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丈夫一手情人:痒妇日记 - xp1024.com
《一手丈夫一手情人:痒妇日记》


第一节 妞妞你要做我一辈子的情人

2008年2月14日(1)

晚上。我在qq里等来福。

寒意料峭,可我感到暖意融融。

来福来得很晚,差不多都快零点了。

来福说:“妞妞,过年了,我把母亲接来了,刚刚母亲睡不着,我陪了她一會儿,所以来晚了。”

我问:“妈妈怎么了,身体不好吗?”

来福说:“妞妞,我的心里热了一下,在这么深的寒夜里,有一个女人喊我的母亲为妈妈,而且喊得这般自然。”

我说:“来福的母亲就是喜妞的妈妈。”

来福说:“妞妞,我的鼻子有点酸了。”

我想起那年,在我母亲祭日的那个傍晚,突然收到来福的短信,来福在短信里也喊我的母亲妈妈,当时我感动得流泪了。

因此我知道,当初我有多感动,来福他现在就有多感动。

来福说:“妞妞,上辈子我们一定认识,不然这辈子不會这么亲,这种亲它藏都藏不住。”

我又问:“妈妈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好?”

来福说:“不是,是妈妈茶喝多了点,失眠,让我陪着说话,还拉着我的手不放,我一时脱不开身,又没法跟你联系,所以很着急。”

我说:“宝宝,你多陪陪妈妈,不用担心我,我们还年轻,在一起的时间多。”

来福说:“那我也急,今天是情人节,我想跟我的喜妞在一起。”

我说:“宝宝,节日快乐。”

来福说:“妞妞,你要做我一辈子的情人。”

我说:“好。”

来福说:“妞妞,我要送一首歌给你,做为今天的礼物,歌的名字叫眼睛和眼睛的重逢。”

我说:“好。”

来福说:“这首歌它唱出了我的心声,特别是这句歌词:心上人你可知道,我期待着心和心的靠拢。”

我很细心地把这首歌收藏下来。

我说:“真快,我们在一起两年了。”

来福说:“是的,我们爱了两年了。”

我说:“宝宝,你喜欢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来福说:“我喜欢一见钟情,那个才叫爱情。”

我有些遗憾,说:“可惜我们不是。”

来福说:“谁说不是?”

我说:“我们难道不是在交往中慢慢发展起来的吗?”

来福说:“不对,我们在聊天室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爱上了,不然能一步步走下来吗?”

我想想也是,初次相遇,谁也没有提到下次再见,可是第二次两个人却都去了,去找彼此,那不是爱又是什么?

第一次明确了这份爱原来竟是一见钟情,我的心里涌起很多感慨。我跟来福一样,也向往一见钟情。

我说:“宝宝,你在做什么,我说在回味爱的历程。”

来福也很感慨,说:“妞妞,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聊天的内容?”

我说:“怎么不记得,当时我跟你都感叹甘肃太穷了,连电话都用不起。”

来福说:“是啊,谁还會象我们当初那样聊天,感叹国情,我们就是我们,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我说:“就是这个吸引了我,我们第一次聊天那么正规,象一对老共产党。”

说完我咯咯笑起来,来福也跟着笑起来。

第二节 上天有着多情手

2008年2月14日(2)

我说:“宝宝,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二次在聊天室里见面的情形?”

来福说:“当然记得,我去晚了,害得你在那里挂了一天,我还把你弄哭了,最后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

我说:“当时我真的哭了。”来福说:“我知道。”

我问:“你怎么知道?”来福说:“感觉。”

感觉。这两个字又让我感慨起来。

那么多的过往告诉我,我跟来福就象是一个人,我们之间早已经超越了电脑的阻隔,我们的灵魂都不在地上,而是高高在天上,含情俯视着彼此。

我说:“当时是我第一次上网。“

来福说:“那天我是第一次去聊天室,我原本不喜欢去聊天室,可是那天不知为何去了,就遇上了喜妞。”

我笑着说:“那是我在召唤你。”

来福感叹着说:“上天它究竟有着一双怎样奇妙而多情的手?”

我也再次感慨起来。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自己明明一直都排斥比自己小的异性,却偏偏爱上了一个小自己三岁的男人。

原先在我心里,男人的成熟都是由岁月所积淀而成,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男人,他的身上又能够有多少积淀?

可是有了来福之后,常常让我忽略自己的年龄,在来福面前我显得那么小,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我感慨了一阵子,说:“也许这才叫爱情吧。”

来福很坚定地说:“这就是爱情。”

来福说:“妞妞,你是我写在生死薄上的爱妻。”

我说:“来生我们还要不要做夫妻?”

来福说:“当然要做。”

来福说:“来生我们生活在草原上,白天我出去放牧,你在家里挤奶,我们还有一个蝴蝶似的女儿。”

我说:“我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住在草原上。”

来福说:“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我是最大的那一半,我们的女儿最小是小半,妞妞你只好做中间的那一半了。”

我说:“大半小半和中半,组成一个完整的家。”

我和来福都陶醉了,可是醉过之后,便是很重的伤感和惆怅,甚至是疼痛。

两个人都缄默了。

过了很久,来福才说:“妞妞,我已经想好了,等我和你都退休了,我就带着你去走天涯,去西藏或者到草原。”

我说:“等到那时,我老得走不动了怎么办?”

来福说:“我背着你去。”

我又问:“到时候我老得没牙了,吃不动东西了怎么办?”

来福说:“我把东西嚼碎了喂你吃。”

我说:“等到那时,你和我一样,都老得走不动了,也都吃不动东西了,又怎么办?”

来福说:“那我们就哪里也不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握着彼此的手,静静的注视着对方,等待迎接死神。”

我再次被醉了。

来福说:“妞妞,我前不久还去过一次聊天室。两年了,聊天室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而我们居然还在一起,我们永远都不會分开,因为我们就是我们,这世界上只有一对我们。两年来,我们不语音不视频不通电话,我们至今连照片都没有交换过,我们不需要那些东西,我们也不是普通的网络情感,我们是爱,我们的爱是高尚的,这样的爱我们能放弃吗?”

来福说:“最初我们的爱是美酒,痛饮一口就醉,而今我们的爱它成了压缩饼干,吃一片就能顶上数十年。”

天就要明了,该下网了,来福说:“妞妞,我想亲亲你。”

我说:“不要,宝宝,你會弄乱了我的。”

来福说:“那好吧,等到二十年之后再亲。”

第三节 我醒了

2008年2月15日(1)

下线之后,我来到卧室,在含的身边躺下。

已是黎明。含却醒了,他睁着两眼,我问:“你怎么不睡了?”

含说:“睡醒了。”含说着伸手将我抱住,“老婆,我想和你说说话。”

我已困得不行,说:“明天再说吧。”然后我沉沉地睡去。

我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一点,含坐在客厅里抽烟,见我醒来,含丢了烟头说:“老婆,我们出去吃饭好吗?”

我摇摇头说:“我不想去。”

含说:“去吧,老婆,我们都好久没有出去吃饭了。”

我还是不肯去,与其出去看满大街陌生的脸孔,还不如躲在家里想念来福。

最后我让含去买汉堡,带回家来吃,含只好自己去了,我就又来到网上,去我和来福的小家里找来福,来福不在,我给留言,说:“小懒猫,还没起床吗,太阳公公都上班了。”

我刚刚留完言,来福却来了,我问:“宝宝,你怎么来了?”

来福说:“我正睡着,忽然梦见你在给我留言,所以就来了。”

我无不惊讶,说:“宝宝,难道相爱的人之间真的會有感应吗?”

来福说:“是这样的,我梦见你在叫我,我忽然醒了,就赶来了。”

含买汉堡包回来了,叫我出去吃,我勉强从网上下来。

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我问他怎么不吃,含说他已在外面吃过,我就独自吃起来。

等我吃完之后,含挨我坐下来,说:“老婆,陪我说會儿话吧。”

我懒懒地望着含,接连打呵欠,心想:我该跟他说点什么好?

含突然站起来,抓起沙发上的布娃娃扔在地上,叫道:“你知不知道我昨晚一夜没睡,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根本就没吃东西?”

结婚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含发脾气,我愣愣地看着含,不知所措。

我和含婚后一直没有孩子,我们买了一对布娃娃,一男一女,做我们的儿子和女儿。

含发完脾气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抱着娃娃呆呆地坐在沙发里。

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让我跟含说什么?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结婚这么多年了,两人看电视看不到一起,看书听音乐就更不用提,我说去看场电影,含说电视上电影频道里那么多好片子,还出去找电影看,给闲的。

晚饭后一起散散步,含偏要开着车去,就算走着去了,也是老警察似的跟着,不许我拉他的手。

我的生日含也不送礼物。前些日子s市举行开车去拉萨万里行活动,我别提有多高兴,鼓动含报名参加,含竟斜着眼问我:“去西藏干吗?”

我说:“看雪域风情啊。”

含看怪兽似地看着我,说:“那地方有什么风景可看的,那些参加活动的的人肯定都病得不轻,去西藏干吗开车啊,坐飞机那多快。”

也许我跟含原本就错了,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含喜欢安静,可我骨子里很调皮,我喜欢在阳台上挂一枚风铃,当微风划过的时候,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绵绵不绝,象爱情的声音,可是含會笑话我,说我一把岁数的人了竟还象个孩子。

为了婚姻,我一直压抑自己,不哭不闹,每天都做出一副规矩女子的样子。

尽管如此,我都没有想过要离开含,这么多年来我始终默默地上班、回家,从不跟任何男异性来往。

可是现在我醒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我被福唤醒了。

我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去和那对娃娃告别,怀抱娃娃时,我泪如雨下。

结婚六年了,我一无所有,不,我不是一无所有,我有来福。这已足够。

我写好离婚申请书,压在娃娃底下,离开了家。

第四节 老公,我跟你回家

2008年2月15日(2)

来到火车站,万头攒动,我的鼻子很酸,人潮如流,可我想见到的人只有一个:来福。

可是此时来福在做什么,也许在陪他的妻儿看电视?我很想给来福打电话。

可我最终并没有给来福打电话,我知道在电话里我肯定會哭,那样會让来福担心。

我不要来福为她担心,倘若被来福知道我要离婚,来福會自责,他连饭都会吃不下去。

最后我决定回甘肃老家,回到老家离来福近了,也就离幸福近了。

我想好了,先暂时不告诉来福实情,我要在老家住下来,骗来福说我还跟含在一起,那样来福才能够塌实。

买好车票,在候车室里坐下来时,我的心里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喜悦,因为我就要回到来福生活着的那片土地上去了。

含竟突然开着车赶来,我在接到他的电话后,走出去时,只见他坐在车里,后座上是那对大大的布娃娃。

我打开车门,无声地钻进去,在娃娃旁边坐下。

含从镜子里看着我说:“我们当初说好的,我们一家四口要永远在一起的,你忘了吗?”

我平静地说:“你是先把娃娃摔在地上的。”

含把脸扭到一边说:“你跟来福说了一夜的话,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觉得已没有必要再隐瞒,就说:“含,我们分手吧,我已爱上了来福。”

含沉默了一會儿把脸扭回来,依然从镜子里看着我,说:“可是来福有孩子,他能离婚吗?”

是啊,来福他能离婚吗?我不知道。来福曾经说过的,他非常非常爱他的儿子,为了儿子他什么都可以放弃,他怎么可能离婚?

含的话戳疼了我,我含上了眼泪。

含把身体欠到后面来,搂住我,说:“小落,你先跟我回家,就是离婚,你也没有必要这样急着回到老家去,工作一时调不过去不说,你又怎么跟亲友们解释,特别是你的父亲,都快七十岁的老人了,他经不起这种打击,再说你的身体不好,还一直在吃药。”

含还说:“回去以后,我们可以先分开住。”

含在说完最后这句话时,他的喉咙都有些僵硬了。

我的眼泪出来了,我一把抱住含的脖子哭着说:“老公,我跟你回家。”

回到家,我跟含长谈了一次,说起我们当年恋爱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含很让我痴迷,他高大儒雅,性情温和。

可是六年的婚姻一路走来,让我越来越迷茫,我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含越来越不关心我了,他很久都没有摸过我的脸了,又有多久不曾吻过我了。

每次都是含下班回来时,我主动去抱他,每次都是出去吃饭的路上,我先去找他的手。

还有我妈妈的祭日,每年都得我提醒含,就算含记得,他也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要说来福,就是那年我妈妈祭日的那天晚上,他发来的那条短信俘虏了我的心。

当时夜好黑,象一口极深的井,把我陷在里面,来福的那条短信象一条闪电,划开了层层黑暗,在我眼前亮起了一束光亮,才让我从那口深井里爬了上来。

我永远都不會忘记当时的感觉。

我把这些都说了。含说:“老婆,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我改,我一定改。”

含说着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含一落泪,我的泪也出来了,我抱住含失声痛哭。

我发现我原来还是爱含的,不然含的眼泪不會让我这么难受。

当晚我去到qq里,对着来福的头像喊了一声来福。

刚刚喊毕,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站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爱含多一些,还是爱来福多一些。

我把和来福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找出来,一边看一边啜泣。

看完之后,我忍痛将记录删除,然后准备给来福留言。

此刻,我已说不出什么来,眼泪多得如同粉飞的花瓣,弥漫着我的眼。

最后我只说了一句:“来福,你忘了喜妞吧。”

说完,我又最后看了一眼来福的头像,然后我急急下线。

来福的头像我不敢多看,看得多了,我怕自己会没有勇气离开。

第一节 我是痒妇

2008年2月16日

我叫陈落,今年三十四岁,我是一名痒了的有夫之妇,简称为痒妇。

这是我苦思冥想,为自己所觅得的标签。

我想从此以后,网络上又该有一个新词被诞生了:痒妇。

不知是谁最先发明了婚姻之痒这一说法。

而我在结婚的最初,曾对如此之说充满了恶恨。

因为面对这个痒字,让我犹如看见了一对婚姻男女,他们仿佛两只肮脏的虫子,在婚姻的裂缝上蠢蠢欲动。

那时我才步入婚姻不久,尚沉浸在婚姻的甜蜜之中,总觉得这个说法有些脏,甚至是下流。

既然婚姻出现了裂缝,何不分手走开,让彼此都干净的活着,何苦还要趴在裂缝上苦苦挣扎,

做虫子。

然而,在婚后数年的今天,我才懂得,离婚不是用剪刀剪开一块布,你拿走你的半块布,我拿走我的半块布。

这世上也没有一把那样的剪刀。

于是很多夫妇,都在自己的婚姻里悄悄的痒着。

曾有名人说婚姻是坟墓。

不过我的婚姻还不至于是杀场,想要夺我的性命。

但是我的婚姻,让我常常觉得自己正在被一只无名之手所流放。

被流放至一个什么地方我尚且不知,总之在那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

在那个地方,会很冷。

而我害怕冷。

于是,我就这样慢慢的开始痒了。

究竟什么叫痒?我特意在网上查寻甚久,也未能够获得一个满意而明确的答案。

那么让我说说看。

痒,就是一种渴望新生的感觉,它有些羞,有些窃,但它令人喜喜不禁。

而我的痒,就是我的一枚糖果,每当我在婚姻里感到饥馑时,偷偷将它从口袋里取出,放入口中,甜一下自己,哄一下自己,然后等着开饭。

如果说有了裂缝的婚姻是一扇破碎的窗,那么痒是这扇窗外一缕阳光,它温暖明净,让你情不自禁想要伸出手臂去够那缕阳光,即使你会被破碎的玻璃所弄伤手臂,你也要去够那缕阳光。

因为窗里太冷,你需要那缕阳光。

我始终记得一个眼神。

那是在05年深秋,我回乡省亲,不慎生了病,被表姐陪着去医院看病。

为我看病的是一名中年医生,他应是有妇之夫。

他生得浓眉大眼,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里流出闪闪光彩,那光彩犹如春天的河流,涓涓而芳香。

他喜欢看到我。

我没有被婚姻磨成一棵草,我依然是如花女儿,我令他喜不自禁了。

而我同样在他的眼神中喜不自禁。

那一刻,在我心中有了痒的感觉,虽轻如丝,但被沾着蜜,有些甜。

为我看病时,他异常温柔,对我的脸看了又看,总也看不够。

在他细细的眼神中,我芳心恬恬,犹如少女。

而我的丈夫,已多久不曾这样看过我的脸。

可是我渴望被男性看,如同花儿渴望阳光。

看病结束,走出诊室,回首望去,他竟也在看我。

直到我的身影被潮涌的患者所遮挡,他的眼神越过层层人流,依然在看我。

三年来,那个陌生的眼神始终在我心里,每每想起它,我的生命中就会有一些甜蜜的丝在缠绕。

在这缠绕里,我喜我乐,我年轻。

我真正痒,还得从网络说起,从来福说起。

第二节 蒙古人

2008年2月17日(1)

认识来福是在零六年。

那是春节长假的一天,下午,我百无聊赖,第一次走进了聊天室。

当时我的心情不是很好,偏偏又净碰上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我说话就有点儿冲,几乎把聊天室里的男人都给凶遍了。

正要下去,一个叫蒙古人的上来了,我的初恋男友是内蒙的,所以我点了他,张口便问:“你知道呼麦儿吗?”

蒙古人立刻答话了,说:“知道,它是我们草原上的一种小唱。”

我也是听初恋男友说过呼麦儿的,是人们劳作时唱的,能够同时发出两种音节,一般的人很难唱的,也只有地道的内蒙人才知道。我接着问:“你會骑马吗?”

蒙古人说当然,说他出生不久父母被调到了甘肃来工作,而他一直留在内蒙跟爷爷长大,大学毕业之后才来到甘肃父母的身边。蒙古人说他是吃羊肉喝奶茶长大的,说他做梦都想念内蒙古大草原,说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感到他是一只展翅的雄鹰。

我说是啊,甘肃的山和沟太多了,翅膀再硬的鹰也飞不起来。蒙古人一听这话却变了,他说:“可是我爱甘肃,我来都甘肃十几年了,它是我的第二个故乡。”

我如实说我也是甘肃人。蒙古人说:“我们甘肃是个好地方。”

我说不,太穷,有的地方连电话都安不上,怕负担不起每个月那十几块钱的座机费,电脑就更别提了。

蒙古人沉吟了一下,说:“尽管我们甘肃现在还很落后,但是我们都爱它,相信它一定會好的,国家不是正在全力开发西部吗?”

我也沉吟了一下,说:“是的,我相信家乡的明天會更好。”

我聊天时,丈夫含在边上看着,从下午两点多一直聊到了傍晚。

含见我第一次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就鼓励我跟蒙古人要联系方式,我没有。

傍晚时分我淡淡地下了网,蒙古人也淡淡地走了,他连我的网名都没有问。我当时是用游客的身份上的。

我再次和来福相遇,是在春节长假后的第一个周末。

那天含出去了,我很早上了网,可是没能见到那个蒙古人,我在那里挂着,取名为等蒙古人,等着,觉得他一定會来。

一直等到下午,我依然傻傻地挂在那里,谁来打招呼也不肯理。

三点以后,仍旧不见蒙古人的影子,我绝望了,正好有一个叫豪的点我,我就跟豪说上了话。

正跟豪说着话,蒙古人突然出现了,我欣喜不已,急忙告诉豪说我等的人儿来了,豪就要下线,我便跟豪告别,一边和蒙古人打着招呼。

我刚学會上网,打字不是很快,同时跟两个人说话难免吃力。

蒙古人感觉到了,说:“我是不是影响你跟别的朋友聊天了。”

蒙古人还说:“我只是顺便来看看,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

我听了委屈得不行,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声地对着电脑掉眼泪。

蒙古人好象又感觉到什么了,问:“你怎么了?”

我泪水纷然,说:“不用你管。”

蒙古人停顿了一下,说:“我在单位忙了一天,现在刚刚下班,连工作服没来得及脱就来这里了。”

我胡乱抹着眼泪,说:“我都在这里挂一天了,就为等你,而且一整天我谁都没有理,就跟那个豪说了几句话。”

蒙古人给我道歉,说:“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也是特意来的,看你在不在。”

我竟撅了嘴说:“以后不许再冤枉人家了,恩?”

第三节 我叫喜妞你叫来福

2008年2月17日(2)

这话刚一出口,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三十二岁的女人了,怎么突然犹如小姑娘一般?

蒙古人说:“我保证,今后再不惹你哭鼻子了。”

我破涕为笑,仰起脸颊道:“我们两个交换手机好不好?”

蒙古人没有犹豫,说了声“好”。

交换完手机之后,我告诉蒙古人,让他以后来这里时先发短信叫我,然后我再上来。

蒙古人答应了,他说可是他上网的机會不是很多,说他们单位是三班倒,不是每个周末都能休息的。

我说他不来我也不来。

我忽然很霸道地说:“我要重新为我们取两个名字。”

蒙古人含着笑说:“好”。

我想了一會儿说:“我叫喜妞,你叫来福,因为我们是在春节认识的。”

这次我们没能说上多少话,来福上来的时都四点多了,五点含回来了,我就下线了。

隔了一个周末,我果真收到来福的短信,说他已经在聊天室里了,我就跟着去了。

来福打字比我还要慢,来福说他平时一般不来聊天室,一上网来就去西藏网里扎着,看文章,也不看别的,专看游记。来福说等他有点积蓄了就去西藏走一回,哪怕死在路上。

我说西藏也是我心里最神圣的地方。

接着我们又提到了沙漠,提到沙漠就说起了三毛。

我说我最喜欢三毛穿着长长的裙子,披着长长的头发,独自在沙漠里行走。

来福说他最喜欢洛宾老人的“在那遥远的地方”。

说到三毛我有点兴奋,说:“我要做三毛。”来福也有点兴奋,说:“那我就是洛宾。”

我们还说到三毛跟洛宾老人的那段情,有书上说那是一份惊世骇俗的爱情,又有书上说那是一段很干净的“忘年交”,我问来福怎么认为,来福说不管它是什么,反正是一段很深很真的感情。

来福说他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一篇写三毛去新疆看望洛宾老人的文字,文字中说洛宾老人骑着脚踏车,三毛坐在车子的前面,两个人一起逛了很多商场,大街小巷都洒下了三毛的欢声笑语。

我说那也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说的是真的。我做梦都想有一个男人用脚踏车带着自己,走过黄昏长街,夕阳宛如蝴蝶一样,停歇于我们的肩上。

可是含从来不喜欢骑脚踏车。

我和来福们的话题更多地停留在草原上。来福说他每次回了老家,离开的时候爷爷总要骑着马儿去送他,他上了车,车子开了,爷爷还跟马儿站在原地,非要等到风一点一点把他留在地上的脚印给抚平了,爷爷才肯策马离开。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我妈妈。那年夏天,天下着大雨,我把车子叫到了家门口,上了车子,车子开了,走了好远,妈妈还在后面跟着,妈妈一边不停地用衣襟擦拭眼睛。就是那一年,成了我跟妈妈的诀别。

我流泪了,说:“来福你别说了,喜妞懂的,来福想爷爷了,而喜妞想妈妈了。”

这一次我们差不多说了一整天的话。我还给来福诵了那段三毛的经典之语: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临下线时,我问来福这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来福说穿上一条发旧的牛仔裤,背着手提电脑,开着破越野车,带这心爱的女人去流浪,他摄影,女人写游记,哪怕两个人老死在路上。

我便微微有些醉了。这也是我梦里向往已久的事情。

第四节 喜妞,记住来福跟你在一起

2008年2月19日

后来熟悉了,我跟来福就说起了各自的伴侣。

来福说他的妻是个好女人,里里外外一把手,只是有时不理解他。他是在草原长大的,每年都要出去走走,或回草原,或者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过他从来不去繁华都市,哪儿偏僻往哪儿去,喜欢爬高高的山涉长长的水。妻就骂他劳命伤财。

来福说他妻从来不曾跟他一起回过内蒙,连孩子都没让回去过,嫌草原上苦,每次回去都是他一个人,很孤单,象一只离群的大雁。

来福说他从来不睡懒觉,每天天不亮去爬山,结了婚也不曾改变,哪怕黎明刚刚下夜班也要先去晨炼,然后再回家睡觉,妻总是看怪物似地看着他,问他山里有多少金子,特别到了冬天,他每每天不亮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时,妻都会骂他一句有病。

来福说尽管如此,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他的妻,妻虽然给不了他这些,可是她给了他别的。

来福说等儿子大了,家里离得开他了,他就去西藏。

我说我的婚姻还可以,就是常常觉得冷,特别是在阳光明媚的时候,眼泪會无缘无故流出来,想去草原放牧,或者去沙漠行走。

三月之后,是我妈妈的祭日。

这天傍晚我下班回来,含还没有下班,家里空空地,我打开音响,放上一盘二胡的碟子,换上睡衣一个人蜷在沙发里,想着妈妈。

妈妈一生养育了数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也是最不听话的,我从小倔强,惹妈妈生尽了气,因此我一读完大学,就迫不及待离开了家,嫁到了遥远的s市。

等到为了人妻,我才知道妈妈的不易和艰辛,可妈妈却因病走了,妈妈走时我不在身边,妈妈走了之后,又因为路途遥远,我平时连给妈妈扫墓的机會都很少,“清明”回不去,妈妈的祭日同样也回不去。

每年的今天,我都要把自己关在家里听二胡,不开灯,将音响开到极限,让二胡的声音排山倒海涌来,好将我带到那个世界里去跟妈妈对话。

夜色很浓,我紧紧坐在黑暗里,悲怆的二胡犹如刀子,声声在我的心头切割。

忽然来福发来短信,说:“喜妞,今天是妈妈的祭日,你不要太难过了。”

我是个封闭的人,象生日那样特殊的日子我从来不会告诉别人,除非是自己最亲密的人,象妈妈的祭日,也只有我和含知道,可来福是怎么知道的?

我给来福回一条短信,将自己的疑问传了过去。

来福很快给答复了,说他在一个文学网站里看到过我写妈妈的文章,他是在文字里发现的。

我闲的时候喜欢写点小文章,在网上贴着玩。我都不记得我何时把那个文学网站的地址给过来福了。

在那篇写妈妈的文章里,我也没有特意写到妈妈的祭日,也许仅仅只是很含蓄地提了一下,可是来福他居然记住了。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在短信里唤了一声来福。来福跟着回过来,说:“喜妞,记住来福跟你在一起,你不要太难过了。”

我蓦然感到,来福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我不由打开了灯,可是屋子里依然空空的,我不禁把手机贴在脸上,哭了。

第一节 喜妞,我们好像相爱了

2008年2月20日

含回来后,他一进门先将音响关小,然后对我说:“你以后不要把音响开这么大声,會吵着邻居的。”

我过去抱住含的腰,想对他说:“老公,不是我故意要吵着别人的,而是今天是妈妈的祭日。”

含很轻淡地拍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我松手,他要脱外套,有点疲倦的样子。

我便松开含,并把那话咽了回去。

晚上上了床,含闭着眼睛,我看着他,那句话又在喉间翻涌,我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老公,今天是妈妈的祭日。”

含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我,说:“你又哭过了?”

我说是的。含然后没再说别的,我也没再说什么。

转眼已到秋天,一日上午我收到来福的短信,来福说今天是他的生日。

中午吃饭时,我没有在单位里用餐,而是去了外面的一个小饭馆里,要了一碗长寿面。

吃完面回来,我给来福发短信,说:“来福,我替你吃过长寿面了。”

然后我给报上自己的生日。这是我第一次将自己的生日告诉给别人。

来福很高兴,说:“喜妞,原来我们都是秋天出生的,真好。”

在我生日前夕,我收到来福的短信,他说:“喜妞,再过十分钟就是你的生日了,希望我是第一个给你唱生日快乐歌的那个人。”

之后就是国庆长假。因为长假不便,我和来福一直没有联系。

长假结束以后,我和来福迫不及待上了网。

然而我们都长久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来福才说:“喜妞,我们好象相爱了。”

相爱?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词了,两个字象两簇火,炙得我微微颤栗。

我颤着手指打字,我也打不了别的,只是一声声唤着来福。

来福忽然有些忧心忡忡,说:“喜妞,可是我们这样不好。”

我含着泪说:“我知道,我们都是已婚的人了。”

来福再次沉默着。

我知道,我已将来福的心给搅乱了。

在没有我之前,来福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可是现在他将要什么都不是了。

可是来福,他也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

在这个长假的每一刻,我都在经受对来福的思念之苦。

爱,就这么悄悄地来到了我们中间。

很快,我和来福各自申请了一个qq号码,使用的是同一个密码,是我们当初在聊天室相识的日期。

我们说好了,平时不聊天,想对方了就进q里留言,也不再每天互发短信,是我要求的,我要把我们的爱悄悄地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我跟来福两个人的秘密。

一日来福下了白班回来,他顾不上脱工作服就进了我们的小家,说:“喜妞,我下班了,刚才在回来的路上路过一个花店,我买了一束鲜花,可是我找不到家里的花瓶。”

我在看到这个留言时,是在单位里,我无意别了一下脸,看见窗户上满满的阳光,我的脸上和心中便也被铺上了一层暖意。

我用手指蘸着阳光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说:“对不起,来福,家里的花瓶给我上次做家务时不小心打碎了,你先找一只碗把花儿给插上吧。”

我很快又看到了来福的留言:“好吧,那就先把它插在碗里。”

含依旧忙他的,他每每回来,我不再鸟儿似地扑上去,挂在他的脖颈上了,我也不再在含睡觉时,趴在他胸脯上捣乱了,我不论睡着还是醒着,心中只想着一个人:来福。

第二节 我假装你们散了

2008年3日20日

我虽然和来福分开了,但是我没有一天不想念来福,并且这想念日益加重,渐渐的我变了。

我郁郁寡欢,沉默不语,在单位里和在家中都是如此。

含看在眼中,忍在心里,终于在一月后的一天晚上,他跟我吵架了。

这天晚上,含异常认真的说:“小落,我要跟你谈谈。”

我张了张口说:“谈什麽?”

含的表情更加认真,说:“谈来福。”

来福,这个看似遥远了的名字,此时竟象一块烙铁落在我的身上,我被烫疼了,眼泪夺眶而出。

含别过脸去,忿忿的说:“我就知道,你还在想着那个人。”

我掩面而哭,说:“是的,我没有一天不想他。”

含连身子都背过去,无力的说:“你还是去网上找他吧。”

我扑过去,抱住含的背,哭着说:“天底下有你这样做丈夫的吗,把自己的老婆往别的男人身边推。”

含不说话,而是不停的吸着鼻子,我摇晃着他说:“坏老公,你就知道哭。”

含仰着头,痛苦的说:“我骂不得你,打不得你,你让我怎么办?我只能放你去找他,只要你和他不走进现实,你们就在网上爱着吧,我假装你们散了。”

我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摇着头。

正在此时,我突然收到来福的短信,来福说他爷爷去世了,他要回内蒙去奔丧,估计四五天之后才能回来,来福说他回来时,想绕道到s市停留一下,想要见我一面。

我本想拒绝来福,可是我做不到,我知道爷爷是来福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现在爷爷去了,正是来福失落和悲伤之时,他肯定是承受不下去了,才想要跟我见面。

来福现在需要我,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即使是一般的网友,我也应伸出温暖之手,帮助他度过这道关口。

但是我也不想再伤害含,于是我对含说:“老公,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含看着我说:“小落,你说。”

我尽量说得很委婉:“老公,是这样的,来福的爷爷去世了,对他的打击很重,他自己好像很难迈过这个坎儿,因此他想见见我,想从我这里获得一些力量,而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见他,让我们一起来帮助他迈过这个坎儿,好吗?”

含想了一会说:“他何时到达?”

我说:“近期,会很快。”

含说:“好,到时我们请他来家里做客。”

我虽已料到含会如此大度,但我还是握住含的手说:“谢谢你,好老公。”

五日之后,我们和来福顺利的相见了,不过来福对含的出现,似乎有些不悦,他始终脸色阴郁。

含邀请来福到我们家住,也遭到来福的拒绝,含只好把来福领入一个宾馆,安排他住下。

当晚,我和含请来福吃饭,来福在饭桌上一直表现得很勉强,我知道来福的心思,他千里迢迢而来,不是为了见含,而是为了见我。

晚饭结束,含起身告辞,我也要跟着告辞,来福竟对含说:“含兄,我想和喜妞单独待一会,可以吗?”

我有些惊愕的看着来福,来福的目光里透着执拗,不愧是草原之人,此种要求,也只有他敢提。

含笑着对我说:“小落,那你就晚一会再回家,来福远道而来,你是该留下陪他说说话。”

含说完,走了。

第三节 我要上岸

2008年3月25日(1)

我看着含离去。

含的身影在夜色里划出一条朦胧的线。

我感到,那条线犹如一条河流,正在将我和含渐渐隔开。

含进入车里,驰去。

含的车子就是他的岸,他上岸走了,而我还被留在河里。

看着含的车子消失以后,来福伸出一只手,牵起我朝前走去。

来福的此举无声而深情,也有些坚定,仿佛我是他的妻子,他要带我去哪里,我就得去哪里,容不得商量。

我神情恍惚,被来福牵着朝前行。

直到来到宾馆门口,我才蓦然清醒过来,挣扎着说:“来福,你要带我去哪?”

来福依然握着我的手说:“跟我去房间,我有礼物要给你。”

我犹豫着不肯挪步,看着宾馆的大门发呆,这一道门,跨进去,也许是天堂,但也许是地狱,仅在一线之间。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确切的说,我害怕被进入地狱。

而又有谁,甘愿被进入地狱,人人都想进入天堂。

来福不再说话,他用手臂将我紧了一下,然后带着我去跨那道大门。

来福的手臂很有力量,仿佛是一支长篙,要带着我上岸。

此时,我已再无力抗拒,我不要被丢在河中,我要上岸,因为河里冷。

进入宾馆,需要上一些楼梯。我的手依然被来福握着,来福牵着我上楼梯,来福走在前面,他每上一阶楼梯,就驻下足,回过头来看着我跟上。

来福的眼神充满了柔情和怜爱,好像我是他的小小女儿,我才刚学会走路,我还不会上楼梯,因此他要看着我上,以免我不被跌倒。

看着来福默默而深情的眼神,我忽然抑制不住的想要流泪。

原以为,嫁给一个年纪大的曾经历过生活的男人,他就是一名懂爱会爱的好丈夫,我就可以被得到很多爱,然而我错了,原来懂不懂爱,会不会爱,与年纪无关。

就像来福,他比我还要小三岁。

结婚六年了,含从来不曾牵着我上过楼梯,每次上楼梯,都是他先上到顶上,然后站在上面,看着我一点点慢慢跟上去。

每每此时,我就感到含离我很远,他在高处,而我在低处。

来到三楼,楼上很静谧,没有一个人走动,我被来福牵着,走在长长的红地毯上。

地毯很软,并且透着喜庆,让我渐渐觉得,我不是要去别处,而是被带着去往婚姻的殿堂。

来福走得很慢,但是步伐坚定,他也很虔诚,俨如牵着自己的新娘,在赶赴那个甜蜜的约会。

来到房间门口,来福停住,他看了一下我,说:“我们到了。”

我也看了一下来福,无声的笑着。

我们到了,我们已到了殿堂的门口,只要推门进去,就是我们的天堂,那里繁花似锦,阳光煦暖。

进入房门,刚刚在门后站定,来福就轻轻抱住了我,他将脸长久的埋在我的颈窝,痛楚的说:“妞妞,爷爷没了。”

来福的话,让我倏然想起当年刚刚被得知母亲去世时,我沉痛无比,将脸埋在含的肩上说:“老公,妈妈没了。”

来福此时的心情,就是我当初的心情。

因此,我懂得来福的沉痛,我抚摸着来福的背,喃喃着说:“来福,我知道,爷爷没了。”

来福抬起头来,孩子似的看着我说:“妞妞,象在网上那样,叫我宝宝。”

我衔笑说:“好,我叫你宝宝。”

来福再次将脸埋在我的颈窝,说:“妞妞,我喜欢听你叫我宝宝,感觉你象我的小妈妈。”

我再次抚摸着来福的背,温柔的笑着。

第四节 妞妞,我要你

2008年3月25日(2)

接着,我和来福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拥抱着。

我们都想起我们曾在网上说过的话,我们曾在网上不止一次设想我们的初次相逢,我问:“宝宝,初次相逢,我们首先会做什么?”

来福说:“将你领入房间,我们肯定来不及进入房间里,就会在房门背后紧紧拥抱。”

我想了想,又问:“那我们又会说些什麽?”

来福说:“等到那时,我们都不说话,我们的话都已在网上说完了,我们只要紧紧拥抱。”

我说:“是,我们一言不发,但是胜过万语。”

此时,我们一言不发,胜过万语。

一切都如同在网上设想的那样,千般美好。

拥抱了很久,来福才抬起头说:“妞妞,现在我要做一件事情。”

我看着来福说:“什么事情?”

来福说:“把二十年后的那个亲吻,提前完成。”

来福说着,托起我的下巴,他布满胡茬的下巴也已渐渐贴了上来,我不由闭上眼睛。

来福的唇落在我的唇上,他的唇很柔软,但是很灼热,犹如一片温馨的火,炙烤得我为之一颤。

我的这一颤栗,犹如被划着了一根火柴,一下点燃了来福,他的生命开始熊熊燃烧。

来福用嘴叩开我的口,他将舌头伸入我的口中,他同时也将火种撒入了我的口中。

结婚六年了,含是温和的水,我始终不曾被火烧过,此时口中的这团火,让我感到嗓子发紧,人要被窒息,我不禁痛楚的咬了一下牙齿。

来福的嘴被我咬伤了,殷殷流血。

我慌忙用手指去擦拭那血,并心疼不已的说:“宝宝,你疼吗?”

刚才被咬伤时的锐疼,和此时我的款款怜惜,已瞬间成为一把利刃,它剥去了来福身上最后的一丝理智,他热烈的说:“妞妞,我要你。”

而我已在网上给来福做了两年的爱妻。

来福三十一岁,他高大结实的身体闪烁着雄性的美,这美直逼向我的心底,欲要将我俘虏。

可是我不想在此被来福俘虏,因为屋角还站着含的影子。

来福赤裸着覆盖住我,他的身体犹如岩石,让我挣扎不得,我哀求说:“宝宝,我求你别这样,含知道我在这里。”

来福已有些疯狂,他说:“你不要提那个男人,他不是想要考验我吗,我不用他考验,我不是君子,我就是一名普通的男人,我只想真实拥有我心爱的女人。”

来福说着,他将唇雨点般的落在我的身上,他每到一处,就会溅起一团火,渐渐的,那些火被连成一片火海,吞噬着我。

我终于被融化,我眼睛迷离,呓语着说:“宝宝,救我。”

来福被获得了爱的旨意,他来了,他一下将我送入了半空,等我回来之后,他再一下将我送入半空。

我就这样被颠覆无度,我的生命止不住欢歌。

第五节 这一夜我和来福做了六场爱

2008年3月26日(1)

结束以后,我要坐起来穿衣,被来福阻止住。

来福紧紧抱着我说:“妞妞,别走,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害怕孤独。”

我为难的说:“宝宝,我得回去,含还在家里等着我。”

来福说:“等他来电话时,你再回去,好吗?”

我说:“他倘若永远不来电话呢?”

来福说:“那你就留下,给我一个完整的夜晚。”

我痛苦的摇头,说:“宝宝,不可以,这样我们太坏了,太伤人了,伤害含,还有你的妻子。”

来福说:“妞妞,我们不坏,我们已经在网上爱了两年了,我们要是坏,早就不顾一切在一起了,我们要是坏,两年了,不知我们已经在一起偷过多少次情了,试问问别的网络男女,还有哪对男女能够做到如此。妞妞,这次是上天可怜我们,才赐给我们这样一个夜晚,我们要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良宵,让我们暂时去掉各自身上的标签,让我们做回自己,让我们真实的相爱。”

来福说着,又开始吻我,我就又被融化了。

我的手机始终没有响。这一夜,我和来福做了六场爱,在每一场中,来福都竭尽全力,他一边爱,一抚摸我的脸,语无伦次的唤着:“妞妞,我的小亲亲,我的好乖乖。”

我喜欢来福这么唤我,让我忘记冷。而含在床上,始终很安静。

在歇息的间隙,我会拿起手机看看,看是否会有含发来的短信,可是没有,我说不出的惆怅,含为何不给我发短信,他也是在考验我这个妻子吗,我倘若是个好妻子,就该自己回去。

我甚至在想,倘若接到含一条这样的短信:小落,你马上回家。我就立刻起身回家。

可是含不会发那样的短信给我,他究竟还爱不爱我这个妻子?他堂而皇之将我留下,陪伴来福,难道就是为了检验我是否会出轨?

想及此,我说不出的难过。这个男人,还是当初深深吸引我的那个含吗?

六年的婚姻,莫非已将他的脊梁给软化,让他无法再站着,让他只能够被趴着做丈夫?

来福一直在床上抱着我。

他爱不释手抚摸着我的身体说:“妞妞,知道你什么地方最美吗?”

我蜷缩在来福的胸口,说:“哪里?”

来福说:“你的乳房。”

我笑着用手指在来福的胸膛上划圈,一圈一圈,犹如心海上的波浪。

我不知自己的乳房有多美,女人对自己的身体并不是很在意。

来福说着,他捧起我的乳房,细细看着,他的眼神让我想起那名家乡医生的眼神,春天的河流,河流上弥漫着花瓣,那浅浅的芳香被静谧的河流,

来福说:“妞妞,你知道吗,当你站着时,它们是高耸的雪山,让我情不自禁想要匍匐在它们的脚下,重新活一回,而当你躺下时,它们是洁白的海洋,起起伏伏,温暖壮阔,让我渐渐感到自己已被变为一枚饱满的帆,愉快的驶向那片海洋。”

第一节 偷情一夜

3月26日(2)

我又抑制不住想要流泪,结婚六年了,含从来不曾如此细致的看过我,也不曾如此称赞过我。

可是含,你有所不知,爱人之间,细致的眼神和适度的称赞,是多么的重要。

六场爱结束,已是黎明。分别的时候到了,来福拿出一个布娃娃说:“妞妞,这是我们的小半,是我从内蒙买的,一路带她过来。”

我接过娃娃,拿在手上看着,娃娃很漂亮,梳着长长的辫子,睫毛弯弯。

来福真是有心之人,并且他已年过三旬,他居然还一路带着娃娃过来,他是个纯真的男人,而纯真的男人也都是可爱的。

可惜,我和这个可爱的男人,身上都已被贴上了标签,我们无法守在一起,我们只能偷情一夜,然后分开。

想着偷情一词,我就感到心酸,它好脏,可是我和来福之间只能配用这个词。

我将娃娃抱在胸前,来福伸手将我拥住,说:“这下,我们全家团聚了。”

我抚摸着娃娃的辫子说:“小半,让爸爸抽支烟,妈妈喜欢看爸爸抽烟。”

来福心领神会,掏出烟来,点上。我乖乖的依偎在来福的胸前,看着他抽烟。

我从小受到父亲的影响,喜欢看男人抽烟,那是男子汉的美,不过含不喜欢抽烟。

一支烟抽罢,分别迫在眉睫,来福将我抱了又抱,吻了又吻,他依然舍不得放手。

我泪水长流,细细抚摸着来福的脸膛,说:“宝宝,你要赶快离开,不然我晚上又会情不自禁来找你,那样,我就没脸回那个家了。”

来福沉重的点点头,说:“我知道,妞妞,我一会就去火车站。”

来福坚持要送我回家,我不让。

在宾馆门口,来福嘱咐我说:“妞妞,你一到家,就给我来个电话,我得知道他会不会为难你。”

我说:“不会的,他不会为难我的,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多好的人。”

来福说:“他不是有多么的好,他也并非君子,他而是老了,甘拜下风,好借此维持自己的婚姻。”

我不高兴了,说:“宝宝,不许你这么说他,他是我丈夫。”

来福说:“妞妞,我嫉妒他,他能够时刻拥有你。”

我说:“宝宝,你这个坏孩子,你在胡想什么,你回去好好爱她和孩子。”

我说完,我推开来福,扭头而去。

宾馆离我家并不十分远,天色尚早,街上很空,我没有打车,我想自己走走。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觉已来到家门口,我伸手去口袋里拿钥匙。

钥匙还是平常的钥匙,可是我却怎么也拿不出来,钥匙忽然被变得沉重无比,让我无以将它从口袋中取出。

我想要敲门,这么早,含肯定在家,可是当我举起手时,我才感到这道房门也不再是平常的房门,它很厚,犹如铜墙铁壁。

我不由连连朝后退。

我一直退至广场上,才站住。平常纷繁热闹的城市广场,此时犹如一个空空的舞台,被站在上面演戏的只有我自己。

第二节 迷途羔羊

2008年3月27日(1)

我演了一场出轨,给自己看,不,还给上天看,也给我的丈夫含看了。

我孤零零站在广场的中央,感到自己被一股莫名的伤感和惆怅所攫住,一时让我成为迷途的羔羊,无处可去。

一边是刚刚和我有过一夜纠缠的来福,一边是和我生活了六年的丈夫。

我该奔向来福吗?可是来福有妻儿。

我该回到含身边的去吗?而我已经出轨了,我的身上已被刻下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气息。

我忽然对那两个男人都充满了仇恨,我恨含昨晚一走了之,将我独自丢下。

我恨来福不顾一切带我出轨,让我现在有家不能回。

天色渐明,行人陆续出来,我感到自己不能再独自站在广场上,引起行人的观望和怀疑,我想回家,可是我不敢回家,我没有脸回家。

犹豫再三,我给含打电话,含接了,他首先喊了一下我:“小落。”

含的声音依旧温暖,听不出有什麽变化,只是透着一些疲倦。

我哽咽着说:“老公,我想回家。”

含说:“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泪如雨下,说:“老公,我在广场。”

通完电话,我蹲下身哭泣,含没有嫌弃我,他依然要来接我回家。

而我这个做妻子的,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含立刻赶来。

一夜不见,含憔悴了许多,而我的手上拿着那个娃娃,我对含举起娃娃说:“老公,这是来福送给我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将它丢掉。”

含看了看娃娃,笑着摇摇头说:“没关系,你要是喜欢,就把它带回家。”

回到家,我扑在含的身上,用拳头捶打他的胸脯,哭着说:“坏老公,你昨晚为什么要把我丢下?”

含流着泪说:“你自己为什么不走?”

我听出了含的责备,我感到羞愧难当,我撒开含,冲进卧室,一头扑在床上痛哭。

我哭着,渐渐睡着了。

我一觉醒来,已是午饭时分,含在做午饭。

晚上,我主动去另外一个房间睡觉,被含拦住,含说:“小落,你这是干什么?”

我低着头说:“我们还是先分开住。”

含忍无可忍,他大声道:“你是不是想要躲开我,好有足够的空间想那个人,回味昨晚?”

我蓦地抬起头,看着含说:“不是的,老公,我怕你嫌我,我不敢和你睡在一起。”

含伸手拥住我,说:“我不嫌你,你也不脏,让我们把这一页翻过去,好好生活。”

我明白含的心思,他昨晚将我留下,是为了让我给我和来福的这一段情彻底划上句号。

半夜醒来,我和含说话。

我依偎在含的臂弯中,说:“老公,昨晚你是怎么过的?”

含疲倦的说:“玩了一夜的游戏。”

含是一个简单之人,他平时除了工作,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玩游戏。

我知道刚刚过去的这一个夜晚,对含来说,他无疑是在地狱里度过的,他分分秒秒都在忍受煎熬,他是男人,他很清楚,我和来福在一起会做什么。

我有些酸涩的说:“老公,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叫我回来?”

含说:“我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

我看着含的脸庞,说:“为什么不去宾馆找我,我是你的妻子,你应该把我找回来。”

含摇摇头说:“我不敢去。”

我说:“为什么?”

含说:“我害怕你不肯跟我走。”

我纷纷摇头,说:“不会的,老公,只要你去找我,我一定会跟你走。”

含说:“可是,我知道你喜欢他,你想和他在一起。”

我无言以对,再次用拳头敲打含的胸脯,流着泪说:“你这个坏老公,你这么做,是为了想让我惭愧死吗?”

含捉住我的手,说:“不是的,老婆,我想要你快乐,你和他在网上爱了这么久,你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快乐。他那么年轻,身体又好,他肯定能让你快乐,他至少能比我让你快乐。”

我捂住含的嘴,泪流满面说:“老公,你别再说了。”

含也泪流满面,他紧紧抱着我。

第三节 他是和我一起出轨

2008年3月27日(下)

过了很久,我们才平静下来,含突然说:“老婆,你们昨晚做了几次?”

我惊愕的看着含,说:“老公,你说这个做什么?”

含竟有些撒娇,他呓语着说:“老婆,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被快乐。”

含一撒娇,我就无力抗拒,我嗫嚅道:“我们一共做了三次。”

含将头贴在我的胸口,说:“感觉好吗?”

我有些艰难的说:“还好。”

含笑着说:“他果然很能干,让我老婆很快乐。”

含如是说着笑着,他的喉咙却僵硬起来,我蓦地抱住他的头,哭着说:“老公,对不起,我伤了你。”

见到我哭,含反而开始劝我,说:“老婆,不是你的错,而是我老了,没有能力保护你了。”

我捶打着含说:“谁说你老了,你不老。”

含瘪着嘴说:“我就是老了,你看他多年轻,他的身体多结实,他在床上肯定很有力量。”

我疯了似的打着含,说:“坏老公,你还说?”

这一夜,我和含说一阵,哭一阵,直到天明。

尽管眼泪让我和含之间软化了许多,但是有一个问题依然在我的心头。

面对妻子出轨,他为何不生恶,不嫉妒。

他为何不嫌我脏?

他究竟还爱不爱我?

我不是男人,我无法明了含此时的心情。

而我能够想象,倘若换作含出轨,我会嫌他脏,我会不让他碰我,我会拒绝和他同床而睡。

都说出轨没商量,可我的丈夫居然纵容我出轨,他究竟是个什么丈夫?

要说出轨,他是和我一起出轨。

如此夫妻,难道不滑稽不悲哀?

于此,当说说我的丈夫含。

含并不是很老,他今年四十六岁,在同龄男人中看来,他是偏优秀的。

含的身体也还不错,我们每周有两次夫妻生活,一切都算正常。

只是含的性格比较温和,加上他终是上了年纪,在床上很难做到激烈。

有一次,我在床上教含怎么做,才可以激烈一些,含生气了,说:“小落,你若是爱我,就完全接受我,不要尝试改变我,我也改变不了,你这样会让我感到辛苦。”

我给含道了歉,从此不再要求他,不过渐渐的含发现我变了,我和他疏远了,他很害怕我会在身边找情人,在当今这个时代,找情人已是普遍之举,何况我生得漂亮,我想要找情人,是轻易之事。

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含鼓励我走进网络,开始和异性聊天,网上男人虽多如潮水,但毕竟是隔着电脑,双方身居两地,相见都难。

含哪里曾料想到,我一走进聊天室,首先就遇上了来福。

就是这个来自草原的普通工人,他竟渐渐拿走了我的心,让我爱他爱得死心塌地。

此时,我和含才结婚刚三两年,我就不可抑制的爱上了别人,这对含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打击。

两年来,我和来福在网上纠纠缠缠,恩恩爱爱,含这个做丈夫的都知道,他不过很多时候是在装聋作哑。

第四节 问题就来到了我们中间

2008年3月28日

我和含若相识是在零二年,当时我刚刚来到s市,为了寻求发展,含在一个单位做行政主管,因为特殊的关系,我们相遇了。

含被我的漂亮和艺术气质所吸引,而我为含的高大儒雅而倾倒,我们很快坠入情网。

此时含有家庭,为了娶到我,他争取离了婚。

含为了离婚,他的女儿与他决裂了。

当初结婚时,含四十岁,我二十八岁,我们年纪相差整一轮,但是我们都没有犹豫过,我们都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然而婚后才刚三年,问题就来到了我们中间。

我和含婚姻的裂缝并非仅仅在代沟上,也不是在夫妻生活上,而是我们志趣迥异,在心灵上很难达到融合。

含是做行政的,做这一行者难免会中规中矩,他永远梳着规矩的头发,穿着规矩的制服。

在含心里,他想的永远是关乎上面的某某政策。

而我是学美术的,我所想的是如何从生活中发现美,从而让自己更好的行走在云端上。

鸡兔同笼,岂能不痒?

当然,我们的问题也并非与有无孩子有关,我不喜欢孩子,因此我拒绝生孩子。

而含有孩子,他不要求我生孩子。

这也是我当初选择嫁给含的原因之一。

我有个五个姐姐,一个姐姐一个孩子,那每一个孩子就是一名亲爱的债主。

自从他们出生,从洗尿布开始,姐姐们就被踏上了一条漫长的还债之路。

二十年之后,孩子们站起来了,而姐姐们却都已被倒下。

那份辛苦,我看得很清楚。因此我害怕生孩子,害怕还债。

我更害怕生育会让我的身体失去美丽。

含不论在平时,还是在闺房中,都是一个枯燥之人,结婚六年来,一直是我在做火把,照亮他照亮我们的婚姻。

可是我一路举着火把走来,我累了,我想歇歇了,我渴望含能够做火把,来照亮我。

但是含不会做火把,我曾要求他做过,他看着我说:“老婆,我不会做,我生来就不是火把,你不要勉强我好吗?”

看着含一筹莫展无辜的样子,我只能默默的流泪,让自己忍耐。

然而,忍耐的结果就是,把自己悄悄的变为一名痒妇。

为了婚姻,为了爱,为了我,含为何不能够学着改变自己,让自己尝试着做一回火把?

我这么一路高举火把而来,他难道就不怜惜我吗?

我很迷惑,也很苦恼。

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加入婚姻之痒的队伍。

我讨厌这个队伍。

我不想痒。

我渴望和我的丈夫抱着我们的婚姻安睡。

一月之后,我怀孕了。这个孩子肯定不是含的。

六年来我和含从来不曾有过孩子,这个孩子一定是来福的。

因此,我瞒着含,准备悄悄把孩子做掉。

我尽管知道,我的婚姻可能错了,可是我并不想纠正,纠正婚姻不是纠正一道数学题,错就错了吧,一错再错也是一种生活。

第五节 来福离婚了

2008年5月8日

今天上午,我刚走进妇产医院,来福竟从天而降,我看着他,目瞪口呆。

来福一看这是妇幼医院,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将我拽出医院,说:“妞妞,我们是不是有孩子了?”

我不说话。来福说:“妞妞,这是我们的小半,你怎么能够忍心把她做掉?”

我说:“宝宝,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小半也是不能够出生的。”

来福说:“为什么不可能,我已经离婚了,你也离,然后我带你回草原。”

我呆了呆说:“宝宝,你怎么可以离婚,你不该这么不负责任。”

来福说:“守着错误的婚姻,就是责任吗,就是高尚吗?”

我停了一下说:“可是我不能离婚。”

来福说:“为什么?是他不肯放手吗?”

我摇头说:“不全是。”

来福步步紧逼,说:“那是什么?你还对他有感情?”

我说:“他是我丈夫。”

来福说:“可我是你的爱人。”

我说:“我也爱他。”

来福说在:“喜妞,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

我说:“宝宝,是真的,我也是爱他的。”

来福怒不可遏,道:“你爱他?你爱他,那天晚上你还会和我做六场爱?你要是爱他,你还做得出来吗?你爱的人是我。我今后也不许你再爱那个人,你是我的爱人,你的心只能给我。”

我皱着眉说:“宝宝,他当初是为了我才离的婚,现在我怎么能够和他离婚?并且当初他为了离婚,连女儿都失去了,现在除了我,他一无所有。”

来福说:“可是妞妞,我现在为你而离了婚。”

我忽然感到后悔不已,后悔出轨,后悔把来福害了,也快要把含害了。

出轨似乎很轻,不过是一次生命的颤栗,可是出轨之后凌乱的天空,叫我如何收拾得来?

最主要的是,我对含还有感情,我不想离开他。

来福说:“妞妞,你必须得离婚。”

我低头不语。来福说:“你要是不敢跟他谈,我去找他谈,我们男人的事情男人来解决。”

我惊恐不已,看着来福说:“宝宝,不要,我求你了,你别逼我。”

来福一把抱住我,急切的说:“妞妞,我想时刻和你在一起,我要每天晚上抱着你睡觉,我还要和你无穷尽的做爱。”

这是在大街上,来福居然抱着我不放,我非常害怕,我挣扎着说:“宝宝,你快放开我。”

来福紧紧将我箍在胸前,说:“我不放手。”

我惊恐不堪,逡巡着周围说:“宝宝,这是在街上。”

来福火热的说:“我知道是在街上,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很相爱,我们理当在一起。”

我依然挣扎不已,说:“宝宝,我们都不是孩子了。”

来福说:“对,我们都是不孩子,我们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

不停有人观望,令我更加恐惧,我低声说:“宝宝,你放开我,我有丈夫。”

来福依然紧紧箍着我,说:“那是个什麽丈夫,他不爱你,他爱你的话,也不会纵容我们在一起了。”

我哀哀的摇头说:“不是的,他就是太爱我了,才不忍心约束我。”

来福愤怒的说:“什么话!爱就是彼此约束。”

来福说着,他竟低下头来吻我,我越发惊恐,想要挣扎,可是来福的臂膀太有力,我挣扎不动。

来福深情的长吻着我。

渐渐的我不再挣扎。

第一节 关起房门我们就是相爱

2008年5月8日(1)

我们周围被围聚了很多人,有人在鼓掌。

在这爱的掌声里,我感到自己已被来到了云端,我不再是有夫之妇,我是一名芳香的女孩,正在被我亲爱的男孩亲吻。

忽然有人在照相,我不觉再次挣扎起来,来福却牵着我,忽然朝一旁狂奔而去。

一路奔跑,来到来福居住的宾馆,来福不容分说将我丢在床上,覆盖住我。

我哀求说:“宝宝,你别这样,我们不能够再偷了。”

来福灼热的说:“妞妞,关起房门,我们就是相爱。”

一场缠绵结束,来福安静下来,他怀抱着我,抽烟。

我忧心忡忡说:“宝宝,我们不是说好不离婚的吗?”

来福说:“那是在我们没有相见之前。”

我蹙着眉,看着来福抽烟,烟雾缭绕,那袅袅烟雾仿佛一些乱麻,在我眼前去了来了,来来去去,纠缠不休。

我说:“宝宝,你离婚为何不跟我商量一下?”

来福皱着眉看着我说:“妞妞,你是在责备我吗?”

我有些语塞。

来福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妞妞,你知道吗,我自从上次回到甘肃的家中,就无法再和她做夫妻功课,我总是找不到感觉。首先是她臃肿的身体让我感到丑陋。她自从生育后,身体就急剧发胖,加上她从来不肯锻炼,又总是坐着打麻将,身体上的赘肉越堆积越多,层层叠叠。以前我还没觉得什麽,自从和你有了一个那样的良宵之后,我的心里就起了变化,再无法面对她。”

我苦痛的看着来福说:“宝宝,是我害了你,害了你们的婚姻。”

来福摇头说:“不,妞妞,我甘愿被你害,甘愿被爱所害,我也很庆幸,我终于被你害了,被爱害了,有的人可能一生都不会被爱所害。”

我抚摸着来福的胡茬说:“你这个傻孩子。”

来福捉住我的手,说:“我就是傻,在这爱里,我情愿被傻上一千遍。”

来福说:“妞妞,无数个深夜,她在我身旁鼾声大作,而我独自坐在黑暗中抽烟,我的脑海中全都是你的影子,你漂亮的乳房,绯红的面容,还有你在我耳畔的呓语:‘宝宝,救我’,妞妞,那一夜我们做了六场爱,那不是简单的做爱,而是一次次多情的厮杀,我们死去活来,我敢说,在这个世上,再没有比我们做得更好的男女了。我们是这个世上,最完美最和谐的伴侣,我们理应在一起,任何阻止我们在一起的力量都是不道德的。”

过了很长一阵,我才嗫嚅着说:“可是宝宝,我无法对他说离婚,我说不出口。”

来福说:“说不出口也得说!”

我趴在来福的怀中,惴惴的说:“虽然我和含没有孩子,但是我对他对我们的婚姻仍有责任。”

来福托起我的脸,注视着我说:“妞妞,什麽叫责任?责任是我们对那些美好的东西所持的内分的维护,而对于错误的东西,所谓的责任就是一错再错,那是荒谬的,也是可耻的。我们现在要对我们的爱负责,我们如此相爱,天底下并不多,我们不能够辜负它。”

从宾馆出来,我慢吞吞朝家走。我一边走,一边将双手拎到眼前看,人人两只手,而在我的两只手上,一手是责任,另一手是爱情。

我究竟该砍去哪只手,又该保留哪只手?

可是哪只手我都不愿被砍,因为我是血肉之躯,我害怕疼。

砍去哪只手,我都将不再是一名健全之人。

第二节 给我一个男人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2008年5月8日(3)

我一路恍惚回到家,打开房门,含还没有回来,家里依然空空的。

我站在房门口,久久不肯挪步。

我想起宾馆的那道房门,站在那道房门前,我是芳香的,喜悦的,也是青春美丽的。

而站在这道房门前,我是疲惫的,衰老的,我的美丽已全不再。

我不过是一名身上被沾满了柴米油烟的有夫之妇。

站了很久,直到双腿被站得累了,我才缓缓进入家中,无力的坐在沙发上。

家并不是很大,不过九十平米,可是一路婚姻下来,我竟越来越感到冷,越来越感到这个家很空。

我也曾想过为这个家中增添一个小生命,让他那嘹亮的哭声,为这个家带来一些生机。

可是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能够填满我生命中的缺口?

我被饿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灵。

我和含也曾有过三年美好的幸福时光,那时的含依然是现在的含,可那时的我并非现在的我,那时的我年轻,我有能力做火把。

我在我和含的婚姻里,一口气做了三年的火把。

现在我累了,我做不动火把了,我等着被照亮。

可是含拒绝做火把,因为他不会做火把。

于是,我们这个家就渐渐失去了光亮,也被失去了热情。

我和含只能在黑暗中坐着,等着被婚姻老死。

我也时常在想,让自己宽容一些,既然当初曾真诚的爱过含,并选择了嫁给他,就要一如既往包容他,忍耐他。

而包容丈夫,忍耐婚姻,是为人妻的美德。

我也渴望拥有这份美德,渴望做一名忠诚的好妻子。

可是在日复一日的包容与忍耐背后,竟是泪水成河。

在来福不曾出现之前,在无数个夜阑之时,我人虽在含的臂弯中睡着,可是我的心却醒着。

我的心张着口,跟我要东西吃,可是我拿给它的,只有成片的眼泪。

有时我会和我的心里一起醒着,含在枕畔安睡,我望着窗户等待天明。

渐渐的,我感到那只手又朝我袭来,它要捉我流放我去别处,这只手,就是我和含的婚姻。

可是我不想被流放,没有人愿意被流放。

于是,为了拒绝那只手,我在黑夜开始中寻觅一份光亮。

我想,我就是在无数个这样的深夜,慢慢被痒起来的。

每每躺在黑夜里,我的脑海中总会掠过一句歌词:给我一个姑娘,让我学会忧伤。

而我却想说:给我一个男人,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我的这句话,不小心给上天听见了,它怜惜我,就果真将一名男人送从网络的那端送给了我。

在与来福相遇的最初,我喜悦极了,我们之间干净得犹如一碗水,简单而快乐。

这份喜悦是珍馐,它深情的喂养着我饥馑经年的心灵。

然而,随着时间的增加,随着我和来福的交流增多,尤其是在当我们明确相爱之后,这份粮食不再是珍馐,它脏,它甚至是猫粮。

而我不是猫,我是人,我不要吃猫粮。

就这样,我的眼泪更加多了,我被变得更加不快乐。

第三节 婚姻这只鞋子

2008年5月8日(4)

在此时,我就很钦佩最早创造婚姻之痒一说的那个人。

他很了不起。

这个痒,虽甜,可是它上面被沾着尘土。

这个痒,它即使是一缕阳光,也是在婚姻夹缝中的阳光,它并不十分光明。

并且这个痒会传染,我痒了自己,也痒了来福。

我让来福成为了一名痒夫。

不过,两年后的今天,来福为自己撕掉了这个标签,他自由了,也干净了。

来福是勇敢的,他也是光明的,他不要做痒夫。

可是我呢?我是女人。都说女人若水,女人如花。

水也好,花也罢,都让女人脱离不了一个字:柔。

然而柔的背面就是软弱,和不坚定。

面对来福时我是痒的,积极的,而当回到这个家时,我是彷徨的,犹豫不决的。

这就是男女有别吧。

我渴望和来福去草原生活,因为我们前世都是草原儿女。

在那里,我们的心灵如云彩一般洁白,我们能够象马儿那样自由。

在那里,我还可以画画。

可是我走了之后,含怎么办?

含已经离过一次婚了,他不能够再离婚了,他离不起了,他毕竟年经不再。

即使换了年轻男子,他也很难经受婚姻之舟的再次飘摇。

可是我留下,来福又该怎么办?

来福的突然离婚,让我措手不及,可是面对他灼灼的爱,我又怎么忍心责备他?

在来福面前,我是羞愧的,我让他失去了婚姻,流落异乡,我却抱着自己的婚姻不放。

我和天下所有的痒妇们一样,宁可在有裂缝的婚姻里悄悄痒着,也不愿光明正大的离婚。

因为女人的脊背,总归是要软些,她承受不起离婚所带来的负压。

我倘若选择离婚,首先面对的就是流言:“看吧,就是这个女人,她当初勾引了含,现在她竟又抛弃了含,她有多么的歹毒,她就是一条蛇。”

我甚至还会经受含的女儿的耳光,还有含的前妻鄙夷的目光。

因此,我不敢轻易离婚。

可是我又真真切切渴望和来福在一起,和他在一起,我那么小那么纯,我犹如少女。

我们的心是那么的接近。最为主要的是,来福他爱我。

在来福眼中,我是天使,并非我有花的容貌,也并非我豆蔻华年,而是来福他爱我。

有了爱,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即使苍颜,亦为天使。

我还喜欢被来福在街上亲吻,他那么勇敢,那么可爱。

即使让含倒回去二十岁,他也不会在街上吻我。

关于含,我没有说他不好,而我也不坏。

只是好人和好人在一起,未必就是好夫妻。

这个说法好像很早以前就被有了,不过此时,我才真正有所领悟。

现在的含,在女孩子眼中,依然是一道秋天的风景,他依然会获得女孩子的亲睐。

含当初就是这样吸引的我。

女孩子往往会被年纪大的男性情不自禁的吸引。

但吸引是一回事,结为夫妻又是一回事。

六年前的秋天,含踩着满地金叶,翩翩而来,他宛如一幅油画吸引了我,然而谁能够料到,六年后的今天,我竟被他变成了一名痒妇。

婚姻这只鞋子,它好还是不好,真的只有脚趾自己知道。

在沙发上坐至天黑,我才起身,去准备晚饭。

第四节 惹火总要被烧身

5月8日(5)

当我走进厨房,面对锅碗瓢盆等之类的生活用具时,我才感到自己对这个家是有感情的。

这些用具都是当初我和含一起从商场搬回来的。

在每一件用具上,无不刻着我和含曾经的幸福时光。

人最不能够把握的,就是自己的心。

想当初,在往回来搬这些用具时,我和含也是海誓山盟,永结同心。

可是没有等到永远,这仅仅才过了六年,我就背叛了含,背叛了我们的婚姻。

并且在我心里,我背叛得有理由,甚至理直气壮。

即使被别人耻笑,我依然不承认自己是坏女人。

什么叫坏女人?我若是坏女人,我何苦还要回到这个家来?

我若是坏女人,我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和来福私奔。

我不坏。我仅仅是出轨了。

含喜欢吃腔骨,在刚才回来的途中,我并没有忘记去超市买了腔骨。

打开火,烧水,等着焯腔骨,我一边洗别的蔬菜。

不知谁家在放韩磊的老歌: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

有夫之妇们,在婚姻里这么久,你痒了没有?

而我痒了,并且我没有等到七年,我提前痒了。

三年前,我就痒了,三年后,我被痒到了极限。

于是,我被自己逼上了梁山,一手丈夫,一手情人。

我和含的婚姻三年就开始痒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我也时常会想起马克思和燕妮的婚姻,他们同样是老夫少妻,可他们一生钟爱,不离不弃。

但那是名人,他们至少志同道合。

而我和含仅为凡间男女,并且我们的心灵始终南辕北辙。

比方说,雨过天晴,面对彩虹,我问含:“老公,看见彩虹,你最先想起了什么?”

含说:“能想起什么?不过是一个物理现象。”

来福却说:“看见彩虹,我想起了鹊桥,它是上天怜惜一对相爱男女,特意为他们搭建的桥梁。”

而来福的话,却那么接近我的心灵。

这就是我和含的问题所在。

焯好腔骨,开始烧腔骨。腔骨被变了颜色之后,开至小火,慢慢烧。

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

此时已是晚饭时分,小区里大多数的窗户都亮着灯。

一扇窗,就是一个家庭,也是一部斑斓的书。

而那部书的某名女主角,也许正如我一样,同为痒妇。

不过她是偷着在痒,她即使出轨也是静悄悄,瞒着自己的丈夫。

而我是在丈夫的眼皮低下痒着,我是明明白白在出轨。

比起她来,我究竟是甚幸,还是至哀?

做好饭,含还没有回来,我盛好饭菜,摆在桌上,等着含。

我再次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想着该如何办。

来福的性格不容我做过多犹豫,再犹豫下去,他会冲进我们这个家,不顾一切带我走。

他甚至还会冲进我的单位,和含的单位。

那样,事情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出轨是一场火,而惹火总要被烧身。

来福就是我的那把火,再犹豫下去,他不仅要烧毁我,还会殃及含,甚至含周围的人。

何况,我肚里的孩子也不容我再拖,一拖再拖,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显现出来。

第五节 就这样,我义无反顾嫁给了含

5月8日(6)

在沙发的一角上,放着那对布娃娃,他们是我和含的儿女。

这对娃娃是当年我们蜜月旅行时,在一个商场碰上的。

一男一女,很漂亮,也很大,抱着他们,宛如怀抱真实的孩子。

不过它们并非我们同一天所买。

女娃娃先买,当时男娃娃被卖完了,只剩下女娃娃,售货员说等到货来了,再联系我们。

我当时就那么一听,并没有放在心上。

过了一日,我正在宾馆睡觉,含忽然扛着男娃娃回来了,他满头大汗,说:“老婆,我把儿子给你买回来了。”

我起身,接过男娃娃,说:“老公,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含呵呵笑着说:“宾馆的电梯突然出了故障,正在抢修,我等不及,就爬楼梯上来了。”

一名年纪四旬的男人,扛着一个布娃娃,爬完十几层的楼梯,只为带给他新婚妻子惊喜。

他是不是傻得有些可爱?

从此以后,我们就把这对娃娃放在家中,男娃娃站着,女娃娃坐在他的怀中。

我不喜欢孩子,但是我喜欢布娃娃,布娃娃都漂亮可爱,而我永远不需要照顾它们。

布娃娃也可以弥补我不做母亲的缺憾。

此时,时隔六年,含扛着男娃娃出现在我面前时的情景,依然清晰如昨。

那时的含同样是纯真的可爱的,他也是在意我的。

然而六年后的今天,面对我出轨,含竟为何如此无动于衷?

难道是我美丽不再,不值得他在意了吗?

还是他真的老了,老得让他无法再在意自己的妻子?

坐了一会,我将一只手放在男娃娃的头上,男娃娃的眼睛动了一下,他仿佛在说:“妈妈,你不要离开爸爸,爸爸他太可怜了。”

我潸然泪下。

面对这个被我居住了六年的家,我无法做到轻松果断离开。

对这个家,对于含,即使爱情不再,可是恩情还在。

当年我初来乍到,找工作屡屡受阻,囊中自然被变得羞涩,初次相遇,含就拿给我一些钱,帮助我度过难关。

后来,在含的帮助之下,我找到了一份较为理想的工作,我方才真正在这个城市落下了脚。

倘若没有遇见含,不知我现在在哪里。

含当初并没有直接向我求婚,在几次交往之后,他拿来一个小本本给我看,是他的离婚证。

我看了看那个小本本,一头雾水说:“你怎么离婚了?”

含羞羞的说:“我想对你负责。”

他想对我负责。就是这句话,打动并俘虏了我。

在当今这个时代,肯说此种话的男人不多,何况含是年纪四旬之人,他的誓言应该重若千金,值得我信赖一生。

就这样,我义无反顾嫁给了含。

新婚期间,我不止一次对含撒娇说:“老公,我们好像还没怎么恋爱,你就把我骗进婚姻里来了。”

含笑眯眯说:“以后让我慢慢给你补上这一课。”

那时,含可爱至极,我幸福得要死。

然而仅仅过了三年,我们的婚姻就出现了裂缝。

第六节 老公,你不窝囊

5月8日(7)

是我们当初的爱情不够结实,还是我们的婚姻原本就是一场错误?

我不知道,也说不清楚。

总之,我现在被另外一个男人拿走了心,我所余下的只有一个躯体。

当然,我没有忘记,在我的躯体上还被背负着那份责任:我是有夫之妇,我需要对自己的婚姻负责。

可是谁又来为我的心负责?我的心已经被饥馑三年了。

再饥馑下去,我只有被饥馑而亡。

晚上八点已过,依然不见含回来,我不觉走出家门,竟意外的发现含的车停放在门口。

我走过去,敲了敲车窗,含除下车窗,看着我。

我说:“老公,你什么时间回来的?”

含疲倦的靠在椅背上,说:“有一会了。”

我疑惑的说:“那你怎么不回家?”

含说:“有点累,想在此休息一下。”

我伸手摸了摸含的额头,说:“不是生病了吧?”

含摇摇头,说:“不是。”

我说:“老公,回家吧,我给你做了腔骨。”

含点点头,打开车门,出来,跟我回家。

回到家,一同坐在桌前,开始吃饭。

我心事重重,无心吃饭,而含也吃得很少,我说:“老公,是我今天烧得不好吃吗?”

含说:“不是,中午我们单位会餐,我可能吃多了,现在还不饿。”

含说着,已放下饭碗,起身朝书房走去。我也停止吃饭,动手收拾饭桌。

收拾完毕,我来到卧室坐着,想着该怎样对含开口。

书房就在隔壁,我能够听见从那里传来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今天的含似乎有些反常,他此时不像在玩游戏,仿佛在打字,并且速度极快,只听得键盘啪啪作响,是盲打。

而含平时打字速度却极为慢。

我起身过去,轻轻推开书房的房门,却发现电脑并没有开机,含闭着眼在敲击键盘。

我站在含的身后,含居然没有觉察到我,他依然在疯狂的敲击键盘,那声音犹如骑蹄,声声落在我的心坎上。

我将一只手落在含的肩上,含显然被吓了一跳,他倏然停止敲击键盘。

我说:“老公,你这是在做什么?”

含笑笑,说:“我们单位要考核电脑,我想练习盲打。”

我随即放下心来,在含的身旁坐下,并握住他的一只手说:“老公,我有事要说。”

含看着电脑的荧屏说:“你说吧。”

我也看着电脑荧屏,荧屏黑黑的,看不出什么。

我咬咬牙,终于说道:“来福来了。”

含依然看着荧屏,淡淡的道:“我知道。”

我悚然一惊,看着含说:“你怎么知道的?”

含说:“我下午外出办事,在街上看到你们在一起。”

含的话很平静,却令我当头一棒,我愣了愣,无话可说。

含愣了愣,再次练习盲打,那声声如雨,敲击得我死去活来,我终于忍不住说:“老公,你别再练习了好吗,我感觉你是在打我的耳光。”

含停止练习,痛楚的说:“我是想打你耳光,可是我下不去手,我就是这么窝囊。”

我心如刀绞,握住含的手,说:“老公,你不窝囊。”

第七节 刚结婚那阵你不是这样的

5月8日(8)

过了很久,我才说:“老公,你还爱我吗?”

含不说话,而我想知道这个,这个很关键。

我知道来福爱我,而我并不知含这个丈夫是否还爱我。

而此时他们的爱,就是砝码,谁的砝码重,我自然而然就会倚向谁。

含始终沉默不语,我摇晃着他的手臂说:“老公,你告诉我,你还爱不爱我?”

含终于点了点头,我不满意,我再次摇晃着他说:“我不要看你点头,我要你明明白白说出来。”

含有些委屈的看着我,说:“我说不出口。”

我更加委屈,说:“有什么说不出口,我是你的妻子,又不是让你跟别的陌生女人说。”

含酝酿再三,他依然无法将那三个字说出口,而我逼着要他说。

含被逼得急了,愤怒起来,他挥舞着手臂,大声道:“我能不爱你吗?不爱你,当初我为何冒着和女儿决裂离婚,娶你;不爱你,两年来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和来福的关系;不爱你,现在我宁可坐在这里盲打,也不愿说你半句。”

含说完,他最后很哀伤很无奈的看着我,说:“小落,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爱着你。”

我泪水盈眶,也很哀伤的看着含,说:“可是老公,我为什么看不见你的爱?你为什么只有在床上需要我时,才会抱我?你为什么宁可玩游戏,也不愿陪我说说话?为什么我切菜被切伤了手指,流血,你也视而不见?为什么你每天下班回来,你连我的脸都不肯多看一眼?”

我忽然收住口,不让自己再说下去。

我发觉,婚姻走到今天,我对含剩下的只有埋怨,甚至埋怨如海。

而婚姻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含孩子似的瘪着嘴,说:“我知道,有了来福,你就对我看不顺眼了。”

我用拳头打含,流着泪说:“坏老公,你胡说什么,我们之间跟来福有关吗?”

含眼睛红红的看着我,忿忿的说:“怎么没关?你现在的心思全都在他身上,并且你还用他的长处来和我的短处比,我能比得过他吗?”

我愣了愣,扭了身,也忿忿的说:“那也是你把我推到来福身边去的。”

含更加愤怒起来,他退开数步,挥舞着手说:“是,在来福这件事情上,我有责任,我也不像个男人,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那个人也看不起我,甚至全天下的人都在嘲笑我,可是只有我自己清楚,在我内心是多么的在意你,只要你快乐,再大的痛苦由我来背,我比你年纪大,理当由我来背得,我背不动也得让自己背。”

含不是个轻易愤怒的人,他此时的愤怒,说明他已被我逼得无处可逃,也是被我和来福逼得无处可逃。

我不由软下来,握住含的手,说:“老公,为了我,你今后就尝试改变一下,好不好?”

含看着我,不作声。我恳切的说:“你平时多抱抱我,多看看我,不要一回来就玩游戏,让我觉得游戏比我还要亲,还有在妈妈的祭日,你想着陪陪我,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黑暗里。”

含依然默不作声。我摇晃着他的胳膊说:“老公,我的这些要求不过分吧。”

含皱着眉说:“小落,你知道我是个粗人,你还要求我这些?”

我不悦的说:“可刚结婚那阵,你不是这样的。”

含被我的话噎在那里。我转身走出书房,来到卧室坐着。

第一节 一切都是未知数

5月8日(9)

小半坐在枕畔,她笑盈盈的看着我,仿佛在说:“妈妈,我想爸爸了,你带我去找爸爸好吗?”

我伸手抱过小半,贴在胸口,想着来福。

都说喜新厌旧,难道我真的因为有了来福,就开始挑剔含了吗?

不是这样的。是我和含的婚姻先有了裂缝,才有的来福。

倘若我们的婚姻完好无缺,我哪里会惹起这样一份情缘?

这份情它并不单单是甘甜,它还苦。

没有哪个女人会甘愿自讨苦吃。

含走过来,站在床前,看着我说:“小落,你打算怎么办?”

我感到此时的含犹如一名法官,在审问他的犯人。

我不觉将小半藏到身后,说:“我不知道。”

含依然站着,看着我说:“你想和他在一起,是吗?”

我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含说:“可是小落,他会一辈子对你好吗?你们现在还在热恋期间,一年之后,两年之后,甚至三年之后,他是否还会象现在这样对你好?别忘了,我们当年也同样如胶似漆过。”

我有些惊愕的看着含。

含依然在说:“他是一名工人,他的手头想必不会有多少积蓄,而你的身体每月需要很多滋养品,他负担得起吗?还有草原,那里环境恶劣,你不适合在那种地方居住。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你们都想过没有?”

我一时被陷入迷茫,并非因为来福有无积蓄,也并非因为我身体不好,而是来福是否会永远对我好,我们现在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路谁人看得清?

我们即使结合,我们的婚姻会不会痒?来福会不会痒?我又会不会痒?

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想当初我和含刚结婚时,同样百般恩爱,而六年后的今天,我竟不顾一切的痒了。

婚姻这东西,太无定数。

见我犹豫,含来到床边坐下,捉起我的一只手说:“小落,我没有拆散你们的意思,他如果能够一辈子对你好,我可以高高兴兴送你走。”

我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含笑了笑,说:“这你就别管了。”

含的笑很苦涩,惹得我泪水盈盈,我说:“老公,我怎么能够不管你?”

含低下头,抚摸着我的手背,说:“你走了,我从此就一个人过,我年纪又大,还不会说情话,我这副样子也许最适合一个人过,那样就不会让对方感到被冷落,我也不会活得太辛苦。”

含停顿一下,又说:“小落,你总说让我学着做火把,而我天生就是一只保温瓶,我注定做不成火把。”

含说至此,他忽然抱住我,失声痛哭起来。

含一哭,我就没了主张,我忙着劝他,说:“老公,你别哭。”

含终于停止哭泣,他抬起头,满脸泪痕看着我说:“老婆,你知道我是多么舍不得你吗?”

我也泪流满面,频频点头说:“我知道。”

都说女人的眼泪是武器,而对我们这个家来说,含的眼泪是他的武器,每次当他一流泪,我就乖乖投降,什么都愿听从他的。

此时,见到含流泪不止,我不得不把来福丢向脑后。

不丢行吗?此时即使有十个百个来福,我也只有先将他们丢向一旁。

第二节 我必须得做出选择

5月8日(10)

我无力的歪在含的怀中,说:“老公,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含看着我说:“你想听我的?”

我点点头,含说:“那就让他走。”

我看着含,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来福他会走吗?他若是会走,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此地?

过了许久,我才嗫嚅着说:“可是,我说不出口。”

含说:“那就在电话里说。”

含言毕,他起身而去。

我懂得含的离去,他走了,把空间留与我,好让我给来福打电话。

我凌乱的躺在床上,在心中勾画一架天平,在天平的两端分别站着含和来福。

而孰轻孰重,我竟难以判定。

他们仿佛同样重。

我想着含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此时我才发现,原来面对我出轨,含并没有无动于衷,他在深思熟虑,他的那番话甚至有条不紊,他在循序渐进,逼我向他投降。

我投降了,我听他的,让来福走。

可是让来福走的话,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我忽然有些怨恨含,是他和我一起出轨,现在他却把难题丢给我,让我独自来面对。

但是怨恨归怨恨,怨恨过后,问题依然摆在我的面前,等着我去处理。

出轨有商量,可是生活没商量,我必须得做出选择,愈和熊掌不能都得,不然,最终被放在火上烤的,不光是我自己,还有来福和含。

想了很久,我才起身,出去对含说:“老公,那我现在就给来福打电话?”

含在玩游戏,他没有回头看我,说:“打吧。”

我被获得了同意,拿着手机回到卧室,准备给来福打电话。

犹豫甚久,我终于拨通了来福的手机,来福在那端说:“妞妞?”

我强忍着眼泪,也喊了一声:“来福。”

来福命令道:“叫我宝宝。”

我犹豫了一下,悄声道:“宝。”

这毕竟是在我和含的家里,如此亲昵的喊另外一名男人,我感到底气不足。

我张了张口说:“宝,我们将来会不会痒?”

来福说:“不会,我们永远都不会。妞妞,该痒的婚姻过一天也要痒,不该痒的婚姻永远都不会痒,而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痒,不论你白发苍苍,还是牙齿掉光,你依然是我的妞妞。”

我忍不住流泪,来福听出来了,他说:“妞妞,你在流泪是吗,你怎么了,是他为难你了吗?”

我强作笑颜,说:“没有,我们刚刚谈完。”

来福立刻紧张起来,说:“他怎么说?”

我硬着头皮说:“他不同意离婚。”

来福沉默了一下,说:“妞妞,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你的想法才是最为重要的。”

我依然硬着头皮说:“宝,我想跟你走,可是又放不下他。”

来福在抽烟,他吐出一些烟雾,说:“妞妞,你这种样子可不行,优柔寡断会害了我们大家,到头来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我和含,甚至还有周围更多的人。再说,你这样优柔寡断,对含也是不公平的,他年纪是比我们大,他经历的事情多,他的承受力可能要强些,可是承受力再强的人,他的承受力也都是有限的,我们眼睁睁在他眼皮低下来往,他迟早会被逼疯的,等到那时,局面将会被变得无法收拾,妞妞,你想过没有?”

我无言以对。

第三节 我早早晚晚会被辛苦而死

5月8日(11)

来福说:“妞妞,我知道你是女人,女人想的总归要多些,女人甚至会把很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女人也都可能会优柔寡断,毕竟你们的肩膀要柔弱一些,这些我都能够理解,可是妞妞,一切都是暂时的,都会过去的,这些都是黎明前的黑暗,你要坚持住,坚持的结果就是我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我依然不作声。

来福说:“妞妞,不要犹豫好吗?多想想我,多想想我们的爱。我们的小半不是在你那里吗,你要多看看她,让她给予你勇气和力量。含也应该有新的生活、新的爱人,你这么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并不幸福。”

我终于开口道:“我一旦走后,他很可能会孑然终身。”

来福说:“妞妞,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相信生活,他那么好的人,他一定会被重新获得爱情。”

来福叹息一下,接着说:“说他不爱你,也许会冤枉他,他可能还爱着你,他也可能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你,可是他的这份爱,已被走了样,已被变了形,他的爱是不正常的,正是他的这份畸形之爱,才让我们大家都被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妞妞,你和他结束吧,也该结束了,太累了,再拖下去,连我都要被崩溃。你是我的爱人,你却和他睡在一起,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每个夜晚的分分秒秒,都令我心如刀割。”

来福忽然说不下去了,我听见他一拳捶在桌上。

我早已泪水纷落,无力的唤了一声:“宝……”

来福一下将电话挂断。

我坐在床边,心乱如麻,原本是要让来福走的,可是经过来福的这一番话,我竟然开始动摇了,我想离婚。

我正不知所措时,来福又打来电话,他异常凝重的说:“妞妞,你安排一下,我要和他当面谈谈。”

我茫然的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来福说:“妞妞,从明天起,我要给你压力,不再让你优柔寡断,好了,就这样,你尽快安排,我要和他见面,我们必须要见。”

我终于清醒过来,抢在来福挂电话之前说:“可是宝,你不能伤害他。”

来福笑了一下,说:“妞妞,我怎么会伤害他,他那么好的人,我舍不得伤害他,我只想和他好好谈谈。”

和来福结束通话后,含走过来,我思绪纷乱的看着含说:“老公,来福想要和你见面谈谈。”

含一愣,他随即皱起眉头说:“他想和我谈什么?”

我低下头嗫嚅道:“不知道。”

含说:“你刚才和他说了吗,让他走?”

我惭愧的摇摇头,说:“还没来得及说。”

含沉默不语,我缓缓抬起头,再次看着含说:“老公,你是害怕和他谈吗?”

含有些急躁的躲开我的视线,说:“你让我跟他谈什么?我和他有什么可谈的?”

我能够想象,含再绅士,他也无法做到和他的敌人轻松相向。

我知道含难,而我也难,再拖下去,等不到他们两个男人崩溃,我先要被崩溃。

我只有一颗心,一颗心被分作两半,我早早晚晚会被辛苦而死。

第四节 这个要求算不算高

5月8日(12)

我握住含的手,恳切的说:“老公,我知道你难,可是事已至此,我们只有共同努力,一起将问题解决,你帮帮我,你去和他见面,你告诉他你有多么爱我,多么离不开我,你让他走。”

含艰难的看着我,说:“他能听我的吗?他倘若能够听我的,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将我的女人搂在自己的怀中。”

我吃惊的看着含,此种话,我还是初次听到含说,含负气的样子,看起来竟有些真实和生动,他不再如往昔那样有条不紊。

我想了想,说:“老公,那我和你一起去见他,你就坐在我身边,给予我力量,我让他走,好吗?”

话虽如此说,可眼泪不争气的流了我满面。

我们夫妻双双去让来福走,对来福是多么大的伤害,而伤害来福我是不情愿的。

面对我流泪,含也只有乖乖投降,最后他说:“好吧,我们一起去见他。”

我急忙说:“不过,老公,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含静静的看着我说:“你说。”

我认真的道:“第一,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伤害他,好吗?”

含竟然也笑了,他说:“小落,我怎么会伤害他?你那么喜欢他,伤害他等于伤害你。”

我衔着泪点点头,又说:“第二,不论局面怎样,你都不能够再象上次那样,一走了之,把我独自丢下。”

含点点头说:“好,我记住了。”

我松弛下来,说:“老公,具体时间你定。”

含有些疲倦的抬了抬眼,望着别处说:“就明天吧。”

我说:“好,就明天。”

说着,我给来福发去一条短信,让他明晚在宾馆等我们,来福即刻回复过来,说他知道了。

一切妥当,已是凌晨,我和含洗漱之后,上床躺下。

我们都闭着眼,在装睡,内心都是喧腾的海洋。

我在想象明天的相见,将会是何种情形,两个人大男人是否会打架。

含我了解,不论到了何时,他都很难与人动手,但是人都有失去常态之时,万一来福咄咄逼人,激怒了含,让含一时无法承受,他掀翻桌子,他揪住来福的衣领……

倘若果真那样,我应如何是好,我究竟该站在哪边?

而我哪边也不想站,因为站在哪边我都是罪人。

一夜不眠,第二日清晨起来,我感到人很恍惚。

我身体偏弱,离不开充足的睡眠,不然第二日精神就会很差。

去厨房准备早点时,我感到脚下很轻,犹如被踩在棉花团上。

来到厨房,打开煤气,煎鸡蛋。

看着圆润晶莹的鸡蛋,在锅中被慢慢变得干瘪和焦黄,我竟感到有些触目惊心的疼,仿佛被煎的不是鸡蛋,而是我自己。

婚来婚去,将自己变成一名痒妇,而痒来痒去,就是将自己生生放入生活这口的油锅中?

可我不想被煎烤。

我并没有多么的坏,我只想有一个温暖的丈夫,和他一起从容的生活。

我的这个要求算不算高?

第五节 我要不要纠正?

5月9日(1)

做好早点,我端给含吃。

含故作轻松,他依然吃了很多,而我恍恍惚惚,难以下咽。

吃完早点,含站在屋中央,我给他打领带。

我因为有心事,动作放得很慢。

含依然很安静,他仰着头,我默默的为他打着领带。

打着打着,我忽然抑制不住的想要流泪。

我真希望含能够骂我一顿,甚至打我一场,那样我好心安理得奔向来福,和来福远走高飞。

可我知道,含永远都不会骂我打我。

然而我并不知道,含的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他果真是出于对我的爱,还是仅仅为了维护这个家,他才会选择忍辱负重,默默的承受一切?

结婚六年,我给含打了六年的领带,在结婚的头三年,每日清晨为含打完领带,我都会做一件事,抱住含,亲吻他一下,然后才放含出门。

在后三年,我不知觉被省去了后面的程序,不再抱含,不再亲吻他。

不过,打领带一事,我始终没有荒废,而我一次不打,含也会站在那里等着。

打领带,已成为我们夫妻的一道工序。

也许在含看来,我每日清晨为他打领带,就是我们夫妻恩爱的表现。

可是含,你知不知道,在后三年,在很多个清晨,在为你打领带时,我的心竟在别处,甚至在想着来福。

此时此刻,我又想起来福。

倘若换了来福,为他打完领带,他一定会抱我,吻我,他还会在晚上回来时,买一束鲜花给我,奖励我。

即使来福什么也不做,当我为他打领带时,他也一定会注视着我,他的眼神芳香而涓涓。

打好领带,我又拿来外套给含穿上。

含穿戴整齐,开门而去。

我回过头来简单收拾饭桌。收拾完毕,我也出门,去单位。

平时我都是搭乘含的车去单位,不过今天我没有,今天我想自己乘坐公交去。

因为是上班高峰,公交很拥挤,身前身后都是人,我被夹在其中,摇摇晃晃前行。

看着周围的女人,我在心中猜测哪个是有夫之妇,而哪个又是痒妇。

也许她们其中的一名,正是痒妇,也许她昨晚就刚刚痒过,而在此时,她依然若无其事行走在生活的路上。

等到傍晚下班,她还会若无其事的奔向菜市场,买上菜,拿回家去,做给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吃。

尽管她的婚姻也可能错了,但是为了生活,她也许会选择一错再错,因为纠正婚姻,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热情。

那么我呢?我要不要纠正?

我不纠正,来福怎么办?而我纠正,含又该怎么办?

一夜未眠,加上拥挤,我很快昏昏欲睡起来。

我合着眼,公交在长长的道路上行驶着,因为不时到站停车,让我感到有些颠簸。

渐渐的,我感到整个城市被变成了一条河流,而我是一只船,我在河流上摇来摇去,却找不到码头。

来到单位,经理让我和柳琴去辖区老王头的店里看看。

老王头新开了一个店,他总说烟不好卖,接连将电话打到我们客户部,要求帮助。

我还是六年前,刚来到s市时,含通过关系,将我送进烟草公司,一直工作迄今。

六年了,我依然在客户部做着一名普通的职工,没有什么大的长进,不过工资还说得过去。

我的心思仍在画画上。

第六节 我是真的“疯了”

5月9日(2)

我和柳琴一路朝老王头的店走去。

五月的s市,已是燥热初至,没走多久,我们都被冒出了一身细汗。

柳琴一边用手绢揩汗,一边叹息着说:“唉,下辈子我一定要嫁给你们家含那样的男人,文质彬彬不说,还话少,跟他在一起,一定吵不起来。”

我没有说话,抬头去看天空,才刚看了一下太阳,我的眼里就被噙满了泪水。

婚姻就是这个样子,当你的伴侣让你感到冷时,而他在旁人的眼中,竟依然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柳琴小我两岁,她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和一个性格外向的丈夫。

柳琴的丈夫总怀疑柳琴在外面有人,他们动辄打架,甚至殃及孩子。

此时,柳琴又在兀自说着:“昨晚孩子睡得早,我好不容易得空,想上网找人聊会天,谁知刚打开电脑,就被他从后面抓住,他骂我网恋不说,还强行把电话给关了。哎,落姐,你说天下还有他这样小肚鸡肠的男人吗?”

我却由怡然的笑了,说:“那是他在乎你。”

柳琴撇撇嘴,道:“我情愿他一百个不在乎我!一个儿子已把我弄得筋疲力尽,他还这样没完没了找茬,还让我活不活?都说男人需要空间,女人同样也需要。”

我没有说话。生活就是这样,你缺什么就想要什么,柳琴现在缺少自由,所以她渴望自由,而我早已被丈夫自由得过了火,于是我渴望被约束。

倘若含当初肯约束我,如今哪里来的来福,我又哪里来的这口油锅?

柳琴突然用胳膊碰我一下,说:“哎,落姐,你和含在一起,生活肯定特安静特温馨吧?”

我苦苦一笑,说:“我倒羡慕那些时常可以吵架的夫妻,吵架之后,妻子夺门而去,丈夫在身后紧追不放,一边喊着妻子的名字。”

柳琴睁大眼睛看着我说:“不会吧,落姐,你喜欢吵架?吵架多伤人。”

我将一条手臂放在眼眉上,试着遮挡阳光,说:“那也是婚姻的浪花,它总比死水要生动。”

柳琴想了一下,她哈哈大笑起来,说:“落姐,看来我们交换老公最合适不过。”

我也呵呵笑了。笑过之后,眼中的泪水依然。

柳琴的换老公之言,让我蓦的想起一名家乡的女伴,女伴叫莹。

我和莹一起上的大学,大一那年,有一次莹突然很神秘的对我说:“小落,我刚刚看了一本书,上面说一个女人一生需要两个丈夫,一个丈夫是水,另一个丈夫是火,当女人在婚姻里感到累时,水的那一个就来安抚她,而当女人感到冷时,那个火就来点燃她。”

当时我和莹都还是女孩子,婚姻在我们的心中神圣而纯洁,我忍不住责骂莹道:“你疯了吗,竟去看那样的文章?”

大学毕业后,我远嫁至s市,从此与莹失去了联系,只听说莹做了母亲,她整日被忙得一塌糊涂。

若干年后的今天,当莹的身影在脑海掠过时,我的心中竟涌动着一些莫名的酸楚,不知莹的婚姻怎样,也不知她“疯了”没有,而我是真的“疯了”罢。

第七节 熬吧,春蚕到死丝方尽

5月9日(3)

来到老王头的店里,仔细查看一番,并给老王头做了一些安抚,已是午饭时分。

我和柳琴出来,朝单位走。

已近正午,艳阳高照,我和柳琴行走在道旁的树荫里,阳光从枝缝间倾漏下来,洒在地上,被亮起很多斑点,仿佛树被抖落了一地细碎的心事。

我踩着地上的斑斑心事,想着今晚的相见,不知将会是怎样的结局。

而我又希望什么样的结局?果真让来福走吗?

当面对来福时,让他离开的话我是否会坦然说得出口?

不知道。一切只有等晚上相见再说。

我渴望能够有一个那样的情景出现,含领着我,来到宾馆,不用我说一句话,他就大刀阔斧让来福走,然后我和他回到家,干干净净的过日子。

我更渴望这样的一个情景,突然接到含的电话,他说:“老婆,你不用出面了,问题已被我解决,我把那个家伙赶走了。”

那样,我会热泪盈眶,继续做回含的妻子。

然而我清楚,这样那样的情景都不会出现。

柳琴突然说:“落姐,你娘家远,这边朋友又少,还是及早生个孩子作作伴吧。”

我没有立刻答复柳琴。我一脚踩在一个斑点上,树的那颗心事就被衔在我的脚尖上。

在结婚的头三年,我没有想过要孩子,尔后不久我的婚姻就出现了裂缝,我更不敢想要孩子。

我没有生过孩子,因此我无法得知,孩子是否能够真的弥补婚姻,但在我看来,孩子是天使,他不应是婚姻的一剂药膏。

走了一阵,我问柳琴:“柳,你身边的女伴们有没有出轨的?”

柳琴点点头说:“有。”

我顿时来了兴致,不由驻足,看着柳琴说:“她是怎样的状况?”

柳琴也跟着停下,不过她很快皱起了眉,说:“咳,出轨这事,不说也罢,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虎头蛇尾而已。”

我追问道:“是她先放弃的吗?”

柳琴说:“不放弃行吗?她有孩子。至少为了孩子,她也没有勇气离婚。因此,赶在丈夫知道之前,她就忍痛和那个人断了。”

我依然追问道:“那她现在过得怎样?”

柳琴灰头灰面,说:“还能怎样,在婚姻里熬着呗。”

我看着天空,又被阳光弄得满眼泪水,喃喃道:“熬吧,春蚕到死丝方尽。”

我言毕,快步朝前行,柳琴赶上来,对我耳语道:“落姐,我告诉你,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的亲妹妹,当时闹得我们娘家鸡犬不宁,人人皆知她和那个男人纠缠不清,但结果有什么用?还不是散了。我们做女人的,你既然没有能力离婚,就不要去趟那个雷,男人出轨怎么都好说,可是女人出轨,一旦被丈夫被外界知道,那将是怎样的后果?不堪设想!骑虎难下!再说,男人都大同小异,一旦把你追到手,他还能热乎到哪里去?我们的丈夫,不正是这个榜样吗?”

我更加无话可说,一下下去踢地上的斑点。

回到单位,正准备去吃饭,来福忽然发来短信,说:“妞妞,中午要好好吃饭。”

我给回复说:“是,你也要一样,好好吃饭。”

回完短信,我又是泪水满眼,我胸中只有一个感觉在涌动,我就是爱这个男人,我渴望和这个男人共度余生。

第八节 爱情永远没有迟到一说

5月9日(4)

傍晚六点,接到含的电话,说他已在来接我的路上,让我在单位门口等他。

六点四十,我和含已双双出现在宾馆门口。

我竟踟蹰不前。我忽然觉得我和含好坏,我们夫妻就是一对阴谋家,我们合伙将来福拉下了水,现在又合伙赶来福走。

努力平静以后,我挽着含,步入宾馆,上楼。

可是距离来福越近,我的心中就越难过,我真想一下挣开含的胳膊,扭头而去。

来到房间门口,刚摁响门铃,来福就打开了房门。

含先伸出手,微笑道:“你好。”

来福接着伸出手,握住含的手,道:“含兄。”

进入房间,小桌上摆着一些茶点,床头还插着一束鲜花。

我知道,那束花是来福特意为我准备的。

来福生得五大三粗,可他的心很细致,含生得细致,他竟是个粗心之人。看来,人真不可貌相。

因为只有一个房间,含和来福落座以后,我便走进洗手间,站着。

我想回避一下,先让他们自己谈。

我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我依然很恍惚,我的眼已看不清自己。

我急需睡眠,可我怎么能够睡得着?眼皮尽管在打架,但是心却被绷成一根线。

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我依然想要流泪。我感到自己象一只猴子,被生活这只手耍来耍去,任凭我多么丑态百出,这只手就是不肯将我放下,让我回归大众。

来福突然进来,他捉住我的一只手,说:“妞妞。”

我为之一震,看着来福,说:“怎么?”

来福温柔的笑着,说:“没事,我就想看看你,我都一天没看见你了。”

为了不让自己晕倒,我倚靠在镜子上,来福也跟着靠上来,他细细柔柔的注视着我,说:“妞妞,你好吗?”

来福细细柔柔的目光,依然犹如春天的河流,让我心中怡然了许多,我点点头说:“我很好,你呢?”

来福捏捏我的掌心,说:“我也很好。”

此时此刻,我们能好吗,我们都在安慰对方,不让对方担心。

来福蓄着半长的头发,还留着一些胡茬,貌似不修边幅,其实都是经过精心修剪,透着一些不羁之美。

我喜欢这个美,我更喜欢这张脸。这张脸,叫我怎么看都不够。

站了一会,来福说:“妞妞,那我出去了?”

我再次点点头说:“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来福便出去。我独自倚靠在镜子上,听他们在外面谈话。

是来福先开的口。来福说:“含兄,我恳请你放手好吗,让我带妞妞走。”

我闭上眼,心中止不住打鼓。

含沉默良久,才说:“来福,我知道,这两年你对我妻子付出了一些真情,你也替我照顾了她很多,因此我感激你,但我不能够放手,因为我很爱她,我离不开她。”

来福说:“可是含兄,你和妞妞不合适,你们不能让彼此快乐,只有让对方快乐,才是好夫妻。”

含说:“你难道就合适吗?她是温室的花朵,而你不过是一名工人。”

来福说:“我是一名工人,可我有一双勤劳的手,和一颗爱她的心,我会象珍爱自己的生命那样来珍爱她,并且我还要珍爱她一辈子。”

含说:“即便这样,爱情也该有先来后到,而你来晚了。”

来福说:“爱情永远没有迟到一说。”

含沉默了。

第九节 哪个是我的码头

5月9日(5)

良久之后,含才说:“来福,我请求你做一下换位思考,好吗?倘若换作你,你该怎么办,而在你的内心,是那样离不开你的妻子。”

来福点上一枝烟,说:“我的妻子永远不会出轨。”

含似乎笑了一下,说:“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

来福异常坚定的道:“就是这么绝对!因为我爱我的妻子,她的一点一滴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她根本没有机会出轨。”

含再次沉默了,然后他突然转了话题,说:“那么,我们让小落自己选择好吗?”

来福说:“好。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含说:“我也一样。”

等我出去时,含和来福都已起身,他们双双看着我,他们的目光都很深,犹如海洋,他们的身影宛如两个码头,而我就象一只船。

可我究竟该划向哪个,他们哪个才是我真正的码头?

我缓缓来到他们中间站着,我尽量让自己站得不偏不倚。

我看看含,再看看来福。

可是让来福走的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年多来,来福曾给我了那么多的爱,他曾那样的温暖过我的心,此时叫我怎么能够象扫一片落叶那样,将他轻轻扫出我的生活?

含突然提高嗓音道:“小落,你告诉他!”

含的声音中,有委屈,有愤怒,有责备,也有不耐烦。

是,身为你的妻子,我出轨了,我丢人了,我该死,你理当冲我喊,可是我又该冲谁喊,是谁把我逼至今天的地步,不是别人,正是你这个做丈夫的。

霎时间,委屈和愤怒仿佛裹着泥沙的洪流,滚滚涌向我,充溢着我的胸口,让我感到涨疼。

我扭身奔至床边,一头扑在床上,咬住被子,无声的痛哭。

来福不悦的说:“含兄,请你不要逼她,好不好?”

含很不快,说:“我逼她了吗?”

来福说:“你难道没有逼她吗?你一直用你丈夫的身份,默默的给她施压。你难道不觉得吗?不错,她是你的妻子,可她也是人,她还是一个女人,女人需要什么?需要呵护,需要爱,你懂不懂这些?”

含更加不快,说:“你懂?”

来福掷地有声,说:“我当然懂!我至少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总是流泪不止。”

来福说罢,他奔过来,从床上扶起我,将我拥入怀中,抚摸着我的头说:“好了,妞妞不哭。”

我越发泪如雨下。含跟过来,厉声道:“来福,你不要太过分了,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你放手。”

我挣扎着,看着含,含脸色铁青,让我感到害怕。

不知从何时起,我已开始害怕含了,他的脸不再是爱人的脸,而是丈夫的标志。

来福依然紧紧搂着我。含说:“来福,我告诉你,我是尊重你,今晚才会来此和你一谈。”

来福竟用一只手指着含道:“我也告诉你,我也是尊重你,才会在这里等待,不然我早就带着妞妞私奔了。”

我取下来福的那只手,说:“来福,你这是做什么?”

来福即刻软下来,他慢慢放开我,对含说:“对不起,含兄。”

含一把扯过我,将我拥住。

来福看了看我,他退至一旁去点烟抽。

来福抽完一枝烟,才走过来,对含说:“含兄,你难道看不见妞妞在流泪吗?”

含看了看我,说:“她天生爱流泪。”

来福摇摇头说:“不是,是她的委屈太重,你给她的不是爱,全都是委屈。你还不明白吗?”

含很不悦的看着我,说:“是吗,小落,我给你的全都是委屈吗?你跟我在一起,一点快乐都没有吗?”

第一节 成熟就是明哲保身

5月9日(6)

我早已摇摇欲坠,禁不起盘问,我胡乱摇着头说:“不是的,老公,我们有快乐。”

含将目光转向来福,他有些得意的看着来福。

来福有些撑不住了,他板着脸说:“妞妞,那你说,你究竟爱谁?”

我低头不语,默默垂泪。

含用手臂碰我一下,提醒我说;“小落,你已经不是孩子了。”

是,我已经是大人了,我还是一名成熟的女性。

成熟是什么?成熟就是权衡利弊,不至于打翻自己的生活。

成熟就是明哲保身。

失去来福,我只是活得不开心,而丢弃婚姻,我就是一名坏女人。

只可惜我回不去了,我再无法回到纯真年代,举着双手,对全世界高喊着说:“我爱来福,和他在一起,即使住茅舍,我亦感到甘甜。”

含耐着性子说:“小落,你告诉他,你的决定。”

来福已预感到什么,他很哀伤的注视着我。我终于断断续续道:“来福,对不起…你走吧…”

我刚一说完,就赶紧低下头,不忍再看来福,来福的样子让我感到心碎。

来福没说话,他又点上一枝烟来抽。

让来福去哪里?为了离婚,他把孩子和房子,以及存折全都给了前妻,他现在一无所有,他唯一的去处就是回草原。

我仿佛已看见,在寥落的草原上,一只鹰停歇在一角,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如血的残阳,将它的身影涂得深刻而孤单。

来福坐在床边抽烟,我和含双双站着。

我忍不住偷偷去看来福,他大口抽着烟,上一口的烟雾还没有散去,下一口的烟雾又被覆盖上来,浓烟翻滚,形成一堆苍茫的云。

接连抽完三枝烟,来福才起身,他看着我说:“妞妞,在别人眼中,我们这是偷情,可是你我最清楚,我们相爱到底有多深,我知道我们这份感情不受外界认可,更谈不上受法律保护,我是个第三者,我无法真正抗争什么,因此我尊重你的选择,我离开。”

我伏在含的怀中,不敢看来福,他绝望的眼神,犹如被击碎的玻璃,片片朝我的心中入刺。

来福说:“不过,妞妞,我要等你把小半生下来,她是我的孩子,我要带着她回草原,相依为命。”

含愣了愣,问我:“小落,你怀孕了?”

我羞愧而无奈的点点头。含皱起眉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嗫嚅说:“还没来得及。”

含说:“什么时候才是来得及?难道等你肚子大了吗?”

我一阵语塞。含忽然推开我,他转身而去,我急忙追到门口,喊着:“老公,你别走。”

可含还是走了,他又将我独自丢在河里。

我抱着门框,看着含远去的背影,无声息的流泪。

我知道含此时很痛苦,六年来我不曾怀过孕,我初次怀孕,孩子竟是别人的,这对含来说,无疑是霹雳。

可是即便如此,含也不该将我独自丢下,他即使走,也应拉着我一起走。

他将我丢下,只会让我感到孤立无援,我只有乖乖被来福的爱所淹没。

我是个普通的女人,面对来福如火如荼的真情,我手无寸铁,我无力反抗。

并且在来之前,含明明答应过我,不论局面怎样,他都不会丢下我不管。

可是此刻,含就是将我丢下了,他就是不管我了。

来福走过来,站在我身后,深情的唤着:“妞妞。”

我喃喃说:“这个孩子,把含彻底给伤了。”

来福关上房门,牵着我朝房间里走,说:“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我已近崩溃,说:“宝宝,我们该怎么办?”

来福说:“跟他离婚,我带你走。”

我说:“他不离怎么办?”

来福安抚我说:“他会离的,因为你怀了我的孩子。”

第二节 心灵才是婚姻的窗口

5月9日(7)

进入房间,我心力交瘁站着,想着含回到家可能又会联系盲打,那犹如骑蹄的打字声,声声入耳,令我心如刀割。

那声声都是含给我的耳光,也是生活给我的耳光。

以前我总说冷,现在好了,我不冷了,然而我竟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究竟把生活怎么了,才叫它如此嘲弄我?

见我的样子很差,来福忙着安抚我说:“妞妞,你不用过分担心他,他也是大人了,他不会有事的,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们给他一点时间。”

来福千般好,可他不是女人,他无法明了我此时的心情,纵使和含爱已去,可情还在,他夺门而去,我担心他。

他闭着眼疯狂敲击键盘,也是在打他自己的耳光。

他打自己耳光,我心疼。

正这样想着,我忽然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地上滑去,来福急忙一把抱住我。

来福连声唤着我说:“妞妞,你怎么了,快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我竭力睁开眼,看着来福说:“我没事,宝,我需要睡眠。”

来福连忙将我抱到床上,放下,可我的心依然被紧紧绷着,丝毫无法入睡。

半小时过去,我依然在床上醒着,我不得不让来福出去买点安神药。

来福买来药,看着我服下,说:“妞妞,我不知道你的身体这么差。”

来福一脸焦急和担忧的样子,让他显得很可爱,但也令我怜惜,我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说:“宝宝,你害怕了是吗?”

来福捉住我的那只手,摇摇头说:“不是害怕,是心疼,我这么强壮,却不能替你生病。”

我笑了,柔声说:“宝宝,我没有生病,睡一觉就好。”

来福靠上来,将我搂入怀中说:“妞妞,你的身体原先就这么差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结婚前我很健康。”

是的,结婚前我很健康,可是结婚后,不知怎么我就慢慢被得上很多病,什么心肌缺血、什么神经衰弱、等等。

来福说:“唉,不幸福的婚姻就是一个疾病加工厂,它把很多好女人都给无声息的害了,可是含居然还不醒悟,他还抱着你不放,他即使爱你,他的爱也是多么的自私。”

我依然摇头,说:“宝宝,你别这么说他,他也不希望我生病。”

直至今日,我都不愿听别人说含的坏话,不管怎样,含是我的丈夫,否定他也就是否定我,我只是相信,人的性格不同,他们表达爱的方式也会不同,在含看来,他每日按时回家,每月把工资如数交给我,我们每周如期进行性生活,他就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可是含唯独忽略了我们的心灵,心灵才是婚姻的窗口,它需要随时擦拭,甚至是清洗,才能够保持明亮。

说话间,睡意渐渐袭来,我已顾不上来福,沉沉的睡去了。

因为是周末,第二日不用上班,来福就没有叫我,我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上午。

经过一夜睡眠,我的状态好了许多,我蜷缩在来福的胸口,看着来福。

来福的胸膛宽阔而结实,犹如岩石,闪烁着男儿之美,看着看着,我竟浮出一些女儿的柔情来。

我将胳膊缠绕在来福的脖颈上,说:“宝,爱我好不好?”

来福抚摸着我的脸庞说:“不行,你还病着。”

我撅起嘴,不胜娇依的说:“可是,我想要。”

我一撒娇,来福就无力抗拒,他抱住我说:“那我们就一次,然后你好好休息,听到没有?”

我乖乖的点头:“听到了。”

接着我和来福就开始做爱。我喜欢和来福做爱,不论前奏,还是最后冲刺,他都是那么的美。

因为惦着我的身体,这次来福轻了许多,不过依然很美,温馨而甜蜜。

可是最后,不知怎的,含的影子突然冒出来,他仿佛站在屋角,冷冷的看着我,说:“小落,我在看你,看你怎么和这个男人偷情。”

第三节 做爱和夫妻功课

5月10日(1)

含的出现,让我羞愧,又痛楚,我不由发疯起来,一下下抓着来福的胸口,说:“宝宝,你狠一点,再狠一点。”

来福被我抓疼了,他本能的还击我。

我几乎有些穷凶极恶。

含,你不是又把我丢下了吗,你不是又不管我了吗,那么就让我随心所欲好了,我要发疯,我就是要发疯,我要在这个男人的怀中疯掉,甚至死掉。

我一次次在来福的耳畔道:“宝宝,你让我死,我要死在你的爱里。”

来福一边奋力,一边温柔的亲吻我说:“不,妞妞,我要你活,我怎么能让你死,你还没有做我的新娘,我们的小半还没有出生,我们也还没有爱够。”

又是一场死去活来。

结束以后,我发现来福的胸口已被我抓坏,那里亮着一片伤痕,我不禁心疼的说:“宝宝,疼吗?”

来福幸福的笑着,他摇摇头说:“不疼,它们是爱的印记。”

这种话,含打死也说不出来。我不由温柔的将头贴在那片伤痕上。

来福搂着我,问:“妞妞,你感觉怎样,身体累不累?”

我咬住来福的耳朵,悄声道:“我不累,感觉很愉快。”

来福笑着摸了一下我的脸,然后他拿出一枝烟点上。

一枝烟抽罢,来福说:“妞妞,我们再睡一会好吗?”

我乖乖的点头:“好。”

真的,在来福的怀中我非常乖,再锦绣的文字也很难表达我这份乖,我感觉自己就是来福的小小女儿,我什么都愿听他的。

可惜含看不见我这份乖,含倘若看见,他一定会痛不欲生,一定会不让我进家门,他也一定会同意离婚,不再要我这个妻子。

因为在含的怀中,我从来不曾这么乖过。

而女人的乖不是别的,正是爱,是全心全意的爱,为了这爱,她甘愿俯首称臣。

来福抱着我,他抚摸我的小腹,说:“不知我们的小半有没有事?以后我们再不能够这么疯了。”

我羞羞的笑着,说:“这个孩子我们一定要生下来吗?”

来福握着我的手说:“当然要生下来,因为她是我们的孩子。”

来福的执拗,让我不再犹豫,我甚至在心中下定决心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我原以为,男人并不怎么看重孩子,正如当初我对含说:“老公,我不想生孩子,反正你有孩子。”

含温和的说:“你不想生就不生。”

此时看来,我错了,男人同样很看重孩子。

来福昨晚因为守我一夜,此时再加上消耗体力,他已困顿不支,他握着我的手说:“妞妞,我好像要先睡了。”

我捧着来福的脸膛,怜爱的看着他说:“宝,你睡吧。”

来福已睁不开眼,他说:“那你不许胡思乱想。”

我吻来福的鼻尖一下,说:“嗯,我不胡思乱想,我看着你睡。”

来福便真的睡去了,我躺着,脑海中浮现两个词:做爱和夫妻功课。

不知又是谁创造了这个两个词,他们真是了不起。

和心爱的男人交融,那真叫做爱,男人一个温柔的眼神、深情的举动,都是那样愉快的召唤着你,让你甘愿为他献上身体和灵魂。

于此,有一个事实不得不承认,我和含之间已没有多少爱可做了,每周和含过性生活,我仅仅是在向含交作业,向我的婚姻交作业。

诚然,在婚后头三年,我和含也曾做过无数的爱,那都是我当火把,可火把也有被熄灭之时,在后三年,我熄灭了,含跟着熄灭了,我们的婚姻就被半死不活了。

第四节 我对来福更有感情

5月10日(2)

因为我在身边,来福终是无法安心,他仅睡了一小会就醒了。

我想起一句话,说:“宝宝,有书上说,爱情不是别的,就是找一个你和他话很多的人。”

来福很感慨的看着我,说:“妞妞,这句话说得太好了,你看我们自从在网上相识,我们的话就没有说够过,我们也永远说不够,我们会一直说下去,说到我们老死,对不对?”

我点点头:“对。说到老死。”

而我和含之间,竟常常无话可说。

含突然打来电话,说:“小落,你在哪里?”

我顿了顿说:“还在宾馆。”

含也顿了顿说:“你又和他做爱了?”

我说:“是。”

我回答得很简单,可是我的心中并不简单,我甚至讨厌含这么盘问我,他的盘问尽管很温和,但却是一把刀,它剔去我身上所有的衣物,让我赤裸裸站在他的面前。

我是人,我不是小猫小狗,我知道羞耻,我不要被赤裸裸,尤其是在我偷情之后。

于是我哀求说:“老公,我们离了吧,你让我跟他走吧,让我干干净净做个人吧。”

含沙哑着嗓子说:“小落,你先回家来,我有话要说。”

挂了电话,来福送我回家。来到家附近,来福停住,他嘱咐我说:“妞妞,有什么情况,你要及时告诉我,不然我会担心。”

我点点头,然后来福回返宾馆,我进家。

我进家后,竟发现含的女儿祎在,祎今年读大三,她一般很少来我们家,她此时而来,让我多少有些来者不善的感觉。

我迎上去,招呼祎,祎生硬的看看我,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狠狠甩在我的脸上,道:“你自己欣赏吧,你的偷情壮举。”

我捡起照片一看,脸刷的热了,正是前日我和来福在街上接吻的情景,当时就知道有人拍照,但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祎的同学。

我手握照片站着,脸上火烧火燎,犹如被泼了火。

证据在手,我还能说什么,我只恨没有地缝,能够让我钻进去,马上消失掉。

祎说:“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当初你勾引我爸爸,让我爸爸抛弃了我妈妈,这才过了几年,你就开始偷情了?”

含走过来,他制止祎说:“祎,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不要管。”

祎气愤填膺,说:“爸爸,你还有没有自尊,她背叛了你,你还护着她?”

含朝外推祎,祎忿忿道:“爸爸,你迟早会被这个坏女人害死的。”

祎走后,含走到沙发前坐下,他招呼我说:“小落,你也过来坐下。”

我便过去坐下,低着头。那种感觉又来了,含是法官,而我是他的一名罪犯。

坐了很久,含都不肯开口说话,他颓废的靠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别处。

含的样子让我感到很心酸,我尝试着去捉他的手,含没有拒绝,我捉住他的一只手,说:“老公,我们离了吧,免得大家都痛苦。”

含这才扭过脸,看着我,说:“小落,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老公,我对你有感情。”

含说:“那你还要离婚?”

我痛苦的说:“可是我对来福更有感情。”

第五节 你给我一个空壳婚姻也行

5月10日(3)

含痛苦不堪的闭上眼,他缓了缓,又说:“那个人,他究竟有什么好,让你这般着迷?”

我说:“和他在一起,即使不说话,就拉着手坐着,我也觉得芳香。”

含依然闭着眼,说:“你还喜欢和他做爱,是不是?”

我说:“是。在你怀中,我感到自己苍老迟钝,而在他怀中,我那么年轻,那么生动,我心中总有一支唱不完的歌儿。”

含倏然睁开眼,看着我,说:“你……”

含说着,他举起一只拳头。

我定定看着那只拳头,我很希望它能够落下来,落在我身上,那样我和含的心中都会好受一些。

那样,也许就能够让我有勇气,并有理由冲出这个家,冲出这个婚姻。

含的身体抖了又抖,他并没有将拳头落下来,他收起拳头,说:“我真没用,到现在,我都下不了手打你一下。”

我抱住含,哀求说:“老公,离了吧,我的心已经收不回来了。”

含满眶泪水,说:“为什么收不回来?你不是对我还有感情吗?”

我流着泪摇晃含,说:“谁让你这三年不管我的,我才不知觉被别人拿走了心。”

含说:“我怎么没管你了?”

我说:“你怎么管我了?我的心你管过吗?”

含说:“你的心在你那里,你让我怎么管?我管得了吗?”

我闭口不再言。问题就在这里,我和含的心离得那么远,我们的心被分得那么开,叫他如何管我?

而我和来福使用的就是同一颗心,来福管我就是管他自己,他管我轻而易举。

渐渐我不再流泪。既然问题清晰摆在那里,还装糊涂做什么,也无需掩盖什么。

过了一阵,我平静的说:“老公,我对你是还有感情,可是这感情在很大程度上是被依附在责任上。”

不料,含竟也平静的说:“好,那么,你就责任到底吧。”

我不明白何意,看着含,含从我身旁起身,走到客厅中央站着,说:“小落,经过一夜思考,我已想通了。”

我更不明白何意,期待的看着含的背影。

含一字一顿说:“我同意你生下这个孩子,并且我愿意做他的父亲。”

我当头一棒,喃喃说:“那么来福,他怎么办?”

含转过身来,很镇定的看着我,说:“他不走也可以,我们给他租个房子,让他正式住下来,你们可以继续来往,但是要注意分寸,不要让外界知道。”

我目瞪口呆坐在沙发上。

含过来,挨我坐下,说:“小落,我知道,来福身上有一些东西是我所不具备的,这也是他吸引你的原因,我理解你,可是我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我已经离过一次婚了,我不想再离第二次,我更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离婚专家,何况我们当初爱得那么轰轰烈烈,即使看在这个上,我们也不该草率离婚。”

我无言以对。含继续又说:“即便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们也已成了夫妻,婚姻是严肃的,我们不能当儿戏。”

我依然没有说话。含还在说:“所以,小落,为了生活,我们彼此都退一步,好吗?我们不离婚,你给我一个空壳婚姻也行,然后我放你去找他,你和他长期做情人,只要你们不当着我的面,我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六节 一错再错也许是一种美德

5月10日(4)

我久久说不出话。这个世界怎么了,我的世界怎么了,含又是怎么了。

含在单位也算是有头有脸之人,可在此时,他竟需要低声下气求我,来保全自己的婚姻?

当初那个优雅翩翩、堂堂正正的的含到那里去了?

见我长久不语,含扶住我的一只肩说:“小落,答应我好吗?为了生活,让我们彼此理解。”

我痛苦的看着含说:“可是,这样生活你不觉得滑稽吗?”

含说:“小落,我已经快五十了,我真的不想离婚,我已离不起了。”

含说着,他的眼圈红了,他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哗然而下。

我艰难的狭着眼,努力不让自己哭。

当初若不是相遇,也许此时含仍旧平静的生活在自己的婚姻里,一切都是因为我。

可是不在一起生活,又怎么能够知道我和含不合适,我们的心灵南辕北辙。

我哀哀的看着含,说:“可是我和他来往,你难受,你又要整日盲打。”

含努力挤出一点笑容给我,说:“没关系,我忍得住,只要你不把他带回家。今后我也不再盲打了。”

我还是哭了。此时此刻,我真希望来福能够自己离开,他远远消失掉。

爱也好,不爱也好,婚姻总归是严肃的,一错再错也许是一种美德。

哭泣一阵之后,我和含都平静下来,含说:“小落,我知道你喜欢他,你舍不得他,所以我不要求你离开他,我也知道你喜欢这个孩子,因此我不要求你打掉她,你可以生下她,我还可以做孩子的父亲,但是这个孩子得随我姓,好吗?”

我眼前一片迷茫,木木的坐着,没有说话。

含有些窘迫的说:“我知道,孩子是你和他两个人的,你需要和他商量,那么小落,现在我就送你去宾馆,好吗?”

我木木的说:“好吧。”

含立刻开车,带着我,朝宾馆赶。

来到宾馆门口,含回转,我独自朝宾馆里走,人依然有些木木的。

来到房间,见到来福,我刚慢慢吞吞说了含的想法,来福就猛然跳起来,朝房门外冲,我急忙拽住他说:“宝宝,你要去哪里?”

来福怒不可遏看着我说:“我去找含,问他还是不是男人。”

含的眼泪我害怕,而来福的愤怒同样令我害怕,我哀求说:“宝宝,你别这样,你先安静。”

来福依然愤怒不堪,说:“妞妞,我们不能够答应他,他不仅自己想要做鬼,还要把我们大家都变成鬼。”

来福的愤怒,令我感到心疼,我又开始汹涌流泪,我一流泪,来福就渐渐软下来,他搂住我说:“好了,妞妞,你别流泪,我的初衷不是这样,我们相爱的初衷也不是这样。我们的这份爱,表面上看不够明朗,甚至有些龌龊,可是就我们内心而言,我们的爱是高尚的,而高尚的爱情理当有纯洁的形式来体现,我们应该结合,我们应该给我们的爱一个家。”

我泣不成声,说:“可是他不肯离婚。”

来福说:“要么我们私奔,或者你去法院起诉离婚。”

我纷纷摇头说:“不,宝宝,这两个我都做不到。”

来福摇晃着我说:“妞妞,你要勇敢一点,你需要勇敢,夹缝中的爱情需要勇敢。”

我依然不止的摇头,说:“宝宝,我勇敢不了,因为我是女人。”

来福整个人被浮上来一些灰暗,他慢慢放开我,走到窗前,去点烟。

第七节 生活就是放弃你想要的

5月10日(4)

犹豫片刻,我一咬牙,说:“宝宝,你不要怨我,你还是走吧,别人都这么过,偷偷情,然后分开,各自珍重。”

来福狠抽一口烟,说:“妞妞,正因为别人都这么过,我们才不要这么过,我们要跟别人不一样,我们要向一错再错说再见,我们要知错就改,知错就改才是积极的人生,也是光明的生活。”

我哀哀的闭上眼睛,泪水沿着眼角朝外滑落。

积极,光明,它们固然都很好,可婚姻这东西,不是说积极就能够积极的,也不是你想光明就能够光明的。

和含多年的婚姻生活,已将我们成为了一体,现在让我不管不顾私奔,或者去法院起诉离婚,对我来说都是不齿之为,我纵使死,也做不出。

我和含之间,只能平静友好分手。

可是含不肯分手,而来福又不肯离开。

再这么下去,我只差将一根绳子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悬梁而尽。

来福忽然停止抽烟,他走过来,说:“妞妞,我走不是不可以,而是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看着来福浓密的胡茬出神,那片平素令我喜爱的看不够的胡茬,此时竟慢慢化为一些乌黑的云,在我眼前摇摇晃晃。

来福走了,我还能怎样,依然揣着一颗冰冷的心,在婚姻里凉凉的捱日。

来福皱着眉注视着我,说:“妞妞,我走了,你又在婚姻里熬着,对不对?”

我努力让自己笑着,说:“宝宝,你走了,含也许会对我好。”

来福的眉头更加深刻,说:“他怎么可能对你好,我在他的心头站着,并且站了这么久,一站就是两年多,让他怎么能够对你好?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

想想也是。即使含果真“窝囊”,他也是一名男人,一名丈夫,纵使来福离去,我们也很难再回到从前,我们的婚姻也许会比从前更加冷。

可是再冷,也不至于要我的命,也比我们都不人不鬼的活着要强。

来福有些冷峻的说:“妞妞,你才三十多岁,你还要熬多久才是个头?你熬,被疼的是我,我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感到疼。”

我强作笑颜说:“没关系,宝宝,我不孤单,有多少女人都在自己的婚姻里熬着。”

来福长长的叹息道;“唉,真搞不懂你们女人,都什么时代了,还这样裹足不前。”

我也长长叹息,说:“宝宝,等你做了女人你就会懂得,这不是勇敢与不勇敢的问题。”

来福竟有些孩子式的忿忿道:“我才不要做女人,做女人太累。”

我苦苦一笑,说:“对,宝宝,你不要做女人,更不要做妞妞这样的坏女人。”

来福被我的苦笑弄得很难受,他一把搂过我,说:“不,我的妞妞不坏,她一点都不坏,她只是想得太多。”

我默默的依偎在来福的胸前,来福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妞妞,让我离开,你舍得吗?”

我不回答。

来福托起我的下巴,很认真的看着我说:“妞妞,你告诉我,你舍不舍得?”

我看着来福,汩汩流泪,就是不肯回答。

纵使心中有一万个舍不得,我也不能够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就会成为来福离去的羁绊。

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放弃你想要的,成全你不想要的。

第八节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

5月10日(5)

来福蓦然抱紧我,柔声道:“好了,妞妞,我不再逼你了。”

我挣扎着,哭着说:“你这个坏蛋,你为什么要离婚,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住着,他逼我,你也逼我,你为什么要用爱来逼我。”

来福柔情不已,他哄着我说:“妞妞,我从此不再逼你,我答应你,一辈子做你的情人。”

我泪水长流,摇着头说:“不,宝宝,这样太委屈你了。”

来福安抚着我说:“没关系,妞妞,我是男人,再大的委屈我都经受得住。”

我挣开来福的怀抱,朝别处退却,一边摇着头,说:“不可以,宝宝,生活不可以是这样的,那样太累了,我承受不起。”

来福跟过来,他再次搂住我,深情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妞妞,别让我走,我也不能走,我放不下你,我走了,谁来温暖你的心。”

我早已哭得无以抬头,来福依然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妞妞,按他说的,我们背地来往,不让外界知道,小半也按他所说,随他的姓,一切都听从他,这样你才能够不为难。”

来福说着,他将下巴放在我的头顶上,轻轻的道:“妞妞,我爱你,我不让你为难,我舍不得让你为难。”

我依然只是哭泣。

来福托起我的脸,为我擦拭眼泪,说:“好了,妞妞,我们就这么过,就这么爱着,天塌下来由我和他来承担,我们只要你开心的活着。”

我抽泣着说:“可是把你丢在外面,我难过,我也会不开心。”

来福猛然抱紧我,喃喃说:“妞妞,我的好妞妞,没关系,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用担心我,等租到房子,我就去找个工作,我会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我也会生活得很愉快。”

来福越是说得轻松,我就越是感到难过,我心如刀绞,我抚摸着来福的脸膛说:“你这个傻瓜,你为什么不走,你应该走,外面有那么多的年轻女人。”

来福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唇上,柔情万般,说:“天下女人很多,但心爱的妞妞只有一个。”

来福的柔情,让他的脸膛显得很美,让我的心头不由渐渐被漾起一片温馨,也令我的头脑被陷入冲动之中,我不要这个男人离开,我要他留在我的生命中。

既然含不惧怕做鬼,那么让我和来福也做鬼好了,我们是为爱而做鬼,上天不会嘲笑我们,嘲笑爱。

从宾馆出来,已是傍晚,我独自朝家走,经过人潮熙攘的广场,我感到身子依然很沉甸,关起房门相爱容易,可是一旦进入人群,我才感到做鬼有些难。

倦乏的回到家,含问我:“他怎么说?”

我淡漠的看着含,说:“他同意了。”

含为之一轻。

直到晚上上了床,我才郁郁的说:“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会耽误来福。”

含说:“小落,你不要想得太多,来福毕竟还年轻,没准某天,他还会喜欢上别的女人,等到那时,他自然就和你分开了。”

第二日,含带着我去给来福租房子,租到了,有点远,开车需要半小时,它几乎在城市的另一边。

我明白含的心意,来福住得越远,就相对越安全。因此我没有说什么。

租好房子,把钥匙交给来福,来福就正式搬了进去。

我因为工作忙,加上距离远,只是匆匆去过一次,将小半送了过去,好让她陪伴来福。

布置房子和添置用品,都由来福自己完成。

荒唐也好,滑稽也罢,生活就这样继续着,并且关起房门,也无人知晓我们三个人的关系。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生活中的很多事,岂能用一个错字来言说?只能说我们三个人被生活这只手推着朝前行,也许在某日,含会突然同意离婚,或者来福会选择毅然离开,等到那时,生活就会峰回路转。

还是把一切都交与生活。

第一节 我终于被靠岸了

5月17日(1)

今天是周末,我正式去看来福。

我选择乘坐公交,好让自己去一场赴心上人的约会,而打车会缩短赴约的过程,也是缩短爱,缩短思念。

我喜欢一路乘车,一路倚着窗,长长的思念来福,那思念仿佛一枚甜蜜的丝线,它温柔的系着我的心房。

我并买了一束百合,抱在胸前。

尽管我和来福的这场爱有点象玫瑰,它虽美,但是被生着刺,可在我心中,我们的爱依然很纯洁,我还渴望它能够永久。因此,我买了百合。

车快到站时,我竟发现来福站在那里,他显然是来接我。

五月的天气终是有些无常,此时刚刚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整个城市有些湿润,湿漉漉的街道仿佛一条河流,而来福站着的样子,犹如一只码头。

看来福的样子,他已被等得很久,我不觉有一些心疼,车刚刚靠站,就迫不及待跳下去,朝来福走去。

来福看到我,他也快步朝我走来。

当我们走到一起时,当我走到来福的身旁时,我忽然想要流泪,我感到终于找到自己的码头了,我终于被靠岸了,从此不再飘零。

我和来福面对面站着,注视着彼此。来福说:“妞妞,我来接你回家。”

我点点头说:“嗯,宝宝,我跟你回家。”

来福说着向我伸出一只手,我很温柔的将一只手放入他的掌心。

来福牵着我朝前行去。

因为是周末,街上人很多,男男女女,可是牵着手的男女不多,尤其是象我们这种青春不再的中年男女,牵着手的更少,我想此时的我们,应是这个城市一道不可多得的温暖的风景。

我们走得很慢,一边说着散话。来福说:“我买了菜,有黄瓜、西红柿、茄子,还有排骨,晚上我们做饭吃。”

我说:“嗯,晚上我们做饭吃。”

拐入一条胡同,看见一片楼区,楼区有些陈旧,但是离生活更近,让人感到温暖。

我和来福依然牵着手,缓缓行着,碰上有夫妻出来,他们朝我们点头示意。

我想在他们眼中,我们一定跟他们一样,也是一对老夫妻。

我的心中便涌起了温暖的海洋。我一边走,一边不时扭过脸去看来福,这张脸总让我看不够。

我每看来福一下,来福就会意的捏一下我的手,我想在来福的心中,也一定是温暖如海。

来福知道我对他看不够,正如他看不够我一样。

我和来福从网上相识,迄今不足三年,但是我们彼此的感觉却很老,犹如三十年的夫妻,并且我们之间始终不曾被分开过,三十年的光阴我们都朝夕相伴,形影不离。

进入小区,来福牵着我上楼。

打开房门,进家,我首先看见是地上的一对情侣拖鞋,它们安静的挨在一起,仿佛在说悄悄话。

拖鞋是新的,还不曾被穿过,它们干净得令人生暖,仿佛一段崭新的爱情。

看着拖鞋,我想起韩剧中的一些片段,那每一个片段,都刻着融融的爱情。

此时,韩剧不在别处,爱情也不在别处,它们正在这里。

我目光融融的看着来福,说:“宝宝,好漂亮的拖鞋。”

来福笑意融融的看着我说:“喜欢吗?”

我点点头说:“喜欢。”

来福说着,他蹲下身,要为我脱鞋,我慌忙跟着蹲下身,阻止他说:“宝宝,我自己来。”

第二节 一棵开花的树

5月17日(2)

来福将我扶起身,说:“妞妞,让我来,你上一天班,累了。”

来福的话语中,透着执拗的温柔,我便不再阻止,乖乖的站着,看着他为我解鞋带,脱鞋。

当来福将我的脚放入崭新的拖鞋里时,我感到心中一新,整个世界全都是新的,我和来福也都是新的,我们都不曾经历过生活,我们身上也都不被曾有过标签,我们都是情窦初开儿女。

我和来福之间就是如此奇妙,我们时而感觉是相濡以沫的老夫妻,时而又感到我们是刚刚开始恋爱的少男少女。

来福也换上拖鞋,他牵着我朝房里走,说:“来,妞妞,看看我们的家。”

房子属于老式小二居,较大的一间被作为卧室,卧室布置得很简单,没有床,只有一只白色的床垫被随意丢在地上,但是在床垫的周围,却挂着一些浅粉的玻璃纱帘,纱帘都打着蝴蝶结,它们软软的低垂着,让简单的床垫顿时被增添了许多妩媚。

在床垫的前面,铺着一块红色的地毯,地毯上放着红酒,和两只精致的高脚酒杯。

窗户上同样也挂着浅粉的玻璃纱帘,软软的挽着蝴蝶结,让窗户显得若隐若现,诗意盎然。

事先来福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可是他布置出来的房间,那样的令我喜欢,如同我自己布置的一样。

布置房间我不喜欢中规中距,我喜欢简单而浪漫,散乱而温馨的风格。

当初结婚时,我曾提出自己设计房间,遭到含的拒绝,含说我的设计不伦不类,让人笑话,结果只得遵从含的心意,请来装修队,将家中装修成千篇一律的欧式风格,起初还没觉得什么,久而久之,那浓重的黄色,每每看着令人眉头不展。

然而眼前这个房间,令我柔情满腹,袅娜欢喜。

我喜爱这个家,它尽管简单,但是被来福的爱擦得很明亮。

我抱住来福的腰,柔情款款说:“宝宝,让你自己布置家,吃苦了。”

来福爱怜的摸摸我的脸说:“妞妞,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家人?我的心头不由被升起一丝伤感。这哪里算什么一家爱人?不知何时,我和来福才能够真正被成为一家人?

我环着来福的腰,幽幽的说:“宝宝,漫漫长夜,你是怎么度过的。”

来福故作轻松说:“我有小半,长夜很快就被过去。”

我知道来福是在安慰我,我更加有些酸楚,说:“宝宝,晚上你想我怎么办?”

来福依然装作轻松,说:“想你,我就去梦里找你。”

我猛然抱住来福的脖子,说不出话来。

来福知道我心中不好受,他牵着我朝厨房走,说:“走,妞妞,我们去做饭。”

来到厨房,我刚要动手,被来福阻止住,来福说:“妞妞,我来做,你在旁边看着。”

我便乖乖的站于一旁,看着来福洗菜,切菜,看着他忙碌。

以前我曾和来福在网上说起过幸福,我说幸福就是两个人一起做饭吃,来福说等到那时,他做饭,我在旁边看着,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此时,来福的腰间系着一条碎花围裙,看着别样美丽,也别样温馨。

其实男人系着围裙做饭,才是他们最吸引女人的时刻,身材高大的他们宛如一棵树,而系着围裙的他们,仿佛一棵开花的树,温暖而芳香。

结婚六年多了,含很少进过厨房,即使偶尔进来,他也是做一些极其简单的饭菜,然后迫不及待离开厨房,仿佛厨房的地上被铺着刀,让他无以久待。

第三节 爱情排骨

5月17日(3)

我找来纸和笔,画来福做饭的样子。

画好了,我给画题名为:一棵开花的树,然后拿给来福看,问他我画得是否及格。

来福看看画,佯装失望,他连连摇头说:“很不及格,袭取席慕容的诗名。”

我很认真的说:“我没有袭取她的,这是从我心底里涌出的名字。”

来福依然作出很失望的样子,说:“再说,男人是树,也不可以开花。”

我依然很认真的说:“怎么不可以,男人在爱时,爱情不是他的花朵吗?”

来福呵呵笑了,他点一下我的鼻尖说:“嗯,男人也开花,你就是我的花。”

我有些委屈,说:“宝宝,你知道吗,我已经六年多不曾画过画了。”

来福顿时认真起来,说:“妞妞,我明白,这些年你生活得很压抑,无心画画,今天你也终于开花了。因此,这幅素描我要珍藏,将它裱起来,挂在墙上,作为你送给我的礼物。”

说完,来福将画细心收起,然后我们开始吃饭。米饭,菜是烧排骨,和拍黄瓜,还有一个鸡蛋西红柿汤。

来福让我多多吃排骨,我撅着嘴不肯吃,说:“宝宝,多吃肉我会被长胖。”

来福说:“不用担心,妞妞,想吃就吃,胖点也没有多大关系。”

我狐疑的看着来福说:“宝宝你骗人!我长胖了,变丑了,你就不再爱我了。她难道不就是这样吗?”

来福笑了,他放下筷子,抚着我的手背说:“妞妞,不是这样的,那只是爱走了的一个借口,只要爱还在,不论对方美与丑,都同样会令人一往情深。”

提及来福的前妻,我就有些低落,毕竟是因为我,才让她失去的婚姻,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她和孩子是否都好。

来福看出我的心思,他说:“妞妞,我和她的婚姻错得更离谱,我们当初是因为介绍而相识的,她原本就看不起草原上的人,只是由于她年纪偏大,担心婚姻会成为问题,她才极不情愿的选择了我,而且婚后这么多年,她对我已忍无可忍,尤其隆冬时分,每每清晨我从热乎乎的被窝里起来,出去锻炼时,让她恼火之极。因此,我们离婚很迅速,她的所有条件我都予以满足,她立刻就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

我说:“可是你想孩子。”

来福点点头说:“是的,我很爱我的儿子,可是为了尊重前妻,我还是把儿子让给了她,不过我并不遗憾,儿子跟着他母亲,他会得到很多的照顾。再说,我们现在还有了小半。”

说到我身体里的孩子,我更加心事重重,吃不下饭,来福安慰我说:“妞妞,你要多吃饭,这样小半才会被获得足够的营养。”

我也不想让自己过分忧伤,今天是我和来福正式在一起的日子,再深的忧伤我都要将它覆盖,既然做鬼,就不妨做个快乐的鬼。

我笑意盈盈,大口吃排骨,来福看着我吃,一边问:“妞妞,好吃吗?”

我点头说:“好吃,因为它们是爱情排骨。”

来福会意幸福的笑了。

第四节 我要你做女王

5月17日(4)

吃完饭,我要洗碗,又被来福阻止住,来福说:“妞妞,我来洗。”

我说:“宝宝,洗碗应该由妻子来做。”

来福很深情的抚一下我的双肩说:“妞妞,回到这里,就是爱的王国,我要你做女王。”

我拿起围裙给来福系,说:“好吧,女王看着她的国王洗碗。”

系好围裙,来福开始洗碗,我从身后抱着他的腰,看着。

我将下巴放在来福的肩上,细细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来福一边洗,也一边扭过脸来,细细的看我。

来福每看我一下,我就甜蜜的给他笑一个。

正洗着,我忽然柔情不能自已,说:“宝宝,我想吻你一下。”

来福就把脸扭过来,递给我,我便将自己的唇落在他的唇上。

四片嘴唇对在一起,就是一个爱的王国,春暖花开,轻风习习。

吻毕,来福继续洗碗,我在他耳边说:“宝宝,洗完碗,我们做什么?”

来福说:“洗完碗,我们一起看会电视,然后洗澡,准备睡觉。”

我点点头说:“好。”

一个“好”字出口,我的眼中已被浮上一层幸福的泪花,我所要的幸福没有什么了不起,它也没有登天那么难,它很简单,它不过如此,就是和心爱的男人一起做饭吃,一起看电视,一起睡觉。

在婚后,我和含也常常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睡觉,头三年感觉还好,可是在后三年,吃饭看电视包括睡觉,都仅仅被成为一种生活,而没有爱。

那种没有爱的生活,如同一束空枝,枝上没有花朵,当你手握这束空枝,心间被升起的唯有深深的惆怅和失落。

洗碗结束,来福带着我去网上看电视,蓝色生死恋,恩熙死在俊熙的背上。

因为已被看过很多次,所以这样的结尾并没有让我感到难过,而是感到亲切与温暖。

这就是韩剧,即使悲剧,也依然令人感到温暖,因为它悲得很美,很细致。

我喜欢看韩剧,而含不喜欢看,含喜欢看轻喜剧。

多数男人可能都不喜欢看韩剧,可来福喜欢看,来福说韩剧很生活,看韩剧,就是在看生活。

看着恩熙与俊熙,我说:“宝宝,我渴望有一天也能够死在你的背上。”

来福说:“我们要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我凝睇着来福,说:“我们会吗?”

来福坚定的看着我,说:“会的。”

接着,来福给我说起一个真实的故事。

有一对很老的农村夫妇,他们在活着时,曾对儿女说,等到他们之间有一个先走了,另一个也跟着去,儿女们都以为父母在说笑,并不曾放在心上,不料有一天,父亲突然去了,母亲当时在生病,她卧床不起,孩子们都瞒着她,悄悄为父亲准备后事,可家中的气氛终是变了,母亲感觉不对,她挣扎着起来,爬着去看父亲,见到父亲已果真离去,母亲将双目一闭,当下就没了气息。三日后,从这个家中,被抬出了两口棺材。

这是当地近百年来,第一次见到夫妻双双一起谢世,附近的人们都被感动了,纷纷涌来,要给无偿帮忙,安葬老人。

当时在安葬上,大雨倾盆,因为雨天路滑,送老人去墓地有困难,为了让老人走得顺利,特意安排了几支送葬的队伍,前面刚刚有人被滑到,后面立刻就有一双手被补上,绝不让棺材被掉在地上,被沾上泥。

因此送葬的场面被显得十分浩大,人们喊着号子,相互鼓励,号子震天,大雨哗哗,所有人的脸上泪水和雨水被混成一片。

第五节 芳草园

5月17日(5)

说至此,来福的眼角湿润了,而我早已是听得泪水潸然,我蜷在来福的怀中,说:“宝宝,将来我们也要做这对老人。”

来福搂着我说:“是,虽不能同生,但是相爱的人却能够选择同死。”

看完电视,已是深夜,来福带我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来福拿给我一条崭新的白色睡衣,睡衣领口被镶着蕾丝花边,看着非常漂亮。

来福说:“妞妞,今天是我们正式有家的第一天,我要你穿着我为你买的睡衣,做我的新娘。”

我爱不释手看着睡衣,说:“宝宝,这是女孩子穿的,而我都这么老了。”

来福拥着我说:“妞妞,在我眼中,你一点都不老,你依然是我的美丽女孩。”

我换上睡衣,款款朝来福走去,在经过那束百合时,我特意拿起一支花朵,夹在自己的耳后。

我长发飘飘,睡衣飘飘,走到来福跟前,也走到幸福跟前。

我将双臂缠在来福的脖子上,异常温柔的说:“宝宝,你的新娘漂不漂亮?”

来福没有答复我,他左右看着我,看着看着,他忽然拦腰抱起我,朝床垫走,一边灼灼的说:“妞妞,我要你。”

我知道,我所有的漂亮,都在来福的这一个“要”里。

这一个“要”,也是一枚被涂了蜜的箭矢,它甜蜜的击中我,让我抑制不住的颤栗。

来到床垫前,来福将我轻轻放下。因为惦着小半,我们选择了后面。

我不胜美丽的趴着,来福从后面徐徐而来,我就逐渐被春天所抱住。

来福呓语着说:“妞妞,我来了。”

我也呓语着说:“来吧,宝宝,让我们好好相爱。”

来福刚刚到来,我就迫不及待盛开。

来福一边爱,一边抚摸着我的脸颊说:“妞妞,感觉重不重,有没有不舒服?”

我满面缱绻,说:“不重,宝宝。非常好。”

和含夫妻多年,他在床上从曾不说话,而我无数次在他耳畔深情小语,他都不予以回应,这让我十分失落。

我喜欢在床上小语,在那时的每一字,都被裹着浓浓的蜜,能够把人甜死。

来福忽而说:“妞妞,我要用力了,你怕不怕?”

我醉眼迷离,说:“我不怕,宝宝,欢迎你用力。”

渐渐的,我感到自己被进入一个芳草园,繁花似锦,绿草茵茵,还有潺潺溪水和啁啾鸟鸣。

一名男子,骑着白马而来,随着一阵踏踏的骑蹄,花瓣纷落,鸟儿被惊起。

花瓣满地,片片被马蹄踩入泥土。

马蹄渐去,整个世界重归静谧,只剩下一片芳香的软泥。

结束后,来福搂着我,准备睡觉。

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含打来的,含在那端急匆匆说:“小落,你赶快回来,妈来了。”

我顿时一惊,婆婆何故突然半夜而至,莫非是从祎那里听到了什么,她才特意赶来,捉拿我?

我说:“老公,天太晚,这边偏僻,恐怕不好打车,你还是来接我。”

含说:“小落,你自己想办法回来,我出不去,妈正闹着。”

含说着,已将电话挂断,大概是婆婆在他身边,让他不便多说话。

第六节 痒妇。这该死的标签

5月17日(6)

果然,出来打不到车,我一路疾走。

来福一边陪我疾走,一边安慰我说:“妞妞,你不要过分着急。”

公公去世后,婆婆一直单独居住。婆婆对我始终不怎么友好,这缘于当初含离婚娶了我,婆婆对含的前妻较为钟爱,因此含义无反顾的离婚,令婆婆极为恼火,加上婚后我不肯生孩子,这无疑更加深了婆婆对我的不满。

对于我不肯生孩子一事,婆婆始终耿耿于怀,她曾不止一次乜斜着我说:“哼,一个来自小县城的女人,还不想生孩子,还想保持什么体型?”

面对婆婆如此之语,我保持了缄默。

我原本是个话不多的人,加上嫁给一名不爱说话的丈夫,慢慢的我就被变得寡言起来。

夫妻之间,相互影响,终是有些道理的。

因为含是独生子,婚后我们曾经和公婆一起居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公公还健在,公公毕竟是男性,他与我不便有什么摩擦,而婆婆则不同,她整日刁难我,一到周末就让我没完没了的拖地。

那时,在很多个周末,你都能看见我在做一件事情:弯腰拖地,婆婆在一旁指挥说:“这里,还有这里,都没有被拖干净,再来一遍。”

我就默默的再拖一遍。

有时,再拖一遍之后,婆婆依然会挑剔不休,她皱着眉头说:“连地都拖不好,你除了脸蛋漂亮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我依然选择了缄默。而婆婆训斥我的话,我从来都不说给含听,当时我已是二十八岁的人了,对于人情世故已有所了解,婆婆再不好,她也是含的母亲,我对含说他母亲的种种不好,无疑是自讨苦吃,因此我什么都不说。

我把一切都放在心里。就这样,慢慢我开始生病了。

在婆婆眼中,我是个逆来顺受的媳妇,其实在我内心,我是个很骄傲的人,我只是不想反驳婆婆,不管怎样,她是长辈。

我来自小县城不错,可是小县城的人,没有经过都市的渲染,她的内心会也许更加澄澈。

因为澄澈,就难免有些孤傲,因此在来s市的这么多年,我始终踽踽独行,没有什么朋友,和邻居我都不曾说过什么话,于是婆婆更加看不惯我,说我一个小县城的人,还如此骄傲为什么。

公公去世后,婆婆为了清静,我和含搬了出来,我们只是节假日回去看望婆婆一下。

因为分开居住,我和婆婆之间就越发生涩了。

此时,得知婆婆深夜造访,让我止不住惊惶,我害怕见到婆婆,见到她我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已是凌晨一点,怎么也找不到出租车,我不禁一路小跑起来。

跑了一会,我感到心脏有些难受,只得放慢脚步,迭迭喘息。

来福蹲下身,说:“来,妞妞,我背你。”

我拒绝说:“不,宝宝,我很重的。”

来福依然蹲着,他朝我张着双臂,说:“听话,妞妞,上来。”

我便上到来福的背上,被他背着朝前行。

午夜深深,万籁俱寂,我和来福果真象两条鬼,在街上踽踽行着。

此时这个城市,和这个城市的人们都在安睡,而我却不能够安睡,只因我是一名痒妇,我还有一名丈夫在那边等着我。

痒妇。这该死的标签,不知何时,我才能够将它除去?

第七节 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

5月17日(7)

我抱着来福的脖子,眼泪一颗颗落下,我不要这样紧张的活着,我更不想做鬼,这样的生活太累,会让我的心脏更加缺血。

来福觉察到我的眼泪,他停下,说:“妞妞,要不你不回去了,我背你去到任何一个地方。”

我摇摇头说:“不,我得回去,我不回去,含怎么办?”

含突然开车而至,我急忙从来福的背上下来。

等我进入车里,含立刻开动车子,朝前驰去,因为走得匆忙,没有和来福告别,此时我不禁回过头去看来福,来福仍旧站在原地,他的身影在茫茫夜色中被显得很小。

车越驶越快,我距来福越来越远,我想起来福说过的一句话:“妞妞,我是岛屿,而你是河流,你总是在经过我。”

我的心中涌上来一些酸楚,不知何时,我才能够不做河流,不再在来福的身边流来流去。

含说:“小落,等会进家,你就说你去女友家玩了,因为是周末,你打算住在那里。”

我说:“妈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含有些无奈的说:“不知道,也许吧。”

我便更加惊悚起来,连含都如此说,看来婆婆肯定是来者不善了。

我越发紧张,说:“老公,万一妈知道我们的事,怎么办?”

含无力的说:“看情况再说。”

果然,我刚一进家,婆婆就厉声盘问道:“陈落,你这么晚去哪了,别以为你没有孩子,就自由得能够上天。”

我嗫嚅说:“妈,我去一个女友家玩了,因为玩得晚了,就准备住在那里。”

婆婆道:“什么女友?她姓什么叫什么,是做什么的?”

我慌不择口说:“她叫柳琴,和我同在一个公司。”

含在旁边帮着圆谎说:“是的,妈,那个人叫柳琴,我知道,也见过,她有一个七岁的儿子。”

婆婆悻悻的看着我,说:“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这大周末的,你不在家做家务,出去跑什么跑?”

我低着头不说话。婆婆气咻咻说:“哼,我就知道,一说你,你就摆出这副受气包的模样,好像我这个做婆婆的把你怎么着了似的。”

我依然低头不语。

含说:“妈,你别再说小落了,她现在身怀有孕,出去散心是正常的。”

婆婆立刻一惊,说:“什么,怀孕?”

我不得不点点头,婆婆打量着我的身体,说:“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终于肯怀孕了。”

含说:“妈,名字我们都想好了,不管男孩女孩,都叫他刘念。”

婆婆喜笑颜开说:“嗯,刘念,很不错的名字,我喜欢。”

进入卧室,上了床,我的心情依然难以平复,我不知含将这个孩子告诉给婆婆的用意何在,还有他为何要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刘念。他事先都没有告诉我。

刘念。含想要留念什么?留念这个孩子不是他的,而是我出轨的产物?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它犹如一块翻不动的石头,被压在我的心上。

尽管这个孩子暂时打消了婆婆的不快,但我心中惶恐依然,他毕竟不是含的孩子,让我不能不有些做贼心虚之感。

我靠在床头,不无焦虑的看着含,说:“老公,有朝一日,妈被知道真相怎么办?”

含皱痕累累看着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依然焦虑重重。含竟突然说:“在他背上感觉很好吧?可惜我太老,背不动你。”

我有些羞愧,用身体挨了挨含,说:“老公,我们不说这个好吗?”

含叹息着,慢慢睡去,而我长久醒着。

第八节 这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5月17日(8)

自从含第二次将我丢下后,我就对含彻底绝望了,我现在对他所剩下的,只有一丝薄薄的羞愧,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在我看来,含已不再爱我,倘若爱我,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一走了之,将我独自丢在河里。

还有含让我和来福长期做情人之说,更加体现了他对我已感情不再,他仅仅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才要和我维持这个婚姻。

想当初含离婚时,他已是四十岁光景,面对女儿和外界的压力,他丝毫没有退缩,他毅然离婚到底,是为了娶我。

那时的含,在我眼中是一名英雄,他是爱情英雄,而今,含不仅英雄不再,我连他的脊梁都已看不见。

我讨厌没有脊梁的人,尤其是男人。

我又是一夜不眠,婆婆的突然到来,让我惊恐不安,倘若有朝一日真相果真被揭穿,叫我如何面对婆婆,又如何出去做人?

等到那时,我大概只有私奔一路可走了。

第二日黎明,我起来去准备早点,刚进厨房,婆婆竟进来了,她抢着要做早点,并让我回房间休息,我没有回房间,我坐在一旁,看着婆婆忙碌。

婆婆说:“陈落,我来得正好,你怀孕了,以后家务活都交给我来做。”

看得出,这个孩子改善了我和婆婆的关系,可越是这样,就越令我感到紧张不安。

做好早点,含也已起来,我们便一起吃早饭。

在饭桌旁,婆婆喜滋滋对含说:“儿子,我打算在你们家住下来,照顾陈落。”

含颔首说:“好的,妈。”

我慢慢吞吞看着婆婆说:“妈,我这才刚怀孕,用不着人照顾。”

婆婆笑眯眯看着我说:“我知道你刚怀孕,可我想留下照顾你,好借此弥补一下我们的婆媳关系,这些年我们之间一直疙疙瘩瘩的,现在你怀孕了,我们之间也该融合了。”

我正欲说话,被含阻止住,含笑盈盈看着我说:“小落,你就随了妈的心愿,好吗?”

我极不情愿的对婆婆道:“那好吧,妈,你留下。”

婆婆立刻拍手称快,说:“嗯,这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我明白含的用意,让他母亲留下,我就被有了约束,我想要随时去看来福,便被成了困难。

可是有什么办法,我是含的妻子,他的母亲是我的婆婆,我没有理由将婆婆赶走。

婆婆便从此住下,她负责一日三餐和搞家里的卫生,看来,孩子果真是一副药膏,它虽然没有弥补我的婚姻,但是它粘合了我和婆婆经年不合的婆媳关系。

渐渐的,我和含之间每周两次的夫妻功课被取消了,不知是含嫌弃我,还是他出于对这个孩子的爱护,我不得而知,总之我们之间更加安静了。

来福那里我去得少了,我们每日靠发短信,传递着思念。

可即使在白天想起来福,我的心中也漆黑一片,是我将他害至现在的境地,让他孤苦无依,流落于外,独自经受黑夜。

不知何时,我们的世界才能够晴空万里?

第一节 你就对来福有兴趣?

5月21日

今天赵总找我谈话了,说公司欲要将我提升为客户部经理,让我准备一下,近期上任。

我感到十分突然,连连拒绝说:“赵总,我不合适,大家都知道我的专业不对口,我来此工作仅是为了拿到一份稳定的工资。”

赵总却说:“可是小陈,你这几年工作踏实,成就有目共睹。”

我依然推脱说:“赵总,谢谢你赏识我,可我真的不合适,我怕我干不好。”

赵总笑着说:“没有尝试,怎么就知道干不好?”

我不得不抬出孩子说:“再说我怀孕了,用不了多久就会休假。”

赵总依然笑眯眯说:“这个没关系,等到你临产时,你照旧可以休假。”

从赵总办公室出来,我来到一旁发呆,这是怎么了,我出轨了,我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而我的生活竟处处被得到改善,先是婆婆对我好了,再就是我要被提升了。

莫非是我出轨有理,上天在奖赏我吗?

正发呆,柳琴走过来,她碰我一下,说:“哎,落姐,你们家含真是越来越帅气了,真是应了那句话,枫叶越老越红。”

我迷迷呆呆问:“你看见他了?”

柳琴点头说:“是啊,我看见他了,前几天在总公司。”

我一惊,正式看着柳琴说:“总公司?”

柳琴又是点头,说:“对啊,我去总公司办事,碰巧遇上他。”

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并非上天在奖赏我,而是含在背后所为,是他提前做好婆婆的工作,让婆婆来照顾我,也是他去总公司走后门,总公司才让赵总提升我。

这个含,你在做些什么,你纵使做得再多,也无法挽回我明明白白离去的心。

并且你这都做的是什么,让婆婆来约束我,让工作来压制我,只会让我反感你,让我离你越来越远。

含啊含,时至今日,你都不明白我们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想至此,我感到自己浑身无力,我的婚姻彻底完了,我和含之间也彻底完了。

原来在我内心,我一直渴望含能够挽救我们的婚姻,我也一直渴望含能够理直气壮将来福赶走,我是他的妻子,他有理由并有资格将来福赶走。

可是含非但没有将来福赶走,他还背地里在做着这些。

含,从今天起,你的妻子已彻底不再爱你,她跟着你的只有一副空的躯壳。

公司欲要提升我之事,令我的心头更加糟乱,我因为从小受到父亲的影响,对为官一事避而远之。父亲总是如是说:当好官,会令坏人谩骂,而做坏官,又会遭到百姓的指责。因此,不论当好官还是做坏官,同样都是出力不讨好。

因此,只有傻子才会想当官。

虽然父亲的话有些偏激,但是我一旦被提升,有一点是显而易见:我会很忙碌,我会无暇顾及来福。

何况我的提升,是靠含走后门而被所得,这令我无法做到坦然。

晚上回到家,婆婆已做好饭菜,含也已回来,他们在等着我开饭,我便过去坐下,吃饭,我吃得很慢,婆婆问:“怎么了,陈落,是我做的饭菜不合口吗?”

我慌忙摇头说:“不是,妈,饭菜很合口。”

婆婆说:“那你怎么吃得这么慢,好像在吃毒药。”

我笑了笑说:“妈,不是因为饭菜,是我在单位遇到一点事。”

婆婆立刻追问道:“哦,是吗,单位能有什么事?有人给你穿小鞋了?”

我说:“不是,是单位准备提升我做客户部经理。”

婆婆说:“那是好事啊,你还忧心忡忡做什么?你在基层熬了六年了,成绩不错,也该被提升了。”

我没敢说我对提升没兴趣,而是说:“可是妈,眼下我身体不方便,用不了多久还得请假,这对工作会带来影响。”

婆婆说:“那没什么,你现在才刚怀孕,离请假还早,再说家里有我,你一切不用担心。”

含始终安静的吃着饭,让我越发坚信了他曾去总公司走后门的猜测。

上床之后,我说:“老公,对于我被提升之事,你怎么看?”

含说:“公司决定了吗?”

我说:“大致已定。”

含说:“那你就愉快的接受吧,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会有。”

我看着含,说:“可是我对当官没兴趣。”

含也看着我说:“你就对来福有兴趣?”

我一噎,被愣在那里。这种话,放在从前,含怎么也说不出口,含变了,而我也变了,我们都被我们的婚姻所改变了,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

我真想将含的背地所为都抖出来,可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毕竟还在一张床上睡觉,不能够让对方太尴尬。

我一夜思绪纷乱。

第二节 我被多出了一只手

5月26日(1)

今天是周一,上午,我正式上任了,开了一场会,作为我的上任仪式,我还发了言。

开会结束,我正式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想着来福。

我很想给来福发个短信,告诉我已被提升之事,可是短信编辑好,我却犹豫着,迟迟不肯发送出去。

既然已被推到这个位子上,就得好好工作,尽职尽责,做好一名经理。

可是来福的存在,无疑会让我的“好经理”蒙上阴影,一旦被人知晓我和他的关系,后果将会怎样,到那时我是否会有勇气和能力处理一切?

不知道。

我倚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窗外绿树成荫,阳光明亮,而窗里,坐着一名美丽依然的女经理。

倘若没有来福,我正是一名春风得意的职场女性,这无疑令很多女人艳慕。

可是一个来福,已在我前进的路上埋下一颗地雷,它一旦被引发,我将被人仰马翻,声名扫地。

等到那时,我也许连普通女人都不如。

此时我发觉,生活不仅没让我去掉一只手,它反而似乎让我多出了一只手,我不仅一手丈夫,一手情人,并且在我的第三只手上,还被握着声誉。

来福该怎么办,他是去是留?

换作男人,当美人和江山发生碰撞时,被他毫不犹豫砍掉的应该是美人,可我不是男人,我是女人,女人总是看重感情要多些,砍掉来福我舍不得。

可是不砍,来福就是我的某种危险。

正想着,我忽然感到胃里一阵涌动,想要呕吐,我不禁连忙奔向洗手间。

我终于开始有妊娠反应了,这也是小半在向我打招呼。

想着小半,我就对来福生出一些丝丝缕缕的想念。

和来福回到草原,带着小半,一家三口过着简单而快乐的日子,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是现在,现实却将我和来福远拉越远。

我纵使多情,可是现实无情。

我刚刚回到办公室坐下,柳琴敲门进来,她笑嘻嘻说:“哎,落姐,这下你领导我了,可得手下留情啊,多照顾我点儿。”

我刚要说话,又感到想要呕吐,不由再次奔向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柳琴还在,她很关切的说:“落姐,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点点头,柳琴惊叫起来,道:“天啦,是真的吗?”

我说:“是真的,已经快两个月了。”

柳琴乐不可支,道:“太好了,落姐,这个孩子是你的福星,他一来,你就被提升了,好好感激他吧。”

柳琴的话让我一时伤感起来。不错,小半是我的福星,若不是她,来福怎么会被留下,来福不被留下,含又怎么会去走后门,让我被获得提升?

我可怜的孩子,你还没出生,就被成为一颗棋子,妈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爸爸。

早知今日,当初妈妈宁可在婚姻里冷死,也绝不痒,绝不把你爸爸拖进来。

可是孩子,生活哪里会有早知道。

第三节 郑州痒妇

5月26日(2)

柳琴走后,我开始整理新的工作,一直忙至吃午饭。

吃午饭回来,午休,我上网小憩。打开qq,一个陌生人在说话,看看资料,是一名来自郑州的女性,她说她目前正遭遇棘手之事,无处诉说,因此选择了寻找陌生的网友,借以倾吐一番,并最好得以帮助。

我让她说。她说她已婚,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她在网上认识了一名南方的男性,经过半年多的交流,他们爱上了彼此,对方是单身,常常要求她离婚,她也曾产生过想要离婚的念头,可这个念头总是被滑来滑去,让她无以下决心完成。

她说,一边是丈夫,一边是情人,两边她都舍不得,为此她很苦恼,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我靠在椅上,看着她频频打字,她打字的速度极快,我能够想象她此时的状态,她焦虑不安,她心急如焚,她的心中被涌着太多的话需要倾诉。

她说她是一名机关人员,在所有人眼中她很传统,并且她和丈夫都来自干部家庭,他们一路相爱,才进入的婚姻,可是现在,她竟明明白白被另外一名男人拿走了心。

她还说,那名南方男人生得偏胖,远不如她丈夫生得英俊,可她就是喜欢他,喜欢和他聊天,和他聊天很愉快,总让她感到心中有花儿在盛开。

我始终安静的坐着,看着她打字。她终于一气呵成,完成了倾诉。

我依然没有说话。她问:“你是不是讨厌我,我既有丈夫,就不该心有旁逸?”

我这才说:“哦,不,我理解你。”

她又问:“那么,我该怎么办?”

我说:“很抱歉,我可能无法给予你帮助。”

她问:“为何?我需要听一听局外人的意见。”

我说:“但我不是局外之人。”

她愣了一下,说:“哦,我明白了,我们同是沦落之人。”

我打过去一个苦笑,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她问:“你的婚姻怎样?”

我犹豫许久,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婚姻,只得沉默着。

她说:“我明白了,与我一样,提起婚姻,就无话可说。”

又过了一会她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茫然的说:“不知道。”

接着我又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她发过来一个无助的表情,说:“不知道。”

不知道。这三个字,大概是痒妇们最大的心得罢。

从网上下来,我更加闷闷不乐,想着那名郑州痒妇。

其实她的结局不难想象,她痒来痒去的结果就是和那名南方男人分开,她不仅有孩子,并且婚姻的背景较为牢固,而那名南方男人单枪匹马,他哪里是她的婚姻的对手?

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现在被坐在这个位子上,我的言行举止需要被约束,有朝一日,来福被曝光,我是否还会做到义无反顾的走向他,而不是走向我的经理位子?

第四节 不是谁生来就喜欢出轨

5月30日(1)

又一个周末来临。

因为婆婆在,我不便去看来福,可是我也不想回家,于是我选择在公司加班。

做这个经理,并没有让我感到太大的吃力,因为这些年我在基层,已建立了一个不错的客户网。

整理完一些客户资料,并安排好下周的工作,已是傍晚,距离吃晚饭已不远,但我依然不想回家。

我懒懒的倚靠在椅背上,看着外面。外面已是暮色渐浓,华灯初上。

此时,有多少人在路灯的照耀下赶路回家,而又有多少人,站在路灯的背后,形单影只不肯回家。

我就是其中有家不想归的一员。

有家不想归,它远远比无家可归要可怜得多,无家可归,它的可怜众所周知,也就不再成为可怜,而有家不想归,这份可怜却无法言说,只能默默的放在当事人心中,任凭它深如海洋,日复一日吞噬着你。

又是周末,自然又会有很多人选择出去放松,也许还会有女人出轨。

在当今这个时代,男人出轨早已如漫天雪花,不足为奇,而女人出轨换来的竟是声声不息的谩骂,甚至还有别的刀剑只之类的东西。

可是在骂的背后,有谁曾真正走进过她们的内心?

男人出轨也许会与身体有关,而女人出轨永远关于情,而这份情,又是她们在自己的丈夫那里所苦苦得不到的。

于是她们出轨了,她们出轨往往不为别的,她们出轨正是被自己的婚姻所迫,婚姻让她们感到冷,冷得无以承受,因此她们出轨了,她们不得不出轨了。

她们出轨,是为了本能的求生。

作为女人,不是谁生来就喜欢出轨,而在她们进入婚姻的最初,她们曾那样珍爱自己的婚姻,她们渴望自己的婚姻能够地久天长,能够永远如春。

正如我结婚的当初,在我内心是多么的珍惜含,我甚至为了含,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可是几年下来,我和含的婚姻就这样被变得狼藉涂地,无以收拾。

甚至在前不久,我依然渴望含能够挽救我们的婚姻,我不想痒,我想做一名好妻子,实实在在的生活。

甚至含一个真诚的怀抱,就能够让我热泪盈眶,让我感激涕零,让我全心全意爱他,可是当那样的怀抱是被你一次次要来的时,在你的内心是否会依然保持着对他的爱?

而在另外一名男人那里,用不着要,我就能够被获得足够的爱。

在要与不要之间,我自然会选择不要,因为不要,可以让我活得轻松自如。

夜幕终于拉开,窗外灯火阑珊,那灯火点点入眼,竟被化为满心璀璨的忧伤。

我不禁将双臂放至胸前,抱住自己,却被掬得满怀想念。

我想念来福。

来福不在远处,他就在我的心头,只要我一俯首,就能够看见他站在那里,对我温暖的笑。

亲爱的人,此时你在做什么,你是否如我一样,正在倚着窗想念我?

而在我的内心,对你的想念已成斑斓的海。

婆婆忽然打来电话,说:“陈落,你快回来,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满口胡言,含又不在,我一个老太婆拿他没办法。”

我不觉喃喃说:“男人?“

婆婆急急的道:“是啊,长头发,大胡子,一看就像个野人。”

我听罢,顿时浑身一紧,立刻起身下楼。

这个来福,看来他是想我了,他并且想到我们家去了。

第五节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5月30日(2)

出了公司,我立刻打车。

在出租车里,我给含打电话,我让含马上回家,告诉他来福正在我们家中,我担心会出乱子。

含说他在陪领导吃饭,估计一时半会回不去,含让我先赶回去,稳住来福,不要让婆婆怀疑什么。

我一路焦头烂额,回到家,果然看见来福衣衫不整站在客厅里,一旁站着焦急无奈的婆婆。

我上去,刚要说话,竟被来福一把抱住,他醉醺醺说:“妞妞,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婆婆在一旁大睁两眼,看着我们,我拼命挣扎着身体,低声呵斥说:“来福,你快放手,你喝多了。”

来福依然紧紧抱着我,说:“妞妞,我不放手,我想你,我都要想死了。”

婆婆方才如大梦初醒,她奔过来,发疯撕扯着来福说:“你这个疯子,你认错人了,你快放手,你怎么可以把我儿媳抱在怀里。”

来福借着酒力,一挥胳膊,将婆婆推出很远,他口齿不清的说:“我没有认错…谁说我认错了…她是我的妞妞…她肚里还怀着我的孩子…”

我慌忙去捂来福的嘴,可是为时已晚,来福的话已活脱脱被出口,我只得将那只手放在自己的嘴上,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

果然,婆婆脸色大变,她颤抖着手指,指着我说:“陈落,这个人究竟是谁?他说的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婆婆惊异的脸庞。婆婆提高嗓门重复道:“你说呀,他究竟是谁?”

我无言以对,羞羞软软的站着,婆婆明白了,她扬起手臂,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说呢,结婚这么多年你都不肯怀孕,现在却突然不声不响怀上了,原来你怀的竟是野种。”

来福一下冲上来,他用身体挡住我,粗鲁的对婆婆说:“你凭什么打人?”

婆婆咬牙切齿:“凭什么?凭我是她婆婆!”

来福愤愤的说:“她是你儿媳不假,可她不是你家奴隶,她也没有卖给你们家,你更没有权利打她。”

婆婆道:“我打她怎么了,我不仅打她,还要连你一起打,我打你们这对臭不要脸的。”

婆婆说着,她抄起沙发垫子,狠砸着来福,我担心来福会借着酒劲犯粗,于是阻止婆婆说:“妈,你别打他,这事含知道,你先安静一下,等含回来,我们再慢慢告诉你。”

婆婆越发惊愕,道:“什么?含知道?”

我郑重的点点头。婆婆一下被崩溃了,她丢下垫子,摇摇晃晃朝沙发走去。

婆婆有高血压,加上人胖,她此时已被累得有些气喘,刚到沙发前,她就一头跌坐下去,喘息。

来福挨了一些打,人似乎清醒了一些,他不安的看着我:“怎么办,妞妞,我好像闯祸了。”

我说:“你先离开。”

来福不肯,他说:“妞妞,事已至此,我不能一走了之,我得留下保护你。”

我不再管来福,将他丢在一旁点烟抽,去沙发上看婆婆。

第六节 让她明明白白给你戴绿帽子

5月30日(3)

婆婆伏在沙发上,大口喘气,我担心她会旧病复发,急忙倒了一杯水说:“妈,你先喝点水。”

婆婆一伸手,打翻我手上的水杯,余怒不堪的说:“你给含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我要马上见到他。”

我说:“妈,电话我已打过,他在陪领导吃饭,他需要晚一会才能回来。”

婆婆声嘶力竭,叫起来:“他在陪他妈的什么领导吃饭?家里都被闹翻天了,他还有心思吃饭?你再给他打,让你立刻回来,再不回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我急忙拿出手机,再次给含打电话,还好,含已在回来的途中,我嘱咐他快点。

含已从我的口吻中觉察出什么,他闷闷的说:“妈已被知道了?”

我悄声道:“嗯,来福喝多了,把什么都说了,妈被气得厉害,我担心她会血压升高。”

含说:“好了,我知道了。”

含说着,很不悦的将电话挂断。

约莫一刻钟后,含才出现,进门后,看见来福站在门口抽烟,含拧着眉头说:“你怎么还没走?”

来福没有说话,他闷着头抽烟。

含仇恨的瞪着来福,我走过去,扯扯含的衣袖,小声说:“老公,你别管他,你先去看看妈,我担心妈会血压升高,我给她拿药她也不肯吃。”

含这才朝沙发上的婆婆走去。

婆婆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她指着我的身体对含说:“小含你说,她肚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门口那个人说是他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含尝试着去扶婆婆说:“妈,你先进屋。”

婆婆一把推开含,叫道:“我不进屋!就在这里说!都这样了,还遮掩什么?”

含只得硬着头皮说:“妈,他说得是真的。”

含话音刚落,婆婆就“啪”的一耳光丢在他的脸上,大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当初我就提醒过你,说老夫少妻有危险,你不听,现在好了,一切都灵验了,你管不住她,让她明明白白给你戴绿帽子?”

白发苍苍的婆婆,举手打年近半百的含,这是一道伤人的风景,我的心都要碎了。

婆婆举手又要去打含,我急忙抱住她说:“妈,你不要再打他了,都是我对不起这个家,你要打就打我。”

婆婆恶狠狠瞪着我说:“走开,你这个臭女人!少在这里装好人。”

我看着婆婆,泪水纷落。

婆婆道:“哼!你哭什么,你出轨有理了?拿眼泪给我示什么威?”

我流着泪说:“妈,你先坐下休息,不然你的血压又要被升高了。”

婆婆道:“少叫我妈!你若是心里有我这个妈,你也不会明明白白给我儿子戴绿帽子了。”

含在一旁小声说:“妈,你别怪小落,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含话音刚落,婆婆又是一耳光甩在他的脸上,道:“你这个窝囊废!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这样的女人你还护着干什么,你还留着她干什么?”

我蹲下身,掩面哭泣。

第七节 警察来了

5月30日(4)

来福看不下去了,他奔过来,一把拉起我说:“走,妞妞,我们离开这里。”

我挣扎着说:“来福,你就别再添乱了。”

来福皱着眉说:“妞妞,事已至此,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还嫌你受的委屈不够吗?”

来福之举,令婆婆大受刺激,她再次给我一个耳光,骂道:“臭女人,竟敢当着我们的面和你的奸夫拉拉扯扯?不打你,我的手痒得厉害。”

来福愤怒不已,他一伸手将婆婆掀翻在地。

含立刻过来,他伸手揪住来福的衣领说;“你竟敢对我妈动粗?你也欺人太甚了。”

来福也抓住含的衣领说:“谁为难妞妞,我就跟谁急,不信你试试看。”

我站在一旁哀求说:“你们放手,你们都放手。”

可他们依然揪扯在一起,我又去地上扶婆婆,婆婆一把将我推开,她自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朝卧室走去。

我哀求含说:“老公,你放手好不好,妈在这里,你要替她想一想。”

含对我的哀求置若罔闻,我又去哀求来福,说:“来福,我求求你,你快放手,离开这里。”

来福看看我,说:“妞妞,你别管,我和他早晚得有今天。”

含愤愤的说:“来福,我告诉你,我已忍了你很久了,你最好不要逼我。”

来福冷冷的道:“我也告诉你,我也忍了你很久了,你最好也不要逼我。你根本不爱妞妞,你为了自己的面子,甘愿让妞妞做你们婚姻的陪葬品。”

含的脸红了一下,即刻又白了,他说:“有本事,你让小落跟你走啊。”

来福愣了愣,说:“含兄,我再最后叫你一次含兄,从此之后,我再不会这么叫你了,因为你不配我这么叫你。你抓住妞妞的弱点,将她死死关在你们的婚姻里,你知道你有多么卑鄙吗?你卑鄙得令人感到羞耻。”

含反唇相讥道:“你不卑鄙吗?你明明知道对方是有夫之妇,你还用你所谓的爱情苦苦纠缠,并且你还拿离婚来胁迫她,你才是天下最卑鄙的人,你卑鄙得令人拳头发痒。”

含说着,他一拳打在来福的鼻子上,来福立刻还击含,他一拳打在含的眼镜上,镜片被打碎了,来福的手被划破了,流血。

正在此时,门铃忽然响了,婆婆从卧室跑出来,去打开房门,进来的竟是两名警察。

原来,婆婆刚才进入卧室不为休息,她而是拨打了110.

一名警察站在客厅中央问:“刚才是谁报的警?”

婆婆上前一步说:“是我。”

婆婆说着,她指向来福,“警察同志,就是那个人,他私闯民宅不说,还殴打我殴打我儿子。”

另外一名警察立刻走到来福面前,道:“你是做什么的?你从哪里来?你的身份证呢,你的暂住证呢?”

来福理一把凌乱的长发,有些桀骜的说:“都没有。”

那名警察顿时警惕起来,他审视着来福说:“什么?三无人员?带走带走。”

第八节 爱来爱去,就去把来福送进派出所里

5月30日(5)

另外一名警察上来,推着来福朝门口走,我急忙追上去,拦住他们说:“警察同志,你们不可以随便抓人。”

一名警察说:“奥运会在即,所有三无人员都是被清查的对象。”

我说;“他不是三无人员,他是我的娘家亲戚。”

那名警察看着我说:“什么亲戚?亲戚还报警?先带走再说。”

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来福被带走,含和婆婆也在一旁看着,我有些焦灼,对含说:“老公,你怎么不说句话?”

不等含开口,婆婆却说:“你想让我儿子说什么?说那个人不是私闯民宅,说那个人是有功之臣,是他搞大了你的肚子?”

我不理睬婆婆,依然看着含说:“你未免太过分了。”

婆婆道:“过分的是你们!一对狗男女,偷情不说,还敢找到我儿子家里来,你们真是色胆包天,猖狂之极,他理当去派出所待着。”

我不想再说话,就转了身,缓缓朝卧室走。来到卧室,我坐在床边垂泪。

爱来爱去,就去把来福送进派出所里?

这样的爱叫什么爱?

含在外面和婆婆争执。含说:“妈,你报警做什么?”

婆婆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含说:“这样会把事情闹大的。”

婆婆道:“闹大就闹大,她连肚子都大了,你还想隐瞒什么?”

含说:“妈,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你在这里,事情只会越糟糕。”

婆婆道:“我不走!我走了,你一个人,好让那对狗男女欺负你?”

过了一会,婆婆在门外厉声叫我:“陈落你出来,我有话要说。”

我便开门出去,婆婆双手叉腰站在门外,见我出来,她大声道:“说,你想怎么办吧?”

我倦怠而平静的说:“离婚。”

含在一旁说:“我不离。”

婆婆叫道:“为什么不离?跟她离!都这样了,你还留着她做什么?”

含说:“我就是不离。”

婆婆说:“怕什么?凭咱们的条件,上哪找不到一个女人?随地捡一个都比她陈落强。”

含几乎在哀求婆婆:“妈,你还是回去吧,你别在这里添乱了。”

婆婆忿忿的道:“她都怀上别人的孩子了,你还恋恋不舍什么,你整日守着她,就能够吃得下去饭?”

含痛苦不堪的站起身,说:“妈,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了好不好?”

含说着,他去整理婆婆的日用品,婆婆明白含要强行送他走,于是她指着我说:“告诉你,陈落,当初我就看出你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那么多年轻的小伙子你不嫁,你偏偏嫁给我儿子,你不过是拿婚姻当跳板,想要在这个城市扎下根,现在好了,你当上经理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就开始嫌弃我儿子了,不过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我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我什么也不想说,脑海中只有两个字:离婚。

世上的任何事都是需要外界来推你一把的,在几个小时之前,我还唯恐被婆婆知道来福,此时既已被婆婆知道,我反而坦然了,该来的总会来,也已经来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件事要做:离婚。

第一节 他是一个变态者

5月30日(6)

我是在来福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刻,才产生要离婚的。

即使来福罪大恶极,他也不至于被警察带走,而在来福被带走的那一刻,我的丈夫含居然那样的安然,他落井下石的眼神让我感到可怕。

我的脑海甚至会滑过一个这样的念头,这一切都是含提早所设计好的。从最初我和来福第一次聊天起,含就在我的身边,当时他还鼓励我跟来福要联系方式,然后他睁一只眼闭一眼,一步步把我和来福推上偷情的舞台,让我们在舞台上尽情的扭捏作态,而他坐在台下不动声色的观看。

当我把认识来福以来的两年多时光,都连在一起细细回想了一遍时,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一切都是一场戏,而导演这场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丈夫含。

两年多来,我和来福在台上偷情,而含在台下鼓掌说:你们偷吧,偷吧,我看着很刺激。

当晚上我回到在含的身边,含又窃笑道:你羞愧吧,羞愧吧,我要让你羞愧得夜不能寐。

当我明白这一切时,我感到周身发冷,眼前的含和六年前的含已渐渐被剥离,六年前的含一身金色,翩翩迷人,而此时的含,他不仅没有脊梁,他还表里不一。

说难听一些,他就是一个变态者。

现在他把来福送进了派出所,接下来他还会设计什么,他大概该报复我了,该偷偷给我吃打胎药了,他也许早已暗中将我和来福在一起的情景都拍了下来,也许他会将那种照片发到网上,让千万人欣赏,让千万人唾骂。

太可怕了。如此设想,令我不寒而栗。

因此我要离婚,我一定要离婚,我不要和一个变态者生活在一起,和变态者生活在一起,我迟早会被他吃掉,或者我也被变为变态者。

婆婆终于被含送走了,刚刚还乱做一团的家逐渐被安静下来,我从沙发上起来,整理并打量着家。

空空的家,就像一个冷冷的战场,而我是这个战场上的一名残兵。

而在结婚的当初,我哪里曾想到,我的婚姻有朝一日会被成为一个战场,而我也会被溃败得不成样子。

并且我知道,等会儿含回来,我和他之间还有一场战争。

半小时后,含终于送婆婆回来了,他竟无视我的存在,径直走进卧室去睡觉,我跟过去,站在床前说:“含,我们谈谈。”

我第一次直呼含的名字,不再叫他老公。

含歪在枕上,说:“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现在太晚了。”

我上前一步说:“再晚也得谈。”

含有些烦躁的看着我说:“你让我睡会觉行不行?”

含烦躁的样子,犹如一把刀,将我心中的愤怒撕开了一个口子,让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我极为不悦的道:“来福被抓走了,你很高兴是不是,你可以睡得安稳觉了,对不对?而我睡不着,来福是人,他不是我们婚姻的一剂膏药,我们想要就贴上,不想要就被我们撕掉,即使他是膏药,也不该被我们撕掉丢进派出所那种地方。”

我说着,眼泪下来了,来福被抓走了,他面临的是冰冷的四壁,还有警察没完没了的审讯,而我们却依然住在华丽的家中,并且来福人生地不熟,不知他将会被关多久,再说,假如这一切果真是含和婆婆所设计好的,那么来福出来是否会遥遥无期?

第二节 被逼疯的不仅是你,还有我

5月30日(7)

含没有说话,他依然躺在床上。

我皱着眉说:“含,你知不知道,你的这副样子有多么令人伤心吗,这么多年了,我做梦都渴望我们能够象别的夫妻那样,热热乎乎的吵一次架,把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抱怨都吵出来,都统统吵掉,然后我们心清气爽的接着生活,可是你没有,每次我想要和你吵架时,你都摆出这副冷冰冰的样子给我,让我自说自话像个小丑。我嫁的是丈夫,不是墙壁,更不是冰冷的石头,我需要你开口跟我说话,与我交流。作为你的妻子,我不羡慕别的,竟羡慕那些可以和丈夫吵架的女人,你难道不觉得滑稽吗,女人吵架是什么,女人吵架就是向丈夫变相的求爱,她渴望和丈夫敞开心扉,彼此相融,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求,一直在要,我要了这么久求了这么久,你难道就不觉得我可怜吗?”

含终于从床上坐起来,说:“小落,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难过得闭了闭眼。我一口气说了如此之多,竟依然是自说自话?

我竭力稳了稳自己,才简短的说:“来福怎么办?”

含闭着双目,说:“还是先让他关两天吧,磨磨他的火爆脾气。”

我不悦的说:“你认为这么做合适吗,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是伺机报复吗?”

含倏然睁开眼,看着我说:“我报复他怎么了?我即使报复也是天经地义。”

我更加不悦,说:“什么叫做天经地义?”

含说:“难道不是吗?给他租了房子,他不好好在那里住着,跑什么跑,还敢追到我们家里来,他未免太猖狂了,换作别的丈夫,让他试试看,早打得他不知东南西北了。”

我蹙着眉说:“他今天不是喝多了吗?”

含不以为然的挥一下手说:“算了吧,他那是借酒撒疯!还当着我妈的面,对你拉拉扯扯,他是不是想要把人给逼疯啊,把别人逼疯了,他好自己好好活着?”

我也知道来福今晚有些过分,不由一阵语塞。

含说:“小落,你告诉他,让他收敛一下,做人不可以这样,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我知道你喜欢他,因此我不想在你面前多说他什么,说多了会惹你反感,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们不要把我往疯里逼,好不好?”

我说:“被逼疯的不仅是你,还有我。”

含愣了一下,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还是先想办法管好他吧。”

我也不耐烦的说:“叫我怎么管好他?”

含竟露出一丝笑意,说:“你不是很爱他吗,用你的爱管他。”

我听出含的弦外之音,在他眼中,我的爱是一枚骨头,而来福就是一只狗。

我非常不悦的说:“他是大活人,不是小猫小狗,你让他待在房子里,他就肯乖乖的待在房子里,我也管不了他,谁能管谁就来管。”

含又不肯说话了,他又摆出那副置若罔闻的样子给我。

我依然不悦的说:“是,来福是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可是你我就未必光明磊落,来福被走至今天的地步,你我扪心自问,我们有没有责任?别人不知道,可是你我最清楚。”

第三节 我这个丈夫该怎么做

5月30日(8)

含终于开口道;“难道他离婚是你我让他离的吗?”

我说:“他离婚是没有和我商量,可是当初你离婚就跟我商量了吗?”

含急了,他睁大眼睛道:“难道我当初离婚离错了吗?”

我也急了,怒目相对,说:“你离得没错,我感激你,我甚至用婚姻来酬谢你,可是酬谢来酬谢去,就是我被背上一个坏女人的罪名,就是挨你妈的耳光。”

含叫起来:“你别再说了,我已经要崩溃了。”

我也叫起来,说:“我也要崩溃了。”

含忽地从床上跳到地上,推开床前的我,朝客厅冲去。

我立刻跟了出去,既然话已被开了头,就不能够停止,一定要说下去,不然过了今晚,就再没有机会说了。

含坐在沙发上,他竟打开电视来看,我抢过遥控器,一把将电视关上,气咻咻说:“婚姻出了问题,你从来不正面解决,而是找来一剂膏药贴上,你难道不知膏药好贴,可是取下来难,它一旦被撕下来,只会让婚姻的漏洞更大?”

含将茶几拍得啪啪作响,叫道:“那你告诉我,我这个丈夫该怎么做?”

含拍着茶几的样子,是我六年来第一次见到,与他细致帅气的相貌很不相符,也让他显得很丑陋。

我不禁一扬手,将遥控器砸远处,遥控器顿时被摔开了花,电池骨碌碌向墙角爬去了。

我披头散发,挥舞着胳膊叫着说着:“三年来,你认认真真为我做过一次饭吗,你认认真真陪我看过一次电视吗,你认认真真陪我散过一次步吗,你认认真真看过我的脸吗,你认认真真牵过一次我的手吗,你认认真真和我谈过一次心吗?你没有!你统统都没有!不错,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很难登上婚姻的大雅之堂,可是我需要它们,我非常需要它们,在我看来,它们就是爱。你总说你是个粗人,是,你不是一个细致之人,可是为了我,为了婚姻,你就不能够尝试着改变吗?婚姻是彼此适应,而不是一方拼着命去适应另外一方,何况我已经适应你三年了,就换不来你的一次适应我吗?你的性格固然是有些粗糙,可你也不能引以为豪吧,如果能,那么我这么说可以吗,老公,我生性多情,因此我喜欢出轨。我这么说可以吗?你告诉我,我这么说可不可以?三年了,我冷,我总是感到冷,我时常觉得自己被放在一条漆黑的河流之上,而你却在我枕边酣睡。三年了,我无数次将我的目光跪着求你,求你抱抱我,因为我冷,可我跪着的目光你看得见吗,你看不见,你看见的只有电脑,只有游戏!三年了,你不知我有多么可怜吗,我明明是有夫之妇,可我竟需要从别的男性那里获得热情,来温暖自己的生命。寡妇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吧。是,我知道,这三年也让你受了很多委屈,自从来福出现,就无疑将一枚钉子钉入了你的心中,也钉在了我们的婚姻上,可是你要知道,这枚钉子我不想钉,也不是我一个人钉进去的,是你帮着把它钉进去的。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和来福在宾馆里时,我望穿秋水等待你的电话,哪怕是你给我发一个短信,我甚至渴望你像一个勇士那样,突然出现在宾馆,来捉我,我是你的妻子,你有理由把我捉回去,可是你没有,你藏在角落里看着我出轨,然后等我回家后审问我,让我做你的犯人。告诉你,含,我厌恶这样的你我,也厌恶这样的生活,我厌恶极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要的生活是和自己的丈夫干干净净的过日子。不错,来福是没有你帅气,他也不如你有良好的经济基础,他更比不上你呼风唤雨,可是我喜欢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我不用将目光跪着求他,就能够被获得满满的爱。和他在一起,我是女王,而和你在一起,我就是一条可怜虫。”

第四节 公鸡母老虎

5月30日(9)

我话说完了,人也被流干了,我象一段干瘪的河床,枯瘦的呈现于含的面前。

含竟说:“不就是我妈打了你两个耳光吗,就惹得你如此怨言?”

我已无话可说,漠漠的转了身,朝书房走去。来到书房,我写离婚协议,写好了,拿出去,放在含的面前,说:“签字吧。”

含将头扭至一旁,不看协议,说:“我不签。”

我说:“那我先搬出去住,等你什么时候想签了,再通知我。”

我说完,毅然朝外走。

当迈出家门时,我的眼泪滚滚而下,我无力的倚靠在墙壁上,掩口哭泣,我感到心脏阵阵发紧。

茫茫夜色,依然犹如一条漆黑的河流,在我面前莽莽延伸着,让我看不到光亮。

含拍着茶几拍啪啪作响的样子,不停在我的眼前闪现,他的样子丑陋不堪,他分明就是一只斗架的公鸡。

然而我也清楚,我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我俨如一只下山的母老虎。

婚姻走到今天,就是将郎才女貌的一对男女,变为一双丑陋之人。

婚姻绝不该是这个样子。婚姻应该是静谧温暖的港湾。

哭够了,也歇息够了,我方才挪步朝街上走去。

来到街上,才发现自己没有带证件,无法住宿,无奈之下,我只好打车去来福那里。

坐在出租车里,我已安静了许多,心中也已被刚才的哭泣所洗涤得明亮,脑海里只有两个字:离婚。

这个婚姻,我说什么也不要了,婚姻固然是责任,责任也固然是美德,可总不能让我一头撞在婚姻的这道墙上,折颈而亡,来成全这个美德。

我想世上也没有哪一种美德,美得足以能够让人拿性命来换取。

我什么都能够容忍,唯独不能够容忍含设计将来福害进派出所,即使来福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在我们的家里被警察带走,含至少也应出面阻拦,何况来福不是不相干之人,他跟我们的婚姻还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你一边将来福留下给我做情人,一边竟设计加害来福,这样的男人,我还敢和你一起生活吗?

来到来福的住处,那幅《一棵开花的树》已被来福用镜框挂在墙壁上,我刚刚抚摸着它,眼泪就再次涌了出来。

不知来福现在怎样,警察会不会为难他,甚至打他,他晚上饿了怎么办。

我拿出手机,尝试着拨打来福的电话,可是已关机。

我的身体早已支撑不住,我倒在床垫上,长长的流泪。

一夜流泪。第二日起来,草草梳洗之后,我立刻赶往派出所。

在那里,我竟见到了含,含也看到了我,他绷着脸对我说:“你不要进去了,我进去保他,你的身份证又不是当地的。”

我虽嫁入s市多年,但户口仍在家乡。

我看了看含,没有说话,心中隐隐有些悔意,昨晚我的那番话似乎说得过火了些,但是含落井下石的目光依然在我的脑海里,令我无法真正释怀。

半小时后,来福出来了,一夜不见,他瘦了许多,胡子长得吓人。

见到我,来福有些意外,不过他立刻递给我一个疲倦的笑。我也强作笑颜。

一起进入含的车里,三个人都不说话,默默随着车子往前。

第五节 来福要当逃兵了

5月31日(1)

来到来福的住处,含将车子停下,来福起身下车,我坐着没有动,来福下车后,他回头对车里的我说:“妞妞,你也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看了一眼含,含面无表情,我就起身下车。

含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等我钻出车子,他调转车头,一路驰去。

我和来福一起上楼,打开房门,在门后来福张开怀抱,他默默将我拥住。

我感觉得出,一夜派出所时光,已让来福变了,他的怀抱尽管温暖依然,但是有些松懈。

抱了一会,来福才说:“妞妞,告诉我,昨晚我走后,他妈有没有再打你?”

我摇摇头说:“没有。”

来福爱怜的看着我的脸说:“是不是昨晚哭了一夜?脸都被哭坏了。”

我点点头说:“嗯,前前后后想了很多。”

来福说:“还担心我一夜?”

我再次点点头说:“是,担心他们打你,也担心你夜间饿了,没有东西吃。”

来福有些动容,他情不自禁再次将我抱住,说:“妞妞,我也担心你一夜。”

又抱了长长的一些时间,我们才分开,来福牵着我朝房里走,来到卧室,我们双双坐在地毯上,来福握着我的手说:“妞妞,昨晚他们没有打我,我也没有觉得饿,但是我想了很多,前前后后,从我们在网上相识到相见,再到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不过才两年多,可是在我心中它仿佛过了二十年,我们不是简单的相爱男女,我们早已是患难与共的老夫妻,我们这份感情是珍贵的,比起那些同床异梦的合法夫妻来说,我们的感情也是骄傲的,我们不需要法律赋予那道围墙,我们就可以生死相依。这样的感情,全天下恐怕不多。可是妞妞,现在我觉得累了,我好像爱不动了,因此我想要当逃兵了。”

我虽已有预感,但依然感到心若刀绞,我强作展颜,说:“宝宝,我明白,你累了,因此我批准你当逃兵。”

来福轻轻搂过我,说:“我的好妞妞!我知道你一直都懂我,因此不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怨我。”

我将头靠在来福的肩上,说:“嗯,我一直都懂你,正如你一直懂我一样,不管我们彼此怎么做,都不会怨恨对方。”

我知道昨夜对来福而言,是一个不平夜,他在里面肯定经历了苦痛,至少是心灵上的,可是他不愿说给我听,如同我不愿将自己和含的那场争吵说给来福听一样,我们都不愿将自己最苦痛的东西讲给对方听,我们不想让彼此担心。

我倚靠着来福,眼泪在心中涌流,我终于有勇气离婚了,而来福却要走了,因为他累了,爱不动了。

来福说:“妞妞,我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只有你好,小半才能好。”

我说:“是,我们都要好好的。”

来福说:“我准备回草原,去陪伴爷爷。”

我说:“好,你去陪伴爷爷。”

来福握着我的手,说:“妞妞,记住我的爱,让它时刻温暖你,愉快的活着,你愉快我才能够愉快。”

我说:“嗯,记住你的爱,让它温暖我。”

来福说:“还有一点,妞妞你要记住,自从相识,我就把生命及灵魂交付了你,从此以后,我再不会爱别的任何女人了,因此你要骄傲,在这个世上,曾有一个男人这样真诚的爱过你,爱着你。”

第六节 这是一场计谋

5月31日(2)

至此,我已无法承受心中的悲伤,我抱住来福,无声的恸哭。

来福的心中同样也被涌满了悲伤,他抱着我默默垂泪。

哭了一阵,来福托起我的脸,为我擦拭眼泪说:“妞妞,我们不哭,我们虽然分开了,但爱并没有被分离,为了这爱,我们要努力的活着。”

我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说:“宝宝,你何时走?”

我想知道来福离去的日子,这样我好把剩下的时光分分秒秒计算着来用。

来福说:“后天。明天是周日,你不上班,我租一辆脚踏车,带着你出去玩一天,我知道你一直渴望这个。”

我蓦地搂住来福,泪流满面说:“嗯,我要坐在脚踏车的前面。”

来福衔着泪笑着,说:“好。让你坐在前面。”

说着话,天色已暮,我起身要去为来福做饭,被来福阻止住,来福温暖的笑着说:“妞妞,还是老习惯,我来做饭,你在旁边看着。”

我说:“不,宝宝,今天让我来做,你累了。”

来福说:“我不累。只要我在,就不让我的妞妞做饭,我要让她永远当女王。”

我搂住来福的脖子,说:“好,国王做饭,给他的女王吃。”

用冰箱里仅有的菜,我们做了一顿简单的饭,可是都吃得很少,分别在即,悲伤总是情不自禁的吞没着我们。

勉强吃完饭,我和来福双双躺着,这是我们真正拥有的第一个夜晚,可是我们除了握着手安静的躺着外,已拿不出别的交与对方。

这一场爱进行到今天,我们都已被精疲力竭。

我和来福都看着窗户。窗户上的纱帘已被放下,犹如一帘幽梦,在软软的摇曳着,看着看着,那帘幽梦就被披进我们的心头,化作不尽的忧伤与哀思。

来福忽然说:“妞妞,有句话我说出来可能会伤害你,但我还是想要说出来,你好保护自己。”

我意识到有些凝重,说:“宝宝,你说。”

来福说:“我觉得这是一场计谋。”

我点点头说:“嗯,我也有所觉察。”

来福说:“你知道我昨晚是怎么去你家的吗,是因为我收到一条短信。”

我不觉一惊,说:“什么短信?”

来福说:“我因为近期见不到你,有些郁闷,昨天傍晚就去外面喝酒,正喝酒,忽然收到一条短信,说你在家,让我过去,我喝了酒,脑子不太清楚,加上想念你,就糊里糊涂去了,可我去了之后,你竟不在。”

来福说着,他拿出那条短信给我看。

我仔细看看那个号码,并不认识,短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六个字:她在家,等你去。

然而正是这六个字,制造了一场事端,也制造了我和来福的分离。

我立刻拨打那个号码,结果是无法接通,看来这是个临时号码,对方一经用完,就已将其销毁。

此时,我依然被吓出一身冷汗,太可怕了,来福纵使不光彩,他纵使可以被送上道德的法庭,可也不至于遭人算计。

来福有些倦怠的说:“妞妞,你不认识这个号码吧,而我也不认识,当时我误以为是你的某个朋友,所以就没有多思,去了。”

我将头无力的伏在来福的怀中,说:“这个电话号码,至少是含身边的人,也许就是含自己。”

来福微微叹息着说:“我也是昨晚在派出所里,才预感到这个的,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七节 我明白,宝宝,我同意你离开

5月31日(3)

我心中已难过得不能够再说话。含,我的那个帅气儒雅丈夫,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先是把来福送进去,然后再出面把来福捞出来。

来福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妞妞,我知道否定含,也是否定了你和他这些年的生活,因此你心中不好受,但不要责怪含,含年纪再大,他经历得事情再多,他也终是一名凡间男人,他的心灵难免也有滑坡之时,况且我们相爱对他而言,终是一种伤害,他也是出于本能的还击,我们都是普通之人,在面对伤害时,谁也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过了许久,我才来福的怀中抬起脸,说:“所以,你才选择要走?”

来福点点头说:“我们在明处,可那只手在暗处,在明处我可以保护你,可是在暗处,防不胜防,万一伤害到你怎么办?倘若果真伤害到你,我会对不起你,对不起相遇,更对不起爱情,相爱的本身是让彼此愉悦,可是爱来爱去,我带给你的竟是伤害,那样我会痛不欲生的。你明白吗,妞妞?”

我又是泪水涟漪,不止的点头说:“我明白,宝宝,我同意你离开。”

第二日起来,天气很好。

来到外面,来福顺利租到一辆脚踏车,我坐在车子的前面,来福用双臂满满的抱着我。

因为天气好,我身穿一件白色连衣裙,脖子上系着一块浅粉的丝巾,随着车子的行驶,丝巾在晨风中长长的飘动。

我整个人倚靠在来福的怀中,努力欢喜着说:“宝宝,看我今天漂亮吗?”

来福吻我一下,耳语道:“嗯,非常漂亮。”

女人都喜欢被男人赞扬,我也不例外,这不单单是为满足虚荣心,而是由衷的赞扬会让女人扬起自信的风帆,从而更好的投入生活。

和含结婚多年,他从来不肯赞扬我,起初我买了新衣回来,也要穿给含看,问他好看与否,含每次都敷衍我说:好看好看。

其实含连我穿新衣的样子都没有看清。

以后每每买了新衣回来,我就不再穿给含看,以至于我数年前我买的衣服,含偶尔发现后,他竟十分惊讶的说:小落,你何时又买了一件新衣服?

其实这件衣服早已被我穿得发旧了。

也许在含的眼中,我早已是一名小老太婆,我穿什么都一样。

来福将车子一路蹬向郊外。途中有孩子们举着气球在玩耍,我才恍然大悟,仰起脸对来福说:“宝宝,今天是儿童节。”

来福笑眯眯说:“那我们今天就返老还童一回。”

来福说着,哼起了国际儿童歌,我也跟着轻唱起来。

6月的s市,已有了初夏的味道,阳光很早就缀满了道旁的林荫,在枝头闪烁着粼粼金光,道旁的农田里,瓜果正在成熟,发出脉脉的香气。

行驶一阵,来福将车子拐入一条阡陌小路,车子渐次曲折起来,我举着丝巾欢叫着。

来福摸一下我的脸庞,说:“妞妞,你别闹,不然我们要被跌倒了。”

我依然手舞足蹈,说:“跌吧跌吧,让我们跌倒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

来福极力把持着车子,说:“妞妞,你这个淘气的坏孩子。”

第八节 它是我千金不换的财富

6月1日(1)

车子驶出田野,我们来到一片草地上歇息,来福坐着,我把头枕在他的膝盖上。

蓝天白云,绿树成荫,轻风徐徐,阳光明亮。

一切都是那么美,令人陶醉。

可我就是不明白,含为何不喜欢出来,他总喜欢闷在家中,一台电脑就是他的全部乐趣,他难道不知真正的乐趣在外面吗?

我曾对含提过一次,买一辆脚踏车,偶尔节日,他带着我出来走走,看看,遭到含的拒绝,含说:“家里有汽车,还买那个做什么?”

我依然诚恳,说:“你可以用它带着我去踏青。”

含说:“那是小年轻们玩的,我们都几十岁的人了,还玩那个?”

含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得我浑身凉凉的,我从此再不提脚踏车之事。

我始终弄不明白,我喜欢的事情,含为何就不肯委屈一下自己来满足我,哪怕一次也好,而他喜欢的事情,我总是在委屈自己满足他,我委屈了自己三年,满足了他三年,三年后我拒绝再委屈自己,我们之间的问题就渐渐被呈现了出来。

我仰望着来福的下巴,说:“宝宝,给我说说草原吧。”

来福的眼中开始有一些温情的回忆在蔓延,他轻轻说:“七月是草原最美的时候,绿草四处蔓延,云朵在蓝天飘荡,鲜花开得无遮无拦,马儿驰骋飞扬,站在那里,你只有一个感觉,想要飞翔。”

我陶醉了一会,幽幽的说:“宝宝,人若是真能够象鸟儿一样,可以纵情飞翔,想去那里就去那里,那该多好?”

来福说:“人可以让爱插上翅膀飞翔,只是我们的爱有些沉重。”

我说:“宝宝,你后悔相遇吗?”来福摇摇头说:“爱,永不言悔。”

渐渐的,我们在树荫里握着手睡着了。一觉醒来,吃过东西,骑车回返。

回到s市,已是傍晚,还了车子,来福牵着我回家。

回到家,做饭吃,吃完饭,我开始为来福收拾行装,来福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来福忽然从背后将我抱住,他软软的说:“妞妞,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为我收拾行装的女人,结婚多年,她反感我出门旅行,因此我从不敢奢望她为我收拾行装,每次出门之前,都是我自己收拾,可是那种感觉很凄凉,总让我觉得自己象一枚浮萍,既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

我明白来福的感受,我转过身,徐徐将来福抱入怀中,说:“宝宝,这是我第一次为你收拾行装,只是不知会不会被成为最后一次?”

来福将头埋在我的肩上,说:“妞妞,美的东西即使一次,也足够温暖一生,我会永远记住在这一刻,你所带给我的温暖与美好,它是我千金不换的财富。”

正收拾着,来福忽然摘下墙上那幅《一棵开花的树》,认真放入行囊中,说:“妞妞,小半留给你,它我带走。”

我心领神会,点点头说:“嗯,让它跟你回去陪伴爷爷。”

收拾结束,来福牵着我朝卫生间走,说:“来,妞妞,让我再为你洗一次澡。”

第一节 几生几世

6月1日(2)

进入卫生间才发觉,不知何时来福已放好洗澡水,他还在水里洒了一些玫瑰花瓣。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两盏红酒。

玫瑰花瓣、红酒,还有柔曼的灯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

这就是来福,即使是分离,他也要做得完美。

换作含,面对分离,他会不屑如此,在含看来,既然是分离,就无须再为它画上任何美丽的尾声。

来福徐徐为我除下睡衣,我又一次毫无保留的站在来福的面前。

来福深情的凝望着我,说:“妞妞,你知道你有多美吗,你不曾经历过生育,因此你的身体依然犹如少女,令人沉醉。”

来福的深情,让我的心中掠过一些伤感,同样是我的身体,可是在含那里,我为何引不起他的重视,在含眼里,我不过是一名有夫之妇,我理当被染上一身的柴米油盐。

为何只有在床上需要时,含才肯垂怜我,而在平时,他竟连我的身体看都不看一眼?难道他对我疲劳了吗?

夫妻疲劳,这是近些年来所流行的一个新词,对于这个词,我迄今难以认同,在我看来,真正的夫妻永远都不会疲劳。

那么,我和含之间呢,我们之间要说疲劳,也是含先对我疲劳的,他在三年前就对我疲劳了。

来福带着我,进入浴缸,我们拥抱着卧于水中,花瓣很快爬上我的胸口,在那里开着。

来福在我的耳边低语说:“妞妞,当年我去聊天室,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等你。”

此情此景,和来福的低语,让我想起《廊桥遗梦》。也是中年男女,也是一起同浴,第二日同样也是离别,之后便是一生的想念。

在我耳畔,仿佛响起罗伯特的声音:“在一个充满混沌不清的宇宙中,这样明确的事只出现一次,不论你活几生几世,以后永不会出现。”

是的,和来福相爱这件事,永远只有一次。

弗朗西斯卡说罗伯特给了她四天,却给了她一生。那么来福,这两个月,他已给了我几生几世?

我忽然转过身,一把抱住来福的脖子,泪流道:“宝宝……”

来福拍着我的胳膊说:“妞妞,你想起了什么,叫你如此伤心?”

我泪泣说:“宝宝,我想起了《廊桥遗梦》。”

来福也痛楚的仰起头,感慨道:“哦,罗伯特和弗朗西斯卡。”

我伏在来福的怀中,流泪不息,我献给《廊桥遗梦》,和献给我和来福的,只有这从心底里流出的重重眼泪。

洗完澡,来到床垫上,躺着。因为是最后一夜,我和来福都不说话,只是握着手躺着。

直到凌晨,来福才说:“妞妞,等天亮我走时,你不要流泪,也不要起来送我,让我一个人安静的走。”

我说:“嗯,宝宝,我不流泪,也不送你,让你自己走。”

我懂得来福的心思,我一旦流泪不止,相送不依,就会让他离去的脚步犹豫不决。

既然来福要走,就让他好好的走,不要让悲伤成为挽留的枝蔓,来牵绊他的脚步。

第二节 在爱方面,谁都渴望回报

6月2日

天终于还是明了,来福起来穿衣,我依然躺着。

来福穿好衣,他拿来梳子要为我梳头,我便侧过身,让他为我梳。

我知道人不能够相比,可是来福的举动总会我让无端的想起含,结婚六年,含从来不曾为我梳过头,而我很多次将他的头抱在怀中,为他梳理头发,那哪里是梳理头发,而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只有我自己清楚,在婚后的头三年,我曾对含,曾对我的丈夫付出了怎样披肝沥胆的疼爱,可是在后三年,我疏于再疼爱他了,因为我总是得不到回报。

都是凡间儿女,谁也不是圣贤,在爱方面,谁都渴望回报,没有回报的爱,是一条看不见光亮的河流,它早早晚晚会将人吞没。

来福梳得很慢,他一边梳,一边将我的头发揽入手中,握着,说:“妞妞,你的头发真好。”

我扭过脸,朝来福笑了笑,在来福的眼中,我一切都是美的。

而在我的丈夫含那里,我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给我梳完头,来福背起行囊说:“妞妞,我要走了。”

我依然躺着,只是将身体翻过来,仰面看着来福说:“嗯,宝宝,你走。”

来福便朝外走。

卧室的房门正对着客厅的房门,来福为了让我多看他的身影,他没有将卧室的房门关上,来福在我的视线中,一步一回头,他刚刚前行一步,就迫不及待的回过头来,用目光找我。

而我的眼睛一刻也不肯松弛,紧紧跟随着来福的身影。这个曾亲密无间的身影,看一次就少一次。

我果真没有流泪,我来不及流泪,我只想抓紧时间多看看来福。

来福终于来到客厅的房门前,他将整个人转过来,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也看着来福。看了许久,来福都无法转过身去,我知道是我的目光让来福难以从容的转身,我就默默的侧了身,将背对着来福。

我终于听见来福在打开房门,房门打开后,来福丝毫没有停顿,他毅然而去,并一下将房门关上,碰锁上。

在房门被碰锁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哗的来了,沿着脸颊汩汩流淌。

真的回不去了,倘若能够回到少女时代,我一定不会来福走,我一定会紧紧抱着他,哭着闹着不让他走。

我想此时来福一定没有离去,他还在楼梯上站着,他故意将房门碰锁上,就是不让自己再返回来,因为他已将钥匙留下,他无法进来。

而我也克制着不去打开房门,看看来福是否果真已去,倘若他还在楼梯上站着,见到我,我们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拥抱在一起,痛哭不已。

那样,我们就很难分开了。

就这样吧,让来福安静的离开,这两个月的流浪,已让他的生命被零落,就让他回到心爱的草原上,去养息自己。

还有什么比养息生命更加珍贵?尤其是来福的生命。

哭了很久,我起来去洗漱,准备上班。

来到外面,我独自在街上走着,一边等着司机来接我。

昨晚一夜未眠,和方才大量的流泪,已让我的精神濒临崩溃,我感到自己象一枚深秋的落叶,飘摇得厉害。

行走一路,我的眼前依然都是来福一步一回首的样子,来福那悲伤无奈的眼神,已深深刻进我心。

此时我觉得,其实生活并没有真正眷顾我和来福,它而是让我和来福成为爱这枚藤上的两颗苦瓜。

在来福为我梳头的那么长的时间里,我都很想做一件事,问来福什么时候回来,可是很多次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这句话我不能问,问了就是在跟来福索要结果,就是给来福压力。

第三节 来福走了十天了

6月12日

来福走了十天了,他音信杳无,电话也打不通。

这些日子以来,我总在想一个问题,来福在派出所的那一夜晚,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做出毅然离去的决定,他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至少是有人曾用我的生命威胁过他,那么那个人是谁,会不会就是含?

每每想至此,我就感到寒冷不已,背上犹如被浇凉水。

含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是当初我没有看清他,还是在有了来福以后,他才会被变得如此?

你还不如真刀真枪和来福打上一架,你甚至把来福致残了,我都可以理解,我就是无法理解你当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作为男人,你可以贫穷,也可以丑陋,唯独不可以算计别人。

和那种男人生活在一起,我会感到惊恐不安,他既然会算计别人,有朝一日同样也会算计你。

我一直没有回过那个家,婆婆曾打过两次电话,可我都没接,婆婆的电话我接了也是挨骂,有谁总甘愿挨骂。

来福走后我才发现,我竟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他留给我的只有小半,幸亏还有小半,每每想来福时,我就将她抱在怀中。

迄今为止,我都不承认我和来福相爱错了,相爱本身就是一种来自心灵的纯粹的愉快的感知,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纯粹的,其间没有夹杂一点世俗的东西,这在当今这个时代,它很难得,我想当我们其中任何一方,一旦被遭遇生命危险时,我们另外的一方一定会毫不犹豫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的生命。

这样无私的爱,在被除去婚外情的外衣后,它足够感动每一个懂爱的人,它因此也感动了上天,上天才会安排来福爷爷去世,安排我们相见,倘若不是爷爷去世,让来福一时沉痛,无法承受,我想这一生来福都不会来见我,因为来福非常爱他的儿子,他曾经说过即使为了儿子,他也要维持原有的不美满的婚姻。

可是在与我相见之后,儿子远了,爱却近了,为了爱,来福选择了离婚,那是一场什么样的爱,它热烈如火,它芳香如花,在这样如火如荼的爱面前,作为凡间男儿,来福无力抗拒,他只有束手就擒。

我与来福一样,永远都无法忘记我们初次交融时的情景,在那个阑珊春夜,我们做了六次爱,每一次都是那样的尽善尽美,刻骨铭心,而来福在他前妻那里,他连一次这样的爱都不曾被有过,我也一样,我在含那里也一次都不曾被得到过这样的爱。

从三月二十五日相见,到六月二日分离,不过两个月时间,可是在这两个月里,我和来福曾做过多少场爱,不计其数,并且每一场爱都是那么的漫长激烈,那一次次耳鬓厮磨、一次次缠绵小语、一次次纵情深入,无不是我们生命在歌唱,我们一次次站在爱的巅峰,举手欢呼:相爱真好。

可是我知道,上天不只是我和来福两个人的上天,它也是所有人的上天,它需要顾及大家,因此上天为难了,它开始阻止我们,它最终将我和来福分离。

但是我相信,倘若上天只是我和来福两个人的,它一定会让我们结合,可是它不是,它是大家的,为了大家,它不得不将我们分开,我相信在我们分开的那一刻,它的眼中一定也被充满了泪水。

我也相信,倘若我和来福都是单身儿女,我们会毫不犹豫的结合,我们还会成为这个世上最完美最模范的夫妻,不管时代怎么变迁,也不管爱情如何被浮躁化,我依然坚信在这个世上一定会有真正合格的夫妻,他们一朝携手,终身偕老,他们共同使用一颗心灵,因此在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疲劳一说。

第四节 出轨的是你,你居然还敢提离婚?

6月13日(1)

我的反应更加重了,呕吐得厉害,每一次呕吐结束,我都会从镜中看见自己的眼角有泪水在蔓延。我想念来福。

今天下午,我正在外面办事,忽然接到柳琴的电话,柳琴在电话中急急忙忙说:“落姐,你在哪里,你赶紧回来,你婆婆来了,在公司大呼小叫。”

婆婆。这个词,我一听就有些过敏。我立刻开车朝公司赶。

赶回公司,果然看见婆婆在那里嚷嚷,我走过去,将婆婆领入自己的办公室。

等婆婆落座后,我为她倒来茶水,婆婆不耐烦的将茶水推至一旁,说:“陈落,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说:“妈,我才上任不久,因此工作比较忙。”

婆婆乜斜着我,冷笑道:“哦,我忘了,坐在我面前的不再是从前的陈落了,而是陈大经理。”

我没有说话。婆婆说:“那么陈经理,请你告诉我,你和我儿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诚恳的看着婆婆说:“妈,我和含的事,让我们自己处理好吗?”

婆婆一下尖叫起来,道:“不好!你明知我儿子窝囊,你想欺负他?门都没有!”

我起身走到一旁,去坐着。

婆婆跟过来,她犹如一面墙壁站在我的面前,说:“告诉你,陈落,我儿子好欺负,可是我不好欺负,别以为你当上经理了,你就可以任所欲为了。”

我竭力镇定着自己,说:“妈,我感激你和含,是你们当初我给予我一个家,可是我和含之间已被走到了尽头,我们只有离婚。”

婆婆一下张大嘴巴,说:“离婚?陈落,你真好意思说得出口!出轨的是你,你居然还敢提离婚?你有资格提离婚吗?”

我再次沉默不语。说实话,对于婆婆,我一直感到很无奈,在她面前,我沉默不对,我说话也不对,我沉默,她会说我故意装出一副可怜之样,让人同情,而我开口说话,又会让她感到极为不快,让她按耐不住想要发火。

总之,在婆婆面前,我左右不是人。

我一直都在想,婆婆生来就是这种性格,还是自从娶了我这个媳妇,才会让她被变得如此?

柳琴推门进来,她笑着对婆婆说:“大妈,你看这里是单位,有什么事,还是等落姐下班回家后再说,好不好?”

婆婆更加提高嗓门道:“我知道这是单位!我也知道这种丑事只能在家里捂着说,可是你们的陈大经理她要回家啊,她早已和奸夫同居在外,让我们很难见到她。”

柳琴慌慌张张看我一眼,接着低声劝我婆婆说:“大妈,这种话你可甭乱说,会影响落姐工作的。”

婆婆说:“我乱说了吗,你问问她,她肚里怀的是谁的孩子?”

柳琴被噎在那里,直盯盯看着我,仿佛在询问我:落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闭了闭眼,努力对婆婆说:“妈,您先回家好吗,我今晚下班后回去。”

婆婆挥一下胳膊,说:“你少敷衍我,陈落!怎么,你也知道害怕了,你当初干什么去了,你在和那个男人上床时,你就没想过会有今天吗?”

第五节 出轨的是她陈落,不是我儿子

6月13日(2)

婆婆说着,她竟奔过去,一把打开房门,外面早已被聚满了员工,房门忽然被打开,员工不由立刻闪向一旁,不过很快,他们又都潮水一般涌了回来,围聚在那里,朝我的办公室里张望。

婆婆向门外张着两只手,兴致勃勃道:“大伙都来听听,都来看看,你们的陈经理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身为有夫之妇,竟然和别的男人在外同居,还被搞大了肚子。”

门外观望的人潮,宛如被掷入了一枚火热的烙铁,顿时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我一动不动坐着,象一滴水被冻在椅子上,事已至此,婆婆爱怎样就怎样,大不了我离职,反正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一切都是阴谋,先是把我推上这个经理的位子,然后再来败坏我。

柳琴看不下去了,她一把将房门关上,对婆婆说:“大妈,你有些过分了,这里是单位,不是你们家,你怎么可以这样。”

婆婆立刻还击柳琴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柳琴直视着婆婆说:“我叫柳琴,是这里的员工。”

婆婆打量着柳琴说:“哦,你就是柳琴啊。哼!一丘之貉。”

柳琴正欲反驳婆婆,房门突然被人打开,赵总走了进来。

赵总对婆婆说:“大妈,我是小陈的领导,你倘若有事,可不可以去跟我说,您在这里,会影响小陈工作。”

婆婆说:“去就去,跟领导说正好。”

婆婆跟着赵总走了。

柳琴再次关上房门,悄声对我说:“落姐,还是给含打个电话,让他来把他妈接走吧,总不能让老太太由着性子跟赵总乱说一气啊。”

我无动于衷坐着,柳琴从桌上拿过我的手机,给含打电话说:“含哥,我是柳琴,你妈来我们公司了,大闹一气,现在还去了领导的办公室。”

含在那边说:“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赶过去。”

打完电话,柳琴似乎才长出了一口气,她也坐下来,自言自语说:“哎呀,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们家老太太这么厉害,怎么想怎么不像含的母亲,含那样温文尔雅。”

幸亏柳琴给含打了电话,等含赶至这里时,婆婆正与赵总争执不下,婆婆在赵总的办公室依然大呼小叫,赵总听不下去了,他阻止婆婆说:“老人家,婚姻中的对与错,不是某一方的责任,而是很可能双方都存在问题。”

婆婆立刻被变得恼火异常,她说:“你这是什么领导!出轨的是她陈落,不是我儿子。”

赵总耐着性子说:“大妈,不是我庇护我的员工,而是小陈来公司已多年,她兢兢业业,为人谨慎,平时和男性员工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再说她拥有出众的相貌,她倘若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她何必等到今天,身边追求她的男性不是没有。”

婆婆更加不悦,说:“哼,你这个领导越说越离谱,难道你喜欢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

正在此时,含来了,他皱着眉对婆婆说:“妈,你这是干什么呀。”

婆婆也皱着眉对含说:“不用你管我。”

含哀求说:“妈,你若还是我妈,你就离开这里。”

赵总也皱着眉劝婆婆说:“老人家,你就请回吧,别让您儿子太为难。”

婆婆悻悻的看了看含,她才起身准备离开。

第六节 哪壶不开提哪壶

6月13日(3)

婆婆终于被含带走了,公司彻底安静下来,我依然被冻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赵总忽然推门进来,我这才恍惚站起身,有些苍白的道:“赵总。”

赵总走过来,他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坐下后,说:“小陈,没什么事,我来看看你。”

我明白赵总有话要说,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我便说:“赵总,可以的话,我想申请辞职。”

赵总一抬眼,看着我说:“哦,为什么?”

我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说:“赵总,你看刚才的事,已惊动了员工,我感到很惭愧。”

赵总却笑了,他说:“小陈,你想多了,我现在来不是兴师问罪的,而是想提醒你,处理好自己的家庭,不要让家庭影响到你的工作,你的提拔是经过总公司一致商量而决定的,总公司也曾背地派人来调查过你的业绩,希望你不要辜负上面,争取在烟草行业作出贡献。”

我抬起头,说:“可是赵总,我……”

赵总摆摆手,阻止我再说下去,说:“小陈,你来公司已久,你是什么样的人,大伙都清楚,你不要背包袱,好好工作,再说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工作是工作,家庭是家庭,那个因为家庭株连工作的年代早已被过去了。”

见赵总说得诚恳,我也不再过分坚持。

下班后,我留在办公室加班,柳琴忽然在门口探头说:“落姐?”

我随即放下手头的工作,招呼柳琴说:“柳,你进来。”

我知道柳琴,她有满腹话要问我。柳琴刚进来坐下,我就起身去洗手间呕吐,从卫生间回来,柳琴递给我一杯水说:“落姐,你的反应好像很大,人也瘦得厉害,实在不行就去输点液,不然孩子的营养也跟不上。”

我将那杯水一饮而尽,说:“不用,缓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柳琴盯着我的身体看,她仿佛在查看这个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我靠在椅里,很平静的看着柳琴说:“柳,我婆婆说的没错,我肚里这个孩子不是含的。”

柳琴一下从椅上弹起,叫道:“落姐!你简直要把人吓死呀?!”

我抚着小腹,说:“他是我和另外一名男人的。”

柳琴惊诧的站在那里,她久久不肯坐下,我笑了笑,说:“我够坏的吧?”

柳琴方才慢慢坐下,说:“落姐,你的婚姻怎么了,你和含之间究竟怎么了,你们不是很相爱吗?”

这个柳琴,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哪里知道我的婚姻怎么了,我和含之间又怎么了,我倘若知道,我又哪里会有今天?

我只知道,我和一名男人在网上相遇了,然后在含的半推半就下,我出轨了,并且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柳琴说:“落姐,你看我们在一起工作也整四年了,我心直口快,什么都对你说,而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这么多年了,你总是郁郁寡欢,我原以为这是你的性格,可是现在,你竟突出冒出这种事来,在你的生活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将一只手放在眉上,不说话。

柳琴说:“落姐,说出来吧,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怎么扛?”

第七节 这场婚姻只有结束

6月13日(4)

我两眼默默看着柳琴。

我原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现在此种境况,让我更加无话可说,在婚姻里不老实的人是我,出轨的人也是我,我怎么说都是错,怎么说都是我没有廉耻。

我和含之间的是是非非,更叫我无从说起,在所有人眼中,含高大帅气,性格温和,还有不错的事业,他是很多女人所追逐的完美丈夫,我说他不好,只会是掌自己的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长长的叹息一下,说:“很抱歉,柳,我无话可说,总之我出轨了。”

柳琴也长长的叹息,说:“唉,落姐,就是性格把你害了,女人需要倾诉,尽管倾诉不能够解决实际问题,但它是女人的一个出口,你就是不肯倾诉,凡事都放在心里压自己,才会被压出一身的病,现在也被压出一个孩子来。”

我放眼望着窗外,窗外又是华灯点点,点点入眼,竟被化为相思的泪泉。不知来福此时人在哪里,他又在做什么?

柳琴说:“落姐,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幽幽的说出两个字:“离婚。”

柳琴愣了愣,说:“然后你和那个人在一起?”

我摇摇头说:“那个人已经走了。”

柳琴仿佛再次被什么东西锥刺了一下,她蓦地站起身,说:“什么?他走了?他去哪里了?那是个什么混账男人啊,你怀着他的孩子,他竟一走了之?”

我示意柳琴坐下,说:“柳,你别问了,反正他走了,我准备离婚后,把孩子生下来,自己带着孩子过。”

柳琴更加大叫起来,说:“落姐,你是没养过孩子,才会冒出如此之念,你不知带孩子有多么艰辛,他会把你压垮的,再说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这对孩子是不公平的。”

我继续看着窗外,不再说话。除此之外,我已无路可走,来福去了,他是否还会回来,我无从可知,而我和含的婚姻也已走到了尽头,将来我只能自己带着孩子过。

柳琴说:“落姐,你还是把孩子做了,然后和含继续生活。”

我摇摇头,说:“即使没有这个孩子,我和含也已走到了尽头。”

柳琴说:“可我觉得,含是个很不错的人,你们之间一定有误会。”

我依然摇摇头。误会也好,不是误会也罢,我心已累,这场婚姻只有结束。

离婚以后,我要简单的活着,我要让自己的双手回归自己,让它们不再被握着责任和别的什么东西,让它们仅仅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正说着话,柳琴的老公打来电话,问柳琴现在何处,和什么人在一起,她又何时回家,柳琴不耐烦的挂上电话,对我说:“落姐,我得走了,我那口子又在查岗了。”

我笑笑,催促柳琴快快回去。

柳琴走后,我彻底被丢在冷清里,天色渐晚,窗户黑下来,象一面糊涂的镜子,鬼魅的照着我。

含忽然打来电话,问我人在哪里,说他有话要说,我犹豫了片刻,让他来办公室找我。

含很快来了,他竟长久的坐着,不说话,我在别处坐着,说:“有什么话,你说吧。”

含这才言道:“小落,你是不是考虑搬回去住,搬回去也可以分居,你这样不明不白住在外面,让妈心中始终憋着怨气,她难免下次还会找到这里来闹。”

第八节 婚姻就是一副手铐

6月13日(5)

我看着别处,说:“你不是让我管好来福吗,你也管好你妈吧。”

含急躁起来,说:“叫我怎么管她,她一把年纪的人了,再说我还得工作,我又不能整日跟着她。”

我看了看含,不再说话。

说实话,这种不阴不阳之语,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对含说,结婚六年了,我从来不曾这样对含说过话,我想接下来,我们就该恶语相向了。

以往每每听到曾经相爱,最终却被变得恶语相向的夫妻时,我总感到不可思议,然而现在,我们离恶语相向也不远了。

人啊,真不能够嘲笑别人,别人的某种滑稽之为,说不准某天就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含恳切的说:“小落,我们结婚这么久了,我从来不曾求过你什么,这次就算我求你,你搬回去住,可以吗?”

我也恳切的说:“含,我也想要求你,看在夫妻多年的份上,你同意离婚,好吗?”

含随即变了脸色,说:“我不离。”

我也变了脸色,不悦的说:“我们之间都已这样了,你还拖着做什么?”

含愤愤的说:“反正我不离。”

我不觉提高嗓音说:“那我就永远不搬回去住。”

含也提高了嗓音,说:“随你的便。”

含说完,他起了身,掉头去了。

我坐在椅里,迭迭生气。既然爱已走远,何不放手,还彼此自由?莫非含跟那些不齿的丈夫们一样,明明不爱妻子,却要活活将妻子拖死在婚姻里?

想起含背地里所设计的一桩桩,一件件,我真想追出去,一下子揭穿含,那样让他无地自容,他也许会同意离婚,可是揭穿含,也需要勇气,他不是别人,他是我与之生活了六年的丈夫,揭穿他,也是揭穿我六年来的生活,六载春秋,被毁于一旦,纷纷扬扬,犹如齑粉。

我发现我没有这个勇气。

可是含刚才的话也提醒了我,假如今后婆婆屡屡来公司滋事,那该怎么办?那种场面,总是伤人的。

可是搬回去住,又能怎样,随时接受婆婆的谩骂,甚至是耳光?那样的情景会更加令我崩溃。

想来想去,此时我觉得婚姻就是一副手铐,当初戴上时容易,而今想要摘下来,竟是如此的难。

这样想着,我开始流泪,正如柳琴所言,我一个人早已扛不动了,我感到累极了,我想要倒下,长长的睡去,从此再不起来。

泪流过后,我疲惫的下楼,驱车来到街上。

开车行在途中,成片的灯火从眼前流过,心头却被留下重重凄楚,我似乎又被回到了六年前,我初来到这个城市,满目陌生,心如惊恐的鹿。

然而时隔六年,在这个城市,我依然踽踽独行,两手空空。

除了一身疲惫和一颗破碎的心之外,我一无所获。

没精打采回到住处,上楼梯时,有一层的感应路灯坏了,我不得不拿出手机来照亮。

我踩着手机的光亮,朝楼上攀行,那一许小小的光亮,昏黄得仿佛离人的眼,我忽然想起来福,想起被他一次次牵着手上楼的情景,心头不觉有哀伤涌来。

来福走了,从此再黑的夜晚,也不会有人牵我上楼了。

一路哀伤来到房前,打开房门,站在门里,想起来福为我解鞋带,想起他一次次在厨房为我做饭,想起他一次次说要让我做女王。

想着这些,我更加凄凉袭身,不禁衔上泪在心中说:“宝宝,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在所有人眼中,来福是不光彩的,但只有我清楚,在这两年,来福曾怎样温暖了我的生命,倘若没有他,这两年的贫瘠时光,我不知该如何捱过。

第一节 这个女人,比我“疯”得厉害

6月13日(6)

站了很久,我才去厨房煮面,煮了碗面吃下,无以入睡,就打开qq,挂着。

那名郑州痒妇在线,见到我,她十分惊喜,说:“你终于来了。”

我问:“怎么,你有事?”

她说:“我有一些体己话,想要讲与你听。”

我说:“好,你说。”

她说:“我感觉很累,这种一一手丈夫一手情人的日子,我已快要撑不下去了。”

我默默的看着她打字,心中有一些怜惜在涌动。

这就是女人与男人的不同所在,男人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也许会是一种幸福,而对女人来说,一手丈夫一手情人就会成为一种负累。

她说:“我的身体在这,而我的心却在那,这种被分割的感觉,你知道吗,十分痛苦。”

我说:“我知道。”

她说:“因此我冒出一个念头,来结束这种生活。”

我说:“什么念头?”

她说:“我想要尽快和那个人相见,和他拥有一个良宵之夜,然后回来,将他埋在心中,守着这份回忆,做回妻子,好好和我丈夫生活。”

我有些惊呆,一时不知所言。看来这个女人,比我“疯”得厉害,她居然要抛下孩子,去与那个男人幽会?

她说:“怎么,吓着你了吗?”

我犹豫着说:“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相见太美,叫你们舍不得分开,到时又该怎么办?”

她说:“不会的,我和他相见,就是为了结束。”

我感到有些不理解,换作我,我永远都不要相见,我害怕相见太美,会被分不开。

她说:“我和你不同,你害怕结果,而我害怕过程,因为这个过程太累,它已影响到我的生活,你知道吗,我常常在照顾女儿时,想起那个人,几次差点将女儿弄伤,并且在床上,我也时常会想起他,再这样下去,他会把我害了的,也会毁了我的家庭,因此我要选择结束。”

我隐隐感到难过,舌尖上有说不出的酸涩在蔓延。

过了很久,我才说:“可是你想过对方的感受吗,倘若他舍不得放手,你毅然离去的背影,会伤害到他。”

她说:“不会的,他是男人,他的承受力比我们女人要强,并且他已答应我,相见之后,友好分手,他正式找个女友,开始正常的生活。”

尽管如此,我依然感到心头有乌云在行走。

她说:“你也许会觉得我自私,可是在我看来,这是最好的结局,长痛不如短痛,再说我也不能够耽误他,他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他面临着成家,而我最终又不能给他什么。”

我和她真的不同,我是个不轻易开始的人,可是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因此这么多年,我始终不愿与丈夫以外的异性来往,我害怕结束,在我看来,与其以后结束,不如现在就不开始。

她说:“你知道吗,当我做出这个决定时,我感到轻松极了,我要快被解放了。”

我说:“既然要结束,何不就此默默分开,不要相见。”

她竟痛楚的叫起来,说:“不,我要和他相见,我都想他半年多了,我想知道他真实的样子,而他也很想知道我的样子,他说自从在网上相识,我就是他一个心爱的符号,他不要我做符号,他要我真实的活在他的心里。”

我想起她的丈夫,不管怎样,我和来福一事含是知道的,而她却要瞒着丈夫去和那个男人相会,总让我感到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我尝试着说:“你这么做,想过你丈夫吗?”

第二节 生活就是这样轮流转

6月13日(7)

她更加痛楚起来,说:“你不该这么问,真的,我原以为你是懂我的,即使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责骂我,而你永远都不会,因为你和我有着相同的心事。”

我连忙说:“哦,我很抱歉。”

她说:“提起我丈夫,我都不知该怎么来说,我只能这么告诉你,他倘若肯全心全意对我,我又怎么会对网里的一名陌生男人产生感情,倘若我果真单单是为了出轨,是为了寻求刺激,那么我身边有的是出色男性,我何苦要千里迢迢追寻去到南方?”

我叹息了一下。

这个我知道,正如我自己,假如和来福在一起,仅仅是为了获得一丝新鲜与刺激,那我何苦还要选择来福,仅是我们公司就有男性暗示我喜欢我,我都视而不见。

她说:“女人在这方面永远是一对一的,没有哪个有夫之妇甘愿无端给自己背上另外一名男人,因为那名男人不仅是你快乐的源泉,他同时也是一块石头,时时压负着你。”

我说:“可是你有孩子,换作我,我会为了孩子,而放弃这些。”

她说:“你错了,正因为你不曾有孩子,你才不知作为母亲的无奈,当你日复一日被孩子的琐碎之事磨为一颗沙砾时,而你丈夫离你又是那么的远,在你的内心会引起怎样的恐慌,生活在你面前不再温暖如春,它而象一片茫茫无余的沙漠,让你望不到边际,此时哪怕是一根火柴,就会带给你一片火热的锦夏。”

这个我也知道,她口中所说的茫茫沙漠,和我曾不止一次所提及的漆黑的河流一样,我们都在期待光与热,我们都是婚姻中可怜的小孩。

她说:“你知道吗,自从我生完孩子,我在他眼中就仅仅被成为一名母亲,而不再是女人,可我明明白白是女人,我渴望有爱有情的生活。”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她流泪了,而我也流泪了。

我说:“那么好吧,不过你要注意安全,毕竟那么远,你人生地不熟,你要保护自己,安全回来,不管怎样,你的孩子还在家中等着你。”

她说:“好了,我要下了,我已难过无法再说下去了。”

她说完,立刻下了线,我坐着没动,看着她黑下来的头像发呆。

同作为痒妇,我理解她的心情,但同时我又感到巨大的悲凉,作为她那样严肃的家庭背景,和她从小所经受的严谨教育,现在她竟发疯得想要“上天”,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的婚姻很糟糕,至少要比我的糟糕。

唉。一声叹息。滚滚红尘,茫茫夜色,此时不知有多少有夫之妇,正在婚姻里苦苦做着挣扎?向前一步是悬崖,而退后一步,又是怎样空旷的海?

第二日是周六,不上班,晚上我正坐着发呆,忽然手机响了,是家中用座机打来的,我害怕是婆婆打来的,就不愿接听,可是过了很久,电话依然在响,我不得不将电话接起,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落,我是大姐,我和你另外几个姐姐都来了,现在就在你们家里,你在哪,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感到很突然,张了张口,叫了一声:“大姐。”

大姐说:“小落,你争取早点回来好吗,我们都三年没有见到你了,我们都很想你。”

我这才回过神来,说:“好吧,大姐,我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我准备回家。几名姐姐突然到来,还能因为何事,一定是含将电话打回我的老家,将姐姐们搬来做救兵。

回到家,一进门,四名姐姐就迎上来将我围住,她们的身影在我面前站成一面墙壁。

二姐已病故多年。在这四名姐姐中,我最惧怕大姐,大姐是家乡县城的一名干部,她虽然面带微笑,说话温和,可是她字如千斤,字字能够击中你的心房。

并且大姐年长我一轮还要多,因此在母亲去世后,她就是我的母亲。

我刚一一叫了声姐,就被三姐截住了话头,三姐说:“小落,这大半夜的,你去哪里了,一个女人家,夜不归宿,这像话吗?”

三姐是我们姐妹中,性格最为激烈的,她随我母亲,生来天不怕地不怕,不论是谁,只要做得不对,她都能够指着你的鼻子斥骂你。

我嗫嚅着说:“我没去哪,在单位加班了。”

四姐也开口道:“加班有加到这么晚的吗?”

我去卫生间呕吐,五姐悄悄跟进来。在姐妹中,五姐与我年纪相差最小,因此我与她最亲。

五姐悄声道:“小落,你和含究竟怎么了,他打电话回去,话没怎么说,喉咙却先僵硬了,吓得我们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我看了看五姐,没有说话。

来到客厅,三姐依然气鼓鼓看着我说:“你还怀着孕,竟不好好在家待着,满世界跑什么,有你这么做孕妇的吗?”

我依然不说话,大姐看一眼三姐,阻止三姐再说下去,大姐笑着说:“我们今天才刚刚到,一路劳顿,需要及早休息,小落你也早点去休息,明天是周日,我们姐妹再好好叙。”

姐姐们说着,走进含为她们安排好的客房,我独自在客厅站了一会,才默默的向卧室走去。

来到卧室,昔日曾洒满恩爱的床,此时竟让我感到一些陌生与空旷。

这夜,我和含躺在一起,我们一言不发,不知含最终睡着没有,而我眼睁睁看着窗户,等待天明。

从前每当听说有夫妻冷战,长达一月不肯说话,我会感到滑稽,一对男女睡在一张床上,竟冷如仇者,那种情景总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犹如在听天方夜谭,而如今我和含竟也开始在写这部天方夜谭了,生活就是这样轮流转。

第三节 陈落,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6月15日(1)

今天,我陪同几名姐姐游览s市,游览了很多地方。

我看得出,姐姐们的心思都不在游览上,她们让我陪同出来,是为了寻找机会和我谈话。

当暮色渐临时,我们一起坐在广场的角落上,说着散话,我始终保持缄默,注视着在一旁散步的人群,周日的这里,总是人潮涌动,有夫妻带着孩子一起玩的,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我想起自己肚里的孩子,我也想起柳琴的话,孩子一出生就被没有父亲,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我对不起我的孩子。

大姐忽然牵起我的一只手,说:“小落,你看你和含结婚已久,现在你才终于怀上孩子,你这也是初次怀孕,也没有什么经验,你倘若需要帮助,就说出来,让姐姐们帮助你,好吗?”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大姐继续温和的说:“比如身体,或者心理方面的。”

我笑着摇摇头,说:“没有,大姐,我目前还好。”

三姐早已忍无可忍,她在一旁大声道:“大姐,你别再跟她绕弯子了,这样绕来绕去累不累,我们都有家,也都有工作,谁也没有时间跟她绕着玩。”

大姐扯三姐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三姐竟不听从大姐的心思,她忽地将脸全都转向我,道:“小落,你说,你肚里的孩子怎么回事,你和那个草原上的男人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低头不语。四姐也接上话头说:“小落,你说呀,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我们大老远来,不是为了来旅行的。”

我仍旧低头不语。三姐叫道:“陈落,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这个家你真的不想要了,竟给自己惹这种是非?男人惹这种是非,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话柄,说说就淡了,而女人惹这种是非,就是找死。”

四姐说:“含有什么不好,而那个男人又有什么好,他不就是比含年轻一些吗,可他再年轻也会老,等到他老了,恐怕连含都不如。”

四姐刚刚言毕,三姐又再次接上,道:“你以为那个男人真对你好?男人对女人好都是有目的的,他最终不过是为了和你上床,你三十多岁的女人了,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你这么多年是不是白活了?”

我依然闭口不言。事情被走至今天,即使含是一座金山,我也要离开他,而来福纵使是一棵草,他也亲亲念念在我心中。

大姐阻止三姐和四姐再说下去,她依然牵着我的手,微笑着说:“小落,既然话已被你三姐和四姐说开,大姐也就不再隐藏什么,大姐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并非你自己所愿,因为在大姐心中,你一直是个不错的孩子,因此大姐想听你说说,凡事总有个来龙去脉,你说出来,让大姐帮助你,好吗?”

大姐说完,很热切的看着我,三姐、四姐和五姐也全都看着我。

在这些审视的目光中,我再次垂下了头,我感到生活好没意思,我活着就是无穷尽做犯人,一次次接受别人的审问,我先是接受含的审问,再是接受婆婆的耳光,现在又需面对姐姐们的审问。

而我能够说什么,说就是将那顶出轨的帽子捡起,再次戴回自己的头上。

第四节 以死谢罪

6月15日(2)

大姐说:“小落,作为一名成年人,你应该为你的所作所为做出解释,我们活着也需要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大姐温和依然的话语,让我感到莫名的压力,我感到此时的大姐不是大姐,她代表的就是社会,她代表社会来审问我,我为什么出轨,我为什么对婚姻不负责任。

你们都跟来我要解释,而我又该向谁要解释?婚姻被走到今天,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诚然,我出轨了,我天理不容,我罪该万死,那么好,现在我就用死来谢罪,鲜血就是我给你们最好的解释,并且除了这个,我已拿不出别的什么东西来交与给你们,交与社会。

想至此,我的心脏已被一只手捉住,阵阵发紧,为了逃避这种窘迫,我一头从凉亭的小凳上站起身,因为起身太猛,我只觉眼前一黑,就一头朝凉亭的柱子撞去,鲜血顿时模糊了我的额头。

五姐一把抱住我,泪如雨下,说:“小落,你这是何苦,我们都是你的亲姐姐,你有什么话不能够对我们说?”

三姐四姐也都围过来,她们急切的喊着我,大姐更是脸色剧变,她忙着给含打电话。

含立刻赶来,他抱起我朝车里疾走,一边流着泪说:“小落,你这是做什么,我同意离婚,我明天就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放你走。”

我有气无力的看着含,看着他的眼泪,看得出他的眼泪不是装出来的,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当离婚需要我用鲜血来换取时,我想我们的这个婚姻已不单单是一副手铐,它而是一把刀。

从医院包扎回来,我独自躺在床上,姐姐们和含在外面坐着,他们都很凝重。

晚上十点,婆婆突然来了,她一进门就嚷嚷着说:“陈落,你太过分了,出轨的是你,现在以死相逼的也是你,你究竟想要怎样,你还让我儿子活不活?”

含忙着劝阻婆婆说:“妈,你怎么又来了,你赶紧回去。”

婆婆说:“我不回去,什么叫我又来了,这里是我儿子的家,也是我的家,我怎么不能来。”

大姐不得不开口截住婆婆的话说:“大妈,你看小落正受着伤,她需要休息,你先安静好吗?”

婆婆大声道:“我儿子的家被她搞得七零八落,我能安静吗?”

三姐四姐和五姐都面带不悦,她们终是担心我的伤势。

大姐见婆婆不肯离开,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和颜悦色对婆婆说:“大妈,你来得也好,我们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包括小落和含在内,大家都一起谈谈,即使离婚,也要先把问题解决了。”

婆婆搬来一把椅子,在我的床前坐下,说:“好,谈就谈,也早该谈了,再这样晾下去,我儿子的日子还过不过?”

含只得另外搬来几只椅子,让大姐、三姐、四姐、和五姐都分别在我床前落座。

大姐看着我说:“小落,你先说,你对你们这桩婚姻,究竟有什么看法,什么想法,你都说出来。”

我低头不语。我很想说,可是不知从何说起,婚姻中的事事非非,犹如一个嘈杂的市场,让你牢骚满腹,却又令人哑口无言。

第五节 他根本不爱我

6月15日(3)

三姐催促我说:“小落,你快说。”

四姐说:“就是,小落,你说,现在当着你婆婆的面,你把心里所有的话都说出来,等会儿含也说,让大家听听,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五姐坐在床边,捏捏我的掌心,示意我快说。

可我依然感到无话可说,我只是低着头,看着毛巾被上的图案发呆。

婆婆不耐烦了,道:“你们看看,这么多年来,每每和她说话,她就摆出这副受气包的样子,好像我们都把她怎么着了似的。”

大姐平静的看着婆婆,说:“大妈,你别这样说,虽然我们才到来一天,对很多情况还不了解,可有一点是清楚的,小落变了,尽管在婚前她也不怎么爱说话,但她人很安然,可是现在你看看她,她寡言,拘谨,封闭自己,不喜和人交流,当初的小落已无处可寻,作为她的亲姐姐,我们看着很难过,也很心疼。”

婆婆说:“那是她自作自受,谁让她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偏要去走那条路。”

大姐说:“大妈,你我,包括含,都很清楚,小落的品质并没有多么的坏,不然你们也不会容忍她再留在这个家中,她出轨固然不对,可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有前因后果,我们需要冷静的听听她的心声。”

婆婆撇嘴说:“是我儿子舍不得她,若不是为了我儿子,我才不想再看到她这张脸。”

大姐依然和颜悦色对婆婆说:“那么大妈,为了你儿子,你也安静的听一听小落的心里话,好吗?”

含哀求婆婆说:“妈,你安静一些好不好?没有小落,我也活不下去了。”

婆婆随即变了脸,骂含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天底下的女人都死完了吗,就她陈落一个吗?你今天和她离了,明天妈就给找一个大姑娘。”

含皱着眉道:“妈,你看你在胡说什么呀。”

大姐不悦起来,她对婆婆说:“大妈,你倘若总是这种态度,可能我们就得把小落领走了,从你的这副态度我们不难想象,这些年小落是怎么度过的,她的变化与你这个做婆婆的,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三姐说:“就是,今天下午我们还在大骂小落,现在看来,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小落嫁过来,是给你做儿媳,孝敬你的,而不是来接受某种改造。”

婆婆仍要说什么,被含阻止住,婆婆不得不渐渐温和下来,说:“那就让她说,让把她心里的话统统都说出来。”

大姐看着我说:“小落,你说,把你心里最想说的话说出来。”

姐姐为我说了这么多,让我感到心中稍稍被开阔了一点,我开始想说话了,我徐徐开口道:“他根本不爱我,他当初娶我,仅是看上我的美貌和热情,婚后三年,我的热情被用完了,我的美貌也已不再,他就把我丢在一旁,不管不顾。”

这句话说完,我心中已被掀起委屈的海洋,我不可抑止的哭了起来。我的丈夫原来不爱我,这个事实才是我最大的伤痛,这也是所有有夫之妇的伤痛。

大姐将目光转向含,说:“那么含,你告诉小落,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含说:“大姐,我心里是有她的,我对她也是有感情的。”

婆婆又忍不住了,说:“都是废话,我儿子若是心里没她,当初干嘛费心巴力娶她。”

我看着含,流着泪说:“可是你的感情在哪里?”

含涨红了脸,看着我说:“小落,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善表达。”

我说:“感情是个自然的东西,既然有感情,就自然会表达,即使你真的不会表达,你为何不肯学,不尝试改变自己。”

含面露难色看着大姐说:“大姐,她总要求我改变,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我怎么改变,改变一个人,会很辛苦的。”

大姐没有说话,我接着愤愤的道:“你知道辛苦,而我就不辛苦?你是个自私的人,结婚头三年,你只会享受我的热情,后三年我的热情不再,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冷死。”

第六节 鸡毛蒜皮

6月15日(4)

含愣愣的看着我,我已是话如洪流,难以遏止,我说:“为什么你咳嗽一声,我就担心你会被感冒,而我做饭被切伤了手指,流血,拿到你跟前,你都视而不见,有时还会说我小题大做;为什么你对电脑对游戏,比对我都亲;为什么你只有在床上需要我时,才肯抱我,好像我是你的一件工具,你想用时就拿过来用,不想用了就随手丢向一旁?”

含竟有些不以为然的笑了,他看着大姐说:“大姐,你听,她说的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

大姐依然没有说话,我接着又说:“你心里有我?有我就是把我推向别的男人,让另外一名男人来替你给我热情,你好在一旁享受清静?”

婆婆叫起来:“哎哎哎,我说陈落,你还讲不讲理?出轨的是你,怎么现在反倒怪起我儿子来了?难道是我儿子把你绑着塞进那个男人的怀里去的吗?”

我第一次反驳婆婆道:“是,出轨的是我,可根源在哪里,你让他自己说。”

反驳完婆婆,我再次泪如雨下,我发觉出轨这个词我根本就不能提,一提我的心脏就开始发紧,它是我的耻辱。

我泪流满面说:“我不想出轨,倘若我果真喜欢出轨,在s市我哪里找不到一个男人来出轨,我又何苦倾情于一名遥远的男人。我出轨不为别的,正是被我的婚姻所逼迫,也是被我的丈夫所逼迫。”

婆婆再次叫起来:“哎呀,陈落,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么厉害。”

我没有理睬婆婆,接着又说了很多很多,无外乎是对含的抱怨及不满。

等到我的心中被掏空了时,我终于停止了说话,我也第一次感到心中敞亮了很多,看来柳琴所言极是,女人需要倾诉,它是她们的一个出口。

三姐四姐和五姐都在一旁听得呆了,她们也没有料到,在我心中竟然被堆着如此多的话。

大姐说:“含,小落说完了,这下该你说了,你也好好说说,把你心中的话全都说出来,毫无保留。”

含迟疑着说:“大姐,我不知从哪里说,你问我答,可以吗?”

大姐说:“好,我来问,你回答。首先,关于小落说的,你既然对她有感情,为什么不肯尝试着改变自己,你才四十多岁,正是男人的黄金时节,你还能够学很多东西,并且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而你就为什么不肯学,关于爱?我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让你改变可能会有所不易,甚至会让你吃点苦,可是含,为了爱,我们吃一点苦又有何妨,即使换作一名路人,面对小落如此委屈,他也会情不自禁的怜惜小落,而你作为小落的丈夫,你眼睁睁看着她委屈得流泪,你怎么可以无动于衷,你难道就不可怜她吗?含,如此看来,有一个事实我们不得不承认,你这个人的确有些自私,只想着自己的辛苦,而从不曾去想别人的辛苦。”

第七节 小落,是这样吗?

6月15日(5)

含说:“可是大姐,我跟我前妻在一起时,她对我就没有这些要求。”

大姐说:“你前妻是前妻,而小落是小落,并且你前妻多大,而小落才多大,她们是两个年代的人,在你前妻那个年代,女性意识相对薄弱一些,只要丈夫每日按时回家,每月把工资如数交给自己,她就对丈夫再无所要求,她就会感到心满意足,而小落她们这个年代,更关注的是心灵上的融合,和精神上的享受,你每天是按时回家了,可是你的身体在家里,心却在别处,你每月的工资是如数交给她了,可是她对这个并不领情,因为她也有工作,她同样能够挣钱,她可以不需要你的钱。”

含一筹莫展的看着大姐。大姐说:“接着我们再说鸡毛蒜皮之事,什么叫鸡毛蒜皮?除去鸡毛蒜皮,我们的生活还能够剩下什么?甚至可以说,鸡毛蒜皮就是生活。并且夫妻生活,那又怎么能够叫鸡毛蒜皮,它是婚姻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夫妻之间一旦被丧失夫妻生活,连法律都会给判离,你还能说它是鸡毛蒜皮吗?”

含低垂着头,坐着。大姐说:“再下来,我们说说关于那个叫来福的。首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含,听小落说,当初是你把她推到网里去的,你当时那么做的原因何在?”

含说:“大姐,你知道我年纪偏大,又喜欢安静,每天下班回来,总想看看报纸,玩玩游戏,就觉得是一种享受,而小落年轻,她精力好,总想出去玩,即使在家里她也总是缠着我,而现实中她又不喜欢交际,因此我就想让她在网上结交一些朋友,打发她的业余时间,也可以转移她对我的注意力,这样对她对我都好。”

大姐点点头说:“这就是小落至今理直气壮的原因所在,在她看来,你已不再爱她,你才会将她推到网上去。那么含,你告诉我,他们是怎么一步步走至今天的?”

含说:“两年来,他们一次次在网上缠绵不已,我都看在眼里,我心如刀绞,可是我无法阻止他们,小落那么小,她身体又不好,我不忍心阻止她,而且那个人和她是同龄人,他们彼此吸引是自然的,还有每每提及那个人时,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叫我怎么忍心阻止她,因此我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姐说:“那么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又是怎样的一种状况?”

含说:“他们第一次在一起,我知道,我也难过一夜,没有合眼,可我无法去宾馆将她带回,她那么喜欢那个人,她渴望和他在一起,不让他们在一起,她终身都会遗憾,终身都会不快乐,因此我想,就让他们在一起一次吧,然后他们分开,各自回归家庭。”

大姐说:“可是含,你有所不知,在那个夜晚,小落曾一夜期待你的电话,她的期待不是别的,正是对你的爱,而她和那个人在一起,也不为别的,也是对你的爱,她想要报复你,因为她发觉你已不再爱她。”

含看着我说:“小落,是这样吗?”

我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流泪,我也不知是不是这样,反正每次和来福在一起,我总能感到含的存在,而每次看见含的影子时,我就更加想要融化在来福的怀中。

第八节 你这个混账

6月15日(6)

婆婆奔到含的身边,她用拳头砸着含,道:“你这个混账孩子,天底下有你这么傻的男人吗,明明知道他们相爱,你还纵容他们在一起,你纵容,她领情吗,她不领情,她只会更加投向那个人的怀抱。”

含低着头说:“我哪里想到,他们会在一起一次就分不开了,我更没有想到,那个人会为了她而离婚,并且她还会怀上那个人的孩子。”

婆婆一边打着含,一边骂着:“你这个混账,你这个混账。”

话已说完,我人已虚脱,我无力的倒下去,躺在枕上。

大姐对婆婆说:“大妈,你看小落说了这么久的话,她人已累了,我们是否可以让她休息?”

婆婆说:“那好吧,我让小含送我回去,顺便让小含今晚住在我那里。”

含和婆婆走了,姐姐们围坐在我的床前,大姐对另外几名姐姐说:“事情已被说开,就是这副样子,你们都怎么看?”

三姐最先说:“含虽然有着一些这样那样的缺点,也尽管他爱的方式不对,但他对小落的感情是真的,我觉得他们的婚姻应该挽救,毕竟婚姻不是儿戏,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四姐说:“问题是小落肚里的孩子怎么办,他们还能否真正回得去,即使现在勉强回去了,以后的日子如何面对,毕竟有这个孩子夹在中间。”

五姐说:“我觉得还是尊重小落自己的决定,尽管婚姻是严肃的,但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也清晰可见的,他们是两个年代的人,关乎心灵上的融合,他们恐怕永远都无法达到,这是始终存在的隐患。”

三姐不以为然说:“这点他们在结婚的当初就该有所准备,现在不足为由。”

四姐说来说去,依然将话题落在我肚里的孩子上,她忧心忡忡说:“这个孩子就是小落出轨的记号,刷都刷不掉,并且孩子出生以后,万一含对孩子不好,等到那时,对小落的伤害就是双重的。”

五姐颇有同感,说:“与其将来再让他们经受痛苦,不如现在就让他们结束,结束以后,他们都有可能开始新的生活,而新生活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

大姐说:“小落,你倘若不是十分的累,就躺着听着,今晚含不在家,我们姐妹也都不是外人,我们好好说说话,你心里究竟是想的,你完完全全说出来。”

我只说了几个字:“我想离婚。”

大姐说:“可是小落,含还是具有很多优点的,首先他很宽容,这点恐怕很多男人都做不到,不管怎么说,出轨的是你,怀上孩子的也是你,并且你知道吗,你刚才说了那么多的话,所表达的主题只有一个,在你内心深处,你对含还是深有感情的,不然你对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抱怨,你之所以抱怨,就是还对他存在希望,希望通过你的抱怨,能够让他得以改正,我们都是为人妻的,我们都会抱怨我们的丈夫,但是抱怨的背后,就是隐藏着对丈夫的爱,倘若我们对他们没有一丝感情可言,我们也就不会抱怨什么了,他们不值得我们抱怨。”

我缓了很久,才说:“爱也好,不爱也好,总之我累了,我的生命已无法再将这场婚姻继续下去,我只想离婚,然后一个人简单的生活。”

大姐说:“倘若含愿意做这个孩子的父亲,你也不肯给他机会吗?”

我摇摇头说:“这是我的孩子,我自己来抚养。”

大姐沉吟了须臾,说:“那好吧,小落,我们尊重你的决定。”

第一节 这个代价是否太大了些

6月16日(1)

然后,姐姐们从我的房间退出,去准备休息。我一夜不眠。

第二日傍晚,婆婆来了,她主动去做晚饭。做好晚饭,含也下班回来了。

一起吃完晚饭,婆婆先开了口,说:“我昨晚回去后,和含谈了很多,也想了很多,虽然这件事情错的根源在含身上,可是陈落,你作为一名三十多岁成熟的人,含让你跳崖,你就果真跳吗,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自省能力吗,因此这场错事,你本人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觉得,你们应该摒弃前嫌,再给对方一个机会,人无完人,谁能无过,何况你们是一起犯错。”

我缄默不语。大姐对婆婆说:“大妈,这也是我们作为姐姐对小落的希望,可是小落去意已决,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遵从她的选择。”

婆婆说:“陈落,你真的就这么绝情,你好歹也叫了我六年的妈,我的话你就一点都不肯听吗?”

我不得不将目光移向婆婆,说:“妈,我很累,我没有能力再维持这个婚姻了,我很抱歉。”

婆婆皱起眉说:“你究竟需要我儿子怎么做,你才能够原谅他?”

我缓缓的摇头。我真的累了,原谅一个人也需要有能力,而我已没有任何能力了,我只想离婚后安静的生活,我的生命同样来自于我的父母,我同样珍惜它,它同样也需要修复。

婆婆推一下一旁的含说:“你还傻坐着干什么,还不快说话,现在她就是在等你说话。”

含这才试着看着我说:“小落,我心里一直是有你的,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现在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我今后一定改。”

不知为何,含的话再次勾起我委屈的海洋,我噙着泪说:“你错在哪里了?”

含说:“我以为把你娶回家,你就永远是我的人了,原来不是,这几年我冷落了你,我没有管你,都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吗?”

我闭着眼,无声息的流泪。现在他知道错了,可是这个错竟然是用我肚里的孩子换来的,这个代价是否太大了些?

即使我现在原谅他了,等危机过去以后,生活被恢复平静,他又会冷落我,又会不管我,等到那时,再冒出第二个来福来,哪个女人的生命禁得起第二次打击。

见我不说话,含也不再说话,婆婆再次推含一下,说:“你继续说,不要停。”

含迟疑着又说:“小落,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够让你原谅我?”

我想起含所设计的那些计谋,就止不住气愤,说:“我希望你象个人活着,而不是背地里做鬼。”

含竟一脸无辜,说:“我背地里做什么鬼了?”

我皱着眉说:“你自己清楚。”

含依然一脸无辜,说:“我清楚什么呀?”

我索性说:“来福是怎么进的派出所?他又是怎么离开的?”

含摆出很茫然的样子,说:“这些我哪里知道。”

我说:“那么,我又是怎么被当上的经理?”

含说:“上次我去你们总公司,看望孙总,他对我说起你这些年来的成绩,我就顺便给了一点建议,结果上面还果真采纳了,提你上去了。”

婆婆忿忿道:“陈落,我儿子举荐你,有什么不好?”

我说:“那时我们正为来福的事,闹得不可开交,他举荐我难道不是别有用心?”

含呆了很长一阵子,才说:“小落,你冤枉我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顺便而为,再说,倘若你没有成绩,我举荐也不会有什么用,烟草公司又不是我开的,我一个人说了就能够算的。”

第二节 在这一刻,我决定要彻底放弃来福了

6月15日(2)

我不得不拿出那个手机号码,交给含看,含看过之后,一口否认说:“我不认识这个号码。”

我盯着含看,想知道他是否在演戏,含进一步说:“真的,小落,请你相信我,我确实不认识这个号码。”

我又问婆婆,上次她何故会半夜突然来到我们家,并且要主动留下照顾我,婆婆说:“当时我接到祎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有些担心你们,就连夜赶来了,赶来之后,得知你怀孕,我很高兴,就想留下照顾你,就这么简单。”

此时我才不得不清楚一点,一直以来,我都在怀疑含是那个鬼,然而我忽略了一个人,她就是含的女儿祎,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很有可能会为了报复我,而设计这一切。

想到祎,我就有些气馁,我不禁陷入哑然。

婆婆说:“你看看,这都是些误会,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清楚,何苦要等到今天才说?”

含也有所意识,他说:“小落,不管祎背地做过什么,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作为父亲,我替她向你道歉,可是我们之间不该因为这些误会就被结束,当初我们明知道我们年纪差异很大,心灵有可能会南辕北辙,可我们还是不顾一切的结婚了,志同道合是爱情,可南辕北辙同样也会是爱情,它甚至更配得上叫爱情,明明知道有危险,可两个人还要选择在一起,这不是爱情又是什么?”

含的此番话,令我哗哗流泪。大姐说:“含,你的这番话,早在三年前就该说。”

含说:“大姐,我总以为她是知道我的,我什么都不用说。”

三姐带头站起身,说:“事情已经清楚了,你们之间感情还在,就是误会太深,你们自己解决吧。”

姐姐们说着,她们起身走向一旁,婆婆也退向一旁。

饭桌旁,只剩下我和含。

我依然只是哭。真相固然大白,然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被摆在那里,怎么能够抹得去?含的那番话说得好,可惜他说得太晚。

时光无法倒流,而我的心也无法再回到从前,那一次次流泪,一次次给含做犯人,一次次经受婆婆的耳光,还有一次次来自心灵的谴责,它们还全都在我的脑海中。

含在身后叫我:“小落?”

我无力的摇头,说:“回不去了…”

含忽然对着我一头跪下,流着泪说:“小落,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是爱你的,可是我忽略了你,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从头再来,好吗?”

我别过脸,不看含。如果下跪能够将一切痛苦都抹去,那么我也给生活跪下,可是抹得去吗?

含说:“小落,我一直都没有变,我也不可能变,我都四十多岁的人,除了你,我再没有能力去开始另外一段感情了。”

我仍是流泪不止。婆婆忽然走过来,她竟也一头朝我跪下,说:“陈落,我也给你跪下了,我也求求你,不要再闹了,我就含这么一个孩子,你这么没完没了折腾他,叫我怎么办?”

看到婆婆跪下的一刹那,我感到天旋地转,人已被崩溃。含下跪我可以不管,可是婆婆下跪,我无法做到视而不见,我不过是一名普通女人,并非什么尊贵之躯,我有什么资格让一名长者,白发苍苍的跪倒在我的脚下。

在这一刻,我决定要彻底放弃来福了。有什么样的爱情,能够让一名长者将生命匍匐在地上,恳求你?

第三节 这个孩子我来抚养

6月15日(3)

几名姐姐都围过来,说:“小落,赶紧扶你婆婆起来,不然你就让人讨厌了。”

我俯身去扶婆婆,流着泪说:“妈,你起来。”

婆婆也流着泪说:“陈落,祎那么做就是为了拆散你和含,然后好让含和他妈复婚,你不能中了她的计啊。”

我哭着说:“妈,你不是一直也都讨厌我吗?”

婆婆说:“我是讨厌你,可是我儿子离不开你,叫我怎么办。”

含也起来,他走到我们身后,说:“好了,妈,你和小落都不要再哭了,今后我们好好生活。”

四姐早已按耐不住说:“含,小落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含说:“这个孩子我来抚养,他虽然不是我的孩子,可他是小落的孩子,况且这个孩子的来源,也与我有关。”

大姐说:“可是含,这样太委屈你了。”

含说:“没关系,大姐,我早说过,不管小落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她。”

大姐又问婆婆:“大妈,你看这个孩子?”

婆婆有些无奈的说:“就听我儿子的吧,我能有什么办法,日子靠他们俩自己过。”

大姐已看出我的动摇,她对含说:“好了,含,你剩下该做的,就是好好抱抱小落了,她的委屈不是别的,就是你给她的怀抱太少。”

五姐说:“唉,含,不是外面的男人有多么的好,而是你给小落的爱太少。”

婆婆推含一把说:“快去抱抱陈落,说来说去,她还是想让你抱她,你呀,自己的老婆自己不好好抱,却让别的男人钻了空子,这个教训,看你记不记住?”

含便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三年来,含第一次用这样细致的目光看我。我总是弄不明白,在别的男人那里我那么美,而在含这里,我竟为何连草都不如。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看着我,你是我的丈夫,你细致的目光就是我盛开的阳光。

在别人眼里,我是个漂亮骄傲的女人,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可怜,我用一场出轨,才换来丈夫一次细致的垂眸。

想着这些,我的眼泪再次滚滚而下,含一把抱住我,他也流着泪说:“对不起,小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推到网上去,今后我也再不推你了,我改,我保证改,你需要我怎么做,你就写成纸条,贴在墙壁上,我一下班回来,就能够看到它。我明明是爱你的,可是却把你弄成了这副样子,我很难过,我不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姐姐们。”

我和含贴着脸痛哭,我们的眼泪交汇在一起,形成一条小河,在我们胸前静静的流淌。

姐姐们和婆婆早已悄悄躲开。

抱了一会,含带我进入卧室,扶我上床躺下,他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说:“小落,还有在床上,你需要我怎么做,你也要告诉我,你知道吗,昨天你在姐姐们面前说我在床上把你当工具,让我很难过,我不是那样的,在我感觉中,我们的夫妻生活一直是很好的,可是在你眼中,我竟然是那副样子。”

提到这个,我更加伤心,我说:“我在床上教你,你不仅不肯学,还打击我,好像我是个下流的女人,而在别的男人那里,我不用教,人家也不会笑我下流。”

含知道我所说的别的男人是谁,他悔恨不已,迭迭点头,说:“好了,小落,我知道了,以后你教我,我一定好好学,我们还可以买一些碟片来,边看边学。”

我瘪着嘴哭。一个学画画的,竟然嫁给一个木头丈夫,连做爱都需要人教他,究竟是我们的结合太勇敢,还是我们的结合太荒唐?

含居然将我的手,放到他的唇上,长长的亲吻,这个举动,多少年来含都不曾有过,我忍不住再次痛哭起来。

三年来的委屈,全都被融化在含一个长长的吻里。

第四节 生活充满芳香

7月21日(1)

姐姐们走了,婆婆也走了,我们家终于又恢复了往昔的静谧。

一个多月后,我开始显怀了,不过反应小了,吃饭睡觉相对都好了许多。

含每日去接我下班,我们感觉又回到了新婚,不过在夜深人静时,我依然会想起草原,想起有一个身影在那里孤单的行走,他偶尔会回首对我温暖的笑。

尽管来福迄今没有消息,但我总觉得他会回来,因为他惦记着我,惦记着小半。

同时我又很害怕来福回来,他牺牲了自己的婚姻,而成全了我的婚姻,他倘若回来,让我拿什么去见他?

今天是周一,上午含请假带我去医院做检查,做完检查出来,天竟下起了雨,我和含正发愁没有带雨伞时,忽然有一只黄色的雨伞,出现在我们的头顶上。

我扭头看去,竟是来福,他手握雨伞站在我们身后。

这个男人,他依然是我心头无法言说的痛。我和含成双成对,而他依然被飘落于外。

来福的脸膛在黄色的雨伞下,显得有些蜡黄,不过让他的胡子更加清晰。

都说一百个女人有一百种风情,而对男人来说,同样也如此,含保持一张干净的脸,是一种美,而来福留着张扬的胡子,是另外的一种美。

来福的美,让我的心中依然掠过一丝飘摇,我握在含掌心的手,不觉动了一下。

含感觉到了,说:“小落,你和他说说话,我去一旁等你。”

我抬眼看着含,含的目光很真诚,我便对他点了点头。

含转身朝医院里走去,我和来福依然在雨伞底下站着。

来福温暖而深情的看着我,在他的注视下,我渐渐低下头,说:“宝宝,对不起,我和他和好了。”

来福沉默良久才说:“他改了是吗?”我抬起头,看着来福说:“嗯,正在改。”

来福笑了笑,说:“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眼泪花花,看着来福,说:“宝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福说:“刚刚。”我又问:“爷爷好吗?”

来福说:“爷爷还好,我就是想你,和想我们的小半了,才回来看看。”

我知道来福会回来,他不论走得多远,也会惦记着我和小半,可是此时,他千里迢迢回来,看到的竟是我和含恩爱的身影。

来福一只手握着雨伞,另外一只手安静的垂着,不过他的那只手看着有些发沉,将他整个肩膀都被坠了下去,让他好像一只受伤的鸟,被拖着一条伤残的翅膀。

我知道,我和小半是来福的一双翅膀,现在我这只翅膀已被去掉,让来福从此再也无法飞翔。

倘若不曾相遇,来福至今仍然和他的妻儿在一起,虽然他和他妻子的心灵也有些南辕北辙,可他至少能够有一个安稳的家,现在我和含和好如初,而来福却无家可归,这份愧疚,永远都会被压在我的心头。

我想摸摸来福那只伤残的翅膀,可是手伸出去时,我又默默的收了回来,自从我回归家庭的那一刻起,我就再没有资格再碰来福了。

我强作笑颜,说:“宝宝,抽支烟吧。”

来福摇摇头说:“不想抽。”

我的眼泪就真正涌了出来。来福是个离不开烟的人,可是此时,他难过竟然连烟都抽不动了。

我泪水长流,说:“宝宝,对不起,他和他妈双双跪在我的脚下,一起恳求我,我没有办法。”

来福说:“妞妞,我一直都懂你,我也没有怪你,这是我愿意承受的结局,我的出现,让他改了很多,让他懂得了如何做一名好丈夫,如此说来,我还是一名功臣,对不对?”

我知道来福是在安慰我,就努力忍着眼泪说:“嗯,宝宝,你是功臣。”

来福进到医院里,将含叫出,说:“含兄,妞妞我还给你了,不过你要记住,我和妞妞使用的是同一颗心,你倘若对她不好,我立刻就会知道,我会马上赶回来,跟你算账,我还会从你的手里把她抢走。”

含说:“你放心吧,我会对她们母子好。”

来福忽然对着含的胸脯一拳,笑道:“你这个家伙,应该好好感谢我这个功臣。”

含说:“我一直都感激你,感激你这些年来所给予小落的关爱,并且从你身上,我也学到了很多,也许大姐说得对,活到老学到老,对于爱对于妻子,我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

我手握雨伞站在雨中,看着他们诚挚站在一起的样子,我衔着眼泪笑了。生活在这一刻,充满了芳香,雨滴在雨伞上发出悦耳的声音,它们仿佛是上天在愉快的歌唱。

第五节 含迷上了聊天

7月4日

来福走了,他这次是真的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没有去送来福,我也没有问来福这次要去哪里,他是回草原,还是回甘肃,我没有资格问。

关于我和来福的这段情,它将终身铭刻在我的心里,谁也无法带走它。

倘若我是单身女儿,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交给来福,不管来福贫穷还是富有,也不管他健康还是疾病,我都要把自己毫不犹豫的交给他,任由他带去天涯海角,生生死死,此生永远相依。

然而有时想想,倘若我不是有夫之妇,上天是否还会安排我和来福的这场相遇,无法得知。

既然上天是以这种方式,来安排这场爱情,那么我只能承受这个结局:含泪作别。

我和含继续开始了平静的生活,对于含的宽容,我将会感激一生,我也会做好一名妻子,来报答他,毕竟这样宽容的男人不多。

既然上天让我无法对来福尽到我的忠诚,那么就让我对含尽到一名妻子的忠诚吧,从此以后,我将收起那份浪漫与梦想,全心全意做一名妻子,等待孩子的出生。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含竟迷上了聊天,含是个话语极少之人,在网上很少有女性会喜欢他,然而这次不同,睡至凌晨时分,含居然爬起来,去给一个女人留言。

含留言回来,我故作轻松问:“老公,你刚才去网上干什么了?”

含的回答更是轻松得出奇,他道:“有一个女网友给我留言,我给她回复了一下。”

我说:“是吗,她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多大年纪?”

含摇头说:“不知道,没问过。”

含入睡后,我爬起来,围着电脑踱步,我真想打开电脑,进入含的qq,看看他和那个女人的留言,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强烈阻止自己不能那么做。

在现今这个时代,qq就是一个人的内心,任何人的qq被打开,就是他的一部斑斓心灵史,而含的qq一旦打开,倘若那里面写着他和某名女人的缠绵之语,我是否有能力承受?不知道。

可是不打开,不进入,又怎么能够安抚我一颗忐忑难安的心?

我如此被这磨了数日。数日以后,我如同天底下许多愚蠢的妻子们一样,犯了一个大错:我终于一咬牙,打开了含的qq,看到了含和所有女人的对话。

其中含和一个女人的对话较为特殊,那个女人说:“我这里天气已是很热了,我每日都要去游泳,你会游泳吗?”

含说:“我在北方,缺水,因此不会游泳。”

女人说:“那等你来了南方,我教你游泳。”

含说:“好的,谢谢,期待那一天。”

含是个内敛之人,他末尾的那句期待那一天,初看时并无他意,但是细细琢磨起来,他的那句话并不亚于那些外露的男人们所如此说:渴望见到你。

含的这句话,令我如刺锥心,我昼夜乱想,想象着含和那名女人在一起游泳的情景,不知是不是我落后,或者是我想得有所偏激,我总觉得陌生男女,教彼此游泳,总是一件令人尴尬之事,至少他们的身体会有林林总总的接触。

换作女人,在彼此陌生的情况之下,她绝对不会接受一名男性,来教自己游泳,除非她在心灵上已认可这名男性。

当然,异性教练,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六节 我一定要忍耐

7月10日

在家中的电脑上,我能够看到的内容只有这些,而我知道含和那名女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肯定还在单位里和她聊天,他们甚至还会打电话,倾诉衷肠。

我每每想到他们可能会煲电话粥,我就感到周身是刺。

我还特意看了那个女人的年纪,她已年逾四旬。这个情况,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都说男人喜欢年纪小的青春女子吗,而含居然会钟情于一名四旬女性,难道在含的眼里,我连一名四十多岁的女人都不如了吗?

可转眼再想想,既然是四旬女人,竟还在网上如此卖弄风情,表明她是一个怎样狐媚之人,她根本就是一只上了年纪的狐狸精。

她居然用游泳来魅惑含,你还不如直接用身体诱惑好了。

可恼的是,我的丈夫含,他居然在期待那么一天。

我日日夜夜都在如此乱想,我的心也日日夜夜在承受煎熬,但是我还不能够对含说,这真是打掉牙朝肚里咽,这种滋味不好受,还不如当初我不进入含的qq的好。

我并时刻担着心,担心含会在某日突然出差,而他出差的地方恰恰就是南方,或者他出差的地方是在北方,而他竟会选择绕道去南方,和那名上了年纪的狐狸精相会。

倘若果真如此,我一定会被崩溃。

此时我才有所体会,这两年多来,我和来福在一起纠缠不清,含所经受的是什么,他经受的全都是荆棘,全都是疼。

不过现在好了,含把那些荆棘,那些疼,又全都还给了我。

这些日子,夜晚在床上,我会时常盯着含看,可我总难看出什么来,含依然不动声色,默默无语,在婚前,这种男人会情不自禁的吸引你,让你觉得他是一片深沉的海洋,然而婚后,在一起生活,你才发觉,这样的男人有些可怕,他背地里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说什么游泳,说什么期待,可是回到家来,在面对你时,他依然稳如泰山,让你嗅不出一丝痕迹。

换作女人,即使不被丈夫知道,她也会终日羞愧,最终选择结束,而对男人来说,只要不被妻子捉住,他就永远没有结束之时。

我也产生过想要和含摊牌之念,可是每每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毕竟我私自进入含的qq,是不道德之举,并且我也没有他们在一起的真凭实据,仅靠猜测是远远不能够说明问题,反而会惹得含的反感,甚至是愤怒。

我们的婚姻走到今天,已经战战兢兢,它再已经不起磕碰。

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只要含不离开s市,就说明他没有去和那名女人相见,他们之间就不会真正发生什么。

可是另外一种可能也不是没有,也许那名女人会选择过来,来到s市住着,这样含出去与她相见,难道不是轻易之举?

这样想来想去,我的精神几经崩溃,加上工作上的诸事繁多,还有孩子,让我很快憔悴无比

为了阻止含和那名女人,我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另外申请一个qq号码,主动找含,想要和他作好友。

第七节 曼婷

7月11日

我了解含,他喜欢名字很甜的那种女人,于是我精心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曼婷。

而含的网名为:念军。

我问含:“你为何取如此之名?”

含说:“我从小向往从军,好保家卫国,可惜视力不好,没能如愿。”

我说:“那么从现在起,你就在网上从军,保卫曼婷,可好?”

含笑了,他道:“呵呵。”

总的说来,含是一个接触女性较为少的人,我的几次温言软语下来,他已被我牢牢的抓住,我猜想那名南方女人,已被他渐渐丢到了脑后。

渐渐的,含离不开曼婷,每日在单位午休时分,他都会在qq里呼唤曼婷,而我一旦不理睬他,他就会发来一些伤心失望的图片,那些图片都漂亮得出奇,并且充满融融爱意,令我嫉妒,流泪,这种充满爱意之举,含从来都不曾对我有过。

有一次,含居然点击了视频,他说:“曼婷,我想看看你。”

我心开始发慌,问:“为何?”

含说:“我想知道你的样子,也想记住你的样子,你的样子一定很温柔,令人心动。”

含的话语,让我再次来到崩溃的边缘,这般之言,他从来都不曾对我这个妻子说过,如今为了讨好别的女人欢心,他居然不遗余力,将它们都献给了她。

我拒绝了含的视频要求,默默的流泪,我的心中仿佛有无数根刺在被深入。

过了很久,我才无力的说:“念军,你该不是喜欢上曼婷了吧?”

含没有正面答复,他依然发来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张羞红的脸。

这个脸说明什么,说明含默许了我的询问:他喜欢曼婷。

我几乎要被愤怒了,我真想一下揭穿真相,说:“含,我是陈落,陈落就是曼婷。”

可我下不了决心那么做,我不忍心让含羞愧得无地自容,并且这个圈套是我设置的,是我一步步在诱惑含,让他甘心情愿被钻了进来。

此时我发觉,我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我为了拔掉那名南方女人,又亲手为自己的心中钉入了另外一枚钉子,并且这枚钉子不在别处,它就真实的在我的面前,她和含一点点靠近、亲昵,直至产生爱意,我都历历在目,我的疼也被清清楚楚。

我是天底下十足的傻瓜,与笨蛋。

我开始有意冷落含,我很多时候都装作不在线,可是冷落得久了,面对含失望失落的样子,我又觉得他很可怜,于是我不得不继续冒充曼婷,跟他说话。

然而每次说话结束,我都要被心疼甚久,我一边咬着牙承受,一边将十指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被掐出了斑斑血痕。

这样的生活,真的让我好疼。

我想抽身而退,可是为时已晚,含已深深的爱上了曼婷,他已离不开她。

有了网络以后,人与人之间仿佛被变得近了,可网络同时也将夫妻之间丑化了,很多个夜晚,我和含就在隔壁上网,他在那边做念军,我在这边做曼婷,念军和曼婷说着一些似有若无的绯红的情话。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夜晚,让我一次次想起来福,我想倘若换了来福,他一定会这么做,他会对我说:“妞妞,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了另外一名女人,你帮助我,我们一起将她赶走,好吗?”

无论如何,来福都不会象含现在这样,他一边虚伪的和我做着夫妻,一边不动声色和别的女人谈情。

第八节 小郑州来了

7月13日(1)

来福自从走后,就再无消息,我也曾想过拨打他的电话,或者进qq里为他留言,可是每次我都没勇气去完成。

既然选择了回归家庭,我就没有资格再去打扰来福,即使我的婚姻现在被陷于荆棘当中,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理当默默的承受。

忽然收到那名郑州痒妇的消息,说她准备近期动身,前往南方,我临时生出一些不放心,就提议说:“你不妨将你们相见的地点易改一下,你不要去南方,选择一个中间之地,你们都去往那里,这样对你对他都相对安全些。”

她沉吟了片刻,说:“那我能否将地点改在你们s市?”

我略略思考了一下,说:“可以,让他过来,这样万一情况有变,我也好帮助你。”

她极为欢喜的道:“好的,就这样,定在s市,你我也能够相见一面。”

接着我就等待郑州痒妇的到来,我并已做好打算,等他们来到之后,可以让他们去来福曾经住过的地方,那里安全,并且有家的样子,会消除他们相见时的陌生。

作为相爱已久的男女,我不赞成去酒店开房,还是在家里的感觉好。开房,多少有些露水夫妻之感。

两日之后,她正式来了,我去接她,她不是很漂亮,但是很年轻,并且她的身上透着一些干部子女所特有的矜持与高贵,这与网上的她有些不符。

我直接将她带到了来福的住处,我们说了很多体己话。

我问她:“你的婚姻究竟是什么问题?”

她郁郁的说:“说出来都有些难为情,刚结婚时还好,可是自从儿子出生后,他就说我的身体不如从前,再也没有快感。”

我张了张口,看着她年轻的面庞,一时无语。

她说:“你知道吗,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真想一拳头砸在他的鼻梁上,难道我想这样吗,我还不是为了给他生孩子,结果倒成了我的不是,我对不起他,我无法让他获得快感。”

我过了许久才说:“他也许仅仅只是那么一说。”

她摇摇头说:“可是夫妻之间,很多话是不能够说的,说出来就是致命的伤害,在那一刻,他伤害了我,让我觉得很羞愧,身为妻子,我的身体无法尽到妻子的责任。”

我想起那句名言: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又过了很久,我才尝试着说:“你们孩子都三岁了,那么这三年你和他是怎么过的,他在外面有没有别的出口?”

她依然摇头,说:“不知道,男人出轨,被瞒得最可怜的人就是他的妻子。”

我继续尝试着说:“听说现在有做那种手术的,能够让身体恢复紧致。”

她脱口道:“我才不要做那种手术。为了一个那样伤害过我的丈夫,居然将自己推上那种手术台?”

那个南方男人是下午三点到达的s市,我和小郑州一同去接的他。

真如小郑州所言,他有些偏胖,但是看着很踏实,他的皮肤被晒得很黑,一看就是南方人。

他黑黑壮壮,站在那里的样子,让人觉得象一棵南方的什么树。

第一节 含的无动于衷令我更加气愤

7月13日(2)

将他们安顿好,我从那里出来,开车在途中,我的心中有些发慌,我不知自己这么做对与不对,是否会惹什么乱子。

来到单位,我依然有些发慌,柳琴问我:“落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摇摇头说:“没事。”

这件事,我不能对柳琴说,也不能对任何人说,我也没法说,它只能是我和小郑州以及那名南方男人三个人的秘密。

傍晚下班,回到家,含竟绷着脸说:“小落,你把那套房子借给什么人了?”

我一时没有明白,看着含不说话,含又说:“这么说吧,现在住在那套房子里的那对男女,究竟是谁?”

我这下听明白了,含知道那边房子里的事了,可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跟踪我不成?

我因为心中有疑惑,就不便开口说话,于是默不作声走到沙发前坐下。

含跟过来,他依然绷着脸说:“你说话呀,小落,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他们肯定不是夫妻对不对,他们倘若偷情,就让他们到外面去偷,不要弄脏了我的房子。”

含口中的这个“脏”字,令我极为刺耳,他不单单是在骂小郑州他们,也是骂我的曾经出轨,还骂了我肚里的孩子。既然嫌我脏,你还留下我做什么夫妻,为何不选择分手。

我便有些不悦,说:“不要总说别人脏,你难道就干净吗?”

含急了,道:“我怎么不干净了?”

我定定的看着含,说:“这段日子,你在网上都干什么了?”

含脱口道:“我干什么了?”

我不得不站起身,道:“曼婷是谁?”

含愣了一下,道:“我怎么知道她是谁?”

我难过得闭了闭眼。含啊含,难道你跟别的丈夫们一样,不被捉奸在床,你就死不肯认账吗,并且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我是个轻易说话的人吗,我一旦开口,就是证据确凿。

我不由冷笑一下,说:“怎么,你这么快就不记得那个曼婷了吗?”

含大概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走至一旁,气咻咻坐下,有些想要草草收兵的样子,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你所说的那个人。”

我跟过去,痛楚不堪的看着含,说:“含,是不是也让我象电视剧里写的那样,把你和曼婷的聊天记录都打印出来,拿给你看,你才会承认这一切?”

含将脸别至一旁,不看我,我无力的仰起头,说:“含,曼婷不是别人,她就是我,我就是曼婷。”

话说完了,我的眼泪也出来了,曼婷这个名字,我实在不愿说出口,我更不愿将它放在我的身上,因为它不是别的,它是我丈夫梦中情人的名字,它同时也是我的耻辱。

含终于低下了头,我仰着脸默默的流泪,过了很久,含都无动于衷,事已至此,他难道连向我解释的打算都没有吗?

含的无动于衷令我更加气愤,我看着他,很负气的大声道:“怎么,让你失望了是吧,没想到你心心念念想着的人,竟然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黄脸婆女人。”

含抬起头,他看着我,有些哀伤的说:“小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很哀伤的看着含,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总说你是个粗人,说你不会表达,不是的,你不粗,你也会表达,你不过是把情话全都献给了别的女人。”

含忽地站起身,大声道:“你别再说了。”

我汹涌流泪,道:“我要说!我都日日夜夜忍你这么久了。”

含竟凶巴巴道:“我难道没有忍你吗,我一忍就是两年多,世上还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得过我?”

第二节 他的沉默就是变相的抵触

7月13日(3)

含说完,他掉头去了书房,这一夜,含并没有回卧室。

这是六年多来,含第一次主动分开睡,我没有理含,我也理不出来,作为妻子,他迄今没有向我作出任何解释,这一点我无法原谅他。

当初我和来福的事,我曾向他这个丈夫,做过多少的解释与努力,他应该都记得。

现在轮到他了,他竟然保持沉默,他的沉默就是变相的抵触。

夜间十一点,忽然接到小郑州的电话,她让我过去一下,说有事要跟我商量。

接完电话,我开始犹豫不决,我想去见小郑州,问他们今天在一起的情况如何,还有含是否去过那边,他与他们有没有发生冲突,但是我也知道,我才刚与含发生过争执,我此时外出,定会惹起含的不快,甚至会加剧我们之间的矛盾。

可是不去,我又有些放心不下小郑州,毕竟她在这边,只有我这么一个熟人,并且深夜来电,她一定是面临棘手之事,急需与人商量。

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过去,不管怎样,我需要对小郑州负责。

我穿好衣服,走进书房,说:“我有事需要出去一下,可能会晚点回来。”

含歪在床上,他并没有起身看我,只是淡淡的道:“随便你。”

含歪在那里,和他说话的样子,都显得软弱无力,有些可怜,让我心头不觉掠过一些不忍。

开车出来,午夜深深,让我的心头更加空落,一路开车,我的眼前总是含刚才歪在床上可怜的样子,作为丈夫,我一直希望含能够堂堂正正,足够让我依靠,也足以让我信赖,可是婚姻走到现在,含在我面前越来越站不起来。

当然,倘若把丈夫比成一棵树,妻子就是一片良好的土壤,才能够让丈夫这棵树成长得堂堂正正,而我知道,我这片土壤不怎么好,可是揭穿含,揭穿曼婷之事,也是我所不情愿的,揭穿他,比揭穿我自己还要难受。

作为丈夫,他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被妻子揭穿秘密,那种羞愧与无地自容,我能够想象,可是含,你可知道,在揭穿你的同时,我的心也在流血。

现在我们都在疼,而你为何不解释,不肯让我们抱在一起,彼此抚慰,来减轻对方的疼?

来到那边的房里,只有小郑州自己在等我,我问:“他呢?”

小郑州说:“他去买票了,买我们两个人的票。”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小郑州,小郑州补充说:“我们准备一起远走高飞,明天就走。”

我张了张嘴,半晌才道:“那你的孩子怎么办?”

我的问话让小郑州陡然黯然下来,她退至床边坐下,有些没落的说:“唉,早知如此,我就该把孩子一起带出来,现在再回去带,恐怕有困难。”

我依然在房门口站着,不肯坐下,我也坐不下。这个结果我虽有所预料,但是此刻,经小郑州这么郑重的说出来,仍旧让我感到突兀与迷茫。

作为女人,我理解她,女人总是看重爱情,当爱情的潮水不顾一切到来之时,理智的堤坝不过是一道软弱的藩篱。

可是作为母亲,我同时又无法理解她,她怎么能够为了爱情,而抛下自己的至亲骨肉?

第三节 出了问题就得多谈,好好谈

7月13日(4)

小郑州始终很没落的坐在床边,看得出她的内心在做挣扎。

我站了很久,才走过去,也在床边落座,说:“你和他感觉好吗?”

此话一经出口,我方感到几分无聊,倘若感觉不好,他们还会选择私奔?

小郑州双目晶亮,她看着我连连点头,说:“感觉非常好,你知道吗,他在床上有多么的疼我,他都舍不得用力,还有他看我的目光,你都不知道有多么的温柔,我就是他掌心的一颗宝。”

我说:“他没说你的身体吗?”

小郑州摇头说:“没有,他一点都不在乎,他说只要是我,不管我的身体被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一如既往爱我。”

我再次陷入缄默。在小郑州晶亮的目光,和喜悦的话语中,我想起了来福,在来福那里,我同样也是一块宝,看来天底下所有的痒妇们都大致一样,在她们丈夫那里,她们是一棵草,而在别的男人那里,她们竟为一块宝。

而哪个女人甘心做草?她们痒的原因,就是为了要做宝。

只是可怜了小郑州的儿子,他那么小,才三岁多一点儿,竟要被失去母亲。

我一时感到无话可说,小郑州说:“落姐,你帮我参谋一下,我究竟该怎么办,我要不要跟他走?”

我有些为难的看着她,说:“你们不是都已决定了吗?”

她的眼神开始迷惘起来,说:“是决定了,但我的心头总感到有些发慌,这一步迈出去,就很难再收回来了。”

我明白她所说的心头发慌,那是她的儿子在牵连着她。我轻轻的叹口气,说:“还是你自己把握吧,我的婚姻也一团糟,因此我无法给予你帮助。”

她也叹了口气,忽而转了话题说:“对了,落姐,下午有个男人来过。”

我道:“那是我老公,他没有为难你们吧?”

小郑州摇摇头说:“没有,只是看见我们在里面,他被吓了一跳,不过看样子,他是个话很少的人,应该是个不错的老公,可你们为什么过不好?”

我再次叹了口气,说:“唉,一言难尽。”

话少的男人,都以为很好,其实不然,你和他生活在一起,他好事不点头,坏事不摇头,很多时候,你只恨自己变不成一只虫子,进入他的身体,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倒是羡慕极了那些真刀真枪打架的夫妻,打完了,心里也敞亮了,感情更加好了,他们婚姻的房子能够随时保持窗明几净,那样的生活多好,多简单。

坐了很久,我都拿不出什么良策,来帮助小郑州,于是凌晨两点,我起身离开。

开车回到家,家中安静得仿佛一个坟墓,我独自在客厅里站着,站了很久,直到含那边传来咳嗽声,我才决定朝那边走去,我想要和含谈谈。

以往我就是不爱说话,凡事都喜欢放在心里,才会让我和含之间的问题越堆积越大,今后我要吃一堑长一智,我要多说话,我要多和含谈,夫妻之间不怕出问题,出了问题就得多谈,好好谈。

第四节 陈落,你别这样胡搅蛮缠,行不行

7月13日(5)

来到书房,含在假寐,我走到床前,轻声道:“老公?”

含没有理我,我不觉再次叫了一声:“老公。”

含终于从床里欠起半颗头,看着我说:“你有什么事?”

含说这话时,他双眉紧锁,一副极为不快的样子。

我不禁浮上来一些不悦,说:“我想和你谈谈。”

含竟然表现出更加不快的样子,他道:“你想和我谈什么?”

我也更加不悦,道:“老公,你怎么是这副态度?”

含一下提高嗓音道:“我是哪副态度,我这副态度又怎么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含。你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你难道还没有怎么吗,不就是因为一个曼婷吗,你就跟我摆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而我不是你的敌人,是你的妻子,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见我发呆,含有些不耐烦的挥一下手,说:“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我一动不动站着,泪水慢慢朝眼眶里爬。你弄出一个曼婷来,象石头压在我的胸口,而你竟若无其事的想要睡觉,你居然还睡得着,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死活?

看到我的眼泪,含一头倒下去,他继续装睡,我强忍着难过,说:“老公,你难道不觉得,你应该给我给我们婚姻一个解释吗?”

含又一下子将头欠起,不快的看着我说:“我给你什么解释?”

我说:“关于曼婷。”

含皱着眉说:“曼婷怎么了,我不就是和她聊聊天吗,我和她到底做什么了?”

我噙着泪,频频摇头,很伤心的说:“老公,你还嫌和她做得不够吗,你一次次给她发充满爱意的图片,你还一次次趴在网上呼唤她等待她,难道这些你都做得不够多吗,那么你还想要怎样,你难道想要去和她相见,想要把她真实的拥入怀中,你才算够?”

含有些粗鲁的叫起来:“陈落,你别这样胡搅蛮缠,行不行?”

含的大喊大叫,令我更加伤心不已,我徐徐无力的说:“我这怎么叫胡搅蛮缠,我哪里胡搅蛮缠了,我是在和你谈话。”

含抻着脖子看着我,说:“可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和你谈,我也没什么好谈的。”

含抻着脖子的样子,又仿佛一只斗架的公鸡,又是那样的丑陋,我不禁闭了闭眼,转身朝外走。

我感到万箭穿身,事已至此,含怎么可以拒绝和我这个妻子交流,关于那个曼婷,并且他还拒不认错,难道他一次次给曼婷发图片是假的吗,难道他一次次趴在网上呼唤并等待曼婷也是假的吗?

不,那些都不假的,它们全都是真实的,那些东西迄今还在我的qq里,只要含想要,我就可以拿给他看。

女人不怕丈夫犯错,怕的是丈夫死不肯认错,既不肯认错,又从何谈起知错改错,他死不认错,就是以后还要再错,而哪个女人经得起丈夫一错再错?

第五节 他发自肺腑厌恶我

7月13日(6)

眼前的含,不能不让我感到陌生,他还是一个月前当着我姐姐们的面,和他母亲一起跪着求我,说他今后要好好爱我的那个人吗,难道他下跪竟又是他的一种策略,仅是为了将我留下,好慢慢折磨我?

还有,他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今天下午去了那边的房子里,难道是他果真在跟踪我?

想到这个,我不由转了身,重新往书房走去。关于这个问题,我要亲自问含,是不是他在背地跟踪我,倘若是,这个夫妻没法做了。

再次来到含的床前,我努力平和的说:“老公,我有话要问你。”

含忽地从床里抬起脸,怒视着我说:“你还想审问我什么?”

我说:“你今天下午怎么会突然去了那边的房子?”

含道:“怎么,我去那边看看还需要提前获得你的批准吗?”

我被愣在那里,许久才说:“老公,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含反唇相讥道:“那你让我怎么说话?”

我说:“我让你好好跟我说。”

含又开始急躁,皱眉,他不耐烦道:“我现在没法和你好好说话,我连话都不想跟你说。”

我不知怎的,突然牵强的笑了一个,说:“至于吗,不就是我揭穿你了吗,不就是因为一个曼婷吗?”

我话音刚落,含就一头从床上坐起来,对着我叫道:“你走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含说完,他咚的一声靠在墙上,双目紧闭,连整个额头都皱起来了,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只刚刚从厕所出来的苍蝇,令他厌恶至极。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面对含这般表情,他厌恶我,不屑见到我,并且这厌恶是他发自肺腑。

我忽然感到很受伤害,就再次转了身朝外走。

来到卧室,我和衣倒在床上,默默的流泪,想着来福,换作来福,他一定不会这样报复我,折磨我,他舍不得。

而含,他不仅舍得,还变本加厉,当初我让他疼一分,他现在就让我疼两分,甚至是三分四分,并且现在,他居然为了一个虚拟的曼婷,不惜一切的厌恶我。

我咬着枕头,默默的哭泣,一边在心中对来福说:“宝宝,你走了,他并没有改,他也不爱我,他留下我只是为了报复我,他不仅把当初我们所给他的疼全都还给了我,他还给我更多,他要折磨死我,宝宝,我该怎么办,这样的夫妻我还要不要做,这样的生活我还要不要过?”

可是来福,他此时人在哪里,他不是说我和他使用的是同一颗心吗,那么我的心声他都听见了吗?

一夜纷扰,一夜没有头绪。

天已黎明,我刚刚起来,就又接到小郑州的电话,她说:“落姐,你赶紧过来,用车把我送走。”

我一惊,忙道:“出什么意外了吗?”

她说:“没有出什么意外,而是我想走,他昨晚没买到票,现在一大早又去买票了,因此我想趁他此时不在,让你送我走。”

我道:“你是回郑州吗?”

她说:“是的,昨晚你走后,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丈夫催我回去,他说儿子想我连饭都不肯吃,我一听这话,就彻底动摇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到我儿子的身边去,儿子太小,他需要我这个妈妈,你说呢,落姐?”

第六节 今年的S市,雨出奇的多

7月14日(1)

听到小郑州终于改变了注意,我感到浑身一轻,自从昨晚得知她将要和那名南方男人私奔的消息起,我就感到如负重山,她毕竟是在我这里和那名男人相见的,她一旦私奔,我就会对她的儿子充满内疚,是我这个坏阿姨,纵容他母亲抛弃了他。

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内疚了。

正这样想着,小郑州在那端急着说:“落姐,你赶快过来,等他买票回来,我就走不成了。”

我连忙说:“好的,我这就过去。”

今年的s市,雨出奇的多,等我开车出来时,又是小雨不断,淅淅沥沥。

北方的夏天,雨理应是骤雨,来去都快,那不过是上天一次短暂的光顾,然而今年的s市,却有些反常,雨总是不大不小,并且绵延不止。

莫非是因为今年来福来过,小郑州也来了,他们把爱情也都带来了,因此这个城市才会被变得缠绵与忧伤。

当我赶到时,小郑州已手拎皮箱等候在楼口,因为下雨,加上时间紧迫,我便没有作停留,立刻将她接进车里,驰去。

然而,当车子驶出胡同,刚刚来到街口时,那名南方男人竟回来了,他没有打伞,顶着一肩的雨水,兴冲冲在疾走,他显然已买上车票,回来接小郑州。

因为在车里,我们看他看得清楚,而他并没有看见我们,他仍旧是在朝前赶路,他兴冲冲的样子,早已令小郑州泪水满面。

为了让小郑州多看看那个身影,我特意减慢车速,车子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徐徐而驶,它仿佛被悲伤冻伤了脚步,无以疾驰。

小郑州面朝后坐着,她双手扳着车座,双目不歇,紧盯着后窗的玻璃看,玻璃后面的那个身影,在逐渐远去。

小郑州的眼泪也在逐渐增多,由起初的一行行,已变为一片一片,沿着她的面颊哗然倾泻。

我感到有些心疼,不由伸出手去,捉住小郑州的一只手,说:“要不要停车?”

小郑州没有说话,她也没有看我,我捏了捏她的手指,再次道:“如果需要停车,你就告诉我。”

小郑州依然没有说话,她仍然只是盯着玻璃在看,我知道小郑州不答话的原因,她渴望我停车,可同时她又害怕我停车,我一旦停车,她就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奔向那个身影。

此时的我,就是她身边唯一的约束。

然而面对她如此流泪,叫我怎么能够狠心约束她,外面那个身影不是普通的身影,他是小可的天堂,错过他,小可从此就错过了天堂。

那个男人忽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猛一转身,朝车子狂奔而来。都说爱是有感应的,他一定是感觉到小郑州层层叠叠注视他的目光了。

他一边在雨里奔跑,一边大喊着小郑州的网名:“小可。”

小可闻声蓦地哭出声来,我一下将车停住。

我伏在方向盘上流泪,说:“小可,既然你这么难受,你就下车吧,去和他走,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第七节 这样浓烈的悲伤

7月14日(2)

小可终于开口道:“落姐,我走了,儿子怎么办?”

此话一出口,小可已哭得连头都无法抬起,我感到心痛不已。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你既然给女人一颗柔软芳香的心,却为何又要给女人这么多的禁锢,让她们身上被绑上这样那样的绳索,而孩子正是她们最大的绳索。

见到我们车子停住,那个男人也跟着停下,他远远站着,等待小可的抉择。

雨依然不紧不慢的下着,不过它早已将那个男人的全身打湿,他黑色的t恤越发的深重,让他周围的一片都被显得凝重。

小可仍旧在哭,我说:“你还是下车去吧,跟他走吧,你这副样子,即使回到孩子身边,也未必能够照顾好孩子。”

小可便开始动摇,她将手一次次放在车门的把柄上,想要打开车门,可是她又都一次次将手拿了回来。

小可的这个举动,让我再次清晰的想起《廊桥遗梦》,想起弗朗西斯卡,她也曾一次次将手放在车门的把柄上,一次次想要打开车门,奔向雨中那个等待她的男人。

可是最终,弗朗西斯卡并没有将车门打开,她选择了家庭。

此时此刻,中国版的《廊桥遗梦》正在我的身边上演,而这样浓烈的悲伤,早已是一只无情之大手,将我心捏得粉碎。

小可忽然抱住我,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说:“落姐,做女人为什么如此之难?”

我的喉咙僵硬无以说话,我只是抚摸着小可的背,默默的安抚她。

一场痛哭过后,小可说:“落姐,开车,我们走。”

我犹豫着说:“你不用下去和他告别一下吗?”

小可摇头说:“我不能下去,一旦下去,就走不成了。”

我最后扭过头,去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他依然矗立在风雨中,他的头发被雨水贴在额头上,他的衣服也被贴在身上,样子看着有些傻,但是可爱。

我终于开动车子,哗然驰去,将那名男人无情的丢在了身后。

车子一路行驶,小可依然哭泣不止,来到火车站,买好回郑州的车票,小可这才逐渐平静下来,她说:“落姐,我走后,你替我安慰一下他,让他好好离开,并告诉他,我是爱他的,可我是母亲,我别无选择。”

我点点头说:“好的,小可,我去看他。”

小可忽然很感激我,她拥抱住我,说:“落姐,我会永远记住你,是你在我最无助之际,帮助了我。”

我扶起小可,看着她年轻的脸庞,说:“小可,你不用感激我,回去好好照顾孩子,不管怎样,你是一名母亲,照顾孩子是你的责任。”

小可连连点头说:“我知道,落姐。”

我并嘱咐说:“还有,小可,你回到家,一定要保持安静,不要让丈夫看出什么来,对于那个人,你也不要再乱想了,把他放在心底。”

小可再次点点头,说:“我明白,落姐,今天一走,就是诀别,我说过的,此次相见,原本就是结束。”

送走小可,我先来到单位,工作至午饭时分,我才准备去看那个南方男人,我先是打他的电话,他接了,我问他人在哪里,他说还在我安排的那边房子里,我就告诉他,让他在那里等我。

他便在那边等我。我赶过去之后,原想请他吃午饭,但是遭到他的拒绝,他说:“我现在很难受,吃不下任何东西。”

我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而我的心头也难受依然,我的眼前仍是小可在列车上朝我频频招手作别的样子,小可的身影被列车带得越来越远,而她离自己的生活越来越近,只是不知等小可回去以后,生活是否会如她所预想的那样,将这一个良宵放在心底,让它温暖她,做好人妻与人母。

希望小可能够如愿。

第八节 女人是多情的,而母亲是理性的

7月14日(3)

我素少接触南方人,因此对于南方男人不甚了解,此时这个男人久久蹲在墙角,迟迟不肯起身,让我觉得他象一片深情的海,而海在哭。

他已年轻不再,在他的额头已被有着岁月的痕迹。我说:“你还是早点离开,不要总留在这里,刻意去回味昨夜,回忆小可,并且你已年纪不小,回去后缓一缓,找个女朋友,成个家,这也是小可的心意。”

他终于从地上起来,对我艰涩的笑了笑,说:“家是要成的,因为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我的父母在等着抱孙子,不过短期内不会,我虽为男人,但不如小可那样潇洒,说走就走,留下独孤的我,来收拾残局。”

我摇摇头说:“她不是潇洒,而是无奈,因为她是一名母亲,她的孩子还在家中等着她,她不能不走。”

他越发艰涩的笑了笑,说:“母亲就当弃明投暗?”

我说:“女人是多情的,而母亲是理性的,为了孩子,纵使一生被陷入黑暗,她也无悔。”

他走至窗口,掏出烟来点上,狠抽两口,说:“孩子是天使,不应成为母亲脚上的绳索。”

我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孩子就是母亲身上的绳索,尤其是在孩子很小时。”

他两眼茫茫的摇摇头说:“落姐,我无法理解。”

他是无法理解,因为他不是女人,作为男人,他们恐怕永远都无法懂得女人,懂得母亲,孩子就是母亲的生命所萌生出来的芽,为了这颗芽的茁壮成长,母亲甘愿腐朽为泥土,何况是一名心爱的男人,还哪里能够不割舍不放弃。

这就是母亲,也是为世代所歌颂的至高无上的母爱。

我也是小半在我的身体里会动了时,才懂得母亲,懂得母爱的,当那小小的生命在你的身体里动时,会让你感到生命的神奇与喜悦,为了这份神奇与喜悦,你甘愿献上自己的生命。

想起小可在车里大把的流泪,我的心已酸了起来,眼睛也跟着热了。我有些绵软无力的说:“你是没有看见小可的眼泪,在她内心是多么的眷恋你,你也没有看见她将手无数次放在汽车的门把柄上,而又无数次将手拿回,你倘若看见,你就不会这么怨恨她,她为了你,为了今天清晨的离别,已将她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

我说着,人终于哽咽起来,他听出来了,走过来,说:“落姐,你别难过,我不怨恨,我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我说:“既然爱过,就不要委屈,把祝福送给小可,希望她回去以后,能够平安无事。”

他几口将烟抽完,捻灭烟蒂,说:“我祝小可平安。”

然后他让我送他去车站,说他要回返南方,我说好,即可开车将他送往车站,并陪他买好车票,登上南下的列车。

把他送走了,我的任务也算彻底完成了,而我已疲惫不堪,自从得知小可要来起,我就不曾认真吃过东西,此时虽感到身体里很空,但丝毫没有食欲。

因为下午有个会要开,我便开车朝单位赶,开车一路,心中总是伤感难平,小可与那个男人的这一场离别,我看得太清楚,因此短时间内让我无法做到释怀,明明相爱,却被化为分飞燕,这样的无奈与酸楚,一生只能面对这一次。

而且我终是有些放心不下小可,想着她那样良好的家庭背景,那样的高贵女子,理当活在锦绣当中,而她如此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宛如在赶场,一切只缘于她的婚姻太冷,让她不得不出来谋求一些温暖,好回去继续维持自己的婚姻。

小半忽然动了一下,她仿佛在抗议,说她饿了,我急忙从车里摸出一点饼干,朝嘴里填。

第九节 来福要复婚了

7月14日(4)

一边开车,一边吃着饼干,突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着接起,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女音:“你好,我是来福的前妻。”

我一惊,一口饼干被卡在嗓子上。

见我没有说话,对方又重复道:“我是来福的前妻,我有话要跟你说,你现在方便吗?”

我急忙将那口饼干强吞下去,胡乱道:“方便,你说。”

对方说:“我们要复婚了,我觉得有必要给你打个招呼,我这个做妻子的,能原谅的原谅了,不能原谅的也原谅了,你也同为人妻,你应该清楚我所承受的都是什么,希望你今后能够自重,离他远些,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如此突如其来,让我来不及思考,我只得连声说:“好,我知道,我也保证。”

来福好像在她的身边,她然后将电话交给来福说:“给,你也跟她说几句。”

来福便在电话里喊我:“妞妞。”

我一下将车停住,说:“是我。”

来福说:“儿子病了,我回来看他。”

我恍惚着说:“哦,那孩子现在怎样?”

来福说:“好多了,已经出院了。”

来福的前妻在一旁粗声粗气说:“不要浪费电话费,你跟她说正题。”

来福这才沉缓的说:“妞妞,我们准备近期复婚。”

我脱口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我先将电话挂断,挂断电话,我一口气将车子开到单位门口,从车里出来,站在地上时,我才发觉双腿绵软无力,欲要晕倒,我连忙将身体倚靠在车门上,歇息。

七月的正午,阳光白得发亮,它们仿佛一簇簇银针,朝我脸上撒来,我不得不背过身去。

短短数月,我和来福已经历了从初见到如胶似漆,再到后来的忍痛割爱,现在又是来福的即将复婚,这一幕幕,一桩桩,来得是那样的快,去的又是这般的急,仿佛是梦一场。

因为惦着开会,稍作歇息后,我勉强挪步,朝公司里走去。

电梯里人多,我不想给别人看出我此时的落魄,我选择了走楼梯。

行走在楼梯上,满脑子响着赵传那句声嘶力竭的歌声:“啊哈,我终于失去了你…我终于失去了你…”

是的,这下我是真的失去了来福,也失去了我的太阳,从此被黑暗包围。

想及此,我只觉双膝一软,身体一沉,几乎要跌了下去,我慌忙一把扶住楼梯的栏杆。

正在此时,小半又在我身体里动了一下,她仿佛在说:“妈妈,不要难过,你还有我。”

多亏我还有小半,她就是我今后的太阳,我要依靠她而活着。

小半给了我力量,我终于走完楼梯,进入办公室,准备开会。

傍晚,回到家,含还没有回来,我独自坐在沙发上,抱住了头。

来福去了,留在我身边的人依然是含,我忽然很感激含,他没有丢弃我,他依然肯守在我的身边。

人可以没有爱,可是生活不能没有伴儿,今后含就是我的伴儿。

我想从此好好和含在一起,相依为命,可是含会和我好好在一起吗?不知道。

第十节 我第一次写纸条给含

7月14日(5)

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我给含发短信,告诉他我已回家,在准备晚饭,含回复过来,说他有应酬,因此今晚不回来吃饭。

短信结束,我感到有更重的失落自心底升起,并在逐渐蔓延。不知含是真的有应酬,还是他不想和我一起吃晚饭,才要撒谎。

我也不想吃饭,就没有去厨房,而是来到书房写纸条,说:“老公,我今天有一些事,人很累,因此感到很需要你,你晚上回来后,记得抱抱我。”

这是我第一次给含写纸条,也是他前不久说过的,我想今天尝试一下,看这个有没有用。

我将纸条贴在电脑上,这样醒目,含一进书房,就能够发现它。

然后我和衣躺在床上,等待含,一直等到夜间十点多,含才回来,他果然进了书房,不过他并没马上来卧室找我,而是犹豫了很久才过来。

含站在床前,道:“小落。”

我闻声从床上起来,含的脸色虽然并不十分明朗,也尽管他过来得有些晚,但在看完我的纸条以后,他毕竟还是主动朝我走来了,因此我很感动,我伸手抱住他的腰。

含也伸出胳膊,将我轻轻环住。

我很希望含能够问我今天有什么事,我就把来福复婚之事说出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个坏消息,可是含并没问我,他始终默默的搂着我,一言不发,并且我清晰的感到,含有些心不在焉,他人虽搂着我,可是他的心也许在想着曼婷。

这样的怀抱我不要。我又不是叫花子。

这样想着,我猛地从含的怀中挣出,退至一旁,说:“老公,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

含过了一会才说:“小落,昨天我们才刚刚争执过,今天就不要谈这个话题,好吗?”

我噙着泪看着含,说:“不好,一天不谈,问题就一天还在,并且经过时间的发酵,问题只会被越来越大。”

含蓦地有些愠怒,道:“我们有什么问题?问题也都是你自找的。”

我越发难过,对着含纷纷落泪,说:“那个南方女人也是我自找的吗,你和她说什么游泳,还说什么期待那一天,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含一下被愣在那里,他大概此时才知我曾进入过他的qq。

含长久的站着,不肯说话,我走过去,捉起他的一只手,轻轻摇晃着说:“老公,你说话。”

含一下甩掉我的手,大声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诚恳的看着含,说:“说你错了,说你以后不再这样了,然后我原谅你,我们将这一页翻过。”

含怒气冲冲道:“我没错,我也用不着你原谅。”

我气急交加,不由也大了嗓音说:“你没错,难道你喜欢曼婷很对,是不是?”

含更加大声,道:“我就是喜欢她,怎么了,难道只许你喜欢别的男人?”

我呆了呆,底气不足的说:“来福和她是一回事吗?”

含踱来踱去,大声道:“来福是真实存在的,而曼婷是虚拟的,你说孰轻孰重?”

我哀哀的看着含,说:“来福从一开始你就是知道的,而曼婷你为何要瞒着我?”

第十一节 莹来了

7月14日(6)

含忽然无话可说,他转了身朝外走,我立刻跟了过去。

含来到书房,我也跟进书房,含瞪着我道:“你还有完没完?”

我流着泪说:“没完。”

含将镜片后的眼睛紧紧闭起,一副懒得再看我的样子,道:“小落,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咄咄逼人,这还是从前的你吗?”

我哭着说:“你也不是从前的你,你为什么死不肯认错?”

含道:“我没错可认!”

我心如刀绞,说:“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离婚吧。”

含一下子将眼睛睁开,道:“你除了离婚,还有话说吗?”

含说完,他夺门而去,将哭泣的我丢在房里。

这次我再没有追出去,没有再跟着含,我瘫在椅子上痛哭不已,含真的变了,他的心已全不在我身上了,倘若还在,他绝不会是刚才那副样子。

来福要复婚了,而我的婚姻一片凌乱,这就是我痒的结果,这也是痒妇的下场。

我越想越伤心,就越发哭得厉害。哭过之后,我决定正式分居。

生活就这样被继续着,不过我并没有再次搬出家,我害怕再惊动婆婆。

我和含分别住在卧室和书房,谁也不理谁。

突然接到莹的电话,说她下岗了,并且婚姻也出了问题,心情很糟糕,因此才从我父亲那里要了我的电话,莹说她想要来s市看我,并且顺便看看能否在这边找个事情做,我说好的,让她来就是。

两日后莹到了,数年不见,莹已被变成一名地道的中年妇女,莹的变化引起我的一些伤感,记得想当初分别时,我们同为花季女儿,而今匆匆数年,我们都已是沧桑中年。

我问莹:“你的婚姻怎么了?”

莹没精打采的道:“他有外遇了。”

我愣了一下,说:“为何不原谅他?”

莹的脸上浮现出更重的沧桑,她道:“怎么原谅,小落,你是没看见那种情景,他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忙得热火朝天,手中握着那个女人的乳房。”

莹说着,她的眼圈一红,衔上了眼泪,我握着莹的手,阻止她再说下去。

这就是女人,女人宁可耳听百遍,也不能眼见一遍,一旦眼见为实,就被成为了阴影,想要挣扎都难。

并且莹与我一样,同为学美术的,视觉要比一般女人更加敏锐些,对于一般女人来说,那种不堪之景,假若她需要一年来忘记,而我和莹忘记则需要十年,甚至更长。

我没有和莹说起我的婚姻,其一是我不想说,其二我不想再为莹的心上添沙子,就让她踏踏实实在我们家住着,安歇一下,然后给找个事情做。

含倒也配合,对莹较为热情,以至于莹并不曾发现什么。

第十二节 生活就是剥甘蔗

7月19日

今天是周日,我陪莹出去玩了一天,晚上在外面吃的饭,吃饭结束,我们步行朝家走。

七月的s市,酷热难耐,街上到处都是纳凉的人们,男男女女,甚是纷繁,我和莹走在人潮的最后面,与前面的纷繁形成对比,有些孤单,仿佛两只落寞的小鸟。

莹与我是两种不同的人,我外冷内热,而莹内外一致,她偏温婉,在家乡,莹从小就是乖乖女,而我是个小古怪,比起我来,莹算是一个真正的好女人,好妻子,她理当得到安适的生活,可是现在,她竟然被婚姻逼得背井离乡。

生活这个东西,真是难以预料,今日东来明日西。

看着面前如潮的人流,我想起母亲说过的一点话,当年母亲总如此说:生活就是剥甘蔗,剥一节是一节,剥到甜的一节就甜,剥到苦的就苦,不过剥到苦的时也不用怕,接着剥下去,没准下一节就是甜的。

每个人的生活就是一支甘蔗,而我的这支甘蔗,已甜过亦苦过,但不知继续剥下去,等待我的下一节,将会是甜还是苦?

想必莹也如此,所有的人也都如此,大家都在用生命在剥甘蔗。

莹忽然叫住我说:“小落,你在想什么?”

我说:“莹,你还记得当年你看过的那本书吗,上面说女人一生需要两名丈夫,一个是水,另外一个是火。”

莹满目茫然,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我说:“可我还记得。”

莹说:“你是过得好,没有孩子拖累,含又好,你一直在生活的空子里活着,你自然什么都记得,而我既要照顾孩子和公婆,还得伺候那个忘恩负义的,再加上工作总不如意,我哪有心思去回忆从前,并将它们记住。”

我戚戚的笑了一下,说:“含果真有那么好吗?”

莹道:“他还不好?他多好!我都羡慕你。”

他还好?好得我们要离婚了。唉。真是无以言说。我一时缄默不语。

莹竟兴致勃勃道:“小落,含建议我开个小吃店,专营甘肃面食,他说这边打工的人不少,而面食经济又实惠,生意应该不错。”

我看了看莹,没有说话。

莹说:“并且含还给了我另外一个建议,开一所简易幼儿园,他说这里的外来人口偏多,外来小孩也不少,大都无人照顾,满街乱跑,既不安全,又影响市容,不如办个幼儿园,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在收费上尽量放低些,估计生意也会不错,不过这个需要较大的场地,比起开小吃店来,可能有困难,小落你说呢?”

我感到有些意外,自从莹来了之后,为了不让莹起疑,含不得不搬回卧室来,与我同住,可他从来不曾对我说起过这些建议,他甚至连莹一次都没提过。

莹推我一下,道:“你说你们家含人多好,他替我想得比你替我都想得多。”

我再次牵强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生活已将我和莹分得有些开了,让我们的心思无法保持在一处,莹现在满脑子都是挣钱,好在离婚时,争取到儿子的抚养权,而我想的是含究竟还爱不爱我,他既不爱我,又何苦要将我留下,难道果真是为了报复并折磨我吗?

第十三节 我想知道含对我的所有评价。

7月20日(1)

近期总公司要来人,进行一场大的检查,我接连三天都没有回家,这毕竟是我上任后,第一次接受上面检查,我想努力做得最好,不负上面的提拔。

今天中午,忽然接到大姐的电话,她说听说莹来了我这里,问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我就说了莹一直在我们家生活,大姐竟忧心忡忡起来,她说:“小落,你工作这么忙,又总是不回家,只把含和莹丢在家中,这样会不安全,容易出问题。”

我一时并没有会意,道:“会出什么问题?”

大姐微微有些愠怒,说:“一对男女,单独相处一室,你说会出什么问题?”

经大姐这么一问,我方有所明白,不过我不以为然,是大姐想多了,莹是我的挚友,而含是我的丈夫,他们怎么会出问题,并且含现在的心思在曼婷上。

大姐临挂电话时,仍然嘱咐我说:“小落,大姐是过来人,对你的提醒你可不要不放在心上,一旦出了问题就晚了。”

我无奈的说:“好吧,大姐,我今晚争取回家。”

晚饭后,我果真挤出一点时间,开车朝家赶。回到家,客厅里没人,我便多了份心思,悄悄来到书房门口,果然,看见含和莹双双坐在里面,他们在说话,样子有些亲近。

我站在门口,仄耳偷听。

含说:“小吃店的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

莹说:“是吗,说来听听。”

含说:“就叫它新莹食坊,预示你做一名新的自己。”

莹连连称赞道:“嗯,这个名字极好。”

含又说:“我希望你能够及早摆脱阴影,开始新的生活。”

莹衔着一些温柔的笑意,看着含说:“我会的,你也要一样,尽快摆脱那些不愉快,高兴起来。”

含也递给莹一些笑意,说:“我也会的,生活总得向前看。”

他们在里面笑着,而我已浑身开始绷紧,看来莹对于我和含之间,早已熟知,可她竟在我面前装得一无所知,还有含是何时告诉莹这些的,不像是在这两三天,那么是什么时候,是在莹刚刚到来之时吗,而我怎么不知道。

含忽尔面露痛苦,说:“为何婚姻越久,就越感到迷茫,身边的人不再是最初的模样,有时我甚至怀疑,我和她的结合真的是一场错误。”

莹温软的说:“你不要这么说,小落我了解,她的品质并不坏,她仅仅是走弯路了,现在不都过去了吗,她已经回来了。”

含摇摇头说:“我指的不仅仅是来福,莹,你知道吗,小落她居然背着我进入我的qq,还冒充别的女人来跟我做好友。”

莹依然温软的说:“含,你要理解她,这是因为她在乎你,想要了解你,想要进入你的心里,想要和你做到透明。”

含依然摇摇头说:“她倘若真在乎我,就该尊重我,而不是想法设法探究我,并且夫妻之间怎么能够做到透明,一旦透明,就相互赤裸裸,彼此无法面对,难道她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莹微微叹息说:“唉,女人就是这样,她要的是透明,而男人要的是距离,这是性别差异,但其实都是为了爱。”

如此真实听到含对我的评价,我的脸已开始发热,不知再听下去,含还会说什么,但我又无法做到立刻离开,我想知道含对我的所有评价。

第十四节 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7月20日(2)

过了一会,含又说:“莹,你有所不知,更让我感到气愤的是,小落居然将一对外地男女,带回我们家另外的房子里,偷偷过夜,并且事先她都不让我知道。”

莹愣了片刻,道:“那对男女并非正常关系?”

含点点头,说:“那边房子是我们早先租的,那天我想去看看,检查一下,准备把房子退了,结果打开房门,竟碰上一对陌生男女,他们见到我,慌里慌张,一看就不是正当关系。”

莹说:“也许那个女的是小落的好友。”

含说:“那她至少也该和商量一下,毕竟他们那是不光彩之为,事后让我怎么能够不反感,她的行为难道不是在纵容一对男女胡作非为吗?”

莹点点头说:“嗯,小落做得是有些欠考虑,不过她可能也是为了帮助那个女的。”

含依然痛苦不堪,莹伸出一只手去,想要安抚含,我的心立刻跟着紧张起来,我双目紧紧盯着莹伸出的那只手。

莹把手轻轻落在含的手背上,含竟然没有拒绝,他并将手翻过来,打开掌心,握住了莹的那只手。

他们牵手坐在一起。

此情此景,让我的心一下仿佛被按在荆棘丛上,我被疼得捂住了口。

双手掩口,站了一会,我悄悄离开,我不敢再看下去,我害怕他们还会作出别的举动来,那样我的心脏会受不了。

我进入车里,一路狂驰而去,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朝下滚落。

这是我看见的,我没有看见的还会有什么,他们也许会拥抱,也许还会亲吻。如此种种,令我不敢想象,可它们又总是朝的脑子里钻。

一个是我的挚友,我引狼入室;另外一个是我的丈夫,我有眼无珠。

上面检查结束后,我依然没有回家,我再次回到了来福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屋,我也再次回到了来福的阴影中。

我一下班回来,就站在窗前,盯着纱帘看,它薄如蝉翼,摇曳不止,但是披挂在我心头的,却是厚厚的忧伤。

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不可怨天尤人,除了默默的承受外,我别无他路。

莹给我打过电话,问我工作是否忙完,我说还没有,仍需再忙几日,莹就让我注意身体,说我毕竟是双身子之人,切不可太劳累。

含也曾给我来过电话,他和莹说的几乎是同样的话,我给的回答就也是同样的话。

我给小可打过一次电话,问她回去以后的情况,小可说一切还好,并无什么异常发生,我问她心情是否已被平静,小可说回去后,她有点惭愧,就更加对孩子好,也对丈夫好了一些,小可还说她的生活大致就这样走下去了。

对于小可的如此状况,我较为满意,总算没有白替她忙碌一场,小可所说的惭愧我懂得,女人总是这样,做贼心虚,不过正是靠着这份惭愧,让小可能够对丈夫好一些,也不失为坏事。

第十五节 我递交了离婚申请

7月24日(1)

经过数日深思,我正式向院递交了离婚申请。

数日后,含接到了法院的通知,他不可抑止的奔来,狂怒着说:“陈落,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得出,我的此举让含大受刺激,我有些不忍,就安慰他说:“含,我们曾经爱过,也试图想要重新开始,但我们知道真的回不去了,你难道没发现吗,我们已离陌路不远了。”

我说着,鼻子兀自一酸,眼泪竟涌了出来。

含说:“你既然想要和我离婚,就好好的离,你哭什么?”

是,要离婚的是我,而我竟为何如此泪流不止,我这是怎么了?

我说不出话,只是流泪。含拿出手机,大声道:“你别哭,你现在就往你老家打电话,告诉你姐姐们,说你为了离婚,已经把我告上了法院,然后我也给我妈说,虽然离婚是我们两个人之事,但双方的家长还是有必要通知一下。”

含说着,他将电话塞入我的手中,一副我不打电话他就不肯罢休之样,我一恼,将电话甩在地上。

含弯腰将电话拾起,道:“你为什么不打?”

我哭着说:“我为什么要打?跟你离婚的是我,又不是我姐姐。”

含被我的话噎住,他看了看我,走到墙角去站着,摘下眼镜,用手帕揩拭镜片。

揩完镜片,含重新将眼镜戴上,说:“小落,早知你是这副样子,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娶你。”

含的话令我震惊不已,如此之语,如此后悔不迭,是他这样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所说的吗,他连当初的恋爱都一并给否定了。

我一时承受不住,挥舞着双手叫道:“告诉你,含,我也一样,早知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宁死也不会嫁给你。”

我因为愤怒,头发早已被披散下来,乱乱的泻了一身,看着让我难看极了。

含皱着眉,看着我说:“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跟一名泼妇有什么两样?”

泼妇。如此难听之语,他居然敢用给我,我更加愤怒不堪,喊道:“我就是泼妇,怎么了,都是你把我逼得。”

含不甘示弱,也叫道:“我怎么逼你了?”

我说:“你自己清楚。”

含瞪着双目道:“我不清楚。”

我说:“你为了报复我折磨我,不惜跟你妈用下跪的苦肉计,把我留下,现在好了,来福复婚了,你的心也变了,你满意了,你这下大大的满意了。”

含为之一震,他有些发呆的看着我。我继续说:“你不就是想慢慢折磨我吗,对不起,我不奉陪了,我要离婚。”

含大概是被我的鄙夷所激怒,他再次叫起来:“我怎么折磨你了,你难道没有折磨我吗,你一折磨我就是两年多。”

我知道含又在说来福,而我最恨旧事重提,我冲过去,站在含面前,一字一顿道:“嫌我折磨你了是吗,那么好,我们离婚,然后各走各的,永世不再相见。”

我因为离得太近,加上说话又太重,吓得含不得不朝后退了两步,他闭上眼,不无气馁的说:“小落,当初的你到哪里去了,当初你的绝不是现在的样子。”

第十六节 我是个下流女人

7月24日(2)

我也连连退至墙角,无力的站着,无声的哭泣。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不好看,可我哪里想这样,我更不想做泼妇,作为女人,谁不想温柔可爱,让男人喜欢,但生活已将我改写得面目全非。

你既然将我留下,就该好好对我,竟为何弄出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来伤害我,这种伤害你不是没有体会,正因你太有体会了,你才要全部都还与我?

纵使我当初伤你太深,我也没有弄出好几个男人来,而你现在,今天一个女人,明天又是一个女人,再这么下去,还不知有多少女人在前面路上等着我,并且那些女人都不是空手而来,她们个个都举着刀。

我是血肉之躯,我禁不起那些刀。因此我要离婚。

一想起含打开掌心,将莹的手轻轻握住时的情景,我就感到心脏发紧,周身发冷,这个男人他没有什么好,他跟天底下大多数男人一样,同为好色之徒,甚至他就是个流氓,他来者不拒。

我阴着脸,对含下逐客令,说:“你走吧,到时我们法庭见。”

我话音刚落,含的手机忽然响了,我不容分说奔过去,抢过手机,手机上来电显示是莹。

我一把将电话挂断,把手机甩给含,道:“你这个流氓,连我的好友都不肯放过。”

含的脸一下被变得很白,他目瞪口呆看着我,看了很久,他才恶狠狠甩出一句话:“我是流氓,你是什么,你就是个下流的女人。”

含说完,他扬长而去。我早已浑身颤栗,站立不稳,一下跌坐在地上,泪水成河。

我眼睁睁放弃来福,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他骂我是下流女人吗?

我感到心脏已到了极限,我的四肢渐已开始抽搐,我并没有去找药吃,我要等着让死神来将我接走,好离开这个满是伤痛的人间。我活够了,我真的活够了。

然而,等了一些时间,我的心脏竟慢慢恢复了平静,而我已经不想再活了,我从地上起来,走进厨房,打开煤气,然后梳洗一番,安静的躺在床上。

我把手放在小腹上,最后一次爱抚着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你一出生就会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你会没有父亲,你会被人冷落,你还会经受一些别的什么坎坷,因此还是让妈妈带你走吧,我们一同去到天上,在那里做着快乐的母女,那里被开满了鲜花。

煤气渐渐变浓,我的头开始发晕,眼睛也开始发涩。

我知道我就要走了,趁着脑子还清晰,再最后想点什么。

我想起来福,也想起含,这两个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他们曾经都是我的至爱,为了他们两个,我曾经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现在他们其中一个正守在自己妻儿的身旁,另外一个刚刚骂完我是下流女人离开,他们此时谁也不会想起我,更不会前来救我。

那么好吧,就让我一个人走,不过在临走之前,我要把最诚挚的祝福送与你们,我祝你们平安。

第一节 他手举菜刀

7月24日(3)

头越来越晕,身体越来越沉,我闭着双目,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就在这最后的时光里,我忽然想起家乡,想起还在那里风烛残年活着的老父亲,想起一名名姐姐,想起她们曾千里迢迢来到s市,帮助我和我的婚姻。

这样想着,我泪流满面,我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写一封遗书给我的亲人们,告诉他们我很爱他们,但是我也爱自己,再活下去,我的生命只会被这场婚姻弄得千疮百孔,无以收拾,因此我才要走,我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才要走,因此他们不应过分悲伤。

可是我现在的样子,已无法起来去写东西,于是我给含发去一条短信,说:“含,我走了,请你看在六年多的夫妻上,替我给大姐写一封邮件,然后用我的邮箱发给她,在邮件里你告诉她们我是自杀,而非他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并请告诉她们,我爱她们。”

含立刻赶来,他在外面将房门敲得砰响,而我已将房门反锁,让他无法进来。

敲了一气,含又奔向后窗,他站在那里大喊着我的名字说:“小落,你赶快把房门打开。”

我听见含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慌与紧张,让我有点感动,但是我已无法从床上起身,含又拨打我的电话,我勉强接通电话,而我却已说不出话,喉咙紧紧的。

含挂断电话,他使劲推了推窗户,没能推开,他急忙找来一块石头,几下将窗户砸出一个洞,然后将手伸进来,打开窗户,人跳进来。

含进来后,他冲向厨房,先去关上煤气,然后一一打开所有的门窗,这才奔过来,站在我的面前。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皮,去看含,模糊中竟发现他手上举着菜刀,那明晃晃吓得我一大跳,我急忙从床上挣扎着往起来爬,说:“含,你这是做什么?”

含大口喘着气,说:“你不是想逼我死吗,好,我现在就死给你看,我活了四十多年,还不曾把生命给过谁,现在我就把它给你,把它给你我不后悔。”

含说着,他将菜刀放在自己的脖颈上,我不顾一切跌下床,爬过去哀求说:“老公,你先把刀放下,我们有话慢慢再说。”

含退后几步,他躲开我,依然喘息不止,说:“我死了,你就彻底踏实了,你去找来福,你也可以去找别人,你想去找谁就找谁。”

含说着,他将脖颈上的刀紧了一下,我唯恐他会被刀伤着,我吃力的爬到他跟前,抱住他的腿,泪流如雨说:“老公,你快把刀放下,我错了,我以后再不这么做了。”

含不理睬我,他依然把菜刀横在脖子上,他的胸膛急剧起伏,犹如翻滚的波涛,我高高仰着面,看着含,长长的流泪,说:“老公,我求求你,快把刀拿下来。”

含终于把菜刀从脖颈拿下来,不过他将菜刀在墙上拍得啪啪作响,整个人跟疯了一般,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你即使对自己不负责任,可也得为肚里的孩子想想。”

含的样子令我惊恐万丈,他仿佛被吃了什么药,丝毫控制不住,我害怕极了,我不由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抱着含的双腿摇晃着,泪人似的说:“老公,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第二节 酸楚的海

7月24日(4)

见我跪下,含顿时有些软了,他手一松,菜刀咣然掉在地上,我急忙捡起菜刀,藏至身后。

含并没有立刻来扶我,他仍旧站着,气咻咻看着我,我依然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含的腿,泪流满面看着他。

含的脸上和胸膛全都湿漉漉一片,不知是汗,还是泪,而我早已惊恐交加,不堪形容。

直到含渐渐平静下来,我才身体一软,朝地上倒去。

含慌忙一把抱住我,送回床上,说:“小落,你现在感觉怎样,要不要去医院?”

窗户大开,一些新鲜空气被流进来,仿佛一剂清泉被注入我的头脑,我感到脑子里在渐渐云开雾散。

我摇摇头说:“不用去医院,我感觉在一点点好转。”

含坐在床边,他惊魂甫定看着我,他满面满胸湿漉漉的样子,令我再次泪流满面,我哭着说:“含,以后你再不要拿菜刀了,你不知道你的样子有多么吓人?”

含胡乱揩一下脸上的汗水,异常严肃的看着我说:“小落,现在我要正式警告你,今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倘若你再有第二次,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我垂下眼眉,说:“我知道了。”

就这样,我被含接回到家中,我并且去法院撤销了离婚诉讼,我们又一次和好了,但是在我心中,并没有忘记那些女人,即便网上的女人是虚拟的,而莹就真实的在我的身边,并且在我离开家的这些日子里,他们之间又进展如何,也许会更上一层楼。

我尽量阻止自己这么想,对于莹,我依然保持着友好,她毕竟是我多年的挚友,我不想伤害她,更不想记恨她,我只盼着她的小吃店能够尽快开起来,那样她好正式搬离我们家。

半月以后,莹的小吃店终于开业了,我和含前去庆贺。

当我来到小吃店门口,看着门匾上赫然写着“新莹食坊”四个字时,我的心头掠过一些艰涩,这四个字刻着含的功劳,也刻着含对莹的关爱。

而含是从何时起,开始关注莹的,我居然一无所知。

刚进小店,莹就笑脸嫣然迎了上来,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莹的脸色及状态好了许多,加上衣着讲究,此时让她显得落落大方,温婉迷人。

莹一边把我们往里面请,一边说:“小落,我得感谢你们,没有你们的帮助,我这个小店就开不起来,特别是含,我得好好感谢他。”

含对莹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我微微笑着,但心中早已是酸楚的海。

傍晚,从小吃店回来,那份酸楚依然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接下来每日晚上,含都要晚回家,第一天我问他:“老公,今天回来这么晚,是不是有应酬?”

含道:“不是,下班回来的路上,我顺便去小吃店坐了一下。”

第二日我又问含:“老公,你今天又去小吃店了?”

含道:“嗯,又去那坐了一下。”

等到第四日,含仍姗姗迟归,我不再询问他,我也坐不住了,我的心里毛得厉害,第五日傍晚,不等含下班,我驱车来到小吃店附近,偷偷等待。

我想看看,含每次留在小吃店,他都做些什么。

六点,含的车子准时出现在小吃店门口,他刚从车里下来,莹就从里面迎了出来。

第三节 哈哈,陈落,你痒得好

7月29日(1)

莹依然温婉的笑着,说:“你来了。”

含亦温和的笑着,道:“嗯,来了。”

然后,他们一起朝店里走,含一边走,一边问:“今天生意怎样?”

莹说:“还是较为冷清。”

含安慰她说:“不要急,慢慢来,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有一个过程。”

莹温柔的点一下头:“嗯,不急,慢慢来。”

说着,俩人已进入店里,店里没有一个客人,他们开始自己吃东西,并一边说着话,我因为距离远,就再无法听清他们都说些什么。

他们吃东西的样子看着很平淡,但正是这份平淡,才显得有些从容,他们仿佛认识很久,或者根本就是一家人。

我无力的伏在方向盘上,等待他们接下来还做什么,不知是车里的冷气开得太低,还是我心已寒,总之我感到很冷。

他们正吃着东西,忽然来了两名客人要吃饭,莹起身去厨房做准备,含居然手拿菜谱,让客人点菜,并给端茶倒水,他娴熟的样子,仿佛一名跑堂的。

结婚六年多,在家中含连一次像样的家务都不曾做过,而在这里,他竟甘愿做一名跑堂者,一切都只因为莹。

这样看着,我心中又渐渐涌起酸楚的海。

那两名客人吃完饭,莹给结账,含收拾碗筷,含刚刚收完,莹就拿着抹布过来擦拭桌子,他们配合默契,俨如一对老夫妻。

忙碌完毕,含大概是出了汗,莹拿着毛巾过来,要为他擦拭汗水,含居然又没有拒绝,他将身体一低,把额头递与莹,莹就用毛巾替他擦拭额头。

就在含这一低身之间,我的眼泪哗然而出,我的丈夫在我的眼皮底下,让别的女人为他擦汗,他并且表现得如此之温顺,他就如同那个女人的孩子,女人让他做什么,他就乖乖的做什么。

我已不能够再看下去,我也无法再看下去,我一下启动车子,朝别处驰去。

此时已是晚上,夏夜的街头,灯火更加璀璨,那一束束盛开的霓虹,宛如一张张血色大嘴,它们在竞相嘲笑我说:“哈哈,陈落,你痒啊,你痒得好,现在连你丈夫也痒了。”

我一边开车,一边流泪,一口气来到城外,我将车子戛然止住,躲在车里,放声痛哭。

我一边哭,一边给大姐打电话,我要给大姐打电话,我一个人已承受不来。

电话接通后,大姐一听我的声音,就预感到不好,她立刻问:“小落,我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我泪如雨下,道:“是的,大姐,它正在发生。”

大姐顿时一紧,不过她努力镇静着自己,对我说:“小落,你先不要哭,你给我说说,他们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我便给大姐细细讲叙了我的亲眼所见,大姐听后沉思片刻,说:“小落,你先不要惊慌,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我哭着说:“大姐,我该怎么办?”

大姐说:“你要主动出击,不能够再等下去了,再等恐怕就真的晚了。”

我有些茫然,问:“怎么出击?”

大姐说:“去找他们谈,先跟莹谈,莹毕竟是女人,并且还是你的挚友,她会对你说真话,这种事情,男人大都会选择抵赖,因此你不要先跟含谈,跟他谈也谈不出什么来,反而会打草惊蛇,一定要先跟莹谈,等掌握了证据,然后再跟含谈。”

第四节 悲壮

7月29日(2)

我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便准备采纳大姐的建议,去跟莹谈。

临挂电话时,大姐又说:“小落,你千万要保持冷静,和莹好好谈,既不要对她发怒,也不要责备她,要用友情来感化她,让她惭愧,道出原委,只有掌握了他们的真实情况,我们才能解决问题。”

我说:“好的,大姐,我会记住你的话,去和莹好好谈。”

和大姐电话结束,我感到心里踏实了一些,便开始思索找莹谈话之事。

说谈就谈,第二日黄昏,赶在含下班之前,我将莹约出小店,来到一个咖啡屋。

我没有坐在莹的对面,而是选择与她并肩坐在一起,因为挨得近,我能够明显的感到来自莹的急促与不安,她的这种急促与不安,令我心中更是默默的疼,她越急促不安,越表明她心中有鬼得厉害。

我和莹都长久的注视着窗外,窗外有一点夕阳的余晖,斜斜的投在一角墙壁上,因为是夕阳,它的颜色被红得有点发暗,俨如一抹血。

我便没来由的感到了悲壮。今日一谈,要么莹退,要么我退,别无他路。

我和莹本为挚友,但是此时,为了一个男人,我们竟不得不进行此种较量,多少有些一山不容二虎之势。

我开始刻意回忆我和莹的大学时光,那是我们友情的高潮,我想从其中采撷一段,来开始这场谈话。

不料,还没等到我开口,莹却先发制人,她说:“小落,你今天不找我,我明天也要找你。”

我开始发慌,但故作安然的笑着,说:“怎么,你有事?”

莹点点头说:“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我的心房一下被捉住,发紧,呆了呆才说:“是吗,是谁?”

莹看着我,静静的说:“含。”

我看着莹白皙的脸庞,一阵话语噎喉。真的变了,放在过去,读书时代,这种先发制人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在那时她温婉可人,笑容永远静谧美丽。

而此时,我也已非那时的我,那时的我皎洁明丽,心如月。

为了掩饰自己早已心知肚明,我故作惊慌的笑了一下,说:“怎么会,莹,你还没有离婚,并且含也非自由之身。”

莹捉住我的手,说:“小落,你应该理解我,你毕竟也曾经有过,对吗?”

莹的话,让我心中更是哀伤一片,是的,我当理解她,我怎么能够不理解她,我当初痒过,现在她的痒也就是我的痒。

真是种什么得什么,当初我种下恶果,现在上天自然不会让我收获上甘甜的果子。

我默默的从莹的掌心将手抽出,低头去搅咖啡,那黑黑稠稠的汁液,正如我此时的心事。

人算不如天算,昨晚我精心所预备好的谈话,此时全已被莹的先发制人所打破,让我一时不知所措。

莹说:“小落,我知道我的话会伤害你,可作为这么多年的挚友,我觉得我们应该开诚布公的谈谈,而不应是背地里怨恨,你说呢?”

我抬起头,看莹一下,说:“是。”

第五节 我何尝道德过?

7月30日

说完,我继续低下头去搅咖啡,莹轻轻握住我的手腕,说:“小落,你不要再搅它了,好吗?”

我便不再搅咖啡,人六神无主的坐在椅上,等着莹下面的话,而莹一时不说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我开始坐卧不宁,左顾右盼,可是这一切都无法掩饰我心中的嘈杂,最后我端起咖啡,想要一饮而尽。

莹伸手阻止住我,说:“小落,你不能喝咖啡,咖啡对孩子不好。”

莹说着,她将我手中的咖啡拿下,放置一边,然后叫来侍者,替我换上一杯果汁。

为我换果汁的过程,莹做得静谧而得体,温婉而体贴,仿佛她是这个城市的主人,而我却似一名外来之客。

莹说:“小落,起初我和含在一起只是聊聊天,更多的是说及我开店之事,可是慢慢的不知怎的,我们就感到离不开彼此,一日不见,饮寝难安。”

有一句话堵在我的嗓子上,我很想问莹,问他们现在到什么地步了,可是我问不出口,我感到此种询问很恶俗,也有些无聊,对于相爱的人来说,一旦彼此倾心,身体到没到什么地步,还有何妨。

莹依然在说:“现在最主要的是,含好像很依赖我。”

莹说完此话,她戛然而止,然后我们之间被陷入可怕的安静。

过了良久,莹才又道:“小落,我说完了,你也说说好吗?”

我看着莹腮时隐时现的酒窝,点点头,表示我已接收她的心意,我很想说:莹,你想要怎样?可是话一出口,却被变成了这样:“莹,你希望我怎么做?”

也许是我的此话,泄露出我的软弱与哀伤,莹忽然激动起来,她一把握住我的双手,连连说:“对不起,小落。”

我的眼泪终于潸潸流落,莹也跟着流泪,我说:“莹,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莹说不出话,她只是点头。我说:“可是含这个人很枯燥,和他一起生活你会感到闷。”

莹说:“既然喜欢,就喜欢他的全部,包括他的欠缺。”

我摇摇欲坠的站起身,说:“好了,莹,我回去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我慌慌逃离而去。

再次将车子开至城外,我迫不及待给大姐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我绝望的喊了一声大姐,大姐一下就听出端倪,她说:“小落,你是想要放弃吗?”

我抚着额,疲惫的说:“莹是真心喜欢他。”

大姐说:“那也不能把人让给她,作为好友,她本身已经不道德了。”

不道德?想当初,我曾拥有来福时,对于来福的妻子而言,我何尝道德过?

我不无苦涩的说:“他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大姐说:“不能只听莹的一面之词,小落,你还得回去跟含谈。”

我更加疲惫不堪,有气无力道:“还谈什么?”

大姐说:“要谈,得谈,万一莹从中作梗,那样含就是无辜的。”

我苦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他怎么会无辜,都是我亲眼所见,是他日日夜夜朝小吃店里去,而不是莹朝我们家来。

大姐依然在那端督促我说:“小落,你要听大姐的话,回去跟含谈,大姐这都是经验之谈,对你只会有益无害。”

为了不让大姐着急,我说:“那好吧,我回去和他谈。”

这次和大姐电话结束,我的心中不再感到踏实,而是说不出的空溃,我满脑子都是离婚,这个婚,到了真正该离的时候了。

回到家,含依然没有回来,他自然又是去莹那里了,我能够想象他们在一起做什么,他们一个下厨,一个跑堂,配合默契,忙碌完毕,他们彼此怜惜,为对方擦拭脸上的汗。

第六节 他要一手妻子一手情妇?

7月31日(1)

含回来得不是很晚,一定是莹没有将我们的谈话告诉给他,倘若告诉他,我想他也用不着这么早回来,掩饰自己。

我不想再谈别的,我只想结束这场婚姻,我拿出事先写好的离婚协议,很平静的交与含,含看了一眼协议,他不悦的皱起眉,说:“你又来了,除了这个,你还会干别的吗?”

我平静的说:“签了吧,含,我们好合好散。”

含忽地生出一些愤怒,他抖着协议,道:“谁跟你好合好散?”

我说:“含,你这是何苦,难道我们果真要对簿公堂吗?”

含一把将协议拍在书桌上,道:“你又想要去法院起诉我,是吗,那你去好了。”

含的样子让我感到滑稽,既然你心有所属,为何不肯离婚?

我曾经被生活逼上梁山,一手丈夫一手情人,在那时含选择了默默的承受,为了婚姻,他甘愿趴在地上做丈夫,而今含居然想要一手妻子,一手情妇?

一手丈夫一手情人,对于妻子来说是一种折磨,而一手妻子一手情妇,对于丈夫而言,也许是一种潇洒,正所谓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

一手妻子一手情妇,见鬼去吧。即使当初含肯趴着做丈夫,而今我也不会趴着做妻子,这个婚我是离定了。

协议不成,只得再去法院诉讼,我打定主意,转了身朝卧室走,来到卧室,我刚和衣躺下,含追了过来,他气势汹汹站在床前,道:“陈落你起来。”

我忍无可忍,从床上起来,冷冷的看着含说:“我起来了,你想要怎样?”

含怒视着我道:“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我依然冷冷的逼视着含,说:“你想听什么?”

含道:“我刘含究竟把你陈落怎么了,叫你这么三番五次跟我闹离婚?”

我的目光开始有些不屑,说:“我三番五次?算了吧,刘含,还是先问问你自己,你既然跪着求我留下,为何要三番五次的弄出那么多女人来?”

含睁大眼睛道:“我那么多女人在哪里?你给指出一个来看看。”

我更为不屑,说:“难道曼婷不是?”

含涨红了脸,道:“你还提曼婷?”

我知道曼婷多少与我有关,就不觉有些气软,便转移了目标说:“那么莹呢,你敢说你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含居然更加嚣张,道:“我和莹怎么了?”

这个男人,何时已被变成这副嘴脸,让人无法再看下去,我离开床,走到窗前去站着,看着外面,外面的楼区里,仍有很多窗户亮着灯,不知此时有多少夫妻在恩爱,也不知有多少夫妻在争执。

现在我终于明白柳琴了,她为何惧怕夫妻吵架,小打小闹可能是夫妻调情,而真正的吵架则是战争,令人心力交瘁。

含忽然改变了口吻,有些软弱的说:“结婚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迄今为止,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我扭过脸,冷冷的看着他说:“难道被我捉奸在床,你才叫对不起吗?”

含再次涨红了脸,道:“你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我将脸扭回,继续看着窗外,说:“我不可理喻?那好,我们离婚,那样你就被解脱了。”

含慢慢走过来,他站在我身后,再次换上一副软弱的口吻说:“小落,我即使有这样那样的女人,也都是为了更好的维护这个家,你要相信我。”

真是鬼话。你维护这个家,就是前仆后继和别的女人谈情?

第七节 我有权力对变态说不!

7月31日(2)

我说:“含,你别再演戏了,好吗,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还演得下去吗?”

含道:“我演什么戏了?”

我闭上眼,说:“人家都承认了。”

含道:“谁承认了,她又承认什么了?”

我不得不睁开眼,说:“莹亲口所说,说你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含愣了一愣,道:“那是她自己的感受。”

我不禁笑起来,这个男人,他才是不可理喻。

我笑着说:“不仅如此,我还亲眼所见,你们牵手而坐,你们一起妇唱夫随,在小吃店里忙碌,等等,你还让我说下去吗?”

含惊愕不堪的看着我,道:“小落,你在偷窥我?”

我越发笑了,说:“是,我偷窥你。”

含回到床前,他无力的坐下,说:“小落,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说你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先是私闯我的qq,探究我,再是曼婷,之后就是纵容别的男女胡作非为,现在又窥视我,这一件件,一桩桩,接下去你还会做什么,你说你还象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吗,你当初一身的艺术气质都到哪里去了?”

含大失所望的样子,令我感到说不出的哀伤。想当初,我身为皎洁女儿,如今一场婚姻下来,我竟被变成了这副样子,除了跟踪,就是盯梢。

我理解含的失望,正如我对他失望一样,我们都让彼此失望透了。

我走过去,在含的膝前蹲下,说:“含,我们都已让彼此失望不已,因此我们的婚姻无法再走下去,我们分手吧。”

含看着我,不说话。

我也诚恳的看着含,说:“含,我知道莹比我好,她性格好,人也干净,你和她在一起,会生活得很踏实,不过作为莹的挚友,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今后能够珍惜莹,不要见异思迁。”

含一下叫起来:“我怎么见异思迁了?”

我十分不悦的道:“含,事已至此,你怎么还不肯承认?”

含说:“你叫我承认什么?我有什么可承认的?”

我道:“你和那么多的女人,前仆后继谈情,难道不是见异思迁?”

含顿了顿说:“我再说一遍,迄今为止,我没有和任何女人谈过情。”

听听,这个男人,他明明谈过,并且还正在谈,他居然还想狡辩,还想抵赖,男人做到此种程度,还配叫男人吗?

我不无嫌恶的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说:“好了,刘含,我们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只恳求你,签字好吗?”

也许是我这个嫌恶的手势,刺伤了含,他终于拿起协议,说:“好吧,小落,我尊重你的决定,我同意离婚。”

含说着,他俯下身去签字,不知为何,我竟忽然感到身体一阵发软,欲要跌坐下去,我不由连忙将身体倚靠在墙壁上。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懂得我,想当初我忍痛割舍来福,为的不是要将自己的婚姻撕碎,为的是要好好将我和含的婚姻继续下去,可是此情此景,我又不得不选择离婚。

不错,我是背叛过我们的婚姻,我也曾出轨过,我无耻我下流,可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一名人,我无法做到像一条被抽掉脊梁骨的狗那样,趴在地上做妻子,纵容含在外面养情妇。

那不是生活,那是变态。我有权力对变态说不!

含签完字,他将手中的笔轻轻一放,然后将目光长长的投过来,说:“好了,我签完了。”

我明白含这个长长的眼神,他是在叫我过去验收战果,在他看来,我胜利了,我当欢呼。

殊不知,我的心早已被他俯下身去签字的姿势,所掘出了很大的洞。

从这边墙壁到那边床头柜,不过是一点点距离,但我走得十分艰辛,等到我靠近时,泪水已团团包含在我的眼眶中。

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承认,在我的内心深处中,我依然渴望含能够这样对我说:“小落,我是个普通的男人,不小心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人,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那样,我会热泪盈眶奔向含,奔进他的怀中,真心真意的原谅他,并且愿意和他一起去面对莹,收拾一个残局。

那样的机会,我一定会给含,毕竟当初含曾经给过我机会,即使当初含不曾给我机会,现在我也会给他机会,我想不仅是我,换了别的妻子,也会给丈夫一个悔改的机会,给丈夫机会也就是给生活机会,因为做妻子的远远要比丈夫更加重视自己的婚姻,做妻子的也更加宽容,即使她不够宽容,身边的人和整个社会都会要求她宽容,原谅丈夫,让丈夫回来。

我也想让含回来,可是他还回得来吗?迄今为止,他连一次承担都没有,叫我怎么原谅他,又叫我如何给他机会?

来到床前,我久久站着,低头看着柜上的协议,含坐在床边,默默的注视着我,他在等待我签字。

在含长久的沉默中,我感到了督促,于是我终于拿起笔,也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等我签完,含拿起一张折好,装入自己的口袋,我只好将余下的那一张也默默的收了起来。

之后,含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他的样子让我感到说不出的可怜。不管怎么说,含当初费尽周折离婚,然后娶了我,他为的绝不是今日的再次离婚,换而言之,我们的婚姻这么快走到尽头,也并非他所愿。

毕竟是我背叛在先,也许是我曾经的出轨,带给了含终身难愈的创伤,因此他才会冒出这样那样的女人来,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

我不怪含,但是我无法容忍他一手妻子一手情妇,我想换作别的妻子,她也会这么做,毅然而违心的选择离婚,女人的身体固然柔软些,但是她的脊梁并不软。

我脱掉鞋,从床的另一侧爬上去,爬到含的身边,很轻的喊了一声:“含。”

含没有应声,他依然缄默的坐着,我心酸得厉害,婚姻走到今天,同样不是我的所要。

我想不仅我们如此,天底下所有离异的夫妻都一样,在结婚的最初,谁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婚姻会被解体,在结婚的最初,大家都怀着同样美好的心愿: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然而数年的生活下来,大家不仅没有能够做到相亲相爱,并且还打得不可开交,其中的过程伤痕累累,不堪回首。

我和含一路打至今天,其间孰对孰错已无法说清,如果说我当初的背叛罪大恶极,那么含现在的心有旁逸也未必正确。以错制错,岂能算得是生活?

罢罢罢,还是结束吧。

也只有结束,才能将所有的伤痛都统统锁在别处,从此各自好开始新的生活,因为都是凡间儿女,谁都害怕伤痛,谁也没有义务整日背着伤痛过活。

尽管如此,我依然感到深深的惭愧,这个男人曾经对我好过,特别是在我刚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刻,举目无亲,是他靠近我温暖了我。

因此我想此时此刻,需要我给我们这场婚姻补上一个温暖的尾声,于是我将头放在含的一只肩上,说:“含,再最后抱抱我好吗?”

含慢慢侧过脸,看着我,然后他伸出臂膀将我拥住,微笑着说:“来福复婚了,你就不能去找他了。”

我故作轻松,点点头道:“嗯,不去找他了。”

含又说:“不过没关系,你年轻,人也漂亮,缓一缓,还会遇上更好的追求者。”

我依然装作轻松,说:“是,我们都还会遇上更好的追求者。”

含依然微笑着看着我,说:“但是小落,你的性格要改,不要太斤斤计较,也不要总是封闭自己,我们生活在社会之中,人与人之间需要交流与交往。”

我也恳切的看着含,说:“含,你的性格更得改,在爱方面不能坐享其成,你要学着去创造爱的氛围,不然你以后的妻子会出墙。”

含忽然一下推开我,站起身,说:“不会的,莹一定不会嫌弃我。”

我看着含,张了张口,说:“你还是想和莹在一起?”

含高高在上的立在床前,看着我说:“是的,她那么好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想和她在一起?”

我无力的倒在枕上,有些想要流泪。

含说:“小落,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和莹早已在一起了,你不知她在床上的样子有多美。”

我一把拿掉脸上的枕巾,挣起头,对含叫道:“刘含,你别再说了。”

第八节 婚姻就是一个毁灭器

7月31日(3)

含开门走了,我倒回枕上,无声的流泪。莹的身体我见过,并不怎么美,并且莹现在经过生育,只会让她的身体离美更加有距离,至少她要比我差一些,然而在含的心中,她竟美丽无比,只因含对她有感情,而含对我已感情不再,我纵使美,也被变成了一株狗尾草。

以前总逼着含承认与承担,现在含承认并承担了,我竟感到这般的无以接受,和这般的心如刀割。难怪总有女性专家提醒女人,在丈夫外遇这件事上,女人要装糊涂,做傻瓜,尽可能让自己活在谎言中,也不要苦苦去追问事情的真相。

现在我懂了,那是专家的伟大之举,同样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至少是经过千锤百炼而获得的真理,要什么真相,要什么事实,真相来了,一柄刀也来了,它赤裸裸飞向你,一下扎在你的心上,让你痛不欲生,让你鲜血淋漓。

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一柄刀。

我趴在床上,泪流滂沱。我感到自己活得好失败,感到婚姻就是一个毁灭器,想当初进来时,我面如皎月心如兰,身为一名娇美女,然而短短数载之后,当我被扫出婚姻时,我竟被变得面目憎恶,无一是处。

霎时间我感到人活着好没意思,没意思极了。

小半忽然很微弱的动了一下,她仿佛在说:“妈妈,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去到天上,在那里没有委屈和眼泪。”

想到小半,我越发哭得死去活来,我可怜的孩子,曾经有两个男人竞相要做你的父亲,而等到最后,你竟连一个父亲都无。

是的,我可怜的孩子,我们还是一起走吧,离开这个充满委屈的地方,永远再不回来。

这次我没有再选择开煤气,梳洗一番之后,换上干净衣服,我安静的躺在床上,用水果刀将手腕切出一个口子,血从我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往外流,它们洒落在地板上,开出殷红的花朵。

这次我也什么都不再想,我关掉手机,十分安静的看着自己的生命在地板上漂亮的开放,璀璨。

忽然家中的座机响了,并且没完没了,那触目惊心的声音让我疑心是老家打来的,是老父亲出了意外,我不得不从床上挣起身,爬着去将电话接起,不料那端传来的竟是来福,我霎时被愣在地上,久久不知所措。

来福在那端说:“妞妞,我刚刚做了个很不好的梦,打你手机关机了,就有些担心你,只好打了座机,你没什么事吧?”

来福的话让我眼泪夺眶而出,我真想告诉来福:来福,你预感得很对,妞妞有事,并且事情很大,她活不下去了,正在等待死神来接她。

可是我不能说,说了就会惊扰来福,惊扰他的婚姻,当初是我亲自丢开了来福的手,此时我就没有资格再惊扰他。

我强忍着眼泪,说:“我没事。”

来福仍是听出了异常,他急急的道:“妞妞,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样,是不是病了,含呢?”

含刚才夺门而去,他此时大概又在莹那里,我的死活,他现在哪里还会放在心上。

我不觉一阵伤心袭身,泪水更加纷落,就连忙将电话挂上。

挂断电话,我静静看着我的生命慢慢走向衰竭,血在地板上划出一条条红色的线,线汇在一起,成为一支红色的小河。

头越来越晕,我感到自己的生命越来越轻,渐若蝉翼,而我的神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松弛和安然,我将另一只手放在身体上,爱抚着小半,含笑说:“小半,我亲爱的孩子,你还好吗?”

小半再次轻微的动了一下,她仿佛在说:“妈妈,我很好。”

含忽然破门而入,他犹如一阵狂风,打碎了我在床上的安然。

含抓起一条丝巾,胡乱将我的伤口勒住,然后他拦腰抱起我,朝外飞跑。

来到外面,含抱着我朝停放在不远处的车子狂奔,他一边大声道:“陈落,你想死就一次死彻底了,别让我知道,更别让什么男人打电话给我!”

第九节 离婚离得上瘾了?

7月31日(4)

来到医院,包扎,输血,输液。

一切刚刚妥当,婆婆来了,婆婆一进门就嚷嚷开了:“陈落,你这又是怎么了,你们这才消停几天,竟又闹上了?”

见到婆婆,我委屈不已,我流着泪说:“妈,你有所不知,自从上次你和我姐姐们走后,含都干了些什么?”

婆婆道:“他都干什么了,你说给我听。”

我泪眼婆娑说:“他弄出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婆婆睁大眼睛道:“什么,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我不信,我的儿子我了解,打死我都不信,他不是那种人。”婆婆说着,她频频摇头。

我闭上眼,徐徐流泪,想当初,正如我的姐姐们,倘若不是我腹中的孩子,她们有谁能够相信我会和来福在一起。亲人们,总是将自己的亲人想得太完美。

见我流泪,婆婆安慰我说:“陈落,你先别急,你和含之间肯定又是有误会了,这夫妻之间啊,就怕误会,等含来了,我好好问问他。”

我摇摇头说:“不是误会,妈,我亲眼看见,他和一个女人牵手坐在一起,那个女人还用毛巾为他擦汗。”

婆婆越发睁大眼睛,道:“啊?真有这事?”

我流着泪,点头,婆婆忿忿道:“陈落,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我找她算账去。”

婆婆话音刚落,含推门进来,婆婆奔过去,抓住含的衣服,道:“你这个坏小子,你来得正好,你给我说清楚,那些女人都是谁,她们又都是怎么来的?”

含皱着眉说:“妈,我哪里有什么女人,都是她胡乱想的。”

婆婆举手打含:“你这个混账,陈落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想抵赖?”

含推开婆婆,他来到病床前,对我说:“好了,小落,我也被你折腾累了,反正字已经签了,我们就尽快离了吧。”

婆婆跟过来,她看着我和含,道:“你们签什么字了,是离婚协议吗,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房门忽然被打开,莹出现在门口,含走过去,说:“你来做什么?”

莹依然衔着温婉的笑容,说:“我来看看小落。”

我把脸扭向床里,不忍看含和莹在一起的样子。

婆婆已从我的举动里,看出了端倪,她朝莹走过去,一边道:“哟,你就是那个狐狸精吧,真是说狐狸狐狸就到。”

含阻止婆婆说:“妈,你胡说什么?她是小落的好友。”

婆婆朝地上啐一口吐沫,道:“呸!有她这样的朋友,是陈落瞎了眼。”

莹躲开婆婆,她径直来到床前,说:“小落,你感觉怎样,好些没有?”

我不得不扭回脸,看着莹说:“谢谢你,莹,我好多了。”

莹握着我的手,在床边坐下,说:“小落,如果我伤害了你,我对你说抱歉,可即使伤害,也是出于无心,你应该懂得,你怎么可以犯这种糊涂?”

婆婆一下冲过来,她扯起莹,道:“什么叫无心?你明知含是她的丈夫,你还勾引,你这还叫无心,你这个女人要不要脸啊?”

我阻止婆婆说:“妈,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婆婆被得到了提醒,她再次奔到含的身边,道:“我告诉你,小含,即使你真的和陈落离了,我也不会认别的任何女人做儿媳,你是狗熊掰棒子啊,掰一个丢一个,离一次婚又离一次婚,你是不是离婚离得上瘾了?”

含皱着眉说:“妈,闹离婚的不是我,而是陈落,是她要跟我离。”

第十节 离婚光荣吗?

7月31日(5)

婆婆又重新走向病床,问我:“陈落,是这样吗,是你要离婚?”

我点点头,婆婆立时叫起来:“嗨哟,陈落,我说你是不是活傻了,这种时候你干嘛要离婚,不离,偏不离,就不离,不能给别的狐狸精腾地儿。”

我看着含,十分恳切的说:“含,现在当着妈的面,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惩罚我曾经的过错吗?”

含极为不耐烦的挥一下胳膊,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我只想离婚。”

婆婆闻声,她再次举起拳头砸含,道:“我让你离,我让你离,我先打死你再说。”

莹起身过去阻止婆婆说:“大妈,你别这样。”

婆婆一抡胳膊,将莹推开,气咻咻道:“你哪凉快哪呆着去,你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掺和我们家的家务事?”

莹险些被婆婆推倒在地,含急忙伸手将她扶住。

莹在含的臂弯中,泪水欲滴,含掏出手帕放入她的手中。

我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对于莹,我应该称她为情敌,对于情敌,我想所有的妻子们本能的反应就是毫不客气的伸出拳头,去将情敌赶走,而我无法对莹伸出拳头,只因我曾经出轨过,我没有资格对任何人伸拳头。

我只能将那只拳头一次次伸向自己的心里,讨伐自己,让自己疼上加疼,让自己泪流成河。

见我泪流不已,婆婆过去朝外驱赶莹和含,婆婆一边粗鲁的驱赶她们,一边大声道:“刘含,赶紧带着你的狐狸精女人走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这对狗男女。”

婆婆之举,令含有些暴怒,他非但没有带着莹离开,并且摘下眼镜,对我一字一顿道:“告诉你,陈落,我对你已忍无可忍了,你狭隘、自私、偏执、不可理喻,你闹一出又一出,你一而再再而三寻死觅活,你有没有想过你周围人的感受,你即使不为周围的人着想,你也总该为你肚里的孩子想想吧,他那么小,他禁得起你这么一次次折腾吗?他禁不起!象你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做母亲。”

含说完,他手拎一条眼镜腿站在那里,眼镜在他手上晃来晃去,他的头发因为刚才一番疾说而被散了下来,凌乱的搭在额头上,让他显得又老又丑。

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承认,我和含之间已没有丝毫的吸引力可言了,婚姻固然是责任,但这份责任也是寄从在两个人的吸引力之上,也就是来自彼此的美感,至少也应是好感,而我和含都已丑陋不堪,我们已不配再在这个婚姻里,婚姻本当是一枚温暖的旗帜,而不该是一块蒙羞布。

我看着含,诚然,在他的目光中我也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丑陋,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别的尚且不说,单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杀,就已足够令人嫌恶,她甚至连一名农妇都不如,农妇还懂得哪里摔倒再从哪里爬起的道理。

我看着含,看着看着,我忽然一滴眼泪都没有了。

明明是他弄出那么多的女人,带给我那么多的伤害,现在他竟振振有辞,并且是当着莹的面,大说特说我不配做母亲,你干脆说我连女人都不配做好了!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自杀,太不值得,我忽然很感激来福打来电话,挽救了我的生命。

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并渐渐挺直了脊背。

当你的配偶在你的情敌面前,大肆贬低你,并且恨不得将你当成一块垃圾踩在脚下时,他的轻蔑与大肆会让你的自尊在瞬间复活,也会让你的脊梁挺得更直,会让你的脑海里响彻一个念头:离开这个男人,好好活下去。

我平静的说:“好的,含,我们尽快离婚。”

婆婆手拍桌子叫道:“离婚离婚,你们左一个离婚右一个离婚,离婚光荣啊?”

我安慰婆婆说:“妈,你不要难过,我娘家远,并且亲生母亲也已不在,因此离婚后,你依然还是我的母亲,并且我还会经常去看你。”

婆婆长吁短叹说:“陈落,你们就这样真的离了,对得起你那么多的姐姐吗?她们曾放下工作和家庭,不顾一切赶来,为你们做工作。”

我也想起了上次姐姐们前来时的情景,也自觉得有些惭愧,可纵使惭愧,也无法阻挡我和含之间离去的脚步,事已至此,一切都已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莹忽然在一旁说:“小落,含,你们两个这样,是不是有点草率?”

含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婆婆再次朝外驱赶莹说:“你这个女人快走快走,都是你夹在中间,你还在这里说什么?”

莹终于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说不出心中的滋味,我怨恨莹,但是并不过分仇恨她,莹不过是我和含这场婚姻中的一个导火索,即使没有她,也还会有别的女人。

8月4日(1)

终于进入8月了。

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月份,奥运在即,举国欢腾,我所在的这个城市更是火热沸腾,所有陈旧的楼区都粉刷一新,大街小巷都被插上了彩旗。

每每傍晚下班回家,驱车行驶在街上,看着那些彩旗飘飘,总令我感到说不出的哀伤,2008年是我国的铭记之年,同样也是我的刻骨之年。

5月,全国抗震,而我却被沦陷于一手丈夫一手情人的夹缝之中;8月,举国欢腾,彩旗飘飘,可我的婚姻竟举了白旗。

我正式决定要离婚了,并且也已正式与大姐交换过意见。大姐说:“小落,既然事已至此,你也不要背包袱,你才三十多岁,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并且大姐相信,这一场变故会让你吃一堑长一智,会对你今后新的婚姻生活有所帮助,小落,你要振作起来,走过去,前面依然是蓝蓝的天。”

与大姐通完电话,我再一次淋漓的哭了。我知道大姐是代表亲人,代表社会在安慰我鼓励我,给予我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可是我所给予亲人和社会的都是什么?

此时此刻,也许会有人问我是否曾后悔过,这个问题可否请许我不予回答。

什么是后悔?后悔就是否定自己生命中曾经经历过的一些段落,包括那些曾经的过错,因此我不想用后悔一词来覆盖曾经,我只想说,对于这一场脱轨的婚姻,我很惭愧。

我曾驱车去过来福曾经居住过的房子,那里也被粉刷一新,坐在车里远远望去,旧貌换新颜,曾经的故事仿佛都已被时光所覆盖,都已远得找不见踪影。

第一节 2008,8月,无人来嗅

8月5日

今天上午,我和含来到民政局,准备办理离婚。

工作人员是一名年纪四旬开外的女性,不过她仿佛临时有事,在见到我和含进门之后,她指指一旁的椅子说:“你们先坐下等等。”

说完,她急急去了。

我和含便坐着等待,等待很长,时间过得很慢,我们一直安静的坐着,真的很安静,我似乎能够听见更漏之手,在沙沙作响。

坐了很久,依然不见那名工作人员姗姗归来的身影,我忍不住有些焦急,便从座上起来,在房门口来回小小的走动。

走着走着,我忽然对这道房门生出一些说不清的感觉,一对男女,前脚进来时,他们还是一家人,短短十数分钟后,当后脚再从这道房门迈出时,他们已被成为两个家中的人。

这道房门看似很轻,其实是一道关口,进来与出去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含始终一动不动的坐着,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换做别的会抽烟的男性,在此时,一定会点上一支烟,可是含没有,他不会抽烟,因此这让他始终一动不动坐着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呆滞,也有点可怜。

如果说我们的这场婚姻是一个毁灭器,它最终让我背上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那么对于含呢,他收获了吗,他又收获了什么,难道就是一个来路不正的女人莹吗?

这场婚姻,它不仅毁了我,同时也毁了含,不过,究竟是我们谁先毁灭了谁,或者是由于我们太天真,因此我们才被婚姻蒙骗了一把?

当初我们很天真,我们衔着芳馨的笑容,相携而来,以为从此我们就可以在爱里长生。

殊不知,在婚姻的漫漫征途中,不仅有爱,还有沙子,那些沙子看似很轻,但是禁不住日积月累,它被日积月累成山,亘卧在我和含之间,最终成了我们婚姻无法逾越的堡垒。

早知如此,我和含都不会轻视那些沙子,我们定当及时将它们清理,即使被羸弱了生命,我们也要做一回愚公,奋力将那座大山搬走,让我们的婚姻恢复平坦。

然而愚公不愚,他是不朽的传奇,而我和含都太平凡,我们注定做不成愚公,因此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座大山将我们的婚姻压弯。

想至此,我双眼一热,眼泪立刻扑了下来,沿着面颊涌流。

为了不让含看见,我急忙将身体背出房门,面贴墙壁立着,默默流泪。

这场婚姻,已让我付出太多的眼泪,尤其是近半年来,然而此时,我依然止不住泪水潸然。

我出生在一个朴素的小县城,那里的人们过着简单而温暖的生活,将全县城的夫妇加在一起,离婚的也屈指可数,并且我的父母一生美满,还有我的姐姐们,她们其中没有一个离婚,因此在我从小的熏陶中,婚姻是用鲜花铺成的天堂,它芳香而优美。

甚至在我的潜意识中,曾抱着这样一个定律:女人当从一而终。

然而数年后的今天,我非但没有做到从一而终,并且被背上了一名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

生活,请你为我作证,我只想有一个温暖的丈夫,和他一起从容的生活。

我的这个要求是不是太高?我的这个要求算不算太高?

一个多小时后,工作人员终于回来了,在浏览完我们的离婚协议后,她将协议翩然朝桌上一丢,说:“你们的协议不合格,需要重新写。”

我和含不觉同时一震,望着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靠在椅里,看着我们,说:“你们写得有所欠缺。”

我喃喃道:“欠缺?”

工作人员点点头说:“你们把最重要的一条遗忘了。”

我再次喃喃道:“什么?”

工作人员说:“有关孩子的抚养问题。”

我愣了一下,道:“我们没有孩子。”

工作人员倏地从椅里直起身子,看着我隆起的身体,说:“没有孩子,你肚里的是什么?”

我顿时被变得哑然,不由扭头去看含,含垂眸而坐,我轻轻叫了一声:“含?”

含方才抬起目光,对工作人员说:“对不起,是我们疏忽了。”

工作人员有些忿然道:“嘿,你们两口子真行,居然将这么重要的问题给疏忽了,怎么不将你们两个大人给疏忽了?”

我和含都如坐针毡,低头不再语。

稍作缓和,工作人员再次靠在椅里,淡淡的道:“你们两个,是谁先提出要离的,倘若是男方,我有权拒绝受理,因为法律规定,在女方妊娠期间,男方不许提出离婚。”

我急忙说:“是我先提出的。”

工作人员将目光转向含,问:“是这样吗?”

含说:“是,起初是她要离,而后我也想离。”

工作人员忽然将脸伸近我一些,有些温和的说:“那么,你为什么要离?”

我一时慌张无措。工作人员继续温和的说:“说吧,现在我就是你的娘家人,作为孕妇,主动提出离婚,可见你在婚姻里备受委屈。”

工作人员的如是之言,令我更加如坐针毡,不知所措。离婚协议是我写的,含仅仅是签名,他大概连协议的内容都没有看,他自然不知被我遗漏了孩子这一条,而我是初次写离婚协议,没有经验,自以为这个孩子与含无关,就没有必要写上去。

工作人员依然在追问我:“怎么,你有难言之隐?”

我一脸尴尬,无言以对,含忽然站起身,对工作人员说:“很抱歉,我们改日再来。”

工作人员冷眼观望含从桌上一一拾起身份证、户口本,以及离婚协议,说:“你不必对我说抱歉,你应该说抱歉的人是你的孩子,他还没有出世,就被他母亲带着来离婚,可见你这个父亲做得差劲之极。”

含无声而去,我跟着站起身,朝外走。

工作人员在身后说:“你们最好缓后再来,还有三两天奥运就开幕了,你们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也该知道爱爱国吧。”

我回过头,给牵强的笑笑,道:“好的,我们知道了。”

来到外面汽车旁,我和含无声的站着,今天这个离婚,让我们都有些沮丧,不过想想也是,举国欢庆,为奥运加油,而我们竟然在忙着为我们的婚姻喝倒彩,是有些滑稽。

我看着含,问:“怎么办?”

含面无表情抬起头,看了一下天上,说:“还是等奥运结束以后再说吧。”

含刚说毕,他的电话响了,接罢电话,含说:“祎的母亲在电话里说祎病了,让我过去一趟。”

我说:“哦,那你快去吧。”

含便进入车里,匆匆驰去。我也进入自己的汽车,默默往前。

今年气候反常,雨水偏多,天气很难放晴,天幕犹如一枚偌大的湿布,整日低低热热的垂着,令人压抑得想要窒息。

我一边开车,一边闷闷的想着离婚之事。迄今为止,我不曾接触过离婚者,因此对离婚之事知之甚少,但是听说过,都说在当今这个时代,只要身份证、户口本,和离婚协议俱全,离婚很简单,仿佛进澡堂,进去时,两人尚穿着同一件衣服:婚姻,一场洗澡下来,出来时彼此都已被换上各自的衣服:自由。

从此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不过,从今天的情形看来,事实并非如此,离婚也不是进澡堂。

因为奥运,不论小区,还是单位门口,随处都能够看到花团锦簇,每每经过花团时,面对那些缱绻绽放的花朵,我都会忍不住黯然神伤。

2008,8月,一个吉祥而馥郁的季节,而我和含这场婚姻上的花朵却已枯萎,唯余下一束空枝,独自站在生活的巷子里,无人来嗅。

第二节 狭路相逢?

8月6日(1)

昨晚含回来得不是很晚,我问他:“祎怎么样?”

含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突然流鼻血。”

含说毕,他启身走向书房,我以为他累了,要准备休息,不料他竟径直走到电脑前,无声落座,伸手开机。

我站在客厅,两眼默默看着含在里面玩游戏,这个男人,做了我六年多的丈夫,我似乎并不了解他,他高兴时玩游戏,不高兴时也是玩游戏,究竟游戏有什么魔力,会令他一名年纪四旬的男人如此热力不减?

在结婚的最初,含也时常玩游戏,尤其在深夜,并且玩得聚精会神,每每此时,我会从背后凑过去,一下扑在他的背上,大喊一声老公,他被惊了一吓,身子为之慌慌一振,而我贴在他背上,肆无忌惮的笑个不止。

那时,我是我们婚姻中的太阳,也是含的开心果。

有时休息日,含玩游戏,我蹲在他的腿边,手在他的怀中淘气,他连连阻止我说:“老婆,别,小心惹火烧身。”

我娇憨的坏笑说:“我就是要被火烧。”

很快,含停止玩游戏,他带着我双双跌入爱的海洋。

然而,六年多后的今天,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我们的家也还是那个家,在面对含玩游戏的背影时,我却怎么也无法靠前,他在里屋,我在外屋,不过是短短的几步距离,但却如被重山之隔。

含长久的玩着游戏,我在外面长久的看着他的背影,他一动不动坐着的背影,犹如一枚孤单的石头。

霎时间我感到含很可怜,只是我长久站在外面,两眼默默朝他注视的样子,会不会也让他觉得可怜?

不会,他一定不会可怜我,他又怎么会可怜我,不然他丢给我的也不会是他冰冷的背影。

想及此,我转身朝卧室走。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勉强入睡,在入睡前我决定,不管怎样,我和含都夫妻一场,在这最后的奥运的日子里,我要好好对他,好好对我们的婚姻。

今晨起来,我准备好早点,然后叫含来吃。

在饭桌旁,含一言不发,他埋头吃着东西,我道:“含?”

含没有抬头,他说:“嗯。”

我说:“我有话要说。”

含依然低头吃着东西,道:“你说。”

我说:“我有个提议,在这17天里,我们不争吵,不生气,用朋友的名义好好度过我们的倒计时,好吗?”

含忽一抬头,看着我说:“倒计时?”

我也看着含,说:“等奥运结束以后,我们就离婚了,这17天就是我们的倒计时。”

含顿了顿,道:“好吧。”

含说罢,他起身去穿衣,准备上班,我连忙跟过去为他打领带。

有些日子不曾为含打领带了,今日再打时,竟感到有些生疏,手指总是不听使唤,接连碰到含的下巴,为了不让我的手指再碰着自己,含尽可能将下巴高高仰起。

我一边打着领带,一边想着含在想什么,他是否还会想起在我们结婚的最初,每每清晨,我为他打领带的情形?

我记得。那时含没有仰着下巴,他将高大的身体微微低给我,我一边打领带,一边出其不意亲吻他的下巴,他不做声,只是默默的笑,有时我也会突然抱住他的脖颈,像一只鸟儿挂在那里,他依然默默的笑。

六年多过去,如今含就在我的眼前,可是我已没有能力再偷偷亲吻他的下巴,也没有能力再挂在他的脖颈上做一只快乐的鸟儿。

是岁月无情,还是我已苍老不堪,总之此时我已没有能力再做那些了。

正打着领带,我的电话忽然响了,我过去接起一听,竟然是来福的妻子:“你好,喜妞吗,我是来福的妻子。”

我有些懵懂,道:“你好,我是。”

来福的妻子说:“我们全家来看奥运开幕式,想顺便去你们家拜访一下。”

我越发懵懂,一时没有说话,一旁的来福接过电话,说:“妞妞,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我方才徐徐道:“你们现在哪里?”

来福说:“我们昨晚已到达,现在一个宾馆里。”

来福的妻子在一旁大声道:“你快问问喜妞,她是不是不欢迎我们去?”

来福犹豫着说:“妞妞,你先跟含商量一下,看你们方便。”

我说:“好吧,我跟含说一声。”

挂了电话,我犹犹豫豫走向含,含已经自己打好领带,他在穿鞋,我道:“含?”

含淡淡的道:“嗯。”

我看着含,说不出话,只觉口齿生涩,含穿好鞋,抬起头,看着我说:“什么事?”

我嗫嚅道:“来福他们全家来了,来看奥运开幕式,说顺便想来我们家做客。”

含略略思考,说:“可以。”

含说着,欲要出门上班,我急忙叫住他,说:“不过,含,我还有一个请求。”

含便止步,看着我,期待我说,我垂着眼眉说:“是这样,含,他们这次来,我希望我们能够相互配合,不要让他们看出我们即将要离婚。”

含轻轻的道:“可以。”

含终于开门去上班了,我退回饭桌旁坐着,六神无主,这个奥运,百年不遇,作为中国人,理当欢呼,可是对于我们家和来福家来说,它会不会是一道关口,它会让我们两个家庭狭路相逢?

不知道。

第三节 她叫晓彤

8月6日(2)

努力镇定了一会,我才驱车去单位。来到单位,刚进办公室坐下,柳琴开门进来,她兴冲冲道:“哎,落姐,8号你们去看开幕式吗?”

我恍恍惚惚说:“不知道。”

柳琴又追问道:“那你们家买好门票了吗?”

我如实摇摇头道:“不知道。”

柳琴一脸困惑道:“嘿,你这个落姐,怎么一问三不知?”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我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如何接待来福全家上,至于奥运门票买没买,我确实不清楚,也许含早已买好了,也许他没有买,他没说,我也不问,买好了到时就去现场观看,没买8号就在家里看电视直播。

柳琴临去时,笑嘻嘻道:“落姐,你真让人羡慕啊,你们家含平时大包大揽,什么都不用你操心,现在买门票之事,自然也是他承包了,多好,你就等着8号去现场欢呼了。”

柳琴去后,我坐着发呆。虽然我和来福的那一页,已被翻过,但它毕竟曾真实而生动的存在过,作为来福的妻子,她不可能不憎恨我,她甚至连我所在的这个城市都憎恨,可她为何会选择此次前来,并且还要来与我相见,她的目的何在?

她果真是顺便来见我的吗,是为了看看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还是她来者不善,是为了找我算总账?尽管这二者我都能够理解,但我依然感到有些惊惶,与忐忑。这大概就是做贼心虚吧。

当然,人总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当初我曾那样真实的进入过来福的婚姻,那么现在对于来福的妻子,我理当勇敢面对,即使恩怨如剑,我亦努力去化解。

只是不知,此次来福妻子的出现,是否会引起强大的风暴,波及我身边的人,比如含,我和含的婚姻即将结束,他也不再是我的亲人,没有理由再让他跟我一起承受任何风暴。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也许此次相见是一场和风细雨。但愿如此。

相见约在今晚8点。晚上下班后,我特意去了超市,买来一些水果和饮料,还有一些食品。忐忑归忐忑,来福的妻子和儿子要来了,我想好好招待他们,因为他们不是别人,他们是来福的亲人。

晚上7点半左右,我们家的门铃响了,尽管已做好了所有好的与坏的准备,但在门铃响起的那一刻,我的心跳依然骤然加剧,砰砰作响。

含和我一起打开房门,迎接来客。

来福全家都身穿红色运动服,他们红彤彤站在那里,宛如一片红色的云彩。

来福的妻子果然很胖,不过来福的儿子生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来福最先向含伸出一只手,道:“含兄,你好。”

含接着伸出手去,握住来福的那只手,说:“你们来了。”

来福的妻子忙着打量我,来福介绍说:“妞妞,这是我妻子晓彤。”

我随即递上一个莞尔的笑,道:“晓彤,你好。”

晓彤终于结束打量我,她冷冷的乜斜着我说:“你就是喜妞啊,原以为你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

这个我已有所预料,因此我并不惊慌,我依然衔着笑,请晓彤进屋。

进屋以后,在客厅落座,我和含都招呼来福全家吃水果,来福和儿子都还好,只是晓彤依然有些冷着面,这个我很理解,都是女人,也都是为人妻,她此时的心情就是我在面对莹时的心情。

我摸摸来福儿子的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来福的儿子一挺小小的胸膛,道:“我叫高天,是我爸爸给我取的,我爸爸说让我长大后做一只雄鹰,飞得跟天一样高。”

我看了一下抽烟的来福,笑着对高天说:“好像有个电视剧里公安局长也叫高天。”

小高天问我:“是真的吗,阿姨,也有人叫高天?”

我点点头说:“是真的,一个很帅气的公安局长叔叔,他的名字叫高天。”

小高天立刻将脸转向来福,说:“爸爸,那咋办?”

含接上话头说:“没关系,做雄鹰和当公安局长并不矛盾。”

来福哈哈大笑,对小高天道:“对对对,你这个叔叔说得很正确,雄鹰也可以当公安局长。”

小高天顿时欢呼起来,叫道:“太好了,我长大了要做公安局长雄鹰。”

我们都笑着看着小高天,这个小家伙,尚不足六岁,在他心里,这个世上只有一个高天,那就是他自己。

有个孩子真好,他能够活跃气氛。

我们正说着,笑着,晓彤忽然起身,她对我掷地有声道:“喜妞,你起来,跟我到里屋去。”

这也是我在预料之中,我站起身,衔着笑说:“好的,晓彤,我们去里屋。”

来福急忙跟起身,他伸手阻止晓彤说:“晓彤,你想干什么?”

晓彤挣开来福的手,她一把将来福推坐回座上,恶狠狠道:“高飞,你给我老实坐着。”

来福再次从座上弹起,他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晓彤,说:“晓彤,你别这样,我们不是说好来做客的吗?”

晓彤响亮的冷笑一下,道:“哼,高飞,你以为我千里迢迢而来,果真是为了看开幕式吗?”

第四节 你这个女人究竟还有没有廉耻

8月6日(3)

来福开始不悦,他微微皱起眉道:“晓彤,你不要过分了,这里是别人的家。”

晓彤气吞山河般的站在客厅中央,她指着我,对来福大声说:“高飞,你曾经为了这个女人,不顾一切抛家弃子,现在我和她终于见面了,我作为你的妻子,难道就不该和她单独谈谈吗?”

来福略略叹息,道:“单独谈话可以,但是你们不要伤害彼此。”

晓彤立刻气冲冲道:“高飞,你是担心我伤害她吧?”

含始终默默的坐着,啜着饮料。

我安抚来福说:“没关系,来福,我也想和晓彤说说话。”

来福这才重新落座,晓彤立刻气势汹汹将身体转向我,道:“我们去哪里?”

我仍然面衔笑意,说:“晓彤,我们去卧室。”

说完,我带着晓彤朝卧室走,我原想带着晓彤去书房,但是想到含在那里搭着小床睡觉,就没有选择去那里,自从分居以来,书房就成了含的天地,而我和含毕竟即将成为路人,我就没有必要再去含的天地里留下任何痕迹。

来到卧室门口,晓彤犹如一头愤怒的豹子,她抢先一头冲了进去,我默默跟进去,并慢慢将房门关上。

在关上房门的过程中,我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关上房门,里面就只有我和晓彤,我们这一对来福曾经最亲的女人,接下来很可能要进行一场战争:妻子和情人的战争。

而我不想和任何女人发生战争,尤其不想和晓彤发生战争,因为晓彤不是别人,他是来福的妻子,我最不愿伤害的人就是她。

进入房间后,晓彤径直走到窗前站着,一言不发。

我站在门里,愧怯的看着晓彤,原以为关上房门之后,首先而来的是晓彤重重的耳光和有力的谩骂,然而没有,晓彤久久面窗而立,一言不发,不过她的胸口气愤填膺,在急剧起伏。

晓彤在克制自己,在她心中一定恨不得将我从窗户丢下去,可是理智又阻止她那么做,因此她挣扎她痛楚,她辛苦不堪。

晓彤的样子令我感到难受,也心疼,我走过去,轻轻捉住晓彤的手腕,轻轻道:“小妹。”

晓彤一下甩掉我的手,她凶巴巴瞪着我道:“谁是你小妹?”

我看着晓彤的眼睛,在那里燃烧着一片愤怒的海洋,这很正常,我也理解,是女人都会愤怒,正如我在见到莹时,不也会暗暗握拳头吗?

不过,这愤怒既然来自我,就理当由我来熄灭。

我再次捉住晓彤的手,再次轻声唤了一声:“小妹。”

晓彤再次狠狠甩掉我的手,气冲冲道:“我不是你小妹!”

晓彤说罢,她又一下将脸扭回,双目恨恨的盯着窗外,窗外朦朦胧胧,有些苍茫的发白在无声的堆积。

我退至一旁,无力的站着,我知道晓彤的愤怒,我和来福曾经有多么缠绵,眼前这个女人的愤怒就有多深。

曾经以为和来福那份来自心灵的如火如荼的爱,此时竟感到如此的卑微与狼狈不堪。

站了一阵,我直觉双腿发软,就倚靠在墙壁上,看着晓彤,晓彤忽然掉转身子,她朝我疾步而来。

我本能的想要后退,可我身后是一面墙壁,我已无路可退,我只得紧紧贴在墙壁上,四肢张开,仿佛一枚丑陋的动物标本。

晓彤来到我面前,她恶狠狠盯着我道:“假如我是你的亲妹妹,你还会那么做吗,还会抢我的老公吗?”

我惊恐的看着晓彤,不敢呼吸,不敢说话,我也说不出话。

是,倘若我是晓彤的亲姐姐,我是否还会和来福牵引出那样一段情缘?应该不会。倘若我是晓彤的亲姐姐,晓彤就生活在我的身边,对她的愧疚会令我时刻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即使和来福那份情会萌生,也会及早结束。而晓彤不是我的亲妹妹,她生活在别处,我看不见她,也就了忽略对她的愧疚,以至于与来福越陷越深,最终无以收拾。

晓彤依然很激动,她张着双臂,对我喊着:“知道我在进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最想做什么吗,就是把你从窗户扔出去,你知道不知道?”

我哀哀的看着晓彤,嗫嚅道:“我知道。”

晓彤暴跳如雷,叫道:“你知道?你知道还那么做?你这个女人究竟还有没有廉耻,你还有没有道德?”

我徐徐低下了头。

第五节 我被钉在十字架上

8月6日(4)

晓彤暴跳过后,她慢慢退回窗前,站着,她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她不觉彤换了口吻,有些轻轻淡淡的说:“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抢别人的老公,你也是有丈夫的人,你往别的女人的心上钉钉子,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吗?”

晓彤因为背对着我,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隐隐幽幽,有些软弱有些无奈,也有些哀伤。

是啊,当初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只因当初我冷,当时我真冷,无数个漫漫长夜,含在身边酣睡,我眼睁睁望着窗户,等待天明;

那时我很冷,常常六月天气,站在如潮的人群中,背上却仿佛被泼了凉水,冷得我止不住寒噤。

这时,来福来了,他来救我,我为了活命,就把他拿来当了棉衣。

于是就有了一步为错,步步为错。

然而此番话我却说不出口,叫我如何对晓彤说得出口,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理由?说我那时太冷,就拿了她的丈夫来御寒,结果我被温暖了,她却被推进了万丈冰窟。

温暖了我,却寒冷了另外一名妻子。我原来是一个多么坏的女人!

这样想着,眼泪开始淋淋漓漓朝我的眼眶里爬。

晓彤说:“你知道吗,我们是为了儿子复婚的,从复婚至今一直都分开睡,我睡床上他睡在地上,有时看着他睡在地上的样子,觉得很可怜,也想从心底里谅解他,可是他一旦回到床上,我就本能的嫌恶,因为他的身上刻满了你的气息,你是女人,也是做妻子的,你应该懂得丈夫背叛对女人意味着什么,那明明是一只苍蝇,可是为了生活为了孩子,却不得不将那只苍蝇咽下去,吃进肚里,但是它反胃,那只苍蝇也会时不时冒出来,恶心你一下。”

晓彤说着,她的喉咙一梗,她说不下去了。

我依然哀哀的看着晓彤。这个我知道,我很知道,就像如今含的身上被刻满了莹的气息,不论何时想起含和莹牵手坐在一起,和莹为含擦拭汗水时的情景,我就感到周身仿佛被刺所包围,疼痛难忍。

晓彤有些哀伤的说:“你不会知道那种感觉。”

我低下头,嗫嚅说:“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晓彤忽然再次像一阵疾风旋过来,她抓住我的双肩,疯疯的摇晃着我,说:“你知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我和你上辈子究竟有什么仇?”

晓彤说着,她竟流泪了,成片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溢出。

看到晓彤流泪,我的眼泪终于哗然而出,沿着我的双颊汩汩倾泻。

晓彤打我骂我我都不怕,我唯独害怕她流泪,我是女人,我了解女人,晓彤的眼泪就是她委屈之极,也是她心痛之极,而我就是那份委屈和心痛的制造者,是我将晓彤推上了委屈与心痛的顶峰,让她孤立无援,唯有泪泣。

我贴在墙壁上,哭得死去活来。说过不要后悔的,可是此时我后悔了,后悔不堪,悔不该当初和来福纠葛在一起,带给晓彤伤害。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谁,但是我却真的真的伤害了晓彤,天底下有那么的陌生人,我伤害谁不行,为何要偏偏伤害晓彤,晓彤不是别人,她是来福的妻子,她是来福的亲人。

晓彤流着泪说:“你哭什么?你多有魅力,你隔着网络就把高飞迷得要死要活,让他不顾一切和我离了婚,然后马不停蹄奔向这个城市来找你,你该骄傲啊,你多骄傲,你太骄傲了。”

我依然像一枚丑陋的标本被贴在墙壁上,哦,不,我已被生活钉在十字架上。

都说生活就是一部电视剧,可人生不是电视剧,电视剧拍错了,尚能够被剪辑掉,而人走错了路,却无法被去掉,任凭它明明白白被摆在那里。

当初我让别人的丈夫身上沾满了我的气息,现在我的丈夫身上又被沾满了别的女人的气息,生活就是如此因果循环。

我很想对晓彤说一声对不起,可我即使拿出浑身力气,也无法将那三个字说出口,往事太重,而我的过错很深,纵使说一千句对不起,也无法覆盖曾经的一切。

我只有发自肺腑的恸哭。晓彤忽然说:“你肚里的这个孩子是谁的,该不会是高飞的吧?”

我蓦地一惊,慌忙抬起头,满面泪痕说:“不是,他是我老公的。”

第六节 抱头痛哭

8月6日(5)

晓彤似乎得到了某种安慰,她渐渐平静下来说:“好了,你别再哭了,哭多了对孩子不好。”

晓彤说着,她走到床边坐下,“其实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从一开始我就是知道你的,很多时候我跟朋友在家中打牌,高飞就在隔壁的房间里跟你上网聊天,甚至晚上在枕边,他还屡屡提到你的名字,说起你,而我都充耳不闻,在我看来,网络不过是虚拟的,你们既不视频,也没通过电话,连对方是男是女都尚不确定,又怎么会产生感情,直到他爷爷去世,他从内蒙奔丧回来,他不顾一切的要离婚,我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问题,唉,倘若我以前重视你的存在,只要稍稍重视一下,事情也许就不会被走至今天的地步。”

晓彤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他嫌我胖,我也知道我胖成现在这副样子很丢人,穿什么衣服都难看,可是在结婚前我并没有这么胖,都是在我生了儿子以后才开始变胖的,难道这是我的罪过吗,难道女人变胖了就该死吗,就理当遭到丈夫的遗弃吗?我也想减肥,更想要美丽,可是作为丈夫,他支持过我减肥吗,他没有。”

晓彤说着,她的喉咙再次僵硬起来,我费力的从墙壁上支起身子,慢慢朝床前走去。

晓彤已流过太多的眼泪,我不忍再看她流泪,来到床前,我在晓彤身旁坐下,握住晓彤的手,诚挚的说:“晓彤,相信生活,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也都会好起来的。”

晓彤呆了呆,看了看我,她突然抱住我,泪如雨下,道:“喜妞姐,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流了多少眼泪。”

我也泪如泉涌,说:“晓彤,我知道。”

接着,我和晓彤抱头痛哭。在经过这一场流泪之后,我们心中都渐渐开阔起来,男人可以用一枝烟,或者一杯酒来消除恩仇,而对于女人来说,眼泪就是她们和解的最好的良药,因为女人的眼泪都是从心底涌流出来的真情。

我和晓彤正说着话,房门忽然被打开,小高天出现在门口,他说:“妈妈,我的肚子在唱空城计了,你管不管?”

晓彤笑着走过去,弯腰抱起高天,道:“我管我管,我们家雄鹰饿了,我咋能不管,不过儿子,你知道什么叫空城计吗?”

高天憨憨的笑了,他摇摇头,说:“不知道,是我爸爸教我这么说的。”

晓彤扭头去看来福,来福正站她身后不远处,晓彤抱着高天朝客厅走,她一边对来福说:“放心吧,我和喜妞姐没事了。”

来福就将目光一路张望过来,看我,我递给来福一个笑意,告诉他我们真的没事,来福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得出他很欢喜,他忙不迭拿出烟来点。

等我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含从茶几旁站起身,他说:“你们看孩子饿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大家该出去吃晚饭了。”

晓彤连连摆手说:“不出去,我们就在家里做饭吃。”

我点头表示赞同,来福在一旁吞云吐雾道:“恩,这个主意不错。”

含默默的笑了一下,表示投降的样子,说:“那好吧,少数服从多数,不出去就不出去。”

于是,我和晓彤走进厨房去做菜,一边说着散话。晓彤说:“姐,咋样才能减肥成功啊?”

我想了想说:“节食,外加运动。”

晓彤面露难色说:“可我嘴馋,总是坚持不住。”

我说:“那不行,坚持不住也得坚持。”

正说着,含走过来,他衔笑站在厨房门口,一副标准男主人的样子,说:“需要我帮忙吗?”

晓彤笑着朝含摆手说:“不用,姐夫,你还是出去跟我们家雄鹰玩吧。”

含笑眯眯的去了。

晓彤语重心长对我说:“喜妞姐,我看我姐夫人很好,高高大大,本本分分,又能挣钱,今后你就踏踏实实和他过吧,不要再东想西想了。”

我点点头说:“是。”

做好一些家常菜,我们围坐在桌旁吃,有些其乐融融。

晓彤忽然愁眉苦脸说:“唉,年年减肥,年年还肥,咋办?”

我知道晓彤的心病都在减肥上,就对来福说:“你以后要督促晓彤减肥。”

来福竟反过来安慰晓彤说:“实在减不掉也没办法,胖就胖点吧,只要健康。”

晓彤用筷子指着来福对我说:“你看看,姐,他就是这副样子,一说我减肥,他就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害得我这么多年都减肥不成功。”

晓彤忽而对我耳语道:“哎,姐,你说减肥对女人来说,究竟重不重要?”

我十分认真道:“当人重要。女人首先要为自己的美丽活着,尤其是做妻子的,更得注意自己的形体,丈夫们往往会这么说,胖就胖点吧,我会依然对你好,但当他们背过妻子时,开口闭口谈的都是某某女人的身材好,什么魔鬼身材,因此那种鬼话是不能信的,并且当你减肥成功,被变得苗条时,只会让丈夫更加的爱你,离不开你,这是真理。”

晓彤听罢,她用筷子敲一下来福的手背,说:“告诉你高飞,从今往后,你若再打击我减肥,小心我把你的头揪下来,让儿子当球踢。”

来福无奈的耸一下肩膀,道:“唉,这女人一旦联盟,我们男人就没法活了。”

含默默的笑了,我和晓彤也跟着笑了,还有小高天,他也呵呵个不停。

第七节 先救谁?

8月6日(6)

才刚笑毕,晓彤忽然没头没脑问来福:“哎,高飞,假如有朝一日我和喜妞姐同时被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

来福和我以及含,都为之一愣,继而我们都低头不语。

这个问题最早似乎是这样说的,妻子问丈夫,当有一天她和婆婆同时掉进河里,他会先救谁。丈夫避而不答,他最终选择了沉默。有书上就指责那名妻子,称她是个愚蠢女人,说这种问题是万万不该问的。

那么现在,晓彤问此种问题是为何故,是她有口无心,还是她在试探来福,或者是她在当众向自己的丈夫索要某种承诺?

来福许久沉默不语,晓彤开始有些不悦,她推来福一下,道:“咋了,这个问题让你很难回答吗?”

高天在一旁非常适宜的高声道:“当然爸爸是先救妈妈了,因为妈妈是他的老婆啊。”

来福很爱怜的摸摸高天的头,道:“好儿子,你说出了爸爸的心声。”

晓彤顿时豁然开朗,她笑了。来福将脸转向我,轻声道:“喜妞,到那时,我会先救晓彤,因为她是我的妻子,你说我做得对吗?”

我颔首说:“对,很对。”

是的,来福那样做很正确,倘若果真有那么一天,即使我最先有生的希望,我也会让来福先将手伸向晓彤,因为晓彤不是别人,晓彤是他的妻子,是他儿子的母亲,儿子不能够没有母亲。

可是,倘若那种情景发生转换,是我和莹同时被掉进河里,不知含会先救谁,我和含之间没有孩子的牵绊,他大概不会先救我。

晚饭结束,来福和含,以及小高天在客厅看电视,我和晓彤在卧室收拾婴儿的用品。

收拾完毕,我们坐着喝茶。晓彤很诚挚看着我说:“姐,我有句话想问你。“

我也诚挚的看着晓彤说:“晓彤,你说。”

晓彤说:“你现在对高飞还有感情吗?”

我握住晓彤的双手说:“我对他还有感情,但不再是男欢女爱,而是很亲的那种,并且我对你对高天同样也都有感情,世界如此之大,世上的人也很多,千千万万,我可以有很多人去想,但是想起他们我不会有什么感觉,因为我与他们不相识,而每当我想起你们一家,就会从心底里感到亲切,你明白吗,晓彤?”

晓彤似懂非懂点点头,说:“你保证你们之间不会再复发吗?”

我坚决的点一下头说:“晓彤,你要相信我。”

是的,上次在得到来福要复婚的消息时,我就在电话中向晓彤保证过,决不再打扰来福,并且我做到了,不论多难,多么需要来福,我都没有动过要给来福打电话,或者发一个短信的念头。

我对来福的感情也还在,我爱他,我还爱晓彤,也爱高天,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和来福的那段感情,也许是上天安排我们相识的桥梁,没有来福,我就不会认识晓彤,也不会认识高天,是上天让我们做亲人。

因此,我遵从上天的旨意,并以珍惜。

晓彤抱住我的一只肩,说:“姐,以后我们做姐妹吧,等高天将来长大了,让他考到你们这里来上大学。”

我握住晓彤的手,说:“好,我们说好了,到时我每周末去接他回来吃饭,等到第二日再把他送回学校。”

晓彤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我隆起的身体,说:“姐,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也就有了根,人从此会变得踏实起来,我相信这个孩子会把你和姐夫紧紧连在一起的,你说呢?”

我衔着笑说:“是。”

慢慢晓彤睡着了,我出去看来福他们,来福和含双双坐在地毯上,小高天坐在他们之间,三个男人在聚精会神看电视体育频道。

看着三个男人挨坐在一起的背影,让我的心头倏然漫过一阵暖意,不论我曾经和他们发生过什么,也不管生活让我经历了什么,在这一刻我感激他们,是他们温暖了我。

晓彤一觉醒来,已近凌晨,我和含都提议让他们全家住下,来福不肯,来福说我身体不好,不能打扰太多,坚持他们要回宾馆去,我和含挽留不住,只好简单备来一点夜宵,让他们全家吃了再走。

来福一边吃夜宵,一边对含说:“含兄,明天是7号,我们在宾馆休息一天,8号看完开幕式就回去了,很感谢此次相见,十分愉快。”

含说:“这么急着要回去?”

来福点点头说:“嗯,有工作。”

晓彤问我:“姐,8号你们也去看开幕式吧?”

我没有马上回答,含说:“是的,要去,毕竟百年不遇,何况又在家门口。”

我就势对含说:“你买门票了?”

含点点头说:“恩。”

我又就势问了一句:“就我们俩吗?”

含说:“不,买了三张,还有莹的。”

我便不再说话。晓彤倒来了兴致,盘问我道:“莹是谁?”

我淡淡的说:“我的一名家乡女友,在这边开个小吃店。”

晓彤乐呵呵道:“她也是我们甘肃人啊,真好,有空不妨见见。”

我笑笑,无语。含沉吟片刻说:“这样吧,8号晚上看完开幕式,我们去莹的小吃店聚一下,算是庆祝奥运,同时也是为你们全家饯行。”

晓彤立刻欢笑道:“好啊好啊。”

来福也赞同含的提议,他说:“含兄,到时我可能会贪杯。”

含笑道:“没关系,在那里就如同在家中,大醉无妨。”

我有些阴郁,只因含提到了莹,包括那个小吃店,提到它,就令我顿生不快。含非但替莹买了门票,还要去小吃店聚会,他为的不是聚会,而是为了多和莹在一起,这让我犹如骨鲠在喉。

不过转瞬想想,我和含已是倒计时,倒计时结束后我们会离婚,之后他也许会和莹结婚,到那时他们还会时刻在一起。

这样想着,我的心中渐渐掠过一些淡然,含和莹的事已与我无关,我无须太计较。

吃完夜宵,来福全家正式告辞,含开车送他们,我洗漱之后,先躺下了。

躺在床上,回想起今晚的相见,人虽有些累,但心中感到由衷的轻松和坦然,这最尴尬最伤人的一页,终于已被翻过,从此我要轻装前行,一路安然。

第八节 我握住了含和莹的手

8月8日(1)

今天傍晚,我和含出门,先去接上莹,然后赶往鸟巢。

在开幕式现场,因为人多,没能够看到来福全家,我和含和莹挨在一起,含和莹分别坐在我的左右两侧。

在美仑美奂的开幕式过程中,我一次次热泪盈眶,什么爱恨情仇全都远了,剩下的只有繁茂葱葱的祖国,和渺小得如同一颗沙粒的我,我是祖国的一份子,我应为她的明天添砖加瓦,从此我将不再沉湎于泪水,等孩子出生后,我要好好工作,好好抚育孩子,我要漂亮的活着。

当主题歌“我和你”响起时,我的胸口再次被一股温暖的热浪冲撞着,和遥远的来自天边的外国友人,我们都可以做到心连心,亲如一家,何况是我身边的人,比如含,比如莹,今后我要和他们心连心,同做兄弟姐妹。

想及此,我分别握住了含和莹的手。

开幕式结束,出来,给来福打电话,好不容易才接到他们全家,然后我们朝小吃店赶去。

因为单双号,只能开含的一辆车,车内有些拥挤,不过大家都不在意,大家的心思依然都沉浸在刚才的开幕式中。

来到新莹食坊,因为莹提前有所准备,饭菜很快被端上桌,摆了满满的一大片。我们首先举杯同欢,庆祝奥运开幕。

晓彤问我:“姐,在现场,你最大的感受是啥?”

我说:“无数次热泪盈眶。”

晓彤连连点头说:“是的,我也情不自禁哭了很多场。”

莹说:“我也一样,流泪不已。”

是的,女人最大的财富就是发自肺腑的眼泪。那么男人呢,在现场他们的感受又是什么?

我不禁问来福:“你刚才的感受是什么?”

来福振臂叫道:“我想骑马,像疯了一样骑马,马不停蹄,永无止境。”

来福说完,他将目光转向含,说:“含兄,你呢?”

含平静的坐着,说:“很激动,期望我们的国家能够再接再励。”

莹问高天:“小朋友,你刚才的感受是什么?”

高天昂首挺胸道:“我也想飞起来,去点那个火炬。”

晓彤哈哈笑道:“还是我们家雄鹰不简单,他想要和李宁一比高低。”

正举杯畅饮,婆婆忽然打来电话说:“陈落,我刚刚在家中看完开幕式直播,人有些兴奋,无法入睡,也有点饿,你在哪里,我想和你一起吃宵夜。”

婆婆的话让我心中一暖,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婆婆想要请我吃饭,我知道这场开幕式也带给她老人家别样的感动与感受,她需要和我分享。

我想了片刻,告诉婆婆让她在家中等着,说我这就过去接她出来。

挂上电话,我告诉了含,含让我留下,说他回去接他母亲,我没有,我坚持要自己去接婆婆。

开车出来,行驶在街上,我心中依然被充盈着一种热情与激动,那一面面鲜红的旗帜,那一声声高昂的欢呼,那一张张含泪的笑脸,都在我的眼前闪现,我很庆幸我生活在这个城市,我才有幸亲临了鸟巢,亲临了奥运开幕式,不论男女老幼,都在欢呼,都在掌声雷动,都在热泪涌流,都在用灵魂振臂高喊:祖国富强,祖国万岁,祖国我爱你。

这一场开幕式,它带给了我无比的力量,这是旁人所无法明了的,在经过那么多的冷,和那么多的荆棘之后,我依然在祖国温暖的怀抱中,诚然,我的婚姻去了,但是我并非一无所有,我至少还有亲爱的祖国,为了祖国,我当更加努力的活着。

今后对于婆婆,我也会更加努力的善待她,即使我和含的婚姻走到尽头,我也会视婆婆为母亲,我感激婆婆,在我母亲去世后的这些年来,是她让我有机会一直在喊妈妈一词。

接上婆婆,我们朝小吃店赶,在途中,我简单给婆婆讲述了来福全家来看开幕式一事,并已去过我们家做客,现在小吃店和含在一起。

婆婆听罢,有些不悦的说:“陈落,不该来的都来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笑着安慰婆婆说:“不会的,妈,大家都是兄弟姐妹。”

婆婆这才将信将疑随我来到小吃店,进入房间,拣了座位坐下,莹起身去加菜,晓彤满面笑容,招呼婆婆。

第九节 噔我心中咯噔一下

8月8日(2)

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很是热闹,不觉已是黎明,饭菜撤下,莹拿来扑克,和晓彤和含陪婆婆玩牌。

我独自来到外面,将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歇息。

来福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旁,他叫了我一下:“妞妞。”

我侧脸看着来福,轻笑道:“恩。”

来福关切的看着我,说:“你有没有感到身子累,脚有没有被肿?”

我静谧的摇摇头,说:“没有,我感觉还好。

来福也将身子倚靠在栏杆上,说:“妞妞,首先我要说明一点,这次前来我没有想要去你们家,更没有想打扰你和含,我们在家说好了是带孩子来看开幕式的,可是等到来了这里,晓彤才提出要与你见面,我不同意她就在宾馆跟我闹,我没办法,只得依从了她。”

我衔着融融的笑意说:“没关系。你们也并没有打扰我和含。”继而我又补充道,“晓彤人不错,你要对她好。”

来福掏出一支烟点上,徐徐抽着,说:“我知道,并且也在努力。”

我说:“高天很可爱,为了他,你也该努力改善你和晓彤的关系。”

来福点一下头,说:“妞妞,你知道吗,前天晚上在你们家,看到你和晓彤一起在厨房做饭,那情景很温暖,也很动人,虽然我们的爱没有结果,但是它换来了别的,比如你和晓彤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很可贵,值得珍惜。”

我点点头说:“是的,很可贵,要珍惜。”

来福忽而转了话题,问我:“妞妞,你和含怎样,好不好?”

我依然衔着笑,说:“你走后,他一直在改正,我也很努力,因此我们很好。”

来福吐出最后一口浓烟,捻灭烟蒂,丢掉,说:“那就好。”

来福轻轻长长的看着我,他有些柔声的说:“妞妞,你知道我现在对你们的感觉吗,我很爱你,对含也充满了热爱,每每晚上睡不着时,想起这个城市就倍感温暖,因为在这里住着妞妞,还有妞妞的丈夫,这在别人眼里是不可思议的,但这是真的,我很爱含,因为是他在替我照顾你和小半。”

我也轻轻长长的看着来福,说:“来福,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因为我跟你是同样的感受,我不仅爱你,还深爱着晓彤和高天,因为他们不是别人,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我希望你们一家平安。”

来福仰望着天空,感叹不已说:“是的,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我们,我们也是跟别人不一样的,我们曾经相爱过,也曾被这份爱弄得手足无措过,但是最终我们走过来了,我们的爱非但没有消亡,并且得到了升华。”

我也感慨万端,来福凝睇着我说:“妞妞,我们要做一辈子的亲人,像兄妹那样,不离不弃。”

我纠正说:“应该是姐弟,我大你小。”

来福说:“可是我更愿意做你的哥哥,永远温暖你,并且妞妞,你不是没有哥哥吗?”

我说:“那好吧,你就做我的一名小哥哥。”

来福点头说:“恩,我做你小哥。”

黎明已残,天色渐明,并且天还将会越来越明。

来福说:“妞妞,我上次从这里离开后,人冷静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并且找来《廊桥遗梦》重新看过,再次认识了剧中的人物,《廊桥遗梦》之所以能够成为经典,是因为女主人公最终放弃了爱情,回归了自己的家庭,再想想你对含对你的婚姻的犹豫不决,我似乎有所明白,你难道不正是剧中女主人公的缩影吗,而我一直在用爱的名义逼你,带给你烦恼,是我太自私了,比起剧中男主人公来,我很惭愧,可是妞妞你是知道的,我的本意不是要带给你烦扰,爱的本意也不是这样,我是想要温暖你,想让你能够真正快乐起来,因此妞妞,请你原谅我曾经带给你的所有伤痛,好吗?”

我馨暖的看着来福,摇摇头,说:“来福,我们之间不存在原谅,如果非要说原谅,我同样也需要获得你的原谅,我不也带给你了很多烦扰吗,还害得你离婚。”

来福说:“好的,妞妞,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我眺望着前面,前面天色明亮,我说:“有一种爱不需要朝夕相处,也能够与岁月一起久长,那就是亲情。”

来福说:“是的,这就是我们的骄傲之处。”

忽然孩子在肚里重重踢我一下,我不觉轻微的叫出了声,被来福听到了,他急忙问我:“妞妞,你怎么了,是肚子疼吗?”

我笑着摇摇头,说:“不是,是小半在踢我。”

来福忽而慈爱的笑了,他道:“这小家伙,这么调皮,将来一定能够在马背上飞扬。”

我提醒说:“你忘了小半是女孩?”

来福说:“没忘,女孩也能够在马背上飞扬。”

来福说着,忽而竟又低落起来,他道:“不知小半出生后,会有多少长得像我,可惜我无法看见。”

来福话音刚落,突听身后传来一声呵斥:“高飞!”

我和来福同时扭头一看,只见晓彤气势汹汹站在身后,我顿时直觉心中咯噔一下,婆婆所担心的事情似乎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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