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甜蜜 - xp1024.com
《一寸甜蜜》


1-5

幕启

下午三点,丽人咖啡吧。

这个时间,不是最佳的上座时段。咖啡吧,也不是田然认为适合自己的地方。但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适合好好的谈一场话。

“你说真的?”

“真的。”

“告诉我理由。”

“我不想玩了。”

男人眉峰微微动了动,黝黑皮肤、深刻五官构成的俊朗脸上,挂起一抹慵懒笑意,“你这句话,想让我怎么理解?”

“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她端起面前的清水使力喝了两口,再抬起眼,直视面前男人。虽然和他熟得不能再熟,但在这样的自然光线下,对坐在一张桌子的两侧,以谈话的方式相处,还是头一回吧。这个念头一动,田然才意识到,原来和他厮混的那五到六年的时间里,他们在一起更多的,是用“做”的。

因为即将毫无关系,田然开始用另一种纯女性欣赏的眼光细细打量这个男人。

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让他仅是坐着,就能和前来送咖啡的娇小服务员几乎平视。长年健身锻炼出来的结实 体魄,即使在一件充满了休闲条纹衬衫的包裹下,依然散发着猖狂气势。五官谈不上精致,眉毛太粗,眼睛太深,嘴唇太宽,皮肤甚至有些粗糙,比时下最得人心的花样美男标准差了十万八千里,但组合在一起,就构成了一张峻刻凌峭到女人怦然心动的脸。刚刚,就在她的面前,他就以一个电力十足的眼神,将娇小可爱的服务员逗出了两颊红晕。

莫荻那话怎么说来着?

“端木辄这个人,活着就有两样功能,除了糟蹋生产资料处,就是无时不忘他雄性生物的本能,随时随地的发情……”

莫记者的话,未免失之厚道。端木辄这个商、政结合下的产品,除了上述两样功能,还是创造了一定生产力的,好歹也把从他祖父手里接过的公司经营了起来,没让几百口子人加入失业大潮。嗯,关于“生产力”,在此的定义,仅以政治经济学上的理论作解。

“我不想玩了,这就是我的理由。还是你认为我根本没有必要让你来这一趟?”田然认为,端木辄既然是“玩伴”,如果自己不想玩了,总是要知会对方。这也算游戏规则之一。

“那么,你不想‘玩’了的理由又是什么?”

和他混得时间不短,田然当然知道如果不把话说清楚,依这位太子爷的脾气,好像不太能接受别人一厢情愿的决定。“第一,是玩够了吧。从十八岁到现在,那种晨昏颠倒,夜夜笙歌的生活,在一年前就觉得无聊了。但当时想不出一种更好的生活方式,于是就由着自己继续。”

“现在想到了?”端木辄向椅背放松靠去,手执着杯耳,淡色的唇啜了一口咖啡,让那些褐色的液体在舌间打了个转,才缓缓送下去,“别告诉我,你突然想嫁人生子了?”

看着他打个了冷颤,泄露出一丝与酷哥外表严重不符的顽皮,田然失笑,“倒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早晚会吧,如果按田然原来的路走下去,本来就该是那个样子。”

端木辄点头表示领教,“第二呢?”

“第二,我生日那天,我小阿姨甩给我一耳光。”长到今天,田然还是第一次收到那么“沉重”的生日礼物,很疼,但也很有效打出了她的决定。“她说,她不是替我妈妈而是替我以后的人生打我的,哈,很老套对不对?偏偏我受用了。”

“所以,从这里走出去以后,你和我,就算彻底结束了?”她受用,端木辄可不受用,没有人会喜欢被人fire,而且,他前天晚上才制定了接下来一个月的计划要和这女人共同分享,没想到,今天她就告诉他不玩了。说不介意,绝对是高估了他的度量。

不过,好聚好散由来是他值得称道的作风,他不会为难女人,更不会挽留想要离开的女人。只是,想起随后就要去适应一段新的关系,很麻烦。

“对。相信这个消息,会让你仰慕者的尖叫声把‘雅士’的房顶掀翻。”除了前一两年里,他们各有旁顾外,不知从什么开始,她成了他的专属玩伴,他也成了她的。因此,她一度是“雅士”的女性公敌。

“以后大家见了面,要怎样呢?见面不相识?你该知道,以我们生活的圈子,想要老死不想往来几乎不可能。”

“你明明很明白我的意思,故意屈解是在干嘛?”她好笑,“还真狠,老死不想往来?我们有深仇大恨吗?”

“没有吗?”端木辄耸肩,拧眉作思忖状,随即嘴角下扁,“抱歉,是我记忆失误。”

“你的冷笑话,很不好笑。”说不好笑,田然仍然笑了出来。

她的笑很甜,淡妆的样子更清纯如他们初见。只要不是在“雅士”,她很少浓妆出现,他向来乐见如此,乐见她在她面前展现的不是那个夜店辣妹的面貌。

“再问一次,你当真决定了?有没有可能,等一下我才出这个门,你就后悔了?呼天喊地的求我回来?”

这个男人会不会太自大?田然嫣然,“端木大少请放心,就算我把心肝脾肺都悔青了,也不会呼天喊地的求你回来。”

“如果是你,我想我不介意破一次例。”

“多谢慷慨。”

“唉。”端木辄叹口气,“看来你是决心已定,断难回头了。”

“干嘛?留恋我?”

“有一点。”他也不讳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老气。”她嗤之以鼻。

“唉,你离开我的决心如此坚定,让人很伤心。”他半真半假地垮了垮脸,端起咖啡杯碰了碰她的,“既然如此,祝你新生快乐,honey。”



田然二十四岁生日这一天,决定不“玩”了。

不可讳言,这个决定,与特地赶回来为她庆生的小阿姨不无关系。小阿姨那一耳光打得又狠又重,直到三天后,她左脸上的五个指印还清晰可见,骂得话更是不留余地:“这一巴掌,我不是替我的姐姐你的妈妈打你,说不定这个时候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姐姐,还会做别人的妈。我是替你以后的人生来打你,你没有权力糟踏我姐姐宝贝女儿的人生……”

这些话,说起来拗口,听起来老套,但恰恰有用。

牛顿在苹果树下顿悟,田然在一耳光下醒悟。尽管人生是自己的,随便挥霍没关系,她却想换一种方法挥霍。

既然想换,就一定要与端木辄这位“玩伴”做个结束。她并不担心他会为难她。初进“雅士”,与他还仅是主与客的关系时,她就看清得清楚,无论是他离开女人,还是女人离开他,一概的,他都有份好风度。正是基于这一点,当初才和他愈混愈近,以致愈混愈久……

但不管多久,总归是结束了。

“你要进公司工作?”

“是啊,爸爸。”对着刚刚跻身全省十大企业家的亲爹,田然笑得很乖巧,“可以吗,爸爸?”

在商场上呼风唤唤雨的田依川,望着这个大女儿,颇有几分戒慎戒惧,“你怎么突然想进公司工作?以前,我让你找一份正式工作,你一直不肯。”

“以前不肯,当然是因为不懂事。”为了得到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田然不介意小小贬低自己一下。“对不起,让您操心了。”

但女儿的小小自贬却使田先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然然,你怎么了吗?是零花钱不够了?还是……”

“爸爸您每月打给我的‘零花钱’比这个城市最顶级的金领挣得还要多,足够了。”不可讳言,自己这位富爸爸,对自己的确够慷慨。尽管被她气得两度心脏病发住进医院,该给她的还是一样未少。“我想工作,您不赞成?”

“不是不赞成!”田依川当即摇头,就怕自己的迟疑让女儿改变了这个不知从哪个天边砸下来的主意,“你想工作爸爸当然高兴,但可以告诉爸爸原因吗?”

唉,还得煽情一回。

“爸爸,我已经过了二十四岁生日,我该长大,该懂事了对吧?”看到田先生因为自己这句话呈现的闪闪发光的星星眼,田然确定自己不必继续深层次煽情,“本来我想到别家公司应聘的,但依您的女儿我介于二三流大学之间的学历,恐怕得吃好几回的闭门羹,就怕吃多了,打掉那点本来就不多的自信……”

“自己家有公司,为什么要到别家?”作为父亲,田依川从来就是情感多于理智,“明天我就要人力部为你安排,你是想从部门主任做起,还是直接做经理锻炼一下?”

田先生还真敢说哦,有人会从经理锻炼起的么?不过,田然小姐改邪归正第一步,成功迈出,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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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有人好办事。与父亲谈完的第二天,从十岁父母离婚再没有曾踏进田氏的田大小姐成了田氏企业的一员。

她很有自知之明,在父亲列出的职缺中,略过几个社会菁英版的头衔,选了财务部文员这个小螺丝钉级别的位子来为公司发光发热。当然,对于自己头上的田大小姐桂冠,她也建议父亲不予声张。

在一家正儿巴经的公司工作几年,把在以往夜夜笙歌的生活中染上身来的风尘气涤荡干净,然后,接受父亲安排的相亲,开始一段稳定关系,如果有可能,就是结婚。

这是她为自己设计好的路。那些夜半飙车、通宵热舞或者另类“狂欢”的岁月,永不再见。

“然然,你回来了?正要吃饭呢,快来快来!”

田然啼笑皆非。自从她拉直了一头乱发,换下那身属于田然的标志性穿着——紧身低胸小洋装后,这位在家里做了十年保姆的高嫂每一见她,就像有燃烧不尽的热情。

“高姨,您前天请假,听说是您的儿子回来了,您只陪他一天够吗?”

“够了够了,他回来是为了工作,看我只是顺便。你竟然还记着,真是地……”高嫂又是欣慰又是高兴,笑不拢嘴,推着总算“懂事”的大小姐往餐厅方向去,“快,洗洗手,吃饭了……对了,有客人在。”

田然已经看到了,而且,从餐桌的坐位次序上看,已经明白,这又是一场相亲家宴。现任田太太对她掌上明珠的婚事有种让人费解的热衷。

“爸,我回来了。倩姨好。”

“以为你和朋友在外面吃,没有等你。”田依川看着穿一套米色套装得体大方的长女,很是满意,“这位是你魏伯父的二公子魏克,刚从国外归来不久。阿克,我大女儿田然,可能不记得了,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

“魏先生。”

“田小姐。”

田依川皱眉,“你们当家里是社交场吗?这里没有外人,你们年纪也差不多,直接叫名字。”

“依川,阿凡今天来,是为了送果儿回家。”田太太王倩弦外有音的提醒丈夫。

田然一笑,“我先上楼换衣服,你们慢用。”

田太太是在担心田先生乱点鸳鸯谱?还是担心她横刀夺爱?退出餐厅前,为了给田太太一点心理负担,她特意对未来的妹夫人选送出一个表达善意的微笑。

虽看没几眼,对这位小魏先生的风采也算少有领教,眉目英朗,仪表不俗,称得上上品,如果早一年出现,说不定她当真会配合演出。但现在,她大小姐金盆洗手了,琼瑶***戏码已没了参演的兴趣。



“田然,你说是不是同人不同命?同样是姓田,年纪也差不了多少,人家田果儿就是这家公司的少东家,你就只能是个苦命的小员工,唉!”

田然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用excel累计着最后的数据。尽管这张固定资产盘点表该由坐在办公桌上的这位正在热论八卦的冯姓大婶完成,她依然力求精准无误。

“你进公司时间还短,没见过那位田家的二小姐……你一定奇怪吧?怎么是二小姐?听说啊,咱们的大老板有两个女儿,因为大女儿是前妻生的,不得宠,所以,这位二小姐才是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田二小姐今年刚刚从北京的名牌大学毕业,有人说她会进公司到基层锻炼,为将来接掌公司大权做准备,也有人说人家会继续念书,到国外什么哈佛耶鲁的念一念。唉,总而言之啊,对人家有钱人来说,想干什么不行?”

在大婶同事的喋喋不休中,田然把表格再次校对一次,然后打印装订,再装进拉杆夹里,算是大功告成。

“你说你长得也不错,但跟人家千金小姐一比,就是土**遇上金凤凰……”

“不好意思,挪一下。”田然捏起在大婶同事丰臀下崭露一角的纸页,那是上午刚打好的上一季度营业报表。

“再说,你也不会打扮自己,你看看你这条裙子……”对方挪了挪身,不无嫉妒地盯着这入职不久的新同事裹在一件款式简单的淡蓝色连体裙下的纤细身材,再看一眼自己生完孩子后没有恢复的臃肿腰身,“这条裙子应该值不了多少钱吧?”

“还好。”比起挥金如土时购置的行头,的确便宜多了,近一个零的差距呢。

“还好就是不好喽。”大婶同事的引申能力值得肯定,“唉,总归还是一句话,人比人,气死人。”

“不比就行了。”

“不比?你说得轻巧,说不比就能不比的……”

“大……冯姐,电话响了。”田然指了指那尊丰臀之后的电话机,“需要我替您接吗?”

财务部,除总监外,另有一位资深会计师压阵,六位会计,三名出纳,加她这枚小小文员,十二人。今天是月初,又正值第一季度结束,总部会计部会派出人员到各店参与库存盘点,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人。于是,职场菜鸟饱受前辈调教。

“我来接吧,你接了还是要转给我。”冯同事倒是难得慷慨。

“……您好,这里是田氏财务部……您找她会有什么事?……好,等着。”逼耳来的那道不怒自威的音嗓,惹得冯同事一脸的不悦,却莫名的不敢朝对方发作,只得将话筒“咚”声撂到田然面前,“找你的!”

田然微微意外。这个办公电话,一干死党都还没有来得及告知,谁到打到这里来?

“长话短说,这是办公电话,别拿来当私人的电话机用!”

大婶训导言犹在耳,话筒里已传来父亲的声音:“然然,上来一趟。”

“好。”

“谁找你?”看她只回了一个字就把电话挂了,冯同事不无好奇,“男朋友?”

田然不置可否,一笑代之,“我到行政部领取本月的办公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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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二十层的田氏大楼,一到十层是对外租赁的办公楼,十层以上,为田氏总部办公区域。董事长的办公室,当然在至高处。而二十层整层,被董事长和总经理一分为二。依照中国人的左为上右为下的习惯,董事长的办公室方位可想而知。

出了电梯,田然径自向左,没有意外,门上铜字浮凸出“董事长”三字。

“爸……董事长。”敲门获准,推开门,因发现另有他人,及时改口。

田依川点了点头,示了示会客区的沙发,继续对面前的企划部蓝经理说:“这个案子还是交给总经理过目,我说了不过问,就是不过问。”

“可是,总经理他毕竟年轻,您还是……”

“肖润是我花高薪聘请的专业经理人,我既然肯花那么大的价钱,就是认为他值这个价钱,况且这是董事会一致通过的决议。你们对他没有信心,对我也没有?”

“不是不是,我们当然相信董事长的眼光,只不过……”

“相信就好。”田依川将方案推了出去,“好好工作吧。”

“那……董事长再见。”上命难违,蓝经理拿了方案起身。临出门前,诧异地瞥了那位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女孩一眼。

“然然,工作了一周了,还好吗?”田依川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坐到女儿对面。

“算是适应了。”

“上一周一直忙,没来得及问你,今天下班爸爸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爸爸,您忘了,我说过我不想……”

“从这里直达地下车场的电梯,再坐车出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怎么,不赏爸爸的脸?”

田先生扣的这帽子有点大,田然只得从命。但到了装潢考究风格优雅的西餐厅,才知道,田先生另有深意。

“阿克,你对你妈说,你对我大女儿的印象很不错,你妈妈就一再要我把然然介绍给你。既然如此,你们就多聊聊吧。”

“田伯父真有心。”

“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太让我们老的操心。一个个不是高喊独身主义,就是说什么自由最重要,哪知道我们操劳一辈子,最想看的是什么?”

田然在倾听父亲与那位对自己“印象很不错”的男士交谈之际,迅速将面前十分熟的牛排解决,喝一口红酒,再百无聊赖地拿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绿菜花。

“田小姐既然已经吃完,可以叫饭后甜品了,这家餐厅的甜品都还不错。”“印象很不错”男士关注到了女士需要。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甜的。”对西餐,田然一直都是兴趣缺缺。她不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点十分熟牛排时,服务生那张脸上的大不认同。她还不认同呢,她一个正常现代人类,为什么要向茹毛饮血时代看齐?

“你们先聊着,我去趟洗手间。”

去洗手间的田先生,以很恶俗却往往有效的尿遁法,居然一去不返。他们也是等了二十分钟后才确定这个事实。于是,田然很放心大胆地请教:“请问魏先生,您对我的印象到底是哪里很不错?以便我改正。”



端木辄以对女人惯有的耐心,噙着纵容十足的笑意,全身靠在椅背上,听对面女人对时下流行趋势的分析,以及在巴黎购物的心得。不管从哪一面看上去,端木少爷对女伴的态度,都体贴到无可挑剔。

“阿辄,我的提议你认为怎样?”

“很好啊。”

“真的?那我从今天起起,就开始攒假期喽,你也要攒哦。想到能与你一起去巴黎,人家好高兴哦。”

一起去巴黎?端木辄耸了耸肩,善良地成全了女伴这个梦想,只是“梦想”而已,是不是?既然假期需要攒,梦也不妨做。

“阿辄,我们……”

端木辄提醒,“你最喜欢的焦糖布丁来了。”

“哇,焦糖布丁,人家的最爱哎。”甜品上桌,女人谈兴偃歇,专心享用美食。

端木辄依然噙着那抹颠倒众生的浅笑,适时为需要服务的女士送去纸巾,把一位大众情人的角色演绎的完美无缺。

焦糖布丁,是很多女人的最爱吧?就算不是真的那么喜欢,大多数女人为了表示自己是甜美可人的甜心一枚,从不介意叶公好龙。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一个女人会把甜品视作大忌,在看着他嗜食蛋糕时,一脸的嫌恶毫不费心掩饰。亏了她还有一个甜蜜的英文名字“honey”……

“田先生居然没有埋单?还真是让人意外。”

“田先生?你叫自己的父亲为田先生?”

“偶一为之。怎么,魏先生要替家父讨伐不孝女?”

“田小姐果然很有趣。”

“你不会因此爱上我吧?”

“……应该不会。”

“谢天谢地。”

顺着声音,很容易就望到了在柜台前等着男人结账的田然,却是一个陌生的田然。一头拉直了的清汤挂面,一套米色的职业小套装,着衣款式虽不是刻板路线,但对她来说,实在是保守得可以了……原来,是真的要做好孩子了吗?

端木辄唇角的笑痕开始变得深刻且有诚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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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ney.”

这声招呼,很合乎优雅场合所需的礼则规范,不会惊动了人们的轻声细语,但会保证该听到的人听到。

“端木……先生?”田然回身,看到一身灰色西装的端木辄,不无意外。他如此高级且“端庄”的扮相,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端木“先生”?端木辄挑了挑眉,“这么巧,你也在里吃饭?”

“是,‘也’在这里吃饭。”在他的认知里,她必定是与这样安静优雅的场所无缘。“我们已经吃完了,正要走,不打扰……”

“辄,朋友吗?”两条藕臂出现在灰色西装下的长臂上,被端木辄暂时遗忘在位子上的女伴娇娆到来。

“是啊,朋友。”端木辄向眼前女人身边的男人点了点头,温文笑问,“也是朋友?”

“魏克。”虽然刚从国外回来,但眼前这个人还是认得的,魏克主动探出手,“本来我以为我会在后天贵公司的酒会上认识端木先生,没想到提前了。”

“魏克?天苑集团的二公子?”对方报了大名,就不难发现眉目间的依稀熟稔,应该是魏勉那位在耶鲁大学工商学院读书的堂弟了,遂交手相握,“很荣幸认识魏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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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合格的商场男人,不会放过任何结交人脉的机会。

田然记得,田先生也就是她的亲爹曾如是说。看来是真的。

端木辄一句“相请不如偶遇”,一个很恶俗的四人约会达成。酒吧吧台前,两位商场新贵对道琼斯指数、恒升指数以及金融危机成因各抒己见,她则和那位绑着公主头、穿着巴黎宫廷改良式粉色公主裙的小姐相对无言。

“你……和辄是怎么认识的啊?”公主殿下迂尊降贵,先开口打破沉默。

和辄?要不要再配一个“押韵”?田然对公主殿下笑了笑,“也不算认识,就是朋友一起吃饭时,见过两次面。”

“可是,他叫你‘honey’……”

“你应该是听错了。”honey是她的英文名字,妈妈给取的。这个名字,她只允许几个知交死党知道,连田依川先生也被排除在外。至于端木辄,是他用那点男色从小花痴何玫嘴里骗出来的,并不在允许范畴内,不算。

“怎么能听错?我是英语六级耶,这么简单的单词不可能听错,他就是叫你……”

“homey ,这是我的英文名字,他叫的应该是这个,你的确听错了。”为了不致让公主殿下误会,她不介意暂时换名。

不料,公主殿下还是小嘴惊张,“homey? 哇,你怎么取这样一个名字?一般是男士在用耶。”

“你说话的语气,也一般是台剧里在用。”

“噗——”相谈甚欢中的两位男士不知怎地就听到两位女士的交流,一位喷出了含在嘴里的液体,一位气音发笑,以示捧场。

“h……”才起个头,接到了那双美眸传递来的警告,端木辄很识大体地改口,“田小姐,你很有趣。”

“这句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到。”

“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有见地?”端木辄转向新结识的朋友,“阿克,是你吗?”

阿克?原来,端木先生不止对女人,对男人也同样进展神速。田然在心里举了举酒杯,对端木先生暗致敬意。

“我的确说过这句话,田……然然本来就是一个有趣的人,和她在一起,不用怕时间难过。毕竟,现在不会让男人觉得乏味无聊的女人,越来越少了。”

然然。这位魏先生也不遑多让嘛,就算不是端木先生处处都能留情的风流大少等级,也当得起女人祸害了。如果不是他带来了童真那个女人的消息,这类男人,她绝对敬而远之。

“辄,这个地方好闷哦。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魏克去洗手间,公主殿下当即就抓住良机,坐到了端木少爷之畔,大发娇嗔。

“很闷吗?”这是一间专对城市金领级人员开放的会员制俱乐部,酒吧里的背景音乐是钢琴曲,也永远不会有街头酒吧的座无虚席。“我以为,以你的恬静气质,会喜欢这个地方。”

“……人家不是不喜欢,人家只是随口说说啦,只要和辄在一起,在哪里人家都喜欢。”



鉴于周边空气甜得有点发腻。田然捏起搭在酒杯沿上的樱桃塞进嘴里。

“田小姐呢,也会不喜欢这个地方吗?”端木辄揽着女伴香肩,体贴之余,没忘了关照暂时失伴的女士的情绪。

对方明知故问,田然仍是有问必答:“还好,说不是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那么……”

公主殿下摇了摇男伴的胳臂,“辄,人家想尝尝你的酒。”

端木辄挑眉,“威士忌,你敢喝?”

“人家是不敢啦,但人家想喝你喝过的东西。”

“好。”端木辄勾起酒杯,体贴地递到女伴唇边,“尝一小口。”

要不妙了……

“呀!”

果然。不忍卒睹,田然拿手蒙眼。

公主殿下不够公主的失声尖呼,源于男人“不慎”失手泼到裙摆上的一片酒渍。

“对不起,我手滑了一下。”端木辄满脸歉意。

“这这这……怎么办啦?”

“快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好吧。”

目送公主殿下如受惊小鹿般地远去,田然明眸乜向男人,“你把你的公主殿下支走,有话要说?”

“这么了解我?”端木辄抬手,想顺从于手指的惯性,和她垂在肩上的长发做一番纠缠,但后者眉梢挑起的拒绝提醒了他两人分手的事实。

他不自大,田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主动向他提出分手的女人。但,却似乎是第一个让他明白分手意味的女人。原来,分开了,就表示这个女人身上的一切,便都不再归他照顾……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呢。

“你和魏家的二公子怎么认识的?”

她就知道他会问。不管他们两个人曾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六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彼此的生命重合,虽然没有爱情,却不会毫无感情。

“你和你的公主殿下又是怎么认识的?”

“公主殿下?”端木辄失笑,“有点适合她。那位有公主病末期症状的小姐,是我近期第五个相亲的人选。”

“相亲?”这可真是时下家长们最喜欢玩的游戏,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有闲的。

“近段时间,母亲大人突然增加了给人说媒拉纤的爱好,我不是第一个受灾对象,却是她最乐于有所成就的一个。”

“需要我同情吗?”

“不必。”魏克有一句话说得太对了,与这个女人在一起,永远不用怕时间难过。“魏家的二公子呢?”

“与你的情形小异大同。”

端木辄眸光一闪,“也是相亲?”

“差不多。不过,也不尽相同。”

“怎么不同?”

“我们是郎无情,妾无意,阁下则是郎情妾意羡煞人。”

“羡煞人?”端木辄俯近她,眸内的光,唇上的笑,构成端木式的诱惑,“这羡煞的人里,也包括你吗?”

“不包括。”田然推开这只又在发情的雄性动物,“就算这位公主殿下是那位最后进了你们端木家大门的幸运儿,也管不住端木少爷四处施放的柔情,正常女人都很难给予羡慕。”

端木辄深表赞成,性感唇畔又勾魅笑一抹,“我不喜欢别人太了解我,偏偏喜欢被你了解,honey。”

“打住。你这一套对我早已经失效了,请升级以后再考虑投入使用。”

这个女人……端木辄纵气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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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做乖孩子,十点之前,田然在魏先生绅士作派的相送下,准时回到家。

客厅内明灯高悬,田先生、田太太,还有田小姐,一家三口客厅就坐,有点严阵以待的意味。

“爸爸,您不是一向要求黄金睡眠的吗?怎么还没去睡?”

田依川折起手里晚报,“你和阿克一直聊到现在才回来?”

“嗯,就算是吧。”

“你们……还谈得来吗?”

“还可以,不至于无话可聊。”随口应着,田然没打算在客厅多做停留,只是,刚迈上一阶楼梯,就被人叫住——

“等一下。”

“倩姨?”对于这位田太太,她已经决定给予至少的尊重,当然,前提是,她不来惹她。

“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挖你妹妹的墙角,做起来很有意思吗?”

田依川皱眉,没想到自己解释了半天,妻子还是一意孤行,“阿倩……”

“依川,你有两个女儿,你偏一个疼一个我没有话说,但我只有一个女儿,我这个当妈的必须为我的女儿说话。你的大女儿多厉害啊,把你气得心脏病进了医院两回还被你当成宝来疼,我的女儿又善良又老实,让人欺负到死也不会知道反抗,我不疼她谁来疼她?”

“你——”田依川挥手,“然然,你上楼吧。”

“不行。”王倩蓦地站起,“田然,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

田然把脚上的高跟鞋踢开,倚在楼梯扶手上,好整以暇地,“说清楚什么”

“你为什么会抢妹妹的男朋友?”

“魏克?”

“你一下就猜出了是他,说明你是故意的!”自以为证据确凿,王倩脸色上怒色更盛,“魏克是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果儿则是b大毕业的才女,两个人男才女貌,我们双方的家长都看好这门亲事。你插进来算是怎么回事?你一个三流大学出来的,人家魏克的父母知道了,怎么看我们田家?”

田然瞥一眼面有愧色的父亲,及一脸凄楚把被害者角色演绎得十足的田果儿,并不奇怪无人声援自己,她只是意外田太太怎么突然就有了挑衅的勇气?如果没有记错,近两年里,这种情景是少之又少了。

“你觉得人家会怎么看我们田家?”打算“从良”,并不打算变身任人踢打的乖猫,“我想,魏伯母应该不会喜欢和一个泼妇做亲家。”

“你——”

“更何况,让一个出生了八年以后才有了户口的私生女做媳妇,也不会是从英国淑女学校毕业的魏伯母喜欢的事。”

“呜呜……”不出意外地,田果儿压抑哭起。

赤着脚,像只猫儿般无声无息地踩在德国长毛地毯上,田然一步一步走到面色青白的田太太跟前,笑得一脸和气,“田太太,别来惹我,好吗?我是很乐意和你和平共处的。”

“你这个不要脸的……”

“阿倩!”田依川沉叱,没有一个父亲会喜欢听到有人骂自己的女儿不要脸。“你是长辈,注意一点分寸!”

“你也看到是你的女儿先无礼……”

“行了,姓王的女人,本姑娘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想开染房了是不是?”由于这一段时间都是在十一点左右上床,养成了早睡习惯的田然,在生物钟的催困下失去了耐心,“你这位高级泼妇想骂街,敬请明儿一早到大街上演出,大晚上的你显摆什么劲儿?我很客气的告诉你,魏克对你女儿没兴趣,我对魏克没兴趣!如果你这么想要这位乘龙快婿,就看看是把你勾引男人的本事传授给你家女儿三招二式还是把你女儿洗得干干净净了送到人家床上去敬请享用!在本姑娘面前又是跳脚又是尖叫,生怕本姑娘不知道你上一辈子是个小丑怎么着?”



有时候,人果然不能太善良。田然很不厚道地想。

会发这样不厚道的感慨,源自田太太。

田然提出进公司工作,田先生慨然应允。田太太得知,对田先生发表了用人唯亲的质疑。田先生给出的解释则是:他叛逆的女儿对以往的作为已经作过了深刻反省,立誓从此收敛乖张,做一个乖乖女给大家洗眼球,请田太太稍安勿躁,拭目以待。

也许,是田先生这位商场高手的说服力太强大,致使田太太相信得一塌糊涂,指着她鼻尖咄咄质问的一幕应运而生。

“田太太真是一位活宝,这几年,她吃你的亏还没吃够啊?你一装乖,她就以为你变病猫了是不是?”

蓝色恋人咖啡吧内,几位死党的例行聚会,田然谈起与田太太的近期交锋,莫荻大发感慨。

欧暖莞尔一笑,“田太太那个人,很喜欢当聪明人。”

“有人大智惹愚,有人大愚若智。而这位田太太,先天的脑容量决定了智商,还想给自己刷上一层聪明牌油漆扮智慧,可惜你家的田氏装饰材料有限公司里没有生产这个牌子,田太太只能自刷大愚若愚牌的腻子诏告天下。”

“大愚若愚牌?意味着什么?”田然虚心请教。

“从皮傻到里,从头蠢到底,简言之,傻帽一个。”

“莫记者口下留德吧。”何玫拱手,“人也不容易,你看哪家童话故事里的继母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偏田太太,摊上田然这么一主儿,多不得志。”

田然摸颌,“有道理,长年生活在本人这个恶女牌灰姑娘的yīn影下,难为她了。”

“切。”莫荻嗤之以鼻,“以你家的家境,不是该自称恶女牌白雪公主的吗?”

田然摸一把身旁大美人的脸,“有暖暖这位正牌公主在,谁敢与之争锋?”

被吃了豆腐的欧暖但笑不语。

那份美妙仪态让田然再叹,“真该把暖暖拉过去给那位患了公主病末期症状的公主殿下瞧瞧,什么才叫做‘公主’。”

“山寨公主不谈也罢,说说你吧,你和端木辄那只随时发情的雄性动物真的切了?”

“真的真的,比真的还真。”田然举指发誓,为避免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决定展开另一个话题,“话说到这里,莫记者,我有一件消息要告诉你。”

“what?”

“我有童真的消息了。”

欧暖愣了愣。

莫荻大眼惊得瞪得更大,“童真?你说的是童童?你有童童的消息了?”

“可不就是那个没良心的妮子嘛。她目前住在美国加州,三年前结过一次婚,一年前分居,活得自在又快乐,健康又活泼。”

“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所说的,是魏克带来的原话。”

“她和那个魏克很熟吗?”

“他们是一个登山协会的成员,她知道魏克和我家的关系,在魏某人回国前,告诉他如果有机会见到我,就带那一句话给我们。”

“这城市里姓魏的有钱人就那么几个,那个魏克和童童那个原来姓丁名时后来姓魏名时的负心郎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叔伯堂兄弟。”

“哇,童童的度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和负心郎的兄弟能做朋友?”

“魏克初中毕业就去了美国做小留学生,一去近十年,魏时则是在七年前回到魏家,他并不认识。”

“那也可以了好不好?童童的脾气,有多极端我们不会不知道……”

“打扰一下。”听两个好友热议多时,欧暖越听越觉似曾相识,“你们说的这个童真,是不是来自星光福利院?”

“是又如何?”

巧呢。“我和她认识,而且差不多每隔两周,会有一次视频。”

“……你?” 莫荻、田然都愣住。

“在美国,她做过我的中文家教老师,后来成了好朋友。那件事,嗯,就是……给我前夫戴绿帽子那件事,她也参与了策划。”

“不会吧?”莫荻盯着有天使面孔的表妹,凶巴巴地问,“你真的认识童童?姓童名真的童童?”

欧暖很乖的点头,“如果姓童名真的童童来自星光福利院,那么,我和表姐认识的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哇哇。”莫荻夸张地捧起两颊,大大的惊叹号写满全脸,“你每两周和她视频,而我和田田还一直傻巴巴的到处打听她的消息?天底下的小妮子都像们们两个这么没良心吗?”

田然也觉得不可思议,欧暖最初能加入她们,源自与莫荻的表姐妹关系,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额外的缘分。

“莫。”何玫瞪圆了一双占了小脸三分之一面积的超大号眼晴,抓起莫获的手,表情激动,“童童就是你们说过的那个在认祖归宗的男朋友与豪门小姐联姻后拿了豪门小姐的两百万出国留学一去不回的高中死党?”

“除了她,还有谁?”

“暖暖。”何玫立刻转移目标,星星眼涌现,“暖暖,下一次你再和这位偶像视频,可不可以带上偶?”

“干嘛?”

何玫语气梦幻而充满敬畏,“膜拜啊,偶像不就用来膜拜的吗?”

“切。”莫荻不屑。

人生最得意事,两三知己,胡天黑地。田然端着摩卡咖啡,又发感悟。

想这些死党,家世比她还要辉煌的欧暖,电视台名嘴莫荻,书香门第出来的乖乖女何玫,每一个人,都有资格清高和骄傲,但在她那段自我放弃般“堕落”时光里,都不曾把她放弃,只是,每回都叮咛她一句:多爱自己。

好吧,她多爱自己,顺便也爱爱她们,嗯,只是顺便而已。

6-10



订婚。

端木辄订婚。

端木辄会订婚?!

上午十点,在走进这家饭店之前,田然特地向天空瞭望,确定了一轮红日高悬在东南方向,再扫一眼同行的田先生田太太田小姐,衣着鲜明,珠光宝气……

是真的了?

端木辄要从良了。

认清了现实,接受起来就容易,等到田然入了席,已经认为,继自己之后,端木少爷也幡然顿悟,浪子回头金不换,前途一片光明,可喜可贺呐。

为了表示对昔日玩伴的恭贺,也是这家五星级饭店的主厨手艺太好,她胃口大开。端木少爷挽着准新娘登场时,不管人家有没有看到自己,她都遥举了举酒杯。不过,她有注意,他身边的新娘,好像不是那天的那位公主殿。

交换订婚戒指、饮交杯酒、共切同心蛋糕,中国人的订婚宴,无非传统与舶来混杂的老三样儿。然后,就是准新人挨桌敬酒。端木辄的父亲是本市最大国资企业的老总,母亲是前市长千金又曾任职市政办公室主任,本人则在商界做得风生水起,这样的高门豪庭,高朋满座、宾客云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们田家地位不低,被安排在前三桌上宾席,准新人的敬酒很快就到了。

恭喜端木少爷。田然举杯,无声口语。

端木辄微怔。在自己的订婚宴上看见她,并不在意料之中。但来自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的揶揄,让他勾起了唇角,真正觉得事情有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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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ney。”

唉。田然对老天爷吐个泡泡,回过头去,“准新郎大人,您跑到女洗手间门口,有何贵干?”

“准新郎也要纾解生理需求。”

田然是很想把这话正常理解,毕竟男洗手间就在他身后不远,但他刻意流露在眼角唇角的邪气,实在不难让人明白,他欢迎让人向歪了理解。“……请您慢慢纾解,不打扰了。”

“honey!”他握住她的手腕。

“干嘛?”田然抬眼。

“有没有想我?”

“没有。”

“撒谎。”端木辄想拉近她,而一如既往不轻不重的力道,因为女人的没有配合未能如愿。他必须承认,这个女人,不是普通的别扭。“来参加我的订婚宴,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

田然赔一声干笑,“你想太多了。”如果不是想做乖孩子,她实在是不愿意应田先生全家出席以示重视的要求来赴这场应酬。

“倔强的妮子。”她不动,他只好靠近。她身上,有来自薰衣草沐浴乳的香气,几年来没有改变的习惯。其实,她一直不喜欢轻易改变的吧。所以,他一度以为在他厌倦前,他们还能混得长长久久。“对于我订婚,你无动于衷?”

“唉,情场浪子洗心革面,但凡人类都会意外,尤其对象是端木大少您的时候,就更会让四海轰动。”田然抽回了自己的手。他掌握女人的手劲从来都是恰到好处,随时给人留下离开的余地,却很容易让人沉浸难返。所谓情场高手,就是这样炼成的。

“不过,未婚妻近在咫尺,和另一个女人在洗手间门前纠缠,似乎不是好男人会做的事。”

“我有说过要做好男人吗?”端木辄轻笑,“你当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喜欢玩改恶从善的游戏?”

“不然呢?”

“我妈想要我订婚,我就订,多订几次也无所谓。她高兴就好。”

“为什么不直接结婚?”

“怎么可能?讨老娘欢心也不能没有底限,结婚有一道法律手续,了结起来麻烦。”

他端木家财大气粗,拿订婚当成了彩衣娱亲的把戏,至于准新娘脸上的娇羞惊喜,想必不在他端木大少考虑范畴。坏男人啊,不折不扣的坏男人。田然摇头,“端木辄,积德吧,人家好好的大家闺秀并没有招惹你。”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同情心?”她今天很漂亮。

她一直都很漂亮,在雅士蛊惑的灯光狂野的音乐里摇动的她,像是一条妖媚的狐。但今天,水粉色洋装下的她,居然是娇嫩的,也是第一次发现,她竟如此适合粉色。粉色眼影,粉色腮红,粉色唇蜜,五官浸yín在这团淡淡的粉色光影里,柔润而清新。洋装的收腰设计强调出腰部的细致线条,左高右低燕尾设计的裙摆搭配同色高跟鞋,将一双小腿显得修长诱人。回到正轨的田然,是这样的么?

“和同情心没有关系,只是大家一场相识,我劝你不要祸延子孙。”这个男人的眼神很放肆,田然忍住愠意,尽力让自己若无其事。

“既然是我的后代子孙,honey不必担心。”她脸上那脉小小的局促取悦了他,“我从来不会亏待任何女人。在订婚前,我一再向章小姐确认过,她喜欢玩征服游戏,而她近期想征服的对象是我。我,不介意给她机会。”

“征服?”征服端木辄?那位乖乖淑女型的章小姐竟有这等的雄心壮志?

端木辄挑唇一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是订婚,我也不会打破自己的原则,去招惹清纯淑女。尽管我怀疑,这个世界还有没有那个种类。”

“有。不过,物以类聚,凭你端木大少的德性,这辈子怕没幸碰上了。”

“所以啊,honey,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物以类聚到更久一点呢?”

田然不能确定地问:“请问,你是在邀请我回头吗?”

“如果这样说能让你高兴一点,我可以回答是。”端木辄黑眸氤氲出两矩深魅诱惑。

田然很意外。他们混得久,了解得多,端木辄没有开口让一个女人回去过,不管是甩了他的还是被他甩的,她……要不要因为这个意外感到荣幸?

“端木,也许我需要强调一下,我提出结束,和欲擒故纵没有关系。”

“你的回答呢?”

“谢谢。”

“这是婉拒?”

“就算是吧。”看到他脸上瞬间抹过的难堪,田然敢确定,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再向她发出类似邀请。

端木辄黑眸略眯,“没想到,honey的‘从良’之心这样的坚决。也好,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从良?他们有时候,真是心有灵犀……如果这么说,可以让他稍稍受挫的自尊有所弥补,随便吧。



在端木家的订婚宴上,田然认识了端木大少的母亲乔念洁。

这位端木太太 ,四十五岁那年因子 宫癌办了病退。手术成功以后,也没有恢复职业女性生涯,休养,瑜珈、插花、书法……过了快十年的贵妇生活。闲则思变,近来又多了一项偏好:给人做媒。而这偏好,在成功为自家野马般的儿子圈上缰绳后(至少,端木太太自以为如此),自信心与成就感翻倍成长,变成了嗜好,以至于,不能看见形影孤单的俊男美女打眼前经过。

“老田,我早就听说你还有一个大女儿,一直也没见你带出来。这么漂亮的女儿,我要是有,还不天天拿出去显摆?”

其实,和妹妹田果儿那种夺人眼球的娇艳型美女放在一起,田然算不上突出。但是,有一种人缘叫做“长辈缘”。从小时候算起,哪怕不动不说话,只要小嘴张开一笑,一干长辈的喜爱登时就收买了过来。田然有这个本事。

“然然。”乔念洁叫得很亲切,她的确喜欢这个女孩儿。穿着既不像时下许多女孩那么时髦夸张,又恰到好处的不落俗套。骨架细巧,脸儿也小,但额头饱满,下颌圆润,一副有福气的聪明相儿。好家世,好相貌,又有礼貌,被服务生不小心撞了肩膀连眉毛也没皱一下直接说没关系。这种女孩,最好出手——给亲友近支介绍去做媳妇儿,落埋怨的机率少之又少。

“然然有男朋友了吗?”

“还没有。”基本上,田然已经能猜出了这位有钱有闲的贵妇下一句话,可是,父亲在旁边盯着,自己又不能撒谎说罗敷有夫。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骗阿姨的吧?”

“我怎么敢?”田然微噘了噘嘴,把撒娇的语气用得刚刚好。对长辈撒娇,她有与生俱来的本能。“乔阿姨如果不信,可以问我爸。”

乔念洁立即板起脸,开始替喜欢的晚辈不平,“老田,会不会是你太严厉了,不让孩子谈恋爱?这可不行,误了小辈的姻缘你能负责?”

“大嫂看我像是那样不通情理的老古板吗?”私底下,田依川和端木巍称兄道弟,叫端木太太一声“大嫂”彰显交情。“但实话说,她今年才二十四岁,要结婚的话,再等两年也不晚。既然不结婚,谈太多恋爱也不好,总归是女孩子。”

这……田先生真会给他家女儿装清纯呐。田然称服焉。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现在的年轻人和咱们以前可不一样。在女孩子如花似玉的年纪,如果不谈恋爱,等于虚度了青春。而且,如果双方觉得合适,那就结婚呗,踏实可靠的年轻人也不是没有。”

“如果是大嫂给介绍的,当然不一样。”

“行了,这孩子的终身大事包在我身上了。”

“那请大嫂多费心。”

就这样,田然的婚姻大事,在某一阶段内,成了端木太太的人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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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上一次和你回来加班的那个企划经理小吕,今年有多大?”

做了十几年的办公室主任,雷厉风行惯了的,多年的贵妇生活也没有完全把锐气消磨掉,乔念洁说做就做,把田然正式搬上了日程,就连早餐桌上,也要收集资源。

“他不算小吕了,今年四十五岁。”

“四十五岁?不像不像。不过,年轻大了点,然然才二十四岁,不配。”

端木巍已经习惯了妻子的做媒癖,放下手中报纸,“而且,他有家室了,相信老田不会赞成女儿做二房。”

“你胡说什么?”对丈夫这冷面笑匠的本事,乔念洁又气又笑,“那你新请来的特别助理,叫……”

“小冯虽然单身,但家世太普通,你以为老田会答应?”

“也对。”乔念洁点头。门当户对虽然很老套,但在他们来讲,却是必要不可。

“听说魏家有和田家联姻的打算,你也别太操心,省得到头来出力不讨好。”

“是吗?”乔念洁眼前一亮,“魏家的长子还是次子?”

“说不好。”

“这魏家也真奇怪,认回来的私生子早早就结了婚,正正经经的儿子们却都空着。不过,魏家的老大好像有在交往的女朋友,我上一回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吃饭……”

“一起吃饭能代表什么?你家儿子每天都会和不同的女孩子一起吃饭。”端木巍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了二十岁和异性说话还会脸红,怎么就生出一个风流成性的儿子?会不会是他端木家基因突变?

“唉呀,阿辄最近变乖多了,你别老是说他,省得父子两个谁看谁都不顺眼。”

“母亲大人此话差矣。”一身白色运动装,清爽俊朗的端木辄长腿阔步迈进餐厅,先在母亲额上“啪”地落一个响吻,“我和父亲大人可是相亲相爱的一塌糊涂,准备角逐戛纳二十一世纪最佳父子棕榈大奖的。”

“没正经!”乔念洁笑啐,推了儿子一把,“快坐下吃饭。吃完了饭,去约阿欣,今天是星期天,你要好好陪陪她。”

端木辄挑挑眉,先喝下半杯牛奶,“今天我和人约了到高尔夫球场谈事。”

“你可以叫了阿欣一起……”

“她比较喜欢百货商场和美容院。”

“女孩子爱买衣服爱美是天性!”

“ok。”看得出来,如果不妥协,这顿早餐是没办法顺利享用完毕,“我会让她到就近的百货商场等我,母亲大人满意否?”

“这还差不多。”乔念洁搞定儿子,又主攻丈夫,“你也帮帮忙嘛,你们公司里就没有家世和才能都好的青年才俊?”

端木巍叹气,“说不定人家田家是真有意和魏家联姻,你白忙活一场,不嫌累?”

“如果真有联姻,老田也不会拜托我张落了。田家有两个女儿,联姻的没准是老二,那孩子我不太喜欢,透着那么一股子的假。老大毕竟是名门正娶合理合法生下的女儿,看起来就不一样。”

“好了好了。”端木先生举手投降,“明天我让秘书把我们公司单身中层干部的资料都拿来给你过目,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又搞定一个。乔念洁心满意足地啜着橙汁,“其实,我也只是为了扩大资源,我有两个老同事的儿子都不错,就是老徐家的小徐和张部长的儿子,要等然然都见了一遍后,没有投缘的,才轮得到你们公司的小伙子。”

端木辄一顿。



“田家的大女儿的确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小念。” 端木巍对太座的为媒事业不只是精神上的支持,还乐意出谋划策。

“对了,还有小念呢,”乔念洁拍额,“我怎么没有想到!肥水不落外人田,放着自己的外甥不用,我干嘛舍近求远?”

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吐司,拿起另一片时,端木辄说:“阿念已经有女朋友了。”

“那个你姨妈不同意。”

“现在是要重回封建年代吗?”

“什么年代也不能任你们胡来。再说,以你姨夫和姨妈的本事,小思都不是对手,小念更是斗不过的,早晚也是妥协。”

那倒是。“您对田家的大女儿真的这么有好感?”

“人家肯定比你这孩子讨人喜欢。”

“哪里讨人喜欢?”他意外。母亲大人的眼光一向高得可以,田然是怎么一个不小心就入了母亲大人的眼?

“别拿人家和你往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孩子相提并论!真不知道你们男人的眼光是怎么回事,喜欢露得比穿得多的女人,难道是因为她们替国家节约了布料?”

端木先生忍俊不禁,端木大少则选择聪明地住嘴。女人是要宠的,尤其对方是自己的亲娘时,更不能例外。

“下个周末,我把然然约过来,先和小念见一面。你们两个那天不管有没有安排,都不准呆在家里。”

“遵命,女士。”端木巍擦纸巾拭过了嘴,站起身,向妻子行了个也不知从哪部外国电影上看来的宫廷礼,退场。

端木辄摆手相送,“老爸,如果您没有那个大肚腩,我会把您当成王子崇拜。”

“少贫了。”乔念洁没忘记从儿子这边要个保证,“听见没有?那天不能出现在家里。”

“why?””

“当然是怕然然不好意思,你当人家女孩的脸皮像你一样厚?”

端木辄很想告诉母亲大人,那女人曾在几十个人面前大跳艳舞,曾让十几个男人为她打得头破血流……而“不好意思”此类字眼,从不曾出现在田大小姐的字典中。

但他的教养还没有烂到那种程度,点点头,继续扮乖儿子,“那天不管您的儿子我有事没事,都会从这个空间里消失,让端木太太顺利实施您的为媒大计,满意否?”

“臭小子,给我乖乖去陪阿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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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完一通端木太太的电话,田然只用五分钟的时间来犹豫不决。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并不排斥相亲,毕竟在他们生活的圈子里,此类方式是认识最般配另一半的最佳渠道,家世背景、身家地位、学识学历,都被第三方进行了充分评估,不必你再来费心明察暗访。只是,比预料的早了些时候。

不过嘛,既然她的长辈缘一如既往的好,足以说明六七年的放纵,并没有影响她的气质多少,早,也就早了。

“田然!”刚踏回财务部,大婶级姓冯名宝仪的同事当头塞来一堆纸张。“去一趟洗手间怎么那么长时间?想用这种方式偷懒可是太不高明了,尤其你个新人,还没过试用期!”

“我……”

“不用解释了,咱们部门的复印机坏了,你拿着这些到十一层行政部复印十份,总监急着要,手脚利落点!”

此时,财务部总监马卫军正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他在这家公司任职了十几年,算是和田依川共打江山的人物,当然是认识田然的。老板把女儿派到本部门,在开始不能说没有想法。但两个月下来,田然的工作态度和质量都无可挑剔,完全不像拿工作来打发时间的大小姐,再有,确定了她的确如大老板所说对财务知识并不擅长,心里的那一丝不快也就随之消除。

只不过,大老板只告诉他可以把这位大小姐当成一个普通员工使用,可没有交代如果有人拿金枝玉叶当小工使唤时,他该怎么办?

“小田,进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一份表格麻烦你。”既然大小姐的身份要保密,面对意外情形,他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给人家打工,不管高级低级,都不容易呢。

“好。”田然把将已经接到手里的文件推回同事,而对方显然并不情愿。一个放了手,一个没有完全接手,结果可想而知,那堆纸张很华丽地落了一地。

“你看你看,毛毛躁躁的,你还能不能干点事了?依我看,你也不用等试用期过了,趁早早做打算……”冯宝仪急扯白脸的抢白,在有人推门进来后,立刻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直转,“总经理您来了?总经理您好。”

总经理,田氏装饰材料有限公司外聘的专业经理人,肖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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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干嘛?”被人绊了一跤,就算风度良好,也不可能愉快接受。

冯宝仪一脸歉意,“对不起,总经理,新来的同事对工作还不熟练……”

“总经理。”马念军迎上上司,“您特地来本部门,有什么吩咐?”

“马总监的分机打不通。”

“对不起,可能是话筒没有放好,回头我做检查。”

“上次股东会中提出来的年度分红率的成本分析,马总监做得怎么样了。

“已经做完了,本来打算今天下午上楼向总经理汇报的。”虽然几位元老级的部门总监对这位年轻总经理颇有微词,马念军仍力求公允,对上司秉持起码的尊重。“实在抱歉,劳烦总经理亲自跑这一趟,您的秘书还在休病假?”

“是,还在休假。”肖润不想过多涉谈与工作无关的话题,“我既然来了,就到马总监的办公室先看一下,有问题么?”

“也好,总经理请。”马念军笑容可掬,“小田,你手里的工作让冯出纳去做,给总经理倒杯水进来。”

“冯姐,麻烦您了。”不管对方情不情愿,田然将东西一股脑递了出去。在感觉到冯姓同事有意重蹈覆辙时,用了一点力气掰开对方拇指压到纸张上,“您年纪还不算太老,如果再失手,我会以为您得了四肢不遂。”

很勇敢的菜鸟。肖润想。但也很莽撞。这份莽撞,有可能让她成为下一个办公室政治的牺牲品,good luck。



星期天,田然如约而至,在端木家占地近四百平米的三层华宅里,开始她的相亲之旅。

“然然,你觉得小念怎么样?”

男士起身离开不到五分钟,特意躲到二楼的乔念洁立刻现身。显而易见,对玉成这桩好事,端木太太抱以很高热情。

“很斯文,很绅士。”短短半个小时,不可能了解太多,但对方不俗的谈吐,良好的教养可见一斑,让她并不排斥再次见面的可能。只可惜,人家心有所属。

“对,对,不是阿姨自夸,现在的年轻人,能比得上小念出色的,可不多见,把我那个野马似的儿子也算上,都比小念差了一截。”

绝对是实话。田然心有戚焉。

“既然你们彼此欣赏,就试着交往看看?小念大你三岁,也不是马上要结婚,两个人不必有任何压力,当多个朋友也好。”

彼此欣赏?端木太太已经问过男方了?“欧阳先生他……”

“什么欧阳先生,叫他小念,不然,随阿辄叫他阿念也可行,都年轻人,先生来先生去,反倒给叫老了。”

“姨妈说得对,我叫你阿然,没关系吧?”从洗手间回来的男士噙一抹温文笑意,问。

“应该没有关系。”田然笑靥如花,“我的名字好像不是忌讳。”

“正好,我的名字也不是。”平心而论,今天会面的愉快指数大大出乎了欧阳念的预料。本以为姨妈给他介绍的,若不是一位张口巴黎香榭里舍闭口意大利米兰时装周的名牌公主,就是一个将淑女的定义曲解后奉行不悖的木头娃娃,让他的耐性在十分钟内就会燃烧完毕,再接下来,只靠修养在支撑。而这个田然,很不同,至少半小时的时间里,他不介意直接告诉她,自己有一个不被家人看好的女朋友,这一次相亲的诚意为零。

乔念洁不是外甥肚子里的蛔虫,只觉两个年轻人相谈不坏,“你们先谈着,我到厨房看看今天是什么菜,你们两个都要留下来陪我吃饭。不然我这个被老公儿子抛在家里的女人,多可怜……”

“有谁敢说端木太太可怜?拉下去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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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对自己所受到的待遇,颇感不公。

明明是自己的家,他回来且留下来与客人共进午餐有什么不对?但母亲大人瞪来的眼光里,仿佛他犯了什么天条戒规一样不可饶恕,而且,连饭也不让吃安生,真是教人心寒。

“阿念,你来相亲,你那个亲亲小女友知道吗?”

嗵!

很痛。他控诉地望向大义灭亲的母亲大人。

“小念,不用搭理他,他比你多吃两年的干饭,脑子一点也没多长。”乔念洁一边为田然搛菜,一边尽力消弥这个不贴心的儿子可能带来的影响,“你们吃你们的,当他不存在。”

“亲爱的母亲大人,允许我向您禀报一件事,您儿子的幼小心灵很脆弱。”

嗵!

“……脚下留情,小腿也很脆弱。”

乔念洁被气笑,“少给我没有正形!”

田然算开眼了。既酷且帅,颠倒众生的“雅士之王”,是位孝子没错。

“阿念,吃完饭,带然然到附近的咖啡厅坐坐,周末就该有周末的样子。”儿子不贴心,她当娘的只能给人家新认识的年轻人另避蹊径。

欧阳念倒也识趣,“只要阿然愿意赏光,当然没有问题。”

“我如果扮矜持拒绝这个邀请,一定会让乔阿姨有小小的不喜欢。为了乔阿姨,ok。”

端木辄掀眉:他怎么不知道她这么会讨乖卖巧?

“小念,然然是个好女孩,你不能欺负她,姨妈可是盯着你呢。”

“妈,您觉不觉得,您这句话叮属得有点早?”端木辄赔上个很乖的笑脸,“一般来说,这句话多用在对谈婚论嫁的男女身上……”唔!为了维护男子气概,硬把痛呼拗成闷哼,还只敢响在喉里。母亲大人的无影脚,二十几年始终宝刀不老。

“这句话,在你娶阿欣进门的时候,我会对你说。再说了,如果不是觉得你配不上然然,我会舍得把这么好的女孩子给你小姨做儿媳妇?”

“原来,我和田小姐错失了一段良缘吗?”端木辄捧起饭碗,“当”声磕在田然碗上,郑重其事地,“田小姐,为了我们错失的缘分,干杯。”

田然莞尔,“干杯。”



田然进田氏工作,并没有多少雄心壮志,仅仅是想要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来占用去大部分时间让她没时间“堕落”。说她不思进取也好,得过且过也罢,反正,有人就是天生好命,有一个富爸爸还不够,还要有一笔从妈妈那里继承来的遗产,她可必让自己太辛苦?

每与莫大记者谈及这份心态,都会惹起女强人对老天爷的不公一番疾言厉色的严正抱怨。

可是,老天爷对田然的偏爱,似乎不止如此。

“代职总经理秘书?”

“对。”

“为什么?”

“总经理的要求比较高,责任心和工作能力这两点一定要有,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硬性要求,就是打字速度。他要求他的秘书必须能在重要会议上随着众人的发言在电脑上同期做出会议记录,不是用速录技术,而是稍加整理就能当时打印出来然后让与会者签字确认的会议决议的文字记录。”

现年五十岁的人力资源部总监向远方做了十几年的人事工作,自认有几分识人之明。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份,除了老板,只有他和马总监知根知底。一份用来打发时间的工作,她却做的很认真很投入,很难得。

“各部门的秘书我都试过了,没有一个能达到总经理的要求。临时招聘肯定是来不及的,马总监对我说,你的打字速度不错,怎么样,要不要去试一试?”

……好吧,如果是这个理由,她可以接受。她天马行空的打字速度不是盖的,那是在各网站的聊天室假刀虚枪地泡出来的。最辉煌的记录,是同时打开近十个窗口,和近十个网络情人打情骂俏……

“我已经提前征询过了总经理的意见,他不反对。上一次总经理到财务部和马总监谈话时,你在旁记录,总经理对你的工作能力很肯定。”

“总经理他知道我是……”

“并没有特地知会。既然你想低调,我想我该尊重你的意见。”

“谢谢向叔叔。”

“那,这个职位……”

“既然是公司公事公办的安排,我当然会接受。”提职又加薪,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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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提职加薪,升调到总经理身边的好处,在她真正到了田氏大楼的二十层后,又发现了额外的一项福利:养眼。

肖润总经理是一位绝对可以让人赏心悦目的帅哥。一米八o的颀长身材,深刻立体的五官,在一身高级灰西装的衬托下,头顶上城市菁英的无形光环灿烂而耀眼,再加一个总经理的头衔,理所当然地,成了田氏未婚女性的梦中情人。

“田小姐,昨天的会议决议已经分发到各部门了么?”

从董事长办公室回来,脚步停到秘书办公室门口的肖润,让田然不期然想到了“金光闪闪”四个字,不过,欣赏金光闪闪的帅哥同时,工作还是要做。

“除了市场部的王总,其他部门总监都已经签收。王总目前还在西城的东方丽苑店巡视,我会随时跟进。”

肖润微不可察的颔首,推门进自己的办公室。

在那道挺拔背影完全隐失后,田然立即拔出电话,未语先笑,“王总,我是总经办的田然,请问您大概在什么时候回公司?”

上来了短短一周,她小小揣摩到了一点端倪。

帅哥肖润是董事会聘请的专业经理人,虽然到任一年时间内已经为公司创下了一些利润,但仍未获得全部高层的认同。而在不能接受这位三十二岁年轻上司领导的人群中,又以市场部的王总监和企划部蓝经理为个中之最。

听到了电话那端颇不耐烦的质问,田然笑答:“因为有份决议需要您签收……是这样,虽然您已经在当时的会议决议上签了字,但那份毕竟是留档文件,为了给您备忘,还是亲自签收一下比较保险……好,那我下午三点会去市场部,再见,王总。”

放下话筒,抬头正见金光闪闪的帅哥探出身来,“田小姐,和香港黄先生的会晤定在几点?”

“下午四点半。”

“你陪我去。”

“是应酬吗?”她记得客户资料中记录,黄先生喜欢闻咖啡的香味,所以每次会谈地址多选址咖啡店,不需要花瓶在侧吧?

“我想请你从头到尾做一个记录。黄先生那个人喜欢朝令夕改,但如果有一纸凭证,又会严格遵守,我们必须把握这一点。”

“把会谈内容记录下来,然后打印,请黄先生过目后予以确认,是这样吗?”

“不错。”反应和悟性都很快。“行前,别忘了把办公室的电话转到你我的手机上。”

“谢总经理提醒。”

肖润确信,如果这个女孩一直保持这个水准,会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做他的助手,责任心、工作能力、工作态度必须面面俱到,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对他要有免疫力。他不排斥办公室恋情,但厌恶公私不分。截止目前,这个女孩投向他的目光中,都是纯粹的欣赏。对此,他抱以期待。

“亲爱的,接电话,你的甜心公主来电,接电话,快接电话……”

田然傻眼。这位工作起来不苟言笑的年轻老总,用得居然是如此有“创意”的彩铃?

肖润的俊颜上也有片刻的尴尬停顿,随即,长腿疾步回到办公室,抓起犹在大班桌上叫嚣明灭的手机,“你可不可以不再胡闹了……安琪,你今年是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你早超过了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法定年龄!……当初,我说过什么?如果玩不起,就不要玩,你现在这么做,只会让人觉得你很幼稚!”

哦喔。总经理回身得太急,忘了关严办公室的门,暴露了一咪咪隐私呢。好在,她这位代班秘书很尽职,轻手轻脚无声无息地,将那道门阖紧。

田氏出产的隔音漆品质极佳,立竿见影地将声波截在门内。

“然然,你在干嘛?”

掩口窃笑的田然立刻回过身,向不知何出现的田先生致以问候,“董事长好。”

“阿克来公司谈一些事,我中午早就订了约会,你替我陪他去用个午餐吧。”

麦嘎,田先生还没有放弃。

11-20

十一

幸好小魏先生不介意配合她弄虚作假,一个人的午餐时间里,田然在肯德基被大众公认为垃圾食品的一干东东腐蚀得很尽兴。美中不足的是,在她将最后一块**翅盘剥干净,拿纸巾擦过嘴和手,抬头喝咖啡时,接到了一双兴味浓浓的注视。虽然有对方的一层镜片相隔,其内的揶揄仍清晰可察。可以想见,她的吃态,人家观赏了多时。

“欧阳先生。”将用过的纸巾放到托盘,田然力求面不更色,“没想到在国外呆过的人,还会进肯德基。”

“我陪她。”欧阳念拿下颚点了点邻桌。

只向那位抱着全家桶心无旁鹜埋头饕餮的短发女孩瞄去一眼,酒足饭饱的田然几乎也想要一个全家桶与之对吃,那吃相,绝对是对快餐业的最佳广告。

“女朋友?”

“嗯哼。”欧阳笑得无奈,“她最喜欢吃这个。”

“很可爱的女朋友。”圆圆的脸,圆圆的眼,自来出鬈的毛毛头,照时下流行的说法,粉q,有让人拉过来蹂躏一把的冲动。

“她是很可爱。”宠溺的笑拉软了斯文的俊颜,欧阳念说,“关于我上次的提议,田小姐考虑得怎么样?”

“……提议?”田然大眼晴眨巴眨巴装可爱了咪咪时间,作恍然大悟状,“那个啊,俺压根就没有去考虑。”

欧阳念面色微僵,“不能考虑一下吗?”

“一,你我不是朋友。二,你我不是亲戚;三,我家的钱不比你家的钱少,不可能需要你的报酬而你也不会给我。”田然伸出三根手指,依次放倒,而后总结陈词,“综上所述,我没有理由帮你。”

“田小姐说话完全可以稍稍宛转一点。”

“有话直说是我的优点之一。”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欧阳先生你心有所属,本姑娘仍然是名花无主,为了帮欧阳先生,误了我的终身大事,这种事太吃亏,也太不合常理,欧阳先生不认为你是在强人所难?”

“你相亲是为了结婚?”

“不然为什么要相亲?”嫌时间太多?

“你……”这个回答稍稍出乎欧阳念的意料,他以为,他们都属于被逼无奈的那群人,挡箭牌的提议应该适用于彼此。

“阿念,你被我抓到看美女看到发呆哦。”结束了与**翅可乐的奋战,终于有时间关心自己男朋友动向的向情,跳过来搂住欧阳念的脖子,“你敢背叛情情,情情会拿眼泪淹死你!”

“别闹。”欧阳念将女朋友拉下来按到身旁,“认识一下田小姐。”

“我最喜欢认识美女。”向情伸出小手,“我叫向情,不是‘晴天’的晴,是‘浓情蜜意’的情。”

“我叫田然,不是‘甜蜜蜜’的甜,是‘田地’的田。”

“可你笑起来真的很甜。”

“你笑起来很可爱。”

“呀呀。”向情掩脸,“别让我听到‘可爱’这两个字,我那些不肖同事们说,这两个字用到我身上时,就是幼稚的代名词,我不要!”

没有把嗓子捏起来说话,没有噘嘴鼓腮效仿偶像剧里的女主角,这个女孩的一言一动,都在诠释“可爱”这两个字。有这样一个没有被污染的女朋友,难怪欧阳念百般设法也要保住了。

他们所在的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她对欧阳家不是没有耳闻。那个家族的成员组成中,有政界高官,有商场巨擘,有学界泰斗……比她田家的结构要复杂庞大得多。一年前,欧阳家曾有一位第二代想要娶一个从山村考上大学的凤凰女,也演出了一些为真爱抗争出走的戏码,一度成为八卦报纸的热门头条,结果……未过多久,第二代乖乖回到家里,娶了一位副市长千金为妻。

欧阳念是太了解他家庭的破坏力,才要请她配合放出相亲成功的消息,以掩人耳目的吧?但是,那是别人家的事,她无能为力。

“我上班时间要到了,阿念,情情先走喽。美女田小姐,认识你很高兴,拜。”

田然向可爱小女友抓手作别,“你的女朋友应该不知道我是你的相亲对象吧?”否则,也太大方太放心了一点。

“我没有告诉她。我不想她想太多。”

“她很单纯,也很聪明。这种性格,最容易受伤。”

欧阳念拿指拈了拈眉间,“所以,我想保护她。也许因为操之过急,对田小姐有点强人所难,请见谅。”

“真的对她这么没有信心?或许,你爸爸妈妈会喜欢她。”

他失笑,“如果你见过他们,绝对不会这么说。”

“这么独裁?不怕起义吗?”

“起过,但截止目前没有一人成功。”

“岂不更加助长了独裁者的独裁信心?”

“我哥哥说过,我们兄妹三个加起来,也斗不过他们的三分之二。”

田然耸肩,“既然如此,就算我愿意配合欧阳先生,恐怕也不能长久吧?要做男女朋友,就算是假的,也必须有一些取信别人的亲密动作,你的小女朋友不会介意?而你的父母,如果没有被骗过去,当然就没有假戏可做。如果成功骗过,不可避免的要被催婚,到时候你又准备怎么做?”

“看来,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了。”欧阳念苦笑。

“欧阳先生为什么会相信我?”第一次见面,饭后送她回家,本来一路少话,她也无意寻找话题热场,没想到临下车前,欧阳先生却抛出了如此恶俗的提议,让她回家以后实实在在兼很没同情心地大笑了一气。

“只是一种感觉吧,感觉田小姐是可以信任的。”

“本来,看在你这么痴情的份上,我并不介意偶尔被你利用一下。但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还是少用为妙。” 喝尽纸杯里最后一口咖啡,田然起身离座。

“田小姐这话一针见血,治标不治本。”欧阳念随她站起来,并肩下楼时,状似随意地,“我和情情遇到的问题不容易解决,田小姐和阿辄这门当户对的一对,又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田然脚步踬了一下,“你……看见了?”莫非定律,万用不爽啊。

“你们……做成那样,不就是为了让人发现的吗?”

十二

吃过午饭,乔念洁把欧阳念叫上楼,有几句语重心长的贴己话要和外甥交流。

女主人也怕疏忽娇客,特地殷殷交代,“然然,我这边十五分钟就好,你如果呆得闷,后院里的晚香玉开得正漂亮,喜欢的话可以去看看。”

一个人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空间里,的确有点闷。十五分钟过去,眼见楼上并没有任何动静,她推开通往后院的旋转门,置身到了十几株露地栽培的晚香玉包围中。

在寸土寸金的都市里,坐拥华厦之余,还拥有一个能见着泥土的院落,实在需要些本钱。

准备效仿古人闭眸提鼻撷香的田然,一口深呼吸还没有完成,即被来自腕上的一股扯力带进了几丛高jīng宽叶的热带植物中。后背抵着的是一堵硬墙,眼前则是十五分钟前在饭桌上面面相对了近一个小时的男人。

“你干嘛?”他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么?

两臂的支点,各在距这个女人左右肩头的五公分处,形成一个宽松框囿,一如既往的端木大少作风,笑容也是招牌式的慵懒痞样,“相亲的感觉如何?”

“还不错。”

“阿念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说不定。”

“阿念是好孩子。”

“怎么说?”

“如果我说你配不上他,你会不会生气?”

“会。”当她是圣人吗?田然用了点力气想把眼前人推开,但那个长年锻炼的肩膀不是一般的强硬。“让开。”

“真的生气了?”端木辄要笑不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外界的评价了?”

“从我决定回到正轨开始,就要学着在乎。”田然再推他的肩,“所以,为了我的声誉,你该往后退一步。”

不退反进,他的脸向前欺近,深隽眸内透出十足诱惑意味,“如果让我那个把你当成乖宝宝喜欢的妈看见你和他的儿子接吻,会怎样?”

田然心平气和地,“如果你想让我从此把你当成陌生人,请自便。”

不是一般的别扭。“阿念有女朋友。”

“我知道。”

“他告诉你了?”端木辄微讶,“看来他对你的印象也不错。”

“还好。”

“不失望?”

“一个好男人被别人订走,当然会。”

“你不适合好男人。”

“不试试,又怎么确定?”

“好,试试。”他低下头,将她两片刷着粉色唇蜜的果冻般的丰唇噙住。

“……端木辄,你别太……”过分!未竟的话,迅速被他高超的吻技吞没掉。她抬足要踢,他以腿压之;她张齿要咬,他以手捏住她下颌;她……,他……

她所有的反抗,只是方便了他登堂入室,滚烫的舌以横扫千军的气势,将她的小嘴里里外外品尝,手甚至探进她的裙底……

混蛋!田然的怒气一下子达到沸点:来硬的?谁怕谁?!反守为攻,她哗地扯开了他腰上的皮带,两只手轻车熟路的“重游故地”……

“然?”这下,愣的成了端木辄,“你——”

“怎么了,端木?”田然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你要的只有这个,不是吗?”

激烈热荼的呼吸,升腾在眸里的欲色,刹那间冷却,端木辄放了手。踉跄后退时,脚步甚至是狼狈的……

一场春色满院的纠缠,到此为止。

还好是到此为止,若不然,得让人饱去多少眼福?田然拒绝进一步的深想。

“正如田小姐所说,你应该不会介意偶尔被我利用一下吧?”

“是要挟?”

话者一脸的人畜无害,“我更愿意解释为互相帮助。”

要说人不可貌相,再对没有了。看起来斯文儒雅的贵公子,也会要挟于人。欧阳念,不免让她刮目相看。

“如果……”田然大眼睛眯成弯弯一线,上身前偎,一手抚上这位男士的左胸,一手取出裤袋里的超薄手机,将两人的暧昧姿态笼罩于摄像镜头范围之内,“如果我把当前情景拍下来,再发给你可爱的女朋友,你想,她会怎么样?”

欧阳念笑容僵在唇边,“你……”

很纯情咩?这样会让她有迫害纯真男生的罪恶感哎。

“欧阳先生,别得罪女人,好不好?”田然善良地给予忠告,“至于那天您观赏过的a片前奏,就当我免费请您了,有时间,不妨拿出来回味。失陪了。”

直到那个女孩悬着一脸的甜美笑容走下楼梯,欧阳念大脑仍处于当机状态,回旋脑际的,只有一个疑问: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十三

田然有感今天当值的老天爷与自己八字犯冲。

早晨起床时闹钟没响晚起半个小时然后下了出租车做上班冲刺时高跟鞋卡在下水道夹缝里断掉打卡前是九点打卡后显示在电脑里的时间是九点零一分……

诸如这些细枝末节,她田大小姐也就不计较了,但此刻是怎么回事?平时在街上过来过去空来空回的出租车,在她要为上司送一份急件时,都到哪里去了?

“爸爸!”

“……然然?”

“我生日快到了,生日礼物是一辆车!”

“……嗯?”若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个女儿二十四岁的生日落幕不久吧?

“一辆车,四个轮子的,就这样,再见!”

“然然……”已经挂了。被女儿这通没头没脑的电话骚扰过的田依川摸着下颌稍加思忖,即拔通特别助理的分机,“查一查最近新上市的车型有哪些适合女孩子开的,把目录给我。”

纵使田先生财大气粗,也无奈远水难解近火,他的女儿在打过发狠般的电话后,依然站在路边饱受汽车尾气骚扰。直到田大小姐打算在心中对老天爷还是西天佛祖稍示不敬时,一辆深蓝色宝马车嘎声停来。

这辆车,田然不陌生

“要去哪里?”墨色车窗摇下,端木辄探脸淡问。

“锦华酒店,”

“我约了客户在那个方向谈事,上车吧。”

好吧,就把这当成是老天爷尽力而为的补救好了,被阳光曝晒的感觉不好受,她没时间矫情。

当然,她没有傻到去拉车前门——佳人在座,谁敢自讨没趣?这位佳人她也不陌生,名媛章欣,端木少爷的未婚妻。

“我们认识么?”田然甫坐未稳,章小姐已回眸递笑,声色柔缓地问。

尽管仪态无可挑剔,田然仍吹毛求疵地从对方眼底找到了一丝雌性动物面对同性接近配偶时的高度惕戒,差一点点,就激起了她血液里的好战情节。“我曾经参加过章小姐与端木先生的订婚宴。”

“你和端木不会是在我们的订婚宴上认识的吧?”

“应该不是。”

章小姐有点怒意了,一个上了自己未婚车的女人,对她这位“女主人”的态度未免太应付,“这位小姐……”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不然这个时候来电话的是谁,田然都决定感谢他。“喂……小阿姨?田田很想你呢。……是是是,我怕下一个生日你再给我一耳光做礼物,所以乖乖从命喽……可是,我还没有考虑到出国定居啊,土罪都没有受够,不想跑出去受洋罪……好吧,我会考虑看看……对啊,至少目前我不想走,我怎么可能把田先生的财产全部便宜了别人……”

电话告毕,田然对前座射来的鄙夷视线佯作未见,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一般时候,她不会和猪打架。

“这位小姐。”但一般时候,“猪”是没有自觉的,“你很喜欢钱吗?”

“你不喜欢吗?”

章欣打着玫瑰色口红的姣好唇型泄露清浅笑意,“我的确很难理解有些人为什么对钱这么热衷。”

田然耸肩。这世界,为什么公主总是比城堡要多?

而她的不予回应,并没使章欣享受到胜利者的喜悦,只因她眉间那道很碍眼的讥讽。“这位小姐……”

“端木先生,您可以请您的未婚妻住嘴么?”她太明白这个男人的劣根性,他最享受的,就是两个女人为他而起的战争。当年在雅士他也曾鼓励她与一个上门挑衅的女人“决斗”,她的选择则是,到另一方挑起了男人们因她的“决斗”……

“你这是什么话?太失礼了,端木,你从哪里认识这样的朋友?”名媛风范不同凡响,纵是在叱责人时,还是保持着良好的声色和仪态。

“端木先生,我在前面下车,请停一下。”

但端木辄听若罔闻,车开依旧。

“端木先生?”

“我不是田小姐的司机。”这些字符,没有起伏的打端木辄嘴里吐出

他在……生气?田然不明所以,“我也不敢把端木先生当司机,麻烦您,我在前面下车,正好有些东西要买……”

“方向盘在我手里,有权决定停止还是继续的,是我。”

田然皱眉。他到底要说什么?

“辄,拒绝一位小姐的请求,可不是绅士会有的行为哦,这位小姐既然要下车,你就放人家下车嘛。”

未婚妻的软语央求也未能软化端木大少纠紧的脸部线条,“我有说过我是绅士么?”

章欣彩妆精致勾绘出的红白脸色一僵,“辄?”

看来,端木大少实在是很不爽,不爽到忘了维持他对女性最值得称道的风度。

“到了目的地,当然就会停下来,田小姐要坐稳了。”

她忘了,他对女人,除了好风度,还有很强的支配欲。只不过,他的支配欲被一向被好风度掩饰得不显山不露水,今天是什么日子,值得端木大少不惜自毁?

在各方近乎于尴尬的僵持中,田然手机再响,现代通讯工具啊,真是样好东西。

“总经理,我现在已经到了南京路,估计十分钟后会到酒店门口,好,就这样。”

公事要紧。她很顺溜地给自己找好了台阶,坐稳如仪。

端木辄从后视镜里瞪了她一眼,却有一脉笑纹浮上宽唇。

章欣发现了。作为一位在香港各大八卦周刊皆挂得上一号的社交名媛,捕捉一个男人对自己沉迷的表情是她的长项,但是,如果捕捉到是自己的男人(至少,她已经做此认定)对不是自己的女人的关注……

这位田小姐,会是她的对手吗?

十四

“然然,你最近和肖润走得很近。”

田然一愣。这个“近”字,在田先生的定义里,指得必定不只是距离。否则也没必要在晚饭的筷子一撂,就特地到书房来“聊聊”。

“怎么,不想和爸爸说说吗?”面对长女时,田依川总有几分不经意的小心翼翼。无奈啊,这个女儿给他的“教训”太清楚。

第一次,打了她一耳光,她不哭不闹,不声不响的回到房里。他还在为之懊悔时,当天半夜,整栋房子差点被大火毁之一炬,是她做的。那时,她十三岁。

第二次,还是一耳光,她转手就以她练过跆拳道的力道给了王倩一个,说他打她多少,她会从他老婆身上讨回来,他当场心脏病发。那时,她十六岁。

第三次……

他有时忍不住会怀疑,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一只狼?

如果她是自己的敌人,他不择手段也要彻底击溃,偏偏是自己生自己养的女儿,他除了小心伺候,实在是想不出更行之有效的方法了。

“爸爸,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闲话?”在公司这个小社会里,不止文臣武将皆备,三姑六婆更是比比皆是。她自己在洗手间里,已经听到了不下三个版本,关于她和肖润的。

“不止是听到,还看到过你和他一起吃饭。”

“吃饭……”她这几天,的确和上司共进过几次午餐。从她为他送了一份急件他请她吃了一顿饭开始,两人那纯粹上下级的公事关系仿佛稍稍打破,一起用餐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反正人类都需要吃饭不是?仅是如此这般,便给了大家无数的联想?想来在水泥钢筋搭成的写字楼里,人们太想为人生添点色彩了。

“和他一起吃个饭,就让爸爸上心了?”

田依川脸色一正,“如果是别人,我也许不会过问。但肖润,我用他之前,对他有过一个详尽的调查。这个年轻人,以一个平凡的背景,三十五岁就爬到了这个位置,头脑的聪明与否已经不必多说,另一个支撑他的,就是急于出人头地的野心。”

“爸爸,您到底想说什么?”

田依川眼里闪着的,是如鹰般的光芒,“我喜欢有野心有冲劲的年轻人,也不介意他们为了成功走些捷径,但是那段捷径不能是我的女儿。”

“他知道我是谁?”

“谁也不能说他不知道。”

“ok,忠告收到。”田然粲然而笑,移身与父亲挤坐到一张沙发上,抱住父亲手臂,“田先生该记得然然的生日要到了吧?”

女儿的亲近,让田先生有点受宠若惊,“不是说好要辆车?我替你选了两款,目录会让小吴拿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那个不急,不买也没关系。”反正,她的驾照到手三年,但驾驶技术连她自己也不敢恭维,那一天纯粹是想对老天爷示示威而已,可归类为冲动。

“那……”

“我想搬出去住……”

“什么?”田依川眉峰紧蹙,截声反对,“不行!”

“我不是永远搬出去。是一个朋友,就是何玫,她父母出国讲学,可能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她是独生女,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而且心脏也有点小问题,我想去给她做伴。”

“只是这样?”

当然不止这样。“可是啊爸爸,何玫比我小一岁,她已经有一栋房子了,我今天才知道他家的那栋房子就登记在她的名下,然然很羡慕。”

这张脸,脸型、嘴唇、下颌像极了前妻,眼睛、鼻子则是他的翻版。这个女儿,是他最爱的女人留给他的唯一一样宝贝了。“爸爸在市中心有一栋公寓,明天让小吴过到你的名下”

“那我偶尔可以住到那里去吗?”

“如果是偶尔,就没问题。”

“谢谢爸爸。”田然大方地在父亲颊上啵了一记,“那爸爸晚安喽。”

看着女儿如一只蝴蝶般跳跃的背影,田依川唇上起笑,但唇间泛苦。他竟需要动用财富才有可能得到女儿的亲近,他这个父亲怎么就失败到了这般地步?

“倩姨,晚上好。”书房门口,田然阳光灿烂地向门前人打过招呼,上楼安睡。以田太太的脸色,站了肯定不是一时半刻。今晚的田先生真是多灾多难,在受女儿勒索后,又要听受妻子的抱怨,唔,好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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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几点开始?”

“八点三十分开始,二十分时就可以入场。”

“今晚的晚宴主人丁璨,他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丁璨,三十二岁,本省最年轻的国际建筑奖项获得者,他的璀璨设计公司在近两年内突飞猛进,享誉国内,在国际上也颇有知名度。”田小姐早早就摸熟了这位上司喜欢随堂考试的习惯,功课做得煞是扎实呢。

“很好。”肖润面露赞许,“那么你该明白,只要丁璨在他的作品中采用田氏的建材,田氏会有多大收益吧?”

“所以今晚您的使命非凡?”

“不是我,是我们。”

“我们?”

“晚宴的请帖上写的是携伴出席。”

总经理言简意赅,田然却明白自己责无旁贷。“我需要换衣服。”

“我们提前两个小时离开公司,我送你到美容院化妆,服装也由他们帮忙准备,报公司的账。”

“这个……”田然转眸一笑,“我可以让朋友送衣服过来,恰好她也是位著名的化妆师,为公司节省的钱您可以当成奖励折现给我,打个八折我不会计较。”

春花初绽的甜美笑靥使得肖润眼瞳微闪,“如果水准能达到公司要求,我不反对。”

“总经理放心。”不管是衣服,还是何玫的化妆术,都只会是国际标准。“我以我的职业生涯作担保,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肖润发现秘书小姐的大眼睛在倏然间熠熠生辉,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不像缺钱的样子。”

“并不是只有缺钱的人才会喜欢钱。”

“哦?”肖润身子靠向椅背,俊眸深沉凝视,“你说说看,除了缺钱的人,还会有什么人喜欢钱?注:撇开葛朗台那样的守钱奴不算。”

在公事上严谨自律的总经理大人,是在和她聊天没错吧?“明白钱的重要性的人。”

“有道理。”肖润赞同,“只是,如果我的秘书小姐这个时间还不出去打电话叫你的朋友准备的话,这笔钱怕是赚不到了。”

“呀!”田然轻呼着转身,高跟鞋清脆叩击在田氏出产的地板砖上,小着步子跑去。

她身后,肖润瞳底两簇异彩蹿起。

十五

十岁时父母离婚,她随母亲离开田家。十二岁母亲去世,她被父亲接回田家。接下来,她忙着长大,忙着做很多事,从不曾参与田家的任何对外活动,以致外界都知田家有两个女儿,却只熟识一位千金。

想想,这样没有什么不好。

“你以前参加过类似宴会?”肖润问。

田然摇头。

是吗?那么,他需要对自己的秘书另眼相看吧?当初,甫进职场未久,他首次随上司踏进了这个仅一个女士手包可以是他两年年薪的世界时,心脏在某个瞬间如遭重拳捶击,窒息的感觉贯穿始终。就是在那一刻,他对自己的期许倏然改变。有那样的心情,脸上表情必定不会坦然,而田然的表现,太坦然了一点。

“对面走过来的两位,知道是谁吧?”

又在考试。“黄华建筑的黄总经理,兴业房地产的王董事长。”在客户资料上,那两位也算小有重量,她给标了三星的。

“做得不错。”他说。

“谢总经理夸奖。”她应。

不知何时,他们在纯粹公事化的言来语往间,多了几分戏谑。

“人已经到了,总经理请微笑。”田然已率先亮出一朵八颗牙的灿烂笑花。

这个田秘书,越来越上道了。肖润迎上一步,与前来寒暄者笑语风声。

丛林法则。身边的上司曾告诉她,在职场,就像在丛林,豺狼虎豹藏在碧树春花中,不知何时,一个不慎就会尸骨不存。那么,眼前这男士优雅,女士高贵,出入皆显贵,往来无白丁的场所,就是所谓的碧树春花了吧?走出这里,脱下那层虚伪皮毛,就是豺狼虎豹?

上司和几位重量级人物到一隅私话,她从经过身边的侍应生盘上取下一杯橙汁,借小口呡饮的当儿透过玻璃杯去看这个衣香鬓影的世界。而后,发现了若干熟人。

大帅哥魏克,贵公子欧阳念。二位各站在不同的人群里,各有佳人相伴。前者笑若春风,后者冷淡少言。

欧阳念看到了她,向身旁女伴交代了数语,走了过来。

“田小姐。”

“欧阳先生,听说在这样的场合,撇开女伴独行是件很失礼的事。”

“我妹妹不会在乎,她此来志不在我。”

“原来那位是令妹。”欧阳百合,也是鼎鼎大名的名媛……嗯?“令妹她和这次晚宴的主人……”问出来,会不会让人觉得八卦?

“没错,季璨是我的前妹夫。”

“哦。”田然颔首,决定还是找一些比较社交的话题来谈,“令妹人如其名,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尤其今晚。”

田然得意地原地旋个圈圈,“归功于这身香奈尔的礼服,还有国际级化妆大师的手笔。”

“等一下不介意和我跳支舞吧?”

“利用我?”

“可以吗?”

“今晚有豺狼虎豹要对你生吞吐活剥?”

“你……”欧阳念起笑,“难怪情情说你和一般的千金小姐不一样。和你在一起,总是能轻松自在。”

“很狡猾咩,拿你那个可爱的小女友来诱惑我。”

“接受诱惑?”

“顶多,如果你今晚真的遇到了什么不能脱身的麻烦,来找我。”之所以大方,是因她也想见识一下这位小欧阳先生的到底情有多痴。唉,当她无聊也行,充当活动花瓶实在不是她能喜欢的工作,只得找些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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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润透过三两人群,瞥见了自己的秘书小姐与人相谈甚欢

她太自若了。周身上下不见丝亳与此间华丽格格不入的违和,镶嵌于别人项间指上的钻石珠宝都没牵扯去她的注意力,是她具有先天的贵族本性,还是他低估了自己女秘书的实力?

“各位,欢迎光临璀璨公司成立十周年的晚宴。”司仪登台,开场白开始,“璀璨公司成立十年来,承蒙各界朋友相助,方有今日繁荣,在此,本人谨代表璀璨公司所有同仁对到场各位表示由衷感谢。”

有感谢就要有掌声,掌声过,本晚的主人季璨出场。田然认为,这位被童真尊出本世纪第一贱男的男士,有一张很性格的俊脸,一份很冷峻的气势。如此一个男人,就连欧阳家的大小姐被斩于马下,桑蕊那个单纯小女人怎么可能是对手?

在一番简短的致谢辞后,季璨话音一转,“十周年,是一个新的开始,为了使璀璨更上层楼,璀璨将更加积极的广纳英才,现在,请允许我引荐大家认识本公司新一任设计总监桑蕊小姐。”

田然猝然愣住。

真的是桑蕊?台上那个一袭黑色小礼服的秀丽小女人,的确是她。

“各位,晚上好。”桑蕊面色上微带局促,但语气从容,“璀璨公司是享誉国内外的建筑设计品牌,能成为其中一员,是许多设计者的梦想,我也不例外。”稍作停顿,目光一定,“但,恕我不能接受,谨在此深谢丁总的错爱。”

众声哗然。本来以一双冷邃眸子凝视桑蕊的季璨,冷峻表情也现出一道裂缝。

“对不起,要以这种方式和大家认识,祝各位有一个美妙的夜晚。”桑蕊欠首微揖,裙摆旋出一个美妙弧度,退步下台。

经此意外,气氛必然是尴尬了起来。司仪忙不迭上前救场,主事者季璨却驻足原地未动。

田然尾随桑蕊而去。

“小蕊,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宴会厅外,有人先她一步,拦住了桑蕊。

“有一段日子了。”

“怎么也没联系?”男士故意使语气诙谐,想把气氛炒热,“很没良心,只记得阿璨。”

桑蕊语气淡淡地道:“我和他也是偶遇。”

男人脸色稍僵,“如果没有偶遇,你不会和任何人联系?”

“我想等忙完了手头工作,再和一些朋友叙旧的。”

“这朋友里,包括我么?”

“阿时,你这样问,很没有意思。”

“……你以前绝对不会这样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知道你是想问童童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她很好,一直都很好。”

“她在哪里?”

“没有得到童童的同意,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小蕊,我们这群人拥有的本来就不多,你还想替老天爷剥夺……”

“别扣这么大的帽子给我,老天爷夺了你的东西,都还给了你。”

“小蕊……”

美人救美人义不容辞,田然窈窈窕窕地步出灯光暗影处,“桑桑。”

桑蕊愣了愣,随即惊喜:“……田田?”

“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要不要找个地方叙叙旧?”

“有什么问题!”桑蕊挽住了她的胳膊,两个人翩然离去。

原地,一脸寒意的魏时兀自独立。暗观一切的肖润则耸肩低喟:他的秘书小姐啊,当真有许多地方值得揣味。

十六

昨晚,把桑蕊带回何玫家里,又打电话叫来莫荻和欧暖,一群人话说到半夜,因翌日都有班要上,才意犹未尽的散场。

但桑蕊一句话,始终在田然脑里回旋未去。

那是莫荻以辛辣名嘴的实力对季璨与魏时极尽刻薄之能事时,桑蕊柔柔淡淡地道:“莫,不要这样。只是不爱而已,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不管是我,还是童童,都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一句话,使得满场寂静。

对啊,只是不爱而已。人的心最不能按常理去推断去揣定,当它不爱了,谁还能令一个人去爱另一个人呢?

妈妈临终前,曾说:“然然,你只管过你自己的生活就好,妈妈放下的东西,不准你拿起来。”

妈妈放下的,是对爸爸的恨吧?

可是,她们是如此炽热如此义无反顾的爱过一个人。以她们那样爱人的能力,都不能得一个圆满,又何必要爱?

“秘书小姐,请问你一大早来的工作,就是发呆吗?”

意识回来,眼前正放大了一张脸,“金光闪闪”的肖姓帅哥是也。田然立即起身,先道歉没错:“对不起,总经理,昨晚我临时有事……”

“念你是初犯,那打了八折的美容及置装费,再打个八折。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明白。”

“给我一杯咖啡。”

“好。”

目送秘书小姐的纤细背影进了茶水间,肖润须承认,她很“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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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你要的只有这个,不是吗?”

蓦地,端木辄推开身上的女人,在对方不解的怔愕中,抬手耙了一把乱发,笑道:“今天没心情。”

“讨厌,那你还约人家见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你约的我吧。”端木辄看了看表,“十一点十分,离你家的门禁还有四十分钟,我送你回家。”

这位和田然当初的情形相似,表面装乖,实里叛逆,被他这个坏男人趁虚而入……

“如果是为了辄,我不介意……”

“不要为我做什么,走吧。”他发动了车子。

经过刚刚一场未竟的缠绵,他头发凌乱地覆到额上,将一双会让女人沉溺的眼神半遮半掩,衬衫上面的三颗扣子都被扯开,露出一大截古铜色的精实胸膛,颓废不羁的性感,吸引力却是致命的,以致身旁女伴几次都想伸出手,重新触摸近在咫尺的男人,可是,莫名地……不敢。他没有说什么,没有做什么,甚至还是一脸的迷人微笑,排斥的气息却从头沿到脚,仿佛一分钟前那个热情的男人,只是她一个人的春梦。

女伴想,这个男人,的确不是自己能够征服的,放弃吧。“辄,你很爱你未婚妻吗?”

端木辄挑眉,“为什么这样问?”

“……只是好奇。”女伴干涩一笑,“能让你订婚的女人,应该是爱的吧?”

“是吗?”端木辄不置可否。

女伴收到了男人无意多谈的讯息,也就不再多嘴,直到车停到自己家巷口,“端木,谢谢你送我回家,我想以后我们没有机会再见了,晚安。”

一个轻若落尘的告别kiss,彰示着一段男女关系的终结。

最近,自己经常被女人甩。端木辄将车子掉转了方向绝尘而去时,如是想。

“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你要的只有这个,不是吗?”

对,就是这句话!

就是这句话……可这句话,又有哪里不对?

他并非肉欲至上的享乐主义之流,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只谈风花雪月的素食主义者。他要田然,很想,六七年的时间没有让他结束,这一点便再清楚不过。他以为,他们可以混得更久一点,他想知道,到底是在怎样的情形下,自己会对她产生厌倦。是……在真正征服了她以后吗?那么,要她,只是为了征服?

征服欲,是男人进化了几千年也没有从骨子里消除去的恶劣本质,他从不否认自己也具备。他无法忽略,就算在两个人最颠狂的时刻,她也从来没有忘了反手出击,她对他,哪怕是仅在感官上,也没有真正的意乱情迷……

既然如此,那句话何以会让他挫败至此?

嘎——

轮胎与地面经过一声撕裂人耳的摩擦,在深夜的街头响起,碾碎了一干睡者的美梦,巨大的碰撞声紧随其后……

一场车祸于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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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辄,你……”田然吸了口气,对双颊泛红的护士小姐甜甜一笑,“对不起,我可以单独和他说几句话吗?”

护士小姐娇羞地向英俊男病人瞟去,接到对方眨来的款款眼神时,脸色更红,点头疾走,“当然可以。”

随着护士小姐将门打外面关拢,田然脸上的晏晏笑意顿时全无,提在手中应这个男人“点菜”带来的水果及营养品一股脑扔出,砸上了病床上的男人。

“端木辄,你装什么孙子?”近日,与何玫那北京小妞走得太近,京骂烂熟于心,顺口溜出,“你***在电话里说得你要死要活要登极乐让姑奶奶给你带苹果带香蕉带牛奶带蛋糕你***却在这里生龙活虎地泡护士小姐你***怎么没去死!”

“honey……”

“住嘴!你再叫一声,车祸没给你断了的那条腿,本小姐代劳!”

“可是……”

“你拿本姑娘当猴耍吗?你当本姑娘的时间多是吗?”

昨天夜里两点,他打电话来,说他出了车祸,断了一条腿,为了不吓着自家老娘,特请她代替老娘送些慰问病人的必需品来,紧接着恬不知耻的列出必需品目录。她请他去找自己的未婚妻,他回答说她在香港。她请他去找那狐朋狗友,他则答夜半时分惊扰别人太不道德。她请他去死,他答好我去死……

她当然没有半夜三更为他从床上爬起来,但今天早上,已经穿上了上班的套装,想了又想,还是打电话请了假来探望,结果推开门,见得便是这只仅有脸上手上有沙布包扎的雄性动物四肢健全地向护士小姐卖弄风骚!

“端木辄你听着,以后你腿断了脚断了腰断了脑袋断了全身都断了和本姑娘都没有关系!你不是说过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吗?我采纳这个建议!”

扔了狠话,掉头就走,再呆下去,看着那张挂着痞子笑纹的脸,恶女版的田然当真会重新回来。

“然!”男人利用腿长身长的优势,先一步到了门前,“你生气,只是因为我骗了你?”

十七

被人骂了半天还能笑出来的,也只有端木辄了。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让端木大少有这份好脾气,能容忍田然,概因他们的相识即源于她的大骂。

田然十七年时,刚收到大学通知书,以此为由要给自己庆祝,和莫荻到了“雅士”。

莫荻在高中开始就校报记者,大学报考的也是新闻,到那种地方是为寻幽探奇,而田然,只是为了放纵。

雅士“不雅”,这是业界众所周知的秘密。里面,专门收容那些活在金字塔顶偏又想放浪形骸的不安分灵魂。不过,并不是有钱便能轻易进得去这不雅之地。用莫荻那张十八岁的身份证混淆视听,再用田先生的金卡刷了两瓶人头马,只有了进第一道门的资格。

而第一道门,只是一个寻常酒吧,田然酒愈喝愈多,愈觉不满,偏偏这时还有人上去招惹。从母亲去世那年就开始练习的跆拳道,在人头马的助兴下,把那些搭讪的男人收拾得金光溜溜,当然,连带也使店里里的设施小受损失:试问哪家电视剧的武林高手伸张正义时不损坏私人财产的?

店内的保安闻讯赶到,同时也惊动了老板端木辄。

站在二楼上,居高俯瞰,未见人,先闻声,那清脆的京骂让人不忍卒听,尤其,还出自一位女士……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女生。

那时的田然,尽管已是小美人胚一枚,但如一颗青涩的杏子,韵味尚未被完全开发,比起已经围绕在端木大少旁风情万种的花花草草,实在逊色不少。可是,那双不驯的大眼,那张红馥的小脸,莫名地,对了他的胃口……

然后,一步一步,把她网了进来,费了好大的力气……

“然,你生气,到底因为什么?”他问。

她生气,是生自己的气。不是不了解端木辄的德性,两人非亲非故,他死他活又能关她何事?她何苦放着好好的班不上跑来这里被自己耻笑?“让开。”

他固守门前,带着三分无赖,三分痞气,“和我好好说话,不然我会认为你在吃醋。”

田然不怒反笑,“如果你一二再二三的做这种事,只是因为说结束的那个人是我,那么,你说一次,我听着!”

“那也要你回来以后,我才能说。”

“……什么?”

“我们重归于好,然后我再来宣布结束,也许,我就真的能平衡了。”无耻者无畏,某人说得理直气壮。

“端木辄你他妈混蛋!”田然扑上去张口咬在这个男人的颈上,直到满嘴咸意,“端木辄你听着……”

他不听。她咬时,他不响不动,她方松开,他捧住她的颊,混着她嘴里的咸意便给吻了下去。

这一回,他没卖弄他的技巧,吻下去的力道又狠又重,四排牙齿碰撞交击,咬破各自的唇舌,血腥气在两条舌间蹿溢……而这个吻引发的后续,方兴未艾。从门口到病床,他们像两条缠斗的兽,在彼此离开身体的衣服上滚过……

“端木先生,您该打消炎针……啊!”

护士小姐的惊叫,让一室激烈陡止。

“麻烦先出去。”端木辄咬着牙根,努力地让每个字没有任何颤抖起伏。

做了几年的护士,升调的头等病房服务不到一周时间,就遇见这等阵仗,护士小姐吓得花容变色,“你们……你们也太……”

“先出去!”

咣!门顿声阖紧,护士小姐落荒而逃。

田然先是咬唇强忍,后破功放弃,径自闷声而笑。

悬在她身上的端木辄眸子里还有氤氲未尽的情欲,停在她臀下的手一紧,“继续吗?”

“切,有兴致的话,你自己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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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差点又……”欧暖一张莹白的巴掌小脸因好友的话爬上粉红色泽,“你和他……到底算怎么回事?”

田然耸耸肩,“能算怎么回事?就是一对成熟男女的事,就如现代都市随时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

“田田,我不喜欢你这对自己样轻慢。”欧暖微逞蓝色的瞳眸认真而专注,“我了解你,你并不喜欢那些纯粹由荷尔蒙决定的游戏,你觉得,你会不会有一点……爱上端木辄了?”

“什么?”田然噗哧失笑,若非掩口及时,嘴里的柳橙汁会喷出去污了好友这张天使般美丽的面孔,“暖暖,你……”话声,因无意扫进眸来的一景微顿:几个小时前和她在医院的头等病房里差点擦枪走火的男人,此刻正与未婚妻共进晚餐。

她不想自欺欺人。如此场景,她是可以一笑置之,但心底很难毫无芥蒂。

“田田……”欧暖也看到了,“我们要换个地方吗?”

“这个餐厅的柠汁香煎三文鱼最地道,还有你最爱的抹茶慕斯,我们没道理因噎废食。”

“三文鱼和抹茶慕斯哪里都可以吃,如果不顺气,还不如不吃。”花得起钱,哪里都能吃,何必为了一点面子花钱买难给自己受?

欧暖看起来纤纤弱弱,行动力却惊人,拿起挎包,“我们走,”

“暖暖……”田然认为大可不必。

“大哥,你真的在这里?你还和这样的女人……大哥,你真想毁了自己吗?你这样做,就算不去考虑大嫂,不去想爸妈,还要想想你自己!”

隔着一层挡板,如此话声传来,尽管言者已尽量把声波放低,在一个公共空间里,还是很难不让人听闻。

“百合,我的事,你少管。”

“如果你不是我大哥,你以为我会管吗?你和这样一个女人出双入对,你大方的让报纸杂志给你拍照留念,你这样做是想报复谁?你报复不了任何人,你只是把自己毁了!”

“欧阳小姐,请说清楚,我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我在和我大哥说话,你插什么嘴?”

“如果仅是你们兄妹的事,我当然不会插嘴,但你提到了我这个女人,请问,我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

“妓女。”欧阳百合冷冷地,“如若失实,请告我诽谤。”

对方未料到这位大小姐不给兄长一点余地,众目睽睽下,就如此点出了自己的不堪身份,面色当即一僵,气急败坏中,“你……你以为你比我高级多少吗?你出身豪门又怎么样?至少,我是拿了钱的,你呢?你们这些所谓的豪门大小姐多得是倒贴了连带着还白给人家睡的,比我们更贱!”

对方有的放矢,正中痛处,欧阳百合青白交错着一张脸,被噎在了当场。

但那些话的打击面,未免有点过了。

田然的目光不经意与端木辄目光相触后,心底蹿出一股莫名的恼意。这恼意支使她蓦地起身,又放缓脚步,施施然站到因使千金小姐吃憋面有快意的“小姐”面前,“我来告诉你豪门小姐和你们这些‘小姐’的区别吧。那就是,一个是买,一个是卖。豪门小姐一掷千金,买哭买笑买服务,高兴了还可以把买来的东西或打或骂或踩在脚底下。至于被人花钱来买的,人家想怎么买你就要怎么卖,应该没说错吧?”

她和欧阳百合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如果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时段,这番可以让“小姐”们自我宽慰已经不算新鲜的论调,听听也就算了。但是,今天不行。

十八

“暖暖,或许,我天生就不适合做良家妇女。”上到欧暖车上,田然靠在椅座,闭眸道。

“端木辄打击到你了。”欧暖不是疑问,而是直陈事实。

“是吗?”这一次,田然没有急着否定。

“你们在一起快七年。我和我前夫那场婚姻从结婚到离婚,也不过三年,中间还有一年的分居时间。而你们,是真真正正的纠缠了那么多年。你当时找他,是因他是个坏胚子,不必担心发生任何感情牵扯,可是,谁会和一个让你讨厌的人浪费那么多年的时间呢?看到他从你身边才一离开快就坐到另一个女人旁边,还是打击到了你。”

“……是。”

“打算怎么做?”

“送我回去,让我用一晚上的时间来修补被伤的自尊。”

“只是自尊吗?”

这个暖暖,天使般的面孔是用来欺骗世人的吧?“我承认,不止是自尊。但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了。”

“ok。”

车子平稳汇入车流,田然闭目养神。手机响了,她看也没看直接按掉,如此三次,才安静下来。

“不接?”欧暖纳闷,“你知道是谁的电话?”

“端木辄。”

“这么肯定?”

田然的回答则是直接把手机屏幕在她眼前亮了亮,三通未接电话,“端木辄”大名赫然在目。

欧暖秀郁的眉叶因为心中的讶异微微聚拢:田田是没有发现,还是不想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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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股东大会,我要做上半年业务汇报,需要三份图表,第一、二季度损益表,成本核算表及同期业务对比分析。”

“需要我和财务部去接洽,尽快将三份表格拿上来吗?”

“财务部今天下午四点会将我需要的表格全部送上来,你盯着时间。”

“好。”

“因为你没有经过前任的交接培训,这一次,我可以告替你做这些事。你要记住,今后的同类会议,在会议开始前的一周,你必须将我需要的所有文件备齐。”

上司在施行机会教育。她这个总经理秘书虽然是代班,也升得快了点,没有经过任何系统培训就坐到顶层。有些临场反应可以靠先天的三分聪明去应付,而需要经验应对的工作,便要认命地接受打磨。好在,她有位并不藏私的上司。

“还有,这次股东会议,你来主持。”

“……我?”

肖润长眉一挑,“有什么问题?”

“我……并没有经验。”

“经验是需要积累的,有一才有二。”

“可是……”

“你的电脑里有每次股东大会的制式流程,公司行政部存有先前股东会议时的刻录光盘,你都可以拿来参考,还可以向有过主持经验的前辈取经,人力资源部也会从各部门抽调几个文员来协助你。总之,用什么方法你自己看着办,我只要结果。”

……没商量了。就是说啊,帅哥也不是那么好看的,一旦上司搬出这副不动如山的脸色,她这名小卒也只有惟命是从。

“田然。”

她的手已经触上门把手,应声回头时,接到两道由信任和郑重织成的眸线。

“股东大会非同小可,我是总经理,知道它的重要性,不可能拿它开玩笑。我把它交给你主持,你是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胜任,明白吗?”

“总经理……”帅哥总经理要不要这么重视她?久看他这副模样,她会对自己来此打发时间的工作初衷滴汗哎。

“只有我相信还不够,你必须相信你自己。去准备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有我。”

感动。认真的男人最英俊,尤其眼前这个,专注于工作时,当真是金光闪闪的,连带这间走冷硬路线的办公室也光辉灿烂的耀眼……好吧,为了不负帅哥总经理的重托,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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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东大会结束后,田然撑着缩水了近一寸的腰围,站在有些零乱的会场,尽管周身每块骨头累得都要散架,细胞却兴奋异常。

这场大会,从向各位股东发出邀请,到布置会场,采买茶歇,制定报告审查流程部分结束后的余兴节目,她全程参与,并作为主持人穿插其内,把推她下水的总经理拖上台献歌,把自己的亲爹拉出来诵诗咏兴,还把几位高层联合起来跳踢踏舞……不亦乐乎。

“田然,你做得很好。”虽被秘书小姐小小整蛊,总经理大人有大量,仍是不吝赞赏,“这场大会能如此成功,我的报告,你的主持,各有一半功劳。”

这绝对是个值得欢欣的肯定。经由己手创造出喜人成果,为过去一个星期的疲于奔命作以回报,感觉真的很奇妙。无怪乎莫获那个工作狂每约谈到一个有价值的新闻对象,都恨不能开香槟庆祝,实在是胀在胸中满满溢溢的成就感让人按捺不住。

“田秘书,听说上次股东会你做得很好,老总们都很满意。公司的避暑旅游要到了,有时间到行政部帮忙规划一下好不好?我很看好你的能力。”一次股东大会,让她在公司赚足了人气,就连以严苛闻名的行政部王经理也来礼贤下士。

她就此去征询上司意见,肖润不答反问:“你怎么看?”

“我听说这几年公司安排的出游活动,各部门都有微词,大有公司花钱买埋怨的意思。作为负责部门的行政部来找我参与策划,可能是想转移大家的视线?”

肖润未置是否,只道:“不在你工作范围之内的事情,你做好了与你无关,而做坏了……”

就全是她这只替罪羔羊的事了?

“你的工作职责是全力的辅助我,直属上司也只有我,你该知道怎么回答王经理吧?”

“收到!”田然行个完全失准的军礼。

肖润忍俊不禁,“今天的晚餐位子订了?”股东会开得成功,秘书小姐功不可没,他这位上司除了口头褒奖,当然要予以实质奖励。

“订是订了。”田然浮出一个讨好的笑,“不过,如果让总经理大人有那么一点小小破费的话,请不要太生属下的气,我一不小心,就订得贵了点。”

肖润简直是在大笑了,“一‘点’小小破费的话,我想我还可以忍受,但你如果再不出去,今天下午的办公时间就要被浪费了。”

“遵命。”田然移动高跟鞋,从笑得赏心悦目的帅哥面前翩然转身。

这个女人,真是……

肖润摇头,唇畔笑意始终未收。

十九

端木家与欧阳家各踞一处高端,又有连襟亲缘,两家一向走得较近,每隔三个月,都会以一场聚会来加深牵系,两家人员大多都会提前排出时间莅临,地点没有固定,反正两家的豪宅轮流使用,不愁装不下两家兴旺的人丁。

这一次,是选在了端木家地处郊外的别墅庭院里,一场烤肉派对。

两家的掌门,端木巍、欧阳达阔及各家的几位同辈坐于主桌,不管从政从商从学,自少不了高谈阔论。妇孺儿辈另有安排,所涉话题,不外家长里短。

“小念,肉烤好了,给娜娜夹啊。”欧阳家的掌门夫人乔思洁笑吟吟道。“你看你表哥,对未婚妻照顾得多周到,学着点嘛。”

“王小姐或者喜欢自己动手。”欧阳念蹙眉闷声说。

乔思洁脸色微沉,“小念……”

“好了好了,思洁,孩子们的性格不同,谈恋爱的方式也不能嘛,我还欣赏小念这孩子洁身自爱的操守呢,哪像阿辄那匹野马让**心?”乔念洁为这对母子缓颊。

“我没有在谈恋爱。”欧阳念拿下身边女生搭在自己臂上的手,“我不记得,我和这位仅是第二次见面的小姐何时建立了恋爱关系。”

“小念,请问你是在向我还有你爸爸宣战吗?”乔思洁柔声问。

“妈,您这是……”

“妈妈说过很多次,你们在年轻的时候想怎么玩都没有关系,可是,该定下来的时候就要定下来啊,一个男人,是不能逃避他的责任的。”乔思洁都笑语婉转,“小念,三个孩子中,妈妈最疼你,所以,不要任性,好吗?”

“我……”

“阿念,吃完了没有?到我房里给你看样东西。”在气氛发生僵持前,端木辄适时开口。

乔思洁瞟他一眼,“阿辄,你知道替你表弟解围,你自己呢?什么时候结婚?我记得,你已经三十二岁了。”

“……嘎?”引火烧身的端木辄决定装傻。

“你们这些男孩子贪玩,我们大人不是不体谅。可是,遇到了能够让你们携手一生的人,就要学会收敛。章小姐很好,你可要抓紧时间娶进家里,别让人家跑了。”

“哈哈。”很用力的傻笑就对了。

首次受邀参加这个算是家族聚会,章欣一直全力以赴的,就是保持最完美的仪态,时下见未婚夫在姨母面前竟有唯唯诺诺之势,一抹属于精明的光澜闪过眼底。“阿姨,我们已经在商量婚期了。”

端木辄倏然抬眸。

章欣心中一紧,有了些自己是否操之过急的置疑,可是,机会难得,她想试一试。“我和端木刚才还在商量,是不是在这个夏天就把婚事完成,因为我想有一个沙滩婚礼。”

“沙滩婚礼?很好啊,我只是听说,还没有真正见过。大姐,恭喜你要做婆婆了。”

乔念洁却没有妹妹的乐观,知子莫若母,订婚已经是儿子让步的底线,结婚怎会这么快来临吗?“阿辄……”

端木辄将一根**翅放到未婚妻盘碟中,“不是在谈阿念的事?怎么说到了我头上?”

儿子面色正常,乔念洁也没有放心多少,“小念他的事不急,你到底……”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欧阳念仍是须臾不让。

乔思洁话轻声淡地,“小念,妈妈心脏不好,别惹妈妈生气,好不好?”

“但我的确有女朋友了,这一点姨妈最清楚,她是媒人”

乔念洁一怔,“你是说然然?田家那个然然?”

“就是她。我和然然都有进一步交往的意向,本来在事情确定前我不想多说的,但是妈您把无关人牵扯进来……”欧阳念放下筷子,抽了纸巾拭了拭嘴角,“事情不是我起的,您自己来处理。”

从始至终,对身边女生没看去一眼,直接甩身走人。谁让欧阳少爷的求学之地是讲究率性而为的美利坚众合国,而非盛产绅士的大不列颠呢?

乔思洁脸上未见一丝风起水动,“娜娜,你是百合的朋友,第一次来到家里来,不必拘束,多吃点。”

而后者怎么可能吃得下又呆得住?以教人称赞的风度告辞,欧阳百合开车相送。

乔思洁安之若素地,“大姐,田家的那个孩子真有你说得那么好?”

“哪天我把她叫到家里,你来见见。”

“也好。不过我相信大姐的眼光。”乔思洁欣慰的轻叹,“小念总算是懂事了。”

“孩子长大总会懂事,你也别把他逼得太急了,就像……”不高兴的事不说也罢。“总之,最好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乔思洁拿保养极佳的手指点了点另一个,“阿辄这匹野马如果不上缰,野到天边也说不定。阿辄,你和章小姐的婚期到底定在什么时候?我们当老的给你们充分的民主,你们也要给我们知情权吧?”

再次被关注的端木辄瞥了瞥未婚妻,后者垂眸敛气,一脸娇羞样貌,笑纹遂在宽唇边残忍的漾开,他说:“我,从来没有打算和章小姐结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话出,收获了各方反应各异的愕然。

“阿辄,你胡说什么?”

“这孩子,再没有正形,这个也不能拿来说笑!”

“说得就是,阿辄你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你——”别人再多的情绪波动,也不能比这个话题中的女主角更受震撼,“辄,你在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打算和章小姐结婚,这一点,章小姐心知肚明。事实上,我们两个人早有共识。”端木辄不但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还多加了一些注脚。抬手拿纸巾为她拭去了因过度惊诧沾在嘴角的一粒酱渍,“阿欣,你也不愿意让长辈们误会太久,耽误了我们彼此的时间吧?”

上身前俯,在女士耳边以亲昵姿态低语,“本来,我还想给你一些时间,可是,是你等不及了。”

“妈,有关退婚的事,就有劳您和爸了。理由可以请章小姐随便订,只要别丢了章小姐的面子,怎么都ok。”亲了亲母亲大人的脸颊,端木大少保持着那张倾倒众生的笑脸,华丽转身。

“究竟是怎么回事?”乔念洁叫不回儿子,只得问还呆坐原处的章欣。

“端木辄他……”是个混蛋!

二十

和肖润一起用餐,是愉快的。有帅哥相陪,有美食做伴,娱眼娱嘴,而且,这帅哥品质上乘,与之偕坐,女性的虚荣心充分得到满足,快哉。

不过,帅哥太忙,电话一直未断,公事上的请示,私事上的邀约,难有清闲。餐程过半时的一个电话更让帅哥眉峰蹙紧,语气不耐而有力,“安琪,我在吃饭,有时间再打给你。”

安琪。田然对这个名字早已耳熟能详。眼见是帅哥上司的情绪立即小受抑挫,身为秘书,当然要体察入微,“总经理有事的话,可以先走。”

“怎么可能?”仿佛她的话有污辱之嫌,肖润脸色一板,“原来我这位总经理在秘书小姐心中,是如此没有风度?”

田然干笑两声,“有吗?”

“快点吃吧,这顿大餐可是你巧费心思讹来的。”肖润以公用筷为她布菜,“还有,我再很有耐心地重复一次,下班时间,我不想再听到‘总经理’这三个字,这会让我的工作神经没有办法得到休息。”

“总……”收到告诫目光,田然立即改口,“什么是工作神经?”

“在工作状态时,我每根神经都是工作神经。”

“所以,总经理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噫?”肖润讶问,“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武林高手?”

“差不多。在股东会上,那些股东提出的各种各样问题又刁钻又苛刻又不近人情又吹毛求疵,和江湖上的腥风血雨绝对有一拼,而总……阁下你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遇魔杀魔,可不就是武林高手能做到的事?而且还是顶尖的武林高手。”该拍马屁的时候,绝不含糊。田然小姐深谙此道。

肖润忍笑。但不知,那些位对他的秘书小姐赞不绝口的股东们听了当下这席阔论,会有哪副表情?

“田然,你总是这样快乐的吗?”他问。

“当然不是。”

“那你的烦恼一般是为了什么?”

“不如你问我什么时候最快乐。”

“你什么时候最快乐?”

“就是这样的时候,有美食吃,有帅哥看。”

“请问……”肖润小心翼翼地,“那个排在美食之后的帅哥,是在下我吗?”

“你在怀疑?”田然吃惊不小,“原来,总经理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

肖润终是笑了出来,“看来,我的长相还算讨好秘书小姐。”

“绝对讨好!”

“哈哈哈……”他感谢她选的不是西餐厅,不然,如此肆无忌惮的大笑,恐怕会被服务生走过来关照吧?

哇,美人一笑有花枝乱颤之誉,帅哥一笑也是美不胜收呢。田然支颐,放纵自己的眼睛尽情享受。直到大笑的男人敛住笑意,有些凶狠的瞪来,“你可以稍稍控制一下你的欣赏之情。”

“好。”田然从善如流,将一块鲜嫩鱼块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帅哥不让看,美食总不能不让吃吧?

她将注意力放诸美食,当然不会察觉,对面帅哥的眼底,有两簇暗火形成其内。

~~~~~~~~~~~~~~~~~~~~~~~~~~~~~~~~~~~~~~~~~~

出了餐厅,夜间九点,夜间的繁华刚要开始。但对于开始做惯乖宝宝的田然,是回家的时候了。她并不介意打车回家,但总经理要送,当然不会拒绝。

叮叮呤呤……

最普通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肖润眼光扫过屏幕,额头隐忍地一跳,接通耳机,“安琪,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彼端的人一定是歇斯底里了吧?一声两声的尖厉,坐在驾驶副座的田然隐约可闻。

“安琪,你以为别人的时间只是为你而存在的吗?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要学会彼此尊重,你……”方向盘上的手微见青筋浮突,吸口气沉淀“你能不能成熟一点?长大一点?”

“……我有工作,不可能只为你一个人存在……你别胡闹!”

肖润怫然变色,突然打转方向盘,和两辆从后驶来的车辆擦身而过后,险象环生地并进反向车道后,全速行驶

“你……”虽然系了安全带,田然仍然被那突如其来的猛力贯得前俯又后跌,直待气息稍稳,“你在干嘛?”

“……对不起。”肖润这才意识到车内不止自己一人,“你坐好了,我必须要超速!”

“虽然没有警察,但有摄像探头。”她提醒。

“我知道。”

知道就好。她不再多话。实话说,肖帅哥的行车速度,比起她夜半飙车那时的光景,仅能以小巫见大巫形容之,稳稳端坐就是。

“你一个人坐在车里不安全,随我上楼!”车子拐进一所住宅小匹,甫一停稳,肖润就冲了出去,并敲打玻璃叫下仍在车上的田然,然后搭电梯,到十楼,取钥匙,开房门,一气下来,一张俊脸始终冷得仿佛沾碰一下就能掉下一片冰碴雪沫,所以,田然屏息敛气,避免招惹。

“你再晚来十分钟,我就要跳下去了。”客厅与阳台相通的落地窗前,听到声响的室内人带一脸得意的笑,回头说。

“你最好能跳下去。”肖润抱肩,“我来,就是为了送你一程。”

“你——”室内人,一个拖着一袭晚装长裙颇有姿色的女子,闻言立刻就扭曲了一张花容月貌,哗地把落地窗推开,站到了阳台上,“你以为我不敢?”

肖润伫在原地,眸子深而厉,“你当然敢。你都可以喝下整瓶的杀虫剂,吃下一百片的安眠药,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是十楼,我跳下去,你连救的机会都没有!”

“很好。”肖润不动如山,“你知道就好。”

女子遽扑到阳台栏杆前,尖声道:“我真的跳了!”

“你跳下去,他会很高兴。”田然说。

女子看到了她,也不去诘问是何方神圣,直接奉以尖刻讽刺,“想劝我就别用那些老掉牙的陈词滥调!什么你死了只让会那些你讨厌的人高兴你的亲人伤心等等,这些,我听到不想再听!”

自杀也会自出心得吗?田然耸肩,“可是你死了,他的确会比较高兴。”

“嗤。”女子不屑加鄙夷,“你当我傻瓜吗?我在他眼前死了,会是他一辈子的恶梦,他闭上眼,就会想到我,他一辈子就别想逃了!”

“就算真的是这样,你看得到吗?那个时候,你已经是一把骨灰了。你穿着这么昂贵的衣服,化着这么漂亮的妆,死得血肉模糊,再被烧成一把黑糊糊的骨灰。而他,别说未必会为你的事内疚抱愧一辈子,就算有,还不照旧是西装革履,高薪显职,结婚生子,名利双收?”

“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他!”

这才是陈词滥调。“如果每个人都能在变成鬼后去奈何变成鬼前奈何不了的人,中国也不会有十三亿的人口。人做不到的事,鬼又能怎样?所以,就算你变成了鬼,也只能在他旁边眼巴巴看他吃好用好,而你无能为力,因为你死了。”

“我……他……你……哥,我死在他面前,真的没有用吗?”

21-30

二十一

“谢谢。”

“还好。”坐进车里,才系好安全带,听到男人低沉谢语,田然浅应了一声。

今晚很多意外。金光闪闪的帅哥半道改路飙车,盛装艳妆的美女跳楼自杀未遂,然后,以为是情人的“安琪”原来是总经理的妹妹。一个不算平静的夜晚。

“我以为会吓到你。”

“吓倒未必,惊倒是有。那个……想谈谈吗?”她无法确定以两人的关系,是否到了可以畅谈心事的地步,但是,在这个时候,身边的男人显然需要有人倾听,她乐意提供耳朵。

“安琪一直以时代尖端女性自居,也爱玩属于时代尖端的游戏,包括感情,她换男朋友的速度与她衣服的更新频率不相上下。爸妈管不了她,起初我的话她还听一听,后来,也成了阳奉yīn违。我知道她一定会受到教训,可是,作为她的哥哥,我总是心存侥幸,希望她在受到教训前就能成熟长大,可是,她运气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她遇上了比她还要会玩还要玩得潇洒的高手,结果,当然是阵亡。”

肖润揉着额头,疲意尽显,“她认真了,人家还是在玩游戏。她为那个男人自杀过三次,第一次,对方来了十分钟,以后的第二、三次,就成了她一个人的表演。我这个当哥哥的,甚至没有办法帮妹妹出头去揍人,因为,她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如果高出一筹,此时炫耀群芳册又多了一个名字的,就会是她,是她违反了游戏规则。可是,我是她的哥哥,她的亲人,必须无条件地接受她所有的情绪,她想到那个男人面前自杀,所以,她在我面前一次次演习,测试她的死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冲击……”

田然无以言对。同为女性,她竟无法同情安琪。

当你抱着一丝侥幸去接近一只猛虎时,便应该有尸骨无存的准备吧,因为,但凡是真的猛虎,就不可能成为你的宠物。

“这一次,真的谢谢你,不然,我不能保证能否是如此平顺的收场。”肖润再谢。

“这一次她能想开,不代表下一次也会。你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她不肯。”

“她不肯,你也要让她肯。你是她的哥哥,既然不想无条件地接受她所有的情绪,就要想办法让她的情绪稳定。她精神已经出了问题,你应该清楚。”

不想无条件地接受她所有的情绪……这个女孩一定要如此犀利吗?仅从他几句话里,就听出了他的厌烦和无奈?因为那个人是妹妹,有血亲管着,对她兴致所来的打扰,不分时际的惊吓,他不能不理,不得不理,但厌烦早已经满胸满臆,崩得他要透不过气……

“你是一个好哥哥。她屡屡以自杀来吓唬你,你尽管不耐其烦,每一次都还是刻不容缓地赶了过来。”田然拍了拍他有肩膀,“你虽然是总经理,但不是超人,有病就要交给医生……呃?”

她无意识中放上男人肩头的纤手,被他握住。

“田然。”在半明半暗的车内光线下,他眼里烁出的光华不够炽热却足够坚定,“我想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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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好新鲜的词。她可曾被人追求过么?撇开十七岁之前那些青涩的岁月,十七岁走进“雅士”,就遇上了端木辄,那个男人,坏到透顶,从来没有遮掩对她的兴趣,但“追求”绝对不曾适用于他们,更别说那些串场演出连面孔也记不住的男人……

而肖润,说要追求她。

当晚回去时,才女何玫正在画一幅油画,两人坐到阳台喝了一杯咖啡,她顺口说了这事,何玫忽闪着那双卡通感十足的大眼睛说:“田田和暖暖都值得最好的对待,只是,这个世界太喧闹,骑士和王子都嫌吵,隐居去了,反倒是恶魔到处横行着诱惑公主。于是,别人被追求,我可以大大方方的说恭喜,公主被追求,却不知该喜该忧。”

田然莞尔。何玫小妮子,在她们中,年纪最小话最少,有时却能比名嘴莫荻语出惊人,不可小觑呐。

不过,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公主,所以,也没有费心去猜解肖润是恶魔还是骑士。

她只知道,她对肖润有兴趣。

她的人生一度被自己扭曲偏离,想要返回正轨时,却有些矫枉过正。而肖润的话,让她记起了除相亲结婚外还有的另一种可能——被欣赏,被追求,而后,展开一场正常的恋爱,至于……结果,无非两种:happy end,抑或分手。

她期待的,是这个过程。

但肖润的“追求”,让她有点眼界大开。

“总经理,这些花,是您送的?”上班伊始,她目瞪口呆地盯着桌上那束……庞大的玫瑰……嗯,也只能用“庞大”形容了,几乎占了整个办公桌的面积,火红的艳色大有将她这个主人逼退之势,望……而生畏啊。

而被拦在秘书室门口的肖润,也在乍见那番盛景后,额头小作抽搐,“应该……”是吧?

他只不过向花店店员征询追求女孩用什么花以及多少朵最合时宜,花店就把库存全部搬来了吗?

“总经理。”田然很婉转地,“虽然这可以充分满足我的虚荣心,但是,您史上最称职的秘书建议您,您下一次不妨换小只一点……”

“我会考虑。”肖润面色郑重的颔首,推开办公室的门,“上班时间不谈私事,把今天的行程给我,一分钟内。”

“……收到。”

但接下来的的一周,她仍然被铺天盖地的玫瑰花海袭击。仅仅每天劳烦保安将玫瑰送到出租车上,再运送回何玫家中,就变成了一个大工程,更因此,她名动田氏上下。

“总经理,您……没有考虑我的建议吗?”

“当然有考虑。”

“那……”

“我预付了一周的花款。”

“……”一周,七天而已,她忍了。而一周后,花海现象当真截止,由超豪华的巧克力队伍替而代之。

首日是费列罗,翌日是好时,再来是吉百利,而后迪克多、德菲丝、帕斯卡布丁轮番登场,全世界的巧克力知名品牌到她的办公室集合开会,大军汹汹压境,颇有鸠占鹊巢之势……

“总经理,我可以请教您一个私人问题吗?两分钟就好。”这天,在向上司汇报过新店的选址及报名竞聘店面经理的相关人选后,她不得不占用公用时间来解决一点私人好奇。

“说。”

“请问,您追求女生的招数是哪位高人传授?还是总经理您英才天成无师自通?”

肖润拧起两条剑眉,“我从十八岁的时候就知道,追求女朋友要用玫瑰和巧克力。”

真是伟大。“再请问,您用此类方法达成协了几次成功范例?”

“我没有追求过别人。”肖润看了看表,还有半分钟时间可用,把话讲明,“一般都是女生来追我,或者……水到渠成?”

“……”好狂。

二十二

那晚,在田然和肖润共用晚餐的凯乐饭店,端木辄也在。

上午,将解除婚约的炸弹扔了出去,下午,面对的是老爸劈头盖脸的痛骂。对此,好歹也是三十余年的父子,他从来不乏应对策略。骂势偏轻,不痛不痒;骂势居中,嘻笑对之;骂势趋重,他会反击。整整一个下午,父子两个在一通几乎把自家楼顶掀翻出去的“畅谈”后,……也只能如此。

端木巍曾有近十年的军旅生涯,虽经商海打磨,性子里仍存着些许从军时的刚正质朴,对于章欣那个尤如淑女教科书般的准儿媳人选,并不看好。之所以动怒,是因儿子对人对事的态度流于轻率。骂过吵过,再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到香港向无缘的亲家公致以深刻歉意,就此作罢了。至于乔念洁,对这个独生子一向没辄,天大的怒气,在儿子一番又搂又抱的迷汤攻势下,也化无乌有。

于是,当晚端木辄依照原计划赴客户之约,行程照旧。与客户在二楼包间谈到投机,相约另找地方续摊时,他发现了田然。

在饭店刻意营造出的紫色光线下,她一双天黑白分明的眼睛,揉进了雾般的水润;一头可以去做洗发水广告的过肩长发,让人忍不住想将手探入其内,去感觉那柔软如绸缎般的触感;打着原色唇蜜的丰唇莹亮如果冻,随着不时的笑语嫣然,闪亮亮的贝齿与粉色舌尖隐约闪现……

“端木,不走吗?”客户见他立在楼梯口径自不动,问。

“走。”端木辄把开敞着的西装扣子一一系上,下了楼梯,他看见了田然对面的男人,也扫悉了男人藏于眼底的属于雄性动物惯有的掠夺光芒。

他和那个男人在一些公开场合有过数面之缘,田氏的总经理肖润。

“认识?”他的动作太明显,客户察觉,“嗯,算是中上之姿,不过,不好征服。”

原本对他随口的评点有微微不悦,但最后几个字引了端木辄的兴趣,“怎么说?”

“你没发现吗?她眼睛里,就算在笑的时候,也没少了一点冷冷的执拗。通常有这种眼神的,在某些时候,一定是all or nothing,会是个很大的麻烦。”

是么?走出凯乐,上车前,不是有意的一个回身,透过玻璃墙正看见她两眼瞬也不瞬地,盯在对面男人脸上……

如果她要的当真是all or nothing,那么,不管是哪个男人,都很难真正走进她的世界吧?一念至此,心情莫名地好转,“king,去雅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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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这个星期天来家里吃饭吧?”

在雅士几杯小酌,一夜好睡的端木辄才下楼,正闻母亲大人在跟昨夜跑到自己梦里跳了一晚艳舞的女人打电话。

“你说你这孩子,与小念都有进一步的意思也不告诉阿姨,阿姨还在为你寻摸合适的对象呢……现在,像你这么害羞的女孩子可不多……星期天你过来,我也把阿念叫来,两个人就算正式确立关系……好,阿姨等你。”

撂下话筒,回头正见已经换了上班衣服提着皮包的儿子立在身后,“早餐还没吃,就要走?”

“时间有点赶,到公司再吃。”端木辄抱了抱她,很随意地,“阿念星期天会过来?”

“对啊,他和然然都是属于慢热型的,我把他们拉过来促促温,不然还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会拖到什么时候。”恶狠狠盯住儿子,“那天你说什么不能再回来捣乱了,知不知道?”

“母亲大人放心,我保证不会捣乱。”但不保证不会回来。

“我不相信你。”在乔念洁心中,儿子的信誉指数已接连暴跌,“所以星期天那天,我给你安排了相亲。”

勤劳 而执着的母亲大人。“好,到时时间地点给我,我保证会准时出现。”

“章欣在报纸上登出了解除婚约的声明,你看了吗?”

“这么快?”

“你最好看看,如果有记者堵你,也知道怎么应答。”

“没必要,她怎么说都好。”端木辄不难想象章小姐的优雅措词。

“这么大方?”还是因为压根不曾在意?“阿辄,你来告诉妈妈,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我可不想你为了敷衍妈妈再拉一个人来垫背。”

一丝恶趣味十足的笑,抹上端木大少唇角,“如果您的儿子说,他对田家那位大小姐观感不错……”

乔念洁先是微怔,在睐见儿子一脸的坏笑时,举手就打,“给我滚出去!没大没小,敢耍你娘来玩,滚!”

唉,这年头,做人家儿子也不容易,假话真话都不成。端木辄一路逃命,如是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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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辄从祖父手里继承的,是一家室内装饰设计公司。祖父除了父亲别无所出,但父亲无意子承父业,他这个唯一的长孙便早早就被定成了接班人。因为早知道肩头的责任,他在大学时特意旁修了一些设计课程,大学毕业后在下面跑工地坐门店锻炼一年,后又到公司各部门转流实习一圈,两年后正式接手,发展到现在,已与璀璨平分天下。

今天,他早早到公司,是为了洽谈一个大型住宅小区的精装修工程。

这个案子,他的市场经理追了两个多月,直到眼看要被竞争对手捷足先登时才来求援。他很有耐心地把市场经理骂过一通,而后亲自出马,很快就从对方物业部经理处打开一个缺口,结识了建筑方的负责人,一位三十五岁的女强人姓洪名媛媛者,也明白了市场经理何以久攻不下:他的市场经理,比及竞争方派出的业务人员,逊“色”了。

能做到这个位子上的女人,能力、才干、手腕缺一不可,而这位洪经理,除了上述特质,还有另一个嗜好:男色。每一回会面,那双眼睛露骨到哪怕是只路过的蟑螂都能嗅到发情的味道,以至在这双眼光全程笼罩下的洽谈,使端木辄平生首次领略了被人用眼睛“强”的滋味。

几回周旋下来,忍耐已到极限,如果今天还是不能把约签下来,他准备另作努力。他端木辄还没有到了需要以男色糊口的地步吧?

“总经理,洪经理已经到了。”走进约定的饭店大厅,秘书遥指了指早在一临窗座位恭候多时的女士,并暗中咋舌:这位女士穿在银白色套装里的抹胸,是真的能挡住什么吧?

端木辄从容掀步趋近,“洪经理,久等了。”

对方眸流秋波,“我说过,对于端木总经理这样的极品,我很乐意等。”

“我希望洪经理指得是端木公司的实力和品质。”

“不然端木以为我指得是什么?”

“不然,我会怀疑洪经理的人格品质。” 这个女人,当真如此饥渴,要不要他介绍几位当红的“少爷”来满足她?

二十三

再往下谈,洪媛媛已经不是在暗示了,除了言语挑逗,一双眼睛不遗余力所做的,是将端木辄剥得一丝不挂,终使端木辄决定放弃从她身上的努力。

这时,偶遇田依川。

田依川是陪另一个人经过时,和他打了照面。这个城市虽然大,但能让他们涉足的场所寥寥可数,这种熟面孔的偶遇每天都在发生,算不上巧合。巧得是,与田依川并肩而行的那位,正是洪媛媛的老板。

“方总,这就是端木的公子,端木装饰就是他在打理。”

“后生可畏呐,以后的几十年,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谁说不是呢,看着他们,咱们不服老都不行……”

“方总……”

“洪经理?你在这里是……”

菁英阶层呆得太久,被小世界宠得太够,就会产生自己是地球中心的错觉。直到有陨石砸到头顶,恍记起自己也是血肉之躯,在大宇宙里,只是一枚微不可察的颗粒。洪经理当属此流。

端木辄刚想改弦易辙弃现管寻县官,县官就送上门来,不得不说天助我也。天给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与方总话说得投机,又有田依川在一边推波助澜,一个小时后,备在皮包多日的合作协议当场签定。当然,签字盖章的,还是主管装修工程的洪媛媛。签约完成后的例行握手,不必卯足全力,端木辄轻易就拿回了自己的手。

没了“失身”之虞,不必再另辟蹊径,一桩千万的合作达成,田依川的无心插柳,是端木辄首要感谢的。因此,送走方总与洪媛媛,他和田依川仍在原处相谈甚欢,直到晚餐时刻来临,田依川邀到到家中用饭,也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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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开饭了,老田,带客人过来吧。”王倩今天特意代理保姆的工作,为得是对老公带回来的年轻人多看几眼,同时在心中掂量着魏家与端木家的分量轻重。

端木辄对田太太点首为礼,想到这位即是田然的后妈,无端的滋起同情。

“高嫂,叫果儿下来吃饭,那个孩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了,真是,现在怎么还有这种孩子?”

田依川瞥了妻子一眼,摆手,“阿辄,随便坐,别拿自己当客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田叔叔不用招呼我,我不会客气的。”说着不客气,还是要客气,在男主人在长条餐桌的主位落座后,他才坐下,目光漫不经心的一扫,发现有人款款下楼,并进来了餐厅。

“果儿,你刚才一直看书,家里来了客人也不知道。”王倩对向进来餐厅的爱女笑语引荐,“这位是端木先生,你们见过吧?就是在订……快打个招呼。”

田果儿虽稍有羞涩,却不乏矜持的一笑,“端木先生,欢迎你到家里做客。”

“谢谢田小姐。”本是同根生,差异何其大。田家的这位二小姐虽然相貌娇艳,但从里到外都属端庄谨慎的那型,话说得不怕刻薄一点,就是呆板无趣。自己的老妈是哪里不对,会说田二小姐透着一股子假气?

“果儿,看了一下午的书,头又晕了是不是?”女儿坐下时颦眉揉额,王倩不无心疼。

“果儿太缺乏锻炼了,女孩子还是健健康康的好。”田依川说。

妻子的用意田先生自是有察。在端木辄的眼睛调向二女儿时,他特意从旁小作留意,确定了年轻人反应平平,遂不作他想。实话说,他认同端木辄这个年轻人的魄力与能力,也欣赏其圆滑通融的交际手腕,但以其在男女交往上的风评,不可能会是一个父亲会把女儿放心托付的好对象。而且,这年轻人离成魔不远了,二女儿绝非对手,少惹为妙。

“果儿只是有点贫血嘛,身体底子又不是不好。”女人要娇弱,才惹男人怜爱。但过分娇弱,绝对会让抱孙心切的家长嫌弃。王倩为女儿设想得面面俱到。

“吃饭吧。”有外人在场,不好打击妻子的觅婿热情,“阿辄你头一次来,尝尝高嫂的手艺,很不错,希望你能吃得惯。”

端木辄浅笑,“我记得,府上还有另一位田小姐,不等等吗?”

“你说然然?她最近都去陪一位朋友,不住家里,不用等。”想起今天在公司无意得来的传闻,田依川眉峰微不可察地一皱:明天该找大女儿谈谈了,顺便把那辆mini cooper的钥匙给她,虽然离她的二十五岁生日还有半年不止。

“说起这个……”王倩持筷为丈夫和女儿各布过了菜,一脸关切,“老田,你确定她是住在朋友家吗?一个女孩子总是外宿终归不好,你要不要确定一下?”

“她不去朋友家,还能去哪里?你什么时候听过然然撒过谎?”田依川抬眉。

“我……”王倩有几分讪讪,“我只是说然然的性格不像果儿这么安静……你看你,我也没说什么……”

夫妻二十几年,丈夫眼神里隐透的警告,使王倩不敢再就同个话题引申下去,“对了,老田,我跟你提过的,馨馨要来这边上学顺便要住到家里的事,还记得吧?明天她就要到了,客房还没有完全布置好,暂时让她住在然然的房里,可以吧?”

体谅妻子话题急转是为化解尴尬,田依川点头,“暂时住一下的话,应该没问题。”

没问题吗?端木辄不以为然,除非那个房间没有被田然视为己有,否则,他不难预料此间一定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阿辄,饭菜还合你的口味吗?”女主人发出关照。

“很好吃,和星级饭店有得比,又有星级饭店制造不出来的家的味道,估计我今天要多吃一碗饭了。”

年轻人会说话,田依川情绪上扬,“喜欢吃的话,以后常来,高嫂一定会很高兴。”

“高兴的是我,签成一笔大单,还有一顿美食享用。”

“我有私心的。青青家园这笔单子不小,你在采买材料时,不妨考虑一下田氏。”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

唉,曹操曾说什么来着?生子当如孙仲谋?自己怎么就没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儿子?田依川忍不住暗中唏嘘。

“阿辄,以后一定要常来,我喜欢和你们这些年轻人聊天,也让我不至于老得太快。”

“田叔叔愿意指教小辈,我求之不得。”能在长辈面前扮乖讨巧的,绝对不止这家的大小姐。想到以后这个家中偶遇田然时她会有的表情,心情更加灿烂起来……嗯,多吃两碗饭的话,不会太失礼吧?

二十四

田然决定再和上司谈谈。

她是不晓得田氏给这位金牌经理人是个怎样的价钱,但她可以确定那些玫瑰与巧克力大军的价值不菲。他这样,已经不是追求,而是挥霍了。她无意替他省钱,只怕会给人家大帅哥生平首次的追求之旅留下荷包大出血的惨痛记忆,误导了大帅哥对“追求”的理解是小,影响了大帅哥的情场之路是大。

好在,帅哥不止人帅,理解能力也一流,听过她的建议,乐意对追求策略加以反省。她想,这个问题就算过去了。

“今天中午是帮您订外卖还是出去吃?”

“你来安排。”

“……好吧。”

肖润这个人除了在工作上的求全责备,对其他事情的要求并不高。或许,是他那位妹妹将他工作之外的精力瓜分去太多,基本上,对于自己的事,他很少精心操持。这样一个人,不知为何,让她有点……心疼。她打算带他去大厦后面的美食街吃牛肉面,再配些比较爽口的小菜,为他去去昨天晚上所赴的那场应酬饭局的油腻。但甫坐未久,桌上的分机响起。

“然然,今天中午一起吃饭。”

“中午?”

“对,你坐电梯直接到地下,到车前等我。”喀。

挂了?也就是说,田先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无奈,她只好打电话订了一份大碗牛肉面,配拍黄瓜和拌萝卜皮,二十分钟后收到,端进总经理办公室,趁机告假。

到了地下室停车场,田先生已经等待多时。为了配合女儿的“低调”,田氏董事长没用司机,亲自驾车。田大小姐好大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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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么晚?”直到坐进餐厅雅间,田先生才问。

“总要为我的上司订好午餐,这是秘书的工作。”

田依川看向女儿的目光里,加了新奇,“然然什么时候这么会照顾人了?”

当初向远方向他提起把田然调往顶层时,他只当是下面的人有意放水对老板女儿加以照顾,并没很上心。直到股东会才获悉原总经理秘书在请病假,而女儿上来是要独挡一面的。

“我一直都很会照顾人,只要给我机会。”田然先给田先生摆了筷子递上湿巾,又奉上茶水,“田先生请。”

田依川揉了揉女儿的秀发,愉快笑道:“肖润对下属的要求很严格,且绝对公私分明,你能在他手下做那么久,实在让我很意外。”

“言下之意就是说,田先生您原来并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女儿的娇嗔令田依川更加受用,“现在证明我看错了。股东会你策划得很好,虽然有些地方还有些小小疏漏,但营造气氛的能力一流。”

“那田先生要不要考虑给你的女儿投资一家公关公司?”什么叫得寸进尺?

“投资必须慎重,你如果是认真的,就要拿出一套完整且可操作性高的企划案来说服我。”

“嘿,吃饭,吃饭。”她顺口说说而已,田先生不要太认真。

“然然,”仔细揣摩着女儿的面部表情,运用一位商场巨擘的精细,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你谈恋爱了吗?”

“还没有。”就知道田先生不容人拒绝的邀约过后,必定有目的在。

“那就是可能会有?”

“你的女儿正在被追求。”

“是哪个人这么有眼光?”

“是你很有眼光的选来的总经理。”

“肖润?”田依川不算太意外。女儿被送花送巧克力的事全公司上下传得沸沸扬扬,男方虽然不明,但他想与女儿走得近且够格追求的,也只有肖润了。

“我用肖润前,对他有过一番很详尽的调查。父母是普通工人,还算朴实本分。本人毕业于北京q大,被学校保送到国外进修三年获硕士学位,曾在两家国际型大公司打工并都得到了擢升,回国后不出三年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金牌经理人,是一个绝对优秀且上进的年轻人。”

“嗯嗯嗯。”田然夹了一块鱼香苦瓜进嘴,很有虚应嫌疑。

“但是,爸爸的调查只能获悉他的家世和工作品质,一个人的人格品质,是不可能经由调查窥得全貌的。”

“爸爸,我一直有好奇,我不否认在我们中也有对门当户对相当坚持的老八股,可是大多人对门当户对中不以为然的吧。你们年轻时没有经历过这个时段吗?为什么深受其累的你们一旦步进为人父母的阶段后,便又开始重复你们的长辈们重复过的事呢?这个现象能够循环往复,有没有除了政治联姻强强联合以外的答案?”

她和肖润远没有到了如胶似漆非君不嫁的阶段,所以,这一问不是质问,纯粹出于探讨。莫荻那位传媒界名嘴曾一再向她和欧暖求解相关答案,她给不出,欧暖也答得莫棱两可,或许田先生能够释疑。

“门当户对,是任何一个阶层都在追求的吧?因为门当户对意味着彼此的社会地位、学识教养、审美情趣不会发生太大偏差,两个家庭的融合度相对就要高,毕竟,除了孤儿,一对男女结婚成家的同时,也意味着彼此身后的两个家庭的碰撞。”

田依川似乎很喜欢在女儿面前侃侃而谈,“政治联姻在我们这样的人家中的确少不了,因为借由姻亲结成的关系,有时比一纸协定要来得牢固。不过,爸爸从来没有打算拿你们去换取什么,只是不想让别人拿你们来换取什么。我相信会有一部分为人父母者和我的顾虑相同,如果不能确定对方是为财势还是为了感情来接近我的女儿时,就干脆找一个财力相当的,至少,就算有利用,也是彼此利用,而不只是作为别人的踏阶。”

“所以,您是怕您的女儿成为别人的踏阶?”

“不是怕,只是不想。”田依川目光炯利,“你喜欢肖润吗?”

“有……一点。” 论才论貌,他的确称得上个绩优股。但他对工作的要求近乎苛刻,以吹毛求疵形容之都不为过,是个超难伺候的上司,越是和他近身相处,越会确定,喜欢他,哪怕是一点,也不容易。

“只是一点?”

“好,坦白,不止是一点。” 田然明眸溢笑,“我是您的女儿,我有别人奋斗一辈子也未必获得的财富,这是事实,也是我的一部分。喜欢我的这部分,无可厚非,只要不仅仅是为了这一部分靠近,我不会过多去计较。”

“如果只为了你这一部分而来呢?”

田然拿食指挠挠下巴,俏皮道:“如果坐在我对面的那个人只为那一部分而来,我相信我不会毫无所觉,除非我已经迷恋这个人迷恋到忘乎所以神魂颠倒的地步。我想,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您的女儿神魂颠倒,爸爸您比我还要期待吧?”

让这个女儿迷恋到忘乎所以神魂颠倒吗?没错,真有这样一个男人的话,他田依川先会给予绝对的崇拜。“好吧,爸爸就把这个问题交给你自己处理。万一你有一天发现肖润喜欢你的那一部分胜过喜欢你本身的话,希望你……手下留情。”

二十五

“你的情情呢?”

“她去上海参加一个展会。”

“你告诉过她你找人当你假女朋友的事了?”

“我会告诉她。”

“那就是还没有说。小心,我不认为她不会介意。”

“情情见过我妈,她……会理解。”欧阳念目色积霾,语音沉重,“还有,谢谢你在和姨妈的通话中没有揭穿我,那天话赶到那儿,如果我不把你搬出来,我妈……”

一对在一干长辈眼中一致看好的金童玉女,并坐在庭院里树荫笼罩的竹椅上,看似亲密的喁喁低语,主题里的女主角另有其人。

“欧阳太太能对你的情情怎样?她看起来或者不是太好相处,可是也不像不能通融。”半个小时前,田然与短暂驻留的欧阳太太打过一个照面。外貌与乔念洁长得有几分相似,一套黑色prada小立领衬衫裙使其身材略显纤瘦,气质稍稍偏冷,隐约间,有弱不禁风的病感,她实在想象不出她何以让她的儿子们畏惧至斯?

“你从小到大见惯了也见多了我妈这种类型的人,你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欧阳念声线淡然没有起伏,“可是,情情只见过我妈一面,在还不是我女朋友的时候。她说,我妈会让她有种冷到脊髓的感觉,那时我还大笑了一场,现在才知道一点都不好笑。”

“现在不觉得好笑,是因你也有同感?”

“我大哥为了他的前女友,曾决定抛开一切,并且已经离开了家,做了一家乡下小学的老师。但是,他回家另娶,却是被他的前女友跪在地上把头磕出血哭求的结果。”

欧阳念的脸色凝重,将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压到低重,“我妈,派车把那个女生的家人接到城里,带着他们去参观……”语音稍顿,“精、神、病、院。”

“……”什么东东?

“我妈对那家人说,他们的家族患有对人攻击性极强的精神病史,她可以安排他们免费住进那里面,一年两年几年都不成问题。”

田然瞠目结舌。最狗血的剧情,不外是以一张支票,还是几沓现金来砸人的吗?这位欧阳太太,行事也太让人惊诧了些。

“她带他们看的,都是重症区,病人在其内嚎叫碰撞,房间的门上窗上都钉了铁栅……你认为,那样的情形,我大哥可有别的选择?”

上帝,这……已经不是恃势凌人的级别了,这……是她孤陋寡闻,还是少见多怪?

“既然如此……”老实说,她都有点被吓到,“你还敢喜欢你的可爱小女友?”

欧阳念挂上一个无力无奈的笑,“如果理智可以左右情感,我的确不会喜欢情情。但越是喜欢,越是贪恋,就越放不开手,我把自己陷进一个泥潭里了。”

为保住所爱,不惜曝露“家丑”,这个男人,实在是用情匪浅。田然叹气,“我配合你演戏,只能躲得过一时,你必须有更妥善的打算。”

“我知道,我正在努力,也需要时间。”欧阳念褐黑色的双眸漾满恳切冀盼,“可以给我时间吗?”

唉,俊雅贵公子相求,她心软了。“你要记住,我的时间不能无限给你利用。”

不能无限利用,就代表可以短暂利用。

餐桌上,在乔念洁的注视下,为演足热恋中的甜蜜,两个人不时眼神交集,微笑互换,合力营造尽在不言中的暧昧。看得乔念洁眉开眼笑,餐桌上其乐融融,但有人添乱也给添得兴致盎然。

午餐用完,移到客厅吃水果,端木辄回来了,且俪影双双。娇羞挂在端木大少臂上的,是今天的相亲对象。

“母亲大人,现在最流行的就是多人约会,我们四个人会找一个地方好好认识一下,活跃气氛,加深了解,促进感情,您且放宽心。”端木大少回来,当然不是为了炫耀他新任相亲对象的美貌。也许是还没有完全从骨子里退化的叛逆因子作祟,母亲大人越是不让捣乱的事,他越想试试。一场四人约会就在大少爷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撺掇下于焉成行。

如果仅是端木辄一个人,不管是欧阳念还是田然,都可视他于无物而后各奔前程。但是,这厮很卑鄙地拉了人作陪,虽然是一位又被端木大少的风采迷得七荤八素的“受害者”,但对方有眼睛有嘴巴,欧阳念就不得不防,是以一起出现在菲力俱乐部的仍是四人行。

“阿念,你喜欢田然?”

“喜欢。”是实话。那个女孩,可以让他卸去心防,坦诚相对,交友当如是。

“喜欢她哪一点?”

“为什么会这么问?”欧阳念眼光睇去。

“你们并不相配。”

“是我配不上她,还是她配不上我?”

端木辄将红酒在杯里旋过一圈,小呷一口,“都不是。我很奇怪,以她的脾气,怎么会愿意配合你,我不记得她何时这么无私了……”

“你在硬撑什么?”欧阳念发噱,“明明舍不得人家,明明就怕她被别人订走,何必一再地做一些违心的演出?”

不知情者,也许无从觉悉。但一旦亲眼见过这两个人的巨大张力,就不得不多做联想。难道这个精明到令他和大哥都汗颜的表哥没有察觉他自己近来的一些小动作颇费人疑猜?

而他的直言不讳,端木辄聊作一笑,“你还是多担心你的小女友吧,田然这面挡箭牌不是万能的,姨妈和姨丈的本事你不会不清楚。”

欧阳念脸色一重,还没等反唇相讥,两人的女伴自保龄区已兴尽而归。

“阿念,我晚上还有事,我们先走吧。”田然亲昵地挽上欧阳念的胳膊,“端木先生,梁小姐,祝你们有一个美好的夜晚。”她自认今天的戏份已经仁至义尽,无意把晚上的时间也耗上。何况,她今晚当真有事,应肖大帅哥之请,要去享用一顿灯光美气氛佳的烛光晚餐的。

欧阳念没有异议,端木大少却意犹未尽,不想平淡收场。“阿念你等一下不是要去参加一个晚宴?没有时间拐远路了吧?”

二十六

这世界上有没有一种人会把恬不知耻当作一种美德奉行不悖的?

答案是:有。她身边这位便是当之无愧的个中翘楚。

四人约会的达成由他促就,散场方式也掺来一脚。大少爷先问清各人散场后的去向,便将那位相亲的梁小姐推给欧阳念同载,而她,则被“请”上他的车,理由为:顺路。

“怎么不说话?”

“无话可说。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不想接。”

“为什么不想接?”

“为什么要接?”

“你在生气。”玩这种**生蛋蛋生**的文字游戏,两人都是高手,但端木辄今天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口舌之争上。“那天我和章欣一起出现,你很生气。”

和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对阵,矫情是浪费,遮掩是无谓,所以,田然不承认也不否认。“端木辄,虽然我对你是一个混蛋的事实再清楚不过。可是,我还是要请教一下,你在你未婚妻的身边还是床上打电话给另一个女人的时候,真的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他是一个混蛋。这话,由她来说并不顺耳,但他已过了能被她轻易激怒的时段,轻松以对:“对谁?章欣?还是你?”

他那抹玩世不恭的笑现在看来尤其碍眼,田然嗤一声,“算了,当我没问。”

“我取消婚约了。”

“恭喜你。”

端木辄哑然失笑,“还是要和honey在一起,从来不必担心无聊。你妹妹和你一点都不像。”

田然挑眉,觑过去,“想说什么?”

“你妹妹和你一点都不像。”

“如果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说你要对我的妹妹下手,指望我能伟大到为了妹妹的清白向你哀求两三声满足你变态自尊的话,那么你可以放心出手了。”话虽如此说,但田然很确定,那么没有创意的事,他端木大少不屑为之。

“你的联想能力只到这里吗?”

“依你之见呢?”

“你家保姆的厨艺不错。”

“你……到过我家?”

“你喜欢你的卧室吗?”

“你不但到过我家,还留宿了一晚,而下榻处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的确已经有人下榻了,但不是我。”

不是他,是别人了?田然倏尔了然,“什么时候的事?”

“我听说的时候是两天前。”端木辄笑得春暖花开,“需要现在送你回家么?我不介意配合你,说我们是在门口偶遇。”

昨天和田先生吃饭时,他没有提及。“既然……经住进去了,就先住着吧。”

“……就这样?”

“当然……”不是。但她不想请一只混蛋免费看戏。

这个女人,总是能把人惹得心痒。“honey。”

“干嘛?”

“接个吻吧。”

“……专心开车!”如果不是怕连累自己,她会允许高脚鞋和他的脚踝骨亲密接吻。

宝马轿车品质优良的轮胎急擦过地面,由前方一个出口拐进辅路,停在一团被路灯投射出的树木yīn影里。而后,驾驶者放开方向盘,解开安全带,目光熠熠地俯过来,“现在可以了。”

田然向后缩身,瞪着这只发情的雄性动物,“给我一个理由。”

“男未婚女未嫁又相互吸引的一对男女,做亲密的事再自然合理不过。”

男人一迳的欺身覆压,女人举起手中皮包顽强地抵挡捶打,狭窄的车内空间不是适合腾挪的战场,而战果就是男人被打了,女人也被亲了,胜负难定。

“honey……”尽管额头、下颚饱经重创,偷香成功仍让端木辄心情指数高涨,“你也不能否认存在于我们之间的张力是不是?何必和自己过不去,我们顺从于自己的感觉,不好么?”

“……请问,你是在死缠烂打吗?”

他的嘴还停在她的唇角,低语,“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个小假正经再硬撑下去。”

“你……”一声突如其来的喇叭长鸣打散车内旖旎,提醒了车中人此时身在何处。 “你先放开我!”

“真害羞。”太了解这个女人的别扭,端木辄讨了一个小吻,磨磨又蹭蹭过后,慢慢松了压制。而起身同时,自田然皮包里甩出来的口红、粉盒、化妆包、钥匙等若干东东从他颈背上掉落。

“这是什么?”打开车内灯,因为发现落在车座上的一物,端木辄眼前一亮,“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

低头规置包中物件的田然抬头一瞥,“别人送的。”

“极品。”不必客气,端木辄打开包装,捏了一块直接享用,入口即化,香浓满口,不由发出满足叹息。

田然想,如果她是这家巧克力公司的老板,会弃那些娇媚女星不用,请眼前这个男人去做广告。他食用甜食时的表情,性感到可以让最矜持的女人发出尖叫……嗯,她除外,因为胃里正酸水狂冒,皱眉问:“真的这么好吃?”

“好吃,好吃!”包装精美,味道是美中之美,但数量太少,三颗心型巧克力不一日就成了端木大少的口中亡魂,嘴里咀嚼不止,一双湛墨深眸向她皮包咄咄扫来,“还有吗?”

“有。”看他眼睛又放亮芒时,田然坏心一笑,“在巧克力专卖店。”

端木辄双眸浅眯,蓦地揽了她脑袋过去,给了她一个巧克力味的深吻,“告诉送你巧克力的这个人,我感谢他。”

田然厌吃甜食,他偏成心给个“甜”吻,若是平时,她肯定又会是一通反击。但此刻她顾不得了,他的话提醒了她还有约要赴。先取湿巾拭过脸,而后上了一个浅浅粉底,夹睫毛,上口红,化就一个淡妆,“送我到亚斯西餐厅。”

“你……”盯着她所有动作的端木辄目色稍沉,“去干嘛?”

田然拿粉扑将脸上粉色拍匀,顺口答:“去餐厅当然是为了吃饭。”

“别告诉我你要赴约的这个人,就是送你巧克力的这个人?”

“恭喜你猜对了。”收拾停当,发现车子仍未发动,“我时间有点赶了,麻烦动作快点。”

“我不是你的司机。”

“……知道了。”田然抬手去推车门,纹丝未动,“把中控打开。”

“田然,你刚刚在问我,我在另一个女人身边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有没有一点愧疚之心,你呢?把和我刚刚接过吻的嘴打上口红,就去赴另一个男人的约会,你不会愧疚吗?”

田然愕然。

不会愧疚吗?截止他问前的一秒,她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在他问后的一秒,她却必须要考虑了。

肖润于她君身未定,她这么做称不上背叛,可是,不够厚道。甚至,在看见肖润送来的巧克力进了端木辄嘴里的那刻,她也丝毫未觉异样。这时想来,给他享用,与给何玫、莫荻她们分享,有着最本质的不同。

从这方面来说,她和端木辄很像。

她真的不够厚道。

“开门,我要下车。”

“然……”

“端木辄,你听好,下面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田然反省,或许以往每一次的态度表明,因为之前长久厮混时的惯性使然,她语气难免戏谑,态度失之严正,致使这个男人总是不以为然。“我和你不同,我并不是天生就能玩那些游戏。我的叛逆期已经过去,放纵时间已经结束。我想谈正常的恋爱,结婚,过最平常最庸碌的生活。现在,我和你避之不及的那些良家妇女没有什么不同……”

“良家妇女?”端木辄嗤声,“你从来就不是良家妇女。”

“就算我不是,就算我要玩的是一场新的游戏,我也可自由选择玩伴,选择能玩得起恋爱结婚这个游戏的玩伴来玩。你,玩得起吗?”

二十七

进入夏季,就进入了装饰界的销售淡季,为刺激业务增长,田氏公司将推出一套大型让利促销活动。这个活动方案,本来应该由企划部牵头,市场部跟进,但肖润开过了一次部门会部署后,两部门负责人迟迟未见动作,且一连几天难寻踪影。在向董事长之前报备的方案交审日期来临前,肖润留在公司夜班赶工。田然作为秘书,当然陪同。

“总经理,咖啡。”田然将咖啡轻放在办公桌上,浅声道。

“谢谢。”

看着在电脑面前凝眉肃颜的男人,思及他在公司的处境,田然油然感佩。市场部的王总是和田先生共打江山的元老,在公司的地位根深蒂固。企划部的蓝经理则是除了父亲以外的另一位大董事的公子,对总经理这个位子向往已久。明里暗里,那二位利用各自的能量,给他处处设阻。董事会向肖润要得一个只是向上提升的数字,而肖润在创造那些数字时,还要与各类人为因素周旋,好难。

“怎么了?”肖润注意到田然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脸上过久,从一堆数据报表中抬起头,“我的脸上沾了墨水吗?”

田然摇首莞尔,“总经理今天既然准备通宵作业,先休息一下吧,把晚餐吃了。”

经她一提,肖润恍觉饥肠辘辘,“也好。”

田然先在办公桌铺了报纸,再端来用微波炉热过的盒饭,一分为二,与他隔桌对坐。工作一旦忙起来,他们的午餐多是这样解决,有时边吃边谈一些工作上的细枝末节,默契十足。

“还有多少可以完成?”

“汇报方案马上就可以完了,你给做成ppt。还有一份是成本核算,我今天赶出来,你明天上班后就拿给财务部做复核,督促他们必须在两个小时之内完成,这样,在下午向董事长汇报前我才有时间修正补充……很抱歉,你明天不能休息。”

“我有准备。”田然不以为意,只是要麻烦何玫给自己做一次滋养面膜了。

“田然。”

“嗯?”听他声音微沉,她抬眉,正迎进他幽深凝视。

“你总是给我意外。”肖润修长的上身越过u型办公桌,在田然不明所以的眼光里,一个吻落在在她油呼呼的丰唇上。

这个吻,几乎不算吻,从开始到结束,顶多三秒的时间,而这三秒,田然用来发呆。直到总经理大人回归原位,重新拿起筷子就餐时,她才问:“这是……对我任劳任怨加班的奖赏?”

“呃?”肖润先是失笑,后是大笑,这是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在这个有二十几年历史的公司里,他很清楚董事长何以让三十五岁的他坐上这个位置,是想借用他的手,对公司当下运转过程中的一些沉疴杂症,或者化解,或者切除。老板唱红脸,他唱白脸,上任之前,老板即明言相告。自他接过那张聘书起,就意味着对这份高薪显职所带来的一切全盘接受,倒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但他是凡人,在面对那些人为设置的阻难时,有时难免会滋生一份无力感。而这个有趣的田秘书,让他释放了笑容同时,也放走了又扰心头的些许yīn霾,真好。

“我……”笑意稍歇,他问,“怎么不知道我的吻还可以当成奖赏?”

“那就是总经理太没有自觉了。”田然指手划脚,刻意破坏着自己长年养成的用餐仪止, “如果把总经理的吻设置成年终奖励,我敢说,本公司女性业务人员的业绩绝对会突飞猛进,勇拿销售状元大奖!”

“你呢?对你也有效吗?” 头顶上的日光灯打进肖润眼里,烁出碎钻般的华彩。“如果把我的吻设成了年终奖,你会不会争取?”

“……哈哈。”田然干笑。她倏然意识到,在这样一个孤男寡女的夜晚,就算地点是在办公室,大谈一个男人的吻,似乎也不适宜。

肖润眸底依然漾笑,煞有介事地,“你可以把你刚才的建议写成可行性方案,交给企划部,看看今年的销售状元会不会是你的女性同胞。”

太对了,在办公室还是谈工作!“说到企划部,总经理,我只是一个小秘书,对大人物间统观大局的眼光战略不懂,请满足属下的一个小小好奇心可好?”

“……什么?”看她把左手食拇两指间的缝隙捏到小到再小,他发觉自己又在笑了。

“董事长应该知道蓝经理和王总在工作中的一些……习惯吧?他不过问的吗?”

“不管董事长知不知道,都不会轻易过问,不然他也没有必要请我做他的总经理。”

“可是,王总与蓝经理都是公司的高级行政干部,您对他们并不能随意任免。工作中他们随时添乱,明的还好说,暗的不是防不胜防?”

肖润淡哂,“任何一个成熟的公司,对高级行政干部的任免,莫说我这个总经理,就算是董事长,也不可能是随意的。至于那些矛盾,有人的地方自然就存在矛盾,不管是明的暗的,我做了总经理,就要有面对和应付的准备,如果我只能创造业绩数字的增长,只能算是个称职的业务经理,而非总经理。”

“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不是一个企业的最终目的吗?王总和蓝经理对您的不配合,不会影响公司吗?董事长既然请了总经理主持大局,不该坚定支持总经理的吗?”好奇宝宝出笼,原谅她,无知者无罪。

“一个企业就像一个浓缩的小社会,董事长作为这个小社会的最高负责人,他考虑得是全盘利益,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件事,而是整个公司的发展,几千员工的生计,以及对大社会的责任。董事长对我的信任,来源于我对各种事件的处理能力。如果我不能处理那些问题,只能说我不足以负担大局,引咎辞职就是早晚的事。”

原来如此。这下,她要去告诉何玫那个小女人,她所热衷的那些言情小说里英俊多金的男主角动不动就把家族企业里的部门主管骂得狗血喷头的当家暴君作风,实在是纯属虚构,离谱得可以。那些情商为负数的小皇帝们就算在现实生活当真存在,也只适合在自家豪门里腾云驾雾,一旦放到了小社会,再到大社会,只有被别人生吞活剥拆吃进腹的份儿,想恣意妄为,难呶。

“那么,下一次遇到同类问题,难道总经理还是要替别人加班?”

“你也说过企业利益的重要性,我这一次加班,是不想给公司带来不必要损失。而蓝经理与王总,也会为他们的失职负起责任,这个在月末乃至年终的绩效考核中就会有所体现。”

“如果他们并不在乎那些处罚,故伎重施呢?”

“这一次,除了绩效扣分外,我会给予口头警告,下一次,我会在董事会上予以公布。王总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不会走到那么难看的一步。蓝经理更是力求在董事会前有优良表现,会有所收敛。”

因人而宜,逐个击破吗?田然大眼睛熠熠生光,一张疲顿了一天的小脸分外动人起来。

“怎么,还有没有问题要问?”肖润满眸兴味,挑眉问。

“……暂时没了。”

“那我可以吃饭了吗?”

哦喔,满足了好奇,饿了总经理。田然赧然,“总经理请用,我给您换一杯热咖啡,马上。”

二十八

田然想,她和肖润,就算在谈恋爱了吧?

上班时,他们是上下司,她犯了错,他的苛责一如对每个员工;做得出色,也不吝赞赏。下班后,排除加班不算,一起吃饭,看电影,喝杯咖啡……

好纯情的恋爱。

难怪,那群死党说她返老还童,重温高中生恋爱模式,把人生本末倒置了。

噙着一抹淡淡笑意,田然走进财务部。

“哟,这不是那位来了不几天就跑到顶层给人做小秘……书的田小姐吗?怎么有时间到我们财务部来了?”

“冯姐。”田然微笑,“马总监在吗?”

“怎么,级别高了就不能和我们小人物直接对话了?有事告诉我吧,我来转告。”

田然不敢。曾经有一次打电话到财务部通知马总参加临时部门会议,手机一时接不通,打办公室电话就是这位冯同事代接,请其转告的结果则是马总监未到,原因为未接到任何通知。那次她受到了肖润的严厉批叱,当错误发生时,失职就是失职,任何理由都是推托。这是肖润教给她的。

“马总监应该在办公室吧。”

她绕过人,去敲总监办公室的门,耳旁听得冯同事以有心压低又要通达到财务办公室边边角角的声量说着:“要说这女人啊,还是得年轻一点,脸蛋俏一点,不然,你就得认命在一个地方干到死干到老。人家有人来了不几天,就能把大头儿小头儿的迷倒一大堆,听说还进过董事长的办公室呢……”

流言可以扭曲到什么地步,田然早有见识,不去管那些认识和不认识者的传说,单是关于她和肖润的,就有洗手间版本,餐厅版本,茶水间版本……但是,今天的这个财务部版本,未免恶毒了。是以,她很有研究精神的望住那位冯姓同事,想看清她到底从中得到了怎样的乐趣以致乐此不疲。

“看什么?田秘书到财务部来不会为了看望老同事吧?”冯同事眼角斜睇过来。

的确不是。田然举指叩门,进到总监办公室,交代此来工作。十分钟后离开时,又闻适时传过来的“低语”——

“听说,李菁要回来了。”

“本来就该回来,人家才是正牌的总经理秘书,病假休完了当然要回来。不然,病了一场,男朋友让人家抢了不说,工作还让人顶了,真是冤枉呐。”

“那人家正牌的回来了,冒牌的怎么办?咱们还要接收吗?”

“当咱们财务部是什么部门了,回收站啊?”

田然回眸一笑:“真好,你们真有时间呢,小心,别把牙绊到了。”

财务部之行,很影响心情。但回到二十层,被叫进总经理办公室,却要忍不住感谢那些“热情同事”提早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因为,正牌的总经理秘书当真回来了。

“你好,你是代职的田秘书是吗?我听向总监和总经理说了,你做得很不错,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李菁,前总经理秘书,一位风采亮丽的都市ol。肖润为彼此作了介绍,对方含笑握手,一派落落大方。

“田然,李菁休了三个月的病假,很多工作不能第一时间上手,你给做好交接。”

“交接?”田然明眸一闪。

“对,李菁工作经验丰富,对资料的整理归档很有条理,你可以多多学习,两个人做好配合。”

虽然并没有立刻打回原地,但办公室多了一个位子,既定的工作行程中多了一个人干预,那种感觉并不好。

尤其下班时间到后,她敲开总经理的门,本想问要不要一起走,坐在总经理办公桌前的李菁和肖润同时将眼光投来,突然让她有了打扰了别人的不适感,遂浅声告辞,一个人下班去了。田先生送的那辆mini cooper一直停在地下停车场,正好用在今天代步。

莫荻昨天晚上说今天会到何玫家小住,那么,她今天是不是可以回田家一趟,去抒发一下不算愉悦的情绪呢?

“欧阳念,我帮过你,你是不是也要帮我?”

蓝牙耳机里传来欧阳念迟疑的声音,“怎么了?”

“我记得你的情情小女友在销售仿生物标本是不是?说说看,有没有惟妙惟肖到可以让我这位淑女都会忍不住惊声尖叫的可怕东东?拿两只来玩玩如何?”

随着与欧阳念的熟识,与向情也做了朋友。做了朋友也才知道,那位一颦一笑都以“可爱”为标签的小女生,伸手进了皮包便能抓出一堆足可以假乱真的……哦哦,她在开车,安全起见,少想为妙。

“你想干嘛?”

“天机不可泄露,我半小时后会到情情家的楼下,你给送若干品种下来,就这样,拜拜。”

有些事,是不能报给优雅贵公子知的。至于,她想干嘛……天知地知她知——

田家的每一位也知。

“啊啊啊啊啊——”尖叫声,在晚餐初过的田家响起,由楼上,沿及楼梯,直至彻遍整座田宅,而尖叫的携带者,也惊恐万状的由楼上跌撞到了客厅中央,“啊啊啊!那那那……”

田依川眼睛只从报纸的财经版面上稍作旁移,随后依旧安如老僧入定。他早就料到了,也早做过好言规劝,别人不受教又能如何?

“馨馨,怎么了?”正和女儿在房间试换礼服的王倩闻声惊慌奔出,拉住犹在原处跳脚的娘家侄女。

“……我房间里……我房间里……有有有……啊啊……床上有,衣柜里也有,衣服上也有……到处都有……啊啊啊……”

“有什么?”王倩眸光倏地盯向田然,“你又做了什么?”

田然把口里的西瓜细嚼慢咽了下去,好整以暇地问:“我做了什么?”

“馨馨,她对你做了什么?快告诉姑妈!”王倩两只手在侄女周身摸过一遍,“哪里受了伤?还是……”

“姑妈……到处都是,断了的……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哇——”

尖叫声止,哭声大作,田依川皱了皱眉,摘下眼镜,“要说话,就好好说清楚,不然就先哭个明白。”

“老公,你没看馨馨已经吓坏了吗?你别再对她这么严肃!馨馨,先不要哭,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手指头,断了的手指头,到处都是,床上,衣柜时,衣服上,到处都是断了的手指头!”

二十九

手指头?田依川看向大女儿,“哪来的手指头?”

“我也奇怪啊,哪来的手指头?”田然眉尖微颦,很是不解。

“有!到处都有,有的还血淋淋的……啊啊啊,姑妈,好可怕!”

“哦~~”田然拍额,状似恍然大悟,随即从家居服的衣袋里取了一物出来,“你是说这个?”

“啊——”

尖叫声再拔新高,为保护耳膜,田然事先捂了耳朵。

王倩的尖厉声紧随其后,“老公,你看看你的女儿做了什么?你看看她!”

田依川凝视着她转在手里的“物件”,“那……是什么?”虽然明知不可能是真的,但连他也觉得毛骨悚然的话,无怪人家女孩子会吓成这副模样。

“是一个小玩意儿,朋友在卖,我帮忙捧场,就买了一些回来。”田然把玩着那截“手指”,“不用太害怕,只是模仿得像而已,很有趣是不是?”

王倩厉声:“你是成心的!你在馨馨的房间里放这些东西,你安得什么心?”

“她的房间?”田然微讶,“我怎么不知道这栋房子里几时有了她的房间?这栋房子不姓田改姓王了吗?”

如果在她回到家后,这位王安馨小姐能够识相地自动搬出来,或许她会改变主意。但是,不管是田太太,还是这位入住者,毫无自觉,及至得知她的东西都被搬到了客房。她再客气,就嫌虚伪了不是?

“就算是你的房间,现在也是馨馨在住,你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存心……。”

这么理直气壮?“既然是我自己的房间里,莫说放几只假手指头,就算放一具医用骷髅,也属于我个人习惯吧?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王安罄小姐,说不定你今天睡到半夜,身边就会多了一具骷髅,怕不怕?”

那场景稍及想象,惊魂甫定的王安馨又发恐惧惊呼,王倩脸色更显难看,“老公,管管你的女儿!”

“住了我的房间,挪了我的东西,还动了两件我只穿过一次的晚礼服。我想问,谁给了你们这样的权力?爸爸,是您的允许吗?”

“馨馨。”田依川面色平淡,“趁着时间还早,把东西搬回客房,好好休息……”

“依川,馨馨从那么远来投奔我们,我们长辈应该疼她照顾她!你要纵容你的女儿到什么时候?你不是才给了她一栋公寓?有了公寓,不就是为了搬出去吗?既然要搬出去,房间当然要重新分配,有什么不对?”谁想做什么坏心后母?谁想如此歇厮底里?如果那个女人的女儿能懂得安分,如果能不在她面前出现,她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倩姨误会了,我要公寓,只是为了要公寓,和搬不搬出去没有必然联系。”田然左手把“手指”玩得不亦乐乎,右手拿牙签别起果盘里的奇异果递进嘴里,嚼咽得煞是斯文秀气。“抱歉,让你失望了。”

“……不提房子,就说你今天做的这件事!你用这么恐怖的东西来吓唬馨馨,安得哪门子心?这种下三烂的事,是你那个在英国淑女学校毕业的妈教你的吗……啊!”

前一刻还在斯文食用餐后水果的田然,下一刻把整盘的水果甩上了面前女人的脸,红的西瓜,绿的奇异果,在田太太脸上涂抹盛放。

田依川原本因妻子的口不择言沉下了脸,猝然又因女儿的举动丕然色变,“然然……”

“抱歉,田先生,您该了解您的女儿,在我被怒气冲昏头脑的时候,做任何事都有可能。”一句平常话,让她说出了恐吓意味,田然决定稍后反省,而此刻,她迈过茶几,行至田太太跟前,同情地叹一口气,“你真是让我很无语。只要我让你好过一阵子,你都会忘乎所以来挑衅我的底限,致使总让我有一个不能和你和平共处的理由,我真是服了你。而你——”手指点住王安馨,“半小时内,把我的房间腾出来。”

“姑妈……”王安馨不想示弱的,她从姑妈嘴里听说过田家这个骄纵蛮横的大小姐,也以为自己来了就能对付,可是,姑妈没告诉她,这个年纪和自己相若的女生会让人有矮了半截的压迫感。她想求助姑妈,可是姑妈也自顾不暇吧?保姆送来的毛巾只敷在脸上,耳朵也听不见了吗?

“还不快去?是需要我帮忙吗?”

明明田然笑脸迎人,却有寒意由后背心一蹿而过,王安馨确定这个地方不应该是自己的安身之处。

“稍等一下。”

刚一转身,又被人叫住。

“那两件被你穿过的晚礼服归你了,原价不必提,按它们如今在二手店的市值,差不多是三万上下,我算你两万五,明天我想拿到,现在先写个欠条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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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小姐,真的是你?”车停进了停车位,刚刚按下遥控,传来一声迟疑探问。

田然转首一笑,“李秘书,早。”

“这……”是你的车?眼光扫过那辆粉紫色mini cooper,李菁含蓄浅笑,“早。”

同层同室,当然要结伴而行,但不算熟的两个人,总要找些话题来热场。

“田小姐,这段时间真的有劳你了。”

“给我发薪水的又不是李秘书,李秘书不必太客气。”

“总经理是个要求很高的人,在我之前,曾换过好几任的秘书,田小姐能够做下来,足以说明田小姐的工作能力。”

“李秘书能够留下来,工作能力才不容否定吧。”

“我啊,是有一点运气好,我本来做的是人力部文员,有一次送文件上来,正赶上肖润犯了胃病。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工作起来就忘了吃饭,我那几天正也胃痛,身上带着胃药。给他吃了,又叫了一份外卖,然后他口述,我打字,把他要做的文件做完了。随后经过升迁考核,我就做了总经理秘书。”

升迁考核……所以,人家是正职,她是代职?

“其实,肖润看起来严肃,有时候却像个孩子,你只有摸清他的脾气,就不难共事。你知道吗,那次我带他去游乐园,他玩云霄飞车比我玩得还疯,开始拉他去的时候,还有一百个不情愿……”

三十

凯乐餐厅。美食还是美食,帅哥还是帅哥,但心情不同,体会就难有共鸣。这是不是就叫做食不知味?

“昨天怎么没有等我?”察觉身边的女孩今天有点安静,肖润问。

“你和李秘书……只是公事上的上下级关系吗?”思虑再三,田然决定把心中的疑问提到台面上,省得只有自己在心中纠结。

“……为什么会这么问?”

“李秘书和我谈了一些话,我认为她是想暗示我一些什么,是我多心?”

肖润眸内坦净无讳,“我和李菁曾是男女朋友。”

“曾是?”

“从确定到分手,前后有三个月吧,在她休假前就分手了。”

“她休得是病假,听说严重到住院了一段时间,是因为遭受了分手打击?”

肖润起笑,“我不认为分手对她造成的打击有那么大,她动得是阑尾手术。”

“凭我女人的直觉,她现在还很喜欢你。”

“是吗?”肖润蹙了长眉,在脑袋里搜了搜有关讯息,无从肯否,“你介意?”

介意吗?如果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可以解释为介意,她的确是。

肖润眉目顿时一柔,唇角上扬,“分手就是分手了,我和她不会再有可能。而且分手是她提出来的,你的女人直觉可能有失误。”

总经理大人不太了解女人呢。在很多时候,女方向男方提出分手,是为了被挽留,而显然,这位帅哥没有。既然男方没有,女方就算心有不舍,也很难自贬骄傲地收回前言,如果不能慧剑斩青丝,顶多以退为进再谋突破,李秘书想必就属于后者。若不然,也不必对她有那番旁敲侧击的宣示。

“我不太喜欢公私不分,和她交往之前对此有过申明。但交往之后,她渐渐在公事中掺进了私人情绪,影响了我对她的判断,所以,分手是必然的。还好李秘书有着比较成熟的职业素养,虽然分手后也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适,但调适期过了,仍然是一个称职的秘书。我欣赏她这一点。”

“你能将公与私分得壁垒分明,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理智。你既然和自己的秘书谈起了恋爱,就应该预料到会有公私难分的时候。太理智,不就成机器人了?”

“机器人?”肖润指着自己,“我像吗?”

田然上下打量,肯定地点头,“有点像。”

“机器人不会……”他突然倾身,吻上她唇角,“这样。”

这个……男人不像能在光天华日下做这种事的人呢。田然刚想取笑,男人近在盈寸的嘴再度覆上,这一次,不再只是四唇相贴,一个虽短却深的吻完成。

“你没打我耳光,我可以理解为你接受我的追求了,是吗?”额首相抵,肖润气息微促地问。

田然抿了抿唇,“我也可能会公私不分。”

“怎么个公私不分?”

“比如,我犯了错,会希望你不要太严厉;比如,在我进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时候,会希望你注视我的目光里,不止是上司望下属;比如……”在男人的眼睛里发现了一脉笑意,她颊上泛热,“想到再说。”

“田然……”肖润掌心抚上她的发间,“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以这样的心情去喜欢一个人。”

告白呢。胸臆中似淌进了一汪蜜,甜意泛漾开来,“什么样的心情?”

“就是……就是那样的心情。”

“那样是怎样?”田然唇角俏皮一挑。

“……吃饭吧。”面对那些老奸巨滑的董事们的挑剔也能面若无事的肖润,白皙面孔现出一丝赧意。事实上,他会这么做,自己也意外。他以为,他和田然在润物细无声中交换心意和感觉,在该成熟的时候成熟,该拥有的时候拥有,那种细水长流的感情是他所认同和喜欢的。但今天,就在刚刚,他接到了一个男人望向田然的目光,他认识那个男人,也可以感觉出对方对田然不同寻常的在意,那一瞬,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占到主权……他少有过这样冲动的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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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这间饭店的菜已经好到可以在门口闻香止步的地步了吗?”

客户的提醒,使端木辄意识到自己正站在饭店门口。“king,你先到老地方等我,我有点事。”

那天,他秉持着最后一丝风度,把田然送到亚斯西餐厅前。看着她推门下车,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向前,看着推开那道门,走向她新游戏的玩伴……他认为两人就此算是真正结束,可是……实在碍眼。

“肖润肖总经理,幸会。”

“端木先生。”肖润早有预料,立刻起身,“幸会。”

“从上一次高尔夫过后,我一直想约肖总经理找个时间再打一次。

“那有什么问题?只想端木先生肯拨冗相邀,我随时奉候。”

“我仍然不会手下留情。”

“很巧,我也不会。”

手相握,面带笑,本来是司空见惯的寒暄客套,但由两位高大英俊的青年才俊做起来,餐厅里当即就多了一道引人眼球的风景线,但二人身边的田然很想消失不见。

“田然,我们也好久没见了,最近还好么?”面面俱到从来都是端木大少的处事之道。

混蛋在装蒜,田然也要力求自然,“一切还好,托端木先生的福。”

“这么客气,可不像我们所熟识的田然,是因为在肖总面前吗?”

肖润的长臂绕过女孩的纤腰,将人揽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然然和端木先生认识?我本来还在想要不要把我的女朋友介绍给素有美女杀手之称的端木先生认识来着,现在不必苦恼了。”

田然暂扮小鸟依人,“端木先生是美女杀手,你也不遑多让,总经理大人对自己有点信心嘛。”

“这么看好我?”肖润低眉浅笑。

“才知道?”田然举眸嫣然。

打情骂俏?端木辄挑了挑眉,一手拍在肖润肩头,“就这样说定了,改天约好一起打球。”

很重。肖润思忖着如果是在武侠时代,这位端木先生的一掌是想让自己内伤惨重。“好啊,端木先生那里有我的名片,电话里再约吧。”

很高明的趋客手段,无怪乎会被田然选为新游戏的玩伴,不错。端木辄勾唇,“ok,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但长腿掀开一步,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转身来道:“田然,后天我们的家族聚会你应该会到吧?我姨妈说一直想和阿念的女朋友好好聊聊,那天是好机会,到时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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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想,端木辄也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吧?”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一个小时前还在向人家打听前女友概况,现在轮到她来坦白从宽。田然感叹着,“我和他有一段……过去。”

“过去”用在这里,还算适合吧?不是男女朋友,不是情人,只好归类于“过去”。”

“我和端木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他……”肖润不想背后道人长短,发动了车子,直到驶上正途后,方在斟酌中扔出一句,“只要是过去了就好。”

“介意吗?”她睨着他立体如雕的侧脸。

肖润哑然失笑,“这么快就还回来,你不懂得吃亏是不是?”

“答对了。”田然莞尔。

“可以告诉我你这个性格的成因吗?”与其谈一些两人的前尘往事,不如找一些加深彼此了解的话题,毕竟,过去就是过去,追究下去毫无意义。

“小时候,爸爸和妈妈为事业冲刺,送我到外祖父家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三到六岁,据说是性格形成期。我外祖父的家在欧洲,因为我的肤色,经常受一些外国小朋友的欺负,开始我也回家哭诉过,外祖父以及舅舅他们告诉我,可以去看表哥表姐们是怎么做的。我看了,他们的做法是,别人骂时就骂回去,别人打你就打回去,骂不过打不过不要紧,熟能生巧。”

“这算是家训吗?”

“就算是吧。”

敢情,不是每一个中华民族的后裔到了海外都以传播孔子他老人家的儒家思想为己任?长见识了。

“前面路口左转。”田然指点路径。

“我记得该直走的。”

“那几天是住朋友家,我今天回家。”

“我还以为你没和董事长住在一起。”

“呃?”田然微怔,“你知道我和董事长的关系?”

肖润侧眸,“你不想让我知道?”

“倒也不是。”本来,她就打算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向他说明的,既然想要认真的交往,便该坦诚以对。

“上一次带你去回来璀璨公司的十年酒会上,我就猜出了你出身不凡。如果不是对那种珠光宝气的场合司空见惯,很难有那份坦然。记得当初在初进职场时,我曾为此心理严重失衡,后来,有一位前辈纠正了我,不然我可能会误入歧途。”

田然发噱,“照你的说法,那种场合好像很容易诱人溺足深陷似的。”

“对从未见过那个世界的人来说,的确是。不然,你以为萨克雷的《名利场》是写假的吗?”

“如果我有5000英磅,我也会是一个好女人?”

“哈哈哈……”肖润纵声大笑。和她在一起,大笑变成了一桩容易的事。

一个在那样的环境淬养出来的大小姐,骄纵几乎是一种本能,他给人做高级打工者,见过的,应对过的,不知凡几。在面对同事的欺生,听着公司的流言时谈笑以对者,田然是唯一的一个。

“田然,我很庆幸,在这个时候遇见你。”

如果我有5000英磅,我也会是一个好女人。曾几时何,他也差点要说出与这句台词相差无几的对白,在他被那些钻石耀花了眼,金表晃浮了心的一刻。于是,他庆幸,他是在度过那一刻的迷失后遇见了田然。

“我家到了,总经理要不要进来拜见董事长?”自家大门口,田然巧笑倩兮地睇问。

“总经理今天要即早回家就寝,拜见董事长另择吉日吧。”肖润为她拂开挡在眼前的一抹发丝,一个告别kiss落上佳人光洁额头,“晚安。”

“晚安。”田然抓手作别。目送男人坐回车子,转过街角,才回过身,却与街灯yīn影下的一双眼睛不期而遇, “……果儿?”

“是我。”田果儿走到光亮照映处,一张娇艳脸容半明半暗,“怕打扰了你,先躲起来了。那个是你的新男友?”

田然甜笑,“你见过我有旧男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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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这套衣服吗?”

“当然喜欢,我在网上看过这个牌子,五千多块呢,果儿,你真幸福,一套衣服就抵得上我爸和我妈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换一身华衣,在穿衣镜前的尽情旋转,心中畅想着犹如灰姑娘蜕变的传奇,而且,是不用担心午夜钟声敲响的那种。

“这就叫幸福吗?”田果儿淡哂,“田然的手里,有她妈妈留给她的田氏股份,有她外祖父送给她的一个上市公司,我爸送的一栋价值百万的公寓,一辆几十万的车子,还有每个月定时打到户头里的超出你父母半年工资的零用钱。如果我这就叫幸福,她该有多幸福?”

田果儿每历数一桩,充斥在王安馨脸上的嫉妒就强盛一分,“这……这不公平!凭什么她……她能这样?凭什么她能过这样的生活?不和别人比,你呢?你爸对你有对她这么好吗?”

“我爸爸……我爸对我怎样不在这次的讨论范围。”她不需要一个外人替她探讨父爱的公允与否,何况这个外人只是工具而已。“你要知道,田然的幸福不止以上几点呢。”

“还有什么?”

“她还有一个极品男朋友。”中指、无名指间,在手包里夹出一张照片,“看看,很英俊吧?”

何止英俊?“那个除了家世就没有哪一点能拿上台面的女人,这个男人能看上她,是他瞎了眼!”

“唉,我相信,这个男人是被田然骗了。他选田然,是因为不够了解她。田然在以前,可是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呢。”

“什么不好的事?”

“我也是无意间拍到那些照片的,我不想拿出来,让爸难过……”

王安馨眼前一亮,“有关田然的?什么样的照片?”

“就是她和一些男人……”欲言又止,“算了,我不能让爸难过。”

“我们可不以不让你爸难过,只让田然难过,我们把照片给田然的男人看就好了!”

“我不会的,我不会去做这么没有格调的事。我不会去找那个男人,我相信,他早晚会看清田然,到时候……”

“你不去,我可以去啊,你做你有教养的大小姐,我去做这个坏人,这也是为那个被蒙在鼓里的男人好!把照片给我,给我……”

明明愚蠢,却喜欢自作聪明。这么容易就为己所用,真是缺乏成就感呐。田果儿嫣然一笑:姐姐呀,不知你又要如何度过这一关?

三二

接到向情电话的时候,田然还没有下班,但电话里的声音实在太急促太迫切,她只得像肖润告了假,早一步离开公司。约定的地点就在公司大厦的咖啡店,她到后找了五分钟,才在角落的座位里发现了向情,后者娇小的身躯竭力蜷缩着,似乎正在不遗余力的想把自己缩小到直至不见。

“情情”

向情先被她的唤声吓得一栗,抬头看见是她,蓦地跳起来将她抱住,“田田!”

和田然的一干死党相同,她也爱以她的姓氏作昵称叫她。

“怎么了?”一个星期前和她及欧阳念一起喝茶,还是一个活力十足阳光四射的小妮子,时隔一周这么就形销骨立成这副模样?

“田田,你救我,救我好不好?你一定要救我!”

眉和眼皆让恐惧充斥,脸和唇都是一色的灰白,下巴仿佛被刀削出来的尖,两颊失去了羡人的光泽粉润.田然把她按在咖啡店的沙发座上,握着她冰冷的手,“把面前的水喝了,再对我说你想说的。”向情依言把面前的冰水一饮而尽,感觉着来自手上的热力,情绪略显平复,“田田,我只想到你,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求助谁”

“过去的这一个星期,我一个人在一个黑屋子里,除了几瓶矿泉水,几个面包,我什么都摸不到。今天早上有人开了门,我出来以后,一个人都看不到,只知道自己在郊外。可是,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也知道我告不了她。田田,我好害怕。一个人在那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没有被放出来,连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好可怕,若干再久一点,我会不会自杀,会不会?”

欧阳夫人出手了。田然拥住她瘦薄的身子,“我可以帮你什么?”

“让阿念爱上你,好不好?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他一定会找我,可是,他如果找我,下一次被关进黑屋子里的人是我家里的谁,会关多久,我根本就不敢想。我承认我怕死,我是个懦弱的胆小鬼,我不想为了一场恋爱,把性命赔上,把全家大小都赔上,你让阿念爱上你好不好?”

田然难置可否,“我先送你回家。”

“不,我不敢回家!”向情把自己团团抱住,“我就是在我家的巷口失去了知觉,醒过来就是黑屋子了,黑屋子门口有封信,要我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家附近肯定有人盯着我,我不能回家,也不敢!”她可以理解她的恐惧。她有一位患幽闭恐惧症的表哥,人高马大的人一旦进入电梯就能呼吸不畅甚至晕厥。一个人在一个黑漆漆的密闭空间里被关了一星期,她的症状不算是最重的。

“可是。”

“我刚才打电话给家里,我妈说我堂弟在学校和人打架,被派出所拘留,四十八小时过了以后刚放出来,又以其他名目被拘留。如果我这个时候回家,我弟弟。我不能去找阿念,我的同学们又都是和我一样的人,田田,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为她安排一个住处不难,帮她离开这个城市也不难,但是,要帮她的弟弟。

她翻着手机上的名录,始觉这件事,老爹不能求,死党们确实爱莫能助,尤其不能让莫荻那个新闻界女强人得知一丝半毫,以免她那个刚烈性子为自己招灾惹祸。这个时候啊,她忍不住要羡慕起那个在世界各地都有一位大人物做情人的小阿姨。

“然?”

电话彼端传来的不无意外的诘问,提醒田然她的确拨出了端木辄的电话。唉,早知如此,她在那六七年里也学小阿姨多方开花,不把时间浪费给了一个人,可惜可叹。

“然?打了电话不出声,是在干嘛?”

“帮我一个忙。”

“嗯?”

虽然有点小小的不甘,但不得不承认打给他是再妥当不过。有能力解决又不必担心受欧阳家刁难的人,非他莫属。

“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问清了地址,端木辄挂了电话,推开身边小姐们的敬酒,想自己的助理点了点头,“招呼好几位老总,我先走了。”

他生性风流不假,却并不热衷这类声色场所,来此纯粹是陪那些好色贪杯的客户应酬。酒买了,钱花了,人也替他们点了,告辞就是。

与田然汇合后,端木辄打了几个电话,半个小时收到回音,遂向情道:“你弟弟已经出来了。”

“谢谢,谢谢,谢谢。”在田然的怀抱里力持镇定仍忧惧忡忡的向情迭声称谢。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我要走,要离这里远远地……”

端木辄与田然互觑一眼,“没想过与阿念联系吗?这一周他找不到你,很着急,要不要现在打电话让他过来。”

“不行!”脸上那点被田然逼着吃了一个排骨饭养出来的血色再度蒸发殆尽,“不能找他,找他来,出来让事情更恶化,还能怎样?”

“他是你的男朋友,你有什么事该让他知道。他有多喜欢你,你最清楚吧。”那个表弟,痴情度堪称现代杨过。

“就因为清楚,所以更害怕。”向情小脸痛楚扭曲,却眼中无泪,“我认了,我怕了,在世俗面前,爱情的里面远没有那么伟大,或者,爱情对我来说太奢侈,或者,是阿念这个男人对我来说太奢侈。”

把向情摧残至斯的,是世俗的力量,还是爱情的力量?田然费解。“算了,你此时的情绪太乱,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要等冷静下来再说,你需要好好休息。送你回家?”

“你那个姨妈已经让人家有家不能归了。”田然拉起向情,“走吧,到我的公寓先住下。”

那栋原来用于田先生应酬过晚时下榻的公寓,就在距田氏公司不远的高级住宅区。划归到田然名下之后,便成了她和死党们另一个不怕被打扰的聚会所在。她相信,就算欧阳夫人耳眼通天,察悉了向情所在处,也不会去随意破坏。

三十三

“这是你的公寓?”

打理向情洗澡换了衣服喝了一杯热牛奶睡下,近一个小时后出了卧室,正见某人从阳台到餐厅,悠来晃去,姿态好是自在,一种领地被侵犯的危机感陡然升起,“你该走了。”

“唉,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端木辄话间,大刺刺地坐下,长腿尽量伸展,高达的身材让三人沙发的空间显得局促起来,“好现实的honey。”

“随便你怎么说,我要走了,难道你要留在这里陪你表弟的小女友?”

“你一个电话,我就撇下了客户赶过来,为此可能损失一笔几百万的单子,做人呐,要有同情心。”端木辄长袖善舞,交际能力一流,但与人应酬时废话极少,偏偏这个田然,让他怀疑自己有做三姑六婆的潜质。“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不会拦你,但我要休息够了再说。如果不放心我和小情情独处,麻烦倒杯水过来,谢谢。”

当混蛋再加上无赖时,她是很难奈何的,何况,今天的确应该谢他。田然进厨房倒了一杯冰水,加了点力气置在他面前的胡桃木茶几上,“少拿什么客户什么单子来危言耸听。只是,如果因我这通电话打扰了你的好事,我道歉。”

“好事?”端木辄啜下半杯水后,坏笑泛起,“你以为我接电话时是在……”

“你身上那股灯红酒绿的味道能骗得了谁?”

“有吗?”端木辄左右闻了一下,索性不再解释,“honey 既然知道打扰了在下的好事,想过要怎么补偿在下了吗?”

这类级别的调戏,田然有高度免疫力,“你想让我后悔这通电话打给了你?”

“难道我该很荣幸你找的人是我?”

田然嗤声,“随便你。”

真是一个可爱的别扭小女人。端木辄笑意未敛,言归正传,“你把向情安置在这里,想过下一步要怎么帮她了吗?”

“没想过。如果她想避开欧阳家,我或许还能助一臂之力,其他的就爱莫能助了。毕竟我不是她,没办法代她大战老巫婆。”

“老巫婆?谁?我姨妈?”

“难道不是?”

“你必须承认,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这类的老巫婆不是少数。”

“所以,比起老巫婆,我反倒喜欢哪些以打牌购物说八卦为主要度日手段的闲闲贵妇。”

“所以,你喜欢我妈?”端木辄揶揄着。

“还好吧,你妈妈比你可爱多了。”

端木辄勾唇,“母亲大人对人生的要求的确要简单得多,只要不触碰到她的底限,什么都好商量。”

“我和端木太太只是泛泛之交,你不必说得太详细。”

“真没良心,枉我的母亲大人是真心喜欢你。”

田然起身,“我走了,你走得时候把门关好。”

“然。”她经过端木辄身侧时,被他探手抓住了手腕,她垂眸,和他深邃的注视相遇,听他低低道,“我很高兴,你找的人是我。”

她一怔。

他在这时站起,俯下脑袋,快不及挡地从她丰满的翘唇间窃去一吻,随即笑如偷腥成功的猫,“走了,我送你回家。”

“端、木、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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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小姐,上午十点端木公司的业务代表要来谈联合促销策略事宜,你监督行政部提前布置会议室,调试投影仪。”

“好。”

“在此之前,要先确定企划部的蓝经理会出席。”

“好。”

“还有……”

上午九点,经过秘书室,肖润略作停顿,磨砂玻璃做成的办公室门半开半盍,让他可以对其内情形一览无余,话音也能清楚耳闻。李秘书前辈的姿态,吩咐的口吻,他都不意外,意外的是田然毫无芥蒂的配合,这份职业素养与她投身职场的职龄并不相符。也许,有些素质是与生俱来,有人天生适合吃这碗饭。

“总经理,您来了?”李菁先一步发现了立在门口的上司,迎上来,先接过上司手里的提包和公文夹,“咖啡还是茶?”

“绿茶。”肖润暗瞪了没有对自己这个男友上司抢献嫣勤的田然一眼,推门迈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那一眼,使田然觉得无辜,李菁颇感诧异。

“田小姐,你和总经理……”

“怎么了?”

“……没什么。”不问出来,自己作任何努力都是名正言顺。问清楚了,又不可能放手,反给人一个话柄,何必自寻烦恼?

美女欲言又止,田然也不追问,只管按日程开始一日工作。反正有关总经理大人的诸多内勤杂事,李秘书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二十分钟后,李秘书仍在总经理办公室报告一日工作行程,敞开的办公室门被人轻叩两三声,“请问,肖润总经理在吗?”

“您是……”她抬头,随即愣住,在大脑开始分析前,质问已脱口而出,“你来干嘛?”

“这是贵公司对待客户的态度吗?”端木辄虽在笑,却含有几分公式化的虚应。

哦……看清了他身后的一名随行人员,她当即感觉唐突,赧然道:“对不起,是我反应慢了。请问您是端木公司的洽谈代表是吗?请先随我道会客区坐一下,两位喝什么?”

想来那桩合作促销案非同小可,劳动身为总经理的端木大少亲自出马。不过,那位可爱的前台美眉别是被访客的电眼迷晕才好,有客来访总经理,竟然没有一个提前电话打来报备。

“不用麻烦,直接领我们到会议室吧。如果贵公司的肖总在十点之前没有什么特定的安排,我们不介意提前开始。如果肖总不方便,我们可以借用贵公司的会议室讨论一点公事。”端木辄的随行人员也是他的市场经理如是道。

“好,我会转告。”

“麻烦带路。”端木辄道。

“请随我来。”原来这厮在工作中是这样的状态呢,眼光内没了惯有的戏谑之后,认真鉴定得不像她所认识得那个情场浪子……

“一星期没见,你更漂亮了。“

她……收回前话,混蛋就是混蛋,就像掺了三聚氢氨得“坏蛋”,不管油浇水煮仍是不能入腹得“坏蛋”一般,端木辄啊,死性难改!

那句话,是她把人带到会议室,通知了总经理,再送来茶水端到端木辄跟前时,听到得一声亲昵意味十足得耳语。而在她遽然举眸时,后者却仍是那张不苟言笑的俊脸,仿佛一秒钟之前,是她自己自作多情的幻听……再说一句,混蛋就是混蛋。

三十四

套一句说书唱戏者的台词,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处于公事中的端木辄,绝对不是那个游戏人生的端木辄。处于谈判中的肖润,也敛尽温雅,尽显锋芒。这一场唇舌交锋,两方有张有驰,有擒有纵,各守底限,寸土不让。

“肖总,选择贵公司进行这场洽谈,是为充分表明端木公司对这场合作促销的诚意,但并步代表我方可以无条件妥协。以端木公司与田氏公司的名义联合促销,以做装饰送材料的名义进行策划,合乎消费者的消费习惯,更易找到活动宣传的切入点。”

“说到诚意,对于一项互惠互利的合作,相信双方都有足够的诚意,田氏愿意出资百分之六十已经充分可以表明,买到一定价位以上的材料送装修,是我们企划部今年推出的重大策划之一。对此,我们很难做出让步。”

“贵公司在出资多于我公司的情况下与我公司合作,相信不是为了赔本买卖。出资百分之六十,正是基于对这桩策划案的信心,但更应该顺从市场规律,从消费者的消费心理出发,以期得到最大的回报。”

“贵公司在市场上的占有率及良好口碑,是我公司选择贵公司的原因。得到贵公司的良好的回应,是我公司所乐见的,但并不意味着我们愿意失去主动权……”

在两人的话流畅利索淌出唇舌时,都给人无懈可击之感,但另一方总能找到切入点予以反驳。田然纤指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飞速敲击,心里大呼过瘾。

两个小时后,双方签下初步协议。

在如今商界,若想取眼前之利,不妨痕利快绝,不留余地,不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若以经营百年老店为宗旨,就不可能一头独大,独占其利,共赢共荣才是彼此的默契共识。

“好,我们在宣传中推出‘装修送材料’‘购材送装修’两套方案,供消费者自由选择。”

“让市场来决定是最明智的,希望我们这一次合作过后,还有下一次的合作机会。”

签字,握手,例行程序完毕过后,合作达成,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亮出笑颜。

“端木,午餐时间到了,一起用餐吧,我做东。”

“不了,下午的行程很赶,改天再约,我来请。”

“也好,那今天只能抱歉了,我送你出去。”

“请。”

这一派的谈笑风生,哪里还有一丝刚过不久的剑拔弩张?

田然抱着小巧秀气的笔记本电脑紧随其后,将人送进电梯,感叹道:我今天算是领会了‘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的真谛了,为各自的利益最大化而奋战时,时对手,另一种意义上,也可以解释为敌人。协议一经签订,放下笔的那一刻,就成了合作上的朋友。”

肖润以手拍了拍她头顶,“孺子可教,继续努力。”

“是,总经理大人。”

肖润忍住了将手抚上她细嫩脸颊的冲动。

他决定……不去计较了。

两个小时前踏进会议室时,第一眼所见,她正与端木辄目光胶着。一对分手的男女重逢该是怎样一番情形?他无从参考,但同为男人,很难忽视端木辄注视田然的目光,热切而强烈。这一点,恐怕连端木辄自己也不曾察觉,否则,不会放田然走。而自己在那一刻,成了一个看在眼中的旁观者。那个感觉很不好,他不喜欢。

“把今天下班的时间给我,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约会?”

“不行吗?”

“总经理与女朋友约会,需要我这个秘书为你订电影票吗?”

“如果我的秘书不愿意为上司的私事浪费时间,可以到了电影院以后随机选择。”

“我会考虑。”

自感被当成隐形人的李菁适时递话,“总经理,今天晚上八点,您要参加天苑建筑发起的一个业界酒会。”

“这样吗?”肖润蹙眉。他清楚记得上午落实全天行程时,并没有敲定是否应这个邀约,看来李秘书替总经理做了决定。

“晚上八点吗?下班时间时五点半……”田然稍加沉吟,眼前一亮,“总经理,我建议您和您的女朋友可以利用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找个气氛好的地方吃个饭喝杯茶,至于电影,不妨改日。”

“听从田秘书安排。”肖润笑意赢眸,“记住,我的女朋友还要随我出席酒会,田秘书在安排的时候,要考虑到给她留出化妆换衣服的时间。”

“……好吧。”呜,她讨厌酒会。

在她小脸上寻到了一丝愁眉苦脸的迹象后,肖润心情更好,“给我订牛肉面,大碗的,谢谢。”

李菁望着上司高达英挺的背影回到办公室,再瞥一眼甜美可人的田小姐,一双精明秀眼掠过深沉。也许,一星期前找到公司来的那个人,她该给人一个出头的机会?虽不知她我在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何方法宝,有没有她所描述的那般具有奇效,但何妨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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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会只是一个酒会,和一经参加过的那些闷死人不偿命的假面酒会没什么不同。但在酒会上遇到何玫,算是喜出望外了,有朋友同乐好过何一些半生不熟的人装熟。

只不过,她的手在拍上何玫肩头前的一秒钟,停住。

“你要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亲眼看见她,让我这个赝品知道正品回来了,赝品该识趣地自动消失了,对不对?”

何玫呜咽泣问的,是立在面前的一个俊逸男子,魏家大少魏勉,也是天苑建筑的执行总裁。

田然认识魏勉,却不解何玫和他怎会有了瓜葛?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让我离开,这在一开始就约定好的不是吗?你为什么要我像个小丑似的来到这里,站在这里受人讥笑,为什么?”

那男人目光沉冷,凝颜不语。

“……我明白了……再见。”何玫回身,并没有发现离她极近的田然,泪水泗流的心型小脸苍白如纸,踩着高跟鞋的脚步虚浮两步后骤然狂奔,拖着一袭露肩橘色礼服,如一朵烧人亦焚己的火焰,卷出宴会厅。

“玫玫!”田然愣了一秒,见魏勉不为所动,加步紧追。

“什么事?”在宴会厅门口,肖润拉住了她。

“是玫玫,她……她有心脏病,我怕她……”

“走吧!”肖润不再多问,携她追了出去。

何玫当真晕倒了。在酒店门口,直直向冷硬的台阶栽下,若非他们赶到及时,后果无从预料。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在替班来的欧暖催促下,田然随肖润坐上车回家。情绪却一时无法调适,直到家门在望,始终无语。

肖润把车停在路边,凝视着神情怔忡的田然,“你真的处处给我意外。工作的态度,能力,悟性,为人处事时的成熟聪慧,每一次都给我意外。这一次亦然。”

“……什么?”田然思绪还在何玫那段地下爱情故事上徘徊,怔问。

“你对朋友的热情,实在是很动人。”他没有那样的朋友,所以 不曾那样热切关怀过一个没有血缘的人,田然这个在本质上属于偏冷的女孩,能以那样的热情去对待朋友,很动人,很让人渴望成为被她关怀的那个。

田然叹息,苦笑,“可惜的是,不管是如何亲近亲密的朋友,我们都无法代替她承受伤害痛苦,就算她痛断肝肠,我们也束手无策。”

“谁都没有办法替代别人的人生,一个人在痛苦的最想要的安慰,就是有人能站在她身边,由着她哭,听她倾诉,抱着她,什么也不必说。我第一次高考失利时最希望我妈做的,就是这件事。

“她没有吗?”

肖润干涩一笑,“所以我说,你的朋友很幸福,有你们这群可以共听心事的朋友。”

“原来你高考失利过。”田然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工作以外的肖润了解实在是寥寥,“你妹妹怎么样了?”

“正在看心理医生,进展还不错。”

“改天安排我们见个面吧。”

“好。”她的话,使肖润面色生柔,掌心按在她颊上细细抚挲,“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承受的无奈和痛苦,不管是多亲密的朋友和亲人都不能替而代之,你已经做足了朋友应该做的,今晚别想太多了,睡个好觉。”

两人在门前作别,直到那道纤丽身影被田家厚重的大门完全隐去,肖润才收回目光,移步回到车前。

“这位先生,你等一下!”yīn影里,等候多时者如鬼魅般一跃而出。

三十五

向情的事悬而为解,何玫的事接踵而至,这一夜,田然睡得辗转反侧。翌晨六点就从床上爬起来,冲了一个温水澡后,穿衣,化妆,下楼。

“然然,这么早?”正在厨房操忙的保姆高姨听见动静,探头望见是她,“面包已经烤好了,再煎个**蛋好不好?”

这位高姨,是田然妈妈还在这个家时雇聘来的,视田然如同己出。现任田太太对她虽多有不满,也擅自开除过两次,但都被田先生一通冷厉斥责,并亲自将人请了回来。依高姨的话说,她在这个家,是为了照顾田然,否则何必受这份气。

田然抱了抱高姨,“不用了,我今天有点事要早出去,到公司会记得用餐的。”

“姐姐,早上好。”

呃?田然讶异回视从楼梯上优雅踱下的田果儿,眉心微颦了颦,“早上好。”遂行色匆匆出门去也。

坐上了赶往公寓的出租车,她腾出了心思,开始犯疑:田果儿主动和她打招呼……这件事,有点诡异呢。

别说她少见多怪,既然少见便会多怪,压根未见的话,她就更该奇怪。

田果儿虽是王倩的女儿,但她们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称不上交恶。田果儿进田家时,田然离开,两个人之间没有谋面。直到十二岁再被接回田家,虽朝夕相对,也如同熟悉的陌生人,一年说过的话都时屈指可数。王倩不喜欢田然的存在,驱赶她离开视线一度是其努力不懈的目标。而田果儿不会助母为虐,也不会仗义执言,以云淡风清的旁观者姿态,看自己的母亲和异母姐姐的斗法。虽然随着田然年纪增长斗法手段也随之升级,王倩占上风的机会越来越少,以至再无胜绩时,田果儿偶尔会配合母亲的要求扮扮可怜博点同情,但对田然从不曾造成威胁。田然一直认为,她和田果儿,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各安其事,各行其道而已。

那么,今天她主动来打的这一声招呼,莫非是全球气候变暖所产生的异变?

在将这个不合常理的环节归罪于环保问题以后,她便不再费心思虑。

“田然!”

田然一只脚踏上田氏大楼的台阶,耳边袭来重喝,手臂被人以强硬的姿态扯住,她一个踉跄,险些载倒。

“欧阳念?”料到是他,听出是他,但仍被这个欧阳念吓了一跳。这可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优雅贵公子?

不是邋遢,不是不修边幅,她甚至看得出,欧阳念是特地修整过才来的,但西装革履脸面干净的他,就是透着一股子潦倒,一股子灰寂。

“告诉我,情情在哪里?”

“情情?”

“别说你不知道,我查过她的手机通话记录,她这一段时间只打过你的电话,告诉我,她在哪里?”良好的教养使他不至于失态咆哮,但他的眼睛已经这么做了。

“欧阳,情情她不想见你。”说得好艰难。

“你只要告诉我她在哪里就好!”

“她……”她何尝不想告诉他一小时前她刚刚探望过向情?“还算好。”精神依旧处在那一个星期的黑暗幽闭里,安全暂时无虞,就算“好”吧。

“她在哪里?!”教养的维持到了底限,欧阳念一声高分贝的呐吼如雷轰耳。

正值上班时间,田氏大楼进出不绝,田然随即发现自己和欧阳念成了众目焦点。

“欧阳,你冷静一点……这样好不好?我现在要上班,五点半下班约在对面的咖啡店见面,到时我们再详谈。”

“你现在就要告诉我,情情在哪里,情情呢?”

“欧阳!”对如此一个濒临绝种的痴情种,田然实在是很想好声好气温言相劝,但这桩事又与她何干?他欧阳少爷相思欲狂的崩溃前情绪又凭什么要她承受。“拆散你大好姻缘的人又不是我,你这算什么?”

“情情她……”

“我说过下班就是下班,你再拉扯下去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什么!现在,就是现在,放、开、我。”

二十几年的岁月里,身体里或许养成了对强势女人服从的惯性,在她冷定的目光下,欧阳念的手迟疑放开。

瞥见他那副僵硬着痛楚焦灼的脸色时,田然恻隐之心又油然而升,“我下班以后会到对面的咖啡店等你,拜拜。”

经欧阳少爷这一闹,原来宽松的上班时间变得拮据,打卡时,指针已划向八点五十九分,差一点呐,就让她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早,李秘书。”

一身白色裙式套装职业感十足的李菁淡声道:“不早了,我半个小时前到的,煮了咖啡,监督保洁清洁了总经理办公室,开窗通风,准备了一天的工作行程。

“李秘书辛苦。”田然自知理亏,听之受之就是。按工作职责,做这些事的是她。

“辛苦倒是未必,我只是想提醒田小姐,不管你的物质条件如何优渥,既然做了这份工作,就该全力以赴。”

“我绝对赞成。”田然含笑。

“你……”李菁还有后话要说,但眼神被电梯里出来的人影牵系过来,“总经理早。”

“早。”

“总经理早。”田然也紧随其后。

出人意料的是,职场礼仪向来无可挑剔的总经理大人,并未回应她的问候,从她面前经过,也未做任何停留。

好冷。在两人错身而过时,田然感受至斯,且笃定不是错觉,就连那道厚重的桧木阖得严丝合缝,也未能挡去由肖润身上散发来得凛冽冷意。

“总经理怎么了?”李菁也有所察。

桌上分机电话响起,田然刚把话筒拿到耳朵跟前,只听得:“今天下班后等我。”

“……总……咦?”没声音了。

为此,她不得不趁着中午用餐时,进总经理办公室说一声,“总经理,我今天下班后有事,所以……”

“约了人?”

“是啊。”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人,关于什么事吗?”

“这……”

“不方便?”

“……有点。”

“我知道了。”

这算是交代过了吧?田然尽量不让高跟鞋发出声响,挪动脚步……

“人生对你们这群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放纵还是游戏?”

“……呃?”

36

看着眼前清纯甜美的田然,肖润始终不能把她和照片里那个妖艳冶媚的女人联在一起。

本来,他不打算相信那个从暗影走出来还用纱巾蒙脸的奇怪女人。以如今的科技手段,一些照片并不能准确说明问题。可是,照片里占大部分版面的男主角不是旁人,是端木辄。

今天一早,他睹见了在田氏大楼门口她与欧阳念的拉扯,他也不想根据那些欲言又止那些艰涩挣扎的表情望文生义……只是,端木辄曾提过欧阳念的吧?

作为一位高级经理人,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这个由金色雕饰的社会圈子,见多了这个圈子里的同龄男女。其中,不乏生下就要接受接班人训练的第二代第三代,也有以放纵游戏为乐的纨绔子弟,挥金如土、夜夜笙歌皆属平常,吸食大麻,杂乱xing交是其生活常态……因为那些了解,他对这个圈子没了最初敬畏的仰视,断除了跻身其内的渴望,纵然在面对那些精明强干的少东时,心底也再无自卑。更因为了解,当田然出现时,他方感觉她如此珍贵……

可是,照片里的田然,正是那些奢靡腐烂的富家子弟中的一员,照片里的男人,不止一个端木辄。

“告诉我,这些是电脑合成吗?”肖润把装着照片的大信封向前一推。

“这是什么?”田然一脸懵然。先是被他天外飞仙般的一句话绊住脚步,随后诧异看他把办公室的门上了内锁,但不知公私分明的总经理大人,意欲为何?

“看了就知道了。”肖润将所有情绪都隐于一张沉静面具之后,他想,他会听她的解释。

田然看了,果然知道了。

眼前没有镜子,她不能窥知自己在看到那些照片的刹那表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但她能感觉所有热意从皮肤表层蒸发抽离时的生痛——这些照片,记录的正是她最荒唐的岁月。

手里捏着的这张,暗红的灯光下,一头张扬狂乱的卷发,一身紧身低胸皮衣皮裙的她,以最野放的姿势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那个时候,她和端木辄还不是彼此的专属玩伴,她记得那天她进了雅士,与一个新到雅士的小女生如胶似漆的端木辄并未发现她的到来,而她不乏旁人的邀请,没有过去打扰……

这些照片,一张又一张,形色各异,姿态不一,但两个字足可概之:荒唐。那段灯红酒绿的放纵时光,那段刻意叛逆的错轨人生,真的荒唐。

“……不是合成。”

纵然没有这个答案,她的脸色也已经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由浓重挫伤形成的一汪巨浪拍击上肖润心头,他须命令自己强吸一口气,才能稳住那股肆虐的紊乱。

“我……知道了。”

“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昨天晚上,在你家门口,一个蒙脸女人……”尽管对方一再叮嘱他不能说出照片来处,但他没有应诺。也没有和她同谋的义务。他必须说,他讨厌那个女人,他甚至后悔自己被她叫住脚步。

“田然……”他揉了揉扯痛的额心,字字艰难,“我一直以为,你不一样的。谁都会有过去,我也有,所以我从来不曾八股到要求我未来的另一半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更不曾自大到她必须是一张由我来涂抹色彩的白纸……可是,我尊重人生,我不玩游戏,我从决定和你交往那个时候开始,就是心无旁骛的对待这段关系,而你呢?你又是以怎样讥诮的眼光看待我的认真?这些照片……”

他举起了一张,是所有照片最平常最没有夸张画面的一张,“这上面显示的日期,是上个月三十号的夜间十一点四十二分。”

夜间十一点四十二分,色彩斑斓的灯光景观下,她和端木辄偕肩走出国际公寓的大门,男人的手臂停在她的腰间……虽然就在下一秒,这只手臂因她踢上他脚胫骨上的一脚而撤走,但照相机只把格定在了前一秒。

“每个人都有对待生活的态度和处世方法,我不是道德学家,无权置喙对错。但你不该选我。不管是端木辄,还是欧阳念,都有他们挥霍得起的东西……”

“知道了。”田然神态平静,语声也平淡自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些照片我拿走了。”

但她的反应太过冷静,肖润难忍担忧,“你……”

她报以浅笑,“放心,我不会寻死。”只是,要找个地方好好呼吸。

在人满为患的写字楼里,楼梯间是很好的去处。

蹲在楼梯间的拐角处,她双收抱膝,头埋其内,两个多小时无声无息的滑过,她……想通了一些事。

这些“艳照”,不是无中生有,不是栽赃陷害,那些发生过的事,可以遗忘,也可以掩饰,却无法抹煞。那个放荡的田然确实存在过,是她生命不可规避的一部分。

就算在她结束了放纵的现在,她和端木辄走出公寓的那一张,也全非冤枉,须知他们在公寓内,还有一次四唇相接的吻。如果肖润在追求她的同时,与前女友李菁玩了这套暧昧,她也很难释怀吧?

她不怪肖润。

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并非没有见过人生灰暗一面的他,选择了一条积极明亮的前行路线,对工作有百分之百的挑剔,对人生有长远有序的规划,对事业有孜求不倦的努力,那么,对于自己的另一半,也会有品质不俗的要求吧?他会指责,会误会,源于他的在意,而她让他失望了。

妈妈,您可曾对我失望过吗?

在本能地将自己蜷成未出母体的状态时,她本能地在心里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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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上照片的第一眼,端木辄惯有的戏谑笑容当即收敛不见。宽唇抿出了削厉线条,双瞳越发幽不见底,本来就峻刻凌峭的五官,散发着狂放的冷。

“李政,帮我找到张元逵这个人,把他带来亚斯餐厅的二号包间,我给你半小时时间。”照片逐张看过,他打电话给自己在雅士的特别助理。

静坐一畔的田然没有问他此举用意。

找上他,非为他是照片里出场最多的男主角,而是,他是雅士的幕后老板。雅士有明文承诺,保证每位会员进入雅士后的私密性及人身安全。她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要承担的后果,他当然也要为自己的失信承担须承担的责任。

“这些照片哪里来的?”他问了与她相同的问题。

“一个女人送来的。”这是她与他的事,没有必要把肖润扯进内。

“你知道她是谁?”

“蒙着脸,暂时不清楚。”

“她要挟你什么?”

“……与你无关。”

“honey……”

“不要这样叫我!”那是妈妈给她起的名字,寄托了妈妈对她所有的甜蜜希望,可是,她做过什么?她做了些什么?

三十七

端木辄没想到,田然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刻,坐在那里的她,在头顶日光灯的照射下,未施脂粉的素颜薄到近乎透明,一双大眼睛明明睁开着,却覆压着沉睡般的黑……

他见过妖媚到让人血脉贲张的田然,见过让很多男人又爱又恨的田然,见过反击于人时果断犀利的田然,也见过了以一张甜美笑颜向长辈讨巧卖乖的田然。可是,这样的田然,脆弱到仿佛不禁一触,纤薄到仿佛要随光化去,他没有见过,而且是压根不曾想过会出现。

“然……”他浅唤,坐到她旁边,却不敢稍有碰触。强悍的田然、冷颜的田然都没有阻挡他去做的事,这个脆弱的田然做到了,他,不敢越雷池一步。“你吃过饭了吗?”

“我不会饿死自己。”田然盯着墙上造型别致的挂钟,“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明明如此近,却是前所未有的远。纵是在两人谈分手时,也不会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强烈的被她排斥,“……放心,半小时内李政会把人带到。”

话声甫落,独立包间的门被叩响,“端木。”

“进来。”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微胖秃顶的中年男人谈进了一个油光闪闪的脑袋,挂着戒慎戒慎的笑,迟迟不敢踏入,有人打后面很不客气地助了一把。于是,这男人身形一度踉跄不稳,但在端木辄幽冷的视线下硬是刹住脚步,端出一身的卑微打揖恭腰,“端木……端木先生,您好您好。”

“我很好,你呢,最近好不好?”

“……很好,很好,承蒙您的照顾,我……”

一个娃娃脸的年轻男孩,噙着有两个深刻酒窝的笑,“端木,人带来了,没有迟到吧?”

端木辄点头,“你在外间看着。”

“明白。”男孩打了个v形手势,退守门外。

“张元逵,认得这张照片吗?”端木辄挑了一张最保守的,也是那张他和田然在国际公寓外的照片递到中年男人面前。

张元逵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张照片应该是用手机拍摄的,像素大约在800万左右,分辨率为……”

“是你经手的吗?”

张元逵一怔,随机脸色大变,大摇其手,“不是不是!这怎么可能,端木先生您该知道,我是一个专业的摄影师,我的职业习惯是用胶片式单反相机来拍摄我想拍摄的美好事物,我对我的职业具有高度的尊重……”

“那这张呢?”端木辄再挑了一张,上面田然狂奔如一条蛇,虽然姣好的体形毕露,但全身都包裹在一套紧身长群里。

“这……”张元逵手一抖,额上当即有汗珠淌下。

端木辄目间温度骤然下降。

“端木先生,您听我说,听我说……”瞬间涌起的恐惧,令张元逵腹上的肥肉急剧颤动,双腿抖瑟得也将撑不住一身重量,“这张照片,绝对是在我向您保证之前拍的,而且早已经出了手,在向您保证以后,我没有再迈进雅士一步,绝对没有,我可以发誓……”

“出了手?怎么出得手?何时,何地,何人?”端木辄好像生怕眼前人听不清楚似地,把每个字咬得清清楚楚,不疾不缓。

“……就是……就是我那个时候……我拍了这些田氏大小姐的照片,想拿它去要挟田依川,哦,是田先生……”张元逵咽口唾液,偷瞥了一眼一直一声未响的田然,“但是,没有田氏大楼的工作证,门卫根本不放任何人进去,我在田氏大楼前转悠了几天,始终没有在门口遇上田先生,后来托朋友打听到了他家里的住址,到他家门口等着……但是田先生家好像有地下停车场,来去都是坐车,我蹲了好几天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第五天的中午,我饿了想抄近路到附近的小吃店吃点东西,就在那条街的后巷,被一个年轻女孩拦住,她问我……”

“喂!”肩膀被拍一下,回头没见人,转回脸,眼前多了一张干净漂亮的少女面孔。“我注意你很久了,你蹲在田家门口有五天了吧?是想绑架田家的什么人吗?”

“你……你是谁?”这条后巷不是一般的偏僻,属于城市里的治安死角,一个漂亮女孩怎么敢在这里出现?

“我是田家的第二个孩子,想绑架的话,绑架我,绑架我吧!"

"你……”这孩子是神经病不成?

“不是绑架?”少女围着他转了一圈,“那……是什么小报的记者?想拍田氏老板的私密照?”

“我……”

“那你就找错地方了,在田家的大门口,你就算能拍,也只是拍他和已婚妻子的,有什么噱头可讲?你不妨去查一下田先生在别处有没有金屋藏娇的地方,那样才有价值嘛。当初现任田太太和私生女的曝光,不就依赖于你们的勤劳跟踪吗?”

“你到底是谁?是干什么的?”

“都说了我是田家的第二个孩子了,我叫田果儿。”

“田然是……”

“是我姐姐。”

“你如果真是田家的二女儿,就把你父亲叫出来,我和他有话说!”

少女娇媚的杏眼在他周身上上下下搜索着,最后把漆黑的瞳仁聚焦在他略为鼓胀的胸前,“你风衣里揣得是什么?是刀还是枪?是要刺杀田先生吗?“

“怎么可能?!”一个大男人,在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面前急扯白脸的辩白,”你不要瞎说,我怎么会……怎么会……”

“不是记者,不是刺杀,那……”女孩双手一拍,“是什么把柄?你一定是握住了田先生的什么把柄,是来勒索的对不对?”

“你小声点,小声点!”猥琐小人物在利欲熏心时,并不代表胆大包天,他想去捂少女的嘴,被她一步闪开。

“哈,我猜中了!”少女欢呼雀跃,随即又探出了莹白手儿,“把东西给我看看吧,也好让我确定你的宝贝具不具有要挟田先生的价值,给我给我给我……”

“怎么可能?你……滚开!再不滚,我就……就真绑架你……啊啊啊,你放手,放手!”一个肥壮的男人,被少女骤然捏上肩头某一点,半边身子麻痛难忍,自以叫唤得如某类被屠前的家畜,实则声音只能在嗓内嘶响,不能高扬发声。

他不认识她,也不认识她的外公,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聆听中医授课讲座,也不是为了补充人体穴位知识,他是想是想……他什么也不能想,只能眼睁睁看着揣在风衣里准备换取十万花头的东西被人轻巧取走。

“这是……”女孩仅看了照片的第一张,便抬足一踢,正中他的胫骨后缘,“踝尖直上三寸,三yīn交穴,击中后下肢麻木失灵,有感觉吗?”

“啊啊啊!饶命,饶命,饶命——”

“她押着我到了我的住处,把这些照片的拷贝和底片全部销毁,还把我一台新买的尼康相机从二楼摔了下去,然后对我说,如果我什么时候想不开,可以找她咨询穴位自杀法,临走时,踹了我一脚,让我躺在地上三个小时才能动弹……她是个小恶魔!”

时过几年,仍然余悸犹存,及待回到现实,面对上端木辄那双眼睛,更多的汗珠子前赴后继地从光油油的额头滋滋钻出,怕上加怕了。

“端木先生,您一定要相信我,这些照片是在我向您保证之前拍的,从向您保证过之后,我就没有再进雅……”

“我的时间不是让你用来讲这些轱辘话的。”

“是是是,您说您说。”

“你确定那个人是田家的二小姐?”

“……她说她是。”

“你确定这一张不是你拍的?”

“不是不是,这张绝对不是出自我所热爱的胶片式单反……”

“你可以走了。”端木辄把两张照片收进大信封,“李政,带他走。”

门应声而开,娃娃脸与两只大酒窝的搭配再度登场,“张先生,请。”

“等一下。”

已经转过了身舒了口气的张云逵全身一颤。

“今天的事,我不想在日后的任何时候听到任何的一点……”端木辄右眉轻轻一动。

“不会不会,我可以发誓,如果我泄露半个字……”

“我相信你,好好经营你那婚纱摄影店,养活老婆孩子要紧。”

“是,谢谢端木先生,谢谢谢谢谢谢……”“谢”字未绝,人已被薅出门外。

端木辄回头,凝视田然,“你听见了。”

她耳聪目明,不止听得见,也看得见,“这样就能推却你失信失职的责任?”

“不能。”端木辄在田然面前,从来没有这么乖过,“当时,这个张元魁的弟弟是雅士的一个调酒师,他从调酒师嘴里听见了雅士的一些内况后,偷了他弟弟的工作胸卡进雅士偷拍照片,我以为我发现的时候是他得手的第一次。也是从那一次发现漏洞以后,雅士对员工的审核更加严格,出入改用数码识别系统。”

“还有呢?”

“……对不起。”很不熟练的一句话。

“ok。”田然拿了大信封,起身告辞。

“还没有完呢,那张近期照片的来处……”

“那张照片不是出自雅士,和你无关。”

“你妹妹……”

“我自己家里的事,会关起门来解决。”

于是,端木辄眼巴巴望着这个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田然在很努力地“使用”过他后,扬长而去。虽懊恼,至少放心了。

当田然眼睛里燃起那一抹犀利时,他笃定她不但不会冲动,还会出奇冷静,冷静地解决任何问题,也包括……铲除任何敌人。

“咚”一声,门訇然而开,田然去而复返,“端木辄,你那个痴情种表弟给我打电话,我已经告诉了他我没时间过去,因为我没心情,他说他执意要等,地点在田氏大楼对面的咖啡厅。他是死是活和我无关,你看着办吧。”

晚上九点五十分,田然回到田家,直接以钥匙开门,登堂入室。

客厅里,田果儿和其母各踞一处,一个窝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看书,一个在休闲区,如贵妇般捧着一杯咖啡,观赏电视里播放的交响乐演出。家庭影院的音响效果上佳,一首《在中亚西亚的草原上》宽广悠长,致使田太太虽然有kafeiyin提神,仍饱受困意骚扰。

不在其中的田先生,必定在二楼书房了。

“田果儿。”

田果儿仰首。

“没想到这么多年,我小看了你。”

“我不介意你从现在开始高看。”

从田然叫了一声田果儿,王倩就如被打了一针激素般的清醒过来,全身待备,双目眈眈,随时准备上演护犊情深。

“你干嘛?你干嘛——”王倩尖叫,跳脚大喊,“依川,老公,快来,田然要打果儿,快来啊!”

田然出手,田依川已经走到楼梯中间,妻子不必创造噪音,他也准备过问的,“然然,你在干嘛?”

“让你老婆住嘴!”

田然劈手打向田果儿肩头,对方拿两根手指攻击她手臂上的某处,她手臂撤回,左腿已踢了出去。在田果儿穿着室内拖鞋的脚尖点向脚踝之际,右腿一个横扫,在脚踝被击中前将人扫进了沙发。

“你看见了,你对穴位再熟练,在一个身手比你敏捷的人面前,也占不到便宜,以后别动不动建议别人来绑架你……”

“你——”王倩的尖叫划破客厅上空,“你打果儿!依川,你看不见吗?果儿没招她没惹她,她一回来就打果儿,依川——”

田依川一手掩住右耳,以保护被强烈刺激的耳膜,问:“然然,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是……”

“发生了什么事你不会看吗?两个都是你的女儿,你再有偏有向也不能让她把你另一个女儿打死吧?你不管,我这个当娘的管!我和你拼了——”

势如拼命的攻势,在田然举起多了一把东西的手,并将幽黑的洞孔瞄来时,嘠然顿止。一秒钟前还喷发着超高分贝的嘴舌,连并整个人,呆若木**。

“然然……”田依川倒抽口气。

“你在干嘛,把它放下,你怎么敢拿这东西来玩!”

“田果儿,不想让你的母亲惊吓过度的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好。”乖乖啊,实在实在实在……太bh了。

“除了那一套,你手里还有多少?”

“没有了。”

“你的那个打手会不会自己复制?”

“她还没有那个胆子,不,不如说她没有那个智商。”

“那张新的照片是你拍的?”

“是我前些天从一个记者手里买来的,他的女朋友是我的同学。”

“既然你无意扩散,为什么不销毁?”

“我是在准备你想起我来的时候,用它们来向你邀功。为了妥善保存它们,我还租用了银行的一个保险箱,所费不赀呢。”田果儿抿嘴,“你想起我来了吗?”

这是在撒娇?田然啼笑皆非:“给肖润看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是个投机分子,看了那些东西,会选择秘而不发,若无其事的继续和你交往。如果不是,应该会找你兴师问罪。当然,也不排除恰好相反的可能:因为太爱你,看了那些东西,在痛定思痛之后假装无事。或者,借照片事件让你看到他的醋意和在乎,大发其火,欲擒故纵。但我不认为肖润对你的感情已经到了大爱特爱痴心无悔的程度,而如果是欲擒故纵,他若稍稍了解你,就会明白这一招太冒险,以百分九十九的失败率去博,是冒险家才会干的事,不是投机分子敢尝试的。当然,也有可能他喜欢你,而那些东西会导致你们分手,让你们之间初萌的爱芽夭折,但若真的如此,他就根本配不上你,趁早甩了痛快!”

三十九

一位名望卓著的中医,子女合该也是知书达礼的,但年近五十时老来的女,百般宠爱、一味娇惯的结果,是宠出来一个专横跋扈自私任性的女儿。本来还在想着总会有成熟懂事的那天,年轻的女儿却在大二那年跑来告诉父母,她怀孕了,是一个成功男人的,男人会离婚娶她,她则要辍学待嫁。对于一位道德感极强、社会地位颇高的知识分子来说,这个有悖伦理的消息不啻石破天惊,打击深重,一气之下,把女儿赶出家门。但七个多月后,女儿将一个女娃扔到了父母面前。

孩子是生下来没错,女儿嘴里那个会离婚迎娶的男人只给了一栋房子,一张定期有款项打入的金卡,再无其他后续动作。女儿哭过闹过事情也没有改变,于是就把不能正名的过错归咎在了孩子性别头上,因为是个女娃。

不讨喜的女娃扔给了老中医夫妇,女儿自己住进了那栋“金屋”,据说是要抓紧机会再给男人生一个儿子,以求早一天扶正。被扔下的女娃长到八岁,成了女孩,“妈妈”仍是一个陌生人,对“私生女”这个身份却熟到不能再熟。女孩聪明,早熟,也很固执,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从小被人轻蔑甩到头上的三个字的涵义,缠着外公外婆问出了自己的父亲姓甚名谁,一个人根据报纸上的地址站到了父亲的家门口。可是在那栋在她看来如城堡一般华丽的房子面前站了一个多小时,始终没有想透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

“小妹妹,我在窗口看见你站在这里好久了,你在干什么呀?”

“我……”好漂亮,像从童话书里走下来的小公主,但这个小公主是从城堡里出来的。

“你是不是迷路了?你告诉我,我可以送你回家哦。”

“……不是迷路……这里是你的家吗?”

“是啊。”小公主忽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出甜甜笑靥,“很漂亮对不对?”

“很漂亮,好像城堡,你也好像公主……”

“你也漂亮啊。你知道吗,我从那个窗口看见你,觉得你好漂亮,就出来找你玩。不过你不能一个人在外面呆得太久,妈妈说一个人在外面太久,会有坏人盯上你的。”

“妈妈……姐姐的妈妈住在这里面对不对?”

“对啊,有妈妈,有爸爸,还有然然,住在一起,幸福又快乐!”小公主两汪大眼睛笑成月牙,更甜了。

“真好……”

“然然,和谁在外面?”随着一道好温柔的声音,城堡的大门里,又走出来一位美丽高贵的大公主。

“妈妈,然然认识新朋友哦,然然好喜欢她~~”

“该吃饭了,高姨到处找不到你。”大公主好软好软的眼波在她身上停留,送来一个好软好软的笑,“你要邀请新朋友到家里一起吃饭吗?”

原来,“私生女”的定义,是自己有一个陌生人做妈妈,有一个不曾见过的人做爸爸,这个爸爸,还会有漂亮的公主姐姐做女儿,漂亮的公主姐姐又会有漂亮的妈妈……

“你要到我家里吃饭吗?有好吃的奶油蛋糕哦,好甜好甜的,然然最喜欢吃!”小公主在很用力的邀请她。

……她想去,但不能去!城堡是属于人见人爱的小公主和大公主的,她是一个只有外公外婆会疼爱的“私生女”,她不能去!“……我要走了!”

“等等啦。”小公主恋恋不舍,取下绑在公主头上的一串粉色剔透的珠子,“这个送给你,把头发绑起来,妈妈说,女孩子就是要漂漂亮亮的。”

她摸了一把散在肩膀上的蓬乱头发,看了看那串美丽珠子,明明想拒绝,可是手还不自禁伸出来,接了珠子,也碰上了小公主的手,好软好白的手……姐姐的手。

“我很喜欢你哦,看你一眼就喜欢上你,你要常找我来玩哦,我回家吃饭了,你也快回家吃饭,不要让坏人拐走!”小公主在大公主牵领下,回到了城堡里。

从那以后,她真的常来这边。每天放学后,在外公督导下读一个小时的中医穴位大全,就跑来与小公主玩耍,她告诉小公主她的名字是果果,她想和她做永远的好朋友,而且在无人知道的心底,她把小公主称为“小公主姐姐”,把常常捧来蛋糕点心又会在看见她头发乱乱时为她绑出辫子的大公主叫“大公主妈妈”……

但是,这样美好的时光,好短暂。那天清晨,她一推开门,眼前的闪光灯耀成一片……外婆告诉她那些人是记者,是来拍她这个私生女的,她哭着求他们不要拍,因她潜意识里就是知道,自己一旦被拍出来,小公主姐姐和大公主妈妈会消失……

半年后,随着陌生人般的妈妈,她被接进了那栋城堡般的大房子里,里面已经没有小公主和大公主。她找遍了房子的边边角角,也没有找到她们。她不喜欢极了这个没有公主们的城堡,所以她仍然常常跑回外公外婆家,哪怕陌生人妈妈因此疾言厉色。外公在这个时候已经被那场闹到全城妇孺皆知的丑闻气得中风辞世,她一个人,像往常一样捧着外公的中医书籍练习穴位辨认,心里憧想着在读过书后回到城堡里,说不定小公主姐姐和大公主妈妈正在等她……

两年后的一天,她真的看到了小公主。她使劲眨巴了眼睛,坐在客厅里的,的确是小公主没有错。小公主推开了陌生人妈妈送上的蛋糕,在爸爸叱责要注意礼貌时,仰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无畏惧地直盯过去。

小公主就是小公主,敢这样和爸爸对视,她不敢。她不敢去接近这个始终不熟悉的爸爸,不敢去看他威严的脸,更不敢去和他说太多的话。就算陌生人妈妈常骂她笨拙,骂她木讷,所以不讨爸爸喜欢,她也没有依照妈妈的叮嘱去讨好去亲近。八年呐,八年都没有见过面的一个人,两年的生活如何化解掉那些不熟悉?

但小公主姐姐回来了,大公主妈妈一定也回来了!“小……”

“果儿回来了!”陌生人妈妈抬头瞥见杵在门口的她,以从来没有过的亲切和蔼招手,“果儿快过来,和你的姐姐打招呼。依川,果儿这孩子文静又乖巧,肯定会和然然相处好的……”

“不许叫我然然。”小公主说。

她这才发觉,小公主变了,长高了,长瘦了,和大公主一样柔软的眸,柔软的笑,都没有了,不加任何意味的目光扫过她时,也没有任何停顿。

“我妈妈去世,我没有成年,法律上我只能回到生父这里。我会和你们和平相处,只要你们也有这项公示。”小公主说过那些话,不顾爸爸的喝责,径自上楼。从那天起,城堡里又多了小公主,已经不认识她的小公主。

陌生人妈妈则开始对她好,只是“好”,不是“疼”。她知道妈妈的用意,是为刺激小公主,孤立小公主,让小公主离开城堡。妈妈曾很高兴地告诉她,小公主的妈妈死了,如果把小公主赶出去,这个家就永远属于她们了。

可是她不想。她想让小公主姐姐记起她是谁,更想念大公主妈妈会为自己梳头发绑辫子的手,她宁肯不住进城堡,也想让城堡里有小公主和大公主……

妈妈在爸爸面前会讲小公主的很多话,有时候像是夸奖,但她听得出来是坏话。起初,并不喜欢听妈妈啰嗦的爸爸会拒听也会叱止,但听久了听多了,渐渐有了怀疑,终于有一次举手打了小公主。小公主没哭没叫,她却吓得钻到桌子底下抖成一团。那一刻,她恨自己好没用,不敢出面和小公主一起对抗“恶势力”。那天晚上,她把耳朵贴在墙上,不敢错过隔壁的任何动静,以前她哭的时候,外婆都会推门进来抱着她又哄又亲,她也想这样安慰小公主。

然后,她听见了门开的声音,脚步下楼的声音。她跟了出来,望着小公主进了厨房,用燃气灶的火点着了报纸,依次放在了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天鹅绒窗帘上,羊毛地毯上……中间,小公主似有所察觉,回头望到了伫在楼梯口的她,表情也没任何变化,只是盯着她看。在只有一盏夜灯的半暗空间内,在已经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中,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的两个少女只是无声对视,直到火势渐大……小公主转身走出在点火前已经打开的门,她……也是那时,她突然明白,住在像城堡一样的房子里的孩子,没有资格软弱。不然,巫婆生吞活剥。

四十

“你说你外公只有你妈妈一个女儿,那么那个管你妈妈叫‘姑妈’的王安馨是哪里来的?”

“她是我大外公也就是我外公亲大哥的孙女,也曾经是指着我鼻子骂我是没爹孩子里的一个。不过……”田果儿眨眨眸,“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妈会对她有多么浓厚的感情。我妈会答应叫娘家的人住进来,是为了让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过得是一种怎样奢华上层的生活,是为了享受被人羡慕被人忌妒的优越感。不然以她对自己品味的认定,是不屑和那些被她归类于下层人士的人来往的。当然,顺便还想找一个枪手来和你斗一斗,因为王安馨在王家是出了名的小辣椒,没想到这里连半个回合都应付不了。现在啊,我可怜的表妹听见你的名字都要哆嗦上半天呢。”

田然耸肩一笑,“好吧,看在她听见我的名字都要打哆嗦的份上,这一次我放过她。想想,她做了你妈妈的枪手之后,还要做你的枪手,有点可怜呢。”

“枪手……”田果儿由此枪想到彼……“你刚刚用的那个,真是只是一把……玩具枪?”

她甚至没有看清她从哪里拿出来的,只是眨眼的功夫,一把枪已经顶在了以头相撞大演救女悲情戏的王女士脑门上。过后,又在王女士要报警的尖叫声中,轻描淡写地宣布,那只是一把玩具枪,如果有谁的法律知识广博到认为一个成年女性玩玩具手枪犯法的话,欢迎举报。

那种说法,当然唬得住色厉内荏思维简单的王女士,可是……

“当然……”田然莞尔,“不然呢?”

田果儿忽然迟疑地,“你拿它来,最初该不会是想对付我的吧?”

“哈……”田然笑不可抑,“你比我想得还要聪明哎。”

从张元逵描述中听见这位田二小姐是如何如何的了得,怎样怎样的神通,她没有亲眼见识,无从做出评估,也就不能判断一旦交手孰胜孰负。在还不能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是对是错,二小姐是敌是友的清形下,她总不能凭着一腔义气深入敌穴吧?如果自己被人家几根手指掐的呱哇乱叫的话,必定会娱乐了田太太。她无意如此,更对自己的羽毛爱惜得紧,用点“东西”傍身应该是正常中的正常,有备无患不是?

“你……”田果儿点头,重重点头,“请你随时提醒我不要走姐妹阋墙的通俗大道。”

“好啊。“田然慷慨允诺,”只要不怕对不起观众。”

“多亏了广大观众约定俗成的期待呢。我那个同学就是笃定我肯定会对你落井下石,在得知她的男朋友拍了你和端木辄的照片后,第一个打电话给我,名曰分享快乐……”

“哈,你的同学很可爱……”很好的一个周末,无案牍劳形,无电话扰耳,虽然死党们各有约会,但有一个“妹妹”可以聊天,似乎也是不错的一件事。

保姆高姨从落地窗里看着在庭院的垂柳下相谈甚欢的姐妹,颇有几分欣慰:这两个孩子一个没有了母亲,一个有形同没有,又都是和爸爸不是真正的亲近,在这样的大门大户里,是需要彼此有份支撑的,夫人在天之灵也必定乐见吧。

“小阿姨?”

“可不是我嘛。”

话筒里传出的,是小阿姨永远优雅中透着慵懒,如溪流般清澈却又淌着性感泡泡的声音,难怪在小阿姨的情史上,曾创下打过一通业务电话便使以为航空王子俯首称臣的辉煌记录。

“我的宝贝小然然,近来好不好?”

哦唷。田然打了个冷颤,“小阿姨,我确定我现在很好,但如果您坚持以这个称呼和我继续接下来的聊天,我绝对会晕倒给你看。”

“坏孩子,不识情趣。”小阿姨轻叱。

god!她甚至可以想象小阿姨此时红唇微噘秋水微澜的样儿,旁边若有男士在,少不见得又会有人春心荡漾。记得莫荻在看见她家小阿姨的第一眼就说,这种女人就是上帝派来让男人受苦受难的,阿弥陀佛。

“我一周后要到上海,你到上海和我回合吧。”

“为什么不是你直接做飞机来这边?”小阿姨,小阿姨,既然前面有个“小”字,就代表可以没大没小,反正小阿姨今年高龄也不过三十有一,并有一张可以让人忘记她年龄的面孔——不是说有多美丽,而是,那种极易让人沉湎的独特韵味,像罂粟一般的……

“坏孩子,你也不看我为谁辛苦为谁忙?你家外公也就是我家老爹给了你一家上市公司当十八岁生日礼物,每年都有利润定期打向你的户头,可是你是参加过一次董事会还是审查过一次帐还是听过一次财务汇报?一切还不都是我这个老人家替你操持?”

别的女人一旦年过三十,都避讳听到“老”字,但她家的小阿姨最喜欢的就是倚老卖老。但这一因倚老卖老的指责很在理就是了。“……那,所以哩?”

能者多劳,小阿姨的事业遍布天下,打着飞机满天跑,顺路看看一家小小的上市公司很easy吧?

“你能进田氏工作,怎么不能替你自己工作?这一次,你随我一起审查上海那家公司的帐户,我会手把手教会你。”

“……小阿姨,嗜财如命的您,真的决定让我当个败家女,把一家收益不错的公司全部拿来当学费?”

“你讲这些话,是为了吓唬我?没用的,小妞,反正我不可能再给你做牛做马!”

呜,没希望了。田然愁眉苦脸。

“不想到上海?”

“……嗯。”妈妈离开田家后,就是带着她定居上海,最后在那里走了,上海是她的伤心地……

“不想来也得来!”哀兵政策从来不会在小阿姨跟前奏效,“我住jw万豪酒店,到了以后打电话给我,bye。”

“喂、喂、喂……”就算已经听到了盲音响起,田然犹垂死挣扎地呼唤几声。这个小阿姨啊,处理起她这个亲爱的甥女来也像处理她老人家的风流韵事一样,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让人生寒呐。

“田小姐,原来你在这边打电话?”

田然从两株高大的大叶绿色植物后面走出来,对来着嫣然一笑,“李秘书有何指教?”

“总经理要上周五的部门回忆纪要,我不好动你的电脑。”

“我马上去。”

“那个……”尽管明白时下最好能静观其变,李菁还是按耐不住,“田小姐,你和总经理……最近……没有什么争执吧?”

田然明眸一闪,“为什么会这么问?”

李菁立刻就后悔了,闪烁其词中力求含混而过,“这……没什么啊,只是觉得……应该……”

“应该有争执?还是李秘书想看我和总经理有什么争执?”

“怎么可能?”李菁断然矢口否认,“我是感觉你和总经理近来有些不对劲儿,身为同事,我也只是关心问一声,你想太多了!”

想太多?那双gucci今夏最新款的女鞋与黑色大理石地面发出的敲击声,声声都是:欲盖弥彰。田然秀眉挑了挑,拨出一个电话,“田二小姐。”

“什么事,田大小姐?”

“问问你那个姓王名安馨的表妹,她在把照片交给目标之前,是不是接触过其他人……对啊,好,挂了。”

王安馨拿到照片一星期后才递给肖润,这中间的时间想必不会是因为在善恶之间的摇摆挣扎,想要做坏人,也是需要智商的,智商不济者,便会和那位张元逵当年情形相若——不得其门而入。而最后会想到在田家门口守株待兔,是一时的聪明还是经高人指点,尚待查证。

若查证属实,又如何呢?

她的确不介意去经历一枚螺丝钉应该受到的打磨,谁让她当初很没有志气地把志向定得如此远大。但是,她没打算让别人以为可以在她背后随意盘算拿捏,好歹,她也是这家公司的董事之一,是不是?

41-50

四十一

“总经理,这是上周的部门会议纪要,请您过目。”

“嗯。”

“这是各部门下季度的财务预算,请您审批。”

“嗯。”

“这是各部门下季度工作计划,我划出了重点,请……”

“嗯。”

田然微顿。

垂眸在手中文件的男人问:“还有事么?”

田然做出公式化的笑脸,“总经理,我目前没有辞职打算,但我不是木头人,没办法假装没有感觉。总经理素来力主公私分明,所以就算您不是那么想见到我,也请表现的不要那么明显。”

一个总经理,一个是他的秘书之一,工作中接触之频繁可想而知。但他每一面对上她,话能短则短,目光能淡则淡,属于她工作范围内的事情,也交由李菁负责,无怪人家要起疑心探究竟了。

肖润隐在桌下的左拳收紧,倏然抬头,“你不是木头人,那你真的以为我是机器人吗?我在你的想象中,到底有多理智?”

“这……”没想到,他比她还要火大,虽然不是怫然大怒的“火”,但这种冷静的“发火”方式,更能暴露胸中的隐忍之感。

“如果我在控制失当的情况下造成你的困扰,我在这里道歉。”

“肖润。”她不叫他总经理,因为下面的话题与工作无关,既然大家都没有办法将公与私泾渭分明,不妨趁机把话讲清楚。“我不知道你如何定义那些照片,我也没有必要为那些放纵的事实找什么理由,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至于那张我和端木辄的近期照片,因为牵扯到另一个女孩的隐私,我不能解释得太清楚。欧阳念则是我的一个朋友,会在田氏面前拦住我,也是因为同一个女孩。我现在只想告诉你,在接受你的追求时,我是很认真的想谈恋爱,就算我曾戏谑地把它订成了有关恋爱结婚的另一类游戏,所持的心态也绝对是百分百的投入和认真,如果我想玩,不会找你。”

毕竟是在办公室,简明为第一要旨,扼要更是必不可少。她传递出了该有的诚意,积存在胸中的低气压总算暂时清空,走出办公室的脚步轻松不少。

就算在放纵时,她对男人的挑剔也是十分,举凡敢来招惹她的,也是自忖有些资本。她不想让谁靠近时,没有一个人能攻破她的堡垒。肖润是迄今惟一一个真正让她动了恋爱心情的男人,只是,她没有资格勉强别人接受她的过去,也不可能为已经无从更改的事实对谁抱愧歉疚。她需要说声抱歉的,只有自己而已。

回到办公室,她全神投入工作,电话响起时,一串制式应答流畅而出,“您好,总经理办公室……”

“田然。”

“总经理?”那位有窥探欲望的李菁到楼下办事,她可以大方一点没关系。

“我想……我们都给彼此一段时间好么?”

“给彼此一段时间?”

“你也知道我的日程,我将要到香港参加一个展销会,展销会后,我要拜访当地一些长期合作的客户及推动一下几个正在接洽的案子,时间估计需要一个月左右。在这一个月内,我们想清楚,我们是不是彼此所要的,如果是,又到底有信心走到哪一步?”

她当然了解他的行程,后天去香港的机票还是她订的。就是因想到他动身在即,才选择在办公室把那些不算解释的解释传递出去。现在,他这样说,表示相信了她的解释,是吗?

“田然?”她没有回音,肖润还在等待。

“我在。”她替他说出没有说出口的,“如果答案是否,这一个月也能淡化尴尬,再相对工作时,应该会坦然得多。”

“对。”当初会对她心动,是因为她劝回了自杀的安琪,还是她不经意显露的善解人意?

“好,一言为定。”她答应了,“总经理,其实,我也想向您请假的,一星期左右……”

但愿时间和空间,真可以让人沉淀某些事,决定某些事。

她才放下话筒,李菁便回来了,瞟她神色有异,状似随意地,“田小姐,等一下我要把手头一些待办工作和你说一下……对了,你该知道我要随总经理去香港出差的事吧?”

“是我订的机票。”女人一旦爱起来,一定要让别人明白自己“小女人”么?

且不说与总经理同行的还有市场部和业务部的相关人等,就算只需要一人陪行,田然也自知自己不是适合的那个。李菁精通英、法、日三国语言,又说一口流利粤语,不管是公关能力、职场阅历、业务素质,都是最佳人选,只是,太感情用事。

“其实我挺意外的,我还以为总经理会安排你同行,你们不是……”

“李秘书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田然莞尔,“我如果是老总,也会起用你这样的秘书。”

“……什么?”

“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成了田氏的高层,我会调你做秘书的。”

李菁权当笑话,“可惜,这一天很难来临。”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李秘书何妨试目以待?”

两年后,当田然成了田氏的总经理,李菁成了她的特助时,两人忆及这一段,李菁还曾感慨:那个时候,我可真是讨厌极了你,想着说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狂妄的小妞。

来自阿拉伯风靡全世界的宝贝儿们,怎么会和她有如此天高地远的仇恨?明明每个都认识,组合在一起怎么就成了摧残她每根神经的魔鬼字符?

“看完了吗?”

有魔鬼字符摧残神经还不够,旁边还有一位魔鬼监工紧迫盯人。田然有充分理由相信,自己正在疯狂边缘徘徊。

“小阿姨,容我提醒,您只有我妈妈一个姐姐,顺便也就只有我一个宝贝甥女……”

“废话少说,这些报表你必须在今天看完,明天上午十点要把审核报告交到我桌上,不然……”风情万种的大美人美眸凶光毕露,“后果自己想,尽量不要太乐观。”

田然报以乖笑,“楼下的spa馆正在敞开大门欢迎您,小阿姨请。”

“想把我支开,然后与青云视频,让他越洋替你审报表?”

“……”小阿姨为什么还在人界当人?

“小妞,乖乖坐在这里把报表看完,阿姨我在旁边陪你。”

“……”有一个会计师的表哥为什么不给她用?

司家宁看着自家甥女咬着笔尖皱着眉头的苦哈哈模样,心里爽到透顶,“然然小妞,加油哦……”

本来还有三言两语要奚落过瘾,手机铃声作响,还没等接起,脸上的笑已娇媚蚀骨,“david,想我了?”

哦喔,田然翻个白眼,小阿姨用的是中文,受难者想来是位华夏同胞。

“真的?太好了,我很喜欢吃上海菜,虽然来上海很多次,都是来去匆匆,一直都好遗憾呢……那,半小时后见。”

看到对方能把魔鬼监工请走的份上,田然在心中默致对方:请把持住,甜言蜜语害死人,司家宁女士大学的实习课就是在上海分公司实习一年,这中间吃上海菜吃到吐。

“小然然,小阿姨走喽,不过呢我很快乐的告诉你,青云目前在拉斯维加斯追他那个赌神老婆,没时间理你,你其他几位表哥不在线上,你求人不如求己,自求多福吧。”

田然对小阿姨的背影射出无限怨念。但不试而败,不是田然的风格……试后也只能证明,的确没有一位救世主在线……于是,怨念加倍!

不管了,监工不在,她要造反,明天的审核报告等明天到了再烦恼,今天给自己放假!想到就坐到,田然把一堆逼死脑细胞的东东锁进保险箱,下楼喝咖啡去也。

“小姐,我们今天推出的甜品是在国际甜品大赛上得过金奖的王朝先生亲自制作的sabayon,给您来一份吗?”

“不要。”除了一杯黑咖啡,桌上别无它物的田然断然拒绝。

侍者脸上的笑干了一秒,“今天的tinamisu也很棒,tinamisu外表绚丽,姿态娇媚,很适合您……”

“您是在暗指我虚有其表脑袋空空吗?”

侍者脸上的笑干了两到三秒,“小姐您真幽默……”

噗。邻桌有人忍无可忍笑出声来,“她不要我要,sabayon,tinamisu各来一份。”

田然闻声已是一愣,看清了那张脸更是意外:这厮怎么在这里出现?”好,您稍等。”高大帅气的侍者带着“温暖人心”的笑容离去。

田然瞪着自动并桌过来的某人,“你……也到上海来了?”

“显而易见。”

“是巧合?”

“当然。不然你以为……”端木辄轻佻眨眼,“我是追着你的足迹而来?”

刚刚扫进从门口走进来的她时,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好到这种地步。本来好整以暇地想等着她来发现,但人大小姐从她身边行经过去,坐在邻桌,一杯咖啡喝下去半杯,和侍者磨牙也磨得不亦乐乎,始终没有和他来场他乡遇故知的迹象。山不来就他,他只好来就山。

田然百无聊赖,本来也没有因遇上他心情稍好一点,但瞄向他摊在桌上的一本经济书籍时,脑子灵光一闪,“端木辄,我记得你说过你大学读的是经济专业,是不是?”

“是啊,那又怎样?”他不会自作多情认为她在关心他。

“我还记得,你曾经通过了cpa的考试?”语气更趋热络。

“嗯哼。”两份甜点到来,侍者贴心地一人摆放面前一份,他很不客气地将田然面前的tinamisu划归过来,并在侍者微含诧异的视线里叉了大块进口,表情立刻因那入口香滑滋味发生变化,眼睛满足眯起,唇角赞叹上扬。

田然有注意到,本来就很难让人忽略的他,此时更把咖啡厅泰半以上女士的目光引来,好像人人恨不能他化成那道甜品,以便大家拆吃进腹。

此刻,她也在打他的算盘,不过不是为“色”是为“才”。“端木辄,这两份甜品我可以请你,而且还可以打包带走几份都没有关系。”

四十二

远期外汇、融资贷款、商业本票……小阿姨嘴里说出这些时,她只当天书,从端木辄嘴里冒出来这一个个专业字符时,她必须承认,如果连这厮都对这些东西信手拈来,那就是自己才有不济。

难怪有圣人曰:要尊重专业人士。

“这家公司的盈利不错,只不过,美金的买卖以后不妨要考虑换一家银行,目前所选的这家银行在中间赚取的差价属于业界居高的,如果不是操作人议案的一时不察,就可能存在着某些私人交易。”

“那我要在审核报告上说明这些吗?”

“不必太直白吧。毕竟他们也替你赚了钱,你可以以建议的方式提出一些意见,既让他们知道老板给他们留了足够的面子,又要让他们明白分寸。但凡聪明者,会适可而止的。”

好……复杂。田然总算有点理解外公为什么对接班人的要求会那样苛刻,才疏平庸者宁可白白供养着,哪怕一辈子不事生产,一辈子享乐挥霍,也绝不可能放任何一个笨蛋草包级人物进到家族企业的任何一个角落。一家小小公司她都要愁肠百结,况乎整个庞大的司家企业?那仅仅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儿郎也不足以胜任呢,唉。

"总之是要他们明白,我不介意大家都有钱赚,但他们也要别拿我的钱赚钱赚得太过分,yes or no?”田然捧颊,脸儿苦皱成一团。

“yes。"端木辄笑吟吟点头,田然还有如此可爱的时候?”可是,审核报告到底要怎么写?”

“这样……”端木辄在键盘上一气敲打,“在网上可以搜出参考的范本,你找出适合你目前需要的,把我给你标注出来的这些数字逐项补充填入就好。”

这个端木辄,和那个被甜品吸引的好像一只被狗骨头馋得口水泛滥的大狗的端木辄,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呢。开眼啊开眼。

“怎么?”感觉田然目光有变,端木辄不免得意,“是不是有点崇拜我了?”

给点阳光就灿烂。田然嗤笑不语。

“honey……”

田然面色一正,注视在电脑荧屏上的目光调向他时,谑意全收,不是警告,只是平淡地说明一样事实:她不准,不准他这样叫。

就是如此。从那次照片事件过后,田然的身上就加了一层排拒的藩萭,对他不再有先前的火爆打骂,也不是拒之千里的冷漠,而是平淡,如一个陌生人如一个初识者的平淡。如果今天不是想到他还有这点用处,两人不会有此刻的同室相处吧?

她是真的准备将他驱逐出境了。一念至此时,一股陌生情绪攀爬上心头,且居久不散,那是什么?“你喜欢肖润?”

“……啊?”又与一堆数字奋战到一起的田然一时未能听清。

“你喜欢肖润,那些照片曝光时,你会那样的消沉,是怕它们影响了你和肖润的关系?”

田然动作微顿,随后按了保存键,转头迎视端木辄,“为什么要这么问?”

端木辄浓眉收紧,俊脸挂上一丝无奈,“然,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我们不是陌生人,就算以后做不成朋友,对你,我还是有一份关心在。你肯让我帮忙审核财务报表,说明你对我也有一份信任,否则,你不会把事关机密的东西托付给我。我认为,我可以问的。”

他说得诚恳,田然也决定坦诚相待,“那些照片的确已经影响了我和肖润的关系。”

“你们分手了?”

“也不算。”两人那个一月之约,出于尊重,她不会对第三者道出。但有些话,可以一诉为快。“人这一辈子或许真的不能做错事,我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突然明白小阿姨那位情场圣手为什么要以一耳光来打醒我,因为我不够潇洒,因为我还是介意。小阿姨说我的性格像妈妈,只适合正常的生活。”

“你选肖润,是因为他适合你?”

“我……喜欢他。”

端木辄一震。

“肖润不同于我们,他今天所拥有的,都是他努力之果,我们轻易得到的东西,他需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力量才能获取。可是,他仍然如此坦然平和地面对人生,更是如此积极进取地向上攀登……”

“那是欣赏,不是喜……”

“也许吧,我或者在目前还分不清对他是欣赏多还是心动多,但有喜欢,是事实。”

端木辄豁然起身,推开旋转椅,大步踏到落地窗前,豁然拉开窗帘,和上海的繁华夜景隔窗相望。过了十分钟之久,低沉开口:“我真希望你不要这么相信我。”

田然有些不明所以,也有些模糊感知,选择默然以对。

“然,我们都知道,我们两个人都不会是轻易允许另一个人在自己生命中长久占据的人。我们在一起有七年。七年的时间,能够把一对相爱的夫妻磨出七年之痒,也足以浇熄所有激情,你当真以为我们那七年只是因为欲望?如果仅是欲望就能让我们走过七年,只能说明我们对彼此的渴望之强之烈!”

“端木辄……”她没想到,他也会去分析那七年。

“我对你,有依恋。”

田然一怔。

“我对你,有依恋。”端木辄重复前话时,长腿已经阔步回旋,站到她面前,两只深邃长眸紧紧盯住她圆润小脸,再次重复,“我对你,有依恋。”

我对你,有依恋。

还以为请神容易送神难,可是,这厮好像突然转性一般,那些话说的时候字字掷地有声,说过后却不待她有任何反应即掉头离去,而且脚步匆匆,就似落荒而逃。

也幸好他走得急走得快,否则,她一时当真不能予以回应。她从他嘴里听过无以计数的热浓字符,那几个字的级别实在不算高,却是他说过的惟一可算情话的情话。他所有的挑逗、调戏,她可权当耳朵生茧,听若罔闻,但这短短几个字,她当如何反应?

“然然,你找得这个捉刀人素质不弱,这份报告做的质量尚可哦。”司家宁阅完那份已经打印成纸稿的审核报告,嘉赏地拍拍甥女的头顶,“你确定他真的是雅士的那个幕后老板?我还以为那小子只懂得灯红酒绿呢。”

田然信口道:“我听他说过他最初的事业设计是要开会计事务所的。”

“听说?作为床伴,你们对彼此的了解有点多了呢。”

“小阿姨你想说什么?”

“我说什么不重要,你想什么才重要,更要想清楚。”优雅地掩口打个哈欠,“你小阿姨困了,goodnight,宝贝。”

田然却睡意全无。出了房间,乘电梯到了三十八层的酒吧稍坐片刻,大感索然无味,索性离开酒店,在南京路上信步徜徉,观赏这座繁华的夜上海。

其实上海给她的回忆,并没有那么糟。

在上海和妈妈生活的那两年,她们是快乐幸福的。妈妈曾说,早在王倩这个人曝光之前的一年,她已有所察觉,之所以会隐而不发,是为了用那些时间来适应痛苦,过渡悲伤。所以在事发时,最痛苦最悲伤的时候已经过去,及至离婚成功母女一起生活时,失婚的yīn影已经少之又少了。一直到最后妈妈离世,她都不曾见过妈妈人前装欢背后吞泪。妈妈甚至利用人生的最后半年和一位主治医生谈了一场恋爱。妈妈是那么努力地让她感受到人生的幸福和可值得期待之处,即使死亡,也不能给生活染上沉重和悲伤……她在十七岁时,怎么会忘了呢?

"我知道你身手不错,但在晚上十二点一个人走在上海大街上,还是太大胆了点。”身后,有不赞同声传来。

田然回首一睐,“这……也是巧合?”

“你进酒吧的时候我也在,你离开,我随着你出来,舍下了两个朋友……”本来有意邀功,但在田然起了促狭的眼色中截止,他朝天叹气,“是两个大学同学,性别,男。”这个女人到底把她想象得多滥交?

“随着我出来干嘛?”

“我是看你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怕你是受我下午的话影响,只好很负责地提供保护。”

“你认为下午的话会对我影响?”

“没有吗?”

她,不能说没有。“端木辄,‘依恋’这两个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舍不得,意味着不想放你离开。”有些话,一旦有了开头,后面的好像就不会太难,“我想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怎样一个重新开始?

“以新的方式开始,经营一段全新的关系,如何?”

虽然是盛夏,但夜风微凉,穿着无袖长裙的田然抱起胳臂,思绪还在端木辄出人意表的邀请上打转时,肩膀上已多了一件男人的宽大西服,带着淡淡的烟味,以及体温。她怔了怔,扫了一眼穿着短袖衬衫的他,问:“就像这样的全新关系?”

“对。”端木辄点头,夜上海绚丽的霓虹映进眼底,沉淀成黄浦江的暗潮汹涌。

“你想追求我,开始一种正常的男女交往?”她杜绝语焉不详。

“如果只有那种关系才是现在的你能够接受的,我会说‘是’。”随着她离开的时间愈久,他对她的渴望愈甚,但她越走越远,还划地为限,他不想与她愈行愈远,更不想看见那些无形界限,只得设法打破。

“你知道,正常的男女交往需要什么吗?”

“什么?”

田然大眼睛抬起,定定凝视,“忠、诚。”

“你以为我做不到?”

“我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就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你之所以会对我依恋,是因为你始终不曾真正得到我。”

“对于你后一句,我无法否认,因为我也想知道答案是否如此。”

“所以你想找我试试?”

“不试一试,永远不知道答案。”

“你怎么敢断定我一定会给你机会让你来试?”

“你算是了解我的吧。你应该明白,纵算你拒绝,我也不会放弃。我虽然无意破坏你的人生秩序,但,只怕到时心不由己。”

他这是在……威胁?这厮是不能让人有一分钟的感动的是不是?

“怎么样?我还在等你的答复。”

田然丰润唇角勾起粲然笑意,“好啊,你就来试一试吧。”

端木辄眸内异彩一闪,“然……”

“不过……”既然他不接受拒绝,就要接受规则。“我只是允许你追求我,而在我答应你的追求之前,你必须……”

四十三

上海的夜,是有蛊惑作用的吧。不然,端木辄怎么会想到“追求”,而她又怎么会相信他有耐心追求女人?

回来几天,田然到田氏准时上下班,同死党小酌聚会,生活一如既往,把那些事权当一场街边夜话,过了耳,也就算了。

总经理出差期间,职务暂由董事长特助代理,田然的工作也多是与其配合。田然自认尽职尽责,但显然有人不具同感。

“然然,你还在恨王叔叔是不是?”

董事长特助王怀义,当年大学毕业即随在创业甫始的田依川身边,可谓田先生的死忠之士。所谓“死忠”,意味着不论公私,对老板俱是忠心不贰。而他所认定田然会有的“恨”,亦其来有自。

“王特助哪里话,你现在是我的上司,我怎么会恨您呢?"

这摆明就是不喜欢了."然然,当年那些事,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我能做的,就是把危害和伤害减到最小,可是谁能想到最后还是披露了出去……”

“既然已经过去了的事,何必再提?”

“然然……”

“王特助,这是海昌西店的财务申请,请过目。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当年田先生家外有家,王特助出力不小。藏娇的金屋,养娇的金钱,都是经这位王特助之手送抵出去,且为上司提供掩护,若非这位高品质的特助守口如瓶,滴水不漏,田先生的秘密未必能守得住八年吧。

而王特助会认为田然有“恨”,无非是因当年田然母亲曾对他和他的家人照顾有加,恩惠深广,而他咋那件事上,忠于了田先生,无疑就是背叛了当时的田太太,心中愧意难消而已。

“然然……”

已经走到门边的田然闻声回头,笑道:“王特助,现在是在公司,您可以直呼我的全名。如果出了公司,我不介意您称我一声‘大小姐’。”

她的“恨”,几时轮得到他?不过,他的“愧”,于她倒是不无用处……看情况吧。

“爸……董事长,”除了特助办公室,与正从办公室走出的田依川打个照面,算起来父女两个已经有多日没见。

“看起来,你工作得越来越上手了。”

“虎父无犬女。”

“和爸爸一起用个晚饭?”

“遵命。”

田依川注视着笑语嫣然的女儿,暗中叹了一口气。刚才,他就站在特助办公室的门外,她向王怀义说的那番话,他听到了。

这个女儿的性格和前妻很像,温柔水波之下,藏着不可妥协的暗礁。如果没有那场婚变,他不会知道自己一向贞静贤淑的爱妻有那样刚烈的时刻,而女儿,想必出落如前妻一般娇柔甜美,那些隐没的暗礁不会有出头时机。

当年,离婚手续一经办妥,妻即切断了与他的所有联系,他几次去上海,见着的只有女儿。而妻离开人世的消息,是司家宁打来的电话。也在那时才知道,早在离婚前的半年妻已得知自己患了乳癌。

身患癌症,离婚的意志仍坚定难移,就连天人永隔之时,也没给他一面之机。这就是妻的报复,让他每一忆及便痛彻肺腑的报复。

妻子去世,他把女儿接回家里,本以为有着共同的追忆、共同的思念的父女,可以相依为命。但女儿对他不但不见了往昔崇拜的热爱,甚至连悲伤也拒绝分享,宁肯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吞泪,也吝于扑在他的怀抱里哭诉心事。虽然年龄愈长,笑容增多,而且偶尔也有了偎着他撒娇的亲昵,但他又何尝分辨不出那其内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女儿甚至不避讳让他看出她是为不把他的财产尽便宜了王倩而留下。

“董事长?爸爸?董事长……董事长!”眼看电梯开启在即,田先生仍神游天外,田然扔了淑女气质,好一声奋力高呼。

电梯门两开,这声大喊不止喊醒了电梯里的田先生,也吓着了电梯外的几位。原来,田先生在神思恍惚间,按下了一楼键。

董事长在前,田然随后,步出电梯时,外面人都是垂眉屏息,不敢举视,煞是恭敬样貌。但田然可以料想到得,明天不出半日,自己与董事长共用电梯的传说必将传遍田氏上下,众说纷纭。

“田叔叔,下午好。”

“你是……?”田依川刚把知会司机把车开上来的电话挂断,眼前迎上一道高大身影,“阿辄?”

这么有礼貌的好孩子,可不就是端木大少,“田叔叔下班了?”

“是啊,下班了,你这是……”田依川发现,年轻人唇边溢着的笑分外热烈,眸里流出的光格外热切,这是……瞥了瞥身边的田然,女儿冷眉相对,秀眸含嗔,当下了然。“你来这边,是为公事还是私事?”

“到附近办了点公事,到田氏是为私事。”

“什么样的私事?田叔叔帮得上忙吗?”明知故问,商场中人习性难改。

“田叔叔可以把宝贝女儿借给我吗?”开门见山,商场后生勇气可畏。

“这倒有点难度了,”田依川面有作难,煞有介事,“我这个女儿日程很紧,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她陪我吃一顿饭。”

“那田叔叔应该不介意多我一个。”

“这个嘛……多个人多双筷子,热闹点好,走吧,上我的车。”

田然发现自己被忽视得很彻底,遂决定成全相见甚欢的两位,“既然田董事长有人陪,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端木辄一个箭步拦住田然去路,“田叔叔,看来然然很不喜欢第三者在场,这顿晚饭您还是不要打扰我和然然了。您的车来了,再见。”

这个年轻人……田依川先楞,后笑,正好司机将车门打开,遂从善如流坐上车去,至于晚餐,听年轻的人话,回家用吧,反正高嫂的手艺不错。

端木辄不是他能放心的女婿人选,但若他碰上的是然然,龙争凤斗的结果,将无从预料。说实话,他抱有小小期待。年轻人的世界,应该很精彩。

追求三部曲。

田氏大楼门前。

“你来干嘛?”女人问。

“请你吃饭。”男人答。

“我不缺饭吃。”女人说。

“我要追你。”男人说。

女人挑眉,“我今天没有时间。”

男人皱眉,“然……”

女人举起一根手指,“追求守则之一,不能强人所难。”

男人无限委屈,“可是,你明明有时间。”

女人很大牌地,“现在是你追我,不是我追你。”

男人眼前一亮,“那我给你追。”

女人轻啐,“想得美!”

端木辄实在很想把这个小女人扛在肩上,扔进车里,但偏偏有什么劳什么的“上海之约”订在前面……一时冲动造就现今被动,悔啊悔。

“你再不走,我们就要成为田氏大楼里下班人群的鉴赏景观了。”

“谁管……”田然偷眼四顾,可不嘛,在来来往往的人群眼里,她和端木辄的观赏价值不啻运往宝岛的团团和圆圆。“还不快走!”

凯乐饭店餐厅。

“为什么选这里?”女人问。

“因为你和肖润总是来这里吃饭。”男人答。

女人摇头,“你很无聊。”

男人点头,“我也觉得,不然我们为了有聊一些,让我们的嘴和舌头忙起来怎么样?”

女人竖起二根手指,“追求守则之二,不得出言轻薄。”

“我只是想说,我们尽快要上一堆好吃的,及早开动,你想到哪里去了?……哦。”端木辄拍案作恍然状,“你有点色哦,要不得,要不得。我这个人可是很保守的,追求女孩喜欢按部就班,你不要教坏我。”

田然喷出了含进嘴里的一口冰水,虽然有纸巾作掩护,不至于太失态,还是呛咳不止。

“看看你。”端木辄一边摇头咋舌,一边顺理成章地把自己从对面换到了同座(凯乐餐厅的座位是长条沙发,这点很让端木大少喜欢),并取了纸巾为身畔佳人拭去唇边水渍。“你连水都不会喝,真是让人操心。”

“咳咳咳……专木夺,倪起是……”端木辄,你去死!

····

田宅大门外。

“我到家了,拜拜。”女人要下车。

“你忘了一件事。”男人出手拦住。

“愿闻其详。”女人虚心求救。

“goodbye kiss”男人笑若桃花。

女人伸出三根手指,“追求守则之三,严守分际,不得有任何非礼行为。”

男人大呼冤枉,“这是告别的基本礼节好不好?”

女人作害羞状,“抱歉,我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做不出那么开放的事。”

“咳咳咳……”这一次,轮到男人岔气急咳。

但田然没有人家的好风度,只管解了安全带,走出车门,而后俯下脑袋,乖声道:“我妈妈说过,要我离坏孩子远一点,要我不要和坏孩子一起玩,我要听妈妈的话,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人家不和你完了。”

语罢,轻轻巧巧地转身,旋起了粉色洋装的裙角,如一只蝶儿般飞入田家大门。

天呐!端木辄击打着方向盘仰天长叹,这个女人,让他如何放得开手?

44

渐入佳境。这是欧暖送给田然和端木辄的话。

先恋爱后结婚是常规,先结婚后恋爱是潮流,先上床做尽男女间应该做的事后,再来从头走连牵手也要是禁忌的恋爱路,该怎么说?

于是,欧暖送了以上四字。

小阿姨则说:“你和端木辄啊,就像两个玩角力的孩子,开始比得是谁先赢,后来比得是谁够冷。你们的纠缠啊,不会因为这场恋爱游戏告止,也不会就此拉开顺利的序幕,等在你们面前的东西,多着呢。你们两个人的个性,早晚会给你们间带来一场风暴,试目以待吧。”

这是唱衰还是唱盛?

田然问过,小阿姨不说,将话转告给莫荻,想从莫大记者嘴里寻求一个答案,莫记者笑道:“虽然我骂了那家伙不计其数,说实话,纯粹有点过过嘴瘾的意思。你和端木辄搅和在一起时,我一向都不知是该同情他还是同情你。反正,如果对手是你,他不可能全身而退。如果你的对手是他,你也不可能毫发无伤。二位都自求多福吧。”

渐入佳境,自求多福,还有人试目以待。

田然确定了,大家观战心里颇盛。好像她与端木辄,当真谈得不是一场恋爱,而是打一场战争——

“你把向情的所在处告诉了欧阳念?”

端木辄点头。

“你傻了?以欧阳念目前的实力,根本保护不了向情。你以为他能做什么?带着向情私奔?结果还不是他哥哥的悲剧重新上演。”

田然急形于色,端木辄含笑摇头,“然,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迷人?”

“端木辄!”田然嗔声。

“好了好了。”说句实话都不行。“我知道你为他们担心,我也会。但是,我们都无法替他们来谈恋爱,他们能不能得到,还要看他们想不想要。”

“但是……”

“但是他们目前困难重重。的确如此。我姨夫、姨妈的破坏力比想象的还要来的大,如果我是阿思或是阿念,都不敢说最后结果怎样,何况是在那二老精心培植下温良龚俭让的他们?可是,这是他们必须经历的。如果是男人,就该知道如何获得自己最想要的。如果是男孩,那就要在这种淬炼中变成男人。”

田然何尝不知道?她担心的是无依无靠的向情。钱势的力量有多大,她清楚,因她用得也是驾轻就熟,旦夕之间就是巨变。若欧阳家痛下死手,向情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我会想办法保护一下向情。”端木辄说,他看得出田然的担心所在。“必要的时候,也会安排她一家子都离开这里。希望欧阳念能经历得起吧。”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

这个矛盾的小女人。心硬是她,心软是她,冷酷是她,善良也是她……如一颗钻石,每个切割面散发光芒各异,各经折射由顶部散发出璀璨火彩,让人目不暇接。

“提醒你一下,这是我们的与会,谈别人太多很煞风景。”她问,他答,为了欧阳念和向情那对,连个人居然在商场的停车场内坐了有半个小时,真是浪费。

田然瞟他一眼,“更正一下,今天是我要来商场买东西,你随行。”

先他一步下来车,本是一前一后,端木辄以身高腿长的优势,三五步成了并行,然后,手晃晃荡荡,一个“不小心”将那只小手抄进掌心。

田然瞪了他几眼,某人脸皮厚,不怕眼刀割剥。又挣了几挣,某人还是面皮厚,不放就是不放。在田然不想引人注目暂时放弃时,某人窃笑,其后又不免感伤:从什么时候开始,honey的一只小手都要握得这样艰难,好歹他已经追求了她三个星期,唉~~

“端木,是你吗?”行至首饰专柜前,含着惊喜的一声轻呼,响自耳畔。

“章欣。”相对起来,端木辄乍见前未婚妻的反应算是平平。“好久不见了。”

“你怎么也会来商场……”看见了两只交缠相握的手,诘问告止,视线上移,落在男人旁边的女人脸上,“是你?”

奇怪地,自视甚高的她居然还记得这张脸。

田然微微颔首:“你好。”随即,眸光再度投向一套中意的水晶饰品。

章欣自感被人轻慢,遂大方不予计较:当别人失礼时,要常态以待,这是淑女必备素质之一。“没想到,你居然能把端木拉来陪你逛街,让人佩服呢。”

“是吗?”田然答得有点漫不经心。田果儿的生日要到了,这套水晶饰品是她送给妹妹的头一份礼物,不想被不请自来的搭讪客打扰了挑选礼物的心情。

但这样的态度,被章欣顺理成章地理解为傲慢,名媛的自尊是不能禁受打击的,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与前未婚夫发生牵连,“盈心,过来认识一下端木先生。你就要在这个城市工作了,虽然姐姐和端木辄先生做不成夫妻,以端木的风度,相信他还是能给你一些照顾的。”

就在刚才,看见这个男人的刹那,她把表妹推到了角落。但现在,她需要表妹的丽色为她挣回脸面。女人都爱把战争的起因归类于男人,却不想有时是作茧自缚。

“端木,这是我的表妹盈心。”

田然看好了一套水晶,趁销售员包装的当口,不经意回过头,就看见了一个仿佛水晶雕塑成的人儿,披泻如瀑的黑发,光滑如段的皮肤,黑晕流动的双眸,被白色连衣裙柔柔环绕的纤细躯体……一个连女人见了也要屏息的漂亮娃娃,一个在现今姹紫嫣红的时代绝无仅有的脂粉不施、丽颜天成的美人胚子,她不必去看身边男人的反应,单从自己被震撼的心跳来评估,兼从他执意相握的手渐趋的松动来推断,他,也被惊艳了。

“您好。”不止人美,声音也好听,没有半点香港人说普通话的生硬蹩脚,轻盈如树顶鸟鸣。

“盈心是学服装设计的,从下周开始要在我家的公司开始实习了呢。”

章欣笑得含蓄,心中喜怒参半。“端木,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哦。”

“小姐,已经包好了,您是刷卡还是现金?”销售员起问。

田然把卡递出去,签字结账,接了包装精致的水晶饰品,问:“端木,你走吗?”

面对美色,不管是男是女,她也要目眩神迷。若只是惊艳,她不会大惊小怪。如果是更高层次的心灵震动,她要如何?

45

被欧阳夫人请喝咖啡不在田然意料之内。

她以为,她和这位作风强悍的较弱夫人不该有什么交集才对。但对方在电话中用语一派谦和,态度很是恳切,她一时找不到理由硬性拒绝,于是赴约。

“田小姐,我早就想见见你的,以前我和你妈妈有过数面之缘,她的学识、谈吐、气质,我至今记忆犹新。”乔思洁纤细修长的指轻挽起白骨瓷杯的杯耳,抿下一口咖啡,起放间,已不着痕迹地把眼前女孩打量完毕。“我姐很喜欢你,我想我们也应该能处得来才对。”

田然在心中说了一声“抱歉”。每个人都有别人不能碰触的底限,为维护自己的底限做一些事出来无可厚非,可如果把以人玩弄在股掌间为乐,她只能大方地奉以一声“变态”,敬而远之。

“阿念从小到大都是品学兼优又体贴听话的孩子,一直是最让我们放心的一个。但这个孩子有一个致命的短处,就是太重感情。重感情是好事,可太容易被人以感情之名投机就是坏事了。从他小时候算起,我都记不清他因被别有居心的朋友利用而伤心过多少次……”这一次也是,明明有田小姐这么好的朋友,还不知道珍惜,实在让人很操心也很伤心……阿念的事,你应该听说过一些吧?”

“是。”田然答得轻微,意在模棱两可,不想多涉口舌。

“那个孩子就是这样,如果这件事给田小姐造成了困扰,我会让他向你道歉。”

“还好吧。”

“不过,我想知道,田小姐到底是在和谁交朋友?阿念还是阿辄?我听说,你最近和阿辄走得也很近,是吗?”

是,拜混蛋端木辄的“追求”所赐,两个人在公众场合同进同出的频率愈来愈高,要人不知道也难。只是,还轮不到这位夫人质问吧。虽然是满面的和颜悦色,但眼内有不认同时,就是在质问没错了。”

“欧阳和端木都是我的朋友。虽然我曾有意和欧阳确立更进一步的关系,但他似乎并不热衷,我不能强求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我想我有交朋友的权利吧。”欧阳念,感谢我吧,到现在我也没有揭穿你,别说我没有帮忙。

乔思洁深感这个女孩并不只是姐姐说过的乖巧懂事而已。像她年纪轻轻的,在面对自己时,如此从容自若,坦然镇定,少见。“说来说去,还是阿念不对在前,如果有伤着你的地方,阿姨在这里先替他说一声‘对不起’。”

真是惶恐不胜。田然恬淡一笑,“您言重了。”

“然然。”乔思洁把称呼向亲近靠 靠拢一步,“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和阿念走在一起的,毕竟你是他直到目前惟一承认过的女朋友。你可以不去计较他以前的过错,重新接受他吗?”

田然不相信欧阳夫人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出当初她的儿子把自己拉出来是为了掩她耳目。现在,她把向情自动忽略,再把她归成“惟一”,是要执意将她拉成同盟军就对了。

“这个……”田然面泛难色,欲语还迟,“这个……您也知道,这种事最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

乔思洁上身前倾,带着三分热切道:“相信阿姨,你对阿念来说是有些特别的。”

“特别?”她好奇了:如何个特别法?

“不瞒你说,阿念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叫盈盈,哦,就是高商百货家的独生女,那孩子很优秀,在国外读书时还半公半学,考下了美容医师的执照后,自己开了一家美容院。性格也好,又温柔又大方。她很喜欢阿念,可阿念偏偏不喜欢她,对人家女孩子连副好脸色也没有。我见过他和你在一起的样子,有说有笑的,显然很开心。我向他问起你的一些事时,他更是赞不绝口。正常发展下去的话,你么肯定会有圆满结果。唉,架不住旁人在一遍攻于心计的纠缠,他又是心太软的脾气……”

所以,这就是欧阳夫人找上她的理由了?在欧阳夫人的认定里,她对欧阳念来讲有“一点特别”?

“这不嘛,旁人一撺掇,他竟放话给我们说不要家,不要家里的一切。那个傻孩子哪里知道,他一旦没了这些,就没了利用价值,到头来指不定要被伤成什么样,唉……”

田然保持微笑,不置一词。这位夫人已经将她儿子的全部价值圈囿在金钱权势上,她还能说什么呢?

末了,咖啡喝完,单埋过,欧阳夫人力邀田然同车。

田然不得不承认欧阳夫人的气势有点令人难以拒绝,尤其人家亲自为自己打开车门时,更是面子难驳。但上了车,司机先生一条路开下去便是风驰电掣,与回家的路正是背道而驰。田然自是有点不高兴的,但欧阳夫人一迳笑语风声,也就听之任之。

十五分钟内,奔驰车驶离闹市区,下了主路,拐进了一片人工绿化带,在独栋别墅组成的巷道里穿梭,最后,停在一栋镶着镂空雕花铁门、打着”欧阳“标识的华宅前。

在三楼,她见到了欧阳念。甫踏进那间有二十平米的卧室,她一目了然:欧阳公子被软禁了。那些影响美观的钢筋焊条,不可能出现在这栋别墅的每扇窗户上。驻守门前的两位膀宽腰圆的仁兄,也不可能出现这栋别墅的每间房门左右。

欧阳念从窗前回身,看见她时,也没有多少意外。

“你开始绝食了吗?”她听何枚小妞说,有部偶像剧里似有类似情节,里面的男主角曾为反抗家族对自己姻缘的干预,在被禁后绝食抗议,以致曾一度风靡万千少女的芳心。

“我不会。”欧阳念摇头。

这就对了。“你这样的情形,有谁知道?”

“我的父母,大哥,妹妹。”

全是这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人呢。“你认为,你母亲把我叫到这里看你这幅模样,是为了什么?”

“最好你能动了恻隐之心,想办法把我从这里救出去。”

“什么意思?”

“为了救我,你也许会劝我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就这样?”

“当然不止这样。我如果想自由,迈出这道门时,就要迈进婚姻。”

田然大眼睛眨了又眨,是真的一头雾水了。

“我在和你‘交往’后,还和情情暗度陈仓。在他们看来,是我辜负了你,你对我应该还有余情未了,应该会想办法救我。而这一回,仅是男女交往已经换不来我的自由,必须是有法律保障的婚姻。也就是说,你想把我从这里救出去,就要和我结婚。”

意即,欧阳夫人和她在咖啡馆里的那番恳切长谈,是为了确定她对欧阳公子有无情意。可是她是哪一点让欧阳夫人有了这么深刻的误解,把她带到了这里?

“不用奇怪,我妈素来就有自我认定的习惯。你还是快点离开吧,不然,说不定下午就有人到你家提亲了。”

如果易地而处,她会怎么样?割不开钢筋,又打不出门去,只有火攻了吧。就算这里面没有一处火源,她也要钻木取火,把约束她自由的空间焚之一炬……

但欧阳念不是她,她也不会指望别人用自己的方式行事。

看上去,他虽目光疲惫,眼睛最底处却有火光隐隐,应该不至于沦于绝望。可是,脸上没有愤懑,没有怨怼,平静的……不太正常,总让人有隐隐不安的预感。

好歹朋友一场,她不能见死不救。

“端木,我现在被你姨妈请到了家里,你的表弟被软禁,你快来救我……快点呶,在我变成你的表弟媳妇之前!”

如果端木辄不订婚,她不会随父亲要求去婚宴;如果不参加婚宴,她不会认识端木太太;如果不与端木太太认识,她不会被人和欧阳念撮合一起……也就不会掺和到别人家的家事情事里来。归根究底,一切罪恶渊薮为端木辄,他不当谁当?

端木辄二十分钟即飞车到达。推开一干人的阻拦,双足把楼梯踏得惊天动地,到达门前又让带来的人把“看护”撂倒,抬脚踹开房门,绝对算得上是破门而入。

“你……你们……”眼睛在室内两人身上打了几转,定格在田然小脸上,气息未稳,“你没事吧?”

“你没看出来吗?”坐在沙发上的田然指指床上的欧阳念,“有事的不是我。”

“那你在电话里说那些话?”端木辄大吼,“我差点出了车祸!我和三辆车发生擦撞,还成了不负责任的肇事逃逸者!”

“你……”本想反唇相讥的田然在瞄见他额上的汗珠及铁青的脸色时,语气陡然放软,“这个地方不适合骂人。”

“那还不走?”端木辄大步迈过来,大手把她揪起,再指着欧阳念吩咐随行的人,“你们架着他,一起走!”

楼下客厅,欧阳家的保镖和端木辄的手下正在对峙,而欧阳家的两位家长及兄妹,面色各异地各踞一处。

“阿辄,你太不懂规矩了,我会向你父亲讨个说法!”欧阳先生厉声道。

“回头再说吧。再见,姨妈,姨夫。”

端木辄有备而来,欧阳家猝不及防,在人力上吃了暗亏,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救出笼去。

路上,端木辄驾车之余,再度大骂,“你有几条命?还玩个孤身深入虎穴?怎么,想美女救英雄?你不知道你那句话会产生什么效果?有些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你说话不经脑子的吗?你——”

“你发什么神……”

“田然,后座正闭目养神的欧阳念截住她的反击,”你说那些话的确会让关心你的人抓狂。你不了解我妈,端木了解。你那句‘在我变成你的表弟媳妇之前’,会让端木以为我妈对你做了什么。“

“她会对我做什么?””我妈能做的事绝对超过你的想象。虽然你是田家的女儿,但大不了在事后娶你进门,相信不管是你父亲还是你外公,都不想闹出丑闻,而且以欧阳家在政商两界的威望,不会委屈了你。”欧阳念越说,越替她后怕,“端木只是在为你担心,不,他是太担心了!”

“……真的?”田然斜睨面色依旧不善的端木辄。

“假的!”端木辄寒声道,“我干嘛为了一个自己找死的人担心!”

“端木……”既然是自己有错在先,何妨放低姿态?田小姐的撒娇术绝不仅用在讨好长辈,双收抱住端木一只胳膊,缓摇慢晃,软语央求,“是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嘛,生气容易老,男人的青春也很短暂哦……”

没诚意!明明唇角已溢出了受用笑意,某人仍硬撑冷酷。

“端木,你今天破门而入的姿态真是又帅又酷,好像斩恶龙救公主的王子,好英俊好气魄,我拍拍手。”啪。啪。啪。

当他是小孩子来哄是不是?!明知如此,某人仍是享受不已:又帅又酷?好英俊好气魄?嗯,他也有同感。

“端木,笑一个嘛……端木?端木,端木~~”

在欧阳念几乎要因为这大小姐换着音频调着音律的娇声嗲语而休克时,端木辄总算发话,“坐好了,我在开车!”

语气虽然强加进了凶狠,但猖狂的气势不再,效果打足了折扣。

搞定。田然立刻就坐正了,也学人闭目养神去。

后座的欧阳念暗自摇头:这位精明一世的表哥,只是两三句话,就心满意足成这个模样,压根没有想过趁着对方理亏的时机要一点福利过去,是真的色迷心窍了呢。

46

欧阳家历险记的隔日,是星期天。在这天,何枚要远飞比利时,死党全部出动送行。下午一点的飞机,几个人特意在上午就到了机场,坐在麦当劳里,当成一场别前聚会。

“我还是想不通,玫玫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申请学校了?还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事前可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就像你和……”莫荻嘴快,思维也快,把不合时宜的话及时打住,“老话怎么说来着?会咬的某某不叫,对不对?”

田然叹,“莫记者说话忒是尖酸刻薄,实在该远离麦辣汉堡。”

欧暖嫣然,“玫玫这一去,是要长年与汉堡薯条为伍的,离开祖国的最后一餐却还是它们,表姐你迟钝没有感觉也就算了,请不要加深我们的罪恶感。”

桑蕊深有同感,“我敢保证,等玫玫归国的那一日,对这些东东会远避千里。我们实在应该请玫玫吃一顿中式大餐的。”

“没关系,中式大餐我昨天晚上已经被爸爸妈妈狠狠喂过了。莫莫你也可以撒开欢地说,想到要有几年领略不到你的毒舌功,实在教人有些郁闷。”何枚笑道。谈过了一场以失败告尾的爱情,幼稚小女生憔悴了形容,成熟了心思。尽管情伤未逝,但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未来。

“听听,没良心的小妞,都出国了还给我添堵,找打!”

死党们之间的交流,向来胡天漫地,不着边际,更不会有多少参考价值可以提取。但莫记者的毒舌由来是无孔不入,放过了即将远飞的何枚,寻上了田然。

“田田,你今天没有和端木辄约会,不怕他去找那天的漂亮宝贝?”

田然很想把整盒的薯条都塞进莫记者的嘴里,一劳永逸。

“是章欣的表妹谢盈心吗?”欧暖美丽的瞳仁生动流转,“昨天我在阳光天地见过她,的确漂亮,很干净、很上层次的一种漂亮。”

“莫莫,端木辄没有招惹你吧?你干嘛总把他说得好像见了美女就要扑上来的色狼?”桑蕊一向最厚道,“那天端木辄不是拉着田田的手走了吗?说明漂亮的谢盈心并不是威胁。”

“漂亮当然不是威胁,端木辄那种男人见过的漂亮女人还会少了吗?最要命的,她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纯情玉女。玫玫你记得吧,你最爱看的言情小说里,能结束风流浪子的风流生涯的,都是些什么人?除了纯情玉女。那种如同小白兔般的动物,误闯进虎狼世界,故事于焉展开……”

莫记者滔滔不绝,死党们也任她发挥,有她这幸灾乐祸的编撰在,不必担心离愁打扰,只珍惜此刻的相聚时光就好。

但送行毕竟是送行,当离别的一刻来临,每个人还是离情依依,洒泪机场。直到何枚进了安检口,莫荻犹在呜呜咽咽,“……呜呜呜……我就想不通了,你们这些受了情伤的,为什么动不动就要出国?人家那些出不了国的就要死吗?中国这么大,哪不能去疗伤?呜呜……”

欧暖揽着典型刀子嘴豆腐心的表姐苦笑,桑蕊作为海归派进行安慰,“一个语言陌生、肤色陌生的陌生环境,并不是适合疗伤,而是没时间感伤。当生存成了第一要务时,其他的就不会太重要了吧?”

田然一声未响,走出机场后,本能的抬头望向天空。再见,玫玫。

“恨魏勉吗?”

“不恨。”

“……这么伟大?”

“不是伟大。我在认识魏勉时,就知道他在让我替代谁。从头到尾,我都清楚自己是在飞蛾扑火,他没有骗我,我也没有骗自己。所以,我不恨他,也不恨自己。只是,我曾经以为在结束的时候,自己的转身会很潇洒,没想到会那么狼狈。”

“你还是很伟大……”

“我知道我所做的在然然看来很丢人,很没有志气。”

“……也不是。我只是奇怪,你哪来的勇气?你明知他不会爱上你,为何还要去爱?”

“我们都知道人生的结局是死亡,可是还是要活着,不是吗?他不爱我,如果我再不去爱他,就不可能有拥有那三年相守的快乐,那三年里,我是在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而他不是,其实我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心情。”

“可以这么说吗?”

“可以的,只要我心中是真的这样认定。然然,听我一句话,好不好?”

“什么?”

“心最重要,不要只相信眼睛,有时候,也可以把锋芒暂时收敛。”

在莫荻去洗手间,欧暖和桑蕊去逛免税店时,她和何枚有过如上一番对话。

她们中年纪最小话最少的何枚,以一颗并不健康的心脏,去承受一场明知会失败的恋爱,这份勇气,她们都没有。那份开悟豁达的人生姿态,她也缺乏。而最后那一句话,她更是一时无从领悟:心,眼睛,怎么与收敛锋芒扯上了关系?

回程路上,受一份莫名情绪的驱使,她拨出了端木的手机号。

"然,想我了?”端木辄低沉嗓音内溢着显而易闻的兴奋。

“……你在干嘛?”

“在健身房,才跑完五十里……要不要过来?”

“好啊。哪家健身房?”

“真的?”随口一说,想到应了出乎意外的回应,端木辄有些受宠若惊,“菲力俱乐部。你真的会来?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开着车呢,从高速下去,估计十五分钟后到。”

也许,她该给端木辄一些信任。方才接通电话,乍闻他略带急促热烈的声嗓,第一时间袭上心头的,是怀疑。那种很负面的情绪在那个刹那,从头顶灌到脚底,心弦一度绞拧收紧。

她开始在意了,而且很在意。

也许,她需要借一点玫玫的勇气,为了那份在意,付诸应有的努力。

端木辄在俱乐部的露天水吧等她。因为刚刚在健身房的沐浴间冲过澡,身上散发着一股男用香皂的清爽干洌气息,白色t恤勾勒出了隐隐的胸肌轮廓,裸露在外古铜色皮肤流淌着蜜般光泽……这个男人,总是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并把这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祸水一只。

“眼睛怎么了?哭过?”她刚坐下,就被他抬起下颔,有些严肃的起问。

“刚把玫玫送上飞机,还以为能不哭的,可是没有忍住,谁让她要飞去那么远的国家!”田然有些懊恼地说,唇在不自觉中噘起。

眼前的男人因她这无意识的邀吻般的小动作眯起了眸,“然……”

“你……”不行!

田然欲退,端木辄执意撷取,大掌抵上她的后腰制住她动作,头俯下。眼看着四唇胶合,一场男女间的甜蜜互动将要开始……

“打扰一下,二位。”

47

魏勉长相偏俊美一型,有着富过三代培养出的贵族气质,更拥有一个决策者应有的刚硬气势,当他想要对一个人形成压迫感时,是很容易做到的。但是,显然这一次失败了。

田然没有起身力求与他视线平衡,也没有费力抬目仰视,听到了他的问题时,只用眼角给了他一记昵视,然后摇头,“无可奉告。”再问,还是这四个字,连头也不想摇了。急剧上升的愠怒在魏总裁英俊的脸上停了一秒钟,而后,说了一声“打扰”,告辞离去。

端木辄有些同情他,被他“打扰”的不愉快也作烟消云散。自己的女人当真是与众不同呢,哈。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如果他想知道,就算你不说,他也有能力查得出来。”

“他不会查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那种不会为了没有必要的事情浪费精神的人。”

“你了解他?”

“玫玫说的。”

“可是,他过来打听何枚的下落了不是吗?”

“那只不过是顺路。他听见了我说起玫玫出国,然后挪几步过来问一下玫玫的近况,算是他为人处事的一点基本姿态。”田然挑起打着本色唇蜜的丰唇,讥讽一笑,“就算他要查,尽管查去,而我没有义务为了提供信息。”

有道理!看到自己的女人不给别的男人面子,实在是很爽的一件事。端木辄抓起她搭在桌上的手,十指交叉,“走吧。”

“去哪里?”

“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接吻。”

虽然目睹打扰好事者吃瘪,让端木大少心花怒放,但并不代表他愿意放弃没有尝进嘴里的甘甜。她在他面前如此鲜艳生活的招摇,他却为那一堆原则归囿着,只能看不能动,天知道多受煎熬。好不容易感受到她有所软化,岂肯轻易错失机会?

但世事就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把她拉到避人处,头低下去,非但没有如愿将那果冻般的唇瓣纳进嘴里,宽薄的下唇还遭一排小牙毫不客气地袭击,“你破戒了,这是惩罚。”

不过,轻易放弃从来不是端木大少的风格,吃过晚饭又听过一场音乐会,在田家大宅前,端木辄终于如愿讨到了那个吻。或许因为来的有点艰难,使他不敢太过造次,覆下的唇既轻且柔,诱哄般地在她唇缘四周揉摩,带着浅试辄止的温柔,却坚定的不肯离去,直到她愿意为他敞开接纳。他的手抚摸着她柔软的耳垂,在她的发间徐徐穿梭,吻得细致而缱绻。

“……我该下车了。”田然推开了男人,细细收整着不规律的呼吸,眼底水波漾漾。

“然……”他呻吟般的低唤,透出奇异的热力,薰热了她的颊。奇怪,他们有过远比这些热烈的无以计次的亲密,却从来没有一次,会让他们如此留恋。

“你已经破戒了。”田然不让自己过度沉湎。

“那再亲一次?”

“不要……”

她躲着他再次的索吻,他的唇擦过她的脸颊,印在她的耳劲之间,并在那块最柔软的地方接连地落下揉挲。

“端木!”田然固定住他的头,“我……要下车……真的。”

一声挫败的咕哝从端木辄喉间抗议出来,他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长臂,为她拧开车门,咬牙切齿地:“晚安。”

“晚安。”田然在推开家门时回头,路灯下倚车而立的他,眼光幽怒,神情渴望未去,让她想到了一直被主人抛下的大狗,遂善良地向他抓了抓手,在掩上的门后抿嘴偷笑。

“送行送了一整天,而且送出一个春风满面的,恐怕只有田打小姐了。”揶揄声来自在庭院照明灯下抱肩而立的田果儿。

“田二小姐,晚上好。”

她才转过脸,田果儿便一个劲咋舌摇头,“面如桃花,唇似艳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是不是?”

“你这是嫉妒还是羡慕?”

“切。”田二小姐毫不珍惜自己的淑女气质,“你别嫉妒还是羡慕我倒是真的。”

“这话从何说起?”

“我要进田氏工作了,很华丽很高调的。”

田然拍手祝贺,“今后还要仰仗田二小姐对我这枚小小秘书多加照顾。”

“这要看本小姐心情。”

“切。”田然脱下高脚凉鞋,倒提在手里,与田果儿并肩走进客厅。自从表演那场舍命救女大戏被田然以一把“枪”顶住脑门之后,一旦嗅到她的任何气息,田太太都会退避三舍,是以客厅里空无一人,姐妹两个各将自己扔进宽大的沙发里,彻底放松开来。

“特地等我,有事?”

“我已经问过王安馨了,她当时拿着那些东西被保安拦在田氏外面,正从田氏大楼走出来的李菁听见了她说的‘总经理’三个字,就请她到旁边的餐厅坐了坐。王安馨一听说她是总经理的前女友兼秘书,嫉妒得不是一点半点,所以当口拒绝了由她把东西转交的要求,只说如果想让他们的总经理和另外一个秘书分手,就要安排她和总经理见上一面。”

“奇怪,她为什么不告诉李秘书我是董事长的女儿?”

“当然有我的叮嘱在前面,而她也不想说。至于原因,属于心理学的探讨范畴。”

“那算了。你对李菁这个人怎么看?”

“对工作有责任感,很难得的优秀人才。只不过……”田果儿暧昧一笑,“对你们家那位总经理贼心不死。”

想到肖润,田然一时怔语。

听说,他的延期而归是因为要参加香港近期举办的一个展销会。可就算如期而归,她和他之间,也无期可延了吧?不管她和端木辄会走向哪里,和肖润都难有后续。王安馨的目的如果只是让她和肖润分手,算是达到了,恭喜她——

田果儿进田氏,是田太太向田先生的执意相求,也是她自己顺水推舟。

进田氏,任职董事长秘书,主管公司秘书室,正如她自己所说,高调而华丽。而高调而华丽的田二小姐,不论发型,化妆,服饰,鞋袜,哪怕是一只纽扣,一点点细枝末节,都为员工餐桌上平添了话题,一时成了田氏员工茶余饭后的热议人物。

她由不得要感叹:无怪田大小姐奉行低调,这众目所归的感觉实在让人从头到脚的怪异。于是,一个念头在感叹中形成:独乐乐不如两乐乐,她要拉人下水。

“大家好。”一身浅蓝裤式套装,一条同色脖巾,头发以一根银饰绾在头顶,脸上淡施脂粉的田果儿端着餐盘,施施然走近一桌娘子军。

“田小姐?您好您好,您也来这餐厅用餐?”公主驾临,当即有人惶恐让座,“您坐这里!没想到您也来这里用餐呢……”

“谢谢。”田果儿笑得和蔼可亲,“我们自己餐厅的饭菜味道很好啊,你们认为呢?”

此话出,附和声一片——

“当然当然,味道当然好,楼下很多饭店的菜都不如咱们餐厅的好吃!”

“咱们公司的主厨可是有很多星级饭店都来挖呢,好吃,好吃!”

田果儿浅笑如仪,小口就餐,下口喝汤,立即又招来赞扬——

“田小姐连吃饭都这么优雅……”

“田小姐的手好漂亮……”

“田小姐的皮肤真好……”

“这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好话都让同事们说尽,财务部冯姓同事力求一个全新角度发表感想,“想以前在我们财务部后来又调到总经理办公室的那个,同是姓田,可气质就和田小姐差了天上地下。”

“瞧你比得这人!”立刻就召来不赞同声,“拿山**比凤凰,你是怎么比的?”

田果儿举起娇媚杏眼,缓声问:“你们说得姓田又从财务部调到总经办的人,是叫田然的那个吗?”

冯姓同事当即接口,“可不就是她嘛,田小姐您管理秘书室,一定是认识她的,听说她没有经过什么系统培训就升到了总经理秘书。”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田果儿蹙着眉尖,面涌困惑。

“唉,这个,就不好说了。”有人欲言又止,有人讳莫如深,有人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在公主面前坦诚,“听说总经理到财务部来了一次,看见了刚入职一个月的田然,没过多久就给调上楼去了,谁知道这中间会有什么事呢?”

“有人还亲眼见过这个田然进去过董事长办公室,啊……”说着突然意识到这位聆听者与董事长的关系,收嘴已经来不及,登时面胀耳赤,恨不得咬掉自己八卦的太习惯的舌头。

田果儿更显困惑不解,“她进董事长办公室,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我们也只是听说啦,再说,董事长是什么人?就算这个田然怀了什么心思,董事长怎么可能会理她呢?是不是?”

周围人面带鄙夷的点头援声,“就是啊,董事长怎么可能理这种人?”

田果儿秀丽的小脸愈发纯洁无辜,“董事长会理她啊,董事长很喜欢她呢。”

“呀?”

“这……”

众人面面相觑,纵是在职场多年的八卦圣手,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了。

“她比我会撒娇,也比我会讨人喜欢,董事长喜欢她很正常,对不对?”

“哦……”

“呀……”

众人迟迟讷讷,如坠云里雾里。

“哦,她来了!”田果儿欢欣站起,向站在餐厅入口向里边张望的倩影招手致意,“姐姐,这边。”

搞什么鬼?田然以眼光相询。二小姐只说约她到此吃饭,但没说要当众叫她一声“姐姐”。

拉你下水。田果儿唇角抿起乖笑。

回头找你算账!

回头的事回头再说。

姐妹两个以腹语交流,旁人自是不知端细,但田果儿那一声“姐姐”,已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足够让众人石化五秒之久。

“姐姐,餐厅的饭虽然好吃,但我胃不好,吃不惯太油腻的,我们下去吃面吧。”目的达成,田二小姐不用再伪装亲民形象,拉着大小姐的手扬长而去。

相信,有田二小姐参与制作的这顿午餐,足够大家消化一段时间了。

但田大小姐和田二小姐出门享用的这顿午餐,也让他们回味良久。只因在那家很有名的老字号刀削面馆里,与人狭路相逢。

48

老杨削面馆。

一家削面馆敢开在寸土寸金的高级商务区,必定有两把刷子,而“老杨削面馆”的刷子不止有两把。削面馆主打削面,副打还有十余种,但不管什么面,一碗卖到十二块上下,都算高价了,每到中午用餐高峰时段,这碗面便成为了周围几座写字楼里白领精英们的钟爱口粮,足以证其物有所值。

因之前为肖润在这家面馆接连订了近一个月的面,田然已被老板颁了贵宾卡,在任何时候踏进面馆,永远都不必担心没有虚位以待。且在贵宾区坐下去后,老板会以最快的速度亲自将面端上来。人满为患时,的确让人有贵宾感受。

“好面,汤头好,面筋道,小菜的口感也好,的确比那些油腻东西爽口多了。”田果儿不是第一回来,几口面下肚后仍是赞不绝口。

对面的田然去了洗手间,她这些话纯属情不自禁式的自言自语。但好东西从来不乏有人共鸣,邻桌也是一人独坐的食客兴冲冲道:“对啊,的确好吃,我吃过一次就放不下了,恨不得天天过来!”

对方边吃边说,声音犹好听得出奇,田果儿则忍不住边吃边看,大叹:“老板应该不收你钱的,只要把你吃面的照片挂在门口,保管这家面馆的生意更加兴隆。”

对方羞涩一笑,“哪有啦。”

“你一个人来吃面?”这么漂亮的妹妹,没有护花使者,很危险哎。

“今天不是。以前是缠着表姐陪我一起吃,可是表姐她她……我一个人来吃了两次,东西虽然一样好吃,但总像感觉少了一位调料似的。今天我用老杨削面来答谢一个帮过我的大哥,用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来感谢人,才够诚意对不对?”

“哇,吃得甜,表情也甜,什么大哥,该是你喜欢的人吧?”漂亮的事物人人喜欢,虽然同为女生看着如此极品免不得要有小小嫉妒,但看在对方单纯亲柔的好气质份上,不计较就是了。

“还不是啦,我们只是……”一脸娇羞的人儿在觑见走进来的高大人影时,倏然光彩盛放,“大哥,快来,面已经到了,我要老板特地为你多加了牛肉,很好吃哦。”

田果儿纯粹只是好奇:一个如此漂亮精致的水晶人儿,该有个怎样的绝配?而顺着她的目光瞅清来者,面色一yīn,蓦地站起!

“吃你的面。”从洗手间出来的田然拉住了要冲上前的她。

“怎么?”田果儿侧首看她,“想为了保持尊严来一个悄然离去?”

“没有什么悄然,他看到我了。”田然按了按她的手臂,“这是我的事,我来处理。”

端木辄的确发现了田然,在他坐到另一个女人对面时。他定定望着缓缓走过来的她,一动未动。

“端木大哥,你怎么不吃……”谢盈心也发现了来到桌前的田然,两颊比上胭脂还均匀的田然色彩倏然抽离。

“端木,你说要和客户用餐,这位想必就是你的客户了?”

他们上午通过一次电话,简略说了彼此的行程,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快就来验收成果。

“与客户的餐会临时取消了。”端木辄说,盯在她脸上的目光,不离须臾。

田果儿凉凉道:“端木公司在东城,特地跨了一个区来这边来吃碗面,这老杨削面的面的确闻香传百里呢。”

“果儿。”田然回首瞥止了妹妹,再回过头,“本来我还想哪天向你推荐它,看来不用了,两位慢用。”

有人说,当你发现你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出现时,鉴定是否出轨,看他第一眼向你望来时是否有瞬间的心虚还是愧意就行了,不管是心虚还是愧意,女人通常就是被那个瞬间杀死。端木辄并没有,却说明不了什么,在雅士时……

“田小姐。”谢盈心挡在了田然面前。

“有事?”

“你是端木大哥的女朋友吗?”

田然微怔。

谢盈心乌润大眼与她直白相视,“如果你是,我以后会注意和端木大哥的交往分寸,克制自己的心情。如果你还不是,我要告诉你,我喜欢端木哥,我要追求他,如果你也喜欢他,我们就要公平竞争!”

田然看向端木辄,后者也在看她。

无论是如何互相了解的两个人,也不可能对彼此的心迹一览无余。许多男女的错过,不是因为外力,不是因为误会,仅仅是因不肯剖白坦诚,只怕说出来了,自己就成了输的一方。

“……不是,我不是他的女朋友。”田然摇头,“希望你早日得偿所愿。”

“谢谢。”谢盈心大放欢颜。

端木辄幽深的双眸立刻变得空冷,长腿蓦地立起,“盈心,我送你上班,走吧。”

一位高大英俊,一位娇柔清丽的男女偕肩离开,田然听到了田果儿不以为然的啧叹声,“原来在爱情上,你竟然如此怯懦。”

“你想说什么?”

“我有说什么吗?”田果儿呼呼吃完碗中剩面,抽了纸巾拭过嘴角,“人家当面向你挑战,你连应战都不敢,不是怯懦是什么?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端木辄就要另当别论。但是,你不喜欢吗?”

“我……”

“别急着回答我,请扪心自问,然后自答。”田果儿扔了姐姐,一径向外行去,边走边摇晃脑袋,“如果今天换成是肖润问端木辄对你定位,端木辄以你刚才的话作答,你会怎样?想想吧,姐姐。”

田然想了,用一个星期的时间。

在爱情上,她当真是怯懦的吗?

“你是。你和端木辄之间的张力,我们这些外人都感觉得出来,我不相信你自己浑然不知,你不去正视的行为,就是逃避,而逃避则是出于你的胆怯。以前,你只玩游戏不谈爱情时,是因为不敢碰触而避之千里。随后,你离开端木辄,纵算是其他原因促使你下的决定,但你的潜意识里,必定有你怕他先离开所以你先离开他的思虑存在。之后,你选肖润,因为他是和端木辄截然相反的男人类型,他洁身自好的品质让你感觉安全,归到底,还是一个怕字作祟。”莫荻答曰。

每一个人都感觉出来的东西,她岂会浑然不知?当多人游戏成了两人游戏,当她对夜夜笙歌的生活产生厌倦和端木辄见面却还能天雷勾动地火,当她对别的男人再难假以辞色……她已经有所感知,所以,小阿姨的那一耳光方能如此奏效,让她却步抽离。

她的确是怕。她没有何枚明知伤心焚骨犹作飞蛾扑火的勇气,无法想象自己如桑蕊一般在受过深重情伤后犹能和昔日恋人如兄妹般相处,她甚至不能像妈妈,遭受背叛后面对背叛者时心平气和。

“我们很多人总要笑话那些因噎废食的人,可是我们谁能保证自己没有做过因噎废食的事呢?在季璨给了我那场情感上最深重的打击之后,我也想过从此不再碰触爱情,幸好,我没有。”桑蕊说,“我们不能总想这会失败,但就算失败了又怎样呢?大不了再找另外一个人来爱。虽然做起来不会像说起来那么容易,但只要有心如此,何惧之有?”

在爱情上,她的确心存太多畏惧,致使裹步不前,困步难行。

这天晚上八点,她抓了车钥匙出门,八点二十分来到了端木辄家门前。她跟自己说,如果端木辄此时在家,她则坦诚心迹,并承受他所给予的答复,不管是yes or no。如果不在,则是老天爷要她另择试机。

酝酿了十分钟,手终扶上了车门扶手,端木家的大门却在此时大开。她看到了端木辄,也看到了……谢盈心,其后,是笑意晏晏的乔念洁。一中一少的两个女人以手牵手,别意依依,端木辄一旁则是一脸的啼笑皆非。

五分钟后,谢盈心上车,端木辄驾车离去。田然驱车随行——酝酿多时才有的勇气,她要利用到底。

八点五十分,深蓝色的宝马停在市区的一栋公寓前,那对亮眼的男女都下了车,男人自车后厢取了两袋东西,女孩则张着一双满溢崇拜爱慕的大眼静静等待,在男人走近时,两手握上男人手臂,一起进了公寓大门。

这是端木辄的一处公寓。田然所以会认得,因为这也曾是他们的厮混场所之一。

她坐在车里,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等待,竭尽所能地放空所有的思绪,让大脑出于最冷静的空白。在腕上的指针划向九点三十时,端木辄的身影重新出现。她发动车子,粉紫色的minicooper嘎声打斜停在端木辄跟前。

“端木。”摇下车玻璃,她探出头去,“我想我们该正式说一声‘再见’。”

“你……”端木辄初时微愣,随后拧起浓眉,“你跟踪我?”

“对。我跟踪你,从你家的门口到这里。”田然从来不知笑竟然是这样的困难,索性不笑,何苦勉强?“再见!”

车身如箭,和几辆车险象环生地擦过,汇入主道车流。

“然——”端木辄突地意会到什么,大叫了一声,坐上自己的车随后追去。

49

肖润回来,作为秘书,田然前去机场接机。

先出来的,是袅袅婷婷的李菁,对接机人送来得体矜持的浅笑。肖润随后出现,推车行李车的他在望见田然时微微一顿,随即健步如常。

“总经理,李秘书,欢迎回来,车子在外面,请。”

肖润点头,湛黑目光扫过田然的脸,不着痕迹。

李菁称谢,在三人并行时,“田小姐,你瘦了,脸色也有点不好。”

田然抚了抚脸,笑道:“我也这么觉得,看来需要去做一下保养了。”

“不知田小姐化妆品是用什么牌子,我在香港买了几套dior护肤产品,是为了送朋友的。田小姐不嫌弃的话,可以试一试。”

田然有些讶异。李秘书看上去不像客套,眼神也没了以往每看向她时藏也藏不住的讥诮,感觉改变良多。紧接着,坐进车里,她选择了坐在驾驶副座,又让人意外一回。

“这个时候到我家的路地面上肯定堵车,把我放在红石路口就好,我搭地铁。尽快送总经理回去休息吧。”驶出机场高速,进入市区,下班高峰时候的路况不容乐观,李菁适时道。

不得不说今天的李秘书,很让人耳目一新。尤其下车后,先对肖润礼貌致意,“总经理再见,请回去好好休息。”再对田然,“小心开车,今天多谢了。”

韩剧女郎附身不成?

“不用奇怪,这就是真正职场上的李菁,如果她以前有任何针对你,说明当时她被私人情绪左右了。"察出了田然的迷惑,肖润说。”那现在呢?“私人情绪不翼而飞了?

“我和她很认真的谈过一次,以李秘书的聪明,确定了是徒劳的事后,就不会再浪费时间。”

也就是……想开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改变了那么多事呢。

“你的脸色的确有点差。”肖润又说。

田然一笑作答。接下来,直到抵达肖润住所,是一路的静默。

“总经理,您家到了。”

“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两人的问话重叠,又各沉在短暂的无声状态中。

肖润推开车门,双足落地,立刻敲响了前车窗,“你也下车。”

田然不解抬眸。

肖润干脆伸出把她拉了出来,再到后车厢提了行李,“锁车,随我上楼、”

肖润一直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这样有些独断专行的肖润,田然一时有点不适应。反应过来时,人已置身在上升的电梯里。“总经理,您这是……”

“接机时间结束,现在是私人时间。”肖润松开了她的手腕,俯高临下打量她有些苍白的脸和下眼睑上的黑晕,“你这样的脸色,我很难不闻不问。”

“我……”转念想想,趁这个时间把话讲清楚也好。

肖润的房间在这座楼的十五层,两室一厅的格局,八十多平米的面积,装修以黑白两色为主,没有多余装饰,所有细节俱力求实用,走得是简介开敞的城市精英风格。虽然出差一个月,室内不见一丝灰尘,想来是有小时工定期打理。

“冰箱里全是啤酒,我想你不会喜欢。我从香港带来的有现成的咖啡豆,要喝咖啡吗?”

“好。”

肖润瞥了她一眼,走进开放式的厨房。坐在黑色单人沙发的田然,在沙发厚重的靠背扶手包围下,只占了二分之一的她,愈发显得纤细。头发束成了低马尾,使一张圆润小脸略显单薄。他断定,田然有事。

十分钟左右,咖啡浓郁的香味漫散开来,一只盛了热咖啡的马克杯放到了田然面前,肖润也在她左侧落座,“你劝下自杀的安琪时,曾问我想不想谈谈。现在我问你,想谈谈吗?”

“我们的确需要谈谈。”田然将咖啡杯包在手里,覆眉低首,“肖润,对不起。”

肖润湛黑的眸色一沉,“我在听。"

“你行前,曾订下一月之约,可是这一个月却被我用来做了别的事……”田然举起愧意潋滟的大眼,诚恳道,“我希望我们能继续做默契的工作搭档,但如果你觉得无法继续和我共事,我也可以调职,我……”

“田然。”肖润沉声,“可以告诉我这一个月,你用来做了什么事吗?”

田然摇头,她不想直言说他那些事与他无关,但事实的确如此。

“我的确无权知道和我无关的事。”肖润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并不以为杵。“但一月之约总和我有关系吧。既然是在双方明确同意状态下的约定,就不是单方面的事,你刚刚说了你的决定,我的却还没有说。不管怎么样,有约定在先,我都有权利要求你把我的话听完,对不对?”

“好,我听。”她不明白,在自己已经出口拒绝的当下,他执意要说的又是什么?

“我爱上你了。”

田然一怔,握在手里的马克杯不经意倾斜,带着热度的咖啡立时就溢出到了手背上。她一声惊呼还没有出口,肖润已取走了她手中杯子,再把她拉到厨房,以冷水冲洗过被烫部位后,取出备用药箱里的烫伤膏涂抹其上,“还好,所幸不是刚煮出来的咖啡,应该没有大碍。”

“有大碍也是我咎由自取。”田然想幽默,无奈说得有些力不从心。

“我爱上你这个事实有这么让你不能接受吗?”

田然苦笑,“我以为,很少有人在别人已经拒绝后再示爱的。”

“很少,不代表没有,我就是一个。”上过了药,肖润依然没有松开握在她手腕上的手。

他行事力求公私分明,这也正是他能成为今天肖润的一项不可或缺的特质。可是,这一个多月里,田然的身影非但没有因为空间的拉开而消失,反而在大脑里日愚清晰,笔记本电脑上的合作案会化成她的俏皮一笑,维多利亚湾的灯光会成为她璀璨明眸,甚至在与客户会面后的空闲,洽谈的间隙,也总有她满满占据。他确定,他爱上了她。

“我必须说,你这句话,多多少少修复了我被打击的自信心。”

“那么接下来,你要打击我的自信心了吗?”

“我……原谅我,我没有那么卑鄙,在另一个男人那里受了挫折,就到你这里来寻求平衡。”

“好,我给你时间。”

“肖润,我的意思是……”

肖润的一根指压在她唇前,“你已经说过了,我也收到。可是,我认为我还有重新追求你的权力。

50

“哈喽,田大小姐。”

田然对闲人般晃悠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田二小姐看都没看,全神贯注于正在制作的柱状分析图上。

“这么认真?”田果儿走近来,瞟一眼电脑显示器,随即便百无聊赖地把脑袋转开,“一月的薪水买你一件衣服都不够,这么努力干嘛?”

田然摇头:这个田二小姐,对建立一个脑袋空空靠祖业的娇纵千金形象的伟大事业,真是不遗余力。

“差不多就行了。”好歹是自己的妹妹,该规劝的时候还要规劝。

“差很多哦,自从你的大小姐身份曝光,有谁敢在你面前随便说话的吗?我就不同了,他们已经知道不管智商情商我都和大小姐差了一大截,对我可是一点堤防都没有。”

“随便你吧。”一明一暗,一张一弛,是这位二小姐为她们姐妹安排的角色。虽然她并不认为有必要,但二小姐乐意这么玩,她也不会吝啬配合。

“你什么时候回家去住?”

“我的房间又被人占了?”

“谁敢呶。端木辄已经三天没有在我们家里出现了,应该是放弃了,你也该回家了吧?”

放弃了吗?田然耸肩。

那天晚上,她和端木辄一前一后,上演了一场追逐战,原本,她的车跑不过他那款宝马轿车,但她以车型迷你的优势穿街过巷,又发挥出飙车岁月里不顾一切的气势,将他甩在了身后。岂知,拐进自家所在的街道时,远远便望见他的车停在田家门前,随即又掉转车头,从那天开始,借住到了死党家里。

听田二小姐说,近来几日的晚间时候,端木辄会按时现身田家,与田先生下象棋,论商机,品茶道。有人奉陪的田先生很高兴,田太太更是笑不拢口,把这位青年才俊的频频上门理解成了是对自己待字闺中的女儿的殷勤追求,一家上下可谓其乐融融呢。

“如果他没有放弃的话,我想这三天的下班时间他肯定改到你的公寓楼下守株待兔去了。再说了,你们都不是小孩子,如果要断,也要把话谈清楚,这样玩躲猫猫好玩吗?”我已经说过了。“端木辄不能接受而已。

只要这个结束不是端木辄提出,他都难轻易接受,他们能纠缠至今,也无非是因为说出结束的那个是她,所以,她不会再说。何况,端木辄也只是暂时不能接受。假以时日,他就会撒身离去,勉强女人从来就和他的风格相悖。

这几天,她在欧暖和莫荻家打游击,也把手机设成了静音模式,端木辄的号码打进来时,她不接,也不挂断,任它自己闪烁明灭,直到无以为继,一遍又一遍。

嘟。桌上手机发出一声轻微的提示声响,屏幕上跳出了那串一周以来乐此不疲的号码。田果儿扫了一眼,再看看无动于衷的姐姐,掩口娇笑,”这一招最狠了,比关机、挂断都恨。关机,对方打不通,至少知道打不通,每一次是干脆利落的失望。挂断,至少还知道你有所反应,就像给死刑犯的那声利落的枪声。而这种,你听不见骚扰,对方却听得见铃声,你不接不听,对方却要经历每一声铃开始时的希望与结束时的失望的轮回,一次又一次,所受煎熬也越积越多,狠呐。“

“剖析得这么清楚,源于经验?”田然几乎要写一个“服”字。

“我在大学的时候副修心理学。”

“那你不妨推理一下他为什么不换个号码打过来?”

“因为骄傲。换了号码,就算你接了,接的也不是他的电话,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做这种有损自尊的事。男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幼稚。”

田然嗤笑,“二十二岁的小女生,还妄谈男人?”

“那你赶我走啊,你把我从这里赶出去,我们姐妹失和的八卦就会风传千里,快来啊。”

田然从善如流,声音拔高,“请离开我的办公室!”

“哇,你排挤人家!”田果儿唱作俱佳,掩面跑了出去。

天。田然翻了翻白眼,照这位小姐对角色扮演的热衷,她以后有得忙了。

“发生了什么事?”肖润的身影踱进办公室,他是与田二小姐擦身而过。

田然微讶,“你刚出差回来,按公司规定不是要休息一天的吗?”

“一上午够了。”肖润双手撑在她的桌上,湛亮双眸锁住她秀润容颜,“不过,在我走进办公室办公前,假期还没有结束,我想请我喜欢的女孩吃午饭。我不会问你赏不赏光,因为不赏光的话我也准备押着你去,所以,赏光否?”

田然卟声失笑,“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聪明。”肖润替她关了电脑,将桌上散开的文件锁进抽屉。她提了挎包,转身的时候,他顺势牵起了她的手。

“你……”

“怎么了?”肖润挑眉,按下了电梯开关。

一趟香港回来,非但李秘书改变良多,总经理大人也似脱胎换骨了是不是?田然感叹。

“请等一下。”电梯门开,另有人加入其内,是从二十层左边出来的几位。

“董事长好。”肖润颔首。

“这一次香港之行,成果不错。”田依川当然没有错过他和大女儿牵握一起的手,且看情形,自己的总经理并不打算因他的出现做任何改变。“我刚刚和飞达实业的韩董事长通了电话,他对你的能力赞不绝口。”

“飞达实业在这次合作洽谈中帮了一些忙,我答应了,在其后飞达进驻本市的建筑业行为中,田氏会鼎力相助。”

“力所能及又互惠互利的事,当然要帮忙。以最少的投入获得了最大的回报,你做的很好。”

“这是我的职责。”

眼见田先生侃侃而谈的兴致不绝,田然奉笑,“董事长,眼看要吃饭了,为了利于消化,共事不妨放在饭后再谈。”一路电梯下去,如果耳朵里满灌得都是这些,她宁可叫外卖上来边吃边对着电脑做报表,一举两得。

田依川宠溺地抚了抚女儿的头顶,对肖润道:“知道这个世界上惟一能够克制我的人是谁吗?就是她。”

“是哦。”田然提了提鼻子,“您那些商场对手听了会很有挫败感呢。”

“其他人或者可以打败我,却不能克制我,说她是我的天敌都不为过。而且,让我害怕的是,为了保护这个天敌,我会豁得出所有身家性命。”

听得出老板的暗示,肖润笑而不语。

田然指着倚在电梯角落的人,“肖润,认识一下,我妹妹田果儿,现任董事长秘书,正在王助理的培训下准备接手秘书室。”

田然晓得,父亲是疼爱她的。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公主,有了果儿以后也没分去他一分一毫的关注。纵算曾有过气急败坏时,也都是在讨好失利的情形下爆发。如果她是果儿,在同一个屋檐下,天长地久地看着父亲对另一个女儿百般疼爱,对自己却少有闻问,纵算不恨,也很难有她的一半豁达。而她不是果儿,所以,她当然爱田先生,却也不可能不恨他。而每念及此,果儿就让她多一分心疼。

电梯里约定一起用餐,第一个迈出电梯的田依川一眼看见正从田氏大门口阔步迈来的高大人影时,先是一愣,后挑眉一笑:真有趣,这些年轻人真是怕他老人家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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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田然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样的狗血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算是在雅士,她一场艳舞引发男人们的争风吃醋,一些挑逗使得男人动用拳头时,战争也不曾波及到她。但在她的“洗心革面”后的这一天,在田氏大楼的大堂里,在诸多上班族的注视下,她差点就成了两个男人一场拉锯战的争夺对象。

在这个时候,幸好有田先生在。

出于对上司对长辈的尊重,两位年轻男人战苗初起,便在田依川的劝止中压抑下来,一行人举步到了附近的餐厅,要了一个利于谈事的包间。

“我要和然然单独谈谈。”端木辄说。

“必须是她想和你谈。”肖润说。

“肖先生,我不认为你有资格干预。”

“端木先生,我不认为你有资格勉强别人。”

“你什么时候成了然然的代言人?”

“我不认为我是然然的代言人,但我有责任不让别人打扰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你……”

“咳!”田依川干咳一声,以提醒年轻人自己的存在。“这个……鉴于二位涉谈的问题与我女儿有关,我认为二位不妨咨询一下我女儿的意见。”

虽然看到这些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为自己的女儿小动干戈,是件小有成就的事,但他不认为女儿喜欢看到。“然然,你的意思是……”

“我想安静的吃完这顿午饭,下午还有工作要做。”

“然后呢?”田果儿凑来一脚。

“然后,该谈的我会谈。”田然望向端木辄,“在我想谈的时候。”

“那你什么时候想谈?”终于收获了她目光的端木辄问。

“至少不是在用餐的时候。”

“好,今天下班我来接你……怎么样?”

田果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个端木辄的表情实在是有趣。前面是一句用习惯了的命令句式,转念间,又加上了征求用语,表情也相应转移,让她这个旁观者看的煞是过瘾呢。

“好。”田然点头。“不过你不用来接我,告诉我地址,我会自己赶过去。”

“我会打电话告诉你地址。”端木辄站了起来,“几位慢用,今天的午餐算我请,我先走一步。”

他走了。但在座每个人都知道,不管他走不走,这顿饭无论如何是吃不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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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用我在这里等你?”把车停稳,肖润再问。

“真的不用。”田然莞尔。“我知道安琪打了电话给你,快点过去看看她吧。”

“那……你有什么事要打电话给我。”

“ok。”

从肖润的车里出来,目送他把车拐进了丽人咖啡吧的停车区,呼啸而去时,田然方转身,肩头却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

“我在想,你还准备看多久?”端木辄一脸的要笑不笑。

“别说得这么酸,我会以为你在吃醋。”田然嗤声,瞟他一眼,径自走了过去。她不知道他选这家咖啡吧有没有额外的用意,但她希望今天从这里走出去后,会是真正的结束

要过了咖啡,田然又发现,他们此时所坐的,正是上一次的位置。除了时间不符外,她和他像是在情景再现。

“盈心住在我的公寓,只是借住。”咖啡送上,确定不会有人打扰,端木辄开口,直奔主题。

为了不让心情受黑色影响变坏,田然要的是一杯拿铁,她无意识的搅拌下,白色的泡沫愈发膨松,在灯光下呈现出了一个个五光十色的泡泡,然后,她用汤匙打破了那些泡泡

端木辄盯着她事不关己般的动作,控制住想一把掐死她的冲动,“大约三周以前,我在锦华大酒店的电梯里遇到了盈心。她被她表哥表姐灌醉了,并把她留在了有一个男人在内的房间里。趁男人上洗手间的工夫,她逃了出来。对这种事,我不可能置之不理,酒店门口,章欣的哥哥章越琛现身要人,我把她带走了。”

田然依旧毫无反应。

他很想抬起她的下颔,看清楚她的眼睛,也看清她的心底,但他选择先把话说明。“章越琛亲口告诉我,谢盈心是章家的远房亲戚,她的父母都在章家的企业供职,依靠章家的庇荫生存,她从小到大的读书费用也是章家买的单,所以,章家认为有资格利用她的所有资源,包括身体。她不肯服从,当然意味着失去章家所有的给予。工作没了,父母好像也不能原谅她,意味着她无家可归。我妈把她安排进了端木公司。你看到的那晚,我刚从上海回来不到两个小时,并和她谈过,认为她继续住在我家里多有不便,安排她暂时住进那栋闲置的公寓里。而住进公寓以前,她和我妈形影不离。我和她惟一的一次两人外出,就是在面馆的那次,她一份设计图被客户采纳当场付了定金,她为此很高兴,执意请我吃饭。”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端木辄凝眸在她瘦下去的小脸,“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打电话把盈心叫来……”

“不用了。”田然抬眸,“我没有怀疑你的话。”

他会费心解释,已经让人意外了,他更没有必要再去费力编织一个谎言。

以谎言为女人编织梦境,那是下流者的游戏。而他不是。他从来不会在任何女人面前隐藏自己的博爱。多情,从不避讳地向渴求专一的女人昭示自己的不能给予,并示意远离。他不下流,只是多情到残忍。这一点,她初进雅士时即以领略。

“那么,我们和解了么?”她又垂下了眸,细密的长睫覆住了两汪静潭,他无法从她脸上看出端倪,有点心浮气躁。

“端木,我上一次在这里说得是结束,对不对?”

“你……”端木辄眯细了眸,“这一次,你想说什么?"

"我们分……”

“住口。”

“我们分……”

“我说住口!”倏间高涨的怒气,打端木辄深刻的五官间迸发出来,拧扯了他粗浓的眉,揪紧了他宽长的唇,两只鼻孔如被激怒的兽般吸张,一双眼内更是波涛汹涌。“你以为这一周我像个白痴般的到你家里等你给你打电话拉你到这里说一堆的话就是为了听你说出这两个字的吗?”

“你小声点!”此时正是咖啡吧的上座时段,在静幽的背景音乐、迷蒙淡紫的灯光光线中,每个人都是轻声细语,他如此且疾且快的噼啪有语,理所当然地让他们成了众矢之的。

“你还有心思管我小不小声?”端木辄冷厉的视线向翘首望来的诸人一扫,不必多说一字,已经把所有的好奇打压了回去。而后,他蓦地站起,扯起她,“走,去找谢盈心!”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你找别人干嘛?”

52

丽人咖啡吧的确适合谈话,但不适合他们这样的谈话。是以在端木辄要将她拉出咖啡吧时,田然没有执意拒绝,但在他的车前止步。

“端木,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有一个街心公园,我们去那边谈谈。”

“还谈什么?我已经说了,你并不相信!”

“谢盈心又能对我说什么呢?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所有想向我说明的:你是在谢盈心有被mijian之虞时救了她,你和她并没有深层次的牵扯,那次面馆的出现是你们惟一的一次单独外出,其后,你出差到了上海,回来的第一天就被我撞上你送她去了公寓……这些话,我全部相信,你找上她无非也是把这些话再说一遍,有什么必要?”田然抽出了自己的手,“如果你还想谈下去,就随我到街心公园。”

街心公园就在此处不远,从路口到了对面,向右直拐就是那片人工绿化区。不同于咖啡吧以香精和音乐营造出现的假幽静,在这里,街上的行车声虽清晰可闻,却把这块置身繁华闹市的小隅衬得格外阒寂。

“端木,你相信我吗?”坐在路灯的长椅上后,田然问。

端木辄一愣。

田然目视前方,再问:“你相信我能成为一个贤惠的妻子吗?”

“你想说什么?”

“你不相信,对不对?”田然苦笑,“就如我不相信你能成为一个专一忠诚的丈夫一样。我们都见过彼此最糟糕的面目,你在我面前,拥抱过别的女人,我在你的面前,也没有避讳过和另外男人的亲热。以那样的方式开始的任何一对男女,怀疑和猜忌是种本能。我听见你因健身而急促的呼吸,第一个闪过脑海的念头就是你和女人在床上的纠缠。这种怀疑,太细微,也太致命,会扼杀掉我们之间的所有可能。”

端木辄瞪着她,目光灼灼,里面岩浆翻滚,正是他此刻心迹,“现在不是在雅士,我既然要和你开始一段全新的关系,只要我还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去招惹别的女人。否则,我不必开始!”

“我知道啊,我还知道你决定离开时,一定不会让我成为最后知道的那个。但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我没办法不去怀疑你,猜忌你,这些就如埋在我们之间的不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引爆。”

她还没有作出总结陈词,但结论已经昭然若揭。端木辄抿紧了宽唇,问:“我能试着去相信你,为什么你不能试着相信我?”

“我说过你……”

“你以为你的记录会比我更好吗?你以为我不会担心你下一刻就转身离开吗?”受不了她令人心煎的 平静,端木辄蓦地拔声高吼,“至少,我没有让一个女人为我自杀!”

田然的脸上瞬间空白。

而两人中间,也一度出现了大段空白。

她的神态引得他心折,他开始懊恼自己的失言,但话已说出口。

“看吧。”田然发出轻笑,一个只有嘴在笑的笑,“这就是我们的问题。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些事就有随时被提醒的可能。”

“然……”端木辄探臂,把她揽在胸前,“我只是一时失言……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你的错……”

“的确不是我的错。”田然并没有挣扎,淡声道,“郑怀德踏进雅士的初衷是为了猎艳,就不该妄想有别的收获。他想要爱情,我给不了,他自杀,我仍然给不了。就算他那条名没有被医院救回来,我也不会为他的死负任何责任。”

郑怀德,是田然曾经的一个“玩伴”,春风一度后,男人骨子里的占有欲发作,进而演化为痴迷爱慕。田然甩头离开时,他用尽了一个男人能想出的所有方法,最后,甚至以死相胁,驾着车开下山崖,送到医院,几度病危,曾要求见田然一面,也未能如愿……

“郑怀德这类事件,雅士不止出现过这一桩,但你唯独记得郑怀德这个名字。”这说明什么呢?他在意她,也在意……那段往事。

“换了别的女人,你们可以只去计较彼此相遇之后的忠诚,但是,你亲眼见过我如何与另外的男人在一起,我亦然。那是我们彼此心头的一根刺。你忘不掉,我也忘不掉。你对我有感情,我对你也有,我们都把彼此放在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可是,不够。”

她的话,他不想认同,他也的确认为她说得不能让他认同,但是,她是如此平心静气的娓娓而谈,可见她已把他们之间的种种想得透彻彻底,不管他说什么,还是做什么,恐怕也改变不了她的笃定。

当她要离开时,没有人能拦得住她。在她把郑怀德扔在那块山崖边时,他已经知道。

“至于谢盈心……”

“她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对,她不是。”田然一笑,“我相信如果你还想玩,就断定不会接近她,她不是玩得起的那种。而当有一天你接纳了她时,就代表你想改邪归正了。”

端木辄摇头,“那种事我遇上了,不可能不管,但也只限于此。这种小女孩式的告白我不是第一次听到,并不能让我沾沾自喜,但我想过趁那个机会听到你对我的认定,而你没有。对于你想要的东西,你都会尽力争取,除非你不想要,你可以在我面前说你喜欢肖润,却吝于在盈心向你发出挑战时迎战。为什么?因为我不能让你相信,而他可以吗?”

“真的呢。”田然恍然:端木辄那天的怒气,源于她曾在他面前坦诚自己对肖润的心动,却未能给他认定?

“肖润……他对我的意义,就像谢盈心对你的意义。他们具有我们所没有的,所以,我们会受他们吸引。”

“然……”

“别否认,端木。我注定是你生命里的过去,谢盈心纵算不是你的未来,我也不会是。让我们接受这一点吧,那七年只是生命里的短短一瞬,我们都还有自己的未来要面对。”

这一刻,她在他怀里,感觉却如此的远。这一次,她不说结束,却要在他们间永远划上休止符号。他也想如她一样保持平静,如她一般维持风度,可是,被压抑的热浆还在周身上下的管络沸腾,他做不到,做不到!但他更明白,在这样的当下,他做得越是激烈,这个女人只会越是绝情,在她不想要时,她一向绝情。

“所以,我们是分手了,是吗?”

53

所以,分手了吗?

是,分手了。

分手,不同于游戏的结束,会说分手,代表分手之前,分手的两方曾真正的牵过手。

分手,说出的时候,只是一句话,说出去之后,便意味着你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力气适应和接受。

在其后的许多天里,田然每天清晨醒来之际,脑海里总会有如此一句问语涌上,然后,在心中给予肯定答复。

“这一次你们是真的gameover了?”自问且不够,还有人不时从旁问候。

田然眯了田果儿一眼,“是分手。”

“有什么不同?”

“至少说法不同。”

“ok,那你们是真的分手了?”

“有什么问题?”

田果儿扶了扶代替隐形眼睛的黑框眼镜,摇头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吧……”耸了耸肩,“很遗憾看不到二男夺美的戏码了。”

“简单,你自己制造出一出欣赏不就好了?”

“一出戏好不好看,剧情重要,演出的人也很重要,我自知无法胜任。”

“那抱歉了,无法满足田二小姐的观看欲。”

“我很大度,可以原谅你。”田果儿挥手向刚从车中下来的人致意,嘴中问,“那么,你和肖润呢?”

田然正低首翻着手里的pda熟悉今天工作日程,“肖润怎样?”

“他会是你非此即彼的选择题吗?a角出场,轮到b角?”

“我和端木辄分手,不是因为肖润,他不是什么a角b角,你再说,我要生气了……”田然抬起头准备讨伐出言不逊的田二小姐,一眼瞅见正在等待电梯开启的同事,“早,李秘书。”

“早,两位田小姐。”李菁噙一抹得体微笑,踏进电梯后,也没有因为与两位老板千金共处一个狭小空间现出任何局促。

田果儿半边身子像是没有骨头般的倚着田然,歪头打量眼前的职场丽人,“听姐姐说,你会说法语,有时间教教我怎样?我可以按小时付学费。”

“没问题,只要时间允许。不过,我不认为田二小姐如果想学法语,会找不到比我更好的老师。”

田果儿打个响指,“聪明,我喜欢和聪明人讲话。”

李菁莞尔,觑向田然,“我还以为田小姐会炒我的鱿鱼。”出差回来,在公司的传言中得知了这位曾受过自己支使责难的同事的身份,没有担心过是假的,毕竟田氏的薪水及福利待遇不错。

“田氏的人事政策很完整,用一个人和炒一个人,不该是某个人的决定,而是制度考核下的结果。”田然话讫,在心里为自己喝彩:好风度,好心态!

“话说这么说没错。“李菁并不讳言,”但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在中国的企业里,人治仍是多于法治。就算田小姐真的炒了我鱿鱼,也在情理之中,反倒是你没有动我,让我很意外。意外如此年轻的你,会有这份胸襟。”

田然哂笑,”千万别说在我身上看到了田氏未来的希望等等,我绝对不会是田氏未来的掌门人。”

“是吗?看来我要在田二小姐身上下番功夫了。”李菁打谑。

“我绝对赞成!”田果儿扬臂,神情激昂,“李秘书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比田大小姐更堪重任,如果你想升职加薪,和我联手没有错。”

“那,先握个手?”李菁伸手。

“握手就是联手,从今天起,李秘书你是我的人了。”

无力。田然想叹气:这只果儿从进田氏那天开始,就怕天下太平无事,她也真是精力过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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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然,今天我要等一个香港来的传真,需要在公司呆到六点半以后,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你可以在附近的商场看看,或者是到美容院做做护理,然后,我们一起吃饭,我订了七点的位子,还有晚上八点四十的电影票。”

下班时间刚到,李菁还在一旁收整桌面,肖润推开们,说。

因为果儿的a角b角之说,使田然每在面对肖润时,总难抑愧意。她明白,肖润之所以一改先前的优雅风度,没有征询她的意见便一迳独做决定,就是为了打消她的迟疑。但是,这一次,她想放慢脚步。为结婚而结婚不可取,而为恋爱而恋爱也不应该。

“总经理近期一直加班,难得今天能早一点下班,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肖润未语,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写上了不予接受,且伫身不动。田然又道:“这个周末如果有时间,我和你一起去看安琪,怎样?”

肖润脸色稍霁,略作思忖后颔首,“好吧,这个周六我会去接你。”

帅哥上司携着他金光闪闪的光芒退场。

“他变了很多,不,是太多了。”李菁说,“以前,我在上班的时间和他商定约会,或者给他一个吻,都会惹来他的叱责。他那时,把公与私分得如同泾与渭,让人抓狂。”

“所以你受不了,提出了分手?”

“是啊。”李菁抚额低叹,“以前有人对我说,一个男人肯不肯为一个女人改变,在于这个女人是不是他所爱的那个时,我一度并不认同,认为男女就算恋爱也不应失去原本的自我。可是,如果你不出现,我永远会认为我和肖润分手是因为他的事业心太强,而不是他不爱我。”

爱一个人,就会为爱的那个人改变?她和端木辄守着彼此的底限,谁也不肯多让一步,只是因为吸引他们在一起的,是欲望而非爱情?

“你的手机来电话了。”

“手机?”田然一时怔忡。

“我希望能让你在此时魂不守舍的人,是肖润。”李菁把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塞过来。“你的手机来电话了,你订成了静音。”

对,静音,她忘了把它恢复成正常模式,是时候恢复了。“……哪位?”

“你是田然小姐对吗?我是欧阳念的妹妹欧阳百合……”

————-

欧阳念,这个人是欧阳念?这具面如枯槁,形销骨立,失去了所有神采和生念的行尸走肉,是欧阳念?

“二哥和向情坐上出租车,要离开这个城市,妈妈的车在后面追,风大雨大的,就出了车祸,二哥伤的不算严重,住了半个月的院,可向情她……”

死了。向情死了,欧阳念活着。就因为他活着,一个人活着,才成了这副模样。

“二哥从参加了向情的赞礼回来以后,不吃不喝不食不动,我们不得不给他输液。可是,大夫说了,如果他没有求生意志,输液根本救不了他。”

向情死了……这世界上随时有生命消失,生老病死只是人生的常态,可是,当那个人是你熟识并喜欢的人时,谁也无法视之平常,向情……那样可爱,那样鲜活的向情,死了?

她况且感觉悲凉,遑论爱她如命的欧阳念?

“我家里的每个人,还有二哥的朋友,都来过了,有骂的,有哭的,有劝的,但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这样的情况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请田小姐过来,我知道你不是二哥的女朋友,但你是二哥除了向情以外惟一愿意接近的女性朋友,我们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再这样下去,二哥就要死了!”

54

欧阳念怕用情之深已经不是“痴情”可以概之了。

小阿姨曾说自己的感情线短且浅,所以情感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无法将感情只用于一个人,端木辄是小阿姨的同类,可想而知。那欧阳念呢?他的感情线是不是已经直达心脏,深刻入骨了?

“欧阳念,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田然自认为和欧阳念的交情算不上深交,欧阳妹妹叫她来,当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可是,对着这样了无生趣的欧阳念,她总不能无为而至。

“欧阳念,你确定向情是真的走了吗?我不能相信呢,我要去确定一下,你告诉我她家里的地址好不好?”

这个情形下的欧阳念,是把自己全盘封闭起来了。她说任何话,不管如何语重心长,入情入理,怕都与废话无异,她只得猛下重药,期望昔日的贵公子给予一点反应。

但是,任她把向情提了不下十几回,嘴皮磨了不止一百次,欧阳念依然沉浸在那个有向情的世界,除了鼻间那缕呼吸,不见任何动静。

她决定放弃,也只得如此。“既然你不肯告诉我向情的家在哪里,我也不能自讨没趣,拜拜。”

拉开们,正在门外徘徊的欧阳百合抬头,双眸盈满希望的光亮,“怎么样?田小姐,二哥他……”

“我绝对不是他的救星了。”欧阳念是生是死,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和选择,她这个外人扭转不了乾坤。

欧阳百合面容悲凉,“田小姐,如果连你也不能劝醒二哥,他……”

“他惟一的救赎已经被你们逼死了,恕我无能无力。”

“情……永辅路……淮……合巷……三……十……八号……”

“二哥!”欧阳百合惊叫着扑向唇间翕动有语的兄长,脸上当即如梨花带雨,“二哥你说话了!二哥说话了!”

啊?田然也愕然:活死人说话了?

“情情……永辅路……淮……合巷……三……十……八号……”

“他说什么……”欧阳百合贴在兄长嘴前听了半晌,面色一白,““永辅路淮合巷三十八号,向情家里的住址。”

“他是回答我的话喽。”田然重新走到欧阳公子床前,拿起床头一杆笔记在掌心,“好吧,欧阳念,我会去替你看看,但是最好是你自己去确认。”

“田小姐,确认什么?”她走出,欧阳百合追上来。

“确认向情是生是死。”

欧阳百合一愣,“她的葬礼二哥已经参加了……”

“她的尸体也是你二哥亲自送去火化的吗?”

“这怎么可能?当时我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向情的家人特地等他醒过来才举行的葬礼。”

“这恐怕是惟一救你二哥的方法了,唯今之计,你必须让他认为向情或者没有死,也许能唤起他一线生机。”

“可这是骗他啊,等他真正清醒了,向情还是没了!”

“到那时再说。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

“我……”

“这个时候,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多少绝症患者在生死线与病魔抗争,多少难民为了一口饭顽强等待,还是世界哪里的战争又夺去了多少想活却活不了的人的生命……这些话,我相信你们都对他说过了吧?没准你们还拿父子母子兄弟兄妹之情痛哭痛骂过,但效果如何,你们也看到了。”

“我一个表姐是心理医生,她也说,二哥不想清醒,是因为不想面对向情已经不在的事实,他此下的心理是有点自欺的,如果想短期致效,可以利用他这一点心理……但她也说,这一点,有违她的专业精神……”

“等你二哥能吃能动,再请那位心理医生发挥她的专业才能为你二哥精心疏导吧。”田然很想仰天长叹:当务之急,是让躺在床上的那个活死人有求生意志好不好?

走到客厅,田然倏然顿步,讶然回顾,“怎么这个家里只有你?”她到了半天,除了与几个保姆打过照面,以及和床上的活死人说过话,就只有欧阳百合了。

欧阳百合涩声,“他们在劝过二哥以后……没有效果,都不想看着二哥那样……”

“是不想,还是不敢?”

“呃?”欧阳百合没料到这位田小姐如此直白。

“别误会,我无决替向情和你二哥讨伐什么。”田然推开了那扇阻挡阳光的厚重木门,淡道,“反正,你们家人要面对的,有可能是欧阳念一辈子的怨恨,我这个外人何必多事?”

她摆手作别。

“田小姐!”欧阳百合急步追过来,“你可以经常来陪陪二哥吗?你一来,他就说话了,也许……”

“作为朋友,我肯定会再来看他。不过不要对我寄望太高,我说过,我不是他的救星。”她坐上车,握着方向盘,操纵着前行方向,但生命的方向归谁操纵?

田然扫一眼两边向身后倒去的华宅,前车之鉴,未必能成后车之师,谁知这里面不会制造出另一个向情?另一出悲剧?

~~~~~~~~~~

“你有心事?”与肖润的妹妹安琪吃了一顿饭,回程时,肖润问。

这样温和的声线,有催人诉说的功效,田然未多经考虑,把压在心头的这桩豪门秘辛简言告知,末了道:“我是在想,如果当初我能对他们的事多插手一些,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

“不会。”

“为什么?宽慰我?”

“如果你是向情,你会怎么做?”

田然稍稍思忖,摇首道:“我不是向情。如果我生在向情那样的家庭,我就不可能养就田然的性格和脾气,也就不会是我。”

肖润失笑出声,“这么坦白?”

“我从来没有否认金钱和地位带给我的优势。”

“所以,你既然不是她,也不是欧阳念,就不可能真正为他们改变什么。”

“如果你是向情呢?”

“我?”肖润耸肩,“我也不会是她。从很早的时候,我致力所做的,就是不让别人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是,命运有时并不真正掌控在自己手中,比如,那场车祸。”

“的确如此,天灾人祸是我们所不能掌握的。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可能改变什么。与其耿耿于怀,不如对生者给予关怀,以慰逝者。”

“有道理!”田然摇下车窗,长舒一口气。

肖润觑她一眼,摇头再笑,“你想去拜祭她?”

“不想。”

“我始终不能相信这么一条生命就此没了,在我接受前,不去拜祭。”

“那让你刚才吃饭间食不下咽的惦记着的又是什么?”

“去探望向情的家人。”

“给他们钱?”肖润不认同的皱眉。

田然一笑,“虽然我不缺钱,也不会以撒钱为乐。我看过他们的家境,很平常的一户人家,父亲下岗,母亲是个小学老师,我想,给向爸爸找份工作应该不算难吧。不过,向情的叔叔似乎真的希望我能给一笔钱,后来被向爸爸拿扫帚打了出去。”

虽然开着车,肖润仍然没有错过田然的表情:眼神自然,语气恬淡,娓娓说着时,没有鄙夷,也不见同情。她身上,有着这个阶层特有的优越,也有着这个阶层很多人所不具备的平和。其实,田然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吧?一个会冷静会热情会傲视也会承担责任的小女人。

“总经理大人,在想什么?”田然心境趋好,反轮到帅哥上司沉思,当然要追问。

“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拐成我的女朋友。

55

星期天的傍晚,和死党在蓝色恋人咖啡厅聚会,几个人在为何枚的来信与向情的去世唏嘘时,肖润打来电话,莫荻抢过电话约肖帅哥过来一晤。对莫记者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职业特性,田然并不意外。没想到的是,肖润当真赶了过来。

一位大帅哥,与几位年轻漂亮的搭配,使本来就引人瞩目的一群更加成为焦点,而肖大帅哥置身美女环围中,受几双美眸挑剔的注视,及名嘴莫荻的刻意刁难,应付自如,淡定自若,莫荻忍不住就喊了一声”极品“,田然也忍不住在桌下给了她一脚警告。

“好!我决定了!”莫荻拍桌,“今天本人高兴,续摊!”

田然掩面呻吟。

欧暖、桑蕊互睇一眼,啼笑皆非。如果说何枚是只小花痴,对帅哥的免疫力为零的话,这位口舌刁钻的莫记者是典型的“人来疯”,而这个“人”,也以品质上乘的帅哥为准。

结果,在莫记者大力撺掇下,这一男四女的组合到了兰坊酒吧。酒吧今天有佛郎明歌舞的表演,火红色舞衣的舞者在脆亮节拍下,如火般妖娆。

“她舞得不错,有田田一半的风采。”莫荻道,话间目光没有离开肖润半秒。

肖润明白了女士们的用意。照片时间她们想必都是听说了的,这几位是想让他明白,如果想要今天的田然,就必须接受过去的田然。

“肖帅哥,要追我们田田,你就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一往无前,坚持到底。”莫荻慷慨说,就差奋臂疾呼。

“要不要舍生忘死舍生取义抛头颅洒热血?”田然问。

“如果有需要,当然要!”

桑蕊遮住半边脸,“肖先生,请不要因为某个人的原因怀疑我们整体的水准,你也该看出来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莫荻则直接把手插上桑蕊的脖子。

田然向肖润致歉:“如果这几个妮子有哪里刺激到了你,总经理大人请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我尽量。”女士们玩得高兴,肖润也乐意配合,不过该把握的机会还是要把握,“今天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我可以认为是我们的关系又向前走了一步吗?”

“我还没忘记是总经理自投罗网,您本来完全可以不必理会莫记者的邀请。”

“你这样的回答,我有可能会伤心。”

“伤一点点也好,锻炼心脏承受能力。”

两人比邻而坐,为了不影响他人又互凑近了脑袋放低了声音,看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副俊男美女的喁喁低语图。但凡有点成人之美心的,都不会忍心打扰。

桑蕊也不想,可莫荻点着她的脊梁让她看门口。而从门口看到的,使她实在按耐不住,只得拿手指点了点田然的脊梁,“田田,端……”

“我有事,先走了!”蓦然站起来,是欧暖,扔了话,不待死党们有所反应,已向酒吧的另一个出口奔去,脚步匆匆地像是被恶神追赶。

那边,端木辄悠闲抱肩,对身边客户道,“king,你要的人我替你找到了。”

“多谢。”那男人如一头雄狮,一旦锁准猎物,即发起华丽而迅猛的攻击。而这只可怜的猎物,正是欧暖。

莫荻双眸心型乱蹿,“哇哇,原来这位就是king家族的现任掌门,果然是上品中的上品!”

“怎么回是?”田然看着暖暖被人像个小娃娃般抱走,不解地问。只是不解,却没有救死党于为难的打算。虽然暖暖挣扎不休,但那位完美如太阳神阿波罗般的掳人者动作迅捷却没有丝毫粗鲁,眼神气恨却充满纵容,再加上他是端木辄带来的,又有莫荻老神在在的样儿,想来是另有端倪。

“哦,今天只顾替你审查这位金牌总经理,忘了跟你说另一桩大事。”莫荻一脸幸灾乐祸,“常言道,自做孽不可活,暖暖当年在美国不是为了送她前夫一顶绿帽子找了一位大卡做一夜情的对象吗?人家现在找上门来了。”

“那么我想,这位是大卡,而非前夫?”田然也来了兴趣。

“当然,如果是她前夫那个混账王八蛋加最高级别贱的贱男人,老娘我让他竖着来横着走!”

“那这个呢,你看好他吃掉暖暖?”

“错,我是看好暖暖再吃他一次!一道顶级菜品放在眼前,不吃白不吃嘛,反正看他的眼神,对于被暖暖吃掉这件事似乎很乐意。”

田然摸颔,“嗯,看样子倒不像不乐意。”

“何止不是不乐意?而且这一次是他自己送上门给暖暖吃!”

“这样子的话,不吃就对不起家国天下了……”

“咳咳!”桑蕊不得不用这老套的方式提醒两位兴高采烈的死党,只因为近旁还有一位肖大帅哥在。当然后者一脸好像很是愉悦的笑意,不像被吓倒的模样,但鉴于人家尚值考核期,在变成真正的自己人之前,自家的“恶形恶状”还是保留一些好。

收到提醒,田然对上肖润的笑眸时,近于恭维的一笑,“总经理大人,还是帅哥总经理,刚才的话你可以当作一阵风忽略掉。”

肖润长指叩桌,似乎很认真地予以考虑,“秘书小姐,如果想让我采纳你的建议,必须拿出诚意才行。”

田然很谦卑地,“但不知什么样的诚意才够?”

“如果由我说出来,诚意似乎就已经不够了。”

田然大眼圆眸,“哇,总经理大人,您在为难属下。”

肖润大笑,拿额头撞了撞他秘书小姐的额头,“田然,你还有多少面想让我看到,尽管拿出来……”

“不会比一颗顶级钻石的切割面少。”有人不请自坐,和颜悦色地加入进来。

莫荻黑琉璃般的眼珠子在高速的运转过后,拉起桑蕊,撤到了邻桌。她以为这一场,必定是剑拔弩张,火星四溅,她撤出去,是为策安全,同时也不误观战。但她等了又等,看了又看,人家那边一团和气,笑语欢颜,别说是战争的火花,连汹涌的暗流也不见一滴。

及待端木辄起身告辞,不多时肖润又去洗手间,她回到原位,暗窥死党的秀脸,“我以为是两国混战,怎么唱起了世界大和平?”

田然莞尔,“我和肖润目前只是朋友,我和端木辄已经达成共识分手,他们是两个成熟的男人,抱歉不能如你所望演一场混战给你观赏。”

“这样吗?”莫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真是遗憾。”

遗憾吗?心细如发的桑蕊望了望男人们都去的方向,但笑不语。

洗手间的走廊里,肖润拉门出来,毫不意外自己所看见的。

“我不会放弃田然。”

“看出来了。”男人们的心事,有时只有男人体察得出来。在田然或垂眸或转头时,这男人注视田然的眼神,比佛罗朗明哥舞者的舞风还要浓烈。

“我来只是要告诉你这一句话。”端木辄转身。

“我也不会。”肖润道。只不过……爱情不像事业,有所行动就会有所回报。爱情的国度有时狭隘得寸步难行,虽然没有先来后到,但在属于爱情的空间里占据了一个人时,如果不能连根拔除,仅替而代之也是不够的。

55

星期天的傍晚,和死党在蓝色恋人咖啡厅聚会,几个人在为何枚的来信与向情的去世唏嘘时,肖润打来电话,莫荻抢过电话约肖帅哥过来一晤。对莫记者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职业特性,田然并不意外。没想到的是,肖润当真赶了过来。

一位大帅哥,与几位年轻漂亮的搭配,使本来就引人瞩目的一群更加成为焦点,而肖大帅哥置身美女环围中,受几双美眸挑剔的注视,及名嘴莫荻的刻意刁难,应付自如,淡定自若,莫荻忍不住就喊了一声”极品“,田然也忍不住在桌下给了她一脚警告。

“好!我决定了!”莫荻拍桌,“今天本人高兴,续摊!”

田然掩面呻吟。

欧暖、桑蕊互睇一眼,啼笑皆非。如果说何枚是只小花痴,对帅哥的免疫力为零的话,这位口舌刁钻的莫记者是典型的“人来疯”,而这个“人”,也以品质上乘的帅哥为准。

结果,在莫记者大力撺掇下,这一男四女的组合到了兰坊酒吧。酒吧今天有佛郎明歌舞的表演,火红色舞衣的舞者在脆亮节拍下,如火般妖娆。

“她舞得不错,有田田一半的风采。”莫荻道,话间目光没有离开肖润半秒。

肖润明白了女士们的用意。照片时间她们想必都是听说了的,这几位是想让他明白,如果想要今天的田然,就必须接受过去的田然。

“肖帅哥,要追我们田田,你就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一往无前,坚持到底。”莫荻慷慨说,就差奋臂疾呼。

“要不要舍生忘死舍生取义抛头颅洒热血?”田然问。

“如果有需要,当然要!”

桑蕊遮住半边脸,“肖先生,请不要因为某个人的原因怀疑我们整体的水准,你也该看出来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莫荻则直接把手插上桑蕊的脖子。

田然向肖润致歉:“如果这几个妮子有哪里刺激到了你,总经理大人请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我尽量。”女士们玩得高兴,肖润也乐意配合,不过该把握的机会还是要把握,“今天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我可以认为是我们的关系又向前走了一步吗?”

“我还没忘记是总经理自投罗网,您本来完全可以不必理会莫记者的邀请。”

“你这样的回答,我有可能会伤心。”

“伤一点点也好,锻炼心脏承受能力。”

两人比邻而坐,为了不影响他人又互凑近了脑袋放低了声音,看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副俊男美女的喁喁低语图。但凡有点成人之美心的,都不会忍心打扰。

桑蕊也不想,可莫荻点着她的脊梁让她看门口。而从门口看到的,使她实在按耐不住,只得拿手指点了点田然的脊梁,“田田,端……”

“我有事,先走了!”蓦然站起来,是欧暖,扔了话,不待死党们有所反应,已向酒吧的另一个出口奔去,脚步匆匆地像是被恶神追赶。

那边,端木辄悠闲抱肩,对身边客户道,“king,你要的人我替你找到了。”

“多谢。”那男人如一头雄狮,一旦锁准猎物,即发起华丽而迅猛的攻击。而这只可怜的猎物,正是欧暖。

莫荻双眸心型乱蹿,“哇哇,原来这位就是king家族的现任掌门,果然是上品中的上品!”

“怎么回是?”田然看着暖暖被人像个小娃娃般抱走,不解地问。只是不解,却没有救死党于为难的打算。虽然暖暖挣扎不休,但那位完美如太阳神阿波罗般的掳人者动作迅捷却没有丝毫粗鲁,眼神气恨却充满纵容,再加上他是端木辄带来的,又有莫荻老神在在的样儿,想来是另有端倪。

“哦,今天只顾替你审查这位金牌总经理,忘了跟你说另一桩大事。”莫荻一脸幸灾乐祸,“常言道,自做孽不可活,暖暖当年在美国不是为了送她前夫一顶绿帽子找了一位大卡做一夜情的对象吗?人家现在找上门来了。”

“那么我想,这位是大卡,而非前夫?”田然也来了兴趣。

“当然,如果是她前夫那个混账王八蛋加最高级别贱的贱男人,老娘我让他竖着来横着走!”

“那这个呢,你看好他吃掉暖暖?”

“错,我是看好暖暖再吃他一次!一道顶级菜品放在眼前,不吃白不吃嘛,反正看他的眼神,对于被暖暖吃掉这件事似乎很乐意。”

田然摸颔,“嗯,看样子倒不像不乐意。”

“何止不是不乐意?而且这一次是他自己送上门给暖暖吃!”

“这样子的话,不吃就对不起家国天下了……”

“咳咳!”桑蕊不得不用这老套的方式提醒两位兴高采烈的死党,只因为近旁还有一位肖大帅哥在。当然后者一脸好像很是愉悦的笑意,不像被吓倒的模样,但鉴于人家尚值考核期,在变成真正的自己人之前,自家的“恶形恶状”还是保留一些好。

收到提醒,田然对上肖润的笑眸时,近于恭维的一笑,“总经理大人,还是帅哥总经理,刚才的话你可以当作一阵风忽略掉。”

肖润长指叩桌,似乎很认真地予以考虑,“秘书小姐,如果想让我采纳你的建议,必须拿出诚意才行。”

田然很谦卑地,“但不知什么样的诚意才够?”

“如果由我说出来,诚意似乎就已经不够了。”

田然大眼圆眸,“哇,总经理大人,您在为难属下。”

肖润大笑,拿额头撞了撞他秘书小姐的额头,“田然,你还有多少面想让我看到,尽管拿出来……”

“不会比一颗顶级钻石的切割面少。”有人不请自坐,和颜悦色地加入进来。

莫荻黑琉璃般的眼珠子在高速的运转过后,拉起桑蕊,撤到了邻桌。她以为这一场,必定是剑拔弩张,火星四溅,她撤出去,是为策安全,同时也不误观战。但她等了又等,看了又看,人家那边一团和气,笑语欢颜,别说是战争的火花,连汹涌的暗流也不见一滴。

及待端木辄起身告辞,不多时肖润又去洗手间,她回到原位,暗窥死党的秀脸,“我以为是两国混战,怎么唱起了世界大和平?”

田然莞尔,“我和肖润目前只是朋友,我和端木辄已经达成共识分手,他们是两个成熟的男人,抱歉不能如你所望演一场混战给你观赏。”

“这样吗?”莫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真是遗憾。”

遗憾吗?心细如发的桑蕊望了望男人们都去的方向,但笑不语。

洗手间的走廊里,肖润拉门出来,毫不意外自己所看见的。

“我不会放弃田然。”

“看出来了。”男人们的心事,有时只有男人体察得出来。在田然或垂眸或转头时,这男人注视田然的眼神,比佛罗朗明哥舞者的舞风还要浓烈。

“我来只是要告诉你这一句话。”端木辄转身。

“我也不会。”肖润道。只不过……爱情不像事业,有所行动就会有所回报。爱情的国度有时狭隘得寸步难行,虽然没有先来后到,但在属于爱情的空间里占据了一个人时,如果不能连根拔除,仅替而代之也是不够的。

56

早上六点三十分,端木家的早餐桌上已经接近收尾部分。

“今天要去看小念吗?”乔念洁问。

端木辄点头,“下班后就过去。”

“那孩子……”乔念洁叹气,“没想到还是个死心眼的孩子。你们是表兄弟,怎么就差那么多?”

她有感而发,闻者可不喜欢了,“妈,我怎么不知道您对您的儿子我有这么多不满?”

乔念洁无视儿子抛来的媚眼,“不是不满,你是我儿子,我当然喜欢。但如果只是站在女人的立场,我喜欢小念肯定超过喜欢你。”

“母亲大人,您伤害了我。”

“皮膘肉厚的,伤害不了。”

向来不会被母子两人的耍宝影响的端木巍放下报报,皱眉道:‘今天的报纸上有田氏企业有意和天苑合成立全省最大卖场的消息,并有两家会以联姻形式增加合作可信性的揣测。阿辄,你认为这其中有多少可能?“

田氏与天苑俱是业界举足轻重的大企业,一旦两家合作消息属实,势必会对市场格局产生莫大影响,予以关注的绝对不止他们。

端木辄拿过那版报纸,匆匆浏览后道:“您值得是两家的合作还是联姻?”

“都有。”

“田家和魏家称得上世交,两家合作的可能性极高。至于联姻,与魏勉订婚五年的未婚妻已经回国,年内就会举行婚礼。次子魏克与贺家的独生女近来往从甚密,怕也是好事将近。魏时是已婚身份,其他姓魏的,虽不乏适婚人士,但要联姻的话,不是处在天苑企业枢纽中心者,很难让田氏肯把千金下嫁。”

“有道理。”儿子的陪睿敏察,也是他对其风流习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只要大事不误,小节可适当从宽。“不管怎样,这是一则大消息,你留点心。”

“我会的。”

“你们两个!”乔念洁瞪了老公和儿子,“我说过什么?不要把共事带上我家里的饭桌,忘了是不是?”

在端木家,绝对是女权至上,端木太太发话,另二位男士从来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端木辄甚至很不怕跌份的对太座拱手作笑,“太后娘娘,您先忙着,小的告退。”

“给我坐下,我还有话说。”

“……是。”

乔念洁暗地掐了又在耍冷幽默的老公一把,“阿辄,你告诉我,你对盈心是怎么想的?”

“盈心?”端木辄皱眉,“特地提起她干嘛?”

“你不会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提起她。”

“如果您值得是她喜欢我的话,那么我会说喜欢我的不只有她一个。”

“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乔念洁骂,“如果不是看你长得和你爸年轻的时候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都怀疑当年在医院是不是抱错了……”

“端木太太。”端木巍沉吟着提醒,“请您力争不要跑题。”

“知道!”乔念洁瞪了无事一身轻的老公,“你的儿子,你就一点不管是不是?”

端木先生覆眉垂首,争取被太座忽略。

“盈心和那些女人是一个样儿吗?盈心单纯,却很聪明,懂得人情世故,却仍保持着纯真灵巧,不会像时下一些女孩子卖弄心机,也没有另一些女孩子一味要依恃男人靠着男人的软弱没用。这样的女孩子,配你我都觉得糟蹋,怎么着,你还给拿乔了是不是?”

“母亲大人。”端木辄讨乖笑着,“既然您说了盈心配我是糟蹋,我哪敢去糟蹋呢?您的儿子予我向来秉公守法、坚持正义、发愤图强、夙夜匪懈……”

“把你那堆废话给我打住!”乔念洁真被气着了,“我有过像你姨妈那样插手过你的人生吗?我知道你虽然爱玩,却不是没有分寸,你从不去招惹那些不爱玩的女孩,也绝对不会做什么强抢民女……”

强抢民女?要不要逼良为娼?端木辄最后一口牛奶就那样没有保留地喷了出去。

好在他们家的长形餐桌够宽,不然必定累及对面的母亲大人。而他家母亲大人眼皮不眨,谈性依旧坚强,“我见过几次在你身边出现的那些女人,虽然我永远无法喜欢她们,可是,如果你是在玩,找上她们我绝对不拦着。反倒是你要向什么良家妇女出手,我才要打断你的手和脚呢!”

母亲大人的威胁无关痛痒,但“良家妇女”这四个字刺得他心弦微紧。良家妇女,怎么听都是一句调侃时的用语,但田然却是如此坚定地要回到那个世界,并为此不惜斩断他们之间张力十足的牵扯……

“可是你今年多大了?三十岁的人了,也该收心稳定下来了吧?像盈心那么好的孩子,你一旦错过,可就不会再有了!”

“错过就算我无福消受,母亲大人你喜欢只管可劲儿的喜欢,您的儿子我高攀不上好不好?端木辄掷了话,当即离开。由于起身和转身的幅度极大,休闲衬衫一角扫到了桌上的筷子,筷子碰翻了杯子,杯子打到了碟子……一气的叮当连响,忙坏了保姆,始作俑者头也没回,上楼换衣服,而后下楼走人。

“这孩子怎么了?”乔念洁愕然。这个独生子虽然有点放荡不羁,但秉性孝顺,母子的关系融洽得如同好友。就算她的话偶有不顺耳的时候,他也顶多阳奉yīn违,还哄得她一把高兴。

端木魏若有所思,说:“两个原因,一个,是被你的话打到了痛处。”

“痛处?”乔念洁眼前一亮,“你是说他喜欢上了盈心?”

“我怎么说不重要,你儿子怎么想才重要。”

乔念洁面色一垮,“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你太唠叨,你儿子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

端木辄在中午去了欧阳家。

欧阳念神志已经清醒,开始吃进流食。欧阳一家都认为情形会就此好转,雨过天晴。

但端木辄却没有这份乐观。他想,如果他们能真正的观察过阿念,看清过阿念眼底的那团枯寂到让人窒息的死影,应该也不会。可是,悲剧已经发生,还能怎样呢?

从欧阳家出来的时候,他打电话给谢盈心,约了晚上见面。

“端木大哥要和盈心约会?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耶,是不是你开始发现了盈心的可爱,开始把视线停在盈心身上了?”电话中的声音,清脆而姣好,如玉石相击。

“你很可爱,我一直都知道。”

“真的吗?”女孩的笑声直透耳膜,宛若天籁。

“我今天下午不进公司,你下班后自己感到亚斯餐厅没问题吧?”

她的确和他接触过的所有女生都不同。如果是他想要的,不管同与不同,都不会成为他却不的理由,但是,值得他郑重其事的对待。

一个下午在新事业的紧密规划中度过。那位蒙他相助掳了美人的客户主张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杜绝让工作干扰了生活的品质,五个小时的探讨过后,即告一段落。从客户的下榻处出来,赶往约定地点。路上有点堵车,他赶到时,比约定时间迟了十五分钟,谢盈心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件白色雪纺纱连身裙,一头没有经过任何染烫的直顺长发,明眸低垂,捧着一本书,自成一个小小世界……

他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适合白色的女孩,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谢盈心的美是无可争议的,美得可以让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列为梦中情人。只是,他早已经过了那个时候。

“盈心。”

“端木大哥。”见着她,不曾经过遮掩的欢喜从眸内漾出。

这个女孩,如果真正爱上,必定是容易被伤的那个,她不给自己设任何保护的屏障,如此坦白,如此不加保留的释放自己的情意和心意,很容易被她爱上的男人有恃无恐。“我来晚了。”

“没关系。”谢盈心浅笑吟吟,“正好让我有时间和托马斯约会。”

“你喜欢托马斯?”他瞥一眼已经阖上的书的封皮,《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喜欢啊。”

“我以为大多数女人都不会喜欢他。”

“因为他滥情吗?”

“难道不是?”

“他的确是。他爱特雷莎,却和很多女人……保持亲密关系,从中挖掘每个女人的独特之处,并以此成瘾,戒除不得。”

“对,你看的很清楚,那么,你为什么还喜欢他?”

“他和很多女人有肉体的纠缠,然而从始至终只有特雷莎可以闯入他大脑中的‘诗化记忆区’,只有特雷莎是他的esmussein 。正因为有众多女人充满诱惑的存在,才体现出了特雷莎存在的独一无二。这份爱不是偶然的,它的重量无法用任何风流韵事来衡量。想比起来,特雷莎曾说过,如果没有托马斯,一定会爱上她的一个朋友。她的爱存在着太多的偶然性,比起托马斯的必然,就轻了许多,平庸的如同这世间许许多多人的爱情,那种没有遇到a,也一定会遇到b或c,并同样会有一场狂热的爱情,不是命中注定,不是非他不可的爱情。”

“你相信有命中注定,esmussein ?”

“端木大哥不相信?”

端木辄凝望着她热切的眸,纯真的脸,点头,“我相信。”

“你相信?”谢盈心脸上登时绽放出最明亮的色彩。

“是,相信,因为有一个人对我来说,也是esmussein 。”

谢盈心是单纯的,却也是聪灵剔透的,她观察着端木辄的神色,后者也任她观察,当他从他的眼睛中找到答案时,她脸上的明亮色彩骤逝,问:“田然是端木大哥的特雷莎吗?”

57

田然会是他的特雷莎吗?不。“不是。”

“不是?”

“田然不是特雷莎,我也不是托马斯。”端木辄说,任何一种男与女的模式都不适用他和田然。不过,他约眼前的女孩见面,不是为了解释他和田然的关系。“盈心,我和你没有可能。”

谢盈心小脸倏黯,“……这么断定吗?”

“对。”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会有结果的断定?”

“对。”

“即使没有田然也不会是我的断定?”

“对。”

“端木大哥,你好残忍。”他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心际即泛出了被雷击中的震撼。她也看的出他的狂放不拘,不是她能收束得住的,她已经做好了要为这个初恋心碎神伤的准备,但是……他不接受。他不接受,因为他不是利用女孩的爱慕去占尽便宜的恶劣男人。而她,却不能断定自己会因他这份磊落更加情网深陷,还是宁愿他稍稍恶劣,给她一份飞蛾扑火的刹那绚烂……

“我很抱歉。”被指控“残忍”,端木辄仍是端坐不动,说得是抱歉,不是愧疚。

两人中间,出现近十分钟的空场,沉默在其间蔓延开展,以致也把周围的空气连累的凝窒,致使抱着菜单的侍者迟迟不敢上前招呼。

“谢谢。”谢盈心拭去颊上的一滴泪,“我要谢谢你的残忍。”如此干脆明了的直言相告,不给她幻想,不酝酿暧昧,还是要感谢他的吧,任飞蛾扑火的一刹如何绚烂,过后亦是淬骨扬灰,凄美的过后,是狼狈的灰烬。

“你能明白,最好。”

“田然比我好很多,对不对?”虽然早在向田然宣战的那刻始,就知胜负。但原谅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想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不,她……没有你好。”他实话实说。这个女孩涉世未深,却有着坚强性情,为尊严远离章家的锦衣玉食,在不能获得父母支持时也坚守不移,这份品质,少有人及。至少他不及,也不认为和自己相像得只有男女之别的田然及。

“她没我好?”他的回答出乎了少女的预料,她只能当成安慰。“只凭她得到了端木大哥的心,她就比我好太多了。”

“我和她,是两个相似度极高的灵魂。吸引我们在一起的,不是谁的好谁的坏,而是全部。”他和田然,从来就没有过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们在一开始,就对彼此的劣势和恶质知悉得巨细靡遗,站在彼此面前时,透明可视。

“呃?”谢盈心惑然了。不是说,能让一对男女彼此吸引的是对方身上自己所不曾具备的那一部分,此为互补?还是,爱情从来就不是以一种模式存在。

“端木大哥,我还是想问,我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对田然造成过威胁?”

“这……”答案已经公布了不是吗?

“可是,她离开你,我至少是一个引子对不对?”

“……对。”

“是吗?”谢盈心突然一笑,带了几分狡黠,“至少我让田然感觉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威胁,这样很好。”

很好?这样哪里很好?端木辄开始认为自己不是很了解女人了。

“不然,我会感觉自己超失败,她不战而胜,我会很不服气的……”

————

田魏联姻之说,源于田家和魏家的家长在一次宴会上的笑谈,言间可能提到了什么儿女亲家之类的字眼,给了惯于捕风捉影的记者以适当联想,当是子虚乌有。但两家的合作确有其事,并已经洽谈到了实质阶段。经过最新一轮的协商,双方已就各自的出资及持股达成共识,为示庆祝,负责此次洽谈的魏克与肖润共用晚餐,田然作陪。

“上次在菲力俱乐部,你给我大哥的那顿排头很有力道。”

肖润出去接电话,没了男人们对股票金融的分析后,餐桌一度冷场,好在魏克很快找到了话题。

“还好。”

“恐怕我大哥活到现在,你是第一个对他有那副脸色的女人。”

“我相信我不会是最后一个,习惯就好了。”

魏克莞尔,“但愿如此。”

“一定会如此。”女人的优越感,是被钱势宠出来的,男人的优越感,是被女人宠出来的。当女人不再宠男人,男人就只是一只孔雀,恁是前面风光万种,后面也薄陋如斯。

“田然,你真的很有趣,要不要考虑真的和我结婚,让两家婚姻的消息坐实?”

“你脑子进水了。”正在切割牛排的田然头也不抬,淡淡道。

魏克大笑,确定他们魏家男人的魅力值在这位田氏千金眼中为零,幸好他不是自大到无可救药的男权主义者,不然必然要被她激起了征服的兴趣来了。“你有没有发现你长得很像一位世界名模?”

“司婉约,英文名字应该是sweet.司。”一个和她一样,有着甜美名字却和甜美有十万八千里差距的女人。

魏克一愣,“你认得她?还是也听别人这么说过?”

“她是我表妹。”

“她是司家的女儿?”魏克微讶,“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感觉似曾相识。”

“她比我美。她可是被多家世界级杂志联合评选的全世界男人最想拥有的十个女人之一。别告诉我你也是她的裙下败将?”

魏克面上抹过不易察的赧然,问:“何以见得我是裙下败将?”

“因为我表妹不爱王子也不爱骑士,她选的那个男人,一无财,二无势,就连容貌也被她贬得一无是处。但除了他,她谁也不要,就算王子的请帖也不屑一顾,她不会看除了那个男人外的任何男人一眼。”

“她是个怪胎。”

“我赞成。”

“你也是。”

“我反对。”

天。魏克又是笑不可抑,再和她进一步接触下去,他一定会游说她考虑两家的联姻,有这样一个妻子,至少不必担心生活一成不变的让人乏味……那是什么?他眯了眯眸,确定了自己所看到的。

“你和端木辄进展如何?”

田然抬眸,讶问:“我们的私人交情已经好到可以探听彼此隐私了吗?”

魏克摇头,耸肩,轻描淡写,“我只是不认为你会喜欢看到在你背后四十五度方位的一幕。”

田然回过头,和谢盈心若有意若无意投来的目光遭遇。

58

接二连三的偶遇时有发生,只得说这个城市不小,但世界太小。

四十五度的方位,端木辄和谢盈心。

谢盈心唇边狡黠的笑,是因为看到了田然。

魏克的好整以暇,是因为看到了端木辄。

而从门外接电话回来的肖润会突然停住脚步,是因为纵观了这有些戏剧化的一幕。

端木辄注意到了对面女孩的别有意味的视线,回头,哦那个是也听到了一些说高不高说低却足够进耳朵来的窃声私语——

“那个应该就是田家的女儿吧?很少在社交场合看到,长得很像她妈妈。”

“和魏家二少一起出现,这代表和魏家联姻的是她吗?不是听说这大女儿不得宠?”

“再不得宠也是田家千金,而且这魏夫人和以前田夫人是在英国的同学,两家真要结成亲家的话,应该就是这位田家大女儿……”

啪!端木辄把菜单掷在桌上,声响有点大的出奇,与西餐厅的幽静气氛格格不入,把立在一边等候家人指示的侍者吓得后退半步。

谢盈心也吓了一跳,“端木大哥要过去打招呼吗?”

“不去!”

“这与端木大哥的性格不符哦。”

“你又怎么知道不符了?”

“但凡端木大哥认定了的,都不会容忍别人觊觎。”

“……她也是。”

“咦?”谢盈心不解其意,“田然对自己所认定的东西的态度,也像大哥一样?”

端木辄点头。

“所以,她不过来,你也就不过去?是因为你在赌气?”

“谁说我在赌气?”端木辄拧眉,“我和她目前在冷静期,暂时互不打扰。”

“所以,大哥反应会这样冷静?摔菜单,装陌生。扮酷?按理,刚刚被人拒绝的她,该找个地方料理心伤,但这个当口,她突然想笑,想爆笑:眼前的端木辄,是她认知中那个成熟稳健魅力非凡的男人吗?

不过,他扮酷,她可以装热情。田然不战而胜,她不能不有所表示。

“田小姐,好巧哦,我们在这里遇上了。”

“是啊。”田然目视走过来的水晶娃娃般的漂亮人儿,送出浅笑。

“我发现我们很有缘分呢,刚才我才和端木大哥谈到你,一转眼就看到你在这边了。”

“是吗?”

“田小姐真漂亮,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

“有吗?”

上前寒暄了五六分钟,谢盈心回归原处,噘着嘴儿道:“田小姐对人家好冷淡。”

“哪有冷淡?不是一直保持笑容?”

哈,他与田然的位置背背相对,这样也能够知道人家一直保持笑容,也算端木大哥他神通广大了。谢盈心唏嘘完毕,说:“从我们说话到结束,她回给我的每句话都只是两个字,这不叫冷淡叫什么?这说明啊……”拉着长音,成心吊人胃口。

“说明什么?”

“说明她很不喜欢我。”

“她为什么不喜欢你?”

“她喜欢端木大哥,当然不会喜欢我,就像我不会喜欢她一样,有谁会喜欢自己喜欢的男人喜欢的女人呢?”看着端木辄挑起了一边眉毛,她叹气,“我没有说错嘛,难道端木大哥不喜欢盈心?不过,你对盈心的喜欢不是她认为的那种喜欢,你知道,我知道,她不知道。”

“所以呢?”

“失恋可以让人成长,端木大哥,我决定不让田然太得意。”谢盈心言讫,突然俯身,一个轻吻叮在端木辄唇上。

每一个女人身体里都潜藏着一只狐狸。有的天生活跃,所以为祸人间。有的一生蛰伏,所以乖状示人。还有的,会被外部诱因诱使,半路苏醒,会如何?

“你——”端木辄脸色丕变,蓦地转头望向田然方向,那处刚有人优雅落座,却已物是人非。不及多想,他追了出去。

“端木大哥?”谢盈心不以为自己小小的恶作剧值得他这样的兴师动众,随在身后跑出来,见着了杵在门口的他,灯光下,败色败坏。她实在有点懵然了,端木大哥这么喜欢田然吗?连小气一下都不忍?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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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在田家门口,端木辄遇上了田然,让他松一口气的是,田然是自己开车回来。

“有事?”

“你看见了对不对?”否则不会如此平静。

“你不是故意让我看到吗?”

“不是!”就是这种表情,每一次,就是这样。“那只是盈心的一个恶作剧,她……”

“她如何,你们之间如何如何,和我没有关系……”

“明明有关系!”端木辄吼,“如果没关系,你不会有这样的神情,不会有这样的眼神!明明在乎,何必装着无动于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逼着你拐着你让我们成了彼此的专属玩伴?”

田然目光一冷。因为刻意忘却的一些事撞上心际,有些窝囊的往事。

“想到我不够光明的手段了?我用你外公威胁你,让你只可以停留在我一个人怀里,你到今天也很恼我吧?"端木辄把她拉进车里,为让她配合,除了她的手,他不去触碰她身体的其他位置。

“我们第一次在一起,一个星期没出宾馆,但才回到雅士,你扯过一个人便是一场热吻,那时,我就站在你的身后。我让自己毫不介意,于是也拉来了别人。兹始,我们之间就出现了恶性循环。我们都以为自己不在意,却不停地以同样的手段惩罚彼此。你曾对郑怀德说,你如果是为了寻找专一和爱情,不会进雅士。而我设立雅士,也绝不是为了营造爱情。我们就为了这些所谓的坚持,为乐这些“不是”而不是,一味的互相刺激,互相折磨。我比你聪明,早一步醒悟,想办法阻止了你游离的脚步。”

他的剖析,她不置对否,只猜测他的来意,“你追过来,是怕我因为看见了你和谢盈心的吻戏而马上找另一个人做同样的演习?”

“我说错了吗?”

“你没有说错。”田然冷笑,“但你来晚了,我已经和肖润激烈吻过了。”

“田然!”不管是气话,还是实言,端木辄都不能容忍她以如此轻描淡写地口吻叙述他所在意的。当再也不能看着别的男人把她从眼前带走,他一度想将雅士屹为平地;为了不给她借口离开,他让所有女人远离自己……而她做任何事,都是在决定后给他一声知会。这个女人,怎让他挫败到这般田地?

59

田然提出结束时,端木辄并不认为是真正的结束,是以并不是真正在意,直到她说到“分手”。

游戏结束,可以重启游戏,重新玩过。但分手了,当那只手不再递给他时,他便没有了资格。于是,他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想了又想。

和田然在一起的那么多年,他一直是凭借本能去做他想做的。本能告诉他不能再容忍田然身上出现不属于他的痕迹,所以他再次出手……“专属玩伴”这个提议,是他提出,她并不接受,他只得出以下策,以她最不喜欢的方式——威胁,逼她停止游离。

“端木辄,你忘了你是雅士的老板,保证每个会员的消费安全是你的责任!现在你居然要违背承诺,失信于人?”

“我的确要失信。”

“如果我不答应你,你真的要把我在这里的一切告诉我外公?”

“是。”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凭什么要受这个失信在先的小人的威胁?”

“你说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相信我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好!你要我不碰别的男人,你也不要去碰别的女人,做不到,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她以为他做不到,他自己也以为不会接受这款反威胁。但,他接受了,也做到了。

那个在惠恼怒焰下达成的协议,没有那么久的约束力。几年的时间里,表面上他亦然做那个处处留情亦处处无情的端木辄。在属于夜晚的床上,他纸和她共赴燃烧之旅,那真的燃烧,他们仅是一个指尖的互碰,都会一场天崩地裂的欢爱……正因为太过强烈,他一度把它归结于欲望。欲望啊,又什么样的欲望可以让一个习惯左右逢源的男人甘心刹住脚步?

他自发此问时,有什么东西在那个刹那拨开云雾。藏在云雾下的,是他不曾看清或者不想看清的真实,有些被忽略的,不曾揣摩的,峰涌而至:田然旁顾,他立刻也让自己身边有人;他和另人纠缠,田然必定将目光投向另一个男人。他和她,如一对幼稚的儿童,以踩踏彼此的影子以定输赢,却在把对方踩在脚下时,也把自己送进对方脚底。有时,又如一对实力相当的兽,以尖牙利爪将对方撕咬拍打得鲜血淋漓,自己也体无完肤……如果要和平共存,需要有一方有勇气率先息战,并把对方拉进阵营。

这样的认识,如拨云见日。而拨云见日之后,蓦然想到谢盈心的存在何以使田然有那晚的苍白脸色。所以,他约了谢盈心,没有迂回,直予挑明:女孩的爱慕值得他正式而郑重的对待,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尤其,这个女孩提到了esmussein。他不是托马斯,田然不是特蕾莎,可他相信esmussein,有些事,的确必定如此。

“盈心她突然袭击,只是为了好玩。我约她,是因为……”

“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

“我不要听!”

“给我好好听着!”端木辄把她捂在耳朵上的两只小手拉下,“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管是心灵上还是肉体上……”

“我和你已经分手了,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他吼。

“不能!”田然回吼。她气,很气。目睹他和谢盈心的亲热只使她一瞬间如鲠在喉,她气的是自己的在意!她怎么回在意,怎么能在意?

“我们一定要这样彼此伤害下去?”他有些无力的问。

而他的无力,以及隐约透露出的无辜,让正处于失败感中的田然越发恼怒——他们之中,没有一方无辜!“只要你离我远远的,不在我眼前出现,就没有什么伤害!”

她这样的话,就已是在伤他,“刺伤我让你很有乐趣吗?”

“你哪里值得我伤了?”

端木辄脸色一窒,“你真的这么想?”

田然把脸别向车窗外,并没有看见他此时脸上的冷色,只顺从着失败感激发出的怒意,迫不及待地要保护自己远离伤害,“不然我要怎么想?一场你情我愿的男欢女爱,任凭你怎样的神化也不会把它变得神圣!”

“你真是……”端木辄气结,在这种情形下,理智很难出来主事。“你敢说谢盈心吻我的时候,你没想过当场回敬?”

“我和男人不管是接吻还是上床,绝地是因为我想我要,和你有什么关系?”

“很好,这么想要男人,我满足你!”理智彻底清空,怒火占据上风,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张嘴轰轰烈烈的咬在她劲上。

“端木辄,你混蛋!”

两只兽,再出尖牙利爪,在车上翻腾扑咬。男兽毕竟要顾及雌兽的娇嫩肌肤,雌兽却毫不吝惜力气,并趁雄兽因肩、劲以及“重要”部位同时遭受重创而劲道稍松时推开车门逃脱出去。

“端木辄,你这个混蛋,给我滚远点,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马上找个男人上床!”这是雌兽遁入家门时扔下的豪言壮语。

唉。车内的端木辄发出重声叹息:明明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明明想好一旦找上她,就要真正的开诚布公,但怎么一来一去又成了一场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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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员工餐厅。忙了一上午,懒得出去觅食,肖润与田然双双在此出现。他们方圆两张桌左右,空无一人,所有员工自动给总经理和大小姐留了一方清净。这对都没有奉行与员工打成一片的亲民作风的两个人来说,不啻正中下怀。

“昨天睡得好吗?”肖润问。

田然喝一口汤把嘴里饭食送下,“通常一个人这么问时,就是已经认为被问的那个睡得不会太好了。”

肖润挑眉,“那就是不太好了?”

“是不太好。”田然诚实以答。

“因为端木辄?”

“有他一部分原因。”田然仍选择诚实。

“还有另一部分原因?”

“我家里来客人了。”一位会令她头痛脚痛神经痛的客人。

“这位客人不会姓司吧?”

“咦?”田然一怔,“你怎么知道?”

“从你皱紧的眉头来看,这位客人想必是能够压迫的了你的一位。你曾和我说过,这个世界上你最怕两个人,一个是你的外公,一个是你的小阿姨,碰巧这二位都姓司。而田氏秋季股东大会召开在即,司氏作为持股数仅少了蓝董事两个点的第三大股东,只有在制定来年业绩计划、审核下年度财务预算的秋季股东会上,不会委派代理参加。”

“这么神?神机妙算呢。”金牌经理人的金牌成色十足哦。“那不如再猜猜,这位姓司的,是我外公还是小阿姨?”

肖润屈指弹了弹她鼻尖,笑道:“依据常规进行的推理和神机妙算是两码事,你当我事算命先生不成?”

“我外公来了。”田然好哀怨地说。昨天晚上,为不吓着田先生,她迈进客厅前经过了一番整理,却被赫然坐在客厅的外公吓个正着,若非她穿得那件立领洋装把脖子上的咬痕遮掩住的话,外公对她绝对不止是半个晚上的训话……饶是如此,仍是苦不堪言呐,呜呜……

难得她也有愁眉苦脸的时候,肖润颇感新鲜有趣,“我对司老先生的敬服更上层楼。”

“什么意思?”田然认为自己听到了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有人说,国事易理,家事难断。司老先生不止能缔造商界传奇,还能驯服娇纵难缠的外孙女,让人不敬不服都难。”肖润摸着颔,说得煞有介事。

田然眯眸,笑魇如花,“肖润……我外公来了。”

“你说过了。”

“我是说,我外公过这边来了……嗯,就在你身后。”

60

司博慎。一位拥有三国国籍的华裔传奇,司氏企业的缔造者,不可辩驳的商界泰斗。但行事低调,不喜铺张,远离各类媒体,神秘色彩浓厚。这样一个人,极易让人先入为主地把他设想成一位威严天真、深沉可畏的王者人物,以致目睹本尊时,无一例外地会因为与想象反差过大而生错愕。

“……司老先生。”还是肯德基爷爷?

“哈。”田然看出了总经理大人的一点愕异,掩口窃笑。

她笑,司博慎眼边的笑纹也随着唇角上扬而纵横整脸,使须发皆白的他愈发慈蔼和善,也就更像极了……kfc上校。“肖润?这两年你做的不错,田氏请了一位相当棒的专业经理人。”

“您过奖了。”

“我不会过奖。”司博慎微笑,“我给一个人奖励时,不管时口头还是实质,必须时这个人值得。”

“外公,麻烦您说这番富有参考价值的话时,换一个表情,不然我会忍不住向您要**翅。”

“然丫头向外公要什么,外公都会给。”

哦喔。外公啊,就是用这样的目光这样的语气给与他接触的每个人释放错误信息。田然想不出这世界上还有谁笔外公更符合“道貌岸然”这个成语,一张脸亲和道童叟无欺,气质也慈祥到没有天理,实则……她尊老重贤,她不能大不敬,有些话,适合放在肚里。

“我对田氏每一任总经理都会很留意,截止现在,我认为你时做的最成功的一个。”

既然老先生不喜欢虚话客套,肖润以笑作应。

“我听说,你曾经再泰诺等国际大公司做过,而且做得相当出色,那边一年的薪水比这边很多中小公司一年的盈利还多,不会觉得不平衡吗?”

“那些早在我回国前就是了解的,如果会不平衡,我不会选择回国。”

“我以为你会说,中国人就是要回中国做事。”

“爱国从来就不是那么狭隘的事。”

司博慎点头,“这句话让我很受用。”

“外公,您不吃饭吗?”田然提醒外公能够这是在田氏的员工餐厅。就算大家不认得他老人家尊驾何人,能让她叫一声外公又有几位明里暗里保镖随行得老人,世界上有几个?因他得到来,田氏员工已经食不下咽吓。“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

“吃什么?”司博慎没好气地,“你们不都认为我身上随时能拿的出炸**吗?”

田然把脑袋扎进外公臂弯一蹭,“经验证,今天上校不卖炸**。”

肖润忍俊不禁。

“董事长好。”

“董事长中午好。”

随着一串问候声起,田依川及一干人闻讯而来,“爸,您……”

“我说过什么你忘了?你别叫我爸。”基本上,这话在笑模笑样得情形下说出去,没有多少威慑力,但司老先生偏偏就能让人感觉不是玩笑。

“爸……”

“然丫头,咱们走,外公身上没有炸**,带你出去吃。”

“……好。”田然同情地瞥了父亲一眼,又向肖润摆摆手,抱着司老先生胳臂离去。外公不喜欢爸爸得原因,不言自明,她自诩化解不了其间心结,只好尽量让这两人王不见王。

原地,田依川无奈摇头。

“司老先生真是老当益壮,年过七旬依然行走有风。”蓝董事说,“听说司老先生在众多孙子孙女中最喜欢然然,看来是真的。”

田依川心下怅然,顺口应,“是吧,只要然然开口的事,爸爸还没有拒绝过。”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围观众人中,有人将这话记在心底,并在日后付诸利用。

——————————

“然丫头,知道外公昨天晚上为什么骂你?”在一家忆苦思甜为主旨供应棒面野菜地址事田然特地从网上搜寻到的饭店里,司老先生吃到兴味盎然时,问。

“不是因为我晚归?”

“外公是远古时代的老古董吗?”老先生眼珠圆瞪,“你已经成年,又正值年轻,外公可不会阻止你享受青春。”

“……嗯。”听来真感动,那昨天晚上的一通好骂所为何来?

“你自己说,你这些年去看过外公几次?打过几次电话?你和你小阿姨以及几位表哥表妹还时不时会视频聊天,怎么从来没有想过和外公联系?”

“可是,他们都说您生活丰富多彩得很,每年除了几次固定会议,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周游世界……”

“然丫头。”

“……是,外公您说。”田然动用起我见犹怜得星星眼,识时务地停住辩解。

“外公给你两条路走。”将棒面饼一分为二,老先生大咬一口,嚼劲十足,“一是随外公到瑞士,外公网罗了二十几个青年才俊,你一个一个看过去,如果没有中意的,外公再从候选对象里为你寻摸。”

“……另一条呢?”

“外公住下来,替你慢慢审查。”

“审查……什么?”

“未来的孙女婿。”

“……”田然掩面呻吟。

说就是为了做,此乃司老先生行事准则,所以,别妄想老人家是心血来潮。

当年,十八岁的名模表妹情定平民男友,舅父舅母反对激烈,逍遥多时的司老先生出面,和那位平民男友“大战三百回合”(表妹语),表妹的恋爱绿灯从此大开。从那时,老人家就开始多了一项嗜好——在孙辈的情事中掺和一脚,据说可使年轻激素再生,焕发青春活力。至此,已有多位表哥深蒙其“恩”。她以为自己天高皇帝远,司老先生无暇分顾,原来是在劫难逃。

“外公,如果我说我还没有男朋友人选……”

“那就随外公到瑞士,外公不是说过……”

“有!您的孙女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当然有!”没有也要有!

“是那个肖润吗?”

“……算是。”

“他还不错,如果是聘请员工,他会被我重用。如果是孙女婿,尚待进一步考查,以后你要常把他拉到外公面前,外公要从里到外,从皮到瓤地好好看看。”

“……遵命。”祝你好运,肖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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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然不排斥相亲,但不包括司老先生掀起的声势浩大的车轮相亲大战,多位表哥叫苦不迭的差使,她不认为自己应付的来。不得已,恳请肖帅哥相助。

肖润好仗义,一口应允之后,但凡没有加班加点,下了班即到司博慎前报到,接受老先生从里到外,从皮到瓤的考查大业。

如此一周下去,田然心虚起来。

“辛苦了,总经理大人。”

肖润揶揄眨眸,“我心不苦,司老先生很可爱。”

“又在安慰我。”自家外公是怎样人,她乞会不知道?看起来是个和气生财的老头子,实际上确是地球上最难侍候的高级动物之一(不是她不孝,此属表哥表妹们的整体领悟),做他的下属绝对比做晚辈容易。

“那我就把这当成是你提前给了我男朋友的名分,用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可否?”

田然重叹扁嘴,“你是在加深我的罪恶感,我会哭。”

“有吗?”肖润抚了抚她干巴巴的眼角,“好没有诚意。”

“原谅吧,我近期的诚意被外公折磨走了。”

这皱巴巴苦哈哈的一张小脸,竟比在办公室时那张亮丽的白领面孔更加令人心折,“田然,我们……”

“你们住在这里?”路灯投下一道高颀人影,覆上立在国际公寓正门前的两人。

田然抬脸,与端木辄四目遭逢,后者双瞳内,是一片沉郁幽冷。“你妹妹告诉我,你最近住在公寓里。敢情,不是一个人吗?”

肖润眉峰一抬,欲言,又止。

田然默然。

“你说找一个人上床,果然就找了一个人?”

田然依然默然。

“端木先生。”终究不是小人,肖润开口,“凡事不能看图说话。”

端木辄只把目光牢锁田然,“我六点四十分到摁开你家的大门,你的妹妹告诉我,你近期一直住在国际公寓。七点五分到了这边,看见你和这个人下车走进里面,现在是九点十分。可以告诉我,我误会了什么吗?”

“你在指责我?”田然问。

“你又想告诉我没有资格?”

“你自认为具备的资格在哪里?”

“田然,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

国际公寓的六层,立在窗前的司老先生观望多时,晃晃白发蓬松的大脑袋,对身边保镖道:“给我记住那个年轻人,查查他。他在向我的然然宝贝嚷嚷,我老头子很不高兴。”

61-70

61

除了甜筒,肯德基任何一样食物都不曾引起端木辄光临的兴趣,可以说,这家知名全球的快餐大户赚到端木大少的钱的可能,极低。所以,当有一天,端木辄在公司楼下的餐厅享用工作餐时,抬头赫见面前坐着肯德基爷爷时,跑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时;因为他几乎为零的消费,隔壁的肯德基爷爷显灵讨伐来了。

“小子,如果老头子我年轻个二十岁,我会先揍你一拳头。”肯德基爷爷发话了。

“……为什么?”他呆呆地问。

“你会不知道?”

“因为我不吃肯德基?”这世界上不喜欢那些油油腻腻的洋快餐者,不止他一个吧。

“臭小子!”司博慎气的眉毛胡子一气乱动,“老头子我要揍你!”

说揍就揍,司老先生绝对不虚张声势,举起老拳对准他脑门就开扁。端木辄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打,跳到一边时又怕把老先生腰骨闪着,伸长胳臂连扶带搀,“您……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肯德基爷爷不会从隔壁墙上跑过来,那么这位长得完全又抄袭人家肖像嫌疑的老人家到底事何方神圣?

“我当然会告诉你,先让我揍一顿再说!”

“这,原谅我不能做傻事……您先住手,住手嘛……唉,小心闪着您的腰……先住手好不好?”

老先生一味抡拳开揍,端木辄躲避之余还要顾全着他的老胳膊老腿,两人在餐厅里打成圈圈,给用餐人士奉上了一出餐后娱乐。餐厅经理识得其中一位是楼上端木企业的老总,为免影响了其他客人的用餐,欲上前好言相劝,却被一位高了自己半个身子的大汉挡住去路。对方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但阻拦的意图十足,莫名地,让人不敢越雷池半步。

“肯……老先生,您总要把话说明白,我到底是哪里开罪了您?您会不会认错人了?……小心!”司博慎一脚踩上大理石地面的一点水渍,脚下微显趔趄,端木辄一个箭步上前把人搀住,再给扶到了椅座上。“老先生,如果我真的有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不小心冲撞了您,请您说话挑明,要打要骂另当别论,您能不能不要太……冲动?说实话……”您早过了冲动的年纪。

“你这小子……”司博慎又一次上下把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看了一遍,虽不想看得太顺眼,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教养极佳。后生晚辈中,恃着家势目中无物把自己当作地球中心还自诩有骄傲资本者大有人在,就算不至于和他这个老头子动手,但闪身而去者绝对不乏其人。这小子眉间有猖气,耳后有反骨,不会是个能任人揉圆捏扁的软柿子,却任他老头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绝对是因为尊重他的年纪。

“你是不是姓端、名木辄的那个?”

“……不是。”

“不是?”

“我复姓端木,单名辄。”

“真是麻烦,怎么不改一下?”司博慎皱眉,“你看,老头子我姓司,就不会自寻麻烦地去姓什么司马还是司空,多聪明。”

“……”端木辄一声干笑,“原来是司老先生,不知您找我有何贵干?”

“当然有贵干!你这小子长得一副桃花相,老头子我看着就讨厌!”

“这样的话,我可向生我养我的爹和娘反映您的意思……”

“少给老头子我贫嘴!”司博慎拍案,“我是替我孙女找你这个自命风流的小子算账来了!”

“……”敢情是家长找上门?“您孙女是……"

“臭小子,连我孙女都不知道是谁,你还真是……奇怪,我的然丫头谁的便宜不好占,怎么一时品味降低到这个地步,让你这小子浪费了时间……”

“然丫头……”而这位又是司老先生……端木辄一怔一悟,喃喃自语,“没想到,然的外公会是肯德基爷爷。”

“臭小子,我和你势不两立!”

司老先生在将大权交给通过了重重考验选拔上来的三儿子后,开始周游世界。每到一处,喜欢缓步街头,其中又以欧洲小镇为他所爱。而这些小镇给了老先生闲趣之余,也送了不少额外插曲——一天到晚,总会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儿童抱住他的大腿,以小狗般纯洁无辜的眼光仰望,然后嫩声嫩气的开口:肯德基爷爷,请给我一对**翅!

这……一度成为家中笑谈,谈来谈去,老先生最后光火大冒,明令禁止这不实“谣言”的扩散。全家上下,除了田然,已经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与**相关的字眼。

虽然说不知者不怪,可眼前的臭小子接二连三的触犯禁忌,司博慎气了又气,决定给以教训。

“臭小子,我把我的然丫头带回瑞士,给她找一个比你顺眼一千倍聪明一万倍的人来结婚,你小子永远别肖想我家然然宝贝的一根头发!”

“这怎么可以呢?您怎么能把然然嫁给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人呢,外公。”

“……外公?外公是你叫的吗?”

“外公,您火气很大哦。”

“那时因为看见了你这个不顺眼的小子……我说了别叫我!”

“外公,吃甜品比较降火气。”

“……这倒是真的。”

“我知道这近处有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

“……你怎么会知道?”

“有句话叫做:英雄都有心头好。”

“你也喜欢吃……”

“当然。英雄和伟人都会有一些不同于一般人的爱好不是吗?”

“有道理……”倏尔意识到这臭小子正意图降自己同化,双目一瞪,“你居心不良对不对?你明明知道人老了就不能摄取太多糖分……”

“您摄取过多糖分吗?”端木辄笑得同情,低声,“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一个大男人居然嗜吃甜品,您隐藏得很辛苦吧?那种除了在信赖得人面前才敢显露得辛苦?”

当然辛苦,苦不堪言呐,尤其在甜品上桌来时明明自己已经馋涎欲滴,却要睬也不睬地推给女士享用,心在流血啊……

“那家甜品店是我投资的,我可以叫他们把外卖送进办公室,外公和我在里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共食,怎样?”

“……你这小子诚意这么足,老头子我就勉为其难卖你个面子……还不走?”

“是,外公!”端木辄恭敬如仪地随行。

曾记得,在他有一回吃甜食时,田然一脸嫌恶地:你可以和我外公共同去探讨男人地甜食辛酸史了,这世界上爱吃甜食地男人怎么都让我认识了?

62

司博慎和端木辄,并没有如愿恣意大啖甜品。因为端木辄有一位不速之客造访,中断了本该“甜甜蜜蜜”的好时光。

那天,甜品店外卖送到,还没等打开包装,办公室的门就被豁然推开,走进来的,是端木大少的前未婚妻章欣。

“端木,我有话对你说!”

端木辄望着她,心里想着自己该换一个秘书了,正在使用的这位显然被章小姐收买的忘乎所以。“不请自来,也是名媛的礼数之一?”

章欣避开这明显理亏的质问,只说,“我有事和你谈谈。”

“说吧。”漫不经心地提着装着甜品的纸盒放到茶几下,看到一旁老先生那眼巴巴似是无限幽怨的眼神,压住了胸膛中的爆笑冲动。

“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需要单独谈谈的话题。”

既然认准自己放不开田然,就不能再做任何扣分的事。尤其身边的这位如一只修行了五千年的老狐狸的肯德基爷爷是田然的外公,在他面前和一个摆明不是为公事来的女人单独会见,不啻自寻死路。那么傻的事,谁干?

“外公,您不介意我当着您的面处理一些公事吧?”

“有公事要到你的办公桌那边去谈。”司博慎眼角偷瞥着胡桃木茶几下的甜品包装,好不耐烦。

端木辄对章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章欣扫了老人一眼:思及端木辄的称呼,料定是一房亲戚,看其衣着的质地、做工虽是贵气十足,但通身上下感觉不出任何威慑,也就一个普通的老头子而已。随端木辄转到办公区,甫一坐稳,即问,“你把盈心怎么样了?”

“你表妹吗?”端木辄奉以讥笑,很不给前未婚妻面子,“想把她怎么样的是你们吧?”

章欣面不更色,理直气壮,“我们处在今天这个位置,对许多事应该心知肚明,财富可以让我们阳春白雪,阳春白雪却不能累积财富。”

端木辄耸肩,对这番见解不予置评。

“盈心很漂亮吧?”

端木辄挑眉未语。

“盈心很漂亮,她十岁的时候就初具姿色,我爸在那时便把她当成了一样待价而沽的商品,精心培养,细细的雕琢,都是为了使这件商品增值,在需要的时候卖一个好价钱。我爸是不允许商品造反的,为了一个盈心,和我爸发生冲突,值得吗?”

端木辄哂笑,“同样一句话,我回问给你,你认为你的父亲会为了一个在他认知中是商品的人和我发生冲突吗?”

“我——”章欣微窒。

“说出你此来的目的吧,你不是我的对手,说多了也只会让你自己难堪而已。”

端木辄很坦白,坦白到残忍。章欣忍不住自问:我当初怎么会以为可以征服这个男人?

“你喜欢盈心,对不对?”

“我说过,尽快说出你的目的。”

章欣回首瞥望仍待在会客区的老人,却恰见他将手探进茶几下摸摸挲挲,察觉到她投过去的目光,慌不迭地将手伸回,并送来一个有些憨态的笑容,但眼睛躲躲闪闪,充分表明一个做贼者的心虚。

原来,还是一个蒙受端木家恩泽却难脱穷人习性的穷亲戚。她下了断定。

“我可以说服爸爸让盈心归你。”特意等了等,对面的男人没有任何问诘,“而你必须让田然难堪。”

正在试图偷渡一块慕斯的司老先生动作微顿,心中为自己孙女做人的失败稍稍感叹了数语,随即把装着慕斯的小小纸盒偷渡在手。

“说得更清楚一点。”她这样说,端木辄也兴趣顿生,本来靠在椅背上的上身前俯,眼内熠熠生辉。

“你必须带着盈心在田然面前频频出现,给她一些打击和难堪。”

“你怎么确定我能够打击得了她?”

“她对你有感情!”章欣冷笑,“记得吗?有一次我们在卡菲尔餐厅一起吃饭,田然就在不远处,我有注意过她当时的目光,虽然很会隐藏,但还是让我看出来了她的失落……”呃?她微惊回眸:会客区仍然只有那个不起眼的老头,此刻后者舔着手指,咂咂似有回味。那么,方才瞬间感觉到的两道刺背来的犀利目光只是自己错觉?

端木辄也不甚自地换了个坐姿——他何其有幸,能知道肯德基爷爷以目光杀人时是怎样一个样儿,怕怕。

“我调查过一些事,田然曾经是雅士的会员,而且,是你长达……七年的伙伴。”七年这个数字,她说得有几分不情愿。“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的感性思维注定要比男人易于动情,尤其日久生情。就算在事前说好了是一场游戏,也会不知不觉中放了感情进去。你和她分手,她可能说了没关系,也可能说了你只是比他早讲出来而已,但只是为了维持面子,她心里绝对没有表面装出来的三分之一的潇洒……”

侃侃谈得兴起,冷不丁接到了端木辄别有兴味的眸线,以及一抹不知况味的笑意,“你……笑什么?”

“为什么独独对田然这么在意?”他问。

“她要受到一些教训。”

“为什么?”

“因为……”

因为在端木辄有过的女人中,田然是唯一一个长达数年的存在,还是一个在分道扬镳后仍能和端木辄纠缠的女人。她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把这些设想成是田然的死缠烂打,但她心里明白:不可能。虽然,她只做过端木辄两个月的未婚妻,之前却早已和他认识,当他不想和一个女人发生牵扯时,不可能挥之不断,更不可能有藕断丝连。作为一个自认为有些魅力的女人,当有另一个女人做到了她做不到的事时,绝对不可能只是在暗地里懊恼沮丧。

“因为她屡次对我失礼!而且,明明是一个放dangnv人,还装什么清纯甜姐儿,做作得让人恶心。我需要让她受到教训。”

“是这样吗?”端木辄暗瞟那边,肯德基爷爷偷出了一块小蛋糕,得意地向他炫耀,但那个看似天真的笑容,从分让他认识到何谓笑里藏刀。

“怎么样?我们达成协议了吗?”章欣问,信心满满。这是一桩无本生意,只需带盈心在那个女人面前多晃几圈,就能把得罪章家造成的可能潜藏存在着的麻烦去掉,她不认为他会拒绝。

“我……”端木辄双手交叉,顶起下巴,“要考虑。”

“考虑什么?你……”

“你先回去,我考虑过后给你答复。”

“……好,我等你。”章欣款款起身, 告辞后移动距地三寸的高跟鞋,到了门前又回头补充,“端木,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爸的确也许不会为了一样商品和你翻脸,但是,生意场上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尤其像章家这么强大的朋友,谁都需要。

63

“臭小子,说吧,如果我老头子不在这里,你准备怎么做?”

“能怎么做?把这个变态女人甩出办公室而已。”

“嫩啊,还是嫩啊。”司博慎摇了摇白发苍苍的大脑袋。

被一只修行了五千年的老狐狸说“嫩”也不是什么丢人事,端木辄不以为意,“所以,我需要请教您的用意。”

在他准备伸手薅住变态女人的衣领扔出去前的刹那,接收到了司老先生的眼色、手势还有口型的三方制止,害得他两手互制才忍住了手指们的蠢蠢欲动。

“你也不想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这是你欠下的桃花债!"

“我自认从不欠她什么。”

“这种女人一看就是只凭自己认定说话办事的女人。如果你在这个时候给她难堪,不用想,她又会把这帐记在然然头上,到时候再想出什么报复的办法就一定不会再找你了,那可就成了防不胜防。我老头子怎么能让这么一个不定时炸弹埋伏在我家然然周围,我要把炸弹拆了,不然就要她变臭弹。”

敢情这位老先生不止能做肯德基爷爷,还兼职拆弹专家?端木辄拱手称服,“需要我做什么?”

“当然需要,你小子是万恶的渊薮,不需要你需要谁?”

“……请吩咐。”

“小子你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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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不是田小姐吗?”

威利剧院的大厅里,正靠着大厅圆柱低头翻看音乐会演出曲目的田然举眸,看见了身着范思哲绿色亮面连衣裙、劲间挂tiffany镶钻项链的章欣,轻皱了皱秀眉:这位章小姐总喜欢不请自来的打扰吗?

按照礼节,相熟者在公共场合碰面,以交谊的深浅拿捏态度。以她与章小姐这种仅比陌生人多一点熟识的关系,点头就算礼到。特地来上前问候,让人很难不去向无事献殷勤上怀疑。

“章小姐,晚上好。”她说。

“晚上好。这位是……”章欣眼睛一扫旁边长身玉立的肖润。

“我的朋友。”

“朋友……”章欣明笑得意味深长,“真巧,我也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田然以完全莫名其妙的眼神待之。

“我的朋友在那边呢。”章欣如兰花的一指。

尖尖指尖所向,是坐在vip等待区沙发上的一女一男,女为谢盈心,男为……

至此,章小姐上前寒暄的用意,田然恍有所悟。

“阿辄,盈心,田小姐在这边,不打声招呼么?”淑女不会高语喧哗,章小姐压在舌底的呼唤是说给田然听的,同时也向那边抬了抬手。

端木辄眼光投了过来,不见丝毫的意外,仅是微微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缘分的事真是奇妙,我与端木订过婚,又因为大家理念不和而和平分手,没想到,他和盈心居然一见钟情,再见就分不开了。看他们两个人甜甜蜜蜜的,让我这个前未婚妻别有滋味在心头呢。田小姐也和端木认识,在你看来,他们这一对有没有可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话说间,一双经过细致勾描的明眸盯向田然脸上,欲从中寻到这个女人皮肤细致到毛孔外的发现。

肖润淡笑接话,“听章小姐的谈吐,章小姐的中文造诣不错。”

章欣受用且雍容的一笑,“当然,我有香港中文大学的文学硕士学位。”

“文学硕士?难怪章小姐的气质如此与众不同。”肖润笑容和煦,眸光湛亮,更加俊逸迷人了。

“你过奖。”出色男士的称赞大多会使女人心花怒放,章欣笑容里掺了甜意,“请问先生贵姓?田小姐真是失礼,竟然忘了介绍。”

“敝姓……哦,入场时间到了,章小姐,我们改天有时间再聊。”肖润指了指腕表,探肩揽上一旁田然的纤薄肩头,“我们进场吧,这么精彩的音乐会,错过一点都可惜。”

田然窃笑,从牙缝间挤出话来,“总经理大人为了给属下解围,不惜牺牲难色,我可不会领情。”

肖润苦叹,“那我只有用世界名曲来洗洗耳朵了。”

奥地利爱乐团的现场演奏一票难求,不容错过,尤其在经过一些轻薄无谓的语言污染后,更需要对听觉进行一番清洁。

他们订的是经济位,与vip座的章小姐等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散场后也未再见,算是躲了清静。

但从这天起,大家就开始多了一些缘分。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总会不期而遇,且相遇时,章小姐等人必是三人同行。

有一有二,可以当成巧合,有三有四,田然如果依然感觉不出异样,除非是迟钝了。

这个星期天,田然和欧暖到亚斯俱乐部打保龄。实则,发着低烧的她只想躺在床上蒙头大睡,这一趟纯粹是舍命陪君子,陪死党发泄来的。

话说欧大美人被人捉缉在案之后,并没有讲什么风骨志气,识时务,有诚意,道歉、赔偿一样未少,但对方仍是一味声讨,摆明了得理不让,终使温柔如水的大美人恼羞成怒。今儿个,她就是把保龄球道终端的十个木瓶当成了仇人在打,球投出去的力道既狠且准,连连全中也没有欢呼,脸上那抹咬牙切齿的狠意,更是与天使面容严重不符。

田然观望的心惊胆颤,小心翼翼地问:“暖暖,如果你想骂人,我可以提供耳朵。”

“骂?”欧暖冷嗤,又一次四步助跑,滑步投球,全中!“那只下三烂的混蛋、只会耍小人步数装孙子的东西值得我骂?我才不骂!”

“……”田然安分地抱着挎包乖乖坐好坐牢,打个小小瞌睡。这年头,修女也疯狂,天使化身暴龙也不是没有可能,少招惹为妙。

“端木大哥,你好厉害,又是全中耶!”

欢呼声打破了田然脑袋里的些许迷沌,转过头看去,活跃在右侧球道上的,果然是那几位在近期偶遇性有点过于密集的人群。人家好像尚没发现自己的存在,她索性双手捧颊,把自己当成观众,观赏。

“阿辄,你今天如果能打出300分,我会给你奖励。”章欣吟吟浅笑。

端木辄兀自投球,对她的话不予任何回应。

章欣迈近了几步,亲昵地拍着男人宽厚的肩头,“这个奖品是盈心哦。激励性很大吧?”

端木辄一边眉毛高挑,“你什么时候成了老鸨?”

田然从自己的角度只看得到章小姐的侧脸,这位名媛脸上有瞬间的僵窒,超尴尬。

如果她这个旁观者始终不被发现,旁观下去也不错。但手机铃声响起,她接起来,一开口说话,就不可避免地把人家惊动。

打电话的是肖润。昨天下班时候她已经开始低烧,肖润打来是为了询问病情。寥寥数语,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疲意,又得知她此时还在俱乐部打球,肖大帅哥当下起了火气,“你在那里等着,我接你回来!”

她来不及反对,他就挂了电话。那就不必反对,她的确有些累了,全身关节隐隐作痛,额头上的热度也有升高之势,微痛苦。

“田小姐,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章欣挂着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款款走近。

“是啊,又见面了,真巧。”

“你真的以为只是巧合吗?”章欣施施然坐她邻座,俯身低问。

“不是吗?”

“你这么天真?”报复人而不让被报复者知,于章小姐来讲,无异锦衣夜行,毫无意义。她就是要看失败者仓皇失措的模样。“看到端木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你感觉如何?”

“以章小姐之见,我会感觉如何?”

“很不舒服?”章欣保持着适宜的微笑,“更不舒服的你还没有看到呢。盈心现在住在端木的公寓,一对男女同居一室,会发生什么事呢?”

心中兴奋太多,笑容逐渐扩大,破坏了长久对着镜子精心修养出的含蓄雅致的姣好仪态,而本人并不自觉。

“玩伴和女朋友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玩伴是玩过即丢,而女朋友却要捧在手心呵护,盈心会被我们章家保护的完美无缺,就是为了要让她给人家做女朋友,进而做妻子。田小姐认为她和端木般配吗?”

田然做恍然悟状,“原来我和章小姐近期的频频偶遇,是你有意为之?而目的,是为了打击我?”

章欣两手轻拍,“田小姐总算聪明了一回。”

“你认为你打击到我了吗?”田然请教。

“你的嘴上当然可以说没有。”章欣以怜悯的眼神仔细打量,“但你的脸色出卖了你。你应该照照镜子看一下自己,你现在真的有点狼狈呢。”

“这样啊……”田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热度又在攀升的脸颊,“这可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一个失败者,只要承认失败就好了……”

“端木!”失败者突然招手,附带召唤。

一直偷眼观察这边动向的端木辄一栗。

“端木,你过来。”

“我……”肯德基爷爷,如果您的孙女把我大卸八块,请记得给我坟前上香。

“过来嘛,我不舒服,很不舒服……”

正眼看清了她脸色的端木辄一惊,长腿几个大步就迈到跟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64

“你在发烧?”本只是看她脸色异常,下意识用手一触,却被传递来的热度惊到,“我先带你去俱乐部的医护室看看!”

田然没有阻拦,实际上也拦不住,端木辄抱起她就走,人高腿长的,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进了下楼的电梯。

欧暖先是小愣一会儿,看清形势后,耸耸肩,又一次助步投球,全中。

“耶,过瘾!”这回,她跳脚欢呼。

而比起她的笑逐颜开,一旁章小姐的脸上就实在有点难看。

——————

“感冒了还来打球?”被打了一针,又吃了药,躺了十多分钟后,田然情况稍有好转,大夫离开,忍了半天的端木辄终于开骂,“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还有,你那个朋友还叫朋友吗?你病了,她还在那边玩得高兴,如果她是男人,我会先揍她一顿!”

田然坐在医护室的床位上,本想替死党辩解一下,毕竟欧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发烧,莫荻到外地采访,桑蕊加班,她不来陪她谁来陪?但是,眼睛余光扫到医护室外那个要进不进,要退不退的踟蹰身影时,转眼间改了主意,“端木。”

“干嘛?”端木辄攒起浓眉,“不满意我骂你?”

“你过来一点。”

“……干嘛?”端木辄狐疑地盯着她:这小女人的眼神、笑容都不对哦。

“瞧你戒慎戒慎的模样,是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

“嗤。”端木辄最禁不得的就是田然的激将法,近了几步,“说吧。”

“我眼睛有点不舒服,替我看一下是不是肿了。”

“肿了?”端木辄低下脑袋,眯起有点近视的大眼,捧起她小脸,很认真的察看,倏然见到那双黑白分明的明眸内抹过狡黠,心里警意方起时,脖劲上已缠了一直如蛇的藕臂,嘴前多了两瓣温度还不算正常的柔软香唇。

“这就是你的yīn谋诡计?”端木辄问,他放心了。

“对,把感冒传染给你。”她贴着他的嘴蠕动小嘴,气息没有遗露地全灌进了他嘴里,

“那……”他眸色更深,双臂蓦地箍住她腰身,“传染得可以再重一点!”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端木辄时下就有了那股疯狂,尽管明知撷入口的有源源不断的感冒细菌,仍对那双丰润唇瓣热情万丈,辗转吮吸……

“啊!”一声含着脆弱和伤害的娇呼,闯进了情欲氤氙的室内。

端木辄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张着浓热未消的眼眸,看清了门口的人,也看清了一张满布惊悸痛楚的面孔。

将计就计和章欣演戏,谢盈心是不能缺少的一角。这娃儿单纯,表情藏不住心事,他为了讨好到并不好讨好的司老先生,只得也把她蒙在鼓里。但这些天下来,他渐有了不好预感——这娃儿似乎会错了意,又动芳心了。

这不,此刻的表情就是最有力说明。

“端木大哥,这段时间你总是找我,就是为了刺激她吗?可你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你明明知道我……我就那么好欺负?”谢盈心泪洒当场。

“盈心,对……”

“我不要听你说什么对不起,我恨你!”

唉,望着掩面跑走的小佳人,田然好大的一声长叹。这种桥段还真实耐心寻味呢:坏心女配角为了挑拨男女主角的关系,勾引男主角,造成女主角伤心离去,从此后,男主角为挽回女主角的芳心,饱受折磨……

“还愣着干嘛,追啊。”她敲了敲还愣在原地的男主角肩头。

“追?”

“对啊,说不定你的纯情妹妹一时受不了打击,做出什么三长两短的事,岂不让你抱憾终生?”

“你……早就看到她在外边?你是故意的?”

“不可以吗?”她挑眉。坏心女配角做起来,就是比些吃苦当吃补的好心女主角痛快。

“你啊……”的确需要去跟谢盈心说一声抱歉,端木辄站起来,转过身,不偏不倚,门口此时又多出了一位,两个男人打个照面,两双眼睛较衡良久,他突然回头,把床上纤细的躯体抄在怀内,“然,我想我们要再加重一点才行!”

加重一点?不止一点,是很多点!田然嘴舌被他的粗暴弄痛,踢了一脚,再打上一拳,生病期间拳脚无力,踢不疼打不疼,只得扳开他的脑袋,放牙去咬他的脖子,然后,她看见了肖润。

——————

“你看见了?”

这是废话。

可是除了用这句废话作开场白,田然实在不晓得还能怎样打破这僵局。从俱乐部出来,到医院复诊,确定没有大碍后,就近找了一家茶艺舍坐下。明明有话要谈,却只闻着茶香闷无声息度过二十分钟,实在需要改变气氛。

“你很爱他吗?”肖润问。

“爱?”田然苦笑。

“不爱吗?”

“肖润。”田然涩声,因为心中的一份了悟。“对不起。"

“你总是在和我说对不起。”

“那是因为我总是对不起你。”在菲力俱乐部医护室门口,田然看到了肖润眼底的伤,那伤使她胸臆抽痛,后悔不跌,她后悔不该去招惹这样一个好男人。

“我们终究是不同的。你去吻一个女人,必定是心中先有了喜欢,而我……我们真的不同。听过蝎子和青蛙过河的故事吗?蝎子明知一口咬下去,会和青蛙同归于尽,可还是咬了下去,只因为蝎子就是蝎子,本性难除。”明明是只蝎子,却要与青蛙同伍,终有一天,善良的青蛙会被她蜇死。

“田然,你是善良的……”

田然摇头,“我曾经把我当初放纵的原因归罪于我爸爸,因为是他的出轨毁了我美满的家。他让我考一线大学,我偏偏考一座三流大学,他让我好好做人,我偏偏偏离正轨。我以为,这个理由可以用得理直气壮。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我会放纵,会有那段荒唐岁月,是因为我的身体里有离经叛道的血液,成功诱惑一个男人时,我的血液会沸腾……”

“田然,别这样说!”肖润跨过茶桌,抱住了她,不让她用这样刻薄的语言把自己剖析得鲜血淋淋,“我们结婚吧。”

65

田然说那番话,不是心血来潮,也非痛定思痛,而是刹那间的了悟。

端木辄说过她从来就不是良家妇女的材料。她曾不以为然。但当天时、地利、人和具备时,本性暴露,她仍是不甘平庸无趣。勾引端木辄,固然是为了报复章欣,但情形重现,她仍会如此。就如那只蝎子,在下口之前就知咬了青蛙后会后悔,仍然会咬。

蝎子不能不咬青蛙,却可以选择不与青蛙同路。

这样的了悟,有点痛,也有点豁然开朗。

“田然,我们结婚吧。”肖润再说。

田然笑得摇头,“肖润,别这样,你……”

“别急着拒绝。”肖润盯着她的眸,“难道你不想有一个真正的、彻底的结束吗?”

真正的、彻底的结束?田然怔住。

“你说自己是蝎子,那么,你想与蝎子同伍么?”

“不想,也不会。”田然说。离开肖润,和回到端木辄身边,中间没有等号。

“这样的话。”肖润拿手臂环住她,以掌心拍着她的背心,“让我帮你,好不好?”

他对田然,很喜欢,喜欢到了有了爱的成分,即使想到结婚也觉得自然。但对田然来说,仅是喜欢到爱是不够的,她……

可是,他总能为自己这份喜欢做一点事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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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订婚?订婚?!

下一趟楼,同事们的道喜声不绝于耳。进办公室,李菁的祝福言犹在耳。进洗手间,尾随来的田二小姐指责她罔顾姐妹情谊,姐姐要订婚的消息竟不是从姐姐嘴里获知……

她要订婚了?还是已经订婚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别人都比她知道的要早?

她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欲请教一下另一位当事人,李菁语气凉凉地,“总经理不是打了电话来说今天不进办公室?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ok,她回到位子上,捧着脑袋,从头到尾,想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肖润送她回国际公寓,如往常一般与外公在书房有近两个小时的长谈,离开时,只听他敲了敲卧室的门要走了,她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然后,一天就算结束。今天上班,上午进田氏大楼时一切尚在正常,在上午十点到其它部门收取书面预算时,情况已有变,直至中午到餐厅用餐,熟悉和不熟悉的同事涌来道贺……她肯定,这件事和外公脱不了干系。

“外公,你在哪里?”手机刚刚接通一秒,她当口就问,反正与这位老顽童讲礼节也只落他不以为然。

“你是哪位?”

“外公!”这个电话号码全世界知道的人屈指可数,这位外公是在装什么?“我想请教一下有关您的孙女订婚事宜……”

“这个……不好意思,现在是上班时间,请好好工作,不然没有饭吃。至于我的孙女订婚一事,八卦嘛,你可以另找时间来探讨,再见。”

田然盯着被挂断的手机,听着那叫的很嚣张的盲音,万分确定:自己被外公很华丽的算计了。

————

司搏慎挂断电话,乐孜孜笑呵呵,好不喜乐。

但坐在办公桌后面正签核一堆单据的人就很难脸色好看了。

端木辄挥签中的大笔突然一停,按了电话免提叫来秘书,“行政部这份预算你是事先审过吗?一个内勤部门每个月哪里就需要花这么多钱?你不看不审直接丢到我桌上,我要你干嘛?当花瓶摆着吗?”

秘书被这通劈头盖脸的暴叱砸的晕头转向,泪含在眼里要掉不掉,煞是可怜。

但她的上司偏偏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把这份预算打回行政部重做,告诉他们,如果本周二十点以前交不上来,就算自动放弃下月预算,快去!”

可是,今天是周一,明天就是周二……秘书虽然心有疑问,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捋虎须,溜之方为大吉。

司博慎吸一口甜滋滋的奶茶,笑眸了眼,“年轻人,火气很旺盛哦。”

“请问,您到底想干嘛?您所说然然订婚的事是真是假?”

“人生大事能开玩笑的喔?肖润昨天晚上正式向我提亲,那年轻人人品好,诚意又够,配的上然然,最关键的是然然也很喜欢他,订婚有什么不对?如果不是婚礼需要好好规划,干脆直接结婚更省事。”

“然然也答应了?”

“当然答应了。她不答应我还能摁着她的脑袋瓜让她答应啊?既然是然然结婚,当然要然然喜欢,然然高兴才行。真是,当我老头子是什么人?封建家长吗?”

端木辄俊脸黑了半边,扯起话筒,啪啪摁键声在显示摁键人的心情极度不爽,“……然,我是端木……”

司博慎雪白的眉毛掀了掀,试目以待。

“你要订婚?我问的很认真……你到底在做什么?因为我用旁人气你,你也用旁人来气我?我很认真的在和你讲话,你不要用这副口气!你确定肖润真是你想要的吗……你……你……随便你!”

啪,话筒的掷落声分贝惊人,吓得司老先生眉毛胡子一颤。不过,也不及此时端木大少的目光骇人。

“然然说了什么?”无视年轻人的坏脾气,司博慎问。

“她居然说,就算肖润不是她想要的,我也不是。我不是谁还会是?她……”忽然意识到了眼前还有一位罪魁祸首在,端木辄挤出一个力求善良的微笑,“外公,您不觉得您需要负点责任吗?别忘了,我是为了配合您的计划……”

“嗤,我老头子能有什么责任?所有计划归根究底还不是你这小子惹出来的祸,我老头子要走了,孙女要订婚,老头子好忙好忙,好忙啊!”

话说间,司博慎已经开始撤离。欺着端木辄不敢奈他何,大摇大摆地全身而退——果然是多插手年轻人的事会让人心态愉快,焕发青春,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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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外公挂断电话,又挂断了端木辄的电话,田然开始讨厌手机,甩手把它扔进抽屉,准备这一天就让它自生自灭。但十分钟后,铃声又响了。她不管不听,它却响性坚强。响了停,停后再响。最后,是李菁不堪其扰,“你可以按拒接,也可以把它设成静音,只是不要让它成为噪音,ok?”

田然拿出手机,发现来者并非端木辄。“哪位?”

“田小姐,我是欧阳百合,今天下班后您可过来一下吗?”

下班后在下雨。

田然打电话要取消约会,欧阳百合却以哀求的口吻:“就是因为知道今天会下雨,我才请田小姐过来,您只有亲眼看过以后才知道情形有多严重。拜托,好不好?”

欧阳百合是季粲的前妻,当初也曾在蕊蕊身上小用手段,她谈不到喜欢,可是,整个欧阳家里,好像也只有她的情感最丰富,对每个兄长是由衷的心疼不舍。且事关欧阳念,她应该去看一眼。

但没想料到,这一眼看过后,目瞪口呆。

外面滂沱不雨,欧阳家里的人团聚客厅,全员到齐,包括她少有见面的欧阳家长欧阳逸飞及大少欧阳思。

一声夏末秋初的闷雷响过后,楼梯上有人咚咚踱步下楼,穿着雨衣提着行李的欧阳念出现,环视了厅内诸人一眼后,说:“我说过,我可以不要这个家的任何东西,我只要情情。你们不要拦着我,我是一定要走的,有人拦我,我就会把这瓶融化了三百片安眠药的药水喝下去,如果你们不在乎我的死活,就尽管过来。”

“他在……”干什么?田然的疑问被欧阳百合食指压唇的无声嘘止给拦住。可是,欧阳念到底在干什么?眼神、表情、动作都……不对,非但不是过去每次见面的死寂沉寥,反而透着火热,诡异的火热……

“这个行李包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外就是我用自己工资买的手提电话,院子里的车我也不会开走,我不会拿这个家的一砖一瓦。希望你们以后能放我一马,我和情情会感激不尽。如果不放,我也只好想办法抵抗,情情叫了出租车在门口等我,我走了!”

他拉开门,雷声轰鸣着从每个人心头辗过,惊白了室里诸人的脸,而开门者坦然无惧,迈出腿去……守候在门侧暗影里的护士跳出,手中针筒刺进欧阳念腰间,并将其内液体推进其体内,紧接,两个壮身大汉接住了他软下的身体,抬上楼去。

“……怎么回事?”田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心理学上,这叫强迫症。第一次,我们还不知道的时候,他走了出去,找不到等在门外的出租车,在大雨里走了一个小时,直到晕倒被附近的人发现……两个月了,只要有雷雨的晚上,他就会这样,同样的行动,同样的表情,一字不差的话,他都会做一遍,把他和向情要出走的那晚上的事重新做一遍……”——

心理强迫症。

社会心理因素是强迫症重要的诱发因素,诸如由于工作、生活环境的变迁,责任加重,处境困难,担心意外,家庭失和或丧失亲人,受到突然惊吓等等。有些正常人偶尔有强迫观念但不持续,但可在社会因素影响下被强化而持续存在,从而形成强迫症。弗洛伊德认为强迫症是病理的强迫性人格的进一步发展,是由于防御机制不能处理强迫性人格而形成的焦虑;巴甫洛夫则以大脑皮层孤立的病理惰性兴奋@来解释本症的生理机制

从欧阳家回来的翌日,田然就买了灶本心理学书籍,再在网上进行了n条搜索,来了解心理强迫症的有关种种。但她明白,资料翻查得再多,了解得再详尽,不如只指一个事实:欧阳念爱向情,以生命在爱,以灵魂在爱。最大的可能是,他不能接受向情永远离开,于是在潜意识里形成一个人格来暗示自己向情仍然在世,还需要他去寻找,去会合。

至死不渝。她突然想到这个成语。想不到这喧嚣的红尘万丈里,真的有至死不渝的爱情。

“向情,你说你不能为了一场恋爱把性命赔上,那么你现在是否遇见欧阳念了呢?可是,如果我是你”如果她是向情,知道有一个男人会在自己死后以这样的方式去祭奠怀念,会虽死无憾吧?

会。原来,她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份爱情,一份全心全意奉之以生命动之以灵魂的爱情,想要一个如此爱她也可以让她如此去爱的男人。

“总经理,今天下班以后我在地下停车场等你。”

“好。不过我要等一份传真过来,估计半小时。”

“没问题,我会到停车场等你。”

她要去向肖润道歉,最后一次。不管肖润和外公订下了怎样的奇思妙计,她都不需要了。她不会满足平庸平淡的生活,也不会习惯平淡如水的感情(而非爱情),端木辄比自己早一步看到了实质,是她自欺欺人。但从现在起,她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他人了。肖润对她产生不了那样的感情,端木辄更不可能,如果她这一生都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那么,就不去恋爱吧。

要么没有,要么就是全部,all on nothing。

她还要去看望欧阳念,感谢他教会自己如何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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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大哥,如果我得了绝症,你会怎么做?”

“平白无故的咒自己干嘛?”端木辄大摇其头,“真是个小丫头。”

“我是说如果嘛。如果我得了绝症,你会为了延长我的生命而娶我吗?”

这算什么问题?他莞尔一笑,“我又不是医生。”

“可是,你会让我有求生欲望啊。”

“会吗?”端木辄耸肩,不以为一个小丫头心血来潮的问题值得探讨。

“我很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回答我,好不好?”谢盈心抬起秋水盈盈的大眼,满含希翼,“如果我得了绝症,你会不会娶我?”

“你是韩剧看太多了吗?”忘了多久以前,曾经有一届女伴问过他类似问题,那位便是枉迷韩剧,还曾经强拗着他陪看了一集,结果他鉴定:韩剧者,上佳催眠曲也。

谢盈心脸色一正,“我不看韩剧。回答我这个问题,好不好?”

意识到小丫头的认真,端木辄敛去揶揄,“不会。”

“你——”谢盈心脸色一白,唇角挤出一个颤抖的微笑,“好直白。”

看出她受伤,端木辄也没有安慰。当明知问题的答案还要执求时,就需承担后果,这是他的逻辑。

谢盈心收整着有些溃散的呼吸,问:“如果是田然呢?”

端木辄蓦地抬眸。

“如果是田然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你”

“闭嘴你!”女士面前的风度陡然不见,端木辄面相冷沉,“盈心,离开这个话题!”

谢盈心小脸苍白如纸,但是,她得到答案了。

“如果你还为我拿你演戏的事心有怨言,我可以再次道歉。我也会可以告诉你,只要你不想回到章家,我担保他们就不敢动你。但,盈心,我给不出再多。”

田然那个可恶的小女人说过什么?肖润和谢盈心“他们具有我们所没有的,所以,我们会受他们吸引。”

也许是吧。但是,他也会受一桩合作案的吸引,受一件精致瓷器的吸引,受一首好音乐的吸引,纯是感官,触及不到心灵到达不了的东西,也只能是吸引。最深层次的触动和撼动,他有过,但一度自欺自瞒地忽略,如今,他笃定无移,便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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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姐呢?”田果儿推开门,探进头来。

还在规整一些会议资料的李菁嫣然一笑:“有约会,已经下楼了。”

田果儿噘嘴,“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和她说上一句话了。知道她要订婚,可也不能重色轻妹的这种地步吧。”

“据我所知,她会在地下停车场等上半个小时,因为总经理还在办公室等一份国外传真。”李菁看了看表,“如果你当真思姐情切到不能延迟的地步,可以下去和她说上一句话的。”

“好吧。”田果儿只得退而求其次,“我去找她。”

“我们一起下去。”李菁很喜欢这位有点恋姐情结的田二小姐。比及田然身上几分若有若无的骄贵气息,这位二小姐更趋平民,也就更具亲和力。

但她们下了楼,并没有见着田大小姐芳踪。粉红色的minicoopen停在原处,人迹杳然。

“这个姐姐去哪里了?”田果儿失望垮脸:看来今天自己为姐姐精心挑选的订婚礼物是送不出去了。

“总经理的车还在那边停着,按理她还没有走,说不定是临时走开,二小姐等一下吧咦?”她目光停顿在车前一点,秀眉微攒。

田果儿拨打田然电话,铃声当即响起,而且近在左右。

“姐姐钻到车底下了?”她按着声音来向弯下腰去,却只在轮胎下找到了那个还在响着的超薄手机。“这”

“你看这个,这是天然的唇蜜。”李菁拾起地上的一物,依据着她对田然向来行事周致缜密的了解,“不对劲。”

不祥预感油然升起,田果儿脸色丕变,“姐姐她出事了?”

“不好说打电话给总经理!”

接到李菁电话后,肖润三分钟就到临,并把两个还站在车前的女孩喊过来,“如果田然出了什么事,你们已经破坏了现场!”

田果儿已然有点六神无主,“姐姐会出什么事?这是在田氏自己的停车场里,能出什么事?”

“你去通知董事长,再去问司老先生,田然在不在他们那里。李菁,你去各部门看看,先别声张!”两个女孩领命而去,肖润凝视着田然座驾,注意到了上面的几道划痕,他敢确定:今天早上它们还没有出现在上面。

一念至此,他面色登时凝重起来。

醒过来后,一旦眼睛适应了幽暗的光线,田然开始整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下班时间一到,她就离开办公室,到了地下停车场,先是坐在车里听音乐,舒整思绪,拿捏着等一下要跟肖润坦白的尺度。二十多分钟后,她内急,要去洗手间,才一下车,一块掺着异味的布类东西就捂上她的口鼻,她在意识完全沦陷前竭尽所能地反抗,从自己挎包里丢了一些什么出去然后,就到了这里。

手背倒绑到椅背后,她以手指摸着能触及到的墙壁,很细腻,很平滑,不像是什么废旧仓库厂房什么的,反感觉像是经过装修得,而且质地不错。再用耳朵听了了听,隐隐约约,有汽车鸣笛的声音,而且是连续的闹市区?不会吧?

会是什么人呢?

王倩?她有这个胆子吗?如果她有,她倒要高看她了。

还是,只是一起单纯绑了她向田先生要挟钱财的“普通”绑架?

或者,是田先生商场上的对手

“里面的人怎么样?”

“一点动静也没有,还没醒过来呢。”

“看好她,到了八点送一次饭,如果有什么大动静就给她打一针”

“这当然没问题。不过,这千金小姐就是不一样,白白嫩嫩”

“你这个色鬼少给我坏事!里面那个是拿来换美元的,你要是再像上一回一样坏了事,我饶不了你!”

“什么事?”第三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还不是这个色鬼,又动了色心!”

嗵!唔!

依照田然的经验,前一声是挥拳,后一声是受痛的闷哼。

“我警告你,你***如果想玩女人,分了钱以后随便你去什么女人,里面那个女人你少去招惹知道吗?如果你再害兄弟们白忙活一场,我阉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

“切,要不是这一次人手不够,老子才不要你这只色鬼过来,真是***,你早晚死在女人手里!”

有人骂骂咧咧的走远,有人嘟嘟囔囔的抱怨,渐渐地,没了响声。

美元。这些人说用她来换美元,为什么要是美元?田先生的确不缺美元,但有哪一个绑架者会特别强调美元的吗?美元总感觉这两个字可以传递出一些什么信息。

别以为田然时下有多冷静。

绑架,她当然是生平第一次遇上,却非第一次见识。五岁那年,还在欧洲时,就曾经历过两位表哥被绑的事件。那时便知道,对他们这种孩子来说,被绑架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但当自己真正遇上的时候,还是一度不想相信。在她刚刚醒来的刹那,便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很可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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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然消失后的五小时,天家接到了电话,要价是三百万人民币。而几乎是同时,司老先生也接到了电话,要价也是三百万,不过,是美元,且附带其它要求。

对方的声称里有所有绑架者的一概论调:一切都在监控之内,如果报警,请等收尸。司老先生没有报警,只是打了几个电话,把自己处在最近处的智囊团成员火速调来,展开全面调查。而田依川当然也不会轻举妄动,一边要人准备现金,一边守在已经按了追踪设备的电话机旁等待绑匪进一步的通知。

二十四个小时后,司博慎火速增援来的智囊成员得出一份书面汇总,并口头进行了报告:

田氏大楼里,田氏下班时间为五点半,而十层以下的其它公司,外资港资多为五点,本土多为六点或者稍晚。而依照中国人的某些定习性,下班时间到了,不管有事没有事,大多会在座位上稍稍拖延一下时间以示工作繁忙,准点撤退的是少之又少。所以,田然在五点三十分下楼到达停车场时,其内是很安静的。况且偌大的停车场,近两千平米的面积,三五人处在其中,被湮没的可能性极大。而监视录像里,田然的车位正好处在死角,也难察端倪。

可以肯定的是,根据现场痕迹,带走田然的大约是三到五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以那个时间段停车场出口所设的监测录像里监测到的开出车辆排查,一辆黑色切诺基最为可疑,因该车尾号经过了处理

“欧洲那边把威廉陈的行踪传过来了么?”司博慎脸上再无一丝肯德基爷爷的慈祥,垂敛的老眼里,是经过淬炼后的怒,沉而不发,只待时机来临。

一个面容粗狂、体格巨大的男子道:“根据目前的线索,威廉陈十有八九已经离开欧洲,我已经让美国那边开始追查。您怀疑这件事和他有关系?”

“肯定有关系,否则对方不会有那些要求。不过,这件事不会只有他一方参与。”

“这正是我要说的,绑架者显然熟知道大楼的地形及作息规律,时间差打得极为巧妙。这种情况,不外两种,一是绑架者事前经过了大量的调查和跟踪,充分了解了然小姐的生活轨迹。二是”

“家贼。”司博慎接口,声音里透出森冷寒意。

男子点头。

“通知田依川,立刻着手对田氏上下尤其是和然然近身接触的每个人进行近一个月的行踪调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件事还是我们来吧,以田先生目前的心情,恐怕很难静下心来调查什么,而且,谁也不好说这家贼在什么地方伏着。”

“那就尽快,如果你们人手吃紧,就打这个电话要求支援。如果查出这个家贼与田依川有什么关系的话,告诉我。”司博慎雪白的眉梢动了动。

“是,司老先生。”手下恭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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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没有报警。

田然消失二十四小时后,肖润确定了田然出事的事实。他敢确定,绑匪必定已经向田家提出了条件,而田家并不准备诉诸警方。

他了解,如田家,如司老先生,这些位处高端的人对这种事会有一定的处理经验以及特定的解决手段,可是,在他看来,专业的事需要专业来做,报警是最妥善的处理方式。如果田然是他的妹妹,是他真正的未婚妻,他一定会选择此途。

可是,此刻他无权这么做。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所以,他来了,来找端木辄。

“你说什么?”端木辄盯着这个执意要单独会见的情敌,眯细了一双深邃眸子。“你该知道,有些事不能开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肖润俊脸凝沉,“我知道你在这个城市有一些地下力量,我希望你尽快着手!”

“shit!”端木辄骂了一声,把手中咖啡杯扔到黑胡桃木的办公桌上,被子倾倒,咖啡洒出,迅速浸湿了一叠文件,而他看也没看,拿起挂在旁边衣架的西服外套,旋身就向外冲去,等待电梯开启的时间内,手中电话已经拨出,“李政,帮我约高天赐、赵秋雨还有你三哥,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内我至少要听到他们中一个人的声音,快!”

“司老,把您已经查到的资料给我!”找上司博慎后,端木辄并没有诘问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只是把手伸出来,要自己想要的。

“你——”看到他,司博慎不由得有点懊恼考虑失当:怎么会把这么一大尾地头蛇给忘了?看来老头子的确老喽。

“把你们已经查到的给他。”他对手下说。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多少本事。

接了资料,端木辄速读完毕,抽出一张切诺基的照片,吩咐身边的李政,“把这张照片以彩色复印机复印一百份,找到车主。如果是已经报失的,查出是谁偷了这辆车,转手给什么人。多长时间可以完成?”

“一个小时。”

“不行,我给你四十分钟,去办吧。”端木辄挥手,接起只响了一声的手机,“天赐,对帮我排查所有废旧仓库和车房,不管是郊区还是城里,一一排查,如果发现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还有,查一下你手底下所有人,近期有没有参与什么绑架案,或者接到类似委托,还有你地面上那些混事的好,我等你电话。”

“秋雨,查查你的兄弟里有没有人参与绑架案或是类似委托,你地头上那些混事的也问清楚了我看过了,这件事不管有没有外来力量,一定有本土人从中接应,对很重要,重要到如果我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干的,不会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

“李商晔,你***少给我装死!我老婆被人绑架了!你听着,如果这件事是你手底下人干的,你就等着为自己收尸!”

司博慎看着这个年轻人。他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接,眉皮皱得能夹死任何一只胆敢冒犯的苍蝇,口气冷冻得可使六月飞雪,老头子的眉头反倒渐行开展,心头也趋了松暖。他活了七十多岁,享受了荣华富贵,也经历了大风大浪,孙女被绑架这桩事虽让他心急如焚,但凭着那么多年的直觉及预感能力,这起事故不会再坏。他更坚信孙女一定能平安归来,而这种坚信,从这个年轻人踏进来那刻开始,愈发坚定。

“绑匪的第二次电话来了吗?”端木辄接完所有电话,问。

司博慎点头,“田依川那面已经接到了,我还没有收到。”

“什么地方交款?”

“对方只问钱准备得怎么样,并没有敲定地点。”

“这么谨慎”三百万人民币,三百万美元,以及司氏企业一桩正在进行的一桩合作案内所标底数看起来,且不管那桩合作案,这要钱的至少应该就是两拨人马,否则,索性一气索要更高额的人民币还是美元不更省事?想来,有些人怕拿到大宗的美元太引人瞩目不好消化,而另一些则想省事直接拿了美元远走高飞。前者应该是本地人,后者应该是外来人

“李商晔,近来你的堂口接待过境外的同帮会人员吗?港澳台都算进去对,我等你电话。”他又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把自己高大的身子陷进沙发里,点着一根烟,盯着那张纸,整理者思绪,寻找着任何可待突破的细枝末节。

“小子,老头子我不想吸二手烟。”司博慎嫌恶道。

“忍着点。”端木辄猛吸一口,说。

“臭小子,你嚣张什么?以为我老头子必须仰仗你才能救回孙女吗?”

“我当然知道您的本事,也想明白了您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我和别人在然然面前演戏。说白了,您不看好我,准备用那一招让然然彻底对我死心,避我如蛇蝎,然后您好带着她回到欧洲。我中计的时候,您是不是特高兴?”

“一般般。”

“也许在开始我没有想到,但后来想明白了,还愿意配合着您演,您想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然然。”

“对啊,为了honey。现在,也是为了她,您忍着点吧。”

“臭小子”

叮叮呤呤。最普通的手机铃声,作鸣时却牵紧了在场所有人心弦。端木辄接了免提接听键,“李政,说吧。”

“我进了市局的网站,近期切诺基丢失者有十五辆,与图片中车辆车型颜色相近的有六辆。据黑市的王三说,其中两辆已经销赃到了外地,而其他三辆还在黑市的停车场放着。”

“说重点!”端木辄不明白这个向来精明干练的特助怎么会在这个寸秒为金的当口言不及意起来。

“我想说,那辆黑色切诺基是经过重新全身喷漆过的,我看了五遍录像,从它的车后身发现了原来的颜色,为紫红色,巧的是,这颜色的车近期只报失过一辆。”

“所以呢?”

“这辆车目前在高天赐分堂的一个小头头手里”

“妈的!”端木辄把烟蒂甩在了地板上,再拿脚跟碾了上去,脸部峻刻的线条扯紧,猖狂之气毕露。

“端木,高少打电话过来。”跟随他来的一人所携手机响起,递给上司。

“高天赐。”他不怒反笑,声量不紧不慢,“进展怎么样都排查过了?没有吗?不愧是高家的当家二少爷,效率不同凡响,那么,不如你再帮我排查一个人你东区分堂第二支堂的堂主李大全,他现在何处?把他的祖宗八代给我查清楚,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揪出来听着,我老婆少一根头发,我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么,先这样?”

挂了这边电话,那边李政还在等待,“告诉我那个王八蛋的地址,家里的,店里的,以及所有负责的场子!”

李政说,他记,旁边也有人在记,记完了,他抄起手机装进上衣口袋,抬步就走。

“司老,不跟着他吗?”身材魁伟的手下为老先生端来一盅提神的参汤,问。

司博慎扫了一眼公寓的座机电话,“我们等绑匪的电话。他按他的套路,我们也要按我们的,别惊动了对方,以免打草惊蛇。”

“是。”手下颔首,“不过,司老,不知然小姐有没有受过司家的一些训练?”

豪门弟子一直是绑匪青睐的对象。司家为了让儿孙有一定防御能力,除了苦学各类防身术,还要经过一些特殊训练,比如水中闭气,绳中脱困,气弱装死,增加各类迷药的抵抗力等。

“她六岁被她妈妈接走之前是受过一些的,不过这些年谁知这丫头还记着多少?”然丫头,你一定要挺过来,一定要挺过来。外公这一生,总是在经历着被自己最爱的女人抛弃的痛苦,你外婆,你妈妈,总是先舍外公而去,然丫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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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半个小时,田然解开了两只手腕上的绳结。

人是不能太懒惰。她可记得这样的绳结早在她六岁有时候仅仅十分钟就能了事,到了快二十五岁高龄的时候反多用了三倍的时间,这可真是颓废的代价呢。

咔,门开了。她双手依然反挂在椅背上,继续闭眼装死。

“老九,你饭里的药下重了吧,你看这小妞还在睡,呼吸也弱得够呛,不会就这样死了吧?”来者中一人把手递到她鼻子下面,顺带摸了她脸颊一把。

“大哥是说过这药是进口的,劲特足,让咱们斟酌着用,看来是重了点。拿水泼醒她,再换一份新饭过来,少下点药,她真要死了,美元就跑了!”

“你去,我在这里看着。”

“混蛋,你以为我不知你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趁机吃点豆腐?要不是看你那点身手谁他妈还会用你?你这色鬼的臭德性!你***还不快去?不然我叫大哥过来”

“去就去!”

八九分钟后,一杯冷水泼到田然脸上,她睁开眼,幽暗的烛火下,两个罩着头套的男人站在眼前。“小妞,我们兄弟喂你吃饭,你也乖乖的别出声知道吗?反正你出声也没人听得见,我们还得打你,让自己白受皮肉苦。”

田然不言不语,眼神呆滞。

来者很满意,勺挖了饭递进了她嘴里,也不管她有咽没咽,一迳递得飞快,只要饿不死这位财神爷就好,其它的,她就多担待了。

田然费力咀嚼满满一嘴的米饭,不时呛得咳出来,眼泪枉流。

“你也别怨咱们,谁让你出生在那么好的人家呢是不是?吃吧吃吧,吃完了就睡,只要你家里人肯拿钱换你,咱们保你囫囵个来囫囵个回去!”

眼前这个废话虽多,倒是次要,关键是站在后面的那个。那人的眼睛直直盯在她被冷水浇湿后显出丝质衬衫里面内衣轮廓的胸部,欲火浑浊,令人恶心欲呕。

既然被称色鬼,就是女色当前,做鬼也愿。田然想。

“行了,都吃完了,好好呆着吧,现在就看你家里人肯不肯为你拿钱了。”

人又走了,房里恢复了黑暗。静静待了些时间,田然举起手臂,稍稍活动后,解开了要上个腿上的绳结,然后摸到墙角,掀起地毯,进行无声催吐,尔后再以地毯覆上。得出一个结论:这手有时候的确比脚好用。过去的两次,她可是连人带椅地进行这番活动的,很辛苦。敢这样做,是察觉那些人为了把曝光的危险降到最低,总是端着一根蜡烛进来送饭,发现到这中端倪的可能性极小。须知这种情况下,保持清醒的神志尤为重要。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安放自己的地方,从她触摸到的,墙上打着细致墙漆,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如此反传统的手法,会是些什么人呢?

她到此已经吃了三顿饭,显然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而室内一直保持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如果不是窗户经过了处理,那么就是地下室?

她闭着眼睛,触墙行走间,摸到了一些类似绒被还是棉被的厚重物,后面就是窗户会吗?

“老五,看好里面的人,高天赐来了,李大全正在支应他,大哥要我们做好准备!”

“索赔金额提高到了八百万?”司博慎拧着白眉,盯着在这两天间两鬓突然就多了密集白发的田依川,问。

田依川仰着沙发靠背上,闭目点头。

“我要求听然然的声音。他们发到我邮箱一些照片,是然然被喂饭的照片。”他不能细想那些照片,亲眼见到自己所宝贝的被别人轻贱,万箭穿心莫过如此。“照片的背景为黑色,邮箱是发送邮件前的半小时内新注册的,ip地址则是来自公用网吧。”

“把录音放给我听。”

听过了显然经过变音处理的电话录音,司博慎沉吟不语,足足有十五分钟后,“看来他们觉得先前那三百万你筹备得太容易了。不过,大额提款需要提前一天通知银行,如果频繁提取,必定会引来银行的注意。”

“我就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之前的三百万,是从蓝董事手里借来的。”

“蓝董事?他会在家里放置这么大宗的现金?”司博慎老眼内利芒一闪。

“一个乡下亲戚向他借钱做生意,乡下人不懂得入支票,他就备了现金”田依川捏着眉间的手指一顿,睁开红丝遍布的两眼,身形前俯,“爸,您是不是怀疑了什么?”

“先别问我怀疑了什么,你只管说,你准备如何筹措这五百万?”

“银行的流动资金一时筹不过来,目前卖不动产什么的也来不及,我准备卖掉手里的部分股份。”

“田氏的?”

“对。卖田氏的不用现找买家,而且对方为了帮忙,愿意出高价。”

“谁是买家?”

“蓝”话到此,田依川突然面色一窒。

“想到了?”

田依川眼中先是疑惑,后是清明,而后,一片凌厉。这些天,他寝不沾枕,食不知味,身体在极度的消耗中,思绪几乎停摆,救回女儿是他唯一能想的事,在这当中,显然忽略了一些迹象,而对方,也了解他这种焦虑,并予以利用绑匪第一次打电话来通知然然被绑时,蓝董事正在家里小酌,也就成了除了家人外惟一的知情者,并给予同情,慷慨施助看来,并不是。

“我调用了然然被绑当日田氏设在各处的所有录像,蓝董事那个在企划部任职的儿子,在然然被绑前四十分钟左右,曾上楼向你汇报工作,在然然下楼前也就是下班时间之前,他从你办公室走了出来,亲眼看到了然然走进电梯,楼道里的监测录像有录到他在那个时候取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我明白了。”他拨通了田氏保全部主任的电话,“到企划部看看蓝经理在不在?对,现在就去,我等着 在?好,现在你改用耳机接电话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回话,照着做就好。先请蓝经理到保全部,用任何一个你认为能说得过去的理由进了保全部,从你们部门的直用电梯迅速下楼,开我放在a区的那辆车,把蓝经理带到二号别墅,在接到我的通知之前,请他一直呆在里面,要严格保密。做完这些,给我一个电话。”

蓝董事是公司的第二股东,一旦以五百万从他手里买走相应股份,那么,田氏的董事会格局必将产生迥变

他不想去怀疑这个相交几十年的老友。可莫说当下是疑点重重,就算是稍有一点疑迹,他也不会放过。事关他的女儿,他输不起,哪怕日后需要他去磕头请罪,这个时候也不能轻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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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看好里面的人,高天赐来了,李大全正在支应他,大哥要我们做好准备!”

在那句之后,外面一下子寂静起来。田然坐在椅上倾耳聆听了半晌,听不见一丝动静,遂再度摸挲着走到她怀疑是窗户的方位,触摸那些塞得厚厚重重的绒质物。

“美女,美女?”门无声而开,一点烛火,伴着一张被蒙覆只留眼睛的脑袋,探了进来。脚步小有迟疑,好像是在顾虑身后有没有人跟随。

田然一惊,借着那点烛火到来前的黑暗,迅速回到椅上,手后背,垂下头。

“美女,辛苦了。啧啧,那些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家伙,真是不够瞧,这么虐待以为美女。”人走到了眼前,放下蜡烛,抬起了田然的脸。“美女,为了让你清醒,我也要得罪一下,女人啊,就是要醒着的时候才有乐趣”

卟——

一口含着口臭的冷水喷上田然的脸,田然先是闭着气,一分钟后咳了出来。

“这就对了,活着的女人才好看。”来人笑声在这幽黑的空间里听起来,格外瘆耳。

“你”田然面露惊恐。

“别怕别怕,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真的?”田然脏兮兮湿闪闪的小脸攸放光亮。

“我这个人从来不骗女人,尤其是美女。”来人探手,在田然脸上脖子上抹了一把,并yín秽地向下挪动。

“你你干嘛?”田然惊慌地向后挣扎,连人带椅咚声靠到了后面墙上。

“你想要逃出去,总要付出点代价。”来人眼睛在她开了三粒衣扣的胸部yín邪打转,“我虽然喜欢疼女人,可也不能白疼。你不会是想死在这里吧?”

“骗、骗人!我爸爸一定会拿钱赎我的,我爸爸很疼我!”

“哈,你老子就算舍得出钱又怎么样?实话告诉你吧,他们那些人打算拿到钱后就撕票的,你如果想活着,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撕票?不不不不会的!我爸爸给了钱,他们就会放我回去,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眼泪如自来水般地蹿出来,还要忍着鼻涕顾及着那点形象,一时间,好不可怜。“杀人杀人是犯法的,是要偿命的!”

“天真的千金小姐,别傻了”来人显然被她逗得很开心,“我这个人向来不能看见女人受委屈,所以,趁着那伙人在前面对峙,来救你了。”

“你你真的会救我?”田然以注视英雄的眼神注视着这个人。

“那可不?只要你等一下别出大声,别挣扎得坏了我的兴致,我就会放你走。”来人双臂支在墙上,身子悬在田然上空,腿已经贴在田然腿上。

“你骗人!前面那么多坏人,人家根本走不出去,你只是骗人家,呜呜呜爸爸呜呜呜”

“我不是说过不骗女人的吗?这家房子如果没有后路怎么可能把你放在这里?再跟你说个实话,他们要我在这盯着,就是为了一旦听到有什么动静,就带着你从后门出去,让那些人抓不着真凭实据,让那个什么高家的人从此欠下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来人耐心渐罄,“你呢,如果能听话,我是真的有可能放你走的,不然我可会嫌带着你走费事,就在这里把你处理了,信不信?”

“什么叫处理?”田然颤颤巍巍地问。

“就是,咔——”来人在她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男欢女爱的事不比死好多了?女人这一辈子早晚要经历,你结了婚还不得让你老公上?你听话的话,我还会让你很快乐”

“可是,人家怕”

“那就是要听话了?”来人得意一笑,伸手去解田然裤扣,“这就对了,女人啊,就得听男人”

田然蓦地站起,举起椅子砸向这人头顶。只是,毕竟多日少食少动,且体内多多少少有迷药的成分存在,力道不够精狠,只砸上了对方肩头。趁对方有些晕头转向的工夫,向认为是窗户的方向奔去,去扯动塞芷其上的绒被。刚才那人说到后门时,眼角不自禁地向这边一斜,她断定,后门必定是指这个地方。

“臭婊子,敢暗算老子,老子玩死你!”来人怒骂一声,扑了过来。

田然手里拉着一角绒被,向旁边遽闪开去。绒被被扯了下来,绊倒了扑上前的歹徒。扯出来的风也扇灭了烛火,黑暗再度降临。一时,室内的两个人都不敢妄动。

“***,臭婊子,臭娘们,看老子怎么玩死你!”来人忽地把塞在窗前的另一床绒扯了下去,再一把扯开其后的厚窗帘,室内顿时光线大亮。

原来,这是一间半地下室。半软包的墙面,厚重的地毯,看起来,像是一间ktv包厢的房间。

“贱娘们!”来人面目狰狞,从腰间拔了一把匕首,“老子要先玩烂你,再把你砍成一堆烂肉!”

他袭到时,田然原地未动,在他扑到跟前的一秒钟,她一个单腿连踢,踢飞了他手中凶器,继尔踢中右肋。然后没有任何迟疑,跑到窗前,推拉窗很容易就打开,但推拉窗之后,镶满了一整排初生幼儿胳膊粗细的钢筋,根根间隔在二十厘米左右。这样,要怎么出去?

“婊子!”被击倒在地的歹徒抡起那把椅子掷来。

田然往旁边一闪,椅子砸上钢筋。她眼睛一闪:没有看错吧?

但来不及确认,歹徒已又度袭来。

一个男人的体力毕竟优于女人,几个来回,田然被制伏在来人身下,颊上挨了一记耳光。衬衫被嚓声撕裂。而也是这一声,彻底把她潜藏于体内的残戾分子激出。在这个男人松出一手去解他裤袢之际,她吼间发出一声以往与人激烈对打时才有的嘶吼,将这堆垃圾甩下身去,一个翻滚,抓起了先前被踢到墙角的匕首。随后不再给人任何机会,一个空中跳踢击中男人头部,而手里的匕首同时落下——凄厉的哀嚎直破屋顶,冲达霄汉。

在高天赐率人踢门而入时,室内只有一人,一个在地上翻滚嚎叫全身是血的男人,他的不远处,是一只连着半只胳膊、血肉模糊的手。

70

端木辄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心脏会有经受那样强烈考验的一刻。

前一秒,跳动得速度迅猛得像是要挤出胸腔,几乎让他招架不住。

后一秒,忽然停顿,让他以为自己会死于心脏衰竭。

前一秒,他看见了半身染血的田然。

后一秒,还是这样的田然。

他走出车子,叫她的名字,忐忑迟疑地叫她的名字。

而后,田然转过头来,纷乱的长发中,一双大眼睛尤其亮,冷冷的亮,森森的亮。

端木辄的眼睛,抹过她身上的血,抹过她手中血淋淋的匕首,抹过她红肿的颊,而后,是裂了半边的衣服。一股咸腥的巨浪蹿上喉头,他压了下去,还不是时候,眼前最重要的,是田然。

“然,来,上车,我送你上医院。”

“我不需要医院。”田然说。

“乖,你受伤了,就要上医院,不用担心别的,我会找我二堂姐做你的大夫。”他伸出手。他不知她的伤口在哪里,他不敢拉她,不敢碰她。

田然径直越过他,走到他的车前,拉开车门,坐进车内,抬手相唤,“开车,先送我到你认为安静的地方,我要洗澡换衣服吃饭睡觉。”

而后,开始用放在仪器台上的抽式纸巾,擦着匕首,擦着自己的手。

“然?”端木辄说不清用怎样的语言才能精确描述此下心境,他应该是喜的吧?她能这样,就表明她没有受伤,至少没有重伤,那些血不尽然是她的……可是,如果她是创伤初过症候群怎么办?情绪还处在逃生的渴望和亢奋中,感官与知觉都变得麻痹……

“你确定你没有事?”他坐上驾驶座,仍不敢放肆的呼吸。“没有哪里疼得受不了?”

“我没有受伤,这些血不是我的。”她有点察觉他的情绪,出口解释,并特意用手在血渍最多的肩部一拍,“这是砍下那个想强奸我的人的手的时候,被溅上去的,脸上的也是。快开车吧,我很饿,也很想洗澡。”

“……好。”他把车发动,驶出这条暗巷。在车上打过了一通电话后,直到开到目的地,都没有再说一个字。中午的阳光被路旁的绿化树间隔成支缕片影,透过车窗,划过他的脸,他的脸上是出奇的平静。

车停下来时,田然已经睡着了。端木辄也没有叫醒她,取出她仍握在手里的匕首,用车用毛巾包好,放到自己的皮包里。然后下车,抱起她,以遥控开关打开大门,走进别墅。已经事前接到端木辄电话的人正站在客厅等着。

“她说她没有受伤。”他说。

端木西燕,端木辄的大堂姐。作为一个还算了解堂弟性情的人,她对堂弟如此没有顾忌地抱着一个血渍满身的女人的行为所惊讶,但也只是挑了挑眉,走过来先探了探田然的脉搏,再翻开眼皮查看瞳孔,“应该是没有受伤,她没有任何失血过多的迹象。”

崩在体内的一根弦暂时松了下来,他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女人。

“王八蛋,敢碰我,我把你肢解了!”而他的动作让睡中的田然忽然发飙,拳脚齐发,一拳揍青了他的有眼圈,一脚踢上了端木西燕无辜的大腿,可是,打完人,她仍然是睡着的。

“麦嘎!”端木西燕跌到沙发上,扶正了滑下笔尖上的眼镜,“我一点都不奇怪她为什么没有受伤!”

“这……”端木辄有点歉意,也有点啼笑皆非。

“行了,我已经放好一缸热水,也准备好了睡衣,你处理完了我再帮她检查。”

在端木辄向浴室走过去时,端木西燕又嗤声叮嘱,“小心点,别让她给肢解了,这位小姐是属曹操的,梦里也能杀人呢……咝,踹得还真疼。”

田然一坐进滚烫的泡澡水里时就醒了,端木辄正把自己高大的身子置在浴缸前的小板凳上,和她那一团被血块纠结住的长发奋战。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我不在这里还会在哪里?”端木辄没好气地反问。

田然微怔着,想起来了。那扇后窗上的机关就在几根可以取下来的钢筋,取下两根后,足够她轻松穿过,走上一个水泥斜坡,是一个长长的巷子,她就是在巷子里遇见了端木辄。“你怎么会去那里?”

“你可以理解为巧合。”经过奋战,端木辄终于把她的头发揉开,双手沾上洗发液开始给她清洗。水打湿了他上身的t恤,他翻手脱下扔到一边,强健的肌肉充斥着力量和强悍,手中的动作却柔缓的像是出自另一个人。

“你在找我,而且也找到了那家ktv,所以你会在那里?”

“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把他一腔热心当成驴肝肺处理。

“喔。”热气蒸氲出了田然体内的疲劳,确定自己已经出于安全环境又被人精心伺候着时,田然再度睡着了。

她呼吸平稳后,端木辄的手指扶上她的颊,上面,有清晰可见的指印。

“除了她脸上的掌伤,以及头发因为被揪断导致头皮发生破损外,基本上,她算是没有受伤的。至少,她身上所有的血,全部是别人的。”端木西燕为田然为了一个彻底检查后,向堂弟详尽报告。尽管床上的女人从进门时就在睡,还给了自己一脚作为见面礼,但她决定喜欢这个女人。作为一位法医,她接触过太多女性受侵案例,哪一个不是让她这么同为女人者触目惊心,又心疼又愤慨又无奈?可是,今天居然看到了一位放常规操作者,很强大,她喜欢。

“她有没有……有没有……”端木辄咬着牙,问出自己一直想问而不敢问的,“被强暴?”

端木西燕黑框眼镜后的眸子一闪,“你很在意?”

“我当然在意!”端木辄气得额头青筋暴露,“你是一位法医,也是一个女人,难道不知道对女人来说,最大的伤害是什么吗?”如果她当真遭受到了那样的恶劣重创,就算看起来平静,也必定会有一个一生的噩梦。

“不是身为她的男人的那种在意?”

“你有毛病是不是?”

嘻,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向来看不顺眼的风流堂弟可爱起来。“不用担心,她没有。”

吁。端木辄舒出胸口的闷气,心真正放下去,大踏步转身就走,“你在这里陪着她,我去处理一些事。”

“喂喂喂,端木少爷,我看你一脸杀气,警告你哦,犯法的事不能做。”说是警告,语气却似玩谑。

端木辄看也不看她,“你陪着她,我的人守在外面。”

“为床上的美女着想的话,就快去快回。”目送堂弟高大身影远去,端木西燕为他即将找上的人念了一声佛号,希望那位有能力承受堂弟的所有招待。

71-80

71

晚间,端木辄回来,在浴室经过了一次很彻底的清洗后,躺上了床,有田然的那张床,将沉睡中的小女人揽进怀里,不到十分钟也睡了过去。说起来,他们相拥而眠却什么也不做,还是头一回。

但毕竟是头一回。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睡梦中的田然放佛在走一段漆黑的夜路,本能地向着认为安全的光点奔去,然后抓住,抱住,以四肢缠住……

而端木辄很清楚怀里的人是谁,每个细胞内都潜伏着对怀中小女人的渴望,又哪里经得起这软玉温香的诱惑?半梦半醒中,依着身体最诚实的反应,低下头捉住那只贴在自己颊畔的芳唇,舌尖撬开了她甜蜜小嘴,勾引出她的热烈回应。

“然……”他吃到了她干在脸上的药膏,想到了她的伤,意识倏然回笼,急促呼吸着,停止了所有动作,“安分点,睡觉!还是……你想起来吃点东西?”

田然的回答是拿唇封缄,两条长腿绕在了他的腰间。

要命,这个小妖精想要他的命!端木辄埋头在她胸间嵌上一吻,两手抓下她正在他身上煽风点火的手,轻按她腕上,“然,知道我是谁吗?”

她的眼睛始终是闭着的,他必须弄清楚,她是否知道他是谁。就算她时下并不清醒,只是需要一种激烈的汗水交融来证实自己已经逃脱噩梦,他还是想让她确认他是端木辄。

“honey,告诉我,我是谁?”他诱哄般地问。

她咬了他一口,“混蛋端木辄,我说过不准你叫我这么名字!”

端木辄笑了,手很小心地拉开她裙式睡衣的背后拉链,很耐心地将那件东西甩下床,很细致地膜拜这具暌违许久的柔软躯体,很柔缓地挑逗她的感官……

“混蛋,你成心的!”田然娇喘吁吁,又咬他肩头一口,然后反客为主,主动出击……要到了她想要的。

“天!”端木辄几乎被这个小妖精逼疯,动用了全部的自制不让自己太猖狂,可她总有办法让他全副崩盘,陷进最颠乱的疯狂,继而,大脑中再也思考不了其它……

看着田然睫毛翕动的那刻,端木辄害怕起来。

她刚刚经历过一场绑架,差点就碰上对女人来讲最可怕的事,他却在她并非全然清醒时响应了她,他有点心虚。他怕这个小女人会用嫌恶的语气问他:“你想要的,只有这个?”

“端木辄,早上好。”田然挥手并问好。

“早上……现在不是早上,是下午。”端木辄举了举餐盘,“起来吃饭吧,你睡了快二十四小时了。”

“这么久……咝。”田然一手将被子裹在胸前,一手扶上胀痛不已的脸颊,“你打电话给我外公和爸爸了吗?”

“他们来过,又走了。”而且还很华丽丽地“捉奸在床”。司老先生差点就和他动起拳头,田先生够冷静,拦着岳父,只说一句“等然然醒了,送她回家”。

他当然会亲自送田然回家,且势必面临一场会审。如果在之前,他是避之不及的。他喜爱田然,但结婚仍是他没有想过的事。但经过这场劫难,他赫然发现,只是要田然,什么都可以。

“你的黑眼圈是我外公还是我爸揍的?”田然一边被他喂着喝牛奶吃蛋饼,一边问。

端木辄脸色立刻黑了半边,“是一个属曹操的小女人揍的!”

由他的语气和神态断定和自己有关,田然随不再继续上个话题,“我晚上想吃川菜。”

“你——”端木辄又气又笑,“我上辈子欠你的?”

“可能吧。”田然点头,“也有可能你欠我的不止上辈子。”

“……”端木辄很想敲破她的脑袋。

“听着,我要红油肚丝,麻婆豆腐,水煮鲶鱼,呛炒豆芽,宫爆**丁……”

“你想得……”端木辄忽地一震,问食的动作顿住,俯眸深望进她的眼里,“然,你在害怕?”

每个人对待灾难的态度不同,在恶劣事情发生的当下能够面对并解决,并不代表事后不会害怕。田然是个女人,是个甜美纤细的小女人,性格里再多的强悍分子也改变不了这一点。她会抓住他欢爱,会在醒来时格外多话,都是她处理恐慌的方式。随着她真正的清醒,恐惧、惊慌会如洪水溃堤,袭击她的意志,她不哭不闹不歇斯底里,并不说明她没有害怕……

他该想到的!他是这个世界删最了解她的人,她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最强悍和最脆弱,最善良和最狠绝,最多情和最无情……他怎么会忘了,会忽视了这一点?

“honey,对不起,对不起……”他放下餐具,抱住她,“我第一次认为你骂得对,我是个混蛋,大混蛋!”

“嗯,我赞成。”田然明白他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在不对劲,但她控制不住。尽管事情再来一次,她仍会给以最有力的反击,可是,她控制不了这个时刻涌卷来的心悸。她想到表哥被绑架回来后曾试图自杀,想到另一个表哥看了几年的心理医生,但他们遇事时都是小孩子,她是个成人,不是吗?

“honey……”他宽唇贴着她额头下滑,贴上了她丰润的唇瓣,试探舔舐着,在她开启时再温柔占据。他把她轻推在柔软的大床上,拉去隔在他们间的被子,他和她做爱,一次又一次,热烈却温柔。

她在被他逼上辉煌一刻时哭泣,泪水滂沱,肆意尖叫,想想着这是她在发现自己被绑架的那个刹那,就如此淋漓尽致地表达惊骇,抒发恐惧……

“想知道那坨垃圾的下场吗?”几度缱绻后,他嘴靠在她耳根,问。

“想。”

他把嘴上提,窃声浅语,说完了自己亲手做过的事,“对这样的处理结果,还满意吗?”

“凑合。”

“你比司老先生还不好讨好。”

“那当然。”

端木辄纵声大笑着。他此刻的功用就是要消除这个女人的所有负面情绪。他不能去想如果此时守在她身边的不是他,她会不会也会用这样的方式。他只要让自己记住,此时是他就好。早在雅士,在他确定和不是田然的女人做过后等待自己的一定是无边的空虚,在他看到田然被别的男人拥抱会涌起杀人般的嫉妒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完了。只不过,不想那么快认栽,一直还在自欺的挣扎,现在,他明白自己已经沦陷,逃不出去了,也不想逃了。

这是三堂会审吗?

田然趴在楼梯口的栏杆上,望着一楼的客厅的那三个男人,心理状况……不明。

面色yīn沉的肯德基爷爷,目光凝重的田依川先生,以二虎包夹之势将端木辄困在其内,进行一场很亲密的男人对话。

“看着老、中、青三个男人为你摆成那个阵势,是不是乱有成就感一把的?”田果儿掖掄问。

“是女人应该都会,但如果是田然,就需要做深度考虑了。”

田然斜睨倚着墙说话不嫌腰疼的女人,“依莫记者的话,我不是女人?”

“答:不是,进一步答:绝对不是,注解:你是超人,你是我的偶像,你是我心目中的女英雄!”莫荻话说得夸张,肢体语言更是夸张道可向莎士比亚舞台剧表演看齐。

田然蹙着柳眉,求问一旁的欧暖和桑蕊,“难道这女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改行唱戏了吗?”

欧暖只笑不语。

桑蕊则选择往人的伤口上可劲儿撒盐,“你可以当她是遗失头条新闻综合症发作,然然你需要明白一点,她是一位‘名记’,有你这么大的新闻放在这儿只因为主角是你,她不能采访不能发布,很容易就憋出内伤,导致内分泌素乱,是情绪处理极度不稳定中……”

“桑小蕊,你找死!”莫荻一声河东狮吼,以风卷残云的气势冲过去,锁定了桑蕊的小脖子,两个女人的尖叫声很放肆的响彻田家豪宅。

楼下的男人都抬头向上张忘了一眼,看到了楼梯口怡然自得的田然时,便不约而合以听若罔闻处理。

“怎么我们来了半天,不见田太太?”欧暖以为这超大的动静会引来女主人的干涉。

“不在家。”田果儿答,“姐姐失踪了三个小时后,我爸就打发我妈到外面去旅游了。”

“打发?”欧暖奇怪这个用词会从一个女儿的嘴里出来,他的中文程度不算太烂,这个词语有某些时刻很有一些轻视意味吧?

田果儿耸肩,“难道不是吗?一张机票,一个司机,送到机场,不是打发吗?”

“你爸不爱你吗。”莫荻把桑蕊的脑袋摁在沙发间蹂躏,适时的陈述事实。

“我没说他爱她。”

“既然不爱,当初为什么要接纳进来?……因为你?”莫荻对这位特立独行的田二小姐一直存在很浓厚的兴趣。

“我哪里就能让人这样重视呢?”田果儿自嘲一笑,“我开始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结婚,后来,看清了他们的相处模式,我想,是为了折磨吧。”

“折磨?”

“我妈一度将我爸视作她生平最大的成功,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成功的,但当时肯定是用了一些手法,才有了我,而从她有一次喝醉酒的哭骂来推断,她住在那栋金屋里时,我爸只提供金钱,不提供温存,后来,公主妈妈走了,她进来了,他也曾以为修的正果,但没有想到这才是他受折磨的开始,住在金屋里时,也许还有炫耀美丽的机会,一旦成了合法的田太太,她就只能抱着这个光辉灿烂的头衔扮演高贵端庄的贵妇,我爸娶了她,却没有进过她得房门一步,让一个风华正茂又从来不是空谷幽兰般无欲无求的女人独守空房,不是折磨是什么?”

田二小姐这番畅谈,让人吃惊不小。

欧暖凝睇田然,“这个,你知道?”

田然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我也有眼睛。”看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其实,我爸折磨的不止是我妈,还有他自己,他让自己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让自己和一个让自己厌恶的人朝夕相处,以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经年累月的惩罚。”

“这……你也知道?”莫荻又问田然。

她指了指自己脑瓜,“我也有一定的判断力。”

如果不是推断出了这一点,她一早就会把田氏转手与人,她手里有妈妈留下的百分之五的田氏股份,外中手中握百分之十五,这些年,他陆续从一些散户手里收购了百分之十回来,实际的持股数已经超过了蓝董事,只少了田先生五个百分点而已,以田氏近些年来的获利情况,她不比太费心力,随手就可以卖给任何一位别有用心者,比如蓝董事,比如那些渴望提高发言权的小股东,百分之三十呢,仅仅这个数字,足以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到董事会很尽兴的兴风作浪,何况还不止。

“你们这些大宅门里一定要这么复杂吗?里里外外都充斥者戏剧桥段,累啊,还是我和桑桑这样的平民百姓好,不必死那么多脑细胞,”莫荻把几分钟前还想掐死的人拉成同盟,“大宅门里的爱情,更让人不敢恭维。”

桑蕊却热衷继续和莫记者唱反调,“难道我们的爱情就值得恭维吗?”

“喂——”莫记者美眸瞪得溜圆,眼看就要发飙。

欧暖柔柔淡淡地,“爱情不必值得恭维,爱情里,只要有爱情就好,只有有了爱情,才能从容自在,才能心安理得,你道那些第三者为什么感到男人的原配面前呛声?还不就是依恃着他们掌握住了男人的心,如果有一天她得晚辈跑到她面前做同一件事情,你想他们可有那份底气?当年,是记者曝光了现任田太太的存在,在此之前,田太太可到过然然的妈妈面前挑衅吗?她没有,不是不想,恐怕也不是不敢,而是田先生没给她这份自信。”

“你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论调?被那个king给刺激到了?”莫荻皱眉问。

“有感而发而已。”欧暖莞尔一笑,“如果以第三者举例惹人反感,可能以然然为证。”

“有关我什么事?”田然就知道这些人来这边,不知是为了探望她这么让人感动。

“端木辄的前未婚妻为了打击你,要端木辄带着别的女人在你面前招摇,结果被你反将一军,你会反将一军,是因为端木辄别你叫了过去,而你在安格时候敢叫端木辄过来,是因为你笃定了端木辄会过来,你会有那样的笃定,则因为你潜意识确定你在端木辄心底的重量。”

“所以呢?”

“所以我支持你和肖润订婚甚至结婚,最好还随司老先生移居国外。”“……”暖暖你确定你不是在发烧?

“向端木辄那样的男人,就是不能让他得到的太容易嘛,你就要是要他一波三折,到最后也要吊着他,让他始终认为没有真正得到你,这样,他才不敢东张西望,是不是?”

嗤,这些人,当她真的那么闲是不是?她看清自己不是良家妇女的材料,并不意味着她会重玩游戏,这些虚投巴脑的东东自然是要敬而远之……如果说对死党们那些狗头军师类的建议还嗤之以鼻的话,端木太太的“提亲”攻势就无法令她轻忽相待了。

那一天,三个男人在楼下说了什么,她没有听见,不过谈到最后男人们的话声浪有拔高之势,端木辄黑着一着棱角分明的俊脸墓地起身,长腿迈开阔步,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怫然而去的当口,他居然冲上楼来,搂过田然就吻,且在司老先生的老拳到来之前,很嚣张递在怀中女人颈上咬出一个吻痕,就算随后就被田然一脚踢开,仍向那老中两个男人送去很挑衅的一笑,趾高气昂递鞠躬,离开。

“这个臭小子,怎么比婉约按个还不要脸?”司博慎咻咻地大骂。

而这个比司老先生认定的最不要脸的小子还不要脸的小子,紧接而来的动作频频。

先是向媒体放出自己即将与田氏长千金喜结良缘的风声,在遭遇询问时还含糊其辞模棱两可给人以想象的空间,而后是亲口向抱孙心切的母亲“坦诚”陈述了自己的多年苦恋,这个苦恋的对象自然非田然莫属,他陈述的极有激情,感染力极强,以至于上午才表演完毕,下午端木太太就登上了田家大门——提亲。

其时田依川不再,接待端木太太是在家休养的田然。

乔念洁本来就和这个女孩投缘,获悉她是自家那个野马儿子的意中人时,是着实的大喜过望,刚见田然的面,就很有热情的报上来,“心肝”“宝宝”的一通叫,直让田然全身的**皮疙瘩冒出来聚集。

田太太说了什么呢?

“虽然我知道我家那个儿子没什么优点,根本就配不上然然,可是你也看着了,他那点姿色还是不错的是不是?你呀,就看在这点姿色上嫁给他,等他人老色衰了哪怕再把他给甩了呢,好不好。”……很别致的提亲词。

田然不点头,乔念洁就不走,两三个小时,求亲词滔滔不绝,但万变不离其宗,更多是在煽动田然肖想一下她家儿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优点——美色,当然,也不是会有出新——

“你完全不用担心婆媳问题,结婚后你们可以搬出去住,生了孩子放在我这边,我管保养的白白胖胖,人见人爱,你们的二人世界想过多久就过多久,多升级咯也没问题……”

在田然笑的嘴角要痉挛,心中直呼上帝啊,救救我的时候,幸好田依川回来了,接下来,是大人们的事,她可已退场了。

知道田然结束休养,回到田氏上班,端木太太的求亲攻势仍在继续,而凶猛之势有增无减,田先生应得有些力不从心,田然但电话骂端木辄这个始作俑者,那厮果然很不要脸的说,“如果不想受我妈的求亲轰炸,就答应了吧,我会很慷慨的接纳你。”

她很慷慨的骂回去,他答,“你要想清楚,我妈是一位不用洗衣服不用做饭不用打扫房间的全职太太,好不容易发现比插话,保养,购物甚至做媒更有成就感的事,他一定会坚持到底的,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要有心理准备哦。”

田然笑靥如花,“你,去,死。”

“你要谁去死?”

田然回身,看见了含笑的肖润,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真诚,“总经理好。”

肖润上下打量着她,“这么快就上班,都没事了吗?”

田然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转,“可以看得出来,本人头脑清醒,四肢发达,没事。”

肖润堪亮的黑眸里有她旋转的倩影,嘴角泛笑。

帅哦,真是帅,想想这样的帅哥以后只能看不能碰,真的有些小遗憾呢,“总经理,今天晚上田然小姐想请你吃饭。”

“没问题,不过我还是加会儿班,田然小姐要在办公室等我,一起走。”

“ok”她已经习惯了从她回来后每个人对待他的步步小心,仅她能察觉的,此刻她得周围至少有五个保镖的存在,比如走廊尽头那位把最大号的保洁服撑得都要破线的保洁先生,他想告诉她,他手中正在挥着的那把扫帚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袖珍,坐着什么都不做也比现在更协调。

约肖润,是为了完成在被绑架之前要完成的事,她得理由其实不算理由,在越来越喧杂,越来越讲究快餐文化的世界,还有人想要去奢望一份生死不渝的爱情,讲出来,足以令听者发憷,闻者喷饭,可她就是要做这件令人发憷喷饭的事。

“那么,你爱端木辄吗?”她说完,肖润没有笑,只问。

“我对他,他对我,都有感情,但并不是爱情。”

“这么肯定吗?”肖润眸里意味不明。

“什么意思?”

“你费了一些时候,直到看到欧阳念对向请的生死相恋,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份感情,谁知道你会不会又用些世间来搞清你和端木辄之间的感情呢?”

“你是在劝我和他复合吗?”

“我没有那么好的风度,会劝自己喜欢的女人走向别的男人。”肖润一声轻笑后,眸色变得深重,手臂探过桌面,握住了田然的手,“田然,我的确没有办法向欧阳念那样去爱一个女人,我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拥有那么强烈的感情,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我相信”田然反握住他的手,“肖润,你会是一个好丈夫,任何女人嫁给你,都会很幸福。”

“错,女人想要感觉幸福,所嫁的那个男人必须是他所爱的。”

“有道理,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想嫁人了。我当初给自己的人生下了计划,改邪归正,相亲结婚,却忘了把爱情算计在里面,爱情诗集划不来的,如果欧阳念没有向情,在和我相亲后,双方感觉都算不错的情形下,有可能就会有一场婚姻,而也有可能他会在就婚后遇见向情。”田然笑,调皮递眨了眨眼睛,“其实,我不敢嫁给你,也还是有点害怕,怕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非他不可的女人,我这个此爱敌不过最爱……届时,你一定会被我整得很惨。”

“田然,有的人生情浅。”

“你想说你就是那样的人吗?”田然抚额沉吟,“也许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会遇到一个能让你倾情相爱的女人,但前提是,一定要在结婚之前。”

肖润低笑,更紧的握住了她得手,其实他很想告诉她,她如果想要那样的爱情,他可以努力的,可他不想为难她,在她来说,需要努力的爱情已经是不纯粹了吧,这世界上能相信那样爱情存在的已经不多了,如此弥足珍贵的坚持,他也想支持。

“接电话,快接电话,你道亲亲老公来电话,快接电话……”

老天爷,这时哪里来的天兵彩铃?田然很诧异递四顾,却发现餐厅内每个人的目光焦点在自己身上,就连对面的肖润也坐含笑凝视,她登时都大了起来,戒嗔戒惧的垂眸,找到了仍在不停重负播报的彩铃来向——她得手挎包内,他很清楚的记得,这部手机是端木辄在送他回家的路上卖给她的。

“没想到,端木辄和安琪一样的幼稚,”肖润发表感想,被人偷换彩铃的尴尬他感同深受,此刻有点同情她。

田然迅速递接通电话,咬牙切齿,“端……”

“你在哪里?”比她还要火大的声音冲了出来,“你在什么地方?”

她很温柔的“你,管,我?”

“你不知道我找不到你会担心吗?”

“我……”他想到了不久前的绑架,火气稍降,声线也真正柔和了下来“我现在在和肖润吃饭,我外公也给我安排了保镖跟在身边,你担心什么?”

“你……你和肖润吃饭就讲的这么理直气壮?你都不知道心虚一下吗?”

喂,这厮不让她发火就是不爽是不是,“端木辄,你神经病。”

她挂了电话,直接关机。

而此时站在餐厅二楼包间窗前的端木辄,听者手机那声斩钉截铁的挂断声,望着她恶狠狠的关机动作,回想着刚才她对肖润的柔眸浅笑,直气的七窍生烟。

“端木,如果你在这时候冲下去,可就栽的太残了。”坐在桌边悠然喝茶的男人说。

端木辄顿住要冲下去的脚步,“什么意思?”

“你自认为属于你的女人在和别的男人吃饭,你打去电话询问,她答的坦诚不讳,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丝毫没有属于你的自觉,一切都是你在自作多情。”

“……嗤”端木辄一记很大声的冷笑,“你的情况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听说那位欧暖小姐把你深情相送的一条价值千万的钻石项链转手与人,有这件事吗?”

男人一窒。

如愿削走了客户脸上的气定神闲,端木辄心情趋好,坐了下来,虽然这男人居心不良,但到真的是提醒了他,他在这个时候冲下去,给一些人制造话柄失效事,在肖润面前败了风度是大事。

那个小女人,看他回头怎么收拾她。

这个时候的端木大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非但没有如愿收拾了小女人,反而被田然随后而来的连连举动打击,而且一击再击,知道他晕头转向,反应不及。

“等一下,容我重复一下,你刚刚说的是我外公在挖田氏的角,对象是你,而且他还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任亚洲区ceo,一个是到总公司任行政总裁?”

“你重负的没错。”肖润含笑。

“他这么看重你吗?”这个外公在搞什么?难道忘了他不久前以三百万人民币的超低价买光了蓝董事的所有股份,让他的孙女田然成了田氏的最大股东吗?

“我的确值得他看重,所以,错过我,你会后悔的。”肖润勾唇道。

“唉,我现在已经开始反悔了。”

“我数三秒钟,三秒钟回头还来得及,一、二、……”

“然然,你回来了?”田家大门打开,走出来一味身材面貌据保养得宜的贵妇,一眼瞧见站在门外的田然,喜笑颜开的迎上来,“太好了,能在走之前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田然暗里叫苦不迭,脸上笑的煞是喜人,“乔阿姨,原来您来了,知道您在的话,我会……”跟晚一点回来。

乔念洁听不见腹语,径自解读为另一层含义,“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工作了以台南,累不累?阿姨带你去洗个spa,这女人,是需要保养的……”

“乔阿姨,”端木太太的热情让田然不自禁递后退一步,猜到了肖润的鞋尖,当即福至心灵,一把将肖润扯过来,“阿姨,跟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乔念洁一愣,“你是说他是你的……”

“男朋友。”田然很亲昵的挎着肖润的胳膊,小脸挂在甜美宜人的笑靥,“我和端木当初的却都有那么一点意思,但自从我遇上肖润,就知道端木不是我想要的人呢,我很喜欢我的男朋友,希望您能原谅。”

“你是说……你甩了阿辄?”

“这……就算是吧。”只要能打消端木太太的提亲攻势,他乐意扮演负心女,“端木他是个好情人,但如果要谈婚论嫁,哪个女人不想嫁给一个可以让自己终生有靠的男人恩?”

田然将耳边的碎发别再耳后,表情羞怯二局促,“乔阿姨,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当天晚上,乔念洁独坐在客厅,一脸的高深莫测,端木魏很小心的询问太座为什么不去休息,太座一个冷凛凛的眼神,吓得他巅颠上楼,跳上床蒙上被子大睡去也。

晚上十二点临界,端木辄回来,进门迎接他的是一通靠枕乱揍。

“臭小子,混小子,这么晚才回来,又去哪里鬼混了?”

“母亲大人,您这是在干嘛?……能不能先停下来把话说清楚?您从现在管我的生活作风不是有点太晚了吗?呜!”还真疼,母亲大人这靠枕枕法越来越不上道儿了,“好好好,我说我说……我今天适合一个客户进行最后一次的方案推敲,没有鬼,也没有混……还打?”

“臭小子,混小子,你让你妈丢尽了脸!人家田家根本不要你,人家然然早有了要谈婚论嫁的男朋友,都是你这个臭小子处处留情,吓跑了然然!”乔念洁想到了最理想的儿媳妇就这样没了,又气又恼又怨又嗔,“混小子,臭小子,我打死你都不解恨。”

“等等。”端木辄停止了转圈跑,扶住母亲大人的踉跄身子,“您把情况说的再清楚一点。”

“还要怎么清楚?还不就是……”叽里呱啦,呱啦叽哩,乔念洁爸田家大门前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当然中间还夹着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的斥骂。

那个可恶的小女人,端木辄大拳头的指节个蹦蹦响了两声,鄂下肩紧。“妈,你真的很喜欢田然对不对?”

“那当然!”

“那样很好,您听着。”他目光炯炯,双掌板住母亲大人的肩头,出语掷地有声,“我一定会把她娶回来给您当儿媳妇,一定!”

“可是人家然然都有了男……”

“那不重要,您不相信您的儿子吗?”

“我是想相信你……”楸着儿子志在必得的表情,乔念洁决定在精神上坚决支持,“好吧,我相信你。”也相信冉冉一定会给儿子吃些苦头。

那……也好,这年头年轻人活的太恣意,吃些苦也好。

“田氏长千金将下嫁金牌经理人,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公主与骑士的新版传说?”

“千金女为近心上人不惜低调做丫鬟,郎才女貌谱写现代佳话。”

“公主不嫁王子嫁骑士……”

“打扰一下。”

莫荻抬头赏了来者一眼,继续低头阅读那些收集来的八卦小报,“公主不嫁……”

“打扰一下。”

“公主不嫁王子……”

嗵!有人一拳击在桌子的中央,每个人前面的咖啡杯叮当作响,“我说了,打扰一下。”端木辄不情自坐,环视了三个总算抬起头正眼看他的女人一眼。“hongey在哪里?不要说你们不知道,欧暖,我可以帮你逃开king一个月,莫荻,我可以帮你约到你一直想做专访的高天赐,桑蕊,你想去美国追你的男人,但你的护照被人扣了对吗?”

“你帮我偷回来?”小样,就不相信你还无所不能了。

“我不会偷,不过,你可以报失,我会让你在最快的时间内补办成功。”

“噫?”这怎么玩?三个女人面面相视,相顾无言。

端木辄普踏进蓝色恋人咖啡吧,他们已然看见了,互相递了眼色,是打算好好玩玩这位花花公子,没料到一个回合不利,就被人间把七寸掐中……和田然的友谊重要 ?还是自身利益重要?这是一个问题哎……

“然然,她……”莫荻轻咳了一声,“她去欧洲了。”

“一同去的,还有肖润。”欧暖说。

“他们可能会在那边结婚,到时会给我们寄往返机票。”桑蕊补充。

“还有呢?”

“没有了,就这些。”三个女人眼巴巴地以示坦诚。

“我不交换半截情报。”端木辄抬腿就走。

“喂喂喂喂!”三个女人群起阻截,“有话好好说,走那么快干嘛?”

端木辄抱肩,“我在听。”

“肖润这一回过去,主要是为了看看司氏企业,因为他将要道司氏总部任职,但田氏这边的交接还没有完成,他还有回来主持大局,直到确定总经理人选后才会功成身退。”

“你可以趁这个时间差去捉田田,这叫趁虚而入。”

“田田说她在终结单身之前要走遍欧洲,你最好把她在欧洲所有亲戚的地址高搞清楚,不要像只无头苍蝇……总之,祝你马到成功。”

三个女人你方言罢我登场,把死党出卖的不亦乐呼。

端木递了一张名片给欧暖,“找个这人,他会帮你毫无痕迹的离开一段时间”转身莫荻,“明天高天赐上午十点会到我的办公室,你届时过去,我会帮你引见。”在转桑蕊,“你现在就可以挂失,然后准备相关资料,我会请专人帮你补办,三个工作日内搞定。”

“我去找这个人。”

“我去列采访大纲。”

“我去做准备材料。”

三个女人先后离去,最后却在桑蕊的蜗居聚首,嘻嘻一阵怪笑后,说,“田田果然最了解端木辄,说只要他找上咱们,比当已相当可观的条件进行交换,值啊,太值了。”

“那以后怎么办?”

“咱们先享受各自拿到的好处,然后想象着端木辄在欧洲各处奔波的傻样喽。哈哈哈哈。”

“姓田的然然,你在里面是恶死了还是谁死了?再不出来,我找人收尸喽!”

田然抱着薄被,再超大尺寸的大床上翻了个身,顺百年翻了个白眼,外面这个女人,在t台上被人称为“月之神”,集合了优雅,高贵,冷艳,圣洁的女神。但看看吧,这个大呼小叫毫无气质可言的女人是哪门子的月之神?

“姓田的然然,如果还喘着气,呼着吸,就应一声啊……”

“老婆!”

“你不是去花圃,怎么回来了。”

“就是我正施着肥,忽然很想你,就回来了。”

砰!

田然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声音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但是马上就有人大白天下——

“老婆,你打我的时候要轻一点啦,不然我的头这么硬,你的手这么软,碰坏了你的小手怎么办?”

“你说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啊!你施肥怎么就能想我?你把这么美丽的我和那些东东联想在一起,你找死啊!”

“老婆你不知道吗?我是给话施肥啊,看见那一朵朵那么美丽的花朵就想起我的婉约老婆了,我尹虓的老婆是石阶上最美丽的老婆……”

天呐,杀死我!田然再也受不了了,男人拿肉麻当有趣,女人拿暴力当爱意,最要命的是,那两个人毫无自觉,全然不去体谅她这个旁观者的承受极限。

“早上好。”田然把门打开,对着门外的夫妻挤了个笑脸,“二位道院子里去浪漫去肉漫去打是情骂是爱好吗?”

“切。”即便未施脂粉也依然高挑亮丽的大美人又发出一声与一贯气质不符的碎音。“还好你活着,不然我要考虑给殡仪场但电话了,快点梳洗,出来吃饭,不然早餐被我老公这只大胃王吃光了,别向爷爷告状说我欺负你。”

“老婆,你又能给我起外号了!我在提醒一次,你强壮威猛的老公只有一个别名叫‘老虎’,你刚刚取得这个我不喜欢。”

“不喜欢也要喜欢。”

“……那好吧,那打个商量,你叫‘大胃王’的时候可不可以用那种很好听的声音来叫,这样会多少减轻我心灵的伤害……”

“看我高不高兴!”

“那老婆你现在高不高兴咧?老婆,老婆……”

话声越来越远,但那对夫妻制造出的腻死人不偿命的气氛仍然在左右徘徊,田然好像直接晕倒算了,难怪青云表哥一再提醒她如果灭有强大的抵抗力,最好不要来找正在休假中的婉约表妹,这对夫妻,真不是一般的让人受不了。

不过,当她走到院子里,家家有花,户户有树,溪水穿行全镇的欧洲小镇景致进入眼帘时,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尖型的屋顶,白色的门窗,或红砖砌成或石子堆成的墙壁,还有涂成全然白色的精致木屋,以及每家必备的涮着与墙体同色漆料的大烟囱,是典型的欧洲乡村建筑风格,门窗上没有任何铁栅栏类的防护,院墙也矮的可以让一个七八岁孩子轻松翻越,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各色花儿成串成篨的开放在各处,绿色的蔓藤在墙上窗上爬得肆意而嚣张,放眼望去,原野上看不到边际的绿意养极了人的双眼,有哪家农场的成群牛羊正在悠然品食大自然的赐予。

很美,真的很美,田然闭上双眸,吸了一口那混合了青草和百花香味的空气……

“美丽的女士。”她面前站了一人,那口乡镇味颇的英语让她不必睁开眼就知道肯定是一个高达的英格兰小镇男人,不,由那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判断,应该是一个处于青春期的男孩,“你真美丽,请问我可以邀请你成为我今天晚上舞会的舞伴吗?”

她被一个男孩搭讪了,田然未语先笑,只是还没等她答话,已传来一声咆哮,“乔治你这个毛还没长齐的混小子,还敢来我家!”

“老虎,这位女士不是你的太太!”男孩理直气壮地与冲出来的尹虓互瞪。

“全镇的人都知道你对着我老婆流口水,你这个小色鬼!”尹虓指着田然,浓眉微挑,“她是我妹妹,也属于我罩的,下一次看你敢再进我家骚扰我家的女人,我把你剁剁剁剁跺成花肥!”

“老虎,你这是恐吓,我可以到威廉警长那里告你。”

“你去告啊,尽管去,臭小子,你去!”

“老虎,我是绅士,绅士是不和野蛮人计较的。”男孩色厉内茬,犹撑着最后一点胆色向田然施了一个绅士礼。“美丽的女士,我很同情你,就像对老虎太太的同情,你们这么美丽的人儿,居然需要勉强自己和这样一个野蛮人共处,真是太可怜了,不能和我共舞,你想必充满遗憾,但请相信我的遗憾不会比你少,再见。”

“臭小子,小毛孩子,毛没长齐,就敢出来泡妞!”尹虓骂咧咧,气哼哼,彪悍的身形令人望之生畏,司婉约悠然然走了出来,抚了抚他一头浓密的发,巨大的男人立刻就呜噜一声,如一只宠物般挤到老婆怀里撒娇,“老婆,你为什么这么美丽,我的敌人太多了,从十四岁的乔治到六十四岁的阿拉伯富豪,我好担心。”

“我在美丽心里也只有你一个,老公。”司婉约抚着老公的下颚。

“呜,老婆,我喜欢听这句话,再说一次。”

唉,田然挠了挠额头,“亲爱的表妹,请问可以开饭了吗?”

“这位美丽的女士,我可以邀你共进早餐吗?”又一个男人踏进小院,站在 田然的背后,发出邀请。

“又是哪个过来送死的小子?”这句出自,再度令宠物尹虓化身猛虎,大拳头高高举起,紧身t桖下的每块肌肉都布满凶狠,与那个胆大包天的男人面对面相对,在他看来,这些人约和自己的老婆长得有些像的田然,就是在意yín自己的老婆,他不能容忍!

“……端……端木辄?”田然置疑自己眼睛。

“你住的地方,有一个很有趣的男人呢。”端木辄打量着这个似乎比自己还要高出那么一点的男人,脸上的笑危险到极点,“请问,这只巨兽是什么人?”

“***,你小子骂谁是巨兽?”这一次,是中国文骂。

“***,我骂你小子是巨兽!”中文国骂对之。

“你***是那里的一只怪鸟?”

“你***是哪里来的一只怪兽?”

司婉约瞧瞧田然肩头,“这个男人是你负责的吗?”

“我……认识他。”很丢脸,多想不认识。

“你眼光还不错,这男人的身材很正……一定让你很享受吧?”

田然无语地望着自家表妹,谁能知道优雅圣洁名词的月之神,张口就是生冷不忌?

“他身上有桃花气,绝对比不上我家这只这么纯洁,只不过,你身上的桃花也很旺,没有两把刷子的男人一定降不住你,你们半斤八两。”

她们说话的功夫,那边两个男人已经动起手来了,砰砰的大拳头撞击声不绝于耳,司婉约皱眉,“这个死老虎,有犯戒了,我说过我讨厌凶斗跟爱耍拳头的男人。”

田然嗤之以鼻,“看看说话不如付诸行动。”她以脚把横在地上胶皮水管挑进掌心,“去那边把水闸打开。”

“万岁!我有没有说过这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司婉约乐孜孜跑过去,手起指落,按下了水闸开关,顿时,水注喷射而出,两个打在一起的男人蒙受其慧,由掐在一起变成抱在一起,躲避水灾。

“如果你是来追我老婆的表姐,那么我要恭喜你将要成为司家女人的男人,并作为前辈给你一点忠告,保重了兄弟。”尹虓拍着端木辄的肩头,语重心长。

把公司交给副总,把雅士交给李政,把与king已经启动的合作计划暂时搁置,听闻肖润回到田氏后,端木辄立刻远赴欧洲,第一战当然是瑞士,在位于伯尼尓的司家大宅里,他受到了死老先生的“热烈欢迎”,每日陪那位先生锻炼筋骨圈赛跑,一周内跑遍了整栋豪宅,确信田然不再其内后,立刻挥手告别,按着收集来的情报,向下一站进发,目标是住在瑞典斯德哥尔摩的司青云,在所有表字的兄弟姐妹中,他和田然关系最好。

端木辄当然不会无的放矢,他看得出来莫荻那几个女人的心思,盼着他像一只无头苍蝇般的疲于奔命,他岂会如人所愿?

早在行前,他经拜托king展开搜寻,密切注意司家位于欧洲各处的人丁的待客情形,king家族在欧洲的势力绝不亚于美国,这位客户只需发布一直指令,他的搜寻范围就会大大缩小,省却了不少的冤枉路,至于交换条件——嘿嘿,欧暖的下落而已。

谁规定他不能左手打右手呢?

不过,到了斯德哥尔摩,司青云很抱歉的告诉他,在他到达之前,他的表妹刚刚离开,至于目的地,对不起,不能说。

不能说就不要说,他也不强人所难,很厚脸皮的住了下来,超美自觉地打扰起司青云与未婚妻的二人世界,直到司青云忍无可忍,吼一声,“那丫头喜欢物以类聚,你自己看看我们家里哪个最像她的同类,尽管去找好了。”

“谢谢!”他很谦诚地道谢,飘然在赴行程。

按照king发来的讯息,以及司青云的提示,他找上其时住在德国的司家宁,得悉她近期执行的那人并非田然,即动身前往英国,然后饱经辗转,找到了那个英国地图上都难窥一点的乡村小镇。

“有点辛苦,不过比起当年我追老婆时的辛苦,差远了。”尹虓说。

端木辄大口嚼着这个大块头亲手做出来的火腿夹蛋三明治,“我听说,开始是你老婆追的你。”

“那当然,也不看我有多英俊?”尹虓抬起下巴,但骄傲维持了不到两秒,亲爱老婆的玉手温柔探到了他的脖颈,生死攸关,他识时务地加以备注,“可是,后来我气着了老婆,老婆就不理我了,不给我打电话,不和我msn,我发烧到四十度也不来照顾我,那段时间真是天地无光啊,我就只好去追老婆了。”

“听起来很惨的样子。”

“司家的女人啊……”尹虓偷眼瞧着亲爱的老婆和他表妹挤到客厅另一边唧唧咋咋,放心大胆又压声低语的说,“都是不能惹的,你惹了她们,就要有准备这一辈子摆脱不掉她们的准备,不是那种摆脱不掉啊,她们粘起来真粘,狠起来也真狠,你只要说不想见者她,他就会真的不再你的面前出现。可是你的心已经被她黏住了,除了把她追回来再让她继续粘着你,还能怎么办。”

端木辄心有戚戚焉,“言之有理。”

“有理吧?我老虎说的话句句都是至理明言,字字都是宝宝,有整理成语录的价值喔。”

“……”端木辄三两口,把手里的三明治吃完,埋头再喝那晚蔬菜汤。

“今晚让这个端木辄睡你房间……”

“不行!”田然瞪着这个说话总是生气不忌的表妹,“你敢这么做,我就把你曾经和麦克逊公司总裁乘游艇出游的事告诉你的亲爱老公。”

司婉约气的美眸大瞪,“拜托,做人不能这么卑鄙,杰森不喜欢女人,我和他事最纯粹的姐妹情,还曾经事一度互打掩护的战友,别说共乘游艇,就算睡在一张床上……”

“但是你的亲爱老公不会管这些,他不让你穿凸点的衣服,不让你走比基尼的秀,最近甚至连沐浴液都不准你代言了,你认为他在知道你曾经和一个至少外表看起来很man 的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后会有什么表现。”

“……所以,端木辄一定要去睡储藏间?”

“你也可以把他赶出去,”田然逼视着表妹叽里咕噜的眼珠子,“我还要补充一点,如果你敢把我房间的钥匙给他,我依然杀无赦!”

“血腥然然。”司婉约嗤声,只不过强龙难压地头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啊。

司婉约留书出走了,当然,走得时候没忘了带走她的亲爱老公,留书上说,她长年在巴黎走秀,留在她家老公一个人苦守家园,在家里侍弄花草以养家糊口孤独度日,自己深觉惭愧,今特地带她家老公去度个长假,以修复长年分局下的薄弱夫妻关系,请次做客的她们好自为之等等。

田然都想抱头撞墙,“这个小妮子,摆明就是在玩我是不是?”

“有吗?”端木辄摆弄着留书,“很好啊。”

“好?哪里好?”田然指着那张泛着cd香水气息的书简,依句痛批,“第一,她家老公不喜欢都市,喜欢呆在乡下,所以会有乡下置了田产家业,而她还有走秀的合约在身,所以他们会分局,第二,她家老公目前的却是靠种植花圃来营生,那是因为她家老公喜欢种花,不然以她家老公的十项全能,随便拿一样出来也可以养活老婆孩子。当然,前提是她不能过的奢侈,第三,司婉约会愧疚?天下红雨会更有可能!第四,薄弱的夫妻关系?你看过哪对夫妻的关系可能像他们那样薄弱?”

端木辄喝一口自己泡来的咖啡,望一眼客厅里暴走的田然,“我说的很好,是说我很喜欢她这个安排。”

“你……”田然咪眸盯他,“这桩yīn谋,你也有参与?”

“怎么可能?你家表妹夫妻没有那么喜欢我。”端木辄笑得无辜,而他也的确无辜。“这个地方不错,难得主人肯大方地把这样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免费提供给我们度假,何乐而不为呢。”

“切。”田然甩身跑进卧室就要收拾行装,“我也要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度假把。”

这怎么可能?端木辄高大的身躯如山猪一般的灵敏,快捷又毫无声息地尾随田然而来,一把抱住这几天来都想抱而抱不得的身躯,“hongey……”

“你……”田然羞恼娇叱,“放开!”

“hongey,我们浪费了好几年的时间了,还要浪费下去吗?”他在她耳后的柔软部分印上湿热的吻,“我已经弄明白了,你还要糊涂多久?”

“你以为你在作诗啊,放开我啦,这样我没办法说话……”

“那不要说话,先用做的好了。”他堵上她的红唇,先用最直接的方式来温习她的甜蜜……

对任何一对男女来讲,在一个宛若世外桃园的地方,抛开一切缠身的杂物,徜徉与充满异国风情的红花碧树之间,都该是一件惬意的事,但对端木辄和田然,似乎另当别论。

端木辄也的确过了几天神仙般的生活,而第五天的清晨,他撑着残余的睡意才一睁眼,正见田然打点行囊,当下睡意全无,墓地做起,“然,你在干嘛?”

“收拾行李。”

“我当然看的到你在收拾行李,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当然是为了启程啊。”

“那为什么启程?”

“想走了当然要……”

“行了!”他们之前一旦遇到这种对生蛋蛋生**的循环问题,都会玩到乐此不疲,可他这个时候不想把时间如此浪费下去,“你是在告诉我,这几天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吗?我们一起做饭,吃饭,散步,聊天,做爱,睡觉,这样的日子,对你没有意义对吗?”

田然把手里的衣服塞进旅行包,抬起脸来,迎着他隐约又受伤情绪的深眸,嫣然一笑,“端木,你为什么要我?”

呃?端木辄一怔。

“你见过我糟糕的面目,为什么还会要我?”

田然绝对不是一个会自菲自薄的人,她会这样问……“所以,因为你见过我最糟糕的面目,就不要我了,对不对?”

“端木。”田然走过来,站在他双腿之间,双臂圈上他的颈,和他交换了一个吻,“我们果然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因为你见过我最糟糕的那一面,你嫌弃我?”端木辄掌心按着她的纤腰,也许,他很想掐死她。

“你也会嫌弃我。”田然以手指的背面缓缓拂过他的额与颊,“你敢说你不介意我曾和郑怀德在包间做过的事吗?而你和别的女人在我眼前上演 的亲热,我见得也不是一次两次,端木,你能找到这里来,我真的很高心,我们之间,又比喜欢还要多的感情,可是,我们相遇的时间错了。”

看到他来,她当真是高兴的,她曾想过他一定会找她,却没想过他会找到这里,他的个性她太清楚,女人的来去向来给予充分自由,虽然注重享乐,当绝对不轻忽工作,他撇下工作,奔波了千万里,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刻,他们的“玩伴”岁月真正结束。

在各国奔波寻找,如果没有一份坚持的心情,仅是多余悠闲是很难找到的,他做到了,所以她不在怀疑他们间有爱情的存在,所以,在他拥抱她时,她没有抗拒。

这几天,在二人的世界里,他和她重温着彼此已然不知有过多少次亲密,因为多了一个名日爱情的助燃剂,在颠覆沉浮中,他们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欢愉,那些达到顶端是无与伦比的灿烂瞬间,震撼了这对在床上早已对彼此烂熟到不行的男女。

但也是在那近乎完美的时刻,田然窥见了端木辄眼底有几次一闪而过的怅惘,如果他面对的是另一个女人,如果他面对的是另一个男人,也许没有人会在那样热烈交融时留意到那些细微枝节,但他们是端木辄和田然,太了解,太知悉。他那样的怅惘,是想到了她并非只有过他,而她能发觉,是因同时想起了他的癫狂过往。

亲眼目睹,和道听途说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他们的过去对彼此来讲,永远无法过去。

“hongey……”他吻她,她回应,在其喘吁吁中,四唇留恋不舍,“我们是不同的,我们在一起时,和别人不同。”

“端木……”

“嘘,先听我说。”他以唇揉着她的唇,“你说过谢盈心是纯真无伪的个体,我应当会受她的吸引,那么,你羡慕过她么?渴望过拥有她那样的纯真么?”

“我为什么要羡慕?她很好,但我永远不会也不想成为那样纯真无伪的个体,我是我,是田然。”

“所以,我们又为什么因为那些我们性格所决定的过去而止步不前呢?”端木辄观察着这个小女人的每丝表情,见她眉间仍有蹙结不去,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很难不去想那些男人,我甚至恨他们,也恨自己,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够聪明,手抓得更紧,我现在对自己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恨。可是,如果不经历那些,也许我永远也弄不明白你对我的重要,你不也是吗?只是,你太倔强,太怕受伤,一直回避着这些,不是吗?”

如果她不在乎他,又何必在乎着那些彼此曾目睹一切的过去?可是,过去已经无法改变,因为有残缺,有遗憾,于是更用力求未来人生的圆满,他已经有了这项认知,需要他和她达成共识,他有耐心等她,也有信心等。

“然,你能想到我在得知你被绑架时,是怎样的心情吗?我现在没办法描述出来,但那个时候有一个念头很鲜明,如果可以替代,我愿意被绑架的那个人是我,只要你毫发无伤,我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这个念头强烈到让我自己都会吃惊。”

尽管他和田然深知彼此,但有些东西仍是需要表达,需要以语言的形式予以肯定,尤其在田然退却不前的时候,他想拥有她,留住她,就不能吝与袒露心迹。

“hongey……”

“端木,先不要说了。”田然捂住他蠕动的嘴,端木辄果然是哄女人的行家,只是几句话,就让她的既定产生了动摇,可是,她没有准备好,先前订制的计划已经被推翻,何况,哪个有恋爱有结婚的计划里,也没有过端木辄,如果是端木辄,如果是他……她需要思考,需要充分的思考。

“这样好吗,你让我一个人去流浪一段时间。我会利用这段时间来把我们的问题想明白,然后我回去,给你我的答案。”

端木辄垂眸,思虑良久,而后点头,“我会回去等你。”

她的确需要时间吧,这个小女人,有极强的习惯形成能力,他不敢逼她,听司老先生说,她幼时是喜吃甜食的,尤其是妈妈亲手制作的蛋糕,可她现在嫉甜如仇,不是假装,不是忍耐,而是真的讨厌,只因为妈妈不在了。

她都可以强波自己把口味改得截然相反,如果他逼得太紧,谁知道她能不能把对他的喜欢也强迫改到不喜欢呢?

他会等她。

一年,田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流浪生活竟然持续了一年。

这一年里,她在不同的城市里辗转,不同的风景里轮换,也结识了不同的旅伴,有男人,有女人,多了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也处理了几段差点上升到暧昧的男女情愫。

她到比利时看望了何玫,到美国探望了童真,前者仍然一个人,还在用时间消化那段苦恋带来的苦果,但已经学者开心快乐,后再再度结婚,并在婚前很明确的告诉丈夫,如果离婚,她要分一半财产,以为此制定了婚前协议,省的以后打起离婚官司来麻烦,童童的丈夫告诉她,因为爱妻子,哪怕短暂,也要拥有和他相守的时光,不管未来如何,至少这个风一般的女子曾为自己停留。

玫玫和童童,一个痴情的令人心疼,一个薄情的让人心悸。

人生的这条长路上,每个人走起来的方式都不尽相同,在到达下一站前谁也不晓得等在前面的是怎样风景,没有目标,会让人无所适从,目标太明确又会少了意外和惊喜……人生啊,可是枯燥到让人想要尖叫,也可以复杂到让人想逃跑,因为,使人的生活,因为,认识这个世界最复杂易变的动物,所以,有那么多人渴望爱情,只因为在所有的情绪中,爱情是最有可能产生永恒的一种——虽然负心薄幸处处可见,但矢志不移也时有发生。

沿着,她看着风景,也把这些心情整理了在整理,沉淀了在沉淀,终于,她回到了家中。

“喂,你把自己塞得这么黑不隆冬的,真的很难看知道吗?”

“知道,你已经说了不下十几遍了,”洗过澡,穿着宽大睡衣,躺在床上,本该好好的睡一觉的,奈何旁边有一个人呢不肯把清净留下给她。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晒得那么黑?”田果儿不想承认,她其实是有点小小嫉妒,她没见过一个变黑以后还可以这么漂亮,配上那头烫成卷又染成栗色的头发,原来的白皙甜美被野性蓬勃所替代,漂亮得过火,臭姐姐。

“我也不想啊,防晒霜,隔离露我一样没少,但户外活动过久,还是变成了这样,可以了吧?你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她做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纵算飞机上已经补过眠,但她仍然很想把自己放平在宽大的床上与周公老人家进行一次正式的会晤,二小姐可不可以绕过他。

“不行!”田果儿一下子扑上床,“你还没说,你在旅途中,有没有什么艳遇?”

“……嗯……有。”田然已经陷入半睡眠状态,无力支应着这个有多动儿嫌疑的没咩的拷问。

“有?”田果儿立刻兴趣高涨,尤其瞥见到随着踩踏再实木楼梯上的脚步声出现在房门前的人影是,兴奋更是不可遏制,戏剧是一门在冲突中产生的艺术,这个端木辄来得有够快,致使她的眼福也来得迅速,很好。

“什么样的艳遇?哪国人?法国人?美国人?还是自己的同胞?只要不是日本人,我都挺你!”

“嗯……”不管田果儿说了什么,他都无力反击。

“法国人浪漫,美国人热情,这样的艳遇最能产生艳遇效果,是不是?”

“嗯……”

“哇,不会把?你该不会不止一段艳遇把?”田果儿夸张的吸气,抱头痛嚎,“你再让我嫉妒,我要代表月亮惩罚你。”

拜托,这个田二小姐犯得这是哪门子老套的毛病啊?田然眼皮沉得千斤重,意识沦陷的一塌糊涂,毫无威胁地推了几把,最后也就让她压倒了她身上,只要能让她睡觉,随便她了,尽管随后感觉,“她”的怀抱紧的有点过分了,也没有力气叱责。

从日悬正中睡到日落西山,他能感觉加诸在身上的力量始终没有消失,在将要清醒 时,认为自己有必要和她亲爱的妹妹谈一次话,矫正她有点偏多的恋姐情节……他睁开眼,看见了端木辄的脸。

“睡醒了?”他问。

“你怎么……”

他俯首含住她的唇,一个很浓热很长久的吻过后,用沙哑的声嗓说,“如果我下一次听到你再问怎么会出现,就这么对付你,不管什么场合。”

“你发烧了?”田然抬头去抚他的额头。

他则没好气地抓下他的手,牢牢攥在掌心。“你一去一年多,回来就这句话。”

“想我了?”她挑着眉梢,一个浅浅的酒窝出现在唇角。

他瞪着她,不再说话。

“生气了?”一年不见,田然依然记得如何追惹这个男人的火气,很没有诚意的拍着他的后背,“小朋友,别生气,阿姨给你糖吃。”

“好,给我糖吃。”他大喊着,压住她讨吻,两手则不老实的探到他的睡意里嚣张游走。

田然当然不可能让他称心如意,翻滚着躲避他的吻和手,手脚并用想把这只巨形蜘蛛从自己身上甩下去。

咚、咚、咚。随着很有节奏感的敲门声,田依川沉肃的声音响起,“复姓端木名辄的小子,你别忘了这是在我家里,给我老实点。”

端木辄攒起浓眉,小小声的问怀中的女人,“你有没有发现人一旦年纪大了,就容易做一些不讨人喜欢的事?”

田然回之一拳,“我发现你很欠揍,敢在我面前这么说我爸。”

端木辄以齿咬她的柔软唇边作为报复,“你不是想过报复他吗?现在一笑泯恩仇了?”

“你怎么知道?”之前,他们除了做床上运动,也随意向彼此透露过很多事,但唯独她对田先生喘着的复杂心结,因是她心底最深的隐私,没有提及一字。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端木辄,而你是田然。”

“这是什么逻辑。”

“端木辄和田然的逻辑。”端木辄又低头亲她,他发现自己亲不够她,此时她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的妆点,健康而红润,明眸皓齿,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honey,我可以帮你报复田先生哦”

田然挑眉。

“作为交换条件,你要以身相许。”

她噗声失笑。

“为了让我相信你的诚信度,还需呀法律的保护。”

她眨着大眼睛,倒要看他在耍什么宝。

“所以,我们结婚吧。”一枚钻石戒指套上了她左手的无名指。

“你和端木辄这对男女还真是异类,求婚都在床上。”莫荻摇头赞叹。

欧暖附声,“他们这一对本来就不是常规中的一对,你要换一个眼光看之。”

“上帝!”桑蕊则盯着田然细看良久,惊叫,“你真的没有化妆!你们见过那一个没有化妆的人有这样的好肤色。”

“就是说嘛,我鄙视你。”莫荻也变黑了,是跑到一个矿难发生地秘密采访了十天的结果,但她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像个非洲难民,而眼前的这个却精致的让人嫉妒。

“我决定和你们断交。”田然抱头呻吟,“好歹我每一个人都有礼物买,一睡醒了二话不说先给你们送上门来,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嘴脸,女人的友谊让人心寒啊。”

莫荻嗤之以鼻。

桑蕊充耳不闻。

最优雅的欧暖则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想开就好。”

四个女人互看良久。哄然大笑,没有营养的闲磕时间结束,回到正题。

“你到底要不要答应端木辄的求婚?”莫荻抚了抚头发,“如果答应了,就要立即把你的俱乐部金卡借我用,我要抓紧时间去做spa,做全身护理,你才能又一个美美的伴娘。”

桑蕊失笑打她,“这不是重点好不好?这个时候我们关心的应该是婚礼举办时间,地点,看看我们需不需要预先排假期,提前办理签证什么的。”

“听说端木辄的父亲以前当过军人,端木家应该不会支持国外婚礼。”欧暖断定。

听着死党们的热议,田然不无讶异,“你们不反对我和端木辄结婚?”

“噫?”三个女人倒一脸意外了,“为什么要反对?”

“你们不怕我被端木辄骗了?”

“骗你?”

三个女人异口同声,把“你”字咬的重且响,重到田然莫名地有点心虚了,“好吧,谈不到骗,但是有可能他本性难改,伤害了我……”

“你们混的那近七年里,你要他不能有别的女人,他答应了,然后违反过吗?”

“七年不是七十年。”

“一辈子那么长,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是陪你走到终点的 哪个,你敢保证你不是先移情别恋的那一个?”欧暖盯着她,“田田,你不是玫玫那样的死心眼,你就算是失恋了,你会大哭,也会痛苦,但依然能活的阳光灿烂。”

其他两个频频点头,深有同感。

好吧,总之没有人一个担心她羊落虎口就是了,连田先生在昨天晚上看她手指上的戒指后,也很幸灾乐祸地对端木辄说,“这样的情形下,我倒希望你花花公子的习性不要收的不彻底,因为饿哦我想看我的然然怎么收拾你。”

这样的情形下,他如果再去装什么婚前忧郁,患得患失,即使矫情了吧?

没错,她已经答应了端木辄的求婚。

那个戒指,显然经过精心挑选的,端木辄没问她这一路行来的答案是yes还是no,就把那枚戒指套上了她的无名指,而她,没有拒绝,她也没有再问他为什么能在她刚返回家不到一小时就赶了过来,没从他嘴里逼要什么许诺与保证,他了解她,明白他的底线,当他开口求婚时,就该清楚自己要选择的生活方式。

有哪一对准新人在婚礼筹备期像他们这样逍遥过?不但可以一如既往的上班,下班,还能牵着手,逗着嘴,约会休闲?

“为什么要在我们约会的时候约阿念过来?”

亚斯餐厅处于绿葱庇荫中的外场雅座里,端木辄一边吃着抹茶慕斯,一边喃喃抱怨。

“因为作为一对将要结婚的人来说,我们清闲的有些过分,理所应当地应该找点事做。”

她有一个盼儿子结婚盼到走火入魔的准婆婆,这位准婆婆又有一个开公关公司擅长婚礼策划的侄女,于是,他不必操心请帖是印制,不用理会酒席的预定,不必过问婚礼场地的选址,到目前,她们只在婚礼收花了两甜功夫,一天用来试礼服,一天用来拍婚纱照,然后别告知,该干嘛干嘛去,到了时间会通知她们来参加婚礼演戏,然后别忘了参加婚礼就好。

田然抽了一张纸巾一点也不温柔地揩去男人嘴边的奶油,“如果不想我把这些甜食扔出去,就吃慢点。”

端木辄的回答确实把她脑袋揽过去,将那些甜腻滋味深吻进她小嘴内,而后坏笑问,“好吃吗?”

她嫌恶地拭嘴,苦皱小脸,“端木辄,你有病。,……”

“他有病你还要他,是因为爱惨他了吗?”有男人打趣的声音过来。

田然太头,“欧阳?”

“是你约我来的,看我来了干嘛还这么惊讶?”欧阳念拉开椅子,径自坐下,脸上挂着温雅笑意。

“最近好吗?”她问,她在与欧阳百合的通话里得知了欧阳念的一些近况,会说会笑,会吃会走,看似已经完全正常,除了每到雷雨交加的夜里,仍旧让他们举家惊魂……可是,就她来看,仅是外况欧阳念也并未正常,因在抬头看到他的刹那,她忽然想到了“了无生趣”这四字,那是自欧阳念的眼底传递出来的无形气息。

“肯定没有二位好,你们绕了一大圈子,又回到了原点,恭喜你们了。”

端木辄笑得兴高采烈,大方接受,“光是嘴皮子还不够,到时候要包一个大大的的红包。”

田然在桌下给这个被尹虓传染的有点白目的男人一己粉拳,“阿念,你介意我们谈起向情吗?”

欧阳念仍是笑着,“要谈什么呢?你不会也想让我相亲把,为了尽快忘记情情?”

“那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

“我也这么认为。”欧阳念执起服务生送来的矿泉水抿了一口。

“情情在国际公寓住过一段时间,前两天我去那边时,看到了属于她的一些东西。”

“是什么?”欧阳念淡问。

田然却不认为他有表现出来的这样不介意,“一个袖珍日记本,还有一些衣服,那本日记上没有署名,我无意翻开扫了一眼……”

“上面写了情情的一些心事吗?”

“是啊 ,是一些心事。”

“我知道。”

“你知道?”

“对,我也无意翻过那本日记。”

田然默然了。

欧阳念莞尔,“把那些都给我吧。”

这次约谈,田然原来为了给这个不错的男人一些开解,显然成果不甚理想,欧阳念说不想影响了准新人的喜气,闲聊了半小时后,告辞。

“端木辄,如果是你,明知道你爱上的女人在最初是为了你的财产而来,你还会爱他如昔,而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第80章

田然想的是,欧阳念早知向情一初接近的目的,仍义无反顾的付出全部爱情,这样近乎“傻”的情,有几个人能做到。

“不会。”端木辄把最后一匙蛋糕放进嘴里,想打开另一份时被田然打了手背,很无奈的放弃。“我不会爱上向情,我爱上的女人是你,而你不会这么做。”

“那是因为我有钱,所有有了进退的余地。若我不是生在这样的家庭,若我有一个病弱的母亲和一个下岗的父亲,我会怎样呢?我可能有骨气拒绝一些又老又丑的富翁的包养,但当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王子出现时,我向他靠拢的心情里,其实是很难分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吧?”

她这番话,纯粹是探讨,不掺杂任何追根究底的意味,而端木大少却别有另一番解读。

“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这四个字词组很大程度上碍着他的听觉,“啊念在你的眼里有这么光辉灿烂?”

“我有说错吗?”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田然白了他一眼,发现他自从和尹虓认识以后,这本末倒置、轻重不分的本事是越来越高竿。

“当然说错!极品就在你眼前,你居然还把这些溢美之词用到别的男人身上?”

“你……”田然坚定完毕:这厮的确是被尹虓完全同化了。

“不然,你赶快找两个比较上档次的词组给我,我想我的心理会平衡一点。”“……来,近一点。”田然勾勾手指。

真的有?端木辄咧出笑脸,凑了脑袋过来。

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端木辄表现得很彻底。

她果冻般的丰唇柔美翕动,很上档次的词组徐徐送进他的耳朵,“猪头去死,去死猪头。”

端木辄挑起了一边眉毛。

田然心中警意顿生,起身要逃,被他一把按住。

男人的力气优于女人,尤其当这个男人需要力气来留住女人的时候。端木辄一手按住她,一手打开另一份甜品,挖了一大匙放进嘴里,虽然美味可口,但这一回不是为了咽进肚子,目的是——

喂进田然嘴里。当然借着喂食,还要尝遍甜蜜。

端木辄是亚斯餐厅的常客,服务生差不多都认识他是何许人也,也了解这位大少的女人缘是出奇的好,但他素来与人交谈不多,身材高大又目光深邃,颇令人畏惧,即使身边有女伴时也多作如是。像今天,如此嬉皮笑脸又轻松惬意的端木大少是绝无仅见,而此刻上演的妨碍儿童身心发展的镜头也绝无仅有。他们不知是该上前礼貌喝止,还是从旁尽情观赏这段偶像剧般帅男美女的唯美演出……好在,男女主角很快中止。

田然咬上了那条在自己嘴里兴风作浪的舌头。端木辄呼痛,恨咻咻抗议,“你搞清楚,一周后要和你结婚的是我!你对别的男人就轻声细语,对你的准老公就血腥暴力,不公平!”

田然笑意晏晏,“欧阳念是个好男人,但凡是女人都会喜欢他,这种差别待遇你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遇到。”

“因为他明知道接近他的女人别有用心仍然爱的死去活来?”

“算了,以你的境界是参不透的。”田然不指望他的悟性,安抚地拍拍他的颊,“好在有我肯大发善心的收留你。”

前面一句话端木大少不喜欢,后面一句却正中他下怀,“对啊,幸好有honey收留我,一定要收留我,从今天晚上开始。”

“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我约了几个朋友,他们要见你。”

“ok,见个面吃个饭都没问题,但我为什么要收留你?”

“因为……”他几乎咬上她的耳朵,“我们已经太久没有亲亲爱爱,我决定提前预支洞房花烛夜。”

她举眸看他,除了因为谈话内容涉及隐私没有高声喧哗,这厮说得理直气壮,面不改色,肉食动物的本性暴露无遗。

“我知道你心里在骂我,但我不相信你不想。”他嘴里喷出的气息又浓热一些,灌进她的耳朵,“你不想要我吗?嗯,honey?”

混蛋!田然心里恨声大骂,嘴里吐气如兰,美眸水潋弯弯,纤指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若有若无的勾划,“端木……”

端木辄脊梁一直,压住身体里猛然窜上来的一股热气,咬牙切齿,“妖精,你是只妖精!”

他是中了什么蛊,明明晓得逗惹这个小女人要及时收手,否则一定会被反击得很惨,偏偏还总会忘乎所以,乐此不疲。这叫什么?积重难返?

而田然招惹起来这把火后,招手叫服务生送来了三瓶冰冻矿泉水,看着端木大少灌下肚子,用来“灭火”。

当晚,端木辄居心很叵测地将聚会改在了自己的公寓里,旨在在聚会结束后,可以利用地利优势迅速马上将某个女人就地正法。

“端木,这就怪了,你过去的一年总是欲求不满我们还能理解,如今你老婆都回来了,怎么还这副脸色?”李商晔支着下颌,很悠闲地打量坐在身侧的人。

端木辄横他一眼,“你还是把重心放在你那个乖宝宝老婆上吧,如果让我老婆带坏了,我可不负责。”

“哇,你老婆是什么?洪水猛兽?要不要我这就广而告之?”李商晔睐一眼在客厅另一端的那些女人,在所有女人中,端木辄的未婚妻无疑是最甜美的。没想到最后让这只野马甘心套上缰绳的会是一位甜姐儿,有点跌破他眼镜的意思。

“商晔,你老婆的经验还没有告诉你不该以貌取人吗?”魏秋雨斜倚在沙发椅上,吊儿郎当地抖着一条腿,“如果你老婆是那种外表野艳实则是一只乖乖小白兔的严重表里不一的典型,那么端木的老婆绝对是另一个恰恰相反的典型。对于这一点,天赐曾亲眼为证。”

被点到名的高天赐耸了耸肩,向端木辄举了举手中盛着红酒的高脚杯,“祝福你,端木。我很有兴趣预测如果你在婚后偷吃被你老婆发现,会遭到怎么样的刑罚?被肢解?还是被车裂?”

端木辄轻嗤,“很遗憾,如果你是在嫉妒我老婆比你那个只会尖叫的老婆来得可爱,我很同情你,却爱莫能助。”

“拜托,我老婆那才叫正常好不好?如果这世界上的女人都像你老婆一样能把一只杂碎的胳膊砍下来……”

“卟——”李商晔很华丽地喷出刚刚呡进唇舌间还没来得及品尝的波尔多红酒。其他三个人嫌弃地跳出老远,吸引了女人们的注意。

“天赐,你那回说一个被绑架的女人把绑匪之一砍下了一条胳膊,说得就是端木的老婆?”

素有洁癖的高天赐一边擦着白色t恤衫上的点点红渍,一边恶声恶气地:“是又如何?”

“啊!”尖叫的当然不可能是男人,而是两个女人,李商晔的妻子向葵与高天赐的未婚妻蓝绢。两个女人围着田然又叫又跳,“你是偶像,是女人中的楷模,我崇拜你,好崇拜你!……教我,教我怎么砍人!”

田然摆脱了两位粉丝的热情,和最冷静的端木西燕共挤一处,这位作为端木辄的堂姐同时又是魏秋雨妻子的女人,以一位全省学历最高的女法医的冷静,对田然说:“我可以教你怎么样把刀子玩得更准确,让你出刀更迅速,自己身上又不会溅上那么多血。”

811-84完结

第81章

端木辄最后几乎是用踢的,才把几个男人提出自己的公寓,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走得时候捎走他们的女人。这些女人对他的女人几乎已经到了性骚扰的地步,这对于一个已经憋的满肚子是火的男人来讲,是个绝对的挑战。

“你干嘛?”田然正在规置那些杯盘狼藉,身子倏然腾空,陷进男人热腾腾的怀抱里。

“你会想不到我要干嘛?”端木辄抱了人,目标是卧室,在两个人掉落进那张宽大的床上时,已经吻得如胶似漆。

“端木辄……你先停一下!”田然按住这只急色鬼的手,“这张床上有谁睡过?”

“……我和你!”

“胡说八道!”她本来只是兴致所来,泼泼他的冷水,但是他摆明是敷衍的谎话让她很火大,“仅我知道的就有谢盈心,闪开,我不要在别人呆过的床上!”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话?”他以全身力量压制住大煞风景的小女人,“谢盈心住这里的时候,是住在客房!”

“客房?”

“对,客房!”虽然被她打断了进程,难免得要有点挫折,但她能在意那些,他暗爽得很,热情更是高涨,手很利落地剥除着彼此身上的衣服,“你以为我会让她睡在这张床上?honey,你还是不完全了解我呢。”

“是哦?”田然嘴边的笑是狡黠的,可惜欲火焚身的男人没有察觉,“端木……”

“嗯?”他的嘴巴在女人光滑的玉背上游移。

她揽着他的脖子,“我手上有田氏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呢。”

“……怎样?”

“成了大股东,就意味着担更大的风险和责任啊,很累的……轻点!”她手起拳落,打在他宽厚肩头,“我聘你做田氏公司的总经理好不好?”

“什么?”端木辄倏地扬起被浓情热意充斥的脑袋。

田然妩媚一笑,“外公把肖润挖走,爸爸很生气,说要使唤外公最疼的孙女,下周就要在董事会上提议我做田氏的总经理。”

“如果……你不想做,直接否决就好了,你的股份占绝对优势。”端木辄不以为这个话题值得拿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讨论,他不相信这个小女人感觉不出他的情况有多“迫切”。

“不想‘做’的话就可以不‘做’吗?”

“不然还能怎样?”在他准备将嘴放进最渴望的地方时,她的手板住了他的敨“honey?”

她无辜的眨眸,笑得越发妩媚动人,“我现在不想‘做’。”

“honey……”端木辄咬了咬牙,“说吧,你想怎样?!”

“你来做田氏的总经理好不好?”

“我有端木公司,还有雅士,还有……”

“你说过要帮我报复田先生。”田然在他颈上落下细吻,他要回吻时,却别扭着不让他如愿,“帮我报复田先生可不能只是说说哦。爸爸以前不让蓝董事的儿子做总经理,不止是不相信他的能力,还有他背后的股份。而我现在的股份已经超过了田先生这个第一股东,他要我做总经理,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女儿,而是知道我的能力不足以担得起偌大的企业,他比较好支配我。”

“他很疼你,是真疼你,我看得出来。”

“那么你认为他是一个重名重利的人吗?”

“他的事业心很强,对事业的企图也很大,若不然不会成就那么大的事业。”

“所以,我不要如他的愿。”田然淡哂,“果儿一直以为爸爸当初在我妈离开之后很快就娶了她的妈妈是为了报复,我不排除这个原因,他的确是在惩罚王倩和他自己,我已经看到了。但是,我也以为,他那时至少有一部分因素是为了挽救他被损的名誉,补救他的社会形象。就像很多男人说过的,已经对不起一个女人了,就不能再让另一个女人难过,对外他用的也是这个借口。事实也证明,他那个举措很大程度上起了一定作用,在媒体的一片贬毁声中渐出来了体谅维护之音。他事业心极重,失去了妈妈,他还能照常生活,如果失去了事业,他的重心就会一下子失衡。我总要让他这一辈子体谅一下失去是什么感觉。”

“好吧。”端木辄抱着她翻身,让她趴在自己胸前,手抚进她的卷发里,闲闲拨弄,至于此时箭在弦上亟待纾解的“境况”,暂时不去理会。“想要我怎么做?”

“我接下总经理这个职位,坐班、会议、应酬我可以承担,但遇到一些实质的需要动用缜密商业头脑的企划,你则帮我处理。田氏公司虽然还是姓田,姓得却是田然的田,它不但不能倒闭,还要快乐活泼的成长和壮大,而别人我不相信,只相信你。”

只相信你。这四个字,很受用,也很管用,“听你的。”

“还有哦?”

“还有?”

“我要重新进雅士。”

“你——”端木辄抬起她的圆润下颌,恶声道,“休想!”

“为什么?”

“你去问问有哪一个老公会让自己的老婆到那里!”

“可是,我的老公就在里边呐。”

老公,老公,老公……这两个字,软软的撞进端木辄心臆,再暖暖的融化开,暖得他四肢舒坦,说不出的惬意,顿时,他恶形敛去,柔声呵哄,“我只是经营者。我已经在做准备,过一段时间将它完全交给李政打理。”而且,自从那里边没有了她,就变得索然无趣,他已经很少涉足了。

“那是老板你的事,和我无关。”她向上爬了几公分,得以和他四目相对,而柔软娇躯摩擦时带给身下男人的冲击,也不关她的事。“我也不会经常去,偶一为之嘛,跳跳舞,喝喝酒而已。”

“那也不……”

“不行吗?”她手放到他胸口上,揉捏着他的心跳,“真的不行?”

稍稍偃旗息鼓的欲望,经她稍稍挑拨就再度蓬勃张扬,这世界上只有这个小妖精有这个本事!“honey……”

“辄……”她吻他,却坏心地独独跳过他的嘴,“答应我,好不好?”

“我……”

“答应吧,好不好?”

“……我答应!”他扣住她如蛇般扭动的软腰,“我也有条件!”

“说来听听啊。”她俯视他,眸内流动着春水般的光。

“你要去的时候,必须是有我在场,你跳舞的舞伴也只能是我!”

“这么霸道?”

“这不是霸道!既然我们要做夫妻,忠诚是最基本的原则不是吗?”

“忠诚吗?彼此忠诚?”

“对!”他终于捉住了她的唇,将她最挠人心尖的舌尖勾进嘴里肆意品尝。

在他终于给了她唇舌自由后,她娇喘着说,“那,我们两个人就来试试我们这场需要彼此忠诚的婚姻吧。”

“不是试!这不是游戏,是我们的人生,从我给你戴上戒指的那刻开始,我们必须就有走一辈子的觉悟,明白吗?”

端木大少在教育她?她一脸冁然,他则好大不满,“我是很认真的在说这番话。”

“辄。”田然笑靥如花,“我要开动了。”

“……开动?”

“对,享用你!”她堵住他的唇,由她主导,将两个人拖进一场由爱情和激情交织成的漩涡里。

第82章

端木家客厅里,此刻正热闹。

这边,端木太太乔念洁容光焕发地拉着田然的手,叙长叙短,喋喋不休,周围则围绕着端木家的一干女眷。那边,端木辄被几个堂兄弟轮番上阵,采访他洗心革面之后的感想。

“然然,你能收留他,我真的很高兴,你都不知道我在知道你可能成为我儿媳妇的时候有多高兴!我一点也不相信我们家那匹野马能有这份好福气,我还以为那小子伤了那么多女孩子的心,肯定会得到报应,找一个又凶又丑的老婆来奴役他。找到你,肯定也是端木家祖辈积的德,和那小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就算是吧。田然想,在这种时候,傻笑就对了。

“放心,结了婚以后,你们尽管住在外面,尽情地过二人世界。不过别因为怕麻烦不要宝宝,生了孩子交给我,你们还是一样的逍遥自由。”

“嗯……”虽然是老调重弹,但彼时听和此时听心境大不同,嫁给端木辄早晚要生孩子,她不以为自己会做那么不负责任的母亲,只是既然老人家喜欢说,她就权且听。

“你们看你们看,现在像然然这么乖这么尊重长辈的年轻人还有吗?真是,便宜了那个臭小子。”乔念洁搂着田然,向周围人献宝。

“我也认为太便宜那臭小子了。”端木辄的婶婶也喜欢田然这种甜美型的女孩,“他想玩的时候就玩,玩够了还能娶一个美貌娇妻,这世界对男人也太宽容了。”

对女人,有时候也很宽容。田然心忖。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啦。”端木辄最小的堂妹发不平之音,“毕竟辄哥哥除了花心一点外,没有其他缺点,又不是那种整天沉湎酒色不思进取的窝囊二世祖。他善良孝顺,风趣幽默,又有工作能力,长得又帅又酷又有男人味。而且,他从来不会恶劣到找一些保守纯情一派的女人试验自己的男性魅力。我觉得就算有些女人伤心也是咎由自取,如果不想,就在一开始远离他好了,我相信大哥不会勉强说不的女人。”

乔念洁把话者拉到近前来,“然然,你一定要认识一下南勤,她可是这个家所有女性同胞中唯一看阿辄顺眼的一个。”

不用未来婆婆吩咐,田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位端木南勤小姐了,如果她没有记错,好像这就是端木家族的那位小天才,与她同龄,手里却有经济、历史和管理学硕士的三个学位,十五岁接到了包括耶鲁在内的几所国外知名学府的录取通知书,曾名噪一时,当时电视台还为她做过专题采访。

“你好,辄嫂子,我看辄哥哥顺眼,是因为他的确优秀出色,绝对配得上你。”端木南勤握住田然的手,巧笑倩兮地说。

作为一个高学历女士,没有遮住半张脸的超大眼镜,没有疏于照顾的暗哑肤色,没有扣子系到脖子上的保守穿着,形象一反常规:吊带雪纺纱裙,高跟细带凉鞋,肌肤如雪,秀发如瀑。如果有人说上帝是公平的,给了你美貌一定要剥夺你的智慧,那么请看这位才貌双全的佳人,会让世界上百分之五十的女人产生嫉妒。

田然莞尔,“幸好,你没有因为看端木顺眼而看我不顺眼,我可没有自信应付一位天才型的小姑呢。”

“哈,请辄嫂放心,我没有恋兄情结,辄哥哥好是好,可他那型的不是我的菜,我这个小姑虽然不能和你一起骂我的哥哥,但也不会刁钻。”

所有的女人都大笑,不是那种虚应公事、言不由衷的笑,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在为端木家将至的这桩大喜事由衷开心。

田然自小就在结婚庞杂的大家族里长大,对于应付各枝各叶的家族中人向来深有经验。但如端木家如此表里如一的和睦家族,她倒是第一回见。她要不要去告诉妈妈,她找了个好婆家?

“嗨,女士们,暂时把我的老婆还我一下。”端木辄钻了进来,把田然拉进怀里,“然,你告诉那些男人,你爱我,很爱我,都爱到不行了!”暗地捏了捏她的指,言外意:亲爱的,给我一点面子。

田然美眸扫了扫这男人撑着酷劲实则紧绷到的帅脸,向那些端木先生们递出几分腼腆几分歉意的笑颜,“是他说了什么话让大家扫兴了吗?”

“然,别管他们,你只要说你很爱我就好。”

“我的确很爱你啊,不然干嘛嫁你?”田然头偎在他胸前,小鸟依人也不是那么难。

“听到了吧?”端木辄以目空一切的姿态放手一指,“很欠扁的你们,听到我老婆说爱我了吧?你们所说的那些什么逼迫、引诱、迷惑,是你们这群小人才会用的伎俩,我想问问几位嫂子是怎么嫁给你们的才对!我和老婆要结婚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们相爱,明白了……”

“我们相爱?”

“嗯?”端木辄低头瞪着怀里的女人,“当然!”搞什么,要玩也要等一下啦!

“可是……”田然颦着眉,咬着唇,“我从来没有……”

“没有什么?你刚才已经说了,这么快就忘了?”端木辄欺着她不会在诸人面前给他下不来台阶,恶形又恶状。

“可是,我的确是从来没有听过你说爱我嘛。”田然声音很低很小,但却保证使听力惊人的端木家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难怪然然会这么委屈,阿辄你这个臭小子竟然让人家女孩这么不安?”发声指责的是女士里更高一辈的人,好像端木辄该叫一声叔***。

“对啊,这么好的女孩子都被你骗到了,你不说爱人家是想怎样?给自己留余地,好退身?你敢这么做,我会代替老天爷来惩罚你!”又有长辈出声。

“说啊说啊,说你爱然然啊,不然我支持然然逃婚!”连端木辄的老娘也立场鲜明。

众口谴责下,端木辄面色很是不善。

“你……”你这个小女人,连这点亏也不肯吃是不是?

“我……”是又怎样?说不说在你。

“我……”说不出口。

“大家不要为难他了。”田然垂下细密的睫毛,依然的浅声细语,“他不想说就算了,毕竟有些话如果不是从心底里出来的,是很难出口,我……先走了!”

她这扮的是哪门子哀怨?!端木辄一把拉住她,“我爱你!我爱你行了吧?你再给我动不动说走,我真的会生气……”

田然忍下那丝得逞后的笑意,翘起脚,在他颊边一吻。

气……没了,火却来了。端木辄捧起她已经恢复了白皙的小脸,头覆下,在全家全族的男男女女面前,上演激烈热吻。

端木家的女性长辈们一个个红了脸,别过头,却又想偷眼观看。而那些年轻人,保守沉稳者拍手赞许,外向张扬者顿足尖叫甚至还有口哨声夹杂其内。

和男性在二楼会客区畅谈的端木巍闻声,探头观望,不想正看着自己那个野马儿子的大胆演出,气骂了一声之余,又回头对几个兄弟说:“我没说错吧,能绑住这小子的,就不能是一般孩子,田家这女孩正好能制他。”

第83章

姓端木的每个人不管男女,都各有事忙,这个因为田然而起的家族聚会在午餐过后,就陆续散了,大家定在五天后的婚礼过后,再来一场小聚。

田然也想告辞,端木太太不放人,一定要吃了晚饭再走,顺便让她提前享受一下一家四口的气氛,毕竟他们婚后就是蜜月,然后另有爱巢,这种时光不是随时可有。

恭敬不如从命,陪一位相处融洽的准婆婆,田然不必经过任何挣扎就留了下来,反倒是端木辄,因为那点司马昭之心,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嘟嘟喃喃的,被他老娘明里暗里活动了好几下手脚才算安生。

“然然,你真的准备好了吗?”端木巍问。

田然是首次和这位准公公面对面。他和端木辄有几分神似,看着他,她几乎可以想象端木辄二十几年后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风度和魅力正臻成熟的模样,不过,可能要少几分严肃,多几分玩谐。

“您指的是……”

“走进婚姻,成为阿辄的妻子,端木家的儿媳妇,还有其他随婚姻而来的很多身份。你该明白,婚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田然点头,“我想,我应该没有问题。”

端木巍也点头,“我也认为你没有问题,只要你准备好了,就没有问题,对吗?”

“是,没有问题。”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问题,面对就是。

“你和阿辄的确是最天造地设的一队儿。有的人相爱却不合适,有的人适合却不相爱,而你们,是适合又相爱的,在爱情里,你们很幸运。”

很幸运吗?没错,比起欧阳念和向情,比起很多企业联姻出来的无爱婚姻,他们的确是幸运的。

端木巍向厨房方向瞥了一眼,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里面,笑意浮在眸里,“阿辄那小子看起来又狂又傲,其实极重感情,对他妈妈最是没辙,他如果惹你生气了,肯定不到十分钟就会想办法让你不再生气,我深受其害,以后恐怕你也要多多担待了。”

顿了顿,将白瓷小杯里的功夫茶一啜而尽,“其实,不管是男人女人,这一生势必要面临很多诱惑。婚姻和企业有相同之处,都需要双方的诚信经营,你和阿辄不管是个怎样的开始,一旦走进婚姻,也不能免俗,也要遵守婚姻所需要的所有规则。否则,只谈恋爱就好。”

田然心里一动。不是她做贼心虚,而是端木先生这番话,让她很难不去联想。端木先生对她的过去也不是全无了解的吧?既然了解,还如此平静地接受她进门做媳妇,这样一位公公,很可爱呢。

“吃饭喽!阿辄,去 拯救你老婆,别让她被你爸那个老教条吓跑了。”

“遵命!”

端木巍笑觑那对母子,“说实话,我也遇到过一些诱惑。但就是因为始终眼里看着他们,心里想着他们,对那些东西抗拒起来并不难。阿辄和我的性格并不全像,不过我不敢说如果我在年轻时是处在这样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时,能有什么表现。可是,我相信阿辄在本质上和我相同,对爱人的承诺,对家庭的责任,他都不会轻忽以对。”

她这下更确定,这位准公公真的很可爱。田然嫣然而笑,笑花被某个脸皮厚的男人采撷进嘴里,“老婆,吃饭了。和老头子有什么可聊的?要说要笑也要对着你年轻英俊的老公嘛。”

端木巍咳了一声,站起来,向餐厅走去时又说了一句,“对了,然然,我也要感谢你,感谢你肯收留他。不过你要记住,如果没有致命的瑕疵,我不接受退货。”

端木家用得是很多大家族惯用的长形餐桌,用餐习惯从来不是隔桌而踞。从三口变到四口,当然还是聚在餐厅一端,其乐融融。

门开了,保姆领着一位漂亮人儿走了进来,“先生,太太,谢小姐来了。”

“盈心?你回来了?”乔念洁欣喜万分地迎上去,“听说你这次出差要一个多月,这么快就回来了?”

“乔阿姨。”来者,正是身穿白底蓝色碎花洋装,飘逸秀美的谢盈心,“我回来了,好想您呢。”

“阿姨也想你,来,正好赶上吃饭,坐下一起吃。”乔念洁牵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端木叔叔好,端木大哥……田小姐?”

“是我。”田然莞尔,“欢迎你,一起吃饭吧。”

准儿媳的语气,突使乔念洁意识到了实况——谢盈心不但是曾经被她列入最佳儿媳的候选阵营,而且还是儿子的爱慕者,近来好事频频,她见到盈心的反应未免太兴奋,竟没有体谅然然的心情……婚礼在即,可不能有什么变数。

“盈心,你回来的正好,还以为你不能参加你端木大哥的婚礼了呢。”

“婚礼?”谢盈心脸上的灿烂笑靥微微失了颜色。

乔念洁佯作未见,硬着心肠道,“对啊。阿姨想,在婚礼上肯定有不少的青年才俊,阿姨会替你好好筛选,这入围的你再来自己慢慢挑,以我们盈心的才貌,可要精挑细选才行。”

对不起了,盈心,我那个野马儿子好不容易愿意套上缰绳,这当口千万不能把拿着鞭子的骑士吓跑。

“原来端木大哥和田小姐要结婚了?”

“当然。”端木辄搂了搂身边女人,“要结婚的感觉很好哦。你也赶快找个人来体验体验,有想象不到的幸福。”

“是吗?”谢盈心笑得勉强,“我还以为我有机会的。”

“盈心?”端木辄攒起浓眉,他以为他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哇,端木大哥好凶,我只是开玩笑啦。”谢盈心笑颜重绽灿烂,“田小姐,你不知道端木大哥有多过分?我曾经问他如果我得了绝症他会不会娶我,他很坚定的摇头说不会耶。”

田然颔首,“那是挺过分的。”

“我还问她如果是田小姐……他连话都不让我说完,而且是很凶的警告我不能说下去,是不是更过分?”

“是啊,有点。”

“你看,田小姐,你有一个比你想象得还要爱你的老公,请珍惜。”

“我会的。”

“这世上还有比有情人终成眷属更美好的事情吗?真是恭喜二位。”

不管是强颜欢笑,还是当真放开了,谢盈心今晚的风度都无可挑剔。所以,吃过饭,在乔念洁要端木辄送谢盈心回家时,端木辄应得很爽快。

“其实,你们真的不用送我回去啦,这门口打车很方便。”端木家门口,谢盈心出口婉拒。

“我们要回公寓住,送你是顺路,不用客气。”谢盈心的租房就在公寓的邻楼,的确是顺路。

“好甜蜜哦,一刻都舍不得分开了吗?”谢盈心弯着唇瓣,背着路灯的脸看不见表情,只有眸子盈盈亮亮。“虽然我一点也不想当电灯泡,不过,今天就勉为其难喽。”

端木辄先打开了后车门,上车的当然是谢盈心,她脚尖蹭上踏板,低头弯腰。田然则倚在前车门处闲闲等待,心情很好。

这个时候,潜伏在端木家高墙yīn影处的人以为时机到了,从腰间拔出尖刀,携着杀机一路扑来,“臭婊子,害了我兄弟!我剁了你!”

第84章

对于突发事件,人类正常的反应都会慢上半拍。而这一段时间都处在你侬我侬中的田然,对于这类带着邪恶和毁坏意图的事件是久违了,反应不像之前那样及时,一直呆看着刀光到了眼前。但在刀光来临时,从十二岁就蛰伏在身体里的应对机制还是发挥了作用,躲闪之间,刀尖擦着背刺到了车门,火花四溅。

“然!”端木辄甩上了后车门,抬腿踢中袭击者的后腰。

袭击者一跌,但迅速地回手再来,嘴里的骂声不绝,目标仍是田然。

田然强忍着背上痛意,穿着高跟鞋的脚踹向对方膝盖。端木辄则出手握住那只握刀的手腕,反向一折。

两声惨叫汇成一声,袭击者一只腿跪在地上,一只手则因骨折骨折呈现弯曲,“臭婊子,你这个臭……”

后面的话,被端木辄一拳帅飞。他以脚按住袭击者的脸,拿出手机拨打电话,谢盈心从车上赶下来,“端木大哥,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你——”他微惊之下,脚力稍松,脚底的亡命之徒自是不可能放过这一线机会,奋力挣脱出来,左手又从腰间抽出另一把刀,嗷叫着刺向田然。

端木辄依着本能推开身前阻挡物,一记勾拳击向袭击者的后脑。不过,打是打中了,但因慢了半步,力道不足,没阻止住袭击者下刺的刀势。

情急之下,田然扯下高跟鞋去挡。

可想而知,纤细的高跟鞋和锐利刀锋当真碰上,会是什么后果。而高跟鞋护着的,是刀尖精准所向的心脏。

端木辄来不及设想太多,右手肘抡向袭击者太阳穴,左手整条手臂递了出去,和那把刀相遇。

田然没有看清端木辄伤了哪里,只知有一股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歹徒的血蹿出,让她心头一麻,一时忘了后背上的疼痛,尖叫着跃起,一个下劈腿正中袭击者受伤的右肩。端木辄再补一脚,终致其昏迷,再没有反扑的机会。

“高天赐,你快点下楼,带我老婆到医院!还有,在警车到来前把一坨垃圾给我清理走!”端木辄挂上电话,“然,穿上鞋,随天赐走。”

田然瞪着他血犹在淌冒的胳膊不语。

“没事,警车随后就会来,我很快就会得到包扎。这个人是冲着你来的,肯定和那件事有关系,别牵扯太多,快走。”

两人视线相交,心灵的通话不必太多,田然很快分清了轻重,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一啄。

端木辄用一只手脱下身上的休闲西装外套,罩在她被刀锋割破的背上,迎着从与端木家毗邻的豪宅内开出来的两辆车走过去,对下车的高天赐说:“警车随后就会到,你带我老婆去第四医院找东荫。”

高天赐瞥了他伤处一眼,并没有多话,扶了田然上车。另辆车则下来两人,拖起地上的袭击者扔到车厢。两辆车很快绝尘而去。

端木辄回头对谢盈心道,“你听着,这次是一起抢劫案,在我去开车的时候,你一个人等在这里,歹徒的袭击目标是你,然后我赶到了,在与歹徒的搏斗中受伤,歹徒随后逃走,明白了吗?”

谢盈心正双手抱肩怔立,听了他的话,不明所以地点头。她意会到了自己以为是帮忙的举动招了他不快,有几分惊慌。

“你没事吧?”端木辄这才想到不是每个女孩都像他的honey,以她的娇弱,遇上这种事没有尖叫哭泣能想到报警已经是不易,他的反应未免过激。

“没,没事,我没事。”谢盈心摇头,垂下了眸。

不去提他那只没有任何迟疑就挡在田然身体前面的手臂,不去提他注视田然时的柔情蜜意,她依然需要真正的清醒,真正的放开。

刚才,歹徒出现之前,他拉开车门,她正要上车,他的一只手还绅士地放在车门顶框上防止她碰撞。可是,歹徒出现,他为救田然,信手摔上车门,那力量硬生生把她“砸”进了车里,小腿上为此出现了一大块淤青,脚踝破皮。紧接着,歹徒袭击田然时,他前去援手,很大力地推开身前的阻挡物……那个阻挡物就是她。

她可以体谅他的救人心切。但也正是因为出于这样的紧急关口时,才真正看得出一个人心底的模样。

如果袭击者不是田然,他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这份善良他还有。可是,他不会为了救人忽视掉所有外在因素,心念、身体在那个刹那都只为被救者存在于行动。

还有田然,处在那样可怕的情形里,表情冷静,目光沉定,出手的极快不亚于袭击者,寻着人最弱处快速回击,不留余地。

田然不是需要端木辄披荆斩棘去营救出塔的柔弱公主,但端木辄仍然会拼命相救,这样两个人,根本没有其他人介入的空隙。这样两个人,就算分开,也要相遇。

此时此地,她存在于心头的那个打算,该放弃了吧?

“盈心,警车来了。记住我刚才的话。如果一时想不起来,可以昏倒,我替你回答。”端木辄揽着她的肩头,沉声叮咛。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想,应该是与田然有关吧,不然也不必急着把田然送走。

她真是可笑不是吗?怎么先前还曾经以为有机会试上一试?

她捏紧了手包,那里面有一份医院的检查报告,是经过三次检查后的确诊报告,报告的主人罹患胃癌。她曾想过用它替自己争取一段爱情,哪怕短暂如烟花,只要曾经绚烂。但现在,她该做的,是配合医生,好好治疗,珍惜兴许很快就会消失的生命。

因为这场突发事故,婚礼延迟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在一个好天气里,田然成了又一位端木太太。端木辄那天笑得很得意,搂着新科老婆的纤腰满场飞舞。田然不想自己的几位死党笑自己嫁了个白痴老公,手在他腰部又掐又捏,被他很不要脸地抓到嘴边亲吻,又惹来那些好事分子的尖叫哄笑。

田依川把女儿的手交给端木辄的那一刻,泪湿眼眶。他知道女儿架空了他在田氏的权利,他很失落。但与失落同来的,还有一份欣慰。女儿替妻子惩罚了他,不是吗?也许,他该常到前妻的墓前走走,就算她不欢迎,反正也无法阻止。

司博慎也赶到了,一度拉着孙女阻止这场嫁娶,端木辄在一边又求又叫又吼又跳,他仍是不放。最后,是田然的几位表哥将爷爷高高抬起,使他高坐观礼,婚礼得以继续。

司青云很公允的说:“爷爷,您也不想想以然然那脾气,如果这个时候不嫁,恐怕一辈子就嫁不出去了。”

“胡说八道,我的然然有的是人抢着娶!”

“是是是,可您也想想,那些抢着娶然然的人中,您怎么区分是为了什么而来?只有端木辄,娶然然,就是为了然然,为了这个明明长得甜甜美美甜蜜成分却严重不足的然然。”

这话,端木辄听到了,田然也听到了,新娘附到新郎耳边,“我的甜蜜成分真的不足?”

“的确不足,很不足,顶多……一寸而已。”

“那么少?那你岂不是很委屈?”

“对我来说,正好够用。”新郎低下头,吻住了新娘,满堂尖叫。

肖润站在观礼人中,面含淡笑,惆怅难免,但也送出了由衷的祝福。这一生,他还是会恋爱,会结婚,但永远会记得,有一度他也拥有了沁人肺腑的一寸甜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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