人才看到,原来那龛舆不是空的,只不过其中宝物不大,又被红绸遮掩了,这才让众多看客以为,是抬了一方空荡荡的龛舆上来。

执会司官面向场中说道:“这第二件至宝是一枚奇石,乃是大漠某一部之中代代相传的传世宝物,虽只有马蹄大小,但重逾千斤,实在是稀世罕见,叫价两万金,请诸位贵客竞价!”

这怕是那司官自从执会以来,说过最长的一句珍宝典故了。

而且在那司官话一说完,场中难得的不见叫价,反而立刻喧嚷起来,诸多各部胡人们也都在交头接耳,低声交谈着,就是不知在说些什么。

见那贺鲁脸上似乎也有些异色,韩浞就干脆向他问道:“贺主事可知他们是在说的什么?”

贺鲁听问,惋惜一般摇了摇头,便向韩浞说道:“不瞒公子,他们都在说的是苍青部的事。”

“苍青部?”韩浞不明所以。

贺鲁见这公子似有兴趣,便向他解说道:“三月之前,楼兰国派遣了三千铁骑,剿灭了判匪苍青部,如今台上这奇石,就是苍青部代代相传的至宝!”

“原来如此!”韩浞这才恍然。

不过他对这些大漠纷争并不在意,追问一句也只不过是因为那奇石宝物,如今听得既是不管宝物的事,也就不想再问。

但对于这件奇石,他却是志在必得!

其实这宝物才刚被抬入场中,都不用去揭开红绸,韩浞就知道了这东西的底细——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韩浞如今所亟需的“西方金精”!

他之前祭炼法宝“七俢剑丸”,都是以五行七修真气为媒,但若想要将剑丸炼成通灵,就需要先熔以五行精英,凝实剑丸剑体,使之不再约束于七俢剑匣之中。

而这西方金精,恰好就能炼化出“庚金精英”与“辛金精英”,正是对应了如今韩浞专心祭炼的两口白虹剑与列缺剑!

所以此番,无论如何,韩浞都是将台上那块西方金精给得到手中的!

第六十九章 漠上风云,苍青明珠

这块西方金精,虽然在场的除了韩浞之外恐怕没有人识得,但却半点不碍了台下众多财大气粗的宾客们出价竞买。

其中尤以各部部主为甚,不为别的,只凭这是苍青部代代相传的圣物,若是哪一部能够得到了手中,那收拢苍青部被打散游荡的那些残余们便是手到擒来。

要知道,在这大漠之上,丁口,是比牛羊、金银更珍贵的财富,仅仅在水源和草场之下。

……

有这些人争相出手,竞价顷刻之间就被抬到了三万金,且势头不见稍减,还要再往上攀升。

韩浞却是没有耐性陪着他们勾心斗角,朝了白即墨一使眼色,那狐狸精便心领神会,立刻站起身来,出声说道:“我家公子出价十万金!”

此价一出,场中接连响起一阵阵倒吸凉气声音,显是人人都被惊得不轻,想不到竟有人一口便能喊出如此天价,兴许还要再心中暗骂一句:难道以为自家是那楼兰国主不成?

可韩浞又哪里会管得他们怎么想来,如今只不过些许世俗金银,就能换来修行得用的天材地宝,莫说是十万金,便是再翻十倍,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如今场内的其他人,即便都知道这奇石有不凡之处,却也没有谁能如韩浞一般,为了一块石头豪掷十万金!

一丝悬念也无,最后便是韩浞以十万金之价,购得了这块西方金精。

八名赤膊楼兰勇士当场就抬了龛舆下台,然后有楼兰侍女持了簿册就要来询问韩浞如何缴金,又要将这奇石送往何处——上千斤的宝贝,盛会司官们也没想过买主能够自行取走。

韩浞不是凡夫俗子,一块西方金精量也难不倒他,不过他却不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过于惹人瞩目,便说了自家投宿的旅客店所在,让会场之人将这宝物送到自己客房。

然后不出意外地,他又命白即墨掏出了随珠来会账。

似先前给了苏庆、贺鲁那样的随珠,他百宝锦囊中至少还有数十斛,也不知是那几位大妖中哪一头的收藏,竟在那锦囊中堆成了小山一般……

那楼兰侍女见了韩浞手中随珠,登时就是一惊,知道自己做不了主,便又请来了一位盛会司官。

那司官来到,从韩浞手中请了珍珠过去,细细打量之后,认定了确是罕见珍品,品相比适才示卖的夜明珠还要好上一些,连忙就向韩浞说道:“贵客这枚夜明珠的确值得十万金,请问阁下当真决定以这枚珍珠来结算那枚奇石?”

韩浞这边自然无甚可犹豫的,当下就点头认定了。

那司官一听这话,就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才收下珍珠,又安排了楼兰勇士将那奇石送到韩浞暂居旅客店的客房之中。

韩浞的一番叫价、购宝、会账,尤其见了他拿出手的那枚随珠,立刻就引来了场中许多道不善目光。

这些人也是心思各异,有为了奇石的,有为了韩浞的,还有为了韩浞身上金银珍宝的。

不过对于这些宵小,韩浞也当真不放在眼里,左右都是些随手打发的货色,他也就只是微微一笑,不再理会。

百宝盛会还在进行,而下一件上台的宝物,就是这整场大会压轴中的压轴,最为珍贵的至宝了。

“有请最后一件至宝!”

执会司官喊了一句,但这次却没有勇士堪舆,也没有托盘侍女了,反倒是随着一阵“骨碌碌”车辙转动声音,从点将台背后拉出了一辆囚车来。

囚车绕过点将台,停在了台前正下方。

直到这时,众宾客才看清了,囚车木笼之中的是一位年轻女子,手足皆上了铁镣,此刻正坐在囚车当中,冷眼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这女子虽是阶下囚,但作为卖品,看起来倒真是被仔细梳洗打扮过了一番,身上绣衣也是崭新,想来也是才换上的,看起来颇为华丽大方,配上女子堪称绝世的容颜,也是相得益彰。

场中立刻又嘈杂了起来,不时还传来几声惊呼!

韩浞身旁的贺鲁,在听了四周胡人交谈之后,连忙将听来的话告诉了韩浞,说道:“公子,他们都在说,这女子便是苍青部主之女,曾经号称大漠第一明珠的赫真公主!”

韩浞一听竟是这样的来历,心中也是微惊,暗道:“竟然连公主都拿来作卖,这楼兰国与这苍青部到底是多大的仇怨……”

三件压轴宝贝当中竟然有两件是女人这也就罢了,但竟然还两件都是出自苍青部,且一件是部中圣物,另一件更是部主之女,这就让韩浞不得不怀疑,这楼兰国主此次诏开百宝盛会,恐怕就是冲着苍青部,或是苍青部余孽而去的。

“这楼兰国主……恐怕是在放饵钓鱼啊!”韩浞猜测着。

眼见这一场热闹已经几乎演完,场中虽然还有人在争先恐后地对着那笼中美人出价,但往后的事情韩浞已经不感兴趣了。

本来这所谓百宝,也就没得几件能让他看上,反而韩浞此刻满心皆是那块被送到了客店房中的西方金精。

不等这盛会散场,韩浞就想和贺鲁说一句,然后自己主仆先回客店。

不想这贺鲁一听韩浞要走,便也不打算留在此处继续凑这场热闹,起身也想陪同韩浞一起回客店。

那羽衣女子红鸾,乃是贺鲁买下送给了韩浞的,此刻自然也和三人一起离开,一路跟到了三人投宿的客店。

路上,韩浞就和这女子说了明白,还恐怕他听不懂汉话,又让了贺鲁通译,告知她可以不必跟来,若想离开,可以给她一些金银,让她去自谋生路。

贺鲁听了韩浞如此说,虽然一脸的难以置信,但还是照了吩咐,将话一字不漏地译了过去。

可不知这红鸾是连胡话也听不懂,还是根本就失了聪,说来说去也只是满目不解地看了韩浞,又不回话。

无法,韩浞也便只能先将她带回客店,等出城之前再做安排了。

……

到了客店,吩咐店家又赁了一间客房让那红鸾入住,韩浞便与二人分开,领着白即墨回了自家客房。

一进客房,韩浞就见房中果然多了一口大箱子,待上前打开,便看到那块西方金精被安置箱中。

“恭喜公子,得到了这块金精宝物!”

白即墨自然也是认出了这块金精,此刻就在一旁向韩浞道贺。

韩浞也是颇为欣喜,点了点头便向白即墨说道:“稍后我便要用这金精炼制法宝,即墨在一旁为我护法!”

白即墨立刻福身一礼,口中称是。

然后韩浞朝着箱中伸出右手,五指一握,便将那西方金精拿在了手中掂量掂量,发觉果真不轻,然后才催动了五行七修之中“庚金”、“辛金”二相真气,从七修剑匣内往外吞吐了,炼化这块五行精英。

法门一经运起,韩浞就感到两股沉重的精英之气,由金精之中被剥离而出,被七修剑匣一个收摄,便似苍龙吸水一般都投入到了这玉瓶之中!

第七十章 剑丸法宝,梦中招亲

有了七修剑匣为助,韩浞炼制两枚剑丸可谓事半功倍。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手中一块西方金精便被抽取干净了其中的五行精英之气,彻底化为一块凡铁。

得了庚金精英与辛金精英炼入,列缺剑与白虹剑立刻便能成就!

是以,待韩浞法诀一撤,收敛了法门之后,两枚如鸡子一般大小的剑丸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这就是仙家剑丸!”

韩浞一手拿住一枚剑丸摩挲着,手中虽隐隐传来金铁凉意,但心头却是一片火热。

心念一转,列缺剑丸白芒闪过,韩浞手中那块失去精英的凡铁立刻就两断了开来,且断口整齐如镜面一般,能够照人见影!

然后韩浞又转向白虹剑。

只见这剑丸瞬间绽放万点豪芒,顷刻即逝,而后再看那块废弃金精,竟然如蜂巢一般被刺出了一个个针孔大小的洞眼!

不过韩浞似乎不甚满意,摇了摇头,心道:“还是剑术不成,即便用的白虹剑,竟然也不能做到炼剑成丝,剑气如毫毛丝线……”

白虹剑在七枚七修剑丸当中,最为柔韧善变,也最容易用来施展炼剑成丝的剑术,且也与这剑术最是相得益彰。

也是如今韩浞剑术还是不到家,离了炼剑成丝的境界甚远,否则只凭了一口白虹剑,他也敢独斗炼气金丹境界之下的任何高手。

韩浞手按七修剑匣,玉瓶一个吞吐,便将两枚剑丸又收回到了剑匣当中。

他如今还没有到炼气凝罡的境界,除了斩鬼剑印之类特殊法门之外,像七修剑丸这般的法宝,都还暂时都不能被他收入丹田、口喉之内。

白虹、列缺二剑一入剑匣,韩浞就立刻运转了庚金、辛金二相真气前去温养。

虽说不到元神出窍修为,便休想将法宝给炼到通灵,可若是先前多下功夫养炼了,兴许将来境界一到,便自然能够水到渠成也说不定,是以韩浞这番也不算是白费真气。

且七修剑匣乃是炼制剑丸的上佳法宝,只需将真气一股脑儿地注入其中,它自家便能收敛存储了,再一点点抽出取用,缓缓养炼剑丸,主人只需稍稍运转了法门看顾即可,当真方便,也不碍着韩浞炼气修行。

他如今一边养剑,一边炼气,修行得颇为顺畅。

可才不过两三刻功夫,就听见楼兰王宫号角长鸣,传遍了整座内城。

“看来是那百宝盛会终于结束!”韩浞也只不过心头一念闪过,然后就不再理会,继续炼气养剑。

待到明日早起,商队就要离开楼兰,继续西行,这楼兰城说到底也不过是路上一段中转。

见识了一番盛会热闹,还得到了金精宝物,韩浞算是乘兴而来,乘兴而走,可谓心满意足。

可惜韩浞这好兴致并没有存留多久,立刻又被一队楼兰侍卫给打破了。

……

其实从盛会结束的号角响过没多久,韩浞就察觉出这内城之中似乎起了一阵骚乱,窗前街道上没过多久也都吵嚷开了,人喊马嘶,鸡飞狗跳之声不绝。

起初韩浞也只是被吵得微微一皱眉,却也没当一回事儿,便继续修行。

可没过多久,他投宿的客店当中就闯入了一队楼兰侍卫,在楼下叫嚷着也就罢了,竟还要一件件敲开客房,进到旅客的房中搜查。

察觉了外间动静,韩浞自然也就修行不下去,且立刻也有了侍卫来大力拍着他的房门,韩浞不胜其烦,便让白即墨去开了房门,他自家身形一转,就进了摘星玉楼中继续修行。

随后,一小队四五人的楼兰侍卫就闯进了韩浞客房,韩浞也干脆不叫白即墨阻拦,任他们搜查了半天无果,领头的一个用汉话向白即墨说了一声“得罪了”,便又带队离开。

韩浞如今掌控了摘星玉楼,在楼内便能瞧见外间情况,见这些楼兰侍卫虽走,外间吵闹之声却不止,也就索性留在了玉楼内清修。

可谁想到,那楼兰侍卫刚走,胡商贺鲁就又来了。

无奈你,韩浞也只好出了法宝,将贺鲁迎入自家房内。

这胡商来寻韩浞倒不是为了别的,正是想要告知他这城中骚乱的因由。

原来,这一切还都是因为了那位曾经的大漠第一明珠——赫真公主。

……

只说在百宝盛会最后,这位苍青部的公主被曾经的对头,赤勒部的大王子,以七万金的高价给买了去。

会后,那王子领了美人回到城中宅院,正待行那强行之事,却忽然被数十苍青余孽闯入王府。

把赫真给救走不算,当场还把这王子的头给割了,随手喂狗。

此事不出片刻便传遍了整个楼兰城,国主大怒,立刻就下令封内城搜人,务必要将这些苍青余孽一网打尽。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这一场骚乱。

贺鲁说完这些,像还意犹未尽,便又对韩浞继续道:“公子恐怕未曾听闻,那苍青部主之弟都兰,曾经是大漠第一高手,天生神力不说,据传少年时还曾往中原游历,学了高强武艺。往年在楼兰城中比武竞技,从未有过败绩,且少有一合之敌,被大漠百族尊为‘武神’!”

说完,这胡商鬼祟地四下看了看,确定隔墙无耳,才敢靠近了韩浞,轻声说道:“据说之前楼兰铁骑剿灭苍青部,部主都被生擒入城,当众砍了头颅,却只有这位武神,带了部主一家逃出了围剿,唯独漏下了一个赫真公主带不走。但如今看来,这苍青余孽入城劫人,也必定是由这都兰统领了,想要把赫真公主也给抢回去……”

这胡商兴致勃勃地和韩浞扯着闲篇,对于封城之事竟然一点不见着急,反倒是让韩浞有些好奇,便当即向他问了出来。

哪知贺鲁当真是不在意一般,回韩浞的话道:“公子不必忧心,在下担保,明日一早,楼兰定然会打开城门,恢复内外交通。”

他知道韩浞不清楚这当中缘故,正是自己彰显得用的时候,便细细向韩浞解说到:“这楼兰占了一座城邦,不以游牧为本,之所以富庶,且还养得起那许多铁骑,凭的就是这大漠之中东西往来的商道,又怎么会为了区区几个苍青余孽,大大得罪了往来商人,断了自家根基?若说这大漠上其余部族最看重的草场和水源的话,那这楼兰眼中的第一要事,就是保证了东西通商顺畅!”

韩浞虽不确定这胡商说得是否当真,但按理说比起了他一个散人,这些身上托付了家业的胡商们此刻当要更着紧封城之事。

既然如今他们都不在乎,韩浞也就猜想贺鲁所言应该不虚,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

又与贺鲁交谈了几句,他自家也算识趣,见了韩浞似乎有些疲乏,便起身告辞了。

韩浞命白即墨送了这胡商,自己就在房内有些好笑,心道:“没想到这楼兰城里的热闹一场接着一场,倒是不会让人觉得清闲了。”

见白即墨回转,韩浞便吩咐她自去修行,而他自己也安坐榻上,炼起了气来。

转眼,便到了日暮时分。

韩浞明明在炼气修行,却忽然觉得脑中一阵昏沉,恍恍惚惚之间竟然就失了神!

待到他再醒转来的时候,就见眼前模模糊糊走来一道身影,靠近了朝着韩浞躬身一礼,说道:“云中国主招亲选婿,小的奉了王命,特来迎接公子赴宴!”

第七十一章 云中国主,混天妖圣

“云中国主招亲选婿?”

韩浞当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从未听闻哪家国主招亲,还能招到别人梦里来的!

略一迟疑,就听韩浞向那使者说道:“在下家有糟糠,选婿大会便不去了罢!”

哪知那使者却全当未闻,只是恭敬躬身又行了一礼,说道:“请公子上云撵。”

说着,他身后雾色一散,当真就显出了一架半浮云中的轿撵来。

韩浞无法,不知自己是被困入了一方怎样的梦境,不过微微试探了一番,发觉浑身真气法宝竟然都还能动用,尤其昆仑掌教玉符也尚挂在了腰间。

心中这才有了些底气,轻叹一声,便就上了那云撵。

再看那使者,摇身一变,竟然化为了一只鹏鸟,牵住了云撵一振金翅,便直上青冥而去!

韩浞坐在撵中观望,数不清这轿撵穿过了几重云霄之后,便豁然之间眼前开朗,见不远处,一座座宫殿楼阁漂浮云上,恍若神仙密境,而那大鹏鸟,此时正是朝着一处最繁华的云上宫殿,振翅径直飞去。

除开自家之外,韩浞还见了许多云撵,都是由大鹏鸟牵了,齐齐飞往那处宫殿。

待靠的近了,韩浞这才得以仔细观瞧那处宫殿。

只见那宫殿自中俱是雕梁画栋,玉宇楼阁,繁华无尽之处不下长安皇城,云笼雾罩当中,又平添了几分仙灵之气。

韩浞便猜想着:“此处该就是这云中国国主的王宫无误了。”

眼看到了宫殿上空,那大鹏鸟牵着云撵,便往王宫城门前落下。

待得韩浞落地下了云撵,就见已经又有宫人模样的,抬了轿撵在一旁等候。

见了韩浞,便请入轿中,抬了就往宫中行去。

又进了两重宫门,轿撵在第三重宫门之处停下。

下了轿,韩浞越过那重宫门,就看见里间乃是一处宫廷内苑,此刻已然摆下了筵席,当中还有歌舞伴乐,好不热闹。

先前乘坐云撵入宫,韩浞就知道自己恐怕是落在了最后,此刻一入内苑,果然看见这宴会几近座无虚席。

没等韩浞询问,一名羽衣女子便上前接引,而后竟将他径直领到了上座。

一场宫宴,客席是朝了东西排开两列,面朝中央。

而主席上座,乃是坐北朝南,独当了一面,但却只有四席。

而那四席之中,此刻已经坐下了三人。

两旁是两位女子,皆是面拢纱巾,看不清容貌,但羽衣罩体,显出了婀娜身姿来。

中间两席,次席空余,主席帝王尊位上,正坐了一位儒雅中年,身着云纹锦袍,似极了皇帝龙衮。

韩浞便猜想着:“想必这便是那云中国主了。”

果然,就见那领路的羽衣女子朝着当中男子福身一礼,恭敬说道:“禀国主,韩公子到了!”

那中年男子闻言转头,看到韩浞便是“哈哈”一笑,指着身旁空席就向韩浞说道:“贤侄到了,快请入座!”

韩浞闻言一愣,这云中国主竟然开口就称贤侄,还让他入座次尊之位,不知葫芦里卖得什么丹药。

刚要开口询问,就见在座三人中,坐在自己身前的女子连忙起了身,向国主福身一礼,然后说道:“国主请勿见怪,我家公子才方入道,又少会各方仙友,便有些拘谨。”

说完,那女子又来到韩浞身侧,扶了他手臂,便要领着入座。

刚才这女子说话时,韩浞就听出了是白即墨的声音。

此刻见她换了羽衣,遮了面目,虽不知唱的是哪一齣,但还是任由她扶着,入了座。

就座之前,他也好歹不忘了向那国主躬身一礼,道了句“多谢国主”。

见韩浞客气,那云中国主也是微微一笑,抚须颔首,然后朝着他引荐了坐在自己身旁的另一位羽衣女子,说道:“这是小女珠儿。”

“珠儿,快来见过韩世兄!”国主一转头,又朝着自家女儿说道。

这公主倒是乖巧,一听父亲吩咐,便起身朝着韩浞一福,称了一句:“韩世兄。”

韩浞不敢托大,也连忙起身稽首,口称:“见过公主。”

二人见礼之后,便又各自落座。

也是到了这会儿,白即墨才得了机会,靠近韩浞,向他耳语道:“公子,我们是被这国主施大法力勾来了元神,因此才到这云中国一游。公子也不必惊慌,这国主亦无恶意,只是想招个中原人入赘天宫当女婿,这才误将我们带了来,待得宴会过后,便自会放了我们元神回去。”

韩浞这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经白即墨这一分说,他又立刻想到,今日贺鲁买下的那女子红鸾,怕就是这云中国民,也定是她施了什么手段,自己和白即墨才会被请上这云上天宫。

还有之前那些赤珠法器,恐怕这国主就是凭了那件东西施展的法力,才能勾来这么多中原人的元神。

一想到这里,韩浞不禁四下打量了一番,倒也还真见到了一个相熟面孔,便是那日领了兵匪打劫商队的青年首领。

苏庆此时也正低头喝着闷酒,抬首见有人看了过来,认出是之前被他当做了妖孽的韩浞,便强作笑意,朝他举杯一礼,算是见过。

韩浞也朝着他一拱手,便同样算是见过了。

再看了其他人,也有许多面孔似曾相识,细一回想便认出了许多都是白日里百宝盛会时见过的中原客商。

一个念头闪过,韩浞便又靠近了白即墨,向她耳语问道:“这国主坐拥天宫,想必身份一定不凡,你可知是何来历?”

韩浞知道,此刻虽是他们二人在耳语,但那云中国主只要想听,就一定隐瞒不过,所以向白即墨问起这国主时,语气也客气许多,断不敢有半点不敬。

白即墨听问,便在他耳边轻语道:“这云中国主还有另一个名号,称作‘混天妖圣’,是数千年前便修成了元神纯阳的绝世妖仙,当年也是妖族四大帝君当中,南方赤帝手下的妖师,来头可谓极大,只是如今修成了长生,便自家开辟了这一方云中妖国,做了逍遥国主,少见于世间……”

韩浞一听这云中国主竟然是纯阳妖仙,本已经吃惊不小,后又听说当年竟然还是妖帝近臣,称了“妖师”,更是惊得有些目瞪口呆。

第七十二章 妖族四帝,锦织七仙

当年妖族的那些旧事,韩浞倒是也听自家母亲提起过。

天地开辟之后,妖族因秉承了太古神魔血脉,天生神通厉害,自然而然便成为了世间主宰。

其时,四位妖族大帝统御四方,可谓盛极一时。

只不过,妖族天性好斗,只炼神通,不修性命,虽常有大妖能活十万载寿,但却不能得长生不死之道。

后来,道祖老君自三十三天传下道法,教人炼就纯阳,修成不死,证道长生。

四位妖帝之中的两位,听闻大道,当即便转投了玄门,学法老君,炼成纯阳。

那二帝证道长生之后,也俱都传下了玄门道统,便是北方玄武大帝的四明山玄武宗,与西方白帝西王母的西昆仑瑶池仙宗。

皆是奉了老君为道祖。

东方青帝虽不学老君,但得了道祖启发,晚于两位大帝,却也自创出长生道法,于东海大荒山立下神木宫,只选妖修传道,却也是好不兴盛。

唯独南方赤帝,自此不见踪影。

有传言说是往天外另求大道去了;

也有传言说是不忿道祖以人代妖,上三十三天理论,被打杀在了离恨宫外;

还有人说,虽是上了三十三天,但并未被道祖打杀,只是被镇压在了不知哪一处受罚,以示小惩大诫……

韩浞之前听闻母亲刘阆苑讲古,每每提起这位南方赤帝,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皆是语焉不详,是以韩浞偏偏就对这位帝君最感兴趣。

如今机缘来到,得见南方赤帝手下妖师,韩浞惊讶之余,也是颇以为荣幸。

刚想向这位妖圣请教一些有关南方赤帝的典故,韩浞就见这云中国主像是十分开怀,朝着自己与白即墨说道:“今日老夫国中选婿,未想能够请得二位贤侄、贤侄女儿莅临,我云中国当真是蓬荜生辉。”

宴会当中舞乐正酣,混天妖圣便拉过了自家女儿,朝着白即墨道:“贤侄女儿往后若有闲暇,还望多到这云中国来玩耍,也与小女珠儿多多亲近。”

说完,这妖师又转向了自家女儿,向那珠儿公主交代道:“我儿往后要多向你白姐姐学了,须知你白姐姐号称‘玉面冰心’,可不是空有虚名,那是无论文才、道法,皆为这四方十二妖国当中一代之翘楚。莫说是女子,便是大好男子当中,也少有能出其右的!”

这珠儿公主一听父亲报出了白即墨名号,当即也是颜色一喜,连忙上前拉住了她,说道:“原来姐姐就是青丘国‘玉面公主’,小妹也常听同道提起过姐姐大名,心向往之,可惜缘悭一面,如今得见,当真是小妹三生之幸!”

白即墨也是听惯了别人恭维,此刻虽被这云中国的公主拉住了,但依旧应对得体,也拉过这珠儿的双手,温和说道:“妹妹过谦了,妹妹的大名,愚姐也是常听人说起,当真如雷贯耳。试问当今世上,谁又不知混天妖圣的掌上明珠,云珠儿公主你‘云程万里’的威名?”

混天妖圣见自家女儿与白即墨要好的模样,也是心头大慰,当中打趣道:“你们姐妹二人便不必再互相推谦,倒是老夫听说,那散修之中有好事的,评了个什么‘锦织七仙’,贤侄女的‘玉面冰心’,与我珠儿的‘云程万里’,皆是榜上有名!”

这混天妖圣一句话两头夸,白即墨倒是好歹还能自持,客气地道了一句:“国主过奖”,但他自家女儿云珠儿,却是被父亲一番打趣,当下就面红娇羞,显出一副娇滴滴模样来。

与那姐妹二人相谈了一阵,混天妖圣忽一转头,又朝着韩浞问道:“还未问过贤侄,你父一向可好?”

韩浞听问就是一愣,不知怎么会问起他父亲,心道这国主怕是认错了人。

他父亲韩擒狐虽是世俗高官,可到底不过是一介凡人,哪里能够和这曾经的妖师,如今的妖圣结识?

刚想与这妖师说清自家父亲来历,韩浞却忽听一旁的白即墨开口,向混天妖圣说道:“国主见谅,我家公子才方入道,还不知那些个过往旧事,是以,这……”

白即墨说到一半,像有讳言之处,便不知如何接下去。

好在那混天妖圣颇明事理,听了白即墨回话之后便恍然大悟,说了句“原来如此”,便不再去追问韩浞。

韩浞旁听得一头雾水,看向白即墨就是眉头一皱。

这狐狸精见他如此,那里还不知道想问什么,只得哀叹一声自家时运不济,便对韩浞轻声说道:“其实公子的父亲韩上柱国,乃是上古时候,我狐族涂山氏的族长,东方青帝麾下的九耀妖君。至于为何会流落凡尘,投生为人……却同娘子一样,皆是历劫重修。”

白即墨说到这里,似乎其中又有什么难言隐讳,便不愿再讲下去。

但韩浞此刻却没心思去追究这些,已然被这前几句话给惊得心头乱颤。

“我母亲是斗姆天尊外孙女,元神返虚的真仙,这会儿我父亲竟然又成了上古大妖,还是妖帝手下的妖君……”

韩浞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梦游这云中国,还给挖出了自己亲爹的秘辛来!

念头一转,他不禁又忽然想到:“哪儿有那么巧,两个人就一起历劫重修的?除非……他们二人是共同历的情劫!”

韩浞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心头就有些悲喜难言,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还别说,他倒还真是一语中的,将个事情给猜了八九不离十。

刘阆苑与韩擒狐的这段恩怨,也算是道门当中的一桩出名的故事了,但凡修道年深一些的,便没有没听说过,流传之广,便是比之南方赤帝那众说纷纭的行踪之谜,也不相上下。

韩浞入道以来,那许多的道门往事、上古秘辛,就只从四人口中得闻过,便是亦无邪,季飞雷,白即墨,还有母亲刘阆苑。

这四人中,不知韩浞身世的,想不起与他说这段往事。

知道韩浞身世的,刘阆苑是不愿说,白即墨却是不敢说。

倒也不怪白即墨胆小,实在是除非遇上如混天妖圣如此班辈的人物,试问谁又敢在韩浞面前去揭他父母的过往?

其实刘阆苑倒也不是不愿让儿子知道他自家的身世,只是并不想从自己口中说出罢了,想着等到儿子将来入了昆仑山门,即便是不愿,也不可能避得过这段故事去,是以才将这些轻轻放过了。

不过只怕是连刘阆苑都没算到,自己儿子在去往昆仑的半道上,便被请了梦游一遭云中国,又被混天妖圣提起了她与韩擒狐的旧事……

第七十三章 九耀妖狐,太阴星君

韩擒狐与刘阆苑的旧事,白即墨是当真不敢说,但韩浞却似乎还想再问。

一旁的混天妖圣看了出来,便出声替白即墨解围,朝着韩浞说道:“贤侄不必再去为难白侄女儿,九耀妖君与太阴星君这段事儿倒的确不是她能说得的。”

“太阴星君?”

韩浞闻言神色一滞,转瞬才理会过来说的是自家母亲刘阆苑。

混天妖圣如何精明,一眼就看出韩浞像是连这事儿都没听闻,便向韩浞问道:“想必贤侄当然知道,令堂乃是圣德紫光夫人之女,斗姆天尊的外孙女!”

韩浞点了点头,回道:“这些家母的确告知过在下。”

混天妖圣闻言也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贤侄可知,令堂还是斗姆天尊敕封的太阴星君,广寒宫主?”

韩浞这回却是连忙摇了摇头,回道:“此事在下却未曾听家母提起过。”

……

其实除了返家当日,刘阆苑向他表明身份时说了几句之后,往后日子里,韩浞便再也没听母亲提起过她自家的事情。

甚至是自己的外祖母紫光夫人,九位舅祖,哪怕曾外祖母斗姆天尊的事情,韩浞也几乎是一件都没有听母亲提起过。

不过说到母亲为何会如此,韩浞倒是能够猜到一些因由。

说来,他们母子都是修道之人。

休要看刘阆苑对着韩浞的时候一直是颇为宠溺,要什么给什么,但却也从未说过将儿子留在自己身边修行的话。

反倒是从一开始,便安排了韩浞,只要能够入道,就一定要投入道门九大派的门下。

曾经,亦无邪与季飞雷都告诫过韩浞,说了许多长生艰难的话。

而刘阆苑,虽说从未将这些话出之于口,但却也一早就表明了态度——机缘、法宝、灵丹,这些母亲都能够帮衬,但唯独修行,却是他自家的事儿。

因着这些,刘阆苑这才没有向韩浞细说过自己身份,当中也暗暗包含了对儿子的警醒——告诫他万不可仗着自己根脚深厚,就懈怠了修行。

所以直到这混天妖圣适才说破为止,韩浞都还不知道,原来自家母亲便是那“太阴星君”。

……

混天妖圣听了韩浞回答,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尤其是我们这些还盼着儿女修得长生,共享天伦的,便更是呕心沥血,穷极算计,恨不得纯阳大道都给铺平了……”

这云中国主一番话说来,似乎颇有些与韩浞父母感同身受的意味。

想来,也定是一位为了儿女之事操碎了心的慈父。

收敛了只是微微流露出的苦色,混天妖圣才又向韩浞说道:“贤侄若想知道父母故事,老夫倒是略微知道一二,只不过当中亦是有的说得,有的说不得。若是贤侄要听,老夫便挑了能说的,为你说上一二件,不知你意下如何?”

韩浞当然没有迟疑,站起来躬身一礼,便朝着混天妖圣说道:“还望国主见告!”

见韩浞执意如此,混天妖圣只得点了点头,向他说道:“我与你父相识多年,往日也是颇为要好,便由他说起罢!”

说着,这国主顿了一顿,像是忆起许多前尘往事。

片刻回神之后,才又接着道:“想当初,天地开辟已经过了万年,三千太古神魔大半往逝,老君大道初成,我等妖族尚是这天地间的主宰。四方妖帝镇压天下,十九位妖君共治八荒,立下了何等的伟业!而这十九位妖君之中,数东方青帝麾下,涂山氏族长九耀妖君最是年轻有为,妖品风流。众妖皆以为,假以时日,其必成妖族第五位大帝……”

说到这里,混天妖圣似是无比惋惜一般轻叹了一口气,才道:“我与你父共事万年,虽说不上是至交,但却也颇为他气度、智慧所折服,本拟着与他共襄盛举,大兴妖族,却没想到,三千年前,忽听闻得他偷入月宫广寒,还拐跑了斗姆天尊外孙女,太阴星君的消息……”

“那消息一传开,紫光夫人以及九位元辰星君皆是大怒,齐齐从天外降下真身,就要寻上四位妖帝,找九耀妖君要人……”

“老夫初得消息时,也是吃惊不已,但却也佩服你父胆气过人。”

“须知贤侄那曾外祖母斗姆天尊,乃是与道祖老君齐名人物,比四位妖帝还要高出一辈,九位元辰星君并上了紫光夫人,也没有一个是善茬。试想当时,太古三千神魔明明已经是百不存一,但偏偏你们家却就占了十一位,除了你父,老夫我还真没听说过别人敢去招惹……”

混天妖圣一边说,似乎还一边心有余悸,想来是被当年十位太古神魔找上妖族祖庭的那副场面给吓得不轻。

“那后来呢?”

混天妖圣身旁的云珠儿公主此时也是听得兴起,见自家父亲说故事大喘气,便连忙追问道。

妖圣轻抚了抚爱女抓在了自己袖上的纤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便接着说道:“后来啊,老君降下法旨说和,四位大帝就与九位元辰星君及紫光夫人便打了一个赌,赌约赌注是何老夫虽然不知,但似乎这赌事便是落在了九耀妖君与太阴星君身上,且在那之后不久,这二位便坠落了凡尘,历劫重修。再后来,白帝与黑帝就投了道门……算起来,时至今日,这赌约怕也是要有个结果了!”

混天妖圣言尽于此,但旁听得三人都感到有些模糊不清,猜想当中被抹去的关键恐怕止一二十处……

可即便是最渴望知道父母秘辛的韩浞本人,也明白这混天妖圣能说的,恐怕也就到了这里。

往后若要再问,只怕要牵扯入一些秘辛来,是以他也就不打算打破砂锅。

事关的是韩浞父母私密,既然他自家都不再提了,白即墨与云珠儿就更不会好事多问。

不过即便只是寥寥数语,韩浞也还是从混天妖圣所讲的一番典故之中,感到大有所得。

至少他知道了自己父亲韩擒狐,竟然当真是上古大妖托世,也清楚了母亲在历劫之前原是月宫之上的“太阴星君”。

那混天妖圣如今一番旧事讲完,便朝着韩浞又说道:“我与你父自三千年前便再未见过,如今想起也甚是怀念,日后贤侄若是得了机会回家拜见,有劳代我向他问候一声!”

韩浞自然不敢拒绝,当下就应允了下来,承诺往后一定代了这位云中国主,问候自家父亲。

本来他尘缘已经了断,如无要紧,当是不会再现身在父兄面前,至多只能在背后多加看护,保佑了他们一生平安富贵,长命百岁。

但如今,既然知道了父亲韩擒狐的来历,韩浞便猜测着:“母亲都已经历劫圆满,恢复了神通法力不说,还修成了‘元神返虚’,那想来……父亲也该是忆起了前尘的!既是如此,那往后相见也自然无碍。”

想到这里,韩浞心底不由地泛起来了一股欣喜。

“如今只要想办法再将大哥拉入道途,那我们一家就也算是整齐了!”韩浞念头一闪,便自顾自地想到。

不过如今却也急不来,只等拜入昆仑之后,何时有暇出山返家时,再做计较也是不迟。

第七十四章 苏家舅甥,妖圣祖孙

舞乐声声,饮宴依旧。

混天妖圣父女与韩浞主仆在上方聊得兴起,底下众多被混天妖圣请来的宾客们也各自欢腾。

这些凡夫俗子都是头一次被请了赴神仙盛会,又哪里识得什么赤帝妖师,混天大圣的,皆只以为是得了此生不遇的仙缘。

只顾得眼前看不尽的仙宫景致,杯中饮不尽的琼浆美酒,乐得逍遥!

有那心思活络的,还不乏想往选婿招亲上面动一动脑筋。

而众宾客当中,唯有一人,此刻却是闷闷不乐,一脸的愁容,面色惨淡地将那琼浆,给饮做了苦酒。

这说得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韩浞见过的那匪兵首领,苏庆。

往日里,这青年从未遇过什么神仙,倒不知是否时运不济,却总是让他撞上些凶狠妖怪。

虽则每次都能够化险为夷,但也皆是惊险万分,遇上过几次高人相助,还有几回不知为何,那妖怪便被他不明所以地躲了过去,捡回的一条性命。

像先前被他以祖传宝剑伤了遁走的那头狼妖,在苏庆一生所遇妖邪当中,堪称垫底,即便五百匪兵已然死了近半,但他还是生出了“从未能有这般好对付的妖怪”的念头来!

便是如今,苏庆也不认为自家能有什么好运,被神仙请来赴宴。

心中不断猜测,那坐在上头的云中国主,只怕也是一头凶猛妖怪,这宴恐怕也不是好宴,别不是如那“鸿门宴”、“群英会”一般,憋着算计来客……

还别说,苏庆这一猜,便算是中了一半。

上头那混天妖圣何止凶猛,简直是天字能排到头几号的大妖,遇上了这位,苏庆这随处见妖的人生也算是迎来了巅峰!

“舅舅,这仙宫景色真好看哩!”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忽然靠近了苏庆,拉着他的臂膀说到。

苏庆转头看了看自家外甥,也只能苦笑以对。

他见惯了妖物,遇上什么也能看得开,左右不过是一条性命罢了,反正也是先前不知多少次捡回来的,并不稀罕。

可唯独自己这外甥,这回不知道为何,竟与他一并被请来了赴宴。

如今苏庆不禁想到,若是外甥有了个三长两短,他姐夫一家便算是断了香火,到时,苏庆自问是断无面目,去九泉之下见了自己的姐姐、姐夫!

看了看自家外甥这天真赤子模样,苏庆无奈心中苦笑,然后也只得板起脸面,朝着许朔训斥道:“朔儿,不要胡闹,这宴会只怕不善,须得处处提防小心!”

许朔只不过一十四五岁少年,原本是洛阳城中养尊处优的官宦子弟,去岁家逢大难,被母亲领着逃到了边关,寻到了自家舅舅,武威郡鹰扬司马苏庆。

哪想到,才到边关,母亲就突发急病过世,舅舅便领着他出关做了匪。

从那时候起,许朔就一直被苏庆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这少年见识过自家舅舅领兵作战时的威风,也亲眼目睹他独斗狼妖时的武勇,加之身边又只剩这么一位至亲,往日里对苏庆也是言听计从,顺遂乖巧。

如今听舅舅提醒教训,许朔立刻就收起了才稍稍显现出的一丝少年心性,不再贪图好顽,重重地一点头,稚气未脱的面上立刻挂上一缕凝重神色,向苏庆说道:“朔儿知道了,一切都听舅舅的!”

见外甥懂事,苏庆也不禁欣慰颔首,当下便放下酒杯,也不饮酒了,反而四处观望着这盛宴,想看出些纰漏破绽,蛛丝马迹来。

不过他先前才刚入席时,就已经将周遭细细打量了个遍,就是因为全无所获,才在那里喝起了闷酒,这会儿又能察觉出什么破绽来?

且不管苏庆在下面怎么思量着,上头韩浞见这宴会已然开席了半天,但却迟迟不入正题,便不由向混天妖圣问道:“之前听闻使者传话,说国主此番乃是招亲选婿,却不知是否珠儿公主想要觅得良配,才广邀了这些才俊作客贵国?”

混天妖圣听问微微一笑,还没来及回话,便被一旁的云珠儿抢过话头,向着韩浞说道:“师兄莫要打趣小妹,此番我父招的实不是女婿,而是孙女婿!”

说着,这珠儿公主向宴会场中一示意,指了当中正在起舞的白衫少女,向韩浞道:“那便是小妹侄女霞儿,乃是先长兄风翮太子独女!”

韩浞这才明白了谁是宴会主角,看着那云霞儿公主也是一阵点头夸赞,说道:“霞儿公主舞艺出众,倒是韩浞生平仅见,只怕比起月宫嫦娥也未必稍逊了!”

混天妖圣本来一直是满面微笑,儒雅温文,此刻听得韩浞这话,却是忽然“哈哈”一声,像是笑得甚是开怀,且一边笑,还一边不住摇头。

就连妖圣身旁的云珠儿公主,也是一时忍俊不禁,掩面巧笑起来。

韩浞刚要不明所以,但转瞬间就突然醒悟过来,此刻白即墨也是靠近了他,向他轻声耳语道:“公子难道忘了,娘子便是太阴星君,广寒宫主!”

他自家其实刚才已然察觉失言,如今又被白即墨提点,立刻便显出了窘态来。

无法,只能强笑着,朝了混天妖圣父女拱手赔礼。

妖圣也知道他才刚听闻母亲旧事,一时之间还未适应,所以才说出这么一句以他的身世看来,像是往自己家脸上贴金的话,是以从一开始,这妖圣便只把韩浞这话给当做了一桩诙谐趣事,自然也不会去与他见怪。

不过这云中国主也是好打趣得性子,得了机会,也不免调侃韩浞一句,说道:“霞儿这舞艺只能说得了了,哪里能够与广寒宫诸位嫦娥相提并论?倒是贤侄往后若能关照成全,将她引入广寒门下,那老夫才当真是感激不尽!”

韩浞听这妖圣打趣,当下就面现惭愧,摇头苦笑。

他自家山门还没有着落,哪里敢去胡乱答应别人的前程?

而且即便他将来修道有成,就算是成就了纯阳真仙,又如何能够往别家门派的收徒大事上随意置喙?

难道未见,即便是他母亲刘阆苑,转世重修功成之后,也没往月上广寒宫去,反而是寻到了外祖母紫光夫人在海外大荒山九光岭的道场?

韩浞虽不知这些前辈仙人们到底是有的什么顾忌,或是施展的什么算计,但祸从口出的道理他还是懂得,遇事加上三分小心也总不会有错,便只是一个劲儿地拱手赔礼,却不敢再多说半句。

第七十五章 混天妙法,夜枭摄神

混天妖圣见韩浞现了窘迫,本就只是逗趣一般说了一句,此刻也就微微一笑,将他轻轻放过了。

然后就见这妖圣拂袖起身,宴中奏乐立刻戛然而止,起舞的羽衣女子们也都将身势一歇,然后便躬身告退。

场中只剩下了那云霞儿公主,却也是向了众宾客一礼,随后便回到了混天妖圣身旁娉婷一立,等待祖父说话。

只见这云中国主温和一笑,朝着在座众多宾客说道:“今番能够请得诸位驾临,我云中国不胜荣幸,老夫便代了国中上下,请各位满饮此杯!”

说着,这妖圣一举手中玉杯,便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众宾客见国主如此客气,包括了韩浞与白即墨在内,也都是连忙起身,陪了一杯,然后才又各自落座。

一杯饮尽,混天妖圣便又说道:“老夫便是这云中国国主,此次是延请了诸位入国,乃是为孙女云霞儿招亲选婿!”

一边说,这妖圣把手一引,就现出了身旁云霞儿公主来。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已经看了人家公主半天献舞。

这霞儿公主也是如云珠儿、白即墨一般,是用纱巾遮掩的面目,众人并不得见她容貌,可适方才场中翩翩起舞,已然惊艳了在场诸位。

如今得知便是这位公主选婿,在场诸人皆是意动,其中几位更是恨不能与这位公主当下便一结连理。

混天妖圣乐见其成,倒也丝毫不见怪那几位失礼,只是把手一招,然后就见每一位宾客面前桌上,都忽然现了一面模样古朴,雕琢紧致的铜镜来!

随后便听这位妖圣说道:“各位才俊若是对鄙孙女有意,便请将桌上铜镜拿起一观,无论当中见到了什么,也不必说与别人去听,老夫自有办法能够知道,在座当中到底哪一位,才是鄙孙女霞儿的良配!”

这妖圣说话,倒也没有半分强求态度,听其言中之意,如若不愿被招为国主孙女婿,自可不去看那铜镜,算是十分开明讲理了。

只不过场中人人皆以为这是一桩美事,得了机会,哪里还有放过的道理?

非要说有谁当真不屑一顾,碰也不愿去碰那铜镜的,怕也就只有那苏庆了。

至于韩浞……那些铜镜皆是分给了客席之上的嘉宾,人家混天妖圣根本就没把他算作其中!

虽然他根本也没有那个心思,可见这妖圣如此安排,他不由想到,自己此番多余,是不是也成了不请自来的恶客?

可转念一想,也不是他自家愿意来,所以这不请自来该是不算,至多只能算是这妖圣一时手误,给牵连上的。

思及如此,韩浞也便安心下来,只当是赴了一场客宴便罢!

再说苏庆与许朔。

这舅甥二人当中,那苏庆是当真时时刻刻都在小心防范,如今见混天妖圣挥手就分下了铜镜,心中猜忌大涨,便向着外甥摇头示意。

许朔一见舅舅摇头,原本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朝着苏庆恭顺地点了点头,以示知道。

可回转过头来,这少年却还是不禁偷偷地想往那铜镜中瞧上一眼。

许朔刚满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方才观瞧云霞儿献舞时,就被这妖圣孙女一曲舞姿,险些勾走了三魂七魄,心中生出无限仰慕。

虽明明得了舅舅在一旁多番提醒,可许朔本意却还是万般不愿错失这亲近佳人的机会。

且他少年心性未脱,见了这铜镜法宝也是心中好奇,就想看看在这一面镜子当中到底又能见到些什么。

越想,这少年心头越是蠢蠢欲动。

他虽知道舅舅也是为他安危考量,可心中还是不禁泛起一个念头,暗暗想到:“我只趁着舅舅不注意,偷偷看上一眼便罢……”

这掩耳盗铃一般的念头一起,在许朔心中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认定下来。

然后,这少年便偷瞧了一眼自家舅舅。

见苏庆正皱着眉头四处打量其他宾客,似是想看看这些宾客是否被手中铜镜迷惑了神智,亦或是有没有中了其他手段。

就在苏庆分神他顾的时候,许朔连忙拿起了面前铜镜,迅速地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又连忙放回了原处,再看自家舅舅半天,确认了他确实没能察觉他这番偷摸动作,许朔这才终于一口气呼出,算是安下了心来。

片刻之后,上头的混天妖圣忽然会心一笑,然后就朝着在座的众多宾客说道:“多谢诸位成全,此番老夫孙女的佳婿已是选下了!”

那云霞儿公主此刻也是娇羞得朝着宴会一处席位偷瞧了一眼,面色也不由泛起的一阵羞红,然后身子腾挪一转,就躲到了自家姑姑,云珠儿公主身旁。

云珠儿像是也颇感欣慰,温和笑着,玉手轻抚上自家侄女,为她宽解羞态。

也不言明到底是谁被选中,就见混天妖王一转身,朝着韩浞说道:“此番冒昧,牵连了二位贤侄,还望韩世侄,白侄女儿不要见怪!”

韩浞一听混天妖圣这话,便知是到了告辞时候。

当下就领着白即墨起身,朝着混天妖王躬身一礼,然后说道:“国主客气了,此番得缘一游云中国,韩浞幸甚至哉!”

白即墨也是跟着韩浞起身施礼,朝着混天妖圣连道不敢,然后也同了韩浞一样,只言能得云中一游,深感荣幸。

混天妖圣闻言开怀,哈哈一笑道:“能蒙二位贤侄不弃,我这一方小国也当真是颜面上再贴三分足金!”

说完,这妖圣拱手一礼,最后道了一句:“此番招待不周,若能再得二位贤侄驾临,老夫必定扫榻倒履,无任欢迎!”

这妖圣话一说完,韩浞就感觉眼前一花,神志飘忽了片刻之后,便又回到了楼兰客店之中!

一睁眼,白即墨已经站在了他身前。

见韩浞回神,白即墨连忙上前问道:“公子醒了!”

这狐狸精修行年头比韩浞长了太久,且即便是打落了炼气凝罡,也要比韩浞高出两个境界,是以回神之后,醒的也就比韩浞要早。

韩浞看了一眼白即墨,然后问道:“那红鸾可还在?”

白即墨听问,如实答道:“已经不知所踪,想来是被浑天妖圣给唤了回去!”

“那妖圣便是借此女之手,勾走我的二人元神?”韩浞又向白即墨问道。

白即墨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夜枭摄神之术,那枭鸟一族当年就是归在南方赤帝,混天妖师手下……”

韩浞不禁惊奇,这般手段,当真是防不胜防。

看出韩浞担忧,白即墨连忙上前为他宽心,细细解说道:“此番定是混天妖圣亲自施展摄神手段,才能有这般威力,否则凭了其他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此。且只要公子修行到了金丹境界,就能够通体无漏,元神稳固,便是再有手段的元神高人亲自施展,也断不会像今日这般,轻易就被勾走元神……”

第七十六章 万岁狐王,玉面公主

听过白即墨详尽讲解了这门摄神之术,韩浞这才算是稍稍宽心。

按她说法,这门神通分明劳心费力,但如今起效却甚微,任何有道术在身之人只需稍加防备,便不容易受这法术迷惑。

且神通只在金丹之下有用,若对手炼成金丹,那再行此法便是千难万难。

虽则当年妖族主宰天地之时,夜枭一族凭借这门神通,的确让不少对头都暗吃了许多大亏,可自从道祖老君传下玄门炼气之法,修道之人肉身得了金丹大道镇压之后,这门神通便不再得用。

到了如今,这摄神之术最大的用处,便是似混天妖圣一般,使出来勾引一些凡人魂魄,佯装做了梦游天境的仙缘。

只不过如混天妖圣一般,只是为了挑选孙女婿的,还算是正派了许多。

至于其他散落世间各处的夜枭遗族,山间野妖们,大多是以此法入梦,骗了那些愚夫愚妇的供奉,得些香火什么的。

说来,倒是颇有些可悲可叹。

看了看面前的白即墨,韩浞忽然想起了先前一件事儿,便向她问道:“在云中国时,似曾听那云珠儿公主唤你是青丘国‘玉面公主’?”

白即墨听问神情一滞,略一沉吟之后,才点了点头,如实承认道:“奴婢的确是青丘狐国‘万岁狐王’之女,但在我父上百子女当中不过是敬陪末尾,实则出身卑微,未得什么公主封号,这‘玉面公主’的称呼,也不过是好事之妖随口胡诌,不知怎地就传遍了开来……”

白即墨这一番话其实还是有些不尽不实,“玉面公主”这名号虽则的确是别人给冠上的,但那也不是信口胡诌,而是因她模样娇媚,乃是万岁狐王众多女儿中当之无愧的第一,是以才得了这么一个美称。

只不过白即墨颇为不喜别人总是因她的容貌,而从她身上打主意,更是厌恶那些浅薄之辈,但一提到狐狸精,便要往那风骚妩媚上牵扯。

所以后来,便连带着外人喊出来的这个“玉面公主”的称号,也让白即墨觉得有些厌烦了。

且她父亲万岁狐王乃是白狐,母亲却是玄狐,她生来便只有颜面雪白,其他皮毛通体玄黑,因此这“玉面公主”的称号在她自家听来,实则是暗含了不少讽刺意味,因而愈发不喜。

韩浞倒是察觉了白即墨答话时的一丝勉强,便不再往她自家出身上深究,只是转而又问道:“那你父万岁狐王,与那九耀妖君是……”

白即墨听问恍然,这才知道了韩浞为何要问起这件事儿,便如实回答道:“九耀妖君便是我父万岁狐王的兄长,妖君落难之后,涂山氏分崩离析,我父才领了本家一部,自立起了青丘狐国!”

“那如此说来,你我……不就该是本家的姐弟了么?为何这一路却显得如此生分?索性往后姐弟相称不是正好!”韩浞朝着白即墨一笑,显示亲近一般说道。

“这如何使得!”白即墨却忽然大惊,连连摇头,只道不敢。

韩浞见她模样不似客气作伪,就想着兴许是自己母亲那边规矩森严,这才让白即墨不敢稍有逾越。

之后又劝说了半天,但白即墨始终不愿改口,韩浞无法,只好自退一步,这才总算是让她把自称的“奴婢”给去了,只以你我相称,说起话来才又稍微自在了些。

往后二人便又分开炼气,各自修行,这一夜间便也没甚话说,转眼就到了天光时分。

早起之后与各位胡商打过招呼,韩浞这才得知,果如贺鲁所料一般,楼兰国主难以招架诸多来往商队恳求要挟,只好颁布了诏令,封城只到今日午时。

待到午后,卫兵也果真开了城门,韩浞这才得与一行商队抓紧出城,继续赶路。

因为许多商队皆是等着参加了百宝盛会,是以这会儿西行路上相比之前就要热闹了许多,往往三四个商队都能结伴而行,并成了一支更大的商队。

不过韩浞所在商队因为贺鲁以近半的货物买下了那红鸾,所以如今算是轻车从简,赶路脚程要比其他商队快上不少,也就没有与人同路。

“若是依照这般脚程赶路,再有十日,便能抵达岁夜城了!”贺鲁骑马跟在了韩浞马车旁,兴致勃勃地向他说明了路程。

自从韩浞给了贺鲁那枚随珠,用来抵偿他买下红鸾的货物,这胡商对韩浞便越发地逢迎讨好。

后来听闻韩浞竟然将红鸾给驱走了,还给了银钱自谋生路,便猜想着韩浞不仅富贵,而且品性温良,出手大方,这贺鲁想和韩浞亲近的想法也就倍加急切起来。

只是如此一来,韩浞却有些不胜其烦。

他之所以与商队同行,不过是为了赶路轻省,能够方便炼气修行,哪想如今身边却跟了一个惹人厌烦地胡商,当真令他一刻不得清静。

左右还有几日就到了岁夜城,韩浞便打算干脆脱离了这商队,自己赶路。

往西又继续赶了两个时辰,贺鲁领着的商队就将其余行商甩出去老远,当先走在了这东西商道之上。

正当韩浞想随意编个理由,向这些胡商辞行时,远处西边忽然扬起一阵烟尘,然后不到片刻,就见前方有三人三马赶到了近前。

待那三人来得近了,韩浞便认出竟是相识!

打头的苏庆他已经见过两面,按了民间说法,一回生二回熟,便算是熟人了!

跟在他身旁的许朔,韩浞也在云中国宫宴上见过,依稀能够看出面善。

最后一人却是一名女子,韩浞定睛看了,见竟然是那混天妖圣的孙女,云中国的云霞儿公主!

“这么说,那混天妖圣竟是选了这二人其中之一当了女婿!”

韩浞忽然领会了其中因由,不禁有些啧啧称奇,心道:“还以为这妖圣是要招个女婿入赘,没想到最后却把孙女下嫁了,可怜这霞儿公主,往后难道是要跟随了这一伙兵匪,在大漠上打家劫舍?”

想到这里,韩浞又察觉了奇异,发现来的只有这三人,原先苏庆手下那一窝子匪兵却是一个也不见!

且这三人看模样也是颇为狼狈,竟像是在逃难一般。

第七十七章 武威鹰扬,安西都护

三人骑马靠近了商队,那苏庆一转马头,便拦住了商队打头的马车。

“主事的出来说话!”苏庆一扬手中马槊,大声喝道。

商队护卫见了苏庆,一眼就认出是之前劫过自家商队一次的马匪,此刻见对方只有三人,胆气立刻便壮了,一拥而上就想要将这匪首擒下了领功。

可苏庆又哪里是好相与的?

区区几个商队护卫,被他安坐马上,长槊连挑,不过三两回合功夫,就给齐齐打发了,倒地痛呼,哀声不止。

贺鲁如今是这商队的主事,此刻见商队的护卫都被打翻在地,想要躲避已是不能,只好硬起头皮迎上了苏庆三人,客气问道:“在下忝为商队主事,不知好汉此番拦下我等,是有何见教?”

苏庆一见找到了正主,翻身下马就抽出了腰间宝剑,架在了贺鲁颈项之上,说道:“大爷遇上了难处,想借你队中车马暂行躲避,你若老实听从吩咐,待到风头过去,我自能保你性命无忧,可若是你敢耍花样,给大爷招惹了麻烦,哼哼,到时一拍两散,我落了难,管保你也得不了好,可听得明白?”

贺鲁遇上这位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物,口中哪里敢蹦出半个不字?只能连连点头,口中不停道:“在下醒得,在下醒得……”

见已经拿捏住了主事,苏庆连忙招呼了许朔与云霞儿下马。

他手中长槊实在太扎眼,只好将其又挂回了马上,然后一纵缰绳,便将三匹快马赶了,让它们朝着东边继续奔走。

而自己三人,却是挟持了贺鲁,就要上他的马车躲避。

此番行路,贺鲁的马车又安排在了韩浞之后,是以等着苏庆三人裹挟着贺鲁往他马车上走去时,避无可避地,便和撩帘出马车探望的韩浞碰了个正着!

“呃……”

无疑,只当苏庆看到了韩浞第一眼,他便滞住了,手中宝剑也是到了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出阵阵镝鸣!

“糟糕,怎的没打量清楚,竟然又撞到了这位的手里!”苏庆此刻肠子都已经悔青了。

他的确是没认出这商队,毕竟如今这车队之中,不单车马货物少了大半,便是主事也是给换了的!

心中念头急转,正想着是不是干脆抢了几匹商队驽马,先从此地逃离了再说。

不过这想法,却是转眼又被他自家给否决了。

如今他们本就是走投无路一般,好不容易逃遁至此,哪里还有余力再逃?且即便是逃了,能不能逃得掉也是两说!

无奈,苏庆发觉如今似乎只能认命,任凭别人处置。

正当他万念俱灰,正打算弃了贺鲁,束手就擒,却忽然听对面韩浞向他说道:“未想如今又得会面,仁兄别来无恙罢?”

韩浞语气倒也客气,不由得苏庆心中防范就为之一松。

这却还不算完,只见韩浞还没等苏庆答复,便又转向了跟在这舅甥二人身后的云霞儿公主,微微一笑,温和说道:“霞儿侄女也在,既然遇上了,便请车内歇息一阵罢!”

那霞儿公主也是端庄识礼,对着韩浞和白即墨便微微一福,口中称道:“见过韩叔叔,白姑姑!”

苏庆这心中此刻正上下起落着,听了韩浞招呼,当下便有些不知所措。

为了安苏庆的心,韩浞便邀了贺鲁一起上车同坐,苏庆这才讪讪将宝剑归了鞘,领着外甥上了韩浞的马车。

好在着车内也颇宽敞,虽然乘了六人,但依旧能够有些空余,不至于太过逼仄,舒展不开。

韩浞看了看苏庆与许朔,然后又转向云霞儿,笑道:“昨日离去的也甚是匆忙,还未恭喜侄女儿,觅得如意郎君!”

云霞儿听韩浞提起此事,不由得红霞飞上了颜面,偷瞧了一眼身边许朔,然后才向韩浞微微躬身道:“多谢韩叔叔!”

这会儿韩浞才算知道,原来这霞儿公主选中的是苏庆身旁的少年。

微笑颔首算是应过,韩浞又朝着有些拘谨模样的苏庆问道:“方才听闻仁兄自言受难,不知是何缘故,可能告知一二?对了,也还未请教过仁兄尊姓大名,不知可否见告?”

苏庆被问起了倒霉事儿,顿时就愁上眉头,唉声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在下苏庆,本是武威郡鹰扬府司马,这是在下外甥许朔……”

说着,这苏庆便把手一引,让出了身旁的外甥来。

一旁的许朔也是听舅舅提到了自己,便连忙一抱拳,就朝着韩浞、白即墨施礼。

然后苏庆又说道:“我这外甥一家,因遭受朝中奸人所迫,举家皆被构陷入狱,只逃得他与家姐二人出关,却未想家姐刚抵武威之后不日,便也因病故去,我这外甥阖家遂也只剩了他一根独苗。我为防那朝中奸人对外甥再行迫害,且一直以来也因见不惯军中龌龊,与上官多有不穆,便呼应了五百往日里意气投合的弟兄,出关做了劫匪……”

虽然韩浞只是问了他们如何受难,可苏庆此时自认为须得给韩浞留了个好印象,方便助他们脱身,是以索性将之前的事发缘故,由头至尾地全都和盘托出了,以期能够博得韩浞些许同情谅解。

然后便听这位边关逃将接着说道:“为了糊口果腹,在下总算是领着弟兄们在这大漠之中奔波,向往来商队借一些财货,权以生计,可阁下也知道,我等向来都是只找上胡商队伍,从不敢搅扰大唐商民半分……只是到了数日前,许是被我等关照过的哪支商队走到了丘兹城,就往安西都护府去告了我等一状,然后便引来了都护府的官兵……”

说着,苏庆像是又想起了之前遭遇战况之惨烈,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惊惧,朝着韩浞说道:“此次领兵那人不知是何来历,一身兵法奇诡莫测,所领兵士也是个个气势如虹,明明只不过一百骑兵,便将我手下三百兄弟杀得四散奔离不说,现在还要穷追不舍……”

也许正应了那句俗语:“白日莫说人,夜间莫说鬼”。

结果苏庆刚说到这里,就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震天之声。

几人透过马车往外看去,就见由西向东,一股细细的烟尘像是一道灰黄锋刃,将苍天给划开了两半。

“来了!就是他们!”苏庆低喝一声,浑身上下立刻就紧绷了起来。

他有生之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军伍,整齐划一,令行禁止,任凭战阵变动,行伍军阵皆是转动得如罗似网,一丝破绽也不卖给对方不说,就连军心也是诡异一般地沉稳,如山似岳,别说是撼之不动,往往还能压得对阵对手不得丝毫喘息!

第七十八章 洛阳李靖,武威苏庆(求推荐票)

苏庆曾经也自诩边关骁勇之将,但自从先前一战之后,他便再也生不起与这支官兵一较高下的心思。

便是此刻,他也只是盼着对方疏忽大意,被自己金蝉脱壳的伎俩给暂且蒙混过去,继续往东,去追被赶跑的那三匹空马。

一队官兵顷刻之间,便策马来到了商队侧近。

就见那为首的将领抬手一挥,百余骑军士齐齐住马,上通下达,行伍整齐,别说是苏庆未曾见过,只怕大唐十六卫禁军当中,也没多少精锐能够做到!

那将军挥停了部下骑兵,又似是随意一般探望了商队前后车马,然后才向众人喝道:“本部乃是安西节度使薛舞阴将军麾下,安西都护府统兵司马李靖,此番得过往商队通报,有逃兵悍匪常在东西商路劫掠胡商车队,特来清剿……”

说着,这将军见车马之中陆陆续续有胡人探出头来听问,便才接着道:“我问你等,可曾见过两男一女,三人骑马由此路而过?”

被贺鲁之前便安排好了的一个胡人连忙上前,对着那将军便道:“禀这位将军,在下等的确见过有三骑人马往东边而去,只是去得快了,看不清男女……”

那胡人顾忌自家主事安危,只能将话按照苏庆一开始的吩咐说了,然后还指了那三匹空马离去的方向,想引官兵去追。

这些胡地商人常年鬼话连篇,诳完家乡人,再往中原去诳大唐人,是以说起这大话来,倒也当真是不见什么破绽。

不过这将军却不是那般好糊弄,一双虎目如电,一眼就看向了韩浞那辆马车,长枪一举就问道:“那辆车里是什么人?怎的不见出来回话?”

车内苏庆闻言就是心中“咯噔”一声,心思也是连连转动,想要寻思出一个对策来。

而除了苏家舅甥,韩浞此刻心头也是有些感慨难言。

不为别的,实在是对面那领兵的将领于他而言太过熟悉,正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表兄!

韩浞的表兄李靖,是他父亲韩擒狐外甥,一身的兵法武艺都是韩擒狐亲手调教出来的,人也沉稳好学,聪敏灵慧但从不张扬,自小起就颇得韩擒狐夸赞。

苏庆能败在他的手下,那是属实不亏。

韩浞与表兄关系从来就要好,李靖亦只大了他三岁,二人从小就是同吃同住,论关系亲密,便是和长兄韩清也差不太多,反而是因为与韩清年岁相差有些大,时常与这位表兄还显得亲近一些。

李靖常年养在韩家,直到了两年前,年满十八岁,经舅父韩擒狐安排,投在了韩擒狐旧部,薛舞阴手下从军,拼搏仕途前程。

一年多前,薛舞阴又被圣上钦点了安西节度使,李靖深得这位将军青睐,便被薛舞阴求了韩擒狐,一起带了来西域,入丘兹安西都护府,为统兵司马,替薛舞阴统领、训练手下官兵。

“未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表兄,如今三月过去,想必我之死讯也已经传到了丘兹……”

韩浞坐在车内看向自家表兄,见他眉宇之间除了往日的沉稳,行军两年磨炼出来的威严老练,却还有一丝丝化不开的煞气,缠绵不散!

“先前听这苏庆讲述,他手下三百兵匪在被打散之前,便让对方官军一阵冲杀,当场就屠戮了一半下去。那时还想着,这大唐部将自何时起也成了这般杀气盈盈,却未想到原来是正好撞到了我表兄的刀口上,被当成了出气包……”

韩浞这边看到了自家表兄,正是心头许多思绪翻涌。

而对面苏庆,此刻也像是下了什么决定,眼神一定,便对着自家外甥许朔说道:“如今被这人察觉有异,只怕逃不过上马车来搜查,想要突围肯定是千难万难,只能稍后我出去与那领头的拼命,你二人且在车中不要出声,我会与他谈好,杀了我这贼首足够他领命交差,只希望他能够饶过你二人……”

说着,这青年匪首忽然转向自家外甥,想着许朔坚定说道:“你还有许氏一门沉冤待雪,宗族香火也全靠你去绵延,万不要想着为我报仇,留得有用之躯,奋发习武,刻苦读书,将来出人头地,我在九泉之下也好去见姐姐、姐夫!”

一番话说完,还容不得许朔阻止哀求,苏庆便一挑车帘纵身下去,朝着李靖大喝一声:“武威苏庆在此,李将军可敢与我下马一战!”

见这青年一声长啸,颇有几分豪气干云魄力,李靖眼中也不禁闪过一丝赞赏,不过还是坐在马上纹丝不动,轻笑一声说道:“尔不过是边关逃将,凭的什么颜面再自称武威苏庆?又有什么本事在本部面前充作英雄?”

苏庆明知李靖这是在打压他气势,挑拨他血勇,但闻言还是不禁怒气上冲,悲声喝道:“我苏家祖辈三代,镇守武威边关六十年,只为忠良报效,若不是不愿与那新任节度同流合污,报空饷,喝兵血,自毁长城,又何苦出关受这颠沛流离之苦!如何不敢自称武威苏庆?又何必冒充英雄!”

李靖闻言也是脸色一肃,他虽是初来乍到,但对于武威郡苏家的武勇,也有过听闻。

只不过听闻了苏氏子孙叛逃消息,以为家传三代,苏家子弟血气丧尽,这苏庆才自甘堕落做了马匪,却没想过其中还有这般因由。

“我也是被表弟噩耗冲昏了头,先前见那数百匪兵皆是拼死护佑了这苏庆走脱,便该想到若是寻常匪类,哪里又能有这般义气……”

李靖心中暗悔,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稍一丝量,他便定下了主意,打算给了这苏庆一个机会。

只见这都护府的统兵司马手中长枪一抖,就脱手向着苏庆射去。

苏庆见这长枪来势,知道不是攻他,也就面不改色立于原地。

便听“噗嗤”一声,长枪不偏不倚扎在苏庆身边脚下,李靖也翻身下马,几步上前说道:“听闻你苏家槊法杀伐勇猛,如今虽无马槊,你便借此长枪让李某见识见识吧!”

然后就见李靖“呛啷啷”抽出腰间长刀,朝着苏庆又道:“你若能从我手下走过十回去,李某便做主,此番任由你离去,三日之内不再追赶!”

苏庆只觉得这将军口气太大,闻言一皱眉头,然后说道:“我苏家乃是将门,我如今若是连丝毫血勇也不剩,那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历代先祖?”

说着,苏庆便拔起脚边长枪,拿在手中掂量几下,点了点头。

然后一抖长枪,朝着李靖又道:“此番不论几招,只要我苏家槊法败在了你长刀之下,苏庆性命任你拿捏,只是有一件求将军答应,放过我外甥夫妻二人,如此,苏庆便是死而无憾了。”

李靖闻言轻笑一声,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不算逾越,李某便答应了你这条件!”

苏庆听他答应,持枪抱拳,便向李靖到了一声:“多谢!”

然后枪势一开,枪尖一晃,就朝着李靖攻去,口中低喝道:“将军小心了!”

第七十九章 比拼武艺,遮掩行迹(求推荐票)

李靖见苏庆攻势,也是微微一笑,身势松散,持刀待阵,似乎浑身都是破绽可取。

苏庆久于战阵,一看之下就猜到了李靖的打算,明明一枪已经递到李靖面前,但扭身就是一个虚晃,将突刺改了横扫之势,先行试探。

李靖似是不以为意,长刀一架就化解了苏庆枪势不说,而后一转刀身,右手猛然一发力,苏庆就感到手中长枪传来一股巨力,险些将他长枪给震脱了手去,只好连忙收势回枪。

到头来,他这一击不中,反又退出了五步去!

如今苏庆只觉双手指节酸麻,手心也浸出许多虚汗,险些长枪就拿捏不稳,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佩服道:“这李靖明明声名不显,却没想到不单统兵手段厉害,一身的武艺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李靖与苏庆皆是武艺老练,长于厮杀,看来明明只是过了第一招,但外人恐怕很难想到,二人这一来一回之间,其实数度交锋,已然经历了几次的互相试探。

只不过这一番试探下来,苏庆明显是落了下风,不仅没将对方的手段逼出,反而自家的底细暴露出了许多出去。

但如今身家性命一枪挑,苏庆已没有其他后路,心中迅速拟定了战术,举枪便再次攻了上去。

苏庆以长枪施展家传槊法,枪出如龙,连连攻取,施展出浑身解数,就想要从李靖手下夺回一招。

再看李靖,虽然多是在招架苏庆枪势,但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游刃有余,任那长枪如何攻来,都无法进入他身前三寸!

转眼,两人就交手了有六七回合。

十招之限眼看就到,但李靖却依旧没有半点先攻的意思,只是一味见招拆招。

但即便是如此,苏庆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反倒是心下暗道:“此人武艺比我高出太多,决计不可力敌,只怕不用了拖刀回马的险招,根本就不能伤他分毫!”

阵上拼杀的武艺,讲究的除了气势勇猛之外,诡诈之道也属平常。

且面对强敌,更是会时常施展一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招。

如今十招之限在即,苏庆算定即便李靖知道他要铤而走险,也不得不来追,正是施展拖刀回马招式的绝佳时机。

当下心中定计,苏庆举枪就又向李靖攻去。

谁承想,长枪还没到李靖面前,苏庆就觉眼前一花,瞬间不见了李靖身影。

紧接着小腹一阵剧痛,浑身劲道立刻就要泄了。

可到底苏庆久经战阵,硬是将这剧痛扛了过来,正要整势再战,便觉得颈上一凉,刀锋锐意几乎割破颈下皮肉!

不必再争,苏庆知道自己此番已是输得彻底。

“下回若想临敌示弱,须得把劲头攒足了,别再让对手瞧出端倪!”李靖收回长刀,口中说道。

苏庆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才一动身,就被李靖看破了意图,趁虚而入。

“技不如人,虽死无怨!”

苏庆双目一闭,就要昂头受死。

李靖面色一肃,颔首说道:“君有骨勇,必当厚葬!”

眼看长刀一举,就要斩下,李靖却忽然转身,斜刀一挡,“呛啷”一声,与身后偷袭之人兵刃相接。

苏庆睁眼回头一看,见是自家外甥许朔不知何时跳出了马车,看到舅舅命在旦夕,抽出一柄短剑便要上来替他解围。

苏庆见状大急,知道以外甥武艺,恐怕在李靖手下一招也走不过去,连忙向李靖喊道:“将军手下留情!”

可谁知,李靖却像是本就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看着许朔手中短剑,皱眉问道:“你这鱼肠剑是何处得来?”

许朔听问一愣,防备着往后退了一步,说道:“这短剑是在下与家母出关之前,路遇劫匪,蒙恩公搭救,由恩公所赐!”

“无耻小儿,安敢欺我!”

李靖听完这话,像是气极,面色阴沉道:“这分明是我表弟随身兵刃,乃是我亲手所赠,他又怎会随意转送他人?”

许朔神色微怔,然后面色一变,竟然万分激动一般向着李靖一抱拳,就问道:“敢问可是李靖李药师将军当面?”

李靖也察觉出许是事出有因,便点头应承道:“本部正是李药师,不知小郎君是从哪里得知我表字?”

“当真是李将军!”许朔闻言激喜,便连忙上前,将自己得到鱼肠剑的经过向面前李靖娓娓道来。

原来,许朔与母亲出关寻亲之时,过一山村野店,遇上了强人劫匪。

贼人正欲行那谋财害命之举时,幸而得到一位骑了白驴的少年侠士,忽然现身搭救,这才脱得虎口。

后来少年听闻许朔竟是朝中忠良之后,与自家父辈还有交情,又听这对母子说要往关外寻亲,是以便取出怀中短剑,赠给了许朔,要他如在关外遇上了难处,就往丘兹城寻其表兄求助。

临别前还告诉了许朔,他这表兄姓李名靖,表字药师。

“先前听闻将军自报姓名,便有猜测,但从未想过恩公表兄竟会是都护司马,因此不敢相认,方才持剑偷袭也是小辈一时情急,还望将军恕罪!”许朔持剑抱拳,深施一礼,一躬到地,神情恳切至极。

李靖闻言,也是神色大恍,上前扶起许朔问道:“小郎君当真是御史台许公之子?”

许朔闻言连连点头,激动道:“若有半句虚言,愿遭五雷轰顶!”

李靖倒是当真听过御史台许淳,知道此公乃是韩擒狐故旧,自前朝起便同殿为臣,私交深厚,只不过许淳自大唐开国以来,便一直在长安当官,两家隔得远了,便少有往来,是以李靖才未见过这许朔。

且若当真是许淳的妻子遇难,韩浞出手相助之后再赠了鱼肠短剑,倒也说得过去。

当下,李靖连忙又转身扶起了地上的苏庆,对着这舅甥二人,便当场叙起了话来。

……

他们在外面聊得兴起,马车里的韩浞却是摇头苦笑,暗道:“竟然连表兄这般精明的人物都能给骗过去,夜枭摄神之术的确是了不得!”

先前许朔讲给李靖听的那个故事,当中那骑白驴的少年侠士当然就是韩浞了,只不过要说他做没做过这桩事情……那当然是没做过的!

那故事中的一切,皆是韩浞当场编纂出来,然后让云霞儿公主以夜枭摄神的神通法术篡改了许朔记忆,令他以为当真有过这一遭经历,是以如今方能在李靖面前侃侃而谈,却不露丝毫破绽。

要说韩浞也当真是一片苦心了,这云霞儿公主毕竟是妖圣孙女,虽然韩浞察觉不出她到底修为到了哪一境界,但想来该是比自己要高。

这公主如今跟了许朔,便是他许家媳妇,先前遇上李靖领兵围剿,是因为死的都是些匪兵,且她祖父再三交代,到了人间要时刻谨慎,小心行事,轻易不要显露神通法力,因此才在与李靖的第一次交锋中隐忍了下来。

但事到如今,眼见苏庆被擒,许朔又阻拦不住地想要去救。

可这少年又哪里能是李靖对手,只怕上去也是送命,因此这霞儿公主便打算动手,解决了李靖与一众官兵,为自家夫君分忧解难。

可李靖是韩浞表兄,云霞儿那边要救丈夫,韩浞这里又如何能眼见着云霞儿对自家表兄出手?

因此在那紧要关头,韩浞连忙出声止住了云霞儿,然后推出了这么一个勉强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来,这才算是免去了一场干戈。

眼见外边李靖与苏庆已经消除了误会,且李靖还在一心招安苏庆,让他入安西都护府麾下,那苏庆也是折服李靖武艺兵法,二人一拍即合,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后来,许朔自言也打定了主意,要在边关读书习武,将来手刃仇人为父亲报仇。

于是最后便说定了,由李靖领着苏庆前去见过安西节度使薛舞阴将军之后,他们一家便就在丘兹城安顿下来。

一番议定,三人结了伴朝着马车走来,要寻云霞儿公主。

韩浞见事情既然已经都安排妥当,且经此一番,这商队当中也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便朝着云霞儿说了一句:“劳烦侄女儿替我二人遮掩行迹。”

这也是他之前向云霞儿拜托好了的,只等韩浞离去,这霞儿公主便用夜枭摄神之术,抹去韩浞在这商队中的一切行迹,包括了胡商们心中记忆,以免让李静察觉出异处来。

云霞儿闻言,微微一礼,便向韩浞说道:“定不负叔叔所托!韩叔叔,白姑姑,二位后会有期。”

韩浞也“嗯”声点了点头,道了句“多谢”,丹田之中天罡三十六变符种一转,施展了穿墙隐身的变化,带着白即墨转眼便消失了不见踪迹!

等到苏庆靠近马车,一挑车帘,就见车中只剩了云霞儿与胡商贺鲁,刚要起疑,问起韩浞与白即墨,就见这曾经的匪首眼神一滞,转瞬又恢复清明。

只这弹指之间,苏庆似乎察觉有变,但无论如何也忆不起来,不由自主地便使劲晃了晃自己脑袋。

只不过这也是徒劳无果,苏庆便只好宽慰着自家想到:“想来是这一日都不得好歇,有些困乏了罢!”

回神之后,他也不以为意,只继续招呼外甥与外甥媳妇儿。

见这商队马车中单有一辆竟然由骏马拉了,便花了些银子,买了三匹骏马,骑上之后便随着李靖一起,朝着丘兹方向去了。

第八十章 大罗岭,天柱峰(求推荐票)

从洛阳出行至今,已经两月有余,韩浞修行可谓是大有长进。

稳固了修为不说,法力增长更是凶猛。

要知道他这一路上炼气修行,都是取用了摘星玉楼当中凝练星光而成的精纯灵气,再并上只有他自家能够运用的合修法门,只是不足三月修炼功夫,却已然有了旁人四五年的道行,明明是以灵变巧妙为长的《玄清紫气诀》,竟然让他修炼得与那些以法力雄浑著称的真法都不相上下!

也是幸得韩浞如今炼气筑基圆满,体内成了小周天,真气往来三处丹田存储无碍,否则单凭了上丹田紫府虚空之处,还真未必能收容得了这么多先天紫气!

由此便能瞧出,韩浞此时的法力已然远超出了寻常炼气筑基圆满的境界。

换了别人,若只是按部就班,想要修炼出这许多的法力真气,恐怕至少是要在洗炼完浑身的一半凡穴,也就是一百八十处穴窍之后了。

不过若是真到了那般境界,有一百八十处穴窍藏灵养气,倒也并不会显得丹田盈满了。

而且在韩浞看来,法力增长迅速虽然可喜,但还是比不上白虹剑与列缺剑得到了庚金、辛金精英炼入,成就剑丸这一件来的要紧。

也是多亏将这两剑炼成了剑丸,他往后才算是有了能够真正放出去与人拼斗的法宝。

否则只像之前一般,凭了一方剑匣、一套剑印和一幅阵图,除了天罡三十六变的“掌发五雷”算是正大光明之外,其余的也就是在偷袭暗算之时尚且得用,正面交手委实有些吃亏。

因着这个原因,韩浞也是不止一次在心中感慨过,暗道:“好歹算是有了点儿能见得光的手段,否则每次出手都寻思着要将对方灭口,那我这斗法斗得也是颇为疲累了些!”

……

有了这些收获,韩浞私心自用,觉着此番朴素西行已然算是尽了全功,所以在离了胡商队伍之后,便索性不再拖沓,领着白即墨便以法术赶路。

自此二人脚程猛增十倍,只在当晚,就赶到了位于东西商路尽头的岁夜城。

在城中歇息了一夜,第二日早起寻了城中熟悉道路的中原客商,问明了大罗岭所在之后,韩浞与白即墨二人便立刻起行,正午刚过,就来在了巍巍昆仑脚下。

二人此刻放眼望去,之间远处昆仑天柱直插云霄,而眼前却是一片绵延伸展的崇山峻岭!

想上麒麟崖,没有飞腾遁术的话,便只有走面前“大罗岭”这一条险路,由这绝岭一路攀爬,就能上得去天柱峰。

而那天柱西侧还有高峰,那便是隐入云中的麒麟崖了,崖上玉虚宫,就是昆仑派祖庭道场所在。

寻常世俗凡人若想上昆仑,别说是麒麟崖,就连天柱峰顶也是休想得望,只凭这大罗岭,就已经隔开了仙凡!

不过韩浞与白即墨皆是有道术在身,登山越岭于他们也不过如履平地。

尤其韩浞如今飞身托迹的变化已经练得纯熟了,一个闪身便能挪移出百丈长远,便是遇上了悬崖峭壁,他也能够腾转自如。

……

其实白即墨炼气凝罡,已经是有了驾驭遁光飞腾的手段,只不过她还要伴着韩浞,且韩浞又不愿被这女妖精提着飞遁,这才选了大罗岭这险路来攀登。

否则拉下颜面由得白即墨施为,韩浞二人如今恐怕已经上到了天柱峰顶。

不过韩浞此刻不惧惊世骇俗,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中运转变化,任意施为,却也是颇为快意,只觉得比起贪图脚程迅速而借力他人,像这样凭着自家本事攀登艰险反而更令他念头舒畅。

甚至就连体内真气,也隐隐欢动雀跃起来!

白即墨不会韩浞飞身托迹的变化之术,只能架了遁光与他同行,但却发觉若只是攀登山岭,自家的遁光还不如韩浞的法术来得迅速!

“公子修道还不满一年,只怕别处也得不来如此精妙的法术,想必一定是太阴娘娘亲传!”

想到这里,白即墨不禁又哀叹其自身来,暗道:“想当年我玄狐族老祖在世,也是上古大妖,老君传道之后更是修成了纯阳,就连瑶池仙宗蟠桃盛宴,亦都有一席之地,只可恨被那蓬莱仙宗陆崖祖师算计了陨落,否则如今我也不至于落到这爹不亲,娘不爱的苦难境地,兴许机缘来到之时,也能如公子这般学得些玄门真法,大道可期……”

她心中自顾自地妄自猜测,但恐怕想不到,韩浞这天罡三十六变的法门还当真不是从刘阆苑那处得来,乃亦无邪借符法之名传他的道术。

当初亦无邪传韩浞六道雷篆灵符,本来就打算着让韩浞能够凭了这些手段,上昆仑麒麟崖拜师,是以如今这道术得用,实乃是理所当然。

二人这一番借法赶路,转眼就翻过了大半个大罗岭去,眼见远处崇岭已然到了尽头,天柱峰也遥遥在望。

正当韩浞打算抓紧攀登,盼着尽快到达天柱峰顶,再早一刻上麒麟崖求道拜师时,却忽听前面传来一声大喝道:“何方妖孽,胆敢擅闯昆仑山门!”

然后就见远处峰顶三道遁光迎面而来,没过多久便到了韩浞二人面前。

来人竟然也不多做招呼,其中一个更是见面就打出几道白森森的寒芒,分别就朝着韩浞与白即墨攻了过来。

“且慢动手……”

韩浞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几道寒芒就到了眼前,直取他面上、胸前要害。

韩浞见此也是顿时气极恼怒,暗道:“任凭你是道门大派弟子,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甫一见面,原因来由也不问,就要死下狠手,莫不是以为天下人皆是好欺侮的不成?”

心中一发狠,韩浞也不愿与他们多说了。

他刚才观瞧来人的遁光,见他们遁光中色有杂乱,还远不如白即墨的遁光来得精纯,便知道这些人最高不过是炼气凝罡的境界。

兴许其中还有一二人不过是炼气出窍,借了法宝才能施展的飞遁之术,因此自己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何况即便当真是炼气凝罡的,小爷我也不是没有杀过!”

韩浞心中一稳,转手招出了列缺剑丸,就朝着那些寒芒迎了上去。

他当时五道雷符劈死黑刹利,虽然大多是凭借了飞雷道长十二都天剑阵的玄妙,可那时的修为、法力,与如今相比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何况他如今手段众多,至不济还能白即墨二人合力,就不信拿不下面前这三个莽莽撞撞的愣头青!

列缺剑发出铮铮清鸣,似一道霹雳一般在寒芒当中肆意穿插,每过一处,就想起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然后就有一道森白寒芒应声而破,在半空之中碎裂开来!

第八十一章 守山大阵,六合飞刀(求推荐票)

那寒芒破碎显出了法宝原形,韩浞才看出原来是六柄飞刀。

那飞刀主人是一个十三四岁童子,此刻见韩浞一出手就将他法宝毁去,痛心疾首之余,看着韩浞也是咬牙切齿,双目简直要冒出了火来,大喊一声道:“大胆妖孽,竟敢毁我法宝!”

到得这会儿韩浞才算是看清,原来对面来的正是三个童子。

除了使飞刀那个男童之外,另外还有一个男童与一个女童。

那另一个男童,看面相虽也不过十三四岁,但身量却高大些,只比韩浞矮了半个头,而那女童看来年纪最小,不过十一二岁,模样很是娇俏可爱。

三名童子顷刻便到了韩浞面前,那名被韩浞毁了飞刀的童子此刻神情愤慨,但苦于身上唯一可堪杀伐的法宝已被韩浞毁了去,这会儿也没有别的手段可以施展,只能瞪着双目,作出恶狠狠模样看着韩浞。

另一名男童见同伴法宝被毁,此刻似也是十分愤怒,但怒气之中带了三分警惕,手中也不知扣了个什么法宝,正戒备十足地盯着韩浞,想来只要韩浞稍有异动,这童子便会将手中法宝打出,向他攻来。

而与两名男童如临大敌相反,那年纪最小的女童,虽也是故意地与韩浞隔得很远,算是戒备,但目光神色却只像是诧异稀罕一般,上上下下打量着韩浞与白即墨不说,小眼珠还连连转动,也不知脑袋里在想的什么。

韩浞见这三人虽神色不善,但好歹没有再向自己出手了,也就稍稍平息了怒气,皱眉说道:“我是得亦无邪道长指点,前来昆仑拜师求道的,非是什么妖孽,各位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出手伤人?”

他不愿炫耀自家身世,反倒是觉得如无必要,宁可全都隐藏起来,这才没有提起自家母亲与昆仑掌教的约定,只拿了亦无邪来说事儿。

可对面几个童子看来就不像是好说话的,否则又如何会见面就使了法宝招呼?

尤其是那个被毁了飞刀的童子,此刻又委屈又愤怒,冲着韩浞就大吼道:“你二人一身妖气,鬼鬼祟祟,哪里像得好人了?还敢打着亦太师叔名号!那我问你,既然只是受了太师叔指点,你们又是怎么过得了我昆仑的护山大阵?”

韩浞闻言就是一愣,正要脱口而出一句:“哪里见过你们什么护山大阵?”

但忽然他心下忆起,似乎当初是听亦无邪说过,要上天柱峰之前确实有一道昆仑护山大阵,乃是隔绝仙凡的屏障,其中有守阵弟子巡查,外人没有准许,轻易进不来。

韩浞还记得亦无邪曾经对他交代,若是遇上了大阵阻挡,不要硬闯,只需在阵外高呼他名字,便会有值守的弟子出阵询问。

还让韩浞到时见了来人如实相告,就能将消息通传到麒麟崖,值守弟子也会领他上天柱峰。

按理来说该是如此,可韩浞一路行来,实在是没遇上什么阻碍,也没见得什么大阵,也就以为还没到地方,结果一鼓作气冲上了天柱峰……

想到这里,韩浞忽然心头一动,暗道:“难道是因为我身怀昆仑掌教玉符,所以护山大阵才没有阻我?”

越想越觉得,似乎只有这么一个理由,韩浞心下便点了点头,刚想取出母亲赐下的昆仑掌教玉符,为他自己证明清白。

结果对面那童子见韩浞适才神色一滞,以为韩浞是被自己当场给戳破,无言以对,便连忙喝道:“早知你满口胡言,还想诓骗你家小爷?宗师兄,华师妹,快快出手,拿了这两个妖孽去值守的师兄面前领罪!”

那另外二人原本已然抱了十分戒备,此刻一听招呼,那男童一抬手,就也放出了六道寒芒,与先前那童子一模一样,正是六口精钢飞刀,直朝着韩浞就刺了过来。

剩下女童虽像是犹豫,慢了半步,但也挥手放出了法宝。

出乎韩浞所料,这女童使的竟是两柄紫光氤氲的飞剑,品相看来颇为不俗,比另外二人的飞刀强出了不知多少倍去!

飞剑后发先至,比那六口飞刀先一步来在了韩浞面前,而韩浞此刻已经知道误会,又见对方皆是幼年童子,也实在不好如先前一般,出手就给别人来个狠的,只好一捏剑诀招出了白虹剑,打定主意只与他们纠缠拖延就是。

结果三口飞剑锋芒相对,正要接上,就听场中一个声音忽道:“都且住了!”

然后就见一名道人突然出现在场中,只一招手,便将三柄飞剑、六口飞刀全都捏在了掌下,然后又随意一抛,就将场中法宝全都投回到了各自主人手中。

“亦道长!”

韩浞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与传了自己丹药、符法,引他入道的亦无邪。

只不过与之前衣衫褴褛的模样全然不同,此刻的亦无邪一身青白氅衣,虽然说不上华丽脱俗,但也是道貌庄严。

那三名童子自然也认出了亦无邪,连忙恭敬施礼,口中称呼着“太师叔”。

亦无邪才到场中,看着韩浞微微一笑,便道:“往后需称师兄。”

韩浞虽然尚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连忙一改口,称了一句:“亦师兄!”

亦无邪这才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那三个小童,说道:“怎的如此冒失,不问清缘由就胡乱出手……”

这三名小童,都是年纪比亦无邪长出很多的几位师兄的再传弟子,平日里很是得师傅、师祖宠爱,所以性子稍显跋扈了。

只不过到底不是他自家的弟子,亦无邪也不好多做斥责,只教训了两句,就算是放过了他们,然后又转头向韩浞说道:“掌教已经知晓了你的事情,这才命我前来接你上麒麟崖!”

韩浞连忙施礼道谢,亦无邪却是全不在乎,只说了句:“这便走罢!”

然后就见他袍袖一挥,在自己与韩浞脚下都生出一股云气,托着二人就往高天升去,转眼就隐入云霄不见。

剩下三个小童留在了原地,此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像是不知如何才好。

三人当中,那华师妹最是活泼,此刻见韩浞跟着亦无邪飞走,全然不在意先前差点就与韩浞动起手的事儿,跳脱着就跑到另外两人面前,口气像是稀罕好顽一样说道:“你们可听到了?亦太师叔竟然要他称师兄,还要领了去见掌教!那难保我们以后,又要多一位小太师叔哩!”

那宗师兄身量高大,人品似乎也沉稳些,闻言只是微微皱眉,说道:“这人不像是才入门,怕是哪位祖师在外收来的弟子,我们自家也有师傅、师祖撑腰做主,倒是不怕他挟私报复,只不过杨师弟的‘六合飞刀’怕是……”

宗师兄说到一半,欲言又止,看向一旁那最先出手的童子。

那被称作杨师弟的童子,此刻也不说话,只是捧着收敛来的飞刀破碎残骸,念着这件他自家花费了无数苦功,终于才在数日之前炼成的法宝,心中疼惜至极,又有无限委屈。

这童子眼眶中热泪直在打转,但又不愿在人前出丑,便只是压住了不哭出声来,但还是一阵阵抽噎着。

第八十二章 两脉嫡传,谁家弟子(求推荐票)

昆仑开山祖师,乃是道祖老君座下大弟子度厄真人,算是老君在人间传下的道统,是以这昆仑派也向来被称为了玄门源始,道祖嫡传。

便是这昆仑山麒麟崖,亦是老君当年在下界修行时的道场!

只因后来道祖将离恨宫移往了三十三天,才有度厄真人又在原址之上立起了玉虚宫,开山建派,创立了昆仑。

韩浞随着亦无邪驾云高上麒麟崖,才方穿出重云,就见得一副仙灵壮丽景象,震慑住了他的心神。

原来这麒麟崖独矗西极高天,悬崖半隐云海之中,其上峰峦参差,竟显出一副云上山河的景象,而当中主峰之处,正坐落了一座云气缭绕的浩渺宫殿,远远看去只觉得比这山峰还要更加巍峨恢弘!

“这便是玉虚宫了!”

亦无邪指了远处峰顶,向韩浞说道。

除却这玉虚宫外,韩浞还见到其余峰峦之上也有重重宫殿楼宇,如星罗棋布,点缀在玉虚宫四周,也尽皆是一副绝世脱俗的景象。

韩浞本以为,自己之前见过混天妖圣的云中国天宫,已经是世上奇景,但此刻他再拿来与玉虚宫一比较,顿时就失了颜色,只觉这二者当真不能相提并论。

“便是这麒麟崖上任一偏殿小阁,也断不是那妖圣的王宫可以比拟!”韩浞心下暗暗叹道。

……

由亦无邪领着,韩浞驾云就直入了当中玉虚宫,在宫外按下云头,又辗转穿过了几重玄关巨门,这才终于进到了玄真大殿。

“掌教真人,韩师弟领来了!”亦无邪一入大殿,便朝着大殿当中禀报道。

韩浞不知这正宗的玄门道家是个什么规矩,只能是依了凡俗礼数,不敢仰面直视真人,以示尊重,而后跟在亦无邪身后低头一拜,口称:“弟子韩浞,拜见掌教真人!”

他母亲刘阆苑与昆仑掌教有了约定,他又学了人家《玄清紫气诀》,此刻口称弟子,倒是不算逾越。

而后就听殿上传来一个声音,温和说道:“不必多礼,抬起头来罢!”

韩浞得了法旨,这才敢抬头望去。

就见这大殿之上,祖师像前摆下七个席位,当中端坐一位模样不过三十许的年轻真人,正温润含笑,看着自己。

还没等韩浞开口传递母亲让说的话,上面玉阳子掌教却是把手一招,然后一道白光便从韩浞百宝锦囊中飞出,转眼便落入了这位掌教真人手中。

也不看刚回到手中的掌教玉符,玉阳子真人却是轻笑一声,朝着韩浞说道:“原本我与太阴星君约定,是要将你收入门下,为我弟子,只是如今却横生出一桩枝节来,倒不好全由我一家独断,须得你自己选定了,再来与我说!”

韩浞不明就里,不知这位真人要他选定什么,只好又恭敬向玉阳子真人说道:“还请掌教真人示下!”

玉阳子真人点了点头,然后看了韩浞身旁亦无邪一眼,才又转回向韩浞说道:“你来前见过了太阴星君,想必也已经知道了,无邪传你的雷篆天书便是天罡三十六变法门罢!”

韩浞连忙回道:“不敢欺瞒掌教真人,确是得到了母亲指点。”

听了韩浞回话,玉阳子真人便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这天罡三十六变实是我大师兄,许玄龄真人独创嫡传,便是同为昆仑弟子,别家师兄弟门下也是从不得学,按理说你学了天罡三十六变的法门,便要投入许玄龄大师兄门下,方是正统……”

韩浞忽然心头一惊,他的确是听母亲说过这法门来历,知道天罡三十六变的确是许玄龄真人一脉独门道术,但却从未想过这法术竟然还是嫡传!

其实这也难怪韩浞,毕竟当日亦无邪传他道法之时,除了告诉他不能外传之外,其余的也没有多交待。

“怎地到了这会儿,这道法就成了一脉嫡传,且听玉阳子掌教的意思,自己如今就只能拜在许玄龄真人门下……”韩浞心中有些懵懂迷糊,只感觉云山雾罩,不得真相。

还没等韩浞多做反应,殿上玉阳子真人便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却答应了太阴星君,要将你收入自家门下,且你也学了我昆仑掌教嫡传的《玄清紫气诀》,如今这两家真法都被你一人得去,却是有些难办了!”

玉阳子掌教口说难办,却看不出哪里当真难,反倒是但韩浞这边,却是真真正正的束手无策了。

连《玄清紫气诀》都成了掌教嫡传,那他韩浞还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说,简直是一条街坊两头堵,你要他是进还是退?

好在玉阳子掌教也没让他苦恼太久,笑了笑便又道:“事到如今,我这里有两条道路供你去选,其一,还依了我与星君的约定,你入我门下为弟子,但须得让我废去了你天罡三十六变的法术,往后也不许再修行,这便算罢!其二,便是你拜入许玄龄师兄门下,天罡三十六变自然能够保全,且《玄清紫气诀》我也不收回,算是破例赏赐下来,但你往后需为昆仑立下功绩,当做偿还,且不得其他奖赏。”

说着,掌教真人转眼看定了面前韩浞,当真问到:“这两样之中,你愿意就哪一者?”

韩浞听问一愣,既是没想到这掌教真人竟然会给出这两条路子,也是被为难住了不知该如何取决。

但转瞬之间,他又想了明白。

这两条路子,其实已经是表明了掌教意思在当中。

第一条路自不用说,原是玉阳子掌教与韩浞母亲刘阆苑约定好了的,只不过是将本就不在约定中的天罡三十六变给洗了去,返回原本而已。

但第二条路,却是玉阳子掌教为了补偿韩浞与刘阆苑,将《玄清紫气诀》当做了添头,不让刘阆苑觉得吃了亏,再找到他头上来。

毕竟之前刘阆苑就说过,是拿了昆仑派欠下外祖母紫光夫人的一个人情换了,才讨来韩浞能入昆仑的这一道机缘,若只是随意安排在一位长老门下打发了,这道理恐怕无论放到哪儿,都有些说不过去!

第八十三章 真人算计,混元一气(求推荐票)

说是两条路子,但韩浞私心自用,却觉得玉阳子真人似乎把拜入许玄龄真人门下的条件给开得太高了。

老实说,韩浞是不太相信,仅凭了一部《天罡三十六变》的道术,就可以和掌教嫡传的《玄清紫气诀》相提并论。

毕竟任他是如何玄妙,天罡三十六变也不过只是一门道术罢了,哪里能比得上直指纯阳大道的真法来的珍贵?

如此看来,玉阳子掌教是希望韩浞能够拜到他师兄,许真人门下。

“既然是掌教真人的隐晦意思,莫不还是遵循了的好?”

韩浞几番猜测,后又前后权衡,只觉得越发难以决断……

玉阳子掌教是何许人物,一见韩浞此刻神色犹疑,当下便把他所有想法摸了个通透,不由失笑摇头,就对韩浞说道:“想不到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心思却是不少,也罢,若是不与你分说清楚,只怕心中难免留下郁结,往后又给你自家修行添些难碍出来!”

掌教玉阳子真人,神色慈祥地看了韩浞一眼,然后又对着他温和说道:“此番你不必思虑过甚,其实是许玄龄师兄有意收你为徒,恐我不允,想要当先下手安排了你,这才生出了这许多枝节来。便是先前无邪传你的天罡三十六变雷篆天书,也是许师兄一早安排,只为这会儿拿到我面前来有话可说。我拗他不过,便与他议定,索性一切只由你自家去选。”

听了玉阳子掌教这一番话,韩浞才算是清楚了这一切的来因去由,也就不再多想,凭了本心就向真人说道:“即是如此,那弟子愿意拜在许真人门下!”

玉阳子真人淡淡一笑,看不出欣慰还是惋惜,只是微微颔首,对韩浞与亦无邪说道:“既然你已经是拿定了主意,那稍后,无邪便领了师弟去见你们师傅罢。不过若是见了这老货,无邪你却要替我告诉他一句,就说休要总是依仗着数术精妙,就成天到晚,心心念念谋划着算计师弟。须知如今他名声已是十分不好听了,还是顾及着一点儿身为大师兄的脸面才好!”

虽然这是说的自己师傅,可掌教面前,亦无邪哪里敢出言辩驳?只得在一旁唯唯诺诺应了,除此之外不敢再说半个字。

说完了亦无邪,玉阳子掌教又转回韩浞,向他说道:“你修的《玄清紫气诀》许师兄那里没有传承,若是遇上了难碍,无需忌讳,只拿来了问我便可!”

韩浞正自苦恼这一桩,闻言也是喜不自胜,连忙行礼道:“弟子醒得了,多谢掌教真人!”

他此番感激可谓发之肺腑,但不由得又有些怜惜起玉阳子真人来,毕竟这位真人适才这一表态,让韩浞在道法上有了疑难便来问他,那这岂不算是帮自己师傅许玄龄养了一个弟子,而且还是倾力培养。

毕竟听掌教真人那话中意味,便是掌教门下,也都不是个个能学得《玄清紫气诀》这门嫡传真法的。

见韩浞虽是才刚入门,但孺子可教,玉阳子真人不免又多勉励了几句。

到了最后,才提点了韩浞说道:“紫气诀的修行万不可懈怠,此乃根本道法,修到了炼气九重便能将‘先天紫气’转为‘混元一气’,到时不仅法力大增,修成纯阳的成算也要高上不少。且如今我便应了你,只等你修成了元神出窍,我便传你《混元一气统御真法》!”

韩浞本已经欣喜莫名,如今听了掌教真人又许诺他一门真传道法,不禁就有些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就找个清静地方闭关个三五百年,出来就是元神出窍,然后就能向掌教真人讨来那部《混元一气统御真法》……

玉阳子真人见自己一句话已经点到了,也就点到为止,挥挥手朝着亦无邪便说道:“领着你师弟回去罢,我还须得为你家师傅收拾收尾,思量了如何向太阴星君分说一番!”

亦无邪其实一早已经在此处待不下去了,但奈何他自家师傅早知道这不是个好场面,断然不会来这里受了掌教师叔的调侃数落,便把领韩浞的差事推在了亦无邪头上!

如今总算是能够脱身,亦无邪又哪里还会客气,当先便向玉阳子真人行礼告了退。

而韩浞这边,虽然掌教真人说是要向自己母亲交代,但他却知道这是修为高深的修道人之间互相算计,即便他是刘阆苑亲儿,也不敢随意插手其中,便也只好跟着亦无邪,除了玄真殿。

一路走出了玉虚宫,亦无邪这才得空,然后一转身,一脸歉意地对着韩浞说道:“此番为兄对师弟的确是多有隐瞒,还望师弟不要见怪的才好!”

韩浞却是全不在乎,洒脱一笑,便道:“师兄说的哪里话,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亲师兄弟了,哪里还分得什么彼此,又怎么能说见怪!”

亦无邪见韩浞模样不似作为,心头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肩头说道:“我家师弟当真是宽宏大量!”

“不过……”韩浞心中还有疑惑,此刻想乘此机会向亦无邪问清,就道:“先前听掌教真人说,师兄是奉了师傅安排,才传授的我雷篆天书,却不知师傅当时是如何安排的?师兄又是何时认出的我?”

他听玉阳子真人说过,自家师傅数术精妙,当时就心有好奇。

如今得了机会,就想着从亦无邪的讲述中,是否能够窥得个一鳞半爪,体会一下仙家算术的玄妙。

亦无邪听韩浞发问,知道他这是对道门推算之术有所好奇,便如实回答道:“师傅的安排其实也不甚明了,只是定了时日,指了地方,让为兄在那处等了,还告诉为兄是要抢掌门家的弟子……”

说到这里,亦无邪不免尴尬地轻咳一声,然后接着道:“其余师傅也没多说,只言时机一到,自然知晓。果然,到得后来遇上了师弟,我便见了你手上有我昆仑掌教玉符,上面还用云文刻了《玄清紫气诀》,哪里还不知道师傅说的就是师弟你!”

“呃……”韩浞听自家师兄说完这一桩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本想感慨两句,但语气却是一滞,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好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没想到竟是如此!”

见韩浞算是问完,亦无邪如长者一般看着韩浞,敦厚一笑道:“走罢,师弟,师傅想来已经在等我们了!”

韩浞口中称“是”,然后就见亦无邪又在两人脚下升起腾云,托住了他们二人,朝着一处宫殿就飞遁过去。

第八十四章 天罡法,八景殿(求推荐票)

韩浞此刻跟着亦无邪,虽只是腾云而行,但却发觉飞遁起来竟也颇为迅速,就向了亦无邪好奇问道:“师兄你这施展的是什么遁法神通?虽然在世俗中常听人说起仙家腾云驾雾,但当真腾云而行的,师弟我还是第一次见识!”

韩浞倒真不是刻意恭维,委实是自从入道以来,见过的各派修行人物,便是算上几头大妖,全部都驾驭遁光,就连亦无邪先前在黄花观与韩浞分别,也是化为一道虹光遁走。

所以这真正腾云驾雾的手段,韩浞还当真是第一次得见。

亦无邪闻言笑了笑,便对韩浞道:“这便是‘驾雾腾云’了,乃是天罡三十六变其中的一门道术,师弟稍后自然也能学得!”

韩浞这才了然,心中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如今天罡三十六变之中,他只学了六种变化,已经是受用无穷,余下还有三十种变化,不知又要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但转念之间,韩浞又想到:“虽然这天罡三十六变的道术便利,但听母亲说过,这法术却也十分高深,是出了名的易学难精,越往后头,变化就越难钻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今守着亦无邪这么一个炼气第八重,还修行了天罡变化的高手,韩浞心中有了疑问便自然不会怯于出口,索性就向自家亲师兄问了出来。

亦无邪听自家师弟疑问,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当下就向韩浞细细讲道:“咱们学的天罡变化之术,三十六道法门倒是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只不过随了各自修行深浅,法术神威也径自强弱有别。”

说着,亦无邪仔细打量了韩浞一番,然后向他反问道:“我观师弟如今也已经凝练了六道符种,却不知飞身托迹的挪移之术能离开几丈去了?”

韩浞听问,便如实答道:“师弟愚钝,虽勤修苦练,如今却也只不过能去了十五六丈远近!”

亦无邪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便如师弟你学了的这门飞身托迹,境界低微时不过是能辗转数丈、数十丈,可若是境界高深了,再加之法门修行得力,便是十里百里,也如闲庭跨步一般,抬腿就到;若是修到了元神纯阳,领悟了这门变化的法门道理,那时,即便是千里万里,也不过是囊中缩影一般!”

有亦无邪这一番举例说明,韩浞立刻便领会了,这天罡三十六变的道术其实也不过是另一番循序渐进,拾级而上的修行。

只不过这宗法门以变化为根基,若你能领悟了其中一重变化,那对于其余法门也会有增长助益。

甚至到了最后,便是一法通,三十六法皆通,因为那时已经不拘什么法术,只要捏住了“变化”根脚,便能得心应手地信手拈来!

韩浞又忍不住好奇,向亦无邪问道:“那师兄如今可学全了三十六变?”

亦无邪点了点头,回答自家师弟道:“为兄的确已经身兼三十六变,其实这天罡变化的三十六道符种,虽因为法力所限,在炼气前六重每一境界只能炼出六道,但师弟若是勤勉用心,只要到了金丹境界,便能学全了三十六变!”

说着,亦无邪朝着韩浞点手一指,韩浞就见到眼前飞出了三十个天书雷篆,径直就投入到了他元神念头当中。

然后就听亦无邪说道:“师弟如今已经入了老师门下,这天罡三十六道雷篆天书也能全数传给了你,至于往后要如何修炼,如何排布先后凝炼符种,就全凭了师弟你自己意思,若有疑难不解之处,便可以当面向师傅他老人家请教,或是拿来问了为兄亦可!”

韩浞心头大喜,便朝着自家师兄感激道:“师弟知道了,多谢师兄!”

亦无邪却是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前面便是师傅修行的八景殿了,师弟便同我一起去拜见了老师!”

韩浞立刻点头称是,随着亦无邪一同将云头按下,落在了一处清幽宁静的大殿之前。

此处是昆仑大长老许玄龄真人的修行道场,自然也是亦无邪的居所,韩浞便由这位师兄领了在殿内轻车熟路地辗转穿行。

到了这会儿,韩浞才忽然察觉,不管是先前在玄真大殿也好,还是如今在八景殿也好,来往始终一个人也不见,两座大殿都显得分外空旷。

既无仙娥引路,也无力士卷帘,当真是一丝烟火气息也没有。

“不过似乎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气象,要是真像那些神仙传记里说的,天上仙宫之中四处都是美貌仙娥,这迎来送往的都如世俗皇宫一般,只怕就分不清楚你求的到底是长生,还是富贵了罢!”

韩浞如此一想,便随口将这事儿说笑一般讲给了身旁师兄亦无邪。

哪知亦无邪听闻之后,只是笑了笑,便又向自己师弟说道:“师弟这话却说得有些差了,得长生便是为了逍遥,如何就享不得天上富贵了?只不过我玄门道家修士大多喜好清修,不惯有那来往簇拥的,但若是师弟愿意,只要修行不落下了,就是在殿内养上百十个逢迎伺候的,师傅也不会多说你半句!”

韩浞听罢连连摇头,心道自己又不是那好标新立异,特立独行的,如今身边只有一个白即墨,他都怕冲撞了掌教仙颜,在上麒麟崖前便给收到了摘星玉楼之中老实待着没放出来,哪里又还敢弄来百十个逢迎伺候……

往后韩浞便不敢再说话,只老老实实跟着师兄往殿内走去。

又穿过几重殿门,韩浞这才终于跟着亦无邪来到了自家师傅许玄龄面前。

许玄龄真人修行的大殿与掌教的玄真大殿也颇类似,皆是只在殿上摆下一个蒲团当坐,四周皆是宽敞空旷,无甚摆设装点,朴素至极。

先前韩浞拜见玉阳子掌教,瞧着这位真人面相不过二十许,三十不到的年纪,而如今这位昆仑派大长老许玄龄,面相看起来比掌教稍长一些,却也只是三十四五一般。

亦无邪一进殿来,见了自家师傅,便向真人回禀道:“回师傅,掌教将师弟让出来了!”

亦无邪这一句话说得韩浞就有些发愣,似乎听他这语气,像是时常被自家师傅派了出去打秋风、捞便宜一般,如今却是回到了大人面前,表明成果的模样……

许玄龄真人也是被徒弟一句话给气笑,笑骂道:“逆徒休得胡言,你师弟哪里是那竖子让出来的,分明是你师傅凭手段抢了来的!”

韩浞听了这真人训话也是一愣,似被这两师徒言语当中放出的天雷给劈了个外焦里嫩……

第八十五章 道门三传,入室弟子(求推荐票)

没等韩浞回过神来,许玄龄真人便转向他问道:“是韩浞么?”

韩浞连忙顾不得再多想,只是金山一推,玉柱一倒,就朝着许玄龄真人跪拜下去,口中道:“弟子韩浞,拜见老师!”

真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起来罢,往后在殿中也可随意些。”

韩浞领命起身,老老实实立在当中,听老师训话。

然后便听许玄龄真人又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昆仑八景殿的第三位弟子了,在你之上还有两位师兄,无邪便是你的二师兄,你已经是识得了。”

韩浞听话便朝着亦无邪躬身施礼,口称“二师兄”。

亦无邪连忙将他扶起,也唤了韩浞一句“三师弟”。

二人本就相处得宜,亦无邪对韩浞又一直都多有照顾,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看得许玄龄真人也是颇感欣慰。

许玄龄真人又将韩浞招呼到了身前,接着说道:“如今我八景殿一共只有三位弟子在修行,除了你二师兄与你之外,就只剩了你大师兄李乐师的一位弟子,稍后也让你二师兄领你去见了……”

许玄龄真人对着韩浞这新晋弟子随意交代了一番,随后便说道:“老道我修行的真法乃是《乾清真灵诀》,与你法门不合,不如《玄清紫气诀》远矣,左右玉阳那竖子占了掌教位子,合该有教化弟子的本分,往后你修行正法若遇上了难碍,只管拿了去问他便可。我这师傅别的也没什么好传你,只剩了一门《太乙神数》还算是精妙,你便拿了去用心修行罢!”

说着,这位真人手指朝韩浞额前一点,便传下了一部法诀来!

韩浞心念一转,果然心头就浮现了一篇《先天太乙神数》的法诀,洋洋洒洒怕不是有十数万言,数之不清,比《玄清紫气诀》这样的道门正法还要繁杂许多倍!

韩浞只在念头中稍一观瞧,便被这《先天太乙神数》的手段给吸引住。

原来这门推演之术,上参诸天星斗,下理四海九州,明悟过去,知晓未来,算计各人气运命数都只不过是其中等闲小道,到了深高处,更是可以修成“太乙星神相术”,以星相变化为根基,演化万千福运、劫运、天地大运,当真是一门玄妙无方的先天数术。

韩浞得了法诀,连忙叩谢恩师赐法,心中也是激动莫名。

之后,许玄龄真人又对韩浞勉励了几句,就吩咐了亦无邪,将自己师弟领下去,在八景殿中安顿下来。

韩浞虽然还有许多疑问想向恩师请教,但一想也还是来日方长,不亟待这一时半刻,便也随着师兄向师傅一行礼,就告退了出来。

亦无邪领着韩浞没走出多远,便到了一处清幽偏殿,然后就对自己师弟说道:“如今师弟拜入恩师门下,便算是我昆仑派内门入室弟子,可以在八景殿中修行,若是将来师弟修行有功,炼就上三品金丹,成为真传弟子,便能出任一方掌殿,自家在道宫中选一处殿阁修行了!”

韩浞听自家师兄这话说得新鲜,好奇心起,就向亦无邪问道:“听师兄你这话中意思,难道我们门中弟子也有等第之分?”

“这是自然,”亦无邪听问,就向自己师弟解说道:“其实不单是我昆仑,玄门道家大多都是将弟子分为了三等,称作‘道门三传’……”

然后,亦无邪便将三类弟子逐一向韩浞详细说明了道:

“‘道门三传’中的第一类称作‘讲传’,也就是‘记名弟子’;这类弟子多是在外游历的各位长老见了有心向道的后生,便领回宗门传授修行,只不过大多还需经历考验,传不得真法,只能聆听传法长老开坛讲法,从中领悟道术。”

“三传第二类称作‘秘传’,也就是如师弟一般的‘入室弟子’;来源有二,或是被长老在外见了直接收入门下,又或是由‘记名弟子’当中择取考较优异者。这样的弟子多被长老们看重,当做了传承道统的传人,可被直接传授各殿秘藏的真法绝学,在师傅门下修习道法。”

“而三传最后一类称作‘嫡传’,也就是同道中人常说的‘真传弟子’,指的就是在炼气第六重能够凝炼上三品金丹,长生有望的。这类弟子便如为兄之前所说,能够出任一方掌殿,门中地位等同长老,允许传道收徒,且徒弟也能成为入室弟子……”

……

亦无邪一番详解,不仅将昆仑派各类弟子全都讲了一遍,顺道还引出了不少门中规矩来,也都逐一给韩浞讲了明白。

最后,又听这位昆仑的真传弟子向韩浞说道:“为兄如今出掌的是灵柩殿,但往日还是在师尊八景殿中修行,所居偏殿也是离了师弟不远,师弟若有疑难不便之处,便可以来殿中寻为兄。”

说着,亦无邪便口述了一遍道路,韩浞一听果然离得很近,也就谢过了这位师兄,然后又向他问道:“不知那记名弟子又是都安置在了何处?”

按先前亦无邪的说法,道门三传之中,至少要是入室弟子才能在这玉虚宫中修行,是以韩浞就有些好奇,那些不得入室的记名弟子,不知又该往何处栖身?

亦无邪听问,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回答韩浞道:“麒麟崖下天柱峰顶,还有一处玄圃园,就在那天柱峰中央,外门的记名弟子都在那园中自开了小院居住,适才来得匆忙,师弟兴许才没得见到!”

韩浞这才了然,心道:“原来这外门弟子,是当真被挡在了宫门之外……”

……

师兄弟二人在韩浞偏殿之中叙话,韩浞时时向自家师兄提问,亦无邪又与师弟说了一些昆仑旧话,门中典故,聊得很是兴起。

没过多久,韩浞就忽然听门外有人说话道:“弟子张清,前来拜见师叔!”

韩浞听话一愣,连忙看向身边的亦无邪。

亦无邪却只是微微一笑,向韩浞说道:“这便是大师兄李乐师的弟子,如今八景殿中只有我二人与他在修行!”

亦无邪说完轻笑了一声,便向殿外道:“你这书呆,到了便进来罢,难道还要我们出来迎你不成!”

随后,韩浞就见殿外转进一个和自己年岁相当,约莫也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来。

便见这少年一入殿来,就朝着亦无邪与韩浞深施一礼,口中说道:“弟子张清,见过两位师叔!”

这会儿到得近了,韩浞才算看清了,这少年五官端正,一副眉清目秀模样,只是神情有些冷淡,想来平日里是少有言笑。

再加上适才亦无邪称他是书呆,韩浞两相一并,大约猜测出了这师侄儿是个怎样性子。

第八十六章 乾清真灵,开窍修行(求推荐票)

亦无邪招手让张清来到面前,然后指了韩浞向他说道:“这便是你三师叔,韩浞。”

亦无邪说完,又向韩浞正式介绍过了张清,然后又对着张清仔细叮嘱道:“你的三师叔初来乍到,在八景宫时日比不得你久,我与师祖不在时,你须得多关照了才是!”

这张清却果然是一副冷淡性子,听亦无邪说完之后只是回了一字“是”,然后转向韩浞口称“三师叔”。

得了韩浞回一声“师侄”之后,这少年便不再多说一句,只是恭敬地侍立一旁,像是在等两位师叔吩咐。

亦无邪这才向韩浞说道:“大师兄前些年修成元神出窍,便出山去寻找纯阳机缘去了,留了张清在门中修行,往日里我若得闲了,倒也会多少指点他一番。这孩子修行十分勤勉刻苦,只是天资所限,入道日子虽已不短,但如今也不过才刚修成炼气开窍,比不得师弟天资聪慧,一年不到就已经筑基圆满。”

说着,这位昆仑的真传弟子对着二人温和一笑,才又接着道:“现而今师弟与张清修为可算相当,平日里望你二人多来往交谈,兴许在修行上能有取补互通之处……”

之后亦无邪又是一番嘱咐殷切,对师弟与师侄都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韩浞听罢自然只有感激。

师兄弟、叔侄又闲话了片刻,亦无邪便要领着张清告辞。

让韩浞得了清静之后好,生安顿下来,往后便是这八景殿中的半个主人了。

临走之前,亦无邪倒是又想起了一桩事情,便暗中传音向韩浞叮嘱道:“师傅还让我告诉师弟,虽然掌门不禁你外泄,但未免多生是非,对外还是不要说你修炼的是《玄清紫气诀》,只说是与大师兄和我一样,得传了《乾清真灵诀》便可。‘乾天清气’与‘先天紫气’法出一门,气机类似,旁人不会察觉!”

韩浞得了师兄叮嘱,觉得这也许的确大有必要,但他不会传音之术,所以便只朝着师兄轻轻一颔首,示意明白。

亦无邪见他表示,知道自己话已经带到,便就领着张清,头也不回地走了。

往后数日,韩浞便在玉虚宫八景殿中静心修行。

时常有了修行上的不解之处,就会去寻自家师兄解惑,轻易倒也不搅扰许玄龄真人,唯有在《先天太乙神数》遇上了难碍,才会去向自家师傅求解。

真人对于自己这位新收弟子的修行勤勉,也是赞誉有加。

见他又不曾因为数术推演之学而荒废了正法,更是心中满意,暗道这回算计师弟颇为有功!

反倒是韩浞,见自己如今正法虽然没有荒废,但境界却已经搁置了许久,算来离炼气筑基“连破三关”圆满已经过了小半年,该是时候着手开窍修行。

他本打算向师傅或是师兄询问了,看何处能够有得用的地煞阴脉,好让他完成洗炼穴窍。

不想刚向师傅许玄龄真人禀报了一句,这位昆仑派大长老就不禁发笑,然后向自家徒弟说道:“这昆仑山不就是天下地脉源流,哪里还用你去舍近求远,别处他寻?”

到了这会儿,韩浞才从师傅口中得知,原来凡是玄门大派,若要选定山门所在,那必然是要寻得一处上承清气,下藏地机的洞天福地,天罡与地煞一样也不能少,才能够镇压得住千万年的门派根基。

昆仑山乃是道祖老君当年亲自选定的道场,必然是得了天地间气机最为兴盛的灵宝之地。

虽然如今西昆仑瑶池被西方白帝西王母,凭着自身乃是女流,给强占了过去,度厄真人只得了东昆仑麒麟崖离恨宫旧址,在此处立下玉虚宫。

可即便是天柱峰、大罗岭周遭,亦有八百里起伏崎岖山川,藏下了无数大小地脉,便是供昆仑数百弟子每人取用上百多条,也还有多余。

且这些都是品相不低的上等地脉,其中地煞阴风尽皆精纯,实乃修道人炼气开窍修行的上上之选。

只是有一样,这地脉所在之处并非一成不变,反而时常龙蛇游走,所以想要寻得一条得用的上好地脉,却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要知道,炼气开窍的修行,往往在地脉中一待,就是数月,乃至数年功夫。

其间若是地脉有了变动,说不定你自家刚修行到一半,那地脉里的地煞阴风就游走到了他处,再去寻觅还是小事,可打断了穴窍的洗练,许多时候便是开窍修行的效力降了一大截。

往常炼气开窍这一境界之中,都是以两条地脉,分别分担了三百六十凡穴,一百零八灵窍,两次洗炼完全身是为上佳;

若是要用到了三至四条地脉,便落于平常,虽不出色,但也是守成之法;

可若分了五条往上,那便算是修行不力,落到了下乘,虽然也许最后修成的境界相同,可无论是自身法力运转,还是往后提升境界,都要大大落于人后,不如别人完满了。

所以这地脉的选取,实则至为重要。

大多修道之人,往往都是由师傅为徒儿算计好了,或是没有好师傅的,便去求了精于推演的同道好友,为自己选定上好地脉,准备稳妥之后才会进入地脉修行。

此刻,许玄龄真人温和看着韩浞,然后向他说道:“你两位师兄与张清,因为没有得传为师《先天太乙神数》,不谙数术推演之法,所以都是为师随意指点了他们几处地脉,由他们自家选了去修行的。好在他们也都算勤勉,运道也还不错,皆是两条地脉就炼成了开窍。不过浞儿你既然得传太乙神数,其实自家也能去推演一番……”

许玄龄真人说着,便朝韩浞轻轻一笑,又接着道:“不过未免偏颇,为师也会如你两位师兄一般,为你指点出几处地脉,你愿就此修行也无甚不可!”

韩浞一听许玄龄真人如此说来,也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左右都有师傅亲自指点的地脉可为依仗,余下的还不是任他施为?

也正好可以乘此机会,时时向师傅许玄龄真人请教,将自己数术推演的手段提升一番!

一思及此,韩浞索性也不耽搁,向真人告退了出来,便回到自家偏殿,仔细思量起往后的修行来。

第八十七章 师叔师侄,老祖徒孙(求推荐票)

往后十数日,韩浞除了勤修炼气之外,每日也是钻研先天太乙神数不辍。

未想到只不过一月不到功夫,竟然让他小有所成!

“这数术推演之学,最是耗费元神功夫,但反过来说,只要我元神强壮,神念充盈,那就能够推演得力!”

韩浞一边演练数术,一边心中暗道。

他乃是先天元神分化,比常人多出一道元神来,所以论起元神强壮与神念充盈,自然也比别人胜出太多!

甚至在修行了数术之后,韩浞时常都会猜测:“难道就是因着这个缘由,我师许玄龄真人才非要将我收入门下,传下《先天太乙神数》的道法?”

可任凭他自家如何臆测,却也是不敢将这疑问拿到许玄龄真人面前去问了的。

左右是与不是,这些前辈高人都必然有自家的算计,远不是韩浞如今一个炼气还不到第三重的微末弟子能够企及的。

想得清楚了,韩浞自此便按下多疑心思,将心力全都转回到了修行之上。

……

要说这推演算计之学,其实就是修道之人观天地万象之变化,由此及彼,推古及今,然后明悟过去,知晓现在,探明未来的学问,其中关键的修行就只两门:

一者为洞察透彻;

一者为算计精深。

以韩浞如今的境界,只论算计,倒是凭着先天元神分化异相,勉强能够任用。

但他却没有仰观天象的本事,因此若想寻得地脉,就只能凭借俯察山川地理的手段。

只是如此一来,韩浞就要来往大罗岭与天柱峰各处,观瞧山势,梳理地貌,才能以此为根基,推演出可能是地脉的所在。

不过凭借着新凝炼成天罡三十六变中“驾雾腾云”的雷篆符种,韩浞总算是有了飞腾托举的手段。

且这十数日里,已经在麒麟崖与天柱峰之间往来了数回,勘察了天柱峰附近方圆五十里的地势。

关于探寻地脉,也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只是像这般,每每勘察地势都要上下麒麟崖,往来耽误工夫,耗费法力不说,还多有不便之处……”

韩浞不由想到,是不是可以索性暂且在天柱峰玄圃园中,觅一处院落修行,也就避免了他飞腾奔走的辛苦。

此想法一出,韩浞马上就去问了亦无邪。

这位师兄居所与韩浞仅只是一殿之隔,此刻也正在自家偏殿中炼气修行。

听了韩浞所请,亦无邪了然一笑,然后对自家师弟道:“门中只说了外门记名弟子,非诏不得入玉虚宫,对于内门弟子却是往来自由,凭人高兴,没有约束的。师弟若想在玄圃园暂居,也不用去与谁招呼,只自家选了一处无人院落住下来就是!”

说到这里,亦无邪还又向韩浞提起了张清,然后讲道:“其实张清在天柱峰也有一处小院,往日里就是在八景殿与天柱峰之间随意择一处修行。正巧如今他不在殿内,想来该是在天柱峰了。他对天柱峰熟悉,师弟可以去寻了他,让他为你挑选一处清静方便的小院岂不是正好?”

张清是自家的亲师侄,虽然韩浞如今才刚入门,二人算不上太亲厚,可到底有这么一层亲近关系在,打断骨头连着筋,倒尚算是个可以仰仗的人。

听了亦无邪如此说,韩浞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向自家师兄问了张清在天柱峰的小院所在,而后就告辞出了八景宫,施展驾雾腾云变化,下往天柱峰去了。

如今韩浞不过炼气筑基的修为,天罡三十六变虽然法术精妙,但他也发挥不出几成威力来,所以驾雾腾云之时,飞遁也并不迅速,只能勉强与凡俗奔马比肩。

就连之前见过的那三个童子,驾驭起遁光来也要比他快上不少。

足足飞遁了有一炷香功夫,韩浞才下到了天柱峰,张清的小院门前。

如今这些天柱峰上的小院,全部都是曾经的昆仑派外门记名弟子所建。

三千年昆仑道统,这些入不得玉虚宫的弟子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更替了不知多少回。

是以如今这玄圃园中的小院,也就空出了不少。

不过说起这玄圃园,也算是一处灵草琼花遍布的人间仙境,比之世间那些名山大川不知要灵蕴多少倍。

能够在此处结庐而居,也算是不枉他们求仙一场。

张清的小院是在玄圃园往北,临近天柱峰绝崖。

小院四周都被他种起了一片翠竹,院中也是竹篱茅舍,清幽素朴至极。

“张清师侄可在?”韩浞隔了一道竹篱门,向院中问道。

话音刚落,就见里间茅舍竹门一推,师侄张清就从屋内走了出来。

见门口是韩浞,这清冷少年连忙快走几步,来到门前迎了。

见面就躬身稽首一礼,口称“师叔”。

韩浞见这师侄太过客气,每每见面都要行礼,便放轻语气向他说道:“你我年岁相当,我占了个辈分,成了你师叔。但不论入门年久,还是道行修为都远不如你,被你这一一恭敬来去的,当真是好不自在。”

说着,韩浞他自己先放下了仪态,袍袖一挥,也不和张清客气了,大步朝前就往屋内走去。

边走口中还便说道:“从此,我也不假做客气了,你若愿意,也就不必故意谦恭,只把我当了……自家亲叔父便可!”

说着,韩浞还朝他故意显露了一丝放浪形态,而在他身后边跟上来的张清却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张清倒不是惊诧韩浞那一丝故作的放浪,便是韩浞这一番作态他也看得出来,毕竟他虽然修道资质不高,但人却是十分聪慧的,只不过寻常也是少言少语,所以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真正令张清感到惊奇的,其实是韩浞所说的话。

自家亲叔父?

按理来说,此时不应该说是“亲朋”、“故旧”之类的么?怎么又牵扯出“叔父”的事来了!

话说……自己的叔父长的是甚么模样?呃……不记得了!

不对,自己有叔父么?

……

只因为韩浞这一句不循常理的说话,张清心头不由闪过了十数个疑问。

不过又过了一会儿,张清就将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

他最擅长的,就是将这些不值得挂心的事情彻底忘却,根本就不留存在思绪之中,空耗心力。

至于刚才被韩浞一句不着边际的话,给带离了原本……这样的事情其实在张清这里是相当罕见的!

……

片刻回神,张清便跟随韩浞,一路进了自家茅屋。

其间却也是一言不发。

甚至韩浞进了他屋中坐下,张清也没问一句,只是坐下来为韩浞倒了一杯清茶。

张清这般八风不动,倒是弄得韩浞有些不知所措了。

韩浞看着张清愣了一愣,然后才对这位师侄说道“师侄……你难道不问,我此番何来?”

张清一听韩浞这话,便向他点了点头,然后才问道:“师叔此番何来?”

韩浞被他这老实的一问给噎了一口,不禁瞪眼看着面前师侄。

见这师侄此时当真疑惑一般看着自己,韩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长出一口气,然后说道:“是这样的,师侄,师叔我如今炼气筑基已经圆满,便打算寻一处得用的地脉炼气开窍,只是近日勘察山川地理,每每往来麒麟崖与天柱峰,上下很是不便,就想在这玄圃园中选一处院落,暂做居所……”

然后,韩浞便将亦无邪指点他来寻找张清的话,向这位师侄本尊细细说了。

见这师侄依旧是神色一丝不变,韩浞不由得在最后又问了一句:“师侄可听明白了?”

张清听问点了点头,然后就向韩浞问道:“不知师叔想要寻一处怎样的居所?”

见张清领会了自己意思,韩浞也就放心,回他道:“也无甚奢求,只是我时常要往大罗岭中寻找地脉,便就在临近峰崖之处坐落了为好,方便出入上下。便是师侄这附近,若有了空闲的,随意挑一处与我亦可!”

张清这才又点头,向韩浞道:“正巧离了这里往东不远,就有一处空院落,是之前何应元师侄所居。如今他下山求凡间富贵去了,离去不过半月,屋舍尚算清洁,也不必打扫,却是正好能让师叔入居。”

韩浞一听,也是觉得当用,便想让张清领着自己前去看一看。

张清也是点头答应,刚要起身,就听见外间传来一个女孩儿声音,说道:“张清师叔,我来寻你玩儿了!”

声到人到,还没等张清回话,就见一个十一二岁小女童,举止灵动,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地就进了屋来。

这女童刚一入茅屋,就见到张清对面的韩浞,紧接着脸上笑容就是一滞。

然后踮着脚悄走两步,就躲到了张清身后,看着韩浞不敢说话。

女童才一进门,韩浞就认出了正是他前几日才上天柱峰时,遇上的一女二男三名童子中的那个女童,也就是被其中一名男童称作了“华师妹”的。

“怎的?之前还敢向我扔飞刀,如今却连话也不敢说了?”

韩浞见这小孩儿模样可爱,之前逗弄灵谷时养下的老毛病不禁又犯了,当场便对着这女童打趣道。

那女童一听韩浞这话,见面前这人果然记得自己,便连忙开口辩解道:“我没有,是杨金蝉师兄向你扔的飞刀……结果没有打到你不说,还被你的法宝把飞刀给毁了,弄得杨师兄这几日都没出门,整日都只躲在自家屋子里哭,嗓子都哭哑了,眼睛都险些哭瞎了……”

这小囡儿前半句还是据理力争的口气,到了后半句就换成了小声的嘀咕埋怨,眼神还躲躲闪闪不敢去看韩浞。

只不过那小眼珠子却一直是在眼眶中滴溜溜打转,颇有些小狐狸一般的狡黠。

韩浞听了这小女童说话,心中也是不禁泛起一丝尴尬。

他先前因为不知昆仑又守山大阵,只以为三个小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来打杀自己,觉得是在没道理,一时气愤,出手时就重了些。

之后知道了缘由,也立刻手下留情,将列缺剑换了白虹剑,只做纠缠。

等到亦无邪来了之后,将他领上麒麟崖,便将先前这一遭给忘了个干净。

如今再回想起,虽然韩浞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理亏,可欺负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还把他弄得日日啼哭,说出去也委实有些不好听。

失笑着摇了摇头,韩浞就向那小女孩儿招了招手,让她靠近前来。

这小囡儿原是不敢,还是张清在一旁帮腔,说道:“这是我家师祖新收入门下的韩师叔,不会为难你!”

一听韩浞竟然是许玄龄真人门下,还是张清的师叔,这小女孩儿一脸不可思议地又看了韩浞好几眼,然后才期期艾艾地向他走了过去。

等这女孩儿走到自己面前站定了,韩浞一拍腰间百宝锦囊,然后就见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瓶从囊中飞出。

韩浞将玉瓶拿在手中,轻轻一抖,就抖出了三枚紫色灵丹,递给这小女孩儿,然后说道:“这里有三枚九曜紫金丹,你便拿了去给你那位杨师兄,算是我赔他的飞刀。”

韩浞原本从母亲刘阆苑那里得了七十六枚紫金丹,合上灵谷之前送他的五枚,正好是九九之数。

后来在炼气筑基,连破三关的时候,辟谷用去了九枚;在北邙山上清宫托梦平阳郡主李昭儿,又送给了她九枚。

往后就只剩下了六十三枚。

如今他又拿出三枚,就当是哄小孩儿的糖豆儿,让这小女孩儿拿了去给她那个杨师兄。

“左右往后都是给灵谷当糖豆儿吃,如今便算是帮他提早结交了几个昆仑派的玩伴儿罢!”韩浞暗暗想道。

这女孩儿小小年纪就能够在昆仑外门修行,托的也是长辈福荫,往日里也见过不少好物,虽无见识,但眼力却还是在的。

如今见韩浞抬手就给出三枚灵丹,虽然没听说过九曜紫金丹的名头,但只看这丹药成色与药香,就知道一定不是凡品。

顿时,这外表纯良、内里狡黠的小囡儿也不禁犹豫了,试探着向韩浞问道:“太师叔,这么好的灵丹,你当真要拿来赔给杨师兄么?”

韩浞见她模样,也是可爱的有些好笑,便轻笑一声,说道:“我既是你们太师叔,何至于要来诓骗自己的师侄孙?若是言而无信,岂不是大损我师许玄龄真人的颜面?”

结果韩浞不提自家师傅还好,一提许玄龄真人名号,这小女孩听了不由用极小的声音嘀咕一声,说道:“许老祖惯会算计师弟的,在门中哪还有什么颜面。”

要是换了旁人,这么说自家师傅,别说韩浞,就是小女孩儿面前的张清,也断不会轻易饶了她。

可这女孩不过才十一二岁,便是俗话说的“童言无忌”。

是以韩浞即便将她这话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中,此刻也只能摇头失笑,不做计较。

第八十八章 华仙童,杨金蝉

从韩浞手中接过灵丹,这小女童还不忘向太师叔躬身一礼,说道:“师侄孙女华仙童,代师兄杨金蝉,多谢太师叔赐灵丹!”

韩浞看这小师侄孙女儿作怪一般朝着自己行礼,笑着就挥了挥手道:“快去罢,把这灵丹给了你那杨师兄,让他莫要再哭了,否则当真哭瞎了眼,只怕他师傅师祖来找我算账!”

华仙童看着韩浞,小眼珠子连连转动,像是心头忽然想起了一个什么主意,嘴角不禁就泛起了一丝小狐狸一般的狡黠笑意。

见韩浞看了过来,她又连忙转回正色,只是朝着韩浞与张清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才又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韩浞摇头轻笑两声,便转向张清说道:“师侄,快领我去看看那处院子。”

张清“嗯”声点头,就起身领着韩浞往屋外走去。

之后二人便去到了那位记名弟子,何应元曾经修行的小院,四周察看一番之后,韩浞果然对这处地方很满意。

至此,张清也就功成身退,转回自家小院中继续修行。

之后韩浞又从摘星玉楼中放出了白即墨,主仆二人稍事收整,韩浞便将从师兄亦无邪那里讨来的昆仑派仆役令牌交给了白即墨。

吩咐这玉面玄狐在院中自行修炼,韩浞便又离了玄圃园,去往大罗岭继续勘察山势地理,为推演地脉做准备去了。

且不提韩浞为了俯察地理,又遁出了几十里去,只说那小机灵鬼儿窦仙童,在得了韩浞三枚九曜紫金丹之后,出了张清草庐便架起遁光,没过片刻便又落在一间小院之前。

如今华仙童面前这间小院,便是那杨师兄杨金蝉,还有那日也一起阻拦过韩浞的宗师兄宗云岳,二人共住的一处院子。

华仙童与这二位师兄自小就一处玩耍,父辈皆是西海散仙,因与昆仑派三代弟子孙浮尘交好,所以得了他接引,有幸投拜在昆仑派门下。

其中,杨、宗二人就直接拜了孙浮尘为师,只不过孙浮尘结的是五品金丹,不入真传,所以这二人便也只做了个寻常的记名弟子。

而华仙童则运道更好一些,在入门之初,经孙浮尘引荐了之后,就被女修柳月瑶看中,给收入了门下。

这柳月瑶身份稍有不凡,其师鱼幼薇,乃是昆仑第二代,五位证道纯阳的弟子之中唯一的女子。

是以这柳月瑶不仅是入室弟子,还是真仙门下,地位比一般的入室弟子要高,且将来还有望结成上三品金丹,成为真传!

华仙童因为一直是与杨、宗二人一起长起来的,又还是孩童心性,所以往日里耐不住寂寞,就经常寻了这两位师兄,到处玩耍解闷。

之前遇上韩浞那日,便是三人正打算结伴出游,却不想刚刚离了天柱峰,就遇上了从大罗岭攀登而上,还带了白即墨在身边的韩浞……

也是自从那日起,杨金蝉因为折了师傅赐下的六口六合飞刀,不仅心疼宝贝,更自责有负师傅所托,便日日躲在自家小院屋中啜泣。

便是这会儿,华仙童才刚落下遁光,走到杨金蝉门前,果然就又见他屋门紧闭,料想此刻正在屋内悲痛神伤。

每次来都见到杨金蝉那张哭丧一般的脸,即便是华仙童与他交好,如今却也是有些厌烦了。

这女孩儿也不打招呼,上前随手就推开了杨金蝉房门。

进来见这童子果然正捧着飞刀碎片正流泪神伤,就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就知道哭,哭你就能把法宝给哭回来不成?”

“那你说……该怎么办?”

杨金蝉倒是已经没多少眼泪,但此刻想起了伤心事,仍旧难免悲从心来,然后向华仙童问道。

华仙童劈手就夺过了他手中法宝碎片,“啪啦”几声就摔在了桌上,然后又向杨金蝉说道:“我刚才去找张清师叔玩儿,就在他那里见到了毁你飞刀的韩太师叔!”

“太……太师叔?”杨金蝉一听这话,吓得一愣,本来苍白的脸色立刻也给吓得发青。

华仙童点了点头,说道:“咱们那天遇到的,就是许老祖新收的弟子,是张清师叔的师叔,也就是咱们的太师叔!”

杨金蝉眼泪立刻就转了回来,灰心丧气一般轻泣着说道:“本来就算只有亦太师叔撑腰,就已经那么难办,如今竟然这人也成了咱们太师叔,那我还怎么让他赔我的飞刀?”

说着,这杨金蝉就又要到桌上去拿他那几块法宝碎片。

结果华仙童“啪”一拍桌子,把他动作给止住了,然后才又道:“怎么不能赔了?刚才我就为了你,向韩太师叔讨赔偿来着!结果人家韩太师叔也没不讲道理,还给了我三枚灵丹,要我拿来赔给你呢!”

说着,这小女童从怀中掏出一方包了的绢帕,一打开绢帕,果然就见三枚颜色绛紫的灵丹静静地躺在了那里。

杨金蝉立刻就被惊住了,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华仙童,犹豫踌躇了半天,才问道:“这真的是那个……那个太师叔,拿来赔我的?”

“那还有假!”华仙童一昂首,鼻中轻“哼”一声,似是扬眉吐气一样。

然后这女童便趾高气昂,一副劳累有功的模样说道:“你是不知,这可是我冒了得罪太师叔的风险,特地向他讨要,然后韩太师叔听我说得有道理,才答应了赔你的!所以这里面有一枚你要给我!”

这小机灵鬼儿之前算计过,一套六口的六合飞刀,顶多也就值一枚这样的灵丹。

可如今太师叔一抬手,就给了三枚。

那索性就连上原本飞刀值得的一枚之外,再多给杨金蝉一枚,当做买他这几日的眼泪了。

至于她自己嘛……又是替杨金蝉说话,又是替杨金蝉跑腿的,三枚之中得了一枚也是理所应当!

杨金蝉一听她这话,倒是没怎么多想,只是点了点头,有些没回过神来一般说道:“那好罢,那就有一枚是你的罢!”

说着,这童子又贴近了去瞧那紫金丹,看了半天,果然发现不是一般的灵丹,然后才抬头对华仙童说道:“可这灵丹好是好,还是换不来我的飞刀啊!”

他此时心心念念,就是师傅赐下的法宝飞刀,比起少了一件法宝,他更念着那飞刀是师傅亲手赐给他的,还交代了他好生善用……

华仙童一听他这话,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杨金蝉一眼,然后说道:“现在是换不来,可等了过两日,跟着师兄们一起去了罗礁海市,不就能拿这灵丹换来合用的法宝了么?孙师伯赐给你法宝飞刀,本就是让你护身保命的,如今你虽然少了一套六合飞刀,但太师叔都给你两枚灵丹了,肯定能换来比飞刀更好的宝贝!到那时,师伯只当你拿飞刀去换了更厉害的法宝,便只有夸赞你得力,哪里还会怪罪下来?”

第八十九章 十二脉,无终岭

杨金蝉这童子虽然素日里莽撞冲突,但却是个没正经主意的。

如今被华仙童几句话劝了,立刻觉得师妹说的才是正道理,也就马上转悲为喜,手忙脚乱地从屋内寻了一个青玉瓷瓶,小心翼翼地又来将灵丹装入了瓶中。

杨金蝉刚将三枚灵丹用瓷瓶装了,还来不及乐呵呵多看上几眼,就被一旁的华仙童抢了过去,还口口声声说着:“你向来粗心大意的,这么紧要的宝贝,还是我替你收着罢,何况这里面还有我的一枚呢!”

也容不得杨金蝉不肯,这女童说完这句就立刻转过了话头,拉着他就往旁边宗云岳屋里走去,说要商讨往西海罗礁海市换取法宝的事儿。

杨金蝉无法,知道自己与宗云岳向来拗不过这个小师妹,也就只能稍显垂头丧气地跟着,往宗云岳房中去了。

稍后三名童子聚在一处,叽叽喳喳商量着好不容易得去一次的海市,各自欢欣喜悦不说。

那边往大罗岭中寻觅地脉的韩浞,此刻却是有些莫名着恼。

自从半月之前,韩浞开始推演地脉,玄圃园往外五十里的山势已经都被他探遍,也的确是寻到了几处可供炼气开窍的地脉,但也俱都是些三四品,虽说已经算是难得,但至多也只能够洗炼百余穴窍,离了他所期甚远。

因为炼气筑基已经连破三关,所以韩浞在炼气开窍境界也期望着能够修成小灵境,也就是一条地脉洗炼了浑身四百六十八处穴窍。

可是这样的地脉乃是可遇而不可求,毕竟就连他两位师兄,洗炼穴窍时也还是取用了两条一品地脉,最终只成就了开窍上品的修行。

“若想修成小灵境,就算一品地脉也是仍旧不够,必须寻到天地间那十二种生成了异象的一品地脉,方才能成就!”

韩浞不禁摇了摇头,放弃了眼前难得寻到的一条的一品地脉。

如今,大罗岭这一边已经被他寻了个遍,品相最好的也不过是刚才这一条一品地脉,若还想再行探寻,就只能往天柱峰北边的无终岭去了。

东昆仑山天柱峰,东南两面是大罗岭,西面是麒麟崖,而北面就是绝壁之下的无终岭。

那处山岭,山势陡峭不说,终年还云雾不散,隔三天差五日的,就会裹挟着青冥直下的罡风,刮起漫天风雪,乃是昆仑山上的一处奇险。

休说韩浞一个炼气还未开窍的第三重,就算是门中许多凝炼了雷罡的弟子,也是被自家师长叮嘱过,如无必要,万不可轻易下去无终岭。

“我有摘星玉楼在手,风雪险境倒是不惧,万一遇上都能先躲避了,至不济‘飞身托迹’也还有穿墙遁地之功,自保应当无虞……”韩浞在大罗岭久寻无获,不禁就起了另外心思,把主意打到了无终岭去:“若是再过几日还寻不到合用地脉,不如干脆就去那奇险之地闯一闯!”

一番思量结束,韩浞便又调转云头,往大罗岭另一方向遁去。

下定心思如果此去再无结果,便当真要铤而走险一番了。

往后又是半月过去,韩浞每日往大罗岭奔走的少了,反倒是时常回到麒麟崖八景殿,向自家师傅许玄龄真人求教数术推演,偶尔也往玄真大殿,去向玉阳子掌教提问一些有关《玄清紫气诀》的疑难。

不过虽然大罗岭去的少了,但因为太乙神数得了许玄龄真人用心调教,且之前半个月推演之术用得多了,也有些心得,所以这后半月中,竟然让韩浞一气找到了四条一品地脉!

若是他肯将就了,立刻就洗炼开窍,那即便不需许玄龄真人的指点,韩浞凭着自己找到的这几条地脉,也能得一个上品的修行!

不过韩浞如今既然打定了主意,此刻大罗岭地脉也已经被他寻遍,心思一沉,就拟着从明日起,便往无终岭走一趟!

“这无终岭来往困难比之大罗岭高出十倍,没办法每日来回,出去一趟须得多待上几日,勘察了更广阔的地方才行!”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韩浞既然决定了要去无终岭,也就索性将这次寻脉当做了远行一般来考量,一切都想要事先准备妥当了。

不过他身上收纳之宝不少,还有摘星玉楼,全部的家当都是随身带了,有的只不过是向师傅师兄招呼一声。

本欲吩咐了白即墨在玄圃园小院中自己修行,但又想到这玉面玄狐修炼千年,见多识广,许多地方兴许能助自己一臂之力,韩浞便改了想法,决定将她也给带上了一起去无终岭。

“师弟要去无终岭?”

亦无邪在听说了韩浞打算,不免有些担忧。

即便他自己,也不过是在结了金丹之后,才从天柱峰北,往来麒麟崖无碍的。

在此之前,每每回返山门,哪怕是北去南归,也要绕行至大罗岭,不敢硬闯无终岭。

如今听说自家师弟要去无终岭寻找地脉,这可比寻常赶路还要耗费功夫,只怕一个不慎,就会陷在了那处山岭之中。

须知无终岭这名字,可不是没有来由的。

韩浞感激亦无邪关怀担忧,不过他也并非没有依仗,而是有了成算,才敢冒险的,是以便宽慰自家师兄道:“我这次领了白即墨一起同行,她曾经是修成了元神出窍的大妖,现而今虽只炼气凝罡的修为,可却比寻常凝罡修士可靠,若论护身保命的本事,就算金丹也奈何她不得,定能够保我安然无恙!”

这倒不是韩浞故意夸大了白即墨的本事,这玉面玄狐得到了刘阆苑法力洗炼妖气,等同再造,比起她曾经凝罡之时,修为确实是高了不少,只待修成金丹,便再也没人能轻易看得出她是妖身!

即便是如今,这玄狐的法力也能堪比金丹六七品的修行,按理来说足以保得韩浞周全了。

见韩浞固执,且亦无邪细一想来似乎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儿,他就便不再多问,任由韩浞自己去定夺了。

第八十九章 太乙星神相术(求推荐票)

罡风呼啸,白雪漫天。

从韩浞与白即墨进入无终岭那日算起,匆匆间,已经是过去了七日。

在这七日当中,韩浞循着天柱峰的地脉源流,一直往北行进,以地势为指引,顺着山川走向前行,这才避免了迷失在无终岭的漫天风雪之中。

只是韩浞今日才忽然发觉,自己似乎还是小瞧了这自然伟力,尤其是从青冥之上直吹下来的猛烈罡风,甚至都已经令白即墨都感到了有些头昏脑涨,难分东西,不辨南北……

此刻,蔼蔼雪岭之上,一方九层白玉小楼正在半空中滴溜溜打转,散发着莹莹宝光。

但那宝光晶莹微弱,这会儿也都被山中千年不变的雪色给淹没了,看不得真切。

韩浞与白即墨已经在摘星玉楼之中躲了大半天,但外面风雪却丝毫没有稍稍缓歇的意思,这让韩浞也不禁有些头痛。

其实从入这无终岭的头一日起,韩浞就藏身在摘星玉楼当中,几乎是片刻也没离开过。

都是靠了白即墨以雷罡护体,在风雪中行走无碍,他们二人才得以继续行进。

所以这七日来,都是白即墨托了摘星玉楼在赶路,而韩浞只在玉楼内向外观望,以太乙神数观察山势,推演地脉,指引着白即墨前行。

但到了今晨,不知为何,那外面的风雪忽然就猛烈起来。

尤其那罡风,已然有几分十二都天神煞阵中“三昧神风”的意思,当真是应了那句“善刮鬼神愁,吹人命即休”。

就连白即墨的雷罡,都已经难以抵挡,只好同韩浞一样,避入这摘星玉楼中来。

韩浞此刻当真有些发愁,眉头皱得拧做了一处,不由得想到“如今无论是想继续往前,还是保身回退,恐怕都只有使出‘飞身托迹’的变化法术,遁地而行。只是,在地下无法观察山势走向,也就不能继续前行寻找地脉……难道,只能无功而返地暂且退回天柱峰去?”

一时之间,韩浞也难以抉择,只好打定主意,先在摘星玉楼中稍待个两三日,看看这风雪是否能够稍停,寻找地脉的事是否也会有转机。

……

等着等着,就入了夜。

韩浞手中这摘星玉楼,不知是被何人炼入了何种法阵,在这玉楼乾坤之中,竟然也能有昼夜交替!

虽然天上不见日月,可兴许因为是凭了聚敛星光化为灵气,是以却能够看到周天星斗!

此刻,这一方楼内乾坤也和外间一样入了夜,漫天星斗华光如丝绦垂下,全都流入了这玉楼宝顶!

韩浞见了这些星光流入,不由心头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不知是否能够借这玉楼收敛星光的神通,沟通众星,然后以观测星相的手段来推演地脉?”

越想,韩浞越觉得此法可行!

按理说,他曾外祖母乃是斗姆天尊,众星之主,天上星斗都该是他的自家人。

即便是勾陈、紫薇二位帝君,还有七位北斗星君,这九位舅姥爷不愿意搭理他,可他母亲却也还是太阴星君呢!

韩浞此时眉眼就是一挑,然后就有策上心头,想到:“正好飞雷道长赠我的《两仪浑象参同契》,到了如今也还未开过张!凭了我这太阴之子,难道还不能借助月华施展几分手段了?”

《两仪浑象参同契》,乃是集太阳、太阴两相精要的一部道书。

此参同契虽然不入真法,只是道术,但一样是广阔精深。

这道书之中,所载道法的门类众多,可说是但凡两仪法术,就无所不包,无所不纳,正是韩浞如今当用的一门手段。

片刻之后,韩浞端坐玉楼九层正中,心念一动,就运转起了《参同契》中所记载,凝聚月华精英的法门。

然后就见这摘星玉楼的一方乾坤之内,霎时间星斗华光大作,遍布夜空,烨烨生辉。

紧接着,一轮银盘似的明月,竟然挂上了摘星玉楼的夜空!

“这是月华精英凝聚的太阴星象!”韩浞心中一动,立刻就猜测到了缘由。

摘星玉楼本就有聚敛星光,化为灵气,补益自身的妙用,如今又被韩浞以《两仪浑象参同契》秘法引来了月华精英。

这些月华数量实在太多,一时聚散不开,就在摘星玉楼内显化出了本源虚象,也就是短暂的太阴星象!

“也是多亏有这摘星玉楼,否则单凭我自己,恐怕也借不来这么多月华精英!”韩浞在心中默默想到。

月华精英,不仅是最精纯的太***气,且还兼有星辰伟力。

而如今韩浞正是要借助其中的星辰伟力,来沟通众星,化为星象,施展“太乙星神相术”!

本来只凭着韩浞炼气第三重还不到的修为,太乙星神相术就像是井月镜花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但如今,有摘星玉楼在当中调和,又以演化出了太阴星象的月华精英为引,韩浞这才终于能施展出一丝太乙星神相术的皮毛,为他推演地脉。

玄门仰观天象的手段,比之俯察地理高明了太多,韩浞才方祭出太乙星神相熟,就感到一副稍显模糊的山川地理舆图凭空浮现在脑海!

“这是八百里无终岭的山脉舆图!”

韩浞心头大为振奋,然后推动相术,就想将舆图看得更仔细一些。

果不其然,随着他运转星神相术,一条条地脉从山势之中浮现而出,纵横牵挂,盘庚错节。

数量虽多,只不过却尽皆是些纤细短小的。

“这些全都是七品以下的地脉!”

韩浞看着这些地脉走势,有些已经是他勘察过的,是以此刻心中才有明悟。

地脉也分九品,而这些七品以下的,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脉”,兴许唤做了“地气阴流”,还要来的更恰当一些。

见道法得用,韩浞立刻运转元神,加深算计,又再推动相术。

之后,一些比之前稍显上品的地脉,也都渐渐浮现在舆图之上,只是也不过三四品、四五品左右。

韩浞当然不将这些“杂脉”放在眼里,只是继续推算,演化地脉。

一直到他清楚的感觉到元神空乏,思绪无力,才终于将一些品相上佳的一品地脉给找了出来。

可是却依旧没有韩浞所求的,十二种一品异象地脉中任何一种,出现在那山势舆图之上。

眼看韩浞用以维持推演的元神之力马上就要溃散,那显化在韩浞脑海之中的山势舆图也渐渐越发模糊,甚至有些如水中之月被涟漪推动,即将破碎一般的征兆。

忽然,舆图之上亮起了一点荧光,像是点明了一处所在!

“这是何物?”韩浞不由地心头一紧,脱口就自问了一句。

第九十一章 寒潭秘境,雪魂宝珠(求推荐票)

韩浞此刻运转数术,操持推演,自然对舆图有驾驭之能,便连忙将相术推到了那处地方,细细察看了一番。

然后,就听他略有些遗憾地喃喃着,说了一句道:“这似乎却不是地脉,而是太***气汇聚的一处隐秘之地!”

这舆图之上的荧光所在,并不是韩浞以太乙星神相术推演出的地脉,而是因为那地方太***气实在浓郁,已经到了与韩浞施法牵引下来的月华精英互相呼应的地步,所以才显现在了相术舆图之上。

不过转念间,韩浞心思就是一动,暗道:“既然聚敛了如此多的太***气,那必定也是一处灵蕴之地了,说不定会生养出一些天材地宝?”

左右这会儿他也是寻觅地脉无果,韩浞拟着就干脆顺手为之,前去探看一番。

打定主意,韩浞挥手就散去了太乙星神相术。

休养了片刻,恢复元神之后,韩浞又招呼过来白即墨,吩咐她在摘星玉楼中谨慎候命,以备万一,若是听了呼唤被放出玉楼,就立刻上来帮手。

毕竟这无终岭不比大罗岭,是炼气六重,金丹之下,都要小心应对的凶险之地,保不齐就有什么厉害妖物在此生息。

向白即墨交代了几句,韩浞一转身就出了摘星玉楼,然后瞬间施展飞身托迹变化,就遁入了地下。

认准了那处方位,韩浞一路就施展变化,在地下遁行。

先前舆图显化,那地方离了韩浞有七八十里,说远不远,说近又不近,再加上他如今遁地前行,赶起路来就比往常慢了一些。

其间又有几次,韩浞还停下来以星神相术再辨别了方向,确认没有走得偏差了,才又继续行进。

所以这一番,足足遁地了近两个时辰,韩浞才总算到了那异地里许之内。

可就算那地方此刻已经离了不远,韩浞也依旧没有突然冒进,而是一点点谨慎挪移,想要先在四周外围察看清楚,然后再做打算。

半晌之后,韩浞总算才心中有了些底儿,探看清楚了原来这地方,竟是一处山中秘洞。

这秘洞开在了雪峰半山,宽窄不过刚够一二人同行,略显得有些逼仄了。

不过洞里曲折幽深,反倒将风雪全都挡在了洞口之外,算是方便了韩浞。

只见他遁地朝里行了不远,然后一转身就从地下遁起,现身在了这秘洞之中。

韩浞如今现身之处,离了洞口足有十数丈远,连洞外罡风呼啸之声也半点都听不见了。

可饶是如此,这秘洞往里尚还有不知多深,且地势越发低缓,简直就像是要通往地底黄泉而去。

韩浞细细一想,为安危谨慎计,他还是又将飞身托迹施展了,遁入地下。

只不过这次却是遁得不深,只离了地上三尺,然后便沿着这秘洞曲径,继续一路遁地前行。

他身负“隔垣洞见”的天罡变化,与“飞身托迹”穿墙遁地的神通甚是相合,如今正可以一边观瞧洞中模样,一边在地底穿行。

只是走了一段之后,这洞中便越发变得黑暗,一丝光亮也无,伸手不见五指。

韩浞如今眼窍未开,没有那窥暗室如白昼的本事,是以就只能选了《火灵真法》当中一道“烈焰金光咒”,随手施展之后,招出一朵金光烈焰,隔着三尺地皮御使着,让其在秘洞幽径之中为韩浞照明光亮。

一朵赤金焰色的火团,在昏暗幽深的山洞之中飘荡起落着,而韩浞就跟在了火团之后,在地下隐遁穿行。

就这样,往洞里辗转走了足足有四五里远,下去地底怕不是近百丈深,韩浞忽见前方竟然有了微弱光亮,清冷森白,连忙就将手中烈焰金光咒一收,那团照明的赤金火团顷刻便散了去。

“这是到了什么地界?怎地在地底还能有光亮!”韩浞心下奇道。

越往洞中深入,那清冷白光也就越发作亮。

直到韩浞又行进了数十丈,就见那幽深洞径竟豁然开朗,显出一处地底洞天来!

说是洞天也许有些不当,毕竟这处秘洞方圆也不过数百丈,虽在凡人眼中当算是别有洞天,可于修道之人看来,至多只能称作是一处地底秘境。

这秘境四壁皆是坚冰,看来怕不是有万年长久。

而这秘境洞窟当中,却是开出一座寒潭!

韩浞一眼就看出,这寒潭必然有古。

毕竟四周都已经结起了万年寒冰,可那潭中潭水却依旧是清澈见底,一点冻结的迹象也无。

韩浞忽然心头一动,又往那秘境洞顶看去。

然后就见这秘洞顶上当中,无数寒冰攒拱之处,竟然有一枚雪白宝珠,正在那里大放光芒。

这洞中散出去的白光,全都是以这宝珠为源头,散落到了寒冰、潭水之上后又经反照,才让这地底秘境亮堂得有如白昼一般!

“就是这宝贝聚敛了太***华!”

韩浞眉眼一挑,立刻便察觉出了那宝珠四周浓郁到简直化不开的太阴气机。

然后稍一思量,韩浞便明白过来:“这宝珠只怕就是传说中的万年雪魂珠,乃是冰雪精英,又经了月华滋养,历久年深才生出来的宝贝。”

且那宝珠上头的寒冰,只怕一直就顺着山隙,延伸到了雪峰绝顶,将天上月华给接引到了这地下百丈之处,与万年冰雪精英养在了一处,才生出这一件雪魂宝珠来。

而这雪魂珠散出的光芒,其实并不是它自身所有,而是从雪峰之上接引来的月华光芒。

这也就难怪,为何明明是在地底百丈之处,却能有如此浓郁的太***华了!

至于那寒潭之中的潭水,韩浞却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本以为这座寒潭会是月华精英化气为液,也就是传说当中的“帝流浆”

《齐谐道卷》有云:“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这《齐谐道卷》是韩浞曾经读过的一部先朝鬼神志异,其中记载了许多奇闻轶事,颇有些意趣。

只是不知这所谓道卷,到底是凡人臆想书就,还是当真有修道之人借书言物,所以韩浞这会儿其实也拿不准,到底有没有帝流浆这物什。

不过韩浞细心探查感受了一番之后,并没有从那寒潭之中察觉到太阴气机,当下便清楚了,无论这帝流浆是否存世,反正面前这一潭子不是就对了。

“可不是月华精英,这潭中潭水到底又会是何种奇物,竟然能在万年雪魂宝珠之下依旧清澈,而不冻结?”

韩浞大为好奇,心中不禁就起了一个念头,想要靠近了那寒潭,前去一探究竟。

第九十二章 寒螭,玉兔(求推荐票)

韩浞心思才刚起,正打算施展飞身托寄变化,挪移到那寒潭水边,却忽见寒潭下闪过一道黑影,游动迅速。

然后,还没等韩浞运足目力去看仔细,一条长尾就分水而出,在寒潭中带起一阵波涛。

紧接着,黑影也显出了真身来。

韩浞定睛一看,就见竟是一条七尺粗细,足有十数丈长,似龙无角,似蛇生足,通体雪白的妖物。

韩浞看清了这妖物形状,不由心头也是一阵大惊,暗道:“糟糕了,怎么会在此处遇上一条寒螭!”

这螭龙在寒潭中翻腾一阵,然后身子在潭水中央一盘,仰头朝着洞顶雪魂宝珠又一张口。

然后,韩浞就见从螭吻当中,吐出了一枚雪白晶莹的内丹,滴溜溜就向那宝珠飞去,然后绕着那雪魂珠就开始打转。

一边转,那内丹一边收敛着这宝珠周围的太阴月华,似是在吞吐修炼。

“金丹大妖!”

一见这情景,韩浞心头更是诧然,差点一句惊呼出声来。

起初他见到雪魂珠,还以为自家运到来了,竟然让他在这曲折秘境之中寻到如此重宝。

要知道这雪魂珠,就算是在如今这寒潭地洞一样的灵蕴秘境当中,也是需要万年,才得生养出这么一枚。

乃是寒冰异宝当中的翘楚。

无论是用来祭炼法宝,还是凭之修炼道法,亦或是借来施展寒冰法术,皆是一等一的得力,当真是珍贵无比。

韩浞见之动心,本来已经打算上前取宝,可哪知道这重宝一旁,竟然会有炼成了金丹的寒螭守候。

这螭本身就是蛟龙一属,虽不如真龙,可同样是生来神通,比寻常妖物难对付不知多少倍。

即便是境界等同,韩浞都不敢夸口说,只凭一己之力,就能够拿下这龙种。

更不用说,这妖物如今还炼成了金丹!

此刻韩浞也只能强压下心中心思,虽对那宝物有些不舍,可他自知力有不逮,也就不敢多待,怕被这寒螭发觉形迹,到时候只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说不准还会有性命之危。

无法,只能暗叹一声,韩浞也就倏然转身,就要往洞外遁去。

他如今须得尽快离开这大妖巢穴,然后出了山洞继续以太乙星神相术推演,才能定下自己之后该往何处去。

哪知,韩浞刚想放出一朵金光烈焰,为他照明指路,耳边却忽然听见从洞中由外而内,似乎有一阵轻微动静。

韩浞心头一凛,立刻散去了手中法术,转身就又遁入了地下,打算隐藏起来静观其变。

片刻之后,果然就见几人结伴,由外至里,朝秘洞深处走来。

韩浞此刻离了寒潭洞口不远,是以这洞径中也有些光亮。

借着这有些微弱的清冷白光,韩浞见到来的竟然是两男两女,四位少年少女。

这四位看来都是十六七、十八九岁模样,当先是一位身着霓裳,年纪稍长红衣的少女,此刻领着另外三位同伴,也是小心翼翼一般在洞内穿行。

没过多久,四人就来到了寒潭洞口不远,却也没有贸然闯入地洞,只在洞口边缘隐匿下来,然后皆是往里探看了一阵之后,又都往回退了出来。

好巧不巧,竟然正在韩浞藏身之地的上方停住了,聚首交谈。

四人才刚退回,然后就听其中另一位身着紫衣的少女,向其余三人说道:“就是那条寒螭,在守着一潭子太液真水,还有那洞顶的宝珠!”

红衣女子听话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那洞顶的宝珠应该是万年冰雪精英结成的雪魂珠,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论起珍贵,不比那一潭子太液真水稍逊!”

另外三人听她这一说,立刻就有些动心,其中一个稍显清瘦的少年更是欢喜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开口说道:“得亏房师妹的玉兔得力,能够嗅得到太液神水,否则凭了这洞穴深藏地底百丈,旁人谁又能够找得进来?”

韩浞此刻在地下听了,不禁撇了撇嘴,颇有些不以为然。

而房师妹,也就是四人中的那紫衣少女,此刻听清瘦少年夸赞她宝贝,也是笑着抚了抚抱在怀里的一只雪白玉兔,面上也似乎甚为自豪。

少年当中另一位,看来有些老成的,此刻也是出声夸道:“那是自然,房师妹这玉兔乃是广寒异种,又被师妹用太液神水喂养了数次,哪里是寻常异兽可比?”

两位少年似乎对这面容娇俏的房师妹多有讨好,一夸起来似乎就不愿停了。

那清瘦少年还待再说,却被那另一位红衣少女挥手打断,然后说道:“多余的话就不必再说,如今当是该定下了章程,如何杀了那洞中寒螭,取得宝珠神水为上!”

这红衣少女在四人当中像是最有威望,此刻她话一出口,其余三人马上就不再闲话,全都面色一肃,就开始考虑起对策来。

片刻之后,还是那老成平稳的少年先行开口,说道:“这寒螭是蛟龙异种,又修成了金丹,只怕不是轻易能够收拾得了,不如还是去请了玉师叔出手,方能十拿九稳!”

清瘦少年一听他提议,不禁连连摇头,然后道:“你难道不知玉师叔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若是让她知道了有这样一处宝地,只怕那雪魂珠、太液真水,就连了那螭龙内丹,也全都要被她一手就给捞走!便是最后一人只剩了一瓶子边角料一般的太液神水,那都算是这位师叔大发恩德了!”

紫衣房师妹听了这话,也是连连点头说道:“宫师兄你不在瑶池,没经常听说我家师叔那名声,也不知道她的狡猾霸道!就连向她借这一口飞剑,都搭进去我和祝师姐的两枚百年蟠桃,今年盛会,我二人都无蟠桃可吃了!”

清瘦少年听了房师妹说话,也连忙在一旁帮腔说道:“依我看,那寒螭虽结成了金丹,但品相不高,不过是五六品模样,我们四人虽然都只是合药境界,但修行的都是道门真法,又各有护身宝物,还借来了玉师叔的少阳剑,足可以将这妖物一战斩之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犹豫踌躇!别不要临阵畏畏缩缩,到时传了出去,就算我与宫师兄你,不顾及父祖在西海散修中的颜面,房、祝两位师妹却也折损不起瑶池仙宗的威名!”

红衣祝师妹听了清瘦少年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不过这清瘦少年与那宫师兄,都是自己师妹找来的帮手,她也不好让他脸面上不好看了,也就将明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又忍了下来。

第九十三章 少阳神剑,秘罗乌梭(求推荐票)

四人在上头商量着,韩浞就静静在地下听了。

《玄清紫气诀》号称万法当中“灵变巧妙第一”,再加上他又以“正立无影”的天罡变化掩盖了自身气机,倒是不虞被几位炼气第五重合药的少年少女,给发现了行迹。

方才匆匆听了四人一番谈话,面上不显,可韩浞此刻心中却涟漪微动,尤其听几人点出了那寒潭之中的竟然是太液神水,更是让他有些激动莫名。

四人口中的太液神水,又被称作“五蕴灵浆”,乃是道家炼制灵丹时,用来调和龙虎,勾兑坎离最上乘的几种灵药之一。

西昆仑瑶池仙宗所在“玉山瑶池”之中,就有一眼太液泉眼,凭着这泉眼中涌出的五蕴灵浆,瑶池仙宗炼丹之术在道门九大派中也堪称绝顶,少有能出其右。

不过这些韩浞倒不是特别在乎,他如今自家正法修行都尚不顺遂,连炼气开窍的地脉都还未寻到,又哪里有心思去琢磨炼丹?

他之所以心动,是因为这太液神水除了有以上灵妙用途之外,还是炼就《先天正反九宫秘篆》所需的天地间九种真水之一!

韩浞本打算,凭着昆仑与瑶池交好,将来可以往碧瑶宫一行,或求或换地拿到一些太液神水,想来应该不难。

可如今真水已经在眼前了,他仗着隐匿术法高明,足可以静观其变,说不定最后还能够坐收渔利,也就省下了许多手脚与一件人情。

主意已定,韩浞连忙又将目光转回那四个少年少女处,听他们接下来如何打算。

那紫衣房师妹听了清瘦少年的说法,似乎甚为赞同,才听这少年说完之后,便立刻呼应道:“陈师兄说的不错,这妖物虽炼成金丹,可左右不过中品,难道以我们四人合力,再加上师长所赐法宝,还斗不过一只野妖不成?就算不敌,玉师叔这口少阳剑可是炼成了纯阳的法宝飞剑,不过区区一条螭龙,难道又能抵挡得了纯阳剑锋?”

那红衣祝师姐听她如此一说,也觉得颇有道理。

虽然如今她们二人舍出去了两只蟠桃,也只能请得少阳出剑一次,可这毕竟是炼成了纯阳的法宝飞剑。

饶是没有真人御使,可即便只凭了剑芒锋利,一剑斩杀一只金丹妖物,想来也是绰绰有余。

但为策万全,这祝师姐还是提议说道:“这寒螭也是龙种,非比寻常,万不可小觑了才是!未免这寒螭另有手段,我们不曾防备,不如这样,索性就在洞口直接祭了少阳剑去斩它,若是一击不成,我等也能全身而退!”

这少女说的乃是守成之策,那两位少年一听便觉得有理,刚想点头附应了,却见那房师妹却是面色一急,反对说道:“哪里用得着这般,难道有宫师兄与陈师兄家传道术,再加上我们姐妹二人瑶池真法,还奈何不了区区一头无角蠢物不成?依我看,少阳剑都不用,只凭了两位师兄法宝厉害,就能够将这寒螭给收拾下来!”

一边说着,这紫衣少女一边向自家师姐急急使了一个眼色。

祝师姐一见师妹向自己示意,便猜出了她的心思。

原来当初她们二人在向那玉师叔借飞剑时,就苦苦哀求了,终于让那凶神恶煞答应下一个条件来。

就是如果此次少阳没有出剑,那玉师叔就答应只向她们取一枚蟠桃,剩下一枚还是还给这师姐妹二人。

那房师妹私心自用,断定任凭这寒螭如何厉害,都挡不住少阳一剑,所以借来法宝只为稳妥,正主意还是打在了那姓宫、姓陈的一对师兄弟头上。

这二人家中老祖,乃是西海威名赫赫的纯阳散仙,二人一脉相承,既是师兄弟,也是姑表亲,同传了一套七十二口的“诸天秘罗乌梭”,能结成“地煞秘罗神阵”,护持主人上天入地无不如意不说,且兼有破敌神通。

师兄弟二人也是凭着这套法宝,在西海之中闯下了好大名头。

就连与修成了金丹的散修,也是当真斗过几回,少有失利,所以才能够得房师妹这道门大派的弟子看重,请来一起杀妖夺宝。

这宫、陈二人,平日里也是颇以自家法宝厉害为傲,且如今都对房师妹、祝师姐这两位美貌的瑶池弟子一见倾心,又哪里会轻易在心上之人面前露怯?

只被房师妹娇笑着夸了几句,清瘦陈师兄此刻便感觉脚底都有些轻飘飘的,也不做多想,连忙就附和了这紫衣少女说道:“祝师妹你且放心,有我们兄弟七十二口神梭在,斩杀这寒螭也不过是多费几番功夫的事儿!”

那宫师兄虽然老成,可到底也是少年,只为爱慕红颜,也早把顾虑抛到了脑后,对着那祝师姐也说道:“师妹确实不必过虑,这套秘罗乌梭乃是老祖当年亲手炼制,业已通灵,即便不能克敌,也能保得二位师妹周全,即便斗法不利,可有少阳神剑在手,到时再祭出斩杀了螭龙,亦不为迟!”

祝师妹听了劝说,倒也觉得这宫师兄所言得当,略微只一迟疑,也就不再多言,点头答应了下来,说道:“既是如此,那便依了师妹与二位师兄的意思!”

说完,四人又低声商讨了一阵,便缓缓潜伏到了离了寒潭洞口不远,隐藏着等待了下来。

他们四人其实才刚入洞,那宫、陈二人就已经放出秘罗乌梭,借助法宝神通,隐匿了气机。

此刻这对师兄弟看准了寒螭内丹上下翻飞,吞吐太阴之气的档口,宫师兄法诀一捏,立刻就将地煞秘罗神阵结成,然后低声对那师姐妹二人说道:“就是现在,二位师妹随我们往外冲。”

二女听话也不耽搁,立刻施展了遁法,就跟上已经出了洞口的两位少年。

那潭中寒螭正自修炼,忽然就察觉有人闯入,自然没什么客气,张口就吐出一道玄冰罡雷,朝着乌梭神阵中的四人激射而来。

第九十四章 玄冰丹煞,雪魂寒光(求推荐票)

那师兄弟二人仗着有家传法宝护身,此时也不躲不避,朝着寒螭吐出的这一道玄冰罡雷就是迎头而上。

顷刻之间,二者相接。

要说这诸天秘罗乌梭确实不凡,如今结成了“地煞秘罗神阵”,威能更是立增三分,硬接了寒螭这一道玄冰罡雷之后,竟然纹丝不动!

宫、陈二人见寒螭罡雷奈何不得自己,此时更是心头大定,法宝一转,就直直向着那螭龙本尊而去。

房、祝二女也在一旁帮手,抬手分别打出一道金光,就取向那寒螭的眼口要害之处。

这螭龙修炼了也怕不有近千年,早过了化形之劫,心思灵动自然也如人一般,并不是那些懵懂兽类,此刻见了场中情形,如何还不知道对面来人法宝厉害,自家只凭罡雷断难应付?

只见这寒螭当机立断,隔空运转,朝着不远处的金丹就吐出一口妖气。

然后那螭龙妖丹微微一震,就向四周散布开了玄冰丹煞,随后在空中势头一转,裹挟着一团丹煞,就向宫、陈二人飞去。

四人一螭,就此在寒潭地洞中缠斗起来。

秘罗乌梭始终是通灵法宝,又是纯阳散仙曾经亲手祭炼,神威当真不凡,饶是这螭龙天生异种,竟也占不得半点便宜。

即便是寒螭妖丹放出的玄冰丹煞,竟然也丝毫奈何不得被守在“地煞秘罗神阵”中的四人,只能人打你,不容你打人,这样的法还如何斗得下去?

果不其然,那寒螭渐渐左支右绌,最后也只能困守,丝毫腾不出余力运转攻势。

就连一枚金丹,也被那对师姐妹驾驭着两道金光牵制住了,只怕再过个一时三刻,自己就要饮恨乌梭之下。

这寒螭被逼的急了,忽然怒吟一声,奋力一挣,就脱出了四人围攻之势。

接着身躯连盘,顷刻间就到了寒潭洞顶。

“不好,雪魂珠!”

红衣祝师姐一见寒螭动作,心头顿觉不妙,连忙惊呼一声道。

可还不等四人多做反应,就见这寒螭口吻一张,便将那洞顶雪魂珠给吞了下去。

霎时间,这螭龙浑身寒气大涨,玄冰丹煞威力顷刻之间猛增一倍。

就连那结成了地煞神阵的七十二口秘罗乌梭,也马上就被玄冰丹煞给压制住,宝光忽明忽暗,眼看就要不敌金丹,给败下阵来。

形势岌岌可危,那祝师姐当机立断,就向身边房师妹喊道:“师妹,快,少阳剑!”

那房师妹像是也知道,如今情形已容不得她再犹豫,也不再耽搁,法诀一捏,大喝一声道:“请真人显神通!”

然后就见一道冲霄剑光由这少女身后忽现,剑气锋芒一卷,眨眼之间就到了寒螭面前,立时就要透体而过,带走这寒螭龙首。

寒螭也是察觉了那危及性命的剑光,知道只要被它轻轻一抹,自己恐怕就身首异处了。

困兽犹斗一般,这寒螭运足浑身法力,张口一吐,便将才刚吞下的雪魂珠朝着那少阳剑光吐了出去。

雪魂珠乃是万年冰雪精英,又得太阴月华滋养,是天地间少见的至寒之物,与那少阳剑正是互为克制。

如今这宝珠又得了寒螭浑身玄冰法力相激,一离了寒螭龙口,也是立刻就寒芒大放,青白寒光竟然当真将少阳剑给抵挡住了!

可到底这雪魂珠不过是一件未经养用的天地灵物,如何能与修道人耗尽心血祭炼的法宝飞剑相提并论?

少阳剑只稍一振奋,就听如冰山崩碎,银瓶乍裂一般的一声“咔嚓”异响,那雪魂珠寒气被少阳剑突然破开不说,还被这少阳剑锋直直斩在了宝珠本体上。

不过到底少阳剑没有真人御使,威能大减,且又经雪魂珠寒气削弱,斩在了宝珠之上时剑气已然是强弩之末,并没有当真斩破雪魂珠,而是在那宝珠表面之上留下了一道半深剑痕!

而后,这纯阳飞剑剑光一转,就回到了那房师妹元神之中,不再动弹。

紫衣房师妹见少阳剑回返,顿时目光一滞,脱口就是一声:“怎会如此!”

这口纯阳飞剑,是她们倚仗为必杀的压箱手段,竟然不能一击斩杀寒螭,试问如何让她能不大惊失色。

不过她却不知,这少阳剑虽为纯阳法宝,但其实只是一套三口“三阳一气剑”中的一口。

这套飞剑三阳相生相应,收发同一,不宜分开,否则灵效便要立减。

她们那位玉师叔,得到飞剑年头也还不长,自家境界也不甚高深,所以一套飞剑便只炼成了其中一口“少阳剑”,其余两口“中阳剑”与“老阳剑”尚在祭炼当中。

所以单一来看,这少阳剑虽名列纯阳,可威能比起其他纯阳飞剑来至少还是要减上七分,虽则斩杀金丹只有五六品的寒螭是足够,可对上了万年冰雪精英结成的雪魂珠,也就只能把它给打压下去,往后便没有余力再去斩杀金丹妖物了。

紫衣房师妹此刻有些不知所措,茫茫看着场中,一时呆愣住了。

反倒是那衣祝师姐,见此刻情形直转而下,当机立断,连忙就向宫、陈二位少年喊道:“趁现在,两位师兄快杀螭龙!”

的确,即便少阳剑没有得以斩杀寒螭,可这螭龙之前孤注一掷,将浑身法力都灌入了雪魂珠之中,如今正是法力空乏,全身力竭之时,也是四人扭转局势的大好时机!

两少年也知此道理,醒过神来之后片刻不敢耽搁,驾驭神梭,就朝着寒螭继续攻去。

可他们到底还是小瞧了这螭龙,虽说他此时法力空溃,但先前将雪魂珠吞下之时,已经将这宝物粗粗祭炼过了一道,否则适才也施展不出那般手段来。

此刻这螭龙身子一扭,躲过了秘罗乌梭,然后一声沉吟就召回了雪魂珠,反而用这宝珠,向两位少年的乌梭追去。

宫、陈二人先前见了雪魂珠发威,竟然抵御了纯阳剑峰,是以此刻面对这宝珠就有些发憷,不敢与它硬碰硬,反而仗着神梭飞遁迅速,稍一闪避就朝着寒螭直直撞了上去。

那螭龙见此也是大惊,他本也不能将雪魂珠运使如意,如今又哪里能追得上全力遁行的秘乌神梭?

见两位少年撞上来,寒螭也只能盘扭身躯,尽力躲闪,然后往雪魂珠那处躲避,等神梭再近身时,就又打出雪魂珠御敌。

一螭、二人、一珠,三者竟然就这么在寒潭秘洞之中,你追我逐起来!

第九十六章 只愿鱼死,不甘网破(求推荐票)

见此刻场中相持不下,瑶池仙宗两位女弟子忽然联手祭出一道金光,朝着寒螭退路就拦截而去。

那寒螭本身就已经气衰力竭,此刻又忙于躲避宫、陈二人的秘罗乌梭,哪里还有余力再防备二女联手使出的金光?

就见那金光顷刻之间就到了寒螭身前,根本容不得它躲避,直直就打在了那螭龙脊背之上!

本身已经力竭,此刻又再负伤,这寒螭只觉自己此番怕是在劫难逃,索性也就不管不顾,当场被激起了凶性。

只见它转头就迎上秘罗乌梭,用妖身硬接了这神梭一记之后,忽一张口,又将这会儿好不容易积攒起来,存留在体内的法力妖气尽数朝着身后雪魂珠喷吐而出。

怕那宫、陈二人不能察觉身后,场外二女连忙开口提醒道:“不好,这妖螭要搏命了!”

可这生死斗法之中,瞬息就是万变,哪里又等得到别人一旁提醒?

十数枚秘罗乌梭才刚撞在了寒螭身上,地煞神阵中的二人就忽觉身后一阵严寒侵袭而来,立刻便想到是雪魂珠。

好在这二人虽是养尊处优的散修世家之子,但到底往日也与人斗法了许多场,手段纯熟,尤其是逃命的本事,一半家传,一半自悟,很是有些天赋。

师兄弟二人知道,此刻只能是放下寒螭不管,调转神阵全力应付了身后的雪魂珠,才是正经的取舍自保之道。

否则若是不管不顾地硬拼,虽然兴许侥幸能够斩杀了面前寒螭,可自家性命却十成十是堪忧。

如此这般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自然是颇不划算。

……

说来是话长,但二人一螭,再带上一枚雪魂珠,真正交手起来也不过是顷刻瞬间。

再一转眼,三方都已经分散开来。

其中寒螭伤得最重,此刻只怕妖骨都断裂了几根,但也已潜入了寒潭太液神水之中,浸泡了大半个妖身,全力修补伤势的同时,还仰头望向了半空中两男两女,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雪魂珠也被它召回,滴溜溜打着转就到了身前,被这螭龙一张口,就复又吞入了腹中。

而那边宫、陈两位少年,看来没受什么外伤,但情形也颇为不妙,脸色铁青到发白不说,浑身衣袂上竟然也都凝结了冰霜。

祝师姐一见那两师兄弟如此,面色就是一变,朝着身旁师妹小声道:“不好了,两位师兄此刻只怕已经寒气入体,他们又没修炼过真火法术,需要尽快回山医治化解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那房师妹一听师姐这话,就立刻皱了眉,满心不愿意地道:“可如今妖螭已经是强弩之末,咱们是费了多大功夫才做成这一步,此时放弃岂不可惜?”

虽则她此刻也知那师兄弟二人情形不妙,可她也实在是舍不得这寒潭地洞中的许多宝物。

便是不提雪魂珠与太液神水,就算那寒螭的妖丹与妖骨、妖筋,也俱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这些宝贝就是放跑了任何一样,都会让她心头滴血。

祝师姐听她口气,便知这师妹又犯了任性。

可如今那师兄弟二人的情形刻不容缓,从此处回到西昆仑玉山瑶池,路程也着实是不短,实在经不起再耽搁了。

是以这红衣少女难得的面色一肃,口吻稍显严厉地就对自家师妹低声教训道:“你请人家来帮你杀妖夺宝,两位师兄一片热忱,条件都没提就来相助,如今你怎好不顾同道性命!”

祝师姐说这话是语气已经颇为不善,可见这师妹还有不舍,神情犹豫,只好又换了口气,苦口婆心得规劝道:“这妖螭现下炼化了雪魂珠,真要拼了鱼死网破,你我也奈何它不得。左右这秘洞就在此处,谅它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妖,就算想跑,又能跑了多远?我们尽快回山,到时候将两位师兄托付给师姐妹们照顾,然后再借了别的法宝,或是多召集几位师姐妹相助,再赶回此处也不算晚。便是到时被这妖螭跑了,凭他生养在太液神水当中,定然躲不过你玉兔追踪,到了那时,我们有心算无心,拿捏这妖孽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红衣少女收拾起自家师妹来也是熟门熟路,一番软硬兼施之下,那紫衣房师妹虽然万般不情愿,但终于还是点头首肯。

二女既然决定回返,便当机立断架起遁光,冲上去与两位少年合在了一处。

然后未免寒螭追赶,两人又声东击西祭起一道金光,向潭中螭龙打去。

那寒螭见对手又放法术来打,稍一闪身,就潜入寒潭中避过了金光。

只是再从潭水中探出头来时,却哪里还能找得到四人身影!

暗恨让这四个闯入自己巢穴的竖子逃走的同时,这螭龙心头其实也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也是幸亏这四人遁走,否则若是再拼斗下去,它自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尤其刚才少阳剑那一道气势冲霄的剑光,让它便是如今想来,也依旧感到一阵后怕。

“这几人一看就必定是道门弟子,能找到这无终岭来,只怕不是昆仑,就是瑶池……”

想到这些道门大派,寒螭心头不禁一阵惴惴。

它乃方外野妖,虽然也是蛟龙异种,可着实没什么根脚,得罪不起道门大派弟子。

此番拼死一搏,也只不过是为了自保。

“如今虽然打跑了这四个小魔星,可打了小的,出来老的,兴许不用过多久,就会有乌央乌央的纯阳真人来找我算账!”

一想到这些,寒螭心头也是忽然感到颤颤儿的。

要说这螭龙也当真是清蠢得很,而且见识又浅薄,还“乌央乌央”的纯阳真人……

别的且不去说,但凡那两师姐妹能请得她们师叔点头,让少阳剑再出剑一次,它此刻恐怕也早就脑袋搬了家!

其实像昆仑、瑶池这样的道门大派,对于弟子在外所行所为大多是不太搭理的,只要不伤天害理,惹得门中出手清理门户,其他的也就随了各自去。

恩怨不会去理,私仇自然也不会帮他们去报,除非哪家师傅护短,可那也只是他们一脉自家的事情罢了。

像季飞雷那样,除非他躲到了蓬莱仙宗山门之中,否则若是技不如人,在外被几头大妖捉了去,或是被随手打杀了,蓬莱仙宗也是一概不管。

只有交情深厚的同门,兴许会为了相互情义,出手复仇。

至于其他无甚交情的同门……人家连自家修行都还忙不过来,哪里又会去管这等闲事?

但这些,这寒螭却是不知道的,此刻它心中所想的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先跑了罢!”

第九十六章 出鞘鬼神愁,未见命已休(求推荐票)

这头螭龙身子只一翻腾,就靠岸到了寒潭水边。

然后它就地一滚,便化作了一名面相看来倒是甚为憨厚,但光膀赤膊的中年大汉模样。

雪魂珠此刻已经被这寒螭给吞入了腹中,未免那几个小魔星当真去而复返,本来它是打算如此就走了。

但看着眼前一潭子五蕴灵浆,想到这宝贝之后就要白送了别人,这寒螭又着实舍不得。

心中便想着,是否能够将这一潭子灵浆一并带了走。

“奈何我没有收纳法宝,装不了那许多,干脆……就还是给吞入腹中,能装多少便算多少吧!”这螭龙喃喃一句,然后向空中一翻,又显出了十数丈长的妖身来。

然后就见寒螭大口一张,运足神通一吸。

立时,这寒潭中就起了一股井口粗的水流,打着旋儿就往螭口当中投去。

这寒螭到底是蛟龙异种,天生便有掌控、吞吐水流之能,此刻全力施为,场面也颇为壮观。

韩浞隐在一旁已经看了半天。

从四位少年少女一入地洞,他就一直遮掩了气机,潜心观瞧。

除了在那红衣房师妹祭出少阳剑时,韩浞因为从未见过纯阳飞剑,被那冲霄剑光震撼心神,吃了一惊之外。

其余时候,韩浞都是将心湖平静了,不使泛起一点涟漪。

而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时机!

只不过这会儿明明时机已经到了,韩浞却还是不禁有些踌躇。

如今他手中最能杀伤这金丹妖物的,就是两口七修剑丸。

而两剑当中,又以列缺剑剑芒锋利,再辅以韩浞剑凭念起的剑术,便是韩浞如今最得力的杀招。

先前见了那寒螭与四人斗法,虽是借助了雪魂珠之助,可这金丹大妖也确实是挡下了纯阳飞剑的一剑之威。

还有那两师兄弟的一套神梭,韩浞也看出了那套法宝不凡,甚有威力。

但即便有这一套宝梭,那兄弟二人也依旧没在力竭受伤的寒螭手下讨得便宜。

是以韩浞不得不顾虑到,自己列缺剑丸到底能不能够斩动了那金丹大妖。

“不过我这一套七修剑丸,也是七枚都炼满了三十六重法阵的,尤其白虹剑与列缺剑,更是炼入了五行精英。虽说还要等缓缓养出了通灵,才能够成就通灵法宝,但若是只论剑光锋利,已然不输寻常通灵飞剑,值得一试……”

掂量了半天,韩浞还是下定决心一试,想着:“左右那飞梭都能伤到这寒螭,那我一口临近通灵的列缺剑也未必不能!”

心思一定,韩浞就立刻运足浑身法力,灌入列缺剑丸之中,蓄势待发。

准备在剑意最盛的一刻悍然出手,直取这寒螭脖颈要害,将这金丹大妖飞剑枭首!

“就是现……咦?”

韩浞本来已经运足法力,只等飞身托迹一施展,他转出地底之后,就将手中飞剑斩出。

可没想到,就在他刚要出手,却见到寒潭之中忽现一道细影,“嗖”地穿出水面之后就朝寒螭撞去!

寒螭此刻正全力吞吸五蕴灵浆,寒潭水面眼看已经下去了一半,其余的全都进了它腹中。

维持这些灵浆,已经分去了它一半心神法力,此刻面对突袭而来的细影,根本就没有余力再做反应,是以就被这细影正撞到了腹下柔软要害。

“噗!”这寒螭吞吸灵浆的动作当下一停,口中还有吐出一口金血来。

见这细影此刻已经显露了真身,正是此刻浮在寒潭水面上的一条细小白蛇!

寒螭见了这小白蛇,立刻凶猛地大喝了一声道:“小畜生,你敢偷袭!”

这寒螭此刻怒上心头,恶生胆边,张口就吐出了雪魂珠,并上一口浓浓妖气,打定主意要将这小白蛇用寒光冻死,然后再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那小白蛇不过是刚刚妖气开窍圆满,还没能凝炼雷罡,本就只是按奈不住心头愤怒,一时莽撞才向寒螭出手。

此刻见这寒螭一照面就祭出雪魂珠,小白蛇立时就吓得亡魂皆冒,动弹不得,只觉此次定无幸理,便要低头闭目待死。

只是不知为何,这小白蛇等了片刻,也不见雪魂珠打来。

大着胆子睁眼一看,就见那寒螭此刻竟已经没了头颅!

然后十数丈长的寒螭妖身往下一坠,“轰隆”一声就落入了潭水之中,先前被寒螭吞入腹内的五蕴灵浆也全都倾泻出来,还回潭水,溢满了寒潭。

……

不用多说,正是隐在了一旁的韩浞,见寒螭吐了雪魂珠去打小白蛇,也是趁着这寒螭怒极分神的功夫,连忙施展剑术,将这金丹大妖给一剑斩了首!

韩浞此刻站在潭水边,也是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

先前那一剑,运足了他浑身法力,再加上突发剑术也是着实耗费心神,此刻放松下来,便觉得体内竟泛起一阵空乏之感。

好在韩浞如今两法合修,七修剑诀又是运转真气迅速的真法,不过片刻,在他体内小周天便转了九转,立刻就补益回了大半的法力真气。

到了炼气筑基圆满,韩浞凭着先天元神分化自创出的两法合修法门,也越发展现了神通。

其中一样,便是法力轮转迅速,胜过单一法门十倍!

可以说,虽然韩浞此刻法力称不上异常浑厚,但却能随用随补。

与人拼斗,尤其是拖延纠缠一般的鏖战,韩浞如今已能够凭借细水长流的真气,将对手法力耗个一干二净!

不过这些暂且不提,只说韩浞此刻看着水面上漂浮的寒螭妖身,也是颇为心满意足。

百宝锦囊似乎稍小了,青阳瓶韩浞又另有用途,是以他干脆放出了摘星玉楼,朝着这寒螭妖身一收,便将这足有十数丈长的大妖尸首给收入了玉楼当中,等待之后他再去分尸取宝。

什么妖丹、妖骨、妖筋,就连着螭龙鳞片与血肉,韩浞一样都不想放过,此刻便在心中算计起如何取用来……

就在韩浞正用意念,将这寒螭在脑海中大卸八块之时,忽然听到身旁传出“簌簌”的一阵轻响。

扭头一看,韩浞就见是先前暗算寒螭那条小白蛇,此刻正用身躯盘住了雪魂珠,毕恭毕敬地送到了韩浞面前。

见韩浞眼神看来,这小白蛇立刻浑身瑟瑟发抖,像是十分惧怕。

韩浞虽然仍旧抱着三分小心,但见这小白蛇期期艾艾的模样,还是摇头“唉”声叹出了一口气,对它说道:“我有事问你,现身回话吧!”

那小白蛇见韩浞似是没有立刻就打杀它的意思,当时就有些劫后余生般的欢欣,然后往地上一滚,便化作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女模样。

小白蛇现出了人身,立刻手托雪魂珠,朝着韩浞就跪拜下去,口中称道:“小畜见过仙长!”

第九十七章 银霜白蛇,真水秘篆(求推荐票)

这小白蛇化作人形,模样倒是颇为清秀,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不过妖物化形,除了那些喜好独特的,大多都是俊变作男美女,这一点韩浞在见过了黄九公嫁女的酒宴之后就一直深有体会。

还记得当时满堂的宾客,除了黄九公老态龙钟之外,就数韩浞长得最平平无奇。

就连那书生殷鉴,在加上了几分书卷气之后,也要比韩浞耐看一些……

摇了摇头,将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驱赶出去之后,韩浞便对着这化作了少女的小白蛇问道:“你唤何名?为何在此?”

小白蛇听问,连忙回道:“回仙长话,小畜爷娘取名唤作素娘,乃是五年前,这灵潭秘洞初开之时,便随了父母在此处修行的!”

韩浞听了她这话有些好奇,复又问道:“你与那寒螭有何仇怨?为何要拼死去暗算于它?”

那小白蛇一听提起寒螭,立刻像是有无边悲恨涌上心头,眼中泪光也是一闪,才说道:“小畜与那龙盘有不共戴天的杀父杀母之仇!”

然后还不等韩浞去问,这小白蛇便三言两语,将自家身世向韩浞一股脑儿地讲了出来。

原来这小白蛇与她父母,本是这无终岭上的三条银霜白蛇,往日里就生息在这寒潭秘洞外的雪峰之上。

她自家修行至今已有三百年,而她父母也皆是修炼已有八百年,凝成雷罡,进境炼气的蛇妖。

一家三条白蛇在这一处雪岭上安分修行,无人搅扰,倒也乐得自在。

只是到了五年前,雪岭崩塌,山峦巨动,小白蛇一家所居的这座雪峰不知是何缘故,竟然就开出了一条直通山体的洞径来。

小白蛇父亲最先发觉了这处洞径,大着胆子独自下来探看了一番,便发现此处竟然是万年养成的一个灵潭秘洞,当下欣喜若狂,便携了妻女,一起到这灵潭洞中来安身。

哪知这好景不长,一家三条白蛇修行了没满三年,就被那寒螭龙盘给找到了这处灵潭秘洞。

仗着天生异种,寒螭没费多少功夫就打杀了小白蛇父母,还将二蛇的妖身给吞吃了。

还要再杀小白蛇时,这小白蛇凭着父母拼死为她拖延的时机,又倚仗了身躯小巧,迅速便潜到了潭底石缝之中。

那寒螭龙盘虽是金丹,但因为只是毫无根脚的杂龙野妖,是以也没学过那鱼龙变化,大小如意的神通。

见小白蛇钻入地底躲避,这螭龙最多也就能发些罡雷去打,又或是运了玄冰丹煞法力,隔了潭水将这小白蛇冻死在地缝之中。

不过好在那潭底地缝蜿蜒曲折,还颇为幽深,表面又都是万年坚冰,不易破坏,这才将那寒螭的法力全都挡在了地缝之外。

再加上这小白蛇本就是银霜异种,与一般蛇类不同,丝毫不惧怕严寒,除非是直接受了寒螭玄冰罡雷、丹煞,或是被雪魂珠寒光冻住,否则些许寒意,根本就伤不了它分毫。

因着这些,这小白蛇才在灵潭秘洞之中苟延残喘下来。

小白蛇素娘见到过这寒螭吞杀自己父母的场面,知道只凭自己如今的修为,无论如何都不是寒螭对手,尤其这螭龙如今又霸占了雪魂珠与灵潭,她们二妖之间的道行相差只会越来越远。

可即便如此,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她从那之后也只能一直躲避在这寒潭之下,凭着还能够借助太液神水修炼,便就一直忍辱偷生至今。

直至方才,这小白蛇正在潭底修炼,却忽听到了上面好大动静,就好奇了出来观瞧。

见是四位少年少女在与寒螭斗法,这小白蛇也就学者韩浞一样,悄悄躲在了一旁。

期盼着能眼看四人斩杀了这头寒螭,又或者双方斗得两败俱伤,自己便可以趁机偷袭恶螭,为父母报仇。

终于,这小白蛇等来机会,便是在寒螭全力吞吸灵潭神水之时,瞅准了这寒螭腹下最柔软之处,拼尽全力冲撞上去撕咬,想要将这螭龙给咬个肚破肠穿。

可奈何,即便这寒螭如今身受重伤,可浑身血肉鳞片也依然坚韧,根本不是她一条炼气境界都还未入的小蛇,凭了自家口齿就能够伤得了的。

反倒是那拼命一撞,引起了这寒螭先前被宫、陈二人秘罗乌梭所冲撞留下的脏腑内伤,这才让这寒螭吐了一口大妖金血出来!

韩浞一听完这小白蛇讲述,不禁就是一阵摇头,失笑一声道:“金丹妖物,通体无漏,便是浑身妖血,也都变了赤金一般,怎会是你一头才刚化形的小妖能够伤了的?反倒是先前,那寒螭被纯阳飞剑斩伤了脊背,已经破开血肉,见得筋骨,你若知机,就该挑了那处下手,那样的话,兴许在死前,也能让这妖螭吃上一个大亏……”

如果没有自己出手,对这小白蛇最后的下场,韩浞断定了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死定了!

不过这倒不是说韩浞他救了这小蛇一命,想要挟恩。

反而是多亏了这白蛇引得寒螭分神,韩浞才得以将这金丹大妖一剑枭首。

算来,还是这小蛇妖帮了他一把。

当下,韩浞略微沉吟一声,然后一抬手,就朝着这地洞寒潭打出了一道法诀。

法诀一出韩浞之手,便立刻化为了一枚金光篆字,缓缓飘到了寒潭上空。

然后金光洒向下方潭水,一旁的小白蛇就见那潭中灵浆神水,像是无声蒸腾一般,顷刻之间就落下去了一截,比之前寒螭施展了神通去吞吸,竟还要快上数倍!

小白蛇没见过这样的法术,不明所以,转头又看向那半空当中的篆字,却见篆字一旁,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凝炼出了一滴晶莹之中微微泛了一丝乳白颜色的水滴!

然后就是第二滴、第三滴……

……

韩浞这边也在全力维持篆字,施展法门。

等到他凝炼了第五滴乳白水滴之时,韩浞便觉得有些吃力。

就见他掌心一翻,显出了法宝摘星玉楼,然后便用手掌托住,源源不断得从那玉楼当中借出了星光月华的精纯灵气。

这些精纯灵气在韩浞身内小周天一转,便迅速化为了先天紫气,充盈入他上丹田紫府之中,而后又被当做法力,施展了出来。

也是有这玉楼法宝助力,韩浞终于才在耗光了寒潭中所有灵浆之后,炼成了十九滴晶莹中泛着乳白的真水。

第九十八章 麒麟地脉(求推荐票)

似太液神水这般的真水、真火,乃是天生地养出来的灵物,虽然生来就有奇功异效,但想要让其能够成为修道人手中得用的法宝、灵材,却还是需要一道炼化手段。

而方才韩浞正是用了《先天正反九宫秘篆》中祭炼真水的法门,才将那一潭子的五蕴灵浆,给炼化成了如今的一十九滴太液神水。

不过这样的法门,在道门诸派之中都有传承,且大多都是炼丹、炼宝之法的外道别传,是以倒称不上有什么稀罕。

随后韩浞又从身上取出一方玉瓶,将十九滴太液神水取了十二滴盛入瓶中。

又将其余七滴全都送到青阳瓶内,然后再收入摘星玉楼当中,以星斗月华所化灵气滋养。

这些灵物经过道法祭炼之后,便需要以精纯灵气时常滋养,才能够保其灵性不失,往后亦才能继续为修道人提供好处,发挥作用。

就像是白即墨那几朵幽冥紫火,也是须得隔三差五地用九幽冥气喂养了,才能够确保威能不减。

否则时日一长,宝物就会逐渐消散灵性。

再过不了多久,便会缓缓流失神效,不再堪用了。

韩浞做完这些,便将那装了十二滴太液神水的玉瓶,隔空推到仍伏跪地上的小白蛇面前。

然后才对那小白蛇说道:“这里十二滴太液神水,便当做换了你手中雪魂珠,我这里还有一门喂养真水的法门,也当做是添头一并给了你。此处不宜久留,拿了这些,你便离了此地,往外自谋生路去吧。”

说着,韩浞也不等那小白蛇回话,就自顾自地向她口述起喂养真水的法门来。

那小白蛇顿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但也只能顺从韩浞所言,连忙地将他念出来的口诀给一句一句地默记在了心头。

好在这法门并不繁琐,这小白蛇最终也还是能够得了全篇,没有缺章少段。

韩浞传给这小白蛇的口诀,同样是《先天正反九宫秘篆》之上的法门,算是喂养真水、真火最上乘的手段了。

口述完这一段法诀,韩浞抬手一指,然后白虹剑光一卷,就将那雪魂珠送到了他手中。

随后一转身,就要离开这地下寒潭。

那寒螭能够想到,那几位少年少女还会去而复返,韩浞自然不可能想不到。

那四人与寒螭鹬蚌相争,最后反倒是韩浞这渔翁得了利,如果这会儿他不尽快离开此地,与去而复返的几人迎头撞上了,只怕到时候场面却不太好看。

虽说他能够凭借飞身托迹遁地隐藏,但谁知道那些少女这回又会带了个什么样的人物回来?

毕竟这穿墙遁地也不是无法可查,无物可破,再加上韩浞如今修为也浅,万一稍微一个不留意,被人捕捉到了气机……

因此,未免首尾麻烦,韩浞也是打定了主意不能在这地洞中久留的。

哪知他刚刚打算施展了飞身托迹的天罡变化,穿过山壁遁走,就忽然听身后小白蛇素娘开口求道:“小畜爹娘惨死,无依无靠,实在无处可去,神水宝物亦可不要,只求仙长收留身边,为奴为婢,永世伺候,绝无怨言!”

这小白蛇虽然言辞悲切,可韩浞自家已经有了一个白即墨,起居伺候无有不便。

且韩浞又不太信得过小白蛇这头小野妖,想也没想,便要一口回绝之后就走,不再理她。

但话刚要出口,韩浞心中念头忽然一转,回身看向跪伏在地的小白蛇,稍一思索之后,便又问了一句道:“除了父母之外,你当真已无亲无故?”

那小白蛇听韩浞发问,便觉得许是此事可成,一刻不敢耽搁的连忙回道:“小畜尚有一个姑母,乃是父亲长姐,但因心慕纯阳大道,两百年前便已经离了无终岭,至今全无音讯,生死不知,实在无法依靠!”

韩浞见这小白蛇自称孤苦无依,也不知心中作如何想。

略一沉吟之后,韩浞才又说道:“我这里有一件难事,虽我自家也在谋划,但一直没有头绪,你若是能帮我做成这一件事,倒也不是不能收下你。”

小白蛇一听,见果然是事有转机,连忙回话道:“仙长但有吩咐,小畜必定尽力而为,不敢稍有懈怠!”

韩浞听罢点了点头,复又说道:“这事可不简单,乃是要你帮我去寻来一条一品地脉。不过却不是寻常一品,而是天地间结成了异象的十二种一品地脉。当中只要寻得其一,我便答应你所求之事!”

韩浞当然不会忘记,他此行冒险走入无终岭,是为了寻找合适地脉,开窍修行而来的。

不过他却是在刚才,忽然之间才又想到,这银霜白蛇乃是天生异种,不畏严寒,且这小白蛇也是与父母一道,在这无终岭上修行生息了数百年。

如此说来,不仅行止方便,这小白蛇也该对这八百里无终岭甚为熟悉,正能替他去寻找地脉。

韩浞才说完,就见那小白蛇神色顿时一滞。

他本以为小白蛇是被他所提条件难住了,又或是吓得一惊。

哪知转眼,就听这小白蛇对韩浞说道:“仙长容秉,小畜正好知道一条一品麒麟脉,就在这无终岭上,离此处雪岭不过百里!”

韩浞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询问了几句之后依旧有些猜疑,实在难以置信竟能有如此巧合。

但这小白蛇却是再三认定,甚至险些赌咒发誓,说在这无终岭上藏有一条一品麒麟地脉,且她还知道所在何处。

这小白蛇见韩浞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便连忙向他仔细说道:“这条地脉原是小畜祖辈无意之间寻得,但我等妖物不得道门真法,只能靠了吞吐月华,妖气开窍,便也取用不上那条异象地脉,因此起初,祖辈们也是不甚在意。只是后来,小畜祖辈们发觉,那条地脉不知为何,竟不似其他地脉一般会四处龙蛇游走,只在了那一处地界扎根,如此久而久之,便只当做一则奇谭,在小畜一家口中流传了下来……”

韩浞听这小白蛇一番讲述,见她神情言语不似作伪。

左右他如今也无头绪,便点了点头,开口对这小白蛇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去看看,若果真如你所说,我也定当遵循先前许诺!”

说着,韩浞就从摘星玉楼中放出了白即墨,然后对这玉面玄狐说道:“即墨你先将素娘领入摘星玉楼中安顿了,如若此番真能寻得那条地脉,那她往后便随你修行,无论规矩还是法术,你都可随意教导了她!”

那小白蛇见韩浞竟然随手就招出一个人来,登时惊得檀口微张,心头一震。

虽然她如今修为低微,看不透白即墨的深浅,但白即墨好歹是修行了千多年的大妖,即便此刻炼气境界被刘阆苑打落,可身上气质神韵却还留存了七分。

尤其同为妖物,由修为高下所引出的彼此之间尊卑之别,便有如与生俱来,刻骨铭心一般。

是以如今白即墨的身影落在小白蛇素娘这样的荒野小妖眼中,便有如渊渟岳峙,高山仰止。

白即墨听了韩浞吩咐,恭敬道了一句:“奴婢知道了!”

然后就上前扶起了小白蛇,对她说道:“你若有福分,便能随我一起服侍公子,往后你就知道,这却是一场天大的造化呢!”

说着,兴许是见这小蛇妖模样可怜,挺招人疼,白即墨便又温言宽慰了她几句。

韩浞见此,也是微微点头,招呼了一声,便将二妖都收入了摘星玉楼之中。

之后他便一刻也不耽搁,施展太乙星神相术唤出了山岳舆图。

在那舆图之上找到了素娘所说的那处所在之后,略一算计,便身形一动,穿入了雪岭山壁之中。

不过临走之前,韩浞还是不禁在心中暗暗想道:“可惜这处秘洞已经被那四人发现,否则即便没有雪魂珠,这寒潭地底也能是一方极小的太液泉眼,虽不及瑶池仙宗那处泉眼远甚,可至不济,每五百年也能够涌出一滴太液真水来……”

……

韩浞一走,带走了小白蛇素娘,而寒螭也被他一剑所斩,是以如今这地底秘洞,也终于不再有任何生机。

一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洞外传来了一阵剑气破空之声,然后一道剑光就从入口射入了这秘洞之中。

剑光一入洞内,绕着只剩下涓滴灵浆的空潭上方,飞速地在半空转了几圈,然后便定在了空中。

随后那剑光往内一敛,便显出了当中三个人影来。

其中两个不是别人,正是那姓祝、姓房的一对师姐妹。

而余下另一人,却是一个年龄看来二十三四,容貌极美,气质凌冽的女子。

三人当中以那紫衣房师妹最为性急,如今一入秘洞,见螭走潭空,当下就有些沉不住气,转头就朝那位气质凌冽的女子说道:“玉师叔,就是这地方,原先那潭中全都是五蕴灵浆,洞顶上还结了一枚万年雪魂珠的!如今这两样宝贝一定是被那寒螭给带走了,我们得快快追上去才行!”

原来这当中的那位气质凌冽女子,正是这房、祝二女口中几次提到的那位玉师叔,也就是那少阳剑的主人。

而这玉师叔一入洞来,见到这秘洞之中空荡荡的一副场面,脸色倒是没大变化,就是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开口说道:“那寒螭听你们说来也是结成了金丹的大妖,如今都两个时辰过去了,若是它全力逃遁,此刻怕已经出了无终岭,你当真有办法能寻到它的的踪迹?”

房师妹一听自家师叔发问,连忙回道:“那寒螭是在五蕴灵浆中修行的,身上必然有灵浆的气味,我可以让阿玉辨别寒螭身上灵浆味道,带我们前去追赶那妖孽!”

玉师叔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既然有手段,那还不快些使出来!”

房师妹一听吩咐,连忙点头称“是”,然后往袖中一探,就取出了一个七寸见方的木匣来。

这少女打开木匣,就见那匣之中像是一处小小的兽栏,其中一只雪白玉兔,正在栏中蹦跳走动。

“阿玉,快来!”房师妹朝那木匣兽栏之中唤了一声。

玉兔听得主人呼唤,连忙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一纵身,跳出了那木匣。

这玉兔在木匣中时看起来不过蟋蟀大小,可一跳出了木匣,见风就长,一直长到了尺半大小,才停了下来,落入那房师妹怀中。

“你这小兽倒是颇为惹人怜爱!”

玉师叔一见这玉兔模样娇憨,眼神中也不由透出一丝喜欢来。

那房师妹一听师叔这话,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她入门已经十数年,哪里能不知道这位师叔是个什么性子!

即便往日来往的少,可只听宗内传言,也不可能少听了别人谈论这位师叔的人品秉性。

凶神恶煞,心黑手狠,任性妄为,我行我素……这些说的都是这位玉师叔!

如今被她盯上了自己心头宝贝的这只玉兔,我阿玉只怕凶多吉少……

房师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心中几个念头急转一番,然后才连忙向这位师叔说道:“玉师叔,阿玉是我师傅向广寒宫素娥仙子借来,为我瑶池仙宗炼丹捣药的,只是暂且交给师侄抚养,六十年之后还要归还回广寒宫去的……”

她本想借自己师傅和广寒宫的名头,来抵御这位凶狠的师叔。

哪知她这师叔却是全不以为意一般,挥了挥手,便就说道:“既是为我瑶池仙宗捣药,那你养了还是别人养了,也无甚差别。你到底不如我门下珊儿细心,照料不了这太阴灵物,等回到仙宗我便找贺兰师姐说了,由珊儿来替你抚养这玉兔为好!”

其实这玉姓女子起先还真没打过玉兔的主意,只不过是见这小物有些可人,随口才说的那一句。

可那房师妹偏偏要自作聪明,以为这玉师叔是看上了自己的宝贝玉兔,想要强抢过去。

不仅如此,这紫衣少女竟然还抬出了她师傅与广寒宫,想要凭了这二者名头,去压下她这玉师叔。

这姓玉的女子本就任性,脾气也犟,本来没有的心思如今被这位房师侄一激,不由得也变成有了。

且她又想到,自己门下新收的小徒弟也是娇小可爱,与那玉兔岂不正是相宜,便索性遂了紫衣房师妹的心意,又任性了一回。

房师妹一听她这话立刻大急,慌慌张张地又说道:“师叔,宇文师妹年纪还小,照顾她自己恐怕都还照顾不过来,只怕这玉兔给她,会出祸事……”

她还待强言争辩,哪想这玉师叔却是顶不耐烦一般又挥了挥手,然后说道:“这事便这么定了,你不必再说。如有不妥当,倒时我自会去与贺兰师姐分说。你当下还是赶快让玉兔嗅了那寒螭踪迹,我们追上去要紧!否则走了我的雪魂珠,可不轻易与你干休!”

房师妹一听这话,面上颜色就立刻变了死灰,转头看向自己师姐,却见那祝师姐也是一脸的苦色。

她们此番能够请得玉师叔亲自出手,便是等若把太液真水与雪魂珠都给舍了出去,只盼着这位师叔最后吃相不要太难看了,能够分她们一杯羹。

且玉师叔还答应,若是真能得到雪魂珠,上次借少阳剑时许下的那两枚蟠桃,也不要她们的了。

二人思量了一番,先前一次借剑斩螭已经是失利,一无所获不说,宫、陈两师兄弟还受了伤。

可说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差一点儿就血本无归。

如今她们也不奢望能够独占机缘,尽收宝物,只求能将先前过失都弥补回来。

便是稍有盈余,都已经觉得是万幸了。

所以对于玉师叔教训,二人都不敢出言顶撞。

就连那没怎么说话的祝师姐,此刻也是连使眼色,让自己师妹不要再说,还是尽快寻到寒螭下落要紧。

那房师妹虽然是满心的不愿,可如今人在屋檐下,哪里容得她有太多心思?只好轻轻抚了抚玉兔,说了句:“阿玉,看你的本事了。”

说完,就见那玉兔提着鼻翼四方嗅了嗅,然后朝着洞口方向一探头,三人就连忙由那玉师叔领了,运起剑光,朝洞外飞遁而去。

第九十九章 三乘妙法,冰魄神光(求推荐票)

瑶池仙宗三女此番注定是要无功而返。

她们打定主意,认作了罪魁祸首寒螭,此刻也已经变作两断尸首,被韩浞收入了摘星玉楼。

还有那二女没见过的,也实在太液神水当中修行了的小白蛇,如今也同样因为韩浞在遁地穿行,也被收入了玉楼当中。

所以只等一出了寒潭秘洞,那房师妹怀中玉兔就不再动静。

直急得那紫衣少女咬牙跺脚,可却依旧于事无补。

至于之后这师姐妹二人,被她们那位凶神恶煞的玉师叔怎番处置了,此刻暂且不提。

只说那小白蛇素娘之言果然不虚,韩浞在离了寒潭秘洞之后,当真在她指点的那处所在,寻到了一条结成异象的一品麒麟脉!

这地脉潜伏山岭,离地足有百丈深,比那寒潭地洞还要更深一些。

若不是当年小白蛇祖辈发现了一道地裂,潜入进去探看,只怕这一条麒麟地脉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

说起这个,韩浞不禁在自己心中都暗暗打趣一句:“这银霜白蛇一脉到底是胆子颇大,见缝就敢钻。不仅老祖宗敢去钻,到了素娘父亲这里,居然还敢去钻,倒也当真算是一脉相承了。”

想到此处,韩浞本来还欲再赞一句。

说这一脉蛇妖的运道当真不错,不仅麒麟地脉给它们钻出来了,就是藏了雪魂珠和太液神水的灵潭秘洞竟然也给它们钻出来了。

甚至韩浞还想着,这银霜白蛇是不是和被灭尘老道拿来炼成了辟地神梭的那只三足吞金玉蟾一般,有辨灵识宝的神通。

哪知话还没问出口,就又听那小白蛇又说起,原来这银霜白蛇一族当中的其他蛇妖,大多都是因为胡乱钻洞,结果最终有去无回,全都命丧在了山间地底。

便是这小白蛇素娘,说来其实也并不是父母独女,上头还有八个哥哥,但如今也都是音讯全无。

再想到这银霜白蛇的习性,想来只怕此刻,也已经是凶多吉少……

至此,韩浞也就不好再问了,免得老揭这小白蛇自家的短儿。

毕竟也是多亏了银霜白蛇一族那位先祖的胆大命硬,韩浞才能够寻到那条一品麒麟脉。

往后,韩浞便在了这处地脉之中,不分昼夜地潜心修行起来。

他如今小周天业已打通,能够餐霞饮露,辟谷服气,不必再食人间烟火了。

所以这一入炼气开窍,匆匆间,就是三个月过去。

这三月里,韩浞一鼓作气,终于洗炼完毕浑身四百六十八处凡穴灵窍。

修为臻至开窍小成不说,还成就了炼气第三重的小灵境。

接下来只等凭借水磨工夫,将全身穴窍都用真气温养一遍,养得浑圆如一,真气来往没有一丝滞碍了,便算是炼气开窍大成,之后便可以琢磨凝炼雷罡。

不过即便是如今韩浞的炼气开窍只是小成,但全身四百六十八处穴窍已经全部用地煞阴风洗炼了打通,真气在体内已经能够行走“大周天”,若论气血雄厚,精元充沛,与三月之前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除此之外,灵窍一开,还能生出许多其常人意想不到的神通来。

其中尤以炼开了眼窍,最令韩浞感到鼓舞欢欣。

便如此刻,才刚走出无终岭,韩浞便顿感乾坤清明,天地开阔,仿佛世间万物都换了个模样!

双目扫过面前丛岭群山,韩浞就见山间许多地方,竟然都有各色灵气蒸腾,或赤或紫,或青或白,不一而足。

“世间凡人不见真灵,就是因为五识蒙昧,虽则从前我也有隔垣洞见的天罡变化可用,但如今眼窍一开,才算是当真能够辨识清浊灵气,也即是世间常说的‘望气之术’,如今也算是不修自成!”

韩浞心中喜悦,天罡变化连番施展,就朝着天柱峰方向回转而去。

如今他炼气境界上了一层,便是飞身托寄的天罡变化也越发彰显神通,只须一个挪移,就能出去百多丈远近。

这山岭之间霎时就见了一道青衫白影,忽隐忽现,辗转腾挪,虽不如驾驭遁光,出入青冥的神仙中人,但好歹也能被赞一声“形如鬼魅”了……

……

未几,韩浞便回到了天柱峰自家小院。

思虑着向师傅、师兄禀报一声,韩浞就将白即墨、小白蛇素娘招出了摘星玉楼。

命白即墨领着素娘,自行在这小院中安顿下来之后,韩浞便祭出驾雾腾云变化,朝麒麟崖上飞去。

一直到了八景殿,韩浞在殿外按落云头,然后径直就去往师傅许玄龄真人修行的大殿行去。

才到殿外,韩浞还没来得及出声禀报,就被师傅一眼看到。

然后真人便笑着,向他招了招手道:“浞儿回来了?正巧为师有事寻你,快来!”

韩浞点头应是,老老实实就走到师傅身前,听候吩咐。

许玄龄真人将韩浞招呼到面前,却没有着急说找他何事,反倒是上下打量了一阵韩浞,然后才欣慰地缓缓颔首道:“浞儿果然修行勤勉,竟然又成就了一重小灵境!”

韩浞与许玄龄真人师徒相处久了,知道自家师傅从来不看重那些虚礼,太过恭敬反倒要惹他笑骂,是以这才在说话时稍显随意了一些,道:“也是全凭了师傅赐下的先天太乙神数,才能够如愿寻到一条一品麒麟脉,徒儿自家倒是不敢妄称勤勉!”

韩浞这番话说得倒不算差,虽然他是从小白蛇素娘口中得知的那条一品麒麟脉所在,但寻到寒潭秘洞却是凭了太乙星神相术的功劳。

这么说起来,七转八折的,功劳总还算是落到了许玄龄真人教他的《先天太乙神数》头上。

韩浞本也是想就此机会,溜须自己师傅一句,也算是撒了半个小娇。

哪想许玄龄真人根本不领情,轻笑一声,用手指点着韩浞,就一针见血地佯装教训道:“你这顽徒,休要拿好话来哄你师傅,难道我还不知你的数术修行有几分深浅不成?休说如今,便是再给予你一年功夫,你也推算不出一条一品麒麟脉来!”

韩浞闻言一惊,连忙向自家师傅问道:“难道这一品之上的那些异象地脉,其中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他之前就一直疑惑,虽然最终是然他寻到了那条一品麒麟脉,但就算是深入了地脉之中修炼之时,太乙星神相术的地理舆图上,也没发现眼前有一条地脉!

这条一品麒麟脉,便像是在那舆图之中隐下了自身形迹一般,任凭韩浞怎番探查,也依旧一无所获。

这疑难已经困惑了韩浞数月,如今一听自家师傅点破,他此刻心绪也不禁翻腾起来。

许玄龄真人见自己的小徒弟如此好问,只有高兴,当下便又笑了笑,说道:“天地间十二种结成了异象的一品地脉,虽则尚被称作一品,但其本身道理却超脱一品之外,皆是无数偶然巧合,才汇聚成了这一条地脉,只以浞儿你如今不过下乘的神数修为,自然是无迹可寻,没有头绪也是情理之中!”

“下乘?”韩浞听话神情不由就是一滞。

这倒不是他不服气,毕竟自己有几斤几两,韩浞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只不过他从未听师傅许玄龄真人说过,数术推演之学该如何有上下乘之分。

如今既然师傅提起,韩浞便索性追问道:“师傅,难道这数术学问,也是清楚明白地分了上下乘不成?”

许真人听他问起,算计着如今韩浞也算是入门先天太乙神数了,也就微一颔首,向韩浞讲述起来,说道:“这数术推演的学问,修行高下虽然说不上层次分明,不如炼气境界这般拾级而上,但当真说来,也的确是能分了上、中、下三乘的。”

“那……何为下乘?”韩浞略一思量,觉得还是应该从低的问起,似乎会有条理一些。

许玄龄真人听问一笑,理所当然看破了韩浞心思,也就为他细细讲道:“这数术推演之下乘,便是风水理气、卜卦相命之学,可明了凡间三运,通晓世俗古今,便是如浞儿你如今一般。”

韩浞不由听得有些撇嘴,心道:“师傅你这言中之意,难道是说我如今已经算得上一名出类拔萃的神棍不成?”

不过这想法一闪而逝,未免师傅看出他心中嘀咕,韩浞连忙又问答:“那如何算是中乘?”

许真人还是嘴角噙笑,为韩浞说道:“前知天地变,能测鬼神先,了悟轮回,逆转死生,事事知机,一步为先。能到了这般境界,就算是推演数术学问入了中乘。”

韩浞听了有些似懂非懂,又细细想了一会儿,才算是知道师傅说的这中乘到底是怎样一番境界。

简要说来,这一境界便像是韩浞读过的那些志异传说之中,神仙掐指一算,便能够知晓前路祸福,趋吉避凶。

这“了悟轮回”,以韩浞私心猜测,应该是能看破凡人前世今生;而许玄龄真人话中所说的“逆转死生”,指的应该也并不是可以长生逍遥的纯阳大道,而是以推演数术算出劫难,避过了命中生死之劫,得以福泽延寿。

延长了寿数,不就算是小道一般的“长生”?

虽然这“长生”比起纯阳大道来,实在是微不足道,可放在世间凡人眼中,却又如何不是一门惊天骇地的手段?

自家领会了片刻,韩浞才又向许玄龄真人问道:“那师傅,上乘的数术学问,该是何为?”

哪知真人此时却是摇了摇头,向自家小徒弟说道:“这上乘学问,只可意会,不得言传,我如今即便是说了,你修行不够,又如何能够听懂?只等将来自家修行到了火候,自然便能够得悟,不需为师我言传赘述。”

韩浞听师傅既然都如此说了,也就不好再打破砂锅,追问到底。

只是略一转念,便向许玄龄真人问了另一个问题,道:“师傅先前说,徒儿因为数术学问只是下乘,所以不能察觉那条一品麒麟脉,照此说来,这麒麟脉是已经超脱出了凡俗范畴?”

真人笑颜不改,随意答道:“那天地间十二种一品之上的地脉,的确都是已经超脱了凡俗道理,因此才能在地脉之中结成异象。浞儿你如今只能以寻常道理推演,自然无法探寻得那些地脉踪迹。”

说到底还是自己修行太浅,数术学问钻研的不够精深,不过好在哪怕是凭了运道,韩浞也始终是达成了所愿,得了一条一品麒麟脉,修成了炼气开窍的小灵境,是以如今也就无甚话好说……

“对了,”韩浞忽然心头一动,然后又向许玄龄真人说道:“徒儿此次往无终岭开窍修行时,偶然之间得了一件宝贝,如今不知怎样任用,想请师傅教我!”

许玄龄真人一听,也是打趣一般轻笑一声,说道:“浞儿看来福运不浅,随意一个开窍修行,竟然也能够得到异宝!”

韩浞一听师傅这口气,顿时便哑口无言,心中也是无奈得很。

毕竟这次能够在寒潭秘洞中得到那许多的宝物,说起来,还当真全是靠的运气!

无力反驳,韩浞只能悻悻得从摘星玉楼中取出了雪魂珠,奉到师傅面前,说道:“徒儿得到的,正是这件雪魂宝珠。”

盘算韩浞此番所得,其余宝贝,包括了那寒螭的金丹、尸首,韩浞都能够自行找到用处,而且那些东西也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起,也就拿不到许玄龄这位纯阳真人的眼前来。

只有那雪魂珠,乃是万年冰雪精英结成的异宝,虽然也未必能让纯阳真人看上眼,但韩浞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所以才拿来问了自己师傅。

毕竟这宝珠也当真是扎眼了些,如果就这么拿在手里四处招摇,只怕过不了多久,先前的四个少年少女便会找上门来……

如今韩浞将这宝珠拿了来问许师傅玄龄真人,却见这位真人只是“呵”笑了一声,便不再去看宝珠,反而转向自家徒弟,开口说道:“你这顽徒也是好运,赶巧了为师这里有一门‘冰魄神光’,乃是不输玄门雷法的道术,若是借助了这万年雪魂珠修炼,正好可以速成!”

第一百章 天雷正殿,掌刑弟子(求推荐票)

许玄龄真人话才说完,就点手一指,传下来了一门法诀。

韩浞往元神中一看,见果然就是真人口中所提到的“冰魄神光”的修炼之法!

万分欢喜着拜谢了师恩,韩浞才又将念头一转,细细查看起了元神之中的法诀来。

这门法术也是端的凌厉霸道,若是修炼得高深了,神光一出,除非以真火法力抵御,否则一时三刻之内,但凡被这神光掠过的万物,皆要冰封冻绝,便是元神魂魄,稍有一个不慎,都难逃下场。

且这神光最不怕消耗,若是对手真火修为只与自家相若,但需继续相持着对峙下去,那最后得了便宜的,也必定是自己这边儿。

“难怪师傅言说,这冰魄神光乃是不输玄门雷法的道术。想来除非修行了上乘真火,或是当真雷法修炼有成的,否则其余任你是什么人来,也休想破了这门道术!”韩浞心中喜不自胜,对于这门冰魄神光也是甚为满意。

而后真人又传授了韩浞,以万年雪魂珠速成冰魄神光的法门,只不过对于韩浞如何得来的雪魂珠的经过,真人却是一句也没过问。

见师傅没有来问,韩浞自家也就不去提起,只不过却是想起了,先前入殿之时,师傅还说了正好有事要寻他。

当下有暇,韩浞话头一转,也就干脆向自家师傅问起了这事儿来。

听自家徒儿来问,许玄龄真人先是轻轻一笑,然后才韩浞说道:“浞儿入门虽未满半年,但始终是为师亲传的弟子,往后在门中也当有一件职司才是。正好如今天雷殿出缺,为师便让无邪去玉阳那里替你领了一道掌教符诏,往后你便是天雷殿的掌刑弟子了!

韩浞听话一惊,没想到自己师傅竟然对他还有这般安排。

天雷殿他自然知道,乃是昆仑派山门中执掌宗法典刑的正殿。

要知道,昆仑虽然号称“七十二府混元金阙”,但正殿却是只有十二座。

若是其余殿阁,但凡弟子得入真传,便能够选取一处,出任掌殿,但唯独十二正殿,掌殿弟子须得是掌教亲命,选了真传当中得力者任用。

而如今天雷殿的掌殿,乃是掌教玉阳子的第二弟子,乐正毅,与韩浞大师兄李乐师一般,也是修成了元神出窍的炼气绝顶人物。

而掌刑弟子,地位仅次于天雷掌殿,在诸位执法弟子之上。

如今许玄龄真人一开口,就让韩浞出任这一司职,倒是弄得他有些心头惴惴,略显不安。

踌躇片刻,韩浞终于还是对自家师傅说道:“弟子入门不过数月,宗法门规尚记得不够纯熟,如此便出任掌刑弟子,恐怕不能服众吧?”

哪知许玄龄真人却是毫不在意,摆了摆手向自家小弟子说道:“这却不需你去担忧,这事儿我已经与玉阳那厮分说过,虽然是让浞儿你出任掌刑,但谁也没有当真指望你去掌刑执法。既不必当值,也没有差遣,只不过是挂个虚名在那处罢了。”

韩浞听话就是神情一滞,暗道:“这岂不是一个摆设,那师傅你老人家又何苦去掌教面前舍出这一份人情……”

不过在心中嘀咕到了一半,韩浞才突然想起,自家师傅算计师弟的名声已经是在门中人尽皆知了。

早已经没有什么颜面,又哪里还会在乎什么人情?

一思及此,见自家师傅又已经把一应事情都已经给布置好了,韩浞自然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便老老实实点头应了下来。

真人见韩浞领命,也是微一颔首,才对自己这个小弟子说道:“往后一应事宜,为师已经吩咐了无邪办妥,浞儿稍后只需去寻了你师兄,他自会向你交代清楚,然后你便能自去天雷殿领职了。”

韩浞躬身应是,见师傅已经没有其他事情交待,便告退出了大殿。

然后在亦无邪修行的偏殿,韩浞又找到了自家师兄。

师兄弟甫一见面,亦无邪便向韩浞递过来一面玉符,然后对自家师弟说道:“这便是师傅让为兄从掌教真人那里请来的符诏,师弟拿着去了天雷殿,交给掌殿乐正师兄,到时他自会为你安排司职。”

然后未免韩浞入门日浅,不太清楚昆仑派诸弟子情形,亦无邪便又向韩浞细细交待道:“天雷殿乃是玉虚正殿,执掌门内刑罚,掌殿乐正师兄你当听说过,学道之前乃是饱读诗书的鸿儒,为人最是方正,铁面无私,虽然师傅已经向掌教请准,不排布差使给你,但难免乐正师兄不徇私情,若当真如此,师弟也不必当面顶撞他,佯装应下便是。留待之后回转过来告知为兄,我们兄弟二人再另想办法!”

韩浞听了亦无邪吩咐,知道这全是师兄照顾,自然全都点头应允了下来,甚至反而地说道:“师弟既然职司天雷殿掌刑,任职为事乃是理所应当的,虽然未必能够胜任,但如若掌殿师兄有了差遣,师弟也会尽力而为,只求不负所托便是了!”

见韩浞一番话说得不似作伪,亦无邪也就放心下来。

而后又勉励了自家这位小师弟几句,闲谈了一番,亦无邪才放了韩浞,让他去天雷殿领职。

韩浞告辞出了亦无邪偏殿,也懒得再回自家偏殿,便索性出了八景殿,架起云遁朝天雷殿去了。

没过一会儿,韩浞便到了天雷殿外,在大殿门前按落了云头,便要往殿内走去。

不过韩浞上前一看这天雷殿,与自己在麒麟崖上见到的其他金阙殿阁都不相同,殿门前竟然有了弟子把守。

只是与凡俗宫殿外当值的侍卫不同,天雷殿门前把守的这两位弟子,乃是一人选了大殿一侧,取了蒲团在那里静坐修行,一边炼气,一边值守!

见韩浞按落了云头,两位值守弟子都睁开了眼。

其中东面一人,出声问道:“是哪一殿的弟子,为何事来天雷殿?”

韩浞看不出二人修为,想来他们炼气境界都该是在自己之上。

此刻听问,他也没有多言,只把亦无邪交给他的掌教符诏往外一掏,便对着那二人道:“我是八景殿许玄龄真人门下第三弟子韩浞,奉了掌教法旨,来天雷殿领职掌刑。”

二人听话一惊,连忙双双起身行礼,说道:“弟子无礼,不知是师叔当面,语出不逊,还望恕罪!”

韩浞自然不会为难两个小辈,道了一句“不知者不罪”之后,就让先前问话的那个值守弟子领着自己入殿,去寻那天雷掌殿乐正毅。

那弟子知道韩浞是许玄龄真人门下,又是领了掌教法旨来出任天雷殿掌刑,自然不敢稍有忤逆。

立刻点头应了一声“师侄遵命”,便头前带路,领着韩浞进来了天雷殿中。

韩浞随这值守殿外的执法弟子一路行来,见这天雷殿除了门前有弟子值守之外,其他的与八景殿也无甚不同,好奇心下,便向那领路弟子问道:“我昆仑七十二府混元金阙,就算是掌教玄真大殿之前,也不见有半个人影,为何偏偏就这天雷殿门外,会留了弟子值守?”

那领路弟子听韩浞发问,朝着他笑了笑,便回道:“咱们天雷殿奉命执法,又司掌刑罚,哪里出了乱子,都会有弟子前来通报,又或是有门中弟子发觉了同门不肖,也会前来告举,所以门前便留了弟子值守,以便通传。”

韩浞听他如此说,立刻便颔首领会。

原来是这玉虚宫里,因为住的都是求仙问道的修士,也就没有凡俗人间那么多官司,是以只留了天雷殿这一个衙门,门中但凡出了大事小情,弟子们都是来这里禀报,所以才需得留了两位弟子在外值守。

那领路的弟子见韩浞一脸了然神色,知道他明悟了其中关键,也是微微一笑。

不过为了和这位还未上任的掌刑师叔套套近乎,以显亲近,他略微犹豫了片刻,便又向韩浞解说道:“别处殿阁倒也不是没人值守,只不过想来师叔往来的皆是纯阳真人的金阙,所以才没有见过。其实掌殿真传的各位师伯殿前,也会有弟子值守,为各位师伯通传话语,接待来人。只有纯阳真人的各位师祖所居金阙,因为寻常不奉了传召,便不得觐见,是以殿前才没有留了弟子值守。”

韩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些原因。

说来可不正是,在这麒麟崖上,除了掌教玄真大殿,韩浞就只到过自家师傅的八景殿。

就连师兄亦无邪出掌的灵柩殿,韩浞也是一次也未去过,有事直接在八景殿内寻他,却也是一找一个准儿……

所以除了这两处大殿,七十二府混元金阙之中的其他殿阁,韩浞也只远远的见过八景殿左近几处。

但这些大殿,却也无一例外,都是纯阳真人居所,是以没在门前见过有弟子值守,也就理所当然了。

其实,麒麟崖上这七十二府混元金阙,一多半都是空闲的,没有真人、真传入居,自然也就没人值守。

这,才是让韩浞错认的最主要原因。

昆仑派传道三千年,弟子当中拢共也就只有十二位纯阳真人。

一代弟子当中,除了韩浞师傅许玄龄真人等“玉虚七子”之外,其余已经全部耗尽了寿元,当然不会再留在麒麟崖上。

而二代弟子中除了五位如今已经成就纯阳的真人之外,其余真传也不过一手之数,这还是加上了韩浞这半个内,除了韩浞师兄李乐师、亦无邪,以及一位王燮真人的弟子孟青阳之外,余下的也就只有如今韩浞正要去见的天雷掌殿,乐正毅师兄了。

至于三代弟子,真传如今仅得三人,却也是许久没有再提拔过。

这般算来,连上纯阳真人与门中真传,这七十二府混元金阙被占去的不过二十处。

这也就难怪韩浞草草看来,麒麟崖上的浩瀚金阙,全都像是空阁冷殿一般了。

韩浞正想着,便听前面领路弟子说了一句:“师叔,前面便是大殿了。”

闻声抬头一看,韩浞果然就见自己二人已经到了一处大殿门前。

还没等他上前看仔细,那领路的值守弟子便在门前躬身一礼,口中说到:“掌殿师伯,新任掌刑的韩浞师叔到了!”

说完,就听殿内传来一个肃声道:“进来罢!”

那值守弟子把身子一让,就请韩浞自行入殿。

韩浞客气地道了一声“有劳师侄”,便一抬腿,就迈进了大殿之中。

一进殿来,韩浞入眼就见一个面色微黑,身量高大的三十许年纪男子,高坐殿上当中。

似是听到韩浞进殿,那男子才睁开双目,看着他道:“是韩师弟来了?”

韩浞听亦无邪说过,这位曾经是饱学鸿儒,此刻当然不敢失了礼数,便躬身敬一个稽首,然后口中才说道:“韩浞见过乐正师兄!”

见韩浞一番礼数也算是规矩周全,这天雷掌殿才点了点头,开口说道:“玉阳子师尊吩咐为兄,说师弟入门未久,对门中不甚熟悉,让为兄暂先不要安排差事与你……不知师弟对此,是何看法?”

韩浞先前得了亦无邪吩咐,自然知道,乐正毅此刻虽然是在问他,但言下之意很明显是对掌教吩咐有了不满,甚至还连带着对面前韩浞,也都已经有了不喜。

所以才把这应该两相默许的事情,堂而皇之地拿到了明面上来说。

好在韩浞本身也就没有浑水摸鱼的想法,就把先前对亦无邪说话时的考虑也拿了出来,对乐正毅说道:“韩浞虽然入门未久,修为也尚浅薄,但既然得掌教真人看重,命我职司掌刑,那领差办事也是理所应当!掌殿师兄若有差遣,只管吩咐下来,虽然韩浞能微力薄,但也必定竭尽全力,不敢懈怠!”

乐正毅听完,也不说话,只是双目直直看向韩浞,

见韩浞与他对视半天,不躲不闪,眼中神色清明,也就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才道:“既然师弟你有此心,为兄心中也甚欣慰。不过却还是有言在先……”

说着,这天雷掌殿眼神一厉,神色肃然地看向韩浞,口中接着道:“天雷殿中法规森严,对待弟子皆是一视同仁,如若出错惹过,必定严惩不贷,只这一点,请师弟谨记了!”

韩浞见乐正毅语声庄重,也就连忙正色领命,口中说道:“师弟醒得,多谢师兄提点!”

……

与韩浞交谈这几句,乐正毅也算是多少满意。

见这许师伯家的小弟子也不像是个顽劣的,便就欣慰地微微一颔首,算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

第一二八章 幽冥河水,大道神通(求月票)

走上西市金街,韩浞便见这条大街也是如来时的木街一般,一眼望不到头。

不过与东边木街百货陈杂不同,这酆都金街却是清一色的宝阁。

之前也听那刻薄老鬼说了,是大大小小共计了八百间!

随意挑选了一间门面装点颇为精致的宝阁,韩浞迈步就进入了阁内,见这处名为“阴沉阁”的宝阁,除了还是免不了有些阴气森森之外,其余竟然与人间坊市楼阁无甚不同。

且韩浞才刚进来店门,就有满脸堆笑的伙计小鬼上来招呼,说着“客官您来了!随意瞧瞧,咱们阴沉阁的宝贝,在这金街八百宝阁里是最为齐全的,任是什么宝贝,只要您说得出,咱们就能找得来!”

韩浞见这小鬼虽然口气不小,但竟然打扮得还颇为整齐,比外边儿那些鬼街鬼巷里的野鬼们看来顺眼了许多,也就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其实也不单单是这阴沉阁,似乎整条西市金街的宝阁,伙计身上都收拾得稍稍得体些。

不像在那街巷之中,许多小鬼皆是死相毕露,只有到了凝罡法力往上,才能够收敛住了死相,变化得像个活人一般。

“这么说这些宝阁里伺候的,竟然全都是凝罡法力之上的死鬼!”

韩浞想得明白,也不由对这金街上的宝阁商家们刮目相看。

让凝罡阴魂来充作店伙计并不难,难的是这些阴魂竟然能够收敛了鬼气,让韩浞一眼都看不出修为,只以为是寻常小鬼。

这便有些不凡了!

至少说来,这些宝阁内的伙计,全是修炼了幽冥道法的“鬼修”!

暗暗称了一句“不愧为幽冥都城”,韩浞便索性开门见山,对着那宝阁伙计问道“我也不求他物,只想问贵阁之中可有那‘幽冥河水’与‘先天癸水’?”

“‘先天癸水’没有,不过‘幽冥河水’小店倒是尚存了两瓶子!但想必客官也是知晓,这幽冥河水乃是冥水精英,须得在酆泉、重泉、黄泉、寒泉、阴泉、幽泉、下泉、苦泉、凕泉,九泉交汇之处才能取得,且收取甚是不易,因此这价钱嘛……”

这伙计把先前吹出去的鬼话,如今也不顾了,略过了先天癸水去,只拿住了幽冥河水一通胡夸。

而且一边说着,这死鬼一边就要往韩浞腰间百宝锦囊去瞧,那模样,说上一句“鬼鬼祟祟”当真是再合适不过!

好在韩浞身上还剩些地极阴煞,多少有些底气,就干脆问道“便说怎么卖得了罢。”

那伙计听话笑意又更甚三分,客气说道“五千道冥气一瓶!再没比这更公道的了!”

“我却没有九幽冥气,只有些地极阴煞之气。”韩浞摇了摇头。

“你有地极阴煞?”

问话的却不是伙计,而是才刚走进店门的一头壮汉模样的恶鬼。

韩浞一眼看来,这竟然是一头合药法力的老鬼,一身鬼气也是漆黑近墨,看样子离了金丹法力恐怕不远!

这恶鬼袒胸露乳,一脸凶相,怕是在生的时候就不是个善人,三两步走到韩浞面前就问道“问话怎地不答?适才是不是你说了有地极阴煞?”

韩浞瞥了一眼旁边伙计,见他不打算说话,也就只好先回答了这老鬼道“不错,我确是有些地极阴煞。”

老鬼听了韩浞答话,便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想换何物?”

“两瓶幽冥河水!”韩浞淡淡答道。

然后那老鬼一扭头,就看向那宝阁伙计。

“合了一万道九幽冥气!”宝阁伙计会意,连忙迎上前说道。

那老鬼随手就朝着那伙计抛出一支阴风瓶,等伙计接过之后,便问道“有多少?”

伙计掂量了一阵,又打开瓶口验了验,说道“冥气一万道整!”

老鬼这才又点了点,朝着韩浞一伸手,说道“行情二十易一,我算你高些,便拿了四百五十道阴煞来罢!”

韩浞虽然不太信得过这老鬼的鬼话,但算计着四百五十道地极阴煞倒也不多,甚至比他预料的都还少些,也就干脆地掏出一瓶地极阴煞,扔给了那老鬼。

那老鬼接过瓶子,打开瓶口看了看,就满意地颔首说了声“不错”,便转身出了宝阁。

而韩浞却是回头向那伙计问道“我的幽冥河水在何处?”

那伙计听问却是一愣,说道“小店如何会有客官的幽冥河水?”

韩浞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问道“刚才那汉子不是替我给了一万道九幽冥气?你不是还看着他把我的地极阴煞换走了?”

那伙计听问,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道“客官误会了,那位客官原先就欠了小店一万道冥气尾数,刚才是来了还债的,何时说过要替客官您会账了?我看……客官怕是糊涂了罢!若是被人骗走了宝贝,可得快些追回来才是!”

韩浞一听这话,立刻心头就是火冒三丈。

又见宝阁内还有一些伙计、看客,竟然都在那处捂嘴偷笑,立刻就醒悟过来,知道这些个宝阁,绝不是头一遭耍这样的把戏了。

一思及此,韩浞索性闷“哼”一声,抬手就是一道青罗剑光,把这宝阁伙计捆住了,接着神煞阵图一抖,便将这面目可憎的伙计给收了进去。

然后白虹剑光一起,又荡开宝阁里其他伙计阻拦,韩浞二话不说,面沉如水地就往那老鬼走的方向追了出去——他如今还少些凭据,就算要找这宝阁算账,也得把那老鬼给逮回来!

也不知是太小瞧了韩浞,还是根本就有恃无恐,那老鬼竟然还没走远,就在这金街上游荡着!

韩浞也不愿与他多费那唇舌,冲上近前,就朝着这老鬼一伸手,说道“我的地极阴煞,还来!”

哪知这老鬼看都不看韩浞,仰头打了个嗤鼻,就大大咧咧说道“什么地极阴煞?我何时见过你?又何时拿了你什么阴煞?”

韩浞见这老鬼耍混,也懒得与他多话,剑诀一捏,便将一道白虹剑光祭起,要去捆了那老鬼。

哪知这老鬼也当真有几分本事,怒喝一声,往脑后一抄,竟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鬼头大刀,三两下就将韩浞白虹剑光给劈荡开来。

这老鬼一手刀法倒也精妙,舞得水泼不进。

他这边才刚荡开白虹剑,就想一跃近身,取去韩浞。

哪成想,却忽地感到心头一悸,就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连忙将大刀猛地一提横在了胸前!

然后便听“铿锵”一声,这老鬼忽然感到一股沛然巨力,竟然直直冲撞上了自己刀身!

这老鬼顿时心头大骇,心道“若是被这一剑刺中,此时哪里又还有鬼命在?”

可他却是安心的早了些,韩浞的列缺剑即便是施展了“炼剑成丝”,成了毫毛细小,但势如霹雳却是丝毫不减!

就在这老鬼才刚以为挡下了这致命一剑,紧接着却发现,那飞剑上竟然还有后继之力,推着他就往身后倒飞出去!

这合药老鬼,足足被韩浞一剑带出了百十丈,大道之上的群鬼都被他撞得往两旁分去。

不单如此,这老鬼到了街口还是去势不减,竟然直直就冲进了入街而来的一行人马当中!

直把那一行当中打头的三四头阴魂,都给撞得人仰马翻了,才终于止住势头,“嘭”一声地坠下地来!

“大胆小鬼,竟敢冲撞阎君法驾!”

还没得这老鬼头昏脑涨地从地上爬起,便听得一个雄浑声音在一旁喝道。

“糟糕!”

老鬼听到这一声大喝,顿时心头一惊,紧接着便是阴魂皆冒,差点儿当场就吓得失神过去。

刚想起身逃窜,却忽然感到五岳压顶一般,一股巨力就压了下来,让他丝毫都动弹不得!

费尽全身气力,也只不过能得微微仰头看上一眼。

可只是这一眼,就让这老鬼顿时如坠冰窟,一阵凉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天灵!

因为他瞧见离了自己身旁不远,果然一行两列鬼差阴兵,正拱卫着一尊罗轿,将一行浩荡法驾在大道中央排布了开来。

不是阎君亲巡酆都,又是的什么!

“阎君……阎君!阎君饶命,小民冤枉!”趁着嘴上还剩些力气,这老鬼立刻便叫嚷着求饶起来。

“阎君?”

此时,韩浞也追着老鬼到了法驾面前。

他如今借着先天紫气来装神弄鬼,决计是瞒不过这地府阎君去的,只怕一个照面就要被识破真身。

“不好,快跑!”

一见场中情形,立觉不妙,韩浞也是扭头就要遁走。

但哪知还容不得他动作,就见那阎君罗轿当中射出一道金光,就把他定在了当场。

“要糟,这便被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我昆仑派,还有曾祖斗姆天尊的名头,在这幽冥地府中还好不好使……”

韩浞心中有些惴惴,毕竟他自从修道以来,还是头一次要搬出师门家世来救命!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替自己求情,便听那罗轿中传出一个不能再耳熟的声音,说道“你这逆子,不在那麒麟崖玉虚宫祸害,跑到我酆都城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

片刻之后,酆都城中真君殿内。

韩擒狐高坐殿上,大殿两旁侍立了阴兵鬼差,冥将判官,拱卫着当中的阎君。

韩浞还在当中见到了“熟人”,便是那同他一起进酆都城的陆之道。

此刻却是身着大红判官服色,恭立在韩擒狐右侧不远。

而与他一同位列判官的,还有韩擒狐左侧一人,不过韩浞却是不认得。

至于韩浞,则是独独一人站立在殿下,像是过堂受审一般……

“说吧,何故大闹冥府?”韩擒狐目视着殿下亲儿,口中淡淡问道。

“父亲……”

“此处称呼阎君,谨记了,不要再犯!”韩擒狐语气一厉,当真是亲儿子也不给了颜面。

“是,”韩浞无奈拱手认下,然后才又说道“启禀阎君法鉴,这事情却是如此这般……”

当下,他便将自己与那阴沉阁的伙计,还有那持了鬼头大刀老鬼的事情始末,逐一向了殿上韩擒狐说来。

待他说完,韩擒狐才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说道“带了那冲闯本君法驾的狂徒上来!”

然后听他又朝着韩浞道“你也把那宝阁伙计给放了出来罢!”

韩浞领命称了声“是”,然后手中神煞阵图一抖,便将那宝阁伙计给抖落了出来。

那伙计才出阵图,便被韩浞抬手收了青罗剑光,但到底站立不稳,就地便又滚出了一两丈去……

等他天旋地转地从地上爬起,却一眼看到了殿上端坐的韩擒狐,然后又看到两旁的鬼差阴兵,再瞧了这大殿模样……

哪里还猜不到是在何处!

不等韩浞指他,当下就见这伙计“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来,且一伏到地,不仅不敢抬头,还不敢说话!

甚至连身子,也是抖如筛糠,冷颤不止。

在这酆都城中,阎君威严便是如此!

待到那骗了韩浞地极阴煞的老鬼被提上殿来,反应与这宝阁伙计也是一般无二,原本的凶狠、混不吝,此刻哪里还能够留得一分?

都不用韩浞与他们对质,韩擒狐只是随口一问,二鬼便竹筒倒豆一般,将诓骗韩浞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认了下来!

不仅如此,这二鬼还自陈,这样的勾当做了也不止第一次,前前后后加起来足有七八回。

但凡有难得的肥羊上了门,二鬼便就一唱一和地演下这么一齣来……

“崔判,”韩擒狐听完陈述,便向左手判官问道“此事依照阴律,当如何处置?”

那崔判听问上前一拱手,就向韩擒狐回道“启禀阎君,依了地府阴律,何大寿、谷大方二鬼,罪犯坐赃,证物俱在,当判归还贼赃,后地火炼魂六十年!”

韩擒狐听了点点头,提笔一勾就道“善,依律惩处!”

然后就见他手中大笔勾出一道金光,朝着那二鬼罩去。

金光先是卷了那老鬼何大寿怀中的玉瓶,还到韩浞手中。

然后又扭头回转,在二鬼身上又是一卷,便顺势冲出了真君殿,不知将那二鬼带到何处地方去了!

韩浞见得自家父亲这手段,知道不是道法之类,而是这幽冥地府中的“大道神通”,近乎于道理一般!

虽然看来像是法术,但由始至终,都察觉不到一丝法力动静,便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浑然天成!

“难道这便是等同了‘元神合道’的手段?”

韩浞不由在心下猜测。

但就待他正自愣神的功夫,忽听殿上韩擒狐又向那崔判官问道“崔判,私闯幽冥,依了地府阴律,又该如何来判?”

说着,韩擒狐的目光就朝着殿下,自家儿子这边看了过来。

第一二九章 幽冥阎君,地府鬼仙(求月票)

韩浞看殿上父亲看着自己,眼神颇为不善,一副铁面无私,就要六亲不认的模样。

心中顿时就感到不妙!

那崔判官也不知是做的什么想法,一听韩擒狐发问,也是不苟言笑地往前一步,然后说道“启禀阎君,阳人私闯冥府,按理说来,其罪犯搅乱阴阳!只是……地府阴律中无判阳人之法,因此只能开个先例,由阎君酌情,秉公处置了,方能惩之以戒!”

“哦!”韩擒狐眉头一挑,又道“那依崔判你看来,此例该如何来开?”

那判官此时也是肃然看了韩浞一眼,直看得韩浞有些心头惴惴了,才缓声说道“臣以为,判酆都城中听用百年,当为妥当!”

韩浞一听,心中就是一急,连忙道“父亲……”

“嗯?”韩擒狐顿时眼神一厉。

“额……那个……阎君!”韩浞心中说不出的别扭,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阎君容秉,之前当真怪不得在下,实在是事出有因……”

当下,韩浞就把自己如何发现九幽地穴,然后又如何从地穴下到了地煞深渊,前后经过,挑了关键的,向殿上韩擒狐讲来。

费了不少口舌,只为言明自己,当真不是有心私闯地府,而是巧合误入。

韩擒狐听了儿子此话,也是不由眉头一皱。

向韩浞问清那处地煞深渊和九幽洞口的所在之后,就唤来殿前的一头怕不是有了阴神法力的冥将!

韩擒狐交代了这冥将,速去将那洞口上下封住了,才又转回头来看向韩浞,说道“本打算对你这逆子行些小惩大诫,不过念在你献上九幽地穴,弥补阴阳疏漏,便算是你功劳一件,功过相抵,也就不赏不罚了,你可心服?”

韩浞哪里还有多的可说,忙不迭地就点头答应下来。

说完这些,韩擒狐就一挥手,将左右的判官、冥将全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才眉头紧皱着,看向韩浞说道“原是看你,拜入了昆仑也不改跳脱,不知收敛。修道没几年,竟然都闹到了地府中来了!怕你在外继续惹是生非,才想留你在酆都城内,安分陪我几年,待你大哥来了之后,再换你出去祸害。不过既然你自家不愿,我也懒得多去管你,待过后向帝君拜了寿,就赶紧回返阳间去罢!”

韩擒狐语气有些不善,只因往日间,就与自己这个次子相处的不是十分得宜。

尤其韩浞总是对他阳奉阴违,从不把老父的话放在心上,一直是左耳入右耳出……

想到这里,韩擒狐就不免有些心头恼火,越看韩浞越是不爽利!

可韩浞却没顾得上来管韩擒狐的心情,倒是刚才一句话引得他有些上心,连忙向自家亲父问道“大哥也要到这幽冥地府来?”

韩浞这话看来是问得有些多余,毕竟他大哥韩清不曾修行,自然免不了终老之后往地府走一遭。

但韩擒狐也知韩浞问的不是此意,也就闷“嗯”一声,颔首道“得帝君恩赏,你大哥已经定下了赏善司判官职位。只等阳寿尽了之后,便能够走马到真君殿上任!”

韩浞闻言也是无语凝噎,只能斟酌了语句,然后向父亲问道“不知……父亲怎又会到这幽冥地府当了阎君?”

“为父自然是完了劫数,回归修行,又受了东岳大帝之邀,便来到这幽冥之中掌任阎君,如此而已!有何稀奇?”韩擒狐毫不在意地淡淡道。

“可孩儿却听说,父亲原是妖族涂山氏族长,既是回归,为何不回妖族,反而要来幽冥这荒芜阴森之地?”韩浞大着胆子,便要探听父亲隐秘。

哪成想,韩擒狐却丝毫不把自家的这些事儿当成隐秘,随意就向韩浞道来“你既知为父原是东方青帝麾下九耀妖君,那也该听说过,四帝与斗姆天尊膝下十位真君,是有赌约的?”

韩浞点点头,道“的确有过听闻,只不过却知道的不真切,也不知是怎般赌法,赌注的又是何物……”

韩擒狐摆了摆手道“想来你也不知,不过这当中关乎许多秘辛,我却也不能告诉你。你只需知道,如今是四位妖帝赌输了,而这败局又是为父我一手促成,所以此刻休说回返妖族,哪怕只让妖帝见了我,保不齐你父都要被他们大卸八块!何况……人道已然兴盛到了这步田地,哪里又还来的妖族?”

说到最后,韩浞不由从父亲语气中,除了听出了一丝落寞之外,还有一丝深深歉疚之意。

“可四位妖帝神通广大,就算您如今避到了地府中来,难道只凭了东岳大帝,就能够庇护得了父亲周全?”韩浞头一歪,就问道。

韩擒狐倒是老神在在,微微一笑就道“你却不知帝君来历!当年中央黄帝伏羲氏,学道老君,得传一气化三清妙法,而东岳大帝便是伏羲氏上清真身!就连这幽冥地府,也是伏羲道尊联手几位造化真人,合力开辟。为的就是参悟元神混元!而调理地府,整肃轮回,乃是其中关键。为父也正是被伏羲氏为首的几位真君看重,盛情请来,替他们做成这一件事的!”

韩浞一听其中缘由竟是如此,思虑其中牵扯繁杂之外,也总算是放心下来。

否则他还真怕哪天,被几位妖帝打到了这幽冥地府中来,随后就把自家父亲给轻轻抹了去……

想到这里,韩浞不由又有好奇,就向父亲问道“虽然是因父亲的缘故,几位妖帝输了打赌,但同为妖族,父亲也不是故意为之,何苦妖帝又将这事情拿住了不放,非得将父亲置之死地不可?”

毕竟是自己父亲,所以韩浞自从拜入过玉虚宫后,也翻阅过有关妖族九耀妖君的典籍。

从那些故文记叙当中,韩浞才终于知道自己父亲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隐隐就是妖族的第五位妖帝一般!

按理说,即便赌约败了,可如韩擒狐这般的妖君,也该是受了妖族欢欣鼓舞,被大力迎回才对!

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弄得反目成仇了?

哪知韩擒狐听了儿子这话,却是惊奇反问道“你怎就知道我不是故意为之了?”

“啊?”韩浞被老父一句话吓得双眼圆睁,目光中还竟是迷糊“是故意的吗?”

韩擒狐笑得莫测高深,却没回韩浞的话。

不过韩浞顺着这话头往下一想,登时就感觉有些不妙,心道“这么说来,是我爹把妖族四位妖帝都给坑了?”

这是作的多大死!

韩浞此刻觉得,自己从前被韩擒狐教训数落的那么多次,当真都是太冤枉了……

“启禀阎君!”

还没等韩浞再问,就听殿外,一名冥将忽然前来禀报。

韩擒狐也挥手开了殿门,韩浞就见,来的正是先前被自己父亲派遣出去,封印九幽地穴的那名阴神法力的冥将。

允准了这名冥将入殿,韩擒狐也随口问道“可是事情办妥?”

冥将听问,回了一声“幸不辱命”之后,才将此去行从首尾,又仔细禀报了一遍。

韩擒狐听得没有疏漏了,也就“嗯”声颔首,打发这冥将下去。

结果这冥将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另一头冥将,向韩擒狐复命。

韩浞一见这头冥将,法力竟比适才那头阴神冥将更高,而且高出不止一筹,已经不像是修道人的炼气境界!

“难道是地府鬼仙真人!”韩浞心头一惊。

道门纯阳,若是放在了幽冥地府,便称作鬼仙,也是长生久视的境界!

“运炁真君,可是剿灭了‘散神鬼王’归来?”韩擒狐向着进殿来的冥将问道。

也是听韩擒狐这一声称呼,韩浞才忽然反应过来,这冥将虽然身穿將铠,但铠甲式样却与其余冥将全不相同。

不仅纹路精致,点缀奢华,还隐隐透出了法宝威严来!

“原来这就是‘冥府真君’!”韩浞暗道。

酆都大殿之所以又称为“真君殿”,便是因为在韩擒狐这位“阎君”归位之前,这酆都城中乃是由十位冥府真君统管。

这十位真君,每一位都身负元神纯阳的法力,是这幽冥地府中除开几位帝君与阎君之外,最绝顶的鬼仙。

而韩浞面前的运炁真君,便是韩擒狐手下十位真君等中,排名第四。

一身幽冥道法,已经等同于修道人元神变化!

就见这运炁真君大步走到殿中,朝着韩擒狐一拱手,就回道“启禀阎君,运炁此番总算不负所托,将饿虎峰一众叛逆全都扫荡收服,今有匪首‘散神鬼王’残魂在此!”

说着,这运炁真君把手一翻,一道残破鬼魂就在他掌心上忽忽飘动。

但韩浞见这鬼魂却不是寻常“阴魂”,竟是有丝丝阳气萦绕,乃是一道“阳魂”。

“原来这散神鬼王,竟是个躲过了幽冥三灾的鬼仙!”韩浞微微吃惊,不禁又想到“难道这幽冥中的‘鬼王’,也是和冥府真君一般,全都是炼成了长生的‘鬼仙’!”

见了这鬼王残魂,韩擒狐也是顿时容颜大悦。

只见这位阎君口称“大善”,然后手中大笔一勾,就道“将这鬼王残魂收拘镇狱,其余匪类具皆打入铁火城劳役!”

“遵法旨!”运炁真君拱手领命。

就见这真君一捏手中残魂,又朝着韩浞抱了抱拳,才转身出了大殿去。

……

“这地府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多不服帝君管教的鬼仙吗?”等运炁真君走后,韩浞压不住心中好奇,便向父亲问道。

他之前来路上和陆之道相谈,听说了这幽冥地府之中,大大小小的鬼王竟然不下百多位。

韩擒狐也知道他所指为何,却摇了摇头道“随便拉拢一个山头,这些乌合之众便敢称王了,哪里又都会个个了得?此次运炁真君前去剿灭的散神鬼王,乃是幽冥中‘八大鬼王’之一。也只有这八头老鬼,才是躲过了幽冥三灾,成就了长生的鬼仙……”

说着,就见他微微一笑,然后又朝着韩浞道“说来这散神鬼王,和你还算是有些渊源!”

“孩儿我是头一次入幽冥,阳世间寿终了的亲朋故旧也许有,但怎么可能认识了这样的积年老鬼?”韩浞不信。

“你的确不认识,”韩擒狐“呵呵”笑着“可你前脚不是才从人家店里捆了头小鬼出来?”

“莫非那‘阴沉阁’的背后东家,竟是这散神鬼王不成?”韩浞闻言一惊。

“不然如何?”韩擒狐看着儿子轻笑一声。

随后他又一翻手,取出了两件玉瓶。

隔空一送,就送到韩浞面前,口中说道“这是你要的‘幽冥河水’,但却也不是白给你的,稍后记得拿了五百道地极阴煞去交给陆判。”

“呃……怎地比那何大寿还多要我五十道……”韩浞口中喃喃着。

“为父职责便是襄助帝君,调理幽冥,难道还能损公肥私?要不我把那何大寿领回来,你再向他换了?”韩擒狐双目一瞪,就呵斥着道。

韩浞又哪里还有话说?本也只是略发些牢骚,没多少想占便宜的心思,再说这几道煞气,他也当真没怎么放在眼里。

不过想到这里,韩浞又是心念一起,就有些吞吞吐吐地向韩擒狐说道“那个……父亲!说来,孩儿其实还想向父亲……求几样东西……”

“哦?”韩擒狐严肃一收,反而似笑非笑地瞅了儿子一眼,问道“你要什么?”

其实韩浞自幼就不爱听韩擒狐吩咐,当面看来是言听计从,实则暗地里都是阳奉阴违。

也因着这个,他同样从来都没求过韩擒狐一件事情。

如今被韩擒狐这一眼瞅来,韩浞立刻就有些难堪。

但想到事关紧要,韩浞还是只能狠狠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然后这位阎君之子,便将得自季飞雷的,向着自家父亲讲了出来。

为的自然就是另一门“先天癸水”。

当然,若是“幽冥紫火”也能得在了手中,那便是再好不过。

而韩擒狐听完韩浞所说,却是没有答应为自己儿子取来,而是轻叩着案桌说道“你想要这两样东西倒是不难,不过我却不会帮你,真君殿的人也不许你来借,只能指点了去处给你,收取全凭自己手段,你可答应?”

韩浞听话一愣,这还是我亲爹?

不过想到刚才两瓶子幽冥河水,他都要自己拿了煞气去换,如今有这说法,倒也不稀奇了……

“行罢,总要比毫无头绪,四处乱转来得轻省多了!”

韩浞念头一通,也就没什么不愿的了,当下就点头答应下来。

然后就见韩擒狐随手取出一副舆图,伸手在那图上点指几下,就将那舆图推给了韩浞,说道“便是这七处地方,为父已经标记了水火,欲往何处去全由你自己做主。”

说完,就见韩擒狐又挥手送下来一块令牌,然后又道“拿了我‘北阴令’去,切记收好了,否则后日再下幽冥,又要问你一次私闯地府的罪过!”

韩浞愣愣接过令牌,心中不由道“这么说,往后我也是在这幽冥地府中,有了身份的人物?可这话该怎么说?阎君之子是……小阎君?小阎魔?还是小阎王?”

“怎么每个听起来,都不是那么吉利啊?”

韩浞心中想着,不由就嘟囔出了声来……

第一三零章 神煞阵图,诛仙剑印(求月票)

父子二人往日里就没多少话说,如今韩浞该交代的已经交代,韩擒狐要告诉的也已经告诉,韩浞就被生父大手一挥,给打发了出来。

照着韩擒狐吩咐,韩浞还是立刻就去找了陆之道,要将五百道地极阴煞给补了上去。

在真君殿察查司,二人一见面还寒暄感叹了一番。

“未想韩兄原是阳人不说,竟然还是道门高弟,阎君之子!仁兄此番,当真是瞒得小生好苦啊……”

有关韩浞身份,实在是有太多令陆之道感到惊奇之处。

因此反而一时之间,就让他有些困顿,不知该从何处叹起!

“说来惭愧,在下也不过是托了父母庇荫,比不得陆兄真材实料,竟然能够在那万鬼当中脱颖而出,成了一司鬼判,兄台才是当真了得!”韩浞颇有几分真心地向着面前陆判感叹道。

说来也的确是让韩浞万万没有想到,先前不过与陆之道一朝惜别,再见面时,人家竟然已经是一飞冲天,成了地府正神,幽冥鬼判!

地府判官,虽然未必幽冥道法高深,但在这地府之中的权柄,却是极大的。

想当初,东岳大帝亲自定下,酆都中有“赏善”、“罚恶”、“阴律”、“察查”四司,一司一判。

如此做法,便是把地府管束鬼民的职责,全都交托给了四大判官去分担。

外有十大真君讨伐叛逆,内有四大判官整肃酆都。

若论起职位关键,这二者竟是没有太大的高下之别。

“对了,先前从我父手中得了两瓶子‘幽冥河水’,如今还回五百道地极阴煞,算是充入酆都府库……”韩浞像是恍然,接着便从袖中取出早就备好的煞气,交给了陆之道手中,然后说道。

陆之道也是片刻不耽误,接过煞气瓶子就向韩浞告了声罪。

待细细确认过无误之后,立刻便招呼手下小鬼,前去登册入库。

其间处置一丝不苟,有条有理。

便是吩咐小鬼去办的许多关键,也是再妥当不过。

韩浞在一旁看了,也不禁暗暗点头。

……

将这一应事情办妥,韩浞又与陆之道谈论几句。

见他实在事务繁忙,也是不忍多做打扰。

客气了一番后,便当先告辞,出来了察查司。

左右东岳大帝法驾尚未驾临,大寿一时半会儿也不开始。

韩浞便向父亲借了真君殿中一处偏殿,短暂修行起来。

小半日的功夫,炼气不得什么成果,韩浞索性就先整理起,此次在幽冥中得到的诸般宝物。

首先自然是那团得自地煞深渊的先天紫气!

这殿中清静,无人搅扰。

韩浞只不过两三刻功夫,就将一大团,足有人高的先天紫气,全部都炼化成了自身法力。

虽然炼气境界没有突破,可一身法力却猛涨十倍!

“从今往后,我恐怕是再没有了真气空乏之虞!”韩浞心头激喜。

要说最大的短处,那便是“先天紫气”修炼缓慢,在斗法比拼法力的时候,容易吃亏。

比不得如一般,“五行七修真气”增长势头迅猛,最不怕与人消耗。

境界相同之下,能够生生将对手法力消磨干净,斗法越久,于己越有利。

韩浞两法合修之下,真气稀缺虽然也不再是要命的短处,但也只能说是取长补短,弄了个不上不下。

但如今有这一团先天紫气补上,韩浞不仅不再真气短缺,甚至往后许久日子,哪怕在修成了金丹之后,法力充盈也会是他的一项长处。

尤其若有对头知晓他修行的是,故意引他去比拼法力……

那场面,想必会很精彩!

……

除了这一团子紫气,韩浞此番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那一块神煞阵图碎片!

当韩浞才刚从摘星玉楼中取出这阵图碎片,那绢布就忽然灰芒大放。

连带着他丹田之中自己的那副神煞阵图,也是颇不安分。

呼应这着绢布,就直想冲出丹田一般!

“我都不急,你又忙得什么?”

韩浞轻笑一声,抬手便祭出了神煞阵图。

哪知这阵图才到手中,法力一催,另一只手上的破绢布也立刻就起了变化。

没等他多看两眼,这破绢布顷刻之间便化作一道幽光,照着韩浞手上的神煞阵图就投了过去!

随后,就见这绢布所化幽光,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和韩浞自己的神煞阵图合在了一处!

韩浞的神煞阵图也是突然宝光大方,紧接着便忽明忽暗起来!

一时之间,竟弄得韩浞也是手足无措,不明缘由。

但没过一会儿,韩浞就发现自家的阵图品相,开始一阵阵向上提拔!

法阵也一重接着一重,增长了起来!

原本他神煞阵图只祭炼了一重法阵,然而如今只是一息功夫,阵图内第二重法阵就已经生成,然后便是第三重…第四重…第五重……

韩浞看着自己的神煞阵图,一息一变,用不了多久就冲上了十二重关口!

但十二重成就之后,这势头却是依旧不减,还在增长。

十三重…十四重…十五重……

当韩浞以为已经差不多,眼看就过了十八重的半数大关,以为就要到那强弩之末时。

却见这炼阵速度还只是稍减,仍旧富有余力!

一直到宝图法阵炼到了二十三重,气势依旧雄健,看得韩浞都有些惊心动魄!

二十五重…二十六重…二十七重……

眨眼之间,韩浞的神煞阵图竟然就冲破了三十重去!

“该不会……只凭这一块碎片,就让我神煞阵图炼满三十六重法阵!”

三十一重…三十二重…三十三重……三十五重!

“当真……竟然如此!”

韩浞惊喜得太过,已然有些语无伦次了。

也是在炼成三十五重法阵之后,神煞阵图中的直冲势头才终于为之一顿,但还是缓缓在增长刻画。

一直到将第三十六重法阵炼成,才总算是彻底停下。

而韩浞手上的那块阵图碎片,此刻也是给炼化一空!

“只不过是一块边角,竟然就炼成了我宝图的三十六重法阵,那这原宝……只怕至少也要是纯阳法宝了罢!”

韩浞心中喜悦之余,还不由有些震惊。

反正光凭一件通灵法宝的碎片,是决计做不到如此。

而通灵往上的,可不就是“纯阳”了么?

而且除了法阵完全之外,韩浞竟然还发现自己阵图之中,起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

“怎么会突然多出一门真火用途来!”

韩浞元神往阵图中探去,想要细细琢磨了这真火作用。

但没过多久,竟然让他惊得一声大呼出口,就道“竟然会是‘都天烈火’!”

原来那块阵图碎片之中,竟然还蕴含了混沌秘魔的“都天烈火”法门,不知是被哪一位高人给炼入其中。

连带如今韩浞的神煞阵图也受了余慧,除了“弥尘障气”和“三昧神风”之外,还又多了一道“烈火大阵”的变化!

这“都天烈火”虽不似“碧磷毒火”、“三昧真火”之类,没有那有许多别致的神通,只单纯靠了凶猛火势来烧人。

但即便如此,这门真火也容不得任何人来小觑!

火攻之势修炼到了如“都天烈火”的地步,休说是熔金炼石,便是绝顶护身法宝宝光,这烈火也能够水滴石穿般,一重重给你炼了去。

若是让韩浞仗着这门真火来攻,口气大些来说,只需给了他足够的年月功夫,便是道门九大派的守山大阵,他也能够一座一座给他们炼通了!

“对了,如今我正好有多余的十二朵地煞真火在手,如果能够从神煞阵图中领悟了修炼‘都天烈火’的法门,岂不是我也能够修成这门秘魔真火?”

韩浞心头灵光闪现,立刻便想到了这一关节。

如今那块残破阵图已经炼入了韩浞的神煞阵图中,那便是一切都由得韩浞作主了。

那从这阵图中取得“都天烈火”法门,倒也是不在话下!

只见他祭起了阵图,然后便将元神探入其中。

一阵抽丝剥茧,细细寻觅把握了之后,韩浞元神便忽然在阵图当中一卷,随后退出,出来之时还带起了一道金光!

等这一道金光随着韩浞元神回返,韩浞识海之中也就现出了一篇金光篆字的法诀来——可不正是混沌秘魔正宗,“都天烈火”的修行法门!

韩浞当下不待,就将这一篇法诀,细细研读起来。

没过多久,便算是粗通了诀窍。

“原来只是以地煞真火为引,炼成十二道‘烈火真符’,待得发用的时候,抬手十二道真符便能布成‘都天烈火阵’,将对头困在这火阵之中焚烧炼化,只待炼得来人灰飞烟灭,魄散魂消为止……”

韩浞心中暗暗点头,感叹这法门不仅厉害,修行起来也颇便利,和自己“天罡三十六变”有些相通共同之处。

“不仅如此,若是几人同修这‘都天烈火’,一起出手时,还能够法阵沟通,布成三人三十六重,六人七十二重,九人一百零八重的‘烈火大阵’,威力倍增!”

韩浞此刻也摸索出了些门道,暗道不愧是混沌秘魔正宗,随意出来一道法门,就能够有这许多的玄妙变化。

当下心中按奈不住,就取出了十二朵地煞真火,开始炼制起了“烈火真符”来。

“也是亏得我多了个考量,修炼秘篆之外,又再收了十二朵‘地煞真火’。否则如今这真火不够取用,就又得跑去那地煞火山,来回不免多费腿脚!”

韩浞小小地自得了一阵,然后便全心投入“烈火真符”的炼制之中。

“都天烈火”的法门比之“冰魄神光”,竟也是简便不了多少!

只不过一个借了“雪魂珠”速成,一个又是以“地煞真火”为引,两者都算是高屋建瓴,省去了许多基础功夫,修行起来也都算是快捷。

算起来不过个把时辰,韩浞就已经将十二道“烈火真符”炼制完成!

随手试了试,招出一道焰光通红的“都天烈火”,又反掌将其熄灭了。

韩浞这才心满意足地将十二道真符,给送入了自家丹田之中。

然后他再回头来看神煞阵图,随着三十六重法阵炼全,原来存在阵图中的十二头地煞阴魔,此刻竟然也全都归位!

都不用韩浞多费手脚,就已经被炼成了“都天神煞”!

“可惜,虽然如今神煞阵图的法阵炼满,但我修为始终还只是炼气开窍,统御不了太多厉害阴魔。否则也不必多了,只需将十二头阴魔,全都换成有了金丹法力的,那炼气九重之下,只凭了单打独斗,还有谁能是我的对手?”

韩浞有些可惜。

但转念之后,他又想到“炼气修行,为的也不是好勇斗狠,最终求的只是纯阳大道,证得长生!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自家修为,方才是根本!”

初心念起,韩浞仿佛由回到了那段求仙慕道,四处漂泊的日子。

“这道途之上,许多精彩,但还是要时刻谨记来时初衷,不要被其余身外之物迷花了双眼,丢失了元神才是!”

感叹过后,韩浞竟然隐隐有些心悸。

原来不止是磨难才会惑人,有时反倒是泼天好处,才最会蒙人双目!

……

“对了,还有那块幽冥寒玉,能够拿来炼入我神君斩鬼剑印之中!”

有了先前感悟,韩浞不由将手头这些宝物,也都看得淡了。

只不过他心中还是有数,左右这事也是不难,比之前面两件要轻简许多,也就顺手给做了罢。

如今他只需将那块寒玉,以“玄魔炼煞真法”磨炼开了,最后再同样以“玄魔炼煞真法”给炼入斩鬼剑印即可。

腹稿打下,也是片刻之间,韩浞就把这事情给做成!

看着焕然一新的斩鬼剑印,每一道都有丝丝幽冥寒意渗出,韩浞不禁又有一个想法浮现脑海!

“若是我将都天神煞拿来这剑印当中养了,炼成十二道‘神煞诛仙剑印’,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虽是异想天开,但韩浞越是思索,就越是觉得这法门合乎道理!

也不知怎地,神煞阵图往外一祭,就鬼使神差地做起了这件事来!

第一三一章 妖术噬魂,钉头七箭(求月票)

幽冥地府,残魂岭。

韩浞满身狼狈地从一道道鬼焰当中突围出来,驾起云遁就走,一直到离了残魂岭数十里,才终于能够停下稍歇一刻。

“幽冥紫火也齐了,这便是最后一样了!”韩浞手掌一翻,将掌心的五朵幽冥紫火用九宫秘篆裹了,然后才送入丹田中去。

自昨日东岳大帝法驾降临,待向一直垂拱帘后的大帝拜过了寿辰之后,韩浞便出了酆都城,马不停蹄地在这幽冥地府之中奔走,收集真水真火。

先前两瓶子幽冥河水,也被他以秘篆炼制,得了十二滴浊黄真水。

再加上之前从一条地府血河之中,收取来的九滴“先天癸水”。

此刻韩浞手上,已经有了九门真水当中的五门,算是功成大半。

适方才再得了幽冥紫火,韩浞此番地府之行也总算是功行圆满,再没有不满意的了!

取出父亲韩擒狐赐下的“北阴令”,韩浞便往其中渡入了一道真气,随后这令牌就化作一道金光,卷了韩浞便往幽天之上飞去,眨眼之间,就不在了这地府之中。

待得韩浞再回神,就见自己果然已经到了阳间。

“不过这却是何处?看着怎生有些眼熟?”

韩浞四下看了看,见自己就是在一条街坊小巷之中。

四围都是红门高墙,远处似乎还有几名大户人家仆役打扮的男子,正在巷口闲话。

“不好,这不是我上柱国韩府的后门么!”

察觉之后微微一惊,韩浞连忙就将“正立无影”的天罡变化给施展出来,把自己的身形给遮掩了。

“怎么会就到了这处地界……”

韩浞有些纳罕,但转瞬之间又是明白过来“这怕是父亲意思,将我还阳的出处给点在了洛阳韩府,这么说来,该是有什么事,要让我来看看?”

一思及此,韩浞也是不禁又回想起,当年往昆仑求道时,母亲刘阆苑也是不招不呼,就把自己扔上了北邙山……

“当年母亲送我上北邙山,似乎该是为了那平阳郡主李昭儿,但如今父亲又送我回家来,却不知为的是什么?”

韩浞有些莫名其妙,只能胡乱猜测着“如今父亲去了幽冥地府做阎君,母亲也该是往海外大荒山,去寻外祖母去了,家中该是只剩了大哥一人!”

估摸着是和兄长韩清有关,韩浞也就懒得再去揣测。

反正已经来到了家门口,进去看看便一切尽知。

想到这里,韩浞脚步一抬,一路穿墙过壁,就来到了昔日韩擒狐的书房。

如今父亲韩擒狐不在,那大哥韩清作为长子,自然就承袭了韩府爵位,成了这上柱国府之主。

所以韩浞想着,自己大哥此刻,八成应该是在这书房之中的!

果不其然,只一迈步进了书房,韩浞便见到了自家长兄,正手持一卷兵策,心不在焉地看着。

“三年未见,没想到,大哥竟然苍老成了这般模样!”

韩浞见着自家长兄,如今竟然两鬓都有些斑白,双目深陷,眉头还生了几道皱纹,哪里似了三十年纪?分明就是年过半百的老生一般!

忽然一阵心疼,韩浞心头也久违地泛起一道波澜,就连双目之中,竟然也都有些湿润了。

“苦了我的兄长,一直要在这凡尘之中,困苦谋身不说,更是在短短三年里,先亡兄弟,再别父母,如今还有这偌大一座柱国府,要他来一力支撑,不知有多少难受与疲惫……”

韩浞深知自家大哥,不是那好享乐之人,自幼便长了一颗忧国忧民的心。

即便这韩府乃是一座金山,他也从不会想着,如何坐在这金山之上,挥霍享受。

而是只想把这座金山给扛起来,放在自己肩头之上……

韩浞正自感叹着,忽然就见眼前有一道灰黑气机闪过!

“妖气!”

然后他又运足目力去看,就见这道灰黑妖气,乃是缠绕在了韩清身上。

倒也并不浓烈,但却十分凝实,化作了一头狐狸模样,正在时时刻刻吸取着韩清自身的气血!

“何方妖怪这么大胆,竟然敢在我大哥身上种下妖术!”

察觉到了这是有妖物作祟,竟然在韩清身上种下了消磨气血,啃噬元神的恶术,韩浞顿时心头火起,怒不可遏。

两步来到韩清身侧,一把抓出了那道妖气。

韩浞又抬手打出一道护身符,将兄长给护住。

之后又把那妖气往神煞阵图中一送,韩浞便运起才炼成的诛仙剑印,将这一道妖气给吞了下去。

片刻之后,剑印有了反应,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就认准了一处方向,往那边飞去。

“我倒要看看你是哪里来的狐狸精,竟然敢在真仙头上动土!”

韩浞脚一踏地,驾起遁云,就朝那诛仙剑印追了过去。

“早知有这一遭,我便将那‘钉头七箭’的天罡变化给先学了!这会儿都不必知道是谁,便能先让你尝尝那求成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韩浞心中恶狠狠地想到。

……

出了韩府,横穿天街,那剑印就领着韩浞,直往禁宫方向而去。

“好极了,果然不出所料,万般源头,全在这帝王之家里!”

韩浞冷笑一声,便跟住了那剑印,朝着禁宫,就按落云头下来。

“何方小辈,竟敢擅闯天子禁宫!”

猛然间,禁宫之上出现了两位金甲神人,领着一队银甲天兵,就拦住了韩浞去路。

虽知道这是守卫帝王正统,看护天子之气的正神,但韩浞此刻心头震怒,哪里又理会得了这些边角毛神?

只听他闷哼一声,便就喝道“闪开,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管!”

说完,也不等这些金甲银甲的天兵神人回话,韩浞抬手就放出了十一枚诛仙剑印,向他们攻去。

十一枚剑印,都是养住了神煞在其中,威力岂容小觑?

两枚金丹剑印分别找上了那两个穿金甲的,剩余九枚就开始扫荡起周围的天兵来!

而当中韩浞,却是看也不看这些神人天兵,追着那一道剑印,就往禁宫之中落了下去。

……

“怎么办?管不管?”

禁宫不远,两位朝廷仙官看着那半空缠斗,当中一人便向另一人问道。

另一人却是摇了摇头,叹道“我们哪里能是对手,何况这多事之秋,江山飘摇,还是静观其变了罢!”

前者深以为然,重重点了点头,然后便将身形一掩不见。

对那禁宫之上的争斗,也只做不知了。

第一三二章 淫秽宫闱,祸乱朝纲(求月票)

放任了诛仙剑印,去对付那些看护禁宫的神将天兵。

韩浞云头按落,竟然就落在了这皇城后宫之中!

追着那剑印一路来到,韩浞又进了这后宫之中的一处院落。

刚一进院来,韩浞就发现此处院中无人。

但宫殿之中,却传来阵阵“嘻索”响动,且还伴有男女喘息的淫靡之声。

韩浞眉头一皱,隔垣洞见的天罡变化一起,就透过宫门,往那殿中看去。

韩浞只是微微辨认,就认出那男的正是那曾经的晋王,如今的太子,也就是唐皇第二子李由!

“这李由此时不是该往江南巡查,怎又会在了这里?”

韩浞满面疑惑,不禁心下暗道。

只是他却不知,先前这太子李由,将行未行,正要启程之时,便传来皇帝李泰突发急病,性命垂危的消息。

而皇帝龙体,事关天下。

所以这李由也就推脱了外巡江南的行程,留在了洛阳城中,陪伴病中天子。

且还做出了一副,事亲至孝的模样来,卖好皇帝与那天下臣民。

为此,也得了朝中不少的夸赞!

“结果你这一孝顺,便孝顺到你老子的后宫里来了是罢!”

韩浞冷笑一声。

但他此番却不是为了李由来的。

这帝王家中,任他如何祸乱,也关不到自己的头上来。

只要大哥韩清不受牵连,这大唐江山他也懒得去管是兴是衰。

就见此刻韩浞眼中神光一闪,反而盯住了那女子。

“隔垣洞见”的天罡变化突然发威,韩浞轻而易举地就看破了一层化形。

就见那榻上与李由缠绵的,果然不再是美人,而是变作了一头白狐!

而诛仙剑印上对那噬魂妖术的感应,正是来自这头白狐!

……

看清这一切,韩浞又想到兄长形如枯槁的模样,心头怒火哪里还按耐得住?

“妖孽,你敢祸乱朝纲!”

只听他大喝一声,列缺剑“呛啷”一声清鸣出匣,就直朝那妖狐首脑之处取去。

那狐妖听到韩浞那一声怒喝后,虽是吓得不轻,但却也反应极快。

张嘴就朝着那太子李由吐出一口妖气,将人迷昏。

然后又吐出一枚妖丹,滴溜溜打着转便迎上了韩浞飞剑,将他一口列缺剑给挡了下来——这修为出乎韩浞意料,竟然是修成了金丹的!

“哪里来的小道士,毛还没长齐,就敢闯入这禁宫之中来管闲事!”

就见这妖狐手掌一摊,便祭出一面红粉绣帕。

这绣帕一经祭起,就向四周弥漫起了一阵阵桃粉颜色的瘴气,打着转儿,就朝韩浞罩了过来。

“桃花瘴?”

韩浞只一眼便认出,这绣帕外的那层瘴气,便是南荒一带有名的“桃花毒瘴”。

虽然这瘴气只是桃粉颜色,看来不甚厉害,但实则是一门十分凶狠的山中毒物。

任你人畜草木,但只要被困入了这瘴气之中,都会渐渐被这瘴气给蚀皮消肉,溶血化骨,最后只能变为一滩腥臭脓水,端的狠毒无比。

不过这瘴气虽然棘手,却也不是无法可破!

正巧如今韩浞手上就有几门真火,便是这桃花瘴的克星。

“不过些许粗鄙下作的瘴气,也敢拿来人前卖弄!”

韩浞怒哼一声,抬手就放出十二道“烈火真符”,将这绣帕,连同了周边毒瘴,全都给用“都天烈火阵”困住。

“真火!”

随着韩浞这二字出口,一道道凶猛烈火就从真符中放出,围着那桃花绣帕,就是一通焚烧炼化。

那桃花瘴果然惧怕真火,在真符火势之下一触即溃不说,还反而助长了韩浞都天烈火的势头。

只听“轰”一声,都天烈火便点着了那块绣帕,将这法宝顷刻之间就化作一团火球,火势还越烧越旺,不片刻便俱都成了飞灰!

那狐妖亲眼见着自己的法宝被毁,当场就是“噗”地一口金血,喷了出来!

这绣帕与她心血相连,乃是她用腹下一块绒软皮毛,裹了桃花毒瘴,炼成的一件本名法宝。

因此这边宝物才一毁,伤势立刻就反噬到了狐妖自身。

而且她如今又是气急攻心,本以为面前小道士不过炼气开窍,能有多高的手段,却未曾想过韩浞除了一柄厉害飞剑之外,竟然还有一门真火在身,眨眼间就将自己的本命法宝毁去。

哪里不是又心疼,又有气?悲愤交加之下,才重重地吐出了这么一口大妖金血来!

“妖孽受死!”

瞅准这个机会,韩浞将一早就埋伏在一边的白虹剑突然发作,去往场中就纠缠住了那妖狐内丹。

而列缺剑却趁此时机,摆脱了内丹抵挡,又得了韩浞法力再催,便立刻化为一道森白剑光!

飞剑携了雷霆霹雳之势,就要从这妖狐颈上一划而过,让这妖狐身首异处。

那狐妖见此,也是大骇,根本顾不上做任何反应,便被一道剑光来到了眼前。

“吾命休矣!”

妖狐只来得及在心中惊骇一声,眼看就要命丧剑下。

但怎知场中急变,就听一声“叮呤”清响。

那列缺剑便在半空被止住了势头,离了那妖狐咽喉只有半寸,但奈何却是怎么也递不进去!

然后便听殿内,一个威严声音,赫赫说道

“乳臭未干,也敢张狂!”

紧接着,一只蛟龙巨爪凭空出现。

携了覆地翻天之势,就朝着韩浞所在便拍了下来!

韩浞见这一爪来势凶猛,自忖无力抵挡,念头一转,就要以“飞身托迹”的变化躲避。

但却忽然发觉,四围虚空坚固如铁,根本不容他挪移穿透!

“元神纯阳!”

韩浞心头大震。

这样的手段已经远超炼气,兴许还在元神纯阳之上!

第一三三章 纯阳一爪,覆海妖圣(求月票)

“飞身托迹”挪移不成,韩浞却也不能坐以待毙。

当下连忙祭出神煞阵图,护住了周身。

接着又将“正立无影、“补天浴日”等等,一应护身保命的天罡变化全都给施展了出来。

再把“都天烈火”与“冰魄神光”抬手打出,意图削弱这一爪之威。

但来人到底是元神纯阳,韩浞不过区区炼气三重,神通能抵得什么作用?

只听“嗤嗤”两声之后,韩浞这两道冰火神通,便被巨爪轻轻扑灭!

随后“嘶啦”一声,裂帛响动,神煞阵图也被攻破。

且那龙爪上的凌厉神威,已经微微触及韩浞身侧。

虽不过是些许余威,但此刻也已经让韩浞心摇神晃,浑身气血翻涌,甚至连五脏经脉都出现了损伤!

只要那巨爪再落下一分,神威就足以将韩浞碾碎!

“这就是元神纯阳!”

这一刻在韩浞,完全就是生死之间。

但大恐怖之余,竟然让他隐隐有一些奇异领悟!

……

好在韩浞的一副神煞阵图,是炼成了三十六重法阵的法宝。

虽然在巨爪之下一触即破,但也将那巨爪阻拦了一瞬!

让那塌天一般的下落之势,也是稍稍为之一顿!

这一瞬之间,四周虚空竟然也有了一丝松动!

“胎化易形!大小如意!”

立刻察觉生机,韩浞又是连续两道天罡变化施展出来。

然后就见他场中身形一晃,便遁去走脱了!

等到他再次现身,已经是在禁宫半空!

“噗!”

韩浞立刻狠狠吐出一口心血,显然已经是五脏经脉重伤,元神也萎靡下来。

还没等他一口气喘回,就听上方“嘿嘿”一声冷笑。

那巨爪再次出现,依旧是罩定了韩浞头顶,与刚才情形一般无二!

韩浞此刻已经无力再逃。

只等那巨爪落下,他必定会被碾成齑粉!

……

“覆海妖圣,你好大的胆子啊!”

不愠不怒,只是淡淡的一个声音响起。

然后就见远处天边寒芒一闪,一道剑光眨眼来到,朝着那巨爪就是一剑斩下!

“师尊!”

韩浞顿时心头一喜,听出这是自家师尊,许玄龄真人的声音!

真人剑光只是一掠而过,就将那巨爪斩破!

然后听那威严声音发出一声闷“哼”。

接着半空中就落下几片漆黑妖鳞,还有一滴色如玄墨的妖血来!

……

“许玄龄,你敢出手!”

那被许玄龄称作覆海妖圣的威严声音,此刻着实是又惊又怒,气急败坏地就喝道。

话音落下,一名身着华丽黑袍的中年壮汉踏出虚空,凭空站在这禁宫半空,离了韩浞只百多丈远。

“我的弟子,也是你能够随意伸爪的么?”

许玄龄真人飞剑转回,然后剑光一敛,便化作了真人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覆海妖圣。

“你休要猖狂,待我回去禀明青帝,帝君自会为我等向你昆仑讨个说法!”覆海妖圣面色铁青,语气不善地说了这一句,转身便要就走。

哪知脚步还未抬起,一道剑光就从这覆海妖圣耳边擦了过去!

“我何时准你走了?你以大欺小,袭杀我徒儿,还毁他法宝,如今难道不需交代些东西出来?”许玄龄真人抬手收回分化剑光,看向那妖圣呵呵笑着道。

覆海妖圣想要发作却又不敢,只能色厉内荏地朝着许玄龄大吼一声道“分明是你纵容弟子擅闯禁宫,冲撞人道天子之气,扰乱凡间。我不与你算账,你却还敢来找我纠缠!许玄龄,脸皮呢?你的脸皮可还在了!”

真人闻言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依旧不咸不淡说道“你们耍的这些把戏我不去理,不就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颜面,你如今却还敢来问我的脸皮?我劝你还是趁早认投,留下些东西,我便依旧做个看客。休等到老道我没耐性了,下场与你们过上几手,只怕到时候你悔告无门!”

覆海妖圣猛然闻言大惊,但还是强自按捺住了,憋着一口气,向许玄龄真人问道“我不欲与你这老道口舌之争,你待如何了结此事?”

谁想这妖圣一句话才刚问出,一旁就忽然传来韩浞惊喜喊声,说道“师尊您快来看,我得着好宝贝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边韩浞神色虽还有些苍白,但却是乐颠颠地跑到许玄龄真人面前,捧上了几枚蛟鳞和一滴蛟血!

原来适才韩浞见那妖鳞、妖血落下,知道这是纯阳大妖之宝,甚为珍贵,就硬拼着伤势疼痛,飞身上去接了回来。

真人一见韩浞手中妖鳞、妖血,也是轻笑一声道“却是少了些,只得三枚妖鳞,一滴妖血……”

说着,许玄龄真人又转头,上下打量了覆海妖圣半天!

然后才又道“再留下一百零五枚颈下鳞,并上三十五滴妖血,妖圣便请自去罢!”

覆海妖圣一听这话,立刻就是火冒三丈,心下暗道“贼道安敢如此辱我!”

可转念一想,自己实在不是许玄龄对手,而且这昆仑老道又是出了名的心脏手黑,心眼又多,一个不慎就要被他算计了。

“说不定他正是要激怒了我,往后还有圈套等着……”覆海妖圣忽然想到。

而且越是思量,这妖圣越觉得此事就是如此。

当下心中一发狠,这妖圣便决断道“不过些许鳞血,你道我会为了这个与你翻脸?我就不信都给了你,你还有脸再来拦我!”

想到这里,这妖圣忽然一扭头就遁入了虚空。

然后还不等许玄龄真人去追,就见那虚空一荡,便飘出了大块大块的蛟鳞,还有一团一团的蛟血来!

韩浞见状大喜,连忙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玉瓶,飞身就上去接取。

待那鳞血全都被他喜滋滋地收入了手中,一数之下却发现……多了!

蛟鳞足有一百一二十枚,蛟血也有四五十滴!

弄得韩浞都有些傻眼,暗道“这妖圣对自己是真狠,也不知这是咬下的还是扯下的,剥皮放血的活计也是做得颇粗糙了些……”

第一三四章 重炼阵图,洞天法宝(求月票)

最终细数下来,落到韩浞手上的蛟鳞足有一百一十六枚,蛟血更是有五十一滴之多!

纯阳大妖,浑身是宝。

便如混天妖圣这般,从上古时候就称雄一方的,如今修为更是早已到了纯阳之上。

一身蛟鳞蛟血越发妙用无穷不说,且还都是有数的,少了多少都是修为,要炼回来还得再费一番苦功。

“这老蛟一身妖鳞坚固,蛟血更是难得,拿这两样宝贝重新炼过了你那副阵图,却是再合适不过!”

见韩浞喜滋滋地捧着那蛟鳞蛟血,许玄龄真人也是满面和蔼微笑着,向他说道。

只是韩浞一听这话,却又忽然像是犯难,有些讪讪地就看向自家师尊。

许玄龄又哪里会不知自己徒儿心思,轻笑着摇了摇头,就朝着韩浞一伸手,说道“拿来罢,反正我这师父也是当得轻省,如今为徒儿重炼一件法宝还算不上什么!”

“多谢师尊!”

韩浞大喜,连忙就将破了的神煞阵图,还有覆海妖圣的蛟鳞蛟血,全都捧上去交给了自家师父。

这阵图本是韩浞亲手炼制,但无奈之前吞了一枚纯阳之上法宝的碎片,一鼓作气就成了三十六重法阵,是以若只凭韩浞,重炼起来就有些力有未逮,还得仰仗了他师父。

许玄龄真人才将阵图拿到手中,便忽然又是轻笑一声,说道“原来是‘十二都天神煞阵图’!”

韩浞不知师父这一笑是何意,却也不敢随意去问,只能老老实实候在一旁。

却未想许玄龄真人一句说完,然后就随手往身旁一划。

紧接着,那虚空之中竟然就像是被划破了一个洞口,露出了对面另一方山清水秀的世界来!

“这莫不是洞天手段?”

韩浞震惊之余,也是隐隐猜测到。

“随我进来!”

真人却未多做解释,向韩浞说了这一句后,就当先迈步,踏入了那虚空洞口之中。

韩浞自然从命,紧跟师父身后,也进到了那处虚空洞口。

……

一步踏入,韩浞便觉得脚下厚重。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如今正是站在一处奇峰绝顶。

面前玉台石凳,还摆了一局残棋。

再往四外看去,韩浞便觉得这处地界,与他摘星玉楼倒是颇为相似。

四周都是陡峭群山,往北更远之处,乃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要说唯一有不同,那便是从这群山往南八百里,韩浞竟然看到了一座四方城池,坐落平原。

细细望去,似乎还能看到那里有城中万民,进出络绎。

“竟然能有生灵繁衍!这么说这处地界,应该是在我师父的一件洞天法宝之中!”韩浞暗暗点头。

只是没想到,连他母亲作为天尊外孙女,都没能有一件洞天法宝,如今却在自家师父手中见识到了。

“倒是忘了,你还没见过为师这口‘九凝鼎’!”

许玄龄真人一拍脑门,然后才朝自家徒儿说道。

韩浞连忙点头,又沉吟了片刻,才大着胆子向自家师父问道“那师尊这口‘九凝鼎’,该是洞天法宝了罢?”

许玄龄真人听问却是不以为意,轻笑颔首,然后说道“的确是五十年前炼成了‘洞天’的,却也的确是费了为师不少功夫!”

见韩浞神色恍然,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许玄龄真人也是微微一笑道“这却不是要紧,还是先替浞儿你重炼了法宝,再说其他!”

韩浞闻言称是,但却忽然想起,自己师父恐怕不明神煞阵图玄妙。

刚要取出三枚玉简奉上,韩浞却见许玄龄真人将阵图随手往半空一抛!

也不知使得什么手段,结果一副明明已经毁坏了的阵图,竟然被真人这随手一抛之下,就在空中滴溜溜打起转来,还绽放着阵阵宝光。

然后再看真人五指成爪,朝那破了的神煞阵图一抓,便抓出一道金光。

紧接着掌心一展,那金光便逐渐清晰铺展开来,变成了一篇法诀。

韩浞在旁观瞧了,正是那三枚中的秘法无误!

“未想到头来,为师竟然还是从浞儿你这里,见识了这门混沌秘魔正宗的嫡传真法!”

许玄龄真人感叹着,然后五指一握,就捏碎了掌心的一篇金光法诀。

然后真人又将手上蛟鳞蛟血拿了,朝着那半空当中的阵图又是一抛。

就见那些大妖珍宝,竟然在半途之中就像冰雪消融,化为了一道道红黑精气,绕着那神煞阵图就开始修补编织起来!

“师尊这一手,只怕已经不弱于我之前见过,我母元神返虚的手段!这么说来,师尊的修为至少应是和我母亲相当,又或许还要更胜一筹……”

韩浞见此一幕,不由得就将师父许玄龄真人拿来了与自己母亲比较。

但到底自家见识修为还是太浅,始终没能看出个什么名堂……

结果只他这一愣神的功夫,便听那边许玄龄真人说道“好了,浞儿快收回法宝!”

回过神来,韩浞就见自己的那副神煞阵图已然完好如初,此刻正滴溜溜打着转,朝了自己罩过来。

连忙运起法诀,韩浞便将这副阵图给接在手中。

但入手一刻,韩浞又发现自这阵图之中传来一阵感应,与自己颇为亲近。

“这是……法宝练成了通灵!”

韩浞低呼一声,心中说不出的惊喜。

没想到此番因祸得福,又有自家师尊出手,竟然就将原本只是三十六重法阵的神煞阵图,给炼成了“通灵法宝”。

“多谢师尊赐宝!”

韩浞掩不住面上喜色,连忙就向自家师父跪了下去。

许玄龄真人却是微笑摇首,和蔼说道“浞儿你入我门下,师父本该为你备下护身法宝,只不过为师久未出山收取,先前手头闲余的法宝,也全都炼成了这尊‘九凝鼎’,这才一时没有赐下。如今为你炼成这件‘十二都天神煞阵图’,稍后再为你将那几道剑印炼了,想来我浞儿往后山外行走,当该是无忧了!”

“对了,我还有十一枚剑印留在了外头!”

韩浞这会儿才突然想到,自家竟然还把十一枚“诛仙剑印”没想起收取。

也怪这剑印法门太过省心,只需放了出去,便能自家找上敌手放对,平日里又存了不少真气在其中,根本不劳韩浞去牵挂,这才被他忘了个干净……

第一三五章 三叩传法,一问通灵(求月票)

韩浞才一出九凝鼎,就见自己的十一枚诛仙剑印正在那禁宫半空,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打转。

至于值守禁宫的神将天兵,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面色微红着召回了十一枚剑印,韩浞略显尴尬地咳了一声。

正要转身回到九凝鼎,韩浞却又忽然感到一阵恍惚,暗道“怪哉,难道还有什么事忘了的?”

左思右想都没有头绪,韩浞索性也就不再深究。

一迈脚步,就回到了那九凝鼎洞天之中。

……

看着眼前十二道好似小剑一般的玉印,在头顶半空上下翻飞,时而化成剑光,时而又显出如地煞阴魔一般的神煞本相,还向韩浞传来了阵阵欢欣喜悦的感应——托了师父许玄龄真人的手段,如今他这十二枚“诛仙剑印”也被炼成了“通灵”!

不仅如此,韩浞在那之后还又得到许玄龄真人赐下,将除去庚辛金之外,其余八样五行精英也给求了来!

其实起初,许玄龄真人本也有意,将韩浞的七枚“七俢剑丸”和那阵图、剑印一道,也都给一并为他炼成了通灵法宝的。

但不知为何,才将那十二道剑印炼完,真人却忽然嫌弃起麻烦来,最后还是只扔给了韩浞几门五行精英,要他自家去演练,然后便就撒手不管……

不过,能得师父出手为自己重炼神煞阵图,韩浞便已经是心满意足。

往后的诛仙剑印和五行精英,都该算作是锦上添花的意外之喜,韩浞本就没有不满意的,哪里又会生出丝毫埋怨来?

赶忙叩谢了师恩,韩浞便老实恭候再一旁,等着许玄龄真人再有吩咐。

“此间之事已了,浞儿还待如何?不若随为师回山?”

真人笑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子,却没有独断,反而是向韩浞问道。

韩浞听闻师父问话,却是略显犹豫,踌躇着有些不敢开口。

真人自然不会看不出韩浞有心事,依旧和煦笑着,劝慰徒儿道“都是你自家的道途,何故瞻前顾后?便是你心有不顺遂,还想杀了那小狐狸,但为修行缘故,又有何不可?只是那东西的关隘到底多了些,这件事却有些不太好做……”

“不敢不敢,徒儿绝无此意!师尊多虑了!”

韩浞连忙惊恐着打断了自家师父。

深怕再迟半刻,许玄龄真人就要把一条足以搅浑天下局势的计策给谋算出来!

……

见识了混天妖圣出手庇护,且又听那妖圣说了,此事背后还有青帝站定。

韩浞如何还会猜不出,禁宫之中的那条狐妖,只怕是妖族如今所谋大计中极重要的一环?

再听自家师父与那混天妖圣的言谈,韩浞便知道了许玄龄真人如今也是置身事外,并不在这一局之中。

所以麒麟崖玉虚宫,也该是作壁上观的一方。

韩浞又怎会为了一己私怨,将自己师父,甚至是整个昆仑派,给牵扯进这一滩浑水中来?

“况且妖族也不单只有那东方青帝,西方白帝与北方黑帝不仅尚在,传下的道统还位列道门九大派之二,哪一个又是容得小觑的?还有那最为神秘莫测的南方赤帝,生死不知那全都是些屁话,只怕这位,才是四大妖帝中最要命的……”韩浞不禁暗暗想道。

……

他自觉是为了顾全大局,但没想到许玄龄真人却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哪个又说要为你出头了?还要将为师与玉虚宫牵扯进来?徒儿你这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啊!”

不过说完这句,真人又一抬手,“咚”地一下敲在了韩浞头顶,颇为看不上地随口数落着他道“你道别人的谋划都所图甚大,唯独你的修行就不值钱?这边躲一阵,那边避一头,那合着有人的地方,你都不修道了?”

“哎呦!”

韩浞痛呼一声,摩挲着自己的脑门,被师父教训得有些心虚。

不过他到底还是逞强,扭过头低声嘀咕着道“咱们昆仑派不也是躲得远远儿的,没搅到这浑水里来?那照您说法,咱们玉虚宫也索性从此关闭山门,不修道了……”

“你这逆徒,说得又是什么话!简直找打!”真人像是气笑,抬手又要再打。

韩浞见自家师父此刻不知是笑是嗔,简直喜怒难辨。

只能连忙口风一转,又辩解道“师尊息怒,徒儿不是此意啊……徒儿只是说,此间诸事源头,到底来自家兄,那便是我们兄弟私事,怎好将师尊与一众玉虚宫同门牵扯进来!便是要算账,有我母与外祖母,还有天尊老祖在,我星斗一脉也不是任人揉捏,之后定是要与几位妖帝算算清楚的!便是不去劳动老祖,往后徒儿修行有成,只要胜过了几位妖帝去,又何愁讨不回一个公道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辈修行乎?徒儿绝没有畏缩吞声,一味避让的意思啊……”

韩浞以为自己此番辩解,该是合了许玄龄真人心意。

谁知真人又是笑骂一句“诡辩”,然后头顶也依旧挨了一记敲打……

随后,便听许玄龄真人向韩浞问道“那为师来问你,你乃斗姆天尊嫡脉,凭了天尊老祖,你如今可成纯阳,可得长生了?”

“嗯……并未。”韩浞被问得惴惴,只能低头支吾着答道。

真人点了点头,然后又接着问道“你想有朝一日修为胜过了妖帝,那你再来告诉我,妖帝修炼了多少年?”

“只怕……该有万年计?”韩浞不敢肯定。

“你又修行了有多少年?”真人再问。

“这个……不过年……”韩浞气弱。

真人又点了点头,依旧问道“妖帝生而神通,惊才绝艳,浞儿你降生时可曾超过了妖帝去?”

“并未……”

“如今你是炼气三重,你自觉可曾超越了炼气三重时的妖帝去?”

“呃……想来……只怕高下之别,仍旧有如天壤云泥……”

“既是如此,徒儿你待修炼到何时,且又如何胜过了妖帝去?”

真人问完这一句却是不笑了,只是淡淡看向韩浞。

“这个……弟子不知……”

韩浞原本被师父一连几问,已经给问得没了志气,如今再被一眼看来,更是被看得心里没底。

只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可先前却还敢随口大话,简直有些无地自容。

只能眼巴巴看着面前师父,可怜兮兮地道“师父,那弟子这道……又该如何修下去?”

哪知真人又一拍他头顶,既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自己的修行,何故拿来问我?难道我说你愚钝,你便不修道了不成?”

韩浞听得越发糊涂了。

可当真人这随手一拍下来,他又忽然感到心头灵光一现,片刻清明,但转瞬之后又模糊了下去。

此刻,韩浞像是领会到了什么,却又十分清楚明白地说不出来!

第一三六章 炼气凝罡,紫青雷池(求月票)

回过神来,韩浞忽然察觉紫府松动,心中立刻大喜,连忙运转法门,意守上丹田。

随后就见韩浞紫府虚空之中,一座若有若无的玉台虚实闪动着,缓缓浮现。

“紫青雷池!”

韩浞又是一喜,连忙驾驭了先天紫气,就往这雷池虚影当中灌注而去。

有了真气作为根基,虽然缓慢,但这一座雷池终于渐渐由虚化实,不再是明暗闪现,而是渐渐沉稳下来,最后变成了似琉璃一般,晶莹通透。

待这雷池初成,紫府之中的先天紫气忽然涌动,像是一朵铺天紫云,翻滚着就覆盖到了雷池上方。

不仅如此,那紫气化云之中还有雷霆闪现,隐隐还能听到有“轰隆隆”雷鸣之声。

而在那雷声响动了片刻之后,一滴凝实晶莹,当中还有道道雷光,时闪时灭的水珠,就从紫云当中落下。

朝着那紫云之下,“紫青雷池”当中落去!

韩浞又仿佛听到脑海里,像是“叮咚”一声响起,那“雨滴”便落在了紫青雷池,化为一滴周身雷光闪烁的“雷水”,静静地沉积在那雷池池底!

“这是……念生雷霆,真气凝罡!”

韩浞喜不自胜,不意自己竟然在此刻踏入了炼气第四重,凝炼雷罡的境界!

如今他紫府之中雷池已经开辟,只等雷池上方的先天紫气逐渐炼为“雷水”落下。

待到真气涓滴不剩,而雷池充盈满溢的时候,便是韩浞炼气凝罡功成之日!

再说这“紫青雷池”,虽然如今还尚似琉璃通透,看来脆弱单薄。

但等到后日,池中蓄入雷水越来越多,这雷池也能够越发凝实。

若是韩浞彻底将浑身真气,炼成了一道“紫青雷罡”之时,那这雷池也就通体变作了“罡玉”筑成,坚固无比。

往后炼气金丹时的“丹鼎”,还有炼气灵台时的“灵基”,都是以这一座雷池作为根基!

“只是这将真气炼化成雷罡的修行,却不像炼气筑基,靠的也不只是水磨工夫,还得时时感悟,以道心通炁理,将一门真气彻底切磋琢磨下来,方才能够真正的炼气凝罡……”

韩浞心下暗道“我此番生死走过,又见识了纯阳大妖出手,再得师父点醒,才能够有幸生出感悟,踏足凝罡,但之后该如何修行,却还得好好思量思量才是。”

……

“这么说来,浞儿是不打算随为师回转昆仑?”

许玄龄真人听了韩浞想法,也是不置可否地一笑,然后才问道。

韩浞听问重重颔首,向自家师父说道“此番得师尊点醒,弟子才能够一举踏足炼气凝罡,既然适逢其会,也就索性在这红尘之中磨炼一番,当做修行。再者……弟子实在牵挂家兄,因此便想留在这韩府之中,陪伴他些日子……”

真人闻言一笑,又问道“这凝罡修行各有各法,便由得你自去也无甚不可。只是你先前已然了断尘缘,如今再入浊世,难道就不怕再生出许多牵扯来?”

韩浞被真人这一问,立刻便有些惶恐,连忙为自家分说道“师尊容秉,其实若只为凡尘俗事,弟子倒也不愿去管,家兄已经位极人臣,终此一生只怕也少有苦难,自然无甚担忧。但奈何如今妖帝谋划江山,朝廷又多诡异,弟子唯恐家兄一介凡夫俗子,容易受人算计,到时前途再生变故……”

韩浞这里说的“前途”,自然不会是人间富贵,而是指的那地府赏善司判官的神职。

原本韩浞是没有这些顾虑的,可当他甫一回府,就见到大哥身中噬魂妖术,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这妖术恶毒,能够伤人元神,而他大哥韩清又是个完全不谙修行的凡人。

若是放任这妖术为祸,将韩清一伤到底……

那韩浞都不确定,自己大哥到最后还有没有那个命,去地府任职判官。

“兴许父亲与母亲还有手段,能够让得大哥回魂,但想来这修修补补的,始终还是没有‘原配’的得用!”

想到父亲韩擒狐既没有明言吩咐自己,也没有直接将大哥韩清带走,那应该就是说,无论大哥结果如何,父亲都能够将他安置到了赏善司判官的神位上。

但是即便如此,父亲还是拐弯抹角地,将自己给送到了洛阳来。

韩浞相信,这其中也一定是有了深意在的。

“我父乃是狐族之主,在上古之时就以多计善谋著称,连妖帝都被他坑了个遍,不可能看不出如今妖族又有谋划!之所以不向我明言点破,反而只是将我送回韩府,那该是未免他人察觉的一步闲棋。这么说来……能不能起了作用,就全是看了我自己!”

这些当世高人的谋划,说实话韩浞是一步也看不懂,只能大着胆子胡乱猜测,可依旧不知对也不对。

但即便如此,韩浞依从本心,还是放心不下大哥韩清。

索性也就不去多想,只照了本意行事,决定留在洛阳,看护长兄。

“至不济……豁出去不讲规矩,我也不等大哥寿终正寝了,只须直接把他掠走,送到地府去给父亲!我还不信有谁敢来继续纠缠不成!”

……

见许玄龄真人听完韩浞回话,便是轻笑摇头,然后又向他道“既是浞儿决意如此,那为师自是不好再劝。本来此番为师算出凶险,想要领着浞儿避过这一场祸端去。但你既想闯上一闯,火中取栗,那这其中,也未必没有几桩大好处!只是往后是福是祸,也全靠浞儿你自家去担当,为师恐怕再难插手!若算计失利,切记及时抽身。只要回到了玉虚宫,便就一切无碍……”

真人教诲谆谆,言辞中全是爱护之意。

韩浞听了也是心头十二分温暖,当下就跪倒在地,叩谢师恩。

许玄龄真人一见他如此,却是又再笑骂着,说道“去休去休,堂堂男子,何故做这小儿女态!我浞儿只需谨记修行勤勉,持心端正,便是不负为师教导。然后保全了自身,万不要让师父白发人送你这黑发人就是了……”

真人颇有些兴致地打趣着,却是把韩浞说得有些噎住。

看着自家师父二十许人的面貌,韩浞不禁暗道“若是修行不力,长生不得,只怕往后我才是那白发人罢!”

第一三七章 韩小将军,刘少星君(求月票)

韩浞一步踏出虚空,脚下便是神都洛阳。

四下观望片刻,看准了韩府方向,韩浞“胎化易形”的天罡变化使出,就变做了一位相貌平平,二十许年纪的青年道人。

旋身一转,飞身托迹,便就到了韩府门前。

又一思量,手上捻出一枚诛仙剑印,韩浞口中真气一吹,便将那剑印给化作一柄拂尘。

只见韩浞将这拂尘随手一扫,平平相貌竟也透出一股道骨仙风来。

“难怪那灭尘道人偏爱拂尘,这般扮起来,倒还真有几分模样!”韩浞嘴角噙笑,心下暗道。

也是好险,他先前差点儿就变出一道写着“铁口直断”的幡儿来了。

还多亏了念头中当年灭尘老道的模样一闪而过,韩浞这才忆起,自己要变的是个“世外高人”,而不是“江湖术士”……

打着拂尘一转身,韩浞这才向那上柱国府走去。

三两步到了府门前,看守的家将就连忙上前拦住了,向着韩浞问道“此乃上柱国大将军韩府,不知道长此番何来?”

如今大唐乃是改朝盛世,承平已有十数年,因天子崇佛好道,是以道佛大兴,僧人道士的身份也都不低。

便如韩府这般的高门,其中家将也是知道要敬僧礼道,不敢轻慢的。

此刻向韩浞问话,却也是颇为客气。

韩浞见自己卖相得宜,也不禁好顽一般心头微喜。

朝着那家将轻笑一声,韩浞便自报名号道“贫道刘少阳,乃是在海外大荒山修行,此番到你家将军府中,乃是来为小郎君治病的!”

家将听话一愣,就有些莫名其妙地向韩浞问道“道长可是找错,咱家府上未曾听说哪位小郎君害病,也未张榜请过医……”

这家将倒是知道,如今世道上,许多道士僧人为了方便行走,都是身怀医术。

有些甚至比那宫中太医,手段都要高明。

便是前一阵子也有听说,说汉王府上王妃有孕,怀胎十二月不产,宫中太医瞧了个遍,但都束手无策。

反而是汉王四处寻医,最后听了旁人举荐,去华原县请来一名姓孙的道士,才诊断出王妃原来是胎位不正,生产不得。

可随后也便被这道士一针给扎好了。

而且听闻这位道士不仅针法高明,还精通“悬丝诊脉”。

也是靠了这门秘术,才能不亲肌肤,依旧为汉王妃把脉瞧了病的。

当真是神乎其技一般!

可又话说回来,即便面前道士与那孙道士一般医术神奇,能活人性命,但那孙道士不也还须得人去请?须得悬丝诊脉?

反而你这道士,只在门口看了两眼,就找上府来说有病……

“莫非你不止精擅医术,还通了仙法不成?”

家将心下生出猜疑,面色就有些不善地上下打量起韩浞来。

韩浞倒是浑不在意,洒然一笑,便向那家将又说道“校尉只管入内通报,半刻之后若是无人来请,贫道自家走了便是!”

这家将本就不敢擅专,一听韩浞如此说,也是觉得有理。

向着韩浞抱拳,道了一声“道长少待”。

又向同值的伴当隐晦地使了个眼色,要他看住了韩浞,这家将才转身进入府中,去了通报。

二人的些许把戏,如何能够逃得过韩浞眼去?

不过他又怎会在乎了,老神在在地就在这韩府门前等下不说,心下反倒还颇有些自得,暗赞自家府上家将机灵……

果真,半刻不到,就听一阵脚步声匆匆来到。

然后韩浞便见那前去通报的家将,跟在一名三四十年纪的中年男子身后,急忙忙地就从府中迎了出来。

男子像是等不及那家将引荐,才一出府就四处张望。

见着就韩浞一个外人,也就连忙迎了上来,拱手问道“可是刘真人当面!”

韩浞自然是认得来人,这男子乃是自家府中的老人韩鹏。

早年间是随父亲征战四方的一名裨将,后来得了器重,才被韩擒狐领入府内,做了大管事的。

笑看韩鹏一眼,韩浞躬身打个稽首,口中谦道“当不起居士口中‘真人’二字,贫道正是刘少阳!”

韩鹏一见韩浞变化的这刘少阳,虽然年纪颇轻,但也是一身的仙风道骨,当下就信了半分。

虽还有九分半猜疑,但他江湖老道,也不显在面上。

韩鹏此刻是满面喜色伴着谦恭,朝着韩浞又一拱手,才万分客气道“道长过谦了!我家将军请道长入府中叙话!”

韩浞淡笑着颔首,说道“不敢,居士请了!”

说完,韩浞就跟在韩鹏身后,进了自家将军府来。

果不其然,韩浞随着韩鹏在府中穿行小半天,二人既没去大厅偏厅,也不走后院家眷所在,反倒是把他带到了正房书斋门前。

“刘道长请,我家将军便在这书房内恭候道长!”

韩鹏把手一引,恭立在书房小院之外,只请韩浞自家进入。

“有劳居士!”

韩浞浅笑着说了一句,便也不客气,抬腿迈步就进了小院,往那书房中走去。

才刚踏入书房,韩浞就见大哥韩清背对自己,望向窗外荷塘,不言不动。

韩擒狐这座书斋乃是临水而建,北面窗外就是后院荷塘。

如今正值炎夏,莲花胭红,荷叶翠绿,倒是颇有几分诗意。

韩浞见此一笑,朝着韩清背影打了个稽首,便说道“贫道刘少阳,见过将军!”

韩清听他见礼,才缓缓回身,面上却是不冷不热,直接就向着韩浞问道“道长何来?”

韩浞听他明知故问,但面上依旧还是挂着淡笑,回道“正是为府上小郎君治病而来!”

“我儿有病,道长是如何得知?”

韩清面色不敢,但眼中目光却是忽然凌厉,逼视向韩浞。

韩浞拂尘一挥,轻阖双目颔首,嘴角依旧还有笑意,说道“此乃贫道与令公子有缘,刘少阳正是循缘而来!”

“哼!”韩清猛然一挥袍袖,颇有些不客气地说道“只怕道长不是与我儿有缘,乃是与我韩某有怨!不知受的是哪位唆使,竟然连幼稚小儿也不放过!”

说完,就听“呛啷”一声,韩清把墙上宝剑抽出擎在手中,看向韩浞时面色已然颇为不善!

也是难怪他起疑心,儿子韩世谔急染邪病,昏睡了已经三四日,只请了宫中太医来看,但也是根本断不出症结。

韩世谔这病来得奇怪,韩清只怕其中有诡异,所以便在府中下令封口,不许外传。

只是暗中派了亲信,四处寻访高人。

照理说,是绝不该有别人知晓!

偏巧这个时候,就出了个来历不明的道士,又未经亲信引荐,自己找上了门来。

这该是有多可疑?

……

看韩浞只是笑着不答话,韩清心头怒火一起,就再也按捺不住。

一步踏前,将宝剑架在了韩浞颈上,韩清怒气冲冲地便问道“说罢,是何人遣你前来?害得我儿染上邪病,可是欲想要挟韩某?又要韩某答应甚么条件?”

韩清连连发问,听得韩浞都有些目瞪口呆。

果然,他猜得不错,只怕韩清如今在朝中多有不顺,否则断不会把自家那个沉稳的大哥给逼成这般模样。

任由宝剑寒意逼入自己颈下肌肤,韩浞“嘿嘿”轻笑一声,就目视韩清说道“难得三年才回府一遭,你竟见面就要拿我性命不成?”

韩浞说这话时已经换回了原本的声音,把韩清给吓得一惊。

慌忙着撤剑连连后退两步,韩清满面不敢置信地指着韩浞不说,还有些哑口无言,讲不出话来。

见自家兄长那副惊骇模样,韩浞不由苦笑一声,袍袖一掩就散去了“胎化易形”的天罡变化,显出了原本样貌。

“大哥,又是三年不见,大哥可是越发的清减了!”

韩浞淡笑看着自家兄长。

虽是一早就打定主意向大哥表明身份,但到底如何才能将这一桩桩一件件,向韩清说明了清楚,他还是需要思量片刻……

……

初时的惊诧之后,韩清又再三确认了,面前的就是自己弟弟韩浞无疑。

随后这位大唐将军激喜着,一把拉住了自己弟弟,又是半天说不出话。

但一双星目之中,却满溢着遮掩不住的泪光。

“二郎,这些年你是去了哪里!”

韩清开口第一问,就问得有些出乎韩浞意料。

竟然不是“你还活着?”,而是“你是去了哪里?”。

“大哥,你……是如何发现,我并未当真死了的?”韩浞皱眉问道。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失败,就连装死,都会不成功!

韩清拉着弟弟双手不放,就把韩浞拉到了一旁坐下。

然后才向他说道“并非是我,而是平阳郡主,她最先发觉了的!”

“平阳郡主?李昭儿?”

韩浞心头一颤,隐隐像是想到了什么。

“正是,”韩清点了点头,接着道“你殁后一月有余,这郡主有一日忽然找上门来,就去寻母亲说话,也不知说的什么。但自那日后,她便在你墓前结庐,清居下来……”

“她还是为我在墓前守节?”韩浞微微动容。

“是啊,整整三年,直到两个月前才总算期满。期满之后也没在洛阳久留,立刻便回了鄠县去……”

韩清看弟弟眉头紧皱,也是斟酌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也就是郡主回去鄠县前一晚,也不知怎地,无风无雨的,凭空就起了一道旱雷,不偏不倚正打在了你墓上。把墓室打通不说,连棺木都给劈开了……郡主这才发现,你那竟是一口空棺!”

韩浞听了这话,就不禁一滴冷汗延着额角流了下来。

他都不必去猜,就知道那道旱雷一定是李昭儿的手笔!

想到这里,韩浞又不禁在心中暗道“这女人还真能忍得住,分明是心中一早就有了猜疑,但却还是等了到三年守节期满,才借着雷法劈开了我陵墓。兴许……是想要在临走之前,看个究竟?”

九枚九曜紫金丹,已经帮助李昭儿入道感应不说,还让她修成了炼气第一重的小灵境。

有这修为,即便寻常方术中的“五雷符”,只需多画几道,攒在一起发用,有那劈开陵墓的威力也不足为奇。

“可即便棺木是空,你们如何又能断定我在生?就不能是尸首被人盗了去?”韩浞又有些心怀侥幸地向大哥问道。

哪知却见韩清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他道“我原也是这般以为,虽说陪陵的珠宝都还在,但为兄也曾听说过,世间有那妖人,是只窃尸首,不爱财物的。因此我原先便以为你是遭了这灾难。但不知为何,偏偏平阳郡主就是认定了你未死!问她缘由,她又不愿多说,最后也只能以不了了之……”

韩浞听得只觉荒唐。

但瞪眼半天,最后也还是只能苦笑一声,说道“算了,都是我自家埋下的祸根,与别人无怨。”

韩浞此刻心里,有些说不出到底是好受,还是难受。

虽然他并不十分在意,但好歹是自己的墓被人给劈了。

就因为自己给那人留了几枚丹药和一本法诀。

嗯……还有一门剑印法宝,不过这却不重要……

所以照此看来,被人刨坟掘墓也是他自惹祸端,该是难受的。

但韩浞又是想到,本来他给这李昭儿送去丹药法宝,也只是为弥补愧疚。

谁知道这女人,竟然又跑到他墓前来守了三年,岂不是把他们二人之间的牵扯添得更深?

如今被她毁了一座假墓,虽不能说是两下算清,但好歹让韩浞心中又更好受了些,也觉得不是那么亏欠她……

“怪了,我为何总要在意这些事情?”

韩浞忽然惊觉。

但又无论怎么思量,就是摸不清缘故。

只能将这个疑问给在心头搁下,然后让自己不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

……

“那我墓中空棺的事,没有宣扬出去罢?”

片刻回神之后,韩浞又有些担忧地向兄长问道

虽然如今,连那最不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但顾忌到惊世骇俗,韩浞还是心头有些惴惴。

见韩清摇头,韩浞这才稍稍将心给放了下来。

然后才又听自家大哥说道“这事情隐秘,只有我,还有平阳郡主二人知道,也只有我们二人查看过你那口空棺,所以二郎大可放心!”

韩浞这才又点了点头。

然后又忽然想起一事,就有些支吾着,向大哥问道“父亲和母亲……是何时过世的?”

韩清一听这问,也是忽然沉下气来。

看了韩浞一眼,才有些伤魂地说道“二郎你刚殁之时,母亲因思念你太甚,日夜伤神,身子就越来越弱。只过了又有半年,便就去了。”

“至于父亲,虽也是一夜白头,但总算是硬撑了下来。可往后也因军务操劳,又有太子被废,晋王立储的事情,为兄在朝廷中受了许多非议,父亲也越来越难,也最终没等过两年去,便也仙归……”

第一三八章 勾心斗角,权谋纷争(求月票)

韩浞听着自家大哥说完,面上虽然同样悲戚,但背地里却有些险险憋不住。

心下只能苦笑摇头,暗道“我这爹娘,戏也实在太足了些,把个大哥坑得着实不轻。”

兄弟二人埋头悲叹一阵,韩浞还故意自责了半天。

直到唬得韩清来不及自家难受,反而来劝他了,才总算是把一屋子哀意给平反了下来。

“对了,二郎,你却还没答我,这些年你都往哪里去了?”

回过神来,韩清这才想起,先前话没说两句,自己就被韩浞给一个问题引走,反倒是把他自家想问的事给耽搁了下来。

而韩浞听问却是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觉得,不能将实情全都告诉了大哥韩清。

如今自己大哥虽然未必如别人一般,热心功名利禄,但可也满心都是权斗党争。

即便你捧了一本真法到他面前,他恐怕连那正法看都不去看,只想着钻研了其中道术,好用来在朝中排除奸佞,清扫社稷蠹虫……

又或是送去战阵克敌,想着有那仙法,只需喊个名字,就能把敌将魂儿收走,那我大唐铁骑岂不是能开拓四夷,无往不利!

既是如此,韩浞便打定主意,索性先编个故事,把如今场面应付过去。

至于往后的事情,还是留给父亲和母亲,请两位老大人将来亲口向大哥说清了为好。

斟酌着,韩浞这才开口,向自家大哥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其实三年前那一场病后,我的确是死了的,不过我这病来得蹊跷,实在也是受妖术所害!”

他是正经的修道人,所以编起这些故事来倒也有条有理。

只说自己当年是被人先收七魄,再取三魂,所以才会有了先前的衰弱病死之相……

“那妖人收我三魂七魄之后,本打算就在那北邙山上起坛,用我魂魄祭炼邪法,但万幸恰逢师尊路过,赶跑了妖人不说,还救回我魂魄,护持住我肉身,又传我道门真法!往后日子,我魂魄便随师尊在山中学道,但奈何生魂被勾离肉身不是小患,并非一两日能够养好,我也是终于在月余前,才得以元神归窍,能够在人间行走了,便立刻回转洛阳来。但没想到,还是没得见了父母最后一面……”

韩浞说完,又是低头悲叹一声,满是歉疚与憾意。

韩清听得弟弟也是历经苦难,险些还性命难保,哪里又还顾得及自家伤悲,连忙就又上前劝慰了。

等兄弟二人都将心绪回缓之后,韩清又不禁眉头一皱,向韩浞问道“没想到早在三年前,我们府上就已经有了诡异,二郎可曾见得了那作祟妖人模样?说不定此次我儿世谔这邪病,也是那人所为!”

韩清这一问,倒是有些出乎韩浞预料。

当年那人本就是他编的,他倒是不介意再编个相貌出来,但没想到大哥这会儿竟然把两件事情关联到了一起,这却有点儿不好自圆其说了。

小侄儿韩世谔的病他自然是知道,乃是受了原本韩清身上的妖气侵染。

小儿本就神虚体弱,又成日亲近他父亲,这才被妖气蒙昧了元神,一睡不起。

当真说来其实是宫中那妖妃的手笔,和韩浞编出来的妖人能有什么关系?

“早知如此,我便说那妖人被我师父一件斩了可好,提什么被赶跑,岂不是自遗纰漏……”

韩浞心下想着,念头转了两转,便才开口回答大哥道“大哥多虑了,此番世谔的邪病,我知道因由,乃是因为宫中有一妖妃对你施了妖术……”

说着,韩浞便把他闯入禁宫,与妖狐斗法的一桩事情给向韩清说了出来。

他说的细致,除了后边儿许玄龄真人和覆海妖圣的事情盖去不提之外,其他的都没向韩清隐瞒。

就连撞破太子李由与那妖狐苟合的事情,都向韩清讲了出来。

听得他大哥不仅瞠目结舌,片刻之后就连脸色都变得一片铁青。

“哼!”

韩清怒得狠狠往桌上一拍,险些将木桌拍裂,双目中也是几欲冒火,说道“果然是太子搞鬼,淫乱天子后宫,搅乱人伦不说,竟然还豢养邪派妖人,祸乱朝纲!”

说着,这位大唐将军一转头,又向自己弟弟说道“我早有猜测,当年二郎你那事情便是太子手笔,如今看来,已是八九不离十,说不定父亲与母亲,也是被这太子手下的妖人以邪术给害了的!”

“这个……大哥,何出此言?”韩浞嘴上问着,可是心中就道糟糕。

果然如今自己大哥越想越偏,离那真相也是越来越远。

“想害我父母,别说是这世俗皇帝的儿子,就算四位妖帝一起养出个儿子来,那也是痴心妄想……”

但如今韩清却像是笃定万分,咬牙切齿就向韩浞说道“三年前,二郎与平阳郡主险些就成了亲,我们韩府也是差点儿就与西凉王府结成亲家,那时太子还未被废,只要合我两家之力,未必不能力挽狂澜,为太子保住储君之位……只怕那时晋王就是担忧这个,才命手下妖人向二郎下手,想要坏了咱们两家这桩婚事,以图他能够顺利推到太子,登临大唐储君!”

韩浞忽然就有些吃惊自己大哥,想法也当真清奇,而且照他这个路子想了下去,貌似……也说得通!

而且竟然还颇有道理!

但韩浞还是不想自己大哥跑得太偏,连忙说道“不会!那妖妃手段稀松,断不是当年害我那人!当年我听师尊说过,害了我的那个妖人法力高强,就算是我师尊,最后也没能将他给斩于剑下,让其给顺利遁走……”

哪知韩浞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清举手打断,说道“二郎想的简单了,即便不是同一人,恐怕那妖妃也必定是那人的弟子一流,所以法力才不甚高强!”

一边说着,韩清又一边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又向韩浞说道“二郎久不在神都,不知这朝廷当中,近年当真是屡现怪事,其中还透出许多诡异……”

“不去提别的,单说自从晋王登位储君,成了太子之后,没过多久,先皇后宇文氏就突发急病去世。宇文皇后出身将门,如今年刚过四十,向来凤体康健,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急急病故?这件事情其实就已是不寻常,而如今未满两年,陛下竟然也是急染怪症,一病不起……”

“现在朝政已然全都落入太子手中,由他代理监国。若是往后陛下稍有闪失,也驾鹤仙去了,到时顺理成章,大统便就要落入那人手中!”

说到这里,韩浞竟然看到自己大哥神情之中满是疲惫乏力,像是顷刻之间容颜又苍老了十岁!

心疼兄长,韩浞“唉”叹一声,便向韩清说道“大哥何苦操的这些心思,闹来闹去也不过他家的事,皇位也没得落在李家之外的人头上。既是人家老子选了儿子,我们这些外人便是说得再多,还能左右了天子不成?”

韩清却是全听不进韩浞劝告,摇头说道“二郎你不知这人品性,自从立储以来,他便欺上瞒下,在暗中行了许多荒唐非道之事,又包庇下了许多朝中败类。只因这些人能够讨他欢心,便任由那些人四处欺压良善,祸害百姓!若是江山社稷落在这样一个人手中,还不知天下万民又要受何等苦难!”

……

得了,话都说到这里,韩浞便知道自家大哥是必然劝不动的了。

也就再没有什么话好说。

安抚下兄长心头怒火,韩浞便向韩清说道“如今还是将世谔身上的邪祟给驱除,是为要紧!我们二人耽误了这半天,世谔便又多受半天辛苦!”

一听提起自己儿子,韩清这才终于记不得发怒,反而有些慌忙道“的确的确,是我糊涂了,还是给世谔治病要紧!”

一拍脑袋,韩清就当先跨步,就要推门出去。

但他一转头,见韩浞袍袖一挥,又变回了道士刘少阳模样,不禁眉头一皱,就道“二郎既已回家,又何必遮遮掩掩地顶着一副假面孔?”

韩浞闻言苦笑,回道“我已是死过一次,要是这会儿起死回生了,惊世骇俗先不去管,只怕又会引来许多无端麻烦!再说我往后也不能在这红尘当中混迹太久,终是要回山修行的,未免多留首尾,如此扮来岂不是正好?”

“你还要走?”韩清忽然一惊,简直不可思议一般。

韩浞知道兄长是作何想法,但也只能摇头苦笑一声,说道“我如今已是世外之人,又如何能够贪恋富贵,在这俗世之中久留?我所求纯阳大道,这红尘中却是没有,至多只等看顾大哥几年,我便要回山修道求长生去了!”

不愿多与韩清在此事上纠缠,韩浞抬手打断自家大哥将要出口的话,说道“如今却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还是尽快去解了世谔身上病痛,方是正经!”

说着,也不等韩清头前带路了,韩浞拂尘一打,便当先走出了书房去。

韩清见弟弟如此,也是别无他法,只能泄气地“唉”叹一声,摇了摇头,便也追着韩浞,快步往院外走去,

……

韩府后院,小公子韩世谔的房中。

“老爷来了!”

韩清领着韩浞才刚步入房中,就有伺候的侍女转向屋后去通报。

转过屏风进来寝室,韩浞就见一名服饰华丽的青年女子,满脸担忧地守在一张云罗床榻旁。

这女子韩浞当然认识,是自己大哥的正房夫人,也就是他的大嫂,窦氏。

如今这窦氏双目通红,还肿了足有一圈,想来只怕是一直没停过哭泣。

就连旁边伺候的三四个小侍女,也是双目微微泛红,该是也陪着哭了的。

窦氏如今满心都牵挂着病榻上的儿子,听到侍女通传也没反应。

一直到韩清带着韩浞走到她面前,这位韩夫人才被脚步声唤醒,有些神色呆滞地转过头来,看着韩清喊了一声“老爷”,可语声中却也是没有几分精神。

见自己夫人这般模样,韩清也是颇为心疼,温声就向窦氏说道“夫人你已经守了三天三夜,再守下去只怕身子熬不住,不如暂且回房歇息,待歇好了,再来看世谔……”

未想这韩夫人也是颇为倔强,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摇了摇头,便又转回去看着自己儿子。

“唉~~”韩清无法一般长叹一声,才转向身后,向韩浞说道“二……真人!如今却只能看你的手段了!”

他险些就说漏嘴,可却把韩浞听得颇不自在。

怎地,大哥你打算再给我赐个道号,号个“二真人”不成?

没好气地白了自家兄长一眼,韩浞还是拂尘一打,把个仙风道骨的扮相施展得十足,才老神在在一般说道“将军安心,有贫道在此,当保得小公子无碍!”

说着,韩浞往前一步走到榻前,便见到了自己的小侄儿韩世谔。

韩世谔今年五岁,是韩浞离家第二年,韩夫人窦氏才为韩府继下的长房长孙。

虽然拢共算起来,韩浞与这位小侄儿也不过才见得数面,不甚亲近,但如今见这粉雕玉琢的小童子,满面苍白地躺在榻上,身上精气也是亏空的厉害,不由得一股血脉天性,还是令得韩浞有些心疼。

“老爷,这位是……”

韩夫人见忽然出现一个陌生道士,也是一时之间心思转不过来,只能依旧有些恍惚地问向自己夫君。

韩清拉起自己夫人,让窦氏不妨碍了韩浞施展,然后才为她引荐道“这是为夫为世谔请来看病的世外高人,刘少阳刘道长。道长法力高强,方术神奇,有他在,定能够保得世谔无恙!”

窦氏此刻神情恍恍惚惚,虽是有些不信,但却还是没有出言阻止,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语声沙哑地弱弱说了一句“有劳道长了!”

韩浞听得招呼,也是转头看了窦氏一眼,淡笑着道“夫人勿忧,令郎邪病并无大碍!”

说着,韩浞拂尘一挥一扫,然后又收了回来。

若是有修道人在一旁,就能够看出,刚才韩浞一挥,就打出一道先天紫气,在韩世谔体内顷刻扫荡而过。

又借着韩浞那一扫,这道紫气就卷着韩世谔体内妖气,被他收回了袖中。

然后,就听那榻上的韩世谔“咳咳”发出两声轻咳!

“世谔!”

才听到咳声,韩夫人窦氏就是神色一振,面上顷刻泛起一阵潮红,激动地就扑到儿子身边。

“母亲……”

韩世谔缓缓睁眼,看着面前窦氏,稚声稚气地就喊了一句。

第一三九章 琉璃佛火,金山宝寺

这小童子到底虚弱,才喊出一句,便又十分难受地“嗯”哼了一声。

听得韩夫人心如刀绞,连忙一转眼看向身旁韩浞,急急恳求着道“道长慈悲,不知可还有仙法,能够免我儿苦楚!”

韩浞微微一笑,就向窦氏说道“夫人稍安勿躁,贫道既为令郎而来,自然要还夫人一个伶俐自在的小公子!”

说着,韩浞便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瓶,倒出一枚九曜紫金丹,便喂韩世谔服了下去。

亏得当初,母亲刘阆苑给他炼下了这一瓶子灵丹,多少次都是得用,也解决了韩浞许多疑难。

便像是如今,没有这灵丹的药效相助,韩浞一直半会儿还真没什么手段,能够免除面前小侄儿的病痛之苦。

“只是,又把灵谷的仙丹给出去一枚,也不知等到再见他时,瓶子里还能够剩了多少……”

韩浞看着床榻上,韩世谔的面色渐渐好转,已经由苍白转为潮红,只等药力缓和下去,应该就能恢复孩童那粉嫩颜色。

如今他思量着,自家受九曜紫金丹臂助颇多,也是明白灵丹好处,便有些起了心思,想要等回到昆仑之后,将那炼丹之术也给兼修一二。

“只不过我玉虚宫中,似乎并无甚么拿得出手的丹道嫡传,反倒是隔壁玉山瑶池,因为太液神水缘故,门人弟子向来就好收敛个丹方的……我可先回去问了师尊他老人家,如若不得,倒是可以向瑶池玉师姐,或是楚师侄询问一番!”

念头神游了片刻,韩浞就见榻上韩世谔已经醒转。

这童子此时正睁着水汪汪的双目,半惊半奇地打量着床榻边的父母,还有韩浞。

“母亲……父亲……”

韩世谔像是喃喃着唤道,但是众人都能听出,他此刻中气已经比先前足了太多,好转的不是一星半点!

“谔儿!”

窦氏一见自己儿子已经神智清明能够认人,当下喜极而泣,又连忙拉过了儿子双手。

感到韩世谔双手也已经回暖,韩夫人满怀感激地起身就朝韩浞福身一礼,随后又是言辞哽咽着千恩万谢。

韩浞救的本就是自己侄儿,也是在受不起自家大嫂这般礼数,推脱了几句,便索性告辞出来。

韩清见此,也是关怀了儿子片刻,又宽慰了夫人几句,便出了韩世谔卧房,来寻韩浞,但却忽然发现不见了自己弟弟身影。

而韩浞此刻却是身化一道紫青遁光,已经飞遁出了洛阳城,朝着建康方向赶去!

“我便说有何事忘了的,果不其然……原来是素娘被我给忘在那贺若连吾的别苑里……”韩浞不禁汗颜。

原来当初,韩浞往地下去探那九幽地穴时,因为唯恐这地穴之中幽深多诡,所以便让素娘持了一道由自己先天紫气炼制的引气符,守候在洞口,为他引路。

但后来韩擒狐派遣冥将去封了九幽地穴,韩浞也不知为何,竟一时之间没有想起素娘的事来。

便是在那之后出得地府,也总像是模模糊糊,没将这件事情忆起!

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但韩浞最终还是没有深究,只把脚下遁光加紧,就朝着东南急急而去。

等他到了建康城外五十里,真法察觉之下,竟然已经寻不到素娘身上引气符的气机!

韩浞眉头一皱,但还是依旧驾驭遁光,到了那东郊别苑。

但到了那里,韩浞只见这院落当中,先前与两名胡僧斗法的痕迹尚在,可就是一个人影也不见,。

“不妙啊!”

韩浞不由喃喃道。

他炼成的一道引气符,至多只能在百里之内才有察觉,这会儿根本感应不到,也就是说素娘至少已经离在了百里之外去。

不过好在如今,韩浞的太乙神数已经有些火候,算计个行方去向的倒也不在话下,当下便将摘星玉楼往掌中一托,起了星神相术,就推算起素娘的下落来。

“镇江……怎地又跑到镇江去了?”韩浞不禁纳罕。

不过镇江相距建康倒是邻近,只有二三百里,韩浞只是紫青遁光一起一落,便就来到了镇江县域。

也是当真不出韩浞推算,遁光才刚落下,韩浞便察知到了自己那道引气符,就在镇江城外西北不远的一座矮山之上。

遥遥望去,那处似乎是一座寺庙模样,红墙绿树之中,还有一尊高塔耸立。

“金山寺?”

韩浞遥遥看着那寺庙匾额,眉头又是微微一皱。

循着引气符的所在,韩浞径直就朝着那金山寺中一处院堂落去,到得院中也是见得四外五人,只是先天紫气的气机从面前殿阁传来。

这处院落倒是不大,殿阁之上匾额题的是“经堂”二字,想来是庙中僧侣念经打坐修行之地,如今殿门也是大开。

韩浞向那殿中一眼望去,也是依旧不见有人,便迈步走入那殿中。

待得进来殿中,韩浞便见那不知是哪一尊佛陀的金身像前,一尊鎏金宝塔被供奉在供桌当中,而韩浞引气符感应,便是自那尊宝塔中传出!

韩浞当下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这法宝也是炼得颇为粗糙了些!”

袍袖一挥,就打出一道列缺剑光,朝着那宝塔削去。

“住手!”

剑光还未斩临宝塔,韩浞就听一旁忽然传来一声巨喝。

然后就听“叮”一声清响,韩浞又见自己的剑光竟然被一柄降魔杵给挡了下来。

韩浞循着呵吒声音看去,就见一个身穿素白僧衣的高大和尚,自佛像之后内堂转出,此刻正凝眉怒目,看着自己。

场中剑光与宝杵,一触即分。

韩浞因为着实看不起这件只炼了七八重法阵的宝塔,所以出手十分随意,列缺剑当中也就没有后劲,被那降魔杵一挡之下,便立刻回转了主人手中。

反而是那降魔杵,品相也着实不高,与供桌上的宝塔差不太多,都是只炼了几重法阵,结果被列缺剑一道剑光斩中,立刻就削去了几成宝光。

待降魔杵回到和尚手中,那高大和尚只看一眼,便见杵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剑痕——竟是连这降魔杵经过八宝洗练的一重护持,也给斩开了!

和尚心头滴血,但还是暗吞下一口怒气,面色铁青着朝韩浞唱了一声佛号,才开口问道“道友何故擅闯我佛门清修净地?”

韩浞见这和尚一身修为竟然与自己相若,乃是修成佛门六通中第四通——“他心通”的,虽然法宝粗糙了些,但还是没有轻视其人。

语声微沉着,韩浞便向这和尚说道“大师指我擅闯贵宝地?那我倒是想问大师一声,为何将我随身侍奉的婢女,给收到这金塔当中镇压?”

和尚闻言一愣,随后眉头紧皱着,就又向韩浞说道“道友只怕有误会,贫僧宝塔之中镇压的,都是害人的妖邪鬼魅,又怎会有道友的婢女?”

韩浞一听这和尚不认账,也是“呵呵”嗤笑两声,道“我这婢女的确是银霜白蛇妖不假,但在我门下调教,受我约束,我倒是不信她敢行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大和尚一听韩浞所言,顷刻恍然,像是知道了韩浞所说是谁。

又唱了一句佛号,这和尚才慢悠悠向韩浞说道“道友有所不知,你的这位婢女以造畜妖术害人,伙同一名域外妖僧昙延寿,祸害了建康城周边三十余位女子,罪大恶极……”

“慢着!”

韩浞忽然打断那和尚义正辞严一通说话,像是莫名其妙一般,看着面前这僧说道“那昙延寿乃是我亲手所斩,怎地我不知道,我这婢女与他又有勾结?”

“啊?”

和尚一听韩浞这话,顿时就目瞪口呆。

韩浞看他模样,就知道这和尚根本不知那东郊别苑事情的来龙去脉。

兴许只是恰巧路过,见那别苑中有妖气,便进去其中“降妖除魔”,结果正主没遇上,反倒把韩浞留守九幽地穴洞口的素娘,给当成了那胡僧同伙,才给收了去!

他这猜测,倒是八九不离十。

只是有一点猜错,那就是这和尚并不是恰巧路过,而是被人给请了来的!

这话还要说回当初,韩浞与霍倾云二人前往东郊别苑降妖时,那建康县令陆侃为防有失,又遣人去往广陵府,想要请坐镇广陵的朝廷仙官前来相助。

结果谁承想,请援的官人才到镇江,就赶上江水大汛,渡不过江去。

正当那官人六神无主,失措惶急之时,竟然让他碰巧,在渡口那处听闻客商谈论,镇江城外金山寺内有得道高僧,法力高强,能够降妖除魔。

不仅如此,那几位客商还将最近几桩闹鬼犯妖的事情给提了出来,都说是全凭了金山寺高僧出手,最终才消弭祸端,妖邪伏诛。

那官人一听如此,想到建康那边事情紧急,如今大江起汛,如果渡不过江去,那不异于远水近火。

既是如此,那还不若在这镇江金山寺中请了高僧,随自己一同回去降妖,岂不快捷?

往后的事情,其实也就不必多说。

这和尚虽是请来了,才听完那官人叙述,就领着一位弟子,随他前往建康。

但到底,还是来得太晚!

不仅没赶上韩浞几人诛杀两名妖僧,就连霍倾云也给错过了去。

这大和尚当时除妖心切,连县府也没去,直接就让那官人给领到东郊别苑。

可那时候,就连九幽地穴都已经被韩擒狐手下冥将给堵上了,别苑中只剩下素娘一条小蛇,苦苦等着自己主人回返。

素娘不过才是一头炼气开窍修为的小蛇妖,身上妖气如何能够瞒得过大和尚“天眼通”去?只等着和尚一入别苑,便立刻被发现了行踪。

但还没得她出言辩解,这和尚一声“妖孽”喊出,就祭出金塔将她收去。

连跟着大和尚那名官人都没看清,自己请来的这位大师到底是收了怎样一头妖孽……

这还不算,等到得知是有人先他一步,处置了两名妖僧,这和尚竟然还气笑着嘲讽了韩浞二人几句,说若非他来,这桩事情怕就该有漏网之鱼了……

一想到先前自己所言,这和尚也不禁立刻满面就是一阵通红,当真是羞愧至极。

不过韩浞却是不愿和他牵扯,皱眉看了这和尚一眼,就说道“事到如今,大师是否能够放我婢女出塔?还是……由我来助大师一助?”

说着,韩浞掌心列缺剑光一闪而没,只等着和尚再推脱一句,便要自己出手,斩破那金塔。

“道友剑下留情,贫僧这塔中还有许多妖物,万不可放了出来!”

和尚连忙上前阻住了,然后又急急向那金塔一招,就将这塔祭上半空。

随后和尚又念了一句咒,便见那塔底洒出一道金光,紧接着一个身影翻滚着,就从那塔中落了下来。

落到地上,素娘却是已经现出了原形,一条小白蛇可怜兮兮地看向韩浞,周身还有许多烟燎火烧一般的伤痕!

“大师这法宝看着稀松,却没想到其中竟还炼入了琉璃佛火!好得很!不愧是佛门高僧手段!”

韩浞一见素娘这狼狈模样,就有些心头火起,语气中满是讥讽地就向那大和尚说道。

说完,韩浞一挥袍袖,就将素娘收走,送入了摘星玉楼中去将养。

然后一转头,又向那大和尚问道“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那高大和尚此刻脸上讪讪,但一听韩浞问话,还是整肃了面容,口称佛号,然后回道“贫僧真行,忝为这金山寺住持。”

“好极了!”韩浞一转身,就迈步出了殿中,在殿前又一扭头,才再向这和尚说道“贫道昆仑韩浞,日后若有机会再见,倒是要讨教讨教大师的精深佛法!后会有期!”

韩浞一句说完,身上紫青遁光一起,就朝着西北冲天而去。

只留那真行和尚在了原处,摇头苦笑。

没等他苦笑两声,就见佛像后又转出一个年轻些的和尚,来到这真行面前,就低头认错道“师父,我给您惹祸了!”

真行看着面前弟子,也是无其他话好说,只能摇头道“法海,往后切记,断不可再如此鲁莽了!”

第一四零章 南朝余孽,皇室遗孤(求推荐票)

“这么说来,是先有一个小和尚闯进了别苑,不分青白地就和你动手,然后才把那老和尚也给引来,祭出金塔,把你给收了进去?”

将军府后,韩浞原先起居的小院内。

道人“刘少阳”端坐正堂之上,看向跪倒在他身前,面上还满是委屈可怜神色的素娘,眉头轻皱着出言问道。

凭借着救治小公子韩世谔邪病有功为名,他如今得以海外散修道人的身份,在这韩府中作为供奉客卿,被自家大哥留了下来。

素娘听得主人询问,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就说道“不单这样,奴婢还认得,那小和尚也是妖身,还是奴婢等的死对头,大力苍鹰化成。”

素娘一想到当时情景,面上也是恨恨地,小银牙一咬就又道“那东西一见到奴婢就红了眼,拿了禅杖就来打我,好说歹说他都不听!另外那个当师父的老和尚更可恶,见他徒弟拿不下奴婢,也是问也不问,取出了一尊小塔儿就要来收奴婢!若不是公子来得及时,奴婢只怕早在那塔里被炼成了飞灰,再也不能在公子身边伺候了……”

韩浞一听这小白蛇说辞,也是不禁失笑摇头,说道“我说难怪,怎地好端端你便被人收走,原来是遇上了天生对头!偏那老和尚又太护短,以为你也不过一介野妖,回护弟子的私心一起,便就把我给得罪了。损他一件法宝,倒也算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素娘听主人这话中之意,竟是要将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想起之前在那金塔之中,饱受琉璃佛火煎熬,险些便丧了性命,素娘是实在不甘心,但她又不敢忤逆韩浞意思,再求主人出头,只好躬身称“是”,将这段仇怨给埋到心底。

“起来罢,”事情问过,韩浞便吩咐素娘起身,然后又向她道“此事虽是你受了委屈,但却也显出你平日修行怠慢,否则即便斗法不过,凭了白虺天生神通,也断不会被区区一尊金塔给降住。如今我身边也不须人来伺候,你也就不必留在中原了,稍后便回转昆仑去,等见了贞娘,便就跟在她身边修行罢……”

些许严厉地又教训了素娘几句,韩浞才一挥手,让这小白蛇自去。

素娘虽是不愿,但受了主人教训也是心虚。

想想自己这些日子的确是被姑母宠溺太过,修行也懈怠了许多,也就老实遵照主人吩咐,躬身告退出了小院。

就地一转身,现出了白虺原形,素娘本就欲运转神通,向昆仑赶路。

但先前被压下心头的怒火一起,一个念头又浮现出来,暗道“都是那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害我!如今我虽法力不济,报不得仇,但凭了老祖遗留神通,我难道还不能让这些秃驴吃个小亏,当做利息?”

素娘决心下定,又有些心虚地回首看了韩浞小院一眼。

见自家公子正闭目静修,懒得来看她,这小白蛇才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且不提素娘这一去,又闹出些许首尾。

虽是吃了点儿小亏,可好在最后也是顺顺当当,回返了天柱峰。

不仅如此,往后这小白蛇知道利害,也是不敢再稍有懈怠,跟在自家姑姑身边也是勤恳修行,算是因祸得福。

只说如今韩浞在韩府,除了每日修行之外,还能与大哥韩清时常说说话,日子过得倒是比在天柱峰的时候热闹些,

这一日,韩清散朝回府之后,又是找到了自家弟弟,见面就倾诉起自己的忧愁来!

“陛下如今病重不起,那陈氏又专横后宫,更与太子有染,往后大唐江山只怕也是风雨飘摇!”

韩清皱着眉头,神色比之先前被种下妖术之时,竟还要坏上三分。

而他口中所言“陈氏”,便是那名与韩浞交过手的金丹妖狐。

韩浞也是听了兄长告诉,才知道此女原本是南朝皇室遗脉,废帝之妹,封号宁远公主。

当年,因南朝被大唐扫灭,一干皇室为韩浞父亲韩擒狐所俘,所以这宁远公主在亡国之后,便也被大军裹挟着,一齐带了回返洛阳。

起先这陈氏与一众南朝妇孺一样,都是被打入掖庭宫充作宫女,但因为容貌出众,被皇帝李泰一眼相中,所以选为陈嫔,在后宫之中甚得宠幸。

两年前,宇文皇后病故,这陈嫔在后宫中更是失了制衡,不久便被皇帝封作了贵人。

与同为南朝出身的贵人蔡氏一同,掌管起了后宫大权来。

“我如今越是思量,越是觉得当初所料不差,若这南朝余孽当真是狐妖所化,那么宇文皇后之死,想必也定是彼等所为……”

韩清由此及彼,不禁想到了从那后宫之中,其实尚有不少传言流出,就连原太子李用被废,听说似乎也是有陈氏、蔡氏的手腕在其中。

说到这里,韩清又不禁看向韩浞问道“二郎之前提过,那禁宫之中都有神将天兵值守,看护天子之气,可为何如今能够任由这些妖邪堂皇入宫,还许其恣意施展妖术害人?”

韩浞听问,也只能无奈摇头,推说不知。

不过心中却是暗道“我总不能告诉你,这都是妖族算计,大帝手段,自然能够让这妖狐来往无碍!”

再者,如今这妖狐因为得到皇帝李泰的宠幸,还御口亲封了贵人,想来是因此,才给她得了些天子之气的遮掩庇佑!

也是凭了这个,那原本还算是安分守己的陈贵人,今时今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竟然在禁宫之中就敢施展噬魂妖术害人。

至于那宇文皇后……倒也未必是中了妖术,毕竟这人要是有了谋害他人之心,哪里又不能挑出些狠毒手段来?

如今韩浞坐镇洛阳将军府,邻近皇宫,只凭了每日观星望气,便察觉到这大唐天子之气日渐衰弱,反倒是东宫方向,气机越发强盛。

只不过那道归属储君的气机之中,实在是混淆入了许多斑驳杂色,而且还有些虚晃散乱,甚至不及那道强弩之末的天子暮气来得凝实!

第一四一章 回天乏力,篡运夺气(求推荐票)

“只是照这情形下去,李泰这位改朝天子,只怕也撑不过今冬去了……”

韩浞看向那禁宫之中,心下不由得又是摇头暗叹一句。

哪知他这一句才刚叹完,就见那皇城东宫之上,一道妖气霎时冲天而起,随后就依附缠绕在了太子那道驳杂的气运之上。

转瞬,这妖气就化成一头妖狐模样,朝着皇城正中那道天子暮气,狠狠地就一爪挥了下去!

“不妙啊!”

仿佛耳听“轰隆”一声,韩浞眼见那天子暮气被妖狐一爪拍散,面色也是微微一滞,

下一刻,皇宫之中又有一道崭新的天子之气,冲天而起——正是从东宫移转,扶正而来的那道太子气运!

只不过这才刚成就的天子之气上,一只妖气所化的白狐又紧紧地缠绵盘绕了上去。

又见这妖狐张口一吸,竟将原先被打散的天子暮气窃走了小半,将那妖身显化地更加凝实庞大。

而这妖狐没有截取到的其余气运,才被那新成的天子之气取走,化入了这大唐皇城中最大,但最驳杂的一道气运之柱中去。

“这一天,总算是到了!”

韩浞苦笑一声,不禁又摇了摇头。

……

韩清还在向着自己弟弟吐诉忧愁,但却忽然看见韩浞面上微微一滞,然后又是苦笑,又是摇头的。

不知弟弟到底是为的哪般,韩清也只能满面疑惑地看向韩浞,问道“二郎何故如此作态?”

韩浞抬首看向自家肉眼凡胎的兄长,苦笑不改,然后才回了一句道“大哥还是及早预备下了罢,只怕这转眼之间,就是举国大丧!”

“什么!”韩清闻言顿时大惊。

还没等他向韩浞继续追问,就听院外忽起一阵散乱的脚步声,急匆匆就来到了门前。

“老爷……”

“韩将军,韩将军可在!”

院门“啪”一声被推开。

韩清就见一个宫中内侍,急急忙忙地跌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自己府上几名老家人。

“可是宫中生事?”

韩清被韩浞一句话说得,已经是心头大乱。

如今见这内侍又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也是朝着那宦官就问道。

那内侍同样神色惶急,上前拉住韩清,就慌忙说道“快、快……太子谋反,已经调集东宫侍卫,将陛下寝宫围住。奉命拟旨废黜太子的两位尚书,如今也被太子扣住,只有咱家一人从暗道逃出!还请将军快领精兵,随咱家入宫护驾!”

“太子怎敢如此!”

韩清怒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那李由竟然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太子早有忤逆野心,将军,如今十万火急,实在难容片刻迟疑,还是快随咱家入宫护驾,路上咱家再向将军细细说来……”

这宦官急得直跳脚,就快要气急败坏,拉着韩清就要往外走。

韩清却是转头,望向自己弟弟。

见韩浞面上只是淡淡,且又不言不语,韩清眉头一皱,就唤过一名家将,让他速去集结手下兵丁。

又安抚了那宦官,让他与那家将一起,先行城东行营等候,自己换了行装,片刻便至。

等众人都走,院中又只剩了兄弟二人时,韩清才终于向韩浞问道“二郎,你说事到如今,我们韩府又该当如何是好?”

哪知韩浞闻言,只是一摊手,无可奈何一般道“大哥何苦问了我来?我且不通朝政,如何能有什么办法?只是护驾却是不必了,大唐天子如今已是没得命在,便入了宫又能如何?”

韩清听了这话,也是神情一黯。

随后愤愤然长叹一声,像是泄出了一口气去,才转出了韩浞修行的这处小院。

韩浞看着兄长落寞背影,恍然间又是心有所感,紫府之中紫云又生雷霆,“轰隆隆”闪过之后,便又是一滴雷水落下。

“红尘纷扰,也是修行。大哥,你选的这条道途,可是比我冗乱太多了!”

随手一挥封了院门,韩浞便又再闭目静气,修行起来。

……

弘农郡内,华上。

两匹骏马缓步轻行,马上正坐了一主一仆。

主人是书生打扮,不过肤色凝白地有些过头,竟像是无暇玉一般,五官面容也是实在清秀,全不似这浊世中人。

而那小仆也是,虽不及主人出色,但胜在伶俐娇俏,绝非是一般人家能够调教出来的。

此刻这小仆童面上有些急色,看着自家主人就说道“郡主,再不快些,咱们就进不去华阴县城了!”

那书生一听小仆这话,立刻便有些不悦,板着脸就教训道“说了多少次,在外要称公子!”

那小仆被教训地“哦”了一声,才又改口说道“公子,当真来不及了,你若还是这般慢悠悠,只怕咱们今夜又得在这荒郊露宿了!”

小仆自觉是苦口婆心,好话说尽。

哪知她家公子却是浑听不进去,只是捧着一卷符法,口中随意着说道“露宿便露宿了罢,也不是头一回!只是这次你记得找个有瓦遮头的地方,别再半夜下雨,打湿了我的书卷!”

小仆一听就有些泄气,知道自家主人既然摆出了这样脸色,那就断不会听了自己劝谏。

心中有怒不敢发,只能低声嘟囔着抱怨道“早让你坐车,你非得骑马,说是马快,可也没见你跑出几里去……如今又要有瓦遮头?哪儿那么容易!你要是舍得快点儿,便是老店精舍也有的住,如今却要来为难我……”

却不想,这小仆喃喃着没两句,竟然真的见到前方道旁,偏离了大道出去不远,林木茂密之中,真的隐现青墙灰瓦,像是一座宅院模样。

“郡主,快看!”

这小仆忽然就欢呼出声,吓得身旁主人一挑,险些就把手上书卷给跌了下去。

“钏儿,你是中邪了!大呼小叫个什么!”

皱着眉头,李昭儿扮成的这书生,就向着小婢女钏儿训斥道。

“郡主,你看,咱们有瓦遮头了!”

钏儿虽挨了骂,却是依旧欢欣叫嚷着,指向那处宅院,便对李昭儿说道。

“哦?”

李昭儿一听她说的是这,也终于回神过来。

看向钏儿所指地方,见果然有青墙灰瓦,隐隐是一座颇为不小的宅院模样,也不禁满意点头道“既是如此,咱们今夜就在那人家借宿一晚罢。多给些金银,再让主人家分些热酒食来,也能一解旅途困顿!”

钏儿一听,立刻就有些欢欣雀跃。

之后便哀求着主人,望能快些赶路,早到那宅院中将歇下来!

李昭儿被她烦得无法,又想着反正已经到了近前,手中书卷放下片刻倒也无碍。

等到了地方,正可清静品读,岂不更好。

当下这郡主也是终于点了点头,将书本往怀中一塞,招呼一声,就策马领着小婢女钏儿,朝着那青墙灰瓦之处奔去。

第一四二章 血海李洪,邪武将军(求推荐票)

禁宫之乱不过只闹腾了一夜。

待到第二日清晨,皇帝李泰驾崩的噩耗遍传天下后,太子李由便在文武群臣拥立之下,顺利登上了大唐的天子帝位。

韩清并未能够领兵闯入皇宫护驾,只因他麾下左卫军集结未半,便得知了先皇驾崩的消息。

既是大势已去,韩清又不想造反,只好以操练名目,再将军伍解散了,老老实实回到府中,坐等太子登基。

举国大丧之后,便是新帝亲政临朝,宣威四海,万邦来朝。

时逢大唐天朝鼎盛,横扫六合,四方诸国无有不称臣者。

往后数月,神都洛阳之中,各方使者往来络绎,尽皆为番邦诸国上贡朝见。

新皇李由见此,也是心怀大慰。

可万邦之中,唯独渤海、瀛洲二国,不仅未见派遣来使者上京,还拒不上贡,将李由派遣去携了圣旨申斥的大唐天使都给杀了一人。

天子知悉震怒,以二国不服王化,忤逆上邦之名,就要派遣大军讨伐。

自此,新皇登基未满半年,天下便要刀兵再起、

眼看山雨欲来,即便是这天子脚下的神都洛阳,也是隐隐风声鹤唳,不得安宁!

不过任凭外间如何纷乱,韩浞坐镇这将军府中,倒是八风不动。

除了偶尔依旧有些鬼魅宵小,在府外窥伺,被韩浞随手打发了之外,其余也无甚大事。

而韩清,虽然在李由尚是晋王之时,便与他多有不谐。

但到底先将军上柱国韩擒狐威名犹在,韩府又树大根深,是以这位新帝倒也没能对韩清如何了。

是年腊月,皇帝李由不顾诸多大臣出言劝阻,挥军八十万北上,欲先平渤海,再转征瀛洲,将这二国一并扫除于天朝铁骑之下。

好在韩清自新帝登基之后,就一直称病不出,是以此次征北倒也没被李由算计点将,就在洛阳城中留守下来。

“还是让那人坐上了天子宝座,二郎,你说咱们韩府,往后到底该如何是好?”

韩清此刻愁上眉梢,仰首将盏中清茶一口饮尽,又满怀心事地将茶盏往桌上“啪”声一拍,就向对面韩浞问道。

韩浞却只是淡淡一笑,为兄长又倒上了清茶。

正要说话,却忽然察觉一股血腥妖风,自城外北邙山而起,在半空呼啸着就化作五头血色殷红的魔头,向着韩府扑杀而来。

眼见五只魔头迎风便涨,顷刻就变得都有两丈高下,血盆大口一张,就要向着将军府撕咬下来。

韩浞见此,也是“嘿”声嗤笑,然后才道“果然按奈不住,还要对我大哥出手!不过凭了些许旁门左道,便想来我面前献丑?正巧,便用你试一试我真阳剑锋利!”

却是见他随手一挥,袖中一道赤红剑光就打了出去,冲着那五只魔头便迎了上去。

七枚七俢剑丸之中,数这“真阳剑”驱邪炼魔最有神通,乃是以丙丁火祭炼,如今更是被韩浞炼入了五行精英,剑锋一出,妖邪无不辟易。

就见韩府半空红芒一闪,剑光连动,顷刻之间就在五只魔头之间穿插了一个来回。

但有被真阳剑光穿过,那魔头立刻便似泡影破灭,只在原处留下一片血红雾气。

“二郎好手段!”

韩清在一旁看得激喜,就要拍手称快。

但韩浞却是眉头一皱,瞧出其中诡异。

虽然魔头都被刺破,但留下的那些血红雾气却依旧凝实不散。

不仅如此,五团血雾须臾之间便汇合在一处,化作一朵阴沉血云,翻滚着就要朝着韩府位置欺压下来!

“倒是小瞧了你!”

韩浞又是一声冷笑,掌心一翻,十二道烈火真符就显化掌上。

将十二道真符轻轻往半空一抛,都天烈火携焚天之势,就从真符当中喷涌而出,眨眼就成了一道火墙,将血云从下方托住了。

火势还在猛涨,向四周蔓延开来,火墙也渐渐变成一道火网,将一朵血云全都给包裹当中,最后成了一个巨大火球,半悬高空!

“我看你能抵挡多久!”

察觉到都天烈火阵中,血云似乎在负隅顽抗,抵挡炼化,韩浞法诀一捏,又是一股法力倾泻而出,让烈火大阵的火势在增三分!

眼看烈火大阵就要将那血云消磨干净,北邙山上却忽然传来一个夜枭啼哭一般的刺耳声音,大喝道“小贼敢尔!快快将我血影子还来,莫要不自量力,与我血神老祖门下作对!”

韩浞闻言,却是恍然一笑,也鼓荡起了真气,传音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魔道八宗,血海门下!你口中血神老祖,不过是幽冥叛逆,逃到这阳世来还不知藏头夹尾,尚要逞凶?你看,捉你的冥将可是来了!”

韩浞说着,忽然祭出北阴令在身前一晃,紧接着一道幽冥门户便显现出来。

那门户一开,果然就见八位恶煞阴兵,拱卫了一名魁梧冥将,从门户当中一步踏出!

那冥将甫一现身,就朝着韩浞抱拳行礼,口称“真君!”

想是那血海妖人也察觉此处动静,就听那北邙山上忽然传来一声怪啸,既惊且惧。

然后就见一道腥红血光冲天而起,朝着东边就逃窜而去。

“哦,未想竟然还是一个炼成了雷罡的!”

韩浞见此,面上笑容更甚,向那冥将就说道“邪武将军,我这是送你一场功劳来了!快快捉了这血海妖孽,回去向阎君请赏罢!”

“是,遵真君法旨!”

邪武将军躬身抱拳,然后一转身,领着八名阴兵脚下只是一顿,就化作一道幽暗灰光,朝着那血光逃窜的方向就追逐而去。

这妖人一走,都天烈火阵中的血影子也失了法力支撑。

这些魔头竟然也颇有些灵性,见自己这边形势危急,也是在大阵中左冲右突,就想要硬闯这脱出大阵来。

可它们主人在时尚且无法,如今没了靠山,又怎会抵挡得住韩浞烈火大阵炼化?

半刻之后,都天烈火阵内动静便渐渐平息下来,五头“血影子”魔头也全都被韩浞的都天烈火给炼成了飞灰。

第一四三章 略施教训,七箭钉头(求推荐票)

“这妖狐越发张狂,也不知从哪里招揽来的妖人,竟然大张旗鼓地就在洛阳城外祭炼妖法,又放入城中来害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见韩浞斗法大胜而归,韩清欣喜过一阵之后,便又换上一副犯愁颜色,向着韩浞忧心忡忡说道。

韩浞听了大哥所言,却也只是淡淡笑了笑,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那妖狐祸乱皇宫,所图不小,咱们是她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如何又能让她不欲除之而后快了?而且如今天下将乱,各路妖邪只怕也都隐忍不住,想借着这一场天地大变,谋些好处,得些便宜……”

见大哥被他几句话说得忧色更重,韩浞却还是轻笑着宽慰了,将韩清拉入房内坐下,换了盏中茶汤奉上,然后才道“不过大哥却是不必过多忧愁,我下山时师父赐了几件厉害法宝,虽说未必能够横扫诸邪,但只为自保,护住咱们自家将军府,却还是绰绰有余!”

见韩清被他一番劝慰,总算稍稍安下些心来,韩浞面上笑意也是更浓。

只不过片刻之后,又听韩浞话锋一转,眼中精光闪动,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不过她要总是得空就来搅扰,我却还是有些不胜其烦。须得给了这妖孽一个教训,让她安分些才行!”

韩清一听,也是顿时神色一喜,就拉住自家弟弟问道“二郎还有仙术,能够收拾了那妖妃?”

韩清只以为如今这一切,都是陈氏,也就是才刚被封了“宣华夫人”的,那妖妃在其中祸乱。

只需将她除去,即便李由有些昏庸,可这大唐天下也未必就亡了的。

是以此刻一听韩浞还有办法,能够惩治那陈宣华,韩清也是不禁有些心头振奋。

“虽不能杀她,”韩浞见自己兄长面色顿时又黯淡下来,但还是微微一笑,接着道“可也能让她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韩清原本丧气,可一听韩浞话中寒气森森,竟然反而显出些不忍,面上也踌躇着道“这……未免残忍?”

“大哥难道不是想取她性命?何故如今又来嫌我残忍?”

韩浞忽然惊奇,看向自己大哥目光中满是不解。

韩清倒是不惧韩浞目光,正视了自己弟弟,然后说道“你若能杀她,为社稷造福,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既然你不能取她性命,又何苦空自去折磨一个女子,加深她心中狠厉?打蛇不死,反而欺戏,我是怕将来二郎你反受其害!”

韩浞被自己大哥这一番话说得一愣。

可细细思量下来,竟然觉得颇有些道理!

心头灵光一闪,紫府中紫云雷霆再生,“叮咚”地又往那紫青雷池之中落下了一滴雷水来。

韩浞面上笑容忽然就有了几分暖色,看着自己兄长才又说道“我知道了,大哥说得正是道理,若是不能将其一剑斩去,那的确不该多行凶残。”

但一句说完,韩浞笑意转淡,又接着道“可是这教训却还是不能少,否则这妖孽不知分寸,频频来犯,我岂不是疲于应对?至多我手下收敛些,不让她受太多苦楚,只告诉了她……我若想取她性命,不过探囊取物罢了!”

“如此甚好!”韩清见弟弟从善如流,也是欣慰点头,然后才问道“二郎却还没答我,用的到底是哪门仙法?”

韩浞听问,笑着掌心一翻,就见有一尊小巧精致的草人凭空出现。

“我师嫡传‘天罡三十六变’中,有‘钉头七箭’道术,乃是胜出古巫祝由之上的玄妙咒法!任她什么人,只需让我用这草人勾连了气机,一日三拜,拜足三日便钉上一箭。只等二十一日期满,七箭钉头,便能将那人三魂七魄俱都拜散,让其魂飞魄散!”

韩浞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方玉瓶,然后从那瓶中摄出一根雪白毫毛来!

要说这根毫毛并非来自别处,正是那日,韩浞以都天烈火炼化了陈宣华本命法宝时,故意手下收力,留了下来的!

他先前硬闯皇宫时,就有要用“钉头七箭”以牙还牙的打算。

所以当韩浞认出那绣帕乃是陈宣华的本命法宝之时,就留下了这么个后手。

后来一见这狐妖修行松散,只结了一枚八九品的妖丹,根本就不是自己对手,韩浞差点就以为了这后手没用。

没想到,最后覆海妖圣忽然插了一手,将陈宣华给救了下来,竟然让韩浞这一道后手得以“起死回生”!

本命法宝牵心连神,有了陈宣华这一根毫毛,却是比当面摄走她一道气机还要得用!

韩浞伸手一拍,就将这道毫毛给拍进了草人当中。

然后就见这草人当中流露出一丝丝灰黑妖气,正是与那陈宣华身上妖气一般无二!

“那有此妙术,岂不是能够将妖妃性命咒拜取走?”

韩清一听韩浞讲明钉头七箭玄妙,不由心头又是一喜。

哪知却见韩浞摇了摇头,说道“以我修为,虽然能够将陈宣华魂魄拜散,但这妖狐背后还有高人,若是强行行事,只怕杀她不成,我还要受这道术反噬,把自己性命搭进去!是以如今,只能用这道术让妖狐昏迷二十日,使她知道厉害之后,我又在第二十一日,将前面六箭全都撤走。如此,方能在立威之余,也不把脸面彻底撕破!”

韩清听得有些糊涂,半懂不懂可也只能缓缓点头,遵从弟弟意思。

也难怪他糊涂,毕竟韩浞口中的“脸面”,并不是指陈宣华。

要说这妖狐,都让那傻头傻脑的血海门人李洪,敲锣打鼓地打上韩浞大门来了,韩浞与她还什么脸面可言?

韩浞此刻所指的,其实是在这妖狐背后的一众妖圣,还有几位妖帝。

如今陈宣华,乃是妖帝手中一枚棋子。

韩浞虽不知妖帝所图为何,但既然纯阳境界的覆海妖圣,都能够给派遣来看顾这小小野狐,那就说明陈宣华这枚棋子甚是关键。

“但只要我不取她性命,你们又有什么借口发难?”

韩浞呵呵轻笑着,就将那草人供上了香案,然后俯身就把第一拜给拜了下去!

第一四四章 咒术散神,失魂之症(求推荐票)

“大哥你且去罢,照顾好了嫂嫂侄儿,这几日府中便有怪事,也不要惊慌,既然有我在府中坐镇,自然会妥善处置……”

拜完了草人,韩浞就出来招呼自家大哥,向他吩咐了几句。

韩清听出韩浞语气笃定,想必是胸有成竹,但他到底只是凡人,不通道术。

因此还是有些担忧,不禁又出声向韩浞问道“二郎何出此言,可是你这道术有不稳妥?”

韩浞闻言却是轻笑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只是我这道术一起,那陈宣华立刻便要被魇住,到时,只怕对面有那心性浅薄,按奈不住的,就要来咱们府中搅乱。不过我却是正等他们来,先把这妖狐的羽翼臂膀斩去几人再说!”

说到这里,韩浞笑容又转温和,安慰着韩清道“这些宵小修为不济,连那李洪都不如,断然是不敢白日行凶的,所以大哥你也不必忧心,若夜中听到动静,只需切记勿慌勿忙,闭了门户不要外出,也就无甚凶险……”

……

到底还是唯恐自己兄长轻举妄动,韩浞这便又多说了几句。

等一切嘱咐停当了,韩浞才将依旧面有忧色的韩清送了出去,转身回房闭目炼气,坐等那些小虾小鱼上钩。

且不提韩浞这边鱼台稳坐。

再说皇宫之中,却是在韩浞那一拜之后,便忽起惊涛骇浪!

自从先皇李泰驾崩,两位最受宠幸的妃子,陈氏宣华夫人与蔡氏容华夫人,都被李由送到了仙都宫,做了道门女冠。

但只一月过去,便又被他迎回洛阳,依旧封作夫人,收入了自己的后宫之中。

这一日,陈宣华与李由正在宫中厮混,但忽然莫名其妙地就昏倒过去。

李由急传御医诊治,可瞧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只道宣华夫人像是昏厥失魂之症。

李由一听他语焉不详,担忧之外又不禁大为光火,可连续换了两三名御医,尽皆束手无策。

气得他果然把那看诊的御医都拖下去杖毙了,可也依旧是于事无补,徒叹奈何。

此刻这大唐皇帝正是心急如焚,在陈氏寝宫合欢殿内守了半天。

见到先前进去探望的容华夫人蔡氏出来,就连忙上去问道“爱妃,宣华到底如何了?”

蔡容华与陈宣华同是南朝生人,是以明面上,二人乃是因着同乡情谊,才一直交好。

但李由却是听陈宣华说过,自己的这二位妃子在一同入宫之前,便是同出一门的师姐妹,都是身怀道术的高人。

自己原先争夺储君,还有不久前得以顺利承袭帝位,其中都少不了两位爱妃的臂助。

如今陈宣华突发急病,昏迷不醒,竟然令众多御医都束手无策,显见不是寻常顽疾,只怕当中还有邪术诡异。

所以李由如今是把一身期望,全都寄托在了蔡容华这位懂得道术的“高人”爱妃身上。

蔡容华才刚看了陈宣华样子出来,也是眉头紧皱。

如今听到天子发问,也是满面愁色地朝李由福身一礼,才说道“启禀圣上,姐姐如今昏沉不醒,且元神松散,魂魄飘摇,不像是寻常病痛,反倒似中了一门极厉害的咒魂邪术!方才妾身又去看了,姐姐如今不但不省人事,甚至还经常在昏迷中发出阵阵痛苦呻吟,像是颇受煎熬一般……”

李由一听如此,越发心急焦躁,但又全无办法,只能在这合欢殿中来回踱步,口中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蔡容华见他如此,便借口说自己寝宫之中有秘藏道书,想要回去查看了,看看是否能翻找出一些解咒之法。

得了李由准许,甚至还被他催促了几句,蔡容华这才告退了,出来合欢殿。

等这蔡容华回到自家鸳鸯殿,借口清静,又将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都打发出去之后,这名美貌夫人才转入内殿,来到往日供奉的香案前。

接着就见她点燃一炉香烟,朝着那升起的青烟拜道“大圣容禀,小妖有要事启奏!”

随后就见那青烟突然弯弯曲曲,左右缭绕,竟然不一会儿就成了一道烟幕,而那烟幕之中,正是显出一张斧劈刀削一般的男子面庞来。

韩浞若是在此,定然能认出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阻拦了自己,又被自家师父狠狠敲了一道竹杠,最后留下了妖鳞妖血,灰溜溜逃走的那位覆海妖圣!

“何事来禀本圣?快快说来!”这妖圣才刚出现,就冷着脸,寒气森森地问了一句。

蔡容华一见覆海妖圣显灵,立刻就诚惶诚恐地跪拜下去。

听到妖圣发问,这美姬也是一句无关的话不敢多说,就将陈宣华如今的境况,一五一十地向覆海妖圣禀报了来。

说到最后,这蔡容华见覆海妖圣只是听着,一句吩咐也没有,便壮着胆子,向那妖圣求道“如今姐姐昏迷不醒,小妖观她又元神飘忽,只怕过不了多久,就没得命在。小妖斗胆,还请大圣出手,救我姐姐一命!”

那妖圣先前听说陈宣华情状时,就不由得把眉头皱上了。

他乃是上古时候就威名远播的妖圣,更是元神纯阳的长生之辈,自然听说过许玄龄真人“天罡三十六变”中“钉头七箭”的厉害。

又再想到先前,韩浞闯入宫中,提剑要杀陈宣华。

那这当中一切,到底是何人手笔,其实已经是不言而喻。

不过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这妖圣却也清楚,韩浞在那之后必定是受过许玄龄真人提点,知道陈宣华要紧,不敢当真做出伤她性命,与整个妖族撕破脸面的举动来的。

“因此,这回也不过是那人想要给你们个教训,让你们也收敛一些,不要再去搅扰他,断不会当真取了汝姐性命。至多,也不过受些元神苦楚,过后自会醒转,无需担忧……”

先前吃亏留下的余痛犹在,他如今也是一身伤势未愈,还在自家老巢,东海毒龙国将养。

所以对于韩浞的事情,说实话覆海妖圣是不想管的。

第一四五章 千夫所指,无病而死(求推荐票)

覆海妖圣也是听过钉头七箭,知道这道术乃是需要将草人拜满二十一日,才能够当真把对手魂魄拜散。

左右这才是第一日,要是到了第二十一日,韩浞还不收手,那他也来得及阻止,而且也算是师出有名。

这位妖圣不想去管,推说韩浞只是想给陈宣华一个教训。

可那边的蔡容华,如何又能信了?

尤其见了陈宣华魇中苦楚,念起二人情同姐妹这么些年,她便更是不忍。

泣声向覆海妖圣又是深深一拜下去,蔡容华接着苦苦哀求道:“大圣开恩,念在我们姐妹自入宫以来,一直勤勤恳恳,为大帝与诸位大圣办事,不敢稍有懈怠,立下了不少功劳不说,往后也还有堪用之处的份上,出手救我姐姐一救,如此下去,姐姐便是不被咒死,也要在那梦魇之中被生生疼死了……”

说完,蔡容华已是满面泪痕,但依旧不敢仰面去看覆海妖圣,只做拜求状。

哪知覆海妖圣却是不喜她纠缠,听完之后便是面色一沉,语气森森道:“哦?你说你们姐妹立功不少?那你如今,难道是想要恃功求报,要挟本圣不成?”

蔡容华一听覆海妖圣语气不善,登时就打了一个冷颤,浑身如坠冰窟,瑟瑟发抖,连忙磕头如捣蒜,口中说道:“小妖不敢,小妖不敢,大圣开恩……”

覆海妖圣见她如此,也是怒“哼”一声,然后才说道:“休要以为本圣不知你等龌龊,今日分明是你姐姐先行撩拨,授意血海魔宗那个废物去突袭韩府,这才惹来那人报复。说到底,也不过是你们姐妹擅自妄为,多生事端!”

“本圣先前也警告过你二人,不要去招惹那人,但既然你们不愿听从,那如今受些惩戒教训,也不过是咎由自取!本圣未治你们的罪,已经算是恩泽大开,你又哪里还有脸来请本圣出手?”

“也不妨告诉了你,那人所使的乃是钉头七箭之术,须得对着草人拜满了二十一日,最后才会发作来取性命。如今不过第一日,往后本圣推算,那陈狐至少还有二十日活罪要受。但若到了日子,那人看在妖帝颜面,自会撤去法术,你等只需稍安勿躁,静静等了便可!”

未免这蔡容华再来呱噪,自己不堪其烦,覆海妖圣索性便将钉头七箭的事情向这妖妃讲了清楚。

说完,也不等蔡容华再开口,覆海妖圣又说道:“一切我已与你讲明,此后也不要再用这事来烦我,本圣这便走了!”

蔡容华一见覆海妖圣决绝,丝毫容不得她再多说半句,也只能是苦丧着娇容,万分不情愿地跪拜下去,口称了“恭送大圣”,将覆海妖圣这一道显灵给送走。

……

送走覆海妖圣,蔡容华苦着脸又转出内殿。

对镜稍稍整理了妆容首饰,将面上泪痕给遮掩了,这位皇帝宠妃才出了自家寝宫鸳鸯殿,又朝陈宣华的合欢殿去了。

见李由仍旧在合欢殿内着急踱步,蔡容华连忙快走两步,换上一脸微喜颜色,朝着李由喊道:“陛下,陛下,有喜讯,姐姐的病有救了!”

李由一听立刻惊喜,急急上前扶住了快步走来的蔡容华,问道:“爱妃,爱妃所言当真?宣华当真有救?”

“正是,陛下!”蔡容华面上喜意满盈,对着李由又说道:“妾身查过道书,原来姐姐这病正是‘无疾之症’!”

“哦?何谓‘无疾之症’?既是无疾,可又怎生病症?”李由不解蔡容华话中之意,但到底担忧陈宣华,也就急急问道。

“也难怪陛下有问,妾身才见之时也是糊涂了,本来这无疾便是无病,无病又何来有症?可陛下也知,古人又云,‘千夫所指,无病而死’,姐姐的病痛便是来源于此。竟是天下人都以姐姐为妖妃,淫靡社稷,戮害君王,姐姐受这天下万夫在背后咒骂指点,所以才被摇晃了元神,骂散了魂魄,这才终于一病不起……”

这蔡容华也是好口才,三言两语就将李由说服得信了。

当真以为是天下人都在咒骂陈宣华,是以才把自己的爱妃给害苦。

也的确是,自从他将陈、蔡二位美人给归入自己的后宫,休说天下民间百姓,便是朝中诸多臣子,都有当庭进谏,言说陈宣华是红颜祸水,规劝自己当远避之的。

想到这些,李由不禁又是怒从心头起,暗骂这些乱臣愚民多管闲事,他如今是天子,后宫纳的何人不是全凭他喜欢,与你们这些外人又有何相干?

但这激怒也不过是稍瞬即逝,转而李由便想到,如今救治了自己的爱妃才是要紧,也就连忙向蔡容华问道:“那爱妃,既知病症所在,又该如何医治,救宣华脱了病痛折磨?”

蔡容华闻言喜笑,说道:“这病倒是好治,一副药剂就好,只是这药引却是不好找来!”

李由一听有救,哪里还管得蔡容华卖的什么关子,急忙就说道:“寡人贵为天子,这四海九州都是寡人所有,有什么是找不来的?爱妃无须顾忌,只管说来,便是龙肝凤胆,寡人也去找了来!”

蔡容华听他信誓旦旦,也是巧笑一声,才说道:“龙肝凤胆却是不必,但九岁的小儿心,陛下若能找来,便是最好良药!”

“啊?”

饶是李由自幼就饱受权斗熏陶,心狠手辣,奸险阴毒,但此刻一听这药引,还是不禁吓了一跳,说道:“这……爱妃却莫哄我,人心如何能做得药?”

蔡容华一见李由犹豫,也是娇嗔一声,委屈说道:“陛下莫以为妾身狠毒,实在是道书记载,心神相通,那千夫所指,实为惊心之症,须得九岁男童阳气盛足之心,生剜入药为引,才能定心压惊!”

“那这……小儿之心,又往哪里去寻?”

一时之间,李由也是为难。

他虽然阴险狠毒,但到底也是有的放矢,对付的都是挡他道路,阻他自在的对手,倒也不愿去行那残害百姓之举……

蔡容华像是早有预料,见李由面色有些发青,连忙又巧笑嫣然地上前依偎了,口中娇兮兮说道:“自然不能让陛下做这残害子民的不仁之举,但除我大唐之外,那渤海、瀛洲二国,难道就没有小儿了?那等逆臣贼子,不服王化,用了他们的子嗣来为姐姐做药,岂不是彼等之幸?”

李由顿时眼中一亮,觉得当真也是个主意!

虽然对于剜心入药尚还感到有些不喜,但听内殿陈宣华又苦痛呻吟起来,又立刻就顾不得了!

招手唤来以一位亲信宦官,就吩咐下去一道密旨,让人传给了北征二国的大军统帅李处道。

蔡容华见自己谋算得逞,也是心中暗喜。

推说再去翻查道书,这妖妃便又向李由告退,出了合欢殿来。

……

缓步行在宫廊上,这美姬心中却是在打算着。

暗道:“陛下这里虽安抚下来,但我姐姐却也不能不救!既然妖圣不愿出手,那就只能全凭了自己。好在如今我与姐姐借着攀附天子之气,也招揽下了些道中能手,若是照那覆海妖圣所说,能够将那草人夺了来,我姐姐便不必再受这元神煎熬之苦了!”

第一四六章 北邙帝陵,三人四妖(求推荐票)

这蔡氏只道她姐姐受苦,却不知韩浞也当真是手下留了余地的。

如若不然,陈宣华这会儿该是神智清明着,一点一点感受着自己魂散魄消,却又无法可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左右都是煎熬,在蔡氏看来只怕是无甚分别。

且如今她心中所想,也不仅仅只是从韩浞手中,夺过那钉头七箭的草人来了……

………

回转鸳鸯殿,蔡容华吩咐亲信的宫人看守好了门户,才回身转入内殿。

一跃出窗之后,又架起一道遁光,就见这妖妃直往北方飞遁而去。

此去倒是不远,只到了城外北郊的北邙山,遁光就稍一扭转,向那山北半腰之处落了下去。

眼前这北邙山上,可谓是墓穴众多,便是先朝帝王陵寝,也有那么十数座。

此番被蔡容华与陈宣华二女招揽来的,大多都是非妖即邪,即便有那么两三玄门散修,却也未必修的全是道门真法,所以这北邙陵墓对彼等来说,倒算是最得宜的藏身之地。

蔡容华轻车熟路,看准入口,便深入到一处先朝八百年的帝王“源陵”当中。

待到她进来古墓墓室,便见有三人四妖,七名妖邪之辈,口称了“娘娘”,上来拜见。

蔡容华与陈宣华二女都是金丹大妖,虽然自身修为也尚稀松,都只是结的一枚八九品低劣妖丹,但好歹境界摆在那里,也就看不上那许多境界低微,不过才刚化形的小妖,或是炼气未到凝罡,只得前三重的散修。

就算是炼气凝罡,也得是如李洪那般,出身魔道正宗门下的,才能入得了两位“娘娘”的法眼。

而如今蔡容华留下来这七位,无一不是有炼气金丹修为。

虽然品相也未必高了,可始终称得上一声高士、大妖。

其中那三人,分别是:南荒骷髅山“白骨真人”马元;东海火龙岛“接火神君”刘环;以及南海九龙岛“瘟道人”余德。

至于另外四妖,也都是有:一头熊罴怪,称作了“黑风大王”;一头玄蟒精,称作了“乌龙真人”;一头白鹿精,称作了“百花公子”;还有一头山魈鬼,称作了“袁七道人”。

见了这三人四妖上来见礼,蔡容华也是勉强笑着回了一声:“诸位有礼!”

几人见蔡容华强作笑颜,面有忧色,便知此番必有事情。

也就纷纷就上前,向着蔡容华恭敬问道:“娘娘此番驾临,可是有大事要吩咐我等?”

蔡容华闻听点头,可也是满面凝重之色不改,向面前几人说道:“实不相瞒诸位,本宫此次确是有件棘手事情,要请了各位同去。却也不是别的,还是先前与各位提起过的,那洛阳城中上柱国府,韩家之事……”

原来,先前陈宣华意图报复韩浞,也为除了自己在朝中的心头大患韩清,就已经来找过这三人四妖,要他们出手。

只是未曾想到,半路又突然来了个血海门下的李洪,以一手奇诡多变,凶狠毒辣的血魔正宗道术,将这三人四妖都给压下去一头不说,也把这件差使给揽到了自己身上。

但谁又能想到,出师未捷,这李洪便被韩浞以真火抵御住了看家的血影子道术。

紧接着,众人就见他又突发怪啸,只说韩浞请出了地府冥将,要来捉他。

然后再来不及交待半句,这李洪就化作一道血光,从帝陵古墓中鼠窜而出,远遁到不知何处去了!

众人听得他逃走前一番说辞,也不知是真是假。

虽然后来的确又见了一道灰黑遁光,追着李洪那道血光远去。

但几人都不是出身幽冥,也都没见过什么冥将鬼兵,也就只能一半猜疑着,不再去管。

连带着把行刺韩府的事情,也给暂时搁置下来,留待以后……

……

但如今,蔡容华又到古墓,把旧事重提,几人便也觉得是机会再来,就都有些蠢蠢欲动。

尤其这三人四妖之中,数那黑风妖王一向最是热心攀附。

此刻听蔡容华如此说来,也是连忙上前抱拳,笑意有些憨实着道:“娘娘何必如此忧心,不过是一小小炼气三重道士,交给在下去办,必定手到擒来,断不会如那李洪一般,见到几个阴兵鬼将就吓得鼠窜而逃……”

这头熊罴怪却是有些稀奇,虽然生于草莽,但从来就喜好精擅文墨,且还自命胸怀广阔,对国家大事也有十分关心。

最爱与人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先前,被那李洪初来乍到就抢了风头,这黑风妖王已经十分不忿。

如今见蔡容华又来差遣,这熊罴便越发殷勤,思忖着一定要把此次大事给揽上身来,风风光光立一回大功劳……

……

蔡容华见他一副胡吹大气,横不把那人放在眼里的模样,眉头就是一皱,心中也微微有些不喜。

不过念在这熊罴怪乃是三人四妖中修为最久,道行最高之辈,虽然愚痴了些,但驱使起来却最容易,也就不愿与他多计较,只是耐住性子提点到:“黑风大王切莫大意了,这刘少阳只怕有些来历,不容小觑。如今就连我姐姐,也是中了他不知何门的咒术,竟然在不久前莫名其妙地就昏厥过去,到现在还不省人事……”

原先蔡容华与陈宣华因为唯恐这三人四妖,被麒麟崖玉虚宫的名头给吓住,也就没将从覆海妖圣那里打听得来,韩浞是纯阳真人许玄龄门下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只是照了韩浞敷衍韩府中人的说法,同样称他是大荒山散修刘少阳。

而且如今,蔡容华不敢坦白陈宣华中的是“钉头七箭”,也是深怕面前七人中,有谁听说过这门道术,然后发现些端倪出来。

“不过今番,若是他们与我联手,将那人给顺利打杀了,那往后这几人便算是上了我们姐妹的船,只能依靠在我们麾下。到时,也就不怕他们不为我效死力……”

蔡容华见了麾下这七位好手,也是心头大慰,自忖合自己在内,拢共八名金丹,不信还拿不下韩浞一个小小炼气三重的道人。

她尚不知韩浞在师父许玄龄真人点拨下,已经踏出一步,炼成了雷罡。

不过即便是知道了,想来怕也不会在乎,毕竟只是一重境界之差,又不是立时炼成了金丹,她们依旧还有胜算。

“饶你是大派弟子,道法真传,可到底修道才几年?若是你金丹成就,姑娘只怕有多远,就要躲你多远,怪你如今不自量力,修行未成就敢下山招摇……此番须得教你个道理,这世上不成纯阳,终究都是蝼蚁,你也怕双拳四手,寡不敌众!”

第一四七章 熊罴痴傻,瘟道奸猾(求推荐票)

古墓中三人四妖,自然是看不穿蔡容华起的是如此心思。

不过听说陈宣华中了咒术昏迷不醒,这七位也是具皆吃惊,纷纷就上前来询问。

得知陈宣华只是被魇住了元神,尚还未有其他伤势,几人也都不由出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从四海九州,汇聚到这神都洛阳城中来,为的就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而这一切关键,还要看宫中把持了大唐天子之气的陈宣华与蔡容华二妖。

尤其陈宣华,此女乃是如今大唐天子最喜爱的美人,若论宠幸深厚,便是蔡容华也大有不及,是绝不能又一点儿差错。

否则他们所求无望,便白来这洛阳一场。

“既是如此,那我等便速速出手,将那韩府中的小道士擒拿下来,逼问了解咒之法,好去解救宣华娘娘!”

那“接火神君”刘环,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焦躁,扯着嘶哑嗓门,就向在场诸人说道。

一旁“白骨真人”马元听他这话,却是立刻就摇晃着他那张瘦骨嶙峋的长脸,阴沉沉地反对说道“如今这洛阳城中藏龙卧虎,却是不好轻举妄动,若是太过明目张胆,反倒将那些好管闲事的给招惹了来,岂非不美?”

接火神君听马元反驳自己,一身脾气也是一点就着,恶声恶气就向着白骨真人喝道“那你待怎地?怕这怕那,畏首畏尾,难道娘娘就不救了么?”

白骨真人见这莽汉不仅愚蠢,且还说不清道理,“嘿嘿”阴笑两声之后也不理他,只是眼神立刻就有些不善。

接火神君见他如此,也是立刻心头火起。

还待再骂,便听一旁白鹿精“百花公子”上来劝和,说道“神君稍安勿躁,白骨道兄并非此意,而是说这番径直就打上门去,怕是多有不妥,不若好好盘算一番,能够出其不意,方才是以上佳之策!”

接火神君听清意图,虽然觉得百花公子这话也有些道理,但还是十分不情愿,皱着眉头又说道“以我们几人之力,去对付一个小小炼气三重的小道士,已经是颇为大材小用,还须得如此瞻前顾后不成?”

“神君此言有理!”

接火神君这话颇是对了那黑风大王的胃口,就见这熊罴怪上前便“呵呵”笑着,口中说道“我等若是尽出全力去对付那小道士,那不单是以多欺少,还是以大欺小,如这般不光彩,怎能是咱们这般高士所为?依我看,只我黑风一人前去,便也足矣,诸位不若就在这山中等了在下好消息……”

玄蟒精“乌龙真人”一听他这话,却是颇不以为意,“嘿嘿”恶笑两声之后,便也阴恻恻地说道“黑风老兄,不是兄弟我泄你志气,你若当真有那本事,先前又如何能让那血海李洪,给压下一头来?岂不早就被二位娘娘委以重任,前去收拾那刘少阳了?那你老兄说法,这会儿也该是带回那好消息来了……”

黑风大王一听这玄蟒几句话绵里藏针,说得实在阴损,反驳了他不说,还尽是讥讽嘲笑,颇有些看他不起的意思。

想他乃是读书人,是知事明理的高士,往日里何曾受过如此讥讽?

当下这熊罴怪怒便“哼”,大脚一顿就将脚下青砖跺碎,甚至连这墓室也被他这一脚跺得“轰隆隆”直震,大喝一声道“你这爬虫,阴阳怪气说得什么鬼话?莫非你如今是想先与本大王做过一场不成?来来来,我先让你领教领教大爷的本领……”

说着,这熊罴怪眼看就要发作,抬手便要朝那编乌龙真人抓去。

熊罴怪身旁山魈鬼“袁七道人”一见这状况,也是连忙出手拦住了熊罴怪。

老鸭嗓子一开,就劝道“黑风道兄何必动怒,乌龙道兄其实也是好意,不使道兄你轻易犯险。如今那李洪吃亏在前,我等实是不清楚对头深浅,不若待等了大家从长计议,选出良策,能够将此事十拿九稳了,岂不为大好?”

袁七道人一番苦心相劝,说的也都是老成之言,哪知熊罴却是毫不领情,朝着这山魈鬼一摆手,就道“我辈谦谦君子,以大欺小已是不该,又何能行如此蝇营狗苟?你等若是不敢,今日便我独自一人前去,看大王我施展神通,顷刻就将那小辈给擒拿住了,送到娘娘面前问话!”

他这番先声夺人,倒是把其余几位说得哑口无言。

根本不听那袁七道人阻止,蔡容华过来规劝了也是无用,这熊罴怪抬腿便要走。

却忽听那边厢“瘟道人”余德说了一声“且慢。”

将这熊罴怪脚步叫住,那瘟道人才又过来,接着说道“黑风道兄气魄,贫道当真敬佩,也愿祝道兄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只不过,如今就去却是有些不妥,只怕那道人正在吃饭,扰人饮食也颇为不美,不是君子所为!不若等黑风道兄你也用了饭后,待到那入夜时分,再去挑战也不算晚?”

瘟道人这番话,说得一旁几位妖邪目瞪口呆,心中直道“这说得是什么乱七八糟!”

怕那道人在吃饭?这是什么借口?

便是他们这些异类妖修,只需妖气筑基之后,也能凭着吞吐月华,辟谷不食了,何况是人家道门炼气?

再说,这上门找茬斗法,还管你吃不吃饭?

……

那乌龙真人几人,连带了妖妃蔡容华,都以为这九龙岛来的道人此刻怕是失了心疯,怎地突然语无伦次起来?

却更没想到,那熊罴怪一听瘟道人说这话,竟是深以为然,连连点了说道“正是正是,多得道兄提醒,饮食乃人之大礼,扰人饮食,实非礼数,在下险些便失礼了也!”

说着,这黑风大王竟然就给瘟道人躬身施了一礼,口中还称谢!

看着这熊罴怪一会儿粗俗,一会儿假斯文,四周诸人也是觉得荒唐已极,但又懒得去触他眉头,便任凭这厮作态。

见这从脸到脚一身漆黑的汉子,过了一会儿竟然当真拿出了一方小桌,与几碗菜饭,坐在那里,便一口一口细细咀嚼吞咽起来。

众人这才想起,原来他们每日闭目修炼时,总听身边传来那“吧唧吧唧”的声音,竟然是这厮在吃饭!

再次目瞪口呆之余,居然也没得什么话好多讲……

但这时,除了熊罴怪之外的众人,却是听得那瘟道人暗中传音过来,说道“今夜便让这黑厮前去邀战,我等借了夜色遮掩,从四方埋伏过去,待时机一到,便联手偷袭,定能出其不意,将那小道士一举成擒……”

第一四八章 五方瘟云,散魂毒烟(求推荐票)

才刚过了入夜时分,韩浞正在房内静修炼气。

忽然他心头感应,双目一睁。

就见从北面来了一阵妖风,打着呼旋儿,便落到了自己修行的小院之中。

嘴角微微噙起笑意,韩浞就见从那妖风之中,走出一名从脸到脚浑身黢黑,但冠冕堂皇的中年大汉来!

这大汉三两步来到韩浞门前,冲着房内坐定的韩浞就是叫喊着道:“兀那刘小道士听了,吾乃黑风山黑风大王,受宫中贵人所请,前来捉你!你若识相的,快快出来束手就擒,痛快随本王回去领罪,免受皮肉之苦!若不识相,逼得你家大王动手,仔细本大王手下不待留情,伤你个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到那时却不是你的好看!”

韩浞见这是个莽撞汉子,听他喊话也是不禁发笑,淡淡问道:“怎地,就你一头妖前来?若有同伴,不若一起出来了,藏头露尾未免鬼祟!”

那熊罴怪却是大手一挥,满面自负道:“打发你这小小道士,大王一人足矣,何须劳师动众?休要再婆妈磨蹭,要么受擒,要么找打……不过我看你却不是个老实的,便叫你先领教领教,你家大王的神通!”

这熊罴怪也是个没耐心的,两句话没说完,就朝着韩浞“呼”地吹出了一口气去!

他这口气可是不小,一经吹出,顿时小院中就突起了一阵怪啸妖风。

风中还隐现一道道漆黑妖气,向着房内韩浞,就卷了过去!

韩浞见这妖风来得诡异,也是微微一惊,抬手就放出十二道“烈火真符”,以“都天烈火”将这妖风给招架住了。

这风火一经相接,韩浞就发现对面熊罴怪这一手黑风妖术,颇有几分不凡。

一时之间,竟能和自己“都天烈火”拼了个势均力敌!

不过韩浞这边虽然吃惊,却想不到那熊罴怪此刻惊诧还要更胜他三分!

这头熊罴怪自号“黑风大王”,一手黑风妖术乃是看家的本事,是他几经周折,才终于炼成的熊罴妖“天生神通”,向来出手克敌,无往不利,却没想到如今被对面小道士抬手一道真火,就给招架住……

这熊罴怪见此,心中念头电转,想到:“当日便是见他拿这真火,将那李洪的血影子都给炼化,想必这门真火道术,定是他压箱底儿的手段了!我不宜与他硬拼,当避强击弱,借这风火纠缠的当口,直取这小道士本尊……”

想着,这熊罴怪臂膀一振,竟然不知从何处凭空抽出一杆红缨枪来。

闷哼一声,这熊罴怪手中枪花一抖,就向韩浞攻去。

韩浞见这莽汉舍了道术,竟然要与自己动武,也是心中暗笑,说道:“我却不爱耍这些枪棒,就随意寻两个对手来陪你罢!”

说着,就见他袍袖一摆,就放出两道“诛仙剑印”。

而这剑印一出,又立刻化作玄墨剑光。

先是将那熊罴怪挡在了门口,随后三两下又给他逼回院中。

紧接着,两相就不可开交地斗了起来!

……

“这黑厮竟如此不堪,门都进不得便被纠缠住了,只是我等如今却该怎生是好?”

韩府半空,借着夜色遮掩,那北邙古墓中剩下的三人三妖便招来了一朵妖云,此刻正都躲在那妖云之上,往下探看。

刚才说话的,是那“接火神君”刘环。

这东海散修性子急躁,见熊罴怪往日里牛皮吹得震天响,如今上了手后却是连对头正主儿都没引诱出来,只被对方随手几件法宝,便打得左支右绌,险险不敌,也是心中暗骂。

“不如我等乘此机会,一拥而上,有黑风道兄拖延住了两件厉害法宝,我就不信这小道士难道是纯阳真人的亲儿子,还能再拿出其他法宝来?”

看底下激斗正酣,山魈鬼“袁七道人”此刻也有些心急。

他本是与熊罴怪交好,虽然先前听了瘟道人挑唆,又被其余众人劝阻,这才无奈之下,任由熊罴怪一头妖去挑衅叫阵。

如今想来也是后悔,又听了接火神君来问,是以他便连忙出言劝说,想要伙同众人,一齐下去为熊罴怪解围。

可他这话才刚出口,就被余德抬手止住,然后便听这瘟道人说道:“虽是时机,但却还有些欠缺稳妥!道兄难道忘了,那日我们还见过这小道士一口真阳飞剑发威?”

袁七道人也是忽然想起此事,面色便有些为难,只能向瘟道人问道:“那依了道兄所见,又该当如何是好?”

瘟道人听问,却是沉稳一笑,说了一句:“几位道兄请看!”

说着,就见这道人一反掌,就取出了一道冒着青、黄、赤、白、黑,五色交杂的云气。

然后道人复又一笑,对身边众人说道:“贫道这里有一法宝,名为‘五方云’,乃是以疫病邪气炼成,中有五色痘疹瘟毒。便是修道之人,只需吸入一口,也要头昏脑涨,被那缠病煎熬数日……”

说完,这瘟道人见身边接火神君几人齐齐露出震惊神色,隐隐畏惧,也是颇为自得,然后又接着道:“我如今便将这宝贝散布下去,将这府中都给裹挟进来,等到那刘小道士头晕眼花,病气缠身了,我等正可以逸待劳,手到擒来!”

“妙啊!”

那乌龙真人一听这计策,立刻就拍手称赞,口中道“妙”!

不单如此,这玄蟒精心头念起,也凑热闹一般说道:“在下也炼有一口‘散魂烟’,与瘟道友法宝一样,也有迷神蒙昧之功,不若稍后我二人一同施展,先以毒瘟疫气开道,必能万无一失!”

其余众人听了这二位所言,也是尽皆称妙,纷纷拍手称赞,言说便依此行事。

唯独袁七道人眉头紧锁,担忧问道:“可黑风道兄尚在下方,如此一来,岂不是把他也牵连其中?”

瘟道人一听袁七道人顾虑,却是全然不以为意,只昂首一笑,然后说道:“道友安心,贫道与乌龙道兄的手段皆不害命,便是误将黑风道兄牵连进来,稍后也必定为他驱咒解毒,当无大碍!”

听他如此答复,那边袁七道人虽然隐隐还有担忧,但奈何他人少言轻,不成阻碍。

最终也只能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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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 武艺惊奇,剑术高超(求推荐票)

亲~本站域名:"166小说"的简写谐音,很好记哦!好看的小说强烈推荐:小院之中,韩浞虽然凭了两枚“诛仙剑印”,出其不意地将熊罴怪暂且逼退。∈,≦o≧

但片刻之后,韩浞便察觉到,明明在两枚剑印夹攻之下,这熊罴怪竟然越发游刃有余,已然渐渐挽回了颓势不说,一杆红缨qiang也被他使得越发灵动难防。

几次险些就被他冲突出了剑印围攻!

“这头熊罴,明明道术不怎的,武艺竟然颇高!”

随手又抖出两枚剑印上去助阵,韩浞口中却不由啧啧称奇。

之前对付值守禁宫的金甲神将,韩浞也不过每人赏了一枚剑印,可依旧将彼等杀得抱头鼠窜。

须知那个时候,韩浞的剑印才只炼入一重法阵。

虽也有都天神煞在其中暗助,但比之如今已经炼成通灵的剑印,相差还不止是一星半点!

“能敌住我四枚通灵剑印,这熊罴一身武艺,只怕已经能够比肩仙家剑术‘剑随心至’的境界!”韩浞不禁感叹。

就是他如今,也只不过堪堪摸到“剑随心至”的门槛,尚不能登堂入室。

而那边不过是一头熊罴,竟然能够将武艺修炼到等同“剑随心至”的境界,韩浞除了当真感到些许稀奇纳罕之余,却也终于亲自出手。

手上剑诀一捏,韩浞便以自身修成的仙家剑术,隔空御使起了剑印来!

即便这熊罴武艺精湛,可韩浞四枚“诛仙剑印”都是炼成了通灵的法宝,如今又得他亲自以中仙家剑术御使,果然顷刻之间,就将那熊罴怪的势头又给压了下去。

眼看这熊罴就要败在自己剑印之下,忽然之间,韩浞心头一动,抬头就往半空看去。

然后就见那天上,忽然压下一重五色妖云,朝着地上韩府就笼罩下来。

韩浞见此,却是展颜一笑,说道:“非得这半天,才能终于将你们等来。→,↓o≥果然这妖妃手下,全都是些藏头露尾,胆小如鼠之徒!”

未几,这五色妖云就落下到了韩府上空不远。

眼看便要将整座府邸都敛入其中,韩浞随手便将神煞阵图往半空一抛,化为一座大阵笼罩住了韩府。

而后韩浞还又将三昧神风与都天烈火施展而出,风火合璧之下,再运玄魔炼煞真法。

以这真法为手段,韩浞就借着一副神煞阵图,用炼化法门,将那些妖云毒烟都抵御在了大阵之外,将才整座韩府给护持了下来。

……

“瘟道兄,为何你‘五方云’法宝竟然吞吃起了我的‘散魂烟’来?”

乌龙真人因为被妖云遮掩了目光,看不到下边情景,此刻察觉到自己“散魂烟”竟然被炼化了少许,只以为是瘟道人的“五方云”在吞吃自己的宝烟。

而那边瘟道人,也是被乌龙真人这一句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片刻之后,他同样察觉到自己的法宝妖云似乎有所削减,只得皱着眉头说道:“乌龙道友只怕误会了,贫道的五方云此刻也是有了折损!莫不是……我们二人法宝相冲,互为消减了?”

乌龙真人心头猛然一惊,面色忽变就道:“那可不好,快快将宝物收回!”

这玄蟒精一句喊出,就要挥手收回“散魂烟”。

但法力送出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宝烟似乎是被瘟道人“五方云”纠缠住了,一时之间竟然解脱不得!

乌龙真人一见如此,连忙就朝着瘟道人说道:“瘟道兄,你宝云缠住了我‘散魂烟’,快快一齐收手,将两件宝物召回分开了!”

这乌龙真人本以为,瘟道人也该是心疼自家宝物的,听了自己这话也会立刻收手。

哪知他一眼看去,却见这道人忽然面色一厉,竟然咬牙忍痛说道:“既是分不开,道兄便且慢撤回宝烟。如今正是要紧关头,就索性先放任两门烟云去将那小道士迷晕,其余的往后再说!”

在场诸人见他如此狠绝,连自家的法宝都能舍得,也是心头莫名一凛。

可到底不是他们的法宝,便也就任这瘟道人自去。

唯独乌龙真人心有不甘,但见其他几位却隐隐是赞同瘟道人所言,知道自己此时断然是执拗不过他们,也就只能心中暗恨着强忍了下来。

……

“怪哉,怎地这深更半夜的,竟然起了雾来?”

熊罴怪正和四枚“诛仙剑印”拼搏打斗着,忽然却发现四周起了一阵浓雾,把个小院像是染成了乳白颜色,连身前七尺也瞧不出去了——这是韩浞祭起“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罩住了整个韩府,熊罴怪此刻自然也被纳入了大阵之中!

“糟糕,不仅起雾,这小道士的真火为何忽然厉害许多……”

熊罴怪暗暗心惊,手上缨qiang也有些滞涩起来。

他本是一边施展武艺,一边又喷吐出一阵妖风,去往另一边抵御了韩浞的“都天烈火”。

可自从这雾气一起,熊罴怪便感到那边都天烈火顷刻强盛了数成,急忙连吐三口妖风又去助势。

但奈何,他如今陷入这神煞大阵,都天烈火在这阵中乃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

威力大增不说,又有整座大阵支撑着,后劲也是十足,哪里是几口妖风就能够匹敌的?

不片刻,这烈火火势又是猛然一涨,就将熊罴妖风全部打散。

然后火头一转,就朝着那熊罴怪本尊烧了过去!

“要糟……”

还没待熊罴怪多做应对,一道火龙已经烧到了他面前。

刚想鼓足气力,再吹出一大口妖风,这熊罴怪眼角却忽然闪过一道金光!

还没看清那金光到底是何物,熊罴怪就发觉自己浑身一紧,便那道金光给缠绕了双手,然后当腰捆住!

这金光之后又瞬间绕遍了他全身,将他双足也给束了,随后就听“噗通”一声,这熊罴怪便直挺挺地倒在了韩浞小院当中!

……

“下边儿没动静了,想是那二人都被迷倒,咱们快下去看看!”

瘟道人听到打斗之声忽止,这才催促了乌龙真人与他一道收回法宝,要分开了那“五方云”和“散魂烟”。

却没想到只是随手一招,就将五色妖云给招了回来,哪里又有什么云烟纠缠?

不过此刻瘟道人却没多想,只是看着下方那一处小院之中,熊罴怪伏倒在地,那房中也全无声息。

以为计得,这道人顿时大喜过望,脚下妖云一顿,便向那院中落去。

其余五人也是全都面有喜色,与这瘟道人一同,就将云头按落了下去。

刚到那院中,袁七道人就要去扶起熊罴怪来查看。

但他眼中忽然察觉一道微弱金光。

靠近一看,就见这熊罴怪哪里是被迷晕,分明是被一道细如丝毫的金线给捆住了肉身不说,还被封住了元神!

“不好,有诈……”

还没等这道人一句说完,几人就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也是没来由地一花。

等他们再睁开眼,就见自己仿佛是到了另一方世界。

四周山清水秀,头顶群星璀璨,恍若世外桃源。

但还不待他们多看几眼,就见身前又忽起浓雾,将四周八方都染成灰白。

随后众人又感到头顶猛然之间吹起一阵狂风,呼啸着就要往自己天灵囟门之处灌入。

四周身旁也忽然竖起一道道火墙,烈火熊熊,就朝着己方众人烧了过来!11166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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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零章 五烟壶,阴风袋(求推荐票)

亲~本站域名:"166小说"的简写谐音,很好记哦!好看的小说强烈推荐:“这些蠢东西,早告诉了他们不要大意,结果还是中了那人算计!”

蔡容华远远地瞧着那韩府中三人四妖忽然不见,心下大急之余,也是恨恨着在心中骂道。

她原是打算在一旁伺机而动,想着即便前面七人事有不谐,一时之间不能将韩浞擒住,她也能够趁着韩浞对付他们,无暇他顾的空档,把钉头七箭的草人给盗了出来。

但没想到,凭了七位金丹,竟然还会被韩浞设计下套,一网打尽!

悔恨惊诧之余,蔡容华竟然还隐隐感到有些庆幸后怕,暗道:“还好多了一个心眼,若是今日与这几人一同去了,只怕此刻也是凶多吉少……”

……

且不说蔡容华如何不忿,其实她恐怕也想不到,这边韩浞此时同样是颇为苦恼无奈!

“没想到这两只狐妖还真有些本事,竟然已经被她们招揽了七名修成金丹的人物!好在先前已经料理了一头熊罴,否则如今七人一起发难,难保我一时照料不到,就会被这几人冲出了阵来!”

摘星玉楼中,韩浞看着面前一座大阵,也是不禁长出一口气去,又道:“只是如今须得尽快将这几人料理了,未免外头再生什么变化!”

韩浞此刻虽然神风烈火,并上弥尘障气齐出,连十二都天神煞俱都归位,但依旧也只能将几人困住,若想要迅速击杀,只凭了这大阵是决计不够!

“当务之急,却是不能让这几人聚拢在一处,要将他们分而击之……看来还是得我亲自出手,潜入阵中以‘炼剑成丝’的剑术突袭刺杀,方能保万无一失!”

韩浞心中算计着,打定主意后,就一步跨入了自己的神煞大阵!

……

此刻,神煞大阵之中,那瘟道人六人其实也是在苦苦支撑。

幸得六人之中“接火神君”刘环,身负一件“五烟壶”,能够收纳汲取八方火气。

凭了这件法宝,才总算将大阵中的“都天烈火”接下了大半,只剩三四成在外与他们为难。

否则若是让这“都天烈火”发挥出了十成,只怕几人如今状况更是堪忧……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众道友可有哪位知道,这大阵摆的到底是什么名堂?可有何法能够破阵?”

“白骨真人”马元此刻手中正擎了一口白森森的骨剑,周身挥舞着抵御阵中“三昧神风”。

且这阴森道人的道法诡异,竟然脑后也长出一只手臂来,乃是一只骨爪,比之他掌中骨剑似乎还要坚硬三分,能够划破神风,生抓烈火,端的是颇为厉害。

只是饶他生有三臂,但如今面对四面八方山呼海啸一般侵袭而来的风火,也是将将只能自保,难得再往前踏出一步去!

在这马元身旁,玄蟒精“乌龙真人”与白鹿精“百花公子”这二位也是合力苦苦抵御着大阵炼化。

听到马元发问,那“百花公子”在众人当中算是个有见识的,手中折扇一挥,排开一道三昧神风之后,口中就急急说道:“以小弟愚见,这大阵中的狂风,只怕是那声名赫赫的‘三昧神风’,不单能刮山石崩裂,还能吹元神溃散……这阵法虽是看不出来,不过小弟曾听同道提起,上古凶阵‘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当中,便有祭炼这道神风的法门!”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众人齐齐惊呼出声,实在是这阵法名头太盛,凶威也实在骇人。

“那我等此番岂不是没得幸理,注定要葬身在这大阵之中?”那山魈鬼“袁七道人”此刻只觉胆寒,一股绝望念头便从心底泛起。

但他这话才刚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完全心灰意冷,反而感到身旁却是一冷,扭头一看竟是一阵三昧神风就要刮到他头上!

手忙脚乱地抵御住了那道三昧神风,袁七道人却是心中埋怨这就向身旁乌龙真人喝道:“乌龙道兄,快快守好阵势,怎地把这狂风放过了一道来……”

他们如今是乌龙真人,百花公子,瘟道人,白骨道人,还有他袁七道人,五人在waiwei成阵势,抵御三昧神风。

而将掌御“五烟壶”的接火神君给拱卫在当中,让他分担去一大半最要命的都天烈火。

但当袁七道人一扭头,却发现已经不见了身旁的乌龙真人的!

“糟糕,乌龙道兄为何不见!”

袁七道人连忙惊呼出声,引得其余几人侧目。

“坏了,百花公子怎地也没了?”

瘟道人也忽然惊呼一声,但还是连忙与袁七道人一起,将先前两人的空缺给占住了,变成由三人分立,然后将接火神君围在当中……

见果然不见了乌龙真人与百花公子,当中理应看得最清楚的接火神君却是眉头紧皱,说道:“方才似乎四周雾气忽然浓密,尤其乌龙、百花两位道友那边,像是有那么一瞬,雾气把他们都给裹挟了进去,但是贫道当时也未在意……如今看来,该是那一瞬之间,两位道友便被这雾气给掳走!”

因为这阵中顷刻之间便少了两人,其余四人也是感到危机大增,应付起神风烈火来也是越发手忙脚乱!

到得这一刻,白骨真人也是狠狠一咬牙,让后手往袖中一掏,就掏出一件布口袋来,然后将那口袋往头顶一抛,法诀一捏。

就见那口袋迎风张开,化作了袋身长有一二丈,袋口宽出七八尺的模样,顷刻就将四面吹来的三昧神风收了大半进去!

“三位道友快想对策,贫道这口‘阴风袋’只不过能够支撑片刻,片刻过后便要损毁,再也不能发用!”

白骨道人说着话时是咬牙切齿,连心头都在滴血。

他本来就没多少法宝,拢共这么一两件,还都品相不算太高,平日里十分爱护。

可如今他看着自己手中白骨剑,被那神风烈火,或吹或烧,如今已经是破损斑斑,一口阴风袋更是立刻就要报销,怎能够让他不心疼惋惜?

可即便如此,几人此刻也还是没有想出一点儿对策来。

面对这凶名卓著的上古大阵,如今这三人一妖既不懂奇门,也不精数术,连个生门和死门都分别不开,岂不是只能引颈就戮!166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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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一章 献祭法宝,化血神刀(求推荐票)

亲~本站域名:"166小说"的简写谐音166,很好记哦!166强烈推荐“乌龙道兄,你我此番恐怕是又中圈套了!那人如今必定是想将我等逐个分开,然后分而击破!此刻你我二人当要同心协力,看护好彼此背后,若是再被分开,那小道士手上法宝又层出不穷,只怕单打独斗我们不是他对手!”

百花公子正与乌龙真人二人背脊相抵,时时警惕着四周,深怕一不留神,何处又来一道冷箭,就把二人中哪一个给带走……

“正是这个道理!要说这小道士恐怕也是失手,竟然将你我一道分了出来,此处没有狂风烈火,说不定真能够让我二人由此破阵!”乌龙真人此刻不慌反喜,似乎瞧见了生路。¥♀,2≠3o◆

却没想到,他这一句才说出口,便听到一旁一个声音道“到底是两头妖物,居然当真愚蠢到这个地步!能让你们二妖一起,自然是见你们捆到一块儿也不是我对手,如此两个一起收拾了,也能够省些功夫,怎地反倒让你俩生出误会来了?”

韩浞摇头轻笑着,缓缓就从浓雾之中走了出来。

乌龙、百花二人听他这话,顿时面如死灰,然后就见到十二道剑光一闪,顷刻之间就将自己二人给包围起来……

……

“似乎……这风火之势又弱下来了几分!”

大阵另一头,接火神君感到手中五烟壶忽然一轻,便察觉到都天烈火的火势有所消减。

“不是什么好事,只怕是分出去对付乌龙、百花两位道兄了!”

瘟道人却是摇了摇头,面上也忽然凝重。

见头顶白骨道人那“阴风袋”已经堪堪破裂,甚至有几道明明已经收入进去的三昧神风,竟然又从当中漏了出来,瘟道人心头也是越发感到不妙,暗道“如今乌龙、百花两位恐怕已经是逃脱无望,可若是等那人收拾了他们,转回头来,我们又如何能够是对手?”

合他们六人之力,先前也只不过是堪堪抵御,若是再折损了乌龙道人和百花公子,只凭如今四人,断然不会是那小道士的对手。6,□≠o

“到底还是大意了,没想到这小道士竟然有楞多法宝,尤其还有一方称雄上古的恶阵……”

此刻,瘟道人只觉合力破阵已经是无望,但他却还是不愿灰心。

想着哪怕只自己一人能够逃出阵去,保得了性命……

想到这里,这道人心下一狠,就有些不怀好意地偷偷看向了身旁三人。

然后又见他微微思量了片刻,便听这余德出声说道“诸位,如此空耗下去不是办法,在下这里有一门血祭之法,虽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好歹能够拼死一搏,不知各位愿不愿意合力一试?”

场中诸人本已绝望,但此刻听他又有办法,便想着总好过了闭目等死去,也就纷纷点头应允,请瘟道人将那血祭法门相告。

余德见此,面上点头,心下却是暗喜,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小的飞刀,然后就说道“此乃贫道叔父赐下的一柄‘化血神刀’,以修道人心血喂养之后,便能有莫大威力,可以助我等斩开这一重大阵!”

说到这里,余德故意语气一顿,然后又道“不知各位可愿一试?”

生死存亡之际,马元、刘环与那袁七道人自然不会吝啬几滴心头血。

虽说修道人炼成金丹之后,气血相连,心血尤其更为重要,失去之后想要再修炼回来也是颇为不易,但如今已然是命在旦夕,命都已经快要没了,几滴心血又能抵得什么?

“瘟道兄不必多言,此番若是能够逃得命去,休说几滴心血,便是缺手缺腿,贫道也是认了!”白骨真人马元尤为激动,此刻为了性命,他也是当真顾不得那么许多。

“正是,正是……”接火神君刘环也是在一旁附和着赞同,像是深怕将一条性命就这么错过了去!

唯独那山魈鬼袁七道人,此刻却是面现犹豫,又有几分担忧,心中也是有些信不过那余德。

他可是还记得,这瘟道人先前哄骗了熊罴怪去打头阵,结果扭头就放下毒烟毒云,要把熊罴怪和那小道士一齐算计进去……

可他到底只是一头山魈,智慧也不出众,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件事情中能够有什么算计,也就只好半推半就,与马元、刘环一道,答应了下来。

余德见自己计得,也是由衷开怀一笑,然后故作洒然说道“好,为表诚意,便由贫道先来!”

说着,就见这道人抬手举刀,就在自己胸口划了一刀,心头金血就从伤口汩汩流出,顺着胸口流淌了下来。

随后那“化血神刀”就发出一阵血色的莹莹宝光,看来甚是诡异。

紧接着就见余德面色一阵发白,然后他便将宝刀递出,给了身旁接火神君。

那接火神君刘环也是一咬牙狠心,学着余德在胸口划了一刀,金丹心血一出伤口,立刻便被那宝刀给吸走,血红宝光又涨三分!

然后轮到白骨真人马元,也是同样举刀就向胸口划去……

等到那化血神刀刚刚要被马元递给袁七道人,却听那袁七道人皱眉说道“且慢!”

然后这山魈鬼看了看马元、刘环二人胸口,又扭头朝余德胸口看去,接着便听他说道“瘟道兄,为何马、刘二位道兄心头之血流不出来,偏偏你的心头血能够流出?”

那边二人闻言也是一惊,低头一看,果然!

自己二人伤口上的血一惊被化血神刀吸了个干净,但余德胸口金血却是从伤口中留了出来,还顺着胸膛流了下去!

余德闻言脸色一变,然后转瞬便凶狠一笑,说道“没想到两个精明的骗过去了,却让你这蠢货把我看穿!”

“余德,你……”

马、刘二人闻言大惊,指着余德刚要喝骂,四人却猛然察觉到阵中风声忽起——是那小道士已经解决的乌龙、百花,又回转过来对付他们!

余德见此心头一紧,朝着袁七道人骂道“山魈鬼,此番算你命大,我便饶你一回!”

说着,他又阴狠一笑,向那马、刘二人说道“二位道友,如今便要有劳借你们性命,救我一回!”

说完,这道人手中忽然法诀一捏,就见那“化血神刀”猛然间血光绽放,刀锋一转,一闪而过。

随后“噗噗”两声,这神刀竟然就从马元、刘环二人当胸穿过,不仅如此,还带走了他二人浑身金血,只留了两具干尸在原地。

然后这化血神刀冲天而起,朝着神煞大阵,就是一道血色刀光斩了过去。

紧接着就听“呛啷”一声,好似金铁相交——这刀光竟然当真将大阵斩开了!11166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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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章 生擒三妖,剑斩瘟道(求推荐票)

“化血神刀”一刀劈出,果真将一副神煞阵图击飞,整座大阵自然也顷刻瓦解,雾气不再。

不过好在,韩浞神煞阵图经过许玄龄真人重炼之后,已经十分坚固,所以这一刀只是将大阵击溃,将阵图打回了原形,可却并没有伤到韩浞阵图分毫。

这大阵一去,余德本以为自己就能回到洛阳韩府,心头都生不由出一股逃出生天的喜悦来。

但下一刻,这道人举目四望,竟然发现自己此刻哪里在的是神都洛阳?分明是一处荒山野岭,且还有些不似人间……

“这是……洞天法宝!”

那瘟道人余德顿时惊呼出声。

也是到了这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几人之前貌似的确是先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界,然后才被大阵浓雾困住!

一思及此,余德忽然面如死灰,刚想四下观瞧,看是否还有破绽,却忽然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能破开我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看来先前的确是小瞧你们了!”

韩浞一步踏出,飞身托迹应声而现,手中提溜着一道罗网——却是他的“青罗剑丸”所化!

而网中,此刻却是捆了一头白鹿,和一条乌青大蟒蛇!

瘟道人哪里还能认不出,这一鹿一蛇就是百花公子与乌龙真人。

然后余德又往山魈鬼袁七道人那里看过去,就见这头与自己境界相差无几的金丹大妖,此刻同样是被几道剑光缠住,情势也颇为凶险,交手只不过才几个回合,却已然落在了下风……

知道此刻绝不能犹豫,这道人心下也是狠绝,抬手就召回了化血神刀,接着一转手,就要将飞刀朝自己胸口刺了下去。

但还没等这刀锋刺破胸前皮肉,余德就觉得眼前一阵恍惚。

随后,他便又见到了那阵令他几欲癫狂的乳白浓雾——自己竟然又被困入了先前的神煞大阵之中!

……

韩浞这边分而击之的手段颇为顺遂,虽说其中少不了瘟道人余德自相残杀的过劳,不过还是一会儿功夫,便将六名妖邪收拾下来了四人!

眼看那袁七道人也是支撑不了多久,韩浞便又一步踏入神煞大阵,要将那瘟道人先给料理了。

毕竟他手上那柄飞刀有些诡异,不由得令韩浞都提起了几分小心来。

……

这半天,韩浞几人在那边厢你来我去,斗了个不亦乐乎,却是把此刻摘星玉楼内,一早被韩浞一枚白虹剑丸给死死绑住的熊罴怪,给冷落了下来。

先前这熊罴被韩浞一道冰魄神光封住了元神,为的是不让他声张,才能够引了其余几人入这圈套。

如今韩浞亲自入阵去与那几人争斗,冰魄神光也因为他出手时手下留了余地,所以效力渐渐便消减,竟让这皮糙肉厚的熊罴怪也渐渐醒转了过来!

“呃……这却是何处?先前不是正与那小道士刘少阳打斗,怎地一阵雾气飘过,就到了这地方来了?”

这熊罴依旧有些迷糊,连带着双目都微微睁不开。

“对了,那小道士后来不知从哪处又藏了一道剑光,居然放出来偷袭我……”

想起这一遭,这熊罴怪顿时回神。

但四下一看,又察觉身上被死死绑住,这浑身黢黑汉子的脸色接着就垮了下来。

也正是此时,这熊罴怪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呼喝打斗声音。

连忙卖力仰头去看时,就见到楼外半空,自己那道友袁七道人,正与几道剑光打得难舍难分!

心头一喜,正要出声招呼,他又见袁七道人身旁不远的一处地方,白茫茫一团雾气忽然一收,从当中就走出一个人来!

“糟糕,果然是这小道士!”

熊罴看清那人模样,见是韩浞,心中忽就泛起一阵寒意。

不过这却还不算,等这熊罴看清韩浞手上提的是什么之后,那股子震惊胆寒,才当真是要命。

险些把这糙汉子都吓得叫喊出来!

韩浞左手,自然还是一道青罗剑光,网住了一头白鹿和一条大蟒蛇。

而他右手上,此刻却是提了一个面色惨白惨白的脑袋,不是别人,正是那瘟道人余德!

“这小道士为何如此凶残,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将瘟道人打杀,乌龙真人与百花公子也一网成擒……接火神君与白骨真人迟迟不见,只怕也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如今只剩一个袁七道人,可熊罴怪也知他本就支撑不了许久,如今小道士又腾出了手来,只怕更是三两下就要被镇压下去!

果不其然,只在下一刻,这熊罴就见他口中的小道士,随手又挥出几道剑光,绕着袁七道人就攻了过去。

……

实在没让这熊罴久等,韩浞便将那袁七道人一道“冰魄神光”封住了肉身元神,拿来和那白鹿、大蟒蛇网在一道,提溜着就到回了高楼之中。

进来一见熊罴怪已经醒转,韩浞也是轻笑一声,说道“你这老罴,倒是当真有几分挨打的本事,竟也能受得住我一记‘冰魄神光’!”

虽然半真半假,但他这话里,也还是有几分佩服意思。

要说就算韩浞收敛住了威力,可“冰魄神光”到底是能够比肩玄门雷法的道术,也不是任谁,都能够在身受一记之后完好无损,还能活蹦乱跳的!

尤其韩浞感应白虹剑,知道这熊罴几次奋力挣脱,还险些让他得逞,不由看向这黑厮的眼神也流露出几分满意来!

“嘭嗵”两声,将手上罗网与那余德的六阳魁首往地上一扔,韩浞居高临下,淡笑着就看向面前趴着的熊罴怪,问道“如今你这老罴便算是落在了我手里,不知你是愿死,还是愿活?”

熊罴怪一听韩浞口气,似乎不像是要与他为难,但听问后还是闷不做声地沉吟了半晌,才又瓮声瓮气说道“愿死如何?愿活又怎么讲?”

韩浞见他直愣愣地看过来,问话中也是透着一股愚顽,竟然反倒觉得这黑厮有些可爱,就笑着说道“你等趁夜偷袭,手段楞地下做了些,为我不喜,自然不能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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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三章 黑脸书生,白袍大王(求推荐票)

“慢着!”

这熊罴听得韩浞言说他手段下作,立刻就不干了,忽然出声打断。

然后这黑汉子面色一肃,就又向韩浞说道“本大王如今技不如人,落入你手,本来自当任你处置,要杀要剐自是没有二话。但输赢另论,道理却须得讲清了的!你家大王与这几人不同,乃是堂堂正正上门邀战,当是光明正大,那偷袭暗算之事虽有,却不是大王我做下的,这须得分辨明白!没得往后传扬出去,辱没了你家大王读书人的清白!”

听这熊罴一口一个“本大王”、“你家大王”,结果末了偏偏还要扯上一句“读书人的清白”,模样实在滑稽,让韩浞险些就忍耐不住,失笑出声来。

再看这黑厮,分明浑身上下,从脸到脚都是黢黑,但偏偏还穿了一袭白袍,头上冠冕竟然也颇方正!

只瞧衣冠,倒还真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

到了这会儿,韩浞反倒是实在憋屈不住,给笑出了声来!

见这熊罴实在有趣,也越发地让韩浞舍不得杀他!

无法,摇着头忍笑几声,韩浞便又向着那熊罴怪说道“这我却不管,你们是同伙也罢,各自作主也罢,如今依旧只给你两条路走!”

说到这里,韩浞掌中剑光一闪,透出几分森森寒意,然后对熊罴说道“你若甘心赴死,我如今便一剑送了你走,你我之间也就一笔勾销。可你若想求活,就须得应承下来,在我手下供我驱策五百年!五百年后,怨解仇消,你愿意去哪里我便不再来管,你看如何?”

韩浞已是少见如此宽宏大量,但哪知这熊罴一听是这条件,竟然连连摇头,满面不情愿道“大王乃是读书人,书上都说过,‘好马不配双鞍,忠臣不事二主’,大王早有壮志,乃是要辅佐娘娘,治国安民,指点江山!如今虽然生死在你这小道士手中,但读书人的气节却未曾有失,便是你要杀要剐,只管放马过来,大王要是皱一皱眉,都算不得是好汉!”

韩浞被这熊罴一通胡言乱语,说得也是有些愣住。

但他到底不是好糊弄,见这熊罴话说得慷慨激昂,但一双眼珠子却是乱转,还总是偷眼瞧着韩浞,像是在看他反应。

气笑一声,韩浞也就摇了摇头,故作惋惜状道“既是如此,我便成全你之忠义,待你死后,我也必将你尸首送还那陈、蔡二妖手中,想必她们也会将你妥善安葬了,立碑撰铭,不枉付你一代忠臣名节!”

说着,列缺剑光一闪,韩浞便就要动手。

那熊罴怪一听韩浞此言,也是顿时目瞪口呆,可根本等不了他惊诧许久,眼看剑光已经快到颈项

只要这一剑过去,自己便就身首异处,一名呜呼!

哪里容得他多想,就将这熊罴怪连忙双目一闭,就大喊出一声“饶命!”

听他这一句“饶命”喊出口,韩浞笑着就招手收回了剑光。

而这熊罴,闭目等了片刻,见果然没等来飞剑枭首,胆颤心惊地睁开眼,见韩浞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也是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去。

见这黑厮模样滑稽,韩浞又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孽畜,不识好歹,非要死到临头才肯就范!如何?如今可是愿效力了?”

深怕韩浞当真取他性命,这熊罴哪里又还敢装样?

身上被白虹剑捆缚了无法拜倒,他干脆就一拱一拱着身子,然后以头杵地,也把这高楼地板砸的“咚咚”响,口中说道“甘愿投效,只望饶命!”

“我等也是一样,甘愿投效,只求上仙饶咱们性命……”

“正是正是,愿意投效,还请上仙开恩,我等愿长效犬马之劳……”

熊罴怪这里才刚认投,那边白鹿精、玄蟒精也是齐齐出声求饶,争相愿意往韩浞手下来投效。

只有那山魈鬼被一道“冰魄神光”禁制住,人事不知,自然也没法出声求饶。

不过即便那山魈鬼袁七道人一道求饶了,韩浞如何就能随意看上了这些野妖?

他留下熊罴怪,也只不过是见他皮糙肉厚,有几把子蛮力,尤其武艺高超,这才让韩浞有些刮目相看。

可即便如此,那也不是说韩浞非要收伏他不可。

如果刚才这熊罴怪一声“饶命”喊的慢了些,说不准这会儿就真的被一剑枭首,性命不在了!

韩浞此刻也是冷冷一笑,看了看被他网在青罗剑内,现了原形的三头金丹大妖,然后说道“凭得你们,想为我效劳却还差些,不过我麒麟崖诛仙洞,倒是能够饶你们去走上一遭!”

“麒麟崖!你是昆仑弟子!”

白鹿精顿时惊呼出声,浑身上下也开始战兢发抖。

他如今不单知道韩浞出身昆仑,更听说过那诛仙洞是什么地方,这让他如何能不惊惧害怕!

“什么?昆仑派……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该死,妖狐害我!竟然敢对昆仑弟子下手……”

玄蟒精见识不如白鹿精,但道门九大派的威名如何能够没听说过?如今既悔且恨,但也奈何于事无补,只能死命求饶。

韩浞嫌他们二妖呱噪,也都顺手一人赏了一道“冰魄神光”,然后才将这四头大妖用神煞大阵给镇住,自己出了摘星玉楼去。

……

回到韩府,他如今修行的这座小院,韩浞却没稍歇,就抬腿一部,直接跨到了正房书斋之中。

见自己大哥正倒持着一卷史册,心不在焉地看着,韩浞也是微微一笑,然后才开口唤了一声“大哥”!

韩清被一声呼唤给喊得回神,抬头见果然是自己弟弟,眼中顿时恢复神采,起身拉过韩浞上下看了看,才终于暗暗呼出一口气去,说道“二郎,你无事便好!

方才韩浞与瘟道人几人斗法,声势也不算小,自然是惊动了韩清的。

不过他始终谨记韩浞吩咐,也就没有擅自出去探看,只在书房中担忧苦等。

如今见韩浞安然无恙,韩清也自然能够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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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七章 如意水烟罗(求推荐票)

亲~本站域名:"166小说"的简写谐音,很好记哦!好看的小说强烈推荐: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该说华仙童这三小好运道,结果还没等他们走出偏殿,便见有一个妖仆匆匆入内禀报,向着孙浮尘说道:“老爷,瑶池仙宗玉仙子门下的宇文小仙子来了,说来找咱们家小仙子玩耍……”

华仙童一听,顿时眼中一亮,随后又转过头来,期期艾艾地看向自家师伯。c∮,⌒o≈

孙浮尘也是无法,他本就是宽宏柔和的性子,不然也不会经不起华仙童他们三家长辈哀求,把三人都给引入了昆仑门下。

如今见华仙童小脸儿可怜兮兮地看了过来,也是无奈摇了摇头,才向三小道:“既是宇文师妹来了,那你们便去罢,不过切记,只宽容得你们半日,半日之后还需老实回来,往清心阁中去闭门思过!”

得了师伯、师父允准,三小童立刻欢天喜地着向孙浮尘行了礼,就蹦蹦跳跳地出来了碧落殿。

来到殿外,三小果然就见到,一个比华仙童还要娇小可人的小女童,正怀抱着一只雪白毛绒的玉兔,探头探脑地往大殿中看来。

看到三个小童出来大殿,那小女童也是立刻欢呼一声,噔噔噔就跑了过来,边跑还便叫喊着:“童儿童儿,我来找你玩儿了呢!”

“珊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过两天,我去你们瑶池找你玩儿吗?”华仙童头一歪,就向宇文珊问道。

比起玉虚宫空空荡荡,她更喜欢瑶池的热热闹闹,所以自从那日韩浞领着她们去认识了玉师道、楚寒竹与宇文珊之后,这三个小童就总是在华仙童的领头下,去瑶池寻了与他们年龄相若的宇文珊,一起玩耍。∷,≮※o

玉师道也是极为疼爱这个弟子,见宇文珊难得有了几个玩伴,自然乐见其成,不但没有阻碍他们来往,甚至每每华仙童她们来了,这声名远播的凶神恶煞也会热情招待着,无论好吃好玩儿的,也都毫不吝惜。

当中有几次,玉师道还直接摆出了灵丹来,让这几小拿去解馋,对这些小童也是相当娇惯。

……

这边宇文珊一听华仙童问她来由,也是慌张开口,连忙回答道:“师父出山不在家,我不愿意在家里一个人,就来找你们玩儿了。还有,师父又赏赐了一件法宝给我,我想着拿来给童儿你看呢……”

深怕华仙童不欢迎自己,这小女童连忙将怀中玉兔放下,讨好似地一捧双手,就显出了手心一面玲珑剔透,只有薄薄一层,长宽不过寸许的宝网来。

三小一听也是好奇,纷纷就围上去看了。

见这罗网小巧玲珑,好似绢帕一般精致,杨金蝉与宗云岳惊叹着就“哇~哇”叫了起来。

华仙童也看了两眼,见果然是一件模样可人的宝贝,她知道宇文珊平时最得玉师道宠爱,时常都有法宝灵丹什么的赏赐下来。

想到这里,华仙童不禁就拿了自家师父,和宇文珊的师父去比较。

想着,虽然师父对自己也很好,但始终没有玉师道那么大方,这小女童一时间也不由得生出一丝艳羡。

又听杨金蝉和宗云岳开始在那里夸赞“好宝贝”,华仙童心头就又也有些不快。

气呼呼地推开了杨金蝉与宗云岳,华仙童就朝宇文珊说道:“珊儿你可真笨,怎的不会和玉太师叔要个好一些的宝贝?这小小一面网,又轻又薄,看是好看,可未必抵得什么用呢!”

她这话说得酸溜溜,不过在场的都是小童,除了宗云岳老成些,隐隐听出了一丝嫉妒之外,杨金蝉老实巴交,宇文珊懵懵懂懂,都没察觉这话里的别样意味。

尤其宇文珊,只以为华仙童当真瞧不上这小网,连忙摇了摇头,为华仙童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这小网儿可有用了,能变大变小呢!”

说着,这小女童一抬手,“诶”一声,就将那小网扔了出去。

这宝网也当真是不凡,才一脱手,就散发莹莹宝光,然后见风就长,顷刻间便长到了七尺高下,将宇文珊这小女童给护在了网后!

原来,这是玉师道为徒儿日后下山游历,一早备好了的一件护身法宝,名叫做“如意水烟罗”。

此宝灵动,虽然不用时是薄薄一层,大只方寸,但一经祭出,凭了主人的法力修为,小则能变数丈数十丈,大则能变数百数千丈,化烟成网,无不由心,尤其更能防御水火风雷,端的能说是保命护身的上佳法宝。

这水烟罗的神通,宇文珊也只听师父说过一次,记得也不真切,就只能七七八八地向华仙童说了一嘴。

不过华仙童却是个识货的,一听这水烟罗如此奇异,顿时眼神就是一亮,上前就撺掇着宇文珊说道:“珊儿,你有这么厉害的宝贝,放在家里有什么意思?我和杨师兄、宗师兄我们正要下山,去中原洛阳找我们韩太师叔和张清师叔,和他们一起斩妖除魔去,不如……珊儿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好呀好呀……”

宇文珊也不过是个七八岁,正当稚气的小女童,见了热闹自然也是好奇心动,如今又听是华仙童邀约自己,更是开心,十分欢喜地就笑着连连点头。

但转瞬又想起,自己还有师父,宇文珊却是忽然小眉头一皱,“嗯嗯”地犹豫起来,对华仙童说道:“可是……我还没告诉师父,兴许师父不让我去呢!”

“玉太师叔不是出山去了么?”华仙童试探问着。

“是呀,可是师父让我乖乖在家,等她回来呢!”宇文珊乖巧点头,忽闪忽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面纯真地看着华仙童。

“珊儿,你听我说啊……”

知道这小丫头好糊弄,华仙童小眼珠子一转,就开始施展起她那张伶俐的小嘴来。

……

放下这边四小埋头商议,想要下山作妖不说;那边韩浞与张清,也还在东来洛阳的路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那镇江县外金山寺,小白蛇素娘,却是遭遇了一桩险境!11166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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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章 金山淇水,大力苍鹰(求推荐票)

亲~本站域名:"166小说"的简写谐音,很好记哦!好看的小说强烈推荐:这镇江城外的金山,在古时又称作了“黑山”、“墨山”,乃是冀州古地,太行余脉。▲-,◇o≧

此山峰峦迭嶂,淇水环流,林木茂盛,鸟语花香。

虽是乡野,但也着实堪称一处少见的清秀之地。

此刻,就在这山南密林,素娘已经是现出了原形,化作一条三尺长的小白蛇,在那低矮树丛中迅速穿梭爬行,好似逃命一般。

“唳~~”

忽然,就听那林上高空传来一声鹰啼。

循声望去,就见一只金爪墨翎的黑鹰,正宽展双翼,盘桓在这密林之上。

这只黑鹰却也非寻常凡畜,实则是那大力苍鹰妖,也就是素娘那日提起过,跟在老和尚真行身后的小和尚,法海!

至于此刻为何素娘又会被这法海追逐,这一切还要从素娘才刚被自家主人解救,又被命了回转昆仑那一日说起。

自从那日,韩浞要将素娘遣回天柱峰,让她今后跟在自己姑姑贞娘身旁修行。

可这小白蛇,却是在出了洛阳城之后,心中就越想越是不忿,因为实在记恨那一老一小两个和尚,险些害得自己没了性命。

她本就是个记仇的性子,之前为了报父母之仇,虽明知是以卵击石,但还是出手偷袭了寒螭龙蟠。

经这一件,素娘可是险些连命都搭在了里边儿,却从始至终都没见她后过悔,也是足可见这小白蛇对于仇怨又多偏执。

而如今,那金山寺里一老一小两个和尚,一点儿道理也不讲,无端端就让她吃了那么大一个亏,险些又丢了性命,这一口气,也是让她实在咽不下去。【≤,▽o√

接着素娘便想到,自己得了白虺老祖遗蜕点化,有了穿行万界的天生神通,虽然这会儿还尚粗浅,但自忖给那金山寺里捣捣乱,却是绰绰有余。

心下便算计着,干脆就趁着这会儿,先出了一口恶气,等往后修为高深了,再回来和那两个和尚当真算账。

主意打定,这小白蛇就要往那金山寺中潜去。

不过以备周全,她还是又在那寺外观望了一段时日。

等到将这寺庙周围情状都给摸索得差不多了,这小白蛇才终于摇身一变,显出了原形。

然后凭着这原形,施展出得自老祖白虺的先天神通,潜入进了那金山寺中。

虽然她这先天神通尚不纯熟,但一路走来,躲躲藏藏倒也顺遂。

没过一会儿,竟然就当真被她来到了当日,供奉着那座镇妖金塔的“经阁”之外。

原本照她打算,是要在潜入金山寺后,寻个时机,便将老和尚着紧的那座金塔给打翻。

若能放出些塔内妖鬼,让它们在这寺中闹上一闹,便算是给两个和尚添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也就算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气。

只是令素娘直叹可惜的是,镇妖金塔如今似乎不在此处,也就让她先前的一番盘算给落了空。

不过这金塔虽然不在,但那香案之上,反而是供了一枚金灿灿的丹药!

“也不知这是什么灵丹,我若是将它盗走,是否也能令得那师徒二人捶胸顿足?”素娘念头一转,就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掩藏着形迹,素娘无惊无险地就到了供桌香案之下。

然后顺着桌脚盘绕而上,也就到了盛放那方灵丹的锦盒之前。

此刻离得近了,素娘也就越发察觉这枚丹药不凡!

除却金光烨烨夺目之外,似乎还能听到阵阵佛音禅唱,自那灵丹之中传出。

“这该是一件好宝贝,说不定都能抵得上这一座寺庙了……”

素娘被这灵丹晃了眼,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决断。

虽想肆无忌惮闹上一场,但又怕祸事惹得太大,引得最后自家公子来处置自己。

没犹豫多久,这小白蛇便泄气地摇了摇头,放弃着想到:“算了,凭了这座破庙,只怕还有不起这一枚灵丹,兴许是哪方过路挂单的暂存此处,又或是那老和尚从何处借来……我只与这师徒二人又龌龊,倒是不好连累了别人!”

想到这里,素娘便打算凑近了稀罕看上最后一眼,便再另寻他法,图谋报复。

可就在她刚看了这一眼,正要抽身回返的档口,忽然就听背后一个声音喝道:“妖孽,你敢来我金山寺盗丹!”

素娘被这一声大喝给惊得浑身一颤,听出是那小和尚的声音后惊诧更甚,竟然慌忙之下一张嘴,就将那灵丹给吞入了口中,然后三尺雪白身影一闪,就奔命一般朝寺外逃去。

“孽畜,你好大的胆!”

一见素娘吞下了灵丹,那小和尚法海顿时目眦尽裂。

又是怒气冲天大喝了一声,然后脚下一跺,就朝着素娘追了出来。

二人一追一逃,眨眼间就出来了金山寺外。

素娘现出原形之后,一条三尺小白蛇可谓玲珑娇小,不易察觉,尤其白虺一族神通使出,顿时就化作一条白影,在这山间左突右窜,时隐时现。

按理说,以素娘这样的手段,也不是一个同为开窍境界的小和尚,能够追得上的。

但偏巧,这法海不仅是佛门修行,更是一头鹰妖,乃蛇鼠之类的死对头,天生克星!

所以一察觉素娘神通诡异,这法海也是不管不顾,当即腾空一翻一滚,就也现出了原形,化作一头黑羽金爪的大力苍鹰!

鹰隼天生神目,这法海一现妖身,地上素娘便立刻泄露了形迹,被他死死地给盯上动静。

只等看准了素娘身影,这黑鹰就要从天上扑抓而下,将这条小白蛇给了结在当场!

素娘一路逃窜,也是知道长此下去,自己恐怕难逃鹰爪丧生,顿时就有些惶急起来,思索着到底如何才能躲过这一遭去。

也是正当这个时候,这小白蛇忽然见到不远处前方,似是有一位采药人,正背着药篓在山间行走。

情急之下,素娘别无他法,只能身形一窜,就窜入那采药人药篓之中,以期能够躲避开黑鹰的眼目。

只是她这法子也不知有用还是无用,黑鹰此刻依旧是在那林上盘桓,难说是正在寻找这小白蛇的形迹,还是已经看到了她躲入药篓之中,正在等她出来。11166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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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章 牟尼定境丹(求推荐票)

亲~本站域名:"166小说"的简写谐音,很好记哦!好看的小说强烈推荐:不敢轻举妄动之下,素娘就只能与那黑鹰两下僵持着,任由这个采药老人将自己带着走。∈,2∞3↓o

这老人一路走走停停,过了不一会儿又将那药篓放下,靠在了山背上歇息。

等他歇息好了,起身再去拿药篓时,却是一眼,就发现了这背篓中的一条小白蛇。

也是当下就把这老汉吓了一跳!

书中代言,这采药老汉姓许,家中行七,相熟的人家都称一声“许七公”,乃是一位药老,家住在这金山之麓,淇水之滨,正有一处村落,名唤作许家沟的就是了!

这许七公家中世代采药医病为生,在这金山一麓也是颇有些德望。

此次上山,也是因为看诊了一名病患,但家中药材没有对症,这才赶忙一人出来,采些合用的草药。

如今这老汉药材寻齐,打算着稍歇一阵之后,便回转家中去,为患病的乡亲调理汤药。

却没想一眼看向那药篓中时,就见到了现出小白蛇原形的素娘。

素娘见得这老汉吃惊,深怕他将自己给暴露出去,眼中神色一急,盘身昂首,就作出了一副乞求状,连连对着这老汉叩头。

许七公本是大惊,但一阵惊吓过后,见这小白蛇竟然在向自己磕头,然后时不时地还头点高空,像是在暗示什么。

也是这时,许七公恰巧就听到头顶传来“唳~~”一声鹰啼,这老汉才终于理会过来,知道小白蛇是在求他救命。

难得见到如此有灵性的小蛇,许七公也不由生出一丝恻隐,温和笑了笑,便对着素娘说道:“你这小蛇儿,却是像个人一样,楞得知事儿,被老鹰捉去了却是可惜!”

说着,许七公一弯腰,就把地上药篓又给背了起来,然后回头朝着身后说了一句:“你快藏好了,老汉我便送你一程!”

说完,这老丈“唉”声叹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才又背着药篓,往回许家沟的山路上走去。→,↓o≥

来往了数十年的山路,即便这老汉如今腿脚不及年少时利落,可走起来依旧是健步如飞。

但还没让他走出多远,许七公便见到前面路旁,有一个年纪轻轻,但身量高大的小和尚,正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

许七公本不待去管,只错身而过的时候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但没想到那小和尚却是称呼了一声佛号,又说了一句:“施主请留步!”便一伸手,将许七公挡了下来。

许老汉虽是莫名其妙,但也还是恭恭敬敬称了一句“法师”,然后又问道:“不知小法师为何拦住老汉去路?”

这和尚自然不会有别人,正是那金山寺法海。

就见这小和尚合掌一礼,然后向许七公说道:“还请施主将那药篓中的妖孽,交给贫僧。”

许七公听话也是和蔼着呵呵一笑,说道:“小法师玩笑了,老汉药篓里的都是草药,哪里来的妖孽?”

法海面色依旧淡淡,又唱了一声佛号,才对许七公说道:“施主不必隐瞒,贫僧知道,那蛇妖如今就在老施主背后药篓之中!恐怕施主还不知道,这白蛇乃是一条修行经年的蛇妖,性子阴毒狡猾,此前擅闯我金山寺佛门净地不说,还又偷走了贫僧师父一枚‘牟尼定境灵丹’。其余贫僧都能够不追究,但唯独此丹事关重大,还请老施主将这妖孽交出,让贫僧向她讨回灵丹!”

“这……”

许七公一听这法海说辞,也是不禁有些犹豫。

他虽然怜惜素娘灵性难得,可如果事情当真如面前小和尚所说,那自己岂不是助纣为虐?

正犹豫着,许七公忽然就听背后药篓中传来一个清丽的少女声音,说道:“和尚,你原形大力苍鹰,自己岂不也是妖怪,有何面目来污蔑我阴毒狡猾?按我说来,分明是你这妖僧不讲道理,本性难改又杀心太重,才为你们寺庙惹来祸事!难道你忘了,先前你师父被我家公子一剑斩破法宝,为的又是哪般?”

素娘虽然嘴上说得硬,但却不敢出头,只能躲在药篓里隔空乱放唇qiang舌剑。

许七公又一听素娘这说法,便越发踌躇,不知该如何做了。

想起先前的确这小白蛇是为了躲避黑鹰,才钻入自己药篓之中,不由得许七公对素娘的话,信任还更多了一分。

见言谈无果,这法海也果真是个性子差的,朝着许七公口说一句“得罪了”,便屈指成爪,就向这老汉背后的药篓抓来!

许七公见他一言不合,竟然就要动手,以为这和尚便是心虚。

当下心道一句“不好”,就将腰间柴刀抽了出来,挺身便来抵挡法海这一爪。

他不过是山野凡人,哪里能够认得妖怪的厉害?若是被这一爪抓实在他身上,只怕一个身子立刻就要四分五裂。

“老丈小心!”

素娘见此,也是心头大急,立刻窜出药篓就朝着那法海撞去。

不过法海到底是佛门弟子,跟随在真行和尚身边修行年久,日日被佛法浸念,讲述慈悲,虽然对死对头小白蛇出手不留情,但从未有过伤害凡人的念头。

一见许七公挺身来挡,法海也是惊得大骇,立刻就往回收手。

他这边及时住了手,但素娘却是顾不得这些,只以为自己稍慢一步,就要害得许七公丧命,出手哪里会留余地?

就见这小白蛇眨眼间就到了法海身前,朝着胸口便狠狠一撞过去!

“嗯哼……”

法海立刻就闷哼了一声,就向后躺倒。

素娘虽没想到自己可以一击成功,但如今法海受伤,却正是她逃脱的大好机会!

这小白蛇盘身转过,又朝着面前许七公感恩戴德地以头抵地,恭敬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又一转身,朝着西方白影一闪,就再也不见踪迹。

许七公也是被面前的瞬息变化给惊得一愣,但看到法海翻倒,却是想也没想,就上前查看。

可还没等他蹲下来看得仔细,地上法海就缓缓转醒。

这小和尚连忙起身,见已经没了小白蛇踪影,面上顿时懊悔。

也不管一旁许七公,失魂落魄地就踏地而起,不知是不死心,想再往别处追踪,还是已经心灰意冷,回转金山寺去了。11166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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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零章 灵丹禅唱,离火真罡(求推荐票)

自从吃下了那枚金灿灿的“牟尼定境灵丹”,素娘起初倒还没什么感受。

但随着时间越久,她渐渐察觉到,时常有禅音佛唱,在自己元神当中响起!

往后一日之间,这禅音佛唱来来回回总共响起了十次。

其中有三次,素娘将那禅音听得最为清楚,而每一次将禅音听得清楚了,她便会恍恍惚惚地进入一种玄妙意境。

在此意境之中,素娘感到自己修行起来事半功倍,甚至无意之间,真气竟然就擅自运行,周身游走,为她梳理起经脉穴窍来。

也是有此奇遇,竟然让素娘这小白蛇在一夜之间,就跨入了“炼气凝罡”的境界!

“这灵丹……当真是枚好宝贝!”

素娘也是在被惊得有些目瞪口呆之后,忽然就欣喜若狂起来。

如今她的一门“离火真罡”炼成,飞遁起来也是越发迅速。

只一个日夜,就让她来到了玉门关前,比起韩浞的“紫青雷罡”也只不过慢了三分!

等过了身下雄关,离着昆仑天柱峰就只有一半路程了,这小白蛇当下也就不再耽搁,越过了关城就要往西边继续赶路。

可等她刚刚飞临玉门关,底下却是忽然冲天而起一道金光,眨眼来到身前将她裹住,接着一卷,这小白蛇立刻就连带着那道金光一起,顷刻不见了踪影!

等到素娘再睁开眼,却见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青山秀岭之上。

而她面前的一方石桌上摆了一局残棋,韩浞与张清正在执子对弈。

“公子,张清小老爷!”

见是自家主人,素娘心中一阵惊喜,然后就连忙上前福身施礼。

原先见那道金光忽来,自己根本半点抵抗不得,素娘还以为自己是遇上了哪家道门高人,要被人家斩妖除魔了,现在见是自己主人出手,哪里还猜不到这是在摘星玉楼当中?

喜悦之余,也是安心。

终于把一路上的提心吊胆给放下,不由得就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去。

韩浞此刻也是停了手中落子,看着素娘淡淡一笑,就说道:“前日我忽然一阵心血来潮,也是莫名其妙,就运了太乙星神相术推算,才隐约得知原来是与你有关,便索性在这玉门关等了下来。倒是果真也把你给等来了!只是如今你来告诉我,明明一早就吩咐你回转昆仑,为何到了今日,才来至玉门?”

韩浞这话说得不咸不淡,但素娘心头却是顿时就慌乱了起来,连忙伏身一跪,就战战兢兢着向自家主人说道:“公子恕罪,先前奴婢其实……是去了镇江金山寺!”

“你是不忿先前吃了那一老一少,两个和尚的亏,所以找他们寻仇去了罢?”韩浞轻笑一声,不禁摇头。

素娘一听主人提起那两个和尚,又想起两日前险些又丧命在那大力苍鹰爪下,当下心中更是愤恨,银牙一咬,满面不甘地就说道:“那些寺庙里的和尚,成天道貌岸然,满口的慈悲功德,一肚子阴险毒辣,若不是公子搭救及时,奴婢险些就要被他们害了性命!这口气,奴婢实在是咽不下去!”

“哦?那你如今,可报得仇来?”韩浞眉眼一挑,就向面前小白蛇问道。

“这……公子容秉,其实前几日的事情,却是这样来的……”

听韩浞发问,素娘自然也不敢隐瞒,当下就把前几日在金山寺中发生的事情,向着自己主人一五一十地就禀报了来。

而韩浞却是在听她讲述之时,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尤其听到素娘言说自己吞了一枚灵丹,还有被那采药老人救下性命,这两件时,韩浞神色都隐隐有了一丝变化,只不过却不易察觉,所以素娘也是没看出来。

等到听得素娘满面愤然着倾诉了这几日经历,韩浞却是忽然一笑,又叹气摇了摇头,才对面前小白蛇说道:“先前与那真行和尚动手时,我便看出他那会儿气衰神竭,想必是寿元将尽了。而那枚‘牟尼定境丹’,只怕是他不知从何处求来,欲想凭借了修成佛门第五神通‘宿住通’,成就‘金刚身’的依仗。如今那灵丹被你偷吃,便是这老和尚破境无望,只怕要不了多久,他便会耗尽寿元,坐化归西了!”

“原来……”

素娘也是万没想到,这一枚灵丹,竟然牵扯到了那老和尚的寿元性命!

又是不禁低声喃喃,就说道:“难怪那小和尚对我一直死缠烂打,穷追不舍,都不惜现了原形出来,原来都是因为他师父要死了!”

韩浞听得这小白蛇喃喃,又是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想必在那小和尚眼中,你此刻已经如同杀师仇人一般了罢!”

素娘一听自家公子这话,当下就大惊失色,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不是奴婢杀的他师父,分明是他们理亏在先,还险些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只是为了报仇出口气……而且也不是有意要偷那灵丹,只是当时被那小和尚给吓了一跳……”

她也是越说越觉得心虚,似乎如今反而轮到自己不占理。

毕竟自己只是险些丧命,终归还是被自己公子救了回来,但老和尚要是没有了灵丹,修不成“宿住通”的“金刚身”,那到时只等寿元一尽,便是必死无疑……

见素娘面上隐隐现出一丝愧疚颜色,韩浞又是一摇头,接着“唉”叹了一声,才向她说道:“这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来因去由,也有许多定数!这老和尚当日若非偏袒弟子,不问缘由便将你拿了去,又如何会惹得你来记恨,最后盗走灵丹,令他延寿无望?”

素娘一听主人这话,像是心中稍有开解,但还是有些懵懵懂懂,只能怯怯抬首,仰望韩浞,战战兢兢地问道:“那……这事便是老和尚自找,与奴婢没有相干?”

韩浞一听她这话,却是“呵”冷笑了一声,说道:“便是那老和尚自家认命,不来追究,你当那小和尚能和你善罢甘休不成?‘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这八个字,我如今也顺道再送了你,看看你往后为了今日莽撞,又要吃出多少苦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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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 宿住通,金刚身(求推荐票)

镇江金山寺,还是那座“经阁”之中。

那寺中住持真行和尚,此刻正背对了佛像,盘坐在那香案供桌前,面上苍白无色,一身气神也果真像是枯竭衰败了一般,只怕已经没几日好活。

而在这老和尚身旁两侧的四个蒲团上,也是打坐下了四位眉须皆白的老和尚,乃是这金山寺中四位长老,也都是佛门神通至少修到了第三重——“神足通”的法师。

其中,坐在真行住持左手下的真言长老,乃是这金山寺中的经阁首座,是与真行一般,修成了佛门“他心通”的高僧。

而此刻,在五位老和尚面前,那小和尚法海却是跪倒在地,双目中泪水盈满,朝着自己师父叩拜说道:“弟子无能,没有看守好经阁,让那妖孽潜入进来,盗走了师父的‘牟尼定境灵丹’,万死难赎己罪,求师父责罚!”

真行和尚虽然此刻失了灵丹,破境无望,且又寿元将近,气神无力,但还是温和地看着自己面前弟子,语声也是和蔼道:“这却怪不着你,本身看守经阁也不是你的职责,若不是为师想着临终交代,把真言师弟给唤走,那小白蛇也就没得机会,入阁内盗丹……”

原来这真行和尚当日虽然得到了“牟尼定境灵丹”,有望修成佛门第五神通“宿住通”,但他到底寿元所剩无几,而且日前又因为与韩浞动手,受了些暗伤,境况自然也就越发不妙,即便得了灵丹相助,却也未必能够成功破境。

因此,就在素娘潜入金山寺那日,值守经阁的首座长老真言,与其余的三位首座长老,全都被真行和尚召唤到了自家禅房,嘱咐了万一他破境不成,圆寂之后,这金山寺中的一应事物应当如何处置。

而法海,那时只不过是恰巧路过,在其余留守的僧侣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当先发现了素娘的行踪,且之后又见她吞下了灵丹,这才死命追踪出来。

按理来说,单只灵丹被盗这一件,的确是没法海什么罪责。

但想到这小白蛇,竟是因为自己先前莽撞,才惹来的仇家,法海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饶过了自己去……

真行和尚见自己这位弟子满面愧疚,只在自责,却是又温和一笑,宽解法海道:“这世上,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为师命中既定没有修成宿住的福缘,那任你如何挣扎摆脱,也是逃不出这一遭去!至于法海你,却也只需记得: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往后师父不在了,你也要不忘刻苦修持,参悟佛法,多行正道,方能普渡众生……”

法海一听师父不仅不怪罪自己,反而还尽心开解,又想到往日里恩师种种恩情,本就自责之下,却是越发难以原谅自己。

“弟子连累了恩师……万死不能赎罪!”

说完,就见这小和尚忽然神色一厉,狠狠咬牙,然后忽然抬手成爪,就像自己胸前抓拍而去!

“法海!”

“快住手!”

……

几位长老一见他动作,就连忙要出手阻止。

但奈何他本就是跪伏在地,出手又是极快,且在场的长老们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起了这样的心思……

所以等到几位长老法力加身时,这小和尚已经一爪破开了自己的胸腹,眼见就要不活了!

真行和尚见此更是心中大恸,想起自己弟子其实一直都是一副偏激性子,顿时老泪纵横,面上更添三分衰败颜色,悲叹着就道:“始终是为师害了你,若不是我往日对你太多偏袒,舍不得当真斥责,如今又怎会逼得你走到这步田地……”

说着,这金山寺住持闭目摇着头,就从怀中取出一方小帖子,乃是以金字书就佛号,看来甚是庄严不凡。

然后这老和尚面色悲戚着,就向身旁经阁首座说道:“真言师弟,劳你收敛了法海魂魄,送往山下,寻一个有缘的人家,让他投胎托生了。待往后时机来到,便再将他引入寺中,教导修行……”

真言和尚一看住持手中那道帖子,也是忽然一惊,然后道:“师兄,这经帖是咱们金山寺镇寺之宝,当真就要如此用去了么?”

真行和尚却是心意不改,向师弟说道:“法海慧根深种,只是他今生为妖,所以修行才如此艰难,若得生而为人,以他慧根悟性,必定能成为我金山寺历代以来成就最高的高僧,兴许可以修成正果……”

说完,这住持也不由真言和尚推搪,便将一道经帖塞入了师弟手中。

见师兄坚决,而且所言也不无道理,真言这位寺中仅次于住持的高僧才终于点了点头。

招手又收了法海的元神魂魄,便将这件事情应承下来。

吩咐妥当了这一切,那真行和尚面上才终于微微露出笑容,然后双目缓缓一闭,便再没了动静。

……

而在那边关西域之地,韩浞领着张清与素娘,一步踏出摘星玉楼,便来到了玉门关城之上。

看了看垂头丧气的素娘,韩浞却是依旧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又向着这小白蛇斥道:“往日我也是对你少了管教,才让你如今惹出这些是非来。如今我与清儿还有要事,要返回洛阳城去,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去了天柱峰,见到贞娘之前,便给我在院里禁足,刻苦修炼!若是让我知晓了,你又不听吩咐,擅自招惹是非,下回我可轻饶不了你!”

素娘知道此次自己惹了祸事,虽然也是因为金山寺两个和尚所起,自家公子也因此不责罚他,但想到自己不意间,竟当真害得那老和尚寿元耗尽死了,却也是多少有些心虚。

如今听了主人又有吩咐,哪里还敢不从,连忙点头就回道:“奴婢知道了,再不敢胡乱跑了……”

见这小白蛇战战兢兢,目不敢直视自己,想来也是知道了教训,不敢再任性妄为,韩浞这才终于点了点头,算是放过了她去。

一挥手,让素娘自家回转,韩浞这才又和张清一起,驾着遁光往东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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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章 金光剑,赤云刀(求推荐票)

往昔韩浞赶路,都是不愿在路途当中有太多耽搁,所以向来直来直往,即便从昆仑山天柱峰回转洛阳,脚程也不过是一日半,两日不到的功夫。

不过此次因为有张清与他同行,一路上二人闲谈作伴,脚程倒是慢下了些来。

尤其在得知张清因为自幼就被大师兄李乐师领上玉虚宫修道,还没怎么见识过人世繁华,因此韩浞还故意选了东西商路,沿途而行。

若是途中路过了热闹郡城,还会领着张清下去,游玩见识一番。

到得这一日,二人来到了长安城外。

眼见这神都洛阳之外的天下第二大城风采,饶是张清一向沉稳寡言,也不禁连连感叹。

“在那老皇帝李泰开立大唐,兴建神都洛阳之前,这长安城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城,声名比之前朝国都建康,都还要再盛出三分……”

随口向张清讲述着这长安繁华,韩浞就要领了这位师侄按落遁光,走入那长安城中去游览一番。

但还没等他们遁光落下,韩浞却忽然眉头一皱,就向那长安城外北方看去。

张清虽不如他灵敏,但见了师叔动作,心念一动之下,也是瞬息就有了察觉。

原来是那处方向,正有人在以道术斗法,气息牵引感应,才惹得韩浞侧目看去。

“师叔,兴许是有同道遇上了麻烦祸事,不若咱们过去看看?”张清少出山门,如今路遇斗法,也有些拿不准该不该插手,便向身旁师叔询问道。

哪知韩浞却是摇了摇头,冷“哼”一声道:“哪里须得去看!你难道还察觉不出来,那分明是赤焰神砂炼制的法宝,中间还又有‘六合飞刀’掺和……不用说,必定是童儿她们三个小魔星,你难道还能够放了不管不成?”

张清一听也是微惊,细细又感应了气机,随后面色就是一变!

那一道道灼热毒辣的真气,可不正是赤焰神砂的真火法力!

这赤焰神砂张清不止是在瑶池时见过,甚至韩浞后来还又赐了他三十六枚,要他拿去炼一柄趁手的飞剑,否则浑身上下只有一口青芒,却也太折损他们八景殿的威风。

只是张清一直沉迷剑术和忙于炼气修行,所以没能请得门中长辈为自己炼成法宝飞剑,但即便如此,赤焰神砂他也还是熟悉,断然不会认错!

“那我们先靠近了静观其变,等童儿她们实在招架不住了,到时再行出手?”

见韩浞口说要管,但却是一点动手的意思也无,张清便顿时将自己这位师叔的心思给猜了个大概。

韩浞听师侄领会了自己意思,也是轻“嗯”一声点了点头,然后才说道:“是该给她们受点儿教训,否则整日间只知在天柱峰上胡闹,还当真让她们把这天下间的有道高人,都给小瞧了下去不成?”

等到韩浞与张清都遮掩下了气息,到得那近处一看,就见果然是华仙童三小,还有瑶池派玉师道的弟子宇文珊,又并上一名十八九岁,眉目如剑的少女,五人正合力攻守,与一个面目凶恶的汉子斗得不可开交!

“这又不知从哪里招惹来的山野散修,手段也楞得稀松,只那一套飞叉还算是有些门道……”韩浞一到近前,便将那场中情形尽收眼底,心中也是对这一场的胜负有了些把握。

此刻与华仙童几人斗法的那名凶恶汉子,修为也当真是马马虎虎,虽然炼气到了第五重“合药”的境界,但一身真气驳杂散乱,摆明了不是修行的正道真法。

且他手段也不甚高明,没见得施展了什么厉害术法,只不过仗着两柄阴气森森的飞叉,才能够以一敌五,还略占了些上风。

韩浞在看着那使飞叉的汉子,而张清却是稍显担心地看向了对面三小。

尤其当他认出与三小在一起的三人中,有一个竟然是宇文珊,也是不禁和韩浞一样眉头紧皱起来,语声半含着责怪就说道:“这童儿实在太不知轻重,怎地把瑶池派宇文师妹也给哄了出来!”

不过当他又见宇文珊这小女童,此刻正张开了一道青色罗网,挡在了五人身前,而且竟然还颇为有进有退地护持住了其余四人。

口中数落华仙童之余,让张清也不禁在心底暗暗夸了这小女童一句。

韩浞虽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三小身旁的宇文珊,但此时却是无心理会。

反而是一行五人中的最后一位少女,让他当真有些头疼!

“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怎地又在这里遇上了她,竟然还与童儿她们几个搅到了一块儿去!”

看着那五人当中明明年纪最大,但偏偏修为最低,甚至都还没成就炼气筑基的平阳郡主李昭儿,韩浞也是不由眉头紧皱。

此刻这李昭儿正放出了十二道斩鬼剑印,与华仙童的一口“金光剑”合力,共同缠住了那汉子的一柄飞叉。

而旁边宗云岳与杨金蝉,也是一个放出了六口“六合飞刀”,一个放出了八口“赤云飞刀”,与那汉子另外一口飞叉斗得难舍难分。

这里却还要提一句,原来那杨金蝉与华仙童二小,自从得到了玉师道赔还的赤焰神砂之后,就各自找了门中长辈,为自己炼制成了趁手的刀剑法宝。

杨金蝉找的自然是他家师父,金丹五品的孙浮尘道人。

又因为他之前用惯了六合飞刀,所以他师父便索性以三枚赤焰神砂炼为一道,又添了些宝材,这才给他炼成了一套共计八口的飞刀,被他自己取名为“赤云飞刀”。

而华仙童这小丫头却也不知是狡猾还是犯傻,绕了一圈下来,竟然找上了韩浞!

一通撒娇乞求之下,终于让这位太师叔为自己出手,炼成了一口“金光剑”。

虽然这口飞剑所用“赤焰神砂”只是杨金蝉“赤云飞刀”的一半,仅有十二枚,但韩浞在炼制时还是颇用了些心思。

不仅用的是“玄魔炼煞”的手法,且往其中炼入的“烈焰金光法阵”也是中所载精要,与赤焰神砂颇为相合得宜,却是一点也不比杨金蝉那八口“赤云飞刀”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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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三章 将计就计,天罡神针(求推荐票)

若是单论了比拼法宝,华仙童她们这边五个人的飞刀飞剑,虽说不上每一样,但至少有那么两三件,是能够稳稳胜过了那两柄飞叉去的!

但奈何对面那凶恶汉子的修为,至少都比他们高出两个境界,仗着自己法力强横,运了飞叉硬拼,也倒真是

给华仙童几人渐渐逼入了困境中来。

而且这几小虽然也偶尔与人斗法,但当真拼命却还是头一遭,难免有些慌乱,也就不知不觉间露出了许多破绽,被那汉子有机可乘,又打压下了一头来。

尤其那平阳郡主李昭儿,因为她在几人中境界最低,所以这会儿是被四个小娃娃给护在了中间。

且她还不通飞遁之术,连累得那四小也只能困守一处,失去了灵活躲闪的余地,真真成了一个麻烦的累赘!

“师叔,照此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童儿她们就要真气不继,败下阵来了!”

眼看胜负渐渐明显,张清也是微微担忧起来。

但韩浞却是摆了摆手,说道:“你看那些小魔星一个个神采奕奕,哪里像知道自己要败的?只怕你此时出手,她们还要来怪你多事,阻碍了她们大发神威哩!”

张清一听韩浞如此说,也是仔细再向那华仙童几人看去。

果然,就见那边五人当中,除了那少女面有忧色,似乎是察觉出不妥之外,宇文珊也是乖乖巧巧,懵懵懂懂,像是全然不清楚此刻处境。

而最令张清气结的,就是华仙童和杨金蝉、宗云岳三人。

杨金蝉与宗云岳还好些,只是面上一阵潮红,隐隐兴奋,但却还知留了三分力气。

反而是华仙童这小丫头,出手莽莽撞撞,飞剑也是大开大合,全无一点章法不说,竟然还在那边呼呼喝喝,叫嚷着要杨金蝉与宗云岳二人,和她一起倾尽全力,速战速决,拿下对面妖人……

也正是这个时候,那凶恶汉子竟然缓缓收力,故作颓败一般。

任由了对面的飞刀飞剑将自己的两支飞叉打压下来不说,他自己还遮遮掩掩地往后退了一步!

华仙童一见如此,神色忽然一振,像是根本没察觉到这是圈套,只以为那汉子对上了自己几人已经吃力,自家打起了退堂鼓来!

就见这小女童大喜过望,向身旁宗、杨二人呼喊一声,就说道:“杨师兄宗师兄你们快来,那妖人马上就要招架不住,可千万不能让他逃走了!”

说完这一句,她手上法诀一催,身形也跟着一动,就要朝那汉子身前抢攻过去。

杨金蝉与宗云岳虽比华仙童年长一些,可到底阅历也浅,也是实在瞧不破那汉子的门道。

且这二人又都是没主意的,更习惯了与华仙童同进同退,此刻一听师妹招呼,再看师妹自己都已经冲上了前去,哪里还想得了太多?

连忙遁法一起,就跟着华仙童一起抢攻过去。

只因这三小贪功,眼看就都要落入那凶恶汉子圈套。

但场中也不是没有明白的,像是那边李昭儿,见华仙童三人冒进,忽然面色就是一变,连忙出声阻止道:“华小娘快快回来,他这是在示敌以弱,千万不要中了那妖人诡计!”

李昭儿也是看出了这三人之中,两个童子都唯华仙童马首是瞻,所以一开口便招呼的是小丫头。

但奈何华仙童这小魔星也是太有主意,从来就听不得别人招呼,此刻头也不回,就叫嚷嚷地喊道:“李姐姐放心,看我砍了这妖人的头来!”

说着,“金光剑”剑光忽然一闪,然后便大放光明,照得场中诸人全都睁不开眼!

“这小狐狸,倒是奸猾,也不知是和哪个学来的……”

韩浞与张清离得稍远,倒是没怎么受那金光晃眼。

见华仙童竟然趁着金光剑显现神异的档口,忽地从袖口中发出几枚细小飞针,绕了一圈就朝着那汉子脑后打去,韩浞也是禁不住忽然摇头失笑。

张清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别人不认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华仙童藏起来的几枚飞针,分明就是这小女童死乞白赖地求了自家师叔,让自家韩师叔将她手上一套“六合飞刀”重新炼过,炼成了一套三十六枚的“天罡针”。

甚至华仙童之所以会有炼制飞针这想法,其实也是见识了韩浞那手“炼剑成丝”的剑术。

见他每每施展了这手来偷袭张清,竟然无往不利,次次成功,心中艳羡,可琢磨着自家剑术又不成,便索性求了太师叔,给直接炼成了飞针……

如今,华仙童这一套天罡针出手,那凶恶汉子瞬息之间就察觉脑后一缕冷飕飕的微风袭来,面上顿时大惊。

这汉子虽然只是旁门散修,但能够艰难修行到炼气合药,历经的斗法搏命自然也是不少,阅历也是颇深。

知道自己怕是被人将计就计,施了暗算,凶恶汉子当即就运足了真气,忽然遁开,同时手上也是法诀急捏,要将两柄飞叉召回来防身。

可他只怕如何也想不到,华仙童还不仅只留了一招后手。

三十六枚天罡针放出去之后,就被她分成了三路,除了身后,还在那汉子左右也都各留了十二枚!

如今这汉子忽然向左闪避,躲开了脑后十二枚飞针,但却正撞上了左面攻来的那十二枚!

且这会儿他体内真气才刚轮转,还来不及再运周天,是如何也躲不过这第二阵飞针去了!

眼见华仙童飞针立刻就要建功,只差一厘便当真拿下了这汉子来,可没想到那汉子却是神色一狠,左臂忽然运起一道黑气,就抬起去挡那十二枚飞针。

就听“噗噗”几声,十二枚飞针如中败革,竟然被这汉子一条左臂给挡了下来。

然后又见那汉子右手接过回到他面前的一柄飞叉,顺手一挑,便将整条左臂给挑了下来!

“嘶~~”

华仙童三小见这汉子果决狠厉,也是当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还没等她们从先前震惊中回神,就见那汉子阴狠一笑,然后举了飞叉就朝他自己那条断臂上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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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四章 合沙剑丸,化血飞叉(求推荐票)

这飞叉一过断臂,竟然就将这断臂中的精血全都带走,剩了一截干枯衰竭的左臂在那原处。

然后只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些被带出的精血就全都被那飞叉给吞了下去,吸取得一干二净,涓滴不剩!

紧接着那飞叉上忽然血光大放,妖异光芒染得四周都是一片暗红!

“断我一臂,我要你们这些乳臭未干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那汉子嚎叫着吼出这一句,言语中声色俱厉,面容也恍若恶鬼一般。

然后就见那柄飞叉上血腥光芒一闪,调转叉头后就“嗖”一声激射而出,携一阵威猛无俦的势头,朝着华仙童她们这边就过来!

“化血神刀……”

韩浞见了这血光模样,也是忽然面色一肃。

这一道血光冲霄的飞叉,让他不禁想起了先前,斩破自己神煞大阵的那一刀。

当下再也顾不得隐匿身形,韩浞飞遁连忙上前,与此同时还抬手打出了一道剑光。

而这道剑光脱手之后,顷刻间就化作了一金一银两道长虹,向着那一道飞叉血光就迎了上去——正是韩浞的一口“合沙剑”!

那飞叉以精血献祭,来势汹汹,乃是修道人拼死一搏的手段。

可韩浞却是见识过那“瘟道人”余德的化血神刀,知道这门法宝逞的不过是一时血勇,只需最初一击给他接住了,能够将威力抵御下来,那往后这东西必然后继无力,轻而易举就能被拿捏住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韩浞不取以硬碰硬之法,没放出一直惯用的“列缺剑”与“真阳剑”,反而选了“合沙剑”,就是拟着要用两道“戊土金沙”与“己土银沙”,生生将那飞叉上的血勇之气给一点点消磨干净。

如此方为稳妥!

韩浞突然出手,不止那凶恶汉子,便是华仙童四小与李昭儿也被吓了一跳。

但惊诧过后便是惊喜。

万没想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竟然还能有帮手前来解围!

尤其华仙童先前见过了韩浞演练七俢剑丸神通,更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一金一银两道长虹,正是韩浞合沙剑的剑光。

欢喜得惊叫了一声,华仙童就连忙朝着其余四人喊道:“是我家太师叔的合沙剑,太师叔来救咱们了!”

先前她虽凭借着将计就计,出其不意地算计了那凶恶汉子一遭,让他失了一条左臂。

但转瞬那大汉就血祭了一条臂膀,又将那飞叉化作一道血光打了回来。

这般瞬息变化,也是让华仙童顷刻之间大惊失色。

尤其那飞叉来得又快又狠,眼见就要到自己身前近丈,更是骇得华仙童小脸失色,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在这一叉之下。

所以此刻见合沙剑接上了那一道飞叉,华仙童小小年纪,竟然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感慨和喜悦来!

但她还来不及高兴多久,就忽然觉得后襟一紧,身子也顺势被往后拽了去。

等回过神来,华仙童就发现自己果然又像只小猫一样,被自家太师叔给提在了手中!

“咦?不对,你不是我太师叔呀!”

华仙童忽然转头,看向提着自己的那个年轻道人,稚声稚气地就一句话问了出来。

而此刻变化做了“刘少阳”的韩浞却是不愿意搭理她,淡淡地斜瞟了这小女童一眼,鼻中就“哼”一声闷哼道。

华仙童被韩浞这一声闷哼给吓得立刻噤若寒蝉,当即小嘴一闭,就不敢再说话!

样貌能改,气势却是做不了假!

没错了,这绝对是她家太师叔!

另外一边,杨金蝉与宗云岳也是同样,被忽然出现的张清一边一个,就给夹在了臂下。

然后张清猛地就是一退,一直就退到了李昭儿与宇文珊身前来!

而那边化血飞叉与合沙剑的角力,如今也正是到了紧要关头!

华仙童抬头一看,就见到先前自己立身之处已经被一道血光吞没,而那血光如今正在与一金一银两道长虹交缠。

这会儿她算是知道,为何太师叔又要把自己给揪走……

好似垂死挣扎一般,那血光的动静忽然间就越来越大。

一柄飞叉在合沙剑消磨之下,仍旧左冲右突,还有几次险些就挣脱了合沙剑束缚,让这飞叉给冲破出来!

不过好在这股回光返照的势头没有僵持多久,便渐渐衰败下去。

这飞叉本就是凭了一股血气作祟,如今势头只要一削弱,败势便立刻如土崩山倒。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柄飞叉便彻底被韩浞的合沙剑消磨干净血气,甚至耗尽了真气法力,还来不及被那大汉召回,就“当啷”一声就落到了地上!

这大汉如今面上也是苍白一片,全无半丝血色。

看着突然横插一手的韩浞与张清,他此大汉此刻是目眦欲裂,语声嘶哑着就恶狠狠说道:“好好好,打了小的,出来老的!说什么道门大派,不过都是些只知以多欺少的欺世盗名之辈!麒麟崖玉虚宫的本事,大爷今日算是领教过了!”

听这大汉竟然能点出玉虚宫之名,韩浞皱眉就往那三小瞥去。

见除了华仙童,依旧是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面无辜地看着自己之外,其余杨金蝉与宗云岳都吓得低下了头去,根本不敢来接自己的目光。

然后韩浞便算是把这件事情给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韩浞还是看向那凶恶大汉,眼神一冷,就说道:“你既然知道她们是昆仑弟子,竟还敢出手加害,看来断你一臂实是不冤!说罢,你行的是什么伤天害理,竟让几个孩子都看不下去了,要拿性命来和你拼!”

韩浞知道华仙童虽然胡闹,但却从来不是欺善怕恶的。

尤其是这汉子手中还有两柄化血神叉,立刻就让韩浞想起了那“瘟道人”余德。

只怕二人师出同门,品行也是相类!

所以韩浞才能够九分认定,这凶恶汉子必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结果还没等那汉子回话,旁边李昭儿却忽然凑上前来,朝着韩浞一抱拳就招呼了一声:“这位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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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 万年温玉(求推荐票)

韩浞也是当真没想到,只因为了华仙童这几小,他如今已经是三返麒麟崖。

不过还未等他将三小送往碧落殿,就被自家二师兄的一道法谕,又给召回了八景殿来!

本想先去拜见了师父,可韩浞却发现师父许玄龄真人不在殿内,也就只好一转身,朝二师兄亦无邪修行的偏殿走去。

待韩浞进来了亦无邪的偏殿,却见往日冷冷清清的偏殿中,此刻竟然早到了几位宾客!

这殿上当中而坐的,自然是韩浞的二师兄亦无邪。

左下手两个蒲团也是坐下了一男一女二人,而这二人身后又各有男女弟子一人,韩浞也都是见过的:那在座的女子,是本门中的纯阳真人——鱼幼薇师姐,身后领着的是她的弟子柳月瑶;另一男子则是孟青阳师兄,也是门中修成元神出窍的真传弟子,身后领着的是他的弟子孙浮尘。

这鱼孟二人便如韩浞与亦无邪一般,是一脉修行的师兄妹,同出自玉虚七子之一,王燮真人的门下。

至于亦无邪右下手,也是一个蒲团坐下了一名年轻女子,和韩浞也是熟识——正是宇文珊的师父,瑶池派玉师道!

而玉师道身后,倒是没跟着自己的弟子——毕竟她现在唯一的弟子还在韩浞的摘星玉楼里收着……

但玉师道却也不是独来,楚寒竹一袭青绫素衣,出尘脱俗,正亭亭立在她师叔身旁!

亦无邪作为主人,一见韩浞进来了偏殿,就向着在座诸人说道:“我师弟到了,几位同门也正可将这事情说给他听!”

韩浞所不知师兄卖的什么关子,但进殿之后还是朝着三位师兄、师姐打了个稽首,算是见过,然后才在亦无邪身旁蒲团坐下,算是此间半个主人。

玉师道在这玉虚宫中算是客人,许多话也只合该自己来说,因此听了亦无邪所言,也就索性不绕弯子,轻笑一声就韩浞问道:“韩师弟,敢问小徒珊儿何在?”

韩浞听问一恍,然后才忽然告罪一声,回道:“玉师姐见笑了,因为赶路匆忙,无暇照顾,小弟便将宇文师侄和小弟的几位师侄孙一起,送入了一件法宝中去暂歇……”

说完,就见韩浞随手一挥,袍袖一展,就放出一道金光。

等那金光往殿中一落,当中就现出了宇文珊、华仙童、杨金蝉、还有宗云岳四小的身影来。

也不知这四个小童,先前在摘星玉楼中做得什么玩耍,像是正到兴高采烈的时候,所以此刻面上还都挂着欢笑。

只不过到底是一眨眼间就被放出到这处清静大殿中,几位小童的笑声也是戛然而止。

再看四周,竟然都是自己的师父、师祖,门中长辈,华仙童三小察言观色之下,就立刻肃声而立,不敢再出了半点响动。

却是当中宇文珊,一见到自己师父,小脸上笑颜不改不说,反倒欢呼一声,一边叫着“师父”,一边就扑到了玉师道的怀里。

然后还“咯咯”笑着,奶声奶气地就向自己师父说道:“师父,珊儿下山立功了呢,帮着童儿她们打坏人……还在韩师叔的小楼儿里玩耍来着哩!”

玉师道见自家徒弟不仅毫发无损,还颇为欢乐的样子,自然也是高兴,抱起了宇文珊就说道:“是吗?珊儿当真能干,比起师父当年都要强出许多呢!”

得了师父夸奖,宇文珊也是忽然羞涩,“嘻嘻”轻笑着,就扭过头来,把小脸用一双小手掌给捂了,有些不敢见人的模样。

玉师道见自家徒弟可爱,禁不住又要去逗她,但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转头一看,便见楚寒竹一张俏脸已经黑了一半,面上也是差一点儿就要结起一层寒霜来!

见自家师侄只怕马上就要发作,玉师道也唯有淡淡一笑,鼓励了怀中弟子几句,才又满不在乎地将宇文珊放下。

等宇文珊一落地,楚寒竹就连忙上前,轻车熟路地将小师妹哄着,乖巧就随了自己一起,站到玉师道身后去。

见殿中众人都向自己看来,玉师道也不禁整肃了一番面容,才淡笑着说了一句:“见笑了!”

瑶池派这边闹腾完了,才又听到昆仑孟青阳也是“嗯哼”一声轻咳。

然后这位外貌看来不过三十许的道人眉头一皱,冷着脸扫了殿中三小一眼,随后语气中微微带点儿寒意说道:“愣在那儿干什么?难道不知自己闯下了多大祸事?还不快快回来!”

三小一听师祖语声不善,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满面艳羡着看了一眼那边依旧懵懵懂懂,乖巧地站在楚寒竹身旁的宇文珊,三小这才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一般地向着自家师父、师祖那处走去。

见得三小老老实实,各自都站到了自家师父身边,孟青阳才又满腔怒气地冷“哼”了一声。

这便算是将三小的处罚暂且记下,等过后再和她们算账!

等孟青阳这边教训了自家弟子,他身旁鱼幼薇才朝着玉师道歉意一笑,然后温和说道:“此番实在是童儿她们三个不知轻重,竟然敢拐带了玉师妹门下弟子,还连累了宇文师侄犯险受惊,我等管教无方,当真惭愧……”

说着,就见鱼幼薇从袖中取出一件锦匣。

然后就见她身后弟子柳月瑶连忙就出来,将这锦匣捧了,送到玉师道面前。

紧接着,才又听鱼幼薇说道:“此番宇文师侄只怕受了许多委屈惊吓,所以我与孟师兄合计,便将这件万年温玉送给师侄,一来可以为小师侄定神压惊,二来也算是一表我们师兄妹二人的歉意,还请玉师妹与宇文师侄q千万笑纳!”

等了鱼幼薇说完,那边柳月瑶便缓缓将锦匣打开。

然后就见那锦匣之中,果然盛放了一方雕琢玉润的宝玉。

玉身之上洁白微瑕,却是像一道道淡黄颜色的暖气,似流似静,美轮美奂。

且这锦匣才一打开,众人便感到这殿中,竟然忽就洋溢起了一股柔和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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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 经历世俗

“传说昆仑山中,有万年阳和之精凝成的暖玉至宝,能够温润血气,保人肉身不朽,原来这话竟不是传言!”

见到了同门师兄师姐的大手笔,韩浞也不禁在心中惊奇感叹着。

“这等暖玉至宝,只怕比我万年雪魂珠都要珍贵出不少,鱼幼薇师姐当真不愧是纯阳真人,无论眼界、手段、胸襟,都不是我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他此番本来算是半个旁观,但此刻见鱼幼薇为了赔礼,竟然连这等至宝都能够舍得出来,也是不由得暗叹起,自家麒麟崖玉虚宫果然是财大气粗。

不单只是韩浞吃惊,便是那边玉师道,此刻见到这一方至宝温玉摆在了自己面前,也是不由得忽然正色,看向鱼幼薇说道:“鱼师姐实在言重了,小妹对珊儿同样欠缺管束,是以此番也不能全怪了三位师侄孙。何况这温玉实在太过贵重,小徒当真是受不得如此至宝,还请鱼师姐与孟师兄二位将此宝收回!”

说着,玉师道便将这锦匣盖上,又推回了柳月瑶怀中去。

楚寒竹才后面看着,见自家这位凶神恶煞的师叔竟然难得客气起来,也是不禁微微一惊,想着玉师道难道转了性子……

可却没想到,对面鱼幼薇也是意志坚决,面色同样一肃,就想着玉师道说道:“玉师妹切莫推辞,此番童儿她们三人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本已经被罚了禁闭思过,竟然还敢去哄骗宇文师侄下山,还险些害得师侄落入险境,若不是韩师弟及时赶到,还不知要酿成怎番大祸!若是宇文师侄此番有个万一,尤其是一方区区温玉能够补偿!还请玉师妹千万收下,往后也不要坏了我两家情谊才是……”

鱼幼薇语声恳切,连声致歉,为的都是昆仑与瑶池两家千年交好的情谊。

听她如此说来,玉师道也是无法再多做推搪,只好当真道谢了之后,才将柳月瑶手中一方锦匣接过,又递给了身后楚寒竹保管。

见玉师道收下了万年温玉,鱼幼薇与孟青阳也都是欣慰一笑,然后才转向亦无邪点了点头。

亦无邪见得此前的一件事情已经了结,也是微微一笑,然后才对了殿中众人说道:“此番请了玉师妹前来,便是要将几个小儿的事情分说清楚。好在如今误会已经解开,也没伤了我昆仑、瑶池两家的和气,算是皆大欢喜!”

听得亦无邪这话,玉师道也不禁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小妹便不多做打搅,往后几位师兄师姐与师弟若是得闲,不妨来我碧瑶宫一叙,玉师道时时恭候大驾!”

玉师道这一句说完,便起身告辞,在座的昆仑众人也是连忙起身相送,又再寒暄客套了一番。

而那边宇文珊一听要走,却是不由得小嘴一撇,就有些不开心。

小短腿一迈,就“哒哒哒”跑到了华仙童面前,扯着她的袖子说道:“那童儿,我要走了,以后你要记得来找我玩儿啊!”

华仙童本来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不过听到宇文珊稚声稚气的邀请,也还是不由得挤出一丝强笑,说道:“等我这次要是不被我师父打死,我再来找你玩儿吧!”

一旁的柳月瑶一听自己这徒弟,死到临头竟然还敢耍贫嘴,也是不由目光一厉,神色一冷,就“哼”了一声瞅着华仙童。

宇文珊听话一惊,“呀”地一声就张开了小口,看向华仙童身旁的柳月瑶,有些哀求着就说道:“师姐,你不要打死童儿好不好,你把童儿打死,以后就没人陪珊儿一起玩儿了呢!”

柳月瑶一听宇文珊求情,也是无法。

只好和华仙童一样挤出一丝强笑,就向面前小女童说道:“宇文师妹放心,我保证不打死她……”

柳月瑶如今也有怨气啊,华仙童怕被她打死,她又何尝不怕被自己师父鱼幼薇打死?

要知道,这次可是赔了一方万年温玉出去,要说往后自己能有好日子过,柳月瑶是一万个不信的!

想到这里,柳月瑶又不禁扭头去看了看自己身边孙浮尘,也就是杨金蝉与宗云岳的师父!

这位师兄在华仙童她们回转昆仑之前,已经是挨过他师父孟青阳的一顿责罚了。

想起当时那个场面,柳月瑶也不禁浑身泛起一股冷意来……

……

柳月瑶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听得身旁华仙童身子忽然就是一滞,随后双目一红,险险就要哭了出来。

但华仙童虽然如丧考妣,宇文珊却是听不出好赖语气的。

得了柳月瑶保证,知道华仙童死不了,这小女童立刻就喜笑颜开,邀功似的朝着华仙童就说道:“太好了,童儿,你不会被打死了呢!”

华仙童此刻却也不知该如何回话了,只能欲哭无泪地又强笑了几声,才总算把宇文珊给欢欢喜喜地给送走了。

等到殿上只剩下昆仑派这几人,亦无邪才又招呼着师兄师姐和师弟落座,然后又转向自家师弟韩浞,开口说道:“师弟,今次却还是有一件事情,要劳你去办了来!”

明明误会已消,但韩浞还是见鱼幼薇与孟青阳留了下来,便猜到只怕还是另有事情。

也懒得胡乱去猜,韩浞就向鱼幼薇与孟青阳二人问道:“可是鱼师姐与孟师兄有差遣小弟的地方?二位师兄师姐不必客气,但凡有话,尽请讲来!”

鱼幼薇与孟青阳见韩浞开门见山,也就索性不遮遮掩掩。

二人互相对看了一眼,便听鱼幼薇向韩浞说道:“不瞒韩师弟,其实确实是我二人有一事相求。说来难以启齿,还是想请韩师弟能够领了我二人门下弟子,往那世俗当中去走一遭,将如今这一转大劫给经历一番回来……”

韩浞一听,有些纳闷,眉头一皱就问道:“童儿她们年纪尚小,便是要经历世俗,也不该如此仓促吧?”

鱼幼薇听他果然有此一问,也是笑了笑,才说道:“其实不单是童儿,便是月瑶与拂尘,也想请了师弟看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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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零章 玄武丁修(求推荐票)

天柱峰上,韩浞小院。

此刻,韩浞面前香案之上放下了一个草人,为施展“钉头七箭”的天罡变化,正在燃灯踏步,结印叩拜。

他答应了要让陈宣华受满二十日的教训,言出成诺,自然是一日不能少,当然,也是一日也不能多。

否则这道术一成,就把陈宣华三魂七魄都给拜散,到时只怕又惹得覆海妖圣之流来找他算账,也是颇为不智……

等到韩浞将这道术祭拜完毕,出了房门,就见到素娘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

因为贞娘出山还未返回,所以她此刻也只是在天柱峰上闭门思过,只有等了见到她姑姑,才能够遵循主人的吩咐,跟随了贞娘出山,在自家姑姑身旁修行。

韩浞一时不愿去管她,随口吩咐了一声,就让这小白蛇复又回去面壁思过去了。

之前在八景殿上,韩浞听得鱼幼薇与孟青阳的请求,想着也是多了两个帮手,还能够管束了华仙童三小,也就答应了这二位师兄师姐,让他们门下弟子随自己一同下山。

如今,碧落殿的柳月瑶与孙浮尘,也已经是领着他们门下三小,先一步去往了洛阳韩府,等待韩浞消息。

而韩浞因为要等张清,便在这天柱峰上留待下来——先前他怕又有变故,是以和张清约定了,在李昭儿那边事毕之后,便先回返昆仑一趟,然后二人再结伴一起,前往洛阳。

“如今想来,似是有些多此一举了……”暗自摇头,韩浞不由得心下想到。

不过却也没让他久等,只个把时辰之后,就见天边一道五行剑光,由东向西,朝着天柱峰上落了下来。

下一刻,这剑光就落到了韩浞小院。

等那遁光一敛,张清便从其中信步走了出来。

“如何了?当中可又再生什么变故?”见了张清,韩浞便轻笑着问道。

他本以为张清来得那么快,当中应该是没有横生枝节的余地,却没想到自己的师侄却是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后,才有些踌躇着说道“这事却是有些不太好说……那李昭儿性命无忧,只不过却被四明山玄武宗的人带走了,似乎是想将她收入门下!”

“什么?”韩浞听完也是一愣。

这当中又有玄武宗什么事情了?

怎么又还要将李昭儿收入门下了?

但是转瞬,韩浞心头一动,就有了一个猜测。

不过他依旧是没有轻断,只是苦笑一声,对张清说道“这当中到底怎么一回事,清儿你还是仔细说来我听听罢!”

张清自然没有隐瞒,当下点了点头,就将那日与韩浞分别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自家师叔讲了出来。

原来,那日张清暗中跟随着李昭儿,返回长安城之后,七转八折,竟是先来到了城中一处宅院。

张清不知李昭儿郡主身份,但韩浞却是清楚的,所以一听他说了,便猜想着,这处宅邸只怕就是西凉王府在长安城中的别府了。

随后也没出韩浞预料,那李昭儿来到宅院中召集了几名人手之后,就往那城中看管着被掳童子的另一处宅院潜了过去。

听张清说来,这一路却也顺遂。

那宅中起初都没见到几个懂得道术的妖人,就被李昭儿带着西凉王府的一干护卫,潜入到了其中,又在那宅中众人不发觉之下,被他们找到了看管关押那些小童的地方。

结果刚要动手解救,动静就大了些,这才被那宅中留守的张禄弟子给察觉响动。

出来一看是有人闯入,张禄的那几个弟子自然也就没得客气,许多粗浅驳杂的道术就向着李昭儿一行人招呼过来。

好在李昭儿有十二道斩鬼剑印傍身,又自己学了些旁门法术,应付起来虽然吃力,可一时之间竟然也没落到下风。

正当一旁的张清看得不妙,想要出手相助的时候,却忽见远处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向着这宅院当中就落了下去……

“玄武宗丁修?可当得真?”

韩浞本在静听张清讲述,可等听到了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不由得面上微微一惊。

张清也是知道师叔意思,当下就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听他自己报的名号,想来该是不假,而且那人许是一早就察觉我在旁观,领着那李昭儿临走之前,竟然也传音向我道谢!”

韩浞听了摇头一笑,说道“这却是算不得什么,如果那人真是玄武宗丁修,那便是和两位师兄一样,炼气修成了‘元神出窍’的人物,察觉到你的踪迹也属理所应当!”

韩浞自从拜入昆仑之后,除却修行,还会时常往道藏中去翻阅典籍,所以对于道门之中的许多人和事,知晓得也比成日只知埋头苦修的张清要多上不少,虽是入门晚些,但却也算是后来居上了。

“可这样一个修行有道的人物,又怎会出现在了那处地方?总不会只因一场小小斗法,就引得他这样的道门真传亲自前来查看?”韩浞细一想来,又有些疑惑道。

张清虽听得他发问,可自己也是不解,只能摇了摇头,说道“这却是不知,还不及我多问,那丁修便御剑走了,临走之前除了向我道谢之外,便是告诉了那李昭儿带来的几个人手,言说李昭儿合该拜入四明山玄武宗门下,让那些人稍安勿躁,李昭儿此去七日便返……”

稍稍思量了片刻,韩浞才忽然心头灵光一闪,对了张清说道“那丁修乃是玄武宗四大荡魔天师之一,钟正南真人的嫡传弟子。听说那钟正南真人修行之前,便是出身雍州鄠县,兴许这二者之间,该有些什么关联罢……”

张清多这些典故知道的不如韩浞多,但他却也是不怎么在乎。

左右该向自家师叔交待的事情,也已经全都交代过了,他便扭头不愿再去多想。

韩浞一见师侄如此,也是只能接着摇头苦笑一声,然后吩咐了素娘在家好生修行,就招呼了张清,结伴出山,往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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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一章 飞烟剑,焰中仙(求推荐票)

“师父,前面是不是就到洛阳城了?”

眼看一座雄城遥遥在望,华仙童如今又恢复了十分欢快,就向着自家师父柳月瑶问道。

可她师父柳月瑶此时却是神色一凛,来不及回答自己徒儿的提问,反而转头看向身边孙浮尘,唤了一句“师兄!”

那边孙浮尘面色也是一肃,见师妹看过来,就朝着柳月瑶点了点头,然后一转身,就向跟在了自己身后,正垂头丧气的杨金蝉、宗云岳两个弟子吩咐道“前面城外有人斗法,我与你们师姑上前看看,你们领着师妹在一旁躲好了,不见我们回返,不要轻举妄动!”

两个小童一听孙浮尘这话,又见自家师父面上严肃,也不敢多说,连连点着头,就去那边牵了华仙童过来。

那小女童听得热闹,本要缠着师父一同前去,但被柳月瑶冷声呵斥了几句,这才不情不愿地随了两位师兄,一同退开到了一旁去。

安顿了三个小童,柳月瑶才又向着孙浮尘点了点头,然后二人才催动遁光,往洛阳城中去了。

等到来了洛阳城外,二人才终于将那边情形看得仔细。

原来是在出城不过十里的一条官道上,正有两方人物,在来往斗剑!

其中一方,飞剑化作了两道飞烟,翻滚纠缠着,就向对面席卷而去。

而那对面竟然也颇为不凡,竟然能够放出十二道剑光,虽然剑光法力弱了些,剑术看来也不是十分灵动,但好在十二道剑光似乎彼此看顾着,也是颇为进退有度,竟然将那两道飞烟就给阻挡在了外头,许久不得寸进!

“这却难了,敌友不分,师兄,我们该不该要出手?”

柳月瑶向场中看了片刻,没什么头绪,只好转身问了身旁的孙浮尘。

孙浮尘却是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皱眉又看了几眼,然后面色忽然一变,就向柳月瑶说道“师妹快快出手,那是韩师叔的斩鬼剑印!”

说着,这位金丹五品的道人一抬手,就打出了一道“五火神雷”,冲着场中一道飞烟就突袭过去。

因为往日里多是他在管教华仙童三小,所以也时常听过这三小提起了韩浞与张清的事情。

尤其华仙童,明明和她半点关系也无,可这小女童却偏偏最喜欢将从韩浞那里看来的法宝,拿到自己师父、师伯面前去显摆,好似她也与有荣焉一般……

听得多了,如今孙浮尘对于韩浞的几件法宝,也是想忘都忘不掉,所以在看清那十二道微微泛紫的剑光之后,立刻就认出,这是华仙童口中提到过,韩浞的十二道“神君斩鬼剑印”!

而旁边柳月瑶一听师兄如此说,虽她没认出来,可当下也是不含糊,袖口一抖,就放出了两道飞钩,朝着另一道飞烟,就接了上去。

那边运使两道飞烟的,却是一个虬髯黑面,身量高大的老道。

这老道本仗着两道飞烟,已经压得对面剑光隐隐不敌,就要露出破绽,被他攻入进去,却哪里想到忽然杀出两个敌手,就把自己的两柄“飞烟剑”给接了过去,也是勃然大怒,冲着过来的柳月瑶与孙浮尘就喝道“何方鼠辈,竟敢来坏你家罗宣道爷的大事,莫不是想与我火龙岛结仇不成!”

原来这老道不是别人,正是被余德阴谋算计,死在了韩浞神煞大阵中,“接火神君”刘环的同门师兄,那东海火龙岛上号作了“焰中仙”的罗宣道人!

自那日,接火神君等人听了“瘟道人”余德的计策,以熊罴怪为饵,要引韩浞出来暗算,结果反过被韩浞将计就计,将他们全都收入了摘星玉楼中之后,这一遭却是被一旁的蔡容华,给看得一清二楚。

虽她不知后来那几人如何了,可见自家姐姐陈宣华,到了如今依旧是不省人事,便知道反正韩浞一定是无碍!

既然韩浞安好,那也不必多说,熊罴怪几人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看自己好不容易招揽来的几个好手,一夜之间就被韩浞给移往打尽,那蔡容华惊恐之余,心中却是念头急转,就想要再生主意。

思来想去,这妖妃又忽然想到,那接火神君几人,也不是独自修行的!

都有师门同道不说,而且来头都还不算小!

“我只需找上了门去,传了噩耗之余,又巧言分说几句,不信就不能请出那门中的高人,来寻那人的晦气!”

一思及此,蔡容华也是立刻就动身。

往后几日,这妖妃便始终在海外东奔西走,四处挑拨了那接火神君几人的师门同道,报仇大义之下,又接连许下了不少好处。

结果,还真让她几番得逞,请出了几个不弱先前接火神君几人的好手来!

而这其中,就数这“焰中仙”罗宣,脾气最为轻浮急躁,和他那师弟“接火神君”刘环也是不相上下。

不等随着蔡容华再去其他地方请人,只听了两句挑拨,便自顾自一个人赶来了洛阳城中。

不过好在这罗宣也不是愚蠢到家,听得蔡容华说,先前韩浞竟然让自己师弟等七人,都一道栽了,想必不是容易对付。

又打听得,韩浞的兄长却没修过道,不过是一介凡人。

所以这罗宣念头一转,就将主意打到了韩清的身上,向等韩浞疏忽的时候,抓了他这兄长,然后再来逼韩浞就范……

主意打定,这老道罗宣便遮掩了行迹,在韩府之外等了下来。

他却是不知,如今韩浞不在府内。

没察觉到韩浞的气机,也只以为是这竖子又在下套——因为担心再有人上当,所以蔡容华对于韩浞的暗算狡猾一直三令五申,这才惹得罗宣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却也没让罗宣久等,韩清因为皇帝圣旨,领命出征,所以之不过在罗宣到了的第二日,便不得不枉顾了韩浞的叮嘱,离开了韩府。

而罗宣那边,却是一直等韩清出了洛阳城,又走出了十里,算计着应该稳妥之后,才突然下手,却是没想到韩清竟然又法宝在身,还能与他负隅顽抗一阵。

这才引来了才刚赶到洛阳的柳月瑶与孙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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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二章 万里起云烟(求推荐票)

那“焰中仙”罗宣,乃是火龙岛二代弟子中的翘楚,一身修为相比其师弟“接火神君”刘环要高明不少,乃是金丹炼成了第品的境界,比之孙浮尘都还要胜出一筹。

而且这老道手中两口“飞烟剑”,品相也是上佳,所以此刻一人独斗柳月瑶与孙浮尘,即便还有韩清拿了十二道剑印在一旁掠阵,也是一时不落下风。

还能够与对面三人有来有往地,又走了几个回合。

可奈何他对手也不是等闲,柳月瑶与孙浮尘皆是出自玉虚宫碧落殿,王燮真人一脉,乃是得了昆仑剑术嫡传,又如何能是好相与的了?

“疾!”

就听那孙浮尘口中一啸,右掌“五火神雷”连发之间,忽然一道剑光,就从他左掌激射而出,朝着罗宣老道就直取而去。

那边柳月瑶也像是在等待时机,此刻见得师兄出手,当下也法诀一捏,两柄飞钩势头一转,就忽然分开,各自选了一道飞烟,就立刻缠了上去。

顷刻之间,罗宣两口“飞烟剑”就都被柳月瑶的飞钩给牵制住,不让他再有余力,用来抵挡孙浮尘的一口“离尘剑”。

忽然就收不回了飞烟剑,那罗宣老道也是顿时大惊。

再看孙浮尘的一口离尘剑,已经到了他身前丈许,只需一个弹指的功夫,恐怕就要从他胸口一穿而过……

顾不得再去催动飞烟剑,就见罗宣忽然袍袖一展,从他道袍的宽大袖口之中,竟然就涌出了一阵黑烟,滚滚翻腾着上前,竟然也挡住了孙浮尘的飞剑。

孙浮尘见状大喝一声,手中剑诀连连变动。

然后就见那场中“离尘剑”剑芒忽然大盛,将四围黑烟全都驱散开来后,剑光一闪,接着就要朝黑烟正中的位置疾驰而去!

可还没等离尘剑动,就见那黑烟忽然一敛,裹住了罗宣老道,又抢回了正被柳月瑶两口飞钩缠住的飞烟剑。

让后就听那罗宣老道怪啸一声,接着烟云一起,竟然就要逃走!

事已至此,孙浮尘与柳月瑶又岂会善罢甘休?

身形一动,二人就要朝着那朵灰黑烟云追去。

可却没想到,那黑云去势也实在太快,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出去了老远,等孙、柳二人回过神来,却眼看已经追赶不上了!

“万里起云烟?这么说来,这老道该是东海火龙岛的弟子了!”

孙浮尘修道年久,阅历深厚且又交游广阔,是以一眼就认出,罗宣老道最后使出的那件保命法宝,便是东海火龙岛的镇派之宝——“万里起云烟”。

“火龙岛?就是那烟霞道人的门下?”

柳月瑶也是听说过这东海火龙岛,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惊。

也不为别的,只因这一旁门竟也是纯阳真仙门下——那罗宣的师父“烟霞道人”,也是证得了长生的。

想到那烟霞道人,柳月瑶也是眉头紧皱,越发不解。

看着自家师兄,就纳罕问道:“怪哉,这些纯阳散仙向来怕事,从来也都是深居简出,对门下弟子更是多有约束,就怕无端端哪件祸事,牵扯到了自家身上,坏了逍遥清修……怎的如今,竟明目张胆地让那门下弟子,作祟到了中原上京之地来?”

孙浮尘也是莫名其妙,只能摇摇头,回了自家师妹道:“为兄也是不知,不过这其中该是有些关隘牵连,当入真人算计,不是我等能够轻易揣测得了的。再说,师妹岂不见,咱们二人也是被师父、师叔遣下了山来?”

柳月瑶闻言恍然,也是点了点头,便不再去多想。

又听师兄向自己招呼了一声,二人便结伴按落了遁光,前去会了底下韩清去了。

……

孙浮尘与柳月瑶这边,正是师兄妹二人联手将那“焰中仙”罗宣驱走的档口,却赶上了韩浞与张清二人刚入了平凉地界,不用多久就能够进来中原。

结果才过平凉郡城,二人驾驭着遁光正要向东继续赶路时,就听到下方传来一声招呼,说道:“二位小道友,老夫恭候了!不知可否赏光,同席饮上一杯薄酒?”

韩浞与张清闻言顿时一惊,凌空往下一看,就见脚下荒山上正有一方小亭,亭中正有一名老叟和一位青年,一坐一立,皆是抬头望向自己这边二人。

张清神情一肃,不由得就看向了自己师叔。

却见韩浞也是面色凝重,虽然也是丝毫不敢大意的模样,但还是朝自己点了点头,二人这才一同按下了遁光,落在那一方小亭前。

“请坐!”亭中老叟微微一笑,便挥手为韩浞与张清看座。

“既是如此,那我二人便叨扰了!”韩浞打了个稽首,便领着张清,步入那小亭之中落座。

才方坐下,那老叟便亲自为二人杯中满上了温酒,然后才又听他轻笑说道:“些许山中猴儿酿,实在说不上是甚稀罕物,本也是拿不出手奉来待客,但却是小辈们孝敬老夫的一番心意,还望二位小道友莫要见怪才是!”

虽这老叟说得谦逊,但韩浞却闻得那酒香清幽,沁人心脾,隐隐还有灵韵气机流淌,便知此物必定不是凡品。

想来即便不如季飞雷道长的一壶“水云丹茶”珍贵,也必定是世间难得。

不过韩浞却并不是十分看得上,连半点举杯的意思也无,只是看向那老叟,直言问道:“还未请教过前辈大名,也不知唤我二人前来,是有何见教?”

老叟闻言,却又是微微一笑,暂且不答,反而先将面前就被举起,朝着韩浞与张清一敬,然后便自顾自地仰头饮了下去。

一番作态,便当真如一个久经人事的世间老叟一般……

待到他一杯饮尽,身后青年又再提壶为他满上之后,这老叟才终于开口,向了韩浞说道:“二位小道友见笑了,老夫号作‘袁元道人’,得袁江老祖爱护,如今在他老人家门下修行。韩小道友前日捉去的那‘袁七道人’,便是老夫的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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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章 六壬神数,天罡掌诀(求推荐票)

韩浞一听那老叟自报名号,得知是那袁七道人的兄长找上门来,当下也不禁微惊愣住。

他倒是知道这老叟口中的“袁江老祖”是何许人也,来头也的确不小,便是那上古时候,妖族当中的“袁江妖圣”,也就是北方黑帝帐下的参谋军师。

且这“袁江妖圣”当年的名头,和赤帝麾下妖师“混天妖圣”也是不相上下。

这下算是得知了那袁七道人的底细,随后,韩浞眉头微微一皱,心下就不禁嘀咕开了,暗道:“果然,打了小的,出来了个大的,而且听这口气,背后还有个老的……怎么着,这是又要再来一个和我比后台的?”

那边袁元道人一见韩浞皱眉,就知道他恐怕误会,也是轻笑一声,温言向韩浞说道:“韩小道友莫要误会,袁七落得今日下场,乃是他咎由自取,何况道友还留得了他性命,让他有望戴罪立功,当算是这厮的一场造化,老夫感念尚且不及,又怎会生怨?”

他这话一出口,倒是弄得韩浞有些莫名其妙了。

也不等韩浞发问,就见对面袁元道人接着又道:“不过老夫此来,倒的确是想请道友宽宏,放出袁七来与老夫见上一面,且还有几句袁江老祖的法谕,也是须得老夫传给了那呆货听!”

见这袁元道人也是和颜悦色,当真实在请求模样,韩浞也就自无不可,说了一句:“此小事尔,情所应当。”

随后他袍袖一挥,金光一闪,那袁七道人便现身在了这一方小亭当中。

先前自己与袁元道人的一番话,韩浞也已经故意让摘星玉楼中的袁七道人听见,所以此刻这山魈鬼才刚一现身,就当先朝着韩浞躬身施礼,口称了“老爷”。

然后才又转过袁元道人那边,满面讪讪地,才喊出了一声:“大哥!”

想必这袁元道人在袁七道人面前,一直以来也都是温和兄长,所以此刻见了袁七,这老叟也是没有责骂呵斥。

反而点了点头,“唉”叹一声,才对自己兄弟说道:“你向来耳根子最软,我也一早与你说过,是非当要有所决断,不能只凭了情义用事。如今受此一劫,往后当该是知道利害!”

袁七道人被袁元道人说得愧疚,也是满面羞红,只能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兄长。

见他如今算是知耻,袁元道人这才点了点头,又说道:“我此次却不是只为来教训你,还有老祖法谕要传,你来听好了!”

袁七道人一听,连忙上前跪拜。

三叩之后,依旧跪伏在地,才又恭敬说道:“谨听老祖法谕!”

袁元道人见此,也是点了点头,才说道:“老祖说了,你此番下场,乃是命中带来,好在你尚算迷途知返,才能逃过一桩死劫去……”

袁元道人话才说到一半,但韩浞一听却有些不乐意了。

怎的就逃过了一桩“死劫”去?难道我还能杀了他不成?

难道你们这些山中老猿都没听说过,韩小爷良善人家的清名?

顿时,韩浞就有些想要领了那袁元道人,去了麒麟崖诛仙洞内,看看那两个自己手下留下来的玄蟒精与白鹿精……

……

可惜那袁元道人却是没去顾及了韩浞想法,只是接着向袁七道人说道:“往后在星君门下,当算是你因祸得福一番造化,未免你不堪任用,老祖如今赐下数术妙法,望你好生勤勉修习,也须得谨记用心,侍奉星君,不可稍有懈怠,可听得明白?”

说完,那老叟“袁元道人”一指点出,就见一道金光直入袁七道人眉间,随后尽没其中。

袁七道人霎时惊喜,往元神一看,见果然是一篇“六壬神数”秘法——。

“谢老祖传法!”

见自己不仅没得责罚,反而还有了赏赐,袁七道人也是大喜过望,深深一伏,就朝着自家兄长袁元道人拜了下去。

袁元道人也是“呵呵”一笑,对他说道:“起来罢,日后戴罪立功,全凭这门本事,千万记得勤修不辍了才是。”

袁七道人听得兄长勉励,也是恭敬称是。

然后才又一起身,回到韩浞身前,又称了一句:“老爷!”

见得韩浞微微点头,这山魈鬼才又老老实实,回到了韩浞身后站定,神态恭谨。

琢磨着只有一边是当真不好看,韩浞一挥手,便将熊罴怪也给放了出来,让他站在那边张清身后,和袁七道人又凑成了一对儿!

对面袁元道人见状不由得失笑摇头,然后才又转回向韩浞说道:“我家老祖还有一样东西,也吩咐了老夫转交小道友!”

说完,就见那袁元道人一伸手,就从怀中取出一方书匣,交给了身旁青年,由那青年奉到了韩浞面前来。

韩浞抬手接过,打开书匣一看,就见是一册道册,上书四个大字!

“这是何意?”韩浞眉头一皱,就向袁元道人问道。

那老叟依旧淡笑着,说道:“袁江老祖说了,这本就是韩小道友之物,如今便算是物归了原主……”

韩浞听得,越发不解。

不过稍一思量之后,还是随手收了下来。

忽然他又想到了袁七道人,还有先前那,虽然依旧不明所以,但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道:“既是我的东西,你倒拿来随意传人,岂不是慷他人之慨?”

不过再一转念,韩浞不禁摇头暗笑一声,又是想到:“也不知先前被那老猿猴拿了去传给多少人,算来如今却也不差袁七这一个了,好歹这山魈鬼也算是我自家手下……”

……

等看到韩浞将这一卷给收下了,那边袁元道人也是会心一笑,随后说道:“老夫此番差遣已毕,二位小道友后会有期!”

说完,就见这亭中金光一起,连带着身后的那青年,袁元道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亭中,不知往了何处去了,只留下韩浞与张清,还有身后两个黑塔一般的汉子。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们倒是逍遥!”

韩浞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一挥手,却是将桌上一壶猴儿酿也给受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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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开皇大业,后院起火(求推荐票)

中原大唐自立国来,铁蹄横扫四方,威震诸夷慑服,武功之盛,堪称千古之仅见。

李泰为此兴盛帝国的开国之君,自也是雄才伟略,心怀壮志,要为那开千古未见盛世之帝皇,因此他也自取年号,号作“开皇”。

只可惜,这李泰自登基之日,便已不是壮年,垂垂老朽,亦不过在位二十五载,承载了这位皇帝宏图伟志的“开皇”之历,最终也只不过止于二十又五之数!

往后李由登基,乃感念承其父伟业之志,所以便将转过腊月,以正月初一而起,冠上了自己这位新皇年号,称作了“大业”!

可即便这位新皇踌躇满志,也难消他得位不正的遗患。

虽然兴许是凭借了妖帝手段相助,让李由依旧承袭了天子之气,但奈何那气运之中驳杂太过,还又被合欢、鸳鸯两殿的妖妃又把持过去了一半,是以这宫中的天子之气,只怕也就不能当真镇压了国运。

所以,就在李由改国号“大业”,正想要大展一番拳脚的当口,想不到他自己的后院,却是烧起了一把火来!

先帝李泰五皇子,受封并州的“汉王”李言,因不满李由杀父弑君,矫诏篡位,先是驳斥了李由召其入京的圣旨,而后又举并州一地之兵,以奸臣李处道暗害先皇,谋逆造反的名义,正要挥军东来,以清君侧!

而韩清之所以会在此时违背了韩浞吩咐,离开洛阳,就是受了李由任命,为西路征讨大元帅,发精兵十万,镇压汉王反事。

……

“那罗宣道人当真敢冒此大不韪,向我兄长一介凡人出手?”

唐军帅营帐中,韩浞目光一厉,顿时这大帐内便好似凭空生出一道雷霆,震得在场众人一阵心动神摇。

这不是道术法力,而是凝罡境界“念生雷霆”领悟到极高境界时,才能够生出的“道境”。

柳月瑶与孙浮尘此刻皆是一惊,不由得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也尽是惊诧不已。

这一对师兄妹的见识,在帐中众人里该算是最高,可即便如此,不说他们自己了,就连玉虚宫同门的众多师兄弟中,也没听说有几位,是能够修炼“念生雷霆”到了如此境界的。

见得韩浞怒得像是动了真火,可旁边张清依旧冷冷清清,一丝动作也无,孙浮尘也只好凭着资历最长,连忙出言劝说道:“师叔息怒,好在如今韩将军无恙,没让那罗宣老道手段得逞,且此番我与柳师妹已然出手教训过那老道,若不是他‘万里起云烟’法宝神异,遁法无双,定然是不会轻饶过这厮去的……”

他虽是师侄,但无论算起入门年久,还是修为高深,都要在韩浞之上,此刻恭敬相劝,也算是终于把韩浞心头怒火给消解下去了些。

平息了片刻,韩浞这才转向柳月瑶与孙浮尘,温和说道:“此番幸得两位师侄及时赶到,方能为我兄长解了性命之危,先前还未谢过,却是我的疏忽了……”

一旁韩清也是听得韩浞这话,连忙就要随弟弟一起,再行向柳月瑶与孙浮尘二人道了谢意。

那边二人却是受宠若惊,口中连道“不敢”。

且不说韩浞本就是他们师叔,奉命效力只属本分,哪里敢来居功!

再说,他们也是听得师父、师祖说起过些许韩家兄弟的来头,虽然知晓的不算真切,但也听闻这韩师叔,便是只论自家出身,也未必比麒麟崖玉虚宫的名头稍逊半分!

如今能借着相助韩清,与韩浞这位师叔交往再深几分,柳月瑶与孙浮尘心中喜悦尚且不及,又怎么敢再受了韩浞道谢?

师叔侄并上韩清四人,往来再说了几句,把彼此关系拉得更亲近了些,才终于免除了客套,当真自己人一般地谈论起了往后的事情来。

见张清不愿多说,似是只听了韩浞吩咐便罢,所以孙浮尘斟酌了片刻,最后也就只能由他自己开口,向韩浞问道:“师叔,如今韩将军正要出征讨逆,若是离了洛阳日久,只怕这朝中再有变化,咱们应变不及,这当如何是好?”

韩浞一听也是微微发愁,但转瞬神情又舒缓开来,轻笑一声就向孙浮尘说道:“这却不难办,就劳烦两位师侄与清儿辛劳一遭,随大哥出征讨逆,我一人留在了洛阳将军府坐镇便可,且我还有一桩事情,也得在洛阳了结了才是!”

“如此甚好!”

听得韩浞提议,韩清神色一喜,当即便要答应下来。

忽然一道圣旨,就要他离开洛阳,韩清心中其实也是有许多安放不下,除了家中妻子之外,最挂念怕就是那朝中局势,深怕两名妖妃又再作祟,把个天下祸乱地民不聊生。

他如果留在洛阳,凭了上柱国府多年积累下的威信,在朝中持正发声,一呼百应,也还总是能够将那皇帝的荒唐举动,扼杀下这么二三件来。

不过要是他离了洛阳,府中无人主持不说,朝中也少了一派声音,只怕国事就要越走越偏。

而如今韩浞答应留下,虽然国事他漠不关心,但有自己弟弟盯住了两名妖妃,也是一大牵制,想必多少也能够挽回些颓势来罢!

……

韩清听了韩浞所言之后暗自高兴,以为有自己弟弟在,朝事当该不废。

但只怕他却是没想到,韩浞打一开始,就没有多管这人间俗事的心思。

只待看护好了自家兄长,保得韩府周全,其他的事情,他又怎么回去上心?

“只不过这两个妖妃不得教训,竟然还敢得寸进尺,这件事情却是须得好好处置了才是!”想到这里,韩浞目光中杀机忽然一现,但转瞬之后却又被他隐了下去。

和帐中众人商讨完毕,定了由自己一人回转洛阳之后,韩浞却是又将张清叫到了一旁,然后说道:“此次虽然还有柳、孙二位师侄一同,按理应当无碍,但以备周全,清儿你还是拿了我‘七修剑丸’去,否则只凭一口青芒,遇上棘手对头时,怕你空有一身剑术施展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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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五章 大荒山,九光岭(求推荐票)

说着,韩浞就将一方“七俢剑匣”取出,递给了张清。

因为韩浞的七枚“七俢剑丸”都已经被他自己炼化,所以张清若是能够借助了七俢剑匣施展,反而比只拿了七枚剑丸去,还要方便灵巧许多。

要说这昆仑派中,谁最清楚韩浞的手段深浅,只怕便是师兄亦无邪,还有师父许玄龄真人,都要比不过张清这个每日都与韩浞比试切磋的师侄。

知道韩浞即便没了七俢剑丸,也依旧能够凭着一张“神煞阵图”纵横睥睨,所以张清也就没和自家师叔客气,只不过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接过了自家师叔手中的一方剑匣。

见张清收下了剑匣,韩浞也是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如今天下看似风平浪静,但实则许多地方都是暗流汹涌,便是此次那汉王李言谋反,只怕当中也有修道之人推波助澜,你们此去只怕也是要与人真刀真枪地做过一场,到时若是遇上了对手,既不用太多顾忌,也不必留得什么情面,任他们是哪里来人,只要胆敢牵扯到了这一桩事情里,即便身死道消,也怪不得别人来!”

韩浞这话说得认真,劝告了张清的同时,也暗含了警醒意思在其中,要他自己也需多加小心。

张清自然能够领会韩浞意思,听了嘱咐也是又再点头。

不过转瞬却又见他微微皱眉,看向自家师叔,有些担忧问道:“师叔是不打算轻易放过那宫中两个妖妃,可到底又做的是如何打算?”

先前韩浞那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机,却是没能隐瞒过张清去。

如今他见师叔吩咐完毕自己,怕是立刻就要走了,再不问只怕之后没得机会,这才终于踌躇着,向面前师叔问出了这一句来。

韩浞听得张清来问,到也一点儿不意外,只是微微一笑,便向师侄说道:“我自是有了安排,不过准备还不万当,须得我再往海外大荒山九光岭去走一趟,不过这却不必清儿你们去忧心。只需记得替我守好兄长,也保得你们自身周全了,便是不负我之所托,待我处置了洛阳的诸多事宜之后,说不定还能往并州去助你们一臂之力……”

韩浞遵遵嘱咐了张清,又转入帐内交代了自家兄长几句之后,便向此间众人道了告辞,然后就领着熊罴怪与山魈鬼这二妖,脚下遁光一起,便化作一道紫青长虹,向着东海大荒山的方向,疾驰飞行而去。

而韩清这边,得了弟弟嘱咐,又被韩浞留下了张清、孙浮尘和柳月瑶几人帮手,当下也是心中大定。

随后一声令下,大军开拔,十万精锐就朝着西边并州之地,缓缓行去。

不过今次奉命出兵,名义上镇压反王,韩清心中却是十分不愿的。

在他想来,这汉王李言虽然一直也不安分,便说他早年谏言先皇,重兵把守太原,看护并州,其实也暗暗含有拥兵自重的筹谋在其中。

说不定那会儿,这李言就有了造反夺位的心思。

但即便如此,这汉王也是没当真举兵谋反,反而因为有当初那名逃出皇宫的太监佐证,韩清倒是能够认定了,李由才是那个杀父弑君,篡夺皇位的逆贼!

所以论起大逆不道,如今皇位上坐的那人,才是当真该被讨伐诛杀!

对了,说起当初那名逃出皇宫传信求援的太监,韩清隐约还记得,自己听过送他出洛阳的韩府家人回报,说这老宦官最后便是选了西行并州的路,说是要往太原而去的!

“若那人当真是逃亡了太原,将太子宫变一事告知了汉王,说不定有他为证,汉王此次举兵东进还变作了名正言顺,到时若是沿途各州各郡再有呼应,只怕我这一仗有些不好打了……”

韩清不禁又是一念忽生,就有些犯起了愁来。

……

且不提韩清西征讨逆这一程顺也不顺,只说韩浞自那日离了兄长、师侄几人之后,一路东行,足足飞遁了有七天七夜,才终于寻到了东海之外,号称“东极天柱”的大荒山上。

这海外大荒山,若是论起巍峨高耸,是丝毫不比冬季昆仑相差,虽然山脉绵延及不上无终、大罗两道山岭,但其中山势险峻,还多有秀丽,却是较起昆仑还要胜出了一筹去。

一到这大荒山外,韩浞不由得就有些犯了愁,因为当日与母亲离别之时,也是没想起问了外祖母的九光岭,到底是在何处,所以一时之间,他竟也不知往何处去寻的好。

不过万幸韩浞如今也是能掐会算的人,有太乙星神相术在手,稍一推算,恐怕还是不难找到外祖母与母亲修行的洞府。

可正当他反掌取出摘星玉楼,想要运起太乙星神相术的时候,却听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招呼,说道:“前面可是韩浞小老爷来了?”

韩浞闻声抬头,就见不远处一个眉清目秀的素衣少女,踩着一朵五色遁云,朝着自己这边就迎了上来。

反手又收回了法宝,韩浞就见那素衣少女顷刻来到了自己面前,巧笑嫣然地福身一礼,就向自己又问道:“婢子霓裳有礼,不知可是韩浞小老爷当面!”

韩浞猜她许是母亲或是外祖母遣来的,但也不好妄自认定了,是以当下也就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答道:“我便是韩浞,不知姑娘如何认得我,此番又是何来?”

那少女闻听一喜,又连忙说道:“婢子从前乃是随在了小老爷母亲身边修行,如今元君脱困,便召了婢子前来伺候,如今也是有幸,得与两位元君一同在了九光岭紫光洞中!此番二位元君得知韩浞小老爷要来,是以特地命婢子前来相迎!未免两位元君等久了,小老爷这便请随婢子来罢!”

说着,这素衣少女一牵韩浞袖口,便要领着他往山中行去。

韩浞一听这少女自言,竟是三千年前就在自己母亲身边,那岂不是修成了纯阳,证道了长生?

惊诧之下,也是一时无言,竟然就任由这少女牵了他的袖子,随她一起往山中去了。

一气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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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六章 凝浆化液,星光神水(求推荐票)

这大荒山上的景致奇特,竟是不单单在于山势脉络的崎岖起伏,岭上苍翠的奇绝秀丽,而是连这山中天象,亦不知是因为怎般缘由,竟然也十分的匪夷所思。

不提别的,就说韩浞随着那自称霓裳的少女进得这大荒山来,飞遁了不过数十里远近,便发觉自己头顶居然不知何时,竟然换做了一片茫茫夜空!

那夜幕之上繁星点缀,烨烨生辉。

星斗光华仿佛化作了那幕上的一道道缥缈变幻的绸带,悬挂当空;又有九道星光仿佛绫罗丝绦,垂绺而下,将星光遍洒在前面不远的一处山岭之上。

当真是玄奇壮丽,美不胜收!

“小老爷请来看,前面那九道星光拂照之地,便是元君居住的‘九光岭’了!”霓裳巧笑一声,指点着前方向韩浞说道。

韩浞自然也是一早见到了,那道被九缕星光映得恍如白昼的山岭。

可当他自己观瞧而去的时候,依旧在面上心中皆是一阵惊叹,喃喃道:“这世上原来还有这般造化玄奇之地!”

霓裳闻言,不由得捂嘴轻笑一声,然后才又向韩浞说道:“这算得什么,待到进了仙岭,里面风光才当真是要叫人叹为观止哩!”

说着,二人脚下遁云不停,就向前面九光岭落了下去。

果然如霓裳所言,等韩浞一入了九光仙岭,才当真见识了什么叫蔚为奇观!

这仙岭之上另有乾坤,当中有亭台楼阁,分落各方,只不过却不似昆仑、瑶池之地,皆是起的道宫,反而像是一座天上雅苑——楼是小楼,亭是水榭,虽无威严,但精致得也能够出尘脱俗,不若人间!

且在这一座浩大的雅苑之中,四处都是河溪环绕,当间还有几处湖泊。

只是那河湖中流淌的,却不是凡间的山泉,而是天上星光化液,凝玉流浆。

这些光华落到这山岭当中后,便曲成河溪,积为湖泊,还有那灵浆泛出的云雾缭绕,将这九光岭,当真变成了架在星河之上的一座庭院!

“这些难道都是……星光神水?”

韩浞忽然醒过味来,看着那苑中“天河”,不禁低呼出声。

霓裳见韩浞有此见识,也是巧笑依旧,且还与有荣焉地对他说道:“小老爷慧眼,这岭上几道河湖,的确是由元君接引了天上星光炼成。这河湖当中的,自然也就是那‘星光神水’了!”

没想到自己苦苦寻觅的天地间九种真水,放在了自家外祖母洞府中,就只能是妆点楼台的景致!

一念及此,韩浞也是不由得摇头苦笑一声。

只可惜,他身旁的霓裳却是没来得及顾虑自家小老爷的忧愁心思,看着前方忽然就说道:“真人来迎小老爷了,小老爷快随婢子下去罢!”

说着,这少女按住了云头,往下方一处楼阁就落了去。

韩浞跟着这少女按落云头时也是一看,就见果然是自己母亲刘阆苑,正在了那楼阁之前,微笑宠溺地看着自己。

等到了韩浞随了霓裳下来,还不等他上前拜见,就被自己母亲拉了过去。

然后上下打量了自家儿子片刻,才见这位真人又是欣慰一笑,说道:“不过三年不见,我儿修为又有大进,为娘也是心中甚慰!”

三年未见,韩浞自然也是十分思念母亲,也是连忙道了些孺慕的话。

接着,便被母亲拉了,一边往楼阁内走去,一边说道:“虽然一直未能得见,但你外祖母也是惦念着你,如今算得你来了,她老人家更是十分欢喜。我儿这便快随为娘进去,拜见了你的外祖母!”

韩浞本就是来拜见母亲和外祖母的,当下连忙就乖巧应允下来,然后随着母亲一道,就往那楼阁中走去。

身后霓裳却是捂嘴偷笑一声,随后便恭恭敬敬跟在了这对母子身后,一起进来了这座小楼。

韩浞进得楼来,也是未曾想到,自己外祖母修行的洞府竟是这般模样,看来像是凡间楼阁,但进来之后发现,这小楼的每一处妆点雕琢,都是穷极匠心,巧夺天工,仿佛有天地间浑然道理在其中浸淫。

若说玉虚宫是大道庄严,碧瑶宫是仙道多姿,那韩浞如今置身在内的九光岭,便能说得上是天道玲珑!

移步换景,每一处景致都值得你去深究其道理,且都能够让你大有所得!

……

随着母亲进到这小楼深处,又跨过一重门户,韩浞就见自己来到了一间景阁之内。

这景阁倒是通透,三面开窗,尤其是正对门户的北面,一进得阁来就能够看到天地开阔的一道窗棂,似是将万里的星空都给纳入了这一阁之中!

而那窗之下,韩浞却见一位三十许年纪的妇人,正在针走乾坤,刺绣着一副巨大的锦图——想着这位一定就是自己的外祖母,也就是老祖斗姆天尊最小的女儿,圣德紫光夫人了。

“母亲,浞儿来看您了!”

拉着韩浞走近了自家母亲,刘阆苑才轻笑一声,招呼着道。

妇人闻言手上针线一停,抬头看向韩浞,也是温煦和蔼着一笑,就说道:“浞儿来了,快过来让外祖母看看!”

韩浞闻言微滞,然后看自己母亲微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然后才几步走上前去,朝着自家外祖母就跪拜下去,口中才称道:“孙儿韩浞,拜见外祖母!”

“好好好!”

紫光夫人口中连连道好,然后起身扶起了自己的外孙,打量了两眼,就欣慰地点头夸赞道:“你母亲当年年幼无知,又受人蛊惑,所以才沦落到要遭受一道要命劫难,害得我也为她十分担忧。不过此番不仅脱劫,还为我领回这么乖巧的一个孙儿来,却是因祸得福,受的苦难也是值得了……”

听得母亲接着夸奖孙儿的当口,却是把自己又连带着数落了一通,饶是刘阆苑如今已然“元神返虚”,也依旧无法把自家母亲的这一句教训给坦然身受。

最后也只是能做摇头苦笑,没得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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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章 少阳神君,借宝合道(求推荐票)

又对着韩浞宽慰勉励的几句,紫光夫人才招呼了自家的外孙,到一旁的小厅落座。

刘阆苑也是见自己母亲对儿子十分宠爱,作为韩浞母亲自然也是欣喜,淡淡笑着就跟着母亲与儿子一起,坐到了一旁的小厅之中。

才刚坐下,就听紫光夫人轻笑一声,对着自己外孙说道:“浞儿如今入道炼气,还拜在了麒麟崖玉虚宫中,许玄龄那厮的门下,便是老祖都为你上了心,还专程传来法旨,给我乖孙赐下了封号!”

韩浞听得外祖母此言,先是微微懵懂,有些没回过念头来。

但转瞬之后就是大惊,双目睁得老大,看向自己外祖母,有些不可思议般问道:“老祖是……咱们家的天尊老祖?”

见得韩浞惊诧,紫光夫人笑意更甚,点了点头才道:“咱们家还能有几位老祖?自然是我的母亲,你母亲的外祖母,我浞儿的曾外祖母,斗姆老祖她老人家就是了!”

说着,就见紫光夫人将掌心一翻,然后只是一闪,就显出一道紫光灿灿的法诏来。

还没等韩浞反应过来多看一眼,就见对面自家外祖母微微一笑,展开了法旨,口中就诵道:“敕命太阴星君子韩浞,为勉修行刻苦,封授星斗正神,赐号‘少阳神君’!”

一句诵完,就见紫光夫人手中法旨化光而起,突然就投入到了韩浞顶上虚空,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接着,韩浞便察觉元神中一道灵光闪动,接着又是一阵玄之又玄的感应降了下来——自己对于星斗灵气的感受竟然忽的又深刻了几分!

“这……我这便是有了封号,难道便算是封神了?”

韩浞心中暗道着,但依旧是始料未及,不敢置信。

只能看了看自家母亲,然后再转过头来看看外祖母。

紫光夫人与刘阆苑像是也早就料到韩浞如此,也只是微笑看着儿子、外孙。

等韩浞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刘阆苑才又轻笑一声,对他说道:“老祖钦命敕封,为娘当年初生之时也只是‘少阴神’,还是等了证道纯阳之后,才授的‘太阴星’,想必此番老祖也是这个意思,等到日后浞儿也成就了元神纯阳,便能执掌‘羲和殿’,得授‘太阳星’了!”

韩浞一遭吃惊还未挨过,就被母亲这一番话,却是又引入另一遭惊诧当中去了。

虽则他知道,天上的星斗都是自己家人,但还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化作天上繁星……呃,这句话好像听来不是十分吉利,不过大致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韩浞也知道,这的确是老祖的恩德,所以当下依旧是真心实意地感念了天尊老祖的封赐。

从今往后,在这道门之中,他也是个有名有号的人了!

想到这里,韩浞不由得会心一笑,心中也是十分欢喜起来。

见儿子屡屡吃惊之后,面上终于有了喜色,刘阆苑也是不由一笑,对着韩浞说道:“浞儿不是早想知道,那‘元神合道’的境界是番怎样光景?如今外祖母当面,我儿若是有问,正可当面向她老人家请教了来!”

紫光夫人听得女儿一说,也是轻笑一声,看向韩浞道:“浞儿有何疑问,尽可随意问来,便是往日修行有了疑难,也可拿来我为你参详!只不过修行总在自身,便是得了解答,也还要浞儿你自家下去好生琢磨领会,才能够融会贯通……”

韩浞一听大喜,连忙就将自己往日修行的疑难,先拿给了紫光夫人来看;而后又将自己猜测的元神合道,也说来给紫光夫人听了。

这当中许多疑问,他也是问过母亲刘阆苑的,甚至还有后来问过师父许玄龄真人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辞辛劳地又再向外祖母紫光夫人问了一遍。

之所以如此,便是想听听,三位长辈对于同一个问题,都能给出怎样的回答。

……

紫光夫人一听韩浞疑问,立刻便知道了自己这位外孙,对于炼气修道是臻至了怎样一个境界。

点头欣慰之余,这位合道真人把韩浞修行中的些许偏颇隐患,也并没有直接点出,而是指引了他去自己领悟发觉。

一番谈话下来,韩浞不禁觉得像是神思再次清明开阔了一般,竟然修行的眼界又踏上了一层楼去,不仅看得更深远,也看得更清楚了!

“轰隆隆”

上丹田紫府之中,一阵似有实无的雷声轰鸣闪过,然后就见紫青雷池上方雷云之中,瞬间又生出了数道雷霆!

接着就听“滴滴答答”一阵清脆声音,上方雷云又凝成了雷水,汇入了下方雷池之中——细数之下,怕不有十数滴之多!

见得儿子、外孙,竟然在短短一番对谈之中,修为竟然又有大进,还生出许多感悟来,便是在座的母亲与外祖母都是元神返虚、元神合道的绝世高人,也不禁欣慰得连连点头。

“看来许玄龄教导我乖孙也是用了心的,那倒还真不愧这小道士与我一同,也都是元神合道的境界!”

紫光夫人心中大慰之余,也是慷慨地把韩浞师父许玄龄也给夸了一句。

不过韩浞一听却是有些吃惊,不由就向自己外祖母问道:“外祖母,我师许玄龄真人,竟然也是元神合道?”

紫光夫人听得外孙来问,点了点头就笑着答道:“这是自然,否则哪里容得那玉阳子出尔反尔,你母亲还不打上了麒麟崖去?”

“那……掌教真人难道没有合道?”韩浞沉吟着又问道。

自己母亲不过元神返虚,要是玉阳子掌教也是合道,母亲又如何能够是了对手?

一听韩浞这问,外祖母紫光夫人却是笑而不答,反倒听得母亲刘阆苑微笑着说道:“那麒麟崖上当真元神合道的,也不过是你师父许玄龄一人,不过他这人一路走来却是不太光彩,抢的人多,算计的人也多,乃至在他成了元神合道之前,都还是满地仇家,四处喊打来着!至于玉阳子,这道人却是得了渡厄道人留下的一道‘盘古幡’,能够借宝合道,对上寻常元神合道倒也不落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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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八章 杏黄旗,定星簪(求推荐票)

掌教真人玉阳子能够借宝合道,而且对上寻常元神合道竟然也能不落下风,已然是让韩浞有些吃惊。

可便是如此,自己母亲还能够照样打上了麒麟崖去?

这说的还是真话?

其实也并非韩浞不信,而是他无论怎么想,都是觉得道理有些不通……

不过转瞬心头灵光一闪,立刻便将这件事情想明白,然后韩浞就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起自己呆傻来!

将韩浞神情收入眼底,紫光夫人都不用去猜,就知道自己外孙在想的什么。

只见这合道真人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就向自己外孙说道:“浞儿猜得不错,那玉阳子能够借宝合道,难道咱们家就无有了造化灵宝?你母亲手上有天尊老祖亲赐下的‘定星簪’,论起斗法犀利,还要胜过那‘杏黄旗’一筹!”

韩浞一听果然如此,自己母亲虽然只是元神返虚的境界,但只要手上也是有造化灵宝,不也同样能够借宝合道!

见韩浞领会,但又怕他一知半解,母亲刘阆苑又不得不在此为他增补解惑上一句,说道:“不过却也不是所有的造化灵宝,都能将主人推上合道境界,还须得是先天造化,应运而生,方能够有此神异!”

可奈何韩浞修道不过三五年,对这些法宝道境的也是实在不熟稔。

哪怕是听得母亲补遗了,也还是不由得神情一滞,然后问道:“先天造化?难道这法宝造化,还分了先天、后天有别?”

“自是大有分别……”刘阆苑微微一笑,便您耐心为儿子解惑道:“这天地造化,莫测高深,岂是谁人都能够轻易染指?若只是修道人自家祭炼而成的法宝,往往神通不能尽造化之全功,所以只是成就了后天造化;唯有当真先天而成,应运而生,神通穷极造化的法宝,才能够称作是真正的‘先天造化’,也就是如玉阳子的‘杏黄旗’、为娘的‘定星簪’这般的先天灵宝了!”

说着,刘阆苑便从头上发髻取下了一枚墨玉发簪,递到了韩浞面前。

韩浞双手捧过,就见母亲这枚发簪中似是隐隐有星河流动,好似这一枚发簪,便是一幕星空!

“这便是定星簪?”韩浞口中称奇,又是细细打量了这法宝半天。

但奈何他修为太低,实在看不出其中门道,只好讪讪着又奉还给了母亲。

刘阆苑接过宝簪却是轻轻一笑,然后随手一抛,就将定星簪抛出了小楼。

那簪子甫一脱手,竟然就化作一道星河,朝着夜幕星空直冲上去。

然后在天边只这么一刷,韩浞就见头顶星空忽然变幻,顷刻之间,月落星沉,竟然就转为了白昼!

“这难道就是元神合道的手段!”

韩浞顿感惊异,被眼前景象摄住了心神。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就看不出这原来是母亲的神通道术,反而倒像是当真的乾坤变化,日月轮转一般,浑然天成,不见一点痕迹。

他也猜想过,是否自己修为实在低微,所以才没有察觉变化,但转念又被他摇头否了,毕竟这是自己母亲在演化手段,难道还能故意迷惑了自己不成?

眼界大开之余,对于似这般元神修到了高深处,能够摘星换月的手段,也是生出许多向往来。

刘阆苑因为不是当真的元神合道,于合道境界的手段也把握不了太精妙,是以之前在将军府,即便她那时也已经能够借宝合道,但还是没能够借机指点了儿子,反而要他往后见了外祖母时,自家去问。

不过如今是在了自己母亲的大荒山九光岭,已然不惧惊天动地,惊世骇俗,是以刘阆苑索性就全力施展了一番,将动静弄得大些,却也正好让儿子能够看得更清楚,领会得也更精深。

……

“你这丫头,莫非是想坏了我九光岭不成?出手如此不知轻重!”

不过还不等刘阆苑又再演化,就听到一旁韩浞的外祖母紫光夫人,佯怒着抱怨了自己女儿一句。

又见这位真人随手一挥,天边又是一道星河光芒刷过,就将这天地又还回了原来模样。

随后这位真正的合道真人也是按奈不住气笑了一声,才向自己女儿说道:“知道你宠爱浞儿,却也不要过犹不及!你倒是能够肆无忌惮,我九光岭却是经不起折腾,更何况这大荒山中藏龙卧虎,不说别的,就只那东方青帝,若你这一动之下触了他神木宫,岂不是给了这厮口实,上门找咱们娘俩来讨说法?这木头痴傻凶楞,四害齐全,只怕到时应付起来也颇费些功夫哩!”

原来适方才,刘阆苑却是爱儿心切,关心太过,深怕韩浞看不真切,演化神通时竟然也用力过猛了些!

若不是紫光夫人及时出手镇压下来神通,难说这定星簪的威力当真就溢出了九光岭,引动到了大荒山别处清修的高人洞府去了。

听得母亲教训,刘阆苑也当真醒悟过来。

察觉先前的确是有些过犹不及,差点儿就引出祸事,太阴星君连忙招手唤回一道星河,任其飞流直下,最后落到了她手中又变回了定星簪。

然后刘阆苑才面有悔色地,连忙向自家母亲老实认了错,说道:“娘亲教训的是!确是这个道理,女儿果然冒失了!”

“嗯,这便才有些做母亲的模样,不再似从前跳脱莽撞,空惹得为娘担忧了!”听得女儿这话,紫光夫人也是微笑颔首,满面欣慰。

而一旁韩浞,方才在见了母亲演法之后,也是失神一瞬,但好在立刻就转醒了过来。

如今又听母亲与外祖母说话,提起了神木宫东方青帝,才猛然想起,自己此番除了来看望母亲与外祖母,另外还有要事,实则是专程来请靠山的!

“母亲,外祖母,浞儿其实还有要事禀报……”

斟酌了片刻,想明白了如何开口,韩浞这才向母亲与外祖母,将自己与大哥这几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待得说完了前话,然后他又将往后自己的打算,也向了两位长辈毫无隐瞒地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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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 周天星斗图,海内十洲记(求推荐票)

等听完了韩浞讲述,紫光夫人与刘阆苑这母女二人才轻笑着对视了一眼。

然后韩浞才听了母亲说道:“你外祖母自然一早算到了我儿此来为何,是以才专程为你绣了一副‘周天星斗图’!”

韩浞闻言一惊,自己起这念头不过是七日之前,却没想到自己外祖母却是一早就连手段都预备好了!

韩浞吃惊看向自家外祖母,见得紫光夫人果然微微一笑,又听这位真人招呼了身后一声,说道:“碧云儿,将我绣好的星斗图取来!”

“是,元君!”

真人才吩咐完,便听到厅外忽然有人应承。

没过多久,韩浞就见一名二十八九年纪,碧罗轻衫的美貌宫娥,双手捧了一方玉盘,就进到了小厅中来。

“元君……”

“真人……”

“见过小老爷……”

那名叫碧云儿的宫娥进来之后,对着祖孙三人逐一行了礼。

然后才来到韩浞身前蹲下身子,将手中玉盘捧到了这位小老爷面前。

韩浞往那玉盘中打量,见那盘中锦绣虽然缩减数十倍,只剩了尺八见方的大小,但果然还是先前自己见过,外祖母在景阁窗前绣的那副图。

这却也是让他吃惊更甚!

“原来正是在我走入景阁之时,外祖母刚刚绣下了最后一针,完成了这一副‘周天星斗图’!”韩浞心中暗惊,不知自己外祖母的推演手段该是到了怎样一番境界。

紫光夫人见外孙神色讶然,也只不过是微微一笑,然后取过了盘中星斗图,温声交待给韩浞道:“浞儿此去若是遇上了有元神纯阳之辈,不顾体面出手,便只需祭起这一副星斗图,到时我与你母亲自有手段,能够让那些小辈受得教训!”

她乃是斗姆天尊之女,论起来便与四大妖帝也是同辈,这天下能够不被这位真人称作了小辈的,还当真是不多!

韩浞自然是大喜,恭敬接过外祖母手上一副“周天星斗图”后,也是老实谢过了自家外祖母。

紫光夫人也是满面含笑看着自己面前的乖巧外孙,心头当真许多喜慰,然后又接着对韩浞说道:“对了,还听闻你母亲提起,浞儿修炼有《先天正反九宫秘篆》法门,正是要寻得天地间十八门真水、真火?正巧我这里还有几滴‘三光神水’,我乖孙也一道拿了去!”

说完,就听真人又吩咐了一旁碧云儿。

等那宫娥一去一返,手中捧着的玉盘上果然又多了一道玉瓶。

日光神水、月光神水、星光神水这三门真水,合起来还有另一个称呼,便是“三光神水”。

这三门神水既可以分开存放,也能够合作一处养得,算是九门真水中比较奇特的。

等那碧云宫娥来到韩浞身前奉上玉瓶,他又伸手去拿时,未想到忽一个踉跄,韩浞竟是险些没能将那一方玉瓶拿动!

待韩浞满面惊诧地拿过了玉瓶,暗自一查看之下,发现这瓶中三光神水居然足足有得一百零八滴!

若是分做了三门神水,那也是各自一百零八滴,就是合有三百二十四滴!

“这……外祖母,会不会太多了些?”

韩浞难得腼腆,没想到却还是向着自己至亲的外祖母,这只怕之前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过。

紫光夫人却是微笑摇了摇头,才对自家外孙说道:“也不只是为我浞儿修炼秘法,这三光神水本就是太阳、太阴、星斗三门精华,勿论你是直接服用炼化用作回神炼气,还是炉鼎内龙虎相济拿来炼宝炼丹,都是能够得用,多备下些却是没有坏处的!”

韩浞一听,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是自己先前没有想到罢了。

如今得了点拨,当下也就不再推辞外祖母宠爱,老老实实将一瓶子“三光神水”给收了下来。

见儿子得了母亲宠爱,刘阆苑也是心中喜悦。

既然此时谈起了《先天正反九宫秘篆》,这真人也是巧笑一声,就问了自己儿子道:“我浞儿一向机缘上佳,不知这十八门真水真火,如今得在手中的已有多少了?”

韩浞听得母亲来问,自然没什么好隐瞒,当下就说道:“孩儿运道总算不错,几次都是误打误撞有了所得,这才收了四门真火和五门真水。不过那真火中剩下的五门孩儿已经有了头绪,算是手到擒来,再并上外祖母赐下的三光神水,如今也倒算是只缺了一门‘浮黎弱水’,便能够尽全功了!”

听得韩浞大有所获,刘阆苑与紫光夫人都是不禁欣慰颔首,目光中对儿子也是多有赞赏。

不过转头却又听刘阆苑摇头失笑一声,说道:“三年前我儿求道上昆仑时,原是一门真水也未得到,为娘本以为你该是最先去取了那‘浮黎弱水’的,怎地偏偏还把这近在家门前的宝贝,给放到了最后头去!”

“啊?”韩浞闻言一愣,懵懂就向母亲问道:“浮黎弱水离得孩儿原是最近么?”

刘阆苑气笑一声,又是摇了摇头,才看向儿子道:“是不是最近为娘倒是不知,不过那真水所在之处虽说不上众所周知,但也不是隐秘了,难道浞儿不知,西海中央‘凤麟洲’四外环围的,便是那不能胜芥的‘浮黎弱水’?”

“这……孩儿只闻得那凤麟洲之外是天极罡风,所以才难得其入,却没听说过有弱……”

韩浞说到这里,也是忽然醒悟,恨不得重重地叩自己脑门几下。

当初读《海内十洲记》的时候,刚刚才读到凤麟洲外天极罡风之处,就觉得困顿,然后便撒了手去休憩!

他那时尚未修道,《海内十洲记》也只不过是凡间都有流传的神仙地志,许多凡人都拿来当传奇故事看,而他最爱读的却是志异传说,所以从那之后,他竟然也没有再读过这部书……

见得韩浞有些懊悔,刘阆苑也不过微微一笑,然后说道:“这却无甚,左右我儿如今也知道了要寻那真水的去处,不就得了?何苦自己又生些烦恼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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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零章 月上广寒,太阴素女(求推荐票)

之后祖孙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其间韩浞不由得就问起了先前母亲身边的侍女云岚来。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毕竟自打自己记事起,这位姑姑就一直是随在母亲身旁伺候的,如今却不知怎又换了霓裳,便让韩浞多少有些上心。

“云岚前些日子终于修成纯阳,证得长生,便不好再在我身旁随意使唤,就打发她回去广寒宫,执掌殿阁去了。所以这才又换了霓裳过来……”刘阆苑轻笑一声,才对自己儿子说道。

修道之人,不成纯阳,不得长生,那始终都是凡尘俗物。

但反之亦是相同,只要能够修成纯阳,证道长生,任凭原先什么身份,除非是有师门长幼不能枉顾,否则即便面见了道祖、天尊,也是能够称上一句“道友”的。

只不过,这世上不是道祖、天尊门下的弟子,着实也不多就是了……

……

韩浞听得点了点头,不过想起霓裳,却又扭头好奇问道:“听说霓裳也是三千年前,就在跟随母亲身边修行的,难道她竟然还不是长生?”

刘阆苑听话却又是一笑,为自己儿子释疑道:“那月上广寒宫中,除了为娘这太阴星君之外,宫中嫦娥皆是秉太阴之气而生的‘太阴素女’,似人非人,似仙非仙,常有万载寿,这霓裳如今年不过三千八百,在宫中众人里,还尚算是年少的呢!”

韩浞这才恍然大悟。

他虽然素来知道月上广寒宫中有嫦娥居住,但却还当真没想过,这些以美貌善舞名传天下,甚至来世俗中都广有传闻的“仙子”们,竟然当真是似人非人,似仙非仙……

“那云岚姑姑……”

“自然也是太阴素女,不过她修道却比霓裳年久,如今七千二百岁成就纯阳,一路修行倒也算得上是刻苦勤勉!”刘阆苑微微颔首,也算是对云岚修行有些赞许。

然后又听这位真人对韩浞嘱咐道:“云岚如今证得长生,便能算作是为娘的弟子了,往后你再见她,当称呼了‘师姐’!”

韩浞听得母亲之言,也是恭敬应下,记在心头。

而且既然说到了这里,韩浞就索性向母亲问道:“那……母亲,却不知我如今该是有几位师姐?”

刘阆苑闻言,笑着就答道:“为娘除了在广寒宫教导些‘太阴素女’之外,倒是从不收弟子。如今广寒宫中只有为娘亲封下的三个宫主:姮娥,素娥,还有云岚,算作是我浞儿的师姐,其余即便往后有成就了纯阳的,那也该是我儿的师妹了!”

韩浞听完母亲这话,登时便觉得,自己母亲当真威武霸道,若是不成纯阳,还休想能做了她的弟子!

可还没等韩浞心中一声叹下,那边刘阆苑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忽然轻声一笑,才又说道:“其实啊,若不是为娘一早看中了云岚勤勉,收她做了个记名弟子,如今这丫头才该算是浞我儿的师妹呢!”

韩浞一听,不禁头上冷汗就流了下来。

也是万幸母亲决断英明,否则若是当真有个纯阳真人来做师妹,那让韩浞这个炼气四重的师兄情何以堪?

“不对,按照我娘这个做法,说不定我还真能多个纯阳师妹出来,毕竟那月宫诸多嫦娥,都是修行了足有数千年,只怕当中不知有多少人,是一早就到了元神出窍的境界!稍微一个不小心,可能就纯阳了……”

韩浞顿时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仿佛五岳都汇聚在了自己头顶。

“我儿且放宽心,纯阳又哪里是这般容易就能修成的,广寒宫悠悠万载,添上云岚也不过才三位宫主,便是你想有个师妹,也都不容易呢!”一眼识破韩浞心中所想,刘阆苑笑着就又调侃了儿子一句。

不过随后这位真人忽然面色一改,有些感叹着又说道:“太阴素女生来就有许多神异,寿元悠长不说,轻而易举便能修成一身太阴法力,按说每一个太阴素女都是有太多机会,能够证道长生的!可偏就如此,广寒宫万年也只不过三个纯阳,若究其因由,也只能说那万载寿元实在是太长了些,让她们到底不识得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的道理,对于长生也无有太多渴求希望……”

母亲这话说得有些像是在吹擂,但韩浞自家想了想,却也觉得正是这个道理。

想来那些广寒宫中的嫦娥,不必受寿元紧迫之危,每日只在月宫中逍遥,已然是神仙般的日子了,又怎么会再愿意花费功夫去求仙?

不过闻听了母亲这一番感叹,韩浞也是不由得又警醒起自身来。

想起自己如今,似乎也太过着眼于法宝、道术,反而有些怠慢了炼气修行,紫青雷池之中雷水增长也缓慢了下来,当真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

韩浞难得见了母亲,又是头一回来拜见外祖母,祖孙、母子之间自然是有许多话说。

而且韩浞提念起了自身修行本末,心有所感,不由得对于炼气修行又生出了许多疑难困惑,也就索性趁着如今有母亲、外祖母在身边的方便,向二位至亲请教了来。

到底刘阆苑与紫光夫人都是得道千万年的人物,此刻面对自己的儿子、外孙也是尽心指点,许多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劳动外祖母,只要韩浞一有疑问,母亲刘阆苑就能立刻信手拈来,为他开解了。

就这么问道求解,来回往复之下,韩浞只觉物我两忘,甘之如饴,一晃之间,就过去了足有七日。

上丹田紫府虚空之中,紫云雷霆也是连连闪动,时隐时现。

只听母亲讲道解惑的这七日里,念生雷霆,化为玉液,竟然又落下了四十余滴雷水来。

眼看前后几番积少成多,池中雷水已经是有了一成,也是不禁让韩浞大喜过望。

可等到回神醒悟,韩浞却是猛然暗道一句“糟糕”,心下想道:“怎地一到母亲身边就疏忽起来,把大事都给忘了!种在那陈宣华身上那‘钉头七箭’的道术,还牵连着我往后不少谋划,如今一断了草人祭拜,只怕那妖妃此刻已经是醒来,再想要出手却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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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山岭炼宝,碧云仙钟(求推荐票)

“浞儿这是怎么了,莫非又是有何事苦恼不成?”

见韩浞面上忽然变色,母亲刘阆苑闻言关切问道。

想着到底还是自己大意疏忽,如今懊悔也是无用。

韩浞便索性将心绪整理了清楚,叹了口气,才把错过了钉头七箭,还有那妖妃事情,向了母亲全数道来。

以为母亲也许会宽慰自己几句;又或许会借此机会,说教自己一番。

可韩浞却是想不到,自己母亲竟然听完自己讲述之后就笑了起来,而且还笑得十分欢欣!

又再看那边外祖母,也是笑而不语,还轻轻摇头。

直将韩浞都笑得有些糊涂了,才又听外祖母紫光夫人说道:“却还未与浞儿说过,外祖母这九光岭啊,山中星辰九转,才抵得世上一朝,我外孙出去了便是想做得什么,也都不算晚!”

虽然自从进到这仙岭之后,韩浞已经是见得许多事情都令他吃惊,但此刻一听外祖母如此说来,依旧是惊得韩浞有些发愣。

“这……难道也是外祖母元神合道的神通?”韩浞忍不住向就外祖母问道。

不过紫光夫人闻言却是缓缓摇头,然后才回答外孙儿说道:“此事却是说来话长……”

原来,这九光岭本就是天地间一处异地,也是海内玄奇的“洞天”,因为得星斗灵气拂照,所以又被紫光夫人选中,做了修行的道场。

真人在这岭上修行了不知多少万年,在这万年之间,地养人,人养地,二者之间已然有了些玄妙感应,而且随着紫光夫人修为越来越高,这九光岭也就越发显现神奇。

到得最后,真人起念之间,就索性要将这处仙岭给炼成了一件法宝!

“本来我有意学得老祖赐你母亲的定星簪,也将这九光岭炼作了一枚发饰,但奈何这岭上崇岳绵延厚重,炼不得太精巧细致,便索性打成了一口钟儿,起名叫做‘碧云钟’。也没料到这法宝竟也是十分争气,炼成之后里边竟然自成乾坤不说,还能变化了时光流转,倒是给了我一个意外之喜……”紫光夫人温和笑着,对韩浞款款道来。

韩浞听到这里,却是心头一念闪过,连忙就向外祖母问道:“难道外祖母的这口‘碧云钟’,也是纯阳之上的‘洞天法宝’?”

他知道“洞天”虽然不成法宝境界,但也非得是“幻真”级数才能够成就,等同于修道人的“元神返虚”,所以每一件洞天法宝都必定是在元神之上的!

紫光夫人听得外孙来问,却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才说道:“的确是在纯阳之上了,炼成化形法宝也已经许久,不过倒是还未来得及成就洞天,尚有一百六十二载精修需要渡过了……”

说到这里,韩浞忽然听一旁母亲刘阆苑开口,向自己说道:“如今为娘便是在等着你外祖母将这一件法宝祭炼成了‘洞天’,然后便要随你外祖母一道,飞升三十三天界去了!”

韩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母亲与外祖母等待的飞升时机,便是将这九光岭炼的“碧云钟”,晋升作“幻真”境界,成就“洞天法宝”的那日!

虽然他也不知为何二位至亲长辈会非要等到那一日了,才决定飞升,不过听闻母亲还能再在人间待得百多年,自己母子不会忽然分离,心中也是十分欢喜!

“不过似乎又不是这般算的,山中九日,才抵得人世一遭,那这山中的一百六十二年,便是人世之中……只有十八年了!”

不过好在十八年也是不短,韩浞只不过稍稍失望之后,便又打起了精神来。

然后他又不由得感佩起,外祖母元神合道的手段来!

这洞天福地乃是天地间灵秀所钟,竟然被我外祖母施展神通,也能够给炼成了手中法宝,而且还只差一步,就能够成就“洞天法宝”……

元神合道,竟然当真神通广大到了这个地步!

“也不知我要到了什么时候,才能修成如此境界!”

念动思想之间,韩浞自然按奈不住,对于那元神纯阳之上的境界,生出了许多的向往来。

身边碧云儿走了上来,为小老爷添上了杯中的仙茗。

眼神扫过这位外祖母的侍女,韩浞忽然就是一惊,然后心中想道:“这‘碧云儿’……该不会就是那‘碧云钟’的法宝元神罢!”

见这年纪稍显大了些的侍女恭敬奉了茶盏,然后又躬身退下,韩浞竟然对着面前一杯仙茗,感到有些难以入口了……

……

算计着韩浞也是该回了洛阳,紫光夫人与刘阆苑又各自勉励了外孙儿、儿子几句,叮嘱韩浞得空了就来九光岭看望母亲与外祖母,这二位真人这才又遣了霓裳,将韩浞送出了九光岭来。

出得仙岭,韩浞运起星神相术一看,见果然这一进一出,过去了也只是一日不到的功夫,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连忙转入了摘星玉楼,对着楼内供在一处香案上的草人拜了三拜。

待他祭拜完了钉头七箭,又一步踏出虚空,来到大荒山前,随后才认准了往西方向,全力驾驭了遁光,就往洛阳赶去。

如今算来,自韩浞为那妖妃种下“钉头七箭”的道术起,已经是过去了十三日。

而这一路回返到洛阳,又还有七日的行程。

因此也是赶巧,韩浞刚刚能在第二十日的当口,回去到洛阳城中。

一路不敢耽搁,紧赶慢赶,韩浞总算是在第五日头上,脱出了四下望去都是大海的东极大荒之地,将远处神州大陆,遥遥在望。

心头一喜,韩浞稍歇了片刻,便再要运起遁法赶路。

可还没等他动身,忽然就见前方一道白芒迎面撞来!

韩浞大惊之下,正要放出诛仙剑印抵挡,却又忽然感到那白芒来势一弱,来速也顿时消下去九分,只得一分余力,缓缓向自己飘忽过来。

“这又是什么?”

任由那白芒慢悠悠靠得近了,韩浞才上前仔细看过,发现这白芒褪去之后,从中竟然露出一口小葫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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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二章 太白精气,斩仙飞刀(求推荐票)

这小葫芦甫一显出原形之后,竟然又再变化,转眼之间就变作了一名老道模样,朝着韩浞就是“呵呵”一笑。

“飞雷道长!”

韩浞见了这道人就忽然一惊,也没想到来的这个小葫芦,竟然会是蓬莱仙宗季飞雷的手笔。

老道拂尘一摆,就向韩浞说道:“师侄过门不入,莫不是忘了老道先前答应了你的一件通灵法宝!”

韩浞闻言一愣,没想到季飞雷竟是为了此事而来,摇头一笑,也是说道:“的确未及想起!”

季飞雷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说道:“你能忘了,老道却不能忘,知道师侄如今路过东海,这不就将宝贝送到了你面前来!”

“既是如此,那韩浞就多谢道长了!”韩浞闻言微微有些动容,就向着季飞雷恭敬稽首道。

随后就见那老道微微一笑,身形一转便又变回了那个小葫芦模样,向着韩浞怀中就径直投了过来。

韩浞手中接过法宝,随后一道神念就传入了韩浞元神之中——正是驾驭这件“斩仙飞刀”的咒法口诀!

将那法诀在元神之中略过一遍,韩浞神色就是一喜,口中也不禁喊出一声:“好宝贝!”

原来这斩仙飞刀的一口小葫芦中,正是养了一道天外“太白金精”之气,乃太白星万年陨铁落下人间,从中炼化而来。

论起锋芒锐利,这“太白金精”只怕堪称天下之最!

若只以寻常炼宝法门,将这金精炼成了飞刀、剑丸,那主人甚至不能受其刀剑锋芒,还未祭出伤人,就要先误伤自己,实难驾驭。

只是韩浞都没想到,季飞雷竟然能够想出这样办法,先以一口小葫芦将这道“太白金精”藏住了,然后引天上太白星“星斗灵气”来养炼灵性,再以咒法口诀约束锋芒,待得发用之时,掐诀念咒,刀出即返!

虽然这一放一收之间,御刀不能持久,施展不出高超的仙家剑术,失了许多灵动巧妙,但太白金精之气锋芒无匹,凌厉难当,比之寻常飞刀飞剑不知要胜出多少去,只需法门得当,时机认准,那就能够瞬息之间将对头飞刀斩首,根本无需再出第二刀!

所以这一件“斩仙飞刀”,只需祭炼得高深了,当真算得上是天下间难得的杀伐法宝!

“飞雷道长倒是当真大方,太白金精之气已经是当世罕见,但能够养住这精气的一口小葫芦却更是难得,更不用说这件宝贝是当真被祭炼成了‘通灵法宝’!这其中多少辛劳苦工,若是换成了我,只怕是怎么也舍不得拿出来送人的!”韩浞摩挲着手中一枚小葫芦,也是禁不住在心中感慨道。

掌心放出一道先天紫气,韩浞就依照法门,将这一枚小葫芦给炼化了,然后丹田一收,就把这法宝给收入了体内。

向着不远处蓬莱仙岛打了一个稽首,韩浞便又驾起了遁光,往洛阳方向继续赶去。

……

三日之后,洛阳韩府。

从韩浞在陈宣华身上种下“钉头七箭”的道术算起,如今正好是到了第二十一日!

如今时近正午,韩浞早在自己修行的小院当中摆下了一坐香案,案上铜炉中焚了檀香,香炉之前才又供了那个引入一缕陈宣华妖气的草人。

而如今这草人头上,已经是被钉上了六支小箭。

只等正午一到,韩浞再拜下去最后一拜,这第七支小箭,就会钉到了草人头上。

到了那时,在那宫中昏迷不醒的陈宣华,才当真是要魂飞魄散,一命呜呼!

而正是此时,和韩府只隔着一条天街的洛阳禁宫,合欢殿内,蔡容华却是已经急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覆海大圣不是说,那人只不过要让姐姐吃一番苦头,二十日一到就会撤去咒术,放我姐姐魂魄回来,如今已经是第二十一日,怎的还不见姐姐转醒?”

眼见陈宣华面色越发苍白气弱,原先偶尔还有的梦呓如今也不听闻,蔡容华知道这也绝不是转好,而是元神已经被消磨得太过虚弱,连发出梦呓的精力都没有了!

“怎么办,已经是第二十一日,难道那人当真敢害了姐姐性命……”

蔡容华越发惶急,想要想个对策。

可是心中一个个念头泛起,却又被她一个个打消,知道自己此刻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实在别无他法,这妖妃只好连忙又回转自己的鸳鸯殿去,然后转入内殿,到得香案前,又燃起了一炉清香,就要求见覆海妖圣!

昨日和今日,她其实已经数次去求了覆海妖圣,但那妖圣始终只是让她等了,稍安勿躁。

到了最后,妖圣已经十分不耐,语气中都透出了一股寒意,所以吓得蔡容华也终于不再敢随意前来求拜。

可如今,眼看陈宣华的气色越来越差,如今只剩一口细若游丝一般的命气吊着,怕是随时都会断了,也就容不得蔡容华再多犹豫,就算拼上恶了覆海妖圣,也要再次求见。

香烟缥缈片刻,烟中就显出了覆海妖圣的模样来。

“大圣!求大圣救命,我姐姐此刻已经只剩一口命气吊着,若是再不来救,只怕就没有命在了啊,大圣……”

蔡容华语带悲切,说着说着就实在忍不住,梨花带雨一般地便哀泣起来。

覆海妖圣也是知道这关头紧要,其实一早就已经看住了这边皇宫中的一举一动,自然知道蔡容华说得也是实情,倒也没再来呵斥她。

反而这妖圣眉头一皱,面色也有些凝重地就对蔡容华说道:“此间情形本圣已经知晓,稍后我便去问了那人回来。你且在宫中看护好了陈狐,以备万一,本圣这里有一枚定魂丹,你也拿去,若是见机不妙,就赶快喂了陈狐服下,可保一时三刻之内魂魄无消散之虞……”

说着,就见金光一闪,那香案上就多出了一枚用白玉锦盒装了的灵丹来。

这妖圣此时也是有些拿不准,所以才留下了后手,就怕韩浞一时头硬,做出些什么不好收拾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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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 黑云压城,针锋相对(求推荐票)

上柱国府,后园小院。

如今正月还不过初九,可到底已经入了冬,所以天上也是时时阴云满布,看不见一点儿日头。

不过便是瞧不见天色,韩浞只需略一掐指,就能够知道时辰——还有一刻功夫,就要到正午时分!

韩浞在那香案前摆下了一个蒲团,此刻正端坐在那蒲团之上,等着时刻一到,就起身照着草人拜下那最后一拜。

不错,他起先的确只是想给那宫中两个妖妃施些教训,让她们知道了天高地厚之后,往后便不要再来招惹自己。

而他自己,也是对妖族众位妖圣、妖帝的谋划没有一点儿兴趣,只等着自己兄长机缘一到,脱出红尘了,他便也能安心回转昆仑山,炼气修道。

可奈何,那宫中妖妃头脑只怕有缺,明知道陈宣华小命在自己手中拿捏,竟然还敢肆无忌惮地前来进犯。

前一次他也就忍下了,瘟道人几人便算是他顺手打发下来的,也不和他们去计较。

但是可一可二,容不得你再三再四!

而且算上最初,陈宣华在自己大哥韩清身上种下噬魂妖术那回,此前韩浞已经三次放过了陈宣华和蔡容华。

所以,就在那“焰中仙”罗宣不顾面皮,向自己兄长一介凡人出手之时,韩浞心头怒火算是被彻底点燃。

当真以为凭着妖帝当靠山,自己就不敢杀她们了么?

曾经韩浞有一句最合脾气的话,虽然如今已经忘记了出处,但是内容却依旧记得牢靠。

正是所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礼让三分;”

“人再犯我,我还一针;”

“人还犯我,灭其满门!”

如今韩浞当真是有些忍无可忍,因此也就没必要苦苦再去隐忍了!

……

他正自沉心静气,在蒲团上安然炼气,以待之后的狂风暴雨,却是忽然远处当真飘过了一朵遮天黑云来,把原先灰沉沉的冬云也给排在了之后。

“妖圣大驾拨冗而来,韩浞倒是有失远迎了!”

韩浞抬手望向空中黑云,口中淡淡说道。

这黑云来到洛阳上空盘桓,也是惹得帝都中无数官民仰望指点,啧啧称奇,就连那宫中天子李由,也是听得禀报,连忙走出殿外,看着那黑云面色呆滞。

“大圣,大圣终于要出手了么!”

鸳鸯殿前,蔡容华喜极而泣,都顾不得转入内殿,脚下只是一踏,就驾起一朵妖云,朝天上飞去。

在韩府上空,黑云翻滚涌动片刻之后,当中便现出一副面孔来——正是那覆海妖圣的容貌!

这妖圣凝眉睁目,看向下方韩府,对着府中才刚站起身来的韩浞,语气森森地就说道:“少阳神君,此番我等任由你随意施为,众妖已经知道了你的手段,往后也不敢再来冒犯,便是你要小惩大诫也已经足够,难道还不满足?如今还是快快收手,不要逞一时之气,到头来反误了自己的前途性命为好!”

韩浞一听这妖圣竟然说话颇不客气,哪里是劝说,分明自以为占理一样来教训自己,面上笑意立刻就消减了几分。

又看那妖云虽然声势浩大,但其实只不过是妖圣的一道神通法术,虽然先声夺人,但是到底他本人并没有前来!

是以韩浞也只是嗤笑了一声,然后对着天上覆海妖圣的黑云化身说道:“罔你堂堂妖圣,难道以为我是三岁小儿,任人糊弄不成?依你口中,那众妖是知道厉害,可你难道却没见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进犯?我看在我父亲与你们到底是同僚幕下,又仰慕四位妖帝威风,这才多次不和那宫中妖妃计较。但没想到她们竟然变本加厉,知道斗我不过,竟然改向我兄长,一介凡人下手!这便是你妖圣要来和我说的道理?”

韩浞越说越气,怒气冲霄,言语中已经不再客气。

目光一厉,就指着天上覆海妖圣的妖云化身喝道:“本以为你是要来赔礼道歉,却没想到你竟然是来强词狡辩!你妖圣倒是法架恢弘,来势汹汹,难道想要以势压人不成?”

覆海妖圣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能够纡尊降贵和韩浞一个炼气不过第四重的小辈说话,在这当中调解,也只是顾及了他的师门家世,给的是昆仑山麒麟崖玉虚宫,还有斗姆天尊嫡传一脉的面子。

可如今被韩浞指着鼻子骂到了脸上,别说是他堂堂元神变化的覆海妖圣,就算是任得哪个元神纯阳在此,也是断然忍不下去的!

就听天上黑云忽然发出阵阵轰鸣,便是这妖圣在雷霆震怒,然后又听他巨喝一声道:“小辈出言不逊,胆敢不敬本圣,莫不是以为本圣不敢杀你!”

韩浞一听这话也是笑了,摆手淡淡就说道:“你都以为我不敢杀那两条狐狸,我又怎会信了你敢来杀我?不过妖圣且放宽心,我却不是与你玩笑的,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少不得,今日我便要那宫中两条妖狐赔出命来!”

覆海妖圣听得冷哼一声,但竟然却把满天的妖云收敛起来,冷冷丢下一句:“我却猜你不敢,若是当真要动手,本圣也只能劝你一句好自为之了!”

然后就见那天上黑云顷刻之间全部消散,再也不见半点痕迹。

“大圣!大圣……”

刚刚飞上半空的蔡容华,一见覆海妖圣竟然退去,登时就楞在了空中。

然后呼喊着就要去追,但也不知该追去哪里……

而韩浞看见那妖云散去,却是面上神色一肃,心中立刻就提起十二万分警醒,不敢再有半点大意。

先前那妖云虽然铺天盖地,可根本也不是覆海妖圣的真身。

这位妖圣散去妖云,看来是退去了,但韩浞却是知道,只怕这老蛟此刻不知正潜在哪里,要等着韩浞最后出手的时候再雷霆一击。

到时,不管是冲着自己来,还是冲着钉头七箭的草人来,都不是韩浞能够轻易防备住了的。

……

不过只怕韩浞也没想到,那妖圣前脚刚走,后脚化身却是忽然出现在了蔡容华面前。

蔡容华一见来了覆海妖圣,面上立刻又转愁为喜,屈膝便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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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四章 万鸦壶,两色云(求推荐票)

覆海妖圣见蔡容华来拜,却是颇为不耐地一挥手止住了她,然后才对这妖妃说道:“这少阳神君来头太大,手段也是颇多,方才还想引我出手,只怕是手上已经有了能够与我匹敌的法宝,既是你已经挑动了东海和南海的诸人,索性就让它们去为本圣打了头阵,逼他放出法宝来招架,到时本圣正可在一旁运筹,拿捏出手!”

这妖圣根本容不得蔡容华不从,就在此处交代起来。

他也是知道,蔡容华这几日将东海、南海几个散仙的海岛山门跑了个遍,也是呼唤得几位炼气高人,当中还有两人更是修成了元神出窍的,本就不是韩浞凭借自身境界能够应付得了。

到时候,性命危急之间,哪怕明知是牛鼎烹鸡,这少阳神君也只能祭出压箱底的法宝来迎敌,而他覆海妖圣就可以在一旁临机应变,坐收渔利!

“我也不取你性命,只把你送到大帝宫中镇压百年,谅那许玄龄等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覆海妖圣暗自想到。

得了妖圣的法旨,蔡容华虽然心有忐忑,但是却不能不从,只能够领命下去,连忙召集起了帮手来。

……

眼看午时将近,韩浞面上虽然不显,但却是在心中又提起了几分小心。

一众法宝道术也是已经拿捏妥当,只等四周稍有风吹草动,就立刻临机应变,悍然出手!

没让韩浞等待多久,就见远处忽然飘来一团黑烟,翻滚着就朝了韩府方向,急急席卷过来!

“我还当你们不来了!”

韩浞轻笑一声,就放出了十二道诛仙剑印护住自身,而且未免完全,也已经是将神煞阵图备好。

只待遇上硬手,立刻就放出来御敌!

等那黑烟来到了近处,韩浞就见一团烟气忽然一散,就分开成了千百缕密密麻麻的烟气,但这却还不算完,就见那散开了的黑色烟气全都翻滚一变,就变成了一只只黑鸦模样!

这些黑鸦才一成形,就“嘎嘎”叫着,在韩府上空盘旋起来,然后忽然这些黑鸦身上都冒出了阵阵火气,转眼就变作了一群火鸦,势头一转就找准了韩浞打着盘旋急落下来。

天上像是顿时出现了一道火焰旋涡,而那旋涡的正中,便是此刻安坐蒲团上的韩浞。

见这火鸦声势浩大地就朝自己攻了过来,韩浞却是忽然面上一喜,拍腿笑道:“来得正好!当日突袭我兄长,你便是罪魁祸首,正愁没处找你去呢!”

原来他是认出,这黑烟火鸦,正是火龙岛一件有名的法宝——万鸦壶所施展出来的神通。

韩浞因为得了余德血祭接火神君的便宜,将那接火神君的法宝道术也是一股脑儿地收了下来,其中有一件“五烟壶”,正是参照了那“万鸦壶”连炼成的法宝,只不过神通却是差的太远。

但即便如此,韩浞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了那火龙岛的万鸦壶!

这件万鸦壶也是当真有几分厉害,尤其那数不清的火鸦身上裹得还是一门道门真火,唤作了“赤焰神火”。

虽不及太阳真火、三昧真火猛烈,但却是和“南明离火”相去不远,同样是威名赫赫。

如今这数不清的火鸦,携了赤焰神火突袭下来,竟然一时之间也有烧天之势,洛阳城中不少百姓远远看着,见城中忽起一股火柱,还有无数鸦鸟鸣啼嘶哑之声,也是举城轰动,还有不少百姓以为是起了天灾,什么都顾不得地就拖家带口,想要往城外逃难……

“这动静也着实大了些,只可惜却是中看不中用!”韩浞呵呵一笑,也不见有几分认真,只是抬手就打出一道“冰魄神光”,向着那半空中的火鸦就刷了过去。

只见那神光直入鸦群,任那火鸦身上赤焰神火如何翻腾,但只要被神光刷过,立刻就冻成了冰晶!

这神光一路刷过,天上火焰旋涡顿时就停滞,从底向上,匆匆间便如褪去了颜色一般,赤红全都变作了晶白!

上头的无数火鸦连忙不甘示弱,火势忽然大涨,就要继续再往下压去。

也总算是这些火鸦振奋,竟然当真就将一道冰魄神光给抵在了当中,让这神光道法不得继续往上蔓延。

此刻,那天上却是出现了一道奇观,正是冰火相对,在半空中僵持了起来!

一道火焰旋涡,上半部分仍旧是烈火炎炎,声势浩大,但下半部分却是结成了一整块玄冰一般。

烈焰寒冰,就在这洛阳城韩府上空拼斗了起来!

眼见冰魄神光神通受阻,但韩浞面上却是一丝凝重神色也没有,反而依旧是淡淡一笑,胸有成竹!

“许是我这‘冰魄神光’太久没有现世,已经有许多人不认得了,也不知道我这道法术最不怕消磨损耗,若是要缠斗分胜负,却是正合我意!”韩浞嘴角噙笑,口中喃喃道。

那赤焰神火本身品相就远不如冰魄神光,正是被这寒冰道术克制,已经是吃了亏,如今还要对拼缠斗,那韩浞又怎么会怕了?

简直是求之不得!

不过韩浞却也知道,如今自己对手只怕不仅是那“焰中仙”罗宣一人,所以占得了上风之后却也没有懈怠,反而有提起了几分心思,防备有人趁机偷袭。

也是多亏了韩浞如此小心,结果就在他一道冰魄神光与那万鸦壶,两股法力拼斗正酣的时候,忽然心头一股感应闪过,就察觉背后漫天的阴云之下,又有一朵小小的黑黄相间的云彩,向着自己这边飘了过来。

“这云色有异,只怕不是毒就是蛊……”

韩浞这些年斗法的次数虽不算多,但也绝不能说是少了,而且他还有一枚来自金环银背赤练蛇大妖——锦娘子的赤练内丹,对于这些毒物多少也算是认得清楚,还有些感应。

然后他念头一动,十二道都天烈火真符就扣在了手中,只等背后那妖云离得近了,就将真符忽然打出,反过来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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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五章 赤焰神火,飞剑传书(求推荐票)

等那两色相间的云彩来得近了,却是忽然之间云气一敛,越收越紧,然后就有黑气弥漫,紧接着又见黄烟滚滚,这一黑一黄交替着,突然便向韩浞所在的小院压了下来。

韩浞早有预备,自然是不慌不乱,右手袍袖只是一挥,十二道烈火真符首尾相衔着,就从他袖口中连连飞出。

这十二道真符好像是连成了一道符绳,才一出现在场中,就将那一朵不算大的妖云给绑了个结实!

然后这真符中的火法一起,霎时间就变作了一团火云,将那一团妖云给裹在其中,“呼呼”就开始炼化起来。

那妖云自然是没有束手甘心的意思,即便此刻被十二道烈火真符给围住了炼化,也依旧是左突右冲,一点儿也安分不下来!

可奈何都天烈火论起火势猛烈来,只怕天下都少有能出其右者,这妖云即便是竭尽了全力涨开,但依旧是涨势没有消势快。

眼见着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被炼化下了一小半去!

看到再有不到几息功夫,自己的法宝就要被韩浞的都天烈火给炼得丁点儿不剩,那在暗处使手段的也是终于按耐不住。

只听那边高空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就道:“好小辈,当真大胆,快快放开了道爷法宝!”

说完不算,韩浞忽然就见一道剑光直冲自己而来。

不单如此,他似乎还闻得到那剑上带着一股腥臭之气,竟然让他嗅入之后都有些头晕摇晃!

“不好,这是瘟病之气!”

韩浞忽然心中警醒,连忙封闭了口鼻,然后一抖手,就放出了一副神煞阵图来。

阵图一出,无论是头上的赤焰火鸦,还是身前不远处正和都天烈火缠斗的那一团瘟云,就连那口缠绕着瘟病之气的飞剑,此刻全都被韩浞给卷入了大阵之中!

如今这一座大阵,是韩浞自得到阵图以来,第一次全力施展。

只见一浓浓白雾散漫开来,就将韩浞的小苑给吞了进去,然后便是这上柱国一座韩府,甚至连了周边两座街坊,也全都被韩浞罩在了自己“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之下”!

“却是没工夫与你们这些边边角角的小人物纠缠,还有惊天动地的一条大鱼,等了道爷我去收拾呢!”

韩浞心头一横,就将大阵中风火之势也全都调用起来,去为两处纠缠未结的斗法助阵;然后又再将自己的十二道诛仙剑印放出三道去,却是打定主意,要把那一口瘟剑折在这阵中!

都天烈火与神煞大阵本就是同出一脉,份属混沌秘魔正宗。

此刻得了神煞阵图的臂助,韩浞的十二道烈火真符突然就神威大涨,火势顿时强烈了足有一倍有余,眨眼之间就将那一团瘟云给炼得烟消云散,一丝一缕的黑黄之气也再看不见!

而韩浞头上那数不清的火鸦,原先本身是在和冰魄神光纠缠,但韩浞大阵一开,就放出了一道道三昧神风,前去为冰魄神光压阵。

风火相消,赤焰神火遇上了三昧神风,即便没有冰魄神光削弱,也是难以抵御,更何况如今是上下夹攻?

韩浞大阵中的三昧神风绵绵不绝,一道接着一道就向那无数的火鸦吹去。

这火鸦也是有禽鸟精魄在其中,算作是不入流的妖怪,如今腹背受敌,也是惊得嘎嘎乱叫!

而且一入这大阵之中,弥尘障气断绝元神法力,只凭了那“焰中仙”罗宣金丹四品的修为,已经是冲不开如今炼气凝罡韩浞的布置,所以那些火鸦顿时之间就失了依仗和来源,再没有原先的进退得当,马上就散乱了开来。

眼看这样的机会,韩浞如何能够放过了?

冰魄神光和三昧神风齐头并进,分开了突袭,不过转瞬功夫,就将那些散开了的火鸦全都一一收拾下来,连着当中禽鸟的精魄,也是给尽数拘束在阵中,不得韩浞释放,那是决计不得解脱!

……

眼看着已经收拾下来了火鸦、瘟云,可情形又出变故,偏偏后来偷袭韩浞的那一柄瘟剑,竟然还没被韩浞的三道诛仙剑印给拿下了!

“没被我弥尘障气隔绝了元神,只怕这口瘟剑的主人,至少是到了炼气第七重,灵台的境界!”韩浞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就有些不妙的感觉。

他虽然也是知道,对手之中已经都有了纯阳真人,只怕炼气后三重的对头也不会少了,但却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如今就有金丹之上的人出手!

韩浞此刻反倒是不怕元神纯阳,只要自己外祖母的一副“周天星斗图”在手,元神纯阳之上的,自然有母亲和外祖母打发。

如今最让他心头不安的,却是炼气后三重,也就是灵台、阴神、元神出窍的人物。

这些人不成纯阳,自己的母亲与外祖母也不好出手,否则难免落下以大欺小的名头。

要知道,如今韩浞对面不仅有妖圣,更是有妖帝,若让这些大帝借题发挥,只怕自己的母亲与外祖母,一时之间都讨不得什么好处去!

“不知我的传书,如今到二师兄手上没有!”

韩浞皱着眉头想到。

他其实在昨日经过稍稍考量之后,就已经飞剑传书,送到了昆仑山麒麟崖,向自己的二师兄亦无邪请援。

但奈何,如今他七枚七修剑丸都不在身边,就只好随意祭炼了那“白骨真人”马元的一口白骨剑,拿这飞剑随意凑合,就往昆仑送去剑书。

这飞剑传书之法,他也是初次尝试,拿捏得也不精细,再加上飞剑也不趁手,所以只是将这剑书送到了天柱峰。

在今晨,韩浞察觉到有人接了剑书之后,往后就再也没了感知,也没得其他手段再去掌控,只能是听天由命。

至于如今,他也只能是盼着这剑书落在了知轻重的人手中,拿了赶快就去禀报自己二师兄,请他尽快赶来援手自己。

没来得及再多想其他,韩浞立刻又将十二道烈火真符,还有这大阵中的三昧神风都调转了势头,前去围剿那一口瘟气弥漫的飞剑。

有这阵势,自然顷刻之间就将那一口飞剑给镇压。

接着那剑又被韩浞用玄魔炼煞的手法,瞬间磨灭了烙印,这才算将整座大阵都平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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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章 虚空挪移,烈火祖师(求推荐票)

神煞阵中,韩浞借助弥尘障气,将神念瞬间扫过了整座大阵。

忽然就见他双目神光一闪,面上喜色一现,心道“果然在这里!”

他之所以将这神煞大阵鼓荡开来,就是为了找到隐在暗处的“焰中仙”罗宣。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查之下就发现,这老道竟是离得他最近,就在那一群火鸦之后不远,躲在了高空一朵灰云之后。

如今也是没来得及逃遁,被韩浞给纳入了阵中。

不过除了这罗宣之外,韩浞还察觉了另一人,便是先前驾驭瘟病毒云想要偷袭,又祭出一口瘟剑来直取韩浞的那道人。

此人竟然离得韩浞也是不远,这会儿也是将将被封入了大阵之中,而且他入阵之后受弥尘障气的阻碍甚小,竟然还兜兜转转地,反而朝着韩浞所在阵眼位置寻了过来!

“果然是炼气修成了灵台,能够避开我障气蒙昧!”

韩浞眉头一皱,神风烈火忽然发动,就朝着那道人合围而去。

等放任风火自去将道人纠缠住了,韩浞却是声东击西,将浑身心思全都放在了那“焰中仙”罗宣身上!

霎时,韩浞真气法力倾泻而出,就运转起了这神煞大阵中他从未发用过的一门神通——虚空挪移之法。

弥尘障气除了能够掩人耳目,蒙昧元神,断绝法力之外,最玄妙的神通却是能够混淆虚空,阵内挪移!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本就是上古威名赫赫的凶阵,乃太上真魔演化混沌道理成图,当中许多不可思议的手段,远不是韩浞如今能够领略其万一,但此刻他初窥门径,施展玄妙,倒也当真发挥出了几分玄妙神通来。

就在那罗宣老道不察觉之间,韩浞调用起弥尘障气一转,便将这火龙岛的金丹道人生生给挪到了自家小院上空,离了他自己只有三十步远近!

这罗宣原是金丹四品,但到底还是破不开韩浞迷障。

虽然似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像是中了什么道法,可始终摸不清头脑,入眼只是白茫茫一片,哪里会想到自己已经被韩浞捉来了面前?

如今见拉过了罗宣来,韩浞当机立断,做法就收敛了大阵,将原本排开了足有三四个街坊大小的一个神煞阵,顷刻之间就收到了只护住韩府的后园,便是在阵中与风火缠斗的那个道人,都被他排到了阵外去。

韩浞也算是深谙“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此刻全神贯注,只去拿那罗宣一人,就是要以犁庭扫闾之势,将修为最低的焰中仙先斩了,然后再做其他打算。

……

“不好,要糟!”

这焰中仙罗宣也是修道经年的人物,起初一阵天旋地转就已经让他起了警惕心思,如今忽见阵中白雾又浓上了几分,哪里还不知道是有人想要向自己出手?

“这大阵处处透着诡异,我不能察觉当中玄妙,只怕拖延下去就要遭人算计,我还是先想了办法,脱出这大阵再说!”试探了一番道术法宝,见均是不得奏效,这罗宣老道如今也只能是皱眉想到。

一思及此,这老道半点不再犹豫,身形一转,脚下就起了一阵黑烟——正是他先前与孙浮尘、柳月瑶二人斗法之时,仰仗着脱身的那一件“万里起云烟”!

这道飞烟乃是火龙岛名头最响的法宝之一,神通还要在那万鸦壶之上,乃是罗宣老道与“接火神君”刘环二人的师父,纯阳真人“烈火祖师”亲自赐下的,兼修防身和遁法,为的就是让徒弟能够保命,所以此刻这黑烟一起,竟然也是将四周的弥尘障气排开了一阵!

罗宣见状立刻大喜,然后脚下一顿,烟云一起,就想要冲霄直上,脱出了韩浞的神煞大阵去。

可还没等他脚下黑烟离地,忽然就听身旁一个声音,好似近在咫尺,轻笑说道“果然好宝贝,看来便是只为这‘万里起云烟’,我今天也断然放不过你去了!”

紧接着,还没等罗宣再运道术,这老道却是发现,身外忽然刮起一道道散神狂风,仿佛要直接吹到他头脑中去;然后四周霎时间燃起一道道烈火,携了焚天煮海的势头,也向自己烧了过来。

那神风确实令得罗宣一阵头昏脑涨,可他一见有烈火来烧,确实忽然一喜,心道“若论玩火,你家罗道爷号作‘焰中仙’,只怕能当你的祖宗!”

紧接着他又将一道“万里起云烟”的烟气放出,然后一闪身,就躲进了那一团黑烟当中。

韩浞一见没了罗宣身影,也是眉头忽然一皱,但手上却是不停,招呼了神风烈火,就继续去炼化那一团“万里起云烟”。

初时韩浞倒是还未察觉有什么异处,但片刻之后,他又发现自己的神风和烈火,不仅都是丝毫没能侵入那黑烟半分不说,风火之间竟然还在互相消磨,二者势头都见减弱!

不过这一座大阵到底是尽在韩浞掌控,只要他有心有力,再细微的变化也能够凭借“弥尘障气”来察知了。

只见他沉心静气仔细一瞧,便立刻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这云烟法宝,竟然能够借助阵中都天烈火之势,来抵御我的三昧神风!”

韩浞也是险些想不到,自己的都天烈火乃是混沌秘魔正宗的真火法门,只需给够了功夫,运足了火头,那是无物不炼。

却没想到,如今不仅没能建功不说,竟然还让那罗宣给借了力。

而且韩浞还又察觉,这罗宣似乎除了抵御三昧神风之外,还又借了“万里起云烟”来收敛“都天烈火”,然后只等铆足了势头,便突然发作,凭着都天烈火的烧天火势,一鼓作气冲出神煞大阵去!

“倒是好算计,我也小瞧你这法宝了,竟然还能有此妙用!”

韩浞微微一惊,但转瞬心中又是一阵欢喜,对那“万里起云烟”更是志在必得了。

“我的手段多着呢,便是没有都天烈火,我也不信今日你能逃得出这神煞阵去!”韩浞轻笑一声,便挥手撤去了都天烈火。

然后一抬手,又打出了一道冰魄神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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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七章 指瘟剑,定瘟幡(求推荐票)

韩浞正在阵中发力,以图速战速决收拾了那“焰中仙”罗宣。

而阵外那御使瘟云、瘟剑的道人,见那大阵忽然一收,竟然就将自己留在了阵外,就像被那大阵给抛出来一般,也是顿时面目一滞!

不过转瞬他就回过了神来,面色一变,就低呼一声“不好”,心中也是忖道:“不见了那火龙岛的罗宣道人,只怕是被卷入了那大阵中去!”

要说这道人,乃是南海灵烟岛门下的弟子,名叫做朱信,与命丧在韩浞手上的余德,原是相交莫逆的一双好友。

那余德手上的一团“五方云”,便是这朱信与他交换来的。

此番这朱信出岛,也是听闻了余德在中原殒命的消息,又受了蔡容华挑拨,这才找上了韩浞,想要为至交好友报仇。

再说此刻,这朱信察觉罗宣有难,当下也是没多犹豫,抬手打出一道黑光,就要上去解围。

此番他也是听闻对头棘手,所以出岛之前,便又拿了师父赐下的两件法宝,并上自己修炼的一枚“瘟丹”,自忖对敌已经足够。

却没想到,只一个照面,就被韩浞用都天烈火,化去了自己苦心炼成的一枚瘟丹不说,就连师父赐下的一口“指瘟剑”,也在方才察觉被抹去了元神烙印,当真是气得这朱信七窍生烟。

不过如今他手上还有一柄定瘟幡,乃是三件法宝之中最厉害的,是以此刻心中也生出几分底气。

……

那道黑光自脱朱信之手,半途便现出了一柄小幡儿的法宝原形来,长不过七寸,但也是遇风就长。

仅只瞬息功夫,这道定瘟幡就长到了丈八高下,“呼呼”响动着,就飞来了韩浞神煞大阵的上空。

紧接着就见这黑幡轻轻一晃,然后一缕缕漆黑如墨的瘟病之气,就好似流烟一般缓缓垂下,向着韩浞神煞阵当中就流去。

不过这病气进展的并不顺遂,甫一落在那大阵浓雾之上,就像是遇上了阻碍,好似那阵外笼罩了一成看不见的琉璃护罩,将那些漆黑病气就给排了开来。

“倒是有些手段,也不知那小娃儿使得是什么阵法……”

见定瘟幡出师未捷,朱信也只不过是微微凝眉,然后手中法诀一捏,就又换了宝幡的用法。

他这边一捏法诀,那边定瘟幡的漆黑病气也是忽然势头一变,缠绕在那大阵之外,就攀爬开来。

没过一会儿,这大阵之外无数漆黑病气,便像是那藤蔓丛生,将神煞阵全都覆盖在了其下,像是开始消磨炼化起了这一座神煞阵来。

见自己的定瘟幡将韩浞的大阵压制了下来,那朱信也是一阵欢喜。

身形一晃上得前来,便扯着嗓子对阵中叫喊道:“兀那小辈,快快将罗宣道友放了出来,再又出阵引颈受戮,道爷便许诺放了你一道元神去,否则等道爷宝幡将你这阵法都给炼开,却是再没这般客气,定要你魂飞魄散了不成!”

……

袍袖一挥,才刚收下了焰中仙罗宣的法宝尸身,韩浞就听阵外传来了那朱信的呼喝叫喊声音。

轻笑一声,韩浞不禁摇了摇头。

挥手撤去了弥尘障气的掩眼法,将自己的身形显现出来,然后又听他就向阵外说道:“你又是何方妖道,敢到小爷面前来撒野!”

他也是见到了阵外丝丝缕缕的漆黑病气,可把握着这些瘟病之气奈何不了自己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心底也是轻省,就索性和外边那道士叫起阵来。

朱信一听韩浞出口半点不客气,抬手就指点自己是妖道,也是气得双目冒火,“呔”喝一声,又说道:“道爷乃是南海灵烟岛吕岳真人座下弟子,先前被你害了的‘瘟道人’余德,正是道爷的至交好友,如今出得岛来,正是要为余德报仇雪恨,拿你这小贼厮的头颅前去祭拜,还不快快出阵来束手就擒!”

他以为自报名头,连师门都搬了出来,原想纯阳真人赫赫声威之下,当能够吓住了韩浞。

却没想到韩浞却是摇头轻笑,根本不来理他。

只把手中十二道烈火真符一祭,就化作了一阵都天烈火,朝着大阵上的那柄黑幡就烧了过去!

这朱信一见架势,立刻心头一惊,就驾驭了定瘟幡左右闪避,但中间还是没忘了继续放下瘟病黑气去缠韩浞与大阵。

他也当真是个老实憨厚的,不单来之前没问清楚韩浞来历,就算此刻见了韩浞都天烈火的厉害,竟然也没放弃继续鼓动定瘟幡。

须得知道,这真火道术本就是瘟病毒蛊一流的克星,韩浞的都天烈火更是真火中的翘楚,论起火势雄浑,天下少有能出其右者。

果然,不等多久,那一道定瘟幡中放出的瘟病黑气,全都被韩浞的真火烧得差不多,火势立刻就蔓延上了那幡儿上去。

“好小贼,竟想坏我法宝!”

朱信大喝一声,连忙想要收回了定瘟幡来,可却哪里还能够来得及?

韩浞浑身法力一鼓,法诀一捏,烈火真符焰光连闪,就又将火势增长了数成。

然后眼见着那定瘟幡,竟然遇火竟是着了起来。

朱信一见如此,哪里还敢容得韩浞继续施为。

,虽然手中已经没有堪用的法宝,可他依旧是抽出一柄精钢宝剑,大喝一声“小贼休要猖狂”,就挺剑向韩浞攻了过去。

这宝剑不过被他祭炼了三四重,往日里也只是件兵刃,却还说不上趁手。

但如今没有其他,也只能靠了这临敌。

韩浞见这朱信竟然连兵刃都上阵了,也是差点发笑,一道冰魄神光打出,就要去拦截这灵烟岛的道人。

可正在两人神光、长剑将接未接的时候,韩浞忽然心头警钟大作,就见头顶上空,又是一道小幡儿,裹了一团黑气,就朝自己这边落了下来!

“来人厉害,只凭阵图抵挡不住!”

韩浞心头忽然一惊,连忙就避过了和朱信的交锋。

然后法力一催,就见他把神煞大阵收的又小了数倍,只当做一件护身法宝,护住了自己周身,一副小小的阵图也现出了原形,被韩浞顶在了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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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八章 七首将,戮魂幡(求推荐票)

那小幡儿也是诡异莫测,周身弥漫着一道道黑气,张牙舞爪着就向韩浞落了下来。

韩浞抬眼往上一瞧,顿时感到元神一阵摇晃,似乎是要被这一道小幡将神志都给摄走,心中立刻就是一惊。

好在他头顶的一副神煞阵图也是神异,宝光一闪,就将这股元神意动给镇压了下去。

“原先却还没发觉,我这神煞阵图竟然还是攻守兼备的一件宝贝!”韩浞心中一喜,似乎对手中三枚都天玉简的领悟又更深了一层。

虽则他此前闯荡地府,还有阻挡覆海妖圣元神纯阳那一爪的时候,神煞阵图都有不小功劳,但那时只不过炼入了一重法阵,和如今炼成通灵相比,简直是判若云泥!

“也不知这件阵图若是炼成了‘纯阳法宝’,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千钧一发的关头,韩浞竟然心中也是按捺不住,闪过这个想法。

那道小幡虽然黑气摄神的诡异没能得逞,但是凶威却是丝毫不减。

“小辈猖狂,看老夫戮魂幡来拿你!”

就听一个粗狂声音肆意呼喝着,然后那半空中的小幡顷刻化作一道黑光,朝着韩浞卷了过来。

韩浞已然是躲闪不开,只能往神煞阵图中又送去几道真气,振奋了法宝之后,凭借着宝光去硬拼上一记。

嗤~

一声异响,戮魂幡黑光卷上了韩浞的神煞阵图,将这阵图法宝外放的一层宝光撼得天摇地动,韩浞的心神也是禁不住一阵晃荡。

但也仅只是如此,这黑幡到底没能够破开那层宝光,也未当真有伤到韩浞一分一毫!

“不过如此!”

稳住元神,韩浞瞬间真法一运,十二道都天烈火真符,并上了一道冰魄神光,齐齐就从手中打了出去。

都天烈火直取那道戮魂幡,而韩浞的一道冰魄神光,却是向着他头顶半空的一朵灰云袭去。

“藏头露尾,也足称道么?给我现形!”神光脱手而出,然后就听韩浞忽然大喝一声。

果不其然,就见冰魄神光冲霄而上,眼瞧着便要冲破阴云,直通天际的档口,那阴云之后却忽然打出一道黑光,与韩浞的冰魄神光撞了个正着。

紧接着,一白一黑两道神光忽然崩散,在半空中就乍裂开来。

再看那阴云之上,一个中年汉子迈步踏出,挥手荡开了周身云气,怒目凝眉就向韩浞喝道:“好个小辈,倒是小觑了你,却没想到身边还有这等法宝!”

韩浞一见此人,也是眉头不由一皱,只觉他模样甚是怪异:

脸似搽金须发红,一双怪眼度金瞳,

虎皮袍衬连环铠,玉束宝带现玲珑。

说是修道人,可竟然一身戎装甲胄的武将模样。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堂堂元神出窍,何必如此鬼祟,没得堕了名声!”韩浞神色凝重,看着那武将打扮的妖人就呵斥道。

他方才只与这妖幡交手一记,就知道来人一定不简单,若不是仗着法宝得力,自己此刻只怕已经是吃了亏。

掂量了法力神通,韩浞足有九分把握认定,这人至少是修成了炼气第九重,“元神出窍”的境界。

也是多亏师父许玄龄真人,传下的三十六重天罡变化神妙无方,“隔垣洞见”上窥青冥,下探九幽,韩浞这才能够察觉出那人藏身之处。

否则元神出窍修道人的掩形法术,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看穿的!

那人一听韩浞,问话便问话,可偏要夹枪带棒地又来骂自己一句,也是登时心头火起,怒目圆睁着又大喝道:“乳臭未干,竟然也敢口出狂言!好教你这小辈知道,老夫乃是南海九龙岛余兴,前日我师弟余德遭你毒手算计,坏了性命修行,如今老夫正是来为师弟报仇,拿你这小贼的头颅前去祭奠……”

原来这余兴,乃是余德的大师兄,在南海散修中堪称威名远播的绝顶人物,人称做了“七首神君”。

只因他入道修行之前乃是前朝武将,所以一贯也是做了戎装。

而他身上一套甲胄,也是有些名堂,称作“六阳青灵铠”,穿上可以防御了水火刀兵不说,还有隐形掩迹的神通。

先前余兴便是凭着这一套铠甲,才能无声无息地立在韩浞头顶半空,直到韩浞运起了“隔垣洞见”的天罡变化,才终于窥破这七首神君的行藏,把他从云后给揪了出来。

“呵呵,你们这些旁门左道,怎地口中总那么多恩仇道理?也不去问那余德聚众来寻我的晦气,暗算不成又技不如人,这才被我取了首级,你这莽夫居然还敢大义凛然来找我报仇?脸皮呢?你南海九龙岛的脸皮都哪里去了?”

韩浞简直气笑,一边摇着头,一边就指着那七首神君余兴骂道。

那余兴听得韩浞来骂,顿时脸色就是一黑,怒“哼”一声又道:“你这小辈,休要空逞口舌之利,分明是你设下圈套,诓骗了我师弟与几位同道上当,当中突袭暗算,否则凭了当日七位金丹,如何能够栽在你这小贼手里?如今强词已是无用,你注定大祸临头,今日便要教你授首,方能祭我师弟元神未泯!”

这余兴一句讲完,已经是不打算再和韩浞多说,隔空朝着那戮魂幡一指。

就见这黑幡忽然之间黑光大涨,一摇晃就挣脱了周身的都天烈火,又向着韩浞卷了过来。

韩浞见这余兴故技重施,“呵!”一声冷笑,就将神煞阵图宝光又放出去抵挡,口中轻蔑道:“若是你只有这点儿手段,却还是休要来此处献丑了罢!”

这回韩浞发了狠,也是不躲不闪,招回了十二道烈火真符后又往头顶阵图中一送,就向那戮魂幡迎了过去。

先前他打出烈火真符,其实多是试探,见都天烈火对上戮魂幡后收效甚微,便索性就将十二道真符收回,如今送到了神煞阵图中,正是能够激起那都天烈火十成的神通。

而且二者都是都天法门,合在一处更见威力倍增。

就瞧着那真符一入阵图,立刻便化作了十二道赤焰火光!

然后韩浞这边法诀一捏,顿时十二道火光分做了十二条火龙,焰光一炽,就全都冲出了神煞阵图,朝着那道戮魂幡就蟠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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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九章 罗龙子,玉南溪(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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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天烈火”本就火势雄浑,如今被韩浞炼入了一副神煞阵图之中,兴许是借了宝图“通灵法宝”的神通,凝成的十二条火龙更是活灵活现,神威逼人。

不过那余兴的一道戮魂幡也不是寻常法宝,只见这小幡儿周身黑气又是一涨,便接下了韩浞的十二条都天火龙。

顷刻间,赤焰与黑光交错纠缠,在那边半空之中就鏖斗起来,僵持着竟然也是不相上下!

那边七首神君余兴一见如此,也是不禁微微惊奇,“嘿嘿”恶笑了一声,向着韩浞说道:“没想到你这小贼,明明修为浅薄,却还偏偏有这么多法宝。这些宝物落在你手中,也不过是明珠暗投,你若肯老实奉上一身法宝,再自废去炼气修为,老爷倒是能够网开一面,放你这小贼一条性命去!”

这余兴一边说着,一双目光就一边向韩浞头顶的神煞阵图看去,目中贪婪之色丝毫也不掩饰,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囊中之物!

哪想余兴这边话音刚落,就见远处忽然又有两道遁光划来。

再听那其中一道遁光内,此刻还有一个苍老声音说道:“余道友未免贪心了些,大家都是来找这小贼讨个说法,没得好处全让你一人占去的道理!”

话才说完,就见那两道遁光已经到了韩府上空定住,各自都与余兴隔了百步远近,三者当空分立鼎足之位,像是互相提防着,但又的确将韩浞牢牢地困在了当中。

待那两道遁光收敛,只见当中分别走出一个宽袍大袖的白发老翁,和一个白袍折扇,容貌秀美,但却面色惨白的青年。

那老翁如今正笑呵呵地往韩浞这边看来,口中称道:“老朽东海如意岛罗龙子,鄙师侄马元,倒是多承小道友关照了!”

那老翁由始至终都是一张笑脸,让人听不出到底是来寻仇的,还是来寻友的……

而那白袍青年,此刻也是阴恻恻地“嘿嘿”一笑,自报姓名道:“本座玲珑岛玉南溪,虽无亲朋遭你毒手,但听闻你这小贼多害散修同道,也是愤恨,如今便来此给你个教训。也让你们中原道士看看清楚,海外诸家的修行法门,却不会比什么所谓的道门九大派差了!”

见忽然又来了这两人,韩浞也是不由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不妙”。

他自然是能够看出,这二人一身修为也是不凡。

那老翁罗龙子道人该是与七首神君余兴不相上下,都是元神出窍的境界,而那青年玉南溪,虽然气相比之另外二人要虚浮不少,想来是炼气第八重的阴神境界,但手上一柄折扇却隐隐传来阵阵神威。

这玉南溪不知夸耀还是自傲,对这件法宝也是丝毫不遮掩,任凭它宝气外露,所以韩浞能够察觉出,这折扇该是炼成了三十六重法阵,成就了通灵的。

两个元神出窍,再加上一个手持通灵法宝的炼气阴神,韩浞掂量了掂量,只怕此番是当真有些不妙了。

其实不止是韩浞,见到罗龙子、玉南溪二人突然插手,那边的七首神君余兴也是心头一阵火起!

先前他们三人议定出手,那罗龙子与玉南溪一直是左右推诿,谁也不愿做那当先第一人。

还是余兴顾念着朱信与余德有旧,也是来为自己师弟寻仇的,眼见这灵烟岛弟子要糟,这才念及情分,终于出手相助

却没想到,那罗、玉二人却是这般厚颜,分明自己就要将那小贼收拾下来的档口,他们又开始眼馋起小贼身上的法宝来,这才争先恐后地又要抢着出手……

“余道友,咱们三人且先合力拿下了这小贼,至于他身上法宝如何来分,往后再公平议过了处置,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那罗龙子老辣奸猾,此刻一见余兴面上三分不悦,立刻就猜到了缘由,依旧是呵呵笑着,就向余兴举议道。

余兴见另一边玉南溪此刻不言不语,只是摇扇微笑,便知这二人恐怕来前早有议定,如今也不容易自己不允。

余兴对于这二人行径也是嗤之以鼻,但如今韩浞尚在面前,他也不好内讧自乱,只能是轻“哼”一声以示不满,然后声音一沉,才说道:“自无什么不可,就看各自本事,凭了出力多少再来说罢!”

见得余兴答应,罗龙子与玉南溪二人都是自得一笑,这才三人具皆转向韩浞,往下看来。

韩浞却也是忽然一笑,迎上对面三人的目光,就说道:“我还当蔡容华处心积虑,请来了何等厉害人物,原来也不过尽是些藏头露尾的鼠窃狗偷,宵小之辈!就凭了你们,想要让本君吃亏,只怕还有些不够分量!”

“小贼你死到临头,还敢大放狂言!”那玉南溪看向韩浞,面上虽然是挂着淡淡冷笑,但目光阴狠,口中又道:“便教你先领教领教本座的手段!”

一句说完,就见这白袍青年手中折扇一扇,顿时五道腥气弥漫的黑风扇出,向着韩浞就攻了上来。

那边罗龙子见了玉南溪出手,自然也是不落人后。

就见这老道呵呵笑着,抬手打出了一串金环,一阵“叮当”碰撞响动,也向韩浞这边撞了过来。

见得罗、玉二人一齐出手,那边余兴自然也不甘示弱,点手再指向自己的一道“戮魂幡”,那一道小幡儿上的黑光就再次大作。

一时之间,竟然当真将韩浞的都天烈火给压下去了几分!

此刻三个炼气八九重的修道人,一改先前做派,争相出手,为的就是要以迅雷之势扫平了韩浞。

而韩浞,如今却是忽然两面受敌,十二道烈火真符传来的感应也有些吃力,韩浞情势也是当真危急。

不过便是如此,他心中也还尚有一丝底气。

就听这少年“嘿”然一笑,笑声中透出一股讥讽嘲笑之意。

然后抖手放出了十二道诛仙剑印,抬手又再送入阵图之中。

神煞归为,大阵终成!

韩浞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这是第二次完完整整,现于人前!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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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零章 螳臂当车,浪得虚名(求推荐票)

亲~本站域名:"166小说"的简写谐音,很好记哦!好看的小说强烈推荐:十二都天神煞阵,乃是混沌秘魔正宗,上古凶绝大阵,便是仅凭一幅阵图,就已经是出类拔萃,挡者披靡。

更遑论,如今十二道都天神煞俱都归位,神通威力岂止倍增?

就听得韩浞闷哼一声,法力一灌,头顶阵图忽然之间就宝光大放,直欲夺目,招架着就迎上了那罗龙子老道放出的一串金环,还有那玉南溪扇出的五道黑风!

“螳臂当车……”

“不自量力……”

“呵呵!”

见得如此,对面三人却是不约而同地嘴角挂上了冷笑,只等着韩浞在自己等人的神通之下,被攻破了法宝,碾压了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

但见两件法宝神通撞上了韩浞身外宝光,一道戮魂幡也是猛然间黑气大涨,压下了都天火龙一头,还分出了两道黑气又往韩浞那边卷去。

可就听“轰”声大作,黑风金环撞上了阵图。

韩浞身外宝光被撞得一阵虚晃,眼见摇摇欲破,戮魂幡黑气也盘绕在那宝光之外,将这一重宝光给绞压地紧紧地,竟然也为那黑风金环,又添了几分攻势!

“噗!”

韩浞到底受不得三人联手震荡,终于弹压不住,当场就喷出一口血来!

可即便他受伤,身外的一圈宝光依旧未破,尚在与那金环、黑风、戮魂幡,负隅顽抗,死死僵持着!

本以为不过一个炼气不过凝罡的小辈,此番该是被摧枯拉朽,一击毙命,但此刻见韩浞居然仍旧能抵挡住了自己等人的神通,也是不由得对面三人心下暗惊!

不过他们到底只当了韩浞乃是强弩之末,返照回光,那罗龙子老道与玉南溪的笑意不由便已经攀上了嘴角,

余兴更是心头大快,竟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们自然不会当做是韩浞炼气有功,修为根基深厚,只归功于他手里法宝厉害,竟然能够让一个炼气四重的小辈,在他们三人合力之下也能够逃得性命。

不由地,三人都是对韩浞头上的一幅阵图,越发显现出了贪婪神色。

“小贼,我看你能当得几时!”那边余兴忽然笑意一敛,恶狠狠地对着韩浞,咬牙切齿就说道。

他是最先出手,但到底没拿下了韩浞,自觉屈辱最多,所以把对面少年也是恨得入骨。

一句说完,这余兴也是发狠,一道道真气接连不断就往戮魂幡中送去,只为及早拿下韩浞,抢占个夺宝的先机。

不过也不单是这余兴,那边罗龙子老道和那玉南溪,虽然面上不显,但手下都是暗暗加了力气,谁也不愿意落在了人后。

如今韩浞在他们眼中,其实不过是俎上鱼肉,已然全不怕他能够翻了身,真正的对手反是身旁的两位同道。

所以在此刻一齐出手的同时,也是不忘互相防备。

“噗!”

韩浞却是面色惨白,转眼又吐出了一口真血来。

他的境界摆在这里,法力比起对面任意一人都是不如,如今又三面受敌,此刻更是调用了浑身法力注入神煞阵图,已经没有多少真气来镇压伤势。

如果照此下去,等不到第三口真血吐出,他就要无力再来维持阵法!

“如今情形,只怕唯有先走为上……”

韩浞此刻神色萎靡,但心中却是念头急转,已经暗暗用元神沟通了北阴令,随时都能够开了冥府之门,逃到幽冥地府去。

“不过便是要走,也需得让这些鼠辈先吃上一个大亏!”

吃亏不报,从来不是他韩神君的性子,所以他决定在临走之前,再来狠狠地算计了对面三人一次。

目光扫过那罗龙子,玉南溪,还有余兴,韩浞最后还是定下了要向七首神君出手!

毕竟从刚才阵图、神煞合一之时,韩浞就留下了手段,故意没将都天烈火的火势激发上去,仍旧任由那十二条火龙与戮魂幡僵持,甚至还隐隐收敛了些力道,示敌以弱,筹谋着反戈一击。

如今韩浞十二道诛仙剑印归于阵图,手上七枚七修剑丸又拿给了张清,“冰魄神光”的法门修行地也还粗浅,够不上去杀伤炼气**重的人物,唯一能够出其不意的,就只有一手借助了神煞阵图来施展的“都天烈火”道术!

“不过只怕单凭了‘都天烈火’,杀伤那余兴也是不易,唯有将那戮魂幡给用真火炼了卷走,方才是让这所谓七首神君当真心头割肉……”

想到这里,韩浞不禁暗暗点头。

打定了主意后,他便强忍着伤势,又暗暗往十二道烈火真符中蓄了些法力,等待起了时机。

不过说来话长,从韩浞念头闪现,到最终定计,也只不过是一两个弹指的功夫。

眼见韩浞抵挡的力道越来越弱,想来再不过片刻就要功成,也是由不得对面三人不喜。

“三位未免高兴的太早,难道不怕我玉虚宫前辈师兄找上门来,将你们一网打尽!”

韩浞既看不过三人这般嘴脸,也打着分神移念的主意,就撑着强笑,向对面三人说道。

还没等另外二人开口,就只听那玉南溪“嘿”声一笑,折扇轻摇,语声满是讥讽就说道:“什么中原九派,道门正宗,教出来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只有仗着法宝逞凶的能耐!要我看,你们这些所谓嫡传,也不过是受了师祖遗荫,传下了许多法宝,这才能够横行无忌,可要当真论起炼气修行的真本事,只怕未必比咱们高明多少哩!”

这东海玲珑岛的散修,此刻是志得意满,笑得甚是开怀,竟然也全然不觉自己说得是便宜话。

甚至还当真生出一股,要与道门大派弟子一争高下的雄心壮志来!

一旁余兴面上也是不由得显出一丝讥讽颜色,就是不知他嘲笑的是玉南溪,还是与那玉南溪一同,把道门大派当做了浪得虚名。

只有那罗龙子老道,却是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但也不愿当着二人的面多说一句。

可他不愿说,却未想有人替他说了!

就听场中“嘿”声哂笑,一个温和声音忽然响起,说道:“有没有真本事,你们自来试过了便知道!”166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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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章 太乙清音(求推荐票)

亲~本站域名:"166小说"的简写谐音,很好记哦!好看的小说强烈推荐:那声音虽然语气温和,但响在场中却是震耳发聩,好似有无边法力,直指人心。3≠,↗o●

场中四人听到这一句,禁不住皆是满面惊色!

那罗龙子三人自是被这语声中的法力震慑住,而韩浞,却是因为听出这不是自己师兄亦无邪的声音。

而正当韩浞猜测着,来的会是同门哪位师兄时,却没想到那边的罗龙子老道却是为他解了疑惑!

就见那须发皆白的老道,在这语声甫一响起,顿时就大惊失色,比之身旁玉南溪与余兴二人更甚!

等那声音才刚落下,这老道更是面色一青,骇然就喊出一声:“太乙清音!你是……昆仑派李乐师!”

“你这老道,倒是好见识!”

这老道话音刚落,就见那鼎足分立的三人正当中,一个清高傲然的青年一步踏出虚空,手中执了一管玉笛,睥睨着就扫看了场中三人一眼。

“敢对我李乐师嫡亲的师弟下手,三位倒是都有一副好胆色啊!”

李乐师语声顷刻转了冷冽,太乙清音随口而出,听得罗龙子三人心神忽然一震,立刻就愣在了当场。

“好机会!”

韩浞感到浑身一轻,察觉正是时机,一早备下的后手忽然发力,十二条都天火龙忽然振奋,瞬间缠住了那余兴的一道戮魂幡,猛地一个拖曳,就将这件法宝给拽进了神煞阵图中来!

“小贼猖狂,胆敢算计老爷法宝!”

那余兴忽然回神,看着韩浞已经加自己的戮魂幡卷走,登时额头青筋毕现,喝骂着就大吼一声道!

却没想,韩浞根本就不理会这七首神君色厉内荏,立刻将一幅神煞阵图拿了下来,收在掌心全力炼化戮魂幡。,◇o≮

而他自己,却是身形一起,转眼就来到李乐师的身边,恭敬着口称了一句:“大师兄!”

李乐师温和一笑看着自己的这位小师弟,语声淡淡,但却满怀关切问道:“师弟无碍?”

韩浞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随手用衣袖一拂嘴角血迹,又淡淡看了场中三人一眼,才道:“些许小伤,不值一提!”

李乐师却是见了韩浞受伤,面上寒意再添三分,向着罗龙子那三人就说道:“既然伤了我师弟,那今日三位也就不必走了!”

那余兴才被韩浞突袭暗算收了法宝,正是心头怒火最盛。

一听李乐师此言,顿时怒气勃发,抬手就打出一柄飞刀,向着李乐师呼喝道:“大言不惭,大爷就先斩了你,再向这小贼讨了法宝来!”

那玉南溪一见余兴出手,同样折扇一抛,转上半空连连扇出一道道黑风,口中也说道:“倒要看看你中原道派还有什么神通,能留得下咱们三人来!”

罗龙子老道也是被先前李乐师一道太乙清音慑了心神,金环上法力一疏忽,就被韩浞逃了出去不说,那金环也是失了准头,冲出去了老远。

如今这老道不声不响,浑身戒备着盯紧了场中的李乐师,却是在手中暗暗送出法力,偷偷让那一串金环调转势头,不声不响地就向李乐师背后偷袭过来。

这老道一串“如意九心环”,虽然比不上玉南溪的“罗阴扇”,没有炼入三十六重法阵,也未成通灵,但威力却也不容小觑,乃是这老道一生心血,崩山裂石也是不在话下,九枚金环“叮当”碰撞之下,还能够使出音杀道术,乱人心神甚有效力。

但如今遇上了李乐师的“太乙清音”,这如意九心环的音杀道术便是班门弄斧,自然就不能施展。

只能隐下动静,暗施偷袭,方是这罗龙子阴险老辣本性!

而那余兴手中打出的一口飞刀,韩浞却是看得似曾相识,稍加猜测就认出,这也该是一口同那余德手中一法所出的“化血神刀”。

只不过余兴的这口化血神刀,品相比余德地那口要高出不少,即便如今不经血祭,竟然威能也只比余德那口饮血之后的神刀稍逊了半筹!

……

“旁门左道,也来献丑!”

见得余兴三人出手,李乐师却是忽然一笑,随意将手中玉笛一抛,就听那一管小笛明明无人吹奏,可从笛中却飘出一阵悠扬乐声,向场中四面八方涤荡出去。

无论是余兴的一柄化血神刀,还是那玉南溪罗阴扇扇出的黑风,就连鬼祟靠近的罗龙子老道如意九心环,但被这笛声一荡而过,立刻全都晃晃悠悠,散漫下来。

化血神刀与如意九心环失了准头,越走越远,但罗阴扇黑风却是更甚,竟然不到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彻底散去了道术法力之形,消弭在了那中途半空之中。

这却还不算完,那笛声悠悠,就有传入了罗龙子三人的耳中。

顿时,对面三人只觉头晕眼花,元神顷刻恍惚,便是自己浑身的法力都险险掌御不住。

而这三人之中,罗龙子自从认出李乐师,就一直谨慎防备,如今清音入耳,晃荡元神,也是他回复的最快。

就见这老道连忙召回了如意九心环挡在自己身前,同时又连忙运起这件九心环的音杀道术,然后就听叮叮当当的一阵脆响,从那九心环上传了出来。

他这么做不为别的,只想凭了九心环的音杀道术,来抵御了李乐师的太乙清音。

如意九心环,虽然攻伐无力,但以音制音,倒还当真让罗龙子在满场笛声之下,偷生出了方寸的安生之地来。

知道只凭自己,断然不是李乐师的对手,那罗龙子老道也是一狠心,就身形一转,挡在了余兴与玉南溪身前。

等这二人稍稍回神,罗龙子便连忙喝道:“太乙清音神通厉害,咱们不是对手,如今还是走为上策。只凭了这门道术,他李乐师也留不住咱们!”

那边二人一听有理,连忙召回了各自法宝,然后三人起了三道遁光,就往东边逃去。

“走得了么?”

李乐师轻笑一声,拿回玉笛,身合一道遁光,便化虹而起,向着那三人追了过去。

“师兄……”

韩浞刚要招呼,就见自己师兄的遁光紧追那罗龙子三人,已经消失在了天边!

见自己师兄这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韩浞刚刚摇头,想要无奈叹笑一声,却是忽然心头一惊,一股凉意由后背直上头脑——一切就如当初面对覆海妖圣拍下的那一爪!

“不好!”

心中暗道一声,韩浞一丝犹豫也无,连忙就将外祖母那里得来的一幅“周天星斗图”给祭了出来。11166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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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星斗宝图,擒拿妖圣(求推荐票)

周天星斗图祭起,才刚被韩浞如先前神煞阵图一般,顶在了头上。

结果下一刻,一只蛟龙巨爪就从虚空中忽然抓出,朝着韩浞就落了下来。

先前就已经见识过一次,韩浞这哪里还认不出,又是覆海妖圣那条老蛟的神通?

他这一爪也如先前一般,乃是道术神通,法力凝形,可威势却比之前强盛了不知多少倍,若是韩浞还向之前一般只凭了自身神通硬抗,只怕立刻就脱不了被拍为齑粉的命运!

但如今韩浞头上有外祖母紫光夫人赐下的周天星斗图,情形也自然和先前打不相同了!

就见那覆海妖圣的蛟爪,才刚触到那一副周天星斗图的宝光,就被这宝图星斗光芒忽然一震,就立刻震散了道术法力之形,顷刻之间就消弭于天地之间,再不见半点痕迹。

韩浞本来就有底气,如今见这高下立判的一副场面,心下更是又镇定了几分。

暗道一声“好险”,然后就见这少年神君面上怒气一现,指着头顶虚空就喝道:“覆海老蛟,枉你堂堂元神纯阳的妖族妖圣,这是当真不要脸面了?竟然也来暗算偷袭!难道你就不怕传扬出去,给妖族几位妖帝面上抹黑?”

韩浞这一句骂完,就见那虚空之中果然阴阳一分,就走出一个中年汉子,不是那覆海妖圣还能有谁?

只见这成名万年的妖圣眉头紧皱,看向下方韩浞沉声说道:“少阳神君,你也不要不知好歹,方才若不是本圣手下留情,你如今哪里还能有命在?我本也不愿为难你,只不过是想请了你,往大荒山神木宫中作客,在青帝他老人下座下听讲一段时日。待中原之事一切落定,自然会放了你回来,绝不食言!此事于你也是有大好处,青帝他老人家爱你灵慧过人,一任修行道法,定然也是倾囊相授,如此岂不是两相得宜?你又何苦非要紧紧相逼,与本圣和妖帝作对?”

覆海妖圣这一番话说得倒是不假,如果韩浞愿意答应不再和那宫中两个妖妃作对,相信青帝也不会不舍得赐下些好处,来收买如今的少阳神君。

但韩浞也是知道,这覆海妖圣说得不全是真话!

元神纯阳若是有意出手偷袭,以韩浞不过炼气凝罡的境界,自然是难以察觉,但也不似那覆海妖圣自言,是他有意放过。

而是全仰仗了周天星斗图及时示警,才让韩浞在那妖圣出手的前一刻,能够心生感应。

韩浞曾数次端详过,外祖母赐给自己的一副周天星斗图,就见过那宝图是乌丝为底,银线织就,当真像是夜幕上点缀着璀璨群星。

且这宝图内有神通,若是细细看来,就仿若置身群星之中,还能感受到那斗转星移,元宿变化的修行道理。

也因为这几番参详,韩浞在这一副图中甚至还领悟到了不少太乙星神相术的道理,将自己的太乙神数都推上了一个台阶不说,还通过太乙星神相术的沟通,与这一副宝图结下了一丝心神相连。

方才也正是因为这一次连络感应,韩浞才能够“意在念先”,将一副周天星斗图及时放了出来,让自己躲过了一劫。

不过覆海妖圣自道对韩浞没有杀意,这倒是当真。

他突然出手偷袭,也不过是为了将韩浞擒住,然后送往青帝神木宫中。

至于到底是镇压,还是听讲,那还不是随他与那青帝说了算?

到时只要青帝随手传下来几道法术神通,无论是不是倾囊相授,这个名头都算是坐实了的,过后就算自己母亲与外祖母找上神木宫去,也是没得其他话能讲,只有闷声认栽的份。

但如这般明占便宜暗吃亏,若传扬了出去,那便不仅是关乎着韩浞自家,涨了妖族的威风不说,就连麒麟崖玉虚宫,和斗姆天尊一脉,都要跟着落下面皮来!

便是冲着这个,韩浞又怎么能够让这妖圣、妖帝得逞?

而且更不用说,师父许玄龄真人还提点过韩浞,这一遭人世劫难中还有大机缘,等着他去获取。

若是他当真在这里被青帝给拿去了,只怕等再放回他来时,休说大机缘,就连凑热闹,都留不下他的份儿了!

所以如今一听这老蛟龙说辞,韩浞连想也没想,就是嗤之以鼻地一声冷笑,然后才说道:“请我去大荒山神木宫中作客?我却还没听说哪家请客,需这般用强,还又特意劳驾了你堂堂妖圣的!好,我便当做你们神木宫来请我,不过这作客之前,是不是先把咱们之间的账给算一算?若是挂着这些陈年旧账,你们请客请得不算心诚,我这作客也做得难以安生啊!”

韩浞笑意忽然一暖,语气也像是当真妥协,似乎只要把这旧账算清,那还真会随了覆海妖圣同去一般。

覆海妖圣与韩浞几番交道打下来,虽然次数不多,但也认清对面这少年绝不是这般好说话的。

但如今好歹韩浞算是松口,他妖圣话赶话说到这里,也没有一口回绝的道理。

是以这妖圣只是微微凝眉,便向着韩浞问道:“既然少阳神君能通道理,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却不知神君所言‘旧账’,又是想怎么来算法?”

韩浞微微一笑,就说道:“想必你妖圣也是知晓,我之所以放了玉虚宫清修不顾,来到这凡尘打滚,为的就是看顾家兄韩清!先前那陈宣华两次向我韩府出手,我为她小惩大诫,便在这妖妃身上种下了‘钉头七箭’的道术,本打算着折磨她足够二十日,就算是恩仇两消,往后她们只要不来招惹,我也懒得和这妖妃计较动手……”

“那陈宣华不知轻重,些微处置也分属应该,神君这算通情达理!”覆海妖圣无喜无怒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这一桩。

不过他这言中之意,也是示意自己没有出手阻碍,算是给足了韩浞颜面,两家都不必再往此事上纠缠。

“我的确是通情达理,但奈何妖圣你的手下之人不识时务!不甘受罚不说,还又纠集了几个海外的旁门左道,杂毛小妖,竟敢二次进犯我修行府邸!这笔账,如今却是还没和妖圣你来算过哩!还有,那焰中仙罗宣,胆敢向我兄长一介凡俗下手,也是受了那蔡容华指使,这账是不是也该算在妖圣头上?再来,便是先前,那余德、罗龙子、玉南溪几人,难道不是被蔡容华延请来,与我作对?这笔账,是不是也该算在了妖圣你的头上?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算得不清楚,我还有心随妖圣你去大荒山神木宫作客么?”

韩浞语声一厉,看向覆海妖圣的目光也就不再那么客气了。

覆海妖圣听闻得有些不悦,只觉得韩浞哪里有半分松口的意思,分明是借着机会来数落教训自己,打的是堂堂妖族覆海妖圣的颜面!

也是由不得覆海妖圣不气,面孔微黑着便向韩浞说道:“少阳神君,你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逞口舌之利。到底如何才能抹了这笔旧账,随本圣一同去神木宫,若有条件,不妨索性开了出来!勿论法宝道书,灵丹神物,妖帝大量宽宏,想必也不会和你一个小儿斤斤计较,定能够让你满载而归就是了!”

这妖圣一番话说得当真有些憋气,险些一口老血就吐了出来。

他有心硬拼,但目光只要一扫过韩浞头上的一副周天星斗图,心头就有些惴惴,知道这只怕是一件能让自己吃亏的宝贝,这才逼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倒也简单……”

韩浞闻言一笑,手中忽然打出一副神煞阵图,将早就在暗处躲藏着,此刻正伺机逃走的那灵烟岛朱信给卷了,送到阵图中去炼化镇压。

然后才扭过头来,淡淡地向那覆海妖圣说道:“既然妖圣你肯认账,那我也不会蛮不讲理!所谓冤债有主,这一切既然全都是蔡容华与陈宣华那两个妖妃挑起,那本君也不索别的,只要将这两个妖妃首级送来我面前,此事便算是揭过了!之后随妖圣往那神木宫中,面会妖帝,聆听教导,本君也自是欣然同往,再无推辞!”

覆海妖圣一听韩浞提出的这条件,眉头更是越发皱紧,自然不可能答应下来。

两头妖狐的性命,在他而言自然是不足轻重,而且说实话他也对那陈宣华与蔡容华多有不满,一番祸事也的确是这二人惹下的。

如果不是这二妖已经牵连上了大唐国运,天子之气,就算韩浞不来说,覆海妖圣也早把这两只狐狸精给一一拍死,挫骨扬灰!

但偏偏如今却是不行,这天子之气的关隘实在太大,容不得覆海妖圣做下半点妥协。

所以这妖圣也知能面色一变,看向韩浞喝道:“少阳神君,你当真打算不顾了前途,与我妖族作对到底么?”

韩浞闻言却是笑了,浑不在意就说道:“本君的前途,自有本君自来修行,什么时候又轮得到你妖族作主?休说是你覆海妖圣,便是妖帝在此,又有什么本事能够断言我的前途!”

“多说无益!”韩浞忽然神色一厉,沟通了头顶周天星斗图,然后抬手往那覆海妖圣一指,朗声喝道:“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罢!莫要枉费了我从外祖母手中亲求下来的一副周天星斗图!”

韩浞一句说完,就见周天星斗图忽然一收,然后就化作一道璀璨星光,朝着那覆海妖圣就卷了过去。

这副宝图原不是韩浞能够驾驭,也没有取用了韩浞的真气法力,只不过如今凭借着些许的神念沟通,才能够勉强驱使了为他所用。

便像是如今,韩浞只是念头中送去一个想法,要这宝图为他擒了对面覆海妖圣来,那周天星斗图便闻言而动,就向覆海妖圣卷了过去。

而覆海妖圣一见这件法宝打来,立刻心头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松懈,抖手就从袖中放出了一口短剑,向韩浞的周天星斗图迎了过去。

只见那小小的一口短剑才刚出手,然后迎风就长,只不过眨眼片刻,竟然已经长到了丈许长短。

这时韩浞才看清,这覆海妖圣放出的哪里是一口短剑,分明是混铁寒尖的一柄长矛!

这却还不算完,只等那长矛长到三丈六尺,忽然矛身一扭一动,竟然就化作了一条晶莹剔透的寒霜小蛟,“吟”地发出一声蛟鸣,便向卷来的周天星斗图撞了上去!

“化形法宝……”

韩浞眉头也不禁微皱,口中喃喃着道。

看来,这长矛便是覆海妖圣的本命法宝,如今祭了出来,当算是要和韩浞来拼命了!

不对,到底说来,韩浞却还没有那个资格,能够与元神变化的妖圣拼命。

其实蛟矛、蛟圣,一切都只是冲着那一副周天星斗图来的!

不过即便这蛟矛是覆海妖圣的本命法宝,可韩浞手中的周天星斗图却是紫光夫人亲手炼制,原本就是打着主意冲了覆海妖圣来的,哪里又会料想不到这妖圣有多大的本事?

但见那周天星斗图化作的一道璀璨星光忽然一绽,分出一道光华,就将那覆海妖圣的蛟矛给抵挡住。

然后这宝图星光的势头却是半分不减,直冲冲就又朝着覆海妖圣卷了过去!

那妖圣看得一惊,见这星光简直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哪里还不知道这手段远不是自己能够企及?

“不好!”

面上骇然颜色一现,这妖圣刚刚转身,就要逃遁,却没想那星光也是忽然大涨,来势猛增,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将覆海妖圣卷了个正着!

只等星光一褪,宝图现出了乌底银绣的原形,那覆海妖圣也变作了一条丈许长的小蛟,被这周天星斗图紧紧地卷在了当中,丝毫动弹不得!

“妖圣,得罪了……”

一见拿住了妖圣,韩浞也是心头忽然一阵惊喜,志得意满笑着,就对那边妖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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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三章 归化神音,第二元神(求推荐票)

“师弟当心!”

还没等韩浞话音落下,就听身旁不远处,一个清朗声音忽然喝道。

听出是大师兄李乐师,韩浞也是忽然警醒。

随后面色忽然一变,就察觉到是那覆海妖圣的一柄蛟矛,竟然挣脱了缠住它的一道宝图星光,矛头一转之后势头不减,朝着自己就打了过来!

“怎么可能,覆海妖圣被我外祖母周天星斗图裹了肉身,必定也是封了元神的,如今哪里还能有本事,再来御使法宝!”韩浞惊诧不已,心中数个念头匆匆闪过,犹自难以置信。

的确,炼成了纯阳之上的法宝,都是生出了法宝元神的,即便是离了主人,也能够施展神通玄妙,这是不假。

但覆海妖圣这一柄蛟矛,却不同于寻常的法宝,而是这妖圣心神相连的一件本命法宝。

先前也说过,这本命法宝与主人原是一体,宝主到了如何境界,法宝就是如何境界,算是本命法宝的长处。

不过也因为本命法宝通心连神,所以避不开地,也必然有了一桩短处。

那就是这法宝无论如何进境,也是无法生出法宝元神来,向来只能够受了主人一道元神驱使!

所以这妖族的本命法宝,虽然在起初是占尽了便宜,可等修到了元神纯阳的高深之处,也不过只能说是一道趁手的神通罢了,远远不及那些炼出元神的法宝神异!

而这会儿,覆海妖圣被周天星斗图封了元神法力,没了倚靠,按理说这件法宝立刻就要失了驾驭,变回一件死物。

哪里又还能够有本事,再来与韩浞纠缠?

“简直没得道理了!”

韩浞心头不由地暗骂一句。

可现下却是容不得他再多想半刻,那蛟矛化作的寒霜小蛟已经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到了自己面前。

但任凭韩浞此刻如何手忙脚乱,这会儿也已然是来不及,除了一副周天星斗图,他又哪里还能有别的法宝,能够抵御了这覆海妖圣的化形蛟矛?

只是,就在下一刻,场中情形忽然又变!

就连韩浞自己都未想到,正在这要命的关头,就见那边缚住了覆海妖圣的周天星斗图上忽然星光一闪,竟然顷刻就又分出一副一模一样的宝图来!

然后就见那第二幅周天星斗图忽然一隐,就遁入了虚空。

刹那之后再出现时,已经是回到了韩浞身前,宝光一放,就又把韩浞护在了当中——这必定是他外祖母紫光夫人留下的手段!

铿锵!

仿若金铁交鸣,那一道化作寒霜小蛟的蛟矛,正打在了韩浞身外的星斗图宝光上。

不愧是紫光夫人亲手绣制的周天星斗图,对上了这门法宝,即便覆海妖圣的本命妖矛,也是不顶用了!

就见那一条霜蛟死命挣扎突进,却只不过堪堪刺入了宝光三分。

然后就被这星斗图神光一振,便将那一柄蛟矛给逼退了开来。

紧接着,就见韩浞身前那宝图上忽然又分出一道星光,好似银河匹练,稍一扭转,就向那蛟矛卷了过去。

转眼之间,就要将这蛟矛,同那覆海妖圣一般,用一道星光给裹了擒下来!

那蛟矛化作的一条小蛟也是有趣,见这星光来拿自己,仿佛也是骇然大惊,矛头一转,竟然就要遁走!

“哪里走!”

韩浞耳边却忽然又响起大师兄的一声冷笑。

也是正当此时,就见场中金光一闪,那蛟矛前方忽然虚空一闪,从当中就跳出了一件形如圆卵,琉璃通透的法宝,将这蛟矛的去路给挡了下来。

“这难道是大师兄的法宝?莫非也是炼成了化形!”韩浞微微吃惊,心下暗道。

李乐师这件法宝也是颇为不凡,才刚出现,当中发出就“叮咚”一阵玄音,朝着仍旧打算硬闯的蛟矛就刷了过去。

也不知这使得是什么神通,法宝玄音转瞬就在那蛟矛上涤荡而过,竟然将这化形的本命法宝,也给刷得摇摇晃晃,直欲坠落。

同时,多亏有这玄音阻挡,周天星斗图的一道星光顷刻间就追上了那条寒霜小蛟,随后一个卷动,便把这小蛟如同覆海妖圣那头老蛟一般,牢牢地给卷在了匹练星光之中!

韩浞见得自然也是大喜,才刚一招手,将那覆海妖圣和一条寒霜小蛟给摄到身前。

随后就见面前虚空忽然一晃,自家大师兄李乐师,也是笑呵呵地从那虚空中一步踏了出来。

“师弟好手段,能在炼气凝罡之境,就让妖族妖圣都吃了如此大亏!我修道这么些年,却是还是头一回见!”

李乐师满面带笑,夸起自己嫡亲的师弟来,倒是丝毫不吝啬言辞。

“哪里是师弟我的本事,只靠的家中长辈赐下法宝,还有大师兄千里驰援,否则这会儿,还指不定是个什么局面……”

韩浞自家知道自家事,若是没有外祖母的一副周天星斗图,他哪里能有底气去和覆海妖圣放对?只怕早就有多远就跑出多远去了!

还休说是覆海妖圣,便是先前罗龙子那三人,如果没有面前大师兄及时赶到,单凭了他自己,到了这会儿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所以此刻韩浞虽也在笑,但笑容中却还有几分无奈苦意,发愁的是自己这境界着实太低。

念想着,等这一桩事情了结之后,定要越发勤勉炼气修行,否则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十八年后母亲与外祖母就要飞升三十三天界,自家师父许玄龄真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也神游天外去了,到时若是有对头找上门来,难道还能一辈子藏到了幽冥地府去么?

“师弟这是乐极生悲了?”

一旁的李乐师轻笑一声,打趣着韩浞说道。

“师兄见笑了……”

韩浞这才想起,如今却是大师兄当面,也连忙收敛了心绪,微微一笑告罪。

“这却是无妨!虽也听得无邪说起过师弟,不过如今当真见到了小师弟,才知那呆子所言倒是当真不假,小师弟的确有意思得很,不愧是咱们八景殿的弟子!”

这八景殿的大师兄一边说着,一边就招手,收回了那好似琉璃圆卵的法宝。

等这法宝化光回到李乐师手中时,竟然形色一变,就成了原先韩浞见过的,那管青翠颜色的玉笛!

“呃……”

听得二师兄竟然是如此评价自己,且还又被面前大师兄也认定下来,韩浞只能是无语凝噎片刻。

见大师兄依旧乐呵呵笑看着自己,韩浞又尴尬地“咳咳”轻咳了两声,才将话头引开,向大师兄感叹道:“原来师兄早知这覆海妖圣在一旁窥探,这才佯作去追那余德三人,故意引他出手!”

李乐师一听小师弟来问,又是轻笑一声,然后说道:“我又何必佯装去追,你看这三人,不正是都在了此处?”

说着,就见李乐师手掌一翻,在那掌心之处正有三个小小的人影,在那里挣扎蹦跳。

韩浞细看之下,就见不是那余德、罗龙子、玉南溪三人,还有谁来?

这三人中境界最低的玉南溪,也是炼气第八重阴神的境界,罗龙子与余德更是修成了元神出窍,可此刻无论这三人如何挣扎,竟然也都逃不出大师兄李乐师的手掌中来!

“师兄这是修得什么法术,竟然能够有如此奇异,我还从未见过哩!”韩浞看得啧啧称奇,不由得就向大师兄开口问道。

李乐师却是忽然一笑,反而向韩浞问道:“怎么师弟难道没有得传师父的‘天罡三十六变’么?”

“这竟是‘天罡三十六变’的法术!”韩浞听得低呼一声,语气中也尽是惊奇。

虽然他天罡三十六变没有全部修成,但对于三十六种变化的口诀关窍,却是全都铭记于心,倒背如流,可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手段!

李乐师知道师弟果然也学了天罡三十六变,也就不再卖关子,微微一笑,就对韩浞讲解道:“这其实是为兄参悟三十六变,逆用‘大小如意’,辅以‘导出元阳’的神通显化,将敌手擒拿了困在自己一掌之间。修行起来倒是不难,只不过须得自己多加领会参悟,才能够运用自如,若是师弟有意,稍后为兄也可传给了你!”

韩浞听问大喜,连忙就向师兄谢道:“多谢大师兄!”

他虽然学全了天罡三十六变,但到底称不上融会贯通,兴许正能趁着这个机会,向自家大师兄请教一番……

“大师兄是收到了我送回门中的飞剑传书,这才赶来相救的么?为何不见了二师兄?”

韩浞忽然想起,还有这么一桩事情忘了问,当下就向李乐师问了出来。

就见那边李乐师果然点头,然后回道:“师弟你飞剑回到玉虚宫时,正巧我也才刚归山,本是无邪他自己着急忙慌就要赶来,可我想着也是没见过小师弟你的面,便索性把这活计给揽了下来,至于无邪……他本也是想来,不过我掂量着有我一人也是足够,就干脆还是把他留下了,看守咱们八景殿!”

李乐师边说边笑,尤其提起二师兄亦无邪时,仿佛他也是个孩子,一副随手打发的模样。

要知道,韩浞过去山中修行的三年,亦无邪也是大有进境,如今已经是炼气第九重,修成了元神出窍,与面前大师兄也是相同了!

“其实我也一早到了,不过看着师弟你应对得当,便在一旁又等了一会儿,也是瞅准时机合适之后才出的手,师弟你该不会怪我罢?”

正当韩浞纳闷的档口,李乐师又忽然抛出这一句,砸得他有些晕头转向。

“师兄运筹帷幄,伺机出手正是道理,否则如何能够这般轻易地就拿下了那三人!”韩浞笑得有些勉强,不过这话却不是违心。

显然,他也是觉得李乐师出手的时机正好,赶上了那边三人法宝祭出,目光全在自己这边的时候,太乙清音忽然突袭,才能够有这般收效。

然后自己大师兄故意放走了罗龙子三人,顷刻追上收拾了之后,又转回来同自己一起对付覆海妖圣。

不过韩浞最佩服的却不是师兄的算计,而是他潜藏隐匿的手段,竟然连覆海妖圣这等人物,也是无法察觉窥破!

“这却是要仰仗了我这件‘归化神音’,虽然也只与覆海妖圣这柄蛟矛一般,是化形法宝,但却是能够寄托元神,尤其擅长潜形匿影,就算真正的元神变化也难以察觉,何况这不过是一尊身外化身!”

说着,李乐师将手中那管玉笛一转,就又变回了原先琉璃圆卵的模样,拿到了韩浞的面前!

“这竟也是一件化形法宝!”韩浞微微叹着,就细细打量了面前的这件“归化神音”。

不过转瞬韩浞却是忽然一惊,扭头看向自家大师兄问道:“什么?这覆海妖圣竟然是个假的?”

说着,他又看向了那边被裹成了一道卷儿的覆海妖圣,心中也是莫名惊奇。

“假倒是不假,”李乐师一听师弟这说辞,也是不禁摇头失笑,然后为韩浞细细解道:“这是那老蛟凭借了一件天地灵宝,修成的第二元神,可在身外再成化身,虽然相比本尊来说到底还要差上一筹,可却也能够说得上是第二个自己了。”

说着,李乐师也不禁微微有些纳罕,啧啧称道:“这样的手段,千万年来都是少见,却没想到被他一个元神变化的老蛟给修成了!我也险些不信哩!”

“这老蛟也是当真狡猾,只怕也猜出我有手段能够收拾了他,所以才遣了这第二元神来做替死鬼,自己本尊却是躲起来不见……”

本以为是擒了覆海妖圣,韩浞原先还志得意满,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第二元神,就不由得他有些咬牙切齿,遗憾暗恨。

李乐师闻言却是一笑,宽慰自己师弟道:“这第二元神虽不及性命,但也甚为宝贵,如今被你拿了,还又被收了本命法宝,那覆海妖圣吃亏可是不小。事已至此,师弟也就不必想得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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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四章 飞刀斩圣,玄牝宝珠(求推荐票)

随意又劝了韩浞两句,见得自家师弟没了那许多不甘心,李乐师才微微一笑转过头来,看向那边的两幅周天星斗图。5∞,←o≈

先是端详了一会儿那覆海妖圣的第二元神,又随意瞧了瞧那一柄蛟矛,李乐师才又向韩浞问道:“这两样物件都是和那覆海妖圣心神相连,颇为不凡,尤其是这第二元神,料理起来更是有些棘手!不知往后师弟打算作何处置?”

韩浞也看了看那死气沉沉的一条蛟龙,也是有些难办。

眉头一皱,就听他向李乐师提到:“总归不能放了回去,不若打入咱们诛仙洞内,让这妖圣化身也品品那天风地火的滋味如何?”

李乐师听了却是微微摇头,说道:“诛仙洞只能压得住元神纯阳之下的那些微末人物,而覆海妖圣的这具身外化身,虽不是真正的纯阳元神,但到底也是修成了变化的,除非是由门中真人出手,将其镇在了麒麟崖底,否则若是要用其余办法,说不准还当真会被他给逃了出来……”

一听师兄如此说,韩浞也是立刻反应过来。

领会了其中的难处之后,这少年也是顷刻露出恍然忆起的神色。

的确,韩浞也曾听闻自己母亲刘阆苑说过,这元神成就纯阳之后,法体非同为纯阳不可破,轻易不能毁伤,即便如李乐师一般的炼气九重,元神出窍,哪怕真有纯阳真仙站在了他面前,不抵不挡任他施为,可手上若是没有纯阳法宝,也是难以进犯真人分毫。

“可惜我归化神音不是杀伐之宝,否则但凡有些许锋利,都能够助师弟斩了这妖圣的第二元神!”

李乐师摇头轻叹一声,看模样也是十分遗憾。

的确,他手中的一件归化神音已经称得上不凡,是等同修道人元神变化的“化形法宝”,但可惜这件法宝既不坚韧,也不锋利,一应神通本事全在了发动“神音”上。

制敌擒敌算是有功,但若要用来打杀对手,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不过即便李乐师法宝不得用,但他一句话却是点醒了韩浞!

就见韩浞猛地一个恍然,心头一念闪过。

然后明悟般会心一笑,就转过头来对李乐师说道:“师兄,师弟倒个办法,不妨一试,说不定还能省下了不少手脚!”

说着,只见韩浞随手一掏,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葫芦来——不是别的,正是季飞雷不久之前才送来的那件“斩仙飞刀”!

见李乐师颇有兴味地盯着这小葫芦上下打量,韩浞也就不卖关子,如实向自家大师兄讲道:“此宝内里养住了一道天外‘太白金精之气’,若论锋芒锐利,世间无物可比,说不定就能破开这老蛟的纯阳法体!”

韩浞手中的“斩仙飞刀”,虽然不成纯阳法宝,但当中那道“太白金精之气”,却是比许多纯阳法宝都要锋利,是这世间少有,能够伤到了长生真人纯阳法体的天材地宝!

如今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倒是正可以拿这飞刀来一试锋芒!

“既是如此,师弟便将这法宝施展了出来,也让为兄我看看眼界!通灵法宝斩纯阳,若是当真能成,那便是震烁古今的一件千载奇闻!”李乐师忽然开怀一笑,似是有些跃跃欲试一般。∈,≦o≧

炼气修道人斩杀纯阳真仙这事,其实偶有听闻,只不过手中都至少有一件纯阳法宝,方能得逞。

而法宝不成纯阳,就能够斩杀元神变化的,却是从来都没有过!

若是韩浞此次能够成功,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了!

这也就难怪了李乐师心有跃跃!

“师兄少待!”

韩浞也是微微一笑,伸手就将那小葫芦打开。

随后又见韩浞精神一振,就将这一个小葫芦托在手中,紧接着葫芦口忽然白芒一闪,就长出一线毫光来。

那毫光高三尺有余,毫芒顶尖上边现出一物,长有七寸,有眉有目。

“覆海妖圣!”

就听韩浞口中称呼一声,然后那毫芒眼中就闪现两道白光,反罩将下来,就往那妖圣第二元神的泥丸宫钉去。

也是如今,覆海妖圣这道第二元神已经被周天星斗图封住,否则韩浞只要一念名号,被这斩仙飞刀的两道白光钉住了泥丸宫,那对面立刻就会失神昏迷。

莫知前后,不辨左右!

不过这却也只是便宜话,若是这妖圣化身不被拿住,哪里又轮得到韩浞来施展他的斩仙飞刀?

如今那斩仙飞刀目中两道白光只是一闪,就钉住了覆海妖圣化身的眉心泥丸,然后韩浞微微一躬身,口中道了一句:“请宝贝转身!”

就见那宝贝在那蛟龙头上一转,留下了一道白森森的锋芒,从这蛟龙脖颈之处一透而过!

“成了?”

李乐师不由好奇一问,就看向了身旁师弟。

但却见韩浞面色凝重,眉头紧皱,似是事有不顺。

果然,就见韩浞轻轻摇头,然后沉声说道:“我飞刀虽然已经能够破开了纯阳法体,斩了进去,但却依旧伤不了他,只能从这元神上透过,也不知是何缘故……”

李乐师闻言也是一滞,不过转瞬恍然,微微失笑着就向韩浞说道:“我明白了,这老蛟的一道身外化身,也是修成了元神变化的,可以运转‘五行大遁’的神通,师弟你的飞刀虽然不凡,但‘金精之气’到底还是入了五行之属,所以才不能伤得了他!”

韩浞听得也是忽然大悟,连连点头,直到“难怪”!

也是他没有想到,这覆海妖圣乃是元神已经修成了变化,能够身化阴阳,潜入五行,任凭寻常雷打火烧,水溺刀劈,都已经全无作用。

“那这如何是好?”韩浞有些为难地看向自家师兄。

李乐师却是似乎再有计策,如今见师弟来看,也是洒然一笑,说道:“师弟稍安勿躁,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要落在了你这‘斩仙飞刀’头上!”

“师兄有高见?”韩浞神采一奕,又连忙问道。

李乐师点了点头,笑着就向韩浞说道:“既然这葫芦内是一道‘太白金精之气’,那师弟不妨引了天上‘太白星光’来祭刀,然后再请出法宝,不以五行金精之气为锋利,用‘太白星斗精华’来下刀,定能够无往而不利!”

韩浞被师兄这一句点醒,好似茅塞顿开,顿时就大喜说道:“妙哉,师兄此法高明,我却未曾想到!”

他也是从善如流,这会儿得了办法,自然立刻便要拿来试过。

就见韩浞抬手放出摘星玉楼,从天上就引下了一道星斗光华,前来照耀楼顶。

分星定斗,韩浞直接就从那星斗光华中又牵出了一道“太白星光”,随手一引,就引到了斩仙飞刀那一道毫芒上去。

他这一番做来行云流水,尤其掌控星斗灵气的功夫堪称精妙绝伦,便是一旁看住的李乐师也不禁自愧不如!

惊叹之余,这位八景宫大师兄又不禁在心下暗道:“都说小师弟家世显赫,来头不小,如今看来,必定是斗姆天尊传下的星斗一脉了!”

韩浞的身世,在元神纯阳的众位真人眼中,自然是公开了的秘密,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就连前脚天尊老祖才传下法旨赐封,后脚那覆海妖圣都能够得知,当面喊出“少阳神君”的封号来,由此可见一斑。

但纯阳与炼气本就是一段天堑,不仅在修行境界上,就连眼界见识上也是一样。

许多话,纯阳真人不屑多讲,那在纯阳之下的众多修道人中,就永远都是不解隐秘。

所以即便到了如今,李乐师与亦无邪也从没当真知晓了,韩浞身世的来龙去脉,只能隐隐猜测。

不过以这二人的见识,再加上与韩浞一师传道的亲密,只需稍稍揣摩过了,离得真相也就不会太远!

……

韩浞正全心引动了太白星光,对于一旁大师兄的目光自然是不及多顾。

就见那一道皓白星光甫一落在了斩仙飞刀毫芒之上,那毫芒也是顷刻之间白光大作,明明只是毫毛粗细的一道毫芒,竟然也隐隐粗上了几分!

下一刻,韩浞就看得明白,原来是自己引来的太白星光,竟然开始养炼起了那一道毫芒来。

那毫芒也是如鲸吞牛饮一般,对送到面前的太白星光来者不拒,一应全都吸纳进了自己体内。

“可行!”

韩浞忽然心头一喜,口中也不由低呼一声。

如此一时三刻,原本一道好似毫毛的毫芒,竟然被太白星光养得足有小指粗细,而且当中隐隐又刀剑铿锵的金铁之声,冷冽锋芒看得韩浞都不禁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行了!”

韩浞念头一定,看准时机,这飞刀的两道白光就再一次钉上了妖圣化身的泥丸宫!

“请宝贝转身!”

韩浞念动口诀,斩仙飞刀白芒一转,就向那妖圣化身的蛟首斩去。

顷刻破开了纯阳法体,这刀光眼看立刻就要将这一尊妖圣头颅给斩下来时,却未想忽然之间遇上了阻挡。

只不过斩入皮下三分之后,竟然无论如何也再难往里斩进去!

“怎么会……”韩浞有些瞠目。

就连原先没有太白星光祭刀,这飞刀也是破开了法体,斩入了妖身去的,虽然是被五行大遁避了过去,但好歹也不似如今被化身挡住了!

“师弟莫忙,不正是因为这一刀有了效力,所以那妖圣才拼死抵挡的么?”李乐师却是不惊反喜,笑着安抚住了韩浞。

“原来如此,”韩浞也是忽然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果然不愧是身外化身,即便第二元神被封,那老蛟竟然也能够千里感应了,运起这化身神通来与我法宝抗衡,所以难怪这般棘手!”

到了这会儿,韩浞哪里还能不明白,覆海妖圣的这身外化身之所以这般难斩,背后还是那本尊在作怪。

也是,虽然第二元神被封,法力被禁,但这身外化身本就是那老蛟用一件天材地宝炼成,这会儿还回一件法宝的用处,虽然挣扎摆脱五门,但是只运起这化身神通,抵御一二却还是能够做到。

虽然想明白了这一处,不过转头,韩浞又是微微发愁道:“虽然法宝如今有用,但这般僵持下去,不知要等到了什么时候……”

李乐师却是不急不慌,打手一指就对韩浞说道:“耽误不了太久的,师弟你来看!”

韩浞顺势看去,就见原来是那裹住了妖圣化身的周天星斗图上,忽然也跟着放出了一道星光,略一盘桓之后就直直落下,融入了斩仙飞刀的刀芒之中。

之间那森冷皓白的刀芒忽然一绽,瞬间就略过了覆海妖圣这化身的蛟首。

然后那首级微微一分,就离开了尸首,往下一落去!

韩浞见此,随手打出一道神光一裹,就把那个和覆海妖圣一模一样的蛟龙首级,给摄到了手中来。

“竟然和覆海妖圣那老蛟分毫不差!”

韩浞心头大快,扭头又对身旁大师兄说笑道:“这可是元神变化大妖的首级,若是做成装饰,点缀在了我房内,随意来个客人就显摆一番,怕就成了这天下间的头一份!”

“师弟难道不怕那老蛟知道了,找上门来和你算账?”李乐师也从来不是个拘谨的,如今听得师弟说笑,也是禁不住凑热闹一般起哄一句。

“这怕的什么,”韩浞轻笑一声,回自家师兄道:“那老东西早对我恨之入骨,恨不能杀之后快,梁子既然已经结的那么深,我又何必去想他那么多?只管往狠里招呼不就成!”

“说的正是!”

李乐师忽然抚掌大笑一声,觉得这个才刚见面的小师弟是再合自己脾气不过,如今就差浮一大白了!

不过笑过之后,李乐师却是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才又对韩浞说道:“只是恐怕师弟失望,这毕竟只是个身外化身,第二元神啊!”

“哦?”

韩浞正纳闷,为何师兄会如此说。

但下一刻,就察觉手上的一尊蛟龙首级忽然一轻,又是忽然一阵白光,一闪一褪之后,龙首就变成了一个栲栳大小的明珠,珠子上莹莹宝光温和似水,就向四周铺散开来。

“原来是玄牝珠,怪不得能够炼成这妖圣的身外化身!”

李乐师靠近一看,待看清了这宝珠模样之后,便恍然一般颔首说道。11

一气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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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五章 文磲异种,导出元阳(求推荐票)

这玄牝宝珠,乃是天地间的造化奇遇,须得历经了几番苛刻机缘,才最终能够得成的旷世瑰宝。

起初,这玄牝珠原本是异种巨蚌——“文磲”,贝内所养的精华贝珠。

但若想这贝珠得成“玄牝”,就又非要这文磲乃是生于陆上火山之中,而后又藏养地底百尺之下,再缓缓穿行五千年,得入江海之后,复往海底千丈深渊中又养得五千年。

如此一来,那文磲汇集了“坎”、“离”、“艮”、“兑”四相之变,前后耗费万载功夫,才终于得成这一枚宝珠,方称之为“玄牝珠”。

不过即便这玄牝珠结成了,那也是深藏海底,又有万年文磲守护,依旧难得,数万年也未必有一枚现世,寻常根本就不能得见,只在诸多道门众口相传。

“且这宝珠生来就蕴养得一缕纯阳精元,足以令天下间无数困守元神出窍的人物趋之若鹜,舍命争夺!却没想到,什么时候竟然被这覆海妖圣得在了手里,还被炼成了身外化身。不过这也难怪,若是没有那一缕纯阳精元,他也修不成这道第二元神……”李乐师瞧着这枚宝光莹莹的贝珠,也是不由感叹出声来。

“这是却正好,听闻大师兄近年一直在外寻觅纯阳机缘,如今覆海妖圣留下这枚玄牝珠,岂不等若送到了我家师兄的面前来!”

韩浞听得一笑,就要将这玄牝珠递给李乐师。

却没想自家大师兄却是摇头一笑,然后才对韩浞道:“我其实已经寻到了元神纯阳的道路,哪怕不用这玄牝珠,最迟不过三十载,就能够修成长生位业,师弟要是将这的宝珠给了我,岂不是暴殄天物?其实不单是我,就连无邪,也是一早就被师父做下了安排,只要等他将元神出窍的境界稳固住了,自然能够有宝物机缘赐下,同样不上这玄牝珠!所以师弟这枚珠子,还是自己留下了罢!”

韩浞这才恍然,暗道:“难怪大师兄会在这个时候回山,原来是天外神游有了斩获,这才回到玉虚宫静修,等待冲过那道仙凡难关,突破元神纯阳!”

“只是我尚离了那元神纯阳,怕不是有十万八千里,百年之内都用不上这宝珠,倒是遗憾了些……”韩浞对着李乐师摇头笑了一声,也是有些无奈。

他如今手捧玄牝珠,眼见着至宝却不能有用,别说还当真是有几分心痒。

“哪里有遗憾,”李乐师一听韩浞如此说,却是忽然一笑,然后才道:“要是换了别人,恐怕还当真只能任这宝珠在手中空耗百年,但如今宝物既然落在了咱们八景殿弟子手中,师弟若想这宝珠有用,却是不算太难!”

“这是何解?”韩浞一扭头,看向师兄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就见李乐师又轻笑一声,对自家师弟说道:“咱们所修‘天罡三十六变’,即便不入元神纯阳,也能够有变化之功,其中‘导出元阳’的神通,正可以让师弟将这一枚宝珠炼化了!而且不单能够将这宝珠中的文磲万年精气,引来哺育自身,就连那一缕纯阳精元,也能够存在了紫府虚空之中,任你揣摩玄妙!长此以往,等到了炼气修成第九重,平稳了元神出窍之后,师弟的长生大道,就要比之他人宽阔出不知多少倍来!”

李乐师笑着讲解,却是把韩浞听得有些热血沸腾。

“竟是能够如此么!”他犹自不可思议,想着自己如今不过炼气凝罡,但有了这玄牝珠之后,却是能为纯阳铺路了!

“导出元阳”乃是天罡三十六种变化之一,韩浞自然熟稔。

这门神通的精妙之处,就是可以窃取了他人的真气法力,通过秘法运转了变化,将其炼为精纯的元阳精气,哺育到自身修行之中。

虽然这其中因为存同斥异,损耗颇多,往往导出的元阳占不了窃来法力的一成,但也依旧是一门十分了不起的道术了!

先前李乐师用来困住了罗龙子三人的掌上神通,也正是借用了这一神通变化的玄妙,一边将那掌中三人的元阳真气收走,一边又让收敛来的这些法力调转头来,反去困住了掌中人。

取之于人,复又用之于人,如此生生不息,这便能够任凭他们如何施为,也逃不出李乐师的手掌心!

当然,也是那罗龙子、玉南溪、余德三人的修为太过稀松,空有炼气九重的境界,一身法力相比起李乐师来却是差得有如天渊,这才能被李乐师如戏耍一般地捏在掌中。

若是换了道门九大派的元神出窍,李乐师也是断然不敢如此托大,随意欺敌戏敌的!

“也是正巧,先前师弟我修成炼气凝罡之后,尚还留空了一道‘天罡三十六变’的符种,来不及凝炼!本来见了那覆海妖圣的‘五行大遁’,还想着是不是把这变化给学了,但既然‘导出元阳’能够有此妙用,那就先将这道变化给定下来了罢!也省得一枚玄牝珠无法着落,空自惹我挂念……”韩浞开怀笑着,就向李乐师说道。

而且待得稍后他将“导出元阳”的符种凝成,不仅玄牝珠有了处置的手段,就连师兄李乐师擒拿罗龙子三人的手段,韩浞也是能够一并学了过来!

没了玄牝珠,那边被周天星斗图包裹住了的半截蛟尸,也是忽然之间白光一闪,顷刻就再也不见,许是法力一消之后,第二元神便归作了虚无。

而那空下来的一副星斗图,却是顷刻化作一道星光,眨眼就与另一边的宝图合在了一处。

“玄牝珠倒是有了着落,可这覆海妖圣的本命法宝,不知又该如何处置?”韩浞见到那另外一副宝图下的一柄长矛,不禁又是为难住了。

扭头就看向大师兄李乐师,然后韩浞便征询着问道:“要不……也拿斩仙飞刀将这法宝给毁了?反正斩了这妖圣的第二元神,又夺了他玄牝宝珠,已经是不死不休,也就不在乎多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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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六章 斜移道理,偷天换日(求推荐票)

李乐师也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理应如此!”

韩浞这才一点头,正要再捏法诀,将还没收回来的斩仙飞刀再次放出。

但还不等他动手,就见那边周天星斗图忽然一振,猛地收紧。

然后就听“咔嚓”,如琉璃触地碎裂之声,那一柄蛟矛竟然就被这宝图生生给卷破!

“吟~~”

紧接着一声蛟吟响起,就见一条真气蛟龙从长矛中猛地冲出,像是欲要直上云霄,但只可惜在半途就忽然消散,转眼已经不见。

场中也是,只空留了吟声回荡!

“这……”

韩浞被这场中突变,也是晃得愣住了。

可还没等他深思细想,外祖母紫光夫人赐下的那副周天星斗图,在卷破了蛟矛之后,竟然也忽然化光,开始消散。

等不了片刻,那星斗图的光芒就全部散尽,场中只留下了一柄光秃秃的长矛,在失了星斗图招架之后,直直往下方地上落去。

韩浞连忙放出一道神光,将那蛟矛给隔空摄了回来。

但等到将一柄蛟矛给拿在了手里,韩浞才忽然发现,这长矛只是被打散了当中的元神烙印,断绝了与覆海妖圣的感应!

虽然被打下去了化形法宝,甚至都不成纯阳、通灵,可惊奇的是当中三十六重法阵竟然还都在!

只需稍加祭炼,便又是一件得用的法宝!

“这不是那妖圣的本命法宝么?怎么还能够留得下三十六重法阵来?”韩浞心中不解,一边将这长矛递给了身旁大师兄,一边口中问道。

妖族的本命法宝,本来靠的就不是一重一重炼入法阵,如今既然法宝被破,那留下的顶多不过是些蛟鳞、蛟骨之类。

可如今摆在韩浞与李乐师面前的,却是一件完整的法宝,当中还有三十六重法阵。

这在韩浞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李乐师接过师弟递过来的长矛,仔细看了几眼,然后感叹了一声,才说道:“这只怕是元神合道的手段了,能够斜移道理,偷天换日!先前那宝图施展神通,不仅是将这法宝的元神抹去,还又扭转了它的素性,如今这长矛,已经不是覆海妖圣的本命法宝了!”

韩浞听了师兄这么说,哪里还猜不到是自己外祖母的手笔?

又想起先前周天星斗图化光消逝的场面,韩浞忽然间就醒悟过来,心道:“这么说来,外祖母赐我的这副‘周天星斗图’,其实也不是法宝,非要说的话,那该是一道神通!虽则这一阵是我由头至尾经历过来的,但其实在我祭出这宝图那一刻起,便是外祖母在和那覆海妖圣隔空斗法了!”

“所以如今斗败了覆海妖圣,又处置了他的第二元神和本命法宝,外祖母便将那一道神通散了去,这才不见了那副周天星斗图……”韩浞想到这里,不由得暗暗有些可惜。

不过转念之后,他又释然了。

如果没有自己外祖母那般元神合道的修为法力,就算当真给自己一副“周天星斗图”,只怕都不是面前大师兄李乐师的对手,更不用说什么擒拿妖圣……

“师弟,这件法宝你也收好了,毕竟曾经是元神变化大妖的本命法宝,若论品相也是世间少有呢!”李乐师说着,就将那蛟矛递回给了韩浞。

不过韩浞却是没接过来,反而摇了摇头说道:“能拿下这蛟矛,也是全仗师兄出力,还是师兄收下了罢!”

李乐师一听这话,像是被自己这个师弟给气笑了,随后就没好气地说道:“我出没出力我自己难道不知?师弟你莫非是笑话我不成!”

虽然他归化神音的确是挡了这蛟矛一挡,但过后想来,自己根本是多此一举了。

见识过了周天星斗图的厉害之后,李乐师并不认为,只凭这区区一柄蛟矛,就能从那宝图之下逃了出去。

“不过师弟你放心,我也不会和你客气……”李乐师调侃一笑,就翻开掌心,显出了掌中的罗龙子三人来,然后才向韩浞说道:“这三个可是我亲手擒来,身上也有不少宝贝,你便是来要,我也不给的!”

“呃……”韩浞一见李乐师如此,也是有些无语。

那罗龙子三人身上的确是有几件宝贝,玉南溪的“罗阴扇”更是炼成了通灵,当说不凡。

但即便这些零零碎碎的全加在了一起,又哪里能比得上韩浞手中长矛的一半?

可奈何李乐师无论如何就不松口,韩浞也只好把这蛟矛收下,只将那余兴的“戮魂幡”,还有那“指瘟剑”、“定瘟幡”,并了那原主朱信一起,全都交给了自家大师兄。

这回李乐师倒是没有推辞,将三件法宝并了一个朱信,全都照单收下了之后,师兄弟二人才各自收了“归化神音”和“斩仙飞刀”两件法宝,转身落下了韩府中去说话。

……

转回不久之前,在茫茫东海的一处恍若水晶宫殿的水府之中。

覆海妖圣原本端坐那水府大殿,殿中空空旷旷也不见有人伺候,只得这一位妖圣在闭目静修,一呼一吸都带起阵阵潮汐,海流溯洄在这宫殿四周,仿佛自然伟力一般。

可忽然之间,就听殿上覆海妖圣忽然闷哼一声,面色也随之一阵苍白,神色略显虚弱,像是突然受伤。

不过好在这伤势似乎不重,被这妖圣稍稍调运元神之后,就给镇压了下来。

但谁能想到,一变未平,又起一变,这妖圣接下来仿佛忽然又受到了元神大震,实在镇压不住,两伤并发,就“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真血来!

只是那些真血才出这妖圣之口,便纷纷又都变成了一条条小蛟龙模样,往回游荡,接着转眼又变成了精纯法力,被这妖圣的元神一卷之下,就都收了回来。

“紫光夫人!护犊子护到了这种地步,难道就不嫌吃相太难看了么!”

这妖圣才刚睁眼,就忍不住怒吼出了这一句,咬牙切齿着还有一脸愤恨之色!

可还没等他再骂,忽然一道金光就冲入了水府,眨眼便到了这妖圣面前。

覆海妖圣知道这是妖帝传书,连忙接过来看了一眼,见是青帝召唤自己去神木宫的法旨,他也丝毫不敢耽搁,稍稍又再镇压了伤势之后,便起身一步踏出。

元神法力一转,片刻就来到了那大荒山顶,神木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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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七章 神木宫,幽冥路(求推荐票)

神木宫乃是青帝修行之所,更是如今妖族最显赫的圣地,所以覆海妖圣到了这宫门之前,也是小心收敛了元神法力,只凭着步行,就进入了这一座帝宫之中。

他受青帝召见,如今自然不需通报,径自入了宫中之后就一路穿行。

这神木宫,乃是青帝当年退出中原时,驾驭了大法力,挪移过来的曾经的“妖帝宫”。

昔日四位妖帝执掌天地的时候,妖族一应大事也全都是在这一座帝宫中议定。

只是后来西方白帝与北方黑帝投身道门,创下瑶池与玄武宗之后,就舍弃了这座宫殿。

南方赤帝也是忽然不见踪影,生死不知。

所以这座曾经象征了妖族辉煌的宫殿,最终只留了青帝一人执掌,才被改名做了“神木宫”。

也是在妖族隐退之后,被这最后一位妖帝,移到了大荒山最高的一座峰顶之上!

不过即便如今妖族不及曾经势大,但这神木宫中也是从未少了人伺候,来来往往的都是打扮做了童子、玉女的小妖。

还有许多投拜在青帝门下的大妖,也是在这帝宫之中多有出入。

但即便是有这些大小妖族,可当年的妖帝宫统领天下,建成何等恢弘?就算数千数万人来往穿梭,在这等闲宫门就有数百丈高的神木宫中,也只不过是如蝼蚁纵列。

只显得这一座宫殿,越发是空旷静寂。

尤其当覆海妖圣过了几重殿门,来到这神木宫的深处,寻常妖族根本就不得入内,那清冷萧瑟也就更不用提,简直比那世俗中的冷宫,还要再冷上百倍!

而每每覆海妖圣进入这深宫,就不免会忆起曾经妖族的辉煌,流露出缅怀感叹,又有些惋惜的神色来。

……

等又穿过几重宫殿,到了青帝修行的大殿外后。

覆海妖圣才停下脚步,在殿前禀报道:“蛟烈请见帝君!”

原来这覆海妖圣称号之下,竟是名叫做“蛟烈”的,只不过这个名字在如今妖族衰落退隐之后,也是没得多少人知晓了!

“进来罢!”

殿内传来一个声音,威严高绝。

似是从凌云之处落下,透尽俯瞰众生的意味——这就是东方青帝!

得了妖帝允准,覆海妖圣这才又施了一礼,迈步进来殿中。

待这妖圣走入了殿内,却见除了上首当中坐着的青帝,气象巍峨,恍若参天之外。

青帝下首,竟然还又站了一人,早在自己先到。

就见那人乃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此时正对着覆海妖圣窈窕一笑。

“帝君!”

覆海妖圣当先朝着妖帝躬身一拜,得了妖帝的吩咐起身之后,才敢去看那站在妖帝下首的女子。

“你们也是故人,就不必孤来引荐了。英娇!”妖帝随和一笑,就将下首女子唤上了前来。

那女子听唤,向着妖帝福身一礼,才转向了覆海妖圣。

“蛟烈大哥,许久不见了!”女子巧笑嫣然,柔媚称道。

“英娇妹子,一别八百年,妹子也依旧不失绝代本色!”旧识相会,覆海妖圣也只能强起笑颜,对着那女子英娇道。

青帝见二人互相招呼过了,便也淡笑着,对覆海妖圣道:“蛟烈,此番孤既已将英娇召来,那洛阳之事也该有了着落!”

“蛟烈行事不周,连番失利,请帝君责罚!”覆海妖圣一听得青帝这话,不仅没有欣喜,反而连忙就拜倒下去,满面尽是惶恐。

“无妨,此小事尔!那天子之气本就该英娇执掌,陈、蔡二狐不过是投砾引珠,此一件早有安排,你当知晓!”青帝浑不在意地一抬手,止住了覆海妖圣,面上无喜无怒。

覆海妖圣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这一切,原来都还是没有脱出了妖帝的算计去。

“帝君算无遗策,蛟烈愚鲁莽撞,险些坏了大事!”这妖圣一想明白之后,竟然越发地惶恐,就要再向妖帝请罪。

座上青帝却只一摆手,丝毫不做怪罪道:“你折了第二元神,又失了本命法宝,便已是得了教训的,也就不必孤再来处罚了……”

青帝其实一早就对蛟烈有了嘱咐,让他把那宫中二妖也多做些约束。

不过一来,这蛟烈乃是堂堂妖圣,对那两头不过金丹境界的妖狐,实在懒得上心。

只需知道她们依旧在宫中行事,那天子之气也没出差错,其他的便懒得去管。

再一个,这覆海妖圣始终记恨许当初玄龄真人折他颜面,一直也是耿耿于怀,所以见那蔡容华去挑衅韩浞,他多少也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想借蔡容华的手,去教训韩浞一番,也为自己小小的出一口恶气。

但这妖圣却从没想过,蔡容华那么多帮手,竟然在韩浞区区一个炼气凝罡手上讨不了好处不说,还几次险些把陈宣华给折了进去,最后还又要他亲自出手相救……

不过便是如此,覆海妖圣也依旧没把韩浞与蔡容华的这些孩童打闹,给放在了自己眼中。

他自视甚高,只当做无论是两边谁吃了亏,也都能够反掌平复,不使这事情闹大。

但哪里想得到,韩浞竟然去向紫光夫人请了法宝来,不仅将蔡容华斗得一败涂地,就连自己也跟着吃了大亏!

“经此一事,蛟烈你往后也当越发静心思量了之后,再做行事,否则待到大祸临头之时,就是孤也救你不得!”青帝忽然语声一肃,凝目向覆海妖圣看去。

覆海妖圣听得教训,连忙就恭恭敬敬,口称领受。

但到底能够遵循得多少,只怕还是看他自家作何想法了。

……

青帝当然看出覆海妖圣对自己所言只有敬畏,不见纳得,更没有揣摩领悟,可也只能在心下摇头暗叹,言尽于此。

吩咐过了覆海妖圣之后,青帝便随手打发,让这老蛟自行回转东海,等待接应英娇。

等到覆海妖圣恭敬退出大殿之后,青帝才又将英娇招呼到了面前,赐下了一道玉符,说道:“你如今便持此敕令,去往幽冥见了九耀罢!”

英娇接过敕令玉符之后微微吃惊,面上三分疑惑,七分不解,就向上方青帝恭敬问道:“帝君当真要过那幽冥地府?若是九耀妖君从中作祟,只怕会坏了帝君大计!”

青帝却是淡然一笑,浑不在意说道:“幽冥地府归于东岳大帝,此乃大势所趋,不可违逆,若是孤此番不从他手下走过这一回,只怕往后伏羲借题发难,咱们妖族就不好说话!至于九耀,比起中央黄帝来,他还算不上是孤的对手,况且这回事情的轻重他也是醒得的,想来不敢随意插手!你去了只说是孤的吩咐,他必定不敢不从!”

英娇听得帝君这是在宽自己的心,自然而然的,顿时心头也是稳了下来。

得了敕令,恭敬向着青帝道了一声“领命”,英娇这才缓缓退出了大殿。

等这女子出了神木宫,就见她脚下一顿,身子一沉,竟然就这么直入了幽冥地府去。

她也是元神成就了纯阳,虽然还不通变化,但穿梭阴阳却是不在话下。

只见这英娇才刚遁入地府,就来在了酆都城前。

可还没等她认准地方,却是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招呼道:“英娇,许久不见,你倒是出落得越发秀丽了!”

英娇一听这声音,心头立刻闪过的是一个清高孤傲的背影!

一袭白衣,出尘绝世!

但下一刻,面前景色一转,英娇就见自己来到了一个幽森大殿之中。

那殿上高坐一人,不着素白,反而是一身玄袍;没了清高孤傲,但目光中却多出了几分威震睥睨,仿佛这天下生死,尽在他一掌而握!

“英娇……见过族长!”

这娇媚女子容颜整肃,向着殿上的韩擒狐就拜了下去。

韩擒狐也只是淡笑一声,目中透出些许缅怀神色,然后才说道:“我早已不是涂山氏的九耀妖君了,就连妖族也已经背弃。深藏在这地下幽冥,哪里还当得起你一声族长?”

从韩擒狐这话当中,英娇竟然还听出几分愧疚意思来。

但一抬头,这女子又不见韩擒狐面上有丝毫显现,依旧是无悲无喜地一抹淡笑。

顶多在笑意之外,还有些清冷,让她不敢妄自揣测这阎君的心思。

“你是奉了哪位帝君之名前来?”韩浞见英娇一时愣住,便索性当先向她问道。

忆起了自己此来目的,英娇也是忽然回神,然后才起了身,朝东方一拱手,称道:“自然是奉青帝陛下之名,前来见过阎君。”

说完,这女子又取出了青帝赐下的玉符,上前奉给了韩擒狐道:“有青帝陛下敕令在此,还请阎君过目!”

她倒是不称族长了,可依旧也没有半点放肆。

毕竟从万年之前,她就知道,九耀妖君先是妖族的妖君,而后才是她们涂山氏的族长!

成为族长,靠的是他的血脉;而成为妖君,靠的却是他自己的本事!

……

韩擒狐才接过了英娇手中的敕令,随后一道帝威,便在这大殿之中扫荡开来。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此刻手持敕令的韩擒狐!

青帝的一道念头直入韩擒狐元神,让这阎君也禁不住目光一滞。

但好在转瞬之后,就又恢复过来。

那一道念头,既是青帝对他的交待,也是青帝给他的下马威。

韩擒狐放下手中敕令,面色不禁微沉,向着英娇说道:“既是青帝陛下的交待,又得了东岳大帝的首肯,本君这里自然也当遵令照办!”

英娇见果然如青帝陛下推算,韩擒狐不敢再来阻挠,也是不禁大喜。

“既是如此,那便多谢阎君成全!”这女子展颜一笑,就要行礼道谢。

韩擒狐却是抬手止住了英娇多礼,说道:“经年不见,你也变得繁琐了,哪里那么多礼数规矩?既然是帝君吩咐要紧,本君这便送你转世去罢!”

听韩擒狐竟然如此雷厉风行,也是把下面英娇唬得一愣。

可还没等她多做反应,就见韩擒狐随手一点,一道幽光就朝着自己罩了下来。

初时英娇还没有什么察觉,可过了片刻,她就发现这一道幽光竟然在消磨自己的纯阳,打落自己的修行!

“族长!族长你这是何意!族长手下留情啊”英娇忽然大惊。

情急之下,哪里还想得起再称“阎君”,反而是随着心底畏惧,一声“族长”就喊了出来。

韩擒狐却是根本不来搭理,面上神色淡淡,指尖幽光法力依旧倾泻而出。

见韩擒狐不理会她恳求,英娇心头越发惶恐,只觉自己一身修为越来越弱,竟然转瞬间就被打落下了纯阳,只剩元神出窍,而且依旧不停。

阴神、灵台、金丹……

一直到英娇的一枚金丹消散,修为还回了炼气合药,韩擒狐还依旧要继续出手。

可正当此时,他手中的那枚妖帝敕令却忽然白光一闪,紧接着一道青芒打出,将韩浞手上的神通打断。

“九耀,适可而止!”青帝的声音从那敕令中传出,当中带了几分告诫语气。

韩擒狐见此,也是没有动气,反而淡淡一笑,终于收手。

但那幽光,此时却依旧是笼罩住了英娇!

“你携了纯阳法力转世,莫不是想要害了自己的生身母亲不成?我能容你借了幽冥地府投胎,已经是网开一面,却不能任凭你乱我地府阴律!如今瞧在了妖帝面上,便留你炼气五重修为,不过你须得记住了护持生母,若是因你之故枉害了人命,那少不得本君稍后要亲自捉你回来,打入炼狱惩处!可听的明白?”

韩擒狐一番话说得连消带打,就连英娇也听出,虽然明面上说的是自己,可真正指向的,却是尚在神木宫中运筹帷幄的青帝。

“哼!”

敕令中传来青帝一声轻哼,但到底没有驳斥了韩擒狐的说法,就算是应承了下来。

英娇此刻见得前族长实在与妖帝隔空斗气,立刻噤若寒蝉,不敢稍出声响。

等那边韩擒狐忽然展颜一笑,对自己说了一句:“时辰已到,你这便去了罢!”

英娇才又见到韩擒狐手中的青帝敕令忽然化光,展现青芒,眨眼来到了自己身前,和自己身外的那一道幽光合在了一处。

随后幽光青芒忽然一起,就卷着自己,往真君殿上方一冲而去。

英娇知道,自己这便是借了幽冥道路,前去转世。

但有青帝敕令护持,她倒也不怕途中会出什么纰漏,所以就索性耐心等待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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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八章 元神转世,九湘妖王(求推荐票)

洛阳城中,上柱国府。

先前那一通斗法,几乎件件都是在这韩府头上来往,将这府中的女眷仆婢也是给惊得够呛。

要不是一早得了韩夫人窦氏的吩咐,而且先前也都见过几桩怪事,打下了些底子,只怕这会儿的韩府中的这些家人奴婢,也都学了城中其他豪门府邸一般,全都要四散奔逃,躲命去了!

终于等到如今,天上没了那些风风火火。

韩浞又落下刻意安抚了府中众人,告知妖人已被驱退之后,这一府的喧嚣才终于平静下来。

也是等到府中各处云散雨收,韩浞才领着大师兄李乐师,转入到他自家修行的小院来。

……

等到师兄弟二人回到房中落座,又言谈片刻之后,韩浞听得自家师兄,竟然愿意留在洛阳,助他一臂之力,也是不禁大喜过望!

紧接着,韩浞就连忙请来了府中的管事韩鹏,请这老家人去为自己的大师兄也安排下一间小院,让师兄在府上长住,比邻自己,供奉修行。

那韩鹏一听面前道人原来是“刘道长”的师兄,也是片可不敢耽搁,得了吩咐之后就连忙恭敬告退出小院,然后便急忙唤来了府中下人,为李乐师排布起院落来。

也不怪韩鹏这般殷勤,除了一早得到主人韩清的叮嘱之外,方才韩浞与李乐师出手与妖人斗法之时,底下的韩鹏虽然肉眼凡胎,瞧不真切,但到底还是知道,这位道长乃是当真有大神通的!

也是多亏了两位道长出手,才免去自家府上一遭劫难,所以如今不单是韩鹏,就连这府中上下,对韩浞师兄弟二人的本事,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会儿,洛阳城中四处都还人心惶惶,街巷之中也是糟乱一片,但唯独当事之地的韩府,府中众人却都是有惊无恐,而且知晓了府中有刘少阳道长这般的高人看护,便是那些许惊慌,这会儿也都平息了下来。

“也是为难了师弟,分明是回自己家中,竟还又添出这些玄虚来!”李乐师看着已经易容做“刘少阳”的韩浞,也是有些忍俊不禁,就调侃起自己这师弟来。

“让师兄见笑了!”韩浞也是苦笑一声,无奈叹道。

“呵呵,咱们师兄弟,也就不必见外……”

李乐师才刚打算宽慰韩浞一句,为自己的调侃收个场,但忽然之间就见他语声一顿,眉头一皱,然后又往院外上空看去。

韩浞也是立刻察觉师兄异样,还不等开口去问,心头倏地一阵感应,也是连忙一转头,就与李乐师一同向那院外瞧了过去。

这边师兄弟二人纷纷侧目,果然就见到一道青芒从天边划过,刹那就来到了韩府上空。

也不知是什么打算,那青芒竟然在韩府上空“倏倏倏”急转了三圈,随后遁空片刻,就“唰”地往韩府后院投了下去!

那青芒隐晦,休说凡人,就连寻常修道人都未必能够瞧见。

若不是李乐师师兄弟二人,都是身负“隔垣洞见”的天罡变化,还真未必能将这一道奇异青芒看得清楚了!

便是如此,在那青芒落下消失的最后一瞬,甚至就连李乐师和韩浞的“隔垣洞见”,都没能捉到痕迹!

韩浞面色一肃,转过头来就和正看向自己的大师兄对视了一眼,二人也都看出互相眼中的那一分凝重。

他如今有些拿捏不稳,半疑半惑就向李乐师问道:“这莫非是……”

“嗯,是元神转世,当不会错了!”

李乐师也知道韩浞猜测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就认定下来。

炼气若是修成了元神出窍的境界,就能够有夺舍、转世的本事,这个韩浞是知道的。

但当真见到“元神转世”,他这还是头一回!

略一沉吟,韩浞就又让人请来了韩鹏。

等到这韩府总管来到了面前时,韩浞就当先向他问道:“府中女眷家人,可有哪处是有了身孕的?”

韩鹏听问却是一惊,然后转瞬面上就现出敬佩神色,恭恭敬敬向着韩浞说道:“道长果然是活神仙,竟是连此事也已经知晓!不瞒道长,正是宫中御医昨日来诊断过,夫人有喜,已经足三月了!老奴也是昨日方才派出家丁快马,往军中去向老爷道喜,这会儿应该还未到,却没想道长却是先咱们家老爷一步,给算了出来!”

这府中添丁乃是大喜事,是以韩鹏这话说得也是喜笑颜开。

不过韩浞与李乐师,却在听闻竟然是窦氏有孕之后,面上都露出了沉思颜色。

但是转头李乐师却又是一笑,就对着韩鹏说道:“既是喜事,那稍后我们师兄弟二人便去向夫人道贺一声,有劳韩总管当先通传!”

韩鹏一听,李乐师竟然提的这么一件,原本想着是不合适。

但一个转念,他又觉得这二位都是方外之客,又都是有道术仙法在身的高人,不宜以凡俗礼教来度量。

说不定探望之后,也能赐下些灵丹仙法之类的好处来,要是就错过了,岂不可惜?

“不如先去后面请了夫人定夺,只要夫人若是愿见,也就算不得什么了!”韩鹏兀自想着,也是认为得当,便暗自点头认定下来。

……

答应了为李乐师、韩浞通传,又见李乐师笑着抬手一请,韩鹏就立刻恭敬告辞了出来,转向后院去了。

而韩浞这边,却还是凝眉思索。

一直等到李乐师转过头来看了他半天,韩浞才终于泄出一口气,向着大师兄摇头说道:“师弟我暗算半天,也难知对方是敌是友,来意为何。看来……还是要借了师父传下的‘太乙星神相术’,才能够琢磨到一些蛛丝马迹了!”

李乐师听了却是一笑,然后才对韩浞说道:“这却不是我之所长,咱们兄弟三人中,只有师弟你一个,是得了师父最得意的‘太乙神数’真传!只是没想到,不过数年功夫,师弟竟然已经参悟了‘太乙星神相术’的玄妙,这倒是有些出乎为兄所料了!”

“师弟也是惭愧的很,说是‘太乙星神相术’,但到底不过粗浅皮毛,若是让师父瞧见了,只怕要训斥我有辱这星神相术的威名……”韩浞讪讪一笑,有些勉强说道。

他之所以能够施展这门“太乙神数”的最高奥妙,凭的其实还是自己的星斗血脉。

若他不是太阴星君之子,斗姆天尊的嫡亲增外孙,满天星斗哪个会来理他?又还说得什么“星神相术”!

“好了,师弟谦逊太过,未免就不讨喜了!如今正事要紧,也没有那么多功夫让师弟你来耽搁,还是快快把那星神相术施展出来,好让为兄能够一开眼界!”李乐师调笑着催促,也不知是真着急还是假着急。

韩浞无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之后才说道:“那师弟就献丑了,大师兄只要不来笑话便是!”

说着,他手中摘星玉楼一托,星斗灵气缓缓流出,就被韩浞祭起了一门“太乙星神相术”来!

韩浞最近修行时时都有精进,如今施展起“太乙星神相术”,气象也与先前大不相同!

就见他这边相术才起,天上群星之中忽然就有几颗闪烁起来,然后便是一道道星光垂绺,星斗精华化作了丝绦玉带一般,就向着韩浞笼罩了下来。

当然,这也只是星斗气象,和先前那道青芒一样,连修道人都难以察觉。

但李乐师乃是炼气最顶尖的元神出窍,隔垣洞见上窥青冥,下探九幽,自然不会将面前的这一异象给放了过去。

见得韩浞手段高明,李乐师也是不由在心中暗道:“看来先前猜测该是无误,我这位小师弟必定是斗姆天尊的一脉传人了!这星斗精华竟然精纯至此,比那委羽山九辰派的真传弟子,都要胜出不知多少来!”

李乐师这边才刚轻叹几声,却见韩浞忽然双目一睁,目光当中无数星斗闪烁,好似最璀璨的夜空,但转瞬之后也都全部消散。

等到韩浞目光清明,回转过来看向自己时,李乐师却发现师弟此刻神情微肃,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

“看出了是何人?”李乐师不弯不绕,直直就向韩浞问道。

韩浞听问也是点了点头,沉着声音就回自家大师兄。

“九湘妖王!”

回话只有一句,却是听得李乐师也是眉头忽然一皱,好半天分不开。

“为兄倒也听闻过这妖族第一美人的一些轶事,据说她天生就一副媚骨,虽然修为不高,好不容易才成了妖王,但有美色作饵,此妖又是诡计多端,许多次都迷得那些上古人物神魂颠倒,甚至还有的甘愿为她送命……论起威望,这九湘妖王在一众妖族之中,也是不比那些成名万年的妖圣稍弱了半分!”

李乐师难得见了严肃神色,可见这九湘妖王在他眼中,也是极难对付。

“不过却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这妖王竟然被打落了境界,如今只剩了炼气合药的修为!否则啊,我还休想能如此轻易地,就推算出了她的根脚!”韩浞微微一笑,对着李乐师说道。

以韩浞如今的太乙星神相术,至多也就只能够推算得了炼气五重的合药,若是再上一个境界,入了金丹的,那韩浞相术的成算就要大减,顶尖儿了也只能够隐约模糊地,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结果,还要他仔仔细细去推测猜想,才有可能得到一些蛛丝马迹的提点,但也依旧许多次不得要领。

若是再往上,到了炼气结成了灵台的,那便是韩浞的“太乙星神相术”,也不顶用了,只能算到茫茫灰白的一片混沌,没有一分“成算”,全都成了“失算”……

“这些妖族倒是当真好算计,转世投胎直接就到了我家,这是要釜底抽薪啊!”韩浞语气有些愤愤地说道,而且说话时眼神也有些不善。

但一旁李乐师似乎是和韩浞想法不同,微微沉思片刻之后,竟然笑了起来。

然后就听这道人笑着,向自己师弟说道:“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师弟莫不是忘了,你滞留凡俗,也不过是为了历练修行为主,看顾兄长为辅。如今既然那九湘妖王投入到了你们自家府中来,那岂不是成了一家人?那往后这韩府,便是她在人世中的根基!想必她也断然不会祸害了自己的家人,反而要保得韩府一门荣华富贵,她才能够在朝中呼风唤雨啊!”

韩浞听得师兄这个说法,也是微微恍然,思量之后觉得也正是这个道理!

“看来我们韩府,过不几年就要出一个宫中贵人了!”想得明白了,韩浞也就有了心情,开始调侃起自己家来了。

算到这孩子从出生,再到出阁入宫,少说也是十几年的功夫。

那也就是说这十几年中,自己便算是得了清闲的。

至少妖族那边不会再来找茬,那宫中的两个妖妃也该是得了教训,不敢再行放肆了。

对了,说到这妖妃……韩浞到底还是饶了陈宣华一命。

毕竟覆海妖圣的玄牝珠,还有一件本命法宝,都被他卷了过来。

若是再咄咄相逼,不肯放手,只怕到时候有人下不来台,反而引得狗急跳墙,那就有些不美了。

“只是……”

韩浞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依旧有些顾虑地就向自己大师兄问道:“那九湘妖王美貌娇艳冠绝天下,若只是为了迷惑一个人间君王,未免有些大材小用。而且竟然还被她舍了元神纯阳,也要来转世投胎,其中谋算只怕不会小了!就是不知他们所图到底为何……”

李乐师听得师弟猜测,也是认为这其中恐怕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但奈何却依旧毫无头绪。

无奈,师兄弟二人最后也只能是静观其变。

看看这一段大势之中,到底能被这些绝世高人,给玩出什么玄妙来!

“过思无益,反受连累!如今咱们兄弟啊,还不如去会一会那位艳名远播的九湘妖王!”李乐师忽然一笑,拍桌起身,就往院外走去。

“且不说她是我侄女,而且如今也还尚在娘胎之中,师兄你这未免也太心急了些!”韩浞看着李乐师摇头苦笑,但最后也只能是起身跟随,在李乐师之后出来了自己这座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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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九章 北极神数,势如破竹(求推荐票)

洛阳这边,韩浞与李乐师拿捏到了是九湘妖王元神转世,托生韩府之时,出征平乱的韩清也已经攻破了蒲州城关,斩杀了守将王聃、纥单贵,进军入了并州地界!

也是正当这首战告捷,军心大振的档口,韩清得到了来自洛阳的家丁传报,得知自己夫人又有身孕,将要再为韩府添丁进口,也是心头喜不自胜。

逢此福喜双至,韩清也是思量豪迈,立刻就下令了犒赏三军,兼着抚慰城中诸民。

如此一来,倒把个蒲州城内,才刚经历了战祸席卷的悲戚气氛,也是给冲淡了三分。

“还要恭喜了韩将军,喜得贵女!”

蒲州城内,太守府中。

孙浮尘安坐厅中下首,笑着向座上韩清打了个稽首。

“哦!道长竟能得知,韩某将添的是女儿?莫非孙道长也和那书话中的神仙一般,能掐会算,未卜先知!”

韩清犹自欣喜,言笑晏晏着就转过头来,饶有兴味地就向孙浮尘问道。

孙浮尘倒也不以为意,只是高深一笑,算作回答。

反是坐在孙浮尘身侧的柳月瑶,知道自己师兄这是不愿夸耀本事,就也轻笑了一声,替了孙浮尘向韩清分解道:“好教将军知晓了,我师兄修习的玄门北极神数,上观星相,下察地理,算计绵延福运只不过举手小事尔!”

“道长既有此神通,何不早些道来!”韩清听闻大喜,连忙就转向孙浮尘说道。

孙浮尘却只是淡笑着摇了摇手,谦逊道:“我这‘北极神数’不过是微末之技,哪里能够算得上出色!若要论咱们昆仑派的数术推演之学,首屈一指还是八景殿许玄龄老祖一脉的‘太乙神数’,唯有这门神数,才能称得上是算无遗策,占尽先机……”

说着,孙浮尘转过头来,就看向敬陪末座的张清,向他问道:“不知张师弟可有得传许老祖的这门神通?”

张清一向淡泊寡言,虽然论起亲近,本该是他与韩清最近,毕竟他是韩浞的亲师侄,但这一路上他都不愿出头,只跟在了孙浮尘与柳月瑶之后,一切也都任由孙浮尘这位师兄作主。

如今听得孙浮尘来问,张清也是依旧神色淡淡地一摇头,然后才说道:“张清资质驽钝,无缘得传师祖神术,咱们八景殿中也只有韩师叔一人是学了的。”

“哦?未想到韩师叔竟然还精研太乙神数!”孙浮尘听得嘴角一抽,面色有些讪讪。

别人都好说,但他这韩师叔,却是眼前韩将军的弟弟,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竟然卖弄到人家家门口来了……

一时之间这厅中气氛,竟然也都凝滞下来。

张清见孙浮尘没有再来问话,也就不以为意,继续将双目一阖,就依旧静修起来。

孙浮尘也是没法,就这么被晾在了场中,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好在韩清反应虽慢了些,但总会察言观色。

这会儿一见情形,立刻就轻咳了一声,然后为孙浮尘解围道:“孙道长既然能掐会算,何不往军中助韩某一臂之力?若是此番能得道长指点,平乱讨逆岂不是顺遂?”

“将军势如破竹,无往不利,大军所向没有一合之敌,哪里来得贫道献丑的机会呢?”孙浮尘笑着夸赞了韩清一句,除了微微表达谢意之外,当中倒是的确有几分真心。

他随军出征,见过韩清调兵遣将的本事,尤其先前这青年将军,只用了不过两日功夫,竟然就攻下了蒲州城关,可见兵法娴熟。

“如今不过是些乌合之众,那汉王军中尚有不少能人,只怕今后连番苦战,韩某也是力不从心,若能得孙道长神通相助,速速了结了这战事,少些兵戈伤亡,也算是为这苍生造福了!”韩清心中当真是有几分悲天悯人,语气中对着孙浮尘已经是有一丝请求。

孙浮尘见得如此,也是不由摇头低叹一声,说道:“既是将军有此胸怀,老道若是食古不化,岂不是枉费了百年修行!也罢,便请将军允准老道我,略尽绵薄之力罢!”

听得孙浮尘答应,韩清又是大喜过望,当下也不耽搁,连忙就下令召集部将,又请了孙浮尘一起,前去商议军情。

柳月瑶一见师兄随韩清而去,面上竟然浮现笑颜,可片刻后却又叹气摇头,竟然也像是无奈一般。

“师父你怎么又笑又叹的呀?好生奇怪!”华仙童见自己师父异样,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向柳月瑶问道。

她年纪尚小,也不懂得藏着掩着,有了心事就要问出来,否则就浑身难过。

柳月瑶也是知道自己徒弟的脾气,听她来问,也是没好气地斥了一句道:“师父的事,要你来管么?”

“哦……”华仙童恹恹地回了一声,知道自己这是触了霉头,也就不敢再问。

柳月瑶见徒弟沮丧,也是心下不忍,才又摇头失笑一声,对华仙童说道:“师父是叹笑你师伯,到底心软,竟然被人请求两句就应下了一件麻烦事来!而且你这师伯啊,到底没改了他那一副脾气,只怕这会儿心中依旧是个读书人哩!”

华仙童本以为能从师父口中得到答案,却没想到柳月瑶一句话却是说得她越发糊涂了。

懵懵懂懂还要再问,却被柳月瑶一挥手,就又打发下去,闷闷不乐地又随着两个师兄,前去修行炼气了。

……

之后一月,韩清得到了孙浮尘北极神数指点,大军一路北上西行,当真是势如破竹。

连连攻城拔寨,几乎都没耽搁过第二日去,大军走到哪里,势头就横扫到哪里,不日已经攻破昔日绝关高壁岭!

须知此处绝岭,乃是并州南北的关要,前朝号称“兵仙”的韩淮阴,便是葬身在这一处绝岭之上。

前朝曾有兵书言道:“据高壁而守,足以一当百,虽千万人,徒俱往矣!”

……

而等韩清领兵过了高壁岭的消息传到太原,将那太原城中留守的诸多将领,连着那先帝第五皇子的汉王,也是吓得大惊失色。

无法,汉王杨谅为了挽回颓势,只能亲自领了八万大军,去往那欲来太原的必经之地——汾州。

而这杨谅才方到了汾州,就弃了汾州城不守,反而选中了城外北面的一处水泊,名为“蒿泽”的,要在此处设下埋伏,意图将韩清大军一举打退。

这杨谅的计策也算是高明,汾州往北一路都是郡县,而韩清的大军势如破竹,攻城拔寨气势连连。

他就是算定了韩清今日拿下汾州乃是第一城,必定不会让大军在城内休整,反而要一鼓作气,若是调用得当,一日之内连下三城都不在话下!

为此,杨谅还特地抽走了部分汾州城中的守军,让韩清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汾州这座这并州大郡。

而这汉王的打算,就是让韩清领兵攻下了汾州,正要乘胜追击,北出郡城的时候,在那蒿泽之处中途而击,依仗地势之利,让韩清折戟在这处水泊。

韩清虽然久经阵仗,但是这顺风仗打得实在痛快,也是险些就让他失了警惕。

好在孙浮尘神目如电,站在汾州城楼北望的时候,一眼就瞧破了那汉王杨谅的布置,及时转告了韩清,止住了他继续进军。

“不如韩某领军侧面而击,将他们留在这水泊之中!”韩清眉头一挑,觉得敌明我暗,正是个一举击破的好机会。

可还不等孙浮尘开口,就听韩清身旁一个裨将连忙阻止道:“将军不可,此番汉王军虽是被瞧破行藏,失了先机,但是地势之利依旧不在我,若是贸然突袭,又不知敌军在水泊中有多少布置,无心算有心,只怕也是难得取胜!”

这裨将名叫邓恒,也是韩府的老人,乃是韩擒狐曾经的亲信,随着韩擒狐东讨西伐,也是甚有兵谋。

如今他出言提点,却是把韩清也给点醒,连连点头称是。

只是韩清虽知道邓恒说的正是老成之言,不败道理,但是战机难得,不禁就让他有些难以取舍。

最后,也只好转向身旁孙浮尘,向这道人问道:“道长,事已至此,不知道长可有何良策?”

孙浮尘听得韩清来问,也只微微一笑,向韩清说道:“这却不是难碍,只不过老道做起来却是不如张清师弟方便,将军不如请了他来?”

韩清虽然不知道孙浮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既然这道人说了有办法,韩清这一路以来也见识过孙浮尘的谋断,自然是不会有疑,当下就将人去请了张清过来。

等到张清神色淡淡地上了城楼,向着韩清打了个稽首之后,才听那边孙浮尘笑着说道:“张清师弟,如今咱们师兄弟需为韩将军请来一阵雨水,不知师弟的天罡三十六变,是学了多少变化的?”

张清一听孙浮尘来问,立刻就明白了这位师兄的心思。

向着孙浮尘点了点头,张清依旧是淡淡说道:“不瞒师兄,有二十四变了,也正好学了‘呼风唤雨’之术,可为师兄与将军一用!”

一气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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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零章 呼风唤雨,七宝幕篱(求推荐票)

张清又仔细听了师兄孙浮尘的交待,微微一点头,“呼风唤雨”符种一祭,就把这门天罡变化给使了出来。∷,≮※o

待张清这边法术一起,顷刻之间就是狂风大作,险些将那城楼上的诸多将领都吹得东倒西歪,也是纷纷瞠目乍舌,蔚为奇异。

又只几息功夫,四方乌云席卷而来,将这汾州方圆数十里笼盖得不见天日,便似将那晨昏颠倒过来,如今已然恍若夜间!

紧接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就从那重云之中落下,但转眼之间雨势就轻狂起来,简直一发不可收拾,不过盏茶功夫,就已经似瓢泼的一般,滴滴雨点落到面颊上都能够打得人生疼!

“师弟当真好手段!”

大雨顷刻已成,孙浮尘也是不禁微微惊异,对着张清就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他倒也不是不通祈雨之术,似这类道术都不过是旁门小道,便是不去刻意修习,凭着孙浮尘如今金丹修为,也是召之即来,并没有什么难碍。

但要想学张清一样,挥手就成如此声势的倾盆大雨,孙浮尘却自问是做不到的,甚至就连一半也难以企及!

倒也不是他孙浮尘修为不济,而是八景殿真传的天罡三十六变,实在是明了变化,通玄道理的无双法门!

举例来说,若是孙浮尘想要唤来一阵暴雨,乃是凭借道术强自扭转天象——或是别处搬运借雨,或是化法力为阴云;总之这祈雨之术由始至终,都需他用心以法力拿捏住了,但只要撤去了道术法力维持,那立刻便要云散雨消。

但张清的“呼风唤雨”却不同,乃是顺应道理的根本之变,只要这大雨一成,那便如自然而成的狂风暴雨一般,既不需要张清多耗法力,也不用他去时刻维持,自变化一成的那刻起,便是真正的风雨,除非张清又用变化将这风雨増势或是撤去,否则这雨该下几日,得水多少,都全照了周边天象——顺势多雨的话就多下几日,逆势少雨的话就少下几日,全凭了天意!

“不愧是许玄龄老祖亲传天罡三十六变!”孙浮尘观瞧着这越来越大的雨势,一半艳羡一半倾慕地又是感叹出了一句。

“师兄何时要这雨停,只把这道灵符祭出便可,师弟这便先行告退了!”张清随手又炼化了一道“祈雨符”交给了孙浮尘之后,就要告辞退下城楼去。》,∞o◎

“有劳师弟了!”知道张清平日里就修行勤勉,无心他顾,孙浮尘笑着点了点头,便接过他手中一道灵符。

然后又看着这位师弟向众将领打了个稽首,就退下了城楼去。

……

有张清招来的这场大雨相助,蒿泽水泊中的水势顷刻就涨了起来,将原本埋伏于水泊之中的汉王大军全都给逼得急急告退。

韩清看准了时机领兵出城,然后又请孙浮尘适时止住了大雨,趁着乱军奔逃的颓势,一举将李言的八万大军杀得丢盔弃甲,杀敌一万八千余,又是得了一场大捷!

而过了蒿泽之后,往后直至太原也都无险可守,韩清本就是久经战阵,如今更是军心可用,十万大军如犁庭扫穴,连连攻破了并州诸多城池郡望,直朝着太原城方向攻来。

那李言本有意退守清源郡城,凭借这太原之前的最后一道城关,将韩清的大军拖延在此,以身后太原为依靠,将十万讨乱大军消磨在这并州腹地。

奈何他这一路败势实在难以挽回,兵将之中早已没了军心,虽然据城而守,但依旧是被韩清的大军一举攻破城池,将五万汉王军剿灭在了这一战之中。

之后那李言一路仓皇而逃,韩清又哪里能放过这么一个斩敌首脑的好机会?一路号令大军疾行,又命数千铁骑当先追赶,死死地就咬在了李言身后,几次险些就拦下了这股逃兵,生擒了叛贼之首李言。

到了第二日,韩清亲自领骑兵追赶,虽然远处太原城已经在望,但汉王李言被一路紧追,人困马乏,又没得替换的坐骑,眼瞧着就要被韩清追上,拦截在太原城前三十里!

“快,定要赶在那城中出兵接应之前,将逆贼李言擒下!”

两军首尾相隔不过五百丈,韩清当先一骑,手提了一柄马槊,眼见着已经接上了一队汉王侍卫!

而在两军交阵的上方,孙浮尘领着柳月瑶、张清,并上了门下华仙童三小,此刻也是踩住了一朵罡云,伫立半空,瞧着地上这阵你追我逃,却是嫌这场面太小,不屑出手。

孙浮尘以“北极神数”望气之法观瞧,那汉王身上原本得自册封皇子的天子龙气,几经韩清大军挫败,此刻已是只余一条细小孱弱的白龙,奄奄一息,好像时刻都会断绝消散。

“初逢这汉王,那天子龙气还有三分气候,尤与并州大军士气勾连呼应,说不定当真有几分逐鹿之运!而如今这李言气运便已成强弩之末,苟延残喘,只怕难逃韩将军此次追逃。”孙浮尘轻笑着摇了摇头,叹气着说道。

世俗间的王朝兴落,经此一役便能瞧出七八分清楚。

但还等他这一口气叹完,却又听见这道人轻“噫?”出了一声,就看向那前面奔逃的李言。

“这是……”

孙浮尘眼见那李言的气数衰落下去,明明已经被韩清追到了身后,就连随行侍卫也都十去七八,只剩了骑在垂死挣命。

但就在这个档口,忽然太原方向一道金光打来,那李言身上的天子龙气也是猛地一振!

“不好!”

孙浮尘面色一变,连忙抢下前去,就要去拦那一道金光。

他自然是瞧得出来,那一道金光分明是朝着韩清而去!

可还没等孙浮尘动作,就听那处“呛啷!”一声清响——竟是张清先了孙浮尘一步,剑诀一捏,就放出一道列缺剑光,眨眼就将那一道金光拦了下来!

那金光被张清一剑拦下,竟也是不和他纠缠恋战,顺势就扭转过去,来到李言身后将这汉王一卷,就直直投入太原城中去了。

……

“师弟可瞧清楚了?”孙浮尘收回脚步,眉头一皱,就向身旁张清问道。

张清听问,也是面有沉色地点了点头,说道:“是一件七宝幕篱,先是想擒拿韩将军,被我列缺剑逼退之后,才带走的那汉王李言!而且这法宝也是不凡,受我列缺一剑竟然混不当事,只怕至少是法阵炼入了三十六重……”

旁边柳月瑶听闻张清说法,也是微微点头,然后才转向孙浮尘说道:“师兄,我瞧着这法宝瑞气千条,宝象祥和,绝非寻常野禅能够炼就!”

孙浮尘原本已有猜测,如今听得师妹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也是微微一颔首,然后一步踏出罡云,片刻来到那太原城上空。

往城中稍稍观瞧片刻,就听孙浮尘清声一起,就向下方问道:“在下麒麟崖玉虚宫门下孙浮尘,不知方才是哪位高僧出手赐教,可否现身一见!”

他们都不是红尘中人,所以孙浮尘掂量着,也未必非得为了这些凡尘俗事,弄出些尔虞我诈来。

若是能够当面分解清楚,免去了斗法干戈,如此当然最好不过,所以这会儿也就没有遮遮掩掩,索性当面过去向人问了清楚。

也不知是麒麟崖玉虚宫的名头当真好使,还是对面也是抱着和孙浮尘一般的心思,所以他这边才刚招呼出声,就见那城中也是冲起一道金光,来到这太原城上之后光芒一敛,当中就显出一个脚踩祥云的和尚来。

那和尚也是身量高大,宝相庄严,与孙浮尘当空对立却是未言先笑,又躬身称了一声佛号之后,才言说道:“贫僧北海,见过玉虚宫孙道友!”

孙浮尘竟然也听过这和尚名号,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躬身打了个稽首,然后才向和尚说道:“未想竟是小禅雷音寺北海大师当面,久闻大名,贫道失敬了!”

这和尚竟然也是颇有来历,是那佛门之中小禅雷音寺的“金刚僧”。

所谓金刚僧,身份便与道门九大派中的真传弟子类同,也是非得修成了佛门“六通”,到了参悟“三觉”的境界,才能够胜任。

而那海外小须弥山中“小禅雷音寺”,也是佛门四大道场之一,与中原道门九大派并驾齐驱,当中法门不容小觑。

所以如今孙浮尘面自从听了这北海和尚自称了发号,也是忽然神情一紧,半点不敢怠慢。

就听孙浮尘客气说完了前一句,然后便转了语气,又向着对面北海和尚追问道:“大师不在那海外小须弥山清净修行,为何到这兵征祸乱之地,阻挡了天朝大军剿叛讨逆?”

虽然李由得位不正,但好歹天子之气如今依旧落在神都,盘转禁宫,所以李由如今就是天下正统,孙浮尘占了这个名分,说教起北海和尚来却是名正言顺。

而那北海和尚听了孙浮尘来问,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淡淡说道:“如今那东都李由,皇位得来蹊跷,且素行不道,对百姓多有戮害,称不上是有德天子!反倒正是并州汉王,道德仁心,贫僧也是感念这汉王体恤,众望所归,是以才助他一臂之力,尤取天下正统为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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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一章 人道正统,天子龙气(求推荐票)

孙浮尘一听这北海和尚言谈,就知道此次恐怕不好对付,眉头一皱,就又和这高大僧人争辩道:“皇帝登基不过数月,大师何言不道?且如今李由乃是得了天子之气,那便是大唐帝位正统!而这汉王李言,尚未等其父驾崩翻过年去,尸骨未寒,便要兴兵作乱,又哪里称得上是有德模样?况且就算不提其他,只看如今这并州民心大乱,三军无有士气,便是大师口中所言仁君正道之师?汉王持心不正,出师无名,这才到如今一败涂地。如此,大师还认定这此君乃是天子正统不成?”

孙浮尘打定主意和这和尚摆事实,讲道理,毕竟都被打到家门前来了,谅这北海和尚也没得其他话语好说。

但怎奈,北海和尚也只是不疼不痒地微微一笑,也不管孙浮尘先前说的什么,反而开口就向孙浮尘问道:“孙道友可见得汉王顶上白龙之气?”

孙浮尘听话眉头又是一皱,心下也是觉得有些不妙。

看来这北海和尚之所以能够有道理和自己争辩,凭的就是那汉王顶上的一道白龙之气。

天子之气乃是黄龙,此为人道正统。

但气运流转,王朝更迭,凡顶上生龙气者,也都是有望取天子而代之。

按理说,汉王原是先帝五皇子,在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之前,顶上也该是生有黄龙之气——这是在册封皇子时分封下的,以示这李言有望继承大统。

不过皇子龙气名为龙,实为幼蛟,除天子之外,当属太子“黄蛟之气”最为厚重,为诸多蛟龙之冠首。

而待得太子继承大统,登基为帝之后,这储君黄蛟之气便能一朝化龙,统御天下。

如今李言顶上原该有的黄蛟之气已然不见,反而以白龙之气代之,那便说的是在王朝气运之上,这汉王李言已经不复先帝皇子身份,而是能够与当今天子一争天下的诸侯枭雄。

至于为何会有此一变,只怕也是因为当今的天子李由得位不正,才引来的这一段遗祸!

而且这遗祸定是不止这一桩,如今就连孙浮尘都能够看出,这天下将乱,风雨飘摇。

只怕到了那时,秉龙气而兴的也不止这汉王李言一人,说不定又是一番群雄逐鹿,诸侯并起的局面!

只不过往后的事,却未必和孙浮尘有太大关隘,反倒如今的当务之急,却是面前的北海和尚!

既然这和尚抱定了李言顶上的白龙之气为名,孙浮尘也是知道,此刻再和他说什么也是无用。

毕竟佛门弟子,向来装糊涂都是一把好手,他孙浮尘自问论起口舌争辩不是这些和尚的对手,唯有飞剑道法才能见了真章!

“只是这和尚手上的一副七宝幕篱实难对付,寻常法宝不能动其分毫,若他只凭了这件法宝困守太原城中,不出不动,就算张清师弟手上有韩师叔赐下的七枚剑丸,但最终攻破也不知要耗费去多少功夫,到时夜长梦多,说不定又要再起什么变化……”孙浮尘心中念头急转,也是觉得面前北海和尚像只千年老鼋,便他如蛟龙猛虎,也是无处下口。

斟酌了片刻,孙浮尘最后也只能心下一横,打定主意向那北海和尚说道:“既然大师与贫道皆各执道理,理辨不清,那多说也是无益,不如咱们就定了三日之后,在这太原城前斗法,只凭手段高下争论输赢!若是贫道等能够侥幸胜得半筹,就请北海大师抽身此事,不要再管,若是大师技高一筹,那贫道便领着师弟师妹回转昆仑山去,对这并州之事也不再来管,不如大师意下如何?”

只为引得北海和尚应允,孙浮尘开出的条件已经算是吃了亏的。

但谁承想,那和尚却是双目一觑,笑眯眯地说道:“孙道友此言差矣,正所谓理不辩不清,道不分不明,是非曲直当以道理来论,如何能只凭了斗法手段的高下,便来定夺道理?道友既是要比斗,不如三日之后该在城前论道,若道友能以道理争胜过了贫僧,那贫僧休说退走,就是当场叩首拜了道友老师,那也是心甘情愿!便是道友不能论道胜过贫僧,那却也无妨,贫僧亦是无意驱赶道友,只等下次道友参悟了道理,再来寻贫僧论道也是正可的!不知昆仑派孙道友意下如何?”

北海和尚言笑晏晏,语气温和,对着对面孙浮尘当真就如旧时亲友一般。

而孙浮尘一听他这说辞,也是立刻将这和尚的心思猜了通透:“原来这北海和尚未必当真是要扶那汉王去夺天子之位,只是在借故拖延,兴许只是为这大唐江山钉下一枚眼中钉,肉中刺,又或是要将这个平乱讨逆的大军拖延在并州之地,耗损朝廷兵力,当真图谋其实是在别处……”

总之孙浮尘是看得出来,这北海和尚此刻不为成事,只为搅乱。

时局越乱,就越能顺了这和尚的谋算!

“虽然不知道这和尚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背后又有什么图谋,但既然此刻对峙,总不能遂了他的心意,既是如此……”

孙浮尘双目一转,心中认定,然后就对着那边北海和尚说道:“既然大师不愿斗法了结,贫道也认为强辩道理无益,那依旧只能是各施道法,手底下见真章!今日便算是贫道与大师见过了,自明日起,天朝大军攻城讨逆,贫道与大师阵前再见,还请恕了冒犯失礼才是!”

北海和尚依旧是笑容可亲,听了孙浮尘这话依旧面色不改,只是口称了一句佛号,然后才缓缓说道:“既是如此,那贫僧就在这太原城中恭候道友大驾,便是如先前论道说法,贫僧依旧不改,若是道友回心转意,邀约贫僧论道,贫僧也是无任欢迎,只要道理说服了北海,北海便敬道友为师,自此跟随清修,无有不从!善哉!”

“贫道告辞,大师珍重!”孙浮尘面色微沉着向那北海打了个稽首,然后也就不再招呼,回转身去驾了遁云,就往张清、柳月瑶那处去了。

……

见着了师弟师妹,孙浮尘也是将与那北海和尚的一番口舌争辩道了出来。

听得这和尚油盐不进,一心拖延,柳月瑶也是秀眉微颦,向自家师兄问道:“这北海和尚乃是小禅雷音寺中的金刚僧,论起修为法力只怕要比咱们三人都胜出不少,更何况他手中还有一副幕篱,想必是小须弥山中尊者赐下的法宝……他要是和咱们堂堂正正斗法,攻伐取胜,咱们三人都各有手段,断不会怕了他,但就怕这和尚仗着法宝困守,到时候就算咱们师兄妹三人合力,也难以在他手下讨来了好处!”

柳月瑶乃是纯阳真人的弟子,论起眼界见识,也不会比孙浮尘稍差,也是一听师兄道来头尾,就把那北海的意图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猜中归猜中,当真那北海和尚要是做了缩头乌龟,柳月瑶也是和孙浮尘一样,当真没有办法的。

反倒是张清略微沉思了片刻,像是有了些头绪,然后便向师兄师姐说道:“若是师叔在此,他手中‘都天烈火’倒是正好能够破这佛门法宝!”

“都天烈火?却还没听师弟提起过,这又是什么法门?”柳月瑶疑惑回头,向着张清就问道。

她与孙浮尘到底不如张清,清楚韩浞的许多手段底细,又因为都天玉简久不现世,所以对“都天烈火”也是未曾有过听闻,此刻既被张清提起,就索性向着这位师弟问了出来。

“我也是此次随师叔一道出山之时,才在途中与他闲谈之时听得提起,这‘都天烈火’乃是上古时候太上真魔的道统,混沌秘魔正宗的法术,乃是天下最雄浑的一门真火,且最精擅消磨损耗,若是时日足够,就连天下道门九大门派的护山大阵,也能被这门真火给炼开了!要说对上七宝幕篱这般佛门法宝,这门魔道真火却是最好用不过!”张清语声轻淡,对着两位师兄师姐就细细讲解道。

孙浮尘与柳月瑶也是头一次听闻,原来自己家韩师叔竟然还有这般厉害手段,既是赞叹,也是惊奇,毕竟他们也是当真没听闻过这“都天烈火”的名头!

其实休说是孙浮尘与柳月瑶了,韩浞自从炼成十二道烈火真符之后,每每放出来与人对敌,也没有一个是认出了这门真火的根脚,就连覆海大圣也不例外。

更是因为这个缘由,“都天烈火”屡屡都被小瞧,也之所以才能够出其不意,次次立功!

到了如今,韩浞对都天烈火也是越发仰仗,反倒是把他辛辛苦苦炼成的一门“冰魄神光”给隐藏了起来,当做出其不意中的“出其不意”!

不过即便柳月瑶和孙浮尘没听过“都天烈火”,但“混沌秘魔正宗”,“上古太上真魔”,这些名头却是依旧如雷贯耳!

“莫非韩师叔也得到过‘都天玉简’?”孙浮尘略一思索,然后微微惊诧着就向张清问道。

毕竟当年灭尘道人叛出元阳剑派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道门之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灭尘老道得到的三枚“都天玉简”,所以到了这会儿,连带着这“都天玉简”的名头,也是在道门之中几乎人尽皆知了!

不过张清听得孙浮尘问起了“都天玉简”,却只是茫然摇了摇头,说道:“这却没听韩师叔提起过。”

反而张清被孙浮尘这一问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转过头来反倒向这位师兄问道:“师兄说的什么‘都天玉简’?难道与师叔手上的‘都天烈火’有关联不成?”

张清因为资质不高,唯独在剑修一途上有些天分,所以在韩浞入门之前,他便只埋首于一部,可又因为这剑诀品相不高,修行也不甚顺遂,倒反而越发勤勉克己,到最后甚至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扑在了修行上,对于这些道门传闻听得也就越发少了,所以连灭尘老道这众口相传的故事,他也是全然不知道。

而且他虽然知道韩浞有“都天烈火”,也知道韩浞有“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可见到这些的时候,韩浞已经是将法宝给炼成了,根本就用不上那三枚“都天玉简”。

所以对于“都天玉简”这四个字,张清也是当真头一次听闻。

而听得张清来问,孙浮尘倒是对于这位师弟素行有些知晓,也不见怪,只是细细给他补上了这一道传闻。

张清才听完孙浮尘讲述,立刻就不由露出一丝担忧神色,微微皱眉道:“那灭尘道人既然能为了三枚玉简就叛出师门,若是让他知晓了我师叔手上的有‘都天烈火’,也不知会不会学得师兄一样,来猜他手上又有都天玉简?若是因为这个被找上门来,我家师叔处境只怕不妙啊!”

孙浮尘与柳月瑶一听闻张清这说法,也是暗自心中点头,深以为然。

“那灭尘道人一早就是元神出窍的修为,一身剑术更是尽得元阳剑派真髓,若是被他盯上了韩师叔,只怕着实是一件麻烦事!看来我等也需守紧了口风,不把韩师叔那‘都天烈火’给传出去了才是!”孙浮尘面色郑重,向着柳月瑶点了点头交待。

柳月瑶自然知道轻重,同样点头称是,应许下来。

好在他们三人商议时已经摒开了华仙童三小,将这三个小魔星先行赶回了韩清军营中去,否则柳月瑶和孙浮尘还指不定要如何头疼!

“听得孙师兄说法,似灭尘老道这般心狠手辣,修为又高,想必即便是我那诡计多端的师叔遇上了,也讨不了好去,还是尽量让他规避了罢……”

张清心中暗叹摇头。

但他却如何能够想到,他家那师叔原是老早就和那灭尘老道打过了交道,还磕头喊过一声“恩师”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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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二章 苟延残喘,合沙剑丸(求推荐票)

“既是如此,那我这便给韩师叔飞剑传书,请他老人家亲自来一趟?”

师兄妹三人论过了一阵,最后还是孙浮尘向师弟妹问道。

既然韩浞的都天烈火正能克制了北海和尚的七宝幕篱,孙浮尘又实在没有其他手段,便就只能再求助了这位师叔。

张清与柳月瑶自是没有异议,都认为师兄这个决断妥当。

所以回转韩清军营之后,孙浮尘立刻恭敬手书了一封,用飞剑携了,就送往洛阳韩府去。

往后三五日,韩清也是几次尝试着挥兵强攻太原城。

但太原乃是天下重镇,城高墙厚,强攻着实不利。

且又奇怪,那汉王军中突然就有了大转变,守城兵将竟然在一夜之间,士气忽就振奋,不仅兵将统统用命,悍不畏死不说,甚至韩清还又听闻了前军回报,说那守城的将领还时常会有神光护体,刀枪不入,竟能以一当百,生生将平乱大军已经攀上了城墙的攻势,又都给打了回来!

……

“这必是那北海和尚手段!”

孙浮尘听了韩清讲述,眉头当即一皱,就猜出是那和尚在当中作祟。

随后又听这道人沉吟了片刻,才又向韩清说道:“有那北海和尚襄助,将军想要攻下那太原城只怕不易!还请将军安心稍待些时候,待得韩师叔到了,有他出手,北海可破,那剩余的汉王残兵当不是平乱大军一合之敌,到时取得太原也不过举手之劳!”

如今那北海和尚和七宝幕篱,才是大军征讨的拦路虎,只要存在一日,汉王军固守太原就能够苟延残喘一日。

但等韩浞来到,将这和尚轻轻抹去,到时候没了修道人从中作梗,那太原守军也不过是一击即溃。

“就是不知二郎何时能到?咱们如今虽是围城,但战机也一样稍纵即逝,况且如此耽搁下去,只怕军心不稳,又起祸乱,毕竟这并州乃是汉王的根本之地,我大军如今深入,总有顾虑……”韩清有些发愁问道。

他自然也是想等了自己弟弟,但奈何先前,这军中其余将领见此行攻伐讨乱一帆风顺,也着实没将苟延残喘的太原守军和那汉王李言放在眼里,屡次进言攻城。

韩清因为要顾忌了军心士气,数次被催促之后也是有些左右为难,只好允准了大军攻城。

然而虽是顾虑过太原城易守难攻,此次强取会有失利,但韩清也是没料到,最后竟然大败而回!

要知道,此次平乱讨逆,虽是由他韩清挂帅,但如今的皇帝李由对他本就没有多少信任,军中安插下的对头眼线更是不少。

甚至许多将领也只为和韩清对着干,起初就已经闹出了不少事情来。

好在韩清还有韩擒狐生前的余威,能够镇压三军,自己也是数年领兵,增长了阅历手段,如今才能够弹压一二。

还有一样,便是这一路打下来全是胜仗,势如破竹,韩清借着大胜的势头,才终于稳住了将领中的众说纷纭,让那些心有不怀好意的,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听从了他差遣。

但是如今,攻打太原城遇上了阻碍,阵前失利,那就给了许多有心之人趁机发难的借口——十万大军看来是一路长胜,气势如虹,但当中的内忧外患,韩清也是当真不足为外人道了……

……

孙浮尘虽然不为统帅,但对于军中气象虚浮,也是一眼就能窥破。

知道韩清烦忧,但他也同样有些发愁,皱着眉就说道:“按理说飞剑传书已早早送到了韩师叔手中,凭师叔的遁法,赶来并州都不必一日!如今尚不见他身影,只怕是途中又生变故,遇上了什么耽搁阻碍……”

孙浮尘也是等得有些心焦,有心回转洛阳去瞧瞧,但又转念一想,就连韩浞都被拖延住了,那多自己几人也是于事无补,还不如守在韩清军中。

……

“看来,即便韩师叔不到,咱们师兄弟三人也少不得要与那和尚做过一场了,”孙浮尘目光一定,就向柳月瑶,张清,还有韩清说道:“就算攻不破北海和尚手上法宝,但合我师兄妹三人之力,也是能将他牵制住了!否则若是任由他相助太原守军抵抗王师,只怕不再几日,军心都要耗尽,再无攻伐之力……”

孙浮尘别无他法,只能长叹一声,决定出手。

韩清本有此意,如今听得孙浮尘自己提了出来,自然连连赞同。

柳月瑶与张清想法与孙浮尘也是别无二致,揣摩了如今情形更是深以为然,皆微微颔首,应和了自家师兄。

又听张清略一沉吟,然后转向自家师兄说道:“师叔借我防身的七俢剑丸,其中一口‘合沙剑’擅发‘戊土金沙’与‘己土银沙’,凭着这两道亿万金银细沙消磨损耗,倒是能够和‘都天烈火’有异曲同工的妙处,只是施展起来颇为耗费法力,不似‘都天烈火’以逸待劳。但即便攻不破那七宝幕篱,想来拖延对峙些时候还是不难!”

他其实早有思量,只是顾虑着不太稳妥,所以一直就没有说出口。

但既然如今已经决定要与那北海和尚做过一场,张清也就没得什么好顾虑的,就索性将这想法说了出来。

孙浮尘听闻张清说法,也是微微一喜,然后便颔首笑道:“如此最好,有张清师弟此言,为兄心中也有了些底气!”

他虽然平素也没与张清过多往来,但好歹同门修行,对张清的性子多少也是知晓,明白这位师弟虽然向来名声不显,但是行事一向沉稳厚重,从不说没把握的话。

如今既然是张清自己发话,将合沙剑的妙用托了出来,那必定不是一时夸耀,而是这剑丸确有神通,自然让孙浮尘也是心中有底。

“那明日咱们当先叫阵,只把那北海和尚唤出来牵制住了,让他无暇他顾之后,韩将军便领兵攻城。只要这太原城一破,那北海也就没得借口逗留生事,自然只能老实退去!”孙浮尘神色认真,向着众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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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三章 罗云尊者,真魔阵图(求推荐票)

张清、柳月瑶听了师兄吩咐,自无不允。

韩清也是连连点头赞同,急忙告辞出来之后,就去传令三军,准备了明日攻城。

一番商议,便就此落定了下来。

其实,孙浮尘、张清这边是因为久等韩浞不至,以为中途遇阻,所以才另作考量。

可事实也正是如孙浮尘猜测一般,韩浞并非没接到传书,而是一早就离了洛阳,早在三日前便急匆匆往了并州赶来,只是中途被人拦住了去路,至今也没能摆脱出来!

“罗云和尚,你堂堂西方尊者,出手拦截我一个炼气小辈,也不怕丢你佛门颜面么?”韩浞被困在一道金光之中,几次冲突都不能得逞。

恼怒之下,他也是不由得地看向面前一个行脚僧,眼神不善,语气沉沉地质问了起来。

那行脚僧人听得韩浞质问,却只是淡淡一笑,语气平和道:“少阳神君且请息怒,贫僧也不过是受人之托,请得神君在此暂留七日,只等七日一到,贫僧自然放了神君离去。神君稍安勿躁,如今已是过去了五日,至多不过再有两日功夫便是,也正是相逢是缘,如此机缘难得,神君不如再听贫僧讲经两日,以神君天资灵慧,想必一定能够有所悟得!”

说完,这僧人又笑着口称一声佛号,然后就开始自顾自地念起了佛经来。

“早知如此,便该留我自己在洛阳看护府邸,请了大师兄往并州驰援,他手上有归化神音,必定不会吃着罗云和尚的亏!”韩浞被这罗云佛经念得有些心烦,暗自后悔着,就在心底嘀咕道。

这罗云乃是佛教十八位尊者之一,修为与道门元神纯阳等同,韩浞也是因为境界实在太低,所以也是拿这大和尚没有一点儿办法。

他这会儿也是当真不胜其烦,若是还有外祖母赐下的“周天星斗图”在手,他才懒得与这和尚多说一句,阵图一祭就要给这行脚僧来个好看!

但奈何,那星斗图不过是紫光夫人的一道神通,斗败了覆海大圣之后就散去不见,而韩浞又没的别的手段,来冲破这佛门尊者的金光壁障,只能任由这和尚将自己困住了足足五日,不得脱身!

不对,也不能说是没有其他手段,毕竟近几日韩浞又转过头来精研三枚“都天玉简”,有些所得,但到底还不稳妥,不敢轻易来试。

可如今这罗云和尚既然无端插手,阻拦自己,而且还指下了七日之期,那边是说自己若在七日之内脱困出去,只怕就会坏了这和尚的大事!

“这和尚既然出头和我作对,那他图谋也必定与我有不利!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图的什么,但总之给他坏了就一准没错!”韩浞一思及此,也是念头打定。

但未免还有余地,韩浞也是眉头一皱,就向那罗云和尚说道:“罗云尊者,你好歹是佛门高僧,长生得证,我也不欲与你撕破了面皮,只愿问了最后一句,你是放不放我离开?”

罗云一听韩浞口气,面色也是不禁微微一变。

他自然是听出韩浞语声笃定,若自己依旧不肯松口,只怕这小神君当真就要拿出什么手段来。

韩浞的身世来历,在元神纯阳当中从来都不是秘密,所以即便罗云这佛门尊者,也是不敢稍有小觑!

虽然韩浞修为低,但是他的来头大啊!

凭了身后的靠山,此刻韩浞无论是拿出什么法宝,罗云和尚也都不会惊奇!

岂不听闻,先前妖族覆海妖圣都在他手下吃了大亏,被随手一副宝图就拿了身外化身,还有本命法宝去?

若没有第二元神挡灾,只怕性命都险些要不保了!

但即便如此,罗云和尚也是不可能稍有踌躇,定是要将韩浞给阻在此地七日的!

口称了一声佛号,就听这罗云尊者依旧温和淡淡,垂目说道:“非是不愿,实不能也!就请少阳神君再耐心等下了两日罢!”

韩浞一听,面上自然冷笑一现,也就不再和这和尚客气。

随手放出了神煞阵图,被韩浞顶在了头上,反掌将摘星玉楼也给祭了出来!

接着就听韩浞语声冷冷,朝着面前佛门尊者说道:“罗云,是你自己不听劝诫,非要与本神君作对,若是之后有了什么后果,记住了且不要来怪我!”

说着,韩浞就取出了三枚“都天玉简”,往头顶神煞阵图中一送,清喝一声就道:“阵起!”

就见那神煞阵图忽然黑光一闪,条条色似玄墨的沉浊魔气,就从那阵图之中滚滚而出——这不是魔气外放,而是那阵中魔气已然十足,这才从那一副阵图里满溢出来!

早在才得到这三枚玉简的当初,韩浞就凭着季飞雷的两仪真气,借用过三枚都天玉简中的大阵神通。

如今韩浞修为比起从前不知精进了多少倍,又对三枚玉简摸索越深,这才竟然给他察觉这三枚“都天玉简”当中,其实就藏住了一副“十二都天神煞阵图”!

要知道这都天玉简,乃是混沌之中太上真魔的道统,其余来历虽然一直成谜,但说不定十二枚玉简,就是太上真魔亲手炼制!

那这三枚玉简中藏住了的神煞阵图,说不定也就是当年的太上真魔亲手炼制,真正完整的一副“神煞阵图”!

此刻韩浞将玉简送入自己的神煞阵图,接着相同法门沟通阵图,借用了那玉简中神煞阵图的神通。

哪怕只有万一,也足够突破这罗云尊者的金光壁障!

“火来!”

韩浞口中呼唤着,“都天烈火”的法门一起,一头焰色血红的火龙就从头顶阵图中吟啸而出,向着困住了自己的金光壁障就冲了过去。

虽然这火龙只有一条,但这火势却是比先前十二条一齐出手,还要雄浑凝练十倍!

轰隆!

又见这火龙撞上那金光壁障,火势顷刻就蔓延开来,将这一道壁障撞得摇摇欲破不说,烈火四散之后又立刻把这金光炼化来得起来!

一气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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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四章 佛光八宝,功德金塔(求推荐票)

都天烈火声势惊人,即便那金光壁障是佛门尊者使出来的元神纯阳手段,但此刻被这真火缠上了,也是休想能得了好,只一个转瞬,就被炼得宝光微微黯淡,似乎还有些薄弱起来!

罗云尊者见状一惊,连忙口称一声佛号,然后点手一直,打出一道金光去往那壁障之上,才又将这壁障给稳了下来不说,就连那金光也是又厚了一层。

“少阳神君,莫要鲁莽!贫僧当真只是想请神君稍待几日,并无恶意,你若行此莽撞,过后你我两败俱伤,却是谁也没得好处!”罗云尊者一边定住壁障,一边就开口向韩浞劝道。

韩浞此刻额上也是见汗,维持的也是一点儿不容易!

也是幸得母亲刘阆苑赐下的一座摘星玉楼为助,当中还有不知多少年积蓄下来的星斗灵气,这才能够支撑了那神煞阵图和都天烈火取用!

就见这些灵气源源不断地从那九层玉楼中流出,然后转入韩浞体内之后只是打了个旋儿,就立刻往他头顶的神煞阵图中投去,当中竟然片刻没有停滞,也是把韩浞给累得够呛。

说来他自入道修行算起,还从未如此搏命过!

要知那星斗灵气并非“真气”,想化为法力运使,至少要在体内走过一遭小周天,即便这会儿韩浞体内的与,两门最上乘的道法一齐运转,在将星斗灵气炼为真气法力,但依旧是入不敷出,还在消耗了他自己体内的真气!

至多再有一刻,若是攻不破这罗云尊者的金光壁障,韩浞就不得不停手,否则真气衰竭之后就要动用真元,伤及根本,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不过好在都天烈火并非浪得虚名,神煞大阵更是凶威卓绝,两道神通合在一处与那金光壁障纠缠,也一直是占着上风,只要再有几息功夫,就能够炼穿了那罗云尊者的佛法神通,让韩浞脱困出来!

可罗云和尚到底已经是证得了佛门尊者的,修为等同道门元神纯阳,眼力自然也不会差了,立刻就瞧出颓势,但却也是思量着就要奈何不得韩浞,隐隐还有了一丝退意。

可阻拦韩浞这件事也是关系重大,往后还有牵扯,所以罗云尊者也断不能在此处就放了他过去……

实在无法,这佛门尊者只能摇头轻叹一声,然后说道:“少阳神君这是何苦,贫僧对神君确无恶意,只不过求得神君暂缓几日……”

韩浞一听却是忽然冷笑,语气也带了几分寒意说道:“你这和尚,也莫要拿话来哄我,既无恶意,你又何须用神通困住了我?是敌是友,也并非全靠了你一张嘴来说,我堂堂昆仑派许玄龄真人入室弟子,玉虚宫天雷殿掌刑,斗姆天尊老祖赐封少阳神君,难道是任由你罗云拿捏摆布,说困就困,说拦就拦的?别说你罗云只是佛门尊者,就算三世佛陀在此,冲着我师门长辈,也要给出个说法来!你若识得好歹,早早收手离去,我便不与你计较,若是稍后让我炼破了你这劳什子金光障,亲自打了出来,到得那时,你看我轻不轻易与你干休!”

韩浞连呼带喝,一边哄着这罗云和尚罢手,但他自己手底下却是不停,连连运转真气法力,送到了那神煞阵图中去化为“都天烈火”,急急就炼化着那一道金光障。

“既是如此,那……贫僧得罪了!”罗云尊者见如今好话已经说尽,可也依旧劝不得韩浞安分,只好苦笑着摇头,然后道了一句。

等他这一句说完,就见这佛门尊者右掌一翻,然后从掌心就现出了一座滴溜溜打着转,金光烨烨的小塔来!

就见那一座小塔分了七层,每层八面,每一面开了一道悬窗,有些悬窗是空的,而有些悬窗中却是坐定了一个打坐模样的老僧,闭目合掌,宝相庄严。

而这塔虽七层,但只有顶上一道塔檐,八面八角,每一个飞檐顶角上,都挂了一口功德金铃,同样是金光闪闪。

“佛光八宝功德塔!”

韩浞一见这小塔,也是不由眉头一皱,脸色也立刻有些不好看。

佛门弟子中有许多修炼这功德塔的,就和道门中的飞刀、剑丸一般,只不过这功德塔却不行杀伐之道,大多只用作护身修行。

虽然没有拼斗之功,但也不要小瞧了这一座宝塔,许多时候有那修道人和佛门弟子斗法,只要见对面和尚祭出这么一方小塔,将自己法体一罩,那都是当场扭头就走,没得其他话说——反正也攻不破这铁乌龟,再说别的也是多余!

不过这八宝功德塔虽然难缠,但是祭炼起来也甚是不易,往往是累世修行了十几世,或是一座寺院历经数代,才能够炼成这一尊小塔。

那悬窗中打坐的老僧,其实就是高僧坐化之后的金身!

佛门的高僧,只有修成了“六通”中的第五通——宿住通之后,才能够成就金刚身。

也同样只有到了这个境界,佛门弟子才能在坐化之后遗蜕不腐朽,成为“金身”!

韩浞凝目去看那罗云和尚的一座八宝功德塔,就见这塔中一共收了十七俱金身!

若这是十七位不同高僧的金身,那还容易对付一些,但韩浞哪怕不用去细想都能够知道,这必是罗云和尚自己的十七世修行——也是只有如此,这和尚才能够将一座功德塔给祭炼到“纯阳法宝”的境界!

“少阳神君,得罪了!”那罗云尊者垂目念了一声,然后就将这一座小塔托掌一抛。

就见这佛门尊者的一座“佛光八宝功德塔”才刚离手,就滴溜溜打着转,向着韩浞头顶飞去,且这小塔迎风就长,待到了韩浞头顶,已经是一座足足有十数丈高的金光巨塔!

“不好!”

韩浞暗呼一声,然后连忙加紧催动神煞阵中的烈火真符,将都天烈火的火势又再添上三分,眼看着就要将那一道金光壁障给炼穿。

但就差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轰隆”一声,那八宝功德塔已然是严严实实将韩浞给罩住,连带着那一道金光壁障一起,把他困在了塔中!

……

“秃驴当真惹厌!”韩浞心中实在气不过,低声就骂出了这一句来!

“善哉……”也不知那罗云尊者听是没听见,但他这语声却是依旧淡淡,只在韩浞耳边响起。

“你个劳什子在此耍混,居然还敢称善!”韩浞也索性放开了,接着那罗云尊者的话就指天骂道。

“少阳神君稍安勿躁……”

“死和尚,安你个头啊!”

“神君,慎言……”

“慎你个头啊!”

“请容贫僧一言……”

“听你个头!“

韩浞此刻被逼得急了,连家乡话都骂了出来。

罗云尊者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这不是好话。

但无奈他堵不住韩浞的口,也就只能任由这位小神君在塔里上蹿下跳,骂得欢快。

“告诉你罗云,你等着出来的,老子和你没完!”

韩浞见这和尚不还口了,不仅不收敛,反而指着罗云尊者骂得还更狠了。

但奈何对面和尚没有他如此丰富的经历,所以他骂出来一大半的话,罗云尊者都是听不懂的!

不过即便罗云尊者听不懂,也还是没碍着韩浞继续来骂。

而且一边骂着,他还一边收了些道术法力,但也只是将入不敷出的那一成给收了回来,如今成了“量入为出”——摘星玉楼送来多少星斗灵气给韩浞炼化,那韩浞就送多少真气法力往那神煞阵图中,去维持都天烈火!

但即便消减了法力,那都天烈火的火势依旧雄浑!

就见那条火龙吟啸一声,就直直去炼罗云和尚那坐八宝功德塔——先前那道金光壁障已经被韩浞给炼穿,眨眼之间就散去了不见,如今挡在韩浞面前的,就只剩了这么一座宝塔!

但兴许是罗云和尚对自己这件宝塔的神通有十分信任,即便眼瞧着韩浞炼穿了自己的金光壁障,也是依旧面色丝毫不变,反而有些老神在在,任凭韩浞施为的意思。

而一见这和尚的神情,韩浞心头怒火却是更甚!

如今他也是认定了,就要和这和尚耗下去,看是他的宝塔厚实,还是自己的真火难缠!

也正是韩浞如今做法,才是最合适了他手上都天烈火的。

这门真火得意的地方,并不是拿来硬碰强攻,争一时的长短,而是凭借绵绵不绝的雄浑火势,将对手缓缓消磨损耗了,取的是一个“以逸待劳”。

先前韩浞以为能够速战速决,所以才用命一般地催动了神煞大阵,而如今既然一时之间破不开这罗云和尚的“佛光八宝功德塔”,那韩浞就不妨试一试沟通了三枚都天玉简之后,自己的神煞大阵的神通,又到底能够到得了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是不是能够与纯阳法宝一争高下!

若是今日韩浞能凭着“都天烈火”炼开了面前宝塔,那往后韩浞也就能够借了同样的手段,困住了元神纯阳也说不定!

“罗云和尚想要困住我七日,那即便是用尽浑身解数,我都要在第六日脱困!总之就是不能让你个秃驴遂了愿!”韩浞心中暗道。

左右还有一日功夫,他韩浞就要看看在这一日之内,自己的真火能不能够炼毁了这罗云和尚的铁龟壳!

……

也正是韩浞在半途之中和罗云尊者纠缠了这半日,韩清与张清几人这边却是已经转过了天来。

太原城前,地下三军已经齐备,只等韩清一声令下,就要往面前坚城强攻上去。

而在那边天上,张清与孙浮尘、柳月瑶师兄妹三人,却是脚下共同踩了一朵罡云,凌空观望,向那太原城中瞧去。

观瞧了片刻,孙浮尘不由眉头越锁越紧,然后才扭头向师弟师妹说道:“我观这城中气象,当中修士不止那北海和尚一人,其余还有两道云气翻涌,只怕也是金丹高手,而且又还有三四道云腾雾罩,想来也都是炼气修成了凝罡的,虽说不上是硬手,但合在一处也是不好对付!”

“这又是哪里的人物来插手,难道是那北海和尚请来的帮援?”柳月瑶闻言微惊,也是面色有些凝重,未想事到如今,竟然又出了这般变故。

她是炼气第五重,合药的修为,因为是纯阳真人的弟子,眼界心气都高了些,一心就要结成上三品的金丹,成为玉虚宫的真传弟子,所以才一直没有草率进境,不然也一早就和孙浮尘一样,结成了金丹的。

因此,若论修为手段,她倒是丝毫不比寻常四五品的金丹稍弱。

柳月瑶此刻心中盘算,对面除了北海和尚之外,那两个金丹应该也只是散修,丹成不过四五品。

而自己师兄妹三人中,师兄孙浮尘是正儿八经的金丹,能够接下对面的一个金丹修士,她自己凭借着道术法宝,也能够接下另一个金丹!

师弟张清虽然修为不高,但剑术超群,又有韩师叔赐下的七枚剑丸法宝,就算勉强也,也该是能缠住那北海和尚一时三刻……

“可即便是对面三个金丹高手都有着落,又有谁能去应付那些散修?若是放了他们不管,咱们先前的商议岂不是不能见效!”柳月瑶将心中一思量,就将顾虑说给师兄师弟,想要得个办法,毕竟她自己如今也是一筹不展。

若是照了原先定计,是三人一起缠住北海,如此方为稳妥,只因为她们凭了是师兄妹三人,所以人手还占得了一些上风。

但如今对面乌泱泱又冒出六七个人来,修为也都还不弱,不论是比拼人手,还是斗修为法力,自己这边儿都没什么胜算。

这也就难怪了柳月瑶发愁!

“可即便没了稳妥,这一阵也还是要斗过了!”孙浮尘面色一肃,斩钉截铁就说道:“韩师叔久等不至,必定是中途遇上了阻碍。既然是有人出手拦住了他,那便是此间事情紧要,怕师叔来了坏事……”

剩下的话也不用孙浮尘多说,柳月瑶与张清也是自然领会。

若是此时不迎头而上,过后只怕再没了机会!

他们本就是下山历经这一遭人世大劫,其中什么地方能关隘了自家修行也是没有定数,但都是修行百多年的人物,也都知道遇事该争的时候,就是要争上一争的!

“我来!”张清凝眉,笃定一般向师兄师姐说道。

孙浮尘听话眉头又是微微一皱,向张清说道:“师弟要应付北海和尚,已经是吃力了,如何还能再有余心?”

“无妨,”张清摇了摇头,依旧面色沉稳向孙浮尘说道:“师叔借我七枚剑丸,如今还都没有建功,正好借这些散修,试一试我的剑术!”

他语气镇定,似是心有成竹,就连孙浮尘都被染动,竟然也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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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五章 谷贺子,尚阳荣(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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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浮尘这边是兄妹三人,本是定计要先将那北海和尚给引出太原城外,然后三人合力将这和尚缠住,好让韩清的大军可以乘此机会,攻下太原城来。

但如今对面势单力孤忽然就变作了人多势众,孙浮尘只是稍一思量,就又下去请来了韩清,与他说明利害,改了计策谋略。

改由韩清率领了大军先行攻城,那汉王军势弱,守御艰难,他们就必会请了那边的北海和尚几人出手相助,孙浮尘几人在一旁策应着,却是正好可以后发制人!

虽然这法子有些失了稳妥,但如今形势如此,也就容不得孙浮尘他们再多顾虑,正好放手一搏。

韩清虽然不知修道人的事情,但是久经战阵,娴熟兵法,听了孙浮尘下来一提,也觉得正是道理,当即也不含糊,立刻整肃了大军,就要开始强攻太原城!

等待得一时三刻,讨逆平乱十万大军境界陈兵太原城外,将这个并州雄城给围得水泄不通。

而韩清则是亲领中军三万人,来到了太原城南门之外叫阵。

兵对兵,将对将,大战之前若能勾引得两三员敌将出来应战,顺势斩了也能够大振军心,骇破敌胆!

当然,那城中汉王守军自然也是有这意思,如今他们困守城内,士气早都低落得不像模样,若是这时候能够有哪位猛将出阵,把韩清给斩于马下,那到时候军中失了主将,只怕对面大军立刻就要急退三十里,重新修整了才能再战。

若是此时乘胜追击,就算只有一万人,也是能够杀得十万大军人仰马翻!

当然,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汉王李言痴人说梦一般的想法,休说韩清根本不会轻易出阵,他没得这个机会,就算韩清当真亲自出阵来挑,自己这边儿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名将,能够是韩清的敌手……

……

“大王何必忧虑,如今虽四面危急,却正是大王一挽颓势的大好良机啊!”

太原城南,城门楼头之上。

北海和尚看着下方气势昂扬的平叛大军,却是反而神采奕奕着,就向那汉王李言进言道。

“此话当真?大师既有明策,还请向本王快快说来!”

李言听话之言后神色立刻就是一喜,急忙向身旁的北海和尚就问道。

如今这大和尚是他的救命稻草,也是因为有这大和尚在此,这边早已失去了军心士气的汉王军才能够固守到如今,所以李言此刻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

“大王若能亲自出阵迎敌,斩杀敌军大将,那必定就能够重整军心,挽回颓势,此不正是反败为胜的大好机会?”北海和尚依旧笑着,一番话说得胸有成竹,好像只要汉王此刻出阵,就一定能够大胜而归一般。

“大师莫要与本王玩笑,”李言苦笑着摇头,然后又向北海和尚说道:“本王虽说武艺还犹尚可,也历过几回阵仗,但对面那韩清乃是上柱国将军韩擒狐的长子!便不说他自己武艺有多高,就连这竖子帐下的不少将领,也是身经百战,随韩擒狐一路征伐过来,当年平定北乱,剿灭南朝,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骁勇之辈,本王若论蛮力勇武,只怕还及不得他们当中许多人……”

这汉王一句话虽然说得丧气些,但好歹还算是他有自知之明,没有被败军颓势冲昏了头脑,当真以为自己能够反杀……

北海和尚却是笑颜不改,即便听出了李言话中满是颓唐意味,可依旧是语气笃定道:“大王无需担忧,只要遵照贫僧所言,往后贫僧自有主意!”

李言一听这和尚非要让自己去送命,心底也是虚浮,萎萎有些不愿答应。

但转念又一想,如今这局面便是再差,又还能差到哪里去?

他是知道李由的性子,从小就看出自己这二哥面上宽厚,实则凶狠狭隘,而且惯会六亲不认的,否则又怎么会做出那杀父弑君的事来?

若是李由一早掌控住了朝政,自信能够将自己牢牢把握在手中,不怕自己翻身,那他还有可能为了标榜仁怀道德,留下自己的一条性命,无论是软禁皇宫,还是贬为庶民,多少都还能算是能苟延残喘一阵。

可如今他李由根基未稳,既没有把握让自己不能翻身,又怕有其他人借题发挥,所以这一阵要是让自己败了下来,那是绝对没有命在了!

而且说不定以那李由的暴戾性子,还会选个闻所未闻的死法,让自己死得凄惨无比,胜过了父皇去……

思前想后,李言觉得这会儿除了背水一战,当真也是别无其他。

转头看了一眼北海,见这和尚只是淡笑,虽然不劝不勉,但已是让他心头一定。

“既是大师胸有成竹,那本王就信了大师这一回!来人,取本王银枪来!”把心一横,李言狠狠咬牙,总算下定了决心!

然后就听这汉王呼喝着,就让人去取来了兵刃,随后领着随身亲兵就下了城楼,策马往阵前而去。

北海和尚一见如此,笑着就向身旁一个道人微微颔首一礼,然后说道:“有劳谷道友施展法宝神通。”

“举手之劳,大师客气!”那道人微微笑着回了一句,然后反掌随手一托,就见一道白绫从这道人手中飞出,轻悠悠就向李言那处飘了过去。

等到这白绫来到李言头顶,就随风摆弄了一阵,一圈圈就向那李言笼罩下去,像是一道蚕丝茧蛹一般,就将这汉王给笼在了白绫之中。

等着那一道白绫全都萦绕在了李言身外,像是拢了一层云雾,但不消片刻颜色就越来越淡,直到最后彻底淡到看不见了,也再也瞧不出原先白绫的模样。

而那李言由始至终,也是丝毫瞧不见,也没发觉有一道白绫绕在了自己身外——这是法宝神通,那李言不过肉眼凡胎,看不见却也是寻常。

“谷道友这法宝果真奇异,贫僧大开眼界!”北海和尚一见那李言身外的一道白绫落定,也是微微笑着,向身旁那姓谷的道人夸了一句。

“大师过誉了,贫道这法宝虽有些小道,但哪里能够比得了北海大师的‘七宝幕篱’!不过这‘五蕴轻烟罗’是我护身之宝,分化千万,聚散随心。有这一道护身,也足以让汉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那姓谷的道人虽然口中谦逊,但观瞧神情,其实对自己这件法宝也是颇有些自得的。

这道人名叫谷贺子,是西海极西诸岛当中,回风岛上的岛主,乃是金丹第六品的修为,身上一道“云河罩”与一件“五蕴轻烟罗”乃是他最得意的法宝,皆是采了极西高天之处的罡云炼成,神通也是有些不凡。

而除了这姓谷的道人之外,此刻在北海和尚身侧站定的另外还有五人。

其中一个黑口黑脸,浑身上下都着了玄衣的汉子,也和那谷贺子一道是来自西极之地,是那西极“天幽岛”的岛主,名叫做尚阳荣,乃是结成金丹五品,修为比那谷贺子还要稍高一些,手上三口“玄幽飞叉”,也是颇为刁钻的法宝,在那西极之地也是赫赫有名。

此刻这天幽岛主听得身旁谷贺子自夸法宝,却是“嘿嘿”冷笑了一声,然后才道:“谷道友你这法宝虽然便宜,但老夫却还要警醒你一句,该是小心谨慎些为好。要知道这中原九州之地,自古以来都是藏龙卧虎,便是世间凡人,也不容小觑了!说不准对面那领兵的,就是哪家道门传下的弟子,手上学得道术法宝能破了你这轻烟,到那时候你这法宝不得力,害得汉王有个三长两短了,却是不好来和大师交代!”

这尚阳荣一番话连拉带扯,对着那谷贺子却是有几分敲打的意思在其中。

也是难怪,这二人虽然同在西极修行,岛屿比邻,但是向来没什么来往交情不说,偶尔还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些争端嫌隙。

如今也是受了北海和尚相邀,二人一同来了中原帮手助阵,但同谋不同道,这二人也是经常互相讥讽嘲落,各自都十分看不上对方。

尤其这会儿,尚阳荣见谷贺子又在自满法宝,也是十分不服气,更是见不得这道人一副得志嘴脸,这才忍不住出声含沙射影地说了一句。

谷贺子自然听得出尚阳荣语带讥消,面色也是忽然一沉,然后冷笑道:“贫道的法宝,就不劳尚道友来挂心,道友只需约束好了自家,到时出阵斗法,不要又临阵怯战,灰头土脸地逃回阵来,学得道友曾经一入中原那时才好!”

这谷贺子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听得尚阳荣讥讽,立刻也就还以颜色不说,还把这天幽岛主的一桩陈年伤疤给揭了出来。

原来,这尚阳荣本就是生在这西海极西之地,父母都是岛上渔民,因为少年时得了缘法,被他师父,也就是那天幽岛的老岛主瞧上了资质,觉得这尚阳荣有修道天赋,这才被带回了天幽岛去,炼气修道。

也是这尚阳荣果真有几分異稟,修起道来也是顺遂,竟然让他不到两百年,就修成了一枚五品金丹,堪称那天幽岛道统之中千年一见。

而且当真说起来,尚阳荣本来比谷贺子还要晚上六十年入道,但却先他一步踏入了金丹,还是后面又过了三十年,谷贺子才急急忙忙赶了上来,但丹成却依旧是比尚阳荣低了一品。

而当年尚阳荣结成了金丹五品,就已经是将他的师父超越了了过去,而后在西极诸岛中也是闯下了莫大的名头。

屡屡斗法皆是得利,横扫三十六座极西海岛没有对手——西极因为海域宽广,岛屿之间相隔都甚远,这三十六座岛屿,便足足占下了数千里海疆,抵得半个中原的大小!

三十六岛难寻敌手,也是让这尚阳荣禁不住志得意满,以为天下之大,不过尔尔。

也是他雄心气盛,想着时常听闻中原之地,号称神州,乃是天下道门源流,凭了自家这“通天彻地”的道法神通,要不出去闯荡闯荡,岂不是太过可惜!

要说这西极之地并不是没有厉害修行,那小须弥山便在天幽岛西去不远,佛门的四大道场,除了南海普陀岛珞珈秘境之外,其余三处更是全都在了西方!

但奈何佛门弟子,要行走就是往人世凡俗中去,要清修就一直在山门中,少有出头露面,所以和西极诸岛这些“邻里”的往来反倒是少了,这才让尚阳荣没听说过名声,反而非要往中原寻道门大派来!

也是这尚阳荣雷厉风行,想法才一起,就果真动身东行,一路就朝着中原九州赶了过来。

西极诸岛的众多修行,出身都是荒野岛民,除了打渔为生之外,偶尔客串个强盗贼匪的都不是个事儿,所以这尚阳荣其实也是从小就养成了一身的匪气,东行路上只要遇上了落单的修士,杀人越货那是干的顺当得不得了,若是遇上貌美的女修,也从来都没放过了的,先污后杀,更是不知害了多少位去。

便是至今这尚阳荣忆起那段日子,也依旧是堪称此生最快活的时候。

可奈何,这尚阳荣也是点儿背了些,这一路才刚出了西海,连昆仑山都还没翻过去,迎头就碰上了从天柱峰下山,往罗礁海市去闲逛的几个玉虚弟子。

这几个玉虚弟子修为都不算高,至多不过合药,一个金丹也无,所以尚阳荣老远看见的时候就起了歹心。

尤其当中还有一个女弟子,生得花容月貌,堪称那尚阳荣平生仅见。

看见这少女的第一眼,尚阳荣就已经色心大起,恨不能立刻就上前轻薄!

可奈何这回尚阳荣却是碰了壁,才刚上去出手,没走过三五合,就被当中两个玉虚弟子给打得抱头鼠窜,还没等第三人出手,就连忙抱头鼠窜,往西逃走。

可他想逃,那几个玉虚弟子也不放啊!认定这是个恶贼,自然一路苦追。

直等着这尚阳荣一直回了极西,才发现原来身后的玉虚弟子因为不到金丹,遁法不及他,早在数日前就不再追赶,反倒是他自己胆战心惊,一路就直直逃回了天幽岛来!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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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六章 云河罩,轻烟罗(求推荐票)

东入中原不过数日,竟然狼狈逃窜而归,也是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尚阳荣这桩旧事最终没过多久,就弄得西极诸岛人尽皆知,远不止三十六岛之内流传。

谷贺子修行的回风岛就与天幽岛毗邻,更是一个巧合之下,亲眼见着那尚阳荣逃回了西极来。

说起当时情景,谷贺子便是如今也还历历在目。

不仅多少次把这事情当是个绝佳的笑料,拿在了背后与人去说,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借,就这事情来奚落了尚阳荣!

天幽岛主虽然手段稀松,但脾气却是老大,被这谷贺子一句话就给激得面红耳赤。

怒火攻心,这尚阳荣竟然不招不呼,阴沉着脸抬手就打出一柄“玄幽飞叉”,向着那谷贺子袭去。

那边谷贺子,也是与这尚阳荣打了不知多少年交道,哪里还能没个防备?

见了尚阳荣玄幽飞叉出手,那谷贺子也是“嘿嘿”冷笑两声,就把一道“五蕴轻烟罗”祭起,顿时一阵云气就笼罩了自身,将他护在里面,接下了那边尚阳荣的飞叉。

然后又见一道灰白云气,滚滚就从那烟罗中冲出,向那边尚阳荣就反攻了过去——这是谷贺子的另一件成名法宝,“云河罩”。

这件法宝使出的时候便像是一道运河,缠上对手之后就立刻鼓胀云气,变成个灰钟一样将人给罩住,从这罡云中发了天风来炼人。

这法宝虽然模样看来温和些,但手段却一点儿不含糊,那罡云中的天风要是发作起来,足可以将人炼得挫骨扬灰,魂飞魄散,说上一句狠毒实不为过!

好在尚阳荣手中玄幽飞叉还剩两柄,也是认得那云河罩阴毒,就听这天幽岛主怒“哼”一声,便将两柄飞叉齐齐使出,就往那一道云气招架而去!

眼见飞叉、云气正要接上,马上这谷、尚二人就要斗得不可开交,忽然一道金光却是拦在了两边法宝当中。

当啷!

飞叉被金光给挡了回去,云河罩也是顷刻不得寸进,被挡在了金光之外。

“二位道友还请听贫僧一言……”

北海和尚站定当中,金光罩体,向着谷贺子与尚阳荣劝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二位如今既是受贫僧相邀东来,那还就请看在贫僧薄面,暂且息事宁人,如今紧要还是助汉王击退大敌,保下这太原城才是!”

“哼,那就看在大师面上,暂且留你一命,只等此事了结,往后在来算账!”

尚阳荣看了看场中北海和尚,虽然心头依旧还有郁愤,但始终还是没再纠缠,怒哼一声就收回了三柄飞叉。

那边谷贺子也是招手收回了法宝,然后只是“嘿嘿”冷笑瞧着那尚阳荣,却也没有说话,但依旧看得出也不是愿意善罢甘休的。

这二人倒当真有心斗个你死我活,但如今他们都是被约束在了北海和尚手下,不敢坏了这位大师的大师,此刻既然得了他发话,那自然也就不敢在继续放肆。

虽然先前北海和尚说得好听,尚阳荣、谷贺子等人此番相助汉王是受了他邀约。

但要是没有年前,小禅雷音寺弟子扫荡三十六岛的余威,以及元神中一道“清静戒咒”的钳制,他们这些在海外逍遥自在的岛主,又如何会来中原趟这一道浑水?

如今他们既然脱不出北海和尚的咒法,那也只能是人家怎么说,他们就怎么来听,便是要你为他鞍前马后跑腿侍奉着,尚阳荣与谷贺子也是不能不从……

见谷贺子与尚阳荣各自收手,北海和尚也是淡淡笑着回到了城楼前,往下看着那汉王李言骑马太原城门,就要上到两军之前去叫阵。

李言此刻心底也是有些虚浮,但他到底是长在禁宫之中的皇子,又是司牧一州之地多年的封王,此刻大军在后,便是为了军心士气,也是不能露出一丝犹豫来。

“本王御驾亲临,对面何将敢出来应战?”

领兵策马一直出了城门百丈,李言压下心中念头,就向对面军中一挑银枪,开声呼喝道。

许是没想到这李言竟然能够亲自出阵,也是把韩清与几个将领唬地一愣,直在猜测这汉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本王首级在此,竟然无人敢来取么?”

李言一见对面不作应和,察觉机会难得,连忙就又舞动银枪,强壮气势,又喊出了一声。

汉王军中的将士见自家王爷如此武勇,竟然才一出阵就吓得对面哑口无言,无人应战,也是连连呼喝着,士气也立刻高涨了起来。

“将军,让末将去会会这汉王!”

偏将李典铜铃般的圆目一睁,手提了一柄铁戟,抱拳就向韩清请战。

这李典也是韩擒狐军中老人,一身武艺在众将官中同样名列前茅,平日里也是深得韩清倚重,看作了左膀右臂。

如今他来请战,韩清看了看面前汉子,略一思索之后,就颔首答应下来,说道:“这李言虽说谋反,但到底是先帝皇子,陛下亲弟,若李将军有把握的话,不如还是将他生擒了,留待回了洛阳给陛下发落当是最好!”

韩清到底还是不忘交代这么一句,既是又先前那些忧虑,也是为了明哲保身。

毕竟他如今与那皇位上的李由不是一条心,所以无论何时,行事都免不了小心翼翼,未免被那李由逮着什么机会来发难。

李典也是清楚如今韩清的处境,虽然未必想得有韩清那么深远,但生擒个李言,在他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是以也就恭敬答应下来。

策马出阵,还没等到对面李言第三次叫阵喊完了,李典也是迎头大喝一声:“叛贼休要张狂,某家李典来会你!”

招呼完这一声,李典纵马就往那李言之处奔去,一柄铁戟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四平八稳。

就连在此刻奔马之上,也是少有动摇,足可见这李典武艺有多深厚!

李典声如洪钟,刚刚那一声大喝也是把对面李言吓了一跳,险些就将手上的缰绳给脱了出去。

见对面猛将来势汹汹,李言心下立刻就有些犹疑,甚至生出调转马头退回城中的想法来。

可正当此时,北海和尚声音却在李言耳边响起!

“大王勿忧,只管迎战!”

这和尚一句话,好像有安神定气的神通一般,李言听完立刻就沉稳下来。

“也罢,本王就舍命,信了大师一回!”

李言提缰纵马,银枪一振,就向那李典迎了上去。

二人胯下的皆是快马良驹,不消一个眨眼的功夫,两骑就来到了三丈之内。

呛啷!

一个回合走过,银枪铁戟一触即分,二人交错而过,就又拉开了有五丈长远。

李典因为谨记了韩清吩咐,也就故意将铁戟拿的轻了些,引得李言银枪来碰之后,借着李言将自己铁戟挡回来的力道,回身一旋挑了个戟花,顺势就将铁戟打在了李言的背上。

这一手使得实在漂亮,若是马上对战,可谓防不胜防,许多次李典都是凭了这本事建功。

“倒!”

李典纵马回身,铁戟一指对面李言,就是一声大喝。

他适才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的一记铁戟,是重重打在了李言身上。

即便他身穿甲胄,自己也因为将军的嘱咐,收回了几分力道,但就算要不了性命,但此刻李言少说也是该受了内伤,立刻就要骑不住马,从马背上摔倒下来!

但就见对面李言调转马头,向自己回看过来时,李典发现那李言竟然像是丝毫无损不说,还游刃有余着嘴噙讥笑,看着自己。

“古怪……”

李典眉头一皱,低声喃喃。

他那一铁戟结结实实,自己都感到确实是砸在了一个软厚的物什上,不是那李言的后背还能有什么?

不信当真是古怪,李典又再驱马上前,来来回回就又与对面李言走上了十来个回合。

但是越打,李典就越觉得心惊。

自己的铁戟每每打在那李言身上,都是结结实实,可对面李言却是自始至终纹丝不动,也是毫发未损。

也是搭着这李言武艺实在稀松,若是换个手段高强些的上来,只怕李典都死了好几回……

“莫非当真是见鬼!”

李典心中惊骇难言,手上也是越来越虚。

对面李言却是一早就在等着这个机会,觑准了这个机会,银枪照着那李典胸前就挑了过去!

自从察觉自己身上的神异,李言一直在暗暗谋划着这一枪,好多时候甚至都不做样子,任由那李典来功,自己只拿了身躯去挡,这才终于等来这个机会。

噗嗤!

银枪从那李典当胸穿过,李言顺势将枪杆一抽,离开了李典尸身,那边韩清等人就见这久经战阵的猛将,一头子就从马上落了下来……

“李将军!”

“李典!”

……

韩清与众将皆是惊呼一声,有几个偏将就要策马上前去抢李典尸身。

但韩清却是大惊之后微微一滞,就将几人全都拦了下来。

“那李言身上有道术!”

韩清心中笃定,暗道了一声。

不过他以为的,是李言学了道术,能够摆弄出些诡异来,这才让李典吃了亏。

只是他却没想到,李言还真是不会道术,反倒“身上”是当真有道术的。

……

李言首战告捷,挑了敌将,那边太原城中立刻就传来一阵山呼海啸的喝彩声,当真是将这叛军的士气给提了上去。

韩清见此,也是不禁眉头紧皱,心道不妙。

正当他思量,此后该如何是好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对他轻语了几句。

韩清听出这是孙浮尘的声音,又得这道人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略一沉吟,然后对身边众将说道:“既然那汉王敢身先士卒,就让本帅上去会一会他!”

说完,也不顾其余将领反对,双腿一夹胯下马腹,就直直冲出了阵去。

“竟然是韩小将军亲自上阵,看来此番我太原城围已解!”李言正是志得意满,哈哈大笑一声,就举枪向韩清攻来。

韩清也不愿和他多做口舌之争,冷笑一声就提了马槊,向李言引了过去。

李言此刻志得意满,又仗着身上有道术,刀枪不入,竟然一反以往行事,连连向韩清就抢攻过去。

也是仗着这一分血勇,竟然还当真将韩清暂且压制了下去,只有余力来守,没有办法上攻。

可到底只是一时血勇,又能逞凶得几时?

三轮抢攻一过,这李言不仅没能伤到韩清分毫,反倒把自己累得够呛。

“容我先歇息一阵,就算放你来攻,又能奈我何?”些许不甘心地将银枪一收,转攻为守,这李言心中却还是老神在在地想到。

可还没等这李言银枪收回去,对面韩清就已经瞅准了空档,一记马槊就刺了出去,直取李言前胸要害。

结果就在这李言浑不在意地眼神之中,韩清的马槊刺到他身前一尺,就已经感到力道艰难,像是刺在了厚厚的败革之上;

等到刺到李言身前半尺的时候,韩浞就彻底再难又寸进,像是刺在了一堵精钢厚墙之上,就差发出了“叮当”清响。

而且此时韩清再想收回马槊,也已经是不能,好像被绳索给牢牢捆住……

“哈,如今你是见识了我的神通,便索性将性命也留在这儿罢!”李言狰狞一笑,银枪一抖就向韩清挑去。

可还没等他枪尖过手,忽然,韩清的马槊上就分出了一道细如毫毛银光,“嗤”一声戳破了李言身外的一道烟罗,就向这汉王首脑之上激射而去!

“不好!”

又是一声洪钟大喝,一道金光瞬间就来到李言头顶,将这汉王给罩住,抵挡住了那银光豪芒。

那金光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幕篱,上面点缀了七宝,浮在那李言头顶三尺之处,滴溜溜的打转。

而那豪芒一见李言被七宝幕篱给护在了金光之下,立刻当场一转,竟然就变成了一道金光长索,在外将那李言连带着七宝幕篱一绕,结结实实地就给捆住。

然后这银光长索一收,就带着汉王李言从马上飞起,朝着韩清大营上空的一朵罡云就收了回去。

再看那罡云之上站定三人,不是孙浮尘、柳月瑶和张清师兄妹三人,又还能有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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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七章 金刚伏魔,佛门手印(求推荐票)

卷走汉王李言的一道银光不是别的,正是张清手上的七修“白虹剑”。

凭着这剑丸,张清如今也是能够施展出“炼剑成丝”的仙家剑术,这才能够借着韩清的马槊隐藏下了剑光,在二人交手的时候出其不意,将那李言给卷走!

不过其实张清原来的打算,是用白虹剑把李言给剑光枭首了,直接就了结了这一场反王之乱。

但奈何那北海和尚知觉太敏锐,白虹剑才刚离了韩清马槊,就被他给察觉,当机立断就祭了七宝幕篱,把那李言给护住。

而张清这边,白虹剑为了斩破那谷贺子的五蕴轻烟罗,又多少花了些功夫,有了这么一瞬的耽搁,白虹剑才终于被北海和尚的七宝幕篱后发先至,抢在了前面将那汉王李言护住。

不过这却不算得什么,如今李言始终是在张清手中,那这一场反乱的关键,也自是落入了他们师兄妹三人这边!

“师弟,师妹,北海没了七宝幕篱,正是对这和尚出手的好机会!只要逼得他收回法宝自保,咱们这件事儿就算做成了!”

北海和尚自从那一声喝出,祭了七宝幕篱护住李言之后,自己也是脚踩一道遁云,急匆匆地就从那城楼上赶了过来。

孙浮尘见此,这才向着张清、柳月瑶招呼了一声。

紧接着他自己也是不含糊,一口“离尘剑”放了出去,就往北海和尚那处抢攻,想要逼得这和尚收回七宝幕篱自保之后,那汉王李言也就任由拿捏,太原城也就不攻自破!

柳月瑶一听师兄说法,也是立刻反应过来,应着自家师兄的招呼一捏剑诀,就招出了两口“断玉钩”,双钩交错着也向北海和尚过去了。

而张清这边,本来领会师兄意图还比师姐柳月瑶快上一步,只不过他这才刚刚收回了白虹剑,剑光中又还裹着一个李言,要先处置下来了才是——因为防备那七宝幕篱再有神通,一口白虹剑困它不住,张清这边又连忙将手中一口“合沙剑”也给放了出来,运起亿万“戊土金沙”和“己土银沙”,化作金银两道长虹,开始消磨起那七宝幕篱的法力的同时,也是牵制起这件佛门法宝的神通,不使它能够有余力脱出了自己的掌控中去。

等到这些全部做完,张清列缺剑再出手的时候。已经是比柳月瑶慢了半步。

不过好在一道列缺剑光依旧是紧跟在柳月瑶一双断玉钩之后,也向北海和尚攻了过去。

师兄妹三人齐齐出手,一时间飞剑宝钩光芒璀璨,夺人眼目,也当真是气势无两!

说来小半天,但当中情形急转直变,前后也不过一个眨眼。

也就是在这眨眼之间,这边昆仑派师兄妹三人就已经拉开了架势,全都朝着北海那一个和尚去了。

可到底北海和尚也不是独来!

就听“当啷”一声清响,孙浮尘的一口“离尘剑”便被一口半路杀出的飞叉给抵挡住;而柳月瑶那边,两口断玉钩也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云气给缠绕住,在半空之中就绞斗了起来!

“孙浮尘,原本初听北海大师提起,我还不信有那么巧的事儿,却没想到当真是你!正是冤家路窄啊!”黑口黑面的尚阳荣驾着一道遁光,就从那太原城楼方向缓缓而来,到了北海和尚身旁站定后就“嘿嘿”恶笑着,朝了孙浮尘招呼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天幽岛主!一别经年,岛主一向可好?记得当年在西海,贫道还送了岛主一剑,也不知如今可养得痊愈了?岛主素行,在那之后贫道师兄弟几人也在西海打听过,也实在是有些可惜,当日竟没将岛主留了下来,也不知这些年过去,又有多少正派道友折在岛主手下……”孙浮尘语声淡淡,也和那对面尚阳荣叙起了旧来。

原来这孙浮尘,就是当年碰巧下山之时,半途中遇上了这尚阳荣,紧接着又把他赶跑的几位昆仑弟子中的一人!

那时孙浮尘还只是炼气合药修为,与另一位合药境界的师兄一起出手,凭着仙家剑法精妙,没几回合就把尚阳荣打得落跑。

其实他也是一早不将那尚阳荣放在心上,此刻更是连名字都记不起了,只是当年西海的事情却是没忘,所以才隐约记得了一个“天幽岛主”的名号。

不过也当真是如他所言,过后师兄弟几人去往西海罗礁海市游逛的时候,的确又听闻了这尚阳荣的许多恶行——毕竟这黑口黑面的一个莽撞汉子,也是十分好认。

知道这恶汉竟然在此前也多行不道,犯下了那许多的恶事,也是禁不住让孙浮尘生出几多懊悔,想着自己先前竟然没当真将这恶汉给留了下来。

说来,这也算是孙浮尘当年一件不大不小的憾事。

“既然如今难得再会,那岛主也就不用想着回西海了,容咱们二人把当年的事情也给了结了罢!”孙浮尘目中神光一闪,言辞中隐隐还透出了几分寒意,旁边柳月瑶一听就知道,自己师兄是真的对那尚阳荣起了杀心。

当然,如今对面的也不止那北海和尚与尚阳荣,同来的自然还有谷贺子,并了其余四五位西极散修。

别人都还无甚,那谷贺子却是一到这场中,一双贼眼就往柳月瑶去上下打量,笑意不可谓不猥琐,心中想的什么只怕都不需人去猜,让柳月瑶也是厌烦透了。

简直逼得这女子也学着自家师兄孙浮尘一般,不知不觉间就拿起了几分杀意来。

孙浮尘师兄妹三人见了这一群乌合之众,虽然心中许多不屑,但到底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时时防备着对面会有什么道术手段。

几位修道人在半空持法对峙,那地上战事却是忽然一转,有了变化。

原来是韩清,一见汉王李言被张清一道白虹剑光卷走,立刻察觉战机,马槊一挥就命了大军急忙攻城。

那汉王李言被掳,太原城内守军顿失首脑,还没回过神来的功夫,就被韩清的大军攻上了城头去!

等到守城将领整肃了兵将,再来抵御的时候,过半城墙都已经被韩清手下兵将攻了上去,好在城门还被死守,没放进了人来,但此刻内外受敌,被攻破城门也只是早晚的事儿!

北海和尚自然是察觉了下方战事不妙,又自忖着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抢了那李言回来,然后又逼退了张清几人,回去助了汉王军收住太原城。

只有把这些全都做过,然后将韩清大军攻势打退,才有可能将这并州汉王的势力给保了下来,否则无论是李言有失,还是太原城破,他的一番苦心都要付之东流。

“也怪我一时大意,贪功冒进,竟然就让对面占住了先手,如今挽回却是不易……”

北海和尚心中暗悔,又是念道:“没想到还是小瞧了玉虚宫这道门大派,明明对面三人并无一个道门真传,竟然也如此难缠!尤其那青年,剑法竟然如此高名,身负‘炼剑成丝’的仙家剑术不说,也不知使得什么手段,竟然让我也招不回那七宝幕篱来!”

他自恃小禅雷音寺“金刚僧”身份,有些不把道门真传之外的弟子放在眼中,却没想如今就吃了这般大亏。

几次三番召唤七宝幕篱,也是没想到张清早有防备,一口合沙剑正是为他预备着,让这件佛门法宝只能手段尽出,抵御着“戊土金沙”和“己土银沙”的炼化,根本就脱不出张清的手掌心去!

……

“有劳尚谷二位道友,暂且拖延住了那孙浮尘与柳月瑶,燕道友几位还请助了贫僧一臂之力,将汉王迎回!”

知道不能再等,北海和尚招呼了身旁几人一句后,当先手印一捏,打出一道金光,然后脚下遁云一起,就朝着张清那边攻去。

尚阳荣得了北海和尚招呼,也是狞笑一声,就向对面孙浮尘说道:“孙浮尘,当日你们不过仗着人多势众,才从老夫手下讨得了便宜去,如今只你一人,我看如何抵挡得住老夫三柄‘玄幽飞叉’!”

说着,这黑口黑面的汉子手上一抖,三道玄幽飞叉倾囊而出,就向那边孙浮尘攻了过去。

尚阳荣逃回西海这些年,每每忆起当初被几个后辈小子追得四下奔逃,也是老羞成怒,一直寻思着炼法报仇,这才下定苦心,炼出了一柄师门道法所传的“玄幽飞叉”来,再并上他师父寿元耗尽坐化,又将师门传下的另外一对飞叉也留给了他。

就凭着手上这三柄飞叉,尚阳荣恶狠狠想着,一定要将孙浮尘给打得魂散道消,否则难消他心头积攒了这些年的怒气。

那边谷贺子见北海和尚与尚阳荣都是出手,自然也不等待,袍袖一挥,就打出一道灰白云气,向着柳月瑶就卷了过去,口中还说道:“道爷自入中原来,还未见过如此标致的美人儿,如今得了艳福,却是要道友好生赐教一番!”

说着还不算,这道人一双鼠眼还依旧不住在柳月瑶浑身上下打量,看得柳月瑶眉紧皱,话都不和他多说一句,手上剑诀就是一捏,两口断玉钩顷刻青光大放,逼退了纠缠的那五蕴轻烟罗,就向着那云河罩接了上去。

转眼之间,两边十数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斗了起来!

……

北海和尚这边,修为手段最高的当然也是这和尚。

别看他如今没有法宝在手,但那一道手印也是有名堂的,乃是佛门“金刚伏魔手印”,那一道金光出手之后就化作一只金光大手,直直就向张清列缺剑光迎了过来。

那只金光大手也是颇为不凡,成形之后就朝着列缺剑拿去,中指拇指一捏,做了个佛门“拈花手”,竟然就将张清的列缺剑给拿捏住了!

不过好在只有拿捏的功夫,没有镇压的本事,列缺剑光虽然被抵挡住了,不能再往前进,但依旧不服约束,仍自“吟吟”镝鸣晃动,奋力要从那手印中挣脱出来。

“这北海和尚不愧是佛门‘金刚僧’,竟然仅凭这佛法神通,就能够接下我列缺剑来!”张清看着列缺剑与那手印纠缠,也是不禁心中暗惊,

要知道,他手上七枚剑丸都是经韩浞炼入了“五行精英”的法宝,又全了三十六重法阵,只差一步就能够成就“通灵法宝”,再加上用的仙家剑术施展出来,多少次都是无往不利。

即便法宝在手,以宝抵御,也是少有人能掠其锋芒。

如今却被一个和尚,只以神通就抵挡住了,不由得张清看向对面的眼神,也是流露出几分钦佩来。

不过如今是两方斗法,即便心有感佩,张清出手也不会稍有留情。

“北海大师果然好手段,若是只凭一口‘列缺剑’,恐怕当真还难耐你何……”

张清神色镇定,任由手印和列缺在半中相斗,却是向着对面北海和尚招呼道:“但我家师叔早有料定此行不遂,于在下临行之前,特意赐下了七枚‘七俢剑丸’来,如今除了一口‘白虹剑’和一口‘合沙剑’正镇压了大师的‘七宝幕篱’之外,大师的伏魔手印也不过阻挡得下一口‘列缺剑’,在下手中尚有三口剑丸未曾发用,若是使了出来,只怕大师难以招架!张清敬佩大师佛法,还请大师也听在下一言,在下也不愿坏了玉虚宫与小禅雷音寺和气,还请大师收回法宝,将那李言交给朝廷天军,平定了这一场祸乱不是正好!”

北海和尚被张清这一通话,说得有些愣住,倒不因为别的,而是北海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不会查数了!

七枚剑丸,镇压自己的七宝幕篱用了两口,被自己金刚伏魔印缠住一口,不该还剩了四口么?怎地……

北海和尚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看,霎时间就明白过来了!

就见原本身后,跟着自己一道前来抢攻张清的四五个西极散修,此刻竟然被一道神出鬼没的剑光,给打得手忙脚乱,连跟上自己的功夫都没了,更不用提什么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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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章 玄阴神剑,佛门真言(求推荐票)

“玄阴剑”之剑性,运虚实之交,掌明暗变化,十分难以驾驭,所以寻常在韩浞手中也是少有出鞘——当然,也是因着韩浞近来遇上的对手,都是修为境界在他之上的,玄阴剑难以发挥其奇诡变化的妙用,有这个缘故在其中就是了。

但如今那边几个西极散修,都是炼气境界与张清相若的,就算高,也高不过炼气五重去。

所以此刻遇上了张清祭出“玄阴剑”来,几人便立刻被逼得左支右绌,忙于招架,根本没有余力再来相助北海和尚抢回七宝幕篱!

这几人也是出身西极三十六岛,当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个炼气合药,名叫做燕通的。

此人是那三十六岛中“赤火岛”岛主,一身修为虽然在西海之地算是勉强够看,但到底道法粗鄙,不及道门正宗,当真斗起法来,都未必是张清“青芒剑”十合之敌,更不用说如今招呼他的是七修“玄阴剑”了!

而那燕通身旁的其余四人,虽然也都是三十六岛中各岛的岛主,但修为全都不过炼气凝罡,而且修行的道法比那燕通还尚要略逊一筹,此刻即便四人合到了一处,也只不过助燕通接下了一半的玄阴剑光。

而且看那势头,随时都有可能就散了架势,被张清的玄阴剑给彻底收拾下来。

如此不堪大用,也是看得那边北海和尚心中直道不妙!

不过这和尚到底是佛门四大道场中的金刚僧,看清场中情形之后便将心绪一定,也不再听那边张清说话,手上法印连连变换,霎时间就将伏魔金刚手印的神通奋力施展出来。

得了这和尚法力催动,那边拿住了列缺剑的金光大手也是立刻再次光芒大放,将列缺剑死死捏在了两指之间不说,左右竟然又各分出了一道金光,转瞬就化为另外两只金光大手,五指一并之后就向那边张清拍了出去!

“大师何苦冥顽不灵!”

张清也是眉头微皱,手上剑诀同样跟着一变,两道剑光就被打了出去,去接那北海和尚的两记金光佛掌。

他如今手上只剩了三枚剑丸,因为“真阳剑”吞吃法力太过厉害,对上了北海和尚的正宗佛法也是不占便宜,只好将“天河剑”与“青罗剑”放出去,抵住了北海和尚的两记“伏魔金刚手印”。

这北海和尚的当机立断倒是让张清有些为难,他之所以斗法斗到一半又来口说劝和,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修行不及对面北海深厚,法力更是不如这佛门神通修到第六重的“金刚僧”雄浑。

若是当真缠斗起来,只怕不用多久,自己的真气就会告罄,被北海和尚把那七宝幕篱,连同了汉王李言一起抢了回去。

如今,想凭着虚张声势,劝北海和尚罢手已经是不能,那张清就只有尽力拖延。

等自己师兄师姐将对面两个金丹境界的散修打发了之后,凭借自己师兄妹三人合力一同来对付北海和尚,那这场中形势自然逆转。

不过这会儿张清手中“七俢剑丸”已经七出其六,他此刻同时驾驭六口剑丸不说,又要分心三用,既是牵制住了那边的三十六岛几位散修,又要继续困住了北海和尚的七宝幕篱,同时面前的金刚伏魔手印更不是易与,更要花了心思来应对,让他维持得十分艰难。

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张清这边法力稍有不济,气象只一虚浮,竟然就被那边北海和尚窥破!

觑得如此良机,北海又如何能够错过了去?

“唵!”

就见这和尚目中金光一闪,喉头一动,如狮吼龙吟一般就呼出了一声真言来!

这“唵”字真言一出,北海和尚浑身忽然金光大涨,晃得张清有些睁不开眼目。

不仅如此,北海和尚得势不饶人,未等张清反应过来,第二字真言就呼了出来!

“嘛!”

第二真言一出,张清立刻就觉得元神微微有些摇晃,手中剑诀捏立刻艰难,不过他到底心性坚韧,这才给维持下来。

有二自然有三,那边北海和尚口中不停,第三、第四、第五真言紧随而出。

“呢!”

“叭!”

“咪!”

只听这真言一出,那边三记金刚伏魔手印也是忽然振奋,竟然顷刻就将张清的三枚剑丸给压了下去!

“真阳剑!”

眼瞧着就要被北海那和尚扳倒了局面,张清干脆也就不再藏住了最后一口剑丸,反而先下手为强,趁着对面北海和尚不及反应,连忙将“真阳剑”也祭了出来,在那和尚身外游走,伺机而动。

也不求建功,只要能分去了这和尚的心神,让他轻易不能得手,便算是目的达成。

万幸张清剑术天赋绝佳,法力虽然不敌那北海和尚深厚,但剑丸变化奇诡,顷刻之间竟然还真让那和尚手忙脚乱,不及将那最后一字真言给呼出口来!

可这样的局面顶多只能拖延得一时,张清六剑齐出,本就已经是在勉力维持,如今再加上“真阳剑”,法力立刻就要告罄。

“糟糕!”

忙中出错,张清忽然一个疏漏,“真阳剑”剑势被迫一顿,就在北海和尚面前放出了一个空当来。

“吽!”

都不必张清费心去想,最后一字佛门真言从就那北海和尚口中呼出。

瞬间,这场中仿佛起了山呼海啸,佛门金光顿时结成一阵滔天气浪,向着张清这边扑荡而来!

怕是凝结了北海和尚浑身法力,这金光气浪声势雄浑,简直是挡者披靡,只从那剑丸、手印纠缠之处一扫而过,那金刚伏魔手印就像是忽然得势,随手就将张清的三道剑光拍飞。

然后三道手印去势不停,就又朝着后面的张清拍打过来!

“噗!”

就在三道剑光被佛手拍飞的时候,张清已经是按奈不住,当场就吐出一口真血来。

“师弟!”眼见张清吐血,孙浮尘大呼一声,手中剑诀连连变换,一口离尘剑也立刻频频抢攻,想要尽快收拾了这边尚阳荣后就去救援。

柳月瑶虽没喊出声来,但也是银牙咬碎,两口断玉钩立刻就转出杀招,已经是拼着以伤换伤……

但他们都是远水,又哪里能救得了张清面前近火?

而且这边张清一受伤,那边纠缠着三十六岛散修的“玄阴剑”也立刻萎靡,然后就被“赤火岛主”燕通瞅准破绽,运神通击飞。

没有余力去收回玄阴剑,那北海和尚六字真言激起的金光气浪,连带着三道金刚伏魔手印,都已经到了张清的面前。

就连后面困住七宝幕篱的合沙剑与白虹剑,如今也是忽然停滞,竟然被那幕篱卷着汉王李言,就从当中脱了出来,朝着那边北海和尚就飞了过去。

“功亏一篑,还是小瞧了西方佛门……”

张清低叹一声,心下暗暗摇头。

“善哉!”

像是大事已定,北海和尚此刻闭目合掌,就念出了这一声来……

……

“你们这些和尚,倒是和我玩得好心眼啊!”

就见玄光一闪,一个清朗声音就在场中飘荡开来。

“什么人!”

北海和尚顿时大惊,先前一直挂在面上的从容,此刻也再找不到;在张清他们面前一直端住了的佛门高僧架势,如今更是踪影全无!

如今这和尚只是圆睁着双目,谨慎万分地就在场中探寻起来!

也难怪这小禅雷音寺的“金刚僧”失态,毕竟刚刚那金光手印,经六字真言加持,已经是他如今威能最大的手段,他本有信心凭着这一道神通扫荡,将场中情势彻底平定下来。

但结果呢?

刚才自己眼中不过见到一道玄光,一闪而逝,也不知是收取了,还是抹平了,竟然无声无息之间,就将自己十拿九稳的一道神通给化解了去!

这样的手段,如何能够不让北海和尚惊骇!

“我的法宝……”

一惊过后又有一惊,北海竟然又察觉到,自己竟然沟通不到那“七宝幕篱”了!

先前虽然这幕篱也是被张清两口剑丸困住,但北海和尚却依旧心心念念能感应到这法宝所在,还能运使法诀让这法宝负隅顽抗一阵。

但是如今,他是彻底察觉不到那七宝幕篱的存在,像是已经被人炼化了元神印记……

“和尚,你找的可是这个?”那清朗声音又在场中响起。

然后北海和尚就见张清身前的虚空一阵晃荡,一个少年人一步从那虚空中踏出,就稳稳地凭空站立在了那里。

再看这少年手中,一道细小的金光包裹着一顶点缀七宝的幕篱,还有一个身穿甲胄的人影——正是那汉王李言!

北海和尚心中惊诧更甚,不知道对面这少年使得这是什么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贫僧眼拙,还不知是哪位前辈当面……”

虽然是被对面少年坏了好事,但北海和尚依旧连忙镇定了心神,向着少年恭恭敬敬行了一个佛礼,然后才问道。

佛门弟子,喜怒不形于色的修养冠绝天下,如今在这北海和尚的身上也是可见一斑了。

“怎么,你不认得我?”听得北海和尚来问,对面少年却是忽然一笑。

这时,张清也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这才听他上前一步,躬身口称呼了一句:“师叔。”

“清儿无恙罢?”韩浞听张清中气虚浮,有些担忧地就皱眉问道。

“些许小伤,全无大碍!”张清语声平静地摇了摇头。

听得张清如此说,而且气色也在这一句之间就平稳下些来,韩浞这才算是相信了面前师侄果真没有大碍。

也就点了点头,又再微微笑了起来。

而那边北海和尚,虽然先前就在心中几乎笃定了来人身份,但一听张清这句“师叔”出口,才算是将他心底一丝侥幸彻底碾碎!

让这和尚也是不禁面上一僵,且还又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来。

“怎地?真以为一个罗云尊者,就能拖住了我?真要是如此,那你们小禅雷音寺也未免太小瞧我韩浞!”韩浞一眼看透北海和尚心思,笑得也是十分轻蔑,语气中更是浑不把佛门尊者放在眼中一样。

“原来是少阳神君,贫僧失礼得罪!既然神君在此,那贫僧师叔罗云尊者……”

“怎么?知道事情不成,你这小和尚也懒得装糊涂了么?”

韩浞语声冷冷,右掌一托,就将七宝幕篱送入了摘星玉楼。

然后见他面上又起笑容,就向北海和尚说道:“你那师叔,自然是被我送回小须弥山去了。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指望他能来援手不成?不过说来,你这小和尚倒是不如罗云知机,若你能有他一半狡猾,在我还没现身之前扭头就跑,那我兴许嫌弃麻烦,还懒得去追你!”

这一句说完,韩浞随手一抖,便将十二道“诛仙剑印”给放了出来。

只见这剑印甫一出现,就在空中散开三路,向着尚阳荣、谷贺子,还有那燕通几人处分击而去。

韩浞的诛仙剑印是何等厉害?

不仅剑印被许玄龄真人炼成了“通灵法宝”,更是有“都天神煞”养在其中,堪称灵巧凶恶!

且又有孙浮尘与柳月瑶从旁协助,只不过三两下,这剑印就将那边两个金丹,连着四五个凝罡、合药,一众西海散修全都一网打尽。

诛仙剑印化作了金色剑光,在这些散修身上每人捆了一道,就被孙浮尘和柳月瑶牵到了韩浞面前来。

“师叔,这些人该怎么处置?”孙浮尘上前向韩浞征询问道。

“不急,稍待片刻!”韩浞淡淡说着。

然后见这少年剑诀一捏,就从张清手中接过了一口“白虹剑”来。

将这剑光立刻化为一道银色长索,韩浞还没等对面北海回过神来,就把这和尚给捆了个结实。

“神君这是何意!”

北海和尚顿时又惊又怒,隐隐又有几分惧色地向韩浞问道。

他刚才有心抗拒,但还没等神通施展出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白虹剑光给捆住,所以这才对韩浞的手段又怒又怕。

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又不甘心任人宰割,这又才明知故问地吼出这一句来。

韩浞却是浑不在意一笑,对着面前北海说道:“既然打伤了我师侄,那少不得就要请小和尚随我回一趟麒麟崖玉虚宫,让你们寺中尊者亲自来昆仑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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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九章 文陀心灯,亲赐剑匣(求推荐票)

韩浞才从师兄李乐师那里学来了“掌上乾坤”的法术,虽然至今为止都还没开过张,但此刻那北海和尚与一众西海散修都已经受绑,捉拿起来也是丝毫不费功夫。

只见这少年反掌之间,就打出了数道“导出元阳”的天罡变化,将面前几人真气法力全都封住;

紧接着掌心一吸,“大小如意”跟着就出手,一道白芒化作光圈,从几人身上一扫而过——只等这白芒光圈收回的时候,就会卷了北海和尚几个,变作寸许大小的小人儿,纷纷就投入到韩浞的手掌上来,且再也难逃他的掌心。

说来缓慢,但其实前后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

也是正当对面北海和尚几人身子一震,就要被韩浞给捉拿到掌中的时候。

就见远处天边忽然起了一道金光,比寻常遁光不知快上多少倍,向着韩浞这边直直冲了过来。

那金光来得实在太快,还没等韩浞面色微惊着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就已经到了场中!

只等这金光来到韩浞几人的头顶上空,忽然一个闪动,就消失不见。

等到韩浞连忙查看了场中,就见那道金光竟然已是到了北海和尚的头顶不说,那金光竟然还又忽然往下一罩,就将还没来得及收入韩浞掌心的北海和尚给罩住了!

“罗云!你果真是阴魂不散!”韩浞看清那道金光,面色就是一沉,咬牙切齿地就说道。

也是等韩浞一句说完,就见那金光微微一凝,就现出了当中法宝的原形来——正是七层八面,角挂飞铃,小巧玲珑的一座黄金小塔。

这金塔韩浞自然是再眼熟不过,先前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从里面冲破出来——不是那罗云尊者的“佛光八宝功德金塔”又还有什么?

而此刻那北海和尚,已经是被那八宝功德塔的金光罩定。

然后就见这小塔忽然一震,金光大放,卷住了金光之下的北海,又复化作一道遁光,就要往西边遁去。

“会有那么容易?”

韩浞冷笑一声,抬手就放出神煞阵图不说,十二神煞也立刻归位,还又被他往阵中送入了三枚都天玉简去——他这是打定主意,要将罗云和尚的八宝功德塔给困在了阵图当中,不让它逃脱。

可谁想到,韩浞阵图才刚祭起,将将要拦住了那八宝功德塔的时候,一旁虚空忽然又是一晃,就见一座小小的金灯,从那虚空之中跳了出来,替那八宝功德塔生生抵挡住了韩浞的神煞阵图!

又见那金灯之上,原本只有一点小小的豆焰,好像是形将熄灭的灯花。

但挡住了韩浞的神煞阵图之后,那灯花豆焰忽然涨起一道金光火势,顷刻之后竟然变作铺天火光,向着韩浞的一副神煞阵图就烧了过来。

韩浞见此也是微惊,他自然看出,这金灯是一盏佛灯,而灯中火焰自然就是佛火。

但他到底不知这佛火是个什么名堂,不敢轻易用神煞阵图去接,只能是将都天烈火与三昧神风齐齐使出,用风火之势将这佛火给收纳进阵图之后,立刻就运转了“玄魔炼煞”的真法来炼化那佛火。

也是这么一个耽搁的功夫,那边八宝功德塔就得了喘息,连忙又复化作了金光,带着北海和尚“倏”地就往西极天边而去,眨眼就已经消失不见。

而那金灯,也在放出一道佛火金焰,拦住了韩浞的神煞阵图之后,轻轻一晃,就又隐入虚空之中。

等到韩浞炼化了那道佛火,再回场中来看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金塔、金灯的影子?北海和尚更是早就被那功德塔带着,逃到不知哪里去了!

“师叔,是罗云尊者的‘佛光八宝功德金塔’,还有文陀尊者的‘弥多罗心灯’!”孙浮尘见多识广,认出了先前那两件佛宝,就连忙上前向自家师叔禀报道。

罗云和尚的八宝功德塔韩浞自然是知道,但那金灯韩浞却当真不认识。

也是这会儿听得孙浮尘说,是那文陀尊者的“弥多罗心灯”,韩浞这才忽然领会,原来又是一位佛门尊者插手了进来。

“这些和尚,为了小小的一座太原城,倒是真舍得下了不少心思啊!”韩浞冷然一笑,心中隐隐暗骂了一句。

转眼一看旁边尚阳荣、谷贺子那几个西海散修,也不知是罗云、文陀这两个佛门尊者一开始就舍弃了的,还是掂量着没有余力,才不得不留下来……

“粗鄙惹厌!”

韩浞眉头一皱,随手就祭起一道白虹剑光,“唰唰”在那几人之间一阵闪动。

而待到韩浞剑丸收回的时候,每个人的眉心中就留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饶……”

尚阳荣刚刚要开口求饶,哪知才双目圆睁着喊出一个字来,眼中神光就忽然涣散——这是韩浞剑术实在太快,明明已经破了他的肉身元神,但尚阳荣却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

再看那谷贺子和其余几人,也就同样睁着双目,但眼中已然没有了光彩,都是在还没察觉过来的档口,就已经被韩浞取走了性命,尽皆死不瞑目!

被韩浞迁怒着丢了性命不说,这几人身上法宝家财,也全都被韩浞搜刮一空。

也是如今韩浞手上法宝众多,实在看不上这些旁门粗鄙之物,便将除了那谷贺子的一件“五蕴轻烟罗”给留下之外,其余全都打发给了孙浮尘、柳月瑶和张清。

就连留守军营的华仙童三小,也一人得了些好处,乐得这些小娃儿全都喜笑颜开,欢欣鼓舞。

等将宝物分干净了,韩浞才又随手一道都天烈火,将这几个西海散修的尸身全都烧了,一了百了。

……

早在罗云和尚八宝功德塔抢走了北海的那会儿,太原城就已经被韩清的大军攻破。

等到韩浞领着孙浮尘三人回返大营的时候,韩清已经在下令命了大军入城。

见得自己弟弟前来,韩清也是十分欣喜,又听闻韩浞请了大师兄李乐师在洛阳镇守,韩清自然是更加安心,再无了后顾之忧。

“只是这汉王李言……”韩清眉头一皱,就向弟弟问道。

“人在这儿,要死要活都行,只等我将这七宝幕篱给炼开了,就拿给大哥处置罢!”韩浞掌心一翻,就从摘星玉楼中取出了那七宝幕篱来。

而此刻在这幕篱金光之下,那汉王李言正瘫坐在那里,神色恹恹,面容惨白。

即便这时候那北海和尚已经不在,但七宝幕篱却是依旧是护住了李言,别人进不去拿他,他自己也是出不来。

不过他此刻落在了韩浞手上,要破这七宝幕篱倒是不难,大不了就是一道都天烈火的事儿。

只是韩浞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糙,未免炼开这法宝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当中的李言也给炼死了,所以便需要多少费些功夫,将法门拿捏得精细一些,还给大哥韩清一个活蹦乱跳的汉王,让他好拿回洛阳去请功领赏。

“若能生擒反王,那自然是最好!”韩清一听如此,也是隐隐有些欢欣。

随后和弟弟说了几句,再向孙浮尘、柳月瑶等人道了谢,韩清这才告辞了玉虚宫众人,去操持了大军进驻太原的诸多事情。

那边张清也是一早就等着自家师叔,待得韩浞与自己大哥说完了话,才捧着一口剑匣上前,向韩浞说道:“亏得师叔事先料到,赐下‘七俢剑匣’,否则此次张清只怕要坏了大事!”

韩浞听后只是笑笑,没去接张清手上的剑匣,而是随手一招,就取出了剑匣中的七枚剑丸。

然后只是把七枚剑丸收入怀中,韩浞就把那七修剑匣朝着张清一推,然后才笑着向自己师侄说道:“我一早觉得,清儿只有一口‘青芒剑’在手,也是实在不够用。难得你《七修剑诀》修行顺遂,也是该炼一套自己的剑丸,方能当真展现出这们剑诀的威力来……”

说着,韩浞随手从虚空中一捏,几道五彩缤纷的精气就从摘星玉楼中纷纷涌出,被他五指一握就给收在了掌中。

然后又看韩浞随手一挥,就将那些五色精气投入了七俢剑匣,接着才听他再向张清说道:“我已经在剑匣内打入了‘五行精英’,这些还是先前从你师祖那里讨来的。如今我便将这剑匣和五行精英一道给了你,望清儿能够用心祭炼了!想必以清儿你的剑术天资,不日就能够将这七枚剑丸炼成,说不定往后还能为我麒麟崖玉虚宫,炼出一套纯阳法宝的剑丸来!”

韩浞叮嘱殷切,也是当真对张清在剑术一道上有了期冀的。

他自己手上已经成了形的七枚七修剑丸,在韩浞初得剑匣的时候,就已经被炼入了三十六重法阵。

后来又得师父许玄龄真人赐下五行精英,经他亲手炼入之后,才终于成就剑丸,威力倍增。

但即便他占得这个便宜,韩浞也没信心,能够将手中七枚剑丸给炼成了一套“纯阳法宝”!

可是张清却是不同,他自入道起,就在李乐师的引导下专修剑术,而且修行勤勉刻苦,在仙家剑术之上钻研颇深。

若是让他从头养起一套剑丸,将修行心血全都投入到这一样法宝之中,再加上《七修剑诀》道法高明,“七俢剑匣”也是颇多玄妙,说不定还真能让张清开花结果,炼出一套纯阳境界的法宝剑丸来!

张清自然能够领会师叔心思,此刻心中除了欣喜就是感激,但面上却依旧不显。

只是认真朝着韩浞重重一点头,张清才又向自己师叔说道:“多谢师叔!张清必不负师叔所望!”

等到说完这一句,张清才珍而重之地,将这一方剑匣收入怀中。

面上神色也是无比认真严肃。

“师叔……”等到收了七俢剑匣,张清又一抬头,就向韩浞问道:“师叔见过我师父了么?”

也是十分难得,张清此刻双目中竟然显出一丝期盼来。

不难猜到这师侄想的是什么,韩浞见状也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才道:“大师兄如今就在洛阳韩府,既然是你们师徒久未相见,那稍后大哥这里就请了孙、柳二位师侄看顾着,清儿可以随我一道回返洛阳,前去拜见了你师父!”

张清听得师叔交待,虽然面上还是不显,但想来应该是欢喜的,朝着韩浞就恭敬道了一声:“多谢师叔”,然后就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也是习惯了张清这性子,韩浞只能失笑摇了摇头,然后才招呼过了孙浮尘与柳月瑶,将往后安排向着两位师侄叮嘱了。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了有八九成,韩浞才又提起一事,向着孙浮尘与柳月瑶说道:“家兄这里有劳两位师侄多多看顾,不过未免再有差池,我会留了手下‘山魈鬼’与‘熊罴怪’二妖仆,命他们在我兄长身边充作侍卫,两位师侄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尽可吩咐他们去办了!”

说着,韩浞就抬手一招呼,便将一直窝在摘星玉楼中的两头金丹大妖给放了出来。

这两头大妖如今都化作了人形,是两个铁塔一般的汉子。

才刚现身,就都瓮声瓮气地朝着韩浞一抱拳,称了一声:“老爷!”

等韩浞向他们引荐了孙浮尘、柳月瑶之后,二妖才又都瞪着铜铃大眼,向着那边二人同样称了一声:“见过两位小老爷!”

而在称呼孙、柳二人的时候,那山魈鬼“袁七道人”还好,眼神只是平静,无波无澜。

可那熊罴怪“黑风妖王”,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心有不忿,明明貌似恭敬,但一双眼目竟然瞪得好像铜铃一般不说,柳月瑶还险些从他眼神中看出一丝火气来!

韩浞自然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过却没当场发作来教训,反而是轻笑一声,才向着孙浮尘与柳月瑶引荐了这二妖,说道:“这二妖各有所长,山魈鬼得了一门《六壬天罡掌诀》,于推演算数一道上有些心得,正可与孙师侄的《北极神数》互为辅弼,若有大事不定,你可与他商讨着来;而那熊罴怪,皮糙肉厚,武艺高强,师侄们若有难处,或是遇上强敌不好逃遁的,也只管把他推上去顶了,你们尽快逃命就是!对了,未免这黑厮到时不服管束,我再传下一道幌金铃的口诀。但有不从,不必手软;管他对错,也是先教训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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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零章 易水止息,少清剑诀(求推荐票)

韩浞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点儿不避讳,根本不管这二妖就在当场,便向孙浮尘与柳月瑶交代出来。手机端,

听得那边二妖心有愤愤,目瞪口呆,可就是敢怒不敢言!

而且话一说完,韩浞便随口一道传音,将“幌金铃”的口诀分别密中传给了孙浮尘与柳月瑶。

见得如此,那边二妖也是面上一丧,心中忍不住就开始叫起了苦来。

待到韩浞传完了口诀,再回过头来嘱咐熊罴怪与山魈鬼二妖的时候,这两头金丹大妖自然也知道了,方才韩浞是在明明白白地敲打了自己,口中哪里还敢再说出半个“不”字来?

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差遣不说,而且几次指天立誓,自言着:“必定不负老爷所望”,“尽心竭力辅弼两位小老爷”

也是应了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果然,与那山魈鬼“袁七道人”独处久了,就连熊罴怪这般呆愣凶顽的,也开始学着溜须拍马起来

韩浞见此也是有些好笑,不过到底那二妖顺从,他也懒得多挑。

反正不管这两头妖怪是真情还是假意,只要他传给孙浮尘和柳月瑶的幌金铃口诀不是假的,这也就够了!

向着两位师侄又说了几句,韩浞才出来向兄长告辞。

兄弟二人方才也没得多少空闲,能来话几句家事。

倒是如今正好,韩浞便又向大哥道贺了一句家中添口的大喜。

韩清一听这个,也是面上喜不自胜,对着弟弟就说起道:“前日孙道长才方替为兄算过,你嫂嫂这一胎,添的真是个女儿哩!”

“哦?孙师侄已经替大哥推算过了么?”韩浞眉头一挑,也是笑着问道。

他虽然知道孙浮尘擅长于数术,还修行了一门北极神数,平日算人推事也堪称有三分玄妙。

但却没想到,他倒是小瞧了这位师侄,竟然让他把这九湘妖王的事情也算了出来

“孙道长说了,为兄命中合该有一子一女,如今世谔已经是应验,那正该再得一个乖女儿,为我韩府掌上明珠”

他如今已然是有了一个儿子韩世谔,虽然豪门权贵向来讲的都是“多子多孙”,恨不能每每都得一个弄璋喜事,但韩清却觉得子女双全亦是不错,若能得个乖巧惹爱的女儿,也是此生一大幸事。

韩清由衷笑着,想将这得女的喜悦也分润给了弟弟一些。

不过韩浞却只是淡淡笑着,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事。

“原来孙师侄是推算了大哥的绵延福运,那他对九湘妖王的事情应该也是不知,否则只怕一早就要来告知了我!”韩浞暗暗点头,算是把这一件事情给捋得顺当清楚了。

可一转过头,他又见得自家大哥当真欢欣的模样,韩浞不禁有些感慨,也就不好向他说破那九湘妖王的事了。

想到这里,韩浞双目中神光一闪,一个念头就泛了起来,心道:“也不知那妖帝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竟然当真放心,将一个只有炼气合药的妖王送到我面前来。,难道不怕我一时头热,就把这九湘给弄死了?”

但是一转念,韩浞又想到,即便妖王转世,可这好歹也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侄女,说不定到时候还真下不去手难道妖帝就是算准了这一点?

心中千头万绪,可韩浞忽然又是一愣,目光竟然变得有些懵懂,才又想到:“这么说这九湘妖王转世到我韩府来,难道就算是妖帝向我服软了?怕我照着对付那陈宣华与蔡容华一般,又再对转世的九湘妖王下手,那索性就将这妖王转世道我的至亲中来?”

韩浞也是难得自娱自乐,抚慰了自己一阵。

但过后依旧是越想越糊涂,猜不透这妖帝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其实要不是当初,那陈宣华和蔡容华几次三番作死,对韩府,对自己大哥出手,韩浞才懒得管她们是祸乱朝纲,还是宫闱!

至于说妖帝想要借着侄女来拦自己的手只要宫中两个妖妃不在来惹厌纠缠,其实根本大可不必!

韩浞与覆海妖圣已经是斗过了一场,赢了不说,还留下了许多好宝贝来,在他眼中两家恩怨已经是抵消了的,只要妖族不要怀恨在心,再生事端,韩浞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惹祸上身?

所以弄出这些玄虚来,岂不是有些多余?

“算了,想必都是妖帝算计,也不是我能看破,只要于我无损,也就随他去罢”

既然不得其解,韩浞索性也就不去多想了,别到时候想得太多反倒是弄巧成拙。

而且话说这妖帝的算计,那该是有多深沉?休说是韩浞,只怕就连他母亲太阴星君刘阆苑,也是难以窥尽全貌,从那一道道深坑之中跳脱出来。

从古至今,韩浞若是听闻过四位妖帝又在谁手上吃过亏,那除了中央黄帝之外,就是他父亲九耀妖君了!

但其实,这两次失利也并非是妖帝的修为不足,抑或算计不够,当中还都另有缘故。

想当年人妖争夺天地正统,四位妖帝之所以输给了中央黄帝,那是因为人道大兴乃大势所趋,不可违逆,四位妖帝可谓是逆天而行,全然没有幸理。

但即便如此,几位妖帝虽然大事未成,可也还是得了全身而退的。

除了南方赤帝下落不明,吉凶莫测之外,其余三位妖帝至今依旧呼风唤雨,堪称是这天地间最绝顶的人物。

至于后来,几位妖帝为何又被韩浞父亲九耀妖君坑了一道这个韩浞倒是真不知道当中有什么缘由,更猜不到自己的父亲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想来,这手段应该不是十分光彩就是了

但总而言之,什么事情只要沾染上了妖帝,那当中的牵扯一定不会浅显了,根本就不是如今韩浞之流能够揣摩的!

而这九湘妖王借了自己嫂嫂的腹中转世,韩浞也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将实情向大哥韩清透露了。

也是一直到这会儿,韩浞才总算下定决心,打定主意还是将大哥一直给蒙在鼓里的好。

“左右大哥这一世也不修道了,只等着寿元耗尽,就依照着父亲的安排,入幽冥地府去出任一司判官”

那韩浞也就不愿给他多添烦恼,让他儿女双全地过完这一世便算!

至于这小侄女的事情韩浞想了想,只需自己从旁看顾着些,也是足够!

只不过为这一件事,还又要多费去韩浞一道周折罢了

并州与洛阳离得并不算太远,韩浞与张清不过飞遁了小半日不到,就已经来到了洛阳城外。

也没有停顿耽搁,韩浞便领着张清进了洛阳城。

入城之后,韩浞也没变化做刘少阳模样,依旧只以本来面目,就和张清一道往那韩府门前落去。

等到他浑不在意地领着张清,往那韩府正门走去的时候也是理所当然地,就把韩府门外的一众家丁护卫给吓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

“二二公子回来了!”

直等了好半天,才总算有一个家丁面色苍白着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就窜入府中去报信。

只是看他那神情,也不知是去报喜,还是去报丧

韩浞自然料得到这些,也是懒得逐一去解释,挥了挥手不要那些守卫家丁来管,就领着张清径自往府中走去。

也没等他往里走了几步,就见老管家韩鹏,跟在那先前入府通报的家丁身后,也是面色有些惶急地就冲了出来。

“二公子!果然是二公子回来了!”

韩鹏一见韩浞,面上惶急忽然就转为激喜,上前就要来叩拜。

按理说,如今韩清已经不是大公子,而是老爷了那见了韩浞,自然也没得再称呼“二公子”的,该唤作了“二老爷”。

可无论韩鹏,还是门外的家丁守卫,都是一时惊吓住了没缓过神来,又哪里能够再转过这个心思,顾得了改口?

“起来罢,也是难得你没被我给吓死!”

韩浞摇头无奈一笑,就来招呼了地上韩鹏起身。

韩鹏听得招呼,起身近到韩浞身前,见果然是自家二公子当面,就有些按捺不住欢喜说道:“二公子有所不知,其实在数月前,一道凭空而来的旱雷竟然把二公子的陵墓给劈开了”

韩浞听话一愣,但转瞬就恍然过来。

也是,这韩府中的事情,总不能老爷夫人们亲自动手,有哪一件不是交代了韩鹏去办的?

所以被这老管家知道了韩浞空墓的事情,倒也算是理所当然了。

过后也不等韩鹏将话说完,就被韩浞抬手打断了话音,然后说道:“回府之前我已经去军中见过了大哥,这些事情我都已经知晓!其实府中的事情我也是一直都放在心上,先前来的那位刘少阳道长,还有如今看顾府中的李道长,都是我山中同门。这二位正是受了我的嘱托,才会下山来相助了我大哥”

这是韩浞一早想好了的说辞,而此刻以韩浞的身份再回韩府,就是他所言的要多费那一道周折。

毕竟就算刘少阳这名字遮掩方便,但到底只是这府中的客卿,要想名正言顺插手来管了那转世的妖王,始终比不上亲叔叔的身份好用!

往后三言两语,韩浞就把老早编排好的故事向韩鹏讲了出来,内容倒是和告诉韩清的大同小异,不外乎是妖邪害人,让他假死,最后被路过的师父救下,带往山中修炼去了,如此这般

老管家韩鹏没听说过多少神仙故事,平时也不看书,也就更不用提什么志异传奇,所以此刻被韩浞一套说辞编出来,听得神情激动,直道韩浞“吉人自有天相”。

韩浞也只能是淡笑着应了应,然后才向这管家说道:“听说嫂嫂又有身孕,如今回来也是看望。只是我这会儿还有事,要先去寻了李师兄说话,你便先去后面禀报了,也将我先前说给你的话传达过去,不要等到时候见面,吓着了嫂嫂,毕竟她如今身怀有孕,大喜大惊皆是不利”

随代了几句,见面前韩鹏皆是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下来,韩浞也就微微一笑。

等着吩咐了他自去之后,韩浞才在那报信家丁领着,往李乐师修行的小院去了。

“师弟回来了!”

李乐师一见韩浞,放下手中一卷曲谱,就笑着招呼道。

“师兄又从何处得来的妙本!”

韩浞看了看李乐师手上的曲谱,正是先前还没有见过,也是笑着问道。

李乐师也没什么藏私,将那曲谱往韩浞手中一递,依旧轻声笑道:“不过是些解闷消闲的玩意儿罢了,哪里称得上是什么妙本!”

韩浞拿来一看,见是一卷易水止息,虽然不是凡俗乐谱,而是一部玄门音律修行的法门,但在世上却不罕见,所以只能够被李乐师称作“解闷消闲”

“对了,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韩浞将易水止息还给师兄,轻笑一声便把身子一侧,让入了房外等候的张清来。

张清得了师叔招呼,神情隐隐有些激喜地就进到房中来,上前就朝着李乐师深深一拜下去,口中唤了一声:“师父!”

李乐师面上笑意更甚,随手打出一道真气扶起了张清,看了一眼之后便颔首道:“清儿勤勉,这些时日不见,修为大有进步,倒是让为师有些惊喜了!”

张清得了师父勉励,也是喜不自胜,但还是不敢自傲,反而一低头,有些惭愧地向自家师父说道:“其实徒儿天资驽钝,此番是全得三师叔传下的七修剑诀相助,才能够稍有寸进”

李乐师听闻却是有些惊奇,转向韩浞道:“师弟竟将这门道法传给了清儿!”

先前他也与韩浞研习互通过道法,自然也是知道韩浞的七修剑诀,还多有夸赞。

韩浞以为师兄客气,所以也只是笑笑,然后才浑不在意一般说道:“我观清儿剑术天资绝佳,要是没有上乘妙法,岂非暴殄天物?我景宫弟子,自然是要出类拔萃,相比起这些,一部道法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却没想到,李乐师听完他这话却是苦笑一声,然后竟然语带几分埋怨一般,没好气地向韩浞说道:“我又没说师弟你不该传法给清儿,只是你难道不该早先告知为兄一声么?如果早知道清儿已经有了上乘剑诀,我又何苦劳心费力,去清明天,抢那少清剑诀回来!”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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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一章 广成传法,天灵剑派(求推荐票)

李乐师的埋怨自然是没得道理。

不说韩浞将《七修剑诀》传给张清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将一部《少清剑诀》给抢到了手;即便他那时还没去抢剑诀,韩浞和张清又哪里有手段,能够将消息传到了三十三天去?

“那没关系,我让清儿把学了我的全都还回来,然后再让他学你这《少清剑诀》,让大师兄好好尽一下为师的本分,也就免得成天被人说,清儿是被二师兄教出来的!”韩浞自然也听得出师兄这话是在玩笑,所以也就浑没把李乐师的抱怨当回事儿,只是轻轻一笑,不疼不痒地回了这一句。

等他这一句说完,就见对面李乐师也是被自己师弟逗乐,忍不住笑了起来。

“牙尖嘴利!”李乐师笑骂着回了一句。

师兄弟二人就这么相互调笑了一阵,李乐师才又转向张清,问了些这几年的修行起居。

得知张清这几年在山中一直耐得住寂寞,也依旧向从来一样,没有惹是生非,李乐师也是笑着勉励夸奖了这个徒儿几句。

然后又提点了些炼气修行的关要,李乐师依旧还是将手上一部《少清剑诀》传给了徒弟——当然,小师弟在面前,李乐师也不会藏私,虽然知道这道法在韩浞开来也许不算什么,可他依旧是将《少清剑诀》也给了韩浞一部。

也不是外人,是自己的大师兄当面,韩浞也就没有客气,从李乐师手中就接过了一枚青玉简来。

等将道法都传给了徒弟和师弟,李乐师才转过来吩咐了张清,让他自己下去同《七修剑诀》互相映照,怎么修行也全看他自己取决,而且若有了不明不解之处,也可以拿来问自己……

等一番交代完毕,又将张清打发下去之后,李乐师小院中就只留了师弟韩浞,师兄弟二人又再闲谈几句。

而谈着谈着,就又说回到了那部《少清剑诀》来。

韩浞虽还没来得及细看,但对这剑诀也是有些好奇,索性就向着自家大师兄问道:“莫非这《少清剑诀》难道也有什么高深玄妙,竟然还劳动了大师兄专程去为清儿抢了来?”

好歹是自己看中了的剑诀,李乐师听得韩浞来问,多少也有些自得,微微一笑,就向韩浞、张清讲道:“相传这《少清剑诀》乃是元阳剑派祖师,剑仙之祖广成道人,飞升三十三天界之后传来下的一道法诀,当中阐明的仙家剑术要义,虽然相较崆峒山元阳剑派的嫡传剑诀要稍逊一筹,但也着实算得上是玄门剑修中不可多得的真法了。”

韩浞一听这剑诀来头不小,竟然是元阳祖师、广成道人亲传,也是让他面上微微一惊,当真不敢小觑了。

“这剑诀既然是广成道人亲传,怎么又会流落到了清明天去了?”韩浞心中有些不解,就又向李乐师问道。

当年广成道人飞升三十三天界,必定是元神纯阳已经修行到了极高深的境界,说不定就已经是元神合道,亦或是元神造化也不稀奇,当该能直入“三清天”,与道祖老君坐论。

所以按理说来,这广成道人的剑诀该是在“三清天”传下的,如何会辗转又到了那“清明天”去?

李乐师听了师弟发问,淡笑一声回道:“师弟有所不知,当年广成道人飞升三清天之后,时常在道场中开讲仙家剑术,引得群仙来朝,在他座下听讲。当是时,就有一位来自清明天的道人,剑术天资极高,得了广成道人青眼,这才传下了一道《少清剑诀》来。而这道人自从得传剑诀之后,竟也不负那广成道人所望,只千年之中,就从元神纯阳修成了元神返虚,回去清明天后便创下了一脉山门,称作‘天灵剑派’!”

“大师兄的《少清剑诀》便是从这天灵剑派中抢来的?”韩浞眉头一挑,兴致勃勃地就问道。

“是,也不是……”李乐师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才又说道:“其实是我听闻了这天灵剑派在清明天的遗留洞府出世,赶去的时候又时机正好,便从那清明天一众修士的手中夺过了这一部剑诀来!”

“遗留洞府?这么说,这天灵剑派竟然已经是不在了?”韩浞饶有兴味,向着大师兄追问道。

李乐师却是笑了笑,然后才对师弟道:“这是自然,否则师兄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闯入人家山门中去,抢了镇派的剑诀来?”

韩浞忽然神情一滞,笑得有些讪讪。

别说,他初听闻的时候还真是以为,自己大师兄是明目张胆打上了门去,从别人山门中强抢来的一部《少清剑诀》。

“师弟你这是……把为兄当了什么人?”李乐师也是一眼就看破韩浞讪笑的含义,没好气地就指着自家师弟笑骂了一句,然后才又道:“若那天灵剑派还在,那天灵祖师乃是元神返虚的修为,又是杀伐犀利的剑修,凭我这点手段,找上门去岂不是送死?师弟你当你师兄是有多蠢笨,才会做出这等蠢事来?”

韩浞眨了眨眼,看着自己师兄。

原来……自家大师兄说的,竟然是打不过的意思!

换句话说,只要打得过,打上山门去强抢也无所谓了?

“那看来是没错了,”韩浞暗暗点头,“大师兄李乐师,果然就是自己想的那种人……”

笑着摇了摇头,李乐师也懒得和韩浞多辩解,继续对自己师弟说着那天灵剑派的事情。

原来,自从元神返虚之后,那天灵老祖因为久修合道不成,自觉在这清明天中再无出路,所以便时常外出神游,寻找合道机缘。

起初这天灵老祖还隔上一段年月就会回归,回来看顾了山门,可到了后来,也不知这天灵老祖是不是陷在了什么险境里,竟然一走就是千多年,不见回返不说,也是音讯全无。

而这天灵剑派,因为门中弟子皆是剑修,仗着《少清剑诀》的仙家剑术凌厉,往日里没少和人斗法斗气,惹下的仇家也是不计其数。

先前因为有天灵祖师坐镇,别的门派自忖不是这元神返虚真人的对手,也一直是敢怒不敢言。

而如今这天灵祖师一不在,那哪里还能弹压得住这些怒火?

再加上当年天灵祖师在时,这门中又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宝,高明道书,此刻怀璧其罪,引得外人眼热,就连许多没有仇怨的门派,到了后来也对这天灵剑派群起攻之。

也是这天灵祖师教徒无方,虽然他自己修行不凡,成就了元神返虚,但门下弟子却少有几个出息的。

自开山以来,竟然就只教出两个元神纯阳的徒子徒孙……

往后即便李乐师不来说,韩浞也是能够猜到,即便这天灵剑派一门都是剑修,最擅长斗法,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如今被那许多门派群起攻之,自然是免不了一个灭门的下场!

“虽然这天灵剑派被那清明天中众多仙宗合力灭了门,门中珍宝、道书也被洗劫一空,但唯独留下了当年天灵祖师亲手布置的一座‘祖师殿’,在那天灵剑派将被灭门的时候隐入了虚空,藏匿了下来……”

“所以师兄赶到清明天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这‘祖师殿’再次出世?”韩浞猜测着,就向李乐师问道。

李乐师却是依旧只作淡笑,然后说道:“其实这天灵祖师殿虽然隐入了虚空,可因为阵法灵气缘故,每百年必定要现世一次,虽然那阵法不稳,容不得元神修成了纯阳的人物进去,但炼气的修士却是全然无碍的!也是因着这个缘由,那清明天中的道法宗门以为这是个锻炼弟子的好去处,便将这一座大殿当做了试炼秘境,每百年都集结了弟子前往那殿中闯荡,这才让为兄得了空子,占住便宜,把殿内所藏《少清剑诀》给抢了出来!”

“这么说来,那天灵祖师殿还在?”韩浞心中忽然泛起一个念头,就向师兄问道。

李乐师自然知道韩浞为何有此一问,听问后也是笑着点头,然后说道:“自然还在!待师弟炼气修到了元神出窍,得到了‘寄托元神’的纯阳法宝,倒是不妨去那清明天一行!那祖师殿中也还是留存了不少宝贝,有些便是让那元神纯阳的真人见了,也依旧免不了眼红心热!”

韩浞听得也是意动,但片刻后依旧轻笑了一声,对自己师兄说道:“且不说师弟我修到元神出窍要多少年月,就算真到了那时候,那‘寄托元神’的纯阳法宝难道是大白菜?师弟我说拿来就拿来了?”

韩浞这担忧倒也不是多余,毕竟能够“寄托元神”的纯阳法宝,在为数本就不多的纯阳法宝中,也还是十不足一,不对,兴许是百不足一,哪里是那么容易入手的?

“这却不是什么难题,只等师弟你修到了元神出窍,到时候师父自然会传下指点,告诉你去何处寻得一件‘寄托元神’的纯阳法宝!”李乐师微微笑着,说得轻描淡写。

“啊?还要咱们自己去取么?我还以为师兄你会告诉我,到时师父自会赐下一件‘寄托元神’的纯阳法宝来呢……”以为李乐师和他玩笑,韩浞也就顺势笑着接道。

李乐师听了他这话,也是没好气地一笑,然后随手一记就敲在韩浞头上,说道:“你这呆子,那么不知好歹!难道我这做大师兄的还会来哄你不成?”

“呃……”韩浞捂着头,面色也是有些悻悻。

也不知李乐师敲他这一记用的是什么手段,竟然让他耳边忽然想起“咚”地一声钟磬响声之外,还让他当真像是撞上了天钟一般,头脑也是一阵发昏。

“这场面可不能给外人看见,不然我又要做不成好人了……”

韩浞难得在别人手上吃了教训,不过好在这还是自己的师兄,好在也没有别人看见……这才总算没觉得十分丢人。

至于对师父会发纯阳法宝,而且还是能够“寄托元神”的纯阳法宝这件事情,韩浞这会儿其实也懒得去理会真假了。

反正自己离着元神出窍还有一段不短的修行,当中这么些年月,兴许还没等到元神出窍,自己就先弄到了一件“寄托元神”的纯阳法宝也说不定……

……

韩浞又在师兄的小院中闲谈了一会儿,就听门外有人来了。

一问之下,得知是自己的嫂嫂窦夫人,因为得了韩浞要来看望的信儿,可半天也不见人影,等得有些急切了,这才命人来请。

韩浞也是有些无奈,本以为嫂嫂就算惊诧回神都要等上一阵,所以他才不是那么急切,甚至是刻意留在师兄小院中多闲谈一阵。

却没想到,如今反而被里面来人催请了,也是让他在师兄面前有些讪讪。

李乐师自然不会见怪,反而挥了挥手,笑着就让自己这位师弟自去。

韩浞也是无奈一笑,就告辞了师兄,往后院府中女眷们起居的园子去了。

等到韩浞一重重厅阁走了过来,来到后园正室的门外时,就见嫂嫂窦氏身旁的丫鬟珍儿,早就已经焦急地等在了那里不说。

而且老远看到了韩浞,就迎上前来,喜笑颜看地呼道:“二老爷你可回来了,夫人都等得急了,隔一会儿就让我出来看呢!”

“听说嫂嫂有孕了,如今可还安好?”韩浞轻笑一声,就向面前丫鬟问道。

珍儿听问,面上微微一滞,但转瞬又有些强笑着说道:“自是安好,只不过老爷在外征战,先前又出了二老爷你那桩事情,夫人先前难免就有些挂心……不过如今好了,听闻老爷打了胜仗,就要得胜而归,二老爷也回来了,咱们府上三喜临门,夫人自然也是高兴,如今好多了呢!”

这珍儿本来先是想到了前些日子的事儿,又忆起窦夫人原先的愁容,所以有些担忧,只能强笑。

可说到后来,当真是尽剩了喜事,窦夫人这几日又的确见好,这才化开了强笑,真正地欢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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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二章 二娘子,先天气(求推荐票)

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虽然韩浞当初父母双全,但父亲韩擒狐忙于朝政军务,母亲刘阆苑看似多病体弱不能看顾,实则是不食人间烟火……

所以当真说来,自己该算得上是由兄嫂抚养大的!

尤其嫂嫂窦氏,自从嫁入韩府之后,就一直是操持着府上中馈,内外诸多事宜都没少劳神不说,对韩浞这个小叔也是颇为上心,视如己出。

也是因为这叔嫂好似半个母子一般,当窦夫人真个见到韩浞起死回生,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也是禁不住一时激切,竟然喜极而泣起来!

“快过来我看看!”

窦夫人眼含着泪光,连忙拉过了韩浞就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一遍,生怕自己如今是在梦中,面前的韩浞也只是虚幻。

她如今也是神虚体弱,面上尽是蜡白颜色不说,连起身也是无力,只能靠坐在了床榻上。

而韩浞,其实对自家嫂嫂是最没办法的,更不要说她如今看来病弱,所以也只能是任由窦夫人拉着,面上抿嘴轻笑。

被嫂嫂看了半天,韩浞却是连话都不敢说太多,至于缘由嘛……

“当真,当真是我家二娘子回来了!”窦夫人说着这一句,忽然展颜欢笑,双目中神光也是一闪而过。

“果然……”

韩浞听话苦笑一声,面上有些勉强着才向窦夫人说道:“嫂嫂,咱们以后能不提这事儿了么?我这听得……有些扎心啊!”

窦夫人听话忽然捂嘴一笑,然后才浑不在意般说道:“这有甚么不能提的?我家浞儿就是天生丽质,生得比女子还要好看,哪家的娘子能够相提并论?难道你忘了当年,那么多的夫人要找我提亲来着呢!”

“那不是我当初年幼,被嫂嫂你诓骗去玩闹……”韩浞忽然扶额,发觉后面的话都有些不好说了。

要说起这件事情来,韩浞直到现在心中都在直泛苦水……

原来,韩浞因为少时都是被嫂嫂窦氏领在身边,而这窦夫人又见得小叔模样粉雕玉琢,比许多女孩儿都要精致,几次都在府中把韩浞做了女装打扮不说,还有一次更是直接领着女装打扮的韩浞,去赴了尚书夫人的赏花宴。

也是在那一场花宴之中,韩浞从始至终,竟然都没被那些夫人娘子认出身份,而且还备受追捧。

一场宴席下来之后得了不少赞赏不说,那些权贵夫人们更是纷纷就要问了韩浞出身家世,为自己的亲戚子侄提亲……

窦夫人也没想到,韩浞竟然能这么受宠,当时调笑的心思一起,就当众称了韩浞是自己远亲叔父家的“二娘子”,不过却是早就和朝中王爷家结了亲事……

也是借着这半真半假的说辞,窦夫人才终于把那些狂蜂浪蝶般的妇孺女子们给驱散了。

但奈何,赏花宴这一桩事情虽然是过去了,窦夫人却是越发觉得,韩浞扮做女子的模样惹爱可人,总是忍不住要为他梳妆一番。

虽然在韩浞的再三反抗之下,窦夫人往后的打算也再没有得逞过,可即便只尚书府赏花宴那一遭,就已经是够他生受到如今,并且此生难忘的了。

更不用说,往后这“二娘子”的称呼,竟然就在窦夫人那边留了下来。

而且这窦氏还经常故意称呼错,甚至许多次当着父母的面,就顺口出溜出一句“二娘子”来,也是把韩浞愁得不行!

……

其实韩浞当年虽然年幼,但已经是懂得很多事情了,本来是绝不会答应这样的胡闹。

可奈何那时候,窦夫人和韩清的第一个孩子因为先天不足,没有保住,在八个月的时候滑掉了,稳婆从窦夫人腹中接出了一个半大的女婴来。

心疼得窦夫人往后数日都以泪洗面不说,哭声也是从早到晚,一刻都不曾听过。

眼看再哭下去,别说是眼睛哭瞎,恐怕连带着落胎的遗患,自己嫂嫂连性命都会搭了进去。

也是为博嫂嫂一笑,再抚慰了嫂嫂失女之痛,韩浞这才想起,往日间窦夫人几次三番都想把他扮做女装。

虽然他以往都是抵死不从,可眼见事到如今无计可施,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嫂嫂哀亡。

韩浞算计着,也只好出此下策。

这才把自己给赔了进去,换回自己嫂嫂的一条命来。

其实韩浞的见识远超凡俗,也自然比别人都要看得开很多。

一身女装在如今看来是有些离经叛道,甚至也许还有人会指做大逆不道,但他自己却是没太当回事,除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之外,其余倒是都好说。

可他哪里又能想到,窦夫人虽然被自己逗得好转,经过数月将养也康复过来,但是往后三不五时地,就以病痛为由,要挟了自己去换女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韩浞那会儿当真是隔三差五就难逃窦夫人魔掌。

一直到了尚书府赏花宴之后,他才借故向自家嫂嫂发了好大一通埋怨,然后趁机挣脱出来,往后再也没有让窦夫人遂过心愿……

……

“那边小院里还有我家师兄在,要是把这事情传扬出去,那可如何了得?往后我,还要修道呢……”韩浞挤出一脸强笑,向着窦夫人有些哀求着就说道。

“那当得甚么?”窦夫人依旧眉目温和,轻笑着就向韩浞说道:“便是去修道,就不准咱们生得好看了么?”

“可这是好看不好看的事儿么?”韩浞气得都笑了,不过也知道这是自家嫂嫂在打趣自己,也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得韩浞这无奈模样,窦夫人像是有些得意,也有些高兴,捂嘴轻笑一声之后,双颊竟然你难得显出了一丝红润来!

但一笑就像是牵动了病气,接着窦夫人就有“咳咳”地连连咳喘,又险些岔了气……

韩浞见了嫂嫂这病弱模样,心中也是微微有些诧异。

明明前一阵,才因为侄子韩世谔被妖气冲撞之事见过自己嫂嫂,那时的窦夫人虽然因数日担忧悲戚,已经十分伤神伤身,但神色却还是比这会儿好了太多。

“莫非是因为九湘妖王投胎转世,在胎腹之中拖累了母亲元气,才使得我嫂嫂虚弱至此?”韩浞眉头一皱,就立刻运起“隔垣洞见”的天罡变化,向窦夫人的腹中查看过去。

他如今天罡三十六变的神通,许多已经修得比较精深,“隔垣洞见”除了观人观物之外,通幽望气也被他掌握地有了几分火候。

所以如今一查之下,韩浞也是发现,窦夫人胎中的那个女婴虽然如今还未成人形,但一道元神却已经养在了其中,反倒像个幼童的模样,正蜷在了窦夫人腹内,闭目抱团,像是在休憩一般。

似乎察觉到韩浞来看,那道幼童模样的元神忽然双眼一睁,对上了韩浞的目光,那眼神却是冷漠暗淡。

暗含了几分警告意味瞪了韩浞一瞪之后,这妖王元神才又将双目闭上,依旧蜷在那里休憩,不再来理会韩浞。

这妖王如今不过炼气合药的修为,一个眼神能有多大威力,在韩浞看来不过是色厉内荏。

不过投鼠忌器,顾及着这九湘妖王实在了自家嫂嫂体内,韩浞也是懒得去理会得她,只是又把神通运得更细致,就往那气象上去查看。

可是这一查之下,韩浞面色忽然就是一变!

变得铁青发冷不说,而且眼看着就要能滴下了水来:

就见如今在韩浞眼中,窦夫人体内各种气色驳杂,五彩斑斓,每一道气机都各有喻义。

只是其余的韩浞却没去管,唯独仔细了其中一道朱紫之气,还有一道青灰之气——那朱紫之气,是由窦夫人体内转出,向着九湘妖王那边的胎儿而去;而拿到青灰之气,却是由胎儿九湘妖王那边转出,又流回了窦夫人体内去。

韩浞神目如电,自然是察觉得出,那朱紫是人身中母胎“先天之气”,而青灰则是人身中精元“后天之气”。

而此刻韩浞之所以勃然大怒,颜面变色,就是发现这九湘妖王,竟然运转了窦夫人体内怀胎的“先天之气”,去洗炼她自己那道元神,然后等“先天之气”转为后天之后,又再运转回来,还回窦夫人体内!

“这是窃走了你母亲的先天啊……”韩浞看向那要往元神,眼中神色也是一冷。

其实这母胎之中,便似是一个小混沌,生灵孕化之时,自然会得到一丝天意眷顾,生出些许“先天之气”来,所以这婴孩尚未降生时那十月怀胎,同混沌未开是一样,也同样被称作了“先天”。

按理说,这胎中先天之气本就是给了腹中胎儿的,九湘妖王就算取去,韩浞也是没得什么话说。

但这九湘妖王也不知打得什么心思,不知是因为贪得无厌,还是故意要罹害母亲,竟然借着胎中先天之气为引,把窦夫人体内的先天之气也给勾了出来!

虽然这妖王后面也将失了先天,化为了青灰的后天之气导了出来,补上了窦夫人耗损之气的空缺,但先天之气又岂是后天之气能够比拟的?

失了先天之气,那便算是伤了根本元气。

也就是说,若窦夫人体内的先天之气被九湘妖王似这般拿了去,等她一遭生产,妖王降世之后,窦夫人立刻就要元气大损!

虽然不至于会要了她的性命,但往后这妇人就会如那先天不足的病患一样,体弱多病,不受风寒不说,寿元也会大大的被削减下来!

……

韩浞收回隔垣洞见的天罡变化,但心头怒火却是早就已经冒起了三丈高!

“你们这些妖族,当真是不作不死!我已经打算息事宁人,放你一马,你竟然还敢在我眼皮子地下搞鬼!”韩浞心中怒骂着,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九湘妖王元神给抽出来,然后真火炼化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会儿不能轻举妄动。

打草惊蛇不说,更是不能让自己嫂嫂和那九湘妖王玉石俱碎了!

就算九湘妖王命不值钱,她嫂嫂可还金贵着呢!

强压下心中怒火,也没在面上显出什么异样来,韩浞便又陪着自己嫂嫂闲谈了一会儿,将自己这几年在外的事情先是缺斤少两,然后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等说到自己是被师父救了,往山中去修道的时候,韩浞这才忽然话锋一转,向着窦夫人说道:“我在山中修行的时候,师父还传下来了丹经妙方,虽然我如今还欠些火候,炼不出师父那般升仙了道的仙丹妙药,但几味延年益寿,治病补身的灵丹还是不在话下!我观嫂嫂此次怀小侄女儿,元气损耗得也是太过厉害了一些,正好我丹经中有一道补血益气、灵性温和的丹方,正是合如今嫂嫂服用,不如我这边先回去炼了,待得出炉之后送来,既为嫂嫂补些气血,更保得将来的小侄女儿无病无灾,身体康健?”

韩浞这话说得诚恳,还带了几分孝顺心意在里边。

窦夫人也是先前得到了韩浞带来的家书,且在那封家书中,也听了丈夫韩清提起过,孙浮尘为他推算了绵延福运,知道自己将要得到一女的事情。

要说窦夫人此生的憾事,最遗憾也不过当年怀胎八月,腹中早夭的那个女儿。

虽然后来又生下了韩世谔,为韩府添了一个男丁,稍稍有了些弥补安慰,但想起当年自己女儿早夭的模样,多少还是让窦夫人难以忘怀。

所以在得知自己这一胎得女的时候,即便将信将疑,窦夫人还是按捺不住喜不自胜,多少日激动得都夜不能寐了。

对这个将要降生的女儿更是宝贝得不得了,打定主意千方百计都要保下这一胎来。

而且窦夫人近来也察觉,自己的身子不知什么缘故,竟然每况日下,越来越弱,隐隐让她有些担忧。

在这时候,韩浞提了这法子,可谓是正中窦夫人下怀!

因为当初见识过刘少阳道长,挥手就祛除了儿子韩世谔身上邪祟的手段,所以窦夫人如今对这些神仙道术的,也是生出几分信任来。

但面前的不是神通广大的刘道长,而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二娘子”,就又由不得窦夫人有了些许犹疑。

而且那边院子里,不是还有比刘道长更高明的李乐师李道长在……

想到这里,就见这夫人微微含蓄,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向面前韩浞说道:“不知道李道长会不会炼丹?托了他是不是会便宜些?”

也是没想到,自己嫂嫂还会有这样的心思。

韩浞闻言之后,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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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三章 胎中运炁,精元流转(求推荐票)

韩浞也不是不能领会得自家嫂嫂的心思,毕竟自己就是这个嫂嫂看着长起来的,就算从诈死暴毙那会儿算起,到如今也不过三四年间的功夫。

窦夫人会担忧他学道年浅,法力不精,疑虑着有些不稳妥也是平常。

轻笑一声,韩浞也就只好顺着自家嫂嫂,然后说道:“嫂嫂说得有理,李乐师师兄的确入门比我早了许多年头,道法也比我高上不止一筹,若是由他出手,自然会更稳妥一些!”

见得韩浞答应,窦夫人也是缓缓点头,然后才又和韩浞说起些久别不见的话来。

若是在往日里,嫂嫂窦夫人还有精神,不会少拿了韩浞调笑,那会儿韩浞就算想走也是不能,经常会被纠缠下来,也是让他有些发怯。

但是如今,话没说几句,韩浞竟然见嫂嫂面上露出了疲惫之色。

这会儿即便不运转隔垣洞见的天罡变化,只凭了他炼气第三重开了“眼窍”,韩浞也能看出自己面前的窦夫人元气虚浮晃动,早已经没了精力来应付自己。

眉头一蹙即收,没让嫂嫂看出他面上的愁色,韩浞又随意与窦夫人来往了几句,就言说要去找师兄商议要事,从窦夫人房中告退了出来。

等到韩浞又回到李乐师的小院,见到了自家师兄之后,坐下来就怒“哼”了一声,然后“啪”地朝桌上一拍,面色有些阴沉道:“我本待两不相干,对往后的事情也想冷眼旁观,但看这样子,是有人非要将我牵扯进来啊!”

李乐师闻言却是一点儿不惊奇,反倒是有些失笑摇了摇头,然后才说道:“师弟你也是当局者迷,失了算计!这九湘妖王既然都转世到府上,难道只是为了好玩来的?这事情你一早就脱不了干系,老早就被牵扯进来了!”

“这我自然知道,”韩浞看向大师兄,眼中满是无奈,“只是不知妖帝借着九湘妖王这一步算计,究竟为的是什么?又是冲着谁去的?而且这妖王在胎中竟然就罹害自己的母亲,要的又是个什么结果?难道为了那么点儿先天之气,竟然就不顾忌着会惹恼了我,再去坏他们的事情么?”

虽然是借着外祖母赐下的一副“周天星斗图”,但韩浞出手就让覆海妖圣都吃了亏,这也是千真万确!

就这会儿看来,韩浞成事的本事虽然未必能有,但坏事的本事,却是已经经历过考验的了

九湘妖王挑着这个时候,不知死活地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少不得他又要去拜见了母亲与外祖母,再把这事儿给闹得大些!

“什么先天之气?难道是那九湘妖王又作怪了?”

讲了半天,结果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李乐师也是被师弟这东一句西一句,弄得好没头绪。

韩浞也是忽然失笑一声,然后才忆起,先前自己似乎是想得深邃了些,倒反把起因缘故忘了大师兄交待。

也是难为自家大师兄,没头没尾,竟然还能够接上自己的话来

“怨我怨我,这事情原是这样的”

韩浞歉笑着自责了两声,然后简言又两句,就将九湘妖王窃取生母“先天之气”的事情,向着李乐师就说了出来。

却没想李乐师听完这话,反倒又是笑笑,而且摆了摆手,然后才向韩浞说道:“那九湘妖王确实可恶,斩杀了也不为过!可师弟你若要说她当真是有心,行此罪恶,只怕也是有些冤枉”

“此话何解?”韩浞皱着眉头问道。

“也难怪你不知道这一重胎中运炁,精元流转的道理,毕竟若是无人传告,这原该是修成了元神出窍后才能得领会”

李乐师轻声淡笑,对着自家师弟细细说道:“这腹内先天,其实就是一处胎中混沌。为了不受这混沌蒙昧,给生出了胎中之谜来,唯有炼气修到了元神出窍,使得一道元神nn坚固了,否则谁都难保不会被这混沌炼过一道,忘却了前世种种”

“可如今这九湘妖王不过是炼气合药的境界!”韩浞忽然醒味过来。

“不错,”李乐师点了点头,说道:“这九湘妖王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被削去了出窍元神,打落了炼气境界,所以这会儿已经是无力抵御胎中混沌,但没想到她竟然出此下策,将自己的转世元神与母亲胎中隔了开来。本来这母子相连,一荣俱荣,胎中运起先天之气也是既养了元婴,又养了生母,但如今她在当中隔了一道,断绝了交互沟通,再加上这九湘妖王元气本就比窦夫人充盈,那先天之气又是最没主意,最没约束的,看着哪儿热闹就往哪儿钻!”

说到这里,李乐师也是不禁苦笑一声,有些自责道:“也是多亏了师弟你去看这一眼,因为先前查看的时候没出这事儿,我还险些放过了这一遭去,若是在我眼前被这九湘妖王给害了窦夫人,却也是没有面目再来见师弟了!惭愧!”

李乐师当真有些懊悔,说完就连连向韩浞赔起礼来。

韩浞自然是没得责怪自己师兄的,而且听了李乐师这话,这难关似乎也不难消解。

而且这会儿,他又想起先前九湘妖王,在胎中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原以为当中全是警告意味,但这会儿仔细一回想,那妖王当时只怕还有三分畏惧,六分慌乱,剩下的那一分警告似乎也不是那么霸道,反而透着丝丝色厉内荏的味道

想了想,韩浞也是“嘿”地冷笑一声,然后才又转向李乐师说道:“反正不过管她有心还是无意,既然犯到了我手上,就没有不处置的道理!且不说这是我韩浞的嫂嫂,就算任你胡乱选个妇人去转世,也没得还没生出来,就先害了母亲一遭的道理!”

“当该如此!”

李乐师也是颔首微笑,然后才又说道:“不过咱们姑且先听听,那九湘妖王要怎么来分说!要是实在不讲道理,到时咱们兄弟再行出手不迟,而且手下也就不必留了情面!”

韩浞本待直接动手,不过此刻一听师兄这说法,沉吟片刻,斟酌了稳妥之后,也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如此也好!不过先这几日掠走的先天之气,也是要给出个说法来的,总不能让我嫂嫂白受了这些委屈活罪!”

“我们师兄弟就是这么说的,不知你意下如何?九湘妖王!”韩浞把头一转,就看向了院厅门外。

而等他这一句问完,门外飘飘渺渺仿佛一阵虚烟晃过,紧接着亭亭玉立就显出一个窈窕身影不是那绝代风华的九湘妖王英娇,还能有谁来?

只不过九湘妖王一副娇俏面孔上,此刻却是黛眉紧皱,面色青灰,像有十二分的悲苦委屈倒是不像是来作对,反而像是来求告诉苦的!

“少阳神君何苦为难了妾身一个弱女子!若不是神君的父亲,我涂山氏族长九耀妖君,生生在我托生转世的时候将我打落了纯阳,削去了出窍元神!我又何苦非要拼命自保,断绝了母子天伦”九湘妖王摇首苦叹,面上尽是悲戚颜色。

若是此刻有韩浞与李乐师之外的第三个旁人,看着了这妖王的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只怕立刻就要放下心中一切仇怨,将这艳绝世间的美人给原谅了下来!

但奈何韩浞也是当真见多了惺惺作态,九湘妖王在他面前连小巫也称不上而李乐师,却是境界又高,还是个乐痴。

所以这妖王的妩媚手段,此刻拿来这二人面前,竟然是半点不受用。

不过好在她侥幸,这一句话中露出了不少干货来,让韩浞和李乐师听闻这话之后纷纷面上一愣,没来得及先驳斥她,反而是连忙品味起这话中带出来的消息。

韩浞心中念头电闪,顷刻就划过了好几个去。

当中有想明白了的,也有没想明白的!

想明白了这九湘妖王是怎么来的既然过了韩擒狐手,那自然是幽冥地府走了一遭!

也想明白了这妖王为什么又只剩炼气合药的修为她都亲口说了,是被韩擒狐打落削去的!

但除开这些之外,韩浞念头中更多的却还是些没想明白的呃,想不明白的实在太多,只怕理清头绪都要花去不少功夫,韩浞只能暂且放下。

而李乐师那边,虽然也是和韩浞一样微微一愣,然后才又回神,不过面色却要比韩浞清淡很多,也让人看不透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不过当前却不是他们师兄弟商量的时候,还是要先等摆弄了面前九湘妖王之后再说!

“九湘妖王,你的那些歪理也不用拿来我面前说,若是认定先前我父亲给了你委屈受,只管下地府去寻他,我不来拦你!但如今既然你投生韩府,我嫂嫂便是你的生身母亲!你不思索着如何报答亲恩,竟然还反来祸害,你这道理放到哪里说得过去?”韩浞想着嫂嫂憔悴模样,心头也是渐渐有些火起,语气也是越说越冷,说到最后面色又是变作铁青。

九湘妖王也是当真委屈,当初被九耀妖君打落修为的时候,其实就猜到往后兴许会遇上这一遭,也知道自己其实一早就中了算计,被曾经的族长给坑苦。

但先前心存侥幸,除了转世之初隐忍了一阵,受了一日半日的混沌炼化之苦,等韩浞与李乐师来看过一道之后,就用法力隔开了胎中混沌,想趁着他们不察觉,蒙混过了这几个月去。

那时正好遇上韩浞驰援并州,离了洛阳李乐师也不会闲来无事,就往人家妇孺的胎腹中去查看,这才让九湘妖王得逞了这么些日子。

而且韩浞此次若不是以韩府二公子身份光明正大回到府中来,还是依旧做了他的“刘少阳”的话,那他只怕不得延请,也是不会来看望窦夫人,说不定就让这九湘妖王一直蒙混了过去

但如今,算计被人看破,已经是没得侥幸,她既没带着法宝,境界也只是炼气合药,对面二人随意一个,都能在反掌之间让自己魂飞魄散。

既然知道了这会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档口,九湘妖王虽然十分不愿,但还是只能接着神色一悲,眉目一垂,向着韩浞说道:“少阳神君明鉴,妾身果然是一时迷蒙了心窍,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万幸铸错不深,还能弥补”

说着,就见这妖王手掌一翻,放出了一道青色玉符来。

“这是妾身临行时,帝君亲赐下的一道符诏,本为给妾身护身保命,如今拿来补偿过错,也都是我自作自得”

说完,又听她口中念动一句法诀,然后运起法力一祭,那道玉符忽然就化作一道青光,裹住了九湘妖王的转世元神。

而那符诏青光之中,九湘妖王依旧是泫然欲泣,向着韩浞深施一礼,然后说道:“侄女这便往母亲那里投胎去了,还请叔父感念血脉之情,往后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侄女计较!若是生来能得叔父的两三分爱护,侄女必定幸甚至哉!”

只在这一句说完之后,九湘妖王娥眉轻舒,愧然一笑,然后就转过了身去,那青光也是忽然一涨,就化作一道长虹遁走,朝着韩府后园那边就投了过去。

而这边韩浞与李乐师,由始至终也只是淡淡看着这九湘妖王的一番说辞作态,虽然既没有接她一句话,可好在也是没有出手

呃,不对,韩浞却是出了手的!

就在那符诏青光遁走的时候,只见韩浞忽然抬手,然后掌中一抛,就把从父亲那里得来的“北阴令”给抛了出去。

那北阴令也是神异,竟然才一出手,就忽然化作一道玄光,顷刻之间就追上了九湘妖王的青光不说,还“唰唰”绕着这青光盘旋了两道,竟然就将那青光给削下来了一二成!

然后那青光就像是受惊,也不敢和北阴令对抗,只是光芒一闪,又快了七分,急急忙忙就向后园那边去了。

一气通神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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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四章 开炉炼丹,万法仙师(求推荐票)

九湘妖王的青玉符,是东方青帝亲赐下的诏令,也就是妖帝传下的手谕法旨而韩浞的北阴令,则是他父亲韩擒狐随身的令牌,显化幽冥地府阎君法威。,

若是比拼修为境界,韩擒狐虽然一直高深莫测,弄得韩浞都不知道自己父亲如今到底元神修到了哪一重,但想来应该是高不过妖帝去的。

只是手谕法旨到底比不上随身令牌亲近,能借来的神通有限,而且如今九湘妖王的转世元神又是往幽冥地府走过一遭的,北阴令正能够节制了她。

也是全仗了这些,韩浞手上的北阴令才能够得手这么一次,将那青帝玉符的青光给削下了一二成来!

将北阴令收回手中之后,韩浞就朝着那令牌上随手一抹,竟然就摄出了一道与那妖帝玉符上一模一样的青光来!

“有劳师兄!”韩浞轻笑一声,转身将手上青光往李乐师面前一奉。

“师弟,你到底还有多少宝贝?”

李乐师也是啧啧称奇着,不过还是依旧接过了韩浞手上一道青光,然后掌指一动,就将这青光拈成了一枚莹莹放光的青玉珠子。

接着手上一托,便将这青玉珠子送了出去。

就见那青玉珠子才脱了李乐师手掌,也是立刻化作了一道青光,朝着韩府后院就投了过去。

韩浞与李乐师的目光也随着那道玉珠青光一起,往韩府后院就看了过去。

就在前一刻,师兄弟二人也眼见着那道妖帝玉符,护住了九湘妖王的元神魂魄,在后院窦夫人身前一闪,就投入了这位夫人微微隆起的小腹中去。

而这会儿李乐师也是施展手段,同样也将那道玉珠青光往窦夫人的怀中送去。但却没有送入胎中,而是在婴儿元胎之外化作一道护壁,将元胎裹了个结实,像是也在保胎护命。

只不过却是还有一样,就是李乐师在这一道青光之中,另外还打入了一道“导出元阳”的天罡变化,只要那胎中的元气被这神通法力一引,就会被引回了窦夫人体内,滋养了这位怀胎的妇人。

虽然因为唯恐窦夫人不能消受,李乐师打入的神通法力并不强横,但离着生产还有数月,便是日积月累,滴水成泽,引回来的元气也不容小觑了!

“咱们这才算是两清!”韩浞淡淡一笑,也是十分心满意足。

“师弟高兴的未免太早,”李乐师却也是轻笑着,只不过却在摇头,“到底是妖帝的手段,哪里这么容易就被咱们兄弟算计了!”

韩浞闻言有些不信,才刚要扭头问了自家师兄,但是却忽然见那边窦夫人胎中又起了变化!

原本九湘妖王放出了帝君符诏,护住了自己的魂魄与胎中元婴,那符诏只等一回窦夫人腹中,也就化作了青莹莹的一团旺盛元气,裹在了元婴之外。

但此刻那团青色元气像是察觉到了李乐师手段,知道有人隔着一重元胎宫门,竟然将那元气丝丝缕缕地就盗取了出去,也是连忙一动,就策应起来。

就在韩浞与李乐师观瞧之下,那青光就是一收,就卷走了大半精纯的元气,只留下些混杂浅薄。,

而那青光却是携了最精纯的元气精华,在胎中忽然一转,就朝着那还未真正显出人形的元婴眉心之处印了上去!

嗤!

青光绽然一闪,然后一收。

就见那元婴眉心上,已经留下了一个五瓣梅花模样的印记!

“好么,看来我这小侄女出生之后,还能得个清新艳丽的胎记!”韩浞失笑摇头。

的确是他小瞧了妖帝手段,不过即便如此,他也算是满足,

反正如今元胎之中剩下的那些元气虽然混杂了些,但却依旧充盈满溢,更不用说还有那裹住了元胎的一道青光,天长日久也会反哺了窦夫人,怎么说都是足够了!

“还是师兄手段高明,法力拿捏得恰到好处!这精微细致之处,师弟简直望尘莫及!”又仔细看了看窦夫人胎中,见除了先前变化之外,其余没有一处纰漏,护胎的那道青光也是纹丝不动,稳稳妥妥,韩浞不由得就叹出这一句,心底也是对李乐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乐师却只是浑不在意地轻笑摇头道:“这也只是运转元神小道而已,将来师弟修为有成自然能够做得到,算不上什么本事。”

“可我到底没有元神出窍的手段,若是此番不得师兄相助,我如今还不知要愁成甚么模样!”韩浞也是只能苦笑。

修行年浅,境界低微,如今是他最大的短处。

可是偏偏他这几年来因为进境飞速,一直都没得机会能够将修行好好沉稳下来,到了如今已经有些根基虚浮,要是想往后修行之路走得平稳了,现下还又不能急着去往上冒进

“所以,要等到我修成元神出窍,那还不得猴年马月去啊!”韩浞跟着师兄一转身,回到了房中落座。

“师弟看得通透,能有这份自思清明,就已经是十分难得了!”李乐师应和着笑了一声,没有对自己师弟的修行置喙太多。

虽然韩浞说得丧气,但李乐师却依旧见他双目神光闪闪,不见迷蒙,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师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只是如今,已经有不少难缠对手搅入这一场人世大劫中来,昨日我也才打发走了那佛门文陀尊者,师弟往后也要多加小心了才是!”李乐师轻描淡写地给韩浞斟上了一碗茶汤,又推到了他的面前。

“原来那文陀尊者是从师兄这里来的!”韩浞闻言却是眉头一挑,微微惊道。

“哦?听师弟这话,那文陀后来又去找你了?”李乐师手中茶杯一顿,扭头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我那时正纠缠着罗云和尚的宝功德塔,哪知道竟然被这文陀和尚的弥多罗心灯从半中跳了出来,将那功德塔给截走”韩浞摇了摇头,过去的事情,他倒是已经不太在意。

不过又想起,自己先前还没来得及和大师兄讲过,那罗云和尚还有并州的事情,结果就被嫂嫂遣人来唤走。

既然如今话说到了这里,韩浞当下也就索性趁着这机会,将之前没说完的话,连着罗云和尚半途阻拦,还有那北海和尚先被自己生擒,又被罗云救走的事情,全都一并向大师兄李乐师讲了出来。

李乐师原也是静静听着,除了韩浞讲到炼开宝功德塔的时候,双目中神光忽然一闪之外,其余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

等到韩浞从头到尾讲完,李乐师也是轻笑着微微叹出一口气,然后对自家师弟说道:“我也是在师弟离开洛阳之后,归化神音才察觉四外有人窥伺,想着怕是也与孙师侄他们传书报来的事情有关,所以也佯装要往并州驰援,没想到竟然就把那文陀和尚给诓了出来”

“我听闻这文陀和尚手段高明,乃是修成了佛门菩提法相的,师兄没在他手上吃了亏罢!”韩浞面上有些担忧。

佛门菩提法相,便是和道家元神变化等同的境界,李乐师的归化神音虽然已经是化形法宝,但他自己也只不过元神出窍的境界,按理来说断不可能是文陀尊者的对手。

李乐师闻言随意一笑,也是说道:“怪就怪在,那文陀和尚也不露面,也不说话,只拿弥多罗心灯来困我!没伤到我不说,反倒是后面惹得我厌烦了,就被我运归化神音把他灯芯火焰给削掉了九成,这才走了。不过即便到最后,这和尚也没露面就是了!现在想来,他也应该是学那罗云和尚半途去截你一样,想把我留在洛阳城,不使并州北海和尚那里出了变数!”

韩浞听得也是目光一滞,怪不得自己先前见到那文陀和尚的弥多罗心灯时,那灯上只剩了豆大一点儿的灯花,原以为是这和尚修的佛法境界显化,这残焰有什么佛理在里边儿。

哪里又能想到,竟然是被自己师兄削掉了九成灯焰!

所以看起来才那么残破贫酸

“不过听师弟你这一说,那文陀和尚匆忙收走心灯只怕不是被我逼迫,应该是察觉了那边罗云和尚的功德塔不是你对手,才连忙赶去援手”

李乐师又有些犹疑,放下茶杯就向韩浞说道。

不过转瞬,师兄弟二人又都不在意了。

反正这事情已经过去,他们又都没吃亏,也就懒得再去探寻,那文陀撤走心灯到底是个什么缘故了。

自此之后,得了韩浞主持大局,又有李乐师当中坐镇,这洛阳上柱国韩府才算是终于安稳了下来。

虽然后院中多了一个九湘妖王,可自从先前一桩交手,连青帝符诏都吃了亏,这妖王往后也是再也不敢造次,只老老实实缩在了窦夫人腹中等待出世,就连元神也再没有显化过。

而得了李乐师手段护持,窦夫人的神色在之后几日就已经逐渐好转。

虽然韩浞还是假借自家大师兄名目,送了些益气延年的灵丹过去,但也只不过起些锦上添花的效用,除此之外也别无其他了。

不过随着几次开炉,韩浞炼丹手段却是越发娴熟了。

有了师父赐下的太清丹府玉液真经,还有一座紫金丹炉,韩浞炼丹也是着实方便。

前后三次开炉,分别炼的是“定心丹”、“培元丹”,还有一味“紫玉玄灵丹”。

这三味都是玉液真经里留下的丹方,灵效都相差不多,全是些增补的丹药。

其中定心丹能养神固本,培元丹却是能增益气血精元,而紫玉玄灵丹却是要高上前面两味丹药一筹,最擅清除体内沉疴旧疾,能有些涤清荡浊,延年益寿的灵效。

不过韩浞初初炼丹,这三炉丹药所得倒是都不多。

像是定心丹,韩浞虽然一炉中一共炼出了十七枚,但当中,十枚都是废丹,里面全都是丹毒残渣两枚灵效不足五成,服了也没多大效用只剩了最后五枚得用,算是炼成的丹药。

而培元丹,因为丹方与定心丹相差不远,韩浞又有了前一次炼丹的经验,所以得到堪用的丹药也多了些,足有七枚。

只不过,炼出的丹药其实一共有二十一枚,当中十四枚都是妥妥的废丹

至于紫玉玄灵丹,却是三门丹药中最难炼成,所以这一炉下来,就算韩浞自觉手段已经比前两炉有了些拔擢,但拼尽运气也只不过得了一枚!

至于第三次开炉,炼废了的丹药又有多少

韩浞觉得自己有些不想说。

反正投入当中的药材,足够照着前面两次再开五六回炉就是了!

这些丹药炼成之后,韩浞一枚也没留。

在交给了自家大师兄再查一遍,确认确实是没有废药毒丹混杂在当中之后,就全都用精致玉瓶装了,送去了自己嫂嫂窦夫人的房中。

也正是韩浞闷在府里,安心炼丹的这些日子,朝中反而一刻不停,连连有大事发生。

先是正月十五的“万法大会”,皇帝李由本打算借着元宵佳节,起了这一场热闹。

除了当真为朝廷觅得些高人奇才,为北征渤海国做了打算之外,也是有意要稳定下自己才刚登基,朝中四处浮动的臣民之心。

但哪想到,这万法大会最后竟是闹成了一场笑话!

这大会自正月十五起算,前后开筵自足有了小半月。

到了半月之后,好不容易选出来的十数位“仙师”,都已经到了御前,刚要受到皇帝册封,位列朝廷“仙官”。

却是正当这个档口,那仙师中的一位,竟然被朝中在列的一位正品“仙官”给窥破了原形竟然是早年间在山中祸害人命,结果被这仙官发现之后一路追赶,最后又从他手下逃得一命的一头野猪妖!

这些正品的朝廷仙官,许多都是从道门九派中下放出来,到人间博取功名富贵的外门弟子,手底下其实也有不少真东西不说,向来还听调不听宣!

也是因为这个,那仙官根本就不顾及那会儿是在朝堂之上,天子在座。

一口飞剑祭出,就把那野猪妖给斩成了两段!

本来这猪妖斩了也就斩了,皇帝还打算继续册封其他的“仙师”哩。

哪成想,那仙官也是多事,提着宝剑就往那些万法仙师扫了一眼过去!

结果

其实也就没什么结果了!

等皇帝李由反应过来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场中哪里还有什么仙师?

就只剩了两扇生猪肉,看得皇帝李由也是发愁,不知稍后该让御厨是拿去烤了好,还是炖了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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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章 人世起祸,凡俗应劫(求推荐票)

李由的万法大会泡了汤,已经是让这皇帝气得火冒三丈。

等到北征渤海国的大军回返,看着自己数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了些残兵败将,更是让这皇帝大发雷霆之怒,连着将北征的将领惩处了十数人,没有一个留得命在。

手段之狠厉,令满朝文武都是感到心底发寒!

反倒是这次领兵元帅李处道,因为向皇帝贡献童子心有功,治好了宣华夫人的怪病,结果被李由从轻处置,只判了个降职罚奉,就一笔带了过去。

当然,这当中缘故,必定是不能拿到了明面上来说的,只在皇帝自己心中衡量。

也正是因着这次判罚不公,把李由宠信奸佞的名声,也是在朝堂江湖中流传了开来。

但说实话,相比宠信奸佞,生挖孩童人心入药的罪过才是当真天理难容!

所以明明为了李处道的事情,李由已经在朝堂上数次被朝臣进谏,甚至是被言语顶撞到面前了,但这皇帝竟然也是不恼不怒,全都给淡淡地接应了下来不说,最后还都没有与那些顶撞冒犯的谏官言臣计较。

既没有责骂,也没有判罚,倒是做出了个宽宏大量的明君模样来!

群臣见此,反而是揣摩起这皇帝城府,以为他是谋定有成,所以这朝堂之上,一时间竟然也平稳了下来……

……

“美人可病得好些了?”

宫中合欢殿,陈宣华依旧做了一副柔卧病榻的模样,此刻正三分憔悴,七分妩媚,依偎在那李由怀中。

只看这副娇弱模样,当真称得上是风情万种,我见犹怜!

“还要多得陛下垂怜,为妾身寻来了灵丹妙药,如今竟已经好得有七分了!”陈宣华口吐兰麝之香,一句话就已经说得李由意乱情迷。

这妖妃中的是韩浞钉头七箭的道术,自从那日韩浞网下覆海妖圣这条大鱼之后,只顾着去看那玄牝珠和蛟矛,反倒把陈宣华这小虾给忘了。

等忆起的时候,已经是过了祭拜草人的时候,没有射出那最后一箭。

想着如今覆海妖圣都被自己逼走,要杀这两个妖妃不过是反掌可为——只等她们什么时候再要作死,一道收拾下来也就罢了。

因此韩浞索性也就懒得去管,只在府中静观其变起来。

所以从那日之后,没了韩浞道术咒魇,这陈宣华其实已经是彻底好转。

这会儿这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去圆蔡容华那人心入药的谎话,故意装出来的罢了!

“这便好,这便好……”

李由自然不知道陈宣华是谎言骗他。

此刻看着怀中美人,这皇帝言语之间竟然有些后怕不说,除此之外也全都是对那陈宣华的爱护怜惜!

“美人还得用心养护,什么时候将那病痛养得好了十分,我才得安心!不然心中总有牵挂,就连朝政也都难上心了!”李由眼中全是柔情蜜意,只像是恋情中的小儿女。

他虽然登基了帝位,但在陈宣华与蔡容华面前却是从不以孤寡自称,也算是对这两个妖妃十分爱怜的一处明证。

如今那蔡容华也是身姿婀娜,亭亭玉立在李由身旁。

闻得这皇帝所言,蔡容华也是捂嘴轻轻一笑,然后才对李由说道:“陛下安心,只需照着那汤药方子,往后每七日一剂,姐姐往后必定能够长伴大王身侧,随大王无疆万寿,做一对长久的神仙眷侣呢!”

“还要再服那汤药?”李由闻言,眉头竟然一皱,连着问话中也是有几分愠怒不愉,“如今美人已经转醒,病痛也没得先前急切了,难道就找不出其他良方根治,非要再用那缺了德行的法子不成?”

陈宣华病愈转醒,倒是的确说明那汤药有了效力,但即便如此,李由对那取药引的法子也是禁不住心底厌恶。

本来他就觉得生剜人心有些太过狠毒,而且还必须是九岁男童,也是让这杀父弑君的皇帝都有些于心不忍。

再说如今远征渤海国的大军已经回返,又哪里去找那么多九岁孩童来挖心入药?

难道还要逼他调转了刀头,去戮害自己国下子民不成?

虽然这李由生性阴险狠毒,而且生在皇家,又早早养成了六亲不认的性子,但到底还没到那般丧心病狂,全无天良的地步。

蔡容华见李由突然发怒,连忙身子一曲,就跪了下去。

“妾身该死,陛下息怒!只是姐姐这病当真唯有这一方可治!而且这怪病只因天下人诽谤苛责而起,又除非这天下人从此都不在背后指谪了,否则妾身也是实在没法,可以换来人心啊,陛下!”

说着,这蔡容华竟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当中许多悲哀无奈,也是立刻就染动得李由心肠柔软,哪里还能再责怪这个为了自己尽心尽力的爱妃?

“唉……”李由也是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正要去扶起面前蔡容华,却又听怀中陈宣华“嗯”地娇弱闷哼一声,然后就忽然就向一旁倒了下去。

“美人!”

李由忽然一惊,顾不得再去看蔡容华,连忙抱起了倒一旁的陈宣华。

等他仔细向陈宣华面上看去,就见这绝美佳人此刻秀美紧蹙,一手捧在了前胸,像是有十二分痛楚!

“容华快来看,宣华这是怎么了!”李由顿时急得六神无主,只想得起连忙招呼蔡容华过来瞧看。

蔡容华也是面上忽然一惊,起身连忙就到了榻前,朝着陈宣华面上就看去。

“陛下,姐姐正是心痛症又犯了!”蔡容华面色一变,然后又急忙转身,去吩咐外面宫女太监道:“快,快去将夫人的汤药取来!”

在外伺候的宫人自然不敢耽搁,连忙就转出去取来汤药。

等着汤药热好,送到李由手中,由这皇帝亲手喂了陈宣华喝下之后,这皇帝的美人才眉头轻缓。

像是都没力气睁眼再看了李由一眼,陈宣华服下汤药之后,就沉沉睡了下去。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李由这会儿心头又是恼火,又是担忧,急得在陈宣华榻前来回踱步。

此刻这大唐天子,也是正在天人交战着。

一面是实在不舍自己美人受此苦难,想要为她寻来药引,熬制汤药治病;可另一面又是实在狠不下心来,下此灭绝人伦的决断……

踱步半天,李由也是忽然脚下一顿。

说不清是恼怒气极,还是有了主意,就见这皇帝忽然袍袖一挥,咬牙切齿着就道:“我就不信这天下之大,也找不出一个能人异士,可以治愈了我美人的恶疾来!明日就张榜寻医,但有能治愈宣华夫人心病者,赏万金,封千户侯!”

皇帝口谕便是圣旨,蔡容华此刻一听李由这话,连忙就恭敬跪了下去,举止恭恭敬敬,没有半点敢造次的地方。

只是李由却看不见,这妖妃面上满是冷淡,轻笑之中还透出了一丝轻蔑不屑来。

这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李由说,先前万法大会都闹成笑话了,也没见有什么能人异士出头。

而如今,陈宣华的“心痛症”更是就在她们姐妹自己手中掌控,即便真来了这么能人,她都要把人给弄死了。

“毕竟可不能让什么多管闲事的都来出头,把我精心布下的算计给耽误了呢!”

蔡容华冷笑一声,在心中就暗暗打定主意道。

……

李由寻医治病的圣旨,不日就传遍了天下。

皇帝传旨,功名利禄都有了,自然也是引得九州八方的名医奇士,全都往这洛阳城中汇聚而来。

先前万法大会的一场热闹,让朝廷百官,天下万民都看了大笑话,但这次却是寻医治病,以往诸多帝王还都有过此举,所以想比起前一次来,在朝廷民间的非议都少了许多。

虽然陈宣华妖妃之名,在朝中有心人煽动之下也是广为流传。

但这只是治病,不必寻找仙师之类的做法来得更玄乎,所以也就只做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轰动自然也是少了些。

“陛下已经心力交瘁,妹妹不好再逼迫下去了。不如就趁了这个机会,收手了罢!”

合欢殿中,暖阁榻上。

陈宣华面上显出几分忧愁为难的神色,对着与她相对而坐的蔡容华温言劝道。

蔡容华原本正捧了一碗热羹汤,正在呼气吹凉,听了陈宣华这话确实忽然呼气一顿,手上也一停。

不过转瞬她又是一笑,再将羹汤吹了几口,然后就喂到了陈宣华面前。

看着自己姐姐饮下这一口羹汤之后,蔡容华才依旧淡淡笑着,对陈宣华说道:“咱们姐妹身上压下的,可不止是帝君与大圣的差遣,还有我妖族无数族人的出路!若是因为私情,坏了大事,且不说帝君与大圣会怎么处置咱们,咱们姐妹又如何能够有颜面,去面对了那万万同族?”

蔡容华语带温和笑意,说话间又是吹凉了一勺羹汤,就喂到了陈宣华嘴边,举止中也是说不出的温情柔和。

陈宣华却是眉头一皱,没有去喝那羹汤,反而忧虑说道:“我也知道大计为重,可帝君也从未交待了要急切冒进如此啊!若是当中出了什么差错,弄巧成拙,岂不也是辜负了帝君大圣的嘱托?难道……就没有其余的法子了?”

蔡容华见陈宣华此刻模样似是有不愉,也没有驳斥顶撞她,反而淡笑一声,只将手中羹勺收了回来,依旧和颜悦色地说道:“咱们姐妹不比帝君大圣,运筹帷幄,高瞻远瞩,但总要事事为了族中大计思虑了罢?那李由是人间帝王,于咱们姐妹便是异类,若是只费些吹灰力气,就能让他们自相祸乱,咱们姐妹又何乐不为?想来帝君与大圣也一定是乐见其成的!”

“难道你就不怕做得过了,引来中原道门的高明人物出手?先前那人给的教训,你丈量着还不够么?”陈宣华语气已经有些不客气,目光也已经冷了下来。

“这怕的什么,”蔡容华浑不在意一声嗤笑,然后才道,“咱们姐妹不过吹吹枕头风,又没用妖术道法迷惑了陛下神智,所有决断都是人皇天子下的!我也掂量出来了,这一切都是帝君天机料定,让咱们占下了天子龙气的先手,能够名正言顺地立身这禁宫之中,其实就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往后只要不使出道法诡异,那即便是生灵涂炭了,也不过是天道之中该着的一场人间大祸!姐姐难道不闻,前朝乱世中那些尸横遍野,易子而食的惨状,又何曾见那些世外修道的人物来管过了!数朝昏君丧尽天良,发指事情做下了多少,可又有什么时候听说,有修道人放了飞剑去斩皇帝首级的?”

蔡容华这一番说辞,竟然听得身旁陈宣华目瞪口呆。

有心出言驳斥,但陈宣华一想却发现,似乎正是这个道理……

“不对!”陈宣华忽然一醒,皱着眉头又向蔡容华说道:“那人不是就闯过皇宫么?还险些将我一剑斩了!若不是大圣及时搭救,我此刻只怕也没有命在了!”

蔡容华听话也是一愣,但转瞬就有些气笑,然后对着自己姐姐说道:“那不是先前,陛下在你面前咒骂了韩清,你为替他出气,就在腊八宴上,往那韩清身上中种下了噬魂妖术,想要取他性命?”

“啊!”陈宣华忽然忆起,也是连忙倒吸一口凉气。

原先她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但如今想来,好像当真一切都是因此而起!

“就因为姐姐你妄动妖术,被那人抓到了把柄痛脚,这才让他杀进了宫来!之后你身中魇术,其实也只不过是先前这一遭的遗祸,不然那人哪里有什么道理,可以拿到帝君面前去讲?”蔡容华无奈叹气,苦笑摇头,嘴上还又道,“若你只是在陛下身前建言进策,想办法让陛下能够名正言顺去杀那韩清,那人就算想管,又如何能有了名目?哪怕他手段通天,大不了就是将那韩清带走就是,难道还能够在这煌煌天日之下,反戮了帝王不成?”

第二一六章 运筹已毕,局势方起(求推荐票)

也是难怪了蔡容华心有余悸。

先前之所以会被韩浞抓住把柄不依不饶,弄得她们姐妹都吃了哑巴亏,弄得覆海妖圣折了第二元神与本命法宝……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陈宣华为讨皇帝李由欢心,轻狂莽撞,把妖术害人的破绽卖到了韩浞眼前的缘故!

若是陈宣华不先行做下了这事,那即便韩浞当时有心发难,也必定要有所顾忌,不会如此肆无忌惮,理直气壮地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

又或是说,若非韩清中了陈宣华的噬魂妖术,韩浞其实根本就懒得来理会她们的事情……不过说来说去,事情已经是到了这个地步,先前如何已经不为重要,反倒往后该如何打算,才真的是当务之急!

蔡容华也是一早就看出,如今这人间大劫虽然在她们眼中只是初见端倪,但只怕早有真仙谋定后动,都已经把手段给布置到了结局!

而且蔡容华也是确信,在这一桩大劫中有谋算的,还远不止是她们妖族;可以落子的,也不仅仅是她们族中的帝君大圣!

至于背后到底有多少重伟岸身影……只怕放给她们来看,她们也依旧是一头雾水——无他,只因境界太低微,法力太浅薄,任凭如何闹腾,也依旧只是鼠目寸光!

……

“所以如今这道门凡俗啊……明面上看来是风平浪静,但内里却暗流汹涌,当中的算计深不见底,兴许谁在哪处一步行差踏错,就要把命送去,白白为别人完了劫数!”蔡容华苦笑一声,又盛了一勺羹汤,放在嘴边吹凉之后,又再往陈宣华面前送了过去。

见陈宣华被她说得有些愣住,但依旧是檀口微张,将一勺羹汤喝了下去,蔡容华才终于收敛愁色,改为温和笑意。

收回勺子再盛羹汤,然后蔡容华才向着自己姐姐继续说道:“不过咱们姐妹身处皇宫,乃是此次大劫最紧要的所在,不知多少双眼睛盯在了这里,只要咱们自己不像先前一样犯了忌讳,那在这一遭大劫终了之前,就算是道门九派中的元神纯阳,也是不敢轻易来冒犯咱们姐妹的!”

说到后来,蔡容华语气已经转了轻省,对着陈宣华宽慰道。

她也算是看透了一点蛛丝马迹,对大局有了些许掌故,所以说这话的时候才能够底气十足了。

而一旁陈宣华听她这话,眉头虽然轻轻舒展开了些,但是依旧没抹干净愁容。

“陛下到底待咱们不薄,更何况咱们姐妹都是修道的,这善恶流转,天道冥冥的道理你总知道,怎么说也该为往后留了一条后路,不把这事情做得太绝了才是……”就见这帝王后宫的第一美人踌躇了片刻,才终于又向蔡容华说道。

而陈宣华说完一句,略微一顿,就试探着往蔡容华那里看去。

“姐姐,怎么都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没有瞧明白么?”

却见蔡容华眉头一皱,放下将手中汤碗榻旁小桌上重重一放,才向面前陈宣华说道:“咱们姐妹自从听从大圣差遣,走上这蛊惑君王的道路,那其实就是再也回不了头,做不了良善的了。若这人间当真要有大劫,咱们就是那起劫之人!只凭一句妖妃祸乱,到时天下所有罪责,管你有心还是无意,最后都是会归到咱们姐们身上来!若是只听凭那什么善恶流转,天道冥冥,那咱们当初入宫,就已经是做错了的!”

“这……我也明白!只是……”陈宣华为难着,想要辩驳两句。

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蔡容华打断道:“那我来问姐姐,你说,咱们明明害得覆海大圣被牵连,遭那人算计,折了第二元神,又丢了本命法宝,可为何大圣至今不来和咱们计较?”

“自是……咱们还有用处……”陈宣华眉目低垂,口齿咬着唇,说出了这一句来。

她自然知道,她们二人不过是妖帝与妖圣手中棋子,一切只为有用处。若是没有了用处,别说她们两只金丹妖狐,就算是元神出窍的大妖,在覆海妖圣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一般,轻易就要碾死的货色!

哪里还会有这般宽容!

“姐姐知道就好,”蔡容华拉起陈宣华双手,正视着自己姐姐,肃颜说道:“如今咱们为帝君办事,往后也唯有依靠帝君,才能够免除了悲惨下场!咱们妖族四位帝君,法力通天彻地,手段冠绝古今,早不知超过了元神合道多少去,随手就能扭转道理!只要帝君不让善恶功德的报应加诸咱们身上,那即便是天道来惩,也要被挥手抹去!所以如今,咱们不仅要老实听从,还要时时以妖族大计为念,千万成为了对帝君有用处的人,才不会沦落弃子!待大事得谋之后,也才能够被论功行赏,得到帝君的青眼所加!说不定往后就纯阳得证,大道可期了呢!”

蔡容华言辞跃跃,当中的期许渴望简直都流露了出来,也是把陈宣华说得有些动容。

但陈宣华迷蒙片刻之后,心中却忽然醒过味来,往日与李由恩爱的点点滴滴顷刻在眼前掠过。

又想起先前李由把自己纳在怀中的温情,还有在榻前踱步时的天人交战,陈宣华果然心底还是闪过了一丝不忍。

想要出言再劝妹妹,但她又知道蔡容华心中从来对李由也没什么情义,一切都只不过是迷惑君王的逢场作戏。

所以要想当真能够劝服了自己妹妹,还是要寻一个妥当些的借口……

忽然,陈宣华双目神采一亮,一个念头就闪上心头!

“可若是不凭借妖术惑人,咱们未必能够牢牢将陛下的心给抓住了,让他言听计从!兴许什么时候做过头了,逼迫太甚,反而会引得这君王反复呢!”

陈宣华微微一低头,有些不敢与蔡容华直视着。

但发现自己此言一出,那边蔡容华也是忽然醒悟,被这话说得一惊,没工夫来察觉自己异样,陈宣华这才稍稍宽心,暗呼出一口气去。

然后见自己这妹妹只是沉吟皱眉,作思索状,陈宣华才又踌躇着,继续向蔡容华劝道:“不如……此次还是趁着陛下传旨寻医的档口,把这事儿了结了罢!咱们正好还可趁此机会,将自己人安插入朝中,到时外呼内应,真正把持了这一轮王朝,什么大事情做不出来?何苦拼着和陛下离心的风险,非要走那偏锋去呢?”

陈宣华这话说得恳切,又带了些哀求。

说完之后还又满目希冀地看向蔡容华,深怕她还是不允。

而那边蔡容华听了姐姐这劝说,思索了片刻,也是觉得不无道理。

虽然如今自己姐妹二人一时得志,在这一场大劫之中拿捏到了关键的天子之气,可以借之把持朝政,左右了这大劫的走向,但也让蔡荣话错觉得,皇帝李由此时已经完全掌控在自己姐妹手中,再也逃脱不出去……

也是因为李由向来对陈宣华都是予取予求,要什么给什么,但蔡容华稍一作想就发现,自己先前的确是太过轻视了这皇帝!

虽然李由是受了自己姐妹二人的魅惑,才终于宫变造反,但到底也是个敢杀父弑君的狠人!

而且李由自幼就学会隐奸藏拙,城府不可谓不深,如今即便沉迷美色,但当真将江山与美人放来他选,未必不会弃美人保江山……

不对,以他连生父都敢手刃,已经坐实是个薄情寡义之辈!

既然是因为好绝色,才对自己姐妹听之任之,那天下美人不知凡几,说不定将来就有比自己姐妹更出色的……

这么一想,蔡容华也是觉得自己姐姐说的确实有理,如今还不是她们为所欲为的时候!

要想把事情做得更稳妥,还要将这皇帝的心握得更紧,将这朝政也拿捏得更结实才是!

想明白这个关键,蔡容华终于眉头一展,轻笑着就向陈宣华说道:“姐姐此言着实有理,的确不应该将陛下逼得太紧了!既然如今机会难得,咱们的确应该好好谋划一番!不仅在这宫中,就是在朝在野,也都要将耳目手足遍布下去,才算是当真稳妥!我也是一时鲁莽了,到底还是不如姐姐思虑周全!”

见蔡容华听劝,陈宣华也是当时就喜笑颜开。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妖妃也就顺着自家妹妹的话,拉着蔡容华商议起了治病的事情来。

……

这宫中两名妖妃倒是做得好打算,一番谋划之后,已经在议定要将这桩好处送去谁的手上。

但只怕她们也是料不到,听闻了李由这寻医的圣旨之后,有打算的还不止她们二人!

上柱国韩府,后园小院。

韩浞手上捏了一张榜文,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轻笑,也不知在想得什么。

这榜文是他特意让府中家人去街坊上取来的,上面写的也正是:“后宫陈夫人宣华罹患心痛怪症,急寻名医入宫诊治”的事情。

尤其这榜文最后“赏万金,封千户侯”的字样,还是特地拿朱笔书就,像是深怕有人给看漏了,藏着本事不愿意往宫中送一样!

“师弟这又是看了什么热闹,笑得如此欢愉?”

李乐师脚步一抬,就迈入了韩浞的小院。

一边进了房来,还一边向着韩浞打趣道。

“师兄也来看看,这事情说不得还真有些奇趣呢!”韩浞见了自家师兄,也是忽然开怀一笑,将手中榜文递了过去,口中说道。

“哦?这倒是新鲜,还能惹得师弟好动了,只怕不是一般的热闹!”

李乐师到了韩浞身旁坐下,笑着接过了榜文,随意地就看了两眼。

结果一边看着,这师兄竟然也不由口中“啧啧”轻叹了两声。

然后一抬头,笑意不改地才向韩浞说道:“师弟是做的什么打算?是想看一遭热闹,还是打算过一桩热闹?”

李乐师大概看出了韩浞是有掺和进去的心思,可又懒得去猜韩浞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所以就索性直接开口,向自己师弟问了出来。

韩浞也是笑着接过了师兄还回来手中的榜文,然后又再往上面看了两眼,才缓缓说道:“我倒是想先去看看,瞧瞧这到底能是一桩多大的热闹!若是这事情当真有趣了,到时候再走过一桩,也是不坏!”

李乐师听得微微颔首,也是淡笑着向自家师弟说道:“虽然不知这是不是宫中那两头妖狐的主意,但如今这大劫已经露出了些边角,并州那边又唱完了头场,只怕往后接二连三就要有非凡人物冒出头来!咱们虽然没什么目的,只不过伺机而动,但也不能只思量着明哲保身!毕竟这时务便如修行,也同样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是早晚突如其来地有麻烦找上了门来,耳目通明总是比一无所知要好!”

“师兄所言极是,师弟想得也正是这个道理!”

韩浞拍案一笑,对自家师兄所言也是不能再赞同!

不过笑过之后,韩浞也是淡淡地低叹了一声,然后又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说道:“如今这世态虽然还不起大变,但台下却早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我多少次运转太乙神数,甚至是起了‘星神相术’去算,但所得依旧甚微!如今就连随意算计个什么凡人,兴许都会牵扯到当中隐秘,被人用手段藏匿了天机!”

“不过说到底……还是我境界太低!如今这个天下棋盘,只怕就算是元神纯阳,也没资格在上面落子!”韩浞说着说着,就有些沮丧,难得流露出一副失意面孔来!

“师弟何苦自愁!”李乐师见他这模样,却是浑不在意地一笑,就抚慰这韩浞说道:“别人不敢说,咱们身后必定是师尊他老人家!师弟入门修道都晚,只怕还少听闻了咱们师父的威名!就算比拼算计,咱们有他老人家谋划,那是断然不会吃了亏的,就算是妖族妖帝,也未必能在咱们师父手上讨得好处去!”

韩浞听师兄来宽慰自己,却是依旧有些苦着脸。

摇了摇头,就听这少年对自己师兄说道:“我哪里是愁的这个!我是想到,明明这么大一场热闹,我却没得参与,只能看师父他们运筹,还又未必能够看清,这才觉得有些无趣罢了!”

第二一七章 嬉戏皇子,耍弄王孙

洛阳皇宫,紫宸殿内。手机端

这紫宸殿是天子便殿,往日里皇帝除了朝上议政之外,大多时候就是在了后宫,还有这一处殿内。

这会儿李由也是才刚在前面处理了几件政务,觉得乏累了,便又回到后边来,读会儿书,歇息片刻。

可没歇得片刻,就听外面一名内侍通报了一声,待得了李由允准之后,才又见是一命年纪稍大的宦官,轻足快步走了进来。

这宦官入殿称呼了两声,然后就上到了皇位旁,附在李由耳边低声说了一句道:“陛下,宫中密探来报,说那韩清的弟弟,韩浞回来了!”

“什么?韩浞?他不是早死了么?”李由闻言大骇,满面的不敢置信。

他当然知道是韩浞的!

只因当年韩擒狐还在生时,手握兵马大权,最得皇帝李泰信任,众皇子无一不想拉拢依靠。

但奈何韩擒狐眼中只有皇帝,且皇子们又顾忌了连络外臣的罪名,深怕在父皇面前流露出野心来,惹得天子猜忌,所以只能纷纷把主意,打到了韩擒狐的两个儿子头上。

按理来说,韩清是长子,自然最是得众人瞩目,也是亲近的首选。

但奈何这人向来和太子李用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早早就把班排给站稳了,根本容不得他们近身。

所以别无可选,那众多皇子最后,都只能将主意打到了韩浞的身上来。

像如今的皇帝李由,也就是曾经的晋王,还有在并州造反的汉王李言,甚至那没怎么出过头的秦王、蜀王……这些人,当年都没少在韩浞身上下过功夫!

不过这些皇子原先和韩浞不熟识也就罢了,只等到后来,他们一个个都与这位韩二郎打过了交道后,才发觉这个韩家老二,竟然比他那顽固不化的哥哥,还要气人十倍!

至少人家韩清,是一早就摆明了车马,打定主意要为太子谋划,所以也就免了其余皇子的再来试探打听,自讨没趣。

而他韩老二,却像是从来都拿他们这些皇子王爷,耍着玩儿!

该吃吃,该拿拿,东西都挑最好的使唤也就算了,嘴里还从来没给过一个准信儿,就只是若即若离一样,把一群龙子龙孙地全都给吊在那里,让他们多少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但这也还不是最气人的!

当年最让李由他们这些人受气的,其实还是那韩浞隔三差五地就要没个音信,寻他寻不到也就算了,等寻到的时候再问,这厮竟然还胆敢理直气壮地和他们说,自己要去海外寻仙,山上求道,往后不在这红尘打滚……

踪影不见的这几日,竟是去各处名山访道去了!

当时别说是李由、李言这些皇子,就连太子李用,都以为韩浞这是在故意耍弄自己!

把个当朝储君也是几次逗得哭笑不得,还有几次都当面数落训斥了韩浞,骂他胡言昏语,乱开玩笑……

“可听你这么说来,这韩家老二当年说的那些话,竟然不是玩笑!还当真让他得了仙缘,上山修道去了!”李由眉头紧皱着,有些不信地看着面前宦官就说道。

宫中密探既然敢来传话,把事情报给皇帝听,自然也是要摸清些来龙去脉、缘因故由的,所以也不意外地,那宦官自然就把韩浞编了来敷衍兄长嫂子的那番说辞——也就是妖邪摄魂,高人搭救,才让韩浞起死回生的那个故事,给一字不漏地传入了李由的耳中。

“嘿,原以为这韩老二从小到大,就是满嘴的昏话!却没想到,幼时的胡言竟然也让他一语成谶。摇身一变,如今竟然也是真人了!”

李由也是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当年被个孩童给吊着胃口,糊弄着吃了数不清的哑巴暗亏。

所以对韩浞白拿了自己的那些好处,他对外从来就只说,这韩府二郎早已是迷神仙迷得发痴了,自己爱惜他敦厚纯良,因此才一直多有照顾,视为幼弟!

只是没想到这会儿,那昏话竟然也成了实言!

除了让李由面上有些挂不住之外,心底也是不由得生出些许艳羡来……

“陛下,还不止这些,”

那宦官也不知是不是一时头昏,没察觉了李由心中不自在也就算了,竟然说着说着还又精神一振,眉目一挑,又继续向着皇帝说道:“探子还报来说,前面城中几次三番生出异象,那血云、火云,还有遮天黑云的,全都是韩府中在斗法!说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邪,竟然在皇城当空作祟,结果反而被那韩家二郎的一众同门,全都给擒拿驱赶了!”

“且内臣这里,还又有并州讨逆大军中的耳目来报,说此番那韩清在并州平乱,也是遇上了道术之辈阻拦!但后来也是有惊无险,被随了韩清大军同行的几个道人出手平定,这才把个太原城攻下,擒住了逆贼李言!”

“而且听闻随军的那几个道人,也是和先前韩府中的一个刘道士同出一门,如今想来,也必定是那韩浞山上的同门了……”

这宦官也是连珠串儿一般,就将几件接连相近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全向李由讲了出来。

而皇位上面的李由却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等到这宦官将前面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讲完,这皇帝的愁眉也已经是化不开了!

就见他此刻阴沉着脸,向那宦官问道:“那么多事情,为何先前没听你来禀报?莫非你还要告诉我,此前你也一无所知,到了如今才听到消息不成?”

那宦官一听李由语气不善,连忙惶恐着就跪拜下去。

深怕李由当真怪罪下来,这宦官口中也是慌乱称道:“奴婢罪该万死!但先前听闻这些怪力乱神,也实在是荒唐得没边儿了,奴婢又那不稳妥,实在不敢随意呈报圣上当面,唯恐有误天子圣听……”

“怪力乱神?”李由冷笑一声,瞅着那跪着的宦官说道:“朝廷每年花费那么多金银供奉下来的仙官,难道也是怪力乱神不成?”

“这……奴婢……奴婢该死!”宦官这会儿也是无话可说,只能往那地上“咚咚”磕头如捣蒜,口中也是连连认罪。

李由冷眼旁观着这宦官磕头,直等他磕得头破血流,地上见了殷红,才终于又冷“哼”一声,唤了那宦官起身。

他倒不是当真要处置这宦官,只不过这会儿胸中气闷,心头烦恼,拿他出口气罢了。

曾几何时,他李由不也是只以为,那些志异传说,全都是些怪力乱神?

至于他自己口中说的那些朝廷的“仙官”,往日里,李由还只以为他们单会些画符捉鬼,占卜观星的本事罢了,哪里会想到竟然还有飞剑斩妖的能耐!

要早知自己朝中供奉的仙官有这般能为,他李由又哪里用得着去开什么万法大会?

想到这里,李由心中不知起了什么想法,眉头也是轻轻一展。

“如此说来,那韩浞如今是学道有成,方才下山了?”

李由没去看那宦官满面鲜血,而是依旧手上持了一卷书册,一边通读着,就一边问道。

宦官听问,依旧诚惶诚恐着,躬身就答道:“奴婢听闻说法……那韩浞是才方还魂,所以此番是下山来探家的!而那韩府中原先本就有的一个姓刘的道士,也是那韩浞的同门。只因往日得了那韩浞的嘱托,又恰逢云游时过了洛阳,这刘道士便顺路往韩府中去代为探望……也是这道士来得巧,那几日正赶上韩清家小儿世谔患了邪症,后来也是全凭了他的法术,才得治好!”

那宦官趁着李由如今探问的机会,索性便把听来有关韩府的其他消息,连带着“刘少阳”与李乐师的事情在内,全都向这皇帝讲了出来。

等禀报得有八九分了,才又听这宦官含糊着,有些拿捏不定地向李由请道:“虽没听闻韩浞显露过什么神通,但想来与那刘、李两个道士同出一门,即便不是学成道术下山,但总该也有些神通法力……”

李由先前问的是韩浞,所以得有这最后一句,这宦官才算是回完了皇帝方才的问话。

而上边儿李由一听这宦官说法,不置可否着缓缓一颔首,目光依旧只在手中书卷。

但看他样子,也是读的心不在焉,反倒像是在思量事情。

如今李由不说话,那宦官自然也只能噤声在一旁候着。

虽然心中千头万绪,可这宦官在面上却半点也不敢显露出来,唯诚惶诚恐而已!

“既是如此……”

等了小半天,才总算听皇位上李由开口说道:“那就传一道口谕下去韩府,就说如今宣华夫人怪病缠身,药石无效,寡人听闻彼等道术神通,让韩浞与他那师兄三日后入宫,与揭榜入宫的几位高人一道,为夫人祛邪诊病……”

宦官听了唯诺一声,就应下了天子口谕。

见李由挥手,示意他可以去办,这宦官才又躬身,缓缓往后退了下去。

“还有……”

可没等退了几步,上边李由又忽然开口,向这宦官交待道:“到了韩府,再另传一句下去给韩浞,就说寡人怀念当初年少,想让二郎入宫叙旧说话,告诉他明日早朝时候入宫觐见!”

说完一句,又见那李由眼中双目一转,思索了一瞬,像是又想起什么。

然后才见他放下手中书册,转过来看着那宦官,复又道:“那韩浞的脾性,寡人素日是知道的,向来就是不羁得很,更不用提如今修了道,只怕老早便不把凡俗礼教约束放在眼里……未免传话的人不知轻重,就不要吩咐下边儿了,索性你自己去一趟,不单要把寡人的话传到了,还要记着不得开罪惹怒了他!”

李由说着说着,叮嘱就有些殷切起来了。

而那宦官虽不知李由这是做得什么想法,但却也不敢妄自揣摩。

听闻后没有别的,依旧只唯喏而已。

待听得上面李由不再有吩咐,命了他退下后,这宦官才总算躬身缓退,得以出来的这天子便殿。

也是看着那满面鲜血的宦官,有些歪歪倒倒地退了下去后,李由才又将手上书册往龙案上一抛,低沉着冷“哼”了一声,面色也是变了铁青一片,不知又是想到了什么……

……

因为得了天子口谕要去传,那宦官出了紫宸殿之后也是片刻不敢耽搁,都顾不得额头上的磕伤,只命人取了些金创、药布来,把血给抹了,伤处也给随意处置遮掩了之后,就急匆匆出宫传旨去了。

好在那上柱国韩府与皇宫相去不远,出了外皇城不过横着一条天街。

虽然这宦官此刻头脑因为那地上的一阵捣蒜,有些昏昏沉沉,但好歹还是拼着性子,忍耐下了这一程来。

一刻不到的功夫,这宦官就乘着车马,领着排场,到了韩府门前。

接旨奉迎自然是有一套规矩礼数,这些韩府中都是做惯了的。

虽然如今家中老爷不在,但韩浞也是名正言顺的主人,所以先前宫中来人传话的时候,管家韩鹏就连忙去请教了二老爷……

“这事情哪里问得着我?我如今是世外修行的人了,也不管府中事情,你只拿我当了刘、李二位师兄一般!难道你还能有本事,让我二位师兄也出去逢迎了那皇帝不成?”

韩浞本在闭目炼气,一听韩鹏来说的话,睁开眼就轻笑着说道,面上也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这……”

饶是韩鹏是这府中老人,也惯来知道韩浞的情况脾气,可此刻听了他这话,依旧是当场就有些不好了,险些一头就栽了下去!

“可二老爷……这旨意,是传来给二老爷的啊!”韩鹏有些颤颤巍巍,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惊得。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若真只是韩府的事情,兴许还能拿韩浞是世外之人来做借口,然后请了夫人出来主持。

但这会儿,传话的内侍那边都告诉韩鹏了,圣旨就是传给你们家二老爷,也就是给你韩浞的!

都指名道姓了!这又哪里去躲?

一气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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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章 莫道天子贵,云上更有霄

“二老爷,这旨意真是传给您的啊!”

韩鹏深怕自家二老爷还是拿捏不清楚,当着韩浞的面,又言辞切切说了一句。手机端

哪知韩浞听了韩鹏这话,也是依旧不挪不动,只又随意轻笑了一声,才对这位管家说道:“我自然知道是给我的,只我是说,你这会儿也不必进来扰我,待得稍后那传话的来了,直把他领进来见我便是!”

韩鹏一听这话,瞠目结舌就看着自家二老爷,险些要以为这主人是得了失心疯!

人家口衔天宪,你就这么随意让了进来见你?

“可往日里,不是这个规矩啊……”韩鹏脖子一梗,说什么也不敢照办,只想再劝了韩浞。

“今日就没这些规矩了,去罢!”

韩浞轻笑着随意挥挥手,已经不愿和他再说,这一句讲完之后就继续闭目炼起气来。

韩鹏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为难着又看了上面主人一眼,眼珠子一转打定另外的主意,就要从韩浞房中退出来。

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就听身后韩浞声音又传来,说道:“嫂嫂如今身怀有孕,折腾不得,就不用去搅扰他歇息了,一切只管我来担待,你只照我说的去办了便是!”

才刚提起的脚步,被韩浞这一句给拦了下来,韩鹏难掩心中惶急地回看了这二老爷一眼,然后就见他这话,竟然是闭目说出来的!

这会儿韩浞的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弄得韩鹏算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位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但也奇怪,只这一眼,竟然也让韩鹏看着看着,就觉得心绪忽然平静下来,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安稳了就有九分!

而且韩鹏转念又一想,这二老爷如今怎么也是修道法的世外高人,而大唐也是自从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就想来对道门修行颇为崇敬,为修道人破了俗礼的事情,就连先帝自己,也是做过不少。

说不定如今这天子也学他父亲一般,愿意留下这么一两段神仙佳话下来呢?

“也罢,左右咱们府上如今处境,要当真得了怪罪的话,也不差这一件了!便随了二老爷的意思去罢……”韩鹏想明白这事情,心底也是忽然一宽。

虽然依旧忍不住摇头苦笑一声,但还是领了主人吩咐,出去等待奉迎了传旨的人来。

等到这管家到了府门前,将一应排布妥当之后,又过了小半刻的功夫,才等来那皇帝李由的传旨钦差,也就是那头上带伤的宦官冯元。

这冯元倒不是伺候人出身,原为李由晋王府上侍卫总管,晋王登基之后也是一时受了拔擢,任内侍监,往日倒也是能文能武,否则也伺候不下李由这样一个难缠的主家。

此刻这禁宫内侍省之长,骑了一匹高头大马,两旁身后领着一队皇家仪驾,也是威风凛凛就来到了韩府门前。

韩鹏一早就将中门大开,等见到冯元下马上来,连忙也恭敬上前迎着这位公公上去。

“咱家此来是传了陛下口谕,你家二公子韩浞怎么不见?”冯元眉眼一耷,就向自己身前躬身拜礼的韩鹏看了过去。

他先前也数次来韩府传过旨意,所以对这韩府管家也是不陌生,见面就对着他问了起来。

“这……”

韩鹏适才虽也想得清楚明白,但此刻当面听了冯元来问,还是禁不住有些含糊。

一时之间又犹豫起来,是不是当真要照了自家二老爷吩咐的话去办……

冯元半天没听韩鹏回话,也是眉头一皱,居高临下又朝这韩府管家看去,语气也立刻就有些不善。

问道:“是咱家问得不清楚?怎么不回话?”

“禀明上使……韩浞如今往世外修道,早已不是在家之人,请恕不能遵俗礼……”

韩鹏顿时满头冷汗,连忙接着躬身拱手的档口擦了一下,然后一咬牙,就硬着头皮,顺着韩浞的交待,向那内侍监冯元说了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字斟句酌,胆战心惊,深怕这话只一说完,面前冯元就要来发难,所以从始至终也是不敢抬头,恭敬之态做了个十足!

可这边韩鹏不敢抬头,他面前冯元却是瞠目结舌地一直看着这韩府管家的后背,一双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

的确,虽然皇帝李由一早吩咐了他,韩浞兴许就是这么个素性,但自从晋王登基,自己掌任内侍省以来,冯元还从来没听说过真有这样的人物!

“嘿嘿,如今倒是见识了,你家二公子果是不凡啊!”冯元口气一冷,把面前韩鹏也是给吓了一跳,心中也是不禁叫起苦来。

这韩府总管,被这冯元一句话,说得好似如坠冰窟,浑身发颤,但唯独背上却是火辣辣的,就像是两根火棍子捅到了脊梁上,但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正当韩鹏心中就要叫遭,想着如何才能将这场面给缓回来的时候。

就听前面冯元言辞僵硬着说道:“既是如此,那还不快领咱家进去见过了?莫不是说你还敢斗胆逾越,替你家二公子借了圣旨口谕不成?”

韩鹏一听这话,忽然面上一惊,也顾不得其他,抬首就向面前冯元看了过去。

就见这宦官如今面色虽然黑如锅底,满是愤恨不愉,眼中也不停往韩鹏身上射刀子,但却到底还有七分认真,不像是故意说的气话。

虽然依旧有些忐忑,但韩鹏心中还是不由得一轻,然后连忙直起身子,就招呼着冯元往府内行去。

随着这韩鹏穿庭过院,冯元还是头一次把哪家大臣的府邸进来得那么深。

一直到来到了韩浞小院门外,韩鹏不等冯元上前,就又连忙去为这宦官推门。

但又不知是怎么回事,韩鹏先是轻轻一推,竟没把门推开!

然后加了力气再推,还是没开!

直到第三次,韩鹏铆足了全身力气,用劲去推,那院门竟然还是纹丝不动!

“不对,以往二老爷这小院从不闭门,但这会儿反倒怎么推都推不开,莫非……”韩鹏心中不禁喃喃。

可念头一闪的功夫,这韩鹏似乎就想到了什么。

然后身上的冷汗,又是止不住一样往外冒!

“别说是你领错了地方,把咱家诓来一处无人上锁的院子作甚么?”冯元冷眼旁观,一点儿不客气地就揶揄问道。

“这……那……”

韩鹏被他这一问,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在一旁支支吾吾。

“谁在外边儿,扰我清修?”

像是给这管家解围,忽然一个声音就从院内传了出来。

那边冯元一听这声音,头脑中忽然就是一恍!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声音明明是从院内传出,但响起之后,却反倒像是一道惊雷,在自己头顶上空就“轰隆”一声炸开!

再看这冯元,忽然双目就是一滞,竟然像当场失了神一般!

韩鹏自然听出这是自家二老爷韩浞的声音,连忙张口就要回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瞬之间,自己忽然感觉口齿难开,喉头难动,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等那边冯元惊诧回神,满面被惊得脸色苍白,连忙就去看韩鹏的时候,却是见那管家依旧只平静躬身,不言不动。

这内侍监见此,也是立刻就察觉到,里面那声音分明是来问得自己!

前有皇帝李由的吩咐,这会儿又被韩浞凭空炸出一个下马威,这冯元先前跋扈使坏的心思,哪里还敢再留得半点?

艰难地咽下了两口津涎,冯元这才终于壮着胆子开口,向那院中回道:“下官……下官内侍省冯元,奉了陛下旨意,前来向真人传了一句口谕!”

原以为凭着天子威严,这韩浞怎么也要将自己放进去说话。

可哪里想到,里面听完冯元这一句之后,那院门依旧是纹丝不动,只从里面传出一句话来!

“说罢,我听着呢!”韩浞语气淡淡,说不出的随意。

“这……”冯元面色一滞,然后就硬生生向着院内说道:“陛下有旨,要下官务必将话传到真人面前!还望真人开恩,允准下官入院一见!”

“呵,你这俗物,胆子倒是不小!既是如此,那你便进来罢!”韩浞言语之中不见丝毫波澜。

而等他话音一落,那院门却是“吱呀”一声,无人自开!

冯元见此也是面色忽然一正,整了整冠冕袍带,然后抬腿迈步,就向那院中走去。

可迈出两步之后,这宦官却是发觉身后一空,也没听见再有脚步声音,连忙回首一看,就见果然自己带来的宫中侍卫宦官,全都仍旧做了先前恭恭敬敬姿态,丝毫不见动换。

而那韩府的管家韩鹏,也只是挺直了腰背肃立着,就站在了刚才的院门前!

场中能走能动的,这会儿就只有自己一人!

见此,冯元心中顿时又是一震。

但到底他有些城府,没拿来显在了脸面上,依旧只能强自镇定着,就进了面前小院去。

等他进到院内,来到中庭,只一抬头,就见了那边厅中安坐的韩浞。

就见这少年,此刻面上也是淡淡,轻飘飘就向自己看了过来。

也是这一眼,冯元心底竟然生出一股不敢冒犯的心思,再也难以往前走了半步,只在那小苑中庭里站住了。

“也让你进来了,既是有话,就快快说来罢!”韩浞淡淡一笑,瞬间这场中气氛就温和了下来。

冯元听话忽然一愣,然后眼中一慌,强忍着拜下去的心思,硬着头皮,语气僵硬着就说道:“大唐圣明天子有谕,着谥鲁国公,上柱国将军韩擒狐二子韩浞……”

“……寡人听闻尔等道术神通,以为奇异,近日宣华夫人怪病缠身,药石无效,此诏韩浞,并其师兄李道长乐师,三日后入宫……”

这是李由传下的第一道旨意,要韩浞与李乐师三日后入宫,和那些诏榜而来的奇人异士,一齐与陈宣华治病。

等到将这一道旨意传完,那边冯元才终于长出一口气,顿了一顿,然后又接着说道:“另,寡人怀念当初年少,旧时情义……”

这又是李由传下的第二道旨意,要韩浞明日早朝时候入宫觐见。

等到这两道口谕都传完了,那冯元忽然腰背一挺,强打精神,就站在了小院中庭,等着韩浞回话。

他也是头一次这么传旨,都已经数不清韩浞这一道旨意接下来,是触了多少规矩,犯了多少死罪。

但奈何冯元一直到刚才念完口谕为止,竟然都没觉得对方是在冒犯,反而像是从心底里就认定,对面的人生来就比帝王尊贵!

在这样的人面前,传得哪里是圣旨?分明就是跑腿禀报……

但即便如此,到了此刻等待他接旨回话,冯元自觉就是死硬着,也要把这最后一分气势支撑住了,否则天子威严,皇室脸面,哪里又还能得存!

可他到底没等来意料中的回话,而是听上面韩浞轻笑一声,语带轻嘲着说道:

“你果然是好大的胆子啊!莫非是,先前的教训不够?”

这是在说自己?

冯元头脑一昏,没想到韩浞真敢这样说话,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眼前忽然就是一花!

不对,不是气得,也不是吓得,是当真眼前忽然花了!

就见这宦官身前忽然一恍,居然凭空闪出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来!

“不愧是少阳神君,竟然能一早察觉了我这点儿雕虫小技!看来我那两位姐姐,败得不冤啊!”

冯元忽然吓了一跳,但顷刻又连忙镇定下来,定睛往身前一看,竟然就见到一个婀娜袅袅的背影,立在了自己身前。

然后这宦官又听到那女子,鹂音轻缓着说道:“不过神君且不要误会,小女子此番也只不过是久闻神君大名,想先见了你一面,绝无恶意!”

“既是如此,那又何须遮遮掩掩,鬼鬼祟祟?”韩浞轻声冷笑,半点不信。

那女子却是浑不在意,也回笑一声说道:“不过稍稍试探,玩笑之心!如今果然见神君神目如电,小女子也是钦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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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九章 翻江搅海,赤蛟锦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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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那女子才刚说完“神目如电”,就见韩浞双目之中忽然神光一闪,“隔垣洞见”的神通就已经在他眼中走过了一道!

然后,就见这少年露出一丝恍然笑意,向着对面那女子就说道:“我道是谁,如此大胆,嫌弃吃亏没够,竟然还敢找上门来!却没想到,原来是锦素公主当面!”

猜测着这女子身份,韩浞款款就倒出一个名字来。

不过他其实只有七分把握,也是仗着面前女子的一些表里,隐隐去揣摩猜测了。

但之后他这一句说完,却见对面女子昂然一笑,像是大方承认下来的模样,韩浞这才有了十成把握,暗道自己所料不错了。

自己面前这女子,便是那覆海妖圣的侄女,浑江妖王的女儿,名唤做“蛟锦素”的就是了!

“小女子之名竟然也能入真君之耳,倒是让锦素受宠若惊了!”锦素公主婉然一笑,似乎对韩浞能够听闻自己,也是当真有几分荣幸。

“我即便是不闻‘锦织七仙’,也总该要知道‘翻江搅海’!公主威名响彻四海九州,若想找两个没听说过的,恐怕才是为难啊!”韩浞摇头笑着,笑容中的似有似无地露出几分调侃打趣的意思来。

这蛟锦素是和白即墨、云珠儿一样,位列妖族“锦织七仙”其一,号称做“翻江搅海”!

听这“锦织七仙”的称呼就知道,本来选的就是妖族中七位最出色的女子,且个个都该是“锦绣织成”,玲珑珍宝似的人物,所以才合称做了“锦织七仙”。

至于各自的称号,像白即墨与云珠儿,称作“玉面冰心”、“云程万里”之类的也就罢了,虽然未必玲珑,但好歹说了女子也不算太违过。

但如今到了这锦素公主这里,饶是以这公主身为蛟龙,可拿一个“翻江搅海”来说了女子,也是足可见这公主,素日里的性子霸道……

“真君见笑了!任他什么名号,也不过是借人所称。可奈何到了小妹这里,便被一些轻狂登徒之辈胡诌忘取,把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的名声,百多年下来竟也传得凶恶了!真真是挑拨无德,好事多端……”

说起了这称号,锦素公主也是当真有些咬牙切齿,似乎往日就为这事情,也是烦恼的不行。

可韩浞听了她这话,却只是摇头轻笑,心中暗道:“从来都是,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若是这名号稍有不谐,也不至于传了这么几百年,而且还越传越响的!”

“韩浞也是听闻,公主自从金丹得成以来,便是四海巡游,九州踏遍,若公主你不担当这‘翻江搅海’的大名,只怕这乾坤之内,也是再没别人了罢!”韩浞淡淡一笑,天罡三十六变运转更深,眼中竟然显出一条赤红蛟龙气象,就翻腾在这锦素公主的身后头顶!

这赤蛟虽然鳞爪看来不及真龙狰狞,但只凭那威风,怕是不比这世间任何龙种稍逊,当真有一股翻江搅海,移山崩岳的气势。

像是察觉了韩浞目光,那锦素公主忽然又转过头来!

看着韩浞就是苦笑一声,然后才摇头说道:“真君果然是神通广大,也难怪我那两个姐姐要在你手下吃亏。也是……就连大伯爷都丢了第二元神与本命法宝,只凭她们姐们那点儿道行,又哪里能是真君的对手了!”

这公主也是不吝啬一顿好夸,然后才又转过头来,替人喊冤叫苦,倒是深谙些一扬一抑的道理。

不过好在她夸了韩浞这话,却也不是胡乱感慨,反而是当真有三分钦佩在其中的!

也不去提别的,只说此刻蛟锦素在韩浞面前,不过一个虚影,使得是道术化形手段,而韩浞却能看透了这显影化形,直直就朝着自己的根本摸去!

这样的本事,简直闻所未闻!

“莫非这就是昆仑许玄龄道人嫡传,‘天罡三十六变’真法!”蛟锦素心底猜测着。

而且越是思量,这公主便越是觉得自己所料不差!

“早就听闻这门妙法,能够挪移道理,撼动本元,道尽先天变化之功,全不与世间炼气法术相同……原以为怕是久而久之传得凶了,有些言过其实,如今当真得以领教,竟然果有这般神异!”蛟锦素眼珠子一转,暗暗就有些心惊,连带着应对起面前韩浞,也是不由再加了三分谨慎来。

而那边韩浞,却是没在意这公主面上心头的微变,反而对她前面说的那句话,起了些兴致!

“却没想到,公主对宫中那两头妖狐,倒是关心有加!”韩浞有些好奇,就挑眉说道。

在韩浞听来,先前这蛟锦素话中,似乎陈宣华与蔡容华两头妖狐,反倒是比她血脉相连的伯父覆海妖圣,还要更亲近一些的模样。

“倒是逃不过真君法眼!五娘与七娘本就是在我身边服侍的,只因家祖见她们平日里照顾我尽心尽力,指她们一条明路,便驱使到了中原,做些差遣……却没想到如今遇上了真君,也不知是她们的造化,还是劫数!”锦素公主轻笑一声,目视着韩浞缓缓说道。

原来那陈宣华与蔡容华,本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陈宣华行五,就称作了“五娘”;而蔡容华行七,也就称作“七娘”。

这两头妖狐其实是因为得了锦素公主的举荐,这才在东方青帝面前领下法旨,化作了人形,替换了原主,在南朝宫中蛰伏了下来。

直到后来韩擒狐大破南朝国都,扫荡皇宫,这才将一应女眷,连带着化作人形的两头妖狐,全都带回了洛阳来,充盈天子掖庭!

韩浞一思及此,不禁鬼使神差地又是想到了自己父亲韩擒狐!

“也不知父亲当年……是不是已经忆起前世,恢复了道行法力?”

“若是如此,那他断没可能看不破这两头妖狐原形!”

“但那会儿他却没有揭穿,也没亲自动手处置。”

……

要知道,以韩擒狐的手段,那时若想坏了这妖帝的大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说,而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

可韩擒狐不仅没出手阻碍,反而还顺水推舟促成了此事!

“这又是什么道理……”

韩浞一时千头万绪,只觉得怎么都堪不透当中玄机!

……

想不明白,韩浞索性也只能不再去想,反正如今这样的事情,他也是惯了……

稍稍沉静心思,韩浞就有把思绪转回了锦素公主这里来!

他原本也没想到,这蛟锦素和那两头妖狐,竟然还有这么一桩关系。

所以在听闻了蛟锦素自己道出之后,韩浞也是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

然后才又笑着,对这公主说道:“未想青帝他老人家竟然如此疼惜公主,爱屋及乌着,连带公主随身的两个侍婢,竟也跟着得了如此机缘!”

也是这蛟锦素,除了覆海妖圣侄女之外,还有另一重了更不得的身份,那就是妖族东方青帝的外孙女!

不过说起蛟锦素的身世,就不得不提了这公主的父亲,也就是覆海妖圣的弟弟——浑江妖王。

这妖王虽然修为本事不及乃兄,但却号称是妖族中万年一见的第一美男子。

若抛去其余什么修为、气度的不谈,单只论容貌俊美的话,这浑江妖王的一身皮相,竟还在韩浞父亲,九耀妖君之上!

而当初,东方青帝的女儿——青木帝姬,就是因为爱这浑江妖王相貌,才将这妖王给招了驸马,后来才生下了锦素公主来。

如今,说这陈宣华和蔡容华,竟然是锦素公主的侍婢,那也就是说……这二妖都是神木宫中出来的人!

“那也就难怪,这二狐竟然能够被青帝派下了这么关键的差使,让她们去掌握了大唐天子之气,原来本身就是身侧亲近之人!”韩浞心中暗道一声,头脑中也是一时通透了!

“可惜,就算她们往日得力,如今又能有什么用?不是照样遇上了真君这样一位克星?”蛟锦素仍旧笑着,听那语气,倒是不像说得反话。

只是这一声笑过,锦素公主又是一边摇头,一边叹道:“五娘温纯,却难免冲突莽撞;七娘多思,但到底胆小气弱。她们二人别说如今,恐怕就是再修炼个百年,加在一起,也依旧不是真君的对手啊……”

被这公主拐弯抹角地夸了一句,韩浞自然看得出蛟锦素实在故意示弱。

但他和这公主往日没什么交情,今后也没有多打交道的打算,也就懒得和她再打哑谜。

笑意渐渐淡了,韩浞就向面前锦素公主说道:“看来公主是瞧不过身边侧近受了欺负,如今这是出头为她们打算来了!莫不是三日后那场宫中戏码,就是为锦素公主备下的?”

“惭愧!”

锦素公主轻笑一声,抬手向韩浞施了一礼,说道:“此事本不该我来出头,只是在宫中闲得闷了,五娘和七娘又来我这哭诉,小女子又想着还未与真君照过面,心中却是仰慕得紧……这才求了家祖,请下这么一桩差使来!”

“日后少不了打交道,小女子这也是来向真君请告一声,还请真君手下留情了!”蛟锦素言笑晏晏,竟像是在与韩浞和蔼交谈。

但听这公主口气,却是知道她如今已经打定主意,要和韩浞走过一场。

这会儿,便算是来招呼的了!

“这倒是好!摆明了车马,倒是比那些藏头露尾的,来得简单扼要得多,也省得我耗费心力去多余算计!”韩浞忽然笑着颔首,言语间也是痛快。

“到底要如何,就请锦素公主划下道儿来罢!”

随意抬手,韩浞又向那边公主邀约道。

这锦素公主也是不愿虚伪客气,见韩浞来邀,此也是微微一笑。

然后才又听她说道:“这来回斗法,随意打杀的,也是无趣得很!既然如今赶上那皇帝为五娘寻医治病的机会,不如咱们便借着这宫中这东风,丈量丈量各自手段奇异!待得等了三日之后,咱们朝堂上见罢!”

“哦?”

韩浞也是纳罕,挑眉就向锦素公主问道:“我却是听闻,锦素公主虽在七仙之中年岁最小,修为最末,但修行却最是出色,斗法也是最得力!锦织七仙中,也唯有锦素公主一人,是炼成一品金丹!如今竟然不愿比拼法力,反而要试了其他手段,难道公主不怕吃了亏么?”

虽然这蛟锦素如今只是炼气第六重,凝成金丹的修为,但她结的是第一品的金丹,手上还有妖帝赐下的厉害法宝。

当真要比拼起斗法犀利来,只怕当初白即墨还是元神出窍时,也未必是这蛟锦素的对手!

而且韩浞也是想过,这公主怎么样是最难缠。

结果思量了半天却发现,偏偏她二话不说,拿了法宝与金丹就上来与自己拼斗,才最令自己头疼。

却没想到如今,竟然不去挑拿手看家的本事,反而要在世俗朝堂之上与自己纠缠。

当着那些世俗百官的面,比试手段奇异?

韩浞身负天罡三十六变,你来什么他会怕了?

可这锦素公主这么取决,图的又是什么呢?

不过微微一琢磨,韩浞也是忽然醒过味来。

就见他微微颔首,暗中点头,也是不难猜到这蛟锦素的想法:“想来也是,这公主随身的两个侍婢如今把持了天子之气,那李由对陈宣华与蔡容华二妖也是言听计从,占得如此人和地利,还要花费功夫,担待风险地来和我斗法,那样才是愚不可及……”

正感叹着这公主会借势用力,却没想到对面蛟锦素却是忽然轻蔑似的一笑!

然后便又听她语声中带着些愤愤,就对着那边韩浞说道:“少阳神君如何还能说得出这般话来!要论法宝起,我又如何能是神君你的对手?十二都天神煞炼了不说,上古神煞大阵都被你拿了出来!要不是大伯爷特意提点,我这般傻乎乎找上真君你来,岂不是又要中了圈套?吃亏?和你拼法宝,我恐怕才当真要吃亏哩!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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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零章 黑煞老祖,摩罗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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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覆海妖圣,在韩浞先前独斗罗龙子、玉南溪几个元神出窍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手上一副阵图诡异。

但奈何神煞阵图久不见天日,连这妖圣也是没个头绪,一时没有认出来。

一直到了韩浞祭出玉简,将都天烈火化作一条赫赫火龙的时候,早在一旁窥视的覆海妖圣见了那玉简,这才想起了上古混沌秘魔正宗,十二都天神煞的事情来!

也是韩浞以往一直遮掩得力,十二道都天神煞都被他养在了神君斩鬼剑印当中,几乎不现原形,别人只看阵图,也是难能牵扯出蛛丝马迹来。

“少阳神君,我也是听得大伯爷多番叮嘱,只道与你作对,万万不能一刻不提防,放松了小心……”蛟锦素看向那边韩浞,面上不禁有些发紧。

可等她这一句说完,却是忽然低叹一声,然后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但如今,我却觉得,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便是先前五娘与七娘冒犯了真君,我也在此替她们赔礼,只望真君海涵见谅,不与女流之辈多做计较!至于往后……只为两家不伤和气,锦素以为,不如咱们定下几章约法,两方一起守信遵循了,如此,你我也都能少些忧虑,不知真君意下如何?”

“洗耳恭听!”韩浞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也是想听听这锦素公主,到底能拿出一个什么样的说法来!

……

海浪滔滔,烟波渺渺。

正是这茫茫南海之上,似那青山绿树种下了一座琼岛。

恍若碧玉,苍翠欲滴。

只看那岛上:异花奇草般般秀,桧柏青松色色新;

便道是:只有仙家来往处,哪那许凡人到此间。

此处并非别地,正是被韩浞一剑斩了首级的“瘟道人”余德,还有被李乐师掌上乾坤擒下的“七首将军”余兴,这二人的师门——南海九龙岛!

正当此时,这岛上一处洞府门前,九龙岛主“飞天神君”余崇,正跪伏在地,向着洞内苦苦恳求。

只听这岛主口中说道:“师尊,余德是徒儿血肉至亲的侄儿,余兴更是徒儿门下最有出息的大弟子,如今他们二人都遭了算计,死的死,囚的囚,此仇若是不报,便不说我枉为人师,就是我九龙岛的颜面,只怕也要被人按落泥沼之中了啊,师尊……”

这余崇说到伤心处,虎目竟然也含有泪光,像是十分悲戚。

“唉……”

不等他开口再求,就听那洞中传来一声长叹。

然后才有一个浑厚声音,像是无奈说道:“起来罢,似你这般,又哪里有一个修成长生的纯阳真仙模样?”

“师尊!”

以为洞内真人松口,余化面上忽然一喜。

却没想到洞内那人又接着说道:“徒儿你难道不知,你我皆是旁门修行,比不得那些正道真传,根性深厚!如今咱们师徒二人能够成就纯阳,也不过是凭了天生福缘,一时幸进,享得些许逍遥已是殊为不易,你又何苦再因这点微末仇怨,多生事端?”

“可是师尊,如今余兴、余德双双罹难,徒儿门下哪里还来支撑门户的弟子?便是他昆仑派遮天势大,也不该如此斩尽杀绝,断我九龙岛一门后来出路啊!”余崇暗恨咬牙,这句话更像是从齿缝之间挤出来的一样!

“弟子没了,再养就是!何况你如今证得长生,已无生老死之虞,又何必将门户传承看得如此之重?只要咱们师徒还在一日,这九龙岛不也依旧是南海仙岛、真人福地?”洞内那声音一边叹息着,一边说道。

余崇几次跪在洞口恳求,如今那洞内之人已是没有多少耐性。

他也并非不想为自己门下的徒孙讨个公道,但奈何对手并不是只凭着纯阳真人的名头,就能够威吓得住的海外散修、中原道宫之流,而是道门九大派!

且还是道祖嫡传的东昆仑玉虚宫!

那洞中祖师也是颇有些感慨,只道自己这个徒弟入道之时,道门九派的根基早都已经稳固了下来,门中的那些厉害人物或是天外神游,或是隐闭清修,也早都已经不出世了,九大门派也大多收敛下了锋芒,做起闷声发大财的打算来。

所以这些后生小辈,并不清楚那些道门大派的威风;更不清楚那些得了真传的道门弟子,与自己本就不是一类修行!

如今天下道门九派,行事越发深不可测;而西方佛门道场,也是趁此机会四处张罗。

其他不提,只说那才刚开立不过五百年的佛门第四道场——普陀岛“珞珈妙境”,如今竟然也是好不兴旺!

借着种种由头,那普陀岛上慈航尊者已经将南海不少散修开立的海岛仙门,都给敲打了一通,把个南海诸岛上的一众散修,也已经压得是喘不过气,抬不起头!

且那些散修仙门之中,更是足有三五家,连着开山祖师带了门人弟子,全都投在了这珞珈妙境的门下。

运道好一些的,便被度化做了弟子;

若是有那运道差一些,出身也糟乱的,听说被那些佛门秃驴拿来当了坐骑,也不是少见!

如此下去,只怕再过上百多年,这南海上只怕是一家散修也找不出来了!

“这会儿别说是余兴、余德,就连咱们师徒行事,说不得也是要加了几分小心!别说是去招惹道门九大派,就算只是一个不慎,牵连了佛门,那黑霜岛的下场你也是见到的!”洞中祖师语声温和,言辞殷切地就向那余崇再劝说道。

这祖师口中的“黑霜岛”,余崇自然也是知道。

这海岛原是南海一座孤岛绝境,岛上有一位“黑煞老祖”,也不知是多少年前成道的旁门散修,一身修为在南海几位纯阳真人之中,也是出类拔萃,便是比如今洞中那位九龙岛祖师,怕也是还要高出一筹。

只是这黑煞老祖虽然修为高深,但是素行却称不上有道,自己虽然不时常为恶,但坏在从来也不会约束了弟子!

偏偏这黑煞老祖门下的一众门徒,全都是些精怪蛮妖之流,最喜好在这南海之上祸害,或是兴风作浪,或是屠戮海岛,许多黑煞门徒还时常霸占下一处岛屿,十年百年的,经常要那些岛上渔民供奉血食。

猪羊三牲只是寻常,童男童女也并非没有!

也是被这些妖孽把那岛上的渔民给逼迫得苦不堪言,所以只在不知何日,这些渔民听说了那普陀岛上有神佛仙人之后,竟然一个个都弃命出海,想寻了海上神仙来降妖除魔,搭救岛上家人于水深火热……

可奈何那些黑煞岛的门徒全都是身怀道法的修行之辈,许多又还是海中生长的鱼虾妖物,哪里又能轻易让这些渔民遂愿了?

结果这些出了海的渔民,大半都没走出百里去,就都被那些黑煞弟子给察觉。

追上之后也不必多说,反正就是一顿生吞活剥,险些把许多海岛都给吃得绝户了!

不过后来,兴许是这些黑煞岛的凶神恶煞们作恶多端,该着报应,竟然在一次阻拦渔民出海寻仙的时候,被当中一个渔民给漏了网不说,还让这人远渡千里,当真找到了普陀岛上去!

那普陀岛上的佛门弟子接着这个渔民之后,又听了他泣血哭求,也是心有悲戚,就把这渔民的求告拜给了岛上摩罗尊者。

那摩罗尊者乃是一众佛门尊者之中脾性最烈,养得一身金刚火气,听了这渔民讲述后也是大怒,提了一柄金刚杵,就往那黑霜岛而去。

等到了黑霜岛左近,摩罗尊者法力一查之下,发觉那渔民所告竟然分毫不假不说,甚至还有其余诸岛,情状比那渔民所说更要凶恶三分!

气得这尊者更是怒火中烧,金刚脾气一起,就直往那黑霜岛上打去,单挑了岛上的黑煞老祖。

这二者一战,就是七天七夜,打得那是山崩海裂,风云变色!

直到了第七日,那黑煞老祖终于不敌,被摩罗尊者一杵子敲碎了六阳魁首,元神也被那尊者捉拿,领回了珞珈秘境的功德池中,永世镇压!

而且不光这一位老祖,便是那老祖门下的众多弟子,也全都被这摩罗尊者捉的捉,打杀的打杀,没得一个侥幸。

就连那一座常年恶风寒霜四起的“黑霜岛”,终究也是在两位元神纯阳真人的拼斗之下,打散了岛上长年盘绕的风霜不说,甚至山石都被扫成了一片平地。

没几日后,就无声无息沉入了海中,让这世上也再都找不出了一座黑霜岛来……

……

此刻那洞中祖师将黑霜岛与黑煞祖师做了重锤,其实就是想要敲醒了自己弟子,让这余崇知晓厉害,懂得收敛,不要再去纠缠招惹。

可没想到,不说这黑霜岛还罢,一提起这桩事情,反倒是把余崇的话给勾出来了!

就见这九龙岛主面上怒气一闪而过,然后便向着洞中咬牙说到:“黑霜岛徒儿自然记得,只是这世上哪里能有那么巧的巧宗儿?什么降妖除魔、守正辟邪的鬼话,说出来分明就是个戏文故事一般!徒儿以为,那不过是佛门秃驴信口雌黄,只为他们传道,就编来哄骗无知凡人香火的昏话罢了,当中还不知有多少穿针引线,故意而为的算计在里面,那黑煞老祖死的也是颇冤哩!”

“呵……”

洞中祖师一听余崇这话,也是简直气笑,恨恨骂着自己徒弟就说道:“我是和你说的黑煞那厮的冤情么,难道我不知道那是个故事?我是在和你说,便是如黑煞那般修为道行,也不过是摩罗和尚两三杵子就给收拾了下来!你师父我的头有多硬,还敢再陪你去招惹是非?”

什么大战七天七夜,全都是些鬼话!

摩罗尊者要收拾黑煞老祖,能用得了七天七夜?

那日其实正赶上这洞中的九龙祖师出外访友,路过了黑霜岛,见到了摩罗尊者打杀黑煞老祖的场面,那叫一个摧枯拉朽,黑煞老祖简直称作是毫无还手之力!

对上了摩罗尊者降魔杵,这老祖不过是一杵子,就被砸破了护身法宝;第二杵,就被砸得纯阳元神都出了窍!

等那尊者第三杵再下去的时候,黑煞老祖的肉身是立刻就被砸得化作了飞灰!

就连那黑霜岛,其实也是捎带手,就被这一杵子给打了个山塌海陷,根基不存……

“如今,普陀岛珞珈秘境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各岛修行都恨不能万年不出头,深怕被这佛门第四道场抓住什么把柄,就给算计了进去!为师只为咱们师徒,能够安享长生逍遥,也是成日都在费心思量,只为息事宁人,谁都不得罪……而你呢?这会儿竟然还要再往中原,找上们去给我惹事,敢与道门九派争头角!莫非你是觉得,纯阳道路来得太过容易,自家也是太命长了!”

九龙祖师越说越烈,语气中已经流露出几分火气,像是当真动了怒一般!

可余崇却是依旧听不得师父劝解,脖子一梗,就向那洞中呼道:“若只似个缩头乌龟一般,藏头露尾才能够得长生久视,那徒儿当初还又修得什么道?如今亲侄受害,弟子被擒,若徒儿不替他们出了这一口怨气,就算当真再有万年寿、无量寿,徒儿只怕永世也难得逍遥!”

只说完这一句,那余崇忽然起身,朝着洞中深深一拜下去,挺胸昂首就又说道:“便是师尊不愿出手,余崇拼得一身修为性命自去,也要为侄儿弟子讨回了公道来!只是余崇得师尊千年教诲,更领我走上纯阳大道,师父教导抚养恩情,山高海深,今生不能得报,便为遗憾!只愿若此次逃得一缕残魂,能得转世投胎,日后必定再拜仙岛,报答师恩!”

说完,这余崇又再跪地,向着洞中就“咚咚咚”连连磕头,直到磕了第九个,就要起身转走,独自出岛去了。

但谁想到,他九个头刚刚磕完,那洞中忽然就打出一道金光,“唰唰”几声之后就化作了一道金丝粗绳,把个九龙岛主给捆了个结结实实!ntent

一气通神

第二二一章 玄光显影 ,天罡掌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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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韩府,韩浞小院。

清风一卷,锦素公主的一道化形转瞬就飘散这小院之中。

那边传旨的内侍监冯元,早在锦素公主才刚现出身形,见到那道婀娜背影的时候,就被这公主的妖术魇住。

也是等到锦素公主离去了,才忽然醒过神来!

可这会儿他面前又哪里还有别人?

依旧只一个韩浞,老神在在地坐在房内,目光淡淡地向自己看了过来。

“公公要事已毕,贫道就不远送了!”

韩浞不知从哪里,竟然凭空端出一盏香茶来,当着这宦官的面就品下了一口去……

“啊?哦……”

而那边冯元听话却是一愣,心底忽然起了一连串的莫名其妙!

旨意传了?

哦,对,好像已经是传了的!

至于其他,这宦官只觉得迷迷糊糊,似梦似醒,实在拿捏不真着……

不过好在,他到底是王府皇宫都混迹过来的天子近臣,不能说处变不惊,但几分随机应变的本事还是有的。

更何况这个年月,天下怪事奇事多如牛毛,冯元也早就学会了见怪不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连忙整了整神色,然后这宦官才又抬手向韩浞一礼,然后口中道:“既是如此,那搅扰真人,下官这便告辞……”

不过心底中忽然一个念头闪过,然后这冯元又恭敬着添了一句,说道:“明晨宫中自会有车驾,往贵府门前迎候,真人到时只需随了请,往宫中一行便是!”

这宦官本是内侍监,排布这些本也在权值之内,只因为隐隐知道韩浞当真不是凡人,怕他当真再做出些非凡之事来,那还不如自己多担待几分,把韩浞出行给安置妥帖了,也是为了免生是非!

“既是如此,那便有劳了!”韩浞像是早有预料,倒是不甚惊奇。

只不过手上的茶盏已经第二次端起来……

冯元一见如此,面上也是忽然一滞,只能讪讪笑了两声,然后才又恭敬告退了出来。

等他出了韩浞的小院,在院外见到了随行的宦官侍卫,还有那韩府的管家韩鹏的时候,这内侍监才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去!

也是到了这会儿,这冯元才感到,胸襟背上竟然早就湿了一片——全都是他在小院里流出的冷汗!

胸中提着的那口气一送,这宦官也是脚下一软,竟然就直直要向前边儿扑倒下去!

“公公!”

“爷爷!”

……

一旁的侍卫宦官们也都忽然回过神来,纷纷就要上去搀扶。

不过他们离得远些,冯元倒的也突然,一个个都是够不上。

反倒是韩鹏,本就在门外守候这,眼力也比那些侍卫宦官们强上一分,连忙身子一动,就把冯元给搀住了臂膀,好险才让这宦官当真没有倒了下去!

“冯监!您老无碍罢!”

深怕这宦官当真有个三长两短,韩鹏也是连忙问道。

他与那些侍卫宦官不同,那些人是被韩浞一个念头给震住,根本生不出想要随冯元一起进入小院的心思,也提不起脚步来,所以只是在外头胆战心惊地等着。

而韩鹏却是得了韩浞的传音,让他在门外候着便可,其余不用理会。

可即便没有韩浞来震他,韩鹏心中却依旧一刻不得轻省。

就担忧着自家二老爷会不会一时不耐,就对这口衔天宪而来的天子侧近,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在如今这冯元是四肢齐全地走了出来,首级也还在项上,结果才刚松出一口气去,就见这宦官竟然就倒了下去……

“无声大碍!有劳了……”

冯元也是片刻回神,那边宫中的侍卫宦官们也连忙过来搀扶了这位内侍监。

等到这冯元向韩鹏道了声谢,然后在三两个小黄门的扶持下出了韩府之后,才总算是缓缓回过了一口起来。

不过他倒是没顾得听了几个小黄门的劝告,去等他们调度了马车过来,而是依旧勉强着骑上马背,半慌半忙地就往宫中去了。

……

“果真那韩浞,竟然有如此能为?”

皱眉听完了那冯元的讲述,李由也是半信半疑地就看向下面依旧跪伏在地的宦官。

“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

冯元额头上依旧还有冷汗,就是不知是先前从韩浞那里带来的,还是这会儿在皇帝李由面前生出来的。

他倒是没把自己先前见到的那道鬼魅一般背影的事情说出来,毕竟那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真有其事,还是自己一时慌乱,就眼花虚妄了……

他们这些宦官,成日伺候在各宫各府的贵人身边,自然知道祸从口出的大忌,没又十成把稳的事情,他是断然不敢拿来李由的面前说。

但那韩府中的怪事还远不止这一遭,左右从那小院门前起,似乎就没有安生过,这些事情经历的人多了,什么宦官侍卫、韩府家人……人多眼杂的,自然瞒不过皇帝去。

所以这冯元斟酌了一路,最后还是急急忙忙来到了紫宸殿,向着李由,把早就想好的一番说辞讲了出来。

“若当真如此,那么……”

李由眉头依旧皱着,沉吟片刻之后,才又向冯元说道:“明晨你便从宫中差遣了车驾,早早地就往韩府门外等候着。车马座驾,仪同天师祭酒……”

冯元在下面一听李由这话,也是不禁暗暗有些心惊。

他掌任内侍监,便是没有李由的吩咐,也是能够差遣了车马座驾,往韩府中去接了韩浞,只不过那些车马是没有程仪的,也只为了不让韩浞在入宫只是闹出什么事情来。

但这会儿李由已经将韩浞的程仪,给定下了“天师祭酒”,远比冯元原先准备的要高出不少。

这“天师祭酒”,乃是朝廷仙官之中,只仅次于“天师”的第二等尊位,而且自从朝廷有封赏仙官开始,历朝历代都没有几人,能够获得“天师”册封。

所以往往“天师祭酒”,就是一朝之中地位最尊贵的仙官!

如今李由头一次邀韩浞入宫,竟然就已经给他排布了“天师祭酒”的程仪,那便等若是许诺了他这个仙官职位。

而且这皇帝非要挑着明日早朝时候让韩浞入宫,只怕心中也是早有了这个打算,想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将韩浞给推上了朝廷的仙官之位。

……

“这李由,从来都喜好在暗地里做打算!而且往往不到他自己去揭那葫芦,还当真少有人能够看清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便是在那皇权争斗之中,城府倒也算是深沉了!”

韩浞将摊开了的手掌收了回来,然后轻笑着,就向身旁坐着的李乐师说道。

他方才用袁江妖圣送来的妙法,演算了“六壬天罡掌诀”,倒是将皇宫中那李由的一举一动拿捏得稳妥,一幕幕、一句句也仿佛近在眼前一般。

仙家本来还有“玄光显影”的妙法,不过韩浞没有学过,索性也就借用了中的“天罡掌诀”,一番推演下来,倒也还算是伶俐得用!

李乐师听了韩浞这话,也是不咸不淡地微微一笑,然后就向自己师弟问道:“莫非师弟你也没瞧明白这帝王心术?”

“那倒并非……”韩浞又是轻笑一声,然后又道,“原先他邀我入宫,只怕用意连他自己都还没断定下来,兴许是为了让我在人前走过一道,那是冲着朝中文武百官,还有我身后韩府来的;但是他近些日子一直在谋求道术之士,可奈何万法大会也才刚惨淡收场,既然得知了我入山学道,大概也有了试探我一番的心思。如果当真我能够在他面前显露些手段,只怕也是早就备好了‘天师祭酒’的官位……这会儿得到那太监通报,只怕他心中对我也是信了三分,然后也终于打起了主意来。否则凭这皇帝凡事算计三遍的性子,哪里那么快就决断,连车驾都为我想好了!”

韩浞随意谈笑着,就向自家师兄讲起了这世俗君王来。

李乐师听罢也是点点头,随后就微微有些感慨道:“这世俗人心倒也真是烦乱,为兄虽然在红尘中也经些历练,但还从没往皇帝家里掺和过事情!如今看来,这天下最富贵的地方,也称得上是天下最恼扰的所在!”

“这是自然!”韩浞也是点了点头,然后才对师兄说道:“便是天下万民的心,都得分出两三分来,往这皇宫之中裹乱,寄情生念,这地方的人便是才刚落生,就要被大势民心所掀起的浪潮,逼迫着往前面推去!但凡哪一日落得后了,只怕就要被这惊涛骇浪给淹没,得个死无葬身的境地!所以但凡在这皇宫中活下来得,身上缠的兴许还不止那一道‘天子龙气’哩!”

“师弟此喻倒是有趣,我还从未想过,能有这么一比!”李乐师被韩浞这话说得忽然开怀,一边笑着,一边就对着自家师弟称赞道。

“这当的什么,师兄休要来笑我了!”韩浞无奈摇首苦笑,也当真有些承受不起师兄这句夸赞。

李乐师见他如此,可也是笑了笑不再说这话,反而话锋一转,就向韩浞问道:“那到了明日,不知师弟你又是做得什么打算?”

韩浞自然知道,师兄问的是入宫见那天子的事情。

不过韩浞微微一思索,却是没将这当做一件大事,随意地就说道:“也无需多做打算,只去见了那皇帝,反看他到底做的是什么打算,我也只随机应变即可!倒是三日之后给那陈宣华看病,既然蛟锦素都已经现身,只怕其余也会遇上些意想不到之人,那时才是来得真格,说不准还要见些血光!”

说着,韩浞就转过头来,又向李乐师说道:“只是那日师兄还是不变擅动,依旧只我一人去了即可,如今外面那些我倒不怕,远不及嫂嫂腹中那九湘妖王难应付!只道家嫂十月分娩为止,只怕咱们师兄弟终归要留了一人在府中,将那妖王看牢了才是!”

虽然皇帝李由是让韩浞和李乐师一道,三日之后入宫给陈宣华治病,但韩浞却也从来没把这李由的话给放在了眼里。

左右只要他自己就能够应付过来,还要自家师兄替他看守那九湘妖王呢,所以一早也是做好了,抗一抗这凡俗皇帝圣旨的打算!

李乐师更是韩浞师兄,自然也从没把这世俗皇帝的话,当了正经来听。

如今见韩浞这般安排,也是觉得周全妥当。

便点了点头,然后只说一句:“正该如此”,便不再去问自家师弟。

师兄弟二人如今也是相视一笑,然后韩浞手掌再一次摊开,只是轻轻掐算了几下,便见一个铜镜大小的显影,在二人身前凭空显现出来。

而那影画之中,正是一片胎中混沌的模样,一个还未成人形的元婴静静地就蜷在了混沌当中。

而那元婴眉心紫府,存神之处,之间一个女子正盘腿虚空而坐,只不过这女子的下身已经过半缥缈,然后仿佛一道烟气一般,就往这元婴紫府虚空的深处连去。

像是察觉了有人窥探,那女子元神缓缓睁开双目,也没有曾经的戒备模样,只是镇定自若般送出一道温和笑意,向着面前头顶虚空就看了过来。

“可惜,如今我这天罡掌诀到底修行不深,也只能做了‘玄光显影’一般的用处!否则只将这妖王的心思想法给推算几成,我就不相信她对着我还能笑得出来!”韩浞淡淡笑着,轻声说道。

这原本查事最是灵验,否则也不会有那些什么神仙话本之中,任谁都要掐指一算的桥段了。

但如今这道中天机,被那些修行高人你一笔我一画,一早就已经抹得胡乱不堪!

除非数术神通修到上乘,而且自身修为也出类拔萃的纯阳大修士,否则谁也别想在这一场局势中得个明白,全都是被人拈做棋子的命!

“焉不知,这高人之上还有高人,便是那妖帝之流,自以为能够运筹帷幄,说不准也早是天尊道祖,一盘万年棋局中的棋子?”

李乐师也不知是宽慰,还是提点。

微微一笑着,就向自家师弟说起来。ntent

一气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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