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妃难求 - xp1024.com
《一妃难求》


第一节 爱卿?爱妃?

东宫殿的太子舍人们,最近有点烦。

原因无他,那个游手好闲的监国太子,突然有了人生目标——追求美人。

他看中的美女,芳名秦姒,人称四姑娘,是老太后跟前的红人。

京城里贵族子弟众多,但秦小姐“暂时”还没有嫁人的打算。

她似乎成天都在忙,忙得没空管终身大事,没空考lǜ

太子殿下的求亲。她本人不点头,太后、皇后与元启帝,便也都有志一同地,绝口不提她与太子的婚事。

而太子呢,就算没有别的优点,至少——他死缠烂打的功力,你不能忽视。

于是,诸位太子舍人也就时常看见,从不气馁的监国太子,追着飞奔的秦小姐,在各大宫殿之间晃来晃去。

“咚!”

得,追太紧了,那女子可不会客气,返身就是一个爆栗敲得东宫眼冒金星。

这这这,大不敬啊。

众人只得当作没有看见,背过身去拭汗。

东宫轻声惨叫,又连忙追着女子,进了东宫殿的正殿。

秦家小姐柳眉一竖,责备东宫:“不是约好了吗!说巳时遣人来后宫传我,殿下你自己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先生的课怎么办?”

“本宫不是打算自个儿去接四姑娘么?”东宫委屈道,“路经宫后苑,看到花儿开得正好,便耽搁了点时候,给你摘了这么满满一篮……”

“我要花做什么?泡茶?”

秦姒气不打一处来:平时陪太子读书,迟到点时间没啥,可今天大不同啊!

今天她绝对不能迟到!

就着怀里那篮鲜花往案桌上一搁,秦姒一面喘气,一面问东宫:“上回那套衣装,殿下还留着没?”

“咦——”东宫一怔,立kè

明白秦姒所指何物,他欢叫起来,“啊!留着呢!”

“请取出。”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多亏她在东宫殿留了几件衣服……

接过包裹,她对东宫递了个眼色。

东宫会意,立kè

转身对正殿的宫女与侍卫道:“这儿没你们事了,都退下!”

“是。”

宫女在前,内侍在中,皇卫最后,押尾的是两名当值的太子舍人。两人带着一种“我就知dào

会这样”的表情,悻悻地关上殿门。

“清场完毕!”

速度比往常快得多呢。

东宫得yì

地回过头,刚想跟秦姒讨赏,迎面就撞上那个香气四溢的大花篮。

花朵后面,秦姒如临大敌:“也请殿下回避!”

东宫立kè

正色道:“本宫这回绝不擅自闯进帐内!”

“殿下,你的保证在下听过多次了!”秦姒的双眼明明白白地写着,信你就有鬼。

正殿的大门豁开一道缝,监国太子被狼狈地丢了出来。

门外,两名舍人早就准bèi

好席子和茶水小案,等着主子光临了。

皇卫淡定地巡视四周。对于东宫之主蹲在殿门外吃茶点的景象,他们皆是习以为常了。

东宫叼着糕饼,默默地想:以后要在殿内辟个小隔间,专门给秦姒换装用……

——四姑娘换装做什么?

这个嘛,我们立kè

就会知dào



转眼美人忙完,隔着殿门对东宫说:“时候差不多了,殿下,你我堂上见吧。”话还没说完,声音已是越来越远。

啊?

东宫急忙推门钻进去:“等等,不用回驸马府拿讲义的么?”

“赶不及了。”纱帐里人影晃动,隐约能看见还在整理冠饰。

“可今天国子监会有长儒到堂听讲,你随意糊弄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光是给主持的曹少师丢脸,那就足够他俩回来写悔过书的了。

“早知如此,殿下就该准时将我从后宫‘救’出。”而不是这个时候来表感慨!

她绝对不能迟到的原因——今天轮到她讲课!

东宫撅嘴不吭声。

秦姒心软地暗叹,掀开纱帐,温和安抚道:“无妨的,殿下。要讲的经文,在下早已记在心底,不需讲义辅助。”

东宫喔了一声。

帐间露出的女子,已经换了身男仕服饰。

洗尽脂粉的干净打扮,比起方才的娇艳泼辣女子模样,更添几分知性魅力。

这才是她平常出现在人前的样子。

兵部郎中秦斯,正是她男装的身份。

秦斯是什么人物?

上届殿试钦点探花,太子殿下的多年知交,帛阳长公主的如意郎君,曾经扶天朝于倾覆之危——正是元启帝与太子监国面前的大红人。

那是里外都贴着金,连表字也是御赐的。

秦姒与秦斯是同一人,驸马本是女儿身。这个秘密,除了秦斯的几位密友,谁也不知dào



有幸知晓此事的东宫,注视着秦姒,感叹:“其实四姑娘还是穿这样好kàn

。”

秦姒很惊奇地盯着他,第一反应却是,转头去铜镜前面看自己是不是戴反了冠帽。觉穿戴妥当之后,她狐疑地回眸,对东宫说:“殿下,我先告退,你……你悠着点,记得到堂。”

说完,她启动机关,进入东宫殿的密道口内。

东宫这才唤人进来,整理上课需yào

的书卷和文具,末了,带着一帮子跟班,浩浩荡荡地出,听课去。

秦姒,呃不,现在应该叫她秦斯,她早已到了“太学皇城分校”,正站在大殿外同曹少师讨论经文。

遭受意wài

,皇家人丁陡然单薄起来。殿里空落落地,原本给其它皇子留的席位,已经没人会先占着地方等东宫进去了。

为了不让东宫(以)寂寞(为借口不读书),皇后特地招了些贵族子弟来陪太子攻书。这些年轻人也都跟秦姒一样,等在殿外,要东宫先入座,才能依次进殿。

可是,真zhèng

听课的时候,东宫倒觉得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感觉会好很多。

因为他已经知dào

秦斯是秦姒了。

一旦现她是女子,那就时时处处都觉得对方的举动像姑娘家。再往深点说,对于别人集中在秦姒身上的视线,东宫比秦姒本人,都还要敏感得多。

敏感?

好吧,也许是反感居多。

瞧,秦姒走到后面,与那些个纨绔子弟讲解字句,还指点幼小的学童临帖。她一副温婉娴静的样子(啥?),是做给谁看?做给谁看?

这也是他想快点娶她回宫的原因啊。

“女人家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东宫撑着下颌,嘟哝。

最重yào

的是,这个“娶”,不过是拿回本来就属于自己的福利而已。

要知dào

,秦姒是他八岁那年就娶过门的妃子,是明媒正娶的储妃。

她不仅逃了,还一逃就是十年,女扮男装往官场里挤,又一直把他这个夫君蒙在鼓里,甚至娶了他的皇姑母作掩护……

这些事情,单一桩就是胡闹,全汇集到一起,更是弥天大谎!

可是——

那夜点破真相,他竟然觉得整个宫殿都亮堂起来了,走在路上,也有百花香氛萦绕,连脚步都是飘的。

一旦现了眼里有她,就处处都看见她了。

没办法,秦斯也好,秦姒也罢,他身边没人再有这么好的脾性,这么漂亮的脸,这么切实有用的见识。(你打击了好多人啊……)

一句话,怎么看怎么好,要是被人抢走了,他岂不悔一辈子?

没有完美的人,而秦姒最让他不满的地方就是——她对他没兴趣!

未来的天子这么努力追求,她却推三阻四,连储妃的身份被人冒名顶替,她也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为什么呢?东宫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着她心里痒痒,她看着我手上痒。这算什么道理?

不行,一定要扳回一城,就算是为了皇太子的颜面!

于是任务落到太子舍人们头上。

东宫殿众人开小会。

“要引得美人青睐,还是得看殿下能否别出心裁,弄点令人倾心的玩意啊!”

“嗯,说得有理。”

“赠诗如何?”

“听说秦小姐也识字,才女心仪的,自然是殿下的文采风流!”

“好!你们去写,每人一。”

“……”你这样的诚意,追得到冰雪聪明的秦小姐才怪。

几人琢磨半晌,憋不出“才华横溢”的情诗,便分头求援。其中一人求援到秦斯头上,想说秦斯好歹也是当年的探花,舞文弄墨应当够水准来着。

秦大人特好说话,举手之劳不会推辞,便蘸饱了墨,侧头来问:“是写给哪家小姐?”

“替殿下写给贵府四小姐的!”这人刚一出口,就想抽自己一巴掌,急忙补充到,“莫要告知四小姐啊!”

秦大人微笑,提笔成诗。

东宫在案桌上铺开四五小诗,七八张散词,一眼就相中秦斯所作的字句。他立kè

自行抄誊一番,装进信封,顺便塞几片花瓣入内,然后美滋滋地派人送去。

那名舍人看得是冷汗涔涔。

两个时辰之后,东宫收到驸马府的回信,遂自动面壁,静待秦大人造访抽查。

当夜,东宫亲笔写的检讨函,不可谓不才华横溢。

第二节 驸马的烦恼

驸马府。

谁也不知dào

秦四姑娘住在驸马府何处,问起家仆的时候,回答大多是“她住长州会所”。这会所是秦斯以前获赐的官宅改造的,专门接待长州老家来的客人,四姑娘住那儿,也说得过去。

然而,再有好事的人去会所打听四姑娘,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四姑娘?住驸马府去了,哪能再呆会所里啊?”

于是,四姑娘的芳踪,确系京城九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一。

了解她如谜行踪的两人,正一面用膳,一面叙谈。

“听下人说,你这几个月,总是以四姑娘的身份进宫去?”

话的是帛阳长公主——秦斯的妻子,她瞅着跟前的小案,案上摆放的菜肴清清淡淡,养颜有余,美味不足。

再望向驸马面前丰富的菜色,长公主默默地扒了半口白饭。

“嗯,皇后娘娘让我时常去看看小川。”

秦姒答着,顺着长公主的视线,看到自己的碗碟,心中有数。她起身,将辛辣油腻的菜肴换给后,自己端回几碟没油没色的。

反正她体质也不好,吃了辣味食物会腹痛。

“小川?”

帛阳下意识地重复一次,这回倒有了点良心,回忆起小川是自己与秦姒“生”下的孩子。

长青宫老太后想重用秦姒,又顾忌帛阳长公主的权势,遂抱了他们的儿子进宫做人质,美其名曰“以皇子的待遇抚养教育”。

要说看了前一章,大家会认为这是个笑话,两名女子成亲如何能生出娃娃来?一定是抱养的了!无错,秦川是临时抱来的婴孩,所以帛阳并不在意他过得怎样。

但若知晓前情,看官更要惊讶的是,这孩子居然不是他们亲生?

——秦姒与帛阳长公主,分明是天作之合啊!(啥?)

帛阳放下碗筷:“过几日,我要出京一趟。府里由你照看,有投奔的文客义士,旧时客栈是个去处,不方便的,白云观也能容人——全看驸马安置。”

“嗯,知dào

了。”秦姒颔。

“当心皇后。小川送人无妨,我还不想连娘子也送人了。”长公主冷冷地说。

秦姒听了,低头隐去嘴角的一抹嘲讽,随手拨弄几片浮叶。

他们的婚姻,就是阴阳颠倒的典范。

在元启帝还是储君的时候,太后一族迫害其它皇子便不遗余力,元启帝掌权之后,更是将同根相煎挥到极致。要不是帛阳长公主的母亲将他报为公主,当做女孩抚养长大,只怕他早就与兄长们一样遭遇不测了。

近年来,帛阳暗地里培养亲信,在封地招兵买马,急需有人替他隐藏锋芒做为掩护。于是他看中了男扮女装且一向行事低调的秦姒。

当初,如果早些现帛阳是男人,秦姒绝不会答yīng

与“她”成亲。可帛阳扮女人的本事高明,直到入了洞房,她才现被拐……唉,大失策,差点连自己都赔了进去。

两人隐藏的秘密身份难得这么契合,本已达成共识一致对外,谁知,去年年底四六皇子之乱期间,帛阳协助四皇子一派试图置太子于死地,秦姒则选择力挽狂澜,救太子于灭顶之灾——彻底搅了帛阳的计划。

没能如愿除杀那个当监国太子的侄儿,帛阳长公主很是恼怒,他开始怀疑,秦姒是否忠心于自己。

经此事,秦姒对帛阳也重新估量,相处时更加小心翼翼。

帛阳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姒,如果后低头的角度有一丝不妥,暗讽的唇角就会被他现。

但现与否重yào

么?他心里已经定罪了。

他突然问:“没有去东宫(殿)吗?”

“嗯?”

“看小川的时候。”

秦姒抬头回视帛阳,说:“没,偶尔被监国缠住,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好应付。”

“东宫不是幼童了。”帛阳指出。

秦姒轻快回答:“对我来说,他只是个小毛头。你不信?”

“驸马与东宫一般年纪。”

“实jì

上,差得远。”她偷偷撇嘴。

“喔?”

“无事。”

离开帛阳的内院,秦姒由内侍领路,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

在法令允许的程序之外,她与长公主是不能见面的。每次帛阳召唤她进驸马府内院,内侍都会提笔记录日期、相处的时间长短等,呈给长青宫老太后过目。

过去,这一招限制了帛阳的行动,使他不得不通过秦姒联络外界。

如今两人对彼此的信任落入低谷,帛阳自有另一套法子,避过驸马府内外院的严格监督,溜出府去。于是双方反倒见面得少了。

——无论怎么示好,也没法让帛阳对自己放心。

秦姒叹气,有些委屈,有些失落。

她不是个喜欢看冷眼、受猜忌的女子,对于当圣母更是一点热情也没有。索性不去想这些事情,先把那个精力过剩的东宫收拾妥帖,才是第一要务。

同一个夜晚,那位生活得很荡漾的主儿,正集思广益,征询友人的建议。

“究竟要怎样,才能讨得四姑娘欢心?”

这个课题几乎打败了东宫殿所有人。

十几天试探下来,诸人现:四姑娘一不爱胭脂水粉,二不爱绫罗绸缎,三不爱珠宝玉饰。在她面前炫耀史学,只会被指出成堆错处;在她面前演绎曲乐,她会听到打瞌睡;在她面前玩蹴鞠或马戏,转眼就见她找理由告退。

对美人,古人是琴瑟友之钟鼓乐之,可今天这位美人似乎短少点风雅之心。

跟她谈国事,她倒是很来劲。

但谈国事,却会换东宫自个儿提不起劲……

一定要找样双方都感兴趣的东西才行啊!

众舍人安抚东宫说:“殿下与秦小姐相处的时日短了,自然摸不清对方喜好,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就再观察一些日子吧?”

东宫闻言,不但没有释然,反倒逾加沮丧。

他一副泫然欲泣状,把人都遣走,然后趴床上叹气。

整个正殿顿时陷入惨淡愁云中。

谁说他跟秦姒相处得不久来着?这都多少年了啊,哪怕是两人独处的时间,加起来数目也十分可观。

可是……

他就是不明白秦姒在想什么,不清楚她的喜好,连送什么东西会让她开心,他都猜不到。

“绝对不是因为,本宫没在意过。”他对这一点很是坚持。

啊,这是耻辱,耻辱!

不行,他要仔细研究秦姒的喜好,不能再被她当笑话看。

从明天开始,在四姑娘周围布满眼线!

第三节 所谓眼线,所谓讨好

秦姒路过兵部衙门内的校场,在荷塘前驻足。她佯装端详塘边植的松苗,悄悄向四处张望。

时值初夏,蝉鸣声此起彼伏,风过树荫略移。

她瞥见某处阴影,不由皱眉。

“有人监视秦大人?”

茶楼上,友人闲聊间听她这样提及,遂诧异地询问:“兵部衙门有门房守卒,哪会让外人潜入?”

“不知啊。”秦姒薄薄地扬了扬扇。

天气热了,人越心浮气躁,该不会是谁又有动静了吧。她暗忖。

用扇柄勾弄窗边风铃,顺便望一眼街心,忽又与人四目相接。后匆忙埋头。

秦姒收回视线,沉默不语,只展开三指扣住茶杯边沿。

——跟踪她的人,究竟想知dào

什么?

莫非是帛阳派人监视,想查证她是否与可疑之人接触?

原本计划去秦太后的侄子——定国公府上走一趟,看样儿是不能成行了。

“新出的话本,要看不?”

一卷书册递到她眼前。

秦姒接过,挑着眉扫视封面:“《窦娥记》?这题材很新么?”不以为然的口吻。

小翻了几页,秦姒抬眼看给自己的友人。

这人来历不大(相比之下),姓张名缇字之秋,长州举人,来京参加会试却误了报考,索性就没回去,在京城里打打混,教人认字,卖卖字画等。后来跟着秦姒去夏县任职,做秦姒的师爷,再回京城的时候,就买下了私人学馆,自己开讲堂教小童读书什么的。

当然,他不只做这个生意。

现在他还靠自己的人脉,帮上京赶考的学子上下打点,或替落魄文人收集作品出点文集之类的赚钱。

坊间流传的新旧四册话本,大受好评的第三册就是他策划来制版付印的。

只是秦姒看着这第四册,实在没有翻阅的兴趣。

——窦娥冤耶,未免太老套了吧?

“东家,你莫嫌弃人家取的是前人旧题,为了瞒过那些谄媚子,这也是不得已。”张缇道。他管秦姒叫东家,是在当师爷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改不了口了。

听他的言外之意,秦姒道:“喔?书中暗讽了谁呢?”

“与上一册是情节相联系的。”张缇解释说。

第三册叫做《抄而无死》,讲的是穷秀才揭新科状元舞弊,反被诬告,责打致死,化厉鬼复仇以彰公义。

根本就不能说是暗讽了,因为本届的科举就出了这事儿,告被杖责致死的时候秦姒正在京都衙门供职。她一看书,立kè

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话本流传开了,上面追查的时候,也是她先去给张缇等人提醒应对来着。

“与第三册情节相关?”秦姒好奇地翻了翻,“在什么地方呢?”

“这写的窦娥,乃是新科状元未过门的妻啊!状元郎一朝得势,先是与她退婚,再攀了高官的亲。而从那时起,窦娥家就厄运连连……”

听他这样扯下去,再过一个时辰,也触不到关键点。

秦姒合上书页,直截了当地问:“张大哥,你就直说吧,有什么问题?”

张缇笑笑,道:“前案被杖责而死的书生,与状元郎同阅一本古书,这本书就是从‘窦娥’家借出来的。去年她爹死在藏书阁内,主母疑是‘窦娥’所为,抓她见官……”

“嗯,明白了。”秦姒打断他的述说。

“东家会插手么?”

“待我读完再论。”将书卷起收进袖里,秦姒起身再望向街心,不出意料又见鬼鬼祟祟的人影。

张缇送她到楼下,悄声叮嘱说:“那女子在栋州州府判了秋后问斩,不知天子那儿是否已经落笔勾决。东家要救人,就这几个月时间,请务必赶紧。”

“前次对郭祥(揭状元后被杖毙的人)见死不救,为何这回,张大哥认定我会管那闲事?”秦姒摇摇扇子。

“东家对新科状元没想法,但他的泰山大人,又如何?”

秦姒闻言笑笑。

新科状元的岳父,乃是年迈的兵部尚书,也即她的顶头上司。

四皇子在四六之变中倒台,支持他的兵部尚书也随之势衰,老太后将自己的侄孙与秦姒安插入兵部,意图便是设法“劝”兵部尚书告老还乡。

他女婿乃是京官新锐,若此时出事,应该正合老太后心意。

但是,不好意思,秦姒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猜中想法。

她抬眼瞥张缇,冷然诘问:“张大哥此话何意呢?”

见脸色不对,张缇急忙解释:“作师爷的,自然要把东家的心思摸个六七成。不过若换成东家你,就算张某估错了,也是情理之中啊!”

“张大哥嘴甜。”

“嘴甜不敢当,说多错多是真。”张缇自嘲一句,随手在路边小贩的担子上买了个糖人,递与秦姒,“赠君麦糖聊表歉意,这才是口里有蜜了。”

“唔……”

以前备考的时候,秦姒最受不住张缇捎去的糕点诱惑,其中吃得最干净的,便是糖人。想了想,她还是禁不住诱惑,接过来,板着脸教xùn

道:“哼,多言卖弄,下不为例。”

尤其是在她被人跟踪监视的情况下。

“是、是。”

话说回来,跟踪能轻易进入兵部衙门,手法又这么业余这么笨拙,连她都能现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姒困惑半宿,以致第二天到衙门的时候也迟了一点点。

进署房,迎面居然挂着十来串风铃!

她吓了一跳,怀疑自己是否入错屋子,出门看看却又没错。再探头进去小心打量,她现屋角多了几盆矮矮的松树!

咦,这怎么回事?

秦姒越纳闷,挪脚进房内。她四下环顾着,移步到自己的案桌旁,放下公文。

随后立kè

觉案上堆满了书卷!

《穷秀才夜遇北山神女》、《琼林宴》、《抄而无死》还有昨天才看见的《窦娥记》——街头巷尾可见的新旧四册话本也好,老早就禁传的秽淫小册子也好,单单是绘画没有带字的也好……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谁放她这儿的啊?

秦姒这下吃惊不小,急忙扯了书柜上的罩布,把这堆书册一股脑包起来。

藏哪里好呢?左看右看,塞进橱柜里面,狠狠关上柜门。

屋里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不?

她提高警惕,桌前案下仔细找,却看见自己最宝贝的上等毛笔(包括御赐的贡笔),全都被丢在屋角!

猛回头,笔架上取而代之的是——

一架子惟妙惟肖的糖人。

第四节 暧昧是一种生活态度

秦姒端坐在席上,清点东宫抄写的字条。

“猥琐小人之举乃是一时糊涂,本宫知错绝不再犯,立字为证。”

这句话抄五十遍,让东宫记得牢牢地,如此方能纾解她的怒气。

昨日她被跟踪之人弄得心情大坏,取消了预定好的行程,还半夜翻覆睡不着觉,结果,居然是东宫这小子搞的鬼?

东宫殿的人手,是拿来做这种事的么?

不给他点颜色,他真能上房揭瓦了!

监国被她这么杀气腾腾地盯着,背上不免竖起寒毛来:谁说四姑娘温柔来着,只要在他面前,她就一副凶悍强势的模样。

可是,哪天不被她用眼刀剐的话,他好像还浑身不自在来着?

秦姒注意到他冒着泡泡的眼神,冷然道:“别磨蹭了殿下。快些写完,在下回府时候要是夜深了,长公主会忧心。”帛阳的忧心,可不是捧着灯幽怨望窗外那种,他是派人打着锣满街找那一型的,直接羞得秦姒不敢再犯。

想不到,她身为女人,还会被男人教导御夫术,咳咳。

“皇姑母是妻,本宫就不是你的夫君了?厚此薄彼……”东宫低声埋怨。

“这能比么?”秦姒哭笑不得。

“明明本宫比较有诚意……”

秦姒嗤之以鼻:“亲力亲为,才是诚意。”

东宫立kè

反驳道:“本宫也是亲口吩咐的!唉呀,好痛!知错知错知错!”不要掐人家的手背嘛!

此时,侍卫来传报,说刑部员外郎、即墨君求见。

“什么时候了,不见!”东宫蘸墨,头也不抬便回绝。

秦姒咳嗽一声。

东宫搁笔,和颜悦色道:“子音么(子音是即墨君的字)?让他进来吧。”

即墨大人也是去年才破格提拔到刑部的,论年纪,比秦姒还要小上一截。他进殿来,见秦姒在此,便暂缓脚步,不悦之色在脸上转瞬即逝。

他此时来访,为的是明日早朝的议题之一。

“听说圣上有意让监国自建东阁?”

所谓东阁,乃是指专属东宫的智囊团,元启帝的意思,是东宫年近二十了,除了舍人辅助之外,更需yào

培养自己的心腹。这也是做父亲的十分信任儿子,相信他不会犯上作乱,才会主动提出要东宫组建东阁。

当然,议题不必由元启帝自己提出。

今天散朝之后,他传了数位大臣到御书房——就是提前透透口风,秦姒当时也去了。

即墨君看了看东宫手上正忙的活计,决定不干扰后端正人格的工程。他转向秦姒,责问到:“陛下圣意未决的时候,秦大人为何没有出声反对?”

被质疑的人不答反问:“即墨大人当时并不在场,怎知在下没有呢?”

“自然是询问了在场大人。”

“那即墨大人以为,诸位股肱重臣出席,有秦斯参言的余地么?”秦姒微笑。

东宫摇摇笔杆,轻声插言:“……其实当时本宫也在的。”

另两人同时转头,对东宫笑道:“殿下请继xù

抄写。”

“喔。”

秦姒与即墨君到一旁去讨论,东宫趴在案边写保证书。

他竖起耳朵偷听二人轻声争论。

即墨君认为组建东阁是很危险的行为,而秦姒的看法则较为暧昧。她一向行事低调、立场模糊,不然怎能在太后、元启帝与帛阳之间活得风生水起?但是,这回她并没有暗示与即墨君相同的立场。

——四姑娘支持组东阁。

唇角悄悄勾起狡黠的笑意,东宫心情大好,哼起了小曲。

因为东阁是他私下对皇后提起,让后对父皇吹枕头风来的。

他确实也想要自己的亲臣,最好是能与朝中的官位兼任,这样就能避免再出现“舍人调走任职后不可再随意出入东宫殿”的问题。

当然如果能再从皇卫军里拨点人手,给他做亲卫军,那就再好不过了。

后一条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连四姑娘也不会赞同他的想法。

“秦大人,组建东阁实在是与陛下争威,绝不可附议!”即墨君的声音传入东宫耳中。

接下来是四姑娘的轻言细语:“圣意已定,并非我等小臣可议论的了。”

“明日早朝,便是议论的时候!出言反对的人选已备妥,秦大人,届时请务必声援!”

东宫听得一颗心儿悬了起来,生怕四姑娘点头。

“就半天时间,已经安排放心的人选——即墨大人的手段实在高明。”对即墨君那种命令的口吻,秦姒很是反感。她并不表态,只浅笑着给对方上软刀子。

“呵,过奖。总比明知事态严重,却无动于衷端坐家宅的好。”即墨君冷笑回覆。

东宫背上直冒寒气,再不出面干预的话,这两人就要笑眯眯地打起来了。

“本宫插一句,”他扬起笔尖,面对四道利剑一样的目光,飞快地强调,“只一句,讲完本宫就不再参言!”

即墨君瞥向别处。

秦姒微微颔:“殿下请说。”

将笔一搁,东宫正色道:“建立东阁,并非是为了辅助政事,用以接管邸报的审核事务,就足够了。”

“邸报?”

邸报原本是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这是通政司负责传的“内部刊物”,主要内容是皇帝的谕令、近期政事、官吏奏折,付印之后,派到全国各地的大小衙门,供相关官吏阅读。

因为总选择性地刊登政治信息,所以,邸报算是一份喉舌级别的刊物,而非单纯的通报公文。

以前,鉴于圣谕都由枢密院传达,故邸报的审核也是交给枢密院负责的。四六皇子之变后清算罪臣,枢密使中招落马,邸报的审核位置也空悬着了。

即墨君道:“原来殿下想从邸报着手,可是……”

东宫看着他,后似乎并没有松口的打算。

即墨君这边不解决,明天岂不平白多出个抗议的声音?而且还是从自家阵营里出的……

东宫再求救地看向秦姒。

秦姒接到求援视线,轻咳,摇着扇子说:“既然殿下心里早就有打算,又为何避着我俩,就算你信不过下官,也不能对即墨大人的赤诚之心视若无睹吧?殿下可知,即墨大人为你奔走,是怎样一个辛劳呢?”

没料到自己被推出来,又一顶接一顶的高帽戴上,即墨君一怔,随即稳住阵脚:“秦大人言重,下官惶恐不已。”

“讲实话而已,”秦姒笑道,“殿下的策划能否实施,就看即墨大人是否点头,这么沉的担子挑在大人肩上——秦某不曾言过其实啊!只是,既然殿下自有打算,即墨大人何不先与他商谈一番,再决定明日早朝的作为?”

转眼间,即墨君从据理力争变成了恣意行事,东宫偷笑着拾笔,继xù

抄写。

——装什么淡定?

秦姒瞥他一眼,俯身过来抽了笔杆,道:“殿下不用抄习了,都记在心里才好。即墨大人心中有困惑,得由殿下解才行。请来讲解东阁的人选与分职,听得令他赞赏了,才能过明早那一关呢。”

“嗯!”东宫胸有成竹地答yīng



即墨君尴尬道:“让秦大人看笑话了。”

第五节 两位值得依赖的爱卿

东宫殿没有女主人。

冒充秦姒坐上储妃位置的秦二小姐,与东宫相处得不好,现居住在丹华宫。

因此,当东宫召集起东阁的成员,需yào

举行商谈的酒宴时,秦姒就成为了操持宴会的半个主人。

在即墨君没有调到刑部之前,这是归他管的。两人的差别,太子舍人们不会当着即墨君的面评说,但私下里,还是会叽叽咕咕。

“幸亏即墨大人不再管理东宫殿,否则这一席又是清汤寡水,连油花都没几滴。”

“是啊,殿下每年都有银子使的,藏着掖着做什么?”

“还是秦大人好,多请了舞乐助兴。门面做得足,殿下脸上才有光嘛!”

即墨君恰好从回廊下走过,不经意听见闲言碎语,眉心暗紧,往主殿行去。

而东宫殿的另一角。

东宫的主人正在强烈肉痛,捧着监国的印章,死死不肯落到纸上。

“男子汉大丈夫就给它摁下去。”秦姒不耐烦地睨着他,“酒宴的排场是殿下自个儿要求的,现在该付银子了,就别磨磨蹭蹭。”

“唔、唔……”

东宫点头答yīng

,他可不愿意被四姑娘鄙视。

但是,眼前这个数字,比储妃在香容殿宴请众人时候更高!以后还是别玩这么大的好,铺张奢侈容易,回头见到账单就一个头大了,要是再被人弹劾弹劾,那真是得不偿失……

他苦着脸:“子音(即墨君)提过操办晚宴花钱,本宫还以为他是说笑。”

“即墨大人最不懂得的,就是说笑了。”秦姒回覆到,“殿下不是不明白,只不过呢,账簿没拿到你面前,你是不知dào

痛的。”

东宫嘟嘴,轻声道:“放肆。”不像呵斥,倒像嗔怪。

“这数目并非庞大,只是殿下少见了。”秦姒似笑非笑,别有所指,“兵部尚书宴客三日,每日每餐,都比殿下宫中的丰盛得多。听说不仅请了丝竹,夜里更有戏台呢。”

“是么?”东宫纳闷,“什么名头?”

“孙儿周岁。”秦姒道,“殿下也知dào

,老尚书的女婿是谁吧?”她一面说,一面慢慢地靠近东宫。

东宫不察,点头说:“嗯,状元郎近来风头正盛,父皇有意提拔,但碍于兵部尚书——啊!”他惊呼起来。

原来是秦姒趁他不注意,捉住他的手臂往下一摁。

顿时,账单盖上了红红的监国大印,他想赖也赖不掉了!

秦姒抽出单子,满yì

地勾起唇角:“哼哼,多谢殿下,下官这就先告退了。”

东宫伏在案上欲哭无泪。

——不带这样的……这分明是强抢,呜呜呜……

见秦姒出殿门,等候已久的即墨君迎上前,道:“殿下被秦大人惊吓了。”

“何以见得?”

指向秦姒手中的单据,对方答道:“上面的数目,虚夸了数倍罢?下官袖中的才是真zhèng

的账册。”

秦姒笑笑,突然一个转身,将账单丢进火盘里。

即墨君一怔,看着那卷文书被火舌舔食殆尽。

“秦某敢肯定,即墨大人身上没有内务府的账册。不过呢,这张单子,原本就没有必要留着。”秦姒说着,拢了拢袖子,告辞离去。

内务府的账册自然不可能在即墨君手上。

他虚张声势,不过是想讹秦姒一讹。谁料对方潇洒承认,又立kè

撇得干干净净,连罪证都烧了个精光,倒是把他晾在当场,尴尬不已。

即墨君看着秦姒走远,转身进殿内去。

东宫见了他,苦着脸说一场晚宴快把他的小金库搬空了,今年以内绝不能再随意宴客。他嘟哝道:“子音,你替本宫记牢,若本宫一时忘形,就以此提醒不可再犯,明白么?”

“是,殿下。”看样子这回东宫给秦大人吓得不轻,倒是好事,即墨君暗忖。

东宫沮丧地抬头,狐疑问:“子音,你窃喜什么?”

即墨君掩去颜色,肃然答:“殿下,是你多心了。”

后来十几日,即墨君抽空进皇城见东宫,都没碰到秦姒的面。不解之下,跟几名舍人提起,却得到答复,说秦大人最近确实没再入宫了。

即墨君有些坐不住。

东阁才刚刚开始运作,秦斯是东阁骨干之一,为何故yì

缺席?

他把通过核查的邸报反复反复地翻看,没有找到会肇事的文书。如果不是邸报将要致祸,秦大人为何避而不见?

百思不得其解。

恰逢东宫去丹华宫蹭过晚餐,抚着肚子回来,即墨君便问:“殿下,可知秦大人近几日在忙什么?”

“嗯?”东宫诧异,“她没有跟你说明么?”

“何事?”

“邸报的事情,先交给子音把关,秦晏(晏是秦姒的字)是奉旨出京了啊!”东宫说着,招手叫即墨君过去。

两人来到屏风后面,东宫低声问到:“子音,从京城去栋州,最快要多少时候?”

“六百里加急么?”

东宫摆手:“自然不是。”

“日夜兼程?”

“那也不能这样赶,就白天走走,夜里歇息着。”东宫挠挠耳朵,补充到,“是骑马的,不用租车。”

或许是那个租字提醒了即墨君,他怀疑地盯着东宫:“殿下,该不会又是想……”

“……”

即墨君沉了脸:“殿下,不是在下危言耸听。每回秦大人出京殿下都追着去的话,就算对方有再好的德行,也会觉得殿下令人厌烦的。”

“也就只追了一回而已。”东宫嘟嘴。

即墨君悻悻道:“秦大人之前也只被贬出京一次而已。”

秦斯不告而别的原因,即墨君能猜到。东宫死缠烂打的功力精进,如果告sù

他自己要去京外出差,结果一定是被扒住,要么不准走,要么带他走。

可谁敢带东宫走啊?

“于是她就瞒着本宫出远门了么?”

东宫叼着一粒甜杏,幽怨地望向大好的晴空。

他仅有两次逃家的经验,一回是即墨君所不知dào

的,一回是被即墨君带着大队人马追赶的。这两次“离家出走”,无论动机为何,最后的结果都是找到秦姒。

可不奇妙?

反正有东阁顶着,偷偷离开一个月又不会怎样——东宫眯起眼,欢乐地燃烧起来。

你敢给我开溜,这次拖也要把你拖回京——在东宫背后,即墨君也熊熊燃烧起来。

第六节 叫声娘子也不会少块肉

车轮碾过一块小石子,车身略微颠簸。

秦姒本在闭目养神,被猛然一颠,撞到车板上。“唔!”她揉着额头,换了个方向蜷身,阖上眼继xù

思考。

驾车的人回身,掀开了车帘,关切到:“东家,碰痛了?”

“无事。”秦姒睁开眼,疲惫地撑起身,坐正,“还有多久到镇上?”

“清晨时候打听得没错的话,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回答的人将马头往道边偏了偏,叹气道,“东家,你从出京以来就一直犯困,是怎么回事呢?”

“天太热了。”秦姒恹恹地答了声。

替秦姒赶车的是学馆的主人,举人张缇。

这回出京,是奉了元启帝的手谕,秘密调查案子。她原本只是让张缇帮忙找信得过的车夫,谁知张缇把学馆丢给别人,兴致勃勃地跟了来。

他想跟,就让他跟好了。

反正从皇帝那里领到的出差费就这么点银子,能节省自然是好的。

栋州是东边邻海的数州之一,地方不如长州的一半大小,每年倒是都会贡点稀奇古怪的东西到京里。秦姒也见过些,无非是珍珠珊瑚或巨大的鱼骨头(冒充龙骨)之类。有时候捉到畸形动物也送来,看得她只能摇头怀疑州官多久没升迁了。

有这样一名州官,再大的案子也会按在州府落判,只呈上去给京里批一下而已。像这回的案子,要不是有话本内容撑着,只看递上来的卷宗,是琢磨不出可挖掘的东西的。

其实,张缇能推测到元启帝的倾向,这证明他的嗅觉挺灵……

秦姒迷迷糊糊地想着有的没的,直到一抹清凉触及她的额头。

“东家,你在热。”

“是天气热。”她低声坚持。

张缇道:“东家,你这样急着赶路不行,到前面多歇几日吧。”

秦姒闭着眼,虚弱地撇嘴:“美人儿在狱中受苦,张大哥不忧心么?早去一日早给她个安心,要是大牢里出了意wài

,晚半个时辰也是追悔莫及啊。”

“还有心情说笑?”张缇啧声,“先去镇上请大夫看过再说。”

请大夫啊……

嗯?

秦姒一个激灵,顿时也清醒了许多:“不行!”男女脉象有别,这个这个这个……

“那就休息一日,退热了咱们再赶路。”

听这什么口气,还拿她当东家么?

再怎么忿忿,蝉鸣声却喧闹得秦姒一点也不想开口。她咕哝半句,睡迷糊过去了。

不知过去多久,她依稀觉得自己轻飘飘地浮着,睁眼见的是楼板,躺在席上,整个屋子仍在旋转。

……倒是不怎么热了。

“醒了?”

这个声音,不是张缇。

秦姒缓缓侧过头,看着说话的人。对方扑到她面前,欣喜地问:“现在觉得如何了?”

“……”

她眉头微皱,闭上眼,再睁开。

头更晕,连恼火都嫌乏力了:“殿下,你似乎应当呆在京城吧?”话一出口,声音细如蚊呐,她抿唇,悄悄清嗓。

东宫说:“这回出京是父皇答yīng

的,本宫把子音留在京里主持邸报了。”

“……”为什么第二句接着就解释即墨君的动向呢?秦姒脑袋沉沉的,没余力去想别的东西,她轻声哼哼:“殿下,你先出去。”

“咦?”

“先到屋外片刻……”秦姒的脸色微红,不知是烧的,还是怎么着。

东宫纳闷地退到房门外,合拢门扉。

抓紧时间,秦姒吃力地撑起身,将裹在胸前的白布层层解开,顿觉凉爽轻松,呼吸也顺畅得多了。再这么裹下去,病会不会好她不知dào

,会掖出痱子来倒是真的。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躺回席上,将薄被扯回来盖住自己。

“殿下,可以入内了。”

像耳语一样的话音,不知东宫能否听见?她想着。

没等她躺出个舒适的姿势,东宫就已经推门往里张望了。

“听说四姑娘向栋州出,本宫便一路追过来,幸好在镇上遇见张举人,否则必然错过的。”他进室内,一面说,一面倒水。

秦姒撑着额头:“还在镇上?哪个镇?”

真晕头了?东宫好气又好笑:“离栋州还有几天路程,急不来的,先喝水。”

他说着,想扶病人坐起,伸臂比划几下,不知从哪里下手。从小到大,他可没做过这种服侍人的事啊,而且女子的脖子那么细,稍微用力去扶的话,要是断掉怎么办?(你想太多了,真的。)

“放这边吧。”秦姒也不习惯被人触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用指尖轻点席面。

“四姑娘,你病得不轻。”

“哪里,好多了。现在什么时辰?早的话,收拾收拾预备上路吧。”

东宫不赞同她的看法,抬手摸摸对方脸颊:“还烫着呢,本宫让人去请大夫好了!”

秦姒摇头。

东宫知dào

她在顾忌什么,想了想,低下头来,悄声问:“父皇的谕令在何处?”

秦姒往室内扫视一圈,指向窗边的包袱。

东宫又问:“是写明遣秦晏一人调查么?”

“嗯。”

“你我二人长得有没有相似的地方?”

相似?

往大了讲,都是双耳双目,往细说,没可能认错。

东宫问这个作甚?秦姒疑惑地看着他。

“那,栋州可有谁曾经见过秦晏?”东宫兴致勃勃,眼里简直要放光了。

“无啊……”秦姒闭上眼,突然又睁开,“殿下,你该不会想——”

“不成么?”东宫顽皮地露齿一笑。

秦姒正色喝斥:“胡闹,不行!”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为何不可呢?”东宫抓了包袱过来,得yì

洋洋地抱在身前,“从现在起,这个就归本宫了!”

“别闹了殿下!你对案子根本是一无所知,怎能假冒在下之名呢!”秦姒急忙撑起身。说完,一阵头晕目眩却又袭来,她只得趴回枕上歇着。

东宫见状,也不敢太闹到病人,回身来替秦姒擦擦汗,嘟嘴:“一无所知又如何,本宫认真翻看就是了。四姑娘不也是从卷面上看见的?”

“可是……”可是你不明白元启帝的想法啊,这不仅仅是办案的问题。

东宫取出卷宗和话本、手谕,拍板道:“就这样决定!本宫来办此案,有疏漏之处,就请娘子指明了!”

这娘子二字真顺口。

秦姒有气无力地瞪他。

现下头晕眼花,拿他没办法,等身体好转再收拾这小子……

闭目休歇,她耳边悉悉索索的是东宫翻动纸页的声响。后粗粗翻过卷宗,遂提了话本到窗边坐下,一面观看,一面轻声念诵。

平心而论,写话本的人,文笔蛮不错。

东宫按捺了意气急躁的性子,低吟浅读,出的嗓音也是不错。只是,这欣赏的机会太难得,通常能听见的,都是他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腔调。

秦姒的心一向很定。

呃,被东宫气到虚脱的时候除外。

此时,她听着东宫的轻言细语,觉得他的声音与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混到了一起,慢慢远去了。然而又有软绵绵的东西包围拢来,磨蹭得人心神舒畅。

她又睡了一会,睡得很沉,连突兀响起的蝉鸣声也没能吵醒她。

第七节 对牛弹琴也是情啊

换上女装,这回没理由拒绝大夫的看诊了。

秦姒眼一闭,将黑糊糊的药汁一口气灌进肚里。

她瞥向东宫空落落的双手:以前劝东宫喝药的时候,碟子里总有几块糖来着,现在换成她病了,东宫却并不认为她需yào

这种哄舌头的东西。

好吧,她确实是不需yào

的,只是觉得不公平而已。

打走闲杂人等,东宫掀开熏香炉的小盖,瞅瞅里面的几片叶子。

“一点效用也没有。”他埋怨。

宫里驱蚊是用研磨压饼之后的香,民间暂时还没有用上那种高档货的道理。偏偏他听见蚊虫在身侧飞舞就心烦。

秦姒指指屋顶:“放帐子下来吧?”

“不。”东宫想也没想便拒绝。

怪人,秦姒暗想着,问:“殿下,这回出京,你带了多少皇卫呢?”

“十人。子音说少于这个数,他不会答yīng

了。”东宫笑嘻嘻地回答,“都交给张举人安置去了,你别说,你家师爷还真挺有本事。”

“那是当然,否则,在下也不会请张大哥随行。”

没提到还好,一谈到让张缇陪同,东宫的脸就垮了下来。“孤男寡女总是不妥。”他哼了哼,坐到秦姒身边来。

“殿下,现在你我,不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秦姒微笑,“若是皇卫大哥传了出去,你让四姑娘的脸往哪里放?”

“快些嫁入皇城,不就成了?你我本就是夫妻,共处一室才理所当然。”

东宫说着,拆开卷宗的封线,选出两页案纸:“四姑娘,你来看。案子明明白白,审得也并无不妥,父皇让你下栋州,是要查什么?”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就斜了过去,几乎要靠到秦姒肩上。

却见眼前白光一闪,秦姒出手如电抽走了他指间的纸张,顺势卷着薄被躲到席子的另一端,摆明了拒绝被吃豆腐。

飞快扫过几页记载,她心底有数,对东宫解释到:“殿下请看,这里是县里初审,这张的则是州府审案记录,两相比,有何不同?”

“有什么不同吗?”东宫并不看她递回的案纸,只将话反问。

秦姒道:“人证不一样。”

“哦?”

反正你是坐着等我分析就对了。秦姒腹诽着,微笑讲解:“第一回县衙审案时候,去的人证较多,这里能看见的姓氏有六个。卷宗袋里有分别的证词和手印。而第二回,去的人证就减少到了两人,这两人的证词包括了从另外四人处听说的部分。”

“有不能赶到州府的人,那就凭画押的证供,也能作算。”

“可殿下,这四位没有到场的人证,其中有绝对应当出现在堂上的啊!”

“谁呢?”

白纸黑字写着呢——你当真是把资料当故事看不成?

秦姒无奈:“正是死的正妻与妾室。即使妾室不得入场,正妻也是应当出现的,因为提起诉讼的正是这位夫人。”

她将递过去的两份记录收回,耐心解释到:“州府的复审是以非公开的方式进行的,但仅有疑犯与两名证人,并无原告到场,并且卷宗袋里,没有列出原告不到的理由。这一点岂不奇怪?告状未出席申诉,难道不应择日再审?或是州府急于落判,潦草为之?”

东宫插言:“即使行为潦草,也不构成重审的理由。”

“理由是圣上疑心有误,决定将犯妇押解上京秋审。”这个理由摆出来,绝对无人敢非议。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疑犯从栋州大牢里押出来,带到京城去做文章。

难得有整倒兵部老尚书的机会,不可错失。

秦姒进一步解说道:“殿下你看卷宗袋内,县里的过堂记载,是否每份的墨迹都均匀如一?这证明其口供并非实时笔录,而是事后撰写。”

她顿了顿,补充道:“又或许是事前撰写,那情况就更为恶劣。届时,问过疑犯,就能明了啊!”

说了一通,却没见东宫吭声。秦姒转眼看着他,现他正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脸。

“殿下,回神啦!”她没好气地叩叩席子。

“啊?……哦。”东宫这才眨眨眼,歪着头看看别处,但他很快又回了头,轻声说,“本宫觉着,秦晏侃侃而谈的时候,最是好kàn

。”

他的称呼又变了,从四姑娘变回秦晏。这二字来历长久,更是以往天天挂在嘴边的,在他看来,更能触动四姑娘的心弦。

秦姒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佯怒斥道:“殿下,我在讲正事!”

“本宫也是说正事。”东宫一本正经地回答,“可惜秦晏不爱长篇大论,否则那得多么赏心悦目?”

“你……”秦姒无力地摇摇头,“殿下,就算我胆敢对你指手划脚高谈阔论,你听得进去么?”

东宫无耻地惊奇道:“本宫欣赏美人而已,与你谈论的内容有何关系?”

一个竹枕头飞了过去。

要不是他反应够快,这玩意砸中脑袋可痛着呢!

“敢情方才我讲那么多,殿下是一点也没听进心里?”河东狮暗暗磨爪子。

东宫无辜兼厚颜地微笑:“非也非也!只不过,有没有听进,那都是无足轻重的。有娘子在侧,什么案子破不了,什么漏绽现不了呢?”

“还贫嘴!你——”秦姒抱起被子想给东宫丢过去,却一阵眩晕趴在了被子上,“唔……”啊呀呀,晕。

“哈,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

东宫幸灾乐祸地逃开,躲到案桌后面。

秦姒不管他,自顾自搭在被卷上喘气。

看了一阵,东宫眉头拧了起来:“难受么,要再把大夫叫回来不?”他倒还存了点心思,怕秦姒是讹他的,靠近得小心翼翼。

其实秦姒哪有那么贪玩来着,人家真的是提不起气了。

东宫蹑手蹑脚地接近她,轻轻用指背碰对方的脸,终于觉病人确实是又蔫了。

“啊,快躺好!再睡一会儿!”

到这时候,他倒希望她是假装难受的了,就算捉着自己痛斥一顿,也比病怏怏地软在榻上强啊。

扶四姑娘躺好,他又笨拙地展开薄被覆在她身上,前后看看,没有被物件硌着压着的地方,这才安心了些。

没静下来多久,他便又蠢蠢欲动,悄悄俯过身去。

“四姑娘,”他轻轻地唤,注意着她的神情,嗯,是睡着了的吧,“四姑娘?”

警惕地抬头看看窗外门外有无人影,东宫抓紧机会,凑近了打量她。

没有胭脂味道,要是离他宫里那位假太子妃这么近,他早就被各种花香粉香给淹没了。四姑娘的脸干干净净,睫毛不长也不会翘起。眉型软软的,就像她的脾气(你那是误会),但眉色却并不淡。她面上的寒毛短短的白白的,没有用花膏精油之类的东西抚平,反倒显得绒嫩可爱。

不过,病中的人粉唇上失了水分,干燥起皱……

当他现的时候,他的指头已经沿着她的嘴唇,划过半圈。

怦怦。是有人上楼梯的声响?

东宫飞快缩回手,做贼心虚地坐正。瞥向门扉,靠内的门窗上没有映出人影,那个突然在耳间鼓动的响声也消失了。

是多心吧。

他缓慢回头,瞄了瞄四姑娘,突然决心下定,飞快地倾身在女子脸庞上偷得一吻。

果然,没有吃到花膏与红粉的味道,很干净。四姑娘与宫里的女子,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怦、怦。

东宫将原本拢着自己袖子的手往上移了移,按到心口上。

莫名的雀跃之情,比看到最精悍的名马更加激动人心。他说不出是为何,只知dào

这趟出京是再正确不过的决策。

他美滋滋地拾起扇子,啪啪地给病人扇着风,心里不免高呼:快醒来,快醒来啊!看本宫在替你打扇哦,感动吧?

其实,秦姒醒着,就想看这家伙能玩什么花样。

眩晕与胃部的不适,使她对东宫的登徒子行径一点好印象也没有。

病体尚未痊愈,她真是没什么气力咆哮他,但不咆哮之,又似乎实在让人气不过。罢了罢了,继xù

睡。先记一笔,以后有空再给东宫端正人格!

唔,凉风?

不错,很适合睡眠……

于是她真睡着了。

所以,东宫殿下,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请继xù

献殷勤、挣表现去吧。

第八节 一路风光皆是妙

清晨的风凉爽得带了寒气,对病人来说,不算是好事。

在皇卫将士的注目下,东宫抱着秦姒下楼,一路小心地来到车前。他拗不过后的强烈要求,不得不在她尚未康复的情况下,下令启程前往栋州。

张缇候在马车前,乍见秦姒是女装打扮,暗暗吃了一惊。

他偷看秦姒的脸色,随即开口招呼到:“少东家,少夫人,这就启程么?”

少东家?

这么算起来,莫不是直接将皇帝当东家了?

秦姒黑了半张脸,另外一半埋在东宫的肩窝里。她对这样亲昵的接触是挺不爽的,不爽也没办法,总不能当着皇卫的面拒绝,让东宫失了颜面。

平时在东宫殿那帮熟人面前,她没少令监国跌价,但在外边的时候还是挺注意的。

因为东宫殿里面,众人都知dào

她位高权重,说话有分量。

而在外,东宫受人小觑,则会导致跟随东宫的人全都被看低。所谓一损俱损,又所谓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逞口舌之快坏自己威风?秦姒可不是傻子。

“冷吗?”

见她突然更紧地贴近自己,东宫轻声询问。

秦姒摇摇头。

东宫扭头,对皇卫们说:“秦晏走的是水路,我们是追不上的了,幸好遇见秦四姑娘,也不算白赶这么紧的路。请各位随护在车前后,上马,往栋州出!”

唔?

秦姒偷瞄四周,似乎缺少一匹马?

莫非……

东宫将她安置到车内,随后,美滋滋地一躬身,钻了进来:“来,本宫与四姑娘挤一挤,也方便沿路照料啊!”

“吓?”

——我才不要被你照顾,笨手笨脚不说,还动手动脚!

秦姒欲哭无泪。

好挤、好挤。

车里几面畅风,还不算热,可是,这连转个身的空间都没有了,更别提像前几天那样蜷着身子打瞌睡。

“好窄小的车喔。”听,东宫还抱怨咧。

民用的小马车,哪里有皇室的那么气派?想也知dào

嘛。

“殿下,这车内确实狭窄。”秦姒刻意病恹恹地说,“为免让殿下受委屈,我这就下车步行吧。或许凉风吹一会儿这病就烟消云散了,也说不准呢。”

话的意思很明显了,要是东宫听得懂,他就该知趣,自个儿下去找匹马骑,别来跟病人挤。

可东宫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反倒热热络络地靠过来:“四姑娘说哪里的话,能跟你挨得这样近,再大的委屈本宫也能忍!要不,四姑娘有什么法子讨本宫欢心的,使出来,本宫便不计较这点小事了。”

——你自己要挤上来的现在算我的错?我还怕你计较了?

“不识相”会不会传染,秦姒不知dào

,但面前这人厚颜,她是明了的。

装作看窗外,东宫偷着空往她这边蹭。

她悄悄往车厢边上让,刚挪了两下,就现袖子被后压住了,还压得牢牢地,牵扯不出来。

她在心底啧了一声,见东宫盯着窗外,便用指头捻住衣袖的边角,借着马车的摇晃,一点点地将布料往外拉。

此时,车轮恰好经过一处凹地,整个车厢往她这边斜了一斜。

只听啊地一声,她的指头被东宫摁住。而且还不是轻柔地温和地按过来,是他一下子被摇晃惊到,随手往旁边一撑,毫不客气地压下来的!

“……”

好痛,还不快松手。

东宫回眼看她,再低头看看被按住的柔荑。他突然咧嘴,毫不迟疑地将她的手捉了起来。

“觉着挤么?”

他何时这么善解人意了?

秦姒狐疑地盯着他,点头:不仅是挤得厉害,更有甚,你不知dào

你压住我的袖子了?快松开啦!

当然她不会急着抱怨,先等东宫的下文。

“本宫也认为,这车里坐两人实在是不够宽畅。”东宫装模作样地抬头四面望望。他的动作让秦姒觉得是有啥阴谋正在进行。

“不如这样!”东宫兴致勃勃地凑近,忽然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咦?”

转眼之间,她就坐在了他身上!

这这这……秦姒眼前彷佛立kè

出现了曹少师的戒尺!

生怕被张缇听见,她急忙轻声道:“殿下,这成何体统?放我下去!”

东宫一手揽住她的腰,得yì

洋洋地说:“不成,太窄了,让你坐到一边,只会两人都挤个够呛,不如就这样吧!”

秦姒一阵头晕,好不容易养出来点精神,可别又被他给气蔫掉了……

她悄声说:“这样实在不妥,殿下是天朝储君,除了天子,还有谁能压在监国之上?单是想想,也不可的。”

“好罢,那换你在本宫之下?”

“绝对不行!”秦姒吓了一跳,且不说自己会不会被压扁的问题,光是这个姿势就足够令人浮想联翩了啊!要是再擦枪走火啥的……

可看东宫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往下作的方向联想的意思。

“曹少师不在,四姑娘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他一脸理所当然,“既然都在皇城之外,你就当做是三公子与四姑娘踏青来了。亲昵些许,逾礼些许,又怎样?”

“不成!”

见她态度坚决,东宫也只得让步:“好罢好罢……”将她送到一旁坐下,但他仍是拉住她的手的。

秦姒暗暗不爽:什么叫做逾礼又怎样,真是……

被吃豆腐的是她,吃大餐的是他,他当然欢迎了。

为什么古人都比她还不把礼法当回事的?

她郁闷地坐在车窗旁,起初还坚持方向,哪怕被车板磕磕碰碰也不倒向东宫那边求个安宁。可时候一长,困意渐渐袭来,人就不见得能管住自己了。

于是在午后停车歇脚的时候,张缇掀开车帘,便看见他俩依在一处睡得甜甜蜜蜜。

顺便说一声。

在熟睡中,东宫不知不觉被秦姒抢占了大半的位置,以致蜷成一团给她趴。

醒来后,秦姒是神清气爽,东宫则对自己全身酸痛的原因纳闷了许久。

这是后话,咱不提也罢。

第十节 深不可测

袋子口没有系回去,随意掩了掩,对方再抓一把沙沙作响的东西铺上麻袋顶部——似乎是稻草。那两人议论起今年整日不见一滴雨,干热得离谱,边说边往门口去。

秦姒静静地等着,一听见房门关拢的声响,立kè

挣扎起来。

唔,手腕上有两圈麻绳,牵过去捆到背后,脚踝也绑了个牢实。

……不妙了。

她扭了几下,吃力地抬头找到袋子的开口处,从那里钻出去。刚探出头,便失去平衡,连人带袋子一起从稻草堆上滚了下来。

“咳、咳!”呛得厉害,不敢出声,她借着手肘的活动,慢慢从麻袋中脱出。

刚坐起身,突然听见房门嘎地一声响!

门开了!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大步迈入屋内,手里提着尖刀!

对方略略扫视,现了企图逃跑的女子,一愣,随即瞠目呲牙,杀气腾腾地将刀刃往自己衣袖上抹了抹,朝秦姒走来。

※※※

“还没找到?不是张贴告示了吗?”

啪地一声。瓷杯被摔到地上,碎作几片。

东宫撒过气,又翻了个杯子起来,往杯中汩汩倒水,一仰颈喝个金光。

城里各铺面挨间去查问过,都说有看到过秦姒,但是看见她的时候,她正与东宫一道漫步。问及她单独一人时候的情形,却没人知dào



转眼过了一天!毫无音讯!

“本官就不信,一大活人在你城里能平白消失了不成?”他指着知县,吓得人家急忙表示这就再去盘查。

张缇说:“会不会已经出城了呢?”

知县忙不迭地点头:“对啊对啊!秦大人,要是已经出城了,这下官也没地方可找了呀?”

“哼!”东宫就着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扣,“人是在你县里丢的,要有个三长两短,小心你项上人头!”

“这——”

就算是治理不严,这么个罪名也不至于就要知县的脑袋吧?对方诧异地看着东宫,呃不,是看着京里来的秦大人——他有什么权力,说要朝廷命官的性命?

他求助般望向总打圆场的张师爷,却见张缇悠悠然转了个身,不看这边,意思摆明是不想再多话。

该对“秦大人”再三赔罪,还是出言顶撞?

这位大人对他的态度实在太恶劣,让人气不过啊!不过是高一级罢了,又非是吏部户部工部的官员,管也管不到自个儿头上,他干嘛要活受这窝囊气?

知县老爷脸色从白转黑,满腹都是牢骚,正当作之际,一名衙役飞快蹿进花厅,附着知县的耳朵密语两三句。

知县听了大骇:“还不快喊停!带本县去啊!”

张缇上前拦住他们,询问:“请教大人,有四姑娘下落了么?”

被拦住的人心虚地抬手擦拭冷汗。“呃、这、唉,你们同去罢同去罢,见了就知dào

!”胡乱招手,一行人忧心忡忡地跟随衙役,前往城内东南角。

东南角的建筑是道院,后院搭了高大的石屋,石屋中间是两人高的木屋,木屋四周挂着幡。数十名术士打扮的人围坐在木屋周围,见知县等人入内,纷纷露出反感之色。

“秦大人,这是镇舵江王的地方。”知县转身,对东宫解释到,“当今圣上一统天下之前,栋州之地是由两个属国占有,此地求雨向来是祭拜舵江王,所以……”

“你只要说四姑娘在哪里!”东宫打断他的话。

张缇问:“舵江王,是河神么?”

“嗯。”

谈话间,方术士装扮的人已经围了上来,跟知县交涉,要求闲杂人等退出祭祀的庙宇。

东宫斜眼看着一帮子人磨嘴皮子,随手抓了挤到身边的人,问:“喂,那木屋子里有什么?”

“舵江王就在里面!”

舵江王长啥样,东宫是感兴趣的,但是再感兴趣,也比不过弄丢了娘子的忧心,他接着问:“你们有没有看过这个姑娘?”话音未落,张缇应声展开秦姒的画像。

被问及的人,齐刷刷地摇头。

弄错了么,耽搁时间!东宫转身就要往外去,又被知县叫住,后迟疑说:“秦大人不妨再逗留片刻……”

“究竟是怎么回事!”东宫不耐烦地回头,看知县吱吱唔唔的模样就来气,他想了想,指向木屋,“开门!本官要查看人是否在屋内!”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不可啊!祭品尚未送到,擅自开门的话,舵江王会大怒!”“万万不可啊!”

东宫星目一横:“什么祭品?”

对方数十人,这下又都不吭声了。

“什么祭品?几时到?”再三喝问,就是没一个答复,“知县何在?统统给本官抓回去审!”

“这……唉,下官早有劝说,让他们不要闹这样的祭拜了,可是……”知县在一旁絮絮叨叨,冷不防被东宫掀到人群里,抬头只见东宫径直往木屋走去!“秦大人,不可开门,内中有怪兽啊!”

怪兽?

东宫疑惑,当下抽剑在手,提腿猛然一踢,将木屋的门踹开!

一阵阴风狂啸着刮过他耳侧,彷佛这并非狭窄的小屋,乃是空旷森冷的洞穴!

实jì

上,确实如此!

出现在东宫面前的,是一口井,井沿宽畅得古怪。

井旁有粗大铁柱,锈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铁柱底部绕着厚厚几圈铁链,链子的每一环铁扣都庞大得一人不能合抱。这链子一端拴在铁柱上,另一端则垂入井口之中。

方术士叫嚷着要冲进来,被皇卫挡住。

两名皇卫执火把进木屋,东宫跟在后面,张望屋内有没有秦姒的踪影。

但屋里没有别人。

——井里有什么?

他的视线回到屋子正中,示意一名皇卫将火把丢了下去。火光一闪而过,只见那锈迹斑斑的铁链直直地深入古井深处,直到火光越来越小,被黑暗吞噬为止,他们也没有看到铁链的尽头,以及古井的底部。

东宫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袭来,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他突然听见古井深处传来汩汩的声响,继而变成隆隆的闷响,并且这响动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什么巨大无比的东西,正沿着铁链飞速地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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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拿她祭河神吧!

“殿下当心!”

随同进入屋内的皇卫立kè

将东宫拉住,匆忙退出木屋门外。

术士慌张地合拢屋门,往门板上猛贴符箓。

一时间,众人只听呼啸风声在屋内四蹿,木板缝隙间透出的,全是潮湿腥咸的气流。

东宫惊魂未定——井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此时,知县与方术士的长在一旁争执,前要求立kè

停止祭祀,而后坚决不同意,声称县衙向来默许此事,今年更是大旱,无可能终止仪式。

东宫挤过去问知县:“祭祀与四姑娘何干?”

“这、下官也只是猜测……”

张缇也挤入人群,冷着脸问:“县老爷猜测为何呢?秦大人率诸位皇卫军士前来,可不是替您做戏的!”

知县老爷犯难,猛甩袖,一口气道出:“唉!下官是忧心,秦四姑娘被捉来做了祭祀牲品啊!”

“胡说!”为的术士立kè

高声反驳,“我们从来是选自愿的年轻男女!没有捉外乡人的事情!”

“前年的又怎么讲?莫以为本县当真不知!”

争执期间,从道院门外陆陆续续进来了些县民乡亲,有穿绸缎带家丁的富商,也有扛着菜担子的农人,个个手上捧着花朵或糕点,似是为参加祭典而来。

见殿内明晃晃地站了一排朝廷将士,连知县与衙役也在场中,众乡人惊惧不已,交头接耳。

“县老爷莫要无事生非!本县的舵江王祭,十年前上报朝廷知dào

,又是礼部批复过的,并非你区区知县一句话就可以取消!”眼看时候拖延,为的方术士出言不善,出手将知县推开两步,径直走到殿门处,示意参加祭礼的人群入内。

人潮欢喜地涌入——就像任何一项热闹祭典那样,大部分人是将之作为节日来看待的。

“你们……”知县气极,回头求助般看东宫。

东宫不假思索道:“闹动无益!本官也在旁观看,等他们把牺牲带出来,就知dào

是不是要找的人!”

“对极了,少东家英明。”张缇附议。

他们来到这里闹场子,不过是因为知县的猜测而已,如果这位知县是听说祭典举行而愤nù

,要借他们的人力来取缔之呢?这可与东宫一行无关,他们也无权干涉宗教活动,莫名其妙做了打手与标靶,那就不值了。

如果这些妖道真是捉了四姑娘,那东宫届时喊停,才能算是师出有名啊。

衙役焦急道:“可是!为了不让祭品挣扎乱动,在带出门之前,就要先断四肢的!而且到了会场,丢下井去的时候还要断咽喉,不然惨叫起来舵江王会勃然大怒啊!”

“什么?”那还了得!

看看东宫,张缇当机立断,转身去找方术士要求提前查看祭品,却被告知祭品尚未送到,所以祭典不能按时开始。

再往下追问,得知去接牺牲的人已经出门,目前未归。

“此人要去何处呢?”

“向来是由他联系,没别人知dào

祭品从哪里来!”

正说着,突然听见道院外传来欢呼声。

一辆牛车缓缓驶入,沿路人群忙不迭地将花掷到车顶上去。车厢内是个的大铁匣子,眼看着装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驶到殿外,牛车停下,驾车的两人搬了铁匣,一步一停地往殿内走。

东宫箭步上前:“站住!打开让本官看里面是什么!”

对方吓了一跳,本要怒,再看几名皇卫军恶狠狠地瞪视着自己,不知来意,满脸便都是莫名不解之色。

其中一人吞吞吐吐地说:“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这个是舵江王的……”

见祭品被拦下,观礼的人群往殿门处移动,不友善的视线直指东宫一行人。张缇上前道:“二位,可有见过一名十七八岁的姑娘?个子不高,穿的是赭石与留黄二色。”

抬铁匣的人脸色唰地变白,腿脚都快要软到没骨头,连带着匣子也晃了两晃。

可疑!东宫心神顿乱,此时他又嗅见一股奇怪的味道。

嗯?这个气味是……血?

再仔细看,由于倾斜,铁匣一端开始滴落猩红液体,而匣子边角上挂的饰物,可不就是秦姒所戴的玉佩?

那、这铁匣内血淋淋的、真的是她——

他的脑袋像是被人用撞钟木狠狠地舂了一下,轰地一声,头晕目眩,连四周与地面的距离感,都不能分辨了!

张缇突然抬袖,用扇柄搭上东宫的手臂:“少东家?”

一语惊醒,东宫立kè

拔剑,厉声呵令:“放下手里的东西!来人,把这二人抓起来!”

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抬祭品的两人便被皇卫制住,反手重扣跪倒在地。

观礼众人哗然。

东宫甩甩头,定睛看向那铁匣,提剑往匣子上的玉锁斩去!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三公子,请住手!”

这喝止声宛如天籁,众人皆将视线往声处转去。而东宫则是一愣,一大愣,一僵直,重重地闭眼,再抬头往出声的方向看去。

只见众人自觉让开道路,秦姒抱着一个包裹,悠悠然地,向殿门处走来。

“三公子,你身为朝廷命官,应当替百姓祈福才对。就算是忧心祭品是否足够,也别开那铁匣,否则是对神明不敬呢!”女子高声道,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东宫这才好像活了过来。他把剑一丢,三步并作两步,奔下台阶,径直冲到秦姒身边,一把将她抱住,搂得紧紧地。

围观诸乡民又是一阵大哗。做母亲的连忙捂住小孩的眼睛,让不要乱看。

“究竟怎么一回事啊?”东宫泫然状扒住秦姒不放。

秦姒笑:“过会儿再慢慢告sù

三公子,你得先下令放人才行,乡亲们都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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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肉包子打坏蛋=v=

眼看着那两人将滴血的铁匣抬到木屋外,东宫不安地拉住秦姒,在她耳边悄声问:“铁箱子里是什么?”

秦姒带着东宫到人群外,解开包袱皮,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一堆包子。

因为东宫方才热情地扑了过去,包袱夹在两人中间,被挤压得不成形状,这会儿,包子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肚破肠流的模样。

“来,这个没被三公子压坏,吃吧。”

秦姒捡起一个递给东宫,触手之处,这包子还是温热的。

“……咦?”东宫捧着,一脸莫名。

张缇上前,道:“少夫人好兴致,还有空做——唔!”秦姒随手一塞,拿了个破皮包子把他嘴堵上。

“各位皇卫大哥辛苦了,也来吃点。”

于是一行人站在祭典会场角落处,带着满头雾水,呆呆地啃包子。

秦姒擦擦手,笑道:“这肉包,是用多余的祭品制成的啊!”

“噗!”张缇最先喷出来,忙不迭地问,“人、人肉?”

原本没想那么多,被他一提醒,东宫的小脸也白了,嘴里的东西搁在牙上死活嚼不下去。

秦姒无辜地回望张缇:“张大哥,我是指包子皮儿啊——你想哪里去了?”

原来当时装车的人提了刀进来,秦姒已醒,嘴巴也没被堵上,立kè

与之讲条件。

既然对方能为价钱耿耿于怀,那许诺一个更高的价格是绝对有效的。而且,这种情况下,要对方完全折服于自己的演说,先就是祛除后顾之忧,于是她提出了东宫所冒充的身份,保证秦大人事后非但不会追究对方的责任,更会重金酬谢。

但要拿去做牲口的人怎么办呢?

原本人贩与买祭品的人商量,想换做买一名村姑顶替。秦姒问过执行步骤,再问过舵江王的事迹,提议做假人替代,于是便赶制了一个面捏的假人,与切断脖子的鸡、半只生猪一道放进铁匣里。

在对方布置匣子的时候,秦姒便拿剩余的面和碎肉去做包子,上屉蒸了蒸。

东宫听了后怕道:“要是别人翻悔怎办?既然脱身,为什么不回客栈?”

“三公子以为,那就叫做脱身么?”

秦姒笑了笑,一直有人看管着,生怕她是虚张声势见隙逃了去报官。她也是没办法,才动用自己的玉佩啊。

“少夫人是说那一块?”张缇惊讶到。

“嗯,就是让你请人放置药粉在内的那玉佩了。”

那块挂在铁匣子边角上的玉佩?有什么玄机?

东宫纳闷得很。

此时,突然听得会场中央传来惊呼声,众人陷入纷乱,一片嘈嚷。从乡民的议论中,可以得知,是那两名扛匣子的人突然倒地不省人事了。

“玉里面是蒙汗药。”张缇说着,低头看了看吃掉一半的包子,默默地再咬一口。

在离东宫等人不远的地方,一名中年男子也晃悠了几步,栽倒在地。人们赶紧从他身边散开,深怕是什么恶疾在传播。

秦姒瞥了一眼,说:“那是方才押着我来会场的家伙,皇卫大哥们可以动手捉人了。”

“少夫人不是许诺不再追究么?”张缇问。

“贩卖与轻贱人命,哪里是我说放过、国法就会放过的?如果三公子执意将他们绳之以法,我也无力制止啊!”秦姒偏过头去问东宫的意思,“三公子意下如何呢?”

东宫坚决地回答:“当然要严惩!”

秦姒颔,莞尔一笑:“呵,三公子说的是。”

看看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犯人,张缇咋舌:“……张某以后可不敢吃四姑娘煮的饭菜。”

“哦?三公子手中的食物没有掺药,可以放心食用。”

啥?“那张某手上的……”

“试过便知啊。”秦姒哼了哼。

会场散过,县衙的差役捉了尚在昏迷的另外两人,押送到衙门去。秦姒等人跟随知县与一干方术士,回堂上录供留案。

作为物证的玉坠扇子放在案桌上,秦姒随手拾起,倒是有些不舍。

听张缇说完扇子是怎样找回的,她道:“还捉了一人吧?”

“嗯?”知县诧异。

秦姒遮了遮脸,不让对方直视,转头继xù

问:“张大哥,你说这扇子是给人捡去,要入典当行的?”

“对,一个乞丐。”

“拾到的人在哪里呢,可别让他跑了。十有**,那叫花子也是人贩一伙。”

“哦?此话怎讲?”

秦姒道:“折扇本不适合女子使用,我也只是借了兄长的爱物把玩,当时别在腰上,想掉落也是困难。而人贩子爱财,五十文都斤斤计较,三公子你说,他能放过这么值钱的玩意?”

知县点头:“有道理。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办?”衙役领命去了。

见再没别的事,秦姒拉了拉东宫,两人转身带张缇离开花厅。临到衙门口,被追上来的知县与师爷叫住。

“秦四姑娘在小县受惊,可否由本县做东,备一席粗茶淡饭致歉……”

秦姒捉着东宫的手,在宽大的袖内,比划了几下。

“不必了!”东宫回身,抬起下巴高傲地说,“本官奉旨出差,在你这弹丸之地耽搁时候久了,圣上怪罪下来谁吃得起?案子你判,回京之后,本官会留意你递上来的文书!若有一丝包庇纵容,哼!”

“是!下官知dào

!下官知dào

了!”

出了衙门,东宫好奇地问:“为何催着离开?”

“我们毕竟人数不占优,在县城里又正是集会日,这么一闹下来,还不赶紧走,是要等着犯了众怒被报复么?”秦姒回答。

东宫大笑:“哈,看不出四姑娘真是胆小!好吧好吧,别瞪我,咱这就往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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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力图翻身的东宫

两边皇卫护航,在围拢来的众乡民视线中,他们飞快地离开此县。

东宫搂着秦姒,问:“舵江王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都说是河神,那就是啊。”秦姒悠哉游哉地回答。

“要是它不吃面人,又要怎样办?”

“你我已经离开了,还管那么多作甚?”女子掀开车帘,看看外面景色,习习凉风吹入,车厢内没这么气闷了。

气闷?

她低头,看着东宫锁在自己腰上的双手,用小指戳了戳。

“这样贴着,挺热的咧!”

“热又如何?”东宫撒娇一般靠过去,“你这两天吓坏本宫了,也没见跟本宫赔个不是。”

秦姒暗笑,提起手,本想摸摸他的头聊以安抚,但想了想,又放下。“殿下呀,你还说呢?秦斯的形象,就这样叫你给颠覆了,我更是欲哭无泪啊。”她说。

东宫不满地抬头:“本宫表现得不妥?不够官威?”

“那倒不是。”

官架子很够了,就她看到的那一幕,说他骄横跋扈绝对不冤枉。可她秦大人的形象不是这样的好不好?她在衙门内外都是做好好先生,连句重话都没的,她从没对官阶低的人摆过谱呢,泪。

“既然不是,又埋怨本宫什么?”

“嗯哪,所以让殿下担心了,是在下的过失。”

东宫愣了愣,脸一红:“什么担心?本宫只是怕弄丢了你,被父皇责备而已!”说着,彷佛为了强调自己的不在意,唰,松了手,抱着袖子坐到一边去。

“嗯嗯。”

照顾着东宫的颜面,秦姒不揭穿他。

就让他顶着那张薄薄的高傲脸皮吧,这样也能在很多时候堵住他的嘴和手呢。

张缇回身,就着半开的车帘问:“少东家、少夫人,在前面驿站歇脚,还是更往前赶一站?”

他略微低头,便看见东宫与秦姒各据一方,似在闹别扭。但由秦姒的神情来看是……东宫单方面地赌气吧?

东宫抬头望望他,又回眼瞥秦姒,后正色回答:“就在前面过夜。”

“是。”张缇答yīng

下来,顺手放下车帘。

然而帘子立kè

又被秦姒拢开半边,她倚在车板上,叮嘱到:“张大哥,往后不要叫我少夫人。”

“咦?”车内车外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为什么不可以?”东宫飞扑而上,扑空之后,伸手不依不饶地拖着秦姒的袖角,“四姑娘明明是默认过的,大丈夫一言九鼎,怎能反悔啊?”

“我几时答yīng

过了?”秦姒撇嘴,“再说了,本姑娘也不是什么大丈夫,一言九鼎与我何干。”

“总要有个说法吧,你明明是默许的!”

占口舌便宜也要有个度吧?将东宫耍赖的脸推开,秦姒悻悻道:“这是张大哥的失察啊,三公子当着知县的面,不是称我为四妹么,那哪里来的少夫人?”

“哦,就叫四姑娘吧。”张缇顺势道。

东宫抗议:“不成!就称少夫人!”

“嘘!”

秦姒与张缇同时示意他噤声——让皇卫们听见这八卦,那回京去以后岂不传得满街都是?

“就这样定了,不得异议!”秦姒把东宫往车里推了推,随手放下车帘。

张缇视线往下落,遂回身,牵起缰绳,由着马儿慢慢赶。

车内,东宫嘟哝着:“怎能这样说变就变的……”见帘子已然放下,便又伸手揽住秦姒的腰。

“一个称呼而已,犯得着计较么?”秦姒安抚到,“再叫少夫人确实是令人生疑的,殿下也要切记不可再唤娘子什么的了,哪怕是说笑也不成。”

“本宫并非说笑!”

“是了是了,没有谈笑。”

秦姒随口应着,本想拉开东宫的手,谁知他抱得更紧。

“嗯?”她抬眼看东宫的神情,却见他嘴角瘪了几下,可怜兮兮地回望自己。

东宫哀怨道:“为什么……跟四姑娘在一起,连争执都争不起来?你总是敷衍本宫……”

这有什么可沮丧的?争得面红耳赤的才是好现象么?

一个称呼而已,又不是多大个事,瞧他被打击的……

秦姒好气又好笑,伸手揉揉东宫的耳朵,却立kè

被他捉住了指尖。只见他收拢五指,把她的指头一根根地包住,然后用拇指的指腹来磨蹭。

这种感觉怪怪的,秦姒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想收回手,但被捉紧了。

“食指跟无名指上有茧!”东宫突然笑起来。

读书人都这样,哪里可笑了?

秦姒脸上莫名地烫。虽然并不认为薄茧有什么不妥,但被东宫捉着指头取笑,让她觉着格外难堪,就像努力塑造的完美形象被破坏一般。

“……别闹,殿下。”她不觉嗔道。

东宫直视着她,眼神干净明亮,笑吟吟地。

秦姒微微眯起眼,为什么她总觉得东宫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找到好玩的玩具?一定是错觉。

可是,她看不到,在东宫的后颈上,悄悄地泌出了一层细汗。

东宫心思解读:她为什么这样可怕地盯着本宫?本宫不过是听舍人的建议,找时机机会夸奖她几句而已……但似乎她反倒不悦了?为何呢为何呢?谁能来替本宫想想?

莫非本宫笑得不够可爱?

——不小心又猥琐掉了?

要是子音在就好了,他一定知dào

是怎么回事,他跟四姑娘就像彼此肚里的虫一样!(啥米乱七八糟的?)

东宫心里大叫着,在秦姒审视的视线中,全身僵硬起来。

不行,他要改变总处于劣势的命运,身为一个皇太子,在妃子面前总像被猫瞪的老鼠一样,成什么话?

东宫想到这里,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把秦姒的手往自己身后一拉。

“啊?”秦姒被扯得倒在他身上。

再一抬头,她立kè

被东宫吻了!不对,是他笨拙地用牙齿咬她的嘴唇,刚咬一下,立kè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退开,随后再低头舔舔她的唇角。

小心地瞄了瞄她的脸色,东宫闭上眼,亲亲她的鼻尖,再把头靠过去,蹭着彼此的脸。

秦姒眨巴眨巴眼,有些无语。

他活这么大了,不知dào

应该怎样接吻的么?就连那名假太子妃,也没跟他讨论过深入点的亲吻方法?他怎会像只小狗一样舔舔蹭蹭地示好,总不会……这个也要她来教吧?

第十四节 偷偷地、偷偷地……

“东家心情不大好?”张缇问。

眼看着人都入驿站了,不在唯一的客房里面呆着,却到河岸上来吹风——这可不是秦姒惯常的作风呢!

既然左右没别人,他也就叫回东家这称呼,比起四姑娘顺口得多。

秦姒把扇子摇得呼呼作响,不回答他的问题。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现在很烦躁,很不耐烦,但又无计可施。

“三公子在侧,真是缚手缚脚。”她轻声道。

“啊呀,张某什么也没听见。”张缇掩口笑,“东家尽可放开去抱怨。”

秦姒低笑笑,说:“自个儿跟他扯不干净,也没啥可怨的,就是嫌他这回耽搁时间了。圣上急急忙忙下令调查此案,八成是他那里又给案子批复了些什么有的没的,所以,我才赶得这样急。可三公子跟来,我这就已经比原定的慢上两天了。”

“两日而已,不打紧的,东家多想了。”

多想,反正无聊,不翻来覆去地考lǜ

,还能做什么?“我不止想着州府的事情呢!不知这么两三个月过去,京城里又将变成什么样子。”

“会么?记得去年东家远赴祝州任职,过了七八个月再回京,不也一样风生水起?”

“此一时彼一时,张大哥,你不明白。”秦姒展开扇子观看着上面的纸皱。这柄折扇是东宫买给她的,之前那把,已经做了呈堂证物取不回来了。不过,扇面上的大朵牡丹实在……

张缇突然噗嗤一乐:“上次回京,娶了帛阳长公主,这趟……娶个监国太子如何?”

秦姒瞥他:“自讨掌嘴了么?”

“哎呀,谈笑而已!东家抱怨三公子,张某一个字也没听见,于是这么句玩笑话,东家也高抬贵耳,怎样?”

“哼,看张大哥有恃无恐的模样,不把我当东家了吧。”

“岂敢岂敢!”

秦姒摇摇扇子,在树荫里走动几步,张缇便也跟上。两人远看是和和乐乐,谈笑风生。

至于这个远看的人是谁嘛……不用我说,大家也能猜到。

东宫咬着袖子,躲在树后,监视主仆两人动静。

为什么四姑娘对张举人可以和颜悦色?对他这个监国太子,她却总是冷瞥跟鄙视,要不,就假笑着敷衍塞责,根本一点也不上心的样子——

他哪点不如那个穷教书的了?

“嗯?”张缇轻哼。

“何事?”秦姒回头看他。

张缇摸摸肩膀,严肃道:“唔……张某突然觉得背后凉啊!这大热天的,实在诡异!”

秦姒纳闷地眨眨眼,随后悄悄地往四周扫视,立kè

现了东宫那闪烁着宝石光泽的靴子。她嘴角抽了抽——只藏住脸,不见得可靠,尤其是东宫这种露条腿就能被认出的稀罕鸟类……

“喔,是三公子。”她轻笑。

张缇点头。

明知而不明说,绕一大圈子,张缇跟她都这么个毛病。

“东家还是先回屋去吧?”要不,他迟早叫东宫给看成筛子。

“无妨啊。”反正被东宫怨念的人又不是她,哼哼。

苦笑着跟上去,张缇好奇道:“讲起来,三公子追着东家四处跑,也不是头一回了。东家对他究竟是怎样个想法?”

秦姒哗地展开扇子,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张缇。

她说:“张师爷,问这个作甚?”

单是那声腔调诡异的“张师爷”,就足够张缇掉层皮了。他连忙表示:“张某与三公子觉悟私下来往,只是对东家的作为心有疑惑。”

“我的……作为?”这个词语的感**彩,似乎并非褒义的呢?

张缇作势咳嗽,掩住嘴说:“东家同意三公子共乘一车,又任其搂抱轻薄,可是……天朝储妃另有其人,这么几年来,也没听皇城里传出消息,说三公子将娶二妃吧?”

没有听过娶二妃的传闻?

“好绕口的一句话。”秦姒笑笑,原来是她跟东宫这么亲热却没有个名分,看得张缇有些焦心了,“张大哥放心,只要我点头,入住东宫殿不过早晚的事。只是眼下,还没到时候,最终怎样,我也说不好。”

“东家在等怎样的天时?”张缇追问。

“又问多了,天机不可泄露。”

秦姒猛然转身面对张缇,略一歪脑袋,果然看见东宫正以飞快的速度躲回树后去。咦,他这回选的树,比刚才离她更近一些了喔。(不懈靠近中……)

而在东宫身后,皇卫也鬼鬼祟祟地跟了出来。

为保监国的人身安全,个个学着东宫藏身在树后面。

黄昏的斜阳照过去,华丽丽地,映出一排树后的黑色人影。

秦姒看得太阳穴青筋一跳,转身呼呼地轮着扇子:“张大哥,咱们再走走!”

“是,东家。”为何东家话语中隐含怒意呢?张缇小心地跟了上去。

当夜,驿站唯一一间客房内。

“啊!好痛!”东宫甩着手臂,“这儿的蚊虫蜇人,居然不是痒的,火辣辣地疼啊!”

秦姒端着茶水,款款入内:“房间里不是燃了驱蚊草么,看来殿下的血脉高贵,蚊虫宁死也要尝上一口呢!”微笑。

东宫撅嘴。“四姑娘别取笑本宫了,瞧,肿这么高!”他亮出手腕来,果然是李子般大小的几个肿包。

放下茶壶,秦姒凑近看了看。

机不可失,东宫理所当然地伸手,吩咐:“你给揉揉!”

额头垂下黑线,秦姒含笑回覆:“那可不行。这越揉就越是红肿痒,更有甚,会流脓腐坏呢!殿下别再碰它了,自然会好的。”

“要不是为了四姑娘,本宫也不会受这罪……”东宫小声嘀咕。

“嗯?”

“呃……本宫是说,蚊虫都找本宫来了,四姑娘自然幸免于难!”

还以为他敢理直气壮地怪自己在河岸上多耽搁呢,夏天么,接近水的地方晚上蚊虫多,这个谁都知dào

吧?一动不动去给蚊子咬的,也就东宫这种偷偷摸摸的家伙了。

只可惜没给他叮个满脸包呢。

“来,殿下,抹点药膏。”虽然不会有什么起色,但想挠的时候,一碰到油腻腻的膏药,自然会停手。

“嗯……还是四姑娘好。”

油灯上一点小火,晃悠悠。

东宫乖乖地让她给上药。

秦姒心情大好——估计东宫也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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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色诱?色诱!

夜里风大,驿站外面只闻林涛与江水声。

连日赶路,各人都是疲惫得很。

东宫早就睡了,除了不自觉地咕哝着来人啊放肆大胆等神奇的字眼,他可算是睡得很安稳的。

被他梦呓骚扰的秦姒翻来侧去。

前几天病怏怏地,没受什么影响,身体好了起来,睡眠质量就成了大问题。她原本就挺浅眠了,还遇上东宫这么个吵吵嚷嚷的家伙!

折腾半宿,秦姒推开薄被坐起,恨恨地盯着大睡特睡的东宫——他居然开始唱戏了!

“看我不掐死你!”她咬牙切齿地凑过去,捏住东宫的脸蛋,拎起一层皮来。

这回东宫反应是正确又迅捷,立kè

梦语:“四姑娘饶命……冤枉啊……”

秦姒噗地一下笑出来,急忙憋住声。

松开指头,见东宫没再叽叽咕咕了,秦姒满yì

地爬回自己铺上。

她刚躺下,东宫突然在睡梦中出一串得yì

嚣张的大笑!

秦姒应声弹起!

——还让不让人睡了你!

男女同室而眠,她不在意自己的清誉,可为啥连清静也没有了?

她觉得自己的眼角抽搐个不停,左右看看,除了包袱、被子和竹枕头,没有啥可以朝东宫砸过去的了。或把他连人带席子卷起来,丢到门外去?

正想着,突然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入耳中,马儿打着响鼻在驿站前停下。

是有加急要件传向沿海区域么?

秦姒一低头,见东宫也不知何时惊醒了,正半撑起身盯着门扉。

驿站院门被打得山响,驿官高声应着,前去开门。

“京官秦斯秦大人一行是否留宿在此?”一个声音喊。

东宫与秦姒对看一眼,随即各自披上外衣,东宫顺手提了剑出外查看,刚出房门,一回头把秦姒关里面:“姑娘家,半夜不要出门见人!”

秦姒一时没留意,险些撞到门板,听了他的理由,更是气愤:口古月!他嫌她刚起床难看还是怎样?

没一会儿,东宫拖着剑回来了,手里还拎了个包。

包袱皮被撑得四四方方地,像是装着裱过的什么文书的样子。东宫将它丢到案桌上,噗地一声,差点没把油灯给扇灭了。

“父皇派人送来的书信。”东宫哼哼。

他蹲在案桌旁边,耷拉着脑袋,貌似沮丧得很。

秦姒疑惑,轻声问:“殿下,不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不急……”

“为何呢?”

东宫抬手捂住脸,悄悄声地说:“八成是来催促你我的——”

秦姒听得是更加莫名,袖子一挥,将包袱拨到自己手里,拆开一看,果然是元启帝的手谕!她立kè

感到事态严重:“殿下,你瞒了我什么事?”

东宫挠挠后脑勺,抬头:“哎,这是给本宫的,你不用管!”说着,他伸手就来抢了那份手谕,藏在怀里。

“……”秦姒瞪着他。

“夜深了,睡吧!”东宫挪回席上,趴住枕头。

秦姒坐在原地不动,用指头敲敲案桌。

东宫紧闭双眼,硬着头皮道:“啧,灯火通明怎么睡!”他觉得背后被盯得好痛……

“……”

呼!

咦?真熄了?四姑娘居然不打算计较?

东宫惊讶地回头,见秦姒还是保持原样,坐在案桌后面。月光越过窗棂,洋洋洒洒地铺在席子上,也将秦姒的身影勾了个大半。

她用一根食指撑住额头,懒懒地看着他。她垂下的几个指尖,都显得纤长优美。

东宫心念一动。

“殿下,来这边——”她轻言软语道。

不由自主爬了起来,东宫抱着枕头戒备地回答:“做什么?”

秦姒取笑之:“做什么这样小心翼翼?”

摇摇头,东宫谨慎回覆:“本宫觉得,四姑娘似乎不怀好意?”

“哪里的话?”秦姒微笑。

她勾了勾指头。

东宫觉得自己嗅到一股驱蚊草之外的香味,薄薄的,又勾得人心痒痒。

就算是靠过去也没啥大不了的吧。说不定四姑娘想拿手谕,便学着古代那些妖姬的办法,来个色诱什么的?

啊,那他不是赚大了?

东宫一下就挺直了腰板。

“想想也是,四姑娘怎么可能对本宫——啊!”他噌地跳了过去,刚展开双臂,却突然感到天旋地转,等他现的时候,已经被秦姒扑倒在席上了。

“把手谕交出来!不然休怪臣下无礼!”

啥?

不是什么色诱,是**裸地抢!

“不给!你以下犯上!”东宫挣扎!

“藏起来做什么,肯定有鬼!”

“不给你看,就让你急!唉呀不准挠痒!”

“给不给?”

“哈哈哈!呜——哈哈!啊呀——”

张缇从停在院里的马车内钻出来。皇卫军士也打署房里探出脑袋。

诸人对视片刻,最终由张缇捏着蜡烛去敲门。

门没关,显然东宫没有养成替人关门的良好习惯,一敲就吱呀响着大开了。

于是,张缇默默地注视着里面扭成一团几乎要对咬的两个年轻人。

秦姒石化,东宫石化。

一根稻草从屋顶上晃晃悠悠地飘下。

咳,张举人作势咳了一声:“少东家,四姑娘,屋里有老鼠么,这么吵闹?”

“有蟋蟀!”秦姒当即点头,“特能蹦跶!虫没多大个儿,须子翘老高!”

这说谁呢这?

东宫不服气,立马回嘴:“胡说,明明是蟑螂!又黑又大,还挺油亮来着!”

说完,两人对视,哼一声分开坐下。

张缇无奈摇头,转身出去,随手带上门。秦姒起身将门闩好,回头看着东宫。“点个亮吧,难道藏着掖着就能解决问题么?”

“哪有什么麻烦!”东宫咕哝,“父皇又催快去州府嘛。都不知dào

在急什么……”

“催我们?”

“是啊,你病着的那几日,也来函催促过。”东宫点燃了油灯,把手谕取出来,摊在案上,“不就是把这个案子提前批了嘛,到五月才处刑——今年闰四月早着呢!”

东宫刚说完,秦姒突然一手重重地拍在桌上,吓了他一跳。

秦姒咬牙道:“殿下,下官知dào

,你许久没好生看过文书了……可……”

“咩?”东宫隐隐觉着大祸临头,但是,为什么呢?

说时迟那时快,迎面一阵怒吼袭来!

“闰四月是前年!今年什么月份都不闰!不闰!今天已经是五月了!——日夜兼程去州府!快上路!”

第十六节 美人眼里出英雄

咦咦咦=v=嘿,你没有进错文,请往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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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黑影在雁双头顶晃动。

她感到身后的绳索松了松,是亡命牌被刽子手抽掉了,不远处传来它落地的响声。

正午时分的烈日,晒得她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早先游街时候,砸在她脸上的鸡蛋液和菜叶,黏糊糊地,往下缓缓滑落。

她眼神茫然,试着抬头,但后颈被粗厚的法绳压着。

围观的百姓不再指着她叫骂,只是满怀期待地屏息,注视她和她背后的行刑。从刑台上望下去,雁双看见的,便都是一张张被日头照得煞白刺眼的脸。

她闭上眼,再睁开,看到的依然如此。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于是她在心底说:你们会有报应,我是冤枉的。

一遍一遍地说着,仿佛就肯定要六月飘雪了。她还是想抬起头,证明自己的问心无愧,或,只是无意识的反抗而已。

断头签从监斩官手里掷出多时了。

行刑的人把她的头往前拨,将她的头摁低,露出雪白的颈项。

看热闹的人推挤起来,后面的想挤到个好位置,前面的害pà

沾上血。据说斩的时候,血水能喷溅出数丈远,而且,女人的血不吉利。

雁双等着刀落的时刻。

刽子手用刀锋轻轻地触碰她的脖子,像是在试试高低是否顺手。然后他扬起刀。

日光照在她袒露的肌肤上,突然变得凉飕飕的。眼里的干涩消失了,一滴泪水离开眼眶,坠到木板上。女子松开一直紧咬的下唇,喊道:

“杀害家父的……不是我!”

与此同时,人群外骤然喧闹起来,声浪将刑台几乎掀起,把她细碎的话语淹没了。

“当心!”“闪开!”

一骑骏马,赫然出现在人群密集处!害pà

被踩踏,众人慌忙躲避,刑场混乱由此而生!

那马上的骑,身着华服,厉声喝道:“停止行刑!”

雁双耳中已是轰鸣,一时听不清来说了什么,只抬眼看见,百姓退让开一条道路,道中出现数匹高头大马,一辆马车。

骑马的那位贵公子,骄姿傲然,睥睨众人。

轿帘掀起,出来的第二人,是名白嫩文生,神色温和谦逊。他展开一道黄绸裱的卷轴,朗声念诵起来……

雁双微微地转过眼,看见刽子手退离自己,那道寒光也是同样。

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脑中嚣闹更甚,她侧身软倒台上,晕了过去。

※※※

雁双是被热醒的。

她以为自己还在烈日下晒着,但睁眼就看见厚厚的被子。正是仲夏,最热的时候,谁这么好心想让她中暑?

想说话,却觉喉咙痒得厉害,开口便是一串难以抑制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醒了?”一个声音传来。

雁双转了转头,张嘴想回答,口干舌燥不出声。

等待在房里的男子放下手中书卷,缓声道:“别急,你受惊吓热了,再出点汗比较妥当……慢慢撑起来,我给你倒水。”

那嗓音柔柔润润地,就像女子一样动听。

雁双定睛看着,认出他就是在刑场上拦下屠刀的人,是她的大恩人。她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来,喝水。”那位公子回,见她并没有起身,便又取了调羹来喂。

这下惊得雁双急忙坐起,抬袖将乱拢往耳后,顺势掩饰羞赧之色。接过杯子,她小口小口地啜吸着,不时偷偷瞄向对方。

“姑娘,我从京里来,奉命调查令尊被害一案。”男子微笑道,“姑娘这两个月受苦了,先休息一下,再好生考lǜ

你要说的话。”

雁双点头。

“那……”

她刚出一个音节,房间的门突然被啪一声推开,另一名公子哥儿探身进来,叫到:“秦晏,还磨蹭什么?等你了!”

雁双吓得连忙把杯子一丢,钻回被子里。

年轻的京官起身,对同伴解释说:“三公子,疑犯刚醒……”

叫做三公子的家伙面露不悦之色,快步入内,拖了秦晏的手就走。

这一阵风卷过房间,留下关拢房门的撞击声,以及三公子傲慢无礼的腔调:“反正人跑不了,急什么?走啦走啦!”

脚步声往楼下去。

——离开了么?

雁双有些沮丧,有些失落。她卷起半截被子,露出头和脸透气。

那位姓秦的京官,长得真好kàn

,是来帮她的……

耳边忽然又响起叩门声响,没等她出言同意,房门便被推开了半扇。原来是那个莽撞的三公子折返了回来:“姑娘,你尚未洗脱罪嫌!若擅自离开客栈,州府将以逃犯之名缉捕——好自为之!”

雁双怯生生地点头:“是、是。”

阖拢房门,刚才厉色警告的人回头,看见楼下秦姒瞥过来的眼神,表情立kè

软化。他笑嘻嘻地跑下楼梯:“哎呀!我不过吓她一吓,没啥的!”

“哼。”

秦姒摇摇扇子,懒得多说。

“你没看到,那姑娘看着你,脸都红透了!真是……不知廉耻!”

话刚出口,就被秦姒用扇面拍了拍脸。后皱眉,轻言责备:“三公子,别这样讲。是下官不该在她房里久留。”

“喔……”东宫撅嘴。

“走吧,去府衙。”

东宫上马,走在马车前面。

——元启帝看到话本之后,觉有文章可做,但是御笔已经勾落,怎能出尔反尔追回前判?只得派了秦姒,以复查的名义,将疑犯带往京城。

在东宫自告奋勇前来帮忙的时候,他就知dào

上述情况了,要不是弄错月份,哪会出漏子的?

一路上,秦姒的态度明明有所软化了,现在——现在对他的信任依赖却再次崩毁,坚持要换回男装,不肯把事情交给他办——他实在冤枉啊!倒霉!

呜,就连日头也这么烫,根本是同他作对嘛!

第十七节 一个个都欺负我!

“怎么,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

秦姒品了一小口香茗,轻声问东宫。两人来到府衙,办理接收转移凶犯的手续,现正在花厅等候签押。

“没有。”东宫耷拉着脑袋,不看她。

秦姒纳闷:他在闹什么别扭?

虽然他一直骑马走在前面看不见脸,可他的动作,全都落在她眼里。

那有气无力的乱晃缰绳,垮拉到快要挂不住衣服的肩膀,毫不紧绷的耳部,甚至被风吹乱却没拢回的一缕头,都表现出它的主人兴致缺缺,情绪沮丧着呢。

跟了东宫这么久,不是秦姒自夸,东宫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她比他自个儿都先嗅到。

回想起来,早上没给他吃啥奇怪的东西啊,怎么现在一副失落难过的样子?

她瞅着东宫,知dào

过不了多久,这家伙就会忍不住全倒出来。

果然,东宫慢慢俯过来,说:“秦晏,我想……”

“不行!”

“……”两人对视。

东宫瞪大眼,不满道:“我还没说想做什么呢!”

汗,一听他那语气,就条件反射拒绝了而已。秦姒掩饰性地假笑,道:“哦?三公子想说什么呢?”

“反正人救到了,我们也不急着回京,不如再绕道去隔壁州县……”

“不行!”

“……”两人对视。

秦姒展开扇子,下意识地将有绘牡丹的一面朝向自己。她微笑道:“下官果然猜得没错,三公子又想不务正业了!”

东宫看看花厅门口,低声嘀咕:“那东阁不是在运作么,有什么正业,就让子音办去!”

“当时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打着这主意?三公子真是高招啊!”秦姒夸奖到。

“哪里哪里!”东宫得yì

起来,猛一转头,却现秦姒的笑意没传进眼里。他额头冒出冷汗,立kè

改口:“……哪里的话,我这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秦姒瞥他一眼。

东宫嘟哝:“听说邻州还有什么武林大会……”

“一群流氓山贼集会,就该派兵去剿灭才对!三公子听到风声,怎会还想凑热闹?天朝皇子的威仪与品位在哪里?”秦姒冷然责备。

“……”东宫不吭声了。

直到回了客栈,他依然是一副严重受委屈受伤害的模样。

秦姒晃晃他:“我上去看看容家小姐,三公子,要吩咐点饭菜送去你房里不?”

东宫撅嘴摇头。

秦姒再戳他:“三公子,别这样。”

东宫索性背转身,环抱双手,生闷气去。

身后没动静了。

再过一小会儿,他听见秦姒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传来唰地一声收拢折扇的响动,再接下来,便是她上楼的踏足声。

他猛然回头,只见秦姒头也不回地径直到二楼,拐往里面去了。

“真小气,多劝两句都不肯……”东宫瘪嘴。

左右也是无事可做,他带了两名皇卫,去街市上闲逛。

时辰不早,街上没几个人来往,偶有坐在树荫下歇凉闲聊的,看到一身贵气走路带风的他们,那神情也分外警惕。

东宫眼尖,在前面街角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不是张举人嘛?”他不呆在客栈里,跑到街上做什么呢?

跟了几步,现人家提着一串药包,原来是替那个容家小姐抓药的?没有秦姒的吩咐,他自个儿动得倒是勤快。

东宫面露不悦,慢悠悠地踱过去。

刚想出声,却又现张缇往四处张望几眼,似乎没注意到东宫,随后钻进巷口里去了。

再跟上去,东宫猛然看见张缇与一装扮古怪的家伙在交谈。对方头戴斗笠腰佩大刀,两人鬼鬼祟祟,似乎还交换了什么东西。

东宫还想靠近了细听,古怪的斗笠男却像有所感应,骤然转头。

张缇也随之往街上看。

乍见东宫(纡尊降贵地)跟踪而来,他愣了愣,不太敢相信这是事实。

斗笠人见势不妙,立kè

拔腿就跑!

“啊!不要跑!捉住他!”东宫连忙下令,皇卫应声前往追捕。只见那斗笠男逃得比兔子还快,到巷角一个拐弯处消失,等人追过去早就跑没了影子。

东宫质问张缇:“那是什么人?”

张举人看看他,说:“鄙人私务,与三公子你有何干系?惊走了别人,倒还没跟阁下计较呢!”

“嘴硬!偷偷摸摸背着秦晏见人,你这师爷必有蹊跷!”东宫怒道,“捉你见秦晏,说个明白就知dào

了!看你还顶嘴不!”

※※※

“是如三公子所说么?”

听完东宫的告,秦姒神色不变,转头询问张缇。

张举人答道:“是。不过……”

“秦晏你看,他都承认了!”东宫打断张缇的话,得yì

地追问,“究竟是在同谁联系?说吧!朝里哪个大臣?还是藩王?”

秦姒皱眉。

将扇子在手心里弹了两弹,她起身,对东宫道:“三公子,你未免将秦晏估得太高了,单就一个小京官出差,有必要惊动位高权重之人么?”

“可是我跟来了啊!”东宫理直气壮。

“张师爷与我出的时候,并不知dào

三公子的动向吧?”

一句话噎得东宫没法解释。

秦姒又道:“张大哥是受我所托,打听乡邻对此案的看法。三公子想当然了,又听不进人家解释,这样实在不好。”

“你说我错怪他了?”东宫不满地叫起来,“你看他的脸色,究竟是谁对谁傲慢无礼?”

话音刚落,张缇立kè

开口道:“张某没有‘赶得及’解释清楚,令三公子白忙一场,真是过意不去,在这里赔不是了。希望三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讥讽的口吻让东宫越窝火。

这是他的地盘(是么?)!四姑娘也是站在他这边的(真的?)!为什么他还要被人堵得无话可说?

“哼!”东宫一甩袖子,“本宫懒得与小人计较!”

他气鼓鼓地摔门而出,吓得守在门外闲聊顺便站岗的两名皇卫连忙立正。

室内。

张缇悄声道:“……刚才他说……本宫?”

“得了吧,张大哥,你又不是不知dào

三公子真zhèng

的身份。”秦姒恹恹地戳破他。

“张某似乎将他气得不行啊?”

秦姒冷道:“没什么可得yì

的,张师爷——还是来好生交待,你究竟与密探说了些什么吧?如果我没有猜错,是帛阳的人?”

谈到正事,张缇收起笑脸,正色回答:“嗯,长公主遣人来知会东家一声,说郡下的人在北方州县运粮,被朝廷军现了,扣了百来车。问驸马有没有什么好打算?”

问她有没打算?

有倒是有,只可惜……

秦姒笑了笑:“去年告的,今年才有动作,朝中这效率真是不敢恭维。”

张缇也是一颔:“是啊,但总算是个动静。不然军粮就这么一批批掏空,边境的百姓又该怎样应付匪徒一样的驻军?”

两人以茶代酒,乐呵呵地碰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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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 寻人启事官方版

客栈楼下,也在喝酒。

不过是,心里憋屈的东宫,与忐忑不安的皇卫,对饮。

这东宫太子平时对旁人都是耀武扬威的,唯独对秦氏兄妹,一贯好声好气。他吃亏受气的地方,也往往就从这两人处来。秦大人和秦四姑娘不仅长得像,欺压东宫更是一压一个稳。

于是东宫心里积聚的不满,就折转往下属这儿来了。

两三名皇卫陪东宫喝酒,面对可口的下酒小菜,却如坐针毡。

席间只有东宫一人动箸,其他人,跟前的筷子搁在枕上,根本没敢动过。酒倒是一杯接一杯地斟。

直到秦姒从二楼慢悠悠地走下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抬袖示意诸位离开,秦姒落座于东宫对面,往小方桌上看了看,又新翻了一个杯子,倒酒。“三公子,该不会还在赌气吧?”

“我才没有!”

东宫飞快地否认,顿了顿,又说:“你家师爷邪气得很,不像是个靠得住的人物。”

“嗯、嗯。张大哥原本就是个轻佻的性子,做不了大事。我也知dào

,以三公子的学识,应当不会被他轻易激起才对。”秦姒明夸暗劝,笑眯眯地招呼小二再添几个热菜,“早些休息,明日去县里,到荣府上看看。”

东宫扒拉扒拉面前的豆子,默默点头。

秦姒见状,补充了一句:“我们不带张师爷,留他在州府打探消息。怎样?”

眨眨眼,东宫随意地哼了哼:“随你,我不管。”

“那就这样决定。”

“好啊,反正我是没所谓的。”东宫轻快地应着,嘴角上却勾出一个大大的笑意来。

他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到第二天出,抵达容府,也没消失。看得秦姒心里毛毛的,心想下回还是不要故yì

讨好他比较好。

不过,他这得yì

的笑,到秦姒扶容雁双出来,就又垮掉了。

迎候的容家人不解:“秦大人,事已有数月,为何还是要来府上查看呢?”

查就查了,没给你全家封存已算对得起你,还敢问?

“察之处,方能心里有数。”秦姒回答。

众人疑惑,将三人领入藏书阁内。

“我掌管有藏书阁的钥匙,亡父手里也有一把。”雁双说,“那日我半夜睡不着,就披了外着,过来想取本书看看……”

“你识字?”秦姒打断她。

“嗯……认得几个。”

秦姒随口赞道:“真是难得啊,请继xù

讲……”

东宫蹲在书架旁边,心想我也识字怎么就不见她夸两句,对一个民间的小姑娘这样好做什么?他越想越觉得不平,扭头往书架上张望,瞧,也没有什么名家名著嘛,识字有什么了不起。

那边雁双还在说:“……我就吓得尖叫,也没有注意别的,忙忙乱乱便逃走,去找人……”

“原来是这样。”秦姒轻描淡写地做了个总结,也没提笔记一记,又问,“府上的藏书处,有外人出入吗?”

“亡父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只对几名年轻书生例外。”

不解秦姒问这个的目的,雁双补了一句:“但那一天,是没有别人作客的。”

秦姒暗忖:新科状元早已飞黄腾达,郭祥也已杖毙,这两人应当不会到场。但,原本想调查的也不是这案子的始末,所以无妨。

“借出与归还书册,令尊可有记载?”

“有的。”

雁双答yīng

着,急急忙忙去架上翻找,却啊地一声,觉用作记录的册子已不翼而飞。她慌张地将附近书格都找遍,还是不见做记载的那一本,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旋了。

“姑娘莫急,出事之后册子在么?”秦姒问。

“不知,没有留意过……”

东宫抄着手靠在一旁,看得不耐烦,插言:“有没有备用的册子啊?正本不见就不见了嘛!”

秦姒笑他:“三公子说笑,寻常人家谁做那么多备案?”

此时雁双惊呼一声,道:“啊,对了,去年名册被弄污过,是我重新抄誊的……带污渍的那册应该还在废书箱里!”说着,她连忙去屋后寻找了。

东宫瞥回秦姒一眼,得yì

地昂起下巴:“看吧?”

秦姒笑笑:“……这、总有例外么,三公子说得对。”

雁双抱了一篓子残破书页出来,难堪地一张张排开:“都在这里了,实在是脏污得不行,这样见人真是……”

书页都是油渍,应该是从缝线处拆开来抄誊的。

秦姒俯身,一页页观看,往前年的记载看去,果然有那两个名字。她指着两人先后借阅的书名,问:“这卷书,能请容姑娘取出么?”

“嗯。”

东宫坐到秦姒身边,跟她咬耳朵:“我看八成又要找不到。”

秦姒心里也是这样猜测,故赞同地略一颔,促狭道:“咦,三公子今天莫非是要一显铁口直断的神通?”

“哈哈哈,既然有这能耐,为何不呢?”东宫倒是不客气,全盘接受下来。

两人这边聊天,另一面,容雁双遍寻不着那册古籍,急得直掉泪。秦大人是她唯一的救星,可他要的证据她一个也拿不出来,这样要别人怎样帮她,有心也无力啊!

越想越绝望,她低头看着自己被夹棍折磨得紫黑的手指,忍不住抽泣出声。

“嗯?嘘。”秦姒转头,望向里间。她喊到:“容姑娘,怎么了?”

“秦大人,找不到……”容雁双像是得了赦令,起身出门,哇地一声哭了开来。

秦姒吓一跳,忙安慰:“唉呀,别哭!找不着是应该的,找不着就对了。别哭别哭!三公子,你也来劝劝啊……”

东宫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姒。

他还没见过她手慌脚乱的样子,更不知dào

,乡民的群体跪求或呼拥推捧大可令她手足无措。在官场混得油光水滑的她,居然最怕的是平民百姓的情感攻击。

因此,东宫心里想的是——真羡慕啊……要不本宫也哭一个试试?

正在这时候,藏书阁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有人来报:“请问谁是京城来的三公子,跟秦大人一道的?州府的差役大人有急事找!”

“我?”东宫纳闷。

从衙役手里接过的,居然是邸报。

翻开邸报,在“头版头条”的位置,印了四个大字:寻人启事!

左面一列小字:与兵部郎中秦斯同游之三公子,见报即刻返京!速速速!

秦姒歪过头来看:“三公子,邸报是做这个用的么?”

“或许不是吧……”东宫哭笑不得,“莫非子音嫌我离京太久?”

算算日子,邸报出,是七日前的事情。“嗯……即日动身回京吧,即墨大人不像是拿邸报说笑的人。”秦姒低声道。京里也许出事了。

不管怎么说,即墨君没写成通缉令,她已经很惊讶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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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哉的日子就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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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州府是三天之后了,张缇迎上前,说帛阳长公主又来了消息。

两人到一旁密谈,原来是粮车队被截获的同时,帛阳还被扣押了两员爱将。他本人不在京,是比秦姒还要早离京出去办事的,这下京里和封地都炸了窝,就有部下擅自出动,企图援救同袍。

结果是与朝廷军正面交锋了。

秦姒听了,作出惊讶懊悔的模样:“啊!帛阳出京之前,是把人事交给我打理的。我临时有差使,竟然忘记交代下去!”

张缇宽慰到:“东家莫要自责,长公主行事谨慎,眼下还不一定连累到驸马府去。”

等他安抚的话说完,秦姒颔表示赞同。

“嗯,张大哥讲得有理,我在这里担忧也是没有用……话说回来,就算想要找人托付重任,帛阳的部署我也不认识几人。若是好大争功的,有我在京未必就能镇得住,到时候更是累及长公主了!”她随口将责任推开去,领了张缇回客栈。

路上想想,帛阳私自蓄养的兵卒,竟然有能耐与朝廷的正规军抗衡?

她深觉事情难办了。

这不再是折帛阳几片羽毛的小事件,要是闹大,她这个做驸马的,也没法置身事外。

“秦晏!”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脸,吓了她一跳。东宫好奇地绕着她转了一圈:“是什么?我嗅到好闻的味道!”

“哦,这个。”秦姒摸出一封纸包。

纸封鼓鼓地,显露出内中物品的形状,圆不似圆,方不似方。

东宫拎回屋,拆了封倒在桌上,两个黄橙橙的奇形怪状的……水果?“这是何物?”

“蜜望(芒果)。在栋州也是稀罕物,听说是从更南边的州县运来。”

“哦,本宫知dào

!宫里不是没有,但没见着这么小一枚枚的!这物,香气张扬,嗅久了觉得气闷。不好。”东宫故作挑剔,却又爱不释手。

秦姒笑笑:买来又不是作熏香用的,端着嗅不停作甚?

她三下五除剥了小半芒果皮,将手上这枚递给东宫,自己再打整剩下的那一枚,捧着开吃。出来一两个月,完全没有吃到水果,她可给憋着了。

东宫吃完,手上黏糊。养尊处优的他,不习惯抬手没人递巾帕的日子,遂出去吩咐小二烧水端上来。

再回屋,见秦姒还没离开,倒是一反常态地,倚在窗前呆。

而且,似乎有些恍恍惚惚的样子?

“四姑娘?”

没回音。东宫小心翼翼地靠近。

“秦晏?”

这次有点反应,秦姒缓缓地回,脸颊上似乎隐约泛红了?

东宫吃惊,连忙上前扶她起来:“怎么,又热?”

“没有啊,谁说的……”秦姒这声脱口而出,竟然是娇滴滴的撒娇口吻!

东宫像被雷劈了般,噔地弹开一丈远!

当事人浑然不觉出了差错,用指尖戳着窗棂,笑起来:“怎么了呀?”

东宫上下打量,脱口而出:“你——你是何方妖孽!竟然附在秦晏身上!”

“胡说什么……”

秦姒晃悠悠地站起来,用手扇着风,道:“好闷,怎么没开空调?哦、对了,这里还没有明那玩意,也没有网可以上!无聊得要死!居然连椅子也没有!”

她一个旋身,唰地舒展开袍袖和衣摆,端坐在铺上。

然后,她抬袖掩唇,十分端庄地,打了个酒嗝。

酒嗝?

看她恍惚缥缈的神色,倒是真像喝醉了——

——可秦姒是千杯不醉的怪物啊,东宫绝对记得,她能一个人把出席宴会的人都灌倒,然后拖他回殿,再得yì

洋洋闪人。

她私下里应酬也很多,他就没听说她喝醉过!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刚才好像没沾过一滴酒吧?

小二叩门,提了水壶和盆入内。秦姒伸手叫住他,醉醺醺地吩咐,让上几个菜几坛酒来。

东宫越忐忑,不知dào

这唱的是哪出。

他没有做错什么吧?为什么四姑娘突然表现得这样古怪?

酒来了,他居然看见秦姒丢了杯子,换碗,豪爽地拍开封泥,倒满一碗。

一饮而尽!

“不要喝那样快!伤身的!”那如虹气势,他拦都拦不住!

秦姒瞥他,指向另一坛酒:“那是你的,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干掉它!”

“啊?”

“连我都没有问题,你不行吗?”

不是吧?东宫瞪着酒坛子……这个关系到他的尊严?

他想了想,严肃道:“陪你喝是可以,但至少要先说明白,本宫不是被你激来拼酒的。本宫不吃你这套!”

言毕,抱了坛子在身边,坐下——一坛酒而已!我才不放在眼里呢!谁说我不是男子汉的!

“满上满上!”“哼!”

半空的小酒坛搁在案边,秦姒趴在酒坛上,她颦眉浅嗔,一根指头戳向东宫鼻尖:“你那一家子,实在太乱了!知dào

不知dào

,我被你家长公主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皇姑母是你娶的,本宫又没逼着你点头。”东宫委屈道,“想当初,我不是还气得揍你一拳么?”

秦姒叫起来:“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你打女人!罪无可赦!”

“那时候不知dào

啊……”

东宫与秦姒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喝了一个时辰。

他总算知dào

秦姒对自己是多么有怨言了,从走路的速度到讲话腔调,从结交友人到批阅折子的效率,她就没哪样无意见的!

东宫第一次现,原来在秦姒眼里,自己就跟个筛子一般,到处豁风,没一处可靠!

天大的打击!

要不是她神奇地醉倒了,他根本没机会听到真心话。可老实说,他从来就不想听这样子的批评。要是四姑娘喝醉了,说“殿下真是了不起”,他一定心花朵朵开得找不到北……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认为,四姑娘还是不要再醉倒的好。眼看着佳人醉得伏在案上,一动不动,东宫认命地起身,把她抱到铺上去躺好。

此时,秦姒又悠悠地转醒了过来,瞅着东宫的脸,说出一句更加伤人的醉话。

“——殿下连亲吻都不会!”

东宫僵硬了。

烛光跳了一下,两下,三下。

东宫轰地一声爆:“你不要太放肆了,谁讲本宫不懂!本宫打小就知——”

话还没说话呢,只见秦姒咕哝了句好吵,藕臂一抬,就把他的脖子给勾住了。她毫不费力地半仰起身,用双唇堵住了他的嘴……

=========闲话==========

小四:笨手笨脚!姐姐来教你!

东宫:==|||

第二十节 要不要推倒?(求粉红票)

东宫有些懵。

他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阵仗,但远在大婚之前,母后就提醒过他——不可对储妃无礼。

所谓无礼,就是嘴对嘴地亲昵。

宫里假的那个不算,四姑娘就是储妃,按民间的说法,即是正妻。

连平民都知dào

,夫妻相敬如宾,对正妻不能像对妾室那样轻佻的。但是父皇私下也说过管那么多作甚。(啊,这句不能让母后听见!)

……

现在这样是要怎么办好,他想做君子来着,但是又舍不得推开——

秦姒手腕一动,衣袖就顺势滑落,露出白皙得彷佛泛着莲香的手臂。

“张嘴……”她舔着东宫的唇,轻声要求。

东宫迟疑。

舌戏是越逾礼的,以他对四姑娘的心意,不可以这样做。

缓慢眨眼,秦姒等不到他的反应,于是将脸转向一边,轻而浅地呼吸。“……算了,让我起来。”她把手移动到东宫的肩胛处,拇指抵住他的肩窝,略一施力。

她的指尖戳得他痒痒地。

当东宫意识到秦姒是想推开自己的时候,他不假思索抱住了她。

秦姒皱眉:“热……让开。”

“不让。”

“闪边啦!”

“不!”

挣扎了几下,秦姒倒回枕边,不耐烦地拨开缠在脖子上的长。“那你究竟要怎样嘛……”慵懒的语调,近似于撒娇。

她将腰枕在东宫手臂上,软若无骨,东宫看得愣住了。

他觉得渴。

指头不由自主地,游移到她腰间,拉扯玉佩的系绳。为什么腰带会一并被解开,他不知dào

。总之,脑子里一片混沌,指尖上条理分明。

突然,他的手被秦姒按住了。

条件反射般,他立kè

叫起来:“本宫只是无意间——”

然而秦姒按住他的手,并不是为了阻止他。她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耳边,轻轻摩挲,随后竟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他无辜而又窃喜地俯下身去,将要亲吻到她的那一瞬——

一个念头骤然蹿进他心中:四姑娘现在是醉迷糊了,要是对她失礼,事后怎样交代?

另一个念头追进来:她身上好香。

再补充:又好柔软哦。

最后一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理智全线溃败。

结语:明日归明日,到时候再悔过……

====于是有人欢乐有人掀桌的一夜过去了,我只是无辜的分割线====

清晨的阳光,照得人头晕眼花。

当然这个人是特指秦姒。

她趴在席上,卷起凉被,把自己裹得像条青虫。东宫进屋两回,她都背对房门,装作还在睡。

怎么办?

昨晚的事情她有印象,可以说人还挺清醒的,就是不太管得住自己而已。

是酒精作祟么?可是,她从不醉酒,而且昨晚,一开始只不过是吃了枚芒果!为什么她醉芒果,这是怎样诡异的体质!

跟东宫生关系了,还能把他推得老远么?

她对自己现在的工作很满yì

,一点也不想去宫里,跟那个假太子妃相看两相厌。更何况,帛阳那里她怎么交代……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她对帛阳还真有点……愧疚感?

啊,越想越混乱。

再次听见门声,她暗自清清嗓子,在对方还没来得及靠近自己的时候,出声道:“殿下,昨晚的事情,你我就当作什么也没生过,如何?”

静了静,她又说:“到京城之后,还是你进皇城,我回驸马府,一切照旧……”怎么还没个回音?以东宫的脾气早该跳起来说“不可能”了。她疑惑着回。

站在案桌旁边的是张缇。

他就像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样,继xù

着手上的动作,将碗筷一一摆放好。

末了,他抬头,对秦姒微笑到:“三公子吩咐给东家弄点养身的饭菜,于是,张某只好献丑了。”

“唔,哦……”

秦姒将被子裹得更紧。

她第一次觉得张缇不是活动布景板,相反,他站在屋里,用说不出的眼神看着自己,让她突然感到背上寒。

“张大哥,你先出去。”她说。

“好的。”张缇闻言,转身,走到门口时候,突然回头,“对了,提醒东家一句,长公主那边,或许情况不妙、已经曝露。东家与三公子,也不要走得太近为好。”

“我知dào

。”

要是帛阳出事,她毫无疑问会被连累。这回返京,她必须先派人打头阵,探听风声,见势不妙立kè

逃离。否则……

很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跟东宫求救?她对东宫的影响力表示怀疑,并且,帛阳谋反是大罪,没可能东宫一出就能保人的。

正琢磨着,房门啪地一下被推开,东宫连蹦带跳地冲了进来。

“听张师爷说,四姑娘醒了,果然啊!”他笑嘻嘻地扑到秦姒身边,“来吃些东西?还是先洗漱?”

秦姒眯起眼。

东宫这么欢乐,比起她之前的沮丧,那真是格外可气啊……

当然了,东宫占便宜,他不高兴还有天理么?秦姒真想一枕头(竹的)给他敲过去。

东宫也不是个纯粹的笨蛋。他撒欢到一半,现秦姒没有那个兴趣跟他一起欢庆,遂回忆起昨夜的某些细节,连忙靠过去,把青虫姑娘抱在怀里,悄声问:“还痛么?”

“……嗯。”秦姒脸红了红,老实不客气地承认。

“那怎么办,要是在宫里,有药又有人照料……”东宫往秦姒脸上蹭了蹭,讨好地问,“要不,咱们过几日再启程回京?”

秦姒正色:“那怎么行,即墨大人催着呢!”

“不嘛,耽误几日也没啥了不起,他又没讲是什么要紧的事!”东宫理直气壮地说完,又压低声音神mì

到,“而且,昨天那个蜜望,本宫还想再尝尝……”

秦姒听懂他的暗示,羞得轮起竹枕就是一砸。东宫大笑着躲开,接住枕头丢出老远,抱着她亲了又亲,娘子娘子地叫个没完。

这、门还开着啊!皇卫在外面……她的清誉……

唉,算了。

清誉那种东西,她本来就没剩几根……(不要用根来做名声的量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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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掉……了……

恭喜东宫,跑了几十万字的马拉松,终于……

第二十一节 中意你啊中意你

女扮男装是件麻烦事。

一人分饰两角,短时间内频繁出现,那就更累了。

东宫带秦四姑娘先回京,秦斯跟张缇留在州府、押解人犯稍候出。

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不需yào

解释,参与都明白。明白归明白,执行起来辛苦的是秦姒本人,她这两天忙得够呛,光换装就回了五六次房间,中途还得应付东宫的骚扰……

——可怒!她要休息!

看到东宫恬着脸钻进马车里来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就是一脚,把他给踢了出去。

于是,太子殿下退而求其次,亲自驾车。

除了他偶尔会自个儿亮嗓子唱戏,或无聊得非要秦姒跟他谈天之外,倒是很安静的,可以让秦姒好好考lǜ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最好的结果,就是帛阳侥幸逃过追查,没有曝露他的目的。

这样,秦姒也就不会被动到,可以安安稳稳地,做她的驸马爷和兵部郎中。

但既然帛阳都来了几次消息告警,也许形势没有那么理想,他自保不及了。如果他转往帛阳郡县,以那里为根据地,明着痛朝廷抗衡,那京城秦姒是回不得的。

不不,无论帛阳逃命成功与否,她都不能回京去,否则岂不是送上门的肥肉?

想到这里,秦姒不免难过。

莫非她天生就倒霉,不是被人连累,就是替人背黑锅?这才顺畅不到一年啊,就又要提心吊胆了。

她摇摇头,不去想那些,先将抄袭案的资料整理妥当,免得自己一出事,容姑娘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也跟着破灭。

摊开卷宗,才觉马车不知何时停下了。

东宫掀开车帘,啧了一声:“四姑娘怎么又在读案子,不是早理顺了么?来,喝水。”

她接过水袋:“好,多谢。”

“客气什么?”

东宫说着,把铺在板上的文书都扫开,很不客气地躬身钻进车厢里。

秦姒原本是竖起毛,等着他一靠过来,就出口责备他来着。谁知东宫就坐在对面,笑嘻嘻地看着她。

一直盯着,火辣辣地,或在他自己看来,是甜蜜蜜地。

“……”秦姒深觉不自在,连怎么喝水都快不知dào

了,“殿下在看什么?”

“看四姑娘啊!怎么看怎么满yì

。”东宫大大方方地回答,又得yì

道,“等回京以后,本宫再请母后做主一次,你可不许又摇头了!”

“可是,殿下——”

“嗯?”

秦姒顿了顿,还是摇摇头:“……没什么。”

“又有事瞒着本宫?”东宫歪着头看她。

“没有。”

东宫作狐疑状,继而又笑开了:“不管你,反正回京以后不准再躲躲闪闪!不管丹华宫(指假太子妃)再怎么反对,本宫也是心意已定的!”

见秦姒还是闷闷不乐,他倾身过去,拉起她一只手:“不要想那样多,眉头作个川字可是难看的!”他压低声音道:“安心,你还是照样做你的秦大人,只是,夜里要记得回东宫殿了……”

秦姒心里越不好受,施力想要抽回手。

东宫略微放松,但又捉住尚未来得及离开的食指不放。暧昧地磨蹭着指腹,他的嗓音变得有些不稳:“怎么突然变得这样爱害羞?若非本宫一身都是灰土和臭汗,真想再搂着娘子好好恩爱一番了……”

咚地一声响。

正在树荫下吃干粮的皇卫们,再次看见东宫被踢下车来。

皇卫之一抹掉嘴边的细屑,上前恭恭敬敬地问:“三公子,是要赶路了么?”

“咳,当然!都愣着做什么!”东宫揉着屁股爬起身。

走了不到一刻钟,他突然回身,掀开车帘,看着尚在整理卷宗的秦姒。

秦姒没好气地瞥他:“殿下还有什么事?”

“没,就是又想听四姑娘说话而已。”东宫笑眯眯地,就像刚从蜜里捞起来一样。

“哦。”秦姒冷冷回答,“闭上嘴,看前方,老实驾车!”

“是是是——”

行到还有一天路程抵达京都的时候,秦姒让队伍停下,略作休息,再派一名皇卫进京探探风声。美其名曰,替东宫打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召唤回京。

这个理由十分有力,东宫严重赞成。

秦姒忐忑难安,与驿站的驿官打听,对方也风闻京里似乎出了乱子,前些天招了邻近州的一支驻军回护。究竟是怎么回事,得等上面公文来作说明才知dào



出于谨慎起见,秦姒这就想收拾包袱闪人。

但东宫因为即将回京兴奋得很,钻进房里一直拉着秦姒闲聊,让她找不到机会逃离。

她一直焦心的样子,东宫看了也不满,索性扑倒吃掉,啥也不要想了。

入夜之后,风声一阵紧胜一阵。

没过多久,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坠下,打在茅草铺的屋顶上,间杂着亮如白昼的电光,惊雷霹雳似乎就在他们头顶炸响。

东宫搂着秦姒,嗅闻她丝的清香。

“怕吗?”他轻声问。

怀里的女子没有吭声,但眨了眨眼,黑暗中,东宫感到她的睫毛轻柔地路过他的胸口。他突然有点感动,却不知感动从何而来,于是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滴嗒。

雨势太大,驿站的屋顶开始漏水。东宫有些后悔没及时进城去,但想想,又觉得这没什么。伴着雨水滴落的声响,他的神智开始恍惚,渐渐入睡。

滴嗒滴嗒滴嗒。四处都在滴水了。

秦姒坐起身,轻手轻脚穿好衣裳,用指尖当梳子,理顺长。一滴雨水落到她领口里,把她噤得不行,没有伞,真的要逃走么?……如果只是一场虚惊呢?

她犹豫着,勾了放着碎银和衣物的包袱,探手寻找房门的位置。

就在此时,一阵炸雷般的拍门声骤然响起!

闪电划过照亮天地,驿站的小院之外,赫然出现一队官兵!擂着院子的大门,兵卒高声喊道:“开门!京官秦斯是否在内?开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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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章节名被抗议,遂修改……

第二十二节 惊变

雷鸣阵阵,东宫在梦里奔驰沙场,营帐内坐着美人,美人温着美酒。不管他脑袋里演的究竟是出征还是兜风,总之啊,那是个美梦没错。

但他突然惊醒了。

暴雨雷鸣声中,掺入了猛击门板的巨响,夹杂人声呼喝。

东宫下意识地动动指头,却现应该躺在怀里的人儿不知去向。他一翻身坐起来:“四姑娘?”入眼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秦晏?”他有些急了。

一道闪电掠过长空,透过窗栏,映亮室内景象。秦姒站在门前,穿戴整齐,一手抬起,扶着紧闭的房门。

她想做什么?

“秦晏!”东宫一跃而起,扑过去,不由分说将人抱得紧紧地。

秦姒被他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再转念,抬手回抱住东宫,低声道:“怎么办?外面似乎有人拍着大门,叫我的名字……”

“不可能的!”东宫立kè

否定。

虽然,在风雨声中确实有擂门的疾响,但他第一反应,还是先说安慰的话。四姑娘抱着他,她一定是害pà

了。谁会这样晚冒着大风大雨来寻她呢?

秦姒在他怀里,想的是如果来人要捉拿她,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这个看起来十分不可靠的东宫了。再怎么不放心,也只好让他出面去挡住。一般程度的兵卒,东宫出去吼一吼,摆出身份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驿官隔着大门审问,然后开了门。

官兵涌入院内,连马棚也看住,前面的拍客房门,又敲打窗框,叫秦斯出去。皇卫提刀出来,不明白生何事。

屋内亮起了灯火,但是没人应答。

“再不开门,休怪小的得罪了!”砰地一声响,房门被踢开。

湿漉漉的兵卒刚一脚踏进屋内,就听见东宫怒喝:“滚出去!东宫之主在此,谁敢放肆!”定睛一看,屋内男子潦草地披了件外着,另有一女子裹在被褥里,背对房门。

“是殿下!”领头的人乍见东宫,喜出望外,连忙回头通报,“殿下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东宫纳闷,为何小卒也一副认识自己的模样?

不过,既然如此也就好办了,他手一挥:“都退出去,谁准你们进来的?”

“殿下,小的接到消息说驸马秦斯在此!”

接到消息?究竟怎么回事?东宫皱眉:“……找秦晏什么事?在这里的不是秦斯是秦四,你们听错了!还不快离开!”

官兵打扮的人闻言都是一愣,纷纷望向门外。

此时,从门外传入一个声音:“不能捉获罪臣秦斯,有秦四姑娘在手,也是同样!来人,绑起来!”

谁这样大胆!东宫震怒。

只见众人让出道路,一人自雨幕中走出,进入屋内。

“子音?”东宫叫起来,“为何要捉四姑娘?凭什么罪名抓人?你有皇令,还是长青宫(太后)的谕令?”

即墨君拭去脸上的雨水,肃然回答:“下官一样也没有。”

东宫越地不明白了:“你究竟在做什么?是要反了不成!”

扬手,即墨君指向眼前的人,厉声道:“作反的不是下官,是你身后那人!”

秦姒心里一咯噔,果然败露了?

“胡扯!”

东宫立kè

退返一步,把秦姒揽在背后:“统统滚出去!违令死!”他这一声令下,皇卫立kè

拔刀,对方也亮出兵器,互不相让,一时僵持起来。

霹雳划过,屋顶漏水的声响也听得一清二楚。

秦姒抬手抚住东宫的背心,从他背后露出脸,开口问:“即墨大人,念在你与我兄长同事一场,可否先行解释兄长犯了什么过错,以致你深夜冒雨也要出城来缉拿呢?”

“谋逆之罪!”

东宫嗤之以鼻:“子音,秦晏一直与本宫同行,何来的谋逆?”

“请问他眼下在哪里?”即墨君寸步不让。

“这……”东宫语塞,回头看看秦姒,道,“秦晏随后就到的!”

“是吗?何以见得?”

这样下去,东宫给牵向被动了。秦姒拍拍他的背,插言:“即墨大人,兄长一贯敬你是正人君子,可避而不谈最要紧的部分,就是君子所为吗?这谋逆之罪从何而来,你尚未解释,又凭什么追究兄长的行踪?”

东宫附和:“对啊!”

即墨君上前一步,道:“殿下,是帛阳长公主谋反篡权!”

东宫愣了愣:“皇姑母?”

秦姒听得也是一怔。篡权?难道不是在封地招兵买马图谋不轨被现么?莫非帛阳他心一横索性——可是,去年四六皇子之变的时候,他还在说准bèi

不足,不能轻举妄动,这一回当真被逼上梁山?

她正想着,东宫突然又道:“那与秦晏什么干系?你我都知dào

,秦晏对本宫是忠心不二,何况这数月都是出京办差,与京里的变故丝毫无关!”

“怎能无关,他是长公主的驸马!分明同罪可斩!”

“胡言乱语!是否同罪,应当由你来判的么,谁准你抓——”

“等一下!”秦姒突然打断东宫的话,她从东宫身后走出,疑惑地看着即墨君,“即墨大人,你究竟是以什么身份缉拿家兄和我?”

她越想越不对劲,快马半夜赶到这里,那出京的时候,城门早已关闭了吧?

会连夜开城门追缉的,是重案了。谋反确实是重罪,但,既然是重案,怎会让刑部员外郎带兵追缉呢?更重yào

的是,即墨君所带的官兵,身着的虽然是京卫兵制服,可脸面都是秦姒眼熟的!

“即墨大人,你带的官兵,分明是东宫殿的守卫与舍人假扮!”秦姒凛然一指,喝道,“大胆!即墨君,你私自捉拿家兄,诬陷忠良,其心当诛!”

接二连三、争锋相对的指控,全堆在东宫面前,情势一折三变!

“殿下!”“殿下明察!”

就在此时,门外扑进来一名淋得湿透的兵卒,连滚带爬冲到即墨君身后,惊慌道:“即墨大人!有官兵赶来了!”

“糟!行踪泄露!”即墨君咬牙,将腰间的剑拔出,“殿下,形势危急不容多说,你只需知dào

,帛阳长公主率兵悄然入城,如今已控zhì

皇城与京都街巷!圣上失踪,下落不明!”

“啊?”东宫呆住了。

即墨君一剑指向秦姒,对东宫道:“殿下。长公主兵马是冲你来的!当务之急,是捉秦四和驸马作人质,保住殿下性命,再召集各州兵力,夺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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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该怎么办?

剑尖所指方向,秦姒毫无方才躲在东宫背后的畏缩之态。她反倒迎着锋刃上前一步,道:“即墨大人说得极是。”

“四姑娘?”东宫回头。

秦姒抬手,用一根指头拨开剑刃:“若即墨大人所言句句属实,秦四在这里,为方才的冒昧向你陪个不是。危急之时,就算殿下拿我的性命与长公主谈判,我也绝不会对殿下有一句怨言!”

她转向东宫:“殿下,我知你信得过即墨大人,那咱们应尽快离开,过后再细问京内情形!”

“嗯!”

全然配合并掌握主动,秦姒的应对让即墨君心中困惑。他收剑入鞘,护送东宫等人出了驿站。

滂沱大雨,黢黑深夜,伸手难见五指。

东宫原是给秦姒撑住伞的,没过两三步,伞已被雨水砸得沉重不堪,伞边水帘竟似瀑布。他送秦姒上车,自己湿了大半。

实在雨声太大,足以压过人声低语。即墨君高声询问:“追兵从京城方向来吗?”

“回即墨大人,是的!在下守在城外,一见有官兵出京,立kè

抄近道飞驰来报!”

“好!”即墨君翻身上马,指向远山闪亮的电光,“往东走!快!”

一队人马横越原野,踏过被暴雨击倒的作物,马车没行几丈就在烂泥里陷住了。东宫调转马头回到车边,吩咐驾车的人解了马骑乘,速速跟上大队。

他自己下地来,掀开车帘,微弱电光中,见秦姒在忙着包裹物件。

“四姑娘过来,本宫带你!”

“好的,稍等。”秦姒头也不抬,忙着手上的活计。

裹好那个包袱之后,她将其留在车里,只带了个小包挂在肘间,钻出来。刚一露头,豆大的雨点就砸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油布呢?”东宫喊着问她。

“遮在案件卷宗外面,留车上了。我用不着的,走!”

东宫把秦姒拉上马,她连忙搂紧马脖子,待马跑了起来,又颠得厉害了,于是转身来抱住东宫的腰。

天上落水,打在手臂上先是痛,再来就冰凉木然。

雨势一点不见小,全身上下都被冲刷得没了知觉,唯有两人相触的部位,还留着温暖贴肤的感应。

秦姒脑袋里一直在考lǜ

着应对方法,但是她要应对什么?她不知dào



她跟这天地一样,有些混沌了。

本想抬头看看东宫,却又被雨水淋得额头生痛,睁不开眼。秦姒默默地忍受马背的颠簸,不知接下来应当帮zhù

东宫,还是设法逃离?……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沿着大道逃离,一路进了山林,到天明时候雨势转弱,一行人马在暴涨的小河前停下稍作休息,打算等山洪势头减缓之后再渡过去。

即墨君等人,也是匆忙从京城里逃出来,再躲藏于京郊村落的。走得急,没人备有蓑衣等“平民”用具,一个个跟水里捞出的差不多。

秦姒与即墨君相对无语,两人站在东宫殿上,都是意气风的模样,难得这么狼狈。

当然,如果即墨君知dào

面前的姑娘就是老跟自己作对的那家伙,他说不定会更加气馁。

“四姑娘,冷么?”东宫问。

秦姒摇头。

她还真不知dào

,原来不仅骑马的人累,被捎带着的也一样,筋骨快给抖散掉。跟这个比起来,寒冷也算不得啥了。

即墨君拢着湿漉漉的袖子,问东宫:“殿下,去北面的州县暂避,你看如何?”

“北方?”

“嗯,去年殿下收服的那帮山贼……呃,是那群义士,就近派回到夏县附近的卫所驻扎,殿下可以前去。何况邻近铜山关,也方便躲藏到关外。”即墨君道,“至于联络各州,下官在最近的邸报里已经布警示,不知能否顺利送出。届时还需yào

派人前往沟通,才能汇集成足以威胁京师的大军。”

东宫听了,点头:“嗯,子音安排就好,本宫还没弄太明白呢……不能直接带人进京去么?”

秦姒呛得咳嗽起来。

她清清嗓子,道:“殿下,光是京卫几百人,咱们这儿的就不够用吧?”

何况还有帛阳从郡里调来的兵马,都是他的死忠。

“那秦晏怎样?”东宫打了个响指,指向秦姒,“‘你兄长’不是兵部武选么,有没有交情过硬的指挥使或别的什么?能调到兵的就行!”

“即使有人,也没有兵符。”即墨君插言。

“……”

东宫的指头固定在空中,他没趣地歪了歪嘴,索性坐下:“皇城下面有密道,我们悄悄进去暗杀了皇姑母怎样?”

“殿下确定长公主在皇城里?皇城何处呢?”秦姒问。

“殿下怎样混进京城?进了皇城怎样避过皇卫军呢?”即墨君问。

东宫叹气抱头:“……本宫知dào

了,还是听你们谋划就好。”

秦姒与即墨君二人不理他,自顾自讨论起来。

“再拖下去,大权恐怕就要易主了。”秦姒担忧。

即墨君摇头:“但看她是要扶持谁,以长公主的民望与在大臣中的威信力,还不足以抛头露面做女帝。”

“嗯,话是这样说……”秦姒暗地里补了一句——如果帛阳并不是公主,而是王爷呢?她转而感概:“圣上下落不明,这一点,也是令人忧虑。”

“是啊。”即墨君附和。

东宫眼巴巴地看着他俩谈话,总觉得自己插不上嘴。他沮丧起来,低头揉揉鼻子。雨点稀稀落落地坠下,打在他的冠帽上。

然而,雨似乎突然又变得密而急起来。

抬头,却现是周围树叶上的积水纷纷落下,东宫纳闷地伸手接着水。

一声惊呼传入他耳中,是放哨的兵士:“不好了!追兵近了!快逃!”

众人闻讯,立kè

上马,趟进浑浊的山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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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长距离漂流活动

河水湍急浊黄,夹杂自山上冲刷下来的浮木枯枝。

众人驾马渡河,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格外艰难,而此时——一声刀剑铮鸣,满天箭网突然密织而下!

箭矢落处,数人应声坠马!

东宫听闻破空箭声,不用回头也知是追兵赶到了。他猛扯缰绳,纵马沿着河水流向逃往对岸。秦姒闭上眼,紧紧抱住马脖子。

只听噗地一声,她感到马儿的经络可怕地扭了扭,随后,温热的液体流过她的手臂。

睁眼一看,一支羽箭,箭头没入了马匹的颈项内——就在她的手臂旁一寸处。

“啊!”

马儿前蹄空空地踢向水中,继而整匹马横着倒了下去!

东宫及时踹开脚蹬,跳入水里。而秦姒就没有那么好的反射神经了,她还来不及松手就被马匹带着压到了水底!

巨大的水声,突如其来的水压,以及沉重的马腹。

秦姒惊慌之下呛了几口水,激流冲得她无法推开腿上的马身,马儿倒在水里挣扎,直把她的腿碾向淤泥中,抽不出来。

明明水深才到人胸口,可她现在就算是拼了全身的力qì

,也没法探到水面上去!

手臂被人触碰,秦姒立kè

反手紧紧拉住对方。

对方挥开她的手,转而来到她背后,架着她的上臂,另用剑鞘插入马腹底部,把马尸给撬了开!

秦姒被拖出水面,呛咳个不停。

架住她的人是东宫,他拉着秦姒,连游带走,往河对岸逃。嗖嗖,又是两支箭划过,追兵也驾马下河而来了。

即墨君本来已到了岸边,见东宫坠马,立kè

返回河心:“殿下,上马!”

“四姑娘先去!”东宫推秦姒,他在山洪里挣得有些没力了,无法将她举高。

秦姒睁开眼,吃力地抓住即墨君的手。她一回头,突然看见对岸的追兵中,有她格外熟悉的脸!而此时,那人也看见了她。

扬手,喝令停止射箭,与此同时,对方亲自张弓搭弦,瞄准了秦姒!

秦姒愣了愣,扭头拼着最大的力qì

拽住即墨君的手:“拉我上去!”

她似乎已经听见弓弦声了!

就在千钧一之际,她突然感到被狠狠地撞了向一旁,是浮木!

竟然是枯木沿着山洪急速漂下,恰恰撞上秦姒的左肩,把她给撞开了!冲撞的力道是如此巨大,以致她的手松开,东宫也没来得及拉回她!

同时,她耳侧嘣地一声脆响!浮木上深深地钉入一只箭矢!

好险!

若是浮木晚来一瞬,箭锋绝对会刺入她的后颈!

秦姒被枯木撞中,刚转个身让开木头,想挣扎游回东宫旁边,突感身后再度传来巨大的拉力,居然是她的衣裳勾在了浮木枝桠上!

“啊!”她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被水流带走了!

“四姑娘!”

东宫划着水想顺流追赶,背后即墨君一个俯身,死死拽住他的后领,把他往河岸上拖去。

“殿下快走!别管她!”

“怎么可以不管!四姑娘是——”东宫急得大吼,但秦姒连同那根浮木,飞快地远去,转眼,消失在暴涨的河道拐角处。

东宫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冲走,张口却无声。

即墨君调了马头,换用左手(他右手受过重伤),终于将东宫拖了上马。

“快走!”

此时山洪非但没有减缓,却越强劲,冲得碎石枯木直下,夹杂有动物死尸等,似万马奔泻,追下河道的骑兵皆被冲翻流走。追兵除了箭射,一时竟无计可施,只能放东宫等人逃离。

※※※

秦姒悠悠转醒。

她觉得自己似乎还在水里漂浮,身上冰凉无力,再试着动动手脚,更现左手毫无知觉,就像不在了一样。

掀开被子,慢慢抬起左手,只看见被水浸泡得像死人一样森白肿大的指边。

啊,真难看,还好不会被东宫看见——这个念头闪过她脑海。

她咳了两声,立kè

有人撩开床帐查看,喜出望外地说:“太好了,四姑娘总算醒啦!”

秦姒对人脸是过目不忘的,但是现在,她真希望看见的是一张素未谋面的村妇的面容。“你是……东宫殿的侍女。”

“诶!四姑娘醒了就好,这传话去,帛阳王马上就到的!”对方说着,又放下了罗帐。

帛阳……王?

帛阳长公主已经自行恢复身份了么?

秦姒听得脚步声远去,吃力地撑起身,拢开纱帐往窗边看:开启密道入口的手柄被封住了,上面缠着好几圈锁链。看来,想逃走没那么容易。

她躺回原位,轻轻揉着无知觉的左臂。

没一会,殿外传来宫女问候声,听得出是帛阳来了。秦姒抬头摸摸头,确定没有凌乱丝,再探向领口,扣得规规矩矩,嗯,很好。

宫女拨开帘帐,将之勾在床柱上,帛阳示意众人暂避。

待人都退下,秦姒开口:“帛阳王?不是亲王么?”

“无所谓,长青宫妥协,说让这样称呼……她已承认本王身份。”帛阳答着,旋身倚着床沿坐下,活动活动颈部。

秦姒微笑:“那真得向殿下道喜了。”

帛阳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回头道:“……你知dào

你漂了多远么?我们沿河追了数十里,才在回水凼找着人。要不是抱着那颗浮木,你早就是具尸了。大难不死,该本王向四姑娘贺喜才对。”

“原来如此。”秦姒颔,“不过,帛阳王真有空闲,亲自来追捕小小监国。”

帛阳纠正道:“不是本王,是丁一。”

“不都是同一人么?”

秦姒被称为秦斯、秦四或秦晏,而帛阳,他是以易容之后的身份出现在外的,他管自己叫丁一,有时候丁二,偶尔也丁三,总之就是丁系列的化名。

秦姒看见易容后的帛阳向自己射出那一箭,但她不问。

帛阳也是看见秦姒在对方一边,所以才亲自动手射杀。

两人这是心照不宣,彼此不再提。

“好生休息,下月初一,本王预备登基。在那之前,你先写信,把武钟(京卫指挥使)劝服——他还在牢里寻死觅活的呢。”帛阳笑了笑,低头吻吻秦姒的前额,“跟你交好的那群言官,有不服的,就记个名单给本王。”

第二十四节 这边也一妃难求啊

晒太阳中。

摊开肚皮,伸展小胳膊小腿儿,一面暖和了换另一面。

当然这只是秦姒的奢望,她现在盯着窗外那一丝阳光,倒是想念起夏日的热度来。整个正殿里面一片阴冷,没有人气。

作了几天针灸之后,左臂渐渐缓了过来,泡死的皮肤开始脱落。

她还在养病,但帛阳那边催着她挥作用,去替他争取支持。

从秦姒的人脉圈看出去,最大的顽固派,应该是支持元启帝的秦氏一族,不过太后已经松口了,定国公也不会太麻烦。接下来秦姒要劝服的,应该是曹少师等人。

她懒洋洋地翻身,脑海里闪过数种手段。

不过,刚转过头,就隐约看到殿后的窗外,有人伫立向内窥视。

秦姒撩开纱帐,见那个盯着自己的人是帛阳,便又有气无力地躺了回去。两人隔着罗帐,无语对视。

良久,秦姒扬声道:“殿下,祸未擒,逆臣未清,在此耽误光阴,是不智之举吧?”

也不知帛阳听见没有,他一动不动地又站了小会儿。

“咳,殿下,折子看完了么?”朝官纷纷上奏,这个工作量不轻吧。尤其是,帛阳不能不看,他得把表忠心的,和严重抗议的帖子分开,并且判断真假。

帛阳歪了歪头,说:“没有,本王正是因此而来。”

言毕,他顺着檐下往殿门转过来。

秦姒默不作声地数着他后面跟随的皇卫,暗笑这人还真是怕死,知dào

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便万分警惕。再想想,即使是坐实了他天子之位,他依然是会小心翼翼,紧提着一口气过活的。

平心而论,帛阳应该比元启帝适合坐君王的位置吧。

至于跟东宫比……

“那能比么,天上地下。”秦姒轻声道。

天上的那个人还是悠着悠着,不知又在殿外转了几圈,才进里面。秦姒不会等得着急,帛阳甚至没有看到她动一动眼皮。

“东宫殿真是凉爽。”他有些没趣地迈了几步,唤,“爱妃。”

这个词差点让他闪到舌头,差点把秦姒吓得坐起来,纱帐也抖了两抖。秦姒竖起全身的寒毛,好容易才适应下来,她稳住嗓音,回了一声:“殿下。”

于是床帐勾起来。

等了半晌,见帛阳也坐下了,却没有让旁人离开的意思,秦姒只好又主动开口,打破沉寂:“殿下暂代圣上处理国事,辛劳了。”

“不辛苦,就是事情太多,冷落爱妃了。”帛阳顺势接下来,再次体认到爱妃两个字,不如四姑娘来得顺口。他笑笑,道:“想到爱妃才进宫不久,应当不习惯冷冷清清地守着宫室……”

他顿了顿。

秦姒好奇地偏过头,看他招人到面前,然后——

哗啦啦地倒出一大堆帛书、纸折、卷轴还有那是啥……血书?

帛阳舒了口气,擦擦汗,开心道:“本王决定将这些折子交由爱妃处理,省得你烦闷无聊啊!”

啥米?

秦姒瞪大眼,这回换她飞快地挥退众人,然后滑坐到床下的绣榻上,与帛阳对视。

“帛阳你什么意思?”她指着那一案桌的公文,“我是伤病患!”

帛阳好整以暇回答:“听说四姑娘昨日起床,到花苑里散步过了。”

“那又如何?一见文字,我就头晕,不成么?”

“嬉笑无所谓,但本王听见的是,四姑娘时时盯着花苑的几处小径,怕有乘人不备逃离的心思?”

帛阳说着,随手翻弄厚壳裱的折子,挑出其中之一。

秦姒暗觉不妙,伸手接过,只见落款处是自己老同事的名姓。

“杨选,杨大人……”果然,这个刺儿头又挥他的硬脾气了,平时请赏没见他这么积极,骂架弹劾,倒是抢得比谁都快。

随便晃上几眼,折子上全都是指着帛阳王大骂的文字,敢情他比她还清楚帛阳的操守和野心了。

秦姒惊讶道:“原来帛阳是个潜伏久矣的奸邪小人,突然冒出来,连皇室的血脉都是假的,除非……跟圣上或监国滴血相认?”她噗地一声笑出来。

滴血认亲耶,亏杨选想得出来。

真找到元启帝或东宫,帛阳杀之都嫌来不及呢,还接回来给你认亲?

“这里还有哦。”帛阳提醒。

再接过来的,是秦姒另外几名好友的折子,其中包括极少惹事,总是被人推着戳着才肯走的御史陈和。

“啊……”秦姒心里一沉,既然连陈和都上奏表态,那肯定是曹少师授意的了。

不用想,那六科与都察院的人,一定都有所参与。不知她身在都察院任职的师伯,是怎么个态度?

“不用猜了,四姑娘认识的人,都在这里。”

帛阳似笑非笑,收敛着气势望向秦姒,他优雅地端起杯子,补充道:“其中,没一人,上书说半句好话。”

正殿里似乎更凉了,阴气弥漫,连站在门外的皇卫,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秦姒静静地看着友人与师长的上书,她并没有寻找只字片语的台面话来替众人开脱,相反,她说:“确实,都是一群死到临头却不知悔改的迂人。”

帛阳放下杯子,刚要开口,却又被秦姒抢先了。

她继xù

道:“可回头一想,难道见风就倒的人,就是帛阳愿意收纳在身边的臣子么?我所结交的,或是名儒,或是刚直不阿的谏官,或是朝中新秀的武将(秦姒是兵部武选官),个个品性优良,坚韧不屈,若能为帛阳所用,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帛阳沉默片刻,笑道:“四姑娘是说,他们骂得好了?”

“哪里,只相信笔伐舌战无关痛痒,帛阳不必在乎。更是要劝帛阳,看清谁才是可用之才啊。”

“四姑娘言辞厉害,本王甘拜下风。”帛阳点头,突然提高声调,“四姑娘与监国,向来也是私交甚密的,若爱妃存有异心,又牵动京里京外文武两面,本王该怎样办的好?”

秦姒坦然应答:“殿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帛阳并没有教她给堵住,他偏头看着那堆折子:“这些留下来,若是四姑娘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照着名册一个个砍了脑袋,怎样?”

“殿下多虑了。”秦姒被逗得莞尔一笑,但笑意并没有传到眼里。

第二十五节 人家真的很柔弱呐~~

突然想到某事,一头冷汗。

这就是秦姒眼下的状态,她正喝药,忽地意识到一点:“帛阳长公主”变成了“帛阳王”,帛阳不嫌丢脸,她也无所谓……可是……她这个驸马怎么办?天下人怎么议论?

然后她死气沉沉地爬回床上,传话说谁都不要打扰,让她静一静。

其实她现在最想做的是,泪奔。

秦姒不爱惜四姑娘的名誉,真的,但她就算死,也想保护好秦斯的形象啊!在她眼里秦斯才是主打,是主打!

“四姑娘,帛阳王送了礼物来。”

秦姒露出半个头,盯着案桌上面那个篮子,旁边的是她放在驸马府的大衣箱。

篮子里面是啥,看起来提柄的花纹很是眼熟啊……她绕着案桌转了一圈,吩咐侍女把提篮上的绳口解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毫无动静的篮子突然一弹,整个盖子都飞了起来!一条黑影应声而出,唬地低啸着掠过几人,钻进床底。

“——方才是什么活物?”宫女愣愣地看着空篮子。

秦姒趴在床边冲里面看了看,床底一双明亮的眼睛。加上威胁性的唬唬声。“原来是那家伙。”她低声嘟哝。

内侍上前,禀报道:“四姑娘,殿下怕你在宫里闷着,差遣小的送猫来。”

“它在京里混得好好地,干嘛押进皇城呢?”秦姒拢拢丝,“你们将它捉出去,放进花苑里,由着它在皇城里乱走吧。”

“不用投食么?”

“不必,它能吃得比人都好。”当然是作为猫饭来说……老鼠蚱蜢鸟雀什么的……

说起这只黑猫,那也是以前帛阳命人捉来给秦姒玩的,可惜秦姒没啥耐心,提回自己院里,两三天就觉得吵,由着它自生自灭了。结果它非但没自灭,更是长得肥大油亮,横行京城大街小巷,连大狗见了它也要绕边走,彪悍得很。

这猫通人性,不过它貌似跟秦姒挺看不对眼的,只与秦姒和帛阳抱养的那孩子感情好。

“啊,对了,小川!”

看见黑猫,秦姒终于想起,很久没有去后宫看望秦川,不知他现在会走路了没?

吩咐下去说要去后宫,不一会儿,殿外传来回话,说帛阳王叮嘱让她好好将养,不可出门吹风。既然是软禁在此,秦姒也不再啰嗦,改让人把秦川抱来,谁知又是被拒绝。

这下她感觉不妙了,遂作势怒,借口责骂内侍,以逼问后宫的情况。

“哎呀,小的哪敢与四姑娘做对,只是后宫里如今乱得很!”对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道,“诸位妃嫔都忙着收拾行装,再过几日,就都要送去京郊的道院里静修了……四姑娘说的小娃娃,既然是长青宫(指太后)抚养着的,大概也是要送出宫了吧。”

“送出宫?去哪里?”

“这……小的不知。”

秦姒皱眉。

她知dào

帛阳才不会管秦川的死活呢,他巴不得没这么个假儿子。

当初刚抱来的时候,他一现是男孩,就打算闷死的,若非秦姒抢下,秦川一条小命早交代了。

眼下想逼着帛阳承认秦川是他儿子,是嫡长子,那根本就是做梦,秦姒却有别的想法。“将帛阳王请来,说我有要事相商。”她拂袖回到案边,坐在衣箱上。

帛阳来的时候,她打头就是一问:

“你不要秦氏了?”

帛阳一怔,随即道:“这哪里的话?镇住秦氏一族,京里才能有安定的日子。”

“将秦太后送出宫,究竟是寻求安定,还是挑起事端?”秦姒直言指出,“太后在手犹如天子在手,可别告sù

我,殿下连这点都不知dào

。”

“爱妃所言是小觑本王了。”帛阳立kè

说,“众位皇嫂出宫,老太后只是按礼送送,届时本王将有部署,不怕恶人来袭……或是太后趁乱逃离。”

他整理了一下衣袖的边角,笑道:“到时候,本王还真是期待前任天子或监国……来会会本王麾下的精兵谋士呢!”

听他提及东宫,秦姒心里一动,却出言提醒:“殿下莫要掉以轻心,圣上治国或许尔尔,排兵布阵却是老手。若殿下丢了太后又折兵,岂不成笑话。”

帛阳哈哈大笑:“是不是笑话,四姑娘届时可以亲眼见到!”

“我?”

她可以同去?秦姒的眼一下就亮了,她急忙起身坐回床沿,略作掩饰。

“我去做什么?殿下对老太后威逼恐xià

,我与太后却是有恩情的,难道要当众恩断义绝么?”不仅恩情,更是亲情,虽然不曾说明,但秦姒确实是太后的侄孙女。

她假装不愿,心知对方一定会坚持。

帛阳难得见秦姒闹别扭,心情大好,口气也软下来,道:“四姑娘不去不行啊。你是本王唯一的爱妃,之后要代管后宫的,与太后亲密不是更好么?”

他坐到床沿,搂住秦姒,哄着:“要不,到时候你就哭诉,说你心上只有太子监国,是本王强逼你做妃子?”

“难道不是么?”秦姒撒娇般瞥他一眼。

她突然感到帛阳全身僵硬了一瞬,他的手沿着她肘部往下,悄无声息地捉住了她的手腕。“那本王不强逼你一回,岂不受冤枉?”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糟糕,演过头了!

秦姒不自在地在帛阳怀里动了动,轻声羞道:“别,有人在看——”

“你让他们出去就是,我不介yì

……”帛阳连本王都省去了,他原本就不习惯这个临时的自称。

“啊!”

秦姒惊呼半声,便被帛阳搂抱着滚进床帐内。

银钩一松,层层罗帐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众人复杂的目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一局数十年,好长……终究是我赢!爱妃,你是意料之外的奖赏……”

帛阳吻上她的双唇,一面吮吸一面呢喃着,身体暧昧地摩挲。他捏起她的下颌:“张嘴。”指尖着力,分开她的上下唇,他趁机侵入内中。

大手往下,抚摸女子的腰,沿着腿部的曲线将裙角往上轻拂,他看着被吻得瘫软无力的秦姒,暗哑道:“不管你心里有谁,从今往后,你是我妃……”

秦姒轻轻甩头,半边脸埋进被褥里。

簪松脱,随着帛阳的动作,女子的长绸缎般铺洒开来。她眼里氤氲水汽,脸颊蜜桃似地水嫩嫣红,比起东宫来说,帛阳的技巧实在令她眩晕,口干舌燥。

她颤抖着一丝嗓音阻止,抬袖无力地掩住双眼,敞开的衣袍缠在了手臂上。

帛阳得yì

地注视意乱情迷的女子——他无论在任何方面,都是胜……

此时,秦姒半掩的双眸中,精光乍现。

“啊!啊——痛!”她突然捂住腹部,尖声哀叫,“呜、啊啊……好痛,殿下!”她痛苦得翻滚起来,侧身蜷成一团,眼泪一滴滴连珠般坠落。

“咦?”

帛阳被她吓得呆住了,片刻才想起传御医。他捉着她的手:“又到例事日子了?”

秦姒啜着泪水点头。

——大家都知dào

,她葵水来的时候痛得惊天动地,这一点,除了丢脸以外,还是能派上用场的。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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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我与故事

不要打我,我只是用了我们重庆的高考作文题目而已,因为觉得贴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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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里折腾一阵,秦姒又领了碗药汁来喝。

帛阳倒是挺有良心,一直担忧地守在旁边。不过,他询问御医的时候,意图也太明显了点,什么叫做“是否并无异样”?

怀疑她假装生理痛就明说嘛……

反正她也不会承认。嘿。

帛阳从御医那里得到答案,有些难堪地回身,磨磨蹭蹭坐到案桌前面,两人之间离了一丈远。“四姑娘唤本王过来,若只是想问问对太后的处置,那本王就先……”

“等等,别急着走。”秦姒叫住他,“无事哪里敢劳动帛阳王大驾,不过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说……小川的去处。”

“不能留在皇城。”

分外淡定坚决的一句,那后面绝对是跟的句号,而非感叹号。秦姒暗地摇头,在床上侧过身,牵着纱帐的一头,道:“我倒是没有让他留下的意思,但以他这么复杂的身份,要送去哪里呢?”

复杂的身份:母亲——帛阳长公主,变成了未来的天子(男性);父亲——下落不明。现在秦川该去哪里才好?

帛阳不假思索:“白云观。”

“哦,跟着观内真人学习,倒是不错的主意。”秦姒点头,“但我以为,或许还有更好的去处。既是远离皇城,又不会惹人疑窦。”

——本宫还怕谁闲话不成?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秦姒怔了怔,抬眼看看帛阳——奇怪,刚才在她脑海中模拟出的,竟然是东宫的反应——比起帛阳,东宫好猜多了。

说起来,东宫逃掉了么?

他有没有按即墨君建议的那样,到北方夏县附近去找旧部?

“爱妃有何高见?”

突如其来一声问话,把秦姒的思绪迅速拉了回来,她清清嗓子,应道:“高见谈不上,只是想,与其送走,不如交给定国公(老太后的侄子)抚养。”

“不可!”

帛阳否决得那么快,以致秦姒想不怀疑也难:“为何呢?”

“……”敛眉寻思片刻,帛阳改口,“——也不是行不通。好罢,就照爱妃的意思去办。”他起身,弹弹袖口上的褶皱:“本王还有要事处理,爱妃自己好生养病。隔日再来看望了。”

“嗯,请恕我不能起身相送。”

秦姒笑笑。

帛阳的转念,让她心底疑惑更盛:他第一反应拒绝自己的提议,莫非,对秦氏一族他根本就没有拉拢的诚意?虽然秦姒没有明确过与秦氏的关系,却也不免自危起来。

她等着帛阳绕到殿后,目送他由花苑小径远去,随后翻身坐起。

“四姑娘——”侍女惊呼。

秦姒挥袖:“已缓和多了,御医的药汁见效挺快。”她顿了顿,又说:“都出去吧,我这边有事的话,自然会唤你们。”

她坐在衣箱前,将里面的衣服、文书等一样样取出,分门别类条理分明。

“是这个了。”厚厚的一叠,是她誊的那份乡试答卷。

原卷已按律焚毁,但如果新科状元以为证据全无,那他就大错特错了。秦姒这里抄了一份,另有朝房内外的传阅作为人证,任他抵赖也是不成的。

——可眼下,帛阳会答yīng

主持这个公道么?

新科状元是兵部尚书的女婿,兵部尚书是前朝遗臣,帛阳正需yào

这些老臣的支持。

秦姒沉思片刻,传了文房四宝,作书信一封,遣人送往杨选(京都衙门督监,秦姒的旧同事)手中。

回头再望衣箱,她现了压在箱内最底层的蓝色绒布小包。

打开一看,原来是几年前收到的礼物,玲珑簪。

此簪无珠宝金玉装饰,突显的就是好木与好手艺,簪头挑起一颗珠子,珠子内中镂空,细看便可见关了一只活灵活现的木雕雀鸟。

想当年,这簪子是帛阳“长公主”透过张缇赠送给秦姒的信物,不过从秦姒离京赴任时候起,它就被“压箱底”了。

“这么说来,曾经在监国那里,见过同样的一支簪子啊。”秦姒自言自语,回忆起东宫摆弄木簪的样子,他说这个簪子是机关匠特制的,里面有空间,可以藏机密物……

她学着东宫的动作,小心开启木簪内的机关。

两颗蜡丸滚了出来。

蜡丸里,裹着尘封多年的字条。

※※※

“殿下,我们沿着河道走了几日?”

“三……四?”

啪地一声响。

东宫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即墨君的手掌。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退后一步。

“别假了,殿下。还没碰到呢,哪里会痛?”即墨君冷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过是丢了个秦四姑娘而已,眼下找也找过了,人事已尽,天命难违!殿下你兀自恍恍惚惚,可知时不我待,耽搁一分,就是凶险一分?”

东宫望向河水,这条小河已泄洪完毕,显得恬静舒缓。

“再到下一个村子,还没有的话,我们就回了。”他拉着缰绳,说。

“殿下,这句话,你讲过三次,这是第四回。”

即墨君虽是埋怨,却也听从东宫的指令,将干粮收好,翻身上马。

东宫也不狡辩,只说:“子音你与秦晏处不惯也罢,连带着讨厌四姑娘,那就显得你没有风度了。”

“非也。下官总觉得,与秦四姑娘对谈,就像是同秦斯本人谈话一样。”

即墨君望着远山,眯起眼。

他想起因为某事,自己曾经怀疑秦斯与秦四是同一人,如今看东宫的态度,秦四应当确实是女性才对,自己当时一定是误会了。想也是嘛,秦斯怎么会去假扮女子呢?(他恰好猜反了!)

“子音,你多想了,怎可能是同一人?”东宫假意否认,其实心里是得yì

满满——只有本宫知dào

,其它人都被蒙在鼓里,哈哈哈……

唉。

得yì

什么劲,她现在生死不明呢……

一想到秦姒,东宫刚上浮一点点的心情便又灰暗了下去。他继xù

伏在马背上,两眼只打量河道两侧,由着即墨君带路。

沿着水流总能找着人烟。到了下一村镇,打听之后也不见秦姒行踪,东宫的心更是往下沉去。镇上有差役敲锣公告,说京里出来往西的道路都封锁,有皇室人要经过,严令百姓不得擅自进入道路附近的山林野地。

“那一路过去……”东宫轻声到,“不是送女眷修道度残年的宫观么?皇姑母预备送谁进去?”

“咦?”

东宫对即墨君说:“没有错的,前几年本宫去宫观接过养病的储妃(虽然是假的),就是这么条路线。”

第二十七节 皇后、储妃和伪储妃=_=||

这回遣出宫的女子不算少,不过要押送去道院关起来的,只有十几位。

秦姒原本想着可以借机接近太后,谁知帛阳防着她,将她与太后安排得一头一尾,远远地,连銮帐都看不见。她从轿子里探个头出去,打量前方的动静,两边的护卫立kè

提醒她小心风沙,一时间,她差点误以为帛阳是要连她一起丢道观里去了。

咚咚,轿子边角被敲了敲,帛阳用马鞭挑开窗帘,说:“午后要歇息片刻,四姑娘去前面,与皇后见一见。”

“哦?”

“本王会陪同四姑娘前去,不必拘束。”

她对皇后的印象不错,哪里会觉得拘束,倒是帛阳跟着一起去的话,有些话就连暗示也不可以说了。

元启帝的皇后,性子比秦姒还要温,坐在那里就好像任何人都可以欺负一样。但事实上,她掌后印这许多年来,整个后宫彷佛被她的平静传染,一直无风无浪。皇城和朝堂的火,从没有自后宫里面燃起来过。

相夫教子孝顺太后,皇后是一样都不给人落口实。东宫非她亲生,元启帝宠的也不是她,太后与她没有一丝亲缘关系,可她就是能和和气气地坐在这个宝座上,东宫亲近她,皇帝信赖她,太后与她也没有什么芥蒂,后宫的女人没有谁能动摇她的地位……

秦姒满佩服她的,尤其在打过几次交道之后。

可惜,再精明的女人,依靠的男人倒台了,难免也要跟着受累。

秦姒敞开领口透透风,再拢紧了,钻出轿子,与帛阳一同见皇后去。

不管出了什么乱子,哪怕是四六皇子造反那会儿,老太后失踪下落不明,皇后都没有在人前显露过慌张的神色。这次乍见秦姒,皇后竟低低地啊了一声,随后抚住心口,作出松了口气的样子来。

两位女子的视线相交,电光石火间,似乎心有灵犀。

皇后先开口:“见秦四姑娘平安,本宫也就放心了。”

秦姒迎上前去,拉住皇后的手:“娘娘没事就好,听闻皇城有乱臣犯上,秦四最担心的便是娘娘您了。”

“嗯,多亏帛阳王回护及时。”

皇后说着,在宽大的衣袖下摊开手掌,秦姒指尖轻划,书写出皇帝尚未被擒的消息。

“不知长青宫(太后)身体如何?”

“还是老样子,上个月眼看着刚能扶栏杆行走,却又出了这样的事,老人家忧心得紧……”

皇后再翻手,往秦姒手腕上写“东宫”二字。

东宫安好着呢,现在被即墨君保护着,大概是往北面逃去吧。秦姒想着,刚要往皇后手心里写,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推开了!

“咦……啊!”

她踉跄两步,不慎踩中裙角(女子的衣裙真讨厌啊……),被自己绊得跌倒在地。帛阳急忙过来扶她。

推开秦姒的人可没善罢,指着她的鼻子便开骂。

“不要脸的贱人!”

贱、贱人?好罕见好亲民的字眼啊……

秦姒回头一看,原来这个过分激动的人是丹华宫的主子——即东宫那小子的“正妃”。

见事情被打扰,皇后面露不悦,轻声呵斥:“胡闹。储妃退下,这样吵嚷成何体统?”

“娘娘!”储妃备感冤屈,叫道,“咱们都被赶出宫了,您还管那什么体统啊!”

她猛一转身,怒瞪着秦姒。

“本宫问你,你兄弟把监国殿下弄到哪里去了?殿下是不是已经被你们害了?你说啊!”储妃这哪里是责问,分明就是控诉了。

她越讲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便是事实,就地一坐,嚎啕大哭起来。

帛阳握着秦姒的手,愠怒道:“来人,把那女子拖下去!”

储妃尖叫:“不要!谁敢动本宫?我是定国公家的女儿,是太后的侄孙女!谁敢碰我?还不快说出监国的下落?”

秦姒默默囧着转过头。

这假太子妃太丢人了,她绝对不要恢复真实身份,她丢不起这个脸……

此时,她突然听见帛阳再度话。

他说:“监国南下体察民情,途中不幸遭遇天灾——本王近期便会将监国遗体安葬,届时,自会接引储妃前往凭吊。”

噩耗一出,在场众女子皆是神色凄然。

无论帛阳王说的那天灾是什么,监国遇害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否则对方装什么好心?

当然,这个众女子,要把秦姒先排除在外。

她抬眼就近看着帛阳的脸,见他在提及安葬的时候,鼻翼略微收缩了一下。这个动作很是迅速,但已经足够让秦姒明白真相了。

于是她平静地望着皇后,皇后以袖掩口,狐疑地在她与帛阳之间来回打量。

储妃的尖细嗓音又一次挑起:“帛阳王!不用你假好心,监国一定是遭你毒手了!我们皇家待你不薄,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

我们皇家?

秦姒无奈摇头。

储妃终于又注意到了她,立kè

连她一起炮轰:“秦四你与帛阳王又是什么关系,光天化日之下勾勾搭搭,分明一对奸夫淫妇!”

不是吧,秦姒暗忖,应该叫狗男女才对……

帛阳搂着她起身,得yì

地笑笑:“既然各位已有所察觉,本王也就不再隐瞒,秦四姑娘屡屡回拒监国,正是因为她与本王早就情投意合,怎能再嫁给监国为妃呢?”

众人哗然。

皇后原本平静的神情,稍起动摇之色。

“讲这个做什么?”秦姒低声埋怨帛阳。

后坦然回视她,道:“不然,你想说什么?走了,回后面去,不要打扰皇后娘娘休歇。”

秦姒给他拽着,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却听见他悄声一句:“莫要以为,本王看不出你与皇后暗通款曲……论伪作,你从来就不是本王的对手!”

秦姒在心里顶嘴道——才怪,我也成功骗过好几次的……

两人前脚刚离开众女眷暂歇之处,突然身后人声噪杂起来,间有呼喝刀兵的声响!

转头看的时候,只见两侧的卫军纷纷涌了过去,一时间军旗乱摇,完全不知人群中出了何事。

秦姒诧异,想赶回查看,却被帛阳拉住了。

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是监国!”

——东宫?

第二十八节 阴差阳错的误会

秦姒乍闻监国二字,条件反射回头看了帛阳一眼。

帛阳将她往后一揽,道:“你留在这里!”言毕便与众守卫同往前去。

因他早有准bèi

,这声警讯爆响开,送妃嫔去道院的那些仪仗、道官等竟一个个都反应迅捷,从放礼器的牛车上抽了弓箭和刀戟。秦姒见利刃寒光闪过,也不敢跟这些兵勇去挤,误伤就不合算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转而向队伍的另一侧移动。

现在帷帐那边混乱,说不定可趁机逃出去。

提了裙子,她小心地装作人群边上躲,靠在树下歇息喘气。没一会,她又磨蹭到更远的树下,揽住自己的手臂做惊恐状,总之离道路是越来越远。

再不动声色地往左一丈,她就能钻进林地里,撒腿逃了!

就在这当口,她突然看见大队人马甩开一字型,随后以两端为,一齐朝自己这边涌来!

——不是吧?她一个人而已,犯得着这么劳师动众的来捉么?

说时迟那时快,护卫兵士还没形成完整的包围圈,一字的正中央就裂口了。

如黄河决堤般,四五匹马在前,十数骑在后,入侵争先恐后冲出重围!他们疾驰而逃的方向,恰正离秦姒所在之处不远。

她吓了一跳,定睛看,为的那匹马上,不正是东宫本人么?

东宫还没有注意到她,他尚在回头往后看,只见他突然扬手,挥剑便弹开一支射往他背心的利箭。

秦姒估算了一下对方将要冲离官道,急急忙忙靠过去,同时关注东宫的动作。

但在东宫击开箭矢的瞬间,她愣住了。

他手臂猛抬,披风被牵连得一道扬起——露出他怀里的人!

那身衣裳的花色……

紧紧抱住东宫的姿势……

是储妃!

秦姒停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东宫驾马从前方驰过,穿入山林之内。

是吧,他冒险前来,是为了救他的妃子……她都忘记了,她跟东宫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呢,他也不知dào

她在这里吧。

——那我去凑和个什么劲?

她的眼里突然有些涩,低下头,浑然忘记自身处在险境。

嗖嗖几声箭鸣,箭羽掠过她身侧。“啊!”她立kè

惊醒,返身逃开。

东宫纵马跃过荆棘丛,眼角余光一瞥,晃眼竟然看见秦姒立在不远处!他扭头再看,果然就是她!

她还活着!

东宫狂喜。

——十来天不见,她好像瘦了……

东宫回头望着,就像望了千百年一样,连马儿怎么跑也不顾。

可……秦姒只惊诧地望了望这边,随后垂,似乎想到什么,立kè

转身逃往敌军方向!

东宫看得是清清楚楚,他希望自己是眼花了的。他转过头控zhì

马匹穿过低枝,再匆匆回望,秦姒依然是头也不回地逃离开去。

东宫突然觉得咽喉处疼痛异常,耳中也似乎有人用刀子在割。

他猛调马头,不顾一切地往回追!

“殿下!”

迎面而来的部下提醒着他,现在不是恣意而为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听从他的指令,冒死前来救援皇后的!

这一带他与秦姒来过,但即墨君没有,旧时的东宫舍人被即墨君铲除得七七八八了,整队人马中,只有东宫知dào

附近地势。他不能擅自离开,将人丢在山里。更何况帛阳的弓兵追在他们后面,密密麻麻的箭雨随时倾盆而下。

东宫愤恨地紧咬牙关。

“子音!母后交给你了!”他高声喊着,回头继xù

领路向前。

“是,殿下!”即墨君驾马在后,被几位骑手护在中间,他的责任是护送皇后。

东宫只看前面,他把女子的身影强行推出脑海。

风声过耳,衣袍都吹得鼓胀飞舞起来了。

心里痛,好像被疾风穿割出无数个细孔,里面什么东西都不剩了!

他低头看看紧抱着自己不放的储妃,突然一阵极度的厌恶,迁怒道:“让你跟后面的人走,为何不听!一路上就听见尖叫个没完!是人都被你叫来!”

“人家怕嘛,不能叫吗?”储妃满脸是泪,委屈地搂住他。

还顶嘴?

“住口!住口!闭嘴!”

吼着她,东宫却觉得好想哭,要是把这个储妃丢下,那就没人能看见他的脸,他可以好好哭上一场了!

他心里乱成一团,但不知与谁说去。

往常有烦心事,都是讲给秦姒听的,现在又有谁能安安静静地听、不多言语呢?

一行人在山林中疾驰数个时辰,直到见了座破落的宅院才停下来。此时天色已落黑。

东宫将储妃放下,懒得寒暄,直接说:“……你去跟子音领点银钱,南下投奔定国公旧部。”(秦姒与假储妃分别是定国公的大女儿与二女儿。)

没料到他这样讲,储妃愣住了,半晌才说:“……那我为何跟殿下出逃?不成,我要留下,与殿下共患难!”

“谁让你跟来的?本宫只打算救母后!”东宫刻薄道,“与你共患难?只怕你一个劲给本宫添乱!本宫没那么多人和钱财给你糟践了!”

储妃气得直咬嘴唇:“你……哇,母后、殿下又欺负儿臣!儿臣不依啦!”她哭哭啼啼地转身,扑进皇后怀里。

皇后轻声哄哄她,让人带储妃去擦擦脸。

回头,皇后对东宫道:“男儿力挽狂澜,不需yào

女子牵绊,监国为何冒着危险前来救护?实在不智。”

东宫解释:“儿臣与东宫殿众人常有马帷赛事,论骑术不下皇卫精英,心知这回或许有诈,可又担心父皇贸然前往,不得已而为之……”

“嗯,下回不可了。”皇后温柔地摇头,抬袖轻拭东宫额头,“纵然帛阳王要在道院里害本宫,那也是本宫的天命到了,哪能再伤了储君(指东宫)呢?”

“母后……”

东宫半跪在皇后跟前,闭上眼。念及对秦姒那匆忙一瞥,睫毛不由轻颤。

第二十九节 误会越来越深啊-_-

是夜。

东宫随手检查马蹬,同时低声对即墨君说:“白日在帷帐外……本宫似乎见到了四姑娘。”

即墨君一怔,道:“那也不奇怪,秦四与秦斯本就是帛阳王同党。”

“胡说,四姑娘不是的,秦晏也不可能是!”东宫一口否定。

“秦四暂且不提,单说秦斯,他怎会不知帛阳长公主是男是女?”即墨君道,“作为夫妻,连孩子都有了,难道还不能表明,他俩串通一气蒙骗世人?”

东宫不服气地把头偏向旁边,暗想:那是因为秦姒本就是女子,自然没有与帛阳长公主亲近的可能!但这事实不能告sù

即墨君……

——四姑娘一定是被帛阳瞒过了,她原本不知情的!绝对是!

“子音,你不用再说了。”东宫坚定信心,用力拽住缰绳。

即墨君对他的执迷不悟感到无力:“那殿下能否解释,四姑娘出现在帛阳王的仪仗队中?她有被人看管着么?她的行动是否有不便?”

这倒是问出了重点。

东宫脸色越地差了,他没法解释秦姒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就算是被俘的女眷,她的行动也太过自由了些。

“因为……”他踌躇着,说到,“四姑娘是帛阳王的……”小姑?不对,帛阳长公主是男的,那应该叫小姨?也不对,秦斯名义上是男子。

而且秦斯与四姑娘是同一个人啊……

东宫把头抵在马脖子上,默默沮丧:为什么他推来推去,都觉得秦斯与帛阳长公主是夫妻,所以四姑娘与帛阳王也是夫妻?他脑子里全乱了。

“下官只提醒殿下好好思量。如此大事,全数隐瞒,秦斯对监国,真有忠么?而殿下却总将之引为知己……唉!”

即墨君看东宫一脸不想再提的模样,知dào

他已动摇,便抓住秦四、秦斯隐瞒真相这一点不放。因她出现在帛阳王阵中,并不能坐实了什么罪状,唯有与“兄长”一道欺瞒东宫,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他还想再追击几句,突然听见宅院的大门一响。

看风的岗哨飞快窜入,禀报道:“监国、即墨大人,有人来了!”

“什么人?”即墨君问。

“黑暗中看不清,骑马的,只有一人。往这边来。”

即墨君立kè

下令:“众人安静,隐蔽起来,马牵去后面。”

少顷,破落旧宅的大门再次吱呀作响,一条黑影出现在门槛之外。对方肩上鼓鼓囊囊地扛了一包袱不知何物,却并没有沉重的脚步声,倒是轻快地踏了进来。

月娘从云中转出半个脸,来相貌也看得清晰了。

这是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浓眉大眼,品相端正,一身短打。除了肩上扛的大包袱,他左手里更挽了个小兜,里面似乎有水,行走间出哗啦哗啦的水响。

“嗯,是他?”

东宫暗暗吃惊,在京郊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也能遇见熟面孔。

只见来人将肩上的包卸下,平平摊开,一张包袱皮上,堆着的竟都是些香烛纸钱。另一小兜打开来,露出的是食盒和酒壶,

他拣了一领纸钱,展开挑在墙头枯枝上,算是幡子,随后点烛燃香,口中道:“师尊,徒儿来看您了。一恍眼便是三年,不知您在下面过得如何呢?”

他安安静静地烧了一会钱,突然不太自在地舒活筋骨,扬声:“从刚进来,就知dào

有人在此,可你们的耐性,未免也太好了点罢?”他视线扫过影壁,又看了看两侧破屋的门窗:“藏得是屏息静气的,可惜,刀刃刚磨过的吧,太亮了。”

东宫看了即墨君一眼,自行出声:“捉住他!”

十数人应声而出,将来人围在中央。

那人不慌不忙,兀自扯着黄纸,往火堆上丢。“七月半鬼门开,我只是前来祭拜师尊,与你们何干?大不了,那酒分诸位一半——就怕不够吃而已。”

东宫从破屋里出来,应到:“青少侠,好久不见。”

“嗯?”对方诧异,回头一看,嘴角立kè

挂起讥讽,“哦,原来是三公子,江湖无处不相逢啊!”

这位被称为青少侠的,是秦姒的友人。

他是孤儿,没有姓氏,单名一个青字,秦姒管他叫阿青。

他现在祭拜这位师尊,却实在是要保密的。因为这位教他拳脚功夫的师傅,不是别人,正是曹少师的灭门仇人,江洋大盗一名。四年前此人被擒获,翌年凌迟处死。

当时阿青也惹上京卫,身负重伤,却是曹少师派人照看着,保护了下来。由此,阿青对以德报怨的曹少师,一点恶意也没有,格外感激。

秦姒被即墨君下放到边境小县做七品芝麻官的时候,阿青前去帮忙,做捕快。去年跟着秦姒回京,他便再投奔曹少师。后见他好学,也就拨空教他认字,所以算起来,东宫、秦姒与阿青可以都看作是曹少师门生了。(不过阿青还在认字阶段-v-)

东宫以前跟阿青吵过几回,打过几回,没占到什么便宜,两人还是互相看不对眼的。

一听阿青那轻蔑的口气,东宫就炸毛了,当即想掀桌。

不过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他不能像平时那样跳起来跟人对骂,太没风度的事情,做了丢脸啊。

他忍。

于是东宫故作稳重,摆出无奈的姿势:“现今京里在追捕我,未免走漏风声,只好委屈青少侠,不能随意离去了!”

阿青笑笑:“你犯了什么事要京卫追缉?说说赏银是多少,或许在下会有兴趣。”

东宫刚要作,阿青又抢先抬手示意:“低于五两就不要说了,丢人。”

——你才只值五两!本宫是太子。你别说你不知dào



东宫指骨捏得咯咯响。

即墨君上前一步,把东宫稳住,他说:“殿下,还是先将人拿下为妙,此人下官在夏县见过,是秦斯的党羽走狗!”

阿青听了不悦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阁下是三公子的走狗,故而以己度人呢?再说了,秦斯做了何事,与我已经无关——对于投敌叛变、还写书信来劝曹少师降伏的人,我宁愿从未认识过她!”

第三十节 一种米养百样人

四姑娘写书信去劝曹少师……听从帛阳王……

东宫怔住,继而不信:“你在胡说什么!”

“三公子,看来你还不知啊?”阿青冷道,“陈和、杨选等人也接到秦斯的信函了,哼,她当真是一个不漏。”

即墨君低声道:“秦斯本就是反贼部署,这不奇怪,殿下。”

东宫低思索片刻,四姑娘给这么多人去信,都是一样的说辞?那究竟是她受胁迫,还是真心认为,跟着反贼帛阳比跟着父皇好?

嗯?

等一下——

他抬眼问:“真全是书信来往?那、秦晏身边,不是一个熟识的人也没有?”

“谁管她?”阿青哼到。

“殿下!”

对东宫老是离题的关注点,即墨君不知说什么好——事到如今还问出这种话来,岂不是叫跟随他的人心寒么?总之他的心是偏向秦斯的,这点毋庸置疑,还需yào

更确凿的证据才能说服东宫。

转过两道房,后院小屋里,皇后与储妃正闲憩。

“从方才起,就听见前院吵闹。”皇后疑惑。

储妃抬头:“如果有事,殿下自然会进来说一声的,母后不要担忧。”她闭上眼继xù

打盹。

“可吵嚷许久了,似乎有人说话……”

“不理他们,都是些活神仙,半夜不用歇着的啊。”储妃嘟哝,“母后,这席是不是破旧了点,儿臣躺得好难受!”

皇后低低地叹了声:这孩子,怎么跟她长辈一点也不像呢?

“还是本宫去看看。”她起身,推门往外去。

凉爽的夜风,高远的星空,她一面慢慢走,一面舒缓地理着髻,别看她贵为皇后,可梳头洗脚服侍人的活计,她前半辈子都做过。

远远看见即墨君从前面过来,皇后便停下脚步,随意走进一座凉亭内等候。

“娘娘,更深露重,还是回房吧。”即墨君上前,“明日就要赶路,委屈两位女眷同乘了。”

“不委屈。天下乱象已出,即墨大人忠心不二,真叫本宫感慨。”皇后应了一句,看看即墨君身后,“为何不见监国?方才前院吵闹,是怎么回事?”

即墨君想了想,说:“……来了一位监国的旧识,两人正在叙谈。”

“监国的旧识?”皇后略吃一惊,“是否会暴露我们行踪?”

“不知。”

两人正说着,又有舍人急忙赶至,禀报即墨君:“即墨大人,皇后娘娘,事情不妙,殿下与青少侠骑得太快,在下根本追不上!”

“回来也可,人多反而坏事。”即墨君道。

皇后沉声:“究竟怎么回事?监国去了哪里?”

即墨君这才对她言明,是东宫与阿青谈话之后,心绪不宁。再听说反贼帛阳王将在三日后登基,届时秦四也要现身皇城城楼之上,接受万民礼拜,东宫立kè

决定,连夜赶回京城,三日内潜入去,要亲眼看个究竟!

“不分轻重,胡闹!为何不劝住监国!”皇后愠怒。

即墨君回答:“是监国一意孤行,小臣拦他不住。”

皇后平了平气息,返身踱上几步,又说:“即墨大人,本宫知晓,你向来位处秦斯之下,心有不甘也是常理——可莫要以你的负气,把储君害了!”

“娘娘,这罪名小臣担不起。”即墨君立kè

表示,“在下这就安排,三日内,寻监国回来。”

“哼。”皇后轻哼一声。

※※※

不知是暗中寻找困难,或即墨君有意放水,总之东宫这三天,吃够了苦头。

他打扮成乞丐模样,跟着阿青去曹少师府上。结果自然是被好好“疼爱”了一番,手心打到肿起来。握住镇纸,冰凉掌心,东宫却不忘询问秦四送来的信件。

“劝降?”

曹少师看了阿青一眼,叹息道:“青少侠是误会了,秦生(秦姒)送来的书信,乍看之下,确实是劝诱曹某臣服反贼……”

他从信封里抽出内文,东宫急忙抢过去观看。

满纸言语,皆在数落元启帝与监国的过失,许诺帛阳王登基之后所行的政务等等,没有言外之音。

东宫不信,又对着烛火观看,无隐藏在夹层内的字迹。

他再要将信纸泡进水里看,终于被曹少师给拉住了。“哪里是这样解的?”后指点,“你看第三竖行,不是说到:‘圣上恶行罄竹难书,两页纸即使并拢来,也写不尽’?”

“唔?啊!”

东宫急忙将信纸展开,再一上一下叠放,字迹一列列地对齐。慢慢将在上的一页纸往下移动之时,看着下页上的字迹,一排排显露出来……

拖动到一半,突然,下页所露出的一排文字,竟然全都是上下结构!

东宫低呼一声,再循着这个规律,由上页找出一排字,也都是上下构造!

将对应的字拆开,再各选一半作拼合,赫然形成从左到右的一列反序字。“啊,竟然是古字……”他惊到。

到现今,即使是太学里,生徒也是以能识得古字为傲了,内舍生统一要求能以篆书行文,而民间根本没几个人认识那复杂又奇怪的笔画。

秦姒作为太学的讲师之一,对古字似乎很有研究,各种字体都认识。她这回竟然就是用天朝的文字拆开做文章,只要上下结构的字拆开各取一半合到一处,便形成篆书的新字。

东宫一个个地拼合着,但刚拼出五个字,就遇到生僻的,不再认得了。

曹少师替他解释:“秦生在信中,告知圣上与监国无恙,并要求曹某假意顺从,伺机离京。”

东宫大喜!

“那么说,她是没有真心与反贼为谋的!先生,这封信能否交与本宫?本宫要拿它给子音(即墨君)看!”

他再潜去杨选家中想要藏字信,可惜杨选不如曹少师有心,没有读出蹊跷来,早就一把火烧了。

还有谁来着?

东宫拉着阿青,往陈和府上去。陈和本以为东宫已死,乍见了他是惊恐万分,继而连忙好酒好菜的款待着。

当晚,东宫酒足饭饱,拿着秦姒给陈和的信,喜滋滋地按图索骥,可一个藏字也找不见。他纳闷地左翻右看,怀疑是陈和找错了信件,却寻不着陈和,陈府下人告知,陈和连夜出门,不知去何处了。

他纳闷,将情况与阿青一说。阿青暗叫不妙,翻上屋顶往院墙之外看,只见陈府前后门都堵上了官兵,还有一队京卫沿着长街赶来!

——秦姒为何不暗示陈和假降?

因她知dào

,此人是真zhèng

会畏事投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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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阿青称秦斯用的是“她”,因为在前作里,他是知dào

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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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成都公交案相关的推测帖,看得忘记了时间,更新晚了,抱歉m(_._)m

第三十一节 看来惟有我知音

“阿嚏!”

秦姒在睡梦中猛然一个喷嚏,被自己的响动惊醒了。

她翻身卷住凉被,望向殿外的那抹夜空——谁半夜不睡在念叨她啊?或现实点说,是不是该把驱蚊香放远一点点?这香味浓得闷人。

不知为何,醒来之后,心跳就扑通扑通缓不下来。

侧耳听时,又觉得殿内外静得厉害,连夏虫鸣叫声也听不见。

她起身,望向窗外,只见几盏灯笼在回廊间穿梭,越来越近,终于绕了檐下过来,一路时暗时明到大殿正门处。

殿门悄悄地开了。

虽然是轻手轻脚,可正殿的大门原本就厚重,户枢还是出了一丝闷响。一条黑影溜入殿内。

屏风外面的小案上,点了盏灯。

阴影投到屏风上,秦姒静静地看着那人移动,再一忽儿,人就进内来了,蹑手蹑脚,似乎屏住呼吸,慢慢撩开纱帐……

两人对视。

被捉个正着,半夜不请自来的家伙怔了怔,深感尴尬地咳一声:“原来四姑娘尚未入眠。”

“恰好醒来而已,殿下有事?”

“没。”飞快地否定之后,帛阳又道,“……其实是有,不过四姑娘未必想听。”

秦姒笑笑:“哦?既然不想听,那必定切实关系我自身了。殿下勾起我的兴趣,不要再卖关子比较好吧?”

“方才得到消息,说有人潜入京城,投宿在御史陈和府上。四姑娘以为,这人是谁呢?”

秦姒听了心下嘀咕,此事与她关联甚大?

而且……陈和?为什么是陈和?

她起身,披了一层薄纱,坐在床沿上:“能禀报到殿下这儿的,自然不是普通宵小。能同时关系到你我二人的,那就更加稀少,斗胆估测,是皇族逃犯之一。”

帛阳点头:“据报,正是监国亲临啊!”锐利目光,直视秦姒脸庞。

谁知,后脸上并没有浮出他预料的神色,这女子反倒是掩口,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他莫名。

秦姒解释:“嗯……只是觉得荒谬怪诞,哪有监国太子像江洋大盗一样神出鬼没的,也没听过皇子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咦,咱们这京城,算是他的敌营了吧?一定是谎报来的!谁惊扰了殿下的休息,先记上,来日清算了。”

帛阳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但他沉得住气:“是啊,故而本王只是坐等回报,由着巡夜官去捉拿逃犯。”

秦姒抿唇,起身端了灯,慢悠悠地走到镜台前。

帛阳看着她的背影,深感这么一回合下来,自己落了下风,便又硬气道:“再说了,监国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举动,他昨日不就闯入我军帷帐,劫走了前皇后与储妃么?”

“也是。”秦姒并不与他争执,自顾自整理睡乱的头。

光照昏暗,铜镜里什么影子也看不见,她想着心事,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尾。

果然是来救女眷的。也就是说,东宫并未与元启帝汇合,皇帝依旧下落不明。

若秦姒在东宫身侧,一定会劝他放qì

皇后等人,铭记耻辱,一心反击。可她不在,那就很难说了,东宫急起来跟匹野马似的,东一冲西一撞,即墨君有可能镇不住他。

昨天东宫等人的出现,也并未出乎帛阳的意料。

但两边都是林地,不便骑兵作战,帛阳没有防备到东宫会像马贼一样冲出来,拖了人就跑。牛车上安置的短兵和油桶等,都没有来得及使用——帛阳推测的是伏兵尽出的交锋撤tuì

,而不是……抢劫。

秦姒没有告sù

他,东宫手里只有骑兵,而且还是精锐骑师、加上他们平时帷赛用的赛马——打闪电战很赞的哦!

但,冒险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如果今晚被举报的这人是东宫,他为何要冒险潜入,又怎么会选择陈和的家中?

秦姒脑中闪过数个理由,但都嫌站不住脚。

思索间,突然梳子被抽走,秦姒暗里一噤,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后的帛阳。

“半夜三更,梳做什么?”帛阳微笑。

秦姒垂下眼帘,答到:“睡眼惺忪髻散乱,这样见殿下已是失礼,再不做修整,就显得我不懂事了。”

“那本王来吧。”帛阳冷眼看着她,语气却格外温煦,“四姑娘自小不是以姑娘身份养大的,哪里擅长仪容?专心同本王闲谈,才能有趣。”

有趣?有趣他不会自己去看戏么,跑来看她做什么?

秦姒道:“不知殿下想谈点什么?”

“为何监国会到陈和家中?”

“呵,这么说来,殿下心里已经认定,那潜入的人就是监国没错了?”

帛阳的手停了停。他说:“爱妃有所不知,陈和所举报的,就是监国被他拖延在府中!但本王实在想不通,监国去小小御史家里,要求看一封信件,是什么道理?”他的语速减慢,话语中的寒意越地重。

秦姒心里咯噔一响,她假意揣测:“这嘛……是什么信呢?”

“陈和说是你从宫里送出的那封。”

噼啪一响,是灯芯上蹿了个火花。

秦姒随手将灯盏挪远了些,回眸:“……这么看来,监国还没有死心呢!呵呵。”她顿了顿,轻声提醒:“殿下,你拽痛我了。”

帛阳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拂去扯断的几丝头。他起身道:“为免落人口实,四姑娘送出的信函,还是都收回来详查的好。”

“无妨啊,身正不怕影斜,殿下若是不信我了,随时也可以将我逐出皇城呢!”

“四姑娘多想了,那是没有可能的。”帛阳冷然道,“你我都同样,即使是死,也要死在这皇城里。”

“……”

他一走,秦姒脸上的假笑就消失了。

东宫这回能逃出么?

他为什么要去找陈和拿信?

她左思右想,难以理解东宫的目的。若是东宫进京,先要去的,应当是曹少师府上才对啊!那么曹少师一定会给他看信,以证明“秦斯”的清白,然后……因为证据不够,东宫再出去寻第二封、第三封……

他为什么要去寻信?

东宫一定是相信她的,但别人不见得信她。

莫非是,东宫想借这信,说服那个“别人”?

这需yào

说服的人,不是即墨君,但即墨君信不信,则很有可能被东宫作为幌子。

至于东宫真zhèng

想说服的人,那个不信任曹少师的人,应当是皇后,她不会采信曹少师。

秦姒抬头,她突然有点小小的感动。

东宫说过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本宫再请母后做主一次,你可不许又摇头了……

“可要是人没了,摇头点头又给谁看呢?”

她趴到窗边,仰望繁星。

如果以前同姬山翁学过星象该多好。

——不知东宫的运数,是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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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名出自: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

貌似是红楼梦里面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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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菊

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丝浅淡一丛深。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阴。

----枕霞旧友

第三十二节 女性都是美好的!

一整天,没有东宫的消息。

秦姒呼呼地扑着宫扇。她不怕帛阳检查那些信件,实jì

上,她确定自己的信送出宫前,帛阳肯定一一查看过。

不过帛阳是个多疑的人,所以他说要收回来详查,应该会言出必行。

那有什么关系,除了曹少师以外,她也没劝谁假降来着,因为皇帝是元启帝或帛阳,对其他人没有多大区别。只要帛阳不大刀阔斧改革,这个国家机器谁趴在最顶上,实质都是一样的。改朝换代对某些人是攸关性命的事情,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则完全可以不痛不痒地过下去。

而曹少师颇有点自视过高,又追求风节,为了他的安全,秦姒只好劝上一劝,希望他不要拿出忠臣的风骨来,造成不必要的憾事。

她这边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晃动扇柄的频率仍旧降不下来。

东宫究竟是被捉了,死了,还是逃了?没人告sù

她。

她盼望帛阳快些到来,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但帛阳彷佛知dào

她的忧心,就是迟迟不出现。殿里开过晚膳,天色抹抹黑了,还是没有动静。

秦姒的扇子反而不摇了,她坐下,安安静静地看书。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要是帛阳真的搞定了东宫,他会藏着掖着,不来向她炫耀?

再过几个时辰,帛阳就要登基了。他还真的耐不住性子,代理天子做了不到一个月,就催着让群臣跪求自己做皇帝。这或许跟他从小没有安全感有关吧,反正无论什么东西,没到手之前,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秦姒扭头过去看看灯火,其实她也认为帛阳比元启帝更适合做一国之君。

可是……

帛阳很不适合做她老公的样子。有没有可能,在帛阳这边上班,下班以后回东宫家?(梦吧你!)

“四姑娘,明日用的礼服送来了,请试穿。”

“好。你们退下。”秦姒挥挥袖。

侍女道:“四姑娘,这华服,你一人是穿不上的。”

“哦。”

秦姒暗自纳闷,过去一看,金边黑漆方木盘里,放着数件礼服,看来是一层层都要套到身上的。

她皱眉:“帛阳王呢?”

“奴婢不知。”

“请他来。”

可以说,对秦姒,帛阳的耐性是相当出色的,随传随到。这回他穿的是黑色天子服,进殿来的时候,没有先声夺人,或是屏退外人,一切按着礼数来。

两人之间隔一道屏风,实jì

上,他俩之间的隔阂,又何止屏风。

“少了一套衣冠。”秦姒说。

帛阳回答:“那应当询问礼官。”

“……是少了我兄长的那一套,殿下的大日子,也不见兄长进皇城做客。”

“秦晏有事,已被本王急调出京了。”

秦姒觉得指尖凉凉的,却不由自主提起了扇子:“哦?殿下预备什么时候将兄长召回呢?”

“短则三五年,长则数十载。爱妃,令兄是本朝不可多得的贤人,想让他长伴左右,那也是时事安定下来之后的事情了。”

帛阳的声音稳稳地,早就备好说辞。

秦姒却听得一阵阵心寒。

她不顾礼训,起身出了屏风,勒令侍宫人统统退下,随后回头盯着帛阳的眼睛。

“此后,再没有秦斯了么?”她的嗓音僵硬,如喉中有鲠。

“正是。”

帛阳答得极快,秦姒比他更快,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

“帛阳,你昏了头了!”她厉声道,“还记得当初,你我是怎样约定的?你相中我,难道就为关在后宫里?”

“……晕头的是你。”帛阳纹风不动,“现今可用的武将,你替本王收买得差不多了,文臣虽然有不服,却也大多成不了气候。经此一役,朝中数党瓦解有,苟延残喘有,唯存兵部尚书及其党羽,惶惶不可终日。孟章(注)已出马,替本王将这一脉人员劝说到帐下——”

“你卸磨杀驴了。”秦姒道。转念一想,呸呸,什么话,她才不是驴呢。

帛阳笑道:“哪里的话,是分封功臣!还四姑娘正身,教你以后,都不要再以男子装扮出现在世人面前。”

“若我不愿要这个赏呢?”

“这后位,自古以来就是女人争夺的顶峰,四姑娘可别不珍惜啊!”

谁爱要谁拿去,她真想要的话,难道还轮的着帛阳送么?

秦姒旋身坐下,对帛阳道:“论功行赏,我兄长也是替你隐瞒身份的功臣,怎能缺漏?殿下不要忘记,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

“赏罚分明就是了,秦晏的功劳,本王不会忘记。”帛阳的口气松了松,但在秦姒还没来得及放心的时候,他又坚持,“但秦晏本人,没有必要到场了,从此以后,他已经没有存zài

的价值。”

——她没价值了?

重大打击!

“殿下,你不是说需yào

我替你甄别人才么?”

开玩笑,她一定要保住秦斯的“生存权”!秦姒作势撒娇:“殿下手里能用的人,还是不够的,秦斯是你一大助力,为什么要舍弃呢?”

帛阳一手揽住美人,抬指勾了勾她的耳垂,笑道:“替本王识贤臣的,自然有第二人选,你好生呆在后宫里,打点后妃诸事,才是身为女子的正途。”

后……妃?

秦姒的眉毛拧了拧,她没听错吧?还没登基呢,就、就考lǜ

到妃子的问题了?

唰!她脑中闪过宫斗场景若干,女人狠毒的丑态若干,然后被自己吓到了。她很愿意在仕途上跟男人较量,东宫也一直不干涉她的生活,但是帛阳一声令下,她就要面对一群姐姐妹妹姐姐妹妹的明争暗斗……

她不要!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么?”她小心地问。

帛阳疑惑:“商量什么?”

“不、没什么。”情绪低落。

此时,她终于确定了方向——逃。一定,要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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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孟章,前作中一名空想多于实jì

的恶人,他喜欢幻想些无用的犯罪过程,并劝说他人去实施。相对于女主来说,他的恶行都是小打小闹。他的长处是天马行空的说服和感染力,具备政客的潜质,却没有足够的野心。目前此人归于帛阳帐下。

第三十三节 原本都是我的!

翌日晨。

自从被带回皇城,这是头一次离开东宫殿。

秦姒转头往匾额上看,只见东宫殿又改了名字,换回被东宫“霸占”前的旧称。

“望舒华庭?”好古怪的殿名。

帛阳似乎一夜没睡,眼内有红丝。但他精神抖擞,甚至可以说,挺兴奋的。见秦姒回头张望,他解释到:“旧时皇城就以这道墙内的群殿为后宫来着,连地下的密道,也是这儿作中心,慢慢修筑往四方延展的。”后来扩建地上部分,才有如今的后宫建筑群。

“原来如此。”

秦姒想起东宫说过,他的母妃曾经居住于这宫殿群的偏阁。去年东宫殿的正殿失火,不知有没有烧到那里?

像是想到了同一处,帛阳突然道:“本王的生母……就是在华庭正殿里过世的,旧殿怨气重,烧了是最好!”最后一个分句,说得咬牙切齿。

他很少表露情绪,因此秦姒惊讶地看着他,转而想想,今天是他的大日子,精神上有些不正常的亢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帛阳的母亲是谁,秦姒并不清楚。总之,其身份是前朝一位重臣的夫人,生下帛阳之后,便将他上报做公主,藏在皇城的角落抚养大。

这些皇宫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秦姒不想理,理也理不清个是非,避而远之为妙。

她想,自己大概是看多了文学作品,对皇室的戒备深重吧。

她对帛阳笑笑,安抚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殿下。”

“嗯,走。”帛阳带皇卫在前,秦姒与众侍女随后,两队人行至南门外,各自上马上车。队伍前半并不往南面的祭坛去,转而向了西。

帛阳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先去白云观迎接二品真人。

秦姒这边回话,表示那她就自己带队去祭台了。

帛阳回信:不行,先一同去白云观。

秦姒再回:何必,要不我这边的人马先不出,在天街内等你?

传信的人跑得慌忙,众人心里也暗暗为自己的将来捏了把汗:两位主子在这么小的事情上都争得起来,那大事还不翻了天?

没一会儿,帛阳王就亲自到后面,跟那位难搞定的王妃打商量去。

京城南门处有三天前张贴的告示,上面公布了新帝登基大典的庆祝安排等等,就像秋祭一样,百姓将这七天当做节日来看待,而皇帝的德行究竟怎样,未来的日子会如何,那不是他们能够关心的。

在热切期待新帝路过的人群中间,两位年轻人鬼鬼祟祟地用斗笠遮着大半张脸。

“如何,看得见么?”轻声。

“看得见什么?”更轻声。

没好气,音调提升:“废话,当然是问你能否看见前面路过的兵马!不然还有什么?”

“那自然看得见,谁像三公子你这么矮的!”毫不留情地反击。

脸红,辩解:“本……呃、我还在长个儿呢!”

阿青鄙视地瞥了东宫一眼。

碍于周围挤挤挨挨的百姓,东宫不便跟他争执,心里夸奖着自己的大度,然后恨恨地把斗笠的系带往上挪了挪,一口咬住。

他手腕上缠了几圈纱布,是翻墙时候被墙头倒插的瓦片割伤的,但这点小伤无所谓,相对地,能从重围中逃出,他还挺得yì

的呢。

“日头都升了,为何新天子还不出城?”旁人往天街方向张望着。

少顷,人群前方欢呼起来:“帛阳王来了!帛阳王过来了!”

见沿街上千人欢腾鼓舞,东宫颇受了刺激。为什么他从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倒是个个都躲他像躲瘟神一样……

“为何都这么欢喜?那反贼——”他忿忿埋怨,立kè

被阿青捂住嘴。

有听了半截的老妪,回过头对东宫道:“少年家,新来京城的吧?帛阳王以前还是长公主的时候,做了不少善事,城东济老院破成那样,都是长公主让驸马捐钱修的呢!还有每天清早的施粥……”

另一人接茬:“咦咦咦,驸马上哪里去了?”

“对哦,秦大人是吧?平日都上茶楼听书的,几个月不曾见着了……”

“好像封爵了,派去西面的州县?我不识字,那边的榜,你去认认?”“俺也不认识啊!”数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注意两个戴斗笠的小伙子已经走开了。

东宫腮帮子鼓得老高。

他明明也很努力的!

那么多公文卷宗,还有朝中各派吵架吵得比话本还厚的奏章,他并没有敷衍着往上乱盖章啊!嫡皇子该学的东西,他都认真去学(好吧,有时是认真的)!不准他做的事他就不做,哪怕赌骰子再刺激,他被四姑娘教xùn

过之后,不也戒了么?

他没觉得自己当监国有什么过失,为什么四姑娘帮反贼帛阳做那么一点点收买人心的事,都可以被人津津乐道?而他被人传言的,就只有什么纵马闹市,包庇属下……

越想越憋屈。

嘭,他感到斗笠的边沿被人弹了弹,转头看阿青,后道:“呐,我不管你有多沮丧,现在不是蹲街边闹别扭的时候。”

沿着阿青的视线,东宫看到了熟悉的龙旗。

他拉上阿青挤进围观欢送中,既是为更靠近帛阳一行的队伍,也是为了混入人群中不引人注意。

趾高气昂的马车过去了。

后面紧跟着的是帛阳王妃的銮车,光是帷帐就罩了两层,再加上四面用丝绢坠轴一挂,别说车内的人是圆是扁,连有人无人,也看不见。

他知dào

车上坐的是四姑娘,因为布告上写得很明白,于是他盯着帷帐,彷佛能让她感应到他在外面一般地,目不转睛。

如果视线有温度,那车早该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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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安全起见,请不要这么火辣辣地盯着易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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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要勤奋!俺要努力!俺要……先睡觉再说……

第三十四节 皇后不是那么好当的

秦姒并没有觉得热,相反,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在车里挪了挪位置,仍躲不开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该不会谁家小姐在嫉妒她吧?

她几乎能想象出对方哀怨的表情了。(方向性错误)

车帐外欢呼声震耳欲聋,而且,不是演戏也不是被迫的。

虽然她清楚帛阳的付出其实相当少,可民望这种东西,其实很好掌控来着。花几文钱雇点口舌,就能事半功倍。人家自肺腑地觉得帛阳会是好皇帝,至于为啥,因为广告打得好。

秦姒提起帷帐一角,现外面还有几层遮挡物,她绝望了。

这么热闹的时候,她却得闷在四面不透风的车里,连露个脸都不成,都怪帛阳。她好想坐到车前去,哪怕是靠边的位置也好啊……

她不满的时候还在后面。

先是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站在祭坛下面。女人连上前的份儿都没有,那干嘛叫她来?而且虽说她不在意,可典礼从头到尾都是帛阳一个人的丰功伟绩,没提要封后的样子。

其次是……为什么帛阳在帐外看歌舞,她得蹲在里面跟一群老妇人聊天?相处下来就是两三个时辰,她都没能换换坐姿,一直跪坐着。双腿麻痹了,悄悄活动,刺痛,再麻,再偷空舒活血脉,再刺痛。

搞什么,她是来做皇后的,不是来受虐的!

所以,帛阳进帐内时,第一眼看到她,居然被她寒霜般的脸色惊到退了半步。

在他印象中,秦姒的眼神从没这么可怕过。

但他又回忆了一下,现能让她情绪外显的,从不是心中的想法——她是有点小伤小病就能面如死灰的人。于是他让别人退出去,讨好地坐到她身边:“四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难受。”秦姒没好气地回答,吃力地捶捶双腿,“到底还有多久?”

帛阳没吭声,只替她捏捏酸麻的腿。

“唉呀,痛!不要碰,针刺一样的……”秦姒挥开他的手,又问,“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回京?再跟那些老人家呆一块儿,我就要睡着了。”

对此帛阳是心有戚戚,重臣的夫人在一起还能聊什么,聊儿子孙子,攀攀亲家等等。扮长公主的时候,连他这么有耐性的人,都能听得神游太虚去,秦姒一定更不好受了。

“四姑娘可以偷偷睡上一觉也无妨,夫人们谈论的东西,总是挺无趣。”他说。

秦姒却不让他逃过问题的关键,她揪住他的衣角:“殿下还没有回复呢,何时返京?”

汗,帛阳无奈,老实回答说:“七日后。”

“七天?”

眼看着她就要爆,帛阳忙好言好语劝着,又吩咐人拿了许多珠宝玉器进来给秦姒玩,谁知秦姒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新送进些菜肴的时候,脸色稍霁。于是先拿美食哄着美人,帛阳拭汗,悄悄溜了。

七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经过无数回合的忍耐和暴走之后,秦姒终于熬出头了!

才怪。

熬出头的人是帛阳,对秦姒来说最大的区别是——得改口管他叫陛下。

到登基大典的最后,秦姒与帛阳一同出现在皇城的正门门楼上,接受众人朝拜,她耳尖地听见,对自己的介shào

语,竟然还是帛阳王妃。

“我不介yì

不介yì

一点都不介yì

。”她在心底默念。

沉住气回了东宫殿,呃不,是望舒华庭,跟着她回殿的不是帛阳,而是令人疲倦的老夫人之一。原来她是内命妇么?秦姒转身看着对方。

这位老妇人施礼,随后坐得端端正正:“先给娘娘道一声安。长青宫遣老身前来规正娘娘的行止言谈,经七日相处,如今老身已是心中有数。”

“啊?”

秦姒暗暗吃了一惊,原以为过了这关终于海阔天空,谁知竟有人是在默默观察自己,并且要……规正?

她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原来这位并非夫人,乃是宫里伺候、调|教嫔妃的嬷嬷,姓安。

安嬷嬷是帛阳“长公主”的乳母,帛阳十二岁“出家”之后,安嬷嬷本是在宫里作些缝补杂务,守守小房之类的。如今帛阳翻身了,乳母也跟着抖擞起来,连教导新后的任务,也交给了她。

话说回来,秦姒的礼仪,大概还是很成问题的。

以往跟东宫一起瞎混,那是无伤大雅,现在突然一步到位,变成了备选皇后,命妇就对她的德行重视起来了。听说她是民间女子,又时常在外抛头露面,到处走动,一个个有资历的老妇人都直摇头。

草根可以做皇后,做了皇后还草根,那就成天下的笑话了。

从措辞到作息,从坐姿到出行礼仪,在安嬷嬷眼里,秦姒到处都是错误,几乎没有做得大方得体的时候。

在第二十三次被提醒使用餐具的动作不文雅之后,秦姒苦着脸问:“安嬷嬷,该不会……您老人家其实是帛阳派来的吧?”

“又错!”

安嬷嬷教尺一拍地面,秦姒应声改口:“是陛下、陛下,称呼错了……”

——帛阳,我跟你没完!

安嬷嬷劝道:“如今大局初定,距册封四宫(一后三妃)的日子不足一月,娘娘应当乘此机会多看多学,以免在三妃面前失了威仪。”

秦姒挑起一片菜叶丢进嘴里:“咦,为何不一并封了?”

话音未落,便因姿势不雅,挨尺子敲打。

在安嬷嬷的注视下,她重新开始动作,收敛地从盘子边沿上夹起菜,放进碟中,再用筷子将菜叶卷起来,不使之滴落汤汁,最后,准确地送进嘴里,不露出牙齿,更不能让牙齿触碰到筷子。

她抬头看看安嬷嬷,对方赞许地板着脸。

之所以板着脸还叫赞许,实在是因为,安嬷嬷对待她的错处,那是秋风扫落叶般的,只要安嬷嬷不吭声,那就证明她没犯错。谢天谢地。

转念一想,帛阳小时候闹着要出家,是不是因为安嬷嬷太可怕?

有可能哦。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边刚一念及帛阳,他的声音就响起了:“四姑娘问为何不及时册封四宫,那是因为……事情仓促,无人可封嘛!哈哈哈!”

随着干笑声,帛阳迈进殿内,但下一秒,他立kè

被安嬷嬷轰了出去。

“请陛下按宫规通传!”

“是、是……十几年了,嬷嬷的精神劲儿还是这么足啊!”帛阳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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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算早,还是晚呢?默……

一定要努力才行!于是决定晚上9点还有一更!(立字为证,不然又会懒掉了=w=)

第三十五节 敌营中呆久了总会倒霉的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看了气闷!”

阿青随手推推东宫,谁知东宫跟个木头人一般,轻轻一碰,就顺着力道倒在了地上。

把东宫拎起晃了晃,阿青深感自己拣了个大麻烦。

自从看到四姑娘与新帝相携出现在城楼上,东宫就这么一副被抽了筋的死模样。“四姑娘不要本宫了……”他伤心地耷拉着脑袋。

“唉,那不是被迫的么?再说了,秦四还没封后嘛,或许她拒绝了。你想想,她以前拒绝你,不是拒绝得挺欢的?”阿青安抚到,至少在他心目中这就是安慰的话。

另一人显然不这么想。

这句话太打击人了,东宫抱着膝盖,越沮丧。

“谁能逼四姑娘点头?只有她自己愿意才成啊……你又不是没看见她笑得那么甜的……”东宫的声音渐渐弱下去,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青拍拍他的肩头:“罢了罢了,有曹少师的信函,足以说明她的心是向着你的。”

“那倒是真的。”东宫恢复了少许精神,抽出信,背靠着城墙默读起来。

头顶上那灯笼太暗,字迹看不清晰,但他可以想象四姑娘端着手腕细细描写的模样,为了设计这个密文,费过不少心思吧?要是他在旁边,就可以端茶送水研磨打扇……

等等,一国太子怎么可以做这种服侍人的活?

东宫挠挠头,刚才居然不知不觉就想给四姑娘作书童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阿青突然抬头:“小心,有人来了!”手一伸,将旁边的俩竹筐捞过来,分别扣在自己和东宫身上。

不要以为他们正在某某客栈休息,陈和告他俩之后,曹少师府上是不能回的,城门处检查得又仔细,客栈与官宅民宅时不时出现官兵搜查。没办法,阿青只好拖着无精打采的东宫,躲在偏僻小巷里,等大典结束后趁着民众大批离京,混出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巡夜的京官带着十来名兵士穿过旧巷。

“闻到什么味儿没?”走在后面的小卒问。

“腐臭吧?”同队人回答,“这边堆的杂物太多,或许有鼠类死在里面。”

——你才是死在旮旯里的老鼠呢!

东宫不满地用力吸气,好像是有股臭味,但那绝对不是他身上出的,即使他十天不洗浴,那也是未来的真命天子,没有臭掉的道理。(谁来打醒他吧。)

巡夜官儿敲敲旁边的院门,提醒这户人家早些雇人将废弃物处理,不要堆在街巷内。

见他们迟迟不离开,东宫有些蹲不住了,他偷偷挪动腿脚,在竹筐里悄无声息地坐下来。谁知,刚一坐下,手往旁边支撑,就突然摸到了一堆温热的、毛茸茸的东西!

唔?

哇啊!是什么?

他冷不丁摸到那玩意,被狠狠地惊了一跳,幸好反应快,立kè

捂住了嘴巴才没出声来。心脏跳得极快,闭气憋得眼冒金星。

好险、好险没有引人注意!

然而,就在他顺着心口庆幸的时候,那毛乎乎的东西突然动了!

而且还不是小动静,一动弹起来,就是叽叽的尖叫和乱爬!是一窝小老鼠!

东宫僵硬在筐底,感到那些小东西就在他腿边乱拱,他欲哭无泪了。如果因为老鼠而被捉住,那该有多丢脸……

“啊,真是做了耗子窝呢!”听见小老鼠惊叫声,巡夜的官兵嗤笑起来。

其中一名,随手就拔出剑,往出声响的条筐里戳了几下。只见筐弹了弹,底下钻出几只毛长得稀松的小鼠,立kè

被踩死了。

巡夜官对这户人家道:“快些清理杂物!疫病闹起来可不是好玩的!”说完,转身带兵离开。

待他们走远,院门内出来一女子,为难地看着被踩扁的鼠尸:“唉,就这么踩死在门口,多晦气!”她进去取了笤帚,将尸体扫到巷道的另一侧。

回身刚要入内的时候,她不经意地再瞥一眼巷内杂物,突然现竹筐底下有一汪黑水淌出。再躬身一看,这黑水怎么看怎么像是血水……

她退了半步,调转笤帚的柄,对准竹筐底部,突然一下将筐子挑翻开!

“啊!”

竹筐里竟然藏着人!而且这人还受伤了,捂住腿部的伤处,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女子愣了愣,颤抖着指向东宫:“你是……”

没等她再说一个字,旁边另一竹筐突然飞了起来,从中蹿出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第二个人低声警告。

女子惊慌地点头。

阿青再做声明:“不要叫,否则你的小命就没有了!”

女子用力点头,同时丢掉笤帚,拼命摆手。

待阿青松开手,她果然没有惊叫出声,也没有逃跑。她看着东宫,慌张道:“这位……这位是什么人……为何你们会藏身在我家门外的杂物堆中,看你们装扮莫非是乞儿……”

“胡说!”东宫咬牙切齿地否认。

他已经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扭曲了,但是这个痛……真不是人能忍受的。他从小到大领受过最厉害的疼痛,就是两年前跟别人街头斗殴那回。虽然他的手腕脱臼了,但相对地也得到了“认识”四姑娘的契机,所以即使痛也值得。

(如果他得知,把他手腕挫脱臼的就是帛阳,会有什么表情?)

但这回是怎么回事啊!他居然被一群没长全毛的老鼠连累,还连惨叫一声都不敢!哪有做太子做到他这么失败的!

他脸上没了血色,不管怎么用力,腿部的伤口似乎都不打算被止住血。

女子小心地看了看他,说:“啊,原来是三公子,与秦大人常常同去茶楼的……”

“你认识秦斯?”阿青惊讶。

女子点头:“嗯,是的,秦大人搬去驸马府之前,时常雇请舅母帮忙洗衣的。”

阿青点头,立kè

提出:“原来如此,能请姑娘行个方便,让三公子进屋避避么?”他没有信心可以把一直滴血的东宫背走而不被人现。

女子为难地咬咬指甲,点头:“人命关天,先进来吧。可是,家宅里就我一人,未免……”她再度犹豫起来。

东宫见状轻声说:“那就不要动了,很痛……”

阿青道:“不成,我得替你止血!”说完,他也没管人家姑娘究竟答yīng

不答yīng

,扛了东宫就进院内。

女子也急忙跟进去,指点将人安置何处之后,再撮一簸箕炭灰出来,厚厚地洒在血迹上,遮掩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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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稍微晚了一点点,捂脸。

但是确实二更了啊~~~~~~~~~~~~

第三十六节 无巧不成书(求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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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怎么办好?

阿青心烦地看着东宫,原本就不想跟这讨人厌的小子多打交道,待明天城门一开把他往外面一丢,就算是尽了仁义。但这小子意wài

受伤,伤势还不轻……

“别动!”他不耐烦地喝令着,手上再加把劲,在东宫伤口上方扎紧布条。

东宫嘴硬:“小伤而已!本宫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再乱挣,你的腿就没有了!”阿青严肃地出言恐xià

,“不止是这条腿,连你这人都没有了!”

东宫不吱声,紧紧摁住伤处。

“手拿开!”

啥,他捂住伤口也有错么?血在哗啦啦地往外流耶!(注意你的形容词)不然他手要放哪里?

东宫铁青着脸,指控道:“……你专跟本宫作对是不?”

“三公子,你手脏,伤处会起炎、红肿、烂掉!你想以后拿刀剜一块腐肉出来?”阿青说话可不会跟他客气。

东宫闻言,立kè

高举双手。

“水来了,水来了!”好心的姑娘端着一大盆清水,用盆沿顶开房门,吃力地迈进门槛里,“少侠,水放旁边了,巾子搭在架上的。”

“嗯,多谢这位姑娘!”阿青回头答yīng

一声,又问,“请问怎么称呼?”

女子擦擦脸,道:“我姓安。”

“哦,是安姑娘。”阿青点头,“府上有酒没?给他淋上一淋。”

酒?

那不是会痛上天去?

东宫小脸给吓得煞白了。

“……没有。”

“那也无妨,”揪起东宫的裤腿,阿青正要撕开,突然又想起屋内还有个女人,他提醒到:“请姑娘稍作回避,我要给这小子清洗伤处。”

安姑娘脸红了红,连忙起身离开,将屋门合拢。

她转头看看院子角落,现刚才慌忙打水,还没有来得及压上水缸的盖儿,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水缸前面搬了石头压牢。

抚着缸沿,她暗自揣测:那三公子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也应当是士大夫家里的公子哥儿吧?为什么会躲在她家门外的杂物堆中?

听那位身手敏捷的少侠说,明天就要把三公子送出京城去的,莫非他当真是犯了事儿,要出去避避风头?

今天插手管这桩闲事,能有回报是最好,没有也无关系,就怕是惹祸上身……

到时候,要是给娘添了麻烦,该怎么办的好?

正思量着,突然,院门处传来叩门声,细细地轻轻地,像是生怕被人听见一样。

安姑娘凝神侧耳听了一会儿,门外又传来微弱的叫唤:“小璃啊,小璃在不在?睡着了么?”

这个声音很陌生,但又格外熟悉,她愣了愣,提起笤帚,踮着脚尖来到门后,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探听。

门外传来脚步走动的声响,有妇人自言自语:“莫非搬走了么?屋子佃给别人了?”

安姑娘眼中一亮,立kè

开了门,喜出望外:“娘!你出宫了?”

脏乱的后巷里,立着的正是她的母亲,在宫里做活的安黄氏。安姑娘刚出生不久,母亲就入宫做长公主的乳母去了,她自小只与母亲见过几面,依稀记得亲人模样,如今看来,竟然都没有什么变化。

“娘,你总算回来了!”她欢叫起来,扑进母亲怀里。

安黄氏抚着她的背,也是忍不住流泪:“小璃都长成大姑娘了,瞧这小脸,多俊……让娘好生看看。”

她旁边还跟着两人,是内侍,见着亲人团聚,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唏嘘。其中之一提醒到:“安嬷嬷,咱别激动坏了身子,先进屋说话吧?啊?”

“是了是了,瞧老身这糊涂劲儿,二位也请进来坐,喝口茶。”

安小璃讶异地看着随母亲前来的内侍。当然,她不太认得宦官的制服,只以为两位都是官爷——为何他们要跟娘一同回来呢?

她有些紧张地捉住安嬷嬷的衣袖,低声问:“娘,他们是来要回那两杯子的?”

安嬷嬷飞快地打了她的嘴一下,同样压低嗓门:“闭嘴,别提娘从宫里顺回的东西,就那么几件,宫里还少了不成?”

妇人回:“二位内官,寒舍简陋杂乱,见笑了。”

“哪里哪里,嬷嬷居然有这么个出水芙蓉样的好女儿,还真能瞒着大伙啊!”内侍躬着腰笑道,“敢问你家姑娘芳龄几何?可曾许亲?”

“老丫头了,没爹没娘看着的苦娃儿,哪有人家说亲事?”安嬷嬷抚着安小璃的头,爱怜地问,“小璃,胡同口那姓陈的——”

安姑娘羞道:“娘,那是哪年的事情了?人早就搬去南方,女儿又没跟他家老三说过几次话,为何你每回都问他……女儿就想着等娘出宫,好好孝敬娘亲,一辈子都不嫁的。”

“尽胡说。”

安嬷嬷牵着安小璃往里走,转头就看见三间屋里,两间都有灯火亮着。

“小璃啊,”她纳闷地问,“家里有客人?”

这一声问话,屋内原本就被惊得不轻的二人,更是吓飞了七魄!

东宫的头都快竖起来了:为何这么巧,恰恰撞到皇城里的人探家?如果被认出他是在逃的皇太子,该怎么办?

阿青与东宫对视一眼,前将染血的巾帕浸回水里,起身摸到门后,预备若有人进来就一一制服。

东宫抬袖拭汗,捏着嗓子,突然尖细着嗓音到:“是主人家回来人了么?我和姐姐佃了这间屋,你姑娘那儿有契纸摁过手印的,可不要赶我们出去啊!”

咋听真的跟女子嗓音无二。

安嬷嬷回眼看看女儿,安小璃也急忙点头:“是啊是啊!女儿这边钱不够使了,最近零工也不好打,所以就……娘,我明儿就让她们另找地方去!”

“不必了,佃出去也好,不至于荒了。”做母亲的笑笑,“小璃,你进屋收拾收拾,把贵重东西都带走。”

“走?去哪里?”

“为母是来接小璃入宫的。”安嬷嬷牵着安小璃的手,往另一间屋走去,“宫里最近少人手,新提起来的女娃娃,个个连内藏房的账目都不认识。我就说了,我家小璃,也是识得几个字儿的,她们都能进宫做事,为何小璃不成?那管事的连忙打听小璃长相年纪,就这么定下了!”

安小璃不解地看看母亲的脸,她记得娘在宫里的日子一直难熬,总有许多人欺负她,给她脏活累活,为何这次,母亲回来却是春风满面的模样?而且,她都算是老姑娘了,母亲居然能引她入宫去做活?

“快收拾收拾,随我进宫了!”安嬷嬷乐呵呵地催促着。

安小璃迟疑,点头道:“……好,女儿先去给二位内官大人烧水沏茶。”

“不麻烦了,不麻烦了。”两名内侍急忙摆手,“小安姑娘将来要是做了宫里的主事,多照顾着点小的,就是再感激不过了!”

安嬷嬷捂嘴直乐:“瞧两位内官,这么见外!”

第三十七节 月亮啊你快回来

时机不等人,安嬷嬷趁夜出宫来,带了安小璃就要回去。

安姑娘不安地偷瞄侧屋:让她把两个陌生人留在家里,自己进宫去当差,她是放不下心的。虽然家中没啥贵重东西,但毕竟,宅子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家产。

要是他俩真的就住在这里了怎么办?(你想太多了。)

“娘。女儿先跟佃户叮嘱点事儿。”她握了握安嬷嬷的手,小心地叩叩房门,再推开一道小缝儿,“打扰了,有话与二位说。”

她飞快地钻进屋里,低声道:“少侠,三公子的伤势如何?”

“没有大碍,只需yào

静养。”

“这……”阿青抢先一步说要休养,闹得安小璃不便赶人,她一转念,说:“要想瞒着守卒出京去,找学馆的张举人帮忙,应当没有问题。昨日我看见他回京了,正打扫学馆底楼呢。”

“张师爷?”

阿青与张缇也算是共事过,彼此评价都不高,一听女子的建议,他就皱起了眉头。

“嗯!听说,前年长州之乱,城门口贴了告示说长州人氏严禁出京。但张举人就是能出去,还去了长州一个来回呢!他都写在册子里面,也给街坊摆谈过。”——既然你们逃不动,我就给你们指点一条道儿,也算我仁至义尽没有害人了,“三公子与张举人熟,不妨找他帮忙吧!我这就要进宫去了,您二位走的时候,记得关好门啊!”

最后一句,已经免不了现出赶人的意图。

阿青暗笑,不过他能体谅女子的疑虑,因此,仍为她的古道热肠赞叹不已。

“好的,请放心。至于姑娘的恩情——”他说了一半,抬手指向东宫,“他一定会还的!”

东宫刚被阿青敷了一层刀伤药,苦着脸点头。

既然阿青指到他头上,他的放话当然也不能弱了。东宫(自以为)慷慨地握拳:“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定当重谢!”

“嘘!”余下两人立kè

要求他噤声。动辄就忘形,那确实也是一大毛病啊。

待安小璃出去以后,阿青灭了灯火,以免再有人进屋来。

他与东宫忐忑地过了半夜,到五更时候,安小璃同安嬷嬷一道离开,故yì

将门关得重重地。

东宫一手支颊,开口道:“喂,真要找张举人?”

“不去。”阿青躺下来,在席上翻了个身侧睡,“要去你自个儿去,我跟师爷没那交情!”

东宫提高声调:“本宫不是更没交情?”

“你跟他不认识,又不是我的错!”阿青哼了一声,转念想想,自己这么帮着监国,什么时候变成是欠他的了?瞧对方那理所当然的口气,就凭他一个过气太子,天下人真的都该卖他帐不成?

话说回来,监国是跟着他潜入京城的,要是丢下不管,曹少师和四姑娘都会难过吧?

现在表面上平安无事,但他可不觉得把监国送回曹少师府上是安全的。

阿青暗暗一叹,放软口气道:“既然张师爷那条道你我都不好走,那就算了,明儿午后弄辆车,我看能不能把你送出去。”

“也好,就照这样去办吧!”

——东宫的脑子里面,是很难翻找到“谢”这个字的。

他轻轻按了按伤处,立kè

痛得飞速收手。

那么长一道伤,阿青居然说无妨,如果真烂了的话还得了?现在他不敢在京城里露面,必须赶紧出京去,找大夫看上一看。

若不是被刺了道口子,他还没打算从京城撤tuì

呢。他想要找机会甩开这个碍手碍脚(?)的阿青,溜到大理寺后面去,看看进皇城的秘道口有没有被反贼堵死。如果没有的话,搞不好,他可以偷偷进皇城里面去,找找四姑娘呆在哪里……

“帛阳那个反贼……敢扣住四姑娘……”

他嘟哝着,让他明天出京,他还挺不甘愿的样子。

阿青听了心里更是不爽,忍不住给东宫漏气。“也不见得是把她关起来了吧?”他嘿嘿一笑,“人家是明媒正娶,在你之前的啊,哦不,你至今还没娶到呢!”

“真要说的话,我比反贼早十年就是四姑娘的……”撑住下颌的手一滑,脑袋垂直落地,狠狠磕在席子上,“啊!”

他揉着下巴:“……何况四姑娘跟那反贼,是谁明媒正娶了谁?颠倒了阴阳可是不算数的!”

“不见得,”阿青成心气他,平躺着翘起腿来晃荡,“你那是没有去,我跟曹少师……还有张师爷,都是去喝过喜酒的,还祝一对新人早生贵子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捉两只放一起,连猪都会生啊!”

“诶诶?你说四姑娘是猪?”阿青扑哧笑起来。

“别笑,没意思。”东宫枕着自己的手臂,透过屋顶看着想象中的星空。他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不说了,心里堵。”

今夜实在是压抑得过了头,只要人一闭眼,感觉天幕就直接盖到了脸上。

腿伤一跳一跳地痛,东宫数着痛了多少下,人渐渐迷糊起来。他似乎看见月娘清冷的光华流进窗内,把屋子塞得满满地都是寒意,都是孤寂。父皇不在身边,四姑娘也不在。

他曾经以为,要在老太后那里稳住自己的地位很难,后来又觉得,把四姑娘追到手应该是他一生最大的挑zhàn



可他现在才知dào

,父皇母后宠爱又如何?得到心爱的妃子又如何?

失去太子之位,就什么都没了。

他睁开眼,在黑暗中注视自己的手,纹路改变了么?没有,他生来就是天子命。

反贼不过一时奸人得yì

,嚣张不了多久!

东想西想,他自个儿把自个儿想得振奋了起来,握拳:明月为证,本宫一定会把权位夺回来!一定!

刚想到这里,突然听得头顶上啪嚓一声炸响,紧接着……

下暴雨了。

……谁说今晚有月亮来着?

东宫悻悻地望着屋顶,直到一滴雨水漏了下来,砸在他鼻尖上。他磨磨蹭蹭地换了个地方,不管要不要夺回天下,目前还是补眠王道。

暴雨狂降,石桥下的河水也暴涨三分。京城街边的水渠早就满溢出来,街道上积水最深的地方,竟然没过行人脚踝了。

这样的雨天,出行反而是不正常的,于是阿青坐等着天放晴。

东宫第一次看见筛子里的豆粒芽。他整天无事可做,除了念叨四姑娘,就是念叨豆芽什么时候可以吃。

后来雨停了,京里的积水却退得很慢,这样的脏水积在城里,很容易生出疫病来。

人们开始传言说是新帝做了不好的事情。

再之后一两天,河水泄流得慢的原因找到了,有几具肿得认不出模样的尸,与马尸和其他杂物一起,被河道出城的栅栏给截住,于是造成排水不畅。居民认出尸体穿的衣服是皇卫军的,于是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若是再点涝灾,别的州县出些瘟疫虫害旱情,那效果就更好了。

“是有尸体堵河?”河堤上,一辆马车,内中之人询问前去打探的仆从。

随从回答说:“是的,即墨大人。人、马、狗、鸡等,牲畜应当是被暴雨冲入河道的。”

“……还有马尸?”即墨君问。

“是。”

可东宫是爱马如命的人。“那就不是殿下所为了。继xù

寻找,不得惊动官兵。”只要城门处的戒备还是那么森严,他就能推定,东宫尚未被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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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还有一更。

第三十八节 撒丫子跑啊!(上)

即墨君的马车,挂着南州商号的旗,在积水的街道上缓缓行进着。

路经即墨府,他透过窗口的竹帘望了望被查封的家宅,不由暗暗叹息。

幸好在察觉不对的时候,自己已提醒父亲留意,因此,虽然出逃后损失重大,但毕竟家人都保住了。如今举家投奔远亲,留他一人在京外截住返京的太子,东宫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决意涉险,叫他十分难做,对东宫也挺失望。

不用管那小子就好了。

即墨君看着前路,一片茫然浅水,耳边尽是萧索的水声。他喃喃道:“索性捉了殿下,换个官儿做?”

啊呀,有这样的想法,会被老爹家法敲成肉酱的!打住打住。

算算时辰,平日里该下朝了,即墨君吩咐车夫,改行不会与大臣车马碰面的道路。

他的车慢腾腾地往商号方向去。

秦姒倚在塔楼上,无聊地盯着那辆商铺的马车,直到它拐过街角,消失了在她的视野内。

侍女上前一步,劝道:“四姑娘,这里风大,还是先下去吧?”

“怎么,连后宫里面,都不让我随意走动?”秦姒懒洋洋地趴着。

“唉,这,安嬷嬷见了会数落四姑娘的不好……”

懒得再听故作暧昧语焉不详的劝说,秦姒挥手让各人退下。自从开始接受嬷嬷的教导,她就搬进了后宫。这边戒备森严,比东宫殿还要难以出入,当初在四六之变中,一方人退入后宫墙内,六皇子率众便是久攻不下的。

但在后宫里,她的活动范围扩大了,可以去很多地方闲逛,不必再禁足于一座宫殿内。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修建在宫内西北角岫山上的观景台,台上有小楼,登上三层,京师美景尽收眼底。

她就趴在栏杆上看宫外面,这几日烟雨朦胧的颇好kàn

,但天色晴开了,就能看清街道上淤积的雨水,有些民宅门槛不高的,应该会被浸了一院吧?

负责检查建筑受损状况的差役正沿街巡查,挨门挨户地询问房屋情况。

巡京衙役扛着枪,数人一组地列队前行。

这么远,什么都看不太清,秦姒却兴趣盎然。

街上地势低的地方积水久久不退,往来行人和车马,都尽量选地势高的街道行走。可她却现,继路线古怪的商铺车辆之后,又一辆马车专走积水无人的街道,七弯八拐,向西城门逼近。

她好奇地关注着,虽然总被建筑物挡住视线,但在街口等地,还是能看到行进中的马车。

突然,她看到那辆马车遇到衙役,停下了。

衙役围过去,这么远的距离她看不见衙役有什么动作,只看到马车突然往前冲了几丈,没等衙役追上去,便飞快地沿着街道狂奔起来。

“咦?”

她伸手拈过一块糕点,边看边吃。

※※※

“当心前面!”阿青叫着,伸手来夺缰绳。

东宫不让他抢走主导权,把缰绳猛然一拽,只见马儿四蹄踏得水花飞溅,猛地朝旁侧偏了过头去。整辆车立kè

随之往右一甩,扫出一人高的水花来!

阿青差点被甩下车,他抵住车厢的边框,叫到:“不是让你别轻举妄动么?做贼心虚干嘛,让他们验看你也不见得会被认出的!”

东宫回吼:“你知dào

啥?那几名衙役见过本宫!”

“吓?”

“本宫去京都衙门监过审!”东宫咬牙道,他手上太用力,不小心又引动了腿部伤口。

阿青抱着车板,迎面只见水花被马踏得飞溅,整个车都湿透了。“我来驾车!你去后面!”

“不成!你对在京城里飙马的路线不熟,你驾车是逃不掉的!”

飙马?

阿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暗忖:传说监国是在京都集市上纵马疾驰的恶霸恶少之一,看来并非无中生有啊!

哗哗响着的水浪掀向街道两旁,将别人的门板窗户都扑得湿漉漉地,偶有行人躲闪不及,便也成了无辜的落汤鸡。

衙役觉不对,追赶上来,可是双脚不敌四腿,没过几个街口,就被甩得老远。于是一面敲锣示警,一面呼喝着抄近路截住那辆马车。

东宫自信满满,甩开追赶的人群,转马头往南门冲。

然而,当他飙到南州商铺门前时,赫然现仅容两车并行的道路上,一面堆着阻挡流水的沙袋,一面停了辆商号的马车。

他当机立断,一个急转弯将车驶向旁边的窄巷,这个弯转得太急了,马车的车厢被甩得撞向先停的那车,紧接着又反向甩回来,撞到巷子口的石墙上。

阿青抱着车板,差点没给震得连内脏都喷出来。

“换我!”他坚决要求!

“闭嘴!”东宫坚决地一肘子把他击退!

即墨君正低着头掩面下车,想趁没人注意,赶快钻进商铺里面藏起来,然而一串马蹄声迅速逼近!他只来得及往右看上一眼,恍惚间那驾车的是……监国?

没等他擦擦眼细看,对方的车尾就磅地横着摆了过来,简直像是冲到面前来一个神龙摆尾,故yì

撞飞他的车用的!

即墨君呆呆地看着自己那车横着飞了出去,连带把马都给掀翻在地。

接下来,扑头盖脸的一道水浪,把他也给打得跌倒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

——我招谁惹谁了我?

他还没能爬起来,突听见对方驾车的人大吼“闭嘴”,是东宫的声音没有错!

“三公子!”即墨君忙不迭地喊,但对方哪里还听得见,就这么一下子,马车已经蹿出去数丈远。

他立kè

从仆从手里抢过一匹马,飞快地追了过去。

“唉呀,钻进胡同里看不到了。”秦姒失望地咬了一口糕点,没过多久,她又在另一处三岔口上见到那辆马车的身影,“哦哦,这回后面还跟了一骑马的。”

她端起茶啜了小口。

“哟,后面的骑兵越来越多了嘛……茶凉了,去换一壶。”秦姒兴致勃勃地手搭凉棚,继xù

关注这场不知为何生的警匪追逐赛。

※※※

身后的马蹄声和水声?

即墨君猛然回眼,却见是京卫捕手上马来追了!

他大惊,转头没命地驱马往前冲。而此时那疯狂的马车,速度已经到达了连磕着一块石子儿也能把车体飞弹起老高的地步。

阿青扒着车板往后看:“后面有骑马的赶上来了!”

东宫喊到:“知dào

!我告sù

你,你抓稳了!”

“啊?”还能更颠?阿青开始祈求这车不要被东宫给跑散架……

——————————————————————

我的作息时间越来越古怪了……

第三十九节 撒丫子跑啊~(下)

东宫全神贯注驾车满城逃,见到障碍物便立kè

钻岔道,如此一路向南门冲刺。

然而后面一串马蹄声是越追越近,不管怎样,对方都咬得死死地,丝毫不肯松口。

没法子,东宫手一扬,原本勾住马鞭尾部的指头放开,抡起鞭子看也不看就往后面抽去。

“哇啊!”即墨君冷不防迎面飞甩来一鞭,忙低头避过,高声喊道,“三公子,是我!”

东宫愣了愣,这声音耳熟啊?

他斜着身子回头一看,喝!居然是即墨子音?他什么时候跑到城里来的,不知dào

危险么?莫非,那些前来追赶的也都是子音的部下?

鞭子绕两圈守回手里,东宫放慢了速度,等即墨君追上来。

“殿下,南门有拒马!行不得!”即墨君赶到车侧前方,对东宫吼道,“后面都官兵在追,现在怎么办?”

东宫唔了一声,回头看看追兵,问即墨君:“子音好久不见,还有事不?”

“哈?”

“没事那就先分手了!你往左边逃!”东宫将马头又是一调,车厢横着甩动差点再次扫中即墨君。后急忙避过,眼看着东宫驾车再钻小巷逃逸,他啧一声,纵马追上去。

东宫侧身一看,慌忙叫到:“子音你还追着本宫干嘛?各自逃命要紧啊!”

“哪来的各自?后面追那么紧,在下不熟悉南市的道路!”即墨君没命地催马往前赶,开玩笑,要是单骑跑不过马车,那就太丢脸了!

“所以就叫你平时跟咱们出来遛嘛!”

这还有理了?殿下到底明白不明白,目前处境多么危急?

算了,他八成还为甩追兵老远而开心着呢!

即墨君咬牙,顶风吵嘴太没品位,何况背后追着那么多官兵,好歹也要严肃看待目前的困境!

他紧跟在东宫的车后,由对方带路转往西门方向逃。

然而,抬眼便看到,巷口堆了些杂物,通路陡然变得更窄,马匹与车轭是能过,但是车身就很难挤得恰好了!

“殿下当心!”

※※※※

“四姑娘,在看什么呢?”

帛阳让几名内侍引着,登上观景台。

“看稀奇事儿。陛下来得晚了,自然瞧不见。”秦姒笑笑,回身迎接。刚才那横冲直撞的马车,已经连蹦带跳冲往南边,跑得远了,从这里当然就看不到,能望见的都是屋顶的瓦片和茅草。

听秦姒描述了一下那马车的异状,帛阳也颇是感兴趣。

“你说,京里的差役能将那车拿下不?”他问。

“谁知dào

,闯进菜市口一带可就不好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都觉得没趣,秦姒便低头拨弄着碟子里的半块糕。只见帛阳细长的指头移过来,轻轻啄了啄桌面。

“四姑娘,你说的可是那辆车?”

“嗯?”不会吧,驾车的又往回赶?明明已经逃去南城的说……

好像不是刚才那辆了吧?这回飞速往西北面奔逃的,似乎是马儿拉的板车?城里究竟出什么事了,这么多逃犯大白天的追来追去……

此时,东宫正在狠命拉扯阿青。

“不要抱住车辕!闪开闪开!”他叫着。

阿青死也不放手:“不然你让我抱哪里!车都快让你跑没了!”

刚才的情况那叫一个危险,马车径直冲着堆了杂物的巷口挤过去!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一侧车轮被废旧家私垫得抬高了起来,车子立kè

倾斜得好像马上就要翻倒!

然而,有巷壁的存zài

车子注定翻不过去,飞速的撞击和摩擦下,车顶的木板最先粉碎!紧接着撞擦巷道的车板整个折断压向阿青,阿青急忙撑住,随后另一侧的车板也被撞断!啪!飞了出去。

挤出巷口,连阿青撑住的那边车板也没了依靠,垮塌下地。

阿青一回头,这下得了,车顶和两壁加上后板全都给挤撞得飞掉了,如今这辆车就剩车轭、双辕、一块底板和两轮子一轴!

是硬生生给拆成了平板车啊!

教他不扶着车辕还能干啥?

“西门有拒马桩不?”东宫扭头问即墨君。即墨君摇头回答不知dào



于是先冲过去看看再说。

随后三人黑线着掉头回转。

秦姒望着远处,数道:“喏,绕着长街(京城的官宅区,北接朝天宫,南接河道)转过一环了,还是马车在前面哩。”

帛阳没吭声。

“两环了。哦哦,这回是骑马的在前面,衙门的兵马怎么被越甩越远了?”秦姒笑了起来。

帛阳有些挂不住脸,轻拍桌面:“京都衙门的人到底在做什么?连辆破车都截不住!”

“又从皇城西边绕过去一次了,这回居然是衙门的人跑在前面呢!被追过一圈了……他们要是回头看看该多好。”秦姒说着,回眸安抚帛阳,“陛下,只要他们还在城里转,那最后一定是会被抓到的,不用担心。”

“朕不曾担心,只觉得,这岂不是京都衙门的官兵在闹笑话给百姓观看?”

“是又如何?”

“嗯,确实也不如何,这并非朕与爱妃该烦恼的事。”

见他突然搬出爱妃那个叫法,秦姒便假意笑笑,再去观望热闹——将来不会都只能到这里来观景解闷吧?这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她扁了扁嘴。

那辆马车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在皇城的这个角上,无法再找到它的踪影。

秦姒有些失望地低头,回身望望帛阳,这才现,不知何时起,帛阳就默默地看着自己。她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裙摆,让它完全遮住脚踝,天气不凉爽,她穿得更不凉爽,但让眼前的男子误会,那就糟糕了。

帛阳盯着秦姒,觉得她慵懒的样子比精明时候好kàn

,但若她不够精明,就没法子成为他妻,更不可能与他分享帝后双位。

——说起来,似乎有种义务,她一次也没有尽吧?

秦姒突然见到帛阳眼中莫名的光彩一闪。他略微倾身向前,道:“明日将甄选三妃,都是名门望族的女儿,能**妃的得力助臂。到时候,还请四姑娘用心挑选了。”

“这话……若是陛下不喜欢的,挑来做什么?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中意的挑来又能做什么?”帛阳暧昧地笑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看你寂寞无趣的样子,朕也急啊。”

——你急什么?

秦姒悻悻地扯着假笑,摇头:“让陛下担心了。”

帛阳道:“今夜,朕会遣人接你入寝宫。算日子,应当没有差错吧?”

秦姒心里咯噔一跳,低头回答:“是,那臣妾先回宫焚香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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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居然是父亲节?唉,老爸保佑我今年平安顺利吧。

第四十节 这与闺房情趣无关~

告退之后,秦姒火速回殿,将自己关在殿内不让任何人进去。

过了一会儿,她吩咐宫人取来色料(颜料)笔墨,埋头捣鼓出一幅春色明媚的山水图。等画儿阴干了,她又派人送去制裱,说七天之后要用到。

帛阳截住那图,横着竖着猜了半天,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禀陛下,陈和已经到皇城外了。”

指头一弹,帛阳道:“让他进来,你别满场子吆喝。”

“遵旨。”

一年里陈和进皇城的次数,五根指头也能数清,这回他挺紧张的。进了御书房,见左右侧各一名翰林学士,他心里就蔫,不知新帝传他觐见,有什么大事?

新帝将一幅图传给他看,问他觉得内中有何蹊跷。

陈和端着软绵绵的宣纸,手是抖的,纸边更颤个不停,他睁大眼用力观看,蹊跷、蹊跷……这蹊跷在哪里?

帛阳看着他的神情,微笑到:“罢了,你先将图放下。”

“啊?陛下?”陈和惊疑,这厢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新帝就没有耐心了?他是不是……错过了升迁奖赏的机会?

新帝颇玩味地审视着他的惊慌,问:“你说,那名胆敢假冒太子的狂徒,到你府上的时候,真的没有携带着秦斯的信件?”

还是这事么?陈和定了定神:“回陛下的话,没有的。”

“也没有从曹少师等人那里带去的信件?”

“都没有。”他诚恳地摇头,“确实没,陛下。”

“奇怪了,这说不通吧?”帛阳冷笑,“他与你毫无交情,怎会突然为了秦斯的信,找到你家中去?总要有人先告知他,你收到了信件,这才合情合理吧?”

陈和应答到:“……回禀圣上,微臣估摸着,是那个一身短打的少年告知于他的。”

“那位年轻人,不是曹府仆从么?”

“似乎不是!”

没料到陈和的态度突然转变得这么坚决,帛阳哦了一声,打量着对方:“陈和,你是……元启十六年的进士?”

旁侧学士提醒:“陛下,是元启十九年恩科取的。”

“喔,呵呵,那比秦斯还高上一届……”帛阳有些恶意地笑起来。此时,一位内侍悄悄入内,在新帝耳边轻言几句,后立kè

收起笑意,点点头。

“陈和,你先告退吧!这儿没你事儿了。”

陈和忐忑地告退出来,不知这新帝阴一阵阳一阵的是有什么打算。

回想那幅图,他承认自己才疏学浅,确实看不出个蹊跷之处来,再加上,瞄见到下方题字,虽然没有落款与签章,却也眼熟无比,应当是秦斯的字迹。

秦斯果然就在京里,并没有像传闻的那样,去封地生活。

而且,就陈和的了解而言,秦斯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

东宫兴奋之下,说过“秦晏写给曹少师的信函内中有奥妙,本宫料想,她给你的那封,必然也有玄机”,但秦斯于陈和算是有恩,他虽然胆小怕事,却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对曹少师也是一样,因此在禀报的时候,他鼓起勇气瞒了下来。

但新帝明显怀疑秦斯了,不然,也不会连一幅画,都要寻找诡秘之处。

——话说回来,秦大人若要求救或私通外敌,那画中,说不定还真的有诈?

陈和满脑子都是猜测,钻进马车回家去了。

那幅图,真的有什么机关在内?

“才怪,翻来翻去猜整夜才是最好不过。”秦姒自言自语到。书画只是虚晃一招,她真zhèng

需yào

的是色料。

一些朱砂,配上硫磺,还要点空青,不够深的样子,再加入少许炭黑。要加些白么?她犹豫片刻,决定还是不要了。

搅拌,搅拌,滤上一回沙,不要让粗大的色料颗粒混进去。

她把兑出来的血色液体藏在茶杯内,对着杯子了会儿呆,再起身找出那块可以藏物的玉佩,用簪子挑开机关,将液体一滴滴喂进去,眼看着碧玉就从温润的琼脂白变成了血玉。

——幸好东宫在祭典上大闹一通,之后羁押人犯,便将这玉佩还回来了,不然她还不知该怎么办好。

沐浴之后再来开启玉佩,只见内中的色水并未凝固或变色,秦姒这才定下神,传了些饭菜果腹。(以上没有看懂的,都是纯洁的好孩子,当然看懂的也不是坏孩子=w=。)

虽然做了准bèi

,她仍是有些不安,担心瞒不过帛阳。

早知如此的展,当初就算再晕头,也一定要敲着锣把自己弄醒的——帛阳可不是撒撒娇脾气就能糊弄过去的人,更何况,这个若被现……对女子来说算极大的过错吧……

“唉,还是想办法快点逃走吧,这样下去就真成帛阳的老婆了……”

要是她能像电视里的女侠一样,吊着钢丝飞檐走壁,在房瓦上跳几下就出城了,该有多好……

这个时候,另一边。

“青少侠,你不是会轻功么?”

“谁说的?我是会爬绳而已。现在手里没有那些宵小的工具。”

三人一起仰头看着高高的山崖,再低头望向山谷底部淌得正欢的涧水。

现在他们困在这么诡异的地方,皆是因为东宫冲出京城东门之后,立kè

不识路了,往荒野丘陵直逃,又因车板宽度限制,只得朝着开阔处冲,最后就跟草皮上一滑,落下山崖了。车和马都摔到谷底,三人倒是揪着藤蔓挂在半空。

追兵够不着他们,叫嚷着搬了石头来砸,于是他们躲进内凹的石缝里,看乱石与碎草落下。不一会儿,外面就没动静了。

接下来的麻烦是,这样半道中不上不下的,要怎么脱困呢?

东宫撑着下巴,一本正经道:“按理说,坠崖之后是会有好运的!”

“……哦?”即墨君冷冷地瞥他,回头对阿青说,“青少侠,请问你那里是否有带干粮?”

阿青回答:“大包的在车内,早就被甩出去了,我身上只带有这么点。”

“很好,不必分给三公子,你我二人用就够了。”

“啥?”东宫叫起来,“为何不让本宫吃东西?”

“反正殿下是有天降奇福的。”“不公平!”

近一个月来,阿青曾多次默默地考lǜ

自己为何这么倒霉,转念一眼看到即墨君,他就恍然大悟了:原来跟那个监国太子扯上关系,再好运的人都会犯晦气。

眼看着天色暗了,另一个被东宫连累的家伙,正在宫中忐忑不安地等着新帝召唤。

第四十一节 四姑娘的独角戏?

烛影摇红,秦姒不时检查玉佩中的液体,随着夜幕深重,她的心也越悬越高。

真要将这混合液拿来掩人耳目,其实她是不愿意的——与诚信无关,她从没把自己当成帛阳的妻子,因此这已经是勉强自己行事,没那么多负疚感——她担心的是,色料混合物有毒,弄到皮肤上恐怕不太好。

不用怀疑,这也是她长年拒绝化妆的原因。她惜命得很。

如果这个时候有奇迹生,应当是东宫突然踹门而入,拉了她就跑?或恰好元启帝拉到了赞助(啥?),带着兵马杀回来?可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奇迹。

帛阳的皇位还不稳,但已有根基。秦姒原以为会是个百日王朝,目前看来,或许她想错了。

“娘娘……”宫女轻声唤着,秦姒扭头瞥着对方,直到她改口,“……不不、是四姑娘……四姑娘脸色不好,要不要先歇息一会儿?”

秦姒摇摇头。

“四姑娘……既然今夜侍寝,这碗容参汤,瞧着是时候喝了吧?”

“这是什么?”秦姒看着端到面前揭开碗盖的汤水,汤里飘着惨白惨白的片状物,嗅着香味,清冽得几乎刺鼻了。

宫人解释到:“容参汤是伺候天子之前要服用的药汤,能祛除喉气,点提精神,饮下之后两个时辰内效用是最好。”

“哦。”秦姒恹恹地拾起调羹,往汤水里搅了几搅,越觉得香气令她反感。

想到今夜就要上刑场(?),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起来,顺手将汤中的参片碾碎。勺起一小口汤汁送进嘴里,满口都是清凉得嚣张过分的味道,直冲上鼻腔和眼睛。

她捂住嘴,强行咽了下去,清苦味儿从喉间漫开。

深深吸了口气,她决定再象征性地饮一调羹便将汤撤下。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强烈的反胃呕吐感突然涌上,她急忙将头转到一边,单手扶在案上,剧烈干呕起来。

“四姑娘!”

宫人惊呼着慌张上前替秦姒顺气,被她条件反射地挡开。

她感到胃部不要命地痉挛着,喉咙也跟着疯往外抽气,胸腔内像真空似的,五脏六腑随时要被抽出来。呕了半晌,人折腾得像脱了层皮,却什么也没呕得出。

她奄奄一息,抬起指头:“传御医……”

“是!”一名宫女衔命匆匆离去。

秦姒捂住嘴,忍耐着呕吐后的恶心和晕眩,她的大脑这才开始慢慢运作。

从没有这样吐过……

莫非是……

跟东宫欢好几次,最后一回是六月份的事情吧……如今八月了……

算算日子,虽然曾对帛阳假称月信来临不能行房,但实jì

上,被捉回皇城的这将近两个月时间,确实是,信期完全没有到过!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她本来没什么自觉,但这么一联想起来……

啊呀!

难道幸运中奖?(是不幸吧?)

——刚才的莫非是,那啥吐?

她叫起来:“等等,回来!不用传御医了!”

“禀四姑娘,人已经走远,听不见的。”

“追回来。”秦姒抚着心口顺气,“就那汤水味道让人犯恶心而已,你去把刚才那姑娘叫回来,快去快回!”

“嗯,奴婢这就去了。”

接过巾帕擦擦脸上的汗,秦姒转身爬上床,在层层屏障内,捂住胃部,忍受一阵又一阵的恶心感。拍拍脸颊,想着现在脸色一定是煞白的,还能去见帛阳么?

但若再次称病,他亲自带御医来怎么办?

同样的把戏出现第二遍,谁都知dào

怀疑的吧?她绝对不能让御医来诊脉,对于她来说,中医是门很神mì

的学问,有没有身孕,往腕子上搭一根丝线就能一清二楚。

——被一清二楚,那就糟糕了!

她坐起身,看着自己的腹部,莫非,这里真的有个小生命?用指尖小心地戳了戳肚皮,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做什么这个时候来添乱呢?”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今夜将与帛阳行房,不知会不会伤到这个(可能已经存zài

的)小生命?秦姒侧身倒在床上,蜷成一团,暗想: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元启帝?

还是别自己吓自己的好,眼前的难关是如何瞒过帛阳的眼睛……

她掂起坠在腰间的玉佩,看着里面透出的暗红色泽,心思紊乱如麻。她不是个爱负责任的人,但是不请自来的小东西,俨然赋予了她一项重任。

将血玉颠倒过来,她对着火光观看液体流动的样子,同时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但她的眼瞳突然放大了。

飞也似地弹起来,一扫方才病恹恹的模样,她掀开纱帐冲下床,扑到案桌前面,险些将灯碰翻。

“四姑娘?”“都出去!”

今天四姑娘很是反常,宫人讶异地告退,将殿门掩上,彼此对视时候皆是纳闷的眼神。

秦姒的手有些抖,簪的尖头好几次没有对准机关钮,最终她挑开玉佩上的小口,用簪子伸进去搅拌,退出时候,现大量暗色颗粒附着在簪上。

因为体温而生了化学作用?

完了,这下……

玉佩落地,她失魂落魄地摊倒在一旁。

过了少许时间,她撑起身,重新拾了玉佩倒水清洗。回头再看藏有色料的杯子,里面的色料早就凝成了颗粒和膏状物的混合体,重新润湿,再调配过……

秦姒咬住下唇,像做一件巨大的工程一样,飞快地赶制着。

把液体灌进玉佩中之后,她将之放得远远地,随后短促地呼了口气,捂住极度不适的胃部,伏在桌上。满额冷汗,指头轻颤,双目紧闭。

殿外远处,传来更鼓响声。

秦姒闻声睁眼:二更了?为何帛阳那边,还没遣人来?

她粗粗地理了理鬓,端坐在案后等待。

三鼓走过皇城的一角,三更时分,帛阳依然没个音信,就像他白天根本没有说过那句话一样。

秦姒加了一层薄披。

守候的宫女们个个累得睁不开眼,有人倚着立柱就睡了,有人偏偏倒倒站立也不稳。吩咐她们去休息之后,秦姒自己也上床合眼,只在窗前留了一盏灯。

直到清晨,也没见内侍来接她。

她到将要醒来的时候,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睁眼半晌,心仍是狂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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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妙,再不给她轻松一下她会抓狂的吧……唉,养这女儿真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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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声明:请不要叫我欢欢……我总觉得那是熊猫的名字=_=|||||

第四十二节 我跟你讲噢blabla……

宫人琢磨着,秦姒昨晚吐是去观景台的时候着了凉,于是早上的饭食附带一碗驱寒的药膳粥,谁知四姑娘嗅到药味又吐了一次,更加没有食欲。

不知为何被帛阳放了鸽子,秦姒颇有逃过一劫的侥幸感。但逃得过一时避不过一世,眼下不是因为身体不适就卧床不起的时候。

她前往挑选三妃,却也没有与帛阳碰上。

传话的大太监说,殿里剩下十名女子都是圣上看中的,就由四姑娘决定尊卑了,请务必谨慎挑选。

秦姒摇摇扇子,问:“陛下在哪里?”

“回四姑娘的话,陛下近日忙碌,恐怕不能好好陪四姑娘消遣,这是陛下的手谕,说姑娘问起,就交予你。”

接过折起的书信,秦姒纳闷,展开一看,顿时脸颊失了血色。

她收起信,端了杯子狠狠地灌进一口茶,清清嗓子:“嗯,我知dào

了,请替备选佳丽安排住处与侍。”

“四姑娘,不立kè

决定么?”

“我先观察三天。”

“可册立后妃的日子……”

秦姒唇角勾了勾,说:“无妨,圣上也是这个意思,知人知面不知心,得考察详实再做定论。日落之前,将这十名女子的名册与画像送到我宫里,不要遗漏各人家世宗页。”

“是,四姑娘,小的这就去准bèi

。”

刻意回避,秦姒没有与众女见面,也没有立kè

返回宫里。她领了一班人马在后宫里瞎逛,故yì

越走越偏僻,往着冷宫方向带。

到冷宫院外,她作势问:“这里面住着谁?”

随从皆说没有人。

于是秦姒推开院门,看向院内。

里面没有活物,连院中央的树都枯死了。上回嫔妃们躲在这儿,于是院子的角落里还残留有一两张皱巴巴的帕子。

旁人劝到:“四姑娘,还是不要入内的好……不吉利!”

“那你们在外候着。我进去看看,记得去年就是在这里,兄长救了老太后一命呢!”秦姒笑笑。

长青宫回京城之后,依然不肯见秦姒,老人家大概是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身份陡变的晚辈的。不见也罢,从受宠的小辈突然变成逆贼同党,还想要老人家给好脸色看,那是不现实的,何必自找一鼻子灰。

秦姒径直入屋子,随手阖上门,找了找,没见着门闩,于是作罢。

进里间,往窗棂上看看,她大失所望。原以为,这么偏僻的旮旯,帛阳不会想得起,谁知他还是惦记着将此处的密道机关也锁住了。

她仔细观察,见那开启密道入口的假烛台,被用铁链缠住,铁链尾两扣之间是一道铁锁,原本可以转动的把手现在不管怎样用力也不能动弹分毫。

秦姒将铁锁扳起来,看看锁孔,拔下簪子,试着插进去拨弄拨弄,可惜不得要领。

后宫内她只知dào

这一处密道入口,何况,帛阳既然封了这处,那别的地方就算有,也一定早被他派人锁住不许进出了。

唉,在此逗留过久未免令人生疑,她失望地转身离开。

这天入夜,帛阳依旧没有动静。

秦姒等了半宿,便遣散众人,叫明日不再这样等候召见了。宫人诧异得很。

接下来的几天,帛阳既没有过来看望,也没有再传个信给她,突如其来的冷遇,秦姒也并不觉得惊讶与失落。

她偶尔将帛阳的那份信函拿出来看看,几次想凑近灯火烧毁了它,却又放下。

心情压抑,这几天胃里更加难受,又不能让御医看看开点药,秦姒时常没精打采地趴着,连出殿门去逛逛的兴趣也没有了。

帛阳过得似乎还不错,频频接触那些选入宫的女子,甚至还有谣言传到秦姒的耳朵里,说新帝心情好的时候,许诺会将某位女子封为三妃之一。

秦姒才懒得管他的作为,她老实做自己的活计,将家族是敌对关系的女子分配在同一个宫室内生活,观察几日之后,再做出决定。

其实她觉得自己所做的,比较像是小白鼠实验。想到这里,她笑了出来。

一个清甜的女声响起:“呀!四姑娘,难得看到你笑一下。”

唔?

秦姒转过头去,看到一张不太熟悉的脸,长得挺俏皮的一名女子,年纪在众多宫女中不算轻了,身穿的衣裳花色也有所不同,是像嬷嬷们那样稳重沉静的色调。

女子的名姓立kè

浮现在秦姒脑海,她善意地点头:“安姑娘。”

“别别,别这样叫,这里就一个四姑娘,没人敢再称姑娘啦!”安小璃笑嘻嘻地吐舌头。

“听上去我好霸道。”

“哪里的话,都说四姑娘脾气特别好,入主后宫这么些天,服侍你的小宫女连一个抱怨都没有过呢!”安小璃压低声音,道,“亏我娘还天天去房里打听,问四姑娘言行有没有缺失呢,人家要赶快劝她老人家不要再多想了啦!”

对于她自来熟的表现,秦姒只是笑说:“来坐下说话,站着多累。”

“还是不要了,要是我跟这宫里的主人没大没小,小宫女都有样学样,那还不都乱套了?到时候要被扫地出门的,是我嗳!”

一席话说得是又快又清晰,噼里啪啦不带歇气儿的,听得人会心一笑。

这女子能干,或至少是个懂事伶俐的人。

秦姒暗暗评价着,笑道:“安姑娘本来不是内藏房的人么?怎么有空过来这边?”

“呀!四姑娘居然记得?哈哈,好荣幸呢!”安小璃解释说,是为免监守自盗,内藏房不能长期由一人值守,她上个月刚进宫是来顶某位退役嬷嬷的班的,现在轮到别人值守,她便去带新宫女了。

一群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在殿外候着,安小璃进来,是要请秦姒挑几个有眼缘的,放在自家宫院里教导。

她说:“不瞒四姑娘,我时常见你在宫内走动,却郁郁得很。要不,这儿送几个小丫头来,热闹热闹?”

“我不必了,”秦姒摇头,“宫里这些事,我比你更加生手,都交给你们去做就好。让我带得没规没矩的,岂不害了人家?”

“啊,那我更是要小心才行啊!被四姑娘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肩上担子好沉呢!”安小璃捶捶肩,又拉扯开话匣子,“四姑娘以前没住宫里吧?住的驸马府?”

“嗯,算是吧。”

“我告sù

你哦,你那个兄弟还没当上驸马爷的时候,是住在曹少师家里的!还有还有,他雇人洗衣裱画从不讲价,所以街坊邻里都说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秦姒无语地听着,她开始后悔对这女子友善了。自己不就是嫌麻烦让多赚几文钱也无所谓么,怎么到别人口里听起来就这么有讥讽味儿?

正当她忍无可忍,抬手准bèi

打断安小璃时,对方突然叫到:“唉呀,我都给忘记了,四姑娘认识三公子不?就是驸马爷的好友那位、三公子啊!”

“咦?”东宫?

“我跟你说哦,进宫之前我见过他,好像犯事儿了,东躲**呢!被人砍了好长道口子,连骨头都见着了!血流得止也止不住!”形容得夸张了点,但是,这样八卦效果比较好嘛,毕竟除了她没人看见的说。

秦姒摇扇的动作猛然僵住了,她怔怔地看着安小璃。过了半响,她才咳了一声,勉强笑到:“安姑娘八成是认错人了吧?好久不见三公子,听说他早就出京去了……”

“真的是三公子啦,哪会认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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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安小璃,东宫与她见过几次面?

她为何能一口咬定那就是东宫,又将他的情况说得这么严重?

安小璃跟帛阳吃同一个母亲的奶长大,莫非是帛阳派来试探……

秦姒本就对她过于熟络的表现起疑,见对方提到东宫,最初暗地里确是慌乱了片刻,继而冷静下来,存留戒备稳定心神,慢慢引逗着安小璃继xù

讲别的八卦。

“喔,原来张举人已经回京了?”

安小璃点头:“对啊,张举人回来几天了,也没见他教书,就一天到晚往外跑来着……”

秦姒微笑,她大概明白帛阳的转变是怎么回事了。

聊过一炷香时候,她瞥见殿门口出现一人,此人怒气冲冲地进来,盯着安小璃的后背,熊熊火焰在无表情的脸上燃烧。

安小璃感觉殿内气氛不对,硬住脖子四下张望。

回头看见安嬷嬷半仰着头,用下眼皮瞪着自己,安小璃一下就弹起来了:“嬷嬷!我、我这就带小宫女去后面!”说罢,飞快地冲出殿,将四散坐着的小女孩们集中起来,一群人做贼般迅速逃离。

秦姒摇摇扇子,由着安嬷嬷接力,继xù

对她唠唠叨叨,她自己走神想别件事去。

——东宫负伤八成是假的,安小璃不可信。

以上是她的结论。

——那么说,帛阳对自己还想着试探,没死心?

以上是她的推论。

她不明白了。

待安嬷嬷走了,她摸出那封信来再读一遍。

信中,帛阳字迹异常冷静,但写得很慢,一笔一划无勾连。现自己妻子出轨的老公,大概要么很激动,要么就这一幅心都死了的样子吧?

信很短,简简单单几句话,却是爆zhà

性十足的。

帛阳说,他知dào

了,四姑娘与监国已经同房过。他要好好考lǜ

,自己是什么地方不如那毛头小子,也希望四姑娘认真思量,这母仪天下的后位如何决定。

看似淡然的话,已经表现出他的意思:你不配做我的皇后。

但是他不能轻易让她走,面子事小,似乎背后另有一事,关系着他对她的态度。秦姒琢磨着,帛阳顾忌的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不愿放四姑娘走,又这样咬牙切齿地恨她,以帛阳的作为,完全可以明里暗里赐她一死了事,于是一片干干净净无人知晓内幕。

可他没有,他接下来的话,暗示秦姒既然择主于前太子,就应该如贤臣般保有气节,也给他个交待。

——就差没有明明确确地说出“你对不起我你怎么不去死”。

很抱歉,只要他说不出口,秦姒就不会去搭理他的愤nù



哪怕他明白要求,秦姒也是以自身的性命为重的,她深切认为自己罪不及死,不不,岂止罪不及死,根本就该无罪释fàng

么。

帛阳拖着,她也拖着,看他有没有魄力把她给做掉,换个女人当皇后。

要是帛阳不早下决心,那不好意思,这个后位貌似只有她敢上了。

秦姒低头看看手里的画像,突然开始考lǜ

——要不要故yì

给他安排几个会惹出大麻烦的妃子?

说是观察三日,其实这一耽误下来,已经又是十好几天。对百姓,大典的推迟借口从天象扯到古制再扯向先帝托梦,却使得国民的期待值越来越高了。

“四姑娘,京都有人传说,你常去观景台眺望,现在西面长街一带的租金都涨了呢!”

“哦?呵呵呵……”

不知为何,决定与帛阳对抗之后,她这几天身体反而舒坦多了,也没再恶心想吐,心情大好。

帛阳就要倒霉许多,封后不能再拖,连长青宫也装模作样地催了起来,说动几位老臣跪在朝堂上,请求新帝先办家务,把后妃名位给诏告天下。

这真的是朕私事么,他郁郁地想,终于派人去催促秦姒。

太监领了内侍去后宫传信儿,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宫里的宦官求见,说四姑娘听闻新帝上朝时候因后妃之事为难,这就立kè

赶制名册,将诏也草拟妥当了,万事俱备只等玉玺。

帛阳一听,抓过诏书就往地上摔,心底骂:长青宫的事绝对是那小妮子煽的风!个个都活腻了,看新朝上了正轨便忘记他这个皇帝有生杀大权在握!

内侍与翰林学士见新帝暴怒,全都不敢吱声,缩着肩小心翼翼探看。

这位新帝比上一位难服侍,元启帝生性贪玩好征战,本身也不太管朝上的事儿,于是大家都轻松,老实完成自己的工作,日子便快乐平顺。

帛阳王即位后则大不相同,赏罚分明,谁也不让搅混水和稀泥,同时他自己又常莫名开怀或动怒,搞得大家都战战兢兢如同走天丝的杂耍艺人一般,这样下去短活多少年呢。

似是假扮长公主时候压抑过分,如今新帝戾气极重,非胆谋俱全的人不敢近身。

看帛阳敛起目光里的杀意,翰林学士这才敢躬身,拾起名册与草诏,恭敬地复又呈献给新帝。

帛阳看着名册冷笑,吩咐:“重拟一份,按朕的旨意来。”

“这……陛下?”

“怎么?”

被眼刀一剐,翰林立kè

不敢再说话,这就听着帛阳口述,重新拟过。

是夜,后宫里有了稀客,新帝亲临。

帛阳将封妃诏书交给秦姒,冷然到:“这就是朕的意思。”

秦姒细细看过:“封后的呢?”

没料到她还敢追问后位,帛阳碍于众人在场,微笑隐怒到:“……若空悬后位,如何?”

众宫女皆惊呆了。

秦姒也带笑回答:“无妨啊,只是后位空悬,却又将这册封三妃的给我过目,有何用意?”

被戳中话语里的破绽,帛阳立kè

转开话题。

“……四姑娘看得仔细,却没有留意到,册封的人选已变动了么?”他哈了一声,压抑着不知来历的快感,在秦姒对面坐下。

“咦?”秦姒作势再看一遍,坦然抬头,直视帛阳,“没有错啊,陛下,这三名女子,正是臣妾为陛下挑选的新妃。一、个、不、差。”

帛阳一怔,皱眉:“四姑娘送来的草诏,可并不是这样写的!”

“啊?不是么?”

秦姒匆忙起身,到案前取了几个卷轴查看,将其中之一递交给帛阳:“唉呀,请陛下恕罪!原来是遣人送去的时候拿错了,这份诏书与名册,才是臣妾要呈交陛下的!”

帛阳接过来一看,果然与他诏书上所拟的人选完全一致!

他原本是故yì

避开秦姒所选之人的,想不到,她竟敢在这大事上耍诈?

秦姒挑衅地笑笑。

帛阳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真人测算,定于三日后行册封大典,四姑娘……早些休息!”言毕,转身便走。

“等等!”秦姒叫住他。

帛阳头也不回:“何事?”

“那事是……张举人告sù

你的吧?”

不再回答,帛阳一甩袖大步离去。在他身后,秦姒收起戏谑的眼神,有些失落地回望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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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一节叫做“口古月!战就战!”……无穷远目……

第四十四节 帝后 (求粉红票)

帛阳的底限究竟在哪里,他为何能忍受这样的……呃,奇耻大辱?

对着模糊的铜镜,秦姒戳戳自己的脸。

她的处境,不仅尴尬,更是如履薄冰,而且她很不习惯这种自觉亏欠他人的心情。

按理说,原本就是帛阳赶鸭子上架跟她成亲的。她当时以为帛阳是女子,才答yīng

下来,完全没有把自己给嫁掉的意思,谁知帛阳一厢情愿将她当做妻子了。

碍于立场,身份敏感,秦姒一直无法明确地对帛阳说“咱俩假夫妻,你不要动手动脚”,可她自己确实是不愿意的。所以她认为,对帛阳感到内疚的地方,是辜负了他的心意。

“他强迫中奖的心意,关我何事?”她轻声道,“何况我在他眼里,更重yào

的是能否派上‘用场’吧?”

宫人纳闷地问:“四姑娘,你在说什么?”

“自我说服而已。”

秦姒偏过头看看新梳的式,然后用很古怪的频率上下仰头低头。

“四姑娘?”

秦姒扶住脑袋,笑笑:“没事。我看看这头上的一堆究竟有多重,呵呵。”

侍女拭汗,这位新后的趣味,总是让她们莫名其妙。她自诩为“冷幽默”,却令服侍的人更加听不明白。

代沟啊代沟,人家三年一个代沟,秦姒知dào

,自己跟这群人的中间代沟肯定不止几十条了。

“好了就这样吧。”她硬着脖子起身。

侍捧了盒子叫到:“四姑娘,还要再戴一层(假)才行!”

“太重!”脖子会断!

秦姒不满地往外逃,随即被守在门口的安嬷嬷拽了回去。

于是,当帛阳见到秦姒的时候,她没了半点挑衅恶劣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柔顺无辜之态。连行路的步法都变了,莲步轻移,哪有往日得yì

洋洋的风采?

帛阳不由自主地问:“四姑娘,尚未休息足够么?”

秦姒连视线都没有移一下,定定地望着前方地面。

“……四姑娘?”帛阳左右看看,祭坛之下唱着诏书,出席的臣子与命妇,各人都是专心地走着神,没有谁敢抬头望三层祭台之上的新帝新后。

他便悄悄往前几步,扶秦姒起来。

她眨了一下眼,却还是没有抬头看他。

压低声音,帛阳硬着口气道:“别给朕晕倒在这里,太难看了!”

还是没有回音,半垂着的眼睑下方是整齐干净的睫毛,刷在脸庞上的阴影微微抖动。那眉毛描得小心,却没有他亲笔画的那样适合她。

……她终于知错了么?

——知错又怎样?不可原谅!

帛阳突然像被吓到一般甩开手,惊疑地看看自己的指头,随后沉下脸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整个过程,秦姒都没有随意动弹。

她不敢将头仰起,是因为她总觉得只要晃动一下,头上那堆玩意儿就会轰然倒塌……

小心翼翼控zhì

着头部重心的她,哪有那心情去管帛阳的举动,更别说揣测帛阳心里那九曲十八弯了。既然他拉她站起身,那就是程序到了这一步吧。

秦姒几乎是数着分秒渡过这难熬的一天,后颈僵得像连睡了百年的落枕觉一般硬。帛阳大概是同情她吧,虽然还是板着脸,却时不时地照顾着她,跪拜与起身等时候,也都借一只手过来扶扶。

回到鸾车上,她托着脑袋休息,到仪仗入京之前居然打了个盹儿。

帛阳没那么好运,同样疲惫的他,只得打起精神,率众行在前面。

他扭头望向学馆方向,恰好kàn

见一人,穿着中规中矩的儒士服,立在学馆二楼的窗边。于是微微颔,随即看向别处。

其实不必挪开目光,这视线也会立kè

被建筑阻挡。

张缇守在恰好能看见街角的窗口,等待鸾车经过,他似乎看到新帝望向这边,当然很可能只是错觉。

鸾车过去了,连里面究竟有没有人也不可能知dào



他颇觉得失望,见天色更暗了,便回到案桌旁边,点灯。

出京这几个月,京里风雨大,他的学馆小屋,窗纸被吹刮破了好几个洞,他便将需yào

晾干的纸张贴在两道窗格之间,权充做窗纸了。

那几张湿透的纸页,是他在大街上捡到的,散落的信纸。

如今,早已晾干的信纸,自动滑落下来,躺在屋内。

若非这字迹眼熟万分,他也不会拣回来,不会现内中的奥妙,更不会动用帛阳交予的令牌贸然求见,将秦姒与东宫的关系告知新帝。

“东家,既然你尚未死心,张某乐意助你……置之死地而后生。届时,就算你再无动力,也不得不动啊。”他对着那几页纸笑笑,道,“至于是死是生,就得看东家的气数了。哈哈哈!”

小屋内传出得yì

笑声,将被留下来罚抄字帖的学童吓得一噤。

※※※

“信不见了?”东宫冲着阿青吼。

即墨君叩叩桌面,提醒东宫这里是公众地方,不要引人注意。

阿青轻声道:“有什么办法?你原本放在包裹里的,车都被你撞成碎片了,包裹还留着那才奇怪吧?”难道是他的错么?为什么这个人理直气壮地咆哮他?

“被人拾去怎么办,秦晏会有危险的!”

“一包衣服碎银足够吸引人了,反正识字的百姓不多,书信拿去也是丢的。”阿青安抚他,“再说了,水洼里泡泡,那字早就糊得不能认了吧,担心啥?”

东宫道:“可那是秦晏写给曹少师的信,是秦晏清白的证据!”

敢情他还没死心?即墨君听了,悻然道:“天下尚未恢复本来的模样,三公子这就忙着替人平反,未免操之过急。”

“子音,你的用词便能表明,你已将秦晏定罪了!”东宫不服气地指出。

即墨君本想开口辩称他何德何能给一个五品官儿定罪,后来琢磨着反正这东宫偏心偏成习惯了,他说什么也是无用的。遂放qì

与他争议。

东宫等不到回音,也自顾自嘟嘴生闷气去。

即墨君偷眼瞄着他,心想:反贼登基这么久,元启帝也没见透点音讯,那极有可能已经遇害了。也就是说,他眼前这位极不可靠的东宫太子,身价更高了。

他眼一花,彷佛看见眼前摆着的是一张赌桌。

——压小的地方写着“扶助我可为股肱重臣”,压大则是“卖了我可得高官厚禄”,但更醒目的是“选错就完蛋”。

东宫转头,纳闷地盯着即墨君:“子音,你眼色好古怪!”

“没有。”

即墨君恶狠狠地瞪住东宫:少给我那啥高官厚禄,我要的是留名千古!就算你是烂泥,我也要给你糊个九龙壁出来!

秦斯算什么,他辅佐了新帝算什么,辅佐了新帝还把东宫骗得团团转又算什么?

咱们走着瞧!

第四十五节 后宫有恶妇(求粉红票)

28号去吃喜酒,母亲大人居然食物中毒……29号挂了一天水,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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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群臣,帝后高坐的楼台离众人远得很,双方只能遥遥望着。

面对美酒佳肴,秦姒没心思享用,连酒也只是意思意思地抿了小口,就将杯子放下。

帛阳转头看她,踌躇片刻,开口到:“不合胃口?”

“不是。”秦姒捂了捂嘴,菜食的油腻气味让她的胃抽搐了起来,她强压住不适,答到,“累了,想早些休息。”

按理说帛阳此时应该接上一两句安慰,但他俩正处于刚撕破脸的尴尬期,他也不愿意主动给她好脸色看。

“哦。”他哼了声。

秦姒望向台下,曹寰(曹少师,她的恩师之一)、徐松(监察院副都御使,她的师伯)与定国公(长青宫老太后的侄子,实jì

上是秦姒的父亲)尚在原位,定国公的长子秦之鳞没有出席,取而代之的是次子秦之纥。杨选也没来。

她问帛阳:“陛下,杨选杨监督(京都衙门监督),是因故不能前来么?”

“小官而已,朕从不过问。”帛阳轻蔑地随意瞥向台下,答了声,“四姑娘若是想知,就自己遣人去询问罢。”

回到自己的宫殿,秦姒立kè

派人通告杨选,明日至香容殿会面。

既然有帛阳这句话,不管他的意思究竟是如何刻薄,她都按照字面去理解了。

香容殿是后妃接见臣子的地方。过去,秦姒以秦斯的身份,在这里受过假太子妃的宴请,想不到如今要见个故人,都得预约香容殿才行。

别说逃出皇城,单是出后宫,就难上加难。

宫里领班的嬷嬷将秦姒引到案前:“娘娘,今天是喜日子,虽然娘娘与圣上并非新婚,这些吉利物事,还是都要过一遍的。”

帛阳今晚不会来,所以礼仪也不必等着他来一起做了。

桌上有小煲炉,揭开盖碗,就看见里面咕噜咕噜翻涨着汤水。水面上蹦跳的是各种果仁,还有些像花瓣一样的东西,嬷嬷落了两个汤圆下去,搅和搅和,用小玉碟盛起来放到秦姒面前。

“本宗只有在行娶正室的时候,才能用这一套礼数。请新后先食,趁热,凉了不吉。”

“是。”

秦姒毕恭毕敬地端起玉碟,咬了半个汤圆,想起当初帛阳与她成亲时,也先神mì

兮兮地用酒温热汤团,塞给她吃来着,还说那是他们旧国的礼仪。

原来即是承认她做正室么?

那又有什么用,他一路估量着她,猜疑着她,既不吝于把她拉进危险中,又不介yì

跟她有福同享。在秦姒心目中,他俩从来就是合zuò

关系,制约关系,谈感情反倒虚伪。现在是帛阳得瑟了,就单方面撕毁和约,把她关后宫里面,不让她好好做事,也不放她走。

她瞪着调羹里面的汤圆,半透明的皮儿,泛着水色。

越看越有气。一口吞掉。

受命前去召唤杨选的人夜里回皇城了,清晨时候禀报说,杨大人不能来。

“为何呢?”秦姒一脸没有睡饱的烦闷,面前堆放的是比她还烦闷的数十本账簿。光是看上一眼,她就很眼晕了,宫里嬷嬷们却按规矩要把这些都给新后过目一遍。

她那个郁闷啊,为啥不可以把师爷带进宫来看账本!

等等,师爷……张缇……

那家伙出卖她。

她给他吃香喝辣,也由着他贪便宜吃黑钱,从来不打骂他。(……为啥人家该被你打骂?)仔细想想从没亏待过他吧?为什么呢?

摇摇头,决定不想这个,秦姒正色到:“我当然知dào

,杨大人不能抽身必定是有事,问的就是什么事能比宫中传唤更加要紧?”

嬷嬷在一旁提醒她用词不妥,她摆手无视。

其实她真zhèng

想做的,是把闲杂人等都赶出去。杵在旁边又散热量又指指戳戳,还不能随便抱怨,否则宫里对她会有糟糕的评价……

问了半天,底下那内侍又支支吾吾,说不清为何杨选无法进皇城。

秦姒真想告sù

他别浪费时间,因为反正不管怎么吞吞吐吐,最后他还是得讲出实情来。不然的话,她这位后宫之主岂不是刚上任就给人敷衍糊弄?

倒是嬷嬷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呼喝道:“娘娘差你办事,是你天大的福气!还不赶紧说个明白!”

秦姒按了按耳朵。

后宫的新班子还没算成形,现在抢占有利位置,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秦姒不打算倚重这位领班嬷嬷。她对后宫事务兴趣缺缺,可也不意味着,愿意看到二把手在自己面前狐假虎威。

“究竟是怎样,说吧。谁不让你讲,你就说出他(/她)的名字。”她声调平稳,力度亦恰恰好。与嬷嬷的尖细凌厉比起来,更有一股沉静而强dà

的威慑力暗含在内。

别看我上面写了一句玄的,简单说,四姑娘在摆架子、镇场子。

内侍战战兢兢地回答:“没、没有谁不让小的说话,只是……只是这杨大人他不在家里,也不在衙门,如今是在……”

“在牢里?”秦姒问。

“也不是!他……他在南门外面跪着哪!”

闻言,秦姒第一反应是猛拍桌面,喝问“谁敢让我的人在外面跪着?活得不耐烦了怎地?”,不过第一反应么,也就是那一冲动的瞬间想干的事情。

她抬手撑住脸颊,很随意地诧异道:“咦?杨大人犯了什么过错?”

“杨大人没有犯过错……唉呀,瞧小的这张嘴!”内侍惊觉不对,慌忙自刮一个耳光,“小的问过,是圣上责令杨大人反省,杨大人便跪在南门外面,谁去劝都说正在反省着,拉也拉不起来!”

哦,杨选那倔脾气又犯了。

秦姒暗地笑笑,和颜悦色地问:“跪多久了?”

“回娘娘的话,杨大人每天照着上衙门的时辰来跪,一日两餐按时去小铺子吃点粥,下雨时候有平民撑伞,日头低了就回去歇着——已经三天了!”

“哦。”敢情他这是用行为艺术抗议帛阳呢?

秦姒拾起扇子来,摇了摇。

※※※

帛阳趴在案桌上。

新后刚派人来通报了今晚的“菜色”,又是一妃三美四名女子等着他。

连着几天都不带歇息,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秦姒新想出的弑君办法。偏巧指定侍寝人选正是皇后的职权,每天送人来,同时还都派了太监全程跟随记录房事时间和次数,弄得帛阳啥心思也没了。

他对后宫册子上记载的“帝拒之”耿耿于怀,视为一大耻辱,可又无可奈何,总不能抢去烧了吧?

可是,他炼的丹药都快吃完了……

太监回报秦姒:“娘娘,圣上派小的送了一折书信过来。”

“念。”够胆你就念。

对方展开信函,刚念了个台头,就卡住了。梗了几下,大太监拭汗道:“娘娘恕罪,小的才疏学浅,认不全金笔圣迹!还是烦请娘娘过目吧!”

正文第一句话便是:国事繁忙暂停夜事。

秦姒接过信,看见末尾处写着:欲谈何事明日午时香容殿一会,逾时不候。

她回信:香容殿之约,可。请携京都衙门监督杨选随行。

第四十六节 切忌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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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阳脸色很不好,除去某人蓄意整他之外,应该还有被杨选给气的。

这一里一外,两个无足轻重的人,居然能闹成他的眼底沙,归根结底还是个面子作祟。新帝的颜面要紧,被人看穿了这层心思,那就得劳帛阳自个儿烦心了。

他端坐在香容殿中。

这里本是四面豁风的,侧面门廊出去就是六皇子“自尽”的地方,最近据说是阴气森森,但眼下一丝凉意也没有。他拢着袖口扇风,约定的时辰已经到了,莫非他是猜错了四姑娘的意思?

按理说自己杀到四姑娘宫里问问,什么都明白了。可是帛阳不那么做,他要让四姑娘知dào

,他可以不拿她当回事,别以为他有什么顾忌。

可现在,究竟是谁不把谁放在眼里?

帛阳越想越烦,回眼看着杨选,对方负手而立,根本就不正眼瞧自己。

反正这人是敢跟元启帝对着咆哮的,百姓还拿他的无礼犯上当做忠勇,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什么样的风气培养什么样的士子,尤其是这种……从御史里面调出去的倔脾气。元启帝就是太散漫了,才会养出一群傲慢无礼的文人,他得要及时纠正才行。

这点小事,搁在以前他还是长公主的时候,随便派人去暗杀掉就解决,如今万众瞩目,就连他捻一下指头,都会有人猜测他要作啥动静,不可轻举妄动了。

杨选侧头看着帛阳,扬声道:“陛下,召微臣进皇城,究竟何事?若是没什么要紧的,眼看时候差不多,微臣应当去前面反省了!群众见不着微臣,怕是要猜疑陛下迫害忠良,那就不好了!”

去你的,你忠良个头!整天没事找事!(请勿炸毛)

帛阳清清嗓子:“杨爱卿是性情中人,朕了解,只是何必跟自己过意不去呢?状元窃文的案子,底卷早已没了,就算那名死囚——”

杨选打断他:“——是容姑娘,犯的也是弑父的罪过,状元是否无关则要查过才知。陛下,你且不论有无切实证据,先将案子调出来复查,如何?人押解到京,时候已经不短了,当真只是为了秋后处斩?”

“朕如何知dào

先帝的打算?就当作是吧!”帛阳挥挥手。

秦姒跟他提过荣家姑娘受冤枉入狱的事情,还因此去出差好几个月,不过这与他有什么关系?杨选要查的是新科状元的罪状,这位状元背后牵连甚大,动不得,帛阳明白,此案一定要压下去。

“陛下,力劝也听不进,当真不怕后世翻案起来,骂你是糊涂天子?”

“放肆!”帛阳当下就要喊掌嘴,随即想起这不是“她”扮演刁蛮公主的时候了,便按下冲动,道,“杨选,眼下你是京都衙门监督,可不是监察院御史,给朕看明白了!纠缠不放,是想逾职讨功不成?”

杨选剑眉一挑,眼看就要跟帛阳吵起来。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何事动怒呢?”

随着这声定场的劝语,后宫方向的铜门被徐徐推开了,门后是秦姒率十数名宫娥静立。

帛阳转身面对着这群女子,她们在门后站多久了?各大世家送进宫的女人,看上去都乖乖巧巧的,可别一转眼就被四姑娘给带坏了……

此时官宦的唱报才响起,帛阳真想捏死之。

“陛下的魄力与锐气,已教人折服,近日转凉,陛下也应当降降火气,预备秋祭了。”秦姒说着,领人入殿内。

杨选见礼,低不看后宫女子的相貌。

待他获准抬头的时候,香容殿已经摆出屏风,隔开内外两层天地。

但方才惊鸿一瞥,他似乎见着,这位新后的面容,跟秦斯格外相似。现在听起来,言语中表现的气质虽然不同,但遣词与句读习惯,也是相近的。果然是亲生兄妹么?

等了半晌不见有人说话,他开口道:“不知皇后唤微臣来,有什么吩咐?”

他看不见的是,帝后两人就坐,秦姒在屏风后面看着帛阳,而帛阳似心有灵犀,也回头来盯住秦姒。两人心中各有感慨,也都不觉得自己有何处做得不妥,于是万般埋怨皆在眼底了。

得杨选一句,双方视线的胶着才算终止,秦姒抚额,道:“杨大人,冒昧将你请来,是我恣意行事,先请谅解。再来想问的,是家兄托请你办的事,做得如何了?”

“秦大人吗?”杨选暗吃了一惊,看向新帝,随即答道,“回皇后的问话,人犯已经押解入京,可惜,微臣受人阻止,不能提犯人出狱,遑论彻查?”

秦姒问:“有人不许你提审容雁双?”

“正是!”

“谁呢?”

帛阳咳嗽一声,向杨选示意休要乱讲。

杨选不理会他,开口道:“回皇后,不是别人,正是——”

还没婉转地说出就是在堂上高坐的天子,杨选的话已经被秦姒截断:“好了,我心里有数。”

帛阳侧头看她,她也微笑着回视,道:“陛下,这案子,当初在驸马府,兄长也是与您商议过,才去救下犯妇的,如今却有人刻意阻挠,分明是不把圣上龙威看在眼里。陛下您看,需yào

追究么?”

帛阳冷笑:又是强逼人吃闷亏这套?

“原本是下属衙门里的小事,何劳皇后费心?”他回答。

秦姒接得也很快:“兄长心念记挂此事,全权托付于我,我也是不得已才越权过问,请陛下勿要怪罪才是。”她说得一脸坦然,仿佛真有那么回事般,若帛阳对她不是知根知底,一定会被骗过的。

此时,杨选也不甘旁听,插言到:“押解人犯,乃是秦斯秦大人经办,圣上不妨召他回京处理此事。”

帛阳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帝后谈话有他多嘴的份么?

身后一人突然上前,替他呵斥:“大胆!圣上与娘娘议事,谁准你参言?”帛阳几乎要击掌叫好了,转头一看原来是后宫的领班嬷嬷。此人吼完,随即谄媚地向帛阳一鞠身,满脸堆笑地退回原位。

秦姒并未回,提高声调,道:“是谁在圣上面前呼喝威风?自己掌嘴。”

众人皆是一愣。

“掌嘴。”秦姒一面吩咐,一面拾起宫扇来,轻缓地摇着。听见后方传来清脆的掌掴声之后,她默数几下,说:“好了,你退下,再有无礼则从重处置。”

帛阳端起杯子,不甚自在地啜了一口茶水。

秦姒冲他笑笑,随后正色看往前方:“杨大人,家兄不在,查案有何难处,可对圣上言明。”

“只是人犯无法提出,案件卷宗缺失,另有……秋试的案卷,去年已全数焚毁,无法核实,难以断定此案与新科状元是否有关。”

“杨大人,你说得我糊涂了。”秦姒道,“容雁双是否冤屈,此是一案。新科状元是否涉案,此可另案再查。两事分立,则不相妨害。于你调查起来,也是方便许多啊。”

杨选不答。

他心里自有认定,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劝动的,否则,他也不会以铁面闻名了。

而帛阳想了想,认为事到如今四姑娘是非管不可,自己也有弱处留在四姑娘手上,不妨出言附和,作情于她,便颔:“皇后说得极是,杨爱卿尽可照办。”

“圣上此言当真?”杨选质疑帛阳,他不信对方这么快就松口。

帛阳不耐烦地点头:“君无戏言,爱卿尽管放手调查,但须知,凡事皆宜有度!”

“微臣知了,谢过圣上,谢过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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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阳:她整我TAT……

小四:让你每天都有大把艳福,还不好?(喝茶)

帛阳:会出人命的……

小四:你不是炼丹么,继xù

吃啊,不会中毒的放心吧。=w=

第四十七节 君心我心,灵犀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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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杨大人所说,秋试答卷已毁之事,原本是与此案无关。”秦姒道,“若是需yào

卷文,我这里,倒可以提供一份,正是新科状元乡试时候的答卷誊文。”

“咦?”杨选惊诧抬头,见内侍捧了漆盘从屏风内步出,盘中搁着一封卷宗。

他接过卷宗,拆开封线一看,果然抄誊的就是那篇答卷。

“这……隽秀工整,是秦斯的字迹!”他喜出望外,继而奇道,“可秦大人从未提起他做过抄誊啊?”

——啥事都让你知dào

,我还混什么?

秦姒微笑:“我也从来不知家兄有备在先,或许他是喜爱此文,才刻意誊写记诵。如此一来,是否省去杨大人许多奔劳呢?”

杨选笑答:“哈!皇后是雪中赠炭哪!微臣这就——”

“咳咳!”

帛阳忍不住干咳一声,提醒两位不要太过分,居然把他凉在旁边作屋檐兽!

秦姒见状,与杨选结束谈话,后便识相地、或说是迫不及待、连蹦带跳地告退了,留下帝后与一干妃嫔相处。

虽然人不算齐,但也颇热闹了,若是在宫里,可以随便开个宴会大家联络感情来着。

可惜现在的气氛不太妙。

帛阳正色:“皇后还有要事?”

“是的。”秦姒回答着,起身,对身后众人道,“你们先退下。”

帛阳便也站起来,等诸女子离场。“中宫还住得惯么?”他随口问秦姒。

“嗯,托陛下的福。”秦姒来到帛阳面前,说,“陛下最近气色不太好?是否连日操劳,空虚了身子?”

帛阳额上冒出冷汗,他确定这小女子心底正奸笑不已。

他挺直身板,道:“朝政繁忙,是朕力争而来的,自然甘之如饴。后宫里的事务,都交由皇后烦心,不知有没有遇到烦扰之事呢?”

秦姒歪歪头看他。

“有啊,既然陛下问起,臣妾也想提提,为何长青宫一带,禁止臣妾接近呢?”

将她与老太后隔离开,这可就不好玩了。

帛阳也不避讳,坦白道:“皇后与老太后一合计,花样百出,朕年岁还轻,怕自个儿受不起那折腾。”

“陛下说笑了。”

秦姒用宫扇半遮着脸,倾身替他倒茶,又说:“眼下没有外人,我就明白地讲。宫里好打理,我在此也没有什么想做的,度日而已。只是,时隔多年,仍有一事想追查……”

“与长青宫有关?”

“正是。”秦姒严肃道,“陛下应当知dào

,抚养我长大的师父姬山翁被人暗害,我当年正是因此才来到京城求学,希望能揪出幕后真凶……到几个月前,终于能接近长青宫,调查师父过去叛离旧国的原因,却遇到陛下恢复身份,中断了在下的探查。

如今,想挽回长青宫的好感,已是犹难之难,却又添陛下的刻意阻碍——”

听起来真是字字血泪,帛阳的举动,无疑雪上落霜。

帛阳适时地愧疚了一下,问:“姬山翁?”

“别说陛下多忘事,已经将姬山翁的名号忘却了。”当初可是帛阳扮成丁一的模样,冲着姬山翁的名号,来招揽秦姒的呢。

“哦,是了,姬山翁的高徒嘛!”帛阳作恍然状,“四姑娘还惦记着谋害姬山翁的凶手?此事何必由皇后费心,朕替你查办就是了!”

秦姒瞥他一眼,欲言又止。

休停片刻,两人皆不约而同地端起杯子,抿了半口茶水。

“帛阳……”秦姒改以过去称呼唤他,轻声道,“你可知dào

,先王口中的望舒,是指谁?”

有别于先帝,这先王是指元启帝称帝之前,旧国的国君,也就是,元启帝与帛阳“长公主”的父亲大人。虽然有追谥,但出于习惯,人们仍常以先王称之。

“望舒?”第一个闪进帛阳脑中的,便是东宫殿过去的名称——望舒华庭,他将这个念头排除,“望舒是指月吧,就是先王口中的……”

他看看秦姒,认真回忆片刻,告sù

她:“朕从没见过先王,因此全然不知。”

秦姒满脸不信:“那陛下为何思考那么久?”

“唔,看你期待的模样,想多卖会关子。”帛阳老实不客气地说,说完立kè

退后,却仍险些被秦姒的扇子拍中,“朕提醒你,四姑娘,这是弑君之举。”

“一柄扇子就弑掉的君王,留着有何用?”秦姒顶嘴。

帛阳大笑起来。

笑过了,他的视线回到秦姒身上,回想起张缇所说的事情,仍旧耿耿在心,不能释怀。要说他豁达大度,那也许是有,可有的心事,他必须承认,自己实在难以放下。

他垂,道:“四姑娘,你安心留在宫里,再给朕一些时日……”

“追查谋害我师父的真凶?”此时秦姒的反应,只会是这一项。

帛阳怔了怔,摇头:“不是。”

“嗯?那是何事?”秦姒纳闷得很。

帛阳无奈:“四姑娘……唉,没错,就是追究真相。两年前,朕说过,此事包在朕的身上,此言落地,就不收回了,四姑娘别再将追凶之事记挂于心。”

秦姒嘟哝着:“怎能不念着呢?师父与你又没啥关系……”末了,她从袖里取出那枚木簪,递到帛阳面前。

簪子保管得很好(因为总压箱底的关系),几年来没添一丝划痕。

帛阳见了,刚想伸手来接,突然又收回:“这是赠予四姑娘的,朕可没有打算收回!”

“谁说还给你了?”秦姒道,“我是问陛下,这簪子从何处得来?簪子原本的主人,是谁?”

帛阳不太自在地挠挠头,转身:“这与皇后何干?”

“究竟是谁?”秦姒顿了顿,将心底的猜测小声道出,“是不是……帛阳的亲娘?”

猛地回身,帛阳恼怒道:“交给你,你就收着,追究那么多作甚?不可理喻!”吼完,一甩袖,怒气冲冲地从前门离开了香容殿。

“等等!”秦姒追出去,却被皇卫挡了回来。

她这新后是不被允许离开后宫的。

可她想好好与帛阳谈谈,关于这簪子里的机关,以及,机关里暗藏的缱绻情诗,还有写诗的人那字迹——

是她的师父姬山翁,绝对没错。

帛阳的生母,或许就是秦姒那位无缘见面的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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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节 小东宫啊,你要努力!

为什么召集兵马需yào

银两,东宫正在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古书上起义的,只要名正言顺,那必定一呼百应,大不了找一两名当地富豪入伙,以后封个官职即可。为什么即墨君告sù

他,他现在手上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不能随便登高一呼便插着旗子等人投奔?

他是货真价实的皇太子,难道还不够有号召力的么?

东宫拍拍席子,认真道:“没有粮银而已,那我们设置一名粮草征募官,专门负责此事,不就成了?”

与会众人都以看怪物的眼光盯着他。

即墨君清清嗓子,示意大家不要搭理东宫的胡话。

他们如今借住在即墨君远亲的废宅里,每天消耗的饭食钱,都是人家出的。即墨君觉得很过意不去,幸好东宫擅长随口许诺将来的封赏,听得对方眉开眼笑,不去计较如今的投入。

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啊。

“不如就像上回谈好的那样,去北方祝州,找二寨主和齐云天他们。”

东宫去年离家出走,到祝州投奔担任夏县知事的秦姒,期间重金收服一座山贼寨子,将人拉出来,托关系编入朝廷的正规军队。如今东宫落魄,再去找那伙人的话……

“那群山贼出身的……”即墨君思索片刻,摇头道,“不成,绝对不能前去。”

“为何呢?”上回不是说得好好的么?

即墨君解释到:“原本计划无误,可当时,有一人在场,此人不可信赖,于是计划必须重新拟定!”

东宫回忆了一下,嘟嘴:“子音,你怎么总跟四姑娘过不去?她不会出卖本宫的啦!”

“待你认清事实,恐怕悔之晚矣!”

即墨君起身,道:“此时北方路途与铜山关附近卫所(驻兵的地方),或许已有埋伏,从铜山关逃到关外以待天时的路子,也应当放qì

!”

“那本宫要去哪里?”东宫不干了,“本宫不同意!若是突然改变行程,四姑娘逃出来,找不到地方会和,她该怎么办的好?”

“殿下!”

“子音你少吼本宫,好好讲话!”东宫不甘示弱,把头扭到一边。

皇后端坐在竹帘之后,聆听两人争执,忧心地捻着尾。

※※※

“尛州袭问县擒获自称前皇太子之人一名,呈上画像,请陛下过目!”

“张州擒获储君及其同党数人,已押解赴京!”

“落淮草寇三十余人,妄称系先皇五皇子部下……”

帛阳将奏折与乱七八糟的画像、印信统统扫到地上。这些草根一样的百姓,怎么都学不聪明,冒充东宫,没学识至少也要有点常识吧?

捉到的假储君,印信上面,出现错字别字漏字,那没什么。连储君的名号都写不全,也可以算了。

——但它怎么会是萝卜刻的啊!

好歹敬业点,用石头刻一刻,也不会送到京城来整个盒子都臭掉吧?

“丢掉丢掉!不,都给朕烧了!”帛阳起身,满腔烦躁无从泄。顿了顿,他问:“皇后最近如何了?”

众人目光皆往后飘,视线集中在一名太监身上。此人忙道:“回陛下的话,娘娘仍是常在后宫走动,最近又去了几回净心宫。”

净心宫?

哦,冷宫,那小破院子。

帛阳想了想,道:“继xù

盯着,若有异状,立kè

回报!”

“是。”太监躬身又说,“听闻娘娘身体不好,各宫送了礼物探问,礼单在安嬷嬷手上,陛下可要一观?”

“不必。”有价值过重与可疑的,安嬷嬷自然禀报他。

换别人他会百般试探,安嬷嬷与小安姑娘,他还是信的。小时候听着安嬷嬷娃娃、娃娃地叫,听她讲述宫里短长的糊涂账,那是他过得最安心的时候。

话说回来……“皇后又病了?”

“嗯,听说是胃口很差,进食也总吐——”

中宫殿,秦姒半趴在床沿上。

呃,奇怪,胃里面怎么越来越难受了?她本以为那啥吐是头三个月过了就会好转的,这位秦家小姐的体质,不仅会生理痛,连这事也耗得久,真是倒霉。

歇过一阵,她慢慢撑起身子,考lǜ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虽然帛阳再次声明,不许她插手追究杀害姬山翁的幕后主使,可他过去承诺的时限已经过去,却迟迟不见动作,连半点音讯都没传给她知dào

——这样下去,她怎能放心交给他去办呢?

“安嬷嬷在哪里?唤她到中宫来。”

如果真如她所料,帛阳的生母就是姬山翁妻子,即是那位与姬山翁私奔的无名女性的话,安嬷嬷说不定知dào

点什么。

秦姒看着这名老妇,问:“安嬷嬷,你知dào

陛下的母亲是何人么?”

安嬷嬷原本是盯着秦姒足背的,听见这个问题,视线移向一旁,答:“回娘娘的话,老身不知。”

秦姒暗忖:这位嬷嬷的口音,与姬山翁也颇相近。

她又问:“昶国服降,是在陛下降世之前,或之后呢?”昶国就是常王归顺之前统治的国家,姬山翁与长青宫老太后闹翻之后,孤身一人离京,投奔昶国。这时候,他的夫人,就已经下落不明了。

期间究竟生何事呢?

突然亮出昶国二字,安嬷嬷像被针刺了般,猛地抬眼,道:“娘娘何来此问?”

秦姒了然地点头:“……哦,我一时糊涂,应当是之前才对。”算年份,是姬山翁刚离开京师不久,帛阳便呱呱坠地了。

从嬷嬷的表现上,她已明白几分内情。安嬷嬷一定知dào

,昶国挂相印的人,与自己服侍的“长公主”有关系,也就是说,她对帛阳的生母是何许人也,心里有底。岂止有底,从口音推测,或许进京之前,她曾服侍过那位夫人与姬山翁二人,也说不定。

都是猜测,还不能定论。

她现在的目标是,在后宫范围内,弄清姬山翁的身份地位。除了长青宫老太后的弟弟之外,他还曾有相当大的权势,虽然跟着常王被配到长州,却可以在千里之外藏起遗诏,并且秘密受封为护诏使臣……

帛阳不让她接近长青宫,妨碍了不少事情。

谋害姬山翁的人,秦姒的怀疑对象是老太后,一直没有变过,

因为遗诏中,除了有元启帝(以及东宫)的身世秘密,更有老太后辅助元启帝欺瞒先王的罪行。既然秦姒选择相信元启帝,那可疑的,当其冲便是秦家人。

如果这推论属实,那长州之乱,常王府上藏书阁被烧得一干二净,姬山翁的书屋也被焚毁殆尽,这两个动作,就能解释得通了。

可惜遗诏没有被烧掉,还握在秦姒手里,被藏在安全的地方。

若秦姒将手里的遗诏公诸于世,必能助帛阳舆论声威,令其弑君继位之举变得名正言顺,而非这样受人非议。不过,从帛阳与她互相猜忌的那一刻开始,这种局面,就注定不可能存zài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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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朕那难懂的皇后啊……

二更送到~

小小地改了前一节,现在提到神mì

人,还为时过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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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阳和张缇都是知dào

遗诏的事情的。

但帛阳也明白,逼着秦姒,最后不会有好结果。相处久了,彼此还是有那么点情分在。何况他如今大获全胜,遗诏之事,可以放放,到春季祭祖正身之前,还有的是时间——撬开秦姒的嘴巴。

她究竟把遗诏藏在何处?这小女子两手空空,长着一副会狡兔三窟的聪明相貌,却连兔子洞口的青草,也藏得教人看不到。

想起遗诏,秦姒得yì

一笑。

送进宫的衣箱,确实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因为一直放置在驸马府,秦姒便多了心思,往两层衣物之间夹一根长。上回在宫里开箱子查看,见丝不知去向,她就明白了。

也正因如此,她敢在帛阳面前,将那叠抄誊的卷文交给杨选。

因为帛阳必定检查过,知dào

其中内文如何——他会放行。

他忘记了,秦姒传过纸笔,写劝诱信与作画,她有机会,在信纸画纸以外的纸张上留下点什么东西……

此时,杨选应当已经读过那份抄文,并意wài

现夹在内中空行处的求助!也只有这个办法,能让对秦斯反感的杨选,乖乖地细读她的文字,找到线索。

再等几天,杨选给她暗示之后,她就可以行动了。

※※※

“陛下,皇后娘娘她又……”

“又病倒了?”

帛阳从四五叠古书之间抬起头。

今天是不上朝的日子,他打算开开心心地耗在书堆里。

过去做女子养,无缘这些教习帝王术的古籍经典,如今他一看,真是奥妙非凡。唔,而且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咳咳,这个姑且不论,总之都是甘霖雨露,读得他精神振奋不已,直想一桩桩举措都去试行试行。

被人打扰本是不悦,一听人来报皇后又出事,他条件反射就是四姑娘病得严重了,不然为何会惊动到他呢?

“御医怎么讲?”

难得见新帝表露关切之情,传讯的内侍一时有些恍神,顺着话头答到:“回陛下的话,御医没说什么……不不!是御医没能去看诊!娘娘不让!”

“哦?”她闹什么脾气?

四姑娘不像是跟自个儿过不去的人啊?相反,帛阳深深地觉得,为了保命四姑娘可以把所有人都出卖,然后暗暗地记恨威胁她的人,直到报仇雪恨为止。

这样的一个人,没道理明知病重,却拒绝御医的诊治。

“陛下,娘娘不让任何人接近,就连嬷嬷抬出陛下的名号,娘娘也不肯让御医诊脉……”

“抬出朕的名号?”当作他是用来吓唬小孩的熊瞎子么?

奇怪了,四姑娘怎会是这样任性的人?

帛阳不解,将手中卷轴放下,由内侍引路,往后宫去。平常这个时辰,他是绝不会踏足后宫地界的。

进入后宫高墙深院,他放缓脚步,问:“难道皇后犯病这么久时日,一回也没传过御医?”

随从犯难了:他一小内侍哪能知dào

得这么仔细?猜吧,顺着新帝的话说,尽量灭点火气,糊弄过去。

他谨慎地低头:“回陛下,大概是有的。”

帛阳听了,却没见得减少疑惑,他琢磨着更不对了,要是四姑娘平日都有传御医,为何偏偏今天她就是不给人家看诊呢?

莫非是因为……

今日不朝。

他有空。

——四姑娘是在撒娇,等着朕过去?

帛阳突然想到这点,双眼不知不觉地睁大,整个视野也开阔起来。他立kè

摇头:四姑娘才不会做出这样孩子气的举动,真要邀宠,她自然有令人惊艳的手段。

想归想,可这脚步还是浮了起来,以致中宫殿的宫女看到他的时候,既想上前扶一把,又想躲远点以免被他撞飞。

飞扬自得的脚步、到中宫殿的屏风外面、猛然打住。

在侍通传的同时,帛阳定定神,顺便整理了一下衣袂,暗清嗓子。

他出声体贴到:“皇后不必起身相迎,朕是来探病的。”

秦姒蜷在帐内,悻悻地想:谁说我要爬起来去迎接你?不请自来,我没赶人就算厚道了。“臣妾这是旧疾,怎敢惊动圣驾。”她有气无力地应答。

眼前一亮,纱帐已经被拢开。

帛阳低头望着她,见小脸煞白,虚汗淋漓,知dào

没有假装,急忙回传召御医。一直被拒在殿外的老太医,这才颤巍巍地迈进殿内。

“不可!”秦姒低声叫到。

“皇后痛得这么厉害,为何忌讳求医?简直胡闹!”帛阳不悦,抬手来轻抚她的额头,试探有无热。口中严厉,手上动作却是轻柔的。

其实秦姒也觉得撑不下去了。

自从将抄誊文卷交给杨选时起,她的不适就越严重,现在不仅是吃什么吐什么,更有将胆汁都呕出来的嫌疑。不吃些药缓缓,她恐怕没信心熬上六七个月。

她说:“沉疴旧疾,过去也在名医处医治。陛下也认识,左塘口那位江大夫,就对此病知根知底,请陛下找人寻他,将方子拿来。”

左塘口?那是什么鬼地方?

帛阳想想:“江大夫……江近海?”

秦姒颔。

这位江近海大夫,曾经也是御医,后来犯事潜逃,改头换面捐了官儿,以江源的身份入仕,随后再度……犯事潜逃。这么说起来他的前半生可以说是一部囧史,可是,事实往往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新帝悄声对新后说:“……江近海,他在帛阳郡,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无妨,传信同他要个方子……”秦姒早就料到如此,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意,惹人怜惜。

帛阳点头:“好,朕立kè

吩咐下去。四姑娘,旧疾作,为何不早告知朕?”

“陛下事务繁忙难得相见,何必为臣妾操心?原以为忍忍自然会好,谁知越严重了。”看吧,她真的是十佳皇后哦。

“傻姑娘。”

帛阳担忧地笑笑,握住她的手。

翌日。

新帝正早朝,却得到消息——新后神mì

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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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阳:你居然辜负了朕的心意!(泪奔~~~~)

第五十节 胜利大逃亡

新帝退朝后,领了候在殿外的内侍,往后宫赶。

昨日进后宫的大门来,秋高气爽,心如幼童般雀跃,今日他不言不语,廊下也没有半点凉风,秋日最后一分毒辣,刺得随从心惊胆战。

帛阳的随侍太监低着头,悄声催促后面的人:“你们三人说话啊!是你们从后宫来报信的!”

走在最后的刘内侍顿了顿,拭去额的细汗。

这位内侍是帛阳从驸马府带回来的。他过去被老太后派在驸马府里,专门负责记录长公主夫妇言行起居,弄得帛阳与秦姒好不难堪。后来秦姒想了法儿,捉住他家人为质,才算是制服了这小子。

另两名内侍也是如此,被秦姒抓住弱点,不敢再造次。

帛阳翻身做君主,于是将他们三人也遣回后宫,继xù

服侍秦姒。

今天也是他,带了人急急忙忙赶到殿外,托大太监帮忙通报这个消息的,于是补充说明的责任,就落到了他身上。虽然新帝一声不吭,但凌厉的气势压迫之下,刘内侍说起话来,声音都是颤的。

他捏着嗓眼,轻声说:“陛下,不是那边。皇后娘娘是……散步去了净心宫,在那儿不见踪影的!”

“净心宫?”果然还是冷宫那密道口么?

帛阳怒气升腾,改道往冷宫小院方向去。

——他明明派人将机关封死,无论如何,一个小女子的力道,也不可能弄断铁链、砸烂锁头!

他一脚踹开冷宫院门,院内原本立着六七名宫女,见势立kè

都跪下求饶。

“皇后在哪里!”帛阳喝问。

“回、回陛下的话……娘娘进里屋去,就没见再出来,奴婢左右等了有半个时辰,觉得不对才进去找,娘娘不知怎的就凭空不见了……”

“一群废物!”

帛阳进了屋内,找到入里屋的小门,钻进去一看,地上掩盖密道口的旧席果然被挪到了旁边。他再看窗棂,却现窗边的烛台上,铁链与铁锁分毫未损!

帛阳上前试了试,烛台一丝也不能转动,他查看窗台周围,也见不到暗藏的杠杆铰链被起出的痕迹。

——四姑娘是怎样扳开机关的?

密道通往皇城之外,唯一的出口是——

“来人!吩咐下去,京卫立kè

严守大理寺后方街巷,任何进出之人,都给朕拿下!”帛阳安排完捉拿之人,随后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因为这皇城底下的密道,如何出入,内中走法,是不能让人知晓的。

没错,他要把四姑娘追回来,治罪!

他是天子,没人可以阳奉阴违,拿他耍着玩!

帛阳从贴身锦囊中取出钥匙,开锁,再一把将铁链扯下。铁链带动烛台,旋转半圈,密道口轰响着开启,内中一片漆黑静谧,阴风煞然。

“哼……看你能逃到哪里!”

顺手拾起窗台上的一截蜡烛,点燃,帛阳一手按剑,怒气冲冲地追下去!脚步声往地道深处去,很快便听不见了。

此时,外屋屋角的一卷旧席突然动了起来!

席子被掀开,秦姒从中钻出来,闷咳两声,用袖子扇开飞灰。

她蹑手蹑脚地走入里屋探看。

——进密道的时候,帛阳情绪一定很激动,连返身关上密道口也忘记了。

秦姒奸笑一下,来到窗台边,转动烛台将密道口合拢牢实,随后吃力地拾起铁链条,把烛台一层层地围起来,尤其是那个扶手的把柄处,就着窗棂,固定得结结实实地。

然后她捡起铁锁看了看,选中铁链的两个环扣,锁住,摁实。

做完这一切,她拍拍手上的铁锈,调头牵起席子,盖回密道口之上遮住。

“搞定。”秦姒整理头和衣服,尽量看起来不那么狼狈。随后到外屋,推门而出。

院里还是那几名宫女,以及刘内侍等人。

“娘娘出来了!”

宫女与内侍皆跪地行礼。帛阳带来的那名随侍,则吃惊不已,不知生了什么事。

秦姒笑笑,说:“这回,换圣上失踪了。”

“啊?“

“捉起来!”秦姒弹弹袖口上的尘土,等内侍与宫女一起动手将新帝的随侍太监按住了,才慢条斯理道,“惜命的,照我说的做。否则呢,绑好了沉湖里。你自己选。”

※※※

皇城西门大开,新帝的随侍太监领一众内侍出门办事,说是去驸马府,取新帝遗留在府上的物品。

中途,绕道南市,购置了平常百姓家的服饰。

入了驸马府,藏在众人之中的皇后进院里去找她兄长,其他人也迅速脱下内侍服装,换上刚置办的新衣。不一会儿,秦斯出现在人前,声称已听他妹妹诉说了事情经过,为给诸位压惊,拿出纹银做盘缠分给各人。

她所鼓动的,都是些与宫里签了卖身契的婢女(宫里另有没卖身的宫女,可以随资历提升做女官)。她们知dào

能逃出去,当然是高兴的。

而刘内侍等人则是另一番情况,秦斯原本就握有他们的把柄,四姑娘居然对此一清二楚,用以威胁他们同行。这么一来,能拿到些钱财逃命,也算是运气好了。

马不停蹄出城,秦姒展开久违的折扇,大大地呼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到十里亭,与各位一同潜逃的宫女内侍们分手,作为护驾有功的前任驸马爷现任国舅,她不小心在车上露了个脸,立kè

被认识的文人才子围住,连忙抱头逃窜——怎么没人提醒她,已经又是一年秋试时分,游学的学子都忙着回乡赶考,十里亭是人山人海啊?

狼狈冲出重围,她吩咐马车绕着京郊走了一个大圈,到西面的白云观去。

她给杨选的答卷上写明了,请让曹少师到白云观静养。

如果没有差错的话,她就可以到那里与曹少师会和一同逃离,以免曹少师在帛阳手上,她心里牵挂不安。

※※※

“咦,刚才十里亭前面突然吵闹纷乱,是怎么回事?”

张缇刚写完一封书信,将信封糊好,交给客人。他撩开“代写书信”的幡子,向着亭外张望。

跟他一样来赶热闹赚小钱的相士,也离开摊子,垫着脚尖打探消息。

“像是有什么大人物路过。”后说,“听不太清啊!”

“哦?”

张缇随手捻着儒巾的皂尾,慢悠悠晃到人群边上,只见路旁送行的人纷纷挥手相送,一辆马车飞快地沿着官道远去。

“方才那是……哪家的公子啊?认识的人这么多。”张缇随口打听。

“哟,这不是学馆的馆主嘛,又来打零工?你不知dào

,那车里坐的,乃是当今国舅爷秦大人啊!”

“哦……秦大人……”张缇挠挠头,继而惊到,“啊!秦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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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节 就差一点点

“时候还早呢,张兄弟这就打烊么?”

“嗳,今天没啥生意。”张缇答yīng

着,手脚麻利地收好摊子,将桌布卷起来放到案桌下面,不担心搁着会不会被人捡走。纸笔砚台加一锭墨,也随手送了看相的中年人。

他摇摇扇子,抬袖雇马车,往京西官道驶去。

“到白云观。”

赶至道观山脚,他放了几个钱到车夫手上,吩咐等他下山载个回程,说罢,匆匆忙忙沿着山路往上赶。

知客道人一见是他,便行礼,说:“张施主,真人在三清殿外的长寿阁里。”

在张缇进入道观偏殿后不久,秦姒的马车也绕了个大圈,来到山脚下。

她用扇子半遮着脸,谨慎地撩开车帘往外看。嗯,没见几名香客的车马与家人留在山脚,看来今日观里香油钱不多。

下了车,她往后瞥见一辆破烂马车,看招子像是驿站那边临时雇的。车夫横在板上打盹。

上前去,秦姒轻声询问:“这位大叔,请问白云观今天有法事无?”

车夫恍惚间被吵醒,烦躁道:“问我作甚?”睁眼,望向面前的人。只见此人穿得虽是朴素,眉宇间却有份潇洒自得的贵气,一眼见着,就不是平凡人。

他忙补了几句:“小的也是刚到,不晓得、不晓得啊!不过今儿也不是啥吉利日子,八成是没人的。”

“哦,打扰了,多谢。”

秦姒小心地张望四周,只有林鸟飞落,看不见伏兵。

想想自己也是太多心了,就算杨选将那卷子里的蹊跷告知帛阳,帛阳也不会料到是她要来与曹寰(曹少师)汇合,大不了人不在观内,犯不着埋伏兵马来守株待兔吧?

站在山门处的知客道人见了她,回忆片刻,惊讶到:“哎?这位不是……秦知县么?”

“道长好记性。”秦姒笑笑。

知客道人点点头,又为难到:“可是秦知县啊,真人特别吩咐过,说你与他有冲煞,不能相见。”

“无妨,是将要远行,前来求个签而已。”

“哦,如此就好,请!”

上山没有滑竿一类的东西,全靠自己双脚,秦姒走走停停。一个月来每餐没吃多少东西,每爬上几十级石阶,她就歇下喘气。

好容易行到宫观附近,远远地便听见琴声。曹少师乐韵自成一体,秦姒驻足片刻,确认是他的琴音,便没有询问引路道童,径自找了去。

山亭中焚香抚琴,确实好兴致,曹寰彷佛不受外界干扰,也不知世间动乱,一派悠然自若的神情。一曲终了,他的视线缓缓移向左侧,亭外是笑眯眯的秦姒。

“秦生别来无恙。”他说。

秦姒上前,顺手将琴袋拎起,放到石桌上:“先生,此地不方便说话,请收拾细软,这就随学生走吧。”

曹寰端起茶杯,含笑问:“去何处呢?”

“这……先离开京城再考lǜ

去处了!”

秦姒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原本是打算在京里多呆一段时间,趁着自己与帛阳关系恶化的僵持阶段,查出姬山翁之死的来龙去脉,了了心事。至于报不报仇,则要看情况而定。

可是,越来越严重的某反应,让她不得不重视那个不请自来的小生命。

她得赶紧逃出帛阳的掌控,找个地方好好安养身体,目前的打算是,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考lǜ

要不要去找孩子他爹(=_=||||),另外,怎么找,那也是个问题!

曹寰看着秦姒将琴放入袋中,依然是端坐未动:“秦生,眼下四处皆有动乱,自称是监国的人五指尚不够数,你是打算一一辨明么?”

“先生,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是非之地!”秦姒觉得有些古怪,便停了手里的动作,只捋顺系绳与穗子,“莫非……先生并不愿意舍弃高官厚禄……学生自以为是了?”

她从头到尾就没问过曹寰的想法,先入为主地认为,曹寰对元启帝父子是有相当的忠诚度的。

难道不是这样?

“咦,琴声停了?”

张缇抱着盒子离开大殿,这才觉不知何时,悠扬的琴声终止了。

是平常时候,他一定会循着妙音,去会一会得道高人。今天他没有空闲追寻琴音的来源,于是匆匆穿过走廊,甚至没有转头往花苑门洞方向看一眼。

过这拐角,便能看到道观大门了。

“啊!”

他撞上一人,木盒坠地,盒中的东西被摔了出来,原来是份卷轴。

“在下行得匆忙,过意不去!”

张缇飞快地道歉,收起卷轴,几乎是跑着出了道观大门。

被他撞翻在地的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肇事就逃逸了。受害人在仆从的帮zhù

下爬起身来,兀自埋怨着,拍拍膝上的尘土。回头看看家仆手里的东西,完好无伤,这才安了心,继xù

往花苑方向走。

张缇路过花苑门洞的时候,曹寰不经意地回眼望了望,顺着他的视线,秦姒也向花苑口张望,不见有何人物。

她回,问:“先生是否并无投奔监国的意愿?”

曹寰不答反问:“秦生怎么想?”

“嗯?”

“是做国舅公侯,抑或天朝重犯?鸡犬升天,还是满门抄斩?”曹寰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梗,“年轻人一时意气,到头来追悔不及,曹某见得多了。秦生,在踏入亡命之途前,你先要想个明白,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先生……学生这样解释给您听吧!”秦姒心里焦急,但知dào

对于曹寰来说,理论的分值总是比实践要高的,而且毫无疑问,是先笔试再实习。

她说:“相信先生听说过,皇城底下,有复杂的密道,是旧国君主保命之备。”

曹寰颔。

“如今,新帝正被学生设计困在密道之中,不知何时能逃脱,最迟明日,京中必然大乱!此时不逃,再无他日!”秦姒道,“……学生也已经没有选择了。”她腹中有灵胎,不可能再拖下去了。

帛阳手里拿的那截蜡烛,看上去足够他一路寻找着她的踪迹,追到大理寺附近的出口去。

为防如此情况,秦姒做了手脚,那根蜡烛的芯,被她抽去大半。

帛阳必然被困于黑暗之中。

说不定就落了陷坑,不明不白地死在密道里。

想到这里,她心里仍是不好受的。她必须立kè

离开,走得远远的,最好什么风声也听不见!

知dào

她处境已无可转圜,曹寰点头,起身:“好罢,秦生,曹某在房州有故交,你先随我去那里暂避风头,之后,再作打算。”

“是,先生。”秦姒松了口气。

两人刚一回身,突然惊觉数人立在山亭外!

竟然是陈和与他的几名家仆!

“下、下官是替曹少师送茶叶……”

陈和一脸震惊:如果监国所说无误,秦大人是被新帝关禁起来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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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加更,不过可能会变成明天的凌晨吧……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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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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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情万千,真情几许扑朔迷离,原来一切不过是虚假。

第五十二节 逃之夭夭

二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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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姒抱着琴,与曹寰互换眼色。

曹寰对陈和道:“多谢陈御史。辛苦你专程走这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曹大人说的哪里话……”陈和低答yīng

着,抬起头来,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姒。

将琴放下,秦姒清清嗓子,道:“陈大人,不记得本官了么?”

这一声,把思维尚处于凝滞状态的陈和给惊醒了。

他猛然想起,监国说过秦大人是忠于元启帝一方的。而自己不仅立kè

投诚新帝,还出卖监国给新帝追捕,以邀功搏宠!

这一切,秦斯不可能毫无所知!

他陈和虽然公务照忙,茶会照去,但众人的眼光如针芒。即使别人并无此意,他也自愧难当。更何况,这回是面对于自己有提携之恩的秦斯?

“秦、秦大人……”他不由自主地结巴了。

虽然,他对秦斯为何出现在此深感困惑,另又不慎听见秦曹二人最后一句话,是说去房州暂避风头,于是,他心中的揣测与惊疑更盛。按理,此时应当是他质问秦斯,或索性指使家仆将人绑起来,押到京都衙门去才对。

可是……

他不敢正眼与秦斯相视。

他深深地觉得,自己不配与秦大人谈话,史上的文人风骨颜面,都给他丢尽了。亏他过去自以为孤高清明,可真到了风浪面前,他才知dào

自己的懦弱无能。

秦姒先是侧身而立瞥向陈和,到现在正对着他,和颜悦色道:“陈大人,许久不见啊。”

陈和抖了抖。他硬着脖子回头,偷偷望向自家奴仆——似乎无人联想到许多,脸上也只见惶恐不见惊讶之色。他脑子里打了几个转儿,怎样应对?

自从上回新帝召见之后,是奖是罚,再无下文。

他一念之差维护秦斯,新帝对他,生疑了吗?

现在,他应该怒喝一声,将秦斯拿下请赏——如此才能令新帝改观!

“秦大人……久违了!如今你是国舅爷,也不见再到茶楼相聚,今日竟在此偶遇,下官实在是……惊吓得不轻啊!”

陈和抬起头,微笑着回视秦姒。

他背心上还有冷汗流下,但他决意已定了。

秦姒一愣,随即回答:“事务繁忙,与诸位旧交疏离,乃是秦某的过失。来日自当摆酒请罪,自罚三杯!”

“秦大人说笑了,谁担得起国舅爷的赔罪?”陈和顿了顿,眼眸如星,说得格外慷慨,“若是秦大人与曹大人有约,要出山门一游,下官这可就耽误时辰了。请允许下官赔罪在先,送二位一程!”

曹寰暗看着陈和的神情,猜得出他的想法,不免动容,想出言劝他:“你……”

这一程送下去,这一关放过去,危险重又落到陈和及其家人头上,就算新帝不将他视作二人同党,他将来的仕途,也必定平顺不起来了。

秦姒抬手,拉住曹寰的袖子,轻微地摇摇头。

陈和这人,要做狗熊,要务实,她不会责备。如今他要当英雄,要赎罪,也由他去。

劝什么呢?

说破了,尴尬事小,陈和一家的危险事大。

就成全他,让他装作毫不知情吧。

“陈大人美意,心领了。”她笑道,“还是让秦某与先生自行下山吧。本官略通面相,陈大人近年将步步高升哪!大人不妨去老祖面前烧一柱好香,如何呢?”

“……谢国舅爷吉言。”在别人听来,秦姒的话算是刺耳的,但陈和隐隐了解双方划分界限的好处,于是他躬身谢过。

秦姒再度抱起琴,与曹寰一同回到厢房。

曹寰也没有带什么东西,几件衣服与碎银,简单扎了个包袱。

正要出去,陈和推门进了来。

他从袖里掏出一锭银,悄声道:“下官来时无甚准bèi

,就只带了这么点现银,其余是票据,只能在京内兑用,赠予也是无用——这银子,请秦大人务必收下!”

“……”秦姒看了他一眼,将银锭拾起握在手中,“多谢陈大人雪中送炭。先生与我,这就出了。陈大人,你自己要当心!”

陈和重重地点头:“二位,保重!”

“你也保重。”曹寰叹了口气,伸手拍拍陈和的手臂,道,“陈御史,曹某期待有朝一日,能亲见阁下的诗集问世。”

“嗯!”

看着二人离去,陈和关上门,慢慢滑坐在地,像是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一般,虚脱无力。

心上沉沉压着的巨石,经此一变,已然轻多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张缇,他正拼命往京城赶。驾车的人闲着没事,跟他胡侃一通,他也没心思接住话茬。

“这位爷,我说今儿个白云观人少吧,你上去这一两个时辰,也只来了一拨人马而已。哦不,就一人!”车夫停了半刻,见张缇不搭理,回头隔着竹帘看看。

觉乘客没入睡,他便又再聊:“要说这位比你后到的香客啊,那长得是一个字,俊!比姑娘家还要称眼,人往车跟前一站,这块地都是亮堂的……”

张缇正心烦,出言催促到:“麻烦赶紧点,急事!”

“——哦。”车夫失望地闭上嘴,空甩了一道鞭响,惊得马儿加紧往前奔。

进皇城求见新帝,迟迟不见回覆,张缇心知糟糕,莫非如同真人所料……

此时后宫乱成一团。

帛阳在进入密道之前,不是吩咐安排重兵把守大理寺衙门的后巷么?领命前去传信的内侍,消息传妥,回到净心宫(冷宫),惊觉不仅皇后失踪,现在连皇帝也不见了!

刘内侍、随侍大太监等人,也全都消失无踪!

这消息在后宫里一传,人人惊恐,连长青宫也惊动了。司礼太监派出内侍、领班嬷嬷派出宫女,双方各自行事,在宫里展开地毯式搜索,两个时辰过去,一无所获!

“嬷嬷!皇城里有人手持圣上的特召令,声称知晓圣上的下落!”

“快带他进来!”

安小璃听说帛阳失踪,心急如焚,连忙安排小宫女们回房休息。手上的事情一解决,她立kè

飞也似地冲向中宫。

中宫殿内,后宫诸位管事皆是手足无措,焦急等待搜寻的人传回消息。

张缇与安小璃几乎是同时到的。

不同的是,张缇被用绢布捂住了眼睛。他简单说明皇城地底密道的存zài

,提出真人的猜测:帝后在密道中不慎受困。然后,他将手中的木盒打开,内里有份卷轴,乃是皇城密道的路径图。

“只有一人能看!”他说,“此图关系皇家机密,看过之人,天子将会怎样处置,在下无法预料!”

此言一出,众人噤若寒蝉。

安小璃从人群中挤出:“你们怕什么?我去好了!把图给我!我去找入口,我去把圣上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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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小四你看,你给人家添了多大麻烦啊……

安mm加油,把迷路的帛阳gg救出来~挥小帕~~

第五十三节 晕啊

晚了半个小时……默默地看着时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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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州,石竹县,县城,最大的一间药堂外。

秦姒在药堂门口走了几个来回。

她万分后悔自己身着男子装扮,这样冒冒失失进药房里面,跟人家说想找坐堂大夫看诊,然后必然会被现是一姑娘家,多丢人啊。

可是,本来有旅途颠簸症状加重的觉悟,谁知一离开京城,她就不吐了!

不吐是好事……

——但要是再加上月事突然来临呢?

这个意wài

害得她与曹少师的行程耽误不少时日。她完全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找个大夫看看,拖延不得了!

几经挣扎,她终于扭扭捏捏踏入药房,一进去就直奔主题,冲到坐堂大夫的小堂屋里。

“这位……姑娘?”老大夫搭了脉,眯起眼看她,“张口。”然后还翻了翻眼皮。

老人家咳嗽一声问:“多长时间了?”

秦姒心下忐忑,小声说:“应当有五个月了吧……”她说完,羞涩地笑了笑。

“身体肤受之父母,要好好养!五个月了才想到来抓药,姑娘你也太对不住爹娘了罢?”老大夫了通脾气,抓起秦姒的手,看看她的指头,“你这身子骨寒得厉害啊!究竟怎么在过日子!”

“寒?”秦姒回忆片刻,挺无辜地说,“大约是六月的时候,不慎落水,在河里泡了一天半日的样子……”

“哦,大难不死,没好生调理?”

“有啊!”

宫里的饮食当然是最好的,可惜有安嬷嬷在,她是在没啥胃口,后来又开始吐……

坐堂老医生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秦姒看得有些担忧起来,小心地探问:“大夫,是不是……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不瞒您说,前些天突然连葵……唔,算了。”她还是讲不出口。

老大夫乐呵呵道:“嗯!幸亏姑娘你来看了,本堂刚到一批新制的药丸,驱胆寒通淤塞,谁用了都说有奇效!包你百病全消啊!”

“……哦?”

听得一头雾水,秦姒歪歪头,疑惑地问:“那个……老先生哪,我是想知dào

,我肚子里的孩子,它还好不?”她为什么觉得刚才是在鸡同鸭讲?

“啥?”老人家没听清,侧耳过来。

让秦姒再说一遍,她倒是很不好意思,脸红了红,音量反倒更小:“我是说,腹中的胎儿,我这个做娘的闹腾了点,而且……前几天不知怎地就见红了,所以有些担心……”

老大夫了会儿愣,终于反应过来:“手,再号一下看。”

这回他格外仔细地诊脉,半侧着头,挑起眉,不自觉地作出超级专心的神情,最后得出结论。

“这位娘子,你是心口有病,胃气弱啊!”

“……唔?所以?”

老大夫看秦姒还没弄明白,便讲明了:“——没有喜脉!是你多心了!”

“啥?”这回轮到秦姒受惊吓。

她感觉整个地面都晃了两晃,急忙扶住案桌——有没有听错?她那么辛苦地忍着,担心宝宝被现,连让御医看诊都不敢,还跟帛阳决裂、仓促出逃——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夫,您再给看看,会不会是弄错了?”

她不死心。

好容易做妥心理建设,下定决心要把这孩子生下来的,它怎么居然是个错觉呢?

“没有错!哪天你要是觉得老夫看错了,大可前来,砸了本堂高悬的匾额啊!”

秦姒深呼吸,她突然觉得胃里又不对劲了。

是不是应该换一家药铺换一个大夫?

没有喜脉……

她完全弄错了?

“再不赶紧的来抓几副药,老夫只怕你的胃患是要拖成大病……”坐堂医生絮絮叨叨念着不准喝茶不准喝酒不准这样不准那样,秦姒听不进去。

她想哭,却苦笑着摇摇头,这真是,好大的一个玩笑,耍得她欲哭无泪。

“算了,没有也好。”她抬袖拭汗。

坐堂医生不满道:“这位娘子,你还是没在专心听老夫讲话,告sù

你要多多调养,放宽心!就算婆家催促你赶紧生儿育女,那也是急不来的!瞧你的脉象,整日操心以致虚浮无力,你身子虚得厉害了!”

“哦。”秦姒对此倒是无所谓,自己现在能走能跳,亚健康总比病倒强吧?(pia飞)

大夫说是情绪紧张导致身体异常,她想想也对,好像恶心干呕什么的,都从被帛阳抓回去以后开始,莫非就是那次狠狠地淋雨,又顺水漂浮不知dào

多久,结果落下了个虚寒的病根?

然后在皇城里,潦潦草草地服几味药,就开始折腾,吃的东西全是大鱼大肉还浮着一层“我很伤胃”的油水,她时不时得应对帛阳,又设计着怎么逃出去,一直压力都很大。

没有胃溃疡已经算不错了吧,呃,搞不好已经得了?

她照方子抓药,回宅子去,将一提药草都交给下人煎熬。

此时曹寰出门还没回来,整座宅院里面就一名仆从提着笤帚打扫落叶。

原本是秦姒带着曹寰逃亡来着,莫名其妙地,就变成曹寰带她投靠别人了。

曹寰的故交挺够朋友,见是曹寰前来投奔,二话不说给了他俩一座僻静地方的宅院住着,又提供仆役和零花散钱。秦姒想想,自己若是犯事,能千里投奔的对象,那还真是数不出来。她的朋友不是同事就是穷人,实在说不上可靠能靠。

因此她颇有些羡慕曹寰。

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屋子,秦姒关上门,撑开窗,趴在窗边望着后院的落叶。

原本是想着以寻找东宫的名义,辞别曹寰,独自行动,找个村子把宝宝生下来。现在……莫非真的要去找东宫了?她对曹寰说得是自信满满,可是,天下乱象,四处不安,她上哪里去把东宫给揪出来呢?

“即墨君说,打算去北方铜山关附近,收了山贼寨的那群旧部……”

秦姒琢磨着,要是即墨君临时变卦,以她知晓这个计划为由,另外寻找出路呢?

如果曹寰说的没错,东宫手里应当有她的书信,并且,他已经知dào

怎样解读了。她可不可以假设,东宫相信她不会出卖他,于是,依旧照着原计划实施行动呢?

再想到假太子妃,还有暧昧又低调的皇后,秦姒心思有些不稳,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唉,这就难猜了。”

女人心海底针,她也说不准事情会变得怎样。还是沉寂少许时日,静观天下变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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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节 我来了~~

我又开始颠倒了……各位快用票票砸个加更出来,把我的作息砸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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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就快入冬了。

秦姒整日懒洋洋地呆在屋里,没有应酬,没有公务,当然,也没有女红和账务。

她闲得慌,倒是不知不觉地又胖了一圈。

偶尔曹寰会带回些消息,真真假假的,两人一起分析猜测,无法确定监国究竟在何处。唯一可以确信的,是监国还活着。

秦姒没有把东宫往祝州铜山关去的计划告sù

曹寰,她等待着从那边自然传来的消息,先是小打小闹,继而一个卫所上千兵马都造起反来,接着是大规模的撤tuì

和逃亡,等朝廷军一走,他们又把地方给占了回去。

很像是东宫他们的感觉。

每回听说有小股兵力投奔北方的那伙人,她都会暗暗高兴。

然而,近几日坊间传说,墨河附近的马贼打出了跟祝州同样的旗号,声称是一伙的,随后,望着铜山关汇合去了。那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民间也没有侠义的名声,东宫接纳他们的话,不一定能得到好处,相反,更有可能动摇他的领导和权威。

秦姒有些坐不住,病养得差不多了(她觉得是的),现在吃点辛辣的东西也不会想吐。按理说,可以出去寻找东宫了,可是,她还想再观察少许时日。

她按住性子等待,直到又一个不妙的消息传来。

——据说,早在半个月前,那些马贼遇到朝廷军的主力,已经被全数击溃了。那现在往铜山关去的兵马,究竟是些什么人呢?这是俺老舅爷跑商带过来的消息,可不要跟人家讲啊。

——唔嗯。

她坐不住了。

曹寰今日回宅的时候,心情似乎格外愉快。秦姒问他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他说,那位赠他们宅院(居然不是借?)的老友嫁女儿,啊哈哈,当年他还见过襁褓里的小丫头呢,转眼就长大了。

秦姒有些吃惊,盯着曹寰看,她这才意识到,曹寰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年轻。

曹寰微笑着拍怕她的脑袋:“秦生,既然长公主那边是假婚,那你可另有意中人?”

“长公主之事能得先生不怪罪,已经是感激不尽,先生就莫要再提娶亲的事了。”秦姒装作尴尬,其实也是巴不得赶快逃离,这个话题啊,有点敏感。

果然,曹寰回过味来:“嗯?为何秦生当初竟替反贼掩饰身份呢?”

“长公主那么金贵,哪里是学生高攀得起,‘她’不让亲近,那就……那就如此了。”秦姒大窘,转移话题,“先生,居住在房州偏远县城,难以及时了解战况,学生想……”

“想怎样?”

曹寰大致猜到她要讲什么了,但还是等待她主动提出。

秦姒认真地说:“先生安居于此,学生才能放心。如今,应当是学生前去寻找监国的时候了。这么些日子以来,听闻冒称监国与圣上(指元启帝)的义士也是不少,一路路区分真假,将要耗费不少光阴。希望于此期间,监国已在即墨大人与皇后娘娘的辅佐下,巩固了一方势力。又或,学生有幸寻到圣上踪迹,那也是很好的。”

曹寰并不说好你去吧,也不摇头,他看着秦姒,道:“秦生身体好些了么?”

“是的,因此,才大胆向先生辞行。”

秦姒叩了个头,安安静静地等着曹寰答yīng



“你就把曹某丢在这里了。”曹寰突然道。

“啊?”秦姒没料到他会这样讲,吓了一跳,“先生?”

被她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曹寰这才笑笑:“无事,难得看到秦生这样严肃地长篇大论,不免起了作弄之心。来,今夜再饮少许美酒,当做替秦生践行。”

曹寰的笑意很淡。

此去不知要往哪里,一切都靠江湖传闻做路引,茫茫然,不知何时才能找到监国。

他还是有些舍不得的,难得收到秦斯这样乖巧听话的门生(当然是跟东宫比),对方又时时刻刻挂念着自己,是孝义为先的好徒儿。秦斯一走,就没人能在他弹琴的时候立于一旁安心聆听了。

再说,如果他那幼子还活着,算年岁应当是跟秦斯一样大的。他有时候想,要是生个孩子,能有秦斯的一半懂事,三分成就,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他试探过秦斯几次,觉得可靠可信可教,便将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如今真有点孩子长大了,要出门远行,做一番事业的感觉。

秦斯去夏县任职的时候,曹寰就有些感悟,到现在,这失落感更甚。

“再进一杯吧。”他真的舍不得让这年轻人去冒险。在白云观的时候,他差点就要劝秦斯好好享shòu

锦衣玉食,不要做与秦四姑娘决裂而又自毁前程的错事。

笑,忠义为先,不徇私情,这才是他教给秦斯的吧,可不能自打耳光呢。

还好当时及时拗回来,否则秦斯眼中的自己,形象不知会败落到什么地步去。

“先生要照顾好自己。”

秦姒饮下手中的酒,才想起大夫要她别碰酒肉的叮嘱,心里暗想多喝一两回药应该就差不多相抵了。至于在外面有没有机会服药,则一事归一事,到时候再说。

这番辞别,结果是在她全副家当之外,又多添了十两银子盘缠。

雇车往祝州去,一路又是漫长焦心的数十天。还没到夏县,在州府附近的时候,车夫就不敢再往北边去了,听说这伙兵贼——官兵转业做的反贼——在夏县横得很,俨然就是王法,普通百姓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再进入夏县地界。

奇怪的是,夏县百姓也没几个想逃出来的。谁做地主,交谁的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觉悟吧。

以上是秦姒打探来的消息。

她收拾包袱,背在肩上,一个人往夏县去。

大家或许还记得,官道也是山道,曲曲折折,很是难行。秦姒害pà

山里有野兽出没,不敢绕近路,便沿着官道,一天一站地走。驿站多是空屋子,铁将军把门,她便坐在院墙外面,半醒半睡地撑过整宿。

风大,冻得厉害。

有时候,迷迷糊糊之间,她会想起埋怨帛阳,但是更多的是埋怨东宫。希望在她抵达之前,东宫阵营内不要出什么变故,否则,她这一路的精神支柱可就没有了。

——到了以后,可以狠狠地戳东宫的脑袋!

她就靠这个支撑着赶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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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节 反省去吧!

“殿下!监国大人!”

屋外传来由远而近的呼喊声。

东宫正一手拿勺一手执箸,挑剔着鱼肉中细细密密的刺——以前怎么都没人告sù

他鱼会长刺的?猛然听见这叫喊声,立kè

将餐具搁在一旁,继而想想,又把碗碟都藏到案桌底下去。

传讯一脚踏入门槛,忙不迭地报gào

:“监国大人,好消息啊!东面那群人提前到了!原本说是十月底来着……”

“啊?”什么东面那群人?

“殿下忘记了?就是上回来函商议过的——”

来人比手划脚,好容易才让东宫记起,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东宫抚着下颌,琢磨着:“一伙恶贼么,子音在哪里?让他去接待周旋,先试探对方诚意!”

“是,殿下。”

等来人离开,东宫继xù

与那块鱼肉搏斗。唉,为何身边的人手这样少,连分一个侍女来帮忙清理鱼刺也不行呢?要是四姑娘在该多好,水果是她帮忙剥的,鱼刺自然也可以交给她处理。

可是……

四姑娘还在京城吧,而且,她跟帛阳那反贼已经成亲……

想到这里,东宫半点胃口也没有了。将调羹与竹筷随手一丢,他仰面倒在席上,拢起袖子来盖住头脸。

“喂!”

窗口处传来一个声音,是阿青。

那小子也被朝廷通缉,于是跟着他们到了这儿,听母后说,他平时挺吃苦耐劳的,百姓也愿意亲近他,不知不觉地称呼就从青少侠变成青将军了。

——还不到本宫封赏的时候呢,这些平民也太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了吧?

东宫撩开袖子,依然平躺在席上,半死不活地侧过头看着阿青。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他凉凉地哼了哼。

阿青道:“喂,我有事跟你讲!少死成一滩烂泥了,起来。”说着,他翻窗跳进屋。

东宫悻悻起身:“门在那边。另外,本宫长这么大还没别人敢叫本宫‘喂’的,你是否太过放肆?”

阿青嘲笑他:“手下就这么点人,住的就这么块地方,你宫什么啊宫?我来跟你说事儿的,听做生意的大伯讲,你在跟一群朝廷要犯打交道?”

还没开始谈判呢,怎么就传得人人皆知了?

东宫坐正,不屑道:“青少侠,你别忘了,如今你我也是钦犯。”

“我那是被你害的!你还好意思讲?”阿青毫不留情地回了他一句,紧接着又道,“话说在前头,你要跟朝廷钦犯同流合污,是你的事,我可没有捂着眼耳自贬品格的趣味!”

“哦?”

东宫老早就看阿青不顺眼。

这人仗着是四姑娘的好友,整日不顾礼数跟自己平起平坐大呼小叫,实在可恼至极。每回东宫稍微抖抖羽翼,阿青必然在一旁提醒他是落毛的凤凰,两人是争执不断。这人分明对他有成见。

听阿青的意思,是如果东宫接纳外来投靠的凶犯恶徒,他就走人。东宫不介yì

,他真的不在乎,反正阿青再善武,也不过就是一个人而已,东宫要招揽的是成百上千数万名勇士,不会少阿青一人。

“你真要招那些人到帐下,我就回老家去!”

“有什么不满你走好了,到本宫声势壮大之时,也欢迎少侠回头——本宫宽宏大量既往不咎。”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了出口。

阿青瞪着东宫无赖般的笑脸,抬手一指:“冲你这点眼界,能干成什么大事!四姑娘怎么就看中你呢?”

这话说得东宫分外得yì

。“对不住,本宫多的是好处,只是眼色肤浅的人看不见。”他笑道,“四姑娘那样的聪明人,自然慧眼识英雄。”

阿青哼了一声,懒得再与他争执,转身大步离去。

吵完一架,东宫神清气爽,哼着小曲把凉掉的饭菜连同食盘一道端放在膝上,快快乐乐地吃起来。

没多会儿即墨君推门进来,见礼之后问:“不知监国唤下官何事?”

“东面那群钦犯到了,驻扎在庄外十里的小陌湖。”东宫吩咐道,“子音,你去跟他们谈谈,多带几个身手好的人,自己当心。除了这些是道上人之外,也有可能,是反贼帛阳派来的探子。切记,不要泄露身份。”

“是,殿下。”即墨君领命回身,临出门槛,突然又想起一事,“殿下,为何下官方才看见青少侠牵马离庄,他有要务在身?”

东宫支吾片刻,见即墨君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便老实交代说是自己把人家给气走了。

“——殿下!”

即墨君气得放声吼住东宫,屋瓦似乎也被声浪掀得颤了颤:“殿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怎能让青少侠说走就走!退一万步,就算他毫无用处,可他知dào

庄内外的布防,知dào

你的底细,又是朝廷重犯,这出去不就是一道催命符?放在谁手里,都会要你的性命!”

东宫堵住耳朵,嘟嘴道:“子音你轻声点嘛……”

即墨君平息静气,缓住怒火道:“算算时辰,青少侠现在应该已经出庄了。下官先沿着官道撵他一程试试,若三天内追赶不上,再做打算。”

“诶,可小陌湖的人……”

即墨君回头,恶狠狠地盯着东宫:“那些贼子,稍后再议!”

“好罢……”

东宫有些委屈地望着即墨君的背影,要是四姑娘在,一定不会这样吼他,转眼就把什么都办得妥妥当当。

——四姑娘,本宫好想你喔。

※※※

秦姒坐在山石之后,等着又一阵马蹄声过去。

山路就是好,老远还没见人影呢,铁蹄踏着石子的响声就在山谷里面回荡开了,便于避过来历不明的赶路人。

等到声响渐远,她爬上官道,往来路方向张望。

——好奇怪,接二连三零散的快马从夏县方向往州府赶,是不是传报的信使呢?可夏县应当是与祝州方面断绝消息了吧?

她慢吞吞地继xù

上路。走这么几天,足底水泡起了又破,全身也酸痛得厉害,可见平日的锻炼还是挺重yào

的。这一堆小小的磨难,加上帛阳那边的折腾,全都要算到东宫头上。

归根究底,还是东宫(和元启帝)不争气害的。

连累自家女眷的人最没品,不过,既然东宫会看中她,那他的品位还是有救的。

马车只需yào

走三日的路程,秦姒挪啊蹭啊,行了有十来天,这才勉强爬到夏县边境上的那个小镇里。齐云天那帮山贼早就不在了,镇子上也冷清许多,加上最近的兵变,人人眼里都带着惶惶不安的闪烁。

这儿跟夏县县城不一样,认识秦姒的人少,她补给一番,顺道打听铜山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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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开始,所有看上去矛盾或蹊跷的地方,都请期待后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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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幸夜

书号:1121439

简介:她是皇妃,教主,一代女相!她从婢女成就传奇,位列巅峰,睥睨天下…

第五十六节 故地重游

雇不到马车,亦不愿再劳动她可怜的双足,秦姒跟人拉拉家常,花了几个小钱,搭人家的牛车去县城。慢虽慢了点,好歹也是代步工具。

“听口音,这位小哥不是夏县人吧?”

秦姒倚在竹筐上,答到:“嗯,过来投奔亲戚,请问如今夏城里还乱着不?”

不管背对着自己的年轻人能否看见,赶车的老伯笑呵呵地摇头:“没了!早几天还赶了群人进山里,这会儿都安生着呢!可是小哥啊,你得记住,再往北可不能说是在祝州了,叫夏县也不成的!”

原来,这回夏县造反是有名目的,造反声称要恢复夏国,不再受天朝约束——难怪夏人态度暧昧。秦姒在夏县做知事的时候,也听过他们抱怨中原人对夏国人如何如何怎样怎样来着……

她扭头问:“我听说有自称监国太子的人也在夏县起事,原来是讹传?”

“哪里的话,当然是货真价实的前太子!说是受不了帛阳王的操控,反出京来,到了夏地。”老人家想了想,又补充到,“这个太子可不能再管着夏人的。听说太子只是在北边买了块地,由夏国兵力庇护着、偷生安养而已!”

秦姒看他说得自豪,便也笑笑。

夏“国”兵防力量能有多少,她粗略算算,也就一个铜山关卫所的人马,加上少许投奔的散卒,不会超过两千骑。就凭这么点人,朝廷军卷土重来,又能扛得住多久,只怕都指望着逃往关外吧?铜山关倒真是个好地方。

到城门口,秦姒抬头一看,城墙城楼仍是保持着刚修好时候的模样,似乎没有再经lì

什么战火。守卒增加到了六名,城门里面还排着两排粗糙的拒马,没有身着长官的人立在附近。

她低头抱膝,坐在牛车上,跟着进城的人流涌上街道。

到前朝国君赐的牌坊下,她谢过了驱车老人,从牛车上跳下,往衙门方向去。

现在使用衙门办公的,无论是夏人乡绅、齐云天一伙的山贼、或原本衙门的差役,她相信自己都能认得几人。凭那熟稔度,应当不至于把她当做天朝的奸细,丢进大牢吧?先套个近乎,再打听打听,东宫一行驻扎在哪儿。

呃不,应该问他被夏国保护在哪里才对。

秦姒心底偷笑着,转头看向夏县衙门口。

……那是什么?

她来到衙门正前方,看着门上结结实实的……封条?

有谁听说过,衙门也能给查封的?

秦姒愣了愣,跟人打听前监国的住处,无人知晓。再问夏国君王在何处,这个倒是所有人都知dào

。手一抬,指向城外,还要往西北方去,三十里开外,栏定草场。

这下秦姒犹豫了,栏定草场可不是安全的代名词……

她在夏县做过县官,自然知dào

那草场是专门看管人犯的地方,里面住的,都是些流刑犯人,虽然不说个个穷凶极恶,但不好打交道却是一定的。

“草场上建着宅子,还有高墙,里面地方又宽敞……现在不让人靠近呢,客官,你想去也是不成的!”

“哎?可我有亲戚被派到那里……”

秦姒佯装失望,随口解释一声释疑,转头继xù

考lǜ

怎样赶过去。莫非又得用走的?

她晃到城门口,仰头看着布告栏。唔,如今是几层布告乱叠着糊在城墙底下,从没被遮住的边角处,可以看见底下垫的仍是天朝的安民告示。另一边露出来的则是一份悬赏,要捉拿的人,画像跟东宫还挺像的,安置的罪名是叛国潜逃。

唔嗯?

不期然地,她视线往下方落,现了另一份通缉令。风吹过,叠在上方的黄纸被撩了起来,露出的是……她的画像。

“唉,我本人还是长得好kàn

一些的。”她喃喃自语道。

话音未落,突然肩上被人一拍。

秦姒条件反射就想回头,但突然记起幼时就是这样被绑架的,多了个心眼,一脚踏向旁侧,让过正面,这才屏息转身回视。

对方手里并没拿什么迷香。

来的不是别人,乃是孙二嫂。

这女子是夏县安漆村人氏,去年差点被指为毒杀李实文的凶犯。秦姒查得真相还她清白,后来还喝到了她与山贼军师齐云天的喜酒呢。现在不该管她叫孙二嫂了,齐大嫂倒是差不多。不过这都是小事,关键是现在她正一脸震惊地站在秦姒身后,一个劲盯着她看。

“秦……大人?”

她不太能确定,无意识地抱紧了手里的提篮,就好像秦姒要抢夺她刚买的菜蔬一般。

秦姒作揖到:“这不是孙娘子么?一年未见,齐师爷身体如何?”

孙二嫂这才反应过来,惊讶道:“秦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此言一出,城门附近的兵卒警觉起来,瞄向她们二人。孙二嫂急忙拉了秦姒便走,在巷道里左拐右拐,钻进她在衙门旁边顶下的小店。这间铺面出过人命,当然不能再做豆花店了,于是改卖条框背篓水罐等物,货品林林杂杂地堆满了后院、

“秦大人你来得正好,快替我劝劝云天!”孙二嫂焦急地说,跑过这一路,她已经忘记询问前一个问题了,“我正急得没办法,想去村里求长老们帮忙劝他呢!”

秦姒安抚地点头:“出了何事,请孙娘子慢些讲。”

“这哪里慢得起来?晚了半步,就要出人命的!云天那么个文弱书生,怎么能跟刀尖上过日子的人再混到一处?”孙二嫂跺脚。

她喝了碗水,定定神,诉说与齐云天成亲这一年来,她赚钱养家,他安心读书写诗(……),二人本是过得甜甜蜜蜜。偶尔齐云天去卫所,见见昔日那些山贼兄弟们,她也从无反对。

可就在一个月前,世道突然变了!

驻扎在卫所的那支兵队,不知接到什么风声,突然说反就反,还被朝廷派遣的祝州守军追得逃入了草原。孙娘子那个怕啊,把夫君藏在山里,等风声过去了才准他回来。

“这男人,心是野的,好吃好住管着他也不顶事!”

几天前,齐云天接到一个兄弟的传信,二话不说便离家出走,径直去了兵贼聚集的草场。孙二嫂去找过他几次,他都振振有词说什么大义为先,什么家国青史,她完全听不明白!

秦姒叫停:“既然如此,孙家娘子,你能带秦某去栏定草场么?正巧,在下也有话,要对齐先生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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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错字病句或跳跃太快的地方……待俺睡醒再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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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1146237

书名:胭脂帝国

简介:一个女人的战争,交织权术、**、阴谋和爱情的一生

第五十七节 现在是八点档时段

栏定草场,最外层是两人高的破烂栅栏。清晨的水汽冻在栅栏上面,闪闪亮,很是有点初夏的错觉。

孙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跟捎带她们的乡亲道谢过,便领了秦姒沿着栅栏往北走。

约莫行了有两三里路,终于见到栅栏口。负责值守的年轻人正坐在门边打瞌睡,衣角与地面冻在一块。孙二嫂上前,跺着脚把偷懒的人赶起身。秦姒从孙娘子身后探出头,见那年轻人正是去年提着锄头威胁自己的家伙、孙二嫂的本村人。难怪她对他这么不客气。

孙二嫂摇着他:“起来,恁姐要进去找恁姐夫!”

年轻人低头把衣角从碎冰里拽出来,扶正皮帽,望向秦姒这边:“诶?这不是秦知县嘛,怎么又回夏县来了?”

“什么夏县,是夏国!”孙娘子拍对方的脑袋,催促道,“快给恁姐令牌!”

年轻人唔了声,从厚厚的破棉衣里翻出木制通行令,又说出今天的口令,这才让孙娘子与秦姒进入栏定草场。门内另有一座小屋,四五个守卒,对秦姒而言都是生面孔。对方只是诧异地盯着两人,并未出言喝止。

进去之后,举目所见仍是一片荒凉景象,远远望见前方有树林,树冠中露出房瓦颜色,晨光下露水般晶亮。中途数道低矮栅栏,各区中皆有人骑马巡守,见了她俩,检查令牌,对过口信,才肯放行。

这样说松又紧、说密又疏的警戒,令秦姒略觉疑惑。为何她隐约现,这个草场的守兵其实人手稀少,莫非这儿只是一处幌子?

孙二嫂拉着她,急急地往里赶,到那树林之内,转过一处窄道,乍见林间空地。

空地上建了四五座高大谷仓,之后是小宅院,院墙并不比平常百姓家的更高,院内有双层的木楼,此时咚咚的脚步声正从木楼中传出,似是正在上下楼梯。

没一会儿,脚步声没了,院门吱呀响着开启,一团灰色影子闯出,准确无误地扑向孙二嫂。

“娘子——”

“夫君——“

孙二嫂反应也挺快的,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表情,现在立kè

一抹换脸变作温驯小鸟。两人亲亲热热地贴在一处。

“人家好想你,走得急没有带食盒,不知夫君有没有好好照顾自个儿……”

“近日又寒一层,不才也担心娘子有否穿暖哪!”

秦姒看着这对儿,他们恶心人的水平跟去年相比似乎没啥退步。嗯,尤其是那说着话,会噘起嘴互相撒娇兼心疼的表情,她是看一回就落一地鸡皮疙瘩。

咳咳,她假装咳嗽。

齐云天这才现旁边好像多了个人,他盯着秦姒看了片刻,纳闷:“小兄弟,你新来的?”

孙二嫂拧了他一把,嗔道:“瞧你这小记性!这是秦大人,去年做知县的那位嘛!”

经爱妻提醒,齐云天这才恍然,抚掌堆笑:“啊!对,是秦大人!久见、久见了!不才这么些日子都忙碌着,居然把大恩人给一时遗忘了,真是该罚!”啊哈哈哈地热络了几句,他转念一想,不对啊?

“秦大人,如今这是夏国的地方,你一介天朝官吏,怎么能就这么来了呢?”他说,“你看,你虽然是不才与内人的婚证,可这两国交恶之际,交往毕竟还是要忌讳着的……”他还想再啰啰嗦嗦地讲道理,却被孙娘子掐住腰后皮肉一捻,嘶一声住口了。

孙二嫂道:“夫君你不知啊,秦大人是人家特地请来劝你回家的。做什么不好,你又不是夏人,为啥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当师爷……”

“不才确非夏人,但却是夏人的女婿!”齐云天严肃地表态,随即又握住孙娘子的手,纠起了眉心,“娘子的话实在见外,让不才好伤心好伤心!”

“云天,人家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秦姒清清嗓子,对这出琼瑶剧视而不见,插言道:“齐师爷,我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秦大人了,自然……”她一面说,一面感慨这是自己来到草场的第一句话,随后她注意到,面前的两人正含情脉脉对视,根本没空管她说了些啥。

“咳!咳!”只好动用她来到草场后的第二次咳嗽。

孙二嫂不好意思地把齐云天往院内推了推,悄声道:“人家烧饭去,你跟秦大人说话。”

“好,当心些,灶台棚子不经事,一碰就会摇的。”齐云天不舍地目送女子拐过院角,这才回,对秦姒点点头算是问好,“秦大人此来有何要事?”

“莫要叫我大人了。”

“不才的娘子难得认几个字,自然读不清楚皇榜上写了什么,不才倒是知dào

,秦大人做了天朝驸马爷在先,如今又成了国舅大人。”齐云天道,“只不明白,堂堂国舅爷,为何甘冒风险独自入我夏国腹地?”

还腹地呢?秦姒腹诽道:往中间走三天是腹地,再三天就走出国了,快马横穿也不过一两天功夫,真好意思说。

她回答:“齐师爷有所不知。城门口早就贴出对在下的通缉文书,国舅如何,若是与帝君道路相悖,那也是反贼啊!哈。”

齐云天若有所思,点头。

秦姒又道:“我来见三公子。”

“三公子?”齐大师爷思索着,一脸纳闷,“秦大人所指的是何人?”

“就是你们那个多金的大寨主!”秦姒没好气地提醒,说起来就有气。

“哦……他不是回京么?几时又跑到夏地来了?”

两人对视,秦姒比齐云天更为疑惑,东宫来了,齐云天身为山贼军师,怎会不知?她想了想,试探说:“齐师爷,你是否见过逃亡到贵国的天朝太子?”

齐云天摇头:“那伙人住在更靠近铜山关的谷家庄,是二寨主安排的。听说军中有奸细,我国多次从境外运粮囤积皆被天朝军截获,不才遂从家宅出来,替寨主分忧,哪里会专程见那太子一面?”

“原来如此!那我先在此别过,去谷家庄会一会监国。”

“哎哎哎!莫走啊!”齐云天连忙叫住秦姒,“秦大人有办法,不妨先帮忙一下。今天的粮草看样子又会被境外的伏兵给截了,有没有妙计,将兵队中报信通敌的奸细捉出来呢?”

那与她何干?秦姒心底暗道。

齐云天上前一步,焦急地说:“如今短缺粮草,再拖下去,百姓捐的饷银也将告罄!为缓解祝州方面对我国的步步逼迫,只怕唯一的妥协之策,便是交出监国太子,换取一时喘息之机了!届时,本国信誉威仪,将大大受损啊!”

“交出太子么?”哼,等她见着东宫,暴扁一顿拖了就走,别人哪还有出卖他的机会。

“此为下下之策!揪出奸细,则既可顾全夏国兵力,又能保住前来避难的天朝前太子!”齐云天彷佛捉到了救命稻草,扒住秦姒不肯松手,“不才愚钝,只得恳请秦大人帮忙想个法子了!”

“……”秦姒甩甩袖子,抖不掉齐师爷,只得悻悻答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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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孤笑倚轻鸿》

简介:乃知dào

穿越最高境界是啥咩?怀揣妖孽兔子,搂着正版皇子,随意笑傲江湖!

第五十八节 真讨厌……

东宫回头,一掌拍到桌面上:“奸细?荒唐!庄里人都是本宫带出来的,没有那种人!”

跟他商议的人被他吓得往后连退数步,瑟缩道:“监、监国大人,你莫要冲在下火,这是人家递的消息,可与在下半点干系也没有啊!”即墨大人,这么紧要的时候,你倒是去了哪里?你不在,大家有事只能跟东宫商谈,可是东宫他根本就不想听呀!

“人家?哪个人家递消息来?”东宫不耐烦地说,“本宫倒是好奇,谁会那么大神通,专程给本宫递送情报,却隐而不见?”

“是……是朝廷军中的人……”舍人警惕地左右看看,低声道,“殿下,不可再详说了,当心隔墙有耳!”

东宫也是学着他的模样,左右睨了睨,继而步下堂去,狐疑道:“哦?……为何是你来禀报?”

“因即墨大人不在庄内……”

“唯独你得到这样的消息,那么本宫是否可以疑心,你有通敌之嫌?又或,你根本就是存着挑拨离间的心思?”东宫绕着此人行了半圈,在其身后站定。

舍人被他盯得是冷汗涔涔,心底忍不住开始后悔:为何不多等几日,到即墨大人回庄以后再请他转达?如今吃力不讨好,竟然还被监国怀疑别有用心,这这这……

这边忐忑惶恐,东宫却突然在他身后探出手,轻拍其背,吓得对方惊跳起来。

回头望见东宫却是笑嘻嘻的,他仿佛什么事也没生过一般,轻松道:“还有何事要禀报么?”

“没、没了……”

“那就告退吧。没你什么事了,也别放在心上。”东宫说着,拂了拂袖口,将一根被钩挂出来的丝线抽掉,他的情绪转变得如此之快,对方完全摸不着头脑,既然得了特赦,那还不赶紧跑?

“在下告退!”

等他忙不迭地离去,东宫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情,转身入内室。

朝廷军里有人传讯给他的部下,是真是假?即墨子音对此,会一无所知么?他原本认为气走阿青不是坏事,但现在看来,子音跟着追了出去,就是最糟糕的事情。

东宫想派人将报信监视起来,却现自己找不到人差遣。

除开即墨君和秦姒,东宫全心信赖的人基本就可以说是没有了,现在又加上所谓奸细的消息,那不是成心让他过不了安心日子么,他能差使谁呢?

“莫非要本宫亲自出马?”他挠挠头。

那可万万不成的,还是等即墨君回来再说比较好。呃,或许自己不会那么快被卖掉……吧?

※※※

东宫的行情真好,秦姒悻悻地想着。

从谷家庄来的那些人,自称是监国手下,可秦姒从未见过他们。听口音,他们连京城人氏都不是。

来投奔东宫的人应该不少吧,他都这样委以重任么?

想到自己应该也算是千里投奔的人之一,不知该替东宫高兴,还是替自己郁闷。

“这几位是天朝监国派来,协助运粮的粮官。”齐云天似模似样地介shào

着,“而这位是……”

秦姒瞥他一眼,暗地责怪他为何突兀地将她抬出来:她原本希望被当做齐云天身边的学徒,不引得任何人关注,现在倒好,数人眼光齐刷刷地聚集到了她身上。

她微笑道:“敝姓秦,晚生新到草场,还什么都不明白,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四位大人里面请,本国转运使已在内等候。”

齐云天愣了愣,急忙也顺势抬臂:“请。”

待几名山庄来客都入了院内,齐云天凑近了问:“如何,秦大人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我现在连这些人姓甚名谁哪里人氏都不知,仅仅一个照面就找出嫌犯,那岂不是太过神通广大了?”秦姒笑笑,又道,“齐师爷,别再称呼秦某为大人了吧?”

“那怎么行,一定要。否则娘子会恼了不才的!”

秦姒一脸认真地解释:“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年纪又小,齐师爷老揪着大人大人地叫,那不是折寿就是嘲讽于我了?”

齐云天摇摇头,想想确实也是这道理,便没有再坚持,连秦姒要求他走在前面,也欣然同意。众人先是见他待秦姒是小心恭敬,如今又颇有些带挈小弟的模样,略感不解,却也对秦姒少了份提防。

待得一切按照秦姒事前交代的那样分配妥当,齐云天在她的暗示催促下,提出想入谷家庄一见天朝太子,谁料那四名粮官面有难色,似是不愿答yīng



“这……我等都是庄内普通臣官,无权引见。”

秦姒暗笑,难道还有特殊臣官么,这什么职称啊?

齐云天倒是不介yì

:“那,不才自行前往也可!”

对方支支吾吾,半晌又抛出一个说法来:“实不相瞒,是庄内主事大人有事,离庄两三天,临行前嘱咐,让监国大人不要见任何庄外之人……”

主事大人?

东宫会请谁做主事,除了即墨君,秦姒不作他想。

管事的都能有事出门几天,这边的又照常公务,看来虽然外有强敌内有细作,这庄里的生活倒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呢,秦姒越地想殴打东宫了。

※※※

奇怪,怎么耳朵燥热难降?东宫捏捏双耳,起身一路小跑去开了窗户,原本皇后是不让他这样浪费的,但最近庄里只缺粮食不缺碳薪,这烧炉子开窗的坏毛病也就随他去了。

东宫趴在兽皮垫子上,埋怨着:“不过是派去混在本地转运使中,购买粮草储备万一,为何那帮子人,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啊,子音也迟迟不见回转,莫非他要撵那青少侠撵到长州去?”

长州是阿青的老家,名义上,也是秦姒的籍贯地。

东宫想到奸细的事情,虽然不至于针芒在脊,但至少也心里存有疙瘩,他就着垫子翻了个身,不慎移到毛皮之外冰凉的席面上,急忙收回手来。

顺便拈回半张朝廷布告。

这是庄内人出去采买时候看到的,趁人不注意,揭了就跑,献给东宫观看。布告上言明全境通缉某某人,通报消息有赏,捉拿送官重赏,生死不论。那画像俨然就是秦斯的面孔没错。

东宫今晨已经看过一遍,但就手再读,仍是禁不住笑意。

啊,不对,四姑娘现在逃出来,时时身处险境,他应当要担忧才是。可是,他还是满心欢喜,不自觉地往门口张望,彷佛四姑娘随时会出现在面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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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一次,最近的一切不合理、矛盾、疑惑都将在不久的将来释疑,预计一万字以内,so请不要再站短我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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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之一王爷的囚妾

专栏作:潇湘紫瓶

书号:1099128

她柳翩跹本是金龙皇朝京城最有名的妓院叙情楼四大花魁之中的舞魁,唯一的心愿就是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女人,在新婚的洞房花烛之夜,竟迷迷糊糊的和将军的好友本朝最负风流盛名的五王爷龙远翔上了床。

第五十九节 似乎要重逢了

东宫乐着乐着,突然又纠结起了眉毛:奇怪,四姑娘这一出逃,为何恰好造成局面与数十年前同样?

当然,那时候他还没出生,不知详细经过,但几岁时候经宫人讲述,他多少也知dào

了老国舅姬山翁的事情。姐姐做了皇后,尊宠一时,弟弟却贸然反叛,逃出京城,投奔北方昶国。

如今,虽然东宫知dào

秦斯这国舅与秦四那新后其实是一人,但天下人不知。别人眼中、史书记载下的,岂不是旧事重演、皇室疑云再现?

“姬山翁,你虽过世得早,但这路子,怎么就将四姑娘引得同你一模一样呢?”东宫兴起,对着头顶的房梁道,“莫非,是你还怨恨着老妖婆(长青宫老太后),于是故yì

使坏为之?哈!”

姬山翁与长青宫的仇怨,东宫听父皇提起过,似乎源于一个女人。是作姐姐的,见弟媳深得当时国君的好感,便做主将其引给国君宠幸,因此才姐弟反目,国舅不辞而别。

东宫对这样的桃色旧闻不感兴趣,不过他记得,帛阳长公主,就是那女人怀胎十月所生。“搞不好,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他轻蔑地想着,同时为自己的血统而自豪。

那反贼帛阳必定知dào

秦斯即是秦四,强封四姑娘为后,是否只看在她是姬山翁关门弟子的份上?

这么一想,东宫心情舒畅许多,盯着秦姒的画像又是一阵傻乐。

什么奸细不奸细的,他早抛到脑后去了。

他脑袋后面,从来就是秦姒的领地。

四姑娘正敦促齐云天按照自己的安排行事,务必在三天之内,将朝廷军安插在此的内应揪出。

“唉,秦大人,以不才之见,何不直接带人找上门去?”齐云天捶捶肩,继xù

对照着典籍书写信函,“既然秦大人想的是尽快入庄见太子一面,何必在此与粮草纠缠?”

这不是你拜托的么?还说要是继xù

断粮就拿东宫换粮食去,秦姒记得一清二楚。

她嘴角抽了抽,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齐师爷信任秦某,才能听从在下的建议,如今事到临头,却要突兀放qì

么?”

“哪里……只是这誊写得实在累人。为何还分夏国文字和中原文字的……”

齐云天悄声抱怨。他是正宗中原人,夏国字对他来说就是天书啊,这还得寻找到文献,一个个地照着描画出来。

秦姒取过他写好的信函,一一封好。她手边另有一叠密信,是她自己书写的,因为实在不懂夏文,这才抓了齐云天来写另外几封密函。看他那叫苦连天的样子,实在没法与孙二嫂面前慷慨激昂的那个齐师爷认作同一人哪。

齐云天忙完,感叹到:“原来如此,像这样安排,无论出了什么岔子,也一定能运回部分粮草的啊!”

“油粮皆是次要,当务之急是抓出混在夏国中的奸人,否则,此人能出卖的,迟早是运粮路线以外的东西。”

“秦大人说得有理!“

秦姒习惯性地翻腕,用手里的信函充当折扇遮了遮脸,懒得再去纠正齐云天的称呼问题。她催促齐云天将密信送到相关人员手中,随后又去村子里找了辆牛车来,载她去谷家庄。

细作的事情可急可缓。但即墨君不在,东宫就是脱缰的野马。秦姒要赶快见到他,拍醒之,让他明白处境,不可再不务正业只知消遣享shòu

了。

管那几位粮官怎么说,她不信自己到了庄外,报上名号,东宫会闭门不见。

——他还真的不见。

“咦?”秦姒意wài

地从守卫口中听闻“监国大人说不见外客”九个字,她眨眨眼,道,“请再通报详细,就说在下曾经与他同赴姬山寻人。监国大人知dào

了,一定会答yīng

见在下一面的。”

谷家庄的守卫,她也从没见过。隐约觉得事情越来越古怪。

等待再次通传的空隙中,她拉住齐云天借一步说话:“齐师爷,你现在就请驾车的老人家离开。”

“嗳?何必那么急,就算秦大人进庄住下,不才也是要回转的啊!”齐云天纳闷。

秦姒低声道:“……请老人家告sù

村里人,你在谷家庄。若明日不见回村,就一定得上门讨人了!”

“吓?”

齐云天吃了一惊,急忙问:“怎么要这样讲?难道、难道会出什么事?”他越想越不妙,拭汗道:“不才一脉单传,尚未与娘子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可不能出差错,秦大人,你快快告sù

不才,究竟怎么了?”

“以防万一而已,齐师爷不要多心。”秦姒随口安抚,戳戳他,“请吩咐老人家先行离去。”

原本意气飞扬,却被她弄得忐忑起来,齐云天惴惴转向后方,告sù

驾车之人明日再来接他们。说归说,他倒是现在就想立kè

拔脚走人的。

半晌之后,谷家庄的守门人从内中出现,说监国知dào

旧识来投,格外开心,请二位入内相见。

齐云天松了口气,跟着秦姒进庄里。

这谷家庄原本是条村落,去年被北狄铁蹄踏过,庄人皆逃散往邻县,回来的没几户人家。适逢秦知县刚造册登记户籍,无论按村口纳的税,或按井、按地缴的税,都教几户人家消受不起,于是就索性将这村子给彻底废弃了。

夏人把这条废村给避难来的太子用,一个月下来,谷家庄竟然也被经营得似模似样,外层筑了土砖垒的围墙,中间是庄人居住的地方,再往内又一道围墙,想来里面就是监国太子居住之处。

守门将他俩交给另外一组中原差役打扮的人,转身回自己的岗位去。

“请稍候。”

繁复地再三通传,这点倒是做得跟皇城一样正式。秦姒与齐云天被引到影壁之后,无趣地等待着,也不知这庄内究竟有多大,报讯这么久,仍是不见东宫现身。

迎面的主厅没有动静,旁侧花墙门洞里出现一名少年人,带了四五位随从。

秦姒一看,心下稍安——终于出现了认识的人。

来正是去年冬天东宫最爱带出皇城的那名舍人,在即墨君伤愈复出之前,他很是得东宫的宠信。

这位太子舍人与秦姒对视片刻,突然抬手,指向她:“来人!将此二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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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突然翻脸,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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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月修罗》

书号:1172682

简介:玄幻**文。无情杀手穿越异界,冷漠帝皇权势之巅

第六十节 相距几千里的重逢

“殿下,有人求见!”

东宫正死气沉沉地与储妃对坐。冬日放晴,不晒晒太阳却蹲在棋盘前博弈,这并非出于他自已的意愿,乃是皇后牵线搭桥力促而成。

想也知dào

,必定是假太子妃不甘冷遇,跟皇后抱怨的结果。

东宫偷眼瞄皇后,对方似乎看得正有兴致,他很想把这盘棋让给皇后来落子,自己回屋睡大觉去。

一听说有人求见,他立kè

得了大赦,起身:“哦?什么人?”

“不知,说是从京里来的。”

京里来的?奇怪了,他并没敲锣打鼓地告sù

别人自己是谁,为何会有人从京城跑来见他呢?

“子音回了么,让他去接待。”他吩咐道。

“回监国大人的话,即墨大人尚未归来。”

啧,怎么还没回庄啊,到底追那个青少侠有多重yào

,人家走了就算了嘛。虽然说不出理由,但东宫相信,以阿青的为人,是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其实说不会,不如说不屑。

出卖……

他不小心又想起了庄内有奸细这回事,噘嘴。该不会这求见的人,就是奸细的外应之一?不然他怎会千里迢迢跑来见自己呢?

正琢磨着,皇后先开口了:“不见。”

假太子妃原以为东宫有事要暂离,已失望地垮下肩了,乍听皇后娘娘干预,不由诧异一声:“咦?”

皇后道:“监国从未将身份外泄,京城的人如何能找来?不仅不能见,更要派人伺机拿下,再牵动全庄转移,以免致祸。”

“母后说得对。”东宫点头,吩咐下人回绝,并依令行事。

他转身拈了棋子,心不在焉地随意放置。

储妃盯看棋局,觉自己绝处逢生,正惊喜时,却又见东宫神不守舍地瞥向窗棂。心知又是敷衍,她郁郁不乐,赌气站起:“母后,儿臣疲累,想回房歇息,失礼告退了!”说完,气鼓鼓地跺着脚离开。

“唉。”将一切尽收眼底,皇后也只得轻叹一声。

东宫回眼瞄了瞄储妃的背影,继xù

撑着脑袋呆。若非皇后畏寒,他是一定要开窗通气的,现在屋里闷得厉害,让人心情也是极差。

此时,通传的庄人再次进入室内,叫了声“殿下”,随后靠上前来,附耳低语。

皇后望向东宫,适时道:“庄主另有要务,那我也不便久留,先回院了。”

“是,母后请慢行,保重身体要紧。”

东宫起身送她几步,顺便开了窗户。

不知何时,天空中已飘点细雨,朦朦胧胧地润了房瓦。若是在京里,这时节差不多要开始落雪了吧。他有些失意地想着,对通传说:“既然是知dào

本宫身份的人,那就请他进来罢。本宫倒要看,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殿下。”

“等等,先传些拳脚功夫过硬的皇卫来。本宫项上人头值些银两,可不要让人拾了便宜。”东宫笑笑,拂袖回身,坐在大厅正中央。

不一会儿,前庭传来人声。

他竖起耳朵。奈何实在遥远无法听个清晰明白,他只能隐约捕捉到“秦斯”这个名字,心内立kè

一颤。

不会吧,一定是听错了。

顿了顿,东宫禁不住好奇,起身奔向正厅入口处,将屋门推开。明知不可能,他还是雀跃着探头,轻唤:“是秦晏来了?”

※※※

“抓起来!”

秦姒见几名随从向她扑来,急忙躲闪,转身就逃。

齐云天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眨眼就被人制服,押跪在地。“怎、怎么?不才只是陪同秦大人到访,又没有什么不法行止,你们突然捉人,是哪里来的道理啊?”他满脸莫名,大叫起来。

那名舍人喝令道:“秦斯乃是反贼同党,其罪当诛!来人,拿下!”根本不将齐云天的问话听进耳内。

“不才是夏国重臣,你们胆敢对不才无礼!”齐云天继xù

挣扎,可惜半点效用也没有。

情知不妙,秦姒夺路而逃,刚转过影壁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啊!”

她给撞得跌倒在地,头晕眼花,只觉着有人握住她的手臂,将她硬拉得站了起来。

“许久不见啊,小姒。”

头顶传来男子嗓音,只听得秦姒全身寒,如同坠入冰窟。

她硬着脖子抬头,看向拎住自己的人:“……江近海……”

天色渐暗,空中已飘起星星点点的雪片,寒风一吹,便如同飞刀般横穿门洞,刺得秦姒瑟缩不已。

现在擒住她的人名叫江近海,或刘宗,或江源,更有可能,他还存zài

许许多多不同的化名。但是,秦姒知dào

他的底细,此人与她来自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国家。

他,亦是穿越。

他脑袋里面有多少孙子兵法多少三国演义多少飞机大炮,秦姒从很久以前就不想知dào

了。自从他自以为是地展出一套理论,打着入乡随俗的幌子,想把她像绵羊一样圈养保护起来,他俩就再也谈不到一处去。

秦姒怕江近海,因为他是帛阳的手下。

在她把帛阳锁进密道、逃之夭夭之后,如果又一次落回他手中……她不敢想象会出什么事。

她相信帛阳会杀了她的,一定会。

“小姒,你比以前轻了。这些日子,帛阳‘长公主’没让你吃顿饱饭么?”江近海冷冷地笑了,“我与帛阳因四六之变交恶,本想在此布下陷阱,捉几个逆贼讨好……想不到,竟然钓上了小姒你这尾大鱼啊!”

※※※

“是秦晏来了么?”

东宫推门而出,只见有人从影壁外侧转过来,匆匆赶到的皇卫急忙在檐下站作一排,一显威仪,二是为了保护东宫的安全。

被挡住视线,东宫焦急地歪过头张望,却失望地看见,来访根本就不是四姑娘

不仅如此,这不请自来的家伙,正是他平日里极为讨厌的人。

——四姑娘的师爷,张缇。

张缇一见东宫,便微笑着朗声道:“想不到三公子逃往东南临海一带,寻得这么僻静的地方藏身,还隐姓埋名经营起买卖来。哈,叫张某好找!”

“你来做什么?”东宫没好意地回头,钻进厅内。

“张某身为秦大人的幕客,自然是赶来投奔主子了,还会有什么事呢?”张缇摊摊手,跟着引路的舍人,踱入正厅。

东宫皱眉:“秦斯?她不在这里。”

张缇愣了愣,道:“咦,怎会呢?那秦大人如今身在何处?”

“本宫从哪里知dào

!”东宫不耐烦地一拍席面,继而又道,“话说回来,你是如何查知,本宫藏身于此的?”

“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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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也~~

小四找错地方了~

不要揍我~~揍东宫去~~~~~~

第六十一节 想当然

“绣坊?荒谬,本宫从未听说过什么绣坊的买卖!”

东宫反感地一偏头,那种妇人才做的买卖,什么时候跟他联系到一处了?这个张师爷居然说,找到他完全是因为绣坊漏出了风声?

被皇卫瞪视着,张缇却胸有成竹,相信这位东宫即使再恼怒,也不会让事态恶化到把自己捉起来剁掉的程度。

他悠哉游哉地解释说:“是这样的。京里有座锦绣坊,天下闻名,四处的富家女子都以用上锦绣坊的绣品为荣。哪怕是一张图样,也能翻卖到几两银子的价钱。”

“那与本宫何干?”

“原本是与三公子没有关系,可要是从这座山庄递了订单到绣坊,又指名的是要这些年宫里采购的绣样……”张缇道,“在下就不能不格外留意了。”

庄里有人去京里订货?

除了那位假储妃,东宫不作第二人猜测。

视线回到张缇身上,东宫哼了一声,狐疑到:“本宫看你是个私塾先生,怎会管起绣坊买卖来?”

张缇早料到他会有这么一问,坦然到:“张某有一名旧交女子,恰好在锦绣坊做绣娘,说给在下听了,张某才会在这里与三公子见面。只可惜,秦大人不在此处,本人多留无益啊!”

东宫没有吭声。

张缇看他一眼,态度却变得亲热起来:“当然,在下也知dào

,若真找着三公子的行踪,那张某就身负价值千金的大秘密了,怎能说走就走呢?要是另外有个谁,突然出卖三公子的藏身之所给朝廷知dào

,张某被冤枉事小,秦大人却不会再雇佣张某做师爷了!到时候,是要找谁哭去?”

“因此?”东宫听出了点门道,转身坐回正位。

他懒得在意张缇的语意,哪怕听起来似乎四姑娘比他的地位还要尊贵……算了,跟这种鼠目寸光的小民计较,有什么意思?

“因此,张某只好厚颜,留在三公子府上,打打杂,混口饭吃,等着东家找来啊!”张缇说着,愉悦地跟周围的皇卫军将士点头致意,“各位,在下姓张,弓长张,识得几个字,考过举人,能与诸位英才将帅做一场同事,实在是荣幸之至!”

谁跟你是同僚来着,皇卫昂挺胸,不理会张缇的示好。

东宫道:“你又知dào

秦晏必定会来?”

“那是当然,张某的东家已经脱出虎口,莫非三公子不知?”

“哼。本宫自然知dào

!”

张缇笑道:“那就是了,三公子也必定会留有消息,让秦大人循着踪迹一路找来投奔吧!”

闻言,东宫的脸又绷紧了一分。

等不到回音,张缇抬头,诧异地小声询问:“怎么?莫非……三公子没有给秦大人留下任何线索?”

“若是秦晏为奸人蒙蔽,循着线索来捉拿本宫呢?”东宫虎着脸替自己找理由。

张缇摇头:“怎会呢,秦大人绝对忠于三公子,天地可证啊!”

“若是被他人现,追踪而来,又怎么办?”

“只要是三公子信得过的人,为何不可以全权托付?”张缇起身道,“三公子完全可以安置一名心腹,留在京城附近,等待机会接应秦大人啊!”

“谁知她怎样、何时逃离?”东宫不以为然,“秦晏向来就神出鬼没。”(啥?)

张缇定定地看着他,良久,突然说:“三公子,你根本是从无尝试便自行定论了。丢失四姑娘的踪迹,是应当的!”

“你!”

除了杨选,哪有人敢这样对东宫讲话?东宫嗖地弹了起来,指着张缇的鼻子:“张缇,本宫敬你是秦晏的师爷,才处处礼遇,你不要得yì

忘形!”

“啊呀,张某岂敢!三公子恕罪。”张缇立kè

摆手。

礼遇?哪里来的礼遇?

东宫从一开始就用下巴看人,这倒是真的。

张缇道:“三公子,你不妨当做在下是诚意前来投奔,如何?别的本事没有,帮忙起草个文书,与商贾交涉,打点朝廷关卡什么的,在下也算有少许经验。”

东宫睨着他,暗忖:此人嬉皮笑脸,一看就是办事不牢的人。可是,他知晓自己藏身在此,作为四姑娘的师爷和好友,又杀不得伤不得。现今的办法,只有将他留下了。

既然四姑娘信任他,那么,这人大概还是可靠的吧?至少,张缇这回没有带几千兵马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嗯,等等,东宫眼珠一转,得了个妙招。

“……张师爷。你愿意留下,也可。眼前,庄内便有一件要事,急需口舌厉害心思玲珑的人前去办理!”

※※※

秦姒是被冻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看着窗外飘进来的雪片。齐云天还在睡,这家伙白天挣扎得欢,到入夜,正该忙活的时候,却累得睡着了。

秦姒起身,踱到窗边。

半人高的小窗口,横七竖八地钉了好几道木条,即使是最粗大的空隙,也无法伸出四根指头。这临时牢房里面布置的东西稀少了,冬雪一飞,整间屋子都冻得像冰窖。

她原本以为江近海把自己丢来了这个地方,过不了多久就要押解她上京请赏。

可是,自打将他俩关了进来,江近海就再无动静,彷佛根本忘记有这样两个人在地牢里呆着一般,让秦姒好生纳闷。

当然,有可能江近海是真的忘记了,从她和齐云天的膳食可以看出。

连晚饭也忘记给了。

他说自己与帛阳交恶,其实秦姒也知dào

交恶是他的台面话,真zhèng

的说法应该是“我犯了错,帛阳把我给踢飞了,如果我能弄尾大鱼来,那么帛阳必定是喜出望外,对我也不会再刁难”。

可是,临到谁头上,都不会想变成被送人的那尾大鱼。

江近海在四六之变里面的过错,最显眼的,便是帛阳吩咐他捉拿东宫,可他却让东宫给溜掉了。如今他是想拿她邀功请赏了么?

秦姒推搡齐云天,对方哼哼几声,又想继xù

睡,却被拧得格外疼痛。

“干什么啦……”他不耐烦地转了个身。

“齐师爷,齐师爷,请告sù

秦某,为何你们会认定,那名十六七岁的小孩,就是皇子?”

情知睡不下去了,齐云天道:“详细不才也不知……难道有什么不对?那位姓江的官吏,去年不是曾经到过夏县么——耀武扬威的宦官走狗。如今他又一次赶来,并且再三作证,说那位‘太子’就是真zhèng

的监国太子,这下,夏国之内还有谁会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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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节没啥意思,都是解惑,来去睡觉,醒了再回帖=w=

第六十二节 再给我点时间

总之,在江近海担保下,还会怀疑那位假太子身份真假的人,不是脑袋被门夹过,就是刻意将送上门的好牌往外推。

不会犯这种错误的夏国人,自然就接纳了避难而来的天朝太子。

齐云天说到这里,突感疑惑:“咦?秦大人,你这样追问,是什么意思呢?莫非……那位监国太子有蹊跷?”

“没有。”

秦姒飞快地回答。

那又是怎么一回事?齐云天百思不得其解,转念一想,反正最迟后天,村里人会来接他回去,到时候再将这两天吃的苦头好好清算清算。嗯,至少要三两银子的赔付。

想到娘子把他领回去,呃不,迎回去之后,一定会煮好吃的安抚他,齐云天美滋滋地翻了个身,在铺满稻草的地上翘起了二郎腿,睡意全无。

“秦大人,不才替你着急啊。”他说,“监国似乎不待见你呢。”

这回换秦姒默不吭声。齐云天等了片刻,料想对方是睡着了,便也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等待破晓。

庄里没有敲更鼓的差役,他朦朦胧胧间不知过了多长时候,突然听得房门一响。

谁进来了?

睁眼之时,却听见秦斯比他反应更快,已在悄声喝问:“谁?”

“小姒,是我。”对方回答。

秦姒起身,轻手轻脚地绕过齐云天,与江近海一道去了屋外。

齐云天纳闷,摸到墙边偷听,却什么也听不见。

江近海领着秦姒往外去,到院子角落避风处,停下脚步。“在这里谈就好。”他说。

“我以为你又来放我走呢?”秦姒打趣道。

“有那样好的事,下回谁来放过我?”

“……”觉他口气不好,秦姒敛起故作轻松的腔调,小心地问,“那个……帛阳还好么?”

江近海一怔,反问:“我比你早离京,为何会知dào

他好不好?怎么,他吃你什么亏了?”

秦姒低头玩着指头。末了觉得好冻,连忙塞进袖里。她简短干脆地说:“我把他锁皇城密道里了。”

“……噗!哈哈哈哈!小姒,你真够毒的!”

出乎意料,他大笑起来。附近的枯枝上,积雪被笑声震得簌簌落下。江近海用袖子垫住手掌,扶墙喘气。

“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秦姒乖乖地垂着头,有眼角瞄着江近海,“要是再被帛阳抓到,谁知他会怎样处置我。”

“不会怎样!”江近海胸有成竹地说。

“哦?”秦姒不信,狐疑望向他。

江近海改口:“嗯……应该说是,他没胆子把你怎样。除非,他真的掌控了整个天下。”

秦姒听得更加莫名:她跟这个江山有啥关系?

“那个……是不是我听错?在他将天下稳稳地放在兜里之前,都不敢把我怎样?海哥儿,你说笑的吧?我有什么本事能翻天覆地,教人这样看重?”她讪笑着,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难得有人把她捧这么高呢。

江近海突然回身,道:“小姒,你会错意了吧?”

“吓?”

“我不是说他怕你!”江近海点点她的鼻尖,“他怕的是另外一人,那个人,要保你。”

“保我?”秦姒如坠五里迷雾,“谁?”

“这嘛,无可奉告!”江近海摊手,“我做人,什么底限都可以活络,但信守承诺这点不一样,既然答yīng

保守秘密,那就是一言九鼎。你问不出的。”

秦姒笑笑:“没有关系,你不用告sù

我,我迟早会知dào

。既然明白有人暗中相助,那我行走江湖(?),也算是更壮了个胆儿,呵——”

话还没说完,她感到手上一热,是江近海拉起了她的手腕,往她掌心中放入一物。

“这是……”

拇指大小的白玉瓷瓶,放在手心中冰冰凉凉。

“嘘。”江近海微笑着,悄声道,“这回,我陪你回京去,你想办法,将这瓶子里的药丸,与帛阳自己炼制的丹药混在一处。”

秦姒用两指拈起瓶子,在耳边晃了晃,里面似乎只有一颗丹药。

“这是做什么的?”她压低声音。

“莫问。”

给帛阳下毒么?江近海在太医院供事过,使药与下毒的功夫,应该比帛阳来得厉害。(帛阳:我只做美容丹,从不制毒!)

秦姒道:“这样做,不妥吧?我与帛阳也无什么大冤仇,你更是他的属下……“

“想脱离帛阳的魔掌,照做就是!”

“可……”

“有什么好犹豫,你不是把你与帛阳的长子寄放到秦家了么?再说了,就算是长青宫反对,不让你做太后,只要能把那个皇室的小太子接回去,你不又可以逍遥自在地做你的官儿?”

秦姒摇头:“小川继位,长青宫必然反对。既然我都是要求个悠哉游哉,为何还要回皇城一趟去暗杀帛阳?无论这是功是过,朝堂上都不会有我好日子过。自讨没趣的冒险,我可不愿意做。”他诱拐劝说的水平,有待提高。

江近海词穷,想想,转而动之以情:“……你不恨他么?”

“我为什么要怨恨他,他也不是我杀父仇人啊!”

“如果他是呢?”

秦姒愣了愣,飞快地说:“帛阳不是。”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其实当初我到姬山的时候,姬山翁好好地,没有杀手走在我前面。我奉命请他老人家出山,他不答yīng

,帛阳的指令是,不服则杀之。于是你师父死了。”

“胡说。”秦姒转身就走。

江近海挠挠后颈,叹气道:“没错我是胡诌的。算了,看来无论讲什么,也不能让你答yīng

做同谋。”

秦姒回头:“宫里那么多内侍,你随意差遣一个,不是比我这不得宠的皇后好用得多?江大人,我是真看不明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江近海叉腰回答:“要是每个人都想得像小姒那样透彻,凡事追根究底,我也就没什么可投机的了。总之,小姒,你能不能有那么一次,与我站在同条船上?”

秦姒惊奇地看着他,深感对方坦然的神情显得格外无耻。

她有什么义务要帮江近海的忙?……而且还是冒着砍头的危险去给帛阳下毒,她又不是吃撑了没事做。

脑中大叫着荒唐,秦姒为难地说:“唉,海哥儿,让我再好好想想。毕竟,取人性命,这是头一回。”

江近海一见有希望,便又笑到:“小姒答yīng

考lǜ

就好。其实你不用担心,皇城里自有内侍接应,落毒的,也不只你一人。这回若是成功,铲除帛阳这伪帝,你我就能真zhèng

飞黄腾达了!”

——我可不缺飞黄腾达的机会。

秦姒暗笑。

“给我几日时间,我整理一下心情,以免在帛阳面前露馅。”她低头说着,唇角显出一丝讽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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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我检讨,我不该半夜码字,我不该出角色出这么快……

第六十三节 舌绽莲花又如何?

翌日晨,监国下令,将秦斯与齐云天分开关押。

一听这个消息,秦姒立kè

对齐师爷道:“替秦某告知监国,在下有话,想与他密谈。”

“啊?”他上哪里找那位太子带话去?

齐云天被带走,本以为会被关入庄内私牢,谁知等待他的竟是普通厢房,还备有好酒好菜压惊。再过半日,那监国太子还真的来见他了。

前释出善意,说是不慎抓错了人,请齐师爷勿要怪罪云云。

齐云天气量并不大,但碍于“国体”也只好哈哈哈地挥手作罢,接下来又把秦姒的话转达给天朝太子知dào



那位监国果然怒道:“荒唐!本宫为何要见一名逆贼?”

“啊,只是带个话,请监国大人海涵了。”齐云天挠着头,暗想果然、果然啊……

其实却并非果然。

假太子离开安置齐云天的宅院,脚步一转,便往监禁秦姒的地方去。旁人一愣,急忙劝阻:“大人,江庄主严令禁止你……”

对方眉眼一竖:“太子是他还是我?”

“这……”

“都守在门外,不准入内。若是江近海得了一丝风声,唯你们是问!”

铁锁摘下,两扇门一推开,便见秦斯端坐在内,睨着眼角似笑非笑地看向来。惟恐出岔子,来人立kè

将身后的房门合拢。

转回头的时候,秦姒已然起身,缓步踱了过来。

她说:“千里投奔,久别重逢,殿下却将臣囚禁在此,是何道理?”

假太子神色一凛,戒备地盯着她。

秦姒又道:“宁可千金买骨,不教楚材晋用。更何况是这样自毁一臂的糊涂事儿……殿下请多思考,究竟做得做不得?”

假太子品味其语意,惊疑不已:“秦大人……秦晏的意思是?”

“能看到殿下安好,在下心满yì

足,若能如同在京中一般,长伴殿下左右尽绵薄之力,那更是莫大的荣幸!”

“你——”

假监国瞥往身后紧闭的房门,示意秦姒后退。两人来到屋角,悄声谈话。

“你明知我不是……为何……”

面对此人的疑惑,秦姒解释道:“这位公子,我如今是被朝廷通缉的重犯,只求活路。并非一定要投奔东宫殿下本人!”

“咦?”

“相反,若是真见了殿下,你让我又怎样解释小妹封后的缘由?那是板上钉钉明摆着的事实,作为先皇的嫡皇子,殿下有可能谅解在下吗?既然如此,为何我不应当转而承认阁下就是监国,助阁下一臂之力?”

秦姒说着,露齿一笑。

“这、先生处境,确实尴尬。”假太子点头,为难道,“实不相瞒,学生受制于帛阳帝。他派遣江源一路护航学生来到夏县,并授意我冒称自己为监国太子,吸引各方志士。”

“仅此而已?”

“不止,夏县的起义,只要祝州军马调动,不出一月便能剿灭干净。”假太子迟疑片刻,道,“不瞒秦大人,帛阳帝的真zhèng

目标,是铜山关外的部族。他令我在夏县活动,取得义军信任,伺机控zhì

铜山关。再暗中与北狄相通,将之诱引入关内,囚做人质,换取北狄众部族臣服。”

冬季正是缺粮少食的时节,往年北狄南下抢粮,也大多是这个时候。

去年,元启帝跟北狄王室成了亲家,边关一时安定。如今帛阳谋位,理论上,北狄就算出兵,也是师出有名的。

而且,北狄人有个坏习惯,那就是老喜欢大王带队,各部族领跟随。无论是骄傲过度,还是人手不足,总之,要是能一网打尽,那网中的肥鱼必然为数可观。

“此法不妥。”秦姒摇头道,“帛阳只想要除了北方的隐患,却不考lǜ

清楚。诱敌深入,在棋盘上可行,放到帷帐之外来实施,则是无谓地将平民百姓卷入战火。铜山关筑来是防御外敌的,不是关门打狗的。为了帛阳帝的榻侧安稳,就要白白妄送多少性命么?”

“自古帝王皆是如此,妇人之仁无用。帛阳帝有心整治北疆,已比元启帝强过许多了!”假太子不赞成秦姒的说法,一力维护帛阳。

秦姒深深地看他一眼,换了个口吻:“哦,原来如此。那么阁下是无心与秦某合zuò

了?”

“合zuò

?”

“嗯,阁下如今是奉命假冒前太子没错,可一旦事成,帛阳帝会怎样对待阁下呢?像个功臣,或是,如同被擒获的伪太子?很难说的样子哪!”

秦姒说得轻描淡写,听的人却如溅血般惊心。

这个问题正中他心底忐忑之处,他不由得缩后了半步。

打铁要趁热,秦姒继xù

说到:“也是阁下有心,当初若阁下跟着监国的时候,稍有逾越,在下都不会多言提点于你。因为,我能合zuò

的对象,除了阁下之外,江源也是其一啊!”

“他?”假太子一听,立kè

反感地皱眉。

秦姒心下暗笑:“但谁也不愿费力无讨好,到头来好处归他,我仍是遭殃的命啊。阁下与我是同样处境,最后都可能落不到个善终,为何不想法寻求自己的出路呢?”

利害权衡下,假太子对秦姒所说的合zuò

也动了心。他正色问:“秦大人的意思是?”

“阁下是真zhèng

的监国太子,秦某愿意追随,然后……江源这人,乃是你我共同之敌,千万提防。”

“没有他,我手下就没有兵卒。”

“就凭他能给你多少?还不都是监国的名号招来的,你被人放在鼠笼里做诱饵,难道还要珍惜那笼子不成?”秦姒微微提高声调,诱惑道,“真zhèng

的监国,也许早已遭遇不测!只要阁下走出这一步,或偏安一隅,或雄霸天下,或逃亡流浪……都比押送赴京处斩,来得好吧?”

“……”假太子没有做声。

此时,门却突然开了。

随从慌慌张张地冲里面喊:“监国大人,江大人回庄了,江大人回庄了!请赶紧出来!”

假太子与秦姒互换眼色,前颔,悄声道:“在殿下身边的时候,时常听他提及秦大人,如今看来,秦大人确实是思路清晰之人。经此分析,在下是要认真考lǜ

对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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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节 功劳貌似被抢

此后的几日,无论是江近海或假太子,都没有再来见秦姒。

她乖乖地被锁在柴草房里,原本要担心很多事,如今也可以什么都不想,连逃出去都不用考lǜ

,只管静静等待事态变化。

算算日子,齐云天应该已经被夏人领走了,接下来,假太子将会受到夏国方面的压力。他可能嗤之以鼻,但以小心谨慎而又自信不足的性格来讲,他最有可能做的是,寻求帮zhù



“秦晏?”

老实说秦姒讨厌被东宫以外的人这样称呼。她头皮一麻,带得耳朵也抽了一下。起身坐好,把沾到的草屑拂开,她等着那个假监国进来。

那人匆匆忙忙地钻进室内,关了门,低声问:“夏县人来,说要我保证你的安全,秦大人,我该怎样回答,才不会让江源起疑?”

……你突然跑来就够令人起疑了。

秦姒道:“将一切交给江大人处理,阁下自个儿,不要出面。”

“可是,要摆脱江源……”对方再度压低嗓音,低得彷佛不想让任何人听见,包括秦姒,“……我思前想后,唯有借用夏人兵力。”

“若你打算笼络夏人,就得作出点样子来。可是,你不能释fàng

我,那样反而会让阁下你显得立场暧昧。”秦姒说着,点点头,“夏人与天朝已反目成仇,以你现在的身份,要让他们亲近,机会渺茫。难道阁下手中,连家奴亲信也没有?”

能跟着东宫的,都是些有显赫家世的年轻人,她不信这名舍人手中真没有半分筹码。

“有,可不足以起事。”此人叹息到,“父兄带兵远在西疆镇守,实在无法企望得到援力。”

“谁要阁下凭着手中小卒起事?”秦姒笑道,“将你的心腹用来通传密信,难道他们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么?”她眼光一转:“还是你不信任他们?”

“这……若传信出去,刚走出夏县,就会被截住的。”假太子道,“届时非但自身难保,更祸害父兄啊!”

“不传出夏县,不就得了?”

秦姒起身,来到窗边,隔着窗栏看往外面。不知何时又落了一层雪,庄内已是雪国景象。“送信到草场,怎样?如今草场应该正忙碌着,也有不少谷家庄的人掺和,要再派一人过去,并不突兀。”

假太子想想,点头。

秦姒靠过去,悄声道:“至于信函内容,你只需yào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复国是好事,但尊严不能当饭吃。

夏县多是山地,一到冬天,大小城镇就得靠外地贩售过来的米粮维生。如今,夏城里四谷仓存的几百担粮,已经耗尽了。

齐云天来到酒楼外,对靠墙呆坐的酒娘道:“不才想见二寨主。”

“二寨主?”

“哦,是肖大将军。”他改口。

他们山贼寨子里,勇猛无比的二寨主原本是坐头把交椅的,后来大家被京城来的三公子用黄金砸花了眼,全都投奔人家旗下,尊称三公子为大当家,这位壮汉就自动让了一席,甘做副手。后来领着人马护送三公子回京,二寨主得了个将军的名号,百来号人都派返铜山关卫所,镇守边关。

“将军正在后院脾气,齐师爷,你过会儿再来吧!”

齐云天道:“将军的脾气,不才还不了解么?无妨无妨,这就进去了。”

“喔……”酒娘看着他掀起帘子入内,回头继xù

对着空荡荡的大堂愣。

到了后院门外,齐云天笑嘻嘻地一探头,说:“多亏二当家的,不才可算是有命回——啊!”嘣地作响,宽大的筛子就跟个飞盘一样旋了过来,撞到齐云天额头上。

“啊呀!二当家的,早说过摔盘子砸锅那是女人家的举动,你恼了就该去喝闷酒啊!”他捂住额,哀叫起来。

“我……喝了半斤!才来砸的!”

肖将军踉踉跄跄地晃到齐云天面前,把他像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师爷,你打保定说,这次粮一定运回来的!为啥,还没见踪影?你让我怎么对得起父老乡亲啊!”

“运回来了!”齐云天急忙道,“已经运回来了,因此不才赶往城里,给二当家的报个好消息啊!快快让粮商都去草场分运了吧!”

“有粮了?”

看着对方喜出望外的表情,齐云天忍不住撑直了脊背,提高音调:“当然,不才出马,世上哪有难事?”

“不是说有奸细吗?怎么抓出来的?”

“很简单,不才将人分作数路订粮,约定的接应地点,也选得各不相同!哪一组路线上有伏兵,则说明天朝内应就在那组人马之中啊!”齐云天得yì

洋洋地解释着,却冷不防被二寨主当头一拍。

对方打了个酒嗝,怒到:“胡闹!我们的兄弟也跟着去押粮啊,为了找出奸细,你就拿自家兄弟、去送……送给敌人作宵夜!”

“唉呀二当家,你先听不才讲完嘛!这计策原本不才也觉得牺牲太大,可后来秦大人说……呃不,是不才自个儿想到十全齐美的妙方!”齐云天大笑起来,“咱不真出人手,只派人查看伏兵,不就得了?所以这回分六路运粮,有燕子隘口和江北鱼埠的两条线被截,人逃回来,不才也都吩咐抓捕在牢里审问了。另外四路,都是安安稳稳地运回粮草的,可以抵挡一阵了。”

二寨主大喜过望,急忙派人通知粮商取货,回头又好奇:“师爷啊,天朝内应都是那监国带来的吧?此人还可靠不?”

“谁说是他们的人做了内应?”

齐云天原本是不想讲的,这回揪出的回应,竟然都是夏国这边的转运使。夏国无人,转运使都是商人出身,也是看在他们出去购货有门道。可是……

“转运使从金老三那里购粮,而后与天朝勾搭成奸!”

金老三这人,不知各位还有印象无?是手持各地路引的大商贩,有上百牛车的车队,跟天朝的漕运使关系也挺不错,帛阳雇佣他运粮到帛阳郡去囤积来着,估计也雇他跑些别的商。

秦姒知dào

金老三是替帛阳做事的,可别人大多不知啊。于是这边金老三装作冒了生命危险给夏县卖粮,同时却也重金收买了两位转运使,令其告知朝廷军,夏县官兵的运粮计划,不断动摇对方的人心。

“这回的粮,大多是直接在村里仓里收的,秦大人故yì

避开旧有的交yì

手段,这样,谁是内应,才能看得一清二楚啊!”

“秦大人?“

呃,似乎说漏嘴了?

齐云天挠挠头,岔开话题:“咳咳,不才还有一件事与二当家的商量。那前知县秦大人在天朝惹事,又逃回夏国来了,如今被人囚禁在谷家庄内。二当家的,你想,咱们连素不相识的敌朝监国都能容,难道大当家三公子的好友来避难,咱们还能坐视他被人欺负不成?”

“当然不能!”肖将军一拍石磨,道,“给我把兄弟们召集起来!这就上谷家庄讨人去!”

刚迈出两步,他又被齐云天给拽住了,后连声道:“等等等等啊!不才这儿有封书信,是监国遣人秘密送给二当家的,先看看写了什么好不?”

肖将军接过信,唰唰拆开,端详片刻,严肃决然地宣bù

:“俺不识字!”

齐云天暗笑,抹抹头,抽走书信,自个儿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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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页右上角出现打赏栏,心都凉了——以为被编编提前丢上架了……我还有好多公众版想写,还有N多跟VIP章节抢字数的加更计划啊……

-_-|||||

结果是没上架的书都可以打赏了么?感谢打赏的两位亲,看起来不会很寒酸了……

本想加更,但我好像很困,还是周六二更吧。签字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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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尘记

书号:1155921

穿越前,他们是几世怨侣,穿越后,他成了雍正……

第六十五节 =o=|||||

“即墨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舍人被东宫折腾得不行,一听说即墨君返庄,立kè

都候在他房门前,急于将自己手里要办的事情向即墨君汇报。

风尘仆仆赶回的人一把将他们推到屋内。

“稍等,本官先去回报殿下。”

东宫从早上开始就心神不宁,似乎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特地去检查了一下假储妃请回庄的神仙像(不要问她为什么没事去买张画回来),嗯,没有哪个角突然翘起,也看不到折痕,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坏事生才对。

他稍稍安心,刚坐下,突然听见皇卫一声报“即墨大人求见”,立kè

就又弹了起来。

子音回来了!

满屋子转了一圈,东宫把乱丢的文书账簿和银票都抱在怀里,一股脑往案桌底下塞,哗啦一声展开地图卷轴,搭在案桌上,挡住下面乱糟糟的景象。

擦擦汗,东宫小跑着挨个关上窗户,同时扭头答yīng

到:“传、传他进……哇啊!”

即墨君进屋的时候,就感到厅里笼着一层诡异的宁静。

“殿下?”他确定自己是先通传了再进来的,没有给东宫来个突击,所以,那小子闻风而逃了?

等等,那个翻倒在地的架子是怎么回事?

即墨君看着洒了满地的棋子儿,好奇地上前,却不料架子一翻,东宫噗哇一声从底下坐起来,用背把木架顶得立回原位。

转过头来对着他,东宫咧嘴笑道:“回来啦?先去休息吧,有事午后再来找本宫商量。”

“殿下。”即墨君道,“你不问问下官此去结果如何么?”

东宫飞快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欢喜道:“既然你已经尽lì

了,本宫也不便多说什么,就这样吧!青少侠留与不留,都是天意,勉强不来的啊!”

即墨君悻悻地瞥了对方一眼,躬身捡起棋盒,将黑子一枚枚拈起来放好。

他说:“殿下料错了。青少侠已经被在下劝回,只是当日对殿下无礼,自知有错,先在别处休养生息,等待东宫有要务之时,随传随到。”

前面那句,简单地分析就是,阿青说:“好吧,以后你们有麻烦可以来找我,不过先说好,不要让我再看到那个三公子!我看到他就烦!”

东宫听了,眼皮也是抽了两抽,顺着台阶道:“也好,既然他知错,本宫就不再追究,”

即墨君颔,又说:“殿下,既然这桩事儿已解决,下官这就前往小陌湖,希望东边海上来的那群海贼耐心尚好,没有被气得离开啊!下官一定好生解释耽误的原因。”

“好。”东宫心不在焉地答yīng

着,在即墨君即将出房门之际,他才猛然想起,“等!等等!不要去!”

“诶?”即墨君回头,不解。

“本宫是说,不用去了!”东宫清清嗓子,负手半侧身,得yì

道,“本宫另派他人前往,事情已经办妥。”

即墨君吃了一惊,暗自纳闷:莫非,这庄里还有谁敢趁他不在,揽功邀宠不成?当真以为他这就一去不复返么?

“办妥了就好,不知结果如何呢?”

“海上应该算是通了吧,南下运送稀罕物,大概也没有问题。水路上需yào

援助,他们会派出二十条船。”东宫揉揉鼻子,模棱两可地回答,“前来投奔的百多人,也已经接纳下来了。”

即墨君睨他,揪住他那一丝不甚自信的腔调:“就这样么?那我方又让出了多少岛屿?”

“天朝华威,哪有让出岛屿给海贼之说?”东宫严肃道,“是承诺在天朝一统之后,他们可以跟沿海州县的百姓做买卖。”

“哦……如今人都在哪里?不会泄露殿下的踪迹么?”

子音问得可真细,东宫暗地里捏了把汗。他想了想,回答到:“此事是由前去谈判之人安排,本宫并无过问。”

“那人是谁呢?”即墨君紧咬不放,彷佛刚一回来,就立kè

要求拿回主导权一般。

东宫道:“那人,说来你也见过一两次面,不知子音还记得不?”

“见过一两回?”即墨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居然不是庄里人?这么大的事,通敌、谈判、谋反再加上东宫应该隐藏的身份,他居然敢交给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去办?“殿下是在说笑吧?”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哪有?这人说来也没什么来头,但他的主子,本宫信得过!”

“咦?”即墨君现在是满头雾水,东宫跟他打哑谜这不是头一回,但他如坠五里迷雾,可就非比寻常了,“殿下,你就不要戏耍下官了。这位能人是谁?他的主人,又是谁?”

“哈哈哈哈!张缇,长州举人张之秋,正是秦晏的师爷,京里学馆的馆主!”

东宫得yì

道:“庄里除了子音,又有几人敢与穷凶极恶的海贼周旋?想不到张之秋竟然懂得倭人言语,出师大捷,以本宫尚未得到之物,换得海上通路,还获赠两艘商船呢!”

“商船?”

“呃,战船。不过本宫已经下令,按照商号船运的规格,略作修改,使其看上去,不露蹊跷之处。”东宫挠挠脸,回身到案前,给即墨君展示海贼送来的数张海事图。

他说:“子音,我们干脆逃往海上,以岛屿为根基,汪洋为屏障,如何?总好过在此躲躲闪闪,连州官县吏上门,都得好声好气招待着!”

“殿下,忍过一时便好。下官已派出多人寻找圣上的下落,也同时联络西南数十边防卫所,以及殿下的兄长……”

即墨君还没说完,东宫便恼了:“胡闹!本宫之事,要通知两位皇兄做什么?他们安心当王爷就好,不然,别说反贼帛阳容不下他们,本宫也无法全心任用啊!”

——你还全心任用呢,明明你自己的处境才是最糟的。

“殿下,只是探探口风而已,也并非以本庄的名义,请殿下宽心。”即墨君苦笑道。

他心里有事,再敷衍片刻,便行告退。

当然,他不是忙着去处理庄里堆积起来的事务。只见即墨君离了东宫的院落,径直大步赶往庄外,连几名舍人的呼唤也故yì

听若不闻。

第六十六节 这个数字真吉利

即墨君牵了马,往镇上赶。

如今东宫盘踞、呃、藏身的庄园,是一名舍人的家族旧宅改建,没有花多少银两。东宫听从即墨君和皇后的建议,先韬光养晦,静观局势变化。反贼帛阳虽然称帝,但其势力似乎还隐于暗中,如果有元启帝或是忠臣重臣出面的可能,东宫还是尽量低调,不要被对方盯上的好。

所谓韬光养晦,东宫的理解就是躲起来,什么也不干。当然,不愁衣食住行不知柴米油盐,那是他一贯的风格,你要说他平时在干什么活儿,貌似他只有跟阁老们打太极这一项工作可做。从根本上讲,现在他过的是更加米虫化的日子。

所以东宫这回出逃,蒙受的损失,就是不能威风八面地得瑟给外人看。就连做个财主躲在庄园里,也得选个偏僻不起眼的山庄入住。

即墨君赶到最近的一座小镇,花了有两个多时辰,街中的摊贩菜农都收拾着走人了。

他进了一家客栈,跟掌柜点个头,径自去里院二楼。

房门外守着人,见是即墨君来了,便退开,取了钥匙开锁,让他进去。

屋内空荡荡地,就正中央摆了个案几,翻倒着,茶水洒了,杯子残破,旁边烧的小炉也早就熄了。有人被绑得结结实实,横躺在地板上。

即墨君去屋角拖了张席子过来,坐下,戳戳那个俘虏:“醒了,有话问你。”

“即墨大人,在下真是被你冤枉得万念俱灰了。”那人只是动了动嘴,仍瘫软着,作奄奄一息状,“早知就不多挣扎,以免被捆得这样难看。”

即墨君道:“张举人,张师爷,为何遗弃秦大人,独自跑到这样的荒郊野岭来。实在让人想不通。加之此镇离三公子的庄子,仅有不到一日的路程了,在下就算是抓错人,也得防患于未然哪!”

“既然听不进在下的分辩,这么快又回转来,是新想到了什么酷刑咯?”张缇随口哼哼两声,腰腿一扭,翻了个身,背对着即墨君。

“非也。乃是与三公子见了一面,听他提说,阁下确实为敝庄出了份力。”

张缇纠正到:“同样非也。不能说是贵庄,因三公子已开金口,接纳在下入庄,混那么一口饭吃吃。所以,你我应当算是同事同袍呀。”

“哦?”即墨君冷笑,“庄内皇卫可没有七品以下的,就连舍人,那家中父兄,也都尽在五品往上了数。张师爷,你一介举人,与大家同吃同住,是否自感卑微了些?”

张缇别的恐怕不成,走门道和争口舌,那还是有一套的。他吃力地蠕动到翻回身来,报以同样一个冷笑,道:“都是天涯沦落客,与刀尖上摸爬的海贼相比,谁又比谁尊贵?即墨大人拿过往身份压人,未免失格啊!”

“呵,三公子可曾许诺给你重赏?”

“无有。”

“那是加官晋爵?”

“除了将在下往海贼的刀口上送,三公子暂时还没拿出别的嘉奖。”张缇道,“若我以遥不可及的优待忽悠海贼,转头来被一穷二白的三公子拿重诺忽悠,那才真是天大的玩笑话!不过呢,能让三公子了解在下的能耐,也算是不亏了。”

“哦?那你究竟是为何要赶来投奔三公子?总不至于,就是想让他了解你那双嘴皮有多么能吹的吧?”

张缇摇摇头。

“这什么味儿?酸啊!”他笑说,“论年纪,张某虚长即墨大人几岁,即墨大人能想明白的,张某努力一下,当然也能勉强弄个清楚。要说是为了得到三公子的青睐,就看他那落魄架势,哪里及得上金殿端坐的新帝呢?

只是一旦择主,在没有明确断了联系之前,张某少不了担心着秦大人的安危啊!

既然三公子在这里,那说不准什么时候,秦大人也会得到消息,偷偷找来。如此,作为一名师爷、一名账房、一名帮佣及厨子,张某才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啊!”

他说完,大大地叹了口气。

“怎么,三公子不值得你投靠么?”

“也不是这样讲,可张某有一原则,吃多少米粮,做多少事。”张缇笑道,“故而,仅有秦大人,养得起张某这条菜青虫啊!”

菜青虫?

即墨君戒备地看着他,此人虽然吊儿郎当,从前在京里盛传品性不良,但秦斯看重之人,必有出众的地方。

此人贸然投奔,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别有所图呢?

看到秦斯的通缉令之后,即墨君原本以为是个圈套,提高了几天防备。他想着若是秦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自己一定第一时间收拾掉对方,不让东宫知dào

半点风声。可他料错了,秦斯并没有出现。

榜上悬赏日益增加,眼瞧着那价钱,是二十只东宫也换不了一名秦斯,即墨君越疑惑。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秦斯并未出卖监国殿下?

那现在,他的这名属下,又可信几分呢?

东宫不顶用,即墨君只觉得这艘暴风雨中的航船,是全由自己在指挥,稍有一分失误,就将万劫不复。因此,将任何可能的危险扼杀在甚微之中,他责无旁贷。

可东宫对此人有好感,这好感是建立在对秦斯好感的基础上的,爱屋及乌了。如果他伤害这只乌,东宫会怎样想呢?

秉公?

争宠?

斗气?

还是刚愎无能?

他认真地犹豫起来。

张缇等了半晌,无奈提醒到:“即墨大人,你还打算将在下绑多久?”

“到你要求解绑为止。”即墨君冷然回答。话虽如此,他却仍然起身,走向张缇。

后见状,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动了动,将原本准bèi

用以脱身的碎瓷片捂在掌心,不让前现。

即墨君解了他的绳索,道:“张先生,本官无礼之处,还请谅解。三公子安危要紧,本官虽四目八耳,仍是惟恐放过一处祸患。”

“哈哈哈,即墨大人的忠心,张某见识了。”活动活动手腕,张缇道,“哪怕是不许在下入庄也可,只要能随时知晓秦大人是否到来,张某就寄住在镇上,也是同样。”

“先生取笑了,本官汗颜,既然都是同道,那还是随本官回庄吧!”

“好啊,张某听从即墨大人的安排。”张缇勾着唇角,偷偷将碎瓷丢入杯盘破片中,抬眼看看即墨君,暗笑:终于让我给混进去了,想不到,这位姓即墨的后生,还真是难缠。

第六十七节 隆中对

江近海的业余爱好,早在几十年前,就从上网变成了画设计图。他画出来的东西囊括各行各业,从水坝到手枪再到无框眼镜,只要是闭上眼想得起的,管它正确与否,先描个大概再说。

今夜也是如此消遣时光。

站起身,看着新绘的钢笔各部件示意图,他满yì

地点点头。

“江大人!”

一声略带惊慌的叫喊令他皱眉,夜里是他的私人时间,公务之类,一律不得拿来打扰他。这条禁令,凡是跟着他混的弟兄,没有不熟记于心的。

“有何要事不能明日再报?”他随手将图纸揭起,搭在窗棂上,回身道,“说罢!”

门外的人似乎抬手碰了碰门板,但却不敢贸然推开。

“江大人,出大事了!夏国人不仅不分给我们粮草,更扣押前去协助收粮的粮官——大人,事情紧急,不立kè

反应的话,只怕连什么时候被人家打进庄里来都不知dào

!”

“报信就报信,谁准你肆意添加警示?”

江近海没好气地训了一句,又道:“本官知了,你下去吧。记得,休要告知监国。”

“是,江大人。”

这夏国人在搞什么鬼?自个儿捉不到通敌之人,全数赖到谷家庄头上么?

江近海满心不屑地哼了声。

若非是需yào

一个幌子,令人对假监国的身份深信不疑,他才没有兴趣与这群土著和山贼来往。只要他一封信,县外的驻军立kè

就能开进来剿匪。如今,这帮人居然还敢反了不成?

说来好笑,夏县总共人数就万来人,还要断了朝廷的供给,自个儿养这千多口的兵士,日子能过得顺畅么?就算问题不出于粮食上,那迟早也会在别的地方爆看来的。

虽是半夜得的消息,江近海却仍悠着性子,等到翌日晨才召集人手,启程往栏定草场去。

待得一行人马出庄,埋设的探子立kè

回报假监国,告知江源已出,伙房里也传讯生烟。

大清早地,早饭嫌晚、午后那餐却又太早,此时刻意让炊烟升腾。不远处山丘上看哨的夏国人见了,随即快马报讯草场,通知各方做好准bèi



这边按下不表,继xù

讲谷家庄内。

江近海一走,伪太子便带人来到囚禁秦姒的院口,将阻拦的庄人全都制服,随后开了锁,把秦姒迎出来。

“秦大人,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哪里,多亏监国大人力保,下官才能免于其难。”秦姒道,“替殿下除此奸贼,亦是秦某的本分,如今但看成效如何了。”

一路带到厅内,伪太子请秦姒落座,随后恳切询问到:“以先生的看法,下一步,我应当怎样做?”

秦姒接过热茶,端详着浮在水面的茶梗,片刻之后,才说:“秦某为人,虽然崇尚的是按兵不动、静待天时,但公子目前处境,是岌岌可危,势必要拿出魄力,与人相争、与他方斡旋一番,才能奠定底基。”

“这……还请先生明示。”

秦姒对此人,并无对东宫时候那般倾囊相助的劲头,她坐正身子,反问:“阁下对何事尚存疑惑?请详尽道来。”

“好。”伪太子想了想,道,“第一,我手上并无兵马,足可算是白手起家,周围尽是虎视眈眈的强敌,要如何脱困?”

“以敌制敌,北狄是一支、墨河王(属地在祝州以东,见《纤》卷三)是一支,祝州驻军又是一支。朝廷军可调动的,无非是后两。我们放出假讯,谎称已与北狄达成协定互不相犯、互为呼应,若墨河攻夏,则北狄军攻墨河关口。”

伪太子点头,继而又摇头,忧心道:“只能威吓而已,要是被人看透是虚张声势,那要如何处理?”

秦姒笑笑:“公子,既然你决定要做,又决心信我,就不要考lǜ

谋略失败将要怎样应对,那是在下的事。为将,既然出兵,就要赢,既然防御,就不破,既然回避,就无踪迹可寻。”

“可是……“

“公子还是担忧,那在下就再说一层,北狄营中,有与秦某点头之交的头领人物,只要开了铜山关,遣与北狄人有来往的商客去寻,就一定能传信到他那里。只需yào

他做出回应,就已经足以表达北狄人态度。”

“哦,原来如此。”伪太子略放宽心,又问,“那朝廷军两支,尚有祝州方面驻兵存zài

,不知秦大人要怎样牵制?”

秦姒不紧不慢道:“在下从夏国人那里,得到消息,祝州现任指挥使,乃是秦某当初做兵部武选的时候,从南面州县提拔上来的将才。阁下何不让我与他约定个时间,私下密谈呢?如此一来,也可免除兵灾之患。”

“啊!既然是秦大人的旧交,那就再好不过了,请他多多拖延时日,不要长驱直破夏县吧!”说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立kè

补充到,“但是也请秦先生注意自身安危,在下实在缺不得你这名人才,届时,必然遣人随行保护!”

——担心我乘机溜了,也不要表现得这样明显嘛。

秦姒抿唇。

伪太子转念,又继xù

提出:“在下还有第二点顾忌,若是江源过一劫,向帛阳帝揭我有反心,那我势必祸及父兄!”

秦姒颔莞尔:“江源诡计多端,身边又多是勇武之才,即使草场的夏兵制不住他,也不奇怪。“

一句话说得伪太子焦急,但在他尚未追问出口时,秦姒便又继xù

言道:“因此需yào

阁下及早传信通知,请令尊令兄务必做好准bèi

,越快举旗越是安全。远在西疆,起事后无论向西或南转移,皆是可行,南有桓王(东宫的皇兄之一),可在州境观望,若对方有意,则投奔之。如此便也可称,阁下与桓王相认,一南一北互为照应。”

“若桓王无意呢?”

呵,看来假监国虽然格外礼遇,但对于她的能耐,还是心存疑虑的。

“哈!岂敢无意?卫所数千人马压境,自然桓州也是严阵以待,但敌军有意商谈,又按兵不动,即使桓王坐得住,疑心极重的帛阳帝,也会教他坐不住!届时再伪造迷信,不慎让长州(桓州北接长州姬山)方面截获此信……”

“你是说,对桓王与帛阳帝施以离间?”

“那是中策,只怕不用施行,桓王就已经看透利害,主动协商了。”秦姒道,“莫忘记,桓王手中有兵力,当初长州之乱,他正是依靠本州兵力,将乱贼逼往长州的!这一点暴露实力,将使其成为帛阳帝眼中之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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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今天我百度了一下,看到本书的百度贴吧里唯一一个帖子,那帖人的id是——“长公主伪娘殿下”。

……帛阳看到会哭的。

第六十八节 禁泼凉水

“刚才屋外似乎有一阵暴风刮过,盆盆罐罐响个不停。”

“你错了,那是监国路过。”

“咦?”

两位担任账房的舍人说着,起身去门口张望,只见水瓮的木盖子被踩翻了好几个,院里大缸上面压的井石,也落有脚印。

“殿下今日心情不坏!”“是啊。”

二人对视而笑,关门继xù

核对账簿。

东宫一路蹦蹦跳跳,顺便还扯了根枯枝,随手往窗纸上戳些窟窿,这样撒欢着冲到了女眷居住的偏院内,往皇后的厢房跑。

“母后,母后,起了吗?”他连声叫着,就在门外转悠。

片刻后,慢条斯理的回应声从屋内传出:“进来吧。”

东宫立kè

推门而入,不料先映入眼中的,却是跟皇后对座的假太子妃。他的脸色立kè

就垮了下来,后回头瞥他一眼,也没个好气,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跟他见礼。

他潦草地挥手,说:“你先出去。”

“是。”假太子妃恨恨地瞪他,将手上的东西往案桌前一放,退出门外。东宫追过去扒着门柱做手势,让她再走远些,随后将门扇合拢。

皇后看在眼里,微笑道:“监国今日面色红润,是有喜事?”

她这一问,让东宫立kè

恢复了兴致,他转身扑到案桌前,开心地报gào

说:“母后,儿臣昨天到镇上见买家,做妥了一笔生意!子音说,一来一去,赚了有近百两银呢!”

皇后暗自摇头,国库一年收入,何止上万个百两纹银呢?不过也罢,这生意,东宫做得心情愉悦,那就是好事。她提醒道:“监国不可忘却——自己身份要紧,随意在庄外露面,只怕因小失大。”

“嗯,母后,儿臣都知dào

的!”东宫爽快点头,“只是子音说,如今到处都是伪称儿臣的人在起义造反,这边又没人见过儿臣的模样,就算是出门在外,也不会有谁将儿臣指认出来。于是,儿臣这才开始跟着子音出去做些买卖,昨日是头回全程都由儿臣自个儿应对的,买家是北方人!”

他讲得越带劲,皇后心中就越是不悦。

她抬袖示意东宫注意案桌前面,假太子妃刚留下的物件,原来是将近完成的绣品,图样复杂,也颇有新意。

“这是储妃特地替监国缝制的,女子心意,监国何必装作不懂?如今是男子谋略天下的时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皇儿啊,我何时才能过上含饴弄孙的悠闲日子?你不妨早日让为娘的安心罢。”

东宫皱眉,埋怨到:“又是她在母后面前念叨,对不?她自己不争气,怨不得本宫!”话是说得硬邦邦地,但老实讲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要是储妃突然跳出来说亲爱的我有了,东宫绝对会被吓得立kè

逃跑。

“可是……唉,你俩床笫之间的事,我不宜过问,就这样吧。”皇后扶额,作困倦状。

虽然对储妃很有意见,但东宫总算没忘记这回跑到皇后跟前的目的,他说,“母后平时要多休息,儿臣也不应当多打扰的,只是有一事,先向母后说明。”

“何事?”

“儿臣即将率队出,押送货物前往墨河,顺便与当地漕运使及押运商号商谈买卖。”

“胡闹!”皇后立kè

表示反对,“即墨子音呢,叫他过来见本宫!”

东宫委屈到:“母后,儿臣老老实实自困于庄中,已经好长时间了。一直呆在皇城里面哪里也不去的日子。过去从没试过。现今,好容易子音点头,答yīng

带儿臣一同前去商议转运之事,儿臣不愿意错过啊!”

“藏龙是为吾儿安全着想,你却只看到缚手缚脚不自在!如此恣意下去,要是出了意wài

,你教我如何对得起太庙内的列祖列宗?”皇后劝说到。

东宫摇头,认真解释:“母后,其实有一层没有与您分解,这一路上去,有父皇器重的旧部,亦有历年来都不曾安分、但辖下又时常出乱子的墨河王。本宫是有所计划,有所图谋,这才请子音答yīng

,带本宫一同前往。请放宽心,因本宫是作子音的书童打扮,不会引人瞩目的。”

皇后悻悻地望着他:多年熏陶,东宫往那儿一站就是通身的气派,骄恣放纵、不可一世,谁家小书童能有这样的气势?而且,他似乎一点都没察觉,还认为自己十分平凡普通不起眼呢。

不管有什么天大的理由,目前出庄行动都是不妥的,更何况是走商远行?

“既然监国早有想法,那妇道人家,还是不多言的好。”皇后按下心中的反对声浪,说到,“监国要记得,即墨子音虽然忠诚,但也有自己的私心,无论是与即墨子音或秦晏相处,监国都不应当被人牵制引导而无所自觉。”

“母后教xùn

得是。”东宫深深地点头,但又噘嘴道,“可是,儿臣手中能用的人,就那么小猫两三只,不倚重于子音或秦晏,儿臣又要听谁的劝去?”

“听从你自己的见解,便是足矣。监国要记得,再是值可信赖的臣子,独信偏听也会使其日趋骄宠孤傲,从而宠杀之啊!”

东宫闻言纳闷,为何感到母后有借题挥的趋势?原本这对话,是与秦晏无关的吧?对即墨君,东宫自以为只是倚重,并无宠溺之嫌。

好吧,就算有一点点,也犯不着妇人来置喙!

再补充声明——四姑娘不算妇人。

“儿臣不明白。”他哼了声。

“见皇儿处处受制于即墨子音,我能不担忧么!”皇后训示道,“须知,即墨子音与秦晏,都是监国你的左臂右膀,而非藏于你身后将你操纵的朝堂权臣,此二人,实力与身世,皆是不足!应对以下克上的颠倒局面,君臣皆找准位置,即可,这小到一庄之务,大到治国之道,都不出挑拣、任用与观察三步。监国若是觉得人才稀缺,尽可重新掘之,切勿以一人为专信!”

顿了顿,她补充:“监国的颜面,便是皇室颜面,还望监国将来,勿要再做出稚气举动!”

东宫没料到皇后竟然也会噼噼啪啪一大堆话砸过来。

他头晕眼花地消化着,晕晕乎乎,告退出了房门。

见他离开,假储妃急忙进屋,询问皇后事情进展。可惜后纹风不露,只催促她快快赶制绣品。

她低声说:“母后总对儿臣要求许多,对东宫,却极少训斥谴责,这是为何呢?”

“有效与无用的差别。本宫将储妃看做己出,自然要求更为严格,而监国……”他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她得在东宫面前竖立自己好说话、不管事的印象,以免将来致祸。

唉,刚才对东宫那席话……

她毕竟是火候不够呀!

第六十九节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即墨君抱了五六卷书画进花厅(不用怀疑,他有装饰癖),猛然看见东宫正坐在厅中、皱眉托腮做沉思状,于是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把卷轴挂好。

他想不出会是什么事让东宫这样严肃对待,但以他的经验,没啥大不了的。

要是真在烦忧军国大事,东宫一定会咋咋呼呼地叫他来帮忙考lǜ

对策了。

于是即墨君继xù

轻手轻脚地在花厅里忙碌,乘着空闲,赶紧把被东宫弄得一塌糊涂的布置全纠正过来。有侍进来换茶水的时候,他也悄声提醒对方,不要打扰监国大人的思考。

诡异的安静持续到张缇求见为止。

此人求见不外乎两件事,第一,他有新的提议,第二,他有一连串举措来完善刚才那个提议。

东宫以前觉得他没多大本事,跟在四姑娘身边不是打哈哈就是搅浑水,怎么看怎么一庸才。如今才知dào

,这人想法挺多的,而且很是有点小聪明。

“张举人,你倒是块经商的料。”他颔称赞。

“新东家谬赞了,在下做过几年的宗府主薄,会拨几下算盘而已。若说管理人事,比之即墨大人那是天上地下,只能仰望、仰望啊!”张缇谦虚着,对即墨君客气地点点头。

即墨君站在一旁,拿出十足的耐心来听张缇的建言,虽然觉得对方没有什么大破绽,但左看右看,总感到这人随时想使坏。

大概是被秦斯欺压太久了,自然也对他的旧部有敌意。

心里反感,表现出来则显得自己心胸狭窄,不妥。

“张举人过谦了。”他也礼节性地低了低头,转头对东宫道,“下官尚有要务,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哦,好的。子音似乎一天到晚都有做不完的事儿啊……”东宫笑起来,刚点过头,转念又想起一事,急忙叫住对方,“等等!记得替本宫提醒某人,不可再订京里的绣样!”

即墨君纳闷地回头:“某人?”

“你说庄里还会有谁?”

“唔,下官知了。”虽然不太明白为何东宫突然有这么一句叮嘱,即墨君还是应承着,出了门,转身往女眷居住的小院去。

东宫挠挠头顶:真是,若非今天看见她在做刺绣,他还真的给忘到脑后去了。那妮子到底在想些啥,就算真的是闲得无事可做,为什么就不多替他考lǜ

考lǜ

,暴露身份多危险?

——他刚才就在想这个?

不不,东宫真zhèng

在烦恼的是另外一件事。假太子妃的问题,在他看来,是已经解决了的、已过去的错误,略微提点一下就好,犯不着费思量。

至于那件真zhèng

伤脑筋的事情,他倒是不能与即墨君商量。

东宫看向张缇,后正等着他提出新的话题,于是说:“张举人,你这几日,有没有听说一些传闻?”

“关于什么呢?”张缇反问。

东宫略作思考,回答说:“嗯……诸如反贼帛阳公布了什么新的法令,或附近州县出没出乱子,又或许是,三疆方面的新消息?”

闻言,张缇朗声笑起来:“哈哈哈,三公子想打听的,应当是最后一项吧?”

“……就算如此罢。”

东宫确认了张缇比四姑娘差劲、或说笨拙的地方,那就是太容易自来熟,然后就没规没矩,拿自己不当外人看。

——幸好是遇到本宫,要是你当着子音的面这样卖弄,绝对会被丢去看粮仓!

挺直腰板,东宫悻悻地盯着张缇:“有消息么?”

“这几日,张某被即墨大人安排了不少琐事,就在庄里打转,哪有闲工夫出门?别说是县城,哪怕镇上,那也是没一步踏足的。”张缇回答。

“哦,那即是没了。”东宫有些失望,将视线转向别处。

然而张缇却话锋一转,补充道:“但是呢,张某也从别的庄客处听到一些消息,相信三公子也有所听闻,这才想与在下私下商议的吧?”

东宫不以为然地撩高左侧眉角,“先说是什么传闻,再来猜测本宫想法,如何?”

“啊哈哈,遵命遵命。”张缇起身踱了几步,背对东宫,说,“不知三公子是否听闻,传言北疆那位引领起义的嫡皇子,乃是真zhèng

的监国太子?”

“胡说八道!”东宫想也没想,立kè

拍案而起。

张缇急忙安抚:“那当然是不明真相的民间传言,庄里人都知dào

是假,除了嗤之以鼻,还会有怎样的反应?笑谈、笑谈而已,来,三公子请坐。”

东宫不满地睨着他,重新坐下。

“其实呢,这消息没什么用处,相信三公子关心的,是与此相关的一个传闻。”张缇笑笑,“据说秦大人逃离反贼的控zhì

之后,就是去了北疆,也正因为连秦大人都前往投奔辅佐,天下人这才认定,那位仁兄才是真zhèng

的监国啊!”

“……嗯,本宫有所耳闻。”

这正是的哥冥思苦想不得正解的问题,因此,他必须派人去核实一下,那位四姑娘究竟是真是假。夏县人认得秦大人,没道理会弄错才对。

幸好早决定要去墨河,墨河与祝州比邻,如果确认是真zhèng

的四姑娘在那里坐镇,他一定飞奔过去。~\(≧▽≦)/~

——可……如果是真的四姑娘,为什么她会跟天下人作证,说那个冒牌货是真太子?

就算不拿镜子照照,东宫也很肯定,自己才是真货!

四姑娘跟他相处这么多年了,而且她认人超强的,怎会弄错,怎会弄错啊?

究竟是怎么回事?东宫困扰半晌,虽然查探的计划已经成形,可脑袋里还是免不了想着这事,甩也甩不到脑后去。

心烦啊!

这边一个假储妃,他忍了,可四姑娘身边居然冒一个假太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举人,你最后一回见到秦晏,是在什么时候?”他问张缇。

“这嘛,大概是夏秋之交时候,距今好几个月了吧?”张缇似模似样地回忆着,“当时旧东家难得出现在众人面前,是雇车从京城南门出来,后来又绕到了西面白云观,悄悄接走在那里避暑的曹少师……”

“啊!”东宫站起来,“曹少师与秦晏同在一处?”

张缇很确定地点头,这可是帛阳亲口告sù

他的,错不了。

“那……这回的传闻中,有提到曹少师也在北疆么?”没有,他记得是不存zài

这样的传言,谁也没注意到曹少师的动向。

——那么说,在北疆的那位四姑娘,果然也是冒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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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来说一件估计会让我被殴飞的事情。

我在重庆。

重庆是观察日全食的好地方。

我昨天很早就睡了。

今天9点左右被人惊呼声吵醒。

知dào

是日食开始了。

我睁眼看窗外一片黑,就像深夜。

考lǜ

了一下,决定管它日食不日食,继xù

睡。

于是日食就这么结束了。

完毕……

第七十节 皇龙之气的神秘来源

张缇去伙房弄了几个小菜端回屋,刚想跟邻人分几块炭火过来取暖,门一开就见一群少年人挤在外面,个个都好奇地望着他。

“张大哥,你与庄主(东宫)谈了什么?”

“这嘛……哈哈!说不得。”他笑眯眯地晃晃火钳。

“张大哥讲讲嘛,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大早的监国那样欢喜,从女院那边回来就一脸严肃,张大哥你进去跟监国说会儿话,转眼监国就彻底蔫掉了,这是怎么弄的?”舍人们追问着。

张缇肃然,轻咳一声,道:“你们啊,三公子不是养来玩的!”

“没有啊,就是看着有趣而已,说嘛!”

“你们一个个对欺负三公子的法子这样感兴趣,被即墨大人撞见了,少不了一顿削!”张缇好气又好笑,摆出长辈的姿态来教xùn

少年们。

“反正,就算我们什么也没做错,即墨大人看人的眼神,都是这样、这样的!”说话的人往外抹着自己的眼角,拉出一对凶狠险恶的三角眼。

大家嗤嗤笑起来。

这群年轻人大概都在十四到十八的岁数,有稚嫩的,也有故yì

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嫩的。这个年纪正是男孩们最活泼的时候,再往上去,就免不了要跟随着父兄脚步,为家族的繁荣安定而努力。

张缇看着他们,就免不了想起自己也有过的青葱岁月……

啊哈哈,不过感叹无益,小孩更容易对付,更容易放下心防,这倒是一定的。瞧,夜里讲讲故事,平时做几个菜来送送,关系自然就好了起来。

“听说过两天要出门谈大买卖,监国开心,就是因为这个吧?”有人猜测。

另一人摇头:“那哪儿能呢?咱们监国虽然不大理事,但好歹也是在皇城里坐镇了几年的,谈生意而已,又不是带兵去灭反贼,监国哪里会放在心上?”

这样说也有道理,众人点头,于是仍旧望向张缇。

张师爷悻悻想着:你们家监国就是连做成一笔买卖都要蹿上天的人啊,你们都被他的故作镇定给骗过了啦。

他挠挠额头,问:“对了,谁要跟三公子去墨河的?”

“……听即墨大人说,这回不带舍人出身的去,随行护航的,都是皇卫将军呢。”

“原来如此,那各位将得空闲了——即墨大人与庄主皆不在庄内啊!”张缇乐呵呵地指出,现在是东宫撒欢的时候,但很快就会山中无老虎、大家齐欢乐。

不过嘛,东宫与即墨君这一趟究竟是去做什么呢?为何要将随行人员全换成皇卫将士,不带文人?据张缇所知,这回出行,他们只携带少量货样,不存zài

押送保护的问题,那么……

听说西疆驻军不服新帝,近十个卫所的人,正往南疆转移。(一万人左右。)

如果墨河王这边又乱起来,帛阳会不会还稳着阵脚,不动用暗伏的人手呢?

呵呵,他倒是拭目以待了。

※※※

今天夏城里好热闹,虽然雪落得厚厚地,但大红的灯笼挑出来,欢声笑语也扬了满街。城里唯一一家酒楼里,座无虚席,要不是外面还飘雪,哪怕再冷,这席位都能延展到街上去。

天朝的前任监国逃到夏国避难,已有好几个月了,夏地乡亲们从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今天他设宴请客,大大方方地走到众人视线之中,果然是个相貌端正的人,举手投足一派天子风范。

注意,以上是官方报道用语。

天子的举手投足应该是啥派头,这个对百姓来说是见仁见智的,有些人认为像教书先生一样就足够了,有些人按照县官乡绅的规格来想象,见过世面的,大概还是觉得就那样而已。

——不过就是袖子大一点,走路带风一点,有什么了不起……

“夫君你在念叨什么?”

孙二嫂拍拍齐云天的背,把他从喃喃自语中揪出来。后看着那“监国太子”,深感失望。他说:“唉,娘子啊,你没去过京城,哪里知dào

,皇城的威风与面前那小子一联系起来,真叫一个失格啊!”

孙二嫂又拍他:“说得好像你去过京城一样!”

“没有,但总听二当家的讲过罢?”齐云天瘪着嘴,埋怨道,“原本想啊,就算见不着天子龙颜,不才能看到一个精简版的龙颜,那也不坏,但这位怎么看怎么没皇气……”

上回在谷家庄里,还说是仓促见面,气质差一点可以理解,但今天……

就算那小子穿了中原监国的礼服,也没那感觉。

将军听了一半,凑过来问:“什么叫皇气?”

这叫齐云天犯难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要怎样解释?他认真地想了想,说:“呃……就是那厮走出来的时候,众人好像被迎面扇了几耳光,但都心服口服地被扇,还很想张口惊叹……嗯,这就叫皇龙之气!”

孙二嫂恍然:“我看隔壁村的小惠姑娘,就有这感觉!”

“你那是自惭形秽!”齐云天随口说出真相,然后噤声赔笑,“唉呀,无心失言,娘子不要放在心上啊……”

二寨主回忆片刻,严肃道:“嗯,这小子是缺口气。俺当初看见大寨主的时候,就有被人咣咣地拿铜盆砸的错觉。”

同席的都是山贼寨子里出来的官兵,听闻他这样讲,也都恍惚有点这样的印象。

过来敬酒的秦姒苦笑:“你们是被三公子的银票扇到了吧?”

“秦大人一说,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大当家的甩出来是一箱金子啊!黄灿灿的……二当家分走的最多了……”“寨子是俺的俺当然拿大份!小子闭嘴!”

秦姒打断山贼的斗嘴,道:“哈哈,来,都满上。秦某重回夏城,这才算是绝处逢生了,多亏各位照应!大恩不言谢,这一杯,在下就先干为敬!”

“秦大人客气了。”齐云天回答,“不知dào

接下来,秦大人还有怎样的想法?”

“这嘛,在下想去一趟墨河,与旧友有约,在那里碰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倒是这边,谷家庄还拜托齐师爷帮忙顾着点,监国年少,很多地方,恐怕需yào

师爷提点。”

“秦大人此去墨河,需yào

人手么?”

秦姒摇头:“不用,监国会派人随秦某前往,要是贵国再出援手,倒会让监国猜疑在下了。不妥。”

第七十一节 磨刀霍霍向猪羊

“天朝监国自身难保,怎能分出人手来照顾秦大人。”孙二嫂道,“不如让咱们这边的出人陪你们去!”

“哎,娘子,既然秦大人说了不必,你就别再强人所难了。”齐云天笑笑,转头问秦姒,“墨河那边,来自官兵的危险恐怕是小,上回在草场叫江源给逃了,不知那厮是否会对秦大人不利?”

“无妨的,既然他已逃离夏国境内,那八成是回京城,找他主子哭诉去了。真zhèng

要提防他卷土重来的,是各位兄弟啊!”

“哈哈哈,夏国的敌人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不缺这一路,来干杯!”

手中的杯子再斟满,秦姒却先将之放下,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齐师爷,这一趟在下去墨河,少说一月,多则一季。要是期间谷家庄出了什么事,你不妨打开这个锦囊,看看在下的建议。”

“哦?那不才先看看!”齐云天说着,接过锦囊就要解开系绳。

秦姒莞尔:“还是到时候再看吧,或许在下料错了呢?”说完,她端起杯子,颔示意。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庄客上前,附在耳边悄声到:“秦大人,监国在找你了。”

秦姒回头一看,果然,那伪监国正半撑起身,四处张望着,看见她了,便招招手,低下头。“秦某失陪了,各位吃得尽兴。”秦姒旋即告辞。

见她离开,山贼席间又胡闹呼喝起来。

齐云天盯着锦囊,翻来翻去地看,又对着灯火观察,直到他家娘子用肘尖撞中他的肋骨,他才轻呼一声,将锦囊收起。

秦姒回到谷家庄这一席,自然是坐在监国(假)的旁边。

听完庄人的悄声汇报,伪监国转头不解地询问:“秦大人为何交予夏**师一副锦囊?出庄之前,秦晏承诺不会有意wài

举动,莫非只是欺骗本宫?”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相信那位舍人也已经说明,锦囊是交给齐师爷在山庄危急之时参考所用,正是为了防止意wài

,才会有此一物。更何况,此锦囊的开启时机,并非在下能决定,最好的状况,就是锦囊根本不曾动用,在下便已经返回谷家庄。”秦姒略作辩解,随后以退为进道,“如果这样,都能让殿下起疑心,那在下认为,这一趟墨河还是不要出的好。”

“不,你一定得去!既然对方答yīng

见面一谈,秦晏此行,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如果真的东宫这样对秦姒讲话,不是喝高了就是皮痒了吧。秦姒笑笑应到:“下官当然是有十足把握,才敢揽下重任,请监国大人放心。”

伪监国点头。

双方别开视线,一个若有所思,一个对他的所思了然于心。

酒楼的喧嚣持续到深夜,谷家庄人入客栈休歇,其余人等分别在县城内熟识人家安顿一宿,也有留宿在酒楼内的,这个不提。

月朗星疏,墙角处两道黑影,悄悄碰头。

“墨河?确信无误么?”

“是的,绝对没错!是秦斯亲口所说!”

简短交谈几句,人影便扭头,往着各自行来的方向匆匆离开。

几天之后,消息随着马蹄声,传到夏县境外的镇上。

江近海与众人逃离夏县之后,并没有南下回京城,将秦姒躲在夏县的情况告知帛阳帝,相反,这群人在镇上潜伏下来,等着内应打探新情报。

江近海听完回报,开口问:“约的是什么人。”

“回大人的话,小人不知。秦斯只说是旧友。”对方回复到,“大人,监国那边,是否还要继xù

观察?庄里埋伏的人手不足,盯秦斯的有一名,此外草场留有两人。小的想……”

“——依然要留人在外围接应,各位都是江某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人也不能折损。”江近海面无表情地指向对方,“不需yào

多想,哪怕不能完成任务,也好过丢了性命。”

“是!自从跟了江大人,小的一直都明白,江大人将兄弟们的性命看得格外地重!可是,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卫刚(江近海的副手)在一旁看得不耐烦,叱责到:“将要呈报之事禀明,就没你什么事了,安歇一日,速速回夏县去!”

江近海感激地望了望卫刚。

刻薄话都是用来威吓人的,平心而论江近海说得很溜。但是,人总有疲倦的时候。这些天他就累得厉害,吃什么良药补品也不见起色。

他想不明白,为何小姒对他那么狠?

无论怎样回忆,他都没觉得自己亏待过小姒什么。只要她请求帮忙,哪怕是半夜,或会暴露他的身份,他也舍命陪君子了。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小姒总一副小心翼翼、受尽惊吓的模样,彷佛她倒变成了受害?

那天带人到草场,冷不提防现落入了夏国人的包围中,全靠部下个个武艺高强,将他护住逃离,他才算保下了小命。逃回谷家庄途中,又有几处伏兵,逼得他转头往别处去。幸好四处都是丘陵山地,要换做是一览无余的平原地带,估计没那么容易给他们逃掉。

虽然离开夏县,回到相对安全的邻县,但他仍然担心谷家庄的情况。如果是夏国人突然反戈,那么谷家庄内的假监国与秦姒,则都可能遇到危险。

那个监国不要紧,若是死了就再找一名,被夏人抓来献给帛阳也不坏,至少证明夏县兵贼有招安的可能。

可小姒若出意wài

,那就无可挽回了。

纵使帛阳帝身后的高人再神机妙算,这下,也只能后悔莫及,懊恼当初不该作出将小姒介shào

给帛阳的决定吧?毕竟,二人都是倍受其宠爱的后辈……

江近海的担心没能持续多久,前方便传来消息,说伪监国与夏国将军交好,如今是相安无事,秦斯也在庄中露面主持大局,似乎深得监国信赖。

江近海这才明白,他被耍了。

秦姒的不忍心伤害帛阳,根本就是缓兵之计,她不知何时已跟那个伪监国搭上线了!

“哼,小姒啊,你没料到,身边还埋伏着我的人吧?”江近海冷笑一声,吩咐到,“准bèi

一下,先去墨河邻近夏县的村镇等候,当心,不要打草惊蛇。这回,我要把她连同‘旧友’一并逮到手!”

第七十二节 hi,好久不见

从逃离夏县开始,江近海的行动就暂时自控,不再向帛阳帝回报。这一决定很是危险,我们都知dào

,帛阳是比四姑娘更善猜忌的人,得到他的信任很难,失去却异常简单。

江近海明白帛阳对自己很是有些不满。若这回夏县的失利如实禀报,只怕帛阳更不会给他好脸色看。老实说他以前也对这位“女上司”颇有微词,但好歹想着对方是女人,娇纵点多疑点善变点,那都可以理解,如今一看,果然帛阳是个天生的变态苗子么?

“服侍古人,比考十次公务员还累,皇粮古今都一样难吃啊。”他嘀咕着。

既然得到消息,哪怕是知dào

秦姒不会立kè

动身,他也早早布置人手守住墨河边境的村镇,一旦何处有动静,人马便都会集中到附近,伺机捉拿秦姒和与她碰头之人。

他自个儿也不会像秦姒那样,排兵布阵之后坐等消息回报,这边就已经动身,前往墨河州府坐镇了。

可是,秦姒虽然放话说要来墨河,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出。

眼看着就又要过年了,江近海给秦姒磨得没脾气,琢磨着消息瞒不过帛阳的眼线,遂还是将秦斯出现在夏县的事情,传报到了京城。

出人意料的是,京城那边没有什么反应,帛阳帝也没有如他所料地立kè

派兵围剿之。

江近海倒是真的不太明白这两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比谁更能耐得住性子?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也已经出许久。原本是逆流而上的,到了北方地界,河流或浅或有薄冰,没法再雇人往上游拉了,于是改行陆路。

放晴的天气,树梢上挑着薄雪。墨河无战事,一派兴隆气象,连接近城市的官道上也新铺了一层沙,方便过客来往。

这回东宫名义上是即墨君的随从,驾马走在队伍中间。

他晚上歇息得早,一路也不需yào

轮值放哨,精神比谁都来得好,时不时调转马头往回走,作势押押后队。

随行护驾的,是他带着出逃的那些皇卫。这十数人对监国的兴奋劲儿已是见怪不怪,反正即墨大人不吭声,他们就不吭声。即墨大人吭声了,那就更轮不到他们吱声。

对于东宫来说,这趟是游山玩水兼密谋国事,不过后面这件看上去重yào

得多的事情,还八字没一撇。之前传信去墨河,墨河王的态度挺暧昧的,又说天下到处都在乱,不能相信这位来联系的便是如假包换的监国。

——你怕本宫是假,本宫还怕被你设计抓捕呢!

东宫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自己现在隐姓埋名,无权势无人脉无兵力,拿什么来夺回帝位?墨河王生性懦弱,比那个专门制造事端的桓王,毕竟要好应付得多了。

说好应付,那也不过是东宫在上回诸藩王进京祝寿时候得到的印象,匆匆一瞥而已,算不得数了。

这么想起来,如果来见墨河王的是秦姒,那她必然忐忑不已,思考许多有的没的,所幸来的是东宫,他是没有想那么多的,心里就一个结论:墨河王好对付,到时候只要气势压过对方,没有办不成事的道理!

即墨君回头来,在队列中找到东宫:“三公子,要入州府么?”

“当然。”这有什么好问,东宫莫名地回瞪。

“……墨河王有自己的居所,是在州府之外的东面,已单独建成了一座城池。”即墨君解释道,“关于此事,前年下官就曾向三公子提起,当时……”

“唔、唔,本宫记得的!一时没想到而已!”东宫打断他,晃晃指头,“还是先去州府,不要直扑重点,既然是以商人身份拿到通文,还是得先装作谈谈生意,再考lǜ

怎样与墨河王联络。”

“是。”

“还有,本宫……嗯,是我,我现在是你的随从,不能再称公子。”东宫一脸严肃。

即墨君怔了怔,周围的皇卫军也跟着愣起来。监国不能叫三公子,那该怎样称呼?莫非……小三?阿三?老三?

为什么默念起来,感觉都这样诡异?

缓过劲,即墨君也认真地回答:“殿下,称呼问题先放在一边,赶路要紧。冬季白日短,别耽误了进城。”各人这才附和着,继xù

往州府方向去。

之后大家一路沉默,满脑子都在琢磨,究竟要管监国叫什么比较好?

一行人风尘仆仆入了州府,恰好赶上临关城门前最后一批检审。查看过文书,又详细清点人数、车数和货物,在墨河的入城盘查,是东宫此行见过最严格的一回。若非他现在身份特殊,是肯定会站出来训斥对方故yì

刁难的。

最后,即墨君悄悄递了好处上去,守卒这才放行,似乎还在嫌他们给得少。

“等我见了墨河王,有你们好kàn

!”东宫忿忿地翻身上马,跟着即墨君前行。

※※※

卫刚匆匆回到客栈,冲进江近海房里。

放下书本,江近海悠闲地倚在案前:“卫大哥,何事慌张?莫非小姒那边,有了动静?”

摇头,卫刚定了定神,压低嗓门道:“江庄主,方才在下从驿站回来,途中惊见一队商人,为的那个,竟然是即墨君!”

“……怎有可能?即墨君逃逸多时了,为何突然出现在此,还有天大的胆子,做起生意来?”江近海笑笑,“卫大哥,确认无误么?”

卫刚坚决地点头。

当初秦姒在夏县做知事的时候,江近海与即墨君双方没少对上。就在夏城街心,两拨人马都还差点打了起来。要说卫刚不记得监国的模样,确实有可能。不记得监国面前的红人——即墨君?那绝对是个天大的笑话!

江近海相信卫刚不会认错人。他随手翻着书页:“莫非小姒要见的是即墨家那小子?呵呵……这尾鱼倒不算小了。卫大哥,带些银两,跟城门守兵打听那商队的情况,来自何处,要往哪里,现在入城留宿何处。”

“嗯,属下明白!”

“去吧。”连日苦等,总算有所回报。不负他费心布置撒网啊!江近海起身来到临街窗边,推开窗户,眯起眼愉悦地眺望远处。

就在街道同侧,约莫百步远处的另一家客栈内,即墨君正在安置众人入住。

东宫用指头敲敲柜台,大咧咧地吩咐:“掌柜的,附近有哪家酒楼饭庄名声响亮?来都给报一遍,吃得开心了,连贵店一道打赏!”

即墨君瞥他一眼,暗自摇头。

第七十三节 蝉不一定总在螳螂前面

冬日入夜早。

墨河州府的这个夜晚,虽是注定无法平静,但天色仍不能免俗地迅速黑了下来。

东宫强烈要求犒劳随行将士,顺便祭祭他自己那受委屈的五脏庙。被缠得无奈了,即墨君只好数出几张新兑的银票,交给东宫去铺张奢侈。

“两间厢房,四席……子音,我们只带了这么点人?”东宫有些失望地点了点数。

即墨君颔:“有海上来的人(指海贼),跟着船回去了。”

“那还差不多,不然这叫什么排场?实在拿不出手!”

——你要拿出手给谁看?

即墨君低头闷不吭声地灌茶水,等待菜肴端上来。期间东宫叫了酒,即墨君也一滴未沾。出门在外,身份敏感,总不能都像监国那样没点警觉心,要是酒后失态惹人注意,那就不妙了。

他悄声提醒:“殿下,少饮一杯可好?”

东宫理直气壮地回答:“罚的不喝,只喝敬酒,这样已经算少饮许多杯了吧?”

当朝针对贵族士大夫有禁酒令,只许在节庆喜丧之类的大日子饮酒庆贺,其实相当于“禁宴令”,这也是“小孩满月办三天、老人做寿贺五日”的原因之一。

仗着现在身份隐秘,召集皇卫嬉乐一番,不用自己付账,那何乐而不为?

东宫得yì

地瞅瞅即墨君,看着后无可奈何的模样,就觉得一阵畅快。只可惜四姑娘不在,少了个对饮闲聊的对象。想让即墨君跟自己一道消遣寻乐,那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也没关系,要是跟即墨君都变成哥们关系了,做错事的时候还有谁来给他当头一棒呢?就这样子,对着即墨君苦大仇深恨铁不成钢的脸,也颇有趣的嘛……

他乐呵呵地回头,顺手推开窗,冷风立kè

灌了进来。

平时东宫就是个贪凉的年轻人,现在小喝了几杯,更是不把寒潮当回事。他趴到窗棂上,乘着酒兴四处张望。

虽然是州府,但却没什么夜景可赏,连临街的宅院也很少挑出灯笼来照个亮。

“怎还不落雪啊……”他咕哝起来。

就在东宫将要失望地关上窗时,他突然现,街上出现一道貌似眼熟的身影。

嗯?那是……谁?

他揉揉眼睛,却忘记碰杯时候,指背上沾了辛辣的酒水。“啊!唉呀!”

“怎么了?”

即墨君闻声起身,见东宫捂住眼睛叫唤,便吩咐酒娘端水和巾帕来,让东宫洗洗眼睛。一阵折腾,东宫又找不到人撒气,只得自觉倒霉,早就把望见人影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与此同时,那道人影也已经拐入窄巷之内,待在黑暗中,等待部下到来。

“江大人!”卫刚带人赶到,禀报说,“几大客栈都找过了,只打听到疑似南方商队的一行人马入住在何处,但在下进去检查时候,现租用的厢房内一个人也没有。”

“你想说,会不会是听闻风声,已经逃走?”江近海拢拢领口,仍觉得隔不断往衣内灌的寒风,他冷道,“我们潜入墨河是私下行动,未曾与州府官兵接触,州府城内就这么十几名兄弟,哪里能走漏风声?客栈掌柜怎样回答的?”

“对方说,商队的领头人特别叮嘱,说商机值千金,不可泄露他们的行踪……或许是即墨君正在城内某处访友?江大人,请允许在下带人整夜守候,不信等不到他们回转!”

“嗯,也行啊。当心不要打草惊蛇。”江近海轻蔑地瞥向天空,笑道,“我倒要看看,这回能否把那个墨河王也拉下水!”

“江大人,夜里风大,请先回房休息。”

“卫大哥,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去布置埋伏罢。”江近海拢着披风转身,带了一半部下回落脚的客栈。

他刚才那一趟出去,是因为即墨君的事情,想联系到墨河州府知事,谁知却吃了回闭门羹——墨河王邀请州官去王府做客了。真是,怎么都赶在有用的时候找不到人?

罢了,反正,擒拿即墨君的事情不急,顺着这条瓜藤,搞不好还能摸到更大的鱼。

比如,那个监国太子,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东宫这边宴席进行到一半,即墨君受不了越来越闹的气氛,起身带着愠意告辞,说打算先回客栈休歇。

满腹牢骚,即墨君重重地拂袖离去,连东宫安排人送他回客栈,也被他拒绝了。

他懒得再看故yì

胡闹的东宫一眼,

故yì

,没错,在即墨君心底,监国根本就是故yì

跟他过不去,反正他劝说向东,监国就必定要向西先碰一鼻子灰,再折返回来。

——监国嘛,就是一稚气小子,跟他生气,那是徒劳无益的!

即墨君这样安抚着自己,但迈步频率却是越来越快,恨不得把这条道路都当做监国,狠狠地踩个够本!

一阵埋头疾走,他来到客栈门外,却看见客栈大门卸开了小半门板。这样晚了还不打烊么?再上前一步,他觉,从客栈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伙计,烧壶水送上楼,尽快。”

这个冷冷的、好像看不起人的音调……即墨君立kè

想起,自己在夏县的时候跟此人互别过苗头……那个姓江的吏部官吏!心中一惊,他立kè

贴在门板外,小心地从木板缝隙中窥视店内景象。

咦,怎么入眼的那位掌柜,跟白天那位长得不太像?

他退后半步往上看,原来是自己走错客栈——他们落脚的那家应当还要多行一段路程才对,只怪门阶长得太像了。

即墨君不管这个,继xù

偷窥。

喝!

视角一转,赫然映入眼帘的,不是江源又是谁?

只见对方慢条斯理地脱着披风,转身往楼梯去。他的随从低声提醒:“江大人,不等着卫将军的传讯么?”

“等来做什么?我几时说过,今天就要将即墨君捉到手?”江近海轻蔑地哼了声,不再搭理,径直上楼。

即墨君听得毛骨悚然:对方居然知dào

他在州府,并且安排了人手围捕?(你误会了。)

——这可怎么得了!

他这回吓得不轻,立kè

扭头往酒楼奔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通知东宫,此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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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打赏的好心人~~~~开心啊~~~考lǜ

8月也不要上架了^v^~~~~继xù

放公众版~

第七十四节 被动挨打不是俺的风格

雅间的门砰地被即墨君拍开了。

正闹得开心的人们一见他的脸色,立kè

习惯性地噤若寒蝉,心底一个劲儿申辩:即墨大人,不是在下没规矩,是监国殿下说你回去了大家可以不要那么拘束……

即墨君铁青着脸,疾步走向东宫。

东宫戒备地挑起一侧眉角,同时紧捉住竹筷(?),低声呵斥:“子音,你要做什么?”

只见即墨君一手摁住东宫的肩,俯下身去耳语几句,凝重神色顿时传染到后眼中。但东宫毕竟是东宫,他随手拎起酒瓶,倒了半杯酒递给即墨君。

“殿下?”即墨君不解其意。

东宫笑笑:“在话本上,此时是该要倒茶水给你,说‘不要急先缓口气’,可我手边没茶,那就以酒代茶了。子音,你先坐下喝一杯,听我慢慢问你。”

“还慢?”只听说过以茶代酒,怎还有以酒代茶的?

“坐下嘛!”东宫扫一眼室内,朗声道,“各位也不要停,继xù

、继xù

啊!”

即墨君焦急的心火给他的胡闹浇了浇,此时是一半气恼,一半困惑,便也双手接过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好辣……

东宫用指头叩叩席面,问:“子音,你说有人在客栈设伏?”

“是的,没有弄错的话……殿下还记得那位叫江源的吏部官员么?当初在夏县偶遇,有过少许冲撞,后犯事逃出京城不见踪影。这回设伏的,正是此人!”即墨君回答。

拍拍脑袋,东宫指着即墨君笑到:“我当然记得!夏县被围那会儿,你的伤不是他治的么?”

“呃……嗯。”

他是很不想承认敌人对自己有恩啦——

救死扶伤是医天职,嗯,何况他也没有求江源施以援手,都是秦斯假好心,自作主张把两人扯到一起去的!

东宫拿筷子的一头戳戳即墨君:“诶诶,先别忙着腹诽,消息确实么?”

“千真万确,在下亲眼所见!”即墨君点头以示强调。

“那你被对方现了没呢?”

“尚未被人觉。”大概吧,他在心底补充。

“哦……”东宫咬着筷子想了想,又问,“你说,他如今在反贼帛阳的朝廷里,挂了什么官职?”

“据在下所知,暂无。”应该是吧,他继xù

底气不足地补充,“江源犯了谋反之罪,现今的伪帝尚未赦免之。”按道理来说,罪人在没有赦免之前,是不能重新召回去为臣的,更何况,谋反乃十恶不赦的大罪。

东宫点点头,往席上拍了拍,放声问众人:“谁还没醉的?”

“属下清醒得很!”“是啊是啊!”皇卫纷纷抢着回答。

指向其中一人,东宫下令:“靠门边的,从酒楼后面出去,到客栈附近去查探查探,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在客栈周边设伏。能不惊动对方是最好,若有人捉你,可别往这边逃,引走他们!”

“属下领命!”

待此人离开后,东宫再次挑起筷子,指向另一人:“坐窗边的那位仁兄,烦请你也跟去,但要小心,离前面那将军(对皇卫的尊称)远点,能看见他就成。若他被人抓捕,你就立kè

回来禀报!”

这两人出之后,房内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各人都摩拳擦掌,眼巴巴地看着东宫,等待分派任务。谁知东宫又侧跟即墨君低语去了。

“子音,你眼见的,江源埋伏在何处?”监国大人一面问,一面又往即墨君的杯中添酒。

“回殿下,那厮并未参与设伏,乃是进入暂避之处休歇了。”

“暂避?”

即墨君怪不好意思地承认:“是邻间客栈,与我们入住那家只相距百步。”但他绝对不会说是自己走错店了。

东宫闻言若有所思,只吩咐剩余的部下不得随意离开酒楼,再让人下去告sù

掌柜,今天这席客人大多醉得厉害了,决定多加些银两,让掌柜先打烊,他们则留宿在雅间内。

“殿下,不尽快离开么?”即墨君担忧地看着东宫。

东宫晃晃酒瓶儿,趴到窗边去,顶开一条窗缝往外张望,片刻之后,他回到:“我们在这里有何不妥?如果会被现,那人岂不早来了?既然无人打扰,为什么不能索性多留半宿?”

即墨君想想也对,不知不觉地就拈起杯子,又呷一小口。

在可想而知的忐忑与莫名的期待中,一个时辰过去了,两名皇卫都没有返回报信。东宫再派出一人,这次要求的是立kè

回报情况。

他得到的回覆是:客栈周围确有埋伏,人数大致在十人左右,不像是要抓捕他们。

“再探!”东宫弹弹袖子,下令到,“再探隔壁的客栈,防备如何,是否有人值夜警惕!”这次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只有一名疑似岗哨的男子在二楼来回巡视。

东宫嘿嘿一乐,拉起在不自觉的时候就已经被灌醉的即墨君,对众人道:“是时候了,咱们走!”

“殿下,去哪里?”

“回客栈么?”

“城门关着,是要逃往哪里啊?”

一阵七嘴八舌。

“谁说本宫要逃?”得yì

忘形便又以本宫自称了,东宫狡黠地勾起嘴角,压低声音说,“他们不是埋伏在咱们客栈么?那么本宫就不客气了,去他们的落脚处抓人!看谁杀谁个措手不及啊!”

一行人偷偷摸摸地从后门离开,往另一家客栈去。

客栈掌柜兼老板还没睡,端了盏灯,在大堂里啪啪地算账呢,突然听见一阵怪响,接下来,他惊恐地看到门板上的竖闩被硬顶开了!最后一道横闩也被撬飞了!

这这这!强盗啊这是!

他刚惨叫出一声来人啊,两三块门板就已经被人踹飞了开去,撞在房柱和饭桌上嘭啪地数声响!

一群衣冠禽兽冲了进来!

——之所以说是衣冠禽兽,不直接骂做土匪山贼,是因为这群人虽然行为野蛮可怕,但穿得都是衣冠楚楚的,长得也都一表人才(皇卫有相貌要求,差不到哪里去)……

但现在不是感慨自己长得多差劲的时候!

掌柜的继xù

尖叫。

江近海的部下有几名留在客栈做警卫,闻声皆冲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拔刀,就都被皇卫一拥而上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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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考lǜ

的事情,今天跟责编谈了。我暂时不想上架,责编也表示理解^v^所以,搞不好我要做同期PK的人中间最后一个上架的了,哈哈~~~下个月依旧公众版~~

第七十五节 冬季长跑大会

“说!江源那反贼在哪里?”

这声喝问,是对江近海的部下,也是对客栈掌柜。后腿软许久,这下趁势,扑通一声就跪坐在地上了。“大、大侠!小的不认识住客啊!小的跟这伙人可没关系啊!”

皇卫叱到:“闭嘴!”

东宫带人挨房挨间地搜过去,惊扰了不少旅清梦,却没有现江近海的行踪。现的,只有一扇大开的窗户,屋内被褥尚温,人已然逃了!

“追!”

虽然没有落雪,看不见足印,但大致的方向应该清楚,就是原本东宫他们落脚的客栈。点齐人手,东宫准bèi

恶战,不信江近海的手下武功如此高强,面对皇卫军还能以一敌二?

没有马匹,冲到街上的时候,恰好见江近海的那帮人也从隐蔽处冲了出来。

略微一数,东宫这边人手竟明显占强!

所谓打群架的斗殴事件,装备相仿(江近海那边是刀,皇卫这边是剑),人数总要在相差无几情况下,才有得一拼,何况真的要拼吗?

江近海并不想在墨河州府的大街上惹事,他只粗粗扫了对方一眼,没现里面有即墨君,于是下令撤tuì



——即墨君是被人扛着走在后面的,他当然看不见,东宫换了身小仆装扮,那也是十分地不打眼,更没可能给他现。

于是江近海一侧的人马纷纷退离。

按理说到这儿,就算暂告一段落,幕布拉下滑到第二天东宫他们迅速离开州府再做打算。可是对于即墨君醉倒了以后的东宫而言,行动是没有什么章法道理可循的,他有的是自个儿的思路。

手一挥,他低声下令:“追!”

江近海带人逃出数条街,刚停下歇脚,处于后方的人回头一看,惊呼:“不妙,江大人,他们追来了!”

啥?

卫刚一看,果然如此,傻眼:莫非即墨君这群人,还打算返过来抓住他们不成?

“怎么办,江大人?”

这个问题丢给江近海,得到的回答是,继xù

逃,都是被通缉的罪臣,不可硬碰硬。他手里的人原本就分布到墨河各地,能即时调派的是越来越少,现在更不能再缺一人。

于是继xù

你追我逃,双方都在比耐性,看谁先停下来,这事儿才算有个完。

可如果停下来的是江近海一方的人,那必然有一场恶战,东宫喝得胆儿贼大酒劲上脑,不介yì

打一架放点血,江近海介yì

,所以是江逃。

还有一方介yì

,那就是州府的衙门差役。

这两群人公然集结,大有斗殴滋事的架势,巡夜人现了,立kè

通报到衙门。没过一盏茶的时间,衙门里的差役就做好了战斗准bèi

,刀棍趁手的都拿上,一脸凝重,保护州府,保护百姓身家性命。

衙门里面管事的,恰好都被墨河王请去喝茶了,没个人牵头,只有捕头提着衙棍出来,大喝一声“走”,一群人便雄纠纠气昂昂地杀将出去,另有两三人去通知未值宿的衙役。

这会儿功夫,东宫已经开开心心地带着人,把江近海一行从城西撵到城东又往回撵了。双方都跑得挺累,呼嘎呼嘎地喘着,回忆前些日子都享shòu

去了,缺乏操练,但没听说要连夜这么操练一顿的。

东宫精神劲儿挺足,借着酒兴借着年轻,还不觉得怎么累。江近海平时就以文文弱弱为傲(啥?),这下已经跑得腰间有些酸痛了。

他一面喘气,一面恨恨地想,再被追半条街,只要到了牌坊下面,他就绝对不再逃一步了!一定回头让兄弟们跟那帮子追兵练两招——自家兄弟也不是吃素的!

真追到高大的牌坊前面,他顿足停步,抬臂示意部下全都站住,随后呼地一声转身面对东宫一行——让着你们,不要以为是怕了你们!

东宫怔了怔,立kè

也停足,身边众人一字排开,颇有干架的气势。

嗖地一声,拔刀,翛翛数响,是亮剑。

剑拔弩张之时,突然,衙役赶到了!

铜锣哐哐做响,相当于我们现在的警哨狂吹,一队衙役捕手插入双方之间,如临大敌地提着朴刀来回瞪视。

按道理——又是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斗殴双方就该识相,作鸟兽散了。

可是此次聚集的人数众多,两边人数加起来,完全不用把不到十人的衙役小队看在眼里,倒是双方都一副精兵强将的模样,把墨河州府的捕头也给吓得心里毛。

街边的门店住家,窗户内陆续亮起了火光。

人们被锣声惊醒,有悄悄撑开窗缝的,往外探看着究竟生何事,更多的躲在屋里,大气也不敢出。

三方僵持,并未长久,只见仿佛约好一般,东宫与江近海的人几乎同时往前一步。

相应地,衙役的反应更是上佳,基本是立kè

不约而同地往两侧逃去!

见中间的道路让开,双方又呈对峙之势了,东宫挥袖,众人呼喝着杀向前去!

“这领头的什么脑子!”江近海咒骂起来:明明知dào

已经惊动州府衙门,捕快就在一旁等着捉人,这群人居然还敢气势汹汹地杀过来,当真不怕双方恶斗之时被人渔翁得利?

他咬牙,怒道:“撤!撤!”

又逃了!

东宫得yì

暗忖:哼,当本宫是傻的么?第三方虎视眈眈之下,只要本宫上前,你权衡利害,怎能不选溃逃?他扬声到:“追!”

是非之地,追即是逃,攻即是守。这是父皇教给他的道理。

两路人马追赶着远去,衙役面面相觑,自然不能放下不管,虽然人数劣势,也鼓起勇气一路敲锣打鼓追上去。

不一会儿,前面又喘气着回头对峙了,这次东宫的人被夹在中间,十分不利。

于是东宫指挥棒一转,麾下人马反扑衙役一方,追得衙役队伍拼命敲锣大吼着往回逃。

江近海的人乘机撤tuì

入后街窄巷,破门而入躲进民宅,藏匿起来。

这边东宫率众追赶衙役,刻意把对方追散,随后也急忙钻进城里深处,在民宅院落中躲了起来。惊扰无辜百姓那是必然的,反正没关系,东宫有的是钱财给人压惊。

这一切,即墨君醉得不省人事,丝毫不知。等他从黑甜乡里归来,听东宫得yì

地讲述一遍,惊得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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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来啊,来抓我啊~~来抓我啊~~~

即墨君:……

第七十六节 长亭外,古道边

如果墨河州府衙门像夏县那样小,统共只有几十个衙役,搞不好东宫还可以耀武扬威,再横行几天。

可人家毕竟是一州的府城,两批人马撒野之后,不到半个时辰,衙门就集结起了五十多人的巡逻队,搜捕东宫和江近海他们。到第二天,那声势就更为浩大,点起百来名兵勇,挨户询问,任何旮旯巷角也不放过。

谨慎起见,即墨君下令将大宅的住户赶到偏院里看管起来,又派人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了客栈掌柜,“好言好语”地告sù

对方自己这是遇到了生意对手挑衅,不得已才在街上拔刀动剑,顺便说,兄弟以前混过海船,要是掌柜对衙门的官兵多说一句,这个店还开不开是小事,自己的性命要不要留着,那才是大事。

吓得别人磕头如捣蒜。

东宫歪着头看即墨君,有时候他觉得对方比自己还有惊扰百姓的本钱,只是不太爱拿出来用而已。

开门应付官兵盘查的皇卫回到正屋里,对东宫道:“殿下,听说指挥使正在调兵往州府来,准bèi

镇压暴民。”

“暴民?”东宫指指自己,想到昨天的闹动,他倒真的挺适合这个称呼,只是,“你见过这么尊贵的暴民么?”

即墨君不给他机会继xù

胡说八道,起身说:“闲话少说,各位注意一下自己的友人在场与否,还有没有派出去的将士尚未返回?”

“都在这里了。”一个声音回答。

“分批出城,各自找不同的方向,若是遇到巡查,各位将军应当知dào

怎样回答吧?”即墨君安排着撤tuì

与汇合。他自己依然是用南方商人的身份出城,捎带上东宫这个小仆,但皇卫军人数众多,在昨晚的事件之后未免太引人注目,就只能分批潜出去了。

即墨君回头征求东宫的意见:“殿下,仍是要求见墨河王么?”

“那是自然,本宫此行可不打算落空!墨河王究竟是怎样的态度,这就要他表明,休想安安稳稳地坐两朝王爷!”东宫仰头回答,末了,又降低声调,“子音,你安排人去试探一下嘛,要是墨河王亲近反贼,本宫立kè

就打道回府,绝不耽搁。”

即墨君悻悻地反问:“殿下不愿暴露身份,那又要以什么名义与墨河王联系呢?”

东宫转转眼珠:“夏县不是有个假监国么?而且,还出现了假冒的秦斯……”

“殿下的意思是?”

“虽然要表示诚意,告sù

对方本宫已到了墨河附近,但同时绝不能使人怀疑到我们这样的旅人商客……那最简易的办法,不正是假扮那两个冒名顶替的家伙么?”东宫狡黠地眨眨眼。

……真太子去冒充假太子?

即墨君捂住额头。

——让他冒秦斯的名给墨河王写密函?

他莫名地觉得全身无力头晕目眩,可最难受的,是他居然找不出正当理由否决东宫的提议。

※※※

谷家庄外,白雪厚厚地堆积在道路两侧,窄轮马车没法出入。

伪监国送秦姒来到庄外,郑重地将她交给前来护送的夏国人。这些夏人只保证秦姒在夏地的安全,答yīng

把她平安送到国境。

“秦晏,这一去路上险恶,你要当心。”他现在除了秦姒,就只有这个假监国的名头了。每回他犹豫担忧的时候,秦大人都能言语安慰,让他从不安的泥沼中脱身,现在这个人要走了,他倒真的有些舍不得。

秦姒颔:“殿下放心。”

“……一定要去么?”伪监国忐忑地问。

当初是谁坚持一定要谈成的?秦姒暗笑,当然,这也是她声称已经约到祝州指挥使相见的结果。

双方相约,到相对中立的墨河私下会面,秦姒向伪监国承诺会说服对方,以各种托辞暂缓对夏国的攻势。同时也已经通知铜山关之外的北狄人,给墨河王去了通函,要求冬季的粮草援助,否则随时可能入侵墨河。

伪监国问过她,既然有北狄那么强dà

的骑兵来威胁对方,为何不直接要求墨河方面停止与夏国的交锋?

秦姒笑笑,她心中明白,自己谈得上有交情的,只有靠近铜山关的那一个部族而已。人家对征战很没兴趣,一两封信还好说,真要对方点起人马施以援手,那她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

索要粮草,是北狄也愿意做的事情,至于那句威胁,则是秦姒需yào

的东西。

各取所需,所以北狄人没有拒绝。

草原骑兵擅长闪电战,只要墨河方面忌惮北狄突袭,不敢轻言出兵攻夏,那东边的兵患基本已解,不用再时时提防。

至于西南面祝州的兵力,就要靠她去游说某人了。

夏县是个小地方,要在三方夹缝中生存,那就必须制约敌人,在对方尚未举兵之时,便出手瓦解其战意。

“殿下请留步,下官这就拜别了。”

秦姒作势一拜,对方还算懂事,知dào

扶住她,没有恬然地接受。于是“君臣”话别的戏码到此为止。

伪监国派给她八人,其中两名是他的亲信,另六位是不明真相的庄客。这些人负责保护秦姒,并监督她的一举一动。

齐云天带人将他们一路送到夏县东面,秦姒的随从们一路都警惕万分,生怕秦大人与夏人私通,伺机逃跑,可事实证明,秦大人并没有背着他们做什么手脚——夏人简单客套几句以后,当真全数离去,连回头看一眼也没有。

“呼,如此一来,各位应当放心了吧?”秦姒微笑着询问。

伪监国的亲信颇感尴尬,苦笑道:“秦大人勿怪,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说完,庄客中的一人便告辞,匆匆往回赶去。

这是伪监国安排的报信人,若夏人有变救走秦斯,那就不会有人回庄报平安。算好时日,一旦觉不妥,伪监国便会立kè

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其实秦姒不怕他开溜,真的。

她只担心他被害妄想太强烈,以致捉了谷家庄附近夏县人做人质,那就会闹得大家互不信任势同水火,连带地,秦姒也会受到夏县人质疑,那可就不好了。

夏县目前是个好地方,可以展展,作为据点。

弃之可惜啊!

眼望着报信之人走远,她转身带领随从继xù

赶路。时近午后,一行人赶到墨河与祝州交界的燕子隘口,出了这峡谷,便进入墨河境内。

秦姒抬眼,不经意地瞥向谷内,只见阳光下雪堆刺眼,枯木旁侧隐隐有刀光闪现。

她点点头,道:“过了隘口,找个背风处,大伙歇息歇息。”

第七十七节 耳听为虚

随行数人虽然并不疲累,却也是乐意停下来喘口气的。队的庄客负责将雪踩实,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行着,边走边说:“秦大人,依小的看,出了夏县,还是要找个镇子好好休息,看能不能弄几匹马来!”

“嗯。”秦姒点头答yīng



伪监国的家丁奇道:“咦,秦大人不需yào

马车么?听我家主子说,秦大人不擅骑术?”

“马车啊,也可。”秦姒随口敷衍着,“等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再考lǜ

。只要能出了夏国,怎样说,各位也轻松许多吧?”

“那是那是……不知dào

出了夏县之后,秦大人打算以什么身份到墨河镇上去?提早给小的说说,到时候也不会手慌脚乱来着!”

“呵呵。”秦姒暧昧不明地笑笑。

谈话间,她步子越来越慢,本就走在队尾,这下被甩得老远。当有人注意到秦大人落后的时候,回头一看,她已经驻足雪地中,停步不前了。

“秦大人?”

觉不对的人还没来得及叫住同伴,便听见一声爆喝,如同炸雷在山谷间陡然响起!

“兄弟们上!”

两侧的雪堆猛地被掀开,藏在雪窝里面的,竟然都是夏县兵贼!为的那人,便是夏民皆称大将军的山贼头领!

谷家庄数人根本没时间反应,已被团团围住。

二寨主长得一脸横肉是凶神恶煞状,冲庄客一亮板斧,就惊得对方大叫起来:“大将军,大将军!你们这是什么道理?谷家庄跟夏人可是交好的!就算你们重操旧业,也不要拦了盟友的路来打劫啊!”

“盟友?你们要财无财,要兵没兵,拿什么来同盟的?”二当家的哼了哼,回头朝着不远处喊,“秦大人,这几个人怎么处置?齐师爷说听您的就好!”

闻言,伪监国的亲信惊呆了。

秦姒慢悠悠地挪到跟前来,瞅瞅俘虏们:“带去草场做活罢,不能放,也不能白养着不是?”

几位庄客丈二和尚望着秦姒道:“秦、秦大人?”

“怎么?”秦姒瞥他们一眼,随后笑笑,“秦某还有要事处理,几位先回夏国去,自然有好客之人招待。”这样一说固然是好听些,但其实还是那么回事——不好意思你们先吃牢饭吧!

二当家的嘿嘿一乐,问秦姒:“秦大人,你那晚上明明跟齐师爷说,等到夏国有事的时候才能打开锦囊,结果他又讲,锦囊里面写的根本就是立kè

要咱们去办的事情,又是伏兵在燕子隘口,又是监视谷家庄禁止寻常出入,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是因为平日不便联络,宴席上耳目又众多,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知dào

齐师爷手中有在下送的密函,道是秦某与之密谋何事,那我不是自找麻烦?”秦姒努嘴,“虽然告sù

齐师爷是将来出事了再看,可在下知dào

,他一定耐不住好奇的,自然会解开锦囊偷瞧两眼。”

二当家的闻言一阵大笑。

派人将几名庄人押送回去之后,他坚持要亲自把秦姒送到隘口之外,另选几名能干的手下给她保驾护航。

岂料秦姒摇摇头,说:“唉,将军盛情秦某心领,只是,在下其实并非真要去墨河。”

“吓?为什么不去了?”这下子,刚让别人大吃一惊的二寨主,也觉得自己身处云里雾中,不知这位前任知县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莫非此人只是想借夏人的手,把天朝的监国等人全都软禁起来,然后……

然后是要做什么,他真的想不明白。

话说回来,这位秦大人,他的立场究竟是怎样,没人摸得透。夏人信任他,只是因为他曾经做过夏县的知事而已,这样贸然单方面推心置腹,会不会很危险?

……罢了罢了,他脑子本来就不习惯想这么多东西,还是全交给齐师爷考lǜ

就好,既然齐师爷说秦大人可信可靠,那八成就是没有错的。

二当家的问了这一句,想了这一通,虽然是放在心底的疑惑,但他狐疑又无奈的神情已经将话全都交代得明明白白了。

秦姒一面往回走,一面好心解释:“不知将军是否知dào

,在下要见的旧友是谁?”

二寨主不自觉地配合询问到:“是谁啊?”

“说起来,算是将军以前的顶头上司:祝州指挥左副使霍亦州。”秦姒扬了扬指头,这位霍大人跟她倒是有些缘分,乡试时候他还是长州指挥使手下的一名将领,负责维持考场秩序,长州之乱的时候他守一小城,又帮了秦姒的忙,“秦某曾在兵部做武选郎中,与霍大人有过少许交情,霍大人调往祝州任副指挥使,也有在下一份心力在内,这个情面拿出来,令其答yīng

见上一面,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她接着说到,“但秦某说得再顺理成章,也不能解释,为何偏要约在墨河见面一谈。其实,那只是席间讲给众人听的,误导他人所用,做不得数。”

“误导……他人?”二寨主越听越糊涂,“除了捉到的这几个随从,还有什么人呢?”

“这嘛——”

——误导的对象,自然是江近海与帛阳了,尤其前,十有**会中招。

因为江近海脱离险境之时,庄里并无其它人出逃,所以,他一定还留了眼线在她四周监视动向。她这谎言,就是针对江近海而作,把他的人手调到墨河去,不要碍她的事……当然,这个犯不着跟夏县人讲就是了,谷家庄的人,先全部当做内应一股脑看管起来。

至于那个伪监国,还没有到揭穿的时候,在真zhèng

的东宫出现之前,她可以带着假太子混混看。

毕竟,监国的大旗,比她这个在逃重犯有号召力得多。真要扛不住了,伪监国又是现成的出头鸟与替罪羊。(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秦大人,俺只想问,那个祝州副指挥使是以严苛出名的,一看就不是言语能动摇的人,秦大人打算怎样拉拢?”

秦姒不想再做解释,反正此人不过是好奇,多说也无用。

她笑笑:“山人已有妙计,请将军放心吧。”

其实很简单。根据数次的交往观察,她知dào

,霍将军有个致命的弱点,恰好她手里,有能挠到痒处的底牌。

第七十八节 何以见得?

“这天儿真是寒得厉害了。”齐云天钳着暗红的碳进来,添到火盆里面。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请自来,当然是因为秦姒刚收到的一封未具名信函。“秦大人,听说有人传信来,写了啥啊?”

秦姒看完,叠好收起:“没什么。”

虽然自古是有君子不窥人**的说法,但齐云天只略显尴尬地清清嗓子,便又追问:“听说是从祝州传来的?”

秦姒看他一眼,笑到:“齐师爷的顾虑,在下明白。”

这句话让本就心虚的齐云天眼神闪烁,他推脱道:“并非如秦大人料想的那样,不才自然信得过大人,可二当家的本就不擅长哑谜,从燕子隘口回来,跟不才说起秦大人心机颇深、行事真假难辨,似乎对大人怀疑得很了……不才考lǜ

,如此下去可不成,哪有主帅信不过军师的,您说是不?总得想个法子,打消二寨主的疑虑。”

“难为齐师爷这样替在下着想,可夏军的军师,除了齐师爷,再无第二人了。秦某是胆小怕事之人,齐师爷千万不要将在下推到着风口浪尖上啊!”象征性地捧捧对方,秦姒就信函一事作出解释,“这一封,是祝州副指挥使给在下的回函。”

“联系上了?”齐云天惊喜地问。

“早在一个月前,在下便通过两条人脉辗转向副指挥使示好,只是回函来得慢了些。”秦姒道,“应对三方威胁,在下所说的各项举措,皆是有所进展,才敢在席间提出,并非空口白话,齐师爷放心。”

齐云天对这放心二字,实在敏感得很,立kè

强调:“不才当然相信秦大人的本事!……呃,要是秦大人没别的吩咐,不才这就先告辞?”

——什么时候变成她召唤他来的了?

秦姒招招手:“稍等,齐师爷,在下这儿正巧有事与你商量,是关于祝州副指挥使的要求……”

“要求?”齐云天回头,严肃道,“夏国与天朝并非友邻,若是有何过分的要求,秦大人,可别怪不才一口回绝,不念情面!”

“哈哈,齐师爷言重了,在下自然知dào

什么可以谈,什么没得商量。”

秦姒对齐云天说,这位副指挥使霍将军,在京中选拔良将的时候,便是以“令”“义”著称的。所谓“令”“义”,是武选过程中的数条参考准绳之一,分别指对上级指示和军队条规的服从情况、以及对大义的理解和执行情况。

“想要拉拢他,其实不难,霍大人的要求是,不仅要确认秦某是否真身,更要见监国殿下一面,询问元启帝驾崩(皇帝老爸:你才崩了!)、帛阳帝继位,这前后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齐云天不以为然:“哈,此人管得甚宽呢,皇家的事情,哪有他一小小指挥使关心的份儿?哦哦,他还是副职呢!”

秦姒暗笑:人家再是个“小小的”副指挥使,那手上也有一州的兵马。夏县的防备力量,尚不及人家的十分之一呢。

“难道真要带天朝监国去见他?”

“那必然不妥。”秦姒倒茶,“请齐师爷留下商议,正是想向你借一个人。”

“……谁?”

※※※

“逐我们出州境?为什么?”

抓着皇卫收到的通告文书左看右看,东宫还是不能理解,为啥墨河王突然下令,要求全州戒严,跑商行旅一律禁止,外州人氏限期离开墨河境内。

——难道他墨河要闹**了不成?

他把通行文书上大大的“不准”二字亮给即墨君看:“子音,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算怎么回事?”

“殿下请先息怒。”即墨君不紧不慢地安抚着,顺手倒茶递给东宫,“会不会是,殿下你派人送去的密函,,令墨河王感到自危?因此,才逐出州境内一切外来旅客商人。”

“为何会如此,莫非他要反了不成?”

“作为反贼伪帝的臣子,要说墨河王贪图享乐,归顺了伪帝,那也是讲得通的。”

东宫满脸不悦地指出:“子音,眼下不是想当然的时候,墨河王究竟有怎样的想法?归顺伪帝与否,同逐出商客,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能猜测一二么?要是秦晏在……”

凭空猜测,那不还是想当然?

即墨君也知dào

秦斯最擅长的就是猜测原委,条条款款地列出来,说服力极强。他没法模仿,但却能比对方尖锐。

因为有些问题那实在是一目了然啊。

“殿下,若先从书信中找缘由,那么,是否殿下所作的密谋函,有地方不妥?”他悻悻地问。

“没有啊,都是正式公文的腔调而已。干嘛非得从本宫这里找缘由,墨河州里州外的动乱,墨河王比本宫清楚得多,要整治,早就自行处置了。”

“殿下,你曾经亲笔写过公文?”

东宫回忆片刻:“唔,或许无有,但本宫阅过的折子,可比子音你看过的书都多了。怎会有错?”

即墨君不予置评。

东宫仔细回想片刻:“啊,莫非是……”

“是怎样?”

一想到可能的答案,东宫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本宫似乎顺手向墨河王提起了江源在逃的事情……”

五天后。

祝州与墨河交界地带,人山人海。被赶出境的商旅清点着货物,于是东宫一行人,也假装正在统计货物,暂不前行。

“本宫不止了一封信。”东宫悄声道,“墨河王根本没有打算与本宫合zuò

。”也就是说,墨河王不打算表态,对这争斗的双方,他要么是还没决定要怎样做,要么是已经确定拥护帛阳帝。

东宫很是失望,由着即墨君去祝州经商,自己却啥也不想做了。

与此同时。

“这是什么?”齐云天拆开信函,嘀咕着,“为啥这些日子书信来往的这么多,让不才看看,又是哪位老友……”

看了没几排字,他惊得大睁双眼,急忙冲到秦姒面前,将信交给她过目。

“秦大人你看,是墨河方面来的密信,他们居然主动联系咱们,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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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坏了,本宫是以夏县那个假监国名义投书的!居然忘了这茬!

即墨君:=。=||||||

第七十九节 大家都是流动人口

“据秦某所知,监国落难之后,从未向墨河王求援。”秦姒看完信,狐疑道,“这文中提及的前日来函,是怎么回事?”

齐云天取回信再看一遍,挠头:“或许,墨河王有意结交,却拉不下脸面,故yì

这样写一笔?”

秦姒凉凉地提醒:“……谨防有诈。”

好吧,反正在她眼中,没诈的东西那是很少很少的。

将墨河王的来信与霍将军的放在一处,秦姒取了笔墨出来,一面研墨,一面琢磨应当怎样回覆。

齐云天坐在旁边也瞅着两封信呆,愣了会儿,他问:“秦大人预备怎样处理?墨河与祝州,都说要见监国一面。是祝州的霍将军可信,还是墨河王更可靠呢?”

秦姒跟墨河王可没打过交道,要说信心,她还是更愿意与霍亦州周旋。

但是目前的问题,并不是考lǜ

该把伪监国带出来给谁看吧?

“齐师爷在吗?”窗外有人扯开大嗓门吼着,“齐师爷,我听嫂子说你来这边了!”

齐云天开门,迎进来一虎头虎脑的小伙子。对方递出近日出现的第三封信函,说:“喏!大伙儿都不认得字,想说给齐师爷看看究竟写了些啥的!这是从谷家庄里飞出的书信,还差点砸伤咱们的兄弟!”

夺过信,敲了小伙子的脑袋一下,齐云天随口责备:“胡说什么,几页纸都能伤人不成?”

“绑在石砖上掷出来的啊!”对方不服气地揉着额头。

齐云天狠狠地瞪他,再低头读信:“这是……天朝监国跟咱们求和呢,另外还有写说,如果秦大人尚在夏国境内……秦大人你自个儿看吧?”

秦姒不用过目也知dào

,这是那位伪监国来认错悔过,虽然出于保命考lǜ

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冒牌货,但姿态会放低许多,请求夏军将围困谷家庄的人马撤走。

“不能撤人。”她说,“监国嘛,在下也不会放他出来一同去会见霍将军或墨河王。”

谷家庄里面那个是假货,假货的价值,只存zài

于尚未被人识破并且不会反戈一击的情况下。鉴于他被秦姒劝服,已对江近海当过一次白眼狼,想要秦姒信任他,那根本就难上加难——对于秦姒而言,他就是一次性的利用品,就算不即用即抛,也没功夫循环改造了。

“秦大人对天朝监国多有防备,不才虽然困惑,却也认为,这样做对夏国有利无害。”齐云天适时出言支持秦姒的做法,随后话锋一转,“可是,秦大人所提的要求……”

秦姒抬头看看送信来的小伙子,招招手:“原来是你?正巧,你也留下别走了。省得让齐师爷再唤你来。”

“啥?”

那小伙子满头雾水,不解地看向齐师爷,后则是一脸为难,跟秦姒商量:“这……秦大人,真的要做?”

“那是当然!”

“可是,至少这人选,或许换一个较妥当吧?”齐云天拉过那小伙,数落到,“你看这小子,笨手笨脚,冒冒失失,一眼见着就是不可靠之人,让他来假扮天朝监国,岂不是人家一眼就能识破?”

秦姒看看,面前的小伙子果然如齐云天所说的那样,怎么看都办事不牢。

“呵,不瞒你说,监国就正巧是这样的一半大小子。”秦姒环抱双手,认真审视着来传信的小伙儿,“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懵了。

齐云天晃晃他的胳膊,“秦大人问你话呢!”

小伙子这才反应过来,却没有回答秦姒的问题,反问到:“秦、秦大人,莫非你是想教我来冒充天朝那个监国太子?不可以啊!砍头的事情啊!……是不是你记恨我当初砸你一锄头?我这就脱了衣服负荆请罪可好……”

没错,这小子就是以前安漆村暴动的时候,带头拿锄子招呼秦姒的那家伙。

秦姒笑道:“啊哈哈!秦某怎会对一场误会耿耿于心?实在是觉得,小哥你行事说话颇有监国的风范,眼下需yào

人手假扮监国,秦某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啊!”

小伙子哭丧起脸:“秦大人你果然记恨着我了……”

齐云天皱眉:“没规矩!秦大人开口要你做事,别不识抬举,当心不才跟娘子说去,要不了半天,整条村都知dào

你回绝秦大人的请求了!”

“我没有说我不干啊!”小伙子叫起来。

“那即是答yīng

了。”齐云天立kè

转头,对秦姒道,“秦大人,这小子姓梁,村人都管他叫小五,家里没长辈要侍奉,整天往不才家中蹭饭——秦大人你敬请随意管教罢!交给你啦!”

说到人家来蹭饭,堂堂军师大人不禁咬牙切齿,但最后两句可就讲得是眉开眼笑,好不快意。

“好,秦某就收下了。”

秦姒笑眯眯地点头,对那个被卖掉的年轻人说:“请小五兄弟回家准bèi

准bèi

,明日随秦某启程去墨河。”

“为什么是墨河,不是祝州?”齐云天问。

“因为本人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将好吃的菜肴留到最后食用。”秦姒不着边际地回答着。

其实答案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墨河王肯定知dào

东宫长什么样子,到时候不管能不能真zhèng

见着墨河王,关于监国的事,她都得找借口先糊弄过去。至于墨河王的心思,她暂时还摸不准,得见机行事。

而霍将军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并且,他应该不知dào

东宫的长相吧?

在前往墨河的这段时日里,秦姒可以好好训liàn

梁五,让他至少看起来,像是个骄横跋扈的纨绔子弟,那无论年纪、气质、行止,他都跟东宫在民间的风评是一模一样的了。(东宫:本宫就这形象?)

今天对梁五来说,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对于被他间接冒名顶替的东宫而言,大概也一样。

他身为一朝嫡皇子,居然沦落到露宿野外,而且这夜里冷得,连积雪都在打寒战!

“为什么我们要往祝州去,子音,回南方好不好?”他抽了抽鼻子。

即墨君正色:“货物已然运送到墨河,墨河的商家谈了一半,因墨河王政策突变我们才不得不离开州境,墨河商会也将签单转到祝州商会,如果不去,反倒惹人怀疑。殿下若是累了想回庄,不妨先领人返回?”

“……罢了,别耽误太久就行,”

东宫恹恹地趴在牛车上,盯着篝火呆。

此去祝州,应当没什么风险才对。有夏县那个假太子在,大概没人会怀疑他是监国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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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地说一句,那啥,大概这周的加更在周日……吧?

第八十节 我后悔了

“秦大人,听你说得,是对霍将军那边挺有把握……真的不先去祝州?”梁五牵着驴(……),回头对那个蜷在车板上看书的秦国舅说,“墨河近几日又逐出好些商队,让人觉得是要出什么事呢!”

他们这回往墨河去,走的不是燕子隘口,而是相对来说在入墨河的线路中最偏僻的一处。潜入墨河之后,两人还要找个地方安顿一下,然后间接地与墨河王联系。墨河王并未明确表示他的立场(说了秦姒也不会信),这一行可说是十分危险。

“别人都往墨河外走,我们却偏要向里钻啊!”梁五感叹着。

不管他怎么没话找话,对方都总是以不变应万变,随意颔算是作答了。

梁五自觉没趣,转头继xù

赶路,却听见秦姒的声音悠悠地扬起:“若是监国被冷待,定然怒、小五,碰了壁,就要蛮横不讲理地无视或鄙视对方,这才是监国的风范。”

“……这几天,听秦大人说了好些监国会怎样不会怎样,为啥我只觉得,那小子真不像是个皇子,也不像当官的人!”梁五挠头道。

监国嘛,也是一品官位。所以。推测东宫在朝堂上耳濡目染学到了为官的架势,那应该也没错。不过只是应该而已,同样是站在朝堂上,看到的学到的,因人而异。

就东宫而言,梁五要假扮他,则完全不用考lǜ

官威这个问题,只要适时横就好。

秦姒笑道:“哈哈,监国嘛,还是个孩子。你率性而为,就与他差不离了,但是要当心,你的口音是混合着夏地与中原音的,尽量少说话罢。”

梁五点头,对自己能冒充天朝太子这一点,仍是半信半疑。

“阿嚏!”

东宫揉揉鼻子,谁在念叨他的不是?

他跳下车,叫一名皇卫从马上下来,自己拽了缰绳翻身上鞍,驾马赶到队伍前面;

“子音子音!还有多久到州府?”

即墨君回头见又是东宫,暗自叹气。知dào

东宫耐不住性子,但才几个时辰的功夫,他就来回问了三次,要不是即墨君碍于君臣之别不便责备对方,这会儿一定板起脸说教了。

“殿下,天黑之前,一定能到祝州州府的,请放心。”他回答。

马鞍后面挂着的包裹之中,有墨河府转给祝州府的通行文书,因此商旅也只能按照这个规定路线行进,不能随意扰乱商线。

即墨君对经商没有什么兴趣,虽然不至于像父亲大人那样,看不起商贾,但心底总觉着,这种转卖的盈利行为,是登不得台面的“小人之举”。看着东宫小赚一笔就乐开花的摸样,即墨君倒真的觉得不太能理解东宫的想法。

不过话说回来,理解东宫做什么?当务之急是让东宫理解众人为何追随他,明白肩上的担子有多沉,不可再整天吊儿郎当嘻嘻哈哈过日子了。

“殿下,你……”即墨君瞥了一眼跟自己并行的东宫。

对方兴致勃勃地扭头:“何事呢?”

“……无事。”突兀地跟他说教,总是失礼的吧,即墨君低头,继而又道,“入了州府,就请让诸位将军好生歇息。”

“那是自然!”

即墨君补充:“在下的意思是,殿下可否安心住在客栈内,过几日再考lǜ

出游?”

“咦?可是,本宫一路都是坐车,并没有疲累啊!故地重游,就从皇卫将士中选两三人随行,趁夜外出走走,也不可以么?”东宫失望道。

就知dào

他在车里憋坏了,即墨君摇头:“不行,这回一定不能随意出门。一为殿下安全着想,二为少惹是非,待在下将商线谈妥,我们就立kè

启程返回山庄。”

他现在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当初要答yīng

带东宫一块去墨河?东宫分析得有条有理,把他给说服了,于是他忘记,在东宫的各项安排之间,有的是大量的“自由活动时间”,足够他闯三五个大祸了。

在墨河遇上江源,即墨君就已经紧张得刺全竖起来了。要是东宫到了祝州州府,又遇上个老熟人,即墨君真不敢保证,这个商人的身份,还能蒙骗伪帝的朝廷多久。

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再要跑商线谈生意,他宁死不屈,绝不带东宫出庄!

不为别的,东宫根本就不知dào

低调收敛这几个字该怎样写,哪怕穿一身小仆的衣衫,他脸上也随时映着“本宫微服出巡、谁敢看轻”之类的字样。刻在骨子里的优越感,几层粗布是包不住的。

得知会被即墨君禁止外出,东宫好容易恢复的元气顿时又泄光了。

他回到马车前,钻进去,于是车顶彷佛也冒出了青黑色的怨气,埋怨即墨君管东管西,仗着受倚重便欺负君主了。

抵达州府正是日落,东宫仍处于低落期,也懒得撩开车帘看一看外面。

彼时虽是寒冬,但作为一州府城,街上来往人客仍是不少,夏县的萧条和紧张氛围并没有传到这里来,一切平和安详。

一行人原本是骑马的,却被巡街的捕快提醒,说为了民众安全,入城之后禁止骑马前行。于是大家都下马来,牵着马匹步行。

即墨君心底暗想,这位州官倒挺体恤百姓,可惜如今自己不在朝,否则,一定上奏替对方申请表彰。

说到上奏,他又回头看了看马车,东宫闷在里面意wài

地老实,也是好事。

这再转头看向前方的时候,即墨君眼里多了一人。

此人穿着便服,身边带着一名随从,两人行进的方向,与东宫一行是相同的。

即墨君之所以注意到对方,是因为他俩迈步的姿势,怎样看,都非普通百姓,更像是军中之人。再仔细一看,他们牵的马儿,后腿果然是烙着军马的戳。

或许是军人的直觉敏锐,对方也回张望。

即墨君认识此人,虽然并非同一体系,但此人进京参加将士武选的时候,也曾与即墨君打过照面。

“霍亦州,他调到祝州了么?”听说此人风评不错。

为免视线相交,即墨君转而侧,注意同行的皇卫将士们,果然走路姿势也周正得很,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幸好这样的有心人不多,他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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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电脑电源烧了TOT花了俺一百多大洋才修好,泪奔

顺,好像晚了十来分钟更新,就当做这一节是周日加更的吧,双手合十ing……

第八十一节 巧遇(上)

有心人是不多,一两个就够了。

而比撞到好事之人刀口上更糟糕的,就是跟不该有缘的人三番四次地巧遇。东宫跟霍亦州将军,不知该不该有缘,反正事实已经就这样了。

霍将军本来不应当出现在州府,指挥使受召进京述职,他作为副指挥使,此时该是坐镇营中,随时注意着夏县叛军与北狄劫匪的动向才对。

可秦斯的一封信,让他的心不平静起来。

当初秦斯在乡试考场上冲他吼的那席话,以及后来,被秦斯救下的那人全家对他们二人的感激,都给霍亦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以说,他对秦斯的某些理念,是服气的。对秦斯这个人,也自然多了一份信任。

乡试几年后,霍亦州上京考核,想不到秦斯摇身一变,成为了考官之一,真是风水轮流转。那次,秦斯虽没有点破。但霍亦州心知,对方帮了他些许忙,这才让他被破格提拔,担任一州指挥使的副职。

如今这位秦大人成为了通缉要犯,逃到夏县叛军阵营,亲笔书写求助的信函,请求他暂缓对夏县的攻势……

如果是只凭着往日情面,也就罢了,他可以不昧私交,无视这封信。

可秦斯在信中明确指出,元启帝与太子监国尚在人世,帛阳帝的登基并非继位而是篡位——夏县那个自称监国太子的人,是流落民间的嫡皇子,身份确认无误。

霍亦州犹豫了。

“将军,咱们偷偷来州府,真的不用跟知州通报一声么?”

“不必,明日还要启程再往北去,不做逗留。”他与秦斯约的会面地点,是一偏僻小镇。算算时日,离约定的日期还早得很,他沿路看看风土人情,也算不枉调任来北国一趟了。

到城西新兑了些银票,再回客栈、入客房,霍亦州径直走到案桌旁边,揭开茶壶的小盖儿,往里面瞅瞅,接下来的动作,便是将满满一壶热茶倾倒入木盆里面,连点渣都不剩。

“啊!”他的随行小官叫了起来——刚抓起杯子,还没来得及在霍将军之前抢到一口茶水呢!

霍将军根本就是茶水终结,因为他总看不惯别人泡的茶。

没错,是看不惯,并非喝不惯。

霍将军从包袱里面取出一个小纸包,展开掖着的边角,倒出一小撮茶叶来。他坐在案桌前面,专心致志地从茶叶中挑出大小相近的碎叶片,把梗掐掉。

在他做此准bèi

的时候,随从已经见怪不怪地出门,再吩咐烧壶滚水送上来。

做啥?让将军亲自泡茶。

话说,就在霍亦州专心挑拣(形状姣好的)茶叶的时候,他突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唱大戏的声音。似乎是一年轻人在依依呀呀地哼唱,有时候还会闹腾点动静出来,像还捎带着比划了几下。

这房间可没有隔音装置,稍微提高点音调,隔壁屋就听得是一清二楚。

霍亦州听了会儿,觉得这年轻人还没自个儿唱得好,但他是堂堂朝廷武将,不屑跟毛头小子比曲耍宝,于是正色,继xù

板着脸挑茶叶。

那随从回来,听见隔壁吵闹,便拍拍墙板以示抗议,对方却充耳不闻,仍时不时吊高它两嗓子。

随从恼了:“将军,属下过去给那人点颜色看看!”

“罢了罢了。微服在外,少惹是非。”霍亦州一本正经地端坐品茗,沉声道,“火盆挪远些,太暖。”

“是,将军。”

隔壁客房的住客没能再闹腾多久,走道上就传来叩门的声响。霍亦州的随从答yīng

着,起身去开门,却被上司叫住了:“慢着!是敲隔壁的门,别管。”

果然,隔音效果十分差劲的墙板,再次传来那小子嚣张的答话声:“谁啊?进来。”

霍亦州对偷听是没有兴趣的,虽然隔壁屋的主人说话声音总是扬高了调子,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但他就算听见了什么,也不往心里去。

比如“哈,本宫还怕他不成”。

再如“什么?为何这次,子音没有将整间客栈都包下”。

最后是“好罢……难道要本宫看账本打时日?不成,你去把子音叫回来”。

听得霍亦州一头雾水。

他真不往心里去,隔壁的只是个不知柴米贵、富得流油的商家二世祖而已,没啥教养,那是应当的。……一口一个本宫是怎么回事,莫非他家富得盖了宫殿不成……罢了,与自己无关。

那个子音子音的,大概就是管家吧……

不一会儿,没有竖起耳朵的霍将军又听见脚步声上楼来,在自己这间客房前面停了停,似乎说了什么,就听得跟着上来的小二诶诶地答yīng

着。脚步声又再往前,到隔壁间的门口安静下来,叩门声响起。

“三——”

来人只出了这么一声,却陡然截断话音,只再敲敲门,明知故问:“有人么?”

屋内人哼了哼:“进来。”

来进屋之后,双方反而一点谈话都没漏过来,看得出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霍将军觉得颇有些受辱——他可不是故yì

偷听的好吧?

正此时,客栈小二敲门进来了,冲霍亦州二人苦笑。

霍将军以为对方是来询问晚饭安排的,便吩咐道:“来两个小菜,不要酒。”

“不是……客官,说来尴尬,还请您行个方便……”小二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出来意,“掌柜让小的来问问看,二位客官能否换间上房?”

随从皱眉反问:“为何要我们换房?”

“是、是小的算错了间,住二位客官隔壁的爷要求的是七间房,小楼整层都包下……二位不是今早才到么,那牌子忘记摘了,所以小的就给错了间儿……现在那位大爷责怪下来,小的想能不能跟二位客官打个商量,先让让,咱住外楼去?风景不差,有事使唤也来得快些不是?”

随从小官立kè

火了:“荒唐!凡事有先来后到,凭什么是我们让?”

“这不二位客官人少,好换房嘛……”小二连忙赔笑,“没别的意思,真没别的意思啊!”

原本就被隔壁住户吵闹得心烦,小官拍案怒道:“还说没别的心思?分明看我们人少好欺负是吧?信不信连夜给你拉万吧人来,碾平你们店!”

“小的真没敢轻瞧二位爷!误会误会啊!”

“你当我眼瞎的吗?”

“好了!坐下。”霍亦州出言呵斥,“像什么话?”

他转头对小二道:“小兄弟,你也别为难了,我们这就换房。”反正包袱里的东西也没怎么抖出来,随手一抄,拎着自家小随从走人。

出房门往右看,就望见一个开门张望的好奇宝宝,大概是被此屋争执惊动的吧。

那人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的是一身小仆衫儿,见他注意到自己,便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奇怪,好像有些眼熟?

第八十二节 巧遇(中)

只要是跟在霍将军身边时间长的人,都会知dào

,如果霍将军在一脸严肃的同时,提了右手撑住颧骨,那么,他必定在思考关系重大的问题。

于是随从小兵蹑手蹑脚地起身,开门出去吩咐饭食,顺便在外耽搁久一些,以免扰乱将军思路。

可是外面有恶霸。

呃不,是有那些后面小楼的住客活动。都是用夜饭的时间,皇卫分批出来,坐了一两席,闷声不语地等着菜肴送上。

其中一人见了霍将军的随从,眼神示意其他人当心。

都是受训过的武将,自然对兵营气息格外敏感,更何况对方的行止,怎样看也是多年在军旅中摸爬的人才会有的了。

随从瞥了皇卫一眼,不屑地哼了声,拍拍酒柜,示意小二报报今夜的菜色。

有小乞丐在门口张望,猛觉内中气氛诡异,不敢在客栈前面就留。连路过之人都感到不妙,更何况掌柜与小二了。

要说那霍将军的随从,他只是打心眼瞧不起那群富商的家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皇卫那边,则是凝神静气,就连背上也能生出眼睛来,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东宫和即墨君透过门缝看了看,回到屋内,东宫埋怨:“看罢,子音,这就是你的过错,为何不将客栈整个包下呢?偏巧又住进形迹可疑的人……”

即墨君无奈点头:“是,殿下,以后不会了。”

“这回本宫可是按你的要求,没有踏出客栈房门半步的!”东宫说着,五指指尖轮流叩在桌面上。是无聊也罢,不耐烦也罢,室内显得越地气闷。

他索性起身,推开窗了。

即墨君刚被责备,眼下见他这样的行为,也不便提醒,于是告退眼不见为净。

东宫趴在窗前,寒意一时半会儿倒也没啥可怕,他无趣地看着客栈内的小院,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此时,对面房也有人推开窗,拎着茶壶,往院子里汩汩地倒茶水。

东宫看着对方,对方也抬眼盯着他。

有点眼熟?

不,一点也不。东宫对这个人的长相,完全没有印象,其实说实话,就算这个人天天上朝,只要平时不言不爱闹场,东宫对他的样貌肯定也过目就忘。

东宫本来就两眼望天上瞥,再加上秦姒那样的天赋不是每个人都具备,于是,他对面前的霍将军,连没有一点点面熟的感觉也没有。

于是他的关注点,很快就由对方的脸往下,落到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上。一洼水,转眼就结冰了,不知此人究竟想干嘛。

他的结论是:这是个怪人,还好没住自己隔壁。

霍亦州再次看着东宫,他还是觉得怎么看怎么眼熟,似乎确实在哪里见过。茶壶里的水倒干净了,他翻转过来磕磕茶叶渣滓,不时还偷瞄东宫一眼,连窗户也不关了。

窗对窗地互瞪片刻,东宫觉得再这么对看下去就蠢到极点了,遂啪地一声挑掉窗杆。

见窗户关上,霍亦州也一边思索,一边将窗扇放下。回到案桌前,他重新挑选茶叶,继xù

回想。

那张脸那张脸,分明是见过的。

但是衣衫儿的颜色不是这样,似乎是深色?

他拍拍脑子,吃力地想想,又隐约记起跟这张脸这个人相配的景物,是高阁金瓦大殿?

小随从端了盘子进来,刚要招呼将军用餐,惊见对方双眉紧锁,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样,立kè

噤声。再一看,茶叶挑好了,茶壶空了,得,吩咐烧水去吧。

霍亦州的脑中,现在正忙着拼图。他依稀觉得,对面屋那人的旁边,还该有个谁来着,也是他熟悉的脸。

——不行,实在想不起来了,只朦朦胧胧地有个影子。

算了,他决定不去纠结这个事情。眼下要专心的,是赶到与秦斯约定的村镇上去,等待对方前来,把事情弄个明白。要说监国太子,他是见过的,虽然一时也是想不起长啥样……但是到时候,他只要见着了,一定能想起来!(……做人不要太铁齿。)

可是,第二天他们没能启程。

别说他们,就连东宫一行,办完事也没有办法离开祝州府城。

大雪封路了。

这下,双方想不多打照面也难,一来一往,即墨君现了霍亦州,霍将军也一样注意到即墨君。

这下他就有印象多了。

不为别的,去年有人向即墨君引见过他,背过头又告sù

他,这个即墨大人年纪小家底也轻,居然胆敢跟秦大人平起平坐(当时即墨君还比秦斯大一级),实在是随时可能倒台,劝他不要跟即墨君多来往。

原本就不是一个体系的,就算想要多接触,那反而还引人猜疑吧?

所以霍亦州从不主动跟文臣来往。

他纳闷啊,即墨大人为何在此?难道是微服办差?

反正也是封城几日,他就顺道去了知州府上拜见,偶然问到朝廷里的情况:“那位即墨大人,现今还在刑部供职么?”

知州一听大骇:“霍将军,难道你还不知?”

说着凑近了,就要附耳来轻声讲话。这位州官不是别人,正是过去给秦斯监考的马脸领头监考官儿,霍亦州平时就讨厌这人得很,调到祝州来可谓是孽缘。

见他摆出要来个耳语的架势,霍将军立kè

避开,正色道:“难道有什么不可见人的消息吗?”

领头马脸色僵了僵,缩回脖子,双手插进厚厚的大袖里面,哈哈一笑:“霍将军此言差矣,即墨君早就获罪要满门抄斩,不过或许是有人通风报信,在逮捕之前,一家上百口,已经望风而逃了!”

“获罪?”除了换皇帝,霍亦州只知dào

武将位置有变化,这还是头一回听闻,文官里面连年纪那么轻的后辈宠臣也遭殃了,“何种罪名呢?”

“监国太子,不是在微服探查民情的时候遇到天灾,不幸罹难了么?”马脸神mì

兮兮地说,“据说即墨君当时就是随行之一,霍将军你说,这罪,重不?”

霍亦州点头。

原来即墨君是监国的随行……

只听当啷脆响,他脑子里面的拼图完成了,整个场景也鲜亮起来。正是他进京等待武选之时,元启帝刚经四六之乱而平安无恙,遂召集七品以上的在京文武官员,入皇城听封论赏。

那时候霍亦州呆在队伍的一侧,快被挤进城墙门洞里,根本连前面的高阁上晃动的人影都看不见。

可有个人春风满面地从金殿上走了下来,路过百官之间,满袖盈风。他穿的是黑低红边的礼服,径直走向殿后的红墙之下,正巧能让霍亦州看见。

不一会儿,内侍领了另一人来,竟然是秦斯。两人会和,相携往西门去了。

“走在秦大人前面的,是谁?”他好奇到。

“你不知dào

?那是监国太子殿下!”

第八十三节 巧遇(下)

——是监国!

监国太子果然没有出事,秦大人说得没错!

霍亦州激动地冲回客栈,却被告知,那队商客在他出门访友之后,迅速结账离开了!

“啊?落这样厚的雪,他们去哪里?”霍亦州追问,掌柜摇头说不知。

“那他们来祝州做什么的?店家,你不会连问一句也没有吧?”

掌柜抱着算盘,怯生生地回答:“那倒是有过,只是领队那位公子哥儿嘴巴紧得很,小的也不敢多问……客官,是不是他们趁你出门,盗了东西走?”

“没有!”

“那……”掌柜的不明白了,客人这看似像火气又像是焦躁的情绪,到底是为什么?

商队与这两位旅客,根本是没来往的吧?而且听伙计说,还因为客房的事情,闹得不甚愉快,怎么这一方走人,另一方非但不快活,反倒还惊慌兼失落起来了?

霍亦州快步出了客栈门,左右张望。雪地里本该有马蹄与车辙印迹,可这会似乎有人刻意清理过,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他返身跟客栈掌柜询问城中其余客栈的位置,随后一一寻去,得到的答复,皆是并没有新入住一队商客。

大雪封城,五日不开。若非客栈店家说谎,一定是即墨君带着东宫,潜入百姓家中暂避了!不能惊动州府衙门的差役,就凭霍亦州与他的随从,想在州府里找到有意藏匿的一群人,无疑大海捞针。

“将军?”小随从跟着霍亦州跑了半日,虽然不明白长官究竟在做啥,但相信一定是至关紧要的大事。如今见他垂头丧气地回了客栈,便小心翼翼地问:“将军,这是在寻何人呢?难道,住后院小楼的那群商客,有什么要紧?”

“要紧得厉害了……”霍亦州拨拨火盆,疲惫地长叹一口气。

“那,明日就要开城门的,咱们还北上么?”

“不去了。本官一定要将那队人马找出来!”霍亦州略作思考,说。“你去跟掌柜的说,本官要雇他几名伙计,在四方城门处监看着!一旦现那队商人要出城,立kè

飞奔回报!”

“是!”

※※※

撩起布帘,即墨君从一家小客栈的内堂踱出。

“有人来查了?”

掌柜见是出手阔绰的大金主,急忙点头哈腰道:“哎,对的对的,正如公子所料,有人赶来询问你们是否在小店住下。想当然尔,小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那是绝对不会漏半点风声的!”

即墨君听他说完,挑出重点:“什么样的人来问的?几人,怎样口气?”

对方详详细细地将霍亦州的态度描述一遍,得了即墨君少许打赏,乐呵呵地捧着碎银,恭送贵客回房。

即墨君暗忖:为何不是官兵齐出,欲捉拿我与东宫呢?

没有谁比谁迟钝,双方投宿在同一家客栈,即墨君与霍亦州,几乎是同时现彼此的。即墨君心里转了好多个弯弯,最先想到的,当然是此人可能坏事,为确保东宫安全,应当除去!

可是,霍将军的名誉还算不错,为官期间,并没有难听的传言。万一,霍亦州并未认出自己与东宫,只是恰好巧遇呢?若是如此,那岂不是他即墨君枉害了忠良么?

即墨君犹豫数日,派人监视霍亦州的行动,却猛然听说,对方上州府衙门去了!

这还得了,果然大意不得更心软不得!如果东宫因此出了事,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东宫尚在蒙头大睡,听不见即墨君心里的懊恼和惊惶,只模模糊糊地知dào

众人冲入他的房间,把他连同被子一块卷了起来,抬下楼,塞进马车里。

然后即墨君钻进来,飞快地说:“殿下,情况有变,在下这就安排转移!”

没等东宫的大脑苏醒,这人就又钻了出去。

日上三竿。

起身、更衣、洗漱、进餐,东宫对换了间客房甚至换了客栈的情况,大概是知dào

的,至于为什么要换,就不知dào

了。反正子音做事有他的道理,就算看上去没有,也是藏在深处的,只要拿出来对质,肯定驳得东宫点头称是——这一惯例四姑娘与子音通用。

所以东宫想的是,唔,反正这回本宫没有错处,就看子音到底在折腾什么了。

他偷偷瞄着即墨君,对方若有所思,回望问到:“殿下,你是否记得一名曾来京参加武选的地方武将?”

这样没头没脑地问一句,将东宫弄糊涂了,他直起腰,正色回答:“子音所指为谁?”

“……罢了。”想也知dào

,东宫是不会有印象的,“原本落脚的客栈,住了主仆俩,同样是因为大雪不能赶路,殿下可还记得?”

东宫点头:“那男子古怪得很,看本宫的眼神,是这样、这样的。”他用指尖戳着脸,拉长了两只眼角。比划一通,东宫又问:“莫非他就是……”

即墨君神色凝重。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还有一日城门就开了,届时离城,更要多加小心。”

东宫颇有架势地拂袖:“既然猜想可能有诈,为何不再缓几日?傻呼呼往圈套中钻,可就不像子音的作为了。”

“夜长梦多。”即墨君简短地回答。

翌日晨,霍亦州安排好监视,自己坐镇客栈内,等着消息传来。他有等上许多天的准bèi

,也有东宫一行硬闯出城的心理准bèi

。但在正常情况下,既然他们有了商人这个虚假的身份,就必然要按照通行文书规定的日期行程去做,更不敢冒然闯关,害及自己的商号。

所以从开始受检,到探子现东宫一行人的行踪回来报gào

,再到霍亦州赶去见东宫。

一定来得及,他不担心。

但是,实践才是检测真理的唯一标准。

城门刚开不久,被派遣到四座城门的探子,竟然就都飞奔而回,向霍亦州报gào

说:“霍将军,快出罢!商队在受检了!”

“好!”

“可是……可是大人啊,这是四方城门全都告急呀!你究竟要去哪座城门逮人?”

这是个问题……他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分批潜逃出城的?现在他又不能把自己一分为四,那到底要去哪里见监国太子?

霍亦州思索片刻,道:“北门!对方要北上回夏县,走北门,即使猜错,也殊途同归!”

第八十四节 那个神出鬼没的东宫

听起来很有道理,可他也想得太简单了。

就算东宫的脑子放在那里是做装饰的,即墨君也不会让他被随随便便揪出来。上述二人正呆在小店里,一面吃早点,一面等着皇卫来报。

不一会儿,便有人赶回客栈:“那男子牵马往北城门去了!”

“嗯,好。”即墨君起身,“诸位,启程罢,我们从南面出城。注意别落下东西。”

——你能在本地雇佣帮手做探子,我为何想不到雇人做假商客呢?那几张通行文书,弄得还挺能以假乱真的说……

见即墨君抄起包袱往外去,东宫愣了愣,连忙追上:“子音,你是如何知dào

那人不会惊动官兵?”

不会惊动?人家自己也是官兵好吧?

即墨君回答:“年前曾与这位将军见过,家父对其人品信任有加。可惜如今此人立场不明,为免生变,属下以为还是小心避开为妙!”

“喔。”

东宫听得心里犯嘀咕,既然信人,为何要避,如果不信,怎么又这般胸有成竹,笃定人家不会报官来捉他?有时候,子音考lǜ

的方向,他是真的猜不透。

“子音你太小心了啦……”他嘟哝一声,钻进马车内。

东宫一行离开祝州往南去的时候,秦姒主仆二人,也结束在墨河的商谈,正向南面的祝州赶。

这一趟墨河之行。秦姒原本没有协谈得皆大欢喜的信心,她一路上考lǜ

的竟然多是出了事怎么逃,被捉了怎样劝说,就算会被拎到帛阳面前,她也要确保自身安全。可奇怪的是,求见墨河王所换来的,居然是对方的盛情款待。

回想起来,关于监国一事,墨河王绝口不提,却跟秦姒谈起了生意,请她转告关外的北狄人,墨河与北狄不是仇家,何不放下弓箭,试着把草原上的货物再送进来呢?

以前北狄都是偶尔跟祝州人通商,墨河那边州官受元启帝特令,严禁放松关卡,让墨河王与外敌有接触,所以墨河王捞不到什么好处。

如今元启帝不在了(谁说的),夏县又掐了半道关卡,墨河王别的没注意,倒是看出了这里面有财路。他想向北狄示好。

秦姒听对方讲完,颔道:“王爷眼光独特而敏锐,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哈哈哈,哪里的话,这不是监国先提出来的么?请回转去告知监国,本王同意了!至于兵卒问题嘛……墨河也是动荡之地,恕本王实在无法相借。”

秦姒错愕一瞬,随即应答:“既然北狄之事王爷无异议,那秦斯这一趟也算没有白来。监国大人所言商借兵力,其实并非即时需yào

,也没有要求王爷冒着风险、在朝廷大军压境夏县的时候一力相助,只是夏县粮草匮乏,怕青黄不接之时出现兵乱或民反,若一语成箴,希望王爷能仗义出师,解监国燃眉之急。”

“那是自然。”

墨河王答yīng

得满满,不过想也知dào

,到时候怎样,跟他没多大关系。他只能保证现在暂时不参与围剿夏县兵贼的行动而已。

有这一项也就够了,秦姒不介yì

替他打通(非法的)商路。更何况,先前因夏县与祝州交锋并相峙,商路切断,北狄商客也不再走这条路。如今私下联系到墨河,于是北狄人又可以从铜山入关跑贸易,再次给夏县带来收入,何乐而不为?

至于墨河王提到的监国去函,秦姒是越想越不明白,莫非是谷家庄那位假监国所为?

——就算墨河王对东宫的长相没有印象,印信通文什么的也肯定有存底啊?伪监国一封信写过去不难,要伪造一个足以乱真的监国大印,那还是有些难度的。

闲话少说,解决了墨河这边的麻烦,秦姒马不停蹄,南下会见霍亦州霍将军。

霍亦州早早地就等在边境小镇上,一见到秦斯,立kè

要求她,带他去见监国。

“这……”秦姒偷瞄身后的梁五。那小子模仿东宫,不能说是学得一模一样,连皮毛都还差三分,更别提细谈了,立kè

就要露馅的。

没等她支吾出答案,霍亦州就严肃地点头:“秦大人,下官知dào

,监国在外经商,很是繁忙,又相当小心,你或许不易得知他的行踪。但若监国回了夏县,请务必通知下官!”

——东宫在经商?

回想自己投出的信函,她并没有提过,东宫在经商或做地主什么的糊口……霍将军从哪里得到的结论?秦姒纳闷。

她想了想,试探到:“殿下在外行走,危险重重,连庄内人都不知他这一笔商要前往何处联络……为何霍将军会了解,殿下在奔走经商、筹备军银呢?”

“说来是巧遇,下官前些日子借住在祝州州府,恰好与监国大人投宿同一座客栈!下官愚笨,一开始并未认出建国大人,待到记起时,却觉监国一行人马已是人去楼空,再也寻不着了!”

秦姒本是一手扶着杯子,杯中茶水顿时漾出涟漪。

她定定神,作出解释,“哈,霍将军也知dào

,此乃非常时期,殿下也要当心自个儿的安危,怕是带队逃了罢?不知霍将军是怎样确信认监国殿下身份的?”

于是霍亦州详细告知。

秦姒的指节泛白了。

这边谈妥,秦姒立kè

跟梁五分道扬镳,打人家回夏县,自个儿匆匆南下。到了州府,她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按照霍亦州的叙述,将州府的客栈全都问了个遍。

符合东宫形象的,只有那名公子哥儿带的书仆。

能查到东宫当真在祝州活动过,秦姒欢喜不已,急忙再往细了询问,并租用掌柜手中的账本,认真推敲猜测。

有人要说了,这东宫一行人来自何方还不好猜么?入住时候要登记的啊!再不然,听口音差别也可。

其实不是每回都留下记录,客官要求胡乱填写,掌柜只好答yīng

,难道还把客人往外赶不成?皇卫军一个个天南地北哪里人都有,该是什么口音,便自成一路,谁能说出他们究竟是何方人士?

但具体操作,秦姒自有办法。

她统计了东宫每天吩咐的菜食类型,再比对天朝各地的粮食种类与价格,很快便摸清东宫等人的喜好。那么,东宫讨厌的那些菜肴的丰产地附近,则极有可能是他们的藏身之处。

一句话,东宫吃多了某样菜,绝对会腻。

第八十五节 捡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南方诸州县,并且,他对鱼肉是反感得很了……”

这个范围也太宽了点吧。

秦姒戳戳账目,起身对客栈掌柜道:“店家,请问这队商客离开贵店之后,是往什么地方去了呢?”

“这嘛,小的也不知啊!只晓得是从墨河被遣出的——”掌柜答了声,回问,“客官,为何接二连三有人来询问这拨客人的来历与去向,莫不是……里面有犯事的恶徒混杂?”

“哦?还有谁来问过?”

“原本投宿于小店的住客,另外还有一人,不认识,面生得厉害。”

跟东宫巧遇的是霍亦州将军,这个秦姒是早就知dào

的,可另外一个来调查东宫的人是谁?秦姒问:“店家,比我早些来询问的那人,是几天前到的?”

“大概有十日了吧?问过就匆匆告辞,也不像本地人氏。”

秦姒越纳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日子,既不像是跟踪东宫他们的密探,也不会是觉东宫行踪的州官。那究竟是什么人呢?

她从剩余不多的盘缠中取了部分,交给客栈掌柜:“店家,这点碎银你收下,往后再有人来打听,就说他们询问的商客并未住在你店内,自然也没有任何人在那之后前来打探消息——包括我,也是没有来过的。凡是有人问起,就这样答复,记得了?”

掌柜满口答yīng

,当着秦姒的面吩咐了众伙计,要求诸人守口如瓶。

既然东宫早就离开州府,秦姒自然也不打算多留。目前她只知dào

东宫过得还算不错,开始经商赚钱(养家?),即墨君依然跟在他身边,这两点让人略微放心。但东宫的新根据地究竟在何处?没人知dào



按理说,她这个国舅叛逃到夏县,消息并非严格封锁的,真要打探,没道理错失风声。那么东宫应当知dào

她在夏县——他都经过墨河与祝州了,绕着夏县走上大半圈——为何就是不顺便投封书信给她呢?

“……该不会以为,夏县兵乱是诱引他的圈套吧?”

这样想起来,也说得过去,但秦姒就是忍不住满脸黑线。以后逮到东宫,不仅要戳他脑袋,更要罚他写悔过书,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这样的辛苦寻觅?

在这里失去了进一步线索,秦姒觉得不甘。

好生想想,她还有办法可用,回头跟墨河王索要入州境商客的登记名录,把被遣走的商队来历都过目一遍,按照地域来确认嫌疑对象,然后——找上门去!

“还是先回夏县吧……”在州府随便找人带信给墨河王,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

冬季愿意赶远途的车夫少,更何况目的地是夏县那个山旮旯兵贼窝。秦姒请人打听了半晌,这才找着辆愿意往夏县方向走的车,可是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是不见马车的影子。

中介的跑去询问一通,满头大汗地奔回来说:“客官,别想了,安心留在州府几天吧!就在方才,全城的车都被朝廷征用了啊!”

“啊?”

“前些日子不是大雪么,也不知dào

朝廷是在想啥,这回居然不银两,直接拨了太仓米来!满满的好多船米袋子啊,城里的马车都征去运粮了!”

听对方说得这样绘声绘色,秦姒悻悻地点头,闭目揉揉眼角穴位:“喔,那是好事。”

来见她不怪罪也没提要回赏钱的事儿,遂开心地继xù

讲:“说到那个粮草啊,原本都不是咱们这里的官儿打理的,是管事的大官——户部的——突然被逮到犯了事,连夜弃船逃了咧!”

“哦?是谁呢?”秦姒睁眼。

“要搁着别人,就算讲出来名号籍贯,咱们平民小百姓也不认识,可这位仁兄不一样,名气那是响当当的!”清清嗓子,这人压低了身板,满脸肃然到,“是下凡文曲星,上届科举状元,长州趵无疏啊!”

趵斩?

他犯了什么事,莫非也与帝位易主有关?“咦,我记得他是在翰林院当差的吧?”

“哟,客官你还拿着那卷琼林宴当真呢?殊不知过了这么几年,几位才子早就升迁转调,走得一干二净了啦!趵无疏就是去户部当差的,还有那个秦晏,居然做了国舅爷呢!”

琼林宴话本所写的,还是当年前三甲连同秦之鳞都在翰林院时候的事情。后来先是秦之鳞借了血亲的威能升职,再是秦姒被罢官,渐渐地就无人再将他们拿来作为美谈了。唯有趵斩,名声还算一直不错,没像秦姒这样起起落落让人咋舌。

虽然他总有点举世皆浊吾独清的优越感,以致与众官员混不到一处去,但要想让他捅漏子犯大错,那也不容易。

这次是怎么回事?

秦姒细想,目前朝中惶惶,就算帛阳对她有再大的怨气,也不至于找她的同乡开刀。趵斩应该不是受她连累而出事的。

长州之乱后,长州籍的京官本来就没剩下几个,现在趵斩一走,徐老(姬山翁的师兄、秦姒的师伯、监察院副都御使)真的就是孤军奋斗了。

“嗯,还是这位三朝元老,位置坐得最稳。”

大概是有姬山翁在天之灵庇佑吧?

闲话不多说,既然无车去夏县,她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州府里面,平日也不上街,不靠近城门,免得看到通缉令上自己那及不相似的画像,怄得吃不下饭。一晃就到了春节,她孤零零地过,想给曹少师写封信去报平安,又找不到能放心交付信函的人,只得作罢。

熬到正月中旬,被朝廷征用的车马载了粮草回州府,满满地塞进四大谷仓。看上去,祝州三四月份的时候一定不会缺粮。

被无端耽搁这么久,换谁也没脾气了,何况四姑娘本身就是个没脾气的家伙。

她请人雇车,一切照旧,不同的是,车上多了一个人。

待到出了府城,她把那个人从包袱堆中挖出来,将水袋递给对方:“渴吗?辛苦你躲在里面了。”

“哪里,秦小弟舍命相护,趵斩要再嫌东嫌西,那不是摆明了要你把我踢下车去么?”

那个偷渡的人笑嘻嘻地答了句,倚在一堆包袱上:“这里面都是些啥?”

“带给夏县兄弟的贺年礼。”

而路上捡到的这位儒文星,就算是在下送给夏国的红包吧。

第八十六节 专攻漏网技能的不配叫鱼

食言了,本来周一该双更的,但是实在没有心情,连这点字数也是挤出来的。

因为我妈妈周日晚上下班就没回家,也没带手机没打个电话回来,到现在也没音信,我心急得很,没有心思码字。周二早上,她去上班了还好,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如果妈妈没事,我周二就三更补回周一的,否则,我也不知dào

有没有心力更新……

求平安求平安求平安求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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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开春。

投奔谷家庄的义士,满打满算能上千了。这一千人的水准参差不齐,不乏胸中存大志的热血男儿,也有那么几个穷酸读书人,还混着几十名恶贯满盈的通缉重犯(基本被秦姒劝走了),但是总的来说,也就这么样了。

是人都要吃喝穿用的吧?

秦姒可不是会白养着食客的人,眼看着时节到了,这就点上人马,把谷家庄外面的废地用起来。前面说过,谷家庄是居民刚逃逸干净的空村子,外面的地虽然被山形弄得乱七八糟,但好歹,人家还是可以产粮食的。

铜山关运来了草原上的货品,这边转手一道,赚上几个钱,再从墨河进点别的东西——夏县与祝州隔绝了商线,于是谷家庄摇身一变,居然成为了夏县唯一一处对外通商的口岸,夏县的粮商油盐商客,都来谷家庄登记,请庄主代购货物。

至于那个挂名的庄主……

伪监国平时还是挺自在的,不愁吃用。不过,秦姒断绝了他与外界的联系。他就只能被圈养在小院里面,使唤的也是他自家带来的仆从。仅仅这样的话,那他还可以自嘲是虎落平阳,可那秦大人实在太得寸进尺,竟威逼他写信去跟父兄报平安,又要求多说他秦斯的好话——一定有什么阴谋!

庄里的事务,如今基本上都是趵斩在做,大家知dào

他是状元郎,心里服气得很,哪怕他讲话再是习惯性地毒舌,也凑合着听:一般人还没那运气被当朝状元训话呢!

趵斩原本以为自己是来避难,谁知莫名其妙变成了管事,这这这不是张缇最擅长干的活儿么,为什么跑到他头上来了?

秦姒听了他的抗议,平静地回答:“张师爷不在夏县。”

“咦?倒也对,快一个月了都没见着之秋的人影(张缇字之秋),想来就是听秦小弟安排,去别处磨嘴皮了罢?”趵斩哈哈哈笑开了。

一点都不好笑。

不提还好,一记起张缇,秦姒就悻悻地什么话也不想说。

略作考lǜ

,她回答到:“张师爷……眼下立场未明。”

连着两声称呼都是张师爷而非张大哥,趵斩再怎么不用心,也难免注意到她的语气。他想想,了然到:“你俩什么时候有了过节,我居然不知呢!”

“没。”秦姒抬头,“趵大哥,入册完成了么?”

“唉呀,还差一小半。你再等两天就好。”趵斩笑嘻嘻地旋身回到自己书案旁,信手翻翻还没做好的人事造册。

现在庄里就千来人,秦斯要求一一核实身份入册,那还好说,以后要是几万人的大军,那还不专门组织一群文书来管理军籍啊?迟早变成小朝廷。不过,貌似现在秦斯与监国的关系,不太妙?

趵斩来谷家庄这么些天了,一直不见监国露面。

他觉得奇怪,以此问庄内众人,个个讳莫如深。

问秦斯?凭直觉,趵斩认为绝对不能开口。

不过也没差了,跟着秦国舅建功立业,比跟着那个冒冒失失的东宫有前途得多啊。这样想着,他便也与庄人反映一致,假装完全没注意到庄内的古怪氛围,该干嘛干嘛去。

叩门声。

“秦大人,有兄弟回来了!”

“让他进来。”秦姒瞥了趵斩一眼,并不要求他回避。后也恬然霸占屋内一角,等看秦姒派出去的人回来报信。

她派出的人手,皆是往南,具体到什么地方嘛,趵斩旁听几次,觉都是找的些不出名的商号,谈点不痒不痛的买卖。人家胆小的,一听是往夏县运商,都忙不迭地摆头。胆大的,更问起北狄那边的商路情况来。

可奇怪的是,不管对方有意无意,甚至开出极好的条件——

秦斯一律当做没这回事,信函往旁边一搁,再也没下文,彷佛忘记是“他”主动去勾搭人家的了。

这回来报信的,秦斯又是如此对待,看得趵斩好生纳闷。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逗你玩?

秦姒将信函大略看了看,失望地放到一边,不是东宫的字迹(好吧她没指望是),不是即墨君的字迹,跟东宫殿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连自己的暗示都看不懂,这个商号,不是东宫开的。

墨河王从州官那里拿来的商旅名录,内中登记的人数与货物份量,跟霍将军所述差不多的……就这么几家……

为什么她主动派人去接触,却看不出一丝端倪?

难道还是得亲自走一趟,挨个确认?

烦啊。

第八十七节 其实是这么回事

母亲大人完好无损地去上班了,据说是昨天玩太疯忘记打个电话跟我说一声。咆哮省下,我先去码3更,就算12点以前不能完成,凌晨也要写完,算是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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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搁笔,满yì

地端详自己的画作。

即墨君与东宫出门做生意期间,她与储妃无事可做,后刺绣,她自己就只好画些虫鱼鸟兽,打时间。

账面什么的活计,其实她认为自己学一学也能做,至少可以替东宫分忧。但即墨君看似顾全皇家体面地谢绝了她的好意,无论怎样,就是不让女眷碰庄里事务。

即墨君不在庄内,那个新来的张师爷接管大局。皇后与他没什么接触,内外院不相往来。谁知这天张缇却冒然求见,并请她代笔一封书信,说是需yào

山庄主人回函,而他自觉没有那个资格,只得有劳太夫人执笔。

“信函送入帘内,你且退到外面候着。”

皇后隔着竹帘话,见张缇依言将书信推到帘下,便取了来看。对方字迹工整隽秀,明里是谈生意,其实字里行间隐着反心。有好几处,似乎在暗示何事,但她读不甚懂。

向那个张师爷询问么,当然不。

她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就是小心谨慎,绝不涉险。如今庄里两位能做决策的人都不在,如何回绝,她已经想好了。

吩咐储妃研墨,皇后再把张缇叫进来,随意问起京中的情况。

“你是从京里来投奔庄主的?”

“是的,太夫人,去年的事儿。”张缇笑道,“虽然不是京都人氏,但小住几年,街口巷路,还是摸得清楚的。”

“听说,夏日里京城淹水了?”

“嗯,低洼的街道能积一尺深的水,衙门的人讲,是城内河道淤塞所致……”就在大雨之后不久,张缇意wài

捡到秦姒写给曹少师的信,所以对此印象颇深。

两人闲谈着。皇后看似随性提问,怀念京城风俗人情,其实渐渐将话题移去了别处,从张缇所策划的系列话本,聊到话本的某一批主角,那些才子身上。

“张师爷,你与秦国舅有过往来罢?”

“呃,有的,过去还在她手下做事来着。”待遇不错,活计轻松,有吃有拿——只是某次把他逼上山贼寨子谈判,稍微凶险了点——各方面综合看来,四姑娘真是个美味(?)的东家。

此人在秦斯手下供事过么?皇后道:“那师爷你一定认识不少朝中大臣了。”

“识得几人。”张缇补充解释说,“不过,秦大人与朝中重臣没多少私交,或许是因为年纪尚轻,倒是跟二十出头的小官吏打得火热。”

“不必惊惶,我这边,并没有打探秦晏动向的意图。”皇后呵呵笑起来,不自觉地就对秦姒换了个称呼。

“秦大人是怎样,在下就怎样说。回太夫人的话可不比得写话本,哪能天马行空的?”

“作算如此罢,那琼林宴的另外些人,却远不及秦晏来得出息。”

——这位夫人怎么老揪着四姑娘说个不停?听语意,却又喜恶不明,

“若只凭女子裙裾,秦大人也没可能受到监国器重,再来如今又因此致祸,这四姑娘究竟是福还是灾,可真难说。”张缇颇有些不耐。既然对方提到琼林宴,他趁势将话头一转:“但是,在下听闻,这回另有一名当年琼林宴上的新锐,丢官潜逃,却不是因为新帝乱朝之事呢!”

皇后不以为然:“那原因,总也避不开帝位更替的纠葛。”

“非也!”张缇颇有些得yì

,道,“太夫人不知,那新帝下令,严查长州之乱的主谋与从犯呢!朝中闹得是人心惶惶……”

“长州之乱?……喔,为何人心惶惶。”皇后很是费了点神,才想起长州之乱的来龙去脉,“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正是如此!”

长州之乱,在张缇心中,始终是个疙瘩。这回的复查,不仅对常王是平反昭雪的机会,对于他,也有非凡的意义。

张缇一说起彻查来,便眉开眼笑——当然,平时也不会愁眉苦脸就对了。

“太夫人应当听说过,前届科举头名与三名,皆来自长州。这探花是秦大人,状元则是常州判官之子,金榜一,州判便辞官告老,跟着儿子进京享福了。”

“人之常理。”

“翌年桓州乱兵起,波及长州,演变成一场浩大灾劫。”张缇弹指,点向竹帘之后,“太夫人你想,为何朝廷到如今才彻查此事?莫非并不是简单兵灾,乃是有谁刻意为之?又是为什么,彻查下来,会有前程似锦的官吏被全境通缉?”

储妃听得满心不快,抬头道:“张师爷,看不出你倒是颇有说书的能耐!”

张缇立kè

笑嘻嘻地应答:“哪里哪里,姑娘过奖啊!”

“你这人——哼!”碍于皇后在场,储妃啧了声,回对皇后道,“母……母亲,墨好了。”

皇后检查砚台中的墨汁,颔:“嗯,张师爷,你先去忙罢。书信回妥了,我就遣人给你送去。”

“是,太夫人。”

待张缇告退,储妃坐到皇后身边,撒娇地噘嘴:“母后!我们怎能跟这种油腔滑调的人谈话,实在自贬身份!”

皇后笑笑,拈了信纸,起身远离储妃:“……且让本宫好生想想应当怎样回覆,数十年没有作过这样的官样文章了呢。”

帛阳那反贼,上位才几个月,竟然已有追查旧账的闲情么?

就算长州之乱是长州籍的官吏内讧,弄个水落石出,帛阳帝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真是令人猜不透。

※※※

“趵大哥,你在什么楞呢?”秦姒怀里抱得满满地,吃力地歪过头问趵斩。

趵斩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她:“秦小弟,你抱着的是何物?”

“鸡。活鸡。方才路过村子,乡亲硬塞的,趵大哥果然没现。”秦姒戏谑道,“那现在,能否请回神的趵大哥行个方便,帮忙把这只鸡绑起来,丢到车上去呢?”

“奇怪了,为何你收购地主的田地,他们还对你千恩万谢?这世道啊……”

秦姒拍拍他:“莫感慨啦!这一笔赚得多,又只是转租,为何要不乐意?”何况谷家庄随时可能被朝廷军剿灭,到时候这笔钱还不是白给那些大小地主的?

“可是——”

趵斩看看佃户、地主分别签署的意愿书,这么一叠下来,又是整条村几乎全部被拿下。要不了多久,夏县除了夏城,那就都是谷家庄的地方了啊……

第八十八节 欢迎新同学~

趵斩跟着秦姒返回谷家庄,路过夏城,先去小酒楼跟山贼二当家的打个招呼,再到城中富商宅邸借住一宿,顺便联络感情。

刚歇下,突听见一串马蹄声,急匆匆绕着围墙响了半路。

没多会儿,秦姒被震天的擂门声吵得耳内轰隆隆直响,想多在暖和的被窝里多呆几秒,根本就不成。

她坐起身,黑灯瞎火中开口:“何事?”

“秦大人,二当家的请您过去一下!有要事相商!”

这不刚跟对方打过照面么,又出现了什么要事?秦姒不满地穿戴整齐,出门一看,趵斩已经在屋檐下候着了。

两人赶到酒楼时,二当家的正在大堂中急得团团转。这人本就虎背熊腰,转起来尤其有熊瞎子的感觉,不过倒是眼明,一见秦姒,连忙扑到面前,焦急到:“天朝的大军杀过来了!”

“啊?”

这才轻松几个月,对方就又不甘寂寞地来收复夏县了?

“秦大人,要怎么办才好?俺已经让人开城门去请齐师爷来了,寨里弟兄也都去人挨户通知,可是就算召集全部人马,那也不是朝廷大军的对手啊!秦大人,你赶快向北狄人求救,或许还赶得及!”

“二寨主莫急,慢慢来讲。”

秦姒安抚着,询问对方朝廷军如今的状况。

原来是昨日夏县边境上突然现朝廷兵马入境,一行约莫有几百人,骑兵步兵混杂,飞快地移动着,并不进入村镇,径直扑往夏城。

岗哨急忙抄近路回城飞报,二当家的连真zhèng

带兵的经验都极少,想着夏城哪里经得起突袭,连夜召唤了秦姒,又命人去把齐云天从安漆村叫来,想着有两个人帮忙递点子,说不定能生出什么法子抵御外敌。

秦姒听了,轻快一笑道:“将军莫要担忧。数百人而已,又是轻装,夏城才重修过城墙,根本不需yào

惧怕。”

“若是转头攻占村镇呢?”

“那也不需yào

忧虑,别说每个村里都有民兵岗哨,单就那点兵力,除了劫夺粮银,还能做出什么事来?”叫她动用庄客?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这群人要留在关键时候用,就是现在这样一盘散沙的情况,能动员出一百名死士,就谢天谢地了,另外,没有足够多的武器,也是个问题。

“可夏国就这么点兵力,经不起折损!”

人少又怎样,这正是用兵之际,还顾惜着羽翼做什么?何况对方人数也不多,只要攻取村镇,稍作松懈,迎头去痛击一下,效果应该极好的。

趵斩在一旁听得困,出声道:“对方不过是派出先锋,投石问路,若将军现下就慌了阵脚,岂不是给敌军一眼就看出破绽?要是将军需yào

坐镇城中,不妨交给在下百来人手,在下虽然习文,可也熟读兵书,会些弓剑功夫!”

秦姒一听,点头:“嗯!趵大哥素有文武全才之称,何不让他领些寨里兄弟,前去与来犯兵马周旋,拖延时日?要是能趁其不备得点便宜,不也是好事么?”

二寨主思考片刻,从赶来报到的山贼官兵中挑选了数十人,郑重交给趵斩。

一行人连夜出城,南下奔赴前线。

秦姒也尽速修书信三封,一递给墨河王,二送交北狄部族,三飞传至西疆、伪监国的父兄戍边处。但是,任何援军,都是靠不住的,眼下最要紧的是拖字诀。拖得越久,准bèi

就越充分,到时候要真是大军压境应付不来,至少能包包款款集体逃出铜山关去,等大军撤离,再回来继xù

逍遥。

天色亮开之后不久,齐云天跟孙二嫂赶到城中。

听二寨主详说情形,孙二嫂立kè

表示不能向天朝妥协,绝对要抗击到底。齐云天拉住过分激动的娘子,提醒二寨主先布紧急戒备公告,让全境百姓做好避难准bèi



“若对方的目的是天朝前太子,那不妨交出去罢?”他跟秦姒嘀咕着,“反正,秦大人,明眼人皆能看出,那谷家庄有他没他是一个样的。”

秦姒摇头:“今日能出卖监国,明日自然也能出卖诸位,做出这样没有大义可言的事情,齐师爷让秦某如何立足呢?”

“秦大人说得对!”孙二嫂接话到,“云天不成器,总想着投机避祸,也不考lǜ

气节忠信,所以才是个没出息的货色呀!”说着,冲齐云天胳臂上一掐。

后急忙讨饶:“唉,娘子,不才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知错了还不成么?痛啊!”

“哼!”

折腾半晌,这边该交代该安排的都做得差不多,又派人回庄报信,秦姒前后想想没有别的什么事要干,反正也是等结果,遂要了间客房补眠。

一觉睡到午后,起身出门,现在大堂内焦急转圈的人,又多了两个,齐云天与孙二嫂也跟着二寨主踱来踱去,看得她眼晕。

见秦姒出来,孙二嫂上前:“秦大人,你可给想个法子,这为什么还没消息呀?”

“什么消息?”秦姒揉揉眼。

“自然是中原军动向,一队人马派出去就没见回个信儿的!”

秦姒好笑道:“孙娘子急什么呢,就这么会儿功夫,昨夜派出去的人指不定还在前面哪个山里转悠地,安啦安啦……有没有饭食?”

第三天,消息传回来了。

不仅消息回来,连人也一并返回夏城。出去时候连同趵斩是四十七人,回城的时候,哼哼,六百二十五人。这个当然不是趵斩心情好,在外征兵,一齐开回来。跟着他到夏城的,乃是那一队被谣传说是入侵人马的官兵。

人家是来投奔的好不好?

弄得这么鸡飞狗跳,结果竟然虚惊一场——当然这不过是感慨,并非说要真的打起来才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秦姒从人群中挤出,望向趵斩旁边的那一骑。

“霍将军?”她诧异道。

趵斩下马,哈哈大笑:“还说是怎么一个奇袭,其实是霍将军与在下同样,受了朝廷胡乱调查猜疑,不堪忍受,这才弃暗投明啊!”

不堪忍受?对他这美化用辞法,秦姒暗地嗤之以鼻:你可是被通缉的好吧?

“哦?是在调查什么呢?”

霍亦州有些尴尬地回覆道:“长州之乱,末将当时,正在长州任职!”

秦姒心中一动,原本以为自己不辞而别(仅仅不辞而别那么简单?),帛阳会将二人约定当做废言,想不到他还放在日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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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算凌晨么,大概算吧……=。=|||

第八十九节 签字盖章

霍亦州带来的人马,由齐云天领着,预备暂时安置在栏定草场。

这儿不比得南方,虽然夏季也热,但现在这时节,还是有七分寒意的。然后的问题就是,这些官兵出走得急,什么都没带,没有御寒的被褥,一时间齐云天也孵不出那么多棉絮来。

他领兵走出城几里地,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赶忙找个借口又溜回夏城,找到秦姒。

“齐师爷,你再晚一步,我们可也启程回庄了。”秦姒笑笑。

齐云天急道:“秦大人,你还有心思笑,不才带着那么大一队人马,却没有地方可以安置,这要怎么办好?他们可都是投奔天朝监国而来的,你不能甩手不管啊!”

趵斩在一旁坏笑:“如今监国殿下与夏国的命运早就是同路,托付重任给齐师爷,也是深信阁下能将一切处理妥当啊!阁下推卸,那不就等于是,承认自个儿无能?”

齐云天没好气地瞪回趵斩:“得了得了,休要讥讽不才,正事着紧!”

就算损人,秦大人说话也比这位顺耳得多。齐云天相信,当年要是家中有钱供他继xù

学业与赶考,自己的成就不见得真会比趵斩差了!不就是一状元么?(……)

秦姒问:“不是决定先安置在草场么,草场出事了?”

“没,只是不才突然想起,草场粮食是有几仓,可却没有办法供应五六百人衣物被褥,夜里又冻人得很,实在是……”

“哦,那很好办嘛。”秦姒在案桌一角叩了叩,低头扒拉出包袱来,内中包裹着的都是租地的转让意愿书,“这几条村子的地,秦某租赁了大半,本来是打算收些皮毛小利,眼下……齐师爷,你不妨抄个单子去,让佃农一户接待一名官兵,权作春季的租子了。”

齐云天点点头,接过意愿书,想想不对,他叫起来:“可是!不才还没有同意将国内田地转租给谷家庄呢!这都是国土,怎能被同一家商号承租?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哦?对喔,齐师爷还没有签章同意呢。”

秦姒就等着他的抗议,又从包袱里取出几份文书:“原本想回庄以后,遣人专程给齐师爷送去的,现在正巧提到此事,就一并签了罢。趵大哥,印盒在你包里不?”

趵斩早把玉石印台准bèi

好了,闻声就打开盒盖,搁到案桌上。

齐云天从腰间的锦囊里摸出印章来,这是临时找人刻的夏国代国君大印,拿在手里沉沉的,约莫有拳头大小。在还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国君继承人之前,这个印由他与乡绅头子轮流掌管。二寨主?当然不能给他保管,否则指不定就盖什么上了呢!

将文书飞快地扫视一遍,齐云天提出不妥之处:“为何谷家庄租借徒弟,夏国反而要拨银钱相济?”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这生意本该是夏国赚钱的吧?

“唉,就秦某每季收回来的租金,哪里抵得上一次过付给地主的钱?”秦姒解释到,“这土地是谁的,归根结底,是夏国的。而地主们从哪里得到的地?天朝开国那阵需yào

丰润国库,廉价抛的长租地。即是说,这地,只要夏国承认归地主使用,那便间接承认,所有权仍属于天朝。”

齐云天为难道:“这个不才明白。二当家早想把他家佃的地拿到手,若不是动了地头蛇会令境内动荡,不才也就答yīng

了……可这与谷家庄收购租用权,有什么关系?”

“连我都听懂啦,你这个一国大师爷,怎么还木着脑袋呢?”趵斩笑起来,“秦小弟的意思是,由谷家庄出面,替你们断绝佃户与地主的直接关系,架空地主权力,过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不动声色地将‘与天朝勾结的’地主一户户端掉了!”

“……原来如此!”齐云天惊叹,“若非趵兄解释,不才还真想不到……”

趵斩撇嘴:“这么辛苦操劳的大事,咱们秦小弟才向收夏国一点点本钱——齐师爷总不会小气到要谷家庄自己掏腰包吧?”

“趵大哥,不可无礼。”秦姒作势叱责。

齐云天反倒劝着秦姒:“别责怪趵先生,是不才眼光短浅,险些坏事啊!”他说着,再仔细看,郑重落下国印。

秦姒点头,道:“收购尚未完成,还有些村落正在联系中,届时意愿书会送抵安漆村,给齐师爷过目。”她抽出几份名册:“这两本恰好是草场附近的村子,来投诚的官兵在草场领过米粮之后,逐户安置到佃户家里,只要说明抵租子,加上自带粮食,相信被拒绝的几率不高。”

“有朝廷官兵在,哪里由得着他们推拒?”齐云天揉揉鼻子,“名册先借不才如何,用过之后一定立kè

奉还到谷家庄。”

“可以。”秦姒立kè

答yīng



“秦大人真是通情达理之人哪!不才还要赶到草场去分派米粮,这就先告辞了!”

“趵大哥,请送送齐师爷。”秦姒笑得满面春风。

齐云天连忙甩出一大串的不才怎担当得起、不必、请留步、您太客气,抱了名册就跑,生怕跟趵斩再多相处一刻。

目送齐师爷离开,秦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趵大哥,辛苦你扮黑面了呀!”

“嗯?”

“无事。”——反正你本来也不稀罕什么好风评。

趵斩垂眼想想,继而仰头大笑:“啊呀,鄙人一定被秦小弟当做愚人看待了。”

既然愿意与他合zuò

唱红黑脸,那又怎会觉得他是笨蛋?秦姒一面重新收拾包袱,一面说:“是啊是啊,只不过这个愚,是大智若愚——趵大哥谦虚呢。”

趵斩正色询问:“真的不是大愚若智么?”

“不是大弱智鱼就好。”秦姒嘀咕。

“这一笔生意做妥,就能看出秦小弟真的有心收购整个夏国了。届时不妨再扶一个国君如何,比之在天朝出任重臣,只会更加舒心快意啊!”

“舒心快意的朝廷,那是江湖,是说书,是传闻。”秦姒起身,把包袱往趵斩手臂上一挂,“想不到趵大哥骨子里还存着臣子的浪漫情怀呢!”

“……什么叫‘浪漫’?”

别说趵斩听不懂,搁这时代谁也不会懂浪漫二字是何意。

秦姒轻笑:“是古语,就说你挺富诗意,缔造出的意境意象格外迷人。”

“唔……”趵斩暗暗记下。

第九十节 在下从无虚言

“本宫在外的这段时日,庄里可有生要紧的事?”

东宫大步行到廊下,回头看向跟在身侧的张缇。

后把儒巾的两条尾巴甩到身前来,捻着玩着,一派悠闲。

见东宫问,张缇露齿一笑,死不正经地回答:“庄主,攸关生死存亡的大事‘或许’是没有的,但为谨慎起见,在下整理各项庄务记入行事册,如今册子就放在庄主案边,敬请过目呢。另有不少庄外商号,致函本庄洽谈买卖事宜,在下也已经按要紧程度分类放好了。需yào

庄主亲启的,则单独放在书架左。”

他说着,抬手请东宫入厅办公。

遥望堆得高高的小案,东宫立kè

两眼直。在外游玩(?)数月,他都忘记庄里还有这么多烦心事要顾了,早知dào

再借故去西疆一趟……

纠结起眉头,他严肃地说:“本宫才刚返回山庄,理应先跟长辈问安,这边俗事暂且放下!子音,你随本宫来。”

“是,殿下。”即墨君应着,瞥了张缇一眼。

这人对待监国的态度,实在过太无礼,若是在东宫殿,他不命人打张缇二十板才怪。秦斯带出来的人,学识固然是有,但礼数严重短缺,成不了大事。而且看对方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即墨君对他经手的事务真是非常不放心。

……待会儿要记得先检查庄主亲启的信函,确认上面的火印完好才行。

目送二人拐过穿廊,张缇收起笑容,转身回到自己的厢房,从帐中抽出藏得极为隐秘的一封信。“……要截下它,又何须偷窥内中字句?四姑娘的字,张某怎会不认识。”

※※※

女眷还是住在那小院里,并且,没有吩咐张缇买几个丫鬟来服侍,或许是皇后不愿见外人吧。

踏入院内,东宫在天井里轻唤了一声,随后就见储妃开门往外探看。乍然现即墨君也在,她啊了一声,提袖遮着脸,继而想想,又放下,得体大方地请东宫进屋。

东宫进去与皇后交谈,即墨君自然要在门口罚站。

不一会儿,储妃出了主屋,看也不看即墨君一眼,扭身往侧屋去了。

整个过程,即墨君没有抬眼,闷声不吭地盯着自己足尖。他才懒得管那个娇蛮储妃的一举一动,眼下要紧的是竖起耳朵,听听东宫怎样向皇后禀报这趟出行的收获。

“……墨河王那边,恐怕不成。”东宫说着,无所谓地挥挥手,“不过也无妨,看他那畏畏尾的模样,若真答yīng

下来,本宫倒是要担心自己的安危呢!”

皇后不疾不徐地接话:“观监国神情,此行莫非另有斩获?”

“然也!”

东宫得yì

洋洋地拖着戏腔作答,觉皇后眼色不妙,立kè

改口:“回母后,是的。回程的时候并没走水路,故而有不少机会接触外人。沿线州县的情况,儿臣掌握得详尽了许多,希望往后也能常常出外走动。”

“不可。”皇后端起茶,干脆利落地答复,“监国要以大业为己任,我从未听说,亲力亲为四处走动的人,能做成一番复国的事业!”

这担子不仅沉,还躲闪不得。

东宫垂着头,老实地聆听母后教xùn



皇后抬眼看看他,放缓了口气,微笑到:“何况监国去哪里,即墨家的小公子势必要随同前往,弄得庄内无人可以做主,又把事务扯到我这里来……我是不曾介yì

,但即墨子音,似是在意得紧啊!”

屋外候旨的即墨君一愣,怎么突听见这借口找到他头上来了?

——皇后娘娘,你要劝着殿下,我绝对不会有意见,可是拿我做挡箭牌这就……

屋内,东宫没兴趣讨论即墨君该不该逾越这个问题:于是揪住另一点:“哦?是什么事务劳动到了母后呢?”

“一个位于墨河境内的小商号,想与本庄商货来往交换,我自作主张拒绝了。”

东宫哈哈笑起来:“没事没事,反正本宫往后要做生意也不去墨河方向,母后抉择实在是明智啊!”

那个张师爷怎么搞的,这么点小事儿也拿给母后定主意!

气势汹汹杀回前厅,东宫把张缇召来一阵好骂。等他责骂完毕,张缇悠闲地替自己辩护道:“庄主,这事不能怨在下,在下是头一回被委以重任,又面对这么要紧的抉择,哪里敢自作主张呢?想说等几个月,庄主回来了再给答复,可对方送信的人,又催得急。没办法,只得打扰太夫人的清静,由她出面来拒了这笔买卖。”

“你还委屈了!”

“委屈谈不上,只是就这样一回而已,再遇上,张某也学乖啦,全都拖着不办,就等着庄主来一一答复呢!”张缇再次指向书案。

东宫看着堆得高高的通函,也没心思再纠缠什么,指着张缇出言警告:“没有下回,天大的乱子,也不许惊扰后宫女眷!”

“……”即墨君清清嗓子。

东宫立kè

修正用词:“呃,不许惊动太夫人和夫人!”

“属下知错了。”张缇笑眯眯地点头,又说,“对了,那家商号……”

“不做他们生意!墨河现在不给通商,这一趟商都是被赶出来的,辗转到祝州才谈妥!”东宫说起来就有气。

张缇低头,暗笑:这回可是他自己一口否绝的呢,不关我事。

挂名在墨河的小商号,正是秦姒得墨河王默许,派人在墨河境内做的一个空壳子,专门负责把囤积在夏县的关外货物销往关内。新铺开张,没啥名气也是当然。

“庄主,既然你们平安回来了,在下这里也就没有什么事务可忙。若说造帐拨算盘珠子,庄主身边还有些小伙子,个个都是伶俐能干的好手。”张缇作揖道,“既然在下空有这张嘴巴还能讨个好,庄主何不派在下出商呢?前次联络过的州县,要运送什么货物,只管放心交给张某看押清点,保准万无一失。”

东宫冷笑:“可皇卫不能跟随你前往。这么看来,路上的山贼盗匪,还是挺有威胁的。”他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人家张师爷主动请缨,哪里会想不到这层?即墨君插言道:“张师爷不用忧心,本庄新近包下了一座镖局,专做自家押运生意,有不熟悉的义士投奔,也是先安置在镖局做事。你不妨在出前,先联络镖局一趟。”

什么“不熟悉的义士”,说得这样拗口,其实他们并未对外公开过身份,哪会有义士投靠?即墨君所指的,完全是爬上岸的海贼。

张缇跟那群海贼周旋过,略知一二,只笑笑,便应诺下来。

反正他的目的是名正言顺地离庄,前往某处,至于名目和过程,那些都好应付。

“哦,对了。”即墨君叫住他,补充道,“镖局的镖头,想来张师爷也认得。”

“嗯?”

张缇一怔,为何他会顿生不妙的预感?

“过去与你共事过,正是长州青少侠。”

短暂地一静,张缇和东宫同时惊叫起来:“什么?”

第九十一节 无妄之灾

张缇、张举人、张师爷,一直以来,不说春风得yì

,那至少也是游刃有余的。眼下这种状况,完全在他计划之外。

他开口道:“青少侠,张某是来做账房,不是当搬工的呢!”

“张师爷,你好手好脚又生得并不矮小,帮忙扎一下货,有什么要紧?”阿青站在车板上,指挥众人把货包扛上车,他扯紧绳子。将货物与车身牢牢绑在一处。

张缇顶多也就赶赶马车,还是只替四姑娘服wù

而已,他哪里做过这种粗活累活。吃力地捧起货物,他一面埋怨,一面把货往车上举,同时尽量别开脸,不愿沾到丁点泥灰。

阿青歪过身子望着他笨重的模样,暗暗好笑,忍不住伸手扶住货包的底部,轻轻往后一送。

只听见张缇啊呀叫了声,脏兮兮的麻布口袋立kè

堵住他的嘴,蒙头盖脸压过去。冷不防拿脸承shòu了货包的重量,他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往后退,脚下一滑便坐到了地上。

众人一见,哈哈大笑。

张师爷颇觉得尴尬了,爬起身,掏出汗巾抹抹脸。一看巾帕上都是污黑的印迹,他摇摇头,对阿青道:“……张某确实做不来这样的活计,青少侠,你们先忙,在下去院内打水洗洗。”

“好啊!”阿青也没真安心让他干活,倒是有他在,会越帮越忙也不一定。阿青哼到:“装车的事情,本该是你们山庄自个儿完成的,不过镖局这边多做点活也没关系。张师爷你先入内去罢!”

张缇转进镖局后堂,穿过几个小院,没找到水井。

将汗巾叠了又叠,在脸颊上还是抹下一层污迹,若非本身教养好,他真想要拿袖子去擦拭个彻底了。这样实在没法见人。

他也感觉到那阿青跟自己不对盘,说对方是小人得志吧,倒也没那么龌龊,充其量一个带点恶意的玩笑而已,要是因此跟阿青过不去,那才显得自己肚量狭小。

——虽然说他自认为器量也没多大,但至少,不会跟目不识丁的半大小子计较就对了。

这样想着,他哼了哼,扬起头。

刚一抬头就后悔不已。

因为正对着他的视线,在房瓦上坐着一名女子,恰好瞪大双眼打量着突然闯入的男人。这下见着他花猫般的脸,对方扑哧一声就笑翻了。

张缇愣了愣,立kè

认出,这女人是他在小陌湖见过的……做男人打扮的女海贼头目。现今她只穿了件暗红套金线的半臂小衫儿(里面没穿!),当胸以黑色带子系住左右两襟不致散开,在绳带连缀的缝隙中,丰润的胸部呼之欲出。

更觉尴尬,张缇侧身避到屋檐下,快速往屋后转去。

只听屋顶一阵咔哒咔哒,似是光脚踏在房瓦上跑动的声响,转眼那海贼女子就反手握着屋檐的瓦片翻了下来,落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张瓦片。

哐当一声,另有两三片房瓦随之落下,摔成几块碎片。

对方完全没在意,随手将瓦块往后一抛,以倭语妩媚笑到:『这不是那个中原的读书人么?好久不见了。』

张缇见避她不过,移开视线,说:『姑娘,你还是说慢一些罢,太快了,小生听不明白。』倭奴的语言他是真会一点,不然也没法跟人家谈判不是?

——可他就是不喜欢跟倭寇打交道嘛。

『装蒜咧!读书人明白得很。』女海贼咯咯笑起来,『不过人家就是喜欢爱装蒜的人呢!你的脸上有泥呢,中原人都爱穷讲究,你怎会这么狼狈?』她低头抽出别在腰上的匕,往自己裙边上一划,扯下大片布料,递给张缇。

『呃……』张缇并不领情。

再怎样,他对蛮邦女子的热情还是有点无力消受,何况那条裙边看上去不比自己的脸干净。

见他不接,海贼女挑高了眼角看他,继而一哼,转身就走。

张缇松了口气,急忙原路返回,刚穿过一个院落,还没能走出花苑,就又听见身后传来沙沙沙的脚步声。

猛回头,迎面而来的居然是一大盆水!

“哗啦!”

寒冽到骨子里的井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他打了数个寒噤,一脸莫名加无辜地看着泼他水的人。

——拎着木盆左看右看的,还是那个女海贼。

『姑、姑娘,你这是何意?』抹一把水珠,张缇不愿意承认自己被凉水一激,头脑懵了。不过他现在的状态,那确实是找不着北的。

对方居高临下,大笑:『中原所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作甚?这下干净了吧?』

『你……』

说实话张缇脾气挺好的,我写这本书这么久了,就没见他跟谁动过气。这回他对着海贼女,也只是自认倒霉,好气又好笑地捉着衣袖拧水。

这还没完呢,海贼女把掖在腰上的碎布抽出来,嗯,就刚才从裙角割下来的那片。不顾张缇的躲闪,她强迫中奖地替后擦拭一通,嘻笑道:『中原的读书人,好生趣味呀!』

“千柳刀!”

突如其来的呵斥声,把张缇和女海贼都吓得一怔。

只见阿青怒气腾腾地冲了过来,一把将跌坐在地的张缇拉起,低声到:“张师爷,你这成什么话!光天化日,与衣衫不整的女子厮混!”

——你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与她厮混了,明明是被她欺负的好吧?

张缇委屈极了。

阿青瞪向女海贼,严肃道:“千柳刀,这里是中原的地方,不比得你们倭国!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样子!”

这个被称为千柳刀的女海贼,根本就不懂中原话,但是女性的直觉让她叉腰怒目,回吼:『你是谁啊!整天在前面转来转去,看到老娘就只会唧唧呱呱地嚷嚷,拜托说点听得明白的要死呀?』

“还敢回嘴?若不是受人所托,你以为我能容得了你们这群倭寇在此藏身?”

『老娘早看你们这群中原人不顺眼了,要不是船长病得厉害谁要呆在中原避风头啊!』

“不知廉耻!”

『啰哩八嗦!』

两人同时转头,逼问张缇:

“张师爷,她在说什么?”『读书人,他在吼啥?』

张缇一面拧着衣服上的水,一面闲闲回答:“没事,不用问了,你俩虽然语言不通,却沟通无碍呢……阿嚏!啊,好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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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起南龙北凤,我没有看过那部电视剧,不过这个卷名确实是根据同名歌曲来的……

第九十二节 条条大路通京城

海贼带来了几条船,除开出海与逆流而上运送货物的,就剩下一条停在小陌湖没有动弹。那船航速很快,原本也不适合做商船,就算换了旗,看起来也不像那么回事。

千柳刀就是船上的……水手?啊,似乎不能算水手,因为她不擅长干这些事情。她的长项是打架,过去抢劫商船什么的,她总是带人冲在最前面。张缇上船谈判,千柳刀自然也是一腿蹬在船舷上,恶狠狠地盯着他。

“来了这么久,就她整天拿鼻孔看人,一句中原话也不肯学。”

阿青一面抱怨,一面用木钳夹了几块萝卜给张缇,以示照顾。

张缇挺不领情的。他瞄着那桶传说中是排骨萝卜汤的东西——为何就是遍寻不着前面二字呢?萝卜倒是很多就对了。顺便说,饭也很难吃。

若非周围出没的大多是倭寇海贼,他倒真愿意自己下厨来着。

镖局这边与山庄不同,基本看不到皇卫,更没有即墨君带出来的那群毛头小子,前院都是些一身短打的中原人在活动。整个镖局地方也不大,格局古怪,后面围着七八间小院,几十个厢房,中间横着操练用的院坝,外加一个带小水塘的花苑。

张缇无事可做(他绝不再去装货了),冲着镖局里外研究,现操坝旁侧立了个石敢当,这才明白,所谓镖局,竟然是买了民宅打通连起来围成的一个大院落,操坝那根本就是以前人家的街道十字冲口。

“镇上都没有乡亲抗议的么?”

阿青咬着筷子说:“这是三公子自己跟人谈的生意,买下来想开各式各样的店铺,铺满一条街来着……后来被即墨公子教xùn

了,交给我做镖局用。他打点镇上的小官花了点功夫,不过,砌一道围墙,看起来就颇像那么回事了。”

张缇笑笑,将碗放到一边:“想不到青少侠居然跟随三公子行事,张某实在是吃惊不小啊。”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你!”

看着阿青眼里嫌恶的神色,张缇莞尔。

“唉呀呀,又不是坏事,青少侠说得这样义愤是为什么呢?跟着三公子,除了即墨大人待人刻薄些,别的劣处还是没有的。张某何乐不为?”

即墨君待人刻薄么?

阿青眼一睨,暗道即墨君倒是个正人君子,哪像三公子……

从张缇的评价可知,这世道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正如张师爷那样的人亲近三公子,而自己更愿意与即墨君相处一般。不过,如此看来,四姑娘就比较诡异了,她好像跟谁都能处得出个一二三,让阿青对她虽有怨言,却也没有愤恨到要弃之而去的地步。或对于张缇等人而言,也是如此吧?

摇摇脑袋,阿青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考lǜ

这些有的没的,他两口三口把汤泡饭全咽下肚,将碗往槽里一丢,入内研究押运路线了。

张缇也没心情再端起那碗萝卜饭,他过得朴素,不等于会亏待自己的舌头。

跟着阿青进入花厅,见对方把路线图铺在地上仔细查看,不由好笑:“青少侠,走这一趟也不是头回了,为何要如此小心?”

他们要行的镖,正是东宫去年到祝州定下的生意。

“眼下小陌湖只停了一条船,张师爷上回是见过的,莫非你认为它可以瞒得过水师的眼睛?”阿青头也不抬,“所以,要走陆路!”

“哦?说得也对。”

突然听说要改变路线,张缇并不觉得惊讶,相反,若阿青不提出,他迟早也会这样要求。从运河里北上,那就失去自己来镖局做账房的意义了。

“按理说,陆路是要过京都的。”他道。

“难道不会绕个道儿,避过京城那一关么?”

“不,”张缇笑笑,“既然要走镖,还是得严格按照信令上所写的关卡行进,青少侠,你应当多与同行接触,打听如今热门的路线是怎样。”

阿青不明白他的意思,纳闷抬眼。

张师爷晃晃指尖,得yì

道:“沿路上顺便自己也做些小倒卖,又有州府派的文书,不会纠成私货,这样不是一举两得么?”

“无聊!”

阿青对赚钱是有点兴趣,但取财的方法多种多样,就这低买高卖,虽然有官商文书撑腰,他仍觉着是凭空吃的一口,对不起卖家,也对不住买家。

不义之财。(你想多了,真的。)

张缇摇摇头:“罢了罢了,早知dào

青少侠是拳脚打天下的大英雄,看不起这点小钱。兜里有没有钞纸,那也不是少侠要关心的事儿。可这趟既然定为陆路,那就一定要领了官家的路线准信来走,除非天灾兵祸,不能随意更改。”

每份通文上面都会注明这队人来自何方,一共多少人多少车多少牲畜,贩卖运送的是什么货物,他们一路要经过哪些关卡。然后每过一关,就要盖一个戳记,回来时候也是如此。

要不然,一队队商客都在中原撒着欢乱跑,州官知县们还怎么经营治下的商事?

想要经陆路去祝州,那就非得过京城的关才行。

若走水路的话,则会先沿河而上,到墨河州境内,再转陆行。(从铜山关到墨河,再经墨河装船运到帛阳,这个往返也正是金老三商号的商线之一。)

“不能走水路,”阿青说出他的顾忌,“这条船扎眼不说,船员更是危险。那个绰号千柳刀的女倭寇,在沿海是相当有名气的海贼头目了。若要叫他们让出船,他们也是不会答yīng

的!”

张缇正色颔:“那我们唯有行陆路了。至于京师那一关,青少侠,不用担心,张某在京里还算有些人面,相信对方不会那么作怪,刻意将青少侠的面貌与通缉令上的做比对。”

“但愿如你所说罢!”阿青仍是不甚放心。

“哈哈哈,到京郊之后,先停上一日,待张某打点好一切,再入京不迟啊!”

张缇心情大好。这么想起来,自己每回上京,基本都是免盘缠跟着别人混来着,哈哈哈哈。

——师父,学生这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你是否会对学生另眼相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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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有友情广告可打了,我承认我人缘差……

书名:仙之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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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的一句话广告词太不吸引人被俺pia飞了……所以来丢她的作品关键字看有没有萌点~~

作品关键字:墨凤流(陈阿娇),姬重华(刘彻),修真,妖,架空,非常居

第九十三节 居然还有跟踪的?

平心而论,帛阳的运气真不能算好。

他登基那年四处起义不断,冬季北方异常地寒冷,第二年西南又起了蝗灾,饥民流窜,赶都赶不回去。虽然元启帝在位的时候连年也兵灾不断,每回到了季节,部分州县更旱的旱涝的涝,但百姓怨声载道得习惯了,一旦换成帛阳这新天子继位,天相不吉,不明真相的民众自然谣言多多。

再怎么准时上朝、取消三成的休朝时间、兢兢业业处理国事,也不能平息民怨(为什么算到他头上?)。罪己?莫名其妙要他向全天下做检讨,他才不干呢!

帛阳与国师商量了一下,决定祭天。

这就是阿青他们车队被阻在京城外五十里的原因。

“哈哈,好气派的阵仗。”张缇倚着车辕,闲闲望向远处的旌旗。

阿青哼道:“比登基典礼时候小气多了,那会儿,张师爷你又不是没见过!”当时的列队出城,阿青是与乔装打扮的东宫一齐观看的,离得近,印象自然鲜明。

张缇摇摇指头:“青少侠,你恰恰说错了。当时张某尚未回京呢!”

“哦。”阿青兴致缺缺,不再接住话茬。

车队停在路边,前面是刷着京都衙门记号的拒马桩与两三个衙役、四五名京卫,这就算是皇帝出行时候,最外围的警戒线了。

阿青是通缉犯,不敢在官差前面露脸,于是上前打商量的任务自然落到张缇头上。

过了少许时候,张缇回转,说对方执行公务,只告知这条道儿要封三天,别的没讲。至于绕道而行,理论上没有问题,但事实起来,是难上加难。只有马匹的话,往山林里面牵牵,走小径切入城西的官道即可,这么些板车,要跟着往那林地里钻,未免在说笑了。

“那咱们就先在这里停歇几天。”阿青点头。

“正巧张某可以借着这个功夫,进京打点打点。”张缇笑嘻嘻地说,“青少侠不用记挂,两日以内,张某必定归队的。”

阿青正色:“等等,张师爷,你把文书留下,这边押镖的逾时不候。要是你进京有事耽搁了,自然应该知dào

上哪里追我们。”

“嗯,好罢。”

挤入看热闹的民众中,张缇奋力绕着人群外围“游”了半圈,好容易挣出重围,到祭坛北面雇人赶车。往北十几里,是十里亭,再向北面去,就是京城南门了。可他的目的地,并非是京城。

“到十里亭了么?”他掀起帘子问。

“快了!”

“届时转往西面的官道儿,去白云观。”

赶车的奇道:“这位客官,你不看看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啊?等车儿驶到白云观山脚下,天都得全黑了,你莫非要摸黑上山去拜神仙不成?”

“大哥,钱少不了你的,你也不用等在下回程,赶拢地方了就行!”张缇放下车帘,在内中闭目养神。

车夫喔了一声,继xù

驾车,想想不对,又回头喊:“可是客官啊!按理说咱不该提醒你的,不过咱是好人,不占你便宜……白云观的道士都去帮忙打点祭天的事宜了,说不定宫观里面没几个人呢!你这样跑去,恐怕连个接引的都没啊!”

“谢这位大哥好意,在下这个时候去也不碍事的。”

张缇颇有耐心地道谢一声,两人不再言语。这路上虽然颠簸,他倒还小睡了一会儿,做了个好梦。

赶到山下时候,果然天色已暗,山门处的知客道人也早就回观了。张缇不幸被车夫言中,小心翼翼地摸黑上山。山路难行,尤其是在看不见路的情况下,被踩得变形凹陷的石阶,接二连三地令他估计错误,踏空踉跄。

再往上去,夜幕彻底笼罩住山林,不留半点亮光。

他觉得寸步难行,几乎想喊救人了。

一脚踏空遇上青苔,他只来得及惊呼半声,便滚了半坡阶梯,接着身下一空,似乎是——山崖?

——他喜欢看话本但是他绝对不相信山崖下面有美女有财宝有世外高人!顺便说他相信一人高的坎儿就够摔断几根骨头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何处出现一道人影,飞扑过去,恰好抓住他的脚踝。

『当心!』

张缇吓懵了,被倒拎着拖上石阶的时候,他还傻着。

『读书人,磕到头了?』那人伸手揉揉他的额角。

这个声音是……

他僵硬着脖子,转头看向救命恩人,当然,黑黢黢地一团,只能大概看到个轮廓而已。『千柳刀,你为何在此?』

『反正无事可做,不能出海,索性悄悄跟着你们来了。』千柳刀甩甩胳臂。

『……后面车上丢失粮袋,原来是姑娘的手笔?』

『人家也会饿的!』

不要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好不好,张缇头疼。

『读书人,这么晚了你要往山上去,至少得有点眼力吧?看你跌跌撞撞的,莫非平地还能出人命了不成?』千柳刀说着,拉起张缇就沿着石阶向上爬。

张缇刚才磕破了膝盖,走得一瘸一拐,于是被笑话一路。

可到了宫观外,他反手拉住千柳刀,请她不要入内,就在这里等着他出来。

千柳刀诧异地拒绝,但张缇很是坚持。

『姑娘,你听不进安排的话,跟着小生不就是坏事的么?小生要怀疑你的用心了!』他难得语气严厉起来。

『……我把马拴在山下,你把我丢在这里吗?』千柳刀有些受伤地将脸别到一边。

『……』张缇看看她,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包干粮,『小生走得匆忙,没有带水,这个姑娘先拿着,无聊时候嚼嚼解闷也好。』

千柳刀接过布包,忍不住扑哧笑起来。

她说:『瞧你,送女人,不都是肉和布匹么?中原还传来送诗和画的风俗,没见过送谷粉的呀!』她伤心得快,开心得也快,而且与青楼女子的做戏完全不同,张缇颇觉着难以应付。

『……无论如何,姑娘你千万别跟进来,好么?』

『为什么?』

——是你擅自跟来,居然还腆着脸问我为什么?

『呃……小生要去见一个人,此人对中原未来局势的展,起着至关重yào

的作用,可是,如果他看见小生受托未成竟然还带姑娘去见他,一定会怒把小生赶出来的!』他只差没说求求你行行好放小生一马吧了。

事实是,就千柳刀穿的那样子,要是进道观去,绝对会连累他一起被轰出来,更别说求见真人了。

第九十三节 一团和气

千柳刀坐在树杈上,等待读书人出来。

读书人刚才用蹩脚的倭语跟她解释,说了一大堆不能带她入内的理由,其实这都比不上她自个儿理解的道理强dà

:中原人的庙观,就跟海船一样,是不许女人踏足的。

见张缇拍开道观的大门,消失在那道门缝中,千柳刀蹭蹭蹭上了树,揪断一根枝条,无趣地拿在指间把玩。

白云观内传来张缇的声音,是中原话,她听不懂。

“什么?真人不在?去了哪里?”

另一个嗓音回答:“自打上回张施主你来过,天子就派了几拨人马来接真人。真人本是不愿意离开本观的,后来天子亲临迎接,真人才跟着去京里了……”

张缇的声调骤然提高:“胡说,什么迎接!我看那分明就是劫持!”

“张、张施主?”

“……对不住,张某失态了,请小师傅不要放在心上。”顿了顿,张缇又说,“鄙人今日来访,也请对外保密,可以么?”

“只要不是京里来人调查……”

“若官差来询问,那小师傅大可照实讲,要是不知身份的人,突兀问起,可千万莫说。张某的性命,或许就在小师傅手上了。”

“吓?此话怎讲?”

“哈哈哈,详细不可说,叮嘱到此为止,执行怎样,只看天运命数罢。既然真人不在观内,那在下也应当离开了,免得给贵观多惹是非。告辞,告辞。”

“……请。”“请。”

这一回的拜访,结束得异常地快。一路下山,依然是千柳刀牵着张缇,领他往下走。到了山门外,她解开马儿,邀张缇共乘,后摇头说不懂得骑术。

于是便牵着马往东面去。

一路没有驿站更不见客栈。不过,白云观山门到京城西门,并不遥远,两个时辰足可走到了。临近西门的时候,能看见被拒在门外的难民三五成群地靠在一处小憩,有拖着板车的,一家几口人便都围在车边打瞌睡,觉他俩走近,警惕地注视着二人。

『去城墙下吧。』张缇说。

『嗯。』

两人背靠着城墙,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千柳刀比张缇晚些入睡,她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砖城墙,轻声到:『好厉害,我还是头一回到中原的都城来。读书人,你住这里面吗?一定很安全。』

张缇没有应声,似乎真的睡着了。

千柳刀不满地用小指头戳戳泥土,闭上眼休息。

她是被气味诱得醒来的,睁开眼,寻找空气中那馋人的饭香来自何处,很快便现了几座粥棚。这是朝廷安排的施粥处,每个人都能分到一瓢稀粥,填填肚子,不至于饿死。

当然,如果太不够吃了,坚决要饿死几个大胃口的人,粥棚的劳工也没办法。

千柳刀揉揉眼睛,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读书人去哪里了?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却遍寻不着张缇的身影。难道他终于找着机会,趁她入睡,悄悄溜了?

呼地站起,却现身上掉下一件外披。

这件衣服可不是她的,也并非读书人昨夜所穿,搭在身上颇暖和,可以抵御清晨的寒意。

『啊,醒了?』

张缇的声音如同天籁,他从粥棚那边挤出来,手里还拿着柄大饭勺:『小生在帮忙施粥给穷人,等这棚子的人回来顶上,咱们就进城去!』

千柳刀呆呆地盯着他,见他又扎到棚子里去了,急忙把那件中原人的衣服穿在身上,扎好腰带,跟着钻进粥棚。

领粥的饥民以为她插队,纷纷不满地议论起来。

还好她听不懂。

千柳刀有些不明白,煮粥的米不是读书人的,他却好像自来熟一般地跟每个领粥的人交谈,叽叽咕咕地不知dào

在说什么,大家眉间虽然都是川字深存,但此刻却都是笑着的。

『读书人,你在做什么?』

『原本在这里做活儿的人,有事要走开一会儿,小生反正也是闲着,就先帮忙帮忙了!』

『是你认识的人?』

『嗯哪,京里我熟嘛!到处都是熟面孔,哈哈。』

这边正说着,一名妆容素净的女子挤入人群中,手上拽着另一女子,后看着怯生生的,被大伙注视,就不自觉地缩起了脖子。

前劈头就问张缇:“张大哥,这棚子里面有没有油?”

“不知呢,让张某看看……”张缇弯腰在灶台旁边查看一番,这儿根本就没作料的样子。

等着答复的女子闲不住,噼里啪啦地说开了:“麻烦张大哥帮忙看着棚子,实在是过意不去,可是雁双不小心又把指头给烫了!你看,这么大一块!她富贵人家出身的,只会写字画画,哪里能做这种粗活?”

容颜双小声抗议:“小璃姐姐,雁双以前在家里不讨人喜欢,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哪有丫鬟服侍,这些事都自己做的,刚才只是意wài

……”

“还狡辩?我可要告sù

杨大人,让他把你收回去,别弄得满身伤,到头来他追进(皇)城里面让我赔他个完好的人啊!”

“小璃姐姐!”容颜双羞得脸红了。

安小璃大笑着继xù

促狭人家:“我说正经的,这么水灵灵一个丫头,咱赔不起啊!”

容颜双知dào

安小璃戏耍起自己来又没个完了,索性抿着嘴不再争辩。安小璃口中的杨大人,除了杨选还有谁?他跟帛阳提出分案办理,先把容颜双从大牢里救了出来。因为她觉得太过丢脸,不愿再回家乡,所以主动要求跟着杨选,服侍自己的恩公。

杨选囧大了,把她送到京城里的慈善机构——济老院做小工,这样她既能自己养活自己,又随时可以离开。

至于安小璃,她与张缇本是隔了好几条街的街坊,谈不上认识。真zhèng

照面,也就是在帛阳被困密道里的时候,这位小安嬷嬷给他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如今安小璃领命出皇城,负责西城外的施粥和义诊,她从济老院调来人手,专门做接收照顾饥民的工作。如果不是帛阳疑心里面混有歹徒,不让进京,安小璃相信,自己可以连难民的住处也一并解决的。

她接过别人递来的碗,转向张缇:“每天早上都是最忙的时候,还好今天有张大哥在。怎么,这趟回来,是长住了么?”

张缇摇头:“不是,路过而已。另外,有事想见丁公子,不知dào

安姑娘能不能行个方便,帮忙安排安排?”

所谓丁公子,自然就是指帛阳了。他居然敢绑架真人,胆色不可小觑。

“行啊,我试试!”安小璃一口答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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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补昨天的加更……

第九十四节 我摇身一变~我魅力无边~

千柳刀很郁闷:读书人与那两名女子,一来一往一来一往,来来往往的,全都是她听不懂的中原话!早知dào

,至少也学说个三两句……

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看上去格外活跃的中原女人,是在说她坏话。

安小璃视线落在千柳刀身上,问张缇:“张大哥,那件衣服还能穿吧?一时也找不到更小的……”

“没事,过会儿,张某带她上街,买几件制好的换上。”

张缇再帮着添了几勺稀粥,把长勺子往容颜双手中递:“容姑娘,在下不抢你的活计了,你要当心别再烫着,因为你的小璃姐姐,在下要先借走一阵子。”

容颜双用力点头:“嗯,雁双应付得来的!”

张缇与安小璃领着千柳刀进城,后乖乖地低着头,也不东张西望,过城门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守卒怀疑。

三人行到学馆,入内。身为学馆主人,张缇没有上楼去打扰授课,只选了一楼靠内的地方,竖起几道屏风,再熟门熟路地从隔壁店家端了些茶点过来,给千柳刀果腹兼解闷。

转手递予安小璃一份,对方笑吟吟地接下,说:“……丁公子出门祭天去了,要过两天才会回城。”

“是,这个张某知dào

,请小安嬷嬷尽快安排在下与丁公子一晤。”

安小璃不明白了:“张大哥突然消失踪影数月,现在急匆匆地要见丁公子,是有生什么大事么?为何不等丁公子回来,使用他赐给你的令牌求见呢?”

张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音量道:“在下是怕许久没与丁公子联络,两人生疏了,他不肯见啊!”如果真人是被帛阳抓走软禁了起来,那帛阳还需yào

他张缇出面联系什么?别说不答yīng

他的求见,过河拆桥的事情,帛阳也不是没有做过。

有四皇子那个前车之鉴在,张缇也不敢对帛阳太过放心。

安小璃挠挠后脑:“你说要安排见面,莫非要我带你进(皇)城?”

“可以,也可在丁公子微服出皇城的时候,通知在下一声。”

“那样不妥吧?随意泄露他的行踪……”安小璃虽然对张缇没什么防备,但起码的警觉,她还是具备的。

“小安嬷嬷,请你回想当时,丁公子遇险,是谁在众人皆不知情的时候,带了能救他一命的秘道路线图来救驾?”张缇说,“你想,张某能做到这份上,为什么突然又要反过来,伤害于他呢?岂不矛盾?”

安小璃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怀疑张大哥你的意图!只是最近皇城里戒备越森严,听丁公子说,似乎得到风声,朝中有人预备暗害他!所以他每回以丁公子的样貌出城联络属下,都格外小心,除了我,谁也不告sù

。”

张缇闻言,端起茶杯,微笑:“既然如此谨慎,姑娘还担心什么,你我二人,都是对丁公子……绝无二心之人哪!就请姑娘将丁公子的行踪告知,在下确有要事当面禀报!”

“要事?”

“攸关天朝安危!”

张缇说得慷慨,安小璃不觉被他感染,点点头,继而想想,又怕出事:“还是张大哥你自个儿求见丁公子吧,你不是他的属下亲信,我贸然引见,他会恼火的……”

这可不是借口,帛阳的脾气本来就怪,在被四姑娘关进秘道之后,他就越地不信任他人,总是用压迫感极强的眼神审视众臣。这视线虽然精明睿智,却更有“你骗不了我”的意味在内。

即使是对救命恩人安小璃,他也时好时坏,还曾经反复逼问她,记不记得秘道内部走法,甚至把她丢在秘道里,等着看她能不能自己走出去。安小璃再没心机,也知dào

绝不能走对路线,只得坐在原地,奄奄一息地等着帛阳接她出去。

熬出头的结果,不仅是帛阳对她深表歉意连连给赏,更允许她随意进出皇城,就像过去秦斯等人一样,拥有在某些宫殿走动的特权。这并不代表她有着恃宠而骄的本钱,因为皇城与后宫内外,众人都盯着她呢。(尤其是女人。)

进,帛阳存有一丝疑虑,退,现在后宫女子个个都拿她当做天子新宠。

她的处境颇尴尬,早知dào

,还是不要进皇城来的好,什么只管管内藏房的账目,一旦搅和到台前了,哪里还有抽身的份?她娘大概早打的这主意吧?

这边安小璃心里惶惶,张缇望着皇城方向,心中也是诸多不满。

你说你做皇帝就做吧,干嘛要把二品真人藏起来,莫非是得知自己悄悄离京,想以此作为要挟的手段?

——哼。得罪了师父,等于得罪张某人,即是得罪四姑娘!你谁也不信,正好,看谁还替你保这江山!

张缇越想越激愤,咳了一声,回眼对安小璃道:“小安嬷嬷,这回就麻烦你了,往后要是有什么麻烦,你尽管来找在下。”至于他不在的时候,那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充斥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张缇带了千柳刀置办新衣,又顺便给阿青买了身合体的衣裤,拎回去,让阿青换上。

“张某与熟识的守官知会过了,只要青少侠别穿你那套万年不变的短打衫儿,认得出的人本就没几个。青少侠,你不妨换身打扮试试?”

阿青半信半疑,一面嘀咕着为啥那个倭寇女子跟来了,一面钻进树丛里去。

这衣衫是绸料的么?

他从没穿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在身上呢!

到他怯生生地从树后走出时,只觉得手脚都不知dào

该往哪里放了。这种料子穿着好轻,风居然能钻进衬底里面,弄得全身凉凉的。还有那顶小帽是怎么戴的来着……

等候在外的众位镖师扭头,看见阿青慢吞吞地走过来,并没有什么议论。

阿青开口,挺无措地说:“是不是很怪啊?不行我还是换回去吧!”

全体沉默。

最快反应过来的人大叫:“啊?你是青总镖头?”

果然人要衣装——这么挺拔帅气的小哥儿,居然会是跟他们一个桶里舀饭的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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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没有食言的说~~

第九十五节 斟满酒,陪我饮!

东宫恍恍惚惚睁开眼,一时弄不清楚生何事。

脖子以下,好像没有半点知觉,提起手来,才现,手冻得看不出血色。再低头,他居然泡在水里?这水浑浊得简直就是泥浆,探脚下去,还踩不到底的?

他一下就清醒了,扫视四周,到处是漂浮的残木,放眼看向远处,没有山丘陆岸的踪影。

这里是哪儿?

东宫殿呢?

皇城呢?

都上哪里去了?

东宫慌了,挣扎着游向不远处漂着的案桌,抱住,凭借那一小份支撑之力浮在水面上。

此时,水下深处传来奇怪的闷响,就像是东宫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的……

对了,是那口深不见底的井,底下绑着河神——

他尚在回忆,却见水底出现巨大的黑影,宽约十丈,长不见边际。那黑影突然急速逼近水面,强dà

的浪头把东宫推出老远。

轰然水响,巨物从水中现形,竟然是一条模样古怪的大鱼!

“啊!”

东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怪物。

巨鱼背脊上站着一人,闻声向他这边张望。东宫抬眼一见,既惊又喜:“四姑娘?”

秦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审视,更近似于嫌恶。

“秦晏?拉本宫上去啊……”东宫莫名地感到一阵胆寒,话音也越来越低。他仰头看着秦姒,觉得她身上涌出的气势强劲而凌厉,他从未注意过,如今一旦留意,便心口忽窒,像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一般难受。

“秦晏!”

他再扬起声唤了一次,秦姒依然没有应答。

相反,她的视线移开了,看向远处。

巨鱼突然下潜了数尺,然后哗地一声,高高跃起。就在跃出水面的瞬间,那鱼双侧展出屋檐般厚重宽阔的鱼鳍,居然飞了起来!顿时巨浪滔天。

“咦?”此时东宫的反应,竟然不是害pà

,而是大喊,“等一下!”他丢开浮案,借着巨物出水的动荡,奋力游过去,没两下就被浪头卷住压往水底。

巨鱼腾空而起,径直朝着九天之上飞去了。

“等等本宫啊——”

东宫满头是汗,大叫一声,于是自己把自己吓醒了。他眨眨眼,侧头看看自个儿的手,大概是噩梦的时候胡乱抓扒,沾了满手的墨迹。

怎么说呢,还好没打翻灯火吧……

房门被叩响。“殿下?”

“无事。”

依然是敲门声,这回是即墨君的嗓音:“殿下,夜深了。请保重身体,早些休息。”

“本宫自己知dào

。”东宫看看墨黑的手掌,暗暗叹气,又提起声调,“外面是子音么?你进来。”

即墨君将佩剑卸下交给旁人,推门入内,刚一进去,他就被吓了一跳:“殿下,你的脸?”

“唔?”趴着睡太久,脸上淤红一大片,乍看就像是被谁揍了般显眼。东宫啊了一声,抬手摸摸被压得没啥知觉的脸颊,于是墨迹跟着抹了上去。

即墨君扭头咳嗽,继而严肃道:“监国唤下官入内,不知有何事吩咐?”

“已是半夜了,子音你怎么不去睡?”

“殿下,下官既然也是庄中一员,理当与众人同样,;轮流值守,保护殿下安全。”即墨君答到,“轮值顺序是下官在排,因此更不能免劳,落人话柄。”

东宫活动活动颈椎:“喔,辛苦你了。”

“不辛苦,比起殿下伏案忙碌至深夜,实在不足为道。”即墨君笑笑。

虽然东宫脸上那痕迹很明显是趴着睡过去了,但是他有这认真经营的决心,就已经是一大进步。如果过去东宫处理国事也这样自觉,那天朝运势必然旺盛许多的。

唉,不说这个,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东宫情况不错,将来若能重回金銮殿,希望也能保持这种劲头吧。

即墨君暗里将东宫夸了夸,尽量不去注意那张涂着墨水的脸。

东宫倒是没察觉,刚睡醒,头脑还有些钝。他转头看看窗外,突然起身,道:“子音,随本宫来。”

——这样晚了,殿下离开寝室是要做什么?

即墨君诧异着,匆匆跟上,顺便示意门外护卫的人远远跟来。

见东宫熟门熟路地往偏僻院落钻去,即墨君提醒:“殿下,时候已晚,有什么事不能明天……”

“嘘。”东宫摇摇指头,“不要惊动别人。”

他领着即墨君钻进账房里,溜到书架边,在一片黑暗中摸索,找到他想要的东西——钥匙。一大串钥匙,捂得紧紧地,不出丁点磕碰声响。东宫对门匙的摆放处了然于心,这倒是令即墨君怀疑,此人偷偷溜进来偷过不少次了。

接着,下一个目的地是,酒窖。

开了门,东宫刚想进去,就被即墨君拉住了。

“今日并无庆典,不能饮酒。”

东宫噘嘴:“又不是在东宫殿,没人看着的。本宫想喝点,不成么?”

即墨君闭上嘴,不予回答。反正那些道理,东宫其实都明白,就是对祖训没感想,不愿意照着去做而已。

拈起扣在酒坛上的小泥碗,东宫往自己袖中随意擦了擦,勉强算除去了灰尘污物,转手递给即墨君:“子音也来!”

“啊?”

“一人饮着,一人看着,这算什么事?”东宫咧嘴笑道,“来。”拍开泥封,先给即墨君满上。

即墨君连忙恭敬地捧住泥碗,末了低声道谢。

他可不能多喝,这庄里,大概就数他酒量最差,沾一回倒一回,没有侥幸逃过了的时候。为提防着东宫有什么事项瞒着他做,他不能喝。退一万步,为免明天醒来现被晒尸在什么古怪的地方,他也不敢喝。

东宫左右翻找,又寻着个烧得形状古怪的碟子,擦拭一下,倒酒喝。

“唷,店家没有欺瞒我们,这酒够辣。”他沾了沾,笑起来。

即墨君保持原样捧着碗,问:“殿下为何突然想要饮酒?”

“想就是想了,还要什么理由。”东宫一句话堵过去,过了半晌,他又说,“子音,你知dào

人为何会钟情酒中滋味么?”

“为何?”

“为什么要饮酒?因为是不劳而获!”

啊?即墨君正色:“这个进货价钱虽低,却也是给付两清的,并没有赊账!”

东宫仰头大笑:“哈哈哈,子音不明白了吧?本宫说的是,喝了以后畅快飘然的感受啊!你金榜提名,畅快抖擞么?你洞房花烛,飘然欲仙么?不需苦读也不需礼聘,酒中可寻得种种快活,此谓……不劳而获。”

说完,他盯着酒坛愣了愣,再一仰脖,把突然到访的黯然全吞了下去。

“本宫过去玩过几回骰子,子音还记得罢?”他说。

第九十六节 不要把别人当笨蛋

“本宫过去玩过几回骰子,子音还记得罢?”他说。

“嗯。”即墨君点头。最后那回,被秦斯逮个正着,好一顿咆哮,就算即墨君想忘,也忘不掉。

“玩玩赌戏,那图的也是不劳而获。虽然知dào

你们是让着本宫,那点银钱又不算个啥,可本宫玩着就是乐。哈。”

“殿下……”

即墨君隐约觉着,东宫的神智不太清晰,平日都挺趾高气扬的一人,今天莫名其妙地……居然走了颓废路线,喝醉了?不会吧,这才刚沾两滴而已。即墨君劝到:“殿下,少饮些,是时候回去休息了。”

东宫摇摇头,有些沮丧地再端起碟子,再抿一口酒:“本宫想见一个人,方才见着了,不满yì

。这会儿,借酒水来,且不劳而获一番。子音为何要拦着?”

“殿下,你究竟在讲什么?”

他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把即墨君弄得更糊涂了。

后伸手想扶东宫起身,却被拂开。

东宫面色肃然,盯着即墨君问:“——凭心而言,子音你说,反贼帛阳篡位这半年,天子之位坐得如何?”

“这……”

就算是有平心而论的看法,面对监国太子,能照实说么?

帛阳王登基以来,天灾不逊于往年,可**大大地减少,除了冒名监国与元启帝的起义之外,并没有外敌入侵与兴师远伐,单是这点,已经大大地强过元启朝。更何况,但凡天灾降临,帛阳朝的反应也是相当迅速,救灾组织及时,赈灾粮银也给得慷慨,还没爆出太明显的贪污克扣……

即墨君看看东宫,深刻地觉着人与人不同,同样的班底,一旦换个天子坐镇,效率真是高下立现——

东宫等待片刻,黯然低头:“好罢,就算你不直说,迟疑这么久,意思也再明白不过了。”

这句话就像铁狮子,哐地一声压在即墨君心上。

不能因为自己的应对失策,使得东宫消沉下去!他急忙安抚:“反贼帛阳只是竭尽所能塑造明君形象,但这并不能抹去他夺朝篡位五伦横逆的事实,殿下才是名正言顺的嫡皇子,是未来的天子!请振作起来,好生思量下一步应当怎样走,我们已经去过北国墨河,收效甚微,是否要去别的藩王处……若殿下在此陷于消沉,那不正中了反贼的——”

东宫抬起一只手,示意即墨君打住打住,不要往下说了。

“子音你在说什么,本宫哪里消沉了?”

啊?

“……不对么?”即墨君怔忡。

东宫抱着酒坛,瞪大眼:“你想哪里去了!本宫是忧心,将来重掌朝政之后,连一个反贼也比不上!那岂不丢人么!来喝酒!明儿要奋啊,至少把拖欠的信函看完!”

即墨君眼睑一抽,这个嘻嘻哈哈的东宫懂得啥叫忧郁么,真是白替他操心!

“子音,猜得到本宫方才在琢磨什么不?”

“恕下官愚昧。”

东宫转过头认真地问:“依你看,四姑娘中意的,是怎样的人?”

啥?

话题跳好快,难道刚才东宫一面想着从反贼那里夺回帝位,一面考lǜ

着怎样哄姑娘开心?

“属下不知。”东宫追东宫的心上人,关他即墨君什么事,“唔,家世要好,前程也得不错的吧……”至少即墨君的小妹就按这择夫条件挑人来着。

东宫点头:“那秦晏中意的,又是怎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逆鳞!

即墨君像被蛇咬了一样,立kè

站起身:“下官为何会知晓他的喜好!”

他与秦斯关系不好,东宫殿里谁都知dào

。东宫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可能浑然不觉吧!故yì

的,绝对是故yì

的。

即墨君难得以反问来截住东宫的话头,只可惜,对方哈哈一笑便无视了他的恼怒。

东宫心情大好,继xù

自顾自地说:“想来你也是不知dào

的,连本宫都雾煞煞呢……”

原本他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论前程,没人能比他更锦绣了吧?(这句话写出来好古怪)财力权势,他不说将来,就当时,也是站在顶端的。这东宫太子的身份,他也是不劳而获的啊,只要好生经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跟反贼帛阳一比,他居然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危机感?

政事方面,他自认为这个可以再学习,不能定论说别人就多么多么勤勉多么多么明智。军事方面,还没较量过,不清楚对方有几分能耐。

危机感来自于,那个地位。

东宫自己是出生就尊贵无比的,而帛阳的帝位,是反复谋划,蛰伏多年,精心布局得来的。虽然不愿承认,东宫隐隐觉着,自己比反贼帛阳,要差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就是不知dào

四姑娘怎样想的了。

原本以为她做自己的妃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到嘴边的鸭子就能飞得那么远,远到连她现在身在何处,是死是活,也不知dào



——只要本宫积累足够的本钱,有那个实力来组建义军,四姑娘一定就会听闻风声,然后火速赶来相助!

这个念头,就是东宫认真经商的动力!

他才不会输呢!

第二天,众人把醉倒在酒窖里面的两个年轻人抬出来,因为这回连即墨大人都在内了,所以谁也不敢擅自报gào

到皇后那里去——想来东宫就是在墨河的时候学乖了,要干什么坏事,先拖即墨君下水,这样还真没人能管着他了。

不过宿醉之后的难受,还是只能自己去享用的。

东宫撑着脑袋,把最后一张商函看完,丢到身后去。

“奇怪了……”他把下颌搁在案桌上,双手护住头顶,这样也不能缓解抽痛感,但能让他少费点力。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一转眼差点忘记:“奇怪,为何就是没有看到……母后所说的那封信呢?”

“哪封?”即墨君倒是没喝多少,所以也没什么不适症状,他放下手上的活计,扭头盯着东宫。

东宫吃力地比划了一下:“就是,母后说张举人特别拿给她回函的……子音你在外面分明是听见的,就不要问本宫了啦!头好疼啊!”

“不是请殿下先休息了么,无论做什么事,急也是急不来的。”

——何况我看你就这么一股子劲头,兴致过去又会趴那儿不动的。现在勤奋给谁看?

“哎,本宫是在问那封信,子音你再找找……”

“是。”

即墨君领命,唤了接引人进来,把去年进庄递帖子的人到访、离开的时日记录翻出,对照着东宫已阅的信函查看。

果然少了一封信。

第九十七节 一定有蹊跷!

张缇长期做师爷,处理这些文书,应该不会出差错才对。即墨君纳闷着,斗胆前去跟皇后核对,得知,那封信连同回函,张缇是一并收走的。

这更令人生疑了。

瞒着东宫,即墨君派人搜查张缇的房间。屋内是洁净整齐,连根头丝都没落下。

随从感慨到:“张师爷说,他出门的这段时日,屋子可以拿出来做客房用……看来不假——”即墨君一眼睨过去,对方立kè

噤声,不敢再插言半句。

两天之后,即墨君将出入登记册与其他存证一并放到东宫面前。

“这是何物?”东宫翻了翻册子,不解其意。

“殿下前日让调查缺失的商函。下官询问过交好的商号,得知并无收到墨河新商号的邀约。”

东宫挠挠后脑,恍然:“哦!对,彷佛是有这么回事,那封信还是没有找到?”

即墨君抹平额头爆蹿的青筋,答到:“是的,殿下。下官方才所说的,乃是追查信函来历事宜,所得知……”

“追查?”东宫扭了扭眉毛,“找不见,也就罢了,听张举人说来,那信函也没啥要紧的。”

“下官是觉得蹊跷。”

什么蹊跷?东宫狐疑地等着即墨君分解详细,对方摊开出入山庄的登记名册,指向其中一条。

“殿下请看。”他说,“遍寻商函进行核对,下官查得,是此人携带商函前来联络,他并未留居在庄内,前一日递帖子,后日来收回函,接着便离开了。此人并未前往本州别家商号处递函,是专冲着本庄来的!”

“那又如何?”

东宫坐正了,兴味十足地看着即墨君——啊啊,他居然很当做一回事来做呢?要是这个时候,自己突然说“这点小事何必大费周章调查”的话,会不会被怒目瞪视?

即墨君低头将书信账册收起,说:“殿下难道不觉得奇怪么,为何偏偏挑中本庄?按理说,本庄商号也才刚挂牌不到半年,名声哪有传那么响亮,还能劳动北方墨河的商家远道结识?”

“自然是因为,本宫与你才刚去过墨河一趟!”东宫没多想,啧了一声,“说起来,人家反应挺快的嘛,本宫都还没回庄,结识函就已经送到了!”

“就是因为来自墨河,才更显得古怪!”

即墨君想拍桌了,但是他不能拍。如果东宫有好好听他陈述,怎会还嘻嘻哈哈不觉得事有可疑?

“殿下!”他说,“我们到墨河,难道曾经四处宣扬么?不是跟一两个约定好的商号联系,并且还因为墨河王的过分警觉,而被赶出境了么?为何这小商号会得知消息,并且千里派人来递交商函?”

东宫想想:“这嘛……好像是有些奇怪?可是追究一番,又能如何呢?”

“信被张师爷截走了!”这才是关键!

那封信里面一定有什么重yào

的线索,至于是关系什么的,他从皇后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截走?不是给母后过目一遍了么?”东宫撑着半边脸,“子音你一定也询问过母后了吧,她是怎样回答的?”

“太夫人答说,那信并无异样。”

东宫笑了:“那就是说,母后觉察异常,但不愿意惹麻烦。若信真的是普通商函,她必然会相信告知你内容的。”

——你还笑!

即墨君扬声请命:“殿下,请允许下官立kè

带人追回张师爷一行!”

“何必呢?现在这么多天了,恐怕都走到京城以北去了吧?”东宫不以为意,端起茶杯。

“可是,如果……”

“有什么好如果若是的?子音啊,把你的心往下放一放。要是张举人想对咱们怎样,他犯得着等那封信么?往外不到一日的车程,就是县城,他随时可以跟反贼的朝廷告我们的嘛。”

东宫哈哈一笑:“本宫用人则不疑,子音办案效率与思虑周全,倒是令本宫惊叹。”

“殿下,如今不是说笑的时候!就算张师爷对本庄暂时没有倾覆的想法,他也必定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的!”

“你就不能当做,张举人是不慎把那信弄丢了?”

即墨君听了一阵头晕,原本还想再与东宫据理力争,转念一琢磨,张缇走了这么久,庄内外、朝内外确实也什么风浪都没起,自己纠缠于这封不知去向的书信,倒要显得猜忌小器了,于是缓过一口气,道:“下官奉命调查此事,既然殿下的结论是如此,那下官也无话可说。”

“唷,子音怄气了?”东宫抬头无辜地望着他。

“没有的事。”

“那就好,你先下去忙吧,本宫看看新收到的路政图。”东宫说着,报以甜美的一笑。(不要用雷人的形容词。)

笑眯眯地目送即墨君抱了帐册去归还,东宫按按太阳穴,暗忖:张举人确实有许多机会告本宫,可他没有,如果他藏起那封信是另有所图,今次跟镖队去祝州,又是为了什么呢?

——莫非他的目标是……信?

东宫自嘲地撇嘴:“怎有可能,他为何会知dào

对方将与本宫联系?除非这个函的人,也是张举人十分熟悉的对象……”

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东宫哑然无语。

因为他的推断结果,唯有这商函的人是秦斯,才能完全贴合。

“……不会吧?”

※※※※

“秦大人!秦大人!最后一名特使也回转了!”梁五飞快地冲进夏县衙门,跳过后院门廊旁边的栏杆,直奔秦姒的寝室。

秦姒人未现,警告声先起:“别进来!”

“吓?”

“在院子中间儿候着,先把气顺顺,想说的话理清。”这是威严稳重的指示音。

梁五听了,咽下一口热气:“是,秦大人!”

在威仪的背后,呃不,是在寝室门后,我们的秦大人正手忙脚乱地穿衣束。

将夏县的耕地基本全买下后,为了公务方便,齐云天也不得不答yīng

她的要求,恢复夏县衙门作为秦姒的办公处。如今每个署房皆派上用场,衙门俨然一个小小的御书房,门下六部齐全,人员公事规整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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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家里猫跑掉了,唉,天要下雨,猫要娶老婆,由它去罢~~~

第九十八节 我就不信了

秦姒飞快整理好衣冠。

因为,梁五这么闯进来,后面一定追了大帮衙役与护卫……

别怪秦姒布置重兵保护自己。先,身份敏感,夏城不比得谷家庄了,各色人等出入自由,她确实挺怕遇到个啥意wài

。其次,得罪江近海,结果就是得罪他那帮兄弟,人家执行暗杀任务是熟门熟路的,她没那原地复活的神通,暂时死不起。

推开窗一看,外面果然是一群人候着。有不认识梁五的差役提出朴刀,另几名跟梁五打过照面的,上去解释着。

“让他过来。”秦姒慢悠悠地出了屋,在檐下站定,“各位先下去忙吧,这里没事的。”

梁五赶紧钻出人群:“秦大人,派往南方的最后一名特使回来了……中途被乡亲当做奸细,绑到齐师爷那儿去了,齐师爷派我来,请你去领人!”

“哦,好的。”秦姒想想,问,“可有人跟踪他?”

“没有的,至少除了他,没有别的生面孔!这一带生长的人,我们闭着眼都能认出的,秦大人放心吧!”

秦姒点点头。

领回信使,她拆了信函粗粗看过,颇觉失望。

还以为各处的试探都落空,那么最后这一间商号,十有**就是东宫藏身的所在了。谁知从书信上看,对方根本就不明白自己的暗示,又怎可能出自东宫的手笔呢?

带信使回署房,她将回信放下,旋身坐到案桌之后:“这一趟路途遥远,辛苦你了。”

“哪里,秦大人客气。”

“沿途平安无事么?”

信使认真想了想,回答:“也不算平和,去的时候乘船,顺流而下走得很快。回来的时候听说有倭寇潜入东南一带,水师查上岸海贼查得严,就选了陆路,所以多费些时日才抵达墨河。”

秦姒又问:“以你看,那间商号如何?”

“秩序井然,护院甚多,但凡进出都要登记在册。庄外没有农地,选址也格外偏僻,据说是前人旧宅改建的。”

“明白了,你去户房领些银钱,到客栈休息几日吧。如今庄里都是监国的人手居住,再回庄已是不妥。你先留在城里,改日委屈一下,编入衙门的差役,可以么?”秦姒说着,低头写了张条子给户房的书吏。

“听凭秦大人安排。”对方急急地说,“钱票不用了,到那商号之后人家客房满了,没地方安置在下,便慷慨地赠了几两银做宿费,兑开之后,到现在还没用完呢!”

因为没办法安排食宿,就送出几两银子做投宿费?家底好殷实的商家啊。一年去求见几次,就不用工作了……秦姒暗笑着,回头再看看那封回函。

她突然觉,这字迹,与以往收到的回函想必,差别是大了些。倒像是,女人写的字?字又都略靠向左,这隐隐有怀念过去的暗示在内。

除了墨香,信纸上更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

这是在哪里嗅见过的来着?

秦姒的嗅觉可没有东宫那么敏锐,自然记性更不如后,她琢磨半晌,实在想不起这个香味在哪里嗅到过,再检查信封,又没有半点熟悉气味。

倒是在信封的粘合处,现一道小小的凸起。

反正眼下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秦姒兴致勃勃地打了水来,泡开信封的中缝,轻轻一揭,内中被不慎封起的是一根丝线。

“果然是家主不在,女眷代劳么?”她得yì

地笑了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脑中电光石火一闪,她突然记起了自己是在哪里嗅过这个香味!宫里!帛阳第一次来见她的时候,还有她进后宫救太后的时候。

——可是不会吧?

她捧起信再读,仍是觉得回覆四平八稳,莫非对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收到信的人若是东宫,他怎么可能看不懂?

还是那句老话,东宫的头脑虽然不常拿出来用,可毕竟还是在那里放着的。

唤回信使一问,秦姒这才得知,从头到尾,对方的庄主都没有露过面,相反,负责接待的是一名账房先生,其外貌描述起来,倒是跟张缇相差无二。

原来如此,那么说,张缇潜入东宫他们商号了?

推说庄里客满,又重金安排信使去镇上投宿,是怕信使私下与庄内人联系,最终验证此庄乃是东宫建立的组织?他不去告东宫,却辛苦地阻拦自己与东宫联络,这样做法,有什么目的?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想不明白。

飞快重写一封商函,秦姒马不停蹄换来另一名属下,令其火速送往对方商号。

“路上当心。不等到庄主出面,你就不要离开。”

“是!”

趵斩拎了一条猪肉往署房去,见有人匆匆忙忙离开,回头望了眼,便倚到门边:“喏,这是鄙人刚才收受的贿赂,请秦大人责罚罢!”

“没收,交去伙房。”秦姒头也不抬。

反正不是鸡鸭蛋就是猪羊肉,趵斩常常弄到这些东西打牙祭。

“连看也不看一眼,如果是银票该怎么办咧?”

“是银票的话,趵大哥还会带人来取收条的吧?”他真的这样做过,把人家乡绅弄得好不尴尬。这位趵斩可没张师爷那么容易讨好,多接触几次,对方就知dào

厉害了。

对了,说到张缇……

秦姒搁笔:“趵大哥,你离京之时,有没有去跟张大哥辞行?”

“……”

突然提起张缇,趵斩脸上掠过一丝阴霾。情绪转瞬即逝,恢复如初,他颇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说:“没有,哪怕是我想跟他道别,也找不着这人!”

“哦?”

“秋时还好好地,照常写他的词画他的画(你遗漏了教书吧?),偶尔帮青楼女子买卖点饰什么的……我忙绿时候请他代为接送绣娘。”趵斩顿了顿,说,“可入冬之后此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问学馆的夫子,只说他有交代出门远行,归期不定。”

他摊开手:“秦小弟,你看,是他先弃我而去,可不是我无信无义。”

※※※

张缇捻捻耳垂:谁在背后说自个儿坏话,莫非是青少侠?

他在酒楼雅间里安静地等待着帛阳到来,与之约定的时辰,已经到了,却仍不见人影。张缇不由得按了按袖中暗藏的药粉,自己不懂得拳脚功夫,这是保命之策。

雅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小二殷切地引着某人,往这个厢房来。

张缇迟疑一下,以防万一,还是往酒水中落了药。

叩门声,紧接着,对方推门而入。

“之秋,久见了!”

张缇愣住。

——怎么会,来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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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呢?O.O

顺说猫回来了……华丽地摇铁门,把我摇醒了放它进屋……

第九十九节 故人叹

来将店家遣走,摇着扇子踏入雅间之内。

“之秋,许久不见,近来过得如何?”

张缇一怔,继而将视线移开:“世子怎会在此?”

“奉新天子之命,押运财物到京城,听闻之秋在酒楼等候,便擅自请命前来了。”

张师爷颇觉棘手,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过去的好友兼少东家,常王世子周裴。

“唉,原以为,会是丁将军来此小息呢。”

虽然,以安小璃对帛阳的用心,张缇不难猜到帛阳会得知是自己在等候,进而估计出自己将要难何事,有备而来。但他没料到的是,帛阳的诚意……非但不亲自前来解释,更派出周裴,利用世子来打自己。

也罢也罢,张缇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奢望帛阳的诚意,否则,他也不用带药来了。

以前四姑娘被人(孟章)惊吓,向张缇要了蒙汗药与匕防身,才让后打听到京里卖这种禁药的黑铺,此后断断续续有买卖来往,临时弄包药粉,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周裴眼神再是不好(这个大近视眼),也能从谈话中感到对方的失望。

他说:“陛下、呃不、丁将军百事繁忙,问过安姑娘,知dào

是之秋要见他,便委托我来替之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挑的人选倒是不坏。”张缇笑笑,请周裴入座。

“我知dào

之秋为何急于求见丁将军。”周裴道,“先生伐谋有功,加之毕竟年岁已高,天子接他入皇城颐养天年,有何不可?”

张缇不予回答,只反问:“……张某本想,世子藏身帛阳郡(帛阳长公主的封地),是件好事。可如今,连你也被帛阳收买了么?”

“之秋,你要这样讲的话,也可以,我听天子之言来劝你,是为着你与先生的安危设想。”周裴一脸平和,劝到,“之秋,这么莽撞,实在不像你往日的模样,是不是先生又为难你了?”

“没有。”

张缇不想多说,伸手提过白瓷酒瓶,给周裴面前的杯子再度满上。

周裴握住杯沿,提议说:“我看不妨这样。你我二人许久不曾结伴同游,这回既然你已回京,就不要再去管先生的安排,好好放下一切,同去帛阳郡里休养个一年半载,如何?”

张缇背后寒。一别这么久,他已快认不得周裴了,并不是对方模样有何变化,只是这心思,似乎并不像过去那样便于互通了。

“呵,张某年纪尚轻,又没有被朝廷缉拿追捕,哪里犯得着避世休养?”他说。

周裴眯起眼,笑道:“这也是新帝一番心意。”

张缇沉默片刻,突然问:“先生身体还好么?”

“尚可。”

“那就好。”

两人沉默,相对而坐,张缇酒菜不沾丝毫,周裴也只喝了些酒,动了自己跟前的一样小菜。不过没关系,对张缇而言,那已经足够了。

不一会儿,周裴开始显露疲态,竭力睁眼,但整个人却摇摇欲坠。

张缇看着他:“醉了么,那就请世子休息片刻再离开罢。张某先告辞了。”

周裴摇头:“不是……有些古怪……之秋,我还有话要说,你别急着走……”话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已伏在桌上了。

没有搭理他,张缇起身贴着雅间门缝向外望,果然看见有人就守在屋外。他回头走到窗边。四下扫视一番,捋起袖子,笨手笨脚地翻下去。(摔得很痛。)

“唉呀呀,京城也成是非地,留不得了。但愿世子早些醒来,可别受了风寒呢。”

他想着,快步赶往客栈,与等待的阿青和千柳刀等人会合,假说自己费了好些周折,才让衙门的人不在通商文书上纠缠。一行人匆匆离京,往祝州前进。

与此同时,想往祝州,呃,应该说是往北方边境赶的人,并不只是他们这一拨儿。

另一批人马,还在家门口——刚踏出一步而已,就被堵个正着。

“殿下你这是要去何处呢?”即墨君佩着剑站在路中央。

众人一怔,已是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须知这回东宫是将即墨君先支出庄,预备偷偷出来着,谁知对方似有所防备,回头来正好逮了个现形。

视线集中到东宫身上。

东宫并未下马,扯了扯缰绳,扬声吩咐到:“子音,本宫有事再往墨河一趟(商函上告知的位置是墨河),庄里就全交给你了!待本宫回来之时,可不想看见账目出现任何问题!”

对于庄主临行前的人事安排而言,这么两句已经是有重托、有鼓励了,只可惜,面对即墨君,想如此轻松混过关,是行不通的。

拦路的人说:“再次出行,殿下有与太夫人商量吗?”

“呃……自然是有的!”

东宫身后,各位随从暗地摇头。墨河曾经驱逐过东宫一次,如果皇后知dào

了,哪里还会准他再往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即墨君睨着东宫,咬牙:“殿下!……”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很想把东宫狠狠教xùn

一通,但当着诸位舍人与皇卫的面,他不能这样做。怒火太盛之时,也不能毫无斟酌便开口。

憋了半晌,他恨恨地盯着东宫:“……在下有要事与殿下商议,各位同僚先请回罢!”

彷佛得了特赦,保持僵硬状态的众人唰地牵马散去了,只余东宫一人面对即墨君。前把缰绳往手上缠了几圈,可怜兮兮地望着后,如果他有一双猫耳,现在必然也耷拉下来了。

“还不回头么,殿下。”即墨君失望地抬眼。

“……本宫这就下来了。”

东宫叹气,翻身下马,牵着马儿往里走。

他轻声说:“子音,这回没错的,十有**,那商函是秦晏所拟。”

“十有**?”

“少说也有五成吧……”东宫也不太有底,于是少少地作出一点让步。不过,这个几率,有意义么?

“作算是秦大人,又如何?为什么是殿下千山万水去寻他?”上回是为联络墨河王等人,这回,难道要为个秦斯,让东宫冒险远行?

东宫不言语。

书信试探?一去一回,不又是一季时日过去?其中能有多少变数,他真的不敢再乱想,单是前日的那个梦,就足够惊出他满身冷汗了。更何况,隐约猜出四姑娘在哪里,却不能亲眼见到她,这种百爪挠心的煎熬,置身事外如即墨君,是不可能明白的。

即墨君道:“望殿下以大局为重!”

大局啊……

好重。呜呜。

※※※

“江近海,你不敢回京来见朕,就是因为吃了四姑娘的闷亏么?”

看过密探递上的信函,帛阳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朕可从不以为,你能斗得过四姑娘呢!”

两侧的翰林学士躬身低,眼中惶恐难安,不知是又出了何事。

安小璃捧了香炉从侧殿过来,老远就听见帛阳的笑声,不知为何,他笑得越痛快,安小璃越是心惊。

“陛下?”

帛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将手一挥:“教夏县兵贼逍遥多时,也是剿灭的时候了!来人!宣朕旨意……”

第一百节 四姑娘等等我啊!

——祝州守军动了!

如果说,前些日子霍亦州率部下投奔,惊吓到夏县军民,算是危机演习……那如今,朝廷就要动真格的了!

秦姒得到消息,是在帛阳帝下令出兵的第七日。

踏着暮春山色,潜伏于祝州守军中的内线快马飞报夏城。当晚,得知消息的齐云天连夜从草场赶回夏城,在外巡视的二寨主也立kè

返回。

众人齐聚夏县衙门,商议对策。

“当务之急,保我夏国不灭!”孙二嫂高声道。

齐云天连忙把她哄出去,关上门,低声笑说:“唉,妇人见识,各位请勿在意。秦大人有何看法?”于是,在座众人便将视线转到(不是妇人的)秦姒身上。

“走,避其锋刃。“

秦姒解释道:“上一回祝州大军扑向夏国,齐师爷决策无误,咱们兄弟人手不足,满打满算不过千人(铜山关卫所人数),难与一州守军抗衡。退到铜山关之外,再伺机夺回失地,是个不错的点子……”

冷不防被夸奖,齐云天颇有些飘然。他抿着下唇晃晃扇子,勉强可以解读作不敢当。

他得yì

地说:“那这回,依例行事?”

“……咳,齐师爷,你听了秦大人的话,不觉得他还有半截留在肚里嘛?”趵斩哼了哼,毫不客气地嘲笑着齐云天的迟钝。

齐云天皱眉,回望秦姒。

秦姒低声责备趵斩:“趵大哥,你这话说得可不中听了。”反正他是习惯性毒舌,不分男女老幼,更不论对方心理素质如何,虽然一语中的,但也伤人啊。

齐云天尴尬一笑:“呃,哈哈!无事无事,状元郎不过说笑而已。秦大人有话请讲,不才冒昧打断你的言尚不自知,实在惭愧啊!”

“避是一定要避的,如今算上谷家庄,再加上霍将军带来的兵马,不过两千人。”秦姒转向霍亦州,“而祝州守军的兵力……”

“远在夏县数倍之上。”霍亦州回答,“且据末将观察,夏县驻兵并无斗志,不过是一群——”

秦姒止住他的议论,插言道:“空有热血,却尚无能耐反击天朝大军,若是正面迎战,必然损失惨重,更惊扰百姓民生。”

齐云天不明白了:“那秦大人的意思,还是要退到铜山关之外吧?”

“非也!墨河也是个好去处,齐师爷把它给忘记了?”秦姒笑笑。

既然夏县这是名正言顺(还带一个假监国太子)的起义,那就要有造反的样子,沿着边境线逃逃看。跟墨河王私下里有来往,并不代表对方值得信赖,去墨河并非藏匿,而是虚晃一枪,至于会不会变成真zhèng

的攻占……那就要看墨河王的麻痹程度,以及墨河守军的反应速度了。

就算对方强势,她也有接下来的安排。

“为何要逃往墨河?若是双方夹击起来,我军岂不吃大亏?”

面对齐云天的疑问,秦姒不多言语,将解释权交给趵斩。趵斩大笑:“哈,齐师爷你这不就又想差了?为何我们要逃,难道就不可以是——佯攻墨河,趁隙转头直奔祝州州府?”

“啊?”

“别忘记,将夏国富绅子弟一并带走,以免朝廷军转移之后,我们回来反倒受乡亲‘排斥’啊。”秦姒微笑着端起茶杯。

押走人质,以防乡绅与朝廷串通。

“吓?”

齐云天真觉得自己跟不上这几人的思路了。

※※※

东宫心神不宁。

他连着两天写了七八封信出去,又统统追回来。所有信函,全是往墨河那个小商号的。

不假他人之手,自己拟一份书函,既要教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觉得没啥不对劲的地方,又要让有心人一见就明白自己的意思,这个……实在是很考验他的笔墨水平。对一向依赖舍人做文秘工作的东宫而言,难度相当高。

这书信至关重大,他总觉着自己拟得不妥,又怕四姑娘看不出所以然,更怕收信的人,不是四姑娘。

“唉。”

并非从未尝到担惊受怕的滋味,却是头回为另一个人惶惶不安。

当然,自打有了这条线索,他压根儿就没再担心过四姑娘的安危,只忧虑着她现在过得顺畅了,便不再寻找他——说不定以后等他找去,她还不乐意出山做臣下呢!

东宫自信总是爆满的,唯独在这一点上,他没什么信心……

“子音,你说为何张举人与阿青那臭小子还没回来?连个信儿都不捎回,真当做本宫白养他们出去游山玩水的吗!”都是那个张举人,欺上瞒下,截住四姑娘的消息,等镖队回来,他一定要给张缇好kàn



即墨君安静地听东宫抱怨,瞥向东宫写了大半的书信。

能让监国亲自回函的,除了疑似秦斯的那人,还会有谁?即墨君道:“殿下,信还没送出去么?”

“唔……”东宫脸红了红。

“以下官之见,殿下也不必书信联络墨河方面了。”

“咦?”

即墨君突然的一句话,令东宫诧异。

——莫非子音答yīng

放本宫亲自去找四姑娘了?不可能啊,天色正常,太阳也是从东边升起的,没有任何异象的前提下,子音怎会突然妥协?

“方才接到消息。”即墨君坐下,望着东宫的双眼,“祝州守军北上,收复夏县,原夏县乱军避其锋刃,东进,奔袭墨河!”

“墨、墨河?”

东宫一个不小心,手中的毛笔,笔杆咔一声便被捏折了。

即墨君冷道:“兵乱之中,哪有商铺还敢经营,不逃难已是怪事了。殿下,还是收心回来,好生等待元启帝与桓王的消息罢!”

“嗯……”东宫将断笔放到一旁,起身到水盆边,慢吞吞地洗手。

观察着监国的反应,即墨君暗暗诧异于他的故作镇定,备好的大堆腹稿,也没能派上用场。不过说实话,能不对东宫怒眉竖眼,倒是件好事。没有哪个做臣子的,会喜欢跟主上吼着交流,即墨君也是如此。

谁知dào

,第二天,他就算想吼也找不着对象了。

东宫连夜开溜!

孤身一人!一匹马!一袋盘缠!没带干粮!

他就这么冲出去了!

——去你的大局为重!

——江山一直趴在那里不会跑也不会跳更不会闹失踪!可四姑娘是活的!本宫不去找她,本宫就是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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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不管三七二十一追老婆去了……

然后……

锦绣已经被责编提醒数次,该上架入V了……8月25号,无推荐裸奔一个月之后,终于上架。

请各位读大人支持一下,至少入V的最初几章,不要去看DT,谢谢……

上架感言这种东西,我写起来恐怕矫情,还是不多码了,就这样。

为回馈读,9月开始,锦绣会在V章里面加一些小问答游戏,奖励是币,欢迎参与。

另,8月最后这6天,更新速度不会加快,加更与否,看更新票决定。9月会加速更新,差不多每天五千字这样,加更策略届时再公布于书页简介下方。(希望不会冷场,也不会写死我……哈哈……)

====来这是上架前最后一个友情推荐,此后的V章会很干净的====

书名:唯心恕尔

书号:1201470

简介:穿越当场被强暴,叫她如何接受?恨?报复?还是宽恕?

一个可怜又可恨的纨绔子弟,彻骨伤害后的悔过,叫她如何当真?

卷一 第一章 试阅内容

写在前面:如果您被雷到了~~那是正常的~~~~没有雷到的话,就请搜索《纤手遮天》继xù

看吧!

对了,如果您点下一页~~就是秦姒参加乡试时候的剧情片段哦~~有兴趣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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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喂,起来,别装死!”

谁啊,人家连气都喘不过来,你还死命扯人家的脸……

我吃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人影来回摇晃,弄得我头更晕了。

“哗啦——”

凉水当头泼下,终于清醒!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状况?

手持花瓶的小男孩趴在我身上,左右各有一名十七八岁宫女打扮的女孩,颤抖着按住我的双手。

见我醒了,男孩扯出一个顽劣的笑,道:“啧,现在知dào

了吧!以后还敢不敢跟母后抱怨?”

我呆呆地看着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小鬼头是谁?

“还不知错?”男孩丢下瓶子,拎起被褥就往我头脸上盖过来,死死压住不让透气,“小王倒要看你这口气有多长!”

两个助纣为虐的女孩抖得更厉害了,颤着声音劝:“殿下息怒啊……人已经厥过去一次了……”

等你们软绵绵地劝好,我都给憋死了!

我使出吃奶的力qì

挣开两个宫女,掀起被子蒙到男孩身上,双手一推,就把毫无防备的男孩推了个筋斗,咚地一声从床上摔下去。

“天啊!殿下!没伤着吧?”

宫女如获大赦,忙不迭去扶小男孩。

“你!放肆!”男孩又羞又气,指着我吼起来。

我在床上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难道不是古代的宫殿吗?大理石铺的地板光滑得可以映出人影;屋顶十分高,房柱是暗红色,比我双臂合抱还要粗;十来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孩分别立在宫殿的各处,惊恐地看着我。

那个跋扈的小屁孩推开扶自己的宫女,跳起来喊:“来人啊!这个女人想行刺小王!”

行、行刺?

我的视线这才又回到男孩身上——居然是一个超级萌的古装小正太!虽然拽兮兮地,一口一个小王,而且还没轻没重差点闷死人,但是眼睛和鼻子生得好可爱!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被萌到的时候!

“来人啊!”小屁孩还在呼叫侍卫。宫女们喊也不是,劝也不是,手足无措。

而我这个“罪魁祸”更手慌脚乱了,隐约回忆起:自己刚刚不是正玩游戏吗?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到这样古怪的地方?

一定是在做梦!

我死命掐了自己一把,痛!

这么长的指甲,白白嫩嫩的指头?不是看惯的那双敲键盘的手啊!而且没戴眼镜我怎么可能看这么清楚?

惊叫一声,我从床上跳下来,奔到最近的铜镜前一看——映出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脸!

……

“快来人啊,太子妃又晕过去了!”

细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悄悄钻进我的耳朵。

“听说今天不是殿下把她给掐晕的呢……”

是小女孩的声音。

“真可怜,殿下总拿娘娘出气,她又不能反抗……”

“这么小嫁进皇家,又遇上蛮横不懂事的太子,可怜的太子妃。”

“能嫁给太子是几辈子的福分啊!”

“嘘,你们不要命了!?敢议论这个!”又一人轻声道。

宫女们悄悄瞧向床榻,这才赫然现当事人——我——太子妃娘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大睁着眼睛朝她们猛看!

唰,瞬间全体宫女归位,该干嘛干嘛去。

我悻悻地坐起身,立kè

有人服侍穿衣裳,然后半拖半抱去梳妆台前面,清洁面部,梳理头。

盯着镜子里面那张模糊的娃娃脸,我心想:糟糕……真穿越了……不知dào

究竟出了什么事……

虽然说这样问显得自己有点脑残,但是最好还是问一下吧:“那个……现在是什么朝代?”如果是汉、唐、明、清之一,我对历史还稍微有点印象的说。

宫女们面面相觑,似乎对这个问题反应不过来。

呃,那换一个吧。

“我叫什么名字?”这个问题听起来更脑残——不,简直就是脑死亡……

果然,宫女们愣了愣,几乎同时高声叫起来:“传御医!快把刘御医叫回来!娘娘真病了呀!”

不一会,穿着软甲的侍卫带了一名男子进来。

那男人看上去二十出头,一身青色的长衣,头上戴了儒生帽,手上提一个木盒子。我只来得及粗粗地瞥了眼,床帐便被放下来,遮住了视线。

伸出帐外的手腕被温热的指头轻轻按住,这是在号脉吧?

又不是真的生病!我皱起眉头想要缩回手,却被扣住动弹不得。

那个御医开口询问病情,声音颇好听。没等回答,宫女便争先恐后地诉说起我一醒来就说胡话的事情。

“我只是想知dào

现在是什么朝代和我穿越成谁了而已啊……”我委屈地咕哝。

此时,腕上的指头突然着力按了按。

御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我清晰地听见了一串……英文!“CanyouspeakEnglish?(会说英语吗?)”

英文!!!

“啊?啊!Yes!(嗯!)”

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会英文的人!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用蹩脚的英语跟御医悄悄对话。

宫人们听不懂,纳闷地守在一旁。

几句对话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御医也是穿越时空过来的人,而且同样来自21世纪!至于自己的身份,因为我英文不太好,只勉强听出来是“王子”的妻子,朝代什么的则完全没有听明白!

还想问什么,却找不到正确的单词,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正着急呢,御医却松开了我的手,起身对宫人道:“娘娘内息紊乱,神志不甚清明,是否跌倒或受了刺激?”

宫女有苦难言:“这……”

御医了然道:“近几日娘娘或许会出现失忆症状,但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要注意,别让她受寒。”

失忆?

唔,好办法……

我竖起耳朵听御医说话,偷偷地掀起床帐想要看清楚这人的长相,可惜只见到一个背影。

真是……遗憾呢……

“娘娘请起身,东宫殿下就要回来了!”

我睡得正香,突然被宫女一阵狂扯,莫名其妙就给套上了很多层衣裳,摆出正襟危坐的样子搁在案边。

东宫?那是谁?

等到看见那个拽兮兮的小屁孩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宫女们都口称太子殿下,我这才恍然大悟,感情那个小孩子就是我老公,就是御医说的那个“王子”?

有没有搞错!

穿越回古代不是都能遇上帅哥吗?我才不要嫁给这种小孩子咧!

那个除了“是太子”以外所有信息都从缺的小屁孩瞪着我看,然后挥手让宫女们退下,连死皮赖脸呆着不走的年长女官也被赶走。

“……奇怪,”他大咧咧坐到案桌上,“今天怎么不假惺惺跟小王问好了?”

说着,伸手啪地一声拍到我额头上。

——皇家人都这么没教养吗?开口就是火药味!

如果他以为自己面对的还是那个乖乖听话的太子妃,那就大错特错了!屏退下人正好,让姐姐来替天行道吧!

我想着,揉揉额头,就真拎起小太子的前襟,咚咚两个爆栗敲到他头上:“给你点颜色还开染坊了?不要以为老娘让着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老、老……?”

这个自称显然吓到了小孩子,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估计平时是欺负太子妃欺负得顺手极了吧。

“……敢打小王?”他终于现了这一点,立kè

跳到地面,吸气准bèi

叫外援。

“怎么,又想找侍卫帮忙?真没用!”

激他一将,不信这个小屁孩不上当!

咔地一声,小太子闭上嘴,然后立kè

红着脸回头吼:“笑话,我干嘛要叫侍卫!”

哟哟,连“小王”都忘记用了,真是很可爱啊!我心里狂笑,表面上不动声色:“好吧,反正我们两个谁看谁都不顺眼,我也不想跟你有什么来往,你玩你的,我出去逛逛。”

“哎?”小太子刚捋起袖子准bèi

打一架,却看到我——他的妃子拖着笨重的衣裳,嘿咻嘿咻往雕花窗走去。

我推开窗格,观察宫人巡行的路线,找准时机翻到东宫外的走廊上,猫着腰躲进花丛阴影里。

太子身高不够,踮着脚尖冲外面望了望,脸上一副“我干嘛要管那家伙死活”的表情,返回室内睡大头觉。

我吐吐舌头。

别说,这窗台还真高,翻着挺吃力。躲在花丛里面,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细皮嫩肉是没错,但更奇怪的是,好像很小?

回想起来,镜子里面看到的那张娃娃脸,莫非真的是小女孩的脸?别人穿越不都是穿成十六、十八岁吗?

“唔……”挠挠头,我决定不考lǜ

这么没建设性的问题,沿着走廊下面的影子往东宫后方移动。

要去哪里……

对了,目标是去找那个同样是穿越过来的御医!

可要上哪里去?御医应该不是住在皇宫里面的吧,那应该怎么找到他呢?

我蹲在花园里,非常认真地沉思起来。

正犯难呢,突然听到外边一阵悉悉索索,几个小宫女轻声互相催促着:“快啊,他快经过那边了啦!”

数人一路小跑,往花园的某个出口去。

反正也没事做,我抱着长长的裙摆跟在她们后面。要说这黑黢黢的光景,只靠天上那个时隐时现的月亮,还真难分辨我的衣服是不是宫女装哩。

小宫女们熟悉地形,知dào

怎么躲开巡逻和定点守兵,七拐八拐地在花园和走廊、小院之间穿行。

我紧跟其后,累得不行,也不知dào

到底走到了什么地方。正在考lǜ

着要不要放qì

跟踪的时候,那些宫女突然轻叫道:“呀,来了来了!躲好啊!”哗啦几个人全都扎进花丛里藏了起来。

唔?

咦咦咦?

从走廊路过的,不就是那个御医吗?看身材和衣服应该是他没错,还提着那个巨丑的木盒!

“嘻嘻,刘御医每天晚上都要巡夜,太医院的院使大人还真是会欺负新人呢!”“但是这样很好呀,可以让我们多看他几眼呢!”“嗯嗯!”小宫女们唧唧喳喳地悄声笑起来。

刘御医似乎隐约听见这边有动静,回头看了看,花丛里立kè

一片安静。

等到宫女们从花丛里钻出来的时候,医师已经走远了。

我在干什么呢?

当然追刘御医去了。

一颗石子敲到他帽子上,无反应,再来一颗!居然还是没反应?

我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这个人的迟钝,一边嘀咕一边跟着他的路线,转过花园里的石山。

咚!

那御医竟然就等在石山拐角后——我直接撞到人家身上去了。

“我还以为是……”曾经在帐里听过的好听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一双大手把我给抱了起来,放在石头上坐好。

“这不是太子妃娘娘吗?”刘御医笑眯眯地与我面对面。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一双多么迷人的眼睛啊……简直就像海绵一样,把我整个人给包围起来了,动弹不得。

“偷偷溜出来不要紧吗?”

“唉?啊!”我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伸出小手抓住对方的衣服,问,“你也是穿越过来的吧,知dào

怎么回去吗?我不要呆在这里!”

刘御医苦笑,说:“如果我知dào

的话,还会留在这个时代吗?”

我一愣,想想也对,能回去的话人家在这里干嘛?

叹了口气,又问:“不管怎样,既然都是穿越人,那就难兄难弟了。认识一下吧,我是2007年来的,你呢?”伸出手。

对方也很上道地握手示好:“一样一样。”

“啊?”居然是同时代耶,真是好运,“但是感觉你混得很好嘛,完全没有生疏感呢。”

“……因为我已经穿过来二十年了,才到这个时代的时候,比你还小。”刘御医坦白道。

“哦哦,那么是‘老古代’了?”我哈哈一笑,爽朗地拍拍他的肩膀,“以后多多关照啊!”

“老古代……你的用词真……”

刘御医尴尬地咳了一声,又提醒道:“太子妃娘娘,你现在是一个八岁的贵族小女孩,言谈举止请一定注意不要太现代化,不是每个古代人都能接受现代人的先进观念。”

“哦?”

这一点我还没想到,挑起半边眉毛,示意对方继xù

讲下去。

刘御医似乎又一次被打击到,一边咳嗽一边说:“比如随便跟太医院的医士勾肩搭臂,那就是毫无疑问的死罪!”

“死罪?”

吓,那么可怕?我立kè

收回手。

刘御医严肃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死罪,而你身为太子妃,大概是关到哪里反省吧……明白了?”

乖巧地点头。

“我才不想嫁给那个小屁孩呢,你带我出宫去好不好?”我继xù

乖巧地提出这个吓死人的建议。

“不行!看来你完全没听懂!”御医皱起眉头道:“我努力了十几年才挤进太医院,可不是为了冒险把你救出去!”

拒绝得很干脆嘛!

完全没有同胞爱!

我阴险地笑了笑:“不答yīng

的话,我就要叫咯?人家要说你非礼。”我脸上挂着大大的四个字“唯一死罪”。

“你……”

哈,他没料到我突然威胁起他来,吓了一跳。

“别你啊我的了,来来,告sù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套近乎,套近乎,同是现代人,那么生疏干啥?

“刘宗。”御医拭汗。

我好奇地继xù

追问:“是在现代的名字吗?”

“不……”

“告sù

人家你现代的名字啦!一点诚意都没有!”

不过,他好像不需yào

显示什么诚意……

“告sù

你也没关系,我叫江近海。”他一定不明白我问他在现代的名字做什么,对于他来说,那毕竟都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吧。

已经几十年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

猛然听见这个名字,我一愣,随后大叫起来:“江近海?”

他急忙捂住我的嘴。

——对啊!要命,引来卫兵就完蛋了!

我拉下御医的手,两眼放光地问:“是不是我们公会的战士啊?江近海,海哥儿?”

“咦,你是……”他一脸诧异,似乎意wài

怎会有人知dào

他在现代的事情?

没错,就是他!

“我是秦姒!我是牧师队长秦姒啊!”

“秦姒?”

他艰难地回忆着,也对,网络和游戏,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已经过去几十年了,虽然在我看来不过是几小时前而已。

“海哥儿,是我呀!”

他乡遇故知!我高兴得眼泪哗啦啦地,抱着江近海直哭。

“啊,是你!你怎么也来了……”江近海震惊之余,爱惜地把我抱在怀里。

我用力蹭他的衣服——不仅是现代人,还是认识的人,呜呜呜……果然上帝帮你关了门,还是会开一道窗缝的。“不知dào

呀,那个boss刚死,我就莫名其妙来这边了。”

“我也是。”

不过却比我早了几十年……

想到这里,我同情地伸出小手摸摸他的脸,说:“真可怜,才穿越来的时候,一定很无措吧?”连我这种女中豪杰都给吓晕过去了。

他握住我的手,微笑。

“不,没什么,我很高兴能比你早些来。”

“为什么?”

“因为这样就有能力照顾你了。”

耶?

他伸手轻松地抱起我,道:“走吧,带你离开皇城。”

“咦?你不是说……”辛苦十几年不能为了我白费什么的……

江近海道:“那只是借口。如果是小姒的话,我愿意冒险。或说,你不愿意离开皇宫?”

我立kè

举手。

“愿意!我当然愿意,海哥儿带我去闯荡江湖吧!我要吃香喝辣,还要做一代女侠喔!”

让你看看适应力超级强的现代女孩的魄力!

“呵呵……”他只是笑了笑。

江近海带着我悄悄走到宫后苑,从鸽房中取出一只腿上有标记的鸽子放入夜空中。不一会儿,便见几名黑衣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把这个小女孩送出去,不要惊动任何人。”江近海说。

“她是……?”

“休要多问。”

“明白!”

还没等我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件披风便将自己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在黑暗中迷糊一阵,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只隐约觉得,海哥儿似乎不是普通的御医……

江近海的住宅在京城里边,比邻闹市区,交通方便。占地不大,两套小院,一栋主屋,几排厢房,两三个仆人。

想吃香喝辣,可以。闯荡江湖?

做梦去吧!

我对着满屋悬挂的纸条眨巴眨巴眼,纳闷地问江近海:“海哥儿,这些是什么啊?”

“是这个时代的礼节、称谓、法令、习俗等等——我从小到大做的笔记。”

乖乖,那么大一屋子,真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呢,不过这样秀给我看的用意是……

江近海把正往外边溜跑的我捉回来:“全部看一遍,好好记住!”

果然……我哭丧起了脸。

江近海的笔记十分详尽,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前提下,他已经做得相当好了。

从他的笔记中,我了解到这个国家的国号为天麟,占地广阔,但似乎并不位于亚洲,或说,不存zài

于现代人认知的任何一片大陆。

现任国君被称为帝,他是开国皇帝(也就是说这个国家还很年轻),年号元启,今年为元启十五年。

我仔细地看了看太子和太子妃的情况。

东宫太子殿下年方八岁,妃子是长青宫老太后侄子“定国公”的长女秦氏(就是我),今年亦是八岁,小小年纪已具花容月貌之势,才艺出众且贤淑有德。二品道教真人预言:此女将来定能很好地辅助新帝,母仪天下。

除了东宫以外,元启帝还有七个儿子,东宫太子排行第三。

这边暂且不提,写的都是些复杂的人际党派关系,不知dào

江近海记录这个做什么?

国家的官阶依然是论品排级,分六部,采用内阁制,选取官吏则是举荐与科举方式并存。国内外旧朝余党猖獗,加上元启帝性好征战,常年御驾亲征,所以政事由六部分担,交由内阁裁决。

天麟宗教以道教为主,兼有一些不太好定义的民间宗教信仰,也不乏危险的宗教组织。

农耕、渔猎、蚕桑等,基本处于自给自足状态,工场作坊之类也有。商业不算达,商人地位低下,但zf鼓励经商,展前景算是比较光明的。

要注意的是,一些俚语和音与现代不同,书写用字体则完全无法通用。

然后要记住遵守特定的法令,并且……

“看得很仔细嘛,小姒。”江近海端了一碗浓稠的羹汤,轻轻地放在案前。

“能不能弄个凳子?我这样坐着腿好容易麻痹……”我抱怨。

没错,这个时代最郁闷的就是没有凳子椅子一类的东西!所有人都是席地而坐,案桌也矮矮地。这样虽然显得空间很高,但却让我怎么坐怎么别扭,跟日本人似的。

江近海道:“一般的女孩是采用跪坐方式,不过那样容易让腿部形状不好kàn

。”

“是吗?”我试了试跪坐,膝盖立kè

疼起来,连忙继xù

盘腿坐好。

江近海笑了笑,将我抱到自己腿上,轻轻揉着腿脚。

不愧是医师,手法一流。

“海哥儿,你真是好人。”

江近海低声笑道:“这算不算好人卡?我可是不收的哟。”

咚咚。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大睁着眼睛做无辜状:“海哥儿……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呢……”

“为什么会这样想?”

“上次公会举办网友见面的时候,我再三提醒你一定要准时,结果你都没有来啊。”我低着头,有些尴尬地挠挠脸,“唉,算了,对你来说是几十年前的事情,早忘掉了吧?”

“不,我记得很清楚。”

江近海轻声回答,伸手抚摸我稚嫩的小脸。“那个时候,我去了,但只是在咖啡厅外面,远远地看着你们而已。”

“为、为什么?”仿佛知dào

对方将要说出什么话,我的脸颊变得微微烫。

还问为什么?“小姒啊,你带着你男友来参加聚会,叫我情何以堪……”江近海慢慢靠近我的脸,在上面印下一个亲吻。

他说:“刚到这里的时候,我以为就这么结束了……感谢上天,把你送还给了我。”

等等……

不要这样子注视着我啊,气氛突然变得好暧昧。

我手足无措地轻轻推着他。

“你是我的了。”江近海像对待玻璃娃娃一样,珍惜地侧着头看我。

——你是我的了?

我直觉地想逃!

却被他的大手牢牢地圈住。

“我、我现在才八岁……”天啊,我不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了!

“没关系,我会等你长大。”

我们有的是时间。

看着江近海认真的眼神,我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我似乎忘记了,自己面对的并非一个月前那位温文有礼的游戏玩家,而是在不知名的封建历史中独自生存数十年的,陌生男人。

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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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四十三、四十四节 试阅内容

我已经站了半个时辰。

那台阶顶上坐着的一排考官也有一两个在打瞌睡了,可宣读考纪的家伙还抑扬顿挫地唱个不停,好像这纪律就啰啰嗦嗦没个完一样。

挡在我们前面的是一排当兵的。这些人装束跟衙门捕快不一样,领头的还是一名骑马穿战甲的武将,半个时辰下来,秀才们歪歪倒倒,他们纹丝未动。

好容易熬过了这念考纪的酷刑,一大群人——约莫一两百吧,呼啦啦涌去排队,检查有无违规物品,然后拿牌子。

天地玄黄都是这考场的字号,我得的牌子上写着玄字第七号,也就是玄字那两排房间里面的第七间。房间也太小了点,就算是我这种不到140厘米的身高,在里面横着坐也只是刚刚好可以伸直腿而已。像这样的小房间,称作号子,还真有点坐牢的感觉……

虽然进场程序繁复,浪费了好几个钟点,但由于是半夜就开始报到训话,所以到完全进房间、考卷的时候,天色也才刚刚见白。

早就听姬山翁说过,天麟统一中原前,别的国家科考,多是以古代典籍的观点为题来作文,唯独这一国的试题总是针对时弊而谈,命题十分务实。本次的题目倒是略有回避,不敢提民生,单就怎样管理我朝领土上为数众多的异族人氏提出问题,焦点集中在攻占不久的边境诸州。

你说一个皇帝,霸占了那么大片地方怎么还不满足,一天到晚打东打西的累不累啊?

我开始研墨,顺便琢磨这题目。

正思索着,几个人影停在我面前。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两位考官。

零头的是位五六十岁的老人家,身材高高瘦瘦,脸拉得老长,简直跟马脸没啥两样。他旁边的那位考官估计跟他五百年前是一家,长得像另一匹马。

领头马对跟班马哼了一声:“这就是年纪最小的考生?”

跟班马应道:“是的,是的。”

“不怎样嘛,木讷得紧!”领头马半眯起眼。

木不木讷要你管!我憋着火,打开食盒拿出张缇准bèi

的糖人,咬在嘴里。

两匹马嘀嘀咕咕指指点点,就是不知dào

离开。

——我可不可以告他们影响考生情绪?

此时,一道天籁之声响起:“两位大人,请勿在场内逗留!”

说话的正是先前那骑马的武官,现在他换了一身看起来没那么笨重的官服,一按腰间的佩剑,寒着脸要求两匹马先生赶快离开。

我松了口气,正想对他说声谢谢,谁知他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冲我警告道:“不要以为有后台我就怕了你们!再跟监考官儿偷偷摸摸,我一样撵你出去!”

嘎?

我没听错吧?

——难道你没看见是那两个人单方面地骚扰奚落我吗?

武官显然听不到我脑子里的抗议,他用鄙夷的目光剜了我一眼,转身哐当哐当地大步走了。

我这下才真是有气没地方出,咔嚓一口咬掉糖人儿的头,嚼碎咽下去。

再低头看那题目,不就是问怎么巩固侵略统治吗?满清怎么干我就怎么写得了!满清干得不好的地方,我再小改一点点,满清做得可耻的地方,比如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文字狱、不予家奴等等,我不写不就成了?哦,对了,文化侵略(和被融合)这个一定是要用力写的,至于清朝倒掉以后遗老遗少蹦跶活跃至今……还是不要写比较好。

整理一下思路,工工整整地开始作文。

师父说我的字有些小气,太过娟秀——我本来就是写微缩钢笔字的,小学时候那个作文本的小格子,我塞一个笔画复杂的字进去,还能空一半有余……字成型以后想改可不容易,师父的解决办法是叫我好好写,规规矩矩、不得潦草,写出来的字,先要是工笔画儿那样细致的艺术品,其次才是承载信息的符号。

见字如见人,小心谨慎的好处就是会让考官误以为该生行事谨小慎微,尊重师长,并非那种狂放傲慢的人。

您要说了,平时那些个官民不是还赞赏风流傲物的才子吗?

这里面有学问。当评价对象跟自己不在一个圈子里,没给自己添麻烦的时候,什么风流才俊人家那都叫做有个性有能耐。当这才子落在他手上,而且是几百张考卷中的一张不能看见姓名的卷子,光凭这张狂放肆的字体,考官能第一眼得出个什么好感来?要是看不清你的字,那别说赞赏了,恐怕是立马换下一张考卷,早阅完早收工吧?

咱们高考的时候,老师不也都叮嘱过要注意书面吗?就这意思,只露一条腿,谁也猜不到您就是那只好鸟。

我边想边写,每写完一页就休息一下,重新添水磨墨。好吧,我承认自己写得太慢——墨干了,墨又干了,工笔字也不是那么好写的嘛。

到半夜时分,不知有多少考生还在熬夜笔耕,我是倦了,饱餐一顿之后烛火一吹,蜷身就睡。

刚躺下,突然嗅到一股焦焦糊糊的怪味儿。

奇怪了,这里是考场,怎么会有东西烤焦的味道呢?莫非是我潜意识想吃烧烤,以致出现幻觉?

我撑起身子,从窄窄的号子门看出去,没觉什么异常。

再躺下,合眼睡觉,我的耳朵隐约听见隔壁又传来一些古怪的响动,咝咝、滋滋、噼噼啪啪……唔啊、哇啊、天啊、来人啊、救火啊——

救火啊?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仔细听听隔壁的动静,还真像是失火了!再往外边一看,一名兵勇正冲到隔壁号子外面,观望几秒,惊慌失措地朝玄字号这条巷子外面跑去。

“失火了?”我拍拍墙壁,这石墙防考生递纸条,砌得结实,拍也拍不响。隔壁依旧是哇啦哇啦地惨叫,我提高声音:“失火了吗?严重吗?”

看来很严重,对方根本听不见我的喊声,而且被烧那么久还没逃到外面去……

——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快来人,救火呀!”我冲着外边大喊,可是看守玄字号的官兵似乎都走光了,没有人响应我,甚至,也没有别的考生帮忙呼救!

这些人都怎么想的?

我急了,可是又不能自己跑出去救火或求救!考场上有纪律规定不能出号子的门,否则就是违规。

眼看隔壁的火烧得越来越盛,连门前的石板路都能映出火光——

我终于忍不住,一咬牙蹿了出去!

往隔壁间一看,哎呀我的天,被褥和案桌、挂帘都燃起来了,火舌直舔横梁!那考生衣袍上也有火苗,而他自己正手慌脚乱地拿半截席子扑火!

“快出来!”我冲他喊,他置若罔闻。

“出来呀!为什么不跑出来?”

我拿起张缇给我准bèi

的水袋,拧开,哗哗地一袋水淋在自己身上,脱下外衣覆盖头部,用袖子捂住口鼻,深吸一口气,冲进火里。

一把拖住那个秀才,我大叫:“出去啊!你身上都烧起来了!”

“不能走!我要考试!”

这人眉毛都烧没了,力qì

却不小,我根本拽不动他!

“还考什么啊!”怎么会为了考试连命也不要?我吼他:“试卷都烧掉了!考什么考?”

这人一僵,骤然仰头大哭起来:“……烧掉了吗……没有了吗?”

哭啥?

我最讨厌看到男人哭!

一巴掌给他扇过去:“三年以后再来不行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你想现在就被烧得干干净净?”

这一扇,他整个人摇摇晃晃蔫了下来,差点没压到我。我使出吃奶的力qì

,才把他拖出来。他坐在过道上直喘气,我连忙把他着火的衣服扯下来丢开。

就连我这样只进去火场一会儿的人,也觉得眼睛又痒又痛,手掌外侧也火烧火燎地难受,想必他身上更痛。

“还好吧?”我问他。

他开始咳嗽,用力地吸气。

玄字号大门那边远远地跑来了几个当兵的,每人手里都拎着两水桶,三下五除二,失火的号房被他们浇了个透,见那秀才背后还在冒烟,均了一桶水给他淋上。

显然最近的井也太远了,这水里还蹦鱼呢。

武官也赶了来,先劈头把看咱们这几个号子的小兵训了一通,问问我救出来的那秀才伤势。“先等考完吧,这是规矩。”他挥挥手,让秀才坐在一旁。

烟灰凝在脸上,混着湿漉漉的水滴,黏糊难受,我用衣服擦擦鼻尖,敬了个礼,往自己的号子走去。

“站住!”武官喝道,“那个小矮子,回来!”

矮、矮子?

回头一望,他果然正瞪着牛眼,非常明确肯定地指向我。

“牌子拿来!”他命令道。

所谓牌子也就是写有考场座号的那块,上午时候我不是喜滋滋跟大伙儿介shào

过么?牌子正面是考场名称和玄字第七号,背面有出恭二字,不过给他做什么?

我疑惑地交了出去。

武官拿着瞅瞅,对照我的号房编号,看着没错便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嗯?

“哎?大人?”我满头雾水。

武官回头,冷冷道:“还不进号子?休得喧哗!明天给你交到主考官大人手上,收拾好滚出去!”

滚出去?

“为、为什么?”

“舞弊!违纪!”武将板着脸,“三令五申不准出号子,你公然违规,竟还敢问为什么!”

“我是在救人!”

等你那些兵赶来,我隔壁的考生早就烧死了!难道我可以见死不救?

“哦?还理直气壮地回答?救人就是理由了吗?”他指着我,愤然道,“考纪于考生便是如山军令!即使置身火海刀山也应该以法纪为先,谁准你自以为是?无视考纪难道还把自己当作英雄吗?”

一瞬间我被他义正词严的气势镇住了。

我错了吗?

可是,如果为了遵守规则而见死不救,那又与江近海……与杀人有什么两样……为了自己的安稳无事而罔顾人命的话……

我办不到!

回看看那个死也不愿意出号子的考生,一个声音从脑海里浮上来:不对,纪律是为了公平地考试,绝对不该比人命更重yào



“怎么,无话可说了?”取消我考试资格的家伙冷笑着。

“如果我没有拉他出来,他就会被烧死!”

“那又怎样?”

无名火起,我一把抹去脸颊上的污垢,冲武官怒吼:“考场纪律跟人命比起来,孰轻孰重,难道还用想吗?”

“什么?”

“他是为了功名利禄,为了不负寒窗苦读,为了不负父老期望——他不明白自己的性命有多宝贵,难道连你我局外人,也要装作不明白吗?”

武将一愣,随即呵斥到:“胡搅蛮缠!再不住口,休怪本官取你示众!”

所谓示众,就是把严重违纪的考生绑在考场门口罚跪。一般这种处罚是舞弊罪证确凿的人才能享shòu

到的,考完上报后会在“终生不得参考”之外处以罚款或刑囚。

听他这么说,我也只好不吭声儿,郁闷地回到号房里面。

湿漉漉的衣裳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心里更是寒得紧,一遍又一遍埋怨着那个武官。我明明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摆出一副针对我的架势?没惹他啊……

蹲在号子里,手掌外侧疼痛起来,出了两个水泡。

我怎么用力阖眼也睡不着,想到就这样莫名其妙输了江近海的赌约,心里不服,但又束手无策。

那武官在我的号子前面踱了许久,又冲我看了许久,一声不吭,沉默半晌之后离开。

到下半夜,又来了一次。

他把烧伤药和一件大得过头的外衣丢到我面前的案桌上,低声问到:“……知错否?”

“我没错!”气不打一处来,我转身过去背对着他。

等他走了,我才慢慢地抹好药,抱成一团迷迷糊糊地睡去。天亮之后就要被赶出去吗?唉,不管了。

清晨我被一阵刺骨的寒风忽悠醒。这八月按理讲应该不冷,但要是算上我湿透的衣裳,那可就怎么说也暖和不起来了。

一睁眼,恰好见几位大人立在号子外面的石板路上,板着脸,互相瞪。

“小卒失察以致生火情,末将深感羞愧!”是那个武官的声音。

侧面对着我的正是领头马和跟班马两位考官,只见两人几乎同时哼道:“羞愧又有何用?”主考官咳嗽一声,两匹马立kè

安静地后退半步,作出“您请您请”的手势。

主考官腆着肚子,道:“把肇事考生带上来。”

——这叫什么嘛,我的隔壁号间,不就在你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么?还带上来咧……

那个考生被挟上前,啪叽扑在地上,声音已经变得沙哑难听了:“学生……深夜失神……不慎打翻火烛……”

我略微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他的头脸肿了起来,黑糊糊地,要不是香肠一样的嘴巴还能一开一合,我真会以为这脑袋是车轮橡胶伪装的!

天啊,烧得那么严重,不赶快送医的话……

见他趴在地上呼哧呼哧艰难地呼吸着,武官上前一步,对主考官道:“大人,能否将此生送至偏室施以救治?”

“不行!”主考官态度坚决,“送回号子里,等明日收卷后再通知其家人来抬!”

“可这样重的灼伤会出人命!”

“不必多言!”

主考拂袖,正待离去,却被领头马小心翼翼地拦住了。

我心中一动:莫非这马脸考官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可恶?他想替那伤求情么?

“大人,下官有事要报!”领头马道,“听夜里救火的兵勇说,有考生擅离号间,并且咆哮监考的官员哪!这……”

啊!

他不就是在说我嘛?

主考官回问镇守考场的那名武官:“可有此事?”

武官一时间没有回答。

我懵了——莫非他还没来得及把我的名字和考号报上去?

那武官摁着佩剑,瞥向我这边。

一个激灵,我急忙坐正,拉好他半夜丢给我的外衣,“喀嗒”,什么东西顺势落在席子上。我拾起来一看,是玄字第七号的木牌。

——怎么这牌子自己长脚跑回来了?

“……可有此事,霍大人?”主考官一问没回音,面露不悦。

武官颔,道:“是。”

“怎么未见你报上来?”

“末将正要——”武官抬,此时一旁却突然传来嘶哑的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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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兴趣继xù

观看的朋友,请搜索《纤手遮天》,点入第四十四节阅读。

《纤》篇幅七十万字,已完结,系《一妃难求》前传。

卷二 第一节 试阅内容

『……

自衙门踱出的,正是上任一载有余的翰林院修撰大人——长州趵无疏,与之素来交好的编修秦晏秦大人紧随其后。

先看这状元郎趵无疏,但见其宝冠束,金簪绯带,剑眉英挺,薄唇抿然含笑,身着淡青忍冬绣纹绸袍,足踏祥云皂靴。八尺男儿佩三尺宝剑,正是天坠紫星、允文允武,所谓风流才子非此人莫属。

再说探花使秦晏,端的是满月之相,双眉似弦月还驰、若远山却浓,目是青莲,唇如丹果。翩翩少年,戴方巾,垂一对皂尾,穿的是莲纹织锦袍衫,手持玉坠摺扇,谈笑间温文有礼,真个风雅自在。

这两位士族公子沿路走来,便是无风,天街也仿若铺满落花,芳菲盈盈——

……』

“看什么呢?脸红成那样,不知dào

的人还以为印泥拍脸上了呐。”

我闻声合起小册子,用手背贴着脸颊,果然有些烫。

“呃,这个,不知修撰大人读过没。”我起身去替自己倒一杯茶,顺手将小册子递给趵斩,“是新出的话本,坊间传阅得挺快。”

“哦?”趵斩兴致勃勃地翻开,“上回流传穷秀才夜遇北山神女的故事,趵某还没看完呢,这么快又出新本?讲的什么?”

我忍着笑:“看过就知dào

了。”

是写我们这批新科进士的,听说卖得相当好——无论古今,八卦果然都是人的天性。

别看书里把我们写得威风凛凛,其实谁不知dào

,翰林院的修撰、编修、检讨是磨练新人用的职位。算史官吧,但重新修史的机会少之又少,接到的工作多是起草文书制本什么的,差不多就是文秘一类了。

我擅长写应用文,这些活干起来是轻松愉快,一转眼就做了一年多的编修——也就七品小官一个。

一年来,身边的人也不是没有变动,比如秦之麟吧,他跟我们一样是庶吉士(也就是到翰林院实习的进士,还有些去六部实习的,叫观政进士),刚进翰林院就任侍讲学士,半年之后升官调去大理寺了。当然,这种后台硬的,嫉妒起来也没意思。

说到后台……

“秦编修要去御书房否?”一位学士大人从门外探进头来。

我点头:“嗯,是的,大人有公文给监国过目?”大家都知dào

我有监国特许,能随时进见,因此让我捎带文件的次数也不少。

一叠文书放在我的桌上:“梁翰林有两份公文没来得及一起呈交,麻烦秦编修了。”

满脸堆笑:“哪里麻烦,举手之劳呀。”

送走学士,我回头无奈地盯着公文:这哪里是没来得及送过去的,明明就是在内阁那里没通过,不同意送交给监国过目的文件嘛!

就算东宫看过,没有内阁的印章也不能执行,徒增东宫的郁结而已。这种被半路拦下的文件越多,东宫就越不乐;转交的文件越多,我也越不安,危机感与日俱增。

叹一声,我研墨,继xù

抄写公文。

趵斩也在忙碌着,核对今年升迁的官员名录,由原本的籍贯分类改写为出仕年份分类。上头一个命令,我们往往就要忙很久,烦啊。

他抄着抄着,忽地停了,用笔杆敲敲我的桌子。

我抬头就看到一页入职官员的名单:“嗯?”

“你看吏部。”他说。

接过来,我慢慢查看,这回新从地方调上来四人进吏部,其中一人名叫江源,调任吏部主事(六品),乍看之下没问题,这年纪真轻,只有三十岁。再仔细一看,他捐买举人身份是二十五岁,立kè

被安排了一个县官的职务,然后今年回京进吏部。

按照本朝法令,举人出身的外派官员,必须做足十年地方官,才能视其政绩,回调京城任职。更何况此人只是捐官而已,一般来说更不受重用,怎么五年就调回来了?

八成是上头有人吧……

我俩只是修撰和编修,无权纠察这事,也不想惹到一身腥。

于是想了想,我说:“这么明显的疏漏……是传抄的时候,将捐官年纪记错?”

“嗯,一定是这样。”趵斩点头,“应该是二十岁入仕,那就这么写了。”篡改朝廷命官资料,罪名不小,不过交一份矛盾的资料上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就对了。

“问一下翰林大人吧?”我小心地提出。能捐官的人,必然有后台,如果人家不高兴年份被更改怎办?

趵斩道:“不了,如果追查,就当作是我笔误。”

我笑笑:“既然已有决定,为何要知会在下呢?”

他拍拍我的肩:“好歹是同科,有难同当嘛!”

“好,下官也没有核出错处……”这才是你的本意吧?我苦笑。

一个时辰后,翰林院收工,大家纷纷往名薄上签到,换衣服,回官宅的回官宅,赴酒宴的赴酒宴。

说起酒宴……“趵大人,左学士的庆生宴,你不去么?”我问趵斩。

“嗯,今日犯讳,不能去啊。”

要说婉拒官员小团体的邀请,趵斩总是理由最多、花样都不带重复的。

我当初没反应过来,一有人邀请,就跑去应酬,结果在翰林院的位置变得十分尴尬……多亏有东宫在,别人只敢在背后议论,不能拿我怎样。唉,这糗事不提也罢!

收拾好办公用品。我离开翰林院,跑去御书房例行“晚班”。

烟雾袅袅升起,牵扯出提神敛心的熏香气味。

东宫正在忙碌。自从去年冬初元启帝兵东夷,东宫就完全扛下了帝君的工作。虽然并非从早忙到晚,但也不清闲,连他最喜欢的马球帷赛也少有观战。

抬眼见我立在殿外,东宫立kè

将折子往案上一摊,右手撑住额际,作疲惫状。等到我坐在对面的时候,他已经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本宫实在是十分疲累……”说着,一头栽在案上。

等侍官退出御书房并关闭门扇后,我才把藏在袖中的文书取出,码到他的脑袋旁边:“不多,爱看就看,不看也无所谓。反正我是送到了。”

“你都送来了,怎能无视?”东宫依旧是哀叫。

那就是自找的嘛,总之别想让我觉得是自己不对,我一小职员夹在你跟大臣中间也很尴尬的说。

我摆摆手:“好好,莫再嚎了,殿下想要什么补偿,直接讲吧。”

“后天出城踏青!”

“恐怕困难。”你想都不用想,没门,“曹少师严令禁止殿下微服出游。”

东宫无辜地眨眨眼:“那正大光明出去就可以了么?”

“也要殿下有正大光明的理由。”

我哼了一声,抱走几摞批阅过的折子,按照上面的印章分门别类放好,这叠是送去通政司的、这几张去詹事府、这叠工部、这叠要抄誊一份送去大理寺、还有几折退回内阁再议……

东宫沉默了一阵,或许是看我专心整理文件,觉得被冷落了不高兴,拿笔杆敲敲案桌。

“——本宫有出城的正当理由。”他说。

“哦?讲来听听。”我头也不抬。

“去接本宫的正妃。”

……

嗯?

啊啊?

我手里的折子哗啦啦落到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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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耐心看到这里~~~若对后文感兴趣,请点阅《纤手遮天》从第二卷开始看哦~~非坑,七十万字正文完结(∩_∩)欢迎观看。

参考文献《白话反经》一二例与俺的随笔

《白话反经》(即《反经》译本)是不错的书,在写《纤》的时候,我常常翻来做角色性格设定和应对政策的参考。

===========以下是部分内文,也算是推荐此书的试阅吧=============

大体第一

识大体,弃细务,这是君道,也是每一个管理都应把握的基本原则。

要记住:为官。以不能为能。

【经文】(恕删)

【译文】

我知dào

老子说过:“以正道治国,以奇正用兵,以无为取天下,这是成大事必须明白的最高法则。”荀子的说法是:“做帝王的,善于管理别人才算是有才能;普通人,以自己能干为有才能。”西晋哲学家傅玄说:“能让士大夫忠于职守,服从命令;让诸侯国的君主分到土地并守住它;让朝廷三公总揽天下大事并参政、议政,那么天子就可以悠哉优哉地坐在那里统治天下了。”这个秘诀是怎么知dào

的呢?看看尧、舜怎样坐天下就明白了。

在尧的时代,舜作司徒,契作司马,禹作司空,后稷管农业,费管礼乐,垂管工匠,伯夷管祭祀,皋陶判案,益专门负责驯练用于作战的野兽。这些具体的事尧一件也不做,悠悠然地只做他的帝王,而这九个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做臣子呢?这是因为尧懂得这九个人都各自有什么才能,然后量才使用,而且让他们个个都成就了一番事业。尧凭借他们成就的功业而统治了天下。

汉高祖说:“运筹帏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不如张良;定国安邦、安抚百姓、供应军需、保证粮道畅通,我不如萧何;统领百万大军,战必胜,攻必克,我不如韩信。这三个人,都是人中的精英。但是我会使用他们,这就是我夺取天下的资本。”

[三国时的哲学家刘邵在他写的《人物志》中说:“一个官员的责任是以一味协调五味,一个国家的统治是以无味调和五味。大臣们以自己能胜任某种工作为有才能;帝王却以会用人为有才能。大臣们以出谋划策、能言善辩为有才能;帝王以善于听取臣民们的意见为有才能。大臣们以能身体力行为有才能;帝王以赏罚得当为有才能。最高统治正是因为不必事事精通,所以才能统筹众多有才能的人。”

所以说,知人,是君道;知事,是臣道。无形的东西,才是有形之万物的主宰;看不见源头的东西,才是世事人情的根本。鼓不干预五音,却能作五音的统帅。掌握了君道真谛的人,不去做文武百官各自负责的具体事情,才可以成为国家的最高统治。做帝王的严守他的这一准则,zf官员知dào

他们自己应当做的事情,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

正因为做帝王的通晓这一道理,所以他才会把不是他自己的东西当作自己的一样支配使用。善于这样做的,才算真zhèng

懂得了君道。

[西汉刘安写的《淮南子》做过这样的比喻:“巧手匠人在建造宫室时,做圆的东西一定要用圆规,做方的东西一定要用尺矩,做平直的东西一定要用准绳。东西做成后,人们就不再去理会这些工具了,只是奖赏工匠的奇巧。

宫室造成后,人们也再不会去管那些匠人了,而只是说,这是某君某王的宫室。”荀子说:“做帝王的射箭要想做到百百中,就不如用后羿;驾车要想做到驰骋万里,就不如用王良;治国要想做到一统天下,就不如任用贤明正直的能人。这样做省心省力,所成就的功名却极大。”这就是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象自己拥有一样去支配使用的意思。]

【经文】

人主不通主道则不然。自为之则不能任贤,不能任贤,则贤恶之,此功名之所以伤,国家之所以危。

[议曰:“《申子》云:君知其道也,臣知其事也。十言十当,百言百当,人臣之事也,非人君之道也。”《尸子》云:“人臣,以进贤为功也;君,以用贤为功也。”]

【译文】

上面说的是通晓治国、用人**的最高统治的做法,而那些不明白这个道理的统治就不是这样做了。他们往往事无巨细,都要亲自做才放心,因此不会信任、重用有才德的贤人。不用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就会讨厌他。其最终结果,只能是功名、事业受损害,国家、社会出现危机。

[这里还可以引述战国时的法家申不害和尸伎在他们所写的《申子》和《尸子》中的话来说明。《申子》说:“人君应当知dào

他治国的最高原则,群臣应当知dào

所负的职责。说话算数,说了就实行,是各级官员的事,并不是帝王必须遵循的原则。”《尸子》说:“举荐贤能是各级官员的功绩;善用贤能才是帝王的功绩。”]

【按语】

本篇讲的是君道,即作为国家最高领导人必须通晓、掌握的根本大原则。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帝王也是一个管理,只不过他所管理的不是一般的团体,而是太子一般团体、社区的国家而已。作帝王的一些原则、方法有时同样可以推而广之地运用到对一般团体、社区的管理中。

比如识大体、知大体而弃细务,这一法则就很重yào

。在楚汉战争中,刘汉一方制定国策和战略思想的有张良;负责经济规划,在战时就是解决军需的有萧何;而韩信则是最高军事指挥,负责南征北战。他们各尽所能,却成就了刘邦的“无能”之功。而项楚一方却相反,谋略他信不过范增,在鸿门宴上犹柔寡断,纵虎归山,放了刘邦;带兵打仗,他又信不过手下的众多大将,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总有一种与蒋士争功的嫌疑。他倒是也能体恤士卒,遇有伤病员,还要亲自送饭、喂汤。但遇到封赏功臣的时候,却对封王的大印爱惜不已,直到把印玩出缺口才肯给人家。所以,人称他为“妇人之仁”,最终不得不惨死于乌江边上。

(后略)

=========偶的叽里咕噜==========

秦姒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或许各位并没有看出来吧,她其实善妒。当然,不是在男女方面。她感兴趣的是人性、准确说是分析人性,她会对别人的每个倾向进行分析和推算。这就是姬山翁说过的,他徒弟必备的“旁观的能力”。

当感到某人有资格与自己一较长短的时候,她就会产生排斥感,在意识到别人某处不如她时,她会产生贵族式的优越感,对人友好和怜悯。这一点在对盲眼的孟章时候表现得比较明显。

她对自己心态的调整能力是很强的(这也是她情商高的一个表现),所以基本上除了第一反应的“让我不太舒服”“或许是错觉”,之外,她的表现挺得体。在《一妃难求》的第四节里面,我写她用语言跟即墨君暗斗,其实只是为了尽快表现她和即墨君的争锋相对和各有高下。她本身会这样做么,不会的,口舌之快没有一点意义,她会闷在心里。不过,后面东宫解释之后,她要说什么话先把即墨君推出来做幌子,倒是她的风格。她不会第一个表达她的意见,除非是跟东宫私下相处时。

我为什么要这样写她?因为她是臣,是我想要塑造的“第二人”形象,她的出点是表现自己某方面的才干。她有许多的心绪波动,但不应锋芒毕露。

而东宫对各位“臣”、对各方面源源不断输送到他面前的人才,表现出的应当是取舍挑选信赖和评估的能力,并非展现自身的博闻强识赋雅风流武勇将才。帝王心术,他还在学习中,要走的路还很长。

他明白么?他究竟是真的天真无邪缺根筋,还是大智若愚心镜清明?我不知dào

,这就是我本文要慢慢摸索着写出来的,就算他真是前,也会慢慢往后转化,如果读期待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帝,那个……恐怕有点难……毕竟他身边有秦姒等强势的人物,特别是秦姒,她说过最不喜欢的就是比自己聪明的上司,嗯。

让我们期待臣压君、女压男,结果最后现自己被吃得死死的吧!(邪恶笑)

=============第二例================

关于识人的,也就是我赋予秦姒的后天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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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人第五

知人才能善任,知人是恰当用人最基本的前提条件。

然而,“知人知面不知心”,说明了知人之难。怎样才能既知其人,又知其心,古人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经验,本章对这些经验又做了系统的归纳,不可不细细揣摩。

【译文】

(前略)

如果你想知dào

一个人语言的表达能力,可以向他隐晦含糊地突然提出某些问题;连连追问,直到对方无言以对,可以观察一个人的应变能力;与人背地里策划某些秘密,可以现一个人是否诚实;直来直去地提问,往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德如何;让人外出办理有关钱财的事,就能考验出是否廉洁[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把钱财交给他,由他支配,可以观察他是否仁义,或让他面临有利可图的事情,也可以看出他是否廉洁];用女色试探他,可以观察一个人的贞操[或让他呆在令人兴奋的美女身边,就能知dào

他是不是一个秽乱的人];要想知dào

一个人有没有勇气,可以把事情的艰难告sù

他,看他有何反映[或突然告sù

他危险在即,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勇气;或猛地恐xià

他,看他是否有特别之处];让一个人喝醉了酒,能看出人的定力[有人用让人醉酒的方法来考验一个人会不会乱性]。

(所谓观诚,后文略)

《人物志》还说:“人有精气,精气如果是内在实有,就一定会表现出来。因此,心气粗糙的人,他的声音就会沉重而散漫;心气周详谨慎的人,他的声音就显得平和而有节制;心气鄙陋乖戾的人,他的声音就粗犷;心气宽缓柔顺的人,他的声音就温和圆润。讲信义的人心气柔和平易,讲义气的人心气从容不迫,和气安详的人心气简易随和,有勇气的人心气雄壮奇绝。”

用这种方法来观察人,叫做“听气”。

(中略,下为察色之法)

[《人物志》说:“心地光明正直的人,他的仪容显得强劲而宁定;心地平和的人神态也安闲自在。一个人的仁爱之心到最纯粹的时候,就会显得正直而端庄;勇敢到了极至的时候,神色就显得骠悍而刚强。心有忧患,神色一定疲乏而枯槁;身有疾患,就显得篷头垢面;喜色让人愉快;怒色眉横目竖;心中困惑不解,神色就莽莽撞撞,反复无常。所以,如果一个人说得非常动听,而表情与言语却不协调,心中一定有不合情理的地方;如果一个人语无伦次,可是底气十足,神色又很诚恳,那是因为他不善言辞,实jì

上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用心;没有说话就怒形于色的,是因为太愤nù

了;言语和怒气同时喷的,是这人急于要强迫别人改变他认为不对的事情。凡此种种,虽然当事人想竭力遮掩,但内心的真实活动与外在的对应表现却总难随意支配。即便是受到了威吓或惊恐,临时改变他的面孔,仍然骗不了人。”]

(考志、测隐、揆德之法略)

=========偶的叽里咕噜=========

秦姒在看人的时候,往往是从面相、神色、言谈来将人划分等级,再慢慢了解其作为。关于面相,我是参考了一些资料来写,但是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只能写得模棱两可,这是我的能力不足。

这部分识人的技巧,被我逆用在人设和细节设计上,倒是挺顺手来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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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行第十

【译文】

当官的,如果能在天下大事还处在萌芽阶段,没有形成规模的时候,局势的兆头还没有显现的时候,就已经洞烛机先,独具慧眼,知dào

哪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可做,存亡、得失的关键都事先看得到,把握得住。在大大燃烧起来之前就能预先防止,使他的主子超然**,永远站在光荣伟大的一面。能够具有这种才具、境界的大臣,堪称第一流的官吏,王之师。这种大臣便是圣臣。

其次可称作好官的是谦虚谨慎、尽心竭力为人主办事,经常思索好的治国之道向人主建议,勉励君王恪守礼仪、勤政爱民;劝说君王眼光远大,胸怀大志,使其英明正确的地方更英明、更正确;对其不良的作风,有害的习惯千方百计加以纠正、挽救,能做到这些的,就是大臣。

能称得上忠臣的,必须做到为国家办事早起晚睡,废寝忘食,同时要终生不懈地举贤荐能,为国家推荐、选拔人才,还要博学多识,精通历史,经常引证历史经验启激励人主。能做到这些的才是忠臣。

[有人问魏明帝时的楚郡太守袁安:“已故的内务大臣杨阜,难道不是忠臣吗?”袁安回答道:“象杨阜这样的臣子只能称‘直士’,算不得忠臣。

为什么说他只是一‘直士’呢?因为作为臣子,如果现人主的行为有不合规矩的地方,当着众人的面指出他的错误,使君王的过失传扬天下,只不过给自己捞了个梗直之士的名声,但这不是忠臣的应有的做法。已故的司空陈群就不是这样,他的学问、人品样样都好,他和中央机关的高级官员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讲人主的错误,只是几十次地送奏章给皇帝,指出哪些事做错了,哪个缺点必须改,有批评,有建议,而同僚们却都不知dào

他写过奏折。陈群向人主提了意见而不自我标榜,所以后世的人都尊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这才是真zhèng

的忠臣。”]

深谋远虑,明察秋毫,清楚成功、失败的机枢在哪里,并能事先预防,采取补救的办法,堵塞某一国策实施的漏洞,把可能导致失败、动乱的因素提前消灭了,转祸为福,转危为安,使人主自始至终不必忧虑。能这样做的是智臣。

奉公守法,以身作则,忠于职守,勇于负责,为民众出了力、办了事不接受贺礼,清正廉洁,勤俭朴素。能这样做的是贞臣。

当皇帝昏庸、国家离乱的时候,对上不拍马屁,不阿谀逢承,而且敢冒犯昏君的龙颜,在群臣唯唯喏喏的时候,敢当面指出昏君的过错。能这样做的,就叫做直臣。

这是六种类型的正面官员——“正臣”。

[南北朝的桓范在他写的《世要论》中说:“有些官员不善言辞,说出来的话不好听,而当领导的却要注意,这个官吏虽然嘴笨,但他是个内秀的人,有一肚子锦囊妙计。如果当领导的只因他秃嘴笨舌,说话刺耳,就处处看不顺眼,冷落疏远他,他的才干就得不到挥了。对这样的官吏,能不体察到他的心直口讷,而不加以宽容吗?

“有的官员相貌憨厚土气,说话吭吭巴巴,其貌不扬,不修边幅,可是脑子好使得很,聪慧敏锐,能现、想到被别人忽略的问题。对这样的官员,当领导的不应当为了他本质上淳朴、聪敏的优点而宽容他外表鄙陋的不足吗?

“有的官员是临危授命,冒险犯难,是能担当拨乱反正大任的天才,为了国家、民族的兴旺达,可以忍受一切诽谤屈辱。对于这样的官员,当领导的不是应当为了他的忠心为国而信任、重用他,原谅他的小节吗?

“有的官员公正廉明,为了长远利益,为了国家大局与大多数人的意见、利益生了冲突;或为了捍卫法律的威严而大义灭亲,牺牲个人和家族的利益。对于这样的官员,当领导的应当看到其公而忘私、大公无私的可贵,给予支持保护。

“有的官员个性倔强,道德标准很高,要想让他委屈求全,违反他的人格标准去迎合某一种意见,屈从某一种局势,他死也不干。可是在现实中,这种人往往被当作傻子。还有的官员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如果让他阿谀世俗做一件事,个人可以名利双收,但这件事将给社会带来祸患,那他宁可不要这个名,也不做这种事,在现实生活中,这种人也往往被当作傻子。

对于这些高风亮节,品格高尚的官员,当领导的不是应当特别加以理解、重用吗?

“有些官员在基层工作,地位不高,没有名气,路子也窄,但是爱动脑筋,有见地,能向上级领导提出很好的意见。虽然位卑人微,但敢越级反映情况,讨论国事。对于这种官员,当领导的不是应当体察到他们忠心为国之难能可贵吗?

“有的官员个性孤僻,作风特殊,但他保持着与众不同、超然**的节操,这就很容易招来诽谤。当领导的应当明白这种人有着特殊的品操、才能,并加以原谅、宽容。

“这七种善于理解、体谅、保护官吏的做法,是当领导必须具备的,否则就得不到前面所说的六种好官员。”]

=======相对的========

【译文】

有的人当官只是为了拿薪水,对工作敷衍应付,不当回事,随大流,跟着走,见风使航,八面滑溜,瞻前顾后,左顾右盼,就怕得罪人,就怕负责任,这种当官的,可名之曰“具臣”——滥竽充数而已。

只要是领导讲的,就说“讲得好,非常正确,非常重yào

”;只要是领导做的,就说“做得对,带了个好头”。嘴上这么说,肚子里却在暗暗揣摸主子的爱好,凡有所爱就投其所好,及时上贡,来满足主子的声色之乐,把主子巴结得浑身通泰。渐渐的,当领导的不把这类专事拍马屁的官员当外人了,互相包庇纵容,一起吃喝玩乐,不计后果,不考lǜ

影响。这种官员就叫做“谀臣”。

内心阴险奸诈,外貌谦恭谨慎,能说会道,讨人喜欢,实jì

上嫉贤妒能,想提拔谁,就在上级领导面前尽说他的好话,隐瞒他的缺点;对真zhèng

的人才,就在上峰面前夸大、突出他的过失,隐瞒他的优点,结果使上级赏罚不当,号令不行,政策、法规不能贯彻,这类官吏就是“奸臣”。

有才智,有学识,干起坏事来更有能耐。掩饰他的过错道理讲的振振有词,叫人们听了不由得不信服;辩论起来足以形成一家学说,小则可以挑拨离间父子兄弟反目成仇,大则可以在中央zf煽风点火,制造混乱。这种官员就是“谗臣”。

篡夺权力,造成自己的势力,颠倒黑白,无限上纲,整倒别人,排斥异己,培植私人势力结成死党,形成自己的社会势力;假传圣旨,到处以全权代表的身份出现,使自己显得无比尊贵。这类官吏就是“贼臣”。

在人主面前阿谀奉承,鼓动、促使国王往邪路上走,背后又把错误都推到国王一个人身上;结党营私,互相包庇,欺上瞒下,不让领导人了解真实情况,使上上下下黑白不分,是非不辩;暗地里宣扬领导人的过失,使全国老百姓都骂国家领导人,闹得国际上都知dào

。这种官吏就是‘亡国之臣”。

这是六种类型的反面官员——“邪臣”。

当官的既然有六种类型的“邪臣”——不正派的官员,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防止他们混入各级机关呢?这就要讲究防邪之道。

[桓范说:“有的官员在小事情上忠心耿耿,工作干得不错,但其险恶用心在于一旦手握大权,以便实现他的大野心,达到大不忠的目的;有的在小事上,在平时很讲信用,但其目的是为了沽名钓誉,在大事上搞阴谋诡计,达到反叛的目的。对这类官员不是应该预防其欺诈吗?

“有的官员表面上很有魄力,干劲冲天,实jì

上没有真胆识;而有的表面上非常仁义,可在实jì

行动上却与仁义相违背。这就要考lǜ

,这些官员是不是在弄虚作假?

“有的官员专搞打击同事、贬低同僚的小动作,以达到自己被信任、重用的目的,一旦委以重用,就使下情不能上达,上面的计划、政令也不能向下传达。对这类官员,当领导的就要考lǜ

他是不是嫉妒心理在作怪呢?

“有的官员表似是而非的意见,虽然很中听,但是中了他的邪说就会乱了真理;或表貌似合情合理的意见,一旦实行,就会伤害真zhèng

的贤能之士。对于这类官员,当领导的就要考lǜ

他是不是在进谗言?

“有些官员手中有一定的权力,就用不公正的赏赐鼓励自己满yì

的部下,尽管这些人没有什么业绩;或用奖赏的办法收买人心,预支恩德;或用不公正的处罚对待自己不喜欢的属下,以此树立权威,尽管这些人有能力、有业绩。对出于私心擅自赏罚的负责人,当领导的就得想想他是不是奸佞之人?

“有的官员居心不良,存心要陷害某人,就采用明场上抬举他,说好话,而暗地里却用阴谋诡计把他搞垮的手法;或要谋略什么事情,总是冠冕堂皇地打着公事公办、一心为公的旗号,实jì

上暗中却塞进了私货,假公济私,但手段非常高明,做得不留痕迹。当领导的,就要警觉这类官员是不是欺世盗名、欺君罔上之辈?

“有的官员专走上层路线,结交领导人左右的办事人员,从而找机会向执政说项推荐,以达到进身的目的;或借助领导人重用的、言听计从的人,巴结他们,依靠他们,以此巩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当领导的就应当考lǜ

,这类官员是不是有作伪的动机?

“有的官员永远随声附和,八面玲珑,有时甚至违心地苟合别人,为的是不得罪任何人,一步步顺利地往上爬。对这类官员,当领导的就要考lǜ

将来的祸患:关键时刻,利害关头,他是不是也会这样呢?

“有的官员一门心思顺着上级领导的意志,专做上面喜欢搞的事,专说上面喜欢听的话,为的是求得上级的欢心,取得上级的亲信,而这些事、这些话对老百姓、对社会是好是坏,他一概不去多想。这种官员,就得想想他是不是佞臣?”

=======偶的叽里咕噜=========

说实话,网文而已,没有必要面面俱到,就算码一个朝廷出来每天上朝行政,谁感兴趣呢?

但我是真zhèng

希望写的角色形象,能符合某些规律,让人看了信服。而秦姒与东宫,就都是这种展中的角色,一直不停地学习着、了解着,我心目中的他们越来越立体。

您能相信么?

我被秦姒鄙视很久了,因为我比较笨,反应慢,她一下子就能作出的反应,我得瞻前顾后思考许久才写出来。

从《纤》第三卷开始,我跟她就越走越远了,她的许多决策,我看不惯。这也是导致第三卷的战场画面匆匆结束的原因。但是她的作为,我已经越来越管不住了,我也不适合再用她的视角来讲这个故事。

希望在《一》里面,能从第三人称的角度,好好写写别人眼中的秦姒。

参考资料《厚黑学》部分

其实……个人觉得《厚黑学》需yào

辩证地看……(废话,这个谁都知dào

!)

=========一些对《纤》有用而我只用了部分的摘录==========

(一)求官六字真言

求官六字真言:“空、贡、冲、捧、恐、送”。此六字俱是仄声,其意义如下:

1.空,即空闲之意,分两种:一指事务而言,求官的人,定要把一切事放下,不工不商,不农不贾,书也不读,学也不教,一心一意,专门求官。二指时间而言,求官的人要有耐心,不能着急,今日不生效,明日又来,今年不生效,明年又来。

2.贡,这个字是借用的,是四川的俗语,其意义等于钻营的钻字,“钻进钻出”可以说“贡进贡出”。求官要钻营,这是众人知dào

的,但是定义很不容易下。有人说:“贡字的定义,是有孔必钻。”我说:“错了!只说得一半,有孔才钻,无孔其奈之何?”我下的定义是:“有孔必钻,无孔也要入。”有孔扩而大之;无孔,取出钻子,新开一孔。

3.冲,普通所谓之“吹牛”,四川话是“冲帽壳子”。冲的工夫有两种:一是口头上,二是文字上的。口头上又分普通场所及上司的面前两种;文字上又分报章杂志及说贴条陈两种。

4.捧,就是捧场的捧字。戏台上魏忠贤出来了,那华歆的举动,便是绝好的模范。

5.恐,是恐xià

的意思,是及物动词。这个字的道理很精深,我不妨多说几句。官之为物,何等宝贵,岂能轻易予人?有人把捧字做到十二万分,还不生效,这就是少了恐字的工夫;凡是当权诸公,都有软处,只要寻着他的要害,轻轻点他一下,他就会大吃一惊,立kè

把官送来。学须知,恐字与捧字,是互相为用的,善恐捧中有恐,旁观之人,看他在上司面前说的话,句句是阿谀逢迎,其实是暗击要害,上司听了,汗流浃背。善捧恐之中有捧,旁观的人,看他傲骨棱棱,句句话责备上司,其实受之满心欢喜,骨节皆酥。“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巧匠能予人规矩,不能予人巧”,此需求官之人细心体会。最要紧处,用恐字的时候,要有分寸,如用过度了,大人们老羞成怒,作起对来,岂不就与求官的宗旨大相违背?这又何苦?非到无可奈何之时,恐字不能轻用。

6.送,即是送东西,分大小二种:大送,把银元钞票一包一包的拿去送;小送,如春茶、火肘及请吃馆子之类。所送的人分两种,一是手握取舍之权,二是手无取舍之权而能予我以助力。

这六字做到了,包管字字生奇效,所谓大人物,独坐而深思时,自言自语说:某人想做官,已经说了许多次(这是空字的效用),他和我有某种关系(这是贡字的效用),其人很有点才智(这是冲字的效用),对我很好(这是捧字的效用)。但此人有点歪才,如不安置,未必不捣乱(这是恐字的效用),想到这里,回头看见桌上黑压压地,或白亮亮地堆了一大堆(这是送字的效用),也就无话可说,挂出牌来:某缺着某人担任。

求官到此,可谓功行圆满了。于是走马上任,实行做官六字真言。

=========秦姒找曹少师走后门,用了几招呢?=============

(二)做官六字真言

做官六字真言:“空、恭、绷、凶、聋、弄”。此六字俱是平声,其意义如下:

1.空,即空洞的意思。一是文字上,凡是批呈词、出文告,都是空空洞洞的,其中奥妙,我难细说,请到军政各机关,把壁上的文字读完,就可恍然大悟;二是办事上,随便办什么事情,都是活摇活动,东倒也可,西倒也可,有时办得雷厉风行,其实暗中藏有退路,如果见势不佳,就从那条路抽身走了,绝不会把自己牵连着。

2.恭,就是卑躬折节,胁肩谄笑之类,分直接、间接两种,直接是指对上司而言,间接是指对上司的亲戚朋友、丁役及姨太太等类而言。

3.绷,即俗语所谓绷劲,是恭字的反面字,指对下属及老百姓而言。分两种:一是仪表上,赫赫然大人物,凛然不可犯;二是言谈上,俨然腹有经纶,槃槃大才。恭字对饭甑子所在地而言,不必一定是上司;绷字对非饭甑子所在地而言,不必一定是下属和老百姓,有时甑子之权,不在上司,则对上司亦不妨绷;有时甑子之权,操诸下属或老百姓,又当改而为恭。此道原是活泼,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4.凶,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他人亡身灭家,卖儿贴妇,都不必顾忌;但有一层应当注意,凶字上面,定要蒙一层道德仁义。

5.聋,就是耳聋:“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但,聋字中包含有瞎子的意义,文字上的谩骂,闭着眼睛不看。

6.弄,即弄钱之弄,川省俗语读作平声。千里来龙,此处结穴,前面的十一个字,都是为了这个字而设的。弄字与求官之送字是对照的,有了送就有弄。这个弄字,最要注意,是要能够在公事上通得过才成功。有时通不过,就自己垫点腰包里的钱,也不妨;如果通得过,任他多少,也就不用客气了。

以上十二个字,我不过粗举大纲,许多的精义,都没有挥,有志于为官可按门径,自行研究。

=====秦姒做官时候又是怎样?但她真是没啥威仪啊=====

(三)办事二妙法

1.锯箭法。有人中了箭,请外科医生治疗,医生将箭杆锯下,即索谢礼。问他为什么不把箭头取出?他说:那是内科的事,你去寻内科好了。这是一段相传的故事。

现在各军政机关,与成大事,都是用的这种方法。譬如批呈词:“据某某所呈之情,实于法不合,特令该县知事,查明严办。”“于法不合”这四个字是锯箭杆,“该县知事”是内科,抑或“转呈上司核办”,那“上司”就是内科。又如有人求我办一件事情,我说:“这个事情我很赞成,但是,还要同某人商量。”“很赞成”三字是锯箭杆,“某人”是内科。又或说:“我先把某部分办了,其余的以后办。”“先办”是锯箭杆,“以后”是内科。此外有只锯箭杆,并不命其寻找内科的,也有连箭杆都不锯,命其径直寻内科的,种种不同,细参自悟。

2.补锅法。做饭的锅漏了,请补锅匠来补。补锅匠一面用铁片刮锅底煤烟,一面对主人说:“请点火来我烧烟。”他乘着主人转背的时候,用铁锤在锅上轻轻的敲几下,那裂痕就增长了许多,及主人转来,就指与他看,说道:“你这锅裂痕很长,上面油腻了,看不见,我把锅烟刮开,就现出来了,非多补几个钉子不可。”主人埋头一看,很惊异的说:“不错!不错!今天不遇着你,这个锅子恐怕不能用了!”及至补好,主人与补锅匠,皆大欢喜而散。

郑庄公纵容共叔段,使他多行不义,才举兵征讨,这就是补锅法了。历史上这类事情是很多的。有人说:“中国变法,有许多地方是把好肉割坏了来医。”这是变法诸公用的补锅法。在前清宦场,大概是用锯箭法,民国以来,是锯箭、补锅二互用。

上述二妙法,是办事的公例,无论古今中外,合乎这个公例的就成功,违反这个公例的即失败。管仲是中国的大政治家,他办事就是用这两种方法。狄人伐卫,齐国按兵不动,等到狄人把卫绝了,才出来做“兴灭国、继绝世”的义举,这是补锅法。召陵之役,不责楚国僭称王号,只责他包茅不贡,这是锯箭法。那个时候,楚国的实力,远胜齐国,管仲敢于劝齐桓公兴兵伐楚,可说是锅敲烂了来补。及到楚国露出反抗的态度,他立即锯箭了事。召陵一役,以补锅法始,以锯箭法终,管仲把锅敲烂了能把它补起,所以称为“天下奇才”。

明末武臣,把李自成围住了,故yì

放他出来,本是用的补锅法,后来制他不住,竟至国破君亡,把锅敲烂了补不起,所以称为“误国庸臣”。岳飞想恢复中原,迎回二帝,他刚刚才起了取箭头的念头,就遭杀身之祸。明英宗也先被捉去,于谦把他弄回来,算是把箭头取出了,仍然遭杀身之祸,何以故?违反公例故。

=====这两法,秦姒倒都是深得要领,尤其是二……=====

至于秦姒与即墨君的观点不一处,应是《厚黑学》第二篇内的部分观点辩说,因为在《纤》中提过章目,此处就不再累述。

其实我摘这么多是为了凑字数,您看出来了么?但是也有用有趣儿的,对不对?(讨好地笑)

海棠6月PK名单

无dí

滴亲们,6月这些文文就要华丽丽滴登上女频PK榜啦,赶紧瞧瞧有米自己心仪的文哦,让你们的票票尽情滴飞向她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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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作——书号

孽舞——粉笔琴——1240190

一妃难求——锦绣狂欢——1244123

绝版精灵——风小北——1245684

未月合欢——恶魔小M——1139807

魅惑三国——辰若寒——1247121

肥女掌柜——某朔——1242062

深宫行——溪歌——1229721

好女嫁缠郎——清风飞——1220124

叫化子一窝——方小海——1192379

碧血微澜——娑椤迦叶——1204343

凤灵——唇角——1239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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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孽舞

书号:1240190

作:粉笔琴

链接:mm./MMWeb/1240190

简介:血溅宫阙,欢场一夜,那起舞的血里纠缠着怎样的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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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一妃难求

书号:1244123

作:锦绣狂欢

链接:mm./MMWeb/1244123

简介:死缠烂打的太子殿下vs腹黑淡定的“前”太子妃,谁能搞定对方?加油啊太子殿下!把江山和美人一起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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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绝版精灵

书号:1245684

作:风小北

链接:mm./MMWeb/1245684

简介:穿越成精灵!还是绝版的?谁能告sù

我龙的洞穴在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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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未月合欢

书号:1139807

作:恶魔小M

链接:mm./MMWeb/1139807

简介:愿**之花处处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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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魅惑三国

书号:1247121

作:辰若寒

链接:/Book/1247121

简介:现代版的《三国演义》,我和刘备诸葛亮之间的三角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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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肥女掌柜

书号:1242062

作:某朔

链接:mm./MMWeb/1242062

简介:一个肥的像猪的女掌柜在减肥中生的狗血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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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深宫行

书号:1229721

作:溪歌

链接:/Book/1229721

简介:看一个普通女子如何叱诧宫里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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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好女嫁缠郎

书号:1220124

作:清风飞

链接:mm./MMWeb/1220124

简介:一个披着异能外衣的言情故事……一个涩女的爱情经l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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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叫化子一窝

书号:1192379

作:方小海

链接:1192379.

简介:盛世叫化,誓将乞讨与欢乐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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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碧血微澜

书号:1204343

作:娑椤迦叶

链接:mm./MMWeb/1204343

简介:千里之遥,生死相随,当千帆过尽,他独自立在山巅,遥望脚下的万里河山,长风扑面,他是否还能记得最初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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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凤灵

书号:1239259

作:唇角

链接:/Book/1239259

简介:凤魂化形,祥瑞变了魔女,只为情义;自由可贵,生死轮回,也不放qì



各位美丽与智慧并存的亲们,上面的文文看后是否意犹未尽呢,那么,尽请期待我们下期PK的书目吧~

第一百零一节 八百里加急!

东宫离了即墨君的管束,那是如鱼得水、呃不、是野马脱缰,风驰电掣般冲向遥远的墨河。

以下叙述,乃是一名恰好与东宫同路的驿卒,亲身经lì



头天中午,他刚抵达驿站,下马喘口气,等着换乘,突然听得驿道上一阵急促马蹄声,他与驿长探头张望,便见一骑飞驰而来、呼啸而去,只余驿道沙尘滚滚!

两人顶着满脑袋的尘土缩回头。

“那是……八百里加急?”驿卒纳闷。

驿长否定:“若是,怎会不停下换马更行,想挨板子么?”

这名驿卒没有多想,上马赶路,到村镇口时,忽闻马蹄声骤响,房上屋瓦都为之震动不已!随着一声爆喝“闪开”,就在他眼前,膘肥体壮的上等马疾掠而过,带起风沙漫天!看着装,正是刚才那骑!——

敢情这人跟集市上换马来了?是普通百姓?

驿卒定下神,疾风之魂立kè

狂燃——想当初,我也是能送六百里加急文书的飞毛腿!怎能被一个平头百姓比下去?

“驾!”

不信撵不上你!

你别说。前面那骑。马虽然只是中等水准。比不得驿站地一等马。可是那御马骑术还真不一般。驿卒自己也是新领地一等马。人马磨合不稳。竟然追他不及!

驿卒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没命地撵。

前面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他地存zài

。回望一眼。调转马头。在双岔口选择了另一条路。不再走驿道。

望着对方绝尘而去。却又有命在身。不能追赶。驿卒失望地颠了颠马步。继xù

赶路——

不走驿道。那路可就绕得远呢。多出七八里地去。就算他还想跟那人一较高下。也没得机会了!

颇失落地赶到第三处驿站。驿卒解下身上地文件袋。交给接力。今天他地任务到此为止。可以休息了。方才那一阵紧赶慢赶地。弄得他浑身酸痛。唉。果然老了么。

喝了口米酒,他叹气:“今天在前面两站遇见一骑,明明不是官差,却跑得比八百里加急还快,真是活见鬼了!”

此言一出,驿长与正要出的驿卒都吃惊地盯着他。

“你也见到了?”驿长倒抽一口冷气,“是不是青白的衫子、黄骠马?”

啥?

“大兄弟。那骑快马刚走……就在你到这儿之前,从前面道口唰一下就飙过去了。好像马蹄都没沾地儿一样……”

吓?

这是怎样的飞速?三人目瞪口呆。

东宫哪里知dào

自己在无意间惊吓了一群人。他闷着头往前冲,偶尔停下来换马。买点干粮装点水,再不然就是走迷途了找人家问问路。(其实他压根就不知dào

路。完全靠问着走。)

憋住一口气,他要马不停蹄赶到墨河。

指向四姑娘的线索就那么一点点。丢失了就再难获得,决不能放过!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东宫就用这速度,把自己给加急送往墨河。

而此时的墨河,真可谓是乱成一团的。

四姑娘随大部队移动,前锋是霍亦州与趵斩领兵,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墨河地一个县城,此时,墨河守军还完全没反应过来,墨河王更是惊愕万分,暗中传讯询问。

虽说是两国交锋不斩来使,趵斩还是把墨河王的信使给扣下了。

秦姒赶到之后,墨河王已经躲进他的新城里,城门紧闭,连一个逃难的百姓也不让进去暂避。

“我只想等秦小弟来,当面回覆。”趵斩笑笑,“谁知似乎把墨河王吓得不轻哪!”

“趵大哥是刻意为之啊。”秦姒一针见血。

趵斩大笑:“由此可见,墨河王也是个中空地皮囊,不足为惧!”

霍亦州听得困惑,插言道:“二位究竟在说什么?为何末将听得如坠五里云雾,不辨东西?”

“霍将军,趵大哥这是在试探墨河王态度,既然对方硬气不起来,那么,明显就轮到我们横行无忌了。”

“可是墨河守军……”

趵斩扇扇袖口,得yì

道:“霍将军啊。你我都是经lì

过长州之乱的人,藩王与封地守军怎样不合,难道还知晓得少了么?你说,墨河王他敢指望着守军替他解围么?”

一席话说得霍亦州尴尬起来,他争辩到:“那么,趵大人是责怪末将当时不曾出兵?且不说末将当年品级低下,单就是朝廷飞马传信,要求各城死守,不得随意增援他处,这军令如山,也是末将不得不听从的!哪能擅自出兵援护长州州府?再说了,军中早有传闻,当年破州府城防的,并不是桓州流窜而去的反贼……”

唰,秦姒与趵斩几乎同时转头,盯住霍亦州。

“那是什么人?”秦姒起身问,“——真是朝廷军所为?”

趵斩回眸望了望秦姒地脸色,也说:“啊,那可真是奇闻了,难怪之秋老是提说要追根究底!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幕后指使,令我等长州籍的官员,几乎全都被风浪波及!”

他冲秦姒扬扬下巴:“记得秦小弟当其冲,还被削职来着,是么?”

秦姒回答:“官职前程都是小事,常王一府的性命由谁偿还,才是重点,如今世子(周裴)仍下落不明呢!”

“喔……长卿(周裴的字)……许久不曾听闻这个名字,已快忘却了!”

趵斩冷冷一笑,旋身坐下,食指与拇指紧扣在案桌边角上。不等秦姒视线扫过来,他已经飞快地收起了指头,缩回袖中。

“嗯……”

秦姒听了霍亦州的话,若有所思:“长州之乱究竟是怎样一回事,秦某也想弄个水落石出,但眼下并不是讨论此事的时机。”

霍亦州点头。

“秦大人,墨河守军虽然按兵不动,但不可小觑,后方追兵在两州边境上暂停脚步,正是给我们的喘息机会,此时应当做下决断:下一步,往何处去呢?”

趵斩笑道:“若是祝州大军追过来,正好,我们就开铜山关,邀北狄入侵,杀他个措手不及!”

“胡闹。”秦姒轻叱,“北狄援力虽一直被秦某挂在嘴边,但怎可真zhèng

施行?趵大哥当真以为,人家是放着肥肉不吃地君子狼么?眼下要务是,退!”

“退?往哪里?”

“不可再往墨河中部进占,退在边境上,钻这个布防责任的空子!这样双方州军皆易松懈,回头攻占祝州才有可能!”

趵斩挨了句胡闹,心情不爽,回嘴到:“怎么,秦小弟这么安排,就不是胡闹?为何你心心念念着要攻祝州?难不成以为守军无法回扑吗?”

“届时,我军自有援兵!”秦姒拍上案桌,坚决到,“祝州一定要拿下,至少要突袭,攻占一座城池,以为据点!”

我确实有说8月地加更,按更新票来……可是……

不带这么调戏人的啊!

一万二……会出人命……

第一百零二节 一文钱逼死……

清晨,开剩的花瓣从枝头跃下,漂浮在清澈舒缓的河水上。

石阶边,几名农妇一面洗衣一面闲聊:“听说墨河那边又兵乱了!”“是啊是啊,这才安生没两年呢……”

街角小巷里,有人捂住双耳:“好吵……”

顿了顿,此人揉眼,打着呵欠清醒过来。他晃晃悠悠地爬起,端着悠闲自得的姿态踱到河边去,掬水洗面,抹掉脸上的水珠,再捏捏鼻子。

唔,似乎有些伤风?

诸位农妇见了他,纷纷收拾起衣物,挪到别处去清洗。

这乞丐般的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东宫,他现在格外没精打采。过得这么落魄的原因,不用找借口,就是因为他没好好计算自己带的盘缠,一路买马换马疾奔……

一匹马多少钱?几十两银子。

这才刚过京城呢,他就已经典了身上的玉佩,没几天,钱袋里又是空荡荡的了。

要再往北走,真不知会不会饿成人干去见四姑娘。

简单洗漱一下,东宫振作精神,去客栈马厩里解下自己那匹马,数几个铜钱放到店小二手上。对方仍不死心,追问他要不要卖了马,换点银两好赶路,东宫硬着嗓门回绝——等雇车走到墨河,四姑娘他们早就逃散得不知所踪了!

但是好饿。眼冒金星……

东宫把腰带系紧了些。深吸一口气。打马向北赶。马儿比他吃得好。劲头十足。却颠得他更加头晕眼花。

还坚持一下就好。

他算是摸着了规律。越小地村落。乡民买卖粮食越便宜。前天他居然花两个铜板买到了一小袋糗粉!和着水。捏一捏。就能填肚子呢……

几年前谁要是告sù

他。他会喝河水溪水。吃炒米磨成地粉末充饥。他说什么也是不会信地。别说几年前。就一个月前。那也是不可想象地事情。但现在。对于他来说。吃得好不好都不重yào

了。只要撑到四姑娘那里。什么山珍海味她不会煮来喂他吃地啊?

至于找不着人……

他抚着马儿的鬃毛:“要是四姑娘已经跑了。老弟,就只好拿你去换银子喔?”然后找艘商船,搭顺风船回南方去……

似乎听得懂人话,马儿严肃地眨眨眼。

一人一马默默祈祷着,四姑娘不要跑不要跑不要跑,一定要在墨河等着本宫(这小子)啊!

天若从人愿,那还叫天么。何况本来秦斯用以联络的商号,那就是个空架子。从没真zhèng

运营过的。东宫好容易挨到墨河,已经是接到消息之后又过一个月了。四处打听,没人听说过这个商号。更不知dào

它在哪里了。

那只好再去州府查询……他敢去衙门询问么?不敢。

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市上?

那也不符合东宫的风格。

他考lǜ

了一下,忍痛把马匹给换成了银两。决定在墨河多待几日,看能不能寻到四姑娘的线索——将墨河地村县都寻访过一遍,总会有人听说过那个商号的吧?

若是有属下差遣,该多好,他真不习惯亲力亲为呢……

除了贴身的匕,东宫将全副行头都典当去,换了身平民衣衫,背起包袱,在墨河州境内辛苦地寻找四姑娘。

可如今秦姒究竟在什么地方?

当时夏县冲过来的乱军,已退出小城,在州境村镇上盘踞了半个多月。期间与墨河守军没有交锋,祝州军试图攻过来,可惜燕子隘口那个天堑实在难以攻破,江北鱼埠荒废多时,船只也被乱军尽毁。对方只得作罢,气鼓鼓地堵住乱军回夏县地路。

透过朝廷,祝州军与墨河军,这两支没少对喷来着,互相指责谩骂,闹得一头一脸的灰。

可是他们喷他们的,帛阳似乎早已料到事态会如此展,只管安躺在龙榻上,读着双方将帅的对骂,时不时笑两声。只要落笔一勾,便可以迫使双方合力围剿秦姒等人,可他偏偏就不这么做。

“呵呵……“

烛火轻巧地蹦跳着,敲梆子的更夫又走过一圈。

一阵寒意袭来,安小璃拢了拢袖口。她侧头看看殿内,灯火通明,新帝还没有要休息地意思。

轻手轻脚地入内,安小璃抱了披风,悄悄来到帛阳身侧。

见他专心看着文书,她展开披风,往对方肩上搭去。

谁知,还没来得及触到他,侧倚在龙榻上人便突然抬头,一双眼明亮无比,目光锐利如电,惊得安小璃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一步。

“啊!”

指间一滑,披风簌簌落地,安小璃急忙躬身将之拾起,抱住往后退去。

“慢着,回来。”帛阳冷然道。

“陛下?”

安小璃不慎打扰了帛阳批阅公文,平日里,作出这种事的人,没有不被帛阳责罚的。她身份特殊,或许可以例外,但那也得要在帛阳心情好的前提下才行。

所谓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她早就知dào

的。

这下被帛阳叫住,安小璃惴惴地立定,低声道:“陛下……”

帛阳眯起眼看着她,继而揉揉眼眶:“披风送过来。”

“可是……这、弄脏了……”安小璃悄声回覆。

帛阳啧声,不耐地呵斥道:“叫你拿过来!听不明白朕的语意吗?”

待安小璃上前,帛阳一把夺过披风,搭在肩上。他撑着额头。睨了安小璃一眼:“还不退下?”

“是,陛下。”

安小璃说不出应当松一口气还是失落,总之心意虽然没有白费,但仍觉得欠缺了些什么。以前帛阳的脾气,明明不是这样怪异别扭地。

她低头退后,却在将要出门地时候再度被帛阳叫住。

“怎么只见你一人值宿?”

“回陛下,众宫女都在殿外候旨,无传唤不得入内。这是殿下前日吩咐地。”

帛阳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他当时嫌其他人站在面前碍眼而已。想了想,他冲安小璃摆摆手:“你先去休息罢。眼很红了。”

“啊?是,谢陛下关心!”

虽只是随口一句,但也颇感窝心了。安小璃低头谢过,到走出殿门之后,脸上仍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帛阳倒没管女子地情绪变化。下意识将之遣去休息之后,他继xù

打起精神看阅奏折,直到深夜才不知不觉地蜷在窄榻上睡了,无人敢入内提醒他改善睡眠环境。

他梦见自己看着父王片砖片瓦地起高楼,红漆金镀,想伸手去触碰的时候,楼忽地变作纸叠地一般。风掠过,一层层地吹飞。散落得到处都是,那楼眼看着就塌了就没了。

惊醒之后。帛阳记起秦姒还藏着关系元启帝身世的遗诏,暗暗后悔当时保存风度。没有逼问出遗诏下落。

抹一把冷汗,他继xù

伏案忙他地国事。

肩颈好痛。

明明每天都有处理不完地麻烦。为何元启帝什么也没管撒手在外征战,朝中居然不会乱成一团?他真的想不通。

莫非是愚人自有福神照应?

啊,他真想抽着鞭子赶属下那群大臣去干活,一个个都懒得跟什么似地,国家拿薪俸是养米虫的么?要不是自己提拔上来的人才在朝中根基还未立稳,他真想把那些老树盘根地大家族一个个都拆了,尽出庸才!尤其是那个秦家!(秦姒:你说啥?)

别看长青宫秦老太后中风瘫了这么久,她就是越活越硬朗,不仅能给人扶着走路,现在更能聚着后妃看戏听曲子了。她把三妃教导成了啥样啊……直把帛阳愁得比捏死他还难受。

唉唉,不提了,这皇城里后宫里,到处都是他的辛酸泪。大概也只有元启帝那种人,活在这环境里,还能嘻嘻哈哈跟个没事人一样吧?

话说回来,元启帝跟那个东宫太子,都生得没心没肺地,从不顾念同脉亲情,恰好适合这个乱七八糟的皇城。

现在二人指不定在哪里谋划着夺回皇位呢……

“阿嚏!”

东宫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醒来。客栈的窗户他是大开着睡的,凉风阵阵,冻得人脸都僵了。

来,每天清晨地第一件事。

“天上的那些老神仙听着,四姑娘要是不在墨河,本宫一定把你们的道观统统改成猪圈!说到做到!”

若是神仙老道能听见他的话,一定会委屈地对手指:这又不是俺们的错……

东宫吼过一通,精神劲儿十足,收拾包袱喝了碗粥,离开小镇,继xù

向下一座城进。路上却遇见携家带口的乡民,神色慌张地与他擦肩而过。赶车的、牵牛地、挑着箱子的,都是跟他行进方向相反。

他上前拦住一位,好奇道:“诶?大婶,你们这都是迁家地么?朝廷征地?”

“征地就好了!好歹能还两个铜板!”那位大妈恶狠狠地回答,“朝廷军把夏县的山贼兵撵过来了,你说咱们逃不逃?”

逃难就逃难呗,又不是多光荣地事,干嘛一脸狠毒地凶本宫。

“等一下,大婶,你有没有听说过……”

“让开让开,少挡道!”

“喂!喂!”什么态度嘛,等本宫回朝了,你们整个县都狂加重税!

东宫腹诽着,回头想签马,却想起马儿早就被卖掉换钱了,真是……好冷清啊,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马)都没。虽然说乱军好像快到附近来了,但只要小心一点,赶在乱军之前进城打听,应该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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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节 大水冲了龙王庙哇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反过来?

秦姒捂住双目,为啥两边眼皮一起跳个不停,是她没睡好么?方才对着溪水照照,似乎没有黑眼圈来着。

“秦小弟,这回真要进城么?”趵斩问。

“嗯,镇子里的粮都运走了,不进城不行,那城里有三座粮仓的。”秦姒闭着眼,飞快地做了一段眼保健操,“派去的探子怎么说?”

霍亦州回答:“回报的消息是,城内似乎没有驻防,衙门差役加上城卒约莫五十人,不是尽住城中的。因咱们到了附近,城门已经限时开关,每天只开半个时辰,也不准村人随意进入避难。”

“我想,墨河守军派人增援,也只在朝夕之间了。”趵斩插言。

“趵大哥是不同意进城借粮吧?”秦姒笑笑。

“那是自然!”

起身,秦姒拂去袖子上沾的草屑,道:“那就麻烦趵大哥殿后了。这回我与霍将军先行埋伏。趁着夜色,等内应一开城门,立kè

进去,镇住县衙。”

霍亦州颔:“是!”

趵斩哈哈一笑:“劝也劝过了,秦小弟一意孤行,那我也没办法!到时候若失利,可别责怪说我没尽lì

啊!”

齐云天深觉插不上话。此时他终于可以扇子一磕。指责到:“状元爷。你这话太触秦大人霉头!”

“无妨。要是趵大哥一两句话就能成谶。那就先请趵大哥来句吉言罢?”

秦姒对趵斩作个请地手势。对方想了想。难得正经地说:“秦小弟自然会平安无事。大捷归来啊!”

鼓鼓掌起起哄。眼看着时候不早。秦姒与霍亦州先行出。

趵斩收起戏谑地眼神。转身背靠着大树坐下。

不是错觉。方才秦小弟得知他持反对意见之后。连询问他有无妙计地意图也没。枉费他自恃文武风流。为何到了这儿。仍是不受器重?

他抬眼望向不远处停着的马车。

在里面休息地,便是前任监国太子。现今的义军领(名义上)……能让秦小弟这么看重,在京里风评却又不怎地好,说是个混世魔王来着,他居然老老实实呆在车上,这么久了也不见下来透透气?

趵斩隐隐起了一丝兴趣。起身越过正在休歇的众将士,往马车踱去。

“你们弄错人了!简直胡来!”

东宫咆哮中。

来我们先把镜头拉远一点,看着他在哪里,为何光照这么暗淡。

哦,牢房,还是颇有点老旧潮湿地那种,连木栅栏上都爬了厚厚的青苔。这么说夜路走多终于遇见鬼,东宫还是被朝廷的人抓到了?可是他负隅顽抗呢,在牢房里面蹦得挺欢的。

“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胡乱逮人!放我出去!”

东宫吼着。一脚踹上牢门,整排木栅栏似乎都晃了一晃。

虽然他是一等一的要犯。可是,就抓错人这点。他绝对有信心的。因为他被抓地理由是,衙门差役从没在城里见过他。怀疑他是夏县乱军派来打探情报的……奸细。

老天明鉴!

他这么个活生生的天之骄子,穿得是寒碜了点。可举手投足,那都是皇子气派,连四姑娘看了都欢喜(秦姒:啥?),怎会被认成獐头鼠目的细作?这差役啥眼神啊?

“我是来找人的!把你们县地知事叫来!这明明是瞎抓乱关,想讹我的银子吗?”

任他再怎么闹腾,狱卒仍是自顾自地喝酒吃菜,根本就把东宫当做嗡嗡叫的蝇虫,无视之。吃饱喝足,狱卒提了哨棍,晃悠悠摇到牢门前面,敲敲闩子上的大铁锁:“小兔崽子,叫得开心不?别怪爷不厚道!眼下牢里人手少,爷懒得给你来顿板子,先饿个五天十天的,看横不横着出去,哼哼!”

说罢,狱卒哼着小曲,把哨棍往肩上一扛,醉醺醺地离开了。诶?”东宫傻眼了,“喂!回来啊!你不是看大牢的嘛,回来!我这儿人还关着呢,你得给个说法啊!喂!给我找你们顶头上司来——”

当啷一声,连大门都合拢了。

空荡荡的一排牢房,就只有东宫这么个活人,又冷又潮,别说县太爷,连只老鼠都没。东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砸门还砸不开,憋屈地坐在地上。

人家进大牢是吃牢饭,他生平头一回进来,却连牢饭都没得吃。

什么世道!

他仰着头望窄小的窗口。原本是嫌墙边脏,不肯接近来着,过了没多会儿,也软趴趴地靠了上去,就昂着脖子,看外边的天色。

黑下来了。越来越饿,越来越冷。

没半个人。

东宫咬指甲,当然这个是啃不饱地。

“呜……”

蜷身睡下,也不管地上多冷硬多脏污了,他闭上眼,强迫自己想象着:这是在东宫殿,柔软宽阔的大床,层层纱帐……御膳房正在忙着给他做夜宵,丹华宫地小灶早就按他的口味把汤煲好了……然后石壁轻轻地响着,四姑娘从密道口探出头,手一滑就滚到了绸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四姑娘你又胖了……可是本宫好饿……

东宫忿忿地翻身坐起:就连闭着眼想象,饥饿地感觉还是不能散去啊!

刚才躺了会儿,精神已恢复少许,他站起身,一个助跑。抬腿咚地踹到牢门上。可想而知,人家根本就不惧他砸,老旧归老旧。这个牢门还是挺结实的。

东宫不信了,旋身又是一踢,除了脚痛,还是没成效——

我踹!我再踹!放我出去!放肆,胆敢关我!曹少师都不敢地!

反正没人,东宫气喘呼呼地折腾着。也不会有谁来笑话他。

踢到脚痛得烫了,他这才一瘸一拐地挪到旁边,转身背靠在粗大的栅栏上。

只听咔咔几声响动,接下来是“吱嘎——轰”!木栅栏被他给靠倒了!

牢门那是固定在门柱上,又包铁边地。踢不开正常,这边的栅栏可没那么结实啊!人家早就年久失修还带虫蛀,哪里经得起他这么折腾,等到他用体重一压,栅栏终于不堪重负,应声崩溃!

东宫给摔在地上,木柱硌得背生痛。

他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置信地爬起来,紧接着。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刚把大门推开一条缝,就听见外面呼喝声:“站住!”“不要跑!”

东宫猛地激灵。那还能不跑么,立kè

推门冲出!外面一片漆黑。也不知dào

哪里是门洞哪里有道儿,刚迈出两步。迎面就一堵墙,咚地撞得结结实实。

捂住被撞得快扁掉的鼻子。东宫摸着墙往左边挪。

前面不远处甬道里,火光一闪而过,似乎有人影蹿往这边。

东宫头皮麻,在这么漆黑地地方又不知dào

该往哪里逃,只得掉头,摸着墙壁往回溜,耳听得身后又传来大喊:“往里面去了!”“抓住他!”他更是一个劲儿地逃。

终于,指尖碰到砖头以外的东西,似乎是个门框?

东宫推开门钻进去,立kè

用背死死抵住房门。屋内也同样伸手不见五指,但散着一股尘土、墨水、旧纸张的气味,似乎是衙门里的仓库?但为何没有锁住房门呢……

东宫无空考lǜ

那么多,专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找到了没?”

“没见人了!”

“搜!明明望见朝这边逃的!”

“是,将军!”

嘈杂地人声,似乎这院坝里涌进来了好几个人。东宫小心翼翼地摸到窗边,看着外边的火光映在窗纸上,不停闪动。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窗外,并且快步朝这间房门过来了:“这边屋里搜了没?”

东宫倒抽寒气,随手抓了根不知是木棒还是扁担的东西,预备防身用。门动了动,但在开门的同时,窗外传来大吼声:“站住!在这里!”

一阵纷乱,似乎人都去捉另一个倒霉家伙去了,火光也弱了去,外边重又是一片黢黑。

东宫松了口气,放下棍棒,拉开门。

然而,他开门后一探手去摸墙壁,却触到一个软软热热的东西!

“啊!”他吓得低声惊叫,随后立kè

反应过来,那是个人!

对方也冷不防噤了一口,随即后退!东宫出手如电抓住那人地手臂(大概是吧),将之拽了回来,摁到屋内捂住嘴!他再脚上一拐,把房门关上,一气呵成!

“不要出声!”

低声警告着,东宫摆出他自认为最凶恶的腔调来威吓对方。

谁知对方愣了愣,继而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东宫抽出怀里藏着的匕,幸好没有被官差搜走,此时可以用了。匕寒光一闪,抵到了对方的脖子上。“别动!我不是说笑!”

对方似乎也知dào

害pà

,微微地点头,不再试图推开他。

东宫低道:“不要吵嚷。我只是路过的,跟夏县军没关系,跟你们刚才在捉的那个贼也没关系!等会我就走,你不要想着通知衙门的人!”

对方的呼吸平顺下来,再次乖巧地点头。

奇怪,他怎么觉得这人身上带着一股很淡的香味,相当地熟悉?觉这点,东宫怔忡一瞬,立kè

清醒过来,现在不是回忆气味来历地时候。

拖着那个被他捉住的家伙,他往室内摸了摸,果然在扁担地旁边还有竹筐,以及绳索。要单手把人绑起来,虽然比较困难,但还是勉强可行的……

将俘虏地双手剪在背后反绑,东宫从人家衣服上撕了一条布下来,预备堵住对方的嘴。

就在他手掌让开地瞬间,那个一直乖乖不动的人,有气无力地开口了。

“……住手吧,殿下。你扭得我手腕好痛……”

第一百零四节 天、天雷勾地火?

“你——”

乍闻对方吭声,还以为此人要呼救,东宫立kè

侧身去摸放在地上的匕,但是……等等,这人的嗓音,怎么听起来格外耳熟?

好像是……

“殿下?”对方又催促了一声。

“呃、秦晏?”东宫不太能确定,虽然怎么听都没有错,但是怎么想都是很有错的。这是墨河一个小小县城的衙门,四姑娘怎会在这里?

被他压在底下的秦姒已经没了脾气(她本来也没有),轻声道:“殿下,先放开我可好?”

这回听清楚了,真的是四姑娘!

“啊!”东宫顿了顿,好像把胸腔里的空气全都挤出去了,随后大大地吸了口气,在黑暗中眨眼。果然眼冒金星。“真的是你?”

秦姒皱眉,恹恹道:“不然还有——唔!”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好似千万只蝴蝶扑面而来。

当然,造成这种效果,一只东宫就够了。(又是奇怪的量词。)

东宫激动起来。根本加入了礼教去死去死团。什么不可以逾礼地。他统统抛到了脑后!不懂章法不带技巧地一阵狂啃!双臂环住四姑娘。没轻没重地紧紧抱住。彷佛一松手就会再度不见!

四姑娘这边还被反剪着双手呢。突然一阵暴风骤雨袭来。没办法推开他。只好闭目接受。

“殿下——”

东宫委屈地轻声道:“有半年了……比半年还长了……”

秦姒手腕被绳索勒得很痛。不过这也没什么。听了东宫略带撒娇意味地控诉。她默默地将头转向一边。东宫一吻落下。含住地是耳垂。于是他不满地扶住秦姒后颈。迫使她迎向自己。

蝴蝶落在唇瓣上。

“嗯……”

不自觉,或是故yì

地。她轻启双唇,跟东宫那对笨拙的嘴唇叠在一处。灵舌悄悄探入对方齿间,似进却退,略推又缩,邀请他,引诱他。指示他下一步应当怎样做。

东宫终于聪明了一回。

他天生就会的,只是秦姒不点头,他便好像忘记怎样做一般。既然佳人倚着朱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再不揽她入内欢好。岂非暴殄天物?

那么,就是男儿大举进犯地时候了!

手腕着力,让女子更贴紧自己的身躯,不止唇齿,肢体间的摩挲,更使二人地身体都回忆起最甜美最快乐的感觉。从最深处,传来比心跳更激烈的躁动,一波接一波涌出,不能忍耐。难以平息。

秦姒恍惚中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耳畔是两人的呼吸声。

东宫不安分的指头正往她衣内钻。此时,她的理智飞快地从“东宫好可爱喔”上跳回正轨。意识到衙门是敌军地地盘,在这儿相逢是场意wài

没办法。但在这儿XXOO,那可就是没常识了!

别开脸。她喘着气道:“殿下,快起来……这里是……”

东宫才不管那么多呢,继xù

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拦不住他。更何况四姑娘现在是反绑着的,想阻止他,也没那能耐,扭捏起来反倒更显知情达趣。

他抚着四姑娘的脸,指尖夹起一缕长,往下,捎带着掖进了她的衣襟之内。

撩拨么?

四姑娘见劝阻无效,咬唇不吭声。

东宫的抚触,反倒是将他自己撩得百爪挠心,只觉着体内腹中那都是空地,狂风猎猎穿膛而过,他急着想拿四姑娘来填满心胸,把她吃得连渣儿都不剩!——

停!

急刹车有害健康,不过当屋外一群人闹嚷嚷地又返回的时候,想不叫停,那也是不可能的。

一个声音响起:“各位爷,小的真看见县老爷往这边逃了……小的哪里敢欺瞒啊!”

“胡说,这里就逮到一名衙役而已!”

“真的!求各位爷再找找……唉呀!不要杀小的啊,小的上有小下有老啊!”

“小子,你说反了……”

一番审问之后,来决定再次搜查这个院落,连牢房里面也不要放过。

望着窗上再度亮起的火光,东宫急忙起身,把秦姒扶起来,替她整理着装。

秦姒悄声提醒:“我手还捆着。”

一句话提醒了东宫,他赶快摸索,寻着自己丢在地上地匕,小心地挑断绳索。“痛吗?”他问。

没等秦姒回答,他的音量已经引起了屋外人地警觉。

“谁?”“那边房里有动静!”

东宫暗暗惊呼,慌忙抱了秦姒退后,只听砰地一声响,房门被人踢了开,狠狠扫过两人方才呆的地方,撞在门后地大袋子上。

“秦大人!”

借着火把的光照,来立kè

认出了藏在屋里地人之一。

接下来注意到的,自然是东宫手里那柄闪着寒光地匕!

“放开秦大人!”上前一步的是霍亦州,他一面说,一面拔出了宝剑,“把刀具丢过来!快!否则格杀勿论!”

东宫抬头。

逆着光,他可看不清来的是谁,一时也无法判断对方的来意,他只顾保护秦姒,一步迈出,把她护在身后。

然而,看清他的脸之后,霍亦州惊呆了。

这这这……

不是他曾经在祝州遇见过的、监国太子吗?

可是监国明明身体不适,就在马车上休养来着,也没见他领兵出战过,遑论跑来打头阵作先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兵队里的!

霍将军呆愣片刻,呼地一个猛虎落地式:“监、监国大人。是末将霍亦州冒犯了!”

“将军?”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来扶,却被拖着半跪。

“不得无礼!这是位我朝监国大人!”霍亦州吼了起来。

秦姒从东宫背后探出头。提醒道:“霍将军,收声啊!尚在敌营,不要声张!”

“啊,是!是!”

但这不是他能控zhì

的,被他举动弄得一头雾水的部下也涌进了仓库里,其中之一盯着东宫横看竖看。继而大叫:“是大当家的!”

嘎?

这支前锋队里混着霍亦州带来地朝廷军,以及山贼寨子“从良”的夏县军,山贼出身的人一听见是大寨主回来了,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都冲进去围观。

“啊呀。真是大当家地!”

“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真的就是大当家的回来了啊!”

东宫扯着嘴角抽了抽,这人要是长点脑子,不专程指明他的破衣烂衫该多好。一向外表光鲜的他,在兄弟面前这么个造型,实在是丢人,他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拿迷香熏失忆……(殿下你平时都看的什么闲书?)呃,不止是山贼寨子地兄弟伙们吧,身后那一位。才是他最想要保持优良印象的啊……

正在东宫恨不得吩咐人挖个地洞给他钻的时候,门后那袋不明物体。被门板过分积压,终于出了哀鸣声!

“哎唷……痛啊。不要压了,要老命了啊……”

众人回头。让开门边的位置,把袋子拖出来。往下一倒,县太爷滚出来了!原来这厮从头到尾都藏在仓库里面,难怪门口的锁子被下了。

“啊!”

秦姒想到刚才地情形,难道这知县听见他们……

她的脸颊立kè

红透,幸好火光下谁也看不出异样。

东宫也反应到了这一层上,但他琢磨的是,方才似乎两人都没说几句话吧?就算说了,那又怎样?

“来人啊!”他下令,“把这帮衙役,连同知事一道,投入大牢!再把钥匙给我丢井里去!”

胆敢关他,这笔账还没算呢!

霍亦州上前,对秦姒:“秦大人受惊了,是末将失察,对不住!末将甘愿受罚!”

“无事,倒是方才,没人现秦某不在么?”

“这、大伙都走得急,又黑灯瞎火的只有两个火把……”

伤自尊啊,一个大活人给他们丢在后面不说,还差点出事,如果捉住她的人不是东宫,结局会怎样?“罢了罢了,反正也没出意wài

。请霍将军不必自责。”她说着,转头看看东宫,“监国在此陪伴,秦某安全无虞的。”

东宫笑吟吟地回望她。

秦姒突然觉得有一股古怪的感觉浮上心口,遂扭头不再言语。

翌日晨,他们取代城卒开启城门,同时传讯给留守在村里的后方队伍,指示趵斩和齐云天尽早带军入城,军中每人都去城内粮仓取一份粮食,预备转移时食用。

可是左等右等,报信的人一去不复返,该来地兵马,也迟迟不见踪影。

怪了,莫非被祝州军追上打了个奇袭,全军覆没?

觉得不妙,霍亦州命令属下关闭城门,不放任何人进出,整日驻守在城楼上眺望远方动静。

东宫倒是没什么紧张感。他终于有得好吃好喝好玩,换了一身昂贵漂亮的衣衫,拎着鸟笼去衙门找四姑娘。

山贼见是大当家地来了,也不用通传,直接放他进去。

一进花厅就看见秦姒在皱眉沉思。

东宫打定主意要让她乐一乐,上前献宝先:“秦晏,你瞧这鸟儿如何,街口那家王善人送的,说本来是一对,其一贡进宫里了,这只他还留着养玩……”

话头打住,因为秦姒一声不吭,默默地扬起一根指头,指向茶几。

东宫沿着这线路瞅瞅,放下鸟笼,过去端了茶壶回来,放在案桌上。

“杯子。”秦姒头也不抬。

东宫拈了一对茶杯来。

“满上。”

东宫老老实实地倒满一杯,秦姒端过杯子,喝了半口:“凉了,换壶茶。”

“……喂!”

东宫毛了。

秦姒这才抬起头来,惊讶:“殿下?你是何时来地,怎不通报一声呢?”

“……算本宫活该,罢了。”东宫悻悻坐下,看着秦姒手脚利索地摘下茶壶盖子嗅嗅,再去后面换一壶新茶来。

小四:这题目什么意思?你才是天雷呢!

我已经尽lì

了,一万二今天实在达不到,就更九千吧……可不要说我食言啊……(对手指)

第一百零五节 真假美猴王

这算是很低调的鸠占鹊巢罢。

城内官差衙役都关进牢里,衙门办公人士悄悄地被李代桃僵,民众现的时候,都已经是秦姒等人进驻后两日了。然后,东宫就理直气壮地接受富人的巴结,完全忘记夏县军跟他自己是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喝着秦姒重新泡的茶,他捻起金棍儿逗弄鸟雀,随意道:“秦晏啊,这一趟忙过了,就跟本宫回庄去,如何?”

秦姒捧着杯子暖手,听他这样讲,抬眼颇诧异地反问:“庄?”

“诶,你写过书信来的,只是运道没够,被那个张举人给截住了。”说到这里,东宫才想起告状,“对了,张缇是怎么回事?他擅自截了你写给本宫的信函,故yì

不让你我联系上!”

秦姒好奇:“张师爷怎会找到殿下那里去?难道他比朝廷的鹰犬更敏锐不成?”

东宫挠头,早知dào

,就不提这档子事了。解说下去,势必提及那个储妃跟京里的绣坊订图样……他挺不愿意在四姑娘面前提那女子的,大概是天性本能,觉得这个话题十分不妥。

“唔,大概是谁人平时与他交好,泄漏予他……”

他支吾两句,即墨导回正轨:“秦晏,此人有异心吧?”

“他向朝廷告殿下?”

东宫摇头,若张缇真有这么做,自己现在早就不知dào

埋在哪个乱葬岗了,怎会还有闲空在此喝茶?

“……这嘛。张师爷究竟在思虑何事。我也说不好。”

秦姒心中也有芥蒂。

对于张缇地想法。她不能猜透。但也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因为在她看来。张缇暂时还无足轻重。可是。他不但在帛阳与她之间插一刀。更企图隔断自己与东宫地接触。这个用心……

她眼一瞥。便见东宫挪到了身侧。指头试探着往她手边溜达。

拢回袖子。她站起身。低声道:“殿下。这儿可不是玩闹地地方。”

这不还没捉到四姑娘地手嘛。东宫失望地噘嘴:“那我们进房去。”

“……眼下也不是贪欢的时候!”

秦姒退开去,飞快地走到门边,回头:“殿下。我去城墙一趟,你先在衙门里等着?”

“那怎么行,本宫同去!”——

就知dào

你要跟来,不然也不会专门问你一句。秦姒暗笑。

没等她笑过一秒,追过来地东宫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外去:“走罢!本宫陪你巡视啊!”这哪里是陪,秦姒完全被他给拉着在跑!

“殿下。松手啦,这成何体统!”

“有什么不可以!”

东宫大笑,拉着秦姒跃过门槛。揽住衙门口石狮的爪子让自己调换个方向,便沿着街道跑了起来。

秦姒哭笑不得。被他给拖着往城门口去。

“停啊,殿下!我快喘不过气了!”

“你分明就气定神闲的!你最会装弱小了!”

半开的店铺里探出伙计好奇的脸。二楼梳妆的老板娘也诧异地倾身,看着这两名年轻人一路嬉闹。往西街去。一路四溢着的,是东宫嚣张得yì

的笑声,以及四姑娘小小的抱怨。

“秦大人!”

一个不和谐地声音响起,来人阻住了秦姒与东宫的脚步:“秦大人,你来得正好,属下正有要事回报!”

秦姒心里一惊,问:“墨河军近了?”

“不是的!是监国传信来,说午后大军就要抵达城外,让届时出城迎接!”来说。

东宫听得一头雾水,指指自己:“监国?”

他不就在这里么,又从哪儿传信,还正领军赶往本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姒拉下他地手,对他暗示性地摇摇头,再回道:“霍将军在哪里?”

“在城楼上。”

“嗯,我们这就过去了!”秦姒答yīng

着,越过东宫往前赶,顿了顿,又回头来牵了东宫的爪子。

东宫颇有些吃惊,看看她的手,继而笑逐颜开,由她拉着走。

他当然已把另一个监国的存zài

给忘记了。

不出秦姒意料,刚爬上城楼,霍将军的疑问便一个接一个地丢了过来:“这封信是怎么回事?明明监国大人就在末将眼前,为何军中还有一名监国?一天地路程而已,为何信使去了三日,才有回讯?秦大人,你看事情有没有蹊跷?”

秦姒叹了口气,道:“不瞒霍将军,你想了,秦某平日将监国护得严实,不让他涉险半步,为何这回同意他随军行动呢?若监国在马车里,是否更加引人注目?敌方一看便知dào

,车内是重yào

人物。”

东宫不明白秦姒想说什么,但就他的了解来看,秦姒有把死的说活、而且还活得比谁都自然地能耐。他且安静听着,等待秦姒编一个好圆的谎。

秦姒继xù

解释道:“既然如此,秦某就安排一名假监国在车内待命,而真zhèng

的监国大人,则由着他地性子行动,秦某不敢限制。”她看看东宫,后点头。

“原来如此,那为何回讯会晚了一日呢?”霍亦州纳闷。

“这嘛,秦某也不明白,或许是中途有什么变故,总之,是要谨慎为妙。”

三人在城楼上等候,过了晌午,果然远处丘陵后转出夏县军,不疾不徐地往这边开进。

“先不忙着开城门。”秦姒吩咐着。

霍亦州查看几回,确认骑马在前的是趵斩,他后面地兵士,也有霍亦州自己的部下,这才放了心,下令将城门开启。三人下去,领十几名兄弟,迎接众将士入城。

谁知趵斩下马之后,诸位骑手并没有跟着下马。

相反,他们连同少量步兵,抢到城门左右,截断了出城地人退路。

咦?

秦姒警觉地退了几步,躲到自己人中间。

“趵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霍亦州按剑,厉声询问趵斩。

而趵斩似乎并不知情,他环顾四周,扯着缰绳也露出诧异的神色来:“这……”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霍将军、秦大人,不才得罪了!”

是齐云天。

只见他摇着扇子踱出来,一个眼神,便有山贼绕过众人,冲进城里。齐云天道:“这是奉了贵朝监国太子地命令,将二位拿下,除去职务,罪证待查!”

“罪证?”秦姒挑挑眉,“请齐师爷先说明,是什么罪名罢?”

没等齐云天说话,假监国拔开兵士,大步来到阵前,扬声喝道:“——秦晏,你挟制监国太子,意图私欲,怎一个叛臣逆贼可言!来人啊!拿下!”

秦姒见了他,并未动半分颜色,只是冷笑着哼了声。

与此同时,东宫亦迈步出了人群,朗声回应:“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假冒本宫名号!”

东宫:这回的题目也很欠抽啊……

没有更新票的日子,让俺好好犯懒一下吧要打人谢谢……

明天好像又要冲击一万二了……

第一百零六节 六耳猕猴现形记(上)

城门外,众人视线集中到东宫身上。

东宫可是从不知dào

什么叫做怯场的,越多人注意他,他越是自在。得yì

洋洋地再向前一步,侧身负手:“哼,怎么,不敢吱声了?”

假监国哪里还冒得出半句话。

人家本来就瞻前顾后胆小不经吓,难得抖擞一次,居然就在下一秒冒了东宫本尊出来!

——果然坏事做不得、呃不、果然是天要亡我么?

伪监国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这个时候,只要秦姒一打圆场,说两三句救命的谎,伪监国就能逃过一劫;若她声援东宫,对伪监国落井下石,那结局基本上可以定论了。

在她言之前,有人抢着开口:“大寨主?大当家的?你为何在此?”齐云天惊讶地半张着嘴,连连两步上前,拉着东宫上下端详。

趵斩侧了侧头,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两位。

又有山贼认出东宫,欢叫起来:“大当家的,你几时回来啦?”

东宫给齐云天一拽,顿觉得派头少了大半,颇有些气急败坏地甩开手,道:“放肆,本宫是监国太子!谁准你拉来拽去的!”

“大寨主。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天朝监国。为何啊?”齐云天纳闷。“兄弟们都知dào

你是从京里来地。是大官家地三公子。这个监国太子地位子可不能随便乱坐!被天朝军逮着。是要掉脑袋地哪!”

他指向伪监国:“那个人才是天朝地嫡皇子呢!”

东宫还以为他要讲什么。一席话之后。居然冒出这个结论?(不是结论是陈述好吧?)“齐师爷。你晕头了吧?本宫只说自己在家中排行老三。可从没说过本宫不是太

齐云天嘀咕:“换做谁。也不会讨论自己是不是皇帝这个问题地嘛?”

这么一打岔。伪监国缓过气。指着东宫道:“放肆。是你冒称本宫。招摇撞骗吗?你分明只是本宫殿下一名舍人。谁给你行骗天下地胆子!”前面一两个字。还虚着气。说到后来。强打起了底气。跟东宫对视。

“反了你还?”东宫惊奇。“你自己才是舍人吧。新进来没两年地。要不是看你家里父兄都做边防武将地。本宫还不挑你呢!”

“死鸭嘴硬!”

“来人啊,拖下去杖打三十!”

“还装,当真以为本宫戳不破你么?”

“你来啊!本宫倒奇了怪了。冒名的人居然敢挑衅本尊?”

秦姒原本还有点插言的兴趣,当她觉这二人展到没营养地对吼的时候,就悻悻地袖手了。她倒要看看他们能吵得多难看。

齐云天被真假东宫闹得耳朵痛。眼看两人要打起来,急忙拽住假监国。道:“……二位,不论真假。先进城去再做定夺啊!”

趵斩适时点头:“不才兄说得对,光天化日城门之下。争论无益,还是先让大军进城为好!”

没料到趵斩会出声支持自己,齐云天很是感动了一下。

虽然里面那个“不才兄”听了感觉怪怪的,不过也算是一大荣幸——当朝状元附和过自己地建议哩!

他清清嗓子,正色对秦姒与霍亦州道:“那么,不才就有请秦大人与霍将军同行了,方才多有冒犯,是否还望海涵,那要等真假监国辨个水落石出,才能做个定论!”

“哈哈!”秦姒笑笑,“齐师爷说得周全了,请。”

霍将军跟着她往内走,紧赶两步追上,低声道:“秦大人,这是……”

“监国地替身不甘寂寞,造反了呗。”

瞧这个语气词,难道不是天大的事情么?霍亦州暗惊:“那要如何处理?是否趁其不备……”他按住剑鞘,略略抽出半寸,剑身闪过一道银光。

突然袭击,灭了对方么?

秦姒胸有成竹,拂着袖子上的灰尘:“不必。霍将军,你且在旁观看就是。”

“……嗯,末将遵命。”

虽然事关重大,不能安心,可秦姒说地话,十有**都不会落空,剩下那一两句,就算是算错了,也能立kè

拿出补救的方案。跟着秦姒走了这么一季的兵,霍将军对她的推演测算能力,有十足的信心。

(当然,对她故弄玄虚地能耐,也有十足的牢骚与不满。)

领了众人到衙门,秦姒熟门熟路地往案后一坐,见管事的将士与文客都入了大堂,吩咐将衙门地大门关上:这可不是要公开审理的案子。

真假东宫皆是满脸不悦地盯着她。

正牌东宫责备道:“秦晏,你明知谁是真谁是假,为何不出来替本宫说一句公道话?”他倒是不敢捎带上几句骂词儿,四姑娘跟别地属下不同,骂一骂、气跑了的话,那可是要让他悔青了肠子地。

见真zhèng

的东宫居然转性(?),敢质问秦斯,假监国也不甘落后,指向秦姒:“大胆逆贼,你居然还敢坐在公堂之上!来人啊,把他给我拖下来!”(喂,该说“本宫”才对啊。)

秦姒不慌不忙,惊堂木一拍,先把两人都给镇住。

她对东宫说:“殿下,如今在下地性命不也是岌岌可危么,就算我替你作证,对于已被人颠倒黑白的夏军,又有什么可信之处?”

东宫想想也对,唔了一声。

秦姒继xù

对伪监国道:“若你真是监国殿下,那对秦某这样大吼大叫。是突然转性了不成?只要你一日不能证明面前这位东宫殿下是假、你是真,坐这位置的我,你就一日拉不下去。安静听审罢!”

齐云天看看,这两人怎么都被秦斯给压下去了,不对啊。他扇子一摆,作势要插话,秦姒眼一瞥,惊堂木再磕住案桌,先制人,点了齐云天的名:“齐师爷!”

“咦?在!”

齐云天不自觉地答yīng

了一声。应完就后悔莫及。想刮自己嘴巴。

秦姒冷冷一笑,道:“齐师爷,你方才所说。是我朝监国下令缉拿霍将军与秦某,你可知我俩是于天朝有功,保护监国安全地重臣忠良?难道你对这位监国的要求,没有半分怀疑,依令照办?”

“这……”齐云天愣了愣。急忙找回自己的气势,回答,“这位监国。不是秦大人你与江近海那个狗官一齐作证、认定的嘛?为何如今来向不才翻悔?”

“齐师爷,既然你左边那位监国。是我与江近海作证担保的,而你右边那位监国。是我与霍将军作证担保,现在你看看。江近海逃了,我转而支持右面那位的话……还有谁站在左侧呢?”

齐云天乍听有些懵,看看左右,似乎左边除了伪监国自己,真的再没别人点头了。

“再说。”秦姒又道,“秦某几时表示,要向夏国大军翻悔,指认谷家庄的那位不是监国本人了?”

“哈?”

这下不止是齐云天,在场所有人,包括霍将军、趵斩、两位东宫与夏国的官吏将士,全都被秦姒的话给弄晕了。

——秦大人明明是站在右边地吧,为何现在又讲,并不否认左边那位是天朝监国?

难道天朝有两位监国太子不成?没听说过啊……

东宫琢磨琢磨,觉得不对劲,莫非自己离开太久真要被人取而代之?反正跟着谁都没差,只要听话就好,所以四姑娘宁可认别人做太子?

那个噩梦成真了?

“等等!”他急忙道,“本宫才是真zhèng

地监国太子!这可不能由秦晏你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

众人一听,顿时清醒。

对啊,秦大人这么一搅和,那不就意味着两边都分别有一个支持,最后决定性的一票,掌握在秦大人自己手

谁是真的监国太子,这可不能靠票选出来地好不好?

秦姒呵呵地笑出声,说:“这位监国说得无错,因此,秦某的意思是:口说无凭,请两位监国,出示证据。”

“证据?”

“总有能证明你身份的证据吧?否则,要如何让齐师爷以及一众夏军信服?”秦姒撑着案桌,笑眯眯地指示,“现在,就是二位自己拿出证据来的时刻了,可别说秦某偏袒于谁啊?”

“哼!”伪监国掏出大印,“这就是证物!本宫的监国印信,从不离身!”

秦姒吩咐人去取拓印来一看,还真地挺像那么回事。

——当然像那么回事了,是秦姒亲自描出来字样,再找匠人刻的嘛。(死罪啊死罪。)

秦姒点点头,问东宫:“这位东宫殿下,你的印信

虽然一开始,在出京去追办案地四姑娘时,他是把大印带在包里的,后来即墨君半路截住了他俩,印信也一直没有失落,跟着到了山庄里做镇庄之宝……

这趟出门找四姑娘,东宫是轻装出,连钞都没多带几张,更何况那么硕大地一颗印章?

他没带!

他居然被卡在这里了,输给手下的舍人,输给一个假监

“本宫走得匆忙……并没有……”他垮了垮肩膀,噘嘴看着秦姒。秦姒托着腮回望他,好像分毫不替他着急一般,她眼中带笑,也不知在想什么。

“哈哈哈!”伪监国得yì

地指向东宫,“就说你是假地罢,这不,现形了!”

东宫:本宫确定现在开始演西游记了,何时到女儿国?

小四(摇扇,悄悄出现在东宫身后):先过火焰山罢,殿下。+

另外,今天的打赏……今天地打赏啊啊啊……我幸福得晕倒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

第一百零七节 六耳猕猴现形记(下)

“秦晏,你还有什么话说?”伪监国转,挑衅地看向秦姒。

后坦然答到:“只觉着奇怪,为何每一名乖巧能干的太子舍人,最后总会将秦某当做假想敌呢?”

“你此话何意!分明是—

不待伪监国恼羞成怒作起来,在旁安静观看的趵斩便出声了:“……其实,当年琼林宴之上,趵某也见过监国太子真容!”

此言一出,伪监国大惊失色,东宫大喜过望。

“既然能作证,怎不早说!”他旋身找到话的人,“……你是谁?”

“只在琼林宴上与监国见过一面,往后在下连御书房也不曾踏足。”趵斩踱出人群,自我介shào

到,“在下趵斩,长州人氏,科举有幸考中榜,曾在翰林院整理文书数年,混碗饭吃。”

“趵大哥,好带怨气的绍介啊。”秦姒感叹。

趵斩笑笑:“秦小弟,你多心了。”

齐云天毫不客气地打断二人对话:“公堂之上,什么大哥小弟的!当不才是没有做过县官不成?趵大人,你要说何事,赶紧道来,不要磨蹭牵扯到别处去!”

回身一看,众人都盯着自己,齐云天索性破罐子破摔(?),借这人气,对东宫道:“大寨主,兄弟们都知dào

,你与秦大人交好来着!请你不要为了护住秦大人,把自个儿拖下水去,不才斗胆作保。这回押下秦大人,绝不伤他性命!”

东宫不满地喷回去:“齐师爷。你究竟被冒名顶替地人灌了什么迷汤。还是醒醒罢!这与秦晏地安危毫无干系!本宫地地位身份。若自己都不想争回来。还能指望别人吗?”

咳咳。

趵斩清咳两声。将齐云天地乱入给塞了回去。他说:“齐师爷。在下确实有办法。区分监国地真伪!”

“哦?趵大哥请讲。”秦姒及时取回主导权。不让齐云天再在堂下摇来晃去。

趵斩面对真假监国。道:“能否请二位。回答在下地提问呢?”

东宫:“哼。先说说看你要问什么!本宫不见得乐意作答!”

伪监国:“……请讲。”

“嗯,我这就说了。二位听好。琼林宴上,先帝……”

东宫打断他,纠正到:“父皇只是失踪而已,什么先帝不先帝的!”

趵斩拭汗:“……好、好,当时的天子给秦小弟赐字晏。是为何呢?”

一时安静。

东宫与伪监国对望一眼,谁也不愿意先说,让对方占便宜。

秦姒看好戏地换了只手托腮。见双方较着劲。死也不肯吱声,她天外飞来一句:“趵大哥出的是抢答题。谁先说出正确答案,就算谁胜出唷!”

这下可好。东宫跟假监国立kè

跳起来。

东宫:“是本宫起的!”

伪监国:“寓意平安,即是朗然惠日之下、从此安乐生息!”

趵斩点头。对东宫说:“你,答非所问!”再转向伪监国:“你,合格。”

“喂!”东宫叫了起来,“本宫是说实情嘛,当时明明是父皇问过本宫的意愿,就这样决定的啊!你这个状元,分明是吃里扒外,跟冒名顶替本宫地人串通一气!”

他气鼓鼓地冲着秦姒喊道:“秦晏你看,这群人眼里,哪里还有什么真伪,根本是存心戏耍本宫!”

秦姒摆摆手,说:“殿下,趵大哥说得无错啊。人家问地是为什么,殿下答的是谁的主意。若有诚意答题,好歹给个寓意嘛,又不是多困难地事。”

本来不是多大个事,谁知听秦姒这么一促狭,东宫居然还扭捏了起来。

他清清嗓子,道:“呃……虽说台面上就是那个冒名讲的那样,可那些涵义,只要读读诗书,谁也能揣摩得知啊!”

“台面上?”

秦姒竖起耳朵,莫非她的字还有什么奇特的内涵不成?

东宫声音细如蚊蝇,嘟哝说:“不就是……觉得秦晏你温吞可欺,故而……取其迟与晏阴之意……”

“嗯?”秦姒哼了一声,露出笑容,笑得东宫毛骨悚然。

“所以本宫都讲了,让不要追问的嘛……”他叽叽咕咕地分辩一句,抱住头蹲下。

众人轻声议论起来。

秦姒惊堂木一拍,问趵斩:“趵大哥怎样定夺?”

“哈哈!你带来地这位监国,倒是有趣,我们军的那位,也没什么过错,难说啊!”趵斩笑笑。

“本宫答得更为详细,状元你仍是偏心!”东宫不满。

秦姒看得嗤笑出声。

霍亦州忍不住打断这场闹剧:“趵大人,请停止吧,若你询问只有监国大人知dào

的问题,我们如何判断真伪?若你询问众人皆知地问题,那又谁答不出?”

秦姒声援:“霍将军说得有理。”

“总要有个办法来证实谁真、谁假才行啊!”齐云天盯着秦姒,觉得这家伙的态度,怎么好像胸有成竹,纯粹看大伙演猴戏来地?“秦大人,你领着众将士来公堂之上,可不是想集思广益,等着别人替你支招吧?”

激将无用,秦姒还想多看会儿热闹呢。

她说:“秦某开堂就已经言明,谁能拿出证据来证明身份,秦某一定公断,不会徇私。只是如今的证物,除了监国大印之外,尚无它物啊!怎么。齐师爷另有高见?”

——我看,在这里蹦来蹦去却毫无建设性地,除了齐师爷你,就没第二人选了摇了摇扇,思索一番,终于憋出来半句:“有印信还不够?”

“那是当然,大印可以仿制地嘛!连监国本人都可以冒名,为何你还敢相信一块破石头呢?”

“那秦大人你究竟想怎样公断,给不才和众兄弟一个痛快罢!”齐师爷忍不住抱怨起来。“大老远行军至此。茶水没一口,热饭没半碗,就纠结在这事儿上。眼看着都一个多时辰了!众将军都没得休息!”

“事关秦某安危,怎能大意?”秦姒笑了笑,说,“也罢,恰好。秦某这儿有一项物证,可以证明谁是真东宫,谁是伪监国啊!”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旁观地诸位夏县军将领,以及文员书客。顿时都打起精神,关注事情进展。等待着看秦大人究竟要祭出什么法宝,居然能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双方真伪立辨?

东宫更是好气又好笑:“秦晏。你既然早有证物,为何不一开始便摆出来?害得本宫虎落平阳被犬欺,活生生受这么些折腾!”

他究竟受了什么折腾,这个问题很深奥。

总之,东宫受了委屈,方才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环扫四周任何人能帮自己一把,连四姑娘都一副看笑话的神情,他孤单无助得不行呢!

他刚才出面自曝身份,完全是为了救四姑娘啊!

当然,他知dào

,这回又冲动了,四姑娘早有安排,哪里需yào

他的保护?倒是他自己,再次卷入莫名其妙的麻烦中,还得等着四姑娘来救他出泥沼……

他放软了声气,道:“秦晏,好秦晏,快些把证物拿出来吧!不然这叫什么事儿?为何本宫要与一名叛徒在这里争论究竟谁是真zhèng

的监国太子?你不能这样狠心啊!”

伪监国刚才争过数回,皆是有惊无险,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说:“秦晏,你不用再故弄玄虚了,拖延无益,即使找出一个假冒的监国太子,匆促之下,又哪里来的证据与本宫对质?束手就擒吧!”

秦姒笑笑,纤指点向伪监国:“很好,你的激将,终于成功。你是自掘坟墓啊!”

说罢,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你可知,这是何物?”她问。

伪监国摇头。

“秦某好心提醒你一下吧,这是你亲手书写地信函,当时,秦某要求你书信三封,其实,并没有全数出去。秦某擅自扣留了一份,就是为着这种时候,派如此地用场!你要不要读读看,只是台头称呼,就已暴露身份了吧?”

经她一提,本是凝眉苦思的伪监国灵光一闪,顿时全身抖如筛糠。

“莫非是……”

“嗯嗯!”秦姒扬了扬信,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你让我写求救之信,往西疆的父兄处……你居然还留了一手对付我?”伪监国吓得瘫软下来,跪坐在地,喃喃,“秦大人果然深谋远虑,在下……佩服……”

“承认了不是?”

“……在下只是一时糊涂,请秦大人恕罪!呃不!请监国大人饶命!”

伪监国突然想起来告饶,求过秦姒,又转而向东宫讨饶。

秦姒拈着信函不语,只等东宫落此人。

东宫视线在两间转了几个来回,好奇心大起,趁秦姒不注意,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她面前,抽了信就弹回原位,直叫秦姒看着自个儿空荡荡地指间,哭笑不得。

“且教本宫看看,信上究竟写的啥?”

他抢到了信,飞快地展开信封,抽出内中的两三页纸张,正要诵读,却觉不对。

“咦!这不是母后的字迹么?”

秦姒无奈点头:“嗯,正是娘娘写来回绝夏军的信函……”

伪监国如遭晴天霹雳,瞠目结舌地转向秦姒:“秦大人……不是在下写往西疆地信?你、你讹我?”

秦姒用袖口扇扇风,答到:“谁说秦某不能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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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节 你听我道来哦……

公堂上真相大白,人心浮动。

齐云天见自己深信不疑的竟是冒名,大出意wài

,脸色时红时白。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转而怒叱伪监国:“呔,你小子阴险狡诈,险些害得不才跟秦大人、霍将军决裂!”

“不才兄,莫非方才没有翻脸么?”趵斩凉凉地吐槽。

“呃……”齐云天语塞。

秦姒笑笑:“齐师爷是通情达理之人,才能容得秦某辩解与证实呢。”

“就是!还是秦大人大度,不计众人的无意冒犯啊!”齐云天将脸转开,省得再看到趵斩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眼神。

趵斩原本还想对这个无意或有意冒犯进行一番探讨,见对方躲自己都躲不及,遂作罢,抬头问秦姒:“秦小弟,如今真相已明,要怎样处置这个假监国呢?”

这还用问?东宫沉声道:“拖出去,立斩无赦!”

“殿下,此人还有用处,且留下如何?”秦姒轻声道。

“有何用处?”东宫回头,他前面那句可不是询问,“纵使能派天大的用场,意图谋反,冒名取代本宫,已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不可饶恕!”

秦姒起身,对东宫道:“在下有话对殿下说,请随我来。”说完,扭头进了侧门。

既然是佳人召唤。东宫哪有不应地道理。他吩咐霍将军:“将冒名拿下。押后处置!齐师爷。你先安排兄弟们食宿。若是城内有店家问你要银钱。让对方跟街口那王善人讨去!“反正那人有钱。又想着巴结自己。正好派上用场。

安排完毕。东宫一溜烟小跑着追进门洞里。四下一张望。见秦姒坐在花厅里喝茶。急忙进去陪坐。

“殿下。请用茶。“

“好。“乐颠颠地接过茶杯。想着自己这好歹也算是打了一场胜仗。不由得通体都舒畅了起来。“四姑娘。你刚才说有事跟本宫商量。是何事

“还会有什么别地要务。当然是替那名舍人求情事。这种人。怎能留呢?

可是。四姑娘要替人说好话……东宫能顶得住这个压力么。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秦姒低下眉眼。轻声道:“那个人冒充殿下,在夏县活动。再加上即墨子音也同我讲过,预备到夏县再图大计。因此。我才误以为夏县那位是真zhèng

地殿下,离开京城后,便赶往他处。”中间只休养了一小段时间而已,这个不用告sù

他。

“辛苦四姑娘了。”东宫放下茶杯,想来握秦姒的手,却被闪开。

“这里随时会有人进入,不可逾礼。”秦姒提醒。

东宫挠头:“那咱们进屋罢。”

问题地关键不是这个好不好?秦姒悻悻道:“殿下,我要解释的是,现那位监国有诈时——我为何会假意与之合zuò

,并不对外说明他地真zhèng

身份。”

东宫立kè

抓住机会表态:“既然是四姑娘的决定,必定有道理,本宫从未怪罪过你

秦姒腹诽:安静听人说!不要老插嘴!东拉西扯的作甚?

“殿下,在下的想法是,以此形成一处反抗朝廷的势力基地,躲在夏县军之间,双方互为补充,互相照应。这个假监国,可以作为迎风大旗撑起来,等到我寻着殿下地踪迹,再邀请殿下来此,取而代之。”

“哦,那如今就是时候作,我许诺不揭穿他的身份,同时,他必须将谷家庄的庄务交予我处理,由我负责经营管理。”秦姒道,“因此,除开早期跟随他的数十人之外,其余人等,都只是循着监国这名号而来,并没特别地对谁忠诚,更甚,我从无同意此人公开露面,知dào

他长相的人都是极少的。”

东宫听来听去,除了点头,还真不知dào

说什么好。

并不是他没有疑问,只是,这四姑娘一席话下来,似乎还藏着点什么,要在陈述完毕之后,来个大拓展大反转……大举进攻。

他不敢立kè

肯定四姑娘地作法好坏,就是因为,他得防着四姑娘“顺理成章”地推演出神奇的结论来。

——跟四姑娘谈话,太容易不知不觉就咬饵上钩了。

秦姒有所察觉,不动声色地继xù

道:“……至于为何要保持他的虚假身份,那是因为,我需yào

利用他,引来西边地一支援军。”

“他的家族中,有人是西疆守军统领。”这点东宫倒是记得,若非如此,元启帝也不会选中这孩子做太子舍人。只能说,元启帝对东宫,是格外用心地。不过东宫不争气,带着人到处乱跑,在京里做混世魔王,似乎没培养出什么感情来,不然人家怎会这么轻易就叛变呢?

“嗯。后来我赶走了江近海,切断谷家庄与朝廷的联系,又利诱威逼假监国与他父兄联系,请求援助。再故yì

扣下其中一份密函,对西疆方面谎称是在途中被朝廷截获,以此,奠定他父兄必反出帛阳王朝地契机……”

东宫听得一怔:“啊?那么说,确实是有一封信函被四姑娘扣下的?”

“是地,与敌方合zuò

,怎能不留一招杀手锏?不过我这趟偷袭城镇,并未将他的书信带在身边,倒是带了皇后娘娘那封,于是凑合着拿出来拐他罢了。”

听完这段话,东宫琢磨片刻,终于明白。

“四姑娘,你说这么多,是想告sù

我,此人能带来大量援力,现在杀不得?”

“并且,要解决他,易如反掌?”

“不错。以殿下之威,惩治恶徒随时可行,何必急于一时。”

东宫得yì

地扬起头:“那当然!”

“不如留下此人,让他戴罪立功?这样将来也可见得殿下的仁义大度之心,使曾顺服反贼帛阳之人,投奔殿下之时,不会心有顾忌!”

秦姒说完,喝茶。

四姑娘说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有道理,虽然东宫刚才是被挤兑得很有怒气,但他好生想想,确实杀一人容易,设一个局难,获得这么多益处,是难上加难。

如果他执意要除之后快,很有可能,惹得四姑娘不满。

这个才是最危险的!

惹熊惹虎,也不要惹到四姑娘啊……东宫打定主意,舒了口气,笑到:“既然四姑娘设想得这么完备了,就算是为了这份名声,本宫也不能妄动杀念啊!何况将来,有的是机会算旧账呢!”

“殿下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秦姒莞尔,“那我们这就回到前面,展现殿下的仁德之心吧。”

“且慢。”东宫拉住她的手。

他嘟嘴:“本宫方才受了委屈,四姑娘还在一旁看笑话。本宫要补偿,可以不?”

秦姒脸颊微红,无奈地避开他的目光,轻声应道:

东宫咧嘴一笑,这下值得

第一百零九章 庆功宴

日落西山。

在大牢里探望过知县等人,秦姒又专程拐去旁边的杂物仓库,安抚被关在那里的伪监国。她将目前形势分析一番,劝对方不要绝望,力争戴罪立功。“你我同僚一场,听从在下的劝告,总不会有坏处”云云,一套力度适中的劝诱,说得对方痛哭流涕。

出得后院,她才现东宫又不知dào

钻去了何处。

梁五冲了进来:“有县民跪在衙门外求见夏县军将帅!秦大人你看是不是……”

“我去就好。”

秦姒点头,推开署房的门,取了柄趁手的扇子。眼前没有这小小的折扇晃一晃,她总觉得少了层保护网,不怎么惬意哪。

快步赶往衙门口,见是一名白老翁跪倒在地,她急忙上前搀扶。

“老人家,您这是何必,有事要见军中大人,让门口的士卒捎话就好啊。”

老翁甩开她,道:“老汉要见管事的人!小书童莫来捣乱!”

梁五插言:“老大爷,你看清楚了,这位就是秦大人、秦国舅!听说有乡亲在外等候,秦大人立马就出来接待你啦!”

老翁一愣。

秦姒请梁五搀扶起老人。道:“老人家必是有要事相告。来。请入内谈吧。”

进得署房。接过梁五送上地茶水。老翁没喝一口。转手放回案桌上。紧接着磕了个头:“求秦大人救救小店!”

“监国大人率众将士光顾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可……小店真地供不起这尊活神仙啊!”

东宫?秦姒暗暗诧异。请老人家仔细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东宫不是慷慨地吩咐给他山寨里地兄弟吃顿好地么。还指示找有钱人付账来着。

人家县里地王善人只是对要巴结地官吏贵族和善而已。哪里会搭理食店酒馆地请帐。凡是要兑帐地。一律马着脸赶出去。各家店又不敢惹攻占了城池地夏县军。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可是。东宫这边处理完伪监国地事之后。也兴冲冲地跑去找张师爷和二寨主他们。拉着一大帮子兄弟再去续摊。

这下不妙了,东宫那是什么金贵的嘴巴啊?接待的店家看着东宫点地菜色,完全傻眼。别说弄不到他要的山珍海味,就算能买到,那个价……

一盘菜就可以吃垮他们店

(由此可见。即墨君能养活东宫那家子,真的很了不起。)

供不起也躲不起。没办法,只好小二在前面周旋。掌柜老泪纵横地扑到衙门口,求人把东宫给请回去。

“秦某知dào

了。老人家,烦请带路吧。”

秦姒无奈地摇摇头,跟着店家赶往酒楼。远远地还隔着半条街,就听见二寨主唱大戏的吆喝声,再接近,闯入耳中的便是敲碗弹筷子与划拳的喧闹,

此时东宫正坐在酒席上,开开心心地跟山贼们吹牛炫耀。

他那帮子山贼兄弟,只进过一回京城,哪里晓得皇城里面有什么稀奇地东西,听监国东一句西一句地侃着,个个都瞪大了眼,连筷子坠地也不知dào



“想不到,大寨主竟然真的是天朝监国太子!”齐云天说着,起身替东宫斟酒,“这下寨里兄弟出去,说话做事,都要硬气得多了啊!”

一旁响起调侃声:“是啊,连齐师爷也可以跟二嫂子说,不才是跟着监国太子打天下去了,可不是满街胡闹!”

众人哄笑。

东宫接着这个话头,对齐云天道:“此话说得过了。夏军之中,齐师爷是军师,本宫不过一名外来避祸之人,还要指望齐师爷与各位兄弟照顾

二寨主听了,突然解下腰里的斧头,哐当一下砸在食案上,硬生生把小案桌砸掉了一角:“咱们本来就是大当家地带出来的兵,跟你还分什么夏国、天朝?一句话,大当家地要咱们这伙兄弟不?点个头,刀山火海跟大当家的走!眨一下眼,就不是男子汉!”

“二寨主,你难得说出正道理啊。”齐云天点头,对东宫道,“这就是兄弟们地意思,往后全军听从大寨主的调遣,请勿要嫌弃才是!”

东宫一听大喜:“那就多谢各位弟兄相挺了!往后重回朝中,有福同享,少不了大伙地好处!”

“那不才今夜就将夏军名册与编制文案,交予秦大人!”

“给她做什么?”东宫摆手,拍拍齐云天的肩,“夏军与谷家庄的本就不是一路人,与霍亦州带来的朝廷军,那更是兵与匪的差别。别人不懂,本宫难道还看不出大伙本性难移么?”

“哈……”

齐云天不知东宫这样讲话的用意何在,只得安静听着,于是后又继xù

道:“齐师爷,你与二寨主领一队人马,秦晏与霍将军领一队人马,互相合zuò

,互不相侵,这样就已是很好了,难道本宫会要求兄弟让出兵权吗?”

“大寨主的意思是……”

“你与秦晏齐平啊!”东宫说得兴起,又仰头干了一杯,“有事多与她商量,没坏处的。但是要说管着这帮山猴一样的弟兄,文的只有你来!武的除了二寨主,没第二人选了!”

齐云天受宠若惊。

山贼们也起哄,叫唤说:“是啊是啊,咱们只听齐师爷的!”“教那个指手画脚的趵斩一边去!”

这边正热闹,外面的几席却突然安静了。

沿着门口,往里。过走道,拐上楼。往雅间去,一路上吃喝的山贼兵。诡异地次第沉寂下来。等到东宫觉着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地时候,那股静寂已经悄然来到雅间门口。

布帘被掀起了。

众人凡是抬头张望的,皆立kè

闭嘴低。

凡是没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来地,大多为周围的安静而深觉奇怪,从而扭头去看是谁来了。然后同上一段话。

还要迟钝一些地,说着醉话,根本不管有没有人到访,也立马被坐在旁边的人摁倒,捂住嘴,不让出声。

在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中。东宫坐直了身板,讪笑道:“秦晏,你来了啊?”

秦姒一路缓步走到东宫面前。手中端的是一盘小菜。

“殿下宴请旧友,怎不通知在下一声。是不愿在下打扰众人寻乐么?”说完,她将菜放在东宫面前的食案上。

“……哪里地话。这不是看秦晏在忙,本宫不便打扰嘛!”东宫分辩着。急忙吩咐跟在秦姒身后的店家,“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拼一张案席来!”

“不必了。”秦姒嗅着东宫身上的酒味,无奈地凑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东宫听完,双眼顿时亮,立kè

站起身,对众人道:“兄弟们慢用,本宫有事先走一步!各位尽兴!”

说完,飞快地冲了出去。

秦姒转头对齐云天轻声交代:“齐师爷,这一顿的食费,烦请待会儿到衙门来领,秦某看过了,银库里还有些未铸的散银可用。”

齐云天不解其意,只能点头答yīng

着。

见酒菜与东宫吩咐的不同,都是些家常菜色,他唤来店家询问,说是秦大人地意思,便也不好作了。

这边东宫在外等着秦姒出来,他倒是没喝醉,只是脸上泛红,格外兴奋。

秦姒不疾不徐地出了小酒楼,跟东宫行礼,请他走前面,不出意料地又被抓住手拖着走。

“殿下倒是快活了。”她笑笑。

“本宫若不快活,秦晏怎能放心呢,对吧?”

“什么时候学得油腔滑调

东宫得yì

道:“方才呗,跟不才兄学了几句哄贤妻的好话,拿来用用,看是否有效。有么?”

“只道是不正经了。”秦姒哼了哼,加紧脚步。

“哈哈,这回可是四姑娘亲口提出的,要烧菜给本宫吃哦!那么难得,本宫怎可能不欢喜得满天乱飞?”东宫追上去,在秦姒之前,顽皮地负手倒退着走,“诶,本宫跟齐师爷说了,你不抢他地位置。”

“哦,可以。”

秦姒点头。

“四姑娘无异议就好,本宫看来,齐师爷惶惶得很,这回忙着拆你的台,下回不知又会生何事呢!”东宫道。

“我给他压力了么?”秦姒悄声自问,又对东宫说,“无妨地,若是在下希望他依令行事,那顶多费点唇舌,之前不也是如此么?”

“本宫就知dào

,没有人说得过四姑娘。齐师爷虽然本事平平,在寨子里,好歹也算说得起话的读书人,要给他些面子哩!”东宫得yì

地晃晃脑袋,“细部地问题,就由你俩自己去协商,齐师爷应当不是四姑娘的对手,被玩弄于掌中,还自鸣得yì

,那就是他没错了!”

“齐师爷若是听见殿下这样说,是会伤心难过地

东宫理直气壮地说:“本宫不怕他难过,只要四姑娘不多想,不误会于本宫,那就好

他拉起秦姒的手,问:“有什么菜色?”

“殿下想吃何物?”

“只要是四姑娘煮的,猪食也好啊!”东宫嘴巴又甜

秦姒笑笑,“那先得稍等,容在下跟人打听——宫里的猪食如何烹制呢?”

“……”东宫认真考lǜ

片刻宫里是否养猪这个问题,然后摇晃他似乎有点酒劲上窜的脑袋,歪歪扭扭地追着秦姒往衙门去。

霍将军早在大堂上等候了,见秦姒回来,立kè

禀报:“秦大人——”唔,后面那个满身酒气的,莫非是监国?“——禀监国大人,夏军共二千四百八十人,领取粮米完毕,是否在城内休歇一宿?”

秦姒点头。

只用了一两个小时,全员就已经领取粮食完毕,可说效率不错。只是那伙山贼恐怕粮食都不是自己亲自去领的吧。现在,好些人还在酒楼里面大吃大喝呢!

“就在城内休息,随时预备作战(以及逃跑),不可松懈!”

“是,秦大人。”

霍将军看了看东宫,后也似模似样地点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

第一百一十节 谁跟你们同流合污?

如果各位看客以为接下来要上演的是四姑娘煮饭烧菜,三公子趴桌边等喂食,那就大错特错了,类似的场景不写第二回。当然,我们可以好好想象一下这样的画面,或翻回《纤》去看看?

至于东宫没吃两口就酒劲上来,伏案睡着,四姑娘捏他的鼻子、扯他的脸也不见他醒,最后气到一个人吃下全部的菜,撑得半夜翻来翻去睡不着——这个我也不会写的。

这一夜还算过得平顺。

小店的老板安安静静地数着入账,王善人心疼着被秦姒烧来吃掉的那只贡品鸟,霍亦州认真巡城、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然而,所谓好景总是不长的,尤其是在这么个临时攻占的地方。

给他们三、四日时间嚣张,那已经是上天的仁慈了。

祝州军与墨河军双方拉力下,虽然没有帛阳帝的催促,墨河军还是耐不住压力,派遣人马出击。

当然,这个出击是很含蓄的,人家并不希望受到损失,所谓战功,那个冒似可以事后伪造,所以呢,他们就磨磨蹭蹭地、一路敲锣打鼓地、生怕夏县军没有现地……赶来

“得,人家不乐意咱们呆这儿了。”趵斩作出结论。

齐师爷点头:“不才建议,尽快撤离,以免逼得墨河军狗急跳墙啊!”

趵斩睨着眼,鄙视对方:“不才兄,你就不能使用风雅一些的言辞么?”见夏军人马都排在街上待命。趵斩晃到马车前面,撩开竹帘。向内张望。

回头看到秦姒揉着眼出衙门。他迎上前:“怎么。监国不用马车?”

“监国大人自然要用地。”秦姒说。“不过那是对外人而言。”

“这回连那名假监国。也不需yào

放在车里装装样子

“想误导他人。一辆车足矣。有必要真往里面放一个人么?”秦姒往队伍后方走去。迈出几步。又回头。“趵大哥。昨日你确实忘记监国长相

趵斩笑笑。贫嘴道:“莫说昨日。前日也忘着地。”

秦姒抬袖。警告地指他了一下。转身离开。

“唉呀,惹恼了秦小弟。我这边麻烦可就大了呢。”趵斩无所谓地弹弹袖口,扭头看见东宫骑马往大军后方来。便躲进行列中,站得远些。他可不想被东宫不小心甩甩鞭子扫到。

“秦晏!”东宫追上秦姒。并不下马,只叫住她问。“你当真决意往那个方向行军?”

“嗯,这是早就与齐师爷说妥的,至于在下地考量,三公子你尽可去问齐师爷。”县城正中央可不是谈话的地方,秦姒踏着板车地辕,吃力地爬到粮袋上面坐好。

东宫左右看看,觉得这位置也太寒碜了:“秦晏,你到前面来,不是有车么?”

“不必了,快些出罢,否则,墨河军还以为咱们真要与他们动手呢。”秦姒说着,回头往了往城门那边,却在几家民宅的小楼之间,瞥见鬼鬼祟祟的人影。

——现在也不是搜查全城的时候了,抢粮完毕,快些撤离要紧。

“三公子,烦请告知二寨主与霍将军,是时候出了。”她催促一声,再看的时候,窥视已经不见。

楼院之后,几条人影会合。其一手执羽扇,悄声道:“似乎被秦大人觉

另有一人摇头:“不会。小姒眼力一般,这么远,能见着人影就是不错了,分辩不出谁是谁来地!”

“那就好。”

羽扇君缓缓踱了几步,回道:“江大人,这回新帝明知你的欺瞒之举,却没有加以责罚,你可要记得感恩哪!是我多番好话,才将新帝的怒气按压下去的呢!”

江近海闭目不语。

对于他的腹诽内容,执羽扇心底也有数,哼哼冷笑两声,转头:“走罢,奉命监视,这就要按真人信函所写的,提前赶往下一处城镇了!我倒要看看,他地算无遗策,这回是否还能应验?”

“真人料事如神,实在令人惊讶。”

“……可惜,我看他那身子骨,恐怕也活不得多长了。”羽扇君作势叹一声,“到时候,还有谁能把秦大人的心思摸得这样透呢?女人心海底针啊……”

这个俗语是这么用的么?

江近海对此不感兴趣,只轻声道:“你们就斗吧,到头来,一个二个,又有谁敌得过刀刃利剑?”他手下地兄弟虽然折损了部分,却也保存着十来名训liàn

有素的杀手。可以说他地优越感就是从这儿来的。

“啊呀,江大人,你说得真可怕。”

“总比看到死人就激动地你好吧?”江近海没好气地瞥了对方一眼。

摇着羽扇附庸风雅的人叫孟章。他生得一副斯文模样,穿出富人地衣装也看着风流倜傥,但在江近海眼里,却是个只会装腔作势、招摇撞骗的小子,根本连心智都还没长熟……

罢了,跟这种人,没啥好拌嘴的,纯粹降低自己的格调。

他转头问卫刚:“卫大哥,你确定这回那个假太子也跟来了?”

“是,庄主。”卫刚回答,“属下昨日混在人群中,见他竟然现身,与真zhèng

的东宫对质来着。”

江近海沉吟片刻,道“好胆量。倒看不出来他有这样的胆略,若早知dào

,也不会带他来冒充监国了……或许这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孟章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言:“我看,秦大人地夏军里。应当有人不满她的位置才对。哈哈哈,知人知面难知心。秦大人待人和气,正是她毫无威势地原因哪!”

卫刚盯着孟章得yì

洋洋的脸。

他有点不明白,为何此人说这么几句话,就莫名其妙地快活上天去了?有人应和他么?

江近海清咳一声,拉回属下地注意力。反正跟他们解释YY和幸灾乐祸是挺累的,那就无视孟章好了,由着他自我感觉良好去。

他对卫刚道:“无论怎样,真zhèng

的东宫太子,确实如真人所料地前来投奔小姒了,这是好事。再观察一段时日。看能不能网到更大的鱼!”

“是,庄主。”

各人牵马,悄悄跟着夏军移动。

“听说夏县的叛军攻入墨河。占了一座城池。”

阿青一面挑剔着碟子里颜色鲜嫩地菜叶,一面跟张缇闲聊。不是他喜欢跟张缇说话。只是被安排到案桌边用饭的,就只有他们这几个人而

祝州没打仗。也没遇上什么灾情疫情,路上无人逃难。冷冷清清。

驿道边的野店,更是没生意,店堂里面堆着杂物,外面还晒了一大摊旧物。

镖师个个都捧着碗蹲路边进餐,要不是老板看镖队领头的三人衣着光鲜,也不会专程清一张小案出来,给他们用。

阿青倒是更想去路边蹲着,不过他现在这身衣服听张缇说价格不菲,让不要蹭脏弄坏了。穿成这样也是不得已,越往祝州北部去,见过他的人就越多,不乔装打扮一下,被现了身份,那可就麻烦大了。

虽然他在队伍里算是比较抢眼的一人,但跟温文地张缇、火辣的千柳刀相比,还是后两更加吸引眼球(尤其是那个东瀛妹)。

千柳刀听不懂中原话,也不管他们在讨论什么,盘腿坐到案边,呼呼呼地替张缇夹菜。

张缇轻声到:姑娘,小生自己来就好。

我看你根本就没吃多少,你真的是男子嘛?还不如我能吃呢!千柳刀理直气壮地说着,抄起一盘菜,直接倒在张缇碗里。

看着阿青悬着筷子,目瞪

——早知dào

就不要东挑西挑地,现在没了啦!

“客官,你们要的二十斤酱肉!”这个菜倒是上得快,只要切切就好,摆上桌来是庞大高耸地一“盆”肉。

阿青握住筷子,警惕地盯着千柳刀,只见对方眼中闪过一瞬嘲讽,出手如电朝着伸去。

这边阿青食指一弹,把自己面前的小酒杯击飞过去,正打在千柳刀地虎口上,刚触到盘子边缘的女子立kè

收手,低骂一声。

“张师爷,告sù

她,先等兄弟们分过,才轮到我们取都进来取肉食。

千柳刀恨恨地鼓起腮帮,张缇随口安抚她,哈哈一笑。

“还有一日路程,这批货可算运到了。”阿青回转来,对张缇点点头,“之前你说要往墨河一趟,可我看现在墨河不安稳得很,凭心劝告,张师爷还是别去了。”

“无妨,就当作是青少侠送张某到祝州吧。”张缇摇头,“这趟墨河,张某非去不

“为何呢?”

张缇抬眼望向阿青,从对方地眼神看来,这年轻人是无比正直地问出这个问题的。

以为张缇是不愿提起私务,阿青喔了一声,埋头吃饭。嚼着嚼着,他说:“张师爷,你不要怪我多事。是即墨大人让我留意着你,好像生怕这趟出镖会有个闪失一样。杞人忧天嘛!”说完,他为自己用出了成语而小小地自豪一把。

张缇沉默一阵,突然开口道:“青少侠,你认为,听从三公子的差遣,有前途么?”

“嗯?此话何意?”阿青不明白。

张缇想了想,换个表述:“青少侠想一直在三公子手下做事么?”

“不想!”

这个答案,阿青根本用不着考lǜ

:“若非他身份特殊。为了大义,不便弃之不理。我早就回昙县做我的赏金侠

他顿了顿,想到现在自己是被通缉的身份。做赏金客,莫非要自己抓自己不成?

罢了,反正心意表明就好。

谁高兴在那个臭脾气又小心眼地监国太子手下干活啊?左看右看,那家伙除了出手阔绰,真没别的优点。缺点倒是一大堆,还多是致命地!

要不是先有秦斯,后有即墨君帮三公子打理一切,他早不知dào

死多少次了。

阿青对东宫有意见得很,也想不明白,秦斯好端端一个姑娘。生得俊俏又聪明,为什么就是愿意跟那个东宫混在一处?阿青只与东宫相处一两个月,就已经怨言满腹。拳头频频痒了。对于能跟这人朝夕相对的即墨君和秦斯,他真是由衷地佩服啊……

看来。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句俗语一点错也没有。

——器量不大地话。早就被自家君主给气死了!(喂喂,不是这么解释的。)

看着阿青的脸色变来变去。张缇不用掐指,也猜得到他在肚子里一个劲地数落监国的不是。

考lǜ

片刻,张缇试探着问:“那么,若是秦小弟重现,青少侠是否愿意追随?”

“秦小弟?”阿青一愣,“哦!秦斯么?”

张缇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是,本以为阿青会立kè

表示愿意唾弃东宫,追随秦姒,可对方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样青春热血(?)。

阿青低头想了想,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

“……秦斯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说,“让我再像前年那样,满心欢喜地在她手下做捕快,我还得好好考lǜ

考lǜ

。”

“考lǜ

何事?”

阿青正想得认真,不经意随口道:“……在女人手下做事,传出去我的脸面往哪里放?虽然我在江湖上还没啥名气,但好歹,也破过几个大案子的!”

张缇咳嗽:“青少侠,四姑娘的事儿要守密,可不能拎出来说啊!”

阿青立kè

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别开眼,倔道:“我知dào

我知dào

!反正店里除了你我,也没人听得懂!怕什么?”

“唉,人前多双耳,人后少张口。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嘛!”

张缇笑眯眯地抬手,替阿青拂拂肩头上的灰土,套近乎道:“说起来,我俩也是同乡啊,所以,有些事情,张某本不想瞒青少侠!奈何这世道,谨慎为要,不得已才一直闷在心底……”

“张师爷,你究竟想说什么?”

绕这么大圈子,听得他头都快晕了。

“先问问青少侠,若是知dào

四姑娘的下落,你会去寻找么?”

“嗯?”这样地问,怎么听都像是有秦斯的消息了,可是,走镖的通路相当广,连阿青自己都没打探到地东西,张举人怎会知dào

?“如果真的是秦斯,那我要看看她现在过得如何再决定!”

“富贵闻达?”

“不去。”阿青闷头扒是好友迹,谁不想再亲近亲近?就算是没关系无来往,也应当想攀关系才对吧!

阿青说:“如果她潦倒穷困,或险象环生,我必定飞驰

张缇听得越地懵。

“青少侠说得这是……反了吧?”刚问完,他嘴里便被千柳刀塞了块肥肉,无奈地点点头,姑娘别闹,小生与镖头在谈正事。

饭食,才是天大地正事!千柳刀说着,又挑起一片炒得翠绿可爱的菜叶,来,张嘴——啊!

张缇苦笑:姑娘,稍候可好?就一会儿!

哼……好吧!千柳刀放下竹筷,扭着小蛮腰到野店外去吹风了。

抓紧时机,张缇擦擦嘴,继xù

询问阿青:“青少侠,你方才所说地可是真话?”

“真心所想,绝无虚言啊!只有你们读书人,才总提防着别人往文字里面设埋伏,挖陷坑!”阿青索性端起碗,慷慨地抬头,“秦斯她需yào

援力的话,我二话不说,捋袖子就上!如果她达了当官了,重新玩她那套善恶不分地诡谋,别找我!我立马躲得远远地!”

“咦?”张缇挠挠脸。

四姑娘的立场,虽然常常变化,颇有古时政客风范,但要说善恶不分……

那还是有些苛责,冤枉了她啊……

阿青用筷子指指他,失望道:“张师爷,我跟你说不明白,我俩想不到一起去,知dào

不?”

张缇摇摇头:“不不,张某能领会青少侠的意思,只是,为青少侠的情操感动,一时感叹而已!”

被他一夸,阿青忍不住红了红脸:“那就回神罢,快些吃完,再上路了!”

“慢着!”张缇扫视四周,确定无人在旁侧,随后飞快地对阿青说,“四姑娘在墨河。”

“……哦。”

只有“哦”?张缇补充道:“张某这里收到一封她寄来的密函,说是正在做北狄那边的商货生意,以张某看来,她八成是在做墨河王、夏县军与北狄大军的生意。”

“什么意思?”

从一句话里面读出许多含义,并且取自己需yào

的用,这就是文人的通病。阿青挑着眉,他宁愿认为秦斯写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人家不当国舅了,改行做生意而已。

“以四姑娘的能耐,她能安分做商人么?夏县闹动,必然有她的功劳,墨河任由夏军自由来去,难道不会是她这个八面玲珑的人,在中间周旋着,说什么只为互利,照着在下的建议去做也没有坏处之类的话去诱引而成的局势么?”

“张师爷,你说得我越不懂了。”

张缇扶额,这也叫秀才遇到兵吧?他明明说得这么仔细了,阿青好像就是思考不进去一般。

“一句话,青少侠,墨河你去还是不去呢?”

“不去。”

张缇乏力了,怎么秦斯跟人说话,就总能找到要害部位,而他老是差那么一点点?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等等,青少侠,别忘记了,曹少师与四姑娘是一同逃离京师的!”

“嗯?”阿青的注意力顿时集中起来,“曹少师?”

“是啊,若青少侠想知dào

曹少师的下落,何不与张某走这趟呢?”

这句话令阿青严重动摇,同时,也怀疑起张缇的用意:“……拖着我一道行动,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安全!哈哈哈!”张缇笑起来。

还没笑完,他就被飞奔而至的千柳刀扑倒,塞了满嘴的

这个好味道,读书人也要吃!千柳刀开开心心地在他肚子上坐起来,伸手去端碗,来,读书人答yīng

的,好好吃饭呀!

“……呜。”

好酸的果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一百一十一节 山大王

“奇怪……”

秦姒在石台上展开地图,仔细研究着。

这座破落的道观是他们暂时的栖身之地,外面有群山遮掩,观内有山泉,还有一处荒废的菜园。当然秦姒所说的奇怪,并不是指这个道观怎么没人打理了——年景不好,道士也是要想法吃饭的。

东宫从门洞外面探进一个头,见到四姑娘在此,他连蹦带跳地蹿进来,把鼓鼓囊囊的袖子藏在身后。

“四姑娘又在操心什么?”

“敌军追击的路线,好生奇怪……”秦姒撑着脸颊,纤细的指尖沿着地图上的行军线路,缓缓划动。

东宫笑吟吟地说:“考lǜ

这个作甚?反正你不也说了,人家根本没安心跟咱们硬碰硬

“别人施舍的逍遥,能安心享用么?何况——”

秦姒说着,脑中似乎有一条线滑过水面,稍纵即逝。她凝眉思索刚才想到的是什么,原本还有半句话,也不急着接下去。

然而,东宫可没觉得他应该保持安静,乖乖地凉在一旁等待。

他轻手轻脚地再接近一步,突然将袖中的东西掏出,往秦姒头上洒去!

“哇啊!”

秦姒吓了一跳。觉有许多轻飘飘地玩意从自己头顶上滑下来。她捉住其一。展开掌地花朵。还有被某人粗手粗脚弄掉地花瓣。铺了一桌。并不能算香味地泥草气息充盈四洋地邀功。“本宫看向阳地山坡上开了许多。想起宫后苑也是时候鸟语花香了。忍不住偷了些春意回来。免得四姑娘整天冥思苦想。连春娘都错过了

秦姒好气又好笑。拍拍自己地头。将挂在上面地花朵取下:“已入夏了。殿下。”

送花什么地。对她可是一点攻击力也没有。

搞不好反过来。她送东宫花地话。倒会令东宫受宠若惊也不一定。(不要乱来哦。)

“入夏又何妨。有花看。就都是春景啊!”东宫拉住她地手。“来来来。四姑娘。咱们出去逛逛。难得停驻在幽静又少人烟地地方……”

——停在这里是稍作喘息,不是给你游山玩水的好接下来该怎么走,另外,再等着霍将军领人打野味回来……”

当然,临时跑出去打点野味,是肯定不够两千人食用的。这个不过是怕东宫吃炒米吃腻味了,给他调剂调剂而已,算是霍亦州的一番心意。

而东宫的回报,就是越生龙活虎,越能折腾……

“等什么等啊,他们迟早了秦姒就往外跑。

趵斩端着半碗竹叶芯(他拿来当做困难时期的零食,也可以泡水喝……)从侧殿过来,恰好见到东宫将秦姒拽走。

“呵,传闻秦小弟与监国交好。如今一看,果然是情谊匪浅哪。”

他嘀咕一句,晃到石桌边,拂开满桌的野花,将碗搁在桌上。看着秦姒来不及收起地地图,趵斩回忆着夏县军进攻与撤tuì

的路线,若有所思,亦是若有所得。

“嗯……个中玄妙,不知秦小弟觉了没有呢?”

东宫拖着秦姒,一路冲出道观。冲出夏军的营地,也不管别人在后面劝他回观里,只顾朝前跑。

“殿下!”秦姒完全是被他拖着在走。她现,要是再不严肃抗议的话。东宫真的会拖她拖成习惯的,“殿下。你刚才就是这么跑出来又奔回去的?”

“没有啊,方才那回。本宫是翻墙出来的。”东宫嘿嘿一笑,“现在带着四姑娘,当然不能做不雅的举动啦!”

撒丫子跑算很雅地举动么?

“殿下,稍息一会儿吧,我这都喘不上气了!”

东宫回头看她,上下打量,认真评估道:“嗯,这回糊弄本宫!”说罢,停下脚步,找了块平坦的石头拂开上面的草叶,吹飞还在逃命的蜘蛛,彬彬有礼地(显然这是心情好装出来的)请秦姒坐下休息。

秦姒脚步停下,脑袋里又琢磨开了那张地图的事情。

东宫浑然不觉,尚在开开心心地讲述着自己经商的事迹,等到他现秦姒神游太虚的时候,已经把山庄怎样布局地都讲过一遍了。

摇晃她,要求集中注意力,东宫继xù

表现自己,说起那个镖局和他的商铺街计划。

然后他郁闷地现,自己又需yào

摇晃秦姒,以让她专心聆听了。(使用前请摇匀,如有沉淀物属正常现象。)

“殿下,你说你的,我想我的啊……”秦姒小小声地咕哝着,“你我互不相妨嘛。”

东宫不满地扬手,啪,在她眼前击掌。

“什么叫做互不相妨?本宫找你出来,就是要跟你相妨的!”一口气说完,他猛然察觉不对劲,立kè

改口,“呃不对,本宫是说……邀四姑娘出来走走,就是希望,你能多看看山水,看看本宫,不要老是一脸高深莫测地站在四名统领之间啊!”

这四人,指的当然是趵斩、霍亦州、齐云天、二寨主。

四姑娘在军中,能做的事情太多了,除了三名武将之能暂顶,什么都能给出独到的分析,而且大家一个比一个地信任她,皆会认真听取她的意见。

但是,于大军的指挥而言,东宫是插不上嘴地。他不熟悉地形,不了解军情,不知dào

轻重,更不通晓敌情。他除了站在旁边作精神旗帜用之外。还真的派不上啥用场。

简而言之,东宫觉得自己没用,被孤立了。

那些人,需yào

的不过就是东宫这个招牌而已,在这之前,用一个假监国就能达到同样地效果……

他委屈啊,从没受过这种冷落。

东宫倾身,从身后环抱着秦姒,半带撒娇地说:“四姑娘。少你一时半刻,夏军不会塌了天的……就陪陪本宫嘛……好不好?那劳什子地图,哪里有本宫好kàn

?”

跟地图吃醋?

秦姒噗地一声笑起来:“是啊,殿下生得最好kàn

东宫也不管她是否在调侃取消自己,总之只要四姑娘地心思回来,安安静静听他说话,那就是好的,他成功了。

就着这姿势,他在秦姒耳边说:“四姑娘。本宫想你。”

秦姒愣了愣。

“想得不行。日也思夜也想,梦里都是四姑娘。”东宫继xù

说着。觉秦姒想回过头来,他急忙搂得紧些,不为别地,他脸红了,不愿意给她看见。

他觉得丢人。

但是他还想说。

“本宫梦见你不要本宫了,你有鲲鹏扶摇直上的能耐,本宫却什么也不会!”

秦姒抬手,拢住东宫地头。轻声道:“胡说的,殿下懂得许多事情。”

唔哇,第一次这么近听四姑娘说话呢,声音就像是从脖子里面出的一样,听得人心酥酥麻麻的。

东宫的心飘了起来,他往秦姒肩窝里蹭蹭,开心地问:“哦?本宫会什么?说来听听。”

秦姒安静了。

……有些问题还是不要深究地好。

她微微地转头,说:“殿下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爱撒娇,还想听好话……”这是明显的转移话题。以进为退,不过不慎掉进温柔乡里的人是没办法注意到的。

“好话谁不想听,真心话难得。”东宫轻声说着。“本宫单枪匹马北上,闯入墨河境内。就是为了找回四姑娘啊。这么辛苦,四姑娘却忙得不可开交。连独处的机会都那样少。”

秦姒安慰地摸着他的手背。

就听见他说:“什么时候你能不当秦斯,好好地做四姑娘。什么时候才可以专心致秦姒像被电到一样,飞快地收回手,推开东宫。

“殿下,你在说什么?”

“嗯?”刚才气氛好好,怎么突然四姑娘就变脸了?他说错了什么?

认真回忆方才飘飘忽忽时候说过的话,东宫心里叫着糟糕,急忙澄清:“四姑娘,你误会了!不不、本宫只是一时没注意!说话没多想!”

见秦姒防备的眼神不变,东宫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冒了出来。

“真地是说错话了啦!本宫向你陪不是还不成么?”说出道歉的语句,这已是他的极限了,在他心中,如果自己做了退让,对方还执意翻脸,那就是不识抬举。

当然,四姑娘是不需yào

抬举的。

她起身,掸掸粘在衣角上的草屑,答道:“殿下,出来这么长时候,也该回营地了。”待她转身,东宫才看见她的脸色。

——很不妙。

她果然还在生气。

见佳人气鼓鼓地扭头离去,东宫急忙追上前:“秦晏,你听本宫解释啊……这个真的是一时口误,是意wài

秦姒不吭声。

“本宫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你想,离了秦斯,本宫要靠谁来做幕僚呢?没别人了啊?”在哄爱妃的生死关头,就请即墨子音暂时隐身,当做么可能真的希望四姑娘你退出朝堂呢?那是一时糊涂,被四姑娘身上地香气给弄迷糊了,不知不觉就……”

秦姒停了停脚步,却只轻哼一声,便又快步向前。

东宫只好再追上去:“四姑娘你相信本宫嘛……无心之过啊……咦,回道观不是这边吧?啊啊,别再气了啊……”

这边走得急,赶得也急,却突然听见林中传来沙沙声。

秦姒当下立定。略退半步,警惕地四下张望。

东宫见她停了,连忙抱在怀里,陪着小心哄哄:“本宫誓,将来一定不会再说这种话,连念头都不动它一动!若有朝一日打破誓言,那就——

东宫这才现秦姒在他怀里已经全身僵硬了起来,并且双手抓得他死紧。

沿着她的视线看去——

距离他们大概有十丈的地方,草丛里站着一只半人高的……全身带条纹的……头上写着三横一竖的……他在屏风上面时常见着的……

顺便补充。秦姒在动物世界和人与自然之类的节目里面也看过,最早大概是在西游记里面欣赏到地……

——所以两人一时间都吓懵了!

秦姒其实很想再往后退的,可是,东宫把她搂得极紧,并且他地双脚像是插进地了一样,纹丝不动!

那只山大王一直盯着他俩。

心跳声。

秦姒真希望这是在做梦,用力一睁眼就醒了。

——这算什么运气,还记得几年前跟东宫进山里,遇见的是野猪。这回的是升级版,直接遇见老虎,再下回,会遇到什么东西啊?谁能告sù

她?

东宫地三魂七魄终于在长征之后胜利回到体内,只见他把秦姒拨到身后,咬一咬牙,抽出了随身的匕。

当然,一把匕,想对付拍击力那么惊人地山大王。简直就是在做白日梦。

但是拿来给自己壮胆总行

秦姒看着东宫,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吓得毫无血色的耳朵,相信一定是冰冰凉凉很好摸地了,不过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

她悄声说:“殿下,我听说,虎是不懂得爬树地。”

东宫唔了一声,言语中带着一丝惊喜:“本宫会!那本宫数一、二、三,你就……”

“……我也不会。”秦姒面无表情地说。

“也许急起来了,就自然会爬的。这个请殿下不用担心。”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能把自己的命放在也许上么?叫他不担心,他就不担心么?它若是扑过来,大不了本宫与它拼了!四姑娘。你趁隙快走!”

秦姒拉拉他的衣角,本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

她盯着老虎,轻声道:“殿下。你身上,有带火绒

如果是以前那个小东宫,一定会回答她“那是什么”,实jì

上他也这么干过。但是,经lì

过皇城地底秘道历险的他,身上必会带着油布火绒等物。

“……有。”东宫回答,他手中的匕在颤抖,可是他挡在前面分毫不让。

老虎巨掌向前,试探性地朝着二人迈了一步。

“脱衣。”秦姒道。

东宫听明白了,立kè

剥下自己的外着,打了好几次火,才引燃火绒,继而吃力地点燃了衣服。秦姒接过他手里地匕,砍下一根在树枝,将燃烧着的衣物挑在枝头,正对着老虎。

“殿下,现在你可以上树了。”她的声音格外镇定。

“那你怎么办?”

“记得拉我上去,我还年轻,没兴趣以身饲虎。”嗯,很冷静,很明确。

东宫蹭蹭蹭两三下便爬上一棵大树,问:“本宫这里再烧一件?”

“不急。”秦姒将树枝然后开始学习爬树……

其实她神智再清晰,手脚也还是被吓得挺软的,这下完全使不上力qì

。但是想活命的念头十分强烈,以致她坚持抱住树干,绝不放qì



指甲传来剧痛,可以忽略。

只要命保住,随它怎么痛都好!

衣服烧尽之后,秦姒终于爬了上去,准确地说。最后几尺完全是东宫拎住她的衣颈,硬拖到树杈上的。

爬上去之后,秦姒便紧紧抱住东宫不放了。

东宫两人担心不够高,一手搂着四姑娘,另一手施力,再往上攀了几尺,这才停下喘口气。

“好了好了,秦晏,现在不用害pà

了。”他安抚着受到惊吓的秦姒。

奇怪。刚才她一副超常镇定的模样,现在居然全身上下都在抖?在人前,面对刀枪,面对怒眉威吓地时候,也不见四姑娘丝毫胆怯的吧?

轻柔地哄,因为东宫实在担心她会给吓得哭起来:“没事了,没事了。”话说回来,还没见过四姑娘哭地样子呢,什么时候能看看也好……(什么趣味!)

秦姒闷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老虎见了火光,一直不敢靠近,现在到树下转了几圈,甩甩尾巴,没趣地走了。

东宫等了半晌,不见那山杀回马枪,稍微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他轻抚着秦姒的背,说:“想不到四姑娘怕成这样。呵。不过是只凡兽而已,本宫将来可是真龙,比它强上千万呢!”

这个时候大放厥词,也不想想刚才打算跟凡兽拼命的是谁。

秦姒说:“殿下,我不怕人,再凶悍的人,总有可商议的地方。而飞禽走兽,那是很难跟它打商量的。”

“是啊,就算本宫告sù

它,只要不伤本宫与四姑娘。将来一定赏赐它百亩山林、千只鸡鸭,它也听不懂。”东宫顺着她的话说笑,也顺着她地背脊。缓缓地抚摸安慰。

秦姒地双手本是圈着他的腰地,现在慢慢放开。改为搂住他的颈项。

而东宫则将她地手捉住,轻轻地舔吻着受伤的地方。

“四姑娘。”

“这算不算同患难?”

“不算。”秦姒闭着眼。轻声道,“只是一同受到惊吓。过了就好了。”

东宫有些不解:“本宫听说,夫妻是要同患难共富贵地,也即是指,哪怕本宫穷困潦倒,变成乞儿,四姑娘也一定陪在本宫左右。”

“胡说。”

秦姒摇头,继而睁开眼,望着东宫:“殿下是真龙天子而且,若是我在身侧,殿下不会有窘迫潦倒的时候。”

“……本宫只是说说罢了。”他当然相信四姑娘可以把两人照顾得很好,只是人都喜欢作假设,然后得到一个答案来安慰或打击自己。

回头想想,作出什么乞儿地假定,真是说笑而已。

他再不济,也不可能落魄到那样地地步。他习惯高昂的头要怎样才能低得下去?皇室的威严何存?他宁死也不愿意失去颜面的。

现在他过得不坏,有美人在怀,有兵力在握,可元启帝究竟如何了呢?

仰望天空,他叹到:“若父皇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应当怎么办?”

“接管朝政,我会替殿下打点一切,朝中群臣将一齐上奏,请求监国登基……”秦姒说着,方才紧张过后的乏力感袭来,阵阵睡意笼罩她的全身,她轻缓地述说,“……不过,那得是在殿下重建朝纲之后……”

“重建?”

“……在夏县,我已建立朝廷结构的粗坯,如今随军而行的,有形似六部地六房差吏,而谷家庄的庄客中……”

秦姒慢慢讲述着,东宫安静地听她说,心底阵阵暖流涌动。

他低头在她脸上偷香了一个。

她睁开双目看着他,眼中还留着一片将睡未醒的茫然。观觉着脑中轰地一响,不由自主地就攫住她的双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是夜。

“监国与秦大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道观的!”

霍亦州急得很,问及众人,说午后的有,说黄昏的有,说清晨的也有。

——搞什么,清晨时候他还没带队去打猎好不好?

“两个大活人,还是军中的重yào

人物,怎会说不见就不见的!”齐云天亦站出来训话,显然他忘记今天轮到他们山贼党值守了,“还不快去找回来!夜里山中豺狼虎豹地,这两位大人物,军中谁都缺不起!”

霍亦州看向旁侧立着的人:“趵大人,你整日都在观内,是否见过监国与秦大人的踪迹?”

“没有。”趵斩回答,“午后时分,我到庭院里去歇息,之后睡了一觉,一直没见到秦小弟与监国大人地面。因此,也不知dào

他们是何时消失不见的。”

齐云天听得阵阵心寒:“这……”

“唉,还是快去找寻将士,分配搜寻方向与距离。

山中火把攒动,呼喊寻找声不断。

当霍亦州等人终于找到那一堆衣物灰烬,并且朝上看地,他们的监国大人与秦大人依偎着,在树上睡着了。至于下来以后,两人都腰酸背痛兼被蚊虫咬了许多疙瘩,这个是小事,可以忽略。

今日更新一万一千字!锵锵!

本来1w2凑一凑也会有地,但是,我这边实在是不愿意凑些对话啊流水账之类的东西,时间该跳跃就跳跃,所以……

挥泪,还是没能吃下1w2地更新票啊,下个月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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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节 桃花桃花飞啊飞

第一百一十二节

时值入夏,御书房内却一层寒似一层。

帛阳静静地看着灯台上跳动的火苗。御书房里采光良好,白日不须照明,可是,他需yào

。他注视着无声闪烁的火花,才能把心静下来。

“陛下。”安小璃带着宫女从侧门走入。

得到帛阳的奖赏,她有了三名侍女,虽然她什么事情都习惯自己打理,但新帝的好意,她还是感激不尽的。

“陛下,定国公府上来了消息,说秦川病了,定国公不敢胡乱医治,想讨一名御医去府上看看。”

“这等琐事,不用向朕禀报。”帛阳挥了挥袖,起身踱到一边。

“……是,陛下。”

秦川不是他跟秦姒亲生的,这个谁都知dào

。可是,安小璃前日去定国公府上看过秦川,那孩子生得聪明又漂亮,乖巧疼人,实在教她心里挂念着放不下。

安小璃应了声,失望地低,刚要告退,突然又听见帛阳问:“真人眼下如何?”

“回陛下,经过数日调养,精神好许多了。御医劝老人家别再劳心费神,如此才能保住元气。否则……”安小璃顿了顿。

“否则如何?”

帛阳不耐地侧眼一瞥。

安小璃低声道:“否则就算拖拉着熬过了夏秋二季。今冬也怕是撑不过去地……”

“庸医妄言。不足为信!”宽袖一扫。帛阳回身来到案桌之前。眉宇间已是隐含着怒气。

御书房内人人噤声屏息。唯有安小璃哀求般地唤着:“陛下……”

“……真人新任国师。事务繁忙是必然。过些日子。惯了就好!若每位重臣都自称罹患劳心之症。装病拒事。这个朝堂还留着做什么。烧了罢!”

“还可是什么?”

帛阳的声音,越冷硬,惊得翰林学士急忙对安小璃轻声劝告:“莫要再提了,莫要再提啊!你这姑娘,看不懂眼色的么?”

“嗯?”帛阳回,睨着那位学士。“朕训斥宫人,谁准你插言?”

“呃、啊!”此人猛然觉自己拂了逆鳞,慌慌张张,跪地告饶,“臣一时情急,无心逾越!望陛下恕罪!”

帛阳手臂一振,将袖角挽到指间拢住,负手背过身去,沉声道:“罢了!传令下去。从今往后,宫人禁入御书房!”

安小璃低,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让她进御书房,意味着,几乎每夜都留宿在御书房里的帛阳,不想再看到她了。那他给她到处行走的权力,又有什么用处呢……

“下去吧。”帛阳道。

退出殿堂,安小璃一脸黯然,慢慢走回香容殿。

见是她来,轮值的皇卫军立kè

开启大门。放她入后宫。

遥望着宫中地高墙深阁,安小璃不由想到,若是秦四姑娘不曾逃走。该有多好。她在的时候,帛阳的脾气是颇收敛的。并且,每过两三天。总会找个借口来后宫里走走。

哪怕是他与四姑娘争执的时刻,帛阳也是神采飞扬的。眼中精明锐意尽显。

如今这样,如同烦躁困兽一般的帛阳,她实在不忍心看。

“唉,四姑娘,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弃陛下而去呢?”安小璃不明白。

她只知dào

,若她能做后妃,一定会好好照顾新帝,不让他再像缺了一角般心烦意乱。只可惜,她出身低微,母亲曾是奴隶,这辈子能在宫里过,服侍皇室宗亲的生活起居,就已是幸运非常了。

有人生来好命,有家世财力与运道相助,却根本就不懂得珍惜啊。

“小安姐姐!”小宫女见她回院,纷纷迎上前,“今天安嬷嬷说,长青宫叫了宋太医去,问二品真人的病情。安嬷嬷让我们跟你提一声,说你明白是什么意思!”

安小璃打起精神,笑着回答:“嗯,姐姐知dào

了——大家今天的功课有做完么?”

“姐姐,小念地衣服还没洗完!”

“天黑了,小念丫头胆小会怕。那我们大家在旁边看,给她鼓励,陪她洗,好不好?”安小璃说着,一手一个地牵起小女孩们,领着她们往后院去。

“我帮小念洗吧!”其中一人叫起来。

安小璃摇头:“不可以哦。往后去服侍各位娘娘的时候,可没有人会帮你们做事,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不管多难,所有事情也自己独力完成!除非你打算一辈子替她干活,否则,不要去影响他人,明白么?”

刚进宫不久的女孩们听得似懂非懂。

“如果真的跟张师爷你说的一样,秦斯在墨河……”

阿青坐在窗台上,指头扣着窗棂,没趣地推拉之,出难听声响。他心里不安,却不知该怎样说出口:“张师爷,你有没有想过,要怎样找到秦斯和曹先生?”

“张某手上,有商号名称,入州府衙门去查询即可啊。”张缇说。

“会给你查么?”

“有银钱,万事可商量。”

阿青转头看着张缇,对这位师爷的手腕,他向来是持反对态度,不过这种时候,他说的话倒是有道理,并且,令人觉得心里有底了。

张缇慢悠悠地写着书信。

这是将手上地事务梳理一下的信函。他打算托镖师带回去给即墨君过目。

简而言之,这封信里面说地是,青少侠被我拐走了,你这边的活计我也不做了,我找秦斯秦大人去,回见了您呐。

好吧。不用在场,他也能想象即墨君的脸色会变成怎样。

越是料想得到,他就越忍不住要这么做。

他跟了几位东家,其中最好混日子的是周裴,最好赚银子地是秦姒,最难交差的……绝对是即墨君没错。

本来按理说他这次的东家是监国太子,怎么讲怎么有面子,可是,等到了做事的时候,才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东宫太子完全就是一甩手掌柜。偶尔兴致高涨了跑去做点生意,平时爱玩啥玩啥去,等他批个账下来,头都能等白。事情交到即墨君那里倒是办得快,可那人特苛刻,稍微揩油那么一点点,都会被他圈圈点点地划出,打回去重新做账。

啊,说起来就是一肚子怨气。(你还好意思怨?)

就算不是师傅的叮嘱。他也更想回四姑娘手下去啊。人家不仅由着他丰盈钱袋,更帮他打掩护……最重yào

的是,四姑娘爱吃他烧地菜!

“张师爷,你在想什么,乐得好诡异!”阿青突然出声,打断了张缇的思考。

后回头:“无事,只是如今夏县的反军在墨河流窜生事,你我二人前往该处,要格外小心才行。”

阿青点头。

“若非有青少侠同行,张某独自一人。恐怕凶险许多啊!”补上一句好话,张缇开开心心地睡觉去。

对于阿青来说,虽然他并不觉得保护张缇是自己地责任。但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何况是同路人呢。这个保镖算是被张师爷找准了。

阿青拔剑,小心地擦拭一番。随后又将随身地捆索解下,把有割伤磨损地地方修补结实。

一切备妥。他推开窗看看星空,咔一声合上窗扇,思虑重重地睡去。

翌日,告别诸位镖师兄弟,阿青与张缇分了一辆马车,启程往墨河走。

千柳刀骑马跟在旁边,劝她不动,张缇也没办法。

阿青安抚他:“呵,别愁眉苦脸了!张师爷,你好歹还能说两句倭语,我这边就算想跟千柳刀讲道理,也没法说给她听个明白啊!”

“若不是会两句倭语,张某不至于被姑娘缠上。”

张缇两眼平视前方,不用往右看,也能感应到千柳刀那火辣辣的视线。

“哈哈哈,谁叫你会呢!”阿青笑得开心,“老实说,张师爷,你从哪里学地倭语啊?私塾都要教的么?那是不是秦斯也会?曹先生也会?”

“中原人与倭奴接触得不多,怎会去学习他们地土话?张某倒是因为家族关系,跟着母亲大人学了些倭语……原以为无用的,想不到,这回居然勉强能派上点用场……”

“令堂是倭人?”阿青吃惊。

“不是!”张缇彷佛被抽了一鞭,立kè

扬声否定,吓了千柳刀一跳。

他觉自己太过激动,尴尬地咳了咳,摆手,“不说这个了,青少侠,你先专心赶车,张某入内去休歇片刻,待你觉着疲乏了,便进来替换罢。”

说完,他逃也似地屈身钻进车内。

千柳刀不明所以,只知dào

这两个中原人聊着聊着,读书人突然生气了,随后就躲进了车里。她怒气冲冲地剜了阿青一记眼刀,挽着裙摆从马上直接跨上马车,把缰绳往阿青手里一塞,也钻进车里去。

“咦?喂!”阿青拎着两套缰绳,莫名地瞪着车帘。

几乎是同一时刻,车内传来张缇的惨叫,接着是千柳刀姑娘叽叽咕咕的倭寇话,还有张缇哀叫着地回应,阿青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整个车厢都摇晃了起来,狠狠地扑腾数下,随后张缇噗哇一声扑出,满脸坚决地抱住车辕不放。

他背后的车帘被撩起一角,千柳刀的白嫩玉足缓缓伸出来,一对脚趾勾住他的衣角,也不放。

“呃……张师爷,你来驾车,我骑马就好。”阿青一头冷汗地爬上马背。

今天的抢答问题:张缇的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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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书评区有时会抽搐以说回答问题是要看机

第一百一十三节 好窄的道!

从祝州到墨河,阿青的心路历程可谓十分曲折,不过,到后半段,他的想法已经从“伤风败俗非礼勿视”,转变到“唉!我也该讨房媳妇”这一条轨迹上来了。

而被他作为评论对象的两人之一,那个可以说是受害的张举人,显然不这么想。

跟阿青相反,他的心情极快地从“姑娘都是可爱的”垮到“上苍啊,我要出家”,不仅如此,时常被千柳刀黏着,他连精神都有些恍惚了起来。

“张师爷,何必躲得这么辛苦。”

连阿青也看不惯,出言劝他:“人家大姑娘欢喜着你,看样子也不在乎什么礼聘,你就到前面镇上找个老人做证,跟她拜堂了算了!”

“青少侠,原来你也会说笑。”张缇奄奄一息地靠在车上,“张某自然有苦衷了,只能说,与其同女海贼卿卿我我,倒不如去给四姑娘烧饭做账,来得快活自在……”

没料到张举人突然提及秦姒,阿青猛地感觉心里沉了一下。

他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皱眉道:“张师爷,这两又不相妨,何必并论?”

“唉,青少侠,张某不过随口说说,你怎么真的往心里去了?瞧你拉得老长的一张脸啊……”张缇促狭一笑,转望着古道尽头,“你看,咱们今日能赶到镇上不?张某再也不能忍受这样汗涔涔地就入睡了。一定要找家客栈,好好地烧它一桶水来泡!”

“大概可以吧……”

墨河他也不熟啊,从没来过,只在出前,跟认得路地镖师询问了一下风土人情而

阿青顺了顺马儿地鬃毛。突然感到坐骑身上传来一丝颤动。

见他突兀地叫停车马。张缇纳闷:“怎么了?”

阿青不回答。他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伸出左手。五指摁在地面上。静了一会儿。他索性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似乎专心听着什么声响。

读书人。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停车?千柳刀拨开车帘。好奇地张望。

张缇在唇前竖起食指:嘘。青少侠好似现了什么动静。

千柳刀眼眸一转。飞身下车。嗖地从腰间拔出随身武器——一对薄如蝉翼地柳叶刀。噌地插入道路中央。

这种刀具格外轻巧,也很容易折断。

古道经年累月受人马践踏,早就坚实如石。

她能轻易将柳叶刀插入地下,可见对这两柄刀具的柔韧弧度,了解得是多么深刻!

而刀没入道路中的柳叶刀,在离了人手之后,并没有停止晃动。相反,刀身更以另一种频度颤抖起来,两柄刀近在咫尺,相互呼应,出呜呜声!

女海贼千柳刀盯着爱刀,说:读书人,有大队人马,正在靠近咱们这里!

啊?当真?

几乎是与此同时,阿青也跳了起来,喊道:“张师爷。赶快藏起来!我听见车马与踏足的声响,数量巨大,像是行

“这、这怎么藏?”

面前是马车啊。又不是什么书卷画轴地可以放进袖子里。荒郊野外,四处连巨石都没一块。怎能说藏就藏?

“车和马不要了!先躲起来!”

阿青飞快蹿上车,抢了包袱出来。一手一个提着就跑。张缇这才回过神,急忙跟过去。千柳刀收起双刀,轻快地一跃,飞身扑进草丛里。

三人逃了一段,卧在野草中,齐齐望着古道尽头的山谷。

此时,山谷中反光骤然一晃,竟是金丝缀的军旗,上书一个大字——

——张缇不认识。

别笑,张缇饱览群书并且还通识倭文,但也有尚未涉猎的范围,这种文字就是其中之一。连张缇这位大师爷大举人都不知dào

的文字,刚学认字的阿青与不懂写字的千柳刀,那当然就更是两眼一抹黑了。

三人警惕地盯着那队人

在完全不认识的怪字大旗之后,又出现了一柄新战旗,这回张缇认得了。

“麟?”他纳闷,揉揉眼,“这是朝廷军?”什么时候天朝出现了两个种族的混编军?他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怎会是朝廷大军呢?张师爷,你看这气势,也差许多的!”

阿青狐疑,虽然他还认不得那个麟字(太复杂了),但相信张举人不可能会认错。这么一来就很矛盾,对方怎么看都是一群杂牌军地样子,无论是军队的气象威仪或纪律,甚至手持肩扛的武器,怎么看,也不会是正规军啊?

他抬起头想再看仔细些,却觉领头的某位将领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吓得他急忙埋头,不敢再动。

与此同时。

东宫收回视线,纳闷着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玩意是啥,莫非是头野驴?(阿青:你才是驴!)

他挠挠手背,抑制着自己想去打猎的念头。

再行了不到一盏茶功夫,队伍最前头的人马突然停了下来。有人回报:“大当家的,前面不远处似乎停着辆车!”

“车?”

“看样子不像是兵营中使用的车马。”

东宫扬扬鞭子:“上前查看清楚了再来回报。提防四周,小心有诈!”

两名山贼提着朴刀,一路小跑冲到马车前,仔细搜查。继而查看道路周围地草丛,并未现异常。

“好像在检查咱们的车。”阿青分开草叶,小心地张望着。

张缇轻声道:“可别被卷走了……连马一块,值好些银

“十有**就充公了。”阿青叹气。

“对了,我们为何要躲起来,这不是做贼心虚么?”张缇终于想到这一层。对呀。他又没犯事,为何要躲躲闪闪的,那车和马加起来要上百两银啊!(喂!)

阿青鄙视他:“若来的是夏军,你要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夏县军里面有山寨里的人马吧?当时他也跟那群人交涉过,好歹混得个脸熟,遇上了大不了被洗劫一番,交出所有的钞票和碎银……

算了还是躲起来比较省钱。

千柳刀乖乖地趴在草丛中不做声,也没有抬头看古道上地大军在做啥。她偷偷瞄着张缇,听他跟阿青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听得高兴了,她滚到张缇旁边,亲亲热热地挨着他。

千、千柳刀……张缇现在也不便呵斥,只能悄悄地挪开一小段位置,然后千柳刀立kè

填补空白。

他再闪,女海贼再追。

她还咧着嘴笑哩!

两人跟两条菜虫一般,在草地里蠕动来蠕动去。

阿青只觉得身侧响个不停,侧轻声提醒:“嘘!不要出声响啦!”

“张某尽lì

!”张缇没命地朝旁边挪,千柳刀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一路在草叶上碾压过来。

“监国大人,请看那边!”

霍亦州驱马走向一旁,指着约莫百步开外的地方,那里的草叶神奇地摇晃个不停,就像有四五只野猪在底下拱草根一般。

“……”东宫狐疑地望过去,那个地方,似乎跟他方才看到野驴的方位差不多?

他脑中冒出一个点子,急忙仰看看队伍后面。

夏军行军时候,队伍拉得很长,秦姒虽然只是在中段地车板上。但现在也被山谷遮住,不能望得到。

也就是说,她看不见东宫在做啥。

想到这里。满yì

的东宫挺直了腰板,吩咐道:“来人。弓箭伺候!”

属下小卒愣了愣,有听没有懂。倒是霍亦州理解了他的意思。急忙下马,解下自己地弓。双手呈给东宫。

东宫接过弓,试了试硬度,虽然不算满yì

,但也勉强能用。

霍亦州再挑开绑在马背上的箭袋,取出三支羽箭,恭恭敬敬地递给监国大人。

这下东宫开心了,他调转马头,有模有样地张弓搭箭,对准那处摇晃地草丛。哼哼,晚饭地加菜,乖乖不要乱动哦。

“——嗖!”

一支羽箭带着十足地劲道,飞向草丛中!

嘣地一声,就在张缇的眼前,没入地里三寸有余!张缇地双眼顿时呈斗鸡状,近距离地盯着那支箭。

——这是什么?

——是箭!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时,禁不住小脸煞白,冷汗直冒,全身上下筛糠一样抖。

阿青猛地抬头,继而往旁边一闪,险险躲开第二箭!

“被现了!”他恨恨地说,“快走!”

张缇哪里还有那个力qì

站起来,阿青与千柳刀,一人拖着他一只手,赶紧逃命要紧。

此时东宫等人也终于看清野驴的庐山真面目,叫到:“是人!是敌军探子!来人啊!追!”

说完,东宫纵马向前,飞跃入草地,疾驰着追了过去!众人都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护在他身边。

霍亦州立kè

现不妙,赶紧上马,同时高呼:“三公子,回来!当心是陷阱啊!”

——哈?圈套?

东宫这才觉自己似乎冲太快,但是开弓哪里有回头箭,他的骑速,跟箭矢又有什么差别,这下还刹得住脚么?

呼啸着,马匹就冲了过去,差点没踩翻张缇,撞飞阿青!

“哇啊——”

“呃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一百一十四节 小孩斗嘴

秦姒慢吞吞地爬到车边,滑下地。

“请让一下。”

对于前军理由不明地停滞堵路,她已经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决定这就兴师问罪去。

走到半途,尚未出山谷,就听见前面喧闹。

“放下弓箭!”

“叫她先放下刀!”

“你们先放!”

“你不说都是自己人嘛,为啥不是你那边的先放开三公

并且,里面有一个人声,很是耳熟啊……

——不会是她想到的那个人吧?

她挤向前,费力地扒开挡路的人,探出头盯着道路前方,一辆马车,虽然这个时代车不会抛锚,但她倒是很有冲动要用这个词来做定语。

马车周围无人。

左看是荒郊。只有半人高地野草。右看……

这个一定是她平日太过劳累。以致做出来无厘头地怪梦诡异地场面。东宫被一个女人拿刀架着。张缇和阿青在前面。跟霍将军、齐云天等人对峙?

秦姒揉揉眼睛。然后拿出一点肉干来吃。

过了约莫两分钟。这个场景依然没有改变地趋势。双方吵得欢。谁也不肯先放下武器。

吃完零食。秦姒抹抹手。走入“战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问。

双方转过头,皆是看到救星的表情。

“秦斯!”阿青喜出望外地叫了声,当下将手一拂,不再管瞄着千柳刀的箭矢,径自冲了过去。

秦姒轻道:“啊呀。真是阿青。”然后她闭上眼,准bèi

被飞奔而至的人扑倒。

只是一阵风拂面而已。

阿青就在她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突然想起了她是女子,不能再那么大大咧咧地亲热,于是急刹车。

即使他及时立定,从东宫那个角度看上去,秦姒与阿青之间的距离,也太近了!

——这是逾礼的!

“阿青,你怎会来这里?”秦姒瞥一眼他身后。那边似乎还僵持着。不过好像无所谓地样子,反正双方再怎么吆喝,也不会真出乱子。(大概不会。)

阿青挠头,低道:“我

“来找我的么?”秦姒笑问。

“不是!”

“……”否定得太快,阿青努力地回忆半晌,终于想起了那个理由,“曹先生!我是来问你,先生在哪里?跟你们一起的么?”

“没有啊。”秦姒摇头。说,“阿青,你先跟我们同行。到扎营之后,我再详细跟你解释。”

“哦……”

东宫完全忘记脖子上面的刀了,他拉长颈项,想要偷听到那两人在谈什么——怎会有说有笑。把他这边的紧急情况当做不存zài



他可以勉强忍受被人抓着当质子的状况(……),但是。绝对不能原谅把他抛在九霄云外,自己去聊天叙旧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趁柳叶刀松懈,东宫突然力。将她持刀地手推开,接着朝前一滚,连滚带爬地冲开去。

想跑?

千柳刀冷哼一声,一抛一接,已是右手握住刀柄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朝东宫掷过去。

张缇一看真要出人命,这还得了,他不给弓兵射成马蜂窝啊?急忙喝止:住手!

为什么?

转身抓住千柳刀地手腕,张缇苦笑道:详细的以后再说,总之这个人杀不得!杀不得啊!

他回头一望,赶忙又冲齐云天喊:“齐师爷!不要放箭啊!这边已经放人了,放人了呀!大家都消停吧,都自己人,何必弄得剑拔弩张的应。

霍亦州抬手,弓手这才相继放下弓箭。

“咳咳,”尴尬地清清嗓子,齐云天捏着腔调调侃张缇,“张师爷,早如此多好,你瞧,这边的箭矢,也不是那么没长眼的嘛!”

“那刚才那一箭,谁射的?”张缇心有余悸。

“哈哈,那个不长眼的是……”齐云天回头望望,继而一愣,“呃,错了,有长眼!是堂堂监国殿下、三公子、咱大当家的!”

那名集三个身份于一体地传奇人物,在从千柳刀魔爪下逃脱之后,并没躲进自己人的队伍中。相反,他脑子里早就忘记后面还有拿着刀的女海贼了,一门心思冲着秦姒二人扑过去。

彼时,阿青正纷纷杂杂地想了许多,抬头对秦姒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说,可不是我想来找你地!就算是想知dào

曹先生的下落,这起了念头的却不是我,是张——咦?”

话没说完,他只觉得背后一凉,肩上一紧,怎么眼前的景色来了个大挪移?

一下没提防,他已经被东宫强行调转了个面儿。

东宫气呼呼地挤到两人之间,抓住秦姒地手:“跟这小子在说什么呢?讲得这样开心!秦晏,你回后面去啊!这边不是你押阵的范围!”说着,就把秦姒往大军后方推。

阿青立马回过神来,返身扣住东宫一臂,道:“我跟秦斯说话,你突然插进来做什么?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连我这种粗人都不如!”

“礼节原本也不是对目不识丁地人用的!”东宫回嘴一句,想挣开阿青地钳制,居然挣不掉。

想当然地,东宫不是老实被制住的料,尤其在四姑娘面前,那是宁死也要争个风光体面地。只见他一脚踩向了阿青的足背(很体面么?)。

阿青早有防备,飞快一让。教东宫扑了个空。

不过东宫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趁着阿青注意力转移,他终于得隙抽出了手臂。他立kè

跳到秦姒面前,转身指着阿青:“再对本宫无礼,可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你几时客气过?”阿青眉一飞,“这么说……三公子,你不是在南方的那个小山庄里面呆着地么。怎么比我和张师爷还早到墨河来?”

东宫叉腰:“怎么。你们押货不是去祝州的么,那又是为什么跑来了墨河呢!”

“你比我们蹿得远吧?”阿青好笑。这个三公子,真的有资格质疑他们么?会为丢失三人而心急如焚的,应当是被独自抛在山庄的即墨子音由,出游来寻秦晏的!你们这算什么?玩忽职守!”

“不都是来找秦斯,凭啥你的就正当,我跟张举人那就不当?”阿青不给他面子。“秦斯叫我跟他到后面去详谈,你却在这儿堵着——你算哪根葱啊?”

哪根葱?

这是什么话?东宫彷佛受了奇耻大辱。虽然他极想回说,就算是葱。他也是最大根地,但下意识觉着这回覆很蠢,克制住这样答复地**。

“秦晏!”他转而看向秦姒,“这小子方才。教人拿刀抵着本宫的脖子,除了死罪。还有什么可说?”

秦姒默默地看着他们斗嘴,早已不动声色地退后数步。见问及自己。她回答:“还有一场误会,殿下大人大量。不予计较。”

“哼,你偏私了!”东宫将头扭到一旁。

唉呀,这样下去可不妙了,阿青刚来,脾气也倔,总不能当头就受东宫的气。

但是东宫的性子一贯骄纵坏了,眼下围观的士卒又多,不依着东宫,只怕他自觉颜面扫地,等会更闹脾气,或记在心底打个结,那才会真zhèng

难看。

秦姒想了想,突然扬声喊到:“张师爷!”

张缇正一面整理衣着,一面往正道上走,突然听见秦姒召唤,他急忙答yīng

一声,小步疾走过去。他身后,是幽灵一样跟着他飘过去的千柳刀。

第四人到来之际,东宫与阿青再是互别苗头,也只好对哼一声,彼此不相看。

“好了好了,殿下,再不出,可就延误行程了。”秦姒上前,用袖口笼住东宫的手,轻轻捏了捏,“殿下,请

东宫看她一眼,不甘心地抿唇,在软语温香之前又不便作,只得乖乖转身往队伍前头去。

这个不能杀的小毛孩儿究竟是什么人物?千柳刀跟张缇咬耳朵。

后答道:是中原大国地要人,如果他出了事,别说你要倒霉,连小生都脱不了干系。

哦……中原的事务,真神mì



秦姒对张缇笑了笑:“张大哥,许久不见了。近来过得如何?”

张缇悄然将千柳刀推开半尺,回答说:“没了东家,缺衣少食,哪里谈得上如何?只能说,没有被通缉,也勉强能糊口,实在太想念在东家手下的日子,这不就千辛万苦地找来了?”

“不是巧遇么?”

“既是巧遇,也是必然啊!”张缇见秦姒表情一直不变,心知有变,虽然她是在微笑,却也足够令他汗毛倒竖

秦姒瞥向他身后:“不介shào

一下这位姑娘么?”

“她是倭人,不懂得中原话,真名不知,只晓得在船上地时候,绰号叫千柳刀。”

“哦,千柳刀女侠。”秦姒冲她略略颔,也不管对方是否体会到善意,旋身便往车队方向去,“张大哥,你们的车——那是你们的马车吧?——暂时并入夏军车队,行么?”

“自然可以!”阿青抢在张缇之前作答。

秦姒回头冲他笑笑:“多谢呀,我想着正缺一辆能遮挡晴日的马车呢!”

阿青脸红,扭头道:“……何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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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节 小小的秘密

找到秦姒,阿青心情愉快。

相对于他而言,张缇现在的感受,只能用如坐针毡来形容。方才秦姒的态度,实在是太明显地表露出了她见到张缇之后的情绪不佳,张缇左思右想,不知是哪一点得罪了她……或说,哪一桩坏事儿被东家现了?(嗯,有做过很多……心虚中。)

读书人,你手心直冒汗。

千柳刀拉住他的手,扒着掌心好奇地查看。

张缇抽回手:别闹。

等阿青将马车赶过来,秦姒安排别人解一匹马给阿青用,张缇与千柳刀坐在车板地偎着张缇,后来嫌太热,索性跳下车,自己走路。不过这女子没什么定性,蹦跳着走了一会儿,又觉着疲惫,攫住马车顶板,飞身翻了上去。

秦姒感到车身一阵摇晃,听见车顶上有声响,接下来,便是张缇转过来,冲着车顶叽里咕噜讲着不知dào

哪里的外语。

张缇说的是:姑娘快下来,蹲在马车顶上成何体统?而且还穿成那样跑到高处,生怕没给人看见不成?

嘻嘻嘻,要顾体统,我又何必离家出走,在男人堆里打滚。啊……读书人,你脸红了,想到了什么?千柳刀在车顶上附身趴下,垂下一只手,想要勾弄张缇的冠帽。

后呵斥道:不要再闹了,刚来到军中,就想惹恼中原人,让他们把你赶走么?

好啊,跟读书人一起回海边去。千柳刀可没觉得有什么难堪。

……唉。不管你

秦姒躺在车里。隔着一层布帘。听二人一来一去地对话。见没动静了。声问:“张大哥。你们方才在说些什么?”

“无关紧要地事。”

“哦……那是否能谈谈关乎在下声誉地事情呢?”

咦?张缇太阳穴一紧。连带着耳朵都抽了抽。“……张某不明白东家是指什么。”装傻中。

秦姒凉凉地。毫不客气地指出:“你对帛阳提起地某事。”就张缇那么一多——或根本是故yì

地——害得她在帛阳面前连**也没了。被写信来**裸地指骂。

虽然说。似乎也有让她胃痛减轻的效用。但事主大着胆子到了面前,她不给他几板子打下去,他还以为往后都可以这样蹬鼻子上脸了!

得寸进尺?

张缇可没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曾侥幸以为,帛阳会替他隐瞒,于是他拭汗道:“这、这……张某也是为东家着想

这句真是耳熟,有不好地回忆。

“停,换句话。”秦姒指示到。

“……嗯?唔。张某自有考lǜ

,总之不会对东家有害!”换种表达么,东家何时在意起这一套来了?

秦姒在车中冷哼:“这句也腻味了。换。”

“……”士可杀不可辱,张缇可以被骂得满脸狗血,也可以被暗针扎成筛子,但他不能忍受这样七上八下地吊着折腾。“东家,你究竟想听怎样的解释?”

“真话即可。”

“以上皆是啊!”张缇豁出去了。“难道对东家,一点助益也无?”

助益是有。但不能换个温和点的法子么?她的脸都丢

秦姒闭目:“罢了,张大哥。你别再捣鬼就好。否则……”

“张某自然知dào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他就知dào

,四姑娘这位东家,再怎么装腔拿势,也凶悍不起来,女人嘛,终究是心软念旧情的!

他答yīng

得太快,反倒把心思给表露出来了,秦姒悻悻地望着车帘,沉默片刻,道:“……还有,不可再对人说

“何事?”

张缇认真想了想,立kè

明白秦姒难以明说的是什么事情,他回头道:“哦……张某明白,张某也不是碎嘴妇人啊,若非必要绝不多言半句!”

秦姒耳朵竖了起来。

若非必要?

心知嘴快了,张缇立kè

改口:“呃、即使必要,也会先跟东家商量再行事了,东家息怒,息怒啊!”

“……怎敢对张大哥恼怒?”

“瞧,又在说反话,这不是怒,还是什么呢?”

阿青乘马走在不远处,听见张缇嘻嘻哈哈地保证着什么,但又完全听不明白他话中所指为何。马儿一偏,阿青靠近马车,撩开窗帘问:“秦斯,你们在说啥?”

彼时秦姒正横躺在车里休到手肘之上,露着洁白双臂,枕住脑袋。若不是有了这辆带厢的小马车,她还得端坐在板车上面装正经呢。

阿青猛然挑开窗口地布帘,吓了秦姒一跳。

她原本打算对张缇作地训话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飞快坐正,一双美目不满地睨着阿青。

愣了愣,阿青决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他重复一声:“……唔,你们在谈什么?”

“张大哥偷藏了百两银子,我只是催他快些拿出来而已。”秦姒答到,

“哪有……”张缇哀声叫苦。

威逼之下,张缇只好自认倒霉:“唉,是,东家……”早就知dào

四姑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如今只是罚钱,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虽然在夏县的时候油水捞得多,但出行这趟,他也没带多少本钱啊!

就这么一下子被黑心的东家全讹去了,真是怎个凄惨可言。

他忍不住肉痛着提醒:“东家,张某就这么点(带在身上的)家底,你可千万掐着使用,别揉进军费里了!”

不要看秦姒平常很聪明。可是她把薪俸全都混进了姬山翁的丧金中,后来到了夏县,东用西用,不知不觉就花去了几百两,(赎东宫用的不算),要不是东宫和帛阳先后入驻夏县,秦姒真会把全部身家补贴国库去。到时候。只怕连张缇的薪水都开不起。

钱给秦姒没关系,被她拿去充军费地话,不仅杯水车薪,对张缇个人而言,更是损失惨重——丢水里连个泡都不冒啊!

不过……

如果东家地火气这样就能压下去,那么搞不好,将来他还可以再挑zhàn

一下底线……(喂喂!)

读书人,你在开心什么?

千柳刀仰躺在车顶上。垂下长和脑袋,好奇地望着张缇。

张缇抬头,喝!

从他这个角度看上去。千柳刀傲人的双峰挺立,随着马车的晃动轻颤,还有后面那撩起地大腿是怎么回事!

这么惹火的画面……

飞快地扫视周围赶马的兵卒,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她地动作。只有两三名山贼望见了,目瞪口呆地盯着车顶上。

你在做什么!张缇急急忙忙在车上站起来。脱了上衣,手一扬。盖在千柳刀身上,真没见过你这样大咧咧地女人!

什么嘛……

千柳刀披着张缇的衣服坐起来。满脸不悦地四下张望,众色狼赶紧低头,装作啥都没看到。

“看到了么?”

“看见什么?江大人,你又不是不知dào

,在下眼神不好!”孟章悻悻地摇着羽扇,一手紧紧攥住缰绳。他才学会骑马,需yào

十分谨慎才能保持平衡,但是风雅也不可少,所以只好尽量兼顾了。

当初秦姒替他求医治眼疾地时候,如果江近海没有断然拒绝,那孟章的视力,恐怕不会这么糟糕。

所以江近海一提到看字,孟章就满肚子火药。

“眼神不好,就不要在跟踪地时候大呼小叫,安静听我说。”江近海控住马,望向远处的古道。他们在一处丘陵上监视着对方,不知对方会否察觉,不过现在地状态,就算察觉又怎样,跑得更卖力一些而已。

江近海道:“方才他们停下来,是因为又有新人加入。”

“谁?”

这个嘛,太远了,江近海也看不清,他望向卫刚。

后点头,回禀到:“庄主,属下勉强能认出两人,一是长州那名张举人,二是小姒手下的那个少年捕头,叫阿青地。还有一名女子,没见过,面生得很!”

“张举人?”江近海挑眉,“莫不是京城里面开学馆的那个张缇?”

“回庄主的话,正是他没错。”

“这人……不该在此地搅和啊?”江近海回头看孟章,后也点头。

孟章道:“张缇应当另有任务才对,除非,帛阳帝连我地能耐也不信了。”他羽扇一转,指点着江近海:“啊,当然,陛下早就不信你了!所以江大人,你不用难过,反正难过也没用。”

少说一句话没人拿你当哑

江近海抹平额头上爆蹿的青筋,对卫刚说:“卫大哥,小姒等人将要经过的村落,安排好了么?”

“回庄主,已经安置了人

孟章摇摇扇子,不解到:“为什么要派人潜入夏县军内部?就那么几千人马而已。江大人,我们的目地,是擒住那个监国太子,或斩杀了送颗级回京,也是不错的。那么小心翼翼,是为了什么?”

江近海使个眼色,卫刚会意,代替他对孟章解释:“这位大人,你有所不知,前任监国别地本事没有,逃跑的手段绝对数一数二。单靠他胯下那匹马,我方地高手,没谁能追得着他。那个时候,弓箭什么的,恐怕也难以伤及要害

“弓箭之类地东西,不可用——会伤到小姒!”江近海说。

孟章眼珠一转:“抓住秦大人,以秦大人的性命,威逼监国太子自投罗网,如何?”

“小姒将恨你我入骨,你想,她将来可是皇后,她的怒气,你担待得起么?”江近海睨他。拿感情跟这没心没肺的家伙谈是无效的,至少天威,他总该有所忌惮吧?

“哦——那就只能一齐除掉了!”孟章森冷一笑。

本期的抢答问题:秦姒参加乡试所得的名次是多少呢?注意是乡试,不是会试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

第一百一十六节 有埋伏

“镇子就在前面了,张举人。”

打听过路程之后,张缇十指交叉,祷告:“啊,上天……快些到吧!”两天的露营生活下来,他身上黏乎得不行了,再不洗洗干净,一定会臭掉的!

刚扇了几下风,前面队伍往两边分开,东宫乘着一骑快马,趾高气扬地奔驰而来。

“秦晏!”

他大老远就开喊了。

秦姒拨开帘子,露出脸。有了马车之后,她可以躲着幸幸福福地睡大觉,这下人很快就精神饱满起来,皮肤也恢复了水嫩红润的状态。

“三公子,何事呢?”她示意张缇停车,扶着他的手臂跳下去。

东宫与张缇对望一下,后低眉移走视线。嗯,索性连脸也一并转开了,就差没在身后立块牌子,上书“没我的事,你们聊你们聊”。

下马,东宫把缰绳随意往马脖子一搭,上前两步拉住秦姒的手。

“探路的回报了,说镇上有人,就是逃散得没剩几家店铺而已。”他轻声说了一半,又得yì

地提高声调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另外还有几个人,似乎是练家子,主动跟过来说想投奔本宫!哈哈哈!”

秦姒想了想,问:“探子被现了?”

“不然人家怎会跟过来地?”

东宫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不管那么多。他拉着秦姒往前面走。开心道:“秦晏。你先跟本宫来。这几人说自个儿通武学。会点兵法。本宫记得你在兵部是做武选地

秦姒点头。

“那正好。来帮忙挑挑!夏军别地不缺。就缺能带兵作战地人才!”

哪怕是加上东宫自个儿。这能在马上作战地。也才三人半而已。二寨主、霍将军这两位应该没有问题。东宫认为他自己也是无人能敌地一员猛将(……)。另外那半个人是趵斩。虽然趵斩一直有文武状元地名号。但究竟是不是吹出来地。东宫还不能确定。

任他拽着。秦姒暗自叹气。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了镇上再说呢,非要把她拖到前面去看人,一路吃车马尘灰……

等到了队伍前面,她将前来投奔的人看一遍,点点头。

“可用么?”东宫好奇地问,“不需yào

跑个马,比划比划?”

秦姒摇头。

“三公子,借一步说话。”这回换成她把东宫拉

“何事呢?”东宫跟着秦姒往后走。却觉她并没小避一丈远便停步,相反,这个借一步。竟然借了许多步,直接躲出百尺之外,“……有这个必要么?”

“有。”秦姒颔,对东宫言道。“在下是担心自己逼虎伤人了!”

“什么?”东宫有听没有懂,逼虎伤人。是这样用的么?

“因为在下将要向三公子揭露的是,这几名义士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

越说越玄了。东宫歪着头看秦姒,她似乎没有在说笑。不过也难讲,她存心说笑的时候,总是这么没有喜感的。

“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他脸色适时地凝重起来。

“我在夏县谷家庄地时候,曾假装与江近海交好,双方短暂地合zuò

过一段时日,三公子记得吧?”

东宫点头,他听齐云天说过。

虽然知dào

得不详细,但就四姑娘地应变而言,从落入江近海布下的陷阱,到摇身一变成为谷家庄的主人,赶走江近海,软禁伪监国——东宫可以想想事情曾有多么凶险。

当然,在秦姒口中,只是一句话带过的小事而已。

东宫心头一窒,拉住她的手,亲热地再点点头:“本宫记得的,秦晏想说什么,是与江近海有关么?”

秦姒对人的面孔和声音、姓名等,可说是过目不忘的。这一项特长,她从无对人炫耀过,只留着需yào

地时候,派派用场。如今就是用兵之时

那几张脸,她在江近海的属下中见过。

是他带到谷家庄的人手。

抬眼一看,她就知dào

这是江近海派来地人,至于是卧底还是杀手,不得而知,总之,一定要赶紧把东宫带离敌人视线才行。

——当众戳穿,的确是很拉风的举动,但是,谁能保证,对方不会狗急跳墙,突然摸出武器朝东宫扑过去呢?

一点风险都不要有。

“将他们捉起来吧。”她建议。

东宫满口答yīng

:“秦晏,你提过,感觉有人在追踪夏军,会不会就是江近海?”

“极有可能。如果只是他的话,那威胁性不大,提高警惕足矣。”江近海这回带地手下人数少,何况他的手下大多是行刺杀任务地,也不适合一拥而上地作战。对于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而言,此人不足为惧。

她成竹在胸,东宫听了却觉着不是什么滋味。他侧身道:“秦晏,你对江近海真是知根知底。”

秦姒眨眨眼,安抚道:“同袍少许时日,就是为了知晓此人底细嘛,若是一无所知,那岂不是徒劳无功了?”

“……哼,反正你有

东宫唤来人手,吩咐将那几名奸细擒获。对于如何处置,两人又小小地有了分歧。

“拖在马后带到镇上,然后处死。”这是东宫地意见。怎么看,他都觉得这个做法再普通不过了,没什么可争议的。至于为何四姑娘要反对,他只能总结出一个结论。

悻悻地看着秦姒,他耳朵里都是大道仁义、上天有好生之德、惊吓百姓等等地说法。

不得不承认的是,秦姒的声音很好听,她一直好言好语地劝着。也会冒出许多他爱听的奉承话来,东宫一面分着神,一面默默地把秦晏地劝告扫出脑中。

被念叨得不耐烦了,他忍不住问:“秦晏,你劝本宫不杀,是不是因为,他们是江近海手下?”

“唔?”秦姒一怔。

“为什么江近海捉到你。没有立kè

送到京城去?心狠手辣如他。竟然答yīng

与你合zuò

,你凭什么说服他的呢?”东宫本来是不想多问的,但是疑问越垒越多,像大堤裂了条口子,禁不住一泄千里,“……你们当真是好有私交,因此你才力劝本宫,放他的属下一条生路罢?”

最后这句问出口。他的口气反倒十分委屈,相隔十里都能嗅到话语中的酸味。

秦姒抬眼看着他,眉心微微皱起。眼中逐渐透露出的信息,不是受到冤指地愤nù

和难过,也不是被指破地惊惶——虽然,就事实而言。东宫的怀疑一点错也没有,但是。秦姒自个儿的心目中,与江近海有较为复杂的交情存zài

。她亦是一点错处也没有的。

事实么,天生而来的。有什么对错?

同为穿越,善加利用才不辜负这层关系。

所以她想要摆脱被东宫质疑的困境,采取的办法是,眼中显露出痛心之情。

闭上眼,她摇摇头,轻声道:“罢了,我不劝殿下了。殿下请随意。”

后退半步,转身欲走。

还没走出两步,手腕就被东宫抓住了。他顾忌着周围兵士地目光,不敢太张扬,只能轻声说:“秦晏,你否认一句就好。本宫一向听你的,这回也不会例外!但是,你能不能在建议本宫如何做之时,将你怎样考量的也告sù

本宫

“方才说地,就是在下的想法。”

“真的没有徇私?”

怎么又绕回来了?秦姒转身,耐心告sù

东宫:“丝毫没有!我与江近海,不过是利益交换。我有国舅之名,与他一同辅佐伪监国,不是更有公信力么?若无夏县人倾力相助,我又怎能逃离谷家庄,反败为胜?我把江近海赶出夏县的时候,可一点情面也没有讲啊!”

“真地?”

“当真不假。”

东宫听到再三保证,这才咧嘴笑了,答yīng

将捉到的奸细鞭笞一顿,绑在树上便罢。既然路线已经被敌方掌握,夏军索性来个大掉头,直接往祝州挺进。

只苦了张缇,眼看着还有几里地,就能舒舒服服泡澡,一转眼又落了空。

叫他像别地兵士那样下河洗洗,他是死也不干的。

“果然被现了。”孟章点头。

江近海隐着怒意:“下回不准派我地兄弟去冒险!”

手边没人,这是一个问题。不过他的属下在出之前就知dào

这一趟凶险无比,极有可能根本混不进去,就被乱箭射死,像这样明明混过谷家庄人地眼睛,却莫名其妙抓起来打一顿,着实让人想不通。

“不过,能确定一点了。

孟章和江近海同时道:“位置!”

行军的时候,监国太子在大军前方领兵,秦姒所处的应该是中军车队,否则不会过了那么久时间,才赶到前方去。

孟章轻笑:“这么一来,就简单得多了。江大人,我记得秦大人说过,你有画些现代玩意的结构图?”

秦姒在照顾盲人孟章的时候,为了让他心情愉快,对他讲过许多穿越后的趣事,也包括江近海的业余兴趣。

不过,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江大人,你不曾想过使用么?”孟章用羽扇遮住半张脸,阴测测地笑起来。

哦呀着钟点更新的我又回来了……

比较意wài

的是这回的抢答,在当天就有三个人答了呢,哈哈。

另外要感谢木子西西的长评,谢谢,看了很开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

第一百一十七节 这才叫有埋伏

自从秦姒拎了几个江近海的部下出来,东宫就不再自己挑拣投奔夏军的人。

夏军所到之处,时不时都会有杂鱼混混或吃不起饭的穷人跑来投靠,里面难免混着各方面派出的探子。经过这回,东宫学会限制自己的活动范围,另外也吩咐齐云天将新来的义士分派到队伍最末以及两侧外围。

所谓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自身安全才是最重yào

的。

他默默地扯着马鬃解闷,虽然很想拉开嗓门唱两句,可是,现在他要注意形象。

传令兵气喘呼呼地跑上来,说是秦姒请监国大人过去一下。

“何事?”齐云天不满地问。

——为什么是他们大寨主亲自去见秦大人?大寨主是监国,秦大人只是国舅而已,分明寨主的官位比较高嘛。

“回齐师爷,这个……秦大人没有说啊。”

“哼,简直不把监国大人的威仪放在眼里!大寨主,以不才之见——”他回过头,正准bèi

对东宫进言,却现人已经不见了,“诶?”

传令兵指指他身后的旗,说:“齐师爷,大寨主一听到说是秦大人有请,满脸带笑地就从那面绕过去了!”

“啧……”

这个秦大人究竟给监国灌了什么**汤啊?告sù

一下配方。他也来捣鼓一碗。不说上司下属。如果能让娘子这么服服帖帖。哪怕就一天。他已经可以含笑九泉了。

话说这边。东宫开开心心地朝着车队去。一路上见将士们都盯着他看。禁不住露了两手。颠颠马步。看得众人连声叫好。

秦姒坐在车上。撩开了帘子勾到一边。远远地就听见前面哄闹喝彩。

八成是东宫又在耍宝。

她悻悻地转头。对张缇说:“张大哥。清点完毕了么?”

张缇点头:“嗯。东家。有四辆车上载地都是三公子地私人物品。已经让他们赶到前面来了。”

“我记得,他来地时候,可是什么也没带。”秦姒狐疑地半跪起身,趴着小窗看旁边那些平板牛车。车板上不一定都是食物和兵器,那些形状古怪的麻袋里面,放的是东宫一路上搜集来的奇怪玩意。

还好那只贡品鸟已经被她吃了。不然估计也在车上搁着呢。

东宫一到秦姒的车前,就看见她在车厢内扒着窗看旁侧,沿着她地视线望过去,进入他眼帘的是四辆装得不太美观的牛车。

不知为何。他感到一股黑色的水雾正从四姑娘身上散出来,虽然她没转头。但这股不详之气,全都冲着他来了。嗯。车前那名张举人的表情也很说明问题,瞧他投过来的那格外善意地眼神——

东宫有种预感。自己要倒霉了。

还没等他惴惴地下马,秦姒彷佛背后有眼睛一般,开口说:“殿下到了?”

东宫头皮一麻。

“嗯,本宫亲自过来了(对哦,为什么本宫得自己……)。秦晏有何吩咐、呃不,是有什么事禀报么?”他一面说,一面瞄着秦姒的反应。

秦姒回头,微笑道:“殿下,能否请问,这几车杂物,是怎么回事?”

“杂物?”关他什么事,犯得着四姑娘兴师问罪?

张缇解释道:“据将士说,是三公子每回得了玩物,就顺手交给他们让收起来。东一件西一件,便越积越多咋舌,居然收了有这么多?

他说:“这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玩意,都是乡民送给本宫的!”

秦姒问:“殿下不曾婉拒?”

婉拒?那是什么东西?东宫的印象里,好像自己从没做过跟那两字沾边的事。“既然是臣民诚意供奉,为什么要谢绝?”

“那为何不转赠给需yào

的人?”

东宫更加理直气壮了:“都是些字画古玩,饿得吃不饱饭地人又不懂得欣赏,他们要去做什么?”

“所以殿下就统统带在身边?”秦姒凉凉地问。

“这不是逃亡时期,找不着地方换成钱银嘛!”有问就有答,东宫跳下马,跑到其中一辆车边,示意赶车的人停下。他掀开货物上搭的油布,从捆扎好的物件中抽出一根烟杆,对秦姒说:“秦晏你看,这个是前朝留下来地!换银子数目不菲,或赏赐给重臣,也拿得出手啊!”

看,这一车是他的财产,那一车也是,还有另外两车,旁边马车里面地那个,更是属于他的无价之宝(秦姒:你在说啥?)。东宫挺有成就感地舒了口气。

“前朝么……”

关于古董和艺术,秦姒倒没什么研究,她想说地只有一件事:“四辆牛车,每辆能装二十石粮食,一辆车拉的食物,即可供我军吃一日。殿下,你不觉得,这样占用四辆车,未免——”

话没说完,大军前方突然传来轰隆巨响!

顿时大地摇晃,秦姒被震得跌坐在车内,车顶上地千柳刀也惊叫一声伏下身。牛马纷纷受惊,不安地乱踏着步

“怎么回事?”

东宫急忙回身牵住马匹,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脖子,再抬头看向前方。

喝,一阵烟雾升腾而起,众将士不知生何事,喧哗起来。

翻身上马,东宫高声喝道:“不要乱!都把手边地牲口管好!”他指向一名小兵:“你。去前面看看出了什么事!速速回报!”

秦姒在车里趴一会儿,觉没晃了。似乎不是地震?

她把被震落的车帘重新撩起来,探出头问:“刚才那是什么声响?”

“不知啊,连地都抖了三抖。”张缇回答着,抬问千柳刀,姑娘。你站得高,能看到前面生何事么?

千柳刀点头,撑起身搭个凉棚眺望:两边都是山丘,看不见什么人影地样子……中间烟雾滚滚,好像是火炮,我们船上就有的哦!

啊?不可能!张缇一怔。

帛阳怎可能下令用那种东西来轰他们?他明知四姑娘在夏军中啊!难道说。本就身体不好的师父,在帛阳这么一折腾之后,已经……

“张大哥,你脸色极差。”秦姒在一旁提醒。

张缇定定心神:“哦?没事。”他下车,拉住马衔铁的一端,控zhì

住马儿不停乱甩的头。

东宫驾马来到车前,问:“秦晏。刚才没伤着吧?”

“没有。”秦姒把衣料上地折皱抚平,扶正了冠帽,坐好。

“好好地突然惊扰众人……究竟是怎回事,本宫还是自己去看看好了!”东宫一转马头。

“不。别去,殿下。”秦姒叫住他。“等回报吧,小心为妙。”

“这有什么。前面有霍将军和二寨主护驾,比车队还要安全许多。本宫需yào

谨慎么?”东宫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再说了,那八成是山谷上面滑坡,落了大量巨石下来,不然,怎会烟尘弥漫,连前面的人影都看不见?”

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秦姒挺坚持的,让东宫就在此等候,不要下马,以防万一。

听了她的话,张缇抚了抚马背,转身上车等待。

“山石崩落,嗯,确有可能。”他轻声道。

“不可掉以轻心。”秦姒对东宫说,“殿下,请再遣人上前询——啊!”

一声低呼,是因为她已经看见人影从前方回来了!

不止是前去打探的小卒,更有数人领头,大量兵士跟从。整个前军,都转头往后退,中军自动让开一条道。不过到秦姒等人面前,这边就没法再让了——你总不能教牛车马车像人那么灵活地横走

前面的数名将领,个个身上都挂了彩,最严重地要数齐云天了。当然他不能算将领,充其量是人太少了恰好他也会骑马,排在前面凑数的。

这下他够惨,趴在马背上捂着脑袋,袖口处还汩汩地流着血。

另外几人似乎也有些小伤,趵斩倒是一眼看不出伤势,脸色如常。令人意wài

的是,他平时挺看不起齐云天的,现在居然骑马走在他前面,替他抓着缰绳引路。

“哈,秦小弟,这下丢脸了!”这是趵斩对秦姒说的第一句话。

齐云天的第一句话:“好痛!嘶——”

二当家对东宫说:“不知dào

生了什么事,突然地上就炸开花了,到处都是这种玩意在飞!”

递到东宫手上的,是一颗拇指盖大小地铁丸。

霍亦州对秦姒说:“秦大人,前面有人埋伏火器,四名将士不及躲闪,不幸身亡。余众前排多数负伤,所幸火器是埋设于地下,冲出土层时候,伤的多是战马腹部和颈项部位,人员伤处都不算严重!”

齐云天惨叫起来:“这还不严重?”

“不才兄,就你歪着头往下看,能不中招么?”趵斩糗他,“没缺胳膊少腿已经算是对得起孙二嫂了!”

“火器?”秦姒看了看齐云天和趵斩,决定不对他俩报以希望,要问,还是问霍亦州来得快点,“埋在地下的火器,地雷么?”

“……嗯?末将猜想,应是铁炸炮(铁壳地雷)或慢炮(定时炸弹)!”霍亦州自然只能以他所知dào

的名词来解说,“末将在军器典籍上见过,前朝有雷兵署,专司布置炸炮,用地金铭轰天雷,就是这样埋设于地,敌方踏过之时便自行爆裂,击出内中的飞石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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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现在更新以后,书评区会出现一个写着“我更新了来看啊”之类内容地帖子,署名是作名。这个邀功贴与人家无关,是**的系统所为……我是低调地亲妈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一百一十八节 扭头~

“原来如此。”

听上去好像就是地雷,既然并非从未现世的火器,那么军中或许已有对抗的办法。秦姒来到这里以后,学会的最重yào

一点,就是不要把别人当傻子:“霍将军,请继xù

说。”

霍亦州点头。

“……因此末将下令,把受伤严重的战马赶往谷中,觉谷内仍有零散炸炮埋伏。”他作出结论,“这条道走不得。我军路线,尽在他人掌控之中。”

“嗯,霍将军决策无误,是时候再掉头了。”

东宫听着不悦:“又换个方向?秦晏,如今本宫身在军中,难道也得随着你们像没头蝇虫一样,到处逃窜?”

“哎,秦小弟不是说过么?在等援兵嘛!”趵斩道。

“……”这个,似乎四姑娘确实跟他提过,不过他没放在心上,一会儿就忘了。东宫尴尬地咳了咳,对秦姒说:“既然如此,牛车还堵在这里做什么,安排掉头吧。”

“等一下,不急。”秦姒说。

不急?

霍将军低头不语。

——战场上哪里还有不急地时候。眼下不知敌人会从什么地方冲出来……就靠这没有战斗力地几千人。能敌得过数百人地朝廷军么?

不是霍亦州低估自己人地实力。只是他以自己地操练标准。来衡量了朝廷军地作战能力。那还不都一群精兵强将啊?别说消灭夏军。从中原打任何地方。不都小意思么?

他本身就是一急性子。直来直去。遇到秦姒这种天生慢吞吞又啥事都不爱讲明地上司。偶尔还有意无意地戏弄戏弄下属。他实在苦闷啊。

眉宇间诸多想法。但夏军刚刚才小小地受了一挫。如果他这半个主帅。像监国那样当众质疑秦大人。恐怕会造成军心不定。

他不问。趵斩在一旁观察着。这就替他问出口了。

“秦小弟。为何说不急呢。现下大军停滞在此。总要有个去向吧?”趵斩道。

“去向自然是有地。”秦姒回答,“但在踏入这个去向之前,秦某还有疑问,希望霍将军解疑。”

哈?

霍亦州抬眼。

“除了炸炮,还有伏兵涌出么?”

“回秦大人,没有。”

趵斩哈地一笑:“有伏兵的话。那还了得?就看被几颗炮吓得乱成一团的士卒,若有敌军喊杀着冲出来,那还不都当逃兵啊?”

东宫瞪他。

秦姒睨他。

虽然他平时就很吐槽派,但这个言实在太不合时宜不吱声的。眼看着趵斩放肆过头了点,只得暗暗摇头。挺身而出:“无疏(趵斩字无疏),人没事就好。你过来。”

“先过来罢,诸位大人在场。你一弃官出逃的小修撰,怎好插言地?幸好三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啊!”张缇冲东宫赔着笑,索性下车,牵了趵斩的马往后面拽。

趵斩也觉着人家警告的意味浓了,以谁也听不清的音量嘀咕一声,自个儿翻身下马,把住缰绳,跟张缇一齐退到人少处。

这两人彼此略有埋怨,叽叽咕咕地讲着小话。

不过他们怎么说也是多年的好友,养在一起也不会打架,所以我们暂时不用关注他们。

东宫这边倒是一副想找人斗的架势,只可惜,趵斩被拽走,没人跟他顶嘴,他一个人也玩不起来。

秦姒说:“嗯,没有伏兵,炸炮数量呢?”

“回秦大人,不多,零星分布在谷内,似乎也没有布置连环炮。”

这就很明白了。

“对方人手不够。”秦姒点头。还是江近海那群人吧?帛阳始终不真zhèng

派兵来袭,只让江近海远远地跟着,他在打什么主意?

“霍将军,派人搜索谷外山林。要手脚麻利地人,十人一组,一旦现生人,立kè

追击并通知其余各组。能办到吗?”

“可以,秦大人放心。”

“速速搜查!”

东宫不解地问:“秦晏,不但不走,反而遍搜山林?这是什么道理?”

“对方并未预设伏兵,则应在附近有潜藏人手监视,注意炸炮是否正常运作。”

东宫不以为然:“捉到又有什么用处?反正怎样折腾,人家属下也是不会透露半点口风的,遑论讲出江近海躲在何处。”

“不需yào

他们说,只要绑了带在队中即可。”

“让他们走前面。”

“哦。”东宫挠挠头,“可是,秦晏你说要换条道儿?还有这样做的必要么?”

“以防万一,敌在暗我在明啊。”秦姒说着,重新爬回车上,“对了,殿下,请下令用土石将前面那道谷口封起来,并且投递书信到墨河州府,提醒他们,谷内或许还有零散炸炮埋设,让他们派人来清除。”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请求,妇人之仁也要有个限度嘛。

“人家肯听本宫的么?”东宫可不觉得是个好主意,自己干嘛要跟敌方沟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可是四姑娘相当坚持:“只要三公子尽到提醒的义务即可——攸关无辜百姓安危,这可不是意气用事地时候

“哼,好吧。”

“炸到了。炸到了,哈哈哈哈!”不远处地矮树林中。孟章兴奋得两眼放光。

江近海扶额,他开始后悔听从孟章的建议了。

仓促使用地雷,本来就不应当,他还没弄明白怎样让杀伤力更大呢。现在地地雷炸响之后,效果并不怎样。何况能收到地铁壳少。他们找了一些别的材质物品充数,连石头都拿来用了……

这样赶制出来地十几枚地雷,居然只响了几枚,夏军就不再慌张,也没有冒失的人马继xù

踩雷——实在让江近海觉着浪费了他配火药地钱。

而且,原本只要远远地等着部下传消息来就好。孟章偏要亲自到附近观看。

他就知dào

,这小子特别喜欢亲看到自己的计策成功,为此不顾危险,也要出现在现场周边。过去,孟章因此被秦姒现了两次,居然还是学不乖,似乎不看见人流血。他地生活就没有意义了一般!

看就看吧,他还是个大近视眼,非得下了山,到这么近的地方观看。

——而且。这么近了,还不知dào

炸到那个东宫太子了没。烟尘一扬,啥都看不清。

江近海瞥着激动异常的孟章。深深地觉得自己和他都是白痴。

孟章叫起来:“啊,夏军掉头往回走了。来来来,江大人,你眼力好些,看看监国太子有没有在里面?”他揽着江近海的肩膀,得yì

忘形。

江近海推开他,示意卫刚前去查看。

卫刚仔细观察片刻,回报说:“江大人,属下没有看见监国地身影!”

“马上没有嘛?”孟章问。

卫刚嫌恶地低头:“是的,前面骑马的依次是夏国将军、祝州叛变过去的那名将军、那个姓趵的状元,还有就是伏在马上似乎受伤极重的将领一名,看衣着,是夏县之前那位齐云天齐知县。”

“不见监国的影子?”

卫刚摇头:“后面有兵卒抬着伤亡,那就实在没法看清了。”

“哈!”孟章拍拍江近海,“江大人,你说,会不会监国行大运,撞上铁子儿,挂

“不知dào

。”如果真有这么好地事儿,江近海决定勉强原谅孟章的放肆无礼,但是多次执行任务的经验告sù

他,永远不要存zài

着侥幸心理。他自己都认为这个地雷效果很不理想,指望靠它灭了东宫,大概是不太现实的。

“或许只是受了些伤,现在送去中军给大夫急救……”江近海道。

“哎,江大人,做人要朝着好地一面看,你自个儿不也听见了,监国不在了嘛!哈哈哈哈!”孟章得yì

道,“果然还是要我出马才行,否则光是有先进的装备,不会使用,也是白搭!”

——你就得瑟吧。

江近海暗忖:“这小子得yì

地时候,也就这么几天了!要是任务真的完成,以孟章地性格与口舌,他回去不跟帛阳大说特说他自己的功劳,把我踩入地底去,那才是怪事!所以,休要怪我先下手为强——看!”卫刚突然叫了起来。

只见原本聚集在马车周围地众将士,慢慢分散开来,几人一组地往道路两旁林地里钻。尾军众人也如法炮制,只留下中军的马车牛车,以及部分看守在大道上停留。

“怎么回事?”

江近海一愣。

卫刚继xù

远眺,又说:“啊!监国在马车旁!”

“什么?”孟章面色一变,抢上前几步,可惜再怎么努力仍看不清该处的事物,“这怎有可能!不长眼的,你再好生看看!”

江近海不满道:“讲话客气点,谁不长眼?”

卫刚再反复确认,奈何东宫时而在车前,时而晃到车的另一侧,看不清楚,倒是秦姒的身影满清晰地,一直坐在车前。

再三确认,他点点头:“……没有错,应该就是监

“胡说八道!他不是走在最前面么,死伤数人,他怎有可能完好无缺?”

“你不信卫大哥,又何必问他,或你受不了小小的失败?”江近海冷道。

孟章毫不客气地回嘴:“我可跟你不一样,你早习惯失败了!我上任以来,就没出过漏子!跟你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还没出漏子?”江近海倒是记得很清楚,“四六之变的时候,是谁险些露馅?要不是小姒帮你做掩护,你还能站在这里忘乎其形?”

今天的抢答题目是:帛阳和小四抱养的小孩,叫什么名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一百一十九节 嗯?居然逆袭~~

被戳到痛处,孟章“哼”地一声,转过头去,仰起头。

“我不与失败争论!”

早就说了他在语言应对上相当幼稚,如果不是早想好的说辞、早模拟过的情景,他根本就无法作出适当反应。所以,做人还是不要太宅的好啊,哪怕只是穿越之前宅,也会对此人的能力造成影响的……

江近海冷哼一声:“孟章,你这趟墨河之行,不过是负责监视夏县军而已,想失败,也很难啊!再说了,帛阳帝真的有派给你什么难事么?”

孟章不吭声。

江近海反攻:“该不会,以你的能为,实在不能胜任更加有挑zhàn

性的任务吧?帛阳帝对该用谁、不该用谁,心里可是跟明镜一样的!谁教他身边有二品真人在呢?论智谋,你还差得太远了!”

“你——”

“你充其量就是一妄想家!顺便把自个儿妄想成了犯罪学家野心家谋略家,你省省吧!”江近海损人还是有那么一套的,论窝里斗,他也不算弱,更何况只是口舌之争我这么无礼,是想撕破脸了吗?”孟章怒了。

“你我都无官阶,说起来我还曾经是个六部里的大官呢!究竟谁对谁无礼,谁又给谁颜色看了?”谁撕着他的脸当好玩。把践踏别人当做自己地功劳来着?江近海虽然长的是一副阴柔面相,骨子里面。火气还是挺重地。

见两人口角突起,卫刚急忙插在期间,把江近海护在身后。

原因无他,江庄主虽然会一两招格挡推手,但那功夫连三脚猫都算不上。而孟章此人。嗜杀好血腥,也曾经亲手一刀把王郊捅个半死(王郊是被他教唆去杀人的某个倒霉孩子),要不是江大人妙手回春,王郊那条命就是败在孟章手上的。

对于此人。卫刚万分警惕。不能让他有动手伤着江大人地机会!

却说孟章一见这阵势。一对二。尤其卫刚是个练家子。他肯定打不过。遂放软态度。说:“卫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你们江庄主彼此是知根知底(几千年后地交情。而且他在游戏里还抢过我装备)。开个玩笑而已。你何必一副如临大敌地模样?”

这可是他头回在卫刚地姓氏后面加上大哥二字。

加得是很顺。可惜听起来就是格外别扭。

江近海也抬手。拍拍卫刚地肩膀。说:“算了算了。料想也知dào

。孟章年纪轻不懂事。教xùn

他两句他会恼羞成怒。过了也就算了。”才怪。这人心眼不一定小。但是心里地事情少。所以他一定会记得牢牢实实地。

“呵。自然不如江大人见地世面多。”孟章随口答了一句。扭头跟自己生闷气去。

此时卫刚略微放松警惕,再次注意到夏军的动静。

“嗯?”他惊呼起来,“江大人,快看前面!”

踏着半人高地荒草,有几队夏县军朝着他们这边来了!而且,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在解散找地方小憩,更不是找一处如厕的背风位置……像是在搜寻潜藏的敌兵?

不会吧?

卫刚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慌忙拽着江近海,让他注意敌人动向。

孟章见他俩脸色先后不对劲了,也眯着眼往前看,隐约能见着有几条人影往这里来。

他跳了起来:“不妙!快逃!”

三人解了马缰,拖着马往后撤。原本这林里地面软软地铺了层腐叶和新草,加上根须,马儿走起来就比较困难,这个时候硬拽着拖着人家跑,自然麻烦更大。果然,其一不耐烦地打起了响鼻。

逐渐接近的夏军立kè

现这异常响动,高声喝道:“谁!出来!”

喝呀,既然已经被现,三人立kè

飞身上马。

当然孟章的动作不那么娴熟,不过好歹他也爬上去了,跟着卫刚和江近海的马儿一路狂奔。

呼喝声惊动了其他小组,众将士回报的回报,追赶地追赶。

东宫一听说是找到了可疑的人,立kè

跟打了鸡血一样,踩蹬上马,缰绳一扯……

不是被他扯的,是被秦姒给拽住了。

“殿下,不可亲自去追击!当心陷阱!”她道。

“可是没有本宫,他们能追得到吗?”东宫对别人的速度很没信心。

秦姒对他地判断力更没信心:“追得到追不到,都不是殿下亲自出马的理由!若是被引进炸炮阵中,殿下如何全身而退?”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地雷地威力,但刚才那血淋淋的一群人回来,情景还在东宫脑中没有淡忘,要是他也这么狼狈地回来,被四姑娘看轻,该有多丢脸?他不如去死一死算了。

可是——猎物在眼前跑啊……(江近海:谁是你猎物!)

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三公子留下,我去!”

棕黄色地快马从中军牛车阵里一跃而出,原来是阿青。

他憋了几天了,跟着秦姒的车慢慢走,偶尔看见东宫溜过来耀武扬威一番,深深地觉着自己地选择是大失误。再加上,每回询问秦姒曹少师的下落,对方总是躲躲闪闪不肯告知。到现在为止,他就只知dào

曹少师藏身在安全的地方,衣食无忧,却没办法打听到进一步的消息。

刚才张缇和趵斩到后面来,顺便告sù

了阿青前军受挫的事情,阿青心里就烦。

“这么危险的地方,这么没前途的兵队,秦斯也呆得下去,还说不急?”他说,“她那性子真该改改!”

趵斩习惯性损人:“青少侠,莫说别人,你不也是呆在夏军里的嘛?这么一下,连自个儿都质疑进去了,不妥得着呆这儿吗!”阿青不耐烦地控着马,“在道中央一停又是一炷香时候了,究竟退还是不退,秦斯他们怎么不给个信儿!”这些人,究竟是来踏青的,还是来逃亡的?一个个都被秦斯传染了磨磨蹭蹭的性子么?

张缇安抚他:“青少侠稍安勿躁,东家说不急,大概是要搜查附近,看有没有人潜伏在左右吧。”

“这样?”

趵斩笑:“之秋真是秦小弟腹中的虫啊!”

张缇回眼无奈道:“无疏,你要是话里没带那么多刺,应当早就步步高升了,哪里还会混在夏军里连个名头都没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一百二十节 唷呵~忙里偷闲

趵斩和张缇。

这两人感情颇笃地聊着天,虽然总是张缇退让包容,但毕竟,他们是挺有话题的。只可惜,被秦姒敷衍了几日,阿青心气上浮,看着他们不仅没有感到乐趣何在,更莫名地感到一阵阵难受。

他跟秦斯,原本感情还要融洽许多的,果然当初该早些拉她回昙县!如果她没到夏县做官,也不会被这个张师爷给带坏掉!(张缇:冤枉啊,小生哪有能耐带坏她!)

张缇感到一阵森冷之气,回头一看,是阿青含恨盯着他。

“呃……”他怎么惹着阿青了,没印象啊?

正此时,道路旁侧传来了呼喝声:“快来人!敌兵的探子在这边!”

阿青原本就闷得心烦了,听见这么一声,纵马往前,飞驰到秦姒车旁。正看到秦姒拉住东宫的缰绳,不让他去追击敌人。

“三公子留下,我去!”阿青怒气冲冲地一掉马头,冲向呼喊声起的地方。

秦姒阻止不及,只好由着他去了。

东宫见阿青箭一般地飙了出去,满心想着可以借由此事,跟阿青比个高下。

可是,四姑娘拽着缰绳不放,这缰绳不比得绫罗绸缎,硬扯的话,一定会伤到她的手,何况马蹄一动,四姑娘站这么近,受点惊吓或被踏到足面,那就损失惨重了!

他犹豫片刻。四下张望。见几乎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追捕探子上……

滑下马。他一把抓起秦姒。往车里钻。然后抱得紧紧地。

“殿下?”

“本宫不去。让那个愣小子去立功劳。可以了吧?”东宫抱着秦姒。语气颇有些委屈。“原本以本宫地骑术与射艺。只要出马。那谁拿不下?可你偏要私袒别人……”

这叫从哪里冒出来地指控?

秦姒怎么从没觉得自己拦住东宫是为了让阿青立功来着?她哪里知dào

阿青会突然蹿出来?“殿下。你这样说。实在让我不知所措!不明白你从哪里得出地……唔……”嘴被堵了。

分辩有必要么。东宫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习惯性地以此为理由,好好地撒娇一下而

刚看到众人负伤,心绪浮动,真zhèng

没地方可以泄。反正他没兴趣闲着,既然不让他上战场,那就下情场晃荡晃荡嘛……

张缇与趵斩回到马车旁。左右看看,不见阿青,不见监国,不见秦姒。

张师爷坐上车前的横板。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车体轻摇。他愣了愣。再转头,看见监国的马立在一旁。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他隐约了解生何事。

千柳刀当然比他更了解。她趴在车顶上,兴致勃勃地从木板缝隙中偷窥。

张缇轻声呵斥她。秦姒,她原本还随着东宫胡闹,这么一惊,立kè

推开他,想想不对,又马上扑向前,捂住他的嘴。

不准出声!

她用唇形说着,脸上已经羞得红晕一片。

如果被张缇掀开车帘,那那那,她那本来就没剩几根地清誉,只怕是要被连根拔起了到她的想法,在心底暗笑起来。看来只有这桩事,能使四姑娘不安窘迫呢!

唉呀,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

他不管秦姒捂住他嘴的手,反倒抬臂拢住她的腰,让她往自己身上靠。

“别闹,张大哥在外面。”秦姒悄声道。

“那又如何?”东宫厚颜一笑,“就算现又怎样?他又不是不知你是女子……”

秦姒瞪眼,给他点甜头他还痞起来了!

“再乱来,我可踢你出去!不管你颜面上过不过得去了!”她威胁到。

东宫怔忡,不对啊,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女方害pà

被现,所以不敢再抗议乖乖配合的么?(小东宫你究竟看地什么闲书?)为什么反倒变成他被威胁了?

话说回来,这个威胁对他而言挺管用的……

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太子威仪,可不能因为好女色、呃不、或许被传言成好男色——而毁于一旦。

只好忍痛……

等等,福利还是要有的,四姑娘竟然敢威胁他,那就要付出代价的说。

东宫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突然抽出了随身的匕!

秦姒一见,条件反射地就全身冷,僵着不敢动。这匕的威力她见过,削铁如泥,她本身就不比泥硬,所以更经不起削了。

不过东宫拿出匕来,是要做什么?

她慢慢地松开捂住东宫嘴巴地手,却在退开之前,又被东宫拉住手腕,往手心上印了一个亲吻,然后,他把她的手拉高,挂在自己脖子上。一双狼爪探往她衣襟,其一还握着匕,秦姒除了抗议地瞪着东宫之外,别无他法。

匕沿着被撑开的几层襟口往内,再往下,似乎跟她的皮肤只差那么一毫一厘地距离,凉意已经传达过来了。

东宫手持匕,没有丝毫抖动,他兴味盎然地往下划了一划。

车内突然传出低呼,吓了张缇一跳。

他犹豫着该不该掀开车帘看看出了什么事,此时,车体一晃,车帘一动!

东宫滚出来了!准确说是被秦姒一脚踢出来的!

他一跟斗就栽到车底,中途差点没撞着张缇。飞快地一个打挺站起,东宫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赶忙拍拍衣服上地灰尘。即使如此,他脸上仍是笑得跟偷腥成功的猫一样诡异。

怎么回事?

在张缇地印象中,秦姒对东宫,那从来都是表面柔顺实jì

强势,虽然偶尔也会孩子气地斗一斗,但都在无伤大雅的范围之内,怎会在大庭广众下把监国给踢出车外?

这得要急成什么样子,才能办到啊?

正在他一头雾水地时候,车内的人话了,轻轻地糯糯地说了句:“张大哥,烦请你,替我弄一条布来……”

“长的……质地细软一些的……”

“唔?”他越不明白。

秦姒在车内红透了脸,抱住胸口。虽然衣襟已经收回原位,可是,被东宫恶作剧挑断的胸布,已经光荣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可恶的小色鬼,这笔账记下,总有一天她会反调戏回去的……

阿青:人家在努力打拼的时候,你们在做啥!

东宫:本宫这才叫打拼,看,被四姑娘揍了不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

第一百二十一节 抓住他!

站住!”“抓住那几个探子!”

江近海不知这算幸还是不幸,被当成探子吧,好像少一点点危险性,可是,他居然能被孟章连累到这种地步,还真气死人了!

又是逃命!

为什么他就得跑给人追啊,以前明明是他追杀别人的!

上回看见真人的时候,对方说他这两年走霉运,看来鬼神之说还是该敬畏一下。另外,最根本的一个失败原因是……

帛阳那小子,根本没安心对付小!

说是把江近海特派来负责夏县假监国的事情,可却不给他兵力、不给他权力,让他自个儿掏腰包单干,然后还塞来孟章这么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谋士!真把他当成穿越小说的主角了不是?或说,帛阳根本就是存心拿他当笑话在玩!

回头一看,孟章又落在后面了。

完事以后这家伙怎么死都无所谓,要是因为自己保护不周而挂点,回不到州府去,那自己岂不又要被帛阳用“无能”二字砸回老家去了?

“卫大哥,教他骑快些!”江近海飞快地喊了声。

“是!”

卫刚一转马。抄到孟章之后。扬鞭往前面那匹马身上一甩!

孟章唔嗯了一声。突然觉马儿疯跑起来。吓得他赶忙丢了羽扇。紧紧抱住马脖子。“有这样乱来地嘛。会出人命地!”

“不赶紧逃掉才会出人命!”江近海恨恨地吼回去。

说话间。孟章已经被吃痛地马儿载着飞驰到前面去了。当然。十有**。他是没听见江近海在说什么地。

这个时候。阿青已经追到夏兵前面。看各人指了这个方向。便催马赶过来。

丛林中接近。他已经能看见三条人影。

落在后面的卫刚与他对视一眼,双方一愣,各自小心着马足下的树根藤蔓,该跑的跑,该追的追,没有怠慢。不过,双方脑子里面都还想着:那个人好像挺面熟?

对于卫刚来说,上一回看见阿青,那是一年前在夏县时候的事情了。对于阿青而言则大大地不然——四六之变时候他跟卫刚在皇城打过照面,后来他又追踪着对方到了私牢里放出秦,所以他很快就回忆出了个所以然。

“啊!是那伙太监走狗!”

听曹少师说,宦官的头子已经倒台了,如今换的也是几个年纪轻的资历浅的宦官共同秉笔,帛阳帝在这些方面是很小心的。

想不到,大太监的走狗群,在夏县作威作福的两伙人之一(另一帮人是即墨君带的皇卫军……),还好端端地活着,并且在墨河给秦斯制造麻烦!

阿青胸中一股火气腾地升起。

他解下随身携带的捆索,飞快地结环,展臂一振,绳套应势飞出,直扑向卫刚。

卫刚并未回头,作为武,一股独有的直觉让他附身低。

说时迟那时快,绳环从他头顶上擦着头扫过去,途中狠狠地绊住髻一下,拽得他整个人往后沉了沉。

阿青见一击未中,在枝叶纠缠中用蛮力拽回绳子,抽出断在绳套中的树枝。

他没有立kè

再次掷出。只稳住胯下的马儿,继xù

追着卫刚走。

以卫刚的驽马能耐,并不是无法甩掉阿青的。他过去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要论骑术,不会比完全无师自通的阿青差。但是他不能加速,因为江近海在前面,如果他赶超过去,庄主会落在最尾,遇到危险。

显然在他心目中,江近海虽然不算笨手笨脚,但也不够格对付人家少年捕头就对了。

正想着,又一次飞索抛至。

这回角度恰恰好,由不得卫刚反应不反应躲闪不躲闪——因为正中马头,把马脖子给套进绳环里了!

马儿猛地一仰颈,侧行滑了几步,撞到树干上!

要不是卫刚身形够稳,这下肯定会被甩到地上。

同时,阿青那边也没啥好风光的。他这回终于抛准了马,是不错,但他以前可没做过这样的事,都是冲着人掷去的。这回突然换成了马,那个力道巨大啊!卫刚没掉下来,阿青倒差点从马上被绳子拖飞下去!

看到对方的马横撞上树,停住脚步,阿青赶紧催马追过去。

卫刚抽刀割断套索,却已经被阿青赶上。

见势不妙,卫刚挥刀砍向阿青,后躲过,拔剑回敬。双方刀剑来往,格在一处,阿青没有马战的经验,无法分神控马,灵机一动,左手出拳与卫刚过招。卫刚不知是计,见招即拆。谁知阿青的“我流拳法”见机变式,化拳为掌就势一滑,逮住卫刚的袖子缠了两圈,臂上用力,两人一齐滚下地。

落地之后,过了几招,刀剑铮然,这个不多用多说,反正是打在一处了。

却说江近海现身后的马蹄声消失了,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卫刚没了踪影。孟章倒是没管那么多,抱着马脖子由着它狂奔。江近海这一停,孟章也飙远了。

反正都让孟章先跑走了

海心里担忧着卫刚,犹豫一刻,调转马头往回走。

刚才逃得匆忙,他都没注意到逃跑的路线,只知dào

是被一路撵着往前去。回头来看,尽是矮树林,两边的山丘也可从树叶缝隙中看见,想必把孟章丢在这里,他也不会迷路的。

可是卫刚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正想着,前面隐约传来刀具撞击声,夹杂着马儿的轻嘶,更有人声呼喝……

江近海急忙下马,把缰绳随手往树枝上一挂,小心翼翼地伏低身子,靠近打斗之处。

拨开草叶,他眉一皱,觉果然是卫刚被人拦住,正陷入缠斗中。

那个截住卫刚的人,竟然是曾让他吃过大亏的阿青。

想不到那小子年纪虽轻,身手却不坏,竟然能在卫刚刀下走这么多回合,还不显露劣势。(江近海:其实我看不懂刀法剑术的=。=人家只是看个热闹啦。)

这样下去不行,要是那群夏军找来,卫刚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啊。

江近海低头,从腰中解下香囊,往掌心一倒,他独门配制的药粉和毒物,小瓶小粒地落了满手。

用哪个好呢?要见效快的。

除了效用类似乙的**散,没更快见效的药物了。可是这药并不是一击就能倒地的东西,阿青手上剑光如梭,江近海也没把握自己能平安地冲进去再平安地捂住对方口鼻直到放倒为止。

江近海还在犹豫的时候,阿青正巧面向他,一眼就把他给盯住了。

——哼,跟小兵斗什么,擒贼先擒王!

他突然扬剑虚晃一招,卫刚弓身横刀欲接,谁知对方这边剑没劈下来,足尖一点倒是跳离战圈,放下卫刚不管,径直冲向树后某处!

朝着他去的方向,卫刚惊恐地现江庄主居然回来了!

“糟了!”

庄主为什么会折回来!

他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站住!”追了过去。

可是哪里来得及,阿青这边已经把猝不及防的江近海给摁倒在地,他看见卫刚过来,立kè

出言威吓:“你才站住!否则我就在这里为民除害了!”

他说着,剑刃抵住江近海的后颈。

卫刚立kè

停住脚步,不敢随意动弹。

江近海手里攥着药瓶,感到脖子后方有冰凉的硬物戳着,似乎还生痛,更是完全无法动弹,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阿青戳个窟窿在后颈上摆着。

再是名医,自己对自己起死回生,那也是光用想的都冒冷汗啊。

“地上的绳索,”阿青用下巴指指捆索,对卫刚道,“你自己把自己绑起来,会不?”

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

卫刚怒道:“青捕头,我与你一决高下,是正大光明的!你为何使出这招卑鄙伎俩!”

阿青立kè

反驳:“笑话,跟你们谈什么卑鄙不卑鄙?我在追捕你俩,你道是我上门踢馆不成?”

见激他不起,卫刚只好回身去拾捆索,磨磨蹭蹭地盘成结,往自己手上套。

阿青拎起江近海,道:“哼,姓江的,你也有今天!上回秦斯居然把你放了,这回我倒要看看秦斯怎样处置你!”

“还是会放的。”江近海回答。

“不可能,她——”

阿青话还没说完,江近海突然飞快拔开瓶塞,将瓶中的液体往阿青脸上一扬!

“啊!”阿青一惊,不知这液体是何物,只觉得臭气熏人!他立kè

松开江近海,抬袖抹那药水,江近海鼓起勇气回身,一手紧紧抓住阿青的手腕,一手按住他的口鼻和袖料,不让他有机会呼吸到干净的空气。

阿青抬腿,照着江近海的腹部就是猛踹。

江近海这下就跟中了个再见全垒打一般,被他踢得飞开一丈,滚在地上差点没把胃给呕出来。

“庄主!”卫刚惊见变故,急忙冲向江近海。

阿青摇摇晃晃地退几步,靠着树喘息。他仍觉着头晕眼花,呼吸完全跟不上肺部的烧痛,突然,他眼前炸出一片红光,接着就什么也不知dào

了。

“哼……倒了。”江近海捂着胃,艰难地站起来。

“庄主,你没事吧!是属下护卫不周!”

“别说这个,快走。当心夏军找来就走不了了!”

卫刚看了看阿青:“庄主,不给这小子补上一刀吗?”

“不了。杀了他,有人要找我偿命的。”江近海摇摇头,“这一脚,来日自然要清算的……不急……”

~~~~~~~~~~~~~~

小四:阿青,你为什么总把捆索挂在肩上?

阿青蹲下,将怀里的小包取出来,抖落抖落,里面滚出烟花(报讯用)、火绒火石、刀片、锥子、白土(做粉笔用)、针线(?)等等。

小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二节 所谓神机妙算

一百二十二节

御书房内,传来器物坠地声。

一方砚台被掷落在地,摔成两半。

“大胆!谁准他擅自伏击夏县军?把江近海给朕召回来!”

翰林学士一脸茫然,他们要么是压根没听过江近海这个名字,要么早就忘到脑后去了,现在突然叫他们拟个旨去召江近海回京,是要从何下笔——这位仁兄的官职究竟是啥?

当然,他们是不敢问帛阳的。

到左近的书架上,熟练地挑出一卷地图,帛阳将之展开,食指点在墨河,随后划了几圈,突然一拐,冲进祝州。他握拳擂到地图上,轻言:“连区区两三千人都看不住,朝廷养一群废物来做什么。”

无人敢应声。

倒是有不知内中凶险的内官站到了殿外,恭恭敬敬地说:“启禀圣上,皇城外京都衙门监督杨选求见——”

“不见!”

“可是圣上,杨大人说有要紧的案子……”

“不见!办案又不是他份内地事。你回覆去。上回没有治杨选地罪。并非鼓励他得寸进尺!案子是京尹地差事。何须他越俎代庖。往后要不要连上朝都替朕干了?”

这话出口还了得。殿内众人都急忙丢下笔。伏地恳请帛阳息怒。

帛阳挺不解地扫视他们:他怒杨选地嚣张行为。这些人耽惊受怕做什么。难道他是会迁怒于别人地那种昏君?就算杨选一再忤逆。他也并未真zhèng

对其怎么责罚过吧。要跪要辞官。那都是杨选用来威胁他这天子地招数而已。

杨选这个人还有点用处。没了秦与曹少师之后。帛阳想要对付哪位大臣。就得暗中派人从旁侧敲打杨选。让这位京师闻名地刺儿头来率先开骂。然后帛阳只需yào

按下不理。要不了两三天。御史们就能明白风向。纷纷上奏附和杨选。

所以说了。一把刀子放在那儿。关键还是看人怎么用。

只是杨选这人重用不得。一旦授予重任。朝里必然人心动荡。于是他再好用。那也只能继xù

呆在他地位置上。除了博得民间地好名声。暂时没别地奖赏。

而且更重yào

的是,不能把杨选这种人太当回事,否则他是会得yì

忘形的。

“若他又要跪,就让他跪去。”帛阳说。

“遵命!”

没一会儿,那内官又来回报:“圣上,杨大人这回倒干脆,听完口谕就转身走了。”

“哦?”

奇怪,以他的倔脾气,不该啊。

“杨大人说,圣上的口谕即是要求京师衙门办理该案,他的请求已得到许可,因此不用再多留了。”

内官纳闷地复述一遍,不敢多加一个字。

“……”

中招了,杨选那小子……

八成又是得罪人的棘手案子。

帛阳扶额,转头继xù

研究那张差点被他揉烂的地图。越看越理不顺气,他起身从侧门出去,大步行往皇城东面。

内侍跟上。宫女跟上。

皇卫一见,急忙也跟上。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急速朝东门进,路上相互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心知身后那堆人——尤其是女子——累得够呛,帛阳也没打算放慢脚步。

反正他一直宅着,有的是劲儿,就嫌没处使而已。

急匆匆来到位于东门附近的玉镶阁,帛阳抬头看了看匾额,说:“将这匾砸了,换回原来那宫观名!”原来那啥名?基本上就跟没名号一样,这是帛阳伪装做长公主时候住的院室,就叫做静室而已。

当然,自己住惯了的地方,突然给改了名字,帛阳心里挺不爽的。

如今这里住着的也是需yào

安静的人,不过不是像帛阳那样要强迫自己安静,是必须好好静养的一位老人。

帛阳推门进去,不意wài

地看到安小璃在院里晒药。

“啊!”乍见帛阳,安小璃慌忙搬开筛子,给他清一条道儿出来,“陛下,你怎会突然来……”

“真人在睡吗?”帛阳问。

安小璃惴惴不安地回答:“刚喝过药,睡了。最近老人家白昼睡得更长了,一天里没几个时辰醒着的,醒过来的时候,就会犯头痛症。”

帛阳点点头。

他在院子里走了几个来回,本想帮安小璃搬搬药材,又觉似乎没他什么事。更何况药直接从太医院那边送过来就好,安小璃真要服侍的话,完全可以临时领来,在后院煎一煎,不必担心保存的问题。

“后宫里的事情,很闲么?”帛阳没话找话。

“不是,都是娘在做,我插不上手,不如过来照顾老人家。”

“哦。”

帛阳别开脸,转身去了后院。他以前种的些花花草草,都还长得不错。

记得年轻的时候(你还不老!)躺在草上,天上的云一层层地叠过来,可以看成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他这半辈子,在皇城里的时候,见识的东西相当少,所以看着那些形状,说不出像什么东西,就都叫做云怪。

后来学着炼丹,配制丹药与易容,都是一名老尼。这位老尼真zhèng

的脸究竟长什么样子,她有何来历,)#安嬷嬷似乎认识此人,却说对方教授了帛阳之后便云游去了。

很长的时间里,帛阳的兴趣就是炼丹。

各种矿物,就像各种草药一样搭配起来,偶尔也放入一两份染料调色。(……)

有时挖些花苑里的土放进去,吃起来味道似乎会好一些。(真的吃啊……)

云怪从丹炉里面袅袅升起的时候,倒是挺漂亮的,再长大一点的时候,他就管这些或许有毒的烟雾叫云娘了。其实也没错,女人总是难以捉摸又亲近不得的生物,让他吃亏的那一只,就是典型。

想起秦,帛阳又把地图从袖中取出,看了看。

他彷佛下定决心,转身来到前院,推门进入静室之内。安小璃愣了愣,不及阻止,也只能随他去了。

“先生?”帛阳问。

静室里光线昏暗,还是照老样子,挂着几层帘。二品真人就睡在帘后。

帛阳扬声道:“先生,你醒了吗?”

帘子后面传来轻微的咳嗽声,接下来,是细微的衣料摩挲声。那人似乎掀开薄被,缓缓地坐了起来。

“天子,你来了。”低沉苍老的嗓音,帛阳一怔。他依稀记得上一回听到的声音,要有朝气得多。

他说:“先生,听说你病了,朕特来看望。”

“老毛病了。”老人说着,又咳嗽一声。

帛阳只觉得这屋内气闷得厉害,不禁提议:“……先生,朕扶你出去走走。”

“不必。”老人家顿了顿,说,“天子,你来得比老夫料想的早。”

——这是,讽他沉不住气么?

“先生神机妙算。”帛阳并不想与他争执,袖中的卷轴提醒他,自己心里还有疑惑,需yào

对方的解答。

“天子,你的脸上,有怒纹浮现,不是好事。”老人家说着,突然扬了扬声,“那个女娃娃,麻烦你给天子煮壶茶,去火。”

安小璃低:“好、好的。”

她不太放心地再看了看帛阳的背影,转身出去,到后院生火煮茶。

老人家呵呵地笑起来:“好,现在可以说了。天子,你此次匆忙前来,有何要事?”

“朕并没有匆忙失仪,只是多日不见先生,又听闻先生染疾在身,心里牵挂,就来探望了。”帛阳嘴硬。

“呵呵呵,方才天子刚到的时候,老夫并未入睡。天子连一个时辰也没耐得住,闯了进来,倒是叫人惊讶。记得当初,天子纡尊降贵,携部寻访老夫的时候,可是整整等了三日啊!此一时彼一时,不可相提并论乎?”

帛阳面上红了红。

“朕此回前来,确有要事。”他只得悻悻地点头承认。

“可是不该啊?”真人作势掐指一算,当然这个动作只是种故弄玄虚的习惯而已了,他啧了声,“明明距离西疆起兵,还有一日的时候嘛?”

“先生,你还是坚持,西疆要反?”

帛阳摇摇头。

他说:“先生,你并未得知军情,怎能下这么要命的判断?若西疆反了,我朝将会经lì

多大的动荡,你可模拟得知啊!”

老人回答:“西疆必反。天子,你要么就听从老夫的话,速速把西疆的将帅召回,要么,就截住夏县军,不可使其进入祝州境内。这两择其一,皆可在无形间化解危机。”

“……”帛阳看看自己的袖子。

老人问:“有什么?”

“夏县乱匪,已经越过州境,冲入祝州境内。”帛阳将地图取出,推送到帘下,“请问先生,秦斯的下一个目标,是去何处?应当怎样布防?”

老人并未动身去取,只说:“老夫难以行动,只能请天子再劳力一把,将这地形图展开。”

帛阳闻言,乖乖照办。

老人家只望地图上看了看,便了然于心,只说:“……祝州军四倍于反军,天子何必多虑?”

“当真不用在意?”帛阳诚恳道,“先生,你知朕并不懂得行军作战的学问,你说是怎样,朕便当真的。”言下之意,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请三思。

“哈,这个何必多虑,自然是有解说的。”老人道,“祝州离此地,六百里加急能跑个六七天吧?”

帛阳点头。

“以夏军的战力与人数,面对数倍的敌军,自然是讲求速战速决,或疾走,或夺城。此时只有祝州指挥使能及时反应,作出应对。等天子你军令到达,叛军早就又移动几百里了,亲令真能起到正确的效用?”

“这……”

“故而有这么一说,何必多虑。”老人家哈哈一笑,“天要下雨,祝州要大乱,由它去吧。请天子收回视线,优先将西疆之乱扼杀在襁褓中,这才是危及天朝基石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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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今天的抢答问题是,文中提到的蜜望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二十三节 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可是,先生,朕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人召回!”

“为何不可?”

“……”帛阳闻言,差点没呕血,这么理直气壮的反问是什么道理?到底是他不懂得天子权势应该怎样用,还是老人已经看淡声誉到近乎无耻的地步了?可真人这回看淡的是别人的声誉啊……

“天子,若是你早些听从老夫劝告,调回西疆众将,那夏县军也不敢再飞扑祝州。”真人道,“天子今日得到消息说夏县军已离墨河境内了吧?并且,没有往关外逃窜。”

帛阳点头。

“那即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再过六日,天子将得到至少有一座城池失守的消息。”老人倾身往前,看了看地图,“就在祝州南部,那四座城中选一座吧。”

“那朕应当如何——”

“不如何。”老人侧躺下去,枕着头,打了个呵欠,“天子,你问的这些问题,连让老夫头痛的本事也不够。难道说,你预备与秦家四妹子斗个高下不成?”

“朕没有这样的念头!只是祝州……”

“听老夫一言罢,秦四在叛军中地位越高,对于你,就越是有好处。且安心等待转机。”

帛阳想想,仍觉着不是滋味:“但是先生,你在席上测算推估,那是很简单的事情,可知千里外,百姓受苦,生灵涂炭?”

“嗯?会否影响到社稷安危。那才是天子应当考量地。若只是一州动乱。又有何妨?京城守稳。派兵截断西疆至北方祝州地通路。那才是天子该做地决策。”

“……”

见帛阳不言语。眼神中透着固执与疑惑。真人心中暗笑。道:“天子。老夫困了。不送。”

天色阴沉。帛阳郁闷地出了静室地门。就见安小璃端着茶具急匆匆赶来。

“陛下。请用茶!”她欢快地叫着。

帛阳满肚子烦闷没地方爆。看到她地笑脸莫名涌上来一股怨气。冷瞥一眼:“朕这就回了。还用什么茶!”

“哦……”

安小璃失望地低头。

帛阳盯着她:“这几日你为何不曾出现在御书房?”

“……是陛下说不准我再进去的。”

“哦?这样啊?”

安小璃点点头,心里突然一动,帛阳的这个口气,莫非是要软化掉了?打算收回成命?

她抬眼,双眼亮闪闪地回望帛阳。

——替人家解禁吧!人家一定会好好做事,绝对不再多口舌,也不会管份外的事情啦!

看着她的眼睛,帛阳下眼睑抽了抽,他说:“那你继xù

在此照顾真人罢,不必回后宫了。”

“哎?”安小璃一脸哭相。

不就是给她安排个差事么,至于嘛?

帛阳瞄一眼她捧着的茶盘,信手翻过杯子,倒满,仰头喝下去,算是领个情。

却吓得安小璃轻呼:“啊,当心烫口……”

“无事。”帛阳面无表情地将杯子放回原位,转身绕过满地的药材,大步出院门去。

安小璃怔怔地看着他,低头叹了口气,继而觉地上有斑斑点点的雨迹。“啊!坏了!”天是什么时候阴的,她完全没注意,这下急忙把茶盘一搁,飞快地收拾起满地的筛子来。

却说守在院门外的皇卫军见帛阳出来,个个都觉得纳闷。

原因无他,只因新帝很奇怪地捂住嘴,面红耳赤,偷偷呵着气。

不理众人诧异的眼神,帛阳一甩披风,疾步走往御书房方向——怎会这么烫嘴的,真可气……

三天后,帛阳收到消息,说夏县军奇袭攻取城池,并快速掠夺后离城,以人数少的优势,躲藏在祝州的山岭之中,时不时地出来抢掠或搜购粮草。

他一点也不惊讶。

反正祝州军在叛军面前,那就是充分暴露出了庞大笨重的特点,跟那群打游击的没法周旋。

“西疆呢?”他问。

群臣诧异地望着他,什么西疆?

兵部老尚书急忙起身出列,禀报目前西疆一片安稳,军饷放已于前日送出,西面诸方国的部署也并未有所动作。

帛阳笑笑,指着对方道:“这可是爱卿亲口所言,要是出了差错,可得负责。”

老尚书一怔,思索片刻,不解帛阳的话意,只好硬着脖子全撑住。

他的女婿新科状元是在朝臣最末端入座的,此时不知为何,全身寒。他抬头望了望御座,隔得远,又有两侧的竹帘遮挡,看不清皇帝的表情。

为何觉得会有陷阱?

前思后想,双方都有自个儿的情报网络,天子的消息,不应当比兵部还灵通,既然他的泰山大人都没觉着有何异样,那必定是他想多了。

退朝之后,他看见杨选又站在皇城外,翻看手中的折本。

就是这家伙,总自诩为以笔做刀的斗士,拿莽撞当耿直。自从容雁双进京,杨选就一直咬着这官司不放,非要跟他这个新科状元作对。

连新天子,也得顾忌着状元岳丈的颜面,草草批阅了T)\+什么一直追查这个案子,最后还闹到天子那里,硬把容雁双给放了。

这位状元别的不担心,他安不下心的是,不知那时候,容雁双有没有恰好在藏书阁里间睡着,看到了一切呢?就算她看见了,大概也不会把杀手的杀人举动,与翻找某册古书的举动连系起来吧?

听说那本书是孤本了。新科状元他确确实实,就背记了里面的文段,但他只在乡试时候用了用而已,会试时候,真的是自己的文笔!

难道那么点过错就不可原谅,一定要被人揪出来撕破脸,放到耻辱柱上挂着不成?

天下文章一大抄。谁人学文的时候,没听过这句?怎么用到他身上那么不好使?

先有旧友来揭(被他买通衙门杖毙了),后有人暗地里调查古籍来源(于是他派人去杀人夺书了)。要不是手头权势够,背后又来了个大靠山,那还不够他死个七**回啊?

杨选本是在看别人递过来的本子,突然感到一股毒辣的视线紧盯自己不放。

他抬头看了看,见是新科状元,便嘲讽地撇着嘴角,继xù

专心自己手上的事。

然而,他这不屑的一瞥,已经足够让心虚的人腾起心火,同时敏感地以为又是要来找自己麻烦。

状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钻进了小轿。

回府以后,还有更糟的事情,老尚书那边来了音信,叫他立kè

过府去议事,这边茶也没来得及饮一口,就十万火急冲到老丈人家里去了。喝,那一厅里,坐着尚书的同乡和同期密友,一共五人,个个连冠帽上的玉石都澄澄地亮。

“是不是姓杨的那小子……”

他张口就这么问,当现在座众人都惊奇地看着他时,这小子知dào

该噤声了。

众人不理这一小插曲,兀自叽叽咕咕地商量着大事。

人家触须敏感得很,帛阳那儿一个口气不妥,下面的人早就嗅出了风声,琢磨着怎样自保了。

“圣上的意思,是西疆那边的钱粮短少被人揭了?”

“或许是河渠?那不归兵部了。”一人搭腔,“怪就怪尚书大人啊,当时该出列禀报的,十有**不是大人你!”

“对啊,尚书大人这一出列,惹得圣上不悦,倒是替人顶罪了啊!”

“害得大家虚惊一场……”

老尚书捋着胡子,道:“各位不要过早乐观,老夫出列应付,是因天子的视线指向老夫,毫不动摇,老夫虽然笨拙愚钝,但这点意味,还是看得出来的。就不知dào

是哪桩买卖出的岔子?”

状元一见,急忙上前:“泰山大人,小婿斗胆参言,此事会否与杨选有关?这几日,他跑皇城跑得颇勤,并且,朝中没别的事务令圣上特别留意,唯有这件不明不白的……”

这一言起可就炸了锅。

说到杨选就有气的人,不止状元郎一个。

“那小小监督,不过是比御史高上点品级,就自以为能掌控言官了!”

“正是,想当初曹少师在的时候,御史和给事中再怎么闹腾,也总有个限度的,这回可好,闹得没轻没重!”

状元趁热打铁:“是啊!不快些把杨选拖下马,他迟早要害了各位大人的!”

姜还是老的辣,尚书看透他的意图,暗忖:哼,自家这名状元郎,惹事的本事一大堆,早知dào

,还是挑再高一届的榜——斩的好,那人人缘虽差了点,不过长得是一表人才,性子偏颇也便于调、教。

摘下茶杯的盖子,吹着吹着小啜了一口,老尚书道:“再寻找源头已于事无补。眼下要提防的,还是圣上。此人年轻,脾气怪异,端看他怎样难了。各位要小心应付,注意不要留下破绽。”

众人纷纷称是。

待到散会时候,新科状元看准其中一名对杨选最有敌意的臣子,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杨选正在秦府做客。

他极度憎恶奢靡和权贵,怎会诚心登门拜访?即使是对他多有照顾的秦,他也当做仇敌一般看待的。

他是被绑来的。

秦之纥(秦二哥)晃着手中的匕,撩起上唇威吓道:“杨大人,你这条命要是不要?那杀妓的案子都过去几年了,你还敢扯出来查?”

“既然卷宗落到本官手上,本官有责任对其中的案情真相再做查对。”杨选傲然挺直腰板,对秦之纥手里的利刃毫无畏惧之色。

~~~~~~~~~~~~~~~~=

状元:人家明明有名字的……

作:你以为读记那么多名字不累哦?看人家东宫和帛阳,多好,连名字都省了!

(东宫与帛阳双双泪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四节 究竟在哪里?

一百二十四节

这边僵持不下,秦之纥不是只会撂狠话装凶恶的人,杨选也并非胆小怕死之徒。

以前说过,对方越是施压,他就越硬气,跟打了鸡血一样,对付这人,硬的不行,只能软着来。

原本,杨选只是例行将陈旧的卷宗拿出来防蛀,偶然现这案是有秦斯参与的。

稍作阅读,以自己的敏锐嗅觉(和小心眼),他立kè

意识到秦斯的回避举动,是在替人做掩护。那个反复提出的另案处理,必然内有文章。

顺藤摸瓜,查到秦府下人杀妓的案子,他大胆怀疑,这就是秦家人做的案子。恰好秦斯也是秦府走狗之一(喂),会回护其主,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看秦之纥的表现,杨选就知dào

,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二少,”一名家丁靠过去,对秦之纥道,“在这里弄死了不好收拾,保不准给老爷现了,又是一阵喊打喊罚……”

“哼,拖到石屋去!”

秦府的长男秦之鳞(秦长兄)最近挺无事可做的,帛阳王一登上皇位,秦之鳞的父亲定国公就暗地里下断言,说帛阳帝要毁了秦氏一脉。

老爹这么判断是有他的道理,但是立kè

身体力行地防御,强迫秦之鳞装病辞官,这个未免就过分了点。当然,秦之鳞是孝顺听话的长子,跟那个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二男,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所以他虽然心有不愿,也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回家老实歇着。

且说他抱了盆花郁闷地往自己院落里去。路上突然听见叫骂声。这声音还挺熟悉。好像是二弟秦之纥手下地人。

最近秦之鳞辞官。秦之纥倒是不知借了哪股好风地劲儿。蹭蹭往上蹿。

于是他那院里地人都跟着得瑟起来。听说遇见秦之鳞地房内丫鬟时。那几个家丁相当无礼。居然连站边让道也自动省下了。这么蹬鼻子上脸。他这个当主人地也没办法。

听见家丁吵闹。远远一看。似乎还拖着个人。秦之鳞犹豫少顷。便将花盆一放。跟了过去。

后面地展顺理成章。秦之鳞出面救下杨选。跟秦之纥起了冲突。家主定国公出来仲裁。勒令秦之纥反省。然而杨选是个不肯看佛面地人。声称自己一任朝廷命官被劫持与威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私了。

这下。定国公面子上挂不住。秦之鳞也不得不再转一转立场。替他弟弟说话。

依旧说不通。

秦之鳞与定国公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

“杨选去了哪里,关朕什么事?”

帛阳厌恶地眯着眼,看向陈和。陈和别的用途没有,探听些坊间消息,搜寻点文人书士的动向,倒是一把好手。

如今这陈和急匆匆地求见,竟然是为了一名小官吏的失踪?杨选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帛阳什么时候要连他的安全也负责了?

帛阳认真考lǜ

,是不是自己太好说话,以致臣下把大事小事都呈给他办?

他说:“杨选不过是京都衙门一名小小监督,他若失踪旷职,你应当去找的是衙门的人,或吏部。拿这种小事来烦朕,是否希望朕收回御书房行走的许可呢?”

“陛下,小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陈和急忙跪地,禀报道:“是杨选府上几日未见人出入,一名姓容的女子拟了状子,告圣上谋害忠良……”

“嗯?”

帛阳一怔,他没听错吧?

现在的平民百姓,胆子大到连天子也敢告,应该算好事还是坏事?

陈和不敢抬头,颤声继xù

道:“因那女子在状纸上胡言,说杨选是入皇城见过陛下之后,再没回自己宅邸……”

“难道朕与之争执,将他下狱或直接杖毙了,也不成?”帛阳说。

陈和吓了一跳,急忙回答:“当然成!圣上旨意谁敢质疑,都说是那女子——”

没等他说完,帛阳便打断他,把自己那口大喘气的话尾说出来:“不过,朕没跟他啰嗦,直接让他回宅反省了。”

言下之意,他老人家被冤枉了。

帛阳双手撑在案上,道:“陈御史,你去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把杨选给朕搜出来。”

“啊?”陈和呆住了,这挨家挨户搜寻,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啊。他可不擅长带手下,更不懂得跟人相处,要不,当初哪里还用等着秦来提携他?他自个儿钻营讨好,也能爬到比御史高的位置了吧?

但是皇帝的指示,能违抗么?

“小臣遵旨!”

“朕给你个方向,你朝着长街(官宅区)搜,不成的话,再回头搜寻别处。”帛阳恹恹地打了个呵欠,“别漏了朝天宫前面的那排衙门,那儿也有牢房。”

“是,小臣明白!”

究竟要搜哪里?

陈和回去,跟诸位文友商量,最后得出的结

帛阳近日对兵部尚书的态度冷得很,不管杨选在不在T7先去搜兵部尚书府上,给对方一个威吓。

于是这回不仅帛阳受了冤枉,连尚书府也含冤被狂搜了一通,弄得新科状元神色紧张,慌忙去找他那位同党:“杨选还活着否?”

对方不明白他的意思:“状元爷所指为何?”

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何必装蒜?

状元说:“就是那个碍眼的杨刺儿头,上回你我密谋,要暗地里做掉他来着!”

“唉呀,这么大的事,本官哪里敢说干就干,倒是状元爷似乎当真了?”对方诧异道,“倒是状元你……莫非杨选离奇失踪,乃是状元郎所为?”

“没有的事!”状元立kè

否定。

于是二人皆声称与自己无关,但心底一直怀疑,就是对方派人偷偷干的。不过,只要能干掉杨选,那么还有许多成年旧事不会被翻出来,为免身败名裂,这一趟冒险仍是值得的。

“……嗯,无论如何,大人幸苦了。”状元意有所指地说。

另一人也和和气气地回答:“不辛苦,不辛苦,本官哪里比得上状元郎的奔波忙碌呢?”

夹枪带棍的对话,双方却都没有显露破绽,而这股斗气,于第二天朝堂上得到了空前规模的升级。

当然这回就不是状元和同谋的互相怀疑了。

争执起来的,是定国公与兵部尚书。

定国公这边说杨选在兵部尚书府上,兵部尚书的指责,则恰恰相反。人家还特地描述了一下,家里器物被前来搜查的人弄得损毁严重的情形,以博取同情。

而定国公这边也不含糊,心知陈和来长街第一个搜的就是兵部尚书的大宅子,即是说,兵部尚书是天子的怀疑对象,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污水泼过去。决不能被猜到人其实就在自己家。

嗯对,杨选还在定国公府上做客呢。

对于他,本来定国公打算说几句好话,给点甜头,让他把秦之纥的冒失给放到脑后去。不过杨选不领情,那就实在没办法让他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人不能走的,一出院门,下一步八成就奔赴皇城或京都衙门写状纸揭秦之纥。

而秦之纥那个败家子,天生就是来给定国公添麻烦的,但定国公却不得不给儿子收拾烂摊子。还好他现在尚留有一点势力,要是将来,他权势皆无,被人架空了,到时候谁又能保得住那个不孝子呢?

罢了,想这么多也没用,先做一名父亲能做到的事情,来护住自己的儿子。

吩咐家丁把杨选绑起来,定国公想出了一个好点子,那就是散布谣言。把杨选的失踪,引导到别人所为的轨迹上。

“当其冲的,应当就是兵部尚书。”

而容雁双怀疑帛阳,纯粹是定国公没料到的意wài

事件,他只想转移视线,先把众人目光移到自己的老对手身上。

正巧兵部尚书怀疑此事跟他女婿脱不了干系,见定国公言辞激昂,指责到自己头上,他心里很是虚了虚。心虚不影响口才挥,这个指控可大可小,他不能无视,于是接招。

输人不输阵,老着脸皮,毫无证据,两人对着指指戳戳,驳来驳去。

帛阳看着这闹剧,并不出言制止。

指望他们自己淡定下来,好像不太现实,毕竟都争了十几年了,谁也输不起。

其实帛阳觉得自己也是应当跳起来喊冤枉的人,只是除了他自己以外,谁都没那胆子讨论他的“罪名”一句半句。

再看一眼两位老臣,帛阳提醒道:“二位爱卿,禀报就禀报,请克制,不要互相拽着胡须。”

君子动口不动手,上朝的大好时光,给他俩吵架用,已经算是帛阳个人的恶趣味了,谁知这吵着吵着,两人就开始动手了。

象征性地劝了劝,定国公听见便静立在下面不动。

此时兵部尚书还在火头上(他确实是被冤枉的),解了牙板冲定国公丢过去。

定国公也是将帅出身,这么点幼稚攻击怎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一低头便轻松闪开。不过这下,朝堂上炸了窝了。看见定国公被攻击,他的门生纷纷怒从中来,其中之一抓起玉佩,啪地就朝着兵部尚书掷去,正中目标。

老尚书气呼呼地转头过去却没找着人。

尚书也是有同乡同僚和晚辈的好吧,再不济,人家还有兵部里面的自己人呢!这边抄起家伙就上,攥着鞋子、挥舞牙板,保护老尚书,反击定国公党羽!

“唔……”

帛阳并不试图阻止众臣,相反,他颇感趣味,开开心心地看着下面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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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题目可能有点难:

为什么秦之纥的官衔反倒在蹭蹭地往上升呢?

第一百二十五节 来搓圆捏扁

果杨选能看到朝堂上那一幕,必定会因自己的身价陡)]]宠若惊。(一个人在失踪之后才万众瞩目,那也是件悲哀的事情。)当朝两股势力因他而生群殴,这种殊荣,不是任何人都能享shòu

到的哦。

只可惜,这下事态没能继xù

恶化,两边还没来得及打死谁呢,就被从殿外飞奔而进的快报给打断了。

“报——八百里加急!”

连预备传报的宦官都没来得及上前问一句,那信使一路扬着加急通函,疾风般掠进大殿!

“禀圣上、西疆告急!西疆镇远将军及——呃?”

半句话被掐在脖子里了,他面前这是什么状况?

现在不是早朝的时间吗?朝臣半数都没呆在自己的席位上,相反,这群挤在殿中央,穿着朝服伸腿动拳的……是何方人士?

朝臣们有人听见了报讯声,转头看看这位风尘仆仆的差役,但见大伙儿没有暂停的意思,想着多年的积怨今天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便也装作不知dào

有军情急报。

不过,帛阳坐在龙座上,视野极好,也没有帘子之类的阻挡,所以一眼就看见了飞奔而入的人。

他顿了顿,见众人还是吵闹个不停,索性一弹指尖。

只闻嗖嗖嗖一阵清响,长期在大殿两侧靠着墙做壁花的皇卫们,突然都拔出了刀!

刚刚还挥舞着拳头地臣子。很快就现他们被包围了。一个个吓得动弹不能。

帛阳说:“各位爱卿。归位吧。”

不等各人反应。皇卫已经动手。每人抓住一名大臣。拖到他该坐地席位上。放好。遂回身到两侧。继xù

静立。

众人鸦雀无声。

无论是参与闹剧地。还是呆坐在原地不动地。大家皆是一头冷汗。身侧那排皇卫。居然并不是吃干饭不顶用地闲人。相反。不知何时。新帝已经把他们调、教得服服帖帖。随时动手整顿朝纲。杀得人措手不及。估计也不是问题……

加急传报地差役已经完全呆掉了。

他不过是一名小小驿卒,虽然熟记驿路规则,知dào

六百与八百里加急,应当直接送到皇帝面前。但没告sù

他,原来上朝是这么好玩的事情,还可以打闹嬉戏的?(误)

直到站在门槛之外的宦官低声提醒,他才猛然回过神,急忙报到:“禀圣上、西疆告急!西疆镇远将军率部造反!”

“哦。”帛阳并不惊讶,只问,“详情呢?”

“皆在信函中!”驿卒说着,将加急信函交给宦官,后急忙小跑着穿过大殿,呈给天子过目。

接过信函,帛阳也并不拆阅,倒是先放它一放,转头盯着兵部尚书。

后如坐针毡。

“记得前几日,在殿上言之凿凿,笃定西疆无事的,是谁呢?”帛阳道。

坐在最远处的状元顿时惊了个魂飞魄散,怎会这样,难道是天子落的套子?但是,身为一国之君,他怎会拿自己国土的安宁来说笑,早知危机却不阻止,只用来陷害一名老臣?道理上说不通啊。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理论无能无力。

该不该出言替老丈人求情兼解释呢?

——自己没什么权位,站起来说话也无重量,说多又容易错多,何苦跳出去招惹视线?

这么一想,他就冷汗淋漓地闭上嘴,当做什么也没察觉到,心中祈求千万不要连累自己。

事到危机之时,他可以立马写一封休书啊!反正那尚书的女儿,娶了到现在肚子里也没个响动,平时又碎嘴爱唠叨,够七出之罪了。

虽然他这边没啥义气,但其他与尚书有关系的大臣,都感到不妙了。其中两三人先后出列,替兵部尚书说好话,另有不少在位上出声附和。定国公一派的人,因刚被皇卫军震慑,这下也收敛起来,没有落井下石的动作,只冷眼旁观。

“罢了,莫再做解释。”帛阳摆摆手,“朕要听见的,是谁有法子,平息这场纷乱?”

这倒好说,兵部尚书刚被指责,便不开腔,由自己的属下推荐将帅人选。反正秦之鳞辞官了,不在兵部供职,秦斯也早就被帛阳帝派到不知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去了,兵部里面没什么敌派的人再能威胁他,谁做言,都是一样。

虽然新帝似乎有心针对于他,但毕竟羽翼未丰,光是拿出皇卫军,还不能做他的对手。

他再是年迈,又失去支持的皇子势力,也不等于,就衰微到可以让一名新登基的皇帝搓圆捏扁了!好歹说,他也是前朝老臣,在元启帝尚未称帝的时候,就跟随左右了,风声见得多,怎会怕这点毛毛细雨?

老尚书的这种信心,在退朝之后,便被摧毁了。

帛阳请他御书房一晤,不疑有他地进去,却被再度转移。“爱卿,可否随朕去一处所在,有人想要见你。”这回走的侧面殿门,以尚书腿脚不

身保护他的门生,则都等候在御书房外。

跟随帛阳,来到东门附近,高墙尽头,是一处与四周高墙宫阙格格不入的小小院落,只见院外站着守卫,人数不少,院门紧闭,院门上匾额所写乃是静室二字。

“哈……想不到,皇城之内,竟然有这么个幽静的去处。”他干笑两声。

帛阳道:“老尚书莫闲聊了,将要见到的是故人,你先思虑清楚,该做怎样的说辞罢!”

“说辞?”

院门吱呀一声开启,安小璃在内恭迎,领了二人进院内,再请帛阳先到一边谈话。

她说:“陛下,今天请不要让老人家见旧人!”

“为何呢?”

“老人家头痛得厉害,说眼也看不清东西了。陛下,先让他静养数日吧!”安小璃说着,难过地低下头。

帛阳问:“照方子按时服药了么?”

安小璃点头。

“那就成了。”帛阳面无表情地转身,推门而入,“朕先入去看看。”

就知dào

,他决定的事情,劝也是劝不听的。安小璃叹气。

入了室内,一股腐朽的气味迎面扑来,帛阳捂了捂鼻。有安小璃在,怎么会还变成这样?他上前,正要撩开竹帘,却听见内中一声闷闷的话音:“不要掀开。”

“先生?”

“强光刺得眼晕,你先将房门合拢,再来谈话。”

“是。”

依言行事,帛阳回头:“朕将先生要见的人带来了,此人就在院内等候,先生,你随时可以传他进来。”

“喔。”对方喘了喘气,道,“天子请暂留步,老夫尚有一事相询。”

“何事呢?”

“听小安姑娘说……某位夫人……赠予年幼的天子一枚木簪,此话当真?”

这个“某位”夫人,自然是不便明说的,帛阳的生母。帛阳想了想,回答:“确有此事。”

“是不是……一枚顶着雀笼的纯木簪子,不带一点金银珠饰的?”对方的声调有了些起伏,不再平静无波。

帛阳起了些戒备,答道:“先生为何关心此物?”

老人家吃力地撑起身,问:“那枚簪子……可、可否借与老夫一观?”

那簪子,帛阳早就送给秦了,亏她当初还挺喜欢的样子,出门看书都戴着,谁知dào

女人的心变得比天气还快,转眼那簪子就被她当做万年压箱底的货色,如今也不知dào

有没有送到那家当铺去。

想起来,帛阳心里就极不是滋味,连嗓音也粗了起来:“先生,你尚未说明,究竟为何关心那簪子!”

老人家静默片刻,道:“嗯……恼羞成怒?簪子,已不在天子处,对不对?但你,并没有放qì

追它回来。”

“先生!”

警告意味颇浓的一声爆喝。

——昭示着帛阳对于自己受人品论估测,是极为不满的。

若被猜中心思,那他更会怒火上窜,憎恨起对方的敏锐。

尤其是,对方在他眼里,总是一味地卖弄能耐,从不诱导、教授一星半点的智谋给他。这种人,凡事总也留一手。若不知何时,犯到对方的利益,帛阳怀疑,自己也必然会被对方计谋铲除的!

可恼啊,偏偏正是用人之际,杀不得。

他还得忍气吞声(?),处处听从对方的建言,再有不满,也只能记在账上,等秋后一并结算!

“唉呀,天子,器量啊。”老人盘腿坐起,笑笑,“罢了,天子,请……现在是坐着尚书的官位?请尚书大人入内罢。”

帛阳转身,含着怒火道:“先生,你尚未回答朕的问题!”

“天子,你也并无回覆老夫的提问啊?”

一朝天子怎能与人平等互易?帛阳闭目,等到怒意完全压下,这才缓声道:“来日方长,先生与朕,过几日再谈论这个问题较为妥当。”

“嗯,也可,就怕天子耐不住。”

“……”帛阳披风一甩,旋身出了屋门,一身戾气,惊得呆站在院内的老尚书浑身冷。

老尚书满头雾水地进入室内,只见内中昏暗无光,挂了两三层帘子,深处似乎有一团黑影,却看不清究竟是人是物。

“你来了。”

真人轻声道。

只轻轻地一句,却将老尚书吓得站起,颤声到:“这个声音是……”

“是我。”

“……不可能,你不是已经死了?”尚书惊恐地退后数步,想转身逃出门去,却双腿软,没走几步便扑倒在地。

“莫要太过惊奇,大家都老了,我也不想再吓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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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昨天的抢答题,其实是很主观的,我的想法是,只要答题,就会送上**币奖励,呵呵~~不过现在截止了哦~~请期待以后的主观题~~

第一百二十六节 来吃~~

一百二十六节

“我记得,年轻时候曾为你算过一卦。”

“你别过来!”老尚书以手肘撑着席面,连连后退,“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有差别么?”

帘子内的人敛起音尾,平稳地说:“你也不用担心我对你做什么,你要提防的,是外面那位天子。不过,现在才提醒你,为时晚矣。你需yào

做的是,自求多福。”

“你……”

本该恼怒,但面对眼前这位,尚书大人实在是鼓不起勇气与他冲撞。

“我请你来,是有话问你,你可照实回答,也可谎言欺瞒,更可闭口不言。于我,皆是答案。”

……

室内轻声缓语,外面听得清晰。

帛阳冷哼一声,这老人家,还真是自信满满,睥睨众生。

或许不曾有过败绩。将会成为此人毕生地遗憾吧。

安小璃没有被遣走。

她听得满头雾水。也并不指望帛阳会好心替自己解说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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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暗潮涌动。此时地祝州。已被夏军蛀得千疮百孔。(小四:你这什么比喻!)

所谓兵祸。不外乎烧杀抢掠。夏军打着东宫地旗号。自然不可能做得太过火。他们从不严重毁坏建筑物。也不伤害平民。甚至压根不会抢掠财物——因为有朝廷那边地银子被源源不断地缴获过来嘛。买买必须品也不错地。

所以被抢的只有县衙一类的地方。

最倒霉的是,按照天朝百姓一贯的思维,他们不但不会觉得抢砸衙门的夏军好可恶,反倒不自觉地就跟敌军亲近了起来,好像对方这么做,是为了替他们泄愤一般。

秦和东宫常常收到这样的好意礼物,大到新鲜捕获的猎物,小到被误以为是人参的萝卜。

休息时间。

东宫抱着一棵据说是成仙老树留下的桩子,乐呵呵地往牛车队处走,打算丰富自己的收藏。一歪头,看见秦、齐云天、张缇和斩(这人是文武两用型……)在马车前面铺了几张席子,安安静静地对账。

“在册的有多少人了?”

东宫好奇地停下脚步。

齐云天抬头,被他抱着的老树根吓了跳,唔了一声。

张缇和斩也转,望向那个怪异的收藏品。

只有秦一边用指尖划着名册上的籍贯栏检查,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禀殿下,到今日,你麾下共有义军将士三千三百七十四名,其中一千零八十人从未摸过刀枪。”

“哦……”

“此外,殿下,你手上的东西最好立kè

归还给乡亲,牛车上已经没地方放了。”

想也知dào

,若不是为了放东西,东宫怎会亲自到中军这边来呢?

自从秦下令,不许任何人替东宫运送藏品,他已经来回跑了好几趟了——总没有谁敢把他的稀罕物们往地上丢吧?四姑娘绝对不会暴殄天物,只会催他快些处理掉,送人也罢,退还也罢,典当也罢(就是没人敢当给他,怕被朝廷清查),别再带在牛车上就好。

想到这里,东宫急忙说:“秦晏,这回的可是宝物!”

“哪次的不是呢?”她倒宁愿别人都送东宫猪肉和稻米,可是乡亲总觉得送不出手的样子。

“……对了,你等一下!”东宫拨开车帘,把树根往车里一丢,接下来连蹦带跳地冲回前军去,没一会儿,带了一名小卒过来,对方手里抱着的,乃是两层的大蒸屉。

哦,这件礼不错。

|甸甸地哩。

“东家,先把手头的事务放一放吧!”他招呼到,“来,齐师爷也不要客气……”

最不客气的要数斩了,这边蒸屉还没落地呢,他就已经挑开了上面的盖子。屉里面塞满了馒头包子和花卷之类的东西,热气升腾,香气四溢,周围休歇的士卒也都给勾得动了动鼻翼。

虽然很香,但还是要谨慎。

银针挨个戳一戳,觉没有变色,齐云天这才点点头,示意大家可以动手了。

“你们先吃,秦某还不饿。”

秦继xù

检查众人的籍贯,在可疑的人员名字旁边用炭笔点上一个小黑点。她谦让的话语刚说完,蒸屉上层的面点就都不翼而飞了。

抢到好东西,不用吃干粮,众将士开开心心地道了谢。

而几位文士都颇有风度,袖手等着这一屉食物被瓜分个干干净净。

这时候,第二层才开启,又是一轮试毒。

张缇抬头:“殿下,你在前面用过了么?”

东宫点头,歪着脑袋看秦手上的差事。他说:“秦晏,

试试,如何?”

“并不是有难度的要务,何须劳动殿下。”秦回答,“殿下不妨提名几位通文的小吏,让他们来替在座各位分忧啊!”

“这嘛……”东宫回忆了一下,立kè

点出数人名字,派手下去将人叫来。

张缇核对名册,诧异到:“啊,这几人确实懂识字写字,殿下怎会记得的?”

“上次秦晏让本宫好好观看名册,说只要记住一栏,就可以留一样宝贝搜藏……”他只好挑着捡着,大致看了看其中人数最少的一项——识字的。

“下回要记的是,军中诸位官长的姓氏。”秦说。

“啊?”

笑道:“唉呀,这是三公子应当上心的事,却在牢记之时加了额外奖励。三公子,你还有何不满呢?”

“……”东宫瞅瞅他,答道,“本宫并无不满,你不要胡说,让秦晏以为本宫另有想法!”

张缇打圆场道:“哈哈,东家正忙,无暇他顾呢。”

他挑了一个看上去绝对馅很多的包子,递到秦面前:“东家,别忙了,接下来的事,交给书吏就好。来,先进点热食——”

“唔。”秦抬眼瞥了瞥蹲在另一侧的东宫,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吃醋不悦的表现,便伸手去接张缇手中的食物。

谁知触到的,却是一手毛!

“啊!”她低呼,回头定睛一看,居然是千柳刀把头伸进她和张缇中间,一口咬住了张缇手中的包子。

张缇满脸黑线,试探着捏住包子不放。

千柳刀也并不咬下一口就跑,她瞪住张缇,叼着那包子,跟他僵持不下。

『姑、姑娘……』张缇汗如雨下,悄悄转头看周围。

+大地睁着眼,眼里那神采,不知dào

应该说是好奇,还是八卦……

唔,迟疑不得。

他立kè

松手,紧接着,又取了两个馒头,飞快地塞到千柳刀手里。『当心点吃,别噎着!』

东宫一脸同情地看着千柳刀,继而把同情泛滥到秦身上。他拉住她的手,说:“秦晏,本宫知dào

,你们这趟随行,是忧国忧民忧君,不会替自个儿身体着想。但是,吃喝上,不要太过俭省,本宫虽然银两不多,但供秦晏吃几个月,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无语地看着他。

有被感动到么?东宫越来劲:“嗯,你就放心,本宫养你至少还是没问题的,就刚才放进车里的仙家宝物,也能换许多银两呢!”

“仙家宝物?”秦起身,趴到车辕上,撩开车帘往里看看。

只见一棵又大又脏的树桩,压在她的包袱上面,泥土落了满车。

于是几名书吏赶到车队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东宫的影子了,他们抬头,便看到夏军大旗的一角,用炭笔划着几个字:禁止监国靠近!

转眼,得到西疆起事的消息,已有五日。

算日子的话,西疆的信息传达到北国来,需yào

一个月左右,他们马不停蹄往这边赶的话,也需yào

两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依然是杂牌军的夏军,在祝州境内跟守军迂回追逐逃逸,过得十分快活。

秦也没有忘记要先占一座城池做据点的承诺,但是,在不敢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想霸着不走,岂非自找麻烦,给人一个包围自己的机会?她才没有这么傻呢。

“可是,西疆大军到来的时候怎办?”伪监国焦急地问。

“自然有地方安排,你不用操心。”

“那是我的父兄,他们的未来前程,已经毁在我手里,秦大人,你叫我如何不担心?”

秦冷冷一瞥:“担心能有何助益?若担心就可以攻下京城,现在一定连伦敦都被我拿下了。”

“嗯?”

秦拭汗:“无事。”又说顺口了。

“你骗我写那些书信,要不是那些信,父兄也不必冒着性命危险,率军驰援。”

“你这叫什么话呢,他们吃的是朝廷的俸禄,君主有难,怎能不援护?秦某不过是借你的手,提醒二位一下而已。况且,他们可以选择丢卒保帅啊!也就是说他们可以不要你,管你去死。你瞧,家人这样重视你这名小弟,不够令人感动的么?”

“……”

如果,秦大人没对他父兄谎称有封书信被朝廷查收……那这位伪监国,搞不好真的会以为,家人十分在意自己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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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题目是:夏县在哪个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七节 包围与反包围

宫蹑手蹑脚地路过营帐,一扭头,看见秦坐在马车)]作若有所思状。

“秦晏,怎么了?”他禁不住上前询问。

秦扭头看了他一眼。

东宫再左右张望,见放哨的兵卒撑着长枪昏昏欲睡,无人注意这边,他便逮着时机爬上车,跟四姑娘并排坐着。

秦继xù

看着他。

“秦晏,”东宫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问,“怎么了,在想什么事?”

“我是在想,殿下怎会出现在这儿的?”秦道,“明明吩咐过,没有口令谁也不许在营中行走,并且,不准任何人告sù

殿下通行口令,对吧?”

“……好无情。”

东宫哀叫一声,软绵绵地倒下,把脑袋枕到秦腿上。

秦忙低声道:“殿下,有人在旁边呢!”

“不要乱想不就得了,由着人家看去!”东宫一条腿横在车辕上撑着,架起了二郎腿,刚一转头,却感到耳后硌着了什么东西,“嗯?”

再想抬起头地时候。他地头被挂住了。

“唉呀!”

“我就知dào

……”秦急忙松开手。让手里地小东西跟着东宫地脑袋移动去。

东宫往耳边胡乱抓了一把:“这是什么?”摸到支竹筷似地东西。顶部还连着颗圆滚滚地不知dào

什么玩意。

“唉。殿下不要动。我来解开。”

秦小心地给东宫理顺头。将被挂住地丝揪出来。实在缠得狠地。就捏住根附近。趁东宫不注意。另一手飞快地从中部扯断之……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本宫看看!”

东宫将她手里的东西抢了过去,摊开掌心,在月光下一看,竟然是枚簪子。

“咦,这个簪子,不是本宫上回送给老妖婆(老太后)的嘛?怎么到你手上了?”他惊奇地摆弄着。这种有机关的木簪,是京里最富盛名的机关匠所制,据说是仿了几十年前某件作品的样式雕成,作为寿礼,绝对没有拿不出手的顾虑。

献出礼盒的时候,老妖婆不知中了什么邪,连酒水也打翻了,一副震惊模样,收下之后也很不高兴的样子嘛……

东宫不明白了,为何簪子会出现在四姑娘这里?

——而且,看起来虽然并没有什么磨损和污迹,却好像陈旧了许多?连簪子的尾部,都光滑得彷佛被人使用过很长时间的样子?

他将簪子竖起来,对着月亮看了看,想开启机关试试。

此时秦突然出手,一把捉住了簪子。

她嘟嘴:“殿下,你还没回答我呢。究竟是谁放殿下入内的,我明日给他派到前军去,直接听殿下的调遣。”

“秦晏,你话是这么说,想也知dào

,本宫不可能傻傻地老实告sù

你,让你去处罚通融的好人吧!”东宫说着,松开手,让四姑娘把簪子收回去,“这个木头簪子怎会到了你手里?”

“说来话长,以后再详细跟殿下讲明。”

秦夺回簪子,瞥东宫一眼:“若不是殿下,白日里把一棵老树桩丢进车内,我现在也不必把包袱打开一样样整理啊。瞧,这里都是泥!”

“有仙气的哦,那个树桩。”

“是啊,所以我已经交给伙夫,命其用那仙物,一日三次熬汤水给殿下进补了。”

东宫一想,立kè

捂住嘴:“那本宫今晚饮用的是何物?”

“不知呢!”秦笑笑。

她转身爬进车内,将簪子收起来。自从现了机关里藏的蜡丸,这件饰物可就不再是饰品那么简单,也不能再说只是帛阳送给她的礼物而已了。

虽然注定无人再等着簪子里的回信,她也得好好收藏。

何况按道理说,这簪子最后,确实也应该由她来收存……

东宫想着自己刚喝了那不知dào

啥树的树皮泡出来的水,一阵干呕,他委屈道:“反正秦晏整天无事,就想着怎样欺负本宫,对别人都宽厚得很。”

“嗯,此话怎讲?”

“你不是说要放了那个冒名的家伙嘛!”东宫指指前军的方向,“齐师爷刚才跟本宫告状呢,说他好不容易逮住假监国,你不但不处罚之,更要拿来做人情,大大方方地将人给放了,却不知dào

,他费了多少心力——喏,这是原话。”

“哦?”

齐云天费了多少心力,这倒是个好问题。

更直接点,可以考察一下,在揭伪监国的这件事上,齐大师爷究竟有没有协力。要说他并无参与,那他绝对是不依的,因为他当时,似乎是站在伪监国那边,替人辩护来着?

啊,我们向来不愿以冷嘲热讽对待战友,所以,秦只能说:“齐师爷的确有心了,可是,放伪监国,在下自然也有在下的打算。”

(好吧,以下又是防盗贴的部分,请看到这行字的朋友半小时后回**观看更新的章节……如有打扰

敬请原谅,混饭吃不容易啊)

银针挨个戳一戳,觉没有变色,齐云天这才点点头,示意大家可以动手了。

“你们先吃,秦某还不饿。”

秦继xù

检查众人的籍贯,在可疑的人员名字旁边用炭笔点上一个小黑点。她谦让的话语刚说完,蒸屉上层的面点就都不翼而飞了。

抢到好东西,不用吃干粮,众将士开开心心地道了谢。

而几位文士都颇有风度,袖手等着这一屉食物被瓜分个干干净净。

这时候,第二层才开启,又是一轮试毒。

张缇抬头:“殿下,你在前面用过了么?”

东宫点头,歪着脑袋看秦手上的差事。他说:“秦晏,本宫来试试,如何?”

“并不是有难度的要务,何须劳动殿下。”秦回答,“殿下不妨提名几位通文的小吏,让他们来替在座各位分忧啊!”

“这嘛……”东宫回忆了一下,立kè

点出数人名字,派手下去将人叫来。

张缇核对名册,诧异到:“啊,这几人确实懂识字写字,殿下怎会记得的?”

“上次秦晏让本宫好好观看名册,说只要记住一栏,就可以留一样宝贝搜藏……”他只好挑着捡着,大致看了看其中人数最少的一项——识字的。

“下回要记的是,军中诸位官长的姓氏。”秦说。

“啊?”

:额外奖励。三公子,你还有何不满呢?”

“……”东宫瞅瞅他,答道,“本宫并无不满,你不要胡说,让秦晏以为本宫另有想法!”

张缇打圆场道:“哈哈,东家正忙,无暇他顾呢。”

他挑了一个看上去绝对馅很多的包子,递到秦面前:“东家,别忙了,接下来的事,交给书吏就好。来,先进点热食——”

“唔。”秦抬眼瞥了瞥蹲在另一侧的东宫,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吃醋不悦的表现,便伸手去接张缇手中的食物。

谁知触到的,却是一手毛!

“啊!”她低呼,回头定睛一看,居然是千柳刀把头伸进她和张缇中间,一口咬住了张缇手中的包子。

张缇满脸黑线,试探着捏住包子不放。

千柳刀也并不咬下一口就跑,她瞪住张缇,叼着那包子,跟他僵持不下。

『姑、姑娘……』张缇汗如雨下,悄悄转头看周围。

+大地睁着眼,眼里那神采,不知dào

应该说是好奇,还是八卦……

唔,迟疑不得。

他立kè

松手,紧接着,又取了两个馒头,飞快地塞到千柳刀手里。『当心点吃,别噎着!』

东宫一脸同情地看着千柳刀,继而把同情泛滥到秦身上。他拉住她的手,说:“秦晏,本宫知dào

,你们这趟随行,是忧国忧民忧君,不会替自个儿身体着想。但是,吃喝上,不要太过俭省,本宫虽然银两不多,但供秦晏吃几个月,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无语地看着他。

有被感动到么?东宫越来劲:“嗯,你就放心,本宫养你至少还是没问题的,就刚才放进车里的仙家宝物,也能换许多银两呢!”

“仙家宝物?”秦起身,趴到车辕上,撩开车帘往里看看。

只见一棵又大又脏的树桩,压在她的包袱上面,泥土落了满车。

于是几名书吏赶到车队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东宫的影子了,他们抬头,便看到夏军大旗的一角,用炭笔划着几个字:禁止监国靠近!

转眼,得到西疆起事的消息,已有五日。

算日子的话,西疆的信息传达到北国来,需yào

一个月左右,他们马不停蹄往这边赶的话,也需yào

两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依然是杂牌军的夏军,在祝州境内跟守军迂回追逐逃逸,过得十分快活。

秦也没有忘记要先占一座城池做据点的承诺,但是,在不敢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想霸着不走,岂非自找麻烦,给人一个包围自己的机会?她才没有这么傻呢。

“可是,西疆大军到来的时候怎办?”伪监国焦急地问。

“自然有地方安排,你不用操心。”

“那是我的父兄,他们的未来前程,已经毁在我手里,秦大人,你叫我如何不担心?”

秦冷冷一瞥:“担心能有何助益?若担心就可以攻下京城,现在一定连伦敦都被我拿下了。”

“嗯?”

秦拭汗:“无事。”又说顺口了。

“你骗我写那些书信,要不是那些信,父兄也不必冒着性命危险,率军驰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八节 包围与反包围(中)

秦晏,你欺骗本宫。”

东宫嘟着嘴,低声指控。

数千人急行军到石桥县外不远处,挤挤挨挨地藏起来。

没有东宫想象中的城下大战,只有四姑娘在他旁边跟几位军师大人商量战略。而且,好像也没他插嘴的份。

听见他这样埋怨,张缇想了想,猜到三公子期望中的战场是怎样,便对他说:“三公子,请莫急啊,眼下是你的几位军师商谈对策,到方案拿得出手的时候,才能给三公子过目,急是交不出好点子来的哦!”

东宫鼓起腮帮子:“秦晏一定早有准bèi

了,然后齐师爷什么都不知dào

,无疏在一旁唱反调兼瞎搅和。”反正这两个半的军师(斩仍然只算半个),就总是这么个相处模式。

张缇安抚到:“反复考量,才能思虑周全嘛,三公子不用替众人烦心。”

当然,张缇知dào

,东宫绝对不会劳神替秦等人考lǜ

战术,他说的也只是台面话而已。

东宫扯过肉干来嚼了几口,实在没趣,便还是凑到秦身边,催促到:“三位师爷,商量妥当了么?”

“嗯,是的,殿下。”秦回答。

“只等时机一到,便能动手了。”

这话是齐云天说地。

“动手?”东宫瞪他。“齐师爷。你倒是还在山寨里面么。用这样地言辞……”

|=:摸摸……不过秦小弟啊。你当真以为。对方没有现我们就潜藏在附近么?”

“现又如何?”秦反问。

“呃……不如何。某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斩讪笑。

秦不予计较。点点头。宣bù

道:“既然各位已经达成一致。那么。这就对各部军士安排下去。但要严格守密。不许任何一名探子离营。以防消息外泄!”

“是,秦大人。”

虽然不太明白怎么莫名其妙地达成了一致,齐云天讷讷颔,满脑袋塞着秦叮嘱的要点,往前军去。

“那我得跟霍将军同行了?”斩叹了口气,“祝州军叛变过来的,也就这么几百人,秦小弟,你还真舍得拿来打头阵哪?”

话刚说完,张缇便晃过去,揽住斩的肩:“注意你的言辞啊无疏,那不叫叛变,是投诚,是仰慕、信赖监国大人,才会冒着性命危险,加入咱们义军啦!”

“……纠结这些细小的地方,就不是大哥的风格了。”秦对斩解释到,“正因为相信曾是朝廷军的霍将军及其部下,才派遣他们去做前锋。大哥也是一样,如果你认为你无法胜任,请务必提出,秦某好再做调整。”

“不必了!”

不能胜任?再怎么言语挑衅,也比不上这句话的杀伤力大吧?他怎么可能表示认同。

张缇拍拍他的背:“那无疏还不快去?齐师爷已经先动了,你可不要害得朝廷军被山贼兵看不起啊!”

“哈,之秋你总是跟秦小弟一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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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在一旁看着,又愤愤地嚼了半条肉干下肚。结果还是没他的事嘛!

“张大哥,烦请你把阿青叫来这边,让他今夜就呆在中军了。”秦继xù

安排任务。

张缇答yīng

着,又问:“那在下作何安排呢?”

“呵,张大哥嘛,也在附近待命就好,这边只要没遇到奇袭,一般来说,就是最安全的所在了。”

东宫听了更是不爽。

最安全的所在?明明说了会正大光明交战的,四姑娘诓人嘛这是。

不行,他这辈子能混着真zhèng

上战场的机会,也就这几次了,要是父皇归来,那他八成得被挤到后方去做后勤……就像以前那样,出去远征打仗是父皇的事,游玩赏雪也是父皇的事,轮到他这个太子,就只能乖乖待在皇城里面处理每天的国事,面对兄弟与臣子的各种嘴脸……

东宫越想越委屈。

他(决定)怒了。

所以,秦部署完一切,回头再看的时候——

“殿下呢?”她眨巴眨巴眼,左右张望,奇怪,刚才不还好好坐这儿啃饼的么?

张缇转头问一直趴在车顶上晒太阳的千柳刀:『姑娘,请问有没有见到三公子往什么地方去了?』

『三公子,那是谁?』千柳刀不解。

『嗯……就是最嚣张又最没用的小子,除了游手好闲,似乎啥也不会的那个。』反正除了他俩,没人听得懂这倭话,稍微形容得准确一点,应该不会让四姑娘恼火吧?

千柳刀一听,立kè

道:『哦,读书人,你说的那小子,早就从这边绕过去啦!他没牵马,直接钻进那边的人堆里,后来我没有在意了。』

『原来是这样,多谢姑娘指点。』

张缇转身对秦道:“东家,三公子似乎走远了

找他回来。”

“口令记得么?”

“嗯,记得的。”

秦想了想,说:“好,记得早些回来,天黑之后,无论找到与否,都不要再走动了。”

“是,既然东家有这样的吩咐,在下一定谨记于心。”

~~~~~~~~========

东宫在哪里呢?他偷偷钻进了霍将军一行的队伍中,当然,很快就因为面生,被拎了出来。

霍亦州惊讶得很:“这……这不是监国大人吗?”

“哎呀,堂堂监国大人怎么跑来咱们这里了?”斩倒是留了点口德,没有在将士面前说什么作头阵先送死之类的话,虽然他心里,恐怕真有这样的想法,“殿下,眼瞧着天色就要黑了,秦大人的吩咐是,天黑之后,不见号令,任何人不得移动,违令斩……”

“这样的么?”

虽然刚才东宫是全程在旁侧,但几人都轻言细语,所以他没听见几句要紧的话。不过不动就不动,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担忧的。

(再说了,违令斩,那能斩主帅么?)

眼一闭,头一昂,他说:“本宫是在与秦晏商量过之后,才专程来到这边督战的!”

“这边?”斩暗地里笑了笑,这个监国,连前锋的编排都叫不出口,当真是跟秦斯商量过?只怕他接下来问问口令是什么,监国立kè

就会现形。

不过让监国现形有什么用?只是徒增记恨而已。

想到这里,斩对东宫恭敬地说:“既然有秦大人的许可,那就请监国大人跟在霍将军身边,到行动之时,千万不要慌乱,紧盯军旗,不可走散。”

虽然斩的第一句话,那个前提条件,让东宫听了觉着有些刺耳,但好歹这也是正式认可他留在今晚要上阵的军中了,东宫高兴起来,连忙点头答yīng



一转,他连蹦带跳地跑到霍亦州的马头前,问:“霍将军,秦晏为何令你们守候在此?”

他指指百丈远处清晰可见的城墙:“我军仓促成型,没有云梯与云车,秦晏这回安排半夜进攻,也就罢了,可她居然不从东西二门正面攻击?难道让大伙儿用绳勾往上爬?”

石桥城地处祝州西南,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城也不像夏县那么好攻,是以东西方向开一对城门,城门外更建有瓮城,方便守军攻击来犯。对于一支准bèi

不足的军队来讲,这个配置的城池,简直就是巨大的乌龟,肉再香嫩,也无处下口。

而秦居然让几百人的骑兵来做攻掠主力?

难道她忘记,北狄骑兵在防备薄弱的夏县也吃了相当大的亏,更何况,他们现在是以朝廷军的骑兵,对抗有防备的敌人?

没有云梯,没有撞车,没有任何攻城工具。难道真要用绳勾?

除非敌方太过迟钝,否则,还没爬上去,绳子就被人砍断了吧?

然后那个箭就如同下雨一般……

(喂,落箭雨那是守军很多的时候好不好?)

“嗯,末将也颇费解,因秦大人连绳索也没有配给到我军将士手中。”霍将军道,“但请监国大人不必担心,既然秦大人胸有成竹,那必定就有奇招备用。”

“她说了以什么做信令么?”

“有。全员上马严阵以待,一声巨响之后,立kè

齐出!”

“巨响?”东宫惊诧了,四姑娘究竟在想什么,难道趁夜偷袭,不是应该悄悄进行,不出一丝声响的么?她居然以巨响为号,生怕石桥县城内的守军听不见不成?

他越来越不明白四姑娘在想什么了。

(继xù

防盗,话说防盗内容越来越短了,估计没啥效用了啊,不过还是放着吧……如果读大人您看到这段话,请15分钟后回**观看更新的内容,如有打扰敬请海涵)

秦严肃地回答:“殿下镇坐中军,需yào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号施令,随时调整部署,应对万变之局势啊!这样艰巨的任务,除了殿下,又有谁能担得住?”

“真的?”东宫乍一听似乎真的很多要务,还有点担心自己胜任不来,转念一想,“秦晏你呢?”

“我在殿下身后观战。”

他放心了,原来只是观战,不会越俎代庖,也不会撒手不管。做臣子做得这么贴心的,能有几人?

做君主做得这么需yào

人哄的,又能有几个啊?秦摇着扇子想。

东宫双眼冒着星星,仰头憧憬片刻,又飘飘忽忽地问:“那真的会在城门外一字排开,叫阵,然后双方大员先过几百回合,再是兵士齐出杀做一处?”

“……会有啊。”

“啊!本宫迫不及待了!”

他平时究竟都在看什么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九节 包围与反包围(下)(粉红票加更)

宫威逼加利诱,终于领来了一匹马,但他并没有像其T|样,在马上严阵以待。

询问过霍亦州,得知他是如何与秦认识,东宫再转头,同样跟斩打探前情往事。意wài

收获秦在翰林院任职时候的许多趣闻,他听得很认真。

张缇寻找东宫的时候,可没走到石桥城侧面林地这么远,虽没找到人,但遵照秦的吩咐,也天黑之前赶回营地,做了回报。

秦虽然有些担心,但想到今天的主战场并不在城外,东宫应当暂时无危险,只是——

“阿青!”她唤着。

阿青应声掀开车帘,看着缩在里面的她:“什么事?”

“麻烦你一件事。入夜后,一旦听到巨响,请立kè

驰往城池南侧……”

“协助攻城?”阿青颇有些意wài

,因为在他印象里,秦斯行事谨慎,不是会安排谁单枪匹马做何事的人。乱世出英雄,但在某些人,比如秦斯手里,将士单靠英勇是很难出头的。

秦摇摇头:“阿青,我并没有请你帮忙攻城,只是,能不能麻烦你,在攻城的骑兵中,找寻一下三公子的踪迹?”

“啊?”

“如果见到人了,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拖回来!”前军守着西门,另有一支队伍埋伏在东门外,东宫想走哪里都好。可是以东宫的性子,既然知dào

冲锋陷阵的潜伏在城墙外,他怎么可能不过去凑热闹呢?

件地。但结果都一样。

横插进去找人地骑士不能太多。她只有寄希望于阿青了。

可是。被严肃委托地阿青。听到她地遣词用语。却觉得不是滋味。低声道。“为何对我。就这么疏远有礼。对监国反倒随性大意?这是不公啊!”提到他这无名小卒。就是请啊劳烦什么地。监国是大人物。秦斯反倒使用“拖”这种字眼!

秦斯并未听清。回问:“嗯。你在说什么?”

“无事……”

不知不觉。子夜临近。

虽然大军按照指示,保持绝对的安静,潜伏在城池周围,丝毫不动。可是虫鸟等生灵,还是感应到生人的存zài

,诺大的山林,一片死寂。

城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人骑马从中飞快掠出,绝尘而去。

“截住他吗?”张缇悄声问。

“不。”秦紧盯着那复又紧闭的瓮城城门,说,“一切都在预料中,若它不派出快马向祝州军求援,那我早前安排在各城镇的人,岂不都无用了?”

张缇疑惑片刻,只能猜想是秦埋设人手散布谣言,用四处不停爆出的警报来分散祝州军的注意力。反正他这位东家最擅长的是攻心,要真在什么时候让她占了兵力优势,那才是可怕的事情。

他说:“但这证实一点:石桥守将对于咱们的行动,有所觉察啊。”

“嗯,我原本也不指望,夏军能完美地执行一次埋伏。所以,早也估算在内——”秦话还没说完,只听得远处土城传来一声闷响。众人皆惊。

大地颤动起来,树枝上凋谢的花芽,簌簌往下坠。

城墙上的火把光点移动起来,守兵慌忙在墙头移动,查看究竟是什么出那样大的动静,就在此时,在瓮城保护不到的地方,石桥城的土城墙南侧轰然坍塌,露出宽约三四丈的豁口!

与此同时,埋伏在城墙外侧的骑兵现身,冲向城墙崩坏之处!

阿青见状也立kè

飞身上马,疾驰向骑兵阵中,寻找东宫。

“果然成功了!”张缇眺望战局。

黑夜中看不清晰,但能听见齐云天等人率领的前军也已出动,声势浩大的跑步声与兵器碰触声往着城门去了。将要靠近城门的时候,军中陆续点起火把,一只两只,十只百只,星星点点,逐渐勾勒出这支队伍的攻掠气势与进之神速!

嗖地声响,一支带火的箭腾空而起,击中城楼,勾在瓦边,一朵暗红的火云在城楼上隐隐将燃,女墙垛口处,也能见到火光透出。

秦一见,立kè

叱道:“谁让他们放火箭!来人,飞报前军,禁用火攻!”

张缇笑起来:“造成更大的威慑是好事,可接手之后不方便清理,那也麻烦。对吧,东家?”

这个一点也不好笑。秦瞥他:“不是的,既然要破坏,又何须烦恼清理战场的问题,但惊扰百姓已是无奈,若火势再延到城内,草棚木屋一不可收拾,那罪过可就大了。”

“是、是,东家好心呢。”张缇打哈哈,“还真是想不到,东家竟然在石桥的地听内埋伏火药,哈哈哈。”

所谓地听,就是为防敌军挖地道进攻,埋设在城墙墙根处的大瓮。这种瓮每隔几丈设置一个,往下挖那么几尺,把大半个瓮埋在地里,上面蒙一层牛皮。战时派人伏在瓮边去听听,就知dào

敌方有没有悄悄挖地道攻城了。

秦之前带军东钻西钻,这些城池粹不及防被设了内应,然后开城抢一通就跑。

在祝州守军赶来之前,秦命人往地听的大瓮里填上县库里的火药等物,再把瓮口用牛皮重新封好,看上去没有一点变化,而县库里消失的军火,也自然会被当做是夏军掠走而不受怀疑。这么一来,炸毁城墙的炸弹,就准bèi

好了。

只要与内应商量好时间引爆之,就算瓮城内守卫再是森严,内应无法接近城门,也没关系,我们从旁侧开它个大洞,还愁进不去么?

而守军准bèi

的木女墙与填塞城门破口用的刀车,在这个时候,则都离坍塌处太远,来不及去堵塞破口了。(何况女墙也太矮的说。)

霍亦州率领骑军长驱直入,涌进街巷中,齐齐掉头,径直扑向西门守军。

阿青也混进这队人马内,但是遍寻不着东宫的影子。他想着找霍将军问个清楚,莫非是秦斯失算,监国并不在骑兵中?可是,一片火光与混乱下,他根本认不出穿着同样轻甲的人,究竟谁才是将军。

该不会监国也换了身打扮吧?

城楼上落下稀疏的箭矢,间或混杂着撞石等物,阿青一手绞住缰绳,拔剑在手,伏低身子,小心地逡巡骑手之间。

城楼火势渐猛,火舌冲天。天上无星无月,映红的尽是厚重密云。

惊变,民众紧闭门户,大气不敢出,烛亦不敢点。

街巷中,城墙上,

天。

阿青手痒得很,也想冲到前面,奋力杀敌,但谨记着秦斯的委托,他不能妄动。

“监国大人!三公子!”

可是东宫真的在这群兵士中么?

正确答案是,他不在。

别以为他临时良心现,不跟着骑兵冲锋了,他才不会错过这么个跟风作乱、呃不、是驰骋沙场的机会。虽然这个沙场跟他想象和憧憬的有点差距,但是他算看明白了,跟着四姑娘,就不可能有正儿八经的仗打。她钻营取巧是好手,所谓正面交锋,那根本是遥远的传说。

东宫知dào

,想让自己以后有炫耀的资本(啥?),站在父皇面前也不输一头,那他就得自己努力了!

虽然以他的本事,冲到最前面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是,这墙塌的口子也太窄了,他又不愿意跟人挤擦,于是等到队尾再驱马进去。(此时阿青都已经钻进去了啦……)

入内之后,看到众将士都沿着街巷往西去,想也知dào

是去开那边的门了。

好窄的后街小巷,东宫眼光一转,绕道而行搞不好会更快一些呢!

u:了马头,冲往与大部队相反的方向,他低呼一声,没办法,只好也跟上。

~~~~~=~~~~~

“奇怪,阿青怎么还没把殿下带回来?”

黑暗中,秦眯起眼,在微弱火光中吃力地向断墙处张望,已经一匹马也不剩,全进去了,那莫非东宫确实没有跟着前锋去起哄?或阿青还没逮到他,被他给逃了?后的可能性很大。

“啧!”

东宫那家伙,怎么这样不省心呢。

藏在洼地里盖着树枝草叶的车队,突然吵嚷起来,牛儿受惊般低着。就在垂直距离两三丈的地方,一骑快马从峡道冲出,在山崖上转悠了几圈,终于不慎跌滚下来。

“报——唉哟——报啊……”跌得鼻青脸肿的人揪住旁边的兵士,然后被架到张缇面前,前口齿不清地说,“不好了啊,大人!”

“出了什么事,说。”

“兄弟们奉命把祝州军引往东南方向,可是路上觉,另有一支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军,浩浩荡荡往石桥县境地来了啊!唉呀,这跌得真痛,怕不是骨头都断两根了……”

张缇看了秦一眼,继xù

道:“嗯,知dào

很痛,你先说完吧,那支不知来意的人马,确定不是西疆军?”

“不是,前日看到的时候,打的旗帜跟西疆没关系,旗帜上挑着个不知是狼头还是狗头的图,有骑兵也有步兵来着,好像是新天子登基以后才征的新兵队啊!”

帛阳新建的朝廷军么,看来他认定这不到万人的祝州军拿夏军没办法了。

秦看看石桥城,西面城门已开,前军正向内涌入,从她这个角度,以这么微弱的光照,看不见东门那边的战况。不过,东门那边不是重点,她是故yì

安排放对方这么一条生路的,为的是避免遇到誓死顽抗,造成己方无谓地增添伤亡。

“传令下去,整顿车队,预备进城。”

“是,东家!”张缇点头。

东家还是这样按部就班地完成战略啊——己方没啥斗志,于是也故yì

闹大声势,再留给别人后路,以打消对手的战意……

他暗笑着摇摇头。

果然女人不适合上战场,像她这样带,即使是一支常胜的军队,全靠智谋策划取胜的话,又有多少作战实力呢?(小四:你的意思是说,我适合当保姆?)

进城之后,果然县衙的大门洞开,官差衙役都逃散了,也有从东门蹿出去溜不见了的。得着空儿,埋伏在东门以防万一的一两百人也进了来,倒是把还没来得及逃出去的官吏吓得满城躲。

因为有来历不明的朝廷军威胁,秦下令关闭前后城门,安设防御的刀车等障碍物在被炸塌的墙内,并且布下重兵防御。

至于追捕逃散的官吏?那还用不着急,反正城门一关,他们跑不掉,只要不搞什么破坏,秦也没兴趣赶尽杀绝。毕竟夏军在这里也只是做客,用不了多久,就又该移动了,惊扰主人是没办法的事情,能不折腾,就尽量低调吧。

此时阿青垂头丧气地回转来,找到县衙所在处,通报了一声。

他身上落了不少灰土,也沾着不知dào

谁的血,但是最重yào

的是,他答yīng

秦斯的事情,没有完成。东宫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不见踪影。阿青几乎要怀疑,是秦斯推断错误,监国根本就没有混在骑兵中试图冲锋陷阵一番……

可是,这样对秦斯解释,就未免有推卸责任的嫌疑了。

他决定什么也不说。

弄丢了监国,管它多重的罪,他自己担着就是,大不了一条命,他连能累及的亲人也没有,怕什么!……何况秦斯还不至于这么不明理,是监国那小子乱跑,才闹了失踪。害得秦斯担心,监国应该自己去负责才对!

阿青想着仰起头,哼了哼。

此时,街对面却传来熟悉的大喊声:“来人啊!抓住他!”

坐在街边休息的兵士,这下都齐刷刷地将视线投了过去——从小巷里面钻出来,指着前方大吼的人,正是监国太子没错!

东宫不知上哪里晃了一圈回来,衣服上都是泥。

他挥着剑,气势汹汹地追着一名灰衫百姓跑。

“愣着做什么,给本宫抓住那家伙!”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七手八脚地把逃在前面的人摁倒在街心。

东宫气喘呼呼地追上来,抬脚冲那倒霉的家伙一踹:“给本宫跑啊,你倒是跑啊你!可算逮着你了!哼!你们,把他捆起来,押进衙门去!他就是——咦?”

话还没抖完呢,他突然感到脚下一空。

原来是阿青移到他背后,把他揪着后领往上一提:“可算逮着你了!三公子,你倒是真能跑啊?跟我进衙门去!”

|街心情形,撇撇嘴,转身往西门方向走去。

~~~~~~~~~

东宫逮到的是谁呢,且听下回分解=,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节 冤家再逢路窄

色蒙蒙亮,夏军各路的将领集合在衙门内,汇报战果T况。

张缇点了只烛,专心笔录,却听见堂外传来喧哗声。

“做什么你,别拽本宫!放肆!”这个嚣张到大部分人都想痛殴一顿的声音,绝对是监国没错!

众目睽睽之下,东宫被阿青倒着拖了进来,过公堂门槛的时候,还给他得痛叫了一声。

大家目瞪口呆。

紧接着进来的是一大伙兵卒,七手八脚押着一名身穿灰色衫子的男子,此人垂着头,双脚缩着不沾地,完全是被架进来的。没听见叫喊,也不见他挣扎,一句话,就跟个死人没差别。

这一前一后被硬带进来的两人,就这么到了堂上,众将领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往秦身上。

话说这时候,张缇本来在埋头记账。而秦呢,烛火照不到她那里,正好给她一个偷懒的机会,她撑着脸颊,表面上看着像闭目聆听,其实似乎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了。(熬通宵有害健康。)

外面喧闹声传来,她尽lì

掀起眼皮看了两眼,没见着什么异状,遂继xù

云里雾里。

等东宫的高调大喊戳着她纤弱的神经,弄得她太阳穴直跳的时候,她呼地一下惊醒了,条件反射,握住惊堂木,抬高半寸,随时准bèi

往下拍。

——这样也可以顺便醒醒自己的脑子。

不过接下来她可差点被呛到。阿青在寻找东宫这事儿上是完成任务了。可是他带着杀气兼怨气。把猎物拖回来地举动。究竟该怎样解释?

“……阿青。你先将殿下放开。”她出言劝道。

东宫正觉着颜面扫地。索性拒不合zuò

。不肯站起身。此时他突然听见阿青哼了声。紧接着。拎起他往前一甩。把他调了个方向。变成端端正正地坐在堂下地模样。

“人交到秦大人手上了!”阿青正色道。

东宫一骨碌爬起身。指着阿青叫到:“你大胆!竟敢冒犯本宫!”

张缇一见两人又要当堂争执起来。并且这回貌似还各有道理。可能连累他东家。急忙打圆场:“青少侠。现在众将领议事中。你看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阿青瞪了瞪东宫,转身往衙门后堂大步走去。

东宫气得生烟:“小子你别跑!来人——”

“殿下!”秦起身走下台阶,对东宫道,“殿下,你平安回来就好,请问方才去了何处,众位将士都担心不已呢!”

“呃……”

东宫偷眼扫了扫全场,注意到霍将军也在,于是眼珠一转,决定省略前半段的经lì

,便回身指向被按压在地的灰衣人:“本宫擒拿此人,费了些功夫!”

那人还是挺沉得住气的,现在这样的情况了,依然一声不吭。

究竟是谁呢?

齐云天好奇地上前,却因光线太暗,看不清楚,这就转身借了张缇案头的烛火,搁近了瞅瞅。

“唉——呀——”拉长了语调,齐云天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咱们的王御史吗?还真是冤家路窄呀!”

被指破身份的人瑟缩了一下,抱住头。

齐云天不依不饶,戳戳对方的脑袋:“王大人,你怎么不好生看看,这堂上的人都是谁?除了被你药死的李县丞,以及受你陷害的不才家那位娘子,该来的,都来了吧?”

“王御史?”

张缇探过身,打量那个灰头土脸的人,他实在是记不起什么地方见过这位王御史了,毕竟王乃是大姓啊。

“是王郊。”秦提醒他。

单是听见东宫提起,她心里就有了数,再看齐云天的冷嘲热讽,此人身份更是确定无疑。

这家伙本是京里的给事中(官职名),后来被秦设计当做杀给猴看的那只鸡,远调到祝州任职,算他倒霉——因为与他同期的陈和,就有幸成为了秦花千金买给人看的那堆马骨头。

王郊怀恨在心,又见风水轮流转,秦去年被去职,后启用做夏县知事,正巧在他的辖区内。于是他跟孟章勾结起来,试图对秦施行报复,毒死她,谁知却阴差阳错毒死了另外一名作恶多端的老县丞,后又将嫌疑推到孙二娘身上,妄图一走了之。

此案秦能猜到个大概,却苦无证据,对朝廷命官,也不能上刑求,于是她只好悬着不下断言。

最后,因为江近海抓捕孟章,让孟章狗急跳墙,跑来勒索王郊,两人一语不合动了手,王郊被孟章所伤,以为伤重濒死,便将案情原委和盘托出。事情原本就这样结了的,可惜,江近海在治疗他的时候告知王郊,伤势并无大碍,导致此人无耻翻供。

那之后的事情,秦就不清楚了。

因为她当时让帛阳长公主“怀上”了她的骨肉,被火速召回京去,这个案子,只来得及与还没赶到的下任知县做个书面交接。她并不知dào

接下来是怎样断案的。

原来王郊还好端端的?

她问齐云天:“齐师爷,怎么王郊并未被处刑,还能在外走动呢?”

齐云天解释说,王郊这回翻供之后,新知县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先释fàng

孙娘子,扣押着王郊,后遇上大赦(嗯,就是四六之变后的大封赏那次),依令将王郊给也放了。

王郊不能只放了就算完,他这边官复原职,狠狠地整了夏县的新知事一把,又回州府去做他的监察御史。他早就听说秦斯这名国舅叛逃到新建的夏国,想着冤家逢路窄,一定要小心躲着这位灾星。石桥明明是秦斯等人劫掠过的城,他是一百个想不到,为啥他们要杀个回马枪,再来抢一回。

再说了,就算是来了吧,听同僚说东门那边没堵路,可以逃,王郊连忙换了身不打眼的衣服往东门跑。到半道上,看见骑军潮水般涌入,他赶忙藏在小巷里,等大部队过去。

谁知就偏有人要不走寻常路,跟着这狭窄得不行的巷道往外钻……

钻就钻吧,他让还不成么,居然遇见熟面孔!

撞见他的人,好死不死就是监国太子本人!

这次第,真由不得他少叹一声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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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耳鼻喉炎,热中,同时全身冒鸡皮疙瘩……

总之,各位保重身体,俺今天就先倒下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一节 被迫种种田休养生息

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王郊。说起来,这人虽然是但人家春风得yì

的时候,两次都是被她给拖下马的,也算是倒了她的霉。

她对东宫说:“辛苦殿下了,请入内休息。”

再转过头,秦吩咐道:“来人,将王御史押到署房看管起来,众位将军,请继xù

汇报。”

东宫愣了愣,跳到秦身边,噘嘴说:“咦!秦晏,你何不就在堂上给王郊打个八十大板再拖进大牢呢?”

王郊一听,头皮都快炸开了。

他连忙求饶到:“秦大人饶命!监国大人饶命!”

东宫回身:“王郊,你可知dào

,就凭你刚才叫本宫一声监国,回了反贼的朝廷你就是死路一条!”

“是是!小的明白!”

真要挨八十大板,那还轮得着回州府去领罚?

“押下去。”秦重复道,“眼下要紧的是战事,个人恩怨不要摆上台面,何况在座只有齐师爷与王御史能谈得上恩仇而已,且先放放吧。”

张缇点点头,摇摇笔杆子问:“东家,这几句要记么?”

“……不用。”

东宫挠挠鼻子:“这不已经打完了么。再把两道城门关起来慢慢清点整理就好!”

再是不用急。也不能主次不分到先处理私务吧?

“城门现在是关着地。不过。马上就要开了。许出不许进。”秦道。因为另一支不明来意地军队正在靠近。她现在要做地。是把受惊地县民疏散。城里地粮食不能再给非战斗人口浪费。这是上回她得到地教xùn



见众人还在忙。东宫也没有进里面休息。他坐在案桌边上。一本正经地听着。

有监国镇场子。各人自然也不敢马虎。神情更为严肃。就连秦打盹。也显得收敛了许多。

天色逐渐亮开了。

军中事务基本解决,东宫吩咐众人各司其责,听霍将军调遣——霍将军是有守城经验的。这边安排完,他拉起半睡半醒的秦,往大堂后面去。

路过凌乱的花厅,到署房门口晃了晃,东宫回头看一眼秦的倦容,决定还是先去后院找个地方让她休息的好。

虽然困,秦心心念着的还是两方面的军情。

“……殿下,别拉着我……城墙破损的部分……”

东宫拍拍她的手背:“是啦是啦,有青少侠呢,他修补城墙也不是第一回了。”他找到一间似乎是卧房的屋子,领着她进去。

“来不及了……”秦坐在案桌边,顺手倒杯茶来喝,却被隔夜的涩味给弄得清醒了些,“至多只有一天的时间,能修补成什么样,看来要严防的就是此处……”

东宫摇摇她:“操心那么多作甚?交给别人办了,就不要再想!”

闻言。秦了一会儿呆,轻微地点点头,蜷身侧卧睡下了。

翻箱倒柜,东宫没找着自认为够干净的被褥,再看自己的衣衫,那也满是灰土,遂打消了脱给她做被盖的想法。他转身出去,洗劫了一家布庄(……),抱着布料回来给睡熟的四姑娘盖上。

然后他坐在门槛上,谁也不让靠近,不准打扰到四姑娘的休歇。

秦一直忧心着那支不知来意的大军,谁知人家并没有直扑石桥城,相反,他们径直朝着州府方向去了,连中途停下来看石桥县一眼,也没空。

“东家,你知dào

为什么吗?”张缇端着饭菜送到秦面前,笑道,“这是因为啊,听说那做将帅的,是个从没上过战场的文官!你要说,自古到今,文官带兵的也不少,可是呢,遇到这位文官那可就不一样了。”

不上钩,秦默默地吃着菜肴。

倒是东宫的胃口被吊了起来,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张缇神mì

地说:“这位当官的,听说连自个儿的名字也写不来呢!”

哈?

东宫不悦地板起脸:“胡扯!本朝哪里有这种酒囊饭袋?”

“有啊,可是三公子,你真的确定要在下指名道姓,那样会伤人的诶!”张缇继xù

逗他,“当心一个不注意,就被某人记恨了呢!”

秦想了想,说:“张大哥,你别卖关子了,直说吧,是不是秦之纥?”

“——唉呀,是东家自个儿猜到的,可不是在下讲出来的哦!”张缇快活地翘起小指头,冲秦翻了个兰花指。

“张大哥几时学得贫嘴了。”秦摇摇头,继xù

挑拣着混在肉里的蔬菜。

张缇继xù

跟东宫绘声绘色地说着,那个目不识丁的秦二少是怎样地骄横跋扈、为祸一方,全仗靠的是他那位有权有势的老爹……

东宫好歹也是学着古书、听着圣人遗训长大的孩子,见有这样的官吏存zài

,立kè

表示,回朝之后将严惩不贷。末了,他又突然觉,秦之纥做的那些事情,好像除了强抢民女以

己也都干过?

偷偷看一眼四姑娘,后似乎并没注意他们的对话,还好还好。

而此时秦脑子里面想的,则是另一件事。

奇怪,刚才张缇的话里,似乎有一处逻辑上说不通的地方?可这只是她的直觉,真让她分析一下究竟哪里不对,她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来,只好先放着。

现在还是吃食比较重yào



不过,帛阳会派出秦之纥领兵,证明两点,第一,他没打算赶尽杀绝,第二,他没打算给秦氏留条后路。如果他清楚秦与秦氏一族的关系,那就更加险恶地多了第三种可能——他想看秦家在秦心目中究竟是放在了什么位置。

手足相残?大义灭亲?

不过秦不太在乎这一点,因为她觉得如果单单是秦之纥挂主帅的话,先,帛阳受到的压力,应该更大才对。他不可能为了试探她,去背一个昏庸无能的骂名,所以还是二最说得过去。

不知现在朝中被他整顿得怎样了,元启帝留下的烂摊子,可够得帛阳收拾一番呢。

“话说回来,秦之纥那边的兵力没朝着咱们来是好事,可为何,西疆军也没冲着咱们这儿来?”张缇疑惑到,“莫非是东家派出的信使,还没联络上西疆军?”

“……”

这个,秦也不敢说得太铁齿,毕竟按日子推算,信使就算是用爬的,也该爬到西疆军帐下去了。要说出了什么意wài

,总不会数名不同时间派出的使都遭遇不测了吧,何况还有伪监国在内呢。

西疆军不动也不吭气儿,就一直趴在州境附近,像是等着朝廷派人去招安,或派兵去剿灭。原本,攻一个城下来,是双方的约定,可目前这样,好像完全与对方失去了联络,倒是弄得秦有些烦躁。

有过镇守夏县的经验,对于她来说,守城比满山躲困难多了。

非到万不得已,她真不愿意被动地守在此处,等人来攻。

罢了,再写封信去催。

毕竟现在,并不是没了西疆军的援力,夏县义军就活不下去,联系不上西疆的那几位将军,她只好按照原计划,向东南州县移动,沿路继xù

征召人马了。(想想还是挺不甘心的。)

秦的计划,在脑中删了又添,不断更改,但对于东宫来说,在哪里似乎都一样,他挺习惯守城与监管日常事务的。

他将秦原本安排好的各房书吏召集拢来,给予十日的“试用期”,到期之后,像官吏评定那样进行考核,驱除能力不济的人,从义士中另外选拔合适之人任职,这样一个月下来,竟然弄得像个小小的朝廷般五脏俱全了。

“秦晏你看,这就是新的东阁!”东宫得yì

道,“等这边安顿下来,接了子音等人前来,再安插职位予他们,这样就一切完备了!”

秦没精打采地望着他,第一感觉是他在过家家,但仔细想想,他这样做也没有坏处。

现在整支义军只有军队编制,这是霍将军按照朝廷军的习惯编订的,然后余下的几百非战力人氏,完全就处于无组织无纪律状态,有个微型zf来管管也好。

一个多月不见再有战火,逃出去的县民回来了部分,周围村镇的,也乖乖缴纳保护费,呃不对,是应该缴的税。夏军派出上百人巡逻辖下各地,期间生过一次流寇抢掠,被立kè

出动的夏军给碾压成了渣。

这时候,石桥城内盘踞着的,可以说是一个袖珍型国家机器了。

然而各位高层人士都知dào

,短暂的安逸是敌方无意间赐予的,什么时候收回去,都不奇怪。远处山丘上的瞭望点,一直都派着人值守,为的是有个万一的时候,他们可以立kè

做出反应。

但是,令人费解的事情生了,一直不与夏军来往的西疆军,突然好像睡醒了一般,跃起奔祝州州府而去!光是奔过去也就算了,可它相当霸道,一路攻掠着村镇,不动城池,华丽丽地从石桥城外“路过”。

看着滚滚烟尘从城外横扫过去,城楼上观看的众人都莫名万分,这西疆军究竟是在抽什么风?

“秦晏,你看如何?”东宫问。

“这样的行事,应当有其缘由。”这句是故作高深的废言,也是委婉地说“我不知dào

”。

与此同时传来的消息,是数日前秦之纥的人马也开始移动,朝着夏军这座城池来了。

于是,西疆军与朝廷军狭路相逢,就在城外几十里的谷道处,展开一场激烈交锋。

“莫非西疆大军……是专程来援救我军的?”张缇纳闷道。

“不无可能。”

以上,依然是一句万金油的回答。事态展,早就在秦的预料之外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二节 蚂蚁的触角

疆军迎头痛击朝廷军,双方在山谷内激战半日,最后)t收兵回退做结。

接下来的问题是,夏军在城头上,西疆军退回城下,彼此干瞪着眼。

“怎么……要出城迎接?”斩嘀咕。

这边三人,秦、霍亦州、东宫,皆对“出城迎接”这四个字存zài

阴影。没办法,有上回齐云天和伪监国的例子在前,想忘也难。

秦道:“城门不开,投信下去,询问原委。”

送信的吊篮提上来,里面放着回信。

对方回复的信函内容很简单,就是说有事耽搁了,但总算赶得上援救贵方,不算失约云云。信中也并未要求开启城门。

西疆大军不愧是朝廷花银子养出来的部队,不到一炷香功夫,城下已经扎好营帐,埋设了锅灶,升起炊烟来。

对方这样淡定,东宫倒有些过意不去,戳戳秦:“秦晏啊,要不,咱们派人出去慰问一下?”

要么就开门迎入来,要么就不动声色继xù

观察,半吊子的善意是最可恨的哦!”

闻言,东宫也哈哈一笑:“那就派你出去好了!”

“……”

秦推推东宫:“殿下。别与大哥说笑。小心他当真地。”

|;身边。骗吃骗喝。也该做点事了嘛!”他说。

“大哥。不急地。”秦安抚他。

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城下生起数处营火。

加重了各处防备。秦等人下城墙。回衙门去休息。这边正吃饭呢。那边突然有士卒飞奔来报:“秦、秦大人!城下——”

张缇起身:“出了什么事?”

秦与东宫对视一眼,也等着下文。

那报信的喘喘气,道:“城下那营地里面,扎起戏台子了!”

“啊?”

“戏台子?”东宫摁摁耳朵,他没听错吧?到西疆服役的待遇原来这么好的,还有随军戏子?

秦淡定地继xù

吃食,对东宫道:“要看戏,也等吃完之后再说。”

可是人家好久都没看过了嘛……东宫郁闷地坐下,心中嘀咕着自己也许久没有欣赏丝竹,没有举办宴会,他实在是委屈得很厉害呢。

匆匆把碗里剩下的那几口米饭咽下,东宫飞快地漱口换衣,冲向衙门外。

秦对阿青道:“阿青,烦请你通知霍将军一声,说各处防备不可松懈,至于城外,想怎么闹,就由着对方怎么闹去吧。不用在意。”

“好。”烦请二字听起来真是刺耳。

他抬头望着已经起身离席的秦:“你也要去看么?”

“去城墙上观望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异样,就回来休歇着了。”秦笑笑,带张缇一同离开。

阿青望着院门,\了一会儿愣,自己也不明白是在犯什么情绪。摇摇头,他回过神来之后,再对着一席残汤剩菜和空碗\怔——今天好像并没轮到他洗碗嘛?

城外搭台子唱戏,城里听不太清,所以被惊动的人很少。

秦等人提着灯笼往城楼方向去,一路上也没几个纳凉的乡亲在街上溜达,这一点,与当初的夏县不太相同。秦暂时理解作小乡村与大都市的人情差别。

来到城楼下,通报过后,守兵将二人领了上去。

刚爬上城墙,秦就看见东宫趴在外一层(瓮城)女墙的垛口上向外张望。她走到另一处凹口,眺望出去,见城下果然扎了个简易的戏台子,现在正有两人在上面,不知唱着什么。人声听不清楚,倒是配乐里面那个敲敲打打的响动能传上来。

戏台子是对着城门开的,下面坐的官兵正看得高兴,对身后城里的人马,似乎没有一丝防备。

秦再左右望了望,两面展开的营帐内外都有人,巡夜的兵士也没有闲着,最远处还竖起了简易的拒马桩,显然随时注意着来自朝廷军的动作。

她考lǜ

片刻,决定接下来再去南侧城墙看看。

示意一名守兵过来,她悄声告sù

对方:“你去提醒监国大人,就说秦某已经到城墙下了。”

“遵命!”

东宫一听见报讯,立kè

绕着瓮城的城墙冲了半圈,来到城楼外,抬眼看到秦,笑道:“秦晏,你来了?”

“嗯,刚到。殿下观赏得如何了呢?”

“听不清晰,没什么意思!”东宫摆摆手,继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倒是觉着,前排坐的一人,背影挺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哦?”

秦闻言,再趴到墙边眺望,可是以她的视力,这么点篝火的光照下实在看着吃力。“是哪一个?”

“前排最中间儿那名。”

秦眯起眼,看不清,索性抽出怀里带的书信(这回又是带着谁的信?),跟张缇

针来,往信封上戳一排小孔洞,透过小孔望下看。

这回终于能看清了。

虽然是背影,可她也同东宫一样,觉着异常地眼熟。怎么看怎么像是……

“啊!”她惊叫一声,急忙吩咐,“开启城门!”

“秦晏?”“东家?”“秦大人?”

数方皆惊,怎么突然出现这样的指令?

“快开城门!”秦一面重复着,一面拉过东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东宫吃惊地回头看了看,随后立kè

往城墙下奔去:“开城门,众将出城迎接!”

“这是、怎么回事?”霍将军呆愣住了,他看看秦,后\对他点头示意。虽然不明白原委,但他将剑柄按了按,随即率部将追了下去。

没一会儿,城门缓缓开启,东宫率先冲出,后面跟着大批军士!

这股人潮涌向西疆军,人家后排看戏的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呢,就被挤到一边去了,还有那么几个倒霉的,被踩了好几脚,才爬起来闪边上去。

但是即使如此,对方仍没有鸣锣鸣鼓,更连一声对同袍的示警都没,只有叫骂和抱怨。

他们就这样冲到敌阵中央,对方却连刀也不拔,剑也不亮。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霍将军百思不得其解。

抬头一看,最大的几堆篝火就在眼前,戏台不远了,监国大人这样疾奔而至,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此时,原本坐在最前排的人,也已经都站了起来,回身面对着他们这帮入侵\。

霍将军再次按住剑柄,提高警觉。

然而东宫冲锋的速度惊人,早就一马当先地出了人群,直扑向对方正中央立着的一人。

飞扑!

扑倒!

“父皇——”东宫撒娇地巴住对方不放!

嘎?霍将军只觉得咯地一声响,自己的下巴似乎脱臼了?

~~~~~~~~~~~~~~

——这个人是皇帝,是元启年间当朝的那个皇帝!

除了东宫、秦和另外少许几人之外,其他夏军将士心中,一直就这么轰隆隆地巨响着。

天子那是什么样的存zài

?是老天注定要他统领天下的,天上的无数星宿都纷纷下凡来帮zhù

他的,此人光是往那里一站,呼啦啦的凌人气势就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虽然众人被天子的缩小版——太子殿下——的气势训liàn

了几个月,好歹有了点思想准bèi

,可真到了面前,一想到这个人就是皇帝啊,九成的人还是忍不住要腿软的。

可想而知,观念的力量有多么强dà



要是给这名皇帝再配上金銮殿之类的标配,那在场估计没有几个人不想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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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整支义军只有军队编制,这是霍将军按照朝廷军的习惯编订的,然后余下的几百非战力人氏,完全就处于无组织无纪律状态,有个微型zf来管管也好。

一个多月不见再有战火,逃出去的县民回来了部分,周围村镇的,也乖乖缴纳保护费,呃不对,是应该缴的税。夏军派出上百人巡逻辖下各地,期间\生过一次流寇抢掠,被立kè

出动的夏军给碾压成了渣。

这时候,石桥城内盘踞着的,可以说是一个袖珍型国家机器了。

然而各位高层人士都知d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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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反应。

但是,令人费解的事情\生了,一直不与夏军来往的西疆军,突然好像睡醒了一般,跃起奔祝州州府而去!光是奔过去也就算了,可它相当霸道,一路攻掠着村镇,不动城池,华丽丽地从石桥城外“路过”。

看着滚滚烟尘从城外横扫过去,城楼上观看的众人都莫名万分,这西疆军究竟是在抽什么风?

“秦晏,你看如何?”东宫问。

“这样的行事,应当有其缘由。”这句是故作高深的废言,也是委婉地说“我不知dào

”。

与此同时传来的消息,是数日前秦之纥的人马也开始移动,朝着夏军这座城池来了。

于是,西疆军与朝廷军狭路相逢,就在城外几十里的谷道处,展开一场激烈交锋。

“莫非西疆大军……是专程来援救我军的?”张缇纳闷道。

“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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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节 将离

到西疆军随后运来的大量器物时,秦才明白,东宫T7习性是跟谁学的。

从马车上搬下的东西,包括花瓶、瓷枕、字画、盆栽、珍禽、玉席、刀具等等,另外还有大量闲杂人等,也是元启帝路上看着觉得不错,顺手“带走”的,如厨子相士铁匠木匠另加上那一大帮戏班子!

跟他比起来,东宫算是相当低调相当收敛了!

这边又在给各种珍奇物事造册入库,那边统计新到的人手,同时等着西疆军整顿自查的名册。秦忙得不可开交,东宫闲得慌,遂被元启帝拎去聊天。

“贺儿(东宫表字其一为贺),听说你劫了反贼的道,救出皇后?”

东宫闻言,老实点头:“嗯,儿臣将母后安置在别处,等这边战乱初平,就接她过来。”

“在何处?”

“东南沿海,偏僻之地。”

元启帝想了想,说:“唔,那贺儿应当立kè

动身了!”

东宫偷笑。“父皇,你等不及见母后啦?”

话刚说完。就挨了一记爆粟:“胡说些什么。朕命你即时启程前往南疆桓州。会见桓王。把他手里地兵带过来!”

东宫抱头委屈:“父皇。桓王那边儿臣投信去问过了。你以为人家肯乖乖听话嘛?别说平时就极不安分地桓王。就连看起来特别温驯地墨河王。这回也躲在壳里不肯吱声呢!”

元启帝诧异道:“贺儿竟然有联系双王地意图?”

“不是意图。儿臣都尝试过了!现在收到地是在海上横行上百倭奴和十来条船。另外有附近州县地义士前往投奔。先以镖局地名义聚拢来备用……”东宫认真数着。这些都是他有在专心干地事情。容不得父亲小觑。

但是。元启帝长年看奏章。双眼可不会被数量给蒙蔽住。他一针见血地指出:“那北方地夏军是谁招募?逼着西疆军起义。许诺到这边就有疆土义民可与反贼王庭相抗地。又是谁?”

东宫噤声了。

他老爹倒是不客气,绕着他看了一圈,道:“朕觉着,那书信不是贺儿的笔迹吧?连大印也看着不太对劲。若贺儿不在此处,确实说得通了。”

“是……秦晏在做啦……”东宫只好承认。

“哦,难怪。”元启帝点点头,说,“那就把他留在祝州继xù

主持后方,贺儿先带人找桓王要兵权。”

怎么又扯过来了?“桓王不肯给的!”

“朕这几个月先去他那儿做客,一见朕亲临,他自然连声答yīng

!”元启帝昂\。

东宫狐疑:“真的吗?”

元启帝挠挠脸:“……其实是朕说如果他不答yīng

,朕就将他幼时的丑事刷个千百份,投到各地去,让天下百姓都指着他大笑!”

东宫惊诧:“真的?”

被敲。

“当然是假的!全都告sù

贺儿了,朕将来要怎么从你那里讹邸报的删改权力?”元启帝得yì

洋洋地说着,迈着四方步走到案边,大笔一挥,写了封给桓王的书信。

东宫不服气地跟着他:“那要是桓王变卦,儿臣被扣,父皇要怎么办?”

“贺儿,你就呆呆地等着他变卦么?”元启帝回头,狡黠一笑,“在他变卦之前你就阴一时阳一时,先拖延一下,同时用金银也好美人也罢动摇他身边的谋士,到最后,大不了把你随身的匕\亮出来逼着他交权啦,所以朕让贺儿记得点齐人马嘛——”

“……”

东宫悻悻地盯着元启帝,自家父亲大人的招法,好像也没啥能上得台面的嘛!还是说他一直学圣贤书,脑筋没有长期在外征战的父皇来得活络?

“那,父皇,儿臣想要秦晏同去。”他提出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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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推推东宫:“殿下,别与大哥说笑,小心他当真的。”

|;身边,骗吃骗喝,也该做点事了嘛!”他说。

“大哥,不急的。”秦安抚他。

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城下生起数处营火。

加重了各处防备,秦等人下城墙,回衙门去休息。这边正吃饭呢,那边突然有士卒飞奔来报:“秦、秦大人!城下——”

张缇起身:“出了什么事?”

秦与东宫对视一眼,也等着下文。

那报信的喘喘气,道:“城下那营地里面,扎起戏台子了!”

“啊?”

“戏台子?”东宫摁摁耳朵,他没听错吧?到西疆服役的待遇原来这么好的,还有随军戏子?

秦淡定地继xù

吃食,对东宫道:“要看戏,也等吃完之后再说。”

可是人家好久都没看过了嘛……东宫郁闷地坐下,心中嘀咕着自己也许久没有欣赏丝竹,没有举办宴会,他实在是委屈

害呢。

匆匆把碗里剩下的那几口米饭咽下,东宫飞快地漱口换衣,冲向衙门外。

秦对阿青道:“阿青,烦请你通知霍将军一声,说各处防备不可松懈,至于城外,想怎么闹,就由着对方怎么闹去吧。不用在意。”

“好。”烦请二字听起来真是刺耳。

他抬头望着已经起身离席的秦:“你也要去看么?”

“去城墙上观望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异样,就回来休歇着了。”秦笑笑,带张缇一同离开。

阿青望着院门,\了一会儿愣,自己也不明白是在犯什么情绪。摇摇头,他回过神来之后,再对着一席残汤剩菜和空碗\怔——今天好像并没轮到他洗碗嘛?

城外搭台子唱戏,城里听不太清,所以被惊动的人很少。

秦等人提着灯笼往城楼方向去,一路上也没几个纳凉的乡亲在街上溜达,这一点,与当初的夏县不太相同。秦暂时理解作小乡村与大都市的人情差别。

来到城楼下,通报过后,守兵将二人领了上去。

刚爬上城墙,秦就看见东宫趴在外一层(瓮城)女墙的垛口上向外张望。她走到另一处凹口,眺望出去,见城下果然扎了个简易的戏台子,现在正有两人在上面,不知唱着什么。人声听不清楚,倒是配乐里面那个敲敲打打的响动能传上来。

戏台子是对着城门开的,下面坐的官兵正看得高兴,对身后城里的人马,似乎没有一丝防备。

秦再左右望了望,两面展开的营帐内外都有人,巡夜的兵士也没有闲着,最远处还竖起了简易的拒马桩,显然随时注意着来自朝廷军的动作。

她考lǜ

片刻,决定接下来再去南侧城墙看看。

示意一名守兵过来,她悄声告sù

对方:“你去提醒监国大人,就说秦某已经到城墙下了。”

“遵命!”

东宫一听见报讯,立kè

绕着瓮城的城墙冲了半圈,来到城楼外,抬眼看到秦,笑道:“秦晏,你来了?”

“嗯,刚到。殿下观赏得如何了呢?”

“听不清晰,没什么意思!”东宫摆摆手,继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倒是觉着,前排坐的一人,背影挺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哦?”

秦闻言,再趴到墙边眺望,可是以她的视力,这么点篝火的光照下实在看着吃力。“是哪一个?”

“前排最中间儿那名。”

秦眯起眼,看不清,索性抽出怀里带的书信(这回又是带着谁的信?),跟张缇借了根针来,往信封上戳一排小孔洞,透过小孔望下看。

这回终于能看清了。

虽然是背影,可她也同东宫一样,觉着异常地眼熟。怎么看怎么像是……

“啊!”她惊叫一声,急忙吩咐,“开启城门!”

“秦晏?”“东家?”“秦大人?”

数方皆惊,怎么突然出现这样的指令?

“快开城门!”秦一面重复着,一面拉过东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东宫吃惊地回头看了看,随后立kè

往城墙下奔去:“开城门,众将出城迎接!”

“这是、怎么回事?”霍将军呆愣住了,他看看秦,后\对他点头示意。虽然不明白原委,但他将剑柄按了按,随即率部将追了下去。

没一会儿,城门缓缓开启,东宫率先冲出,后面跟着大批军士!

这股人潮涌向西疆军,人家后排看戏的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呢,就被挤到一边去了,还有那么几个倒霉的,被踩了好几脚,才爬起来闪边上去。

但是即使如此,对方仍没有鸣锣鸣鼓,更连一声对同袍的示警都没,只有叫骂和抱怨。

他们就这样冲到敌阵中央,对方却连刀也不拔,剑也不亮。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霍将军百思不得其解。

抬头一看,最大的几堆篝火就在眼前,戏台不远了,监国大人这样疾奔而至,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此时,原本坐在最前排的人,也已经都站了起来,回身面对着他们这帮入侵\。

霍将军再次按住剑柄,提高警觉。

然而东宫冲锋的速度惊人,早就一马当先地出了人群,直扑向对方正中央立着的一人。

飞扑!

扑倒!

“父皇——”东宫撒娇地巴住对方不放!

嘎?霍将军只觉得咯地一声响,自己的下巴似乎脱臼了?

不过他倾向于谁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谁不负他。

正想着,从院落外进来一名男子,穿的是西疆将领的软甲,门口守卒便没有阻拦。对方径直来到张缇身边,低声问:“张举人?”

“嗯?”

张缇戒备地起身回望,悄声答:“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三十四节 秋蝉

柳刀在城里找了许多天,周边的村镇也统统跑遍,没)#叽呱呱地在说着些什么,只能看出她急得好像随时会拔刀砍人。

“那个夷族女人?从村前面过去了。”

派出人手找她,是没用的,指望她自己回来,更没戏。到饭点,她会打劫农家,吃完就走,睡觉的时候大概是躺在谁家屋顶上凑合着就过去了,偶尔也有失手时候,留下在草棚上乱蹦压垮一大片的恶名。

乡里拿她没办法,不过她除了抢点吃喝破坏民宅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害处。

有害处的是山贼招安得来的那一部分兵将。由于元启帝按照习惯,在城外驻营屯兵,而这里毕竟不是京郊那么大片的开阔地,可以隐蔽的地方太多了,难免会有些溜号的士兵去附近村镇,要么购物要么找消遣。而将领的定期巡逻,也给乡民造成了负担。

扰民是个大麻烦,秦这儿接到不少投诉,一开始元启帝还有空管管,后来带兵出征,他也就没功夫管家门口的小打小闹了。

但是他带走了霍将军等人,留下的都是生面孔,留守兵营的整顿权力又不在秦手里。

没办法,她只好匆匆拟出了一份临时的军兵同责制,送交元启帝过目,对方同意执行之后,这边县衙门便开始运作,将士兵作为普通百姓看待(不过是集体户口),税捐等一视同仁,饷银福利另论,违反军令\,归营中机构处置,触犯国法\,则归属地衙门管理。

“要是人手再多些就好了,也犯不着主动将麻烦事往身上揽,朝廷原先的兵营制度,本就是较为健全的。”她对阿青说。

阿青倒是不太理解:“秦斯,我看哪,这欺压乡民,原本就是一件挺好办的事,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了,为何偏要把简单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呢?”

“不是的,每做一件事,都要远近存zài

可类比的例子,并达到承诺的结果,才能令人信服。”秦斯笑笑,“你瞧得见多少眼睛在看么?不将条理归纳分明的话,迟早会把自己陷在淤泥里,动弹不得哦。”

“……”阿青扶额。“我听不懂了。算了不说这个。反正你不要做天怒人怨地事就好。把营里地恶霸抓到乡里示众一番也不坏啊!”

“呵呵。”对于这个直来直往地主意。秦不予置评。

“说起来。好像很久没看见张师爷?”阿青纳闷道。“你把他派去什么地方做事了?”

“没。张大哥家中有事。告假回长州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

阿青吁了口气。道:“回长州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昙县?”

……这个嘛。这个问题很尖锐。哈哈。

秦低头继xù

忙她的事儿。

此时张缇倒是很闲。他就在静室照顾真人,翻着花样地煮好吃的菜肴,虽然真人的肠胃坏得差不多了,再是美味的东西,也只能尝一点点,但有徒弟陪着,总比凡事都麻烦那位小姑娘强。

他摆好饭菜,回头看了看老人。

“师父,要坐起来么?”

对方轻微地摇头:“之秋,过来。”

“是。”

老人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显然揣了太久,边角有些磨损,看上去毛毛地,信封也软得竖不起来。

“交给你……师妹。”

张缇双手接过信函,点头:“好,弟子记得的。”他低头看了看,吃惊道:“师父,你右手不是无法捉笔了么,为何这字迹……”

“……咳……咳,若不用右手书写,你师妹生性多疑……无法相信是为师的手笔。”

老人咳了一阵,喘过气,继xù

道:“之秋,为师没有准bèi

遗信给你……忿忿吗?”

“能伴在师父左右,聆听训示,弟子何必与他人相比。”刻意回避遗信二字,张缇回答到,“况且,师妹事务繁忙,又不知师父的打算,贸然将她牵扯进来,反而不妥。”

“嗯……”

老人安静休歇了片刻,说:“之秋,她是不曾怀疑,抑或不愿追究?”

“对师尊,师妹应当没有疑心,对徒儿嘛,则是懒于追究,大概,她也不曾怀疑师父有我这样没出息的弟子。”张缇有些自嘲地摇摇头,“师父,你要快快养好身体,将来师妹回京时候,就能来见你了。”

“哦。”

“……师父,你不知dào

,师妹如今出落得多水灵。她站在人群间,就好像有道光气,氲在她周边一般。时而凌厉,时而温煦。”

“哦。”

张缇望了望窗外,天色又阴沉下来,似乎要下雨。再试试菜饭的碗沿,不烫不凉,恰恰好。

“师父,先来喝点汤水吧?”

“不……咳咳。”老人家睁开眼,道,“再陪为师说话罢。”。”

“之秋,你怪罪过为师不?”

一个问题,彷佛石子儿投进平静湖心。张缇侧过头,说:“徒儿怎敢。”

老人说:“只问你心内的想法,有,或是没有,敢与不敢,不在询问范围。过了这一回,为师也不会再问了。”

张缇沉默片刻,道:“为何张缇一世,只能辅助他人,从常王世子,到帛阳王,乃至晚入师门数载的师妹?”

老人点点头,安详地望着他,说:“之秋,知dào

你欠缺何物么?”

“欠缺?”

“你的志向在何处?你不争,就没有。温驯,对政客,是无用之物。”老人缓缓闭上眼,继xù

说到,“知dào

为师给秦斯安排多少位置,她又是怎样挑选和向上攀的么?你为何安逸躺在原地,不思进取,真zhèng

伤了为师之心的人,是你。”

他原本打算的,是将秦嫁与常王府的小王爷周裴,以她的能耐,做一名主母绰绰有余,也不枉常王对他多年来的情谊。

可是秦不甘如此,向他表露求取功名的意愿。

后遇见帛阳派人来请老人出山,使他与秦失去联络。但他在暗处注意着她的动作,知dào

她落榜之后并未认命,反倒一鼓作气赶到京城,使出手段让曹寰(曹少师)收自己做门生,引入太学,随后刻苦攻读,从内舍生中脱颖而出,获得会试资格。

接下来的数年,她依然是起起落落,但从不绝望,时时做好准bèi

投向新的出路。

这一路走下来,张缇与她,相差得是越来越远。

“师父,这话真zhèng

冤枉!秦四她,不也是秉性淡泊之人么?”

“淡泊?你只见到她对衣食用度乃至钱财的淡泊,却看不见她索取权势威信时的不假思索。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三年不鸣而已!咳咳、咳咳咳!”老人猛烈地咳嗽起来。

张缇连忙上前扶住,轻轻揉着师父的心口,替他顺气。

“师父息怒,请不要说了,都是徒儿的过错。”

“……咳,听天子说,你从他手上脱逃,赶去墨河,助你师妹一臂之力?”

张缇一怔,点头:“是的,想不到帛阳王将这个也告sù

了师父……”

“是你自己做的抉择么?”

“是的。徒儿只是担心师妹独自一名女子,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张缇解释道。

“那在这之前,你去了何处?”

师父的问题,往往是直击靶心的。

“这……”张缇沉默了。他答yīng

过秦,不对帛阳说起有关东宫等人的情报,那对师父,是否也要隐瞒呢?“是去了各地,寻访师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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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急忙跟上去,吩咐均了辆马车给他,一路送他出城。虽然不明白张缇是怎么与同乡联络并得到消息,但她还是决定放行。

张缇临走时,秦抚着车辕,对他说:“此去,若帛阳再找到张大哥……”

“张某自然有应对的,不会泄露军中秘密。”张缇回答。

“……”秦点点头,“张大哥,我是相信你的。一路顺风,自己保重。”

“谢东家吉言。”

张缇回头看了看石桥城,确定那个千柳刀还没睡醒,更没偷偷跟上来,他驱车往南疾驰而去。

秦望了一程,轻叹:“……张大哥,我相信你会负我,只是不忍心揭穿而已。”

罢了,张缇这一去,大不了说出东宫与元启帝都在军中的事实,其实伤不到什么要害,倒不如放他过去吧。

却说张缇马不停蹄赶往京城,手中捏的纸条上,写的是四个字。

“先生病重”

他只花了半个月便抵达京师,当日即通知求见帛阳,随后被引到静室。

一进静室的院落,苦涩药羹气味便填塞了全身毛孔,让他心下一沉,接着略有起浮。沉的是师父病情不假,浮的是他老人家还在世。

室内传来阵阵咳嗽声,咳得有气无力。

安小璃开了屋门,请张缇进去。他连忙谢过,匆匆地踏入室内。香炉烟熏镇不住脏器败坏的气味,老人呼出的气息,夹杂着腐坏和\酵的臭味。

“师尊,”张缇伏地叩\,“徒儿来看望你了,希望师尊好生养病,勿要再劳累世间事。”

“……回你该去的地方……”老人的声音,比起几个月前,大大地失了生气,“医\说……老夫能活到立冬,你到时候再回来罢……”

“师尊,请允许弟子侍奉左右。”张缇又叩了一个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三十五节 破竹(唰——)

城落雨总是一\不可收拾,尤其是夏季的大雨。

所幸白云观风水好,雨水只是隔断了进奉的香火,没能带来更大的灾难。

张缇搭在墓旁的小棚子,在磅礴大雨中连一个时辰也没支撑住,他赶忙躲进观里借住,一借就是十来天。

观里有许多姬山翁的遗物,如闲来无事做的观星灯、仿着古人刻的核仁舟等等,唯独没有解闷的书卷古籍。老人原本收藏了满满一屋子古册,都在长州之乱时候,被朝廷军一把火烧了。

望着檐上垂落的雨帘,张缇便自己研墨来写些短小故事,拿给道人们看。

写得不好的,烧了,写得好的,便存着。

不知不觉,存了厚厚一摞。

想想师父会在天上愤然,说只烧难看的段子给他看,张缇就忍不住要笑——不过守孝时候不准笑的哦。

雨过天晴时候就已经又是秋祭了,天子依例先来白云观一趟,由左右正一(道官官职名称),请出新上任的道官总领。而帛阳没有立kè

迎了人便走,他转到白云观后山祭拜姬山翁,亲手上了炷香。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常王世子周裴,这人径直去找了张缇。

“之秋,你当真要替姬山先生守满三年?”周裴开口第一句就是这样,“究竟是什么时候,你偷偷拜到了这个师父?父王在世时候,求了姬山先生多次,他也没答yīng

教我一星半点呢!”

“……世子。”张缇缩在厢房里。不打算跟帛阳照面。他偏过头看了看周裴。问。“那日把你丢在酒楼里。没有恼火么?”

周裴挠挠后脑:“啊。若非堂倌唤我醒来。指不定就着凉了吧。只是伤心啊。之秋居然这样对待多年好友……”

“当时门外地兵士。世子如何解释?”

“哈。不过是跟来地属下而已。若之秋要走。我教他们让道就是嘛!”周裴说得坦然。

张缇望着周裴地脸。在姬山翁心目中。这个人居然曾经是四姑娘地夫君人选。真是不可思议。四姑娘要真嫁了他。还不把他打磨成豆腐雕塑啊?

他说:“喔。那是在下误会。在此跟世子赔罪了。”

“无妨无妨啊!”周裴笑着,坐了下来,“再说,过不了多久,你我就又是同事了,这不就先来问问之秋,居所找好了么,还住学馆?”

张缇诧异:“什么同事?”

“咦,你还不知dào

?”周裴更为惊诧,“北面建立起了反贼的伪朝,声势日渐壮大,为对付伪朝,圣上张榜广召天下能人入京——榜上有你的大名呢!”

张缇愣了愣,摇头说:“在下守制三年,不能出仕。”

周裴揽住他的肩,热热络络地笑起来:“那有什么?圣上出一道令谕,免了你身上的丧事,不就成了?”

张缇拔开他的手,不自在地皱眉:“是在下自己要守,情不可夺。”

“诶?之秋,你为何这么固执,”周裴想不通了,“圣上待咱们不薄啊,你看,长州之乱后,圣上冒着危险将我藏在封地,又锦衣玉食相待。对你,也是知才善用……对了,你还没告sù

我究竟是怎么说服姬山先生,让他收你做徒弟的?”

张缇守制这事儿其实与周裴无关,所以,后\的注意力也转移得极快。

他好奇的是,张缇居然瞒了他这么久,直到帛阳告知,他才知dào

,原来姬山翁根本就不止秦斯一个弟子,人家早就收了徒弟,而且还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周裴戳戳张缇:“之秋,你是不是常偷偷取笑我?”

“没有的事,世子多想了。”张缇起身走开,对他说,“世子,时候不早,若无跟着仪队下山的话,恐怕路上会不安全。”

周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抬头看了看张缇,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在下送世子一程。”张缇替他拉开门。

“不必相送。”周裴走过他身边,穿好靴子,“之秋,就算你不愿意替圣上做事,认为圣上薄待了姬山先生……你我依然是好友的。”他略侧过头,有些委屈地说:“而且,不是你将我引荐给圣上的么?”

“嗯。”张缇点头,依然不对此\表看法,只说,“世子,路上好走。”

送走周裴后没几日,帛阳的诏书来了,召张缇金皇城面圣。同时被召集的,还有数十名才子,说实话,以张缇的名气,能受人举荐,排在这么多享誉天下的贤\能人名号中间,他还怪不好意思的,总觉着自己走了偏门博名望。

不过呢,这个名望他不能要。

张缇以至亲新丧为名,拒绝了帛阳的正式邀请。虽然他知dào

,这可能是自己唯一一次光明正大地做官的机会。可是,正是这样昭告天下的榜文,他才不敢接。

——四姑娘会看到的。

她那么认真地说着相信他,甚至听起来还有些无助。什么时候她会沦落

寄希望于别人的良心\现?

张缇受宠若惊。

他这回抗旨是有理由的,所以他就抗抗先,一是“报答”东家的信任,二是试探帛阳的反应。反正别人强硬,他就温软对待,一般来说,不会被拿去炮烙掉示众。

张缇就守着姬山翁的墓,一天天等着消息,等着变化。

白云观说繁荣不繁荣,说深山僻静吧,那也不怎么静,时常会有香客来。偶尔也有文人墨客逛到观后,与张缇聊聊,倒是把他当做一般的守墓孝子了。

张缇从他们口中,打探着北面那个伪朝廷的\展,以及这个“非伪”朝廷的动静。

然后有一天,白云观乱了。

道人纷纷收拾行李,说是朝廷要迁都,让张缇也跟着一块转移往西边。

“人能走,师尊没法挪。所以,张某还是不走了。”他淡定地回答。

其实心里明白,这是四姑娘他们,要打过来了。帛阳没了姬山翁,真的是少了主心骨般,被人给一路攻得势如破竹,唰啦一声就两半了。

这也要算他倒霉,遇到元启帝这么个爱打仗的,不仅名声响亮、敌人听到就颤,更是经验满点,朝里一众将帅的作战思路,元启帝知根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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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数年,她依然是起起落落,但从不绝望,时时做好准bèi

投向新的出路。

这一路走下来,张缇与她,相差得是越来越远。

“师父,这话真zhèng

冤枉!秦四她,不也是秉性淡泊之人么?”

“淡泊?你只见到她对衣食用度乃至钱财的淡泊,却看不见她索取权势威信时的不假思索。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三年不鸣而已!咳咳、咳咳咳!”老人猛烈地咳嗽起来。

张缇连忙上前扶住,轻轻揉着师父的心口,替他顺气。

“师父息怒,请不要说了,都是徒儿的过错。”

“……咳,听天子说,你从他手上脱逃,赶去墨河,助你师妹一臂之力?”

张缇一怔,点头:“是的,想不到帛阳王将这个也告sù

了师父……”

“是你自己做的抉择么?”真人双目虽已浑浊,但仍保有着过去的锐利神态。他注视着张缇,就如同审问犯了过错的幼:“是你的决定,违背为师意愿?”

“是的……徒儿只是觉得帛阳王此处大势已定,又担心师妹独自一名女子在外,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张缇解释道。

“那在这之前,你去了何处?”

师父的问题,往往是直击靶心的。

“这……”张缇沉默了。他答yīng

过秦,不对帛阳说起有关东宫等人的情报,那对师父,是否也要隐瞒呢?“是去了各地,寻访师妹的下落。”

“……天子与秦斯,你的选择,已然明了么?”紧接着的,又是一串咳嗽。

张缇忙劝着老人:“师父,不可说这么多,会累着身子。”

做师父的缓缓地摇头。

“趁着为师口还能言,多讲些话,让吾了解之秋你的念想。”他说,“为师要最后一次,替你们两个娃娃算上一卦,好告sù

你,接下来的路,应当怎样走……”

“师父……”

“之秋……你来中原的时候,令尊已战死沙场。老夫亦是膝下无孙儿,因缘际会,收你为徒,家务杂事洗衣做饭,从此不管,其实……是老夫得了……天大的福气,却不知dào

珍惜……”只将你,往仕途上引,也不知dào

是不是,想圆自己那一个说不出口的念想。

秦斯是比张缇更符合姬山翁的理想,可是,那又如何?

——这两个娃娃,都是他老来得到的宝贝,可惜,一心服侍他的那个,被他赶去尘世建功立业,志向高远的那个,更不安心留在他掌心做明珠。

“之秋……”姬山翁闭着双眼,喃喃道,“给娃娃的信上,并未说明……你是她师兄……”

“师父?”

“改日她来了……老夫会亲口……”

张缇轻声道:“师父,徒儿不介yì

的。师妹待属下如同亲友,徒儿并无受过委屈。”

“那就好……”

姬山翁念叨着这三个字,神情有些朦胧,慢慢睡去了。

翌日晨,长青宫老太后久病不治,亡故。

午后,姬山翁溘然长逝,遗体转到皇城之外的白云观设灵坛,作七日法事。无人知dào

这名道教二品真人生前有何亲友,只有张缇披麻戴孝守在灵前。

师恩如五指,长短不一。

但,张缇得一足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三十六节 真·储妃闪亮登场

宫瞪着小案。

弹劾的折子又冒出来了,他不是一股脑全塞进御书房那书架后面了么?

俯身翻看翻看,喝,居然是新呈上来的。

“这谁递过来的?本宫都说多少回了,东宫殿不收折子!”

他回眼扫视诸位宾客,知dào

肯定又是其中的谁松了口,偷偷把被内阁压下的公文直接搬到自己眼前。

虽然以前四姑娘也常常这么做啦……

——可四姑娘是四姑娘,除了她以外,任何人越权递消息上来,那都是故yì

跟内阁作对,也就是跟现在的四姑娘作对!

对此,东宫可是帽子扣得一件比一件大。

干脆把九十九名宾客全召集起来,开小会,让他们真zhèng

体认到,这回监国是当真不收“内部投稿”。

其实东宫对于看折子并没有多大的反感,相反,那些说人坏话念八卦的鸡婆帖子,他看得很乐的说,可是呢,现在他见得最多的折子,就是弹劾重臣的。

这重臣还不是别人,就咬上秦斯不放。

帖子说。秦斯明明跟反贼帛阳狼狈为奸。还受对方地封赏来着。就算后来一言不合被降罪了吧。可哪有敌朝重臣转身再吃另一家皇粮地道理?将他封这么高地官职。又给予重赏——咱们这种明白天子心思地人。知dào

是燕昭市骨用心良苦。不明就里地人。那还不把我朝当做笑话看?

瞧瞧这理由充分但又酸味十足地文字!

真不知dào

曹少师怎么教导那群小御史地!

还好。兵科给事中(官职名)没回报说秦斯主持兵部出现了什么纰漏。否则。那这些玩笔杆子地还不一拥而上啊?

“请曹少师来。请曹少师来!”东宫在殿里转悠着。不耐地催促。“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即墨子音还没到?”

“回殿下。即墨大人午前捎了个讯儿。说还要晚些才能过来。请殿下恕罪。”

反正现在一个人当五个使,大家都很忙。

“……”东宫往席上一坐,五指便烦躁地敲着席面。

宾客见他心绪不稳,又讨好地接了一声:“殿下,今日秦大人没说有事耽搁,按时候看,应当快到了,快到了。”

平常时候跟东宫提秦斯,他立马就会来劲,满场子跑着收集新送来的玩物准bèi

献宝也是常事。谁知今天就偏偏不同了,东宫听见属下说起秦,依然没精打采,趴到案上。

“秦晏今日告假呢,说是病了。”

病了么?

东宫悻悻地把下巴搁在桌面上,想起秦昨日的模样,怎会突然犯病呢?他想了想,突然回忆起一事:“啊!今天是初几?”

“回殿下,初五了。”

太子宾客们纳闷地看见东宫一跃而起。

后\指向案桌上的那叠厚壳抄,飞快地下令:“抱去烧了!快!”接着,他再紧张地左右看看,吩咐将帘子全都撩起来,检查墙角是否还堆着没打理的文件,果然又搜出来好几份文书,也不知dào

被东宫藏那里几天了。

“快拿去后面藏好!”

正殿里闹腾着,奉命抱了弹劾奏折去烧的人,匆忙来到门口的火盆前。

“快快,把火燃旺点!”他一面催,一面将折子展开往火盆里丢。

突然,一只散\着脂粉味道的手绕过他肩头,将他怀里的折子随意抽了一份走。

吓?居然这都有人敢抢?

“这是绝密的奏折!监国大人吩咐要——”此人气愤地转过身,在见到来\的时候,及时消音,改换上一张笑脸,“唉呀,是储妃娘娘,殿下在里面呢!”

无声无息出现在殿门口的,是储妃以及随侍宫女。

帛阳迁都时候,原本服侍皇家的内侍大多逃散,宫女则没地位的遣走,有名头的统统带去锡师。元启帝复建东朝,内侍可以召回,但宫女是绝对不会再召同一批人回来用了,这样做的缘由,大家意会就好。

宫女都是新人,跟在储妃身边,还摸不清这名主子的习惯。所以储妃突然出游,她们也没办法早点通知正殿的人做好准bèi



储妃拎着折子,随意翻了翻,随后顺手丢进火盆里面,不予置评地笑了笑。

那边殿里有眼尖的看见储妃来了,赶紧通知东宫,后\急忙整理衣装,出来迎接。(喂!)他将储妃领进了殿,回身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众人窃笑着退出正殿:谁说监国跟储妃相处不融洽来着,根本就是谣传嘛!

再看殿内。

储妃先开口:“殿下,我看见门口在烧公文。”

东宫牵着她坐下,说:“不是什么公文,几个小家子气的臣子写来抱怨的东西而已!”

“是弹劾我的吧——刚才不小心看了一眼纸上的字。”储妃继xù

道。

没错,这

妃”正是秦假扮,真zhèng

的储妃……呃不对,应该是\妃(真饶口)随皇后去道观祈福了,据皇后说,她们打算过年时候再回皇城来。

东宫灵机一动,把秦找来冒充储妃,让她时不时就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人前,以此,悄悄调换真假储妃的位置。

由不得那位假太子妃抗议,因为她的娘家秦氏一族已经跟着帛阳西逃,在东宫看来,能容下伪储妃不杀,就已经算对得起她了。

就此,秦也不想多说什么,反正她跟那个冒牌货其实是姐妹,真要弄到撕破脸,也挺难看的。

如果是为了抢男人,那就更失格调了。

再进一步,为了抢这只东宫?

她转头,满脸黑线地看着东宫的脸,后\挠挠头,不明白为何四姑娘会带有鄙视的意味。

罢了罢了,不想那些。

秦埋怨一声:“以女装在皇城行走,已是很不自在,如今又看到针对于我的那些折子,就更加惶惶了。”说是这样说,但她的脸上,却一丝惶惶然的影子也找不到。

“四姑娘惶惶什么?又在说笑。”东宫笑嘻嘻地靠过来,递了盘瓜果讨好,“你又不是没在阁内看见意思差不多的折子,对吧。”

“一般不会过我的眼。”

阁内是元启帝的秘书团聚集处,以秦的资历,没人把她看在眼里。需yào

商议的大事,她在后面听着,跟着前位的表表态就好。这些老辈分的大臣可跟曹寰不同,人家自信满满经验十足,不是会认真听小辈说话的人,若她贸然长篇大论,等待她的只会是“这小子真不懂事”之类的白眼。

秦对东宫道:“再说了,就算有弹劾我的帖子,也没人会拿出来念嘛,呵呵。”

东宫点头:“本宫也是怕四姑娘看见,坏了心情,所以才……”让人赶快拖去烧啊。

“这么几句非议,对我哪里会有影响。莫非在殿下眼中,我是这么不堪一击的人?”秦作势嗔道。

“没有啦……”

东宫急忙搂着佳人哄哄。

四姑娘上了妆,为了跟秦斯不至于太相似,她把整个脸盘也画得圆了些,看上去比实jì

的年纪要小许多。东宫好奇地凑近,嗅嗅她脖子上的粉味儿,刚想舔一舔试试,就被推开了。

秦用肘部抵着他,趁机提出要求:“对了,我要定国公府。”

“好啊。”东宫想也没想,满口答yīng

,就又想再偷个香。

顿了顿,他才回过神来:“等等,那块地蛮大的吧,四姑娘要拿去做什么?”

秦笑道:“反正现在空着不也是空着么,我问过了,济老院地方太小,都没有足够的屋子给孤老用。定国公府上平坦,驸马府地势陡一些,衡量之下,还是把定国公府辟做济老院的好。”

“那可是城西长街附近的大宅院啊……”

再怎么不知dào

柴米油盐,东宫也明白,那一片儿的宅产特贵,修得也相当奢侈,拿来做免费的济老院,会不会太暴殄天物了?

“不然怎办呢?宅子再值钱,始终都是朝廷封存着的,也没办法换成银钱赈济穷人啊?”秦问他。

“那,先解封卖掉,再拿换来的银两……唔,在京郊买一大片地,建起广厦千万间,庇得寒士尽欢颜?”东宫说得自己也乐了起来,“秦晏你看,这样会不会更好?能换到更多的居处啊!”

“嗯,殿下这个主意很不错。”秦微笑着给予肯定,下一句话就是,“所以我这里已经按照殿下的主意拟好了案子,只要殿下看过认为没问题,这就交给下面的衙门付诸实施了。”

“哈?”

东宫挠挠头,看着写得条理分明的草案——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上套了?

等等,这是他好容易争取来的两人独处时间,怎能消磨在公事上?啊啊,差点就这么被糊弄着,把“正事”忘记了!

他叫起来:“四姑娘,今天要去宫后苑的!栋州新贡了鸟雀——”

“殿下,先签字!”

“好嘛……”东宫在大笔一挥之前,狐疑地盯着秦,再三求证,“签了以后,真的不再谈下一桩国事?要陪本宫去赏玩贡品喔?”

“是、是,殿下,快落笔罢。”秦点头答yīng



哼,反正路还长着呢,她袖子里面,等着东宫掉的陷阱也很多,呼呼呼呼。

~~~~~~~~~~~~~~~~~=

东宫蹲墙角ing:什么时候才是本宫泡妞,不是妞泡本宫?

帛阳在远处咬手帕:好歹你还有妞可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三十七节 欢迎归队!

四姑娘骗人,明明说好要一齐鉴赏贡物……”

东宫死气沉沉地陷在被褥里。

午后领着秦去宫后苑散心,本来都走在半道上了,突一个没长眼睛的太子宾客跑来,通报说驸马府有人急寻秦斯秦大人。找秦斯怎么找到他这儿来了,如果四姑娘出声答yīng

,那不就穿帮的么?

于是东宫正大光明地训斥对方一通,再转身牵了四姑娘往北,可是四姑娘已经无心游玩,没一会儿,她就惯常地装病晕倒……

东宫只好把她抱起,送回丹华宫去。

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给他一个占便宜的机会,但是……

他期待的献宝之旅泡汤了啦!

而且最重yào

的,他晚上扑进丹华宫\觉床上空无一人,想来是天刚抹黑的时候,四姑娘就已经从密道溜了。现在东宫没法子,还得在丹华宫的大床上装作跟储妃亲热,实jì

上……

卷着被子\呆。

要不是半夜会被内侍叫起来,护送回东宫殿去,他真想也从密道跑出去,到驸马府找秦……

唉,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啊,翻滚挠墙。

“阿嚏!”

驸马府大门外。秦这边刚从马车上下来。夜风一紧。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她问上前来迎接地看门人。“是什么事。需yào

派人去皇城找我?”

“驸马爷。事情是这样地——”

那看门地说。今天驸马爷一走。驸马府外面墙上就不断被人贴单子。内容不外乎刻薄地说什么帛阳“长公主”地夫婿怎么又回来了。连妻子都逃了。驸马为何还有脸面在京城出现云云。这单子撕了一回。转眼就又给贴上。要说让人盯着墙外吧。也不实jì

啊。驸马府外围地红墙得有多长。绕着巡视一圈都花半个钟点呢!

下人拿这没辙。去问府上地管家。管家也没办法。只好派人到衙门找秦大人汇报此事。

那人在衙门没找着,便往皇城去问了问,谁知皇城的人都晓得秦斯是大人物,对府上的急寻自然非常重视,分别通报到了御书房(无人)和东宫殿……

秦听了原委,叹气道:“贴就让他贴吧,还不准人说话了不成?”

“可是驸马爷——”

“别说了,改天我也写了单子往外贴去。”不就是笔战么,以前论坛上面疯狗见多了,她还没怕过谁呢!来把墙壁当做布告栏贴帖子吧!

秦这边想着,回身往府里去。

一抬眼,便看见家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站了一人。

“张大哥!”她惊喜地叫了起来,快步过去,“你回京城了,怎么站在这里,不跟门房说一声进去等我?”

看门人急忙解释:“驸马爷,小的有请张举人入府内,只是他说习惯在门外等主人家回来,所以……”

“不用讲那么多了,”秦打断他的话,回头对张缇道,“张大哥先进来再说。”

“好。”

张缇随秦入府,两人就在花厅小叙。

“张大哥这一趟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啊。”秦欢喜道,“去长州昙县的话,一个来回,没有两三月时间,是拿不下来的吧?”

“嗯。”张缇点头,“在路上遇见往这边赶的乡邻,得知事情已经解决,不需yào

张某赶回去了,所以半道折返。”

“原来如此,听上去,像是房产之类的问题吧?”

“东家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的。”张缇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秦盯着他,老实不客气地指出:“奇怪,张大哥走了这么一趟,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哦?”

“好像沉稳许多,而且……”她用手比了一个向外翻出的动作,也不知dào

该怎么形容这种奇怪的印象,彷佛张缇变得比以前更有质感,不再像随手一贴的壁花那样可忽视。

简而言之,气场有变化。

(注意,以下又是防盗部分,如果您看到这段括号里的文字,请一小时之后再回**观看更新文字,如有打扰敬请海涵)

“回殿下,初五了。”

太子宾客们纳闷地看见东宫一跃而起。

后\指向案桌上的那叠厚壳抄,飞快地下令:“抱去烧了!快!”接着,他再紧张地左右看看,吩咐将帘子全都撩起来,检查墙角是否还堆着没打理的文件,果然又搜出来好几份文书,也不知dào

被东宫藏那里几天了。

“快拿去后面藏好!”

正殿里闹腾着,奉命抱了弹劾奏折去烧的人,匆忙来到门口的火盆前。

“快快,把火燃旺点!”他一面催,一面将折子展开往火盆里丢。

突然,一只散\着脂粉味道的手绕过他肩头,将他怀里的折子随意抽了一份走。

吓?居然这都有人敢抢?

“这是绝密的奏折!监国大人吩咐要——”此人气愤地转过身,在见到来\的时候,及时消音,改换上一张笑脸,“唉呀,是储妃娘娘,殿下在里面呢!”

无息出现在殿门口的,是储妃以及随侍宫女。

帛阳迁都时候,原本服侍皇家的内侍大多逃散,宫女则没地位的遣走,有名头的统统带去锡师。元启帝复建东朝,内侍可以召回,但宫女是绝对不会再召同一批人回来用了,这样做的缘由,大家意会就好。

宫女都是新人,跟在储妃身边,还摸不清这名主子的习惯。所以储妃突然出游,她们也没办法早点通知正殿的人做好准bèi



储妃拎着折子,随意翻了翻,随后顺手丢进火盆里面,不予置评地笑了笑。

那边殿里有眼尖的看见储妃来了,赶紧通知东宫,后\急忙整理衣装,出来迎接。(喂!)他将储妃领进了殿,回身示意所有人都出去。众人窃笑着退出正殿:谁说监国跟储妃相处不融洽来着,根本就是谣传嘛!

再看殿内。

储妃先开口:“殿下,我看见门口在烧公文。”

东宫牵着她坐下,说:“不是什么公文,几个小家子气的臣子写来抱怨的东西而已!”

“是弹劾我的吧——刚才不小心看了一眼纸上的字。”储妃继xù

道。

没错,这位“储妃”正是秦假扮,真zhèng

的储妃……呃不对,应该是真zhèng

的假储妃(真饶口)随皇后去道观祈福了,据皇后说,她们打算过年时候再回皇城来。

东宫灵机一动,把秦找来冒充储妃,让她时不时就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人前,以此,悄悄调换真假储妃的位置。由不得那位假太子妃抗议,因为她的娘家秦氏一族已经跟着帛阳西逃,在东宫看来,能容下伪储妃不杀,就已经算对得起她了。

就此,秦也不想多说什么,反正她跟那个冒牌货其实是姐妹,真要弄到撕破脸,也挺难看的。

如果是为了抢男人,那就更失格调了。

再进一步,为了抢这只东宫?

她转头,满脸黑线地看着东宫的脸,后\挠挠头,不明白为何四姑娘会带有鄙视的意味。

罢了罢了,不想那些。

秦埋怨一声:“以女装在皇城行走,已是很不自在,如今又看到针对于我的那些折子,就更加惶惶了。”说是这样说,但她的脸上,却一丝惶惶然的影子也找不到。

“四姑娘惶惶什么?又在说笑。”东宫笑嘻嘻地靠过来,递了盘瓜果讨好,“你又不是没在阁内看见意思差不多的折子,对吧。”

“一般不会过我的眼。”

阁内是元启帝的秘书团聚集处,以秦的资历,没人把她看在眼里。需yào

商议的大事,她在后面听着,跟着前位的表表态就好。这些老辈分的大臣可跟曹寰不同,人家自信满满经验十足,不是会认真听小辈说话的人,若她贸然长篇大论,等待她的只会是“这小子真不懂事”之类的白眼。

秦对东宫道:“再说了,就算有弹劾我的帖子,也没人会拿出来念嘛,呵呵。”

东宫点头:“本宫也是怕四姑娘看见,坏了心情,所以才……”让人赶快拖去烧啊。

“这么几句非议,对我哪里会有影响。莫非在殿下眼中,我是这么不堪一击的人?”秦作势嗔道。

“没有啦……”

东宫急忙搂着佳人哄哄。

四姑娘上了妆,为了跟秦斯不至于太相似,她把整个脸盘也画得圆了些,看上去比实jì

的年纪要小许多。东宫好奇地凑近,嗅嗅她脖子上的粉味儿,刚想舔一舔试试,就被推开了。

秦用肘部抵着他,趁机提出要求:“对了,我要定国公府。”

“好啊。”东宫想也没想,满口答yīng

,就又想再偷个香。

顿了顿,他才回过神来:“等等,那块地蛮大的吧,四姑娘要拿去做什么?”

秦笑道:“反正现在空着不也是空着么,我问过了,济老院地方太小,都没有足够的屋子给孤老用。定国公府上平坦,驸马府地势陡一些,衡量之下,还是把定国公府辟做济老院的好。”

“那可是城西长街附近的大宅院啊……”

再怎么不知dào

柴米油盐,东宫也明白,那一片儿的宅产特贵,修得也相当奢侈,拿来做免费的济老院,会不会太暴殄天物了?

“不然怎办呢?宅子再值钱,始终都是朝廷封存着的,也没办法换成银钱赈济穷人啊?”秦问他。

“那,先解封卖掉,再拿换来的银两……唔,在京郊买一大片地,建起广厦千万间,庇得寒士尽欢颜?”东宫说得自己也乐了起来,“秦晏你看,这样会不会更好?能换到更多的居处啊!”

“嗯,殿下这个主意很不错。”秦微笑着给予肯定,下一句话就是,“所以我这里已经按照殿下的主意拟好了案子,只要殿下看过认为没问题,这就交给下面的衙门付诸实施了。”

“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三十八节 监国与储妃的日常生活

日高悬,丹华宫掌事女官正在偏殿后侧的门廊下焦急前跪着一排宫女,毒辣的太阳已经将众人烤得汗流浃背。

“都是怎么做事的?储妃娘娘一大活人,就这么凭空不见?”

大家都是新宫女上任,她这个掌事,也是从皇室安排女眷修道的地方临时调来凑数的,为了以后不再回道院去,她可是做得十分努力的。

可是,为什么,昨晚还躺在床上休息的储妃,会唰地一下就不见了?

总不能说,是来探望的监国太子把她给吃了吧,吃人还得吐骨头的不是么?(喂)

宫女们无助地垂着头,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她们也完全弄不明白。其中之一偶然抬眼,赫地\现一道人影正经过侧殿:“啊……”她惊恐地抬手指向该处。

掌事闻声回头一看。

喝,那个缓步往宫门去的身影,可不正是储妃?

秦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后\神色不太自然,时而疑惑地抬眼偷瞄走在前面的储妃。她们接班的时候,明明里里外外都找过,储妃不在丹华宫里啊!怎么突然殿门一开,储妃就悄无声息地从里面钻出来了?

秦懒懒地打着呵欠(注意形象),她的病假就请了这么几天,要抓紧时间把丹华宫的人解决掉才行。不然将来出入会更不方便,要是落个储妃是精灵鬼怪的谣言,那可就不妙了。

跟东宫在东宫殿花苑的凉亭碰头之后,她召来丹华宫的掌事女官和几名内侍班头,说:“昨夜我走后,宫里有事么?”

“没有……”掌事摇摇头。又问。“娘娘。奴婢斗胆请问。你是去了哪里?”

“放肆!”东宫喝道。“这是你一名小小宫女能问地吗?”

秦轻声责备道:“殿下。不可惊吓到我宫里地人。请在旁观看并作证就好。”

“唔。好嘛。”东宫悻悻地坐下。瞪了瞪那几名倒霉地管事\。

秦客客气气地对宫人道:“各位。请你们来。是想提醒一下。将来若\现本人离奇失踪。或\突然出现。请不要大惊小怪。宫里通路众多。也有许多细小事务。需yào

我替监国大人分忧。内中细节。若说明白了。恐怕反倒会为诸位召来杀身之祸。所以。请交代下去。丹华宫一切照旧。有什么异状也勿要张扬。”

“这……”

“当然,若是见到形迹可疑的黑衣人或蒙面歹徒,该怎样做,宫规早有训导,不可违例就是了。”秦笑笑。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东宫在旁边看得着急,出言道:“所以说,人与人不同,这么明白的话都听不懂!爱妃的意思是,皇城里有密道来去,这是关乎皇家安慰的大秘密!你们几个,封好自己的嘴,丹华宫不管主人在不在宫内,都得一切照常行事!不要被本宫听见任何风言风语,否则,你们也别想再用这张嘴吃饭了!”

他指向几名管事\:“记住,回去教管好你们的手下,真出了什么麻烦,本宫可没那闲工夫调查是谁泄露秘密!”

一席威胁,吓得众人连连叩头,争先恐后地保证绝不会将储妃的行踪问题泄密。

挥手让众人退下,东宫得yì

洋洋地回头:“四姑娘你看怎样?对付下人,就是不能好言好语地讲,跟他们解释清楚又有什么意义,不妨一通威吓,保准叫他们安安静静地!”

秦点点头。

其实她哪里是从密道走的啊,丹华宫就是以前的东宫,没有密道口。她明明是很辛苦地翻窗出去,爬花墙,然后嘿咻嘿咻地猫着腰沿水渠往北边走,到宫后苑附近,再找着密道口溜出皇城来着。这一趟走下来特累。

到第二天,处理完府上的事情,她还得原路返回,累得半死——这样下去可不行。

“殿下,每个月,我只进宫一天如何?”

“什么?”东宫差点没跳起来,“怎么又想做时限?父皇母后都不在,这样的好日子可没多少的啊!而且就算是以前,本宫是顾忌着老妖婆、呃……长青宫的干预,才不敢在东宫殿太过放肆,如今没人可管得着本宫了,四姑娘为何还要畏手畏脚地……”

秦白他一眼,当真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没人管着,就无法无天了,立kè

现出原形?

别说她不知dào

自己的原形是啥,就算真有原形可现,那也不能跟东宫一样,大刺刺地在皇城正中央摊开晒毛吧?

她说:“并不是顾忌什么,若殿下能完成一件创举,那我每天都就这样呆在皇城里,也没关系啊!”

有这么好的事?

东宫来劲了:“哦?是什么创举,四姑娘说来听听,或许在你看来是难事,对于

却易如反掌呢!”

“易如反掌?”只怕是难于上青天吧,秦暗笑,“殿下,你可以颁布一道法令,允许女子入朝为官么?”

“……”东宫凝固了。

“怎样?”秦闲闲地倚在他旁边,随手扯扯东宫的衣角,“殿下,就这么件事,若达成,我也就不用烦恼乔装打扮和避开巡卫的事情了,想什么时候出现,就什么时候出现喔!”

东宫泄气,把脑袋放在石桌上滚动。

停了停,他振作起来,决定讨价还价:“……四姑娘,每月入宫做女子打扮,至少要满五日吧?不然也太短时日了!”

“不成啊,就走这么一趟,我腰酸背痛到现在都没好转呢!”

当然,秦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缺乏运动造成的。反正,东宫的要求给她添了麻烦,她还得请几天病假不上朝,期间能\生多少变故呵!

“那我们在丹华宫再修一条密道,联通往皇城外如何?”

“不要,明明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

两人这边争执起来,东宫殿中传报,说即墨君到了,在皇城候着,还说因为事务繁忙,耽误了几日,希望监国大人海涵。

“这几天即墨大人也没来么?”趁着即墨君还在路上,秦跟东宫咬耳朵。

东宫无奈到:“对啊,你又‘请假’了,所以邸报都是本宫自己主持的呢!”

秦睨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扑着扇子:“原本在说要揽过来做的时候,殿下,你似乎就说过打算自己来主持邸报的审核吧?刚开始那几日,还有兴致过目一下,润润笔什么的,到后来,就完全丢给即墨大人去做了。”

“喏,父皇也说过,能做事的人就要多用,本宫若抢了子音的活计,那么他空有一身才学无处可用,本宫空有一腔热血却要浪费在黑纸白字中,那不是世间悲剧么?还一次悲剧了俩!”

话刚噼里啪啦说完,他就觉着背后一凉。

猛回头,\现即墨君已经到了凉亭外,正悻悻地盯着自己呢!

“啊,子音来了。”

即墨君低头:“臣即墨君见过监国大人、储妃娘娘。”原本大家跟东宫说话,自称更习惯用下官来着,因为监国也算是一品的官职嘛,可是现在多一名储妃在侧,他不得不换个自称来用了。

“免礼。”东宫道。

秦起身走到一旁去,用宫扇半遮着脸。

有过在山庄的经验,即墨君自然也知dào

,不能将视线往储妃那边多瞄一眼。但是……他似乎有种奇怪的感觉,东宫对储妃的态度,跟在山庄的时候相比,判若两人?

他忍不住偷偷瞥向秦。

东宫正盯着他呢,见状,警告地咳了一声。

秦原本还想留下来,听听即墨君跟东宫商讨的是什么大事,见势,只得宫扇一掩,轻声对东宫说:“殿下,臣妾这就先告退了。”

“哎,等等别走!”东宫急忙拉住她,开玩笑,她这一回丹华宫,肯定就忙不迭地从密道跑回驸马府了,那他好容易争取来的福利,可是一点都没享shòu

到啊!

“殿下,国事要紧,臣妾告退。”秦很是坚决,在袖子里偷偷掐了东宫一下:这能留吗?要是被即墨君认出来了,那多尴尬?不不,不止是尴尬的问题了,要是他想闹大的话,刚建立起来的临时朝廷可经不起这样的闹腾!

东宫挨掐了,只好缩回手,转头怨气冲天地瞪着即墨君:你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本宫与四姑娘相处的时候跑来插一脚,是不是太没眼色了?

即墨君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想也明白,是坏了监国大人的好事,人家心怀怨恨。

可是东宫的怨恨,正不巧是即墨君习以为常的养料。他非但不觉着惶恐,反倒替天朝庆幸起来——本以为监国对储妃毫无兴趣,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那么,圣上抱皇孙,想来也不远了嘛!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这边秦快步回到丹华宫,将众人遣出正殿,随后立即来到殿后面的排窗旁,小心翼翼地推开唯一一扇没有封死的窗户,冲外面打量。嗯,很好,巡逻的皇卫将士刚刚走过,上面是皇城东北角的哨楼,远远地看不清有没有人值守。就算有,窗户到花墙之间距离很近,哨位也看不见人影的。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翻窗、爬墙,奔向自由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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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轮抢答的获胜\是mm1a朋友,暂时还没联络上,估计是站短出了问题。这位朋友如果看见的话,请加QO0556626,谢谢……

一百三十九节 在那遥远的地方

东家,你回来了。”

张缇特别叮嘱过驸马府的下人,主人家一回来就立kè

通知他,因此秦这边才刚回到自己的院落,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他就赶来了。

“张大哥。”

秦匆匆地点了个头。

她还有事要做,虽然衙门那边请假了不用去,但几天没见着曹寰了,她还有事要跟他商量呢,所以这就要赶紧去茶楼找他。

张缇拦住她:“东家,耽搁一盏茶功夫吧。”

“嗯,张大哥请讲。”

“今日听闻有人贴辱骂性的文字在墙外,张某去看了看,\觉都是些言之有物的指骂。”张缇说着,提出建议,“东家你看,长公主早已变成帛阳王,如今是西朝的反贼之\了,可驸马府三个字还高悬着——这会不会是一个太大的话柄呢?”

“说得也是,我整日忙着到处跑,确实没注意这档事。”

秦拍拍张缇的肩。

“张大哥,更换匾额的事情,就麻烦你处理了,需yào

什么,府上能拿得出来的,可以找管事的索要,就说我全权交付给你负责了罢。”她飞快地交代完。接了句。“我还有急事。要赶紧先走了。张大哥你忙吧。”

说完。她钻进屋。换了身便服。快步冲出院门去。

张缇玩玩冠帽后面垂着地一对皂尾。自觉没趣地笑了笑。转身去做东家吩咐地事。

他在府外地围墙上画出一个大方框。注明一切张贴物只能贴入这个框地范围内。贴进来了。就是不撕地。如果贴在外面。那就不好意思了。绝对会第一时间清理。

被撕了几次字条之后。叫嚣着地人学乖了。按照规定。将纸贴入框内。果然骂得再难听也给保存。

过了一天。方框旁边又出现了新地规定。说不得使用某些侮辱性地话语。否则不予保存。

再过一天,新上线的规矩来了:必须在指责的同时,说出笔\认为应当怎样做才正确。

第四天开始,方框旁边出现站岗的壮汉,此人并不抓张贴的人,只是禁止一人贴多份,要求严守一人一帖的原则。

再过几日,方框内讨论的话题多了起来,也不再局限于秦或\敌朝的遗老遗少问题。

长街上,秦府外,渐渐开始有“下班”回家的臣子围观,诸人对当日的帖子各抒己见,评头论足。也有人悄悄写了帖子,让家丁偷偷贴上去,然后等在人群里,听众人议论。

“那些帖子,越来越像回事了。”秦喝茶。

真像论坛,不过是个专门谈国事,以及爆各位大官八卦的锋锐论坛。

张缇笑道:“呵,是东家这里风水好。”

“里面有张大哥的手笔吧?刻意引导众人议论何事的,还爆出真假难辨的惊人内幕……”张缇的字迹,秦可清楚得很。

而张缇也不否认,只是说:“唉,都是东家的错。这么久了,张某连个像样的事务都没接到手,却在东家府上混吃混喝,实在过意不去,只好用这种办法,替东家分忧啊!”

“无妨啊,”秦摇头,“现在薪俸不低,以我与张大哥的交情,哪怕一辈子养着张大哥,也不会有负担,只是……埋没了张大哥的才干呢!”

“哦?”

彷佛预感到秦要说什么,张缇轻呼一声,别开视线。

“张大哥,如今朝廷正是继xù

人才之时,你是否也考lǜ

一下——”

秦还没说完,张缇便出言打断:“东家,张某就是图个清闲自在而已,要像东家那样忧心忡忡地在朝堂衙门之间忙得足不沾地,张某没几日就会蔫了,使不得啊!”

“……既然如此,那就随张大哥的意吧。”

秦也不勉强,虽然略微怀疑张缇别有用心,但混日子也是种态度,不是么?何况张缇在府上,确实也能帮不少忙。“等有空的时候,叫上大哥和绣娘,大家再聚聚。”她笑笑。

“诶,对了,无疏最近在忙什么呢?”

“忙着将家人接回京城吧!”

当时帛阳调查长州之乱,斩不知因何事获罪,后\倒是有先见之明,将一众家人早早打\潜逃,随即自己也找个机会溜跑,不让帛阳逮着任何活物。

张缇这么一问,秦倒也好奇起来,究竟斩是因为什么而逃跑的呢?

虽然当时,因为帛阳查案的缘故,霍亦州也率部下投诚夏军,但人家是直接责任\之一,奉命屯兵在城内不去州府救急,因此而获罪。可斩……秦不管怎么看,都不明白这关斩什么事,当时他人不在长州,做的事务,也是翰林院的文书工作,跟军情战况八竿子打不到一丝关系。

秦想了想,抽空去查看相关卷宗,却\

的调查是交给皇卫私密进行的,并没有将过程整理成藏于京都衙门。

唉,所以说,帛阳办事就是暗着来习惯了,连个根底也不留,教后来\怎样核查呢?

此时远在数千里之外,锡师。

帛阳率众迁入高城,以其中的道观为临时宫殿,布置安防以及各类衙门“办事处”。

京城那个朝廷严重缺乏人手,可帛阳这边恰好相反,对于他来说,西朝是臃肿得不行,原本还可以勉强滚着走,现在一停下来,简直就塞得满街都是臣子文员。随便丢一块土砖出去,砸到十人,九个都六品以上,还有一个是从六品的。

更加悲剧的是,这些人都是他裁过一通之后剩下的,人家能好好做事,态度也端正,就算他没事找事,也不能把官员给打包,沿路乱丢啊。

这个上千人的庞大朝廷迁移到锡师,给原本住在锡师城内的人添了大麻烦。

现在,调用大军做苦力,锡师城外又修筑起了一圈城墙,两道墙的中间,成为原住民的安身之所。墙外是新辟的农地,赶在冬季之前,还能贫贫地收上一茬。

这样匆忙建起的新都城,难免人心浮动。

帛阳坐镇锡师,派出将帅抵御疾扑而来的元启帝大军,深感不支。而四处散布的藩王等,要么坐山观虎斗,要么早早投到元启帝阵营中去了。这也是帛阳当初政策的失误,他以为掌握着京城,又登上了皇位,足以威慑诸侯王,却没料到有需yào

向他们求助的一日。

入夜,早在帛阳还没登基时候就跟随他的“元老”们,被召集拢来议事。

周裴叹气:“唉,都怪姬山先生过世太早,否则,区区前朝皇帝,不是尽在他老人家掌中么?”

“话也不是这样讲的,”孟章摇摇羽扇,出言道,“一切皆有天时,如今劣势也不过数月而已,小王爷将姬山翁的作用抬得这么高,实在令人听了泄气啊!”

“哦?那你又有什么作为?”

帛阳听着二人争执,微愠道,“老先生智慧如何,谋略得到怎样的成果,这些都不是今日要讨论的问题。”

孟章瞥了瞥周裴,轻哼一声,随即转头对帛阳道:“圣上,请允许众人出任使臣。”

“使臣?”

“嗯,锡师往西,近有鬼方,远有周昌国,再往南,南蛮部族的战力也是不容小觑,既然我们从中原的京城搬迁至此,携带大量金银玉器等宝物,何不用来做个交情,求些助力?”

孟章话音刚落,一直坐在角落的江近海出声了:“胡闹,孟章,你这哪里是找援兵,分明是引狼入室!”

周裴也深有此感,点头道:“西戎南蛮都是些尚未开化的嗜血族群,若真的搬来了他们的兵马,请神容易送神那可就难了啊!”江近海倒没有周裴这样“封建”的想法,但是开门揖盗的故事听得多了,此时难免心里有阴影。

“哈哈哈哈!”面对两人难得的同声同气,孟章大笑,“危机时候,能请到援兵就不错了吧?尚未请神,就烦恼怎么送它离去,这不是在说笑么?”他再次转向帛阳:“圣上,眼下要紧的是保住锡师的朝廷,再尽可能多地从东朝手里夺回失地!大巢将倾,真要忧虑会不会被人窃走鸟卵么?”

帛阳沉默,他虽然从小做女子养大,但骨子里仍有着中原皇室的傲气,让他向周边小小方国求援,他觉着可耻。

孟章察言观色,将扇子挥向同袍,刻意点名:“江近海,周长卿,你俩是否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有,不要客气,说来听听嘛!”

虽然强烈反对引狼入室,但真要这两人找个抵御敌军的法子出来,那也并非易事。

周裴立kè

闭上嘴,悻悻地退到席中。

而江近海则说:“校营守卫森严,无法靠近,不如派人扰乱京城,暗杀东朝各位臣子,如何?”

“啧,远水救不了近火!”孟章立kè

否决,“京城恐慌又如何,能伤得着东朝皇帝一星半点么?等你的人手潜到京城,伺机下手,消息传回,恐怕锡师也早早被人攻下了!到时候,我们又要往哪里逃呢?”

“好了。”帛阳出言,“就依你所说,再遣使臣,向境外各方国邀兵。”

孟章趁热打铁:“圣上,臣这里有几个人选,不妨派做说客,再携上财物,应当不成问题。”帛阳手上能做使节的人倒是挺多,个个巧舌如簧,长着一张政客的嘴,他缺少的是统筹全局的人才。

帛阳将孟章留下商议,江近海与周裴无语对视,心有不满,却也拿孟章没办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四十节 请多关照

缇心神不宁。

他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但抬头看星象时,所得到的启示,又并不是凶兆。

天气转凉,秦揽来的职务名目是越来越多,身边关系尚可的友人,或\同乡、同门,大多跟着鸡犬升天了。这可并不代表她短视无能,任人唯亲,是从古自今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秦需yào

巩固和扩大战果。

东宫对她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元启帝离得太远,那是真的看不见。

曹寰\现的时候,他自己带过的门生,也大多受到了秦的照顾。他把秦叫去训了一通,却又被她有理有据的辩解搅和了下去,只能就她的不避嫌略作指责而已。

此时如果杨选在的话,一定不会放过秦,可惜他跟着帛阳去了锡师。

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情,他明明跟帛阳闹得势同水火,可在迁都的时候,却是最为积极的一员。

“今天听人闲谈,说杨大人在锡师深受重用呢。”

张缇端着茶盘进入室内:“东家,茶。”

“哦,好的。不知dào

陈和现在如何了,他好像也跟着帛阳王走了吧?”秦捧起杯子,看了看门外,见没人,便舒适地翘起了二郎腿。“还有徐大人(秦的师伯)……害pà

遭到清算,因而跟着帛阳王西逃的人,真是不少呢!”

逃得没错,她可不能保证,元启帝的心情很好,大家朝拜另外一个皇帝的事情也一笔勾销。

毕竟元启帝不是东宫。由不得她来糊弄。

张缇望望窗外。感叹说:“这一场里面。定国公府算是什么事儿呢?长青宫老太后病逝。定国公跟着帛阳王去了锡师。长女储妃娘娘却又与监国一同进京了。而且东家。你听说了么?”

“听说何事?”秦挑起半边眉毛。

这莫非是传说中地。坊间八卦状态?

张缇道:“听说啊。定国公在锡师郑重宣bù

。他跟现在这位储妃娘娘。恩断义绝。从此再也没什么父女之情呢!”

“哦哦……”居然来搞这套。为了自己和女儿地安全。先\制人断绝父女关系么?顺便也等于宣誓效忠帛阳了吧?“看来定国公他老人家还不打算让出监国这个好女婿。”

“是啊,不仅如此——”张缇说着,突然转身,往门口方向走了几步,轻声到,“请进来吧,是时候了。”

门外的地面上,一条黑影晃了晃,原来是有人在外面等候。

秦抬头,纳闷地看着张缇,什么时候张大哥也学得像东宫那么没规矩了?这不是不把她这个主人家放在眼里么?

此时,门口出现一人,穿的是蓑衣,一副笨拙的样子。

张缇将此人引进屋,让他摘下斗笠。

“……”秦看了看来\,轻声道,“原来是你,请坐吧,一路辛苦了。”

“并没有什么辛苦,只是躲避东西两朝的官兵,有些焦心费神。”来\彬彬有礼地欠身作答,同时将蓑衣脱下。

“请喝茶。”张缇奉上茶水,对方接过。

秦问:“令尊可是西朝中有爵位的人,少卿你为何不去投奔,反倒出现在京城呢?”

对方听了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这位由张缇引来、偷偷摸摸从后门溜进驸马府的仁兄,正是定国公的长子秦之鳞(秦的亲哥哥之一)。

他早早就听父亲的话,辞官在家,后来见着情势不妙,先一步离京,藏匿在南方。等到元启帝入京,大军扫过南方,跟帛阳的残余部队拼在一处之后,秦之鳞这才现身,匆忙赶回京城,寻找认识的人。

张缇偶然见着他,想带他进来见秦。

不过秦之鳞还不怎么放心,遂请张缇帮忙试探试探,看看秦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露面。

直到刚才,听不出秦对定国公的敌意,秦之鳞才松了口气。

他对秦说:“帛阳王甫登帝位之时,在下就深感不满,与家父争执不下,后来因此辞官归隐。如今众望所归,帝星回位,在下这才振作精神,决意复出,烦请驸马向监国大人引荐在下!”

秦一怔,笑笑:原来定国公打的这个主意,东西两朝,哪边都要讨好,都不能交恶。

不过如今东朝确实缺少人手,尤其是秦之鳞这样有名气、有能力的臣子,更是稀罕物,不会嫌多的。

她大方地释出善意:“少卿如今身份复杂,但忠心可鉴,本官会想办法的。请先在府中住下吧。”

“嗯,那就叨扰驸马了。”

张缇将之引去偏院客房,路上悄悄告sù

他:“秦少卿,你这个称呼很有问题呀,事到如今再对着东家叫驸马爷,那岂不指名说她是帛阳王的同党?”

“啊,这个在下倒是没想到……”秦之鳞想了想,“那要如何称呼?秦大人

…与我秦氏混淆在一处了,若是叫国舅爷,那不一样T7帛阳王族亲?”

这么算起来,秦斯与帛阳,还真是脱不了干系。

“东家现下是尚书,也是大学士,秦少卿,你就别纠结在称呼上了,该怎么叫,就怎样叫吧!”

“哦,尚书大人。”秦之鳞挠挠头皮。

他转到官宅之外,看看挂的匾额,不知何时已经改成了尚书府,并且那个牌匾上的字,似乎还是东宫太子的墨宝。——一样是先后服侍两朝的臣子,一样姓秦,为何父亲过得那么忍气吞声,而这个没啥背景的秦斯,却过得如鱼得水?

眼一滑,看见墙上勾出的布告栏,再仔细瞄瞄上面贴着的笔战帖子,秦之鳞是越\地头晕眼花。当今世道,辱骂朝廷命官也没关系了,而且,它还鼓励商议国事?

在尚书府没呆几天,秦请了曹寰来,将秦之鳞引给曹寰,请曹少师帮忙向东宫作推举。

曹寰将秦拉到一旁,佯怒道:“秦生,你这是好奸诈的招数,上回受本官训斥,这回便打算连本官一齐拖下水吗?”

“哪里啊,先生冤枉学生了。学生只是看这位人才忠心耿耿,却又身份特殊,不知该怎么办好,无奈之下,只好找先生讨教做法啊!”秦状甚无辜地分辩,“若先生认为此人不可信,那就按下,学生绝不会对监国提半个字!”

“秦生明明知dào

,本官与秦之鳞交谊匪浅,你……”曹寰好气又好笑,若手里有戒尺,真想往秦的脑门上敲一敲,“罢了,此人就交予本官吧。秦生你也不要推举得太勤,忧心国事是好,但频频举荐,只会令人怀疑你的用心!”

秦乖乖地点头答yīng

:“先生教xùn

得是,学生铭记于心。”

面对这个总是嘴甜得像在撒娇的学生,曹寰没辙地摇头,刚要转身,却又想起一事:“嗯?对了,秦生,你家那名师爷是怎么回事?”

“师爷?张大哥么?”

“嗯,张举人。”曹寰悄声道,“他方才盯着本官,眼中似乎有敌意?”没惹他啊?

敌意?像张缇这种软柿子,哪里知dào

什么叫做敌意?秦失笑:“先生,是你想多了吧!张大哥当初恐怕正在想着煮的茶怎么还没好,心急着呢!”

“……但愿如此。”曹寰也不坚持。

反正他的直觉总会不准,习惯了。不过这回,恐怕稍微有点准头。

张缇远远地看着秦与曹寰谈话,眼中莫名地生出一股寒意。他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刚才究竟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

不过,就曹少师那点水准,有什么资格被四姑娘称作恩师?

想起姬山翁,张缇心底越\不是滋味。他也说不清这股忿忿是冲着谁去的,姬山翁?四姑娘?抑或曹寰?

摇摇头,他脑中突然晃进一个人影。

啊!

是了,他终于想起什么地方不对劲——千柳刀不见了!

他当时是丢下人家,匆匆赶回京城来见师父最后一面,倒是忘记千柳刀的难处。她独自一人在军中,又不会中原话,该怎么过?

“……东家回京以后一次也没提起千柳刀……莫非……”

张缇越想越觉着不妙。

她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小姑娘,该不会被人绑去卖了吧?或\被无良富商拐去当了第五房?(……)

张缇胡思乱想,京城一片安详。

此时,在锡师以东数百里处,元启帝所率的大军,正与顽抗的西朝军队僵持不下。双方就着天堑你来我往,同一片浅滩已经攻了三天,依然拿不下来。

眼看着天色将暗,元启帝下令:“水鬼出阵!”

口谕传到倭寇船上,众人叽叽咕咕地商量一番,订下战法。

一名身手矫捷的小将从桅杆上滑下来,伏到船舷边,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油彩。腰间的两片柳叶刀噔地一响,人已经鱼跃而起,扎入河中。在其身后,数十人亦悄无声息地潜入水里。

熟识水性的众人悄悄靠近对岸,小心地避开牵在水中的木牌阵——触及其一,就会引起敌方警觉。

为\的那名小将游得极快,转眼便到了芦苇丛中,藏匿起来。

一只手拨开水草丛,这人探出半张脸来,眼里尽是兴奋雀跃神色,不是千柳刀,又是谁呢。

后边的海贼提醒她:『千柳刀,小心点,不要靠太近!还没到中原人约定进攻的时候!』

『知dào

了,啰嗦呀!』她不耐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重新潜回水里,只露出顶着水草的半个脑袋在外,一对转个不停的顽皮眼珠,扫视着四周动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四十一节 不要欺负本宫哦

秋后,河水冰凉刺骨,但这对从小在水里泡大的千柳)T本不算什么。

她警惕地望向敌阵,浅滩上一片狼籍,两边都是峭壁,要登岸只能走这里,但是,敌军重兵埋伏在岩石后方,就算顶着箭雨乘舟冲到滩上,面对的也是敌人的猛烈还击。

更糟的是……

这群敌兵似乎并不纯粹是中原人,前日登陆的兵士原本占了优势,却突然听见奇怪的响声,紧接着,山崖后面冲出了可怕的象兵,踏入抢滩\阵中如入无人之境。

听中原人说,那是南蛮特有的兵种,早在殷商时期,商人就使用象兵作战了。

知dào

归知dào

,要怎么解决这支象队,才是重点。

千柳刀这一小队人马,就是前来解决象兵的。他们人人都带着一个鹿皮水袋,里面装的是灯油。等象兵出现的时候,立kè

采用火攻。

展开藏在怀中的油布小包,千柳刀将火绒等物拣出来,做好准bèi

,然后看看小包内放着的一个锦囊,解开取出内中的一条项链,挂在脖子上。

拈着项链上的坠饰,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

“父皇在外,玩得挺尽兴的样子嘛!”东宫不满地看着战报。

人家都是点起臣子将帅出战。天子镇守大后方。为啥他就得呆在皇城里面。等着元启帝回来呢?这莫不是搞颠倒了吧?

“殿下。即墨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东宫百无聊赖地玩着指头。听即墨君汇报审定新法地进展。翰林学士在旁听着。时不时纠正或\补充几句。东宫虽然在听。却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就算他往心里去了。也拿不出什么好建议。

他瞅着窗外地阴云。心思早飞到千里之外去了。

直到有一句话轻飘飘地进入他地耳朵。“……因此殿下应当为民作出表率。裁剪宾客至三十人!”

东宫的脖子一下就僵硬了,他缓缓地喀喀喀地转过头,盯着即墨君:“哈?”

“虽说选取九十九人为宾,已是刻意比古制中最高数少一了,但是,”即墨君面无表情地解释到,“但是铺张奢侈乃大罪过,殿下应当以身作则,精简宾客人数。”

可是,减到三十人,那是什么概念?

——东宫殿摆宴席的话,东宫坐最上席,两边各十五人,根本就连第三根柱子那儿都铺不到了!这还是在自己宫里呢,能这么寒碜么?

“本宫已经很节俭了好吧?不信你问秦晏!”他没有办宴会,没有办马赛,更没有带人到街上去撒野!(等彼此熟悉了就会去了。)为什么要被减少宾客人数?难道身为一朝太子,连几个食客都养不起了?

听见秦晏二字,即墨君的太阳穴突了突,他抹去青筋,淡然道:“即使秦大人支持殿下蓄养宾客,殿下也应当看在新颁布的刑令份上,减少人数。”

“这是什么道理?”

东宫不耐地将指尖在桌上弹了又弹:即墨君将东宫所说的“秦晏可以证明本宫过得很节俭”,擅自拓展为“秦晏支持本宫蓄养九十九位食客”,这一点,东宫倒是没有纠正的打算,但是,就算如此,即墨君仍不想给秦个面子哩。

“在最近一个月中,京畿待罪\四十七人,其中有六名是太子宾客本人或其亲属。”即墨君严肃道,“这正是京都衙门无法量刑,交予刑部处置的原因。”

“子音,你何妨直接指责本宫御下不严!拐弯抹角地作甚?”东宫拍了拍案桌。

他本想厉声威吓即墨君,但立kè

想到自己\难的底气不足,遂就转回来,低头在即墨君的表达方式上捉虫,所以手亦是高高举起,中途忽定住,然后有气没力地落下,意思意思地表示“你不要太过分哦”。

即墨君并不是没有看明白东宫的挣扎,他也不愿意跟东宫说没两句就又一副坏脸色。

不过呢,这回东宫前面不是还挡着一个现成的靶子嘛?

即墨君正色道:“秦大人没有劝诫殿下,是为失职,若下官再视而不见,岂非对不起殿下的知遇之恩?”

啥,他还知遇呢?东宫挠挠头,似乎一开始推荐即墨君的不是别人,正是四姑娘吧?

他挥挥手:“……子音,你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牢里牢外待罪的,你不用客气,随意、随意就好。”反正,如果真的动到后台硬的宾客,四姑娘会想办法把对方救出来的,东宫一点都不担心。那么就给即墨子音留一个\挥的场子,也不错。

“殿下……”

即墨君无言,他想说的是东宫要么好好管教属下,要么减少属下人数。

目前东阁事务清闲,各科每日会送上邸报材料,加上内阁送给东宫过目的文书,挑选编订成册,差不多就是十人做一个时辰就好。而审核一般是在凌晨做,上朝之前他和秦在朝房里花半个时辰就能完成,最后朝堂上呈给东宫拍板,这是一项固定程序(东宫其实并不需yào

查看内容)。

这么满打满算下来,东阁三十人足够。

而宾客中多余的那些人手,不消说都是给东宫跟前跟后端茶送水说好话的。尸位素餐是小事,机构臃肿也是小事,仗着宾客的地位,横行霸道,连京官都不得不躲着这些人,才是大事。

前些年是宦官名声臭,帛阳王当政时是皇卫军得势,即墨君可不希望,这回轮到东阁人受民众指骂了。

他虽然是东阁中的重yào

人物,但因为存zài

不理事只闹事的东宫,以及另一名权力比起他只大不小的秦斯,所以他说话,其实没多大份量。想整顿东阁,还是得说服东宫才行。

可东宫现在已经摆出一副随便自己怎么处理反正不要烦他的架势来了,估计再说也只是更添反感,即墨君真想知dào

,秦斯究竟是怎样让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老实听话的?

“启禀监国大人,秦大人来了,在殿外候着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即墨君盯着东宫,只见后\闻言顿时坐正起来,眉毛一扬,双眼澄澄亮:“快请秦晏入殿!”

秦入来,先问候东宫,再一转头,跟即墨君也笑眯眯地打打招呼。虽然每回内阁开会,她都得看那群老头摇头摆尾,但出了那殿

几步就能到御书房——真方便。

见她出现,东宫的心情也一下就好了起来,问:“秦晏,外边又落雨了么,看你衣角上有水迹呢。”

“嗯,正是阴雨绵绵的天气,没办法。”秦点点头,她嫌没几步路,索性不撑伞,直接冲过来的,“……这场雨啊,在京城还好,其他州有雨灾的消息传来呢。”

“邸报明日要刊\此事么?”即墨君问。

“不必。”秦摇摇头。邸报又不是新闻报纸,还是把篇幅留给朝廷的各项政策和高层变动要紧,“但是如果雨灾严重起来的话,就需yào

拨出赈灾的银两了。”

东宫不明白:“只下雨而已,不出去就淋不着了,有什么灾情?”

翰林学士解释道:“禀监国,连日降雨,除涨水以外,还会出现山体不稳(泥石流、滑坡、天坑)等对应灾害。最重yào

的是,眼下正是金秋,雨灾将严重减少收成。”

东宫哦了一声,国库里也没多少金银啊,帛阳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以前这个时候,他花费的是不知多少年前收来的捐税,现在他吃着的却是今年第二度收的地税。到立冬之后还有一趟税要收上来,如果那一趟减少了分量,显然皇城里面过冬也得扎紧裤带了。

而且不管收多少银上来,\先要顾的,还是父皇那边的粮饷吧。

想到这里,东宫说:“民生是大事,秦晏,你这就挑几名清廉端正的人出来,让他们去各地巡视灾情。专人专事,不要再兼差什么了。”

“嗯,下官明白。”秦答yīng

着,又与东宫谈论数件国事,期间即墨君偶有插言,两人在东宫面前倒是表现得颇有同僚情谊,没啥争执。倒是即墨君与东宫偶有分歧,需yào

秦居中润滑调剂,以免又出现东宫\怒,即墨君深感受委屈的场面。

半个时辰之后,秦告退。

即墨君一见,急忙叫住她:“秦大人,有一件事,下官与监国商议之后,认为应当对大人讲明,不妨同行?”

秦还想着快点赶去衙门呢,见他这么郑重其事地找自己谈话,便扭头看了看东宫。

东宫也纳闷,什么时候他跟即墨子音达成一致,有旨意要向四姑娘传达来着?他责备即墨君:“子音,何事不能就在殿中说明呢?吊人胃口可不是好习惯!”

即墨君坦然道:“已禀报过的事务,何必再在殿下耳边唠叨?下官先行告退。”

想不明白他究竟要说什么,被排除在外的东宫只好对秦扮了个鬼脸,囧然一笑。

秦失笑,对即墨君点头:“即墨大人请。”

“请。”

两人出了御书房,并肩往皇城南门方向去,路上即墨君便开口提说:“秦大人,下官要说的事情,或许你心里也有数。”

“此话何意呢?”秦望着伞沿落下的水珠,尽量克制着转伞的冲动。

即墨君忧心忡忡地皱眉,考lǜ

片刻,有所选择地使用了某些词语:“监国大人近期将减少宾客数量,因此,请秦大人及早安排各位宾客的去向。”这已经是他善意的极限了。

虽然他很想说:秦大人你就老实把你的鹰犬都收回去吧!

但为了东阁的安定着想,他竭力按下敌意,认真与秦商量:“下官也知dào

各位宾客皆是官宦子弟,个个出类拔萃,只是相信,朝廷缺人,如今一定有更适合他们的位置存zài

!”

他语调中一半是告诫,另一半还是禁不住的得yì



秦听了,也没觉得怎么意wài

,她笑笑:“啊,即墨大人说到了点子上,东阁里面事务清闲,又有即墨大人这样的栋梁在前,各位后辈实在无余地一展身手,不妨派遣他们到朝中空缺职位上试试能耐。”

“咦?”即墨君诧异,那么轻巧便答yīng



秦莞尔——是啊,你说的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原本我也这样想的嘛。

“嗯,即墨大人所说的,也正是本官近几日正在考lǜ

的问题。原本想着是先将太子宾客补齐,让殿下亲自挑选用得趁手的新人,不过如今看来,是本官的失策啊!”

失策才怪,她当然不认为,东宫会在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内,就结识到什么可靠的新朋友。

她先把人带进东阁,为的就是镀一层金,烙一层印。往后这些少年人从六七品官做起的时候,挂的就不再是“秦大人举荐”的名号,相对地,人人都会知dào

,这些人是做过太子的宾客的,是太子派系的人马了。

这条路子,比曹寰举荐秦之鳞,还要轻易得多呢。

曹少师的担忧嘛,稍微有点杞人忧天,不过她领受着,觉得也挺窝心就对了。

“即墨大人,殿下预备将宾客减少到多少人呢?”秦问。

这可难住即墨君了,因为他只是在制订刑令的时候,顺便“伙同”翰林修订了一下前法,将太子宾百人,改为五十人以下,于是顺便藩王食客数也跟着减了大半来着……但实jì

上,刚才东宫应该是没有听进去的,即使内阁通过,正主儿不答yīng

的话,那也难办呢!

“呃……”即墨君顿了顿,说,“其实是这样,法令将要改至五十以内……”

秦看看他的表情,试探地问:“莫非殿下不同意?”

“是尚未同意。”即墨君纠正道。

秦点点头,安抚说:“若此案递到阁内,本官是一定会通过的,另外,诸位前辈应当也不会反对才是。即墨大人尽可放心。”

——我才不是在求你帮忙通过预案!我正杀你的威风呢!

即墨君心里不满地低叫着,别开脸:“如此自然更好,先谢过秦大人了。”为啥跟秦斯说话就这么累人呢,他是少根筋还是故yì

在糊弄人?

他想了想,又回头,期待地问:“那,目前的人数,能立时减至三十左右么?”

“可以。”秦胸有成绣地给他答复。

虽然得到承诺,即墨君脑子里却更添疑问,得不到解答,只好闷闷地回衙门去继xù

修改草案。

——奇怪,我这是要拆他安插的人手,他为何还通情达理地表示赞同呢?秦斯这态度,不对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四十二节 巧监国难为无米之炊

二天,即墨君就掀桌了。

“可怒!那个秦小人!”

原因无它,秦斯前一天不是所有事情都点头,表示要大开方便之门,难得地跟即墨君示好么?

即墨君轻敌了。

还以为秦斯从此改邪归正(……),谁知这人笑里藏刀来着,根本就是变本加厉!

她把人手老老实实地从东阁里面调走,但却是去填了昨日东宫所说的一项肥差。大家或许还记得吧?昨日东宫说,要派人巡查灾情来着——秦乐呵呵地把自己的人马全安排去巡查了。

“岂有此理!”虽然他自己也提不出人选来给东宫调派,但是、但是眼睁睁看着秦斯派党羽去得好处,即墨君就义愤填膺、百爪挠心!

最后东宫的怨气还是他来承担的,监国大老远派人来刑部衙门传他,拎到御书房去,一顿好训。大意就是本宫还没点头你怎么就这样大胆先斩后奏云云。

更让即墨君爆肝的是,秦斯在此刻适时出现,假惺惺地劝着东宫,还十成十地作出替对手说好话的架势!(秦:我真的在说好话啊!)

即墨君深深地觉着,自己被当猴耍了。

他一直都知dào

,秦斯手里猴子很多,东宫就是最大的那一只,但是,他不能容忍自己吃这个闷亏,搞得好像出台这么一项条款,被指骂的是他,得便宜的却是秦斯?这老天也太没眼神了吧?

其实这一场变动中。最吃亏地还是东宫。

他一个人呆在宫里本来就挺无聊了。四姑娘好容易找些活跃地新面孔来。结果没几天又被即墨君想办法给弄了出去。估计就算是让即墨君替他找些打\时间地玩意。也入不了四姑娘地眼。比如上回那个赌戏……(即墨:别提了。)

好吧。不想这些。目前东宫要做地是。在父皇征战期间。好好打理整个国家地事务。

这回能给他出谋划策地臣子。出现了极大地资历断层。因为被帛阳卷走地人多。所以元启帝紧急召回不少告老还乡地旧臣。再拖出些在地方上做出成绩来地地方官。最后递补进士啊、举人啊什么地到底层地空缺位置去。

简单讲就是现在地朝中。拿资历压人地老头子一抓一大把。半点朝政经验也没有地新晋员工。那也是黑压压地一片。

人心散呀。不好带啊。都跟着个半大孩子走。那就更不好带了。

这也是秦在内阁里面说不上话的原因,定国公跟帛阳走了,老尚书也不见了,朝廷里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统统捞到西朝去撒野了,现在的朝廷是洗牌了重组的。

被召回的那些个老臣重又开始蠢蠢欲动,昔日被同僚挤破的青春梦,再次闪亮。

要不是曹寰那边压得很严实,估计东宫一天到晚看的折子,大半都是言官们指责朝臣动作不轨的骂贴,小半则是臣子们意图不良的各种建言,以及拐弯抹角或\叉腰水壶状回骂。

其实,一个朝代,皇帝越忙,就证明其内部结构越有问题。

整个朝廷只要能正常运转起来,都是不需yào

监国或\帝王插手的。

最上位的人,所插手的事务,应当都是突\性的急事,或\人际方面那些不能用条款处理的问题。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皇帝就是清洁工一类的职务而已,同理可证武林盟主亦如是。疏通管道的去做别人的活计,还引以为荣,那就是后世嗤笑的本钱。

东宫是很不愿意被人拿到本钱的。

当然这也不是他偷懒的理由,只是最近朝中还是狂缺人,缺到他都想自己捋袖子上阵,去把积存zài

户部的薪俸\一\,再吆喝着赶那些依依惜别的新官们赴任——不要再等朝廷的路费了,这边\不起,你们快去收税才是要紧事!

然后他还要烦恼的事情就是……

“报——六百里加急,前方战况回报……”

“说吧。”东宫奄奄一息。

没错他最怕的就是这个,父皇欢乐地报了一大堆胜利大好消息之后,往往会再轻快地要求加点粮饷,他好犒赏众军将士。

穷!

虽然国库还没见底,但听东阁人拨拉拨拉几下算盘,东宫就明白,赤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惨叫是没有用的,更何况他惨叫也不好听。

“四姑娘,帮忙想想办法啊!”他悄悄问秦,“呐……号召富商捐银,如何?”

“不妥啊,还不如找几个富得流油的大臣,抄抄家呢……”遇到这档子事,秦也只能回忆电影电视上的片段,出些馊主意。

这边放下不管,那边真zhèng

出状况的是雨灾。虽然一直都有各种灾害存zài

,但今年秋收打下来的粮少得可怕,还不如往年的三分之一。许多菜蔬直接泡烂在田里,挂在树上的果实,不是掉落,就是蒙蒙地生着

,吃了以后,人就犯怪病。

派去各地巡查的人,回覆的消息,听起来都不太妙。

国库里面再紧张,赈灾不能少,否则就要动乱的,现在乱起来,各州都没兵力可以自保——全被元启帝榨走了啊……

乱不得乱不得,东宫忍痛批了一大笔赈灾款,因为不放心交给别人,所以就把秦派了出去,做赈灾大臣。

现在东阁管事的,就剩下他跟即墨君。这两人中间少了个秦,合zuò

愉快的时候不是没有,但是更多时候是即墨君逼着东宫做这做那,被逼得不能忍受的东宫偶尔也爆\个一两回,然后换即墨君生闷气。

东宫过得不开心,但又重任在身,不能再次溜号去找秦。

即墨君也不开心啊,不过他有太多事务要忙,没空跟东宫纠缠。只好两人纠结着过……即墨君真zhèng

忙的是刑部的事务。

上回说过,京都衙门一忙,就要匀些案子给刑部去办,现下京都衙门是忙得不可开交。

京里出现了一个杀人魔头!

这魔头专门潜入官吏府上,暗杀朝廷要员,一回两回之后,京城夜间戒严,增添了巡夜与守备,但依然案件频\。其实也不知dào

是不是一人,如果是一群人,那就更添恐怖气氛了。

“皇卫也派两百人出去巡视。”东宫扶额。

原本官吏人数就够少了,现在还给增添意wài

折损?他一点都不怀疑是西朝的人马搞鬼,因为那个江近海貌似就很擅长这套,在宦官手下做事的时候,他那帮子兄弟就曾经追杀过东宫来着,虽然没成功,但也给东宫的童年留下了相当程度的阴影(……)。

皇卫的出动卓有成效,逮着一名可疑之人,不过尚来不及审问,此人便服毒自尽了。

于是京里好歹安静了几天,众人刚松懈下来,突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一夜之间,数名老臣惨亡,连家人也不放过,就像是当年曹府上的灭门惨案一般。

东宫看了看曹少师的神色,试探地问:“先生,金玉狐是何人逮到的?现今情形,可否请此人出面调查疑案?”

曹寰迟疑片刻,道:“……唉,此人在反贼猖狂期间,曾有短暂供职在京,后不屑为反贼所用,辞官归里,伏而不出。前月他投奔下官而来,被下官劝说投案自\,如今挂了刑名,正在刑部待罪候查。”

对于曹寰来说,这已算是极大地替人美言了,要不是看在秦的面子上,他才不会说出用意如此明显的话来。

东宫一听,也明白曹少师的意思,大大方方地点头:“既然如此,还用等什么呢?本宫这就吩咐即墨子音,叫他划去那人的罪名,不予追究了!”

“殿下,请听下官讲完,”东宫答得这么快,这么地有暗示性,反倒让曹寰心中升起一股负罪感,他说,“此人身份特殊,家中还有长辈,在锡师替反贼办事。不过他与长辈并无来往,这一点,请殿下放心。”

“哦……”提到帛阳,东宫慎重许多,问,“这个人究竟是谁,本宫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号吗?”

“是过去射礼大会时,曾与殿下同场献艺的内舍生之一,原定国公的长子,秦之鳞。”

东宫皱眉:“原来是他,难怪一直没听说他带兵出来与父皇作对,原来是辞官在家么?为何又没与定国公一齐逃亡锡师呢?”

“秦之鳞已与定国公断绝了来往,前来投奔下官的时候曾经说过,因为定国公二子秦之纥实在是为害一方的恶人,他这名长兄无法忍受,与定国公争论不下,最后被逐出了家门。”

曹寰跟秦之鳞编排过几次说辞,因此讲得很溜。

东宫听罢,点头:“想不到秦之鳞还是个品性不错的人,既然如此,赦免他也不是坏事。”随后,他突然话锋一转:“秦晏知dào

这件事吗?”

“嗯?”曹寰心里一咯噔,继而想想,又没啥好惊慌的,遂问,“此事与秦生何关呢?”

“自然有关系。”东宫挠挠头,他总不能直接说“秦是秦之鳞的亲妹妹”吧,那不把一直将秦当做得yì

门生的曹寰吓坏才怪,“啊,总之,这个人本宫记住了,会让子音放他出来,给他个京都的武将官职做的。”

可是人家秦之鳞明明是文生。

“其实他并未下狱,只是报名待罪而已,目前借住在下官宅邸内。”曹寰说。连待罪定论都得自寻住处了,京城东南角的牢狱,那是人手严重地不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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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抢答题:帛阳他老爸所写的遗诏,现在在谁手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四十三节 诶?

之鳞觉着情形挺诡异。

他原本不是在大理寺供职么,这回不知dào

曹少师跟东宫是怎样商议的,直接把他塞去带京卫军。京卫原本的直属将领是武钟,当初在四六之变中,秦之鳞跟这位武将军也算是有过数面之缘,现在武钟跟帛阳帝走了,秦之鳞突然被派去接管对方的事务,总觉得怪怪地。

是不是父亲的谋略有误,将秦之纥留在东朝会更好?

前来带他熟悉京卫事务的,是京都衙门的捕头之一。此人没姓,就单名一个青字。不知为何,秦之麟盯着他,是越看越眼熟。

“秦大人,这边请。”阿青提醒道。

秦之麟急忙回神:“啊,劳烦青捕头带路了。”

阿青点点头,他当然记得秦之麟,当年钉进他背后的箭矢,有一支就是这人送的呢。

不过他没有什么怨恨或\憎恶的情绪在里面,当时秦之麟是在执行公务,换做现在的自己在场,也一样不会客气。

两人将京卫指挥所里里外外走了一遍。临到将秦之麟送上马车的时候,阿青问了句:“嗯……对于最近在京里闹动的暗杀\,秦大人有何看法呢?”

秦之麟答道:“看法,这倒难说了,总感到困惑不已啊!”

“哦?在下愿闻其详。”

“恕本官直言。若真是西朝派来地暗子。为何不直接对监国殿下不利?”秦之麟最想不通地。就是这一点。

“皇城戒备森严。不易潜入。”

这话连阿青自己都不太信。皇城他哪回不是来去自如地?但大概。对普通人来说。是这样地吧。话说回来——这帮对手算普通人么?

是夜起。阿青带队巡逻长街(官宅区)。秦之麟采取定点布防地手段。将整条长街都纳入岗哨监控范围。除非杀手白天就潜入官宅内。否则。想要乘人不备溜进宅邸里作乱。还是需yào

相当敏捷地身手地。

雨水落在火把上。引出一股股黑烟。

阿青回忆着白日里秦之麟所说地话。但杀人\究竟有怎样地目地。他实在猜不出来。

现在他的责任是保护诸位大臣安全,虽然平时多有看不惯,偶尔也有为民除害的想法,不过一事归一事,职责还是要顾。无论对方有什么打算、为何要杀害众臣,阿青只要见了,就一定不能放过。

嗯?

阿青转头,回身几步,看向刚才路过的巷道。

身边的捕快以为有情况,急忙也探头探脑地探看一番,回\道:“捕头,没有人影。”

“嗯。”阿青看的却不是什么人影,他走到巷边,看看内里的墙壁。

墙上贴着一块黑色的东西,上一趟巡到这里,他都没看见这么个奇怪的黑影来着。

上前去摸了摸,似乎是动物胶质的东西,抠住边缘还撕不下来。

“捕头?”

不理其他人的惊讶,阿青拔刀沿着那块胶皮的边沿插进去,慢慢施力,小心着不让刀身被撬断,只听啵地一声,那块胶片猛然吸入空气,应声失去吸力落地。

翻过来的胶片底部是半空的,阿青试了试,再用力贴回墙上以后,依然十分牢固,就算他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手腕上,还是不能将胶皮扯下。

他抬头:“嗯……这堵墙背后是谁家?”那屋檐角上的兽形,似乎很面熟。

捕快退到巷外数了数牌坊(不识字,靠这个记门牌),回来说:“回捕头,是曹少师的宅邸!”

“哦。”阿青低头,继而骤地反应过来,“啊?曹先生府上?”

他转\猛然抬腿蹬向对面的墙壁,接着凌空转身再蹬住这边的墙,重又弹向对面,几个来回,接着期间的升力,他蹭蹭蹭地攀到围墙顶部,手中刀柄一摁,点住墙顶瓷片之间的空隙,将他自己拨到墙内。

捕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飞速消失在高墙顶部。

通过岗哨得知此处有异,秦之麟骑马赶来,询问:“出了什么事?青捕头呢?”

“在、在墙那边。”捕快回答,“不知dào

怎么回事,突然就脸色大变,徒手翻过墙去了!”

“嗯?”秦之麟调转马头,下令,“你们分两路,一队前门一后,进入曹府查看情况,其他人布防不变,不得轻举妄动。若有异常,立kè

鸣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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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阴雨,触手之处,什么东西都是湿润的,书卷边角也有软化的趋势。

曹寰叹了口气,吩咐老奴将前后门灯笼取下,预备休息。信手端了灯盏,他缓步离开书房,

檐上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外面是绒毛般的细雨,轻风一吹,迎面而来的水汽令人精神一振。曹寰转眸望望,虽有再回书房的念头,但时候毕竟已经不早,应当就寝了。

水滴在房瓦边上凝成形,而就在那片瓦旁边,搭着一只白森

手。

几条黑影伏在房上,注视着其下的动静。

书房里的灯光移动,继而是曹寰踱了出来。四周无人,这位大臣连个奴仆也不留在身侧,端着盏灯在雨帘后面,不知在看什么。(在习惯性伤春悲秋而已,请勿介yì

。)

黑影中为\的一人动了动手,其他人领命,唰地一下翻到檐内,正落在曹寰面前。

“……”

曹寰愣住了,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一片黑雾,是什么东西?

他试着朝旁边让让,这一下火光晃动,他终于看见自己面对的是一样人形物体。大惊之下,他轻呼一声,同时,顺手将灯一抛!

灯盏立kè

被赶来的另一道黑影接住,此时前一人已经亮出匕\朝着曹寰过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

一面开口诘问,另一边,曹寰也没闲着,拔腿就逃。

对方并不出声,箭步追上,伸手攫住曹寰的手臂往回一扯,将人拽回,摔在地上。

“啊!”

此时,最后一人从屋顶上翻了下来,落地同时,开口问到:“这位大人,姓甚名谁?”

曹寰叱道:“擅自闯进曹某家宅,还问出这样的话!……你们……是不是京里恶名昭彰的暗杀狂魔手下?”坏了,这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就算尖叫,恐怕也来不及等到援兵。

对方脾气倒是很好,依然问着:“这位大人,姓名?性命?”

“……这里是曹府。”

“哦。”数人对视,其一说,“曹少师府上?”

另有一人回答:“好像是。”

“不是叫你数清楚牌坊嘛?”“外面巡夜的人多,数岔了吧……”

几句埋怨之后,几人齐刷刷地站在曹寰面前,道歉说:“曹少师,对不住,是兄弟弄错了人,这就离开!”

“诶?”

曹寰坐在地板上,愣住了。

而那些黑衣人,果然如其所言地,飞快爬上院墙,再翻到屋梁上。

正在此时,阿青赶到了。

他一眼就看见曹寰,赶忙冲过来扶起:“先生,你有没有事?”

“不、没有……”曹寰还没反应过来,纳闷地盯着黑影人爬过的花墙。

阿青沿着他的视线看去,没什么异状,再跳进院坝内,向上看,顿时见到数条尚未撤离的人影。他大喝一声:“站住!”同时飞身攀上屋顶,追了过去。

曹寰摸黑探了探地板,将倾倒的油灯找回来,放到角落,然后展开袖子遮着脑袋,到院里去看房顶上的情况,此时屋梁一侧狼籍不堪,镇邪的木盘被踩翻了,瓦也乱了好几处,除此以外毫无异常,一条人影也没留下。

去收灯笼的老奴匆匆赶了来,身后跟着秦之麟和一种京卫、捕手。

见到曹寰好端端地站在院中(淋雨),众人松了口气,秦之麟上前关切到:“曹大人,贵府是否遭遇……窃贼?”还是不要直接称呼那个绰号的好,长他人面子,灭自己威风啊。

曹寰闻言摇头。

“没有就好,下官打扰了,就此告辞。”

秦之麟刚要走,却又被曹寰叫住了:“虽然没有出现窃贼,但方才,似乎出现数人,打算杀伤本官来着……”

——吐血,你怎么不早说?

“啊,曹少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不过后来他们罢手了……”曹寰的神情还是一副天然呆状。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上门来了,突然又撤tuì

了,阿青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如今站在这里淋雨究竟是为啥。

秦之麟惊讶:“罢手?为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

“……嗯,询问了曹某的姓名,随后说是弄错了人,几人就立kè

离开,后来青少侠不知怎地从那边冲出,又马不停蹄地追了过去。”曹寰无辜地比划着,就这样唰地一下,一群人都跳上房,没踪影了。

曹寰说完,有些委屈地看着秦之麟:你可千万别也追上房去啊,那是老宅子了,你带这么多人去上面乱蹦绝对会塌的!到时候教我怎么跟亡妻交代?(……)

秦之麟可没那闲工夫陪他\散思维,只问:“朝哪个方向去的?”

“从这边看不见,那就是到屋脊另一端,跃到别的房上去,之后上墙吧……”曹寰刚说完就后悔了。他抱着头,伤心地看秦之麟带人上房,屋瓦被踩得哗啦哗啦乱响,啪啪地落了好几片下来。

~~~~~~~~~~~~~~=

锦绣:秦之麟,我对不起你……

秦家大哥:?

锦绣:你的名字是秦之麟,但是我这台用了八年的显示器看不清楚所以……一直都输入的是秦之鳞……

秦家大哥: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四十四节 好不吉利的序号

之麟与阿青在警卫指挥所开小会。追捕行动无功而二天并没有噩耗传出,说别处又出现新的被害人。此时能做的事情,也就是坐下来好好梳理一下情报。

对手是一群黑衣人,行事隐秘,身手亦不坏。而且……

“动手之前先确认对方身份?”

“因为是曹少师,所以停手?”

“不不,也有可能,因为曹寰不是他们想要谋害的对象……”

琢磨片刻,秦之麟说:“以本官看,可以推断,这伙人马是有计划地在京中杀人了。”

“那前几次的灭门呢?”阿青问。

“或许是报复。”秦之麟点头,“之前你们不是捉住了其中之一,那人自尽身亡了么?他的同伙只是单纯报复而已,行动对象的选择,仍是事前有所安排的。”

“……”阿青偏了偏头,说,“要是秦斯在就好了,她说不定能看出门道来。”

“是啊,秦晏在的话——”秦之麟跟京都衙门合zuò

起来,会顺畅得多啊。

不知不觉地,阿青与秦之麟开始数日子:“——不过,等秦斯回来,那得到冬至时候了吧?她赈灾去的,现在雨还没见停呢!”

“或许别地州县已经放晴了……咳咳。”等等。怎么话题变成这样了。

秦之麟振作精神。

这是他们地职责所在。哪能跑去期待秦斯回京以后地帮忙呢?更何况。现在伸手不见五指地状态。秦斯调到京都衙门。也不见得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疑案悬案也就罢了。它居然还是正在\生地案子。

秦之麟越\觉着。应该让秦之纥回来担这份倒霉差事了。

此时地秦过得也不舒坦。她从东宫那里领命。四下救灾。可只有她一个人押送各类物资。哪里能兼顾四方八面呢?还是那些宾客。她将职责分配下去。由别人去做。同时自己也担纲一州地赈济使臣。

此路遥远。又赶得急,秦没有东宫那么好的身体,自然是又一次病倒,奄奄一息地蜷在车里,一切事务都交由张缇处理。赈灾是大事,不比得上回救人这样的小任务,张缇也不敢耽搁,只好眼看着秦病得越\严重,沿路求医也不见好转。

所幸到了州县上以后,有了时间给秦养病,她这才慢慢恢复了些精神,但还是虚得很。

“东家,以后不要接出京的差事了,你出来一回,就大病一场!”张缇不满地督促她喝药。

秦撇嘴:“再怎么病总会好转,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不是早赶晚赶也到了州境么?”

“东家,就算你把一路上的惨状全忘记了,在旁边服侍的人可忘不掉!”

张缇难得态度这样坚决,秦只好笑笑表示,以后尽量不出差,只是尽量而已,如果东宫手上无人可用,她自然还是义不容辞的顶上啊。

不过在她看来,病痛虽然难熬,但既然已经熬过了,那也就没啥大不了的了。准时赶到需yào

赈济的地方,才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哩,多亏这回张缇行事知dào

轻重缓急,没再自作主张耽搁几天养病来着。

不过,因祸得福啊,终于可以看见张缇出面主持大局,他原本就适合处理财务问题,赈灾方面倒是办得挺到位。

昨儿个有州官,借着探病的机会,到秦面前把张缇好好地夸了一通。

这位张师爷做事挺妥帖的。

秦舒舒服服地裹在被子里,看着张缇从府衙回来,随后又足不沾地忙着去张罗饭菜,煮得软绵绵香喷喷地端到她面前,她颇有些自豪的感觉。

张缇瞄瞄她的眼神,小心试探:“东家,要喂么?”

“嗯!”

病人大过天,一定要好好伺候哦。饭后还要水果消遣,别忘记了。

张缇自己给自己捶着肩,正儿八经地提说:“东家,求涨薪酬。”

“涨一分。”秦头也不抬地回答着,顺便在被褥里蠕动几下,寻找更舒适的位置。

“一分?”张缇震惊了,秦虽然慷慨,可也没见过有这样大方的时候啊,“真的?”

“嗯,真的,张大哥这回辛苦了,长一分银子是理所当然。”

“……只是涨一分银?”张缇顿时泄气,“就知dào

东家你不会那么轻易松口。”

秦呵呵地笑起来:“别说得人家好像咬着钱财不松口嘛。倒是那笔钞能用么?”

“啊,可以!”

秦说的是东宫额外增添的一笔赈济款,那是元启帝的战利品来着,帛阳临时zf印制的“钞票”。刷出来的效果很好,民间也已经有了少量流传,按理说\出去不会破坏经济,但是,终究是一个伪朝的临时产物,除了销毁,没别的用途。

是这么说,从民间回收的钞票,加起来逾百万银呢!

一大笔钞票就这么烧了埋了,未免太可惜,何况帛阳捞了这么大笔银两跑路,还把亏空留给了元启帝和东宫,东宫想起来就挠墙。于是秦想了个法子,将钞票带到南方,以民间的商人身份,再流通到西朝的地盘上去,把白花花的银子赚回来。

这样好的差事、呃不、是这样冒风险的差事,当然不适合秦自己抛头露面去做,正巧身边带着张缇,他是做生意吃回扣的好苗子,交给他去办正好。

既然秦问起,张缇这就将账册搬出,连同赈灾的一起交给她过目。

不过不能太累着东家了,她病还没好全呢。

秦快速扫过一排排名姓和地名,指出其中一处:“这个村子的怎么回事,没有派人来领?”

“嗯,听州官说,县上已经让催去了,要不是不让代领,这就先领去县里放着也好啊。”

“……不可代领。”秦静了静,再看几页账本,双眼渐渐又有阖拢的趋势。

张缇偷笑,药汁里有安神利眠的成分,就是防着秦挑剔起来、劳累过度的,看来他没有白担心一场。

他满心欢喜地看着秦的头慢慢低下去,突然觉着特有成就感。

然而秦强打起精神,揉揉双眼,换了个姿势裹在被子里,继xù

凑近灯火看账本。

“这里还有个村……跟刚才那村子同一县的。”她指出。

张缇拭汗:“啊啊,东家,时限还早,不急啊。”

“张大哥,你亲自去一趟吧,多带些人手,把州里的官儿也带一两人去。”

“嗯,张某明白了。”

秦似乎真当回事了,张缇暗叹一声,看来这趟赈灾之行,将要横生枝节呢。

张缇出\之后,卧榻十来天的秦终于起来走了数步,到屋外望望放晴的天空,再挑几本账册来好生看看。这一看就\觉,张缇在查实那几条村的情况时候,前后拖了有四五天时间,也并没有接见村人代表,是直接按知县口述落的笔。

她挑挑眉,转到张缇房里,悄悄地搜查一番,果然又出现了来历不明的贵重礼物。

等张缇一回来,秦立kè

索要卷宗,检查张缇巡赈的情况,随后册子一合,说:“张大哥,我们再去杀个回马枪如何?”

“嗯?”

“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情形啊,既然这名县知事遮遮掩掩,那你我二人,不妨再去一趟,看在没有事先准bèi

的情况下,灾民的情况。”

张缇一怔,随即劝道:“可是东家,时限将至,是否放qì

这个念头,快些准bèi

回京才是正事呢?这一村一县一州之事,哪有一朝的重yào

?”

秦看着他,但笑不语。

张缇额角冒出一滴冷汗,他继xù

道:“再说了,小到御史,大至巡抚,走这么一趟总是劳民伤财,咱能不动,就尽量不动,好好养病,如何?”

秦坦然到:“张大哥,你就明说吧,究竟是什么情形?我不信以张大哥的眼色,会看不明白?”

“这……”

张缇迟疑少顷,叹气答道:“东家真是敏锐,其实,张某并未下到村里,只是在县上等了几天消息而已。”

“结果如何呢?”

“银两已经换成粮食与过冬物资,\放到村里了。”张缇正色,若有其事状。

秦敛起笑容,拍拍袖口,起身:“张大哥,我们还是自己去一趟吧。”

“哎哎哎!等一下,东家,东家!”张缇急忙扶住她,求饶道,“好吧好吧,算是张某瞒不住你!其实……”

其实虽然该县的知事可以隐瞒,但张缇从那礼物的分量上,已经料到出事的分量。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坐在县衙等候,只要知县有那本事封住民口,他就不予追究。

“封住了么?”秦睨他。

张缇苦笑:“封住了一半。县城里面流言甚嚣啊!百姓间流传的消息,可跟这位知县大人说的,不太一样呢。”

“流言……什么样的流言,为什么会有流言?莫非村子被封锁?”秦皱眉,“这事情,似乎并不像张大哥设想的那样简单吧?真的只是瞒报而已?”

“东家,你别这样一席问话给张某提出来,张某这小心肝经不起吓……”张缇还有空打打趣,他顿了顿,道,“这个嘛,确实是瞒报,不过不是瞒报损失程度与数量!”

那是什么?

秦眨眨眼。

张缇说:“瞒报的是,雨灾造成山体滑塌之后,村中残余百户人家里,并\的疫情啊!知县将消息封锁的同时,亦将两条村通往外界的路途封锁,以免疫情蔓延开来……”

一百四十五节 天然呆的水准

气晴好,车队准bèi

完毕。友情提示:喜欢该小说,请到秀*书*网阅读最新章节

秦准bèi

完毕,端坐在车上,张缇准bèi

完毕……不过想法还没调转过来:“东家看来是有些劳师动众了啊。”州里一时派不出足够多的大夫,算上学徒来凑数总算是够了五十人,各携药材与简单的医用器具,跟在队中。

虽然其实都是秦一人提出的标准,但连张缇看着,都觉得这事情已经闹大了,更何况是知县。

当地知县急忙半途上赶来迎接,又是伏地叩\告饶,又是跟前跟后地替自己辩解,身后是拉拉杂杂地跟了一大帮子人。

“他好吵。”秦低声埋怨。

张缇笑笑:“东家,你现在知dào

,张某那几天过得多煎熬了?”

秦睨他——再煎熬你不也从别人手里讹了大堆补偿么?我这可是白受累。

眼看着这天色就暗了,前面还一点灯火都没,山道,林地,雾气在林里慢慢升腾,据说都是小蚊虫组成的,黄昏时候望着,令人头皮一阵阵\麻。

“出来县城有三五个时辰了吧,还要多久才能到村上呢?”秦问。

张缇回头看了看,回答:“听县丞说,过了这道山湾就能看见村落了。今晚是就在村里过夜吧?”

“嗯。”那当然,总不能让她连夜再赶回去,山村附近应该还算安全吧……不过传说有疫情,那可要小心提防着点,不慎染上的话,就新旧病情一起来了呢。

山路拐过一个角。面前地道儿上设着道关卡。十来名官差搭着棚守在路边。

见秦一行来了。诸人急忙撤下卡子。立于山道两侧。

被隔离地村子之一就在对面山上。两座山之间是以索桥连接。看起来晃晃悠悠地。也不知dào

能不能过牛车。安全起见最好还是别过。

秦下车。远眺山村。只见半山腰上建着几排小屋。也有砌了院子地。但更扎眼地是村子上方山壁垮塌一半。露出内中地岩石泥土。而滑落地大量山石与树木。将村内地建筑毁了六七成。原本没有什么感想地画面。莫名增添几分凄凉。连村里袅袅升起地炊烟。也变得像是哀悼地青烟了。

“这条村原本有三百多口人。如今似乎点算下来少了大半哪。断了与村外地联系。就算食物衣服能自给。盐油铁器等一时也没办法自制吧?”张缇翻了翻卷宗。提议说。“东家。不妨请知县大人将封锁撤下如何?”

秦摇头:“不。先派人入村查实是否真有疫病吧。我们在这里稍等片刻。”虽然天色将晚。但该谨慎地仍是要谨慎。

遣了差役与大夫各一名过去探看情况,众人在这边等候。

“东家,请喝水,”接过水袋,张缇又取了几块肉干出来,递给秦。

“等一等,张大哥,你看,对面是不是来人了?”

秦起身,眯起眼望过去——索桥上似乎走来一人?她眼睛不算好,只能隐约看见来的是青色人影,与刚才派过去的差役与大夫衣服颜色不同。

那人影在索桥上晃晃悠悠地走着,来到这边山道,见一大队人马,也不惊讶,自己专心走自己的道儿。不过,官差是不可能放他过去的,当即上前拦下:“站住!此路禁止通行,回村去!”

对方心神似乎不在状态,被拦下之后,愣了片刻,这才将双瞳对焦到官差身上:“咦,请问差爷,这是何故呢?”

“为防疫情蔓延,村人禁止出行!快回头!”

对方不解地反问:“可是,山人并非此村住客,怎能一律视同?”

“谁叫你倒霉到村里去了呢,快回去,不要站在这里!车队里有京城来的大人,你可不要把疫病传给大人,那就罪过大了!”

“什么疫病?”对方继xù

一脸茫然,继而恍然道,“哦,差爷说这条村死鼠死人的乱病么?山人昨日访友,已经带了良药给村人煎服,如今病倒的人,都有好转了。”

官差不假思索喝道:“满口胡言!昨日我们哪里有放人过去!你分明就是村里人想逃出来!快回转,现在还来得及!惹恼了大人们你担当得起吗!”

被拦住的人无辜地望着官差,年轻的脸上,连表情变化得都慢腾腾地。

秦扯扯张缇的衣角,后\侧\看了看,摇头,示意继xù

观望。

此时索桥另一端出现了数人,过桥来一看,是先前派出的差役与大夫以及两名村民。四人回到山道上,对知县禀报说,疫情已经得到控zhì

,\病之人痊愈极快,村民都说是一名仙人来治好的。

“仙人?”

“真的,神仙拿了一篮子药过来,村里\病的人喝了当晚就能下地!仙人就长这么高,说话慢吞吞的……”村民说着,抬眼

面,“穿的衣服就跟被差爷拦住的那兄弟差不多。

顿了顿,另一人小声道:“前边那人莫不就是活神仙吧?”

张缇这才清清嗓子,让几人都到他面前,顺便把“神仙”也带了过去,数方说话,前后能对得上,包括医\,都说疫病看起来是好了多半。

“东家,你看怎么着?”张缇回头。

秦示意物资运送过去,人就在这边扎营休息一夜(她还是不放心。),顺便客客气气地请活神仙也留下,一并带到下一条村去看诊。不料对方一听村名,乐呵呵地说前几天去过了,那病能治,该送的药不够使,他还去了两趟呢。

张缇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这位‘活神仙’,还没请教高姓大名呢?”

或许别人耳中这听起来是挺平常的一句问话,但秦跟张缇相处久了,自然能听得出,他问得极为不耐烦,八成是信不过此人吧。

“高姓大名怎敢当,山人祖辈上传下一个氏叫太史,从山涧深谷得了个贱名为渊,自字叔浅。”那人慢条斯理地说了一通,又停顿片刻,自谦到,“少年时候读过几年书,后逃名隐居山中数载,将要连字也不识得了,庸人一名。”

此时县丞上前,对知县耳语几句,知县恍然,连忙对秦说:“禀大人,方才是下官疏忽,没认出是本县有名的贤士!”

张缇悻悻地瞪他一眼:你根本就不认识这人吧。

知县继xù

跟秦介shào

:“这位太史先生,祖上是本州郡望名族,现隐居山中,医术星学、墨书功法,皆有一得,过的是节俭清苦的日子,存的是忧民报国的志向!”

一席话说得太史渊的表情越\茫然兼无辜。

他看了看张缇,心下了然地闭眼,再将视线移开,望向秦。

而后\询问道:“既然知县这样说,那太史先生,如今朝廷急需贤德人才,你是否愿意随本官出山呢?”

太史渊啊了一声,反问:“这位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却能有这举荐的权力,莫非是县里的书吏,或\县学夫子?”

张缇噗地笑起来。

知县神色越\地窘迫,轻声提醒:“太史先生,瞧你又蒙了,这位就是京里来的钦差大人啊!”

“钦差?”

“呵呵。”秦含义不明地笑笑。

知县急忙回身,道:“秦大人,下官去年真举荐过太史先生,州里有存底来着……这回的灾情就\生在太史先生居处附近,所以……”

秦打断他的\言,叩了叩扇柄:“能为朝廷举贤荐才是好事,不过知县大人你瞒报灾情是一大过,两\不可相抵,本官自会斟酌落笔。”

就算要撒谎说自己有所安排,最好也不要等穿帮之后再编吧?何况就看太史渊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会配合知县说好话才怪。

“是是是……”

秦踱了两步,道:“派出医队入村详查疫病,同时遣人核实受灾户数,造册申领赈济银,务农\折算土种与器具。以上,限明日日出前处理完毕,本官将至另一村落赈济,随后回京。”

“是是是。”知县额头细汗直冒。

这是他头回看见秦表态,下意识地猜想是钦差大臣震怒于自己的失职了。

其实,像张缇这样长期跟着秦的人,自然明白,东家作出一副很决断很魄力的架势时,多半是因为她提不起兴趣继xù

跟人磨蹭来着,简言之,她觉着没劲。

是啊,她看着太史渊,觉得自己也快晕晕欲睡了。

明明第一眼印象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偏偏是个慢性子,连走路都是飘忽状态的,眼神通常不知dào

漂移到什么次元去了。像这样散神状态的人,她在古代还是头次见着。

这人的呆状如果会传染,那一行人估计没谁能幸免,除了张缇。

张缇就看太史渊很不顺眼,他说不出为什么,总是感到此人漫不经心的样子,很能惹动他的无名火起。

而且最让他厌恶的是,太史渊是个神棍。

哦不,方士,就算是方士吧。

此人呆呆地倒坐在板车后面,正对着张缇,有时候那个眼神就不知dào

穿越张缇,看到什么地方去了,然后突然像中邪一样,出声说“明儿,有大风啊”或\“午后急雨”,每言必中。

他每说准一回,张缇就更不满他一层,不过秦倒是很好奇,时不时爬上同一辆板车,跟太史渊请教气象与地理学识——从而加深张缇的不满。

他下定决心,回京以后要好好研习一门奇艺,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四十六节 骤变么?

说那日,一行人回京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家T|子的时候,张缇生火来改善伙食,众人围过来,太史渊居然也蹭过来了。秀^书^网(\)

众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太史渊正在烤山芋。

并不是说他不该烤食物,但别人看着他拿树枝戳起山芋,一边神游天外一边烤食的时候,总觉得有种强烈的违和感,就像有人拿着铁锤在众人面前砰砰砰地砸地面一样,莫名得说不出话来。

秦倒是没觉得怎样,接过张缇烤好的食物,她就坐在车上吃。

此时不专心烤食的太史渊又说话了:“起雾,五里。”

“哦?”张缇没好气地接了一声。

秦替太史渊解释:“太史先生是说,离这儿五里远的地方起雾了。”

太史渊转头:“不是,是明日将要在雾里行五里路,才能见得五指。”说完,他继xù

低头注视他的山芋。

张缇悄声对秦道:“东家,你真要把这个神叨叨的读书人带上京啊?”

“真的,”秦也低声回答,“至少他能推算历书,还可以主持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

“没什么。”

秦笑笑。转眼看着太史渊。此人地树枝不幸烧了起来。连带着山芋也滚进了火里。他无奈地又拣出一根枯枝。往火里拨弄拨弄。却又因为旁边还有人在烤野菜。不便动作过大。把火堆拨出火星燎到人。就不好了。

借花献佛。秦顺手又从张缇那儿接过一串烤食。递给太史渊:“太史先生。先尝尝这个吧。”

张缇不舍地叹气。那串上面他特意穿了肉呢。

太史渊接过食物。点点头。对秦说。:“多谢大人。大人有心。山人便赠你一句劝。求医要尽早。”

“啊?”

秦一愣,随即释然:“喔,是这事儿么?太史先生多虑了,本官近日来精神好了许多,也没再头晕眼花啊!”

太史渊摇头,问:“秦大人,你按压一下右侧腰间如何?”

秦依言抬手摁了摁:“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啊?”

“……那是还没\作了。”太史渊低头继xù

啃食。

不管他说的是啥,张缇觉得自己真快要忍不住\作了,四姑娘这么照顾这个呆呆笨笨的家伙,他居然还咒四姑娘有病兆潜伏于身?这人怎么不识好歹的?

秦抬头望望张缇,摆手:“太史先生随口说说而已,张大哥不要多想喔。”

“哼……”

太史渊低头听着二人对话,嘴角微翘,眼中一片清明。他偷眼瞄了瞄秦的足履,若有所思。

见众人散开,秦熄灭篝火,在灰烬中扒拉出黑炭样的山芋来:“太史先生,这个是你刚埋进火里的山芋吧,熟透了哦!”

“哦、哦,好……”

剥掉黑糊糊的外皮之后,还挺香的。

~~~~~~~~~~~~~~~

即墨君快疯了。

他老爹整天担心家人被暗害,已经到了每夜都聚集全家人在厅里排排睡,然后一帮家仆在厅里内警备,顺便看他们睡觉的程度。

即墨君是个休息时候很择地儿的人,他已经好几天没法合眼了,听着家仆的呼吸声,感觉耳中简直像是有谁在擂鼓一样难受。相比之下,即墨君认为被暗杀也比睡相给人看到来得好。

(以下是防盗贴内容,如果读\大人你看到这段话,请一小时以后回**观看真zhèng

的更新内容,如有打扰,请海涵)

“什么疫病?”对方继xù

一脸茫然,继而恍然道,“哦,差爷说这条村死鼠死人的乱病么?山人昨日访友,已经带了良药给村人煎服,如今病倒的人,都有好转了。”

官差不假思索喝道:“满口胡言!昨日我们哪里有放人过去!你分明就是村里人想逃出来!快回转,现在还来得及!惹恼了大人们你担当得起吗!”

被拦住的人无辜地望着官差,年轻的脸上,连表情变化得都慢腾腾地。

秦扯扯张缇的衣角,后\侧\看了看,摇头,示意继xù

观望。

此时索桥另一端出现了数人,过桥来一看,是先前派出的差役与大夫以及两名村民。四人回到山道上,对知县禀报说,疫情已经得到控zhì

,\病之人痊愈极快,村民都说是一名仙人来治好的。

“仙人?”

“真的,神仙拿了一篮子药过来,村里\病的人喝了当晚就能下地!仙人就长这么高,说话慢吞吞的……”村民说着,抬眼看看前面,“穿的衣服就跟被差爷拦住的那兄弟差不多。”

顿了顿,另一人小声道:“前边那人莫不就是活神仙吧?”

张缇这才清清嗓子,让几人都到他面前,顺便把“神仙

了过去,数方说话,前后能对得上,包括医\,都说)7是好了多半。

“东家,你看怎么着?”张缇回头。

秦示意物资运送过去,人就在这边扎营休息一夜(她还是不放心。),顺便客客气气地请活神仙也留下,一并带到下一条村去看诊。不料对方一听村名,乐呵呵地说前几天去过了,那病能治,该送的药不够使,他还去了两趟呢。

张缇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这位‘活神仙’,还没请教高姓大名呢?”

或许别人耳中这听起来是挺平常的一句问话,但秦跟张缇相处久了,自然能听得出,他问得极为不耐烦,八成是信不过此人吧。

“高姓大名怎敢当,山人祖辈上传下一个氏叫太史,从山涧深谷得了个贱名为渊,自字叔浅。”那人慢条斯理地说了一通,又停顿片刻,自谦到,“少年时候读过几年书,后逃名隐居山中数载,将要连字也不识得了,庸人一名。”

此时县丞上前,对知县耳语几句,知县恍然,连忙对秦说:“禀大人,方才是下官疏忽,没认出是本县有名的贤士!”

张缇悻悻地瞪他一眼:你根本就不认识这人吧。

知县继xù

跟秦介shào

:“这位太史先生,祖上是本州郡望名族,现隐居山中,医术星学、墨书功法,皆有一得,过的是节俭清苦的日子,存的是忧民报国的志向!”

一席话说得太史渊的表情越\茫然兼无辜。

他看了看张缇,心下了然地闭眼,再将视线移开,望向秦。

而后\询问道:“既然知县这样说,那太史先生,如今朝廷急需贤德人才,你是否愿意随本官出山呢?”

太史渊啊了一声,反问:“这位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却能有这举荐的权力,莫非是县里的书吏,或\县学夫子?”

张缇噗地笑起来。

知县神色越\地窘迫,轻声提醒:“太史先生,瞧你又蒙了,这位就是京里来的钦差大人啊!”

“钦差?”

“呵呵。”秦含义不明地笑笑。

知县急忙回身,道:“秦大人,下官去年真举荐过太史先生,州里有存底来着……这回的灾情就\生在太史先生居处附近,所以……”

秦打断他的\言,叩了叩扇柄:“能为朝廷举贤荐才是好事,不过知县大人你瞒报灾情是一大过,两\不可相抵,本官自会斟酌落笔。”

就算要撒谎说自己有所安排,最好也不要等穿帮之后再编吧?何况就看太史渊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会配合知县说好话才怪。

“是是是……”

秦踱了两步,道:“派出医队入村详查疫病,同时遣人核实受灾户数,造册申领赈济银,务农\折算土种与器具。以上,限明日日出前处理完毕,本官将至另一村落赈济,随后回京。”

“是是是。”知县额头细汗直冒。

这是他头回看见秦表态,下意识地猜想是钦差大臣震怒于自己的失职了。

其实,像张缇这样长期跟着秦的人,自然明白,东家作出一副很决断很魄力的架势时,多半是因为她提不起兴趣继xù

跟人磨蹭来着,简言之,她觉着没劲。

是啊,她看着太史渊,觉得自己也快晕晕欲睡了。

明明第一眼印象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偏偏是个慢性子,连走路都是飘忽状态的,眼神通常不知dào

漂移到什么次元去了。像这样散神状态的人,她在古代还是头次见着。

这人的呆状如果会传染,那一行人估计没谁能幸免,除了张缇。

张缇就看太史渊很不顺眼,他说不出为什么,总是感到此人漫不经心的样子,很能惹动他的无名火起。

而且最让他厌恶的是,太史渊是个神棍。

哦不,方士,就算是方士吧。

此人呆呆地倒坐在板车后面,正对着张缇,有时候那个眼神就不知dào

穿越张缇,看到什么地方去了,然后突然像中邪一样,出声说“明儿,有大风啊”或\“午后急雨”,每言必中。

他每说准一回,张缇就更不满他一层,不过秦倒是很好奇,时不时爬上同一辆板车,跟太史渊请教气象与地理学识——从而加深张缇的不满。

他下定决心,回京以后要好好研习一门奇艺,哼。

“为防疫情蔓延,村人禁止出行!快回头!”

对方不解地反问:“可是,山人并非此村住客,怎能一律视同?”

“谁叫你倒霉到村里去了呢,快回去,不要站在这里!车队里有京城来的大人,你可不要把疫病传给大人,那就罪过大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四十七节 略有不适

阁臣齐聚(顺便)为我接风洗尘?”

秦看看递到家宅中的帖子,除了阁老以外,还有各种名目的官吏聚会,洋洋洒洒地铺了一桌。*秀^书^网提供-\*阁老、同期进士外加兵部的人手分别有聚餐也就罢了,这个长街街坊聚会、茶楼旧识聚会……到底是在赶什么风潮?

几个月没在京里,她都跟不上时代了,现在流行大会餐么?

“莫非是监国\薪俸提前了?”她纳闷地低头找找,没有公文提醒自己去领米来着。

嗯,明天散朝之后去问问东宫好了。

张缇放置妥当行李与账目,敲门进来,一眼便看见满案散放的帖子。“东家,这是……什么行当闹停工还是咋的?”在他印象里面,似乎只有上回玉器工房的一齐抗议朝廷搜购价低,递过这么多帖子给秦。

“是啊……京官在闹腾。”秦随手翻了一张帖子给张缇过目。

“酒宴啊?”张缇一看,笑起来,“看不出东家人面这样广,这才刚回京,就一大摞帖子递上门了——不过这个聚会名目是何意?”

“哦?”她又拿到什么稀奇帖子了?

张缇一字一顿地念出:“京都蓄猫\同好会。”

“噗,哈哈哈……”秦乐坏了:这些人居然还记得她养过一只霸王猫的?

刚笑两声。她脸色微变。按住腰间。

“东家?”张缇察觉异状。轻声询问。

顿了顿。秦摇头:“无妨。突然觉着有些不适。但现在已经没什么异样了。”

“没事就好。”张缇劝道。“酒肉伤身。东家赶路劳累。先好好休息。今日找个理由回绝。别去赴宴为妙。”

“嗯。该去地还是要去。其实今天并非什么吉日。我只是想不明白。各界怎会不约而同地……”秦想了想。“张大哥。你去府外地墙边看看。是不是有新地留言帖?说不定上面写有原因来着。”

“好地。张某这就去跑一趟。”

待他出了房门,秦纳闷地低头,摁摁右侧腰间。

刚才突然像针刺一般地痛,现在怎么完全没事了,难道痛感是错觉?

张缇到府外留言墙前面查看一番,\觉几个月未打理,留言已经贴了厚厚一层。

最上面的几张上写的正是有关京都恐怖杀人案的事情,从笔迹上看,热衷参与这项讨论的大概有三五人,皆在认真推测下一个受害\是谁。大家达成一致的是,第一:杀手一定是西朝派来的;第二:我朝京卫十分无能。

略一思考,张缇就猜到了官吏抱团的原因。

因为不知下一次杀人\会找上谁,大家聚在一起防御,想必都会带了家丁前去,这样会安全许多。——似乎事态真的挺严重,如果是帛阳派出的杀手,至少,在京城造成恐慌这一点,他成功了。

“那……还是劝东家进皇城去避避好了?”张缇低声道。

可是,秦决定要去阁老的聚会,等张缇跟她商议的时候,她已连回函都写好了。

“难得有联络情谊的机会,怎能不参与呢?”她说,“大家都聚起各家力量自保,虽然看起来很蠢,但我若不参与,或\去皇城避难,岂不自寻孤立?”

说到蠢,那是真的很可笑,她要尽量克制,不可笑出声。

“若监国派人来叫我,就说我已经去赴宴了,明日上朝正式报到之后,会再去御书房禀报此次出巡的情况。”

张缇点头。

对于四姑娘来说,这次的宴会是她入阁以来难得的一场私宴,若回绝,只怕给阁老们留下高傲自大的印象。所以她是不可不去的。

应酬啊应酬。

然而,秦到大门外等候马车从后巷过来,在顺便看看留言墙上的帖子的时候,其中一个帖子把她给留下了。

其实帖子内容没啥,就是言辞诙谐,逗个乐子而已。

但秦一笑,麻烦就来了。

张缇抱着几件厚实大披迈出门槛,正琢磨着给四姑娘晚上保暖用,却被迎面扑来的马夫吓了一跳,对方惊叫着:“张举人,不好了!秦大人他突然倒在地上……”

“啊?”

这个时候秦已经被扶到一边坐下了,但她仍紧紧按住腰侧,全身蜷成一团,脸色煞白,额头上是豆大的冷汗。

~~~~~~~~~~~~~~

“秦晏不能来见本宫?为何?”

东宫忍住摔杯子的冲动。他等了这么久,好容易把四姑娘盼回来了,又没让她扮女装,只是提前见个面而已,她怎么也拒绝?

“启禀监国大人,秦大人是在路途中不慎感染病疾,方才突然\作来着——”

“啊?什么病?”

内侍鼻尖上冒出细汗:这这这,殿下你问我做什么、小的不知啊!“禀监国大人,回报\并未提及是何种病痛,只说无法起身。”

东宫担忧地咬住下唇

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派御医去秦晏府上,不可耽误。”

吩咐着,他原本雀跃的心思沉到了底,回身趴在案桌上,看折子也看不进去。

望望两侧的学士,众人都忙碌着自己的事务。

东宫再偷瞄天色,离回东宫殿还有半个时辰,先撑过去再说。

唉,好难熬啊。

御书房里,一阵密似一阵的敲击声蔓延开来,这是东宫心痒难耐,不自觉用指尖叩着桌案\出的响动。诸人心知东宫又耐不住想早退,皆埋头做事不敢吭声,只怕撞到炮口上无辜成炮灰。

时候刚到,报时兼提醒东宫回殿的太监一露面,还没等对方行个礼再开口,东宫这边就已经站起,风一般从他身旁冲了过去。

众学士沉默片刻,这才纷纷出了口大气,各自整理文书准bèi

下班,顺便邀约一起赏月。

东宫飞奔回东宫殿,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轰地一声关上殿门,过了会儿,又豁开一道缝,恶狠狠地威胁:“谁也别来打扰本宫,违令\斩!”

斩咧。东宫殿的侍\许久不曾听见这个字眼,在东宫重新关严殿门之后,皆纳闷地彼此看看:殿下今儿是怎么了?

唯有跟着东宫南下避难的宾客明白,殿下这是想偷溜出皇城玩,又怕被撞破,正张牙舞爪恐xià

别人呢!无视就好,无视就好。

却说东宫心急如焚,冲进密道之后,又半道折回去,换上便服。

密道中七弯八拐狂奔,东宫出现在皇城之外的时候,天色早已全黑,因有未知凶手的杀人案,所以入夜后街上几乎无人敢溜达,再晚一点,就入宵禁时候了。

阿青等人整装出\,开始巡夜,一眼就看见东宫急匆匆地在街心(……)狂奔。

捕手立kè

叫了起来:“捕头,有可疑之人!”

阿青黑线着摇头:“不要管那人,他高兴怎么溜达就怎么溜达。”这个城是东宫家的,不由得阿青不承认啊……只是东宫又这么冒失地跑出来,而且还半个随从都不带,要是出了什么意wài

……

——也与他无关。

阿青想着,扭头带人往另一方向巡逻而去。

不骑马的话,这趟路还是挺长的,东宫一溜烟跑到原来的驸马府后门,敲敲,应门的是个膘肥妇女,说地方官吏赴京任职需yào

临时居处,秦大人早早把驸马府的后半连着内院都租给京都衙门了,这位公子你要找秦大人得走前面。

驸马府外墙地势是高低不平的,东宫一路爬坡上坎,累得吭哧吭哧地进了秦府。

“三公子,你来了?”张缇见着他倒是不意wài

,领东宫去见秦。

原以为会看到卧床不起病怏怏的四姑娘,东宫已经准bèi

好了安抚的句子,谁知门一开,见到四姑娘正挽着袖子煮火锅。

“……”东宫石化了。

秦转头,看见张缇领着东宫来了,热热络络地招呼:“殿下来得正是时候,不嫌弃的话,一起吃吧?”这可是她想念家乡的火锅,专门叫人做的火锅桌哦,眼看着天气凉快了,赶紧搬出来用。

东宫拖着疲惫的双腿来到桌边,接过碗筷,默默地嚼着肉片,半晌,他才开口:“……不是说四姑娘病了么?”

张缇解释到:“一两个时辰之前确实是病得严重,不过这个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

“御医有说什么没?”东宫问。

秦摇头:“御医让张大哥给打\走了,殿下,你一忙起来就忘了么——男女脉象大不一样,我哪里敢让人看诊啊?”

她这一提,东宫才记起来。

刚才心急,一时糊涂,忘记四姑娘不能接受医士诊病来着。幸好四姑娘没人压得住,可以把他这监国派出的御医给遣走。

“现在真的没事了么?”他有些担心地拉住秦,上下打量。

“真没事了。”秦安慰他说,“我想大概是路上一直蜷在车里,脏器被压迫久了,现在突然走动,有些不适应。”所以她从刚才起,就一直采用最端正的跪坐姿势,以免盘腿坐下之后又挤压着腰部的什么内脏。

虽然秦已经自己给出了病因和解决方法,东宫还是不太放心。因为席间他说笑逗乐了四姑娘一回,她又疼起来,一样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让人摸不着头脑。

“本宫准假,让四姑娘休息几日如何?”

秦却不答yīng

:“那怎么可以?又不是什么大病,我只要不笑就成,没事的!”

当晚,东宫在秦府待到半夜,直到张缇有意无意地赶人,他才磨磨蹭蹭地回皇城去,第二天迷迷糊糊险些起不来。但突然禀报到东宫殿的一件事,让他像被人迎面浇了一桶凉水般,彻底清醒,从床铺上弹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四十八节 大事件了

夜暗杀再度\生,这回出事的并不是落单在家的官吏T中的一群人。*秀^书^网提供-\*

连带去的护卫一齐,全灭了。

东宫翻身坐起,抱住脑袋。一个两个还可以说是私仇,人数越来越多,该怎么交代?父皇在外压着反贼的人马打,可自己手中的京卫却无法保证朝臣的安全……东宫把头埋得低低地,真想突然来场大病,不用上朝就好了。

此时即墨君端坐在朝房内,粗粗地看着邸报,却听见陆续进来的大臣议论昨夜之事。

“据说是阁老齐聚,带的侍卫都有几十人,结果统统惨死,无一例外啊!”

什么?即墨君惊得站起:“这回是阁臣?”

“啊,即墨大人,你还不知dào

吗?大学士说是给秦大人接风,这才在一起聚聚来着,谁知就\生了……即墨大人?”

回过魂,即墨君定神再问:“那当真无一幸免,连……”

“全被害了啊!死得那叫一个惨……”对方还没说完,只觉着面前人影一晃,即墨君已经快步冲了出去,“即墨大人?这上朝的时辰快到了唉?”

即墨君径直来到南门外,解了车前的马,翻身骑上,直冲京卫指挥所。

此时指挥所里愁云密布,秦之麟等将领面对着运送到指挥所的尸骨,将大臣一一辨认出来,单独停放,接着招来各大臣家中奴仆,领认家丁遗体,最后剩下的,就是暗杀\遗留的尸\了。

阿青蹲在尸体旁边细看片刻。抬头问:“秦将军。这人你可有印象?”

秦之麟摇头:“本官极少注意街上人事。”

“不是。在下没有那个意思。是想问。将军可有在别处见过这张脸?”

“你是说……”秦之麟再低头端详。他确实没见过这名暗杀\。这名捕头地问话。是意味着有什么\现吗?

“在下平日十分关注通缉与布告。”阿青说。当然。他是靠那个赚钱地。通缉令上每一张脸。他都会认真记住特征。“此人是数年前地要犯。因举家获罪独自潜逃。而被通缉过。”价格是十两银。

他再翻看另外几具尸\,也同样曾经是重犯要犯来着。

“但是,这几人已经被捕数年了,为何会在此时出现作乱?”他的小本本里面,这几个画像都已经划掉了的说。

秦之麟也觉着费解,道:“既然如此,本官这就派人去刑部查看案底。”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绝对不能放过。他立kè

调派书吏到刑部衙门取档案。

人还没出门,刑部侍郎就已经赶到京卫指挥所来了。

不等通报,即墨君急匆匆地入内,刚绕过影壁,就被满地尸骸给镇住了。他缓了口气,将视线从尸体上移开,望向秦之麟:“秦少卿!”

“啊,即墨侍郎,你来得正是时候,”秦之麟招呼一声,急忙道,“下官正要派人去刑部……”

就在他说这几句的时候,即墨君三步并作两步走,横越操场来到秦之麟面前,一把捉住对方的双臂急切询问:“秦斯呢?”

“嗯?”秦之麟被摇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斯在哪里!”

秦之麟越\不明白了:“即墨侍郎,你是问秦尚书?”秦斯在何处,关他什么事?

“人在哪里?”即墨君怒了,“连秦斯都遇害,你们京卫究竟在做什么!”视线一转,盯住阿青:“京都衙门的捕快也是吃干饭的不成!”

阿青顿觉冤枉大头了。

他皱眉:“即墨大人你在说什么呀?秦斯什么时候跑去跟这群老头子扎堆了?就算你讨厌她,也不至于急着咒人家死吧?”

即墨君闻言,一怔,随即回头扫视一地的尸骨。

“……秦斯没去聚会么?”他轻声道。不是给他准bèi

的接风宴么,为何正主儿没到?

阿青悻悻道:“是啊,让即墨大人失望了不成?另外你们刑部尚书也没赴宴,逃过一劫喔!”

即墨君揉揉太阳穴,想不到秦斯那小子竟然好运逃过一劫,枉费他这么紧张冲过来查看个究竟……“本官还要上朝,先告辞了。”既然已经得知了真相,他也不想在这里久留,转身就走。

到了影壁附近,正遇上张缇揣着袖子往里走,即墨君顿了顿,这不是秦斯身边的那个师爷么?出了指挥所,他一眼瞥见旁侧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前面挂着灰白的帘布,车身上有秦府的字样,大概能猜到是秦斯就在车内。

即墨君静立片刻,好容易才抑制住上前质问“怎么偏巧就你没去”的冲动。

他重重地打车门前过,上马离去。

秦悄悄撩起帘子,望向即墨君的背影。惨剧她已经听说了,所以才带着张缇一同前来,一是解释自己为何没有赴宴

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想不到即墨君先来了,他刚才那个眼神,似乎不能说是善意的呢……

正想着,张缇已经又出来了:“东家,秦少卿请你进去。”

“哦,好。”

秦刚要下车,张缇接着说:“不过张某婉拒了,只对他简单说了一下昨夜的情形。”

“为何不让我进去呢?”

里面满地死人,男子看了尚且心情郁闷,何况是多愁善感的女人?张缇道:“京卫衙门脏乱,东家还是不要入内的好。”

秦想想,估到张缇不让她进去的原因,便也不拒绝对方的好意。

“那好,我们先去皇城吧,上朝似乎晚了,不过……”不过可以直接去御书房外面等着,今天又出这样的事,东宫心情一定不会好的,需yào

好生安抚才行。

~~~~~~~~==============

即墨君快马赶回朝房,正值众人鱼贯入朝堂的时候,他赶紧正装,追着最后一人踏入殿堂。幸好还赶得及,不然上朝晚了,回家之后父亲会翻来覆去地念叨的。

朝臣到齐,站在各自的席位旁边,等待监国太子上殿。

可是,众人等了许久,既不见监国到场,也不见内侍太监出入。群臣私下议论起来。

有老臣哆哆嗦嗦站不了这么久,只好先行坐下,其他人一见,有样学样,纷纷入座。如果内侍再送上瓜果茶点,那现在就是朝臣茶话会了。

即墨君盯着席面不吭声。

他脑子里面还有些乱,刚才以为秦斯遇害,颇充血了一会儿,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为何偏巧秦斯没去呢?阁老齐聚,时间地点,秦斯都是知dào

的,他是上宾,却意wài

地没有到场,接下来就\生了惨剧……

嗯,无论怎样看,秦斯的嫌疑还是最大的。

如果说前几次的凶案,只是试探着杀了几个不属于秦斯派别的官吏,那昨晚,就是一口气解决了大量挡在他面前的绊脚石。现在阁内,也只有刑部尚书座次尚在秦斯之前了。

想到这里,即墨君转头,看看自家尚书大人。如今阁内就数他资历最长,可称\席了。

虽然天降喜事,对方却并不接受旁人的悄声道贺,只低着头,神情呆滞地看着手指。牙板在他手上晃悠悠地转动着,每回被两根指头握住,都\着颤。

“尚书大人?”即墨君察觉不对劲,暗道该不会连最后一人也中毒了吧?(……)

似是被他惊到,尚书全身一噤,扭头啊了声,对即墨君道:“即墨侍郎,原来是你。”

“大人怎么了,如此心神不宁?”

“这……唉,其实昨日本官也是要去赴宴来着的,只因听了即墨大人一言,回头好生想想,即墨大人莫非是指当时不在朝中的某位大臣?”尚书咽了口唾沫,连嗓音都颤抖起来,“想到这里,本官一时胆怯,就没敢赴宴去。谁知真的出了这样的大事!”

即墨君点头:“嗯!逃过一劫,是大人的福气!”

“只要想到,若昨日一个想差,本官这条老命就交代了……本官就腿软得站也站不起来,那是一个劲地后怕着,要是那位不在朝中的大臣也没去赴宴的话,岂不就笃定了是他在幕后……”对方声音越说越小,不敢教旁人听见。

即墨君明白尚书的意思,其实正与自己想的是同样。

他点头:“此事蹊跷,尚待详查,尚书大人不要惊慌。”说完,他低声再道:“如今尚书大人便是\席阁臣,另一人尚次于大人,只要大人保护好自身安全,何必惊怕?”

“本官就是怕众目睽睽之下,抵不过人,保不住性命啊!”尚书说着,都快哭起来了。

即墨君暗啧:这活着的是谁不好,偏是这么个窝囊之徒,空长这么多年岁修这么深资历,却被磨得一点热血与壮志都不剩。要是自己上台,第一个收拾的必定是秦斯没错,一定让这个奸邪小人知dào

,什么叫做邪不胜正!

他正豪情万丈地设想着,突然听见身边诸席上的人都\出惊呼声,回头一看,竟然是秦斯“厚颜无耻”地赶来上朝了!

秦诧异于早朝尚未开始,急忙溜到自己的位置上,匆匆与周围官吏点头问候,随后喘口气,静待东宫上殿。

感到一道锐利的视线瞄着自己,她转\一看,是即墨君,遂坦然地略抬下巴,回头不再搭理他。

即墨君却是一愣,继而更加义愤:秦斯竟然还挑衅地瞪自己?(误会啊误会。)

——哼,这数十条人命的债,迟早要教你偿清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四十九节 东宫乖,不要闹别扭了

看金殿就在跟前,东宫却抱着柱子,执意不肯再前进7

“殿下,已经过了上朝的时候,快些赶去吧?”内侍在旁小心催促着,东宫扭头紧贴着圆柱,不理对方。

——他哪里还有脸面去见朝臣?

内侍急了,这这这,未免也太难看了吧,监国耍赖不肯去上朝……

几位内侍正焦着,突然现檐下出现另一道身影,竟然是多日不见的秦尚书从金殿中出来。

却说秦坐得久了,觉着腰部又开始隐隐刺痛。反正东宫还没来,众人仍在茶会状态,她索性起身离殿,出去透透气。走过几步以后,腰间的不适渐渐好转,看来是坐姿的问题?

出殿往旁侧一看,她的脸顿时黑了一半。

柱子后面露出的那双靴子是谁,那眼熟的宝石……分明就是东宫嘛,他人都到这里了,怎么就是放着群臣不管,躲在柱后不肯上殿?

看到几名内侍围着东宫转,劝他不动,急得满头大汗,秦又不免觉得好笑。

等等,不能笑,一笑腰又会痛了。

“秦大人!”眼尖的内侍现了秦,跟看到救星一样,直冲过来差点没顺势跪下了,“秦大人,你快去劝劝监国大人吧!他突然就扎那儿不肯再挪半步了啊!”

“唔。你们先退开。”

秦踱过去。从柱子地一侧探出头:“殿下?”

东宫乍见是四姑娘来。眉头一皱。嘴一噘。扭头用后脑勺对着她。

也不笑话他孩子气地举动。秦只轻轻地拽拽他地袖角。柔声道:“殿下。是时候上朝了。”

“本宫不想进去。”

秦再往前一步。询问:“为什么呢?”

“他们都是父皇召回来的旧臣啊,虽然技不如人被搞下台过,但也是有用之人的。就在本宫手中,全折损了……现在人心惶惶,谁还愿意见本宫……”东宫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将头埋得低,到最后索性蹲下了。

秦略感错愕,她本以为东宫是因为什么事情怄气起来,才不想上早朝的,结果竟然是因为内疚?这小子……究竟什么时候突然觉醒,把臣民当做自己的责任了?

她陪着东宫蹲下,哄道:“殿下,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群臣还等着你上朝呢。如果你受挫一次两次,就缩起来不肯见人,那岂非顺了敌方的心思?”

“本宫就算去上朝,又能说什么……”东宫还是沮丧得很。

“太难受的话,就抢在别人说话之前,先表达沉重的心情吧?”秦低声道,“如果殿下一开口就是检讨自己的过错与疏忽,相信没谁再敢追究你什么的。”

东宫小心地回头看着她:“还需yào

做什么?本宫心里,现下是乱成一团了,秦晏,你都说一遍罢。”

“嗯,关于阁臣的事情,殿下还要及时指派大臣负责抚恤事宜,悼念与各人后事也要处理妥当,该追封的不能落下……”

“秦晏你去,如何?”

秦摇头:“殿下,我是事件中侥幸留存下来的人之一,派去主持这档事的话,只怕更引起受害家属的情绪不稳。”

“那好罢……”

“此外,殿下还应该点几名武将,带兵协助京卫军参与布防,且不论成果如何,先要表示严肃对待的诚意,才能安定民心。”

东宫点头记下:“还有哪些需yào

提及的?”

“再来就是,防御不成的话,不妨也依法炮制,回赠百名细作潜入西朝作乱,叫反贼防不胜防。”

东宫一听,来劲了,问:“秦晏的意思是,派在谷家庄收留的义士出去,做死士暗杀对方大臣?”

“这只是其中部分而已,两军交战,细作探听对方动向,破坏商路、储备与防务,才是最要紧的。虽说良士难得,但中原地大物博,最不缺的便是人才。”何况科举与举荐,推荐出来做官的,并不一定是治国强家的人才,“殿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请先去上朝,退朝之后再详细商议。”

“嗯,本宫听你的!”一口答yīng

,东宫站起身。

秦也扶着柱子立了起来,对他点点头:“那下官先回殿内,请殿下稍慢一步可好?”她可不想这么冤枉被判定个早朝迟到。

东宫让开条道儿,看着秦往金殿去。

四姑娘平时走路有这么慢的么?他心中生出少许疑惑,随即想到自己将要面对朝臣,便又一个头两个大了。

上殿之后,众人当做东宫毫无异常,也半个字不提阁臣的事儿,倒是东宫谨记秦的叮嘱,将那一套好生表现了一番。接下来任命新阁臣,他猛然想起刚才只顾着想逃了,忘记打个腹稿,视线在众臣间逡巡片刻,没挑出个团队来,倒是把大家的心都看到了嗓子眼里。

同僚的亡故虽然令人唏嘘,但现下要紧的是,谁能升官掌权呢?

最后,“……呃,递补入阁人选,明日公布”东宫挤出来这么一句,全场静谧。

打破沉静的是刑部尚书兼崇文殿大学士,他突然牙板一握,叫了声“臣有事启奏”,把立在旁边愣的即墨君吓了一跳。

只见这位尚书大人迈出席位,恭恭敬敬地做了个长躬,对东宫道:“监国大人,下官年事已高,自觉日渐昏聩乏力,无法再胜任阁内要务,请监国大人允许老臣告老还乡。”

一言既出众人哗然,前面的人都死光了,眼看着他就要坐上席的位置,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出告老还乡的请求?

有与之交好的老臣,急忙出去挽留,东宫也好言劝其留下。

朝堂上数十双眼睛四下乱转,或多或少地瞄向了兵部那一个旮旯。

回来坐了一会儿,秦更感觉腰间隐痛,正摁着不放以减轻痛感。

刑部的这样讲话,资格高一些的老臣也已经表态,数起来轮到她去劝。她本想起身出列挽留一番,可试了几试,也没能撑得起来,倒是一股热气涌上喉间,咳嗽数声。

朝中原本纷闹,在她一咳之后,竟然瞬间安静了下来。

唔?

貌似咳得不太是时候?秦默默地拭去额冷汗。

即墨君已经忍不住,管什么资历,也不怕秦斯将来报复,他大步出列:“梁尚书使不得!我朝正待用人之际,监国大人虽然英明勤勉,却也少不了你老人家正直中庸的指点,你这一走,国家顿失栋梁啊!”

——你留下,我可以帮你跟秦斯斗,不然你这么一走,谁还能排在秦斯前面?

“即墨侍郎,请勿要相劝,老夫去意已决。”在这一点上,刑部尚书还是挺有主见的。他可不敢留下来跟秦斯争宠,那小子年轻气盛,也不知dào

会不会再做出灭门的案子来,保命要紧啊!

东宫真心实意地劝尚书留下,也是无果,只好答yīng



他转念一想,咦,难道现在阁内就剩四姑娘一个人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递补多几个站在自己跟四姑娘这边的大臣入阁呢?

退朝之后,秦最晚离开金殿。

她感到十分费解,自己这个一阵好一阵坏的痛法,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不能久坐,走路也不能走太久,更无法像以前那样大步疾冲,否则腰也会有痛感(不如笑的时候强烈),倒是让她觉得这个病必须要重视了,很有可能——是坐久了造成的职业病?

跟东宫商议新任阁臣名单的时候,她也是站一会儿坐一会儿,时而走动走动,尽量避免受到痛感的干扰。

东宫也觉察到她的异状,苦于不能宣御医来诊视,只得早早地放秦回去休息。

出了皇城,秦慢腾腾地回到自家车边:“张大哥,去一趟会所。”

“哦?”张缇扭头看看秦,“东家,今天气色不错啊?”

就她这么浑身不舒服,还气色好?秦说:“……我是要去见见太史渊,问他上回说我腰上什么要作来着,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怎么,东家腰上还在难受?”

张缇听了心里一沉,四姑娘的身份特殊,京里人难免打过照面,不方便让大夫看诊,这么下去,如果真要有什么病痛的,拖严重了可就不妙了。另外……他总觉得那个叫太史渊的,行事古怪,装神弄鬼,还是不要让四姑娘跟他走太近的好。

他劝到:“东家,我看,哪天乔装打扮一番,请大夫来看看吧?山野村人说话做事那是凭阅历做判断,凡事神神怪怪弄得人一头雾水的,毕竟比不得正职大夫,问他,还不如自己好好调养了!”

秦想想也对,像太史渊这种半修道半修儒的人,她是头一回见。要是对方突然弄出一张符,烧成灰泡水给她吃,她真拿着没办法呢。

想着,喉间一痒,忍不住咳嗽一声清清嗓子。

“张大哥,你知dào

么,今日上朝的时候,原本要坐上阁内席的那名大学士,居然胆小地要求告老归乡呢,多少人劝也劝他不住。瞧把即墨子音气得牙痒痒地,却又没办法扑过来咬我一口,他那神情,看了真让人——觉得腰痛。”因为想笑。

她将朝上那一出当做笑话讲给张缇听,张缇也禁不住笑笑,随即跟她道贺:“虽然东家身体不适,但确实是喜事临门,红光满面啊!呵!”

“咳、又胡说了。”秦睨他。

~~~~~~~~~~~~~~~~~~

关于四姑娘的病:

如果有谁知dào

是什么病,请告sù

我……因为这个病状是按照亲身经lì

描写的,最初的那种腰侧刺痛,到现在都没查出原因……囧,查过B超等,不是右侧腰附近的几个脏器有问题来着。我比四姑娘惨的是,我爱笑,而且一痛起来更觉得自己这个病很好笑,越笑越痛越痛越笑,笑到痛得满地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五十节 钞票战略

咳咳。

除了不能笑以外,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症状:时不时咳几声。说是着凉了吧,好像又没有。

秦走走歇歇。

她已经习惯慢慢步行了,倒是以前赶路飞快,总是错过路旁景色,现在看着有些可惜。皇城里面经过几次变故,亭台树木,越美观,此时树叶飘黄,翩跹落下,也是一番不错的景致。

展开扇子接住一叶。

“四姑娘好兴致。”东宫从她面前掠过。

别介yì

这么奇怪的动词,因为此时东宫正赶着去听课,而秦虽也是同样,却不需yào

进正殿,所以没人在意她迟到或是早退。

望着飞奔而去的东宫,以及后面追着他狂奔的宾客同学们,秦莞尔。

他俩都能去听曹少师讲课,可即墨君就没那么好运了,在刑部把自己要过目的文件匆匆看了一遍,批的批,驳的驳,到了午后立kè

赶往御书房报到,见东宫他们去听课,便跟新上任的阁臣们齐聚开小会。

现在换他了解秦的痛苦——跟她之前一样,坐内阁的末席。

有话没资格说,有意见没人听,要是阁内几个大臣看法分歧,这就把他立马推到人生的风口浪尖上。还好他并不怕这些小挑zhàn

,刀尖箭雨里都走过,也不怕人背后的议论与陷害,只要东宫还信任着他,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咳咳……”

只要听见这咳嗽声。众人便知dào

。是秦斯到了。

即墨君抬头例行问候:“秦大人。今天好些了么?”

秦摇摇头:“还是老样子。”

众人议论两句。无非是百日咳过了就好。或建议吃点润肺止咳地药膳食补之类。闲聊过后转入正题。开始做起机要秘书地工作来。

因为四姑娘在此做主持。所以东宫也改了性子。过去内阁与御书房就几步路距离。他也懒得过来看看。现在几乎是每天来探班。害得喜欢往自己桌上摆字画和话本地大臣都不敢乱来了。

时日过得飞快,转眼深秋。

元启帝与帛阳的两军战况陷入僵局,而且战线拉长了。中原由南到北,双方都划分着势力范围,同时稍做喘息。作为一名极富经验的将帅(以及散漫成性的皇帝),元启帝也知dào

,不能一味地显示自己的刚强武勇。在秦派人手上前商量,说要先送一批细作去西朝做破坏的时候,他立kè

就同意了这个建议,并且按照她的名单,慷慨地给出了全部要员。

另一边,帛阳抓住机会休养生息,同时加强与西面和西南各国的往来,从京城跟着他到锡师的人,也都用重金和高官笼络着。反正搬来的是国库加上元启帝的小金库,不花白不花。

虽然看起来,这边情势还好,可是……

“奇怪,为何粮油价越来越高呢?”

陈和忧虑着这个问题。他现在是西朝户部的官吏,算盘打得一般般,不过审核文书与造帐的速度,在衙门里算是一流的。

他相信不止一人现了这个问题,可就是琢磨不透,为何物价会飞涨起来。

根据前线的故友传来消息,东朝那边食物也有小涨,但可没有涨到这边这样离谱的价位。西朝的涨势再这么维持下去的话,百姓可是会陷入恐慌的。

叩叩,有人敲门。

“陈主事,俸饷放忙不过来了,黎主事请你带人前去协助饷,顺便领自己的。”

“哦,好,知dào

了。”

有钱领,仍是好事啊,只是帛阳帝改了规矩,不让领米了也不给银,只让领钞,说是为了推动民间多多使用官方印制的钞票,不需yào

再用笨重的银两和铜钱,所以从官吏做起。

可是,这个钞好像挺不值价的样子,以前跟铜钱还能一兑一,现在在钱庄里人家都十钞对一文钱了。要不了多久,这个钞恐怕得一叠才能抵几个铜板了吧?

陈和估量着自己钱袋的大小,决定再带一条麻袋去装钞票。

到了地儿,他义务搬了一案桌放在同事对面,几名户部主事一起饷,各家官吏或是亲自来领钱,或是派了府上的人来代领,衙门外面停了几十辆车,挤得是水泄不通。

好容易忙到该收工的时候,陈和顺便给自己结算结算,吩咐人把钞给扛出来。

他随手掂起一叠数数看,却现不对。

这个不对劲,并非数目有差异,乃是钞票本身有不正常的地方。

“黎主事,黎大人!”他急忙叫住准bèi

回家的同事,将这张钞给对方看,“你看,这个钱,是不是有问题?”

“哦?”对方接过钞票,翻来翻去看了半晌,递还回来,“没什么差错啊,也没缺个角断条缝儿的……”

“不是,你看这里

和指向其中一处。

这一组官制钞票的版子,原本是在京城刻出来的,就落的是新帝年号,后来迁到锡师,帛阳索性将年号也换了,换成帛阳二字。不过,原本钞印得也不多,还在陆续出,同时逐步换购银两铜钱等入国库储藏,所以这个制版没改,还是老版子。

陈和所指出的,正是他手上这张钞,在框线上有一处小缺口,不仔细看还真难现。

黎主事看了看,说:“是刷的时候墨掉了吧?”

“是么?”陈和往自己钱袋里摸了摸,找出一张用过的旧钞,两叠到一起,对着夕阳一看。

——线条竟然有许多不能重叠的地方!

“这是……民间假制的钞票?”两人皆是大惊失色,再对照几张,觉假的并非他们从仓房中搬出的新钞,而是陈和手里的旧钞。

两人立kè

派差役上街,换了几张旧钞回来,觉真钞乃是少数,从纸张到油墨到线条都惟妙惟肖的假钞占了大半数额!

“莫非,这才是粮米飞速涨价的原因?”

~~~~~~~~=============

“秦大人,特使又从西朝领土上购回白银上百箱,已交付圣上营中备用。”

“咳、知dào

了。”秦喝了口茶水。

觉以钞票回购银两可行之后,她出了个馊主意(对于帛阳来说绝对不是好事),让京里手艺最好的工坊赶制伪钞,并运送到西朝领地去使用,主要用于购买粮食布料等物,之后再提价抛出,从中牟利不说,更掩饰了东朝回收贵重金属的目的。

“咳、咳咳……”

百日咳的话,大概还要咳上一两个月吧,怎么喝药都不见好转呢?

“东家,”张缇探了个脑袋进来,神mì

兮兮地说,“今儿京城里来了位名医,张某想请他来给东家看看病,东家是否答yīng

呢?”

“嗯,先约在后天吧,今明两天都没有空闲,咳,反正这个病也就这样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张缇暗叹一口气,点头:“好,那就约好时辰,张某去接这位名医来替东家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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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貌似咳得不太是时候?秦默默地拭去额冷汗。

即墨君已经忍不住,管什么资历,也不怕秦斯将来报复,他大步出列:“梁尚书使不得!我朝正待用人之际,监国大人虽然英明勤勉,却也少不了你老人家正直中庸的指点,你这一走,国家顿失栋梁啊!”

——你留下,我可以帮你跟秦斯斗,不然你这么一走,谁还能排在秦斯前面?

“即墨侍郎,请勿要相劝,老夫去意已决。”在这一点上,刑部尚书还是挺有主见的。他可不敢留下来跟秦斯争宠,那小子年轻气盛,也不知dào

会不会再做出灭门的案子来,保命要紧啊!

东宫真心实意地劝尚书留下,也是无果,只好答yīng



他转念一想,咦,难道现在阁内就剩四姑娘一个人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递补多几个站在自己跟四姑娘这边的大臣入阁呢?

退朝之后,秦最晚离开金殿。

她感到十分费解,自己这个一阵好一阵坏的痛法,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不能久坐,走路也不能走太久,更无法像以前那样大步疾冲,否则腰也会有痛感(不如笑的时候强烈),倒是让她觉得这个病必须要重视了,很有可能——是坐久了造成的职业病?

跟东宫商议新任阁臣名单的时候,她也是站一会儿坐一会儿,时而走动走动,尽量避免受到痛感的干扰。

东宫也觉察到她的异状,苦于不能宣御医来诊视,只得早早地放秦回去休息。

出了皇城,秦慢腾腾地回到自家车边:“张大哥,去一趟会所。”

“哦?”张缇扭头看看秦,“东家,今天气色不错啊?”

就她这么浑身不舒服,还气色好?秦说:“……我是要去见见太史渊,问他上回说我腰上什么要作来着,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怎么,东家腰上还在难受?”

张缇听了心里一沉,四姑娘的身份特殊,京里人难免打过照面,不方便让大夫看诊,这么下去,如果真要有什么病痛的,拖严重了可就不妙了。另外……他总觉得那个叫太史渊的,行事古怪,装神弄鬼,还是不要让四姑娘跟他走太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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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一节 讨厌啦,不要偷看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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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性命,所以病是要看的。

但她不能明目张胆地以男装或女装跑去求医,只好由着张缇的建议,等到夜幕低垂的时候,请约定好的大夫到秦府来,“替一位姑娘诊病”。

“真过意不去,因为是府上还未出嫁的大小姐,只好委屈大夫,不可掌灯了。”

远远听见张缇的声音,秦急忙从窗边撤回,将窗户关好,让月光只能透过窗纸映出一层暗淡的白影。

原本张缇的意思是,除了黑夜、无灯火,还要加上一层帘子做掩护,以免月光过亮,让人看见秦的模样。但看起来,今天的月色还不值得他担这个心呢。

张缇将大夫引进来,又说:“详细症状,就如张某对先生说的那样了,如果再有何疑问,只管问姑娘就是。”

对方没有吭声。现在比不得做太子妃的时候,没那悬丝诊脉的待遇了。秦将手臂平放在案上,正巧映入朦胧月色之中,对方便探出指头,轻轻搭在她腕间号脉,过了许久,也不见说话。

“……先生,咳、咳咳。”秦忍不住询问,“看出是什么毛病了么?”

对方还是不吱声。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就在秦以为自己要睡着的时候,大夫突然松开手,起身往外去。

开门的瞬间,秦恍惚觉得,此人背影有些像谁来着,刚想起身叫住,突然腰间一痛,急忙再坐下等疼痛过去。

“先生这边请。”张缇跟了出去。将那位大夫请到旁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端了烛回来。将灯点亮。

秦看他忙完。这才问:“张大哥。我地病……大夫说是怎样?”

张缇笑笑:“啊。张某还以为东家早就忘记这档子事了呢?”

“……”

“好好。别作出鄙视地表情来。张某刚才问过大夫。说你是阴虚火旺。开了些方子。明天去药房抓药就好。”

“真地?不是要望闻问切么?”秦颇有些担心地自己给自己把脉。不用怀疑。她除了会看表数次数以外。啥都摸不出来。“那位大夫这么简单就下了定论。咳、万一误诊怎么办?”

张缇觉着好笑:“东家之前不是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拖几天也无所谓么?”

“咳咳、既然看诊,就一定要有个结果嘛,不然何必费这么趟神?”

“好了好了,东家别多说话,快先休息吧,瞧又咳得厉害了。”

“嗯……”不知为何到了夜里喉咙特痒,所以咳嗽得厉害一些,不过这个不打紧,关键是腰为什么这样痛,如果是什么内脏有了病……她拒绝再往下想。

张缇正打算离开,却现窗户不知何时又被四姑娘推开了,遂走过去轻轻关上。

到了院里,回头一望,那扇窗正在颤动,咯地一声响,撑开了,秦在里面低着头找窗杆来着。这个病人还真顽固。

“东家,天凉了,记得关窗。”

秦摇头:“不要,好热!”摸到窗杆了,来撑住,拍拍手,满yì

地倒下去睡。

张缇就着窗边看了看。拿她没办法,罢了,先去休息,明日且煎药灌之。

~~~~~~~~~~~~~~~~~~~=

“秦晏还没到么?”

短短一个时辰,东宫这是第三回冒出头往五洲阁里打量了,正在乐呵呵偷吃番饼的大学士吓得噗地一声喷出饼渣去。

——一国太子哪能这么神出鬼没,连通报一声都不带的!

东宫失望地皱眉,看时辰已经到阁臣值守的时候了,今天没有什么会议,五洲阁轮到秦等人值守来着,为啥她还没到呢?

正想着,他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股外力袭来,将东宫往门框上一挤,还好他指头垫得快,不然这会儿就一口啃上门框了。

借着把挡事儿的人往旁边拨的力道,即墨君奋力往前一跃,跳进五洲阁的门槛里。他飞速地左右一望,还好,秦斯还没来,不然就算自己迟到了。

“诸位早啊,话说今天刑部还真是忙……”心头一块大石放下,他乐呵呵地往里面走。

众人都盯着被他拍到撞门的东宫。

而东宫盯着即墨君的背影,阴悄悄地沿着门框滑了下去,猫着腰转身溜走。等即墨君觉同僚视线不对,猛回头的时候,什么也没看见,就连窗口处也没人影晃动。

又过了一炷香功夫,秦这才姗姗而来。

“秦大人今日气色越地好哩。”值守的阁臣跟秦寒暄一两句,便都开始翻阅手边的奏折,草拟意见。

然而即墨君的好心情却没有了。

他一看

,就想起秦之鳞昨日报到刑部,说京中大案得破,都\7的功劳。

但在即墨君看来,综秦之鳞所述,秦斯的嫌疑却是越地重大了。

打从他一离京,凶案就一一生,这样东宫无论派谁负责案件,责任都不会落到秦斯头上。其次是被害的人,全都不是跟他有交情的官吏,而且就算是被杀手找上,在现手下是秦斯的老师之后,对方在行动中唯一一次半途收手。再来就是本应有秦斯出席的接风宴,他没有去,于是生惨案。最后,这个案子还是在秦斯帮zhù

下结的。

这次第,怎能不引人生疑?

正想着,身后突然有人戳了戳他,递过来一份奏折。

是轮到他草签的么?即墨君翻过来一看,上面只贴了张空白的条子,再回头的时候,各人都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不出这奏折是从谁那儿传来的了。

展开一看内容,唔嗯,他偷偷瞄向秦那边,然后唰地一下转身背对着对方,小心翼翼地读下去。竟然是分析秦斯与凶案有关联的奏章,而且还都说得颇有道理,戳到点上。

他心中一动,提笔蘸墨,想往那张空白票卷上补充几句见解,但落笔之际又迟疑起来。

思考片刻,他合上奏折,往上面再贴了一张空白票,放进需yào

给东宫过目批示的折子堆里。将奏折整理整理,他招内侍进来,让对方将这一叠送到御书房去。

秦咳了咳,突然叫住那位内侍,惊得即墨君一怔。

“你过来。”秦招招手,抱着老高一叠折子的内侍歪着头看路,走到她案桌边。

秦随手分了一半奏折下来,放到桌边,轻声道:“统共就几步路,多走两趟又如何,咳、咳,坠地弄混了内章,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是,秦大人教xùn

得对!”内侍答yīng

着,用下巴压住剩下的一半折子,飞快送往御书房去。

即墨君紧张地偷眼瞅瞅秦膝边的折子,那本票拟无字的就在中间夹着,刚才她横着接下,现在无字票页半横在外,只要她心有不专,就会看到了。

时间过得格外地慢,即墨君一手作势添水研墨,分心注意着秦这边的动静。

意wài

的是,他现秦看奏章相当认真,并且拟草签时候,每一本都会写上许多字,还时不时咬着笔杆思索片刻。在签写的时候,她可以说是目不斜视,全心投入的。

即墨君不知不觉扭过头,正大光明地偷看着她。

人家老说秦斯气色好,这么一看,果然不错,唇色淡粉温润,睫毛干净细密,脸颊上一抹嫣红,握笔的手指形状也优美动人,不愧是上前届的探花。

突然,他看见秦脸色微变,手中的笔杆略微提起、不使触碰纸页,紧接着她掏出帕子,狠狠地咳嗽起来。一面咳,一面又按住腰间某处,表情十分痛苦的样子。

即墨君一惊,连忙起身赶到秦面前,接过笔,搁到笔枕上:“秦大人,没事吧?”

秦摇摇头,在案上伏了一会儿。原本腰是不痛的,可是最近咳嗽得猛了,就像笑一样,牵动腰间的不知dào

什么地方,整个连成一条战线,左右开火,她真有点吃不消。

缓过劲,她抬头:“没事了,即墨大人,谢你关心——唔?”

一眼望去,案桌上到处是墨点,她明明没蘸多少墨汁,也没有颤得很厉害啊!

再仔细看,原来罪魁祸是即墨君——的手!

“即墨大人你的手指……”她好气又好笑地指过去。

即墨君低头一看,“啊”诧异地低呼起来。他的指背和手掌外侧竟然沾满了漆黑的墨水!回头张望,现原来不知何时,自己案上的那半锭墨已经被磨得只剩指甲盖长短的一截,他手指都擦着墨水在调了,尚不自觉呢!

“下官一时失察,这就干净!”他急忙说着,抽出巾帕来擦拭案桌。

“咳、”望着即墨君又被无辜弄污的衣襟,秦暗笑,轻声道,“即墨大人,你去忙吧,这里本官唤人清理就好。还是同样多谢你了。”

即墨君面上一红,支吾两声,逃也似地回到座位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自己的手。

真丢脸,难得做回好心人,居然还出丑给秦斯那小子看……他乱七八糟地想着些有的没的,直到内侍再返回来取另一半奏折,才记起——自己居然忘记留意那份弹劾奏折了!

还好,秦一直没注意到折子的不对劲。

即墨君大大地松了口气,这就找个借口先离开片刻,跟着折子去见东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五十二节 可算逮着你了,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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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东宫看了没两排,就拎着折子的一角,往前)咻咻咻地飞了出去。

即墨君刚追过来,见状急忙一让,随后转身将奏折拾起:“殿下……这是……”

没等他酝酿好要说什么,东宫先声夺人,指着他威胁道:“不要说是你的主意!本宫已经尽量克制,不想给递折子上来的人赐一顿板子!”你别给本宫撞到刀口上来!

呃,监国都说到这份上了,即墨君也不至于不识好歹,认为自己有免死金牌来着。

他想了想,说:“殿下误会了,下官特意来御书房一趟,是为提醒监国大人:秦大人已经到了五洲阁,若殿下有事相找,可以宣他进殿了。”

“哦?秦晏来了?”

东宫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转眼就乐了起来。

即墨君补充道:“嗯,但他的病似乎尚未痊愈,殿下你看,是否让秦大人回家休息几天呢?”

“还没好?”不是让四姑娘修养五日了么?东宫挠挠脑袋:“本宫先去看看她。”

即墨君跟在东宫之后,无奈地望向手中的折子,想了想,还是将之放入袖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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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阁内事务。即墨君一路快步行往南门。赶到刑部去看看还有没有事做。排除他本身是劳碌命这点之外。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接下来换他休假三天。他不希望回来就被公文淹没。

内阁没人了就填到席去。即墨君可没秦那么好运。

他这边刑部尚书走了。又递补进来一名老资格地大臣。领导刑部工作。他继xù

给人做副手。而且还是给个磨合期地外行打下手。所以工作更加繁重又无加薪(喂)。

“即墨侍郎。牢里还有一人。”刚进衙门。就有主事迎上前来。报gào

说牢中尚有一人待判。

秋后问斩地重犯全都数出来了。届时要动员老百姓去观看处斩以起到警示地作用。另外要判各种刑求地也都落了定案。怎会还剩下一个陈芝麻烂谷子没解决?

“谁。哪里人氏。犯地什么罪?”即墨君飞快地问了这三项。没等主事回答。就说。“找出这三样之后。你还不知dào

该怎样定论地话。可以申请调回州县重修了。”

“呃……”对方不敢吭声。

即墨君回头:“怎么,你真不知dào

怎判?”

可怜的主事顿时觉着落入了冰窖,四周一片黑暗,他含泪摇摇头,将卷宗递上,请即墨君过目。

即墨君接过来,翻开一看,唔,原来是这人。

“他还活着?”

“是、因为上面一直没来旨意要怎么办他,又没有经过证据与诉讼,这个实在……大概不是刑部司方便办的案子吧……”主事答得吞吞吐吐。

“本官去牢里查探一番再谈。”

即墨君加了件披风,径直进入到刑部大牢,找到卷宗里提及的那个人。

“王御史。”见牢里的人抬了头,他继xù

道,“……记得当年射礼大会上,本官见过你一面,或许你已经忘却了。那回你被监国夹枪带棍地责骂,面色与今天比起来,竟然是差不多地难看。”

他的腔调引起狱中人愤nù

,对方道:“要杀就杀,王郊也是读圣贤书长大,做过芝麻官,可杀不可辱!”

即墨君踱到他面前,说:“你道是没人想把你拖出去秋后问斩么?不过很遗憾,圣上与监国似乎都将御史你遗忘了,刑部与监察院又苦于没有刑讯,不能判罚,所以委屈你,在这里候着。是祸是福,端看你自己心思而已。”

“……你是……”王郊想了半晌,没记起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人姓甚名谁。

即墨君提醒他:“在夏县的时候,你我见过几回,王御史。本官姓即墨,如今任刑部侍郎,手上的正是你的案卷详情。”

王郊哦了一声,低头。

“怎样,要喊冤吗?”即墨君问。

王郊再度抬眼,眼中流露出一丝希望的光芒:“喊、喊冤有用么?”

“无用。”不过喊喊有益身心健康。

看着在牢里缩成一团的人,想到对方也曾经是曹少师的门生,不知为何,即墨君心中生出一股优越感来。他停下来回踱步的动作,双足并拢站定,轻蔑地望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槛处,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半步,他突然听见牢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大吼。

“那个秦斯现在怎样了?不要走,告sù

我!不然我死也不瞑目啊!”

——你瞑目不瞑目关别人什么事?

即墨君腹诽着,念在此人耿耿于怀的是秦斯,他还是转身看了回去。“人家晋任兵部尚书兼内阁席大学士了,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学士罢?王御史,你能怎样呢?”

王郊抓着牢门:“为什么啊,秦国舅不是新帝那边的国舅爷吗?他为什么可以上台

——你别问我,我也想知dào

为何监国就是那么偏信姓秦的!

即墨君哼了哼,转身再次想走,突然,一个念头像火花一般闪过他的大脑。

对啊,秦斯是帛阳王所封的“国舅”,就连逃离京城之后,去了夏县,也是跟那个江近海混在一处……

江近海是宦官家的走狗吧?

没错,当年在夏县的时候,他跟江近海在街上对峙过,即墨君带的是皇卫将士,江近海带的则是他那帮子兄弟。人人都知dào

,枢密使是他干爹。

秦斯——江近海——枢密使——凶手是枢密使部下。

似乎联系起来了?

即墨君快步回到署房,翻开凶杀案的档案,抱着凉掉的茶杯冷静想想,确实如此,就算不牵涉到西朝的那个帛阳帝,用江近海也可以把秦斯跟这桩案子联系起来。

他再次冲进牢里,问王郊:“王御史,你是否可以作证,江近海是大太监枢密使的爪牙?”

王郊莫名,点头说:“当然。”

“那你是否知dào

,秦斯与江近海有来往?”

“我知晓!我记得,巡查到夏县的时候,秦斯刚卖了土地给江近海!”

即墨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你是否能以性命担保,江近海手中有一群部下,个个身手都十分了得?”

“可以!”

王郊已经不想知dào

这位即墨大人在考lǜ

些什么了,只要全力配合,能给自己点好处,他就干。何况即墨君要他说的,并不是假话。

“好,”即墨君翻开档案,说,“那你……知dào

卫刚这个人吗?”

“好像有点印象……”

“是不是江近海部下中的一名小头目?”即墨君提醒道。

王郊立kè

作恍然状:“啊!正是!正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的!”虽然记不得了,但是即墨侍郎怎样说,他就该全都照着答yīng

过去!

即墨君笑笑,念出其中几名凶犯的名姓。

王郊一一点头,说在江近海的人马中,这些人自己全见过。

“很好,本官这就去找书吏给你写供画押,这回,你可不能再翻悔了。”

“小的绝对是说实话的,一个字也不掺假!”

即墨君从牢里出来,冷静想了想,再去京都衙门找阿青,被告知青少侠回曹少师府上休息去了。他急忙又追过去,把阿青叫出去谈话。

“江近海?我认识。”阿青揉着眼睛,眼看着好容易能早些睡下了,谁知dào

这时候还要被即墨君找出来吹夜风,“你找他?”

“不不。”我找他干嘛,“他跟秦斯熟吗?”

“不清楚,不过看样子比秦斯跟张师爷更熟络吧!”

即墨君问:“你知dào

江近海是做什么的吗?”

“知dào

,现在是西朝的人,以前给太监做事来着,医术高明,人品低下!”阿青简单评说一番,回头狐疑地盯着即墨君,“即墨大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造册的时候,有点疑问……”

即墨君磨蹭着随意问了几个别的问题,故yì

岔开阿青的注意力,随后又问:“那江近海身边有带人?”

“当然有!”说起这个,阿青就来气。

那个卫刚跟江近海串通一气,把他给整趴下了,后来还害得秦斯好担心他,把他关在车上观察一天,确定没被下毒或打伤打残,才准他下车去。

在秦斯面前,他从没这么丢脸过!

都是江近海跟他的属下干的好事!

即墨君看着他表情一阵凶恶一阵窘迫,也不知dào

对方心里在转什么圈圈,遂清清嗓子,问:“那么,江近海的部下,身手如何呢?”

“还不错。”

“跟青少侠比起来?”

“这个嘛,不好说。”阿青也是要给自己留点面子的,他悻悻地挠脸,转过身去。

即墨君不气馁,继xù

问:“那与这回的凶犯比起来,谁的身手更好呢?”

阿青这才明白他的来意,坦然道:“即墨大人,这回的凶犯,不都是江近海的属下么?你这么问,是啥意思?”

“……这个结论谁下的?”即墨君追问。

“是我跟秦少卿还有秦斯商量以后,达成的共识。”阿青认为这个没啥需yào

保密的,他摊摊手,道,“所以才这么难对付啊,要不是秦斯提出按囚犯面相来搜捕的主意,我们是没可能捉到凶犯的!”

自动忽略其对秦的歌功颂德,即墨君指出:“可是秦之鳞在档案中并没有这样写!”

“那是他写漏了吧,你不妨补上啊!”

阿青的态度实在太坦然,让即墨君都有些错觉,感到自己是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怎可能?事实是,秦斯暗通西朝杀手、排除异己、图谋私利!叛国之罪,当诛九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五十三节 守株一定有兔来

斗垮秦

先这个横在前面的东宫,就是只大大的拦路虎的那|:地站在秦斯那边。

这也是

东宫羽翼不他除了气

可是,这:比即墨君不知广了多少倍去,让对方带人来倒自己的台还比次,臣子拉帮结伙要挟君主,这个过失本身就是很大一笔的话,即墨君觉得

想走言官的路子也不成,曹少师回来以后分,剩下的再由太学生与各地举子递补,新官上任,先还是师u要|

即墨君点了灯,继xù

琢磨要怎样

不成,他手中的及江:近海保持联系。

只要少了这一点,东宫想要替秦斯狡辩,还是可以成功的。

“来人,布置眼线,监视秦尚书府邸。”

这个办|+出头的时候的证据,不能让

~~~~~~~~~======

“秦斯留在东朝

陈和听得心里一惊。抬头瞄了龙座上地帛阳帝一眼。只见对方半在扶手上

一百五十四节 绕啊绕……

先生,等等!”张缇一路摸黑着追上去。

那名大夫虽然只来过两三回,却走得熟门熟路。等到人家在门廊下停住脚步,张缇这才赶到。后气喘吁吁地取笑前:“怎样,是被四姑娘一句问话吓住了怎地?做贼心虚?”

对方依旧不言语。

过了良久,此人才微微点头,轻声道:“小敏锐得可怕,我看以后我还是不来看诊为妙。”

张缇诧异回问:“可是,四姑娘的病怎么办?”

“照方抓药,医好算捡到,医不好就对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张缇愠怒,指责到,“要不是四姑娘处处对你手下留情,你早不知dào

死多少回了!”

对方冷冷一瞥,回答:“我倒是想相信,不过,如果我回回都信任她的说辞,那才真多少次都不够死!要不是帛阳王派我过来,并且要求看管着点小,你道我还喜欢被人踩踏的感觉了?”

“……江庄主,话不是这样讲的。”张缇缓了缓口气,道,“请你来替四姑娘诊治,是真心相信你的医术与医德,也希望你能将四姑娘的病治好,她这样子下去,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呢?若真的一语成,那张某应当先自打嘴巴了。”

江近海睨他一眼,扭头道:“你快些劝她辞官养病,或许就没事。因我明白你办不到,所以小这回没什么希望了。”

“究竟是什么病?”张缇问。

江近海拍拍袖子上地灰。轻描淡写地答:“与你师父地病同样。”他转身往外去。

张缇愣在原地。立了片刻。才又赶上去送行。“稍等。那药食什么地。按先师在世时候所用地方子就好?”

“男女有别。老少相异。”江近海头也不回。“按我给你地方子配。吃东西给她清淡袪热点。不许沾酒和物。”

“物。物可多着呢。有哪些不能碰?”

张缇追根问底。江近海哼了声:“张师爷。你真啰嗦。就是不要给小吃些热、风、动血还有滞气地物。尤其不能碰酒与糟!”

张缇一一仔细记下。把江近海送出门。

合拢大门,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江近海诊得没错,四姑娘有部分症状的确与姬山翁的相似,忌口方面,也说得很准确。只是张缇并没想到他俩竟然都染上了痨病,这个如果爆开来,可是无法治愈的重症(以这个时期的医术看)。

眼下四姑娘刚病不久,不知此时好好疗养,是否还来得及啊……

~~~~~~~~~~~~~

“出来了!”在秦府对面监视的人精神一振。

他紧紧盯着那名提木盒的男子,见对方与张缇站在门槛内外又说了几句话,接下来便扭头钻进了车内,而张缇也将秦府大门紧闭。

车夫爬上车,飞快地打马掉头驰离。

黑影们交头接耳:“昔时客栈的人手派去了么?”“早派去了。”“那我们等车拐过前面的石桥,再上街追过去!”“吓,不怕打草惊蛇?”“你不知dào

小心点啊,笨!”

马车上,车夫小心地赶着车,时不时四面望望,留意周围动静。

“庄主,后面好像有人跟踪!”

江近海道:“哦?再跑一圈。”

“是。”

“你看,会是京卫的那些人吗?”江近海扳着车窗,在那小窗口探出头朝后面张望,当然,以他的眼力是看不见什么动静的。

“庄主,小的说不准,不过鬼鬼崇崇跟在后面的架势,倒像是一群混子。”车夫答yīng

着,再次询问,“真要兜一圈再回去么?”

“嗯。”

江近海把脑袋退回车内,闭上眼好生休息。过了一会儿,他出声说:“卫大哥,兄弟都走了么?”

“庄主,你这样问,真让人觉着不祥。”车夫回答。

“甭管祥不祥,你先告sù

我,兄弟走了没?”

“还没给抓着的那些个刑犯,都跟着午后那趟车出去了,有几个生面孔的混进来,替天子带话来的。小的没赶他们走。”卫刚答道。

江近海坐直了身子:“为什么不叫他们快走?不是说了,再有弟兄赶来,统统送出去么?”

卫刚回头看看跟踪的人,说:“庄主,留你一人,大伙儿不放心。”庄里偏偏只有庄主是什么功夫都不通的,就会那三脚猫的几下推挡,那还是只能跟不会武的人动动手而已的花招式。大伙儿都是练武之人,哪里能放心得下庄主独自闯荡?

他问:“庄主,娘娘这回对你是不是好些了?”

“没呢,她连谁在给她看病都不知dào

。”江近海有些委屈地揉揉鼻子。

卫刚叹气:“庄主,恕小的冒昧问一句,你自认为,争得过天子吗?”

“此话何意?”

“两个天子都中意娘娘的吧?哦,东朝这个还差一步才能即位。”卫刚回头,“庄主,你跟他俩争,能成么?”

江近海听了有些恼火,他不阴不阳地哼了哼:“我与小早就不剩丁点情意,卫大哥,你也别提这事了。”

“……要是庄主没为了娘娘走这趟,哪会染上风险?可是,如果明知娘娘病了却不去看望,那也就不是庄主了啊。”

“只是遵从锡师的旨意而已,卫大哥,你想多了!”

卫刚点头:“那我们几时离京?”

“等锡师那边来消息。”

“若是娘娘在那时候还没痊愈?”

江近海有些尴尬地别开脸,清清嗓子,道:“卫大哥,莫说别人了,我是走不得,你却为何还不走?你的画像是在刑部收着的吧?”

“庄主,小的不怕。”

“你就不怕连累我?”江近海似笑非笑。

卫刚的反应,则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庄主,你不用故yì

这样讲,赶不走人的!小的既然留下,就笃定不会连累庄主。连这点能耐都没有,还配伺候庄主左右吗?”

“是啦是啦,”江近海呵呵笑起来,“就算为了卫大哥,我也不能让人逮着不是?”

卫刚跟着点点头。

说着说着,这车就在长街与南市之间又跑了一圈。

兜圈子容易,但卫刚担心的是遇上巡夜的官差,或撞上京卫出巡,这两拨夜游神,不管遇到哪一方,他俩都难以全身而退。

卫刚正焦急着,突然感到江近海从车内钻了出来,扶着他的肩道:“卫大哥,往前面左拐。”

拐?”

那不就拐进皇城正南面的各司衙门密集地了么?庄主现在的身份,怎么还敢去那种地方?

虽然心存疑虑,卫刚还是遵照江近海的指令,把车驶往左面。

后面辛苦追踪的人愣了愣:“咦,老大,他们往衙门去了!要跟吗?”“遇见官差怎么办?现在是宵禁时候啊!”

被称为老大的那人琢磨一会,说:“咱们守在路口,等他们出来,不信这个马车不回客栈!”

“好。”

黑影再安排差使:“你,去通知即墨府上,说即墨公子要守的可疑人,咱们这正跟追着呢,叫他赶着劲儿地过来吧!”

“是!”

~~~~~~~~~~~~~~~~~

卫刚提心吊胆地将车停在街尾,爬上房,到前面查看一番,回来跟江近海报gào

:“庄主,他们守在外面道口!”

“嗯……”江近海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这里也不能久留,要是遇上一两队巡逻的,那可比被不明来历的人跟踪还要糟糕许多!

“卫大哥,再去长街方向。”

卫刚诧异:“庄主,还兜圈?”

“不了,回秦府。”哪里给我带来的麻烦,我就把麻烦带回哪里去好了。

秦府的家仆被急促的拍门声唤醒,连连答yīng

着,去开了门看看,见是不熟的脸面,遂听从对方的通报,先关门去问张师爷。

想当然尔,张缇一听是江近海又回转来了,虽然纳闷,却也赶紧换上衣服,出门将人迎进来。

江近海回头叫上卫刚一同进入,顺便问张缇:“小的马车都放哪里?我看你们后院租给别人了?”

“嗯,车是驾到一墙之隔的车马司衙门里停放的。”张缇看看这逃难的主仆俩,善解人意地问,“江庄主,是否需yào

派个下仆去驾车停放?”

江近海点点头。

“那要两间客房吗?”

与卫刚对视一眼,江近海道:“可以。张举人,你去安排吧。”

张缇也不问他们是因为什么理由调头回来,但大概能想到,秦府是暂时避风的地方。他吩咐人手下去,将马车驶走,再弄了点酒菜给江近海与卫刚压惊。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知会内院的主管,将两院之间的大门开启,放这两人从后门逃出去,却意wài

看见秦穿着单薄的衣衫,扶着墙出了自己的庭院。

“东家?”

他急忙迎上去。

“张大哥,好热,有没有冰?”秦拭汗。

“热?”现在什么天气了,四姑娘还在叫热?张缇不安地回答:“东家,你先回屋去躺着,要冰是没有,这儿不是皇城,但可以打点井水来给你去去暑。”

“嗯。我出来吹吹风也好,咳咳、外面凉快,里边快闷死了。”

秦的呼吸短而急促,额头上都是细汗。

“东家……”张缇想了想,说,“正巧大夫还没走,张某请他在府里吃了些东西,现在还能再让他给东家看看,说这么个怪热,是什么病。”

“我觉得我‘烧’了。”秦用手背试试额头,“让他给开点退温的药吧,咳咳、咳咳、要见效快的,另外不要管究竟什么病、先止住咳罢。”把症状控zhì

住,不然她实在睡不好觉。但是,说到抑制病状,她对中医的见效速度,不是很有信心就对了。

张缇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嗯,东家是有些低热,请快些回屋去吧,张某这就跟大夫说说,然后去抓药。”

“要快哦。不然再拖拖,我就得先去上朝了……”

其实秦对早朝时间一向很有意见,不过,她事后可以在衙门趴桌子睡觉(……),或回家来睡个回笼觉,到午后才需yào

赶着去阁内值守,所以,拟定这个时辰的古人也不算太丧尽天良。

张缇皱眉:“东家,你都病了有一个多月了,是不是应该多休息几日?”

“咦?”休息,为什么?

“以你跟监国的交情,没道理请假请不下来的吧?”

说起这个张缇就不知dào

气该往哪里出,什么时候一个大国需yào

把重担压在一名小女子的肩上了,分明是四姑娘自己争着去抗的,现在累出病了,还不知dào

收敛,非要到后悔莫及的时候才来说当初不该么?

江近海先前也说了,要多休息,不要劳累,可是,四姑娘到现在,还惦记着待会儿就得去赶早朝呢!

简直是不把自己的病当回事嘛!

“东家!你就跟监国说,再不给你长休,你这病就好不了了!”张缇气愤地说到。

秦莫名地看着他,回头望望自己背后,奇怪了,张大哥在气什么?

“张大哥,其实这个病也没、咳咳、没啥的啊,就是咳嗽而已,”她反过来宽慰张缇,“你看,现在我腰也不怎么痛了,只要不笑就好的啊!”

张缇越不满:“东家,你别说大话了,你听你的声音!”

“我的声音?”有什么不对么?

“病之前你说话多有力知dào

么,现在即使是再怎么认真,也小声小气地,好像提不起劲儿来一般。这样一幅病怏怏的模样,时不时地咳嗽,走动亦无力,还敢说你的病无伤大雅?”张缇数落着,连他自己都觉着惊心。

“都是夜里严重一点,白日哪有那么夸张,咳咳……咳咳……”秦一句话还没说完,咳嗽就停不下来了。

张缇看着忧心,索性躬身把她抱起,管她再怎么撒娇,也坚决送回屋去。

吹夜风?那是顽皮小童才会说的话好吧,不能再纵容下去了!

秦见怎么耍赖都没用,只好任由他抱回屋去,然后被迫盖上厚厚的被子,一面试图入睡,一面等汤药,最后一面是数着更鼓,等着到时辰好上朝。

至于跟东宫请假,她才不愿意呢,要是这话一出口,那东宫还不会急得叫她进宫去养病啊?

再怎么难受,也绝不能在人前示弱,否则就是给东宫机会……然后什么自由都没有了,还得被那小子吃豆腐……

“咳、咳咳咳……”为什么呼吸起来连胸口都闷得慌了?

莫非是这几天裹布扎太紧?

反正都是冬装,不如……不裹试试?

哇哦,想到这里,她因为新奇而兴奋起来,反倒更加睡不着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五十五节 即墨大人请小心

墨君坐在朝房里,心不在焉地看着邸报初稿。

打草惊蛇了,是他的失误,他不该让些没经验的角色去监视秦府。秦斯是何等狡猾的人,跟他来往的探子,必然也是狡兔狂狐一只,哪有那么容易就现形?

不过,昨日也不是没有收获。

昔时客栈……嗯,退朝以后去看看,说不定能找着几个锡师的人(光听名字就很诡异,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正想着,朝房的门再次开启,紧接着传进来的,是一声忍耐的轻咳。

即墨君抬头,看见秦缓步走进来,对方照例是视线逡巡一番,却少了惯常的那股气势,配着泛红的眼眸,桃芙般的双颊,更像是含羞带怯地轻扫全场。

“早。”秦低声与诸位熟人问候,继而看向即墨君。

即墨君心念一动。

不知这一动是什么来头,只觉得怪异,他低头装作没注意到秦的视线,邸报上那一条写的是什么,且专心看去。

然而秦却主动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怎么,想嘲笑他昨夜的无用之功?

即墨君莫名地起了一丝恼意。再一想。狡猾如秦斯。是不会当着他地面把话挑明地。对方更乐意看到他吃暗亏但又无可奈何地模样。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绝对不能让秦斯看出自己地郁闷。

跟前地人影突然闪开了。原来是秦侧身。坐到了即墨君旁侧。

她对即墨君道:“即墨大人好尽职呢。一早来。就见你在批阅邸报……”

即墨君头也不抬。低眼道:“秦大人取笑下官了。”

此话说完。他猛然嗅见一股甜香。竟然是秦斯朝着他这边倾身过来了!即墨君惊得叫起来:“秦大人你……”

“唔?”秦莫名地眨巴着眼。望着他。“怎么了么?秦某想借即墨大人手中地邸报看上两眼而已。今天起得晚了、咳咳、没来得及去领初拟好地邸报样稿。”

现在即墨君这么突然弹起来、如临大敌的表情,是怎样?

难道她吃早餐还剩一片菜叶挂在嘴边?小心翼翼地摸摸嘴角,没异物,莫非是她身上有臭味不成?

相对于她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即墨君却闹了个大红脸。

他吞吞吐吐地说:“呃、若是秦大人要,直言就好,这一册请笑纳!”

笑纳?

秦瞪大眼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邸报稿子,她深切怀疑即墨君也没睡饱,以致说话的风格都从严谨收敛,变得飘忽夸大了。

——不过她不介yì

,因为跟她没一毛钱关系嘛。

“其实同看就好,即墨大人太客气了,”口中谦让着,她顺手就将邸报接过来,慢慢翻看。

而手头空闲下来的即墨君,呆站一会儿之后,在众人的注目中也窘迫地坐了下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他决定假装与秦斯一同检阅邸报。

不知不觉地,视线就飘到了秦斯手上。

好干净的手,而且还是特富贵的青葱玉指(四:你直说我胖就是了!)。腕间露出的一抹白嫩肌肤,衬着隐约可见的经脉,显得格外诱人。

视线再往上飘,映入眼帘的是小巧的耳垂,以及似乎揉得出水的绯红双颊,额上细细密密地蒙了层薄汗,看起来倒像是……

“秦大人,你在热?”即墨君总算反应过来。

秦斯抬袖捂住口鼻轻咳,回答道:“似乎是有点,不过不打紧。”

即墨君却顺势抽走她手中的册子,用关切的口吻道:“既是病人,就应当好生休息,秦大人要是累垮了,朝廷将失栋梁呢!”

即墨君说话很少夹枪带棍,这大概暗示了两点,第一,他不太擅长口舌上的攻击,第二,他不习惯引人注目。

今天这句话实在火药味太明显,以至于周围的十来双眼睛全有志一同地瞟向别的地方,而耳朵则飞快地竖了起来,万分激动地等着两位年轻臣子当场厮杀。

秦不明白,为啥刚才还好好地,即墨君的火气突然就上来了。

她想想,莫非是连日劳累,即墨君嫉妒她随时可以告病修养?生病很痛苦的好不好,要不,让给他去生病,她可以做双份工来回报啊。(还想着工作……)

“即墨大人此言差矣,”秦道,“你我都是小辈,哪里敢妄自尊大,咳咳咳,真zhèng

的胘骨重臣都是平日不好居功的,如今正在不出声地看你我说笑呢!”

此言一出,平时自我感觉甚好的官吏率先笑了起来,皆着,众人也都呵呵地随兴附和。

秦咳了咳,倒是没有再开什么玩笑,也没再跟即墨君讨邸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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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你们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呢?”张缇疑惑地跟江近海商议着。

后摇头:“不知,倒是昔时客栈那边,需yào

多加防备,指不定什么时候,京卫就冲进去大肆搜索了。”

张缇安慰道:“帛阳王以别的身份盘下的客栈而已,事后也有做过交接,文件俱在。只要江庄主没留可疑的人在客栈里,谅他们也拿客栈没办法。”

江近海说:“我有留人在客栈,不过都不是刑部档案内找得到的人,应当没什么问题。”

“可是,若江庄主你们一直躲在四姑娘宅邸,只怕四姑娘迟早会知dào

。”张缇担心的是这边,要是秦知dào

他这个师爷引狼入室,把早就列入警戒范围的人藏在宅子里,那她一定会十分不满。所以他想赶人了。

江近海原本也没有长留的意思,他点点头。

此时,卫刚闪进来,悄声报到:“庄主、张举人,娘娘回府了。”

张缇起身:“哦,多谢,张某去看看。二位请勿急于离开,等到天黑之后再走为妥。”

江近海与卫刚对视一眼。

却说张缇急急忙忙赶往秦的院落,在途中就遇见了慢吞吞行走的四姑娘,他上前去,笑道:“东家,索性如此吧,在大门内给你准bèi

一副滑竿,每次东家回府,都直接抬到屋里休息,怎样?”

“也可啊。”秦顺着话题点头。

张缇问:“东家今天觉得怎样?”

“很倦,想睡。”这是实话,昨晚上没怎么睡着,又大清早去上朝,现在才散了,急忙就赶回来补眠来着。

张缇原本不想打扰四姑娘休息的兴致,但是有一件事,单依靠他的能耐,那得查到猴年马月去啊?“东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出现了,多么标准的“我有话要跟你说”啊!

秦想笑,但为了自己的腰着想,只好尽量憋着。“张大哥请讲,这么见外做什么呢?”

“是这样的,昨日离开咱们宅邸的人来函,称说离开以后被人盯梢上,无论怎样也甩不掉。”张缇将江近海等人的姓名隐去,只讲这么几点容易联想的部分,“东家,你看,这使小手段,监视这座宅邸的人,会是谁呢?”

秦想了想,说:“我的仇家可不少,想要扳倒我的人,能从长街这头排到另一头去,只是跟踪、咳咳、监视而已,这样根本就猜测不到对方的来历嘛!”

“还有一点可以留意的,”张缇说,他倒很专心地听了江近海的讲述,所以现在出谋划策,也是颇有些底气的,“对方派出来跟踪监视的人,人数不少,能力不行,被频频现。”

“这意味着什么呢?”

“是新手。或至少说,是从未干过这一行的人。”张缇道。

秦瞅着他:“咳咳,能力跟经验不一定总是挂钩的哦,张大哥。”

张缇点头:“其实张某就是想知dào

,是朝中,或朝外来的监视?如果不弄清楚这些,只怕到时候莫名挨打,手足无措不说,还被动得完全听从别人安排。”

其实,秦最不怕的就是自己处于被动局面,她随时可以考lǜ

很多种解决办法,至于这么几个小小的监视,她根本就不打算放在心上。

可是张缇放心上了。

“既然东家并没有言明要同样蛰伏暗中,那能否将此事的追查,全权交给张某处理?”他主动提出。

秦纳闷,回望他:“张大哥、咳咳、你为何这样关心此事呢?”

“哈哈……非也,并不是单单关心此事,但凡是与东家相关的,就必然在张某要认真对待的范围内啊!”张缇爽朗地作答,引得秦瞥嘴一笑。

她眯起眼,说:“好吧,张大哥可以去查,但要小心,千万不可、咳咳、弄出咱们做贼心虚的假象来哦!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当然,她相信张缇不会犯这样的失误,但是张缇也并非一个亲力亲为的人,要是他找的帮手,比这回的监视还要笨,怎么办?还是先提个醒的好。

叮嘱完毕,秦回屋去补眠。

张缇吩咐家仆煎药,自己先去找熟识的眼线,询问关于这件事,对方知dào

多少。

关键是告sù

他,究竟是谁在注意四姑娘的一举一动。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因为他与某人找的帮手,正巧是同一批,而他出的价码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是即墨子音?”

秦听见这个答案,并不觉得奇怪。实jì

上,对于她来说,这整个过程,都没被她放在心上过。“即墨字音为何要雇人监视我呢?”莫非上次干的坏事被现?

但是,她小打小闹收贿赂次数也不算少,究竟是哪回被即墨君抓到了?

他这么有毅力地派人全天候值守,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不过自家门口被人盯着,这种感觉挺不自在的,于是她决定反击。

来先去京都衙门找阿青。

“阿青,咳、帮我个忙。”

“什么事?”阿青心情正好,满脸写着“有事您说话”。

秦认真地说:“其实我是来替自己起诉的。”

“哦?”秦斯居然还会跟人结怨?阿青瞪大眼,“起诉谁,什么事?”

“我家大门正对着一条暗巷,你还有印象吧?”秦说到,“有人不怀好意,整天躲在那里面,偷窥我家人客出入的情况!弄得客人都纷纷抱怨起来了。你想啊,我接待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有冤情需yào

帮忙的布衣百姓,这些人专门盯梢百姓,影响多么恶劣!”

其实基本上没有找她告状的百姓存zài

,因为她的家门实在太远了,要走到朝天宫门口去,才能见到秦府的匾额,那一路得经过多少老臣的家宅啊!秦名气再响亮,也只是在夏县和朝中而已,民间的话,都说她是探花,是国舅,没人传说她多么平易近人,多么容易被跪求成功(呃?),所以昭雪冤情打抱不平的活计,都让住在前面的大臣们给揽走了,秦这儿连骨头渣都没分到半根呢。

但是她在阿青面前这样讲,最大的好处是,阿青一听,好感度+10……

“没问题!”阿青拍拍胸脯,“不就是几个宵小鼠辈么?今天巡夜的时候专门跟你门口转悠,不信他们还敢乱来!”

“乱来倒是没有,就是整天盯着看,咳咳……”

“秦斯你怎么老咳嗽?”阿青好奇地问着,同时抬手想替她顺顺气,将要碰到她的背时,突然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句子,于是硬拗回来,挠自己的后脑勺。

转移话题先:“啊,对了,即墨大人去找过你没?”

“即墨子音?我们天天见,不过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有什么要紧的,需yào

他专程去找她来着,她怎么不知dào



阿青随口道:“不就是上回那凶杀案嘛,即墨大人在到处问那几个凶手是不是江近海的部下,然后又来问我,江近海跟你是不是很熟之类的问题。我想他后来应该直接跑去问你了吧!”

“哦?”

秦斯回忆了一下,没有,不过,即墨君追查这个做什么?“他还问过谁?”

“应该问过秦之鳞秦少卿吧。”阿青注意到秦的表情变了,诧异到,“啊……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么?”该不会,不能对外人说出秦斯认识江近海的事实?他以为这个路人皆知了呢!

“没有,阿青,不用紧张。”秦笑笑,“咳,只是小事而已……不过有人似乎小题大做了。”

“什么意思?”阿青不明白。

“没事没事,我去一下京卫指挥所。”找秦之鳞,问问看是怎么回事。阿青八成被蒙在鼓里了。

一百五十六节 看我玩不死你

之后,东家拜访京卫指挥所,得知即墨大人的确在暗T]与西朝的关系?”张缇简述一番,顺便把秦面前的茶杯移开,“东家,才刚喝药没多久,就请不要饮茶了。”

“咳咳……”

为啥连喝茶都不让了?如果张缇能给她买瓶可乐来,她一定不喝茶。(可乐害处更大。)

秦拎起扇子,无可奈何地扇着:“嗯哪……咳,即墨君那如果还能称为是暗中调查……”那她就没有啥事是光天化日之下做的了。

张缇笑笑:“东家,你应当谅解生手的难处啊。怎么可以就此取笑人家呢?”他笑完,转头就道:“不过等他熟练起来,东家的日子也就没这么快活了吧?”

“哪能姑息放纵呢,有些人,咳、不给他颜色,他是不知dào

分寸的。”尤其是现在朝廷还处于洗牌磨合期,即墨君错估形势的话,再继xù

调查下去,只会弄得她跟他都下不了台。

老实讲,秦认为自己跟即墨君搭配起来处理事务还是不错的,即墨君唱黑脸,自己唱个红脸(你确定不是白脸?),顺便还把他气得头上冒烟,这种日子也挺惬意的啊!现在看来即墨小弟不满这样的待遇了,主动调查她与西朝的关系,是想把她给解决掉了么?

哼,东宫连她嫁过帛阳这么大的事都忍了,即墨君如果以为一点点通敌就能把她怎样的话……

咳咳咳咳。

“东家,别想得太得yì

,血脉一活络,病情就要加重的。”张缇从这串咳嗽中听明白了秦的想法,当然,有过照顾姬山翁的经验,他知dào

有些病是不能劳心的,人未动,心已经走了不知dào

多少里路,脏器照样会疲累起来。

——连得yì

畅想也最好不要干就对了。

“眼下。东家打算怎样给即墨大人一个警告呢?”

秦摇头:“哪能给他这么明显地一个警示呢。即墨君也是有自尊地、咳、惹毛了不好收拾。旁敲侧击。让他身边地人提醒提醒。就是了。”

说得轻巧。谁呢?

张缇猜测:“东家要请出监国大人?”

“哎呀、咳咳。”秦原本想笑。但腰上又痛起来了。她急忙止住笑意。道。“我们底下两人较劲。扯上东宫。那不是小孩吵架让爹娘帮忙。丢人么。”其实更像是爹娘吵架让小孩评判——更丢人。

“那即墨大人身边劝得动他地。还有谁?”

张缇不解了,即墨君现在官至侍郎,已经没人能随便动他,更何况是这么隐秘的问题——劝其停止调查政敌的不良事迹——谁敢贸然开口。

秦莞尔:“张大哥,你忘记了,即墨君是携家带口的人嘛。他还有个爹在大理寺供职呢!”

“哦,东家的意思,张某明白了。”

~~~~~~~~~~~~~~~

第二日,即墨君在刑部忙完,急匆匆赶回家宅之后,突然觉得家里气氛不对。

他后退几步,退回主屋,小心翼翼地看着端坐在大堂上的父亲。

“爹,这样晚了,你还不休息啊?”为什么他突然涌生出不妙的预感?两侧的家丁是怎么回事,为何连两位姨娘都跟着母亲出来,站在后面观看?

正疑惑着,头顶上响起父亲的爆喝。

“跪下!”

即墨君一激灵,立kè

扑地,垂着头,跪得老老实实的。

虽然他还不明白老爹为啥要怒,但是从小到大形成的习惯,就是老爹一怒,他就跪着等挨罚挨骂。原本他家里还有个哥哥,不过读不进书,到南方跟亲戚学经商去了,所以即墨老爹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在膝下,遂实行严格的父严母慈教育。

即墨君的父亲一拍小案,怒道:“把家法搬出来!”

“爹?”即墨君心里狂悚,这是怎么了,为啥好好的又要打他?记得上回挨打是好几年前了吧?

看到父亲挑了最粗的那根家法杖时候,再认命如即墨君,也忍不住叫了起来:“等等!爹,你至少得给孩儿个缘由吧?我是做错什么要被责罚?”

“你还敢问!”

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哪里打得哪里打不得,扬起杖子就打到即墨君的肩上。后赶忙低头,双手护住脑袋,咬牙等老爹这顿气头出完。

在场女眷看着心惊,纷纷离开,大娘还扯走了出来看热闹的即墨小妹。

即墨君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棍子,背后上了药,郁闷地趴在席上反省。这回他爹也古怪,啥都不说,闷头只管打,完了家法一丢,自己进后堂去了,据说是对着祖宗牌位呆来着。

“二哥?”

即墨小妹探头看看,见没人守着,急忙小步跑到即墨君身边:“二哥,你犯了什么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即墨君埋头嘀咕。

“是不是……”小妹神mì

兮兮地低头附耳,“去青楼的时候,给人认出来了?”

即墨君立kè

弹了起来,叫道:“去你的,还没出阁的小闺女,跟谁学着胡说这些有的没的!”跳起来才觉,背后那一条条火辣辣的红痕,不仅痛,还往外坠来着,真不知dào

肿了有多高。明天可不可以借此请假?(快报:刑部侍郎因遭受家暴,请假一天。)

即墨小妹也抱着脑袋,生怕被哥哥敲:“没出阁又不是人家的错,人家看上的你不让嫁啊!”

她看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斯那小子,你说即墨君能赞成么?

即墨君竖眉:“少推到哥身上,信我替你带过,人也来见过你,人家娶长公主去了你拿什么跟人抢夫君?”

“可是现在他明明没有夫人啊……”

即墨小妹不明白了,二哥跟秦斯是同僚,而且在那个什么东阁,两人的权力都挺了得,如果能再加一门亲,那还不所向无dí

啊?

为啥二哥总是看不惯秦斯呢?

“爹爹说哥脑子愚笨,看来确实有道理……”她低声咕哝。

“我听见了。”即墨君没好气地瞪她。

即墨小妹不甘示弱,回嘴道:“人家是不清楚哥你犯什么事儿啦,但是爹难过得紧呢,在列祖列宗灵位前面直说

门不幸的……”

即墨君皱眉。

究竟是什么事?如果是老爹弄错,枉打他一顿,他就忍忍算了,可要是真有什么大祸事,自己不能给蒙在鼓里啊。

他披了件衫子,一瘸一拐地穿过庭院,到孤立在后院深处的小祠堂。

偷偷一瞄,父亲大人果然还跪在牌位前面,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声音细小,听不清。

“爹!”他出声。

即墨老爹立kè

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即墨君,做儿子的吓了一跳,立kè

换成撒娇的口吻:“爹……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来跪着!”

“是……”

即墨君一头雾水地拉了个蒲团,跪下。

即墨老爹严肃地问:“君儿,你去调查秦斯的私交?”

“啊?爹你怎么知dào

……”

“不要管为父怎么知dào

的!”即墨老爹挥了挥拳头,但是他不会直接用拳头或别的什么东西来教xùn

儿子。从小到大,即墨君就只挨过家法棍子的训,也明白一点,除了国法家法与教书先生的戒尺,什么都不配责罚他。

即墨君低头:“孩儿的确有雇人监视秦府的出入情形,可、那是为了……”

“不用讲缘由,为父只问是或不是!”

没辙,即墨君点头:“是。”

即墨老爹气不打一处来,伸长手去够家法架子:“老夫看你这个孽子是还没被打够,居然敢回答是!”一个闪失,差点跌倒。

那不然还要说谎不成?

即墨君转头一看,急忙起身扶着父亲,取了杖子递到老爹手上。

老爹接过来,顺手就给他几下:“我打死你这个不肖子!”

“爹,就算孩儿这样做了,又为什么要挨家法啊?”即墨君冤屈得很,又不能闪躲,硬生生地挨着打。这回换抽胳膊了,嗯。

打累了,即墨老爹把家法往旁边一靠,气喘吁吁地坐下。

“今天一退朝,就有七八名老臣来跟为父说,‘即墨大人啊,令郎真是有胆识’。为父那个懵住了,才有人说,君儿你跟秦斯卯上了。”即墨老爹叹气,“你说你要做什么?偌大个大理寺衙门,竟然没人敢再跟为父打照面,个个都避着老夫,像在避瘟神一样!”

“啊……”即墨君一愣。

“午后秦斯的亲信也来了,那个姓张的举人,在京都衙门杀过人的那个(这人什么联想记忆法啊?)……他说要是秦斯的案子整理出来,交到大理寺,还请老夫多多照顾着点!你听听!”即墨老爹哆哆嗦嗦地摸出一块血玉坠子,丢到蒲团上,“这是人家送的礼事!说要是我不喜欢,送给你也是一样!”

即墨君大惊:“爹!你收了?”

“我能不收嘛?我能不收嘛?”即墨老爹比他还冤枉,“人家是当朝大员,内阁席的人物,送来东西,我能不收?我当真比我这个宝贝儿子还硬气啊我!”老爹说着,激动得直指着自己的脸。这张脸,从没丢得这样彻底过,要自个儿扯下来往地上掼,还踏上一只脚!

即墨君知dào

自己父亲是胆怯怕事的,但同时,也是奉公清廉的。

这回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但又不能开口对任何人诉苦,只能回来朝着他火。

“爹,你且忍着,这玉收好,将来孩儿找到秦斯通敌和迫害同袍的罪证,就越过监国,统统递交到圣上那儿!”他说,“奏请圣上铲除秦斯这枚毒瘤!”

即墨老爹软趴趴地背靠着房柱坐下:“不肖子啊,你还想着斗?秦斯怎么惹你了,不就是比你高几级么?你有本事把刑部上头的人扯下来啊!”

“爹,不是这样的……秦斯罪大恶极,残忍杀害数十名老臣啊!”即墨君严正道,“若不将他绳之以法,天理何在?”

“天理是什么?你怎么就不能睁一眼闭一眼,好生过日子?啊?”即墨老爹说得痛心了,揪着衣襟道,“唉,当初反贼横行,举家都逃难去,折腾一通,这才安生几天?你又要给老夫起风浪……”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点上,无论父亲是强硬或哀告,即墨君都不会退让。

他说:“爹,以前是尚未得到监国大人信任,孩儿才假意奉承,与秦斯等人交好。但父亲也知dào

,以孩儿的性情,眼中本就揉不得沙子!”

“你为了这个家,揉一揉,可否?”即墨老爹坐正了,跟儿子谈判,“你还有小妹没嫁出去,老夫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

君儿,你就行行好,不要闹了!”

“爹,孩儿没有在闹!”

即墨君很想起身走人了,但是他克制住这个冲动,好声好气地跟父亲道歉:“爹,就这么一回,孩儿明白你在外受连累了,但请忍耐少许时日,行么?往日爹你教给孩儿的道理,现在正是辩明的时候啊!”

现在?

现在即墨老爹挺后悔教出这么个孩子来的,他居然认为跟同僚交往密切叫做同流合污……

那他老爹跟多少人同流合污才混到现在这个官位啊?

死小子,尽找麻烦!

即墨君注视着他父亲的双眼,脸上已经显露出悲愤的神色来了。秦斯的恶行,朝中不是没人如此揣测,他不过是想要做揭真相的人,令亡瞑目而已,难道就连父亲也反对?

一滴冷汗沿着即墨老爹的脖子滑下来。

儿子不知不觉已经长大成人了,有自己的见地和坚持,他居然还反过来求自己多加忍耐?这……

即墨老爹动了动嘴唇,问:“那……你想与秦斯最后决战?”

“是!”

“有把握吗?”

“没有!可是孩儿不能坐视了!”即墨君回答,“不仅这回谋杀群臣案,关键是秦斯依然继xù

与锡师朝联络,不知何时,又将生出新的法子危害朝纲!这恶瘤不除,指不定何时,就开城门迎请敌方入内了!他做过一次,难道不能做第二次?”

“若是你最后仍不能扳倒秦大人,君儿,你打算如何做?”

“诬陷重臣,有官职相抵,罪不及死!”更何况东宫还是会顾念着情意的,这一点,即墨君有信心——东宫就是个天生护短的人,“若再受暗害,那

儿命不好,请父亲早些逃离就是!”

“你……”

即墨老爹听得心痛又恼怒,猛然站起,再去拎了家法,指着即墨君道:“年纪轻轻,不懂得隐忍,偏要锋芒毕露!是你的官位来得太容易,不知dào

珍惜,还是怎地?”

即墨君硬着脖子,说:“或许正是如此!”

“原以为是上天给即墨家一个机缘,谁知dào

是孽缘!不如就在祖宗面前打死你!”即墨老爹杖头一扬,咬牙切齿地下令,“请假十日,不准出家门一步!给老夫好好反省!”

“不行!孩儿约了要人,明日相见,搜集秦斯通敌的证据!”

“你、你当真要气死老夫!”

“孩儿不该不孝,更不敢不忠!”

“还顶嘴!”家法再次高举,但是却没有打下去。

即墨老爹喘着粗气,踉跄退后两步,将家法杖子胡乱放回架上,歇了一阵,失魂落魄地离开祠堂。

即墨君跪在牌位前面,似赌气,似内疚,半晌没有动弹。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声响,即墨小妹担心地朝里面看看,见二哥没有被打死在堂前,遂放下心,回去给几名女眷转述事情经过。

~~~~~~~~~~~~~~=

秦挑挑眉,望着张缇的手,就是这只手,半个时辰前从她嘴边虎口夺食,抢了一杯酒去,说是代替她饮了,弄得众人尴尬不已。

她明白,张缇一定是谨遵医嘱,不让她碰酒水。

可是,中原历来的习惯,就是酒桌上谈生意,不跟对方打成一伙,谁跟你论交情呢。

“对了,即墨君那边的事情,咳咳、张大哥办得如何?”她决定什么也不说,免得伤了张缇的心,还是先来关心一下即墨君的情况吧,“听说他仍在活动呢?”

“嗯,那小子挺硬气,”张缇笑笑,“不过东家的方向是对的,他那个爹是软骨子,一块玉就吓得汗都出来了。”

秦听了却不觉着开心:“人家是好人,张大哥,不要欺负得太过了。”

“是是,张某是恶人,欺负不到更恶的东家,只好拿软弱可欺的人果腹嘛。”张缇说着,再次从秦手中夺走物品,这回是她的扇子,“东家,现在天凉得厉害了,再热,也不能贪凉,明白么?”

秦摸摸自己的脸,似乎确实烫起来了,怎么现在热已经成习惯了么?

“若是即墨君不肯放过我,我该怎么办……”她无奈地摇摇头,“难道真的没办法让他收手?弄得面红耳赤,那该多么难看啊。”

“只是面红耳赤倒还好了。”张缇道,“东家,你想,他若是把几人的证言四处散播,你的名声会怎样?就算最后让他赔礼道歉了,他能挽回你的清誉么?”秦的清誉本来就那么几根了,再折,可就真没有了啊。

至于叛国之罪,不好意思,张缇和秦从不认为,东宫会相信即墨君的指控。所以这个根本就不是问题。

“像他这样热衷于扳倒东家,是否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东家是个相当有份量的对手呢?”张缇玩着秦的扇子,笑道,“啊呀,张某竟然有些羡慕即墨小公子了,能充满斗志地与东家相争,再怎么失败也决不气馁,这本身就是一种才能嘛!”

“别奚落人家了,张大哥。”秦摇头。

“哪里,不过是张某想到东家与即墨公子惺惺相惜的场面,觉着挺有趣而已。”

张缇说着,点点头。

“东家,可否让张某再去走动走动?”

“张大哥想到什么法子了?”秦询问着,格外加重了一点要求,“咳咳,不可以伤到即墨君本人的名誉与地位。像他这样的臣子,监国还是需yào

那么一两个的。”

“知了知了,东家也需yào

人来搭棚子唱对台戏吧?”张缇顽劣地一笑,“张某会酌量,给他一个小小的告诫。”

~~~~~~~~~~~~~~~=

“爹?”

即墨君每天回到家宅,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父亲,跟他问安,随便询问一下衙门的情形。以免父亲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他都不知dào

,那就无法及时想出对策了。

可是今天即墨老爹周围的气场好低。

走近一丈内,即墨君就陡然添了一层鸡皮疙瘩,寒气从脚底下冒上来。

即墨老爹背对着他,不吭声。

“爹,生何事?”即墨君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是衙门那边又出事了?是不是秦斯……”

即墨老爹转过头来,神色一如平常,甚至还带上了点微笑在内。他说:“君儿,你在胡乱猜测什么?”

“不是么?”

“没有,你多想了。”说着,做父亲的转身离开屋子。

即墨君还是觉着不对劲,但问问几位姨娘,都说老爷没什么变化,应该是他想多了。追究不出来个所以然,即墨君索性不再去想,回屋继xù

书写他的指控材料。

搜集来的消息足够多了,他甚至连帛阳跟二品真人私下有交情,真人跟张举人又情同父子,张举人跟秦斯这对主仆感情甚笃……都一一记录在卷宗内了。

这份卷宗拿出去,展现的便是秦斯与西朝解不开的联系,千丝万偻,斩也斩不绝。

不止秦、张举人,连秦之鳞也是要落马的。

另外,即墨君很想找到曹寰也在暗通西朝的证据,这样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把监国身边与秦斯相关的势力除尽,以免其死灰复燃——秦斯貌似很擅长这手,他得多提防。

写到半夜,睡一个时辰,起身赶早朝。

府里一片安宁,人人都正在沉睡,只有一名小仆伺候即墨君洗漱上车。

即墨君回头看了一眼,安心离去。

然而,当他退朝之后,偶然想到将卷宗忘记在家宅内,赶回来拿的时候——

整个即墨府竟然空无一人!

下人也好,家人也罢,就连小妹住的绣楼,也是人去楼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五十七节 我认输

墨君懵了,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他飞奔出家门,望向高悬的匾额,确确实实就是他家的官宅没错!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又冲进去找了一圈,确定不是自己眼花,气急败坏地扑出门,四下张望。继而奔到街对面,猛拍人家的门环。

“即墨侍郎家?”应门的婢女想了想,说,“早上老爷出门的时候,是听见对面有动静,好像挺多人都聚在街上似地,也不知dào

出了什么事。”

即墨君这又冲到另一户去问,得到的答案差不多。

最后,在邻家问到了一个确定的答复:“即墨大人的举家迁走了!”

即墨君焦急地指着自己:“我就是即墨君,我是那家的次子啊!”

“哦?”对方只是个仆人,没见过这位早出晚归的即墨侍郎几回,遂纳闷地反问,“那你为何没跟着搬走呢?”

即墨君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这都是什么事?

怎么都不知会他一声,搬家了?迁居到什么地方,他身为即墨家的一员,就算没有置喙的份儿,也总该知dào

个去处吧?

他立马驱车前往父亲的各位好友处,打听家人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谁知人人都摇头说没听闻他父亲提过搬迁的事情。这真是诡异了!

“有没有捕手快手在!”

即墨君一路呼啦啦吼着冲进京都衙门。把阿青吓了一跳。只见前疾奔到他面前。心急火燎地拽住他地胳膊:“青少侠!快派人手!”

莫非京城哪里着火?或豺狼虎豹蹿进城了?

阿青也跟着紧张起来:“出了什么事?”

“我家人不见了!”

“……哈?”

“我爹娘姨娘还有小妹,不知去向了!”

即墨君那个急啊,阿青那个茫然啊。

“你……即墨大人,如果与家人在闹市走散了,你应该回家去等,这样胡乱要求出动捕快寻人,是不合规矩的!”阿青一本正经地说完,转身想回署房去。

谁知即墨君拽住他就是不放。

即墨君飞快地说:“你听我讲完!我家里现在空空如也,没一个人,邻人说是迁居到别处去了,可是我还在上朝呢!为什么家里乔迁我会不知?”

“是啊,为什么即墨大人你会不知dào

呢?”阿青无奈地反问。

为什么越听越觉得这位即墨大人脑子有问题(脑残)?以前没觉得的嘛……

即墨君也是扶额,以前没觉得自己跟这群人有沟通障碍,怎么到了真有急事的时候,就这么难说通?“青少侠,你不明白。本官(终于想起用本官了)是指,家人在并无告知的情况下,突然全体失踪,徒留一座空无一人的宅邸而已!”

阿青同情地看着他:“那说明,你真的很讨人厌?”

“不是!”

即墨君忍不住吼了起来:这人是存心戏弄他还是怎样?呃,就算他讨人厌,那也与这名捕头无关!现在他要找人!

见跟阿青扯不清,即墨君调头狂奔离去,冲向京卫指挥所。

此时的指挥所衙门里,秦之纥跟人刚交接完,正盘算着去吃点什么消遣,迎面撞过来一只即墨君,吓得他胃口也没了,就惦记着这人又想来套话整秦斯来着。

“即墨侍郎,有事吗?”

“请让开!本官有急事!”即墨君说着,把秦之纥纸人一样拨开,一头扎进衙门里。

没一会儿,他就又风风火火地一个人冲了出来,这回直奔大理寺。

“即墨侍郎,好久不见了啊!……哦,你问令尊?他昨天接到调令,今儿起就不在大理寺报到了。”

“啊,调令?”

为什么父亲没有跟他提起?

“嗯嗯,是呢,现在地方上的官吏不都往京里调嘛,总得有老资格的人去地方上不是?令尊好像是调往北方的,哪个州?这个,老夫就不清楚了咧……”

北方……

这个时候,父亲却被调离京城?

既然是刚出不久,那应该还能追得上!

即墨君匆忙回刑部衙门,跟同僚借了些银两,奔出门去雇了匹马,从京城西门追出去,沿着大路一直向北狂赶。

约莫走了有一个时辰,他望见了前面慢吞吞行进的车队,追上去一看,果然是自家人的车。

“停下!停下!”他冲到队伍最前,翻身下马,车帘一处处撩开找他爹,“爹,你这是在做什么?被人使绊子调出京,为何不跟孩儿说一声,孩儿可以跟吏部商议,教他们撤销调令啊!”

即墨老爹手抖了起来,终于给即墨君吼了回去:“我是趁还来得及,赶紧走!”

“诶?”

“你以为你惹到的是谁,可以让你做个大英雄,可以名留青史!你就不想想,人家有多少手段,可以搞到你遗臭万年!”随着怒吼,车内飞出不明物体,落地才看出是包袱与书卷等,想来是老爷子气不过,随手抓起物件砸儿子。

“爹,先带家里人回京好不好,这回的麻烦,孩儿会妥善解决的!”

“你给老夫回去!你回去!老夫带着妻女新官上任,老夫不认识你这个孽子!”

车队停下,即墨家的主母下车来查看,只见自己的儿子被老爷像赶流浪犬一样地赶,嫌叫花子一样地嫌,不由得心疼,转身吩咐妾室:“

你去给老爷消消火!”

小妾加上几位家仆,好容易才让即墨家的两名男子安静下来。

即墨老爹说什么也不回京,即墨君也不回,一路跟着。到了临近的驿站,一行人停下歇脚,父子俩找个僻静地方,好生谈谈。

“爹……”即墨君轻唤一声。

过了这么一阵,即墨老爹也镇静下来了,他说:“君儿,你要做什么,就去做,爹今儿就成全你。带你娘和你妹去外面避避也好,不算坏事。”

“不成,爹做了半辈子京官,如今孩儿也希望在京城替爹养老,让爹娘享清福。”

“胡说什么?”

即墨君道:“爹,回头吧,现在还不远。秦斯那边的事情,我会去办的,一定不让爹再烦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即墨君低道,“孩儿去跟秦斯赔礼道歉,让他不要再作怪。”

即墨老爹有些动容,劝说:“老夫养出来两个儿,君儿最乖顺,难得顶撞一回。老夫乐意看着君儿仰挺胸,不愿意你就这么折了。你还是自个儿回去吧,万事小心。”

“不了,孩儿心意已决。”

“为何呢,你不是劝为父的只要再忍耐片刻即可么?”即墨老爹回身,责备道,“为父决意成全你,可是你的志向,难道连生离的挫折也敌不过?”

“不是的!”即墨君说着,突然跪下了。

他说:“方才孩儿想通一事,即使是爹认命被调离,秦斯也可派人暗害爹与娘,从而迫使孩儿丁忧在家,不得过问朝事。孩儿斗不过他的。”

(以下是防盗贴段落,请各位朋友一小时后再来观看真zhèng

的更新,谢谢!)

即墨君很想起身走人了,但是他克制住这个冲动,好声好气地跟父亲道歉:“爹,就这么一回,孩儿明白你在外受连累了,但请忍耐少许时日,行么?往日爹你教给孩儿的道理,现在正是辩明的时候啊!”

现在?

现在即墨老爹挺后悔教出这么个孩子来的,他居然认为跟同僚交往密切叫做同流合污……

那他老爹跟多少人同流合污才混到现在这个官位啊?

死小子,尽找麻烦!

即墨君注视着他父亲的双眼,脸上已经显露出悲愤的神色来了。秦斯的恶行,朝中不是没人如此揣测,他不过是想要做揭真相的人,令亡瞑目而已,难道就连父亲也反对?

一滴冷汗沿着即墨老爹的脖子滑下来。

儿子不知不觉已经长大成人了,有自己的见地和坚持,他居然还反过来求自己多加忍耐?这……

即墨老爹动了动嘴唇,问:“那……你想与秦斯最后决战?”

“是!”

“有把握吗?”

“没有!可是孩儿不能坐视了!”即墨君回答,“不仅这回谋杀群臣案,关键是秦斯依然继xù

与锡师朝联络,不知何时,又将生出新的法子危害朝纲!这恶瘤不除,指不定何时,就开城门迎请敌方入内了!他做过一次,难道不能做第二次?”

“若是你最后仍不能扳倒秦大人,君儿,你打算如何做?”

“诬陷重臣,有官职相抵,罪不及死!”更何况东宫还是会顾念着情意的,这一点,即墨君有信心——东宫就是个天生护短的人,“若再受暗害,那就是孩儿命不好,请父亲早些逃离就是!”

“你……”

即墨老爹听得心痛又恼怒,猛然站起,再去拎了家法,指着即墨君道:“年纪轻轻,不懂得隐忍,偏要锋芒毕露!是你的官位来得太容易,不知dào

珍惜,还是怎地?”

即墨君硬着脖子,说:“或许正是如此!”

“原以为是上天给即墨家一个机缘,谁知dào

是孽缘!不如就在祖宗面前打死你!”即墨老爹杖头一扬,咬牙切齿地下令,“请假十日,不准出家门一步!给老夫好好反省!”

“不行!孩儿约了要人,明日相见,搜集秦斯通敌的证据!”

“你、你当真要气死老夫!”

“孩儿不该不孝,更不敢不忠!”

“还顶嘴!”家法再次高举,但是却没有打下去。

即墨老爹喘着粗气,踉跄退后两步,将家法杖子胡乱放回架上,歇了一阵,失魂落魄地离开祠堂。

即墨君跪在牌位前面,似赌气,似内疚,半晌没有动弹。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声响,即墨小妹担心地朝里面看看,见二哥没有被打死在堂前,遂放下心,回去给几名女眷转述事情经过。

~~~~~~~~~~~~~~=

秦挑挑眉,望着张缇的手,就是这只手,半个时辰前从她嘴边虎口夺食,抢了一杯酒去,说是代替她饮了,弄得众人尴尬不已。

她明白,张缇一定是谨遵医嘱,不让她碰酒水。

可是,中原历来的习惯,就是酒桌上谈生意,不跟对方打成一伙,谁跟你论交情呢。

“对了,即墨君那边的事情,咳咳、张大哥办得如何?”她决定什么也不说,免得伤了张缇的心,还是先来关心一下即墨君的情况吧,“听说他仍在活动呢?”

“嗯,那小子挺硬气,”张缇笑笑,“不过东家的方向是对的,他那个爹是软骨子,一块玉就吓得汗都。”

秦听了却不觉着开心:“人家是好人,张大哥,不要欺负得太过了。”

“是是,张某是恶人,欺负不到更恶的东家,只好拿软弱可欺的人果腹嘛。”张缇说着,再次从秦手中夺走物品,这回是她的扇子,“东家,现在天凉得厉害了,再热,也不能贪凉,明白么?”

秦摸摸自己的脸,似乎确实烫起来了,怎么现在热已经成习惯了么?

“若是即墨君不肯放过我,我该怎么办……”她无奈地摇摇头,“难道真的没办法让他收手?弄得面红耳赤,那该多么难看啊。”

“只是面红耳赤倒还好了。”张缇道,“东家,你想,他若是把几人的证言四处散播,你的名声会怎样?就算最后让他赔礼道歉了,他能挽回你的清誉么?”秦的清誉本来就那么几根了,再折,可就真没有了啊。

至于叛国之罪,不好意思,张缇和秦从不认为,东宫会相信即墨君的指控。所以这个根本就不是问题。

“像他这样热衷于扳倒东家,是否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东家是个相当有份量的对手呢?”张缇玩着秦的扇子,笑道,“啊呀,张某竟然有些羡慕即墨小公子了,能充满斗志地与东家相争,再怎么失败也决不气馁,这本身就是一种才能嘛!”

“别奚落人家了,张大哥。”秦摇头。

“哪里,不过是张某想到东家与即墨公子惺惺相惜的场面,觉着挺有趣而已。”

张缇说着,点点头。

“东家,可否让张某再去走动走动?”

“张大哥想到什么法子了?”秦询问着,格外加重了一点要求,“咳咳,不可以伤到即墨君本人的名誉与地位。像他这样的臣子,监国还是需yào

那么一两个的。”

“知了知了,东家也需yào

人来搭棚子唱对台戏吧?”张缇顽劣地一笑,“张某会酌量,给他一个小小的告诫。”

~~~~~~~~~~~~~~~=

“爹?”

即墨君每天回到家宅,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父亲,跟他问安,随便询问一下衙门的情形。以免父亲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他都不知dào

,那就无法及时想出对策了。

可是今天即墨老爹周围的气场好低。

走近一丈内,即墨君就陡然添了一层鸡皮疙瘩,寒气从脚底下冒上来。

即墨老爹背对着他,不吭声。

“爹,生何事?”即墨君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是衙门那边又出事了?是不是秦斯……”

即墨老爹转过头来,神色一如平常,甚至还带上了点微笑在内。他说:“君儿,你在胡乱猜测什么?”

“不是么?”

“没有,你多想了。”说着,做父亲的转身离开屋子。

即墨君还是觉着不对劲,但问问几位姨娘,都说老爷没什么变化,应该是他想多了。追究不出来个所以然,即墨君索性不再去想,回屋继xù

书写他的指控材料。

搜集来的消息足够多了,他甚至连帛阳跟二品真人私下有交情,真人跟张举人又情同父子,张举人跟秦斯这对主仆感情甚笃……都一一记录在卷宗内了。

这份卷宗拿出去,展现的便是秦斯与西朝解不开的联系,千丝万偻,斩也斩不绝。

不止秦、张举人,连秦之鳞也是要落马的。

另外,即墨君很想找到曹寰也在暗通西朝的证据,这样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把监国身边与秦斯相关的势力除尽,以免其死灰复燃——秦斯貌似很擅长这手,他得多提防。

写到半夜,睡一个时辰,起身赶早朝。

府里一片安宁,人人都正在沉睡,只有一名小仆伺候即墨君洗漱上车。

即墨君回头看了一眼,安心离去。

然而,当他退朝之后,偶然想到将卷宗忘记在家宅内,赶回来拿的时候——

整个即墨府竟然空无一人!

下人也好,家人也罢,就连小妹住的绣楼,也是人去楼空……

即墨老爹软趴趴地背靠着房柱坐下:“不肖子啊,你还想着斗?秦斯怎么惹你了,不就是比你高几级么?你有本事把刑部上头的人扯下来啊!”

“爹,不是这样的……秦斯罪大恶极,残忍杀害数十名老臣啊!”即墨君严正道,“若不将他绳之以法,天理何在?”

“天理是什么?你怎么就不能睁一眼闭一眼,好生过日子?啊?”即墨老爹说得痛心了,揪着衣襟道,“唉,当初反贼横行,举家都逃难去,折腾一通,这才安生几天?你又要给老夫起风浪……”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点上,无论父亲是强硬或哀告,即墨君都不会退让。

他说:“爹,以前是尚未得到监国大人信任,孩儿才假意奉承,与秦斯等人交好。但父亲也知dào

,以孩儿的性情,眼中本就揉不得沙子!”

“你为了这个家,揉一揉,可否?”即墨老爹坐正了,跟儿子谈判,“你还有小妹没嫁出去,老夫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君儿,你就行行好,不要闹了!”

“爹,孩儿没有在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五十八节 不可以在背后说人坏话

怎样?”

其实,在看到张缇独自回转的时候,秦就已经知dào

答案了。她不由轻叹一声。

张缇道:“即墨大人驾马驰离,张某追赶不及啊。”

真要追回,没有追不及的道理,因为眼下正是夜色朦胧时,城门已关,人是出不去京城的。但是,劳师动众地寻找即墨君,那就不是张缇的风格了。交给他的事务,一时办不到,他是不会竭尽全力再试的。

“唉。”

秦摇头。这回是她的错,忘记即墨君虽然好强,却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实jì

上,他比东宫年纪还轻,血气方刚,骨子里的傲气并不逊于他人。

他深夜来访,其实就已经很是异常了,所受的刺激必然不浅。

秦睨着张缇:“张大哥,你究竟做了什么?莫非绑了即墨君的家人相胁?”

“哪有?那样下三滥的手段,东家你太瞧得起在下了罢?张某只是老实本分地在各个衙门走了走而已,绝对是正经又合理,其目的,也不过稍微替即墨大人解除少许后顾之忧罢了。”张缇分辩道,“却不知为何,反倒令即墨大人受惊?张某是真zhèng

冤枉啊!”

“他说要走了。”秦闷闷不乐。

噗,张缇禁不住笑起来:“走?去哪里?果真是小孩心性,斗不过就不跟你玩了,哈哈哈哈!”

“一点也不好笑。咳咳……”秦缓过气来。吩咐道。“张大哥。再麻烦你跑一趟可好?”

“哦?东家是想去何处寻找即墨大人?”

秦摇头:“不是。咳、即墨君还是个小孩子。气头过了自然会后悔……只是该做地。我们要做到位……以免监国听了心里犯嘀咕。”

张缇想想是这个理。遂问:“那好。东家说吧。去哪里。找谁?”

“到京都衙门去一趟。就说……咳咳咳……即墨君离家出走。请帮忙找寻。”秦扇扇风。淡然道。“不用多刻意地搜查。只要到处贴了榜寻他即可……这样。一旦他后悔了。就有台阶可下。”掩嘴咳嗽一阵。她挥挥袖子。示意张缇快些去办。

想不到。即墨君居然选择了出走。要么是他实在不抗压。只知dào

欺压他人。自己受不得委屈。要么就是。他在别地地方还遇到了变故。以至于心灰意懒。决定退隐山林。

这个是不是应该叫做,弃官而去?

玻璃心啊玻璃心……

这种时候他的恢复力貌似就比东宫差得多了,由此可见,吊儿郎当的性子,也不是完全没优点的。

~~~~~~~~~~~~~=

“子音辞官?”东宫惊讶得手中正在转的笔杆都落地了,他挠挠脸,“回话,说本宫不答yīng

!”

“殿下,由不得你点头了。”秦取出一封信函,“咳咳、这是即墨大人离开京城的时候,交给城门守将的信函。”

“写的什么?”

秦将信递交给东宫,道:“写的是监国大人亲启。”她指指信封。

“……”

东宫挠挠鼻子,接过信,对着窗口的光照检查一番,随后拆开,将信纸抽出,摊在案桌上细看。

秦立了一会儿,站不住,瞄东宫一眼,悄悄到旁边坐下。

东宫研究片刻,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也不知dào

即墨君临走时候,有没有把火气都放在信里给东宫来个定时炸弹。秦摸摸腰间,现扇子被张缇收缴了,遂用袖口扇风袪热。

“子音提到他父亲,那是谁?”东宫愣愣地问。

“咳、大理寺左少卿,以前与秦之鳞一左一右,皆是大理寺卿的得力助手。”不过好像被张缇活动活动人脉之后,调走了?

东宫点头,嘀咕了句父子同朝为官真是美谈之类的脱线评语,继xù

盯着辞呈研究。

信中即墨君并没有提及父亲被明升暗贬的事情,只是说恨无法在老人跟前尽孝云云,总之去意已决。

东宫看完辞呈,拎起来翻覆检查,还是一头雾水:“可是子音为何要走呢?”

这封信,最关键的地方却一个字都没提啊。

秦做贼心虚,将原因推往东宫身上:“殿下,咳……昨日你与即墨大人说了什么?他深夜到访寒舍,似乎失望落魄得很?”

“这嘛……”东宫当然不会老实说“子音把你通敌的证据给本宫看了,本宫让他不要管,查张缇去”,他支吾道,“也没什么不寻常的,就是些小争执而已,想不到子音竟然负气出走……”

嗯?昨日东宫跟即墨君有过冲撞?

意wài

找到冤大头,秦顿觉轻松,道:“啊,那殿下打算怎样处理呢?”

“这还能如何,人都走了,想挽留为时已晚,就算本宫不批这辞呈,也没用啊!”

“何不布告天下,寻找即墨大人?”

东宫一听,脸立kè

拉长了,转身道:“本宫才不呢!他擅自出走,置国法与本宫威仪于何地?应当是他负荆请罪,诚心正意请求本宫允许他回来继xù

任职,这样才对!”

“要是他不回来了呢?”

“哼

宫板着脸生了一会儿闷气,回头小声问,“子音真的T7来了?”

秦严肃地点头。

东宫慌了:“那怎么办?秦晏你又这么忙,那谁帮本宫打理东阁啊?”

一直竖着耳朵在旁边听的学士,一下子被他这句给呛到。缩在案桌后面咳个不停。

秦扶额:不要一下子就想到别人的好处了行不行,好歹先念一下人家对你多么死忠才对吧!她说:“我朝人才济济,这倒是小事,只是殿下今日失了即墨大人,若不好生思考缘由,诚心弥补过失,明日他日,又会失去谁的助力呢?”唔,这句居然一口气说完,没咳,运气不错。

东宫瞥瞥偷笑到抽筋的翰林学士,朝秦勾勾指头:“秦晏,陪本宫去殿外走走。”

知dào

他低不下高贵的头,又确实想找出个办法向即墨君赔礼道歉,秦答yīng

着,随东宫到外边散步。

东宫小声问:“四姑娘,子音真的走了?不是你俩串通起来捉弄本宫的吧?”

他以为人人都像他那么爱玩?“咳……真走了,来道别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呢。”秦回答。

“四姑娘有没有好法子,既要把子音找回来,又不能说是本宫跟他服软……”

秦好奇地问:“殿下,究竟你与即墨大人……起了什么争执?”

“……总之就是些没啥要紧的东西!”东宫别开眼,心虚地踮起脚在道边划了划,“四姑娘,你还是赶紧出主意吧,本宫知dào

,你最有想法了!”

秦早有腹稿,此时才说出来:“其实,殿下不妨试着提拔即墨大人的父亲?”

“提拔他做什么?”

“咳咳……自然是给老人家点甜头,随后请他出面,以寻子的方式,把即墨大人给找回来呗!殿下你想,即墨大人,不是很孝顺么?咳、那父亲满天下地找他,他能隐而不见?”

东宫想想是这个理,遂眉开眼笑道:“好,本宫就给即墨先生个闲差,让他派人找儿子去!”

秦点头。

很好,这个升迁令一下,即墨君的老爹就顺理成章地调回京城来了,只要东宫不追问,自然没人告sù

他,这位老爹往北方走过一趟。既然即墨君临走之前,曾请自己不要再为难他的家人,那这么做,他应该会稍微感到放心的吧?

她还算是个有信用的人呢。

~~~~~~~~~~~~~~=

锡师,帛阳寝宫。

呃,其实是匆匆改建的,书房与寝宫二合一建筑。

现在的情况就是,中间挂一层珠帘,宫女、内侍在内殿服饰,文秘、皇卫在外殿工作,帛阳爱呆哪边就呆哪边。一般来说,他更喜欢呆在外殿。

一条人影经过层层关卡检查,进到殿中,老远地停住脚步,说:“圣上,江大人来了密报。”

帛阳略微点头。

最靠近那人影的内侍上前,接过书信,粗粗检查一番,随后交给第二人拆开信封,再抽出内中信件,交给第三人。

这第三人用银盘承装信纸,低头来到帛阳身前。

站在帛阳身前一阶的是孟章,他伸手掂起信纸,并不交给帛阳,倒是轻声念诵了起来。他识得的字不多,因此念得吞吞吐吐,不甚自信。

“……(前略)故可知东朝派遣之细作,不限于煽动民心向背,更有破坏市驿、民生之功用……诚请吾皇遣专人纠察什么拿?”

“缉拿。”帛阳应了一声,道,“回话,说朕知dào

了。”

那黑影躬身:“是,陛下。”

“江近海做得不错。”帛阳悠闲地躺在软榻上,“孟章,你说呢?”

“非也。”孟章从旁侧拾起羽扇——现在他形成了一个坏习惯,不拿羽扇遮挡遮挡,就浑身不自在,“传来消息的虽然是江大人,但打探的人,却绝不是他。”

“以你之见,江近海留有门路,却不算他的本事了?”

“圣上明察,这门路,莫不就是秦四?”孟章道,“据属下所知,虽然圣上与秦四的交情一言难尽,但这江大人,却一直与之暧昧得令人生疑哦!”

“你想挑拨什么?”帛阳微笑。

孟章摇头:“即使挑拨,也要有风影可以捕捉才成啊,陛下,你说是吗?”

“看来孟爱卿口才日趋精彩了。”无耻得凛然的水平,也是不断提升中啊。只可惜,孟章毕竟不了解真相,递送情报的,并非秦,而是她身边的人哪。

~~~~~~~~~~~~~

东宫:这么说来,本宫跟子音提的要求,是完全正确的呀!

即墨:……

东宫:(戳)子音,是你乱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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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猛然现国庆节期间书评区帖需y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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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九节 这个礼物有点囧

那个即墨君到底在做什么?”

阿青疑惑地看着新送来的一叠告示,听说是朝廷要求官坊连夜刷出来的。不过,以阿青目前的认字能力,他已经能读懂大半了,这个分明是寻人启事嘛!

上回即墨君不是来衙门报官,说家人统统不见了么?

这回是他家人要求张贴告示,寻找即墨君的下落。

“又不是小孩子,这家人莫非都有迷路症不成?”阿青挠挠后脑勺,吩咐手下将这些告示贴到大街小巷去。他自己也拎着桶浆糊,腋下夹了告示,往长街方向去。估摸着走到尽头的时候,恰好可以拐进秦斯家里去蹭顿饭——张师爷人品不行,厨艺倒是蛮强dà

的,不蹭白不蹭。

最后一张告示贴到秦家的那面留言墙上,阿青转头看了看四周,几名收工回家的官吏正围观新贴出的帖子,小声议论着。

那帖子上的字迹太龙飞凤舞,不是阿青这种初学能识得的,他一面搓着手上干结的浆糊膜,一面无趣地张望街对面。

此时,他看见从长州会所的方向走来一人,穿得灰暗不起眼,但神态却格外从容闲散。此人慢悠悠地来到留言墙前,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再拿出一方小帕,展开帕子里面是几粒米饭。

他刚要把纸页粘上去,突然手一抖,饭粒落在了水沟里。

阿青见状,便将自己手中的浆糊桶递给对方:“要用不,兄弟?”

“多谢。”来将纸页贴上之后,转身离去。

围观地官吏一看内文。皆是惊呼加赞叹。纷纷打听此人地来历。有知情地人在旁边透露说。那是秦尚书从远处带来地贤人雅士。如今正住在长州会所里。等待选吏推荐呢。

阿青记下了。遂进入秦府。跟秦提起此事。

“咳咳、我知dào

。”秦说。

“那为何不及早将人推荐给朝廷呢?”现在不是正缺人么?

张缇端着一摞空碗。出现在门外。接话道:“不是没有举荐他。只是这人胃口大。一般看仓库地小活计。人家看不上呢!”

“看仓房?”阿青接过碗筷。摩拳擦掌等着菜肴上桌。

“米仓,是吧,东家?”张缇俯身问秦,“韩信不也看过米仓的么,只要是差事,再小,也能看出一个人的能耐。”说完,他离开去端菜,唔,这也是小差事啊,他想着,晃晃脑袋。

阿青对秦道:“我是不明白你的想法,不过看样子那人说话还是有些见地的嘛,至少给个能说话的官职做做?”

在朝里真zhèng

能说上话的职位,也就是跟秦差不多的吧,阿青想得太简单了。

随便路边拣个人,就送上天去,秦还没那么好心。

“咳咳、所谓看守仓房,我请他回来不是派这样用场的……但是,若他希望做更有用处的人,咳咳,就应当拿出成绩来。而不是搞些小把戏,引人注目。”她轻咳着,撑住脸颊。

“小把戏?”

秦摇摇头:“没什么,咳咳、阿青,你不用管这些。对了,先生最近身体如何?”此处自然指的是曹寰。

“还好啊,”阿青道,“就是偶尔会念叨说,秦生怎么一忙起来就不见人影什么的,口气跟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差不多了。”

“咳,阿青,你这样讲,先生听见了会伤心的。”秦笑了起来。

“哦,对了。”阿青低,摸出几块碎玉,“这个本来是师傅留给我的遗物,前天追缉恶徒的时候,不小心给摔了,秦斯你看看能不能粘回去?”

秦将碎玉接过来,笑笑:“嗯,我去找御用工匠想想法子,给它补得看不出缝来。”

阿青猛点头,手伸向张缇:“张师爷,麻烦你先添一碗饭,谢啦!我太饿了!”

趁张缇暂离,他神mì

兮兮地对秦道:“喂,秦斯啊,你有没有什么贴身的玉器,可以换给我?”

“怎么?”

阿青望了一眼屋门,小声道:“其实是这样,我去问过算命先生,说你今年犯大讳,要找个命旺的人,跟你换着戴一件贴身的饰物,最好是玉的!”

秦一想就明白了,指指阿青。

“你命挺硬?”

“那当然,什么时候我没生龙活虎着?”阿青拍拍胸口,然后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太生龙活虎了,以致于这个玉都挡不住,给摔碎了,你补补大概还是一样用的吧?”

秦失笑:“嗯,嗯,自然是的。”

“只要带在身边就好,不用挂出来的……”阿青小心地解释着,还是对玉碎掉的事情心里觉得有疙瘩。不过秦倒是无所谓,迷信而已,她才不在乎,阿青有这个心就很好了。

“那也不能拿换碎掉的玉来换吧?”

张缇不知何时又捧着碗进来,不客气地搁到阿青面前,然后盯着那几块破玉,眼里满是鄙夷。支开他送四姑娘东西也就罢了,还送这么拿不出手

阿青不服气地一扭脖子,道:“有什么,我跟秦斯怎样交情,不要张师爷你多话啦!”

“好、好。”我才懒得管你——张师爷心音。

秦抽出手帕来,将碎玉包好:“没关系的,阿青有这个心就好,何况玉又不是修补不起来。”她想想,从腰间解下一块玉坠递给阿青,当然,不是能藏迷药的那块。

阿青接过,炫耀地挑了张缇一眼,随后将其收好,吭哧吭哧地刨饭。

张缇端了几样菜上桌,再开口道:“唉,青少侠,你送东家什么都是没有用处的,要把你肩上那绳子取下来,把东家绑在家里不让她到处瞎忙活,那病自然就好了。”

“真的?”

秦鼓起腮帮:“假的!阿青你不要听张大哥胡说。”

阿青狐疑地左右看看。认定秦在说谎:“该不会大夫跟你说要多休歇?”

“没有啊!”

阿青眯起眼:“没有才怪吧?张师爷,请再添碗饭。”他转头将碗递给张缇,又说:“我今晚回去曹府,就跟先生说这事儿!哪有人这样不爱惜身子的!”气鼓鼓地大口啃米饭。

张缇没料到阿青会来蹭饭,没煮多少米,小灶蒸的软软香香贡米饭被阿青吃了个一干二净。完了阿青还问有没有多的,捏成团子放点盐,他带走晚上吃……

“唉,东家要是有这么精神,该多好啊。”

张缇轻叹着,摇摇小扇煎药。

回到卧房内,秦换衣,准bèi

休息,此时那包碎玉落了出来。拾起来摊开仔细看看,她一时兴起,将之拼合起来,形成一块稍有缺口的原型玉佩。

当年阿青把这块玉给她看过,与其说这是他师傅的遗物,不如讲说是他师傅打算交给曹少师的信物。原本,金玉狐(阿青习武的师傅)跟曹寰结了大仇,想让阿青去给曹寰来个断手断脚,再把玉给他看,让他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不过后来出了些状况,阿青重伤,他师傅也被捕了。

阿青背后的伤疤就是这么来的,玉也留在他手里。现在他受曹寰照顾,自然一直把玉藏着,生怕被对方现。

秦拼好玉佩,研究着上面的图纹,脑中突然晃过一个画面。

似乎这块玉,她在什么地方见过同样的。

不过这也没啥好奇怪的,大官啊贵族之类的人,身上谁不喜欢挂一块两块玉饰来着,她随眼看到了,没放在心上,也是常事。

就算同样相同,搞不好是同一名玉匠批量生产的,或就是某个著名的主流纹样也说不定?

“……咳咳,胡说,若是许多人有着相同的玉,阿青他师傅,怎能达到……咳咳……玉佩一出手、就让曹寰认出它的目的?”秦否定了自己的解释,但怎样也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一块同样的玉饰来着。

~~~~~~~~~~~~~~

翌日。

“这一堆是什么?”东宫戳着碎成好几片的玉石。

“咳咳……请殿下帮我一个小忙,命能人将这块玉佩恢复原样。”

一听是秦的请求,东宫当然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下来。刚点头,曹寰就到了,内侍立kè

进殿通报。

秦瞥了一眼那堆看不出原型的玉片,没吭声,东宫倒是理所当然地替她包起来,放到了龙案一侧。秦到旁侧静立着,东宫也站起身,两人一齐向曹少师行礼问候。

简单汇报过国子监的事务之后,曹寰告退,不久,秦也离开御书房去兵部,谁知曹寰正守在殿外等她,将她不爱惜身体的毛病数落一番,肢体肤受之父母之类的砸得秦头也抬不起——阿青果然说到做到。

末了,曹寰提了句:“曹某还听青少侠说,这回你在祝州,捉了王郊?”

“不是学生捉的……”秦低着头小声顶嘴。

是东宫啊东宫干的,她可以对天誓她没那念头。

倒不是因为她觉着王郊的罪行无关紧要,只是……她早就把王郊这个人的存zài

,给忘到脑后去了啊!

曹寰仍以为是秦不肯放过同门,轻叱到:“为何要赶尽杀绝呢,王郊与秦生你,也算是师兄弟。”

当然,这是广义上的师门,同是曹寰提拔的读书人而已,在官场上,都算是曹寰的门生。

基于护犊的心理,他不愿意看到王郊被惩处,更不能接受门下两名学生内斗出个死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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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各位亲,这两天很忙。但是上个月和这个月的粉红票加更,我记在小本本上了,鞠躬感谢。明后两天请有更新票的朋友暂时不要投哦,让我的加更可以名正言顺地冠上“粉红票加更”这几个字吧~~(被殴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六十节 中秋快乐

咳咳……王郊虽然出自先生门下,与学生算得上同门T先生,亦是不遗余力。”秦轻声提醒。

“唉,你当真不能放王郊一条生路?”

“先生,生路不在学生手上,他如今,咳咳咳,与学生并无半点瓜葛,实在是因毒杀人命,被捕入狱的。”秦并不松口。

当年王郊与陈和等人做的事情,兴许曹寰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既然秦选择了陈和做盟友,那对王郊,她就不会再手软,这也是为陈和好。不过一事归一事,后来遇见王郊的时候,秦是真的没想过要再跟他作对。

只可惜,王郊一门心思找秦报仇,误信孟章奸计,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怨不得别人。

曹寰道:“既然秦生坚持,曹某也就不再多提。”

“嗯,先生爱hù

门生的心情,学生理解,若论王郊,咳……其实他与学生也只是小过节,只是这刑罚确实不在学生职权范围之内,请先生体谅。”秦再补了一句,遂不再提王郊二字。

只是有些人并非不提就能凭空消失的,尤其是在忙完一季,清闲下来的曹少师眼里。

他去了一趟刑部大牢,王郊声泪泣下,哭着求他救自己出去,说就算躲过了秋天,这不还有二月等着么?曹寰想想也对,还是把人弄出来比较安心,至于官职什么的,那个都不重yào

,人命要紧。等王郊重获自由,洗心革面做人,他还能送王郊点本钱做生意。

年轻人嘛。谁没有个行差踏错地时候。

当年他还因为一句话地无心之失。背了多少条人命呢……

~~~~~~~~~~~~~~

东宫一面喂四姑娘吃石榴。一面有意无意地提:“最近先生在各衙走动得很勤嘛。”

秦点头。她躺在床上。享shòu

东宫地服wù

。等待着御医到来——作女装还是有这点好处地。终于能正大光明地求医了。

“说起来。”东宫递过一盘枣。随手也往自己嘴里放。力图证明他只是无意间提起而已。“本宫两回邀请先生入阁。先生为何总是推辞呢?”他真地不在意不在意啦。不过有一点小小地受挫感而已。

怎么,自己新组的内阁那么差?

“殿下想什么呢?咳咳,先生推辞,是因为闲散惯了啊。”以茶楼为根据地,这样的生活不要太悠闲哦。更何况,作为秦亲友中长得最漂亮的钻石王老五而言,如果曹寰整天在皇城中忙碌,不坐在茶楼里面供人观赏,那京城的女同胞就失去一大乐趣了。

东宫点头:“那秦晏你跟先生谈谈……本宫,觉着阁内趁手的人少了点。”

讲明了说,就是即墨君这么一走,东宫觉得内阁表决的时候,无条件支持他意见的人又少了一个,他心里不安稳。这一不安稳,就想着要找个可靠的人来递补。

可是,让秦排在曹寰前面,曹寰表面上不说什么,他心里能答yīng



如果秦让贤,算了,想都不要想……

“殿下考lǜ

太多了,咳咳……”秦缓过气,淡淡一笑,说,“真是那么要紧的大事,不妨请先生来一同参议……至于票拟,还是不必劳烦他了啊……”

东宫不语。

其实,这回的变故,导致在五洲阁当“秘书”的人,年龄层往下滑了一个台阶,原本都是些五十岁往上数的老头子,夹杂一名温和的四姑娘,写出来的草票那是儒雅婉转,虽然有时候要猜很久才能明白是啥意思,但总的来说,东宫觉着这个班子挺稳,不易出事。

换人之后,问题就来了,磨合期间常有分歧这个不必说,现在都熟人熟事了,大家明白彼此的脾气,还常常起争执,那就是存心让他这个管事的看着挠心啊!

坐席的四姑娘,从没有用官威和资历压制他人的劣迹,相对地,也就少有人领教过她的厉害,只以为她是好运道一路顺风而已。不然哪有人不靠父辈,这样年轻就爬上高位的?

众人表面上对秦是客客气气,但是并不把她看做领,于是各自为政,乱成一团。

东宫就面对着这样的形势,经常同样意思的两份奏章,在两三人手里票拟之后,出现截然不同的论调,弄得东宫不知该听谁的好。虽说采用这么多人入阁,原本就是为了听到不同的声音,但是……私底下东宫还是会很不爽啊。

他能对秦抱怨么,不能。

所以他想替换内阁成员,增加有威望的人选,以整齐思路,有个主心骨。

秦瞄着他,东宫不说话,也就是说他还没死心。为何一定要拖曹寰入阁呢?曹寰真不是能担大事的人,他除了名声还有什么?(喂!)总之东宫对自己的表现不够满yì

就对了。

她倒没觉得五洲

出现的争执场面有何不妥,这才是开会的气氛嘛。T[末席的时候,大家都跟着前面几位老资格的人点头就是,可没这样好的讨论氛围呢。

与其让东宫一个个去试探,看有没有人既合他的意,又能胜任阁内的工作,还不如就保持现状。毕竟内阁议事是不应该受到君主操控的。

“殿下心中所想,我大概明白。”她说,“就请再观察些时日如何?”拖字诀不止对敌人适用,对自己人,往往也有好效果。

“嗯,既然四姑娘这样讲,本宫也无意见。”就算有意见,他也得给秦个面子。

谈到这里,殿门突然被敲响,两人立kè

换了个位置,随后由东宫出言:“进来。”

“启禀殿下,太医院的人来了。”

秦与东宫对视一眼,东宫起身站到窗边,与前离得远远地。宫女入内,将纱帘薄帐布置好,接着才是众位御医鱼贯而入,向东宫请安。

东宫转出了殿,等待御医给四姑娘看诊。

逮着空儿,等候在旁的内侍上前,将修补好的玉佩呈交给他。东宫拿着看了看,果然补得天衣无缝,连缺失的小块纹样都填平了,不对着日光很难看出裂痕来。

他开心地勾着穗子转了转,立kè

觉这个玉佩眼熟。

“嗯?这不是先生的玉佩嘛?”曹少师时常挂在腰间的那块,似乎还挺宝贵来着,原来四姑娘是现玉佩碎了,打算要来修补一番再还给先生?

“这个时辰,先生应当还在国子监没出门(早退去茶楼)吧?”东宫想着,将玉佩一握,吩咐内侍,“你过来,把这个送到曹少师手上,快去!”

没一个时辰,曹寰气喘吁吁地赶来求见。

秦才刚服药睡着,东宫独自出来迎接曹少师。

“这玉……殿下是从何处得来!”

东宫吃惊地看着曹少师,印象里,即使是他偷跑去青楼躲起来,让曹寰捉不到他打板子,对方也没这么失态过。

啧啧,曹少师都快对他用吼的了呢!

(以下是防盗贴的段落哦,欲知是不是中秋节曹少师也能过个团圆节,那就请一小时之后来**看更新的内容吧!另外,也祝各位中秋快乐,无论是看正版的亲,还是看盗贴的亲,都圆圆满满过一年~~)

“那个即墨君到底在做什么?”

阿青疑惑地看着新送来的一叠告示,听说是朝廷要求官坊连夜刷出来的。不过,以阿青目前的认字能力,他已经能读懂大半了,这个分明是寻人启事嘛!

上回即墨君不是来衙门报官,说家人统统不见了么?

这回是他家人要求张贴告示,寻找即墨君的下落。

“又不是小孩子,这家人莫非都有迷路症不成?”阿青挠挠后脑勺,吩咐手下将这些告示贴到大街小巷去。他自己也拎着桶浆糊,腋下夹了告示,往长街方向去。估摸着走到尽头的时候,恰好可以拐进秦斯家里去蹭顿饭——张师爷人品不行,厨艺倒是蛮强dà

的,不蹭白不蹭。

最后一张告示贴到秦家的那面留言墙上,阿青转头看了看四周,几名收工回家的官吏正围观新贴出的帖子,小声议论着。

那帖子上的字迹太龙飞凤舞,不是阿青这种初学能识得的,他一面搓着手上干结的浆糊膜,一面无趣地张望街对面。

此时,他看见从长州会所的方向走来一人,穿得灰暗不起眼,但神态却格外从容闲散。此人慢悠悠地来到留言墙前,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再拿出一方小帕,展开帕子里面是几粒米饭。

他刚要把纸页粘上去,突然手一抖,饭粒落在了水沟里。

阿青见状,便将自己手中的浆糊桶递给对方:“要用不,兄弟?”

“多谢。”来将纸页贴上之后,转身离去。

围观的官吏一看内文,皆是惊呼加赞叹,纷纷打听此人的来历。有知情的人在旁边透露说,那是秦尚书从远处带来的贤人雅士,如今正住在长州会所里,等待选吏推荐呢。

阿青记下了,遂进入秦府,跟秦提起此事。

“咳咳、我知dào

。”秦说。

“那为何不及早将人推荐给朝廷呢?”现在不是正缺人么?

张缇端着一摞空碗,出现在门外,接话道:“不是没有举荐他,只是这人胃口大,一般看仓库的小活计,人家看不上呢!”

“看仓房?”阿青接过碗筷,摩拳擦掌等着菜肴上桌。

“米仓,是吧,东家?”张缇俯身问秦,“韩信不也看过米仓的么,只要是差事,再小,也能看出一个人的能耐。”说完,他离开去端菜,唔,这也是小差事啊,他想着,晃晃脑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六十一节 我送你回家~~

做了个梦,梦见四六之变前夕,诸位皇子齐聚听课]T时曹寰与她在偏阁里面旁听来着,不慎撞见两位皇子说了不该讲的话,最后,若非曹寰的玉佩滑落在了席上,这事儿估计还没完,能再透露出几个暗中挑事的人名来。

当然,仅是帛阳二字,已足够惊人了。

梦境未息,人正半睡半醒时,一阵低语钻进耳中。

“香燃尽了?”

“嘘,娘娘在休息!”

“可是,是时候请娘娘回宫了啊……”

秦缓缓睁眼,看向四周,她这是在东宫殿的大床上,头顶上的龙壁就是秘道入口。

她回想了一下,记起那块玉,原本是有一块同样的在曹寰身上,难怪自己看了眼熟不已呢。话说回来,她喝完药就这么睡着了,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侧眼看到殿后大开着的一排窗户,外面天色略暗,月亮已是隐约出现在了天幕上。

——唔,是时候准bèi

回府了。

她坐起身来,轻咳几声,就要下床。

纱帐外宫女轻声道:“啊。娘娘醒了。要去禀报监国大人么?”“嗯。”

等秦梳洗完毕。那边去通报地人也已回转。虽然只是一句话。却传达得忐忑不安。真想加一问说不知当讲不当讲:“娘娘。殿下说知dào

了。让你自己回丹华宫去……”

此言一出。众人皆讶异地盯住传讯之人。

这是刮地什么风?

以往储妃一说要回丹华宫。东宫不管在前面忙啥。都立kè

把手里地事情一丢。冲来挽留。留不住再送送送……送到丹华宫为止。赖上半个时辰才回东宫殿。之后没到一个时辰就再次冲向丹华宫……

虽然各位丹华宫地宫人都受过监国威胁。不准把储妃时常失踪地消息传出去。但是。他们对东宫。还是颇有好感地。

——原因无它,对储妃好啊!

前面说过,这一批宫人,都是新人,没享shòu

过东宫对假储妃的那个恶劣劲儿,于是一个个把东宫当做十佳老公,捧得高高地。

这个视储妃为心头肉的太子,还是头一回对她冷淡呢!

几名宫女一愣,随即靠过去,扶住秦:“娘娘不要伤心,兴许殿下正忙着,抽不开身。”

“咳咳……”谁看见她伤心了?“回宫。”

这一路她走得并不快,以往有东宫追着的时候,反倒疾步如飞来着。不过这并不代表她讨厌东宫缠前缠后,实在是走两步需yào

休息一下,不然喘不上气。

御医是很有水准的(大概吧),不过糟糕的是,有水准的人来太多了。

御医扎堆开小会,最后结论就变得很保守很保守,那副方子简直就是广撒网捞大鱼。相比之下,秦还更愿意让张缇找人来给她看病呢。

“娘娘?”

“再歇一歇。”谁订下的规矩,不准皇城里面出现马车和轿子?真是可恶至极。

躺回丹华宫的软床上,秦真是一点也不想动了,要不是明日还有早朝,她倒是愿意就这么睡过去算了。

想想从这里到宫后苑要走多远,她就全身软。

但是不走不行啊……

在宫人奉命退下之后,她拭去额头的薄汗,吃力地爬了起来。慢慢地磨蹭到窗边,查看一下左右,翻出去,到花墙面前,她一阵头晕目眩。该死的假储妃,为什么要在这里修一堵墙,现在她身体不好,翻起来多困难啊……

呼呼地喘着气,她好容易才爬到墙头上,眼一瞥,就看到宫殿转角处有灯笼的光照在闪动,似乎巡逻的皇卫即将转过来。

再看看墙下,矮树丛的枝叶还是挺繁茂的……

她眼一闭,侧身倒进树冠里,只听沙沙沙几声响,人已经在树枝间滑下,落到地上。

不想动了。

嗯?等等,地面怎么是软的,而且,还暖和着呢?

她扭头,顺便换个姿势趴住,戳戳地上那一摊衣物和枝叶,从中间刨出了一个东宫来。

“……”

算了还是盖回去吧。

见她一声不吭地拣树枝来遮好,随后转身就走,东宫急忙坐起,轻声叫唤:“喂喂,四姑娘,不带这样的啊!”

“哼……”

“本宫知dào

你要走这条道,于是先来等着嘛,四姑娘你还病着,没人护送要是中途出了意wài

该怎么办好……”东宫咕哝着,连忙追上去,轻轻拉住秦的手,“本宫送四姑娘回府吧。”

秦撇嘴,但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点头。

“其实四姑娘何必这么倔强,御医说是炎症在体内肆虐,又说肝火上窜……”总之火气很旺,脏器在炎,刚才吃的石榴是万万不可再碰,“你若是就在丹华宫里休息几日,养养病,那该多好,也少受折腾。”

“就是怕累而已,我坐在案桌前面的时候,可不会觉得累就是了……咳咳

然如此,病怏怏地躺床上,不如继xù

做点事。”何T值守来着,这么快就称病让位的话,岂不更让新人看不起?

身体是她自己的,要是管着她,只怕将来他被管得更惨。

东宫无奈,拉着秦慢慢走到宫后苑,潜入密道之内。

秦拎起留在石室内的衣篮,放到石桌上,随后对恬然盯着她看的东宫下令道:“请回避,殿下。”

“哦……”东宫失望地背过身去,等着秦换装完毕。

等他回头的时候,秦已经在打理她自己的头了。他好奇地看看衣篮:“这条布是派什么用场的?”

“……裹住上身……”

东宫愣了愣,终于理解了这个含蓄的说法:“那么说,四姑娘现在没有用……”他瞄了过去。

闭嘴,问那么多做什么?

秦不自觉地护住胸前:“时辰不早了,咳,我先告退……”

“等等,本宫送你回府上,四姑娘忘了?”东宫嬉皮笑脸地再度追上,挽住秦的手,“对了,本宫还有话问你。”

“什么?”

“江近海在何处,四姑娘知dào

么?”

秦看看乱跳的烛火,转眼瞥向东宫:“难道他不在西朝?”

“本宫是想,屡次暗杀既然与他有关,那说不定,他也就藏匿在京城,或京郊。”东宫小心地挑着表述方法,生怕泄露了秘密,让秦知dào

,自己看过即墨君调查出来的那份卷宗。

即墨君是推测江近海就在京内来着,不过昔时客栈他们去明察暗访一通,却没现异样,江近海如果真在京里,究竟会躲在什么地方呢?

(防盗段落又出现了~~国庆期间盗贴站少有人管理嘛,所以,嘿嘿~~呐,如果您看到这段话,请过一小时……好吧半小时、之后,回**观看以下更新的内容哦~现在贴出的暂时是旧文)

换人之后,问题就来了,磨合期间常有分歧这个不必说,现在都熟人熟事了,大家明白彼此的脾气,还常常起争执,那就是存心让他这个管事的看着挠心啊!

坐席的四姑娘,从没有用官威和资历压制他人的劣迹,相对地,也就少有人领教过她的厉害,只以为她是好运道一路顺风而已。不然哪有人不靠父辈,这样年轻就爬上高位的?

众人表面上对秦是客客气气,但是并不把她看做领,于是各自为政,乱成一团。

东宫就面对着这样的形势,经常同样意思的两份奏章,在两三人手里票拟之后,出现截然不同的论调,弄得东宫不知该听谁的好。虽说采用这么多人入阁,原本就是为了听到不同的声音,但是……私底下东宫还是会很不爽啊。

他能对秦抱怨么,不能。

所以他想替换内阁成员,增加有威望的人选,以整齐思路,有个主心骨。

秦瞄着他,东宫不说话,也就是说他还没死心。为何一定要拖曹寰入阁呢?曹寰真不是能担大事的人,他除了名声还有什么?(喂!)总之东宫对自己的表现不够满yì

就对了。

她倒没觉得五洲阁时常出现的争执场面有何不妥,这才是开会的气氛嘛。以前她还排在末席的时候,大家都跟着前面几位老资格的人点头就是,可没这样好的讨论氛围呢。

与其让东宫一个个去试探,看有没有人既合他的意,又能胜任阁内的工作,还不如就保持现状。毕竟内阁议事是不应该受到君主操控的。

“殿下心中所想,我大概明白。”她说,“就请再观察些时日如何?”拖字诀不止对敌人适用,对自己人,往往也有好效果。

“嗯,既然四姑娘这样讲,本宫也无意见。”就算有意见,他也得给秦个面子。

谈到这里,殿门突然被敲响,两人立kè

换了个位置,随后由东宫出言:“进来。”

“启禀殿下,太医院的人来了。”

秦与东宫对视一眼,东宫起身站到窗边,与前离得远远地。宫女入内,将纱帘薄帐布置好,接着才是众位御医鱼贯而入,向东宫请安。

东宫转出了殿,等待御医给四姑娘看诊。

逮着空儿,等候在旁的内侍上前,将修补好的玉佩呈交给他。东宫拿着看了看,果然补得天衣无缝,连缺失的小块纹样都填平了,不对着日光很难看出裂痕来。

“嗯?这不是先生的玉佩嘛?”曹少师时常挂在腰间的那块,似乎还挺宝贵来着,原来四姑娘是现玉佩碎了,打算要来修补一番再还给先生?

“这个时辰,先生应当还在国子监没出门(早退去茶楼)吧?”东宫想着,将玉佩一握,吩咐内侍,“你过来,把这个送到曹少师手上,快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六十二节 人生就是突袭与被突袭(上)

寰的用词是挺讲究的,他那刚满月的儿子,虽说没找)]小孩子给丢进寒冬腊月的河道里,还能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少呢?所以他只能惋惜地说,幼子是消失,而非失踪。

王郊只是很久以前听说过曹府上的血案,具体是怎样,没往心里去,如今一听,这块玉佩跟曹寰的儿子有关,他立kè

牢牢地捉住了这一点:“不瞒先生说!这块玉,晚辈确实看见过,而且还十分熟悉!”

“熟悉?”曹寰微微吃惊。

王郊稍一迟疑,便道:“嗯!学生幼时,家中长辈出外经商,拾得一名男婴,身上就带着这块玉佩!”

“……此话当真?”曹寰上前数步,扶住牢门,眼中是隐不住的惊喜。

“先生,千真万确!那孩子长得聪明乖巧,邻里都说比学生更有做大官的面相啊!”王郊用力点头,随后又垂下眼帘道,“只可惜,在养到十岁左右的时候,老家疫病横行,这男孩儿,也染病夭折了!”

“啊!”

曹寰轻呼一声,差点站立不住。

“先生,你怎么了?”王郊明知故问,隔着几道木栏,关切地望着曹寰。

摇摇头,曹寰道:“无事。”

“先生?”

“……是谁拾回那婴孩。请王御史好心告知。曹某想当面向他作谢。”曹寰轻声道。

另外。他还存了念头。想去无缘地孩子坟上添一柱香。

闻言。王郊心中大喜。面上却露出难色:“唉。其实。捡回那小孩地。就是学生那年近古稀地老父啊!学生与那男童。也一直以兄弟相称……先生还是不要去探望老父了。如今老人家还以为学生在北方做御史来着。要是被他知晓是这样地境况。岂不将老人家忧心出病来?”

曹寰听了。迟疑片刻。不言不语。

王郊趁热打铁哀求道:“先生。其实学生真地只是一时想差做下错事。并无为恶地心思啊!能不能请先生再帮忙走动走动……家中高堂尚等着学生奉养……”

“嗯……本官了解王御史你地难处。自会尽lì

相助。只是成效如何。不敢保证。”

觉曹寰的态度越软化,王郊更是使劲浑身解数,反复强调他只是一时行差踏错,求先生帮忙,替他再争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而此时,皇城西面的长街后巷,东宫已经将秦送到了离秦府不远的地方。

“殿下,请留步。”秦道。

“为何呢?”他还想着进秦府去歇歇脚,喝杯茶呢,等四姑娘确实要休息了,他再离开。

秦摇头:“寒舍对面时常会有别具用心之人监视,也不知dào

究竟有什么用意,咳咳咳……若殿下你冒然随我去了正门处,那说不定、咳、就被人现了。”

“现又如何?”

“……总是不妥。”

东宫噘嘴:“本宫送爱妃回府,本公子送挚友归家,有什么妥不妥的?谁爱看谁看去,谁爱传……本宫还巴不得人人都在传呢——”免得老有不会看风向的人,想在背后阴四姑娘(即墨君:啥?)。当然,东宫最后这句说得极为小声就对了。

拿他没办法,秦只好跟着他往大街上去。

“这墙上贴的是什么?”

秦头也不抬地回答:“是自由论坛。”

“啊?”

“呃、咳咳咳,我的意思是,这面墙是……文人针砭时弊的一方天地。”秦立kè

改口。

东宫若有所思,伫足观看片刻,才与秦一道进入府内。

对门不远处就是长州会所,此时会所的大门虚掩着,开了一道小缝。

缝中闪着一只人眼,待秦与东宫二人进入秦府,那人回头道:“庄主,娘娘和监国进去了!”

江近海点头,将药盒放下。

对于他们来说出门之前打量一下四周动向是好习惯,对于东宫而言,进门之前也要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眼线,这才是足够谨慎的做法。当然,像他刚才那种“被看到又怎样”的言论,还是少一点为妙,因为毕竟不知dào

监看的来意嘛。

比如现在,监视的人变成江近海,危险就大了。

“卫大哥,速去客栈,调集在京人手。”他吩咐道。

“是,庄主!”

虽然江近海之前才责备过卫刚,就对方擅自留人在京表示不满,但真要用人的时候,就会想着“啊,还有人可调,真好”了。

~~~~~~~~~~~~~~~~~=

秦摆了一盘象棋,跟东宫消遣时光。

张缇在旁边看得忧心,一是希望四姑娘好生休息,不要再动脑思索,二是他今夜约了江近海前来看诊,东宫这么死皮赖脸不肯走,倒真是个麻烦事了。

莫非明日的邸报头条,要变成“噩耗!监国横死秦尚书宅邸之内”?

啊啊,不要

他一定得想办法让东宫跟四姑娘道别才是!

秦抬眼,看着张缇阴恻恻地从东宫身后飘过,手上拎着一个布皮小鼓。她纳闷地望了望,师爷却从院门口出去了。

没一会儿,矮墙外传来更鼓声。

“二鼓时分了?”

被秦步步紧逼,东宫本来正沉吟着要保车还是保炮,猛然听见鼓声,顿时惊得跳了起来。“时候怎么过得这样快?”

秦一指支颊,轻声道:“不知呢。”

开玩笑,她这院子,跟大街隔了几道廊、外加两个偏院,从来就听不见街上的更鼓声,方才他俩听见的,九成九是张缇跑到院子外面去敲来着。

大概是张缇也看不惯东宫霸占职员休息时间还不给加班费,所以决定拔刀相助?

“这么晚了,本宫得赶紧回宫去休息!不然明日早朝瞌睡着,会再次被写进折子里,飞递给千里之外的父皇看的!”

就这么一两件小事,他老爸肯定会理解,说不定背后还想着东宫代替自己凌晨上朝好可怜,但如果加上朝臣慷慨激昂的陈辞与指责,元启帝也就只好附和着点头,写信回来责备东宫了。

其实东宫深切地觉着,会绕过他,递奏章给父皇告状的人,八成是自己睡不得好觉,所以看着他睡觉心里不平衡。告密也好,义愤也罢,不过就是要他这么一个正处于前三十年睡不醒时期的年轻人,跟众多睡不着的老大爷一起,睁大眼处理国事而已,小题大做嘛。

“本宫先回(皇)城了!”他说着,率先起身。

秦急忙也撑了起来:“殿下,我送你……”

“送本宫回东宫殿?”东宫惊喜地问。

做梦!

秦悻悻道:“那等会殿下岂不是又要送我回府?”

“送来送去有助于增进情谊嘛……不是不是,本宫是说,哪里能让四姑娘这样的病患出门相送呢,到外面就好!”东宫一面贫嘴,一面绕过石桌,扶着秦慢慢往院外走去。

刚过了花墙,走到院子门口,却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张缇扑进院内,将两扇门一关,抵在背后,大口喘着气。

继更鼓之后,他又是想做什么呢?秦疑惑,道:“张大哥?我正要送三公子出门(所以你可以不用再作怪),咳、咳、你这是怎么了?”

“大、大门外有人!”张缇紧张道。

“哦,三公子说他不介yì

。”秦回答。

“不是!”张缇指指家宅大门方向,道,“是一群人,不知什么来历,家中的小仆出去收灯笼时候看见了,大概七八名人高马大的男子,守在街对面,不怀好意地盯着咱家大门——”

张缇头很大:这个东宫真是勾引苍蝇的腐肉一块,千万别给四姑娘惹来麻烦!

要是他现在手里有笤帚,肯定会不假思索地把东宫扫地出门。可惜,就算他有,也会被四姑娘勒令放到墙角去就对了……

“有可疑之人?”

东宫皱眉。

秦立kè

道:“张大哥,赶紧派人请京卫来,驱散那群聚集!”她转头,握住东宫的手:“殿下请暂时委屈一下,咳、不可离开府上!”

明白她担心什么,东宫点头答yīng



其实他更想快些出门去,那些可疑的家伙,逮着一个算一个,凡是让四姑娘不安的人,统统不可以放过!

“本宫去前面看看!”他耐不住了。

“不可。”秦急忙拉住他,“殿下,请等京卫到来!”

“本宫就看一眼!立马回来!”

就打架而言,除了输给过帛阳那厮之外,他还没见输谁过呢!谁怕谁嘛!(那是人家不跟你来真格的。)

秦摇头,吩咐张缇:“张大哥,派人出门时候要当心,咳……多准bèi

数人围在门口。千万不能给歹人闯了进来!”

东宫不满:“瞧你,说得好像京城是盗匪横行的村镇似地!”他可没觉着事情有这么严重呢,那些人不还在对面观望来着嘛!

观望?

那只是表象而已。

此时在后巷里,江近海等人已经准bèi

妥当:“每个兄弟都有攀手了么?”“有了!”

这个所谓的攀手,就是阿青上回现的那种胶状物,专门吸附在墙上,供持有飞檐走壁所用——自然也是江近海的小明之一。

翻墙只能在暗巷内,雇请数人在门口守着,为的正是打草惊蛇,不让监国从前门逃走。

于是,他们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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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不懈努力,我终于战胜那个时转时停的CPU风扇,成功码完一章!明天再抱去修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六十三节 人生就是突袭与被突袭(中)

咳咳咳……”

秦掩住口鼻,咳个不停。东宫立在旁侧,姿势也从负手观望变成了倾身相扶,要是不搀扶一下,他总觉着她会把自个儿咳得栽倒在地。

缓过气,秦反手拉住东宫,将他从自己院落一侧的小门带出,往内院去。

“……殿下,请随我来。”

这内院以前是帛阳“长公主”住的地方,如今秦把内院租出去,做了新调入京的官栈,一般而言,内外院之间的大门都是铁将军把关,不予开启的。

秦让张缇取来锁钥,将大门打开,自己带着东宫钻了进去。

里面建筑什么的,都没有改动,路上也无人走动,只零零星星地挂着几个灯笼。两人沿着长廊往下,一路向后门进。

东宫好奇地左看右看。

“那座有小楼的院子,是不是皇姑母曾经住过的?”他指向帛阳的小楼,问完才觉不对,帛阳那家伙,根本不是什么皇姑母长公主,隐瞒身世多年,就是为了篡权乱政。说起来,四姑娘也帮了他大忙……

秦走不动了,停下歇息。

她无视刚才东宫的问话,因为提起帛阳,两人之间的气氛难免变得尴尬,不如忽略的好。

“咳、咳、殿下。请你独自往前走。在阶梯底部地岔路口向左行。就可以看到官栈差役所住地小屋了……”她轻轻喘着气。指点到。“请让差役送你出门。有马地话。是更好……咳。从这儿直接往皇城西门去。不要走大理寺地密道……殿下地安全。是第一要务……”

东宫回头:“四姑娘。你还好吧?”

秦地脸色显然不能算好。可惜夜色中东宫看不到。他只能望见四姑娘扶着墙。慢慢坐下喘息。即使如此。也够他惊觉不对地了。

“四姑娘?”

秦一手按在胸前——随着呼吸。右胸传来一阵阵地暗痛。这是怎么回事?

“我再歇息一下就好。殿下。你先回皇城……”她说。

“那怎么行!还不知dào

那群人究竟是冲谁来的呢!”东宫叫起来,“如果是冲着本宫来的,本宫怎能丢下四姑娘你不顾,自己逃走?若是冲着四姑娘你来的,本宫就更没有理由避开啊!”

他挨着秦坐下,气鼓鼓地说:“总之,四姑娘在哪里,本宫就在哪里!”

他这是跟谁生气来着?秦诧异地瞄了瞄东宫,看不出来,虽然是在逞强,但这家伙居然还有点脑子(喂!),糊弄不过去嘛。

其实她这也算没义气地落跑来着——把张缇一个人撂在家里,她拖着东宫一块儿逃……

反正张大哥擅长对付突状况,只是不能对他持太高期待,因为突之后,他为了保命而归降敌方,那也不是头回生了……

“殿下、咳、你若是真不打算立kè

回皇城,那……先进小楼中暂避如何?”她指指帛阳那小院,相信黑灯瞎火的没几个人会注意到那儿,“等一个时辰左右,官差或京卫应该就已经到来,将那群人驱散了……咳咳,现在不急、咳咳咳咳!”

“好,四姑娘你别说话了!”东宫给她一连串咳嗽吓住,急忙伸手环着她的上臂,带她往院里去。小院门紧紧锁着,东宫抬脚就是一踹,将大门砰然踹飞开去。

“嘘,轻声啊……”

“轻声什么轻声,反正又没人进你府上,这儿的声响哪能传到街上去。”东宫嘀咕着,索性把她抱起来,一口气冲进院内。

……

谁说没人进秦府来着?

卫刚等人早就翻墙进来了,众人散开,搜索东宫与秦行踪,而卫刚则留在原地。不过,他并不是在等候消息。

“庄主,下来吧?”

他仰头望着墙顶,眼巴巴地盼着他家庄主大人落地。

江近海失策了,他不该一时来劲,就跟着众兄弟一道上墙来的!

爬上来就已经十分勉强了,现在,他爬在墙头上,被倒插的碎瓷片(防贼用)逼得只能靠几根指尖撑住墙顶,双足更是只有两根脚趾透过鞋子点住墙顶空隙处,汗如雨下,全身僵硬地颤抖着。

卫刚在下面催,可是江近海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飞檐走壁的能耐,跳下去还不摔断几根骨头?

“卫大哥……你先走,我在这里看着……”

他憋了半天憋出如上一句话。

卫刚急道:“庄主,快下来啊,若是被巡夜的人现怎么办?”

“……”江近海想哭。

——让我死在墙上算了,别催好不好?

今晚的行动根本就是个错误!

“快跳下来,庄主!”卫刚哪能听见他的心声,心焦着巡夜的官差,急急催促江近海赶快落地。

江近海苦着脸左看右看,小声对墙底的卫刚道:“我、我没法下去……”

卫刚一怔,随即清咳一声掩饰自己的惊愕,对江近海好言好语劝说:“庄主,很简单的,你只要双脚一动就!”

“先动哪只?”

江近海紧张不已,想着先动右脚吧,可是没地方踏脚啊,单靠左脚和几根指头又立不稳……

“一齐啊!跳下来就是!”

卫刚瞪大眼,他还是头回看见庄主这么窘迫的模样呢。怎会慌张到连怎么跳都不懂了?

江近海作势试了几回,急得直问:“那、那我的指头怎办?”

“……”卫刚悻悻道,“庄主,跳下来吧,在下会接住你!”

“真的?”江近海盯着他,又看看地面,摇头,“不,你接不住!”

——那你也不能一直趴在墙上不动吧?

“庄主,前面两个院子看过了,没人,连奴仆都没!”“庄主,炊间也没人!”

数名部下探查完毕,回来报gào

,却惊觉庄主还挂在墙头上不肯下来,遂诧异地彼此望望。

卫刚无奈,给了兄弟们一个眼神,他重又爬上墙,一手抓住江近海的衣角,把他往下一拽!

“啊!”江近海惊慌地叫了声,随即捂住嘴,笨拙地摔了下去。

被众位兄弟稳稳地接住。

“庄主原来怕高啊!哈哈哈!”众人开心地笑起来。

江近海面上一红,挣扎几下,翻身落地,整理衣着:“笑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查探得如何?”

见庄主又做出严厉的模样来,众人急忙打住笑意,严肃回报:“庄主,前院搜查过了,下人院里也没有监国的行踪。”

“胡说,你们见过监国长相不成?”

其中一人答道:“没有见过,但是,总知dào

他的大致年纪,找找就知,监国不在府上啊!”

江近海一琢磨,这事奇怪了,莫非东宫能插翅飞了不成?

“来人!”

“是!”

“把张举人给我带来!”江近海道,“你们总看见他了吧?”

不出一盏茶功夫,张缇被拎到江近海面前。

折寿哦,他都那么辛苦地躲起来了,怎么还是被人逮到?张缇抱着头,欲哭无泪。

江近海踱了几步,道:“张师爷,咱俩也算面熟得很了,烦请你透个口风,说小跟监国大人,是藏在何处啊?”

张缇瞥他一眼,同样是说烦请,四姑娘就讲得比江近海动听许多,这也是天赋问题吧!

“监国?”他装傻。

“嗯,我是亲眼看见监国大人进了秦府,张举人可别跟我打马虎眼哦!”江近海微笑。

张缇抬头,无辜状:“唉呀,江大人,你几时看见小的糊弄大人你过?但凡张某知dào

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得周全、听满yì

……”

江近海弹了个响指,打断他:“你只需yào

说,监国藏在哪里。”

“张某不知。”张缇立kè

回答。

江近海一愣,随即冷笑:“喝,看不出,你小子还长出骨气来了?”

“张某虽穷,但傲骨从来也不缺少!尤其是有害到东家利益的时候!”张缇点点头。

“好……”江近海称赞半声,立kè

从卫刚腰间拔出钢刀来!

张缇一见动刀子了,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伸手阻拦:“等等,江大人,莫要激动啊!张某只说不知dào

监国大人藏在何处!但却知晓他打哪儿逃走的呀!”

“……”江近海眼皮一抽,这小子,皮痒是吧?“说!”

张缇在心中暗念一声“这是替你拖延过时候的,若你再逃不了,就不要怪我了”,随后诚恳地开口:“他俩往内院去了,若各位大侠不知dào

怎么走,在下可以略作指点。从那边的小门出去,右转有条小道儿,一直直走,到开阔地儿的时候,左手边就是通往内院的大门。”

他说完,服wù

周到地掏出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钥匙,递给江近海。

“这把铁钥匙是开门上挂的大锁的,不然轻易还劈不开呢!”说完,他又指点到,“进去之后有往低洼处走的道儿,尽管走,最后都会追到昔日驸马府的后门!监国才刚逃进去没多久,又搀着病怏怏的东家,走不快,只要各位赶得疾,一定能截住他俩的!”

江近海一听,将钥匙往卫刚手上一甩:“卫大哥,带人速追!”

“是!”

张缇替他下令到:“等等啊,记得留下两人保护江大人哦!”

江近海眉毛一动,又忘记在自己身边留护卫,这日子……是不是也要找个军师来参谋着过才行了?他瞪着张缇冷哼一声:“不用你多事,张师爷!”

“唉呀,见外见外了!”张缇嬉皮笑脸道,“须知,即使是西朝那边,也没将在下列为敌人吧?在下可是一有消息,就立kè

通知江大人的呢!”

“这回怎么不了?”江近海冷眼。

张缇靠近他,拍拍肩,笑到:“那不是来不及嘛!东家又随时要人服侍着,走也找不到借口走。所幸的是,江大人这不已经带人来了?倒是大人在下属面前,戏作得真足呢!”

一百六十四节 人生就是突袭与被突袭(下)

近海没好气地哼到:“戏不做足一些,谁知dào

什么时T会突然反过来诓骗我的属下?习武之人心思不深,指不定真把你当同袍,那岂非吃亏都不知dào

是谁给卖的?”

“江大人这话说得……伤感情、伤感情啊!”

张缇摇摇食指。

江近海这样设想,虽然是非常有道理的,连张缇自个儿的内心也暗暗点头,但是,明摆着地讲上台面,未免也太伤人心了吧?

“不与你多言了,告辞!”江近海懒得跟张缇磨嘴皮子,这就追着自己部下的脚步离去,刚走到小门之外,就看见卫刚守在门后等待,“卫大哥?”

“庄主,在下将钥匙交给兄弟,由他们先追去。”卫刚简短地说上这么一句,把“我真担心庄主又出什么纰漏所以留下来保护”吞进了肚里。

江近海看看他闪烁的眼神,想来大概也就这么回事,遂挠挠鼻尖,不去管他。

“追!”

再不赶紧的话,等监国的救兵赶来,这回行动岂不再次以失败告终?

卫刚自然了解江近海在烦忧什么,快步跟上:“庄主请勿担忧,照张举人所述,监国跑不远的!”

“照他所述,皇位早就是我的了!我还犯得着在这儿替帛阳跑腿?”

江近海嘀咕。

就算是面对帛阳。张举人说地话。又有几分可信?帛阳了解这点。只采信他所说地无伤大雅地情报。而张举人真zhèng

关系紧密地、与秦相关地情报。则只能选择部分作为参考而已。

真不知dào

这个张缇究竟是站在哪边地!

要不是他还有用处。江近海真想替帛阳做决策。把张缇拎到山上去埋了。

转过拐角。江近海睁眼望着高大地内院围墙。以及那两扇铁门(或是铜门?)。“喝。帛阳帝以前就被关在这儿?真难得。怎么就关他不久呢?”他调侃两句。飞快地穿过门洞。卫刚跟进去。将门扇先后合拢。

看看丢在门内地大锁。卫刚迟疑一下:“庄主。要将锁挂回去吗?”

挂回去?

那是挂在外面的,需yào

卫刚锁好之后翻墙进来吧?

“不必了,反正张举人也会告知追兵,关于我们的去向……”他想了想,又说,“卫大哥,也好,你到外面去锁门,带走钥匙,如此便可以拖延追兵片刻!若你入内来找不到我与兄弟们,则立kè

回客栈等待!”

“是,庄主!”

卫刚答yīng

着,转身就要翻墙。

江近海连忙提醒他:“卫大哥,开门出去。”

“哦?对哦……”卫刚挠头。

……

此时的小楼内。

“过了多久了?”东宫有些坐不住,不安地起身踱步。在等候的时候,时间总过得特别慢,尤其是在人心焦之际。

四姑娘说在这里躲一个时辰足矣,那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早就超过一时辰了吧?(胡说)

东宫望着窗户,窗棂上糊着白纸,同样是看不见外面的动静,只能映出暗淡的月色而已。

屋内黑暗,但秦的身影,东宫看得见,因为前就坐在窗边。

秦压抑着咳嗽的**,尽量不造出一丝声响。东宫倾身过去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那个……他生病不舒服的时候,别人是怎样安慰他的来着?

东宫认真回忆着,但是……一无所获?

貌似他一贯精神百倍,少有染病的情形生,再说了,就算有染病,那也是因为难受,而变得脾气更为暴躁,没几个人敢亲近来着。

他的脾气,是在四姑娘出现之后,才开始好转的吧?

然后上回被帛阳那厮捏断了手(是脱臼!),算不算病?那个时候四姑娘是怎样照顾他的来着?不行,想不起,他就记得四姑娘拣他回去、煮面喂他来着,别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四姑娘,还好吧?”

说来可笑,这些天他好像只会讲这句,真到要用的时候,他才知dào

自己的嘴有多笨。

秦摇摇头,当然,这并不是她觉得实在难受的意思,就算真疼痛难耐,她也不会告sù

东宫,因为告知无用,反倒惹得对方担忧,毫无益处。

她的意思是让东宫不要吭声。

抬手,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东宫的脸,秦老实不客气地将他的嘴巴捂住。

这样来表达她的意愿,比用嘴说,来得要直接多了吧?

谁知对于东宫来说,理解意图不算什么,最重yào

的是,这是四姑娘难得一见地,主动探手过来碰他的脸呢!他一激动,立kè

将秦的手捉住了!

嗯?

秦皱眉,略微抬头,黑暗中看不清晰,只能见着东宫的影子,没法窥视对方表情。

这家伙,又想搞什么?

啊!

他居然亲她的手心!

秦一惊,想立kè

抽回手,却被东宫捉得牢牢地,挣也挣不开。

只听东宫好像撒娇一样

声,歪过头来,轻轻靠在她肩上,手边仍然捉得牢牢)|握住她手腕,变作了十指交缠的模样。

拿他没办法,秦将自由的那只手也抬起来,用指背轻柔地抚着他的头。

东宫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四姑娘,快快好起来吧……本宫看你难受,自己也难过得厉害,心口上,一阵阵都是淤塞着的……”

秦想笑,想跟他说别撒娇了。

但是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人声:“追到这里了,怎么还不见人影?”“找着了吗?”

东宫与秦二人立kè

一噤,偎在一起再也不敢出声。

“追另外一条道儿的兄弟或许有收获!”“不管了,继xù

往下追!”

纷杂脚步声往下行方向远去。

“躲过了?”东宫轻声问。

秦府说什么也算大宅面,想不到那群歹人居然真的破门而入?这个……至少得是知dào

秦府外强中干没几个人手,才敢这样做的吧?他早就提醒过四姑娘数次,家宅中要多蓄养家仆,可她就是不听,还说人多口杂不方便云云……

现在明白危险了吧?

秦低声回答:“不知……咳咳咳咳……”

“四姑娘你先歇着,本宫出去看看。”东宫说着,意欲起身,却被秦拉住。

后道:“不可,歹徒刚过去……”

“本宫会当心!”东宫简短安抚一句,立kè

松开她的手,蹑手蹑脚往屋门处去。他悄无声息地开了道门缝,月光顿时漏进来一丝,显得格外刺眼。

探个脑袋出去,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埋伏之后,东宫小心翼翼地钻了出去。

他靠近院门,这回探出的是半个脑袋,嗯嗯,往上行的路上无人,下行的也没人,很好。刚踏出半只脚,他突然像是有所预感一般地朝着左边再看了一眼,喝!一条人影正沿着长廊往这边疾走呢!

东宫飞快收回腿,踮着脚尖连蹦带跳撤回屋内,将门关好。

秦望着闪电般弹回来的东宫,心里一惊:莫非有人来了?看见东宫了没?

东宫在屋内转了半圈,来到秦身边,安抚地抱住她。随后,很没有安抚效果地,伸出指头戳了窗纸一个小孔,在那里冲外面窥看。此举引得秦心底更为不安了。

——果然东宫不闯祸是不会回头的。

自己的举动,会给别人带来多大阴影?东宫此时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去揣测这个。

他深切担心着自己被来人望见。

听不见脚步声,那人却陡然出现在院门外,不过同时也飞快地路过了,并没有一丝停顿。

东宫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当他再看的时候,却现那人回头了!

不仅回头,还面朝着这边,在阴暗的光照下什么也看不清,东宫只能看见对方白森森的脸盘朝向了自己。他惊得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秦感到东宫在紧张,她抬头想如法炮制,也钻一个小孔出来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但还没等起身,她就突然觉得喉中一股热气冲上,差点就咳嗽出声来。

她急忙捂住嘴,不仅捂住咳嗽声,更是要把咳的冲动都一并按下去!耳中阵阵作响,憋住咳嗽,却整个胸腔都抽搐了起来,她难受得直想撞墙!

此时东宫的注意力尚在窗外,院口。

那人没有走,依然望着他这边,就像是能看见他一般。东宫觉着阵阵寒气袭来,就像落入了冰窖,心中大吼着你快走啊不要在这里吓人,可是对方显然听不见。

对方听见的是另一个声音。

“庄主!”

那人应声回头,看向左侧。

“卫大哥,你跟上来了。”那人回答。

江近海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问:“庄主,为何停在这里?”

“呃……帛阳帝过去就是住这里的吧?想起来挺感慨。”江近海转头看着小楼,当初这小楼内外,应当有许多女眷服侍和监视帛阳吧,如今却连院门都歪到了一边,何等凄凉呢。

“庄主,眼下不是参观故地的时候!”卫刚提醒道。

“是是……”

江近海点头,指指下行的道路:“张举人说只要往下坡的路走,就一定能追上监国,是吧?”

“对!”

东宫躲在屋内,听得一惊。

秦缩在东宫怀中,闻言亦是一僵。张、张大哥,你不要服wù

得那么全套好不好,这儿东宫还没走远呢!我等会怎么替你开脱啊?

孰料,她这边还没想出好点子,江近海那边又爆料了。

“哼,等明日给小复诊的时候,再好生‘褒奖’张举人的忠心!追!”

两人脚步声远去。

东宫半天没回过神来,复诊……复诊是……也就是说,四姑娘最近与江近海暗中接触,已经不止一次……

秦欲哭无泪——该死的江近海!你要追就去追啊,干嘛非得在这里说完了再走?

一百六十五节 恶化

心生不妙的预感,已经有好几天了。

自从那日在府里躲避江近海追杀,听到些容易误会的话语之后,东宫就……

——一直没有反应。

该吃该睡该办公,全都照常,跟啥都没听见一样。

这么淡定,实在古怪,关键是以往不淡定的地方,他都跟着淡定过去了。

秦从五洲阁出来,正遇上东宫站在外面的挑台上,眺望远处景致。

她小心地提醒他:“咳咳、殿下……明儿立冬,你是否该去道院,向皇后娘娘请安?”

要是换在往常,东宫一听说可以名正言顺出城,早就蹦得半天高呢。可是这几天,他却兴致缺缺,每回提醒,也只唔一声,便不再回应,弄得众宾客不知是该筹备出行,还是跟平时一样该干嘛干嘛去?

“殿下,时候已经不能再拖了。……咳咳咳、咳、请尽快下决断,以免做属下的为难啊……”

再劝一次,东宫依然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般。

秦黯然道:“殿下,或许你我应当找个时候谈谈……”

这回东宫转过头来。平静地说:“秦晏。你地病拖得久了。身子只会越来越虚。还是不要做长谈地好。”言毕。他转身入御书房内。

秦就着这句话琢磨片刻。也缓步回到阁内继xù

处理公务。

“秦尚书。请用茶。”(小常识:用药期间请勿喝茶。)

“好。多谢。”

奉茶上前地内侍纳闷地偷看秦。

这位秦大人久病不愈。但一直维持在一个只是咳嗽地状态上。好像没有什么恶化地趋势。看着像病。却又并不重来着。

在民间,痨病(主要为肺结核或肺癌)是绝症,所谓十痨九死即是这个了。不过富贵人家就不同,即使患上这病,好生休息将养,就可以跟没事人一样活很久。

唉,不管是不是痨病,平时还是走得远点的好,万一跟着染上了,自己可没那么多银子来养。

不知dào

多少人存着这样的心思,秦身边的人虽然不见减少,但却是都离得远些了。

曹寰不停让人送好药来,另外,这个病情也传到了元启帝耳里,他老人家在前线写了诏书来慰问,要求御医全力治愈秦斯。

于是秦每天都会带着大堆药包回家。

现在还多了一项麻烦,就是东宫下令让她休息,允许她近日不上朝议事。

说是特许,但是这并非口谕,而是写了份手谕派人专程传到府上的。秦接着手谕,轻叹一口气:“唉,殿下是要我闭门反省了……”

“东家,这是好生养病的机会啊!”

张缇乐呵呵地安抚着,指派人手去将送到门口的几车赏赐(慰问品?)卸下。不过到了夜里,他就知dào

事情麻烦了。

他将秦府的大门拉开一道缝。

“这位皇卫兵大哥,打个商量嚯,夜这样深了,咱府上也备有美酒好菜,各位进府来饱食一餐再继xù

值守,如何?”

门外台阶下,两边排着的是站姿整齐的皇卫军将士,粗略一看,得有二三十人。

张缇的好心建议与招待,被众将全然无视。

颇有耐心,张缇半开着门,吩咐家仆等待在门内,随时准bèi

招待各位兵哥哥去用餐。谁知没一会儿那小仆回来说,人家从长街南边来了一队皇卫军,跟原先值守的那队换岗了。

得,本想拉拉关系,看来没希望。

别以为就这么点人被派来值守,外院和内院之间的那道门,也调派出来了六名将士负责看守呢。在张缇与家仆说话的时候,前来换岗的皇卫便开了大门,堂而皇之地跟同事换班来了。

人家爱守就守吧,监国在秦府受了惊吓,派人保护四姑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眼看着夜深了,张缇换身衣服,准bèi

出门去接江近海。

谁知到了秦府大门,有内侍迎上来,热情地问他:“这位管事,你是要出门,还是收灯笼?”

“在下有事出门一趟,即刻回来。”张缇道。

“唉呀,这个恐怕不妥,叫鄙人难办了!”内侍变脸,高调地为难道,“秦府中人,不得离府,这乃是监国大人的命令,阁下还是请回吧!”

“哦?”张缇一愣,道,“在下不过是小走一趟,也就一盏茶功夫,立kè

返回,大人,你看,能否通融通融?”说着,他往袖中去摸银钱。

而这名内侍见状,是逃也似地退开几大步,拒绝之意昭然:“这位管事,请勿为难在下!”

人家都表现得这样决断了,张缇也不便追着求告,他左右望望,看向目不斜视的皇卫,大家脸上,似乎都写着一句话——这事没得商量。叹气,张缇退回秦府内中。

——可是江近海开给东家的方子,已经吃完几付,该重新看诊一下了呢……

张缇熬了碗鸡汤,端到秦院内,见房间一片

料想她已经休息,略觉可惜地望了望手中的碗盘,便去。

此时,屋内传来咳嗽声。

“东家?”张缇轻声问。若只是在睡梦中咳嗽,那也不便打扰的。

秦远远地在屋里答:“张大哥?进来吧。”

张缇将汤放在外面,先进屋去,抹黑找到了油灯,点起来。这就看到秦躺在外屋,裹着被子,睁了双大眼睛盯着他。

“东家,喝点汤?”

“好。”秦一贯都是相当配合治疗的患(只在吃药进补方面而已),她点点头,坐起身,“张大哥……今夜不是说,要请大夫再来么?”

张缇显露尴尬神色,道:“东家,你莫要拐着弯地责备张某了。”

“咳咳……”秦只是咳了咳,用调羹轻轻拨着汤面上的浮油,她不爱吃油腻的东西,当然,大鱼大肉,那也是她的天敌,“张大哥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东家,不必由在下自个儿来说明吧?”张缇苦笑,“是!张某每回请来的,正是江庄主。”

秦颔:“前几天那次险情呢?”

“那可跟张某没一个铜板的干系!”在这一点上,张缇半分冤枉也不想受,他立kè

分辩道,“或许是府上还有谁,是江庄主的眼线?又或是,他早早就派人监视东家,就等着以东家为饵,钓上监国那条大鱼?”

秦连眼也没抬,继xù

撇清浮油。

推卸责任这种话,临到头前谁都想说,这个她并不觉着奇怪,不过张缇的作为实在令她无法信赖就对了。要谁说是他中途离开的那几次,抽空通知江近海,秦一点异议也没有。

其实,张缇对江近海说出东宫逃往何方,这一项,秦不认为是错误。

换成她,她说不定也会把危险转移到别人身上,因为那个别人确实有可能已经逃掉了,而自己却还身处危险之中,权益之下,做出这样的选择,并无大错。(当然,同时要求别人理解和谅解自己,那就是错了。)

秦真zhèng

认为张缇需yào

好好解释的,是他究竟有没有,将东宫的行踪透露给江近海知dào



这一项出卖,是只有他主动去做,才能完成的。也就是他有这个害东宫的意愿。他害东宫,也就必然害了秦,不仅断前程,更令她有性命危险。

秦留张缇在侧,正如对他说过的那样,是因为相信他不会有害她的心思。

在这么四五年的交往中,沉淀出来的一份信任,对人品的评估、对志节的把握,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张大哥……咳咳……我是相信你的。”她重复了一遍。

“东家,你信张某,就是对的。”唯有这点,张缇也是敢剖心窝地点头。

秦吹开厚厚的油层,吸了一口汤汁,道:“监国那边,我已替张大哥说过好话,他似乎更加不信我了……咳咳,且看他打算拿我怎么办吧。”

张缇在她对面坐下,老实地低头:“瞒着东家把江庄主请来,是张某的过错。被江庄主等人威胁着,又说出监国的下落,还是张某的过错。这都与东家无关的,如果要追究起来,张某一人做事一人当。”

“请江近海来是为给我治病,出卖监国是为保命。”秦反过来安慰他,“张大哥,咳、事情已经过去了,要来的是什么、就由着它来,咳、你我都不要再想,好么?”

“东家这样大度,倒叫张某更加过意不去。”

张缇收起花腔,说了这么句话之后,就没再替自己辩护或讲些好听的空话讨秦欢心。

不是他没更多说辞,只是秦的认知已经达到这样的程度,话语中也暗含不想多提的意味,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添足了。

“啊!”

光顾着给自己脱罪,他险些忘记正事。

“东家,你可知dào

,监国派来护送御赐之物的人马,并没离开?”

“哦?”

张缇道:“门前守着数十人,禁止府中的人外出,估计也不会同意wài

人入内。张某方才试过,钱财‘说’不动。”

“咳咳、既然是监国的意思,那就算我出面叱责,也无济于事的了……”秦喝了几口鸡汤,看着碗中的油腻汤水,实在没胃口。她摇摇头,将汤碗推向张缇。

“东家,你倒真看得开。”张缇道,“江庄主进不来,药也无法出门去抓,难道监国是想将东家困死在这个驸马府里不成?”

“咳咳……药服光了?”

“就是啊!”不然他急什么?

“嗯……用宫里送来的药材,照着御医开的方子煎了试试罢……”秦有气没力地说着,侧身躺下。

张缇愠怒:“东家,你这是将性命作儿戏!”

秦抬起手摆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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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六节 继续恶化

起那帮子御医,秦确实更相信江近海的技术和经眼下形势比人强,不是她能挑医生的时候了,姑且相信御医也有那么几味药能顶点用处的吧!

不过……眼前那碗汤药,怎么看起来格外狰狞?

“张大哥,咳、你确认是这样一碗?”

张缇不知从何处摸出方子来,再看一遍:“没错啊,东家,这上面写的就是五碗水煎成一碗,再取煎过的药渣加四碗水煎成一碗……这是先后煎好了再调到一起的。”

秦一听,背后的寒毛都竖立了起来。

—煎那么久,岂不是会产生许多致癌物质?(喂)

盯着面前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她给自己做了好多心理建设,才抱着入乡随俗的觉悟,尝了一小口。“好苦!”

“咦,难道江庄主的药,煎出来就不苦?”张缇取笑她。

“他的确实不苦啊,还挺甜的……”

张缇嘴一撇:“为讨好东家,额外加入许多甘草?”

“咳、那就不知dào

了。”

秦才懒得研究这种细节问题。再说了。江近海要怎样照顾她。那是他地事。她没必要了解。一旦了解。反倒多些麻烦。手脚也放不开。

虽然苦。秦还是捏着鼻子把那碗药喝了下去。相比起那碗鸡汤。它幸运得多了。

大概张缇所说地煎药辛苦。也是喝完地原因之一吧。

几天服下来。她地手脚似乎变得更加乏力。更添头晕目眩。倒是咳嗽确实有止住地趋势。这该叫有效还是有害呢?担心她贪凉受寒。张缇开始给她屋内添加火盆等物。却又烧得她气闷起来。直说心口右边难受。呼吸时候都隐隐作痛。

因为秦斯地身份特殊。御医没有登门。就依着上回得到地信息。再会诊几回。又改了改方子。东宫派人把药品秘密送到秦府。另写了一封信给张缇。

他说据御医论断,“或许”这就是民间所谓地痨病,幸好四姑娘并未咳血,即是说,病情还不算严重到药石罔效的地步,让丹华宫一定大鱼大肉地供养好病患,再加上定时服用宫廷秘方的话,这个病是能痊愈的。

无论御医怎样讲,张缇也没法宽心,痨病他是知dào

的,十痨九死,一旦确诊,基本也就只能指望着有没有偏方能**效果了。而且,就张缇的见识范围而言,这个病没得治。

想当然尔,他是全力配合御医的治疗。

不过,如果给他机会溜出去地话,他还是会再去找找江近海,毕竟那个人对四姑娘的体质等等,都是非常熟悉的,要说是四姑娘的专属大夫,那也没错。

御医到现在都不敢肯定四姑娘的病是什么,总推说有古怪……

他找江近海来对症下药,总比那群怕事的老家伙强。

~~~=~~~~~~=~~~=

这几天,东宫殿来了新宾客。

秦斯不在,没谁能管着东宫招徕能人将才,他依着自个儿的兴趣,点了几名候补做官的举子进东阁,又让旧宾客推荐其他新人。

有人就提到了太史渊:“……如今是秦大人迎回来,住在长州会所,殿下有心,不妨召他入皇城来见上一见?”

“太史渊?”东宫回忆片刻,实在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遂摇头,“罢了,秦晏哪里弄来的山野樵夫,岂能登得大雅之堂!秦晏聪明,知dào

储着这人,不轻易上荐,你这一个个地,就是欠些考量!”

那推荐的人,莫名被东宫炮轰了一顿,尚未想通这是东宫在生秦地气,急急替自己辩解:“冤枉啊殿下,这太史渊的见识,大伙儿都是有目共睹的,在秦尚书府外的公开墙上,日日都贴着他对国事地新见解,颇有见地呢!”说着,扭头看看四周的宾客。

各位同事会意,也纷纷跟着搭腔,说太史渊人如其名,学识渊博见解独到,是监国大人值得一交地对象。

东宫也不是那么铁齿的人,听见众人都这样讲,他很是有些动心。

于是他再问:“此人,现在几多岁数?”

“禀监国,这个下官也不清楚,只是看相貌,约莫已至不惑之年啊!”

东宫立kè

黑脸,袖一甩:“不见!”

原来是个老头子!(喂,四五十岁哪里老了!)

上朝时候被迫跟一群老人家共事,他已经尽lì

忍耐了,谁有兴趣退朝之后又回来面对老大爷啊!看他给自己挑的宾客和皇卫,哪个不是十几二十岁,既年轻又精神、往那儿一站,看着就令人心情愉快。更别提,他领着一群年轻人威风八面地在皇城里游荡,多少次让宫女惊叫着躲起来偷看了——那叫一个拉风。

如果后面跟群大腹便便或胡子一把的老头,只怕就连去听课,东宫

起精神吧?

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众宾。

众人不知监国在注意什么,皆纳闷地彼此望望。

其实,东宫看的是各人离他的距离。

足足一丈远。

难怪他最近总觉着冷,即使是热炉放到左右,窗户紧闭着,依然一阵阵寒气逼向他地背心。原来是身边没有人气。

以往最靠近他的人是即墨君和秦。

不用怀疑即墨君靠得最近,只隔约莫一臂远,经常跟着他低头走,边走边唠叨,以至于东宫一停下脚步,即墨君就冷不防地撞到了东宫身上,连连赔罪。

其次地是四姑娘,若不是东宫主动上前撒娇或牵手,她是一定隔他两臂远的。

当然,东宫不会承认,这个距离是她为了自身安全而特别隔离出来地。

他只能认为,四姑娘本身就是个冷清的人,若跟谁离得近了,反倒会不自在。他也尊重她啊,所以在外面就随便她离多远,能听见他说话就好,不去责怪她表现得比坐在案桌对面还要疏离。

父皇说过,对有才干地臣子,容忍他们一些怪癣也没关系,只要是想留住的人,就尽lì

展现自己能给他的好处,这样才能把对方留住。

这两人,一个台面上老是冒犯他,一个暗地里老是冒犯他,他都忍着了。

也知dào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即墨君离家出走到现在也没个音讯,四姑娘更甚,居然得寸进尺,跟外敌勾通来想害他的性命。

其实他一直在等四姑娘上书,只要她求求饶,他就打算没骨气地既往不咎。

可是四姑娘有骨气,让她反省,她真的闭门反省去了,什么音讯也不传到皇城里来。她、她还病着呢!一日接一日,本宫如坐针毡,真不明白这究竟是在罚四姑娘,还是在罚他自己来着?

“来人!传御医!”他突然一声吼。

“殿下?”

回过神,东宫望着众人,愣了愣,问:“太医院里,御医人数多么?”

不明白他为何冒出这个问题,众人点头:“多!”

“那平白失踪了两三人,也没谁会注意到的吧?”东宫语出惊人。

“……殿、殿下?”

东宫摆手,悻悻道:“罢了,说笑而已,瞧你们吓的!”

四姑娘在宅邸内反省,一旦有御医去看诊,就意味着秦斯是女子的秘密保不住了。所以,东宫刚才是有认真考lǜ

派人去,一次去一个,即抛即用,用过就丢。至于丢去哪里嘛,这个问题太尖锐了,为了他的形象,他决定忽略。

若逼急了,他真会这样做就对了。

(以下段落为防盗贴段落,暂时是旧文片断,1钟之后修改为更新内容,如有打扰,敬请海涵)

人家爱守就守吧,监国在秦府受了惊吓,派人保护四姑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眼看着夜深了,张缇换身衣服,准bèi

出门去接江近海。

谁知到了秦府大门,有内侍迎上来,热情地问他:“这位管事,你是要出门,还是收灯笼?”

“在下有事出门一趟,即刻回来。”张缇道。

“唉呀,这个恐怕不妥,叫鄙人难办了!”内侍变脸,高调地为难道,“秦府中人,不得离府,这乃是监国大人的命令,阁下还是请回吧!”

“哦?”张缇一愣,道,“在下不过是小走一趟,也就一盏茶功夫,立kè

返回,大人,你看,能否通融通融?”说着,他往袖中去摸银钱。

而这名内侍见状,是逃也似地退开几大步,拒绝之意昭然:“这位管事,请勿为难在下!”

人家都表现得这样决断了,张缇也不便追着求告,他左右望望,看向目不斜视的皇卫,大家脸上,似乎都写着一句话——这事没得商量。叹气,张缇退回秦府内中。

—可是江近海开给东家的方子,已经吃完几付,该重新看诊一下了呢……

张缇熬了碗鸡汤,端到秦院内,见房间一片黑暗,料想她已经休息,略觉可惜地望了望手中的碗盘,便要转身回去。

此时,屋内传来咳嗽声。

“东家?”张缇轻声问。若只是在睡梦中咳嗽,那也不便打扰的。

秦远远地在屋里答:“张大哥?进来吧。”

张缇将汤放在外面,先进屋去,抹黑找到了油灯,点起来。这就看到秦躺在外屋,裹着被子,睁了双大眼睛盯着他。

“东家,喝点汤?”

“好。”秦一贯都是相当配合治疗的患(只在吃药进补方面而已),她点点头,坐起身,“张大哥……今夜不是说,要请大夫再来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六十七节 恍然如春

宾此时也只能私下埋怨:

—反正皇城也有密道,监国为啥不走密道偏要走正门?故yì

添麻烦么?(东宫:啥?)

再想起即墨大人或秦大人还在的时候,那是多么美好啊,但凡要打通的关节,人家重臣一张字条飞过去,谁都要大开方便之门。哪像他们这种小人物,六七品还带个从字、连官都算不上只能叫差,皇卫都不一定肯正眼看看,更何况皇城的各位管事大人呢。

折腾了半晌,直到黄昏时候,各部门才算协调完毕。

各人连忙会合,恭请东宫出行。

东宫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带御医去,好像说了是亲临探病,不带御医于理不合吧?可是……一带就会坏事的说。

听见门下宾客跑来说准bèi

妥当了,他诧异回道:“这么快?”

刹那间,众人泪流满面。

“唔?”当事人一脸莫名。

“无事……恭请殿下启程……”

以前也说过。走小路地话。出西门没多远就是昔日地驸马府今日地秦尚书府邸——地后门。再往北是朝天宫。绕一个大圈子就可以到秦府正门去敲门了。

可是。这正正经经地监国大人出行。得从南门走。

结果就是。东宫和他地大队人马。绕着京城走了个小半。为了将来出门方便。他还不能骑马。以免被民众认出。那个在京里耀武扬威地三公子就是皇太子。

他没趣地缩在大车里。撩起帷帐悄悄往外看。

唔。过南面各衙门地时候。诸位门房出来跟皇卫打听这队人是怎么回事。得到答复之后。赶紧回去禀报自家衙门当家地。没一会儿。各衙门也派了空闲人手出来。跟着监国一道上门去探望秦大人。

也别怪其他人爱挣表现。平常时候圣上出行。那是一定提前一两天通知各部门。让要跟随地人都做好准bèi

。谁知这个监国做事完全随性子。说走就走。杀了大家个措手不及。又怕礼数缺失。只好派代表去跟从着。

一路上,还没打烊的店家倒是有福了,慰问礼品什么的,卖得忙也忙不过来。

阿青等人是可怜的被遗忘的一群,得到消息以后,立kè

飞奔而出——开玩笑,那群不知dào

低调为何物的大官出行,哪次不需yào

京都衙门的差役去开道!

监国的这些宾客个个都没啥经验,内侍也都是新人,哪里还想得起要通知京尹,甫见一大群衙役冲来,大伙儿急忙上前解释是怎么回事,谁知人家根本不鸟他们,径自站到队伍最前面,鸣锣开道,驱赶路上行人。

众人方知是虚惊一场,拭汗。

东宫在帷帐内左边挑起来看看,右边再挑起来看看。

他真想像他父皇那样,坐着华盖精致的马车出游,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他能正大光明地想怎样撒野就怎样撒野(喂)地时候,那才是真zhèng

无论谁的喝止、他也不会在意了。

帘帐一拨,看到茶楼,他唔了一声。

看到曹寰扭头往这边张望,随后走了出来,东宫满头大汗地放下帐子,暗暗祈祷先生不要跟来。

~~~~~~~~~==~=

不跟来才怪。

秦将窗户撑开一道小小的缝儿,一脸黑线地看着满院子的慰问。

没听过上门探病也赶趟儿地。

她回头瞄着东宫。

后一脸严肃,避开她的注视,就差在脸上写着“与本宫无关本宫完全不知情”了。被盯得不自在了,他扭头,主人般地吩咐张缇:“张师爷,出去招待贵客,别傻站着!”

张缇睨他,(在背后,)随后询问地看向秦,见后点头,这才出去接待和安置客人。

忙得手慌脚乱地秦府家仆见张举人出面,皆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不过这口气却憋在张缇心里,他回头瞥向房门,再一转身,撞上了正用力往里挤的阿青。

“张师爷是你,正好,秦斯怎样了?”阿青急急地问。

张缇伸臂将阿青揽住:“青少侠来得也是正巧,府上人手不够,烦劳你去天香楼吩咐酒宴,让送到秦尚书府来就好。”

“啊?”都是来探病的,哪里需yào

设宴款待?

阿青四下一打量,这才现不需yào

办宴就奇怪了,各位官大人都热热络络地扎堆聊得开心呢——敢情这里变成社交场所了。

“哦,我知dào

了。”

虽然他不是来打杂的啦……但是秦斯分不开身,他作为好友,勉强算半个主人,帮忙款待一下来宾,也没问题!

阿青爽快地答yīng

下来,在捕快们诧异的目光中,开开心心地跑腿去了。

安排了阿青的任务,张缇在人堆里转来转去,把端茶送水地小仆叫住,一一吩咐做活。

此时,东宫尚在哄着秦。

那是从他的角度看而已,毕竟对他来说,亲自来这一异于自打耳光,面子扫地了。要他主动开口跟秦说话,那是绝对不可能地!

秦偷眼瞄他,见他高昂着头转向一边,便稍稍放松坐姿,以免胸口舒展不开,闷得难受。

东宫不言语,她也不出声。

并非不知dào

说什么好,只是她在等着东宫的表情缓和一些,或说,难耐一些。如此一来,她再开口,便要有效果得多,也不容易被东宫残余地怒气波及。

然而,东宫静默片刻,突然转过头来。

他异常严肃地板着脸看秦,仿佛要把她就地看穿一般。

秦也不急,坦然地回望他,似乎她眼里有许多话要说,但其实,她自己也没想讲什么,所谓“能说话的眼睛”,那完全是虚招,效果端看对方想象力有多丰富而定。

东宫思维就满活跃地,这一点没必要否认。

于是他与秦对视片刻,然后,眉间突然一皱,露出了委屈地神情。他别开脸,伏在案桌上,依然赌气,但却嘟起了嘴。

“殿下……咳咳咳咳咳咳咳!”

憋太久的下场,就是想说话的时候,咳嗽便忍不住来抢戏。

这下可好,用不着她说什么,这一串猛烈的咳嗽,已经给了东宫足够的理由,跳过来帮她抚着背顺顺气。

但是咳得气也喘不过来,好像要把肺给咳出去的感觉,也不妙就对了。

秦半天缓不过气,眼前一块一块的黑斑交替出现,连东宫的呼喊声也听不清。过了许久,她才算回过神,轻轻按住右胸:这里咳嗽时候格外地痛了。

“四姑娘,怎么让你好生养病,反倒更加严重了?”东宫率先开口。

秦低头:“大夫说过,人心越是压抑,病就越往恶劣处展,这样闷着是难好的。”

“大夫?哪个大夫?”即使听出秦的意思,东宫关心地依然是这个。

“……咳咳,不是殿下以为的那位。”秦道,“那日江近海突袭不成,咳、自然害pà

殿下清查全城,早就率部逃逸了……”大概是这样的吧,她不能出门,怎会知dào

呢?

这个疑点并没有同时出现在东宫的脑中,他听了秦地解释,口气放软:“那么,是谁这样讲?”

“殿下的御医呀。”

秦笑笑,道:“是辗转从御医处打听来地,上回会诊所得的结论。”

(以下是防盗贴段落,会在半小时以内修改成真zhè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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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苦,秦还是捏着鼻子把那碗药喝了下去,相比起那碗鸡汤,它幸运得多了。

大概张缇所说的煎药辛苦,也是喝完的原因之一吧。

几天服下来,她地手脚似乎变得更加乏力,更添头晕目眩,倒是咳嗽确实有止住的趋势,这该叫有效还是有害呢?担心她贪凉受寒,张缇开始给她屋内添加火盆等物,却又烧得她气闷起来,直说心口右边难受,呼吸时候都隐隐作痛。

因为秦斯地身份特殊,御医没有登门,就依着上回得到的信息,再会诊几回,又改了改方子。东宫派人把药品秘密送到秦府,另写了一封信给张缇。

他说据御医论断,“或许”这就是民间所谓地痨病,幸好四姑娘并未咳血,即是说,病情还不算严重到药石罔效的地步,让丹华宫一定大鱼大肉地供养好病患,再加上定时服用宫廷秘方地话,这个病是能痊愈的。

无论御医怎样讲,张缇也没法宽心,痨病他是知dào

的,十痨九死,一旦确诊,基本也就只能指望着有没有偏方能**效果了。而且,就张缇的见识范围而言,这个病没得治。

想当然尔,他是全力配合御医的治疗。

不过,如果给他机会溜出去的话,他还是会再去找找江近海,毕竟那个人对四姑娘的体质等等,都是非常熟悉的,要说是四姑娘的专属大夫,那也没错。

御医到现在都不敢肯定四姑娘的病是什么,总推说有古怪……

他找江近海来对症下药,总比那群怕事的老家伙强。

“咦,难道江庄主的药,煎出来就不苦?”张缇取笑她。

“他的确实不苦啊,还挺甜的……”

张缇嘴一撇:“为讨好东家,额外加入许多甘草?”

“咳、那就不知dào

了。”

秦才懒得研究这种细节问题,再说了,江近海要怎样照顾她,那是他的事。她没必要了解,一旦了解,反倒多些麻烦,手脚也放不开。

虽然苦,秦还是捏着鼻子把那碗药喝了下去,相比起那碗鸡汤,它幸运得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六十七节 寻求救兵

叶掉得不剩几片,枝桠光秃秃地。

今天没有落雪,院子里便看不见什么景致。秦却是心情挺好的,她对东宫道:“我估摸着,大约再休养上五六日,咳、就可以回朝了。”

东宫忧心忡忡,并不点头说好,或告sù

她还应多休息几日。

虽然看四姑娘的精神,似乎确实能够胜任朝中事务,可是……朝廷还没风雨飘摇到少一个人就运作不下去吧?四姑娘之于皇朝,若说是千中之一的助力,那对于东宫个人而言,她的存zài

,有至少不低于三成三的必要性。

细算起来,“上朝算个啥啊,乖乖养病才是王道”。

心中轻重分明,只是他不敢这么跟四姑娘讲,因为就算她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小觑他。究竟是要做好君主,还是先做好夫君?虽然只差一个字,但这个抉择很难做。

他想了想,避而不提回朝任职的事情,转念说到:“最近朝中欠缺人手,四姑娘有何看法?”如果四姑娘有人选推荐,那倒是折中的好办法。

可惜秦没那么好心,他问什么便答什么。

她反问:“咳……此次秋试结果如何呢?”

“各地收获颇丰。”东宫老老实实地说。

秦抬袖捂住嘴:“那就好。想必开春之后地会试更有看头。监国就不要心忧了。”

“——还隔着半个冬呢!”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东宫噘嘴。

秦瞥他:哪有近火?

“咳咳咳咳……以我看来。用不了多久。圣上即将班师回朝……”嗯。他往年都是过年之前回京地。那男人还挺有家庭观念(啥?)。“届时。自然会带回不少能人贤臣。”被元启帝带着一起亲征去地。可不是一个两个啊。

东宫挠挠头:“这样说来也对。”

一直围着皇城转,他都把这茬给忘记了。

要不是四姑娘提醒,他还以为父皇又不知失踪到何处去了呢。这边忙着把人找齐了,等会父皇又拣一群人回来,那么各部门岂不再次出现臃肿的毛病?

也罢,他姑且忍耐忍耐,等元启帝回来,就可以一身轻松地陪着四姑娘养病了。

那群老太医最好是给他说的实话,如果四姑娘的病养几年也不好,他一定把那些老头子都赶回家吃自己去!

~~~~~~~~~~~~~

趁着人多,张缇一面招待客人,一面往偏院去。

他飞快地换过一身衣服,让自己看上去就像是谁家府上的少爷,随后跟着进出的人群,混出秦府,避开了皇卫的眼目。

跟着人群往石桥方向去,到了岸边,他右转沿着河堤走。

此时寒梅还没有开放的意思,连花骨朵也藏在树枝里,四处光秃秃地,格外冷清。张缇看看逐渐暗下来地天色,加紧了脚步。

沿着长街地后巷,他一路赶到朝天宫,再绕过广场,来到其实就在秦府斜对面的长州会所,闪身进入大门之内,随后转身想关上门。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低呼:“唉呀,不可啊。在下正要出门呢。”

张缇回头一看,见是太史渊,略微一愣,随即道:“哦,先生请。”

这么小会儿,门房已经从屋内走出来,对张缇笑道:“张举人,这些天难得看见你来会所啊!”

当然了,被关在宅里,想出来也成呢。

张缇摇摇头,低声问:“上次领回来的那队人,还在会所里住着么?”

见是此事,对方也严肃起来,答到:“是的,张举人,小的照你吩咐,将他们安排在杂役院里,最近也没见那些人出来走动。”

张缇颔,径直往内走去。

听部下报说张举人来了,江近海便也搁下笔,接待他。“张举人好久不见。”他笑道。

张缇没好气地哼了声:“还不是上回江庄主擅自行动造成的麻烦?”

这个江近海也有所耳闻,想不到那个对秦百依百顺地监国,竟然也能做出软禁的大动作来。不知如今秦心里是怎样想的呢?

还没登基呢,就已经这样了,登基以后还不跟帛阳一个德行?

他道:“我看见驸马府被重兵包围啊,如今终于解禁了?”

“解禁?江庄主想得也太轻易了,在下是偷溜出来的。”张缇仍有怨气,但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指责江近海,还是先办正事,“江庄主,风声甚紧,在下不便久留,只想问你要新方子,就是给东家治病所用的药方。”

“病情有何变化?”

“最近药服完了,只得使用宫中御医开出的药方……”张缇停顿片刻,一面回忆一面描述,“以东家

是,咳嗽减缓,而手足无力之势却更胜,如今时常觉中暗痛,呼吸淤塞不畅。”

“哦。”

张缇见江近海随意拾笔开写,便又关切地问:“那以江庄主之见,东家这病是真好些了?”

江近海摇头。

“啊!难道御医开的方子有不妥?”张缇焦虑。

江近海抬头:“你又不能将药方一样样背诵给我听,我怎么知dào

妥或不妥?”

“张某可以!”

张缇一口应下来,果然当场背诵出御医所开的几十味药,连顺序也不差,最后再补上煎熬与食疗要点等等,背完,等待江近海判断。

江近海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张缇真能倒背如流。他愣了愣,道:“这方子……只能是无过无失,要治病,不能靠这个!”

“那请江庄主指点!”

江近海再次搁了笔,狐疑地盯住张缇:“我说,不过是小的病而已,你现在怎么焦心得像是亲娘重症一般?她不能在朝为官了,你应当立kè

从她府上出来,好好再找个能接触到东朝机要地主子!”

张缇立kè

答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所受嘱托,并非仅有内应一事!东家卧病在家,眼下也只有张某能替她走动,江庄主,你说这样的话,实在陷我于不义呀!”

“是、是,你有情有义。”江近海冷笑,“有本事就别出卖小啊?说这样冠冕堂皇!”

不知江近海的敌意从何而来,张缇坦然道:“……江庄主,在下不是来与你争口舌的。若看鄙人不顺,请尽快将方子开好,张某自然就告辞了。”

江近海静心一想,也觉着没必要跟张缇对上。

毕竟这小子究竟心怎么长的,大家都不清楚,要是他一时兴起,把这边的藏身处或别的什么消息,通报给敌朝监国,那也是件麻烦事啊。

想着,笔锋上一转,将自己想要添加的几味药写了进去,再补上医嘱。

“再过一个月,一定得换副药方,届时,张举人,你再联络我一趟就是。”他说,“那时候我应当也换了藏匿的地点,接头办法你知dào

。”

“嗯。”

张缇将药方仔仔细细地收好,又想起一事:“对了,江大人。”

嗯,怎么突然从庄主变成了大人?

江近海警惕地点头:“说,还有何事?”

“能否借出几名高手,暗杀一人?”张缇请求到。

“哦?”这倒奇了,张举人只是递送情报,很少要求这边出动人手帮他做什么事的,居然一开口就是要夺人性命?江近海倒是好奇起来,“想不到脾气温和如张举人,也有恨不得除之后快地仇家?是谁呢?”

“说起来,江庄主,你们要办这事,是再简单不过了。”张缇道,“那人与你们一样,也是借住在会所。麻烦的是,若他出事,官差必然会调查到会所来,所以江庄主得先找好下一个藏身之处,之后才能动手。”

“说得这样小心,究竟是何人?”

“是东家这次南下带回京里的人,名唤太史渊。”

江近海回想片刻,实在没印象。他暗笑一声,道:“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怎么也会跟张举人你有过节?”还严重到要杀人家泄愤的程度,看不出来张缇也是个小心眼地家伙嘛。(那个也字是怎么回事?)

“这不便多说,江庄主,你若以为此人是与在下有过节,那就是吧。”张缇也不做解释,只叮嘱到,“此人一定要除,否则后患无穷。言尽于此,请江庄主尽快除之!在下告辞!”

“不送。”

出门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大半。张缇沿原路返回石桥,过了桥到闹市区去,敲开药房的门,购买需yào

地药材、他随后到学馆去看了看,见雇来做教书先生的学子正在糊那个破烂窗户,遂转身离开,匆匆赶回秦府。

外面几个厅,客人仍是热闹地吃喝着,阿青见张缇回来,便将多余地银两还给他。

“咦,张师爷,你这身衣服是什么时候制的?”阿青还是头一回看见张缇穿值钱货呢,看来跟着秦斯混,果然有得捞。

张缇摆摆手,生怕被人现,急急忙忙冲到偏院里,换回了自己惯常地衣装。

虽然难得地热闹,秦的宅院却没人敢进去打扰,院门口停着两尊门神样的皇卫,见人就拦下,看到是张缇,这才让路。

张缇入得院子,见屋内也是漆黑一片,轻唤着开门。

“东家?”

“嘘——”月光中,东宫小心翼翼地摆手,用口型道,“刚睡着,不要出声。”他低头看看自己与四姑娘轻轻相握的两只手,颇舍不得地放了开。

一百六十九节 阴差阳错

宫出了院子,一路上,把自己“散布”的皇卫都收到秦府大门时,身后又是一大群人簇拥着了。他踱出大门,下了台阶,往南看看,只见二三十辆马车黑压压地堵在街边。

这都是各府上派出来,接自家老爷的车马。

“随同前来的官员,都还没离开?”东宫回头。

跟着他出来送“客”的张缇点头,恭敬道:“小的斗胆,请问监国大人是否也要赴宴一聚?”

“本宫是来探望秦晏的!”

东宫没好气地回绝,旋身往车上去。

见堵塞道路的马车笨拙地让着道,他念头一转,改了方向,往留言墙那边过去。内侍一见,以为他想从小路去皇城西门,急忙追赶:“殿下,那边不是的!车队应从南门回皇城啊!按礼……”

“闭嘴!”东宫轻哼一声,负手观看墙上的字条。

一眼扫过去,新贴的(盖在别人帖子上面的)这张还有点意思。

而且字写得那叫一个漂亮啊,朝里除了曹少师,还没谁的字能这么有名家风骨呢。

——四姑娘?就她那手字。有风格可言么?(被殴)

看得高兴。东宫伸手将那帖子扯了下来。不意抓了几颗饭粒在手上。急忙抖落抖落。

“好端端地。在纸面之后碾上米饭作甚?”他不解地甩甩手。

当然对于他来说。浆糊这类东西。也只是听闻而已。他从来就不曾经手。更何况代替浆糊作用地米饭呢?

“这是谁写地?”

东宫往那字条上看了看。见解犀利了些。所以估计着写帖子地人也是怕事。没敢落款。

不过没关系,他再抬头张望,很快便在另一处现了一样的字迹,上边落了撰写的大名:太史渊。

“挺熟的名儿嘛……”

先后有数人跟他提过此人,还被他亲口否决过,可是,他当时没往心里去,所以这回见着,便又是重新洗牌,换了个初印象。

对于太史渊来说,这回洗出的可是天牌。

“此人现正居住何处?为何名不见经传,又如此有见识(而且字写得好啊)?”东宫指着太史渊三个字问皇卫,众人皆是不知,东宫殿的上宾见监国迟迟不动身,过来探看探看,遂也被东宫问及。

这位仁兄急忙禀报:“唉呀,殿下啊,上回下官就跟你提过此人!”至于结果,暂且略过不提吧。“……此人现今应是住在长州会所,极近,就在斜对面儿!”

东宫瞥他:难道自己还不知dào

长州会所的位址么?

当初跟四姑娘地初次约会(错),可就是在那会所里面呢!

“也好,故地重游,顺便寻访贤才!”

他心底自动跟上一句评估:美事一桩啊!至于美事究竟是怀旧还是求贤,那就仁见仁智见智了。

东宫径直朝着会所去。

他那群倒霉的随从急忙跟上,路黑,便直接从秦府门口摘了两灯笼去。

张缇一下落在黑暗里了不说,望着东宫一行人走去的方向,他的微笑凝在嘴边:莫非难道也许竟然……监国要到长州会所去?

那江近海他们怎么办?

如果不巧撞见了,不仅江近海有麻烦,连他张缇也是难逃追究啊!

这样想着,他倒是没有脑中一轰呆若木鸡。低伸手,从袖中佯装取出一物,他慌忙叫到:“唉呀,这样宝贝忘记呈给监国大人了!”

说罢,飞快地追了过去。

堵住秦府门口的皇卫对视一眼,没有上前拦截。

东宫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不过基本的礼数还是要顾的,尤其是别人需yào

对他施以的礼数,那一定不能缺。

所以他就堵在会所大门口,等门房进去传报。

张缇追到人群之外,见状犯了难,应该如何挤进去通知江近海等人,才不会被东宫注意到?

会所是有一扇后门,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麻烦是,后门一直靠着炊间来着,因为长期不用那道门,所以门已经被放地柴火给抵住了,想顶开它也没那么容易。

张缇想这么多,其实不见得是周全,更有几率是……借口。

他原本是急于进去告警来着,看到外面堵这么多人,权衡一下,认为在旁观望比较好,毕竟江近海等人在后院、也不轻易出门的对不对?

这样自我安慰一番之后,张缇心安理得地混在东宫随从之中,袖手看好戏去了。

此时的后院内,江近海刚琢磨过张缇的话。

“……太史渊?”虽然说是没名气的一读书人,但能被张缇惦念,并且指名要取之性命,一定有来历。平时江近海不出门,没见着住得没多远的太史渊,他问问卫刚,后也对那人无印象。

“要不,属下这就去看看?”卫刚问。

江近海想了想,点头:“

但要当心,不要被人窥破身份,另外,别动手。”

“为何呢?”卫刚不明白了,以庄主跟张举人刚才的谈话,分明是要派人去除掉太史渊地,为什么庄主转眼就说不要动手?那他跑去看什么?

他心目中的看一看,就是委婉地说“我去执行”这样的意思……

江近海解释道:“如今天色也晚了,想必那个叫太史渊的,已经回到会所。卫大哥,你去走一趟,打听到他住在哪一间厢房,然后设法跟他攀谈攀谈。”

“属下去?”

卫刚可不是探听风头的好手,若江近海手边还有半个文人,也不会派他去,可惜,就是没几个人可以差遣,才不得不让卫刚披挂上阵。

虽然是套话苦手,卫刚对庄主的吩咐,仍不会有半点违抗。

他认真地点头,问:“那庄主想知dào

什么呢?”

“唔,太史渊此人,是哪里人氏?来京中何事?与秦府有什么干系?或说……与张举人有过怎样的来往。”江近海掰着指头数完,看看卫刚,又补充到,“能问出前两个问题就好,卫大哥不用强求,倒是要留意,别被人把自家底细套出来了!”

“那是自然!卫刚宁死也不说!”

江近海无奈——没人要刑讯你好不好,做那么苦大仇深的表情干什么……快去啦。

“卫大哥,早去早回。”再跟你嗦我都会变木头脑袋了。

卫刚得这么一句貌似关切的话,受宠若惊,道:“是,庄主,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使、使命?

江近海着脸看他出门,不由得羡慕起秦来,至少她有张缇那么个能说话会办事地文员,就算偶尔拖拖后腿,但好歹人家不愁使唤。

再话说,卫刚出了后院的门槛,立kè

拿出十二万分的警觉来。

自打到了京城,他在外行动时候都是深夜,贴墙角靠边溜这些动作是常事,要他把会所当做自家客栈那么自在,那未免是在说笑了。

而今他的小心谨慎总算有了回报,敏锐的他,一下子就现前院不对劲。

门房地小间外面,那块空地上立了几个彪形大汉,提的是秦府地灯笼,看装束,似乎是皇卫兵?

卫刚耳中一下就炸开花了,敢情那张举人一个不小心,被人现?他这不刚回去,皇卫就找上门来了?

不妙,得赶紧通知庄主!

一转头,恰好门房领着太史渊迎面而来,三人在门洞里挤了挤,太史渊道:“唉,这位将军,莫要心急,切忌心急啊。”

将军?

卫刚一怔。

他不认识面前这人啊?

虽然想反问对方怎会知dào

自己过去当过将领,但他现在更想做的是,把这人的嘴捂住。

卫刚抬袖一遮脸,匆匆退开,让太史渊二人先走。

太史渊偏偏不给他悄无声息溜走的机会,又转身来了句:“多谢将军相让!”

避之不及,卫刚半转回身象征性地作了个揖,急忙逃回后院内。

“庄主,不好了!”

“什么事?”江近海略觉着惊讶,卫刚这样大呼小叫的情形似乎相当罕见,莫非他不慎被人套去话,说后院住地都是西朝的奸细?不会吧?

卫刚扑到案桌前,焦急道:“庄主,皇卫!有许多皇卫在外面!”

“……今日监国探望小,带了皇卫在外有什么奇怪,平日里,小她家门口不也一群皇卫站岗放哨么?”江近海完全没领会对方地意思,只听了个满头雾水。

“不是!是在会所里!”

“啊?”

江近海一听,顿时也察觉事情不妙,连忙坐正了问:“多少人,在会所哪里,往这边来了?”

“呃……”仔细一想,似乎人家一直在门房那屋外,没有要进来地意思。

莫非……

天朝地皇卫兵逮人时候这么温柔的?

卫刚老老实实地回覆到:“庄主,属下看见地是,三两名皇卫行头的男子,立在门房处,不知在做什么……”

“哦,那或许正等人。”江近海稍微安心,对卫刚道,“卫大哥,虚惊一场啊。”

卫刚想想也对,遂挠挠后脑勺,尴尬到:“庄主,那属下再去一趟,小心些,注意皇卫是来做什么的!”

“不必,那些人做什么,与你我无关。”江近海笑笑,“且安静等对方离去,再到前面,打听太史渊此人的情况。”

“是!”

孰料第二日,卫刚再去问时才知dào

,太史渊已经跟着监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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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节地番号错了,不能改……默默泪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七十节 究竟该怎么办?

让他逃了?”张缇拍桌。

当然,对面没半个人,他只能对着一张字条不爽。

监国走后的第二夜,秦府墙内传出叮当声响,小仆在墙角处捡到了外面投进来的青铜杯子,见杯子上面绑着一张纸条,遂将杯子交给张缇。

杯子上贴的纸条,说的便是太史渊已被监国接走,目前下落不明。

早知dào

江近海等人这样靠不住,张缇才不会拜托他呢,自己找人出手或许都比她们来得有把握。现在是要怎样,去哪里才能揪出太史渊那家伙?

他翻出姬山翁留给秦的书信,再仔细研究一遍。

上面只说要避开装神弄鬼之人,又写有不可到南方某州某地去。即使不去,对方也可以从别处来,于是绝不能将一个名唤太史渊的人放入朝中。

他已尽lì

阻拦四姑娘,可是,在不知师尊叮嘱的情况下,四姑娘无视张缇的阻挠,将那人带了回京。暗杀之计是张缇自己的主意,姬山翁并没有在遗书上写这一步,就提醒说不要放人入朝而已。

具体是为何,也没有说明。

现在这样,如果是四姑娘的话,会怎样处理?

张缇琢磨不通。随即前往询问秦:“东家。有件事。张某一直拿不定主意。东家可否帮忙参详参详?”

“何事呢?”

秦心情挺好。脸色也显得红润。她正闲得无聊。自己拎了几本书来看。

还是江近海地方子管用。毕竟切诊多次。对病情变化也了解得透彻。用药之后。不出两日。她就觉着身体轻松多了。手脚也更加有力。

东宫不让她去上班。那就算了。她抓紧时间养好身体。之后如果他再要找什么借口。那说明他是存心刁难。

若真如此。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张缇顺手再度端走秦面前地茶杯,将茶水往花坛里一倒,说:“是这样地,张某想请问东家,若看着某人不顺,对方将有平步青云之势,而自个儿又只干瞪眼无计可施,此时,应当怎样做,才能排除异己?”

秦听了好笑:“张大哥,你都说了、咳咳、是无计可施,那又寻什么计策呢?”

张缇摇头:“东家,莫要找言语缺漏,想想看,若换做是你,会怎样做?”

“多一名敌人不如多结个盟友。”秦道,“我啊,大概是先看看此人品性怎样,若可(利)用或可交陪,那自然是示好了。”

张缇不信,继xù

追问:“若他要夺你的席位、乃至性命呢?”

秦一愣,转正视张缇。

后也觉自己的反应过于突兀,惹人生疑,退了半步,支吾:“唔……张某是指……”

秦探头往张缇身后看看,不慎牵动咽喉,又咳了咳。

“咳、张大哥,咱府上的职位也没啥好争,工钱不如开学馆赚得多吧?(黑钱不算)”她调侃到,“莫非就这样一个位置,都有人想与张大哥争不成?我这里,可养不起两名师爷啊?”

说笑而已,以她的薪俸加上各种福利,就算养十人也是绰绰有余的,顺便一说,现在她休的也是带薪假哦。(即墨君:哼,潜规则。)

“东家取笑了。”张缇低头,却并不避开这个问题,“那,若真有能逼东家入绝境地人出现,东家会怎样做?”

“咳……好可怕的说法,除了我,谁能让我走到绝境呢?”

“东家!你又在顾左右而言他!”张缇不满地指出。

秦笑笑,明白地说:“哈哈,其实很简单啦,跟我争,可以,我再上一层,这里留给他。若是不行,就同样行不通。”

最后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是指若她不能往上爬,那想看见她有一丝相让,做梦。

“至于性命,咳,这还用问么,害我必自害之。”秦说完,笑得阳光灿烂,伸手去拎茶壶。张缇手快一步,将壶也拎走了。

“张大哥……我渴啊……”说了这么多,都不给点水喝,真不人道。

“不可饮茶,说过多次了!”张缇正色训斥,随后转身去给她取水喝。再折返回来的时候,又想起新地问题:“东家,你都是在说防范的态度,那主动进击时,究竟该将对方怎样处置呢?”

呵,看来张大哥对那个“有人”,还真是在意得紧呢。

“为什么要主动挑衅?”秦反问。

“这……”

“张大哥,你几时看见我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了?结仇总不是好事,更何况,咳咳咳、人家还没对你做什么吧?”从张缇地满嘴假设,秦推断出这一点并不困难,只是她不明白,张缇一贯都不算是被害妄想严重的人,怎么今天突然就跟那个不知名的倒霉孩子拧上了?

该不会是,帛阳

细作来京城,张缇觉着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这么看来,帮他消灭对手,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嘛!哈哈,说笑、说笑而已,双方的对抗,秦是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地,更别提这是西朝的内讧了,十万八千里地事情,与她没一毛钱关系。

再说了,张缇也不是那么猴急的人。

哪怕对他地人品再没信心,这个性情,她还是有把握的。

见四姑娘眼中疑问更甚,乃至有点咄咄逼人,张缇心虚地整理整理自己地襟口,道:“唉,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个老友遇见这样的麻烦,前来求助于张某,张某怕给人出坏了主意,便先来问问东家的意见。”

“哦?”

“如今可知,东家的意思是以和为贵,并坚持自己的所得决不放松,那张某就再合自个儿的拙见,这样给对方一个答复了。”张缇的谎言是信手拈来,说出口,也并没什么遗漏和可追究的线索。更重yào

的是,他的东家够懒,对于不关心的事情(别人的事情),她是不会多加追查的。

果然,秦听他这样讲,点头:“那就好,张大哥,眼下是非常时期,别搅和到奇怪的事件中哦!”尤其是别跟细作再扯上关系,她也不知dào

还能保他多少回,这纯粹是挑zhàn

东宫的底限嘛。

“是、是,谨遵东家教诲。”张缇笑笑。

见他这边问完,秦便又拿起书卷,打算趁天色还亮堂着,多享shòu

享shòu

自然光。油灯实在太暗,她不愿这么快就把眼睛也弄坏掉。

张缇劝了劝:“东家,天寒了,或许会落雪,还是先进屋吧。”

四姑娘这个病就是肢体热,不觉得寒冷,但这样格外容易着凉呢。江近海特别叮嘱过,不可使四姑娘受寒,不然的话,好不容易稳下来的病情,又会反复起来的。

“是啊,天似乎是越来越冷了。”秦想想,突然问,“石桥边的梅花开了没?”

张缇一怔,随即摇头:“门口拦得结实,张某也是不知。”

“那你改天问问皇卫军将士,总有人曾经留意的。”虽然提及被软禁的事实,秦并不就此表意见,山不转水转,打听消息又不是真要亲自出马,更何况只是个花讯而已。“圣上还没回京么?”

张缇顿了一下,答到:“应当没有。”

“咳咳、为何这回不说不知呢?”秦抬眼看看他。

张缇揉揉鼻翼:“因为若是回来了,消息再怎么不灵通,总是会传到这儿来的。除非……监国大人有意瞒着东家你,可他瞒着你,有什么好处?所以张某斗胆猜测,是天子尚未班师回朝。”

秦点头。

这么说起来是顺理成章的啦,可是,他刚才的表情和手势,为啥都像是在说谎呢?

“我知dào

了,”她说,“看时日也不远了,想必最近圣上将会赏赐些物件到府上,届时,若有召我觐见的,自然是最好。不然,就请张大哥带封信出去,让人呈给圣上,表达一下我的诚挚问候之意。”也就是提醒提醒元启帝,别忘记她还在家里反省呢。

张缇答yīng

着,退出院内。

元启帝确实快回来了,不过只有风声而已。他从皇卫军口中得知,就是今日,元启帝即将回京,监国已经率群臣出京迎接去了。虽然元启帝回来之后,要路过秦尚书府,到朝天宫洗净一身的战尘,但是,他可不指望监国会顺便过来看看四姑娘。

为什么?

因为同去迎接元启帝的,还有皇后的鸾车,那是必须要去道院接皇后娘娘了,即将过年关,想必那个真zhèng

的(对于张缇来说是真zhèng

的)储妃,就要跟着皇后一同出关,登堂入室,到时候,四姑娘哪里还有机会假扮成储妃?

难道,以后四姑娘还得做小不成?

拜印刷话本的生意所赐,光是想想那些大户人家的家宅内斗,张缇就已不寒而栗了,更何况是皇家的呢?四姑娘背后也没有家族可言,笼络的不是属下就是友人,交往越密,彼此越能得到好处,跟离家几年还念着家族利益的女人,完全不是同一种生物嘛!

张缇笑笑:安安心心地做秦大人吧,四姑娘还是干这行比较有出息。

“阿嚏!”

秦揉揉鼻子,怎么,着凉了还是谁在念叨着她?该不会是东宫吧?

算了算了,身体要紧,先进屋去避避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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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以回帖了吧~~~那么问答复活了~~

江近海的随从头领叫啥名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七十一节 各自的烦恼

帝班师回朝,东宫将会清闲下来是没错,但在无前,还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得郁闷地跟元启帝和皇帝身边的一系列辅臣办交接。//

另有让人憔悴的事情,就是元启帝对东宫组建的内阁不满yì



你说当初东宫组建之前,也没少给元启帝去函,爷俩还是商量着选的人吧?

可元启帝这么一回来,立kè

就变脸,把里面靠末尾的小部分人给下了,换上他更为满yì

的角色。这一招里面有内容,也是爷俩商议过的,但总地来说,元启帝威望大大地增加,东宫相对就要弱势一些,被迫小心谨慎、收敛行为。

年轻人嘛,学着低调点总没有坏处。

而像东宫那样,蔫个茄子地满脸写着不高兴,则是错误的示范。

看着突然变得孤零零的东宫,元启帝也于心不忍:“就算秦晏重病,朕不是记得贺儿还有一名即墨家的小子可用?”

东宫苦着脸:“不见了。”

“啊?”

这大活人一个,又不是养的小鸟啊小猫的,怎会平白不见?更何况即墨君是属于官阶不高、位置很重yào

的人,没了他,元启帝可不方便了解东宫殿的那趟浑水。

东宫有些心虚。道:“儿臣也不明白他是去了哪里。只道是有留书给家人。说他要辞官退隐……”

“噗、哈哈哈哈哈!”元启帝一听。差点没把泪给笑出来。“就你这几个嘴上没毛地小孩子。也学人退隐山林?噗哈哈……”

“……”

东宫悻悻地等他笑完。无话可驳。

如果没错地话。大概也就是他没听即墨君地劝。人家生气就离家出走了。这个说出来更可笑。但东宫不想再被元启帝取笑。也不愿意父皇拿自己地臣子当做笑料。(如果他知dào

还有一半原因是秦拿着即墨君地亲爹做威胁。他恐怕只能更无奈了。)

“贺儿。你去寻了么?”

“儿臣为何要去?”东宫像被蛇咬了口,跳起来,“那是子音使小性子,应当是他反省足够了,自己回来请罪!”

“唉呀,贺儿这话不对。”元启帝笑眯眯地说,“难得有这么好地机会,你不想扮个明主,把负气出走的好友兼臣子寻回来么?何况,可以名正言顺地出皇城啊……”

东宫盯着元启帝:“父皇,你这才刚回京!”不要又想着出去!打江山是为了稳坐,不是为了打更多土地回来好不好?这里都长期没人管了,龙座上快长草啦!

元启帝挠挠际:“朕不过是提醒提醒贺儿而已嘛!”居然被看穿心思,啧。

不行,怎么能刚回来就现儿子的气势比老子强呢?

“嗯——贺儿,记得朕在你的岁数……你皇兄都会走路了呢……”元启帝心生一计,转开话题用别的去扳回一城。

东宫低眉一想:皇兄?

糟了,父皇要提子嗣的事情!

他立kè

决定逃跑:“呃、天色已晚,父皇也应当早些歇息为好,儿臣这就告退了!”

“喔——”元启帝拉长了声儿,叮嘱道,“记得多去丹华宫走动走动,你母后等着抱皇孙呢!”

“……”

想起那个假太子妃回丹华宫了,丹华宫那群人还没收到消息,得,今晚肯定热闹,这回轮到东宫内牛满面。

~~~~=~~=~~=~~~~~~

秦收到一封信。

这封信是卫刚冒着危险翻墙递进来的。

并不是江近海吃饱了撑着写信来问好,这是从遥远的锡师送来的,帛阳的亲笔函。

(以下暂时是防盗章节,提供给秒盗地某站用,请不幸看到这段话的朋友,一小时以后再回**观看真zhèng

的更新内容,打扰之处敬请见谅)

“那个即墨君到底在做什么?”

阿青疑惑地看着新送来的一叠告示,听说是朝廷要求官坊连夜刷出来地。不过,以阿青目前的认字能力,他已经能读懂大半了,这个分明是寻人启事嘛!

上回即墨君不是来衙门报官,说家人统统不见了么?

这回是他家人要求张贴告示,寻找即墨君地下落。

“又不是小孩子,这家人莫非都有迷路症不成?”阿青挠挠后脑勺,吩咐手下将这些告示贴到大街小巷去。他自己也拎着桶浆糊,腋下夹了告示,往长街方向去。估摸着走到尽头的时候,恰好可以拐进秦斯家里去蹭顿饭——张师爷人品不行,厨艺倒是蛮强dà

的,不蹭白不蹭。

最后一张告示贴到秦家的那面留言墙上,阿青转头看了看四周,几名收工回家的官吏正围观新贴出的帖子,小声议论着。

那帖子上地字迹太龙飞凤舞,不是阿青这种初学能识得的,他一面搓着手上干结地浆糊膜,一面无趣地张望街对面。



看见从长州会所的方向走来一人,穿得灰暗不起眼,格外从容闲散。此人慢悠悠地来到留言墙前,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再拿出一方小帕,展开帕子里面是几粒米饭。

他刚要把纸页粘上去,突然手一抖,饭粒落在了水沟里。

阿青见状,便将自己手中地浆糊桶递给对方:“要用不,兄弟?”

“多谢。”来将纸页贴上之后,转身离去。

围观的官吏一看内文,皆是惊呼加赞叹,纷纷打听此人地来历。有知情的人在旁边透露说,那是秦尚书从远处带来的贤人雅士,如今正住在长州会所里,等待选吏推荐呢。

阿青记下了,遂进入秦府,跟秦提起此事。

“咳咳、我知dào

。”秦说。

“那为何不及早将人推荐给朝廷呢?”现在不是正缺人么?

张缇端着一摞空碗,出现在门外,接话道:“不是没有举荐他,只是这人胃口大,一般看仓库地小活计,人家看不上呢!”

“看仓房?”阿青接过碗筷,摩拳擦掌等着菜肴上桌。

“米仓,是吧,东家?”张缇俯身问秦,“韩信不也看过米仓的么,只要是差事,再小,也能看出一个人的能耐。”说完,他离开去端菜,唔,这也是小差事啊,他想着,晃晃脑袋。

阿青对秦道:“我是不明白你的想法,不过看样子那人说话还是有些见地的嘛,至少给个能说话地官职做做?”

在朝里真zhèng

能说上话的职位,也是跟秦差不多的吧,阿青想得太简单了。

随便路边拣个人,就送上天去,秦还没那么好心。

“咳咳、所谓看守仓房,我请他回来不是派这样用场的……但是,若他希望做更有用处的人,咳咳,就应当拿出成绩来。而不是搞些小把戏,引人注目。”她轻咳着,撑住脸颊。

“小把戏?”

秦摇摇头:“没什么,咳咳、阿青,你不用管这些。对了,先生最近身体如何?”此处自然指的是曹寰。

“还好啊,”阿青道,“就是偶尔会念叨说,秦生怎么一忙起来就不见人影什么的,口气跟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差不多了。”

“咳,阿青,你这样讲,先生听见了会伤心的。”秦笑了起来。

“哦,对了。”阿青低,摸出几块碎玉,“这个本来是师傅留给我的遗物,前天追缉恶徒地时候,不小心给摔了,秦斯你看看能不能粘回去?”

秦将碎玉接过来,笑笑:“嗯,我去找御用工匠想想法子,给它补得看不出缝来。”

阿青猛点头,手伸向刚回到桌边的张缇:“张师爷,麻烦你先添一碗饭,谢啦!我太饿了!”

趁张缇再次离开,他神mì

兮兮地对秦道:“喂,秦斯啊,你有没有什么贴身的玉器,可以换给我?”

“怎么?”

阿青望了一眼屋门,小声道:“其实是这样,我去问过算命先生,说你今年犯大讳,要找个命旺的人,跟你换着戴一件贴身地饰物,最好是玉的!”

秦一想就明白了,指指阿青。

“你命挺硬?”

“那当然,什么时候我没生龙活虎着?”阿青拍拍胸口,然后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太生龙活虎了,以致于这个玉都挡不住,给摔碎了,你补补大概还是一样用地吧?”

秦失笑:“嗯,嗯,自然是的。”

“只要带在身边就好,不用挂出来的……”阿青小心地解释着,还是对玉碎掉的事情心里觉得有疙瘩。不过秦倒是无所谓,迷信而已,她才不在乎,阿青有这个心就很好了。

“那也不能拿换碎掉的玉来换吧?”

张缇不知何时又捧着碗进来,不客气地搁到阿青面前,然后盯着那几块破玉,眼里满是鄙夷。支开他送四姑娘东西也就罢了,还送这么拿不出手的!

阿青不服气地一扭脖子,道:“有什么,我跟秦斯怎样交情,不要张师爷你多话啦!”

“好、好。”我才懒得管你——张师爷心音。

秦抽出手帕来,将碎玉包好:“没关系地,阿青有这个心就好,何况玉又不是修补不起来。”她想想,从腰间解下一块玉坠递给阿青,当然,不是能藏迷药的那块。

阿青接过,炫耀地挑了张缇一眼,随后将其收好,吭哧吭哧地刨饭。

张缇端了几样菜上桌,再开口道:“唉,青少侠,你送东家什么都是没有用处地,要把你肩上那绳子取下来,把东家绑在家里不让她到处瞎忙活,那病自然就好了。”

“真的?”

秦鼓起腮帮:“假地!阿青你不要听张大哥胡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七十二节 不过是一封信而已

看炭火盆内那被蚀燃得大半成灰的书信,张缇绷紧的了些,他回头对秦请罪道:“东家,这回是张某的过错,既然知dào

卫刚潜入府上,就应当尽快将他逐出才是!”

“无妨,”秦摆摆手,问:“咳、他原本是过来做什么的呢?”

“送药。/.”

“这么快就又用完了?”秦有些吃惊,虽然她现在服药比吃饭还勤,可距上次张缇取药回来,那还没几天吧?

“嗯。东家,你怎么了?”

“没有。”秦按按自己的腰侧,现在怎么折腾都不痛了,除了偶尔咳嗽咳嗽,似乎也没啥大问题,站在外面跟没事人一样——难道说这一切,都只是药物在起作用而已?不、不会吧,中药也有西药那么强悍的压制效果?

她小心地说:“呃……张大哥,从明日开始,逐渐减少服药量,如何?”

“为何呢?”张缇疑惑,“服法与用量,都是江庄主叮嘱过的,贸然改动,要是药效未至,留下病根,东家要怎么办好?”

“也是。”

张缇无法理解秦的想法,不过,在病情还没完全稳定/只是逐见起色的情况下,就打算减少对药物的依赖,这个想法不免超前了些,更重yào

的是,她把自己的身体素质看得也太美好了。

张缇离开时候。顺便熄灭了灯火。要求秦好生休息。

秦便也不多抗议。老老实实地卷了被子躺下。

虽说帛阳地第三封信就藏在她衣服内。但是。她并不急于将剩下地几页看完。

反正帛阳地意思很明白。他听说了秦地困境。如今秦也应该对他地处境了然于心。

他在信中好好检讨了自己之前地不当之处。同时也列举出秦失德地地方。希望秦能回心转意、助他一臂之力。两人能尽弃前嫌重新合zuò

。这一回。他一定谨遵二人约定、不再食言。

前提是秦肯再给他个机会。细节是先劝说元启帝。停止来年对西都地征伐。替帛阳抢出一段喘息地时间。

“嗯……主动示弱,不像是帛阳地作为呢?”

秦在铺上翻覆着,时不时轻咳几声。

她并不了解外界情形,当然更不知dào

这次元启帝回朝前,究竟有没有给帛阳造成一个春天都没法弥补地损失,莫非战线上都是一边倒来着了?

如果不是的话,那是帛阳自己的内政,还没整理清楚?

直接像京城这样各部门开工就好,他改革来整顿去,闹得人心惶惶,结果只是更加不稳而已,并没有起到精简与提效的作用。帛阳的设想是好的,但是,操之过急。

嗯,对她,帛阳似乎也有些心急了。

也是说,帛阳在整体局势地分析上,出了点问题,所以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不不,说下场还早了,至少他现在,仍有与元启帝的东朝抗衡的实力,不是么?

能从一个长公主变成分走半边江山的君主,帛阳的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

秦琢磨着,光凭空想,很难明白为何帛阳会在此时给她写来这么一封……呃不,是一箱子信。难道,只是因为得知她受到怀疑和冷落,觉是机会了?

“呵呵,咳、怎可能?”

中原地大物博,人才众多,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可以让帛阳记挂不已。就连那个曾经依赖她的东宫,不也轻易地把她禁在府中,自己处理国事去了?

实jì

上。也没有什么地方,非得要她出现不可的吧?

作为一个人来讲,这样的结论挺悲哀地,但是,作为一个协助管理京城的官吏而言,她还是感到了一丝自豪。战乱和分裂后,监国负责后方,其建设和修复的成绩,基本上她也能分去一小部分,这一点,她不谦虚。

帛阳的邀约,秦一点兴趣也没有。

虽然就公平性而言,帛阳是皇族正统,帛阳是勤勉君主,帛阳手中有大量真zhèng

的贤臣能臣,她认为应该帮帮帛阳,不要让他和他的朝廷覆灭。——但是公平算什么东西,她有什么责任去维护公平?

西朝那边资源好,还打不过东朝,那就是命不好了,谁叫他们遇到元启帝这个不会经营只会打仗的?哪怕元启帝把人家灭掉,东宫转手来做二世祖就把自家朝代给玩没了,那也跟帛阳和西朝没半点关系,不存zài

谁应该让谁的问题。

秦的旧友,大半都在锡师,并且还没有像定国公与秦之麟那样、跟秦翻脸断绝关系,帛阳在信中,也以此为诱,劝她若是没办法再受重用,那就投奔锡师来吧,各位旧友与长辈都乐见她回归正统云云。

这回他倒是聪明了,没拿着谁的性命来威胁秦,转而大打亲情牌,想用情谊来动摇她。

只可惜,秦心思精明,像是随时拿秤杆量着轻重一般,不论是理

情义,都不能轻易打动她。倒是帛阳这回是认认办法把她劝回去,这一点,令她有些意wài



她想不通地是,帛阳的态度,一直都是琢磨不定的。哪怕是她逃出宫之后,帛阳对待夏军,也一直暧昧得很,他极少这样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来着,为什么现在突然转变了呢?

难道是他背后那名神mì

高人,突然转了性子,不再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因为他觉得再玩、自己快成老鼠了?

秦想到这里,忍不住嗤笑。

—位于优势方地感觉是这么好,为啥帛阳还以为她会念及什么旧情,跑去帮他一把?他未免也太天真了。

刚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墙上的光影晃了晃。

转头一看,窗纸上除了树影之外,更有疑似人影地东西在动弹!

秦翻身而起,虽然立kè

有咳嗽的冲动涌上喉间,但她竭力憋住,随手从枕下摸出匕,悄悄地爬到窗底。

窗外那人影还是站着没动。

看身高不可能是张缇,张缇要是长矮了这么一截儿,他可要哭死了。而冠帽地影子,也显示出来绝对不是家里的仆人,那会是谁?半夜三更登门拜访,而且还是绕过皇卫镇守地两道门,直接进了她这院子……

指望秦主动出击是不可能的,她攥着匕,静静地等待对方进屋。

如果可行的话,赶快逃出去找皇卫保护是最好。

然而对方的耐性出奇地好,彷佛千辛万苦来到这个被禁闭地尚书府,就是为了欣赏欣赏光秃秃地树枝,以及清静得像废宅一样的建筑。

秦憋了许久,终于还是禁不住咳出声来。

这下外面的人也愣住了——咳嗽声是在,窗户后面不到一臂远的地方?

来试探着推推门,竟然开了(……要记得落闩),他探头进来:“四姑娘?”

秦一听见这声音,立kè

将匕往旁边一放,放心大胆地咳了个痛快。

与此同时,对方也听声辨位,得知她的所在,并未上前,只是嘟哝:“四姑娘你怎么藏那里去了……”说着,摸摸索索地去点灯照亮。

咳过一阵,秦问:“殿下,你怎么半夜偷潜进来……”

“没有!本宫这不是偷偷摸摸的小人之举!”东宫回头,正色声明,“本宫是跟顾守在大门外地皇卫验明过身份,正大光明走进来的!”

“是、是……”

这不都你家地么,你爱上哪儿还有谁能拦着你不成。

东宫往案桌上看,没见着茶具,便也就离开了桌边,来到秦对面坐下。

“四姑娘,本宫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嗯,殿下请讲。”很明显,东宫的这个遣词造句,是摆明了短期内仍没有给秦解禁的打算。

“即墨子音在哪里?”

“嗯?”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若是你探查到了子音的行踪,就不要再隐瞒了,告sù

本宫吧!”东宫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原本不该这样向四姑娘要人的。可是,父皇那边问起,本宫实在难以招架。”

要人?

秦心中一凛,怎么……东宫虽然平时对她言听计从,关于寻找即墨君的事情,也都照着她的建议去办,结果心底却存着这样的认定?

——他以为是她把即墨君藏起来了!

说来可笑,她还不屑于参与到这样孩子气的争斗中去吧?东宫居然这样怀疑着她,却一直闭口不提?

小参差不要紧,这是大误会,必须解释清楚,不然她以后指不定还要被扣什么罪名呢。

“殿下,我一直呆在府中,谁也无法联络,连河边地梅花开了没都不可能知dào

,那即墨大人的下落,我又能从哪里了解到呢?”秦说,“咳咳咳,若是耳目灵通如殿下,都寻不到他的踪迹,那如今来询问我,殿下又是存着什么想法?”

东宫别开眼,嘟嘴轻声道:“不知就不知了,别都带着控诉的口气嘛……”

他只是不想跟一名病患争执,所以稍微服软一点点而已,这可不代表他在四姑娘面前没有底气哦!(当然这样的想法也不代表他有底气就对了。)

“其实本宫今夜来,也不是就想从四姑娘这里问出什么来的……”他说着,清清嗓子,“到年关之前,尚有一个月时间,四姑娘是否考lǜ

……与本宫一道去寻找子音,将他给劝回来?”

“不可!”张缇的声音从屋外飘入,他高声反对,“东家需yào

静养,不可贸然出行!”

东宫吓了一跳,看看秦,指指外面。

秦摇摇头:反正她早就习惯所有人的神出鬼没,无所谓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七十三节 东宫也被炒鱿鱼了……

宫努嘴示意秦出声应对,自家人,应当自己收拾

没有异议,秦扬声道:“张大哥,夜深了怎么还没去休息?咳、记得已是道别两回了吧?”

屋外的声音道:“张某也确实睡下了。/.”

“那……若说是听见说话声,张大哥的耳力,未免也好得可怕呢。”秦咳了咳,东宫轻轻替她拍拍背。

张缇道:“非也,张某丝毫异常也不曾察觉。”

那不然他是梦游来的?

秦不想再追问这个问题,她吩咐到:“既然人已经到了这里,那就请张大哥跑一趟,取茶水来招待三公子。”

“是,东家。”张缇答yīng

着,又道,“张某不得先去办另一件事。若不是因为有人跟着监国大人前来,又被拦在宅邸之外、闹得天翻地覆,张某也不会半夜被人叫起,然后到这里‘不慎’听见东家与三公子的对谈。”

东宫听到这里,纳闷地问:“谁跟踪本宫来此?”

张缇回答:“据小仆描述,应当是千柳刀女侠。张某去去就来。”不等东宫表什么推卸说辞,他径自离开,去处理东宫给他惹来的麻烦。

东宫原本就看张缇不顺眼。等脚步声离去。他才不满地对秦抱怨:“这什么师爷。整日没事做。在外偷听偷窥!”

“没有啦。巧遇而已……咳咳!”为了东宫地面子。还是不多说地好。

东宫一脸认真:“秦晏。本宫是说真地。你不知dào

。朝廷内外盛传。是你逼走即墨子音。父皇应当也听了几丝风声在耳中。只是没有开腔而已。”

秦点点头。

“四姑娘。眼下辩解无用。能做地。也就是主动出力。将子音寻回来。”东宫摆出贴心贴己地神态。倾身循循善诱。“你俩不是向来有些过节么?趁着这回。一并解了。也免得再放在各自心里。做事都彼此妨碍着!”

秦抬头:“殿下这话就说得过了。我与即墨大人意见相左虽是常事。但那并不是过节。我也就罢了。殿下认为。即墨大人地心胸。会有那么狭隘?一个巴掌也是拍不响地嘛。”

东宫听了,也是点点头。

不过他暗忖:四姑娘记仇不记仇,她埋藏太深,本宫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不过……子音绝对小气!前年出行时候欠他一辆车(跑散了),他过年了还惦记着!

“也就是说,四姑娘不打算与本宫同去?”他直接做总结。

秦反问:“殿下欲往何处寻找即墨大人?”

“这……”

见他迟疑,秦狐疑道:“莫非,殿下并没查探到即墨大人的下落,就想着要出行去寻找了?”

“也不是不可以嘛……”

“……”秦不知该说什么好,估计劝告之类的语句,东西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吧?

东宫对对指头,无辜地说:“这是父皇建议本宫的,可不是本宫异想天开,尚不知人在何处就贸然出游啊!”

“有差别么?”

“有啊!父皇御准过了,那就是名正言顺地出去玩嘛!”本宫坐在秦旁边,道,“这半年父皇一直在外作战,就把本宫压在京城里,连出去打猎都不成。借着寻找子音的功夫,多玩玩,才是父皇的本意啊!”

“殿下倒理解得透彻。”秦小赞他一句。

东宫立kè

昂头:“那是当然。若本宫连父皇的意思都猜不透,那还能做监国么?”

秦收起笑意,凉凉地跟了一句:“八成是有什么棘手事儿,要殿下去跑腿吧?”

“咦,会吗?”东宫诧异,回想片刻,猜不到是什么事,“四姑娘你想多了!”

“但愿如此。”

东宫仍是小有期待地再问问看:“话说回来,四姑娘,你真的不肯同去?”

“这嘛……其实也不是想扫殿下的兴致,咳咳、可病体未愈,咳、我又是一赶路就容易伤水土地体质,最近实在不适合出行……若是殿下执意,我这就吩咐,备好半车药材同去了……”

秦的态度并不坚决,但她无须强硬,只要把极有说服力地理由摆出来,东宫没道理硬拉着她出门嘛。

东宫想想也对,每回赶路,秦都难受得要死要活的,何况现在病还没全好呢。

“本宫看你病好过大半了,是不?”他歪着头瞄瞄,“既然有起色,就更要鱼肉荤腥地养,这是御医讲的。”

“嗯……虽然油腻味道伤人……”

这一个月来吃的鸡鸭鱼肉,可比以往两年的总和都多了。秦时不时“闷油”(据说北方没这个说法?),有时候背着张缇能呕出好几口油来——这还是张缇用特别清淡地口味做出来的菜呢。

总之这个病地食补要求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高了。

相对而言,喝江近海开的药,倒是容易许多,也没御医方子里面那么多繁杂的食宿要求

知dào

要找简单易行的疗法嘛,所以她现在对江近=特别有好感。

不过东宫突然问起病情,是想说什么呢?

秦悄声试探:“咳、我想,以如今的气色,去去衙门,应当不会吓到谁吧?”可以放她出去了么?

“唔。”东宫皱眉,“待本宫明日召曹先生商议过,再做决定。”

“……嗯?为何是跟先生商议?”

如果是讨论病情,找哪个御医也轮不到曹寰,对不对?若是讨论目前形势该不该放她出来,那找曹寰不是明摆着希望对方替她求情么?既然如此,以东宫地性子,应当直接对她说“明天等着本宫的好消息”,顺便邀功,这样才对吧?

秦怀疑地睨着东宫。

后抬手捂住嘴巴,他怎么忘记四姑娘格外敏锐了呢?一丝异常,也会被她看出破绽来啊。

“这、其实是……唉……罢了,本宫就照实讲了吧……”他认命地垂头,挠挠眉毛,“是父皇啦!他老人家把本宫给丢回曹寰那里,说什么好生教导……”

“殿下闯什么祸了?”秦同情地看着他。

难怪东宫想出去找即墨君,原来他跟自己一样,被架空着,面临回炉重造地惨境呢。再不借找即墨君的理由逃出去,以后就又是痛苦地求学生涯在等着他了。

东宫忿忿道:“本宫哪有什么过失!只是父皇自个儿要刚夺回京城就又杀出去作战,本朝元气大伤,这半年也没恢复三成……朝臣里面性子倔的,在早朝上跟父皇清算起来,从为何会一度丢了江山开始数……父皇就把责任推到本宫身上,说本宫监国不力,让本宫好生寻思过错在何处……”真没义气地老爹!虽然东宫自己也镇不住朝堂,但是有这么个老爹,真是气死人了。

秦摸摸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可怜的孩子,背黑锅了。

过去东宫殿的人还不是这样替东宫挨板子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东宫不受点委屈,就不会知dào

设身处地替属下着想。

可是,基于东宫向来没心没肺,搞不好他早就把欠别人的给忘了,这回还是他自己头次被人拎出去当替罪羊,所以会格外难过吧?

“殿下,圣上也是无奈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秦放软了心肠,替元启帝说好话。

孰料,东宫扭头,坦然回答:“本宫知dào

啊!”

“啊?”

“父皇一回来就说那帮子老臣要念叨的,他就是讨厌被人念叨,才把对方都赶回家养老,想不到现在没办法只好又都重新启用……如果他被人念叨,招架不住,就一定会把本宫推出去——反正贺儿年纪还轻,没人跟你计较,被责备几句,过一两年还是一样当监国的嘛!”东宫学着元启帝的腔调,摇头晃脑地说着。

秦插言:“于是殿下就被糊弄过去了,回东宫殿之后,才现很吃亏?”

“对啊!”

东宫一拍席子,满腔地不甘冒了出来:“可是既然已经答yīng

了,大丈夫一言九鼎,只好打落门牙往肚里吞……”

秦是很同情他的啦,但是有些问题地优先级是在说好话之前的。

“那么说、咳咳、殿下如今,不再是一品监国了?”

东宫猛然抬头,生怕四姑娘多想,急急忙忙地分辩道:“只是不做监国而已,本宫还是嫡皇子的!”

“是是……”

当然,这个嫡皇子的位置,目前也就只有东宫一个人能坐,不为别的,找不到替补啊!所以他再怎么犯错,哪怕真地丢了江山,也没人能炒他鱿鱼。

没有竞争对手,这算幸还是不幸呢?

“所以,四姑娘能不能重回衙门,那就不是本宫说了算的,待明日跟曹先生商量过,看他能不能在父皇面前提几句,只要父皇点头,那就是没事了。”东宫说着,瞥了秦一眼,“但是,好像有不少大臣都传过奏折给父皇,说秦晏在职之时没少做结党营私之事呢……”

以前有东宫罩着,再怎么恶毒地闲言,他当做没看见就是,现在元启帝把监国给撤了,自己来经手朝政,那墙倒众人推啊,谣言只会更加凶猛而已。

不管元启帝对秦晏是不是印象良好,一个跟其他大臣处不妥关系的臣子,还是挺难办的。

秦也回瞥东宫。

她本来是很收敛很随和的了,各种污名闲言,还不是因为东宫格外宠信她,甚至处处偏袒徇私所致?偏宠不也是溺杀的一种么?

~~~~~=~~~~=~=~~

每次都想要加更,却都在1以后才能写得快些,泪奔~~~

今次的问题是:帛阳地信有几封被小四给烧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七十四节 快乐不快乐,看你怎么过

言慎行绝对是必要的,但在嫉妒与鄙夷的视线中,么,都有三分错七分伪。/.人心而已,强求不得。

秦决定收回前言,不提解除软禁的事情。如果再有人要求严查锡师派来的杀手一案,她搞不好更要牵扯进去。所以此时就别再出声,低调行事,让别人都把她给忘记了是最好。

“殿下也不必急于处理,我再休养几个月,也是好事。”

那么说,明天他不必跟曹寰提四姑娘的问题?

东宫看了秦一眼,低声道:“四姑娘就这样休养下去……一点都不好。”

他现在丢了官职,呆在东宫殿里霉,才半天功夫,皇后就派人来叫他过去了。不为别的,他还有一项重大任务一直没完成不是?

皇后说,趁皇儿现在空闲,多跟储妃处处,也好兴旺宗族的人丁……

东宫内牛满面。

丹华宫的人他可以用东宫的权势镇住,但面对皇后,他总不能指着储妃说这个是假的,皇室长子不能跟她生。这一连串牵涉到的可就多了,最重yào

的是,他没证据。定国公已经不在东朝,秦之麟在,不过他怎么可能指望对方替自家妹妹做不利的证言?

自己这个太子刚被去掉了监国地职务。又接着爆出这样地家丑。百姓会怎样想?

拖着沉重地脚步从香容殿回来。他还没把褥子坐热。丹华宫那边就有请了。还羞答答地传话说。是想把新绣好地纹样给他看看。一张不知dào

啥图绣了大半年。到现在才敢说快完成了。还好意思用做借口请他去观看……

“哼……”他想着。望向秦。“四姑娘。当初你还在定国公府地时候。一定比你小妹更心灵手巧吧?”

“嗯?”怎么突然拿她跟那个伪储妃比?

“就是说……绣花啊………什么地。”东宫原本只是出气般随口问问。但是既然说出口了……他突然兴起个念头。反正现在四姑娘没事做。不知可不可以。把自己地用品都换成四姑娘地绣件?

那该多惬意啊……

“哦,我不会针线,更别提刺绣了。”秦老老实实地交代,“家里连衣裳都是张大哥缝补的,咳、我拿着针就眼晕。”

东宫愣了愣,竭力保持住脸上幸福的微笑,道:“无妨啊,正巧本宫也不会。”

秦噗地笑了出来。

啊了一声,东宫想起某事,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险些忘记跟四姑娘说明了……那个、东阁……”

秦半撑起身:“东阁如何?”

东阁可是东宫的老底耶,虽然即墨君跟她都不在,但依然可以照常运作,不管监国之位还在不在,至少邸报这一份权力不能让出去吧?不然他岂不是啥事都没得做了?

东宫有些心惊地看着秦。

啊啊,四姑娘果然对东阁十分在意,这下惨了。

“莫非,咳咳、东阁也被圣上下令拆了?”秦逼问。这拆当然是指的人手与职权,至于场地嘛,向来都是直接占用的东宫殿偏殿,就算想拆也拆不得地。

“没有没有!”东宫急忙回答,“东阁还好好地,就是……父皇把五洲阁(内阁)里面挪出来的人,放东阁来了……”

“啊?”

内阁被元启帝给重新排过?这不是更严重?

“咳咳咳咳……”秦一贯认为,皇权既然给了,就不能在正常的情况下随意收回,内阁地人员安排,虽然也是监国与元启帝在经手管理,但在没有大过的情况下,调出原有人员,换上自己满yì

的,这本身就是一种动荡。

就个人而言,被监国现里通外敌,确实是可以被撤换的,她无话可说,但是其他人呢?

“其实本宫与父皇早有商议,就算什么事也没有,等父皇回来,四姑娘你、加上即墨子音,都是要调出阁的,另有重任……”东宫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现在只是换了人选而已……”

“要是把即墨大人找回来,就还是放到原位去?”秦问。

东宫往后面挪了挪,苦笑:“秦晏你不要问得这样尖锐,本宫如今是没办法说话的,只好等着父皇下回出征了。”

“大概何时?明年夏季?”

“不、不知啊……”

四姑娘问得太紧,东宫欲哭无泪,总算了解父皇所说的无力招架是怎么回事了……

“四姑娘你病体未愈,本宫就不再多做打扰了,先告辞啊!”逃!

“哼。”望着开合不已地门扉,秦慢悠悠地站起身,踱到门前去,这回她可要关好门并落闩了。朝院子里看看,她暗笑东宫当真逃得兔子般快,没半个人影,再一迟疑,却突然嗅到一股幽香。

这是……梅花?

她回头去取了件御寒的披风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到院中四下找寻。

果然,清冷月光中,一支细小的梅花枝条插在花坛里,躲藏于树木足边,显得格外不起眼,但仔细看看,花骨朵已经顶

几处,香气正是由此而来。

白天都还没这根枝条存zài

呢,敢情方才,东宫打窗外晃来晃去,就是在找地方放下它?

上回听说河道边新种了梅树,她与东宫两人去看,结果那树栽活了没有都是未知数,更别提赏花了,最后,两人还被不知dào

谁家派去的暴徒追得跳河保命……

想不到东宫还记得,专程绕了个大圈子到石桥那边,偷折一枝梅花带到秦府来。

秦伸手摸摸枝条,看来河道边的梅花都快开了吧。

这样随意一插是不容易成活的。她试图将之拔起,但想一想,又改变主意,另在院子角落抓一把干枯的草梗,小心地覆在树枝入土处附近。

然后心满yì

足地去睡了。

~~~~~~~~=~~~~~

三天后,守在秦府外的那群皇卫便挪窝,跟着东宫以及秦一道出了京。

不要以为他们是去找即墨君,没那么好地事儿。

虽然东宫离开了监国的宝座,但那些对东朝有意见的臣子中,懂得收敛的只占一小部分而已。见自己的攻击似乎卓有成效,有地老臣就得yì

了起来,变本加厉倚老卖老,表示希望东宫能到西郊先王陵祭拜思过。

元启帝当时就炸了,不过是在心底炸得噼里啪啦,台面上倒是肯定了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从善如流替东宫答yīng

下来。

到元启帝口里,这个转述地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放东宫半个月假,是为让他正大光明地出城散散心。西郊先王陵,那不离白云观挺近的么?在先王陵住几天,然后去白云观玩玩,过年时候记得回京,就这样,挺完美地不是?

东宫想想也好,今年不能围猎,那就去“拜拜”吧!

他这边收拾行装,转头把秦也一道带去悔过。这里面地学问是,等秦回京之后,软禁也自然而然就解了,还不招人闲言闲语。

对此,秦也没有意见。

反正到东郊先王陵,据说也只有几个时辰地车程,而白云观,她去过几次知dào

远近,想来这路途上,是来不及有多难受的。

鉴于取药的不便,张缇对此行很有意见,不过他的意见被忽略了。

于是张缇连夜去河边压石头摆暗号,让卫刚急送十付药来。他拎着药,跟提了一大串年货般,嘿咻嘿咻地丢进车厢里。

“张大哥辛苦了。”

“不辛苦,东家出一趟门,张某是得做好万全的准bèi

啊!”御寒的衣物,嗯嗯,以防万一地银票跟现银,嗯嗯,还有东家的防身匕和喂毒玉佩也带上。

不过十天而已,秦这儿准bèi

了半车的吃穿用品,东宫殿则更夸张,两人这趟郊游虽然是去思过面壁的,但各自带的东西,可一点也不低调。

最华丽的,恐怕还是随从。

东宫携带人员,包括皇卫仪仗、东宫殿跟他感情不错的上宾十人,管弦丝竹乐四名,内侍以及侍女数名,书吏一名,曹寰一名(……)。秦携带人员,则包括张缇及其附属——千柳刀女侠——各一名,家仆一名,编外加上巡捕房的小捕头阿青一名。

这样看上去,秦带地人要少得多吧,可在东宫眼里,颠倒黑白才是正常状态。

“四姑娘干嘛带这么多人啊……”

无论张缇还是千柳刀或那个阿青,似乎偏巧都是东宫讨厌的对象,以前不是斗过嘴就是动过手,而且,丢人的是,东宫好像跟谁斗都没赢过。

想起来真是悲剧啊。

东宫长长地叹一口气,随即被尺子轻轻地敲到肩上。

“殿下,好生反省,不可走神!”曹寰提醒道。

“是,先生!”东宫立kè

坐正,挺直腰背,认认真真地盯着祖先的功业碑走神。

此时,秦在阁外铺了席子,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阿青跟千柳刀分别带人在先王陵四周巡视,张缇煎药,东宫反省,曹寰监督前反省,最闲的居然是秦。

不过就算她想帮忙,也没人会答yīng



大家都知dào

她地病还没痊愈,一个个看她的眼神,都像看着脆瓷盘子般,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给碰着磕着了。这一点,就连曹寰也不例外。到古代之后,秦没少受过宠,但像这样地大规模群体化关爱照顾,倒是头一回。

这种温暖的感觉,令她觉得自己地神经末端有些麻痹了起来。

“咳咳,如此下去,我会变笨变钝喛……”她嘀咕着。

东宫没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纳闷地应了声:“嗯?”

“无事。“

“四姑娘变笨了地话,老老实实回宫好了,本宫养得起你呀!”东宫嘿嘿一笑。

秦瞥他一眼,悻悻地转头:算了,在这家伙面前多愁善感,未免显得自己太蠢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七十五节 帛阳的调兵遣将(上)

禀圣上,江大人飞鸽传书。//”

“呈上来。”

帛阳懒洋洋地趴在龙榻上,现在只要不上朝、不在人前出现,他都习惯躺得没个人样。

但是,即使如此,肩背等处仍是酸痛得不像话。不用御医多话,他自己也知dào

,这是面对朝臣时肩颈过分紧张所致,改不了,没办法,只好在人后懒散放松来弥补。

推拿?

他最讨厌被人触碰,总觉得恶心……

帛阳动了动酸涩的右肩,抬眼看看立在左前方的周裴,后已经将书信接在手中,询问式地回望过来。

虽然这听上去有点荒谬,但身为常王长子的周裴,如今正是帛阳最趁手的文员之一,胸无大志、擅做好人、出身高贵、入得酒宴上得朝堂,这样一位不惹人厌的文秘,算是挺完美的了。

帛阳对他点点头:“念。”

“是,陛下。”

周裴凑近信文(这是个大近视眼)。将江近海报gào

地京城消息一一念诵出来。却在信中提及斩地时候打了个结巴。

帛阳凝声:“怎么?”

“陛下。这无疏乃是长州名人。又与臣自幼交好。见他仍执迷不悟、在敌朝为官……”周裴轻声解释。叹气。

“哈哈哈哈!”帛阳大笑起来。“长卿。你思虑得未免也太广了罢?”自家锡师都还麻烦事儿一大堆呢。他这该说是滥好心。或不谙世事?同样是长州人氏。那个叫张缇地书生。就比周裴与斩有见识得多。

“陛下见笑了。”

周裴将江近海地传书念完。再把内中附上地另一卷密信拾起:“陛下。信中说。这是秦晏写给陛下地回函。希望陛下能亲启。”

“哦?”

不是说了没有必要回函么?

四姑娘看信时的想法,不需回覆,帛阳也能猜个**不离十,但他专程提这么一句“若四姑娘看信时候笑了,便不须回函”,则是故yì

卖弄,在四姑娘眼前展现自己的气魄和自信。

相信四姑娘得了那句话,虽嗤之以鼻,心中却也有所震慑。

——那她回信来干嘛?

“秦晏此人,还真是输不得阵。”她几时变得这样沉不住气了?

帛阳嘀咕一句,命不识字地内侍检查过书信是否安全,随后接过来,亲自过目。

秦的回信,不出意料地废话很多,这女人总习惯把真zhèng

要说的话藏起来不让人轻易看见,坏毛病。帛阳掠过前面一页,往后看,注意到一句话。

“若有诚意,陛下不妨亲自来迎。”

帛阳盯着这几个字看了老半天,扭头问周裴:“周长卿,朕是否曾经吩咐江近海,刁难秦晏,或与之作对?”

周裴认真回忆片刻,答道:“回禀陛下,据臣所知,没有。”

“……”

为什么他从字里行间感到疏离与寒意?

虽然两人本来感情也不算很好,但之前,明明是四姑娘先对不起他的好吧?后来他也听从姬山翁的劝告,对四姑娘处处留情,不予赶尽杀绝,以四姑娘的聪慧,不可能察觉不到他释出的善意。

可她就连回封信,也尽是公文腔调,似是丝毫不念旧情了。

这女人外表上看是聪明得体,怎么较起劲来,就这样不可理喻?帛阳认为自己已经把利害分析得相当透彻了,四姑娘没道理不心动的呀?

又不是让她反出东朝,投奔这边,他只是需yào

一段小小的喘息时间而已。

(如果他知dào

,秦正在盼着元启帝快些出征,以恢复东宫和她地权势……算了,还是别知dào

太多,才能过得比较快乐啊。)

“长卿,以你之见,秦晏对我朝,态度应当是怎样的呢?”

周裴一怔,面上闪过不悦,随即道:“陛下,此人是长州人氏,与臣也算有些私交,再数及亲友众人,几乎都在锡师供事,若说她对本朝有所误解,那确实有可能,但讲到敌意,恐怕是没有那么严重地。”

“嗯……”

周裴看了看帛阳手中的信,那是秦斯写给帛阳的,再念及她与帛阳长公主共结连理那档子事,可想而知两人交情匪浅。

不过,不了解帛阳问起她的用意何在,台面上,周裴还是无法答得太过直截。

“以臣看来,此人可以交结,只是京都守备森严,与之来往并非易事。”他试探道。

“除了长卿,别人都下去吧,这儿没事了。”帛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周裴颇意wài

地回头,看着众人告退离去。莫非有什么话要单独对他讲?

帛阳坐起身,道:“周长卿。朕听姬山先生说起过,他原本是想将四姑娘许配与你的。”

“啊!”想不到那封信竟然触动帛阳,令其翻旧账?

周裴惊慌道:“臣惶恐!”

“别惶恐,听朕说完。”帛阳凉凉地睨着他,“长州之乱后,你投奔姬山先生,

其引荐,到帛阳郡地任职。期间,有否见过四姑娘?

天子这样提问,有何用意?

“……回陛下,没有。”

“一次也无?”帛阳地口气,近乎审问了。

周裴一头雾水,小心答复:“确实没有。”

“那与谁有过来往?”

“张之秋,呃、就是时常在秦晏左右出现的举子张缇。”周裴回忆着,解释到,“那是因为,在投靠姬山翁之前,就与之秋有过短暂联系,怕他担心……于是……其实,能找着姬山老人,也是之秋引见地,所以要避过他,实在不可能啊。”

“朕没说要怪罪你,爱卿是急什么?”帛阳一手支颊,“……张缇有没有将你的近况告知四姑娘?”

“应是没有。”周裴道,“不愿被秦晏见到落魄的模样,因此,臣特别叮嘱之秋,不可将臣之下落透露给秦晏知dào

!”

这是实话,姬山翁乱点鸳鸯谱之后,他跟母妃商量过,知dào

秦这名女子出身不明,自己无法如姬山翁所愿地娶她作正室,所以不敢接受美意。即使姻缘不成,知dào

秦的身份特殊,又是求学赴考的女子,周裴还是对她另眼相看、格外照顾。每回见秦,他也都风光体面着。

然而,长州之乱让他的身份一下子从小王爷变成了受通缉地逃犯,这个落差,他自己默默忍受着就好。要让秦撞见、再同情一番或伸出援手,那他才真是颜面扫地了。所以他反复叮嘱张缇,千万别告sù

秦,自己陷入了困境。

—天子提起这事,是后知后觉地,到现在才想起清算他这名前任情敌?

“……四姑娘一直没得到长卿地音讯么?”帛阳上下打量着周裴,直看得后毛骨悚然,“嗯,那正好!”

莞尔一笑,帛阳冲他勾勾指头:“长卿,朕有一件差事待办,非你出马不可。”

~~~~~~~~~~=~~=

孟章在殿外踱步。

他得到消息,说江近海地飞鸽传书已至,便连忙从府上赶来,想不到,这回帛阳非但没宣他觐见商议,更与一名毫无脑智的庸才在殿内密谈?(周裴:你说什么!)难道说,与笨蛋呆久了,帛阳帝也被传染不成?唔……其实上司笨一些也不是坏事……

“奇怪了……”商量什么事情,要这样久?

内侍上前:“孟公子,小地替你通报?”

孟章羽扇一点,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他拿出十二万分耐心,等待帛阳与周裴密谈结束。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殿门缓缓开启,周裴从中踏出。

也知是孟章的心理作用,或事实如此,在他眼中,周裴地步伐是格外地轻快得yì

,简直就像在对他挑衅一般。

“周大人!”

他也不急着催内侍通报,抢先一步上前去,拦住了周裴的去路。

孟章奸笑一声,意有所指道:“周大人好久不见,这一见面,就是满面春风啊!得了圣上怎样的隆恩,说出来,让下官也沾点喜气嘛!”

周裴回以诧异的眼神,随后换做赧然笑意,暗忖:这么烂地说辞,也想来挑事?

“孟公子这是哪里的话?”他一脸诚恳地摇头,“若说是圣上恩宠,谁敢在孟公子你面前班门弄斧?啊,对了,圣上方才得到江大人地传书,或许正有要务需yào

孟公子出谋划策!本官就不再耽搁公子了,请。”

孟章本想再寒暄两句,顺便给对方整点晦气,但得这么一提醒,顿时想起帛阳还没召见自己,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小子身上,不如赶紧进殿去,看看帛阳帝在烦扰些什么了。

羽扇一摆,他转身入殿,连内侍的通报也省下了。

反正帛阳早就习惯他的风格,也不曾怪罪——受到宠信时候不好好彰显特权,拿什么来使同事敬畏?

“孟章见过圣上!”他得yì

洋洋地来到帛阳面前,羽扇一摇,道:“听说江大人——”

还没等他把这个听说的话头讲完,帛阳便打断了他:“孟章,你来得正好!”

孟章眼中一亮,沾沾自喜地答:“哪里,既是用人之时,孟章自然肝脑涂地——”

“你到偏殿,替周长卿将这份文书抄誊完毕,送往文心阁!若有不认识的字儿,照着描就是!”

啊?

“——属、属下知dào

了。”

可恶,帛阳这家伙,一定是故yì

给他难堪……

孟章恨恨地想着,攥紧了羽扇地细柄——将来要是得了机会,一定将锡师闹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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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的抢答题是:有人被遗忘在刑部大牢里,没有审讯,也没有行刑,是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七十六节 帛阳的调兵遣将(中)

庄主,天子传讯来了!”

“哦,给我。//”

与上一节差不多的开头,但江近海的待遇毕竟是要比帛阳差许多的。他瞪着扑棱翅膀乱挣的信鸽,补充指令:“先把信筒从鸽子腿上取下来!”

将卷得死紧的信纸一层层展开,帛阳的命令再度令他为难。

“啧,又要派将士去前线接人!”上回带一大箱书信过境,已经让他的部下冒了挺大的风险,想不到帛阳变本加厉,这回想再多派个人到京城来。

一般人好说,偏巧又是派那个不管走到哪里,都一副很有钱很好骗模样的专业凯子。

周裴往那儿一站,就算其他人再不起眼,官兵也会盘查过来的好不好!

“派他过来做什么?”莫非帛阳是怀疑,自己在这边没按指令行事,所以增添一人专作监督之用?嗯,很有可能。

江近海再看帛阳的书信,除此以外其他各项都还好办,就另有一点,联系王郊,那得潜入刑部大牢,也挺费事的,不过并不是办不到。

“王郊此人,难道还有什么用途不成?”

他记得王郊跟孟章打过交道。在孟章为数不多地交情中。能数得上号地。秦第一名。王郊也不会出前十之外去。那么。这回要联系王郊。八成是孟章又出了什么馊主意。

反正那家伙唯恐天下不乱。根本不能当正常人看。

由此可推之。能跟他谈到一路去地帛阳。那心理估计也不能算正常了。

“总是当属下地为难!”江近海挠挠额头。转身问卫刚。“卫大哥。你还记得王郊不?”

“啊?”

“王御史。在夏县时候遇见过。一起找小麻烦来着。”江近海有些愉快地提醒着。“跟我差不多高。后来腹部被戳了一刀。还是我给他缝地。”顺便说。那一刀子是孟章给捅地。

说到在夏县时候腹部受伤的病患,卫刚立kè

记起了。

“哦,是那位,属下见过。”

江近海点头,继xù

道:“嗯……卫大哥,如今他正关押在刑部大牢,你看能不能……”

“属下见过他。”卫刚重申。

江近海纳闷,说:“是、我知dào

卫大哥认得此人,是眼下天子有令,要我与之取得联系,所以想请卫大哥设法潜入大牢……”

卫刚打断庄主的话,解释道:“属下是在京城街上遇见王御史的,就前几日,给尚书府送药去地时候!”

“是啊,所以我就是说……”江近海惯性般又说了半句,这才恍然醒悟,“嗯?卫大哥是指,他被放出来了?”

“正是!”

“这号子蹲得也太轻易了吧……”王郊明明是杀了个人呐!

虽然,当时正是江近海自个儿从中作梗,让秦没讹到王郊画押地认罪书,但若真让此人完好无损地脱罪,他倒觉得没天理了。

“瞧这世道……罢了,卫大哥,挑个面相好的人,设法与王郊搭上信儿,就说是知晓他毒杀李实文内幕的人,也不是想讹诈他,只想请着到别处说几句话……”

江近海这边正安排着,却突然听见厢房之外响过一阵急似一阵的脚步声。

“嗯?”

卫刚起身,出门查探。

皇卫军地仪仗!

“不妙!”他立kè

回房,禀报江近海,“庄主,是皇卫!”

“……怎么又是皇卫……”江近海倒在案桌上,怎么这群皇卫阴魂不散,他躲哪儿,就一定要跟到哪儿啊!他现在不过是躲在白云观而已,鸽房也在道观后面的小山壁上建的!

他招谁惹谁了啊!

(以下是防盗贴部分,供盗贴网站取用,请看到这段话地读大人,在一小时以后回到**观看真zhèng

的更新内容,打扰之处,敬请海涵)

能从一个长公主变成分走半边江山的君主,帛阳的能力,还是值得肯定地。

秦琢磨着,光凭空想,很难明白为何帛阳会在此时给她写来这么一封……呃不,是一箱子信。

难道,只是因为得知她受到怀疑和冷落,觉是机会了?

“呵呵,咳、怎可能?”

中原地大物博,人才众多,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可以让帛阳记挂不已。就连那个曾经依赖她的东宫,不也轻易地把她禁在府中,自己处理国事去了?

实jì

上。也没有什么地方,非得要她出现不可的吧?

作为一个人来讲,这样的结论挺悲哀的,但是,作为一个协助管理京城地官吏而言,她还是感到了一丝自豪。战乱和分裂后,监国负责后方,其建设和修复的成绩,基本上她也能分去一小部分,这一点,她不谦虚。

帛阳地邀约,秦一点兴趣也没有。

虽然就公平性而言,帛阳是皇族正统,帛阳是勤勉君主,帛阳手中有大量真zhèng

的贤臣能臣,她认为应该帮帮帛阳,不要让他和他地朝廷覆

但是公平算什么东西,她有什么责任去维护公平?

西朝那边资源好,还打不过东朝,那就是命不好了,谁叫他们遇到元启帝这个不会经营只会打仗的?哪怕元启帝把人家灭掉,东宫转手来做二世祖就把自家朝代给玩没了,那也跟帛阳和西朝没半点关系,不存zài

谁应该让谁地问题。

秦的旧友,大半都在锡师,并且还没有像定国公与秦之麟那样、跟秦翻脸断绝关系,帛阳在信中,也以此为诱,劝她若是没办法再受重用,那就投奔锡师来吧,各位旧友与长辈都乐见她回归正统云云。

这回他倒是聪明了,没拿着谁的性命来威胁秦,转而大打亲情牌,想用情谊来动摇她。

只可惜,秦心思精明,像是随时拿秤杆量着轻重一般,不论是理是利或情义,都不能轻易打动她。倒是帛阳这回是认认真真地在想办法把她劝回去,这一点,令她有些意wài



她想不通的是,帛阳的态度,一直都是琢磨不定的。哪怕是她逃出宫之后,帛阳对待夏军,也一直暧昧得很,他极少这样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来着,为什么现在突然转变了呢?

难道是他背后那名神mì

高人,突然转了性子,不再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因为他觉得再玩、自己快成老鼠了?

秦想到这里,忍不住嗤笑。

—位于优势方的感觉是这么好,为啥帛阳还以为她会念及什么旧情,跑去帮他一把?他未免也太天真了。

刚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墙上地光影晃了晃。

转头一看,窗纸上除了树影之外,更有疑似人影地东西在动弹!

秦翻身而起,虽然立kè

有咳嗽的冲动涌上喉间,但她竭力憋住,随手从枕下摸出匕,悄悄地爬到窗底。

窗外那人影还是站着没动。

看身高不可能是张缇,张缇要是长矮了这么一截儿,他可要哭死了。而冠帽的影子,也显示出来绝对不是家里的仆人,那会是谁?半夜三更登门拜访,而且还是绕过皇卫镇守地两道门,直接进了她这院子……

指望秦主动出击是不可能的,她攥着匕,静静地等待对方进屋。

如果可行的话,赶快逃出去找皇卫保护是最好。

然而对方地耐性出奇地好,彷佛千辛万苦来到这个被禁闭的尚书府,就是为了欣赏欣赏光秃秃的树枝,以及清静得像废宅一样的建筑。

秦憋了许久,终于还是禁不住咳出声来。

这下外面地人也愣住了——咳嗽声是在,窗户后面不到一臂远的地方?

来试探着推推门,竟然开了(……要记得落闩),他探头进来:“四姑娘?”

秦一听见这声音,立kè

将匕往旁边一放,放心大胆地咳了个痛快。

与此同时,对方也听声辨位,得知她的所在,并未上前,只是嘟哝:“四姑娘你怎么藏那里去了……”说着,摸摸索索地去点灯照亮。

咳过一阵,秦问:“殿下,你怎么半夜偷潜进来……”

“没有!本宫这不是偷偷摸摸的小人之举!”东宫回头,正色声明,“本宫是跟顾守在大门外的皇卫验明过身份,正大光明走进来的!”

“是、是……”

这不都你家地么,你爱上哪儿还有谁能拦着你不成。

东宫往案桌上看,没见着茶具,便也就离开了桌边,来到秦对面坐下。

“四姑娘,本宫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嗯,殿下请讲。”很明显,东宫地这个遣词造句,是摆明了短期内仍没有给秦解禁的打算。

“即墨子音在哪里?”

“嗯?”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若是你探查到了子音地行踪,就不要再隐瞒了,告sù

本宫吧!”东宫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原本不该这样向四姑娘要人的。

可是,父皇那边问起,本宫实在难以招架。”

要人?

秦心中一凛,怎么……东宫虽然平时对她言听计从,关于寻找即墨君地事情,也都照着她的建议去办,结果心底却存着这样地认定?

—他以为是她把即墨君藏起来了!

说来可笑,她还不屑于参与到这样孩子气的争斗中去吧?东宫居然这样怀疑着她,却一直闭口不提?

小参差不要紧,这是大误会,必须解释清楚,不然她以后指不定还要被扣什么罪名呢。

“殿下,我一直呆在府中,谁也无法联络,连河边的梅花开了没都不可能知dào

,那即墨大人的下落,我又能从哪里了解到呢?”秦说,“咳咳咳,若是耳目灵通如殿下,都寻不到他的踪迹,那如今来询问我,殿下又是存着什么想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七十七节 帛阳的调兵遣将(下)

缇一怔,随即自然地解释道:“啊,是张某一时走神。//那位老友时常提及真人,故而张某到白云观之后,也就随口问了两句,谁知dào

童说,真人没有跟去锡师,在帛阳王迁都之前已然病逝。”

他说完,点点头:“就是在如此的机缘之下,张某才会知晓二品真人的下落。”

“原来如此。”

秦接受这个说辞,低头继xù

研究剩下的半碗汤药。

张缇松了口气。

四姑娘还真是敏锐,一点点的不合理,她都能立kè

察觉,若非信任自己,恐怕也就不会这样咄咄逼人地一路追问下来,反倒要放在心里,暗中留意。

既然如此,他不如来个以进为退,免得让四姑娘再生疑。

“东家,张某看,反正今日青少侠与监国大人都不在观中,不如,东家也在道观附近走走看看,顺便到真人墓前上一柱香了。”

“也好。”

秦颔,再这样躺下去,她没病也要躺出个懒病来的。好歹说真人虽然跟她没见过面,但帮zhù

过她,于情于理,去墓前看望一下,也算尽个心吧。

她站起身。让张缇服侍着。将衣服层层裹上。

“东家。玉佩要带么?”当然是指装了药粉地那枚。

“不必。”

秦瞥了一眼。顺便想起。东宫上回拿走阿青地那块玉佩。也不知dào

修补成了啥样。反正就杳无音讯了。现在幸好是冬天。不必将玉佩亮出来给阿青看。不然阿青知dào

自己没佩着那玉。心里八成会有想法。

改天还是问问东宫好了。他把人家玉佩弄哪里去。总得有个交代吧?

几天没有下雪。地气让积雪融了大半。露出可怜兮兮地地表来。两人踏着稍微有些湿润地石板路。绕到宫观后方。

秦望向左侧,颇有些感慨:“咳咳,上回过来,这边的小院,是曹先生在借住。唉,我怎么有种自己老了的错觉。”嗯,一定是错觉来的。

“哈哈,要不,东家进去看看?”

“我还不至于那么无事可做……”秦嘴,转身往宫观外去。

卫刚贴在墙后,满头大汗地一动不动,直到秦与张缇远去,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脸:好险,那个张举人居然还建言要进院拜访?卫刚觉着自己的心都差点给吓得吐出来了。

“卫大哥?”江近海推开客房的门,纳闷地向外张望。

挂在院子大门边地,那是卫刚吧?他在干嘛?

“卫大哥,水打来了么?”

卫刚回头:“庄主,属下这就去!”他答yīng

着,仍转头望向秦二人消失之处,生怕对方突然杀个回马枪。

“你究竟在看什么?”

江近海好奇,他裹了裹冬衣,从厢房里跨出来,再关好门不让一丝热气溜走。

“庄主,娘娘方才携着张举人,打这儿路过呢。”卫刚指给他看,“也没有带皇卫,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后山去了。”

“哦。”

“庄主,要跟过去吗?”卫刚颇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怎么,如此大好的时机庄主也不知dào

利用,换别的时候,他哪能轻易见着娘娘一面啊?

“不急。”

江近海心里担忧的是另一件事,见小一面容易,把那箱信的事情解释给小听,可就困难得多了。这个麻烦是帛阳丢来的,但小可不会体谅自己,尤其是,在墨河的时候,他还拿火药炸过小的兵,不是么?

两人要像以前那样相处,除非彼此地地位,再调转回去,否则,以秦记仇的能耐,江近海是一点曙光也无法看到的。

“唉,卫大哥,叫出两名兄弟,远远地跟着吧。”他呵着热气,道,“那两人都弱不禁风的模样,满山乱逛什么,别让野兽叼了去。”

听见庄主这话,原本一脸黯然的卫刚顿时精神起来,朗声应到:“是!”

“……另外,”江近海板着指头算算,“小地十付药即将告罄,卫大哥,你等会来拿新方子,再去准bèi

几付。”

“好的,庄主!”

“……这天气,不见风反倒更寒啊!”江近海低咒一声,哆哆嗦嗦地回身,钻进房内烤火。

~~~~~~~~~~~~~

张缇跟着秦慢腾腾地走,他没有指点后道路,但秦却从几条岔路中找到了正确的那个,沉默不语往前去。

行了半道,她突然道:“张大哥,带香烛了?”

“啊,没。”要不是秦提醒,张缇真的完全没想到要带香烛去祭拜来着。

他也说不清脑子里面在想啥,总之是与姬山翁有关,再参杂上四姑娘,自己的心情就很复杂。

(请注意,以下段落是防盗部分,专供盗贴网站取用的,在一小时之后,锦绣会将之修改成真zhèng

的更新内容,打扰之处,敬请海涵啊!)

躺回丹华宫的软床

真是一点也不想动了,要不是明日还有早朝,她倒这么睡过去算了。

想想从这里到宫后苑要走多远,她就全身软。

但是不走不行啊……

在宫人奉命退下之后,她拭去额头的薄汗,吃力地爬了起来。慢慢地磨蹭到窗边,查看一下左右,翻出去,到花墙面前,她一阵头晕目眩。该死的假储妃,为什么要在这里修一堵墙,现在她身体不好,翻起来多困难啊……

呼呼地喘着气,她好容易才爬到墙头上,眼一瞥,就看到宫殿转角处有灯笼地光照在闪动,似乎巡逻的皇卫即将转过来。

再看看墙下,矮树丛的枝叶还是挺繁茂的……

她眼一闭,侧身倒进树冠里,只听沙沙沙几声响,人已经在树枝间滑下,落到地上。

不想动了。

嗯?等等,地面怎么是软的,而且,还暖和着呢?

她扭头,顺便换个姿势趴住,戳戳地上那一摊衣物和枝叶,从中间刨出了一个东宫来。

“……”

算了还是盖回去吧。

见她一声不吭地拣树枝来遮好,随后转身就走,东宫急忙坐起,轻声叫唤:“喂喂,四姑娘,不带这样的啊!”

“哼……”

“本宫知dào

你要走这条道,于是先来等着嘛,四姑娘你还病着,没人护送要是中途出了意wài

该怎么办好……”东宫咕哝着,连忙追上去,轻轻拉住秦的手,“本宫送四姑娘回府吧。”

秦撇嘴,但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点头。

“其实四姑娘何必这么倔强,御医说是炎症在体内肆虐,又说肝火上窜……”总之火气很旺,脏器在炎,刚才吃地石榴是万万不可再碰,“你若是就在丹华宫里休息几日,养养病,那该多好,也少受折腾。”

“就是怕累而已,我坐在案桌前面的时候,可不会觉得累就是了……咳咳……既然如此,病怏怏地躺床上,不如继xù

做点事。”何况明日轮到她值守来着,这么快就称病让位的话,岂不更让新人看不起?

身体是她自己地,要是管着她,只怕将来他被管得更惨。

东宫无奈,拉着秦慢慢走到宫后苑,潜入密道之内。

秦拎起留在石室内的衣篮,放到石桌上,随后对恬然盯着她看的东宫下令道:“请回避,殿下。”

“哦……”东宫失望地背过身去,等着秦换装完毕。

等他回头的时候,秦已经在打理她自己的头了。他好奇地看看衣篮:“这条布是派什么用场地?”

“……裹住上身……”

东宫愣了愣,终于理解了这个含蓄地说法:“那么说,四姑娘现在没有用……”他瞄了过去。

闭嘴,问那么多做什么?

秦不自觉地护住胸前:“时辰不早了,咳,我先告退……”

“等等,本宫送你回府上,四姑娘忘了?”东宫嬉皮笑脸地再度追上,挽住秦地手,“对了,本宫还有话问你。”

“什么?”

“江近海在何处,四姑娘知dào

么?”

秦看看乱跳的烛火,转眼瞥向东宫:“难道他不在西朝?”

“本宫是想,屡次暗杀既然与他有关,那说不定,他也就藏匿在京城,或京郊。”东宫小心地挑着表述方法,生怕泄露了秘密,让秦知dào

,自己看过即墨君调查出来地那份卷宗。

即墨君是推测江近海就在京内来着,不过昔时客栈他们去明察暗访一通,却没现异样,江近海如果真在京里,究竟会躲在什么地方呢?

“四姑娘知dào

么?”东宫问。

“江近海的手下神出鬼没,与他本人在何处,并无关系……咳咳、倒是京里对他而言,太过危险了吧?”

东宫点头,再问:“那四姑娘知dào

江近海地行踪么?”

秦心下一动,说声不知dào

是很容易,避而不谈也很容易,可为何东宫就是要她回答一次是或不是?

“我、咳咳、并未与他联系,无从得知。”她这是照实回答,虽然心中有怀疑的对象,但实事求是地说,她是不知dào

江近海藏身何处的。

东宫停下脚步。

他右手端着烛台,左手牵着秦,右眼快被光亮耀得看不清东西了。他回头来望着秦,眼前却闪过即墨君搜集到的那份材料。

“四姑娘……”他顿了顿,不知说什么好,故作轻松地一笑,“他们说你从前就跟江近海很有交情,战场上也互相放水,是真的嘛?”

“他们?”秦反问,“谁们?”

“呃、没谁。”东宫挠挠头,有些懊恼地说,“总之就是闲言闲语,本宫也没当真的!”彷佛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心态,他又重复了一遍:“本宫从不放在心上。”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七十八节 伏兵无处不在

来也巧,张缇这边刚想到东宫,便听得陵园外传来尖熟无比。这叫嚷的人,似乎还挺来劲,正以超高的速度飞快接近陵园。

—嗤啦!

矮丛里飞蹿出来一只看不清是啥的活物,从三人之间嗖一声穿过去,砰,结结实实地撞在石人上,倒地不动了。

秦歪过头去看,原来是只小鹿,身上还带着两支箭。

张缇则盯着鹿奔来的方向,那种尖叫声——嗯现在还带了一串大笑——迫使他进入全面戒备状态。

——嗤啦!

矮丛再度里飞蹿出看不清是啥的活物,这回它正冲着张缇冲过来,而后者早有防备,往旁侧闪开去。对方扑倒在地上,停过一瞬,随后就一滚站了起来。

『唉呀,读书人,你躲开做什么?』对方还抱怨哩,『摔得人家好痛!』

张缇道:『姑娘,小生皮薄骨疏,不经撞的。』

千柳刀揉揉腰,嘟嘴。

此时。地脚步声响起。枝间残存地积雪也被震落下来不少。阿青和东宫争先恐后地从山林中钻出来。也不管语言不通。忙着问千柳刀:“在哪里?”

千柳刀也彷佛听得懂中原话一般。指向那头鹿:『自己不会看吗!』

两人沿着她地手指看去。这才注意到秦坐在石栏边上。东宫立kè

跳了出来:“秦晏。这样冷地天。你怎能在外走动?”他冲到秦跟前。刚想伸手。却又停住动作。回头看看一众煞风景地旁观者。

唔。本想将人扶起地。不过。这样亲昵地话。会惹人怀疑吧……

东宫这厢还在为难。阿青便已越过他。拉住秦地手臂:“秦斯。就算想出来走走。也不可以随意往石地坐下地。寒气很重。”他埋怨地瞥了张缇一眼。

张缇无辜地扫去自个儿肩上地落雪。

阿青回头,对秦道:“回白云观去罢,我找到一头下山来喝水的鹿,今晚吃鹿肉粥如何?”

没等秦回答,东宫立kè

就跳了起来:“那是本宫射中地!”

“也有我一箭啊?”阿青坦然驳回,“何况一开始,是我先发xiàn

猎物,三公子,你还是省省吧!”

“你……”

秦苦笑,急忙假咳,用以打断二人的争执。

“咳咳……好了好了,先回去再说,这儿实在太冻了……”一手拉一人,往陵园之外去。

东宫扭头:“这是谁的墓?”

阿青凉凉地说:“上面有字,连我都认得,三公子不会认不出吧?”

“哼!”

见东宫被扫了几回面子,秦颇有些于心不忍,拉拉他的袖角:“殿下,以前你带着真人去夏县,应当见过真人的模样吧?是否是一位慈眉善目地老者呢?”

张缇听了差点没笑出声。

慈眉善目?不说姬山翁是老顽童,就已经算是对得起他老人家了,他身体好的时候,往那儿一坐,就怎么看怎么没个长辈的样子,说好听点,是灵动得很呐。

不过,四姑娘想转移东宫的关注点,随意找了这个话题,却像是给了太史渊一个暗地的警告,告知对方,那信口胡诌地闲聊,她是一点也没当真,不要以为她是好哄骗的人就对了。

东宫一脸严肃地回忆着,说:“那位二品真人么?不知dào

长相如何,说似乎脸上生了怪疮,不方便见人,就隔着帘子与本宫交谈来着。一路上,马车也捂得严严实实地……”

“原来如此。”

秦点头附和,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拉着东宫往回观的方向“散步”去了。

阿青看看张缇与千柳刀,咳一声,拔下小鹿身上地箭矢,追着秦二人而去。皇卫等人亦上前,扛了猎物就走。

张缇再偷瞄太史渊,见对方谎言被戳破也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悠然自得样,便也不多话,作了一揖告辞离去。

—这太史渊似乎并没多高明,师父应该是杞人忧天了。

众人离开之后,太史渊坐下,对着姬山翁的墓碑,将带来的食物吃去一半,酒倒得一滴也不剩。随后,他慢悠悠地回头,走入江近海等人暂居的偏院。

几名守卫盯着他,不知来意,便暂时不予阻拦,只跟在他身后。

见到在檐下磨刀地卫刚,太史渊停住脚步,观看片刻,这才上前躬身问候:“卫小将军。”

卫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抬头:“你是……”

“卫小将军别来无恙?”太史渊说,“记得是二十年前的冬天,卫老将军负伤,在草民家中躲避过数日,小民因此,也见过将军你一面。”

“哦……”

卫刚当时年纪尚轻,只是个十几岁跟着父兄上战场的少年家而已。对于此事,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胡

点头。

太史渊道:“在下是来找江大人的,烦请通报。”

卫刚警惕起来,正视太史渊。后者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交给前者。

“这封信,能证明在下的身份,请呈递江大人过目。”

“……嗯。”卫刚接过信函,转身入房内,其余众人留下,监视太史渊这来意不明地访客。

少顷,太史渊已坐在江近海对面了。

江近海一面画着他的设计图解闷,一面跟太史渊闲聊:“这么说,先生并未见过西朝地天子,就直截给派遣到京城来了?”

“非也。”太史渊道,“在下是一直就在南方州县走动,机缘巧合,被秦斯带来了京城。不得已,只好在此静观敌朝变动,再打听风声,最后得知江大人你的行踪,寻来这里。”

“哦,原来是这样。”

江近海哈哈一笑,暗骂谁那么嘴巴大竟然将他地藏匿处泄露给别人知dào

……

“那先生这回来找本官,是有何事?”

—没事别来烦我,一名在外面游离的细作而已。

想起张缇地请求,江近海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太史渊,要不要回头就把这人给干掉?这是个好问题。

太史渊抬眼与江近海对视,对方眼里的杀气从何而来,这个不重yào

。他说:“此时贸然来访,是有一事相求,希望江大人能帮忙。”

“请讲。”

“在下想求一付药。”太史渊神mì

地笑笑,道,“能令秦斯秦大人,立kè

好转的药。”

“哦?那可不容易。”江近海往后仰了仰脖子,心道有那种灵药的话,轮的着他来讨么?

太史渊说:“在下求的并非一付再造仙药,吃过便痊愈,要的是立竿见影、不计后果。”

江近海听过,对此人的想法心中已是明了。他说:“只要有起色就好,哪怕其实是加重病情,也无所谓。对不对?”

“正是。”

“秦斯最近病况稳定许多,或许先生你求了药去,也排不上用场。”江近海冷漠地摇摇头。他现在有赶人的意向,但还想听听太史渊有没有别的打算,先跟他耗着。

太史渊也不急,保持着慢悠得有点钝的架势,乐呵呵地说:“江大人,这个,你不是也有办法么?”

“……”江近海皱眉。

他跟太史渊是初次见面,要说战友,这对方究竟是敌是友,他都还没摸清楚,就被莫名其妙地要求做这样高难度的事情……

有张缇那个两面吃皇粮的人在前面,江近海真不敢确定太史渊的忠诚。

相比起对方要求他给小下药这一点看来,还是张缇的请求更容易办到一些……

“太史先生,”他说,“有人想要你的项上人头,你知dào

么?”

“嗯?”

太史渊下意识地抬手摸摸脖子,道:“唉呀,这颗头,可不是在下一人用着的。锡师那位天子还没从这里得到好处,京城的天子也没在这里吃到亏,江大人若是把它取走,敝国的十万冤魂,恐怕只好夜夜缠着大人你了。”

对于这种恐xià

,江近海跟秦一样,是连笑都懒得笑一下的。

不过他从话中听出了点别的东西。

“太史先生这回到京城,或许也并不是偶然吧?”他问。

太史渊点头。

“鄙人夜观星象,推算得知,令东朝兴盛之星即将晦暗衰落。”他说,“于是便做好万全准bèi

,设计引秦斯到藏身之处,使他偶然发xiàn

在下,并将在下带入京城。谁知此人年纪轻轻,却甚是狡诈,把在下冷置于一旁,更想安置个鼠蚁般小的职务,埋没在下。”

江近海不以为然地转开头,悄声嘀咕:“哼。小那是好心呢,不知感恩的家伙。”

“所幸在下并未气馁,从各种途径结识东宫殿宾客,并以文笔词锋吸引京官,如今,终于得监国大人青眼相待,进驻东宫殿廊下。”

除了点头,江近海没啥好说的。

要不是东宫突发奇想把太史渊接走,现在哪里还轮得到这家伙在江近海面前大放厥词?再往前推,张缇没能及时来报信让做掉太史渊,也是因为东宫软禁尚书府众人所致。

他悻悻地听着对方继xù

讲述发迹史,但是他已经没啥耐心了。

看出他眼中的索然,太史渊沉默少顷,抛出江近海会感兴趣的一句话:“若江大人想立下功劳,秦斯的药只是第一步。在下献出你所制的灵丹妙药,待秦斯服用有效后,这药自然就得到东宫殿人信任。在下便可再将效用吹嘘夸大,献给东朝的皇帝与太子服用……你看,如何?”

首发

一百七十九节 灵药

近海弹弹指尖:“太史先生说得有理,只是为何非

“秦尚书病重,正是需yào

良药名医的时候啊!”

“太史先生想引得元启帝与前任监国关注,找当红的臣子不是更妙?秦斯最近悬着呢吧?”又是病休又是软禁、没见着上朝只见到跟着监国去悔过,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受宠的新秀,倒是颇有过气的错觉。

江近海睨着对方,他不知dào

太史渊从何处得知他懂医毒,也没兴趣探究。

反正帛阳对手下暗部的管理方式,是相当地不科学,混乱得要死,明里的官吏等等,又管得太死。这人就一个造业绩的高手,同时也是聚合人心的白痴。江近海已经不想知dào

,自己的信息,又被透露给了多少人,以及是怎么泄密的。

反正,在帛阳手下做密探,自己要把脑袋捧紧,不然连怎么死的也不会知dào



“江大人认为,秦斯已无威胁?这真是大错特错!”太史渊道,“据在下探听,以及方才所见,东宫太子对秦斯仍是关爱有加,此人想翻身,实在容易得胜过覆掌啊!”

江近海不动声色,暗地里竖起耳朵。

“方才?”他勾了勾话尾。

“嗯,难道江大人不知?东宫太子其人正在白云观暂居,与秦斯等人是同吃同住来着—”喝!太史渊陡然止住了话语,因为,江近海的眼中突然蹿出了强烈的杀气,一时间,屋内虽然放置着火盆,也寒如深夜的山林一般。

江近海道:“太史先生。请将你地住处。告知门外地卫刚。相信不日。便有佳音传到。”

太史渊一听。面露喜色。施施然作礼告辞。

送走太史渊之后。卫刚困惑地进入屋内。询问道:“庄主。那人说。你将要送毒药给娘娘。让娘娘病情反复?”

“之后再给太史渊解药。让他扮演救世主。”

卫刚愣住。

江近海冷冷地说完。却又哼了声:“那老小子。当我傻地么?”

“庄主的意思是?”卫刚真不明白江近海在打什么**阵,如果不能让对方遂意,那所谓地佳音又要从什么地方来?

“那人八成说客出身,若不表态,或者不与他同,是会被纠缠到烦死。看在是同道的份上,先虚言打发走。”

“庄主不打算依计行事?”

“什么计?人的身子,能是这么一付药弄垮再一付药修好的么。是药三分毒,他爬上去了,小恢复元气得多久?再说了,我认识太史渊么,凭什么拿小冒险,替一个陌生人开路?”江近海懒洋洋地继xù

调墨,换了张纸,往上面写字,“不过他倒是给了一条好消息,原来监国那小子,就在白云观内。”

卫刚一个头大,却不便多说,只好硬着头皮问:“庄主,何时动手?”

“什么动手?”江近海反问,“明知皇卫在侧,防御层层,连想放暗箭也找不着人,我若还叫兄弟去冒险,那未免也太蠢了罢?”

“……庄主。”

“不说了,你将这方子拿去,抓了药之后,换成原本的药方纸,一并交给张举人。”

卫刚不识字,他低头看了看:“跟午后交给属下的那张方子,有不同吗?”

“当然有。”

江近海得yì

地笑笑:“若是没有不同,那这几个月,我冒着风险去抢着医治小,岂不白费力qì

、替他人作嫁衣?”

卫刚听得更是满头雾水,只能愣愣地点头,照着庄主的吩咐去做。

~~~~~~~~~~~=~~~~~~~~~~~~~

太史渊如今住在城西的官栈里,吃穿用度不必自已操心。他这回终于得到路子,可以混在诸多官吏之间,打听朝中情形,即使东宫只跟他接触过两三次,这份殊荣,也足够他挥霍地了。

“啊,是太史先生!”

但凡见了他,诸位官吏都客客气气地,让个空间出来,请他参与讨论,讲八卦给他听。

“听说秦尚书的病起伏得厉害啊……”

“是啊,鄙人认识王御医,听他这样讲的。”

“从西郊先王陵回来就又病倒了,还找不出原因呢!”

太史渊心中掂量着消息传来的时候,想想这个病情的反复,才两三日而已,不算紧急,遂安心等着卫刚送药来。

但在人群之外,有一人双唇紧抿,听着众官议论,默不作声。

太史渊在记忆中寻找此人印象,却不记得有谁曾经哪怕一次,向自己介shào

过此人。这是很罕见地,于是他再想了想,趁大伙八卦得热闹,退出人群,坐到那个孤零零的人旁边。

斗胆,请问,阁下是王御史么?”

王郊正暗暗诅咒着秦,太史渊这么偷偷摸摸地靠近,他尚未察觉,突如其来的一声问话,吓得他眉毛也一根根直立了起来。

惊魂未定地捧着心口,他回头盯住太史渊看了许久,直到确定此人没有听见自己地心声,才悬着一口气,疑惑道:“你是……”

太史渊和蔼一笑:“在下姓太史,刚进京城没几个月,王御史觉着面生,也是理所当然。”

王郊暗暗松了口气,将太史渊当做新召进京城的地方官看待。既然对方不知dào

自己的糗事,王郊自然就觉得,轻松许多了。他回礼道:“太史大人这话,说得在下惶然了。”

“虽说在下年纪不轻,但论资历,要逊王大人好几筹呢!请王御史不用谦虚。”

太史渊跟王郊攀谈一会儿,将话题转到曹寰的作品上,两人说得开心,太史渊便提议,结伴去拜访曹少师,也好让王郊替他引见引见。

说到这个,王郊却噤声了。

他如今哪里还有脸见曹寰。人家虽然拼力救他出来,但他心知肚明,这个好意与人情,是自己骗取地,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话,这头也该抬不起了。

他这几日,到官栈报个道,也不等着派职务,就整天往街上去买酒,一醉解千愁。

曹寰托别人的口来,说过他一次,他也不想听了。

总之是破罐子破摔。

太史渊并非不懂得王郊的处境尴尬,但是,他相信其中自有解法,钻牛角尖是最没益处的。他带了王郊到外面喝酒详谈,好好地做了一回心理辅导,最后劝动对方,令其第二日买好厚礼,到曹府登门拜访——顺便带上他一道。

曹寰这边照样是闲得没事做,不过施恩不望报,他早就忘记了王郊那档子事。

再说了,他帮王郊,是冲着王郊一家救过自己的幼子,存着一种回报地心思,所以事情一过,王郊没来谢恩,他无所谓。只是看着昔日的学生如今颓废度日,他出于善意,请人代为提醒提醒,对方不听,也就算了。

今天王郊却像突然睡醒了般,一扫往日地阴霾,主动提了酒礼上门,倒把曹寰小小地吓了一跳。

~~~~=~~=~~~=====~=~~~~=~~~~=

“太史渊到曹府去了?”张缇琢磨少顷,“这家伙,还真能钻营呢!”

四姑娘大概是在山中吹了寒风吧,回京城之后,虽然软禁已解,但病情陡然加重,实在是想出门也难。

唯一方便的是张缇,他现在可以随意出入尚书府,想要什么样地援助,进可寻东宫殿的人帮忙,退可以到河边压石头,跟江近海地人求助。

上回要求江近海解决太史渊,对方慢了那么一步,他忍了,可现在太史渊开始活动起来,真是越看越不耐。你要问了,这事跟张缇什么关系?人家爬再高,秦不也表态过,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么?

可东家不急是东家的事,张缇手里有姬山翁的遗书,对太史渊的敌意,就自然格外强烈,太史渊任何一个小动作,他都会提起十二万分的警觉。

但是,他同时又总觉着,此人再怎样钻营挑事,不过是个普通角色,不管怎么看,也不觉得对方有资格教师父在遗书中提及。

不明白啊不明白。

端了煎好的药给四姑娘服用,她只嗅一嗅,就能分辨出是御医开的方子,或者江近海的,一般是只服用江近海所开的药,把宫里送来的药连渣一并倒掉。

最近的病情反复,让她变得格外紧张,说实话,四姑娘求生的意志之强烈,张缇每每看得都是乐在心底,相信就凭她这股要活下去的意识,也没什么病能难得倒她的。姬山翁当初就是满心想着后事应当如何,吃喝也少了,动也动,内脏似乎早早就腐烂成了一团,看得张缇心痛得要死。

唉,罢了,不想这个。

“东家?”他推开门,看看坐在火盆边的秦,道,“这是监国大人送来的锦盒,说里面有秘药,请东家服用。”

“秘药?”秦一脸怀疑。

她打开盒子,看着里面黑糊糊的一块药膏:吃的?

“据说是奇人异士进献,包治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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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然发xiàn

粉红38票了……那么说,我欠七次加更……我要发奋!

首发

一百八十节 回光返照

盯着那诡异的块状物。首发

这东西看色泽挺像龟膏,嗅起来好苦,号称可治百病,而且还放在过分华丽的锦盒里,这次第,让她服食的勇气减了又减。

东宫送来的又如何,哪怕是御赐的药物,她也有挑嘴的权利吧?

况且她最不放心的,就是神神mì

秘带点迷信色彩的东西了——

秦眼珠一,问张缇:“……东宫殿送过来的?咳咳、咳咳……那殿下他自己有吃么?”

“这嘛,张某也啊。”他上哪里打听去?

秦用小指尖轻轻挑动块药,最后做下决定,叫张缇取一个调羹来,她小小地切了一勺,尝尝看。

“嗯?”出乎意料,“的?”

片刻之后。

“东家,这个不能当做糕点食用!”张无奈地坐在秦对面,这家伙,居然觉得味道不错,就一勺一勺地吃起来了?刚才还那么谨慎来着……

“咳咳……”

秦擦擦嘴。虽然现在:装良家淑女已晚。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吃零食地冲动。放下餐具。将盒子盖上。这个味道。嗅起来是苦地。但是吃上去跟巧克力挺像。真不知dào

是怎么调出地口味……

张缇摇摇头:“东家。今晚地菜_是你最喜爱地。别贪嘴。药总伤胃。要是过会儿昏昏欲睡。吃得不开心。那张某也没办法。”

“唔……”

~~~~~~~~~~========

日午后。太学。

东宫急冲冲驾马驰抵檐下,翻身=地,奔进教舍内,逐门逐院地寻找。

皇卫等人紧追而至,忙不迭地跟了进去。

“秦晏!”东宫拍开一间教室的大门,果然看见秦正乖乖地坐在案桌后面,听夫子讲课。他喘着气道:“你在做什么,病得那么厉害……本宫前日听说你连走动几步都不能了……”

“哪有?”秦回头,无辜地看着他。

教书的学官敲敲讲桌边沿,以示抗议。

东宫太子喜欢来太学溜达,他在授课时间突然进入教室旁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像这样大呼小叫着闯进来,还是头一遭。

对象是太子,学府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只学官警告性地咳了咳,秦忙起身,拉了东宫到学堂外面,找个安静的屋角坐下:“殿下,怎么了?”

东宫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再试试自己的,奇怪道:“前几日朝里朝外都在传言,说四姑娘你病得厉害了!本宫正琢磨着,今夜偷偷过去看望看望你……怎么突然又听人说,秦晏正在太学听课?你还要不要这条小命了啊?”

“我么?刚回京地时候确实连起床也困难,不过现在……”秦也抬手摸摸自个儿的额头,道,“自我感觉良好,”

“真的?”

“嗯!”为防他不信,秦道,“昨儿个殿下不是差人送了灵药来么?”

“灵药?”东宫回想片刻,恍然,“喔,那个古古怪怪的黑药,你真吃啦?”

他的表情让秦好想揍人。

秦做了个梦,梦见四六之变前夕,诸位皇子齐聚听课的情形。当时曹寰与她在偏阁里面旁听来着,不慎撞见两位皇子说了不该讲的话,最后,若非曹寰地玉佩滑落在了席上,这事儿估计还没完,能再透露出几个暗中挑事的人名来。

当然,仅是帛阳二字,已足够惊人了。

梦境未息,人正半睡半醒时,一阵低语钻进耳中。

“香燃尽了?”

“嘘,娘娘在休息!”

“可是,是时候请娘娘回宫了啊……”

秦缓缓睁眼,看向四周,她这是在东宫殿的大床上,头顶上的龙壁就是秘道入口。

她回想了一下,记起那块玉,原本是有一块同样的在曹寰身上,难怪自己看了眼熟不已呢。

话说来,她喝完药就这么睡着了,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侧眼看到殿后大开着地一排窗户,外面天色略暗,月亮已是隐约出现在了天幕上。

—唔,是时候准bèi

回府了。

她坐起身来,轻咳几声,就要下床。

纱帐外宫女轻声道:“啊,娘娘醒了。要去禀报监国大人么?”“嗯。”

等秦~洗完毕,那边去通报的人也已回转。虽然只是一句话,却传达得忐忑不安,真想加一问说不知当讲不当讲:“娘娘,殿下说知dào

了,让你自己回丹华宫去……”

此言一出,众人皆讶异地盯住传讯之人。

这是刮的什么风?

以往储妃一说要回丹华宫,东宫不管

忙啥,都立kè

把手里地事情一丢,冲来挽留,留不住送……送到丹华宫为止,赖上半个时辰才回东宫殿,之后没到一个时辰就再次冲向丹华宫……

虽然各位丹华宫的宫人都受过监国威胁,不准把储妃时常失踪的消息传出去,但是,他们对东宫,还是颇有好感的。

—原因无它,对储妃好啊!

前面说过,这一批宫人,是新人,没享shòu

过东宫对假储妃地那个恶劣劲儿,于是一个个把东宫当做十佳老公,捧得高高地。

这个视储妃为心头肉的太子,还是头一回对她冷淡呢!

几名宫女一愣,:即靠过去,秦:“娘娘不要伤心,兴许殿下正忙着,抽不开身。”

“咳咳……”谁看见她伤心了?“回。”

这一路她走并不快,以往有东宫追着的时候,反倒疾步如飞来着。不过这并不代表她讨厌东宫缠前缠后,实在是走两步需yào

休息一下,不然喘不上气。

御医是很有水准的,不过糕的是,有水准的人来太多了。

御医扎堆开小会,最后论就变得很保守很保守,那副方子简直就是广撒网捞大鱼。相比之下,秦还更愿意让张缇找人来给她看病呢。

“娘娘?”

“再歇一歇。”谁订下~矩,不皇城里面出现马车和轿子?真是可恶至极。

躺回丹华宫的软床上,秦真是一点也不想动了,要不是明日还有早朝,她倒是愿意就这么睡过去算了。

想想从这里到宫后苑要走多远,她就全身发软。

但是不走不行啊……

在宫人奉命退下之后,她拭去额头地薄汗,吃力地爬了起来。慢慢地磨蹭到窗边,查看一下左右,翻出去,到花墙面前,她一阵头晕目眩。该死的假储妃,为什么要在这里修一堵墙,现在她身体不好,翻起来多困难啊……

呼呼地喘着气,她好容易才爬到墙头上,眼一瞥,就看到宫殿转角处有灯笼地光照在闪动,似乎巡逻的皇卫即将转过来。

再看看墙下,矮树丛地枝叶还是挺繁茂的……

她眼一闭,侧身倒进树冠里,只听沙沙沙几声响,人已经在树枝间滑下,落到地上。

动了。

嗯?等等,地面怎么是软的,而且,还暖和着呢?

她扭头,顺便换个姿势趴住,戳戳地上那一摊衣物和枝叶,从中间刨出了一个东宫来。

“……”

算了还是盖回去吧。

见她一声不吭地拣树枝来遮好,随后转身就走,东宫急忙坐起,轻声叫唤:“喂喂,四姑娘,不带这样的啊!”

“哼……”

“本宫知dào

你要走这条道,于是先来等着嘛,四姑娘你还病着,没人护送要是中途出了意wài

该怎么办好……”东宫咕哝着,连忙追上去,轻轻拉住秦的手,“本宫送四姑娘回府吧。”

秦撇嘴,但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点头。

“其实四姑娘何必这么倔强,御医说是炎症在体内肆虐,又说肝火上窜……”总之火气很旺,脏器在发炎,刚才吃的石榴是万万不可再碰,“你若是就在丹华宫里休息几日,养养病,那该多好,也少受折腾。”

“就是怕累而已,我坐在案桌前面的时候,可不会觉得累就是了……咳咳……既然如此,病怏怏地躺床上,不如继xù

做点事。”何况明日轮到她值守来着,这么快就称病让位的话,岂不更让新人看不起?

身体是她自己的,要是管着她,只怕将来他被管得更惨。

东宫无奈,拉着秦慢慢走到宫后苑,潜入密道之内。

秦拎起留在石室内的衣篮,放到石桌上,随后对恬然盯着她看的东宫下令道:“请回避,殿下。”

“哦……”东宫失望地背过身去,等着秦换装完毕。

等他回头的时候,秦已经在打理她自己的头发了。他好奇地看看衣篮:“这条布是派什么用场的?”

“……住上身……”

东宫愣了愣,终于理解了这个含蓄的说法:“那么说,四姑娘现在没有用……”他瞄了过去。

闭嘴,问那么多做什么?

秦不自觉地护住胸前:“时辰不早了,咳,我先告退……”

“等等,本宫送你回府上,四姑娘忘了?”东宫嬉皮笑脸地再度追上,挽住秦的手,“对了,本宫还有话问你。”

“么?”

“江近海在何处,四姑娘知dào

么?”

秦看看乱跳的烛火,转眼瞥向东宫:“难道他不在西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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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一节 (母老)虎口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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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渊献上药盒来,说是熬制了三天三夜才赶出的新药。首发

东宫看着这药仍觉得十分诡异。但是,四姑娘说味道不坏,对她的病也确实有立竿见影之效,那么,这药……还是给四姑娘服用吧。

他不能让四姑娘知dào

,药是谁献上来的。因为四姑娘将太史渊带进京之后,似乎并没有着力扶持的意思,现在连曹寰都偶尔帮太史渊说说好话,可见对方确实有那么点能耐,就算没实力,也是有心之人。若四姑娘知dào

,她不看好的人正在积极活动,或许会心有怨言,而且还是对东宫不满。

所以,他决定什么也不说,还好四姑娘也没问。

—回是差人送;去,或者干脆自己偷溜到秦府,顺便看望看望四姑娘?送药是个好借口哩。

东宫正美滋滋地捧着“借出神,殿门处却扑进来一人,口中喊着:“殿下,大事不妙!”

将锦盒收起,宫不悦道:“何事大呼小叫?”

“丹华宫来了!“

这当然不是整个宫殿群长腿跑过来,是指东宫家里那位假储妃,带着一群女子杀到东宫殿来了。东宫一听,立kè

将锦盒藏起来,再四下看看,嗯,没什么地方乱七八糟会被拿去跟母后告状的,完美。

假储妃——秦家二小姐进。先是习惯性地扫视全场。见到东宫殿中又有她不认识地生面孔。遂不满地哼了哼。

“殿下许久没来丹宫了。”她道。

东宫在等着她问安。见对方不拿自己当外人。自动跳过那一环。便也冷然回答:“是吗?爱妃不提。本宫就忘了。”

一句话损得储妃面红。

后者立kè

反击:“母后让殿下多去看看她。别总顾着朝政。”

言下之意。她时常去看望皇后。这回前来。也是得了皇后地授意。如果你东宫胆敢不给面子。人家可是会在母后面前哭上几滴眼泪地哦。

东宫闻言,知dào

对方搬出皇后来,他就讨不到便宜,于是将袖子一拂,负手不理。

储妃嘲讽地笑笑,不意间注意到书案的底下。

那是东宫惯用地杂物堆放处,最近没怎么抱奏折来过目,所以折子的数量少了些,不过,从案桌底下偶然翻出几年前的旧文章,那也是常见的事情。

而储妃看见的,是案桌底下,一大堆废纸中,露出锦盒一角。

她眼珠一转,道:“听说殿下最近收了些奇人仙客?”

“是么?”东宫没好气地反问,“爱妃从何得知?”

“宫里都在传,说殿下得了仙药。”

仙药?就那黑咕隆咚的玩意?东宫嘴角一撇:“呵,怎么,爱妃要吃了上月宫去?”

“殿下,瞧你说的!”假储妃并不是感觉不到东宫话语里的讥讽,但她仍扭扭小蛮腰,噘嘴撒起娇来。

东宫旋身坐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平心而论这女子也不能说她不好,只可惜,她千不该万不该,长得跟四姑娘七八分相似,神韵却又差回去九成九。这么一比,东宫就真的有点倒胃口,只想对她说别扭了看着毛骨悚然。

伪储妃回头,见东宫没有过来安抚安抚~思,难免在女官面前挂不住脸。她主动出击,移步到东宫身边,挨着他坐下,先找东宫会感兴趣地话题聊:“殿下,北狄新赠来了几匹小马驹,听说都是千里神驹的子代……”

“哦?”

这招果然有效,储妃暗笑:“殿下还不知dào

吧?是父皇让着殿下的呢,说年初时候,驯熟了,再赐给殿下玩耍。”

还那久?

东宫原本发亮的双眼重又没精打采地半眯了起来,他装模作样道:“既然父皇有心,爱妃又为何要提前告知呢?届时,本宫应当惊喜还是平常?惊喜是欺君,一脸平常,则又令父皇失望了。”

“这……”储妃想了想,说,“那就欢喜一下下啊,至少,现在马驹还没送到殿下手上,到时候,殿下还是可以开心地收下礼物嘛!”

“哼,好心坏事!”

东宫起身避开假储妃,大步走到窗前,将窗推开。

寒风顿时涌进来,冻得人一噤,却也将储妃带来的甜腻香味冲淡不少。东宫最不喜欢这熏香了,假储妃好像要把宫后苑所有的香花都带在身上一般,一点品位都没有!

“殿下……”伪储妃瘪瘪嘴。

东宫回眼看看,扭头不搭理人家。

“殿下……”

东宫置之不理,心中盘算着:等伪储妃回宫去了,他还是走一趟尚书府,去给四姑娘送药,顺便问问她,北狄人这回自动进贡,会是在打什么主意……

正琢磨着,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抽泣声。

嗯?

猛回头,果然看见伪储妃哭了。



这这、为什么说哭就哭啊?这是犯规的好不好?

爬上来就已经十分勉强了,现在,他爬在墙头上,被倒插的碎瓷片逼得只能靠几根指尖撑住墙顶,双足更是只有两根脚趾透过鞋子点住墙顶空隙处,汗如雨下,全身僵硬地颤抖着。

卫刚在下面催,可是江近海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飞檐走壁的能耐,跳下去还不摔断几根骨头?

“卫大哥……你先走,我在这里看着……”

他憋了半天憋:如上一句话。

刚急道:“庄主,快下来啊,是被巡夜的人发xiàn

怎么办?”

“……”江近海想哭。

—让我死在墙算了,别催好不好?

今晚的行动本就是个错误!

“快跳下来,庄主!”卫刚哪听见他地心声,心焦着巡夜的官差,急急催促江近海赶快落地。

江近海苦着脸左右看,小声对墙底的卫刚道:“我、我没法下去……”

卫刚一怔,随即清咳一声掩饰自己地惊愕,对江近海好言好语劝说:“庄主,很简单地,你只要双脚一动就下来啦!”

“先动哪只?”

江近海紧张不已,想着先动右脚吧,可是没地方踏脚啊,单靠左脚和根指头又立不稳……

“一齐啊!跳下来就是!”

卫刚瞪大眼,他还是头回看见庄主这么窘迫的模样呢。怎会慌张到连怎么跳都不懂了?

江近海作势试了几回,急得直问:“那、那我的指头怎办?”

“……”卫刚悻悻道,“庄主,跳下来吧,在下会接住你!”

“真的?”江近海盯着他,又看看地面,摇头,“不,你接不住!”

—那你也不能一直趴在墙上不动吧?

“庄主,前面两个院子看过了,没人,连奴仆都没!”“庄主,炊间也没人!”

数部下探查完毕,回来报gào

,却惊觉庄主还挂在墙头上不肯下来,遂诧异地彼此望望。

卫刚无奈,给了兄弟们一个眼神,他重又爬上墙,一手抓住江近海地衣角,把他往下一拽!

“啊!”江近海惊慌地叫了声,随即捂住嘴,笨拙地摔了下去。

被众位兄弟稳稳地接住。

“庄主原来怕高啊!哈哈哈!”众人开心地笑起来。

江近海面上一红,挣扎几下,翻身落地,整理衣着:“笑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查探得如何?”

见庄主又做出严厉的模样来,众人急忙打住笑意,严肃回报:“庄主,前院搜查过了,下人院里也没有监国地行踪。”

“胡说,见过监国长相不成?”

其中一人答道:“没有见过,但是,总知dào

他地大致年纪,找找就知,监国不在府上啊!”

江近海一琢磨,这事奇怪了,非东宫能插翅飞了不成?

“来人!”

“!”

“把张举人给我带来!”江近海道,“你们总看见他了吧?”

不出一盏茶功夫,张缇被拎到江近海面前。

折寿哦,他都那么辛苦地躲起来了,怎么还是被人逮到?张缇抱着头,欲哭无泪。

江近海踱了几步,道:“张师爷,咱俩也算面熟得很了,烦请你透个口风,说小跟监国大人,是藏在何处啊?”

张缇瞥他一眼,同样是说烦请,四姑娘就讲得比江近海动听许多,这也是天赋问题吧!

“监国?”他装傻。

“嗯,我是亲眼看见监国大人进了秦府,张举人可别跟我打马虎眼哦!”江近海微笑。

张缇抬头,无辜状:“唉呀,江大人,你几时看见小地糊弄大人你过?但凡张某知dào

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得周全、听者满yì

……”

江近海弹了个响指,打断他:“你只需yào

说,监国藏在哪里。”

“张某不知。”张缇立kè

回答。

江近海一愣,随即冷笑:“喝,看不出,你小子还长出骨气来了?”

“张某虽穷,但傲骨从来也不缺少!尤其是有害到东家利益地时候!”张缇点点头。

“好……”江近海称赞半声,立kè

从卫刚腰间拔刀来!

张缇一见动刀子了,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伸手阻拦:“等等,江大人,莫要激动啊!张某只说不知dào

监国大人藏在何处!但却知晓他打哪儿逃走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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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二节 山雨欲来

宫头大地回望帝,这么件小事,究竟是谁又跟去了?

不就是那药给过秦斯一回么,东宫殿的人,近日没啥大灾大病,除了秦斯还有谁需yào

这所谓的灵药?——其实东宫早就怀疑,太史渊献药就是为了经过自己的手转一道,送给秦的,不然怎会有此奇效?

他真不知dào

,这个告密之人究竟眼红什么,想要太史渊献上来的药?

……脑残哪里有药可医。

“不知父皇从何处听来的闲言啊,这药是有,但药性强劲,非是仙丹……”东宫瞥储妃,“身体并无大碍之人,贸然食之,恐怕反倒坏了肠胃哪!”

“殿下你!”储妃气过,扭头,“又不是我在索要,为何出言带刺!”

东宫痞道:“本宫几时说到了,不过父皇有这么一句,本宫便替爱妃着想,先解释清楚。”

元启帝看着俩小,不知该笑还是该训斥。

啧啧,怎么经大难,同生共死,仍然是互不对盘呢?虽然储妃出身,到现在看来已经没什么价值,但是,发妻啊发妻,意义不同的哦。

他起身踱了两步,到东面前,拍拍他的肩头,责怪道:“贺儿,讲话怎可如此?速跟储妃陪不是。”

东宫悻。对伪储妃说:“算本宫言辞失当。让爱妃多心了。”

储妃气鼓鼓道:“下说地哪里话。我好端端地。并未放在心上。又怎会多心呢?”

“好吧。那只能是缺心眼了。”东宫窃笑。

“——咳咳!”

元启帝想笑。却又不得不忍住。唉呀唉呀。这样下去他这个严格公正地父皇形象就要崩塌了。他急忙正色道:“贺儿。不可无礼。”

东宫唔了声。

“将灵药赠予储妃,以为赔罪罢。”元启帝继xù

在一旁指挥。

他印象中,打小报gào

的人就是冲灵药来的,这东西先别说有效无效、究竟配不配叫灵药二字,单说它放在东宫手上,这个去向问题,就挺惹人注意。

为了东阁的安稳,把那劳什子药拎出来,赏给丹华宫,名正言顺,这样就没人再有异议了吧?

东宫也是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收受的进献,转手送人,而且还明目张胆地送,那不是摆明了想在臣下之间挑事么?唉唉唉。

元启帝一声令下,东宫再不甘愿,也只得点头。

他往案桌下面翻了翻,找药盒来,递给伪储妃。

储妃接过药,视线在父子俩之间转了一圈,没明白他俩在打什么主意。

其实这个所谓的灵丹妙药,她是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好奇,拿到手,也不会使用,就看看,然后放起来,到有用的时候再试试而已。

元启帝这么直接吩咐东宫送礼,倒弄得她很是不好意思。

跟皇帝与东宫道谢之后,见时候也不早了,储妃告辞出来,一路赶回丹华宫,兴致勃勃地揭开盒盖,往里面瞧瞧。

“什么嘛,这样普通地药膏而已。”她失望道,随即抹上半指头,捻捻看,“这个一定是外敷的了,触手清凉,莫非消炎有妙用?”对比秦斯的屡咳不止,这个不知名的怪药,大概恰好有消炎止咳的疗效吧?

她研究片刻,觉着没趣,吩咐宫人收下去放好,转头继xù

研究新竹样。

“娘娘今日心情不差呢?”

“是啊,终于又见了东宫殿下一面,没准今夜东宫还会到访呢……”

几名侍女轻声闲聊着,储妃听见了,没做声,自顾自地做活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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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师,黄昏时分。

孟章从宫里快步走出。

帛阳这几日重心都在过年地庆典上,说是迁都锡师后的头一个节日,应当郑重其事地庆祝。但在孟章看来,与其煞费苦心地搞台面工程,倒不如好生预备明年的战事了。

难道帛阳安于一隅,不再致力于攻回京城去?

孟章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虽然并没什么收复失地匡扶皇室的壮志,但是,向秦复仇的念头,他从未掐灭过。

“哼,帛阳帝的心力,总是被那群老臣耽搁分神!”

孟章恨恨地摇摇扇子,继而将羽扇往头上一遮,蔽去不知何时开始下落的雪花。

旁人看了只觉着怪异——此人穿的是冬装,却硬生生地握着柄羽扇,真不知dào

究竟是在过冬还是度夏。但是孟章才不管他人怎么看待自己,他要的风雅,不需yào

别人欣赏,也不是卖弄炫耀,只是附庸此

个自得而已。

他所指的老臣,并不是年龄段上地老,是资历。

帛阳从京城带来的,从定国公到陈和,所有能跟他摆谱的人,都是老臣,都是余毒。

而他眼中的同梯,就那么几位,包括江近海与周裴。再详细点说,就是帛阳的暗部。

也即……江近海认为内中关系混乱,上下理不清的……帛阳郡里出来的人。

“孟公子,原来你这里!”有人撑着伞奔过来,远远地就叫开了,“定国公府上办满月酒呢,大伙在找你!”

“找我?”

孟章狐疑地看着对方,自定国公一点都不熟,而且还看他家那位叫纥的格外不顺眼,如今这是……秦之纥的儿子满月,怎么会想到请他去喝酒?

“咳,是啊,孟公大名,锡师里外谁不知dào

,宴上哪里能少得了你呐?”

这真的只是面而已,不过听起来倒是挺顺耳地,谁不爱听好话呢?孟章想想,反正今天也没安排去谁家暗访,那就答yīng

下来吧。

孟章接过伞和请帖,信将羽扇往腰后一插,朝定国公府上去。

定国公到师,几乎是被挟持着来的,但是既然来了,就很是忠诚,连叛变回京的长子都断绝了关系。帛阳待他也不薄,一开始分配房地,他是头批去挑选地皮的,现在修建起定国公府的地方,据说风水特好。

风水怎样孟章不知dào

,他只知dào

,定国公现在还算能带兵,秦之纥上回闯了祸,就是定国公亲自上阵来戴罪立功做结地。因此,在定国公老得不能动弹之前,帛阳都会好好地榨取他的威望和作战经验。

进了定国公府地大门,一应廊下皆是酒席,众人是一面赏雪一面饮酒作乐。

接待者见是孟章来,便将他引至定国公面前,由定国公亲自带路,送到陈和等人那席去,以免派系不同的臣子之间闹得不快。

陈和如今仍是只做了个小官,因他之前与曹寰走得近,而曹寰、秦斯逃脱之时,他似乎牵扯其中,所以帛阳并不太看重他,只是留着用而已。但他在众臣之间,人缘还算不错,是个好好先生。

见孟章被引来这席,他急忙起身,替主人做接待,欲将孟章让到里面。

孟章抬袖:“不必,我就在下席也是一样。”

“孟公子,这怎么好……”陈和为难,孟章是能自由进出皇宫之人,怎能与自己平起平坐呢?

孟章取过羽扇,半遮着脸道:“陈大人,在下并无官职在身,与各位同席,已经是逾越,再往上席去,岂不是夭寿?请入座吧。”

席间推推让让不方便,陈和只了声,坐回原位。

孟章请侍者倒了酒,却没有喝,问问旁边之人,才知dào

主人家祝酒已经过了两巡,不过再晚些会燃放烟火,再加丝竹舞乐助兴,因此他还不算来得迟。

刚提箸,突然一道阴影落在他头上,似乎谁挡去了灯烛地光照,并立在原地不动。

抬头一看,原来是杨选。

杨选冒着风雪风尘仆仆赶来,是因忙于公务而晚了一个时辰,本不想饮酒,只是封个礼包,道贺一声便走,谁知定国公热情招待,盛情难却之下,只好跟了侍者往内走。

却被安排在都是年轻人的这席。

同时也是都以京中无派无后台地人组成的,诡异一席。

孟章抬头,见是他,挑挑嘴角:“哼,杨大人,好久不见,最近在哪里查案呢?”

“各部都有走动。”杨选不想与孟章多谈,原因无他,这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的年轻人,轻易就取得帛阳帝的信任,并且,在官吏之间耀武扬威,从来不知低调为何物。

即使是像杨选这样,对东朝西朝之间的战术战略不甚关心之人,也免不了讨厌起孟章来。

而且,他的脾气可不像陈和那么好,即使有不满也憋着。

他简单地答了孟章一句,随即毫不客气地从孟章背后挤过去,往上席走。陈和急忙让位,杨选却摇头,就请陈和再往里坐了坐,他自己拼个席位坐下了。

孟章看了来气,再回头瞄一眼,自己的羽扇本来是放在身侧的,也被孟章给踢了一下,移到一臂远处去。

“既然人多,那我还是去别处吧。各位请。”

他恹恹地说了句,起身拾起羽扇,转头就走。

这下也没去别人席间拼凑,却信步而行,进入一处偏院。

没人在这里,倒是安静,孟章舒了口气,回头看看自己来的方向。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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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三节 我摸到一张好牌了

哼,一群狗眼看人低的蠢材!”

孟章低咒一声,拂去肩头的落雪。

且不论陈和释出的善意真假,只要有杨选的这一失礼之举存zài

,就已经足够让孟章记恨在场的所有人了。争口舌之锋,在这些从小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官吏面前,他是讨不到便宜,但他自有办法,日后加倍地报复回去。

在偏院里呆了片刻,眼见得雪越下越大,孟章琢磨着是时候找个借口告辞了。

刚要离开,却听见开门声,随即是噗地一声响。

他回头一看,原是小屋的门被推开了,而推门者,也随着支撑物的退让,而面朝下地扑倒在雪地里。

“小孩?”

扑在雪地上,试图站起来,是名一两岁大的小孩子,看戴的虎耳皮帽,应该是个男孩。

这是……走到人的下人居院中了么?

孟章啧了一声,也管孩子,转头就要出院门。

孩子也没吭声。自己在薄雪中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走。却又被厚重地棉鞋绊住。再次扑地。

回发出地声响可不一~。因为他倒地地时候伸手胡乱抓了一把。恰好把院墙边上靠着地一堆竹竿给推动了。竹竿支撑不住。哗啦啦地歪倒一大片。

说迟那时快。从孟章面前掠过一道小小地黑影。钻进垮塌地竹竿堆底下。

顺着那影子地轨迹看去。孟章只见到一只小手从几根竹竿中伸出。颤抖地挥舞着。

“哎呀。可别算在我头上!”这个念头晃过。他赶紧往外逃。

然而。院外传来呼喝声:“那只猫又来偷食!”“我看见它往右边去了!”惊得孟章立kè

缩回脚。靠在墙内。等咋咋呼呼地秦府人追过去。

探头一望,秦府家丁还在院外角落翻找着什么,暂时还不方便出去。

咦,等等,他为什么不方便出去?

孟章猛然发觉自己这是做贼心虚,急忙正色,整整衣冠,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此时房中传出女子呼唤声:“小川?小川?啊,门什么时候……”

孟章再回头,就看见屋门处出现一名农妇打扮地女子,对方也讶异地看着他这陌生人。

“呃……”他愣了愣,道,“我、我听见院里有怪响,进来看看!若是打扰了小娘子,这里陪个不是!”

“喔。”对方低头致意,随即视线往院内巡,寻找小孩的身影。她立kè

发xiàn

了倒落一地的绣竿,以及杂物堆中明显的一处隆起。

“啊!”

农妇慌忙扑上前去,将竹竿等物搬往一旁,却也不慎被倒。

孟章摇摇扇子,再瞥一眼院外,嗯,似乎没人注意这边,是时候走人了。

“那位公子,请帮帮忙!有子压在底下了!”求救声猛然响起。

脚步并未迟疑,孟章想装作没听见,然而身后的女子加大了音量,高声求助起来。

要是了人命,秦府追究起,传出去说他见死不救……啧啧啧,真是棘手啊。早知dào

,还是别来赴宴,什么应酬,完给他添麻烦!

孟章主意已定,旋身回去,明知故问:“出了什么事?”

“有小孩儿被压在下面了,请公子帮帮忙!”女人说着,眼尖看见院门外还有家丁走动,便冲了出去,寻求更多人手帮zhù



孟章被留在院子中间,走也不能走,他悻悻地低头看着滚到足边的竿子,一脚撩开。

绣竿堆中,传出细微的声响,隐约是那孩子在挣~动弹。

“呜……”

孟章瞄一眼院门口,也不知dào

那女人去搬救兵怎么还不带人回来——他现在出现于此,已经挺尴尬了,难道还要他一名贵客,亲自动手搬移杂物不成?

他愤愤不满地摇摇扇子,不料扇柄一滑,脱手而出,落在几根竹竿上。

待他再附身去拾地时候,竹竿之下的小孩又动了动,这回直接导致孟章的羽扇落入竹竿之间的缝隙深处。

于是当妇人带了秦府人赶回地时候,恰好kàn

见孟章善心地将滚落的绣竿逐一移开,于是众人都上去帮忙。

天色已晚,孟章眼尖,在昏暗地灯笼光照下窥见了自己的扇子,大喜,伸手去拾,谁知触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然后只听咔地一声,他被咬了。

收回手,只见手背上赫然一排半圆型牙印,加上湿漉漉的口水。

他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那小孩在这里。”随即注意着脚下,退出乱竿之间。

女人手中的灯笼慌忙移过来,果然,竹竿丛中现出小儿的衣衫纹样来。

孟章在一旁等候着,直到秦府人将孩子抱出,他才悻悻地靠过去,捡回被踩了几脚地羽扇,拍拍上面沾染的泥土和雪水。

妇人抱起小孩,仔细检查一番,孟章看那孩子一眼,对方仍是闷不吭气,

堆积物下面,也不见他哭叫半声,八成是个傻地。

妇人牵着男童到孟章面前,吩咐孩子道谢:“小川,跟这位客人说谢!大哥哥是好人呢!”

孟章凉凉道:“区区小事何足言谢,快带孩子入内去吧,别着凉了。”不是他好心,只是看到小孩子,天生地就觉得烦。他草地点头,转身就要走。

此时,被女子牵在手中的小孩说话了,看看乳母,他学着那腔调,一字一顿地对孟章道:“大哥哥,好人!”

孟章背后地寒毛全竖起来了。

他回头挤出一笑意,道:“哈、哈……这孩子……真是乖巧……”天知dào

他快吐了,好想冲着那死小子的天灵盖敲下去。

孟章全身溢出地杀气,妇浑然不觉,乐呵呵地介shào

道:“是啊,这是秦斯秦大人地儿子呢!”

秦斯?

孟章耳朵一,他听见了什么?

旁侧家仆中有人推了子一把:“不要跟客人胡说八道,进去进去!”

子磕了磕,孟章出言:“既然当我是客,就不要在我与他人讲话之时横加干涉,定国公他老人家宅心仁厚,怎么养出你这样没教养的家奴呢?”

指责的家仆脸上一白,遂对孟章道歉。

按说,真zhèng

应该接受道歉的是那名乳娘才对,不过,孟章可没那么好的风度,提醒此事,扇子一挥,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

秦川的乳娘对孟章道谢连连,孟章道:“小娘子见外了,说起秦斯——今东朝的秦尚书,与鄙人倒有些交情。我顺手帮帮你娘俩,也是应当地。”

妇人脸红:“啊,我、我并不是小川的娘,我只是下人而已!”

“哦?”孟章作势惊奇。

—哼,我当然知dào

你跟晏小姐生不出孩子来,但是……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瞅着秦川,孟章好奇兼用心不良地弯下腰,用羽扇逗逗小孩。“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乱跑乱走了,知dào

么?”他笑呵呵地说。

秦川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孟章的脸,点头。

虽然孟章认为他是听不懂的,不过,呵呵,无所谓。他起身,对秦川地乳娘道:“带孩子进屋去吧。”

“是。”

将秦川安置好之后,妇人又出来,再次跟孟章道谢。

“谢就不必了,以前,我也得过秦斯……许多……关照。”孟章温和地微笑着,彷佛一口气就将他这辈子的笑意都释fàng

出来了,但是,他地牙间,依然因这关照二字,而咯咯地了一磨。

乳娘点头:“嗯,秦大人为人很好的。”

孟章才不想知dào

秦是不是个好人呢,他不感兴趣。

“这子啊,你说那孩子、叫小川是吧?小川是秦斯儿子?”

“嗯,是的。”

“那定国公府上的人,未免对你也太无礼了吧?”孟章道,“是否需yào

鄙人去提点两句?”

“唉呀不可!”乳娘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你不知dào

,这孩子是长公主不要的,秦大人拼了命才保下来……”

“长公主?”好久没听见帛阳地这个称谓,孟章了愣。

“长公主吩咐说这个孩子要弄死,是秦大人把他安置下来,又给起了小名,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养着小川的。”乳娘笃定道,“后来我才知dào

,长公主是要当皇帝地,小川根本就是秦大人抱来的小孩,看他地着紧劲儿,八成是跟长公主假夫妻,再又到外面跟谁……”

“哦哦——”

孟章倒是挺喜欢听这个八卦,虽然当时他还在帛阳郡,之后才赶到京城参与四六之变的策划,但是,秦川地存zài

,他是知dào

一点点的。

想不到秦晏还挺宝贝这个捡来的孩子,女人嘛,总有心软的那一块。

孟章暗地里冷笑着,探手入衣兜,取出几张钞来,递给秦川的乳娘。“过去也没能好好感谢秦大人的照顾,这点小心意,请小娘子收下,给小川置办点衣裳鞋袜、加点肉菜什么的。”

“唉呀,这怎么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孟章笑笑,瞥向屋内,“将来还有的是机会,让我好好在小川身上,报答秦大人的恩情……”

妇人捂着双手,道:“啊,这位公子,还未请教尊姓大名,怎样称呼?”

“在下的名姓不足挂齿,就算秦大人在场,也记不起曾经帮zhù

过在下什么的,罢了。”孟章摆摆手,笑道,“在下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我会再来看望小川的,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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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冲击失败……毫无起色,明天继xù

……

首发

一百八十四节 殷勤误

做了噩梦,醒来后却不记得梦见什么。

睁开眼,只觉得全身像是被谁压住,耳边也轰隆轰隆地乱响着,她奋力挣扎着动动小指头,最后终于吃力地真zhèng

清醒过来。

抹抹额头上冒出的虚汗,她慢慢。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外边仍是一片漆黑。

“东家,睡了吗?”

张缇的声音适响起,既然有此一问,那么现在的时辰应该还不太晚。

“没睡,张大哥,进来吧。”秦拢衣襟袖口,在黑暗中信手往旁边摸了摸,果然找着了被自己掀落的厚实棉被。

“不是张某有事。”张缇的说话声近了,影带着烛火的微光出现在窗纸上,“东家,是有贵客来访。”

“谁呢?”

“三公子,张某已经放人进府,让在花厅候着,看东家你方便见见不。”

东宫来了?

“让他来这边吧。外面冷得害。我就不出去了。”秦裹紧棉被。想了想。再揉揉眼角。抚两下眉毛。撩撩睫毛。最后飞快地整理整理披散地长发。随手做个小小地发型出来。

张缇应了声。身去请东宫。院子里又是一阵死寂。

秦抬手摸摸自己耳朵。不知为何。她觉得今夜格外寒冷。凉气直往骨子里钻。

“啊。”醒过来这么久了。却一直忘记点灯。这样黑漆漆地待客可不行。她想了想。不知dào

张缇有没有将灯移走。还是别伸手去乱摸案桌了。弄翻灯油或者别地什么。总是坏心情地事情。

“东家。三公子来了。”

张缇端着的一截烛在寒风中抖抖索索地燃着,窗上的人影跳个不停。

他推门而入,先径直来到外屋地案桌前,点燃那里的灯盏,再移步里屋门口,看看秦究竟在做什么。见她裹得跟只田螺一样,张缇微微一笑:“东家,要再找几件衣裳出来么?”

“不必了。”

“嗯,好。”张缇点头,将田螺姑娘扶到外屋,替她掖好被角,“东家,你确认要如此见客,可不是张某没有提醒?”

“那是自然,三公子也不是外人了,没关系的。”其实是她懒得再套几层了。

张缇了然道:“那张某去加些炭火。”

东宫被让进屋,他先是望着秦讨好地笑笑,等张缇一离开,就立kè

蹿到了案桌前面,神mì

兮兮地说:“四姑娘,你猜本宫带了什么来?”

半夜跑来送西?

秦摇头:“不知呢。”最好是什么贵重的要紧的玩意,不然的话,东宫这么冒冒失失跑来,反而会将他在秦心中的综合评定再降几分——老实说,再降就负分了。

“上回那种药,四姑娘不是用过,发觉疗效出奇地好么?”

“嗯?”

“本宫就令进献者再制一封来,”东宫得yì

洋洋地说,“只可惜,今儿送到地时候,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把丹华宫那妮子给勾过来了……”

“嗯嗯?”相比起那药,秦更对东宫讲的故事感兴趣,药嘛,吃过有效是好的,病好起来了,谁还要多吃着,避也避不及呢!

别说是巧克力口味地,哪怕是唐僧肉味儿的,是药,她就不想多沾。

东宫眉飞色舞地继xù

说到:“她一到东宫殿,就管本宫要拿药,本宫自然不允的。结果她不知什么时候连父皇也一起搬来了,四姑娘你说,她是为了跟你赌气才来抢药的吧,要去又没用,还把父皇也请出来,施以威压——这样地心眼,未免也太小了!”

“然后呢?”

“父皇下令,不敢不从,只好将药交给丹华宫啦!”东宫理所当然地答道。

秦睨着他,不明白这么件事,他为啥讲得如此兴奋,难道不是说他到手的药被人抢走了嘛?高兴个啥劲呢这是?

“但—”

东宫眼中发亮,藏不住笑地从袖里取出个长宽各一地锦盒,推送到寝室面前。

他说:“丹华宫也太小觑本宫了,就这么点事,登门来索,本宫岂能让她如愿,往后她还不事事都搬出父皇母后来,企图将本宫吃得牢牢的了?”

“这是……”

“本宫偷梁换柱,将过去从北狄那里买地金创药给丹华宫了!”东宫捂嘴直乐,“不知dào

她吃了没,又是啥味儿?”

秦笑笑。

就这点小使坏,也能让东宫高兴老半天,可见他现在的生活有多无趣了。

接过药,她郑重地谢过东宫,顺便跟他聊聊太学新录取的内舍生,对方果然颇感兴趣,一听说明年要重开射礼会,东宫欢喜得跳了起来。

“一定要记得邀约本宫前往啊!”他说,“秦晏,你可不能忘了!”

秦点头,既然东宫这样讲,那么她大概能推出,东宫暂时还没有支持她复出地想法,认为她应该与曹寰一起处理太学事务,最多再管管国子监,要

处伸手,那就不在他的心理准bèi

范围内了。

东宫秦晏秦晏地叫着,再询问她关于北狄与东夷地动静看法。

但凡是叫做秦晏的时候,秦就知dào

,这是东宫将自己当做出谋划策地人看待之时,若换做四姑娘一词,那也就是当做女子看待的时候。不经意间,东宫将这两个身明明白白。

两人谈了约莫一个时辰,东宫从皇城中摸出了好几份邸报,全都交给秦过目,以免她消息闭塞,秦也只看看,不多说话。

东宫颇是失望,又蹭了蹭她的手背,但这暗示被秦刻忽略。

到下半夜时候,缇掐着正点,来提醒秦就寝,顺便把东宫给扫地出门去。

东宫在秦面前乖得像人一般,出了她所住的院落,便发酵起来,对张缇气鼓鼓地埋怨道:“哼,张举人,本宫已经不上早朝了,何必这样早就逐客?”

“以三公子上朝的时辰看,确实还早,”缇回答得义正辞严,“但以东家休息的时段看,是晚得过头了。三公子,请体谅东家地身子,不要再做出这样胡闹的事儿来,她是一点也累不得的!”

东宫眉一拧:无论有理无理,凭什么要听一个小小举人的教xùn



再转念一想,这个张师爷,歹也跟曹寰一样,算是四姑娘的娘家人,还是给对方点面子的好。

想到这里,他视地瞥了张缇一眼:“哼!看在四姑娘面上,本宫不与你计较。”

说完,大摇大摆地迈:尚书府大门。

张缇也没兴趣跟他一小毛头计较口舌,转身回去秦的居处,敲敲门:“东家?”

此时秦一定还没入睡,因为她毕竟不是像东宫这样粗枝大叶地人,这一趟待客之后,难免又要想东想西,拿着新得到的消息,琢磨半晌。

“进来。”果然。

张缇入内,也不劝秦休息,只说:“东家,既然你还未有休息的打算,那张某就将温热好地鸡汤给你送过来?”

“哦,好。”秦点头,将东宫交给她的药盒往外推了推,“这个,张大哥你拿去收着吧?”

“又是灵药?”

张缇拾起药盒,小心地揭开查看。有四姑娘服用见效的事实在前,这回他不方便再说灵药的坏话了,不过,反感仍是没有消减半分,谁让这是东宫送来的药品呢?对他而言,东宫已经近似于“有财、有权、无品——上天无眼”地可恶存zài

了。

他说:“东家,既然病情好转,能用药性温和的方子养着,那是最好,这样烈性地药,还量莫用了吧?”

“我正有此意,咳、张大哥,你将它收起来罢。”

秦裹着被子慢慢挪回里屋去睡,张缇将多余的炭盆移走,又检查过窗户,留有一道缝隙透气,如此做完,他才离开小院。

然后想起东家答yīng

地鸡汤又没喝。

这几个月尽是弄好吃好喝的给东家养身子,四姑娘没看出哪里丰满了,张缇将就着给对方提供的菜色吃吃,自己倒觉得不对——他好像狠狠~了一圈,脸都快长圆了!

但是……熬得这么好地汤,难道要倒掉么?

半夜也不方便叫家仆起来分享,那个馋嘴的刀又没来玩……

他想起小时候穷苦地日子,再想起跟着姬山翁只能吃稀粥加野菜野果的时光,决定还是去将一罐鸡汤全喝掉,不可浪费。

第二日,从江近海那里拿地几付药宣告见底,在接头处,张缇等着对方送新药来,来者却告sù

他一个意wài

的消息。

“世子到东朝来了?”张缇惊讶。

“嘘——”报信者悄声道,“小王爷周裴是从锡师千里迢迢赶来的,路上险些没被东朝的人给发xiàn

,幸好江庄主派出的兄弟,个机灵,才算瞒了过来!”

“已经到了么?”

“没,就这几天了。张举人,庄主问你,要不要安排……跟小王爷见上一见?”

张缇想了想,摇头:“不了,再偷溜出去跟西朝的人私会,只怕东家那儿也不好交代。”

每回他通敌被人告发,都是东家以自身的受宠硬拗过去,就算张缇是个无耻无颜的人,也该知dào

收敛,或者说,换个方式当内应了。

他道:“东家或许会想见见世子,待张某在旁侧试探试探,再做回覆。”

四姑娘一定会同意见见周裴,这一点,他有十足的信心——前提是,周裴作为帛阳属下而来,对此身份,四姑娘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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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抢答题:锡师方面驻京城的间谍,认识秦的有哪些?答出三个就。

首发

一百八十五节 又一个被牵扯进来的人

裴到的时候,恰好京城又开始落雪。

“长州这时候也该下雪了,白皑皑的一片,不比北方逊色。”

他说着,对随从笑笑,将披风解下。

江近海时下已经又换了藏身处,这回,是京城南郊的一处废宅。虽然古装或电影里,废弃的老宅院出现频率仅次于悦来客栈,但是,南郊荒废的大宅院就这一处,阿青与他师傅躲藏过,东宫与皇后躲藏过,如今它又迎来这群新客人,连房瓦似乎都自豪地带着荧光了。

周裴虽然落魄,毕竟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王爷,其风采气质,即使只是短短~,旁人也能感到他与众不同。

可以说,把东宫人堆里一放,你不一定能指认出来谁是太子。

若把周裴塞进去,被当做子拎出来的,肯定是后者没错,就算再挑错几回,也轮不到东宫头上。

江近海在厅等候:“世子大驾光临,这个藏身处是真格地蓬荜生辉了。”

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倒让周裴起了身鸡皮疙瘩,在后者印象中,江近海一直是与人疏离得可怕的,即使在帛阳郡里,他也只跟自己的属下来往,连一句话都不想与其他主事的人说。

这听起来像是嘲讽、又似乎并未它意的问候,教周裴愣了愣,他回礼道:“江庄主身先士卒,率领亲信潜入危险之地,实令在下钦佩。”

江近=挥挥手:“客套省下。世子。先安顿下来。再讨论如何进京。”

他地心情实在是不好。炼制地“灵;”交给太史渊送进皇城。已有数日了。什么风声也没听见。莫非太史渊发觉有异。没有照办?又或者。那个小太子得了药之后。随手丢到哪个旮旯里。给忘记了?

“啧。再不交给小地话……恐怕放置久了。药效会有所改变……”

安置好周裴之后。江近海来回踱着步子。等~派去京里地人手回转——带着秦地回音。

张缇那边反馈回来地要点是。不能让秦知dào

。周裴早已归顺帛阳。否则。连帛阳帝地信件她都不卖帐。更何况他手下臣子地邀约?

一旦亮出来意和立场。结果就是没有下回。

再有一点,想乘机绑走秦,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秦虽然可以出尚书府的大门了,但是,活动范围仍十分有限,就连去一趟太学,也被人层层监控着。稍有风吹草动,那个行动力强过思考能力的前任监国,就会蹭地一声从不知dào

什么地方蹿出来。

“张举人这样讲吗?哈。”

江近海干笑一声,不予置评。

其实,这回张缇是真的想多了,周裴请求见秦,完全是受了帛阳地委托,并没有绑人回锡师的念头。真要这样做的话,根本犯不着周裴来做诱饵,直接绑了张缇威胁秦,那不是更快?

京城方面对秦府盯得很紧,张缇的疑虑也并不是什么要紧地事情,所以江近海也就随他去担忧了,不再设法解释。

解释过多,体谅对方过多,那就小心太过,令对方无形中强势起来——主动出让先机,何苦来哉?

踱到后院,江近海将张缇的意思跟周裴说了一遍,问对方地态度。

“若是之秋坚持,非得要我入京去,才能与秦斯见上一面,那就这样决定吧。”周裴也并不顾虑太多,“之秋不会设计害我,江庄主,你尽可放心。”

“既然世子有信心,那我也不多劝了。”

张缇要不要害周裴,这个跟江近海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他才没兴趣知dào

呢。反正帛阳将人派来这里,指名他接待和安置,那他就在能力范围内,替周裴安排好进京的办法,至于进去了,有没有出意wài

,他可管不着。

“请放心将世子送进京来,张某自然会安排他与东家相会。”

以上是张缇的原话,可信度……在江近海这里要打个问号,而到了周裴耳中,那就是以性命担保安全无虞了。

虽然曾经发生过被下药放翻的事件,但就算是那回,张缇也在临逃走之前,找了件衣服给他披上,确保他不会着凉受寒什么的,可见张缇仍然顾念着旧友的情谊啊。

看着周裴自信满满地模样,江近海撇嘴:“那……我就在此,等着世子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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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哥,我:子去哪里了?”

秦把衣箱翻了个底朝天,没能找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将衣物和收藏品又一一丢回箱中。

张缇端坐在一旁,答到:“东家,你前后也有五六柄折扇了,要地是哪一个?”

眼见得她清理出来新新旧旧的扇子码了一堆,却没有她想要地那件,张缇摇头,顺便往衣箱里看了看。

这大衣箱并不是他的禁地,要从里面取什么东西来,也不需yào

经过秦的首肯。

当然,衣箱中他感兴趣~东西,不止是钱而已。

据帛阳帝所说,秦手里有能证明皇家血脉的遗诏,但是,张缇只捡到过其中的一小片。似乎秦已经将遗诏撕成了十来份,分放在各处藏匿,所以张缇想将遗诏拼成一个整体,或者至少把重yào

的段落和签章大印部分收集到一起,都是件极有难度的事情。

张缇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箱,暗叹:就算遭贼,想被弄得这么狼籍一片,也是困难啊。

“东家,往

物,还是让张某来吧。”待会儿有得收拾了。

“哦……咳咳,”弯腰太久,喉间又痒痒地想咳,秦捂住嘴,“我只是想找到世子送的那柄扇子而已。”

“已经很破旧了,东家专程找出来使用,恐怕也并不能令长卿心情愉悦。”

张缇说着,把秦扶起,自己来整理满地地衣物。

“也对。”秦点头,转身到外屋拖了被褥过来垫在案桌上,坐上去,“话说回来,张大哥,你真确定那是世子,不是冒名顶替地阿猫阿狗?”

“……”

张缇本要顺口说十分笃定,但是,转念一想,他立kè

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说—长州之乱后便没见过周裴。

如此一来,即使是周裴托带信给自己,也不能确定来者究竟是不是他本人吧?

他说:“对方写信,看字迹,应当是世子本人无误。”

“哦?把信给我看看,我认的笔迹也是一流的哦!”秦笑着伸手。

“呃……”,早知dào

就不要说这个谎了,看四姑娘神态,并不是怀疑他所讲的是否属实,只是单纯想索要信件,鉴别字迹而已,可是……

伤脑=啊。

张缇迟疑一瞬,随即答道:“唉呀,书已经不在张某手中。”

“给了谁?”秦皱眉,周裴仍是逆臣之子,张缇怎么可以将对方的联络信件转手他人呢?除了他们这三个当事人,落到任何官吏手里也不行啊。

“东家你忘记了,还有一人,也在寻找世子的下落!”张缇道,“张某为求验证书信真假,本来是想直接与长卿见面的,但又考lǜ

到,上回联系江近海已经给东家添了不少麻烦,这次应当要更为谨慎才是……”

秦立kè

推测道:“所以张大哥你……再找第三人与之见面,验证对方是否真为常王世子。信,也交到了那人手中。”

“正是此!”

张缇暗暗舒口气,过了这道坎,接下来就可以编得很顺,并且,打消四姑娘的疑虑。

秦沉吟片刻,道:“啊,我知dào

是谁了……我竟然将他给忘记了!是大哥吧?”

“答对了。”张缇笑眯眯地点头,“无疏近日将先与此人见面,届时,张某便能得知,这位拿着长卿亲笔信的仁兄,是不是真zhèng

地世子了。”

“若是,张大哥,我建议你、我、大哥,再加上绣娘,几人在会所聚上一聚,如何?”

“……正合我意。”

两人相视而笑。

出院落之后,张缇的笑意就凝固了。

尚书府周围都是皇城派出的眼线,周裴那么差的隐蔽能力,绝对不适合出现在府中。

张缇原本打算悄悄地安排周裴与秦在昔时客栈一会,看他要替帛阳帝带什么讯,说完就好走人,这回要牵扯进斩来,倒是一个变数。

张缇方才急中生智,假意提出斩,是想过两天再说斩已经见过周裴,确认无误,这样将四姑娘地疑虑打消,哄她出门,但是……若要说,斩连秦的聚会邀约也拒绝了,那未免会惹东家怀疑。

到时候,四姑娘与斩在朝中打个照面,专程问起此事,张缇就又多了一层欺瞒之罪。

“嗯……罢了,就真地告sù

无疏一声也好。”

张缇主意已定,离了尚书府,到状元府上求见斩。

夏军将士大部分都编入了元启帝的西征大军中,虽然夏国还是没能独立起来,但是,各人都得了元启帝大笔的好处。

斩作为夏军的一名将领,也直接从文官转型成了武将,这回随西征大军班师回京,正处于休养生息的状态。见是故友张缇来访,他不顾地位悬殊,高高兴兴地亲自接待,端茶倒水。

张缇将自己的来意讲明。

在斩印象中,周裴失踪许久,基本上可以判定为死在了长州之乱上。

乍听得周裴再度出现,斩吃了一惊:“之秋,此话当真?”

张缇笑笑:“无疏,你地反应,真与我那东一模一样!当真的,不假地,正是活生生的周长卿啊!”

只听哐地一声,斩手边地茶杯突然翻转过去,茶水泼洒满桌。

“无疏,你应当小心些啊,烫着没?”张缇习惯性地站起身将杯子移走,不经意地一看,“竟然这么轻易就缺口了?无疏,你家的采买仆从,是要换过了么?”

“或许正是如此。”

斩也起身,背对张缇,抖抖袖面上地水珠,同时平定心神,待脸上的神色恢复自然后,他转头问:“长卿如今落榻何处?我等不及去见上一面,好生叙旧了——”

“尚未进京,待他在京里安顿下来,我立kè

通知你,莫急莫急。”

张缇尚未察觉对方神色有异,念三人情谊再续,他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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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快八点半了,看来今天的一万二再次失败,保六千争九千吧……

昨天的抢答题,到现在为止,所有参与者都有**币奖励,因为答案有不同的组合嘛,都算第一个答对的,哈哈~~请得奖者注意收取站内短信~

那么我继xù

去码字奋斗了~~

首发

一百八十六节 围追堵截小王爷(上)

晴。

阿青在京都衙门的大院里生了火,热腾腾地烤猪头。这个猪脑袋是京郊村民送来的,说放在土地庙前面供过一天,吃了生福气。

本意是送给京尹的猪头,被师爷看了觉着是在指骂官老爷,于是转送给了捕头。

阿青把在衙门里面值守的人叫出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

大伙都不是富人,双手难得有一回吃得这样油腻腻地,阿青虽然长期借住在曹少师府上,但伙食绝大部分时候也是自理,所以看众人争抢起猪耳朵,照样馋得不行。

正开心着,打衙外面突然进来一人,手里空空,不像来见官的,也不像是要告状的。

阿青抹抹嘴巴,走过去:“诶诶诶!衙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有事儿吗?”

那人转头过,神mì

兮兮地说:“小兄弟,我找你们捕头。”

“……”阿挠脸,,“找捕头有事?”

“废话,没事儿能来衙门么煞气重的地方嘛?”对方拿鼻子哼了他一声,鄙视道,“看你个小兄弟就没见过世面,捧着块猪头肉跟捡到宝一样!快把我引去见你家捕头,这儿有重大消息,可以让你家捕头升官发财!——你也多得几片肉吃嘛!”

话音未落。围分食地捕手快手都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阿青转身踢了器架。上面一阵哐哐当当。顿时教众人安静下来。

他回头道:“什么大消息。说!”

“……你是谁?”对方这时发xiàn

气氛不对。反问阿青地身份。

阿青没吭声。旁侧倒是有捕手怪叫起来:“连青爷你都不认识。还来报什么案啊?”

“啊?”

“去!什么爷不爷的!”阿青作势挥那人一拳,后者急忙逃到火堆之后。

“熟悉?”曹寰~吃惊。

王郊稍一迟疑,便道:“嗯!学生幼时,家中长辈出外经商,拾得一名男婴,身上就带着这块玉佩!”

“……此话当真?”曹寰上前数步,扶住牢门,眼中是隐不住的惊喜。

“先生,千真万确!那孩子长得聪明乖巧,邻里都说比学生更有做大官的面相啊!”王郊用力点头,随后又垂下眼帘道,“只可惜,在养到十岁左右的时候,老家疫病横行,这男孩儿,也染病夭折了!”

“啊!”

曹寰轻呼一声,差点站立。

“先生,你怎么了?”王郊明知故问,隔着几道木栏,关切地望着曹寰。

摇摇头,曹寰道:“无事。”

“先生?”

“……是谁拾回那婴孩,请王御史好心告知,曹某想当面向他作谢。”曹寰轻声道。

另外,他还存了念头,想去无缘的孩子坟上添一柱香。

闻言,王郊心中大喜,面上却露出难色:“唉,其实,捡回那小的,就是学生那年近古稀的老父啊!学生与那男童,也一直以兄弟相称……先生还是不要去探望老父了,如今老人家还以为学生在北方做御史来着,要是被他知晓是这样的境况,岂不将老人家忧心出病来?”

曹寰听了,迟疑片刻,不言不语。

王郊趁热打铁哀求道:“先生,其实学生真地只是一时想差做下错事,并无为恶的心思啊!能不能请先生再帮忙走动走动……家中高堂尚等着学生奉养……”

“嗯……本官了解王御史你的难处,自会尽lì

相助,只是成效如何,不敢保证。”

发觉曹寰的态度越发软化,王郊更是使劲浑身解数,反复强调他只是一时行差踏

先生帮,替他再争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而此时,皇城西面的长街后巷,东宫已经将秦送到了离秦府不远地地方。

“殿下,请留步。”秦道。

“为何呢?”他还想着进秦府去歇歇脚,喝杯茶呢,等四姑娘确实要休息了,他再离开。

秦摇头:“寒舍对面时常会有别具用心之人监视,也不知dào

究竟有什么用意,咳咳咳……若殿下你冒然随我去了正门处,那说不定、咳、就被人发xiàn

了。”

“发xiàn

又如何?”

“……总妥。”

东宫嘴:“本宫爱妃回府,本公子送挚友归家,有什么妥不妥的?谁爱看谁看去,谁爱传……本宫还巴不得人人都在传呢——”免得老有不会看风向的人,想在背后阴四姑娘。当然,东宫最后这句说得极为小声就对了。

拿他办法,秦只好跟他往大街上去。

“这墙上贴的什么?”

秦头也不地回答:“是自由论坛。”

“啊?”

“呃、咳咳咳,我的意思是,面墙是……文人针砭时弊的一方天地。”秦立kè

改口。

东宫若有思,伫足观看片刻,才与秦一道进入府内。

对门不远处就长州会所,此时会所的大门虚掩着,开了一道小缝。

缝中闪着一只人眼,待秦与东宫二人进入秦府,那人回头道:“庄主,娘娘和监国进去了!”

江近海点头,将药盒放下。

对于他们来说出门之前打量一下四周动向是好习惯,对于东宫而言,进门之前也要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眼线,这才是足够谨慎的做法。当然,像他刚才那种“被看到又怎样”的言论,还是少发一点为妙,因为毕竟不知dào

监看者的来意嘛。

比如现在,监视地人变成近海,危险就大了。

“卫大哥,速去客栈,调集在京人手。”他吩咐道。

“是,庄主!”

虽然江近海之前才责备过卫刚,就对方擅自留人在京表示不满,但真要用人的时候,就会想着“啊,还有人可调,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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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摆了一盘象棋,跟东宫消遣时光。

张缇在旁边看得忧心,一是希望四姑娘好生休息,不要再动脑思索,二是他今夜约了江近海前来看诊,东宫这么死皮赖脸不肯走,倒真个麻烦事了。

莫非明日的邸报头条,要变成“噩耗!监国横死秦尚书宅邸之内”?

啊,不要乱想,他一定得想办法让东宫跟四姑娘道别才是!

秦抬眼,看着张缇阴恻恻地从东宫身后飘过,手上拎着一个布皮小鼓。她纳闷地望了望,师爷却从院门口出去了。

没一会儿,矮墙外传来更鼓声。

“二鼓时分了?”

被秦步步紧逼,东宫来正沉吟着要保车还是保炮,猛然听见鼓声,顿时惊得跳了起来。“时候怎么过得这样快?”

秦一指支颊,轻声道:“不知呢。”

开玩笑,她这院子,跟大街隔了几道廊、外加两个偏院,从来就听不见街上的更鼓声,方才他俩听见的,九成九是张缇跑到院子外面去敲来着。

大概是张缇也看不惯东宫霸占职员休息时间还不给加班费,所以决定拔刀相助?

“这么晚了,本宫得赶紧回宫去休息!不然明日早朝瞌睡着,会再次被写进折子里,飞递给千里之外的父皇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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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七节 围追堵截小王爷(中)

喔了一声,既然京卫指挥所的将领这样讲,那身的他,再执意要~,就未免太不给人家面子。他本已上了一半楼梯,这就又往下去。

—话说来,秦之麟一直管他叫青捕头,怎么方才突然换做青少侠了?

青挠挠脖子,觉得好不习惯。

想了想,他突然道:“咦,掌柜的怎么不在?好歹也要给几句话,我才能回衙门去交差嘛!”说完,不等秦之麟反应,阿青返身,噌噌噌冲上二楼,挨间推开门查看。

虽然说,阿青不认识常王世子长啥模样,但有没有可疑之人,总能一眼看出来吧?

这间客栈本来置就挺不好,偏僻得不像是要做生意的样子,再加上常年受京卫和衙役骚扰,基本上是没几个客人的,阿青连连拍开四五间客房,里面都干干净净,连席子褥子都没铺。

见青突然杀回马枪,秦麟心知对方是生疑了。

他将佩剑从桌上拾起,示意众人让出一条道来,追着阿青上楼去。

耳听身后传来的脚步,阿青动作加快,转过走道拐角,砰地推开又一间客房的屋门。正对着门的是窗户,紧闭着,他的视线再往右边扫,一眼便看见穿得满身贵气的男子坐在案桌之后,案上还零散地放着酒菜。

刚出言喝问,阿青~然发xiàn

,就在右侧门边还有一人。

那人手腕一抖。扇子唰地展。遮住屋中那贵公子转过来地视线。

—然顽皮地吐吐舌头。

“秦斯?”阿青愣住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嘘。轻声些。”秦摆摆手。“说来话长。咳、以后再告sù

你。”

想想也对。眼下不是追问原委地时候。阿青嘭地将门关上。转身面对追过来地秦之麟。

后者望望他身后地客房。再看阿青神色。道:“请问青捕头。有何发xiàn

?”

阿青摇头:“没有,只是不知dào

……掌柜的去了什么地方?”

“这倒是个问题……”

两人心照不宣地岔开关注点,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纠结片刻,决定“相携”至后院,把昔时客栈的掌柜给找出来。

秦凑着门边听了一会儿,转头对周裴笑笑:“他俩下楼了。”

“嗯。”周裴轻声询问,“那名捕快方才险些闯进来,你认识?”

“是地。”

就像对阿青讲地那样,说来话长,秦也没打算对周裴解释一番阿青的来历。她悄悄开了一道门缝,看看外面的情形,见京卫还没撤离,遂回到案桌前。

她给周裴再斟满一杯酒,轻轻抬袖:“世子,请用。”

“听说你病了,连朝也不能上。”周裴接过杯子,笑笑,“现在看来,应当已无大碍——我是松了口气啊。”

“在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秦回覆道,“自从长州兵乱之后,世子音讯皆无,也不知dào

是去了哪里避难。……为何不写信来道一声平安呢?”

周裴摇头:“秦斯,你八成是知dào

原因的。”

“哦?”

秦不解地看着对方。

周裴解释道:“我听人提起,秦斯你在查长州之幕后指使。”

秦并不点头或者否认,只沉吟片刻,说:“幕后指使……真会有这样一个人存zài

么?”

“其实,你有这份心,已足以令人动容了。”周裴说着,端起酒杯,“来,我敬你。”

虽然尚在病中,不宜饮酒,秦仍好好地饮下了这一杯。她道:“世子,让我困惑地是,你从何得知,我在调查长州之事呢?”

她自己都没这个自觉,调查长州之乱的来龙去脉,就算知dào

结果又能怎样?她更关心地是姬山翁的死是怎回事。

这两桩命案不一定有联系,并且,秦记得自己只委托过一个人帮忙调查此事。

她问:“世子,你见过帛阳?”

“啊?”

“帛阳王,也即是锡师的贼首。”秦一脸严肃,“世子。你与锡师方面,可有来往?”

周裴愣了愣,随即坦然点头。

“原本也不想瞒着你……”他刚说了半句,便被秦打断了。

后者道:“但世子,你现在做的,实在是害我啊!”说完,她起身欲离席。

周裴立kè

扬声劝说:“只听几句话,仅有几件事,看在常王府与姬山先生的君臣之情上,这个帮,秦斯,你可以不帮,但是,请听我说完,好么?”

秦回头看了一眼,撇嘴。

—帛阳现在真变聪明了。自从知dào

来硬的不行,就回回都在边侧敲击,不再威胁强逼,这次干脆连人情牌都打出来了?

不过倒是挺有效地。

她坐回桌边:“既然世子到这份

再毅然离去的话,未免也太铁石心肠了。请讲吧,及之事,我自当力。”强人所难地话,可别怪她答yīng

下来,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有动静。

斩躲在马车里,将车帘揭开一丝,小心地观察昔时客栈周围。

刚才一拨京卫,足有三十人进去了,可啥事都没发生,没见到周裴逃出,也不见谁被绑出来,连京卫都没半个出门的,究竟发生何事?

他转头再吩咐去京都衙门,把捕快都引到客栈,为何接下来,还是丝毫响动也无?

那个少侠早地提着刀进去了,为何跟京卫同样,一去不复返?

都插翅飞了不成?

斩满脑袋冒着疑问,但敢贸然露脸,只能躲在车内监视客栈动静。

无论如何,今擒拿周裴,他在京都衙门已经忍不住出了面,青少侠又与秦斯友,是谁报信,想瞒也瞒不住。这回出手,事后再对张缇秦等人粉饰善意,怕是绝对无效地了。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掷,不成功则成仁。

车夫回头悄声道:“老爷,经一炷香功夫了,那捕头还没出来。”

“继盯着。”

斩不解,为何会出现这样事,就算周裴地长相,连秦之麟都忘记了,那客栈里面总共也没几个人,能认错么?

再延下去,就要到他与张之秋约定的时间了。

—他带绣娘来接周裴,张缇带着秦斯直接去会所,四人在会所碰面。

之所以选在今日动手,就是斩依约,能确定张缇与秦斯都不在客栈内,如此一来,就不会累及他人。牵连到张之秋,他懊恼几日也就罢了,牵涉到秦斯的话,只怕没那么好收拾,这才是难办之处。

又等过片刻,见那客栈里死活没响动,京卫跟捕快也不见出入,斩真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要就此放qì

吗?

那叫阿青的那小子,会不将此事告知秦斯吗?

他摇摇头,不行,势成骑虎,绝对不可就此作罢!可是京城里还有谁具备逮捕人犯的权利呢?

京卫。捕快……

皇卫军?

这真是异想天开了,皇卫怎会冲出皇城来,捉一个敌朝的臣子?

除非……

“快,去太学!”

在斩催促下,马车疾驰过市,飞快地赶往太学府。

今日正是东宫的放风日,呃不,是到太学去督学的日子。斩冲到太学,一眼就看到东宫那帮子仪仗大队,那些人就跟东宫的身份证明般,老远就亮出来,没人认不得。

当然,斩也老远给拦下了。

皇卫先要去他解下佩剑,再一听他是武将不是太学的学生,顿时脸色又黑了一层。

借由东宫出皇城的机会、想接近东宫攀攀关系的官吏,实在是太多太多,个个都叫着有要事有要事,到太子面前的时候,都嘛事没有,只知dào

歌功颂德加胡扯,害得东宫回去以后,又把随行皇卫一顿好训。

“大人请回吧,有事明日上朝再奏!”

都走到这一步了,斩才不甘心如此被拦回去,望着学舍的黑瓦,他提高了音调:“在下是长州斩,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

“别乱叫!惊动了殿下你吃罪得起吗?”几名皇卫连忙把斩往外赶。

“我就是要惊动他!”斩回道,再次大喊,“太子殿下,秦晏出事啦—”

这句话还没喊完,只听唰地一声响,学舍面对这边的一扇窗开了。

在学堂内众人的惊呼声中,东宫直接从窗内翻了出来,光着脚连跑带跳冲到斩面前:“刚才是谁在嚷嚷?”

斩立kè

答道:“是在下,情急之下斗胆喧哗!请殿下恕罪!”

“恕罪恕罪了,”东宫胡乱挥挥手,“你方才说的什么,秦晏出事?详细讲来,若有虚张之处,那个罪就算恕了也给你扣回去,看着办吧!”

斩点头,说:“是这样,下官在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秦尚书的家仆中藏有锡师的奸细,此人狡猾多端,与锡师人里应外合,今夜将要哄骗秦尚书到某处,将之擒拿。”

“胡扯!”东宫想也没想,立kè

下了定论。

单说那个奸细,张举人,害谁都可以,唯独不会害四姑娘,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好好地存活下来,不被东宫给找借口除掉。

“殿下,此言绝无虚假!”斩坚决地说,“请听在下详说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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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八节 围追堵截小王爷(下)

委?

既然斩敢说出这两个字,那么,他一定已准bèi

好了腹稿,只要东宫出现,并且有耐心和好奇心来听他的解说,他就有空间可以发挥。

“殿下,事关秦尚书清誉,下官恳请私谈。”他先丢出秦名头。

如果东宫挂在OO上潜水,那Q群里让他上浮的关键词也一定就是这个没错。将斩上下打量一番,见没带兵器之类的东西,东宫点头,下令道:“诸人退出三丈之外,不得擅自靠近。”

斩本意是领着东宫去僻静处说话,不过现在想想也没差,反正事情急,不要耽搁是最好。

“说罢!”东宫袖子一甩,极无耐性地催促。

斩立kè

配合:“是,殿下。事由张之秋而起,他带讯给下官,说周裴已经潜入京中。”

“周裴,那是人?”东宫可没义务知dào

每个藩王的子嗣名字。

“回殿,是已故常王的嫡子,字长卿,”斩道,“不瞒殿下,此人早已投奔锡师反贼,在其名下谋了份差事做着,如今却不知为何,潜入我京师,并且与张之秋有所来往……”

“张人跟谁暗通。本宫都不会惊奇。”

东宫悄悄嘀咕一声。反正张缇是四姑罩着地。俗话说打那啥还要看主人地是不?他现在能做地也就是派人盯紧点。不给张缇可趁之机。不过。以斩所言看来。这是盯失败了。宫连张缇什么时候跟周裴接触上地都不知dào



但是他知dào

一点。张缇不个好人。

斩继xù

道:“而今在下官地旁敲侧击中。张之秋含糊透露出周裴前来京城地意图。”所谓含糊地透露。就是“我猜地。我也不知dào

对不对”地另一种说法。

“意图?”

“嗯。”斩对东宫进言道。“那周裴是奉了反贼头目帛阳王地命令。对秦尚书欲行报复!”

东宫歪歪脑袋:“反贼帛阳报复秦晏?”他可不可以拍手叫好?

“正是!今夜张之秋替秦晏约了周裴与下官,说到长州会所秘密一聚,届时,或许就会动手!”斩愤慨道,“下官心知有诈,坚决拒绝了邀约,但因张之秋阻挠,不能见秦尚书一面,提醒他当心!无奈之下,只好前来寻求殿下援手!”

东宫深表怀疑:“若是要害秦晏,张举比谁都方便,犯得着设宴下毒手么?”

斩并无迟疑,立kè

作答:“怕就怕是张之秋不知情!换做下官是他,也会自砸饭碗,但若是周裴相瞒……”

“也不对啊,”东宫继xù

质疑,“既然张举人是被蒙蔽的,你为何不直接登门拜访,告知此事?他转头就能提醒秦晏别去赴宴嘛!”

“这……之秋与下官生疏,与周裴亲近,恐怕不会听从下官的劝告,反倒认定下官已向官府告密,继而通知周裴逃逸!”

斩说完,暗地里抹了一把汗,谁监国好糊弄来着?坊间地流言果然不可信!

他借口与张缇关系不亲密,这倒是挺有说服力的,东宫听了,随口问:“那你报官了没?”

“报了。”

“……既然已经报官,还来告知本宫作甚?”又想弄得他跟京都衙门的人撞到一起么?

东宫睨着斩,不知为何,他就是觉着这人的动机可疑,询问再多、对方回答得再周全,也无法抵消他的警觉或者说是直觉的警示。而我们知dào

,一个人脑子不爱动的时候,直觉往往是挺灵的——东宫就满信任自己的本能。

“报官之后呢,常王世子如今在何处?”

在京卫指挥所,或者京都衙门?东宫捏捏耳垂。

“殿下,下官前来求救的,正是此事!京卫军与~门捕快都已出动,但是,无一捉得周裴!”斩急切道,“眼看约定时辰临近,不知为何,双方却都不动手捉人,任由周裴在藏身处逍遥自在!”

“哦?还有这等事?”

东宫感兴趣了。

他立kè

点起皇卫兵马,由自己一骑在前,领兵赶往斩所指地客栈。

要说他不是在玩,这就未免自欺欺人,要说他只是凑热闹嘛,不不不,四姑娘的安全要紧,他逮了常王家的小王爷之后,还可以回头去一趟尚书府,跟四姑娘邀功请赏来着,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回若斩所说都是事实,恐怕还得要求四姑娘看紧那位张师爷才是。

不然,包庇祸源那么多次,半点好处也没,东宫觉着自己都快被四姑娘当做傻子看待了。被心仪之人利用还可以忍受,但是……不用想也知dào

,四姑娘喜欢的肯定是聪明人啊,他才不要当笨蛋!

说动东宫之后,斩总算松了口气。

有皇卫出马,这下不会竹篮打水了,只要能令周裴伏诛,就算牺牲张缇与秦斯对自己的好感,也是值得的!——

“么常王世子……

不明白官爷是指谁啊!”

喜事客栈的掌柜跟皇卫解释过数遍,账本也被翻出来查看,最近无人入住,再搜查客栈内外,似乎已经多日没客人了,连灶头都没留着火。

“这是怎么回事?”东宫转头,质斩。

后者额头上,冷汗不知不觉地冒了出来。

张缇的消息有误?

为什么周裴不店内?

不,不止周裴,连方才他眼着冲进客栈地京卫与捕快,也闷不吭声地就收刀走人了,这不合官差的作风啊!

“殿下,一定他望风而逃……”

不等解释,东宫摆摆手,压住火气:“斩,本宫限你连夜找出常王嫡子的下落。若找着了,带人手去捉,没找着,明日上折子好生说说这是怎样一回乌龙事。不管你是从张举人那里威吓哄骗得到线索,或者写份万言悔过书呈上,总之,别让本宫等太久!”

说,他将披风一甩,大步走出客栈。

皇卫将领立kè

请示:“殿下,回宫么?”

“时候还早。”东宫抬头看看天,“好容易来一趟南城,索性出京一,到京郊去逛逛!”

“啊?”

“马车驾回宫去,其余众人上,跃马闯关!”随兴而至是东宫的老习惯,一声令下,他飞身上马,兴致勃勃地往南城门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斩失望地从客栈出来,懊恼暗忖:这条线索一断,张缇是绝对不会再把周裴送到自己刀口上来的了,届时,想复仇,更是难上加难。

“长州之乱……他早就该死了,为何上天无眼呢?”

烦躁地咬咬牙,他钻进马车,下令直接回府。

什么接了绣娘再去会所聚会,经过这么一乱,周裴与张缇是再也不会相信他的了……

回到状元府,家人报说有客在等,斩刚一进花厅,就赫然看见三人坐在厅里等着他!

秦扇子一展,笑道:“咳,大哥回来得真早呢!”

“唉呀,早知dào

,张某就不请人去营中通知无疏了……”张缇说着,再翻了个茶杯,倒好茶水递给斩,后者除了呆呆地接住之外,暂时还没能回过神给出别的反应。

坐在两人之间的,正是常王家那个小王爷没错。

“无疏,别来无恙?”周裴乐呵呵地跟斩问好,“方才客栈有官差来查,不能再呆,秦斯建议来贵府暂避,我也就从善如流了。不知你这位主人家,欢迎不欢迎啊?”

“……”

斩地大脑处于死机状态。

见他神色不对,张缇偷偷瞄了秦眼,秦将半张脸藏在扇面之后,若有所觉。

而周裴倒是不觉得应当怀疑什么,起身故作遗憾兼委屈:“客来主不顾,那我自是无良宾了。看来,还是在主人家出言赶人之前,自行离去的好啊!”说着,作势欲走。

斩这才反应过来,立kè

道:“啊,长卿,我是久不见故人,一时恍惚而已!你可不能见着把柄就取笑啊!来来来,坐下坐下。”

将周裴劝落座之后,他又问张缇:“之秋,不是说在会所齐聚么?这架势,是将地点改到寒舍?”

张缇指指秦:“你问我那位东家,不是我地主意呢。”

在朋友面前,张缇是以“我”自称的,这也是极难从他口中听见地一个字。

斩的兴师问罪再转一个角度,朝向秦,后者道:“状元府风水这样好,比起会所来,只会更为舒适,没带着半分逊色,咳、咳,只要大哥没逐客的主意,那将世子安顿在此,也是不坏嘛!”

—要把周裴藏在他家,那怎么行?

斩佯:“哈哈,也可啊……求之不得呢!”

“但是……”秦突然将折扇一合,轻声道:“大哥似乎并没有前去赴宴的意思呢——”

“哦?”

三人的视线都聚在秦身上,好奇、狐疑、更兼心绪不宁。

秦道:“大哥回府地时辰,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却为何,却没去锦绣坊接了绣娘同行?”

“那是……因我不过是回来换过衣服,即刻要去接绣娘地!”斩如是回答。

秦立kè

道:“呵,我看不必了。”

话音刚落,花厅地门再次被推开,这回是绣娘小心地迈过门槛,莲步轻移,来到斩身侧。

“赶来贵府途中,我碰巧遇上采买菜蔬的绣娘。她说,大哥你忘记提前告知她聚会地事儿了。”秦说完,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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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也有那么一天是在早上贴出新文的啦~~~~~~欢呼~~好吧,我承认其实是定时更新功能……

今抢答题:江近海口中所说的剧毒之药,在谁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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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九节 其实我们真不想少个朋友

斩汗如雨下。

彷佛无意间与秦一唱一和,张缇起身,好心地提醒斩:“无疏,你脸色不妙啊!”

竹娘一看果然如此,急忙拉住斩的袖角:“快坐下,是不是累了?你也好久没来绣坊,现在营里的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吧……”

“无妨,歇会儿就好。”斩坐下,转头对竹娘道,“姐,你去跟老管说声,今天要招待贵客,酒菜不可随便。”

“好。”

竹娘是丫鬟出身,听斩这样讲,能猜到他们有要事商量,答yīng

一声,便离厅去帮忙菜肴。

张缇对斩道:“无疏,这么几年了,怎么还冲绣娘叫姐呢?”

“我高兴。”斩闷闷地嘟嘴,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竹娘跟他没有一点亲戚关系,她是斩十来岁时候认识的,也不知dào

是由于自己身份低微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她最终没答yīng

斩的求亲。再往后,斩考取状元,竹娘希望能做他的妾室,但这回轮到斩拒绝了,两人仍是姐弟相称。

人家的感情问题,外人不好插嘴,何况绣娘现在只是个绣坊的刺绣师傅。

张缇劝过一两回。还帮忙牵过线。斩本人不松口。他也没办法。相应地。秦就对此事漠不关心了。她每天要顾地事太多。数不尽地碳等着送呢。哪有心情像张缇那样念着锦上添花?

她眼下需yào

在意地事情是……

“大哥。世子若是借住贵府。会否不方便?”她对斩介shào

到。“世子似乎没有入皇城面圣地打算。此次来京。也是乔装打扮着进入地。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哦?为何不去见见圣上呢?”

斩明知故问。他小心地看看秦。对方神情真不像是知dào

什么内幕。莫非……那个叫阿青地捕头。还没来得及告知揭发小王爷地人是谁?

这样一想。斩心中有了些底气。

他对周裴假意劝到:“长卿,这就是你地不对了。虽然丧亲之痛确实……唉,我可以体谅,但,当今天子毕竟是君主,你作为王爷的后人,理应跟君主报备一声,有事则服其劳。再说了,圣上应当也会亏待人,说不定就将长州再次送你啦!”

“无疏,别瞎说。”张缇轻声提醒一句,没有继xù

讲什么。

他不知dào

周裴是怎样看待长州之,也不清楚常王父子之间情谊如何,但是,斩这样说笑的口吻,连他这个非当事人,也看不下去。再不出言阻止,要是周裴心里有了疙瘩,这不当场就要顶撞起来么?

斩打住话头,扭了扭脖子。

他也意识到,由于某个自己知dào

的原因,他在与周裴谈话的时候,情绪有些难以控zhì

,结果就是说话没啥分寸。言多必失,还是少谈为妙。

周裴不以为忤,平心静气地回答:“无疏,我想的与你不同,这朝堂之间,我是不愿意涉足,王位也不想再争,你劝亦是无用的。”

在场三人,皆对周裴如今在锡师供职的事心照不宣。

猛然听到他这样回答,正在喝水的张缇差点没给呛到,急忙转过身去咳嗽。

“之秋你真不小心。”周裴浑然不觉是自己地笑话说得太破烂,一脸正经地伸手去替张缇拍拍背颈。

秦也被张缇提醒似地咳了咳,随后抬手谢绝周裴的好意。

她对斩说:“其实将世子安顿在状元府,是看中贵府清净,家丁也低调,不爱惹人注意。若是有谁跟街坊聊上三言两语的,泄露了世子行踪,恐怕他会有麻烦呢。”

“什么麻烦?”斩故yì

追问,想试试看,不知秦会不会道出周裴的底细。

“这麻烦,自然就是……”秦转头看看周裴,同情地摇摇头,“有招摇撞骗之嫌,恐怕世子要被抓进官衙去审讯一番呢。”

“招摇撞骗?”

这、这什么跟什么?

周裴解释道:“如今长州人氏,在京地,还有几个认得我呢?除了你三人片面之词外,真没人能证明,我就是常王的子嗣啊……”

“原来如此,”斩算是明白了秦此言用意,他道,“秦小弟是提醒我,不要透露长卿行踪吧?既然长卿如此要求,那我自然照办!”

—哼,稳住你们,转头就去找皇卫来,不信自己还不能置周裴于死地!

“对对对,如此甚好。”秦搭腔道,“大哥,你应当知dào

,世子可是锡师那边——”

“嗯?”三人不约而同地猛转头,盯着秦。

斩心中大鼓狂擂:明明大家都这样糊弄过去了,等以后要是周裴被捉,张缇质问起来,自己也可以推说不知,怎么秦斯非要将话说明白不可?

不妙,看

要假装一番,表明自个儿是与周裴交好,所以不在意场!

暗地里将秦埋怨一通,斩道:“锡师或者京城而已,都是小事,为知己,就算……”

秦打断他:“不是小事!”

“那是怎样?”斩悻悻地瞥一眼张缇,后者也没有替周裴岔开话题的意思,只端着杯子静待秦分解。

“世子身为常王独子,而常王治下的长州是东西两朝争夺得正烈的地带……因此,世子出现在京城,自然会令锡师方面以为他是前来投奔东朝的,咳咳、那么锡师留在京城的刺客,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世子啊!”秦有条有理地说着,冲斩笑笑,“大哥,世子留宿在贵府,请一定要确保消息保密,并且,保证世子地安全啊!”

“哈、哈……”斩干笑一声,原来是自己多心了,“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转念一想,他愣了愣,锡师派在京城的杀手?难道还没抓捕殆尽?

他连忙起身,拉住张缇地胳膊:“之秋,来一下,有事商量。”

张缇一脸莫名地被他拽出厅堂,寒风一激,连打了几个喷嚏。他抱着胳膊,抖抖索索地问:“什么事非要避着人谈?”

“我是怕吓着长卿啊。”斩简单解释一句,急问,“秦斯说的是真?”

“什么?”

“就是京都里仍有锡师派来地刺客啊!”

张缇挠挠脸颊:“你是问那些杀手?哦对了,无疏你跟着圣上大军出征,所以不清楚京里的事儿嘛。那些杀人者被捉拿了几个,不过……大半还是逃逸了,或许还潜伏在京中,伺机动手!”

说到这里,他立kè

明白四姑娘提及此事地意图,开口推波助澜:“不过无疏你没必要担心的啊,因为你虽然战功赫赫,却并未受到多少嘉奖,这也算因祸得福吧?敌朝之人,不会注意到你……”

斩脸色更为不妙了。

张缇继xù

道:“若你诛杀锡师的某位臣子,或者在战场上大败某名大将,那倒真要小心刺客报复于你——无疏?你还是入内歇息片刻吧,我看你脸上连半分血色也没了呀!”

斩摇头。

想不到京城里还留有周裴的帮手,锡师派来的杀手有多大能耐,斩在军中早听得风声,并且还是添油加醋地听说来的,心里难免发悚。若是公然出卖小王爷,只怕他自己也活不过几日,就会落得个满门尽亡的下场啊!

一阵阵寒意从脊柱冒上来,幸好秦斯多说了这么一句,否则,他这不就给周裴垫背去了?多不值。

待斩近乎虚脱地跟着张缇回到厅中时,周裴正与秦斯谈得开心。

相异于斩这主人的心事重重,是夜几人玩得十分尽兴,绣娘常年不见笑容的脸上,也露出了些微笑意。

出乎意料的是,在秦与张缇告辞之时,周裴也提出自己应该告辞了。

“咦?”斩不明白这是出了什么事,傍晚时候明明说好,周裴要留在他家躲避一阵子的,虽然不知对方什么时候会离开,但是斩已经做好了天天跟他见上一面的心理准bèi

,可现在怎么突然就变了?

“是这样,刚才你与之秋出去的是,秦斯和我聊得开心,她提到白云观是藏匿的好地方,我想想也是……”周裴说着,表示他将会先跟着秦斯去尚书府过一宿,翌日就到白云观去。等在京城要忙的事务办完,这就启程离开了。

“届时,我自会再与无疏联络,不会不告而别的。放心。”他笑道。

“原来是这样……”斩举双手赞成都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挽留,“那长卿你自己要多保重,改日我得空了,会回长州看望你。”

“我还不急着走,呵。”周裴笑笑,“京城有好事等着我呢。”

斩不感兴趣,但转念一想,万一是什么要紧的情报呢?“是什么好事?说出来,也让我沾些喜气嘛……”

“也没什么,就是替人作月老罢了。”周裴乐呵呵地摆手,转身钻进马车里。

秦从车中露出脑袋来,看看斩,冲他挥手:“大哥,不送了,回见。后日我或许就会去上朝呢!”

“真的?那实在太好了。”斩皮笑肉不笑地应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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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节 藏起一个人……

车离开状元府后,张缇好奇地回头:“东家,你方才…是真?”

“什么?”

刚说的话,一转眼就装傻?张缇提醒她:“自然是东家所言,过两日上朝的事儿。监国大人同意了?”

秦咳了咳,也不知是真是假。

缓过一阵,她道:“张大哥,你真能戳我的痛处啊。”

周裴在她身侧坐着,见她这样讲,出言到:“之秋说得也没错,秦晏的本事、再加上病情好转,回朝只是迟早之事。”

“世子,你不知dào

……”秦目光闪了闪,解释说,“这回圣上返京,连太子殿下都卸了监国之任,整日呆在东宫殿里,不得施展才学,更何况我这么个小小的读书人呢?”

周裴道:“秦晏年纪虽轻,但功绩显赫,对皇室的忠心,更是谁也比不上。天子没道理让秦晏领着皇粮不做事,对不对?”

“圣意难测,何况眼下皇城里并不少我一人……唉。”

张缇在车外听了一会儿,大致了解自己东家的语意。虽然不清楚她为何要推脱,但顺着今天发生的事儿一想便知:周裴拜托她的事情,想必是有点麻烦的。

他插言道:“长卿啊。我这位东家。最近是凄凄惨惨。险些连我地饭钱也开不起了。你再这样讲。无异于慢刀子往她心上挫呀!”

周裴一怔。随即说笑打发了去:“唉呀。真这样潦倒。倒不如随我回乡去了。一日两餐总是有地。”

“哼哼。是哦。”张缇驱车转过拐角。行往长街方向。

周裴隔着帘子戳他地背:“今晚记得要煮宵夜哦。之秋地手艺。我挂念多少个日夜了。”

“不好意思。我现在只替东家办事。你问她。”

车上三人有说有笑。马儿刚要踏上石桥。却被一人快马追赶上来。插到前面。

“这不是秦晏府上的马车吗?”一个声音道。

张缇在车外,略带不满地回答:“这不是三公子吗?”

“这不是秦晏身边那个小举人嘛!”东宫照着原句式抵回来。

“本宫知dào

你要走这条道,于是先来等着嘛,四姑娘你还病着,没人护送要是中途出了意wài

该怎么办好……”东宫咕哝着,连忙追上去,轻轻拉住秦的手,“本宫送四姑娘回府吧。”

秦撇嘴,但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点头。

“其实四姑娘何必这么倔强,御医说是炎症在体内肆虐,又说肝火上窜……”总之火气很旺,脏器在发炎,刚才吃的石榴是万万不可再碰,“你若是就在丹华宫里休息几日,养养病,那该多好,也少受折腾。”

“就是怕累而已,我坐在案桌前面的时候,可不会觉得累就是了……咳咳……既然如此,病怏怏地躺床上,不如继xù

做点事。”何况明日轮到她值守来着,这么快就称病让位的话,岂不更让新人看不起?

身体是她自己的,要是管着她,只怕将来他被管得更惨。

东宫无奈,拉着秦慢慢走到宫后苑,潜入密道之内。

秦拎起留在石室内的衣篮,放到石桌上,随后对恬然盯着她看的东宫下令道:“请回避,殿下。”

“哦……”东宫失望地背过身去,等着秦换装完毕。

等他回头地时候,秦已经在打理她自己的头发了。他好奇地看看衣篮:“这条布是派什么用场的?”

“……裹住上身……”

东宫愣了愣,终于理解了这个含蓄的说法:“那么说,四姑娘现在没有用……”他瞄了过去。

闭嘴,问那么多做什么?

秦不自觉地护住胸前:“时辰不早了,咳,我先告退……”

“等等,本宫送你回府上,四姑娘忘了?”东宫嬉皮笑脸地再度追上,挽住秦地手,“对了,本宫还有话问你。”

“什么?”

“江近海在何处,四姑娘知dào

么?”

秦看看乱跳的烛火,转眼瞥向东宫:“难道他不在西朝?”

“本宫是想,屡次暗杀既然与他有关,那说不定,他也就藏匿在京城,或者京郊。”东宫小心地挑着表述方法,生怕泄露了秘密,让秦知dào

,自己看过即墨君调查出来地那份卷宗。

即墨君是推测江近海就在京内来着,不过昔时客栈他们去明察暗访一通,却没发xiàn

异样,江近海如果真在京里,究竟会躲在什么地方呢?

“四姑娘知dào

么?”东宫问。

“江近海的手下神出鬼没,与他本人在何处,并无关系……咳咳、倒是京里对他而言,太过危险了吧?”

东宫点头,再问:“那四姑娘知dào

江近海的行踪么?”

秦心下一动,说声不知dào

是很容易,避而不谈也很容易,可为何东宫就是要她回答一次是或不是?

“我、咳咳、并未与他联系,无从得知。”她这是照实回答,虽然心中有怀的对象,但实事求是地说,她是不知dào

江近海藏身何处的。

东宫停下脚步。

他右手端着烛台,左手牵着秦,右眼快被光亮耀得看不清东西了。他回头来望着秦,眼前却闪过即墨君搜集到的那份材料。

“四姑娘……”他顿了顿,不知说什么好,故作轻松地一笑,“他们说你从前就跟江近海很有交情,战场上也互相放水,是真地嘛?”

“他们?”秦反问,“谁们?”

“呃、没谁。”东宫挠挠头,有些懊恼地说,“总之就是闲言闲语,本宫也没当真的!”彷佛是为了强调自己地心态,他又重复了一遍:“本宫从不放在心上。”

“……”

有很多人跟他说闲言闲语嘛?

秦睨着他的背影。

东宫走在秦前面,火光跳跃中,他地眼神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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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并不是暗不见天日的地方,相反,除了心理压力比较大以外,关在这里至少管吃管住。

曹寰并不受探视时间地约束,他跟守卒通报了一声,便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王郊听得大门响,冷汗顿出,抬头看见从石阶上步下的是曹寰,立kè

含起了热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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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一节 乐极生悲?

了曹府,曹寰没进门,继xù

往前走。

秦瞥一眼车厢,莫非曹先生要去她家?那周裴要怎么偷运进去才好?

相比起周裴的身份被发xiàn

,秦更担心的是,她车里藏着个男人被发xiàn

,哦也,那麻烦真的有够大了,至少东宫的脸色,她不知dào

会变成什么样子。

见东家眼神询问,张缇点点头,示意没事,放心他会处理。

等到了尚书府大门口,张缇将马车导向一旁,往朝天宫去。秦见状,立kè

解释说车马都是放置在朝天宫广场边的衙门里,请人一并看管的,东宫等人并未觉得古怪,遂入秦府。

没多久,张缇返回,悄声告sù

秦,人暂时安置在长州会所。

会所的看门人是认得周裴的,见是小王爷,高兴都还来不及,应该不会再跑去告发之。

然后上门来的是阿青,他结束了一天的事务,回到曹府,见曹寰还没归家,放心不下,出来找找,就找来了这里。如果他没有带着一个空食盒,递给张缇说等会开饭之前均些进来,让他带回曹府给老管事吃的话,张缇很愿意相信他是偶然找过来的。

“……青少侠,记得提醒东家,别再饮酒。”

秦待客的时候,张缇是不上席的,这一点他很坚持。

“知dào

了知dào

了。”阿青反手拍拍张缇地肩。将食盒塞到后者手上。

因为方才在斩家中已经吃了个半饱。秦这回也没多动筷子。只与东宫和曹寰闲聊。曹寰这次过来地目地。当然也不是为了疏导交通。他是领着东宫来开导地。顺便也开导开导秦。

您要问了。这两人分别开导什么?

开导东宫。让他意识到秦斯对他仍是十分重yào

。就算不弄回兵部衙门。至少得弄去东宫或者东阁吧?不然这算什么事。给锡师看笑话不成?

再转头来暗示秦地。则是王郊与太史渊地事儿。在曹寰看来。王郊之事。秦越权了。太史渊方面。秦则是犯了器量狭小地毛病。这两者。都不是坐在秦这个位置地人应当出地错误。

曹寰暗示东宫地话语。秦听得懂。暗示秦地。东宫也听得明白。

两人低头默默地挨训,偶尔偷眼看看对方,趁曹寰不注意,做做鬼脸。

他俩都已经不能算是小孩子了,行事做人,也都有自己的见解,且不说东宫这回藏着秦不让她上朝,究竟有几分是来自元启帝的影响,心里又另有多少分不满积攒,单就曹寰的教xùn

而言,两人也各有置之脑后地排遣方法。

但是,借着曹寰的“调解”,东宫逮着机会,对秦道:“这样吧,秦晏过几日先到东宫殿,处理东阁事务?”

“谢殿下。”

卫刚当时年纪尚轻,只是个十几岁跟着父兄上战场的少年家而已。对于此事,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胡乱地点点头。

太史渊道:“在下是来找江大人的,烦请通报。”

卫刚警惕起来,正视太史渊。后者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交给前者。

“这封信,能证明在下的身份,请呈递江大人过目。”

“……嗯。”卫刚接过信函,转身入房内,其余众人留下,监视太史渊这来意不明地访客。

少顷,太史渊已坐在江近海对面了。

江近海一面画着他的设计图解闷,一面跟太史渊闲聊:“这么说,先生并未见过西朝地天子,就直截给派遣到京城来了?”

“非也。”太史渊道,“在下是一直就在南方州县走动,机缘巧合,被秦斯带来了京城。不得已,只好在此静观敌朝变动,再打听风声,最后得知江大人你的行踪,寻来这里。”

“哦,原来是这样。”

江近海哈哈一笑,暗骂谁那么嘴巴大竟然将他地藏匿处泄露给别人知dào

……

“那先生这回来找本官,是有何事?”

—没事别来烦我,一名在外面游离的细作而已。

想起张缇地请求,江近海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太史渊,要不要回头就把这人给干掉?这是个好问题。

太史渊抬眼与江近海对视,对方眼里的杀气从何而来,这个不重yào

。他说:“此时贸然来访,是有一事相求,希望江大人能帮忙。”

“请讲。”

“在下想求一付药。”太史渊神mì

地笑笑,道,“能令秦斯秦大人,立kè

好转的药。”

“哦?那可不容易。”江近海往后仰了仰脖子,心道有那种灵药的话,轮的着他来讨么?

太史渊说:“在下求的并非一付再造仙药,吃过便痊愈,要的是立竿见影、不计后果。”

江近海听过,对此人的想法心中已是明了。他说:“只要有起色就好,哪怕其实是加重病情,也无所谓。对不对?”

“正是。”

“秦斯最近病况稳定许多,或许先生你求了药去,也排不上用场。”江近海冷漠地摇摇头。他现在有赶人的意向,但还想听听太史渊有没有别的打算,先跟他耗着。

太史渊也不急,保持着慢悠得有点钝的架势,乐呵呵地说:“江大人,这个,你不是也有办法么?”

“……”江近海皱眉。

他跟太史渊是初次见面,要说战友,这对方究竟是敌是友,他都还没摸清楚,就被莫名其妙地要求做这样高难度的事情……

有张缇那个两面吃皇粮的人在前面,江近海真不敢确定太史渊的忠诚。

相比起对方要求他给小下药这一点看来,还是张缇的请求更容易办到一些……

“太史先生,”他说,“有人想要你的项上人头,你知dào

么?”

“嗯?”

太史渊下意识地抬手摸摸脖子,道:“唉呀,这颗头,可不是在下一人用着的。锡师那位天子还没从这里得到好处,京城的天子也没在这里吃到亏,江大人若是把它取走,敝国的十万冤魂,恐怕只好夜夜缠着大人你了。”

对于这种恐xià

,江近海跟秦一样,是连笑都懒得笑一下的。

不过他从话中听出了点别的东西。

“太史先生这回到京城,或许也并不是偶然吧?”他问。

太史渊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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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二节 药效……?

东家啊,江庄主多次叮嘱过,不能再受寒……你怎么呢?”张缇抱着被子进入屋内,见秦还是咳个不停,急忙过去试试她的额头,“发热了?”

秦推开他的手:“没啥、咳咳咳、明天醒来就好了。”

张缇无奈摇头,就按东家这么个咳法,今夜真能入睡么?

大概也发觉这样下去不行,秦皱眉: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却在这个时候着凉?一定得想个办法把病情控zhì

住,不然哪里又发炎起来,再卧床半个月,之前跟东宫央求的,就白费功夫了。

她思索片刻,轻声道:“……张大哥。”

“何事?”

“上回东宫送来的灵药还留着的吧?”

张缇点头。那种怪药,虽然不论卖相或者气味,都很难说是好东西,但是,它对四姑娘的病确实是有奇效的。

“咳、咳……取来给我……”秦这回咳得快要断气了。

见张缇回房取药,她起身将窗户撑开,透透气,但是胸腔里仍然阵阵发闷,好像无论怎样呼吸也吸不到足够的空气一般。

“真伤脑筋了……”

她清清嗓子。趁张缇还没回来。赶紧将窗户关好。

这边张缇捧着药盒。深感怀。

原因无它。那异人进贡地灵药。不是黑糊糊地、外形跟豆腐差不多地一小块么?

放置几天之后。它变色了!

不仅变成黄褐色。还干成了硬块。从中间断裂开来——这种东西。还能吃么?他将盒子盖好。小心地捧去秦屋里。生怕一不留神就给它颠成粉了。

“这个,咳、似乎变质了吧?”秦讶异地望着药盒,她觉着有些毛骨悚然,“咳咳。还是用一般地药就好……”

“也是。”张缇凑近了嗅嗅,用指尖沾起一点儿,按在舌尖尝尝,“好苦的味道,但是并没有怪味。”

“张大哥,咳,别随便把奇怪的东西……咳咳、吃进嘴里啊……”秦一句话说不全,被咳嗽打断数次。

“没事没事,不是大补的灵药么。”

其实,在看到张缇独自回转地时候,秦就已经知dào

答案了。她不由轻叹一声。

张缇道:“即墨大人驾马驰离,张某追赶不及啊。”

真要追回,没有追不及的道理,因为眼下正是夜色朦胧时,城门已关,人是出不去京城的。但是,劳师动众地寻找即墨君,那就不是张缇的风格了。交给他的事务,一时办不到,他是不会竭尽全力再试的。

“唉。”

秦摇头。这回是她的错,忘记即墨君虽然好强,却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实jì

上,他比东宫年纪还轻,血气方刚,骨子里的傲气并不逊于他人。

他深夜来访,其实就已经很是异常了,所受的刺激必然不浅。

秦睨着张缇:“张大哥,你究竟做了什么?莫非绑了即墨君地家人相胁?”

“哪有?那样下三滥的手段,东家你太瞧得起在下了罢?张某只是老实本分地在各个衙门走了走而已,绝对是正经又合理,其目的,也不过稍微替即墨大人解除少许后顾之忧罢了。”张缇分辩道,“却不知为何,反倒令即墨大人受惊?张某是真zhèng

冤枉啊!”

“他说要走了。”秦闷闷不乐。

噗,张缇禁不住笑起来:“走?去

果真是小孩心性,斗不过就不跟你玩了,哈哈哈哈!

“一点也不好笑。

咳咳……”秦缓过气来,吩咐道,“张大哥,再麻烦你跑一趟可好?”

“哦?东家是想去何处寻找即墨大人?”

秦摇头:“不是。咳、即墨君还是个小孩子,气头过了自然会后悔……只是该做的,我们要做到位……以免监国听了心里犯嘀咕。”

张缇想想是这个理,遂问:“那好,东家说吧,去哪里,找谁?”

“到京都衙门去一趟,就说……咳咳咳……即墨君离家出走,请帮忙找寻。”秦扇扇风,淡然道,“不用多刻意地搜查,只要到处贴了榜寻他即可……这样,一旦他后悔了,就有台阶可下。”掩嘴咳嗽一阵,她挥挥袖子,示意张缇快些去办。

想不到,即墨君居然选择了出走。要么是他实在不抗压,只知dào

欺压他人,自己受不得委屈,要么就是,他在别的地方还遇到了变故,以至于心灰意懒,决定退隐山林。

这个是不是应该叫做,弃官而去?

玻璃心啊玻璃心……

这种时候他的恢复力貌似就比东宫差得多了,由此可见,吊儿郎当的性子,也不是完全没优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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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音辞官?”东宫惊讶得手中正在转的笔杆都落地了,他挠挠脸,“回话,说本宫不答yīng

!”

“殿下,由不得你点头了。”秦取出一封信函,“咳咳、这是即墨大人离开京城地时候,交给城门守将的信函。”

“写的什么?”

秦将信递交给东宫,道:“写的是监国大人亲启。”她指指信封。

“……”

东宫挠挠鼻子,接过信,对着窗口的光照检查一番,随后拆开,将信纸抽出,摊在案桌上细看。

秦立了一会儿,站不住,瞄东宫一眼,悄悄到旁边坐下。

东宫研究片刻,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也不知dào

即墨君临走时候,有没有把火气都放在信里给东宫来个定时炸弹。秦摸摸腰间,发xiàn

扇子被张缇收缴了,遂用袖口扇风祛热。

“子音提到他父亲,那是谁?”东宫愣愣地发问。

“咳、大理寺左少卿,以前与秦之鳞一左一右,皆是大理寺卿的得力助手。”不过好像被张缇活动活动人脉之后,调走了?

东宫点头,嘀咕了句父子同朝为官真是美谈之类的脱线评语,继xù

盯着辞呈研究。

信中即墨君并没有提及父亲被明升暗贬的事情,只是说恨无法在老人跟前尽孝云云,总之去意已决。

东宫看完辞呈,拎起来翻覆检查,还是一头雾水:“可是子音为何要走呢?”

这封信,最关键的地方却一个字都没提啊。

秦做贼心虚,将原因推往东宫身上:“殿下,咳……昨日你与即墨大人说了什么?他深夜到访寒舍,似乎失望落魄得很?”

“这嘛……”东宫当然不会老实说“子音把你通敌的证据给本宫看了,本宫让他不要管,查张缇去”,他支吾道,“也没什么不寻常地,就是些小争执而已,想不到子音竟然负气出走……”

嗯?昨日东宫跟即墨君有过冲撞?

意wài

找到冤大头,秦顿觉轻松,道:“啊,那殿下打算怎样处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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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三节 心急火燎!

宫偏殿内各人正忙着自己手上的事,秦低头翻阅的公文成案,依据一定的重yào

程度排序,将各类分别转交给同僚检查细微之处。

东宫从正殿悄悄地摸过来,趴在门框边上,发出噗——咝两声暗号。

秦听见了,立kè

转过头去。

招招手,东宫以口型道:“出来一下、出来一下。”

—出了什么事?

秦放下手中的笔和公文,起身,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溜了出去,刚一踏出门槛,她的手就被东宫抓住,后者拖着她往大殿后侧绕,到了花苑里,才轻声道:“秦晏,找到即墨子音了!”

“哦?……咳咳咳、咳咳……”

不是她想开口就咳,本来大清早的病状会轻缓许多来着,但是再好的身体,也架不住东宫这么拽着满山跑啊!

刚从暖和的偏殿里出来,这还没能喘口气,就被拖着跑了半圈,寒冷空气刺激之下,她更是咳得差点连肺也呛出来了。

果然遇到东宫就有说不出的倒霉。

东宫见她咳得厉害。浑然不觉是自己地过错。只抬手小心地替她抚抚背心顺气。

秦将咳嗽声尽量掩在手帕之内。以免引得皇卫前来查看。少顷。她缓过劲来。轻声询问:“殿下、咳咳、找到即墨大人了?”

“嗯!”东宫点头。但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股子兴奋劲儿。他拉着秦往花苑深处走了几步。扫开一处石板上地落雪。将披风垫在上面。然后按着秦坐下。再用披风将她裹起来。“本宫不该将四姑娘叫出来地……”

“咳、不到僻静处。怎么谈话……”秦笑笑。

东宫觉着她脸上嫣红地一片真是好kàn

。想称赞几句。又不便说出口。只抬手用指背抚了抚。这么一碰。却发xiàn

温度不太对。“四姑娘。你在发热?”他急道。

秦解释道:“没、是殿内暖炉太多。喘不过气、咳咳。闷着了而已。殿下方才是说。找到了即墨大人?”

“嗯!”

东宫这才开始讲,就说有人在添州境内见过跟画像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此人见差役上前去询问,突然大怒,随后乘隙离开,去向不明。

“至少知dào

,子音并没有往锡师那边去,而且,似乎还过得挺不错。”

“咳、挺不错?”

东宫点头:“是,举报的县官写了,似即墨子音的那人,穿着打扮并不寒酸,随行的有马匹和小仆,应该是衣食无忧才对。”

“咳咳,那就好,知dào

即墨大人平安无事,咳、我也安心了。”秦道,“既然即墨大人还无心归朝,殿下不妨再放他清闲清闲,想以即墨大人的忠心,咳、若发觉殿下需yào

他协助,自然会飞奔而至……咳咳咳咳咳……”

“你别说话了,瞧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东宫揣着手来回走动,只能看着四姑娘难受,自己无能为力。虽然是他将秦叫出来分享这个喜讯,但现在他一点也想秦多说话,因为她一说话,几乎就禁不住要咳上几声。

他真担心这样下去,她会把心口给咳破掉。

“好点了没?”他小心地摸摸她的手臂。

只见秦缓缓将手帕移开,帕上赫然是飞溅的红点!

两人定定地注视着咳出地血点,惊呆了——

-——--——---——

秦尚书府。

张缇手慌脚乱,四姑娘好端端地去皇城当差,居然转眼就被火速送了回来。

瞧那个东宫紧张得跟什么似地,好像四姑娘就要咽气了般。他抱着四姑娘直冲到住家院里,再一脚踹开门,生怕别人不知dào

他这是熟门熟路么?

张缇连忙追过去,谨防东家屋里放着些什么东宫不能看的、比如书信等,被瞧见了可就麻烦大了。

“东家这是——三公子,请问出了什么事?”

他一面问,一面收起秦前夜看了大半的书卷。

“咳咳……”秦捂着嘴,忍住咳嗽声,她摇摇头,“没事……”

“还没事?你都咳血了!”东宫叫了起来,他转头问张缇,“上回本宫给四姑娘送的药呢!不是说那个很有效用吗?”

“这……”

张缇支吾:总不能说几天没碰,那药变质不能用了吧?“东家已经将那盒药全用完了,如今断了几日,大概是这样的原因——嗯?等等,咳血?”他这才反应过来,赶到秦铺前去,低声询问,“东家,是真的?”

秦缩着肩膀,可怜兮兮地点头。

她还是挺怕死地,这个咯血应该是病得满严重的了吧?虽然她自己觉得还没怎样,可以走动做事,但是…

了……哇啊,这这这她想淡定也没法淡定了呀!

一看到血,她也觉得自己的病十分严重了……

东宫啧一声,转头道:“本宫临时出行,眼下应当已经被报到父皇那里去了。四姑娘,本宫先回宫作解释,再替你讨些新药来!”

他再看看张缇:“张举人,四姑娘就请你好生照看了!”

“嗯,监国大人请放心。”张缇应道。

待东宫离开之后,秦轻声提醒:“张大哥,不可再叫太子殿下为监国了……咳咳……你这样称呼,他心里会起疙瘩的。”

“是是。东家,别说话,躺下休息。”

张缇说着,将秦手边带血地帕子拿开,另外换上一张新的。

触摸秦的手臂,他感觉是没有发热,但她脸上红晕比往日更浓了一层,娇艳欲滴?不,想到这是在受病痛折磨,张缇心底就忍不住埋怨与暗恨。

拾起血帕,他走到水盆边,将之缓缓浸下。

稍微搅拌之后,帕上像是长了血管,血色慢慢渗出,在水盆里漾开了去。

张缇瞥一眼秦,不动声色地端起木盆,到院外无人路过之角落倒掉“血水”。

轻叹一声,他低首自语:“连御医也束手无策,求助江近海是无奈之举,但是……江庄主,人若救不回来,东家受了多少苦,我这里可都要跟你讨回的!”

“阿嚏!”

秦揉揉鼻子,怎么不仅咳嗽还打喷嚏了?弄得好像只是小感冒一样,未免太自欺欺人了吧……

她望着屋梁发呆。

——听说有些药吃了会产生抗药性,不知dào

那种所谓的灵药,会不会第一回很有效,第二回半点感想也无?等江近海的药配出来,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还是先试试那种有效地灵药吧……

如果连江近海也对这回的复发没辄,她大概就可以安心养病,顺便祈祷下回穿越到更有趣的地方去了。

“哈,开个玩笑而已。咳咳咳……”

呛了几下,她差点没咳得连胃里的东西都抽出来。

侧身躺着,望向张缇备在旁边地手帕和小盆,秦只能感慨说他想得太周到了,同时也哀悼自己居然需yào

这套“卧病在床”的全副装备……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东宫正跟元启帝讨人。

因为曹寰等人都推荐太史渊,元启帝这边发觉京官也正缺人手,便将太史渊从东宫殿宾客中提拔出来,做了个七品小官,虽然论品级是比上宾低,但有实事可做,看得出业绩。

擅自出皇城已经是违例,东宫想讨药,还得过元启帝这关。

元启帝道:“贺儿,朕记得,上回药是送到丹华宫了吧?”

“呃?”东宫早就将这回事忘记了,被问得一怔,随即道,“……是。”

“那为何贺儿不去与储妃商量,倒来跟朕央求,要出宫寻人索药呢?”元启帝玩味地瞅着东宫。

“这是……”

东宫心底大锣哐哐地敲,难道要当场认下,作势去一趟丹华宫再回返来,说丹华宫已经将灵药用掉了?

—可是这种事情,父皇能轻易地从母后那儿打听到真假吧?

“是怎样?贺儿为何犹豫不言?”元启帝也不知是好奇或者玩兴大起,偏就不催促东宫实践,只等着他答复。做父亲的明知dào

儿子与儿媳关系不好,说势同水火吧,差那么一点,说相敬如宾……还是相敬如冰比较适当。

东宫与储妃是自小结亲,却很少相处,所以每个见面的机会都应该抓住,才能培养出夫妻感情与默契嘛。

东宫为难之下,道:“其实是……皇儿已命人去丹华宫求取灵药,但以秦晏上回服用的剂量来看,丹华宫的储药并不足够,所以,皇儿希望再去跟太史渊索要少许,就算留作备用也好!”

“那就不急。”

“急地!”东宫立kè

叫了起来,“要是秦晏有个三长两短,皇儿上哪里再找这么一位良师益友?请父皇开恩,让皇儿出宫去见太史渊,或者,宣他带药觐见!”

元启帝见他急得额首冒汗,心里也有不忍,遂道:“既然皇儿要求,那朕也不刁难,就准了,宣太史渊进见。只是不知dào

他手里是否还有此药了。”

“一定有!”没有也要有!东宫绝对不能接受那药就此两份的解释,眼下心急如焚,太史渊要是拿不出来,指不定东宫以后要怎样整死他才能解恨!

不过,太史渊手里确实有灵药,江近海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已经将药按时交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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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四节 将计就计?

宫最终还是没能一天里出皇城两回。

急召太史渊进宫,叮嘱他带上新药,东宫拿到药,立kè

吩咐皇卫转送到秦手中。此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本想说像上回那样,药到病除,第二天四姑娘就能眼见着好起来,但这次他等了一天,喜讯仍迟迟未至。

他在东宫殿内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待尚书府传来消息。

可张举人也好四姑娘也好,彷佛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拿到药之后用了没有、有效无效,也不给他捎个消息来。

“啧……”

明日就是除夕,四姑娘还病着,应当不会来赴宴了。

东宫失望地仰头看着窗格。

此时,张缇正在尚书府挨训。

“不是说了我去做药吗?小的病情,除了我还有谁敢打保票?”江近海指着张缇,怒道,“张举人,你这是什么居心,拿成分不明的药物给小服用,然后再来找我求救?”

“这不是上回送给江庄主查验的药物么……”张缇有些委屈,垮着肩。

江近海将药盒往桌上一拍:“完全不一样!”

秦躺在铺上听着他俩争执。呃不。是江近海单方面炮轰张缇。只觉得更添对江近海地不满:张缇是她地人。再怎么说。江近海也没资格冲他吼来着。

不过劝阻出口就变成了猛烈地咳嗽。

“咳咳咳……”她翻身。伏在褥子上。将咳嗽声按进了枕间。

张缇见状。立kè

给了江近海一个眼色。两人不再为此事吵闹。由张缇靠过去。查看秦现在地状况。

张缇道:“东家。东家?别说话。别多想。江庄主说了。这病经不得费神地。”

“就是说,病患不可情绪激动。小要安心休养。”江近海解释道。

“咳咳、我没……”

秦郁闷地摇摇头,怎么这两人一唱一和起来,倒是配合无间了?

她试图坐起,却觉着是全身乏力,头晕目眩。一时间别说情绪激动,她连自己刚才把情绪放在哪儿都快找不到了。

张缇揽住她,将她扶起,顺手抽走软枕,把旁边的一叠被子移过来做靠垫。

“枕上被血弄污了,张某先交给下人备洗。”他简略说了声,将干干净净的枕套拆下,对江近海点点头,随后离开。

江近海坐在案前看着秦。

感到与江近海相处的压迫力,秦也艰难地保持着清醒,甚至露出一丝笑容来。

“那药不能再吃了,”江近海道,“如果我现在给你下病危通知,你会不会陷入恐慌?”

“咳咳、就算你不下,我也挺恐慌的……”

这一句,说得万分吃力。

肺活量似乎只有从前地十分之一,她说到最后几个字,居然没足够的气来出声。

她从没想过,会连说话也难受成这样,胸腔里面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活的,藏在里面,咕噜咕噜地空响。

秦道:“咳、江庄主,我是信你的医术……咳咳、以及你的为人,才将这条命交到你手上……咳咳咳……”

“你信我的为人?”江近海狐。

秦点头。

“是往好的方向信,还是坏的?”江近海才不上当,这个话中听不中听,得看听的人怎么理解。秦地狡猾不仅是在语言花招上,不过现在,她也只能说点模棱两可的好话而已了。

见江近海逼得紧了,秦无奈,只好道:“……是信海哥儿能救回我地命,也信海哥儿在性命攸关之时……咳咳、是会不计前嫌,鼎力相助……咳咳……”

话没说完,又是被咳嗽打断。

江近海快速地瞥了一眼室内,见到张缇留在铺边的几张折帕,顺手拾起一张,嗅了嗅,分辩出熟悉的气味,遂将之放入秦手中。

秦皱眉,些许撒地低声道:“唉,我变林妹妹了……咳咳……”

“你比她丑多了。”江近海撇嘴。

“还有心思说笑、咳、能治么?”秦伸出手让他切脉,“咳咳、别管副作用……我只要明天晚上……能好端端地走动……”

江近海哼了一声:“你当药物是能量块还是啥?”

“镇痛的也好……咳咳……”

她随口一说,却换来江近海心神一凛,指头上也搭得专心了,急问:“哪里痛?”

“不……没有,只是喘不过气……”

没想到江近海反应那么大,秦纳闷地看着对方——

----——-

张缇的居处。

周裴搬来这里住,倒是有点委屈,不过想到好友一直都在这样朴素地地方生活着,他当做消遣,尝试尝试也无妨,所以也就罢了。

见张缇一脸阴霾地回屋,周裴好奇地问:“

秦晏的病还不见起色?”

张缇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再想想,又回头,温和而无奈地说道:“世子,这个你就别问我了,问你们家江大人吧?”

“哎?江大人什么时候变成我家地了?”

张缇不理他的反问,扭头。

周裴笑笑,解释道:“此人无论看谁,都阴阴冷冷地,好像生怕谁对他好一般。在锡师也没几个朋友,这回被派到京城来,倒是天子调派有道了。”

“哼,他倒是有道,可害惨了京城的人!”

张缇坐下,把江近海的恶迹说给周裴听,包括此人是如何连累他这个秦府师爷,又如何肆无忌惮在京里横行,败坏锡师方面的声誉等等,数来数去,都是不利于锡师的条条款款。

“是么。可是,在锡师看来,他做得是不错地哩。”周裴替江近海说好话,“之秋,你或许误会他了,他并没有连累你的意思,那是意wài

……”

不管怎样,既然都在敌后方做事,闹起别扭来总是不好地。

他身为两者之外的第三方,自然有调停地义务。

“长卿你又何必劝我?江大人权势怎样是不知,但惹恼了他,指不定什么时候项上人头就没了,我还没那本事与他作对!”张缇埋怨几句,见前提都铺陈得差不多了,便悄悄地引入正题,“而且长卿你不知dào

,江大人他啊,根本就不把天子的令谕放在眼里!”

“哦?此话怎讲?”

周裴一个激灵,莫非江近海想坏他地事儿?

抢劳可以,就算江近海整张缇,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但江近海给他使绊子,那可就不好了!这回他来京城,要做的可是大事,关系到锡师能否争取足够的喘息时日……

虽然他认识的老臣确实被江近海干掉了不少,但是只要有秦在,一切都好说,能达成目的就行,如今他也与秦搭上线了,难道江近海还有别的法子,干扰他的任务?

“究竟是怎么回事,之秋,你快告sù

我,让我也有个防备啊!”

张缇悻悻然挖苦他:“怎么,不替人说好话了?”

“诶,算是我地过错,之秋辛苦了,这里给你慰问兼鼓励,如何?”周裴笑笑,道,“快说吧,究竟那个江近海还想耍什么花招?”

张缇附耳过去,道:“四姑娘的病,是江近海一手策动地!”

“吓?”

周裴吓了一跳。

“可是,那不是在山间野地受了瘴气,或是在疫病横行的地方染上的恶疾?”他急急道,“而且之后不是已经被江近海治好了嘛?这回复发,难道也在他掌控之内?”

当然不是。

不过,既然要告状,那就要告得狠一点。

张缇点头:“正是如此,可见此人心术毒辣,只要妨碍他行事,连一名小小女子也不放过!”

“可是秦晏什么时候妨害到江近海了?”周裴一头雾水,“他俩就算身处两方敌对,不也是彼此掩护着,态度暧昧得很么?”

“世子,你被表象给蒙骗了!”张缇悄声道,“你想,在墨河的时候,江近海对夏县军下毒手,那几时手软过?只是回到京城了,才做出两人彼此帮zhù

的假象来而已。秦晏那边也是一样,从谷家庄捉人地时候,也不曾挂念旧情啊!”

“这么说来也对……”

“这两人,早就暗中结仇!”张缇笃定道,“之所以江近海一直虚与委蛇,与四姑娘周旋,完全是看在四姑娘受天子器重的份上,他是不想将自己地意图曝露!”

周裴大惊:“那么,他是要毒死秦晏,做出病逝的假象?”

“正是如此!”

张缇差点就拍着他的肩膀大声称赞了。

此时可不能松懈,要趁热打铁!

他继xù

道:“原本我也不想说什么,但这回,江近海以我的性命相胁,要求我助他对四姑娘下毒手!你说,我能答yīng

吗?”

“能!”

“呃?”张缇一愣。

周裴也是一愣,发觉自己顺口就答了回去,连忙纠正:“我是说,你能表面上答yīng

,然后暗中破坏!”

“那倒是……可坏得了一次,二回三回,要怎么防得过来?”张缇道。

周裴是真不明白这位好友的话意了:“那么……之秋的意思是?”

“为了东家安全,我只得将计就计,此时就必须借助长卿你地协力!”张缇双手搭在周裴肩上,重重地一拍,“全靠你了!”

“我?”——

这回的抢答题目是:秦究竟是吃了太史渊第几次送上地药,才开始不对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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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五节 计划没有变化快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认为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就跟一条死鱼差不多了

她试着翻身,却现连动弹手指,都十分艰难。微微睁开眼,就看见江近海还在忙碌,他说打算辅以针灸疗法,尽量将她体内的药毒逼出来。

药毒?

嗯,江近海说,那个药虽然不差,但是药性只适合前段时间的秦,到现在,再食用简直就是毒素满点了。

总之就是她和张缇不先问过大夫,随便吃药,这样才害得病情加重,现在是自食恶果。他会想办法,什么秘方偏方都试试,尽量把人救回来。

秦明白,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下病危通知书了。

她现在身体四肢的感觉有些剥离,脑袋里面反倒清醒许多,不再受别的知觉影响。

可是光能想有什么用,没人听她说啊……

“咳咳……”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虚弱得连说话的力qì

也没有了,这才是江近海亲自来照顾她的第二天而已……

嗯?

第二天。那不就是除夕么?

唉呀。只能错过盛宴了。东宫一定很失望。外加有那么些担忧吧?

她望向窗户。窗纸上白亮亮地一片。应当还没入夜。可惜她难得终于有一次机会去吃除夕宴。如今却只能忐忑不安地躺在铺上。还不知dào

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呢。

“东家?”

是张缇地声音。

张缇在屋外习惯性地叫了一声。继而改口:“江庄主。江庄主?”

“何事?”江近海纳闷,张缇才刚出去煎药,怎么这才刚能生个火的功夫,他就又回转来了?江近海开了门,望向院内。

张缇急道:“江庄主,快躲一躲,有人来了!”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闪边,人病得这么厉害了,不能见客!”江近海道。

张缇摆摆手示意不是说给秦听的,再强调:“是监国大人来了,江庄主,为了你的性命安全,请一定回避!”

此时,卫刚也从小道过来,听见张缇这样讲,立kè

进入戒备状态,推开篱笆门:“庄主,先避一下吧,娘娘福大命大,一时半刻不会有要紧地!”

“胡说……”

江近海回了一句,但考lǜ

到东宫暂时还不是他该硬碰硬的对象,遂点头:“好吧。张举人,想法让访客尽速离开啊!”

张缇满口答yīng

着,但在江近海与卫刚从小道避开之后,他并没回身引东宫入内。

当然,东宫正在皇城里面预备参加除夕宴呢,就算心早就飞来了,人也跑不到尚书府来。

不知dào

秦听见他通报了没?

张缇推门入室,扑面而来是暖烘烘外加一点湿润的气息,在往常,这样的气味会令他会心一笑至少东家知dào

趋暖避寒,可是如今,室内越舒适,他就越觉察出四姑娘的虚弱。

“东家?”

他上前,代替江近海看护病患。

“好些了么,东家。”张缇握住秦的手,小心地看看手背,觉江近海往秦穴位上面扎了几针,也不知是有效无效还是有恶效地。

张缇低头盯着那几枚银针,见针端微微颤动着,不免有那么丝冲动,想拔了去。

转念一想,江近海虽然是仗着懂医术来要挟,但秦的病,仍有大半是真地,上回的药如果也是江近海差人送来,那么,好坏都是对方在做,有他这么个成竹在胸的医,总比像上回姬山翁时候那样,所有人束手无策的好。

“咳咳……”

刚才听见他说东宫即将到来,秦心里小小地慌乱了一下,病成这样,连起身都没办法,太狼狈了,她实在不想跟东宫见面。

“……殿下呢?”

她轻声询问,与其说是轻声,不如说是气若游丝了。

“东家你别说话!”张缇下意识地阻止她开口。

不知为何,虽然知dào

秦的反应是药物所致,江近海也给他一一解说过,但是,这么活生生地看在眼里,他仍觉着触目惊心,就像四姑娘这口气随时都会提不上来一样。

秦当真就没有出声。

她也没多少力qì

吭声来着,只将视线飘向门口,等着东宫入内,又怕他进来看到自己病怏怏地模样。

张缇顺着她的视线看回去,了然,遂安抚道:“东家别急,监国大人知dào

你病得厉害,不便待客,已经打道回宫,说要再想办法。”

“哦……”

秦有些失望,东宫怎会这么善解人意来着?但想想也好,他不会因此坏了大事,除夕宴地时候他若是不出席,以后一定要被老臣议论的。

“咳咳咳。”秦点头,“张大哥、做得对……”

“咦?”张缇愣了愣。

“若不是有你相劝……殿下是不会识得这样的、咳、大体。”

听四姑娘这样一解释,张缇才算明白,虽然自己的思绪早就转到下一步去了,可对方还在想着监

的事儿,他也不点醒,只道:“东家好生休息,江庄子相救的。不要太担忧。”

反正担忧也无用,秦就是最初见血地时候心惊而已,现在倒平静多了。

她看看张缇,反过去安慰对方:“张大哥才是……咳,不要自责啊,那个药,并不是你的过错。”

“呃……”

“我信吉人天相,虽然我不算什么吉人……但有张大哥在此,大概会、咳咳、呵呵呵,传染一点点福气到我这里来吧?”

张缇又是一怔,他不自在地低头,道:“东家这是哪里话,张某运道,从来就差得出奇。也就认识东家,算是祖上开了一回恩。”

“张大哥……天纵英才,接人待物得体大方,又得世子那样地好友……咳,实在是好福气了。”

“哈,东家,都说了你别再讲话,多歇息养神也好,结果你就这样来说听的,诱张某与你闲聊?”张缇摇头,“张某不会中计地。”

秦笑笑,闭上眼休息。

张缇起身到屋外,看看江近海插在地上的香,见其燃得只剩下一寸左右长短,便将门合拢,去寻找江近海地藏身处提醒他回来收针。

而此时,江近海正在暂居的仆役空院中,与周裴交谈。

不,与其叫做交谈,不如说是单方面地被训斥一通。

“江大人,你明知本官来此的目的,为何竟然还敢对秦晏下手?”周裴厉色指责,“你是只顾自己恩仇,将王朝大人弃而不顾!”

虽然直指心意,但江近海仍是不解:“小王爷何出此言?”

想装傻?

周裴想起张缇的叮嘱,第一,不能把江近海逼得太紧,因为大家的性命,随时也在他手上,第二,不可泄漏是张缇告地密,否则张缇也将会有麻烦。

“本官问你,令秦晏中毒的所谓灵丹妙药,是不是出自你地手笔?”

“药是我开的没错,经太史渊那儿转一道手,呈献给京城这个皇帝……”

周裴眯起眼:“你想辩解说,是要毒杀元启帝,结果毒药不幸回到了秦晏手中?”

“若小王爷能听得进这样的解释,就当做如此也没差。”江近海无所谓地挥挥手,转身想离开。

但周裴厉声喝道:“江近海!站住!”

话音未落,佩剑出鞘,搭在江近海肩上,寒气直指向他的脖子。

卫刚原本在一旁警戒院外情况,突然听见里面争执加剧,回头一看,不得了,小王爷拔剑对着庄主了!

“秦晏要是死在你的毒物上,本官看你如何跟天子交代!”

卫刚急忙上前,却按住剑柄不敢拔出,怕加剧事态恶化。他明白泰半地来龙去脉,是,他家主子在此事上理亏,但光看次奉上的灵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地!至少这一点,他可以作证。

他急忙劝道:“小王爷,你与庄主是同袍,这是何必啊?再说那药不是医好了秦四娘娘嘛!”

“少打马虎眼,只怕有效的只是头回,二次三次的呢?”

卫刚想起江近海所说的毒药二字,顿时不吭声了。

江近海回答得十分无辜:“是药三分毒,再说了,我所开的方子是偏了些,制法简了些,但成药没有毒害人的能力。”

“当真?”

“千真万确。”江近海说着,偏头看看卫刚,“最后一回地药,也就是小服用之后病状加剧的药,还有剩余,卫大哥,请替我取来。”

“是。”

待卫刚取药之时,张缇也正巧找到这儿来,一看眼前形势,唔,周裴还跟江近海对峙呢?不知他交代周裴地事,办妥了没。

看架势,是谈也未谈吧?

“世子,江庄主,你俩这是……”

“正巧,”周裴回头,“之秋,将秦晏还未服用完的灵药取来。”

“嗯?”

张缇眨巴眨巴眼,这不在他地计划之内啊?

“张举人,小王爷叫你去,你就去嘛!我江近海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还怕对质不成?”江近海抄着手,老神在在地努努嘴。

等张缇忐忑地将药盒取出时,卫刚也已经将切好的药膏放在牛皮纸上了。

“小王爷,你以这药有毒为由,向我兴师问罪,不知是否全凭自己揣测,没有实据?”江近海说着,抬起指头,将剑身往上顶了顶。

周裴收起剑,道:“事到如今,江大人想怎样辩解?”

张缇移步到周裴身后,小心地扯扯他地衣袖,悄声问:“世子,你这是在……”

“之秋你别做烂好人。”周裴头也不回地答到。

我烂好人?

张缇诧异,退到一旁,看周裴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呃,不,这几天提到药就头痛,还是葫芦里卖什么酒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一百九十六节 反正是没有毒的!

书府,偏僻小院里,四人对峙。首发

其实只是周裴一人发难、江近海与卫刚接招,张缇的身份,不过旁观者而已。

眼下他更关心的是:“世子,调查责任之事可否暂缓?东家还等着江庄主照看……”

“之秋,京里大夫那么多,难道就独缺他一人不成?”周裴坚持到,“此事不说个清楚,本官无法相信他是真心要治好秦晏的病!”

江近海冷笑:“小王爷说得也是,张举人,你何不另请高明,留我与他在这里将来龙去脉讲个明白。”

张缇啧了声,悄悄对周裴道:“大过年的,你让我上哪里找大夫去?”

这回周裴没有背对着他装气魄,转头,轻声道:“马上就好,之秋等等。”

他再回过头去,对江近海喊话:“你不是有办法证明自己的用心么,让属下与张之秋都拿了上回的药出来,是想怎样?”

江近海低头笑笑,说:“呵,既然认定有毒,小王爷不打算试试看?”

他取出袖中的布包,拈下布片中藏着的一枚银针,随手往药膏中一插。

再抽出来地时候。银针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黑斑。

周裴虽然没见过什么断案地世面。但书看得多。知dào

些许相关知识。遂指出:“仅能证明。你药中不含砒霜而已。”

江近海点点头。

“那还是只能找个活物来试吃?”他说。

张缇这儿急起来了。四姑娘那针灸。早扎了超过一刻钟点。如今江近海竟然还要跟世子磨蹭。去找什么活物?

“尚书府里并未饲喂猪狗。更无禽鸟……”他说着。又催促道。“世子。还是让江大人先去诊治

东家吧!”

没等周裴回答,江近海便应声:“也是,小那边,应该收针了。”

他说着,拂袖向药盒中,用幺指挖了一团药,径直送进自己口中。

“庄主!”卫刚一见,急了。

江近海抬手阻止他,自己抿抿唇,轻声道:“真苦。”

随后,他将牛皮纸上散落的几块药膏包一包,递给周裴:“小王爷,你若还是不信,大可将这药分送给其他人或者生灵试吃,看看谁会有小那样严重的反应?”

说完,他对张缇点点头:“张举人,我先过去了。”

“是,有劳江庄主。”张缇应道。

待江近海与卫刚走远,周裴才转身,抛了抛那个药包,对张缇做个鬼脸。

“长卿,你方才是在做什么!”张缇轻声责备道,“东家的性命要紧,我不是请你好生跟江近海谈谈么?”

“你也说了,必要时候,可以用上官职的威压啊?”

“威压归威压,长卿你刚才压半晌,要紧的话可一句都没讲!”张缇无力地扶额,早知dào

就不该拜托周裴来做这事,他当时为何会认为周裴适合威胁江近海呢……

“哈哈!”周裴倒是没他这么沮丧,相反,开心快活得很,说,“之秋啊,你这就不明白了,我是先排除你的嫌,敲山震虎,让江近海知dào

我已经怀此事。”

“可他解释得挺溜,你能拿他怎么办?”

“我不把他怎样,今夜再与他谈谈关于设计的事儿……”

说到谋策,张缇小心地趴到院门口张望,确定外面无人偷听之后,他连忙回来,道:“江近海地计策,确实就是我所说的那样。

要从中插手,长卿,你必须伪装做有帛阳的手谕,言明这是帛阳帝早就料在心的情形……”

周裴点头:“这好办,天子榻前的秉笔,我也做了数月,区区一份假信难不倒我。”

“好!”张缇点头,不在周裴刚才刁难地目的上纠缠,,“我这东家的前程,就放在长卿你手上了!”

“嗯,不过性命还是在江近海手中的,你我都要细心周旋,才能保得秦晏安好啊。”

“若他救不回来……”

“那他也得陪葬。”周裴道。

张缇一怔:“咦?这样的狠话……不像是长卿能说的呢!”

“说对了,不愧是之秋。”周裴抬袖掩笑,“这狠话,是天子在临行前嘱托于我。陛下恰正预计着,江近海与秦晏在京城有所争斗呢!”

“争斗?哼。”

张缇说起来就有气,这哪里是争斗,明明双方都互相留有余地。尤其是张缇自己搅和进去之后,四姑娘算是极有风度地忍让、包庇着江近海了,谁知dào

,那家伙竟然仗着略通医术之便,使这种暗招!

不到万不得已,张缇不愿借助帛阳地势力。但目前看来,除了帛阳,再没人能制住江近海这个卑鄙小人了!

“之秋,你为何对江近海恨得牙痒痒地?要知dào

,这是好事啊,只要能将计就计,那你我往后,就不必再隔得这样远、想见一面也要冒风险……”周裴眨眨眼,“况且,锡师那边,也没有传言的那样荒凉,你过去了就明白啊。”

“东家不”张缇挠挠头,“四姑娘似乎很讨厌天子。”

周裴当然也听卫刚说了,他了然道:“信烧了好几封吧……”

“嗯?”

“不,没事。今天除夕,劳烦之秋大厨烧一席好菜了。”

“我还要去煎药!”

“交给下人便是,一样文火武火,有谁不懂得看顾?”周裴推推他,“去烧菜、去烧菜……办年夜饭啊……”——

---——---——

越是节庆,贼人恶盗就越要干点捞钱的勾当——匪窝也要过年,还会结算行赏分赃呢。

除夕之夜,阿青安排好当值的人手,在惯常的人数之外,格外加了几人。

“青捕头,衙门外面有人找。”

“谁啊?”

阿青不耐烦地甩甩手:他正盼着快点结束差事,赶紧去屠夫家里把早上看中地肉拎回曹府去,等曹少师从皇城回来,正巧可以再喝几杯、吃点香嘴的。

现在可别临时冒出个阿猫阿狗的,扯着他让帮忙告状啊。

“青捕头,来找的是个外地人,听口音跟你一样,是南方来地。”

阿青挠着后脑,大步走到衙门口,只见一人背对着衙门,在跟几名老妪谈话。衙役指指那人,示意那就是说要找他的家伙。

眼下那位访客正在做什么呢?

阿青走近几步,听见对方正煞有介事地替街妇看手相。

旁边还有人在得瑟:“……我就听说太史先生精通相术,这下都说准了,信了吧?”

太史先生?

阿青想想,似乎有点印象,转到众人身侧去看看,果然来者就是他在尚书府外遇见的神mì

人,后来在曹府,他也跟太史渊打过几回照面来着。听衙门地人讲,这家伙最近当官了,不过还是没车马,就靠着双脚在外走动,倒是挺贴近平民的。阿青对他印象不差。

“太史大人?”

听见阿青这么一唤,太史渊转头:“啊,是青捕头。”

“听差役说你找我?”

太史渊连忙摆手:“岂敢岂敢,是有事想请教青捕头。”

他姿态摆得这样低,倒是让阿青不好意思起来,跟着客气道:“有什么事想问地,太史大人尽管讲,只要在下知dào

,一定言无不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太史渊摇摇头,回身将几名还想问儿子前程的妇人打发走。

“嗯,入衙内再说也是一样。”

明明就是私事,干嘛做得神神mì

秘,果然是装神弄鬼地人骨子里已经染上了闪烁遮掩的毛病啊。

阿青领着太史渊往内去,到巡捕房门口停下,坐在门槛上:“太史大人,在这儿,可以讲了吧?”

“是。”太史渊揖道,“其实是……关于药地问题。”

“药?”

阿青回忆起自己所知地,太史渊之所以会被秦斯从山野僻壤带出来,就是因为他调配地药物能抵御疫病,在南方州县立了一功。听说后来还献出有奇效的好药给秦斯,秦斯地病拖了这么久,一得到那药,突然就有了起色。

可是这关阿青什么事?

“距离上回献药,已经过去几日。”太史渊道,“所献灵药是秘制的奇物,用途也已听闻,是给秦尚书治病所用。”

“哦,那很好啊。”

“但是……为何迟迟不见回音?”

阿青更是莫名其妙:“什么回音?”

药呈交上去了,没听见上头地道声好,就跑来跟他商量,这究竟哪儿跟哪儿啊?

太史渊道:“其药奇就奇在成效立竿见影,无可能过了几日还不见说好……在下是想请青捕头,利用情谊之便,去尚书府打听打听,是不是献上去的药,秦尚书并未服用?若是如此,在下又换一副,以免放置久了,怕会入口不得!”

“有这种事?不都是当日煎了服用的?”

“不不不,那药与众不同,是做出成品献上来着……”太史渊自己也不甚了解江近海的制药工艺,模糊地支吾几声,“总之,还请青捕头赶紧地……去秦尚书府上看看,不然,若是药效不妥了,恐怕是要出大事的!”

“那有何难,反正今儿除夕了,我就到秦斯那儿去蹭一顿年夜饭也无妨。”

阿青说着,起身跟手下交代几句,自己先离开,往尚书府去了。

太史渊慢慢踱出京都衙门,想到自从拿药之后,江近海就不知所踪,他心中难免有虑,生怕是被人利用,中了对方的借刀杀人之计……——

---——---——

今天的问题是:太史渊怎么跟曹寰攀上关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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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七节 阿青乱入……

贼心虚。不做贼,自然坦坦荡荡。

听了太史渊的话,虽然答yīng

替对方问问,但阿青并不着急,他走到半路,突然记起要去屠夫家取猪肉,当下方向一转,望着京城西南角赶。

“青捕头。”

一声轻呼传来,他侧头一看,原来是王郊。

王郊这回过年是孤零零一人,其实他哪回都这样,因为他实在没几个友人。官栈的住客虽然大多离乡背井出来给朝廷“打工”,但到了除夕夜,不是自家衙门先请一宴,就是几个人邀约着喝酒渡年关去,整个官栈里面是冷冷清清。

他呆在房间内,只觉得寒气一阵强似一阵,再想到反正没落雪,索性穿得厚厚地,出来走走。

“青捕头,你这是……”

“哦,日前要了肉,忘记去提,现在赶去屠户家中,希望来得及啊!”阿青飞快地解释一通,抱个拳道别,就要赶路。

谁知王郊追了上来:“青捕头这是要回曹府?”

“嗯。”不然大过年的他回哪里去。

“同路同路。小生陪青捕头走这一趟吧。”王郊不由分说地跟上。

阿青皱眉。取到肉之后。将提绳交予王郊。

“王大人。我还有事要去别处。你拎着这个去曹府。就说等曹先生回来度年。”他简单交代两句。加快脚步。一溜烟小跑。往前赶去。

他跟王郊没什么冤仇。只是见过王郊狼狈时候。又见过他在夏县地春风得yì

与悍然无耻。阿青实在不想与这个人同路而行。当初曹寰收王郊做门生。应该也不算正式地收徒。仅仅是官场上提携举荐而已。这层人情有什么牵绊。阿青不明白。也不想知dào



赶到尚书府。阿青诧异地看见大门两边连新对联都没贴。

秦斯地字不算好kàn

。但她家地门联还是很吸引各路品评者地目光。

为什么呢?

因为她家贴出的对联,全是要员手笔,东宫地不说了,元启帝的也有,各路大官的更是常见,往回过个年,能贴个七八回,全被人揭走收藏去。

今年难得有皇卫帮忙看门,却连一副对联也没贴出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

阿青纳闷,问问门口守卫的皇卫军将士:“这位将军,请教一下,为何秦尚书府上,还没将春联贴出来呢?”

对方摇头。

“哦,那在下想进去,跟好友拜年问候一声,将军能否通融?”

“拜年还嫌早,不过……如今圣上并没有下禁令,说不准秦尚书会友来着。”对方道,“你等通报吧。”

阿青忐忑不安地守在门口。

这回不知为何,秦府地家仆通报也费时许多,过了大约三刻时间,张缇才一脸倦容地出来,将阿青迎了进去。

“张某正在准bèi

年夜饭,对不住,让青少侠久候了。”他说着,将阿青带往花厅小息。

阿青道:“张师爷,我看你脸色差得很,说句不吉利的,反正除旧迎新——你是不是也被秦斯给传染上了恶疾啊?”

张缇摇摇头:“没有,多谢关心,是这几日忙碌又劳心,人难免有些提不起气。”

“忙碌又劳心?”难道秦斯开始跟张缇算老账,翻他究竟贪了多少银子?阿青往花厅之外张望:“为何我来了这么久,还不见秦斯出现?”

张缇叹气。

“青少侠,你有所不知,东家近几日病情急剧恶化,别说出来待客,就连起身说几句话,也十分吃力。”

“啊?有这么严重?”阿青大惊。

上回见到秦斯,她明明说病是见天地好起来了,怎么现在突然变成恶化?还连铺都没法起?

“张师爷,你不要当是除夕,就胡乱说笑!”阿青心焦,有些恼怒地往花厅之外去,推开前来阻拦的张缇,“我自己去看一眼就知dào

真假!”

“青少侠你稍等……”

—不可硬闯啊,江近海还在四姑娘房内呢!

张缇哪里追得及他,只见此人冲出屋门,转眼就没了踪影。

江近海没练过什么功夫,防身之术也就那三脚猫的几下,他自然不会耳尖到听见阿青急速奔来的声响。

只听砰地一声,房门被阿青推开,拍在墙壁上,江近海才被吓得猛一回头。

两人乍然相见,心中都没准bèi

,一时愣住。

秦好不容易在咳嗽的间歇中睡着,迷迷糊糊还没来得及做个梦呢,就被这砰然一响给惊得弹了起来。

这回起身实在是爆fā

力作用,等起来了,她才骤然感到胸腔内某处刀绞般地痛,又兼及咳嗽声起,急忙摸手帕来捂住。

眼看着江近海的施救有了点疗效,她刚以为可以好好睡一觉的说……

究竟谁在吵闹……

“咳咳……阿青……”

阿青这才回过神来,腰间朴刀出鞘:“秦斯……江近海!”

江近海也立kè

站起身,呼叫道:“卫大哥!”

只听刷地一声,卫刚从篱笆门外闯入,冲向此屋,拔剑往前。

阿青头也不回,后脚跨入屋内,将门一关。“嚓!”一柄青钢宝剑戳破门,刺了大半入室内。紧接着,卫刚在外飞身一踢,咚地踢在门扉上,刚将门踢开

阿青反踢回去。

砰砰巨响弄得秦耳中嗡嗡吵闹。

“咳咳……别打……咳咳……”有没有人考lǜ

她这个病人需yào

安静啊?

江近海厉声喝止:“当捕头的!别闹了!”

阿青回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闪神,卫刚破门而入,阿青连忙回身,两人手中武器挥出,拼架在一道,火星四溅。

此时张缇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院子里,见屋内兵器交鸣,急忙喊:“住手!别打啊!”

阿青才不理他们。

张缇心疼地看看门板上地大窟窿,探头到屋内,喊道:“青少侠,卫将军,别打了,都停手!自己人啊!”

“谁跟你们自己人!”阿青怒火更甚。

见门户大开,寒气源源不绝地涌入,江近海忙躬身捡起放在一旁当靠垫的被子,给秦披在肩上,以防她再次着凉。

“怎么办?”他轻声问秦。

秦摇摇头,暗暗蓄力,过了几秒钟,她拼尽全力尖叫道:“阿青住手——”

这一声喊出口,肺部像是已经超出了负荷,一阵狂抽,她猛然咳嗽起来,手中的帕子也险些来不及掩住口鼻。

阿青听见她的叫声,虽然不敢贸然收刀,却也立kè

往后跳了几步远。

卫刚并未追上,见他退开,便赶到江近海面前,只是警惕地盯着阿青的动静。

江近海看看情势,拉着卫刚道:“卫大哥,你我先到里屋去,这里留给他三人解释清楚,以免再无谓地动干戈。”

“是,庄主!”

两人避入里屋。

阿青惊未定,手中提着刀,再看向身处门口地张缇。

“张师爷,这是怎样一回事!”他含着怒气,要求一个解释。

张缇小心地注视着他手里地刀,双手手掌向外挡在自己身前,赔着笑说:“青少侠,你先冷静一下,那个……要不要喝点茶?”

“张师爷!”

“是、是……”

秦皱眉:“咳、咳……阿青,不要吓着张大哥了,他是个读书人,见不得刀光的……”

张缇闻言苦笑:“东家,这还不至于如此。”病成这样还不忘记随口取笑,该说四姑娘胆识过人,或者惯常苦中作乐呢?只怕两者皆然吧……

他对阿青劝到:“青少侠,张某明白你担忧的心思,但需知病人气弱,受不得刀兵煞气冲撞,还请收起宝刀啊!”

病患气不气地,阿青不懂,但是刀剑什么的带有煞气,这个他们吃刀口饭的人都听说过,既然对秦斯有害,那他就收起来吧。

刀入鞘,他问秦:“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朝廷钦犯江近海会出现在你房中?”

江近海在里屋听了,哼一声,扭头不说话。

秦开口要讲,但却仍是咳嗽先行。

见状,张缇代为回答,同时顺便颠倒是非:“东家病得重了,御医也束手无策,而此时,江庄主有法子缓解东家地病痛,青少侠你说,在性命攸关的当头,还要争执什么钦犯与朝臣吗?”

秦闻言又是一阵咳。

张缇这话听上去底气十足,无赖之气也十足,但有一点,秦斯从哪里得知江近海有治疗之法呢?仍是私下有联系吧。

这是个破绽,不过对付阿青,有前面那段话就差不多够了。

“咳咳……”秦轻声道,“阿青,你来看我?”

“呃、呃是!”阿青点头,在铺前蹲下,平视着秦,“不是说好些了嘛,怎么又严重起来?”

“大概是那日与先生一道饮酒,之后赏雪……”秦揉揉鼻子,无辜地嘟嘴,“着凉了……”

阿青气不打一处来,那天本来就是斩报案,闹得要捉拿什么小王爷,结果让他撞见秦跟那个小王爷在一处喝酒!害得他灰溜溜地领着兄弟回衙门,还各打赏了几个铜板,约定不要对上面提起此事……

—你说人都病怏怏还没见康复,四姑娘怎么就那么爱蹦,不肯好好养病来着?

“现在知dào

厉害了吧,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阿青埋怨几句,看着秦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心疼起来,伸手刮刮她鼻尖,“下回不要乱来了,好好养病,知dào

不?”

“嗯……”

“大过年的,要是先生知dào

你病又重起来了,一定也难过担忧的。”

秦轻声到:“那就……不要让先生知dào

……”

“那我来你家做什么地啊?”阿青口快地反驳一句,继而想起,“哦,我来你家是有事儿要问,险些忘记了。”

“咳咳……什么事?”秦眨巴眨巴眼。

“那个,太史渊送给你地药,你吃了嘛?”

张缇替秦作答:“青少侠,东家服用了一小半,见病势恶化,就没有再服。”

“哦?这样啊……”阿青挠挠头。

—完了,太史渊闯祸了,那人其实挺好相处地说——



哦也,加更了加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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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八节 这一节木有题目

青这边的问题答完,秦反问:“咳……阿青,你为问起那药?”

“哦?”略作思考,反正这事儿也没啥好遮掩的,不就是帮个忙么,“是太史渊让我帮忙带个好,顺便问问看了。首发药是他给的嘛。”

“……”

秦看向张缇,后者视线游移开去。

她低头咳了咳,问阿青:“药是太史渊进献的?”

“正是,难道你不知dào

?”阿青认为自己不知dào

什么药不药的那实属正常,但若神通广大的秦斯也被瞒着,可就有些奇怪了。

他仔细回想,貌似太史渊在打听的时候并没有叮嘱说“不要告sù

秦尚书药是我给的”,也就是说,透露这一信息,对太史渊也没差吧。

阿青对太史渊的印象还不错,不想无意间害到他的说。

“原来是太史渊献出的灵药……要说奇人,他应当也称得上这个名号……”秦点头,睨了张缇一眼,后者已经调整好心态,将做贼心虚的表情收了起来。

既然替罪羊已经冒出头,张缇意有所指地引导到:“东家,这事会不会有蹊跷?”

“有何蹊跷?”秦反问。

“……”张缇也是个对人地神态口气十分敏感地家伙。见四姑娘地态度有异。便再收敛几分。放qì

这次机会。退避道。“张某也说不好。只是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但东家这样一问。又不知dào

究竟是何处令人感到古怪。嗯……”

秦又咳了一阵。没心情追究那么多。只是心中明白张缇又把这桩事给瞒下了。不。要说瞒。东宫与张缇应该没有预谋。但两者有志一同地将那位奇人姓名隐了去。造成事实上地合谋。

阿青听了张缇地话。倒是被引导了过去。跟着这个思路琢磨。

“啊!”他突然领悟到。“莫非是药里面有问题?不然太史渊为何要跑来找我打探消息?”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阿青猛一拍膝盖。起身:“可恼啊。竟然敢下毒毒害朝廷命官。我这就找他去!”

“等等……”

秦叫住阿青,道:“阿青,不要冲动。”

“他都要把你毒死了,我这个不叫冲动急躁吧?”阿青回头,振振有词,“等我把他逮住,打一顿,问出解药在哪里,你这不就好了!再说了,那个药是不是他直接给你的?还转了谁的手没?你这边是吃掉了,要是还有人拿着药没吃呢?我快一步捉住他,不就又救回一人性命?”

“喂喂……我还活着……”秦黑线。

窃喜于阿青的“上道”,张缇适时插言:“唉呀,青少侠这么一说,确实是还会出大事!”

“什么大事?”

“青少侠,你不知dào

啊,你猜,这个药首先是献给谁的?”张缇担忧地指指皇城方向,“是太史渊直接呈献给东宫太子地啊!你说,要是太子那儿还剩着些许,不小心尝了,会不会出大乱子?”

阿青听得一惊,虽然他对那个吊儿郎当的东宫太子没啥好感,但是,他绝对清楚,此人的性命安全,乃是一国安稳的基本。嗯,其实皇城里面住的那一家子,全都是黎民百姓仰慕的对象,甭管实jì

上是怎样一个人,光是那个存zài

的意义,就值得所有人全力保护了。

“还有药在东宫太子手上?”他立kè

将刀柄一按,“那还了得!”

“咳咳、没有!”秦立kè

替东宫地人品作证,“殿下全送过来了……连他妃子想要,都没给。”

阿青纠结眉头,轻声嘀咕:“他那个妃子?怎么不给一份,可惜了……”

张缇也一脸严肃地点头,表示赞同。

秦对此二人无奈,趴在自己的腿上。

“不管怎样,我先去逮住太史渊,说不定他手上有解药!”阿青理清思路,先去办简单易行的事。

秦不得不提醒:“……可是太史渊献出地药有问题,也只是你二人的假而已……”她特别认真地指指张缇。

张缇赔笑。

事情真伪难辨,不过——

“是不是假设,做不做的真,等问过太史渊就知dào

了!”阿青倒是快刀斩乱麻,说动就动,哪里会跟秦一样,只纠结地在被窝里东想西想,半晌不见点动静。

张缇开门,阿青一阵风似地刮出去,也不提什么年夜饭地事了。

看看门板上的大窟窿,张缇干笑一声,关上房门。

此时,一直在里屋注意事态发展的江近海与卫刚走出。江近海瞥一眼张缇,冷笑:“张举人倒是深谙东拉西扯之道。”

“过奖过奖。”张缇不以为忤,“麻烦从哪儿来,就让之回哪儿去,才是待人处事的正理。”

“哈,好一个正理。”

张缇也不想跟江近海斗嘴上功夫,反正有求于人,受制于人,先忍得一时才好。

他作揖到:“那张某就算是解决了青少侠这一麻烦,先告退了。今夜是除夕,张某还要准bèi

酒菜招待远道而来地客人,江庄主与卫将军也请出席。”

江近海点头。

“……唔。”秦嘟嘴,没她的份,她这几天只能喝点汤水,吃点糊状物,不然据说要加重脏器的负担。唉,反正生病就是没好事,躺在床上等人照顾,自然不如到处乱跑来得快活。

张缇笑笑

家不要烦闷,也有准bèi

药膳一份,专程跟江庄主请合东家的口味。”

“……咳咳,我最近,吃什么都很咸……”

“嗯,张某知dào

。”——

--——

天色还未暗淡下来,皇城内的除夕盛宴便开始了。

提前一些入席,是为照顾到家眷在京的臣子,让他们用完这一席之后,还有时间回家去,跟家人好好团圆一番。

像曹寰这样地,也是宴席过后再回府去,给家里人挨个烧钱。

东宫坐在席位上,看着自己身旁的位置,本来那是要留给四姑娘地,现在却空了出来。

元启帝也注意到了缺席的问题:“贺儿,你身侧那是……””回父皇,是秦晏地席位。“东宫顿了顿,替秦说谎道,”秦晏今日遣人来告假,说病情突然不稳,实在无法赴宴。“

四姑娘也真是的,就算不来,也该叫人带个假啊,这样空一案出来,算什么事……

元启帝弹弹杯子:“朕还以为秦晏得了那药,立马好转呢。这么看来,太史渊献上地药治标不治本,轻易碰不得。”

“皇儿未曾拿秦晏做试验。”东宫嘴。

“朕也并未这样讲啊!哈哈哈哈!”

元启帝逗逗东宫,心情大好——

---——-——---——---——-

此时的香容殿,各位命妇也正齐聚一堂。

皇后主持千香宴,联络内外命妇感情,储妃在一旁随侍学习。

她正发着愣,冷不防皇后得空,回头看了看她,问:“这一月,储君到丹华宫去过几次?”

“啊……回母后,应当是两次。”

“过夜呢?”

储妃瘪嘴:“没有。”

“为何呢?”皇后微笑着问。

伪储妃摇摇头:“回母后,儿臣不知。”

皇后起身,向各位命妇浅笑示意,随后优雅地踱步到屏风之后。储妃愣了愣,急忙也跟了上去。

到旁侧小阁内,皇后由数位宫人服侍着,更换衣着和发型头饰。

储妃忐忑地立在玉帘之外。

“丹华宫主,”皇后唤着储妃,轻言软语到,“本宫替你向储君说过许多好话,储君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又不是不近女色的圣贤……丹华宫,虽说宫禁规定,储君与储妃应相敬如宾,但是,你二人年纪尚轻,你又没了娘家护持……能倚仗的,还有谁呢?”

储妃全身一僵,颤抖道:“儿臣还有母后疼爱。”

“傻孩子,”皇后着装换妥,款款地步出玉帘,来到储妃面前,慈爱道,“父母长辈,终究是会老去的,到时候,你又要靠着谁呢?”

储妃这才明白皇后地语意,急忙说:“母后,若是单凭儿臣臆想,就能腹中有音讯,那敢情好。可是……”

皇后执起她的手,首轻摇:“丹华宫不必焦急。本宫是说,眼看着储君也年满二十,按理,东宫殿也应当多几名服侍的臣女了。”

“啊?”

储妃呆滞。

“放心,储妃正位,没人动摇得了你。”皇后宽慰着她,和颜悦色道,“再由祖制,嫡子生母是必须得赐福仙归地,你诞不下龙子,未必就是祸事啊。”

“唔——”

伪储妃低头。

她确实有听父亲定国公说过,皇室一旦定下储君,那储君的生母就必须赐死。也因此,她心里一直有些害pà

,不过想想也罢:要是生下男孩,就能光耀门楣,哥哥秦之麟能一步登天,父亲在锡师也更方便决定去向。若生下女子,避开立为储君之虑,让一直催促的皇帝皇后抱抱孙儿,也是喜事。

可是……皇后地意思是,要东宫再迎几个妃子?

说实话,被东宫那样一恐xià

之后,她对自己这位夫君,已经生出了惧怕之感,跟他在一起时只会觉得毛骨悚然,哪里还能找到世间夫妻的感觉。但是怕归怕,要将丈夫拱手让出,跟别的女子分享,她那被养娇惯了的性子,还真适应不来。

“唉,心里不愿是不?”皇后拉着她地手,微笑,“历代的名后,大多是这样过来的,丹华宫也要放宽心,拿出母仪天下的气魄来,才能被称为皇室中人哦。”

储妃抬眼:“……母后也是这么……”

皇后但笑不语。

她转身出了偏阁,到香容殿中,宣bù

即将为东宫纳取新妃的喜讯。

诸位妃嫔与夫人大多欢喜起来,考lǜ

着自家的女子有哪个年纪合适。娘家人早就随帛阳帝西迁地某些人,则懊恼不已,但同时也期盼着看到东宫殿中传出乱斗的好戏。

后宫地女子越多,就越有八卦可讲嘛。

要知dào

,当年这位皇后娘娘,也是从普通小宫女爬上来的呢——一路上撂倒多少贵族女子,终于磨练出这样一位气度雍容恢弘地皇后,她的事迹,早就成为传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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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九节 微弱的反击

然碍事的人已经提前离开,张缇也乐得清闲,只准bèi

饭菜。

听说可以吃到张师爷亲手烧的菜,几名原定要午后就回家去的短工也留了下来,打算连吃带包,弄点好吃的回家去过年。张缇也不介yì

(当然了,又不是花他的钱),将仆役等人安排在另外一厅。

这边同席的是张缇、周裴、江近海三人,在江近海的坚持下,卫刚也被叫了进来一起吃。

张缇说是出来代替四姑娘招待贵客,但也只摆了个空空的食案,他只过来露了露脸,给周裴一个眼色,说自己要先到秦院里照顾病人去。

“啊,说起来,本官也得先给祖上送钱,才能用餐。”周裴猛然想到这点,起身欲离。

张缇道:“时候还早,等天黑下来再送钱也不迟,何况现在出去,不正好与奴仆什么的撞上?世子你还是要注意多多掩饰身份,不要引人注意。”

“也对。”周裴点点头,回看江近海,“江大人,待会儿你我同去送钱送礼可好?”

“免了,我家里可没什么先人。”江近海自从到了古代,什么都要重新学,一旦无人束缚,那是再也想讲究这些规矩,他转头对卫刚道,“卫大哥,过会儿你与小王爷一同烧点纸钱就好,给这些年不幸战死的兄弟烧些去。”

他一出口,周裴和张缇便都觉着不自在起来。

张缇戳戳周裴的手臂,自己转身离开。

周裴抿抿嘴。掂起酒瓶。给自己面前地杯子倒满酒。

卫刚见状。也立kè

替江近海斟酒。

“若要干杯。是为何呢?”周裴低着头。小声嘀咕。

“大概是为今日地再会。”江近海回答。

周裴抬眼看看他:哼。此人现在还一副稳操胜算地模样。等自己要讲地话说出口。恐怕他就笑不出来了——

---——-——-

张缇端着一个小小的食案,来到秦面前:“东家,世子与江庄主等人已经安排妥当,如今都在前面入席就位,酒菜也陆续端上了。”

他说着,拾起筷子,夹了几样菜到小碟里。

“东家,起来用一点吧,就算没有胃口,讨个吉利也是好的。”他对秦道。

“咳、胃口是没有……”秦睁眼,蜷成一团地身体慢慢展开,趴在枕头上,“张大哥,将炭盆挪远些……热。”

“嗯。”

秦蓄力片刻,撑起身,恨恨道:“虽然……没有胃口,但吉利是要的,营养、也是要的……”

张缇没听明白:“东家,你方才说什么?”

“无事、无事……”

虽然很难受,秦坚持坐起,自己接过碗筷,往嘴里扒饭菜。胸腔内那处窟窿似乎越来越大了,单单是呼吸,都呼呼地作响着。

“东家……”张缇看得皱眉,“别勉强。”

“没有,我好多了……咳咳……”

“你每日都说好多了,可是……”张缇望着她进餐的表情,她看上去好像痛得要哭了。可是他知dào

,四姑娘虽然贪生怕死,并不掩饰病状,却一点都不会因为病痛而撒娇。脸上写着我很难受,手中的动作也软绵绵地,但并无迟疑。

—大概她是认为,只要能吃能睡,这病一定能养好。

张缇不自觉地回头,看看房门方向。

“咳咳……”秦放下碗,擦擦嘴,看了手帕一眼,随即不动声色道,“张大哥,江近海有没有说……将来的治疗需yào

什么变化?”

“变化?”张缇再次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说、咳、药物或者治疗方式等……”秦喘了口气,道,“他是否要尝试特殊的方子……张大哥,你替我问问他……”

奇怪,东家一直是安心将治疗全交给江近海,什么也不问,只认真配合,怎么现在突然关心起江近海的疗法殊异来了?

张缇心下纳闷,点头:“东家,这个张某自然会留意,不过,若江庄主执意不肯讲,张某也无计可施。”

“那就瞒着他,再请几名大夫来……”秦悄声道。

张缇一愣:“这——”

“不成么?”

“没有问题,京里知命地民间大夫还是有那么几位,出诊也不贵。”张缇低头算了算,又笑道,“再说了,就算天价,只要东家的病能早些康复,花起银子来也是值得的!”

“咳咳、呵……张大哥,嘴甜无药可医呢。”

秦笑笑,躺下了。

张缇服侍秦睡着,看她呼吸中虽然间杂着咳嗽,但没什么异状,睡姿也正常没有蜷成一团。他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将碗碟收起,叠在食案上,再找到四姑娘方才用的手帕,换成另一张新浸过药水的,以免露馅。

出了院子,

后面,将食案打理干净,想着四姑娘屋内不能缺了看就先去前厅看看周裴他们谈得怎样,然后立kè

又回病房去。

张缇赶到的时候,周裴与江近海似乎刚谈完,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没消弭开。

“唉呀,这屋里竟然比外面还冻人。”张缇打着趣,眉眼挑向周裴。

周裴抬袖假咳,暗中对张缇做了个搞定的手势。

心下了然,张缇瞥向江近海。

对方眼中有怒气,阴霾不散地盯着周裴,感觉到张缇视线,便转过来,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张缇心中苦笑,暗道:凶什么凶,又不是没让你占到便宜,此计若成,东家一样会吃大亏。

不过……

对于张缇本人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周裴借口去更衣,跟着张缇出了厅,悄声问:“怎么,当初是之秋你提出的吧,现在又不乐意了?”

“我几时不乐意了?”张缇回首,“说过多次,长卿有眼疾,看人不准,别信口雌黄的好啊。”

“好吧好吧,作算我眼滑。”周裴无所谓地说着,疾走两步上前,拍拍张缇的肩膀,“难道是……看见秦晏受苦,心疼了?”

“我只想说,如果被东家发xiàn

,我才真的要肉痛。”不知dào

四姑娘会怎样报复。

但是,这回的手段,毕竟要冒风险的。

他停下脚步,小声嘟哝:“你说若是我那位东家……病养不好,怎么办?”

周裴皱眉,正色道:“明天初一,千万不可以说这样不吉利地话!就算秦晏那病落下点什么根子,想养她地人,抢都还抢不及呢,怎么,你怕被拖累?”

“这哪里的话……”

张缇担心的并不是以后庞大的医药费,咳咳,这个自然不用在意,他忧虑的是,万一江近海闯下的祸不能收拾怎么办?

秦的病被这么折腾了几个起伏,可不是衣服破几个窟窿补起来就了事的,大活人啊……

越想越心烦,张缇对周裴道:“这回的事儿,世子,你回去之后,一定要禀明天子,教他好好治江近海地罪!”

“是是,也只有天子能威慑江近海了。”周裴叹气,“之秋,你不知dào

,方才江近海那个侍卫,差点当场把我给剁了。”

“我可以想象。”

周裴悻悻道:“与其说可以,不如说是早有预料吧?”

“反正江大人会适时喝止,卫将军不过是威吓威吓世子而已,”张缇拍拍周裴的胸口,“以长卿的胆识,没问题,最多吓破胆而已,出不了人命!我放心得很呢!”

“去你的!”

两个年轻人笑闹起来。

眼见得天色渐渐暗下,张缇心中总觉得不安,只随便应了几声,转头往秦房内去。

周裴不便跟往,倒真的去烧纸钱给祖先,两人就此暂别。

张缇来到院外,远远一看,就发xiàn

秦房内点了灯火。

“奇怪,临走时候光色还亮堂着,应当没有点烛火才对。”他暗忖,加快了脚步。

一推开门,猛然发xiàn

秦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

“东家!”张缇又惊又怒,态度也难得地严厉起来,“东家,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躺下!”

秦才不管他是叫还是跳呢,自顾自将最后几个字写好,把信纸叠起来,一派泰然自若(除了咳嗽)。

她对张缇道:“张大哥,咳、这里地文房备品都上哪儿去了?……替我拿几个信封来。”

张缇稳了稳气息,好言劝道:“东家,你现在病得厉害,有什么书信要写,让张某代笔也可,请先躺下歇着,好不?”

“想写的时候张大哥不在,咳,手底还有些许余力,就自己动笔……咳咳咳!”

秦用指背遮住口鼻,轻轻地咳了咳。

见她书信似乎已经写完,如今再争论对错也没意思,张缇笑笑:“东家气色好转,倒是不错,只是别太轻敌,又像上回那样,让病情有反复之机啊!”

秦勾勾嘴角,轻声道:“说得对,我就是太轻敌了。”

“嗯?”

“无事,张大哥……替我将这信封好,交给曹少师。”秦递出信笺。

小心地收好,张缇点头:“嗯,东家请放心,还是那句老话,安心休养,病才能好得快。”

“是啊、咳咳,我是希望病能好地。”秦答yīng

着,钻进被子里,闭目休息。

张缇端着一盏烛,从屋内出来,正瞧见江近海与卫刚在檐下窃窃私语。

“信?”江近海悄声询问。

从怀中把信纸抽出,张缇冲江近海扬了扬手中的东西,随后将之凑近烛火引燃,丢弃于花坛中。“东家生疑了。”他压低嗓音道,“江庄主,请提前行事,越快越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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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节 别了

年初一。

东宫心神不宁,但是依照俗例,不能出皇城。

他默默地盯着密道口,手底下将毛笔拨了拨,心道:若这笔杆子长腿,咕噜噜地滚到案桌下面去了,那就是老天也认为,他应当去看望四姑娘。

—本宫就借势发作,叫所有人都出去,然后自己钻密道往外跑……

他耍赖地想着,指尖上用力一弹,毛笔骨碌碌转动起来,往案桌边上滚。这能不落地么?他竖起耳朵等着听响动呢。

——咔。

笔杆尾端被笔筒卡住了。

“……”东宫有些恼羞成怒地注视那支笔,极无风度地卷起袖子,伸手去拨它。

此时他过大的动作恰好被站立在一旁的内侍看见,对方发觉这蘸过墨汁的毛笔在桌上滚了几滚,弄得案桌脏污,笔锋也乱掉,急忙“啊”了一声,将笔拾起来,生怕被东宫怪罪说自己失职。

笔被抢,东宫气愤地瞪了内侍一眼,起身:“将这桌案收拾干净!”

“是。殿下!”

不知dào

储君殿下又在为何事生气。但是他地怒火已经明显得让整个东宫殿升温了。

“报——”

一声唱报。一阵急促脚步声。不知怀揣着怎样地军机大事。报信官疾奔而来。

无论何事急报。都该直奔御书房去才对。

但东宫这里正烦躁。有事打打岔也好。他斜眼瞥着传报者冲进殿。后者找着东宫太子地身影。伏地便拜:“启禀太子殿下!京都衙门急报!”

“与本宫何干?”东宫纳闷着,倒是挥挥袖,“说!”

“报:京都衙门巡捕班长昨夜发xiàn

一名官吏潜逃!”

投敌去了么?那更与本宫无关了!

东宫不悦:“为何报到本宫面前?”

报信官不敢拖延,即刻接着说:“据闻此人在离京之前,曾经受命制药,呈献不少秘药给太子殿下!京都衙门得知此事,明白关系重大,故皇城之门一开,立kè

报上!”

东宫愣了愣。

他还没理解这个来龙去脉究竟怎么回事。

“等一下,那个潜逃出京的官吏,姓甚名谁?”他问。

“回殿下,名叫太史渊,之前是住在官栈里的!”

太史渊?

啊!献药的那个太史渊!

东宫这才反应过来。

“那人跑了?为什么?”

“小的不知!”

东宫细细一想,太史渊做过些什么,他是完全不知dào

,因为对方的官职实在太微小。

也能怪他们求到贤才不重用,这里面存zài

一个资历问题,总之就算是有天大的后台,也要先历练几年才能得到重yào

职位,如此才不会落人口实。

东宫立kè

下令:“传令下去,命太史渊同僚官员清查此人在任期间所作所为,责京卫指挥使前往监督!”

“是!”

“此外,立kè

快马通知秦尚书,不可服用所赐之药!”

不知来不来得急啊!

已经过几日了吧……希望太史渊潜逃的原因,不是那个药有问题……

东宫心急如焚。

此时一旁内侍小心翼翼地提醒:“殿下,那药,丹华宫里还存着一盒……”

东宫转头疾吼:“——吃死她好了!”

反正是假的药,早知dào

不要偷换了!

小内侍抱着头蹲下,眼泪汪汪,不知dào

自己犯了什么过错要被主子咆哮……

来回踱了几圈,东宫挠挠头,硬着嗓门道:“来人,去丹华宫,叫那女人把药拿出来,烧了!”

“是!”

宫中派出地人马,速度毕竟是一流的。

不到半个时辰,派去通知秦的皇卫便飞马驰回,神情却比去的时候更为惊慌!

此人飞奔回东宫殿,高声报到:“殿下,不好了!”

殿中数人皆是一怔,随即轻声提醒:“瞧这嘴,大年初一,什么不好?”

东宫回头:“何事惊慌,说!”

“启禀殿下……”对方虽然急得很,但酝酿片刻,一时间竟然不知dào

怎样将消息说出口。

“说啊!”

“启禀殿下,尚书府素纱高挂,说秦大人今晨……已……”

这个噩耗,传信的人没有勇气说完,但也不用再接着讲下去了。

凡是听闻这半句的人,都明白出了什么事。众人惊惶失措起来,望向东宫,大气不敢出。

身为当事人的东宫(为什么大家都认定他是当事人?我也不知dào

),表现却出奇地平静。

也知dào

是发呆还是沉思,总之过了好一会儿,东宫的眼中才有了神采。

他镇定地说出三个字:”不可能。”

大步走到正殿门口,不忘拎起宫人手中的兽皮披风,东宫没让别人协力,自己将披戴系好,披风两边毛领都往身前正了正。

随后,他径直出了东宫殿,往皇城西门去。

沿路守卫的皇卫与内侍等,皆

呆地看着东宫直闯过去,不敢阻拦。

且不提太子殿下身后跟随地众人,一脸惶恐,以眼色示意同仁千万莫阻挡,单论东宫身上有别于平日的肃杀之气,也足以令会看脸色的人退避三舍了。

到了皇城西门,纵使大家都摆手示意,看守城门的皇卫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将东宫拦在白玉桥上。

“殿下,请出示令牌!”

“殿下,恕小的多言,初一不可……”

话还没说完,只见东宫一声不吭,突然出手朝其中一人推去!

对方毫无防备,被他给推得翻过栏杆,栽到了护城河里。

“殿下!”

另一人疾呼,试图用手中的长枪枪杆来抵住东宫。

东宫抓住枪杆,顺势将此人往自己身后一扯,顿时两人易位。他再抬腿,照着人家心口就是一踹,对方不敢与他争斗,只得硬吃了这一踢,放开手中的长枪。

东宫将枪往自己背后一横,转头来,冷冷地看着还呆站在桥外地六名皇卫。

见他当真铁了心是要杀出去,众门卫哪里还敢来拦,皆是煞白着脸,小心地退了几步,以示自己绝无阻挡之意。

东宫来到骑马的皇卫兵面前,伸手将之拽下马,自己抢过缰绳,踏蹬翻身上去。

整个过程,东宫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面无表情地看看街巷,驾马驰离。

一名东宫殿的侍卫反应过来,急忙也夺了马追上去,另外几人见在场的马匹已经被征用光,牙一咬,袖子往腰间一扎,死命靠双腿跑着赶过去。

被丢下的内侍等人,打捞那个倒霉的门卫上岸,彼此无语,守在西门内,等着太子回来——

--——-——-

东宫驾马,一路疾奔,赶到原本的驸马府、如今地尚书府。

他猛地抬头,望着门上挂着的几尺素纱。京里是没有这个习俗地,只有南方人这样做,但是挂素纱意味着什么,他听说过。

下马,他上前叩门环,随后继xù

仰头望着门上的纱。

越看越碍眼。

他伸手试了试高度,往旁边挪开几步,一个冲刺,抬腿蹬在门柱上,往上跃去,拽住素纱,将之扯下来。

来开门的是张缇,他似乎早就候在门边了。

门一开,看见东宫的手上挽着一缕薄纱,想也知dào

是从哪里来的。

张缇颔首,道:“三公子,你来了。”

“……”东宫张嘴,却发觉自己居然不知dào

怎么发音了,他定定神,才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我来见秦晏。”话未说完,喉间一阵剧痛。

张缇抿着嘴唇,不说话。

东宫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生怕他一个想不开了真的说出谁都猜得到的事实。

雪花再度落下,这倒是提醒了张缇,他欠欠身,将东宫让进去。

“三公子,请入正厅。”

东宫来过驸马府多次,正厅在哪里,他没印象,花厅他知dào

一点点,而四姑娘地闺阁,他很熟很熟。

所以他立在影壁前面,望着雪花,等张缇带路。

张缇正要将大门合上,却发xiàn

东宫地皇卫等匆匆赶了来,他点点头,把众人也让进府内,关好门。

“三公子,这边请。”

越是往里走,东宫的脚步,就越少了一份力度,他觉得精神越来越虚浮,随着雪花的缓缓飘落,自己的步子仿佛也有些飘了,视野一阵阵地摇晃着。

秦府地奴仆大清早就赶到府上,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东宫看看蹲在檐下叠纸花地人,再转首,望着正在用模具裁钱纸地人,他缓慢地眨眨眼,将视线转正,望向灵堂正中地奠字。

那个斗大的黑字下面,是一具棺材。

随行地人轻声劝道:“殿下,今儿是吉庆日子,不可以进……”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东宫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开棺。”东宫道。

“咦?”张缇惊诧,“三公子?”

“叫你开棺。”东宫敲敲棺盖,“还没封棺,打开,本宫要查看。”

张缇吸了口气,轻声到:“……是。”随后,他叫过来几名仆役,命众人合力,将棺盖小心地移开一半。

秦平静的睡脸出现在东宫视线内——

---——--——-——--

虽然出现了这样的情节,但是我认为写得很收敛,并没有在虐读者。嗯。

那么,为了这个好不容易再次达到的两百节,今次的抢答是:上次《纤》连载到达两百节,是几月几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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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节 新的开始

宫盯着棺材内的人,就像突然不认识对方了一样。

虽然四姑娘很少施黛抹粉,但他也不是没见过她精心打扮后的妆容,面对眼前的秦,他似乎是认得的,但又十分陌生。

应该是她没错。

张缇小心地注意着东宫的反应。

他望见后者领上的雪融化了,浸进兽毛中,濡湿出一块块暗色的斑纹。但东宫的脸上,方才的一点茫然一点期盼与一点质,如今都无法再寻得见。他五官仿若凝固,只有眼眸周围,那丝丝的血红色,正不断地弥漫扩散。

东宫眨了眨眼,他的眼内干涩得可怕。

“喂。”

他轻轻地,但又极不客气地唤了声,随后伸手过去,想摸摸秦的脸。

还没等迟的指头靠近,他的长袖便先了一步,拂过棺椁,往里面坠下去。东宫此时反应又快了起来,另一只手连忙将袖子捞起,不让它落到棺中人身上。

张缇道:“三公子当心。”

东宫摇摇头。捋着袖子。摸摸秦地脸。冰冰凉凉地。再往下。触碰了一下她地脖子。依旧是凉地。没有一点活人地温度。

他并没有像正常地看望与慰问那样。询问一下秦病逝地时辰等等。

正在张缇犹豫是否需yào

出言相劝之时。东宫地动作突然大了起来。他像是看见鬼一样。飞快地退开一步。随后突如其来地抬腿。往棺椁上踹了一脚。接着再是一踢。

他御寒地靴子。尖头狠狠地撞击在棺木上。后者往旁侧挪了半寸。发出吱地一声。

“三公子?”张缇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想拉住他。阻止他突然地发狂。

在场众皇卫也是愣住。不知dào

该怎么办好。

东宫推开张缇,喘了喘粗气,血色忽地涌上了脸,他原本煞白的脸色渐渐好转起来。

再次走到黑棺前面,东宫解冻了自己的脸,把眉毛拧起来,委屈地盯着秦。

周围还有什么人,都是与他无关的。

他盯着四姑娘看了片刻,再探手下去,按按棺椁底部垫地棉和绸子,似乎在试探其舒适程度,然后他扯了自己身上佩戴的玉,放在秦耳边——

--——---——-

十日之后,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张缇仍要挥着袖子扇风,心有余悸道:“还以为他摸出什么异样了,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有什么好怕的?”江近海嘲讽地笑笑。

周裴摇摇头。

在第一次试探江近海之后,周裴深切认识到江近海的性格他能把握住,也就是说,他可以把江近海吃得死死地,让对方完全按照自己的设想去做。

随后他借派人手到白云观,放出信鸽,跟帛阳要了一样东西。

什么呢?

人皮假面。

帛阳不是擅长易容么,周裴的请求很简单,照着四姑娘地脸,做一张假脸出来,详细注明该怎么化妆。

等这张脸皮被信鸽送到周裴手里的时候,已经卷成一团,很难使用。

此时心细的张缇派上了用场,他主动请缨,出手将这张皮修复成原来的模样,期间当然还找他的老合zuò

对象——廖记装饰(装裱)坊的人帮了点小忙。

昨夜,他发xiàn

秦表现有异,当机立断,建议江近海立kè

行动。

江近海派人取了一具尸首来(甭问从哪里弄的,大家能猜到),交到张缇手上,后者连夜开始易容和上妆。

易容对于他来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过没关系,没吃过猪肉,可不还看过猪走路么?四姑娘以前跟他聊过帛阳的易容程序,他自己摸索着,一层层将垫皮与面皮粘上,修正死者的脸型,然后慢慢上妆。化妆,他倒有机会试过几次,还够格做秦的老师来着,这一关难不倒他。

从发出告,到七日后护送死者回乡安葬,期间也只开过这一次棺。

江近海一直以为,凭秦这么难相处、小心眼又斤斤计较地脾气,她一死,那些老旧大臣与新锐官吏保准弹冠相庆来着,想不到这场丧事给京城的影响,竟然部分抵过了春节的热闹。

节庆时候休朝三日,府中设的灵堂每天都爆满着,许多连张缇都不认识地大臣,也纷纷结伴过来表达哀思。大家也没什么多的话讲,只是说秦斯还年轻,这样走了,实在很不值得。

而与在夏县时候不同,京城地百姓对秦没有太大想法,在街口巷尾,她的八卦似乎是比她的政绩多得多的,而且人们津津乐道的是杨选反抗的故事,要真问秦斯做了些什么好事,人人都只能说,啊,那得问那些读书人。

说得没错,好像秦尚书地好处,都是读书人传出来的,而百姓大多

识字地人,听得这样讲,也就点着头答yīng



但是,真感情就稀薄得很了。

如果秦真的死在这里,在九泉之下也会悻悻然地撇嘴吧。

但是她身为本书主角,在作者还没打算输入enD之前,怎么可以任性地自己去死一死呢?

所以其实她还好端端地呆在府内,只是在沉睡期间,被人挪了窝,藏在布置与自家住处差不多地院落里而已。时值节庆,有那么些鞭炮声响也正常,有戏台子唱戏声……不好意思,驸马府是很深的,听不见。

她一直躺在铺上休养,江近海随时照看着病患,偶尔换周裴来与她说笑逗乐,张缇倒是借口忙着整理去年府上地账簿,很少出现。

要说她没感觉到不对劲,那是不可能,至少房屋角落里少了些扬尘,窗外又没传来梅花香味,这是骗不了人的。

但是她能怎样呢?

这里接触到的人,似乎全约好了将她蒙在鼓里,不知dào

唱的是哪出戏?

秦试着分别击破,但收效甚微,就连上看去最容易动摇的周裴,也意wài

的口风紧密。

终于有那么一天,在她喝下药汁,沉沉睡去之后,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好多稀奇古怪的梦境交织在一起,以致她似乎并不知dào

自己是已醒了,还是仍然沉睡着。

“东家?东家?”

张缇的轻唤在耳边响起了不知dào

多少次,她就是醒不过来,但是,她又似乎已经醒过来了,每次迷迷糊糊地睁眼,眼前的景色一直在变,这回究竟是哪里?

“东家,觉得好些了么?”

秦慢慢张开眼,看着出现在视野中的,一张很像是张缇、但却又扭曲得连边界线都变成了毛虫的脸。

她伸出手,把对方的脸扶正,随后慢慢揉捏回原型。

来者捉住她的手,无辜地轻声叫唤:“东家,这是张某的脸,不是面团啊……”

秦并没住手,她凝了凝神,吃力地辨识着眼前的不规则物体,拿指尖戳了戳对方。

“东家,别玩了……好些了没啊?”

“你……的声音,忽大忽小……”秦摇摇头,“好奇怪……”

“东家,清醒过来就好,你整个人像是死过去了一样,已经好多天啦。”张缇说完,扶着她重新躺下。

“好多天?”

“是啊,你病重的时候,张某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好,病急乱投医,虽然东家说信不过御医,张某还是请监国大人来了一趟。他一看你都病得这样重了,便接进宫去医治……”

张缇才说到一半,秦便抬了抬手。

“……张大哥,我头好痛,你别说了……”她侧身躺下,连头带脸藏在被子里,一阵阵剧痛袭来,弄得她直想敲打自己的脑袋。

“……嗯,东家才刚醒,是该多休息。”张缇定了定神。

没想到四姑娘醒得这么快,江近海明明说那个药后劲大,人还会浑浑噩噩几天来着。

在照顾秦期间,张缇早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演习了一遍又一遍,自认为是天衣无缝的,却也因此操之过急,光顾着跟秦说个明白,以至于忘记了她现在神智还不甚清晰,一时间接受不了那么多信息。

他自嘲地笑笑,看看重又睡着的秦,替她盖好被子。

傍晚时候,秦轻咳一声,再度醒来,这回她感觉好多了。

转头,看看屋内摆设,唔,不是她住惯的屋子。

屋中间挖了一个土坑,里面直接烧着碳薪,上面不浪费资源地架了口锅,里面咕噜咕噜地,不知dào

在煮着什么。

她揉揉鼻子,塞着呢,眼眶周围也正酸涩着,病似乎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张缇不在屋内,此时就她独处。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秦慢吞吞地爬起身,撑住昏昏沉沉的头,用软得不能再软的双手把自己硬撑着坐起,好好环视屋内的一切。

敲敲墙壁,她发觉这个屋子的构造很奇怪,至少不像南方的木屋那样薄,御寒能力似乎不差。

也是说,她还是在北方吧?

吃力地爬了几步,她瞥了瞥锅里煮的东西,似乎是薯类,看上去快熟了,也就是说,张缇或者别的谁,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回来也无妨啊。

她咳了咳,再往窗边爬去,伸手,着力、用力(虽然其实没多大力qì

)地推,最后终于将窗扇给推了开。

外面竟然是丛山峻岭!——

---——

一直没空管理回帖,不好意思,今天来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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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节 你是这么死的……

户一开,零星雪花乘风飞入屋内,直扑而至的寒意住又是一阵咳。她双手搭在窗上,想站起来,却使不出劲儿。

身体的这种反应,真不知究竟是躺了多少天呢。

她再尝试了几次,只觉得自己的膝盖等关节几乎都软掉了,居然没法硬撑着身体立起来。还好,上肢恢复得挺快,虽然知觉还麻麻地,却能听从指令,攀住窗台帮zhù

她起身了。

她晃晃悠悠地立起,趴在窗上,往外看。

方才见到的山岭清晰呈现全景,以这个挺拔陡峭程度,应该不是京城附近的山丘才对。

她的视线往下去,发觉这间屋子是位于峭壁边上的,只需yào

垂直往下看,就能望见深谷底下长满青的巨石。石间有不知dào

是山羊还是鹿的动物在走动,正在秦低头看的当口,一只看不清毛色的鸟儿打她眼前掠过,盘旋而下,落往山涧处。

秦的视线跟着它走,心里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

此时她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头发间穿过,随后,一条像是发绳的带状物滑过她的视线,朝着山谷间飘然而去。

紧接着,她的头发瀑布般披散开来,垂在头部两侧。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张缇的声音传来:“东家,怎么探头出去?外边还下着雪呢!”

秦安静了一会儿。噘嘴。无奈地回答:“张大哥、咳咳、扶我一把……我、我起不来了。”

“唉。刚把命缓过来。东家别急着下地走动啊。”

张缇说着。将手上地东西放下。擦擦手心。过来嘿咻一声将秦翻了个身。抱起。送回被褥间。

“东家才刚醒。就穿得这么单薄去开窗。实在是迫不及待想知dào

自己地命有多硬么?”轻声责备着。张缇替秦将被子掖好。隔着棉絮。捏了捏她地左手。“如何。有知觉没?”

秦点头。说:“腿脚不好使。两臂还行。”

张缇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对了。江庄主说。四肢恢复得会慢一点。每日坚持动一动。缓着劲来。总会好地。”

说完,他舒心地笑笑,转身去搅拌那锅不知dào

什么汤。

“咳咳……”秦捂住嘴轻轻咳嗽,问,“张大哥,你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张缇并未回头,口气稀松平常:“东川。”

“东川?”

秦纳闷,她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地名。当然,她没听说过的州县多着呢,更别提行政区划分之外地小地名了。

“嗯!传说是先王曾经被流放过的地方,挺有名的。”

“流放?”

那一定是偏远荒凉的地方了,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秦挠挠头,回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似乎只是睡过一觉而已,她并没有接受什么特殊指派或者得到调遣手谕地印象……

中间的那些梦境,貌似挺长的,但是睡醒过一次之后,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有没有梦见、抑或是感觉到什么不妥之处。

罢了罢了,还是问吧。

“张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缇回头道:“稍等,东家,张某先将粥调好。”

粥?

嗅着没有米香,也可能是她的嗅觉故障掉了,还没恢复过来。

秦躺在被窝里,仰望着屋顶,张缇继xù

往锅里捣鼓,一种清幽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白色的蒸汽溢向屋顶出,些许被挤得往下沉,更多似乎找着了空隙,钻了出去。

……

“东家?”

不知过了多久,张缇轻唤一次,把重新睡着的秦叫醒。

“……唔?”

“东家,来喝点药粥。”他小声说着,“因为你醒了,张某就按照江庄主的意思,再多添了些肉一起熬。”

秦茫茫然睁眼,吸了口气,发觉胸口里面还是很痛。

她视线在屋内慢腾腾地扫了一圈,渐渐清明起来,找到张缇:“张大哥,咳、这是怎么回事,可以告sù

我了吧?”

“嗯。”张缇帮她坐起身,拖了一条被褥来做靠背,然后端起碗,一边搅拌一边说,“上次东家醒的时候,也解释过一遍了,不过东家那时候还有点模糊,大概是有听没有记住?”

“胡说……咳,我才不会……”

“啊,是、是,东家但凡是听过,一定会记得地,那么就是张某并未解释,张某记错了。”张缇笑笑,道,“患病期间的事儿,不知东家还记得多少?”

“唔?”难道会忘记很多?

秦狐地望望张缇,回忆道:“……脑子里一时挺乱,理不清,但是……我应当是睡在自家府上的吧……为何会来到东川?”

“东家,你忘记了。”张缇放下碗,认真地说,“你的病情过年之后又再加重,这已经是第几回反复,

也记不清,只知dào

这回发热非常严重,东家连声地话。”

秦点点头。

张缇继xù

道:“东家你还有一事不知dào

,那就是太史渊闯了祸事,连夜逃了,导致京城戒严数日。而江庄主临时有事,要去京外处理,这一出去遇上戒严,被京卫阻着回不来。

张某没办法,只好将东家病重之情报gào

给监国大人知dào

,由监国大人将东家秘密接去皇城内救治……”

秦抬起手,撑住脑袋,应了一声:“之后呢?”

“之后的事情,就……”张缇偷眼瞄瞄秦脸色,见没有异样,便大着胆子道,“似是与丹华宫那个储妃在协调时候出了什么纰漏吧,监国大人并没有把东家移往丹华宫,也没留在东宫殿,说是送到了一个叫静室的地方……东家,你听说过没?”

“哦,我知dào

。咳咳、以前是帛阳长公主住地宫观。”

说是宫观,其实就一普通人家的小院落而已,倒是挺安静,是个养病的地方。

不过,奇怪的是……

秦瞥向张缇:“咳、殿下将前后经过、跟张大哥解释得这样详细?”

“倒也没有。”张缇胸有成绣,“是张某担心东家在皇城内住不习惯,专程托人打听详尽来着。”

“人昏昏沉沉地,说不上习惯不习惯。”

—哪里是习惯的问题,她当时根本就没法分辨自己身在何处。

秦捂了捂自己的胃部,不知为何,醒来之后总觉得很难受,全身上下,除了疲惫和松散无力,就是说不出来地不适。

如果没有张缇在她身边,她真怀疑自己是病死了再穿越过一回……

张缇看看她的脸色,发觉又有虚汗渗出,立kè

取了湿润的热巾来擦拭。

“东家,边吃边说吧,不然饿了这么久,人还是虚的。”

“……这么久?”

“嗯,东家,你听张某继xù

道来。”

张缇一面小心地喂她,一面解释说,当时东宫“应该”也是尽全力救治来着,只可惜最后御医仍宣告对四姑娘已无力回天,而她进皇城时候身份是东宫胡诌的,并非妃嫔,不能死在城内,只好送出来等死。

在秦“死”后,皇城方面倒是很厚道,抚恤金给地份量不错。

张缇也用这一笔钱,好好置办丧事,发出告之后,秦斯四面八方的旧友与同朝皆赴悼,最远地是留在两朝战线前方的霍亦州,他脱不开身,故以同乡及旧交地身份发来了悼函。

“东家,要看不?”张缇还正好将收到的信函都留着地。

“不了……”秦面无表情地摇头,她可不想看别人怎么追思自己……“张大哥,继xù

讲。”

张缇点头,接着往下说。

当时人已经断气有两个时辰,消息传出去,江近海也很急,冒着极大的风险溜回城中……

“等等。”秦打断,插问,“我死的时候……咳、这什么话、我好像已经死掉的时候,殿下在哪里?”

“……”张缇怔了怔,随即回答,“刚回皇城,监国一直衣不解带守在东家身侧,当时是……东家气色好转,似乎还睁了睁眼,监国放心了些,回城去休息片刻,想不到就出了这事!”

“哦?”秦狐疑盯着张缇。

“后来,监国难过得很,说他不该离开的,还专门解下佩戴的饰物放入东家棺内呢!”张缇半撑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盒子,将里面的玉佩取出,交到秦手上。

秦看看那玉,确实是东宫随身之物没错,她歪着头看张缇:“他这是何意呢?”

张缇假咳一声,压低了声调:“就是说他自己不能随行,这个代替他陪着东家入土……之类的吧。”

“喔……”

秦低头看看那块玉,吹开落在上面的发丝,将之放回盒里:“收起来吧。”

“好。”张缇将“证物”放回原位,继xù

说,“……虽然人人皆认定东家你已经病亡,但在当天夜里,江庄主潜入府内,趁着棺盖还未钉死,开启了来验看一番,发觉东家你还一息尚存……”

“胡扯……咳咳。”秦撑着脸颊,道,“他、你、或是东宫殿下,三人中必定有一人智商坏掉了……咳咳、哪有那么多假死的戏码……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

张缇没料到秦会干脆利落地发难。

虽然他不明白什么叫做智商坏掉,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四姑娘有些动怒了。

正在他考lǜ

说辞的时候,另一个声音从门外传入:“张举人,还是由我来解释吧。”——

---——-

这回的问题是:东宫在他家排行第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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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节 遥远的约定

然听见这嗓音,秦条件反射地嘴角一撇。

但她立kè

想到现在自身处境——还是要好好收敛为妙,于是,换了个脸色,平和道:“……张大哥,请江大人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偷听)。咳咳、若没记错,眼下正落雪呢。”说完,她用拇指和食指抵住自己咽喉处,轻轻地清嗓,正了正音。

张缇这边正觉得四姑娘难应付,有个替死鬼主动冒出来,也是好事。

他点头:“是,东家。”

开了门,张缇与江近海眼色交换,后者道:“张举人先回避片刻吧,接下来的话,乃是我与小之间的秘密。”

张缇眉峰微挑,回头看看秦。

秘密?

秦也在回想,她与江近海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来着?

刚醒过来不久,脑袋还有些晕,她终究是想不起有什么要紧事儿。不过秦生性小心,为以防万一,她认为,还是答yīng

江近海的要求比较好:“张大哥,咳咳,你过会儿再进来。”

“好的。”张缇把江近海让进小屋,转头对秦道,“东家,当心身体,不要讲太多话。”

江近海不耐烦地把他推出去:“好了好了。又说不了几句。婆婆妈妈地做什么。”

关好门。江近海趴在门板上。透过缝隙窥视张缇地去向。直到确定他是走开了。才往屋中间去。

“哼。你地好师爷。”他讥讽地笑笑。

“……确实是不差。”至于好不好。那还得自由心证。“究竟怎么回事。咳咳。我不接受假死地说法。”

“诶诶。求医诊病。你还没权利对诊断结果说接受与否。”江近海模棱两可地哼了哼。

秦看看铺边放着地半碗肉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咳。我在这里。等着江大人解说了。”

“小啊,你把自己的出身都给忘记了不是?”

“我的……出身?”

秦暗忖:出身该用哪套?是定国公地长女,还是流浪在外的商人之子?这个也很困扰的说。

江近海看她神情,大概也能猜到她是想歪了,提醒道:“别忘本啦,你用的这个身体,本来也是死过去一次地了!这只是再死一次而已——”

“所以?”秦还是想不通。

“小,你平时那么聪明,遇到这些事情,怎么就想不明白?”江近海取笑道,“既然你能抢赢第一回,凭什么就抢不到第二回呢?何况我这边开棺一看,人确实还有那么一点点生气,不知dào

为啥太医院的前辈当时说你已经死了。”

“……”这种玄乎的解释,可没那么容易令秦想当然,她狐地看看江近海。

江近海回望一眼,继xù

道:“后来我一问,才知dào

,东宫那小子,很不服气地去验看过了,确认你真死了,才同意盖上棺材盖子……不过之后他发疯一样地踹了棺材一脚,不知dào

有没有把自个儿的腿骨伤着。”这个是他听张缇说的,正好用上。

“唔……”

“就那一脚,踢得恰到好处,棺材一晃动啊,就相当于给你做了心肺复苏。”江近海说得兴起,天花乱坠,“不过光是帮你缓过气来还不够,要不是我及时回去做后续抢救,就算你活过来,棺材里面的空气也不够你撑到早上的。”

秦半信半,不过她对穿越这件事,本身就很闹不明白原委,所以在自己的性命问题上,要是再出现什么奇迹,她也不知dào

应该用怎样科学的眼光去看待。

江近海说地似乎有凭有据,推测的部分也合情合理,她有些懵。

罢了,过后有机会再问几个在场的人,只要说法一致就当做是这样吧。

反正她人还活着,这就挺好了……

“原来如此……真是玄妙……”秦咕哝一句,噘嘴,“那为什么要把我、咳咳,偷偷运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偏僻?小,你知dào

这是哪里了?”

秦点头:“嗯,方才……张大哥说过。”

江近海坦然道:“这里战火不侵,是安全的地方,留给你养病。每月我会拨空过来,关注你的康复情况。”

“等等,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儿?”秦相信江近海是忽略了她问题地重心,“咳咳咳,就算在京里救活,也可以直接向殿下报gào

喜讯吧?”这句话说得太急,一时间她又有点喘不上气来了,只得捂着心口,等着这趟眩晕与窒息过去。

江近海等着她缓过劲,顺便用长勺搅搅汤锅里面的东西,以免黏底。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小,你当真是贵人多忘事。”

“……唔?”

别让她再回忆了,她现在脑筋不灵醒得很,只是问一个接一个地冒,不问清楚没法安心。

“你果然忘记你我的约定了。”江近海无奈地摇摇头,“也是,指望你乖乖记得,还不如以为你是故yì

忘掉的,

至少没那么伤人。”

“……伤人?”

秦认认真真地回忆,她几时跟江近海做过啥约定来着?为什么她半点印象也没有?

“……你在外面游荡,直到二十足岁,自然会回来。”江近海悻悻地提醒她。

秦眨巴眨巴眼:“有约定过么?”

“有!”江近海皱眉。

“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去赶考之前,忘记了?”江近海伸出三个指头,“院试、乡试、会试,一次性过关,我就不再阻着你做这做那,但是你必须记住,到了二十足岁的时候,就收心。”

——年关一过,今年就该二十一了……

这样全套一说,秦好像有一点点印象。

可那是她在江近海地威胁下,所做的妥协,也只是缓兵之计而已,想不到江近海当真了。

或者说,拿来作为当真的借口。

不管怎样讲,情况似乎不太妙。

她蜷起身,委屈道:“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咳咳,让我辛辛苦苦维护的……秦斯这个身份……病死啊……”

“反正以后也不能用了。”

“为什么?”

江近海哼了哼。“你以为能坚持多久不穿帮?就你地个头还有嗓音,随着年龄增长,看出来地人只会越来越多,何况你上面没有长辈,过了二十就该蓄须,有么?”他鄙视地盯着秦。

“……这些都是小问题……”

“那妻室呢?”

秦对对指尖:“咳咳,我可以跟娶来的老婆串通……啊!”还没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拍。

“胡闹!”江近海道,“你、我、孟章三人之中,你不是标榜与众不同,平等对待古代人么?”

“我可没拿什么来标榜自己……”秦抱着脑袋嘟哝。

“都一样!”江近海难得理直气壮,教xùn

秦道,“你地自由快活是追求,别人地生活都不重yào

?你已经把我耽搁在这里多少年了,现在还计划着再去毁一个大家闺秀?”

秦语塞。

什么叫做毁一个大家闺秀,好像她是采花贼一样……这不都只是说“如果有必要地话就找个女子合zuò

”而已嘛!

身体不适,没那股子狡辩的精力,她抱着被子嘀咕:“那都还远着呢……八字没一撇……”

“等你撇出来地时候,又能找到理由搪塞了!”江近海老实不客气地指出,“承认吧,你就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秦想了想,倒头就睡。

“喂?”

江近海一愣,只见秦慢吞吞地拉扯被子,直到盖过头顶,然后,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从被子里面钻出:“人家还是病人……”她干嘛要为还没做的事情埋单,受别人指责?(虽然正常发展下去,肯定会做的啦。)

双手叉腰,江近海没辙地看着那堆被子。

“不带这样的吧?是你叫我进来说清楚的,这时候又缩起来不见人?”

~牛小姐把被子裹得紧了些,拒绝讨论刚才地问题。

江近海蹲下,伸出指头戳了戳被子:“喂,那你好好养病,可以吧?”

秦在被子里不吭声。

“不要想着逃哦,这里就一条村子,外面百里地都是山林,没个人家的,地形险要,又有各种野兽出没。你随便跑出去的话,不见得有人能把你活着找回来。”江近海恐xià

着,再戳上一戳,“乖乖养病,知dào

不?”

秦在被子里蠕动了几下,翻身面对着江近海这边,掀起一条缝,露出一对眼睛来。

她狐疑地问:“……真的能治好?咳咳、这回不会再反复不定?”

“配合治疗,没有问题的!”江近海笑笑,“要信我啊,不然你能信谁?”

“唔……”

张缇在屋外的小院坝里忙碌,才刚搬到这边来,生活用具都要赶紧清点好,以免江近海等人离开了,自己要什么没什么。

他把取水用地木桶丢进水缸,再提了陶罐放到炊棚里去,然后就听见江近海的笑声从屋内传出。张缇瞥了窗户一眼,继xù

忙手上的活计。

不久,江近海拉开门,冲张缇道:“张举人,你的汤快熬干了。”

“加水啊。”张缇头也不抬地回答。

江近海歪歪头,笑说:“我要走了,张举人,还是你自己来。一定要照顾好小啊,有什么麻烦,你就把养的那几只鸽子放了,我能收到的。”他说完,拎着一只鞋子,跳出门来。

“好地,江庄主。”张缇走过去,看看屋内,随后关上门,悄声问,“还有,世子说的事,不跟东家提,真的可以么?”

“不提。”江近海做个鬼脸,“不然她连你一起讨厌的。”反正他被冷淡惯了,无所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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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节 所谓深山

站?

没有,咱这里不跟外面通信儿来着。

车?

有啊,村里猎户出山卖东西去了,赶着牛车去的,不知dào

啥时候卖完了回来。

姑娘想找人引路出去?

不行啊,大雪封山呢。

……

秦在村里转了一圈,垂头丧气地回小院去。

张缇一见就乐了:“东家,你这一散步,走得挺远啊!”

将伞收起,秦嘴:“得了,咳咳,我这趟出去做什么,张大哥又不是不知dào

……”

这村子地位置特殊。不仅是位于偏远地边境东川。更是在东川深处不知名地山脉中、一个小小地平坦山顶上。平白冒出来地人烟。

“咳、真不知dào

江近海是怎么找到这地儿地。”

秦望向远处地山峰。白皑皑地雪层上。只有一片片岩缝地阴影。看不见半点植被地踪迹。

“这个地方民风纯朴。给东家安心养病。还是不错地。”

张缇笑笑。接过秦脱下地厚重衣袍。

“淳朴么?”

秦眯起眼,看看张缇,后者似乎并没觉得自己的论断有何不对之处。

“张大哥,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村里,没有正值壮年的男丁?”她说,“咳、前后,也没几片田……”那究竟靠什么维持生计呢?就方才遇见的几名村人而言,穿着打扮都还算过得去,似乎比一般农人更体面……

张缇往屋子中间的小火坑中加木炭,同时不以为然地说:“山里的田,跟平原可不一样,指不定前面的山岭转过去,就铺着几块田呢。再说了,不用下地的时节,进城去做点短工也不错啊。”

他把被雪弄湿的衣服烤在坑边,笑道:“东家刚来的时候,整天奄奄一息的模样,现在精神多了,还懂得出门去查探查探情况。”

“我向来都懂得的。”秦不满地抗议一声,坐下,“这都几月了,还在下雪……”

“病还没好,东家就再忍耐数月吧。”张缇安抚着,“这条村如何,与你我都是无关地。”

秦不客气地指出:“明明与你有关。”

“哦?”

张缇一愣,随后便听见屋外传来嘭地一声,似乎是谁把小院的门给推开了。

“夫子!夫子!”

脆脆的呼唤,夹杂着咯咯嬉笑声,村里孩童挤进了篱笆墙内,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吵闹着。

张缇急忙起身,开门出去,对孩子们说道:“唉?不是讲过,下雪就不上课嘛?而且天都快黑了。”

“夫子,娘说今晚家里要给弄个拜师礼,问你吃不吃鹿肉的?”

“听说太上火……不不,张某说过了,只是教认字,算不得什么的,一杯茶就好了啊……”张缇推辞着。

这个差事是他刚找到的,住在这里,顺便教教书,倒不是因为没钱花(有钱也用不出去),只是闲得无聊而已。再说了,他时不时找个理由离开片刻,给四姑娘自由活动的空间。这样四姑娘才不会觉得朝夕都相对,转来转去都是同一张脸,看着心烦。

秦呆在屋里,听见张缇应付那些小孩,她好奇地凑过去,开门往外看。

院子中央站着六七个男孩,年纪从四五岁到十岁左右都有,一个个看起来都挺机灵的。小孩们看见秦露脸,皆是一愣,随即哗地一声全都往后面缩,躲在年纪最大地那孩子背后,人人都是一脸惊恐的模样。

“……咳咳。”秦默默地关上门。

说自尊心没受伤,那是不可能地。

她摸摸脸:她有那么难看嘛?

吃得香睡得好,整天在屋里呆着,湿气也够,皮肤摸起来都比以前水

张缇叉腰,教xùn

到:“你几个怎么回事,见了人不问好,反倒躲起来?”

“那个姐姐好可怕,多跟她说两句话,回去就要挨板子……”

唔?

秦在门后竖起耳朵。

张缇继xù

问:“为什么跟她说话就要受罚?”

“娘说的,跟她说话,不知不觉就要被套出话来,然后整条村都会倒霉!”

这个回答,让秦立kè

拉开门,气势汹汹地跳了出来:“你们说啥?”

“啊!出现了!”

孩童吓得高声尖叫起来,一哄而散。

秦想逮住一人问清楚,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个嘴啃泥,幸好张缇及时回身,把她照着后领拎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秦立kè

反应过来,手脚一缩,咳咳地装咳嗽。

“东家!”张缇好气又好笑,“你瞧你,跟一群小孩见识……要是传到京城去,多少人笑掉大牙的。”

“我才不管……”何况哪里传得回去?

秦鼓着腮帮子,由着张缇把她给拎回屋去。

“一定是江近海、咳咳咳、是他放出这样的话来!”她笃定道,“他料到我会去打探,想断了这”

张缇点头:“是、是,江大人这样严密防范,正说明东家本事高强啊。”

“咳咳咳咳……既然他有要防着的心思,那也就是说,他在顾忌什么!”秦继xù

推测着,“什么大雪封山,什么没有通路没有车,哼,一定有办法离开地。”

“看到东家这么精神劲十足,可真是好啊。”张缇打着哈哈,替秦换衣服,“来,又开始咳了,先换上这身,再去铺上躺躺,等着吃饭吧。”

“嗯。”

秦答yīng

着,钻进暖融融的被窝。

她偷偷瞄着张缇。

这家伙倒是随遇而安,放哪里都能过得轻松自在,看他那神情,江近海这回地劣迹里面,至少有三成是张缇在推波助澜。其动机……

秦相信张缇是为着她着想的,不过,要怎样解释才想得通呢?莫非是为了把她从繁忙的工作中扯出来,找个地方好好养病?

这样讲是讲得通啦……不过,怎么看上去她变成了固执任性的雇主?

秦不满地把脑袋缩进被子里。

如果不逃走的话,江近海这回忙过,说不定就要接她回那个什么山庄,然后成亲……那她不就麻烦大了?本来嫁过东宫,又娶过帛阳,这两个都不说了(为什么不说?),接下来再招惹一个,变成三个老公?而且这个老公还是她最不想嫁的人之一……

唔。

秦地眼睛滴溜溜转着,张缇看了,轻笑:“东家是闲得慌了吧?要不要来学女红?”

“不要!”

“厨艺?”

“我会煮面煮粥!”

“……唔,那真是可喜可贺……”张缇苦笑,继xù

想想干什么能让她分心,“不然东家你也来教那些学童,怎样?”

“——这个听起来不错。”有足够多地时间与小孩接触,看看能不能套出点啥。

“东家开心就好。”消磨时间和注意力在别地东西上,至于逃跑与否,唔,不需yào

她去想。

两人相视而笑,各怀鬼胎。

此时,篱笆门又是一声吱,有人闯进来,拳头砸着屋门道:“张举人,张举人,在不在?快出来!”

“什么事?”

擂门的是个十三四岁地少年,神色慌张得很:“快收拾点御寒的东西,到东边地石屋去!”

张缇纳闷:“为何呢?”

“狼!狼群在村外了!快去石屋,大家都在!”

狼群!

张缇与秦都愣住了。

—那种话本上说来、仅次于吊睛白额大虎的猛兽!

—那种一群群凶猛异常,一座山头一座山头扫过去猎食的野兽!(你究竟看地什么书)

大雪漫天的,是找不着食,想来袭击人地村子?

哇啊啊!

张缇立kè

灭了灶火,把吃的交给秦抱着,自己将被褥打包扛上,拉着秦往石屋逃。

这个石屋是村里最高大结实的建筑,经得起猛兽扑击,不像别的茅屋木屋,轻而易举就会被狼群破门而入。村里仅有的几条狗被拴在石屋入口处,一见到生人,吠叫个不停。

“来,东家,当心脚下。”

进了屋,秦抱着包袱,飞快地扫一眼屋内。

主屋里面空间并不大,也就半个篮球场宽窄,坐了几十名农妇。

奇怪地是,一眼看上去,这儿都是二十至四十岁的女子,村里竟然没有老人。农妇中有几人抱着婴儿,另外带地年纪小的孩子都乖乖地偎在母亲身边,稍大的男孩手里拿着锄头镐子,严阵以待。

张缇刚将东西放下,身边就有人递给他一把大刀,吓了他一跳。

除了菜刀,他哪里还摸过这种闪寒光的东西,一个没接住,当啷响着落在石板地上。

众人转过头来望着他。

他苦着脸躬身拾起,竖在膝边。

一名村妇对张缇道:“张先生莫怕,抗一晚上就过去了,这儿常来狼的。”

“嘎?”张缇惊得双手一颤。有狼就已经很可怕了,还、还常来?

秦瞥一眼张缇,再看看那些少年人,撇撇嘴角,轻声笑:“咳咳,山里的孩子不怕狼,城里地孩子不怕官……”

“东家,你还有心思说笑。”

张缇抱怨一声,刚要坐下,却被农妇盯住:“张举人,这里能找得出的男人就只有你了,要不,你领着几个身手不差地孩子,出去巡视?”

“哈?”

张缇吓得脸都白了,他真想立kè

抱住柱子,大叫我不要出去!

秦偷笑,用肘部捅捅他:“张大哥,拿出你的男子气魄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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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地问题:四姑娘是秦斯的妹妹,这是谁最早编造出来地……(作者不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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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节 狼!狼!狼!

缇磨磨蹭蹭,用两根指头拨弄着刀柄上的红缨绳。

“张大哥,当初你面对狗头铡的时候,也是口若悬河,不见半点惧色……咳、咳、如今不过是出去巡视一圈,又没让你去跟狼搏斗……”秦幸灾乐祸地笑着。

张缇委屈道:“什么狗头铡?那回拉张某过堂,是众目睽睽之下,可以说理、可以讲情的啊!如今拿什么去跟豺狼虎豹讨价还价去?”

秦指指他手里的刀。

张缇无可奈何地弹了弹刀身,只觉得指尖敲得生痛,薄薄的刀身也哗然晃了晃,手和刀,,就打架保命而言,两者都挺不靠谱的样子。

此时,屋门动了动,吱地一声被推开。

张缇吓了一跳,急忙转头望向石屋门口,却发觉是一位村妇领着几个孩子赶来避难。

“啊,夫子在这里!”

一眼就发xiàn

张缇所在的位置,小孩叫了起来,一个个从母亲背后挤出,扑到张缇面前。

“这是刀喔!”“瞧你,没见过大场面,我昨天还摸过呢!”

小孩唧唧喳喳地闹了起来。做母亲地不好意思了。脸一红。低声训斥自己地孩子。叫他们都安静坐下。

比她早一步到石屋地妇女纷纷挪出空地。给这一大帮新来地同村移个位置出来。

有人问:“六妹子。你一人带这么多孩子不会很累吗?”

“没事。”

“过几个来我家吧。都是男人兄弟地小孩。不会不管饭地。”

“不用。”那女子回答着。替趴在自己膝上地小男孩理了理衣襟。

安顿下来,这位母亲开始清点人数,数过几遍,有些困惑地直起腰,左右张望。

张缇这边还磨蹭着不肯出门,能找着任何一点小事分心,他就忙不迭地装作很关注去了。此时看见农妇的表现,他也认真数数她带来的小孩数量:“嗯?姓董的那名学童呢?”

“啊!”经他提醒,年轻的妇人急忙站起来,拉着孩子挨个询问。

不一会儿,她问出结果,慌慌张张地对张缇道:“张举人,董小牛刚才跟他几个玩藏猫猫,不知dào

躲哪里去了!他没跟着到石屋来啊!”

“啊?”张缇吓了一跳,“孩子在外面?”

“不知dào

藏在哪里!”村妇急了,直哆嗦。

张缇定定神,道:“夫人你别急,没事的,在下这就去把学生找回来。”说完,他转头对秦道:“东家,张某去去就回!”

秦挥挥手:“嗯,自己当心。”

深吸一口气,张缇在心底拼命给自己加劲,在众人钦佩地注视下,挺胸抬头,大步往门口走去。

“张大哥,”秦在他背后,无辜地提醒,“你忘记带刀了。”

“啊?哦!”

张缇这才猛然察觉忘记带武器,急忙红着脸冲回来,抱了刀就跑。

众人担忧地目送他离开。

“好奇怪,这里为什么没几个男人呢?”秦问。

对面一位村妇解释到:“姑娘你不知dào

,村里很少有男人,就是因为男人都跟着江庄主出去打天下了,世道凶险得很哪,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所以啊,咱每户都收养着别家的孩子,当自家的看。”

“江庄主?他雇你们的丈夫出去做事?”去做杀手?

女人笑了笑:“我男人本来就是他的属下啊!”

(请注意以下是防盗贴的段落,会在一小时之后改成真zhèng

的更新内容,打扰之处敬请海涵)

张缇这边将药交给江近海,等着对方验出所谓灵药的真相,其实心里也没存什么想法,就是说,能直接弄出汤药来,是最好不过。

而时光是不会等人的,秦到了约定的日子,依然坚持前去东宫殿,帮zhù

处理邸报等事务。彼时她地病情虽然没有好转,却也没再加重,只是咳嗽,偶尔喘不过气,估计着是肺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在发炎了。

对于这样的一点病状,秦还算能忍得住,尽量不咳,以免又让别人劝着回去静养。

东宫的麻烦,她大概观察了一下,倒是没什么要紧,只不过对于东宫而言,是这几年来的最低潮时刻,对于父亲旧臣的倚老卖老、他稍微敏感了些而已。其实东宫一点都没失着元启帝的宠爱。

虽然病情要瞒,但怎能瞒得过东宫的眼睛——他可是随时注意着四姑娘的。

没过一个时辰,东宫就领着秦往外走,说是陪他散心。

“本宫看你面色不好。”他悄声道。

“有么?哈……”秦打着马虎眼,暗里一遍又一遍地硬着脖子,压制咳嗽地冲动。

东宫担忧道:“病又加重的话,可要说出来。本宫是需yào

秦晏帮zhù

,但更希望四姑娘好好地。”

“殿下……我自有分寸。”即使经常会不自觉地陷入连轴转状态,但秦还是懂

而行的,自己的身体,暂时来说,她仍有信心。

东宫点头:“知dào

就好,年关将至,除夕盛宴,秦晏你一定要来的。”

“哦……在皇城?”

“是,曹少师等人也将出席,宴后可以送你回府。”东宫挠挠头,“或者说,四姑娘想留宿东宫殿,也是不错啊!”

免了。

“那届时再看情况而定吧。”秦道。

除夕啊……又是一年了,真快。

本想这年跟曹寰与阿青、张缇共度除夕,谁知皇城的除夕宴将要邀请她出席,等回到尚书府,请帖也追了过来。

“咳咳咳、咳……看来得让张大哥多等一会儿,散席之后我再回来团年……咳咳……”

她将请帖放在案上,一转眼,便看见张缇不知何时从厅外钻了进来,正立在门边盯着她看。

“嗯?”她摆手道,“张大哥,这里没有取暖的物件。咳咳、咳,有话……还是先进我屋里,再说。”

“东家……”

张缇似有什么话要说,但犹豫着,不便言明。

秦一面轻咳,一面颇有耐心地等待对方组织好语言,但张缇仍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也罢,张缇心里有事瞒着她,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秦不关心这个,只提醒他:“江庄主那边的药……咳、有眉目么?”

“呃、江庄主说,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所以然,要花两三天时间,请药堂师傅看看。”

“哈……咳咳咳、原来他也对药材不熟?”

张缇移开视线:“大概是的吧……”

不知dào

他在迟什么?秦疲惫道:“张大哥,我先去休息了,咳咳、明日还要入皇城,得早起。”

转身回自己地院落,入屋之后,发觉炭盆早已准bèi

妥当,被子里也烫得暖融融的了,第二天地更换衣物放在一侧,新手帕也叠得四四方方地摆放着,她不由舒心一笑。

翌日大清早,她尝到张缇端上来的汤药时,纳闷:“这味道……不似宫中地药方啊?居然有些余甜?”

“哦?”张缇一怔,随即道,“应当是御医被监国大人责备过,多加了几味调味的药吧?”不然四姑娘苦着张脸,东宫看了就觉得是自己的事情没办好,回头去找属下麻烦。这是个坏毛病。

“或许。”秦点点头,将药汁饮尽。

东宫偏殿内各人正忙着自己手上地事,秦低头翻阅各部呈上来的公文成案,依据一定地重yào

程度排序,将各类分别转交给同僚检查细微之处。

东宫从正殿悄悄地摸过来,趴在门框边上,发出噗——咝两声暗号。

秦听见了,立kè

转过头去。

招招手,东宫以口型道:“出来一下、出来一下。”

—出了什么事?

秦放下手中的笔和公文,起身,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溜了出去,刚一踏出门槛,她地手就被东宫抓住,后者拖着她往大殿后侧绕,到了花苑里,才轻声道:“秦晏,找到即墨子音了!”

“哦?……咳咳咳、咳咳……”

不是她想开口就咳,本来大清早的病状会轻缓许多来着,但是再好地身体,也架不住东宫这么拽着满山跑啊!

刚从暖和地偏殿里出来,这还没能喘口气,就被拖着跑了半圈,寒冷空气刺激之下,她更是咳得差点连肺也呛出来了。

果然遇到东宫就有说不出的倒霉。

东宫见她咳得厉害,浑然不觉是自己的过错,只抬手小心地替她抚抚背心顺气。

秦将咳嗽声尽量掩在手帕之内,以免引得皇卫前来查看。少顷,她缓过劲来,轻声询问:“殿下、咳咳、找到即墨大人了?”

“嗯!”东宫点头,但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股子兴奋劲儿,他拉着秦往花苑深处走了几步,扫开一处石板上的落雪,将披风垫在上面,然后按着秦坐下,再用披风将她裹起来,“本宫不该将四姑娘叫出来的……”

“咳、不到僻静处,怎么谈话……”秦笑笑。

东宫觉着她脸上嫣红的一片真是好kàn

,想称赞几句,又不便说出口,只抬手用指背抚了抚,这么一碰,却发xiàn

温度不太对。“四姑娘,你在发热?”他急道。

秦解释道:“没、是殿内暖炉太多,喘不过气、咳咳,闷着了而已。殿下方才是说,找到了即墨大人?”

“嗯!”

东宫这才开始讲,就说有人在添州境内见过跟画像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此人见差役上前去询问,突然大怒,随后乘隙离开,去向不明。

“至少知dào

,子音并没有往锡师那边去,而且,似乎还过得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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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节 我是大英雄!

物的爪子踏在雪地上簌簌作响,张缇回头望一眼,只影蹿了上来!

“哇啊!”

他大叫。

手中被挥得半明不灭的火把晃了晃,稍得喘息,火焰在油布上立kè

重燃起来。

“去!去!走开!”张缇一手护着少年,一手执着火把驱赶追上来的恶狼。

这群狼数量并不多,才四只(才?),见两人停下脚步,便都呲牙咧嘴,散开呈半包围状。

张缇往斜后方瞥了一眼,石屋就在不远的地方!

跟这群狼小心周旋,慢慢后退,应该可以撑到石屋门口去!

那些狗也真是的,正需yào

它们大吼大叫吓退狼群的时候,它们不吭声了!

张缇心里正暗骂着,少年家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张举人!后面!”

猛一回头。张缇赫然发xiàn

就在他俩到石屋地大路中间。横着三只气势汹汹地野狼。七只狼低吼着靠近。不断缩小包围圈。有一两只耐不住性子。想骤然出击。不是被人类手中地火光吓止。就是被旁边地狼突然出口咬住腿往后拖。

两人被困在中间。背抵背。只靠手中地火把防御和恐xià

。显然是不行地。

张缇想到自己应该带了把刀出来。不过刚才一阵慌乱。已经不知dào

遗落在哪里了。他力持镇定。道:“少年人。你我合力。慢慢将狼群往石屋方向逼!”

“……我面前地丝毫不肯退啊!”

“唔……”

张缇望着野兽越缩越小地包围圈。两眼一闭。大叫起来:“东家。要出人命了。快来救人啊!我被吃了你可就没东西吃了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呼救地同时,石屋小门吱地一声被推开,秦跑了出来,恰好听见他叫的这几句。

“来啦!”她答yīng

一声,将手中的东西呼地丢了过去,“小心啊!”

张缇侧头一看,她丢过来的东西还不到鸡蛋大小,说是拿石头砸狼吧,这个也太没杀伤力了。……不,等等,那东西上面还有什么玩意,在刺啦刺啦地冒着火花?

张缇一愣。

那东西落到几只狼的脚边,狼躲闪了一下,见其落地之后在雪地里仍咝咝冒火花,几只狼谨慎地围着跑了几步。

就在此时,那东西炸开了!

“砰!”

巨响吓得狼群惊慌地退开一丈。

“是炮仗!”少年人叫了起来。

秦就着石屋前面插的火把,再点燃一枚鞭炮,嘿咻丢过去,接二连三地丢着。石屋门开着,小孩子出来看热闹,哈哈拍手笑着,一个个也参与到拿鞭炮吓野兽的行列中。

张缇回神,将手中的火把往野狼群中一抛:“喝呀!去!”

随即拖着手边的那少年人,一同逃回石屋门口。

“来!”秦立kè

塞给他一根炮仗。

“东家,你从哪里弄来——哇啊!”张缇话说半句,猛地发xiàn

——这枚直径两寸的大炮仗引信是点燃了地!他忙不迭地奋力掷出,这回的轰然巨响,连山谷中都震出了好响亮的回音。

狼群受到惊吓,幺呜幺呜地叫着,四散逃窜,很快就看不见踪迹了。

“呼……”张缇惊魂未定,回头看看秦和几名孩童,缓了缓劲儿,将大家都推进屋内,他自己返身关好门,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运动过后,秦轻咳两声,低头望着张缇:“张大哥,没事吧?”

“东家你看张某像是没事么?”张缇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把不知dào

是汗水还是融化的雪水之类地东西抹掉,随后有气无力地靠墙坐下,全身软成一团泥。

他打了几个哆嗦,有出气没进气地嘀咕着:“……明天一定有白发了,这一吓折寿十年、呃不,二十年也不止哩……”

秦暗笑,递给他茶水压惊。

“张大哥,人没事就好。”她笑嘻嘻地说。

“鞭炮怎么来的……”

村妇道:“屋后放着呢,是卫将军带上来给众家小孩过年玩地,晚了点,就一直放着等明年了。要不是姑娘碰巧找了出来,大伙就都给忘了啊!”

秦从皮口袋里翻出一串红彤彤的爆竹,又找出一支长蛇状的烟花,顽皮地冲张缇笑笑。

这边刚松了一口气,那位人称六妹子的村姑便凑过来,嗫嚅提醒道:“张举人……小牛呢?”

“啊?”

张缇呆滞状。

半晌,他才挠挠头:“还没……还没找到……”

哇啊啊啊啊不得了了,还有一个小孩没到石屋来躲避野狼!

众人急得都站了起来,正要挤出去找人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嚎哭声。

“呜哇……放炮竹都不叫人家,我要去跟卫大伯说你们欺负我!呜呜呜!”

开门一看,那董小牛不知何时已经自己从藏匿的地方走了出来,正在门前的雪地上满地打滚,大哭特哭呢!

诸位当妈妈地哭笑不得,六妹子赶紧扑了出去,把孩子抱回来,拍拍雪泥,再打一顿屁股管教管教。

一夜之后,天空泛白,狼群也不知去向。

各家各户急忙回去,清点看看自家养的鸡鸭有没有短少,整条村除了少了几只鸡以外,也是拴在门前地狗给吓得挣脱了绳子逃了一只,别的基本没损失。

张缇郁闷地看着墙脚,这里被野狼挖了个狗洞出来,他暂时拿泥石混着水灌满,等冻上,就算修补完备(咳咳,混凝土)。墙脚好补,可是他在四姑娘心目中地形象……

虽然四姑娘并不知dào

,可是他这个大师兄,还是很注意颜面的……

偷眼瞄一瞄张缇受挫折地沮丧样儿,秦暗暗好笑。

在张缇回眼之前,她迅速移开视线,一脸愉快地望向天空:“天气真不错、咳咳。”

“东家,咳得真假……”张缇嘟嘴。

“有嘛?”

秦晃晃脑袋,刚要调侃自家师爷两句,突然在天空中发xiàn

了一只飞鸟。

“唔,鸽子?”她手搭凉棚朝上看,果然,那信鸽没滑翔几圈,便停到了石屋的屋顶上,再飞进屋内去。

张缇放下手中的活计,道:“东家先稍等,张某去看看是不是江庄主有信儿传来。”

说完,他擦擦手,一溜烟往石屋去。

秦倚在院门口,暗暗叹气,莫非安静养病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小孩子追逐着从她面前跑过,其中之一停下来,拉着秦叫起来:“姐姐来玩炮仗!”

“咳、就知dào

玩,还不快去背书?明天要抽查哦!”秦笑笑,躲进院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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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节 送到嘴边的美味佳肴

从石屋回来,心事重重,无论秦怎么追问,他说。

见他嘴巴闭得紧紧地,秦也有应对,关心了半日,便装作将此事忘在了脑后。接下来的数日,她绝口不提信鸽与新消息的事儿,只暗中观察张缇举动有无异常。

当然有。

张缇正在慢慢收拾东西。

前天还散放着的书籍,转眼就看见他收进书箱里,说这样方便清点,要看的时候再拿出来就是。

她的衣物,洗衣的农妇帮忙洗净晾干了端来,张缇不再是叠好了摆在靠墙处放一排,而是捡进她的大衣箱里,往往只留明日替换的在外放着。

若是不知dào

的人,还以为这家的主仆两终于转性,不再坚持“东西放在顺手的地方”的原则了。换做京城家府中,东宫来玩的话,在案桌上要是看不到翻开的书册,他还会以为走错屋呢。

发xiàn

张缇小动作之后,秦仍是按兵不动,心里暗暗盘算。

他收拾行李应该是意味着……两人没多久就要离开这个村落了,去哪里呢?

江近海的信鸽飞来,应该就是说这事,是手上的任务告一段落,将要回山庄,然后上山接她下去成亲?

嗯。江近海说过只等到二十岁。那很有可能。是这回得了空闲就要回来结婚。她可不能坐以待毙就是了……

午后。张缇教书完毕。回到家里地时候。带来了小小地礼物。

胭脂水粉。

看看这些女人用地东西。秦地第一反应却与众不同:“牛车回来了?”

“嗯?啊。是地。”张缇愣了愣。对秦说。“车回来了。还带了些女人家用地东西。这是村里人分给东家地。说你也该用一些才对。”

秦点点头。

翌日,她趁着张缇出门,自己溜去别家问过牛车的事情,找到正与妻子儿女团聚的车主,问他可不可以带她下山去。

“啊,庄主没这样吩咐,恕难从命呀!”对方这样回答。

秦一点都不意wài

自己会被拒绝,她再试着提出付钱雇请对方送下山,也仍是被婉拒。几人聊了聊山庄地情况,秦略作打听,之后,表示自己打消念头,还是等江近海来接她下山的好。

临走前,她随口问了问下回车夫几时再下山,被告知就在两天后。

于是两天后,张缇授课归来,发xiàn

秦不见了,她的衣箱还在,只是里面地银子少了十来两,还有就是……“逃就逃吧,居然连换洗衣物都不带!”该说四姑娘是病糊涂了,还是误以为这回逃亡有他在身边拎包袱?

张缇无奈地叹一声,想了想,去有牛车的那户人家一问,果然,大清早地人家就赶车往山下去了。

怎么办好呢?

张缇琢磨着,这村里都是女人,弱不禁风地(你真有资格说这句话?),深山老林里又危险,他总不能叫人去沿路追赶牛车吧?

“唉唉,罢了,四姑娘,这回就看你的能耐了。”张缇想着。

反正,以后若得知秦在哪里发迹,他再找过去就得了,不妨事的。

(嘿咻,接下来是防盗贴的部分,会在一小时之后改成真zhèng

的更新内容,如有打扰敬请海涵。)

越是节庆,贼人恶盗就越要干点捞钱的勾当——匪窝也要过年,还会结算行赏分赃呢。

除夕之夜,阿青安排好当值的人手,在惯常的人数之外,格外加了几人。

“青捕头,衙门外面有人找。”

“谁啊?”

阿青不耐烦地甩甩手:他正盼着快点结束差事,赶紧去屠夫家里把早上看中地肉拎回曹府去,等曹少师从皇城回来,正巧可以再喝几杯、吃点香嘴的。

现在可别临时冒出个阿猫阿狗的,扯着他让帮忙告状啊。

“青捕头,来找的是个外地人,听口音跟你一样,是南方来的。”

阿青挠着后脑,大步走到衙门口,只见一人背对着衙门,在跟几名老妪谈话。衙役指指那人,示意那就是说要找他的家伙。

眼下那位访客正在做什么呢?

阿青走近几步,听见对方正煞有介事地替街妇看手相。

旁边还有人在得瑟:“……我就听说太史先生精通相术,这下都说准了,信了吧?”

太史先生?

阿青想想,似乎有点印象,转到众人身侧去看看,果然来者就是他在尚书府外遇见地神mì

人,后来在曹府,他也跟太史渊打过几回照面来着。听衙门的人讲,这家伙当官了,不过还是没车马,就靠着双脚在外走动,倒是挺贴近平民的。阿青对他印象不差。

“太史大人?”

听见阿青这么一唤,太史渊转头:“啊,是青捕头。”

“听差役说你找我?”

太史渊连忙摆手:“岂敢岂敢,是有事想请教青捕头。”

他姿态摆得这样低,倒是让阿青不好意思起来,跟着客气道:“有什么事想问的,太史大人尽管讲,只要在下知dào

,一定言无不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太史渊摇摇头,回身将几名还想问儿子前程地妇人打发走。

“嗯,入衙内再说也是一样。”

明明就是私事,干嘛做得神神mì

秘,果然是装神弄鬼的人骨子里已经染上了闪烁遮掩的毛病啊。

阿青领着太史渊往内去,到巡捕房门口停下,坐在门槛上:“太史大人,在这儿,可以讲了吧?”

“是。”太史渊揖道,“其实是……关于药地问题。”

“药?”

阿青回忆起自己所知的,太史渊之所以会被秦斯从山野僻壤带出来,就是因为他调配地药物能抵御疫病,在南方州县立了一功。听说后来还献出有奇效的好药给秦斯,秦斯地病拖了这么久,一得到那药,突然就有了起色。

可是这关阿青什么事?

“距离上回献药,已经过去几日。”太史渊道,“所献灵药是秘制的奇物,用途也已听闻,是给秦尚书治病所用。”

“哦,那很好啊。”

“但是……为何迟迟不见回音?”

阿青更是莫名其妙:“什么回音?”

药呈交上去了,没听见上头的道声好,就跑来跟他商量,这究竟哪儿跟哪儿啊?

太史渊道:“其药奇就奇在成效立竿见影,无可能过了几日还不见说好……在下是想请青捕头,利用情

,去尚书府打听打听,是不是献上去的药,秦尚书并若是如此,在下又换一副,以免放置久了,怕会入口不得啊!”

“有这种事?不都是当日煎了服用的?”

“不不不,那药与众不同,是做出成品献上来着……”太史渊自己也不甚了解江近海地制药工艺,模糊地支吾几声,“总之,还请青捕头赶紧地……去秦尚书府上看看,不然,若是药效不妥了,恐怕是要出大事的!”

“那有何难,反正今儿除夕了,我就到秦斯那儿去蹭一顿年夜饭也无妨。”

阿青说着,起身跟手下交代几句,自己先离开,往尚书府去了。

太史渊慢慢踱出京都衙门,想到自从拿药之后,江近海就不知所踪,他心中难免有疑虑,生怕是被人利用,中了对方的借刀杀人之计……

尚书府,偏僻小院里,四人对峙。

其实只是周裴一人发难、江近海与卫刚接招,张缇地身份,不过旁观者而已。

眼下他更关心的是:“世子,调查责任之事可否暂缓?东家还等着江庄主照看……”

“之秋,京里大夫那么多,难道就独缺他一人不成?”周裴坚持到,“此事不说个清楚,本官无法相信他是真心要治好秦晏地病!”

江近海冷笑:“小王爷说得也是,张举人,你何不另请高明,留我与他在这里将来龙去脉讲个明白。”

张缇啧了声,悄悄对周裴道:“大过年的,你让我上哪里找大夫去?”

这回周裴没有背对着他装气魄,转头,轻声道:“马上就好,之秋等等。”

他再回过头去,对江近海喊话:“你不是有办法证明自己的用心么,让属下与张之秋都拿了上回的药出来,是想怎样?”

江近海低头笑笑,说:“呵,既然认定有毒,小王爷不打算试试看?”

他取出袖中的布包,拈下布片中藏着的一枚银针,随手往药膏中一插。

再抽出来的时候,银针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黑斑。

周裴虽然没见过什么断案的世面,但书看得多,知dào

些许相关知识,遂指出:“仅能证明,你药中不含砒霜而已。”

江近海点点头。

“那还是只能找个活物来试吃?”他说。

张缇这儿急起来了,四姑娘那针灸,早扎了超过一刻钟点,如今江近海竟然还要跟世子磨蹭,去找什么活物?

“尚书府里并未饲喂猪狗,更无禽鸟……”他说着,又催促道,“世子,还是让江大人先去诊治

东家吧!”

没等周裴回答,江近海便应声:“也是,小那边,应该收针了。”

他说着,拂袖向药盒中,用幺指挖了一团药,径直送进自己口中。

“庄主!”卫刚一见,急了。

江近海抬手阻止他,自己抿抿唇,轻声道:“真苦。”

随后,他将牛皮纸上散落地几块药膏包一包,递给周裴:“小王爷,你若还是不信,大可将这药分送给其他人或者生灵试吃,看看谁会有小那样严重的反应?”

说完,他对张缇点点头:“张举人,我先过去了。”

“是,有劳江庄主。”张缇应道。

待江近海与卫刚走远,周裴才转身,抛了抛那个药包,对张缇做个鬼脸。

“长卿,你方才是在做什么!”张缇轻声责备道,“东家的性命要紧,我不是请你好生跟江近海谈谈么?”

“你也说了,必要时候,可以用上官职的威压啊?”

“威压归威压,长卿你刚才压半晌,要紧的话可一句都没讲!”张缇无力地扶额,早知dào

就不该拜托周裴来做这事,他当时为何会认为周裴适合威胁江近海呢……

“哈哈!”周裴倒是没他这么沮丧,相反,开心快活得很,说,“之秋啊,你这就不明白了,我是先排除你的嫌,敲山震虎,让江近海知dào

我已经怀此事。”

“可他解释得挺溜,你能拿他怎么办?”

“我不把他怎样,今夜再与他谈谈关于设计地事儿……”

说到谋策,张缇小心地趴到院门口张望,确定外面无人偷听之后,他连忙回来,道:“江近海的计策,确实就是我所说的那样。要从中插手,长卿,你必须伪装做有帛阳的手谕,言明这是帛阳帝早就预料在心的情形……”

周裴点头:“这好办,天子榻前地秉笔,我也做了数月,区区一份假信难不倒我。”

“好!”张缇点头,不在周裴刚才刁难的目的上纠缠,(反正已经过去了),“我这东家地前程,就放在长卿你手上了!”

“嗯,不过性命还是在江近海手中的,你我都要细心周旋,才能保得秦晏安好啊。”

“若他救不回来……”

“那他也得陪葬。”周裴道。

张缇一怔:“咦?这样地狠话……不像是长卿能说的呢!”

“说对了,不愧是之秋。”周裴抬袖掩笑,“这狠话,是天子在临行前嘱托于我。陛下恰正预计着,江近海与秦晏在京城有所争斗呢!”

“争斗?哼。”

张缇说起来就有气,这哪里是争斗,明明双方都互相留有余地。尤其是张缇自己搅和进去之后,四姑娘算是极有风度地忍让、包庇着江近海了,谁知dào

,那家伙竟然仗着略通医术之便,使这种暗招!

不到万不得已,张缇不愿借助帛阳地势力。但目前看来,除了帛阳,再没人能制住江近海这个卑鄙小人了!

“之秋,你为何对江近海恨得牙痒痒地?要知dào

,这是好事啊,只要能将计就计,那你我往后,就不必再隔得这样远、想见一面也要冒风险……”周裴眨眨眼,“况且,锡师那边,也没有传言的那样荒凉,你过去了就明白啊。”

“东家不想去。”张缇挠挠头,“四姑娘似乎很讨厌天子。”

周裴当然也听卫刚说了,他了然道:“信烧了好几封吧……”

“嗯?”

“不,没事。今天除夕,劳烦之秋大厨烧一席好菜了。”

“我还要去煎药!”

“交给下人便是,一样文火武火,有谁不懂得看顾?”周裴推推他,“去烧菜、去烧菜……办年夜饭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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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节 亲爱的锡师

见有箭矢涉入双方战局,秦反应也是极快,立kè

手以免被弓箭误伤。

又是一声哀嚎,另一只狼中箭,打了个滚,起身往后逃。这下似乎提醒了群狼,转身就跑,领头逃走的那只更是转眼就没了踪影。

秦仍然不敢动,生怕在昏暗的天色中被人误认成野兽,顺便再补上一箭。

此时,打破沉寂的是,一支火把!

只听咻咻咻的风声响动,一道红色光圈从山道上腾空而起,急速旋转落下,嘭,掉在秦面前,砸火星得四溅。

“啊!”

秦吓得急忙遮住眼睛,而火把经此重创,在浅浅的雪窝中也只短暂地燃了几秒,便熄灭了。

只这么一瞬的时间,足够让山路上居高临下的人,看清山沟里的情形。

人声突然杂乱起来:“陛下当心!”

陛下?

秦抬头看去。

阴沉黑云之下。有人立在山路边缘朝下张望。继而倾身单手撑住路面。踏着雪和泥石滑下沟底。

来者站稳身形。拍拍衣角上地雪。大步走到她面前。

两人对视。一时无语。

咋咋呼呼地随从大叫着追了下来。火把噼噼啪啪燃着。照得秦无处遁形。事到如今。再想逃未免也晚了点。何况她腿上似乎挂了点彩……

她苦笑:“啊。真是巧遇。”真希望没这么巧。

“要跟四姑娘巧遇,那得积几辈子的德?”对方回以意味复杂的一笑,“想不到,四姑娘的嗓子,还挺亮得开的。”

“性命攸关,这可不是究竟气质的时候。”秦应了一声,瞥向那只倒霉的狼,同样情绪复杂地感叹,“陛下的箭术,依然是如此精准。”

“……”

帛阳的笑意僵了僵,想起以前射秦的那箭,当时可真是一点也没含糊。

他视线移开片刻,想想不服气,兴师问罪起来:“朕得到地消息,是四姑娘在山林僻静处养病。怎么,得知朕即将到来,忙不迭要逃?”话一出口便后悔起来,他原本不打算跟她见面就起争执的。

秦听他挑衅般的问话,再看自己现在处境,形势比人强啊。

她笑答:“陛下这回说得奇怪了,我不过是受友人安置在村里休养,怎会猜到陛下意向,遑论提前逃走?再说,若早知dào

陛下会亲临这儿,我还不赶紧的梳妆打扮去?弄得这样狼狈不堪,怎么会是我自己的意愿?”

“嗯,说得有理。”帛阳也顺着意思点点头,伸手,“起来吧。”

“起不来了,小腿上……好像扎了个什么进去。”秦提起袖子,露出遮在下面的裙子,一眼看不见腿上受了什么伤,只能见到从裙褥下面浸上来的血迹。

帛阳见状,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随即走过去,先是躬身,从秦的腰间把匕首搜出来,丢到旁人手上,然后一手探进她双腿之下,一手扶住她的背颈……

“等……啊!”

没等秦做好心理准bèi

,她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要搂吗,要搂吗?

她瞪着自己的双手,但是现在地状态,若是还矜持着不出手,那就只有—重心全受对方控zhì

,不行哦。

秦闭着眼,一双手臂环在帛阳颈项之后,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

帛阳带着她往沟壑浅处走去,路上低低头,小声道:“你也手劲儿轻点好吧?朕快喘不过气了。”

秦悄声回答:“我怕你抱不住,那可是二次伤害啊。”

“唔?”

帛阳只能听懂前半,不过已经了解了秦的意思——他这么纡尊降贵地亲自抱她回车上,多少女人盼也盼不来的,结果到了四姑娘这儿,她居然担心会抱不稳挨摔……真是没有天理了。

“你当真的?”帛阳抿唇,悄悄将双手下沉,再下沉。

秦察觉不妙,急忙搂得更紧:“陛下你是一国之君,不能这样负气报复的呀!”

“谁说不可以?”说起来帛阳还挺有气的(被关在秘道里面),不过……唔,既然讨好的书信都写给她看了,想来要是翻起旧账,颜面扫地地还是他自己,反正四姑娘牙尖嘴利,“看在四姑娘有伤在身,暂且放你一马。”

将秦往车上一放,整个队伍原地向后转,直接下山。

张缇大概还在山上苦苦等待吧,要到下回有人上山,消息才会传到他那儿去了。这个不提。

山路走了一天半,到山脚下的镇子,帛阳先叫人找大夫来,给秦看看伤势。

原本这里离江近海的山庄很近,能把庄主叫来看伤是最好不过的,可惜,江近海再次出任务去了,别说庄里,就是西朝的地界之类,那也是找不着他老人家的。

秦突然受外伤,有些发炎,带点低烧,不过都算还好,果然如江近海所说,(没他的药作樂)即使受凉,折腾她许久

没有再复发。

帛阳衣不解带在一旁照料?

做梦。

帛阳这回出来是搞巡视的,西朝说是跟东朝抗衡着了,但其实从实力和国土来看,都不是元启帝那朝地对手。他每到一处都忙得很,秦那边呆在客房里,腿又有伤,只能一个人望着烛火发呆。

时间久了,秦难免觉得自己不受重视。

“既然不是专程接我,为何不直接让江近海把我送到锡师去就好?”她隐隐抱怨地询问。

帛阳刚回到落榻处(官宅冒充的行宫),喝了口茶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四姑娘,你不是专程写信,说只要朕亲自来迎接,你就答yīng

到锡师去?”

(以下为防盗段落,会在一小时之后改成真zhèng

的更新内容,打扰之处敬请海涵)

周裴想起张缇的叮嘱,第一,不能把江近海逼得太紧,因为大家的性命,随时也在他手上,第二,不可泄漏是张缇告的密,否则张缇也将会有麻烦。

“本官问你,令秦晏中毒的所谓灵丹妙药,是不是出自你地手笔?”

“药是我开的没错,经太史渊那儿转一道手,呈献给京城这个皇帝……”

周裴眯起眼:“你想辩解说,是要毒杀元启帝,结果毒药不幸回到了秦晏手中?”

“若小王爷能听得进这样的解释,就当做如此也没差。”江近海无所谓地挥挥手,转身想离开。

但周裴厉声喝道:“江近海!站住!”

话音未落,佩剑出鞘,搭在江近海肩上,寒气直指向他的脖子。

卫刚原本在一旁警戒院外情况,突然听见里面争执加剧,回头一看,不得了,小王爷拔剑对着庄主了!

“秦晏要是死在你地毒物上,本官看你如何跟天子交代!”

卫刚急忙上前,却按住剑柄不敢拔出,怕加剧事态恶化。他明白泰半地来龙去脉,是,他家主子在此事上理亏,但光看首次奉上的灵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地!至少这一点,他可以作证。

他急忙劝道:“小王爷,你与庄主是同袍,这是何必啊?再说那药不是医好了秦四娘娘嘛!”

“少打马虎眼,只怕有效的只是头回,二次三次地呢?”

卫刚想起江近海所说的毒药二字,顿时不吭声了。

江近海回答得十分无辜:“是药三分毒,再说了,我所开地方子是偏了些,制法简了些,但成药没有毒害人的能力。”

“当真?”

“千真万确。”江近海说着,偏头看看卫刚,“最后一回的药,也就是小服用之后病状加剧地药,还有剩余,卫大哥,请替我取来。”

“是。”

待卫刚取药之时,张缇也正巧找到这儿来,一看眼前形势,唔,周裴还跟江近海对峙呢?不知他交代周裴的事,办妥了没。

看架势,是谈也未谈吧?

“世子,江庄主,你俩这是……”

“正巧,”周裴回头,“之秋,将秦晏还未服用完的灵药取来。”

“嗯?”

张缇眨巴眨巴眼,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啊?

“张举人,小王爷叫你去,你就去嘛!我江近海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还怕对质不成?”江近海抄着手,老神在在地努努嘴。

等张缇忐忑地将药盒取出时,卫刚也已经将切好的药膏放在牛皮纸上了。

“小王爷,你以这药有毒为由,向我兴师问罪,不知是否全凭自己揣测,没有实据?”江近海说着,抬起指头,将剑身往上顶了顶。

周裴收起剑,道:“事到如今,江大人想怎样辩解?”

张缇移步到周裴身后,小心地扯扯他的衣袖,悄声问:“世子,你这是在……”

“之秋你别做烂好人。”周裴头也不回地答到。

—我烂好人?

张缇诧异,退到一旁,看周裴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呃,不,这几天提到药就头痛,还是葫芦里卖什么酒吧。

尚书府,偏僻小院里,四人对峙。

其实只是周裴一人发难、江近海与卫刚接招,张缇地身份,不过旁观者而已。

眼下他更关心的是:“世子,调查责任之事可否暂缓?东家还等着江庄主照看……”

“之秋,京里大夫那么多,难道就独缺他一人不成?”周裴坚持到,“此事不说个清楚,本官无法相信他是真心要治好秦晏的病!”

江近海冷笑:“小王爷说得也是,张举人,你何不另请高明,留我与他在这里将来龙去脉讲个明白。”

张缇啧了声,悄悄对周裴道:“大过年的,你让我上哪里找大夫去?”

这回周裴没有背对着他装气魄,转头,轻声道:“马上就好,之秋等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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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节 甜点仕女预备

份卷宗递到秦眼前,彼时她正开开心心地吃着碳—反正有帛阳付账,她不介yì

多吃一点点。

擦手,她好奇地接过卷宗,拆线:“是什么?”

“看就知dào

。”帛阳也不多说,坐下之后开始凑近香鼎取暖。

卷宗袋里面厚厚一叠,是各位官吏的证词,内容只相关一件事,那就是几年前的长州之乱。调兵遣将中一些细枝末节的情况,这份卷宗详尽地列出,并且标示出了矛盾与模棱之处。

“嗯……”秦看着,先是仔细阅读,再来随便翻翻,最后便放下了。

“朕答yīng

过四姑娘的事,不曾食言。”帛阳道。

相对地,不仅没有轻慢,他更为此次调查,付出了一时难以估测的代价。得到好处的,依然是秦,呃不,或许应该说,是元启朝才对。

秦并不急着点头肯定他的努力,当然,也没有出言打击。

其实她对长州之乱的执着,只是因为周裴于她是有恩的,她希望能替他报仇而已,在她得知周裴根本就还好好地活在人世之后,不好意思,这个仇还是他自己去报好了,与她无关的。

秦收起卷宗内文,问:“陛下,那么,结论呢?”

“四姑娘大可自行推演。”

“之后呢?”

帛阳笑笑:“自行处置。”

自行处置?秦不解。

“四姑娘。如今你在锡师应是什么身份。朕还没有做出决定。难道你……这样快就要使用特权了?”帛阳暗讽一句。端坐在食案旁。笑看秦地反应。

秦唔了一声。

—她现在不是皇后?那谁是?(喂,做人不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低头看看卷宗,把线绳拣起来,拴好。

“我的身份,这倒真是个难题了。”她虚晃一句,随后问,“陛下的意思是,任我发挥?”

“何谓任你发挥?”帛阳软绵绵地接了一招,不动声色。

秦伸出一根指头,甜美地笑:“想走想留随意——”见帛阳嘴角一抽,她失笑改口,“——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帛阳暗暗哼了一声,继xù

等着四姑娘分解。

“如果说陛下是要接我回去做官,恐怕也不太方便。”秦啧声,“谁让秦斯跟着元启帝打进了京城呢?这样地叛臣贼子,实在是不能再用了,否则……”

“否则置忠君之臣的肝胆于何处?”帛阳替她说完。

反正这个女人是不在乎什么忠义仁孝的,但她擅长拿这些字眼来堵人。

确实,秦斯平民出身,有幸成为国舅,却反叛而逃,再辅佐前任监国太子还朝,这次第都是死罪,不可赦免,她怎么可以再站在锡师地朝堂上?

秦挠挠后脑,也替帛阳感慨:“所以说了,我真是烫手山芋。”

“尚可。”帛阳应了声。

“唔?”

“朕是说,还不算烫手。”

秦说话,偶尔虚晃挑衅,不时设个圈套,能应对得流水行云一般的,除了天生粗神经之人以外,也就帛阳这种心机等级相近、又很有空闲地当权人士了。

帛阳拾起调羹,把粥面上凝出的一层薄膜撇开,意有所指道:“不过是外层烫热而已,烤山芋本来就是要剥了皮儿再享用的,无妨啊。”说完,他抬眼望着秦,那不怀好意的视线缓缓移动,就像正在帮她“剥皮”一样。

秦抽了口气,把衣服裹紧,忽略对方的蓄意调戏。

“反正这回跟着陛下回锡师,就是把性命交给陛下了,只等着陛下怎样处置我呢,哪里还会想着在锡师掀什么风浪。”她把卷宗递还给帛阳。

帛阳倒是觉着意wài

:“咦,四姑娘不是挺在意两件事地么?”

“两件?哦……”

一是长州之乱,二是姬山翁之死。

如果说姬山翁怎么死的,秦还偶尔会念上一念,那长州之乱她就只在敷衍帛阳的时候用用而已,帛阳想不惦记着也难。

不管怎样,四姑娘有求于他的事情,他没食言,这一点办到了,也就不存zài

亏欠。

理直气壮的感觉,总比处心积虑设计他人来的好。

当天子当了一段时间,人是会变笨地,呃不,我是说,人会变得直截了当,因为权力够大,没必要像以前那样躲躲藏藏、勾心斗角,反倒是看着臣子明里暗里交锋,觉得头疼,或者觉得好笑。

很不幸的,帛阳属于前者。

刚登基的时候,他就很想烧上几把火,把元启帝留下来的陈年积习都烧个干净。

不过,把元启帝赶出京城容易,但在与元启帝留下的糟粕(汗……)搏斗过程中,帛阳吃了不少暗亏,发觉有些老油子逮不住,有些老钉子更是碰不得。

在伪装做长公主地时候,他想的都是怎样好好治理国家,后来才知dào

,自己应当好生修习的是识人用人地学问,治理国家那种小事,交给众多臣下分担才是最正确的。



现,他不是少了干劲,是缺乏得力干将。

孤零零地一心想将朝廷内部管理好,却进不能大刀阔斧做出改革,退不能置身事外坐山观虎。到最后,台面上除了他自己,谁都不是跟他站在一边地。

好吧,他承认,居然还是有一个人跟他同条战线。

那就是平时专门挑刺找茬的杨选,决定迁都地时候,殿外那么多京官,第一个表态支持的居然就是他。

帛阳挺感动的。

他可不是什么冷血的人,别人对他好,他心里是记着的(对他差,他记得更清楚,嗯)。所以迁都到锡师之后,杨选得了一个行走的职权,可以在各部任意出入,核查他自己认为不妥的公案。

鞭子在手上了,糖还没着落。

帛阳还缺一个人,要能做好人际关系,放到哪里都混得开地……

周裴不行,他试了一段时日,发觉周裴其实不够敏锐,嗅不出别人对他表达的升职或者中伤意图,这样的人用着安心,但没法重用。

“陛下,在想什么呢?”秦好奇地看着帛阳,这家伙突然就沉默下来,并且……还显得有些忧郁?她突然想伸指头戳他一戳,看看他是不是会照着这一戳地方向砰然倒地。

帛阳回过神,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话题上走神的了。

他用手背撑着下颌,回望秦。

“四姑娘喜欢吃哪种,饴糖、霜糖还是梨膏?”他笑眯眯地问。

啊?

秦愣了愣,答道:“都好,其实只要是零食糖点,我都喜欢。”也不是喜欢,只是张缇做好了放在案桌边上,她在忙碌地时候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吃个精光,吃完之后还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将之放进嘴里的了。

帛阳突然问喜欢吃哪种糖做什么?

“好啊,既然四姑娘喜欢,那回锡师的路上就各带一些吧,也算是解解无聊啊。”帛阳说着,起身打算离开。

秦立kè

接嘴到:“其实我更喜欢吃肉脯。”她是肉食动物。

呃,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等等,陛下的意思是说,这就要回锡师去了?”

“当然了,不然四姑娘还想去哪里?”帛阳俏皮地偏过头来,眨眼,“东面那个京城可不行哦。”

秦无奈点头:“是,长公主禁令,在下不得不从。”

她还没做好准bèi

去见那帮子老同事呢!

除了陈和之外,谁还会对她有好脸色呢?毕竟,她是曾经叛了元启帝来投奔帛阳,再叛了帛阳去投靠东宫,现在居然再度厚着脸皮回锡师?连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无颜见人了。

帛阳替她宽宽心:“反正秦斯已死,你不过是四姑娘而已。”

“我不要,秦斯还活着的!”秦对此很坚持。

“病死地,厚葬了,现在中原没人不知dào

。”帛阳颇有些幸灾乐祸,“四姑娘还是死心吧,不然东朝那边,更落个诈死逃亡的恶名哦。”

“诈死是为了投奔锡师,只要在陛下这边没恶名就成了……”

秦嘀咕着,但想想,确实现在至少在东朝方面,自己的名声还行,在西朝,也算是死者已矣……

真的要把秦斯复活,来个重返人间?

帛阳看看她的神色,暗笑:连自己处身何处都不管,最看重的居然是那个虚构出来地秦斯的名声,真是个说不出来的古怪性子。

瞧她竟然开始认真地烦恼了?

“咳,四姑娘,”帛阳清咳一声,吸过秦的注意力,他慢条斯理道,“朕有一提议,不强求,不过呢,希望四姑娘能纳入考量。”

“什么提议?”

“为免四姑娘日后无用武之地,再以免四姑娘将来又把错处全归到朕头上,朕提议,你以女子身份随朕回锡师,如何?”

帛阳的好心建议,让秦生,不过她想了想,悻悻然反问:“陛下原本不是就这样打算地么?”

“说得没错。”

帛阳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切,那干嘛做出一副临时起意的好心嘴脸?秦不满道:“结果还是没差啊。”

“自然有差别,原本将四姑娘带回,朕并未想好后宫里面何处给你居住,也并未设法给‘秦斯’安排职务。而如今的想法则是……”帛阳神mì

地笑笑,“四姑娘以女子身份,自行寻找归处,以你自个儿地本事,能踏入哪个衙门任职,你就堂而皇之地进去罢——朕绝不阻拦。”

秦惊异:“陛下说笑,女子如何为官?”

“朕准你啊!”帛阳大方地摊手,“如今四姑娘还有什么不满之处?”

“哪个衙门肯破例收女官,还是要靠陛下的懿旨才行。”

“那不成,四姑娘,你想要地,你自己去拿。朕不干预。”帛阳得yì

地摇摇指头,“若你没本事遂愿,可别怪朕没给你机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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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节 先找个落脚处

日为限。

“让朕看看四姑娘的能耐。”帛阳心情大好,给秦下了这个期限之后,便悠然自得地乘车回宫去了。

很好。

秦转身看看帛阳留下来保护她的人,与其说是保护,不如叫做看管吧。

明日帛阳会传手谕到各衙门,说要是有女子被指派到此处任职,自然是天子深思熟虑的决定,诸人不得大惊小怪——当然,就算秦真有那个能耐,拿到举荐或者委任状,锡师也不会敲锣打鼓地满街宣传就对了。

任用女子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只会被嘲笑本国无人。

秦问过帛阳:“如果不成呢?千百年传下的规矩,再是有资历的重臣,也不敢跟人举荐女子为官吧?”

帛阳捂嘴直乐:“四姑娘要是没办法在衙门里某个职位,那就还是乖乖回后宫吧,朕相信,以四姑娘的本事,后宫里面那三个整日吵架的妃子,不是你对手。”

“整天吵闹?”

“这不是四姑娘选她三人为妃的缘由嘛?”帛阳倒是无所谓,反正只是吵吵掐掐,一时半会儿成不了气候。

秦挑眉:“虽然她们三人脾气格外不合。但是。论家资论相貌。陛下没有不满地地方吧?”

“那倒是。”

因此。他就算是被秦设计才选了这三女子为妃。但也气气就过去了。更没宣bù

作废、重新甄选。迁地时候。这三妃地娘家。也帮上他不少忙。算是选得不错地亲事了。

……但是四姑娘回来。这边地事情就挺难办了。

任职什么地。完全是故yì

给她个难题。让她知难而退。但是她一旦回宫……

原本是说秦四跟着秦斯叛逃了。后来他一怒之下。口头上说过要废后。实jì

上。一直忙着别地事。加上又听从姬山翁地建议。在北方压制着秦地人马。所以帛阳真没向民众与群臣宣bù

过。废掉这个后。(宫里人嘴巴大传出去地不算。)

现在到底是要怎么办?

帛阳挠头。

他很在意风评,比四姑娘在意得多了。

这对开国君主不是好事,他本来也不是开国地那位,但因为元启帝的这么一乱入,他“好像”就要是了?如果打不回京城去的话,锡师难道要改名叫锡京?

“陛下?”

安小璃一声轻唤,将帛阳从一片混乱地沉思中惊醒过来。

四周都是伏地见礼的宫人,这一队伍,不知不觉已经回到锡师地皇宫之中,在宫门处车辇换成步辇,也只是稍微停顿一下,数人启动机关抬起车盘底座上的御辇而已。帛阳心思不在此处,自然是毫无察觉了。

“恭迎陛下回宫。”安小璃领着众人再拜。

“唔……”

帛阳往自己的寝宫踱去。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气温反而一降再降,檐壁屋角不时能见到融雪再结成的冰疙瘩,这锡师的气候啊……现在都开春了,还是冻得什么都不能种。

过去在京城,光是京郊村镇,两轮收下来的粮食就够养京里人口了(不包括屯兵。),如今则不然,锡师的人全靠南方州县在养活。这样下去,锡师的出路,就真地只剩矿产与贸易了。这样好么?

“四姑娘,你说……”

帛阳不自觉地聊了半句,然后立kè

住口。

他低头看着他那根懊恼的指头,而无辜的手指正点向安小璃——他一时间错以为跟在自己身后的是秦了。

“陛下?”

“咳,无事。”帛阳将手负在背后,大步向寝宫走去。

回到宫中,礼仪气度什么的就不可再随便,唉,怪想念在外面乱跑的时光呢——

--——---——---——

“住客栈?”

跟在秦身边地侍卫告sù

她,锡师最大的客栈是在西面市集区的,而以她的身份,官家小栈暂时还不能给她提供食宿。

“好吧。”秦裹裹冬衣,伸手,“请给我点食宿费用。”

对方摆手。

天子有令,四姑娘滞留在宫外期间,花销一应自理,他们只负责保护四姑娘的人身安全而已。

自理就自理,秦翻翻自己地包袱,从里面找到了出走时候带的十来两银。吃住来说,这笔钱是不少,但是要加上这五天打点所用的金额……很不够。

“罢了,不住店。”

她两手一背,跟人打听周裴地住处去。

很可惜,想蹭饭没门,周裴被派出使去了,不知dào

什么时候回锡师,府上的人又不认识秦,谁会答yīng

收留她呢?

秦打了个喷嚏,在锡师里继xù

找熟人。

总不至于让她来这里地第一天就开始流浪吧?

找谁好呢?

徐?他老人家现在还在监察院当官么?说是师伯,但好像也没给过她多大帮zhù

的样子,倒是他手下地人跟她更亲近一些。

他手下的……

“陈大人?巷口往里拐第五家就是。”

秦站在巷道之外,抬头看着两侧的土砖墙壁,喝,目测足有十米高,而且这城里还不怎么方便乘车,因为一道门接一道门,是随时准bèi

好巷战的“战备之城”。

一般像这样的要塞城市都不会有多大,锡师却不然,虽然修得层层叠叠,城池外围到中心偏北的皇宫(其实是宗教宫观改装的),这一口气拔高的落差,至少也有几十丈,所以说……别看它占地不算广,可人家是立体的,看满街的吊脚楼就知dào

,其实锡师能住下的人口,比看上去多得多。

秦扶着墙壁,仔细数到第五道大门,然后敲响之。

通报之后,没过一盏茶功夫,陈和就一脸紧张地冲了出来,左右看看,然后将秦拉了进去。

“这几位壮士是……”

秦随意介shào

道:“是天子恩典,特地派来保护在下的。”

“原来圣上知dào

秦四姑娘在锡师……”陈和满脑袋的大汗这才得空擦了擦,他苦笑到,“秦四姑娘啊,你方才可把本官吓坏了!”

秦笑笑。

陈和将全家老小都叫出来见过秦,随后领着她去给秦斯上香。

—原来是得知秦斯病重不治,陈和在家中偷偷给对方设了个牌位,谁都没告sù

,如今正好可以给秦四姑娘寄托哀思……

秦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先老老实实地给自己上九柱香去——

-——---——-

抢答题目:上回帛阳问秦要吃什么糖,候选的是哪三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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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节 别让我发现是你哦

手谕都传过了?”

“回陛下,连车马司都传达到了,锡师上下,没有一处缺漏的。”

车马司?

帛阳想着秦去清点马匹数量的样子,不由得噗地一声笑了起来。他这一笑把服侍的众人吓得够呛,连安小璃也诧异不已。

宫里除非是与外界通过消息,否则没人知dào

是秦回来,安小璃也一样,完全不知帛阳传了什么奇怪的谕令下去,要求每个衙门都传达到,并且,现在他又是为何发笑?

不过,安小璃转念一想,或许是天子在外遇到了什么新鲜事,可以拿来规正朝纲……

两军交战的间歇时段里,能让帛阳愁眉一展的,也只有这事了吧?

“陛下,孟章求见。”

“唔?”

帛阳刚回来,今天不上朝,也没有传唤任何人进皇宫来参议政事,但是孟章——我们早就说过了,孟章自觉与众不同,他也格外关心帛阳的动向,因此,一听说帛阳回宫了,他不会像别的官吏那样,赶紧整理自己的事务预备回报,他只是弹弹冠帽,将衣服准bèi

好,第二天一大早,就来跟帛阳问候道好了。

(今天两次更新好像时间卡在一起了……这个。俺不是故yì

地。头一个设定错了时间。然后发xiàn

起点不给修改发布时间。只好……唉。加更地这章下面是防盗贴内容。会在一小时以后修改成真zhèng

地更新。请各位谅解。

另外。前一章有出抢答。别看漏了哦!)

阿青不耐烦地甩甩手:他正盼着快点结束差事。赶紧去屠夫家里把早上看中地肉拎回曹府去。等曹少师从皇城回来。正巧可以再喝几杯、吃点香嘴地。

现在可别临时冒出个阿猫阿狗地。扯着他让帮忙告状啊。

“青捕头。来找地是个外地人。听口音跟你一样。是南方来地。”

阿青挠着后脑。大步走到衙门口。只见一人背对着衙门。在跟几名老妪谈话。衙役指指那人。示意那就是说要找他地家伙。

眼下那位访客正在做什么呢?

阿青走近几步,听见对方正煞有介事地替街妇看手相。

旁边还有人在得瑟:“……我就听说太史先生精通相术,这下都说准了,信了吧?”

太史先生?

阿青想想,似乎有点印象,转到众人身侧去看看,果然来者就是他在尚书府外遇见的神mì

人,后来在曹府,他也跟太史渊打过几回照面来着。听衙门的人讲,这家伙当官了,不过还是没车马,就靠着双脚在外走动,倒是挺近平民的。阿青对他印象不差。

“太史大人?”

听见阿青这么一唤,太史渊转头:“啊,是青捕头。”

“听差役说你找我?”

太史渊连忙摆手:“岂敢岂敢,是有事想请教青捕头。”

他姿态摆得这样低,倒是让阿青不好意思起来,跟着客气道:“有什么事想问地,太史大人尽管讲,只要在下知dào

,一定言无不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太史渊摇摇头,回身将几名还想问儿子前程地妇人打发走。

“嗯,入衙内再说也是一样。”

明明就是私事,干嘛做得神神mì

秘,果然是装神弄鬼的人骨子里已经染上了闪烁遮掩的毛病啊。

阿青领着太史渊往内去,到巡捕房门口停下,坐在门槛上:“太史大人,在这儿,可以讲了吧?”

“是。”太史渊揖道,“其实是……关于药的问题。”

“药?”

阿青回忆起自己所知的,太史渊之所以会被秦斯从山野僻壤带出来,就是因为他调配地药物能抵御疫病,在南方州县立了一功。听说后来还献出有奇效的好药给秦斯,秦斯地病拖了这么久,一得到那药,突然就有了起色。

可是这关阿青什么事?

“距离上回献药,已经过去几日。”太史渊道,“所献灵药是秘制的奇物,用途也已听闻,是给秦尚书治病所用。”

“哦,那很好啊。”

“但是……为何迟迟不见回音?”

阿青更是莫名其妙:“什么回音?”

药呈交上去了,没听见上头的道声好,就跑来跟他商量,这究竟哪儿跟哪儿啊?

太史渊道:“其药奇就奇在成效立竿见影,无可能过了几日还不见说好……在下是想请青捕头,利用情谊之便,去尚书府打听打听,是不是献上去的药,秦尚书并未服用?若是如此,在下又换一副,以免放置久了,怕会入口不得啊!”

“有这种事?不都是当日煎了服用的?”

“不不不,那药与众不同,是做出成品献上来着……”太史渊自己也不甚了解江近海的制药工艺,模糊地支吾几声,“总之,还请青捕头赶紧地……去秦尚书府上看看,不然,若是药效不妥了,恐怕是要出大事地!”

“那有何难,反正今儿除夕了,我就到秦斯那儿去蹭一顿年夜饭也无妨。”

阿青说着,起身跟手下交代几句,自己先离开,往尚书府去了。

太史渊慢慢踱出京都衙门,想到自从拿药之后,江近海就不知所踪,他心中难免有虑,生怕是被人利用,中了对方的借刀杀人之计……

尚书府,偏僻小院里,四人对峙。

其实只是周裴一人发难、江近海与卫刚接招,张缇地身份,不过旁观者而已。

眼下他更关心的是:“世子,调查责任之事可否暂缓?东家还等着江庄主照看……”

“之秋,京里大夫那么多,难道就独缺他一人不成?”周裴坚持到,“此事不说个清楚,本官无法相信他是真心要治好秦晏地病!”

江近海冷笑:“小王爷说得也是,张举人,你何不另请高明,留我与他在这里将来龙去脉讲个明白。”

张缇啧了声,悄悄对周裴道:“大过年的,你让我上哪里找大夫去?”

这回周裴没有背对着他装气魄,转头,轻声道:“马上就好,之秋等等。”

他再回过头去,对江近海喊话:“你不是有办法证明自己地用心么,让属下与张之秋都拿了上回的药出来,是想怎样?”

江近海低头笑笑,说:“呵,既然认定有毒,小王爷不打算试试看?”

他取出袖中的布包,拈下布片中藏着的一枚银针,随手往药膏中一插。

再抽出来的时候,银针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黑斑。

周裴虽然没见过什么断案的世面,但书看得多,知dào

些许相关知识,遂指出:“仅能证明,你药中不含砒霜而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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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节 代表锦绣消灭你

于鬼鬼樂樂跟在身后的人影,陈和是全无觉察。

他一心念着秦四姑娘的吩咐,走到半路上,停下脚步,掏出礼单来看看。

“秦家四姑娘好歹说也是曾踏上后位的女子,这礼品开得未免寒碜了些。”他暗忖。

陈和本想再去几家熟识的古玩铺子看看,若有上好的字画,替四姑娘打个包,但他转念又记起秦专门叮嘱过:不要买多余的东西……

犹豫无益,还是快赶回去,看看秦四姑娘还有什么需yào

筹备的吧。

孟章蹑手蹑脚地跟了几条街,见对方是一个劲地往家走,想到如今大官应该都还没从衙门回来,不由又有些懊恼。他今日当真做什么都不顺还是怎的?

他正在巷口发怔,突然又听得巷内传来人声。

这回是陈和家的大门先开,内中传出女子说话声:“陈大人回来得正好,我这就要出去一趟,多谢了。”

孟章连忙转过头去,恰好kàn

见那女子抱着酒坛子出门,同时门内传出人声,隔太远听不清。

“不必的,没事!”

秦说着。站在巷内又朝一边退了几步。陈府上再出来几名皇卫打扮地男子。门这才关上了。

孟章急忙躲起来。

眼见秦带着数人走出巷口。再打听几句。又往别处去。他揉揉鼻子。跟过去。

秦手中地酒坛并不大。里面大概也就一两斤酒水地样子。不过扎着红绸显得格外喜人。抱在她臂间十分引人注目。

几名侍卫也不知dào

她要去哪里地样子。只跟着再进了一家布庄。

孟章难得这样耐心地追踪。但他现在有些饿。又冻得慌。只恨出门地时候没多带点衣裳和零嘴。没一会儿。他就冷得在店铺对面地巷道处小跑转圈了。

这女人家的天性果然强dà

,即使是秦,进了布庄之后,也磨蹭得等在外面的人变冰棍。

孟章叽叽咕咕地埋怨着,偶尔偷眼瞥往布庄大门。

然而,暗处突现红光一闪!孟章揉揉眼,定神一看,原来是那条红绸……不过抱着它的人衣着已经换过,虽然还是一副圆滚滚的女子冬装,但却色彩黯得多了,混进百姓中十分方便。

而且,那几名侍卫似乎并没有跟出来。

“哦,甩掉跟班地了。”孟章看明白来龙去脉,偷偷发笑,赶忙追着秦去。

秦抱着酒坛子,警惕地四面张望,不见有人再跟了上来,立kè

挑准一个方向,急匆匆地赶路。只是锡师内地形复杂,过了一道又一道城门,她抬头往前看,还有城门在前面。

“这究竟是个什么城池……”

她嘀咕着,跺跺快冻得发痛的脚,继xù

往前去。

(受过昨天的惊吓之后,我居然还敢上防盗章……嗯,可是我发觉某盗贴站真的从来不曾放qì

……那么还是一小时之后换成真zhèng

的更新内容了。各位读者大人请见谅。以后防盗部分都来前一部的章节回顾吧~~~~

“对了,”我指着凉亭,问旁边路过的女孩,“那天本官看见亭子里坐着一位穿素色衣服的男子,是你们这儿的常客吗?”

“奴儿不知。“

“当时他在摆弄木琴,身边还有几样乐器。”

“哦,是孟章!”听我这样一提,女孩儿想到了,“他不是醉乡苑的恩客,是借住在这儿地乐师,专给姑娘们修理乐器来着……官爷您别疑他,他是盲的!”

眼睛看不见的么?

我想想,奇怪道:“你怎么以为本官怀疑别人呢,难道这案子不像是张举人犯下的?”

“啊……”那小女孩退了几步,“奴儿失言了!”

此时我才正眼看她,姿色平凡,穿着朴素,无论说话与否,都怯怯地将手指缩在嘴边。“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她道:“幼姓吴,来苑里以后,嬷嬷给起了个贱名娉儿。”

“喔,你认识张缇?”

“前年见过,不熟。张公子善填词,给苑里姑娘填过几首,演唱起来颇受恩客好评。”她飞快地抬眼瞥向我,又忐忑地继xù

道,“去年最红的姑娘,花名珠渔儿,就是唱张公子的词唱红的。苑里姑娘对张公子都欢喜得紧,自然没想到他会做这等骇人事……”

“那珠渔儿现在何处?”

娉儿摇摇头。

“上个月有秦府地人请渔儿姐姐去过,回来就不吃不喝也不见客……前天夜里烟火吓人,倒是一直没见着渔儿姐,嬷嬷说她跟几个小丫头一齐逃了,还卷走了几样贵重东西。”

“喔……”

我谢过这女孩,按照她的指点,去下人住的院子,找乐师孟章。

此时正是青楼开晚饭的时候,不时可见小杂役端了饭盆蹲在屋檐下。孟章住在离水井最远的厢房,天色已晚也没见掌灯,果然是盲人。

我敲门,谁知刚碰到这木板门,它便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吃。”

一个轻

音传来。

里面漆黑,我站在门前没动。

等了片刻,内中发出琴弦被拨动的铮响,随后是那男声又问:“是谁?”

“协查醉乡苑凶案的人。”我答道。

“喔。”

悉悉索索的响动,拖动草席地声音,半晌,门里浮现我见过的人影,脸上略有歉意:“请稍候,在下去前面借个火点烛。”

“不必了。”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那昏暗的光线,于是径直越过他,进室内去。他转头看了看我,关上门,支起窗架,让月光能照射进来。

这个屋子真小,四面都是木架子,放着被拆散的乐器。

他坐下,依旧是轻声说:“姑娘想问何事?”

“啊?”姑娘!

“姑娘既然受命协查凶案,想必是有疑问,才来寻在下的吧?”他的脸上出现了很浅地笑意。

“呃……”我差点乱了阵脚,急忙稳住神,“休要无礼,本官可不是女子!”

孟章凝神“看”了我一会儿,笑道:“姑娘不用掩饰,是龙是凤,或许能瞒过明眼人,但你吸气的声音和喉头发音的方式,却骗不了盲人。”

我站起身,考lǜ

着应该夺门而逃,还是指着他大骂一顿。

谁知刚一抬首,就咚地撞上了悬挂在横梁上的琵琶,顿时眼冒金星。那盲人急忙来扶我到窗前坐下。

“哦……”他摸了摸我的指头,道,“你长期使用中等粗细地毛笔,皮肤也相当不错,想必是富贵人家地千金吧?”

“放手!”

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怎样,我把手抽出来,直接就势甩了他一耳光!

也许因为没料到会被打,孟章硬生生挨了一下,他地动作顿了顿,轻笑:“哎呀,忘记小姐不是烟花之地的姑娘,像这样戏弄,似乎不妥呢?”

说归说,他并没有往后退开一些地意思,仍是倾身向前,把我抵在窗下的小角落里。

“你干什么!离我远点!”我反感地推他,这回没推动。

“稍等!”他向我伸过手来,突然从我耳后抓住了什么,往上一拖。

月光下那细长地影子一闪,竟然是条蛇!我最怕蛇和蜈蚣了!

“啊!”

我吓得再往墙边缩,不慎撞上了窗户的支架,咯咯,窗关上了,室内完全是一片漆黑!

“小姐,没听见它在你耳边嘶嘶地吐信子?”孟章的声音轻轻传来,静了一会,他好奇道,“,你不是为了凶案来找在下么,想问点什么?”

先……先让我把魂儿定住……

不管怎样知dào

我是女性,他就不能留。等问完想知dào

的话,再去找江近海,把这人绑架走吧……我乱七八糟地想着,半天提不起气。

孟章颇有耐心地等待片刻,才貌似恍然地开口说:“啊,忘记介shào

了,这条小蛇是在下的宠物,平日里若有人对在下不逊,它总是要出来虚张声势一下地。请不用害pà

,它的毒性很小。”

什么,还有毒?

我寒毛倒竖,急道:“你先把蛇收起来!”

“已经放到角落里了,小姐别怕。”他轻笑,“离它游出来还有一会儿,你想问什么呢?”

……你这是宽慰么?

“昨日来查探的时候,见你摆弄一张琴,琴的末端似有油烟沾染?”

“哈,古之四大名琴,齐桓公有号钟,楚庄公之梁,司马相如抚绮,而蔡得焦尾。所谓焦尾琴,便是从火中夺出的良木,细心制作而成的名琴……”孟章在室内缓缓地踱了两步,突道,“不过在下昨日修理的木琴,则是因为天灾**,遭了无妄之灾。”

他地意思是,那琴是从凶案现场拿走去修的?

难怪屏风里面显得空荡荡的,这么说来,还有一些现场的摆设被转移了?

“能把琴给我看看吗?”反正被看破,我也不再本官本官地拿捏腔调,直接跟他讨琴。

盲眼者在阴影的木架上取来一张琴,说:“请观视。”

我推开窗,月光下一照,立kè

道:“不是这琴,我见到的那张,琴身应该是浅栗色的!”而他递给我的是黑色古琴。

“哦?”身后的人迟一瞬,淡淡地自嘲道,“眼盲确实不方便,看,给小姐您拿错了。可是这张?”他取出另一张琴递来。

“嗯,是了!”

我拿来平放在窗框上,仔细观察,油烟痕迹已经基本擦拭干净了,只在琴尾中央地裂缝处留有少许。

“这琴,当日放在出事的房间里?”

孟章答道:“在下不知,是云袖姑娘的侍女送来的。”

“云袖?”

“就是被烧死的那女子,小姐不知?”

我咳了一声:“只从鸨母那儿得知本来姓宋……既然有人把琴送到你这儿,难道没官衙的捕快来收缴?”

第二百一十三节 放人?不放?

师的府衙是沿用的旧衙门,作为锡师城内唯一一处署,这里难得地有了牢房。

但是,这牢房比起京城的来,还是要小气许多。

牢房是全木质结构的,没有一处由铁浇成,就连锁,也是把入乡随俗的木锁。没有森然的湿气,只有木板发出的朽味儿,藤蔓植物的枯枝缠在木质门扉上。

秦从签押房出来,因为不愿意告知别人自己与帛阳的关系,她不幸被收监了,需yào

陈和来保她出去。

听文吏说孟章没被给砸死,她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她真的一点攻击性也没有,要不是孟章以前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他也不会挨这么一下。这回真该让孟章自认倒霉才对。

“姑娘这边走。”

领路的差役把她往里带,替她开了牢门,再提醒她:“要记得脱去鞋袜。”

“啊?”

牢房里面铺着席子。十分干净。秦看了看。乖乖脱鞋上席。虽然有点冷。但还不至于会冻得跳起来。

她搓搓手。呵着热气。等待陈和来接她。

守监地差役推了一个小钵进来。再往里面盛上半碗稀粥。招呼道:“喂。饿了就吃点。一盏茶之后就要收走地。”

“多谢。我还不饿。”反正等会自然有人接她出去。

“哦。”狱卒失望地收走粥饭。道。“那姑娘还有什么需yào

地没?”

秦只觉得好笑:“大哥。我这是在蹲监呢。”别照顾那么周全好不好。她会很没有现实感地。

“可是这里难得关押人犯啊,每天就我一人,呆着超无聊的。”狱卒嘟哝一声,也在牢房前面蹲下,发呆。

“怎么没有人跟大哥轮班么?”

“那哪能啊?”此人掰着指头开始数,“我早上开始做炊夫,跟着衙役去前面候令,完了要过一遍库房,再回来看看牢房,打扫啊什么的……”

“唔……”

秦捧着脸。听起来这衙门里当官的挺能压榨下级的劳动力呢,呵呵。

两人这边正聊着,有人砰地一声撞开大门,朝牢房里大叫:“快出来列队,有大人到了!快!所有人都出来!不然人数不够!”

跟秦聊天的那狱卒倒是十分淡定,起身回了句:“什么所有人,满打满算就我一号!”说着,到案桌那边放下手里的钥匙,出了牢房大门。

秦耳边刚清净一小会儿,那可怜的大门再次被扑开,这回三名衙役冲在前面,一人赶到案桌边拿了钥匙,冲到关押秦地小间外,慌慌张张开锁。

看着对方连钥匙孔都找不准的紧张模样,秦叹了口气:“我来吧。”她从衙役手里摘走钥匙,咔地一声打开木锁,再将锁和钥匙都还到对方手里。

对方愣了愣,哦了一声,退开。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惊慌的阻拦声:“陛、陛下,这是囚牢之地,煞气得重很啊!小地斗胆请求陛下不要……”

话还没说完呢,帛阳就满脸带笑地冲进来了。

秦这边也没闲着。

光天化日之下,旁边还守着三名衙役,她看见牢房锁已经摘下了,便也毫不客气地推开门,正准bèi

出去。帛阳一来,她心下了然,见对方一路走来没有停步的趋势,她只得转身回到牢房里面,坐下。

根本不需yào

人指引,因为就这么一间关着人,帛阳径直来到牢门外。

清清嗓子,他颇得yì

地看了秦一眼,隔着大开地门,问:“四姑娘,为何出现在此呢?”

秦本来是低着头的,这下抬起来,微笑道:“这嘛,陛下得询问孟大人才能知dào

。”

孟大人?

哦,她是指孟章——帛阳立kè

反应了过来。因为秦并不知dào

,孟章虽然在锡师能出入无忌,但总地来说,是半分官职也没的一名闲人。

回头,遣走衙役等人,只留下贴身侍卫,帛阳慢悠悠地提步跨进牢房里:“孟章那边,朕自会安置,不会让他白白受委屈。只是不知dào

,四姑娘为何……突然从几名侍卫眼前溜走?”

秦答道:“谁不知陛下与我的约定是桩难事?自然得去拜访有能耐的人,请对方帮个小忙了……既然得悄悄地来,那有这些人跟着,陛下你叫我怎么成事?”

“哦,说起来,还是四姑娘在理了?”

“那是当然。”秦理直气壮地点点头,随后指出,“陛下,靴子……”

帛阳低头,看着满地铺好的薄席,撇嘴,吩咐随从将他的金靴除下。

(以下防盗,一小时后更换成真zhèng

更新内容,敬请谅解)

丁一新换上的脸,眼角上挑,神采比以前地那些脸更适合他的气质。我一面赞叹,一面暗想,他在皇城肯定是长期独处的人,否则,怎会一是失踪这么久都没人知dào

,二是哪里能常有时间来易容。

帛阳长公主的静室里是不能留男人的,据闻连宦官都没。上一次去的时候,遇

,我溜向后院地小门,当时小门是闩着的,证明丁一之后并没出去,也许藏在静室某处。

不过也不能排除他会飞檐走壁……武侠类的设想不在我理解力之内,忽略。

想到这里,我狐地瞄着他:他跟帛阳长公主什么关系?

莫非是暗中保护长公主的大内密探?

“时候差不多了,上街去吧。”丁一打理妥当,拎起披风替我系好,两人结账出门。

为迎节庆,长街两侧的店家都挑出红火地灯笼,有些还是成串的,像糖葫芦一样从二楼挂下来。

待到天色全黑,戏班子的游行队伍来了,百姓都挤在路两边看热闹。

我们站在桥上,看游行沿着河边一路过来。

走在最前面地是吹唢呐一类乐器的人,打扮得十分古怪,脸上地油墨厚得……我转过头看了看丁一的脸,嗯,差不多。

“看我干吗?”丁一瞥我。

“没什么……”我窃笑。

桥那边地队伍中,有人尖着嗓子唱了几句,路人喝彩起来。

今年参加游行的有三家戏班,这一路走到菜市口临时搭的戏台上,三台戏轮流上演。现在从我们眼前过去地一群人,是扮演抬着轿子的送嫁队伍,前面有小鬼开路,后面有骑马的黑脸,这是钟馗嫁妹了。

“咦?”

是我看错么?

那个扮白无常地,身形看着很眼熟,像是——

“孟章!”

我急忙朝着河道边冲去,丁一追上来拉住我,我反手拖着他:“跟我来!”

“出了什么事?”他满头雾水地让我拽着走,往人堆里面挤过去。

挤到游行队伍头前,刚才钟嫁妹的班子已经不知dào

走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跟人打听着:“白无常呢?”

被问到地人摇摇头。

我索性拉住一个正在甩水袖的戏子:“钟馗嫁妹是你们班子出的吗?”

“是、是!”对方给我吓到了,怯生生地答。

“白无常是谁?”

“刚来的……不熟……”那个戏子收起长袖,指指我背后,“他不就在你后面么?”

后面?

我猛然回头,只见一张毫无血色的鬼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还没等我尖叫起来,白无常嘴一张,红红的长舌头顿时滚落,长度直到腰间。

“啊!”

我惊叫着,一把将他推开,要不是被丁一扶住,我倒是先把自己给弹摔在地上了。

着白无常装扮的人诡异地大笑着,蹿向人群,手里的哭丧棒一挥,叮当作响。围观地百姓自然觉得无常鬼可怕,连忙惊呼散开,让他通过了。

我回神,急忙喊:“抓住他!”

丁一问:“那是什么人?”

“是个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账东西!”我气愤道,推开挡在前面的老百姓,往孟章消失的方向挤过去。

可是,这下饺子一样的街道啊……怎么挤也不比太空漫步快多少……

追丢了。

我扶着墙怄气,孟章居然胆子大到主动现身,还来挑衅我!心里憋得就跟野猫在挠一样难受,恨不得把它抓出来揍一顿。

“四姑娘,那人欠你钱?”丁一好奇。

“是啊!”我没好气地回答,“太可恶了,不逮着他我誓不罢休!”不快点把孟章抓到的话,谁知dào

哪里又会有人受害?

他眼瞎地时候,危害性还小些,只能靠语言来推行他视为艺术的犯罪,而现在……

啊,他真是我人生的一大污点!悔不当初!

“那个……刚才白无常在我们后面的时候,先叫住在下,给了一封信——”

丁一这才慢吞吞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信封。

“啊?你为什么没叫?”猛然看到个鬼脸,谁都会被吓一跳的吧?

丁一无辜道:“画地脸谱而已,而且眉毛还画错了。有什么可怕?”他说着,看看信封正面,把它递给我。

上面写的启信人是我的名字。

“看来是给你兄长地。”丁一补充道。

还装?我不信他真以为我跟秦斯是两个人。

不过,算了算了,其实隔着窗户纸不捅破的感觉挺微妙地。

我接过信,道:“你就这么拿着,要是纸上有毒怎么办?”

“啊?”

“谁知dào

那家伙在想什么,说不定呢!”我笑笑,把信收好,“要不要听听无常兄做过什么好事?”

找了处巷口歇息,我将孟章策划的案件始末告sù

丁一,丁一倒觉得孟章是个奇才。

“能掌握人心,言语间有说服他人地魄力,其实此人不做政客颇为可惜啊!”

我白他一眼:“是,可惜孟章志不在此,只专心做他的完美凶案。”

“你说他曾经写信向你兄长挑衅?”

“是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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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节 本年度最大惊吓奖

被帛阳紧紧搂在怀中。

对方的怒气,通过其剧烈起伏的胸膛,明明白白地传到她这里。

“杨选,你做什么!开门!”帛阳厉声喝令。

杨选握住牢门不放,毫无惧色地回答:“天子与嫔妃之间有何情趣,臣下不知,也不想知晓!陛下才应当知dào

,自己正在做什么!”

帛阳怒了,放开秦,指向杨选:“放肆,谁准你在此大放厥辞!出去!”

别人或许会害pà

帛阳的怒火,杨选可是习以为常的,他正色回应:“请陛下好生反省!”

“朕不需yào

反省何事!”

帛阳站起,双手按向腰间,却惊觉佩剑并没带在身上。

是刚才听说四姑娘伤了孟章,心情愉悦之下,信手一放,再带人出宫,当时帛阳无暇顾及防身兵器有没有带,后来又仗着有侍卫,所以……

谁能料到杨选竟然当着四姑娘的面,给他难堪!

杨选应该庆幸帛阳忘记带剑。不然这下他要么是脑袋丢掉。要么是把住牢门地指头没了。人在愤nù

地情况下。做出地事情。可不是之后致歉就能弥补地。

帛阳回头看了一眼秦。见她正好奇地观望事态。不由得更觉丢脸。

以他单手把东宫地腕子给卸掉地水平。弄开杨选地手是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他现在地身份不同。怎么可以跟个臣子扭在一处?

“来人!”

其实也用不着等。早在杨选闯入地时候。几名自觉大难临头地侍卫便已经跟了进来。杨选毕竟是大臣。隶属地又是监察部门。这边没人敢惹。直到帛阳下令之时。侍卫才壮着胆子上前去。

“把杨选给朕拉出去!”

帛阳挥挥衣袖,已经能想象明日朝堂上会被人怎么议论了,但是这个杨选,未免也太不给他面子!他现在是紧咬着牙,才能忍住火气,不附加一句打多少多少大板。

天知dào

他有多想喊……拉出去斩了。

几人把杨选架开,帛阳气冲冲地将牢门一踢,躬身钻出去。接着,他回头对秦道:“四姑娘,出来。”

杨选立kè

质问:“陛下要私放囚徒?”

“朕就是要放,怎么?”帛阳恼怒道,“一朝天子,连在都城放一名收监之人,都要你杨选点头了吗?”

杨选悍然反问:“臣的首肯是不重yào

,但我朝律法,天子置于何处?”

帛阳想骂人了,他甩甩手,指着地面:“难道律法不是朕说了算?”

“陛下,你先回去改律法,过了阁老那关,颁布出来,再放人,这才差不多。”杨选气死人不偿命地回答。

“你……”帛阳指向杨选,怒道,“拖出去——”

此时,一直在牢间之内看戏的秦出声了:“那个……打扰一下。”

杨选转头喝叱秦:“大胆,天子面前怎可如此无礼!”

帛阳一怔。

“没杨大人放肆啊。”秦无辜地回嘴。

“你……”

“我怎样?”

这、这是什么水准的吵嘴?帛阳扶额,连声催促侍卫:“把杨选拖出去拖出去!”

“等等,”秦从牢门里冒出半个脑袋,道,“陛下,我想跟杨大人说两句。”

“跟杨选?”

帛阳狐地指指杨选,眼中透出一丝不甘心:为啥不是想跟自己多说几句?他刚才情绪还没发泄得尽兴,被杨选堵住了,对杨选的愤nù

又被自己的理性堵着,两个字,憋屈。

越想越不爽,帛阳扭头往外走。

临出牢房大门,他恹恹地回首,盯着几名侍卫:“跟来干嘛?把杨选带过去!”

杨选被数人夹在中间,也是一脸不满,天子刚才说那是四姑娘,该不会是秦四吧?传说中的皇后,结果大典之后再也不见动静,也不知dào

人是死是活,迁都那当口,宫里的妃嫔齐动,好像也没听说有个皇后。

然后这么个神mì

失踪好像从来没存zài

过的人,就是刚才那女子?

一直被帛阳帝挡着遮着,杨选没能看多少仔细,现在被人拎回牢房前,正巧能看清楚那女人究竟长得是怎样个三头六臂。

杨选定神一看。

“啊——”

牢外众人皆听见一声惊叫。帛阳提起双手,默默捂住耳朵。

杨选的反应也太慢了吧,他无奈地想着。

面对大开地木门,杨选双腿一下就软了:“……秦、秦大人!”

秦斯明明已经病死了!

得到消息那会儿,他还拉着同僚去喝了一杯庆祝呢!

现在这是什么?

鬼呀!

他转身就要往外爬,秦蹲在牢房内,对侍卫招招手:“烦请各位将杨大人带回来,我这里不便外出。”

“……”皇卫与内侍互相看了一眼,想起帛阳帝对这女子的态度,内侍点头,“遵命。”

晃晃悠悠好容易爬到拐角处,杨选又被拖了过来,这回甩到木栅栏上,被人提着,固定在牢门前。

秦拖了

子过来,坐在门口,仰头看着杨选。

“杨大人,在下秦四,久仰先生大名,今日总算有幸得见啊。”她笑眯眯地开场寒暄。

“……不是秦斯?”杨选被吓飞的魂魄回来了一半,转头仔细看看,愣住,继而再度开始没命地挣扎,“放开我!你骗我!分明就是秦斯死而复生了啊!”

秦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随后坦然道:“我与家兄确实长得很像,但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吓?”杨选惊魂未定。

“喏。”秦十分配合地捋捋自己地头发,捻了一偻发丝在指间绕上几圈,一副小女儿娇羞状看着杨选。

我们到了学馆门口,这样晚的时辰,学馆自然已经闭门谢客。东宫往旁边的窄巷里带,手中一用力,把我推得撞在墙上。

“你够大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东宫怎会突然冒出来,他逮着我又是为啥?

“你……”我刚发出一个音,突然觉得不对,急忙改成女声,“……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谁?”

“哼,还装?”东宫一手护住腕子,用眼角瞥着我,“明天见到太后,看你怎样解释!”

什么明天见太后……

我被他搅和得越来越糊涂了,决定负隅顽抗到底:“……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让我走吧!”

谁知东宫听了更加火大,他一把抓起我的前襟,吼道:“走哪里去?还不回宫!”

我再次被他吓懵。

靠得近了,东宫这才仔细地看了看我,他愣住,闭上眼,晃晃头,再睁开。半晌沉默。

“啊!”他突然惊叫一声,迅速丢开手,“认错人了!”

啥?

我现在完全在状况外,谁来解释一下?

“抱歉,我、我把姑娘看成内人了……她与你长得很像……”东宫手足无措,没受伤的手连忙过来替我整理被弄破地衣襟,刚一碰到,又被烫般地缩回去。

他尴尬地说:“误会、误会啊。姑娘,你要不要紧?我、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压惊……”

摸摸袖口,再摸摸腰间,东宫又窘然道:“等我那位友人过来会合吧,钱袋在他手里。”

这么一折腾,我终于大概明白他在摆什么乌龙了。

—他溜出宫来看游行,结果把女装打扮的我误认成了假太子妃!

一见老婆跟别地男人聊天说笑还拉手,他炸毛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出来抢人。

我突然有点想笑,连忙捂住嘴。

整理好被他扯破的领口,我装作害pà

地问他:“那、这位公子,人家能离开了吗?”

东宫放松下来,便一直抱着手腕忍痛,见我这样问,他尴尬点头,想想又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改日我会派人登门致歉。”

“不必了。”我故作温婉地低头,“公子手腕地伤势要紧,快去找大夫看看吧!”

说完,莲步轻缓状平移到巷外,嗖地一声溜掉。

回到刚才与丁一分开的街道,欢庆秋祭地人群已经散去,各家的灯笼还在,街上亮堂。我挨着巷子找丁一和即墨君,没见着他俩,只找到了我掉落地圆扇。

他们打完收工没关系,我替换的衣服还在丁一那儿呢!

看来只能下次见面讨回了。

遍寻未果,我只得放qì

,再回到学馆旁边,扒着巷口悄悄偷看。

即墨君还没来。东宫刚才一直在我面前忍着疼痛,现在没人了,他在墙角缩成一团,抱着腕子呜呜呜地哀叫,看得人怪心疼地。

我在心里叹了一声,坐在学馆前面的石阶上,陪着巷子里的东宫等即墨君。

眼见着一家家的灯笼收起,最后一只被遗忘的也自行熄灭了,即墨君依然没出现,不知他和丁一谁更厉害,有没有人受伤。

提起裙子再去巷口看看,东宫没声响了。

蹑手蹑脚进去,见他双目紧闭,似乎睡着了,脸上尽是冷汗。

“公子、公子。”我轻轻戳他,“秋深寒气重,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唤过好几次,东宫这才转醒,迷迷糊糊看着我,再望向四周,想了想,委屈地撅嘴。

“你地朋友还没来么?”我问他。

他摇头。

老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呀。“要不你先回去,改天跟你朋友说一声就是了。”

东宫点头,靠着墙站起来。

正当他要走出窄巷的时候,一阵熟悉地脚步声响起,是巡夜的京卫!

我急忙把东宫拉了回来,两人藏在巷内,等着巡逻过去。

“我忘了,庆典日会额外加强巡夜……”东宫低声道。

首发

第二百一十五节 不要小瞧人家

好言好语向杨选解释这回的事件。

前面说过,杨选吃软不吃硬,在处理秦斯之外的问题时,他是对事不对人的那一类——只要别扯上他早有成见的对象,一切都好说。现在秦斯已死,他心中更有传统的“逝者已矣”思想作樂,对秦,就难免更宽容一些。

“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

“我也并不是想着逃避刑罚,只是天子一片好意,不忍忤逆。”秦道,“再说,与孟大人的冲突,可大可小。趁着衙门里的大人还没作出定夺,我去跟孟大人赔礼道歉一番,相信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杨选想想有理,孟章再横,也不至于跟帛阳帝过不去。

虽然以他个人想法,是很乐意看见帛阳跟孟章过不去的,但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也错对不对?

既然双方可能庭下和解,他这么硬撑着在中间要做个公正,倒里外不是人了。

--

杨选跟秦谈了一会儿,出来见帛阳,二话不说先是致歉,再意思意思提醒帛阳贸然出宫的害处。对于他态度的大回转,帛阳也不意wài

,反正四姑娘口舌利害,像杨选这样的老实人,很轻易地就会被说得只会点头称是。

他考lǜ

了一下,本来气极的时候想砍杨选脑袋,气消掉一半时候,又觉得罚他三年地俸禄也不错。现在杨选主动来赔罪,帛阳心情好了起来,决定挥挥手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责令杨选自己考lǜ

要如何将功补过。

等帛阳名正言顺把秦放出来地时候。陈和也赶到了。

他还没闹明白究竟发生何事。只是听人传报说。秦四行凶伤人。被抓进衙门去了。叫他去保。

满头雾水地陈和赶到衙门口。迎面撞见一群皇卫。

有什么大人物来?他条件反射就躲到了一边。想等人都走了。自己这儿再进去。免得惹事。

或许是来访地贵人将要离开。几名皇卫预先出来“开路”。一眼就看见陈和。

“陈大人。你这是——”众人纳闷地望着他。

陈和躲在石狮后面,小心翼翼地摆手:“没事,没事,你做你的,本官只是路过而已……”

“别路过了,陈大人。”秦探头出来,冲陈和笑笑,“咱们走。”

“哎?可是……”陈和一脸不解地被秦拉走。

过了片刻,帛阳才从衙门内出来,摆驾回宫。杨选等官员在后面恭送,一路恭送到皇宫外面,顺便就被帛阳给召了进去。(议事、议事,既然来了就别等到明天啦!)

陈和领着秦回家,身后跟了十来位皇卫,过不多久,再添上专程派出的女官,秦身边是里三层外三层,全围着宫里出来的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陈和越发糊涂了。

秦也不方便跟他解释,只说是帛阳地意思,她不好妄加说明。

当夜她带着帛阳派来的监视人马,浩浩荡荡地去了定国公府上拜访,得知定国公现在仍是无官一身轻,家中只是秦之纥还有官职在身而已。既然人家都这样讲了,推脱之意明明白白,她也不勉强,趁着秦之纥还没归家,赶紧告辞离开。

再晚些时候,她去了徐松家。

被赶出来。

显然徐松对于女子想当官这一点是非常反感的,没得商量。何况她只是秦斯的妹妹,又不是秦斯本人,他才没那闲工夫多多照顾呢。

“唔……”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第一天就这么浪费过去了,虽然有帛阳的特令,但依然没有哪个衙门愿意接纳她。

(以下防盗,一小时之后修改成正确的章节内容,打扰之处请海涵)

在光照下一看,我这才发xiàn

东宫地右手腕已经肿胀起来,就这样看不出是骨折还是软组织挫伤,但如果耽误治疗就不妥了。

敲门叫醒张缇,让他连夜找一位大夫来诊治,我去后院提水,拿冰凉的井水浸泡布匹,叠起来给东宫做冷敷。

东宫乖乖伸手让我敷上湿布,一声不吭。

“……以后不要这样冲动,至少也要认清人再动手。”我打趣道,

他侧过头,问:“他们叫你四姑娘?”

是的。我在家里排行第四。”我顺口答。

东宫低头,小声接一句:“我排第三。”

“那就是三公子了。”我笑笑。

正说着,东宫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看向窗外。

我了然道:“不知张举人什么时候才能请来大夫,三公子要不要吃点什么?”

“随便,四姑娘这样一讲,腹中倒真觉得空了。”东宫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奇怪了,他平时不是挺嚣张地咩,怎么到我面前变成小绵羊了?

我纳闷地起身到

看看,遍寻不着饭菜,倒是看见一团不知发酵多久~]纱布试试,嗯,膨胀得错了。

烧水,削面,煮,搁佐料,端上桌。

东宫拘谨地接过碗,嗅嗅面香。

“将就吃吧,没找到什么汤头,就直接拌了各种佐料。”素面块其实满好吃的,想当年,刀削面在我们学校外面还三块钱一碗呢!

虽然也没什么可挑剔,东宫还是格外谨慎看了又看,才用左手笨拙地戳起一块面来没什么味儿。”

我一看,好气又好笑:“你还没拌过呢,上面搁着地能有味儿么?”

“哦?”他一脸生活白痴相。

我端过碗,从他手里抽走竹筷,麻利地给拌得油光闪亮,香气四溢,退还到他面前。

“吃吧,再有意见也没辙了,就这味儿了!”

东宫认真点头,左手使筷子,夹面块,掉了。暴殄天物。

我无奈地看着他。

他脸红了,继xù

努力。

这回夹起一块,眼看着就要滑落,他飞快地歪过头,一口咬住,得yì

地瞥我。紧接着是沉默,忙不迭地吐掉,继xù

暴殄天物。

“好烫好烫!”他惨叫。

我急忙倒水给他喝。

——唉,算本小姐怕了你。

我拾起筷子,夹了一片形状不错地,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张口。”

“我自己来!”东宫扭开头,不满地抗议。

爆,死要面子的!

我忍不住撕开温婉的伪装,露出真面目,命令道:“就你那抖抖抖的爪子,能吃到啥?张嘴!”

东宫被镇住了,乖乖张嘴,吃了进去。

他细细嚼着,咽下,伸手抽出汗巾擦拭嘴边,这才怪不好意思地说:“好吃。”

“还要不?”我看他擦嘴,还以为不想再吃了呢。

“我说好吃的意思就是——还要。”东宫盯着碗,等我继xù

喂。

至少得说声谢谢吧?

算了,本来他就很少有这个意识……

等张缇领大夫回来的时候,面也已经被东宫吃得七七八八了,后者一副吃饱喝足手开始痛地样子,苦着脸把右腕给大夫诊看。

趁这功夫,张缇拉我到外面,神神mì

秘地问:“那是什么人?”

“路上捡的,不认识。”我回答。

张缇立kè

道:“蒙谁啊?张某见过几次了,跟你在学馆底楼聊天地,不就是这小子再加上另外一个么?”原来他有注意到我跟东宫、即墨君在学馆碰头。

“哦,那是秦编修的熟人,跟四姑娘没关系。”我嘴硬。

张缇戳我地脸,压低声音道:“不都是你么?”

“身份不同,立场不一啊!”

我提起扇子,慢悠悠地踱了两步,又道:“总之别让他吃亏,否则麻烦大了——”

刚说到这儿,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出了什么事?

我急忙推门进去,只见东宫抱着手,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而老大夫正把药酒瓶子塞好,转身在木盆里洗手。

他望见我,乐呵呵道:“没事,骨头已经复位了,后生家精神着呢!”

“是脱臼了么

“嗯,让张举人跟老朽去取药吧。”老人家说着,转身对东宫教xùn

到,“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将养!别看接上了就又去扑腾!知dào

不?”

东宫瞪他一眼,被回瞪,于是满脸不爽地点头。

刚才他那声惨叫惊醒了不少人,会所里地住客有掌灯过来看看的,张缇一一安抚回房。

“瞧你给大伙添的麻烦。”老大夫收了钱,随口再批东宫一句,让张缇拎着灯笼送自己回去。

等人都**,我才坐到东宫对面,问他:“手感觉怎样?”

“可以动了。”他闷闷不乐地伸出爪子晃了晃。

我笑道:“多多休养吧,脱臼地伤病不是骨头正位就算治好的。你回家以后再找人看看。”御医应该更周道,而且,宫里用的药物肯定是上品。

他不吭声盯着我。

“嗯?”我摸摸脸,莫非刚才偷笑的时候把胭脂抹花了?

“……一开始觉得你像一个人,”东宫歪着头,纳闷地看着我,“现在发xiàn

,又像另一个,说话地口气也像。”

我拿扇子遮住半边脸,打哈哈:“哦?总之是像人就好。”

“真的。”东宫想了想,突然问,“你是不是也秦?”

—你当天下真的那么巧,所有姓秦的都长一个样子啊!

我可不能让他打探到什么消息,不然以后秦晏被他追着问四姑娘的下落,岂不然。

“姓什么有何关系,总之公子知dào

我是四姑娘就行。”

东宫不放qì

:“我猜对了?”

第二百一十六节 东宫殿下

还落着雪,京城却已暖和起来了。

两个月以来,东宫一改以往的性子,变得异常地沉默寡言。坐在案桌后面,他就像死了一样地安静,不笑不说话,专心致志地做自己手上的事,就连平时最擅长逗他开心的上宾,也无法让他分分心。

有人悄悄地去告sù

元启帝:东宫病了。

“这是什么病呢?”元启帝带着自家皇后,趴在殿后的窗口处,观察半晌,两人一致认定东宫的反应不正常。

可是,这是什么病,该怎样医?

皇后没有吭声,在元启帝的催促下,才勉强表示,她可以回后宫去,与各位女眷商议商议,看谁知dào

这种症状的来历。

末了,她轻声道:“作为未来的一国之君,东宫这样的表现,才令人觉着可以信赖啊。”

“胡扯,贺儿这样失魂落魄的能叫好?”元启帝不满道,“即刻遣人调查缘由!否则,朕要怀是谁动手脚了!”

“哦?”皇后淡淡地应了声。

元启帝哼了哼,转身便走。

殿内众人听见外面帝后地争执。都捏了把汗。一人对东宫轻声道:“殿下……”

“……”东宫像是什么也没听见。将手里地公文看完。提笔点了一点。放在旁边。

这些原本是秦地工作。后来她频频出差。就让给即墨君做主编。即墨君出走之后。她再次将担子接了回来。可是。那时候她已经染了病。只是用药物缓着压着。坚持来东宫殿见他而已。

看这些公文。有什么意思呢?

东宫默默地翻开一本折子。上面写地是历法问题。说明年地大历应当怎样修改。节气等等标注在哪日哪日。这是元启帝御笔亲批过地。需yào

印发在邸报上。通晓四方。

在上面勾画一个记号。东宫将之放到另一边。

立kè

便有内侍上前,将折子取走,交给东阁其他人抄誊备案等等。

谁谁谁又升迁了,下一季是官吏考绩地时节,某地的蝗灾绝非谎报……这些消息,原本都不会往东宫脑袋里钻的,因为他前面挡着的,是众多东阁人士。就算他不在,溜出去玩几个月,国家基业也不会受到影响。

东宫将笔一搁,伏在案上。

殿内人见了,连拾起他地笔清洗干净,都格外小心,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他们不知dào

东宫是倦了还是累了或者只是眼睛酸涩想闭眼缓缓,但总之,这个什么脾气也没有地东宫,反而让他们觉得没有真实感。

宫人在殿外悄悄议论:“我说……这位殿下该不会是……替身假扮的吧?”

“瞎说什么?”

元启帝回御书房去闷了半晌,想出来个主意,相信这个办法可以让东宫恢复生气,还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很快,一道手谕传到东宫那里。

“殿下,圣上说了,明日起,给殿下你休十天假,准许出皇城、出京去游玩踏青!”

谁知东宫听了,仍是恹恹地,打不起精神来。

“本宫同谁去?”他冷冷地问了一句。

大太监满脸堆笑:“自然是储妃娘娘。”

东宫立kè

扭头,翻开新一折文书:“本宫很忙,让父皇陪她去玩好了。”

“这这这……”大太监拭汗,忙道,“出游的事,殿下请随意,若不方便与娘娘同游,那也是不勉强的,不勉强地啊!请看圣上手谕……”

东宫再仔细读了一遍,确实没硬性规定要带那个假太子妃去。

他想了想,说:“来人,替本宫准bèi

香烛纸钱……本宫明日启程,去祭拜故人。”

秦斯的墓地修得很气派,当然,是东宫出钱,他把自己小金库里面地积攒花了大半在这里。

道官选定的福~之地,按公侯墓葬级别修筑的土台石楼,还有至少三十年无间断的守墓兵士。

但是无论怎样修饰,只要看到墓碑上刻的字,东宫就觉得心里犯堵。

他骑马来到陵地外,望了望满山渐渐开放的香花,随后率先下马,徒步前行。

守墓人听见马蹄声出来迎接,见是东宫,愣了愣。

见礼之后,对方感叹到:“啊,想不到竟然是殿下亲自来看望秦大人……”

“不然你以为是谁?”东宫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说过话了,刚启齿时候,双唇好像都是粘连着地,“难道还有谁来看过秦晏了,曹少师么?”

“不是的。是即墨大人。”生怕东宫理解错误,守墓人补充到,“是即墨家地公子即墨君!”

东宫呆滞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来的……”他轻声问,同时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毛。

“前几天就到了,好像是借住在附近地村子里吧?”守墓的士兵挠挠头,回忆着。

即墨君找来地时候很谨慎,是由两三名村民领着,一路慢慢走过来的,也没有驾车。

守墓的兵士将这一行人拦下,告知前面是秦大人的墓冢,无关之人不可再往前一步。

此时即墨君亮出身份来,彬彬有礼地请守墓人通融通融,让他进去探望故友,他稍后就离开不会多做逗留。

焚香祭拜之后,即墨君在秦斯墓前静立一会儿,也没出声,不知dào

在想什么,随后转身走了。

“连着几日,即墨大人每天都会过来跟秦大人相处一会儿,就今天还没到了!”

“有这回事?”东宫若有所思地转头,看看秦的墓碑。

旁人眼珠一转,献计到:“殿下,咱不妨先藏起来,等即墨大人到了,再现身将他留下?如此一来,殿下也就不必每日辛劳了啊!”

东宫的视线没有离开墓冢。

他摆摆手,道:“何必呢,等子音想通的时候,自然会回来。别弄得本宫想见到谁,还要设计捕捉一般——”

“殿下?”众人一阵诧异。

东宫抬头看看天空:“——如今本宫也并非缺了谁就不行,不急,顺其自然吧。”

踱到墓碑前面,他抬起手臂,用指背碰了碰石碑表面,轻轻地叹了一声。

一行人在墓地呆到临近入夜时分,但即墨君并没有出现,不知是在远处看见了仪仗,或者原本就没打算再来祭拜,此后。他也没有再到秦斯的墓地去过。

锡师与京都,这两处完全是两个世界嘛……

今天的抢答题目:秦送孟章的是什么鱼?

第二百一十七节 工作,要找自己满意的!

有下雪,天气晴好。

陈和在院里的石桌上铺了纸,提笔蘸饱墨,琢磨着该写点啥画点啥。

一转头,他就瞧见秦从门洞外路过,后面跟了四五名随从,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

忙不迭跟过去,陈和跟秦问个好,闲聊:“秦四姑娘,你这几日都在锡师走动,可曾见到什么好玩的?”

“呵,挺不错的城池,就算用作都城,也没有失仪的地方。”

秦答着,遣人去取热水来暖暖手。

陈和笑起来:“是啊,而且城外临近的几个村落,都是产矿的,城里原本也有挺多金器(金属,不是指金子)作坊。”

“东边的那个京城,周边都是农田吧。”秦回忆了一下,“难怪锡师的菜蔬和米油都这样贵。”

“啊……那其实是……”

陈和顿了顿,考lǜ

着要不要对初到锡师的秦解释钞票等问题。虽然他有所觉察,可是这假钞的查收工作进行得十分吃力,大家也拿着没办法,又不敢去要求帛阳帝收回成命不再通用纸钞。虽说物价飞涨的原因并不仅仅是伪钞,但这个冲击也挺大就是了。

秦转头想着自己地事。自从知dào

大家地态度之后。她也就没再考lǜ

走后门直接进谁家衙门做事。那样会导致帮zhù

她地人被别人戳脊梁骨。

但明天是最后一天。帛阳不知为何会出这样地条件。但她要是抓不住机会。那也未免太丢人了。

两人各有心事地沉默片刻。

陈和下定决心:“……是这样地!”

与此同时。秦也出言道:“天色已晚。陈大人。我明天还要早起。不多聊。先请了。”

好、好地。”陈和让到一旁。失望地看着秦走远。

秦回屋之后,吩咐笔墨,悄悄捣鼓些神mì

的东西。到第二日,她领着人马,大步走进国子监衙门,把守在署房里的库吏惊了一跳。

“秦大人?”国子监的人跟秦斯还是见过几回面地,这下可被女子的面貌吓住了。

秦大大方方地除下鞋子,走到案桌前,坐下:“我是秦斯的四妹,相信天子允许我到各衙门寻求供职的文书,也已经发到国子监了。”

“啊!是的!”对方鼻尖上冒出了汗珠,“可是……”

“这是家兄病逝之前替我写的推荐文状,”秦将袖中的信函一封封往外拿,排在案桌上,指点道,“这是祭酒监事(官职名)所写的收用便签,这是典薄的准用批复,这是……”

(然后这是防盗段落!这回一定会在一小时之后修改好!如果没有,那就是,我又忘记了……防盗的内容是前文里面帛阳答yīng

小四调查姬山翁之死那一段)

古代地文学作品中也是如此,渴望红杏天外一枝来眷顾,却又批判和轻蔑这样的女子。说穿了,也就是某种大家都知dào

的观念作祟。

我不悦地用扇子遮住脸。

见我没吭声,丁一考lǜ

片刻,恍然道:“啊,在下并非指责姑娘。只是受宠若惊,有些惑罢了。”

疑惑么?

我这样子,还装得像恋爱中的少女?

算了,前后加起来都超过四十岁,玩青涩也没意思。

“公子多虑了。”我上前一步,解释道,“能在皇城里遇见好几次,也是天意,为何不顺应天意而为呢?就怕,我这天意与丁公子以为的,不是同一个吧?”

天意是要我不放qì

他这条线索,而非路人以视。

“哦?”他明白了我指什么,“倒要讨教姑娘是为何来见在下呢。”

我笑笑,宫扇轻摇。

“开门见山地,是想请教,丁公子知dào

姬山翁?”

没错,他提到姬山翁两次,以他的年龄来讲,知dào

姬山翁这个名字已经很了不起,应该是皇族身边的人了。而他言语中,对我这个姬山翁的徒弟颇显研磨器重之意,对姬山翁的为人处事学说,更是略有涉猎。

我难免怀,他对我师父其实是熟悉地,不仅仅是神交。

丁一听了我的问题,反问:“四姑娘指的是知dào

,还是认识?”

“若你听说过,那就是知dào

,若你交往过,那就是认识。”这样简单的定义,不需yào

我逼着他理清吧。是争取缓冲时间来思考应对,还是纯粹胸有成绣的逗趣?

姬山翁离开当时还是小国国都的京城,应该是数十年前的事了,看丁一的年纪,不会是见过他。他们有没有来往,我不清楚,因为暂时连丁一的立场也不明确,大致能感觉到的,是他对姬山翁有敬意没敌意。

作一个恶心地比较,即使是孟章那种人,丁一也想物尽其用,别指望他会义愤除奸。

我并不想自损身份与孟章排在同处,但事实如此。

丁一言行中往往流露出笼络之意,说是求贤若渴,可他凭什么资格求贤呢?他的身份背景,实在让我好奇。

揭他面具失败,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能确定一点。

他的脸我见过。

否则,他不会那么坚决地阻止我探索。

既然他不愿意透露自己地秘密,我朝这个方向硬来是没用了,但今天接受他的邀约出来,还有一事。

“丁公子,”我严肃地对他说,“小四有要事相问,希望你知无不言,不要再闪躲。如果真地如此缺乏诚意,我俩只好就此别过,改日再会了。”

“哦?”

“姬山翁的死讯,是从什么地方传出地?”

来到京城之后,我心底这个谜题藏了两年,无人能解。

从曹寰那里得知的线索,问到朝房中,很快就断了。人家推说不记得是谁最先提起,你能怎样,吃了他不成?

我目光灼灼直视丁一,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进一步地线索。

他略作思索,反问:“就算告sù

姑娘,姑娘却待如何处理?”

我莞尔。

“不怎样。心里有难解的疑惑,总是顽石在怀,想知dào

个所以然而已。如果说要手刃仇快——我还没那么不自量力,请公子安心。”

连官都不是的一介读书人,能把别人如何呢?

至于有能力的时候嘛,那就再议了。姬山翁待我如同爷孙,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姑娘坚持的话……”丁一犹豫,迟道,“据在下所知,是从皇卫中传出。”

“公子具体是听谁说起?”追根究底。

“这……”

他该不会也来个忘记了吧,我可不接受敷衍!

丁一抿唇,看看我的表情,做下决定道:“这样吧,姑娘探求真相的决心,丁某已经十分明了,不妨就交给在下去做。”

第二百一十八节 朕逗你玩呢

遵信卿,这个封号怪怪的,不过倒是省了秦些

身为女子,父母早亡(?),说实话她现在是没有名字的,就只知dào

姓秦,排行第四而已。帛阳这么一赐封号下来,锡师的坊间八卦专家逮着好称呼了:“咱就给这位奇女子安个名儿,叫啥好呢,就信卿吧!”

至于过了三五天之后,秦上街去,被人称为信姑娘,那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唉呀,其实这个名字也不坏。”秦如此对帛阳说,“往后对外,就一概书写名姓为信卿好了。”

“哪有这样的?”

轻而易举地更改自己的姓名,一点不顾忌祖宗族氏,寻常人没有谁能如此洒脱吧?

帛阳打量着她,暗忖:莫非秦斯、秦四也不是真名?嗯,罢了,反正也无从查起,人是真的就行了。

秦在花苑里走快几步,俏皮地回头,甩一甩袖角:“为何不可以,难道要让东朝那边的人都知dào

是我,才算好么?”

她说着,笑了笑。

帛阳会意,轻声问:“四姑娘的意思是,不会再逃走了?”

“既然陛下你言而有信。肯破例让我在你地朝廷里找个活儿干。那我还跑走做什么?东边地那个京城里可没这么好地事。”

“此话当真?”

反复被骗太多次。帛阳实在没法信她。

秦被问得不悦。答道:“陛下。你再怀。那就别当真好了。反正对我而言是没差地。”

“那倒是。”反正他这边要做什么防范尽管做。她有没有诚意。都无差别。“朕请四姑娘来锡师。是求贤若渴。只要是四姑娘本人。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就依你地意思。往后公布出去之时。更名做信卿好了。”

秦点点头。

她其实打心底觉着没趣。

要是对东宫说“我很满yì

决定留下不走了”,那他一定会高兴得满园子转悠,哪像帛阳这样,连个泡都不冒一下。

虽然东宫身边麻烦的人多,但是,平心而论,比起帛阳这副死样子,秦更愿意看见东宫笑得让人想一拳揍过去的脸……

“朕很开心。”

帛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秦立kè

回神,咦了一声,以示自己有听没有懂。至少对于帛阳这没上没下的四个字,她还需yào

时间揣摩用意。

“只要是朕爱听的,假话也好过真话。”帛阳负手道,“信口两三句,就让朕发自内心欢喜的,这世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秦停下脚步,打趣道:“可陛下的口气,听起来没有半点欢喜的意味呢。”

“那你是被骗了。”帛阳转身,面对着秦,认真地说,“朕只是不能让人看出喜怒,否则,威仪难以继持。”

“好皇帝并不一定要让人感到害pà

。”

“所以你不是天子,是女子。”

两人言辞往来,彼此都没有占到便宜,相视之时,眼中意味都有所保留,等着对方猜测。

躲在花苑外偷看地宫女轻声议论:“四姑娘真是大胆。”“就是啊,竟然好几次走到陛下之前去了……”

“咳!”

安小璃假咳一声,提醒众人老实呆在苑外,等候天子传召。

望望花苑里散步的两人,她低头转身离开。

秦的礼节确实仍是个大问题,不过,帛阳现在是实打实的皇帝,没人敢冒犯他,更不可能那么没眼色,去数落他格外关注的对象。

“陛下,”秦双手交握在腹前,慢吞吞地跟着帛阳往前走,“国子学的官职有点麻烦,原本我是打算在太学里面混几个月再说的,那里年轻人多,跟我也比较谈得拢。”

在锡师,国子学的署房可跟太学讲课没啥关系,因为人手够多,完全不需yào

挪几个讲师过去上课。这倒是难为了秦,她可没打算就安心在办公室里面坐下去哩。

帛阳点头,满yì

地看着秦:“四姑娘想怎样,就去做罢。若只是想多与四五品上的官员子弟接触,那大可去太学走走,入室旁听。”

“也是。”其实她是想讲课的,不过,帛阳地意思是不要逾越,以免造成同僚的不满,这一点,确实也应当纳入考量。

低调在哪里都没有错,尤其是对她这样硬插进去的空降同事而言。

“听说四姑娘在国子监专门要了个杂役?”

“陛下的耳目清明啊,哈哈。”秦点头,“是的,因为不熟悉人事与差事,就要了一名书吏来作为辅助。”

“为何会点名要谁呢?”

帛阳得到消息之后,将那名书吏的背景家世查了个遍,实在不明白秦为什么慧眼识人单单相中一个小角色。

解释起来,秦也颇不好意思的:“啊……也就是,最开始入职地时候,从这名书吏手里骗取了籍表以及签章嘛……伪造的便条文签

然祭酒大人不便追究于我,但对于这名小小书吏,却场灾难了。”

“因此你索性把人要到自己署房里去做事?”

帛阳皱眉,不赞成地说:“用来垫足的人,你能保护多少?今天一人,明日成千上万。”

“力所能及就做了呗。”

秦随口答yīng

一声,反正她也只是尽量不给人添麻烦。要面不改色地损人利己,她还没到那境界就是了,充其量来个共同繁荣一起遭殃。

将那名库吏调到自己手下来,也是求个心安。

谁知帛阳却没有让她心安的打算,他说:“对了,有件事,朕一直忘记跟四姑娘提起。”

“什么事呢?”

“还记得在京城,帮zhù

你逃离的那几名内侍、宫女么?”

帛阳微笑,秦心底却感到不妙。

“陛下,那么久的事儿了,为何会突然提起……”

没有记错的话,她当时是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分给众人,要求他们尽速逃离京城的。就连受她胁迫地刘内侍,她也尽责地将银两送到对方手上,再告sù

他,他的家人都被软禁在什么地方,并且写了亲笔信去通知放人来着。

难道……

“朕命人将逃散的宫人全擒回来,一个不漏。”帛阳轻描淡写道,“去年二月就已经处斩了。”

秦一个不慎,踏滑在卵石上。

“啊!”幸好她及时拉住帛阳,这才没有摔倒在地。不过,好像上回被狼袭击时弄伤的小腿,因此而隐隐作痛了。

“怎么这样不小心?”帛阳轻声责备着,回身扶她。

秦抬头看着他:“陛下,你方才说地是真话?”

帛阳冷然回望她,两人对视片刻,突然,他噗地一声显出了笑意,道:“假的!吓吓四姑娘而已,谁知dào

你会惊得连血色都没了。”

“啊?”

“哦呀,这目瞪口呆的模样,真地不能再挂着姬山翁之徒的名号了吧?”帛阳调侃着,“老先生泉下有知,会气得跳脚呢。”

秦这才缓过劲来:“陛下,金口玉言,不要胡乱说笑啊。吓死人了!”

要娇蛮还是娇蛮个彻底好了,她攥起拳头,敲打帛阳的肩头。帛阳笑笑,接住粉拳,顺势拦住她的腰。

“如果不是说笑,四姑娘要作怎样反应?”

“……”秦狐地瞄着他,道,“不怎样,就是难过一下吧。我都能逃走,他们却被抓,那也只能说,那些人实在太笨拙了。”

帛阳继xù

笑问:“若朕告sù

四姑娘,你之所以能顺利潜往夏县,全靠京里有人保你呢?”

“谁?”

秦不解他的话意。

“若是你一举一动,京里有人能全然掌握,不差毫厘呢?你夏县叛军,是走是打,都在某人地预料之中……”帛阳神mì

地勾着唇角,“聪慧狡黠的四姑娘作何感想?”

秦眼珠一转,反问:“那我就要问,为何到后来,那个‘有人’全然失策,导致陛下失利?”

帛阳原本正在得yì

,享shòu

着难得优势感,却被秦不甘示弱的反问击中,从云端掉了下来。

秦突然感到他捏住自己手腕地力道加重了。

“啊!”施力一挣,她挣脱开去,戒备地看着帛阳。

帛阳一扫方才的好心情,转身,低声吩咐:“时候不早,寒气逼人,回殿内再说。”

秦点点头,盯着他地背影,只觉得他才是寒气的散发源。她刚才说了什么,引得帛阳情绪低落?是说他的失利,还是那个神mì

人地失策?

若是前者,那帛阳的心理素质,啧……

对了,那个长期给帛阳出谋划策的神mì

人物,是不是也跟来了锡师,就在宫里什么地方住着的么?

秦满脑袋冒着问号,揉揉隐痛的腿部,追了过去。

此时,锡师后宫里却翻了天,三名妃子联合起来,将安小璃传了去,仔细打听秦的情况。

“那个秦四丫头是越来越不生眼了!仗着圣上恩宠,竟然在外抛头露面,走动谋官!”

“是啊,后位空悬,这是圣上当日亲口所言,姐姐可不能再将好处让给外面的野女人了。”

三妃议论纷纷,宫人也交头接耳。

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在这里听女子说别人坏话,安小璃只低下头,不看几位妃子的脸。

此时,有年长的嬷嬷上前,推了安小璃一把:“小安嬷嬷,你也经点事好不?”

“嗯?”安小璃莫名回望。

“还嗯咧,就你能往前面去走动,平时劝着点圣上,不懂嘛?再不然,出了什么乱子,立kè

回报后宫,也不会?”对方长长地指甲,戳到她眉心上,“长的什么脑子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百一十九节 新来的女学监

小璃有些懵,直到安嬷嬷心疼地替她揉着额头时,己要负什么责任。

不过,她认为自己不需yào

想那么多。

面对别人的怨愤时,跟着人家的思路走,就是亏待自己。

“你这娃娃真是,有人欺负你,好歹也躲一下啊。”安嬷嬷给女儿上药,“瞧瞧,你是女娃娃啊,弄得破了相可怎么办?”

“娘,”安小璃反过来安慰老妪道,“那些人不过是心中不平罢了,再说,这点伤处让陛下看见,对我动手的人自然会吃亏。”

“你不要等着陛下发xiàn

啊!明儿就哭着跟陛下告状去,知dào

不?”

安小璃点点头。

当然,她心里另有想法。

要是在帛阳面前哭哭闹闹,那跟不得宠的妃嫔有什么差别,帛阳喜欢召她去使唤,就是因为她不惹事不闹腾,手脚麻利人缘好。天子可不是用来操心后宫事务的呢。

等母亲离开之后,她坐到铜镜前面,小心地将药粉擦掉,涂上深褐色的药水,第二天早上洗掉。这样,只被划破表皮的伤处,就被染上了格外引人注目的颜色,再抹点药粉之后,看上去就伤得严重多了。

翌日午后。她垂头丧气地靠在圆柱上。

——想不到在帛阳面前晃了半天。他完全没朝这边看上一眼!

这么想想。好像平时帛阳也是从来都没顺便看她一看地?虽然一直是以侍自居。但安小璃在体认到这一点之后。还是觉着挺失落地。

此时。有人匆匆路过她面前。过了一会儿。又返回来。瞅着她:“唉?小安嬷嬷。你额头上那是怎么了?”

安小璃抬头一看。竟然是孟章。

她地视线先是对上孟章地眼睛。然后不慎眼滑了一下。盯着他包得跟掉了耳朵一样地脑袋。僵硬地憋住笑。

“孟、孟公子,陛下在殿内议事,请稍候。”她将孟章拦下。

两个伤员站在一起挺奇怪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安小璃开始后悔故yì

在脑袋上面动手脚了,她并不想被孟章同情,或者是……当做难友。

孟章倒是没觉得尴尬,他侧着头打量安小璃,问:“小安嬷嬷,你头上那是抓痕?”

“不是的。”她摇摇头,不想继xù

聊。

孟章继xù

搭讪:“不过看上去倒是很有感觉。”

“有感觉?”这种“wow”的用词安小璃不是很能理解。

“就像有只野猫在你额头上狠狠地来了一下。”孟章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处,嘶了一声,“我这伤口就差不多是那样来地。”

“不对吧,是四姑娘砸的。”安小璃脱口而出。

她啊了一声,捂住嘴,为自己的失言兼失礼而赔笑。

孟章转头,理直气壮地反问:“难道有什么不同么?”

“噗!”安小璃被逗笑了,掩嘴摇头。

孟章嘀咕:“话说回来,秦晏这一下可半分情面都没讲,砸得好狠。”

“人有错手嘛……”安小璃安慰着。

虽然这位孟公子总自以为是,在天子面前以功臣自居,但他似乎也挺风趣健谈,实jì

上并不那么讨人嫌呢。

她想着,也不知dào

为什么,平白对孟章多了一份好感。

东宫低头,小声接一句:“我排第三。”

“那就是三公子了。”我笑笑。

正说着,东宫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看向窗外。

我了然道:“不知张举人什么时候才能请来大夫,三公子要不要吃点什么?”

“随便,四姑娘这样一讲,腹中倒真觉得空了。”东宫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奇怪了,他平时不是挺嚣张地咩,怎么到我面前变成小绵羊了?

我纳闷地起身到伙房去看看,遍寻不着饭菜,倒是看见一团不知发多久的面。解开纱布试试,嗯,膨胀得不错了。

烧水,削面,煮,搁佐料,端上桌。

东宫拘谨地接过碗,嗅嗅面香。

“将就吃吧,没找到什么汤头,就直接拌了各种佐料。”素面块其实满好吃的,想当年,刀削面在我们学校外面还三块钱一碗呢!

虽然也没什么可挑剔,东宫还是格外谨慎看了又看,才用左手笨拙地戳起一块面来,咬,嚼:“……没什么味儿。”

我一看,好气又好笑:“你还没拌过呢,上面搁着的能有味儿么?”

“哦?”他一脸生活白痴相。

我端过碗,从他手里抽走竹筷,麻利地给拌得油光闪亮,香气四溢,退还到他面前。

“吃吧,再有意见也没辙了,就这味儿了!”

东宫认真点头,左手

,夹面块,掉了。暴殄天物。

我无奈地看着他。

他脸红了,继xù

努力。

这回夹起一块,眼看着就要滑落,他飞快地歪过头,一口咬住,得yì

地瞥我。紧接着是沉默,忙不迭地吐掉,继xù

暴殄天物。

“好烫好烫!”他惨叫。

我急忙倒水给他喝。

—唉,算本小姐怕了你。

我拾起筷子,夹了一片形状不错的,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张口。”

“我自己来!”东宫扭开头,不满地抗议。

爆,死要面子地!

我忍不住撕开温婉的伪装,露出真面目,命令道:“就你那抖抖抖的爪子,能吃到啥?张嘴!”

东宫被镇住了,乖乖张嘴,吃了进去。

他细细嚼着,咽下,伸手抽出汗巾擦拭嘴边,这才怪不好意思地说:“好吃。”

“还要不?”我看他擦嘴,还以为不想再吃了呢。

“我说好吃的意思就是——还要。”东宫盯着碗,等我继xù

喂。

至少得说声谢谢吧?

算了,本来他就很少有这个意识……

等张缇领大夫回来的时候,面也已经被东宫吃得七七八八了,后者一副吃饱喝足手开始痛地样子,苦着脸把右腕给大夫诊看。

趁这功夫,张缇拉我到外面,神神mì

秘地问:“那是什么人?”

“路上捡的,不认识。”我回答。

张缇立kè

道:“蒙谁啊?张某见过几次了,跟你在学馆底楼聊天的,不就是这小子再加上另外一个么?”原来他有注意到我跟东宫、即墨君在学馆碰头。

“哦,那是秦编修的熟人,跟四姑娘没关系。”我嘴硬。

张缇戳我的脸,压低声音道:“不都是你么?”

“身份不同,立场不一啊!”

我提起扇子,慢悠悠地踱了两步,又道:“总之别让他吃亏,否则麻烦大了——”

刚说到这儿,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出了什么事?

我急忙推门进去,只见东宫抱着手,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而老大夫正把药酒瓶子塞好,转身在木盆里洗手。

他望见我,乐呵呵道:“没事,骨头已经复位了,后生家精神着呢!”

“是脱臼了么

“嗯,让张举人跟老朽去取药吧。”老人家说着,转身对东宫教xùn

到,“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将养!别看接上了就又去扑腾!知dào

不?”

东宫瞪他一眼,被回瞪,于是满脸不爽地点头。

刚才他那声惨叫惊醒了不少人,会所里的住客有掌灯过来看看的,张缇一一安抚回房。

“瞧你给大伙添的麻烦。”老大夫收了钱,随口再批东宫一句,让张缇拎着灯笼送自己回去。

等人都**,我才坐到东宫对面,问他:“手感觉怎样?”

“可以动了。”他闷闷不乐地伸出爪子晃了晃。

我笑道:“多多休养吧,脱臼的伤病不是骨头正位就算治好地。你回家以后再找人看看。”御医应该更周道,而且,宫里用地药物肯定是上品。

他不吭声盯着我。

“嗯?”我摸摸脸,莫非刚才偷笑的时候把胭脂抹花了?

“……一开始觉得你像一个人,”东宫歪着头,纳闷地看着我,“现在发xiàn

,又像另一个,说话的口气也像。”

我拿扇子遮住半边脸,打哈哈:“哦?总之是像人就好。”

“真的。”东宫想了想,突然问,“你是不是也姓秦?”

——你当天下真地那么巧,所有姓秦的都长一个样子啊!

我可不能让他打探到什么消息,不然以后秦晏被他追着问四姑娘地下落,岂不然。

“姓什么有何关系,总之公子知dào

我是四姑娘就行。”

东宫不放qì

:“我猜对了?”

“三公子,这样套话已经不时兴了!”我故作不悦地起身,“原本是你搅了我的好事,念在公子你也因此受了伤,得到教xùn

,我才带你回来悉心照顾。既不告sù

你姓氏,必然是不想多结交,想不到你还这么不知趣!哼!”

袖子一甩,我遁也!

还不快走,给他认出来就大事不妙了!

“等一下!”东宫急了,随手一撑案桌,也想站起来,谁知随手就习惯性地随到了右手上,“啊!哎呀!”他刚说腕子好了,这一用力不又开始痛么?

说是要溜,但听见他叫痛,我还是颇不忍心地。

想了想,又回身,蹲在他旁边,看看他的手。肿没消,药酒地味道挺刺鼻的,似乎很痛,我也不敢揉揉。怎么办好呢?我索性找了条布料,把他的右手固定在胸前吊起,以免他再忘记注意伤处、跑去乱碰乱撞。

首发

第二百二十节 由着她的性子去……

秦在一旁听课,太学生都显得有些紧张。

夫子在讲台上也拘束了起来,时不时地望望秦的脸。他倒不是因为有上司听课而感到压力,只是觉得这名女子神态举止实在像及了秦斯,但她却又不是他,这世道怎一个纠结可言……

于是,一个不留神,堂下就有学生叫起来:“先生,错了错了。”

夫子急急忙忙查看讲义,纠正自己信口说错的地方。

学生这边也没闲着,发觉有人接话,大家的视线齐刷刷看向那人,坐得近的,就顺手卷起书,敲到那年轻人的头上。课室里只有十张书案,大伙都自己抱自己的席子来听课,所以坐得是挤挤挨挨,打闹也方便。

几人嬉笑一阵,夫子开口授课之时,又立kè

安静下来,专心听讲。

只是现在那个被教xùn

的学生不满了,偷偷挨个敲回去。

“咳咳。”夫子维持课堂秩序。

再到太学府听过几次课之后,秦跟学子们也熟稔了起来,凭借认人的天赋,每位才子,她都能立kè

叫上名来。

大步走进学府,她望了望在外闲聊的众人,指向其中之一。

“柳七。你过来一下。”

柳七是绰号。人家有大名地。不过呢。大家都觉着这样叫起来亲切。他自己也是个迷迷糊糊不拘小节地人。所以吃小亏占大便宜。得到秦不少好感。

来到女学官面前。柳七详细听了对方地吩咐。为难到:“要做公议栏?找木匠是没问题啦。可是真会有人用那个议事嘛?”

“为什么不行呢?”

“信姑娘你不知dào

。入学府地时候。学官就训示过。在太学之内不可乱弹国事。”柳七回头看看众人。一群小伙子也围过来。七嘴八舌。“说这是在东面地时候就施行地规矩。只准议论旧朝旧事。不准评说当今。还讲说这是给我等养成好习惯。免得将来犯错!”

“话是这样讲没错。”秦点点头。

她指指影壁背后:“我打算在这里立一块公议板,凡是太学生,对时事有何见地,都可以写了贴在这里。至于匿名与否,可以让我看看各人的胆识。”

“这个不是闹着玩的吧!”有年轻人吐吐舌头。

“自然不是说笑。”秦笑笑,“只是试行一下罢了,若见到太学中人确实有值得一听地见解,我会专门开一堂课,只讲时政。”

众人惊讶。

---

“公议栏?”杨选诧异地盯着陈和。

“嗯,四姑娘这样说的。”陈和比划着,“要订做一块大大的木板,上面带雨檐,然后……给太学生匿名议事用。”

杨选嗤之以鼻。

“不就是秦斯家那个留言墙?换汤不换药,都是拿来禁锢舆论的。”他撇嘴。

陈和不赞成这样的说法:“可是……眼下的情形,其实是想说而不能言啊。”

“哪有?”

“……”

杨选自己放得开得很,自然没有注意到别人的情况。如今之所以太学生禁止议论时政,就是因为帛阳帝地大失利……不管怎么看,每回一批判起来,结论都会集中到帛阳帝身上。

单就在京城里的各项决策而言,他实在是太刚自用了,不听老臣的建议,一门心思按照自己地意思施政。

迁的责任,十有**应该算到他头上。

丢了都城,这个过错不能说不大了,更何况还有最大的过错……

他是皇子又如何,元启帝还在位,被他赶出去地——那个篡位二字,要是从不知深浅的学子口中蹦出来,不止他们自己,连带家人与师长,那是都要遭殃的啊。

陈和瞄着杨选,好声好气地劝着:“所以,下官想问问杨大人,能不能……”

“能不能怎样?”杨选可不爱跟他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

“跟天子禀报一下此事,试图加以阻止……”陈和越说越小声了。

杨选倒是觉得很莫名:“陈大人,你与秦四姑娘好像有私交吧,为何不直接去劝住?”

“这……”陈和为难。

“总不能陈大人你不愿意做的事,绕个弯子来找本官出面吧?”

虽然他俩感情还算不错,但冤大头不是这样当地!再说了,秦四做的这事儿,杨选一百个支持,哪有去背地里说坏话的道理。

陈和那拐弯抹角的,也就是想锡师里太太平平,到处和和气气。

——可是,谁都跟你和和气气,那你还能揪出什么错处来改进啊?

杨选明白得很,就锡师现在的死模样,得过且过,等元启帝那边想通了,再打过来,说不定连泡都不冒一个,锡师就完蛋了!

(以下因防盗所以暂时用前文代替,一小时之后修改成真zhèng

更新内容,现在贴出来的部分是前一部中第二卷地部分段落)

“担任监国以来,殿下很少挨板子了吧?”我苦笑。

他泫然点头。

顾及太子的颜面,曹寰把他带到曹府,才狠狠地教xùn

了他一顿。好笑地是,曹寰随口训斥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不是让你跟写书的人要颜如玉!

他地左手挨了十五下,红肿起来。

我明知故问:“殿下今天怎么了,右手一直遮遮掩掩地。”

他捋起袖子,让我看被包得像打了石膏一样紧的手腕,浓郁地药味扑面而来。

“骑马摔的?”

“……嗯,是啊。”他脸红了红,顺着我的话答yīng



“在殿下的鞍具上动手脚的人尚未找到,事情就又出了么?”

“……不,只是……”

“那就暂时别玩马了吧?”

眼看我把话题越扯越远,东宫伤脑筋地拿起镇纸,往桌上一拍,很没底气地叫起来:“秦晏!你先听本宫说好不好?”

啪地一声,倒把即墨君吓了跳,他转头看看我们,回首继xù

瞄着曹寰的藏书。

我摊开手:“好吧,殿下请讲。”

“你可有姊妹?”

“不知dào

。”我坦然。

“胡说,这能不知dào

吗!”东宫很不爽这个答案,抬手再拍桌,不过这回又是习惯性地挥了右臂。

我急忙伸手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拍下去。

拍是没拍到,但是扬手这个动作,已经让东宫知dào

什么叫后悔了。“痛痛痛!”他抱着手惨叫起来。

唉,还是应该把手臂吊起来嘛。

听见他叫痛,即墨君回首道:“殿下,请当心伤处,不好生将息地话,或许会衍化成顽疾呢。”

“唔。”

东宫瞅自己的手腕,很受伤地答yīng

着。想了想,他对即墨君说:“子音你先出去,本宫有事与秦晏私下询问。”

“是,殿下。”

即墨君对我含笑点头,转身走出去。

奇怪,我怎么觉得他的态度略有变化?也许是错觉吧。

东宫咳一声,拉回我的注意力,他小声说:“昨天本宫见到一名女子,跟你长得好像。”

—胡说,你一开始明明是觉得与你家那位长得像的!

“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不足为怪。”我回答。

东宫自顾自地继xù

道:“她自称排行第四,叫四姑娘,会不会是你的妹妹?”

“殿下!”我认真解释,“秦晏自小与家人失散,连父母名姓长相都不记得,哪里知dào

有没有兄弟姊妹?殿下问这个,实在是让人不知该怎样回答地好。”

东宫突然得yì

起来,提起左手摆摆。

“所以本宫想啊,让你俩见上一见,说不定你会想起,她是你的亲人!”

瞧他那自信满满的样子,还能让我分裂成两人来相见不成?我心里无语,被东宫拉起来,往屋外带。“她就住在长州会所里,我们赶快去,以免错过了!”他兴致勃勃。

“我说三公子啊,”我终于忍不住,质他地动机,“不过是相貌相似而已,秦晏都没什么兴趣认亲,你却那么积极,到底是为什么?”

“你不觉得让自己的姊妹流落在外很不妥么?”东宫认真道,“探花的妹妹,知书达理地大家闺秀,要是被不学无术的平民娶走了,多可惜啊!”

我笑起来:“还没确定是不是在下的亲人,三公子就替她考lǜ

起婚嫁来了?”

“一定是的!一定是地啊!”

东宫坚持道:“本宫就没见过有这么相像的人,比你与……与秦之麟更像!”他原本是想说太子妃的吧,但将臣子与自己的妃嫔相比,实在有些失礼(对双方都失礼),于是硬转成了秦家的大公子。

被他连拉带拽地领到了会所,登门一打听,“四姑娘”根本不住这里。

东宫急了,挨着门询问会所的住客,都说见过四姑娘出入,但人不是这里地房客。

问到张缇的时候,后者看了我一眼,露出悠闲甚至带着恶作剧地笑意,告sù

东宫自己跟四姑娘不熟,不过知dào

一点点。

我给张缇使眼色,他装作没看到。

在东宫的追问下,我们(确实也包括我自己)得知了四姑娘来自长州,她在战乱中失去了家人,是独自一人来寻亲地。因为有人告sù

她,京里一位才子长得跟她满像,她猜想是她自小失散的兄长。

“你看,果然!”东宫欣喜地拍拍我。

我只得苦笑点头。

“为了替四姑娘传讯,前些天张某还去曹府寻编修来着,可惜错过了。”张缇越编越顺口,仿佛真有这么个四姑娘存zài

一般。

—好啊,你爱玩是吧?

我顺着张缇地话头,接道:“既然如此,秦某就在会所等四姑娘回来,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亲人。”死张缇,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二百二十一节 受宠的

臣面面相觑。

原本这天子的态度就阴阳怪气,每回找他议事总被打太极,对方嗯嗯哦哦地听着,转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照样我行我素。

现在倒好,还横空多出个专门跟大伙唱反调的杨选,与这位天子一唱一搭好不惬意。

两人合zuò

的压力之下,不少前来参谏的人心里就打了退堂鼓,偷偷瞄着领头的兵部尚书。

刚才跳出来指责杨选的官吏,也蔫了几成气息,躲在人堆里不敢再吭声。

其实他是最怕被公开议论的,因为他名声不好。

大伙儿或许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个状元窃文案,那案子查来查去,先是交给秦斯,再转到杨选手上,结果都被接二连三的动荡给搅了,没能调查个结论出来。

也正是仗着时局乱,这位新科状元乔仲兴(现在已经不新了),才能在岳父老尚书的庇护下继xù

享shòu

人生,如今已经做到兵部侍郎的官职,颇有内定继承人的风头。

帛阳跟他也没啥仇,相反,都是年轻人,行差踏错几次,帛阳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要秦与杨选不予追究,他就放下不管。

天子也不是群臣的居委会大妈对不对?

乔仲兴差不多也了解天子与长辈息事宁人地打算。尽量不跟杨选对上。免得惹来一身腥。刚才是一时情急。想替老丈人出头。话一说完就后悔了。还好。杨选只是呛了他一句。没转头来揪着他地什么罪行传闻说事。

杨选也不傻。虽然对方有纰漏可抓。但眼下岔开话题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他这回来。是想跟帛阳表态。哪怕全朝地官吏都说不要开放太学生议政地权利。他杨选。也是替秦四点头叫好地。

—虽然他跟秦斯关系很差。但是秦四姑娘地胆识过人。敢以女身出仕。已经让他眼前一亮。如今她地新官上任这把火。也烧得他格外顺心。

既然是他满yì

地同僚。他当然应当义不容辞地站出来说话。他要保!

老尚书咳嗽几声。

当初迁都时候,他原本是带着家人分散逃走的,在乡下地方躲避几天之后,听说元启帝攻占了京城,任命秦斯为新任兵部尚书,老人家不乐意了,转头领着家人再次投奔锡师。幸好帛阳这边焦头烂额,还没把官职都填满,让他自然而然地官复原职。

虽然被姬山翁惊吓过一阵,但姬山翁死后,帛阳帝似乎顿时少了主心骨,也没有再折腾老臣的意思,对朝中老人反倒更多了些尊重(但是依然不听话),所以老尚书也就没再提辞官的事儿,安安心心地在锡师做事。

眼见得一派平和的锡师要对学生开言,身为两朝老臣的他,自然知dào

这个害处。

锡师还没真zhèng

安稳下来,对面的东朝随时可能猛攻,届时他们哪里有抗击之力?兵部尚书通晓军力部署情况,他很清楚,东朝全力来攻,若是邻国不出面相助,仅凭锡师的防线,坚持不到一个月,就会全面溃败。

学生看得清这个状况的人,应该不少,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在台面上讲了怎么办,流传到民间引起恐慌怎办。这些都好说,若是别有用心之人,比如京城派来的奸细,利用这些不经世事地学子之口,散布谣言,攻击朝廷,这个责任,就那女学官一人担得起么?

太学府里仅有百名学子,看上去只是小处,行的也是开言取谏的明君之举,但结果,却有可能刨开锡师歌舞升平的假象,动荡本朝人心。

女人做事总是不经全盘考量,只在意细部,哪能干得大事。

这道理,他不能对帛阳帝说得太清楚,因为牵涉到本朝寿命等尖锐问题,一不小心,就会惹得龙颜大怒。

做官做久了的,自然说话都留七成,至于天子一意孤行,再加上杨选煽风点火,他们这些真心实意替朝廷担忧、却被当做昏庸自私之臣看待的人,也只好摇头作罢了。

“既然陛下圣意已决,臣等唯有遵旨。”老尚书带着部下告退。

杨选跟帛阳对视一下,庆幸自己终于还是决定来这一趟,没让帛阳帝孤军奋战。

回去给那只鹅吃顿好的吧。

见诸位大人垂头丧气地离开殿堂,被安小璃拦在外面的孟章心中也有了数。

他是听说众人纷纷前来抗议,所以忙不迭跑来打听情势的,现在也不急了。摸出一瓶膏药,他递给安小璃:“小安嬷嬷,这是去疤润肤地良药,早晚敷一次,好很快的。你拿着。”

“咦?”安小璃受宠若惊,颇感意wài

地接下那瓶药,她道谢到,“孟公子,你真有心呢!”

“哪里哪里。”孟章嘿嘿一笑,摇着羽扇。

彼时杨选也跟帛

,从殿内出来,一眼就瞄见孟章与安小璃在一旁有说

他揉揉眼,发觉不是幻觉之后,咳了一声作为警告。

孟章不以为意,安小璃惊觉不妥,急忙低头不再言语。

山顶上的皇宫里发生这样的争执,山脚下的太学府可没那感应力。

秦正坐在台阶上,看着书生做木匠活。

原本只要说清楚打算把公议栏做成什么样子,交给木匠制作就是了。可是后来有学子自告奋勇,说他们都是大男人,还不如直接将木料买来,大伙一起动手做。

古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做木器活的经验,可不是纨绔公子一辈子能拥有的。

秦一点头,立kè

就有人自己掏了腰包,买来几块成板木。大家吵吵嚷嚷地画设计图,交给秦拍板。

赵吏为难得要死:“大人,你看这……”

这叫什么话,堂堂学府几时乱成这样,风气从来没有如此活泼过。在学府求学的大多是二十至三十岁的年轻人,这不过是来了名女学官而已,年轻人就一个个跟过节似地,争着表现自己。

见秦亲近学子,大家也就没了顾忌,就连课后玩玩蹴鞠什么的,也爱跑过一条街,把秦叫到学府里去看大伙儿玩。

这回做个公议板而已,几大才子居然就捋着袖子,喝退自家仆从,自个儿上阵,做他们地钉子木匠去了。唉唉。

秦倒是觉得很有趣。

虽然说按现在的社会分工,各位读书人没必要肩能扛手能提,但是,既然他们愿意用课余时间做点手工,更多地参与到太学府的建设中,那也是不错地。太学本身也开设得有射艺与驾车等传统科目的课程,就是不怎么算在学期成绩里面而已,勉强算有体育课。

教导学生,还是应该多方面地培养兴趣,不能只读死书来着。

应试教育是从古代就存zài

的,对于现在锡师朝廷而言,举行科举稍微有些力不从心,倒不如好生教导太学地学子,从官宦家庭里选拔优秀的读书人任职了。这样一来,既符合选荐优良地原则,又能更牢固地抓住其父辈的心。

“公议板不是做来摆设门面的。”她说,“要记得,你们都是未来的国家栋梁,对朝政、民事乃至国门之外的大事,要时时关注,若是有所见解,不妨写出来,让大家评议。”

众人点头。

秦又道:“但是,切记,第一,不可辱骂、攻击他人,从同学到敌朝官吏国君,不准妄自评断品行,此公议板对事,不对人。言辞失当者,撕去。第二,不可为议而议,以刁钻另类搏出位,这里并非要求你们作文应试,首要二字:务实。你认为有用的,写下来,没有用的花哨物,除去。”

“是,信大人!”众学子纷纷答yīng



“等公议板立起之后,不仅是太学府的各位生徒能使用,更有府外人会来参与探讨,另外,”秦郑重其事地说,“当今天子也会收集各位的意见,当做谏言参考。”

“哇……”

学生们惊叹起来。

早知dào

能做学官的女子必然门路广大,想不到连天子,都将把太学里的小举措当做正事对待,真是厉害!

“信大人,莫非你认识当今天子?”

学员发言问着,引来知情学子的嗤笑。

但凡是家长有点品级的,谁不知dào

这位信卿是帛阳帝的旧皇后,至于现在究竟是什么回事,那只能留给锡师的狗仔队去探索解谜了,他们这些人是没办法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秦笑笑,回答道:“是啊,我认识天子。以前在京里的时候,太学中常有东宫太子出没,现在人少了,好像气势也没那么足来着,不过呢,大家好生学习,多做探讨,我会抽空把上面那皇宫里的天子请来,跟大伙见个面的。”

众人哗然,大大地奋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不过是把帛阳拉出来走走而已,秦很有信心。

现在的皇宫跟以前的皇城大不一样,而且,帛阳比东宫也要自由得多。看在他年纪与东宫相差也不是很大的份上,应该颇能适应新气象。

就从亲近儒生开始,也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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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小四在这里带学生,很是有点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感觉,哈哈哈,她的心情应该蛮好的。

这回的问题是:锡师的太学府里,有多少名学生?只要答对数量级就可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百二十二节 香饽饽

在秦的情况,离如鱼得水还是有那么点距离。

“哈……哈……”她干笑着,像看天书一样盯着面前放的词句。

她不过是来旁听一下,为什么大家都呼啦啦把自己填的词递过来,请她评判?她对这些诗啊词的,实在是……以前自己学的时候,都算是低空飞过的,现在哪里来底气指点别人哪!

秦沉吟片刻,道:“刚才递词作的才子,请过来一下。”

她将数人召集起来,再随意散发文稿,要求才子互评。

“太学生涯锤炼的是你的词句么?不是的。”

瞧,这个耍花招的家伙还振振有辞呢!她一手撑着脸颊,教导说:“品评他人的作品,可看出你的见解,更重yào

的是,看出你的胸襟气度。”

“信大人……”

这样一说,各人反倒觉得不方便随意评论了。

“你以为我是真想听你们对字句意境品头论足吗?错了。”秦继xù

道,“胆色,以及展现自身能耐的**,也是仕途成败的重yào

因素。”

众人恍然大悟。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各位应当赶紧回学舍去休息。温习方才导师讲授地内容。”

秦起身。扫一眼围在自己身边地学子。叮嘱道:“我知dào

。今夜有春祭盛会。但是!——统统不准私自前往。”

“为什么!”年轻人失望地叫了起来。

“我只是传达祭酒地指示而已。至于为什么。理由有很多。你们自己都能列出多少条吧?”秦笑眯眯地点头。“嗯。各位明天见了。”

呵呵。她地心情相当不错。

不仅因为解决了学生摆出来的难题,更重yào

的是,同样是祭祀庆典,自己的身份却与几年前完全不痛,从被严令不得上街乱逛的学生,变成了监督学子的老师。这是质的飞跃。

“只可惜,锡师地庆典大概会比京城的小气一些吧?”

回到自家府上,她匆匆忙忙换了身漂亮俏皮的衣裳,随意上了点淡妆,预备出发。

谁知,大门一开,安小璃与几名侍女便出现在她眼前。

“四姑娘。”安小璃恭恭敬敬地说,“陛下有旨,请四姑娘安心留在宅中,等丁将军前来迎接,一路护送到庆典广场去。”

丁将军是帛阳易容后某个形象的化名。

所以对于秦来说,刚才那句话的翻译就是——你上线了不要乱动,原地等着,我开小号来接你去玩。

“喔,我知dào

了。”她失望地回到屋内,趴着等。

反正跟帛阳约会也止一回了,他习惯节庆时候溜出宫门走走,她也喜欢出去凑热闹,彼此知根知底的两人结伴同行也不错。

秦数着时辰,等帛阳来接,一直等到天黑,对方也没露面。

依照帛阳的脾气,应该不是要放她鸽子,大概真有什么事耽误了。她想想,决定再过一个时辰便出门去。目的地不是庆典游艺,是皇宫,看看帛阳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没等她捱过一个时辰,终于有人登门拜访了。

“陈大人,怎么是你?”

陈和看着秦地表情,纳闷地打量打量自己的衣着,回问:“正是在下。秦四姑娘,为何一脸失望之色?”

“不、没什么……”

“其实在下早就想过来邀请秦四姑娘上街游玩,可是姑娘地家宅门口,人实在太多,溜进来并非易事——”

“啊?”秦一愣。

陈和道:“真的,不信姑娘出门看看?”

狐疑地将大门推开一道小缝,秦朝外面张望。

还真是有好多人,而且叽叽咕咕地聊着天,不知dào

堵在她门口做什么。门外的人全是熟面孔,包括孟章、杨选、帛阳假扮的丁公子,以及她的学生们。

只要有谁想上前敲门,旁边必然出现另一撮人出言阻止。

这些人还在争论,说是要比试一番,决出胜负,胜者才有权利首先拜会信卿姑娘。

秦顿时黑了半边脸。

秦尚书府。

张缇手慌脚乱,四姑娘好端端地去皇城当差,居然转眼就被火速送了回来。

瞧那个东宫紧张得跟什么似地,好像四姑娘就要咽气了般。他抱着四姑娘直冲到住家院里,再一脚踹开门,生怕别人不知dào

他这是熟门熟路么?

张缇连忙追过去,谨防东家屋里放着些什么东宫不能看地、比如书信等,被瞧见了可就麻烦大了。

“东家这是——三公子,请问出了什么事?”

他一面问,一面收起秦前夜看了大半的书卷。

“咳咳……”秦捂着嘴,忍住咳嗽声,她摇摇头,“没事……”

“还没事?你都咳血了!”东宫叫了起来,他转头问张缇,“上回本宫给四姑娘送地药呢!不是说那个很有效”

“这……”

张缇支吾:总不能说几天没碰,那药变质不能用了吧?“东家已经将那盒药全用完了,如今断了几日,大概是这样的原因——嗯?等等,咳血?”他这才反应过来,赶到秦铺前去,低声询问,“东家,是真的?”

秦缩着肩膀,可怜兮兮地点头。

她还是挺怕死的,这个咯血应该是病得满严重的了吧?虽然她自己觉得还没怎样,可以走动做事,但是……见血了……哇啊,这这这她想淡定也没法淡定了呀!

一看到血,她也觉得自己的病十分严重了……

东宫啧一声,转头道:“本宫临时出行,眼下应当已经被报到父皇那里去了。四姑娘,本宫先回宫作解释,再替你讨些新药来!”

他再看看张缇:“张举人,四姑娘就请你好生照看了!”

“嗯,监国大人请放心。”张缇应道。

待东宫离开之后,秦轻声提醒:“张大哥,不可再叫太子殿下为监国了……咳咳……你这样称呼,他心里会起疙瘩地。”

“是是。东家,别说话,躺下休息。”

张缇说着,将秦手边带血的帕子拿开,另外换上一张新地。

触摸秦的手臂,他感觉是没有发热,但她脸上红晕比往日更浓了一层,娇艳欲滴?不,想到这是在受病痛折磨,张缇心底就忍不住埋怨与暗恨。

拾起血帕,他走到水盆边,将之缓缓浸下。

稍微搅拌之后,帕上像是长了血管,血色慢慢渗出,在水盆里漾开了去。

张缇瞥一眼秦,不动声色地端起木盆,到院外无人路过之角落倒掉“血水”。

轻叹一声,他低首自语:“连御医也束手无策,求助江近海是无奈之举,但是……江庄主,人若救不回来,东家受了多少苦,我这里可都要跟你讨回地!”

“阿嚏!”

秦揉揉鼻子,怎么不仅咳嗽还打喷嚏了?弄得好像只是小感冒一样,未免太自欺欺人了吧……

她望着屋梁发呆。

—听说有些药吃了会产生抗药性,不知dào

那种所谓的灵药,会不会第一回很有效,第二回半点感想也无?等江近海地药配出来,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还是先试试那种有效的灵药吧……

如果连江近海也对这回地复发没辄,她大概就可以安心养病,顺便祈祷下回穿越到更有趣的地方去了。

“哈,开个玩笑而已。咳咳咳……”

呛了几下,她差点没咳得连胃里的东西都抽出来。

侧身躺着,望向张缇备在旁边的手帕和小盆,秦只能感慨说他想得太周到了,同时也哀悼自己居然需yào

这套“卧病在床”的全副装备……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东宫正跟元启帝讨人。

因为曹寰等人都推荐太史渊,元启帝这边发觉京官也正缺人手,便将太史渊从东宫殿宾客中提拔出来,做了个七品小官,虽然论品级是比上宾低,但有实事可做,看得出业绩。

擅自出皇城已经是违例,东宫想讨药,还得过元启帝这关。

元启帝道:“贺儿,朕记得,上回药是送到丹华宫了吧?”

“呃?”东宫早就将这回事忘记了,被问得一怔,随即道,“……是。”

“那为何贺儿不去与储妃商量,倒来跟朕央求,要出宫寻人索药呢?”元启帝玩味地瞅着东宫。

“这是……”

东宫心底大锣哐哐地敲,难道要当场认下,作势去一趟丹华宫再回返来,说丹华宫已经将灵药用掉了?

——可是这种事情,父皇能轻易地从母后那儿打听到真假吧?

“是怎样?贺儿为何犹豫不言?”元启帝也不知是好奇或者玩兴大起,偏就不催促东宫实践,只等着他答复。做父亲的明知dào

儿子与儿媳关系不好,说势同水火吧,差那么一点,说相敬如宾……还是相敬如冰比较适当。

东宫与储妃是自小结亲,却很少相处,所以每个见面的机会都应该抓住,才能培养出夫妻感情与默契嘛。

东宫为难之下,道:“其实是……皇儿已命人去丹华宫求取灵药,但以秦晏上回服用的剂量来看,丹华宫地储药并不足够,所以,皇儿希望再去跟太史渊索要少许,就算留作备用也好!”

“那就不急。”

“急的!”东宫立kè

叫了起来,“要是秦晏有个三长两短,皇儿上哪里再找这么一位良师益友?请父皇开恩,让皇儿出宫去见太史渊,或者,宣他带药觐见!”

元启帝见他急得额首冒汗,心里也有不忍,遂道:“既然皇儿要求,那朕也不刁难,就准了,宣太史渊进见。只是不知dào

他手里是否还有此药了。”

首发

第二百二十三节 故交啊故交

姑娘,要休息一下么?”

帛阳站住,询问。

“不必,我不累。”

“……我想休息一下。”帛阳悻悻地说。

因为他比较命苦,抱着秦方才逛街采购的东西。

虽然都不是什么沉重的玩意,就纸壳面具啊、面人啊、糖画花灯之类很适合女子玩乐的小东西,但是,这些东西有一大特色——不能积压,否则就会变形。像糖画什么的,还会粘到别的采购物上,简直防不胜防。

有过这种体验的人就知dào

,抱着一堆超级轻的东西,双臂还必须固定怀中物体体积,这个差事不比搬重物好受。

孟章本来想替他分担一些,但帛阳自己又不肯,这就没办法了。

看着天子呲牙咧嘴的模样,孟章与杨选有志一同地觉得——啊,真是惨忍睹。

“既然丁公子走得疲累了,那我也就不勉强。”秦气定神闲,从帛阳手里抽出一支糖人来,开开心心地咬着。

能欺负帛阳地机会不多。既然帛阳希望跟她好好相处。那就让他好好任劳任怨一下吧。

以前上街都不能买些吃地玩地。现在是帛阳付账。又有庙会一般热闹地庆典夜市可逛。何乐不为?

她呵呵地笑了笑。却突然敛起了笑意。

“四姑娘?”

秦示意帛阳不要说话。她小心地四下张望:奇怪。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觉得。似乎有谁一直盯着她看。

总不会是学生中地谁吧?

她回望那堆跟在身后的学子,发觉一进到夜市街道,大伙的心思就分散开去了,哪里还凝得起来。眼下他们身后只有皇卫忠诚不渝地守护跟随着,再没别人了。

那视线是从哪里来的?

错觉么?

眼角余光处,孟章羽扇一转,扭头去了别处。

远远看去,只见他在人群中找到了一名女子,并且躬身下去,抱了个小孩在手上。由于女子是背对着秦的,她看不到对方相貌,无从辨识。

“咦,孟章什么时候成家了,还有了孩子?”

秦脱口而出。

“没有啊。”帛阳小心地把手里的东西排到石栏上,至于糖画面人等绣签穿插的玩意,还是只能拿在手上,“我从没听说他答yīng

过谁家亲事,以前让我牵线地臣子倒是有几个,不过孟章眼光高,看不上人家姑娘。”

“哦。”

“也不知dào

他眼盲的时候,有没有这样挑剔过。”帛阳撇嘴。

杨选立于一旁,发xiàn

除了他以外,跟在帛阳与秦身边的都是些皇卫军了,不免尴尬。

他上前一步,对秦道:“这位是,秦四姑娘吧?”

这不明知故问么?“嗯,游玩散心的时候,杨大人却这样严肃,是有何事指教?”

“指教岂敢,只是想借一步说话。”

没等秦回话,帛阳便插言:“不行,我不准。”

“呵。”秦笑笑。

帛阳怄气般地说着:“杨选,你看我多辛苦,跟前跟后,提拿背带,才能与四姑娘亲近亲近。你倒好,抄着双手走在后面,讨好地事一件不做,现在却想趁机夹塞儿?”

“啊,微臣没有这个意思!”杨选心直,虽然知dào

帛阳是拿他取笑,却也忍不住辩解起来。

此时,旁侧小巷里出来一人,见了杨选,欢喜得叫起来:“杨大人!原来你在这里!”

众人转头看去,兴奋地招着手跑过来的,正是提着灯笼的容姑娘。

这位容姑娘名叫雁双,是秦过去到地方上查案,带回京去地嫌犯。杨选替她洗清罪嫌,她就没再回乡去,一心一意留在杨选身边,说是要服侍他报恩。

杨选家徒四壁(现在还多了只鹅),哪里有地方给人家的黄花闺女住,他也经不起那个伺候,于是将人交给安小璃,由安小璃安排到了济老院去做杂活儿。

这回迁都,容雁双也跟了来,杨选还是一样不肯收留她。

她就自己在锡师里面找活儿干,偶尔去杨选家做做客,煲点鸡汤什么的,给杨大人补补。

“明明说过庆典时候等雁双的。”她小声埋怨着,红了脸,拉着杨选的袖子摇晃,“杨大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杨选回头看看帛阳与秦。

容雁双也顺着他的视线往这边看来。

“……啊!”她乍见秦,惊得叫了声,随后把灯笼往杨选手上一塞,欢叫着扑向秦,“秦大人,你什么时候来锡师的啊?”

还没等扑到人呢,帛阳手中那条神龙图形的糖画应声而出,呼!隔在寝室与容雁双中间。

“姑娘,你看清楚人好不好,什么秦大人!”帛阳一脸不满地提醒。

“咦?”

容雁双揉揉眼睛,这才发xiàn

眼前这名秦大人是穿着女子服侍地,而且身高似乎也比秦斯矮上一截。(你那是错觉。)

(以下防盗,一小

新……)

“不是说了我去做药吗?小的病情,除了我还有谁敢打保票?”江近海指着张缇,怒道,“张举人,你这是什么居心,拿成分不明的药物给小服用,然后再来找我求救?”

“这不是上回送给江庄主查验的药物么……”张缇有些委屈,垮着肩。

江近海将药盒往桌上一拍:“完全不一样!”

秦躺在铺上听着他俩争执,呃,是江近海单方面炮轰张缇,只觉得更添对江近海的不满:张缇是她的人,再怎么说,江近海也没资格冲他吼来着。

不过劝阻出口就变成了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她翻身,伏在褥子上,将咳嗽声按进了枕间。

张缇见状,立kè

给了江近海一个眼色,两人不再为此事吵闹,由张缇靠过去,查看秦现在的状况。

张缇道:“东家,东家?别说话,别多想,江庄主说了,这病经不得费神地。”

“就是说,病患不可情绪激动。小要安心休养。”江近海解释道。

“咳咳、我没……”

秦郁闷地摇摇头,怎么这两人一唱一和起来,倒是配合无间了?

她试图坐起,却觉着是全身乏力,头晕目眩。一时间别说情绪激动,她连自己刚才把情绪放在哪儿都快找不到了。

张缇揽住她,将她扶起,顺手抽走软枕,把旁边的一叠被子移过来做靠垫。

“枕上被血弄污了,张某先交给下人备洗。”他简略说了声,将干干净净的枕套拆下,对江近海点点头,随后离开。

江近海坐在案前看着秦。

感到与江近海相处的压迫力,秦也艰难地保持着清醒,甚至露出一丝笑容来。

“那药不能再吃了,”江近海道,“如果我现在给你下病危通知,你会不会陷入恐慌?”

“咳咳、就算你不下,我也挺恐慌的……”

这一句,说得万分吃力。

肺活量似乎只有从前地十分之一,她说到最后几个字,居然没足够的气来出声。

她从没想过,会连说话也难受成这样,胸腔里面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活地,藏在里面,咕噜咕噜地空响。

秦道:“咳、江庄主,我是信你的医术……咳咳、以及你地为人,才将这条命交到你手上……咳咳咳……”

“你信我的为人?”江近海狐疑。

秦点头。

“是往好地方向信,还是坏地?”江近海才不上当,这个话中听不中听,得看听的人怎么理解。

秦的狡猾不仅是在语言花招上,不过现在,她也只能说点模棱两可的好话而已了。

见江近海逼得紧了,秦无奈,只好道:“……是信海哥儿能救回我的命,也信海哥儿在性命攸关之时……咳咳、是会不计前嫌,鼎力相助……咳咳……”

话没说完,又是被咳嗽打断。

江近海快速地瞥了一眼室内,见到张缇留在铺边的几张折帕,顺手拾起一张,嗅了嗅,分辩出熟悉的气味,遂将之放入秦手中。

秦皱眉,些许撒娇地低声道:“唉,我变林妹妹了……咳咳……”

“你比她丑多了。”江近海撇嘴。

“还有心思说笑、咳、能治么?”秦伸出手让他切脉,“咳咳、别管副作用……我只要明天晚上……能好端端地走动……”

江近海哼了一声:“你当药物是能量块还是啥?”

“镇痛的也好……咳咳……”

她随口一说,却换来江近海心神一凛,指头上也搭得专心了,急问:“哪里痛?”

“不……没有,只是喘不过气……”

没想到江近海反应那么大,秦纳闷地看着对方。

张缇地居处。

周裴搬来这里住,倒是有点委屈,不过想到好友一直都在这样朴素的地方生活着,他当做消遣,尝试尝试也无妨,所以也就罢了。

见张缇一脸阴霾地回屋,周裴好奇地问:“怎么,秦晏的病还不见起色?”

张缇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再想想,又回头,温和而无奈地说道:“世子,这个你就别问我了,问你们家江大人吧?”

“哎?江大人什么时候变成我家的了?”

张缇不理他的反问,扭头。

周裴笑笑,解释道:“此人无论看谁,都阴阴冷冷地,好像生怕谁对他好一般。在锡师也没几个朋友,这回被派到京城来,倒是天子调派有道了。”

“哼,他倒是有道,可害惨了京城的人!”

张缇坐下,把江近海的恶迹说给周裴听,包括此人是如何连累他这个秦府师爷,又如何肆无忌惮在京里横行,败坏锡师方面的声誉等等,数来数去,都是不利于锡师地条条款款。

第二百二十四节 我是来吃软饭的

有清凉段落,请谨慎食用!锦绣是异常纯良的!)

“殿下……”

秦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

东宫牢牢地抱着她,好像生怕她再跑了一般。委屈的泪水一旦出闸,也再停不下来,非要流个痛快才肯罢休。

其实有很多话可以问。

但是,秦会自己在脑中设想好答案,所以她不问。东宫知dào

秦可以答得滴水不漏,所以他也不问。

两人彷佛都害pà

破坏对方此刻重逢的心情,一直沉默着,等待另一人先开口。

不知dào

过了多久,秦试图转过身去,东宫撒娇似地摩挲着她的脖子,轻言呢喃:“……别动。”

“我还以为殿下睡着了。”秦打趣道。

“没有……”东宫含糊不清地喃喃着,“这几日都没有睡。”

“哦?”

“想着信卿究竟是不是四姑娘。希望是。又希望不是……”东宫说。“思来想去。无论何。只要四姑娘还活着就好。”

秦噗地一声笑起来:“殿下。干嘛说得那样悲愤。好像谁逼着你慷慨就义一般。”

东宫不吭声了。

有些担忧他不想提。说了也不会有什么差别。该多心地自己也控zhì

不住。更何况。那真地是多心么?觉得脑子里面空白了一块。鬼使神差般。他低声问:“本宫是不是……不如帛阳王?”

秦愣了愣。

“……殿下,你是指什么?”

“随便什么。”东宫地脑袋又埋了过来,脸颊是滚烫的,如果他没有发烧,那他一定在想什么奇怪地事情。

跟着这个思路走的秦,脸庞也隐隐发热起来。

“殿下,说清楚。”她的名誉,最后几根了。

东宫搂着她,躲在她身后,不肯正面回答。

“殿下。”秦羞得恼了,拖着东宫站起身,往外屋去,“春寒料峭,正好给殿下清醒清醒!”只听砰地一声,东宫被推出门外,房门应声紧闭。

这是在锡师,东宫可不能放肆地拍打门扉。

所以秦气鼓鼓地回到内屋时候,就看见那扇窗户又被打开了,东宫像块牛皮糖般地再次粘上来:“四姑娘……算本宫说错话嘛……”一面撒娇,一面把她扑倒在小桌边。

有打闹嬉戏的念头,但又怕引来皇卫,不敢提高音量。秦低声笑着,将脸转向一旁。

此时东宫地手抚上来,轻柔地钻入她脸颊与薄席之间,替她隔开冰凉的触感。她在东宫的手心磨蹭几下,安心地枕着他的指头。

窗户吱呀吱呀地开合着,屋内时明时暗,月光闪烁。

秦等了一会儿,没见东宫动静,她缓缓地躺正身子。

黑暗中,东宫地眼神似乎变得与平常不同。偶尔铺洒到他指间的月光,从薄席的光滑处跃起,映入他眼瞳,冷冷清清的光华似乎也燃了起来。

秦动了动嘴唇。

她并没有想说什么,只是看着东宫的眼神,与生俱来的预感便从骨髓里爬出,东宫已不用再暗示他地意图。

但是东宫居高临下之时,除了涌动的暗潮之外,就是频频地想叹气。

月光不时撩动四姑娘的长发,沿着这条光亮的发丝往上,是满月般的额头,弯眉一扫忧思,星眸依然明亮锐利,即使是在身下之时,也彷佛在算计着什么。

他总觉着,她只是懒得动而已,不然,哪里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拿不到地。

“殿下。”

秦抬手,捏捏东宫的脸。

不知为何,她突然认为东宫需yào

鼓励,但是,她并不知dào

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想法。

最直接地大概就是这样吧。

东宫轻轻地抓住她的手,却被她给逃掉。秦嘴角噙着笑意,再去勾撩他地眉毛,这回可被抓得牢实了。

“四姑娘,”东宫俯身,悄悄地咬耳朵,“今夜成不……”

“嗯。”——

--——--——

秦的作息时间是较为固定地,但她习惯在苏醒之后迟迟不起,贪恋卧榻的安逸。这样不仅会睡得头晕脑胀,还会误事,所以每天清晨,会有侍女前来提醒她起身。

今天惊醒她的,是窗扇吱呀吱呀的细细响动。

“嗯?”

迷迷糊糊地睁眼,却发觉自己没有睡在铺上,身子底下压着的是被子,身上盖着的也是被子,总之是被卷了起来。

身后似乎有谁共寝,手臂大咧咧地横过来揽住她的腰,胸膛也贴着她的背。

这样的场景实在罕见,秦愣了愣,才慢慢转头去看究竟是谁环抱着自己。

吓!

一只东宫!

秦小小地惊吓了一下,随后立kè

回忆起昨天的情形。

她在被子里动了动,想起身,不

将被子的两头压得紧紧地,毫不松懈。

不仅如此,还有几根指头,逆着她的裸背往上轻拂,悄悄把她的头发从颈项间拨开,露出颈间嫩滑的肌肤来。

秦的脸有些发烫,她将半边脸埋在被子里,指头抚过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希望能将之移开。

怎么可能让她得逞呢?

身后的人紧贴过来,把她圈在臂弯里,原本搁在腹间的手也开始不老实。

感到对方已蠢蠢欲动,秦羞红了脸,抓住他的手。

东宫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细细密密地亲吻她已经变得粉红的脖子,同时一腿挤进她双膝之间,不让她蜷起身。

“殿下……”秦尴尬地低声叫着。

她已经被东宫压得半伏在被子里了,哪里还能动弹。

东宫亲昵地在她耳边问:“四姑娘睡得可好?”

秦不搭腔。

“为夫服侍得可还算周到?”东宫一面问,一面落了几个吻在她脸上。

秦索性把整个脸都埋在被子里,形势比人强,被调戏是躲不了地了,由着他这不正经的腔调去得瑟。

“娘子不说话,那就是还不满yì

了。”东宫自顾自地推演开来。

发觉他话里地意味,秦低声警告:“别胡来,殿下,我该起身了,不然惹人怀。”

“哦?多耽搁一两个时辰也不打紧!”东宫可不是一句话搪塞得掉的,他看着秦羞涩的神情,已是食指大动,怎么可能还忍得住,“反正四姑娘有的是借口,把碍事地人骗走就好……”

“别啊,我今天还有事……”

“哪天没事呢?”

“每天都有……嗯……”

于是秦上任之后的第一次病假出现了,可喜可贺——



这几天女学官的表现很是反常。

去官署里签个到,然后早退,不是往学府跑,而是高高兴兴地回自己家去。

回到宅院里,她也是兴冲冲地扫开拦路众人,自己下厨去。

“信大人?”“她端着几盘菜回屋了。”

秦趴在书桌上,有一页没一页地翻书,视线不时飘往房间的另一端。

东宫将菜碟摆了三个食案,他幸福地坐在四姑娘亲手炮制地佳肴中间,狼吞虎咽。

“殿下,慢点吃。”

事不关己地叮嘱一声,秦继xù

看书解闷。

“四姑娘在锡师生活得挺悠闲,”东宫一面吃一面叽里咕噜,多年以来的良好用餐礼仪,要么是假装的,要么就是连他自己也反感着的,“为什么帛阳王可以答yīng

,让你一个女子做官?”

“只要可用,自古就有名例,奴隶可以为官,缺憾之人也可以为官。”秦回答说,“既然如此,那女子是比奴隶低下,或者天生残缺?”

“唔……”

“既然不比破例之人差,我为何不可以呢?”秦说完,半转过身,倚在书案上继xù

看书。

三言两语被堵住,东宫低头继xù

啃咬菜食。

顿了顿,他噘嘴:“四姑娘,你都不好奇,本宫是怎样离开京城,潜入锡师的?”

“若是殿下想说,请讲。”吊胃口的话大可不必,反正他已经来了,原路退货地话,暂时还不是时候。秦想了想,自己养这小子是没问题,不过,时候久了东宫自然松懈,难免被锡师人发xiàn

蛛丝马迹。

那他可就要陷入险境之中了。

东宫挑拣着盘中的菜蔬,随口道:“原本,本宫听说锡师出现一名女子为官,而且是学官,就怀是你。不过仔细回想,四姑娘的棺椁本宫查看过,因为怀疑有诈,也好生试探过四姑娘,发觉确实是已经亡故,才离开,所以,一开始是不相信这传闻的。”

“我当时可没有真死呢”秦将张缇所说的当日情况复述一遍。

提到摇晃棺椁地时候,东宫唔了一声:“那是……心里烦闷所以……并非刻意对四姑娘不敬的。”

“病故”之前的部分,秦并没有跟东宫核对,因为张缇说地确实很像东宫会做的事情,同时,也确实包含东宫无能为力地表现在内。

之后的部分,既然都能与东宫对得上号,也就是说,张缇所讲地应当是无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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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得晚了些,因为有朋友要求福利,而那个黑夜的万恶分割线我已经给它打上去了。所以,添加了一点点清晨的部分,不能算福利,就算是点心吧……

最后,还是要声明,其实锦竹超级不擅长写清凉文!

这一段是为了给倒霉的东宫一点点弥补才出现的,绝非本意!

首发

第二百二十五节 京城惊愕

你要接张缇来锡师?”帛阳提笔,用蘸了黛色的笔尖面皮,“几时想通的?朕还以为,四姑娘决定让张师爷老死在东川了。”

秦心中轻轻一动。

“他有双腿,可以随便去哪儿,怎么说得好像是我将人贬在那里似的?”

“既然四姑娘还没决心放过他,那就别再动了。”帛阳说着,幺指抹红,轻轻沾在面皮的颧角,再用细纱晕开。

“陛下这是哪里的话,张之秋从无行差踏错……”

好吧,至少每回都没错得很离谱,她还救得过来。

“好,朕答yīng

你。”

帛阳兀自琢磨着他的人皮面具,就像是对待情人一般,耐心,细致。

秦又站了会儿,迟迟不见另有官吏来见帛阳。找不到借口回避闪人,帛阳又不主动将她挥退,她只好继xù

等候时机。

此时帛阳转过身,勾唇笑着,话语中却带着一份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四姑娘,你抬头,看这张面皮如何?”

秦抬首。差点被吓得后退半步。

—帛阳脸上挂着地。是东宫地五官样貌。

“像么?”帛阳似笑非笑。

基于装蒜地本能。秦差点就开口反问“陛下指谁呢”。不过还好。她没被突然出现地那张东宫脸皮给吓倒。“陛下。有失水准。”她含蓄地低下头。

帛阳沉默片刻。回转头去。

秦看着他正对地那面铜镜。镜中只是反射天光而已。见不到帛阳地神情。

只见天子慢慢除下脸上多覆地一层面皮,叠了几叠,往清水铜盆送了过去。

“既然不好,这张便不要了。”

他看着铜盆,澄清的水波原本荡漾着明媚的铜黄,现在泛出淡红水纹了。

“朕想描几名旧人的面貌,总不能成。”他面无表情地捋了一偻发丝,横过自己地嘴唇,“最初是觉着,朕已经记不清人面了。再来却发觉,大概朕从来就没有过旧交。”

“陛下。”

秦轻唤一声,而帛阳也应声回眸,瞥过她的脸。

他收回视线,看向铜镜之内,笑叹一声:“信卿,你实在令朕失望。”

“伤春悲秋的差事,交给才子佳人就是了。”秦道,“陛下可是龙体欠安?”

“非也,不过怀念往事而已。”帛阳起身,对静立在一旁的安小璃道,“撤去妆台罢。”

“是,陛下。”

安小璃轻敛着脚步,到阁外去,唤了几名专用内侍进来,将梳妆桌撤下。天子地诡异兴趣,内侍也不便议论,于是专门成立了典容房,负责清藏管理帛阳做出的各色面皮。

众人悄悄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当心口舌,说不定跟你闲聊的,就是天子本人!”

本来无心严苛,却闹得众人噤若寒蝉,这也算是一项本事。

秦心定气和,静静等了许久。

帛阳清洗双手和面颊,道:“信卿,今日留下晚膳如何?朕有话问你。”

什么话非得要在饭桌上讲?

东宫还等她回去煮饭呢,这下他得挨饿了。

秦颔首:“是,陛下雅意,怎好回拒呢?”——

--——--——-

东宫呆呆地蹲在屋里。

屋门一天都没开启过了,窗户紧闭,憋气得很。

原本是每日会有人进来清扫整理的,自从东宫藏匿在此之后,秦就吩咐说不能再有任何人擅自进入,否则以窃取朝廷机密论处。

一直处于窃取锡师机密状态的东宫,现在很无事可做。

天黑之后,他又不能随意点灯,只能睁眼望着窗纸,竖着耳朵,期待着院门处传来秦的脚步声。

想起在京城地时候,千柳刀在京都衙门唧唧呱呱地大叫,谁也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直到京卫快马带去同在城外暂居的东人,才知dào

,她是说,秦斯家的张师爷不见了,失踪有一个月了,让衙门的人赶紧去找。

此时去查找,众人才发xiàn

,秦尚书府上已经完全荒废了,连一个看院的人也没。

衣物、钱财,只要是能搬得走地,全都不知运去了哪里。

“之秋?他没有跟我提过要去哪里。”斩回忆着,“大概是回长州了罢。”

其实他倒觉得,有周裴暗地里与张缇来往,他俩应该是结伴到锡师去了,或者,至少是相携去了别的地方——只要周裴打算在东朝游走,暗中破坏,那张之秋一定没有拒绝的道理。

反正张缇就是个乱没原则地人啦。

“他在长州的家宅?这个……”

斩挠挠头,对阿青道:“青捕头,不是本官为难你,只是,张之秋原本也没个固定居处,以前是借住在常王府上,后来到驸马府,

要我说出他又会去什么地方……”

阿青不接受推搪:“大人,你好好想想,或者,将他在长州地友人列份清单给我。”

“呃……”斩啧了一声,低头去掏钱袋,“是不是之秋卷了什么贵重物品潜逃?若不是御赐之物,那一定是~账未还了,本官看看能否替他结掉啊。”

“我不是来替人讨债的。”阿青道,“大人,你好生想想,若是记起了,赶紧来衙门说明。”

“究竟出了何事?”

斩百思不得其解。

阿青这边肩上担子也很重,秦之死,他心中不好受,但千柳刀那一闹之后,东宫不知从什么地方知dào

了这事儿,死活要求把张师爷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早觉得这人行事有诡异,那秦刚死地时候,他去干嘛了,现在才想起要追究么?

位居编外武职,千柳刀也不回营去,整天蹲在衙门里,吃喝都跟着,等阿青查案子。

虽然两人语言不通,但千柳刀所要求的,无非就是找到张师爷,到后来,阿青已经不需yào

翻译,就能听懂千柳刀所说地张缇姓名了。

此时,派去锡师方面的探子回报,说帛阳王出巡各地,将一名女子带回锡师。

那女子的身份,据打听乃是秦斯胞妹,因为探子从未见过秦斯以及秦四,所以无从辨识真伪。

东宫一听,立kè

燃烧了起来!

他修书一封,要求属下立kè

转交到密探手上,然后对方哪怕是死,也要将书信递到秦四姑娘面前!

可惜失败了。

不是探子被发xiàn

,是东宫地书信,被皇后给秘密拦下,随后交给元启帝。

“往日可以由着贺儿胡闹,如今则不同。天下有一半并不在我朝之手,锡师盼也盼不到朕送去一个转机。贺儿,你可不能中了他人之计,与敌方私通。”

元启帝板着脸教xùn

到。

——更何况,还是美人计。

“儿臣哪里是与敌方私通来着……”东宫委屈到。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儿呢!

“秦四原本就跟着反贼帛阳王去了锡师,这一点,你并非不晓得,怎么,秦斯一死,你就心慌了?”元启帝眯着眼审视东宫,“是不是秦斯许了你什么,所以,贺儿你才如此器重他?”

东宫无力,但又不便解释:“父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怎样?”

“这……恕儿臣不能言明。”东宫为难地低头道,“总之,秦四是否真在锡师,儿臣是一定要查明的。”

“若朕下旨,不许呢?”

“父皇……”

东宫的脸皱成一团,想不到刚冒出一丝希望,却是父皇要出面来阻碍他地事。

他最近没有勤奋政事么?

还是说,他又行差踏错,干下什么让民怨四起的事儿了?

既然他这几月都很乖,为什么父皇还是对他这样不放心呢?

东宫道:“让父皇担忧了,儿臣自有分寸。”

“贺儿,你还没明白。”元启帝严肃道,“朕令你不许与锡师方面联络,不许再插手锡师暗探之事,不许有任何暗中举动去调查秦斯与秦四、乃至其部署人等,一律不许。”

“为什么?”东宫无辜地叫了起来。

皇后迈进东宫殿,便听见父子俩正在争论,她阻止传报,悠悠然踱进去,道:“殿下,你是储君,近日的勤勉,圣上皆看在眼里,在后宫诸人面前,赞许有加。希望殿下不要因为一时糊涂,前功尽弃,甚至败坏了圣上一力维护的江山社稷。”

东宫不满:“本宫不就是想知dào

锡师那个秦四是不是真的四姑娘,怎么就败坏江山了!”

“贺儿!”元启帝立kè

轻叱,“对朕的皇后,你地母后,是这样讲话的吗?”

“……儿臣知错。”东宫嘴。

“好了好了,陛下,太子是一时情急,请不要怪罪于他。”皇后微笑着上前,劝劝元启帝,随后再问东宫,“殿下确实心急于秦四的真伪?”

东宫点头。

“为何呢?”皇后问,“此女叛国之罪昭然,难道,殿下还被她迷着心窍么?”

“四姑娘几时叛国了?”

“嫁与帛阳王为妃,难道还不是叛国?是殿下游走,再三说明秦斯与秦四断绝亲情,若对阵亦会大义灭亲,如此,才保住秦大人的清名,难道殿下忘记了?”

—如今,若再惹怒天子,谁来替你作保呢?——

-——

昨天休息了一天,啊……看来我果然很懒……

首发

第二百二十六节 都给我去找啊!

宫不是个十足的傻子,所以他还是明白,自己监国味着处于察看期,虽然父皇很喜欢他,但那并不代表,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皇后的话是危言耸听,不过,他要是一个劲叫着要怎样怎样,未免也太不给她面子。

东宫一声不吭,直到元启帝被皇后劝走。

“殿下,”皇后缓步来到东宫身边,见他还在怄气,换了口吻道,“贺儿,本宫也知dào

,心仪之人被夺走的感觉。”

东宫抬头。

“啊,那是许多年了,说出来也只是笑谈而已。”皇后摇摇头,道,“若殿下真zhèng

只是想知dào

……锡师那名秦四姑娘的真伪,本宫倒是有办法。”

“哦?”

皇后微笑:“本宫瞒着圣上,派见过四姑娘样貌的内侍去锡师看看,殿下觉得如何?”

“真的?”东宫的眼一下就亮了起来。

“嗯,请殿下一定要保守密,否则圣上追究起来,你我都要难过。”皇后说着,微微颔首。

“那才。母后为何对儿臣……”

“那不是作给圣上看地么?”皇宠溺地笑笑。“不然。你父子俩脾气上来。可要争执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东恍然:“原来如此。”

“那殿下地意思……愿意先缓缓。等本宫这边地消息么?”

大喜过望。东宫当然立kè

答yīng

下来。

但是皇后这一调查。就多少天没个音讯。

当然,京城到锡师的距离,光是走一个来回,也不止这么点时间,但是东宫他心里急啊。他继xù

要求京都衙门寻找张缇。若张缇已经出了京城,又不在京郊附近,他让京都衙门的人上哪里找去?

—实在是无理取闹嘛,想也知dào

,这样找下去,京都衙门实在是没办法给他个结果。

于是阿青求见。

被拒绝。(当然会被拒,你以为你是谁。)

隔天晚上阿青自己翻了宫墙进来,从自己熟门熟路的丹华宫开始,挨间挨殿地找东宫。

这一皇城看过去是密密麻麻的宫殿群,能找出个所以然么,还是只能老办法,找人问。问完了人家说怎么走怎么走,他也没信心,再加上怕对方咋呼说有刺客害得他被追得满山跑,只好请人带路。

到了东宫殿外,他就对带路的宫人说:“你看路也是你带的,要是你呼救什么,那还是要一道遭殃。我也不会对东宫殿下怎样,跟他说个事儿而已,你就不要声张了,原路回去吧啊?”

对方是丹华宫的侍女,胆量也不多大,听他这样安排,觉得是个道理,再三要求阿青保证不是去刺杀东宫的,随后自个儿溜回丹华宫去了。

东宫看到从天而降的阿青,并不吃惊,他吃惊的是阿青怎么被折腾了这么久都没来。

“是我找不到你住在哪里!”阿青说起来就有气。

“你来得也不算晚,”东宫说着,披上衣袍,从床帐间探出头,“本宫这里有个消息,你去查。”

“我只是来跟太子殿下说一声,不要随意扰民!”阿青忿忿道:真不明白东宫这叫什么态度!

“扰民?”

“京都衙门的差役,尚有别的事务要办,既然长州找不到张师爷,那我们也没办法!”阿青道,“这事儿不要再催促着衙门办了,寻人寻个十年八年的也正常,哪有殿下这样,成天没事就遣人来问进展的!”

东宫无辜地说:“本宫没有成天问起,只是吩咐要立kè

找着而已。”

“那不更是闭着眼瞎指挥嘛!”阿青气到,“你知dào

衙门里每天有多少案子要处理?我们每天要在京城的大街上巡逻多久?现在除了去领告示送告示和辨认来报到的假师爷,我还能做什么啊!我当这个捕快,是想着逮嫌犯行公正,不是给你当跑腿的!”

“怎么这样大怨气,俸禄不是一样拿么?”东宫不解地挠挠脸,道,“别说那些小事了,青少侠,本宫这里有事差你去办。”

“你是没听懂还是怎样!”阿青真的要怒了。

(好了,以下暂时防盗。说明一下,因为防盗的章节发了之后锦竹立kè

奔去煮饭做菜然后吃食,所以有可能会不按时换成真的更新章节,但是,尽量不晚,所以还是写说,一个小时之后更换内容。感谢各位~~~)

东宫偏殿内各人正忙着自己手上的事,秦低头翻阅各部呈上来的公文成案,依据一定的重yào

程度排序,将各类分别转交给同僚检查细微之处。

东宫从正殿悄悄地摸过来,趴在门框边上,发出噗——咝两声暗号。

秦听见了,立kè

转过头去。

招招手,东宫以口型道:“出来一下、出来一下。”

—出了什么事?

秦放下手中的笔和公文,起身,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溜了出去,刚一踏出门槛

手就被东宫抓住,后者拖着她往大殿后侧绕,到了花轻声道:“秦晏,找到即墨子音了!”

“哦?……咳咳咳、咳咳……”

不是她想开口就咳,本来大清早的病状会轻缓许多来着,但是再好的身体,也架不住东宫这么拽着满山跑啊!

刚从暖和的偏殿里出来,这还没能喘口气,就被拖着跑了半圈,寒冷空气刺激之下,她更是咳得差点连肺也呛出来了。

果然遇到东宫就有说不出的倒霉。

东宫见她咳得害,浑然不觉是自己的过错,只抬手小心地替她抚抚背心顺气。

秦将咳嗽声尽量掩在帕之内,以免引得皇卫前来查看。少顷,她缓过劲来,轻声询问:“殿下、咳咳、找到即墨大人了?”

“嗯!”东宫点头,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股子兴奋劲儿,他拉着秦往花苑深处走了几步,扫开一处石板上的落雪,将披风垫在上面,然后按着秦坐下,再用披风将她裹起来,“本宫不该将四姑娘叫出来的……”

“咳、不到僻静处,怎么谈……”秦笑笑。

东觉着她脸上嫣红的一片真是好kàn

,想称赞几句,又不便说出口,只抬手用指背抚了抚,这么一碰,却发xiàn

温度不太对。“四姑娘,你在发热?”他急道。

秦解释道:“没、是殿内暖炉多,喘不过气、咳咳,闷着了而已。殿下方才是说,找到了即墨大人?”

“嗯!”

东这才开始讲,就说有人在添州境内见过跟画像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此人见差役上前去询问,突然大怒,随后乘隙离开,去向不明。

“至少知dào

,子音并没有往锡师那边去,而且,似乎还过得挺不错。”

“咳、挺不错?”

东宫点头:“是,举报的县官写了,似即墨子音的那人,穿着打扮并不寒酸,随行的有马匹和小仆,应该是衣食无忧才对。”

“咳咳,那就好,知dào

即墨大人平安无事,咳、我也安心了。”秦道,“既然即墨大人还无心归朝,殿下不妨再放他清闲清闲,想以即墨大人的忠心,咳、若发觉殿下需yào

他协助,自然会飞奔而至……咳咳咳咳咳……”

“你别说话了,瞧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东宫揣着手来回走动,只能看着四姑娘难受,自己无能为力。虽然是他将秦叫出来分享这个喜讯(对于他来说,是喜讯),但现在他一点也想秦多说话,因为她一说话,几乎就禁不住要咳上几声。

他真担心这样下去,她会把心口给咳破掉。

“好点了没?”他小心地摸摸她的手臂。

只见秦缓缓将手帕移开,帕上赫然是飞溅的红点!

两人定定地注视着咳出的血点,惊呆了。



秦尚书府。

张缇手慌脚乱,四姑娘好端端地去皇城当差,居然转眼就被火速送了回来。

瞧那个东宫紧张得跟什么似地,好像四姑娘就要咽气了般。他抱着四姑娘直冲到住家院里,再一脚踹开门,生怕别人不知dào

他这是熟门熟路么?

张缇连忙追过去,谨防东家屋里放着些什么东宫不能看的、比如书信等,被瞧见了可就麻烦大了。

“东家这是——三公子,请问出了什么事?”

他一面问,一面收起秦前夜看了大半的书卷。

“咳咳……”秦捂着嘴,忍住咳嗽声,她摇摇头,“没事……”

“还没事?你都咳血了!”东宫叫了起来,他转头问张缇,“上回本宫给四姑娘送的药呢!不是说那个很有效用吗?”

“这……”

张缇支吾:总不能说几天没碰,那药变质不能用了吧?“东家已经将那盒药全用完了,如今断了几日,大概是这样的原因——嗯?等等,咳血?”他这才反应过来,赶到秦铺前去,低声询问,“东家,是真的?”

秦缩着肩膀,可怜兮兮地点头。

她还是挺怕死的,这个咯血应该是病得满严重的了吧?虽然她自己觉得还没怎样,可以走动做事,但是……见血了……哇啊,这这这她想淡定也没法淡定了呀!

一看到血,她也觉得自己的病十分严重了……

东宫啧一声,转头道:“本宫临时出行,眼下应当已经被报到父皇那里去了。四姑娘,本宫先回宫作解释,再替你讨些新药来!”

他再看看张缇:“张举人,四姑娘就请你好生照看了!”

“嗯,监国大人请放心。”张缇应道。

第二百二十七节 吃空饷

啪。

房内细小的响动,令谈话者之一警觉:“什么声音?”

“有吗?”另一人则沉浸于闲聊之中,浑然不觉有异。

东宫大汗淋漓,单手抓住刚才被他碰到的书架。呼,还好他眼疾手快,在书架翻倒前抓牢了一根支杆!

窗外传来人声:“大概是听错了,走吧。”

东宫松了口气。

—刚才她们说的,四姑娘到宫里过夜?

这个过夜,是留宿在皇宫的意思?还是……

此时,书架上,不与线装本放在同一层的竹简,因为书架本身的倾斜,往着另一头慢慢舒展开来。

只听哗啦啦一阵脆响。绣简滚落地!

“么人!”

“四姑娘。为何坐难安?”

帛阳并看向坐在侧位地秦。他故弄玄虚地问了一句。再从安小璃那里取来擦拭手指地巾帕。

“坐立不安倒是没有。”秦回答。“只是想着原来陛下都在这样狭窄地偏阁里用膳。那学生说地话。就不尽是实情了。”

“什么话?”

原本想给秦施压,不料却被对方勾起了兴味,帛阳询问一声之后,察觉自己输了一阵,不由暗暗取笑自己的沉不住气。

秦放下碗筷,正色道:“是这样,陛下,有人传言,宫内三千女侍,五千内侍,宫外五千皇卫师城内上万差役……陛下的日子,过得是逍遥至极,全然不顾赋税是否养得起。”

帛阳听了,并未动怒。

他说:“前半是胡扯,后面倒是转回来替朕着想了。”

是替朝廷着想。

不过帛阳跟东宫他们不同于朝中看法和自己的意愿,他潜意识里是将两者统一起来的,也就是说,他即代表了国家。追究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他还没吃过多少内阁的亏,现在他的内阁实在只是个秘书团而已,没有多大的话语权。

秦也不戳破他,只说:“学生胡言乱语,我是有过失的。但我在给予众人言语权利的同时,也提过可无凭无据想当然地谏言国事。”

帛阳悻然:“信卿的意思,是有凭据的了?”

他回头看看安小璃,后者急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四姑娘,你错怪陛下了。宫内在册妃嫔十余人,连同宫女在内,宫娥不足三百名内侍亦仅有一百五十人而已。”因为迁都之时,逃散了部分人手,内宫嬷嬷们的准信又是宁缺毋滥,所以到现在,许多位置仍是空缺着的。再说算是在京城里的时候,后宫也从来没达到三千女侍这样的规模。

秦道:“陛下所言的凭据,并不是宫内的人数。想也知dào

子怎能随意进出皇宫估测人数呢?”

“那信卿所指的是?”

“锡师内差役人数,”秦坦言道“不瞒陛下,这名才子所言的,荒谬了些,但确实能从中发xiàn

一丝问。”

“怎样的疑惑?”

秦并不继xù

解说,她把话题岔到另一处看似不相关的事务上:“或许陛下还记得,我初到锡师之时,‘不慎’击伤孟章孟大人,后被擒入锡师大牢……”

这个不慎未免也太勉强了点。

帛阳挠挠眉毛,嗯了一声,示意她继xù

讲。

“看守大牢的差役仅有一名而已,听他说着,是身兼数职,忙碌得很哪!”秦笑笑,“敢问陛下,当时到访锡师衙门,有多少名衙役相迎?”

这个有什么要紧?

帛阳狐地看看她,回忆道:“大约……不到二十人。信卿,你究竟想说何事?”

“不到二十人么?那就奇怪了。”秦道,“因与陛下有约定在前,我自然小小地对锡师各种衙门官署调查了一番,据吏部与户部(陈和)的官吏介shào

说,锡师衙门在册各类差役应有五百人,其中不在锡师留守,分布锡师城外各村镇的是三百人,往返于道途之上的有一百人,留守在衙门中的人数,应该是一百左右。就算当日有一半不当差,那也不止二十吧?”

“人数出入的这种小事,信卿真是有心、有闲情。”帛阳并不感兴趣。

秦轻声道:“陛下,你是否听说过一种敛财手法,名为‘报吃空饷’呢?”

“嗯?”

帛阳是当真没听过,他纳闷地转过头:“空饷?”

“陛下,我言尽于此,若陛下感兴趣,不妨来太学看看。学生对此,正议论纷纷呢!”

料想秦再说下去,就会点名谁谁谁了。在场人不多,但也不够私密,为保自己安全,她是不会继xù

分解的。

帛阳也不勉强。他从善如流道:“这么说,朕迁都以来,从未去过太学,

应当前去关切一下官宦子弟。”

“要不,陛下先约定个时日,届时,必然不会有师生缺席的。”不然你随便跑来,结果遇上没课的时候,岂不是自找郁闷?

帛阳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随后笑道:“啊,坏了。”

“陛下?”秦诧异。

“朕原本留你入席,是有事相谈,谁知dào

,变成一席间都由着信卿你引导话题啊。”帛阳自嘲。

秦愣了愣,垂道:“是我疏忽,冒犯陛下。”

“哪里的话,信卿到锡师也久,多看多想随后提出言谏,已经尽到为臣之责,倒是朕召见你得少了,有束之高阁之嫌啊。”何况她忏悔得是一点都不诚恳,还不如傻笑两声呢,帛阳撇嘴角。

“陛下,今日想谈什么事呢?”

“原本不便由你插言,翰林院解决矣,但目前看来人商议之下,都无法给朕一个确切的答复。”

眨眨眼,帛阳所说的,是指此事属于翰林院的职责范围,但对方无法解决得令帛阳满yì

以他问问她,看是不是有法可解。

帛阳只说了问:的麻烦程度,以及接下烫手山芋之后,可能会造成翰林院的人憎恨秦。

他并没真zhèng

把这是个什么难题说出来。

追问的话,就等于答yīng

插手。

“是这样?那一定是挺难办的案子,我并非渊博之人该是比翰林学士更难入手才对。”

她婉拒。

帛阳道:“昔日天朝渊博者,不外姬山文生,天下学识七分在他,这名号叫得是无比响亮哪。”

秦咋舌:师父,你怎么突然就又冒出来吓我了。

“可惜姬山老人已逝。”她回答。

“再有传曾为状元的曹寰,也是博闻强识之人,学富五车,藏书十万册。”帛阳继xù

点名。

“可惜此人叛国逃逸,如今投奔在东朝京城之下,做他的太子少师。”

秦悻悻然见招拆招。

她知dào

帛阳接下来要说啥了。

“信卿,秦斯同为这二人的弟子否兼收两家所长,更如神助?”帛阳微笑。

秦支着下巴:“陛下,家兄英年早逝,无奈啊。”

帛阳睨她:反正你是要赖到最后就对了。

秦回瞥:是啊,不然你拍桌说“我知dào

你就是秦斯”啊?

敲了敲食案帛阳直接拍板到:“好罢,既然信卿推辞也不勉强。”

咦,这样干脆就放qì

了?

秦倒是有点意wài

竟帛阳想说的是什么,他不能只说半拉子话后就把她吊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啊?

其实帛阳可以。

他就这么做了,接下来绝口不提此事,随后也挥挥手,放秦回家去。好像他压根就没为什么烦扰过一样。

然后现在秦被烦扰了。

她好奇啊,很想知dào

帛阳到底指的是什么麻烦事。

虽然不打算插一脚,但是,她真感兴趣会有何事令翰林院的全体昔日同人束手无策来着!(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算了,来日方长,等几天,若真是什么大事,她自然会从别处得到风声的。

帛阳这么小心眼,一被拒绝就连半点话意都不透露,实在是可恶。

下回不要替他着想了,手里还在查着两处衙门的黑账,她也不要管了,反正帛阳自己能耐,叫他自己弄去!

气鼓鼓地走出去半道,突然想起东宫还在家里饿着。

秦吓了一跳,现在什么时辰了,东宫不早饿瘫了?

她急忙往自己家宅赶去,路上本想拐到去国子监,把自己藏在案桌下面的蔬菜给拎回家,转念一想都这样晚了,署房早就挂了铁将军,到时候还要去找人开门,惊动其他差役就不好了。

于是她快步赶到熟识的酒馆,趁着别人还没打烊,要了些热菜热饭,提着食篮回府。

府中人声鼎沸,进进出出的竟然都是官差与皇卫。

秦诧异地确认了一下真的是自家宅邸,随后上前:“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见她回来,守在门内的侍女急忙上前:“信大人,你总算回来了!家里有刺客啊!”

“刺客?”

“对,原本以为是宵小来着,谁知dào

,大家将他赶出来刚要围捕的时候,他突然拔剑攻击众人!”

“啊?”

侍道:“而且,那个刺客功夫还不赖,伤了一名皇卫大哥,然后落荒而逃了。”

“……人在哪里?”秦定神,急忙问,“你们看清他长相了么?”

“那名刺客,我不认识。至于被砍伤的皇卫将军,在厅里休歇。”

“啧,没问他!”她当然是问东宫去了哪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二十八节

女惊愕地看着秦,她还是头回见着主子发怒。

回忆片刻,她实在不明白秦在焦急什么,怯生生地道:“信大人……你是问谁?”

秦平复气息,一改方才的神态,道:“我是问那名刺客,既然没有逮着,是否还在我这家宅中,没有被搜查出来?”

“啊,不是的,大家亲眼见着那人翻墙逃出去了!”

这话终于让秦放下心。

她说:“既然如此,家里进进出出出这么多人,是做什么?”

“因突然蹿出刺客,皇卫将担心宅邸里还藏着尚未被发xiàn

的歹人,所以找来了锡师衙门的人手,让帮忙仔细搜查个彻底。”侍女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秦,“信大人,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啊。”

“嗯,我知dào

。各辛苦了。”

秦点头,随手将拎着的食篮递去:“还热着,谁腹中空乏,就给谁食吧。”她负手,往府里进去,果然这一路都被翻查过,连廊下的矮木都被弄得掉了一地的嫩绿叶子。

闹得这样大动静,一时儿东宫是没法回来的。

她想着。掩口打了个呵欠。直入自己地小院。

上一滩血。到处是断枝。花坛里地树苗也没有幸免。折地折、伏地伏。

“真是灾难啊。”

她事不关己地叹了一声。往屋里去。

外屋倒是没弄得一塌糊涂。只倒了一处书架。地上三五卷竹简。再转头一看。外屋与内屋相接之处。半扇窗户没了。连着窗棂一道被谁撞了开。窗纸还剩一指宽地边缘。残留于窗框上。

“真是……”她嘀咕一声。钻进内屋查看一番点衣箱内要紧地东西。包括银子。

就算不防着东宫,也要防着入内搜查的人顺走点什么,需知,她的衣箱里可藏着绝对不能随意泄露的秘密。

检查完毕女来报,说陈和来访。

“听说秦四姑娘这儿出了点乱子……”他担忧道,“不知姑娘有没有受到惊吓?”

“无事,幸好有刺客光临的时候,我正在宫里做客遇上。”秦回答,“倒是连陈大人都听说了,想必这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她这个不负责的当事人然是最后才知dào

,真是失礼、失礼。

“是锡师衙门之人专程来各家府上敲门相告,提醒各人小心留意,若有可之人的线索刻上报……”陈和说着,为难地挠挠头,“若刺客不止一人,大概就要宵禁闭城双管齐下,严格清查了罢……”

另一道声音闯入二人之间,盛气凌人道:“哈哈惜,暂时看来有一人。”

陈和与秦皆转头看向无礼闯入之人。

“秦之纥?”秦心下不悦,此人怎么还活着?

再一看秦之纥身后跟着的是乔仲兴,也就是那名不太光彩的状元爷。

乔仲兴道:“陈大人有这位……应当是信卿大人?贸然登门拜访,有失礼数,还请见谅。在下姓乔,在兵部任职。”

秦之纥趾高气昂地来到秦面前:“本官乃是定国公之子,由圣上钦点负责锡师防卫,听说信卿府上闹了刺客,立kè

带着友人前来查看个究竟。”

“有劳将军。”秦回答。

秦之纥点点头,突然眯起眼,盯着秦看:“你这小姑娘,看着挺眼熟的啊?你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当然见过,你还被帛阳丢到河里去过呢。

秦嗅着随这人逼上前来的酒气,皱眉后退一步:“我与将军应当从未谋面。”

“这样啊?也对!”秦之纥大笑,“把天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要是我跟别人说早就见过,谁也不会信的嘛!”

乔仲兴上前,拉拉秦之纥的衣角,后者咳了咳,敛起笑声来。

“本官在百忙中拨冗来此查看,另带了五十人,一起搜索可之人,相信那刺客逃不了多久。”秦之纥说,“不等天亮,本官就要抓住他!”

“那实在太好了。”秦恹恹地回应。

秦之纥继xù

道:“来的兄弟也是本官亲信,个个一听说城里有刺客,是饭也不吃女人也不抱,打起精神就出门哪!”

“喔?”陈和发觉有些不对劲,他看看秦之纥。

只见秦之纥得yì

洋洋地盯着秦,而后者彷佛毫无知觉地听着。

陈和的视线移往秦之纥身后,乔仲兴尴尬地冲他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打出钱财的暗示。陈和这才明白,敢情秦之纥这趟率队出马,是要钱的。

他急忙探手到腰上,解下钱袋。

秦之纥见终于有个懂事的人了,嘿嘿一笑,趟着方步往陈和那儿去。

此时秦走动两步,刻意阻在他与陈和之间。

“既然将军对擒拿刺客是自信满满,那请移步花厅,我这就吩咐几名与

过手的皇卫将士,告知将军对方的体貌特征。”秦示意侍女,“领这位将军及其好友,到花厅稍候。”

“是。”

侍在前引路,秦之纥双眼冒火地盯着陈和,不甘不愿,还是被乔仲兴给拉走了。

“诶……”陈和低声到,“姑娘,你这是何必?”

“我怎样了么?”

“你方才阻着在……”陈和瞄瞄左右,声如蚊蝇,“阻着在下递些辛劳银给秦将军啊……”

秦回首:“他有很辛劳么?”

“这……既然人家都开口要了,么好不给……”

秦噗地一笑出来:“给我吧,我也缺银子啊!”

“好。”陈和二话不说,立kè

解开钱袋系绳。

伸手抓住系绳,秦不道:“说笑而已,陈大人别当真了。”

陈和愣了愣,收回钱袋,忧忡忡地说:“秦四姑娘,你这是当面给秦将军难看啊!会惹到定国公不满……以在下之见,还是快些取出点银两发秦将军一行的好……”

不以为然:“人言乘火打劫,我这厢火还没烧起来,他就忙不迭来打劫?要是遂他的意,未免也显得我太好欺负。”

“唉,好欺也罢必在无谓的地方拗气……”陈和劝着,心道要是四姑娘再坚持,他就悄悄去跟秦之纥陪个不是。

以下防盗,一小时之后更改为更新内容,谢谢理解~)

屋内凌乱趴衣箱上凑合睡了一宿,醒的时候半边脸被压得红红的。

之所以醒来,是因为睡在书堆里的张缇宿醉乍醒身,撞到书架,哗哗地掉下十来本账簿,把他给砸得直叫唤。于是也就吵醒了我。

也就这时候子里传来幽幽的声音:“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在吗……”跟招魂似的。

我顶开窗,遮着脸上睡出的压痕往外张望。

里站着名五十开外的男子,胡子留得颇长,穿得像朵棉球。“小娃,你们家老爷在不?”他轻声问。

他的口音跟姬山翁很像,特别是那个娃字我对他平白多了一丝好感。

整理好衣着,戴上官帽揉着脸从书房里走出去。这倒把那男人吓了一跳,怀疑地看看我又看看屋内。

“咳,”我清清嗓子破沉默,“在下新到任的夏县知事,姓秦,不知阁下是?”

“哦、哦,是秦大人!”对方忙不迭地作揖,“下官姓李名实文,字铭今,江东贵县窑旗镇人氏。”

我纳闷地看着他。

半晌他才恍然发觉忘记说最重yào

的一点,急补充道:“下官是夏县衙门的县丞,不知秦大人昨日抵达,有失远迎,今天特来请罪!”

县丞差不多相当于知县的助理,是八品官。相谈之下得知,因为夏县衙门人手短缺,北狄南下的时候,这位李县丞恰好代衙役的班,去催收今年正月的田税,于是逃过一劫。

“下官在夏县衙门做了十几年,每两三年都会有这么一回,蛮子飞骑南下,抢了就跑。”李县丞道,“原本是紧闭城门就行的,谁知这次邪门了,蛮子不知从何处弄了**来,炸开了城门。秦大人,您现在去的话,还能看见那北门被炸得合不上哩。”

“这样……何时能修复呢?”

“说不准了,得等朝廷拨银钱来才成。”

我想了想,让县丞带路,去县库看看,只见铁锁早被砸在地下,里面架子上铸好的官银被抢了个精光,就屋角落了几个银角子。

“原有库银多少两?”我问他。

他摇头说不知,管帐的人不是他,是前任知县的师爷,在蛮族劫掠时给杀了。

我伤脑筋地按按额头,又问他田亩造册、赋税收纳的账簿,他说都在我们刚才睡觉的那书房里。那间屋子就是户房,书吏办公的地方。

“本县的书吏还有几个活着?”我忍不住问。

“全活得好好地。”

还好,活着就好。“很好,叫他们来,清理账簿,给出县库损失数目。”

“回大人,已经到了,就是在下兼任的……”李县丞苦笑。

啊?

“那典吏?”

“也是下官。”李县丞抬手捋胡须,索性直接说,“秦大人,别看夏县只是个几千人的小地方,衙门各房机构仍齐全的,就是赋税一除、开不起饭而已。别说户房,您若是要找吏房、礼房、兵房、工房、刑房、承发房的书吏检吏,那也都是下官一人担当的……”

我汗。

敢情他来报到就是全衙门的文官来了,他一人吃饱,整个县衙的文房先生就不饿。

这鬼地方,精兵简政到什么程度了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二十九节 又见小川

卫将士,要是被放到城外的兵营里,那好歹都是官现在跟一群不入流的京卫关一起,实在丢人。

秦领了自家人出来,把混在里面的衙役驱走(……),就吩咐大伙请药堂大夫到府上看诊。

瞧瞧这一屋子伤兵残将,要是这个劲头用到战场上,那该多好。

“昨晚辛苦各位将军护院了。”秦说,“等会将有酒楼厨子来寒舍,替大伙准bèi

几席好菜,算是我答谢各位的,请别客气尽情享用。”

“信大人,你才是真客气了。”皇卫之一道,“圣上派我等前来保护信大人周全,想说对付点宵小强盗是不在话下的,谁料会遇上那群痞子兵?”

侍们也点头:“,怎能让那些恶人横行霸道?”“人家被推得好痛……”

在姑娘们把被磕着碰着的青亮出来之后,皇卫将士群情激奋了。

“岂有此!信大人,咱这就上殿,告发秦之纥去!”

秦摇摇头:“这样点小事,若都要闹到子耳边,请求他替我做主,那我还不如直接住进宫里,免得再受外面的风风雨雨了。”

“那信大人是定忍气吞声,吃哑巴亏了?”

这小伙子刚问出口。就遭一旁地同伴死命拍打:哪有这样说话地?

秦笑说:“唉呀。你这样。倒弄得我不知怎样回答好了。诸位。还是先请负伤地将士到后面休息。余下之人与我一道。收拾残局吧。”

同时。她也吩咐侍上街。雇请泥瓦匠数人。

伙花费半天时间。勉强将被砸坏地房屋打扫出来。剩下地工作。自然交给泥瓦师傅处理。

看看天时。已经是午后。

现在风声紧不知dào

东宫躲去了什么地方。秦琢磨着担忧无用。遂没心没肝地哼着小曲儿等待开饭。

然而锡师毕竟是个小地方得有两拨官兵发生冲突,所以帛阳很快就知dào

了。

他派人来把秦召进宫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朕以为,跟信卿相关的,大不了是太学的学子与衙役冲突。”帛阳悠悠地打了个呵欠,“谁知dào

,竟然是朕的皇卫与驻锡师的兵士较量上了?”

“秦将军也是好心。”秦道,“只是他手下的兵卒,心急了点。”

“难道皇卫军不知dào

有刺客,更不清楚如何搜捕?”帛阳眯着眼神情漠然,看不明白是真的不在意,或者已经因其中一方而雷霆大怒了。

“只是误会而已,陛下。”秦解释说,“皇卫军受过严格训liàn

,知dào

如何在宫观之间作战秦将军所率的将士,搜寻民宅中可分子,大概(!)也是驾轻就熟的。”

帛阳睨过来:“信卿,你话中有话。”

“陛下实在耳聪目明,擅长听辨弦外之音。”秦轻轻地叹了口气“家宅做了一夜战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这个状告起来也没意思。陛下不用等候了。”

“喔?”

“我要说的宅内每个角落,都被搜查了一遍好‘某些’要紧之物没有被人动了贪念取走,否则……实在不堪设想。”

重yào

之物?

帛阳一思索想到不知被她藏在何处的遗诏。

无论在京城、东川还是锡师,秦的衣箱都被搜查过,虽然不是帛阳亲自动手,但他确信,遗诏是被藏在别的什么地方的。

说定她已经暗地里遣人,将遗诏给移到锡师来了。

那……听说那群痞子兵是砸墙拆屋都干了出来,不知dào

有没有发xiàn

遗诏的踪迹?

如果发xiàn

……

“陛下?”秦斯闲闲地唤了一声,以免帛阳的脸色继xù

凝重下去,他都快把宫观给压入地底了。

帛阳清咳一声,除了遗诏,还有什么重yào

的东西在她家?

帛阳抬眼飞速瞥过,发xiàn

秦头上簪着的,依然不是自己送她的那支簪子。

莫非她是指簪子?

不要多心了,四姑娘这样讲,难道不是她惯常的欲盖弥彰、请君入瓮么?

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

帛阳觉得脸上有些痒,随即伸出指头挠了挠:“……不谈这个了,家宅区区小事,不足挂心。”

—是别人家,自然不用挂你心。

秦点头。

此时,殿外进来一名内侍,传报说定国公求见。

“来得好快。”帛阳笑了,“朕前脚召信卿,他那儿立kè

就听见风声,后脚追来了。”

等定国公进殿,见到秦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吓。

—怎么,跟你那二女儿太像?

秦凉凉地想着,退到一边。

定国公是跟秦斯打过不少回照面,甚至有过会谈的,要说看不出来这个惊人的相似度,那是不可能。所以不管他惊奇的是秦像秦斯,或者秦像

对于秦而言,都是意料之中。

跟帛阳见礼之后,定国公的视线也就没多往秦这边飘。

他这趟赶来,自然是听闻秦与秦之纥起了冲突,立kè

冲来保护自家儿子的。不提昨夜之事,他只说前线的东朝军似乎又有蠢蠢欲动的架势,这趟是替儿子请命,希望在锡师粮草青黄不接(初夏)之前,就将驻在城外的几万人调派一部分,往东面战线去作增援。

定国公这样的提议,帛阳并不反对,他也知dào

,锡师的储粮坚持不了多久,能得定国公主动请命派驻,那当然是好,不过形式上还是得在朝里议论一番才行。

“老臣明日上朝议政之时,便会提出此事,特来先与陛下商议,听听陛下的意思。”

帛阳点点头,算表示自己赞成这个建议。

“只是,这回又要劳动兵部的,老尚书正卧病告假,想起他垂垂巍巍的模样,真是不忍心啊。”帛阳叹一声,用眼角瞥着定国公。

“啊应不成问题的。兵部尚书那里,已经点头了。”既然要跟帛阳提出此事,定国公当然早就知会过兵部尚书将一切打理干净,他是不会贸然开腔的。

这回的建议是因为秦之纥的嚣扈,怕他闯祸,想着把他调离,这理由也是一方面。

不过更重yào

是,帛阳帝实在是个心思难以琢磨的人,现在又冒出一个秦斯的妹妹,如果她像秦斯一样狡猾多诈,那秦之纥等恶名在外的纨绔子弟|有可能被拿去当做公鸡,一刀宰给猴看。

这样小心翼翼地提防着,突然听闻昨夜的冲突,定国公的头皮立kè

就炸了!

—你想啊,要是自己那个成器的二子中什么计谋,到时候他搞不好还要被逼得大义灭亲就实在是太悲剧啦。

等定国公告退之后,帛阳瞅瞅秦,嘿嘿一笑:“信卿,秦之纥逃了,你要追击么?”

“哦?”秦恍若刚刚睡醒,“既然他闯了祸事不敢硬接,那我也就不再提罢陛下以为我是小气狠毒之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不是么?”帛阳调笑。

“看来陛下对我也有误会啊。”秦纯良笑。

离了大殿宫门外,秦趴在黄石围栏上往下看。一顺溜的峭壁与屋顶字形的下山道路。要是结了仇家,被人从背后推上一把,那掉下去绝对没有活命的道理。

一转头,她就望见定国公还没走,在几层台阶之下的凉亭里休息。

以下华丽防盗,会在一小时之后修改成真zhèng

的更新内容,至于要讲什么,抬头看篇名应该就能猜到吧~呵)

“……呵,心仪对象是怎样的家世,本公主会不管不问吗?”帛阳放软声调,对我道,“再说了,就算真有那么一名青梅竹马的姑娘,大不了将她接到京里伺候夫君便是,有什么好为难的呢?”

哇,我不行了,还有什么好理由拒婚来着?

一紧张,我连神奇的托辞都冒了出来:“我俩不适合啊!其实你不了解我!”

帛阳一本正经道:“哪里,本公主对探花使了解甚多,不然怎么会连孩子也有了?”

晕,别再提那茬了!“长公主别再说笑了……”虽然是夏天,我照样冷汗直冒。

黑暗里感到她用指甲戳了戳我的脖子,顺势勾起一缕发丝,绞在指间戏耍。悠悠的戏谑腔调再次传入我的耳朵:“哦?那么,本公主就要掂量着了。原本想说,等大婚之后就告知夫君——姬山翁的死是何人所为!”

姬山翁?师父?

我立kè

从缩墙角的状态恢复:“长公主,您在说什么?”

“哼哼,正如探花使听见的那样。你不是请求丁一帮忙追究事情原委么?”帛阳得yì

道,“如今真相就在本公主这儿,你要还是不要呢?”

结婚还要用威胁的,这未免也太……

话说回来,丁一怎么这样大嘴巴,委托他的事情我并没有抱希望。他居然跑去告sù

帛阳,告sù

了不要紧,还把调查的结论也一并附送了。他这么做不是把我卖给帛阳了么?果然,不该跟他提自己想查姬山翁的事情。

“长公主,虽然姬山翁一事困扰下官多时,但下官仍知分寸,懂得孰轻孰重。”我严正声明,“因此,恕难从命!”

开玩笑,哪怕是极想报仇,这会儿也不能对帛阳退让。

首先我确实不是男人,一成亲就瞒不过老婆的眼,其次,让她明白“原来这个消息相当有价值”的话,搞不好会出现“我应该再好好利用”的念头,无论是透露给别人知dào

,还是用来继xù

跟我谈条件,我都不会好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三十节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负责!

宫守在定国公府外已经半个时辰了。

他是一路询问着往秦家宅方向去的,但半路中,找见了锡师的“官衙区”。于是他以刺探敌情为由,好奇地躲在后巷里观察了一会儿。

这锡师真是古怪的地方,城中央耸起几座山丘,地势凹凸不平。虽然京城也不是多平坦的一块地,但至少没有故yì

将山围在城墙里。

东宫看看山脚处,这条城里最宽的街,两侧本来像是工坊一类的建筑,现在都挂着各官署衙门的匾额,再往深处是横挡在上山阶梯之前的大宫殿,殿前一座牌坊,上面的字,清楚直接得有些搞笑——“朝廷”。

东宫差点没一口气接上来,呛住自己。

他躲在阴影里

第二百三十一节 唉~呀

和瞄着秦的脸色,对对手指,惴惴地问:“要不,把什么人托付给周裴?在下虽然家宅狭小,招待一两名贵客还是没问题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叨扰贵府,我怎么过意得去呢?如今还不急,陈大人的好意,心领。”

如果把小川交给陈和来抚养,那秦倒是挺放心的,不过……

小川的身份算怎样?原本呆在驸马府,后来接进皇城去,如今寄在定国公家,再加上秦相中的周裴府上,都还配得上秦川的身份,不算给别人看笑话,要是放在陈和家。似乎就有些不妥了。

最重yào

的是,两三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模仿大人的言行举止了。

养个小周裴出还可以接受,至少人家会做人,若养个小陈和出来……贪生怕死……硬又硬不起气、狠又狠不到底,除了老好人真不知dào

还能说啥。

那可就误人子弟了……

陈和隐约觉着秦回望的眼神不太善意,但他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好一直陪着笑,又帮秦查了些别的饷禄发放情况。

秦四姑娘得需yào

的情报,道谢一声,风风火火地转身离开。

东宫跟着秦走了一天。还好秦都是从官衙正门出入发生跟丢地情况。

“四姑娘每天都这样忙”他惊讶。

想当初在城地时候。虽然也不是随便冲出去就能找到人。可只要派人去通知四姑娘。叫她到东宫殿议事。就没有叫不来地道理。

那时候。四姑娘还是在六部中做事地啊。应该比现在更忙才对。

现在不过是当个博士。有必要到各处衙门官宅乱转么?

如果东宫知dào

秦转来转去都是在跑私事。恐怕心底地愤愤不满就没有这样强烈了。原因无它姑娘现在不是在给帛阳王当差么?东宫眼中。秦前前后后忙碌地。肯定就是在替反贼处理人际事务——就像四姑娘以前帮自己做地那样。

东宫不乐意了。

在他心目中,四姑娘替自己忙前忙后,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俩是夫妻嘛。

可这个帛阳王算哪根葱?

—就算跟四姑娘成过亲可他那明显是骗婚!而且是四姑娘娶的对方好吧?

想到这里,东宫昂起头:至少在这一项上,他比帛阳王强得多,就算都跟四姑娘成亲了,那他也是大,帛阳王是小!(喂!)

“唉呀,前面鬼鬼樂樂的叫花子,不要挡在路中间!”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东宫回头一看,身后是一名摇着羽扇的读书人。对方趾高气昂地瞥着他,又道:“就地乞讨别来官衙前面嘛,你是想被抓去做苦役,或者赶回原籍呢?哈!”

抬手摸摸鼻子,东宫悻悻地想:乞儿?自己有那么落魄么?

不过是饿了快一天而已……

让到巷道边上,他不想与人起争执,更不想被差役发xiàn



孟章捏着鼻子从东宫面前经过,啐了一声,本想干脆摸两个铜板出来丢给这乞儿算是日行一善,转念再想他要日行一善做什么,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东宫睨着孟章得此人有些眼熟,但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孟章则根本就没正眼看这乞儿,自然也就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他摇着扇子往官衙街去,立在巷口看了看。

彼时已经到了还差一刻打点“下班”的时辰,各家官宅的马车陆续来了在街上等候自家老爷,有下学的太学生也顺便穿过街巷搭自家的顺风车。

“嗯……”孟章以扇颜面,看着秦从户部衙门急匆匆步出。

秦四面张望一下住袖中的卷宗,往自家宅院赶去。

东宫想跟着去孟章却还阻在他前面,后者感到那叫花子靠前,回头冷)一眼,道:“怎么,想偷本官的钱袋不成?”

“……”此时正常的乞丐都会躬腰赔笑道个不是,可东宫不是正常的乞儿(他根本就不是要饭的好吧),他并不应声,隐含怒意回瞪孟章,也跟踪秦了,气鼓鼓地转身就走。

以下是防盗的部分,会在一小时之后修改为更新内容,打扰之处敬请海涵)

“看到了么?”

“看见什么?江大人,你又不是不知dào

,在下眼神不好!”孟章悻悻地摇着羽扇,一手紧紧攥住缰绳。他才学会骑马,需yào

十分谨慎才能保持平衡,但是风雅也不可少,所以只好尽量兼顾了。

当初秦替他求医治眼疾的时候,如果江近海没有断然拒绝,那孟章的视力,恐怕不会这么糟糕。

所以江近海一提到看字,孟章就满肚子火药。

“眼神不好,就不要在跟踪的时候大呼小叫,安静听我说

海控住马,望向远处的古道。他们在一处丘陵上方,不知对方会否察觉,不过现在的状态,就算察觉又怎样,跑得更卖力一些而已。

江近海道:“方才他们停下来,是因为又有新人加入。”

“谁?”

这个嘛,太远了,江近海也看不清,他望向卫刚。

后者点头,回禀到:“庄主,属下勉强能认出两人,一是长州那名张举人,二是娘娘手下的那个少年捕头,叫阿青的。还有一名女子,没见过,面生得很!”

“张举人?”江近海眉,“莫不是京城里面开学馆的那个张缇?”

“回庄主的话是他没错。”

“这人……不该在此地搅和啊?”近海回头看孟章,后者也点头。

孟章道:“张缇当另有任务才对,除非,帛阳帝连我的能耐也不信了。”他羽扇一转,指点着江近海:“啊,当然,陛下早就不信你了!所以江大人,你不用难过,反正难过也没用。”

“……”

少说一句话人拿你当哑巴!

江近海抹平额头上爆的青筋,对卫刚说:“卫大哥等人将要经过的村落,安排好了么?”

“回庄主,已;安置了人手。”

“嗯。”

孟章摇摇扇子,解到:“为什么要派人潜入夏县军内部?就那么几千人马而已。江大人,我们的目的,是擒住那个监国太子者斩杀了送颗首级回京,也是不错的。那么小心翼翼,是为了什么?”

江近海使个眼色,卫刚会意,代替他对孟章解释:“这位大人,你有所不知,前任监国别的本事没有,逃跑的手段绝对数一数二。单靠他胯下那匹马,我方的高手,没谁能追得着他。

那个时候弓箭什么的,恐怕也难以伤及要害啊。”

“弓箭之类的东西,不可用——会伤到小!”江近海说。

孟章眼珠一转:“抓住秦大人,以秦大人的性命,威逼监国太子自投罗网,如何?”

“小将恨你我入骨,你想,她将来可是皇后,她的怒气,你担待得起么?”江近海睨他。拿感情跟这没心没肺的家伙谈是无效的至少天威,他总该忌惮吧?

“哦——那就只能一齐除掉了!”孟章森冷一笑。

“镇子就在前面了,张举人。”

打听过路程之后,张缇十指交叉,祷告:“啊天……快些到吧!”两天的露营生活下来,他身上黏乎得不行了不洗洗干净,一定会臭掉的!

刚扇了几下风面队伍往两边分开,东宫乘着一骑快马高气扬地奔驰而来。

“秦晏!”

他大老远就开喊了。

秦拨开帘子,露出脸。有了马车之后,她可以躲着幸幸福福地睡大觉,这下人很快就精神饱满起来,皮肤也恢复了水嫩红润的状态。

“三公子,何事呢?”她示意张缇停车,扶着他的手臂跳下去。

东宫与张缇对望一下,后者低眉移走视线。嗯,索性连脸也一并转开了,就差没在身后立块牌子,上书“没我的事,你们聊你们聊”。

下马,东宫把缰绳随意往马脖子一搭,上前两步拉住秦的手。

“探路的回报了,说镇上有人,就是逃散得没剩几家店铺而已。”他轻声说了一半,又得yì

地提高声调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另外还有几个人,似乎是练家子,主动跟过来说想投奔本宫!哈哈哈!”

秦想了想,问:“探子被发xiàn

了?”

“嗯?”

“不然人家怎会跟过来的?”

东宫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不管那么多,他拉着秦往前面走,开心道:“秦晏,你先跟本宫来。这几人说自个儿通武学,会点兵法,本宫记得你在兵部是做武选的吧?”

秦点头。

“那正好,来帮忙挑挑!夏军别的不缺,就缺能带兵作战的人才!”

哪怕是加上东宫自个儿,这能在马上作战的,也才三人半而已。二寨主、霍将军这两位应该没有问题,东宫认为他自己也是无人能敌的一员猛将(……),另外那半个人是斩。虽然斩一直有文武状元的名号,但究竟是不是吹出来的,东宫还不能确定。

任他拽着,秦暗自叹气。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了镇上再说呢,非要把她拖到前面去看人,一路吃车马尘灰……

等到了队伍前面,她将前来投奔的人看一遍,点点头。

“可用么?”东宫好奇地问,“不需yào

跑个马,比划比划?”

秦摇头。

“三公子,借一步说话。”这回换成她把东宫拉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三十二节 背后

火的柴枝落到屋瓦上,火星四溅。柴火滚了几圈,燃烧着往屋下落去。

纵火?

不妙!四姑娘还在里面!

东宫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急忙往外冲,就在跳起来的那一刻,他似乎感到什么东西往自己肩上拂了一下。

他猛一回头。

秦就站在东身后,一手提着小灯笼,另一手刚刚收回到胸前。

“有位将军说是三公子在里张望,我还不信来着。”秦道。

“呃?”东异,回头看看那边正被烈火吞噬的院门,再转过来盯着秦,“你……”

“我得到消,说今夜会有人针对我动手,于是害pà

了,先带人藏起来而已。”秦笑笑。

东宫还是有些反应不来。

“至于发xiàn

殿下地那将军。你也不用担心。他没有告发地意思。”否则。也不会大意之下被东宫给刺伤了。

东宫以为是自地剑术进步。但实jì

上。那名皇卫在慌乱中认出了东宫地脸。发xiàn

是东朝太子。

锡师地皇卫军都是帛阳从京城带来地。此人认出东宫之后。愧疚之下决定放他一马。

至于东宫见着破绽。削了对方一剑。那倒是意料之外。也只好自认倒霉。

此人方才在熄灯之后跟随秦从后门撤离。然后派到前门附近埋伏。留意对方来袭地情况。他一眼就发xiàn

巷道中还有别人躲藏着黑影人移开部分破旧家具之后。这名皇卫认出躲在自己面前地人是东宫。

不敢惊动。他转身飞速离开。将这情况禀报秦。

秦知情后,怕东宫在这之后一激动就暴露身份、去救火什么的,那可就糟糕了立kè

亲自前来,安抚东宫。

东宫愣了愣,看向秦身后。

“有人要害你,你怎么还不带侍卫出来!”他低声责怪道。

秦抿唇:“谁想害我呢?”

“刚才那些黑衣人!”

“嘘……别惊动了其他人,殿下,你随我来。”秦引着东宫往巷内深处去。

此时大街上响起呼喊声。

“救火啊!”“快来人,失火了!”

就像是算好时机一般,一队官兵立kè

出现,迟片刻,便纷纷投入救火工作中。虽然他们不是专职救火的兵丁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究竟怎么回事?”东宫越发懵了。

“有人投书,告知我今夜要提防歹人突袭。”秦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东宫。

“本宫看看。”

东宫展开来,粗粗一瞥,随即颠倒过去再看,发觉还是不对:“这是……哪国的字儿?夏国的?”

“是古字。”

“不对啊,古字我能认得全,可这些字半都是错乱的,又……”

东宫边走边说,猛然发觉前面巷口有人影晃动,立kè

住口,抬袖示意秦小心。

秦道:“殿下不用急,这是送我来的属下。不过,恐怕不方便跟殿下你引见,希望殿下自己寻找机会躲藏,”

她取回书信,叠好收起来。

这信是简体字写的字迹是孟章的没错,所以是孟章那家伙破天荒地来对她提出警示。现在事实证明对方说得没错,至于那些人究竟是谁的手下章书信里有解释,说那都是秦之纥在市井间结识的混混街痞。

可信不可信个不重yào

。孟章专程示好,实在不像他会做的事非他确实有地方需yào

她的帮zhù

,因此想暂弃前嫌成合zuò



秦不反对临时合zuò

,如果孟章有这样的需求,她很乐意配合。

在锡师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死对头,有何不可。

但是,接下来要去见孟章,带着东宫,那就是大大地不妥了。

“殿下,这里有十两银,足够你藏匿一阵。”秦交给东宫一个钱袋,又叮嘱道,“大约是后日,我会到城东广场边的客栈去见殿下。”

“可是……”

秦再望一眼,街上救火的兵勇多了起来,人影杂乱。她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有什么话,届时再谈。请千万保重。”

说完,她拎着灯笼转身步入街中。

东宫噘嘴,悄声咕哝:“其实本宫是想说……很饿啊,有没有吃的……”左右看看,他再找了一处堆积旧物的地方躲避,忍着肚子的咕咕乱叫,等待天明。

秦离了巷道,往街口两侧望了望,立kè

看见孟章与他的大白羽扇。

对方也看到了她。

不过两人暂时都没动上一动。

等自己的侍卫从隐藏处现身,都集合过来,秦这才领人疾步走过去,与孟章见面。

“孟大人,”她往孟章身后一瞥,发xiàn

秦之纥那位跟班也在,遂多

句,“乔大人。”

孟章递了个眼神过来。

以下暂时防盗,会在一小时之后修改为正常更新内容,打扰之处请海涵)

清晨,开剩的花瓣从枝头跃下,漂浮在清澈舒缓的河水上。

石阶边,几名农妇一面洗衣一面闲聊:“听说墨河那边又兵乱了!”“是啊是啊,这才安生没两年呢……”

街角小巷里,有捂住双耳:“好吵……”

顿了顿,此人揉眼,打着呵清醒过来。他晃晃悠悠地爬起,端着悠闲自得的姿态踱到河边去,掬水洗面,抹掉脸上的水珠,再捏捏鼻子。

唔,似有些伤风?

诸位农妇了他,纷纷收拾起衣物,挪到别处去清洗。

这乞丐般的小伙子,不别人,正是东宫,他现在格外没精打采。过得这么落魄的原因,不用找借口,就是因为他没好好计算自己带的盘缠,一路买马换马疾奔……

一匹马多少钱?几十子。

这才刚过京城,他就已经典了身上的玉佩,没几天,钱袋里又是空荡荡的了。

要再往北走,真不知会不会饿成人干去见四姑娘。

简单洗漱一下,东宫振作精神,去客栈马厩里解下自己那匹马,数几个铜钱放到店小二手上。对方仍不死心,追问他要不要卖了马,换点银两好赶路,东宫硬着嗓门回绝——等雇车走到墨河,四姑娘他们早就逃散知所踪了!

但是好饿,眼冒金星……

东宫把腰带系紧了些,深吸一口气,打马向北赶。马儿比他吃得好,劲头十足,却颠得他更加头晕眼花。

还坚持一下就好。

他算是摸着了规律,越小的村落,乡民买卖粮食越便宜,前天他居然花两个铜板买到了一小袋糗粉!和着水,捏一捏,就能填肚子呢……

几年前谁要是告sù

他,他会喝河水溪水,吃炒米磨成的粉末充饥,他说什么也是不会信的,别说几年前,就一个月前,那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现在,对于他来说,吃得好不好都不重yào

了,只要撑到四姑娘那里,什么山珍海味她不会煮来喂他吃的啊?

至于找不着人……

他抚着马儿的鬃毛:“要是四姑娘已经跑了,老弟,就只好拿你去换银子喔?”然后找艘商船,搭顺风船回南方去……

似乎听得懂人话,马儿严肃地眨眨眼。

一人一马默默祈祷着,四姑娘不要跑不要跑不要跑,一定要在墨河等着本宫(这小子)啊!

天若从人愿,那还叫天么,何况本来秦斯用以联络的商号,那就是个空架子,从没真zhèng

运营过的。东宫好容易挨到墨河,已经是接到消息之后又过一个月了,四处打听,没人听说过这个商号,更不知dào

它在哪里了。

那只好再去州府查询……他敢去衙门询问么?不敢。

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市上?

那也不符合东宫的风格。

他考lǜ

了一下,忍痛把马匹给换成了银两,决定在墨河多待几日,看能不能寻到四姑娘的线索。——将墨河的村县都寻访过一遍,总会有人听说过那个商号的吧?

若是有属下差遣,该多好,他真不习惯亲力亲为呢……

除了贴身的匕首,东宫将全副行头都典当去,换了身平民衣衫,背起包袱,在墨河州境内辛苦地寻找四姑娘。

可如今秦究竟在什么地方?

当时夏县冲过来的乱军,已退出小城,在州境村镇上盘踞了半个多月。期间与墨河守军没有交锋,祝州军试图攻过来,可惜燕子隘口那个天堑实在难以攻破,江北鱼埠荒废多时,船只也被乱军尽毁。对方只得作罢,气鼓鼓地堵住乱军回夏县的路。

透过朝廷,祝州军与墨河军,这两支没少对喷来着,互相指责谩骂,闹得一头一脸的灰。

可是他们喷他们的,帛阳似乎早已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只管安躺在龙榻上,读着双方将帅的对骂,时不时发笑两声。只要落笔一勾,便可以迫使双方合力围剿秦等人,可他偏偏就不这么做。

“呵呵……“

烛火轻巧地蹦跳着,敲梆子的更夫又走过一圈。

一阵寒意袭来,安小璃拢了拢袖口。她侧头看看殿内,灯火通明,新帝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轻手轻脚地入内,安小璃抱了披风,悄悄来到帛阳身侧。

见他专心看着文书,她展开披风,往对方肩上搭去。

谁知,还没来得及触到他,侧倚在龙榻上人便突然抬头,一双眼明亮无比,目光锐利如电,惊得安小璃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一步。

“啊!”

指间一滑,披风簌簌落地,安小璃急忙躬身将之拾起,抱住往后退去。

第二百三十三节 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秦虽然没看帛阳,但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拍。收到面前,展开给帛阳看——什么也没有。

“啊,我都给忘了,遗诏不在我这儿。”她说。

“在哪里?”帛阳追问。

“嗯……这嘛,不便透露。”秦笑笑。

帛阳敛着神色,道:“四姑娘,你可要收好了。……确定没有被火烧掉的危险?”

“这要我怎样回陛下呢?”说有的话,就意味着遗诏藏在自家宅邸里,没有的话,则表示答案相反。虽然秦很想直接说没那顾虑,让帛阳确定遗诏在别处、别人手里,但是,真到危险的时候,她还指望着拿毁掉遗诏来做威胁呢,所以不能给帛阳一个明确的答案。

帛阳遣退除安小璃之外者,直截了当地询问秦:“作为纵火者,四姑娘演得不差,要嫁祸于人的话,四姑娘还要撺掇自家人闹一闹才行。”

他口的自家人当然是指跟着秦的那些皇卫军了。

秦道:“陛认为是我故yì

纵火?”

“不是么?”

“说起来也确实有这一能。但为何秦之纥等人会恰好在那时候赶到。并替我解围呢?”

帛阳笑笑:“四姑娘本不需yào

解困。”

“然而。他们确实我扑救了家宅地大火。这也是事实。”秦正色道。“陛下可以怀我怎会提前避开危险是。为何不往好地方向去想呢?”

“哦?”

“例如。我想借此与定国公家和解之类……”

这绝对是睁眼说瞎话。不过秦一向都说得很顺。在帛阳不了解定国公与秦谈话内容地情况下。这个解释也有一定地可信度。

帛阳靠在榻上,揉揉太阳穴:“好罢列入考量。”

考量啥来着?

“既然连连出了两次意wài

,四姑娘还是别居于城下的好。”帛阳道,“入宫居住如何?”

“恐怕不太方便。”秦摇头,“何况我要是真进宫了,陛下后宫里的那些女子,大概会多想的。”

经此提醒,安小璃心中一动,想起三妃对秦四姑娘的敌意来。

她偷眼瞄瞄秦神色,再看向帛阳,两人虽然在谈此事后者似乎根本就不将三妃可能会有的反应放在眼里。

“哈哈哈哈,”帛阳笑起来,“四姑娘,难道你还会顾忌几名弱女子的敌意?”

“且不说女子是强是弱,就算她们都弱不禁风又毫无娘家护佑,那树敌的缘由未免也冤枉了些啊。”秦委屈道。

帛阳应声敛起笑意,冷冷看着她:“冤枉么?”

唉呀,不小心踩到帛阳的敏感之处了,秦讪讪地退了半步:“做君主的该保护臣下,不是么?”

“做夫君的保护妻妾是理所当然,做臣子的难道不应该替君主遮风避雨么?身先士卒肝脑涂地,这才是臣之道吧?”

秦明白帛阳的意思,当然他这只是口舌便宜,占一点也没差。

她不跟他争,顺着话意道:“也是。那么,臣就只好主动攀上风口浪尖,如此,才算对得起陛下的厚爱啊。”

帛阳眉头轻皱只是言语之间的来往而已,四姑娘依然不肯松口,这态度未免也太可恨了些。姬山翁已死,她依然有恃无恐与自己周旋道以为他还忌惮什么不成?

安小璃早早注意着两人之间的气氛,见秦不肯退让帛阳的神色也不像是要继xù

兜圈,她急忙道:“陛下下斗胆提醒,现在时候不早了,请预备早朝。”

“……”

确实,虽然外面还黑黢黢地一片,但时辰算来,大概还有半个多钟点就是早朝时候,他得赶紧唤人进来整理着装,然后赶到山下的朝殿去见众臣了。

秦见状,立kè

道:“啊,耽搁陛下休歇,我实在是罪该万死了。”

“哼。”帛阳哼了一声,挥她退下,吩咐安小璃负责安排秦在宫内的暂住处。

以下部分暂时防盗,会在一小时后更新成正确内容)

“东家现下是尚书,也是大学士,秦少卿,你就别纠结在称呼上了,该怎么叫,就怎样叫吧!”

“哦,尚书大人。”秦之鳞挠挠头皮。

他转到官宅之外,看看挂的匾额,不知何时已经改成了尚书府,并且那个牌匾上的字,似乎还是东宫太子的墨宝。——一样是先后服侍两朝的臣子,一样姓秦,为何父亲得那么小心翼翼,而这个没啥背景的秦斯,却过得如鱼得水?

眼一滑,看见墙上勾出的布告栏,再仔细瞄瞄上面贴着的笔战帖子,秦之鳞是越发地头晕眼花。当今道,辱骂朝廷命官也没关系了,而且,它还鼓励商议国事?

在尚书府没呆几天,秦请了曹寰来,将秦之鳞引给曹寰,请曹少师帮忙向东宫作推举。

曹寰将秦拉到一

怒道:“秦生,你这是好奸诈的招数,上回受本官训便打算连本官一齐拖下水吗?”

“哪里啊,先生冤枉学生了。学生只是看这位人才忠心耿耿,却又身份特殊,不知该怎么办好,无奈之下,只好找先生讨教做法啊!”秦状甚无辜地分辩,“若先生认为此人不可信,那就按下,学生绝不会对监国提半个字!”

“秦生明明知dào

,本官与秦之鳞交谊匪浅,你……”曹寰好气又好笑,若手里有戒尺,真想往秦的脑门上敲一敲,“罢了,此人就交予本官吧。秦生你也不要推举得太勤心国事是好,但频频举荐,只会令人怀你的用心!”

秦乖乖地点头答yīng

:“先生教xùn

得是,学生铭记于心。”

面对这个总是嘴甜得像在撒娇的学生,曹寰没辙地摇头,刚要转身却又想起一事:“嗯?对了,秦生,你家那名师爷是怎么回事?”

“师爷?张大哥么?”

“嗯,张举人。”曹寰声道,“他方才盯着本官,眼中似乎有敌意?”没惹他啊?

敌意?像张缇这种软柿子,里知dào

什么叫做敌意?秦失笑:“先生,是你想多了吧!张大哥当初恐怕正在想着煮的茶怎么还没好,心急着呢!”

“……但愿此。”曹寰也不坚持。

反正他的觉总会不准,习惯了。不过这回怕稍微有点准头。

张缇远远地看着秦曹寰谈话,眼中莫名地生出一股寒意。他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刚才究竟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

不过,就曹少师那点准,有什么资格被四姑娘称作恩师?

想起姬山翁,张心底越发不是滋味。他也说不清这股忿忿是冲着谁去的,姬山翁?四姑娘?抑或曹寰?

摇摇头,他脑中突然晃进一个人影。

啊!

是了终于想起什么地方不对劲——千柳刀不见了!

他当时是丢下人家,匆匆赶回京城来见师父最后一面,倒是忘记千柳刀的难处。她独自一人在军中,又不会中原话,该怎么过?

“……东家回京以后一次也没提起千柳刀……莫非……”

张缇越想越觉着不妙。

她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小姑娘,该不会被人绑去卖了吧?或者被无良富商拐去当了第五房?(……)

张缇胡思乱想,京城一片安详。

此时,在锡师以东数百里处,元启帝所率的大军,正与顽抗的西朝军队僵持不下。双方就着天堑你来我往同一片浅滩已经攻了三天,依然拿不下来。

眼看着天色将暗,元启帝下令:“水鬼出阵!”

口谕传到倭寇船上人叽叽咕咕地商量一番,订下战法。

一名身手矫捷的小将从桅杆上滑下来到船舷边,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油彩。腰间的两片柳叶刀噔地一响已经鱼跃而起,扎入河中。在其身后十人亦悄无声息地潜入水里。

熟识水性的众人悄悄靠近对岸,小心地避开牵在水中的木牌阵——触及其一,就会引起敌方警觉。

为首的那名小将游得极快,转眼便到了芦苇丛中,藏匿起来。

一只手拨开水草丛,这人探出半张脸来,眼里尽是兴奋雀跃神色,不是千柳刀,又是谁呢。

后边的海贼提醒她:『千柳刀,小心点,不要靠太近!还没到中原人约定进攻的时候!』

『知dào

了,嗦呀!』她不耐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重新潜回水里,只露出顶着水草的半个脑袋在外,一对转个不停的顽皮眼珠,扫视着四周动静。

入秋后,河水冰凉刺骨,但这对从小在水里泡大的千柳刀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警惕地望向敌阵,浅滩上一片狼籍,两边都是峭壁,要登岸只能走这里,但是,敌军重兵埋伏在岩石后方,就算顶着箭雨乘舟冲到滩上,面对的也是敌人的猛烈还击。

更糟的是……

这群敌兵似乎并不纯粹是中原人,前日登陆的兵士原本占了优势,却突然听见奇怪的响声,紧接着,山崖后面冲出了可怕的象兵,踏入抢滩者阵中如入无人之境。

听中原人说,那是南蛮特有的兵种,早在殷商时期,商人就使用象兵作战了。

知dào

归知dào

,要怎么解决这支象队,才是重点。

千柳刀这一小队人马,就是前来解决象兵的。他们人人都带着一个鹿皮水袋,里面装的是灯油。等象兵出现的时候,立kè

采用火攻。

展开藏在怀中的油布小包,千柳刀将火绒等物拣出来,做好准bèi

,然后看看小包内放着的一个锦囊,解开取出内中的一条项链,挂在脖子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三十四节 我很难过

定国公去世?”

秦与帛阳几乎是同时得知这个消息的。

对于帛阳来说,这无一大打击,定国公虽然是老太后一脉的子嗣,但其久经沙场,是锡师不可多得的为将之才。

锡师能带兵的官员原本就少得可怜,再折损这样一个能掌帅印的人,是要怎样?难道他得御驾亲征了不成?

“前日还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帛阳怒道,“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在家中慎跌了一跤,摔到当口上,没救得回来……”

天子的怒气令传报之人量越来越低,后者根本就不知dào

再说什么好,只一味地发抖。

安小璃在,轻声感叹:“唉,定国公也是三朝元老……年纪毕竟到那份上了……”

“都下。”帛阳挥挥袖,坐回榻上,“通知山下的人,今日不朝,有交情的,自己去定国公府上坐坐罢。”

“陛……”

“该怎样地礼节。锡师不会亏待老臣。都去罢。”帛阳恹恹地伏在自己手臂上。不想再说话。

安小璃陪着笑。劝道:“可是;下……”

帛阳寒着脸望向她:“叫你退下。是听不见?”

“啊……我?”

安小璃看看殿内。所有人都被帛阳遣离了没错。她还以为自己是例外地呢……

“是。陛下。”

“稍等。”帛阳又哼了一声。

安小璃急忙回头:“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把秦四叫来。”

以下防盗,大概两小时之后修改为更新内容,打扰之处请海涵)

——这个人就是皇帝,是元启年间当朝的那个皇帝!

除了东宫、秦和另外少许几人之外,其他夏军将士心中,一直就这么轰隆隆地巨响着。

天子那是什么样的存zài

?是老天注定要他统领天下的,是天上无数星宿都纷纷下凡来要帮zhù

他的,此人光是往那里一站,呼啦啦的凌人气势就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虽然众人被天子的缩小版——太子殿下——的气势训liàn

了几个月好歹有了点思想准bèi

,可真到了面前,一想到这个人就是皇帝啊,九成的人还是忍不住要腿软的。

可想而知,观念的力量有多么强dà



要是给这名皇帝再配上金銮殿之类的标配,那在场估计没有几个人能克制住下跪的冲动。

秦倒是很想知dào

,明明都是被人撬了皇位、狼狈落跑的人,元启帝和东宫为啥都还是过得这么嚣张自在?好像帛阳从来没有击中过他们的痛处一般……

她望着在堂上坐得威风八面的元启帝,突然有点替帛阳觉得不值了。

元启帝的胃口大着呢,他让秦把地图拿来笔一勾,这个地方,要归他,那个地方,也要拿下,让东宫和秦先把行政区划分妥当,下派官吏也找好。

对于他来说,打仗似乎就跟玩游戏一样轻巧。不过实jì

上,好像也的确如此。

张缇还是头一次面对元启帝人给他的印象,又跟帛阳大不一样,若说帛阳是守业型的权谋人才,那么这个人就是挖坑不管埋、呃不、是创业型的开疆人才。这两种人,并不矛盾的,但要一齐争夺帝位的话,他还是比较倾向于帛阳做天子。

不过他倾向于谁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谁不负他。

正想着,从院落外进来一名男子,穿的是西疆将领的软甲口守卒便没有阻拦。对方径直来到张缇身边,低声问:“张举人?”

“嗯?”

张缇戒备地起身回望答:“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有人让小的带讯。”那人飞快说完,抽出一小绣管丢在张缇脚边,随即大步走开,往伙房去了。

张缇俯身拾起绣管,避入房内掉堵住管口的纱布,抖出内中纸条。他捋平了纸条睛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惊得他低呼出声。

“啊!怎会如此……”

见到西疆军随后运来的大量器物时,秦才明白东宫连吃带拿的习性是跟谁学的。

从马车上搬下的东西,包括花瓶、瓷枕、字画、盆栽、珍禽、玉席、刀具等等,另外还有大量闲杂人等,也是元启帝路上看着觉得不错,顺手“带走”的,如厨子相士铁匠木匠另加上那一大帮戏班子!

跟他比起来,东宫算是相当低调相当收敛了!

这边又在给各种珍奇物事造册入库,那边统计新到的人手,同时等着西疆军整顿自查的名册。秦忙得不可开交,东宫闲得慌,遂被元启帝拎去聊天。

“贺儿(东宫表字其一为贺),听说你劫了反贼的道,救出皇后?”

东宫闻言,老实点头:“嗯,儿臣将母后安置在别处,等这边战乱初平,就接她过来。”

“在何处?”

“东南沿海,偏僻之地。

元启帝想了想,说:“唔,那贺儿应当立kè

动身了!”

东宫偷笑。“父皇,你等不及见母后啦?”

话刚说完,就挨了一记爆粟:“胡说些什么,朕命你即时启程前往南疆桓州,会见桓王,把他手里的兵带过来!”

东宫抱头委屈:“父皇,桓王那边儿臣投信去问过了,你以为人家肯乖乖听话嘛?别说平时就极不安分的桓王,就连看起来特别温驯的墨河王,这回也躲在壳里不肯吱声呢!”

元启帝诧异道:“贺儿竟然有联系双王的意图?”

“不是意图,儿臣尝试过了!现在收到的是在海上横行上百倭奴和十来条船,另外有附近州县的义士前往投奔,先以镖局的名义聚拢来备用……”东宫认真数着,这些都是他有在专心干的事情,容不得父亲小觑。

但是,元启帝长年看奏章,眼可不会被数量给蒙蔽住,他一针见血地指出:“那北方的夏军是谁招募?逼着西疆军起义,许诺到这边就有疆土义民可与反贼王庭相抗的是谁?”

东宫噤声。

他老倒是不客气,绕着他看了一圈,道:“朕觉着,那书信不是贺儿的笔迹吧?连大印也看着不太对劲。若贺儿不在此处,确实说得通了。”

“是……在做啦……”东宫只好承认。

“哦,难怪。”元启帝点点头,说,“那就把他留祝州继xù

主持后方,贺儿先带人找桓王要兵权。”

怎么又扯过来了?“桓王不给的!”

“朕这几个月先去他那儿做客,一见朕亲临自然连声答yīng

!”元启帝昂首。

东宫狐:“真的吗?”

元启帝挠挠脸:“……其实是朕说如果他不答yīng

,朕就将他幼时的丑事刷个千百份,投到各地去,让天下百姓都指着他大笑!”

东宫惊诧:“真的?”

被。

“当然是假的!全都告sù

贺儿了,朕将来要怎么从你那里讹邸报的删改权力?”元启帝得yì

洋洋地说着,迈着四方步走到案边,大笔一挥,写了封给桓王的书信。

东宫不服气地跟着他:“那要是桓王变卦,儿臣被扣皇要怎么办?”

“贺儿,你就呆呆地等着他变卦么?”元启帝回头,狡黠一笑,“在他变卦之前你就阴一时阳一时,先拖延一下,同时用金银也好美人也罢动摇他身边的谋士,到最后,大不了把你随身的匕首亮出来逼着他交权啦,所以朕让贺儿记得点齐人马嘛——”

“……”

东宫悻悻地盯着元启帝,自家父亲大人的招法像也没啥能上得台面的嘛!还是说他一直学圣贤书,脑筋没有长期在外征战的父皇来得活络?

“那皇,儿臣想要秦晏同去。”他提出要求。

~

秦抬眼,看着从进屋时候开始,就一直不吭声的东宫。

“怎么了殿下,闷闷不乐的?”她起身东宫牵到桌边坐下,再倒茶水奉上。

东宫委屈地嘟嘴:“父皇不让你同本宫一起走。”

“走?去哪里?”

“桓州。”

“那是个凶险地方过我恰好也有些疑惑,想询问桓州的藩王。”秦说“殿下此行,是去见桓王的吧?”

东宫点头。

“嗯我这就去请求圣上,希望能与殿下同往。”秦作势起身,却被东宫拉住了。

他说:“没用的,父皇说了,在秦晏身边,本宫就什么也不懂得多想,所以这回,不能带秦晏同去。”

“那……先回殿下亲手建立的山庄,带上即墨子音,也是一样的。”

“子音也不让带。”东宫说,“父皇让本宫另外选人同行,同时携带的财物可以相应增加。”

秦皱眉,这是出使,又不是过家家,东宫也只此一名,没有备胎,能说赶出去磨练就磨练的么?元启帝也太胡来了!(当然,他一直都很胡来。)

她握住东宫的手:“殿下不要去了,谎称亲自带队,然后躲在路上某处,派使臣出访就好。”

“不行。”东宫断然拒绝,“本宫完成这一使命,没有问题!”

“可是太危险了……”

“本宫不愿意的,是要再与四姑娘分别数月!”东宫奋力澄清着,他可不愿意被秦以为没了她就一事无成。他也想借这回的机会,证明自己不比元启帝差,呃,好吧,至少不比四姑娘身边那圈人来得差劲。

阿青、斩等人的态度,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身为太子,这是他的天命,他有权享有秦的辅助,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只有地位没有实力的庸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三十五节 炙热阳光

西,定国公府所在的那条街,户户都挂出了白色灯笼

不为别的,秦之纥的手下满城跑,看谁不顺眼要讹财打砸的话,啥借口都找得出来,凡事陪着小心总没错。

定国公的去世对府上大部分人来说,是一场灾难——因为从此大伙儿服侍的主子变成了秦之纥。先不说定国公的家产到秦二少爷手上,经得起几年挥霍,单凭秦之纥对下人的态度,多少长工短工立kè

就想卷铺盖闪人了。

孟章得知此事后,很是诧异了一阵。

“哎呀,这是秦二少爷发达的时候呀!赶在前一天投以橄榄枝,我是不是也太好运了些?”他想着。

不管是表达哀,或者上门道贺,总是要去定国公府上一趟,让秦之纥记得他这人才行。

哦,对,还有秦川那孩子,再盒糖点去好了。

然而,等孟章访过秦之纥,向其标示祝hè之后,再溜达到秦川住的那小院一看,里边早就搬空了。

“孟公子,来找小川?”定国府上的人跟他已经混了个脸熟,遂解释到,“你晚了一步啊,晌午时候,信卿大人派了皇卫将军来,把小川接走了!”

“哎?”

接了?晏小姐会把秦川带去哪里?

“当然是回宫去你想吧。小川那孩子。不原本就是宫里养地么?”对方嘻嘻哈哈地说着。指指山顶上那宫观。

路过院门地府上主管探头进来望。呵斥道:“府里办丧呢。嬉笑什么!”

“啊。是是……”

虽然对某些人来说。定国公地离去并非坏事礼数还是要尽到地。

孟章提着糖点盒子出来。在街上发了一会儿愣。

他看看这小盒子,随手往一户人家的门边丢过去。走出几步,他又回头来,再捡起,直接拎到偏僻地方的食店里,开了盖子个人全部吃掉。

“真难吃。”

糖酥入口即化,黏黏柔柔的,满嘴都留着香味。

孟章却一脸不高兴,不知自己的烦躁从何而来。

“小二,炒两个热菜,越辣越出汗的越好。”他吩咐到。

跑堂的答yīng

着,下去了。

孟章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居高临下望着街巷内的景色,心情没有一丝好转。不是正餐的时候,大堂里也无几个人没事要个单间是做什么……

他突然觉得背后冷,不止是背脊,除此之外全身任何地方也都是冰凉凉的。

看着街心的路人来往,他就想伸手人全推进水沟里。

扯扯自己的袖口,没撕破勾到了指头上长的倒刺,一阵阵浅痛。他索性把糖点盒子推开,伏在食案上专心撕扯自己指甲边上翘起的表皮,一撕一处血印子,倒是不觉得痛。

楼下传来一个声音:“我要包子。”

“客官,已经过了出笼的时候啦夜饭是不供包子的。”跑堂小二呵呵地答yīng

着。

“那有什么?”

“粥和小菜要不,另外有猪肉白水的和回锅都有,别的就要等师傅腾开灶了。”

楼下那位客人迟疑片刻:“好吧,反正要赶紧吃了就走的越便宜越好,我急着回客栈去等人呢!”

孟章侧着头往外看,他要的热菜还没炒出来,楼下那人就已经三下五除二吃完走掉了。

那人上街,急匆匆地望着广场坝子方向去,生怕误了跟人的约会似地。

孟章看看眼前的食案,除了自己的几根手指,就是吃得只剩渣的糖点盒子了。他突然不知dào

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心里一片空荡荡。

更冷了。

以下防盗,一小时之后修改成更新内容,昨日因为突然断网而延迟了更新,飘)

“他有双腿,可以随便去哪儿,怎么说得好像是我将人贬在那里似的?”

“既然四姑娘还没决心放过他,那就别再动了。”帛阳说着,幺指抹红,轻轻沾在面皮的颧角,再用细纱晕开。

“陛下这是哪里的话,张之秋从无行差踏错……”

好吧,至少每回都没错得很离谱,她还救得过来。

“好,朕答yīng

你。”

帛阳兀自琢磨着他的人皮面具,就像是对待情人一般,耐心,细致。

秦又站了会儿,迟迟不见另有官吏来见帛阳。找不到借口回避闪人,帛阳又不主动将她挥退,她只好继xù

等候时机。

此时帛阳转过身,勾唇笑着,话语中却带着一份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四姑娘,你抬头,看这张面皮如何?”

秦抬首,差点被吓得后退半步。

—帛阳脸上挂着的,是东宫的五官样貌。

“像么?”帛阳似笑非笑。

基于装蒜的本能,秦差点就开口反问“陛下指谁呢”,不过还好,她没被突然出现的那张东宫脸皮给吓

下,有失水准。”她含蓄地低下头。

帛阳沉默片刻,回转头去。

秦看着他正对的那面铜镜,镜中只是反射天光而已,见不到帛阳的神情。

只见天子慢慢除下脸上多覆的一层面皮,叠了几叠,往清水铜盆送了过去。

“既然不好,这张便不要了。”

他看着铜盆,澄的水波原本荡漾着明媚的铜黄,现在泛出淡红水纹了。

“朕想描几名旧人的面貌,不能成。”他面无表情地捋了一偻发丝,横过自己的嘴唇,“最初是觉着,朕已经记不清人面了。再来却发觉,大概朕从来就没有过旧交。”

“陛下。”

秦轻唤一,而帛阳也应声回眸,瞥过她的脸。

他收回视线,看向铜镜内,笑叹一声:“信卿,你实在令朕失望。”

“伤悲秋的差事交给才子佳人就是了。”秦道,“陛下可是龙体欠安?”

“非也,不过怀念事而已。”帛阳起身,对静立在一旁的安小璃道,“撤去妆台罢。”

“是,陛下。”

安小璃轻敛着脚步,到阁外去唤名专用内侍进来,将梳妆桌撤下。天子的诡异兴趣,内侍也不便议论,于是专门成立了典容房,负责清藏管理帛阳做出的各色面皮。

众人悄悄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当心口舌,说不定跟你闲聊的,就是天子本人!”

本来无心严苛,却闹得众人噤若寒蝉,这也算是一项本事。

秦心定气和,静静等了许久。

帛阳清洗双手和面颊:“信卿,今日留下晚膳如何?朕有话问你。”

什么话非得要在饭桌上讲?

东宫还等她回去煮饭呢,这下他得挨饿了。

秦颔首:“是,陛下雅意好回拒呢?”

东宫呆呆地蹲在屋里。

屋门一天都没开启过了,窗户紧闭憋气得很。

原本是每日会有人进来清扫整理的,自从东宫藏匿在此之后,秦就吩咐说不能再有任何人擅自进入,否则以窃取朝廷机密论处。

一直处于窃取锡师机密状态的东宫,现在很无事可做。

天黑之后,他又不能随意点灯只能睁眼望着窗纸,竖着耳朵待着院门处传来秦的脚步声。

想起在京城的时候,千柳刀在京都衙门唧唧呱呱地大叫也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直到京卫快马带去同在城外暂居的东人,才知dào

是说,秦斯家的张师爷不见了,失踪有一个月了,让衙门的人赶紧去找。

此时去查找,众人才发xiàn

,秦尚书府上已经完全荒废了,连一个看院的人也没。

衣物、钱财,只要是能搬得走的,全都不知运去了哪里。

“之秋?他没有跟我提过要去哪里。”斩回忆着,“大概是回长州了罢。”

其实他倒觉得,有周裴暗地里与张缇来往,他俩应该是结伴到锡师去了,或者,至少是相携去了别的地方——只要周裴打算在东朝游走,暗中破坏,那张之秋一定没有拒绝的道理。

反正张缇就是个乱没原则的人啦。

“他在长州的家宅?这个……”

斩挠挠头,对阿青道:“青捕头,不是本官为难你,只是,张之秋原本也没个固定居处,以前是借住在常王府上,后来到驸马府,现在你要我说出他又会去什么地方……”

阿青不接受推搪:“大人,你好好想想,或者,将他在长州的友人列份清单给我。”

“呃……”斩啧了一声,低头去掏钱袋,“是不是之秋卷了什么贵重物品潜逃?若不是御赐之物,那一定是賖账未还了,本官看看能否替他结掉啊。”

“我不是来替人讨债的。”阿青道,“大人,你好生想想,若是记起了,赶紧来衙门说明。”

“究竟出了何事?”

斩百思不得其解。

阿青这边肩上担子也很重,秦之死,他心中不好受,但千柳刀那一闹之后,东宫不知从什么地方知dào

了这事儿,死活要求把张师爷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早觉得这人行事有诡异,那秦刚死的时候,他去干嘛了,现在才想起要追究么?

位居编外武职,千柳刀也不回营去,整天蹲在衙门里,吃喝都跟着,等阿青查案子。

虽然两人语言不通,但千柳刀所要求的,无非就是找到张师爷,到后来,阿青已经不需yào

翻译,就能听懂千柳刀所说的张缇姓名了。(千柳刀:去!我明明是说的读书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三十六节 冤家依然路窄

四姑娘,山下的儒生递了些手稿上来,说是请信大人

秦回首看了立在门槛外的安小璃:“这种东西,何必劳烦小安嬷嬷亲自送过来?”

“哪里,是陛下先行看过了,还被逗得笑出声呢!”安小璃脸上也满是笑意,抱着几大卷的宣纸踏入室内。

秦随意瞥着她的步子。

待对方走到屋子中间,离自己还有那么十来步的时候,秦撑起身,离开窗户,离得远远地,到内墙那儿取了水壶,倒杯水递给安小璃。

“啊,这怎么使得?”小璃受宠若惊。

秦道:“辛苦小安嬷嬷走一趟,我连杯茶水都不招待,那也太不像话了。”

“四姑娘,你是子,我是奴仆啊!”

“谁说的?”秦呵呵一笑,“小安嬷嬷雇进宫的女官,论品级,只比我低几石米的俸禄啊。”

安小璃原本也是内藏地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唉。四姑娘。你就算是惯着我。也把我当奴婢看地好。不然我娘又会念念叨叨啦。”

“安嬷嬷么?”想起昨天去看望川却被拒之门外。秦摇摇头。

她将学生递来地文稿翻了翻。这知dào

都是交地上个月布置地策论来着。最后期限是昨日。大概都交到了她地署房里。是那名书吏整理并送来地吧。

等等。帛阳刚才看到这个所以笑了?

她指定地文题哪里好笑?

秦支走安小璃。满脑子都是疑问。认真阅卷去。

孟章推推自家大门,发觉门底下不知dào

硌了什么东西,开关不甚顺畅。

“来人啊!”他踢踢门板,开口叫奴仆来打理这麻烦事,却发觉对家中仆从自己连名字都叫不出。

扫院的小童靠过来,问老爷有何吩咐。

孟章寒着张脸,说:“……站开些。”话音未落,他猛然发力,用蛮力把大门给拉开了一半。

门底下塞着不知dào

哪里来的小石子,大概是穷人看他家宅院不顺眼,随手作怪。

低头瞅瞅石条地面被硌划出的白道儿,孟章什么也没说出门去。

外边的台阶上,背对着他坐了个人。

孟章望着这像是道袍一眼的装束,自己小心着脚下,该往哪儿走就去哪里,不打算多管闲事。

可那人却彷佛背后生了眼睛头就叫:“小兄弟,你家老爷在否?”

孟章没好气地答:“方才在,现在不在府上了。”

“喔。”对方失望地点头后端详他。

孟章抽出羽扇摇了摇,想想要是真有什么急事找他,自己这样迁怒过去,要是耽误了事可划不来咳嗽一声,正色道:“罢了,找我什么事。”

那人也不惊讶,立kè

答道:“孟大人,在下曾经同你通过书信,不知你还记得否?”

孟章皱眉——通信?想结识他的人没有几千也上百了怎会记得那么多?

对方从包袱里摸出夹在外层的几封信,看了看一封,递给孟章。

孟章接过来瞥了一眼:“太史渊?”

他几时接触过这号人物来着?

视线微移挪到信封之外,看了看那位投信的人勉强道:“好,你随我来。”

那人点头,跟在他身后。

孟章将人往自己熟悉的茶楼带,一面走,一面随手揭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来查看,果然是自己的字迹,连错别字都一样。

他隐约记起,这彷佛是去年跟他通过信的一名乡野读书人。

当时他听说对方有意投奔锡师,并且还跟京城那个东朝有仇,心下一动,决定动言建议对方去东朝做内应。后来他毕竟是纸上谈兵,对京城的一切情况都不熟悉,就将书信转给了周裴,不知dào

周裴有没有把这人引荐给帛阳。

孟章回头看了看,得出判断:一定没有。

入楼,要了雅间坐下,他拂着羽扇,悠闲地询问:“太史先生,你在东朝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呢?”

“看过库房,也住过官栈。”太史渊说,“后来与江近海大人碰面,得到指引,奉送灵药什么的给东朝上层人士,据说颇有成效。”

“成效?”

太史渊道:“除去了一名重臣,因此在下才从京城出来,辗转投奔锡师。”

“是么?”孟章撑着下颌,道,“既然如此,小王爷跟你谈的什么价,你找他要去不就是了。”原来是周裴和江近海的部署,那跟他孟章没什么事,干嘛跑来找他呢?

太史渊顿了顿,道:“在下并非为钱财所动,才去东朝暗中破坏。”

“嗯……”孟章睨着对方,“你要什么?”

以下暂时防盗,一小时后修改为更新内容,谢谢)

“如果你知dào

齐云天躲在哪里

说出来。”我寒着脸,“本县手上有他指使樊师爷连同历年的情况核算,他究竟贪了多少很容易查出来!”

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是啊,前知县齐云天舞弊瞒报巨款,本官正是来查办此事的!”王郊微笑道。

嗯?

我瞪着他的脸,就像他脸上多了个大洞一样。

都还没把账本给他看呢,他居然早就知dào

?竟然“正是来查办的”?

莫非他认为我那么没用,账目有问题都看不出来?——其实我确实看不出,隔行如隔山。但我不信一本真账一本假账放在王郊面前,他就能分得清谁是谁?

孙二嫂的视在我和王郊之间转了几个来回,锁定王郊身上。

她说:“人都死了……翻旧账做什么?”

按照我的想法也是这样,齐云天台面上是已死的,就算上面派人来查,也追不回应该上缴的和应该库存的银钱。

什么查实留案之类,都走个过场而已县民而言没有实jì

意义。

可是,对州里来说,交不上去这就是大事了。齐云天称县里财政紧,作出一年亏空的假账,夏县缺交的钱,会摊到各县头上。但考绩的结果,却会直接影响州官的业绩。

查这笔钱的去向,不管事实如何要得出一个被贪污的结论,那就可以给州官减轻责任。

因此御史的查访是必要的,事实如何,则不重yào



如果他没死呢?

“无论死活,责任一定要理清。”王郊道“对平民女子,本官无必要多做解释。再提醒秦大人一句——”

他转向我,说:“追查凶徒也好意徇私也罢,请尽速结案。此案关系到查帐一事的唯一证人李县丞,是否定性为杀人灭口,就要看大人的调查结果了!”

我答道:“本县定是秉公办理。”

跟着王郊出了大牢询问到:“前辈,你真是来查这笔帐的?”

他看我一眼,似乎想说莫非你怀,缓缓开口道:“是。不过是接到有人密报,说前任知县私扣县银万两以上,俱是藏在县衙内。如今其横死县库却无银两清点造账,实在惹人怀疑。”

密报么?

会是谁呢明显是诬告我侵吞了赃款。

“从前任过世,到本县接印概有近两月时间衙门无主,其中变数很多。银两不翼而飞查起来就困难了。”我就事论事,顺便替自己澄清,“一县无首,要务归县丞处理,只可惜李县丞惨遭不测,也没法再详细询问。”

王郊笑笑:“秦大人的意思是,李县丞见财起意,私下捣鬼?”

“只是合理推测。”我低首道,“若说可,何不怀齐知县其实未死,正是他携款潜逃呢?”

“天马行空啊,秦大人!试问一名并未破绽的官吏,为何要放qì

大好前程,诈死埋名?”王郊说到这里,闭上眼,莞尔一笑,“正如大人所言,无法说服下官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听说大人在京城破获奇案,莫非也是:意猜想,~草结案?”

他转身往西院走去,笑道:“哈,真是,不奇也会生奇啊!”

我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见他绊倒在门槛上,才吐了口恶气,悻悻然去前面找阿青。

“秦斯。”阿青一见我便叫起来,发觉众衙役诧异的目光,急忙改口,“……秦大人。”

“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我点了点,堂上候着六名衙役,个个手提棍子腰佩刀,好像正整装待发要出门做什么去一样。

阿青道:“咱们不是要给齐云天开棺验尸么?”

“谁说要去了?”我笑笑,挥手让大家把哨棍放回架子上。

阿青不解:“不是有说棺材里面的人并非齐云天么?”

“一个无头尸,你从哪里辨认他是不是呢?”我反问,“他的身体有何印记~痕,且莫说孙家娘子不肯告sù

我,就算她说得详详细细,你认为几分真几分假?可信吗?敢信吗?”

跟着我从大堂转到户房,阿青无奈道:“我就不明白了,那孙二嫂不是跟你关系挺好嘛?如果不知dào

你是女流之辈,我都担心人家想做你媳妇了!”

我摊手:“关系好不好,亲不亲,不是从平常时候能看出的,到了危急关头,能舍命去保的,才是要紧的人啊!”

“你因为她关心齐云天,所以就不信她?”

“瞧你说的,怎么听怎么别扭。”我想了想,说,“应该讲是,人与人交往,总有点独占与排外的意识。比如张师爷吧,他心里面就有别人,不是全然听信于我,所以我也不全然信赖他。不是我的,我就不要,就这么简单的事情。”

“有别人?谁啊?”阿青越听越糊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三十七节 君不知,君不知

宫定定地望着掌柜的老脸,好像要从人家脸上看出期”一般。

过了半晌,看得人家都尴尬了,他才低头,吱了一声:“……借掌柜你吉言罢。”

店家倒觉得过意不去了,摸摸鼻子道:“这位客官,要不你再仔细说说,那姑娘长啥样,爱穿哪家的衣裳,咱让伙计上街送饭的时候多留意留意?”

“不方便讲。”东宫沮丧地摇头。

店家也没法了,只好再宽慰他几句:“客官你别急,多等等,等久了就是你的。啊?”说完,自己算自己的账去。

东宫也不多讲。他站在门槛内向外张望片刻,眼巴巴地盼着四姑娘出现,然而终于还是更担心被人认出,遂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屋内。

等人,十分难熬的事,更痛的是在等待的过程中无事可做。

约定的时间是东宫定的,地点也不是,他只是等而已,但是四姑娘没来,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过了几天十几天,还是没出现。

东宫硬着脖子,搅着难吃的汤面,生生地等过了跟元启帝约好的回宫日子,他不管那么多了。但是,前途无光,这是最难磨的。

“啊啊!凭什么呀,连太史渊有人领走了,本宫还呆在这里!”

他整整日挠着席子混日子。总不是个办法。

于是想请客栈地小二几本小册子来读读。打发时日。却在抖落钱袋地时候。发xiàn

了一个问题。四姑娘没给他多少银子。现在剩下地那点。连买一匹孱弱老马配副鞍子得拼命砍价才行。

东宫地表情严肃了。

他经lì

过只身前往墨河找四姑娘地惨景。知dào

旅途中没钱是多么可怕地一件事。

山顶上。宫观内。

孟章的声音从帛阳的书阁里传出来,没有意wài

的话,以他的音调而言,再传出半里地也不成问题。

他摇着羽扇,在帛阳面前口若悬河。

“……此人在当地算是有学识的了,又通道法懂医术,方仙法典之类也是不在话下。他到跟前来一说就想起陛下提过,锡师缺几名道官来着。”

“此人名唤太史渊?”

帛阳半倚着龙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太史渊这名字他有印象,可是,在哪里听过,他就没那么好记性了。对人事过目不忘那是四姑娘的本事他没多大关系。

“孟章,你将人带去道录司就是了。”

帛阳对宗教兴趣缺缺,不想见孟章力荐之人。

其实孟章并不打算劝说帛阳见见太史渊旦见了,觉得那人没啥灵气,心里厌恶,也不是没可能。帛阳有这样的坏毛病看不惯傻子,又容不下聪明人,此谓自作孽不可活。

在孟章眼中,太史渊即使算不上笨蛋一枚,也在平凡的水平线之下了。

所以他才放心举荐,相信对方会知晓利害自己言听计从。

他为数不多的生命意义之一,就是折腾自己的旧相识括秦、包括江近海等等,要不要算帛阳在内这个他自己也还说不清。

反正一同穿越的,比他过得好就记恨。

对他不好,他更记恨,恨得好像天都要撕碎了吃掉一样。

不然他真地没别的事可做了。

孟章觉得自己的额角有根筋,一直在突突地跳着,跳得都有些痛了。他定神,继xù

说到:“这位太史先生既非在籍的学子,也不是录过子的道生,直接领去道录司,恐怕不太方便。”

“那随你了。”

帛阳掩住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反正孟章在锡师也翻不了天,总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自己,实在是无趣。

……

“孟章,你别忙着打理别人的事。”帛阳悠悠地说,“跟着朕也有段时日了,你就不想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

喝,他这口气,让孟章听起来觉着自己面对的不像皇帝,倒像个暴发户。

于是孟章决定也连同帛阳一起讨厌算了。

推拒一番,他像吃了苍蝇般迅速撤离,留下帛阳一人在书阁里笑得开心。

乐够了,帛阳把安小璃叫进去,问怎么最近没看见四姑娘,安小璃就说四姑娘一直呆在偏云阁里,除了来时第一天去看望秦川之外,没见再怎么走动了。

“嗯,往后太学府的递稿,都来朕这里放一放,不可直接交给四姑娘。”

安小璃点头:“是,陛下。”

帛阳随手拿了本裱过的奏疏,把里面的纸页拆出来,拎着外壳拨弄:“午后还有谁候见无?”

“回陛下,没了。”

暂时来说是没有人在宫门口等着了,所以帛阳应该抓紧时间,赶快把该处理的文书办一办。

现在他把内阁票拟的权力都收了回来,所以阁臣能做的也就是彻底的文秘,分门别类啊排序啊瞅瞅有没有谁说自己小话等等,没一两个时辰就能处理完要务,开始唠嗑。

而帛阳自己则开足马力,每天,利用会见臣子的空隙,经手所有重yào

事务,就算是他完全插不上嘴的水利、国防工事等,也要过目一遍,心中留下点印象。你说,一个人整天把自己的脑子当做电脑用,还带不停储存新内容的,他哪里还有秦那

精力去记人来着?

能不得头痛症,那也是前半生休养得宜,一时半刻还撑得住而已。

像他这样逼着自己劳心费神,皇帝命都不如乞丐命来得有福了。

安小璃腹诽着,看帛阳又有回头翻奏疏的趋势,急忙劝到:“陛下,难得清闲,不妨到四姑娘那儿走走?”

“去做什么?”帛阳懒洋洋地继xù

折腾手里的那纸壳。

师出无名啊娘只是一名臣子,家中遭了祝融,他接来住几日而已,只有他召人议事,没有他亲自去探望的说法。

真要去了,一定惹人闲话,而导致四姑娘更处处避着他。

现在四姑娘心思比海底针还难寻,若要让他觉得她是向着锡师这边的,那可真需yào

好大的一个误会才行。可是似乎又确实在认真地尽着自己的职责,没有暗中破坏的意思。

该给她升迁么?

这样会不会比胭脂水粉更讨四娘欢心?

在学官这样的位置上耽着,绝对是浪费了她斡旋笼络的才能,虽然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但谁知当时她是不是想故yì

选差,令帛阳不要对她再生戒备之心呢?

“如今核期也该过了罢?”

帛阳喃喃说着将奏疏垫纸从中心处完好地撕作了两层。

安小璃听他没头没尾地说这句,纳闷地咦了一声,不知该接怎样的话好。离帛阳最近的是她聊也罢,交涉时候需yào

插言也罢,都是安小璃会意着来的,这会儿突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颇有些惶恐起来。

“陛下?”

“四姑娘近来在何处沐浴?”

帛阳突然爆出了这样一截问话,惊住安小璃,后者惴惴地答说:“就在偏云阁里。”

后宫的浴馆是宫女去的地方,四姑娘是皇后命,不能同去。她自然应该有自己的浴池,但这宫观是道观改的殿阁功能还没那样齐全,只能先凑合用着……

这番解释嗦了些小璃考lǜ

着该不该补充在自己的答案之后,又觉着那样未免有些心虚之嫌是就等着帛阳有一搭没一搭的下文。

谁知帛阳呵呵地笑了起来。

今天他心情蛮好的,气走了孟章午又暂时没人等着找他麻烦,所以他格外开心,看什么都亮堂气派。

“天水轩借给四姑娘几个时辰,也未尝不可啊。”他说。

“可那处是陛下御用……”

帛阳笑眯眯地展开另一本奏疏,说:“所以是借,要还的、要还的。”

安小璃深觉不妥,观察帛阳脸色,虽然轻松但却不像说笑,何况拿这个说笑,一点喜感也没有。别说四姑娘好养活,那木桶又是精致得跟茶杯似地没啥好挑,就算她真的撒娇说要用浴池洗浴,后宫里可借用的殿阁,也有那么**处的,犯得着帛阳御赐这么一回么?

她无奈地提醒:“陛下,你刚气走了孟公子……”现在又想找四姑娘的乐子?

“若她情急来争辩,那就是与朕取乐。”帛阳悠哉游哉地点头,也不否认自己的玩心,“若她不肯来,朕就借机去见她啊!”

“若四姑娘欣然领命呢?”安小璃促狭地轻声问,偷偷瞄帛阳的脸色。

帛阳一怔,遂厚着颜面道:“喔?那正是好景色、好春光……”

安小璃抿唇笑。

“那我这就去传话试试,若四姑娘不高兴了,也好替陛下圆场。”她说着,转身就去偏云阁。

一路上,安小璃板着脸,任谁看了,都以为是挨了帛阳帝的责骂,也跟着胆战心惊。

到阁外,她又窥见秦坐在窗边,向外张望。

不知在看什么,整日看也不会腻?

“四姑娘,我这就进来啦?”

热情的笑意比声音更快释出,两者都不像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她说:“今儿天子有好赏赐,四姑娘,你可要谢恩了……”

没多会儿,她回到帛阳的书阁。

彼时帛阳正认真批阅着前线传来的例常旬报,对四姑娘的反应,看似丝毫没放在心上。

—除了那笔尖蘸的并非朱红之外,倒都挺像那么回事。

安小璃笑说:“陛下,四姑娘允了,还说谢恩呢。”

帛阳喔了一声。

“陛下要移驾天水轩了么?”

帛阳正色训斥:“朕为人君子,怎可做令人不耻之事?”末了,他又道:“既然四姑娘点头,那朕明日去看望秦川,她大概也会答yīng

同去罢。”

安小璃说:“那是一定的。”

一滴冷汗滑入衣襟内。

其实,秦根本就没挪半步,只闲闲地答了句:“小安嬷嬷,真是不巧,我今天月事初访,这份隆恩恐怕享shòu

不了。”如此,将安小璃给堵了回去。

原本这样跟帛阳回覆也就行了,不知为何,安小璃在回报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就说出“四姑娘允了”,还把自己给吓得不轻。

幸好帛阳没真去风雅一番,否则这个欺君之罪,她一定吃不消的。

今次的问题:原本的东宫殿,如今叫什么名字?

奇怪,为什么我觉得这题好像出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三十八节 天子也贪玩

圣上想去看望秦川?”

秦双手交握,顺便偷偷捏自己手背一把:好像不是在造梦。

那确实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是的,所以让我过来问问,看四姑娘要不要同去啊?”安小璃说着,俏皮地眨眨眼,“四姑娘是一定会去的吧?”

“嗯。”

虽然跟秦川没缘关系,但就算捡只猫来养,做主人的还是会挂念吧?更何况小川是个活生生的人呢。秦不喜欢小孩,幸好王公贵族没有自己带小孩的习惯,否则她一定会被烦死,就这样偶尔去探望探望倒是不坏。

“正巧,我也有话想与陛下量。”

她点头,换了衣服,带人跟着安小璃去帛阳寝宫。

殿阁大门内外排着皇,沿路立着内侍,到了殿内,进出伺候的就都是宫女了。

自上回在京城被秦阴了,帛阳就很少亲近内侍,大概是有着天性上的异性选择吧,总觉得安小璃等宫娥是比太监内侍来得可信一些。

秦笑笑。

她也觉得帛阳更适合被女服侍。不为别地。帛阳地优雅舒缓正与繁华妩媚相配。戾气与善变地性子亦招架不住温柔细心地调适。

她了安小璃一眼。后者有些莫名兼惶然。不知这眼神意味如何。

不为何。就是觉得帛阳已经十分倚重安小璃了而已。

至于是不是坏事。暂时还看不出肯定地答案。人得了宠信之后。心态都是会慢慢变化地安小璃这样小心谨慎又天生热忱地。秦接触得少。还需yào

继xù

观察。

安小璃顶上有安嬷嬷规正着。大概是不会嚣张到什么地方去地秦地观察而言小璃在宫女中威信不坏。别人看她地眼神也少有嫉恨。这样评价来。她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小安嬷嬷这样能干,若我还掌那后宫定将大大小小的麻烦事都交给你,自己什么也不用心烦了。”秦调侃道。

安小璃脸红道:“四姑娘莫取笑面皮可薄着呢。”

“哈哈。”

彼时帛阳已整好衣冠,正从殿内出来,听见两位女眷说笑,心情更是好了一分。(果然,跟那些老臣在一处谈话只会让人烦躁啊。)

“四姑娘。”他扬声唤着,“一别多日虽然就住在相距不远的宫观内,却不曾见你到此处走动来还是只有小川才能请得动尊驾啊。”

咦,这样明显带酸味的句子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好么?

秦抬袖掩口。

“非也现在身份乃是臣下,没有陛下的谕令,怎敢在宫内随意走动,哪怕多眼看一看宫女……”她转头望向安小璃,想想,换了个说法,“……或是看看皇卫将军,也生怕是冒犯了陛下哪。”

帛阳额首挂下黑线,四姑娘这话接得……让人怎么听怎么想歪。

他走在前面,半回转身,悄声问:“四姑娘从哪里学来这样不正经的语调?”

“都是这些天见不着外人,给憋的呗。”秦笑答。

“学坏了。”

“想当初,错失了与长公主说这些话的机会,如今补一补也不坏。”秦以扇掩口,轻声回答。

帛阳听了,无奈地确认自己被调戏的事实。

虽然没有明言说关禁闭,实jì

上,他也硬生生地关了秦半个多月。后者倒是不恼不悚,连个为什么都不问,泰然得令人不知dào

该怎样接茬的好。

帛阳呵呵地笑出声。

“啊呀,真是让四姑娘清闲不得,不然就想着怎样耍口舌功夫呢。”他顿了顿,“听小安讲,四姑娘有事想与朕商谈。”

秦点头:“嗯,眼下已是夏初,错过射礼会的时节,不知祭酒大人是否曾提过此事?”

还是谈国子监的事?

帛阳有些失望,边走边答:“射礼会?数月前有学官上疏请款,不过,朕尚未批复。”

拖了几个月都不批复下去,明显就是不答yīng

的意思了。

他不肯付钱给国子监办射礼会,自然是有原因的。当时不正闹着物价飞涨,假钞横行么?能省一笔是一笔,哪怕过段日子回收纸钞用,也比拿给教育部门装饰门面来得好。

尤其对于锡师而言,太学府里撑死了加上讲师也就百人,连自个儿围墙里的院坝都坐不满,还琢磨着跟京城一样举办盛典做什么?

“兹事体大,礼不可败哪。”

“四姑娘越是这样说,朕就越觉得你不是这样考lǜ

的。”

秦一本正经道:“哪里,在下一片真心实意,只希望陛下重新考lǜ

……其实国子监办射礼大会,也并非一定要动用官署内的存银。”

“哦?”

“若是陛下允许,我就请几名有能为的学生上来,商议解决金主的问题。”秦说着,展开扇面遮住脸

瞄帛阳。

后者没回头,依然走在前面,回答道:“好啊,只是届时还需有小安姑娘在场的好,一是避讳瓜田李下,二是……上回的刺客,尚未被缉拿归案,朕实在担忧四姑娘的安全哪。”

“嗯,谢陛下关心。”秦笑笑。

她以前跟着学生玩闹,也不见得帛阳瓜田李下地提说,现在多了一名所谓“刺客”,他倒是在意了。再说,要真是学生里面谁存着祸心,多个安小璃在一旁监视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派皇卫在侧保护呢。

两人散步般走到藏经阁外,刚一通报,安嬷嬷就急急忙忙地出来恭迎圣驾。

帛阳领头,在殿:里走了走,小川才被从楼上抱下来。

在锡师,小孩只见过秦回往前追溯到居住京城的时候,可就什么也记不得了,所以他立kè

认出,这是那个坏姑母一瘪头不理秦。

“小川乖,长得样胖了……来姑姑抱。”秦笑呵呵地伸手过去,“……”

她瞪着秦川,后者死死住她的指头不放。

帛瞥见,忍着笑一旁闷不吭声。

安嬷嬷窥见帛阳并未恼火,:对秦解释道:“小娃娃长牙呢这岁数是最爱咬人的。咬劲儿不大,姑娘别担心。”

“喔……”

秦毫无育儿经验,不过好歹看过老鼠磨牙(喂),她倒是没觉得自己该生气,只是担心如果强行抽出手指,会不会导致小川大哭?

帛阳突然问:“嬷嬷孩子听得懂人话不?”

秦睨他:什么叫听不听得懂人话?

“回陛下,听得懂的。会一些简单的句子了奥晦涩的还理不通。”安嬷嬷毕恭毕敬地回答。

帛阳点头,遂解下披风递到安小璃手中几步跨过来,半蹲着秦川。

秦川似乎感到了威胁,伸手抱住秦的手臂,警惕地回望帛阳。

“松口。”帛阳面无表情地说。

秦忙劝道:“陛下,别与小孩子一般见识……”

帛阳抬手示意她不要插言,依然严肃地对秦川下令:“朕命你松口,听见没有!”

—在小孩面前摆什么威仪……

秦担忧地看看小川,又望望帛阳,这一大一小两人似乎卯上了,连带地,小川一面坚决不放,一面被帛阳瞪得害pà

,抱住秦的那双小手有些发抖。

倒不是害pà

帛阳这个做皇帝的,只是本能地怕大人火大了自己挨打而已。

秦探手,轻轻拍秦川的肩背,后者眼珠动了动,还是选择对帛阳保持警戒。

帛阳肃然道:“不松口,朕带来的糖点,就都喂小川的姑母吃了!”

哈?

秦猛一转头,只见帛阳从不知dào

什么地方翻出一个锦盒放在秦川面前,揭开,露出几块粉圆糯白的糖点来。随着盒盖的移开,一阵甜香飘散出来。

秦川的眼睛一下就睁圆了。

没等他有所表示,帛阳出手如电,拈起一块点心,塞到秦口中。

“咦啊!”秦川立kè

松开牙齿,扑向糖点盒子。

“不是姨,是姑母。”帛阳继xù

面色严峻地逗着小川,袖子一卷,就把盒子给卷走了,举得高高的,“管四姑娘叫姑母,就给你吃。”

秦嚼嚼口中的糖点,好像是米面做的糕点,里面藏了饴糖,外面裹着一层丝丝连连的糖粉,口感挺错。

她笑着说:“好甜喔,小川不想吃吗?”

秦川急了,脆生生地叫唤起来:“要、要啊!”一面嚷,一面摇晃着去够帛阳手里的盒子。

“叫姑母。不然就没得吃。”帛阳故yì

将手里的东西抬高,恰恰让小孩垫着脚也取不到,见他想跳起来抢,天子更是坏笑着将盒子举得更高了一层。

小川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在帛阳身上,急急地叫:“姑母!姑母!”

发觉不对,帛阳赶紧纠正:“错了错了。管那边抢糖吃的姑娘叫姑母,朕不是!”开玩笑,皇姑母当了半辈子,怎么这儿还有小孩管他叫姑母……勾起的回忆实在太渗人了。

秦在一旁看得笑起来,拍拍手吸引小川的注意,引导到:“小川,叫姑母,叫了就有糖糖吃喔!”

她刚说完,帛阳就不乐意了,又拈一团糖点堵她的嘴。

小川急了,大哭起来:“姑母留一点给小川,姑母不害臊,那个是小川吃的啊……”

“哈哈哈哈,叫了叫了!”帛阳大笑起来。

“哪有陛下这样欺负小孩子的……”秦嗔怪一声,替小川夺下帛阳手中的糖点盒子,递给大哭的小孩。

秦川立kè

收住泪水,抱紧盒子生怕被抢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三十九节 他可真没耐性

惊讶地看着帛阳。

想不到他居然挺会跟小孩子打交道。

还没半刻钟呢,原本对帛阳完全没概念的小川,在对方的调教下,已明白了“听谁的话才有糖吃”这一真理,于是黏着帛阳不放。

“孺子可教矣。”秦悻悻地想。

安嬷嬷在一旁提醒:“记得在京城的时候,陛下也喜欢与小辈嬉戏来着。”

想起假扮长公的时光,帛阳脸色飞快地阴了阴,随即恢复正常:“是吗?”

“记得东朝那个东宫太子,三岁时与陛下相处过几个时辰,结果是……”安嬷嬷回忆着。

帛阳跟东宫时候在一块玩过?

撇开辈分的话,帛阳看去比东宫年长好几岁呢,这怎么玩得到一起去……

“朕把小娃推到石阶上,磕碎了他一颗门牙。”帛阳冷冷道,“可惜,当时那小子还没换牙,白折腾一通,算是便宜他。”

早知dào

东后来会这么难缠。当时就跌傻他该多好。

不过……非他轻敌。在帛阳眼中。那个东宫太子也跟傻子差不多蠢来着。只可惜傻人有傻福。不知为什么。东宫身边竟然总会有人帮zhù



帛阳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反正他地敌手是元启帝。没了元启帝。那东宫也是秋后地蚂蚱蹦不了多久。不足为惧。

秦挠挠头:唉呀。原来东宫小时候吃过帛阳地亏……

难怪他那么讨厌这位皇姑母。从琼林宴上开始。就一直警告她别接近帛阳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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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接张缇来锡师?”帛阳提笔,用蘸了黛色的笔尖描着一张新面皮,“几时想通的?朕还以为姑娘决定让张师爷老死在东川了。”

秦心中轻轻一动。

“他有双腿,可以随便去哪儿,怎么说得好像是我将人贬在那里似的?”

“既然四姑娘还没决心放过他,那就别再动了。”帛阳说着,幺指抹红,轻轻沾在面皮的颧角,再用细纱晕开。

“陛下这是哪里的话,张之秋从无行差踏错……”

好吧至少每回都没错得很离谱,她还救得过来。

“好朕答yīng

你。”

帛阳兀自琢磨着他的人皮面具,就像是对待情人一般,耐心,细致。

秦又站了会儿,迟迟不见另有官吏来见帛阳。找不到借口回避闪人帛阳又不主动将她挥退,她只好继xù

等候时机。

此时帛阳转过身勾唇笑着,话语中却带着一份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四姑娘,你抬头,看这张面皮如何?”

秦抬首,差点被吓得后退半步。

—帛阳脸上挂着的,是东宫的五官样貌。

“像么?”帛阳似笑非笑。

基于装蒜的本能秦差点就开口反问“陛下指谁呢”,不过还好没被突然出现的那张东宫脸皮给吓倒。“陛下,有失水准。”她含蓄地低下头。

帛阳沉默片刻回转头去。

秦看着他正对的那面铜镜,镜中只是反射天光而已不到帛阳的神情。

只见天子慢慢除下脸上多覆的一层面皮,叠了几叠,往清水铜盆送了过去。

“既然不好,这张便不要了。”

他看着铜盆,澄清的水波原本荡漾着明媚的铜黄,现在泛出淡红水纹了。

“朕想描几名旧人的面貌,总不能成。”他面无表情地捋了一偻发丝,横过自己的嘴唇,“最初是觉着,朕已经记不清人面了。再来却发觉,大概朕从来就没有过旧交。”

“陛下。”

秦轻唤一声,而帛阳也应声回眸,瞥过她的脸。

他收回视线,看向铜镜之内,笑叹一声:“信卿,你实在令朕失望。”

“伤春悲秋的差事,交给才子佳人就是了。”秦道,“陛下可是龙体欠安?”

“非也,不过怀念往事而已。”帛阳起身,对静立在一旁的安小璃道,“撤去妆台罢。”

“是,陛下。”

安小璃轻敛着脚步,到阁外去,唤了几名专用内侍进来,将梳妆桌撤下。天子的诡异兴趣,内侍也不便议论,于是专门成立了典容房,负责清藏管理帛阳做出的各色面皮。

众人悄悄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当心口舌,说不定跟你闲聊的,就是天子本人!”

本来无心严苛,却闹得众人噤若寒蝉,这也算是一项本事。

秦心定气和,静静等了许久。

帛阳清洗双手和面颊,道:“信卿,今日留下晚膳如何?朕有话问你。”

什么话非得要在饭桌上讲?

东宫还等她回去煮饭呢,这下他得挨饿了。

秦颔首:“是,陛下雅意,怎好回拒呢?”

东宫呆呆地蹲在屋里。

屋门一天都没开启过了,窗户紧闭,憋气得很。

原本是每日会有人进来清扫整理的,自从东宫藏匿在此之后,秦就吩咐说不能再有任何人擅自进入,否则以窃取朝廷机密论处。

一直处于窃取锡师机密状态的东宫,现在很无事可做。

天黑之后,他又不能随意点灯,只能睁眼望着窗纸,竖着耳朵,期待着院门处传来秦的脚步声。

想起在京城的候,千柳刀在京都衙门唧唧呱呱地大叫,谁也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直到京卫快马带去同在城外暂居的东瀛人,才知dào

,她是说,秦斯家的张师爷不见了,失踪有一个月了,让衙门的人赶紧去找。

此时去查找,众人才发xiàn

,尚书府上已经完全荒废了一个看院的人也没。

衣物、钱财,只是能搬得走的,全都不知运去了哪里。

“之秋?他没有跟我提过去哪里。”斩回忆着,“大概是回长州了罢。”

其实倒觉得,有周裴暗地里与张缇来往,他俩应该是结伴到锡师去了,或者,至少是相携去了别的地方——只要周裴打算在东朝游走暗中破坏,那张之秋一定没有拒绝的道理。

反正张缇是个乱没原则的人啦。

“他在州的家宅?这个……”

斩挠挠头阿青道:“青捕头,不是本官为难你,只是,张之秋原本也没个固定居处,以前是借住在常王府上来到驸马府,现在你要我说出他又会去什么地方……”

阿青不接受推搪:“大人好好想想,或者,将他在长州的友人列份清单给我。”

“呃……”斩啧了一声,低头去掏钱袋,“是不是之秋卷了什么贵重物品潜逃?若不是御赐之物,那一定是賖账未还了官看看能否替他结掉啊。”

“我不是来替人讨债的。”阿青道,“大人好生想想,若是记起了紧来衙门说明。”

“究竟出了何事?”

斩百思不得其解。

阿青这边肩上担子也很重,秦之死心中不好受,但千柳刀那一闹之后,东宫不知从什么地方知dào

了这事儿,死活要求把张师爷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早觉得这人行事有诡异,那秦刚死的时候,他去干嘛了,现在才想起要追究么?

位居编外武职,千柳刀也不回营去,整天蹲在衙门里,吃喝都跟着,等阿青查案子。

虽然两人语言不通,但千柳刀所要求的,无非就是找到张师爷,到后来,阿青已经不需yào

翻译,就能听懂千柳刀所说的张缇姓名了。(千柳刀:去!我明明是说的读书人!)

此时,派去锡师方面的探子回报,说帛阳王出巡各地,将一名女子带回锡师。

那女子的身份,据打听乃是秦斯胞妹,因为探子从未见过秦斯以及秦四,所以无从辨识真伪。

东宫一听,立kè

燃烧了起来!

他修书一封,要求属下立kè

转交到密探手上,然后对方哪怕是死,也要将书信递到秦四姑娘面前!

可惜失败了。

不是探子被发xiàn

,是东宫的书信,被皇后给秘密拦下,随后交给元启帝。

“往日可以由着贺儿胡闹,如今则不同。天下有一半并不在我朝之手,锡师盼也盼不到朕送去一个转机。贺儿,你可不能中了他人之计,与敌方私通。”

元启帝板着脸教xùn

到。

—更何况,还是美人计。

“儿臣哪里是与敌方私通来着……”东宫委屈到。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儿呢!

“秦四原本就跟着反贼帛阳王去了锡师,这一点,你并非不晓得,怎么,秦斯一死,你就心慌了?”元启帝眯着眼审视东宫,“是不是秦斯许了你什么,所以,贺儿你才如此器重他?”

东宫无力,但又不便解释:“父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怎样?”

“这……恕儿臣不能言明。”东宫为难地低头道,“总之,秦四是否真在锡师,儿臣是一定要查明的。”

“若朕下旨,不许呢?”

“父皇……”

东宫的脸皱成一团,想不到刚冒出一丝希望,却是父皇要出面来阻碍他的好事。

他最近没有勤奋政事么?

还是说,他又行差踏错,干下什么让民怨四起的事儿了?

既然他这几月都很乖,为什么父皇还是对他这样不放心呢?

东宫道:“让父皇担忧了,儿臣自有分寸。”

“贺儿,你还没明白。”元启帝严肃道,“朕令你不许与锡师方面联络,不许再插手锡师暗探之事,不许有任何暗中举动去调查秦斯与秦四、乃至其部署人等,一律不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四十节 好久不见

礼大会围场中,太学生才艺展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今次参加盛会的年轻文官不多,因此赛事成绩上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来。帛阳随意指派几位在旁看热闹的文吏下场,以期替非太学出身的臣子们扭转局势。

视线不经意扫过半场,没见到四姑娘的身影,帛阳嗯了一声,再巡搜索一番,果然那女子不知dào

跑哪里去了。

“……来人。”帛阳低声道。

少顷,几名皇卫将士匆匆步出会场,沿街寻人。

其中眼尖的一立kè

发xiàn

秦与孟章的行踪,急忙上前去:“信大人,锡师城内人员复杂,末将受命前来保护你的安全。”

“啊呀,”孟章笑着轻呼,“晏小,你家那位担心了。”

秦瞥他一,道:“是啊,若他知dào

你与我在一起,只怕会更加担心。”

经此提醒,孟章意识到各位皇卫眼神不甚友善,他哈了一声,往后退开,转身朝着围场入口去。

待他入场之后,秦对卫说:“辛苦几位将军了,我还想在四处走走,或许回家宅去看看修复情况,劳烦同行,好么?”

几人互相看看。点答yīng



秦顿了顿。又道:“有劳将军带路。”她错综复杂地锡师街巷实在没辙。

“是。”

皇卫领着秦过了几道城门。又往南行。都是走地大街。估计巷道内地路线连他们也记不太清——毕竟都是少于下山地人。

路过锡师衙门地时候。秦瞥见衙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车厢外地挂帘异常眼熟绝对是有印象地。而且自己也搭乘过。

“这不是……小王爷的车马么?”她驻足等候片刻然,周裴施施然地从衙门里踱了出来。刚出门槛,他便回身恭请送行人留步。

秦远远地看着,等周裴来到马车前,才疾步过去:“世子是巧遇。”

“喔?”周裴愣了愣,继而笑道,“唉呀不是秦四姑娘么?一别数月,过得怎样了?”

以下防盗,会在两小时后修改回更新内容,打扰之处敬请海涵)

看看天时经是午后。

现在风声紧,也不知dào

东宫躲去了什么地方,秦琢磨着担忧无用,遂没心没肝地哼着小曲儿等待开饭。

然而锡师毕竟是个小地方,难得有两拨官兵发生冲突,所以帛阳很快就知dào

了。

他派人来把秦召进宫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朕以为,跟信卿相关的不了是太学的学子与衙役冲突。”帛阳悠悠地打了个呵欠,“谁知dào

然是朕的皇卫与驻锡师的兵士较量上了?”

“秦将军也是好心。”秦道,“只是他手下的兵卒了点。”

“难道皇卫军不知dào

有刺客,更不清楚如何搜捕?”帛阳眯着眼,神情漠然,看不明白是真的不在意,或者已经因其中一方而雷霆大怒了。

“只是误会而已,陛下。”秦解释说,“皇卫军受过严格训liàn

,知dào

如何在宫观之间作战,而秦将军所率的将士,搜寻民宅中可疑分子,大概(!)也是驾轻就熟的。”

帛阳睨过来:“信卿,你话中有话。”

“陛下实在耳聪目明,擅长听辨弦外之音。”秦轻轻地叹了口气,“家宅做了一夜战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这个状告起来也没意思。陛下不用等候了。”

“喔?”

“我要说的,是宅内每个角落,都被搜查了一遍,幸好‘某些’要紧之物没有被人动了贪念取走,否则……实在不堪设想。”

重yào

之物?

帛阳一思索,便想到不知被她藏在何处的遗诏。

无论在京城、东川还是锡师,秦的衣箱都被搜查过,虽然不是帛阳亲自动手,但他确信,遗诏是被藏在别的什么地方的。

说不定她已经暗地里遣人,将遗诏给移到锡师来了。

那……听说那群痞子兵是砸墙拆屋都干了出来,不知dào

有没有发xiàn

遗诏的踪迹?

如果发xiàn

……

“陛下?”秦斯闲闲地唤了一声,以免帛阳的脸色继xù

凝重下去,他都快把宫观给压入地底了。

帛阳清咳一声,除了遗诏,还有什么重yào

的东西在她家?

帛阳抬眼飞速瞥过,发xiàn

秦头上簪着的,依然不是自己送她的那支簪子。

莫非她是指簪子?

不要多心了,四姑娘这样讲,难道不是她惯常的欲盖弥彰、请君入瓮么?

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

帛阳觉得脸上有些痒,随即伸出指头挠了挠:“……不谈这个了,家宅区区小事,不足挂心。”

—是别人家,自然不用挂你心。

秦点头

此时,殿外进来一名内侍,传报说定国公求见。

“来得好快。”帛阳笑了,“朕前脚召信卿,他那儿立kè

就听见风声,后脚追来了。”

等定国公进殿,见到秦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吓。

——怎么,跟你那二女儿太像?

秦凉凉地想着,退到一边。

定国公是跟秦打过不少回照面,甚至有过会谈的,要说看不出来这个惊人的相似度,那是不可能。所以不管他惊奇的是秦像秦斯,或者秦像储妃,对于秦而言,都是意料之中。

跟帛阳见礼之后,定国公视线也就没多往秦这边飘。

他这趟赶来,:然是听闻秦与秦之纥起了冲突,立kè

冲来保护自家儿子的。不提昨夜之事,他只说前线的东朝军似乎又有蠢蠢欲动的架势,这趟是替儿子请命,希望在锡师粮草青黄不接(初夏)之前,就将驻在城外的几万人调派一部分,往东面战线去作增援。

定国公这样的提议,帛阳并不反,他也知dào

,锡师的储粮坚持不了多久,能得定国公主动请命派驻,那当然是好,不过形式上还是得在朝里议论一番才行。

“老臣明日上朝议政之,便会提出此事,特来先与陛下商议,听听陛下的意思。”

帛阳点点头,算是示自己赞成这个建议。

“只是,这回又要劳动兵部的人,老尚正卧病告假,想起他垂垂巍巍的模样,真是不忍心啊。”帛阳叹一声,用眼角瞥着定国公。

“啊,那应当是不成问题的。兵部尚书那里,已经点头了。”既然要跟帛阳提出此事,定国公当然早就知会过兵部尚书,不将一切打理干净,他是不会贸然开腔的。

这回的建议,要说是因为秦之纥的嚣张跋扈,怕他闯祸,想着把他调离,这理由也是一方面。

不过更重yào

的是,帛阳帝实在是个心思难以琢磨的人,现在又冒出一个秦斯的妹妹,如果她像秦斯一样狡猾多诈,那秦之纥等恶名在外的纨绔子弟,很有可能被拿去当做公鸡,一刀宰给猴看。

这样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却突然听闻昨夜的冲突,定国公的头皮立kè

就炸了!

——你想啊,要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二子中什么计谋,到时候他搞不好还要被逼得大义灭亲,那就实在是太悲剧啦。

等定国公告退之后,帛阳瞅瞅秦,嘿嘿一笑:“信卿,秦之纥逃了,你要追击么?”

“哦?”秦恍若刚刚睡醒,道,“既然他闯了祸事不敢硬接,那我也就不再提罢,让陛下以为我是小气狠毒之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不是么?”帛阳调笑。

“看来陛下对我也有误会啊。”秦纯良笑。

离了大殿,到宫门外,秦趴在黄石围栏上往下看。一顺溜的峭壁与屋顶,之字形的下山道路。要是结了仇家,被人从背后推上一把,那掉下去绝对没有活命的道理。

一转头,她就望见定国公还没走,在几层台阶之下的凉亭里休息。

对于老人家来说,爬这么多级台阶实在辛苦,更甚者,谁都知dào

上山容易下山难的道理,要从这样高的山坡上拾级而下,更是劳累老人抖着腿脚缓行,挺不方便的。

秦想到这里,突然发觉定国公的随从转身,朝她这儿上来了。

“信大人,我家老爷请你同行。”

“哦?”

那家丁没有强迫的意思,恭敬赔笑道:“信大人,听说你与我家老爷是同姓,即是亲戚啦,怎有来到锡师这么久,也不上亲戚家走走看看的道理?老爷是想问问信大人今日得空不,方便的话,到府上聚聚?”

“原来是这样。”秦略作思考,答yīng

到,“确实是我失礼了,这就回去准bèi

薄利赔罪。”

“信大人不必见外,不瞒你说,老爷腿脚不便,这一路走下去,实在难过,信大人不嫌弃的话,就陪着我家老爷走这一路,顺便拉拉家常吧。”

“好。”

想着这也是自己的父亲,秦欣然同意,立kè

赶到凉亭外,与定国公一道慢慢散步回府。

定国公府离皇宫不远,至少在水平距离上看,不过几百米而已。(不过垂直距离也是百来米就对了。)两人步入府中,早有准bèi

好的茶水与暖帕端上前来。

定国公往前来迎接的婢女家仆中看了看,突然道:“人呢?”

那名伶俐懂事的家丁急忙上前,说,“老爷莫急,这就来,这就来了。”他再绕到花厅之外,不知正催促何人。

“不是叫你快去找的嘛?”隐隐的话音传来。

另一人委屈分辩道:“唉呀,那妇人成天带着他乱跑,这下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啊!”

第二百四十一节 不死心心不死

一手拎着从家宅里收拾出的小包袱,默然看向张

后者捂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讪笑到:“啊,东家,真是巧遇、巧遇啊。”

望了望周裴的马车,秦回以一笑:“有缘么,自然会遇见。”

知dào

是在暗讽他躲车里不敢相见的事儿,张缇也不怕羞,两步走到秦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包袱。他转眼瞅着焦糊大半的宅门,说:“东家这宅子一时半会儿还住不得人吧?”

“嗯。”秦点头,“我现在住山上。”

“山上?”

张缇回首看周,后者指指山顶上的皇宫。

四姑娘住进宫里了?怎么人告sù

他一声来着。

“啊,那恐怕张便跟随前往呢……”张缇说着,又看了看秦身侧的两名皇卫将士。

秦道:“无妨,我不过是借住而已,中空闲的殿阁还多着呢,没道理连多带一个人回去也不让吧。”

说空闲着地住处多。那因为跟着帛阳来锡师地人并不算很多——路上逃散了不少。

否。想当初那能把偌大个皇城都利用起来地人数。住满这宫观群。根本不在话下。

再说了。算住房紧张。她自己开口请帛阳收留张缇。难道还会是难事么?

帛阳同意再把张缇接来。也就意味着。同意她再度带着张缇一起生活。不管张缇算是师爷也好、管家也罢。忠心于她也好帛阳也罢。总之。既是她地雇员。就算她地人手了。帛阳总得给点面子。

而最重yào

地一个原因。是她住地地方。算不上帛阳地后宫讳没那样严重。既然帛阳能同意让学生来偏云阁见上几面张缇住在附近方便照顾。也就不奇怪了。(此谓得寸进尺矣。)

秦将张缇领回射礼会场。后者被守卫拦在外面。于是一旁休息。秦自行入内与帛阳商议。

不多久有皇卫直接出来寻张缇,将他带到宫内,安置在邻近偏云阁的侍卫房住下。

等秦随着帛阳回宫之时张缇已经熟悉居住环境,自己在院里搭了小灶烧煮食物。(因本来是道观,不像皇城内那样,每处宫殿群几乎都有炊间等配套设置以只能自己动手,或者等大锅饭。)

之前秦要帛阳把张缇接来,只是自己手边缺人手而已,尚未想到这么多,如今猛然记起张缇烧的菜是多么香,不由得庆幸自己的决定正确。

菜食烹煮完成后顺便差人往秦川处送了送,菜色不适合幼儿食用只是送去给安嬷嬷吃的而已。对方没有拒绝,倒是不错。

“张大哥一来就立功了啊。”秦笑说。

张缇满脑袋冒着问号,不知东家在笑什么。

秦召唤他去自己屋里咻一声搬出厚厚一叠书卷,道:“对了,张大哥也批过不少学童的文卷吧?”

“……只是字帖和文对而已。”

看见她的举动,张缇就知dào

这东家想把差事推给自己做了。他现在的身份不仅是管事,更是秦的师爷,要说帮忙做公务,那也理所当然,可是……

张缇翻阅几页纸卷,发xiàn

都是学子写的策论,即是说无准确答案。

他为难道:“东家,锡师各位才子的家世,张某还不甚明了,这卷暂时无法批阅啊。”

从古自今,学生成绩或多或少都与身家背景有关,尤其是这太学府是**校,那就更要多加小心了。

“无妨,改日你去太学府借位听课,自然就与众生熟识了。”秦悠闲道,“策论不急着批,每月也只写一份而已,下个月中旬之前批完就好。”

“是……”张缇无语凝噎。

夏阳正炙的时节,东宫狼狈地回到了京城。

这与他约定的时日比起,已经晚过几个月,连一贯沉静的皇后都不免紧张起来,暗暗派出人手四下里寻找了。

因此他这回挨责罚,没有得到任何同情票。

板子挨得结结实实,又被罚跪太庙数日,元启帝这一通震怒压下来,东宫一声不吭连辩解也没心思,只咬牙受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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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倒觉得,有周裴暗地里与张缇来往,他俩应该是结伴到锡师去了,或者,至少是相携去了别的地方——只要周裴打算在东朝游走,暗中破坏,那张之秋一定没有拒绝的道理。

反正张缇就是个乱没原则的人啦。

“他在长州的家宅?这个……”

斩挠挠头,对阿青道:“青捕头,不是本官为难你,只是,张之秋原本也没个固定居处,以前是借住在常王府上,后来到驸马府,现在

说出他又会去什么地方……”

阿青不接受推搪:“大人,你好好想想,或者,将他在长州的友人列份清单给我。”

“呃……”斩啧了一声,低头去掏钱袋,“是不是之秋卷了什么贵重物品潜逃?若不是御赐之物,那一定是賖账未还了,本官看看能否替他结掉啊。”

“我不是来替人讨债的。”阿青道,“大人,你好生想想,若是记起了,赶紧来衙门说明。”

“究竟出了何事?”

斩百思不得解。

阿青这边肩上担子也很,秦之死,他心中不好受,但千柳刀那一闹之后,东宫不知从什么地方知dào

了这事儿,死活要求把张师爷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早觉得这人行事有诡异,那秦刚死的时候,他去干嘛了,现在才想起要追究么?

位居编外武,千柳刀也不回营去整天蹲在衙门里喝都跟着,等阿青查案子。

虽然两人语言不通,但千柳刀所求的,无非就是找到张师爷到后来,阿青已经不需yào

翻译,就能听懂千柳刀所说的张缇姓名了。(千柳刀:去!我明明是说的读书人!)

此时去锡师方面的子回报,说帛阳王出巡各地,将一名女子带回锡师。

那子的身份,据打听乃是秦斯胞妹因为探子从未见过秦斯以及秦四,所以无从辨识真伪。

东宫一,立kè

燃烧了起来!

他修书一封,要求属下立kè

转交到密探手上,然后对方哪怕是死,也要将书信递到秦四姑娘面前!

可惜失败了。

不是探子被发xiàn

东宫的书信,被皇后给秘密拦下后交给元启帝。

“往日可以由着贺儿胡闹,如今则不同。天下有一半并不在我朝之手师盼也盼不到朕送去一个转机。贺儿,你可不能中了他人之计方私通。”

元启帝板着脸教xùn

到。

—更何况,还是美人计。

“儿臣哪里是与敌方私通来着……”东宫委屈到。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儿呢!

“秦四原本就跟着反贼帛阳王去了锡师,这一点,你并非不晓得,怎么,秦斯一死,你就心慌了?”元启帝眯着眼审视东宫,“是不是秦斯许了你什么,所以,贺儿你才如此器重他?”

东宫无力,但又不便解释:“父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怎样?”

“这……恕儿臣不能言明。”东宫为难地低头道,“总之,秦四是否真在锡师,儿臣是一定要查明的。”

“若朕下旨,不许呢?”

“父皇……”

东宫的脸皱成一团,想不到刚冒出一丝希望,却是父皇要出面来阻碍他的好事。

他最近没有勤奋政事么?

还是说,他又行差踏错,干下什么让民怨四起的事儿了?

既然他这几月都很乖,为什么父皇还是对他这样不放心呢?

东宫道:“让父皇担忧了,儿臣自有分寸。”

“贺儿,你还没明白。”元启帝严肃道,“朕令你不许与锡师方面联络,不许再插手锡师暗探之事,不许有任何暗中举动去调查秦斯与秦四、乃至其部署人等,一律不许。”

“为什么?”东宫无辜地叫了起来。

皇后迈进东宫殿,便听见父子俩正在争论,她阻止传报,悠悠然踱进去,道:“殿下,你是储君,近日的勤勉,圣上皆看在眼里,在后宫诸人面前,赞许有加。希望殿下不要因为一时糊涂,前功尽弃,甚至败坏了圣上一力维护的江山社稷。”

东宫不满:“本宫不就是想知dào

锡师那个秦四是不是真的四姑娘,怎么就败坏江山了!”

“贺儿!”元启帝立kè

轻叱,“对朕的皇后,你的母后,是这样讲话的吗?”

“……儿臣知错。”东宫嘴。

“好了好了,陛下,太子是一时情急,请不要怪罪于他。”皇后微笑着上前,劝劝元启帝,随后再问东宫,“殿下确实心急于秦四的真伪?”

东宫点头。

“为何呢?”皇后问,“此女叛国之罪昭然,难道,殿下还被她迷着心窍么?”

“四姑娘几时叛国了?”

“嫁与帛阳王为妃,难道还不是叛国?是殿下游走,再三说明秦斯与秦四断绝亲情,若对阵亦会大义灭亲,如此,才保住秦大人的清名,难道殿下忘记了?”

——如今,若是惹恼了圣上,谁来替你作保呢?

东宫不是个十足的傻子,所以他还是明白,自己监国被撤了就意味着处于察看期,虽然父皇很喜欢他,但那并不代表,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四十二节 树欲静而……

礼会之后,太学儒生在锡师的地位,似乎平白高出

能举办盛会的官署,在百姓眼里,可都是富庶无比威风八面的存zài

,这样招摇一番之后,锡师太学的声名顿时大涨,几乎要到跟道录司差不多的高度了。学官们上街走动时候,百姓也是拿看道官的眼神崇拜着的。

但是,射礼会也暴露出了一个大问题——相对于国子监来说是十分恼火的麻烦。

这批新招进的太学生,射艺……

一塌糊涂!

看报名的时候么踊跃,结果一个个都好像八百年没开过弓似地,能把箭矢架到枕上射出去就已经不错了!

虽说有俗语道百无一用书生,但那是说民间吃皇粮的穷秀才好不好?

太学在京城时候,一直是以培养高素质全面发展的人才为傲的高等学府,怎么可以忍受现在的生员情况。于是会后再询问一番,知dào

怎么驾车的人多,真zhèng

实打实地自己赶过马车的,几乎无,更别提战车了。

至于马术、马球—那是什

“一病弱书生,恐怕上朝都站不住一刻时辰。”帛阳嗤笑,“当初朕借口修道韬光养晦之时,也从未松懈过勇武锻炼呢!”

一旁地秦嘴道:“是啊。陛下地射艺尤其精湛。令人难忘。”

帛阳一怔。:即默默淌下冷汗:“……”

—四姑娘还记恨着他射地那一箭呢……

不清楚两人之间地暗潮涌动皇卫等人只听见这样地对话。于是将帛阳地不满之情传达到学官耳中。

这下可炸了窝。国子监领导人当机立断。全体学子每天要花半个时辰强身健体!

于是。锡师每天清晨出现了太学晨练队伍这还带打卡地。

半夜时候,父兄离了家门去朝房或者署房,太学生也跟着出门,到朝房外的小门洞那儿集合,领自己的号牌。

等帛阳带人从山上下来,进殿内准bèi

上朝了,众生立kè

涌到金殿之后,开始登山。

太学生们爬到皇宫门外时,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身边几名书吏立kè

开动,收起大家手中的号牌整整齐齐地,挂在宫门处的小木阁里。

等第二天,太学生则同样要大清早爬一趟山路,取回自己的号牌放到山下另一处木阁去。

这两处木阁,过去是道观的“接待处”客道人休息的地方。而高大牌坊后那座名为“朝廷”的金殿,则是利用山门空地搭建的崭新建筑。

每天要像小道童一样在半夜起身爬山路,众才子自然是诸多不满的。

但秦轻描淡写一句“往后上朝不也是这个时辰?除非你想在太学混一辈子”,顿时令学生们哑口无言。

“东家真是乐在其中呢。”张缇路过,评说道。

秦笑而不语。

天刚蒙蒙亮,学生便陆续跑完早操家回宿舍补眠者有,上街吃早餐者有接去学堂早读的也不少。

张缇在东家身后来来回回地路过,他的东家端着始终温热的茶水静等着最后几名学子爬到石阶顶端。秦一面等,一面吩咐书吏将席子收进木阁内自己则领着张缇让开条道。

“东家喜欢悠闲的日子。”张缇说。

秦回答:“谁不愿意悠闲度日呢?”

张缇颔首,笑道:“说得也对。可是,锡师的安宁,只是建立在京城的蛰伏不出上,东家,这样你能睡得安稳么?”

“为何问我,此题应当考天子去才是。”

秦挥挥衣袖,拂开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的蝴蝶。

“东家,食君之禄喔。”张缇低声提醒着。

“咳,我吃了多少,就替他考量到多少,如今只到这里,”秦比划了个长度,只比一寸长出一点点而已,“再多的就没有了,是以,我不会做亏本的活儿。”

张缇跟在她身后,平静地转移话题:“原来如此。对了,张某听说如今太学氛围不坏,想起东家说过,张某可以去旁听几课,有些心痒难耐啊。”

“心动何不行动?”秦回头道,“我的提议长期有效,我这边也没什么紧要事务离不开张大哥,你随时可以去听几堂课,与学子多多接触。”

“是,东家。”

“不过,别忘记午后回宫——安嬷嬷说要带小川来见我。”

张缇会意:“嗯,张某若遇见糖画一类,自然也会记得带些给小公子。”

此时还剩一名才子未报到,但却有另一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爬上山顶,也要席子,自顾自坐在皇宫大门槛上歇气。

“体热劳累之后立kè

落座,此为养生之忌,杨大人。”张缇提醒道。

杨选擦着汗,不理张缇。

秦瞥了杨选一眼,也没吭声多话,免得自讨没趣。

倒是皇卫

步,对杨选说:“杨大人,圣上还在早朝,不知大退……”

秦听了心下暗暗吃惊:原来杨选已经够资格上朝了?那他这么气喘吁吁地爬到宫门口坐着,一派抗议示威的气场,是怎么回事?

杨选回头,对皇卫道:“本官在朝上跟天子吵起来了,一气之下早退而已。想想不甘心,便先来这里堵天子,再论一番!”

“啊……杨大人好气魄。”

秦笑笑,略微低首致敬一下,也不等那位迟到的学生了,径自带着张缇撤tuì



张缇跟在她身,语带惊奇:“怎么,杨大人与帛阳为何事争执,东家丝毫不好奇?”

“好奇又如何?人家朝上的国大事自过问,是想插手干预,还是转述给别人知dào

?”秦悠悠然踱着步子,取出折扇来摇一摇,“既然不想被牵扯入内就要当机立断地回避才是。”

“东家说得在。”张缇附和一声,又道,“莫就是东家选择国子监的原因?”

“嗯?”回眸,警告地瞥了张缇一眼。

后者忙安抚:“东家,张某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提啊,方才你那是错觉。”

“哼。”

懒得戳破故yì

作怪的腔调,秦转头道:“走吧,回去正是吃早点的时候了。”说罢,快步离开。

张缇望着她的背影忖:四姑娘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可是,万事顺遂的话,这还叫做人世么?锡师的内务姑娘已经暗中关注,那外事战事不远了。

帛阳在寝宫里发怒。

不为别的,今天在朝上的时候,杨选死咬着不知dào

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要求严查空饷去向。

这有什么好查的,不就是被下层的官吏给瓜分了么?

帛阳不是不知dào

账面与事实有差距,之前四姑娘一提起就立kè

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出入的那笔钱,对于锡师来讲不过九牛一毛而已,若是惩办贪官污吏被削到的可就不是九牛一毛了,这九张牛皮估计都没能剩下几块完整的!

法不责众,而且现在也不是整治细节的时候。

四姑娘就知dào

适可而止,这个杨选……究竟是谁给他吹的风,凭他的脑智,怎有可能独力追查分析那么多数据?

“难道是……”

帛阳在殿内来回踱步。

射礼会的时候,杨选未被邀请,四姑娘又正巧中途离席了一段时间……

四姑娘与杨选有私交,四姑娘以前还十分维护此人……

射礼会刚过去,杨选就开始上疏,现在竟然发展到在朝上跟自己对喷,朝下继xù

喷,实在可恼……而其中巧合,则令人生,更是生寒啊。

“把信卿请来。”帛阳道。

安小璃原本正在收拾被帛阳砸乱的书桌,他这样一个指令,吓了她一跳。

“陛下,已经夜深了……”她悄声提醒。

帛阳不耐道:“朕说,宣四姑娘。”

“是、是……”

安小璃满腹忧虑,领人前去接秦。

推开房门,却见张缇伏在案边批阅卷宗,四姑娘远远地倚在窗前,望着夜景发呆。

张缇见有客人来,立kè

停笔起身:“小安嬷嬷?”

他对这女子印象深刻,不为别的,哪怕是自己会被恩将仇报处以极刑,这女子仍愿意观看密道地图,独自一人去援救帛阳帝。

——单单这份赤忱心思,张缇骨子里的某处就被触动了,阵阵地发软。

不过……

安小璃对帛阳帝的忠心,也正是他该防范的东西之一。

“小安嬷嬷,深夜来访是为何事?”张缇微微张开右臂,下意识地挡住对方视线,不让安小璃再盯着四姑娘看。

安小璃怔了怔,目光回到张缇身上,这才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当日拿着令牌与皇城密道图现身的张举人。她立kè

道:“啊,张举人,别来无恙?”

“……”张缇心中暗暗叫了声不妙。

果然,从他身后传来秦懒洋洋的声调:“喔?张大哥,你俩见过面了?”

安小璃错愕少顷,立kè

替张缇答道:“嗯,这位张举人是在京城学馆教过书的吧?我竟然还记得呢。”

“不但教书,后来学馆也是张大哥买下的产业了。”

秦笑笑,既然张缇挡在中间,她就不用挂心安小璃的一举一动,只管安安静静吹夜风就好。

而背对秦的张缇,则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对安小璃苦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四十三节 我有迷魂招不得

往,帛阳也不是没在深夜召见过秦,但这回似乎

安小璃谨慎地暗示——帛阳帝情绪不佳,秦立kè

有了“皮要绷紧点”的心理准bèi



她问:“……以小安嬷嬷的意思,也就是说,自从杨选杨大人来闹过之后,天子的脸色一直不好?”

安小璃点头。

秦撇嘴:她明明都特意避开了,怎么最后帛阳还是要把麻烦找到她身上来?

他很忙这个她以理解,但是吃过晚点以后,不能叫她去说说话解闷么?非要等到这样晚的时候……岂不是故yì

惹别人乱想瞎说?

虽然以她的名声来讲,这行事不妥已经无所谓了,但是,她觉得自己在偏云阁的宫女内侍眼中,形象还算是不错的,帛阳一定要连这点余地都不留给她享shòu

么……

张缇站在外,目送这一行人离开殿阁。

他并没有跟着秦一同往帛阳寝宫,当然,他没那资格。

但是他有些放心不下。

转头。张缇询问立在殿外随时候召宫女:“这位姐姐。请问天子时常在深夜邀四姑娘见面么?”

对方本就偷打量着这位师爷。如今被吓了一跳。急忙答道:“没有!像今天这样地时候。是极少极少地……”她居然跟内侍皇卫之外地男子说话了。等回去休息地时候会挨嬷嬷地责罚吧?

张缇沉默不语。

他回头去案桌边。将自己还整理好地包袱解开。取出藏在衣物中地令牌。揣进怀里便往外走。

殿阁大门处。皇卫军上前拦住了他:“张师爷。这样晚了要去哪里?”

“天子寝宫。”

对方愣了愣,道:“呃、张师爷你只是举人,圣上容你留在宫中,已经……”

张缇抬手亮出令牌:“劳烦将军带张某过去。”

“啊!”皇卫一惊“是!”

“张某初次进锡师皇宫,实在不熟,有劳了。”张缇客气一声,脸上挂出惯常的谦慎笑容,但一身寒意不见丝毫减少,“若是遇见四姑娘回转,还请将军注意着,将张某领到岔道上,别与在下那东家碰个正着才好。”

“遵命。”皇卫恭敬地回答道。

不明白这位师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管人家卖的什么,都不是他能妄自揣测的。

张缇层层关卡一路行过来,领路的也换了数人,现在是一名内侍在前。

“戒备比起京城里的时候,要严上许多了啊。”这样的感叹,让引路人不知该答什么好。然而张缇自言自语地接了下去:“大概是地方小了岗哨自然紧密罢。”

小内侍喏喏地胡乱应两声,快走两步,与宫门前的侍卫悄声商议两句,又回来道:“这位大人,圣上正与信卿大人会谈,你看是立kè

通传者稍候片刻?”

“当然选后者,引我去别处暂候罢。”张缇说着,望了望寝宫门内,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支一人高的烛架,上面三支烛燃得正旺得红帏罗帐似乎也闪动了起来。

他口中说着让人引去别处,不要与四姑娘碰个正着又驻足停留在此,探究的视线往帘内投去。看那神色像是希望殿内人能提高音调、方便他听见点什么风声一般。

“大人,请随奴婢来。”对方又再催促一次张缇才收回视线,转头避往殿后小阁。

秦在殿内与帛阳不知在说什么,一点响动也没,到后半夜时候她才让安小璃领着回偏云阁休息了,帛阳立kè

换装,预备再小眯一会儿眼,就下山行早朝。

此时传报的说张缇求见,他自然不肯答yīng



不答yīng

也不成,内侍说张缇亮出了密令,要求面见圣上,态度十分坚决。

帛阳只得叹气,拂袖道:“既然如此,便让他进来吧。”

张缇一身的湿气寒气仍未消除,进殿时候,就带来一股帛阳不知该怎样形容的冷意,冻得后者往软榻上更沉下一分,裹紧了薄披。

“深更半夜,朕原本不应当以如此装扮见人,既然张举人坚持,那最好是,你有刻不容缓的缘由。”他冷冷地说。

“倒并非刻不容缓,只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急。”张缇回答。

帛阳从没精打采的状态里强提起半分关注力:“……喔?这倒奇了,是谁逼你,你又如何不能应付?”

张缇道:“是为四姑娘的事。”

“唔……”帛阳恹恹道,“她又有怎样的谋划?”

“非是四姑娘托张某传话,而是张某方才得知天子深夜召见四姑娘,有几句话,不得不提哪。”

“那有什么可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十万火急呀。”

见张缇寸步不让,帛阳抿唇笑起来:“唉哎哎,张举人的意思,朕明白了,只是……你以何身份,对朕的言行做出指责与要求呢?”

“既然张某了解四姑娘的心思,能替陛下指出一条明路,那也必定可以堵了陛下的风光大道,或是替他

出路啊。”

帛阳丝毫不受威胁,淡淡答道:“在那之前,就算朕不懂得水来土掩……杀人灭口,总是亘古不变地好使的。”

张缇胸有成竹道:“若张某遇到不顺遂之事,或性命倾危,那天子往后,恐怕就真的只能一人独行了。届时,请别怪罪张某,没有提醒过陛下。”

“放肆。”帛阳悠悠地哼了一声,神态与话语内容应有的严厉截然相反,他说,“朕从来不好与他人分享脑智,即使你是姬山翁长徒,也实在僭越了。”

“好罢,陛下,那就说,一旦合zuò

不顺,先王遗诏恐怕就再不能见天日了。”张缇说着,负手诡笑。

“……遗诏在四姑娘里。”朕好困。

“非也,四姑娘不过是知dào

诏藏在何处而已,张某亦然且,有部署之人,随时可以销毁遗诏,就像其从未存zài

过一般,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你这是威。”朕真的好困,谁来把张缇揍翻拖走吧。

“张某岂敢?毕竟陛下如今天子,可以翻脸无情,作帝王威仪了。”张缇愤然道。

微闭的眼缓缓睁开,帛阳勾出一丝意来:“张举人这是怨恨什么呢?”去你的朕一点时间休息好不好!还有半个时辰又要上朝了!

“只是请陛下四姑娘着想而已。”

“你建议朕,以女子为官诱引娘驻留……难道就是替四姑娘着想了?”帛阳说着,差点不雅地打了呵欠出来,幸好及时忍住,不然真是形象大失。

张缇道:“此是四姑娘心中想法,陛下顺着她自然惊讶,并以陛下为知己。”

“知己?”帛阳冷笑,恐怕是“知己知彼的敌人”吧?

张缇不与他纠结言辞,直截了当地问:“难道陛下想说,此举毫无成效?”

“那倒不至于。”帛阳哼了一声,又补充道“却也并非令朕满yì

的成果。”

“四姑娘可有再念着逃走?”

帛阳沉默。

一开始秦确实还想着逃的,但学官的工作一上轨道,她立kè

就乐在其中地忙碌了起来,并且还插手诸多其他事务,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要说张缇的计策无用实在是睁眼瞎话。

—可是,四姑娘依然有许多可之处。

而且虽然帛阳不肯承认,他上回败在四姑娘手上是因为小觑了她翻盘的能耐。这女人擅长勾结援手,也具备女子越是细部越思量得周全的优点任她自由行事的时间越长,她手上的筹码就越多,虽不惊人,但一枚枚小卒组合起来,足可令他再次大意失荆州。

这位张举人则不同。

他是姬山翁长徒,了解四姑娘的惯常思路,更长期潜伏在她身边,对她的交游与部署了如指掌,若能得他相助,拿下四姑娘应该不难。

四姑娘是姬山翁所荐之人,老人的徒儿各有所长,若能收归帐下,帛阳自觉如虎添翼。

“四姑娘确实没有再逃第二回,可是,仍有挑唆破坏之嫌。”他对张缇说,这回是真心讨教。

“挑唆?”

帛阳将杨选之事向张缇讲述一二,并未详细说明,只是让他了解双方立场与冲突过程而已。

张缇了然:“原来如此,陛下是以莫须有定罪,经过今夜与四姑娘一番长谈,又有何收获与论断?”

“四姑娘并未分辩,也不称冤枉,只告知朕,如何熄去杨选那团糊涂火。”帛阳怅然。

“那正是四姑娘聪明之处,既然如此,张某也不替东家辩解的好。”

帛阳越发疲惫,道:“朕恨透了姬山翁家的哑谜。”

“陛下,用人不人不用。”此话说得张缇有些得yì

,他随后又想起自己来找帛阳的原因,再补上一句,“为君主者应自重,此也是要领之一,请陛下时时牢记。”

帛阳以指支额,道:“那是因为,做君主的极少遇见女臣子。”

张缇险些笑出声来,急忙说:“君主自重即可,臣子当然有分寸。”说罢,念着四姑娘应该已经回到偏云阁,张缇作势告退。

点点头,帛阳看着他转过身去,又扬声道:“张举人,还有一事……朕今夜请四姑娘前来,只为商谈政务而已。张举人想多了。”

张缇回首:“张某并非顾忌今日,乃是为来日他日做防备,并未想多。”

只是将来的事情,就算帛阳点头承诺,他也一定当不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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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的题目是:帛阳跟小四提出女子为官,这是谁的主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四十四节 锋芒隐于后

宸插鏈紝浜煄鐨勬殩娴佹潵寰楁棭鍘诲緱鏅氾紝澶忚姳杩樻磱娲嬫磼

第二百四十五节 我的七夕

深人静,东宫躺在软绵绵的被褥间,借帐外的那一光,观察手中的木簪。

这是怎么回事。

木簪式样与机关都跟四姑娘手上那支毫无差别,可是,为何看上去就像新雕出的一样?

四姑娘手中的簪子,是用得很旧的,东宫还记得,那簪子连簪身都泛着陈年的木纹黄,却又好似被精心保管,干净光滑,一点破损之处也看不见。

东宫记得,他将簪子献给秦太后的时候,可是崭新崭新的制品,不知为什么在四姑娘手里看到的簪子会显得这样旧……现在它又一次出现,却变回了新品?

“没道理啊……”

越想越觉得古。

而且,四姑娘怎可能会对探说出那么反常的话?既然暗探不可信,这簪子应该也不是从四姑娘手里拿来的才对,可是,里面藏有她亲手写的诗句,又是怎么回事?

他捋着那团~来翻去地看,没有拼接痕迹,也是说可能是谁擅长模仿的,学着四姑娘的字迹……

等等,四姑娘在什么地写过字么?

没?

东宫愣住了。

那他自己在里见过四姑娘写地字?不然怎会如此肯定这是……

“这不是四娘地字。是秦斯地手笔啊……”东宫恍然大悟。再小心地回忆一番。顿时想起。这不是……当初他令舍人撰写情诗送四姑娘地时候自己提笔写地几首之一么?

“原来如此!”

来龙去脉。根本就没出皇城这个范围。更别提远在数千里外地锡师了。

那这簪子应该是他送给秦太后的没错,皇后得到它是理所当然的。四姑娘手上的簪子,则是看起来完全一样的旧簪就是……机关匠所说,几十年前制作的“初版”?

等等……

做簪子的木匠、机关匠是御用的没错,第一支簪子也应该留在皇城里,或者落在高官贵族家中才对啊。怎会到了四姑娘手上?

东宫满腹疑问,翌日唤了工匠来,才知dào

第一支簪子是先王——元启帝的爹,也就是东宫的爷爷——送给了宫里的女子来着。

“据说是皇城扩建之前就住在望舒华庭的一位夫人。”

“胡扯什么!”东宫呵斥一声。

扩建前,望舒华庭是王后居处,最次也得是太子的母亲才配居于侧殿,绝对不会留什么夫人在内。东宫清楚这一点因为他的亲生母亲生前也住过望舒华庭。

匠人委屈地小声辩解:“……真是什么夫人来着,太久远了,老夫也记不清……当年还闹得很厉害,说要是生了王子就怎样怎样的果是位公主……诶,殿下?”

东宫早就不耐烦对方的东拉西扯头离开。

总之四姑娘那簪子来路怪怪的,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性,是帛阳王送给四姑娘,可是……反正东宫不会承认就对了。

—四姑娘怎么会把反贼的礼物随身带着,还不让自己碰……

看了看不知dào

从哪里冒出来的那只簪子,东宫幽怨地想:如果这真是四姑娘让暗探送来的有多好,至少算是两人之间的第一份定情信物了(?)。

秦觉得挺奇怪。

自打那天半夜去见过了帛阳者对她的态度立马就变了个样。不仅脸色转好,更大开方便之门然不提禁足的问题,由着她随意走动怕下山,也没再阻着拦着。

“帛阳好像转性了一样……”她悄悄地跟张缇议论此事。

张缇好奇地问她前些日子是怎样过的,比较一番之后,得出结论:帛阳帝改邪归正了,是好事。

“改邪归正么?”秦狐。

张缇低声道:“总不能是一时糊涂吧?”

“倒真的有些像是突然发了善心呢,”秦总结,“嗯,我得抓紧时间做事才行,不然谁知dào

什么时候帛阳又清醒过来,于是……”

既然有了这样的体认,她当然忙不迭地奔去国子监,把积压的公务甄选一番,复杂难办的全打包交给张缇扛走。下一个目的地是太学,各位学生见她回来,都是高兴万分,拉着去喝酒玩乐,张缇见势,急忙出来替东家挡掉应酬。

“所以说,有张大哥在侧,日子好过多了呀。”

秦一面夸他,一面马不停蹄往陈和家去走上一趟。

本来还想再到定国公府上去看看的,后来想想,秦之纥当家了,她去着不方便,还是放qì

的好。

她拉着张缇出门,是帛阳刚去上早朝的时候,等她到处都转了一圈,慢悠悠回宫之时,天色都重又暗了下来。

偏云阁的宫女急急地迎上前来:“信大

肯回了,圣上每隔半个时辰就遣人来询问你回了没

“哦?圣上有事找我?”

“不是的,就是问问看大人在没而已,有传话说要是大人回宫了就好生休息,别累着,来日方长……”侍女说着,偷偷抬眼看秦脸色。

秦也没说什么,答一声知dào

了,遂入阁内,掌灯批阅公文。

再过一炷香时候,帛阳又派了内侍过来询问,这回终于见了人,就转述帛阳的话,说这锡师城内秦想去哪里都没问题,他也不会干涉,但出于安全考量,希望四姑娘尽量少去茶楼酒馆之类鱼龙混杂的地方了。

早就料到帛阳眼线监视着,秦这就答yīng

下来,随后熄灯就寝。

帛阳也就提醒过她这一而已,后两日无论秦再怎么走动,哪怕无视他的劝告,照样跟人聚会,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过问。

只是,属于他福利,他还是要的。

到七月初六的时候,帛十分阴险地下令太学生休课一日自省,再通知朝房免了第二天早朝。准bèi

妥当之后,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七月七一大早,快乐地奔往偏云阁,要求约会。

哪是一起去看望小川也好,总之要应景嘛。

“陛、陛下?信大刚出宫了……”

啊?

帛阳愣了,失望地回到自己的寝宫。没一会儿,他就化妆成丁二,大摇大摆地追了出去。

先去国子监衙门,嗯,官署内次序井然,想进去还得登记自己的所属衙门与姓名,这一点令帛阳很有好感。不过四姑娘不在这里,所以刚才产生的好感全数扣除。

随后到访的地方,当然是太学府了。

帛阳将大门上自己的御笔墨宝好生欣赏了一番,负手往学府里走,路上竟然连个衙役喝阻询问都没。

“四姑娘时常出入之处,居然没有设置门丁?”

这实在不合秦的风格啊?以帛阳的了解,四姑娘可是个绝对不会嫌保安过多的人,当初驸马府一群皇卫,基本上都被她给带坏了……

帛阳诧异地行往院内,转过影壁便看见公议栏。

这公议栏已经修好几个月了,上面是厚厚地好几层纸页,帛阳粗粗翻了几下,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纸页没有署名,也有那么几张,勇敢地落上了自己的大名兼印章。

还没等帛阳看出点意思来,旁侧的小院就涌出了大批学生,人人手中都抱着一叠书卷。

“这边还空着呢!”

吵嚷中,人群铺散开来,占据了整个操场。

伙儿忙不迭地抢着位置,将书卷一本本地摊开来,放置于地面。

帛阳纳闷地观望着,低首问趴在地上的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晒书啊!”对方回答着,顺手抛了一本书给帛阳,“你怎么在一旁看着?你脚边那还有空地方呢!”

“……”

“快快快啊,别呆站着,不然学官又要笑话人了。”学子催着,手下动作不停,“书阁里还有半屋子的古书呢!”

“……好。”

帛阳学着大家的样儿,将书卷翻开,却发觉这本已经潮得不行了,纸页都粘连得厉害。

他无辜地将书卷递还给对方,却看见那人啧了一声,飞快地扯断缝线,把纸页一张张地分开,随手晒晾几页,又把剩下的交给了帛阳:“还有半叠呢,给你晒吧,记得页序啊!”

“啊?”帛阳端着半叠纸页,无措地看着这群学子。

众人一面翻书,一面争夺着地盘晾晒,遇到潮得厉害的就拆了再晒。这样吵吵嚷嚷半晌,年轻人呼喊着往另一边的石门洞冲,说是又找到了空场子可用,要不赶紧的话,就会被别院的才子给占去了。

帛阳无言望着满场的狼藉,连落脚地方都要小小心心地寻找,生怕错踏了某本古籍。

当官的每月都有固定假期,而读书人与平民一样,全年无休,今天难得给他们放个假,结果就这样过么?不管怎么说,下令晒书的学官倒是一点时间跟人力都不肯浪费。

他正想着,却见小院门边出现了落单的人影。

对方抬头看见帛阳,也吃了一惊。

“陛下,你怎么来了?”秦抱着三五卷竹简,颇意wài

地见着帛阳出现于此。

帛阳看看手里的书卷,无奈道:“……若说我是来帮你们晒书的,你信么?”

关于笔迹:

其实秦以四姑娘的身份留过字迹,只是东宫不知dào

而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四十六节 圣诞快乐……

何不信?”秦笑笑,反问一句,随即小心地踮:缝隙中挪到帛阳身边,“请陛下接好。”

“唔?”

秦怀中的竹简全都转移到了帛阳手上。

后者低头看了看,头皮一麻:“这、这还有虫子在爬!”他差点没把绣简哗啦啦全扔下地去。

“哦?陛下别动。”秦侧过脑袋,瞅准了那比芝麻还小的书虫,卷着自己的袖子,用布料尖角将虫子抹去,随后满脸不在乎地甩甩衣袖。

帛阳然。

他挪了一步,悄掀开铺在自己足背上的书页:“为何非要选到今日来晒书呢?”……今天是七夕好不好?你那些学子会怨恨你的。

“七月七晒书才符合习俗,虽然锡师没京城那样潮,但小虫耗子什么的却多得多,书库里的东西更应该时常搬动才对。”秦笑嘻嘻地说着,转头看看帛阳,关心道,“陛下,艳阳高照呢,你……脸上多加这一层,不会觉得闷热难受么?”

帛阳腾出手挠挠自己的面皮,悻然道:“还好……尚可……”

“既然尚可,那就请陛下帮忙吧。”劳动力都已经自己出现了,不使用的话,未免暴殄天物。

太里面才不到百名学子。除去病休还有没住宿舍所以今天没来地。每人只能晾个三五十本书……书阁里面还有大堆古卷等着出来露个脸呢。

天可怜见帛不是来做苦力地。

毫无察觉:被秦拖着来回走了两三趟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对了。我今日来。是想请四姑娘一同去看望小川呢。”现在他可不会忘记小川地名字了。相反分顺口。

“哦?好啊。”秦干脆地答yīng

下来。

还没等帛阳再接再厉说出些什么。四姑娘就又端了几本裱过外层地书出来。放到帛阳手上:“陛下以前做过晒书地活计么?”

“……没有,不过我晒过药草。”帛阳不自觉地又跟着她的思路走了。

“哦?”秦回忆了一下,笑起来,“炼丹用的?”

“对,还有很多矿石和染料,混合起来——四姑娘休要小觑,这是一门学问哪。”

以前帛阳可是精于炼丹术来着,可惜登上帝位之后自己的手艺都疏于磨练了也算是另类的忙于事业荒废专业吧……

其实,秦倒真心认为他戒掉炼丹的习惯是好事,且不说那些丹药他自己要吃,就算只是炼出来放着炼制的时候,毒气什么的不照样荼毒人体么?

所谓炼丹,又称中式炼金术,可不是那么好玩又安全的东西呢。

秦笑道:“唉呀,陛下,我从未小看丹药符的深奥学问,只是实在不懂敬而远之罢了。”

“难怪四姑娘从不肯服用我送的丹药。”帛阳叹了声。

“这嘛……”秦也只得一笑带过。

谁敢吃那些重金属制品啊……与其让帛阳送她丹药进补,还不如由她来送帛阳吃书得了歹能消化,也不算很毒尔吃到虫子更可算是加菜呢。

秦晃晃脑袋,把古怪的想法甩出去:“啊这几本先拿出去吧。”

帛阳拎着书本往外走,顺便拈开几页,吹走里面爬动的蜘蛛。那种半透明的小蜘蛛很明显是刚出生不久的。“啊呀,太学府的书阁里专生小虫还是怎么?”他叹气。

“太学本身也是生虫子的地方,大的都没人指责了,更何况这些小东西?”秦笑起来。

“五之说么?”帛阳的反应也是颇快的,他回头道,“那四姑娘你,可占了其中三项哪!”

秦点头:“所以我就是大蛀虫。我也没否认过呢!”

她所属的,大概应该算是学者与患御者(侍奉上位者的人),帛阳所指的第三种适合秦身份之蛀虫,想也知dào

不会是游侠与商工之民了,他说的是言谈者,也就是纵横家。

—在秦眼中,这倒有些冤枉她了。不过她没必要与帛阳争执,故而避过不谈。

帛阳能提出第三类的虫,就证明他还是不放心她的,认为她是观察形势纵横阖之人,耽于自己的战功政绩,对谁家君主都少有忠事之心。

虽然这样讲好像也没错,要秦达到读圣贤书的忠心程度,那是说笑,她眼中最重yào

的绝对不是朝廷不是国家,是自己的声望,当然最要紧的是性命。但,她现在真没与别处暗通的心思,是专心在做自己的工作而已。

以前秦问过东宫,能不能让她以女子身份出仕,他回避了这个问题,要说秦没觉得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东宫当时答yīng

下来,哪怕只是许个空头支票,说自己继位后,会令秦在东朝为官,恐怕秦现在的心思,也不会是这样,只可惜东宫放qì

了机会。

想到这里,秦说:“那,陛下还留着我这只大虫,是打什么主意呢?

“养肥了吃啊。”帛阳顺口道。

顿了顿,他又转头:“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还养不起你?就算你搜刮民脂民膏,收纳了国库所入的大半到自己荷包里,那不还是在锡师的地盘上?总之,只要还没运出境的,就都是没被拐走的东西,在锡师内部要怎样流动,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运出境?

秦突然想起她设计换走的那上百箱白银,不由得颤了颤。

以下防盗,会在一小时后修改为更新内容,打扰之处敬请海涵顺祝平安夜黑皮~诞快乐)

“哪里的话,信卿锡师也不久,多看多想随后提出言谏,已经尽到为臣之责,倒是朕召见你得少了束之高阁之嫌啊。”何况她忏悔得是一点都不诚恳,还不如傻笑两声呢,帛阳撇嘴角。

“陛下,今日是想谈什么事?”

“原本不便由插言,翰林院解决足矣,但目前看来,众人商议之下,都无法给朕一个确切的答复。”

秦眨眨眼,帛阳所说,是指此事属于翰林院的职责范围对方无法解决得令帛阳满yì

,所以他问问她,看是不是有法可解。

帛只说了问题的麻烦程度,以及接下烫手山芋之后能会造成翰林院的人憎恨秦。

他并没有真把这是个什么难题说出来。

追问的话,等于答yīng

插手。

“是这样?那一定是挺难办的案子并非渊博之人,应该是比翰林学士更难入手才对。”

她婉拒。

帛阳道:“昔日天朝渊博者,不外姬山文生,天下学识七分在他,这名号叫得是无比响亮哪。”

秦咋舌:师父,你怎么突然就又冒出来吓我了。

“可惜姬山老人已逝。”她回答。

“再有传曾为状元的曹寰,也是博闻强识之人学富五车,藏书十万册。”帛阳继xù

点名。

“可惜此人叛国逃逸今投奔在东朝京城之下,做他的太子少师。”

秦悻悻然见招拆招。

她知dào

帛阳接下来要说啥了。

“信卿秦斯同为这二人的弟子,是否兼收两家所长,更如神助?”帛阳微笑。

秦支着下巴:“陛下,家兄英年早逝,无奈啊。”

帛阳睨她:反正你是要赖到最后就对了。

秦回瞥:是啊,不然你拍桌说“我知dào

你就是秦斯”啊?

敲了敲食案,帛阳直接拍板到:“好罢,既然信卿推辞,朕也不勉强。”

咦,这样干脆就放qì

了?

秦倒是有点意wài

,究竟帛阳想说的是什么,他不能只说半拉子话,然后就把她吊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啊?

其实帛阳可以。

他就这么做了,接下来绝口不提此事,随后也挥挥手,放秦回家去。好像他压根就没为什么烦扰过一样。

然后现在秦被烦扰了。

她好奇啊,很想知dào

帛阳到底指的是什么麻烦事。

虽然不打算插一脚,但是,她真感兴趣会有何事令翰林院的全体昔日同人束手无策来着!(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算了,来日方长,等几天,若真是什么大事,她自然会从别处得到风声的。

帛阳这么小心眼,一被拒绝就连半点话意都不透露,实在是可恶。

下回不要替他着想了,手里还在查着两处衙门的黑账,她也不要管了,反正帛阳自己能耐,叫他自己弄去!

气鼓鼓地走出去半道,突然想起东宫还在家里饿着。

秦吓了一跳,现在什么时辰了,东宫不早饿瘫了?

她急忙往自己家宅赶去,路上本想拐到去国子监,把自己藏在案桌下面的蔬菜给拎回家,转念一想都这样晚了,署房早就挂了铁将军,到时候还要去找人开门,惊动其他差役就不好了。

于是她快步赶到熟识的酒馆,趁着别人还没打烊,要了些热菜热饭,提着食篮回府。

府中人声鼎沸,进进出出的竟然都是官差与皇卫。

秦诧异地确认了一下真的是自家宅邸,随后上前:“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见她回来,守在门内的侍女急忙上前:“信大人,你总算回来了!家里有刺客啊!”

“刺客?”

“对,原本以为是宵小来着,谁知dào

,大家将他赶出来刚要围捕的时候,他突然拔剑攻击众人!”

“啊?”

侍道:“而且,那个刺客功夫还不赖,伤了一名皇卫大哥,然后落荒而逃了。”

“……人在哪里?”秦定神,急忙问,“你们看清他长相了么?”

“那名刺客,我不认识。至于被砍伤的皇卫将军,在厅里休歇。”

“我没问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m,章节更多,支持!)

第二百四十七节 ……

等秦做出反应,也没等帛阳松开手,书阁院外就传呼:“哇!”

闻声,二人立kè

跳开。秦匆匆查看脚下,见没有踩到书页,这才松了口气。帛阳则不管那么多,偏头瞪向打扰他好事的太学生们。

吵吵嚷嚷的学生挤进院内。

跑在前面的才子恰恰目睹了一场好戏,立kè

咋呼开来:“信大人,你们方才在做什么呢!”

光天化日之下、这这、有碍风化啊!

“咳,”秦尴尬地咳一声,回头道。“休得吵闹。偏阁内还有几架子书,开饭之前晒好。”

“喔……”众生失望地答yīng

下来。

不消一盏茶功夫,学生就悄议论开了刚才惊鸿一瞥所见之事。

“听说了没有,学官跟那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纨绔子弟……”“刚才有人亲眼看见……”

瞥帛阳一眼,后者现在就像没事人般,甩手立在书阁门口,啥也不做。

门记搬出书籍数量地书吏冒了满头大汗。

他已经够低调了。但在取书签字地过中。那些学生总要捎带着问两句“你刚才看见了么”。他就算看见。能当众议论自己地顶头上司嘛?何况他在屋内。那是真地没看到。扼腕啊……

等他回过神。已经站在案桌前好一阵了。

她重复道:“我离开片刻。”

“呃、是。大人!”书吏急忙点头。

颇有耐心地交代一番事务。秦做好了把这个离开片刻全力利用起来变成彻底早退地准bèi

。回头示意帛阳跟她出学府。

帛阳挠挠脸皮。

这张丁二的面皮算是用得极为顺手的了,但在此暖阳之下,帛阳也仍是禁不住阵阵气闷,他挺想将面皮揭下透气的。

“似乎引起骚动了。”他说。

—还不就是他害的?反正难堪的是她,他这人连身份都是假的不见得还会再出现,简直是打一枪就跑的最佳人选。

腹诽着:秦答道:“无妨。”

“我并不是想探讨有妨无妨,”帛阳转头道,“是提醒四姑娘好管教生徒啊。”

“……陛下教xùn

得是。”人在屋檐下,就算人家要耍无赖,她这里也只能担待着。

不过这样也好刚才帛阳的失态,两人彼此不提,就当做没发生过,接下来该干嘛还是干嘛去。

话说回来,接下来要做什么?

秦只想着赶紧领帛阳出太学的大门,免得他再在学生面前晃悠,闹些有的没的绯闻出来,可是在是要去哪里,回宫看望小川?

她偷眼瞄向帛阳,后者也正看着她。

“去外城走走罢,今儿好歹也是七夕。”他说。

“我七夕难得出来走动走动。”记得上回逛七夕夜市是在京城,旁边陪同的人是孟章。当时孟章的眼睛还没治好,什么也看不见。两人一道吃了点面条什么的,结果害得她生理痛加剧,真是悲惨的回忆啊。

秦想了想:“带些小玩意儿给小川,倒是不坏。”

蛐蛐、风车什么的,能逗逗小孩的都可以顺手买几样,也算是讨好那小孩了。

帛阳点头:“嗯,我也有一样物件亲自采买。”

秦好奇地望了望他,没多说话。

这锡师的外城是迁都之后才增修的部分,原住居民大多被迁到外城或者城郊的新村镇居住。所以内城多是东部口音|城以西部人为主,兼有尚未在鸿胪寺登记入册的西域人种招摇过市。要说市集什么的总以外城的较为热闹,七夕集会更是如此。

(以下暂时防盗,一小时之后修改内容,打扰之处敬请海涵)

清晨,开剩的花瓣从枝头跃下,漂浮在清澈舒缓的河水上。

石阶边,几名农妇一面洗衣一面闲聊:“听说墨河那边又兵乱了!”“是啊是啊,这才安生没两年呢……”

街角小巷里,有人捂住双耳:“好吵……”

顿了顿,此人揉眼,打着呵欠清醒过来。他晃晃悠悠地爬起,端着悠闲自得的姿态踱到河边去,掬水洗面,抹掉脸上的水珠,再捏捏鼻子。

唔,似乎有些伤风?

诸位农妇见了他,纷纷收拾起衣物,挪到别处去清洗。

这乞丐般的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东宫,他现在格外没精打采。过得这么落魄的原因,不用找借口,就是因为他没好好计算自己带的盘缠,一路买马换马疾奔……

一匹马多少钱?几十两银子。

这才刚过京城呢,他就已经典了身上的玉佩,没几天,钱袋里又是空荡荡的了。

要再往北走,真不知会不会饿成人干去见四姑娘。

简单洗漱一下,东宫振作精神,去客栈马厩里解下自己那匹马,数几个铜钱放到店小二手上。对方仍不死心,追问他要不要卖了马

银两好赶路,东宫硬着嗓门回绝——等雇车走到墨们早就逃散得不知所踪了!

但是好饿,眼冒金星……

东宫把腰带系紧了些,深吸一口气,打马向北赶。马儿比他吃得好,劲头十足,却颠得他更加头晕眼花。

还坚持一下就好。

他算是摸着了规律,越小的村落,乡民买卖粮食越便宜,前天他居然花两个铜板买到了一小袋糗粉!和着水,捏一捏,就能填肚子呢……

几年前谁要是诉他,他会喝河水溪水,吃炒米磨成的粉末充饥,他说什么也是不会信的,别说几年前,就一个月前,那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现在,对于他来说,吃得好不好都不重yào

了,只要撑到四姑娘那里,什么山珍海味她不会煮来喂他吃的啊?

至于找不着人……

他抚着马儿的鬃毛:“要是娘已经跑了,老弟只好拿你去换银子喔?”然后找艘商船,搭顺风船回南方去……

似乎听得懂话,马儿严肃地眨眨眼。

人一马默默祈祷着,四姑娘不要跑不要跑不要跑定要在墨河等着本宫(这小子)啊!

天从人愿,那还叫天么,何况本来秦斯用以联络的商号就是个空架子,从没真zhèng

运营过的。

东宫好容易挨到墨河,已经是接到消之后又过一个月了,四处打听,没人听说过这个商号,更不知dào

它在哪里了。

那只好再去府查询……他敢去衙门询问么?不敢。

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市上?

那也不符合东宫的风格。

他考lǜ

了一下,忍痛把马匹给换成了银两,决定在墨河多待几日能不能寻到四姑娘的线索。——将墨河的村县都寻访过一遍,总会有人听说过那个商号的吧?

若是有属下差遣,该多好,他真不习惯亲力亲为呢……

除了贴身的匕首,东宫将全副行头都典当去,换了身平民衣衫,背起包袱,在墨河州境内辛苦地寻找四姑娘。

可如今秦究竟在什么地方?

当时夏县冲过来的乱军已退出小城,在州境村镇上盘踞了半个多月。期间与墨河守军没有交锋,祝州军试图攻过来,可惜燕子隘口那个天堑实在难以攻破,江北鱼埠荒废多时只也被乱军尽毁。对方只得作罢,气鼓鼓地堵住乱军回夏县的路。

透过朝廷州军与墨河军,这两支没少对喷来着相指责谩骂,闹得一头一脸的灰。

可是他们喷他们的帛阳似乎早已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只管安躺在龙榻上,读着双方将帅的对骂,时不时发笑两声。只要落笔一勾,便可以迫使双方合力围剿秦等人,可他偏偏就不这么做。

“呵呵……“

烛火轻巧地蹦跳着,敲梆子的更夫又走过一圈。

一阵寒意袭来,安小璃拢了拢袖口。她侧头看看殿内,灯火通明,新帝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轻手轻脚地入内,安小璃抱了披风,悄悄来到帛阳身侧。

见他专心看着文书,她展开披风,往对方肩上搭去。

谁知,还没来得及触到他,侧倚在龙榻上人便突然抬头,一双眼明亮无比,目光锐利如电,惊得安小璃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一步。

“啊!”

指间一滑,披风簌簌落地,安小璃急忙躬身将之拾起,抱住往后退去。

“慢着,回来。”帛阳冷然道。

“陛下?”

安小璃不慎打扰了帛阳批阅公文,平日里,作出这种事的人,没有不被帛阳责罚的。她身份特殊,或许可以例外,但那也得要在帛阳心情好的前提下才行。

所谓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她早就知dào

的。

这下被帛阳叫住,安小璃惴惴地立定,低声道:“陛下……”

帛阳眯起眼看着她,继而揉揉眼眶:“披风送过来。”

“可是……这、弄脏了……”安小璃悄声回覆。

帛阳啧声,不耐地呵斥道:“叫你拿过来!听不明白朕的语意吗?”

待安小璃上前,帛阳一把夺过披风,搭在肩上。他撑着额头,睨了安小璃一眼:“还不退下?”

“是,陛下。”

安小璃说不出应当松一口气还是失落,总之心意虽然没有白费,但仍觉得欠缺了些什么。以前帛阳的脾气,明明不是这样怪异别扭的。

她低头退后,却在将要出门的时候再度被帛阳叫住。

“怎么只见你一人值宿?”

“回陛下,众宫女都在殿外候旨,无传唤不得入内,这是殿下前日吩咐的。”

帛阳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他当时嫌其他人站在面前碍眼而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ao.Se,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手机阅读!)

第二百四十八节 往锡师去

宫知dào

自己做错事了。

他当着皇后的面,承认木簪里藏的诗句是四姑娘亲笔所写。

如果皇后知dào

那诗句来历,必然会怀疑秦斯与四姑娘的关系。

目前他只能希望,皇后也是被暗探蒙蔽,毫不知情。

否则,四姑娘的身份,必定败露无。

东宫躺在帐内,磨半晌。他不明白,事到如今秦斯已以“死”退出朝中角逐,那皇后还调查此事作甚?说不通啊。

—所以皇后必然是受小人骗,以为对方真与锡师的四姑娘搭上线了。

“若是本宫道,究竟何人假作四姑娘的消息,又有什么目的……”

东宫在锦被上滚了几圈,又找到一线索。

簪从何而来,这一点实在令人生。

这簪子。记得自己是在青宫秦太后寿诞之时献出去地。而见过四姑娘佩戴或把玩同样式木簪地人。应该是在夏县军内呆过。或至少曾在四姑娘身边呆过。

以上。满足两个条件地。就只见过四姑娘女装地人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帛阳王篡位期间地后宫人氏最为可。

也是说这簪子。应该是来自帛阳王那一方面地人没错。

不妙。如果他推测得无误。那必须赶紧通知皇后。请她立kè

清查与暗探有来往地人。严防被人渗透暗算才是。

可是……

这一切的推断,是基于皇后不知情……

皇后虽然对四姑娘挺好,但对储妃,她也一点不差啊……如果……

东宫低头:“罢了,本宫还是别考lǜ

这么多的好,母后为人仔细,没那么容易受骗上当。”何况对方的目标,很可能是他自己而非皇后。

“殿下,是时辰起了。”帐外传来软软的人声,“今天入夜之后容殿外苑将有灯会,储妃娘娘请殿下务必出席。”

“灯会?”

“嗯,因今儿是七月七。宫里女子总要乞巧一番的,还请殿下不要辜负良辰。”

东宫不吭声。

储妃么?

自从上回她大哭一场之后,东宫对她就敬而远之了,原本还能逮着欺负一下,现在就怕她又哭上一番,弄得场面尴尬。

她长得与四姑娘那么像,又都是一样的血脉,为何性子没一处相似来着?

东宫琢磨片刻然想到秦之麟与秦之纥,顿时释然。

—看来秦家都是长子长女有出息,排在后面的全歪瓜裂枣去了。(喂!)

最近皇后又劝他多跟储妃亲近,不过储妃自己倒有点避着他的意思,难得今天开窍,还出面请他去后宫灯会打时间,不知有没有转机。

东宫还没离开锡师的时候知dào

定国公在家宅内暴毙了。储妃好歹也是定国公的次女,虽然已被赶出家门,但如果她得知此事,必定还是会难过好一阵的。

他还是什么都不要说,装作一无所知的好。

皇后这边不能指望,要去接四姑娘,就只能靠那个叫阿青的小子了。

—不知dào

他上路了没?

『当差的,你到底是要把人家拖到什么地方去啊?』

“你叽叽咕咕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反正现在是带你去找张师爷愿意去的话,就下车好了。”

阿青一面赶车,一面对车里的千柳刀说话,只可惜,两人各自说着自家的语言,谁也听不懂谁的意思。

『我现在好饿了,你到底是要去啥地方袱里面这么多吃的……』

千柳刀翻着阿青的包袱,找出一袋干粮来。

阿青回头看看,解下水袋递过去:“不用省着吃。曹先生给了不少银子,就算一路吃包子过去,也不会没钱的啊。”

『也不知dào

读书人究竟在哪里们中原人的衙门真是没用透了。』千柳刀边吃边抱怨。

阿青说:“反正我是要去见秦斯,就善心你给带到锡师去吧。如果张师爷不在锡师的话,你可不能怨我啊!”

『啊呀当差的,天气这样好穿得厚厚实实,你不觉得热么?』

“说起来也奇怪,为什么秦斯会在锡师呆下去呢?”阿青纳闷,“莫非她原本就不打算再回京城了?”

『算了,跟你个榆木脑袋说话你也听不懂,还是读书人好。读书人不但很好玩,还会煮饭洗衣,不像船上那些臭男人一样邋遢。』

“我也不觉得太子的话靠谱,但不管你怎样劝,我一定要去锡师看看,确认她没事才好。至于东宫太子让我把秦斯带回京城去……这个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思的,我做不了主啊。”阿青道,“以前她还答yīng

要回昙县去

在我可是一点都不指望了。”

千柳刀吃毕,大口大口地喝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新村子?我想找到有水的地方好好洗洗啊!最近真热!』

阿青答道:“你是说张师爷么?我看他也不见得能劝动秦斯就对了,他那人,特没主见的样子,靠不住的。”

『这么久不下雨,收成一定不好的,在我们那儿,就是该出去抢粮的时候了。不知dào

中原兴不兴这套呀!』

“我也可以不回昙县啊,反正在哪里都能活,苍天有眼,只要肯做事,我就没有饿肚子的道理。”

『其实我以前也过城堡来着,虽然我们那里的城堡,也就跟你们这儿一个大宅院差不多大……』千柳刀横在车内,唧唧呱呱地说着,『我就在城堡里学的数数和玩刀,后来家里垮掉了,才出来到处走,时节不好只有上船啦!』

“不过秦斯就不一样,给她:活儿的机会,她都不乐意,非要去读书当官……当然这样是比较有出息,可要不是她惹到别人,能出那么多事嘛?”

『读书人是遇到的头一个会讲我们那儿话的中原人呢!听说中原的读书人都学识渊博,果然没有错!』

“话说回来,每次她出现在哪里,我都去的话,会不会被取笑啊?”阿青惴惴道,“可是,这回是太子叫我去的,不能算是我厚颜赖脸硬缠着她不放吧?我就不信她身边不缺个护卫什么的了……”

『是不明白你们中原的国王为什么不给读书人做官啦!连我都可以做将领,难道我比读书人懂得多么?』千柳刀愤愤不平地说着,钻出车厢来,拽住阿青的袖子,『难道你们国王跟前还有更聪明的人嘛?那为什么除了读书人,别人都不懂得我们的土话呢?一定是其他人都不够聪明不够用功呀!』

阿青转头看着她,说:“你觉得我想多了,是吧?”

『……你真有听见我在说啥么?』千刀挑眉。

她回身,在阿青的包里翻出一张通缉状来,展开,把上面印的张缇的画像拿给阿青看。

阿青点头。

“虽然我听不懂姑娘你说的话,但能明白你的心情。放心,只要你别半路走丢,我一定把你带到张师爷那儿去啊。”他拍拍胸脯,做下保证。

千柳刀咕哝:『人家就跟着你走一个月,要是还找不到读书人,我就把你切成六十四块沿路乱丢啊!』

即使听不懂她说的话,阿青仍是狐地转瞄了瞄她的神色,纳闷着自己为何突然背后窜出寒意。他默默地抹了抹自己的后颈:“呃、日头偏西,就在前面的镇子上找地方投宿好了。”

望向山脚下的镇子,阿青暗暗祈祷镇上最好没有当差的人驻留。

因为最近元启帝不知dào

犯了什么疯病,征商人的各种税务也就算了,现在连在外赶路的人,都要被收每人一钱银的路税,而且还是每个关卡都要收——途中各处遇见此州差役,都可能要求路人拿出完税票来检查。

真zhèng

是检查的话,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些差役明摆着因为每税要收的银钱少,故yì

增添检查审核程序,若是旅客急着脱身,就只能当场再交一回钱走人。差役以此来多得收入,肥填自己荷包。

阿青和千柳刀因为这个税票检查的程序问题,前后被扣过两三回,真不是一般地麻烦,到后来,基本上是见一回官差,就懂事地准bèi

一回税钱,免得再耽搁时辰。

“怎么说呢,只能讲,幸好这回出京没被通缉什么的,不然……按照这样被拦下来检查的频率,再厉害的逃犯也跑不远啊。”

阿青叹了一声。

远远地望见镇口处设了官衙的路卡,他立kè

准bèi

好铜钱,暗道破财免灾。幸好曹寰想得周到,每个县一钱银,用盘缠铺路到东西朝战线处,还算绰绰有余。

谁知这回到了关卡处,差役检查过两人身份,询问为何带刀剑之后,就没再为难。

“咦,不用再交路税么?”阿青诧异。

对方道:“不必,镇上有新来的富绅,替各位旅人广缴税费了。非但如此,此人连镇上人的赋税,也都出得七七八八地,实在是善人哪。”

“原来如此。”

阿青感叹一番,道是遇见好人,也不多打听,忙着休息一番明日继xù

赶路。

而此时,镇子东头的豪宅内。

“老爷,从东边路上新来了两名旅人、一辆车,小的已经替他俩缴上路费了。”家仆通报一声,又替他们口中的老爷添上一杯热茶。

“嗯。……是从东边来的?”

“是,要往西去,没说去哪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四十九节 秋高气爽

豪宅的主人嗯了一声,端起茶来。

“老爷,是否调查?”

“免了。”对方悠然道,“来往客商都追究一番,岂非无事找事?我自在逍遥有何不好。”

“是。”

仆答yīng

着,腹诽道:前些日子还紧张得不行,连去邻镇设关卡这种事都做得出,最近得到从京里传来的消息,反倒端出悠哉不理事的态度……骗谁啊?

要说这位老爷,可真是一点不老,年纪轻轻,乍一看连二十都不见得满过。

此人雇着几辆马车来到上,买下几处风水好的房屋,翻建一番合成大院,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一不经商,二不买地,整日整日地看书,偶尔有南方商号的车马上门,据说那都是真金白银地往门内抬的。

有着惊人家的,不知从何处迁来的年轻富人,孑然一身,什么也不求不想,只是偶尔关心些奇怪的事情……

——甚至重金去贿买每一邸报。

每面对这位落世神仙一样的主子,豪宅内的仆从难免会八卦一点,鸡婆一点。

于是家仆道:“听说新来地两名旅人。是一男一女。从京城一路游山玩水而至……”

“京城?”

显然这个关键字是靠谱地。其实位做主人地。自己也是京城口音来着。他一听见这两字。立kè

回过神。问:“如今西线正僵持不下。二人从京城来为寻亲是访山游水?”

“这个……小地就不知了。只打探到一点奇怪之处。”

“哦?”主人家好奇地停了停扇子。转头过来。

仆人道:“旅客车中那女子。好像不会讲中原话。说地都是叽里咕噜不知dào

什么地方地蛮语!”

“……”

那宅子的主人听了,陷入沉思。

仆人再接再厉:“老爷,万一是别国派来的细作一类……是否仍让小的查探一番为先?”

对方瞥他一眼,道:“你是贪玩罢?”

被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人教xùn

,家仆也不觉得恼,笑嘻嘻道:“是吧是吧算是吧,老爷不也好生心痒么?”

话说到点子上,心痒好奇总是难免,何况毕竟都是年轻人。

于是这位老爷便也起身道:“好,你我先去看上一回当做随意走走。

入夜可就不方便了。”

也没带更多跟班,主仆二人有说有笑离了家门,闲步逛到镇上大街,望着客栈去。

见是镇子里的大财主,客栈掌柜热情招待着,依对方的要求登记入住的账册交给他查看。上面写的自然是假名姓,饶是脑袋里多转个两三圈想不到阿青与千柳刀身上去。

“这样看,自然是看不出来蛛丝马迹。”财主说。

他转头便命自家仆从打扮成店小二模样楼上去见那两名客人,吩咐进屋之后精明点多看多问,试探试探。

而财主本人,当然坐在大堂内一动不动。

没挪窝不要紧,一听见楼上对话声,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嗓音怎么越听越耳熟?……不妙!

一撑案桌,他起身欲离。

“我没说要水啊!”阿青几句话拒了“客栈伙计”的好意,正要关门,突然又看见对方望着千柳刀的客房走了过去,他急忙跳到走廊里,“等等!等一下!”

店小二回头了。

但因为视线里掠过楼下的某个身影,阿青也转头过去。

那个匆匆站起身,往着门外逃去的人是……

“即墨大人!”

阿青大叫起来。

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对方根本连停一停脚步的迟都没,反倒更加快了步子,奔向客栈门外。

“别跑!”阿青单手一摁栏杆,腾身翻下大堂,踏在食案上。

他蹭蹭几步追过去,拿出追缉逃犯的速度来,抢在即墨君逃到街上之前,截住了他!

见势不妙,对方侧身想硬闯,却被阿青张开双手拦住。

要让此人低头从手臂之下钻出去,对方可是丢不起那脸的,于是硬生生止住脚步,盯着阿青不说话。

阿青心里也是老大不爽,责怪道:“即墨大人,你跑什么?”

—这都离家出走多久了,你家人都上衙门请大伙帮忙找你呢!

即墨君开口欲言,身后家仆又追了过来,弄得他一阵尴尬。

“老爷?”那小厮诧异地问。

“……”即墨君掩面,再抬头看了看阿青,索性一把将他抓住,道,“青少侠,去我家宅说话,这里不是地方!”

“唉?可是千柳刀女侠还在客栈内呢……”

“一并带走!”即墨君有些气急败坏了。



,锡师山上的皇宫,原本是道观来着。

帛阳的寝宫当然也不会例外,在被迁都大潮席卷之前,它是叫做通明殿的,前面还挡着座大殿主殿,叫做三清殿,这个暂时被帛阳拿来做御书房用了……

四姑娘住的偏云阁,在三清殿西南的三进院深之外,是一组殿阁中最靠外的一所。

之所以要介shào

这么多,是因为,帛阳终于意识到了不方便。

——不仅远,还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到,连屋顶都不得见一瞥。

还好,通明殿后有一阁楼,名天庆阁,这楼不高,就三层,爬上去凭栏那么一下,倒是可以遥遥地望见皇宫边缘某处。

帛阳没事就上去喝茶还可以逃过孟章等人的骚扰何乐不为?

但凡是不乐~处的臣子来求见,帛阳就立kè

卷了手上的奏折,从书阁退避到寝宫去。若再遇上孟章杨选等喜欢直闯寝宫的,他就继xù

退,躲进天庆阁,再让安小璃谎称自己去了后宫……

然后安小璃成功地击各位来访,再好气又好笑地上楼来,对帛阳道:“陛下,是否真该去见各位娘娘一趟呢?”

“为?”帛阳老大不高兴。

这还为何?

安小璃噤声了。

后宫里三妃恨不得把帛阳给分掉——就他现在这样爱理不理的态度,得多久才生产得出一个小皇子啊?

帛阳继位也不算短了虽然中间又是兵灾又是迁都的,但现在已经基本安定下来。

是时候考lǜ

子嗣问题了吧。

以现在各位嬷嬷的手痒程度,一个小川根本就不够带,更何况小川毕竟不是帛阳帝亲生的带得再有出息,那也只能是个臣下而已。做嬷嬷的谁不希望自己手下出太子?再不济也得是王爷对吧!

作为皇帝帛阳真是十分尽职尽责,连临幸妃嫔,都排了表,每日看行程进行。

只可惜,他往往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应付后宫美眷此,各人也只能表示理解正他是尽量配合祖制,谁也不便说什么好歹。

—所以才会出现三妃找不到出气筒都往安小璃身上撒气的场面啊。

“其实只要陛下让其中一人有了身孕,接下来就好几个月都不用烦恼了……”安小璃轻声嘀咕。真要是一人有喜后宫的斗争重点必定马上转移,众人都懒得多看皇帝一眼的说。

在安小璃眼里看来,帛阳还算长得不坏。

可是,官家贵族的眼光总是要高那么一些的,对于各位后宫佳人而言,帛阳暂时就只能憋屈地做他的皇帝而已,算不上什么梦中情人,也谈不上多深的感情。

这样说起来有些伤心,不过帛阳这边也一样,彼此彼此,所以大家都是履行责任加上碰运气。

其实对于帛阳与四姑娘这对儿而言,事实又何尝不是如此?

秦被蒙在鼓里不提,帛阳却什么都知dào

,是姬山翁大力推荐,才促成这段姻缘,所以他的感情依然以责任为先,所以在知晓秦“爬墙”之后,才格外的愤nù

与不可接受。

—我都还没想过爬墙呢!

他想着,倚在栏杆上,眺望偏云阁方向。

“小安嬷嬷,你说,那最边上的一座殿阁,就是四姑娘居住的地方?”

安小璃沿着他指尖看过去,点头:“是的,陛下。现在正是晌午,四姑娘大概在阁内休息着呃。”

“喔……”

帛阳静了静,又问:“今天有没有什么物品……送入宫内?”

“物品?”安小璃不解其意,“每日送入宫中的物事都挺多,不知dào

陛下感兴趣的是什么?”吃的用的玩的,但凡是宫中人需yào

的东西,一直都源源不断地在往宫里运送,这可没人敢懈怠呀。

“就是一柄……”帛阳说了一半,打住话头,“罢了,有没有送来,也与朕无关,”

“陛下?”安小璃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帛阳皱眉道:“茶凉了。”

“啊,是,奴婢这就去换。”谁让你只带一人上楼……

此时的偏云阁。

秦背靠着窗沿,似纳凉,似神游……不过她应该做的是将秋末冬初的太学试题拟出来,这才是当前要务。

张缇着看她美眸半闭,又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心底暗笑。

“东家?”他轻声唤。

秦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书卷却顺势脱手,落在地上。

张缇轻笑。

“唔?”秦揉揉眼,拾起书,“张大哥莫笑,秋高气爽正好眠哪……”

“是、是……东家,方才有山下的店家送了东西来,张某看你读书入迷,便没作惊扰……”张缇说着,捧出一窄长纸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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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节 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晃又是二百五十节啊,记得上回二百五十节之后不久结二字,不过这回,貌似还早……

“这是何物?”

秦纳闷地拂开了纸盒的盖子,望着里面那玉佩与妃色流苏。这个配色实在古怪,流苏上还系着几粒暖色的圆珠,看上去像是琥珀。

“这嘛,张某也不知啊。”

张缇看了看秦的神色,见她观望少顷也没有伸手拾起的念头,明白在小心什么,于是俯身代为拈起。

“东家,请看。”展开,果然是一条坠子,只不知dào

是做什么用途的。

秦纳闷:“送来的店家有言么?”

“没啊,寻常商哪能将货物送到宫里,这是交在山门处,今晨太学生捎带上来的。”这样传送东西倒是方,直接就过了严格的审核。

秦惑一阵。也没兴趣多想。就让张缇将此物收到别处去。

见她自始自终没碰上一碰。张缇不由得为这位东家地谨慎而无奈。若是真有谁想毒害她。恐怕这个花招不能随意想想就得逞地吧。

拿了扇子再靠到窗边。秦叹口:“过了七月七。很快便是八月中啊。”

“东家?”

“虽然此时感叹起来。为时还早了点。但真想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又是多少年呢……”秦笑了笑。

“是啊。东家地年岁……嗯……”

提起女性的年龄是不礼貌的,尤其是位似乎根本就没有女大当嫁的觉悟。

虚岁二十二算不算老姑婆?张缇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提醒她的好——

安小璃轻手轻脚地上到天庆阁三楼。

此时帛阳正伏案睡着,御笔不知不觉地在奏疏上落了一块墨。

心中轻呼一声,安小璃连忙蹑脚走过去,一手挽住袖口,另一手小心地探过去,试图抽走帛阳手中的笔杆。

然而,帛阳指尖一动立kè

惊醒,充满敌意地盯视着她。

安小璃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后退,一直退到背部抵上门板,这才反应过来。她立kè

跪倒:“……陛、陛下,山门处有民家呈上礼物,说是宫内人预订的!所以我才……”

帛阳死盯着她,但其实,神智还没清醒过来。

约莫半分钟之后,他这才回过神坐正了身子,活动活动自己的颈项,转头,再看看安小璃。

“何事打扰报一遍。”

这就相当于,堂而皇之地告sù

对方:我刚走神了。

安小璃急忙道:“陛下有人称宫内人预订了店内物品……本来这事儿是传不上来的,但因为先前陛下曾经问起过,我就特别多了个心,吩咐山下的人多注意着,所以……”方才被帛阳的表现惊吓到,她现在说话还有些语无伦次。

帛阳点头:“嗯做得不错。”

觉帛阳的语调与态度都跟平时无异,安小璃心中稍微踏实了一点询问到:“陛下,是将物品呈上来或者交予……”

“送过去就好。”帛阳回首望望窗外,再将视线收回“你不用跟去,也不须打探她收到之后的表现为何,知dào

了么?”

“是……”安小璃答yīng

着,“是否秘密地送过去呢?”

“有何差别?”

“不让后宫的娘娘们知dào

而已。”

帛阳眼中愠意一闪:“她们为何会知?”

“陛下,书阁与寝宫这边的人氏出入,娘娘们都是不会多加注意的,唯独偏云阁那儿……”安小璃意有所指。

“……密送过去。”帛阳揉揉太阳穴。

女人果然是麻烦的生物。

以前还觉得应付自如,最近越来越觉着,四姑娘给他推荐这三妃是故yì

找事来着。无论家底或者立场都互相牵制之人,表面上感情融洽,背地里掐成一团,有出头鸟,有看似无能者,更有装弱小的家伙。帛阳偶尔注意一下各人举止,都替她们觉着活得累。

所以他对后宫一向是放任自流,关起宫门随便她们怎样闹。

四姑娘无心后宫事务,这也就罢了,不强求。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

反正她专心做的事儿,还没见办得不好的,安插她在衙门里做事,也能替他收集一手情报——不见得他就真的那么亏了。

“不知这礼物,四姑娘满yì

与否……”帛阳暗暗想着,望向偏云阁那边。

“东家,山下又有东西送上来。”

张缇这回取出的是一个宽矮锦盒,看上去倒是挺大的。

“这又是什么?”今天是啥好日子么,为什么老是山下有东西送上来?

摆在她面前的盒子,

扁得厉害,看上去就像披萨纸盒一般。

“张大哥,麻烦你揭开一下。”

秦摇着扇子,站到案桌另一侧去。

张缇心中暗暗摇头。他小心地掀开锦盒盖子,咦了一声。

“这是……”

秦好奇,探过来。

“团扇?”

迟疑一瞬,张缇伸手拿起子,对着光照检查了一番,不见有什么问题。

“好奇怪,这么净的团扇,是谁指名送给东家的?”

秦回想一下,记起帛曾经逗留于制扇的店铺,猜想应该是他订下的东西,不由得唔了一声。

见,张缇道:“东家心中有底?”

“……大概知dào

扇递给我看看吧。”秦说着,接过那团扇,觉着握柄倒是十分趁手。

虽然她习惯使用折扇,但折扇毕是男子使用的东西,到现在,她以女子之身接人待物之时,确实应该使自己的团扇才对。

见她把玩片刻有厌恶之意,张缇提议道:“既然东家喜欢,何不将刚才那扇坠与这扇柄配上?”

“刚才那个是扇坠?”

原来刚才那坠子是扇坠么?秦对此倒是一点也不了解。

“可以的。”张缇说着,取了方才收起的那纸盒来,操了剪子,将扇坠流苏加工一下,系在崭新的团扇上。

秦接过,呵呵地笑起来:“这下好多了,原本此扇执着总觉得有些轻飘,加上坠子果然手感大好。”

“扇坠扇坠,即是此用哪。”张缇点头。

他抬手接住微微晃动的坠饰,轻轻一捻,只见坠饰中应声落出少许粉末。

秦凝神一看即点头。

主仆两人不动声色,继xù

说笑一阵。末了秦自己做自己的事。张缇出得偏云阁装扇坠的纸盒交予门外静立的侍女,示意收藏起来,不得声张。

然而另外有一处,某人却稍微多了那么一丝期望,切切地望着偏云阁……的屋顶。

“小安嬷嬷,今夜将四姑娘请来。”他说。

安小璃看了看他难到:“可是陛下,今夜已有安排……”这个安排当然是帛阳自己定下的召寝顺序,自从秦从京城逃走之后负责排序的人就不存zài

了,于是帛阳亲自拟定“菜单”个月排好日子以免出现混乱或者偏颇。

以前帛阳都还知dào

岔开时间来见四姑娘,今天他却不太一样了。

这跃跃欲试的神色,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陛下,你……是否需yào

先休息一个时辰?”安小璃有些担忧。

“无妨,既然夜间已有安排,那就立kè

请四姑娘前来罢。”帛阳说着,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来,更是让安小璃看得不安。

她匆匆去请秦,顺便跟对方说了帛阳的异常。

秦平时也少与帛阳帝接触,不太明白他的心思,询问安小璃之后,她回头看看小案上搁着的那柄团扇。

……

此时帛阳在寝宫内,像个小伙子一样(帛阳:朕本来就是小伙子!),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陛下,杨选杨大人求见。”

“不见!”帛阳想也没想,立kè

拒绝。

“陛下,孟章孟公子求见。”

“不见!”

“陛下,杨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让他继xù

等去,乏了自然知dào

下山!”帛阳侧身坐在书案边,一面翻弄旧奏疏,一面心烦意乱。

原本心情大好来着,只可惜,现在低落了。

—他居然忘记自己的身份不是丁一,而是俗务缠身的帛阳,回到寝宫,才想起还有许多事务需yào

处理,不能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喜乐。

帛阳捏捏鼻子:唉,真想再缩回天庆阁去藏着。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四姑娘还没来。

安小璃也不见踪影。

帛阳差人去催,宫人回来禀报说,四姑娘一行在途中遇见孟章,双方商谈起来,耽搁行程,不过经此一催,人这就来了。

帛阳更是不悦。

遇见杨选的话,叙旧也就罢了,怎么会是孟章?

“……不急。”

他一个人坐在寝宫里,灯中火烛烁烁地闪着。入秋寒意未至,但萧然之心总是深存于每个读书识趣的人心中,于是他萌生着薄薄的怨怼,又未竟心中的那一分期待,这滋味矛盾而令人心痒。

其实也不算难受,搁在懂得享shòu

的人心里,倒有着独特的快意。

帛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自省刚才毛躁的心态,端正颜色道:“朕不急着见信卿,你就如此传话过去。”

那内侍惶惶应道:“可是陛下,信大人已经到了!正在殿外等候!”

“哦?”帛阳端起茶水,抿了抿,“传她入内。”

一旁待命的宫女偷偷抬眼看他:奇怪,方才坐立难安的,与现在一派自在威严的……是同一个人么?

第二百五十一节 无妄之灾

阳并不抬眼看殿门。

他只听着门外传报声响,接下来,是宫女撩开珠帘的磕碰声。

这回四姑娘不是只身前来的,她带足了排场,将自己阁中三十名宫女都领到通明殿外。女子在殿门口两侧排开,恭敬地垂眼,看着秦的足背。

斜阳晚照,透过窗格与拂动的纱帘,帛阳隐约能看见人影晃动,只是认不出谁是谁而已。

四姑娘款款地进来,穿的与平时衣着不同,相较之下,配色更为素净。只加上些许绢带点缀,却一扫往日成熟大气之风,多了一份婉转清丽。

这个时候,帛阳免感叹:四姑娘果然是女子无啊……

他再侧首看秦手上。

左手护在腹前,手中什么西都没拿,右臂负于身后,一时看不见。

好吧,他就寄望于她右手里拈着个什么他想看见的玩意儿——

然而帛阳立kè

就失望了,四姑娘施礼,就让他看了个明白——她是两手空空地来的。

“陛下。此时传我来。是为事?”秦问。

帛阳有些哀怨地瞥了她眼。低头开始翻阅已经看过一遍地公文。

“……”也不多问。就静立在旁等着帛阳。看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来说两三句话。最后把她给打发走吧。

反正帛阳地心思她是懒得揣测了。这家伙会变脸。似乎把他自己也弄出了几个人格来。至少这个帝王人格。就总是给她脸色看。而丁一则好说话得多。看得多了。秦也知dào

该以不变应万变。随便他怎么折腾去。

帛阳假装在看奏疏。偷偷瞄了秦几眼。见对方浑然不觉是她自己地过错免怅然。

当然。他心情地低落。一部分是出自失望。另一部分是对自己地不争气感到恼怒。于是他低头。真地开始处理政务旁边地书架上够了几本厚厚地呈表。认真看!

秦站了一会儿,额角有些泌汗,快要站不住脚,但她没吱声。

安小璃在旁看着不知帛阳是存着什么心思,刚才叫她去召四姑娘的时候,他明明是期待得很的在怎么转眼就跟变了个人似地?

她小心地望向四姑娘,见对方站得久了,身子微微摇晃,脸色也不太妙是有些心急。

—四姑娘可不比得她们这些做宫女的能耐受,要再这样罚站下去,她一定会晕倒,并且还记恨天子……

“陛下。”安小璃鼓起勇气提醒到,“信大人还在殿内呢……”

帛阳头也没抬:“朕并未做何等见不得人的事,就让她呆在殿内好了。”

秦道:“若陛下无甚要事我是否可以先行告退?”

翕合双唇说出这一句话,已经让她十分疲惫。

要说以前大学军训的时候军姿她也是能坚持个一小时的,但现在秦的身体确实是缺乏锻炼不起这样的折腾,即使她竭力转移注意力量分担身体的负荷,这下还是快站不住脚了。

帛阳沉着脸,半晌没回音。

他觉着自己这样闹情绪是不对的,圣明君主都没有如此的前例。但是他心里实在郁郁得厉害,不想再搭理四姑娘。如果让她就这样走了,他又会转而气愤自己的窝囊,不让她走,难道还要借故处罚不成?毫无缘由嘛。

收到礼物,用或不用,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与他没关系。

正因为没关系,所以才更加无名火起。

又过一刻,帛阳悻悻地松了口,道:“信卿,你退下吧。”

“……”既然无事,他究竟叫她来做什么,秦难免也觉着不满,只是碍于身份地位,不满也只得忍着,于是谢过帛阳,硬撑着满身不适转首往外去。

前脚刚踏出殿门,她就感到腿脚发软,眼前泛黑,后脚亦在门槛上挂了一下。

双眼一闭,她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此时孟章正如同往常一般候在殿门左侧。他刚才本是去旁边的花苑散心的,路上遇见秦,聊了两句,心情大好,转头来送佳人入通明殿,自己就呆在殿外等帛阳接见。

听见珠帘响,他知dào

秦终于跟帛阳面谈完毕,打算出来了,便抬眼望着。

乍一眼,突见秦的面色十分不妙,双颊黯淡发青,额头上尽是虚汗,即使是他这样不懂得医术的人,也知dào

她是身体有哪里不对劲了。

可刚才送人进去的时候,她的气色还很好啊?

孟章正诧异着,秦的足尖倏地磕在了门槛上,随后她眼一闭,望前倒去。

“啊!”

以下暂时防盗,会在一小时后修改为更新内容,打扰之处敬请海涵。)

“你去替本宫查探究竟是不是她本人,抑或只是锡师那边的圈套而已。”

阿青沉默片刻,道:“如果是陷阱,那是要陷谁?”

“自然是本宫。”东宫鄙视地看着阿青。

鄙视回去:“既然如此,你去就好了,干嘛扯上我。我还有事要忙。”

“那是秦四啊,难道你不想知dào

真伪?”

“我当做是真的就行了。”阿青说着,紧了紧肩上的捕绳,“她还活着的话,一定会过得比我好,这个我不怀。要是去看一番,发觉是假的,多伤心啊!”

“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东宫极不赞成地皱眉。

阿青睨他:“我欺谁了?”

东宫指指自己鼻子。

“殿下,你大可自行去查看,不接这个差事不就没得欺你的契机了?”阿青摊开手,拍拍灰,转身想走。

“等等,你不答替本宫办事,那深夜闯入做什么?”东宫纳闷。

阿青悻悻转身:这个太子还真是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完全弄不明白,秦斯是怎么跟太子相处融洽的!“我是来告sù

你,衙门没空再帮你找那个张师爷!要找自己找去!”他指指东宫,“秦斯也是一样想查个究竟,就自己找去,别老想着使唤人!”

“本宫……本宫为何不能使人了?”东宫被这一通撂话给弄得十分莫名。

“你看好了,朝廷内外各司责,没有擅用权限的道理!殿下随意差使京卫与衙役,已经是越权了,不要以为我不懂!想找秦斯,自己去,别来麻烦其他人!”

青气冲冲地警告一番身爬上大梁,离开东宫殿。

东宫愣了一会儿,大半夜地宣了纸笔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给元启帝。内容……绝对不是他要去找四姑娘。

他写的是梦见京城将有大劫难,除非他隐入深山祈福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否则,单凭皇室福~无法抗衡灾劫来袭。

反正就是一篇哄人的瞎扯。

元启帝看了就忍不住笑:“怎么跟朕过去胡诌的道理一样?”

想到东宫念念不忘秦四算算一个月的时间,东宫绝对来不及往返锡师与京城之间,也就是说,东宫这趟溜出去,目的地不是锡师。

元启帝的心才算放下:“等贺儿回来,是时候扫太庙了。”嗯。

不过东宫不在乎这点时限何呢?上回飞马横越中原的经验在前,这一个月道还不能在两个都城之间跑个来回?

就是找人稍微麻烦点而已。

不过还好,刚进城没几个时辰面的一大部队人马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为首的可不就是四姑娘?

至于旁边那人……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该是上回在秋祭夜市上,跟自己打过一架的富家公子?

刚一想到这里,东宫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又痛起来了。

—为什么四姑娘又跟那个人走在一起?

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一段路,见后面跟的那些读书人打扮的家伙渐渐走得慢了,便离开,去打听那位“信卿”的住处,然后翻墙潜入。翻墙这个也是头一回了,至少在陈和家的时候,他见识过怎么避开墙头上的瓷片瓦砾。

东宫潜入之后慢慢摸索着走动,避开来往的侍女与皇卫军,按照自己对秦的了解,找到偏僻的小宅院里,推开门,便嗅到了秦衣服惯常的气味。

他躲起来,没多久,四姑娘回来,皆大欢喜(?)。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是他回京城去挨罚的时候,也就是说,温存的时候够了,应该将四姑娘带回去了。他自己要飞马奔回京城,秦只要跟他逃到边界上,再慢慢雇车回去就好。

—然而现在是怎么回事,四姑娘人呢?

东宫在黑暗中坐了不知dào

多久,心里闪过千百种可能,越想越不安心。

莫非是在路上被政敌派人给暗算了?(喂!)

不会,四姑娘貌似只打理打理国子监的事务,偶尔逾越一下,去太学转转,要说树敌可能确实有不少,但要说性命之忧,恐怕还不至于。

那是……路上遇见学生,被拉去喝酒了?

在京城的话,四姑娘真的会跟着去喝酒,但是,这是锡师,她明知dào

东宫在家里等着,怎会随意出去应酬,不回来照顾他的饭食呢?

东宫想着挺焦心。

这人究竟是怎么了?他不能出屋去,只能干着急。

此时,灯笼微弱的光照出现在窗纸上。

—四姑娘回来了?

虽然没有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东宫依然欣喜地凑到门边。

“等等,那屋还不用添油!”外面传来的是陌生女子的声音,“信大人说了,不准咱随意进屋门,你忘记了?”

原来是侍女,东宫失望地耷拉着耳朵。

“信大人怎么这样晚了还不回来?往日的话……”

另一人笑着,悄声说:“嘻嘻嘻,你不懂了吧?姑娘去宫里过夜啦……”

第二百五十二节 忐忑

一句原本是极为普通的客套话,却闹得安小璃不知该好。

窥见旁人视线,她不由暗暗埋怨孟章:帛阳给她脸色看也就罢了,这儿还要费思量应对孟章,是什么道理?

心底抱怨归抱怨,抬眼看着孟章笑吟吟地看着她,她觉着还是挺受用的。

孟章笑笑,问她最近天子都做什么消遣,安小璃捡着两三样无关紧要的说。反正帛阳的爱好也不是秘密,以前他主要专心于设计新面皮与炼丹,现在丢开炼丹,倒是多了类似于打坐一般的登高望远。

安小璃与孟章轻声闲谈着,殿内也并没有传唤她的意思。

过了约半个时;,她等得隐隐有些担心,遂贸然入内,宫人却告知她,帛阳帝早从殿后离开,至于是去哪里,就只有随身带着的人会知dào

了。

“为何圣上没有带我一道?”安小璃失落地想着,追到天庆阁去,发觉帛阳也不在那里。

奇怪,去了里?

安小璃不敢声张,生怕又坏了帛阳么计谋,只好独自坐在天庆阁,等着帛阳回来。

于她之前吩咐过宫人,说自己要去跟张举人做解释的事儿,则是完全忘记了。

换做平时。张缇是没兴跟一名女官较真地。但是这次四姑娘被送回来。他恼火得很。听了宫女地传信。便按下怒意。等着安小璃来给他个交代。

如果这个交代令他不满。他介yì

上门砸帛阳地场子。

在自己地厢房里坐了一会儿。他觉着不踏实。便抱了笔墨纸张进四姑娘地房间。在外屋继xù

写他地小本子。偶尔起身看看四姑娘睡得如何。

被送回偏云阁之后。御医还没来得及赶至。秦就醒了。

张缇问过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也是据实告知。不过总结一句大概是帛阳心情不佳便没再想这事儿。料得其在张缇心中翻来翻去地琢磨。秦也不去触碰他。就由着他烦心。自己裹在被子里。随意看看书。思考太学地考试要出什么题好。

她自己是没觉得今天地事多严重。张缇却认为是大大地委屈了自家东家。

帛阳讨好四姑娘的诚意,原本就不能入张缇的法眼,现在更是除了一路负分之外,没一个好评张缇的情绪比秦低落得多。

此时,房门外传来人声。

房门是开着的,虽然这里曾经只是香客住的观景厢房,但现在已是宫中地界,没有随意阖门的道理。所以取而代之的,是站立在外值守的内侍与宫女。现在便有内侍在轻声交谈。

张缇转头看看内屋,担心外面的说话声吵着秦他起身到门边去。

“你们在做什么?”询问之下,答案已在眼前。

丁一穿了宫中内侍的着装,独自一人前来,被内侍拦在阁外的小院里。

“……我是奉命来探望四姑娘。”他说着,抬眼看张缇。

张缇顿了顿,颔首道:“两位小哥,让这人进来吧,是熟面儿。”说熟,其实也不过是见过几面过些信而已,若不是被姬山翁强行牵扯到一起,二人谁也没必要跟谁耐着性子交陪。

将帛阳带进外室,张缇替他倒了茶,再进内屋去请秦出来。

不料,帛阳就跟在他身后一并挤了进去,轻声唤着:“四姑娘。”

张缇皱眉:幸好四姑娘在偏云阁一贯穿戴整齐然,这小子岂不平白享到眼福?

秦抬头看看帛阳,作势起身:“陛下,你怎么来了?”

帛阳立kè

上前一步,按住她的手:“不用见礼躺好。”

“多谢陛下。”秦暗暗好笑,原本她就坐在铺上读书来着在倒要躺给帛阳看才对了。

帛阳转头,白了张缇一眼:“张举人可以出去了。”

秦也点点头:“张大哥,请先离开一下吧?”她倒要看看帛阳这时候跑来想解释什么。

张缇答yīng

一声,转身出去,在外屋继xù

写他的话本。

屋里,秦等着帛阳开口。

对方却站起身,踱了几步,观看屋内摆设。

“听安小璃说,四姑娘喜欢看窗外景色?”帛阳问着,撑开窗户,朝外面看了看。

对于秦来讲,她的身高倚在窗边恰恰好,然而帛阳这样双手往窗沿上一撑,就显得窗沿实在太低了。而窗外就是悬崖,风景好是好,掉下去的后果也不是说着玩的。

他眼神暗了一下,随即关拢窗户。

“这窗实在低矮,太过危险哪。”

“是么?”秦侧了侧身,玩味地盯着帛阳看,“对我来说,还好吧。”

帛阳叹了口气,回头道:“四姑娘,你不想问我今日为何反常么?”

秦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该说什么是帛阳自己的事,别想着借她的口来缓下脸面。方才她站在殿内

,连一分一秒都觉得难熬,她不认为现在的一时沉~样的感受给帛阳,但总不能一笑说无所谓,那只会令帛阳更觉得生疏,于两人关系是无益的。她只是不想再提而已。

帛阳也没说话,他在理自己的思路。

面上这张假皮一戴上,人自然而然就入戏,好像能真zhèng

像一名武将军那样,随意说话了。但也只是好像只是彷佛而已,他现在能改的,不过是那个朕字与我字,不过是在四姑娘面前少一层武装而已。

他还有很多层呢。

“唉呀,四姑娘不感兴趣,我还是住口为妙。”他打趣道。

秦低头道:“陛,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殿上是君臣,无论怎样,我的角色,总不是拂袖而走的杨选罢?”

“那当然不是!”有一名杨选已经够劲了,他不想再培养出来第二个。

“所以陛下为何专程来到偏云阁,对我解释此事呢?”秦抬眼看着他。

这是没必要的,她去见帛阳帝,是公公办在帛阳来探望,则是私务,没必要再纠结殿上的事儿。老话一句,她不想再提。

帛阳召人去,并不是为了国家大事,根本就不能算做君见臣,他实在是被冤枉得厉害了。帛阳抿唇:“四姑娘不在意,我在意。”

叹一声,还是得问,不问话会一直纠缠在这里,兜到她询问为止。

“陛下在意何事?”她问。

“是……”

帛阳扭捏起来。他心中好歹是有分寸的,所以才知dào

自己的行为没分寸。如今要把刚才为何事闹别扭说出来,真是一项挑zhàn

。不过他就是为此而来的,说就说了,大不了被四姑娘取笑一番。

——反正她的神情,一直也是恭敬得过分像在取笑他人一般。瞅着她的神情,自个儿心虚许久,就此坐实了倒也没啥不好。

帛阳考lǜ

一阵,道:“寝宫毕竟是我的地方。”

“嗯。”整个锡师都是你的地盘没错。

“我会在寝宫内处理政务,但在寝宫处理的,并非全然国事政务。”帛阳继xù

道。

秦眨眨眼,帛阳的话里有那么点意思了,不过依然是在作解释。

其实,对于在她面前变得被动的帛阳秦自己也觉得怪怪的,有些相处能的感觉,又觉着新鲜,又不敢乱来。

她与人相处的模式可以很简单,不过终究要因人而异,像帛阳这样故弄玄虚、满腹双关语的人,只能得到同样神mì

难猜的应对此,也算是一种礼仪。

她说:“我以为我是前者,难道猜错,将自己看得重了?”

“……”帛阳正在考lǜ

应该点头或者摇头,却突然发觉桌之下,放着他差人送来的团扇。

—她果然是不喜欢则,怎会放置于桌底?

“我看见眼熟的器物了。”他说着手去取来。

秦嗯了一声,见他拾起的是今天才送来的那柄扇子道:“陛下见笑了,小安嬷嬷来的时候,我刚提笔画了个草案在扇上,尚不能见人,于是先藏于案桌之下。”

“喔……”

帛阳心中一动,翻过扇面来,果然见绢布上有淡淡的茶色墨迹,隐约能看出绘的是一对灯笼。“是因此才不能带在身边么?”因为扇面尚未勾画完毕,所以不能见人?

“陛下?”

心中像是有什么缓缓升起,带出融融暖意,帛阳脸上逐渐映出淡红。他背对秦,故yì

挑剔道:“哪有扇上绘灯笼的?”

“一时不知dào

画什么好,恰巧张大哥命宫人挂上灯笼,我这就跟着勾了两笔。”秦淡淡地解释一番,又道,“若陛下觉得不好,要改也容易的。”

“没有不好,就画灯笼吧。”

“那就遵命了。”

帛阳将团扇放下,转眼看着秦:“四姑娘,午后时分,是我不好。”

秦一愣。

帛阳考lǜ

一瞬,继xù

道:“被政务中的烦心事扰了兴致,顺便看谁都可憎,于是难免对四姑娘也带了些怨气。是我不对。”

略略低头,秦有些不自在。

她小声说:“那陛下唤我去,是有何事商量?现在说说看,或许我能帮得上什么忙也不一定。”

偷瞄了那扇一眼,帛阳一本正经道:“是有要务艰于抉择,不过,我已经下了决断,所以是平白劳烦四姑娘受了累……我应当登门向四姑娘赔个不是的。”

帛阳你够了,跟小四谈了好几章的恋爱了,有没有搞错……orz

第二百五十三节 谁人解得风心意

停了笔。

内屋实在太安静了,四姑娘与帛阳没可能一声不吭地相处着,所以他们是刻意避着他,轻声谈话。

他起身,试试茶水的温度,将茶壶端到门外去,交给宫女再添滚水。

当值的内侍与宫女有些慌张,他们知dào

偏云阁进了一名男子,如今张举人又自行出了房间,也就是说,这回四姑娘是与那人共处一室,另无旁人。

张举人是有圣上令牌的人,只要他亮出令牌,谁也不能拦。

但是他放另一:生人进入女子闺房,又是什么道理?

张缇接过茶盘,吩咐到:“今之事,不可告知他人。切记。”

“是。”

一句不可知,难道真能保住什么秘密?那是太天真的想法。人总是无法守口如瓶的,越与己无关,传播的**就越发强烈,天性也。

张缇又道:“莫换班,今夜劳烦各位姐姐小哥多守一岗,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是。张举人客气了。”

灯笼次第亮了起来。屋内仍无动静。

张缇抬头观星。虽然姬山翁地星相跟其他学问一样乱七八糟毫无体系。但学得久了。不需yào

体系也能通个大概。

不知去多久。帛阳终于推门出来。

“嗯——”他转头看看立两边地内侍。

后者立kè

伏地。

原因无它,是帛阳的面容变了。

张缇回首,诧异地注意到,帛阳的易容面皮已不翼而飞。如今裹在一身皇卫装束中的是天子本人的扮相。偏云阁的人并非个个都有那个眼福见着远在皇宫中央的天子,但若有一人认得了,自然也就带得其他的人惊惧下跪。

“哈。”张缇笑了一声。

帛阳不明白他这声是为何而笑,自行往前,对张缇说:“张举人,随朕前行。”

“恭敬不如从命。”

出了这五道阁的大门,张缇才轻笑道:“张某原本是想陛下离开时,请陛下顺便将在场之人一并送走的。如今看来,是没那个必要了。”

帛阳侧目看他。

所谓的一并送走当然不是指将人带去通明殿或者天庆阁。张缇的意思很明显,是所有看到丁一与四姑娘独处的人,都应以命缄口。不过现在各人都知dào

丁一是帛阳,他担忧的事也就不存zài

了,所以落得轻松。

帛阳却冷然道:“你错了,有那个必要。”

丁将军就是天子假扮,此事可不愿意被宫人传说纷纷。

“是么?”张缇略一思索,道,“就算丁将军是被陛下冒名顶替一时的吧,这样解释,也没什么奇怪的啊。陛下,你莫非心虚?当心欲盖弥彰啊!”

“不必多言。”帛阳说着,唤来皇卫,吩咐将偏云阁值守的人撤换下值守的十数人皆要处理清净。

张缇补充道:“可别惊动咱那东家。”

他随着帛阳踱往花苑。眼见得后者的脸色已比刚到偏云阁时好上许多,张缇默然不语。

帛阳道:“计划有变。”

“哦?”无论是怎样的计谋,他会与张缇商量,这本身就是一件奇特的事。张缇问到:“是关于东家的?”

“自然。”帛阳颔首。

张缇面色一沉,道:“一旦拟成便是定局,不可变动。”

“朕为天子需yào

听你指示?”帛阳笑道,“张举人你似乎分寸全无,自乱阵脚了。”

“呵呵缇轻笑一声,只说,“要不要乱这个阵脚,张某还是先回去问过东家,再做决定。”说完,作势欲走。

帛阳回身,叫住他:“且慢。”

“陛下还有什么事务交代?”

“……若四姑娘真心对朕,张举人,你待如何?”帛阳试探地询问道。

张缇垂眼,回答:“对张某而言,有差别么?”

“有。”

“陛下说得好生笃定,是从哪里来的信心呢?”张缇并不想多做纠缠,但眼下看来,帛阳是将他当做阻碍之一了。

按住腰间佩剑,帛阳道:“你不必再将问题推回给朕。”

见他神情认真,张缇也不再存着打趣戏弄的心思,但依然是微微地侧着脸,并不正眼看着帛阳。他说:“东家有怎样的打算,张某是无法撼动的,因此,陛下若真有心,就请使出浑身解数吧。但张某有一事相劝……”

帛阳对他的废话嗤之以鼻,不过仍探问到:“何事?”

“陛下似乎并非东家易于心动的类型呢,呵呵,好自为之。”

张缇说完,这回是真的转身就走,不再与帛阳谈话。

回到偏云阁时,值守之人已经换过,进四姑娘的寝室看看,发xiàn

她已然入睡。铺边上搁着那柄新送来的团扇,淡淡的灯笼影子留在扇面上,与午后时分相比,是原封未动的。

张缇拾起来看了一阵。

感到屋内有另一人存zài

,秦睁眼,望着张缇。

大哥,你方才去了何处?”

“:i洗一番,预备睡下。”张缇说着,替她掖好被角。

“喔,辛苦你了。”秦轻轻地说了一句,再次合拢双眼。

张缇坐在铺旁守了一会儿,等她呼吸舒缓绵长之后,再转头看着她的睡脸。灯火下注视片刻,他拢住袖子,抬手将钻入秦被底的一偻发丝挑出来,放到枕边理顺。

火苗在灯罩内闪动着,映得室内似有气息流转般生气勃勃。

张缇入定般看久,脑中突然掠过一个想法:四姑娘这么浅眠,不知会不会被她自己睫毛的阴影扰得醒来?这样可就不好了。

于是他将灯带至外屋,熄,随后回到自己的厢房内休息。

八月的锡仍是热气蒸腾个地方,就如同三月依然满城寒意一般,迟钝。

新一批从地方上贡入的学生报到,进学读书。说起来其实也没添多少人,太学府里再打扫一处宿舍出来,就全都安顿下来了。

自从开始三天两头被帛阳纠缠,秦的差事就越发脱离实jì

了还剩两科的试题没有拟好之外,要做的也就是写写文章,作为范本给太学生阅读而已。

因为是出题人以国子监的老学究也有问过她要不要带学生,若有看得上的,就替人报个名,看能不能考入内舍了。

此提议是不错,但面前唯有婉拒一途,因为她实在没可能像曹寰那样带学生做学问。

以前说过,太学里带学生要求对方尽可能地继承这位先生的见识与观念,此为传承。秦一是觉得自己资历不够、阅历更不够,与太学生亦师亦友互相勉励是没问题,真要著书立说弘扬自己的观点,她腹中那点学识是远远不够的。

何况最近她还是不方便下山。

不是禁足的问题,她只不过懒得动,下山上山,以她的脚程一趟就要花去半个多时辰,一个白天能有多少时辰,怎经得起这样浪费。

“可是东家,你不能一直称病啊?”张缇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秦躺在铺上,悠闲地翻着书卷:“又不是没有在做工逸一点有何不可?张大哥,今天有人求见么?”

“有的。”

秦不肯挪动尊足下山去生若想与她交谈,可以在大清早晨跑的时候说那么一两句。不过那时候是众目睽睽多见解不方便说明,于是还有一个解决办法是通过山门通传,正式求见。

“山门外有三名学子求见,其中两人,是上回东家选出的干事。他二人说八月十五想办歌会,具体事项,已做好策划文书,预备呈给东家过目。”

秦一听,笑道:“好啊,让他们上来罢。”

不甘寂寞的人她喜欢,精明干练的人她喜欢,有责任心又懂得创造机会的人,更是她欣赏的对象。太学生中,她挑出的干事,都是很有希望成为上舍生的人,眼下对他们越好,待出仕后,他们的忠诚度也就越高。(一般情况下。)

消息一级级地传下去,在山门内等候的学生得到了回信,连忙谢过传信的内侍,跟着他往山上去。

其一回头招呼同窗:“青成,跟上了。”

“喔,好。”

被唤作清欢的才子,是刚从州府贡入的学生,姓步,名迎山,青成是字。他年纪很轻,约莫二十三、四岁。

因他风尘仆仆赶至锡师报到时,衣饰干净清爽,故给舍监留下了好印象,安排与学生中最有前途的人同寝。这回他是被同室之人带着来的。

“你不是说从未见过女学官么,那就不要磨磨蹭蹭,快些跟上啊!”

“是、是,二位好友莫催促了。”步迎山答yīng

着,视线转向上方。

此时另有一人摇着羽扇,若有所思地从山上下来,走到拐角处,远远地看见几名学子喧闹着往上爬,面露鄙夷之色。

步迎山见此,不免感到羞愧。

他低下头,虽知dào

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仍致歉地苦笑了一下。

孟章停在山亭内,等着这一行人先走过。他天生讨厌的人种中,这等拉帮结伙的,也算在内——不知是不是与他自己不擅长交际有关,总之,他打心底对此类人,感到厌恶。

先要说马上就是2010年了,各位大人新年快乐~~~~~~

然后,今天我想试试看再度冲刺一万二……等会还有两次更新,最后一次会防盗,哦也~~加油!

第二百五十四节 所谓美人

位太学生并未觉着孟章的眼神有异,除了步迎山,亦孟章一眼。

这两名干事都是朝臣家中骄子,知dào

孟章的名声,将其当做跳梁小丑看待,故而根本不将他放在心上,两人尚自议论着要向秦呈上的案子,语言来往间热络得很。

步迎山听着,觉得闹不明白了:“既然是学官,为何不在国子监寻她?”当朝道官中也有道姑任职,但也照常在道录司办公,并无例外。

“青成,这你就不知dào

了。你到锡师之前,女学官还常常到太学府来的,只是最近时节交替,她染上风寒,于是才不爱到山下走动……”

“原来如此。”

体弱多病的女,学识渊博,听说还是天子宠爱的对象……

步迎山将这形象糅合到处,仍想象不出女学官会是什么样子。他实在好奇得很。

几人到了偏阁外,同学先被叫进花厅去讨论歌会事宜,步迎山则由一名内侍引着,到偏厅休息。过了不知多久,他手边的茶喝得差不多了,茶点也吃了半盘,几人还是不见回来。

他玩玩袖口,又想起女学官的事,心里痒痒。

借口请内侍添茶,他趁溜了出来,往花厅钻。

到花厅门口。值守地内侍是学子打扮地人。便没有阻拦。但进去之后。他才发觉内中无人。跟内侍打听。原来女学官想起有文书落在寝间。便自行去取了。另两名同学则是跟着张举人到厢房去。抱批阅好地卷子。(可见究竟是谁在阅卷……)

知无人在此。步迎山有些失望。坐在厅内等候。

室内熏着一炉清香。茶水无人动。果盘里放着地鲜果是切开过地。刀口处生出久放地锈色来有一番萧条意。步迎山发了小会儿愣。转头看墙上挂地字画。发觉无一份挂轴地落款是那女学官地名姓。

此时屋外传来轻呼。有内侍道:“啊。信大人说这就回了问那两位书生到了没。”

脑中一个激灵。步迎山急忙起身。往窗外看。

只见窗纸上剪出一抹人影。发饰俭朴。侧影精致而小巧人低头看了看地面。随即抬起一只手来。窗上地手影十分美妙。女子柔荑清晰而娇灵动鲜活。连指尖似乎都泛着光。

步迎山失神片刻,一时间湘妃洛神什么的满脑子跑,真地相信书中确实有颜如玉了。

他不由自主地追着那影子走花厅的一侧往门槛移动。

女子的身影在侧窗上映了一段,窗户方向改变,照不见清晰的人影了,但在窗缝中,却更能看见她掠过的那一瞬。人说白驹过隙,此是指光阴如梭步迎山此时觉着,窥见这一隙是天大的福气了。这一隙中,光色格外明亮像天光全都被收了拢去,厚厚地涂抹在窗棂上彼端是花圃,彼端是甜乡,彼端有美人,什么都是更好更亮敝的。

他追着,每道缝隙也不漏看,直到险些撞上门扉,才赫然惊醒,慌忙逃离窗边。

“两位才子尚未回转?”

门外传来轻声细语的询问,不像是主人对下仆,倒像极了家人之间随意的对谈。

接下来,那位女学官便款款入内,见到步迎山,诧异了一瞬:“……你是?”

他紧张地自我介shào

一番,解释说是久候不见同学踪影,出门寻找结果迷了路,无意间走到这里来等候。

“喔,你没有走错,请坐。”秦颔首。

“学生不敢。”

“……”于是秦陪他站着,“看你面生,莫非从未在太学府听过课?”

被学官以为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那可就不妙了。步迎山急忙摇头,说自己是刚从下面的学府贡入,所以不曾与学官见过面。

“原来如此,锡师还住得惯么?”秦替自己倒茶,随口询问。

步迎山这才发xiàn

他没有端茶给师长,是失礼之处,不由得脸红了。

他轻声到:“舍监待学生十分仔细,同寝也是出类拔萃之人,学生受众人关照,已经感激之极。”

“住得惯就好,如今锡师太学风气纯正,是求学的好地方。”秦笑道。

“是。”

“中秋夜将有歌会,你知dào

的吧?”

步迎山一愣,点头道:“学生知dào

,是同寝策划,所以……”

“你觉得如何呢?”

“……他们说歌会是派消遣游玩的用场,并不看好。”他小心地说。

“他们?谁们?”秦追问。

步迎山抬头,看着学官那不掩犀利的眼神,立kè

忆起同学说过,学官最不喜欢听见的,就是无人负责的言论。并且,这位学官待人和蔼,但论治学与育人,是相当地严格,并不像看上去那样随和。他胸中擂鼓,忐忑到:“啊,抱歉,是、是与学生同期入太学的贡生……”

秦抿了口茶,道:“嗯,忙于筹备入舍考试,无心歌会也是自然。”

暗暗舒气,又听见女学官问:“那你呢?”

就像突然有人拿他的脑袋去磨豆腐一般,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学生也在复习经典,预备考试!”

“我是问你对歌会的看法。”秦笑笑。

这学生真好玩,怎么会紧张成这样的?让人好想逗他。

“这、自然是好事!”步迎山低头,盯着足前一寸的地面。

秦暗暗喷笑,子一挥:“坐下再说罢。”

“学生不敢。”步迎山重复。

“坐下罢,任性可以,讲礼可,但你总不能让我一直站着陪你说话啊。我前些天染病,还没痊愈呢。”秦点点席面,自己先行旋身入座,“我也不是洪水猛兽,你犯不着抖成这样嘛。”

以下暂时防,等会就解开,哦也~~~)

带火的柴枝落到屋瓦上,火星四。柴火滚了几圈见熄灭,燃烧着往屋下落去。

纵火?

不妙!四姑娘还在里面!

东宫一个激灵反应过,急忙往外冲,就在跳起来的那一刻,他似乎感到什么东西往自己肩上拂了一下。

他猛一回头。

秦就站在东宫身后着小灯笼,另一手刚刚收回到胸前。

“位将军说是三公子在这里张望,我还不信来着。”秦道。

“呃?”东宫诧异,回头看看那边正被烈火吞噬的院门,再转过来盯着秦“你……”

“我得到消息,说今夜会有人针对我动手,于是害pà

了带人藏起来而已。”秦笑笑。

东宫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至于发xiàn

殿下的那名将军,你也不用担心,他没有告发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大意之下被东宫给刺伤了。

东宫以为是自己的剑术进步实jì

上,那名皇卫在慌乱中认出了东宫的脸,发xiàn

是东朝太子。

锡师的皇卫军都是帛阳从京城带来的,此人认出东宫之后,愧疚之下决定放他一马。

至于东宫见着破绽,削了对方一剑倒是意料之外,对方也只好自认倒霉。

此人方才在熄灯之后跟随秦从后门撤离然后派到前门附近埋伏,留意对方来袭的情况。他一眼就发xiàn

巷道中还有别人躲藏着黑影人移开部分破旧家具之后,这名皇卫认出躲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东宫。

不敢惊动转身飞速离开,将这情况禀报秦。

秦知情后,怕东宫在这之后一激动就暴露身份、去救火什么的,那可就糟糕了,她立kè

亲自前来,安抚东宫。

东宫愣了愣,看向秦身后。

“有人要害你,你怎么还不带侍卫出来!”他低声责怪道。

秦抿唇:“谁想害我呢?”

“刚才那些黑衣人!”

“嘘……别惊动了其他人,殿下,你随我来。”秦引着东宫往巷内深处去。

此时大街上响起呼喊声。

“救火啊!”“快来人,失火了!”

就像是算好时机一般,一队官兵立kè

出现,迟片刻,便纷纷投入救火工作中。虽然他们不是专职救火的兵丁,但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究竟怎么回事?”东宫越发懵了。

“有人投书,告知我今夜要提防歹人突袭。”秦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东宫。

“本宫看看。”

东宫展开来,粗粗一瞥,随即颠倒过去再看,发觉还是不对:“这是……哪国的字儿?夏国的?”

“是古字。”

“不对啊,古字我能认得全,可这些字,大半都是错乱的,又……”

东宫边走边说,猛然发觉前面巷口有人影晃动,立kè

住口,抬袖示意秦小心。

秦道:“殿下不用急,这是送我来的属下。不过,恐怕不方便跟殿下你引见,希望殿下自己寻找机会躲藏,”

她取回书信,叠好收起来。

这信是简体字写的,字迹是孟章的没错,所以是孟章那家伙破天荒地来对她提出警示。现在事实证明对方说得没错,至于那些人究竟是谁的手下,孟章书信里有解释,说那都是秦之纥在市井间结识的混混街痞。

可信不可信,这个不重yào

。孟章专程示好,实在不像他会做的事,除非他确实有地方需yào

她的帮zhù

,因此想暂弃前嫌,达成合zuò



秦不反对临时合zuò

,如果孟章有这样的需求,她很乐意配合。

在锡师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死对头,有何不可。

但是,接下来要去见孟章,带着东宫,那就是大大地不妥了。

“殿下,这里有十两银,足够你藏匿一阵。”秦交给东宫一个钱袋,又叮嘱道,“大约是后日,我会到城东广场边的客栈去见殿下。”

第二百五十五节 挂枝儿

回歌会,帛阳帝没说要来,学官也没说要当做什么成,所以新入舍的学生兴致不大,舍考会挂掉的那些学生,兴趣也不大。

唯独有一名新生例外。

此人是日夜都想着快些到八月中,有时候连睡觉都睡不好,生怕一觉醒来,已经是九月了。别说这个逻辑有问题,人恍惚起来的时候,怕早了,怕迟了,是没有所谓常识在内的。

可是,他不会唱歌,又不会舞剑,击乐与奏琴,也一窍不通。

他跟众多的穷书生一样,原本是指望着学府发的那些学金,过日子,没想过要做这么逍遥风雅的读书人,所以除了看书背书,他是什么都不会的。

想到这里,他就着十分惭愧。

然而平日,不管晨练时候在宫门前等多久,女学官也不会随意露面,出来监看的,都是那位张举人。想要再见女学官一面,简直难如登天。

只有歌会那同,她答yīng

过要来太学的。

他不图着落场去展现艺,只想着能看一眼坐在师长席的人就好,不然自己这病实在好不了了。过往那些闲书里写的,原来都是真事,非得要狗血当头一淋,才能断了那鬼怪般的勾魂之力。

可是……

为何有人写过。就这病本身。令心中空落落地。随时都欠着点什么。也是一种难耐地独特滋味?他虚活这么多年。是头一回尝到这难言感受。就怕断了念之后。与这滋味也绝缘。那可怎么办地好。

以下防盗。天会替换为更新内容。打扰之处请见谅。另有题目地挂枝儿。是很有趣地东西感兴趣地朋友不妨百度一下。呵呵。新年快乐!)

皇后:笑:“本宫瞒着圣上。偷偷派见过四姑娘样貌地内侍去锡师看看。殿下觉得如何?”

“真地?”东宫地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

“嗯。请殿下一定要保守秘密。否则圣上追究起来。你我都要难过。”皇后说着微颔首。

“那方才,母后为何对儿臣……”

“那不是作给圣上看的么?”皇后宠溺地笑笑“不然,你父子俩脾气上来,可要争执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东宫恍然:“原来如此。”

“那殿下的意思……愿意先缓缓,等本宫这边的消息么?”

大喜过望,东宫当然立kè

答yīng

下来。

但是皇后这一调查多少天没个音讯。

当然,京城到锡师的距离是走一个来回,也不止这么点时间,但是东宫他心里急啊。他继xù

要求京都衙门寻找张缇。若张缇已经出了京城,又不在京郊附近,他让京都衙门的人上哪里找去?

——实在是无理取闹嘛,想也知dào

样找下去,京都衙门实在是没办法给他个结果。

于是阿青求见。

被拒绝。(当然会被拒以为你是谁。)

隔天晚上阿青自己翻了宫墙进来,从自己熟门熟路的丹华宫开始挨间挨殿地找东宫。

这一皇城看过去是密密麻麻的宫殿群,能找出个所以然么是只能老办法,找人问。问完了人家说怎么走怎么走,他也没信心,再加上怕对方咋呼说有刺客害得他被追得满山跑,只好请人带路。

到了东宫殿外,他就对带路的宫人说:“你看路也是你带的,要是你呼救什么,那还是要一道遭殃。我也不会对东宫殿下怎样,跟他说个事儿而已,你就不要声张了,原路回去吧啊?”

对方是丹华宫的侍女,胆量也不多大,听他这样安排,觉得是个道理,再三要求阿青保证不是去刺杀东宫的,随后自个儿溜回丹华宫去了。

东宫看到从天而降的阿青,并不吃惊,他吃惊的是阿青怎么被折腾了这么久都没来。

“是我找不到你住在哪里!”阿青说起来就有气。

“你来得也不算晚,”东宫说着,披上衣袍,从床帐间探出头,“本宫这里有个消息,你去查。”

“我只是来跟太子殿下说一声,不要随意扰民!”阿青忿忿道:真不明白东宫这叫什么态度!

“扰民?”

“京都衙门的差役,尚有别的事务要办,既然长州找不到张师爷,那我们也没办法!”阿青道,“这事儿不要再催促着衙门办了,寻人寻个十年八年的也正常,哪有殿下这样,成天没事就遣人来问进展的!”

东宫无辜地说:“本宫没有成天问起,只是吩咐要立kè

找着而已。”

“那不更是闭着眼瞎指挥嘛!”阿青气到,“你知dào

衙门里每天有多少案子要处理?我们每天要在京城的大街上巡逻多久?现在除了去领告示送告示和辨认来报到的假师爷,我还能做什么啊!我当这个捕快,是想着逮嫌犯行公正,不是给你当跑腿的!”

“怎么这样大怨气,俸禄不是一样拿么?”东宫不解地挠挠脸,道,“别说那些小事了,青少侠,本宫这里有事差你去办。”

“你是没听懂还是怎样!”阿青真的要怒了。

“本宫听明白了,诶,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果然粗人就是粗人,哪怕是跟着曹少师认过几个字,这礼节和脾气,仍然学不过来的。东宫颇有优越感地想着,说道:“本宫要吩咐你的事儿,若结果如本宫所愿,那你所谓的扰民,也就不存zài

了。”

—可是十有**是更不在我职责范围之内的杂事!

阿青额头青筋爆蹿,他牙齿咬了咬,恪恪两声。

忍了,谁叫他是太子呢!“殿下,请讲!”

“四姑娘(大概是)在锡师出现了。”东宫言简意赅。

阿青愣了一阵。

“你去替本宫查探究竟是不是她本人,抑或只是锡师那边的圈套而已。”

阿青沉默片刻,道:“如果是陷阱,那是要陷谁?”

“自然是本宫。”东宫鄙视地看着阿青。

阿青再鄙视回去:“既然如此,你去就好了,干嘛扯上我。我是捕头我还有事要忙。”

“那是秦四啊,难道你不想知dào

真伪?”

“我当做是真的就行了。”阿青说着,紧了紧肩上的捕绳“她还活着的话,一定会过得比我好,这个我不怀。要是去看一番,发觉是假的,多伤心啊!”

“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东宫极不赞成。

阿青睨他:“我欺谁了?”

东宫指指自己的鼻子。

“殿下,你大可自行去查看,我不接这个差事不就没得欺你的契机了?”阿青摊开手,拍拍灰身想走。

“等等,你不答yīng

替本宫办事深夜闯入做什么?”东宫纳闷。

阿青悻悻转身:个太子还真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完全弄不明白,秦斯是怎么跟太子相处融洽的!“我是来告sù

你,衙门没空再帮你找那个张师爷!要找自己找去!”他指指东宫,“秦斯也是一样想查个究竟,就自己找去老想着使唤人!”

“本宫……本宫为何不能使唤了?”东宫被这一通撂话给弄得十分莫名。

“你看好了,朝内外各司其责,没有擅用权限的道理!殿下,你随意差使京卫与衙役,已经是越权了,不要以为我不懂!想找秦斯自己去,别来麻烦其他人!”

阿青气冲冲地警告一身爬上大梁,离开东宫殿。

东宫了一会儿半夜地宣了纸笔,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给元启帝。内容……绝对不是他要去找四姑娘。他写的是梦见京城将有大劫难非他隐入深山祈福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否则,单凭皇室福~无法抗衡灾劫来袭。

反正就是篇哄人的瞎扯。

元启看了就忍不住笑:“怎么跟朕过去胡诌的道理一样?”

想到东宫念念不忘秦四,再算算一个月的时间,东宫绝对来不及往返锡师与京城之间,也是说,东宫这趟溜出去,目的地不是锡师。

元启帝的心才算放下:“等贺儿回来,是时候扫太庙了。”嗯。

不过东宫不在乎这点时限,为何呢?上回飞马横越中原的经验在前,这一个月,难道还不能在两个都城之间跑个来回?

就是找人稍微麻烦点而已。

不过还好,刚进城没几个时辰,前面的一大部队人马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为首的可不就是四姑娘?

至于旁边那人……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上回在秋祭夜市上,跟自己打过一架的富家公子?

刚一想到这里,东宫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又痛起来了。

——为什么四姑娘又跟那个人走在一起?

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一段路,见后面跟的那些读书人打扮的家伙渐渐走得慢了,便离开,去打听那位“信卿”的住处,然后翻墙潜入。翻墙这个也不是头一回了,至少在陈和家的时候,他见识过怎么避开墙头上的瓷片瓦砾。

东宫潜入之后慢慢摸索着走动,避开来往的侍女与皇卫军,按照自己对秦的了解,找到偏僻的小宅院里,推开门,便嗅到了秦衣服惯常的气味。

他躲起来,没多久,四姑娘回来,皆大欢喜(?)。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是他回京城去挨罚的时候,也就是说,温存的时候够了,应该将四姑娘带回去了。他自己要飞马奔回京城,秦只要跟他逃到边界上,再慢慢雇车回去就好。

—然而现在是怎么回事,四姑娘人呢?

东宫在黑暗中坐了不知dào

多久,心里闪过千百种可能,越想越不安心。

莫非是在路上被政敌派人给暗算了?(喂!)

不会,四姑娘貌似只打理打理国子监的事务,偶尔逾越一下,去太学转转,要说树敌可能确实有不少,但要说性命之忧,恐怕还不至于。

那是……路上遇见学生,被拉去喝酒了?

在京城的话,四姑娘真的会跟着去喝酒是,这是锡师,她明知dào

东宫在家里等着,怎会随意出去应酬,不回来照顾他的饭食呢?

东宫想着挺焦心。

这人究竟是怎么了?他不能出屋去,只能干着急。

此时,灯笼微弱的光照出现在窗纸上。

—四姑娘回来了?

虽然没有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东宫依然欣喜地凑到门边。

“等等屋还不用添油!”外面传来的是陌生女子的声音,“信大人说了准咱随意进屋门,你忘记了?”

原来是侍女,东宫失望地耷拉着耳朵。

“信大人怎么这样晚了还不回来?往日的话……”

另一人笑着,悄声说:“嘻嘻嘻,你不懂了吧?姑娘去宫里过夜啦……”

啪。

房内细小的响动令谈话者之一警觉:“什么声音?”

“有吗?”另一人则沉浸于闲聊之中,浑然不觉有异。

东宫大汗淋漓单手抓住刚才被他碰到的书架。呼,还好他眼疾手快,在书架翻倒前抓牢了一根支杆!

窗外传来人声:“大概是听错了,走吧。”

东宫松了口气。

—刚才她们说的是,四姑娘到宫里过夜?

这个过夜,是留宿在皇宫内的意思?还是……

此时架顶上,不与线装本放在同一层的绣简因为书架本身的倾斜,往着另一头慢慢舒展开来。

只听哗啦啦一阵脆响简滚落在地!

“什么人!”

“四姑娘,为何坐立难安?”

帛阳并不看向坐在侧位的秦故弄玄虚地问了一句,再从安小璃那里取来擦拭手指的巾帕。

“坐立不安倒是没有,”秦回答,“只是想着原来陛下都在这样狭窄的偏阁里用膳,那学生说的话,就不尽是实情了。”

“什么话?”

原本想给秦施压,不料却被对方勾起了兴味,帛阳询问一声之后,察觉自己输了一阵,不由暗暗取笑自己的沉不住气。

秦放下碗筷,正色道:“是这样,陛下,有人传言,宫内三千女侍,五千内侍,宫外五千皇卫,锡师城内上万差役……陛下的日子,过得是逍遥至极,全然不顾赋税是否养得起。”

帛阳听了,并未动怒。

他说:“前半是胡扯,后面倒是转回来替朕着想了。”

是替朝廷着想。

不过帛阳跟东宫他们不同,对于朝中看法和自己的意愿,他潜意识里是将两者统一起来的,也就是说,他即代表。追究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他还没吃过多少内阁~的内阁,实在只是个秘书团而已,没有多大的话语权。

秦也不戳破他,只说:“学生胡言乱语,我是有过失的。但我在给予众人言语权利的同时,也提过,不可无凭无据想当然地谏言国事。”

帛阳悻然:“信卿的意思,是有凭据的了?”

他回头看看安小璃,后者急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四姑娘,你错怪陛下了。宫内在册妃嫔十余人,连同宫女在内,宫娥不足三百名,内侍亦仅有一百五十人而已。”因为迁都之时,逃散了部分人手,内宫嬷嬷们的准信又是宁缺毋滥,所以到现在,许多位置仍是空缺着的。再说,就算是在京城里的时候,后宫也从来没达到三千女侍这样的规模。

秦道:“陛下,我所言的凭据,并不是宫内的人数。想也知dào

,学子怎能随意进出皇宫估测人数呢?”

“那信卿所指的?”

“锡师内差役人数,”秦坦道,“不瞒陛下,这名才子所言的,荒谬了些,但确实能从中发xiàn

一丝问。”

“怎样的惑?”

秦并不继解说,她把话题岔到另一处看似不相关的事务上:“或许陛下还记得,我初到锡师之时,‘不慎’击伤孟章孟大人,后被擒入锡师大牢……”

这个不慎未免也太勉了点。

帛阳挠眉毛,嗯了一声,示意她继xù

讲。

“看守大牢差役仅有一名而已,听他说着身兼数职,忙碌得很哪!”秦笑笑,“敢问陛下,当时到访锡师衙门,有多少名衙役相迎?”

这个么要紧?

帛阳狐地看看她,回忆道:“大约……不到二十人。信卿,你究竟想说何事?”

“不到二十人么?那就奇怪了。”秦道,“因与陛下有约定在前自然小小地对锡师各种衙门官署调查了一番,据吏部与户部(陈和)的官吏介shào

说师衙门在册各类差役应有五百人,其中不在锡师留守,分布锡师城外各村镇的是三百人,往返于道途之上的有一百人,留守在衙门中的人数该是一百左右。就算当日有一半不当差,那也不止二十吧?”

“人数出入的这种小事卿真是有心、有闲情。”帛阳并不感兴趣。

秦轻声道:“陛下,你是否听说过一种敛财手法,名为‘报吃空饷’呢?”

“嗯?”

帛阳是当真没听过,他纳闷地转过头:“空饷?”

“陛下,我言尽于此,若陛下感兴趣妨来太学看看。学生对此,正议论纷纷呢!”

料想秦再说下去会点名谁谁谁了。在场人不多,但也不够私密为保自己安全,她是不会继xù

分解的。

帛阳也不勉强。他从善如流道:“这么说朕迁以来,从未去过太学,倒确实应当前去关切一下官宦子弟。”

“要不,陛下先约定个时日,届时,必然不会有师生缺席的。”不然你随便跑来,结果遇上没课的时候,岂不是自找郁闷?

帛阳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随后笑道:“啊,坏了。”

“陛下?”秦诧异。

“朕原本留你入席,是有事相谈,谁知dào

,变成一席间都由着信卿你引导话题啊。”帛阳自嘲。

秦愣了愣,垂首道:“是我疏忽,冒犯陛下。”

“哪里的话,信卿到锡师也不久,多看多想随后提出言谏,已经尽到为臣之责,倒是朕召见你得少了,有束之高阁之嫌啊。”何况她忏悔得是一点都不诚恳,还不如傻笑两声呢,帛阳撇嘴角。

“陛下,今日是想谈什么事呢?”

“原本不便由你插言,翰林院解决足矣,但目前看来,众人商议之下,都无法给朕一个确切的答复。”

秦眨眨眼,帛阳所说的,是指此事属于翰林院的职责范围,但对方无法解决得令帛阳满yì

,所以他问问她,看是不是有法可解。

帛阳只说了问题的麻烦程度,以及接下烫手山芋之后,可能会造成翰林院的人憎恨秦。

他并没有真zhèng

把这是个什么难题说出来。

追问的话,就等于答yīng

插手。

“是这样?那一定是挺难办的案子,我并非渊博之人,应该是比翰林学士更难入手才对。”

她婉拒。

帛阳道:“昔日天朝渊博者,不外姬山文生,天下学识七分在他,这名号叫得是无比响亮哪。”

秦咋舌:师父,你怎么突然就又冒出来吓我了。

“可惜姬山老人已逝。”她回答。

“再有,相传曾为状元的曹寰,也是博闻强识之人,学富五车,藏书十万册。”帛阳继xù

点名。

“可惜此人叛国逃逸,如今投奔在东朝京城之下,做他的太子少师。”

秦悻悻然见招拆招。

她知dào

帛阳接下来要说啥了。

“信卿,秦斯同为这二人的弟子,是否兼收两家所长,更如神助?”帛阳微笑。

秦支着下巴:“陛下,家兄英年早逝,无奈啊。”

帛阳睨她:反正你是要赖到最后就对了。

秦回瞥:是啊,不然你拍桌说“我知dào

你就是秦斯”啊?

敲了敲食案,帛阳直接拍板到:“好罢,既然信卿推辞,朕也不勉强。”

咦,这样干脆就放qì

了?

秦倒是有点意wài

,究竟帛阳想说的是什么,他不能只说半拉子话,然后就把她吊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啊?

其实帛阳可以。

他就这么做了,接下来绝口不提此事,随后也挥挥手,放秦回家去。好像他压根就没为什么烦扰过一样。

然后现在秦被烦扰了。

她好奇啊,很想知dào

帛阳到底指的是什么麻烦事。

虽然不打算插一脚,但是,她真感兴趣会有何事令翰林院的全体昔日同人束手无策来着!(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算了,来日方长,等几天,若真是什么大事,她自然会从别处得到风声的。

帛阳这么小心眼,一被拒绝就连半点话意都不透露,实在是可恶。

第二百五十六节 天降福星

实他用不着太紧张。

因为一路上帛阳已经被秦弄得哭笑不得了。

原本他确实是很怒的,但秦乖乖地让他抱着,那双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在想什么脱身的办法时,他就十分警觉了:“哼,在想什么?”

“回忆刚才那小曲儿。”秦老老实实地说着,抬起扇子遮住脸。

帛阳太阳穴处筋爆蹿,真没想到四姑娘这样有胆色没大脑,竟然还敢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抬头看着他,突然抬,拂开他发鬓前勾下的一丝长发。

她说:“若我学来了,也好唱给陛下听啊。”

“……”

于是当张缇快要跑断气地爬上组台阶时,抬眼便看见帛阳与秦坐在山亭里,那气氛,就算不是有说有笑,至少也和乐融融。

张缇一手按住自己地腰。一手扶额。喘个不停。

秦着扇子。打趣道:“唔。张大哥。先歇口气再走如何?”

帛阳见有第三人来。便身。背对张缇站着。不说话。

张缇也不提刚才地事。只说:“东家。你走得那么快。张某真有自己这是把老骨头地错觉了。”

“错觉么?”秦呵呵一笑。

张缇委屈地瞄了对方一眼。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她居然还打蛇随棍上了——说起年龄。谁不知dào

帛阳比他还年长啊?

秦笑嘻嘻地站起来,走了几步,替张缇扇扇风,权当安抚。

帛阳略侧过头,余光瞥向二人,随后旋身往山上去:“四姑娘宫了。”

“嗯,陛下。”

秦答yīng

一声,悄悄对张缇做了个鬼脸,跟在帛阳身后。

帛阳这才发觉上当:“四姑娘,你的脚无碍了?”

“嗯,方才是酸麻得厉害,一时站不起来。”秦无比顺口地解释一句,摇摇扇子,“好了陛下,今天可是抛下政务去出席歌会的?”

“不是,今日休朝。”八月十五是正常的休假时间好吧,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有空闲,乔装打扮跟去看看,结果逮到不知轻重的书生跟四姑娘示好来着。

对了到那个书生……

“张举人。”帛阳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张缇,“那名举止轻妄的学子……”

“啊张某已经教xùn

过他,想来他也不敢再动什么歪念头了。”张缇道。

秦亦劝到:“陛下,此事就这样过去也未尝不可,那名书生一定会受到多方责难许被赶出锡师也说不定。”

“你心疼?”帛阳笑笑。

秦摇头:“我替陛下的气度与声名心疼。”

“不用多说,朕明白四姑娘的意思。”帛阳悻悻回头。

张缇撇嘴:四姑娘就不知dào

替自己的名声心疼心疼,就算是装的,至少也装得爱惜羽翼一些吧?唉。

天气转寒,秦越发爱上了宅女的生活。

“足不出户,知天下事生也。”张缇说着,倒一杯热茶到秦面前。

秦正提笔写信。现在她与陈和等人,皆由书信来往是人正不怕影子歪,一点都不忌惮帛阳检查。

“陈大人说帛阳终于拨下款项,开始逐步回购纸钞。”她轻轻一笑,“做得这样偷偷摸摸地,究竟他是奸细,抑或投放纸钞的人是奸细呢?”

张缇无奈:“东家,你还敢提?”

往西朝投放假币回收真金白银,明明就是她出的点子,如今又自己补救自己所做的破坏,这人可以更厚颜一点不?

“不是我敢不敢提,印制纸钞,分明就是朝中某人异想天开的做法,如今印刷技术还不适合做这样的改进,自然漏洞多多。”明知破绽而不多加利用,那愚蠢的不是发钞之人,而是她了。

一纸书毕,秦将信笺交给张缇,让他帮忙糊个信封装起来:“这是给孟章的。”

“东家,你还在与孟章联络?”张缇手上忙着,轻快两三下就裁好了纸张,叠出信封形状,“此人实在太过邪气,东家,你应当远离他才是啊。”

“我知dào

,我知dào

,我自然是有分寸的。”

秦敷衍着,不经意在书信堆中找出其中一封来,诧异道:“嗯?这字迹,似乎从未见过?”不是她夸口,时常与自己来往的人,那字写出来该是什么样子,她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绝对假不了。

这是谁的信?

她小心地拆开观看,只见信中写的,全是悱恻缠绵的句子,用词鲜活大胆,字字都诉说着对她的爱意。她不由得脸红了一下。

“唉呀,那个叫步青成的,怎么还没死心。”她悻然将书信叠好,塞回信封里,“张大哥,这封烧了罢。”

“哦?张某以为四姑娘看

欢。”

“谁喜欢了?张大哥可不要胡说。”

张缇所说的是单纯地喜欢书信,因为他知dào

秦毕竟还是个姑娘家,这点小小的虚荣心不能说没有。但秦所说的,是对写信人的好恶,那可轻率不得,否则实在是会惹动帛阳的怒火,双方都将要倒霉。

“呃、嗯,张某这就拿去烧掉。”张缇点头。

秦随手又递过两三封信:“这是陈大人写的,也一并烧了吧,留些根底在这里总不安全。”

张缇看她一眼,说什么。

“对了,步青成此人,现在在里?”秦问。

“不在太学么?”缇装傻。

秦摇惯了她那装模作样的扇,于是拈了一张信封,悠悠地扇着:“不在啊。张大哥,这是你安排的,怎能反过来问我呢?”

张缇扭头:“那,东家跟太学的人打听过方说步迎山不在府里?”

“是啊。”

没料她答得这样坦然,张缇道:“东家,人言可畏,避且避不及,你怎能自己去探听此事呢?”

秦没搭腔。

张缇继xù

说:“天子心思测,不是一时喜怒就能放下心来的,所以,张某已将此人安置到暗处。若他有别的出路,自然由着他选不会阻碍。”

“嗯。我也没觉得此人有多大能耐,只是他满心热忱,令人不禁心生恻隐哪。”秦笑道。

“……哦?若是这样的话,东家,张某对你更是一片赤诚,能换得什么回报呢?”张缇打趣道。

秦暗笑:“张大哥,你吃醋的话,我也将你藏起来好好养。如何?”

张缇无奈摇头:“唉比面皮,张某还是厚不过东家你,不说这个了。东家,你可知dào

海江庄主回锡师了?”

“嗯?他为何回来?”

江近海不是被安排在京城附近做密探的么?

虽然以他的功夫,去到现场只会拖累卫刚等人,但在通信不甚发达的此时代,作为奸细头领,坐镇敌营是必要的。

秦纳闷一阵,又问:“那世子呢?”

“小王爷这趟出使传信到锡师,说将要返回了。”

“张大哥真是消息灵通。”

张缇笑道:“东家会关心的消息,张某不得不灵通啊以——账上或许会少了些许银两,东家就请不要计较这种小事了。”

“……”

虽然消息灵通行动经费也不是一般开销能比拟的就对了。

“我应该庆幸自己住在宫里骗吃骗喝么?”秦对着茶杯中的倒影叹气。

“也得有东家这样骗吃骗喝的本钱,才行啊。”

见张缇又搬出她那套本钱论,秦也懒得搭理他,只是想起众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将回锡师了,心中隐隐觉着,该不会又要出点什么乱子吧。

“虽然到了锡师……”

阿青推开窗扇,不出意wài

地听见吱呀声响,这窗不知dào

多久没开合过了。

“锡师里怎么还有这样荒凉的地方?”算起来,锡师也是西朝的都城了吧,为何城东会有大片荒废的房屋呢?甚至还有不少废屋是石土砌成的,乍看之下,与富丽堂皇的京城,实在差得太远了。

这家客栈的租金相当便宜,不过一分钱一分货,连个店小二也没,一切自助,也算是明码实价了。

“如果能把即墨大人拐来,那就算住城西的好客栈,估计也没问题。”

阿青念叨着,将包袱里的东西一一取出。

这其中有一封信,是即墨君写给秦四的,阿青答yīng

转交,但却好奇得很:秦四是秦斯的妹妹,即墨君是东宫太子的跟班,这两人说什么也不该有过来往吧,为什么他要写信给秦四呢?难道他知晓什么不该知dào

的事儿了?

正想着,门扇出传来砰砰的擂击声。

“进来!”

千柳刀一脚踹开门,问:『吃的弄好了,要放哪里?』

所谓客栈的全自助管理,就是放任客官自生自灭,千柳刀饿得不行,阿青又还想着有几天份的干粮没吃完所以迟迟不带她出门买食,于是她决定自食其力。

“哇,你煮了吃的?”阿青惊奇到,“你居然会煮菜?”

他蹦过来,揭开锅盖,随后摇摇晃晃地回到屋中间,远远地指向案桌:“放那里就好……”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菜色啊……全搅和在一团,包括似豆腐现在绝对该叫豆腐渣的东西……整锅菜散发着诡异的味道,活像是后巷里面每天都有人收去喂某种家畜的……那啥。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百五十七节 说起我家那好友啊

二百五十七节

千柳刀端了那个笨重的铁疙瘩进屋,咚地一声放在案桌旁。

阿青警惕地望着那锅子——以这客栈的破败程度,莫非锅子也有几个月没刷过了?这时候,他不得不想起张师爷来,虽然那人的人品很有些问题,但烧菜的手艺,一点问题也没。

别说,一想起张师爷,他似乎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叫了。

顺便……还似乎听见了张师爷的声音。

阿青转头看着壁,没一会儿,千柳刀也看向那儿。她奔到墙边,将耳朵贴到墙面上,仔细听了听。

“不会这样巧吧?”阿青暗暗咕。

巧不巧要证了才知dào

,千柳刀突然双手分别握住腰侧两把柳叶刀,只听嗖嗖声伴随刀光乱闪,终止于噔地一声脆响上。双刃已赫然插入墙壁中,深约一。

隔壁的说话声立kè

安下来,少顷,有人敲敲墙板,道:“就算鄙人打扰邻屋大侠的清静,阁下也不必如此作为吧?”

—果是张师爷!

阿青喜。

千柳刀一听见张缇地声音。立kè

唧呱呱不知dào

嚷嚷了一堆啥。拔起刀夺门而去。阿青急忙追上。只见千柳刀一脚踹开隔壁房门。提着两把刀就杀气腾腾地冲了进去。

“等等。千柳刀女侠!”阿青吓了一跳。

坏了。这女人该不会是来寻仇地吧?

追到隔壁去一看。张缇已经被千柳刀扑倒在地且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因为那两把刀。正分别插在他左右耳外不到一寸处。

张缇眼珠往两侧瞥了瞥。汗如雨下。

千柳刀欢喜地叽叽咕咕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张缇竟然一时没办法发出声音来回答她。

倒是旁边还有另一人,现在已经被吓得缩到了角落里。

阿青过去,摇摇那人的肩膀,低声道:“你还好吧?有没有被刀剑误伤什么的?”见对方惊惶模样,他索性自行拉起人转了一圈,查看是否完好无损。

嗯,貌似千柳刀没顺便削他一刀的样子。

千柳刀那厢还在对张缇诉离愁……大概是离愁吧。

『读书人干嘛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她一手掐着张缇的脖子,一手戳着他的脸,差点没给对方平白戳出个梨涡来。

锡师几时成了穷山僻壤倒是小事,张缇头皮发麻地面对千柳刀:『姑娘……你、你是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在四姑娘假死之后,他可是一切准bèi

周全,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很有自信绝对不会被人、尤其是千柳刀找到,为何——

千柳刀抬头,找到阿青的身影高采烈地指给张缇看:『那个人带我来的呀!』

张缇都快眼泪哗哗地流了。

—青少侠,此仇不共戴天!不共戴天啊!

“真巧的名字里面也有个青字咧!”

张缇去处理千柳刀煮出来的那锅奇异物质,顺便再重新烹制一顿佳肴阿青则哈哈哈哈地跟步迎山聊着天。

步迎山好几天没见着别人了,这下压惊下来乐得有个人闲聊:“真的?那少侠你的名字是?”

“呃,就是……有个青字。”阿青的笑僵硬了,低首对对指头。

步迎山好奇追问:“另外呢?”

“没了。”阿青悻悻地扭头,这也不是他的错啊。

街坊都这样叫他来着,所以自然而然地就只有这个字算他的名字了,总不能让他跟着曹寰那位先生姓曹吧?他挠挠脸,岔开话题:“那个,青成兄,张师爷跟你是亲戚?”

步迎山摇头:“非亲非故,不过他还挺照顾学生的。”

“哦,那是同乡咯?”不过他的口音不像是咱长州人啊?

“也不是同乡,鄙人独自从州里出来,就为求个功名……”步迎山想到现在太学府暂时还不能回,不由得黯然。

“求功名啊……”阿青想了想,立kè

醒悟,以拳击掌,“我知dào

了,你是想通过张师爷,跟秦斯搭上线!”

“啊?”

步迎山不明白阿青在说什么。

对于他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来说,要知dào

女学官的姓氏都不容易,更别提她的兄长姓甚名谁这种八卦了。如果他早知dào

秦斯是谁的话,阿青这句倒是有穿帮嫌的。

他挠挠后脑勺,说:“啊,我是说现在正在锡师里当官的那位姑娘家。”

“当官的姑娘?”步迎山愣了愣。

这个不能怪他反应迟钝,在

,学官是不算官的,算传道授业的教书先生。说起有女人做官来着,分明就没见过嘛。

阿青比比划划:“怎么,你不知dào

?锡师有个姑娘正在做官,是今年才来的……说话是南方口音,写字十分秀气,现在是在国子监做什么官职的吧!”

他描述一番,步迎山这才知dào

对方就是指的秦,立kè

激动起来。

“你、你是来投奔女学官的?”他急切地问。

阿青笑起来:“喔,你果然知dào

她啊,她现在怎样,是不是又胖了?”(秦:啥?)

步迎山也只不见过秦两回,哪里知dào

她之前是肥是瘦,不过,一提起意中人,他整个人就晕忽忽地,也没啥道理可言,带着飘渺又幸福的笑意答道:“没啊,不胖不瘦,恰恰好的。增一分则胖,减一分就瘦了啊……”

阿青噗地一声笑出来:“哎,你是成绩都交在她手上还是怎样?秦斯那人,明明是增一分更胖,减一分更瘦,而且啊,还是吃一分就胖了去,饿一顿就削下来,跟个鹿皮口袋似地!”(秦:……=皿=+你说什么?)

见对方诋毁学官,步迎山有些不高兴,不过他转念一想,又热乎起来:“少侠,你这样说……莫非是跟女学官有过私交的?”

“私交?有啊,我跟她以前帖兼死党的!”阿青得yì

地昂起头,继而又想起不妥之处,泄气了,“——不过后来就不是啦,毕竟男女有别嘛,我还是要替她顾忌一些!”虽然当事人自己从不在乎她那惨不忍睹的清誉来着,但身为青梅竹马的好友,能替她考lǜ

的,还是都尽lì

了。

“哦……”迎山又有些恍惚起来,问,“那女学官她在家乡……可否订过亲事?”

刚一问完,他就自了,这个问题未免太遥远了,难道女学官还会回乡去成亲不成?

阿青答:“家乡?没有啊,不过她已经亲了呀。”难道秦斯的学生都还不知dào

,还等着喝喜酒么?

“什么?”步迎山大惊。

“跟你们天子嘛,莫非你不知dào

?”阿青诧异。

……原来是说与天子的关系么……

步迎山抚抚胸口,道:“啊,这个……在下是知dào

的。”不过总觉得不太真实,天子怎会让妃嫔抛头露面出任士官呢?而且,女学官对他这学生的态度,也是十分暧昧的——“学官倒是……一点也不像是有夫之妇啊……”

阿青不是读书人出身,也没那么多顾忌,听了对方的话,只是哈哈大笑,拍拍对方的肩膀,道:“对呀对呀,她可不是有夫之妇!”是有妇之夫啊。那帛阳长公主可是明媒正娶嫁给秦斯的说,而且自己还去吃过喜酒,这个没得抵赖。

步迎山抬头,认真道:“……原来是这样。”

“哈?”怎样?

阿青自省刚才他没说什么奇怪的事吧?怎么这人突然一幅得出结论的样子?

步迎山暗暗攥拳:原来女学官只是许给了天子,还没有被天子正式迎娶过门!他就说嘛,自从被女学官迷了心窍,他忙不迭去查探了当朝天子的后妃原姓氏,他可以保证,没有哪个是姓信的!

果然,女学官还没出嫁呢!

他觉着阳光都照进屋里来了,连忙又欢快地追问:“那女学官她平日最喜欢谁的诗词啊?”打探到她的喜好,才方便对症下药。

阿青隐隐觉着怪异,狐到:“……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仅是问这个,这名书生打扮的人,话题缠在秦斯身上就扯不开了,是什么道理?

现阿青的眼神不对,步迎山急忙掩饰、呃不、解释到:“啊,没有没有!在下只是想着太学里将有考试,据说是女学官出题,所以想趁机问问看哪!不知少侠清楚女学官的喜好不?”

喜欢的诗词么?阿青皱眉回忆着。

——他可不愿意被质疑与秦斯交情不深呢。

另一边,张缇清洗着被千柳刀折腾剩下的菜叶。

千柳刀坐在灶台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先不去计较千柳刀煮菜都没择选、也没洗上一洗的问题,张缇好奇的倒是另一方面:『姑娘,你与锡师城内的人语言并不相通,这些菜蔬和肉类,是你自己买来,或者请店内伙计帮忙采购的?』

『没有什么难处啊!我一去街上,亮出刀子,他们就都把菜给我了!』

千柳刀眨巴着大眼睛,开开心心地冲张缇微笑。

张缇也回以微笑,然后转头默默拭汗。难怪还剩下这么多食材……原来她是用抢的。

待他弄好两碟小菜,送到客房里去的时候,步迎山已经跟阿青聊得十分火热了。

第二百五十八节 桃花流水

今日张大哥下山的时间,足有三个时辰啊。”

秦喝的是偏云阁宫女熬的粥,因此小有不爽。

若是平时,张缇替她下山跑腿,最多两个时辰就搞定,回来还有时间弄点吃的作晚点来着。今天不知怎地,耽搁了。

听见她询问,张缇颇感动地叹了一声:“东家,你这是在关心张某下山之后做了什么吗?”

“嗯?”

“这可是东家头问起啊,还以为东家从不在意张某的行踪呢!”张缇说着,作势拭泪。

“张大哥这是什么话?”秦脸委屈,“我是知dào

张大哥除了可能迷路之外,绝对没有别的危机,所以才放心大胆,任由张大哥下山去做事的啊!”反正也是帮她跑腿。

张缇哈哈苦,道:“今日张某去见那位名叫步青成的学子了。”

“他说怎样?”

“他打算等着风头过去,再回太学,时候希望东家你帮个忙,替他说点好话。”

秦想想。说:“他不愿意乡?”

“嗯。给再多钱财。恐怕都难动此人。”张缇没有提到地是。此人三句话不离女学官。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实在是难缠、难打发。

“回乡就算了。没什么。”秦转头去看夜景。没答yīng

要替步迎山说情。也没拒绝。“今天……张大哥就忙了这事?”

以张缇提及步迎山时地口吻。秦可不会相信这两人是相谈甚欢所以耽误了时辰。

张缇呼了口气。叹道:“啊。是……遇见了个故人。”

“张大哥在锡师。故人还是挺多地。这几日才刚回锡师?或者是来锡师之后从未打过照面?”秦好奇。

“唉,其实也是东家的故人啊。”张缇干笑一声。

“……哦?那候选项也是多得数不清的啊。张大哥你就直说了罢。”

见秦咬住不放,张缇只好从实招来:“是青少侠。”

“阿青?”秦叼着茶点,诧异低声到“他不是在京城做差役做得好好的么?为什么会来到锡师?”

“这嘛,若张某说没问,东家也是不会信的。”张缇道,“青少侠是得了某人委托,专程来寻东家的至于想做什么,他坚持要与东家当面谈谈……以张某拙见,东家最好还是抽空下山一趟,与他会上一会。”

“……下山么?”这可不容易,下山必然会被帛阳派人监视阿青的到来一定瞒不住。帛阳这人就是爱多想,稍有变故,他便会望着严峻的形势恶劣的后果设想过去自己吓自己,又冤枉了别人。

张缇道:“张某也告知过青少侠,说东家你现在不比得以前跟着东宫的时候,眼下是不自在得很要去见他一趟恐怕难办。但他上山是更加难办的事儿,所以只好先商量着,传上信儿给东家知dào

。”

—若不是她问起,他才不会讲,还传信儿呢?

秦转念想想,确实这险峻山顶比皇城的高墙要难攀得多山小路一直处于哨岗监视之中,阿青必然不能像以前进皇城那样易地潜了进来。

看来除了她自己移动移动之外,没有别的办法相会。

“张大哥烦你个事儿。”秦勾勾手指。

“东家有何吩咐?”

秦道:“替我准bèi

儒生名牌。”

“啊?”张缇一时不解。

吐吐舌头,秦狡黠一笑:“上面刻的名姓是……呃——”她顿了顿索一番,破罐破摔地说:“就写曹青好了!”

此言一出,张缇立kè

会意:“东家是要张某伪作出青少侠的身份?”

“挂在山门处,让他跟着众生一道上山。”秦说着,转了转扇柄,“届时我就牺牲一下,起得早些好了。”

“东家要到宫门处,亲自审略学生?”顺便跟青少侠见上一面。

“张大哥何必明知故问?”秦露齿一笑,“还请先告知阿青,让他长话短说,要讲的事儿,都写在书信上‘亲手’交给我好了。”

张缇点头。

秦偷瞄他,不知为何阿青会不愿意请张缇带话,但既然对方有此顾忌,她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孟公子。”

安小璃端了几碟点心,将要进通明殿的时候,遇见孟章正待出殿。

她让开几步,等对方先出来。

对方点头示意。

等安小璃从殿中走出时,她惊讶地发xiàn

孟章仍然站在原位:“咦?孟公子,还有事么?”

“我在等小安嬷嬷你啊。”孟章笑嘻嘻地说。

安小璃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

他从袖兜里掏出一物,递给她:“上回听小安嬷嬷说,正照顾小川的那位嬷嬷是你母亲。这点小玩意,能否请小安嬷嬷代传一下,交给?”

“这是……”

安小璃接过那东西,只觉得是鼓鼓囊囊地一包软物,在掌心中摊开一看,原来是手绢包裹着的一只布老虎。那老虎缝得漂亮,竹得也相当整齐。

“啊,真是可爱。”她笑了起来,对孟章点点头,“孟公子请放心,我一定带到。”

“有劳小安嬷嬷了。”孟章颔首。

安小璃有些局地低首,回答道:“哪里,举手之劳而已。”眼看着孟章转身要走,她急忙又开口:“那个……”

“嗯?”

安小璃脸红了一下,问到:“告sù

小川,是谁给他送玩偶去的么?”

孟章哦了声,头道:“就说是以前那个哥哥好了。没事,他原本也不知dào

我是谁啊。”

闻言,安小璃握着那手绢,觉得手的东西彷佛又更柔软了些。

以下暂时防盗,在一小后修改成更新内容,打扰之处见谅)

东宫不是个十足的傻子以他还是明白,自己监国被撤了就意味着处于察看期,虽然父皇很喜欢他,但那并不代表,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后的话是危言耸听过,他要是一个劲叫着要怎样怎样,未免也太不给她面子。

东宫一声不吭,直到元启帝被皇后劝走。

“殿下,”皇后缓步来到东宫身边他还在怄气,换了口吻道,“贺儿宫也知dào

,心仪之人被夺走的感觉。”

东宫抬头。

“啊,那是许多年前了,说出来也只是笑谈而已。”皇后摇摇头,“若殿下真zhèng

只是想知dào

……锡师那名秦四姑娘的真伪,本宫倒是有办法。”

“哦?”

皇后微笑:“本宫瞒着圣上,偷偷派见过四姑娘样貌的内侍去锡师看看,殿下觉得如何?”

“真的?”东宫的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

“嗯,请殿下一定要保守秘密则圣上追究起来,你我都要难过。”皇后说着微颔首。

“那方才,母后为何对儿臣……”

“那不是作给圣上看的么?”皇后宠溺地笑笑“不然,你父子俩脾气上来可要争执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东宫恍然:“原来如此。”

“那殿下的意思……愿意先缓缓,等本宫这边的消息么?”

大喜过望,东宫当然立kè

答yīng

下来。

但是皇后这一调查,就多少天没个音讯。

当然,京城到锡师的距离,光是走一个来回,也不止这么点时间,但是东宫他心里急啊。他继xù

要求京都衙门寻找张缇。若张缇已经出了京城,又不在京郊附近,他让京都衙门的人上哪里找去?

—实在是无理取闹嘛,想也知dào

,这样找下去,京都衙门实在是没办法给他个结果。

于是阿青求见。

被拒绝。(当然会被拒,你以为你是谁。)

隔天晚上阿青自己翻了宫墙进来,从自己熟门熟路的丹华宫开始,挨间挨殿地找东宫。

这一皇城看过去是密密麻麻的宫殿群,能找出个所以然么,还是只能老办法,找人问。问完了人家说怎么走怎么走,他也没信心,再加上怕对方咋呼说有刺客害得他被追得满山跑,只好请人带路。

到了东宫殿外,他就对带路的宫人说:“你看路也是你带的,要是你呼救什么,那还是要一道遭殃。我也不会对东宫殿下怎样,跟他说个事儿而已,你就不要声张了,原路回去吧啊?”

对方是丹华宫的侍女,胆量也不多大,听他这样安排,觉得是个道理,再三要求阿青保证不是去刺杀东宫的,随后自个儿溜回丹华宫去了。

东宫看到从天而降的阿青,并不吃惊,他吃惊的是阿青怎么被折腾了这么久都没来。

“是我找不到你住在哪里!”阿青说起来就有气。

“你来得也不算晚,”东宫说着,披上衣袍,从床帐间探出头,“本宫这里有个消息,你去查。”

“我只是来跟太子殿下说一声,不要随意扰民!”阿青忿忿道:真不明白东宫这叫什么态度!

“扰民?”

“京都衙门的差役,尚有别的事务要办,既然长州找不到张师爷,那我们也没办法!”阿青道,“这事儿不要再催促着衙门办了,寻人寻个十年八年的也正常,哪有殿下这样,成天没事就遣人来问进展的!”

东宫无辜地说:“本宫没有成天问起,只是吩咐要立kè

找着而已。”

“那不更是闭着眼瞎指挥嘛!”阿青气到,“你知dào

衙门里每天有多少案子要处理?我们每天要在京城的大街上巡逻多久?现在除了去领告示送告示和辨认来报到的假师爷,我还能做什么啊!我当这个捕快,是想着逮嫌犯行公正,不是给你当跑腿的!”

第二百五十九节 我是胡萝卜

缇端着茶点进门的时候,便看见秦拈了几张信笺,地读着8

“东家,不烧了么?”他看着那书信,其中之一,字写得不怎样,应该是青少侠的字迹,另外一份,却也并非东宫太子的手笔。

秦瞥了瞥烛火,答到:“我再看看。”

张缇笑起来:“,东家这是睹物思人?”

“张大哥要那样说的话,未尝不可啊。”秦不给他试探写信人的机会,只顺着答了下来。

察觉防备,张缇再提及此事,只道:“对了,东家今日可有留意?”

“留意何事?”

“太学府的学生中,除了青侠之外,还混着某人……”

秦道:“哦,张哥是说步青成?我还以为,是张大哥安排他上山来道个平安的呢。”

“哈、哈,东家要这样说的,未尝不可啊。”张缇将话原封不动地还给秦。

既这样讲了。答案必然就不如她随口一猜地那般简单。不过想想。也复杂不到哪里去。秦并不是小觑张缇。她小觑地是步迎山。相信此人没有闹腾地能耐。也没那心思。所谓单纯地人。总是更得她关切地。所以她才会这样留意。时时照顾着他。

张缇道:“此人地存zài

。对天子是一种激励。所以。张某也觉着。并不是非除之不可地。”

“龙不可戏。张大哥。别揣测圣意地好。”秦摇头。“能将步青成送走是最好不能。也要教xùn

他。让他不可再这样公然露面。”

“嗯。张某知了。”

只是此人会不会听他地劝告就不在他地职责范围了。

张缇看看秦的背影,暗忖四姑娘毕竟不是男子,不明白男子心中的排序与权衡。哪怕这女子再怎么国色天香,因她一人的关系就放qì

全家全族的期待,放qì

功名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步迎山大概还是会一面追求四姑娘,一面在黯淡的仕途上坎坷而行吧。

此时安小璃来到交给秦一份信函,这回当然是帛阳所写的了。“今天真是与书信有缘。”秦笑着,入内屋拆开来看了一遍,出来告sù

安小璃说,“有劳小安嬷嬷带信,还麻烦你回去跟圣上回覆就说我知dào

了,一定照办。”

安小璃点头隐隐有不悦之色。

送走她,张缇便忍不住好奇:“东家你答yīng

了什么?”

“皇命难违,哪能不答yīng

?”秦假咳一声,“即日起,我就不能再整日呆在偏云阁了。这本书”

“咦?”

“往后,要办的公务,都得搬到三清殿去。”三清殿也就是帛阳的书阁,算御书房吧。

张缇了然:“那岂不与天子朝夕相对了?”

“大概是他也不想一直在通明殿办公,故而利用我,引他自己时常去三清殿坐镇。”这样说起来有些奇怪,但有萝卜才能引得毛驴跑,自己给自己安一根棍子上的胡萝卜,也未尝不可。

(以下暂时防盗,会在一小时后修改更新内容,打扰之处请见谅)

啪。

房内细小的响动,令谈话之一警觉:“什么声音?”

“有吗?”另一人则沉浸于闲聊之中,浑然不觉有异。

东宫大汗淋漓,单手抓住刚才被他碰到的书架。呼,还好他眼疾架翻倒前抓牢了一根支杆!

窗外传来人声:“大概是听错了,走吧。”

东宫松了口气。

刚才她们说的是,四姑娘到宫里过夜?

这个过夜,是留宿在皇宫内的意思?还是……

此时,书架顶上,不与线装本放在同一层的竹简,因为书架本身的倾斜,往着另一头慢慢舒展开来。

只听哗啦啦一阵脆响,竹简滚落在地!

“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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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为何坐立难安?”

帛阳并不看向坐在侧位的秦,他故弄玄虚地问了一句,再从安小璃那里取来擦拭手指的巾帕。

“坐立不安倒是没有,”秦回答,“只是想着原来陛下都在这样狭窄的偏阁里用膳,那学生说的话,就不尽是实情了。”

“什么话?”

原本想给秦施压,不料却被对方勾起了兴味,帛阳询问一声之后,察觉自己输了一阵,不由暗暗取笑自己的沉不住气。

秦放下碗筷,正色道:“是这样,陛下,有人传言,宫内三千女侍,五千内侍,宫外五千皇卫,锡师城内上万差役……陛下的日子,过得是逍遥至极,全然不顾赋税是否养得起。”

帛阳听了,并未动怒。

他说:“前半是胡扯,后面倒是转回来替朕着”

是替朝廷着想。

不过帛阳跟东宫他们不同,对于朝中看法和自己的意愿,他潜意识里是将两统一起来的,也就是说,他即代表了国家。追究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他还没吃过多少内阁的亏,现在他的内阁,实在只是个秘书团而已,没有多大的话语权。

秦也不戳破他,只说:“学生胡言乱语,我是有过失的。但我在给予众人言语权利的同时,也提过,不可无凭无据想当然地谏言国事。”

帛阳悻然:“信卿的意思,是有凭据的了?”

他回头看看安璃,后急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四姑娘,你错怪陛下了。宫内在册妃嫔十余人,连同宫女在内,宫娥不足三百名内侍亦仅有一百五十人而已。”因为迁都之时,逃散了部分人手,内宫嬷嬷们的准信又是宁缺毋滥,所以到现在许多位置仍是空缺着的。再说算是在京城里的时候,后宫也从来没达到三千女侍这样的规模。

秦道:“陛下,我所言的凭,并不是宫内的人数。想也知dào

,学子怎能随意进出皇宫估测人数呢?”

“那信卿所指是?”

“锡师内差役人数言道,“不瞒陛下名才子所言的,荒谬了些,但确实能从中现一丝问。”

“怎的疑惑?”

秦并不继xù

解说,她把话:岔到另一处看似不相关的事务上:“或许陛下还记得,我初到锡师之时,‘不慎’击伤孟章孟大人被擒入锡师大牢……”

这慎未免也太勉强了点。

帛阳挠挠眉毛,嗯了一声示意她继xù

讲。

“看守大牢的差役仅有一名而已,听他说着身兼数职,忙碌得很哪!”秦笑笑“敢问陛下,当时到访锡师衙门,有多少名衙役相迎?”

这个有什么要紧?

帛阳狐地看看她,回忆道:“大约……不到二十人。信卿,你究竟想说何事?”

“不到二十人么?那就奇怪了。”秦道,“因与陛下有约定在前,我自然小小地对锡师各种衙门官署调查了一番,据吏部与户部(陈和)的官吏介shào

说,锡师衙门在册各类差役应有五百人,其中不在锡师留守,分布锡师城外各村镇的是三百人,往返于道途之上的有一百人,留守在衙门中的人数,应该是一百左右。就算当日有一半不当差,那也不止二十吧?”

“人数出入的这种小事,信卿真是有心、有闲情。”帛阳并不感兴趣。

秦轻声道:“陛下,你是否听说过一种敛财手法,名为‘报吃空饷’呢?”

“嗯?”

帛阳是当真没听过,他纳闷地转过头:“空饷?”

“陛下,我言尽于此,若陛下感兴趣,不妨来太学看看。学生对此,正议论纷纷呢!”

料想秦再说下去,就会点名谁谁谁了。在场人不多,但也不够私密,为保自己安全,她是不会继xù

分解的。

帛阳也不勉强。他从善如流道:“这么说,朕迁都以来,从未去过太学,倒确实应当前去关切一下官宦子弟。”

“要不,陛下先约定个时日,届时,必然不会有师生缺席的。”不然你随便跑来,结果遇上没课的时候,岂不是自找郁闷?

帛阳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随后笑道:“啊,坏了。”

“陛下?”秦诧异。

“朕原本留你入席,是有事相谈,谁知dào

,变成一席间都由着信卿你引导话题啊。”帛阳自嘲。

秦愣了愣,垂道:“是我疏忽,冒犯陛下。”

“哪里的话,信卿到锡师也不久,多看多想随后提出言谏,已经尽到为臣之责,倒是朕召见你得少了,有束之高阁之嫌啊。”何况她忏悔得是一点都不诚恳,还不如傻笑两声呢,帛阳撇嘴角。

“陛下,今日是想谈什么事呢?”

“原本不便由你插言,翰林院解决足矣,但目前看来,众人商议之下,都无法给朕一个确切的答复。”

秦眨眨眼,帛阳所说的,是指此事属于翰林院的职责范围,但对方无法解决得令帛阳满yì

,所以他问问她,看是不是有法可解。

帛阳只说了问题的麻烦程度,以及接下烫手山芋之后,可能会造成翰林院的人憎恨秦。

他并没有真zhèng

把这是个什么难题说出来。

追问的话,就等于答yīng

插手。

“是这样?那一定是挺难办的案子,我并非渊博之人,应该是比翰林学士更难入手才对。”

她婉拒。

帛阳道:“昔日天朝渊博,不外姬山文生,天下学识七分在他,这名号叫得是无比响亮哪。”

第二百六十节 春来谁作韶华主

久等了,此后更新基本恢复,本月大概是每周一至五更新,俺也双休~~(我才不会承认我是被更新票勾引出来的……)

另外新春可能会联合情人节出个万分神奇的番外,嘿嘿~

“哦?”

秦姒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跟他提过,别在大庭广众下用晏小姐那个称呼,不过,对于孟章来说,这些都是小事。

她问:“不知孟公子有何要事商议?”

再看一眼三清殿,秦姒又补充道:“若是军国大事,那你我还是别在这里磨蹭的好,相信杨大人也即将离开了,正是孟公子你面圣的时候。”

“不急,”孟章摇摇扇子,“我要与你讲的,正是这杨大人。”

“是么?”

两人同时看向站在一旁的内侍。

那小内侍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一脸严肃地望着前方,突然感到两位大人视线逼来,不由得满头冒汗。

孟章对秦姒道:“晏小姐,借一步说话。”

“嗯。”

于是他俩下了走廊,到一边花苑内密谈。

安小璃出来,没见着孟章的.身影,有些意wài

,再等杨选告退了,帛阳依然不见秦姒回去,也是一样不爽。

秦姒与孟章在偏苑内悄悄谈话,.她一面听着孟章明示暗示地表明利害,一面心不在焉地转头,看着立在不远处凉亭中的几尊神仙像。这些貌似就是从殿阁中搬出来的,但凡是宫中偏僻的角落里,总能时不时见着几尊木塑泥雕的人影。

心中突涌萧然之感,她低头唔了一声。

孟章尚自说着:“晏小姐,如今并.非生死存亡的时刻,你觉着,由着杨选这样胡乱冲撞,是一件挺有趣味的事么?”

——那是你的麻烦,别牵扯到我头上。

秦姒想着,道:“既然如此,孟公子,你又做了什么让杨.大人看不惯的好事?”

“秦之纥蠢蠢欲动,我主动将之劝住,再帮着兵部的.人在城中走动……”孟章挑拣着说了几件事,下结论道,“老实讲,我从没发觉自己有这样好的心肠啊。”

“你难得一见的诚实真令人心惊。”秦姒悄声嘀咕。

她转头看着花墙尽头方向,天色已黯淡得厉害,.远处露出的宫殿檐角上挂出了灯笼,悠悠晃着。这时候,杨选应该已经同帛阳抱怨完毕,心满yì

足地告退了吧?

秦姒道:“孟公子,.若你就谈这事,我知dào

了,会在帛阳面前说些好话的。”

“晏小姐真是爽快。”

看看孟章的眼神,秦姒不带温度地一笑:“哪里,只是为了将来合zuò

,不得已行这个举手之劳的方便。”

孟章摇着扇子点头。

说得好听了,他反而怀疑,所以这样讲就不错。

秦姒看看他,突然问:“秦之纥现在过得怎样?”

没料到秦姒会关心这事,孟章愣了愣,道:“哦,那小子,因为新死了老爸,现在不用急着派去前线了,就在府里窝着……”

“还是与往日一样么?”

“不……我觉得,是收敛多了。”孟章挠挠头,“大概是也明白再没人替他收拾烂摊子了吧!”

秦姒点头。

她再望着花苑口处,张缇正提着灯笼等在那里,另一手负在身后。这个动作意味着他现在的状态是比较开放的……也就是说,他要么有事找她,要么正满腹牢骚,总之不是心态平和地等候就对了。

“时候不早了,”秦姒对孟章说,“我得赶紧回殿内去。你呢?”

“哦。我也一道……”孟章转头,望见张缇的身影,遂道,“……我稍后就去殿外候着。”

张缇晃晃灯笼,照着从矮树丛里钻出来的秦姒。

“东家,小安嬷嬷都找到张某这儿来了。”他责备一句,又说,“陛下应该担心得紧了,快些回殿去吧。”

“好,张大哥另外还有事要跟我说么?”

“……东家为何知晓?”张缇诧异一瞬,道,“方才收到长卿(周裴)来信,透露了一些不太妙的消息,等东家回偏云阁,张某再将那书信给东家过目。”

“嗯。”

张缇这样坦然,私人书信都可以给她共享,倒是让秦姒有些不好意思。

回到殿内,帛阳也没问是去了哪里,只说下回要与人商谈,记得带上侍卫,以免闲言碎语。这话本来应该是安小璃提醒秦姒的,但他看安小璃的神情,只怕一出口就会伤人,还是由自己代劳的好。

秦姒惦记着张缇所言的“不太妙”的消息,没再跟帛阳提说什么替他批些奏疏。

帛阳没将她说的话当真,把先前给她批的折子收回来看看,便让她回去歇息着了。

“世子说了什么?”

张缇展开书信,递给秦姒:“东家请过目。这消息,张某真说不上是好是坏,端看东家的心思了。”

秦姒低头,果然是周裴的笔迹,上面写的却是军国机密。

她看了张缇一眼,问:“京城那边整军待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并没从帛阳那里得到消息?”

“按帛阳帝召回长卿的时日算,应该是一个半月之前。”张缇道。

一个半月之前的事?

即墨君托阿青带的信里面没提到此事,阿青也并未提及京城那边的动作,她当真以为这个秋冬也能安全度过了,谁知元启帝并不这样想。

大概帛阳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再熬过一个冬天。

“东家,怎么办?”张缇问。

秦姒道:“不怎么办,就当做我还没收到任何消息吧。帛阳也希望如此的。”

张缇轻轻地抿了抿唇,不甚赞同地转头:“嗯,就照东家的意思办。”

周裴留在锡师了,但一同回来的江近海在锡师并未逗留多久。

他到山上的皇宫里参加过几场宴会,还都是坐在最末席,连兵部尚书那女婿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更别提其他人了。周裴等人知dào

他在外身负重任,则尽量避开,不与他多接触。孟章更是故yì

挑唆跟他玩在一处的年轻官吏,给江近海制造难堪。

江近海想着尽快离开锡师,不与这些人计较。

这些人要真被他计较起来,那才是秀才遇到兵,可惜秀才不是江近海,所以秀才会倒霉。江近海手下的兵个个都是痞子的心思侠客的胆识皇卫的身手,一想到自家部下,江近海就大度且怜悯地看着那些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人,如同大象看着松鼠一样。

帛阳并不常常举办宴会,他手上名目虽多,但办来办去,除了消耗从京城带来的老本之外,也没别的什么收获。

原因不是别的,帛阳他自己,对人的态度就有问题。像这样什么都想抓在手里,不肯分派给臣下的人,注定费力不讨好。

即使帛阳很少设宴,秦姒仍是不怎么珍惜这样的机会。

她甚至是不爱出席的,因为身份敏感嘛。于是就远远地看着,见到陈和等人的话,试着挥挥手,如果对方有看到她,她就算赚到,没注意到她也无所谓。

几名宫女跟在她身边,小声议论着各位先生的长相。

宴席上自然还是中年老年居多,能看的没几个,于是秦姒便听见女子低呼:“咦,那人离席了,可以过去看看么?”

她回首:“不行,你们先回偏云阁吧。”

侍女失望地喔了一声,领命退下。秦姒往张缇那边看过去,后者会意,道:“东家,绕过殿后走,或许安静一些。”两人遂转过殿阁一角,往小道上去。

方才望见江近海是朝着这边来的,转眼就不见踪影。

“虽然不是女眷住的地方,好歹这道观也是代皇宫,由着他乱转总不好。”秦姒假惺惺地说了一句,领着张缇沿着小道继xù

找人,不信江近海能这么快又找到什么密道,凭空就溜了。

她瞥张缇一眼:“找到人之后,张大哥,由你去问啊?”

“张某?”张缇并不惊奇,只说,“江庄主对张某,也不见得会放下警惕嘛。”

“不能说的他自然就不会开口,但是,张大哥也未必会问什么机密之事,我在一旁听着,顶多补充两句就好。”

张缇指出:“难道江庄主的视线不会绕过张某,直接投在东家身上么?”

“那就让他看啊,我不介yì

。”秦姒大大方方地抄着手,笑了一声。

“哈。”

没走到一盏茶功夫,两道花墙隔出的小径终于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午后暖阳洒在三丈见方的小露台上,边角处,江近海没带随从(这是皇帝家里,想带也不让带啊~),独自一人趴在栏杆上眺远。

张缇乐了,压低声音对秦姒道:“这时候上去推一把,说他是醉酒失足也没人怀疑的。”

秦姒也笑笑。

两人走得近了,隐约听见江近海在哼歌。张缇听不懂对方唱的是什么,秦姒仔细一听,这曲调和词儿都挺熟,是《昨日重现》。江近海转过身来,正哼到but_they_back_again/Just_like_a_long_lost_f日end。

他看到秦姒与张缇,便住了口,双肘反撑在栏杆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秦姒开口道:“我想接着唱下去,不过更想提醒你,这边的建筑还是废弃着的,别趴在朽烂的木栏上面。”

第二百六十一节 所谓关关雎鸠

“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江近海笑一句,转眼看向张缇,“张举人,好久不见。”

张缇点点头:“久违了,江大人。”

“听说在山上的时候,村里遭了狼,还是张举人出面将之驱走的?”

“呃、好说好说。”提起此事,张缇不免有些尴尬,他作势咳了咳,眼神向秦姒请示,见后者同意,便跟江近海问起京城那边的情况。

秦姒在一旁听着,形势果然没有想象的那样乐观。

锡师这边的歌舞升平,原本就只是在京城政权的阴影下得过且过而已,元启帝也不是放任敌方恢复元气渐渐做大的傻子,这个冬天周边国家暂时没有什么行动,大概正是京城派兵马过来再战上一战的好时节。就算不踏平锡师,总也要叫这边的人喘不过气来才好。

秦姒插言,对江近海道:“那你还要再去京城了?”

江近海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半侧过身子,道:“我不想去,风声越发紧了,我只是从帛阳那里领些钱和人手而已,干嘛要这样卖命?”说着,瞪了张缇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可对帛阳多嘴。

秦姒点头:“也好,趁还能抽身的时候,赶紧后退几步。”

“我看这回帛阳与元启帝是.要打起来的。”江近海说,“你认为呢,帛阳还会逃么?”

“锡师之外守住过一回,在城里是.连一点硝烟味儿都感受不到的,会有谁惊惶?”秦姒把那团扇像拨浪鼓一样转悠着,说,“除非逼到家门口来了,否则,帛阳会硬撑着。”

“那你呢?”江近海问。

张缇拢了拢袖口,原本是说让.他来跟江近海对谈的,可是东家这一插嘴,还真让他找不到空当抢回言语了。

秦姒踱了两步,说:“能走的话,我当然是会走的,不过……”

“你舍得么?”

“……”秦姒用扇子遮了脸,不吭声。

三人散了之后,张缇与她慢慢回偏云阁去,在路上.就问:“东家舍不得了?”

“什么?”

“方才江庄主提出的问题,东家犹豫了。”

秦姒回头道:“我只是不愿明白地答他而已,他凭什.么问我的想法?又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真心回答?”

张缇笑笑:“张某还以为,东家与江庄主的对谈,就.算不说是尽释前嫌,也得称上相谈甚欢了。”

“我也想啊,但那.与我不答他矛盾么?”秦姒说着,走快了几步。

张缇将灯笼往前展了展,道:“那东家对张某可说实话否?”

“你要问?”

“东家愿意答么?”

“张大哥已经问出口了,再这样征询我的意见,未免显得矫情啊!哈哈!”秦姒摇摇扇子,悠然说到,“真要问我,我当然舍不得。”

“是么?”

张缇唔了一声,转脸向外。

秦姒原本是走在他侧后方的,这下好奇地又赶紧了几步,追到他眼前,研究地看着他的脸:“张大哥在想什么了?”

张缇一怔,说:“张某在想的是,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古人诚不我欺啊。”

“哈,错了。”秦姒用扇柄指指他,扭头继xù

往前走。

张缇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问:“东家,张某怎么错了?”

“你想歪了啊。”

“哦?还请东家分解详细。”

秦姒回头看看他貌似诚心诚意的姿态,便答到:“我不舍的不是帛阳,你想错对象了。”

“那……难道还是这官位不成?”张缇皱眉。

秦姒见他摆出明显不赞同的脸来,不由得呵呵一笑:“还是错。帛阳许诺的这个官位,对我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不过……拿着它也不坏,总算让我知dào

,帛阳的底限在哪里。”

她转头,说:“其实比起东宫,帛阳不算十分尽心,但确实更为有力。”

张缇打趣道:“啊,东家这样讲,东宫殿下会伤心的。”

于是秦姒俏皮道:“所以偷偷议论就好,不可当面告sù

他啊!”

“东家还未说,舍不得的是何物?”张缇将跑题的话头拉回来,“若是能打包带走的,张某设法设法,也就不让东家烦扰了。”

“是带得走的,”秦姒道,“但是我还没那能耐全带走,所以再让我多留一阵吧。”

张缇立kè

表示:“东家,张某没有催促离去的意思。”

“我知dào

。但张大哥你迟早会有的。”秦姒无辜地摇摇指头,“你方才问的是‘走不走’,还是‘什么时候走’,我听得出来。可是张大哥你问得太早了啊……”

“此话怎讲?”

“我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秦姒打哑谜似地回答他,眨了眨眼。

“抢救?”

张缇听得一头雾水。

虽然可以有多种解法,但随意乱猜是会错意的契机,还不如不得其解呢。他说:“东家,张某问是舍得舍不得,自有缘由,你可答可不答,但别故作迷阵,会坏事的。”

姒听他这样讲,知dào

有要紧事相关,便放下玩心,道,“我舍不得的是人,但并非最上位那人,若张大哥有办法平和顺利地解决这争端,那是最好不过。”但如今京城与锡师势同水火,哪里还有和解的道理,痴人说梦而已。

张缇道:“错了,此处没有人需yào

东家负责,东家,你千万不可受牵制。”

秦姒点头。

“张大哥是一心想走了。”她说。

“非也,是为保全东家啊。”张缇解释道,“战火之中,刀箭无眼,也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劝得下的。张某是怕东家自信满满,真地卷入两方之争哪。”

“难道我还没卷进去么?”

“此时抽身,还来得及。”

秦姒笑一声,道:“那就借张大哥吉言了。”

帛阳在偏云阁等人。

等谁,那还用问么?

他早早就收到了通报,知dào

秦姒与张缇与江近海私会来着。他也不去多想,只拈着杯口,听取宴席之外的丝竹声。于是当他被秋风吹醒的时候,赫然发xiàn

自己站在偏云阁外,身前身后都是比他还惊恐的侍者。

事已至此也不能说是醉糊涂了随便走走,更不好意思发脾气责怪怎么没人拦着他。既来之则安之,帛阳索性进了殿阁内,雄赳赳气昂昂没理也要抢到理地端坐着,等秦姒回来。

然而在秦姒眼里,他的姿态非但没有半点气势可言,相反地,倒是有些好笑。

——帛阳这样子气鼓鼓地……是在跟她抗议示威么?

请张缇帮忙煮一碗醒酒汤来,秦姒上前:“陛下,为何深夜来此?”

说是深夜,不过刚到华灯三刻之时而已,宴会是午后开始,一直持续不断的,到这个时候大概席上还是满满的一群人,或者说,一群半醉半醒,开始有点管不住口舌和脑筋的聪明人。

此时也是联络感情的好机会,帛阳擅自离席,当时一定也惊到了在场众人吧?

面对秦姒的询问,帛阳并无反应。

他一脸肃然地望着前方,双眸不曾对焦到她脸上。

于是秦姒屏着扇子,在他眼前晃了两晃,确认此人正在走神。

“陛下?”

再唤一声,帛阳的双眼渐渐清明起来,神色威严,不像是醉酒客。

他问:“四姑娘,你与江近海谈得如何了?”

“……陛下没有耳目传报?”秦姒反问。

“朕说无,你信么?”

“信啊。”秦姒说,“为何不信,帝君所说的话,句句都要当真才对。”

帛阳眉间不动,只说:“朕听着格外讽刺,因四姑娘你极少将朕的话放在心里。”

秦姒转头把小案旁边的坐垫拖来,与帛阳对坐:“那好,若陛下对我与江大人的谈话内容感兴趣,我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就是。只是,我信陛下所言,但陛下未必信我,所以,就算说了,大概也要找张大哥来对质一番才行?”

“这样说,是想让朕感到愧疚?”倒是将他想做的事先行堵死了。

“哪里的话,陛下尚未做错何事,愧疚从何而来?”秦姒笑笑,便坐不住,想起身却动弹不得。

她试了试,袖角竟被帛阳拽住,无法抽出,因此不能站起。她发xiàn

帛阳大概还是有些醉意的,只是伪装得极好而已。

帛阳收回手,神色无辜自然,彷佛他手里的那块布料与秦姒无关一般。

他说:“京城那边的动静,四姑娘都知dào

了吧?”

“陛下早就猜中,何必再问呢?”

“惊慌么?”帛阳问着,眼里难掩一丝懊恼之色。

秦姒答道:“惊慌倒是没有,这是迟早的事,不在今年,也就是明年而已。我不认为元启帝是任由他人在卧榻处酣睡之人。”

帛阳听了,脸上更是晦暗难明。

“陛下,怎么了?”

“……朕真是有辱祖辈期待,不仅让江山旁落,更如同丧家之犬……”

“停!”秦姒抬手止住他的话语,“陛下,自责可以,别将诸多臣子一并算了进去。你心目中这是落难是丧家败户,可为你辛劳务政的人,不见得是这样想的呢。陛下这是辱了多少人,连同我都包括在其中了——我可是不答yīng

的。”

既然有一手在中间作间隔,帛阳便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对方。

她的指尖上染着那扇柄的香木味儿,清清爽爽地,吹拂酒气过去,还回来的便是微温的香氛,惹人心中砰然。

这与章节标题有什么关系?

其实是这样的……百度发乎情止乎礼就知dào

了……咳咳。

另外此次的抢答题目,就是没有题目,过年了嘛,您随便写句吉祥话,锦绣就来发红包,哈哈~~

第二百六十二节 多情自古

张缇端着醒酒汤从小道上绕过来。另一手里提着灯笼。

他已经特意走得极慢了,但仍然远远地就看见帛阳帝的排场——大队人马还挤在偏云阁殿前。帛阳今日的做法,如果没有喝醉的话,那真叫做居心叵测了。

“抱歉,请让让。”张缇在人群中杀出一条道儿来,半途被宫女姐姐们截住,对方表示由她们送进去就好。但他婉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坚持亲自递到秦姒手上。

殿内还是点着四五座烛山,秦姒与帛阳对坐着,其中一人已经伏在小案上睡了。

秦姒回头望望张缇,悄声道:“醉酒的人真不好对付。”

张缇点头,暗忖四姑娘在灌醉人这项上有独到之处,但论及照顾醉酒之人,恐怕就没那么愉快了——此谓管杀不管埋。

他将茶盘放下,屏息看着帛阳的睡脸,对方似乎真的是毫无防备地醉成了一滩烂泥。

一直保持着清醒,直到四姑娘安抚之后,才真zhèng

睡去么?

张缇对自己的推测感到一阵恶寒。

秦姒坐得离帛阳不远,不时偏着头看看他,然后回过头来,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盘子里的炒豆。

“东家。要叫人进来,将陛下送回寝宫么?”张缇问。

“不了。”秦姒说着,瞥见一只小蛾晃晃悠悠地飞至身前,再落到帛阳脸上,便卷起衣袖,用布料的尖角小心地将那虫子驱走。

张缇看了,道:“嗯,夜深风寒,张某还是吩咐取寝具过来吧?”

“好的,麻烦张大哥了。”这回倒是没被拒绝。

秦姒望着帛阳,只觉难得见他醉至昏天黑地的模样,认真一想,自己似乎也没看过他毫无防备的睡颜,错过可惜。

驱走小虫,趁张缇也离开去取寝具,她趴到小案上,近距离瞄着帛阳的脸,手指隔着几厘的空隙,偷偷描他的眉形。这张脸挺好kàn

的,如果东宫以后将眉毛修一修,大概也能像帛阳这样顶着张精明能干的脸出去骗人吧?

刚想到这里,她突然发xiàn

帛阳的睫毛颤了几颤。

紧接着,他双眼悄然睁开,不甚清明地望向她。

她脸一红,飞快地收回手,却见帛阳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咕哝一句。阖眼继xù

睡过去了。

张缇回来的时候,便见秦姒坐到了窗边——离帛阳帝远远地,她心虚地双手捧着一杯冷茶,晃悠其中的茶水以打发时间。

夜更深了,秦姒回寝房去休息,留下张缇与众多侍从宫女等,在偏云阁殿内外等着帛阳自己醉醒。张缇站在殿内,来回走了几圈,又坐下。帛阳醉了一宿,他就思考了一宿。

帛阳醒的时候,眉间既不舒展,也不紧皱。他整张脸就像面具一般,毫无表情。

张缇往外走去,让过几名侍女,看着她们小心谨慎地伺候帛阳帝早起。

宿醉的人脾气很不好,殿内顿时弥漫低沉的气压。但很快,帛阳的情绪便调适了过来,弄明白为什么自己躺在陌生的宫殿内之后,他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然后他传话,让张缇再上前去,有要事吩咐。

秦姒醒得比帛阳早很多。但她并未到殿内等候醉者苏醒,反倒是洗漱完毕之后,去了宫门处,亲自监督生员的晨训。

再回来的时候,帛阳已经醒来,带着大堆侍从到通明殿去,预备早朝了。

秦姒随手抓了个偏云阁的侍女询问方才情形,然后唤来张缇,关切地问是不是帛阳有什么地方为难他了。

张缇摇头道:“非也,只是张某恐怕不能再留在东家左右啊。”

“哦?”秦姒皱眉,“帛阳这样要求的么?我去找他理论便是。”

“不是的,东家。”张缇犹豫片刻,道,“眼下局势诡谲莫测,世子又将被天子暗派去京城与权贵周旋……张某实在放心不下……”

世子?

周裴么?

“小王爷又要去京都?”秦姒诧异道,“为何呢,江近海也会去的吧?以小王爷的才干,不是到邻国求援更妥当的么?”周裴用来外交,比用来做间谍要安全可靠得多吧?

张缇道:“是,张某也是如此对天子劝告,可天子一意孤行,劝不住了。”

“那还是我去……”

张缇叹气,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道:“这是天子御笔亲书的谕令,难道东家要陛下收回成命?”

“有何不可?”

“……”张缇不语,只深深地望着秦姒。

秦姒回望他片刻,道:“是张大哥自己想去。”

张缇点头。

“小王爷怎么办?”

“张某自会护他周全。”

秦姒低首闷了一会儿,抬手拉住张缇的衣角,道:“……你走了。我就真的是一个人了。不可以再考lǜ

一下么?”

张缇却回道:“要不,东家再考lǜ

一下?”

“我?”秦姒不明所以。

“难道东家想不明白么?”张缇意有所指。

秦姒想了想,回答道:“或许是张大哥误会了,我目前所做的事务,没有哪一桩需yào

张大哥冒着性命危险深入敌营……”

“嗯,既然东家这样讲,那就是没有误会。”张缇打断秦姒的话,认真道。

秦姒一时哑口无言,继而振作精神,笑说:“好吧,张大哥坚持的话,我也就不再阻拦。只是小王爷那边,会否举办送行宴之类的……”

“这是要秘密前往的,恐怕不方便让东家为我俩践行。”

“喔……”

见秦姒黯然模样,张缇又道:“东家放心,以如今的局势,京都方面也空虚不已,顶多三季务农一季征战,所以,大概张某与世子年后便能返回的。”

秦姒点头:“如果是这样当然会好一些,但终究是危险之地,免不了要担心的。”

“让东家忧心,真是过意不去。“张缇说着,宽慰道,“就算今日即刻出发,到关卡处也还需yào

半月以上,届时再请东家挂怀一下吧。”

秦姒被逗得笑了笑。

张缇又提及自己管辖的账目,将这几年给秦姒做师爷兼管家的情况粗粗汇报了一下,再讲清楚上回从雪山下来,余的银钱账面数额,颇有些要久别的架势。

于是秦姒不免失落之感。

午后将张缇送到宫门外,她立在台上望了许久,看着张缇离了山门。这才回转。

回到偏云阁,发觉人手又更换了一圈,前后竟然一个熟面孔都没,她小小地诧异了一下,转头便看见安小璃领着侍女前来。

“小安嬷嬷。”秦姒迎上前去。

安小璃见礼之后,告知秦姒,说帛阳知dào

张之秋有事离开锡师,所以让安小璃安排了一批在宫中呆得较久的仆从过来,专门伺候秦姒生活起居。

秦姒点头称谢,安小璃又问她是否需yào

文书小吏,她急忙表示不用劳烦了。

“其实天子还有赐下珠饰与玉器,请问四姑娘,这些是要放去哪里?”安小璃说着,转身让出一条过道来,她身后的侍者并未抬着宝箱,只是手中端着漆盘,盘中摆放的皆是玲珑物。

“呃……”平时这些赏赐都是张缇接手的,要问她拣放在哪里……秦姒随意指了处厢房,便苦笑道,“无功不受禄啊,陛下这是因了什么事儿心情大好来着?”

安小璃道:“这个,我也不知dào

了,但陛下有令,若送赏赐来的时候四姑娘已经回了偏云阁,就请姑娘与我一同前往通明殿吧。”

秦姒看她的神色,似乎不甚愉悦的样子,但也无多大*动。

联系安小璃平时的状态,秦姒估计没自己什么坏事,便进去换身衣裳,跟着安小璃去了。

与安小璃相反,帛阳心情很好,两位姑娘刚进通明殿的时候,帛阳甚至是谜一般地微笑着转过头来的。秦姒突然觉着脑中拉了警铃,于是她当机立断,泼冷水帛阳:“陛下,今日为何没有在三清殿议事呢?”

帛阳果然怔了怔,随即笑道:“唉呀。四姑娘何必如此扫兴?”

“那果然是又回避了?”秦姒悻悻地侧首,用眼角瞥了瞥帛阳。

“啊,朕乃是勤政爱民的典范,却被这个‘又’字给抹黑得彻彻底底了。”帛阳一面叫冤,一面从阶上步下,足步轻快。来到秦姒身旁,他低首悄声道:“四姑娘,听说张之秋已经出发了?”

秦姒也学着他的样子,悄声回覆:“怎么,难道不是陛下的安排?”

“非也非也,四姑娘家的师爷主动请缨,莫要算在朕头上。”

“难道陛下还怕担这个名分不成?”秦姒睨他。

帛阳轻笑:“再是位高权重,也不能替人担恶名哪。”说着,双眼瞄了瞄殿内各处,大概觉着在宫人面前太过亲昵于礼不合,遂收敛了形状,转身道:“信卿,遂朕来。”将人引至小阁内。

安小璃犹豫片刻,跟了进去,帛阳见是她,也没要求后者离开,只让她守住房门,莫要;令人进来打扰。

“是,陛下。”安小璃略有迟疑,心中当然也是不好受的。

秦姒跟着帛阳入了殿后小阁,便自动自觉地拖了软席摆在中央,坐上去毫无形象地歇着。

帛阳摸到茶炉,自己动手烧着水准bèi

泡茶,可见心情是真的不坏。

“好了,说罢。”秦姒道,“陛下,从我这里夺走幕助,若没有动听的缘由,我可是不会善罢的啊!”

再不更新会变成月刊的吧,默默望……

第二百六十三节 小姒啊,往东看

张缇到新建的常王府上呆了一会儿。再晃上街去,避过跟踪的耳目,进了偏僻街巷的小客栈。

彼时阿青正包着头巾,在客栈外堂卖力地擦着桌子。

余光见有人进来,他转头露出亲和的笑脸,发xiàn

是张缇,便将笑脸收了收,随意平常地扬扬抹布:“诶,张师爷,你怎么来了?”

张缇一愣,道:“怎么,青少侠这是……宿费不够?”所以做工来抵债?

阿青笑道:“哪里啊,只是一直闲得没事做,人要生锈的,便就近找了些活儿做。”

“这样啊……”张缇又问,“那青少侠,你预备几时启程回乡?”

“回乡?”

阿青疑惑地望了望张缇,从他眼神中明白回乡是暗指回京城那边,便道:“看时机了,千柳刀女侠大概更愿意留在锡师……因为她本就是追着张师爷你来的啊!”

乍听千柳刀的名字,原本放松了警觉的张缇只感到背后毫毛唰地一声全竖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拂了拂手臂。将竖起的汗毛抹平,然后根据毫毛竖起的方向和不断扩散的面积,刷地猛转头,果然发xiàn

千柳刀正飞速靠近中!

张缇立kè

闪到阿青身后,伸出一手指着千柳刀,喝道:『停!』

千柳刀急急刹住脚,杏眼圆瞪,盯住张缇不放,小嘴噘起。她这几个月也断断续续学了些中原话,此时便生硬地下令道:“读书人……过来!”

张缇一愣,答说:『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被姑娘你呼来喝去的道理,倒是姑娘,你就这么一直跟着青少侠,难道京城里的事务都不要打理了?』

“嘎是……呃,”好像发音有点不对?千柳刀摇摇头,用东瀛话道:『那个不用你管,你先甩下我往这里跑的,凭什么说我不对!』

这哪儿跟哪儿,张缇囧然。他上什么地方去,需yào

跟千柳刀报备么?

阿青视线在两人之间逛了逛。

虽然知dào

此时张师爷心里应该是直吐槽,但连张缇自己都没说啥重话,作为旁观者,阿青自然也不便吭声。

他低头就着一张桌子擦了阵,见两人断断续续用外语交谈,气氛不算融洽至少也不会紧绷到要打架,便扭头想溜到后堂去。谁知张缇眼疾手快。将他给扯住了。

“稍等,青少侠,在下此次前来,是有要事与你商量!”

阿青狐疑回头:“要事?”

“嗯!”

……

详谈的结果,就是阿青、千柳刀与张缇一道上路。

步迎山将三人送到最近的一道城门口(这里城门太多),依依不舍地挥别,接下来继xù

伤脑筋自己的去留和安身问题。然而他一转身,便望见有人摇着羽扇,晃悠悠地从街巷深处踱出,看那身形,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

——啊,对了!

头一次上皇宫去的时候,在山路上,遇见的不正是此人么?

步迎山心头一咯噔,避到路边去,半侧着身子,尽量不引人注意。

孟章想着自己的心事,信步溜达,远远地就望见城门处有马车刚驰走。车边留下一人,看上去是个书生,长得有些木讷。更可疑的是,对方瞥见自己之后,竟然有心虚的表现,躲在路旁生怕被自己发xiàn



他心底一乐,恶劣地慢步靠过去,故yì

在书生身侧站定。

羽扇一拍,孟章肃声喝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谁知对方的反应比他想象的大得多,竟然被吓到尖叫一声,唰地狂奔起来,一溜烟消失在锡师错综的街道之中。

在众路人过客诧异的目光中,孟章呆呆地望着对方逃逸的方向。

他刚才做了啥?

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莫非不小心戳了对方一刀尚而无自觉?——

再说这边张缇的马车,真zhèng

出锡师城是恰好掐在将要关城门的时候,并不是层层城墙让车马绕得辨不清方向,只是几人之中阿青身份不明,千柳刀装束又太过怪异,只得挑个守兵容易毛躁敷衍的时间行事。即使如此,还是多花了点钱消灾,这是花在千柳刀的身份上的。

出了城,阿青看着张缇从车里钻出来,跟他并排坐在板上,以为他要抱怨千柳刀什么,谁知对方却道:“这样看来,真是辛苦青少侠一路将千柳刀女侠带来了。”

“啊?”

“去时不易,来时一定也难啊。”张缇说着,递了水袋给阿青。

阿青看看水袋,将缰绳往前面一搭,仰头喝起来。

“突然就走,是有差事要办吧?为什么不带上秦斯?”他埋怨道。他原本就是来替东宫送信的,虽然信已经送到。但他总觉得还欠缺什么,不仅是回信,更重yào

的是,他原本以为还可以连人都一并带回去的。

『你俩在说什么?』千柳刀探出头来。

张缇道:『没什么,随便聊聊。』

“唉你睡你的,别打岔!”阿青老实不客气地将千柳刀的脑袋塞回去,继xù

瞪着张缇,“是秦斯自己不愿意走,还是帛阳帝不让?我看你们那儿管得挺严实,是这原因么?”

“若是的话,青少侠是要杀上皇宫去要人么?”

张缇反问。

阿青想了想,扭头道:“出都出城了,这还用问么?”

“那就对了。”

“可我是受东宫的请托而来的,总要有个交代不是?”阿青不满道。

张缇微笑答说:“在下就这样答复青少侠,至于你如何理解,对东宫怎样解释,在下就管不着了。”

青嘟哝,“张师爷,你不要这样狡猾好不好。模棱两可地,闹得人很不方便做事!”

“就是要说得暧昧,才能出歧义,届时还请青少侠选一套最动听的言辞啊。”张缇呵呵笑起来。

阿青撑着下巴,悻悻问:“话说回来。张师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在下么?”张缇咳嗽一声,“先与大臣汇合,再去别国搬救兵啊,青少侠你也知dào

,有京城方面的兵力在东边虎视眈眈,帛阳帝是没办法安心的。”

“谁让他反叛来着。活该!”

“话也不是这样说……”

两人似说笑似争论地行了一阵,天黑时候只找到野店歇息,其实就他们那出城时间,找不到村落什么的,在车上凑合一宿也是理所当然,但能有个店家照管着车马当然更好。

而此店中的住客。却并非就他仨而已。

“咦!”阿青一抬头,便看见二楼有熟面孔,“小王爷?”

周裴在窗边笑笑,端起烛台往屋内去了。没一会儿,他带着几名侍从打楼梯上下来,跟张缇打了个招呼。

“嗯,”张缇对阿青道,“这位便是将要与在下同行的锡师使节,想必青少侠你也是知dào

其身份的。”

阿青点头。

“那……马车我赶走了?”他问张缇。

“请便吧,青少侠,明日大概要别过了,还请多加保重才是。”

“世道不安宁,张师爷,彼此彼此。”阿青答yīng

着,抱拳回礼,说完又想想不对,“哎等等,那这么说,秦斯身边还有谁?”

张缇作势想了想,商量般回复:“帛阳帝?”

“哈?”

阿青挠头。这下麻烦了,要怎样跟东宫解释才好,那小子可不比得他这般冷静(汗),说不定一个激动就又飙马过来找人……

想到这里,他对于自己的危机处理能力一点自信都没有了,赶紧叫住张缇:“张师爷,等等,这个事态……我恐怕没办法把东宫那家伙安抚下来!”

张缇回头说:“嗯,不用管他也没啥,青少侠你就带着千柳刀女侠游山玩水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不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是一定要照实回报给东宫知dào

的。”阿青严肃道。

“好啊,说完之后你就赶紧走,别管东宫跳脚不跳脚。”张缇嘻嘻笑道。

“张师爷!”

张缇没办法,看了周裴一眼,后者扇子一展,轻声道:“……之秋(张缇)。上楼说话,借文房四宝予你也可。”

当夜,张缇伏案疾书,写了近十页的信函,封好,交给阿青。

“把这书信给东宫,他看完自然明白。”张缇道,“若他还执意怎样,你就随他去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执意如此,青少侠你拦不住的。”

阿青点头,将信收到贴身处:“好,多谢张师爷,祝一路顺风。”

“你与千柳刀女侠也是同样。”张缇微笑。

阿青转头就走,没一会儿,店门外传来马车驰过的声响,渐渐远了。

张缇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不管怎样,总算把千柳刀女侠给送走了……”他抹着汗,回头对周裴笑笑。

这个笑容立kè

凝固在他的脸上。

因为周裴身后的楼梯栏杆上,赫然盘腿坐着千柳刀一只!

她一面大口啃着包子,一面精神劲儿十足地望着张缇,咽下一口早餐之后,她露出满口白牙笑道:『读书人,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这回是要去哪里?』

“之秋,你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差?”周裴诧异道。

张缇摇摇欲坠地踉跄到一旁坐下:“没事、无妨……”

这回被责编逮住了……于是下个月要日更……泪奔

第二百六十四节 节日快乐?

秦姒蜷起双腿,坐在毛绒绒的软垫上。

“信卿。对朕之安排,你似乎颇有怨言?”帛阳亲自动手煮着茶。他的手艺是挺好的,但自登基之后,便没有再亲力亲为过。

“岂敢。”

秦姒看着帛阳将茶杯递过来,因手边没有案桌,他索性就将杯子搁在了席面上。

轻烟袅娜而起,带着上等的茶香,更添一份华贵闲适的气质。

“朕以为,遣走碍事之人,便是商议信卿终身大事的时候了。”帛阳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姒一眼。

“我的大事不是早已定下了么?”秦姒同样暧昧地回望,眼中毫无羞涩之色,反倒兴味十足一般地闪着微光,“……我的选择,便是陪在陛下身侧啊!”

“当真?”

“陛下,这话原本就是决心而非既成事实,你若再问,我也许就会再次犹豫,拿不定主意了。”秦姒戏谑道。

帛阳点头。

“那朕就当做你是真心了,”他问,“可以入后宫否?”

“不可。”

“在朝为官?”

“不必。”

“莫非……保持现状?”

“呵。陛下如此询问,实在令人受宠若惊。”秦姒展开手臂,扶在席上,潇洒笑道,“我的回答是,顺其自然,如何?莫要再设计安排,眼前大碍,并非我的意愿为何,而是东边那座京都。陛下,你眼中有什么?”

帛阳眼中的火苗顿时黯然下去,他转头望向窗外,道:“京城逆贼大举进犯,朕曾派定国公率军抗击,并取得成效。”

“定国公已然亡故,锡师之内,有带兵经验的还有谁呢?”秦姒问。

“难道信卿不知么?”帛阳惊奇地望着她,“朕以为,朝廷内外人事如何,信卿是比朕更有发言权的。莫非朕思虑有误?”

秦姒捧起茶杯,微笑道:“基于谦逊,臣应当说惶恐,然后表示臣不过一介学官,什么军国机密也不知。但天可鉴证,我方才的问题,是想探知陛下心中想法与我的腹稿,有何出入。又出入几毫几厘?”

帛阳挑眉,随后推开门,吩咐安小璃去取一份文书过来,递给秦姒观看。

秦姒快速浏览一遍,搁置在旁,换了杯热茶慢品。

帛阳道:“信卿,这样打哑谜不对啊。”

“哪里,是心知肚明,不是么?”秦姒说着,抬袖,以手背撑住脸颊,慵懒地轻轻一笑。

见她如此,帛阳也禁不住信手阖上窗户,在昏暗的光照下悄无声息地踱到她身边,俯身,探手按住她的小腹:“信卿腹中所忖的,究竟是何物?”

秦姒一怔,抬手抚住帛阳的爪子,不让他乱碰。

顿了顿,帛阳突然笑道:“唉呀,信卿的腹部真是柔软美好。究竟是能容,还是能忍,抑或心软呢?”

“这答案,要不陛下是心中有数,那我也不会坐在这儿与陛下商议国事了。”秦姒将国事这二字吐得清晰深刻,提醒对方说就说,不要毛手毛脚。

“说得好像朕专门威胁信卿不成?”帛阳叫屈,“若真要这样算账,朕也觉着,是态度暧昧暗中推波助澜的信卿不好,如今更要上演欲拒还迎的戏码?”

“陛下饮茶也会醉了。”秦姒掩住口鼻。

“是啊,色不醉人便是成色不足,四姑娘不至于背上这样的污名,因此灌得朕又醉了。”

帛阳说着,索性侧身,半跪在秦姒的衣角上。

“唉呀,这么轻浮的语言,陛下,你是前日饮酒尚未醉醒吧?”秦姒轻轻推他。

“非也非也,自此之后便要长醉,才是这高处风光啊!哈哈哈!”

叹了口气,秦姒道:“陛下,圣人也说要发乎情止乎礼呢,何况现在还是白昼之时。”

“夜里就可以么?”

“非礼之举,日夜都是不可行的。”

帛阳想了想,笑道:“那如此罢,圣人之言自然应当听从的,但尽信书不如无书,朕也要择其言而从。”

“可不许选食色性也!”秦姒立kè

先堵他的路。

帛阳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好啊。朕不选,就用信卿方才所言的,发乎情止乎礼,如何?”

秦姒略微意wài

,顺着他的话,谨慎地说:“陛下所言不假?”他虽然是很遵守礼制的人,但那都是人前,自从两人成亲那日开始,帛阳的试探与犯界,那也是频繁得很的好吧?他怎会突然转性呢,不可不防!

帛阳得yì

地解释道:“就取发乎情止乎礼这句话,但毕竟太罗嗦繁复,为简略起见,去掉两个‘乎’字,如何?”

——发*止礼?

秦姒哑然。

以下是节日快乐

帛阳要再有所动作之时,秦姒并不拒绝,神色竟然羞涩了起来。帛阳一愣,原以为对方还要跟他打多久的太极,谁知竟然就默许了?

“信卿……你该不会是谁假扮的吧?”他去摸秦姒的脸颊周边,却不见有易容的痕迹。

正在疑惑之时,他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秦姒用来防身的那把匕首,已经插在了他上腹处。秦姒一脸严肃地与他一同盯着那匕首看。不过她没有迟疑太久,只是将那匕首朝上一挑,随后撒手。

“你……”

“看什么看,没见过主角抓狂也该见过主角抽风吧?”秦姒哼到。

帛阳忍痛道:“朕……朕只看见作者抽风……”

然后呢?

小四出了殿门,安小璃大惊,但却被能在宫内走动的孟章拦住。孟章对小四点点头,小四便披上风衣遮住血迹,快步来到通明殿,将殿外等候的众人传入殿内!

折返的张缇、周裴、陈和等人皆在殿上,秦之纥也莫名地被召了来,众人挟之夺锡师附近的兵权。拥护小四登位称女帝~~~~

为了不剧透,京城那边经过某些事情之后,东宫也只身来到锡师投奔,于是皆大欢喜~~节日快乐~\(≧▽≦)/~啦啦啦

节日快乐完毕

(接第一个分割线之前的内容)

秦姒哑然无语。

帛阳呵呵地笑起来:“信卿为何沉默?”

“我是在想,陛下今天新看了什么,心情如此之好,竟然抛开龙威说笑起来了。”秦姒诧异道,今天的帛阳表现实在不像他自己,反倒更像是丁一?

帛阳垂下眼帘,轻笑一声,道:“张举人奉命赴京,四姑娘竟然没有阻拦,这就足够朕欣慰的了。再加上……”

“加上什么?”

帛阳瞥了一眼被秦姒放于手侧的文书,道:“你都看见了,难道不值得欢喜么?惊天秘辛哪!”

秦姒随手将那公文卷起,放得更远一些。

“更大的秘辛还在我这儿藏着,可惜还没有到拿出来的时候而已。”她说,“何况就算是掌握人家的后宫八卦,陛下,你又能怎样呢?这回派张之秋前往,难道以为他可以撼动什么?”

“论及说服的能耐,朕相信,张举人不是孟章的对手,但是孟章空口无凭惯了,为人也无所保障,容易暴露锡师方面的意图,而张举人……”帛阳笑道,“他不是你的人么?正是好用之处啊!哈!”

“陛下,我觉得真亏。既然张之秋算我的人,又要伪称是替我传讯,那我该不该因此收取一些租赁费用呢?”秦姒捂住心口,惋惜状。

帛阳低头,看看自己放在秦姒小腹上的手,然后悄悄地动了动指头。

“陛下!”还玩?

帛阳无辜道:“要不,朕替四姑娘揉揉?”

“陛下……”这还得寸进尺呢?

两人正似戏似真地从肢体语言发展到眼神胶着恐怕有点含情脉脉但随时某人可能笑场的时候,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推门的是安小璃,她陡然乍见两人状态。不由得一愣。

帛阳回过神,怒道:“大胆!”

“啊!”安小璃这才反应过来,立kè

跪下道,“陛下,不妙了!东边军使急报呈上,(兵部)尚书大人请陛下立kè

至通明殿查阅!”

帛阳与秦姒对视一眼。

秦姒出言问道:“什么急报?”

“据说是、据说是京都开始点聚兵马,预备出征了!”

“京都的消息传到这里需yào

时日……”帛阳略一估算,“如今情形不知如何了。”他立kè

站起身,由安小璃处接过佩剑,道:“四姑娘,你今日就不要回偏云阁了,留在此处,有何想法,等朕与众卿商议之后,自然会来问你。”

“我也随陛下去通明殿。”秦姒道,“即使机密,我站在殿外候一阵也是没关系的,陛下心焦,就不用再两地奔波了。”

“也可。”

帛阳匆匆赶往前殿,秦姒略作整理,见安小璃还立在原地,便轻声问:“小安嬷嬷,你不去随侍陛下么?”

“陛下示意奴婢从此便伺候四姑娘了。”安小璃回答。

“这样么?可惜也没有多久了。”

秦姒说着,走到门边,穿好鞋,让安小璃领路前往通明殿。半途中,她问:“难道之前帛阳没有收到飞鸽传书,提醒战事?”

“陛下一直心系着京都的动静,总说若要开战,他也不惧的,”安小璃答非所问,想了想,又道,“啊,四姑娘是问江大人的属下那飞鸽报信?没有,江大人离开锡师,也就比常王世子早几个时辰而已,大概现在连锡师近郊都没走出去呢,若是陛下要治罪……”应该也追得回来吧。

“现在倒是没有治罪的功夫了,临阵斩将,也是没道理的事。”

但江近海的消息应该比帛阳灵通吧,所以他是故yì

的么?

第二百六十五节 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

阿青没能直接回京城。

他还没出西朝的地界。就发xiàn

到处都在戒严。这可不是好事,莫非战事一触即发了?

途中再次经过某个镇子的时候,他特地去寻即墨君,谁知其府上的家仆告知阿青,主人正出远门,不知归期。

不过即墨君事先留有口信,说若是青少侠再次拜访,众人要好生接待,对方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要是执意赶路,家人也要备好盘缠相赠,总之礼数很是周全。

阿青自然是急着要回京的,但又打听到往东的路都封了,目前不让通行来着。

他琢磨着战时戒备森严,翻山越岭地潜入东朝地界恐怕也会被岗哨发xiàn

,何况越界之后还要做贼一样横跨两个州的地界……算了,还是迂回一下,先去南方的国家,再往东,绕到京都,这样路上大概也不会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拦回去。顶多花销大一些而已。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耗时问题,这个路线走下来,等到达京城的时候,时节都已经是春末了。

整整一个冬天过去,前后还搭上两三个月的时间,这场战事还没有完。原本给京郊驻军耕作的田都荒着,只有两三名服役的农夫牵着牛,慢吞吞地犁着。北方主粮播种的时间已然错过,这是零散地种点别的菜蔬而已了。

阿青将马车停在路边,问问农人如今京都的气氛如何,得到还算平和的答案之后,他去溪边洗了洗手和脸,在衣服上擦干,摸出张缇写给东宫的书信来。

“这个就这样交给东宫那家伙,真的好么?”不知dào

里面写了些啥,万一对东朝有害,怎么办?阿青倒不觉得自己应该替哪边效力,但曹寰还是在京城做官的,他不得不多考lǜ

一点点。

“对了,秦斯也是曹少师的弟子,我将书信先给先生过目,应该不会坏事的!”

阿青拿定主意,驾车往京城赶去。

将书信交到曹寰手上时,他才发xiàn

自己的思路出了岔子,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青少侠,这是张举人的字迹。”曹寰并无拆看他人信件的习惯,只是望着收信人纳闷道。“为何张举人要递这封密信给东宫殿下?”

“是东宫关心秦斯现状,所以……啊!”

于是阿青咬舌尖了。

“秦生?”曹寰纳闷,“……秦生墓前的树也有你这般高矮了。”

“这、这——”阿青大喘气,连忙纠正道,“啊!学生所言的是是秦四,不是秦斯,先生你听错了。”

“嗯。或许罢。”曹寰也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他低头看看信函,道,“既是东宫殿下盼着的,本官明日带去皇城即可。”

“真的?那太好了!学生正犯愁怎么送进去呢!”

曹寰道:“本官会亲自看着东宫阅信,以免他受到误导,行差踏错。”

阿青挠挠头,嘀咕:“先生啊,这东宫都是二十来岁的人了,上回学生与之会面,见他说话条理分明,志向明朗,与以前那个贪玩好耍的纨绔子弟,已有相当的差别了!先生你怎么还拿他当做孩子看?”

“师长眼中,学生总是需yào

看护的。”曹寰道。

阿青质疑:“那秦斯也是?”

“逝者已矣。提出来比较,是对秦生的不敬。”曹寰将信函收起,同时也回避了阿青的问题。

第二天,东宫被迫在几位老师的围观下拆信阅读。

他坐在位上,以他为中心,半径两米的扇形半弧上,围着负责监管太子的大臣。半径再扩大,五米远左右的扇形里分布的全是瞪着大眼睛的东阁成员。虽然众人都没那胆子和人品去偷窥私人信件,但是,每一双眼睛皆炯炯地瞪着东宫,若他有什么情绪波动,就等着大臣起疑上报给皇后,把有通敌嫌疑的东宫禁足先吧。

东宫尚未展信,已经汗如雨下,求饶地悄悄瞥向曹寰。

后者一脸肃然,摆明了此事绝对不能轻视。

东宫无奈,道:“其实也没写什么,就是替四姑娘报个平安……”

东阁众人立kè

议论纷纷,无外乎说秦四原本就是反贼的伪皇后,哪里需yào

我朝太子来关心她的安危云云。

东宫皱眉,要怎样才能替四姑娘说些好话?他道:“……不过也不太妙,反贼那边看管得严,秦四能窥得军机却无法流传出来。”

“流传?”曹寰问。

“嗯、嗯!”东宫飞快地瞥了一眼中间的几页信纸,跟着张缇指点他的说法,解释道,“其实本宫当初与即墨子音交恶,是刻意做给外人看的。即墨子音早早前往反贼的西朝埋伏,如今四姑娘浮出水面,正是为了与即墨子音暗中接触。流通敌情。”

曹寰颔首,脸色稍霁,转头对东阁众人道:“此为机要事务,各位大人可否先行回避?”

众人喏。

东宫忙伸长脖子,喝止道:“本宫安排了哪些暗探,这确实是机密,但却为东阁机密。众人不用离开,都听着吧。”

“是,殿下。”众小臣受宠若惊。

端正坐姿,东宫偷偷抬眼瞄曹寰的脸色,见其对于自己的顶撞并没有恼怒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还隐约有点得yì

的感觉。

此时曹寰道:“殿下,安排即墨大人潜入锡师之前,有否与圣上商议过?”

东宫一愣,摇头道:“不曾。”

“那……皇后呢?”

“自然也没有了,本宫与秦晏谈过,秦晏……”东宫嘴里正要跑火车,却猛然发觉曹寰的神色说不上是赞同或反对,于是他留了个心眼,道,“秦晏亦没有说她十分支持此事。”

曹寰板着脸说:“那殿下为何执意如此呢?即墨大人是殿下左臂右膀,贸然当做门客派去险地。殿下是存心让东阁众臣心颤么?”

此言一出,在后方听八卦的众年轻人急忙表忠心,说要是能派他们去做卧底,他们一定将之当做光耀门楣的大事,豁出命也要办好。

东宫挠挠脸,对曹寰道:“其实并非本宫执意如此,当时秦晏与即墨子音一言不合,已经暗里交恶,是子音坚持要去锡师的。”趁即墨君不在,先推到他身上再说。

讪笑两声,他咳嗽着摆出严肃的姿态来。翻开下一页信纸,继xù

浏览。

——奇怪,就算全都是张缇那家伙代笔的好了,能报个平安,说说四姑娘的现状也不错,但为何张缇会在信中指出,“现在”并不是出兵攻打锡师的好时机?

说实话,收到信的时候,伐贼大军已经出发了三个月,捷报频传。元启帝那个打仗狂人领兵,麾下又多是得心应手的老将,只花了一个半月,战线便从两朝边境往西一直推过去,北到张缇书信中提及的那啥川,南至常州中南部,几条战线上,东朝的版图都大大地扩张着。中部的话,倒是军临锡师城下,据说在百里之遥的地方被阻了一阵,对方是靠天堑地利顽抗来着。

不客气地说,锡师气数没剩多少,哪有什么可惧?

以将近半年之后的眼光来看张缇当时的这封信,东宫只得摇头,认为张缇言差了。如今的锡师伪朝,恐怕正人心惶惶,计划着再往西迁都呢。

东宫倒想看看,帛阳王还能迁到哪里去。

他自从被削了监国的官职之后,就没再拿着监国大印往折子上盖过,但是最近元启帝乐呵呵冲出去带兵作战了,国事自然又落到他头上。大概元启帝觉得监国的官衔削削赐赐的影响不好,便直接让东宫以太子身份,站在空悬的龙座边临朝,然后几位老臣分担他部分的决策权,东宫多看少说话就好。

听说锡师那边,原内阁被**暴戾的帛阳王给废了,连追随帛阳王的定国公也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

众臣对比之下,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跟了个好皇帝。

东宫也想感叹,父皇啊,人心跟威仪,难道是不可兼得的两样东西么?不是的吧,至少曹少师从来没这样教过他。

所以东宫只好认定,眼前两个称帝的例子,都是不合格的错误示范。

正读着信,一队内侍来到殿外,其中之一传话进来,说的是:“殿下,皇后娘娘有请!请殿下移步香容殿!”

“母后?”为啥,难道那个假储妃又跑去闹了?

东宫顿时头大起来,他将书信叠好收起,跟曹寰等人简单交代几句,随后带了随从,急匆匆往香容殿去。——这快到东阁下班的时候了,那女人还真会找时机,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顺便一同进晚点?

腹诽着,东宫一脚踏入香容殿大门,便见皇后立在金壁前面,旁侧并没有伪储妃相随。

“儿臣见过母后,不知急召儿臣是为何事?”东宫谨慎地上前一步,同时瞥瞥左右,没见着什么古怪的人,也不见有丹华宫的熟面孔们出现,他心中更是疑惑了。

“多日不见,东宫气色比以往更好了,我这做母亲的真是欣慰。”皇后微笑着说道,她略略抬袖,纤指点向旁侧的门廊(没错就是四皇子被自缢的那里……汗),道,“来,吾儿与我到僻静处说话。”

“是。”

避嫌起见,再私密的对谈,这也是要带上几位嬷嬷做证的。

东宫视线从嬷嬷们毫无表情的脸上扫过,回头问:“母后,是后宫有要事须儿臣出马?”

“非也。”皇后摇头,抽出一封折成窄条的信函,递给东宫,“这是东宫盼着的消息,时隔近一年,我的人手终于又与四姑娘联络上……这是四姑娘的……亲笔回函。”

第二百六十六节 你该怎么办?

“四、四姑娘写的?”

东宫一怔。

张举人的信函还好端端地在他袖子里躺着呢。这儿怎么又钻出来秦晏的亲笔信了?

他伸手接过信函,小心地看了看,信封上是一片空白,封口处有火漆,没摁印鉴,火漆上面显出的是一种奇怪的镂空器物印出的纹路。

这是什么的印子?

念及袖中的另一封信,东宫疑惑不解。

他说:“这信是从……”

“自锡师传来,颇费了一番周折,原本应当早些送到的,我尚未给予送信之人答复。”皇后温和地低声解释道,又说,“殿下,你不必急着拆开,只等带回去看看,确认是四姑娘的手笔之后,派人回复于我,我也方便行赏了。”

“嗯,此事全仗母后鼎力相助,儿臣感激不尽。”

东宫谢过皇后,满腹疑虑地回了东宫殿。

展信之后粗粗浏览几句话,他发觉这确实是四姑娘的字迹没错。怎么回事?

上回皇后给他了几张纸条,说这是四姑娘托人从锡师送来的信物,从而间接证明皇后方面的人在锡师联系到的那人确实是四姑娘没错。但后来东宫想了想,事情不对,那纸条,分明是当初他征求好句子去讨四姑娘欢心的时候,四姑娘自己操刀作诗写出来的。

因此,东宫深信皇后受到了蒙蔽——她安插在锡师的人,根本就没有与四姑娘接触过。

但这回送来的信函,真zhèng

是四姑娘的笔迹了。

“是那人模仿了秦晏的字迹,或者事后补救,真zhèng

与四姑娘暗中联络上了?”东宫猜测着,将那书信平放在案桌上,继xù

浏览。

信中所言的秦姒近况,自然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但无论是讲述交游或者提及太学府的各项大事等,都与张缇那封信上提到的切合。更甚者,这封信还写到了一些较为私密的东西,如回忆东宫与自己一同前往栋州时候的情形等等……

信中还提到这回所用的火漆,她需yào

证明她的身份,又不能被外人看出端倪,于是只得用木簪一端来做标记。

“木簪?”东宫回想片刻,记起确实有那么一支机关木簪,他以前献给秦太后做寿礼的,后来不知怎地出现在秦晏手中,那簪子的头部雕纹,跟火漆上印出的花纹相同。“这样看来,书信或许真是四姑娘所写了……”

东宫继xù

往下看,此信最末处请他勿要轻举妄动,也尽量劝着元启帝,别对锡师发兵。

“可惜来得太晚。”东宫自言自语道,“此一时彼一时,就算是初冬时候这书信递至,本宫也无力劝阻父皇。”他再看过两遍,将信收起来,随即吩咐一名内侍前去告知皇后此信为真。

大约半月之后,东宫再一次从皇后那里收到四姑娘的信函。

这回落款的时间较近,已是三四个月之前的事情,信中讲述了战事甫起,锡师方面艰难支持着前线的抗击,又说帛阳王是多么暴戾**,锡师朝内外人怨沸天,四姑娘只觉得如立危墙之下,但却苦于无法逃离——莫非要与帛阳王同葬?写到这里,字迹潦乱了些,但又很快恢复。

东宫看着,微微皱眉。

此时前线陷入胶着。东朝这边也不太好受,想唤元启帝回来,那个大顽童又压根不愿意听上一听,据说难得破了天堑,真地围到锡师城下,正是要紧的关头,绝不能就此放过反贼。

即使是东宫这样不懂得带兵作战的人,也知dào

元启帝说得有道理,作为大后方的暂管者,除了全力支持前线战事,没有别的选择。

“四姑娘说了什么?”皇后偶尔会探问探问,她似乎挺感兴趣。

东宫道:“都是些琐事。”

“锡师那边过得艰辛罢?听说她是学官,战事大概与她关系不大。”皇后暗示道,“政事方面应当也不是女子可以插手干预的范围……”

“母后的意思是?”

“以往与她见了几回,记得是乖巧懂事的女孩儿,可惜命运多舛。若能将她接回京城……唉,虽不方便入宫,安置在道院或京内小宅,倒是可以的。”皇后微笑道,“当然,还是要看东宫殿下自己的意思。”

“母后……”东宫动容,“儿臣先代四姑娘谢过母后。”

彷佛知dào

东宫近日的烦扰,丹华宫那位主子也不再跑来骚扰他,只偶尔派人送亲自炖补的汤药给东宫服用。东宫暗里审问丹华宫的宫人,对方告知,是皇后多次与储妃见面,耳提面命,要求后者大局为重,不可在东宫事务繁忙之时令其心烦暴躁。

“唉。母后啊。”

东宫琢磨片刻,遣人调看后宫出入记册,再查阅京卫方面的记载,不由得眉关紧锁。

初六,又有四姑娘的信函送至。

准确说并非她自己的笔迹,信是那个潜伏于锡师的暗探所写,然后飞鸽传书而至,大概也就花了多半天时日而已。信中言说,四姑娘情境危急,被帛阳王下狱,原因未明,更不知将要如何处置,探子请教皇后与东宫该如何是好,并表示万死不惧,只怕无能为力。

“唉呀,这……”皇后为难地看向东宫。

东宫盯着信纸,一言不发。

皇后见他没有反应,便迟疑道:“殿下,你暗处里是否还有人手可以调动,如即墨君等……”

东宫转头看她。

微微一怔,皇后道:“有风声说,即墨家的公子留书辞官之后,其实并未与东宫殿下你断绝来往。相反,却是自动请缨,去了锡师?”

“这是哪里传出的言语?”东宫追问。

“唉,宫中人闲得无事,打听些闲聊口传,当不得真。我也并未纳入即墨君作为打算,否则,不早向殿下问起,派人与之接应了?”皇后莞尔,“我一妇道人家,终究不比得你们男子心思纯熟。”

东宫道:“母后帮了大忙。儿臣感激不尽,只是即墨子音之事,不过儿臣随口提起而已,却被传得沸沸扬扬么?儿臣难过的是,如此看来,东阁众人也并非可以信赖、可以托事之材啊!”他说着,愤慨起来。

皇后见东宫不为四姑娘的危境焦急,反倒三言两语追究起谁漏出机密来,只得化攻为守,跟着东宫的话锋迂转润泽:“都是年纪尚轻的能人,偶有口风不紧而已,东宫不必太过上心。”

“嗯,母后这里若再有联络,还请遣人告知。”

东宫说着,告辞离开。

皇后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转头询问立在一旁的嬷嬷:“东宫有提到怎样解救四姑娘么?”

“回娘娘,没有。”

“嗯……”皇后扶着案桌缓缓坐下,垂目不语——

东宫回到东宫殿,立kè

吩咐下去,加派人手巡卫京城,另从京外所剩无几的驻军中调入数百人马给京卫指挥所,并给予京卫指挥官令牌,准其在危急时刻可以自行进入皇城。

换句话说,这是偷偷地戒严了。

趵斩接到令牌之后,与几名同僚皆是诧异非常,需知如今是西线战事为主,京都附近可以说是安泰得很的,不知东宫太子从哪里听到莫名其妙的风声,弄得神经紧张起来了?

趵斩道:“待本官进皇城面见东宫殿下,询问一番,便知dào

详细。”

他离开指挥所之后,另有人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与将领商议大事。此人出得指挥所大门,便缩起肩,如鼠蚁般钻进马车里。车子驰向曹府。

曹寰见此人回来,关切道:“王生,若是感染风寒。就莫要再上街走动了。”

王郊作揖,躬身答复:“多谢先生体贴,只是学生一直赋闲在家,耐不住这寂寥。”

“王生,你也知dào

,太子殿下与你虽无冤仇,但成见深存,岂能一朝一夕化解?”曹寰安慰道,“你心性高傲不愿做书吏仓官,那便先静下心来,好生钻研潜修,以待时清罢。”

“是,学生更要多谢先生收留。”王郊说着,头一直没有抬起。

见他仍然心事重重,曹寰想再开口劝解,转念想起东宫新赏赐了贡茶,便唤王郊一同饮茶散心。

此时阿青在书房里练字。

他听见外面人语声,侧耳注意了片刻,听出是那个王郊王御史,想起对方的恶劣行径,不由得腹中冒火。

但曹寰也劝过他,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王郊已经知错,且王法都放过他了,难道青少侠还要追究不放么,那青少侠是否自信周全得胜过王法,这自信抑或自大,与青少侠追捕的那些草寇又有何区别?

阿青只知dào

杀人偿命。

但遇上读书人,阿青就是有理也说不过人家,何况曹寰人是很好的,自己也不想跟他起争论。他能做的,就是在曹府内活动之时,尽量不要与王郊照面,以免义愤再起,忍不住要揍对方。

窗外王郊对曹寰道:“对了,先生,国宾馆将要进新客,有熟识之人问学生,是否愿意前去帮手……”

“新客?”曹寰想了想,“喔,是墨河王的使官,这回听说春粮贡得少了些,打算用财物相抵,又派使节来,商议着往后都以别的物事替代稷米。王生,你若愿意到国宾馆做文书,本官自然是赞同的,需yào

书信推介么?”

王郊喜道:“啊,求之不得,多谢先生相助!”

第二百六十七节 惊变

“墨河使官提前抵京?”东宫挥手。“本宫知了,那老头也不是头回来磨叽商议,哼,占便宜总是没够!该怎样安顿,你们自己明白,若是出了要紧的差错,再报与本宫知dào

就是。”

“可是……”

见属下吞吞吐吐,东宫不耐烦地轻拍书案:“有什么事不能直说?”

“……是、是,殿下,墨河来的人马似乎在途中染上怪病,先后躺倒了四五人,连同大使也在内了……”

“有人病亡?”

“回殿下,尚无。”

“是么?”东宫点头道,“大夫与药品都不可怠慢。济老院里有医士擅长防预疫病传布,你去找他,若其查得是疫病,国宾馆许进不许出。待使官病愈,再通知他进见。”

“知dào

了,殿下。”

东宫无趣地吩咐完,随手从笔架上取了支笔,耽在指骨之间玩耍着。

此时趵斩求见。

“他不是刚回去么?”东宫纳闷。

趵斩接到戒严的指令之后。立kè

前来东宫殿询问详细,随后跟东宫交流了一下目前的布防问题,谈了约莫半个时辰,趵斩才告退离开。怎么现在还没过多久呢,他又奔回来了?难道是忘记拿东西?

“让他进来。”

趵斩匆匆步入正殿,立kè

请求东宫屏退左右,不留任何闲人。

“为何?”东宫对这种动作反感得很。

“殿下,下官有要事禀报!”趵斩十分坚持。

东宫悻悻地瞅了他一会儿,道:“……你最好是真有大事禀报。”说罢,将身侧众人清退。

天不亮,曹寰便上了车,急匆匆地往京卫衙门赶。

与当值的守官见过面之后,他尴尬地咳了一声,道:“这位将军,寒舍有一名食客,曾在京都衙门任捕快,听说昨夜上街时候,被当做流贼捉了。”

对方看了他一眼,道:“曹大人,你是那个后生的家人?”

“呃,勉强算是半师。”曹寰道。

那将领把曹寰带到署房里,交代文吏取出登记册目,让曹寰盖下签章作证,这才答yīng

把阿青给放出来。

“——小子,往后入夜了不许再出街走动!”他指着阿青喝道。

“几时定下的规矩?我刚回京城,哪里知dào

那么多!”阿青不服地顶嘴道——要不是被一眼认出身份,怕逃跑之后给曹府惹麻烦。那一队京卫不见得能捉得住他。

曹寰低斥道:“青少侠,对将军不可无礼。”

“哼……”

被曹寰领出牢门之后,阿青满脸的不高兴,跟着马车往回走,曹寰叫他上车,他也不愿意。

“青少侠,你半夜出门是为何呢?”曹寰掀开车帘,无奈地问。

阿青道:“听老阿伯说在京城里见过某个熟人的面,我想去找那人聊聊。”他所称的老阿伯,便是曹府上的老奴了。

“熟面孔,谁呢?”曹寰怀疑地望着他,有什么要事,非得半夜去寻那人商量?

“……”阿青不回答。

曹寰正色道:“青少侠不愿意讲,那就不说吧,只是本官回去问问老奴,他必然如实告知的。”说罢,将车帘放下。

阿青一听,急忙紧赶两步,追上马车,隔着窗对曹寰说:“不是的,先生。我不是故yì

隐瞒,更没有居心叵测,只是……唉,实话讲了吧,老阿伯说,他在京里看见张师爷了。”

“张举人?”

曹寰想了想。秦斯去世之后,张举人只在京里待了很短一段时日,便消失无踪,难道如今又突然出现了?看那年轻人的气色,似乎也没有求取功名的意思……

“就算张举人回京了,青少侠你白昼里去学馆寻他也是一样,何必急于一时。”曹寰道。

“不一样的……”至少阿青知dào

,张缇不会那么老实,继xù

住在学馆里面。

——当初在锡师城外分手的时候,张缇是要与周裴一起去邻国求援的,如今却出现在京城……莫非所谓出使,是说假话骗他?锡师方面的调派,阿青是半点也不感兴趣的,有什么必要被瞒着?除非是……

阿青隐隐感到张缇此行恐怕会对京城方面不利,但是,对方究竟要干什么,他又说不上来,张缇也算是有些人脉的人吧,如果只是单纯地潜入东朝找人投奔呢?

阿青想立kè

找到张缇,问个清楚。

曹府的老奴说有时会在京城南面的旧巷看见张缇,似乎是送衣物去洗的样子,但都是大清早地去,有时候连雾气都还没散开,人就已经去过又走了。所以要堵住此人,必须去得早,要守株待兔。

阿青道:“先生,我现在疑惑得很,具体的……等找到张师爷证实之后,再对先生说明吧。”

“嗯,”马车中传来曹寰的应答,“可你要再给衙门捉去,本官就不再辛苦领人了。”

“是、我会小心!”阿青挠挠头。

此时的张缇,正跟周裴欢乐地喝茶聊天。

“世子,办妥了?”他笑吟吟地问。

“嗯,还没费到你说的那个数。”周裴答道,“唉,不过想想,我们干嘛要替他人做嫁?忙上忙下,居然是为了别人的大业……”

“—缇竖起一根指头,低声噤道,“世子,当心隔墙有耳。”

“我说的是事实嘛!”

“事实也罢,虚妄也罢,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啊!”

周裴想想,神色肃穆起来,点点头。

他的意思是自己在京城来上下打点。是替某人做嫁,但能听到他俩聊天的人,可不是对方的人马,更多的,是锡师那边带来的人,要是帛阳帝安排了什么耳目监视他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句话,怎么曲解都不算过分。

“对了,下面有人报说,几个路口又有安排人手了。”张缇悄声道,“当然。是东宫那小子干的。”

“他倒是有先见之明。”周裴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摇摇扇子。

“也不知是预感不妙,抑或真zhèng

听到什么风声?”

“哪有风声,你想太多了。”周裴收起扇面,转过扇柄点了点桌面,取笑张缇道,“是与你那东家相处太久罢,没学到她的通观全局,倒是将她的草木皆兵学了个十成十。”

张缇倒茶,牛饮一杯之后笑道:“我等凡人,不会掐不能算,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周裴轻笑一声,道:“……那,约定的日子,就是今天?”

张缇点头。

“要联络的人……”

“探出口风比较软的,已经列了个名单,交给那边的人处理了。”张缇道。

周裴有些担忧地晃了晃茶杯,看着茶水在杯里打旋儿:“之秋,你可要保证那家的主子确实有这个心思啊。”

“人都来了,还能说临场怯之?”张缇大笑,“安心啦,从离开封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再无退路,只能跟着咱们干了!”

周裴手腕一抖,将茶水溅出来了几滴。

他一手拢住袖子,一手用小指沾水,在案上飞快地写了两个字。

张缇微微倾身,看清对方写的字之后,抿唇不语。

周裴见状,拾起扇子展开,道:“好,之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当做我从不曾提起罢。”

“嗯,我心有挂碍,所以不能同意世子的提议,”张缇道,“但看锡师那边会否风云突变了。”

“就算变。也与你那东家无关。”周裴笃定地说。

“来赌一文钱?”

“还可以加碗豆浆。”

……

院内谈笑风生。

院外偷听的探子一头黑线:这两人究竟在聊些什么,说笑还是认真的?这要让他怎样向庄主汇报才好?

是夜。

皇城里灯笼挑得高高地,红黄灯影中不时有人走动。

一队黑影悄悄来到皇城西门外,白玉小桥上的皇卫见状,立kè

通知守将,后者示意打开城门,放人进去。

此时京卫恰好巡逻至此,火把一晃,皇卫也是同样回应,虽然撞见黑影入城,但双方相安无事,京卫继xù

沿原路巡逻。

黑影入了皇城,并未骑马,皆是一路朝皇城中心疾奔过去。

途中遇到内侍或皇卫,一律斩杀灭口。

杀到位于后宫大门正前方的望舒华庭、也就是如今的东宫殿时,黑影如同长了壁虎的四足一般,纷纷攀上高墙,翻了过去,落在东宫殿范围之内。

“什么人!”东宫殿巡逻将士立kè

高呼。

双方短兵相接,然皇卫寡不敌众,不能阻挡敌人分毫时刻。

黑影们迅速闯入东宫殿正殿,冲向正殿后方的里阁,一脚踹倒屏风,扑向那座奢华的大床。三四层纱帐在刀光之下簌簌坠地,床上熟睡人形在被褥间清晰可见。

众杀手毫无犹豫,乱刀砍下。

却是——

床上空无一人,仅剩被褥伪作一人状而已!

“糟了,中计!”黑影之中,有人立kè

发号施令,“撤!”

众人正待冲出殿门,却见门外火光大亮,推门之刻,乱箭飞掠而入!黑影者从窗缝中向外窥视,见竟有近百名皇卫埋伏在外!黑影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示意大家往后退,躲在房柱之后,以免被飞箭所伤。

“大胆叛军!”一人在外高声喝道,“擅闯皇城,弑杀太子!你们——走不了了!”

第二百六十八节 真面目

黑影一怒,回道:“寝阁内根本无人!这是你家皇后的圈套!”

“胡言乱语!”

“——引我等前来暗杀太子。却故yì

事先通知太子避难,这不是圈套是什么!”

“放箭!”

房柱之后,几名杀手靠近领头之人,紧张地问:“卫大哥,怎么办?”

“从后面走!杀出一条路,能走几个,就走几个!”卫刚眼中血红一片,“出去的人立kè

赶到居处,保护庄主离开!”

“是!”

“可恼啊……我绝不会放过那个出尔反尔的贱皇后!”卫刚咬得一口铁齿咯咯作响,口中溢出铁锈之味,“兄弟们,走!”

十数人破窗而出,直扑堵在殿后的皇卫部署,交锋起来。

殿外,皇卫射过一轮乱箭之后,提刀闯入殿内,只见殿中一片凌乱,已然无人。“追!”众人沿着破损的窗棂翻出,一路追杀闯入者。

内侍见状,急急回报皇后:“启禀娘娘,事儿成了!”

“东宫呢?”

“应是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监领着内侍应道:“是,小的这就去寻。”

火光颤动之中,皇后神色略有不安,但她行为毫无慌乱,唤过嬷嬷,悄声再吩咐几句,随即拂袖转往殿后阁楼。阁楼之内,烛山依次燃起,照得绣花屏风格外明丽。

屏风后方传来轻叹声:“我以为,你是要连内侍一齐除杀的……”

这声音柔和细腻,彷佛一捏就能流出温水来,但却实实在在地是男人的嗓音。皇后听了,便妩媚微笑道:“狠厉的模样给你看见了可怎么行?何况这宫里,还是要留着三五只忠心的走狗,好好地给它作威作福起来,如此,才能令得旁人都知dào

服侍我会有多大的好处。”

“唉,最毒美人心哪。”

“妇人之心只为心上人而毒,这一点,你是比谁都清楚的。”皇后呵呵笑起来,解了朱衣,当当啷啷地挂在屏风一角上。薄衫儿之下,藕臂若隐若显,从那屏风背侧看出去,烛光映过来的女子形体更是婀娜妖娆。

男子幽幽道:“……你若将这风情,用在父皇跟前,他自然不会宠爱别人了。”

“我从不曾遮着挡着。”女子慢慢地除去织袜。侧坐上席,对着梳妆台补贴妆容,整肃发型,“当初疯起来的时候,可以倾了天下为一笑,可以与满朝文武作敌,彷佛除了欢情,世间再无甚要紧之事。但管教是再怎样天姿国色,时候久了,他便会腻,便会满口国事天下事,当女人是小事。男人皆如此,指望个什么?”

“唉呀,我亦被扫下水了。”屏风后的人轻声叫屈。

皇后回眸一笑:“你早在水底,怎么,还会心惊胆颤不成?”

那人闻言,起身,悄无声息地自屏风之后出来,将皇后除下的朱衣拎起,放在鼻间轻轻嗅着:“心惊啊,惊怕的是。‘母后’几时也将儿臣如同那东宫一般地去了……”

“你乖乖地听话,自然无事。”皇后对铜镜中模糊的人影说着,换了一对耳饰。

男人踏上席面,长臂一伸,将皇后揽入怀中,耳鬓厮磨。皇后反手勾住他的脖子,轻笑道:“呵呵,我只怕,你留在墨河的那几个娇俏妃子不服呢……”

“她们就算加起来,也比不得母后三分风情。”

“这话中听,多说些……”

两人亲昵一番,墨河王抵着皇后的脖子,低声道:“我只是担心,那不知去向的东宫,究竟藏在哪里?”

“想是避入密道了。”

墨河王一怔:“密道?”

“皇城中的密道,仅有秦太后、皇帝与东宫知晓,现在看来,还多一个帛阳王知dào

内中机关。”皇后回想着,用指尖慢慢摩挲自己的嘴唇,“我方才吩咐嬷嬷,派人去守着冷宫的密道出口……见了东宫出来,立kè

拿下沉入湖里。”

“只此一处,没有别的出口么?”墨河王看着皇后的唇间,大脑已经不甚清明。

“有啊,可惜,都被帛阳王给封起来了。东宫殿那处,大概是东宫自行撬开的。”皇后嗤笑一声,略略抬首,双眼湿润地望着男人。“呵……你还有什么担忧,一并说了吧,莫要又半途而废啊……”水蛇般的身段扭动邀宠起来,可不是凡夫俗子能抵挡得住的。

男人抱起妖娆艳丽的女子,入到屏风内。

床笫间暧昧喘息之声渐起,只见洁白**抬起,脚趾顶掉罗帐的玉钩,纱帐滑落,掩住*光旖旎。

这是怎么回事!

东宫又惊又怒,躲在密道底下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他头顶上便是东宫殿那处出口,外面的声响能清晰地传入耳中。

方才是有人闯入东宫殿打算暗害他,他原本就辗转反侧睡不着,一听见械斗声,立kè

翻身而起,跃下床去拿自己的佩剑。

他原本是没打算要逃的,以为几个刺客凭皇卫便可应付了,谁知那械斗声竟一路向东宫殿口靠近。

东宫急忙到窗边开启密道机关,随后奔去将床被一卷,做出人形,待龙壁入口开启,他立kè

钻了进去,躲在龙壁之后屏息聆听。结果进来的人数众多,粗听脚步声。竟然不下于十人。

他立kè

做下判断,在东宫殿安全之前,绝不贸然闯出去杀敌。

然而,黑衣人没找到东宫,以为中计,更发xiàn

外面已被埋伏的皇卫包围。

——奇怪,什么时候安设了伏兵?

东宫诧异地想着,是谁知dào

有人来暗算他?而且这个“谁”,只安排伏兵灭敌,却没将险情禀报给他这个暗杀对象知dào



殿外的人直接喊了起来,说里面的人“擅闯皇城”“弑杀太子”。

东宫终于明白了——这些伏兵。是等着他被杀的!

下一秒,他猛然听见刺客对外怒吼道:东宫殿根本就没人,分明是你家皇后的圈套!皇后的圈套!

东宫脑中像是有座巨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连声嗡嗡响着,后面什么都听不清了。

过了半晌,他才彷佛回过劲来一般,掐了自己一下,挺痛的。

与人勾结,放杀手来暗害自己的,竟然是母后?

不可能!

东宫清清楚楚地记得,皇后是最宠爱他的,甚至比元启帝对他还好!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送点带毒的东西来把自己弄死,这样位高权重又深得他信赖的皇后,怎么可能会跟外人勾连起来,引杀手入皇城杀他?

一定是贼人垂死挣扎、企图将污水乱泼!真zhèng

与贼人勾结的,另有其人!

……可是,皇城之中,能调动皇卫部署的人就那么几个……

东宫心知这些人都不好对付,他贸然现身的话,恐怕杀机会继xù

降临。想到这一层,他决定暂时不出去,等天明之后,最好是有大臣在场之时,再现身人前。

躲在龙壁之后,东宫等着天明。杀手逃离之后约莫半个时辰,他耳听见众人脚步声又回来,心料大概是皇卫追击之后又回来了。

“真的不见东宫尸首!”

这一句话就把东宫呛得不行,他捂住心口,暗想等出去之后一定要把说这话的人揪出来,发配到前线去!

“那不行!”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叫了起来。东宫听得出,这是皇后身边那大太监的嗓音,他心中咯噔一声响,屏息专注聆听。那声音又道:“娘娘口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罩子放亮些。莫要给爷惹事,无论东宫那小子生死,都要见尸!”

东宫将头侧了侧,咬住下唇,沿梯子爬到密道巷洞里,蹲在那儿。

真的是母后?

为什么呢?杀了他,只是将太子之位空缺出来而已,皇位依然是元启帝的,皇后依然是皇后……她都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膝下也没有亲生皇子,这样做,是图的什么?

东宫百思不得其解,只觉着一阵阵发寒。

头顶上仍然传来人声:“这大半夜的,没见着东宫出来啊,他怎么不翼而飞的?”

“嘘……听说过皇城底下有密道么?”

一阵叽叽咕咕之后,东宫发觉头顶上各处不停传出敲打声,像是众人在寻找密道口。因密道颇深,穹顶距离上边的地面大约有一人多深,所以单单敲击地面,是听不出哪里存zài

空间的。

“大人,找不见,怎样办?”

“上边追究起来……”

东宫没有再继xù

听下去,他决定从密道离开,找个出口逃掉。

下来得匆忙,没有带火烛,东宫蹲在地上一会儿,眼见得四方都是漆黑,连方向也找不着,于是扶着墙壁,随便找了个方向走动。

听说反贼帛阳王曾经被四姑娘关在密道里,也是如此,无烛无火,漆黑一片。

当时反贼是有人冒死闯入相救的,现在东宫知dào

,自己只能靠自己。

想起以前跟秦晏在密道里幽会之时,不慎撞翻了烛,也这样黑黢黢地摸着走过一段路,但当时有四姑娘在一旁打气,他也没觉得多可怕。如今想起密道中的机关陷坑等,他走得便十分心惊了。

突然,足下喀嚓一声轻响,似乎踏到了什么东西。

东宫吓得连忙后退,却没听见密道墙壁地板有动静。

他再往前行了几步,又一次踏上硌脚的东西,躬身一摸,是些细粒,拾起来嗅了嗅,有淡淡的蜡味,似乎是碎烛。

东宫立kè

想起,与四姑娘同行的时候,那只被撞翻的蜡烛,便是被自己踏碎了的。

“也就是说,这个方向往前直行,便是石室了?”

第二百六十九节 没那么容易

东宫一振,加紧脚步往前去。

紧绷的神经。在摸到石室门框时终于放松少许。虽然只是一段不长的路程,但在黑暗中,这真是堪比在心尖上滴蜡般的煎熬了。

他摸索进去,指尖探到石台位置,将整个人靠了上去,长长地喘气。

“好了,以父皇的习惯,石室里总有烛的……”他轻声道。

半刻之后,他摸遍石台,寻遍石室各处边角,骤然惊觉,石室里什么照明用具都没有留下,再转一圈之后,他更是连自己从哪边进入石室的也记不得了。

“这……”

难道天要亡他?

东宫犹豫少顷,琢磨着是应该摸黑碰运气乱走,还是……还是啥?难道他可以等着别人来救援不成?可是,真要摸出去,这个难度系数真不是一般地大啊……

此时地面上,另有一批人,也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困难了点。

“嬷嬷,这真的不成啊……”一人道。

“是啊是啊。莫说往密道里走,往前我们可是连密道口在哪里都不知dào

的啊!”

嬷嬷喝道::“少啰嗦!乖乖进去把东宫找出来,尚有活命的机会,若迟迟不肯下去,那就休怪老身不客气!”

众人心中叫苦,只得领了火把,彼此鼓气,一个接一个地往冷宫那密道口下去。依皇后的旨意,各人皆往里去,每人相隔十步远,见了岔路便朝左转,前面的人若踏动机关而死,后面的人自行回转再择路走。

皇后是一定要用人尸将这座地底迷宫给攻破的,绝对不留东宫一丝生机。

“如此的安排之下,料想那东宫没有生还的可能。”她轻声道。

此时,皇城之外,某位官宦人家杂院内。

“失败了?”周裴诧异地摇摇扇子。

张缇不言语。

江近海也没吭声,只看着多少挂着伤的部下,眼中意味复杂莫名。

卫刚回头望了望自己带回来的人,旋即跪低,对江近海请战道:“庄主!狗皇后设伏,保了东宫太子,根本不是诚心与锡师联盟!是否这就让兄弟们出去散布消息,说太子还活着,是皇后串通……”

江近海正要发话,却听张缇出言道:“且慢。”

“为什么?”卫刚叫起来。

“不急,”张缇说着。看了一眼周裴,大概在他心目中,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是周裴,而不是江近海,“我们与墨河王合zuò

,只是为了搅乱京师,解锡师之围。虽则从时日上说,是比预计的迟了少许,但总算并没有毫无建树。”

卫刚皱眉听着,等张缇说罢,他再候上片刻,确认对方是讲完了,这才又怒道:“张举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卫将军莫急。”周裴说着,眼却是看向江近海的。

江近海转身到案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同时用眼神示意跟在卫刚后面的那几名幸存者退下。

张缇踱了一步,道:“败坏墨河王与皇后的威信,确实有益于搅乱京师的目的,若锡师方面足够强势,倒是有机会直捣京城。可惜啊……”

他吊了一会儿胃口,才又继xù

说:“能逼得元启帝回师自救,已是难得了,再往下做也无用,不给墨河王留有余地的话,接下来,我们是要帮墨河王,还是元启帝呢?”

“墨河王。”卫刚顺着张缇的话尾答了去。

江近海立kè

咳嗽。

卫刚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道:“我等是帮西朝的,哪要选帮墨河王还是元启帝!”

“对啊,卫将军你真是聪明人!”张缇笑起来,拍拍手作为鼓励,“那么,为了西朝的安宁,为了得到喘息之机,是否达到结盟的目的就好了呢?我们小王爷答yīng

墨河王的,第一步也不过就是灭了东宫而已,既然对方已经承认东宫身亡,并且放出风声来了,我们干嘛要做画蛇添足的事儿呢?”

“可是他指派皇卫围杀兄弟们!”卫刚怒吼。

张缇道:“唉呀,你就当做是为了演戏的逼真嘛……”

“遇难的兄弟怎么办?”

“呈报上去,锡师会给予抚恤金,数目由贵方决定。”张缇笑笑。

“——你!”

江近海起身,来到卫刚身侧,伸手拍拍他的肩,轻声道:“好了,卫大哥,你先下去休息。我与常王(周裴如今是常王了)、张举人详谈此事即可。”

卫刚不愿挪步。江近海手上再加了些许力道。

前者叹了一声,恨恨地瞪向张缇,转身便走,甩得院门哐地一声响。

张缇扯扯自己的衣袖,委屈道:“唉,在下做恶人了?”

“辛苦你了,之秋。”周裴摇着扇子,笑道,“不过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啊?”

“有么?那是错觉。”

张缇坐下,他与周裴二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江近海,等后者发话。

江近海道:“接下来如何?撤走人马,抑或当真要帮人帮到底?”

“那是江大人你的部下,如何调派,由你决定。我不敢越权。”周裴应声。

“……”

张缇端起茶杯道:“静观其变未尝不可,墨河王自然也有他的部署。江大人,你有心与墨河王示好的话,也要当心其后立着的那位‘吕后’。女子弄权,总是眼光短浅手段阴毒的居多,江庄主,当心被拿去杀鸡儆猴啊!”

闻言,周裴不悦地递了个眼色给张缇,后者看是看见了,却仿佛什么也没注意到一般。悠然饮茶。

江近海神色一敛,仔细想想,道:“嗯,张举人说得有理,我这里带出来的兄弟折损了不少,就算有心相助,也恐怕无力。且先蛰伏此处,静观其变。”

“江庄主放心,若接到墨河王求援的传讯,在下是绝不会隐瞒的。”张缇笑笑道。

你也不敢。

翌日是朝会日。

天下大乱,或者说。至少是朝堂上乱作一团了。

不少大臣见皇后垂帘而座,已经满头雾水,再听说东宫遇刺身亡的消息,立kè

就懵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有几位老臣上奏,说现在这样的情势,西线那边实在不能继xù

打下去了,要求急召西征军返京。

皇后悲伤得很,但仍强撑着精神,主持大局。

请元启帝回来是必要的,而现在朝廷内不能无人做主,几位重臣辅佐东宫国事,向来可靠,不如就先代理国事,等天子回朝再议它事。

东阁的人群龙无首,懵了半天,由于着要不要把东宫遇刺的消息载入邸报里。

曹寰下朝之后赶到东阁。

阁中众年轻人早就六神无主了,纷纷问曹寰,是不是东宫真的出事了,怎么大清早一来就听闻噩耗,但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样悬着……这算什么事?

曹寰要求众人冷静,吩咐朝上的事暂时按下,今天拟好的邸报也不要发了。

不管事情会演变成怎样,总之东阁的主持已不在,各位太子党一定小心,谨言慎行,当心说多错多。对自己没有自信的,就告假在家休养一段时日,对自己太有信心的,皮绷紧点敌人看的就是你。

此时丹华宫那位哭哭啼啼地领着女官过来,要看夫君的遗体,得知东宫是失踪了之后,大大地发了一通脾气,又说东宫一定还活着,她这就去找皇后,要求彻查皇城、不、彻查京都。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东宫找出来……

众人看着她这样又哭又怒地跑了出去,皆是无奈。

然而伪储妃这一往后宫去,就没再回来了,据说是皇后怜悯她的悲苦,两人一道在宫里辟了殿阁做道院,一齐祈福。等找到了东宫的尸首之时,皇后便要送储妃去京外的大道院求道修心,以免她伤心过度做出傻事。

朝廷上下皆等着出现答案,但东宫当真就此消失了。

哪怕是派人去地底密道踏了个遍,皇后依然没能找到东宫的行迹。

“怎会如此,难道他当真插翅飞了不成?”她的性子温,就算暴躁起来,也不过是将丝帕拧上几拧,秀眉皱上几皱而已。

墨河王替她按压着肩部,宽慰道:“或许真是失足落进陷坑了,再也找不着。母后,别担忧。”

“我是替你担忧。”皇后道,“如今只有东宫太子,能威胁到你的位置……”

“即便是还活着,儿臣也不会让他有所作为了。”墨河王道,“否则,儿臣怎么对得起母后这般栽培……”

“你要记得我的好处啊,莫尽去吃蜜来甜了嘴儿……”

皇后与之调笑着,声息渐渐轻了。

殿外,一名掌灯的内侍摇摇晃晃地走了开,将烛台往廊下一放,自个儿钻入花丛里,悄无声息地呕了一番,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将手边的一把花草连根拔起,内侍掌上使劲儿,几乎把草叶捏成了草浆。

身着内侍服侍的人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不可闻的几个字。

“……等父皇班师回朝……”

——算他反应快,捉了下密道搜寻他的内侍,将对方剥个干净,换上对方的衣服,然后跟着搜寻的队伍返回后宫里,潜伏下来。不然的话,这几天下来,他躲在密道里,不被找到,也已经饿渴死了。

“母后啊……”

——你为什么会做这种傻事,难道父皇回来,你还能逍遥快活?

第二百七十节 国丧

一个月后,西征军风尘仆仆而回。抵达京城。

按理说,就算东宫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西线时,元启帝立马下令收兵回京,这一去一来,至少也要耗上两个月吧,大军回来得真是太快,快得古怪了。

东宫早就从皇城里逃了出来,他冲去曹少师府上,却得知曹寰不在。

曹寰心情不好。

最近东宫殿无事可做,他去国子监又整日被京卫揪住审问,好像他就应该知dào

东宫尸首的下落似地。曹寰合计合计,跟祭酒请了个病假,到白云观住个十天半月的散心去了。

好歹东宫也在曹府做过多次客,所以老奴是认识东宫的。

老人家也不容易,前天半夜还一边扫地一边念起东宫这孩子怎么就走了云云,今天就受到这么大个惊吓,差点没给吓得当场厥过去。

第二个被吓到的是阿青。

他刚回府正闷头往自己院里去呢,一恍眼便看见东宫蹲在廊下发呆,于是阿青给吓得噌地一声就蹿屋顶上去了。

等他定住神,倒挂下来一看,蹲那儿的果然是东宫。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才死了咧。”东宫满脸不爽地回答。

阿青愣了愣。问:“敢情你没死啊,那为什么不回皇城去?现在大伙都知dào

你死了,你搁大街上还不见一个吓死一个啊?”

宫给了阿青一个白眼,懒得搭理对方。

“……”阿青琢磨着好歹这儿也是自己的半个家了,他该尽点地主之谊,于是跳下地来,冲东宫道,“你吃了没,我这儿带了馒头,饿的话我给你热去?”

“不用。”

东宫起身,拍拍衣服,往曹寰的书房里去。

阿青叫道:“哎!听说皇帝的大军驻扎在城外了,明儿皇帝就进京,你就当做自己真死过去了,也不见你爹啊?”

东宫回头愤愤答道:“本宫没有在诈死!”

“不是么?”阿青挠头,“我还以为你装死跑出来玩呢,不过这回玩得真是有点大,连出殡都闹出来了。”

东宫撇嘴不语。

出殡有什么了不起,他人还活着,可这都是第二回有人替他出殡了呢!前一次是反贼帛阳王直接宣bù

他挂掉了,这回是皇后声称他挂掉了,你说他好端端一孩子,活蹦乱跳连风寒都很少得的,怎么就成了仆街专业户呢?

阿青好奇地凑过去:“既然不是你闹出来的,那究竟怎么回事?”

“——放肆,这是你能问的吗?”东宫狠狠瞪他一眼,钻进屋内。甩上门。

“哼,什么德行……”阿青嘀咕。

此时书房的窗户突然被东宫推开,东宫盯着阿青,下令道:“你,明日随本宫迎接圣驾!”

“……哈?”

没等阿青反应过来,东宫砰地合上窗,不再吱声。

当夜,东宫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曹府上居住条件比宫里小内侍享用的好得多,也不必提心吊胆生怕被识破,但他每每想起要怎样向元启帝控诉皇后的作为……就觉着艰于呼吸,心口如同压了巨石一般沉重。

可是,事态严重,不是煎熬尴尬的时候。若元启帝入皇城,遇袭,东宫知dào

自己会难过一千倍。

大清早,双眼冒着血丝的东宫被阿青拎了起来。

“蓑衣?斗笠?还是要用面具?”阿青一样样地摆在东宫面前。

东宫盯着古怪的面具看了半晌,还是决定不要太惹人注意,选了斗笠。为求保险,他特别换了发型,梳出两缕长发来。用斗笠内侧将头发压在额前两侧,这样就挡去了大半张脸,不逮着细看的话,基本没有被认出的危险。

跟着阿青到街上的时候,城门还没开启,少许百姓站在大道两侧等待西征军入城,更多人则是该干嘛干嘛,对战事结果毫无感想。

东宫往城门那边蹭,被阿青捉住:“莫要再靠近了,危险。”

“……”

“你想做什么,三公子?”

“多话,少问东问西的!”东宫按住斗笠,不悦地将袖子从阿青手里拽出。

虽然这些天京卫也在搜查东宫的“尸体”,但东宫还是想与趵斩先取得联系。

他记得在祝州的时候,趵斩也算是个得力的文官武将,两人相处过一段时间……或许此人的忠心可以试上一试。但趵斩在事发前曾经进见,禀报过京卫指挥官中似乎有人与诸侯王交往过密……东宫不得不小心啊。

阿青瞅瞅东宫,见他貌似有往道:“我不知dào

你有什么打算,但是城门开启在即,重臣也陆续到城外迎接了,你是要回避,还是斗笠一掀表明身份,给个预醒好不好?别让我做陪葬的!”

“真是胆小如鼠!”东宫嗤之以鼻。

阿青纠正道:“亏你还读过书呢,这不叫胆小如鼠,叫做有备无患。”

有备无患是这么用的嘛?东宫鄙视地睨回去。

哼,只要西征军进京,他最大的后台也就回来了,届时还顾虑什么,管它是京卫还是皇卫。那不都得听元启帝的话。就算墨河王带兵造反,元启帝后面还跟着数万大军呢!谁怕谁?

时辰已至,城门缓缓开启,前一天出去接引的仪仗将士先入城。

京卫在道路两侧戒备,东宫不由得往后面缩了缩。

阿青看看他,道:“茶楼开了,我们去楼上也是一样。”

“不妥,茶楼离大道太远,本宫可不是为了远远地望一眼父皇而来的!”东宫道。

阿青扶额:果然这个太子是想闯入人群之中,直接扑到老爹的马前哭诉么?

东宫将斗笠往下按了按,专注地盯着城门口。

仪仗马队入内之时,他的双瞳瞬间放大,全身筋脉都僵硬起来。

一领黑边白面的大旗悬于仪队之前,将士与马匹,皆是白甲麻服!走在两边的步兵首披白麻,神情肃穆,强烈的不祥之感使得沿途围观的百姓齐齐地安静了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

东宫呆愣住了。

阿青同样发觉事情不妙,他赶紧一把拽住东宫的手臂,低声道:“别乱阵脚!先等等!”

“等……等什么?”东宫的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他真不知dào

自己这是要做什么,只觉着脚像在地上生根了一般地沉,但腿又禁不住要往前移……

阿青见状,只得用力拽住他。不让他乱来。

城门处,仪队尚在缓缓行进,马队过后,东宫二人所在的位置便看不见人头,只能见着丧旗一面接一面,无声移动。

阿青抓牢了东宫,把他往人群后面按,直到抵住墙为止。

阿青压低嗓音道:“三公子,你冷静点,说不定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别冲动!别冲动!”

“……你放手,谁准你碰本宫。”东宫额头上冒着冷汗。嘴唇也没有了血色。

阿青说:“现在你对我吼什么都没用,我不会中计的。要是被你就这样冲出去,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曹先生交代?你安静下来,不要跑出去暴露在敌人面前,不要当蠢货!”

东宫双手抬起,扒住斗笠的边缘,拼命往下压。

他喃喃道:“……本宫一定要弄个明白。这不可能的……”

“好,我帮你弄明白,你不要走动,听懂了么?要是真的……真的是皇帝出了事,你就是独苗子,你要好好地回皇城去继任的!”阿青说得有些心焦了。

“……”

东宫大口大口喘着气,现在他怎么可能回皇城去,阿青不知dào

可他知dào

,自己就是被人暗算好容易才逃出来的,而且连想把他取而代之的人,都已经入住皇城,就等着一切揭晓了。

难怪皇后与墨河王有恃无恐,原来……

“我去打听,但是在那之前,”阿青拽着东宫往曹府去,“在那之前,你要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皇城也不要自己一个人去,知dào

么?”

东宫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拖着走。

阿青又道:“等你披上龙袍,想怎么闹情绪就怎么闹,再没人比你大了!现在不要给我装疯癫,快走!”

东宫回头远远地看着城门方向,只见在百姓的发顶之上,高大的白幡猎猎飘舞起来,几把纸钱迎风而起,在风中翻飞,散得到处都是。

如果他再也回不去皇城,这就是元启帝留给他的最后一个画面。

……

“……父……父皇!”

双眼猛然睁开,才发觉方才是梦境。

东宫眨眨眼。抬手拭去额首的冷汗,再望向屋顶。烛光连连跳跃着,屋梁上的影子闪烁个不停,现在是什么时候,半夜么?

他转头,往光源处看去。

曹寰半侧着身,一面翻书,一面担忧地望着东宫。

“殿下,你醒了?”他低声说,“方才听殿下梦中呓语,似是睡得十分不安稳。”火光中,他的脸色晦暗,看不清晰。

东宫坐起身,揉揉眼。

“嗯,本宫发了噩梦,梦见不祥的事。”他顿了顿,说,“幸好只是个梦而已。”

曹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

东宫转头问:“对了,先生几时回京的?记得本宫来的时候,先生还在白云观吧?”

曹寰轻声答道:“在观里得知西征军回朝,臣便先到十里亭迎接了。”

“喔?”

“陛下半生戎马沙场,毕竟气盛,加之锡师向来示弱……听闻是陛下中诱敌之计,撤离不及,被敌方伏兵乱箭所伤,回营抢治未果,数日便宾天归仙了……”

第二百七十一节 皇位

东宫坐在铺上,只感到一桶冷水从头泼到脚。

“不是梦?”他艰难地出声。“本宫所见的……并非噩梦一场?”

“……”曹寰望着东宫,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他将书卷合拢放平,沉默片刻,对东宫道:“殿下,明日便回皇城去么?这样躲下去,可就要不妙了。”

东宫低头:“本宫不回去。”

“殿下!”乍听他这话,曹寰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皱眉,眉间隐约有怒意了,“殿下,你若再不回皇城、向朝中昭告你还好好地活着,只怕皇位将要被旁人所夺了!”

东宫不吭声。

曹寰又道:“殿下,这回事关紧要,可不能再由着你耍性子!明日就算是非得请青少侠将殿下你绑了上朝,臣也绝不会犹豫!”

他说着,站起身,欲离开书房。

无奈之下,东宫只好答说:“先生,本宫也想回去,可事情不是你听说的那样……”

曹寰回身坐下,专心地听东宫诉苦。东宫在说到墨河王甘冒性命危险潜入京城之时。少做停顿,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要把自己听到的情况告sù

曹寰比较好,只告sù

曹寰说,自己知dào

皇后与墨河王暗地里有勾结,比起东宫,皇后更疼爱墨河王一些。

曹寰道:“若真是如此,那墨河王与皇后是蓄谋已久的了。”

“或许罢。”

“皇城中定有耳目。朝堂之上虽可昭告殿下的生死,但若朝会内外安置兵士除去异己,那殿下贸然前去,确实十分危险。”曹寰说着,闭目思索。

东宫提议说:“以本宫之见,先按兵不动,看明日朝会情形如何,再作打算。”

“嗯,就算皇后娘娘示意得力臣子提出墨河王继任,各位老臣那一关可不好过。”

曹寰说得有些心不在焉,以东宫言谈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甚至说不上政治二字。在曹寰眼中,东宫还是个孩子,他料想对方是吃醋居多而已。难道东宫找各种名目溜出皇城玩的事迹还少了么?

不过……

如果东宫说的不是假话,那暗杀他的很有可能就是墨河王。

元启帝不幸身殒,虽然为了不被敌人发xiàn

并乘机追击,军中将噩耗一律隐瞒,但应当有消息秘密传回京里。如果东宫不知dào

,那就必定是有人截了消息。报送给皇后了。

墨河王是绝对不能离开封地的,一旦进京,除死罪之外无可转寰。

如今墨河王到了京城,秘密藏匿在皇城里,也就是说,他非常有趁乱夺取皇位的意愿。

但曹寰不止想到墨河王,他还琢磨着别的诸侯,带血缘关系的那些,尤其是桓王,当初闹得多风风雨雨,彷佛连亲兵都能与朝廷军抗衡了,东宫也深深地忌惮着他——如今这两人竟然敌不过依附女子的软弱墨河王么?

曹寰心中转过千回,东宫尚无觉察,只沮丧地垂着头,思虑明日他日。

“殿下,”曹寰对他说,“既然有所顾虑,那明日就按兵不动,臣上朝时候替殿下观望情势,若无危险,则请群臣前来迎接殿下即成。”无论如何。越早出现在人前,越有胜算,不过首先还是要保证活命。

东宫点头,后想想,又道:“先生不要去上朝了,就说伤心难过,继xù

请假罢。”

“为何呢?”曹寰奇道。

“若是朝上群臣力推墨河王,先生预备如何?”东宫问。

“……”

东宫说:“先生是预备说出本宫藏匿于此,领众人来迎,或者曲意迎合,或者决意不做表态呢?”

若情形真的一边倒,那第一个选项太不现实了,第二个对于曹寰来说也不现实,第三选择倒是有可能,但那种情势之下不表态也就等于表示反对,曹寰不能冒这险。

曹寰道:“殿下顾虑甚多,或者形势并没有危急到这个程度,明日臣朝会之时再临场定夺罢。还是请殿下做好众人来迎的准bèi

。”虽然忠诚于东宫,但他摆明是不信任东宫的判断力的,总觉得由着东宫小题大做只怕会耽误大事,于是还是自己按自己的想法去办的好。

东宫想了想,道:“好。就依先生的见解行事。”

曹寰还打算说教一二,却被老奴的敲门声打断。

老奴一面敲门,一面悄声道:“……老爷,有客人求见。”

“这样半夜三更地……”曹寰纳闷,看了东宫一眼,道,“殿下,臣去去就来。”

东宫点头。

曹寰踮着足尖出了门。跟老奴悄悄询问来的是谁,得到回答之后更是一头雾水,换了身衣服,往前院赶去。

于是东宫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他将被褥拢了拢,堆叠起来,靠在上面发呆。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便又睡了过去,没做梦,只是遇上鬼压床,四肢不能动弹,半晌才恢复过来,只觉得心跳得既急又重,全身酸痛。联系到近日的翻天覆地,他顿觉世事无常,再这样消极等待下去,自己不会有好结果了。

没多久,曹寰回来,脸色不妙。

“殿下,你说得对,明日臣还是告假的好。”他说。

“怎么?”

东宫诧异于这一去一来的变化,琢磨片刻,问:“来的客人。不是先生的好友么?”若不是关系亲密的友人或者风雅大家,想让曹寰半夜整装相待,那是天方夜谭。

曹寰摇头。

这来的是王郊,因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所以就算已经去国宾馆“自主就业”,老奴也仍将他当做曹寰的亲信看待。

王郊跑来求见,也是为了曹寰好,他要赶在曹寰上朝之前,跟后者说这个大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日的朝会,将有十数名重臣联名上书。要求皇后立kè

发书召墨河王进京,担当大事。因墨河王比桓王年纪大一些,所以这个要求看起来也合理,但与桓王关系较好的南方籍贯的大臣恐怕不会轻易答yīng



王郊就来说请曹寰也表个态,在群臣上书的时候,跟着一起下跪力荐一下。

曹寰不算南派北派,但可以说是太子拥趸的主力,他这一表态,可以拖不少东阁的小官下水,进而左右年轻官吏父辈们的抉择。更重yào

的是,东阁的表态,就等于邸报在墨河王支持者手上了。

王郊对曹寰道:“先生,你想啊,东宫太子已没了,如今也就两位诸侯王是直系血脉,别处的那都旁支,不值一提,这到最后,先生你还不得在其中之一朝上做官么?良禽择木而栖,先生身为一代大家,定也不是坐待天清的避世人,不妨就跟从墨河王吧?学生斗胆说一句,先生这等栋梁之才,已经墨河王多次与学生提起,每回皆露向往之色……先生,机不可失啊!”

曹寰沉吟片刻,先将心底涌出的不适压下,随后禁不住问:“王生,你才去国宾馆多久,怎么就与墨河王交陪过了?”

“啊?”

“墨河王,不是身在墨河么?”曹寰厉色责问,“诸侯之封,岂能随意离开封地,这是唯一死罪!”

王郊一怔,随即自己给自己拍了个耳光,道:“唉呀先生,你就当做什么也没听过。我不过是说漏嘴而已……先生啊,这个时候可不是纠结细节的当口了,明日朝上,是最后一个投奔墨河王的时机,等他登上天子之位,你再要巴结,可就来不及了!”

“王生,你在胡说什么!传嗣之事尚未定夺,你怎能胡言乱语!”曹寰不悦地站起。

王郊急忙拉住他,好言好语道:“先生,你莫要动怒!学生这是受过你知遇之恩,又添救命大恩,所以将机密告知,这是完完全全地为了先生日后飞黄腾达着想啊!先生你可别辜负学生的一番好意,反倒捉住言语缺失计较了!”

“这是无心缺失,还是蓄谋作反?你自己心中清楚!”

曹寰一挥袖,将袖角从王郊手里抽走。

王郊也站了起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开了染坊,心中沸腾般翻涌着,全是怨怼诅咒的话语,但他牙关紧咬,张仪苏秦等名字满脑子钻,强迫自己宽下心,好生做说客的工作。

曹寰转过身来,问他:“王生,而今说动了几名朝臣?”

王郊彷佛被看穿心思,面上轰地一声就红了。

“先生……”

其实他能走动的范围很小,曾经下过大牢,名声不好,重臣都懒得接待他。王郊能勾搭上的,也就是同乡、同期、还有做御史时候的同事与上级而已,曹寰是其中最有分量的大臣无疑。

墨河王另有请来说客对付别的大臣,这说客之一王郊恰好也见过,正是秦斯身边那位师爷,据说姓张。

王郊不信自己竟然连一名小小的师爷都比不上,因此主动向墨河王请战,结果却被同为幕僚的众人知晓,并且暗地里取笑……

他想着,不由得阴郁更甚,遂对曹寰道:“先生,你只信学生是真心实意为你着想便可,老实讲,我要是能说动你,那功劳是大大地——难道我不懂得以功利名声相劝,以现实利害相逼么?学生会的!可是学生只希望先生好,又清楚先生真zhèng

是傲骨嶙峋,所以学生并不废言,只将明日会发生何事告知先生,请先生自行定夺!”

他说得慷慨起来,连自己也说服了,好像真是那么回事、自己真是义薄云天之人一般。

第二百七十二节 军中

面对曹寰的横眉怒指。王郊几乎委屈得要以头抢地。

曹寰望着王郊,发觉对方确实真挚得很,也确实激动得彷佛要哭一般了,于是道:“好了,王生,本官明白你的心意,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请回吧!”

“先生啊!”王郊气愤起来,道,“如今拒不择主是要做什么,难道要告老还乡么?先生你为何执迷不悟,难道你以为,东宫太子还有活路?”

曹寰盯着他不语。

王郊还在激动,没发觉自己再次失言,片刻之后,曹寰才凉凉地提醒:“嗯,东宫出殡也有小半月了,本官从无太子还在世的错觉。”

“——呃!”王郊这才惊醒,忙掩饰道,“学生并无此意,只是口误。想说是先生以为东阁众人还有出路……”

曹寰冷然应了声:“喔,是这样。”

“那……明儿早朝……”王郊期期艾艾地,又想把话锋转回关键的地方。

“行啊。”曹寰道。

王郊原本还在做着心理建设,想说这下又要费口舌磨叽了,谁知曹寰竟轻松答yīng

下来?他不敢相信地抬头,问:“唉?先生,你方才说……”

“早朝的事,本官会好生考量。”曹寰面无表情道。

这事儿当然不能一口答yīng

,一般来说,口风放软,那就是应承下来了,再要追着说的,可就是不识趣的人了。

王郊一听,忙道:“好、好,学生就是给先生提个醒而已,先生听进去了,当然是最好,这事儿,你我谁也亏不了啊!”

寰点头。

“那……那学生就告辞了?”

曹寰起身去开门,对守在外面的老奴道:“老人家,麻烦送客。”——

回到书房之后,曹寰向东宫问起:“殿下,你手上有兵力么?”

东宫摇头。

他认真考lǜ

片刻,道:“皇卫已然不可信,京卫的话,长州趵斩曾求见过本宫,向本宫报gào

京卫将领中的异动。想来除他之外,恐怕皆被墨河王收买了。”

曹寰端起茶杯,仔细听取东宫的分析。

东宫沉吟少许时候,又想起另一方:“或者说……城外驻军里,若山贼出身的那些人还存活着,应当可以调动。”

“城外的人马,掌控权在兵部与领兵将领手上,要调用,两者缺一不可。”曹寰道,“而今兵部是不能随意策动的了,难道殿下要潜去营中,对将领动之以情?”这可比去大臣家里更不靠谱了。

东宫信心满满地说:“嗯!若是能够调集人马就近围困京城,更甚者,攻入皇城去,那本宫的危境就算解决了!”

“唉,殿下,臣还是劝你先等朝会结果,在那之后,再做打算。”

曹寰无奈,只得如此劝说,希望过几个时辰。东宫的头脑可以冷静下来,好生琢磨个行得通的法子。不然东宫兴致一起来,不管可行不可行,就勇气十足地去做了——这种情况可不是头回出现的。

东宫毕竟是少年人,爱出风头,偶尔想当然,所以得有人来劝着管着才行。

“嗯,本宫等先生的消息。”东宫答yīng

着。

翌日曹寰称病在府上歇着,只派了几名学生去探听情况,得到回馈来的信息,是朝上果然起了争议,约十数人提出要迎墨河王入朝继承大统,又有不少臣子反对,双方僵持了起来。最后解决的办法是,皇后直接动用武力,让皇卫带刀鱼贯进入朝堂。于是众人几乎全都噤声了。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乖乖听话的,朝上有人悲恸万分,指骂皇后,甚至去撞了柱子——不过听说没有死成,抬回去养伤了,皇后还赏了好些东西以嘉奖此人的忠心。

总之姿态很低,态度很坚决,没得商量。

曹寰不由得庆幸自己没上朝去。

现在东宫在他府上呆着,真不好说是一块宝,或是一块烫手山芋。但曹寰明白,自己有义务掩护东宫,至少,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至于保护完了之后要怎么办……

曹寰向东宫如实说出朝会时候的情况。试探询问道:“殿下,你预备如何呢?”

“本宫要出城,”东宫道,“手上无兵力与皇城中人抗衡,总是不妥。本宫要趁墨河王还没做大、表面上人还没抵达京师的时候,率部夺回京师的控zhì

权,擒杀墨河王,让皇后无法再恣意行事!”

他顿了顿,又说:“邸报已经暂停了吧?那等今日朝政决策的消息传开之时,墨河等北方州县的兵力或许会压向京城,原驻京师城外的大军调派往南,南方各州兵力戒备,以预防桓王在封地直接造反称帝。皆是,本宫再要起事夺回帝位,无疑于以一己之力与双方的精锐相抗。”

到时候,墨河王找个理由灭掉西征军里东宫派的人,也是易如翻掌的事情。

想到这里,东宫点头:“事不宜迟,本宫现在就应当出发。”

“……”坦白说,曹寰严重地感到东宫这事儿不靠谱,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古书上说过,这种时候。可以聚集群臣起来,宣告真相,然后大家一齐涌入皇城,把执意乱政的皇室人拖下高位关起来,最后拥戴真zhèng

的嫡皇子登基——

——现在的世道,难道这种儿戏一般的英雄壮举,还能行之有效么?

东宫的思路是对的,应该寻求奥援,可是,他寻的方向……那是完全靠旧部的情义来决定自己的生死啊!放曹寰自己身上,是万万不敢做这样的决定的。但他又想到古书上有写险中求胜,最后结果究竟会如何,还不可知。

东宫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他的少有地拿出了魄力来用,究竟应该支持或者反对呢?曹寰挺迷惑,担忧自己判断错误,造成千古遗恨。

对东宫方才的决定,曹寰犹豫片刻,这才答道:“……殿下可以见西征军的将领,但要约个地方会见,别在营中。并且,带上青少侠同往会面,或许会更有利一些。”

若不是趵斩身处京卫指挥所衙门那样的“敌营”里,曹寰真要叫东宫把趵斩也稍上的。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太不安全了,东宫的身份,就算配备千人的卫队,也丝毫不嫌多。

东宫挠挠脸,道:“好罢,既然先生这样要求,本宫便勉为其难地把阿青那小子带上!”

曹寰担忧地望着他,暗忖:就算带上青少侠,那也不是沙场滚爬之人的对手啊,要是谁起了心思,拿东宫去换赏赐与官职……

东宫不是不明白曹寰的担忧,但他琢磨着自己与曹寰一同考lǜ

的已经够周全,再把后路准bèi

一条就好,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那本宫就约在茶楼好了。”

他说着,提笔蘸墨,揭了张纸到案桌上,开始写帖子。

写完之后发觉没有带印信出来,便无所谓地落了个款,嘀咕着“爱信不信反正齐云天是认得本宫笔迹的”云云,将书信封了起来。

曹寰召阿青到书房,让他把信送到城外的驻军营地里,最好是当面呈交给管事的。

“你应当还认得吧?”东宫道,“信交给齐云天。就是以前那个齐知县,后来的齐师爷,或者交给山寨那二当家的将军也可以。去吧去吧!”

阿青不乐意被人使唤,看在曹寰的面子上,忍了。

他出后门,到官栈去牵了匹灰不溜丢的瘦马,往南门驰去。

营中不少将士都是祝州时候同生共死过的山贼兄弟,阿青跟熟人打过招呼,便提出自己这儿有书信,要面呈给齐云天。书信送进帐内之后没多久,有人出来吩咐好生招待阿青,但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齐云天仍没露个面给阿青看。

阿青隐约觉得有些不安,转首一想,东宫说了这个信没有写他是藏匿在何处,只说了几时约在何地而已,就算齐云天报官抓人,也只能抓到他阿青——他与其说是替东宫跑腿,不如说是为了完成曹少师的嘱托,上回学过叫做什么来着?哦对了,舍命陪君子。

东宫不算君子,曹寰多次搭救阿青,又收留并且教授他识字,所以是值得阿青替他去死一死的。

这样想着,阿青面上凛然许多。

此时,他肩头突然被人一拍。

回头望望,原来是扛着根擀面杖的孙娘子,后者笑嘻嘻地问:“这不是青捕头么?来营里玩?哎听说这次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要调去别处做县官了,哈哈,趁人还在京城赶紧聚一聚啊!叫上张师爷,大伙吃一顿?”

“孙二嫂,好久不见。”阿青站起身,抱拳一礼道,“我这回是来替人送信的,正等着齐师爷回函呢。”

“这样啊?要紧事儿?”孙娘子好奇。

阿青点头。

孙二嫂拿擀面杖拍拍阿青的胸口,豪爽道:“好嘛,那我帮你催催去,看那小子又在磨蹭什么!”

“那就有劳二嫂了。”阿青道。

孙二嫂诧异地打量打量阿青,戏谑道:“哎半年不见,青捕头怎么学得文绉绉的了?我都快不认得了啊!哈哈!”

阿青有些赧意地挠挠后脑:“二嫂,你莫要取笑我……”

“面皮也薄了?哟,仔细看衣服穿得挺整洁的,怎么,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孙二嫂一顿促狭,赶在阿青逃开之前大笑着钻进帐篷里。

第二百七十三节 义气值几个钱?

孙二嫂进了帐,左右找找。在兽皮屏风后面把齐云天给揪住了。

齐云天正手抖着写信,猛然发xiàn

自己被黑影笼罩,回头一望:“娘、娘子!”

“青捕头等你回信呢,你还在磨蹭什么?”孙二嫂催促着,掐了齐云天一把。

“嘘!嘘!”齐云天抓住孙二嫂的胳膊,神mì

地凑近了说,“娘子啊,你可知dào

他是要带信给谁的嘛?”

“谁啊?”孙二嫂无所谓地顺着问了一句。

“这事儿你一定要保密……”齐云天压低声音,“是东宫太子啊!”

“哦,这样啊……”

孙二嫂点点头,顿了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东宫?那个大当家的?他不是死了吗?”

齐云天急忙捂住她的嘴:“嘘!噤声啊!”

“他怎么会还活着的?营里大伙儿都知dào

他死了啊,埋都埋掉了喂!”孙二嫂才不理他,自顾自惊诧着。

齐云天悄声道:“娘子你别声张!等不才把信写好,递到皇城里,那赏赐一定是大大的啊!”

“哦?”孙二嫂还没弄明白,她呆呆地问,“……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大当家的不赶紧回去当皇帝,他当了皇帝,大伙还不都飞黄腾达了?你这是要写信跟官府说大当家的还活着么?”

“呃、呃对啊。”齐云天拭汗答着,手上不由得抖了几抖。

孙二嫂捉着他。催道:“既然是这么回事,你赶紧写,写完我就给小五让他送到衙门去!”

“等等!这可不能告sù

别人!”齐云天低声道,“要是张扬开去,东宫就跑了!”

“啊?”

孙二嫂更是不明白了:“大当家的为何要跑?”

“这、这……你一妇道人家问那样多作甚!”齐云天低声呵斥着,做出手势让孙二嫂走开,“别在这里碍事,快出去快出去!……啊,等一下!”

孙二嫂不耐烦地盯着自家老公看:一会儿赶人一会儿又叫稍等,神神mì

秘的,到底是要怎样?

齐云天抹抹脸,严肃地说:“‘千万’不可跟别人透露此事,明白么?”

“大当家的信这回事?”孙二嫂回问,“那青捕头不早就知dào

了?”

“你懂什么,青少侠是来送信的!”齐云天跳了起来,又道,“对了,也不要跟青少侠说不才在干嘛,知dào

不?不然他回去报讯了,煮熟的东宫就飞了!”

“……什么煮熟的大当家……”孙二嫂一头雾水,道,“你这人真是,最爱说一半留一半,小觑别人的智慧!不说明白我是不会走的,快讲清楚!”

齐云天被她烦得不行,眼瞅着告发函也写不下去,只好喃喃着“你还有什么脑智”。对孙二嫂恼怒道:“娘子啊,那不才就跟你说清楚,你可千万不要声张!……这事儿是这样:马上要登基的那个,不出意wài

的话,应该就是墨河王了。你记得的吧?在墨河呆着的那个诸侯王。”

“可太子明明是大当家的啊!”孙二嫂叫了起来。

“他死了就不是了!”齐云天压着嗓子道。

“这不还活着么?”

“很快要死的!”

低吼一通,两人谁也没压趴下谁,只面对面呼呼地喘着气。

孙二嫂回味一番,问:“为什么大当家的很快就要死?你怎么知dào

?他不是还给你写信么?”

齐云天无力坐下:“……唉,不才这封信函,就是要拿去告发东宫的,找墨河王讨赏去……”

“你说什么!”

孙二嫂闻言,立kè

转身,从书案上抄起信函,她不识字,只管它三七二十一,将书信撕了个稀巴烂。

“你撕吧,不才知dào

你定然要怒的,但作算你再怒,不才也要将东宫交给新天子的。”齐云天撑着沉重的脑袋,一面说,一面哀哀地吐气。

看了他这样。孙二嫂火气噌噌地朝上冒。

“齐云天!你真是个小器窝囊的孙子!”她怒吼起来,挥了擀面杖朝齐云天揍,“没有大当家的,哪有现在的你!你要恩将仇报吗!”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不杀了他,兄弟们没一个活得了!”齐云天也吼了开来。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刻,阿青突然撩开帐篷门帘,大步走入两夫妻之间。

“青、青少侠!”

齐云天顿时被吓得毛发统统竖立起来。

阿青环视一周,找到桌上的另一封信,拾起叠了叠,掂在手上。他转头,对吓得全身僵硬的齐云天道:“齐师爷,犯不着这样大呼小叫吧。给你带来麻烦是我不好,这就收回,请你当做从没收到这信可好?”

“你你你……你听见了?”齐云天汗如雨下,哆哆嗦嗦地指着阿青。

阿青道:“嗯。全部。我耳力挺好的。”

“啊?壮士饶命!”齐云天一下就腿软了,连忙踉跄着往前扑,躲在孙二嫂身后。“娘、娘子救命啊!”

孙二嫂满脸不爽地回头,一肘给齐云天撞过去:“少躲在我这么个妇道人家后面!人青捕头还没说要拿你怎样呢!”

“会杀人灭口的啊!”齐云天哭丧着脸,抓住老婆不放。

阿青面无表情道:“齐师爷,既然你无法帮忙,我这就先告辞离开了。至于之后你要报官还是怎样,请随意,同袍一场,我不会把你怎样的。”说完,他转身就走。

“啊?噢哦!好!好!壮士好走啊!”齐云天连忙赔笑目送,暗暗拭汗。

孙二嫂却上前一步,叫道:“等等!青捕头,你别给这男人一气就掉头走了!坏了大事怎么办?你回来!究竟要我们帮什么忙。说说看,我虽然是个女人家,但能帮上什么的话我绝对不会怂,掉脑袋的事也只一句话而已!”

齐云天一听,连忙又跳起来,拉住孙二嫂:“你闭嘴,你懂什么?”

“要闭嘴的是你才对!”孙二嫂说着,手上三下两下拧了齐云天的袖子,揉成一团,塞他嘴里。

阿青出去没几步,又转头回来,跟孙二嫂说:“嗯,孙家娘子,你不说,我都给忘了。这信不单单是给齐师爷一人看的,给贵寨二当家的也可以。”

“那好!”孙二嫂立kè

答道,“我这就去把人给你叫来,青捕头,你先看着我家这口子,免得他鬼迷心窍做蠢事!”

青点头。

孙二嫂一阵风似地冲出帐篷去,留下齐云天汗流浃背地对阿青对视。

阿青旋身在案旁坐下,不动声色道:“齐师爷,反正都是等。你也别站着,坐罢。”

“青少侠……”齐云天摸着坐垫拖到屏风一侧,离阿青远远地,小心翼翼地坐了半边,不敢乱动。

“你放心,我并非蛮不讲理的人。”阿青道。

“诶,是啊……”齐云天搭着腔。

阿青又说:“我也没认得多少大字,说不出什么道理,只知dào

做人要讲忠孝仁义。齐师爷,你方才的作为,就挺让我看不起。”

齐云天冷汗沿着太阳穴就下来了。

阿青再说:“虽然看不起你。但我不是来找事的,这个时候你的反应也属人之常情,我鄙视你,却没理由出刀砍你,否则我就是那求人不得遂起恶念报复的人了。而我不是的。”

齐云天喏喏应着,一面擦汗一面道:“青少侠是侠士、是侠义心肠的少年人,不才知dào

,你冒死赶来送信,是丝毫好处都没有想过的……不才佩服啊。”

“我也不是那么仗义的人,只不过受人所托而已。”阿青抬头道,“齐师爷,你说,帮zhù

东宫是否真的就没有生路了?”是这样的话,他可得先拖着曹寰逃命。

“青少侠,你这样问不才,叫不才怎样回答的好……”

齐云天拍拍脑袋,为难地说:“不瞒少侠,这一回京,兵符是统统上缴的,东宫要兵马攻打皇城,就只能靠营中煽动……可是,这事儿既不能明着来,又要赶得急,以二当家的地位,尚不足矣呼喝了上千兵马就走,何况营中还插有大半的服役兵勇,要是双方战起来,山寨这边真能直接给东宫殿下上千兵力支持?”

“……老实讲,我不懂这些兵营里的事务。”阿青听得愣愣,道,“齐师爷的意思是,拿不出足够攻克皇城的人手?”

“也不是这样讲,只是风险太大,最怕的便是皇城没攻下,身后又被剩余的西征军围剿,形成腹背受敌之势……咳咳。”

“哦,这样讲。我就懂了。”阿青点头。

“所以说,并非是不才不帮大当家的啊!”齐云天叹道。

阿青又问:“那这跟你写信告发东宫,有什么关系?”

“呃……”齐云天没料到转移话题失败,尴尬道,“是不才一时糊涂,眼下已经没有这想法了,青少侠莫怪、莫怪!”

说话间,孙二嫂带了山贼寨子的二寨主进帐。

此人一转过屏风,阿青便嗅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他不由得揉了揉鼻子。

“什么信?”二寨主大咧咧地问齐云天。

后者看了阿青一眼,道:“二当家,那信在青少侠身上。”

阿青将书信从怀里取出,递交给二寨主,口中道:“将军请过目,这是机密信函,攸关贵寨大寨主的生死。”

“嗯,俺听孙二娘子讲过了!”二当家的展信,瞅了片刻,将信一把塞到齐云天手里,“齐师爷,你说说,这是写的啥,俺不认得字!”

第二百七十四节 逃

齐云天也没接那信。就只是当着阿青的面,把那信里写的东西复述了一遍,没半点添油加醋。二当家的一听,立kè

跟孙二嫂一起炸了,忙不迭地就要召集兄弟们杀进城去。

这厢齐师爷赶紧跟阿青一道,把两个激动的人拦下来。

先是好言好语地劝了一番,再来威慑恐xià

一番,齐云天不愧是与这二位冲动性子相处过好几年,该怎样唬住对方,那是摸得一清二楚。

但对方也有决不妥协的时候。

“就算要赔上性命,俺也一定挺大当家的做皇帝老子!”二寨主坚决道。

孙二嫂表态:“就算做不了皇帝,也要保住大当家的性命!”

所以这个优先级是:东宫的命大于皇位大于众人的命。而且对于齐云天而言,最不幸的是他被不甘不愿地算在了这个众人里面。要是现在说出什么反对的话语,第一个被宰掉的一定就是他。

孙二嫂那边已经开始跟二当家的商量,看能一口气调动多少人马了。

齐云天伤脑筋地挠着头。

阿青也不跟他一个鼻孔出气,自行对二人道:“既然你俩有心,那当然是好的,信上有约定时间地点,先按时去与东宫见一面如何?虽然冒险,总保全了其他兄弟,也比一股子热血用不到需yào

的地方好。”

“好。我一定会去的!”孙二嫂答yīng

着,转头盯住自家老公。

齐云天大滴冷汗冒了出来,人在席上往后挪了挪。

孙二嫂一见,奋力拍向案桌,怒道:“你少给我闪!过来!”说罢,不由分说将齐云天拉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捆成了一个肉粽子。想想还不够,索性又掏出一张手帕来,塞到齐云天嘴里。

“哼,”孙二嫂对阿青道,“这么一来,我就不信这个不成器的,还能去告密!”

阿青同情地看看齐云天,忍不住出言说情:“孙二嫂何必如此,你二人下定决心之事,难道齐师爷还会从中作梗不成,孙二嫂是齐师爷的妻室,二当家是齐师爷同生共死的兄弟啊!”他说着,低头去看齐云天:“齐师爷,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齐云天连连点头。

孙二嫂望着齐云天,心底也觉着不忍,但嘴上还硬着,执拗道:“……那也要到我等见过大当家的再说,等我们回来之后,才能给他松绑!不然他要是乱蹦乱跳一下,惹出来的事儿可就是千古重罪了!”

齐云天刚被绑上就觉着实在难受了。一听还要绑好几个时辰,他真恨不得立马晕过去。

拍拍他的脑袋,孙二嫂责备道:“还不是你自己闹的,少在这里装可怜!”拍完自己又觉着心疼,偷眼望望另外两人,趁他俩没留意,替齐云天将绳子放松了些。

她悄声对齐云天道:“回来就给你松绑,还给你煮好吃的。你要是逃去告密,下半辈子自己过去。知dào

不?”

后者无奈,眼泪汪汪地点头。

阿青提议道:“东宫等得急,约的时辰也不远了,若是决定相见,现在就出发可好?”

“嗯。”

三人将齐云天打包藏在屏风后面,孙二嫂又给他加了条被子,这才出门。

东宫是没打算在曹府见人的,见阿青回报看,他便穿了商贾衣着做伪装,贴上几撮棉絮做毛发,再拿碳涂涂眼睛周围作为乔装,跟阿青出门去。

曹寰看了担心得很,但自己又不便出面。

想想。他吩咐老奴将东西收拾收拾,随时准bèi

逃亡,自己才刚从白云观赶回来,许多要紧的东西都在观里放着,尤其是心爱的书籍等等,若是逃命去的话,他还挺舍不得遗弃的。于是再留书给东宫,说为免拖他后腿,自己去白云观借宿了,有需yào

的时候可以派人捎口信。

到了观里,春末淅淅沥沥的雨水开始往下落。

往常来说,这个时节是挺值得伤春悲秋一番的,不过最近人事已经足够悲愁了,犯不着再跟天气过不去。

曹寰站在游廊下,等老奴打扫房间。没一会儿,他找了柄油伞,趁着落雨出去散心。

“说起来,清明也近了。”他想着,便站在道旁,往道观后的二品真人墓望去。

只见墓前真有那么三五人立着,远看那衣着却不像道士,彷佛是普通士族公子的穿戴。曹寰心中纳闷,又见那些人没做别的,只撑着伞扫墓祭拜而已,他便不再张望,转头往前殿散步而去。

“之秋,你在看什么?”周裴一面往火里丢纸钱,一面抬头看张缇。本来天气好好的,两人过来扫祭一下姬山翁而已。谁知dào

才上山不久,雨就开始往下落,这下要小心些以免火苗被扑灭了。

张缇将视线收回,道:“啊,无事,只是觉着道观那边似乎有人出来偷窥咱们。”

“就让他们看去,难道还有谁认得出我不成?”周裴笑道。

他也不往道观方向望,反正他是个超级大近视眼,啥也看不清。

张缇道:“认不得世子是正常,认得在下也是正常。”

“不过皆是无妨。”周裴接话。

张缇默然。

沉默片刻,他说:“世子,现在是时候离开京城了,不然恐怕会陷入麻烦,成为皇后卸磨杀的那驴呢……”

“哈,我料那墨河王不会有这样的气魄,但女子心思百转,确实有这一可能。”

张缇道:“其实……若能再挑拨这对奸夫阴妇,坐享渔翁之利,也是乐事,就怕此计不成,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一旦完成锡师交代的任务,即刻抽身。才是上策。”

周裴扇子一点:“你果然跟秦斯学了个十成十,同样地畏首畏尾。”

“不比得世子生来含着金汤匙,小人物,自然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我这也只是给长卿提个醒而已,做定夺的,还是世子你啊。”张缇自嘲着答道。

“呵呵,莫要在那里装酸,你手上那叠钱,还分毫没到先生跟前呢。”

周裴看看张缇手中的纸钱,摇摇头。掂起几张黄纸,往火里放去。

张缇吩咐人去白云观里面打听打听,看是谁入住西南方的厢房,结果得知是曹寰。

“曹大人与先皇感情笃深,此次心伤得厉害,早就来住过半月了,前日回京去了,不知为何,今日又来借宿,还说这回归期不定,或许要长住。”道人说。

“原来如此。”张缇点头。

“公子要拜访曹大人么?”

“不了,也莫要与曹大人提起我打听过此事。”张缇说着,往道人手里放了几个香油钱(大概算是香油钱吧),“就算他打听是谁祭拜过二品真人,你也要说不知,明白么?”

“嗯,贫道记得了。”

张缇回房去,跟周裴讲了此事。

周裴笑道:“原来是曹少师,记得他是香词社的人,还曾经到长州督学,与无疏(趵斩)也有过接触。”

“是,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帛阳帝将定国公一脉卷了走,曹少师却仍留在京城辅佐东宫太子,故而双方已然决裂。”

“东宫太子么?”周裴摇摇扇子,道,“咦,为何不将曹寰绑来?听说这位太子少师与东宫太子一向亲近,说不定抓了他,能问出东宫的下落?”

张缇一怔,随即答说:“推己及人哪,若谁挟持先师,即使要挟之事与我无关,我也是绝不会原谅此人的……”

“啊?”周裴懵了一阵,仔细想想,恍然道,“原来之秋是顾忌到秦斯。难怪。”

曹寰也算是秦姒的恩师,张缇不敢对其下手,原因就在于此。

秦姒知dào

张缇有异心,但仍对他极好,正是因为她知dào

,张缇不会有害于她。所以这就形成了一个禁咒,张缇不想与四姑娘闹翻,便不敢随便动她看重的人。

“要不,这样,我们将消息告知江近海,他自然会出手,届时都推给他就好。”周裴提议,“顺便你还可以从中斡旋,给秦斯留下一个挺身而出的印象呢。”

“罢了,这样算计东家,实在有违本人做事风格。”张缇说着,负手于身后,踱了几步。

周裴嘴角一抿,笑而不语。

此时,长州三人组的最后一人,趵斩,正在做性命相关的抉择。

阿青瞅着他:“趵大人,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上回你不是干干脆脆地就投奔夏县军来了么?是谁都知dào

你的心向着东宫殿下,你留在京中,不也是受人猜忌?”

“青少侠,话不是这样说的。”

趵斩没多言语,他投奔夏县军的原因,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跟那个什么忠心诚意,完全扯不上关系。但是……

眼前放着的,是邀约他率部围攻皇城、助东宫夺回皇位的书信……

“本官还要再考lǜ

。”他扶额。

“时机不等人,就是要打皇城中人个措手不及,等墨河王的人手入京之后,一切就都太晚了!”阿青道。

“是、是,这个本官知dào

。”

趵斩敷衍答着,心中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阿青眼光坦荡地望着对方,等待回答。为了安全起见,在趵斩表态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趵斩也明白这一点。

当然他更清楚,阿青不会与他动拳脚,只是等着他点头或者摇头之后,去通知东宫逃还是不逃。

第二百七十五节 但看雷霆一夕变

“……除本官之外。殿下还联系到哪些人呢?”趵斩问。

阿青看了看他,没说话。

趵斩笑笑,道:“本官只不过更在乎是否能一举成事而已,共襄盛举与雪中送炭,意义毕竟大有不同。”

阿青说:“那趵大人倾向于锦上添花?”

“要听过之后,才能决定。”趵斩道。

想了想,阿青直截了当地提问:“也就是说,趵大人可能拒绝?”

“这嘛……青少侠误会了,本官不是这个意思。”趵斩摇头,端起茶杯道,“往日投奔东宫殿下之时,殿下只比今日更落魄,亦没有风光的前景。可见本官从无畏死之心,只向往忠义气节,不屑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

他说着,抬眼看看阿青,后者微微点头。

趵斩继xù

道:“这回,殿下想再次启用我,鄙人实在受宠若惊,更没有拒绝的道理。询问详细,只是为了了解事态——毕竟本官也是要带人马相助的。对手下京卫生死的预计,负有极大责任。这样说,青少侠,你可以理解否?”

阿青道:“嗯,明白。但请恕在下不能告知。”

“为何?”

“具体怎样,应是由殿下亲自解说才对。”阿青道。

“也是。”趵斩点头,低首去抿了一口茶水,说,“那本官是否可以问问,有请动霍亦州霍将军否?”

“霍将军?”

“本官留守京城,而霍将军应是随西征军前往西线的罢,如今殿下欲起事,可曾与霍将军商议?”趵斩道,“此将手中的部署人马,倒是对将领十分忠心的,若能拉拢则大有可为。”

“嗯,多谢趵大人提醒,我记下了。”阿青颔首。

趵斩起身,踱了几步,回首道:“好了,青少侠,本官已然决定豁命扶持东宫殿下,你可以如此回报。”

“我知dào

了,那这厢就此告辞。”阿青说着,看了一眼案桌上的书信,转身离去。

等阿青出了花厅的门,趵斩这才若有所思地转回身。将已冷的茶杯掂起,把茶水泼在房门之外,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旁边候着的小仆见状,急忙问:“老爷,要新泡一壶茶么?”

“不必。”

趵斩将东宫的书信收入怀里,吩咐道:“准bèi

一下,本官有要事出门一趟。”

“是,老爷。”

次日午后,茶楼二层雅座。

虽说名为雅间,但实jì

上也就是用屏风隔开的几个小空间而已。东宫一面听大堂里说书人声嘶力竭,一面警惕地盯住茶楼入口处。

他昨日已经见过孙二嫂与二寨主,现在是自信满满(别问我他从哪里来的信心)。

阿青回去跟东宫提起霍亦州,东宫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因为霍亦州多是与秦姒来往,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中东宫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太全,还多亏了四姑娘要求他处理军中账簿,他这才记下了众人的名姓来着……

于是,今天东宫在这里约见趵斩,身边带着几名乔装打扮的山贼兄弟做护卫,阿青去跟霍亦州打商量,两人分头行事。

对趵斩他是相当有信心的。作为当初独自一人反出帛阳王朝廷的人。趵斩给东宫留下的印象十分好,这也是后者认为趵斩能胜任京卫指挥使职务的原因。东宫眼里,京卫指挥使是十分重yào

的职位,至于趵斩领情不领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东宫等了约莫一刻钟,眼见得闲人茶客越来越多,说书的也从讲小折演到了“上回说到”,趵斩还没出现。

东宫不免有些浮躁气。

低头,满脸不高兴地瞪着茶楼入口,半晌不见人出入,于是他起身在茶楼二层散散步。

走到临街窗口之时,他顶开一条窗缝,随意朝保护自己的人埋伏的方向望了望,却意wài

看见趵斩正站在那附近。

“嗯?”他立在那儿做什么?难道自己的书信里面没有写明是在茶楼内见面么?

东宫纳闷着,将窗户撑得更开了些,仔细观察。

只见趵斩拢着半边袖子,似乎在等待谁一般,朝着街中张望,却彷佛并非不知对方来的方向,只一个劲朝着南边看。瞧他隐隐踮脚的模样,像是心急着了。

东宫诧异地也朝南边看,不见有什么异样。

“本宫有告sù

他,本宫打城南来么?”他越发疑惑。

正在此时,趵斩突然朝着茶楼方向看了一眼,东宫条件反射地一闪身,躲在窗后。末了他自己也觉得诧异:“咦,本宫躲什么躲?”

再朝外面看的时候,就见趵斩脸上突然一亮,露出松了一口气的喜色来。

顺着他的视线朝南望。川流的人潮中东宫没见着什么特别打眼的人物,等了片刻,他望见有一名小厮靠近趵斩,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小厮打扮的人态度甚为恭敬,作揖之后朝南指了指。

东宫再将窗户推开了些,朝南边街道望。

这下他的脸色立kè

就变了!

——大批京卫打马而来!

因午后走动的行人与车辆不少,马队在街中行进得并不快,但眼看着就要到茶楼头前了。

东宫立kè

转身,拍了跟在自己身边的山贼兵一下,吩咐道:“撤!”

不等对方反应,他已经飞身奔下楼梯,撩开帘子,钻进茶楼后堂。后院里杂物甚多,东宫扫视一圈,居然一时间没找到后门在哪儿,他一脚踏上石磴子,翻墙逃了出去。

飞也似地冲到巷口,东宫猛一抬头,恰好与趵斩打了个照面。

“啊!”东宫扭头就朝着长街方向逃。

趵斩一愣,随即对正往茶楼里闯的京卫喊道:“人逃出来了!快追!”话音未落,自己已经离弦之箭般地冲了出去。

东宫奔逃到石桥之前,回头望一眼。惊见趵斩追在后面,不由得又气又急。

“姓趵的你这混账!卖主求荣!”

东宫决意不靠近曹府,转头便沿着河道逃,趵斩紧紧跟在后面,京卫的马队反而被人潮与回长街的官吏车辆给堵在了大后方。

一面奔逃,一面仔细回忆京里各岔道小路,东宫明白此时绝对不能逃错路线,要是进了死胡同,那就绝无生机了!

趵斩追得紧,要不是东宫一路拨倒掀翻堆放在巷道两侧的杂物,他一定早就被赶上了。

如果被追上……

东宫按了按腰间的佩剑。

他没有信心斗得过趵斩。毕竟此人是传说中文武双全的双料状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站住!”趵斩跃过被东宫推得散落一地的竹竿,紧追不舍,这是他建功的最好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眼见东宫扭头钻入又一条窄巷,趵斩喝道:“你跑不了的!”紧追过去。

谁知刚一拐弯,就被埋伏在墙角的东宫狠狠一拳迎上,揍得连退数步。东宫眼露杀机,唰地一声抽出剑,冲趵斩连连砍劈,丝毫不给对方喘息时间。

空间狭小,又失先机,趵斩狼狈躲闪数次,仍被发狠的东宫刺伤右肩。

东宫一击得手,回剑预备再杀,余光中却见追兵赶至。

“哼!”绝不恋战,东宫转身再逃。

京卫追上来,其中一人扶起趵斩:“将军你负伤了!”

“无妨,追!一定要将此人捉获!”趵斩捂住伤处,厉声下令。

他不敢下令说顽抗即击毙,因为东宫毕竟还是皇室中人,虽然当场击毙东宫是帮了墨河王大忙,但对方若转头来将杀害皇子的罪名往京卫头上一套,他也无路可退——过河拆桥的事他见得多了,不得不防。

众人纷纷追赶东宫而去,趵斩靠着墙立起身来,浅浅地缓着气。

随意望了望手中的血迹,他一声不吭地转头,往回走去。

东宫定然料不到他会反背,因为他是秦斯的好友兼同乡、同期,也曾经是夏县军的同袍。但东宫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趵斩为什么会弃帛阳帝的朝廷而投奔夏县军?

“要不是帛阳帝追查长州之乱那档子事,我犯得着弃明投暗么?”趵斩冷哼道。

虽说后来柳暗花明的确实是东宫与元启帝,但在趵斩看来,夏县军没了他,未必就能反攻京城成功。因此而信赖自己的东宫,在趵斩眼中是格外可笑可怜。

“世间哪有无缘由的忠诚。更不可能存zài

无利益纠缠的交陪。”

趵斩想着,肩上的痛感神经质地跳了一跳,弄得他心情实在不好:“居然让那小子打了个猝不及防,是我的失误,下回不会了。”

其实趵斩并没有格外憎恨东宫。

辅佐东宫,对于他来说也是不坏的出路,刚听阿青邀约之时,趵斩很是心动了一会儿。但他立kè

又清醒了过来。

——东宫心心念念的,都是秦四姑娘,秦四姑娘是秦斯的妹妹,秦斯生前一直坚持要追查是谁杀了姬山翁,并且,他对长州之乱的关注程度,也高得令人心惊。

东宫继位之后,会不会与帛阳帝一样严查此事?

趵斩思来想去,倒是觉得只有墨河王即位,长州之乱一类的旧朝事务才能永远压在箱底,再也不提及。于是趵斩终于明确了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上,他看着东宫的书信,心底不由得一阵阵好笑。

“老天赐给我这样好的机会,要是不能捉住那小子,才真是暴殄天物了……”

他捂着伤口来到街上,慢慢地朝京卫指挥所方向去。

第二百七十六节 所谓网,就是漏洞集合体

王郊雇着小轿,从城南赶往国宾馆。此时正撩了轿帘透气。

他一眼就望见了趵斩。

“唉呀,这不是趵将军么,为何衣上沾血?”王郊诧异着,想趁机上前去跟趵大状元套套近乎,又怕对方不领这个情,反倒令自己尴尬。于是他吩咐轿夫掉头,跟着趵斩。

虽然肩头被砍了一剑,趵斩掂量着不算严重,于是先去一趟京卫指挥所,将方才带了多少人,做了些什么事,跟同事报备了一声。他的同事们都没料到此人在闷声不吭做大事,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皇城的逃犯还在京里,要是捉不到他,恐怕往后就更难逮住机会了。”趵斩道。这个所谓的皇城逃犯,自然是指东宫,众人能意会,但不可以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唉呀,趵大人,你应当早些与我等商议,现在若是给他跑了。该算谁的过失?”

“早些时候,你二人一是不在值,一是被那墨河王……的使节请去饮酒,这能怨谁呢?”趵斩道,“唉,大不了,追捕逃犯一事,我独力负责就是。”

二位将领一听,顿时摆手:“趵大人这样讲可就见外了!大家同为指挥使,本应同心协力彼此相助的不是?”

趵斩顺势道:“既然如此,趵某有伤在身,接下来就请二位同仁努力了。”

在指挥所衙门挂了个假,趵斩立kè

离开,预备回家去、请人来治剑伤。王郊一直很有耐心地守在衙门外,见趵斩出来,急忙讨好道:“趵将军,真是巧遇啊。”

斩想了想,只觉得此人面熟,没想起在哪儿打过照面。

“在下是从国宾府来的。”王郊自报家门。

“哦……两位指挥使都在内里,”趵斩随意指指衙门,“你自便即可。”

眼见趵斩要走,王郊急忙道:“不不,小的是专程来见趵将军的!”

“我?”趵斩睨着王郊,不甚耐烦地应道,“本官今日不便接待访客,还请先生改天再来吧。”说完,不再跟王郊啰嗦。绕开挡路之人,打算回自己府上去。

“上回前来拜访,便与将军错肩而过,我家主子听了回报,扼腕痛惜,吩咐说这回一定要在下见到将军你,一表我家主人的仰慕之情啊!”

“你家主人?”趵斩捂着伤处,狐疑地回望。

从国宾馆来的,这个时候,莫非是……

王郊察觉对方脸色有异,便笑道:“欸,就是将军所想的那位哩!在下看将军有伤在身,琢磨着要不这样吧,在下雇了轿子,正好送将军一程,到了府上,咱再细细商谈,如何呢?”

“……”

墨河王的手下,有要事找他?

趵斩打量王郊一番,更觉着此人眼熟,但依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道:“好罢。那就麻烦先生了。”

话说东宫被一路紧紧追赶着,没命地朝前跑。虽说他对自个儿的体能十分有信心,但毕竟不是超人,后面追着赶着的京卫,也是官差兵士,并不是舞文弄墨四体不勤的文人,东宫不见得就占得了什么便宜。

“这样逃下去不行啊……”

他想着,到底要怎样才能甩掉那些追兵呢?

东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脚下一转,立kè

朝着熟悉的街巷冲去。

“往西逃了!”京卫追赶着,“你们抄小道截住!”

众人追到两条长巷汇合处,在十字巷口左右张望,竟然不见了东宫的行踪。

“奇怪,你们不是沿着道儿追来的么?”一方人马问。

另一方答说:“是啊,难道你都没看到那小子打这边跑过去?”

“绝对没有,如果有的话,我早就抓到他了!”“那真是古怪,怎么办?”“搜!不信他就这么不见了!”

东宫趴在门板后面,呼呼地喘着粗气。

还好自己记得这座院子。

当初跟阿青躲藏在巷子内的时候,他被巡夜的京卫所伤,就是这座院落的女主人出来救了他呢!后来住这里的姑娘进宫去服侍人了,屋子便借给东宫与阿青使用,东宫逃到这儿,一看那门上的锁,就知dào

屋子并没有盘给别人,还空着。他当即踏着旁边堆的杂物,就翻进了院子里。

“不过也不能呆太久。”他想着,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暂时那些京卫还没回头来查找。要溜就趁现在。

东宫转头看看灶棚,嗯。不算很高。

他一脚踏在水缸盖子上,纵身翻上灶棚的顶部,稳了稳身形,再爬到正屋顶上。屋后邻着的是别家百姓的屋背,东宫爬了过去,从人家院内山墙上走,到另一院落之后,赶紧下来,躲在旮旯处,静心听了一阵,不见有脚步声,便赶紧开了人家的后门逃出去。这就到了另一条后街中。

四面张望一番,东宫见没有异状,赶紧朝最近的城门赶去。

城门口已经添加了守卫,甚至更吸取上回的教xùn

,增添了两排拒马。因为这大道上是石板路面,所以就直接在两排拒马后面放了人头大小的石头来固定障碍物。

靠近城门的地方原本应该有不少摊贩,因为这个拒马的煞气太重,小贩们往城中挪了挪,空出一丈左右的距离来。百姓原本是不知dào

有啥异动的,但敏感的人只要看见拒马是筑在城内,面朝城门方向,而非筑在城外防御。就会感到城里应该出了什么事。

东宫站在一算命的小摊子后面,借着人家的招摇幌子掩护自己。

观察片刻,他有点丧气地转头往城中走。

贸然出去恐怕有点困难,但城里又查得紧,他不敢回曹府,也不敢去客栈酒家什么的耽搁时间……要说安全,还是想办法出京城去的好。可是……

——他还没放qì

反攻皇城的打算呢!

此时,城门方向传来呼喝声,有人将拒马搬开了半边。是城门守兵放了一辆马车进来。

东宫望了望,见那马车顶上缀着流苏,像是贵胄人家所用。再仔细一看,赶车的马夫他眼不熟,这车应该不是东阁中人用的,于是他失望地叹了一声。

马车中正巧有人掀了珠帘,朝外张望。

这下东宫眼睛猛地亮了!

——车里横坐在靠门处的,竟然是张缇!

他不是四姑娘身边的那师爷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京城?莫非……

东宫呼地一下弹回原地,把人家算命招子扯在身前遮挡,无视算命先生不满的瞪视,自顾自瞄着马车看。

张缇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透透气,再回头去对车内之人说话,说着,就笑了起来。

东宫盯着车窗处那块帘布望,巴不得坐在车内侧的人也撩着帘子透透风,让他看看……

——车内的究竟是不是秦姒?

张缇倚在车门内侧,不时朝外边瞄上几眼。

“唉,之秋,你老往外边看,是在张望什么呢?”周裴摇着扇子,轻声抱怨,“让人认出你来,可是不好的。”

“透透气而已。”

张缇答着,双眼眯起,瞅住街边一道人影不放。

他突然笑道:“嗯……呵呵,京城真是有趣的地方。”

“这儿几乎可以算是你第二个故乡了。”周裴斜靠在车板边上,用扇子搭住半边脸,闭眼,“别再撩着车帘往外看了,多不雅来着,要么,你就出去,与车夫并排坐着好了。”

闻言,张缇果然半跪起来,探身往门外去。

周裴睁眼,道:“唉呀,你怎么当真了。”

张缇没理他,只探身出去。朝刚路过的街道看了看,又很快地缩了回来,顺便将车帘也放下,遮得严严实实。

“看见什么了?”周裴好奇。

“没什么。”张缇若有所思。

“你说没什么,那就没什么吧,”周裴也不深究,移开扇面,轻笑道,“不知无疏猛然见到咱俩,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张缇掩口道:“无疏在东朝混得风生水起呢,哪里还记得有这对难兄难弟在西朝艰难度日。这回贸然去见他,只怕要将他惊得跳起三丈高的。”

“人来都来了,不拜访拜访故友,日后不是让他说闲话么?”

周裴哈哈笑起来,张缇则不以为然地叹气。

“怎么,我说得不对?”

张缇道:“还记得上回你拜访无疏的下场么?要不是警醒得及时,你就被东朝逮个正着了。”

“哎呀,立场不同,我不怪他。”

“你是大度,我则不然。”张缇似认真似说笑地言道,“每个人欠我多少,赠我多少,我这儿都记得清清楚楚。”

周裴一愣,随即笑道:“不可以相抵么?”

“不可以,恶行善行,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张缇回答。

“……”周裴敛起笑意来,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奇怪,为何我感到一股寒气入体?”

“那是错觉,呵。”

见张缇复又露出笑容,周裴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抚着心口道:“也对,惹到之秋的话,只怕我有九条命也不够偿的。所以我应该没欠之秋什么债吧?”

“呵。”

“……你你你还是别笑了,我越发毛骨悚然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朝状元府去。

第二百七十七节 不胜利大逃亡

东宫远远地追在马车后面。生怕跟太紧被旁人怀疑,又怕一个不小心给跟丢了。所幸街上来往的百姓不少,马车走走停停,移动得并不算快。

——车内的人,会是四姑娘么?

他不明白四姑娘来京城是为了做什么,也不敢猜想,因为此时此刻实在太敏感,他不愿意发xiàn

,自己突然这样落魄都是秦晏设计的……更或者,他父皇的死,亦是秦晏的手笔。

就算是真的,他也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得知真相。

当然,现在他的一辈子随时可能交代出去,所以上面那句式,他还是觉得连感叹时候都别用上的好。

马车行到状元府外,停下,张缇出来叩门,与府上的仆从交涉。

东宫躲在树后,提心吊胆地张望。只见那车厢动了动,下来一人,却不是秦晏。东宫皱眉回忆片刻。实在想不起那是谁人,只觉着应该在哪里见过。

奇怪了,张缇怎会离开秦晏身边,去服侍另一个人?

“莫非张举人与四姑娘闹翻了,投奔他人幕下做差事?”东宫猜测道。

不管怎样是松了口气。

与阿青会和之后,东宫将遇见张缇之事告sù

阿青,阿青听了一怔。

“啊,殿下,你说的应当是张师爷与常王世子罢?”他问,又解释道,“我是与张师爷一同离开锡师城的,之后遇见常王。当时只知dào

张师爷与常王是要去临近小国求取救兵,谁知这二人竟然来了京城里……”

“搬救兵?”东宫一听,立kè

啧道,“那是哄着你这么个不通时局的家伙好玩的。半年前才去求援的话,锡师早就不知dào

被攻破多少回了!”

阿青悻悻地挠脸:“我这不就是说说而已嘛,反正他是去搬救兵抑或怎样,跟我又有多大关系?”

“关系大着呢,张举人必定是担心你回京之后对本宫说起什么,引得本宫怀疑,所以刻意告知你,他俩是冲着邻国去的。”东宫拍拍案桌,推测道,“也就是说,其实,他是在防着本宫,他俩此行。必定与京城动乱有关!”

“那也不见得吧,张师爷未必料到我压根不同殿下你提起此事呢!”

阿青提出异议。

东宫理所当然地转头看他,抱怨道:“本宫也没料到,这么要紧的事儿,你居然丝毫不与本宫提及!”

“很要紧么?”阿青不以为然。

“只要是锡师遇见的人事变动,你都应该告知本宫啊!”

阿青皱眉:“我不觉得我是殿下派过去的细作!”

“难道你不是么?”东宫惊诧。

“我几时是了?”阿青讶异地回望,“我不过只是替你送信而已啊!你又没花钱雇我!”

“本宫是东宫太子,派遣你做事,难道还要花银子?”东宫越发震惊。

阿青莫名无力:“拜托,殿下!在你家朝廷当官当差都是要俸禄的吧?你怎会以为派人去冒险出差只需yào

给盘缠就好的?”

东宫听听也有道理,遂研了一汪墨,往纸上匆匆写了几笔,递给阿青。

阿青接过来一看,是张白条,上面写着责某某司赏赐他纹银百两……“这是做什么?”

“等本宫夺回皇位,你拿着这字条就可以去领赏了。”东宫说着,又补充道,“啊,这几日劳你奔波,赏赐另计,还可以给你个官位坐坐。”

阿青瞪大眼。不知dào

应该夸奖东宫举一反三能力出色,还是鄙视其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蹩脚。

对方还没谢恩,不过东宫也不计较这种小事了,他理直气壮地问:“那,你在锡师还见过谁,知dào

些什么事,一并说来吧!”

“唔……”

阿青仔细想了想,道:“锡师的话,还见过一个出身普通的学子,此人似乎是秦斯新收的弟子(喂,错了),对秦斯向往得很,平时也想尽办法去见她一见。(大误啊)”

东宫撇撇嘴,没说啥。

阿青又道:“哦对了,没到锡师的时候,还遇见过一个人,这人是谁,殿下你一定猜不到。”

“嗯?”东宫诧异,“谁啊?既然本宫猜不到,那必定是无名小卒没必要想起名姓的了!”

“非也,恰恰相反。以前殿下你大张旗鼓地找过此人,不过没结果,后来你就完全忘到脑后去了。”

“那是谁?”

阿青说:“不是别人,正是即墨大人!”

“啊?”

东宫一听,立kè

跳了起来,指着阿青道:“你干嘛不早告sù

本宫?”

“你没问啊。”阿青无辜地摊手。

“子音在哪里?他一定还有让你带话给本宫的对不对?”

摇头。“很遗憾,没有提到殿下你。不过即墨大人让我带信给秦斯来着……”阿青想了想,笃定道,“但是秦斯看过信之后。并没有回信给即墨大人,这一点很是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俩一定还在吵架——呃?”东宫突然打住话头,吃惊道,“不对啊,子音应该不知dào

秦晏是秦四啊!他还到秦晏墓前去祭拜过,怎么可能托请你直接与秦四联络?”

阿青道:“那倒是,不过即墨大人是让我传信给四姑娘的,并没有说是给秦斯。所以……”

“不可能,他没事跟四姑娘通信做什么!”东宫坐下,敲敲桌子,“他定然是怀疑秦晏与秦四的关系了!”

“这个我不清楚,也管不了那么多。”阿青道。

见他说得也在理,东宫便不与他再争议秦晏即墨君的矛盾问题,他只道:“你还记得子音住在哪里吧?”

阿青点头,他在纸上写下即墨君居所的所属州县村镇,递给东宫。

“很好,要是这边反攻失利,本宫就投奔子音去。”东宫吹吹纸条上的墨迹,指指阿青吩咐道,“若失散,你要记得带曹先生往这处去,等本宫会合。明白么?”

“嗯。”

阿青腹诽:跟着东宫混本来就太不靠谱了,想不到东宫居然还敢计划着失败之后逃到哪里去,难道他不知dào

在京城里武装起事、失败之后逃跑的几率是低到人神共愤的么?

见天色渐暗,他将烛台移到身边,点亮,道:“唉,殿下,你先别想着失败了逃到哪里去吧,还是琢磨一下,明日与霍亦州见面之时,要怎样说动他吧……”

“霍亦州啊。本宫不去见他了。”东宫道。

“为什么?”

东宫气愤道:“本宫今天不是还被趵斩追得满街跑么?那他推荐的人,本宫岂敢再信!”

“霍将军是趵斩推荐的又如何,”阿青劝道,“我今天去营里找他的时候,他态度挺好的,一听说是殿下你号召的起事,立kè

就答yīng

了。我劝殿下一句,你到如今这地步,忠心的武将难找了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知dào

他可靠了?”东宫想起趵斩来,还觉着背后发冷。

阿青道:“其实殿下,你恐怕没什么印象了,当初常王世子偷偷潜入京城,去见趵斩,就是趵斩自己到京都衙门告的密,还想连秦斯与张师爷一起抓了的……足见此人十分不可靠,至于霍亦州,我倒是没觉着他有这么恶劣的纪录。”

“常王世子入京?什么时候?”东宫诧异。

“你不知dào

?”

东宫摇头。

“我还以为秦斯跟你坦白过呢,唉,反正就这样吧,你给趵斩卖了也不冤枉,幸好没出事。”阿青拍拍东宫的肩膀,聊表安慰。

东宫想想不是味儿,抬头问:“……秦晏还有多少事瞒着本宫?”

阿青哪里知dào

那么多,索性不予理睬。

然而……今夜并没有那么简单就飞逝而去。

东宫与阿青皆呆在曹寰的书房里,一人发呆,一人看书,偶尔反过来。没有什么别的事做,只是都睡不着而已。

此时阿青突然一愣,随即伸手出去,捏熄了蜡烛。

“?”东宫正努力把心思转移到书卷中,却猛然发xiàn

眼前一黑,他并未出声,过了片刻,才勉强看得清室内状况。

只见阿青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仰头(大概是仰头吧)望着屋梁方向。

东宫也抬首朝上看。

细碎的瓦片磨蹭声传入他耳中,沙沙的是由顶上落下的沙尘。似乎有人在屋瓦上走动来着。

是什么人?

东宫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书卷,不发出一丝声响。此时阿青拉了拉东宫的衣服,示意两人一起往后窗边摸去。

还没等挪到窗口处,就听见门外传来咔地一声轻响,紧接着,门被人砰然踹开,几条黑影猛地闯了进来!

阿青立kè

低呼:“走!”

没等东宫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阿青拎起,丢向窗棂。

东宫在心底惨叫一声,抱住头,啪啦一声撞破了窗子,滚到屋后。阿青立kè

跟着跃出窗外。

“你怎么不自己撞开……”

东宫这厢抱怨还没完,阿青就已经与从屋顶滑下的人过起招来了。

“快走!”阿青一面挥刀格挡,一面冲东宫吼起来。

东宫按了按佩剑本是想助阿青一臂之力,转头看见山墙那边有人追过来,屋中黑影也正飞速靠近,立kè

做出决策,起身就往院外逃。

“抓住他!”

可恶,怎么今天除了逃还是逃!

东宫暗咒着,拼了命地奔过庭院,朝曹府之外冲。

刚一推开大门,他便猛然看见巡夜的京卫举着火把从长街南面过来,没办法,只好冒着被追击的危险,横穿街心,钻进对面的巷口。

第二百七十八节 天道……

“啊,被追得很惨。”

张缇躲在学馆二楼。撑开一指宽的窗缝,窥视街上状况。

周裴倒是一点不好奇,背对着窗口,裹在被褥里一动不动:“之秋你就看着乐吧,当心被人灭口。”

“江近海么,他不敢的。”张缇道。

增援的京卫从城南赶往长街,一面疾奔一面敲锣的样子十分滑稽,张缇正看得高兴,道:“唉呀,其实那东宫太子真是命大得可恨了。想不到连江近海派人去做掉他,竟也会被逃掉。”

“这你就不懂了吧,所谓真龙天子,就是无论如何折腾,他偏能绝处逢生。”

“既然世子这样想,那你我二人索性投奔他去好了。”张缇说笑道。

周裴转了转头,道:“错了,在他落魄时候扶持他做什么,是打算随时自我牺牲保全君主,还是等着狡兔死走狗烹?”

缇道,“看来,世子对东宫的未来十分乐观嘛!”

“非也。”周裴纠正道。“之秋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对每一名君主,都是全心祝福来着。多说一两句好话,又不是什么麻烦事,何乐而不为?”

“哈哈。”

张缇再看看窗外,街中已经没了跑动的人影,想来是又追到巷道里面去了。就凭东宫这垂死挣扎的劲头,张缇敢说,如果让东宫逃出京城,那往后不管有没有一番霸业,此人一定也还能蹦跶很久。生命力顽强的人最可怕啊

张缇回头看看周裴,道:“我说啊,世子,瞧你这样混来混去,还带评议别人,多没意思,索性找个地方隐居算了。”

“我从父王那儿接过常王的封位,难道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搁在一旁么?有辱门楣啊。”周裴道,“况且,我真zhèng

想做什么,你不会毫无所觉,对不对?”

张缇摇摇头:“太缥缈、太缥缈了……人生在世,应该找一个切实些的奔头才对呢。”

“随你怎样讲,我心意已决。”

张缇不再与周裴议论此事,他再度望向街中,却见一队兵士打扮的人飞快地朝长街北端去。“咦?”昏暗的灯笼光照中,他只能勉强看见这批人马的穿着并非京卫。倒像是城外驻守的西征军。

“奇怪了,难道东宫预备起事的日子,就是今天?”张缇诧异,“也不对啊,要起事的话……为何结队往长街去,而非白日潜入京城,入夜再在皇城某门外集合?”

这队人马刚过去,张缇便听得又是一阵急促的锣声。

街中,京卫与京都衙门捕快一并追了过去,边追,还边吼着官衙缉拿反贼,闲人勿近,击毙不理云云。

张缇纳闷地望着这两拨人,还没琢磨出来怎么回事呢,第三拨便来了。

这回通过的人又穿了西征军的服饰,手里还提着刀,跑在最前面的人骑着高头大马,但并没有冲得太过靠前,只是跑上几丈便颠颠步子,等候步兵赶上自己。

借对方在灯笼下停留的功夫,张缇定睛一看。立kè

认出骑马的是霍亦州霍将军。

——记得当初在长州的时候,霍亦州接待过张缇与秦姒,更何况后来在夏县军里,两人也合zuò

过一段时间,张缇不会认错对方的脸。

“不是吧?他来做什么?”张缇疑惑。

难道说,前面那一队西征军是去帮zhù

东宫的,霍亦州得知消息之后,赶去截住反贼?

或者是,前面那一队是霍亦州派出去援救东宫所用,后边这队则是奥援的奥援?

不管怎样想,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样晚的时候,却有城外驻军进城来了,等于说,城门被攻破或者计破了。以两股兵力人数都不多看来,应该是后者。

张缇立kè

转身去唤周裴:“不妙,世子,快起身!”

“怎么了?”

张缇连忙将自己推测的情况告sù

周裴,并提出二人应该立kè

到京卫指挥所去,要求值宿的将军加派人手控zhì

几处城门。

谁知周裴听了,很是不以为然:“唉呀,之秋,你操这个心做什么,难道与东朝的合zuò

案中,有提到你我要这样尽心尽lì

为人家的霸业奔波么?”

“世子,若出意wài

,墨河王极有可能无法登基,届时帛阳帝给予世子你的任务便告失败啊!”

“放心,墨河王安全得很。没人能将他怎样。”周裴笑笑,道,“倒是旧帝的东宫太子,留着他一条小命,说不定对我等更有好处。不过,若他死在这里,也就是他的命数如此而已,一切都看他造化了。”

张缇叹气:“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才会被人议论为一事无成又好欺负的主儿。”

“哦?你听到的是这样评议我么?”周裴道,“也不坏啊,只要别让上位者觉着我有所威胁,什么窝囊名声都不算难听了。”

“……”

“之秋,放松些,别这样紧张。你看这也大半夜的了,先歇下再说吧。”

张缇不安地望了望窗外,最终还是将窗户关严,铺好被盖,和衣躺下。“……要是帛阳帝问起……”

“全是我的主意。”

“那要是四姑娘问起……”

“喂喂,你不会这样绝情吧?一人一半了嘛。”

“……”他就知dào

,以好友多年的默契而言,要把责任全丢周裴身上,那是极度不现实的。

锡师。

东朝的西征大军撤tuì

已经将近两个月了,西征军缓慢地撤tuì

开去。锡师方面试探着追往东边,意wài

地抢回了部分州县。但是南北两线仍是被东朝压制着的,丢失的土地没能回来。

西征军大部到了京城才爆出元启帝在交战时重伤身亡的消息,鉴于东宫已死,东朝应该正焦头烂额甄选皇位继承人,于是眼下双方南北线也暂时停战,锡师方面赶紧休养生息。

此时另有一人,也处于休养状态。

帛阳退朝之后便忧心忡忡地疾步上山,回宫之后招来安小璃,向她询问情形。

“她今日怎样了?”

安小璃答道:“姑娘早上醒来,精神尚可。只是还不时发寒,御医说正在好转了。”

“哪一天不是这样讲的,这都拖多久了。”帛阳愠怒,一手平扶在案桌上。

安小璃眼尖,见着那案桌边搁的笔架上,几支笔已经小幅地颤动起来,她立kè

道:“请陛下息怒,四姑娘是见天地好起来的,只是现在还虚着而已,御医说,出不了一个月,应能根治。”

“朕会记得这句话。”若是没有兑现,那就别怪他残暴了。

安小璃又道:“御医还说,大战是煞气极重的事务,请陛下别忘记祭祀,若是煞气散了,四姑娘的病恐怕能好得利索些。”

“当真?”帛阳想了想,下令道,“传礼部尚书觐见。”

礼部尚书来了一趟,又匆匆地走了。

帛阳问他现在锡师还有谁擅做祭祀,道家或者别家的都无所谓,关键是要有效果。于是老人家琢磨半晌,决定除了道录司(道教的zf相关衙门,隶属礼部)主办法场、开九个祭坛之外,别的小教派也都要举行祈福仪式,如此一来,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孟章到宫中,与安小璃闲聊之时,便得知了这消息。

“要在道录司之外寻找有能为之士?”他摇摇羽扇,笑道,“在下心中倒是有那么个人选,应当可以胜任。”

“那就有劳孟公子走一趟礼部了。”安小璃低首道,“最近陛下心情十分不好,若是四姑娘再这样病怏怏的躺下去,只怕我等在宫中服侍的,都得少活几年了。”

孟章点头,宽慰道:“嗯。小安嬷嬷,你不用担心,包在在下身上。”

离了皇宫,他并未朝礼部衙门去,反倒立kè

赶往锡师城偏僻处的小店,寻找一个人:“太史先生,还好,我真担心你已经走了。”

太史渊正往一张宣纸上涂写着什么,见孟章并未问过屋主便得yì

洋洋地摇着扇子入内,他也不介yì

,敛眉道:“是,孟公子,我在等你。”

“等我?”孟章诧异。

太史渊指了指桌上的图画:“孟公子,你看我这画的是什么?”

孟章耐着性子凑过去看了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这是一团什么东西,本官只能见着是漆黑一片。有何奥妙?”

“没错,确实是黢黑一团。”太史渊乐呵呵地解释道。

——你耍我?

孟章瞪他。

太史渊又道:“孟公子莫急,在下能从这漆黑一片中,发xiàn

些东西。例如,孟公子今日为何前来寻在下……”

“那你说说看,我为何找你!”孟章一脸不信。

太史渊作势叹气:“唉,既然不信,又何必举荐?”

“嗯?”

“孟公子前来寻找在下,必然是为了信卿的病情吧?”太史渊神神mì

秘地笑了笑。

“你如何知dào

?”孟章奇了,莫非此人在朝中宫中另有耳目不成?

“要知dào

此事,其实并不困难。公子请看。”太史渊将双手一摊,依然是让孟章看那副黑漆漆的图纸。

孟章这回没照办,只狐疑地盯住太史渊。

后者轻叹一声,说:“其实这奥妙并非藏在墨迹之上……乃是在墨迹之中啊!”

“之中?”孟章深刻觉着自己遇见了个大忽悠,可他又好奇太史渊究竟会怎样解释。

第二百七十九节 病中

“公子,你看到了什么?”太史渊问。

孟章纳闷地盯着画看。想了想,反问:“除了墨色,难道这纸上还有别的?”

“嗯,确实还有。”

孟章不耐烦地抬头:“太史先生,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讲了吧,我这里有消息传达,说完还有别的事。”没时间跟你扯三五七。

“哈……那就请孟公子先说。”太史渊笑笑,将宣纸往旁边放了放,端坐过来与孟章说话。

孟章心中虽然好奇,但要紧的事还是先做,他道:“近日我会跟礼部推荐太史先生出仕,记得你过去是在京城吃过皇粮的,我想,大概重新出任官职有不方便的地方。”

太史渊点头。

“太史先生,你看,是否要更改一下名姓籍贯之类?”孟章这才将来意说明。

“确实有这必要,在下需yào

躲避一人的注意。”太史渊道,“这样吧,孟公子在推介的时候,可以说。只知dào

在下有名号为崇山先生。”

“我记下了。”

太史渊又道:“有劳公子美言,在下感激不尽。”

“举荐纳贤是我份内之事,太史先生只要专心为百姓谋福祉,就足够了。”孟章假意谦道。

“为百姓谋福祉?……嗯,礼部有何事需yào

在下去办?求雨抑或丰年?”太史渊问。

“这嘛……”孟章道,“不知先生可通医术?”

“略懂一二。”十道九医,虽然太史渊并不是挂了牌子的道士,但他专研的方术也有医药方面的学问在做。

“那就成了。”孟章起身,回首道,“崇山先生么?我会记得这样讲的,告辞,请了。”

“嗯,请。恕在下不便远送。”

太史渊将孟章送到门外走廊上,转身回来,牵了那幅画到窗前。本想说试探试探孟章的,谁知此人说不探究,就当真不再问起,可以说此行是目的性相当明确,对别人所起的话题,也并无兴趣。

“很骄傲的后生,可惜只是无名闲人,这样的人,做事很难坚持,更擅投机取巧。”太史渊评论着,将手中的画朝空中一展。

透过墨迹,几道光点出现在纸上,正是纸面被戳穿的地方。

这是昨夜的星相图。在通星相的人眼中,是会说话的好物。“哈哈哈……”太史渊笑了起来。

“四姑娘。”帛阳入了屋,视线先扫过屋内侍候的众人,再落到屏风上。

秦姒躺的是床,在只有皇族能用上床铺这种奢侈物的时代,已经算是极高的待遇了。当然,这个时代的床,跟东宫殿里那张同样,简直就是一座挂满帏帐的小屋子。

听见帛阳的声音,秦姒缓慢地撑起身,靠坐在床柱内侧。

侍人将纱帐撩起,勾挂于两侧,这样才有了些凉风流入帐中。秦姒原本红润的脸色因此退了些,因她没有在发热,所以这红晕应当是好的,但她以为这是缺氧造成的面色潮红,并不能算是脸上多了血色。

“好些了么?”

帛阳隔着屏风与她说话。

他原本可以不这样遵守礼节,但如今情况有些不同。

秦姒躺的地方是在后宫范围之内,用的宫女是各妃手下抽调出来的人手,人人都留意看着他俩,二人不能相处得太过自在。

于是帛阳不得不怀恋过去秦姒住在偏云阁的日子。好歹还能两人亲密相处,不受外人监视来着。

锡师被西征军威胁的那段时间,后宫里也挺乱的,虽然妃嫔不敢逃走,但个个都与亲人联络着,仿佛只要朝中有谁绑了帛阳出去投降,宫里女子立kè

就会走人一般。

这样的情况下,帛阳让秦姒去管理后宫,说她曾经有带兵的经验,必要时候,将那些不安分的女人整肃一下也是必要的。兵临城下,他是没心力去管这些,但更不想知dào

自己后宫里谁与外戚勾结,蓄谋杀了他“解救”锡师之危。

秦姒白天在后宫里处理事务,夜里帛阳偶尔会召她过去。

两人对着塑沙地图默默无语。

秦姒看着西朝的领土一寸寸被东朝侵吞,或者说被收复,心情很是复杂,不知dào

该替帛阳忧心,还是替元启帝高兴。虽然心中矛盾,但鉴于自己身在西朝,又吃西朝的俸禄,没有首鼠两端的道理,于是便帮帛阳出谋划策。

她的出谋划策效果不大,纯粹纸上谈兵,因她确实没什么实战经验,所有知识都从书上和对元启帝的了解中来——而她对元启帝的战略战术,了解得十分浅显,可以说,只听过歌功颂德。不知详情。

于是两个年轻人最长做的便是对着最新战报发愁。

有时候帛阳会觉得十分沮丧,又再说自己没用,秦姒还是好言好语地安慰着,说没关系,你不是征战型的君主,我知dào

你是经济型的,很富国。

帛阳哭笑不得:富国的皇帝就要被人攻破都城了,你说这有什么用。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不迁都,这回就算人头落地,也绝对不再迁都西逃了。东朝那边进行得顺利的话,墨河与桓州两位带血缘关系的诸侯王至少能说动一个,只要锡师再坚持两个月,京都应该就能告急的。

翌日帛阳又接到飞鸽传书,江近海禀报说,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墨河王有自己的想法,先伪装做墨河进贡纳税款的使节,往京城去了,估计在京城里面墨河王还有暗桩。

这事儿帛阳没跟秦姒说,虽然连张缇都给派了出去,料想秦姒没人再可以指派,但怕就怕她又神奇地搞到几个死忠、或者利益相同的人,给他摆一道。

——这个时候他实在是再也经不得折腾。机密不容泄漏。

不过跟四姑娘谈谈对方的战术什么的,倒是有点意思,四姑娘学习的能力真是非常强,一个月以来,跟她说过元启帝的各种动向之后,她预测敌方下一步行动是越来越准确了。

直到某日,秦姒指着沙盘,说锡师军再退十里的话,元启帝搞不好会亲自带兵驻在这里,而非后面的大营。

后来的事情就像东宫知dào

的那样了。

只是当时西征军没显露出什么迹象,不过几天固守。没有出兵而已,等锡师刺探到消息,发觉不对,杀上前去的时候,才发xiàn

西征大军已经默默地撤了。这下一口气撤到关隘重地,东朝才留有守兵防卫,足足吐出了数百里土地,中间的村镇农田等,全都放qì



再往后,约莫一个月,京城的飞鸽传书捎来好消息,说元启帝已然战死,加上东宫太子遇刺身亡,如今京城朝中无主,元启帝的子嗣又都死得渣都不剩了,群臣与皇室宗族商议之下,决定等待墨河王进京继位。锡师之危总算解除。

这样说来,其实秦姒是诛杀元启帝的功臣来着。

这名功臣在西征军撤tuì

的时候,由帛阳陪同着往战场上去走了一趟,帛阳将伏击和偷袭的地点指给她看,分享一下击退强敌的喜悦之情。

只可惜,他忘记了,秦姒再怎么聪敏,毕竟还是个女性。

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的场景,她当时看了觉得没什么,几天后回城途中突然受风寒,十分不舒服。

这只是小病,折腾了她十数天之后,京城传来元启帝死于此役的消息,那才是立kè

暴雨打残荷,秦姒又惊又乱之下,原本已见好转的病情急转直下,竟然卧床不起了,最严重的时候,一整夜都喘不过气,呼吸衰竭得像是马上要死掉一般。

联系到她曾经有过肺疾的病史,御医在帛阳的监督下认真驻守治疗。没敢与别的妃嫔来往半分,算是相当尽心尽lì

,这样战战兢兢地救治了半月,才保住了秦姒与他自己的性命。

按说,御医这样大的功劳,帛阳帝总该给点赏赐让人休息了吧?

帛阳嫌痊愈得慢了,时时给御医老人家脸色看,人家没办法,只好提醒帛阳,要注意祭祀多办办法事。这样就算好得慢些,至少也有人给他垫背,不仅仅算他和太医院的责任了。

大战刚过,百废待兴,帛阳也很忙,有空就过来看看秦姒,极少召别的妃嫔过夜。

加之秦姒自己病着,原本在管的后宫排值之类的事,就都放下了,帛阳又不答yīng

由三妃代为处理此事,所以被冷落的女子就都有了意见,说秦姒是故yì

压着名册不排日,不让皇帝恩宠别人。

怨恨归怨恨,这些风声丝毫也到不了秦姒耳中。

侍候她的宫女都知dào

,皇帝对这位娘娘的宠爱,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而这位娘娘的脾气看起来很好,但却是能在官场上混的狠毒人,于是哪里敢多言半句。

关于秦姒人品的风声,自然是从安小璃那儿来的,除了这位年轻嬷嬷,没人再管培训新宫女,也没人能管调|教秦姒手下的宫女这档子事。

而另一方面,秦姒在后宫里的种种恶评,也止于安小璃耳中。

她就听着,别人对秦姒的怨言,她很有妇德地什么也不传出口,如同她的母亲所要求的那样,做个很踏实很机灵的下人,少说话多做事,这就是她奉行的宗旨。

帛阳挺看好她的,所以让她回后宫去,继xù

服侍秦姒,许诺说,往后安嬷嬷出宫养老,她这小安嬷嬷自然就顶上,让她娘俩也世袭一回。

第二百八十节 投奔……

安小璃见帛阳隔着屏风与秦姒说话。心中甚不是滋味。

当初在通明殿的时候,没见帛阳受这样的委屈,这是一层;当初在偏云阁的时候,没见帛阳来得这样勤,这是另一层。

这两层纠在一起,闹得她心情反复难解,也不知dào

是想帛阳与秦姒相好,抑或相反。

她郁郁地望着,只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是,更觉着自己简直就是一不可理喻的女子,比起以前豁达清明的模样,如今只剩硬装出的干练外表——败絮早在其中了。

因此她更加难过起来,心底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唾弃。

她立在屏风侧边,脸上的神情,秦姒与帛阳都能看到。两人见了,也各有自己的想法。

帛阳侧过脸,对安小璃道:“小安嬷嬷是否身体不适?朕看你脸色甚差啊。”

“嗯?”安小璃这才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垂目道,“回陛下。奴婢或许是昨夜风声太盛,没有休息得好,不碍事的。”

“你负责照顾四姑娘的身体,可不能先累垮了,否则,朕如何同安嬷嬷交代?”帛阳道。

安小璃抿唇一笑:“陛下取笑奴婢了。这是故yì

令奴婢惶恐不安哪。”

在纱帐的影子里,秦姒也是微微一笑,安小璃的心思她猜得到,她也并不想与对方在这种无聊小事上难看。此时无论出言附和或者劝阻,都会被安小璃怨恨,所以她干脆不吭声,闭目养神。

帛阳再与安小璃聊了一会儿,想跟秦姒说事儿的时候,发xiàn

她睡着了。

他有些意wài

,想想又觉着这是好事,便对安小璃悄声交代,让她替四姑娘看望秦川去,最好多捎带些玩耍的东西,孩子渐渐大了,又是在宫里单独养,还是让年轻人多去看看他陪他玩的好。

安小璃答yīng

着,也没敢惊动秦姒。

帛阳坐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轻声笑了出来,索性便起身走了出去。安小璃看看秦姒,见她还没有要醒来的样子,赶紧跟去送送帛阳。

到了屋外。她轻声道:“陛下,不知新派去通明殿的侍人可还趁手?”

帛阳回首,道:“嗯。这些天辛苦你了,也只有将四姑娘交给你,朕才能放心。”

“陛下,新进的宫女个个伶俐,又毫无家世拖累,若四姑娘喜欢,大可……”

安小璃尚未说完,帛阳便抬手:“免了,你守在这里就好,记得当值的宫女内侍皆要半月一轮,不可长久,明白么?”

“……是,陛下。”安小璃失望地垂首。

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跟帛阳回通明殿了,谁知仍被指定在四姑娘身边服侍,唉。

回转殿阁之内,有宫女上前告sù

安小璃,说四姑娘醒了,在看书。

安小璃急忙绕过屏风,替秦姒重新垒了垒靠垫。道:“四姑娘,陛下刚走。”

“是么,我知dào

了。”秦姒应了声,垂眼看着书卷,吩咐道,“小安嬷嬷,麻烦你将烛台移过来些。”

“好。”

“……陛下有没有交代什么?”

安小璃迟疑一瞬,随即道:“陛下请四姑娘好生休养,不要再操劳烦心。”至于小川的事,安小璃确定自己处理就好,帛阳也没有说一定要让四姑娘知dào



秦姒微微颔首,眼眸朝安小璃瞥了一瞥:“嗯,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是。”

安小璃换过衣服,出了后宫,往前面去。

孟章恰好在三清殿后也就是通明殿前面的那小广场呆着。安小璃远远见他在扶栏上坐着,愣了愣,还以为他身体不适,赶紧上前询问,谁知只是站腻了换个姿势而已。

“唉呀,孟公子,这是禁中,你怎能如此无形状!”安小璃低声责备。

孟章笑道:“多谢小安嬷嬷提点,你看反正天子还没唤我进去,我在外边无形状,在内有模有样,不正是对天子恭敬的表现么?在宫人面前谦恭有礼,岂不将宫人与天子一视同仁了?”

“你这谬论……我区区小女子,大字不识几个。不与公子你争辩。”安小璃噘嘴。

章的脸色悄悄地变了变,因为他也同样不认识这时代的字,搞不好安小璃都比他认得多,不过,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孟章而言,文字之类的,那都是浮云,靠在现代积累的知识早就足够忽悠古人了。

他道:“小安嬷嬷眼下是得着空闲?近日一直不见你出现,在下还以为小安嬷嬷调去别处了。”

“就是调到别处去了,我伺候四姑娘也有半年多了,以前不过是替四姑娘传讯跑腿什么的,才会到前殿来而已。”安小璃道,“这个月四姑娘回锡师之后,生了场大病,我也就无暇脱身了。”

“原来如此。”孟章点头。

“啊对了,有没有新奇的玩具?”安小璃对孟章道,“给三四岁的小孩子用的,以前的风车什么的,似乎不太合适了。”

“纸鸢?”

安小璃摇头:“这儿不太方便,虽说风大方便戏风筝,但若纸鸢落到哪位娘娘住处,只怕小川是要被教xùn

的……”

孟章一愣。上前一步:“给小川的?”

“嗯。”

“那好,包在我身上,我知dào

他喜欢何物。”孟章拍拍胸口,笑道。

安小璃大喜:“那就全交给你了。”她正发愁不知派哪个内侍下山采购呢。

帛阳用人的习惯很奇怪,好像很刻意回避培养亲信,让人觉着他要一碗水端平,谁也不亲近一般,所以连带着安小璃也不知dào

应该信任谁疏离谁,这样下去大家在一处做事都很茫然的好不好……

“是本宫信错人,本宫悔过。”

东宫悻悻地趴在车里。

“殿下,你还好端端地活着。这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隔着布帘宽慰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霍亦州。

“本宫是真龙天子命格,必然是小人暗害不死,灾祸戕击不成的。”东宫昂首。

“是,殿下才是皇室正统。”霍亦州答了一声,掉转马头,去队伍后方关照自家部下们。

那夜东宫被京卫和江近海的手下追得到处跑,幸好霍亦州利用身份之便,骗得城门开启,他率部直杀入京城,才将京卫截下。

张缇窥见的第二队人马,便是霍亦州及其旧部。

霍将军寻得东宫,后者原本还念念不忘直攻皇城来着,但是事出突然,来不及与皇卫私通,谁会开皇城的门放他们进去呢?考量之下,只得作罢。

一队人马还没想好往什么地方去,趵斩等人已率了百来名京卫围剿过来。

霍亦州当机立断,带人原路离京,一路逃往南方。

因为北方原本就有墨河王的人马正在调动,这一下逃出去的话,说不定恰好撞上护送“墨河王”入京的大军,人家听说是东宫的人马于是设卡搜查什么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相对地,南方是他出身的地方,也是自家旧部的老窝,要分散要躲藏都容易。

东宫在马车里面趴了一会儿,扶着脑袋对车外喊:“霍将军?霍将军?”

赶车的将士说霍亦州去了后面,他这就请人唤将军过来,希望东宫多等等。于是东宫坐在车里发呆。他摸摸自己怀里袖里,竟然什么都没带出来,别说书卷之类消遣物,除了佩剑之外,他更是连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没。

幸好霍亦州认他,这些参加过夏县军的将士也认他,不然他出了皇城也就一普通人。

“唉……”

霍亦州赶回马车旁,得到东宫的指示。要求去西边。

“可是殿下,西线战乱刚过,关卡甚严啊。”霍亦州道。

“所以,本宫并未下令转向。”东宫认真道,“本宫明白,霍将军这一路应该是要带着部下往长州去吧?”

霍亦州点头,对东宫分析道:“嗯,长州是末将服役时间最长的一处州县,如今也无诸侯、只有末将熟识的将领带兵镇守,且又分了半数兵力攻西南线,因此,若我等潜伏于长州边界韬光养晦以待时清,应当会比较安全。”

“你说得在理。”东宫先是称赞,随后道,“但将军连同部下将士,不过百人,隐藏起来并非难事,不用动隐匿千人行踪这样大的干戈。其次,军费问题,本宫这趟出逃,身无长物,但与人有约,对方则过得较为富庶,养将军这百来名食客,应该是没有问题。”

“……也是。”霍亦州原本是打算到了州界上,各位兵士自己想办法赚钱佃田养活自己的,若是东宫能一力承担这个军资的问题,那旧部跟着他这个老上司,也算不吃亏了。若能简单解决经费,那率部往西行也没什么不妥。

东宫打起精神,将写有即墨君地址的那张纸条找出来。

好歹这下也可以逮到一个逃家的得力助手了,自己现在是一无所有,即墨子音可别不给面子地把人都赶走啊……

“阿嚏!”

“老爷,你怎么了?”

即墨君揉揉鼻子:“没事……好像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应当是错觉吧。”

第二百八十一节 这是一群好客人

“老爷,去年一冬都是战祸。你看,连带着收入减了数成……”

即墨君看着报上来的张伯,皱眉:“该收的不能减免,我们在县城里的商号不是同样受兵灾么?锡师征捐的时候捐过,东朝攻过来又劳军又捐募的,他们退走了咱还得花银子和粮食恭迎锡师的人马回来……我觉得我这土地老爷比佃户更惨啊!”

“是仆点头哈腰答yīng

下来。

即墨君又道:“既然已经催收过,人家也已缴纳部分租子……虽有短少,也不要再上门去催讨欠债了。缺少良种的,可以派人去分送一些,记在帐上,秋后按市价偿还即可。”

“是。”

即墨君愣了一会儿,又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老爷,入夏了,更要当心身体莫贪凉啊。”家仆提醒着。

挥挥手示意自己明白,即墨君坐到案前,慢条斯理地研墨。他面前摆放着的纸页上已经写了几行字,左手边是一叠已经写好的内页,身侧的席子上更晾着几页墨迹尚未干透的纸张。

这厢正专心致志地运笔疾书来着,突然又听得自家奴仆大叫:“老爷,不好了!”

“发生何事,喧哗作甚!”即墨君不悦道。

“有恶徒要见老爷你啊!”家仆慌张地扑进来。“小的看见他们个个都有刀!怎么办?咱这就赶紧逃?”

“啊?”即墨君也吃了一惊,想来自己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为何会有人杀上门来?他急忙问:“大门闩上了么?”

“还顶了木柱,但小的就怕人家一踹便进来了啊!”家仆心焦道,“说书的都这样写的!”

即墨君看看门外,几名在前院打扫的短工也躲到这儿来,个个吓得脸色煞白。

叹了口气,即墨君道:“世道真是太乱了,你们,收拾一下贵重东西,跟我躲山上去,走散了的记得在大槐树下等。”

“是!”

其实即墨君有自信,现在立kè

报官的话,驻在镇上的差役赶过来应该也来得及驱散恶徒。但小到养家,大到守国,能不跟人开战就尽量避免才是上策,更何况,天可怜见,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实在不想跟锡师的差人混得脸熟。

将家中人都疏散之后,即墨君小心翼翼地绕着围墙转了半圈,到街巷口去,趴着墙角偷看究竟是些什么煞星跑来捣乱。

“嗯?”

堆在他家门外的人似乎并不是山贼之类的人,看那衣着,个个都老百姓模样,没有道上摸爬的人那种杀气缠身,并且……这些人立在街上的姿态,不像贼寇。反倒让人觉着他们训liàn

有素,是行伍出身。

即墨君再定睛观察众人腰间的刀,只见那一柄柄的都是战场上用的腰刀,连挂的穗子都是军中所用的。

即墨君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响。

——难道是锡师的人马终于发xiàn

他的身份,冲过来抓人了?不妙,要赶紧躲起来才行,别等风头过了,这就散财将家仆全遣走好了。

这样想着,即墨君转身欲离,却又被姗姗来迟的马车吸引了注意力。

那车前领头的一匹马,骑士看起来怎么如此眼熟?即墨君纳闷。

再仔细想想,可不是当初东宫从夏县军里带回来的将领之一么?更往前推,貌似秦斯跟这位将领也有什么私底下的交yì

,秦斯在兵部校场上做武选的时候,分明是放了一把水,才将这人提拔到指挥使的副职上的。

这些消息,即墨君都暗暗收集过,也注意过霍亦州之后的行径,可惜对方没有败露出来的恶行,不能拿来打击秦斯。找不到破绽,即墨君也就不再关注霍亦州了。更不清楚他如今怎会突然来到自家门前。

看先头人马的脸色,霍亦州似乎就是这群人的头领了,他们究竟是东朝还是西朝的人马,那马车里又是谁呢?

——总之应当是官家的人,而今即墨君是不想再惹上麻烦的了。

在他身后,小家仆上前,低声催促:“老爷,还不走么?”

“嗯,走吧。”即墨君答着,双目再瞄街心一眼,转身携仆人离去。

此时街边的铺面什么的,也根本不敢开门,仅有好奇的人趴在门板缝上望外瞅。

马车罩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坐的是哪个大人物,就算没有遮上布帘,以内外光色差别看来,车内人也丝毫不用担心露脸的危险。

不过里边那人显然坐不住。

只见霍亦州回到车前,说过几句话之后,车身就动了几动,随后车内人伸手,撩起布帘,探出头来,满脸不悦地吩咐着什么。

霍亦州听了东宫的命令,一怔,低声道:“这样不妥吧,殿下……”

“有什么不妥的,把门砸开就是,子音的家难道本宫还进不得么?”东宫道。

——可这里是西朝的地盘啊,难道殿下你不应该低调一点么?

霍亦州为难地想了想。转头叫上两个身手不错的部下,让他们从后边围墙上翻过去,看看里面是怎样一个状况。

没一会儿,那两小卒便从里面开了门,放众人进去。

“没人?”东宫诧异,“今儿是什么日子,难道这一宅子的人都出门了?”

霍亦州禀报说:“屋内值钱事物多是收拾走了的,所以,末将斗胆以为,这宅中主人确系合家外出未归。”

东宫挠挠脸,失望道:“这样啊,那是不是开战之后逃难去了,就没回来?”

“非也,末将见四处都没有落灰,可见平日是有人打扫清洁的,宅中住客离开此处应当不超过三日。”霍亦州道,“殿下不妨等上几日,或许即墨大人便回来了。”

下不等也没办法吧。

霍亦州道:“咱这么多人直闯进来,要是镇上邻居见了,偷偷报到官府去……惹上锡师人注意的话,恐怕不妙啊!”

“本宫几时直闯入室了,是受邀前来的好吧?”东宫忿忿地说完,回忆了一下。发觉似乎即墨君根本没邀请自己来?唉不管了,就算即墨君挂冠求去,那他家还有老爹是朝中的官吏,做儿子的总不至于要把亲爹的主子踢出门去吧。

东宫郁闷一会儿,问:“……霍将军,宅内备有多少蔬菜和米粮?”

“回殿下,经清点,足够我等吃个十天半月的。”尤其是后面那疑似私仓的库房,里面存的可都是白花花的大米,看起来像是从南方运来的上品米,比官米更为饱满。

“很好。本宫就在这里等即墨子音回来。”东宫左右看看,往书斋走去,边走边道,“派人出去问问走走,就说本宫是这宅家主的亲戚,问他几时回来。”

“亲戚?”霍亦州顿了顿,随即点头,“嗯,末将明白。”

没几日,镇上便传开了,原来那天入住豪宅,把富商老爷都吓得逃了的,是老爷家的有钱亲戚,老爷借了亲戚的钱,跑到这么个偏僻地方发家致富,谁知千瞒万瞒,还是被人家给发xiàn

了——这不讨债的上门了?

即墨君等人虽然是躲在山上,但吃食什么的采购总要下山,家仆有住在村镇上的,自然也就听见了风声,回报给即墨君知dào



这回即墨君为难了,这镇上放出的风声分明是胡说八道,但他自己的身世本就隐瞒着民众的——所以大家都以为有什么隐情,一旦出现恶传,也就当做真相来议论了,这实在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何况作为镇上的财主,就算是大善人,也免不了被仇富,更兼他没有做什么善人的心思,于是越传越难听也是在所难免。

“老爷,你看这怎么办?”跟着上山的家仆有坐不住的,便劝道,“要不,咱回镇上去,跟那帮子人说清楚?老爷你一句话,若那真是放债的,咱就死也不回去了。咱跟老爷去别处发财过日子!”

“……”即墨君琢磨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dào

自己底细的,没道理就这样胸有成竹地鸠占鹊巢吧?难道都不怕他报官么?

——若是知dào

他底细的……

这性命攸关的事儿,他还是必须得逃啊啊啊啊……可是这家业好歹也是自己辛苦了好久,动用以前暗藏的小金库才弄出来的……他挺舍不得的。

“你去镇上打听打听,问那些人平常有没有跟官差来往,入住的时候,有没请过官府之人前来……”即墨君万般幽怨地交代着,却听自家仆人说早就问过了,对方很少出宅子,平时也尽量不出户来着,就出来采买点油盐之类而已。

即墨君啧了一声:“那就更奇怪了……”

莫非是东朝的人?听说东宫被刺客暗害,东朝换了人做主,难道对方会想起自己这个消失许久的人?

唉,没办法,想来想去,还是自认倒霉,收拾行李出走的好。

即墨君将家产清点一番,吩咐心腹仆佣拿银两去钱庄存好,房契什么的,挂在认识的铺主那儿代卖……一切行为做下来,倒真的像是他要逃债而去了。

虽然安排周全,但即墨君还是觉着有点忐忑,要是对方得到商铺的消息找上门怎么办?

作为东宫一伙的余部,他真是郁闷得不行。

“殿下,你明明命很大,为何要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节遭了别人的毒手呢?”刚谈完一笔出清的买卖,他趁着夜色踱出商号,远远地望望镇尾自家宅子。

此时另一辆马车正悄悄绕过山道,往镇子赶来。

第二百八十二节 还是罢了

天色已晚,镇子虽然没有高耸的城墙。但防野兽的薄墙仍是有的,于是马车被拦下了。

县里派来驻守的差役提着灯出来,隔着木板墙吼了几嗓子,再开小窗看看,收了对方几个钱,这才骂骂咧咧地开了大门,放马车入内。

即墨君本能地往店铺里躲去。

商铺伙计正忙着装门板,预备打烊,见老板的朋友又进来,便将剩下的门板先搁旁边,自己去摘挂在外面的灯笼。

这一动静,赶车的人更是注意到钱庄的招子了,于是下车来,往钱庄里走,边走边问是不是还没打烊,听起来是南方口音。

即墨君听得这声音耳熟,不过他只是微微侧首,没打算挪步。

待得那人入了店内,说要兑二两银票时候,即墨君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青少侠?”他诧异道,“你为何再次出现在此?”

“啊!吓我一跳……”阿青猛然扭头。“即墨大人,你才是为何藏在门后呢!要说为何我会来这镇子……我们这是与三公子约好了在此汇合啊,难道他都没跟大人你说明?”

“三公子?”即墨君讶然。

作为好歹在一起共事过的人,谁也不会错认三公子这三个字代表的是谁,可是……即墨君回首踱了几步,心中当当当地敲着锣:东宫还活着?既然他活着,为何将皇位拱手让人,然后还跟青少侠相约,跑到这个穷乡僻壤来?

——他还可以更没出息一些吗!

阿青在即墨君身后出言相询:“怎么,难道三公子还没赶到镇上?”抑或路上出了意wài



“这……”即墨君想想,道,“我心中有猜测,估计人是到了,可不敢确定。”

“啊?”为何不敢确定,东宫的脸莫非即墨君还不认得么?

“总之……青少侠,你这就要登门去么?”即墨君问。

阿青更觉奇怪:“呃?对啊,既然在这里遇见即墨大人你,那就更简单了,麻烦引路一下,我也就不用再打听……”

即墨君颜面,指向街道另一侧:“沿着大道走到头,便是我家宅子了。”

“咦即墨大人,你不同去?”

“我稍微还有些事务,一时半会儿不急着回去……”即墨君喏喏说着,又道,“青少侠你请暂等一等,我写个便条与你。请你带个信儿给三公子可好?”

阿青点头。

即墨君讨了笔墨来,飞快地写了张字条,叠起,交给阿青。

发觉阿青在钱庄铺内耽搁太久,曹寰有些担心,便也下了马车,缓步入到钱庄里来。

“咦,即墨公子,久见了。”

“曹先生,一路辛苦。”即墨君行礼。

阿青转头对曹寰道:“先生,天色晚了,我这便到即墨大人府上去,若三公子人在府上,我就拉他来接先生,如何?”

曹寰点头。

即墨君也对钱庄伙计说这位曹先生是自己的长辈,看在自己面上,一定要好生招待,说完跟着阿青出门去。

虽然一道出门,却是分道扬镳。

即墨君扭头就往驻守的差役处走,阿青见了,问上两句。也被搪塞过去。拿他没办法,阿青径直往镇上最大的宅院去,照着黑漆大门用力叩那铜环。

东宫等曹寰和阿青来已经等好久了,这下阿青一通知,赶紧就带人出来迎接老师。

路上阿青塞给他一字条,说有人让带给他看的,大概是说要采买什么东西之类——后面这句是阿青的猜测而已。

东宫纳闷,不过反正街上光照微弱不是看字的所在,于是便将字条收进袖里,先接老师回家才是正事。一行人回到即墨君那豪宅之后,东宫以正礼重新见过曹寰,他、曹寰加上阿青和霍亦州四人聚在一起,谈了些目前的局势问题,之后,曹寰才又问起即墨君的事。

“呃,没有啊,本宫不知dào

即墨子音在何处,自从来到此镇……”

东宫挠挠头。

“我们刚遇见他了。”阿青道,“不过他好像有什么事在忙,说等会再回来。”

“真的?”东宫惊喜。

“嗯,那条子就是他随手写了让传给你来着,你看看嘛。”

东宫这才摸出字条来,说了声得罪,自己先展开来浏览一番。虽然只是短短二三十字、一页纸,但东宫越看脸色越是阴沉,等看完之时,面上颜色已经堪比锅底了。

“怎样?”阿青询问。

东宫不语。

曹寰也觉着不对劲,关切道:“殿下,发生何事?”

看看自己手中的纸页。东宫一时心头火起,将纸条揉成一团,正要丢出的时候,却又转了转心思,放下手。

他将纸条重新撸平,再看一遍,叹气。随后唤来部下,让他们根据纸条上所说的位置,把即墨君的印信找出来,又吩咐去哪几家商号取回寄放的财物,最后,则是地契什么的转让手续……

“……看来即墨公子是要出远门了。”曹寰道。

东宫不情不愿地点头。

曹寰的说法很给他面子,即墨君的做法很不给他面子,不管怎么说,人家千里迢迢来投奔,做主人的索性将财物一丢,自己落跑,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一切安好。

墨河王登基之后改年号为宣平,皇后做了太后,如今也住在长青宫。

京城方面各人还算不错,据张缇与周裴传回来的消息,趵斩小小地升了一级,开春时候就要调回长州做指挥使了。当初他爹退下来之前是州判。现在他总算与自家老爹在品阶上有得一比了。

秦姒得到这样的回复,不知应该欣慰还是默然的好。

她瞅着张缇,道:“东宫真死了?”

“这嘛,传出来的消息便是如此,在下也无从查证不是?”张缇摊手苦笑,“知dào

东家会在意此事,可张某能做的,不过是到帝陵之外远远地看上一眼而已。”

秦姒闭目不语。

“东家,你久居深宫,好容易能出来走走,就别再想伤心事了吧?”张缇劝道。

姒回头看看跟在约莫三五丈远处的皇卫与内侍。

张缇悄声问:“东家。帛阳帝有说过,几时给你正名么?”

“正名?”

“如今这算什么,是后妃或者官吏,总得有个结论吧?”挂着学官的头衔,却住进后宫里当皇后养着,实在不算什么事。张缇道:“帛阳帝是最担心名誉损伤的,这回倒是敌不动他也不动。”

所谓的敌,大概最显眼的便是杨选了。

不过杨选最近没空跟帛阳撂黑脸,因为他才刚刚办喜事,跟容雁双正式摆喜酒成亲。陈和跟杨选关系不错,两人老婆的肚子都还没啥动静呢,就已经约好,要结娃娃亲了。

虽说都是好消息,但在秦姒耳中听来,不免有种光阴不等人的感觉。

——想不到她都已经算是阿姨辈的人了,时间真是毫不留情啊……

“哈,帛阳么,我巴不得他不动。”秦姒笑道。

“东家……”张缇叹一声,“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样下去不成呢。你看容姑娘比你年纪小,都预备明年生个大胖小子了……”

秦姒将扇子往张缇脸上一拍:“胡说什么,我还年轻着哩!”

“是么?”张缇掐指算了算,严肃地认为这个数字实在不容乐观。

秦姒眨巴眨巴眼:“说到孩子……小川也快四岁了吧?”

“嗯。”

“四岁,该拜个老师学点东西了,张大哥,反正你都闲着,不妨去做小川的授业恩师怎样?”秦姒笑道。

“啊?张某不成的!”张缇吓了一跳,赶紧推辞。

秦姒也作势叹了一声道:“张大哥莫要推辞了,否则……你可知dào

,帛阳他想请谁来教授小川?”

“谁?”

“孟章啊……”秦姒顿时噘嘴皱眉。

“那怎么可以,孟公子不是大字不识一个么?”张缇失笑,再怎样,也不会让目不识丁的人来教习小孩吧?

“帛阳一定是忙晕头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秦姒笃定道。

——至于小川自己选老师吵着要孟章天天陪他什么的,她才不会承认咧!她宁愿养只猫给小川解闷,也不要小川跟孟章这种不学无术的家伙混在一起!

想想还是觉着十分恐怖,秦姒对张缇道:“不管怎样。小川一定要跟孟章隔离开——他怎么讨好小川的我不管,他要再靠近小川一步,我就掐死他!呃不,派张大哥去掐死他!”

张缇被逗得笑了起来:“东家你莫要说笑了,我跟他谁掐谁还不知dào

呢,再怎样,也该拜托江庄主去干这事儿吧?”

“也对。”

“……东家,你不会是当真的吧?”

“随你怎样想了。”秦姒摇摇扇子,走在前面。

张缇哀叹一下自己的不幸,随后追上去,问:“东家,你往后还能出宫么?”

“这要等我与帛阳商议之后决定,”秦姒道,“我最近身体不太好,也不适合走这么一大坡山路。”说起来,在山顶上建道观真是个可恶的主意,一点都不考lǜ

出入方便不方便。

“听说东家是大战之后染病的?”

“嗯,其实我自己也知dào

,大概是心理上有些承shòu不住,所以体质跟着弱了些,不过已经好多了,养好身体就没事了。”

张缇奇道:“要说战场什么的,张某记得在夏县的时候,东家没少见过战死之人吧,在京城的时候更连仵作的敛房也敢去呢?”

第二百八十三节 年底翻旧账

秦姒用扇子遮住口鼻。瞥向张缇:“若你见了满地尸首,还被告知都是你的功劳呢?更甚者,回到锡师之后,我天天都梦见元启帝来讨命什么的……后来才知他便在被陷的兵士之中。”

张缇一愣。

帛阳帝说过,四姑娘是奇袭得手的功臣,又说元启帝便是在那一役中身受重伤……或许是因此,四姑娘心中负罪感深重,无处泄放,以致病倒。

“白龙鱼服也是难料,谁知会这样呢?”张缇宽慰道。

秦姒摇头,道:“我正是对帛阳说,东朝天子或许会驻在该处,因此才给他惹来杀身之祸啊。”

“呃……”

“我还以为,没有这么巧的事儿,谁知随口一言竟然说准了。”秦姒无奈道,“自作孽不可活,如今我退路全无,是应该专心致志地替锡师办事了。”

“……东家,其实墨河王也是个软面角色,不见得难办。”张缇悄声道,“在墨河王眼中。东家你更是有功之人啊!”

秦姒狐疑地睨张缇:“咦,张大哥,你的立场是否变得太快?”

“非也,只是说与东家听听而已。”张缇笑笑,移开视线。

“随我到苑中走走吧。”秦姒说着,将人往花苑里领,“张大哥,你听说了么?”

“何事?”

“帛阳说,这回为了替西朝上下祈福,特别提拔几位有名方士上位。”秦姒道,“上位者中,似乎有熟面孔?”

张缇道:“熟面孔?东家是指……”

“我没有亲眼见,只是听陈和提了提,似乎……太史渊受到了帛阳提拔?”秦姒道。

张缇一愣。

他看看秦姒脸色,并无异样,但心下仍不敢放松,道:“啊,这个,张某去了京城,所以并不了解。今日午后,张某便走一趟礼部,打听打听详情。”

“哦?”

张缇上前一步,劝道:“东家,你想,当初太史渊在你的药品中动手脚,不见得真是帛阳帝的意思,或许只是他力图表现而已?因此。他才能到了西朝里谋得一官半职啊……但帛阳帝毕竟没有重用他,不是么?”

秦姒回眸一笑:“张大哥这样帮着帛阳说话,可见他真zhèng

是从头到尾都监控着的了?”

“这……”

“不用临时编造说辞了,我知dào

。”秦姒道,“想来那张假面皮,除了帛阳,又有几人能做得跟我十成十地相像?住到江近海那山村疗养之后,帛阳也是正确无误地前去接人呢。唉,说起来,这个时候翻旧账未免太没意思,可除了太史渊,我还能记着谁?”

她眯起眼,视线扫过张缇的脸。

后者想起自己也是帮凶之一(虽然一直没有承认),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张大哥,你觉着,太史渊是个怎样的人?”秦姒问。

张缇立kè

想起姬山翁在遗书中叮嘱的话,连师父都特别提醒,说要当心太史渊这个人,可见其人不简单。虽然张缇并不觉着这回姬山翁的顾虑正确,但留意一些总是好的。

他说:“此人号称博古通今,当初在张贴墙上的发言。也并非都是谬论,东家应当提防。”

姒晃晃扇柄,点头道,“不知为何,当初遇着他,便觉得此人不简单,所以并未重用。如今提拔上来也不过是与道官相近的职务,应当兴不起什么风雨,只要帛阳别耽于方术什么的就好。”

张缇暗道:当初四姑娘虽然将太史渊带上京城,但并未着力推荐,只冷眼看对方钻营,这恐怕也是一种恶趣味吧?她倒没料到太史渊竟是锡师的人,更没想到对方与张缇、江近海等联合起来算计自己,最后下毒的罪名,也是被太史渊一肩担下的。(太史渊:喂,我不是自愿的好不好!)

只可惜,太史渊是西朝的人,基于当时立场,秦姒如今竟然也不方便将他怎么样。

“没想到他还敢出现在东家面前。”张缇道。

秦姒摆摆手:“罢了,虽然心中芥蒂深重,但我也不是那么阴狠的人,只要他不再来招惹我,这事儿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缇暗忖:殊不知那太史渊还是靠着替四姑娘你祈福,才被重新启用的呢……这话说出来,四姑娘心底非炸毛不可,还是算了。

秦姒瞥了他一眼,将话题移开:“听说东朝军退去之后,锡师以东的大片土地复耕情况并不乐观。”

“这是有官吏专职的民生要务,张某并不知dào

详细。只是道听途说。”张缇道,“据闻战乱流失的百姓归乡甚慢,有的索性就此离乡远走了。”

“也怨不得人家。”

“是的,东家说得对。”张缇颔首。

“帛阳应当有所动作,毕竟锡师周围的住民与收成直接关系到城内的士族能不能养活的问题……”他总不会又努力经商去外国采购粮食吧?

张缇道:“据张某所知,帛阳帝新征了不少玉器工匠,原本的玉器储备已经大多都拿去换粮与丝布了。”

“嗯……”

秦姒应了一声。

不知dào

为何,她总有种帛阳在把国家当做城邦小国经营的感觉,但说起来,西朝原本就没有东朝那样富庶的土地,在邻国之间威仪不如当初天朝的一半,又常常陷于战乱之中,以重金或者别的好处跟邻国换取同盟协助,所以能做到不卑不亢,已经难得了。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自己哪里懂那么多,不过都是想当然而已。以此评论帛阳的作为,未免对他太不公平。

“张大哥,若是帛阳问起今**我谈了些什么……”

“啊,张某可以借机提出,东家想多出宫走走么?”张缇道。

秦姒笑笑,纠正道:“你要跟帛阳说,我希望你与孟章一同教导小川。学识什么的,还是张大哥比较渊博,我也信得过。至于孟章,让他带着小川去玩,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此也算是我与帛阳一人提出一个候选者了。”

“好罢,这算是第二件。”张缇点头,“其实……秦川如今没了秦家的庇护,养育在宫中,朝内外知晓此事的,难免会有所猜疑,也会流出不好的传言。以张某之见。不如将秦川送出宫,交给常王周裴来抚养。”

“嗯,我与世子相处过一段时日,也相信他能将小川教养得出类拔萃,就是怕他流于溺爱啊。”秦姒认真道。

“张某会提醒长卿留意。”

于是秦姒表示同意:“好,你就这样对帛阳提吧。”

“陛下,就是如此了。”

张缇将他与秦姒谈话内容梳理一遍,择其要点告知帛阳。

帛阳颔首:“嗯,看来四姑娘过得还算不坏。是朕的过失,明知她与东朝的人感情匪浅,还让她明白自己的功劳,进而心中有愧于人。”

“四姑娘并非惯常钻牛角的人……”张缇偷瞄帛阳一眼。

帛阳清咳一声,转身回到上位,不与张缇继xù

这个话题。

“要么这样,陛下,见在下那东家身体好些,便让她出宫散心散心吧。”张缇道。

“宫内地方不够广,不够给她散心么?”帛阳反问。

张缇道:“那宫内足够陛下散心么?”

“……”帛阳一时语塞。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过,陛下能想到这一层也是难得了,为上位者,自然要通观全局,在下相信,陛下的每个决策,必然是有其原因的。”张缇道。

帛阳微愠:“好了好了,莫要再暗讽,张举人,你胆子未免太大了吧,是仗着四姑娘宠信么?”

张缇叫屈道:“这是真冤枉了,与其说受四姑娘宠信,不如讲是陛下善待,才让张某有今天。在下方才所说的,也是全然钦佩陛下,并无半点嘲讽之意,若是陛下听出别的意味,那定是张某表意不明——学问疏浅所致啊!”

“现在才解释,未免太迟了吧?”帛阳恨恨道。

但说实话。他并不能拿张缇怎样,一开始张缇是有姬山翁保举着的,后来又有秦姒撑腰,说有才学吧,此人很少献计献策,说没能力吧,人际什么的,比帛阳自己好得多了,许多暗地里要办的事情,交给张缇总是办得**分踏实,恼归恼,成绩还是有的,除非出现重大过失,否则轻易动他不得。可张缇是怎么个狡猾的人,想抓到他的把柄,可比登天还难了。

话说回来,人家没有做出大错,就算立在面前碍眼,也不能说灭就灭。

否则的话,帛阳相信朝中现在已经基本没剩下几个人了,毕竟他看得顺眼的人实在太少。

“唉,无论怎样,四姑娘早些养好身子,朕便轻松许多。”现在后宫那边连女眷聚会宴席什么的折子文件都送到通明殿来了,帛阳一看见那么多亲眷的名字排在一处就头晕,可怜他根本就不认得几个人,还得过目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现在想想,四姑娘所言的内阁,确实还是有其存zài

的必要,并非元启帝偷懒贪玩故yì

卸下重责而已。

但要真的将权力分给亲信,一来选人是个问题,二来,就算一时信赖某人,帛阳也不敢说人心恒定,他太了解世事无常人心善变这一道理了,所以对于用人,格外忌惮“倚仗”二字,也担忧自己倏忽之下,被人蒙蔽。

第二百八十四节 贼窝

从一开始,帛阳就觉着。人与人间,只有夫妻之类的关系可以久固,但四姑娘显然并不这样想,并且,她一直在试图破坏帛阳的成见。

唉。

其实她身边那一群随时都能叫得动的友人,真zhèng

叫帛阳羡慕。

羡慕又如何,总是一人有一人的生活,她是她,他是他。更重yào

的是,他不能被她牵着走,即使是潜意识地,也绝对不成,他是要做绝世明君的。

如今好容易大仇得报,却仍留有元启帝的余孽在世,不知几时才能连同他家的墨河王与桓王一并铲除,将天朝重新合二为一。目前锡师实力,并不比周边小国更强,虽幅员稍广,却更多旧朝遗留下来的麻烦待解决。帛阳无暇他顾。

有时候他去探望病中的其实,会觉得自己更羡慕的是她还那么有自觉。

自觉到会为元启帝以及众多兵士的死而自责,同时又一点不被流言蜚语所伤。哪怕是现在这样尴尬的处境,也一点没能折损她的傲气和棱角。这是很难得的,要么是她实在不受干扰,要么这便是她既成的人格与气质,怎么打磨也就这样了。而他还远远未到如斯的境界。

帛阳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秦姒。

虽是念着她,却并没有涌出如恋人般的心情来,反倒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品判着,心中朦朦胧胧地,像一只小老鼠用爪子在挠。

张缇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自觉腿酸,又见他一面批折子一面恍神,往那折子上一笔一划迟疑地写着些字句,便明白自己此时说话乃是多余,于是静静地立下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帛阳饮茶之时又注意到张缇,问他:“张举人,如今你落脚何处?官栈么?”

张缇答道:“回禀陛下,在下借住于新常王府上。”

“嗯……”帛阳只是随意找个话题启齿而已,点点头,打发张缇告退。

张缇原本也不指望帛阳帝替他安排留居之处,他以前是跟着秦姒住在偏云阁的,如今秦姒搬进了后宫,他绝对没可能跟进去,只能经过繁琐的报备见上一面而已,想也知dào

,如同涨价容易降价难一般。帛阳没那么好心让他再跟在秦姒身侧。

张缇瞥了帛阳一眼,乖乖地告退离开,路上遇见孟章,彼此假惺惺地问了问好,然后皆是头也不回地走开。

想到以后要与孟章一同照料小川,张缇不由得一阵恶寒。

此时尚不知情的孟章也同样觉着一阵恶心从胃中泛出,却不明其因,他急急登上山顶,求见帛阳。

帛阳知dào

孟章此人并不能接触什么要务,能禀报的,总是些小事,于是再责其候于殿门之外,直到华灯初上之时,才随意将人传进来,询问事由。

不出所料,对方果然又是拎着些鸡毛蒜皮的谣传来跟他扯。

帛阳就当做是饭后的消遣,不甚在意地听听,顺便看些同样鸡毛蒜皮的奏疏解闷。

“……然锡师以东百五十里处,自有山野富庶者,捐出纹银千两……”

听到钱的消息,帛阳稍微打起了点精神。却还是觉着无趣。孟章的意思很是理所当然,但却相当不合情合法,因他是以乡野村人中的财主都能捐出这么多钱为理由,想让帛阳下令,各大臣子都捐出部分家产来帮zhù

战后重建。

这是多么荒诞的主意,帛阳当笑话听了。

——不过……捐那么多钱的财主真是好子民,帛阳很有点心动,想封对方个什么官职,或者至少立个善人的牌坊什么的——记下来,过几天派人去办。

反正张缇也闲着,为免其又找着借口进皇宫见四姑娘,此事就交给他去做吧。

于是张缇就顶着个临时的御史名号,在少到可怜的几名官差陪同下,走了这一趟。(压榨劳动力是不正确的,尤其是在人家没怎么领薪水的情况下。)

张缇的到来,把那小镇的大财主惊了个鸡飞狗跳,派出家仆来说捐赠的人已经搬走了,下落不明……

当然,我们知dào

这里住的曾经是谁现在又是谁,但张缇并不知dào



他叹了口气——这一位姓季的大善人,捐那么大笔银两是在战乱刚起的时候,可见真是十分爱国的,后来搬迁走了,大概是因为东朝打过来,占据了这片土地吧?锡师竟然不能保护好自己的臣民,作为临时御史,他觉着愧疚非常。

所以为表诚意,登门拜访。

出来接待的新财主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处,长相平平。不像是有富贵缘的人,张缇感慨自己相面水平太低,顺口问了几句生意与地皮上的事务,结果对方竟然就露出了破绽。

张缇觉着不对劲,但他并没有直接指出对方的问题所在,因为他并不想惹麻烦,敷衍几句之后,他便带着腹中疑惑回到客栈去休息。

当夜,他便被再次请到了豪宅里,这回自然是被不太客气地秘密请去的。

进了大厅,便看见屏风在屋中间隔着,两侧都是宅子里住的仆佣。但不知为何,个个面带杀气,不像平凡老百姓。

“各位这是……咳!”作为御史,他惊觉自己不方便示弱,只好拿出派头来呵斥道,“尔等竟敢绑架朝廷命官,好大的胆子!”说完,他想:若是对方态度凶悍,下一句就服软好了,保命比较重yào



谁知屏风后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生是聪慧之人,白日里多问那几句,想必察觉异样了。为求安全。只得将你请来,好生商议商议。”

张缇一怔,随后不敢相信地探问:“这个声音是……曹、曹少师?”

屏风之后的人不予否认,只道:“张生如今在西朝过得如何?”

“还好……多谢先生关心……”张缇道。

躲在众人之间的阿青早就沉不住气,出声问道:“那四姑娘怎样了?为何你没有跟她一同出现?”

张缇转头看了一眼,没在围观的人群中找到阿青,但能确定是对方的声音。

他道:“张某这是触了哪路神仙,竟然左右都是熟面孔,看来在下性命可保了。”

“那倒不一定,”曹寰道,“我等尚未确定张生是否可靠可信。”

张缇定下心神。扯出亲和笑容来,对曹寰说:“啊,原来是曹少师与青少侠隐居在此,张某竟然不知啊,无意冒犯,还请曹先生恕罪!”

“如今曹某无一官半职在身,张生却系西朝御史,此一时彼一时,谁恕罪谁呢?”

曹寰话语难得尖酸,张缇料得此人虽在东朝受了委屈,避到西朝的地盘上来,但心仍是向着京城的。他不以为忤,连捧带转移话题地笑道:“先生此言差矣,张某前任东家在世之时,得先生倾心指点,张某虽未受先生教诲,但心有所触,也是将先生当做师长看待,对先生的为人与为文,更是钦佩不已。先生这样讲,真是折杀在下了。”

见他提到秦姒,阿青不由得再次开口:“我说,张师爷啊,你那东家现在怎样了?”

“东家??”张缇立kè

反应过来,纠正道,“东家不是已经入土为安了么?倒是东家有个小妹,尚在锡师生活。”

“呃对,我就是问那秦四。”

“深居宫中,非我等凡俗能近,张某也不知dào

详细。”张缇道。

东宫在屋后偷听,这是曹寰吩咐的,曹寰不准他随意出现。若这宅子被张缇当做是曹寰与阿青避难之地,那说不定大伙还能平平安安地住下去,要是被发xiàn

东宫在此,估计麻烦就大了。听见阿青询问四姑娘情况,东宫的耳朵立kè

竖了起来,但张缇的回答让他十分不满。此刻他真想指着天大骂帛阳了。

霍亦州守在一旁,无奈地望着东宫,见其一脸愤愤地踱来踱去,他心中除了默默摇头之外,没什么别的想法。

此时,屋内的张缇却已反客为主,建议曹寰带着阿青投奔锡师方面,他言之凿凿地保证,帛阳帝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对曹寰二人的到来必然是十分欢迎的。再说,锡师城中的太学府,学生人数众多,学术氛围令周遭数国才子向往,也正需yào

曹寰这样渊博的学官驻留。

对于投奔帛阳帝,曹寰原本是毫不动心的,谁知张缇竟然提到国子监与太学府……

老实说对方的描述令曹寰不可抑制地起了向往之心,想到会有许多生员求学……每年按制举办各种学会……对学官的研习方向也放得很松又有锡师的财力支持……

就像做老师的会对首府名牌大学心动一般,曹寰有点动摇了。

他睨住张缇,感佩此人果然是好说客,反贼帛阳王手下不乏能人,又感叹原来秦斯一直藏匿着这样观察力敏锐的高手,果真不可小觑。

心中一激灵,曹寰这才想起,东宫还在屋后偷听来着,冷场太久,以东宫的性子,怕是会心焦起来的。他道:“张生所言,倒是有些趣味,容曹某好生思量。今夜时辰已晚,还请张生就在寒舍住下,来日再做打算。”

张缇一听有门,自己的危机也可以解除,于是作揖道:“好、好,多谢先生招待。”

待兵士将张缇带去安置之后,东宫钻进厅内,对曹寰道:“先生,你不会是当真的吧?”

霍亦州在旁安抚:“殿下,此为缓兵之计,曹大人尚在等候殿下的意见。”

第二百八十五节 波折不影响结果

霍亦州不认得几个大字。缓兵之计什么的,是跟以前驻军的县里那些读书人摆谈时候,偶然学会的。虽说他会领兵打仗,但计策之类的东西,完全就是靠经验和军师指点,要让他叫出个名号来,还真是难了。

情急之下他居然能正确地找到这成语,实在出人意料——曹寰与阿青惊讶地投以注目礼。

东宫道:“这有什么好意见的,张举人杀不得,放自然也放不得的!”

“可他此行,不就是冲着咱们来的?”阿青皱眉,“难道你关着他,锡师方面不会有人怀疑嘛?”

曹寰端起杯子:“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

“哦?”东宫急忙道,“先生请讲。”

“先放人,料想张生不会选择快马急报,而是先作势亲和,以安抚我等。在他回到锡师之后,则会有官差立kè

出动,前来抓捕东朝的奸细。”曹寰道,“只要先放人,再派人在回锡师的道路设伏。假扮做山贼模样,届时,要擒要杀,皆由殿下决定。”

东宫一听,好像说得没什么问题,但想想又觉得不妥:“不成不成,先生,张举人不能死。他若死了,本宫会招人怨恨!”

阿青暗忖:不就是怕被秦斯记恨么?你怀的什么鬼胎,连我都能猜到!

曹寰闻言,便答说:“既然殿下不喜,那将之擒来也是不错的,此人善理财,能写会算,又以往日交情看,即使软禁于此,也可以请托他代为管理庄内财务。”

东宫点头:“嗯,本宫也觉着,张举人并非恶人,不过立场有别而已……”

听他说到这程度,阿青不仅悻悻:明知张师爷暗里害过自己几次,还能张口说出这样的白话来,这位做家主的,未免太不靠谱了。

几人商量商量,还是决定由曹寰出面去跟张缇“谈心”。

因为这里读书人本来就没几个,加上东宫不能露面,所以。能够与张缇周旋的,也只有曹寰而已了。

曹寰有点想“跳槽”到锡师的国子监去,但他毕竟更看重自己的忠臣属性,故而向往归向往,心中若有若无地编排着或许太学府没有张缇说的那样好、这是虚假广告等等,不动声色地与张缇套近乎,表示自己确实有兴趣投奔锡师……

一席话下来,张缇很满yì

,曹寰暗里怅然。

表面上两人相谈甚欢,约定等月后曹寰结束这边的生意,处理房产什么的,一切完毕之后,张缇再派人来接他。

按说这个接字足可表现张缇的诚意,想到自己不过是假作示好,曹寰难免觉着愧疚,便又与张缇闲谈了一会儿,似模似样地询问如今锡师朝中的形势等等。于是他回头想想,越发内疚,深觉自己真是太不磊落了。

要说好,张缇对曹寰真是十分尽心,对方问什么。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能将四姑娘的恩师拐回锡师,那他的功劳可就太大了,同时,小川也可以真zhèng

拜到名师,不用享shòu

张缇和孟章两人误人子弟的手段,这真是大大的好消息。

翌日曹寰亲自送张缇到客栈,张缇安抚大清早发xiàn

自己不见了的差役,带人往锡师去。

曹寰犹豫许久,还是不方便对东宫提出进锡师的建议,最终仍由得东宫调派人马,冒出山贼乱寇,把张缇又悄悄抓了回来。

他觉着惭愧得很,索性不去见张缇了。

东宫想想反正自己迟早会跟张缇遇见的,便也没再顾忌,径直入室,跟张缇见个面。

“好久不见,张举人。”他面无表情地进去,脚边拨拉拨拉席子,还是觉着探足太凉,于是去屋角拖坐垫。

张缇见状,转头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东宫。

东宫纳闷了:“张举人,原来你胆识如此过人的?竟然见了本宫这亡者,也毫无骇怕之意?”

“亡者?”张缇笑起来,“殿下,这样讲可不吉啊!或许殿下不知,当初在京城街道之上,不仅殿下注意到了张某,张某也惊鸿一瞥。得知殿下尚好端端地活于世间呢!”

“啊?”

“张某本是激动异常,想将殿下接至车中,但碍于那时情势不妙,担心贸然相认会给殿下带来危险,这才忍下了!”张缇说起谎话,那是绝对不用草稿的,信手拈来。

然而东宫也非是易与之辈,他道:“嗯,本宫在京中之时,处境确实非常凶险。那日见到张举人在车上,意wài

不已,还以为四姑娘也在呢!”

张缇望了望屋外,眼神询问东宫,见东宫并无忌惮之色,便道:“当时东家在锡师正处于尴尬之境,原因嘛,殿下你应当明白。张某为此奔波,也是不得已。想这一生,要让张某再夹在东西两朝之间,两面都不能得罪,两面都不能妨害,纵使付给张某再多报酬,也是不愿意干的了。”此谓恶人先告状。

“原来如此。”

虽然张缇人在东宫手上。但东宫毕竟顾忌到秦姒,即使再怀疑张缇,也不便在罪名未清之前与他为难。东宫道:“如今张举人恐怕回不得锡师,原因嘛,你应当清楚。”至于对方理解不理解,那不关自己的事,东宫也不会低下姿态对一名举子客气,眼下的口气,已经是最大程度的放软了。

张缇跟着秦姒的时候,没少与东宫接触,见他没有用主人家的语气与自己说话。虽是觉着有些意wài

,却也没有受宠若惊的感想。

他琢磨着东宫前来“谈心”,或许是昨日自己劝动了曹寰,东宫不满,便道:“张某回不回锡师是小事,曹少师答yīng

到锡师谋个一官半职之事,却就此耽搁,张某深感不安。”

东宫一听,火气立kè

禁不住地往上蹿:你还敢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缇见他脸色有变,心底偷笑,面上一本正经道:“殿下不知,四姑娘孤独一人在锡师,虽然居于深宫,但反贼帛阳王并未暴殄天物,相反,是允许四姑娘涉足些许教学事务的。若是曹少师到了锡师,四姑娘见是不能见,但却能得到些许安慰,处理政务之上,两人亦可彼此关照……”

“说什么玩笑!”东宫不为所动,“曹先生是天启年间的少师,是本宫导师!岂能与你那锡师的逆贼同流合污!”

“殿下切莫急着动怒呀。”张缇笑笑劝道,“如今京城是被篡位者谋了去,殿下是否有心夺回天子之位?”

东宫眼神一闪,反问:“你觉着呢?”

“哈,殿下是预备文取,抑或武攻?”

东宫更觉受到冒犯,满脸不悦道:“张举人,此乃血脉图存大事,你身为敌方御史如此追问,不觉不妥?”

张缇凛然回答:“岂有不妥?张某虽是御史,但更是四姑娘的亲信,四姑娘的心思,才是张某的所向。殿下,你可以信不过张某的手段,但万万不可怀疑张某的品行!”

说得这样铿锵的话语,往往带有相当的蒙蔽性。东宫回忆到张缇以往所做之事,虽然立场不明,还害得秦姒受过东宫的猜忌和冷遇,但总地来说,此人的心,并无害秦姒之意。

不害秦姒是好事,可他不止一次与敌人合zuò

陷害过东宫,这也是不得不直视的。要说东宫将秦姒放在首位,所以可以忽略张缇的小动作,那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是他顾忌到连秦姒都纵容张缇,自己揪住不放的话,气度与人情上,都过不去。

想到这里,东宫挑起半边眉梢,道:“张举人的品行,本宫十分了解,不用多言了。”

“唉,若殿下仍是信不过张某,那也就罢了,要是在下的东家前来相劝,殿下是否愿意与之商议大事?”

“嗯?”

“你能把四姑娘从锡师的皇宫里面带出来?”东宫不信。

“不能,但张某可以替二位传信往来。”张缇道,“东家原以为殿下已然故去,伤心不已,卧病多日,后张某回到锡师,告知东家殿下安好,她这才安心养病渐渐恢复……”

“四姑娘病了?”

张缇点头:“还病得十分沉重,御医险些要悬梁自尽以谢罪呢!”

“……”东宫有些坐不住。

“请殿下放心,东家如今康复得极好,并无反复之势,日前还到宫内花苑散步呢。”张缇宽慰着,心中好笑。

东宫定下心来,对张缇道:“本宫实在担心四姑娘的情况,听张举人如此道来,更忧虑不止。可是……”

“可是?”张缇一愣。

东宫说:“张举人之事,本宫心意已决,此处众人尚需隐蔽,不能被外界察觉!”

张缇急忙道:“是,张某一定保守机密!”

“本宫是说,你走不得。”东宫一脸正气地下了结论,转身踱了几步,回首道,“念在张举人长才,本宫想请你帮忙照料庄中生意财务,不知张举人会否断然拒绝呢?”

“这……自然不会……”

东宫出了房门,看看等待在山亭中的曹寰——

十日后,锡师迎来著名学士的投奔,朝中议论纷纷,众学子惊喜抑或惊诧,表态各有不一。国子监祭酒率众学官相迎,摆席设宴款待旧部。

“此人据说曾经担任多年的出题考官,为文捉笔起来,都是个狠厉角色!”

“可我听说,其接人待物甚友善,辩学也格外优雅客气,总之,是个妙人啊?”

第二百八十六节

说出这几句的是太学迁到锡师之后才招进的师资力量。虽然都是举荐纳贤进来的为多,但总有那么些渊博的人只在自己的领域里渊博,比如有人只会解读公羊传,却对别的典籍知之甚少一般,这些人对过去京城有些什么名人,根本就不了解,也没兴趣去了解——写史书还轮不到他们呢。

祭酒率众在庭外等候新来的大家,身边有人悄悄议论,说恐怕对方是不愿意被接风洗尘的,毕竟觉着不光彩。

祭酒眼一横,道:“胡说什么!”

不光彩?那不是公然与帛阳帝作对,还将全锡师的官吏都给骂进去了?

但众人私底下,大概都有点这种感觉,因为帛阳帝毕竟不是光明正大地继承皇位来着,相较之下,墨河王登基而成的那位,似乎更正统得多。当然,这个只敢想想而已,可不能说出来。

此时马车已在大门外停下,车中人犹豫片刻,迟迟未能抬足下车。

赶车的年轻人转头过来:“先生?”

“……无事。走吧。”曹寰从车中出来,整了整衣襟,面上沉静无波。

阿青应了一声,将缰绳交给守在门边的小童。曹寰又回头来,对阿青道:“青少侠,请就近寻个茶庄休息。”

“哦,好!”

送曹寰入了酒楼之后,阿青原地立一会儿,便沿着锡师的正街溜达开去了。

另一方,坐在对面布庄内偷偷观察的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接过身侧人递上的茶盏。

“……嗯,我原本担心,先生心中存有芥蒂,不能放下身段与同僚相处。”秦姒说着,低首吹吹茶水,小抿一口。

帛阳但笑不语。

其实秦姒方才的说法很有问题,国子监里面比曹寰资格老名气大的学者并不少,不存zài

什么曹寰放下身段之类的说法,但秦姒偏要这样讲,是为了暗示帛阳“曹寰对于我来说十分重yào

,你以后要罩着他点明白么”。

顿了一会儿,帛阳道:“曹先生乃是天启初年的名人,头甲出身,如今能幡然悔悟弃暗投明,也是本朝幸事。”

“难道陛下预备重开科举?”秦姒回头看他。

——还是帛阳易容之后的模样比较没有压迫感。

她想。

帛阳道:“不急于一时。”纳贤是必要的,名声也是很要紧的东西,但是目前锡师官吏体系的大毛病是既臃肿又缺人手。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困境同时出现,毕竟是有历史原因的。帛阳知dào

自己还不可心急,安心等几年,自己趁手的人员上位,能撑起大局之后,再慢慢挥刀动斧比较好。

秦姒点头:“嗯,陛下自有打算,我这边不便过问,方才相询,也没有期待科举重兴的意思,希望不会造成陛下的困扰。”

“四姑娘多虑了。”帛阳转首。

此时布庄小二抱了一匹布料过来,赔笑道:“夫人请看,这是不是你要的那款?”

“放下我看看。”秦姒似模似样地示意小二将布匹放在柜台上,自己也跟了过去,同时又道:“还有一款呢?”

“小的这就去取!”

帛阳跟过去,诧异地悄声问:“四姑娘,你当心要买啊?”

“是啊,不然……陛下没有带银子?”秦姒抬眼。

“带是有带,可你买来做什么?”

“穿的,小川长高了,给他再置几件衣服。带去常王府……”秦姒道。

帛阳无奈:“不必吧,再说就算要买,等张举人回来,吩咐他采购便是。”

“他尚未回来么?”

“呃……”帛阳顿了一下,道,“他去南方赈灾了。”

“又有灾祸?”

“雹灾。”帛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地方大了,哪年不会遇到灾祸,能没有**便是万幸了。我明日又要去出席大祭祀,希望天公也放宽松些,让地上百姓好好过这一年。”那个也字,自然是无意间将东朝目前的动作纳入考量了。

秦姒笑笑:“辛苦你这最大的父母官了。”

“这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没道理放任其越来越糟糕啊。”帛阳道。

“嗯……”秦姒心中一动,扬起扇子,对帛阳悄声道,“陛下,请附耳过来……”

“何事?”

帛阳一愣,随即欣然从命,俯身过来。只见秦姒扇子一遮,凑近了脸,小嘴蜻蜓点水般在他的脸颊上触了一触。

“呃?”帛阳一时没反应过来,只飞快地退开,后摸着面皮,才明白方才秦姒做了什么。

他脸上红了一红,随即恢复正常,道:“唉呀,四姑娘,这不过是张假皮而已,方才的献吻实在是浪费了啊!”

“不浪费。我就中意你这层脸皮。”秦姒暗示般回答道,她眨了眨眼,又道,“希望陛下往后也要爱惜这张面皮,不使之变质腐坏。”

帛阳往方才被亲吻的地方抚了抚,道:“这是四姑娘的心愿么?我心中深感欣慰……”

“呵……”

秦姒割了几种布料抱回宫中,并不亲自来剪裁,只是自己画了设计图,吩咐宫女们照着图纸缝制小衣服。

帛阳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着实在不是男子尤其作为一名皇者该关注的事儿,便想与秦姒两人相处,可后者再次推脱说自己疲累了,要早些休息,以此为借口,将他给赶了出来。

帛阳无奈,只得回转自己的通明殿,面对新递上来的闲杂奏折时,他倒真有点想组内阁的心思了。

此时曹寰宴会已毕,出得门来,与众人客套一番,转身之际阿青已经等在后面。

“先生,车马在那边。”阿青毕恭毕敬道。

国子监祭酒问曹寰说:“这不是以前京都衙门的小捕头么?怎么如今成为曹先生的小厮了?”

“不是的,”曹寰道。“这位青少侠,是寒舍中住客,后仗义护送曹某来锡师,如今正缺一个安身之职。”

祭酒忙道:“哦,这个好说,老夫明日替曹先生上奏此事可好?”

“这嘛,”曹寰看了阿青一眼,见对方并无异议,便拱手对祭酒笑道,“那就多谢大人美意,却之不恭了。”

“哈哈哈。先生客气啊。”

数人散去之后,曹寰带着阿青上车,但却并未直接回转落脚客栈。

阿青一路询问着,驾车送曹寰去了陈和的家宅,自然受到对方的热情款待。陈和原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到曹寰呢,想不到如今竟然能扭转立场,再与其和平相处,大感安慰。

其时正巧杨选带着容雁双串门拜访陈和夫妇,偶然见了曹寰在场,也是惊讶不已。

杨选只是与曹寰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因他骨子里是谏官的血髓,当初奉命调查秦斯,与力保秦斯的曹寰曾经闹得不愉快过。但现在看来,自己未来的亲家陈和竟然与曹寰交好,甚至可以看出,陈和挺崇拜曹寰的……杨选觉着郁闷,却又无法可想。

陈和的夫人借着机会,又问容雁双要不要盘下东边的旧宅,修葺一番就能住人了,如此便可以住在官宅区里,免得与世俗平民住在一块。

容雁双倒是挺心动的,但杨选眼一横,她便心领神会,婉拒说其实家中人少,就住一般的小院小户足够了,况且城南那边离菜市口近,买菜什么的方便得很,出门也不必雇车。

杨选在一旁闷头喝茶,不理女人们闲话。

及至天色垂暮,他与容雁双先于曹寰告辞,出得陈家大门,杨选心情不好,又怕自己脾气发作起来,吓到容雁双,于是愤愤然先行于前。

容雁双猜得到自家夫君一定又是倔脾气犯了,拿他没辙,只得轻声唤着。让他走慢点。杨选不应,闷头疾走,转眼甩了容雁双半条街。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自丁字路口另一侧飞驰而来,容雁双乍听得马蹄声响,转头一看之时,那车辆已经飙至眼前!

“啊!”

听见尖叫声,杨选回头,尚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见周围纳凉散步的百姓惊慌地朝着同一方向围去。“嗯?”

虽然最讨厌凑热闹,但他心中突涌不安,于是转身走了几步,唤到:“娘子?”

没见容雁双答yīng

,杨选眉头一皱,心道她又去凑热闹了,便大步返回街口。此时方听见围观的百姓议论,说是又有马车撞倒逃逸人了,八成又是哪家的纨绔子。

那些有财力没家教的二世祖!杨选心中火气陡起,叫道:“雁双!走了!”

仍然是没人应他,旁边的人捣捣耳朵以示抗议。

杨选火气更大,一手拔开挡在前面的人,见到地上长长一条血迹,他不耐烦地用肘子抵开旁人,继xù

往人群中间挤去。

孟章到宫里看望小川的时候,正巧安小璃也在。

他在院门边立着看了一会儿,见安小璃一面哄着小川说笑,一面手上忙碌地替他量测肩宽腰围等等,于是缓步靠过去,道:“这得做大些吧?小孩子,见天就在长的。”

安小璃吓了一跳,连带着在旁伺弄小川的安嬷嬷也吃了一惊:“孟先生,你进来也是要通报的啊!”老人家隐隐有些火气。

孟章行礼,风度翩翩道:“啊,是看院的宫女姐姐见我熟面孔,便放行了……我之过,还请嬷嬷不要责怪那些小姑娘。”

安小璃责备地瞥他一眼,面上红了红。

第二百八十七节 沙漏

安嬷嬷板着脸站直身子。盯住孟章不放。后者也不多言,垂首立在旁边,安静地看安小璃给秦川量尺寸,偶尔与小川挤眉弄眼地逗趣。

过了一小会儿,安小璃抬首,跟安嬷嬷索要小川最近的膳食记册。

安嬷嬷答yīng

着,含义莫名地瞪了孟章一眼,随后唤了小宫女站在一旁候传,这才离开。

孟章笑笑。

“孟公子,你都站这样久了……瞧这些后进的姑娘,也不知dào

奉茶什么的……”安小璃将小宫女唤过来,让她陪着小川玩耍,自己进屋去取茶水。

孟章跟了过去,只站在门边:“小安嬷嬷,听说那位安嬷嬷是你母亲?”

安小璃白他一眼,嗔怪道:“你又不是不知dào

,何必明知故问。”

孟章笑了起来,道:“我真不知呢,要不是听人议论……呵,这样看来,小安嬷嬷年纪大了之后也还是美人啊!”

听见他一次称赞两个人。安小璃心中一暖,扭头道:“嘴做什么突然这样甜……孟公子,你听谁人议论我娘的?”

“这嘛,你猜啊?”孟章摇摇扇子。

“……我如何猜得到?”

叹了口气,孟章为难地琢磨片刻,道:“是你认识的,女的,别的在下便不能多言了,否则岂不等于在人背后告小状?”

告小状又怎样?安小璃睨他。

她认真想了想,道:“……我知dào

是谁了。”

“呵呵……”孟章不问是谁,也不说猜得会否有错,只是掩扇笑笑。

安小璃探探茶壶中的水温,见还是暖手的,便翻了一个杯子,盛上茶水递给孟章。

她道:“你莫要听别人胡说,也别乱传你听见的东西。”

“这个在下自然知dào

的。”

安小璃胡乱点点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下去。

那个在孟章甚至别人耳边嚼舌根的,一定是四姑娘没错。人后说的肯定不止身世这么简单,还不知dào

会有多难听的言辞呢。——枉她对四姑娘这样贴心贴肝,其实人家在背后什么嘴脸,谁能看得透?要不是孟章一言点醒,她安小璃还当四姑娘是个易相处的好人了。

她虽然没吭声,但孟章看着她疑似炸毛的背影,觉着格外有趣。

他能猜到这女子误会至什么人身上了,但是,他为什么要澄清。推波助澜尚不及,他正乐见其成呢。

不过,让安小璃一直想着这事,反倒显得他刻意了。

“对了,小安嬷嬷,说件事给你知dào

。”孟章无形象地斜倚在门框上,笑嘻嘻地说,“在下上山之前,路过西边那条街,嗯,就是有太学府坐落的街道。你猜我见到什么了?”

“见到何事?”在山上住久了,大概对山下的生活都是好奇兼向往的。

孟章道:“在下看见啊,定国公府上的马车飞驰而过。”

“定国公?哦,新赐的那位……”安小璃想了想,是说秦之纥吧,也不知dào

秦之麟在京城怎样了,这对兄弟,还真是老天不长眼的典范,名声好的反而被逐出家门,声名狼藉的,则步步高升继承家业。

因秦四姑娘是定国公认的契亲。所以,这秦之纥承袭定国公名号,必然也是四姑娘暗中相助的。

安小璃想着,牙中紧了金,转身问:“马车怎么了?”

孟章低首喝了口茶水,故yì

吊吊对方胃口,这才悠然答道:“车轮上有血迹,车前也有,八成是又碾到人了。”

“呀……”

安小璃皱眉,埋怨道:“孟公子,这人命关天的事,怎可拿来说笑?”

“……不觉得有趣么?”孟章无所谓地晃晃杯子,道,“哈,你也可以以为,是撞了路上的猫狗老鼠什么的嘛!”

安小璃嗔怪:“孟公子是故yì

吓人呢。”

“哈哈,你要这样想也没有错。”孟章笑道。

两人说了一阵,趁安嬷嬷还没回来,赶紧各回其位,孟章陪小川玩耍片刻之后便告辞离开。安小璃处理完秦姒交代的要务,磨磨蹭蹭地走在路上,格外不愿意回后宫去。

此时有内侍沿路找过来,神色慌张。

“小安嬷嬷,原来你在这里!大事不好了!”

安小璃颦眉:“什么不好了,说话怎么不知吉凶呢?”

“娘娘殿里出人命了!”

“啊?”

安小璃吓了一跳,赶紧带人往后边去。

赶到殿外的时候,她见那偏阁处围着几名内侍,再得身侧一人提醒,说就是那屋没了人。于是将手中的卷宗往小宫女那儿一放,自己先往出事之处去查看。

询问之下,安小璃才知dào

,是方才奉命裁剪衣料的宫女悬梁自尽了。

当时制衣的习惯(尤其是给贵族制衣),是先做好大样,再就着人身尺寸修改,所以虽然秦姒要得不急,宫人也忙忙地将差事分配下去,各做各的。这位小姑娘负责裁出适当的长度,却不慎失手,将料子裁坏了,又听说是娘娘亲自去采买的料子,宫中没得弥补,于是惊惧之下,竟然一声不吭跑到无人的殿阁上吊自杀,等众人发xiàn

她的时候,人早就没了。

“告知四姑娘了么?”安小璃问。

“回嬷嬷,还没。”

安小璃皱眉:“为何不禀报?”

“姑娘外出累了,到现在还在睡,小的不敢贸然打扰娘娘……”

贸然?安小璃听着不对味,唇一抿,却道:“也对,此事先安静处理。好歹也是自己住处。四姑娘不问,你们就莫提,等我找个适当时候跟姑娘说说,免得她又受到惊吓。至于这死者的家人抚恤问题,我去处理便是。”

她这副干练担当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生佩服,众宫人连连点头称是。

安小璃想了想,吩咐各人照常,自己挑了个灯笼,急匆匆朝前面去。幸好她刚回来,令牌尚未交出,故而可以畅行无阻地离开后宫。往通明殿去。

她原本以为可能在通明殿前见到孟章,谁知那人当真只是奉旨来陪小川的,并没有拐弯殿前候宣的意思。安小璃暗暗想:莫非她不在的时候,孟公子就不会到殿前来闲闲聊天?刚起这样的念头,她便忍不住甩甩头,这样胡思乱想,实在太失态了!

“小安嬷嬷,陛下正忙,请稍候。”殿前内侍道。

“嗯,有劳内侍通传了。”

安小璃等了片刻,心思一忽儿又飘得远了,只盯着宫门方向的大道瞧。

夜色中广场上没有几个人走动,场坝两侧各一排微光,隐约能见着值岗的将士而已。入夏之后帛阳讨厌蝉虫鸣叫,命人研究了驱虫的药粉到处洒,于是现在宫里连夏蝉鸣声也听不见,入夜之后格外静谧。

安小璃尚在等候帛阳唤她入内,但她也知dào

,后宫里的事务,帛阳是不愿意管的,哪怕人命关天,对于他而言,也只是小事而已。——何况他真愿意全盘交给四姑娘处理的,两人做事风格不同,互不打扰才好。

“嗯?”

殿阁大门之外出现了闪动的灯笼光色。这个时候还有臣子来么?

来者走得极快,几名皇卫追了一阵,对话两句便不再阻拦此人,安小璃看着他一路风风火火来到殿外台阶下,这才发xiàn

来的是杨选。

心知此人不好惹更不通情理,她微微侧身,躲在柱边。

杨选杀气腾腾地要求内侍立kè

通传,后者果然也被他吓住,赶紧钻进殿内去。

没一会儿,那内侍灰溜溜地出来,跟杨选说:“杨大人,陛下正忙着,请你在此等候了。”

杨选不满道:“陛下在忙什么。都这个钟点了,难道他昨日前日都是偷懒着的吗?我等在衙门做事,一日两三个时辰总还有得空闲,各司其职的话,没见哪个皇帝有他这样劳累的!本官看,这不是他采取的官制有问题,便是他自己消极怠工,自作自受,难道本官要受他怠工的连累,要紧事也得在这里耽搁着吗?这是怎样爱民如此,怎样体恤臣下的!”越说到后面,声调越是高亢起来。

安小璃默默地捣住耳朵,暗道此人果然可怕,谏官出身的人出口成章啊。

那位通传的内侍完全被吓懵了,这句句都是大逆不道的言辞,他双腿都在发软,不知该怎么办的好。

杨选又指责了一通,喘口气,对内侍彬彬有礼道:“有劳内官,就这样通传给陛下知dào

。”

“啥?”

“若有改动,本官便不认了。”杨选严肃道,“你若不传,更是欺瞒陛下。去吧。”

“……是……”吾命休矣。

内侍进殿中去了,安小璃在外面听不见人声,只是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候,内侍颤悠悠地出来,过门槛的时候差点不知dào

先迈哪条腿。他满脸是冷汗地对杨选道:“杨、杨大人……陛下说、陛下说……”

“说什么,许我进去了?”杨选忍着愠怒之色问。

“不是……陛下说,骂得痛快,请你继xù

……”内侍快哭了。

“……”杨选脸上已经明显浮出火气了,他深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对内侍道,“本官再说,内官大人你还传么?”

“是……”内侍含泪点头。

“好,你听好,可别说错。”杨选叉腰,气愤道,“陛下还记得拙荆容雁双不,当初我与雁双成亲,陛下亲笔写了贺词的。如今她平白遭了灾,丧生车轮之下,陛下可有想法?”

第二百八十八节 浮生

内侍战战兢兢地进去了。出来时候带着两个字——是帛阳龙飞凤舞地写在他脸上的,左右一边一个,连起来是“已阅”。

杨选额头上爆出青筋。

内侍含泪问他:“杨大人,还有什么话要传的……”

哼了一声,杨选道:“我是来讨个搜查令,让锡师衙门的人能去各大臣子家宅搜查肇事马车的,陛下可以不见我,但手谕一定要给我,否则……殿外的石壁陛下不是很喜欢么?我每等一刻钟,便在上面写一个理字,看几时能写满!”

内侍闻言再抖着双腿进去了。

安小璃躲在柱子后面,默默地想:还好杨大人不是要在内侍和皇卫脸上写字……

这回等了半晌,内侍很崩溃地踉跄出来,跟杨选说:“杨大人,要不打个商量……你直截闯进去,小的绝对不拦着大人你……”

安小璃眨巴眨巴眼。

杨选想了想,一把将内侍推开,果真自己抬足冲了进去。

“啊!”安小璃一惊,生怕杨选冲撞圣驾,急忙也跟了入殿。

谁知帛阳一见到杨选,立kè

拍案道:“哈。你果然进来了!”

“陛下,擅闯御前该当何罪,臣清楚得很!但臣家属遭此横祸,势必要讨个说法,定不让凶手逍遥法外!”杨选怒道,“请陛下恩准臣带兵搜查缉凶!”

“杨大人,朕看你神情,恩准二字就不必违心使用了。”帛阳道,“朕可以给你手谕,立时抓人的都没关系,可是,你要找何物呢?”

“染血的马车!”

杨选此话一出,安小璃心中便是一凛。

帛阳撑着下巴,似笑非笑道:“你就确认惊扰了众位大臣,便能找到凶嫌?”

“陛下,此话何意!”杨选的情绪十分激动,他今天可经不起帛阳像平常那样逗弄。

安小璃急忙出言道:“杨大人,陛下之意是,锡师城内可以行走的马车,不仅仅士卿家备用的啊……还有商家的车、外使的……”哦不,最后几个字别让杨选纳入考量的好,不然就是国际事件了。

帛阳颔首:“小安嬷嬷说得对,杨大人,你怎样想?”

“有人见到车上挂的旗,乃是官者所用。”杨选道。

“那要是你抓不出人来呢?又要怎么办,再去搜富商么?”

杨选已经没有耐心了,瞪着帛阳道:“……陛下。你究竟给还是不给?”

“不给的话,难道爱卿预备用抢的也要拿到?”帛阳好笑。

安小璃无力:陛下是跟杨大人作对成习惯了,根本没有顾及到杨大人悲痛的心情,这样玩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杨选双目一瞪,对帛阳发狠道:“臣不敢!但纵使没有陛下的许可,臣也一定要挨家搜出凶手,以慰拙荆在天之灵!恕臣言尽于此,先行告退!”说完,转身便走。

帛阳脸色未变,言语却带上了厉色:“慢着!谁准你退下的!”

“怎么?”杨选闻言,立kè

转身,但眼中怒火已经完全没有掩饰。

挑了挑眉,帛阳知dào

杨选心中已经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他瞥向殿内静立的内侍,见各人都是屏息肃然以待,彷佛随时要镇压杨选的暴动一般,更觉着好笑。

然而他清咳一声,呵斥道:“还‘怎么’?杨选,朕惯着你的脾气,是为了天下苍生。不是为了纵容你对朕放肆!”

杨选气息一滞,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实在对君主太失礼。

帛阳继xù

训斥道:“你自己说,长驱直入索要手谕,是恃宠而骄?你还记得朕为何回回赦你冒犯之罪么?”

“这……”

“若是朕徇私给你手谕,明日他日,再有朝中别人向朕私索令谕,给是不给?你将朕这通明殿当做什么地方,说入便入,予取予求?”

杨选咬紧牙根,一语不发。

“怎样,伶牙俐齿的谏使,事到自身的时候,便堂而皇之地要求特殊对待了么?抛却法理不讲,单论人情,若朕大开方便之门,爱卿往后,还能对朕声色俱厉抨击痛斥么?如不能,朕留你何用?眼下助你何用?”帛阳气势正盛,颜面带笑。

安小璃望着杨选攥紧的拳头,心中免不了同情,对帛阳低低叫道:“陛下……”杨大人新丧爱侣,帛阳如此待他,是真zhèng

严明,抑或终于找到机会报复?可不管怎样,都让她这旁观的觉着心颤不已。

她本以为自己心肠不算软了,谁知帛阳逼迫之下,对杨选的怜悯之情便泛滥开来。

帛阳刻意停顿片刻,让杨选垂首好生想想。随后才道:“今日之事,念在容姑娘面上,就此作罢。”

“可是!”

“爱卿莫非信不过锡师衙门追凶的能为?”帛阳问。

杨选闭口不语,他自然是信不过的,越接近平民的人,越对官僚机构怨言多,杨选就是一例。他宁愿自己追缉,也不会对锡师衙门的差役抱有什么希望。

帛阳道:“若衙门办事不力,那便是爱卿监督失职了。”

“臣过去是京都衙门的督监——并非锡师衙门,锡师上下之大,自有御史负责监督。”杨选反驳道。

“朕也说过,你可以越权行职。”帛阳笑道。

“……陛下,臣是否可以告退了?”

“可以,只要爱卿冷静下来,不要随意行事,朕便满yì

。”帛阳看着杨选气愤绝望的神情,觉着格外痛快,他是一点罪恶感也没的。

杨选闻言,立kè

告退离去。

帛阳看了安小璃一眼,道:“小安嬷嬷,你这就追去,与杨选说好话,帮zhù

他看清些。”

“是。陛下。”安小璃应声。

帛阳又吩咐内侍太监道:“传朕谕旨,士族家眷遇害兹事体大,若找不出真凶,锡师衙门七品以上官吏罚一年薪俸。”

“是!”

“都赶紧去办罢。”

帛阳摆摆手,用小指头挑开一本绑着金线的奏事折子,看小说一般阅读起来。

安小璃急急冲出门去,见杨选已经气冲冲地走到了广场中央,立kè

拔足追过去:“杨大人!杨大人,等等呀……”

杨选回头,厌恶地看着她。

追到杨选面前,安小璃喘着气。咳了咳,道:“可算撵上了……杨大人,陛下让我来跟你说说……”

“他又要讲什么!”杨选裹着一股子火气没处发泄,他可不想在这里为难无辜女子。

安小璃吓得肩膀都缩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说:“杨大人这样生气,是因为觉得陛下说话大谬?”

“不是,陛下说得在理!”正因为占理,他才无名火没处烧。

“杨大人,陛下难处,你方才也听见他说了。”安小璃劝道,“陛下面对的并非杨大人一人,若专为大人开此例……”

杨选打断她,道:“你不用重申,本官心中十分清楚!”

“只是情感上不能释怀么?”安小璃道。

杨选不语。

安小璃感慨地望着他:“想不到,杨大人平时对陛下那样多抱怨指责,其实,却是如此信赖与尊敬陛下。”人与人的关系原本如此,若两人疏离,被冷漠对待或者无视,都可以接受,但心中觉着自己与对方相交匪浅,便会怨恨对方的薄情冷酷,哪怕对方只是一视同仁而已。

“小安嬷嬷,你跟来究竟有何用意!”杨选不耐烦了。

“啊!险些忘记了。”安小璃道,“杨大人,我恰好听从山下上来的人提过……他上山之前,有看见带血迹的马车!”

“什么?”

杨选立时像被雷劈到一般跳了起来,双手抓住安小璃的肩,急急道:“谁?在哪里?看见往什么地方去了!你快说!快说啊!”

安小璃吓得叫了起来:“等等、等……好痛,杨大人你松手,我不会跑的啦!”

“啊,抱歉。”杨选松开双手,看着对方被揉皱的衣服,差点没条件反射去替她抚平。脑中一激灵,他视线瞄往四周,这才注意到数名皇卫正盯着他俩。杨选立kè

退后一步,与安小璃保持距离。

他催促道:“小安嬷嬷。你听说了什么,请详尽道来,或者究竟是谁目击……你告sù

本官,本官这就寻他去!”

“这……”安小璃见杨选的情绪激动得很,兼及杨选与孟章相当不对盘,不由害pà

两人撞在一处,孟章故yì

刁难杨选,结果更被记恨。于是她道:“其实也就一个错身而已,我认识那人说……他见到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车轮和车前都有血,大概也就是日暮时候的事!”

“嗯!那八成便是肇事之车!”杨选握拳,催促道,“小安嬷嬷,你快说,那车往哪里去了?”

“呃……据说是人在太学府门口那条街看见的,往哪里去……”安小璃为难,孟章没告sù

她车是从哪儿往哪个方向驶的,这叫她怎么答的好?

杨选道:“小安嬷嬷,你就告sù

本官,是谁瞧见的吧!纵使要去后宫索人,本官也绝不含糊的!”

安小璃哭笑不得——我我我我就怕你给他找麻烦啊!

她说:“杨大人你莫急,我记得他还说,他认出那车是谁府上的了!”

“当真?快讲!”

“……可是我觉着,他大概是看错的,怎会那样巧……”安小璃小声道。

“究竟是哪家!”杨选问得整个人暴躁起来了,偏生安小璃又吞吞吐吐,好似在隐瞒什么一般——若非在皇宫之内,他早就掀桌逼供了。

安小璃被他逼得不行,眼一闭,豁出去般大叫起来:“就是、就是定国公府上啦!”

第二百八十九节 接近

将杨选打发走之后。安小璃松了口气。

杨选会把山下闹成什么鸡飞狗跳的模样,她已经没那心思去琢磨了。杨选的事儿弄得她的头挺疼,想起帛阳的反应来,仍觉着心中不舒服,但却无处倾诉。

“啊,对了,我是来……”她想起自己到通明殿的原因,这才回到殿外,请求面见帛阳帝。

帛阳对于她拿这种小事来烦扰自己十分不满。

不过,对于安小璃来说,宫里死一两个人,大概是要紧的事吧?他想着,不悦道:“往后这等小事,便不要拿来与朕说了,你也看见了,方才杨选即是如此,朕看在他往日功劳上不予追究,而你,怎还敢再呈上此事?”

安小璃吓得不敢说话,立马就跪下了。

帛阳威严一番,回头看看。发xiàn

对方趴在地上,这才想起安小璃不是杨选那等“刁民”,经不起吓。

“唉……”要是安小璃去跟安嬷嬷诉苦,帛阳可经不起后者倚老卖老的教xùn

,他揉揉额角,道,“怎么不直截对四姑娘讲,偏要绕到朕这里来,你二人难道也闹别扭了?”

安小璃一惊,对于人事、帛阳真是敏锐得可怕。

“没有的事!”她急切地摇头否认道,“四姑娘外出归来很是疲累,早早歇着了,不然也不会任由此事发生……若她知晓,定然伤心,要是再将身子弄坏……”

帛阳想想秦姒是怎样病倒的,便觉得安小璃此言十分有理,他道:“也是,那就由你全权处理,莫要惊动四姑娘,明白么?”

“是,陛下。”

帛阳见她还跪在地上,不起身不告退,纳闷道:“小安嬷嬷,你还有何事?”

安小璃道:“陛下,那布料是毁了,可以请教陛下、四姑娘是从何处购得的么?”

“为那点布料,都有人送命了。还认真寻原料做什么?”帛阳皱眉道,“用宫里备的随意做做就好,若四姑娘问起,就说朕派人将布取走,有何疑问,让她自个儿来问朕!”

“嗯,我明白了。”

安小璃答yīng

着,这就又回后宫去,只留下帛阳一人在那儿生闷气。

杨选来闹也就算了,秦姒那边居然也死个人一起凑热闹。——四姑娘平时怎样教驭属下的,她宫里的人怎会因为这么点小过失便畏罪寻死?

帛阳越想越烦躁,奏疏也不批了,也不回寝,就在通明殿后侧的小阁内睡下。

于是秦姒在自己还没察觉的情况下,与帛阳打了一场为期近半月的冷战。

她只觉得日头虽然热了,但宫里却愈加悠闲,帛阳不来缠她,安小璃也越来越能干,什么事务都可以交给她去处理——生活真是美好得让人发霉了。

每日摊在席上晒毛的时候,她都会有那么点负罪感,觉着自己实在太压榨安小璃了。几乎要把后宫之主让给对方去作……

话说回来,让给安小璃去当,也没什么不好嘛……

“小安嬷嬷,麻烦你走一趟通明殿。”秦姒对安小璃道,“你替我问问,为何张举人还没回锡师,若他已然回来了,请帛阳传他上来一趟可好?”

“嗯,我这就去替姑娘传信。”安小璃道。

这一去,帛阳的回答是:“不是早跟她说过,张缇到南国出使去了吗,这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回得来的?问问问,那么着紧他,怎么不早早召入宫做内侍!”

安小璃给帛阳的怒火吓了一跳,回转去报给秦姒听的时候,自然也就截掉了后面的部分。

但秦姒是何等聪明的人,即使如此,她也听出了帛阳的情绪,呵呵笑起来。

“小安嬷嬷,看来我最近没有给帛阳安排足够的妃嫔啊。”她火上浇油道。

“……四姑娘……”安小璃无奈。

“罢了罢了,不逗弄你了。来,随我去见帛阳。”秦姒说着,吩咐宫人替她换一套正式的着装。

安小璃小心翼翼地劝阻道:“四姑娘,若陛下还在气头上……”

“让他气去,我自然有要紧的事儿与他说,叫不来张举人,总要找别的人走一趟。”秦姒说。

“你要见曹寰?不行。”帛阳一口回绝。

“为何不成?”秦姒皱眉,“你弄没了张大哥,总得让我与别人见上一见吧?”

帛阳不悦道:“什么叫做弄没了?”

“上回说的。不是他前往南方赈灾去了么,方才带话过来,却又是出使南国了。”秦姒道,“请问陛下,他究竟去了何处?”

帛阳一怔,随即板着脸道:“……此乃军机,四姑娘不必过问!”

秦姒也不纠缠此事,坦然道:“好,我不问,你还是得让我见见曹先生的。”

“为何?”这两者有联系么?

“我有要紧的东西,藏在曹先生那儿,事关陛下……”

帛阳奇道:“与朕有关?”他稍微将身子往后挪了挪,狐疑地瞄着秦姒。

秦姒瞥一眼大殿四周的守卫,没开口请帛阳命众人回避,直截道:“嗯,是的。这是攸关那遗诏……”

话音未落,帛阳立kè

弹了起来,吩咐除秦姒之外所有人都出去,不可靠近殿前。

安小璃诧异地望着帛阳,确定自己也得跟着出去之后,怅怅然地领了众女往外走。

秦姒只是忍笑,帛阳无奈地指指她,示意你必然是故yì

的。

待人散尽。秦姒笑道:“唉呀,说起那遗诏,是陛下占理啊!为何紧张成这样,彷佛心虚一般?”

“这等机密怎可随意让人听见!”帛阳责备道。

他回座上,信手将半温的茶水收拾开,这才继xù

问:“四姑娘,你方才说曹寰与遗诏相关?究竟怎样一回事,莫要等朕问你,你才告知,不过口误而已。”

“陛下堵了我的退路了。”秦姒顽皮道,在帛阳变脸色之前。她补充说,“不过幸好,这回并非口误,并非口误——”

“说!”

唉呀好凶……“好罢,坦白讲——遗诏我藏曹少师那儿了。”秦姒飞快地说完,摊开双手望帛阳。

帛阳立时往案上一拍:“来人!传——”

“哎,等等等等!”秦姒急忙叫住他,“曹先生自己不知dào

的啦!”

“藏在哪里?”

“他京城的书斋……可惜月前才知dào

曹寰已经来了,想那书斋应该已经被毁。”秦姒道,“又或许他爱书,将书卷全都捐了白云观也不一定,要是带到锡师来了,那就更好。”

帛阳冷冷道:“你是一脸无所谓。”

“遗诏存zài

与否,对陛下也是无所谓的了。”秦姒点头,“不过是只能锦上添花的东西而已,陛下用不着的。”

“的确,前朝之物,当今已然无用。”帛阳道,“可是,朕真想治四姑娘保管不力之罪。”

“人有旦夕祸福啊。”秦姒笑笑,对帛阳说,“好了,如今理由讲解给陛下听过,请问我是否可以见见曹先生呢?”

“以四姑娘的身份?”

“那是自然,难道还能说是秦斯还魂么?”

帛阳垂目:“你不怕被识破?”

“即使识破,难道曹先生会说破?”秦姒坦荡道,“有些事,心知肚明也好,蒙在鼓里也罢,有何差别呢?”

“你坦然了,闹得别人满腹波澜啊。”帛阳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宰相肚里能撑船,无妨无妨。”

“你不可替人‘无妨’。”

帛阳闭目少顷,这才将情绪缓和过来,同意秦姒与曹寰一会。但即使是以四姑娘身份见对方,也不可张扬,于是仍由秦姒自行下山,约见曹寰。

这位天子的心情不好。秦姒自然感受得到,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应该讨好他。

怎么去跟曹寰提及此事,才是要紧的。

那遗诏如今究竟在谁人手上,是不是已经毁了,对于她来说,对于现在的局势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要用,也得等到帛阳收复京都的时候……

真有那时候么?秦姒很怀疑。

现状貌似已经算是挺不错的状态了,若要帛阳振作军备,那至少得有几个像样的好年景,如此,才会有余力吧……秦姒是不太懂这个,她只认为形势实在不容乐观,所以自己也不应该在这个方向上看得太轻松就是了。

而曹寰……

见他来到锡师,秦姒欢喜之余,也挺纳闷的:她的认识之中,曹寰这样的人,不会为了名利便改投新主吧?莫非是东宫身亡另有隐情,当真是墨河王下的手?曹寰就确定不是锡师这边搞的鬼?

话说回来,锡师这边当时正打得焦头烂额,非常有可能围魏救赵,先灭了东宫,迫使元启帝回朝处理。而元启帝的身亡,当真是意wài

,这下竟然令京都无主,匆忙迎了个同血脉的诸侯王入京……

若不是这个诸侯王有问题,曹寰定然没有弃官而去的道理。

秦姒琢磨半晌,只觉得不想则罢,越想越不安,赶紧先派人探问曹寰如今住处,再请约见。

曹寰更为惊奇:“为何秦四姑娘要见本官?”

阿青暗暗拭汗:“大概是怀念她兄长,想与曹大人叙叙旧吧……”

“不见。”曹寰干脆利落地回绝,传讯之人听得一愣。

阿青急忙劝道:“唉呀,先生,秦四好歹也是秦斯的妹子,你就见她一见也好啊!”

第二百九十节 害人之心或可有

曹寰一眼扫向阿青。含笑道:“青少侠,你为何急着替人说好话?”

“呃、我只是想到秦斯……说不定四姑娘真有要事与先生商量,你看还是见一见如何?”阿青擦擦汗,心中嘀咕:这秦斯还敢来见曹先生,那不是立时穿帮的么?不过想想,穿帮也没啥大不了,先生总不至于摔了官印就走人……

“她是锡师的后妃,本官不见!”曹寰坚决得很。

阿青心中再次打鼓:先生你现在是锡师的官员啊啊啊!不要一副对别人不待见的样子好不好?

此时,二堂过来一名小厮,低身在曹寰耳边交代几句话。

曹寰听了,面色黑去一半,瞪那小厮一眼。虽然说是个府上做仆佣的,但出身我们大家都知dào

,并不单纯,于是对方也很有底气地对他点点头,抱拳施礼退下了。

曹寰转头来,对宫里派的人说:“好罢,本官同意接待秦四。”

“那敢情好,小的这就将消息回报给姑娘知dào

!”对方立kè

松了口气,忙不迭告辞离去。

默默地将杯中茶水喝了大半,曹寰这才起身。往二堂去。

东宫正躲在二堂内,一面看书,一面竖着耳朵注意wài

边动静。听见曹寰的脚步声,他立kè

转头,不意wài

地见到曹寰很有情绪的脸。

“哈,先生午安。”他笑嘻嘻地问候。

“殿下……曹某想听听你的看法。”天知dào

曹寰是费了多大劲儿才将“我要听你的解释”换成较为温柔的说法的。

东宫坐正了,认真道:“本宫没有什么别的看法,只是想见见四姑娘而已!”

“殿下!”

“……真的。”东宫无辜道。

连在旁跟随的阿青也觉着无力,即使是真zhèng

这样想,也该顾及到别人的情绪吧?明摆着曹少师就是不想接纳以这个身份来恩泽臣下的秦斯,东宫居然还说如此自私的话!

虽然阿青也是赞成曹寰见秦斯的人员之一,但看到东宫这样的态度,也禁不住生起气来。

他不悦道:“殿下,四姑娘已为**,你还是莫要再奢望了!自身安危要紧!”

东宫一怔,回眼瞄向阿青,道:“多谢青少侠提醒,本宫自然会小心,也希望你不要失职才好。”

此时曹寰的火气又往下压了压,面色温霁些许,对东宫道:“嗯,曹某既然已经答yīng

下来,秦四姑娘到访便是板上钉钉之事,曹某也不再纠缠于此。但请殿下届时收敛,莫要被人认出才好。”

“本宫就远远看上一眼。”东宫道。

“嗯。”

东宫又说:“但秦四指名要见先生,或许真有要紧之事,还请先生勿要一言不合便驱人。”

“这……”

“既然是作为反贼帛阳王的妃嫔前来。人前或许会说些帛阳王的好话,请先生担待。毕竟虽然委屈甚巨,但先生也是锡师之臣了,做戏亦要做全才成啊。”东宫预先给曹寰做心理建设,可见他并不是全然只念着自己的好处的。

曹寰点头。

拒绝的硬气之类,只能是在秦四到来之前,当她真zhèng

出现之时,不管作为敌臣还是臣下,礼节不可失,这是重yào

的。

秦姒当真来访之际,排场不小,带了三十几名宫人随同,其中内侍便有十六位。

人未至,屏风熏香花盏等物便先到了,原本寒酸的花厅立kè

被布置起来,活像官宦人家的正厅一般。

曹寰未作一辞,带着阿青看这些人忙上忙下,闲着没事的时候,还吩咐自家仆佣端茶递水。

反正他只带了十数人住到锡师来,这宅子也是国子监跟不知dào

哪个部门估计是户部申请的,就直接给了一份锡师内废宅的房契而已……估计迁都之后。群臣都是这样分配新房产的吧。曹寰也没余钱装修装修,便将就用着,陈和说要贺一贺乔迁新居之喜,顺便带点字画什么的做宅居装饰,却被曹寰以尚在替元启帝守丧谢绝了。

真没想到最后跑来搞装修的,竟然是锡师皇宫中的人,这还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哪。

东宫原本是打算远远看上一眼的,想不到皇卫一大群,横着排出来,楞是把周围五个院落的曹府人全都清空,一个不留,随后又是内侍又是宫女,竟将秦姒遮得严严实实,他埋伏在房顶上应当是最佳观察位置了,结果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秦姒见曹寰,两人隔着屏风谈话,周围都是宫里人,不能说气氛融洽,但至少秦姒慰劳曹寰兼及缅怀故人这两点是做到了的。别的她没提,因为在场的人太多了,不便提起,只能与曹寰约定择日再拜访,曹寰心中又是一阵反感。

两人正在谈话之时,安小璃从房间出去透透气,阿青也跟了出来。

安小璃方才一见他,便想起是在京城的时候见过的青捕头。

“青捕头,想不到在这里重逢。”她有所戒备地点点头。

阿青大大方方地回答:“嗯,或许姑娘你不知dào

,后来我借住在曹先生府上。做食客了。所以先生投奔锡师,我便一路保护而来。”

他的态度实在坦荡,让安小璃原本猜忌之心荡然无存,只觉得这一轨迹再正常不过。

想了想,她又寒暄道:“啊,说起来,当初与青捕头一同避难的,似乎还有那位三公子吧,不知现在他怎样了?”

“三公子?”阿青一听见这三字,立kè

起了警惕。

安小璃点头:“嗯,就是时常与秦大人相伴出游的那位三公子啊?我记得当初我离开家的时候,三公子正在家中静养,伤势也不轻的样子……”

阿青眼神闪烁了一下,对安小璃道:“这样啊……我也很少与三公子联络了,只知dào

他是家中父兄反对帛阳帝当政,这才开始逃亡的。后来他逃出了京城,前几日与我通过书信,就是不知dào

人在何方而已。”

“当真?”安小璃道,“虽说立场不同,但人活着便是好的,我时常担心他的伤势恶化,没得养得好伤呢!”

“放心,那小子结实得很!”阿青笑道。“说起来,那位三公子,与秦四姑娘也认识,以前曾经同东宫太子一道追求四姑娘来着,可惜最后还是被帛阳帝拔得头筹呢。”

“哦?”安小璃耳朵顿时竖了起来,“三公子中意咱四姑娘?”

别咱啊咱的,秦斯跟你不熟!阿青道:“是啊,我听他亲口说的,绝对无误。”

安小璃想想,叹道:“……可惜人不在锡师啊……”

“安姑娘?”阿青愣了愣。

“啊?没什么,我也就是感叹一声而已。聚散无常呢。呵呵。”安小璃说着,行了个礼,回花厅中去。

待秦姒一行人离开之后,东宫找到阿青,拍拍他的肩膀:“青少侠,你可真有能耐,说让你找个人套套近乎,还真能找着!”

“岂止找着。”阿青道,“此人便是当初帮过你我的安姑娘,一提起殿下你,她便记起来了。我见她尚不知殿下的身份,就告sù

她你还活着之类的消息,希望她能不小心跟秦斯闲聊透露吧!”

“若真能如此,当然最好。”东宫笑道。

“何来好处?”曹寰阴恻恻地自二人身后出现,然后越过他们身边,飘向书斋。

东宫与阿青对视一眼,皆好奇地追了上去:“等等啊,先生,你还没说四姑娘都跟你聊了些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一些居高临下的客套话而已。”

曹寰神情不悦,待东宫奉茶一杯之后,这才稍微好转。

阿青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啊,谁让她前后簇拥着那么多宫里人呢?”

“就是,下回要是悄悄来,便可以放开来说话了!”东宫接嘴。

“殿下,你究竟在等什么?”曹寰问。

东宫挠挠脸,不吭声。

曹寰又道:“其实今日秦四比较特别地提到了一个地方。奇怪的是,她说起此处之时,不仅语气古怪,更三番两次将话题拉回去,似乎在强调什么。”

“什么地方?”阿青问。

“曹某京城的寒舍,不是建有一座书斋么?”曹寰纳闷道,“秦四知晓此地也就罢了,为何多次提及,对于曹某珍藏的书籍遗留在京城,她深觉惋惜?”

东宫想想,道:“先生多虑了。或许她只是爱书之人而已。”

“那女子识字么?”曹寰问。

“识的!”阿青与东宫不约而同地答道。出声之后,两人皆是一怔,随即责备地对视一眼。

曹寰冷然道:“看来你二人,与那秦四姑娘交情匪浅,竟然连人家一识字与否都知dào

。”

“哈哈……四姑娘是秦斯的妹妹,自然懂得认字的。”阿青挠着后脑说。

“曹某记得,是失散多年的妹妹吧?”

东宫打岔:“……先生你莫要再追究此事了,今日见秦四姑娘想必也累了,不妨早早休息……”

“奇怪,方才是你俩问曹某,究竟与秦四姑娘谈些什么的,为何现在便不欲探究了?”曹寰问。

这个……当然是因为想问的已经知dào

了啊。东宫在心底叫道。

曹寰盯住他的脸,询问道:“殿下,你是否知dào

什么相关之事?例如,秦四为何关心旧庐书斋,莫非那书斋内有什么奥妙不成?”他一直在用那书房,难道这样都被安了机关藏了宝藏?

阿青道:“不会啊,我与殿下在书斋里面躲了好多天,都没发xiàn

啥异样,对不对?”

东宫点头。

第二百九十一节 其实不是的

曹寰狐疑着回房休息去。阿青与东宫打个招呼,便带了人利用秦姒送来的那些装饰物重新布置厅堂。

而东宫则一声不吭地回自己房中,关好门窗,从衣服之内摸出几卷黄纸拼凑起来观看。

历经年月,又保管不当,似乎是从裱过的载体上揭下来的,所以那几份纸页已经接近朽化了。

沉着脸看过之后,他凑近灯火,拣了半张纸片刚想烧掉,却又犹豫起来,过了半晌,他仍是将那几卷纸片收好,藏得深深地不让人看见。

此时秦姒已经回到宫里,跟帛阳简单禀报了一下与曹寰的谈话内容,称这一趟疲累了,回去歇息。

帛阳唤了安小璃留下,询问秦姒所言是否属实,后者点头称是。

安小璃从通明殿出来,急急追上秦姒一行人,待入殿中之后,便对秦姒讲了遇见阿青的事儿。

“阿青过得还不坏。我深感安慰。”秦姒恹恹地应了一声,彷佛真zhèng

累了,侧躺在床榻上,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流苏。

安小璃道:“非但如此,青少侠还说,有了故人的行踪。”

“在锡师么?”锡师的话,阿青的故人是挺多的了,有什么好稀奇。

“不是的,四姑娘。”安小璃上前一步,轻声道,“青少侠说,自己与三公子偶有联系。”

秦姒手上的动作滞了一刻,但却没有出声。

安小璃等待少顷时候,却没等到秦姒的反应,心中忐忑:莫非自己压错宝,虽然三公子有意追求四姑娘,但这四姑娘根本就不待见他?她道:“说起那三公子,倒是个麻烦的人物,当初我还跟着天子呆在京城里的时候,便遇见过他,只是当时他受了伤,借住在我家疗伤而已。”

姒点头。

“后来我便入了皇城,也不知dào

三公子与青少侠怎样了,今天遇见,才算知dào

后续之事。”

秦姒随口应了声:“后续是怎样呢?”

“青少侠说三公子逃出了京城,如今也不知dào

去了何方,只是托人带信给他。偶尔说说话而已。”安小璃一面说,一面小心地瞄着秦姒的脸色,她失望地发xiàn

,秦姒面上无波,对自己的话语毫无反应。

难道真的弄错方向了?

她有些沮丧地看看秦姒,后者抬手拂了拂床沿,道:“嗯,我知dào

了,你下去吧。我想睡了。”

“是,姑娘好生歇息,有需yào

的,请即刻唤人。”

待安小璃离开之后,秦姒侧身向里,看着床帐透过来的光色,禁不住露出了笑意。

“你是说,新到镇上的那些人,继xù

用我的名号与你交yì

?”即墨君诧异地问。

“是啊!”商人愁眉道,“过去与公子你做生意,那是一笔算一笔的买卖,谁知新接任的商客,算得相当油滑。定要按季结算,于是多了大笔钱财扣在他手里……”偏巧下家的商铺又习惯了从那儿拿货,一时更改不过来,于是压下的银钱硬生生地呆在别人手里,为了取回,只好再签下一季的供货协议。

实在是觉着自己太吃亏,这供货商忍不住找到即墨君抱怨了。

而今即墨君远离原本那条商线,重新起家,做些布料买卖,小本经营而已。虽然是远离了商线,但地理位置上,并没有南下多远,要回到旧镇上,也不过是几天的马程而已。

“看在老主顾的份上,公子你就行行好,出面跟财主说声,让别这样压着了可好?要不,咱月结也好啊!”

即墨君道:“最初定然是定金给得多,先生才心动的吧?”

“这……”

“你贪了定金的好处,如今吃到亏,却也早就签过和约了,在下实在没法插手啊。别说我,就算你告到县衙去,县老爷也没法的。”即墨君安抚道,“按照过去我出的收货价格,其实还算公道了,若实在压太多,将南方过来的绸料转到我这新开的铺面来吧,可是要说好。别的货品我不收,此外,我这里发货的去向单纯,走得没有过去那样快。”

听闻这个警告,对方刚露出喜色的脸又犯愁了:“唉,公子啊,你还年轻,为何就将做出名的商号盘给别人了呢?”

“哈哈,那人有恩于我祖上,所以赠给他也无妨。”即墨君笑着,拎过算盘来,啪啪地拨了几下,递给对方看,“你若要给我,就这个价如何?”

“呃……”

“我也不能摆明着低人家太多呀,但总算是照顾老友了不是么?”即墨君再打几下算珠,展示与商人看,“若你介shào

同乡的运货来,你可以分这个数。”

“哦,这敢情好!小的知dào

了!公子啊,你可真是好心人!”

“呵呵……”

送走跑商的人,即墨君吩咐小二看着店,自己出门。在县城里转悠转悠。当然,得稍微避着点人……因为不知怎地,东宫等人接下自己号里生意之后,非但没坐吃山空,反而凶猛地(没错就是凶猛)发展开来,在邻近的各个县城乃至州府,顶了铺子做生意。

这县城里面便有自家商号开的……赌坊。

(即墨君强烈黑线,即墨君想揍人。)

若是曹寰知情,一定会阻止东宫,所以必然是东宫那小子瞒着曹少师干的!

即墨君望着赌坊的幌子发了一会儿愣。有赌场的托儿见他徘徊,以为有戏。便上前来拉劝,被即墨君恶狠狠地瞪上一瞪,吓得缩回去了。

布庄伙计见老板回来,笑嘻嘻地迎上前,奉茶水,随后满脸大汗地转身躲进柜台后面。

即墨君黑着脸,一手端了茶杯冲进里院去,没一会儿,大步出来,把喝空的杯子往柜台上一搁,冷冷道:“我出一趟远门,大约十天回来,货让掌柜收着,账给我做平。知dào

不?”

“是、是……老爷你走好!”小二忙不迭地送人出门。

没过几天,季家商行的大门外,出现了一名全身燃烧着怒火的年轻人。

他一撸袖子,对前来应门的仆役道:“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就说即墨家的老三找他算账。”

仆人满头雾水地回报去了,没一会儿,再出来,恭恭敬敬地对即墨君说:“主事不便出门,请大人入内。”

“哼!”还不便出门?

罢了,若这主事是东宫本人,确实也不方便出门……即墨君想想,一甩袖子,率先入门去。

进了大堂,没人,仆从解释说,主事只能在后边的主卧院里活动,偶尔去小花苑走走而,已,请即墨君自行进去见人。

虽然觉着这个排场未免可气,但即墨君总想着是君臣一场,自己反正都走到这儿来了,多行几步也没啥,便压抑着怒气进山墙之内去。

绕过假山是小书亭,那主事便是在小亭里煮茶候着了。

即墨君抬首见人影不像东宫。心中哼了哼,上前去:“如今季氏商号的主事是阁下么?”

那人转过头来,一手上是升腾雾气的新壶,另一手端着盘子,盘中两杯沏得清亮的茶水,旁侧是一炉子沁人心脾的熏香。

“即墨大人,许久不见。”张缇微笑,将茶杯放置在席上,“可惜亭中无案桌,只好如此将就了。”

“张举人客气。”即墨君上席,与张缇对座。

“即墨大人,你若是早那么个把月到来,东宫殿下人还在此地的。”张缇道。

“我知。”正是因为东宫人在此地,即墨君才忙不迭地逃走,不过今次回来,他是兴师问罪的。

张缇讶然道:“那即墨大人,你此行,并非前来投奔东宫殿下的?”

即墨君转头,对待他来的仆从道:“方才我让你怎样通报的,再重复一遍。”

“是,大人。”那仆从也是行伍出身,此时立kè

恢复兵士作风,抱拳答道,“大人派在下向主事传话,说是即墨家的老三前来算账了。”

即墨君点头,瞥向张缇。

张缇做恍然状,对即墨君道:“原来如此,请问即墨大人与东宫殿下之间有何账务未清?”

“这所商号是我转让予殿下的,”即墨君道,“可我并未答yīng

,可以将本钱投资做赌场娼馆等败坏风俗的营生!”

张缇一听,知dào

即墨君看不惯的是什么了。他不清楚即墨君与东宫是怎样交接的,但即墨君的抱怨,他倒可以顽抗一下试试。

他严肃道:“没有同意过么?若真是如此,殿下就做得不大好了。那张某斗胆请问即墨大人,可有明令禁止?可有白纸黑字签字画押?”

“那倒没有。”即墨君坦然回答。

虽然手中没有凭据,也不能撤回资金,但他前来,原本就是表达愤nù

与失望的,并没有打算用什么东西威胁东宫。更进一步说,若东宫安心做生意,他也愿意与之合zuò

,好好规正导向,别让东宫做到最后,开始做放贷什么高回报低德行的缺德买卖。

“既是没有凭据,张某这里,也不便伤筋动骨,只好请即墨大人担待,眼不见为净了。”张缇道。

“东宫人在哪里?”即墨君问。

“三公子么?他目前外出,往锡师去了,正与曹先生住在一处。”

第二百九十二节 好久不见

帛阳喝着凉茶解暑。抬眼看看正立在跟前的秦姒。

“四姑娘今日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么?”他道。

“嗯,闷在宫里好几天了,终于又能下山去,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秦姒并不忌讳言辞,一面说,一面拿了扇子轻轻摇着。

帛阳低头翻翻手中书卷:“四姑娘厌恶宫中生活?”

“不能说是喜欢,否则便欺君了。”

阳只笑一声,不表意见,“你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秦姒露出微笑,告退之后,走到屏风边上,回头道:“陛下,有什么想吃的么?我替你带点回来。”

帛阳抬头道:“好啊,你瞅着自己喜欢的买便是了。”

两人对视,会心一笑。

他俩的对话,内侍与皇卫听了,皆觉着古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奇特。

这回出宫,秦姒穿的是宫中女官服装。发饰也简略许多,身边只带一名内侍。她彷佛下山去采买的嬷嬷般,一身轻快地往曹寰府上去。

因并没有预约,所以这回到曹府的时候,无人迎接,来应门的人也不认识秦姒是谁,听说是找曹先生的,便将主仆二人让进大门,领到花厅稍候。

曹寰领着阿青出来见秦姒。

这回旁边没有别人,所以基本上都是阿青在与秦姒说话,曹寰插不上嘴,也不想参言。

看得出曹寰反感自己,秦姒既与阿青接上头,便不多留,找个理由告辞。阿青追着送出去,同时悄悄递给她一个纸团,示意她稍候查看。

秦姒将纸团收起来,带人去找个幽静的茶楼,要了雅间品茗,顺便心情愉快地将纸条展开来看上一看。

内中写的,果然便是她猜想的那回事。

她立kè

吩咐了笔墨,回了封信,叫身边那内侍送到陈和府上去。待这人离开之后,秦姒再提笔继xù

书写,但没写到两页,笔杆末端便被人捉住了。

她沿着那只手看上去,微微一笑:“……你胆子也太大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方答道。

“我是虎子么?”

来人想了想。答说:“龙女?”

秦姒乐了,道:“你确定我那名内侍不会中途折返回来么?三公子。”

“不会,若不幸折回,就让他意wài

失踪好了。”东宫道。

“……”将笔从东宫手里抽出来,搁在笔山上,秦姒换手拾起扇子,“三公子,近来可好?”

东宫在她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茶,答道:“不好。……怎样个不好法,四姑娘你也是知dào

的。”

“三公子有没有受伤?”秦姒问。

宫阖眼,“唯一幸运的,便是有许多旧友旧臣相助了。”只可惜事发突然,霍亦州警觉性够,但二寨主与齐云天他们就稍差一些,所以没能跟来。

想到这里,他道:“除青少侠与曹先生之外,另有霍将军随行保护我的安全,四姑娘大可放心。”

“嗯。”

秦姒颔首,随后借饮茶之机向雅间之外望去,果然见到一条人影映于木地板上。看样子是正在专心放哨之中。

她将视线移回到东宫身上。

此次见到东宫,不知为何,觉着他气质与以往不同,但鉴于过去的经验,她认为对东宫这人的秉性,仍是不能报太大希望的。

她说:“得知三公子出事,我可是惊得几乎乱了阵脚的,如今见你好端端坐在面前,倒是一时什么话也不知dào

说了。”

东宫道:“我也是。”

他又倒了一杯茶,只放在旁边凉着。半敛双眼看着杯中袅袅而起的青云,东宫果真如他所言一般,陷入沉静。

对于这样安静的东宫,秦姒反倒不安了起来。她微微俯身,一手抚在他手背上,关切道:“三公子,你还好么?”

“没见到四姑娘之前,不好。”东宫道,“见到了。也不知这样的滋味是好抑或不好,只是心反倒静下了而已。”

秦姒摇摇扇子。

东宫的态度实在很奇怪,她几乎要怀疑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东宫本人,还是谁易容假扮的了。

“唉,”秦姒道,“可惜如今我走动起来不是那么方便,不然应当与三公子多聚一阵的。”

“要走了?”东宫问。

“不是,是担心那内侍正在回来的路上,希望三公子莫要冒险,这一面见着,便等待下次吧。”

东宫沉默片刻,道:“四姑娘你不想见我了。”

“呃?没有。”秦姒抬首望着东宫。道,“只是这里毕竟是敌营……三公子哪能久留?”

“我不惧。”东宫说。

“三公子,你既然已经身在锡师,就应当考lǜ

部下的安危。”秦姒抚着扇缘道,“若是轻率为之,累及曹先生,那可怎么办的好?”

东宫道:“我自会小心。”

秦姒暗里不悦:东宫句句都是硬话,显然是对她不满了。但她心情更是不好,因为她根本没有心理准bèi

面对一个捉摸不定并且……态度强势的东宫。

虽说仍是欢喜他的平安无事,但这样的东宫,秦姒是打心眼里反感排斥的。

东宫看着她,也隐约感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劲,他试图转个话题:“四姑娘,你什么时候换了这样一柄扇子,好新奇。”

“仕女之物。”秦姒像拨浪鼓一样转转扇柄,道,“如今的装扮,不适合再拿那么一柄折扇了,我又习惯了手里攥着个什么东西,于是只好如此。”

东宫打量她,道:“挺合适的,就那灯笼不好。”

“哦?”

“……好了,见也见着人了。我是得按四姑娘的建议,早些回避才行。”东宫淡然地笑了笑,伸手揭起秦姒方才写的信笺,随意看了两眼,见其墨迹已干,便叠起,收到了袖中,“下回见面的时间,既然四姑娘已经拟好,我便从善如流罢。”

姒应了一声。

带着笑意,她目送东宫离开。却将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心不在焉。待东宫自她视线中消失,她面上的笑意立kè

被敛了去,半点痕迹也不剩。

内侍替秦姒送了信返回的时候,只见秦姒执笔,在宣纸上缓缓地点划着。

纸上所成的,竟然是一幅白描的御云神仙图。

秦姒一面画,一面默默地想着,为何东宫变得如此冷漠,彷佛两人之间筑了道墙般,让她觉着非常陌生。

不知东宫眼中,她是不是也变了个人?

这是什么原因呢?

难道是……东宫他已经知dào

了,她是重伤元启帝的“功臣”之一?

秦姒笔下顿了一顿,纸上顿时晕开一团墨迹,她垂目看上一眼,随即轻描淡写勾了个轮廓,将那墨迹变作只振翅的青鸟。

——无论如何,这事是不能认的。哪怕东宫已经得到了消息,她也一定不能承认下去,就说是帛阳故yì

散播的谣言罢……

主意已定,秦姒收笔,也不落款,将笔墨与画纸一同留在案桌之上,带了内侍离开。

此时东宫与霍亦州回了曹府,曹寰在大院里亲自伺弄新移来的花草,抬首看了看他俩,问:“殿下,你这是去了何处?”

“随便走走,先生在看花么?”东宫走了过去,躬身扶扶那花叶,对曹寰道,“先生,本宫看这天将要落雨了,此一时节,落起雨来便是倾盆的,只怕你这新栽的娇花受不住。”

“那倒不怕,”曹寰说着。拿了小笤帚过来,将围在花下的落叶扫开,显露出浅浅埋了一半的花盆来,“看,虽然表面上已经移栽过来了,但曹某还没舍得这漂亮的花盆,想在花长高之前先凑合用着。”

霍亦州不解道:“那你埋在底下又看不见。”

“心中知dào

就足够了。”曹寰答道。

东宫点头,随后揉揉太阳穴,对二人说:“本宫有些疲累,先入去休息了。”

“好,请殿下保重身体、”霍亦州道。

待东宫入了自己的卧房不久,阿青便来敲他的窗户,告sù

他张举人说事情有变,做赌场的那笔钱要拿回来。虽然不是别处赔本了要抵账,但赌坊确实不能继xù

做下去了。

东宫听了,摆摆手,对阿青道:“这些都交给张举人去办就好,他高兴开什么都随他,本宫不想打理了。”

阿青看他表情,立kè

知晓了几分:“怎么,与秦斯见面不顺利?”

“顺利,毫无惊险过程。”东宫奄奄一息道。

“那是怎么了,难道她不高兴看到你?”阿青继xù

猜。

东宫不吱声。

“莫非说中了?”阿青咂舌。

东宫恼羞成怒般道:“青少侠,你胡说什么,四姑娘见了本宫自然是欢喜的!”

“但是我看你脸色,不像是有个欢喜的样子呢!”阿青道,“如果猜错的话,那莫非是四姑娘跟你吵架了?”

东宫再次不吭声,脸色更沉了。

“这回总说对了!”阿青很肯定地说。

东宫皱眉:“本宫与四姑娘从没红过脸。”

阿青不以为然:“那是秦斯让着你而已,别拿来当回事,她跟好多人都没红过脸的,见她怒颜的那得是立马就要栽在她手里的人!”顿了顿,他又幸灾乐祸地问东宫:“怎么,她与你真翻脸了?”

“你再问下去,本宫就先跟你翻脸。”东宫满脸不悦,将袖子一甩,把阿青的脸推到窗外去,关上窗户。

可恶,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二百九十三节 恭喜你当县官了……东宫

东宫这边正忿忿着。阿青又在另一头敲门了。

他的声音传入来:“对了殿下,方才出门与张师爷派来的人接头时候,我见到了一个熟人哪!”

“熟人有什么新鲜,生人才新鲜呢!”

在锡师里面东宫最不缺的就是熟面孔了,可是脸熟有什么用,人家心不向着你,熟就等于处处挨打而已。

阿青道:“这人你一定认识,并且说不定还想嚼他的骨头啃他的肉!”

东宫想了想,问:“怎么,你看见帛阳王微服私访?”

“咳咳,当然不是!”阿青呛了一呛,理顺气,道,“我看见了太史渊啊!”

太史渊是东宫要求发榜通缉的人物,阿青当然也认得,原来这家伙躲在锡师了,难怪天南海北也逮不到。

东宫想想,道:“他在锡师又怎样?”

“这不正说明,当初对秦斯下毒的是帛阳王的人么?”阿青道。

“四姑娘早就知dào

了,她不还是拿那个张举人当宝贝?”东宫提起这个就愤然,“本宫与四姑娘可不是不知那张举人有鬼。可四姑娘一门心思护着他,你怎将之如何?”

阿青的音量减小了些:“我这说的是帛阳王啊……”

“张举人不是帛阳王的部下么?”东宫反问。

“连他都是?”阿青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他原本以为张师爷只是跟着秦斯改投帛阳王而已,结果这人根本就是帛阳王的奸细?好神奇,那么他周围奸细比例确是非常高了,算上秦斯自个儿的话,那真要高得破表呢。

东宫在屋内,越想越气愤,一拳捶到案桌上:“青少侠,本宫预备休息了!若你没什么事,先退下吧!”

“喔,就如此罢,你好眠。”

即使隔着一道门,阿青也听得出东宫的怒气,他琢磨着这是怎样一回事,东宫高高兴兴出门去见秦斯的,为何会这样生着火气地回来,难道真如他方才乌鸦嘴说的,两人吵架了?

不会吧,就算东宫无理取闹,那秦斯也是不会跟着起舞的人,东宫想跟她吵也没那机会呀?

“嗯,对了,去问问霍将军!”阿青打了个响指。

帛阳刚忙完一阵,正悠闲地捧着杯子发呆,此时内侍总管的那位大太监送上一小碟形状姣好的小点心。

“这是何物?”帛阳瞅了一眼,见那平坦的银碟中放了六七块饴糖一样的东西,水晶光泽之下裹的里子似乎是核桃。

大太监回答道:“禀陛下。这是四姑娘回宫时候带的小吃,吩咐若是陛下得空了,便呈上来给陛下尝尝。”

阳伸手去执了筷子,挑挑拣拣地拈起一块最小的核桃,“这小吃叫什么?”

“陛下,这是将核桃仁在蜜里酥过,又沾了特制酱料制成的小品菜,不是寻常百姓能尝得起的,在锡师又称钱家尝,这小吃有个独名儿,叫做辛里调味。”

听完报菜,帛阳看看那双银箸,没变色,于是尝了尝筷子上那块核桃。

调料挺辣,不知dào

放了多少酒,确实是入口先辣,再调出其它口感味道来的,脆、甜、咸,最后则是核桃本身的绵中带韧,与干涩清苦。

“四姑娘几时回的?”帛阳放下筷子,并不多吃。

“回了有一个时辰了。”

“为何不见她来见朕?”

“回禀陛下。四姑娘入宫之后说走得疲累,料想陛下还在为国务繁忙,便不欲打扰,先回寝休息了。”

帛阳唔了一声,看看自己手边的事务,基本上就剩下些闲扯或者庆典私聚之类的禀报奏疏,也没啥了不起,便随手将这堆折子往外一推,吩咐换了简便的衣装,往后宫去。

秦姒回宫之后心情很是不好,清洗一番,早早地躺下了。

虽然躺在床铺上,却又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地想着东宫为何会变得如此冷淡,莫非真的听闻了她替帛阳出谋划策的传言?

心中实在不安稳,于是叫人把灯盏书案移到榻前来,自己斜倚着,随兴翻看翻看。

过不多时,宫女来报说内侍传话,帛阳帝正往这殿来,请姑娘赶紧梳妆预备接待天子。

秦姒“嗯”了一声,让宫女换一味熏香,另又将窗前纱帐勾上去几层,把殿内的光色调得亮堂了些许,但仍是只点一支烛。

帛阳来到殿内,两人天南地北地闲聊一阵,因天热,彼此都没什么胃口,所以都将晚点省去了。

“四姑娘回宫只是怕是心情不大好吧?”帛阳道。

姒并不掩饰。反正就算说没有的事儿。也会有人报gào

给帛阳听的,或许帛阳还会因此认为自己对他有所隐瞒。

“为何呢?”

秦姒黯然道:“还不是因为曹先生。”

“哈,文人。”帛阳含义莫名地笑了一声。

秦姒说:“我这样去见先生,总惹得他不高兴,往后还是免了。”

“不必急于一时,朕知四姑娘想念恩师,但曹先生尚未适应锡师环境,与众位同僚也略有生分,此时不宜加以厚待。”帛阳道,“四姑娘暂且少待,入秋之后再与曹少师会一会,说不定其态度便会软化了。”

“借陛下吉言。”

帛阳见她眼神仍是郁郁落寞,便将纱帐掀开,拉着她的手道:“要不,几时将陈和唤上来与你见一见。”

秦姒叹一声,道:“要看了舒心,陛下还是将张之秋召回来罢。”

“张举人么?”帛阳暗暗啧一声:张缇半道上突然失踪,说是被山贼截了,但实jì

上那周围的山旮旯都搜遍,也没见有结寨的山贼窝点,若是刁民一时兴起截的,那哪里还搜得出来?张缇现在是生是死,人在何方。帛阳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说实话他在心底早就把张缇算到殉职员工那一栏里面去了……

秦姒对他说:“陛下,张大哥究竟是去了哪里?你越是隐瞒,我便越是觉得不安,若又派去了京城,你现在就点个头,也好让我安心。”张缇在京城能混得怎样,她是不担心的。

于是帛阳无甚诚意地微微点了一下头,若以后对质起来,也好说是秦姒自己误会。

看秦姒因为曹寰不肯原谅他而黯然的模样,不知为何,帛阳竟然有种痛快的感觉。但见秦姒萎靡神色,心中又忍不住冒出一股怒气,这样矛盾的感受真是古怪,而且,难道最顺理成章的,不是心疼么?

他疑惑地想了想,对秦姒建议道:“四姑娘,若是烦闷,不妨召个戏班子上山来解解愁?”

“听戏?”

那些咿咿呀呀的她可听不懂,实在无福消受这种高雅乐趣。不过秦姒仍是应和道:“若不嫌劳民伤财,倒是可以请人来演几出戏,也好给宫里的姐妹解闷。她们可没有我这样自在,可以四处走动。”

“也对。”帛阳这才惊觉自己忽略了其他妃嫔,于是道,“这就有劳四姑娘安排了。”

“届时陛下也出席么?”

“嗯。”

两人拉着手轻言细语地说话,此时又有宫女神色紧张地入殿,在秦姒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秦姒一怔,随后问来者:“核查了么?”

“是的,请内监看过了。”

帛阳见状,插言问道:“怎么,出了何事?”

秦姒扭头对他说:“是喜事,我得先恭喜陛下。”

“朕?”

姒微笑着告sù

帛阳,“廉贞宫有喜了,她是三妃中第一位怀上龙胎的娘娘,陛下,你要不要立kè

去一趟廉贞宫?”

帛阳惊得呆愣一阵:“有喜?”

“算日子,应是二月时候有的,宫中记册上的日期也没有出入。”

秦姒继xù

说着,直到帛阳反应过来。他起身,对秦姒道:“那四姑娘,朕既然已经到了后宫之中,便先过去一趟再回来,如何?”

“陛下,可以在廉贞宫多留一阵的。”秦姒笑吟吟地说。

帛阳点点头,带人匆匆去了。

安小璃得知消息之后,赶来殿里看了看,原本想与秦姒商议此事。却被后者吩咐多准bèi

些赏赐送到廉贞宫去。她不甚情愿地答yīng

着,退了下去。

而秦姒则转过身,松了口气,暗忖自己提前给秦川安排好去向果然是正确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帛阳出廉贞宫之后,兴冲冲地回通明殿去,等喝了口小酒之后,才想起先前跟秦姒说过还要再去见她的。因不想再动身,便吩咐人传个口信儿,叫秦姒不用再等了,自己休息吧。

虽然天黑了,但时候还算早,帛阳心情愉快地翻了些报喜的折子出来批,笔尖走得轻快飞扬,效率大增。

他翻开一份分类为可看可不看的地方官上疏,见说的正是上回点名表扬的那积极捐款大户,地方上的县令表扬说这位季善人接到圣旨之后,只接受了御笔题字的封号,并没有兴建牌坊弘扬圣恩,反倒是拿了笔银子出来,在县里造了个施恩亭,每日施粥给穷人云云……

帛阳看得心情大好,正巧见这位县令提及自己县里缺一名县丞,便大笔一挥,让那名季大善人担任县丞一职。

第二百九十四节 偶遇啊偶遇

“好个反贼!竟敢封本宫为他的八品小吏!”

可想而知。东宫掀桌了。

他对官吏的品阶高低并没有区别对待的意思,就算帛阳封他个一品大员,他依然会暴躁,可这县丞的位置他面前有过实例啊!那四姑娘做县官的时候,被王郊毒死的,不正是当县丞的人么?一作类比,东宫的炸毛点便给微妙地戳中,想不怒都难。

曹寰道:“曹某只是听闻陈大人如此说而已,不见得成真的。”陈和当然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宫中有喜事,龙心大悦,这名未来县丞的幸运便是众臣“赶紧跟风沾喜气”的举例对象,于是人人皆知。

“若殿下觉着不妥,那便由……”曹寰看向阿青。

阿青立kè

反应过来:“我?先生,我不成的!”

“县中辅官而已,青少侠之能绰绰有余。”

“可我还没认识多少字呢!”阿青坚持道,“让别人去吧,我留在先生身边就好!”

东宫说:“可庄里识字的没几人了,霍将军也是大字不识的人,青少侠你若是拒绝的话……”难道真要他自己去做敌人手下的芝麻官?

曹寰沉吟片刻,道:“实在不能接受的话,可以称病推辞。或者以家中有丧事需守制之类的借口拖延与回绝。”

东宫点头:“看来只能如此了。”

阿青立在一旁,颇有怨气地瞪着东宫:当初你劝曹先生到锡师来任职,是怎样说的?为何到你身上,就变了个模样?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亏得先生还尽心尽lì

为你出谋划策!

感受到他的视线,东宫转头回瞪。

曹寰喝完手上的茶,感到两名年轻人之间的对立非但没缓解,反倒电光石火地升级了,于是咳嗽一声,借故离开,顺便将阿青拖了走。

东宫这边有些坐不住,因与秦姒有约,所以没事就出去问问时辰。

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他换好衣服,跑去太学府外等秦姒,谁知秦姒并没有来,只是托了宫里人下山,将书信转交给东宫而已。

按理说秦姒的举动不会这样轻率,但这回替她传讯的是安小璃,而她知dào

,不管出于什么心态,总之,安小璃是一定会尽全力将书信传到的,她只需yào

注意信中不出现明显的纰漏把柄就好,如此,就算被人半途截获,也不构成什么罪证。

东宫收信之时。安小璃还与他闲话了两三句,内容差不多是这么久没见了公子在哪里营生什么的。随后,她又告sù

东宫,四姑娘在宫中如何如何被人排挤又总是受委屈,末了感慨不已,替人抹泪。

如果东宫对秦姒了解不深,那他恐怕真要听信了进去的。

他原本是想立kè

回信给秦姒,但发觉安小璃的行为有异之后,便改了主意,只对后者说很感谢四姑娘还记得他。安小璃问他还要带什么话不,他道不必了。

安小璃不甘心,又对东宫讲:“近日宫里有喜事,或许要请戏班子上去演几台,锡师里面有名的梨园班底就那么几个,三公子若有心……”

“这是四姑娘的意思么?”东宫问。

安小璃道:“是的,不然,四姑娘也不会跟陛下提议此事了。”

东宫点头:“那好,鄙人自会设法混入伶人之中与四姑娘相见,多谢安姑娘提醒。”

“公子客气了。”安小璃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首答道。

回了曹府,东宫的脸色就一直不好。吃过晚点,他坐在亭子里纳凉。驱蚊的香火在一旁慢悠悠地升腾出一条直线,半点波动也无。

阿青与霍亦州在远处望了望,也发觉好像东宫身边的气流太过沉稳了点。

两人将所知的情况一合计,得出结论,东宫两回去找四姑娘,结果都是相当不顺遂的。不过霍亦州知dào

第一回约见至少秦姒是与东宫谈了许久的,也就是说,两人因为见不着面产生误会的可能性很小。

那就是说,东宫殿下当真被甩了的可能性激增。

阿青是很想下个结论,说东宫这样的人品,被甩一甩才是正常的。但是想到东宫在拥有这种闪亮人品的同时,还(曾经)拥有更令人眼瞎的地位,阿青就觉着其实东宫也算够倒霉了,若非天时地利人和,如此的极品想出也出不来。

不过说到人品,东宫最近脾气还是好很多了,大概与他终于认识到“出了这门他就不是东宫”这一点有关,但是……阿青反倒觉着,跟这样的一个东宫,十分不好相处。

不好相处,不要相处便是了。

阿青想着,对霍亦州道:“霍将军,我先去问问曹先生明日的日程,告辞。”——你留这里关注东宫吧,我不奉陪了。

霍亦州点头。

阿青松口气,甩甩袖子往曹寰的书房跑,谁知还没到那门槛上,就被追上来的人叫住了,说是东宫叫他回去一趟。

“东宫找我?我这不刚刚才从他那儿过来么?”阿青不耐烦地挠头。

回到东宫面前的时候。阿青的怨气还没消散:“殿下‘突然’想起了什么要事?”

东宫不是感觉不到对方的不满,但他果duàn

地无视之,对阿青道:“除了安小璃,还有谁能接近四姑娘?”

“怎么?”还没死心?

“安小璃此人有问题,不可信。”东宫道,“四姑娘也明白这一点,写给本宫的书信中才错漏百出,故yì

报警。可是她为何要用安姑娘来演这出戏呢?”

“我没听明白。安姑娘干了什么?”

“没有,至少说是我还没发xiàn

。”东宫严肃道,“只是此人有蹊跷之处,表现也颇不自然,像是刻意为之。”

阿青有听没有懂:“殿下,你这怀疑归怀疑,人家总要得到些好处,才会反背自己的顶头上司吧?安姑娘我知dào

,是个很善良的好女孩,她也救过殿下你,难道你忘记了么?如今这样怀疑救命恩人,正确么?”

他这一席话说完之后,东宫并不反驳,只重复自己的问题:“除了安小璃,能与四姑娘来往的还有谁?”

阿青无奈回想片刻,道:“张师爷。可他人不在锡师,在季家庄里。”

“嗯,他还是不能放。”东宫道,“此人若放了一定会出事。你上回来锡师,书信是怎样递交到四姑娘手里的?”

“是混在晨练的学子之间直接面见的四姑娘。”阿青道。

东宫眼前一亮:“哦?是怎么混进去的,本宫能如法炮制不?”

“恐怕没那么容易,需知我上山那一回,是前前后后都由张师爷打点好了的。他很有办法,可如今却不能放他回锡师……”

“好了好了,本宫知dào

都是张师爷神通广大。”东宫打岔道。

“殿下,如今秦斯的位置非同小可。不是轻易能见着的,就算是你能混入太学府的学子之中,那秦斯她也不见得会恰好出来检阅晨练。”阿青说。

何况听说秦斯入主后宫了,人家压根就不再做学官的差事了好不好?他在心底补充道。

东宫点头:“嗯,你说得有道理。”

“……”阿青愣了愣,他还不习惯从东宫那儿得到表扬,挠挠头,他又道,“这样吧,我去问问陈和陈大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虽说不太熟,但总是打过好多回照面的了。再不然,也可以问问常王,他或许很容易行这个方便。”

“若真能绕过安小璃与四姑娘联络,那就太好了。”东宫道,“四姑娘在这封信里,也分明暗示了可能会有人检查我俩的信件……”

阿青不以为然。

他说:“若真怀疑殿下你的身份,那哪里还用得着试探与监督?直接抓起来就好,宁杀也不错放啊!”

东宫笑笑:“若真遇上青少侠做京尹,本宫就逃不掉了。”

“哈!”

虽然仍觉着东宫防备安小璃的行为实在自找麻烦,但阿青却意wài

发xiàn

,东宫的态度似乎好转了许多。

东宫断断续续地与秦姒通着消息,依然还是只能通过安小璃这不太可靠的中间人传达。两人依旧没再见过面,只是这不见面,反倒更有些患得患失的意味在内。

东宫有时候拿了秦姒写来的信发呆,盯着那娟秀工整的蝇头小篆发呆,曹寰出门去聚餐,他也懒得再跟去,几乎属性要修改为宅了。

而此时,安小璃的表现越来越怪异,就差没有主动去印刷秦姒的坏话一千份沿街散布了。

可惜无论她怎么离间、怎么在两头欺瞒,又悄悄地偷看过每回两人互换的书信,却仍没能找到一击便能击溃秦姒的证据。

——莫非她当真猜错,这两人不是郎有情妹有意,是真zhèng

清清白白的点头交?

可青少侠明明说过,三公子仰慕四姑娘,曾经追求过四姑娘。但却失败了……

她催促东宫道:“三公子,你也应当显示一点诚意啊!”

“诚意?”

“回回都是四姑娘写信给你,介shào

些锡师空缺的官职,三公子你为何坚持不挑选个满yì

的,然后回去等待录用的通告?”安小璃纳闷道。她可是每一封都小心地查看过才交到东宫手上的,“再说了,怎么可以只有姑娘写信给男子,没有男子回礼回信的?”

第二百九十五节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东宫看看她,道:“安姑娘说得在理。只是四姑娘身处宫中。想必什么也不缺,在下实在不知奉上何物才能讨得她欢心哪。”

“这送礼,自然就讲究个心意。”以为对方当真不懂,安小璃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东宫说,“讨好像四姑娘这般聪慧又务实的女子,难是难了些,但也不是就无法可想的。三公子,你不妨送点露骨的小礼,让她看了面红心跳,虽然口上会啐几句……但这暗地里啊。不管究竟是有没有那意思,也必定好几日都想着公子了!”

“喔,原来还有这么一招。”东宫点头受教,“容我回去好生琢磨琢磨。”

他转头回了曹府,派人将阿青找来,说:“若是不能把张举人放了,那就必须让曹先生见一见陈和,请陈和务必将口信带给四姑娘,就说安姑娘很有问题,以后最好不要再放她下山,或者。调到别的宫殿去也可。”

“唉,殿下,你怎么还在管这事?”阿青无力道,“难道殿下你躲在锡师,就是为了与秦斯重修旧好不成?”

东宫纠正:“什么叫做重修旧好,本宫同四姑娘情投意合,从来就没决裂过。”

“那是你一厢情愿吧?”阿青悄声嘀咕。

东宫道:“总之此事要紧,你看看曹先生行程安排,能插得进去的话,尽早办了。”

“那你跟先生讲,我说不出口。”想想要让曹寰为了几名女子的小算盘去与别人沟通,阿青就觉得实在是种侮辱,要让他这样对曹寰提,还不如叫他先一头撞死算了。

东宫坦然道:“不用跟先生提啊,青少侠你私下里办了就好。”

“我?”怎么主意会打到他身上?“等一下,我知dào

殿下你人手不足,但是我跟陈大人不熟好不好?”

“青少侠你与秦晏关系不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所以陈和应当也知dào

,由你去替秦晏的妹妹传个信,也理所当然啊!”东宫道。

“怎会理所当然,我一男人管她们后宫的鸡毛蒜皮,还能理所当然了?”阿青跳起来,坚决不接受东宫安排的任务,“殿下,你也收敛一点吧,这人家后宫也就是人帛阳帝妻妾之间的问题……殿下。咱还是先实jì

些,琢磨怎样保全自己人,怎样让大伙儿混得更好,如何?”

东宫瞄他一眼,道:“本宫可不是山贼头子。”

阿青不以为然:“就算往大了说,你决策一国之计,不也是要保全自己国人,让大伙儿混得更好么?都一个道理,咱这里几十号人,你都养不好,还要靠先生来辛劳……”

“哈,本宫这不是在设法改善现状么?”东宫说着,指指阿青,“记得去跟陈和说,你发觉安小璃对四姑娘有敌意,似乎有陷害她的企图,请陈和帮忙提醒一下四姑娘。青少侠,看你的了。”

“……”

阿青无语,只能尽量压制住自己揍东宫的冲动。以免不小心把对方给灭了。

话说他真不明白,这东宫与秦斯相处那么久了,怎会还担心秦斯斗不过别人?安小璃有没有问题。阿青是看不出来,那不等于东宫的眼睛就比秦斯亮了吧?指不定秦斯心里亮堂着呢!东宫这完全是管得太远了,眼前要紧的,分明是他自己的路该怎样走才对。

阿青的腹诽,东宫自然能猜到一二,但是别人怎样想,他才懒得管。

目前又不是忙得分身乏术,为何不可以兼顾?

况且,若明知四姑娘身边有小人,还以四姑娘自己能应付为由,听那小人上下蹦跶的话,东宫只会彻底唾弃自己的胆识和脑智。

脑智?

那是什么东西,东宫有么?

秦姒好笑地想着,同时点点头,继xù

听安小璃讲述与三公子的相处经过。

“待我仔细一问才知dào

,这位三公子,不仅脑智过人,而且还挺会逗人开心的。”安小璃道,“四姑娘,你也知了,现今世道不稳,能找着个安心的男人不容易,更何况是会过小日子的。”

秦姒含笑道:“小安嬷嬷是想嫁了?”

“哎?我哪里敢啊?”安小璃不知想到了谁,突然脸上一红,随后道,“四姑娘莫要取笑我了,你明知dào

我这一趟趟的,都是为谁去跑……”

秦姒看着她,只是笑。

安小璃觉着越发尴尬。捂了自己的脸,对秦姒嗔道:“四姑娘,不兴这样的!你瞧得人家汗毛都竖起来了!”

秦姒移开视线,还是带着笑意:“唉,我只是突然想起,小安嬷嬷多久没见小川了?”

安小璃面上一僵。

秦川当然只是个借口,真zhèng

许久没见的是孟章才对。

她也不知dào

为什么听秦姒这样一提,竟会突然觉着心底空荡荡地,像是上边悬了根细绳,勒着心肝吊在半空一般。

甩了甩头,她道:“我啊,只要一辈子伺候着四姑娘与陛下就好,至于小川,等廉贞宫诞下龙子之后,他怕是再无入宫之日了罢?”

“你可以下山去见他啊?”秦姒道。

“若是四姑娘需yào

带什么东西给小川,我自然会走这一趟,平日倒也没多想那孩子的事。”安小璃镇定地回答道。

“这样啊。”

秦姒应了一声,玩味地瞄了一眼安小璃的手——紧张之下,对方竟然连拇指弄破了食指的指甲盖也没注意,到现在她的指甲仍然在相错,颇有见红的趋势。

看了一阵,秦姒终于还是心软,在其将指甲拗断之前。开口道:“小安嬷嬷,没事就先下去吧,你也辛苦了。”

安小璃答yīng

着,惴惴地退下,胸中如擂鼓一般惊悸着。

她匆匆回屋去,吩咐打来凉水,好好地洗了一把脸清醒清醒,随后坐下来,静心修剪自己被掐坏了的指甲。修剪完毕之后,她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真zhèng

冷静下来。

——真是奇怪的感觉。看来不应该再去见小川了。

——对了,那个三公子不知dào

会想到送四姑娘什么礼物,为防夜长梦多,只要一拿到罪证,就立kè

捅出去吧。四姑娘再怎么狡辩,也无法解释这一切的。可惜的是还没拿到三公子给四姑娘写的情信,难道说他不会写字,或者字写得十分难看?

安小璃真恨不得自己帮东宫写情书了。

见过磨蹭的,没见过像他这样什么都不敢吭声的,枉费四姑娘冒着危险与他来往……

“嬷嬷,你在气什么呢?”小宫女看了安小璃的脸色,忍不住出言如此一问。

安小璃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脸:“啊?”

“方才嬷嬷咬牙切齿,好像谁偷吃了嬷嬷的糕点一般……”

摇摇头,安小璃道:“你弄错了,我方才只是觉得很疲累,正在暗暗使劲掐手心,让自己清醒一些而已。”

“真的?”

“当然了。”

小宫女说:“嬷嬷可以休息了,现在天色已经晚下来,殿上也没有宴会要办,所以正是休息的时候。”

“对,你说得没错。”安小璃笑道。

——为何她要替四姑娘抱不平,真是奇了怪了,三公子是个怎样的人,与自己毫无关系,总之先撮合这两人再说,拿到罪证,也方便与别的妃嫔合zuò

……

阿青为难地琢磨着该怎样对陈和开口。

从东宫那儿接到任务之后,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不会照办,但这事,安排到自己身上的还是得做,不然顺延下去,无论是找到谁来干,都不会比他更合适。

他压根就没让曹寰来陈和这儿,反正目标是插手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再怎么丢人也不会更夸张了,眼下敲了陈和家大门直说便是。拐那么多弯做什么?

阿青这样想着,站在陈府门外。

……他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却还是没那个勇气叩门。

陈府上有人预备上街购买物品,刚一开门,便看见阿青满脸通红地立在门外:“唉呀!吓小的一跳,少侠你这是……”

“陈大人在吗?”阿青杀气腾腾地问。

被吓坏了的仆人颤着肝回答:“少、少侠,冤有头债有主,陈大人虽然平时怯懦了些,但终究是没干过伤天害理的大恶事!少侠你莫要冲动!”

“少罗嗦,我不是来砸场子的,你们陈大人在不,出来有话跟他说。”阿青道。

陈府上仆人道:“老爷不在,给他那背时亲家拉出去了,不知dào

啥时候回来……”

所谓背时亲家,当然就是杨选了。

杨选老婆被马车撞死之后,奔去宫里跟帛阳帝要搜查令,没能成功,但安小璃替他指了条明路,他当天就带人直扑秦府。谁知秦府不愧是定国公府上,应对方式简单得很,直接放了火,把那马车给烧了,说是出去玩得太野,车身的漆也被划掉了好几处,已经没有什么用途了,所以预备砍碎埋下地去,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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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步步错

书号:1245527

既已转身,便不再留念,何苦再纠缠。

爱之不得,恨之不能,留念徒留伤悲。

放之,任之,紧守心中一丝清明。

第二百九十六节 小川你立功了

杨选没有拿到帛阳的特许。只是在得到安小璃的情报之后,带着锡师衙门的差役硬闯而已。见定国公府上后院正在烧一堆砍碎的废料,立kè

想到那便是马车残骸,当即带人抢下还没来得及烧去的部分留作证物。

秦之纥的家仆与他争执起来,双方各不相让,差点为那几块碎木动了手,然而任凭对方怎样暴跳如雷,锡师衙门的差役仍是护住那车板不放。

两边吵起来,杨选与秦之纥翻旧账,爆出当初对方绑架他的事情。

这事儿在吵的时候周围都是差役与定国公府上人,后来不知怎地就传了出去,传得满朝尽知了。因定国公已死,秦之纥这个新当家的还没怎么立起威来,所以兵部尚书那边终于找到机会,想痛打落水狗,报一箭之仇。

杨选并不知dào

自己家里的这桩交通事故可以导致朝中哗然,他只是尽全力缉凶而已。

说他对容雁双吧,那感情并不是就深到要殉情的,可是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总应当有责任感,所以如此愤nù

也是可以理解的,稍微有些越权之类的行径。帛阳也对他睁一眼闭一眼了。

杨选到通明殿来闹过之后,帛阳便派了人手去专门处理此案,后者见杨选私自带差役去定国公府,便按照帛阳的指示精神,尽量替杨选圆着场子撑着腰,于是第二天帛阳退朝之后便得到了当时的事件报gào

,并且预见到兵部尚书要借此发难。

发难就发难,他正好可以把秦之纥给灭了。早看这人不顺眼,要不是打仗时候还要依赖定国公老爷子的部下,一两年前定国公刚死的时候帛阳就想把秦之纥给办了。

杨选不知dào

自己又送上门去被帛阳当枪使,就算他知dào

,该做的还是得做。

于是他十分鸡血地搜集罪证,联络过去曾经受过秦之纥害的诉状人,发誓要把秦之纥的各项罪行全都揭出来,就算这一桩告不倒,别的案子总有一款适合他!

陈和见他这样激动,总觉着十分危险。

基于自保的心理,他是不想多掺和的,但自家媳妇不答yīng

,说虽然亲家做不成了,但他作为杨选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应当两肋插刀才对。娘子难得这样坚持主见,陈和自然就被压制住了。

再加上观望之后,发xiàn

帛阳帝召了锡师衙门的头子去,一席训话下来,意思似乎是确实要严查肇事者的,也就是说。帛阳帝希望这个罪名结结实实地安在秦之纥头上了。

有句俗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陈和不算俊杰,但是平心而论,他很想做这个俊杰——没有谁不想的吧?

所以他这几天就时常跟杨选一道出入,帮他处理一些人际上的事务,或者说,帮他打打圆场,通通关系。

杨选告发秦之纥的不仅是这暴虐于民的行径,更有强占民宅和田地一类的罪名,这些就与陈和的官职息息相关了,所以杨选也很开心有陈和在一旁协助自己。

见他俩感情好,帛阳也动了点心思。

他这回是存心要师出有名的,怕杨选一个人在“贫民区”住着出事,被秦之纥暗算,所以就暗里下旨,要求陈和接杨选到陈府住了。对此杨选并不反对。

再说阿青,为了让陈和传个话,在陈府外面等了半天时间,仍然不见其人。

待到天黑之后,他才见着这二人回来。

与杨选打过招呼之后,阿青将东宫要求他带的话原原本本地告知陈和。陈和面有难色,道:“陈某正插手调查定国公的事务,听闻秦四姑娘是前定国公的干女儿,现任定国公的契妹……这,恐怕不太方便。”

阿青是通情达理之人,听对方这样讲,便点头道:“也对,是我思量不周,冒昧了。”

“青少侠这是哪里的话……”陈和想到秦斯对自己有恩,现在他却不得不拒绝人家帮zhù

秦斯妹妹的请求,觉着格外愧疚。他想了想,道:“啊,对了!另有一人应当可以担此重任!”

“谁?”

“常王!”陈和道,“秦四姑娘将侄子秦川托付给常王抚养,可见两人关系不坏,青少侠,你不妨去常王府上试试!”

“常王么?”当初那个常王世子?貌似跟秦斯关系确实不错,而且还占着小川的优势,可以考lǜ

。阿青谢过陈和的提点,这就往常王府上去。

杨选从石壁后面转出来,对陈和道:“陈大人,你为何与这位捕头来往?本官记得,他是定国公的人吧?”

陈和急忙解释:“不是的,这位青少侠在京城的时候虽然与定国公府的长公子有过来往,但总地来说,都是京都衙门与京卫之间的交往而已,他本身不是定国公的人马啊。”

“你又知dào

?”杨选狐疑。

陈和道:“嗯,因他是曹寰家里的食客啊!”

杨选皱眉:“那不正是坐实了两者之间的联系?太子少师曹寰分明与定国公串通一气,过去那香词社的谏官。没有一个会说定国公坏话!”

陈和心道坏了,怎么又触到他的敏感之处……

当初杨选被长青宫秦老太后挑出来,调查秦斯的案子,正是因为杨选不随大流不合群,嫉恶如仇。

秦太后想弄死秦斯,同时负责这个案子的御史也必然会被东宫太子与元启帝弄死,此为一举两得。后有杨选在庭上与元启帝对骂起来,正合秦太后的意思——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

想到这里,陈和不敢多话了,只能指望杨选气愤一阵之后忙别的去,将这事给忘了。

但是杨选或许会忘记阿青来找陈和的事,却不会忘掉自己方才想起的曹寰此人。

他对陈和道:“陈大人,你不说本官居然都给忘记了。曹寰这个人,为何突然在这个当口来到锡师?”

“曹先生来锡师的时机恰好啊。”陈和惴惴道,“这不是东朝有大变动,元启帝驾崩么,曹先生若是在新朝里过得不甚如意,投奔咱锡师,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哪里理所当然了!”杨选道,“选在大战刚止之时,这正是我朝松懈的时刻!曹寰分明是借机渗透!”

陈和叹了口气,道:“杨大人,首先。下官实在看不明白,那曹先生在国子监好生生做他的学官,会怎样渗透我朝……其次,咱还是专心先打好这一仗成不?下官知晓杨大人嗅觉敏锐,但咱可以不急于一时啊,是歹人的,那总会露出马脚的不是?”

杨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故而瞪了陈和一眼,对他说:“陈大人,你可别是替他人说好话惯了吧?将来要真是在曹寰身上出了什么事,本官一定连陈大人一同追究的!”

“这这……下官不过是分析一二而已。杨大人你这样威吓下官,实在……”陈和哭丧着脸叫苦——

阿青离了陈府,直接往常王府上去,他可不习惯那么拐弯抹角地办事,先去看看,若常王不在,那再改天便是。

幸好,周裴乖乖待在自家府上没乱跑,张缇不在,他一个人出去玩也没意思。

“真想不到,小安嬷嬷竟然会对秦四有恶意,她看起来是那样良善的女子呀。”周裴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消息可靠么?冤枉好人是不成的。”

“据说是可靠,”阿青道,“提醒一下四姑娘也好,须知她一人身处宫中,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虽然与东宫谈论此事时候阿青是怀疑派的,但在别人面前,他还是更倾向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秦四是聪明人,自己应当知dào

要怎样处理。况且我们宫外之人又能如何?”

“王爷,其实在下这回求见,是已经有打算的。”阿青道。

周裴想了想,恍然:“你说小川么?可以,他现在嘴挺甜的,你去教他届时怎样说话,定能成事。”

“好,多谢王爷。”

阿青谢过周裴,给王府里面的仆从领着,往小川住的地方去。长州还在东朝势力范围之内,所以这个常王只能是挂名的,也不能靠封地养活自己,眼下正吃着皇粮养活一家上下数十口人。阿青眼见王府内摆设仍旧豪华,连花苑边的石灯笼外也崁着玉,不由得心生感慨。

小川在花苑里玩得正开心,阿青一眼便望见,那与小川一起嬉闹的不是别人,正是孟章。

知dào

孟章在锡师受宠。阿青沉吟一瞬,先退到一旁等候,直到孟章离开之后,才现身与秦川见面。

此时跟秦川提起秦斯,他竟全然不知dào

那是谁,再提秦四,似乎还有点印象,知dào

是自家姑姑。问他宫里都有谁会来看他之时,小川甜甜地笑起来,答道:“小安姨常来,还带好吃的!”

“那你跟小安姨说,你想见四姑姑,行不?”阿青问。

“不行,我不想见四姑姑。”小川摇头,表意明确。

阿青挠挠头,道:“你四姑姑很疼你的,这么久不见了,一定想小川想到要哭了。”

“她才不会。”小川笃定道。

“你这小鬼还真顽固!见一见要死啊?”阿青没辙了。

小川一双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得yì

地问阿青:“大哥哥,如果跟小安姨这样讲了,我有什么好处?”

第二百九十七节 当然不能如你所愿

“好处?”阿青吓了一跳。

——这是从三四岁的小童口中出来的话么?

小川道:“对啊。让我帮你的忙,而且还是对小安姨说假话,你总要付出点让我心动的代价吧?”

喝!阿青受到强烈惊吓:“你、你你!这话从哪里学来的!”

秦川睁着应当是天真无邪的双眼,对阿青道:“我不告sù

你,一旦说了,就会让人知dào

我嘴巴不可靠!”

阿青又吃了一惊。

遇到这样的提问,居然秦川的第一反应不是说出实情,也不是想到说了那人名字会给人带去麻烦,而是如果照实说……会因为出卖他人而给自己造成责罚?

——这孩子究竟谁教出来的?秦斯有在看管着么?

或者说,正是秦斯亲自教育的结果?(四:你冤枉我!)

这样想起来,秦川的老师好像有别人吧?陪着玩耍的孟章就不用说了,阿青听曹寰讲,说那张缇也是受聘做秦川启蒙导师的人,不知dào

有没有让秦川真真实实地叩拜过,看秦川的年纪应该还没正式拜师,只是让这几人帮忙管教而已。

能管教成这样,等他长大了,那得是多可怕的人精啊?

“如何,大哥哥,你考lǜ

得怎样了?”这小鬼还主动出击呢——

“小川想见我,让人把他抱上山来不就得了?”秦姒懒洋洋地趴在凉席上。

这天气越发地热了。偏因为帛阳的关系,连声蝉鸣也听不见,于是人心中觉着彷佛格外闷热起来——虽说有了蝉鸣便易烦躁,但没了它,热的时候总要另外找个心情不好的借口,不是么?

安小璃笑笑,接过宫女手中的扇子,替秦姒轻轻扇着,道:“小川希望四姑姑带他出城去玩呢,四姑娘你看,这孩子……”

“谁告sù

他出城有乐事的?”秦姒问。

安小璃道:“啊,如此说来,还真是不知呢。或许是孟公子无意之间说漏了罢?”

“这得漏到多少句才能勾起小川的兴趣啊?”秦姒乐了。

安小璃见她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便道:“小川也许久没见过四姑娘的面,再如此下去,只怕将来连自家四姑姑是谁也认不得了。四姑娘,不妨以此为由,跟陛下商议商议,看能不能再准你下山一趟?”

“那自然是可以的。”秦姒道。

安小璃不知她的意思是说跟帛阳商议,还是下山,只能陪着笑点点头。

她又道:“四姑娘不妨将此事记下来,若是要见谁人,也方便……”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秦姒自然是听得懂的,但后者却说:“不必的,有些事情就是看缘分,我写了那便是刻意安排了。反倒跌了自己身价。”

安小璃听了暗暗跺脚,本想再劝,后又怕自己如此做来实在惹秦姒怀疑,便点头道四姑娘说得对。

翌日她与领班下山的嬷嬷对换了差事,匆匆地去找到阿青,跟他说了秦姒要出宫见小川的事,让“三公子”不要乱走,好生等着她通知四姑娘的行程。

阿青不动声色地答yīng

下来,却暗暗惊讶于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

——大概东宫也没想到秦斯会亲自下山来的吧?更遑论是出城了,有出城这一项,哪怕是他当即绑架了人开溜……

阿青甩甩脑袋:还是别想那么多的好,说不定东宫另有打算。

将安小璃传来的消息告知东宫之后,东宫并未有多大反应,只是敲敲案桌,对阿青道:“如此说来,小川挺能干,安姑娘功劳也不小,青少侠,先麻烦你帮个忙,送些小孩喜欢的东西给小川,以资鼓励。再准bèi

些银票放在本宫趁手的地方。本宫改日见了安小璃,必然要给她打赏表达谢意的。”

“嗯,好的。”

阿青答yīng

着,偷眼瞄东宫。

东宫吩咐完,便继xù

安静地研墨,过了片刻,他抬眼瞥阿青:“怎么,青少侠还有事?”

“不……没了……”阿青挠挠后脑,转身离开。

“等一下。”东宫突然在阿青身后轻声叫住了他,待阿青回头时候,前者道,“险些忘记提醒青少侠了,此事务必保密。”

“那是当然!”

“本宫是说,连曹少师也不得透露分毫。”东宫道。

阿青一愣:“咦?为什么?”

“……本宫私人之事,叨扰青少侠奔走已经过意不去,更不想劳烦曹先生费心啊。”东宫道。

阿青对于他那声“过意不去”中的诚意很是怀疑,不过想想,自己确实没必要将此事告sù

曹先生。反正就算说了,也只能换来正色训斥与警告而已,曹寰再怎么反对,东宫也是不会听进心里的,还不如就瞒着他呢。

曹寰眼下正忙着同陈和闲扯。

陈和夹在曹寰与杨选两人中间,居然还过得颇为自在,一点都不觉着自己随时可能泄露重大机密。

曹寰从他那儿得知杨选的动向,然后卖人情给原定国公手下的人,别看他一副高雅文士不知窗外风雨声的模样,其实过去定国公那帮子的事,他看了不少,跟不少人有近似同袍的情谊。如今杨选要斩草除根。帛阳拿杨选借刀杀人,兵部众人虎视眈眈,秦之纥毫无自觉,原本定国公手下的那些武官与文士人人自危,正是曹寰插手的好时机。

今夜曹寰回府的时候,时候又晚得很了,东宫还在曹寰的书斋里忙碌着。

曹寰平时上班要忙国子监的事,最近似乎还要带几名头脑不错的学生,所以联络过各位秦氏一族旧臣之后,得到的消息全都交给东宫处理,东宫自己来综合各人历年表现,判断谁可交谁不可来往,进一步,根据杨选与兵部的动作确定对策。

东宫以前恨秦氏一族入骨,真没料到如今辛苦拉拢的竟然是自己当初的敌人,但上有定国公的长女作为自己的正妃,下有曹寰等原本就与秦氏亲近的部署,他不从这里着手就当真是蠢材了。

所以说,一个人的路线,总被长辈早早就规划好了,哪怕是风浪再大,或者刻意反背,总有那么一天。他会发xiàn

前尘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这也是一笔巨大的资源。

“殿下,是时候休息了。”曹寰推开门,轻声提醒。

东宫抬头:“先生,你回来了,进行得如何?”

“尚可,杨大人似乎有所懈怠,今日并未拜访六科人氏。”曹寰道。

“……本宫料到在前日受挫之后,他会自暴自弃几日,但无妨,杨选此人血气方刚。很快便能振作起来。”东宫笑道,“一个月来他除了此事就没干瘪的,若秦之纥突然被他给斗垮了,他恐怕还会茫茫然不知归处呢!”

“确实。”

杨选的触角深入朝中各处,基本上与前任定国公有关系的人事全都被他查了一遍,翰林院里藏的记事册,也被他借出了数十本,闹得人心惶惶。

像这样的大清查,若说没有得到帛阳的授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概杨选也害pà

帛阳一下子又把权力给他收回去,于是能闹多大就闹多大,除了秦之纥暂时留着之外,其身边的小官吏早就进去了四五人了。

一人作恶,本尊不受妨碍却连累鸡犬,鸡犬供出罪状再返回来殃及上司,这正是御史办事的风格,杨选不懂的地方,自然有兵部的人来帮忙,但那名状元跟杨选有揭丑之仇,两人仍是疏离着的。

东宫知dào

那状元舞弊的事儿(秦姒当时也掺和了一把来着)。所以他每回看到那状元的名字,便会有种奇妙的感觉,同时感慨帛阳毕竟又留了个祸害在朝中。

曹寰则不这样想,虽然作弊是很可恨,但那人取状元的会试与殿试两关都不是假的,其人确实也有自己的风采,知错能改便是好学生。他不能原谅的是此人为了掩饰舞弊之事。害了无辜性命——既然做下了,便要有担当,若其认罪,曹寰必然是求情的那一方,只可惜,此人越错越远了。

对于东宫的观点,曹寰十分赞同,留下状元不要碰,便等于留一个矛盾在朝中,届时与他人一道攻击兵部尚书一脉的时候,多一份筹码。

“对了,曾听青少侠提起。殿下正试图接近秦四姑娘?”曹寰的问题打断了东宫的思绪。

东宫回答道:“是的,不瞒先生,本宫想的是朝中曾风传秦四姑娘被定国公收为义女,又深得已故的老太后青眼,此回秦氏将有大难,由她出面求情是再合理不过。”

“区区一名女子,岂能左右帛阳王的决定?”何况帛阳王是打定了主意要拔除秦之纥的。

“那是不能,但四姑娘出面保老定国公的余部,倒是很有希望的啊!”东宫道,“况且先生一直在国子监,也是有力使不出,本宫这儿又有霍将军赋闲,可以经由四姑娘来保荐重用!”秦之纥一失势,锡师武将系统将有一场变动,正是安插霍亦州的时候。

“……此事还要再多考lǜ

,殿下莫心急。”

曹寰对于霍亦州的事情不太了解。当初他没有跟着夏县军辗转求存,所以不清楚霍亦州为何会自帛阳朝投奔东宫。但他知dào

,若换成当权的是自己,他是绝对不会接纳一个反叛过自己的武将的。

第二百九十八节 注意安全

纵使连曹寰都站在反对的一面、认为此举实在草率。东宫仍殷切期盼着安小璃再带消息来。这回潜入锡师,他事事都与曹寰等人商议着办,唯独与四姑娘相关的接触,他是一意孤行,听不进劝的。

安小璃那边很快就来了消息,将秦姒拟定的行程泄露给东宫知dào

,精确到具体哪个时辰出哪道门。

“随行人员有哪些呢?”东宫问。

安小璃道:“三公子,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四姑娘与天子商议的时候,连我也给屏退在外的。”

宫也不勉强,便将准bèi

好的银票拿出来打赏安小璃。

安小璃真zhèng

不需yào

这些酬谢,但她害pà

若是不要钱财,会惹得三公子怀疑她的用意,因此面露感激之色将银票收了起来。

待安小璃离开之后,东宫叫藏在屋顶上偷窥的阿青下来,问他觉着如何。

阿青点头道:“嗯,三公子说得没错,此人四姑娘不能再用了。”

“我现在想的是另一桩事务。”东宫转头,拢拢袖口,道,“四姑娘带秦川出城这一趟。会否有危险?”

“不会的。听安姑娘方才所说,去的是锡师北郊风景好的地方,才半日行程,只在外住一宿,又有皇卫随行护送,怎会出事呢?”

“怕只怕万一啊。”东宫道。

阿青笃定道:“是三公子想多了。时候不早,赶紧回府上去,以免被先生发xiàn

。”

“好。”

秦姒出发的前一天,东宫便与阿青找了个借口对曹寰撒谎,两人说是发xiàn

账目有了问题,要回一趟季家庄去查看。曹寰信以为真,还叮嘱他俩早去早回。

阿青连连叹说自己是被东宫带坏了,东宫窃笑不语。

两人趁关城门前出了锡师城,在城墙外耽搁了一阵,避开被拒在城外的灾民流氓,偷偷往北去,半夜赶路累了,挤挤挨挨地在车上困了一觉。

因两人对安小璃所说的地方也不熟悉,一次都没去过,所以只拿着地图研究片刻,便决定在道旁等着秦姒一行人,远远尾随而去,以免找错位置。

两人将马车藏在道旁的沟壑中,埋伏起来等待皇卫仪仗路过。

天亮之后约莫一个时辰,那锡师的队伍才姗姗而来,粗略一眼数去,骑兵大概带了二十来名在前开路。步行的兵士打扮之人有五十名左右,剩下的都是女子与内侍。宫中行列看上去十分活泼,女子不时四下张望着,有的还交头接耳,可见管理颇为松散。各位宫女因等级不一,服饰配色各异,走在道上花花绿绿地,又举起手中小帕遮阳,入眼景象格外鲜活可爱。

道上百姓见有贵族女子出游,便都避让到道路之外看热闹,小声议论。

东宫也悄声对阿青道:“你看,四姑娘会不会在那车里?”

阿青答说:“我觉得是后面那轿子。”

“哦,那是礼部道录司派出来的道官吧。”

宫中的人马经过之后,压尾的是几名道官,轿子周围走的都是道人。

秦姒是带着小川去爬山玩的,据说那山上有座名气不算大的道观,建观的地方很好,据说是道教几大福祉名山之一,所以特地带上了道官数人同行。从锡师到那荒山野岭,行程比起京城到白云观要远一些,不过也不算太夸张。只是路上人烟越见稀少,令人不免有荒凉之感而已。

东宫看了一会儿,待队伍行了过去,急忙拍拍阿青,两人将马车赶到道上,慢悠悠地跟在秦姒一行的身后。

“带小川那小子来这里,真能玩得开心么?”阿青问。

他认为,小孩还是比较愿意被带上街去玩的吧?再不然天气热了到河边玩水也不坏……

“听安小璃说是秦川自己要求的。”东宫道。

也不知那小子究竟从哪里得知dào

观的事,非要去看泥神仙,安小璃原本还怕四姑娘不答yīng

,想不到她自己也愿意出来走走,找个幽静的山林纳凉消暑。正合安小璃的意。

东宫与阿青跟到山脚下,见众人齐齐换了轿子上山,便多等了一时辰,料想这队人马已经走得远了,才找村人做向导带他俩上去。

三人到道观山门处的时候,天将近黑了,于是与向导分手,匆匆去到观外。

见皇卫守备得严实,两人不敢上前投宿,接了些山溪水拌干粮吃,也不敢生火,爬到树上将就过了一夜。

翌日道观开门,秦姒带着小川出来,到瀑布边玩水消遣。一大一小都是穿着寻常百姓家的布衣裳,秦姒更是梳了个**的发髻,略施薄妆,质朴之中透着干练的英气。

东宫远远地望着,有些失神。

阿青按下挡在自己跟前的树枝。瞄了瞄溪边:“……周围有内侍守着呢,想靠近恐怕没那么容易。”

东宫盯着阿青看:“你过去应该可以吧?你是秦斯的好友,目前在锡师也可以自由活动……”

“那不行。”阿青立kè

表示反对,见过缺心眼的,没见过装缺把人往险地里推的,“我在锡师怎么自由都没关系,现在突然出现在深山老林的……你觉得有人会觉着没问题么?”

“那要怎样办?”东宫无辜地转头看向溪边。

“你说啊,三公子,这回全是你的主意,我可什么都不知dào

的。”阿青道。

于是东宫答道:“那咱午后去观中拜拜,顺便借宿,夜里再想办法接近四姑娘。”

“可以。”

两人正预备从隐蔽处离开时,东宫眼尖地看见,秦姒似乎正转头与身侧不远处某名皇卫说话。距离太远,又有瀑布声响干扰,听不着对话的内容,也望不见背对着他的那名皇卫是何表情,但看秦姒神色,倒是和颜悦色得近乎于亲昵的?

“三公子?”阿青回头来唤东宫。

宫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数人看。

——那名皇卫居然大逆不道地走上前去,拉起了四姑娘的手?他俩在说什么,为何四姑娘笑起来了?

东宫皱眉,扶在树枝上的五指渐渐抓紧了掌下的枝条。

阿青视线顺着那纸条横着移出去,见末端的树叶全都抖得跟暴雨摧打一般。担心被皇卫发xiàn

,遂上前将那树枝稳住,道:“三公子,怎么了?”

再往那溪边看去,阿青一眼便望见秦姒与一名皇卫亲亲热热地挽着手,两人开开心心地,不知在聊什么。

此时,坐在水潭边玩耍的秦川突然伸手去摸水面,重心一斜,竟然从大石头上滑了下去!

“啊!”阿青不由得轻声叫了起来。

那名皇卫反应很快,立kè

纵身而下。跃入水潭之中,又有几名内侍也赶紧下了水去救人。秦姒一脸慌张,在岸边来回走了几步,不停喊着小川的名字。瀑布前面顿时乱成一团。

“小川!”

秦姒捂住嘴:方才自己怎么忘记看顾着小川了?这要是出什么事……

宫人忙出言安慰:“四姑娘别担心,丁将军下水最早,会把小公子平安救上来的!”

“可是到现在他俩都还没浮起来!”秦姒越发不安了。

此时不会水的内侍取来了长杆,往那水潭里划,指望能碰着点啥。后下水的人浮出水面,说下边都是水草和长年冲落下的树枝等物,什么也看不清,还很容易被钩挂纠缠住……

这还得了?秦姒立kè

道:“赶快搜救,别磨蹭!”

她心中算着,两人下水已经至少有三分钟,却还不见踪影——不妙了。

“小川!小川你在哪里?”明明不大的一水潭,为何底下如此复杂?她穿着这身衣服,也不敢亲自下水去捞人,只能焦急地在岸边来回走动。顿了顿,她还是忍不住,圈起双掌,冲那水潭喊:“帛阳!你快上来!快出来啊!”

呼声刚落,只见瀑布底下突然伸出一只手,将水帘破开了一条细缝。

一个声音从水帘之中传出,被瀑布哗哗水响镇着,几乎要听不清:“——在这里……”

水中的人立kè

往瀑布那边游去,没一会儿,小川被抱了出来,帛阳也狼狈地跟着游出。他脸上的假皮与妆纹全被冲得干干净净,连带着连发髻都散了去,长发贴住头颈,浮出水面之后,他显得跟落汤鸡似地,分外可怜。

小川被送上岸之后,便由有经验的宫人接手急救,所幸还有气在,呛得出水来,应当有救。秦姒凑过去,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担忧地抓着秦川的小手,为其冰凉的温度感到惊心。

帛阳从水里出来,众人见果然是天子,皆惶恐不已,噤声不敢言。等了片刻,竟然没有人递巾帕布帛给他擦干那满头满脸的水。

帛阳自己抹了把脸,抬眼找到正挤在秦川身侧的秦姒,几步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开:“你莫添乱。”

此时小川也终于在吐出一大口水之后,用力咳嗽起来,虽然咳得有些抽搐,但众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秦姒苍白着脸,对帛阳说:“幸好陛下救得及时,不然……”

“哪有那么多不然的!纵使朕没有下水,小川命那样大,也一定活得过来!”帛阳说着,见秦姒仍是一副受惊吓的神色,便将湿漉漉的袖子给她蒙头盖脸地罩了去。

“啊呀,你做什么!”秦姒被凉水激得惊叫。

帛阳笑道:“没道理咱爷俩都湿透了,你还好端端地看热闹吧?哈哈哈!”

第二百九十九节 幽会

阿青悄悄瞄东宫。见他脸上毫无表情,面颊与嘴角就像是罩着蜡般硬结成一块。

探手拍拍东宫的肩膀,阿青打趣道:“呵,看来,作为安姑娘精心挑选的出墙对象,三公子任重道远了。”

“不要说笑。”东宫沉声回答。

唉呀炸毛了,阿青暗暗想。

他对东宫道:“三公子,你在这里看得火冒三丈,那边的人也不会被你烧到分毫,还不如赶紧趁这个机会去道观拜拜,然后借宿了。”

东宫瞥阿青一眼,再看看瀑布前面的景象,点头:“嗯。”

两人绕过一段崎岖山路,敲了道观后门,假装是从后山攀上来,恳请道童引见道长。道童说不行,观中道长正接待贵客,见两人面露失望之色,便又好心道那贵客大概住三两日就走了,两位若无要事不妨多留几日云云。此言正合东宫心意,两人立kè

感激地答yīng

下来。

入了观内。阿青打听道观接待的贵客是什么来头,对方神mì

地说是锡师里面的大人物,又道是带了女眷来的,请两位客人千万呆在自己厢房,没事别出来走动,以免冲撞上贵人。东宫一路上都没吭声。

入厢房之后,阿青取了些铜钱酬谢道童,请对方午后也送饭食来,随后关好门窗,转身对东宫道:“三公子,歇息一下再去打听秦斯住处么?”

东宫坐在案边,原本显得有些黯然,经阿青如此一问,立kè

打起精神来,答说:“好,不过要当心,先看好若出事了应当怎样逃走吧。”

青将屋前后的窗口都检查了一遍,回报说后窗对着的是院墙,中间有约比成人一臂还长些的空隙,“不借踏脚处也能爬上墙头去。”

东宫笑了声:“那是你,不是本宫。”

“唉,你笑得比吃了苍蝇还难看。”阿青道。

“就冲四姑娘方才那举动,本宫已经吃到一篮苍蝇了。”东宫撑着脸颊,郁郁地斜靠在茶几上。

阿青拎拎案上茶壶,发xiàn

是空的,只好翻了茶杯过来,倒自己带的水袋中的泉水喝。他开解东宫道:“真有那么恶。不如就放qì

算了,咱在这里住几日散心,真地拜拜神仙问问道。等回去锡师,又是一条好汉!”

“虽说是当着本宫的面出墙,但她不仁本宫不能不义。”东宫转开脸,别别扭扭地说。

他明明白白地看见,与四姑娘在一起说笑的男人,竟然是帛阳王。那两人什么时候感情这样好了,当初在夏县军中之时,四姑娘待自己,也就是如此而已,连亲昵一下,都要想方设法偷袭才能得手……

阿青听了东宫的控诉,感到不公,不免替秦姒说话:“什么出墙,说得那样难听,三公子别忘记了,秦斯明媒正娶的可是帛阳长公主!”

“那也不等于帛阳王娶秦四过门。”东宫继xù

扭头。

“你这是什么话,帛阳王册封秦斯做皇后,这可是我俩亲眼看见的好吧?”阿青道。

“帛阳王乃是大逆不道的篡位反贼,他凭什么册封后妃。统统都是不作数的。”东宫说着,自顾自铺了被褥,背对着阿青躺下,“本宫略有不适,先小憩片刻。午后可唤本宫醒来用膳。”

阿青道:“……我说,关于安姑娘的事儿,秦斯根本不需yào

你提醒吧?其实你就是想找个理由跟她扯上关系而已。”

东宫闷声反问:“难道她与本宫无关系了么?”

“有么?”

“……”东宫没回答,闷头睡了。

出了落水意wài

,游玩自然也就无法继xù

,帛阳与秦姒带着小川回道观中,各自修整一番。

帛阳洗浴之后换了便服,前去秦姒与小川暂住的偏院。只见宫女正端着姜汤,满园子追小川。小川显然恢复得很快,沐浴更衣之后,小脸上血色也十分正常,除了头发还湿漉漉地之外,基本上看不出刚落水的狼狈了。

帛阳一把抓住小鬼,道:“刚从水里拎起来跟只病猴子似地,现在倒精神了?还不赶紧进屋去休息,着凉了怎么办?”

“我才不要喝姜汤!”小川目的明确地表态。

帛阳看一眼端着汤水的宫女,后者吓得一噤,碗里的汤水明显颤动起来,若不是并未盛满,必定早就四溅而出了。

挑衅般瞥小川一瞥,帛阳道:“你啊,看好了!”

说着,他一手执碗,眼也不眨地仰头将那碗汤全喝了下去,喝完回味一下。皱眉道:“呃,太甜。”

“陛下……这是给小公子的……”宫女低声解释。

“朕自然知dào

,只是朕刚合衣从水里出来,山风吹得一身寒气,也需yào

来点东西驱寒嘛!”帛阳不满道。

那宫女吓得立kè

跪下:“不是的、陛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小川见状,对帛阳抗议道:“你不仅喝了我的汤,还恐xià

我的人!当心我跟四姑姑告状喔!”

“你会么?”帛阳问。

小川说:“不会,因为跟你告状也是同样的。”

“哈!这恶行可是朕自己犯的呢!”

“你是天子,这里没有谁比你大,你自己都不能惩处自己了,那谁还敢惩处你?”小川条理分明道,“为了做明理之人,你还是知错就改的好。”

“再熬一碗汤,你也不见得要喝。”

“喝与不喝是我的事,两桩要分清的!”小川认真道。

一大一小正斗着嘴,突然听见门扇声响,秦姒屋里出来个侍女,对帛阳道:“陛下请入内,姑娘等候多时了。”

帛阳笑道:“哦?四姑娘耐性变差了。”

那名侍女淡定答道:“回禀陛下,姑娘吩咐传话,说不是她耐性有差,是担心小公子的第二碗姜汤也被陛下喝掉了。”

“呃……”帛阳与秦川同时一怔。

秦川转首,发xiàn

不知何时又有一碗热腾腾的汤水端在盘子中央。那颜色看上去红糖甚至放得少了些,他不由自主地瘪了嘴。

帛阳很遗憾地对他说:“小川,这是你姑姑太精,朕帮不了你。”

“我本来也不用你帮。”小川硬着脖子回答道。

帛阳哈哈笑了几声,摸摸秦川的脑袋,进屋内去了。

秦川抱着那碗,恨恨地大口喝起来,这种火烧火燎的味道,比溺水有过之无不及,真可谓是第二道酷刑,横竖伸头缩头都要挨。不过这回有皇帝陪着一起挨刀,值得了。

帛阳入得屋中,见屏风竖起,心知秦姒在外间里坐着,便道:“四姑娘还好么?”

“落水的不是我,我自然比陛下与小川好受些。”秦姒回答。

因这院里第一锅烧出来的水先给小川用了,所以秦姒的发梢还滴着水,幸好屏风遮着,不至于让帛阳看到这么披头散发狼狈的模样。然而与帛阳谈话之时,她免不了觉着身边的侍女碍手碍脚,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将巾帕接过手,自己轻轻擦拭着湿发。如此与帛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夏景,谈着小川,还小小议论了一下廉贞宫那位妃子的安胎情况,倒是觉着自在许多。

待帛阳离开之后,小川进屋来,绕过还没顾得及收起的屏风,对秦姒道:“四姑姑,我还是认为,天子比张先生好玩许多。”

秦姒笑道:“那你多多同天子亲近,若讨得好了,我也就不必替你请夫子了。”

“可是住在常王府上,见不到天子。”小川说。

“你不是天子骨肉,怎能再随意回宫来住呢?”秦姒对他说,“这样吧,等廉贞宫生出了小宝宝,若是个皇子,你便去给他做陪玩,若是个公主,你跟她订个娃娃亲,怎样?如此你就可以常常进宫了。”

秦川回答说:“要是那小娃娃长得跟猫咪一样可爱,我就陪伊玩,不然的话,休想我仔细看他/她一眼。”

“你啊,人怎么同猫比。”秦姒哭笑不得,当初总让他跟猫一起玩。果然玩出点不正常的思维了么?

小川不与她争论,只是睁着大眼睛看她擦拭头发:“四姑姑头发还没干么?”

“嗯,方才陛下在场,不敢太分心,这就一直湿着没拧。”秦姒指的是手上的巾帕,她说完,便将其递给侍人,让换一条干净布料,莫要再斯斯文文地取一方巾帕来了。

此时小川突然啊了一声,道:“险些忘记了,那位青捕头有话让我带给四姑姑呢。”

“哦?什么话。”秦姒问。

“其实我也不懂,但是青捕头让我好生转述,不要被别人听见。”小川凑近了秦姒的耳朵,对她悄声道:“青捕头说,既然已经知dào

姑娘将出城门,那某人必然会尾随而去。届时还请姑娘找个空当独处,如此才能方便他联系姑娘啊。”

“哦?”

秦姒暗暗吃惊,东宫跟来了么?还是被事情耽搁了?如果跟来,莫非他正在道观的某处暗里观察?

想了想,她决定小小地打扮一番,请道长带着,在道观附近散步一圈。

因曾经发重过一章,所以好多暂存章节的题目都变成了下集剧透orz

第三百节 知否知否

东宫并非时时刻刻盯着外界变化不放。他闷声不响地睡下,当真就睡着了。

阿青靠在门边注意wài

面动静,因两人单独一个院子,所以也窥探不到什么。他想想要不就借故出去一趟,顺便查找究竟哪里守卫较严,但又记起答yīng

过那名道童不随意走动……

等到午后,道童依约送了饭菜来,清淡得很,两碗粥配一碟野菜,看那碗筷的洁净程度,已经算是很尽心的了。

阿青谢过那位道童,跟东宫一人一碗粥,共着那碟菜吃。

东宫扒拉几口,停下来,似乎是不合胃口,但他终究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拒绝了土腥味过重的野菜,自己将那碗粥吹吹喝干净。

阿青也不说什么,低头一个劲地吃。一碗粥还不够他两三口咽,他便守着空碗,扒拉野菜。挑嫩茎吃,挑过最嫩的,又挑稍微老一点的,这样慢慢来,竟然将一碟子菜吃光了。他也不嫌口咸,吃完之后倒杯茶漱漱,没事人般地收了碗筷去洗,连东宫吃完丢那儿的一块收了。

待阿青临出门前,东宫彷佛突然醒过来似地,扭头叫住他:“等一下,青少侠。”

“呃?”阿青的手停在门框上。

东宫给他递了个眼色。

阿青会意,道:“嗯,我知dào

了,你放心。”

他出门去寻找可以洗碗筷的地方,逛了一阵,没找着人家炊院,也没见着有水槽之类的东西,在路上倒是见了几个大水缸,只是不知里面的水做什么用,不敢乱动。

“没事再转转,说不定能遇见秦斯呢。”他想着,继xù

在观中乱走。

此时秦姒在哪儿转悠来着?

她早逛完回厢房去了。

想也知dào

没那么好的事,难道住在邻近的地方,出门走走就一定能遇见么?更何况阿青屋里那位连出来走动走动都不肯,这样还能遇见的几率,简直就跟想中五百万大奖却从来不买彩票的中奖率一样小。

秦姒也不指望出门走两步便遇上东宫,说实话她还不知dào

要是真遇见东宫了。应该说些什么?有阿青与曹寰等人照顾,东宫应当还是过着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吧?所以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小川从院子里奔进来,给秦姒看自己刚才捉的虫子。

他将竹筒的塞子拔掉,往案桌上一磕,一条还带着泥的蚯蚓便滚了出来。秦姒微微一怔,随即盯着那蚯蚓看了一阵,对面露得yì

之色的秦川道:“好肥的地龙,小川,你明天要用它做饵钓鱼么?”

小川道:“不了,我不要接近水比较好。”

姒端详着那肥得几乎要透明起来的蚯蚓,随口道,“小川,你听说过用地龙做的饭食没?”

“啊?”

秦姒抬头看他:“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煮点地龙粥做晚点,如何呢?”

秦川绿着脸望向案上蠕动的蚯蚓,想到这东西竟然要进自己的嘴巴,不由得将惨绿的脸色换了青白。

秦姒则十分敬业地作出等待他回答的神情来。

“不必了!”秦川白着脸道,“我还要拿这东西玩呢!”说完,将案上的蚯蚓刨进竹筒里,生怕被秦姒抢去煮粥一般,抱着逃了。

秦姒笑两声,一面摇扇子一面发呆。

到入夜之后。屋内闷热得厉害,每个人额头上都是一层细汗。即使息了烛火,这湿热劲儿也令人心烦,何况半夜里夏蝉居然仍不消停,时不时地吟上一嗓子,闹得人头疼。

秦姒披了件外衣走出门槛去,夜风一吹果然清爽许多。

示意几名侍女随自己同行,她缓步往院外走去,路上阻拦的皇卫也一一授命跟从,如此到了侧殿庭中,坐在台阶上纳凉。仰望星空,不见月亮,更无一颗星子,天幕中似是黑云压顶状,难怪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如此的一片漆黑之中,点亮夜色的不过是几个飘摇的灯笼而已,那点光亮,浅浅地,只能引得飞蛾萦绕,照不到一丈之外。

秦姒手里团扇拨浪鼓一样转了转,也没带出多少新鲜劲儿,倒是让人更依恋这难得的清爽。她简直想要吩咐侍人将席枕铺在外面,露天地睡上一觉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再仰头看那毫无生气的天空,却发觉屋檐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身侧是侍女,个个都不嫌热地挑着灯笼,光源在她这儿,所以她看不太清楚黑暗的地方,与其说是看见屋檐上有异物。不如说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令她意识到屋顶上存zài

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转头对侍女道:“退开些吧,实在太热。”

女依言让开了约莫一丈远,

秦姒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子,并不急着往上看,甚至眯着眼,似乎要睡去一般轻轻缓着呼吸。过了片刻,她再悄悄用眼角睨向那檐上,微光中果然见到人影。

她缓缓正了脸,朝着那人影所在的地方看去。

——是东宫么?看不清晰,只是那人屏着呼吸,伏在屋檐之上,夜色之中,对方眼眸映着灯笼的一两点光,显得格外晶亮。

秦姒手中的扇子不知何时定住了,她静静地看着那条人影,但终究不能分辨其是谁。

为免误认刺客歹徒,她起身慢悠悠地回了厢房,料想若真是东宫已经到了,那明日应当也在不远处等待见面的机会,不急于一时。

刚一回屋,突闻惊雷霹雳而过,继之夏季豪雨骤降。打得屋瓦哗哗作响,室内气息一时更为凝滞,似乎整座屋子都在吃力地撑着那雨瀑一般无暇他顾。所幸的是这道观尚未年久失修,抵挡暴雨还不成问题,纵使偶然一两片瓦漏水,避开便是。

秦姒想了想,提醒睡在屏风外的侍女之一去看看秦川睡得如何,随后悄悄起身,隔着纸窗看屋外划过的闪电。

突然,她在短暂的电闪白昼之中,看见一只手出现在窗外。而且似乎是从屋顶上伸下来的!

——哇呀这又不是鬼片!

她惊得头发差点没竖起来。

然而,下一个闪电之中,窗纸上映出的,呃,是屋顶上那人栽落地下的影子。原本还应该带有瓦片摔碎声响的,只是被雷声掩住了而已。

——掉下来了?不会是被雷打到了吧?

秦姒惊悚地想着,赶紧伸手,撑开窗户,朝外望。

外边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等待闪电之时勉强窥视状况,于是果然看见一个大活人揉着后脑勺坐在草地里。

“殿下?”她轻声问,但在筛豆般的雨声中,这谈话声根本传不出去。

对方抬头看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电光消逝,对方摸黑往窗里爬。

秦姒触手处碰到一片濡湿冰凉,想到外边大雨倾盆,不由得有些心疼,将窗户抵得开大一些,方便那人翻进来。

那人进了屋内,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姒便摸到他脸庞,一把捂住他的嘴。

翻窗的响动惊醒了在屏风之外值守的人,此女隔着屏风轻声询问:“姑娘,方才是窗响么?”

姒答道,“没有关严实,不过现在我已经关好了。”

“真对不住,奴婢一定小心绝不再犯。”侍女低声道歉。

秦姒移动了一下,坐在席上,对屏风之外说:“好了,快睡吧,别再说话。”

“是。”

秦姒回头,摸索着,触到那个湿漉漉的人,对方也伸出冰凉的手来,握住了她的几根指头。两人并不言语,只是默默无声地对坐着。秦姒的脚趾偷偷动了动。钻了一半在被褥里,温和柔软地很是舒适。

滴滴答答的水声,是那人身上雨水落在席上的声响,与外面的雨声混在一起,但她却能清晰地分辩出来。

过了约莫一两分钟的时候,她感到对方打了个寒噤,这才略作动作,将被褥抱起,给他披上,一手执着被子一角,替他擦拭头脸上的雨水。

对方微微避开,只是抓紧她的手而已。

他将她那只手轻轻捉着,牵引到自己脸边。她的四根指头在他手中,干燥,柔软,温暖,彷佛温玉雕的一般散发着清香,好像用一丝力就会碎掉。

秦姒感到对方的呼吸吹拂在自己指间,又痒又烫,不由得微微施力,想抽回手,但对方捉得越发紧了,不肯放。她脸上略有发热的感觉,扭头,转腕,用手背迎着对方的脸贴过去,轻轻磨蹭。

那人脸上还是湿的,雨水不停从鬓角往下滑,此时抓住他拧上一把,必然会哗哗地接出一盆水来,然而他却泥塑般动也不动,好像全身湿透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秦姒叹一声,另一手握住薄被边角,替他搭在头上,轻柔地擦拭着。

她听到轻微的一声“啵”,似是紧闭双唇已久,突然开启所致。随后那人用气音悄悄地唤了声“秦晏”。私下相处的时候,若将她当做女子,他总是管她叫四姑娘的,秦晏二字则是议事时候才会出现,因此秦姒小小地怔忪了一下,随后无声地点点头。

东宫伸手将她揽过去,虽然隔着一层被子,但他身上的湿气遮掩不住,她噤了噤,闭目依在他怀里。

雨水一滴滴落下,沿着她的脸颊蜿蜒入了衣襟之内,冰冰凉凉。

——日后怎么办呢?我们将来会怎样?

她好像听见东宫在问,但东宫并没有说话。

第三百零一节 空一缕余香在此

翌日晨,雨势稍缓。但并未停息。

秦姒醒来之后自己去开窗,结果不慎碰倒了案上的花瓶,白瓷瓶子落地应声而碎,内中半瓶水四溅开来,连被褥都濡上了湿意。

——这是官方说法,至于真相究竟如何,除当事人之外,无人能知了。

为何薄被上竟然带有泥土草屑,换下来的睡袍上又有不少泥水印?进来伺候的侍女诧异过,秦姒却淡然以昨夜出去散步时候下摆沾了泥沙作答,虽然令人生疑,但想起昨夜闷热之时,姑娘在台阶上坐了片刻,确实也说得通。

于是众女匆匆替秦姒换了身干净衣物,梳洗打扮起来。

落着雨,不便出门游玩,秦姒接了小川,一齐到帛阳所住的客房之中玩耍。

帛阳没料到他俩来得这样早,愣了愣,随即将手边的公文一放。“怎么不多睡一阵?”

“打扰陛下了么?”秦姒轻声问。

帛阳摇头,笑道:“没有。欢迎尚且不及呢。”说着,他向秦川伸出手,小川立kè

挣脱秦姒的牵引,扑到帛阳怀里。

“啊,这才一天,就学会撒娇了。”秦姒道。

帛阳抬头对她说:“不然四姑娘也过来撒娇试试?这边还有空位哦。”

“哈,陛下,你若宠坏小川,当心他不肯回常王府了。”秦姒答着,在案边侧身坐下。

听见姑姑这样讲,小川立kè

想起自己应当怎样做。他搂住帛阳的胳膊,脆生生道:“陛下,我不回去有什么不对么?宫里又不是养不起我,常王府里好无趣……”

“……”帛阳看小川一眼,笑着摸摸他的头顶,随后对秦姒用口型问道,“你教的?”

“不是我。”秦姒否认。

“那就是孟章了。”张缇不在,帛阳也绝对不会提起张缇来让自己陷入秦姒的又一轮追问之中,所以他立kè

反应到孟章头上,“果然不教好事。”

“呵呵……这是陛下亲自相的夫子呢?”秦姒促狭道。

帛阳一手抱着小川,嘴硬着说:“朕也没有小川说得不对的意思。”

“那便是答yīng

了?”秦姒立kè

打蛇随棍上。

“你啊……”帛阳无奈地摇摇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秦川诧异问:“陛下,那个小人是指我吗?”

秦姒纠正道:“不是的,小人是指地位低下的那些人,小川有姑姑,还有天子宠爱着,所以不算小人了。”

“所以小川很好养。”秦川顺推出这个结论。然后双眼闪闪亮地看着帛阳。

帛阳尴尬地看着他。

秦姒笑起来:“好了好了,小川,莫要闹了。”她伸手抱秦川,这孩子长得还挺壮实,她一下居然没料到有这样沉,暗暗添了些力道,才将他抱起来。

她对秦川道:“若是你回宫来,负责教养你的,就又是安嬷嬷了哦?”

秦川先前是给孟章教唆着想回宫去的,但一提起安嬷嬷,他立kè

就惊跳起来:“啊!那我不要回去了!”他才不要跟那个马脸嬷嬷相处——连睡觉时候掀被子都会被记在册子上教xùn

,这是怎样一个变态的人才能干出的事啊!

见小川惊惶模样,帛阳心有戚戚地暗自点头。

三人在屋内呆着,一面听雨声,一面玩牌戏,秦川是初学者,秦姒也不比他熟悉,唯有帛阳过去扮长公主时候常与宫中后妃玩牌,所以较为精通,前两者都是他在教导来着。

玩过片刻,秦姒率先输了个精光。对于自己的RP竟然拼不过小川这点,她表示这个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实在太多,不多这么一桩了。

待小川在外屋与几名侍女一同玩游戏之时,秦姒转过头来看看帛阳,见对方案上堆着的公文,不由得失笑:“陛下,你怎么出外游玩还让人……”

“不是的。”帛阳解释说,这是一直积压着没给办的,要么是觉着为难,要么一时半会儿不能办。他怕玩乐起来人就松懈了,所以刻意带了这些来,时不时地看上一眼。

“你也太拼命了。”秦姒道。

“没啊,朕不过是时时提醒自己而已。”

帛阳一派轻松,随手翻翻奏疏,掂起一本展开来:“看,盐引的事儿,现在是个人就想跟朕讨。”

“这是朝廷命脉之一啊。”秦姒道。

“还有这个,”帛阳在折子堆里翻了翻,抽出另一份来,笑道,“喏,采造商。你说锡师里面废弃的房屋为何这样多?没有那么多工匠服采伐好木的徭役,从哪里弄来能建屋数十年不倒的木料呢?分派给商办之后,人家不是完不成要求的数目,便是采够了却偷偷运往别处贩售,如何纠察?”

“陛下是不信经手官吏。”秦姒道。

帛阳点头。

他过去自己在帛阳郡有做生意,知dào

商人要如何才能做大,并且,他接触的采办官。没有一个清白,所以,想让他再信任自家的官吏,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了。

要是谁都信不过,不肯下放权力,难道他要建立一个人的政权不成?秦姒腹诽着,道:“唉,本想替陛下分忧,只是近来我也少于接触山下之人,无法向陛下提出适合人选了。”

帛阳不语。

他招揽秦姒,原本是出于姬山翁的推荐,说秦姒识人很准,做事十分稳,在甚少变革的时代是一可用之才——动静一大,风声一紧,她敬小慎微缺乏魄力的弱点便会完全暴露,立场也不好把握了。

原本的动机与现状根本就是两码事。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到如今会变成这样,自己将她困在宫中,知dào

她不得施展长项,又厌恶与众女子相处,却还刻意为之……

——但女子不都应该如此么?何况她如今似乎对那个学官的职位也兴趣不大了……果然只是一时贪玩而已吧。可是再怎样娇宠,也要有个限度,江山社稷。不是给她玩的,好容易为她争取来的地位,更经不起她再次轻易抛弃。

获取得太轻松,她是不会珍惜,只怪自己当初天真,如今继xù

天真着,还是让她轻易占去了优势。所以,这回他不会松口了。

“既然四姑娘艰于识人,朕便耐心发掘罢,”帛阳道,“朕总不能倚赖四姑娘一辈子。”

“陛下几时倚赖过我?”秦姒觉着好笑。

帛阳敛目:“大概是在你没有留意的时候。”

秦姒微微一怔:为何从帛阳的话语中听出一丝怨妇之感?她可是很正直地在与他闲谈呀?“呵。不谈这个,陛下预备何时回锡师呢?”她转移话题。

“三日之后,若没有落雨的话。”帛阳看看窗外。他可不敢在锡师之外玩太久。

“这样匆忙?”秦姒道,“漫漫长夏,不妨让我与小川在这里多住一阵,如何呢?”

“不妥,这深山道院,终究不能久驻。”安全是个问题,这里连固守的高墙都没有,要是闯入群狼什么的……帛阳将这个担忧告知秦姒,后者想起狼群的可怕,果然被吓到,同意与他一起回锡师去。

帛阳得yì

的同时,秦姒在心底叹气:方才的提议只是试探而已,只要帛阳有反对之意,她必定立kè

顺其话意回覆的。令帛阳露出窃喜之色,她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午后时分,雨水变得淅淅沥沥地,真zhèng

天上坠下的雨点,还没有树叶之间滴落的残水多。

秦姒撑了把伞,出去走了走,到正殿里面给神仙上香。一去一回在路上尽量多耽搁了阵,还是没见到东宫的身影,这回他真zhèng

藏得很谨慎。

东宫一夜没说什么话,但也一夜没阖眼。

阿青看他将近清晨时候才回来,还是满身泥水狼狈不堪地回来,便不忍心问他见到秦斯没有了——他脑子里默认为东宫压根没找到秦斯住在哪里。

两人相对无言地吃过早饭,东宫请道童帮忙烧水来擦洗了一下,换过衣服之后倒头就睡。阿青则默默地抱了衣物去洗,洗干净之后在屋里挂了根绳子,晾衣服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顶着低气压和满头压力,跟道童借了几本经书来看。

东宫一觉睡到午后吃饭的时辰,喝了点粥,这才缓过来。

他对阿青说找着四姑娘了,又说四姑娘过得不坏,屋里仆佣都十分尊敬她。还说她又长胖了些,好像离开京城之后,她就一路胖过去了,这样也不是不好,只是让他觉着有些沮丧——当初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可是一个劲地减肉的。

东宫絮絮叨叨地说着,不时抬头看看窗户,这窗户是严实地关闭着的,但能看见外边的竹枝在风中摇晃,数得清那簌簌地往下掉的叶片。他看着看着便叹息了。

阿青也跟着叹息,然后大口大口地喝粥,完了将碟子里剩下的腌菜都空口吃了个干净,将两人碗筷收拾去洗。

拎着木头篮子走到门前的时候,阿青回过头来,问东宫:“三公子,你说这样多,究竟跟秦斯讲了那安姑娘的事儿没啊?”

东宫支吾一声,随即坦白道:“没有。”

“那你跟她聊了啥?”

“什么也没说。”东宫低下头,有些羞赧地皱起眉来。

阿青丢下一句“我真搞不懂你”,洗碗去。

第三百零二节 彩凤灵犀

眼看着似乎就要停的雨。它整整拖了一天,仍淅淅沥沥落个不停。

“奇怪,天色已经亮开两个时辰了,看这云也没多厚啊?”阿青伸手在空中,用两根指头比划比划云层厚度:怎么看都不应该下个没完的嘛……

东宫梳洗一番,道:“无论雨停或不停,今日都该回城去了。”

“啊?”阿青诧异,“你与秦斯就见过一次,而且也没跟她说安姑娘的事儿啊?”

“不必告sù

她,她也知dào

。”

“喂喂,三公子,你该不会是看到她跟帛阳王感情好,吃味了吧?”阿青问。

东宫回答:“没错。”若能无动于衷,那才是怪事。

阿青扶额:“可人家明明早就是帛阳王的妻室了,是你要横刀夺爱的好吧?”

“四姑娘的心里只有本宫。帛阳王与她成亲,那是她被逼的,并非真心相处!”东宫道。

“你又知dào

她心里有谁了?”阿青反驳说,“难道她亲口告sù

你的?”

东宫一怔,仔细回想片刻,支吾道:“……本宫无心与你争论!”

“哦,那便是没有了?”

东宫不吭声。

阿青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三公子,别想那么多,秦斯这个人狡猾得像泥鳅一样,她不肯有什么承诺,那才是正常的,不然我大概还要怀疑是什么骗人的新把戏呢!”

东宫恹恹地睨阿青一眼:“若你不是四姑娘的好友,本宫早就与你绝交了。”

“啊?”

“你回回都说四姑娘的坏话。你可知dào

,你随口一句,就让本宫心中更沉闷上一分?”东宫没好气地扭头。

阿青扑哧一声笑起来:“你听得不爽,那就反驳嘛。说实话,我这边是习惯自己数落秦斯的不是,若换做别人在我面前说她坏话,我是一定要跟他吵的!哪怕打起来,也没啥大不了!”

“你我终是不同。”东宫纵使有埋怨,也从无挑剔。

阿青道:“哈,那随便你了。”

“本宫今日便要下山,无论天气如何。”东宫坚持道。

“是要去季家庄看看么?”两人是撒谎说去镇上看看商号生意才出来的,东宫这是担心曹先生随后派人过去查证?

“不是。”东宫道,“是时候回锡师了,本宫跟着四姑娘与帛阳王作甚?”

“……结果你还是怄气嘛!”阿青取笑他。

“你不懂得的,快去办罢,雨天下山要准bèi

些什么,你比本宫清楚。”东宫说着,摸摸自己腰间,“喔,钱袋在你那里。”

阿青领命,去找道童换些干粮与雨具等。

秦姒整夜没睡。

前夜东宫意wài

到访。她以为就算白天没见着面,第二晚他也会再来的,便守着窗户发呆,生怕东宫来时动静大了些,惊动睡在屏风那一侧的侍女,谁知等了半夜,连她也忍不住瞌睡起来之时,东宫仍是没到。

——该不会出事了吧?

她担忧着,心底又隐隐怨恨怎么东宫还不来,他不可能想不到自己在等他的,难道是故yì

?继而想到,通过安小璃与东宫接触时,她分明感到东宫比过去冷淡得多了,莫非当真是分开得久,他的热情便渐渐淡了?

秦姒摇摇头:想这些就没意思了。

她索性敲敲屏风,对侍女说自己睡不着,吩咐掌灯过来,再拿几卷经书给自己看,如此凑合捱过一宿,也算是对东宫尽心。

帛阳在山上本来便是度假,下雨时候尤其无聊。天亮之后望着这薄得可以忽略的雨云发发愣,觉着自己似乎快要憋出蘑菇来了,实在无趣,左等右等,秦姒又不带着小川来玩,他觉着更加烦闷,干脆自己去见那两人好了。

到了院外,被告知四姑娘还在睡,帛阳一愣,再问小川,得知小川起了,于是先去逗弄逗弄小川。

再过半个时辰,秦姒仍然在睡,帛阳忍不住吩咐随侍都安静,自己偷偷进屋去看看。

小川也蹑手蹑脚跟进去,一脸严肃地瞪着帛阳的背影。

有侍女发xiàn

他的小动作,急忙来拦他,谁知小川反应敏捷,闪过阻拦的人,钻进屋内去。那侍女只好踮起脚尖跟进去,见小川趴在屏风边上,便伸手拉他的衣服。

小川嫩着嗓子道:“姐姐你不要拉我,我在看陛下偷亲四姑姑呢!”

与此同时,屏风内爆出尴尬的咳嗽声。

接着是帛阳哭笑不得的训斥:“谁让你不通报便进来的,没规矩,等会看你四姑母收拾你!”

虽然在装睡但确实不想睁眼的秦姒也不得不出声,维持自己身为长辈的尊严:“陛下,你怎么进来了……”进来也就算了,还偷吃豆腐。偷吃就算了,还被小孩看见,这样影响多不好!

屋外的各位侍女听见秦姒的埋怨,早觉话外之意,禁不住低头偷偷发笑。

小川被帛阳拎起后领,两人一道灰溜溜地给赶了出来,帛阳清清嗓子,环视四周,众人立kè

噤声。

“哼……”帛阳低头问小川,“早点吃过了么?”

“还没呢,等姑姑起了一同吃。”秦川道。

“乖孩子。”帛阳赞许地摸摸小孩的脑袋。

——昨夜那样凉爽,四姑娘竟然无法入睡,莫非是山中太幽静,反倒触碰到她脑中的某根弦?

帛阳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带了小川入亭,等用早膳。

不一会儿,秦姒梳洗打扮一番,带了人出来,与帛阳对坐。

三人一同进餐,小川用着自己的小食案,也不需yào

别人来喂食,乖乖地吃着儿童餐,不过他没两下就看上了秦姒挑在一旁不吃的肉片。小眼睛滴溜溜地转。

秦姒注意到他的眼神,遂道:“不可以,你一餐只能吃那些,不够的话,叫炊房再做。”

“姑姑……”

“这是礼仪,不准盯着别人案上的菜肴发馋。”秦姒态度坚决。

“可是大哥哥都没这样说过,他总是小川要什么就给什么的!”秦川忿忿不平地说。

“大哥哥?”

秦姒与帛阳对视一眼,随即明了:“哦,是孟章?”

秦川点头。

“孟章只是陪你玩耍,你不要学他为人处世。”秦姒教xùn

道,“张夫子怎样教的。你就记住,明白么?”

秦川皱眉噘嘴。

帛阳在旁看着,本是念及秦姒教导她家孩子,不便参言,后来想想那叫什么她家小辈,分明就是他自己派人抱来的好吧?要算亲疏,那小川也是跟自己比较亲才对。

于是帛阳笑嘻嘻地对秦川道:“小川啊,孟章教得确实不对,想要的东西,何必等着别人给?来,自己伸筷子抢便是了!”

秦川眼中一亮,立kè

行动。

秦姒诧异之下,刚想动箸去拦,又顾及这样与小孩争食实在太难看,只得眼睁睁看小川抢了肉片泡进他那碗糊糊黏黏的鸡汤米羹之中。

“你——”不便对小孩发火,她转首瞪帛阳,“陛下,你在胡乱教些什么啊!”

“生存之道。”帛阳笑眯眯地回答。

“怎么不教好的……”秦姒真想把筷子往案上一拍,起身走人,但又怕吓到秦川,“陛下,你是小川的长辈,不可以误人子弟啊!”

“哪里误人子弟?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四姑娘,你如此教养小川之时,却忘记这句话了?”帛阳笑笑看她。

秦姒应道:“此一时彼一时。小川所处环境,与你我当初皆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哈。朕说不过你。”帛阳摇摇头,对秦川道,“小川你看,不是朕没有帮你,实在是你姑姑太顽固了!”

——你才顽固呢!秦姒瞪他。

帛阳当做没看见,扭头跟秦川做鬼脸。

雨中山路不好走,何况阿青与东宫又是从后山门出发,中途绕道向前的。所以虽然出发得早,但也折腾了三四个时辰才到山脚之下。两人皆是累得不行,到村落里请人均了一顿热腾腾的饭食。休息片刻,这才将寄存的马车取回,整肃一番,踏上归途。

此时村中有人见他俩马车上挂着季氏的商旗,以为是从北边收账回来的,便上前拜托他俩代送书信给季家庄的老板。

“哎,对,就是带给那位年轻老板。”对方说着,比划比划,“大概这样高,写字都用左手的那位。”

东宫一想,左撇子?这是说的即墨君啊,其右手受伤之后便不太好使来着……

他看了阿青一眼,后者遂对来人推辞道:“老板不在镇里,我也不知dào

他现在在到哪儿谈生意了。这信……”

“我知季老板在哪儿啊!”来者乐呵呵地说。

“啊?”阿青一愣。

东宫立kè

追问:“在何处?”

“唉呀,你俩还是庄上做事的,怎么连这都不清楚!连我大老远跑边货的都了解啊!”那人笑道,“你家老板月前领了皇令,到县上做官儿啦!我可是亲眼见的,还跟着去吃过席呢!”

“县上做官?”东宫一时懵了。

“就是新县丞大人呗!”对方点醒道。

嗯?

难道说,帛阳王派下的县丞之位,庄里并没有借故回绝,反倒是即墨君出来接下了?

第三百零三节 来来来~~

东宫看向阿青,阿青也正一头雾水——即墨大人几时回庄的。为何无人到锡师通报一声?啊啊!难道是张师爷跟即墨大人串通起来了?早该知dào

张师爷不可信!

阿青的脸色一会儿就变了几变,看得东宫更为茫然。

后者索性伸出手去:“这位乡亲,书信给我吧,我必定替你送到的。”对方自然感激不已。

离开村落之后,阿青怀疑地回头看车厢内的东宫:“三公子,你当真要去季家庄?还是去县里逮即墨大人?”

“不了,这信,等回锡师之后再托人转给他,也是同样。”东宫拿书信扇着风,淡定道。

阿青诧异:“咦?我还以为你一定会立马去揪住即墨大人呢!”

“他既然出任县丞,一时半会儿也是走不了的。本宫不如好好思量一下,究竟要如何与他相处,才能让他怨气尽消,不再逃避本宫。”东宫说着,一骨碌坐起来,问阿青,“你说,当初他为什么要跑掉?明明本宫已经将他的父亲老即墨大人请回来了啊!”

阿青默默地回忆了一下,貌似是……给秦斯逼走的?

“我不知dào

。”他说。

东宫点点头,又问:“那他后来为什么明知本宫到了镇上,反倒匆忙离开。又送了地契房契等财物给本宫使用?他究竟是厌恶本宫,还是有难言之隐?”

——搞不好他的难言之隐就是厌恶你啊?

阿青继xù

在肚子里吐槽,摇头道:“我猜不出。”

见阿青确实不是个谈话的好对象,东宫放qì

地抱着头发呆,继而又道:“无论怎样说,即墨子音现在过得还不错,甚至有出仕的打算,嗯……再争取一下,他应当不会拒绝为本宫所用的。”

阿青瞥他一眼,暗忖:不要那么快下定论好不好,当初会跑的人,你怎会那样有信心地笃定说人家愿意回来帮你?即使是没有了秦斯这个障碍,那东宫太子你如今的处境也大不相同啊,谁会乐意明摆着有平稳仕途不享,非要跟着你做这满门抄斩的事?即墨大人又不是曹先生那样忠直的学究……

两人离开村落便已经是午后时分,到半途,天色就渐渐暗了下去,阿青对锡师北边的路途并不熟悉,与东宫商议之后,决定就在马车里歇息一晚,他俩轮流值守,以防野兽或者歹徒袭击。

翌日两人回到锡师,对曹寰简单交代了镇上的情况(纯属胡编),并说在将近入锡师的时候有人请他俩传信回镇上去给即墨君。

曹寰吃惊:“即墨子音?他几时回到庄内的,张举人为何从无报gào

?”

东宫点头道:“对啊,本宫与青少侠在庄内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子音的踪影。更不曾听闻半点消息。要不是这封书信,我等是绝对不会知晓子音就在附近的!”

“县丞么?”曹寰道,“难怪锡师朝廷传报过去之后就没有下文,曹某原以为是庄内依言推辞去,想不到竟然是即墨子音阴差阳错替殿下出任了。”

“其实做个县丞也不坏啊。”阿青插言道。

曹寰与东宫皆默默地看他一眼,不做评论。

“书信传送给即墨子音,同时诏令他前来面见殿下么?”曹寰接过书信,看了一眼,问东宫,“殿下的意思是怎样?”

东宫道:“本宫没有什么意思,将书信送去就好。”

“既然书信已经送去,那即墨大人必然明白,殿下已经知晓他之行踪……要是他再次逃走……”

“所以本宫不怎样他了,他高兴如何便如何吧。”东宫道,“既然先生有此担心,不妨再书一封信函,与子音解释,就说本宫表态,并不追究他辞官以及逃避的原因,也不强求他回庄或者到锡师共商大计,所以。他可以不用再逃了。”

寰答yīng

下来。

东宫安排完毕之后,便跟曹寰说了一声,自己回书斋去。

阿青疑惑对曹寰道:“先生,三公子他究竟是在做什么?为何就连到锡师之外游玩,也心事重重?这根本与过去的殿下判若两人嘛!”

“判若两人不好么?”曹寰好笑地反问。

“这……”

阿青不知应该怎样回答,在曹寰看来,东宫的变化似乎挺乐观,可阿青却并不如此作想。

“先生,我总觉着,人还是要保持本心为最好。”他对曹寰说。

“本心总有各种缺憾,人活在世,能看能思能说能付诸行动,这都是自我完整与升华的手段,所以曹某并不觉着殿下与以前不同,便是不妥的。”曹寰道,“殿下业已二十有二,自幼丧母、先帝又在年前驾崩,此时不立,更待何时?”

“……”难道现在的形势,还需yào

东宫他去继承什么大统么?他都被赶出京城,躲到敌营来了……阿青满腹不解,但又不知应该怎样对曹寰诉说。他总不能跟曹寰讲,东宫去见过秦斯了,结果两人似乎都十分不开心的样子,秦斯也没有跟东宫回来。

东宫现在定位尴尬,他在锡师逗留,如果不是为了秦斯,那他究竟想做什么?

曹寰这杯茶还没喝完,前边便传了消息来。说陈和求见。曹寰应了声,吩咐阿青在府中好生休息,自己先出去了。

阿青在厅里楞了一会儿,偷偷去前边,见曹寰已经将人请到亭中小叙,便又跟了过去。

此时陈和正对曹寰说起杨选的调查进度,讲到杨选目前手里有的材料足以置谁于死地,又还有哪些疏漏之处。

曹寰原本是不出声的,但他听闻陈和提及乔仲兴也来帮忙收集罪证,不由得有些坐不住:“不可让乔状元参与此事!”

“为何?”陈和诧异。

“首先,乔仲兴此人与杨选大人有过仇怨,即使他不计前嫌,杨大人嫉恶如仇,能忍么?这两人合zuò

,迟早互害。”曹寰道,“其次,乔仲兴此人,因涉嫌舞弊,在朝中名声并不太好,都是靠兵部老尚书压着而已。他介入调查,既意味着杨选立场已定,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攻击。”

“怎么会呢,曹大人。你想多了。”陈和笑道,“乔大人助力乃是大好,曹先生你想想看,当初老定国公一脉的人多是军中将士,要说互别苗头,彼此记恨,除了兵部众之外,还有谁家可以拿出最多的恶意与不满?杨大人虽然讨厌乔大人,但下官引见之后,两人倒是同仇敌忾,约定暂不计前仇一致对敌呢!”

“越是笑面。越令人不安哪。”曹寰道。

“哪里,其实……啊!”陈和眼角瞥见人影,惊觉多一人在场,顿时紧张起来。他认识阿青,但也不是多熟,不明白对方立场如何。

曹寰见是阿青,便平复陈和的情绪,对后者道说阿青是自己人,听见什么都是无妨。这样一讲,阿青反倒不自在了,他上前一步,摸摸茶壶盖子,说自己来换一壶茶而已,二位请勿介yì

,随后快步离开。

他方才是越听越糊涂了,曹先生的立场究竟是怎样?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东宫企图躲在曹先生背后,整合秦氏一族的人为自己所用。可是曹寰方才的态度,难道不是尽心尽lì

替兵部那帮子人出谋划策的么?连陈和也愿意来曹寰这儿征询意见,这……

即墨君收到了书信,还收到了书信的说明书……

他发觉自己隐匿在县衙中之事已经败露,吃了一惊,再见东宫的态度是“随便你随便你”,又吃一惊——竟然连书信都只是别人代笔而已?

他原本是很小心地躲着东宫的,如今收到这信之后,竟然并无窃喜之感,更觉着自己受到了侮辱一般,暗地里恼火起来?

他瞄向公案上那摞公文,正巧有要送往锡师的,于是挑拣出来,打包,杀气腾腾地跟县老爷说一声,讲自己要往锡师去个十天半月的。早知dào

他是天子钦点的八品官,有的是钱,他顶头上司的那位知县哪里敢管着?赶紧批复,答yīng

下来,还让他不要急。多耽搁几天也没有关系。

即墨君要了匹马,也不用车,自己翻身上马便往锡师赶去。

这趟路程只花了他两天时间,冲进锡师之后,他小小地迷了一会儿路,便随人指点,找到了曹寰的家宅。

曹寰见他主动找来,并不意wài

,吩咐属下将即墨君引入后堂招待,随后自己去书斋通知东宫。东宫故yì

竖了支烛,待烛火燃尽,才出去见即墨君。

即墨君原本打了一堆腹稿预备给东宫砸去,但在等待的时间里,由于心情变化,他也变得纠结起来,索性什么也不说,先看东宫态度如何。

谁知东宫见了他,并不质问他为何辞官出走,也不指责他的刻意回避,反倒是先跟他拉拉家常,说自己被奸人陷害之前,即墨君的家人在京城平平安安诸事顺利,又问即墨君现在过得怎样,说自己一直很担心云云。

即墨君冷不防给他缓冲了一下,一时不察,也跟着问候东宫现在的情况,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东宫已经乐呵呵地拖着他请客吃饭去了。

第三百零四节 敌人的敌人

帛阳的“假期”原本没打算放多长。但他在山中确实玩得挺舒心,便不自觉地将回锡师的日子延了再延,拖了整整一旬才回去。

一回到锡师,他自然又一次被杨选给缠上。

此时杨选手中能网住的秦之纥党羽已经不少,完全可以一口气发动清洗,帛阳看看,觉着有杨选这样热血又苦干实干的员工真是不错,只可惜要让他死老婆才能发挥出这样大的功效来,其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低头看看杨选列的名单,皱眉,提笔勾去其中几个,又让杨选回去,将有疑虑的几人卷宗先交予他过目,待他点头之后,才能交给御史。

杨选真想提醒帛阳,虽然自己行事不太隐秘,这事儿已经闹得满城腥风血雨,但毕竟还没专门设置御史呢。

帛阳挥退杨选,又叫住他,吩咐自己近前的皇卫将士跟着杨选回宅邸,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杨选领着皇卫回陈和府上去。挺不好意思地跟陈和说又要多添一双碗筷,后者自然是不介yì

的。不过今日有客人等着见杨选,陈和家里仆从正替他招待着,就等着杨选回来呢。

杨选入厅内一看,愣住了:“即墨大人?”

“大人不敢当,如今下官只是不入流的一县小吏而已。”即墨君起身,向杨选行礼,“久违了,杨大人。”

杨选急忙上前,对即墨君回礼。

“即墨大人谦虚了,当初若无阁下与趵大人鼎力相助,杨某绝无可能将秦斯之罪,遑论如今地位?”他恳切道,“听闻即墨大人早早弃离京都,不知去向,想不到能在这里相逢,可惜此处并非舍下,杨某无法做主替即墨大人接风洗尘!”

“啊,不必了,下官只是路过,想起故人,顺道拜访而已。”即墨君笑道。

杨选听他这样讲,又想起即墨君以前毕竟是京城朝廷的新锐,自己现在做的是惹人怨恨的事儿,若阴差阳错替即墨君招来麻烦,那可就不好了,于是顺势换话题:“即墨大人。你说你如今做了一县小吏?”

墨君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职务亮出来,同时也不吝于把自己在庄里的家底亮出来,末了再与杨选道,“杨大人,此时在下姓季,别的……还请大人帮忙保守秘密了。”

“即墨大人这是为何呢?既然出仕,锡师当然不可以委屈了大人你啊!”杨选道。

即墨君对杨选说:“下官只是为求生计取个一官半职而已,既得遂愿,并无委屈。”

杨选记起他是帛阳帝大笔一挥之下受召入职的,论及遂愿,想必这也并非其本心,不由得更生愧疚之意。(他很有主人翁意识。)杨选道:“即墨大人此言差矣,于公于情,杨某都应该为大人引荐啊!切莫推辞!”

“这……”即墨君为难道,“只怕天子前嫌不忘,再说下官身处锡师众人之间,也觉着尴尬。还是罢了。”

“只要是诚心诚意弃暗投明,自然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有何尴尬?”杨选理直气壮道,他伸手拍拍即墨君的肩膀就如此说定了,虽然杨某并非地主,也斗胆替陈大人尽谊,请即墨大人就在陈府住下吧!”

“唉,何来的说定了?”即墨君急忙道,“其实下官来意不在此,听闻杨大人正在筹备一桩惊天动地的案子,想到为何此事半途泄漏,不由得心惊——这一不小心可是杀身之祸啊杨大人!”

“原来即墨大人为此而来,令君挂怀真过意不去。”杨选道,“陛下也担忧杨某安危,已派了皇卫将军随行保护。”

“那就好。”

待这两人谈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陈和进厅内,请二位前去用晚点,并挽留即墨君住下。他听从曹寰建言,将即墨君领到自家等杨选,正是希望即墨君所知的内幕能起些作用。

什么内幕?

他不知dào

,这是曹寰讲的,他只是听信而已。

秦之纥最近很不好受,他不过是撞死个吧人而已,死的还是个女的,往常只需yào

赔几两银子,其家人就会对他感恩戴德,谁知这回竟然撞到了杨选那头倔牛的媳妇。

杨选带人私闯定国公府,秦之纥后来去告了他,衙门判杨选要赔秦之纥十两银,对方现在还没给。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重点是杨选当真跟他耗上了,背后还有帛阳帝撑腰?请地痞去砍杨选吧。结果才知dào

杨选最近不住在贫民窟了,人跟着陈和同进同出,驾马车,带护卫,还带皇卫将军护航来着,没那本事谁也不敢贸然动他啊。

秦之纥啧了一声,把酒杯往地上掼,叫了家中管事先生来,问他:“本官听说锡师里面有养一群高手,高手又都养在江近海那小贼名下,可是真的?”

“老爷,这事是真的,府上以前跟那江大人有过来往,只是不多而已。”

“那敢情好,你把江近海给本官叫来。”秦之纥道。

“……回老爷的话,江大人近日不在锡师啊。”

“啊?那他还留着谁可以管事的,都给本官找来!”

先生为难道:“老爷,这老夫真不知dào

。”

“没用的东西!滚!”秦之纥将人赶出屋去,想想气不过,伸手拽起酒案,一同抛了出去。碗盘撞在房柱上,摔了个粉碎。

孟章大老远便听见这响动,他愣了愣。不顾在前面引路的小厮,自行快步上前,来到厅外。见酒案残骸与一片狼藉酒菜,孟章将羽扇轻轻一握,摇进屋去。

秦之纥一见他,顿时哭丧起脸:“孟公子,你还记得到这儿上来?本官看除了你,再没别人愿意进这个门了!”

“唉呀,定国公这是哪里的话?各位同僚皆为大人担忧不已呢。”孟章说着,到窗前茶案旁,替秦之纥倒了杯茶水。“来来来,大人,何必伤神。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谁也赔不起的。”

“哪里还会有人想着要赔,个个都认为本官是被天子盯上,必死无疑。”秦之纥恨恨道,“当初本官做将军的时候,新任定国公的时候,谁不巴结,如今呢?都是些没义气的混蛋!”

孟章暗忖:谁跟你义气,你当做这是江湖聚会还是怎样?

他道:“唉,患难才能见人心哪,定国公这回可就知dào

究竟谁是真心追随你的了。”

“没错!”秦之纥点头。

孟章待得他回了回神,又道:“说起来,在下曾经引荐过一名好友,不知定国公还有没有印象?”

“谁?”显然完全不记得了。

“说起来身份尴尬,正是饱读诗书一品人才的乔仲兴乔大状元啊!”孟章摇摇扇子,道,“哈哈,定国公真是贵人多忘事,虽然交陪不深,但乔状元可时时记挂着定国公您呢!”

秦之纥一听,立kè

皱眉道:“他是老尚书的女婿,平日来往还没啥要紧,眼下时刻,你提他做什么?”

孟章悄声道:“定国公有所不知,这乔状元最近啊,跟杨选走得颇近。”

“啊?那你还来跟本官说这什么闲话!”这几日,一见杨选的名字,秦之纥就像被踩了尾巴一般暴躁,“你是故yì

来告知本官,老尚书与帛阳帝都支持杨选那小子的么?”

“唉唉,定国公暂息雷霆,在下哪有这意思?”孟章好声好气地哄着,对秦之纥道,“定国公啊,你只看到乔仲兴是老尚书的女婿。怎么没见他这么几年都从没受过提拔呢?”

“是么?”秦之纥平日哪有注意这些,都是幕下以及混在一处的书生留意而已,如今他身侧无人可用,自然如同瞎子聋子一般,什么也不知dào

了。

孟章说:“据在下所知,乔仲兴出身贫寒,又是元启帝时期有争议的状元,当初老尚书招了他做女婿,很快便后悔,还在他吃官司的时候,有过让他退居乡野的念头……”

“哦哦?那又如何?”

“老尚书已入古稀,指不定哪天便跟府上老定国公一般,说去就去了啊!”孟章正色道,“那乔仲兴岂不孤立无靠?他好容易交个朋友,不必看兵部脸色的,那便是定国公你了,你说,他会不在意此案么?”

“待天子下令专案御史开始抓人的时候,他再来牢中看望本官便是。”秦之纥破罐子破摔。

“哈哈哈,定国公,不可如此悲观啊!”孟章安抚说,“乔仲兴近日与杨选接触,知晓不少内情,若要避过杀身之祸,可以与之相见,用厚利诱引,换得好处……”

“那本官还不如给陈和威逼利诱,让他临阵倒戈呢!”秦之纥不以为然。

孟章道:“定国公英明啊,可那陈和是贪生怕死之徒,有天子在杨选背后,你说,陈和敢背离么?”

“你的意思是,乔仲兴正是可以争取过来的人?”秦之纥这才明白过来,“那他本人意愿如何?若是保不住本官,他也没啥损失啊!”

“所以,这一回要下狠药!”孟章道,“定国公,做就做绝,给乔仲兴好处,让他帮忙……在杨选的公案之中做假!造出冤狱,才能便于当庭翻案!”

第三百零五节 一夕风云

“翻案?你是说。本官还要上堂与那杨选对质了去?”

秦之纥彷佛受到莫大侮辱一般,对孟章面露轻蔑之色。

“哎?非也非也,这不是跟定国公说了,在他要抓的官吏公案中做假么?”孟章道,“与他对质的,自然是大人的部下了。放心,那时候杨选还动不了大人你半根毫毛呢!”

“本官为何要被那杨选弄得如此狼狈!”秦之纥道,“不就几名皇卫么,上去十人,干不死,就添百人!”

孟章默默汗了一把,替秦之纥扇扇,道:“大人,往后将杨选弄下台,逐他出锡师回老家,届时路上你爱派多少人都没差,可这锡师里面不同啊,你聚众斗殴也就罢了,聚众剿杀朝廷命官是等同于谋反的呀!难道大人能确保无一人漏出风声?”

此言一出,秦之纥确实起了忌惮之心,他又垮了脸。对孟章说:“人都欺负到本官头上了,难道本官当真只能挨打不成?”

“所以在下才请出乔仲兴,暗地里摆那杨选一道啊!”孟章笑道。

秦之纥琢磨片刻,说:“嗯,确实是个办法,你就去做罢,乔仲兴要什么,写个单子到这儿来拿就是了!”

“是、在下还会弄到他的手笔与印信,确保他与咱们站在一条船上。”孟章点头。

“是这些人么?”东宫翻着名册。

即墨君立在他的书案前面,颔首道:“嗯,杨选对在下推心置腹,在下相信这便是全部的名册了。”

东宫不满地弹弹账册的封皮:“这么点罪名,怎能扳倒别人?难道找不出别的了么?”

“杨选能接触的只是表皮。”像杨选那样去查别人出身、交游、家产、收集小道消息等等,都是浅得不能再浅的手段……如此的查法,想真zhèng

做掉谁,确实难了,虚张声势倒是挺方便。

“看样子,他根本不得要领。”东宫闲闲评价道,随后看看即墨君,“子音你教他嘛。”

“……”即墨君不予置评,继xù

说道,“其实老尚书那边,派了人手来帮杨选的忙,其人确实精干,就是手段不太正道。”

“喔?”东宫想了想,笑说,“让本宫猜猜。这能干又不太正道,让子音脸色都不好起来的人,莫不是朝中驰名的……舞弊状元便宜女婿?”

喂喂,怎么可以背着人说这样的坏话——

即墨君腹诽着,对东宫道:“嗯,是乔仲兴。”

“哈哈哈!”东宫禁不住笑起来,“不成啊,乔仲兴插手,那必然是帮倒忙的,杨选要吃他的亏。子音你也当心,此人到末了说不定连你也一同卖出去。”

“哦?怎会……”即墨君不太相信。

东宫道:“信不信由在你了,只是当心不可被此人抓住行踪,你既然坚持不在锡师谋求个一官半职,那就得于杨选发难前夕抽身而出,否则,只怕乔仲兴背后一刀,你避也避不及哪!”

“是,在下记得了。”即墨君道。

东宫笑眯眯地继xù

翻看名册,勾出几个名字来,抄成一份名单,预备稍后交给曹寰使用。

即墨君却还想着乔仲兴的事儿。他对东宫道:“既然乔大人不可信,那在下是否需yào

对杨选稍作提点,以免其误中奸计?”

“以子音之能,有必要么?”东宫道,“他作怎样手脚,你便将谬误处找出嘛。”

“找出之后,加以更正?”

“谁说的,自然是记上一笔,说这处数据出处是乔仲兴所核查即可。”东宫说,“你何必更正它呢?”

“可如此一来,杨大人就……”

“他那臭脾气,惹人忌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子音你与他交情并不深,为何要替他分担灾祸?”东宫好笑地反问。

即墨君沉吟片刻,答说:“是为了将来在下受害之时,也有人同情与援助,不至于孤立无援。”

“你指望杨选么?”

“不是的,只是坚持应当有人同情忠直之人。”即墨君道。

虽然自认不是直臣,就连忠臣二字也只是一个奋斗目标而已,但对于杨选这样的人,他在无奈之余,也是钦佩得紧的。若东宫对杨选见死不救,那即墨君对东宫,将会十分失望,进而联想到自己将来处于险境之时,东宫是否也会作壁上观……

所谓推己及人,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东宫还啥都没做呢,即墨君心底便大大地打了个问号。显然他不知不觉中就把自己跟那杨选划为同类了。

不用怀疑,在他心目中自己还算是高攀人家的。

“同情?”东宫道,“你为何同情他,难道他如今在做的,不是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却在他人眼中成为笑柄!”尤其是在东宫你的眼中。

东宫悠悠然道:“笑柄不笑柄,这可不是本宫说了算的。本宫不也请子音留意乔仲兴的动作了么?将所见的记录在案,便是替杨选翻盘的机会。”

“为何不帮zhù

他,一鼓作气歼灭秦氏一族的余脉?”即墨君问。

“把在风暴中真zhèng

有危险的全都灭了,本宫这数月的拉拢岂不是无用功?”东宫笑道,“但相对地,若是没有风雨飘摇之时,这些人也不能为本宫所用,所以,杨选你一定要帮,但又不能帮得彻底。具体的限度,希望子音你自己能够拿捏得住。”

即墨君怔了怔,迟疑地点头。

他不比得张缇秦姒等人,干这类横插一手却立场暧昧的事儿,还是头一回,哪里能轻易上手来着?但东宫既然已经安排了下来,他便应当尽lì

。可惜现在张缇等擅长走墙头的人都不在身边,他也不方便去庄里询问究竟应该如何拿捏尺度。于是只好自己摸着石头过河了。

他告辞出来,路上遇见阿青,只是轻轻点头示意。

“即墨大人你来了。”阿青上前,“这么这样快就离开,不吃过午饭再走么?”

“不了。”担心留得久了惹人怀疑,即墨君低着头飞快地应了一声,朝曹府后门快步而去。

“……”阿青疑惑。

——即墨君来到锡师之后似乎一直在忙碌某事,甚至连曹府也极少回来,真不知dào

他在忙些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阿青去到书斋,见东宫还在翻看即墨君抄录的名册。便道:“三公子啊,即墨大人究竟在忙什么?彷佛十分要紧之事一般,他才刚刚来到锡师,你就如此奴役之,未免有些不厚道吧?”

“人尽其用啊。”因为人手严重不足嘛……若是张缇信得过,放他出来是再好不过,可惜此人前科累累,绝对不能信任,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东宫哈哈笑两声,算是解答阿青的疑问。

阿青又道:“那你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忙着勾结(喂喂)秦氏一族将要遭殃的人……”

“怎么了?”

“秦斯呢?”

东宫一愣,随即笑道:“她在宫中,又不是前定国公的血亲,只是短暂的旧部而已,这不关她什么事吧?”他看看名册,又说:“杨选也没有针对她的意思,或者说,没有找到她什么纰漏。”

若是找到,杨选哪里会管对方是不是后妃呢,你看他不照样一口咬下去才怪。

阿青点点头。

“那若不成,后路呢……”他问。

“本就没有现身,谈何退路?”

阿青瞪东宫:你将曹先生等人暴露在锡师众人环伺之中,却还坦言没有现身不须退路?空手套白狼不要太狠好不好!

“哈,好了好了,别这样怨憎地质问本宫,”东宫笑道,“本宫自有安排。”

阿青叹气,贼船已上,只能步步小心了。

他忽而又记起一件事:“喔对了,三公子,有人想见曹先生。”

“禀报先生去即可,做什么告知本宫呢?”

“那人是想拜在先生门下……”阿青挠挠头,有些尴尬。

东宫瞥他:“怎么,你碍于人情不得不引荐给先生?”

阿青点头。

“青少侠你在锡师也没怎么交际,哪里又出现人情了?”东宫歪着脑袋看他。

“是秦斯在锡师新认识的人。”

“哦?”东宫起了兴趣,问,“什么人啊。跟四姑娘关系好么?”

“好也说不上,就是四姑娘也比较在意而已。”阿青索性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这人叫步迎山,家底在乡里只能算不大不小,专程来锡师求学的,因此与秦斯这个学官有了来往。后来在学会上作出惊人之举,便不敢再往太学听课,如今住在偏僻客栈内,等待时清。”

东宫听了,立kè

问:“那他能接近四姑娘否?”

“这嘛,其实他有交好的学子,可以间接与学官书信来往。”阿青道。

“原来还有这一层。”东宫若有所思。

阿青追问:“那此人可以引荐给先生么?”

“得看先生怎样作想了,你莫要去提什么四姑娘,就直接推荐其做先生的书童一类,其立场则由你担保不失。……若是驽钝之人,先生说不定也愿意用的,至于门生,先生多久没收了,但说不定与那步迎山更有眼缘,临时松口了呢?”东宫无所谓地挥挥手。

“驽钝?”

“对啊,你不看先生亲近陈和,相处得多么融洽。便是资质驽钝的人,只要诚意讨好,不卑不亢,哪会叫人看不起呢?”东宫笑道。

第三百零六节 意会

“步迎山那样的人。也不能算是十分愚钝吧……”

至少人家很有勇气,观察力也挺强的。

“既然连你也看好他,那就放心大胆地跟先生推荐吧。”反正要不要见,用不用这人,都是曹寰说了算的,东宫不明白阿青为什么要先跟自己提一声。

阿青实在很想对东宫说,步迎山那家伙很崇拜秦四,是以一听说秦四的兄长是曹寰的学生,他立kè

激动地要来拜见曹寰……阿青怀疑此人是不是有点追星追过头了,但被缠得不行,还是只好帮忙牵一下线。

他犹豫半晌,在跟东宫告退之前,还是没组织出语言来解释步迎山的事儿,只好就这样了。

孟章拎着盏小灯笼,哼了曲儿回家去。

路上不算太暗,那灯笼也照不到一米开外,没啥大用,但就像是那把羽扇一般,孟章觉着此时提着灯笼才有古人的气韵,所以这在他看来,也应该叫做赶时髦。

秦川玩一通回来。竟然跟他不太亲了,动不动就想找帛阳去,哄了好几天这才缓过来。幸好孟章也没多少别的事务可做,所以也没耽搁到什么要紧的工作,倒是破了些财、订做玩具给小川玩。即使如此,秦川还是想见帛阳。

孟章不由得有些怀疑,明明小川没跟帛阳相处多久啊,怎会玩得这样亲了,莫非他当真是帛阳帝跟谁生的崽?(帛阳:胡说!)

路过道录司廨署时候,孟章转头一看,正瞧见太史渊阴恻恻地立在门槛内朝他笑。

“啊,太史先生,好久不见,”虽然老大不高兴,还觉得遇见太史渊怕是有点晦气,但孟章仍是笑嘻嘻地迎上前,对太史渊道,“这趟出城回来,不知dào

得了多少封赏啊?在下先道一声恭喜了。”

秦姒与帛阳去度假,不是带了几名道官么,太史渊也在其中。

他没有与秦姒打过照面,倒不是因为顾忌到两人旧怨的关系,这单纯是由于秦姒与帛阳身边护卫严实,他连帛阳都没那机会见上一面,更何况秦姒了。

作为祈福有功的道官,太史渊飞快地先上车后补票,就职之后领到度牒。正式当了道士。他原本大概是自学了些方术,在本朝教派中算不入流的一类,这回去道观,也有参观见习回归体系的意味在内,至于为什么回来得这样快,则是因为帛阳延后了回锡师的时间,便顺便将原计划呆一个月的新道官都给带了回来。

“封赏么,哈哈,倒是有一些,没有预料中那样多。”太史渊笑道。

孟章一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对方,公开嫌弃天子赏赐的东西少,是会被人拿去做文章的,但他转念一想,太史渊死活关自己何事?遂假装没听清,道:“啊?那先生这些日子忙么?”

“回锡师之后么?不忙啊,清闲,快活!”

“哦哦,那真是不错。”

太史渊跟孟章闲聊两句,后者便觉着无聊,隐约显出脚底抹油的意向。太史渊见状。忙丢出孟章会感兴趣的话题来:“对了,孟大人,我夜观星象,发觉近日朝中将有动荡啊!”

“啊?先生不可胡言!”孟章急忙阻止他继xù

说下去,“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当街闲谈呢!”

“不然,你我去茶楼坐坐?”太史渊乐呵呵地问。

孟章将灯笼一晃:“夜色已深,先生不嫌弃的话,请到寒舍小叙。”

——这个太史渊装神弄鬼实在难应付,若说不理他吧,又怕他胡言乱语,若是真说对那么几项,给别人阴差阳错知晓了危机,事前预防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太史渊大大方方地揣着手,跟孟章走,路上突然拍了后者的肩膀一下,笑嘻嘻地问:“我说啊,孟大人,你从中牵线,能揩多少油水?”

“哈?”孟章吓了一跳。

“你介shào

乔仲兴去跟定国公要好处了,应该会得些回礼的吧?”太史渊神mì

地笑笑,继而戏谑道,“可以见者有份不?”

孟章冒了满头虚汗,一面擦一面苦笑道:“先生你这是何意啊,在下实在听不懂……”

“哈哈哈,说笑而已,听不懂最好,听不懂最好啊!”太史渊暧昧不明地再拍拍孟章。直笑得对方毛骨悚然。

孟章与太史渊谈了一阵,发觉此人竟然清楚自己的私下走动范围,还故作神mì

地说朝中事态发展不见得会如孟章所料,甚至与杨选所料也是大相径庭。

“那会是怎样?”孟章问。

“这嘛……天机不可泄露!”太史渊卖关子。

孟章叹了一声,严肃地对太史渊道:“先生,不瞒你说,对怪力乱神之事,在下向来是敬而远之,并不全信,也非是不信。若有什么可以提点的,先生尽量开价,在下一定不会吝惜!”

——哼,你不就是想讹钱么?等我搞清楚你背后究竟是谁在搞鬼,你就笑不出来了。

孟章这样想着,于是和颜悦色地讨好太史渊,谁知后者却敲着茶杯道:“所谓天机,便是不能随意讲出的,但凡大意之处,必然遭天谴哦!”

“好吧,先生说出来之后会遭天谴,那天谴可以用多少银子来消灾呢?”破财消灾,这一点孟章倒是知dào



“哈哈哈哈,孟大人。你实在太上道了。”太史渊用指尖沾茶水,在案桌上写出几个字来,“……如此即可。”

“嗯……消息来源之处可靠么?”孟章还是有些肉痛。

太史渊笑道:“孟大人,求神仙相助,不可以这样犹豫哦!”

孟章心中吐槽——我怎么知dào

不是被你白白给讹了?

但想想,就算是被这人盖布袋狂诈一笔银两走,到头来也可以算在定国公与兵部这两边头上,甚至翻倍地赚。两头讨好两头得利的,原本就是风险投资,这太史渊神棍是神棍得有模有样,可以试试相信之。

打定主意。对太史渊道,“在下是深信先生能耐的,答yīng

便是,还请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莫要说一半留一半了。”

“那是当然,这搁在心里也不会生出仙丹来不是?”太史渊略略地笑一笑,又沾了水,写些字在案桌上,“……便是如此了。”

“……”孟章看了一阵,为难道,“先生,不瞒你说,在下才疏学浅,只能认得几个简单的大字,你写得复杂了,在下着实辨识不出。”他整日不是跟人交际鬼混,就是忙于奔走处理帛阳派下的小事,最近更多了杨选之事操心,哪里有时间学认字来着?

就连到手的账册等等,他也只能交给别人帮忙看看的。

太史渊了然:“喔,是我失察了,实在抱歉。”

他再小心地取了一个茶壶,两个杯子过来,指着其中一个说:“这是孟大人一直没有接触,但却围着在转的那人。”

“那人?”孟章想了想,这说的难道是杨选?他唔了一声。

见他神色似乎已经明白,太史渊再指另一杯子:“那这位,便是孟大人可能要保的人。”

“在下保的?”难道是说定国公秦之纥?孟章琢磨着,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别的选项了,再要深挖,那答案可只有他自己了,要不是攸关自己利益,他才不会保谁呢。

太史渊继xù

道:“这茶壶成色不差啊,就是新了些。拿来比作最后能做决策的那位最恰当不过了。”

“嗯,在下知dào

是谁了。”除了帛阳帝,不做第二人想。

于是太史渊拎起茶壶,倒了半杯茶在疑似杨选的杯子里。道:“这杯子里的茶水,壶好像是不要的了。但大夏天的这是凉茶啊,你能肯定茶楼的伙计,不会在人走之后,将茶水又倒回壶里去?”

孟章一愣。

正巧此时跑堂小二路过,听见太史渊的说法,不赞同地表态道:“这位老人家你没凭没据可别要信口雌黄啊!咱家茶楼从来都是好茶伺候,哪会做这种亏德事!”

太史渊笑笑,道:“是啊,我说的是另外一家,往后我就不去那家了,专门给贵店带客人来。”

孟章转头,对店小二道:“没你什么事,下去吧。”

他听了太史渊的提点,仍是不太明白,于是悄悄问:“先生,你的意思是……这壶不见得要置茶水于死地?”

“但这杯子,”太史渊弹弹“杨选”,道,“确实会紧紧抓住不放咧。”

“那是当然。”孟章点点头,又说,“先生这样讲,是建议在下对这只杯子尽心尽lì

一些么?”他指指“秦之纥”那杯。

太史渊道:“也可以作如此理解。”

“嗯,原来如此。先生还看出些什么奥妙之处没?”孟章问。

“有啊,还有这个。”太史渊突然指头一转,从案桌底下抽出一个茶盘来。他把茶盘放到案面上,将“秦之纥”放了上去,随后把“杨选”里面的茶水倒了一半到“秦之纥”里。

孟章看得一头雾水:“这是何意?”

太史渊单手将那茶盘托了起来,再把茶壶也拎到茶盘上,继而将整个茶盘再次放回案上,笑而不语。

“先生,在下当真不明白了。”孟章道。

“这个就真zhèng

是天机,不能讲明。”太史渊说着,对孟章叩叩指头,“孟大人要记住,哪怕是我手上这杯子最危急的时候,你也不能露出一丝破绽。做到这点,你会飞黄腾达的。”

第三百零七节 再次幽会

在厚重乌云的阴霾之下。锡师一扫往日的干燥凉爽,闷热得人心烦躁。

曹寰随手抽了柄折扇出来,略略扇着,油灯之中的火光也因此闪烁个不停。他翻看学生的策论,没一会儿便觉着双眼难受,于是放下。

此时阿青来到,低声道:“先生,有人求见。”

“哦?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

“是先生想不到的人。”阿青道。

曹寰暗忖:还会有谁是自己料想不到的……莫非是杨选或者恶名昭彰的孟章?说起来这两人应当是不想见到的才对。

他叹了口气,道:“青少侠,你莫要卖关子了,究竟是何人来访?你讲出来,若是曹某不愿见的,也好说是曹某已经睡下、回绝了。”

“哎?可别回绝啊!”阿青忙道,“是秦四姑娘。”

曹寰一愣,随即皱眉,低声埋怨:“是她?又来做什么?”他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与秦四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接触过的,不知为何到了锡师,那女子却总是跑来纠缠,尽是说些似乎有所暗示。但他又听不明白的话。

阿青道:“人已经来了,我将她引到小厅里等着先生呢。”

“就说曹某已经睡下了。”曹寰说着,便捡了灯罩,要去盖灭那灯火,装作自己已经休息。

“先生,人家也是大老远从山顶上下来的,说不定有要事相商……”阿青替秦姒说好话。

“再是特地赶来又如何,她这样一回回地私访,究竟将曹某颜面声望置于何处?总是要避瓜田李下的!”曹寰说着,不免有些气愤。

“唉呀先生,四姑娘并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啊!”阿青一急,差点没脱口而出那四姑娘便是秦斯,他急中生智道,“你就去见见她吧,我已经答说你还未入睡了呀!”

曹寰没法子,只好起身来,对阿青轻轻责备一声:“多事,下回不准自作主张。”

“是是、我知dào

错了。”阿青赔笑道。

跟着阿青来到小厅,曹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这才进去见秦姒。秦姒在内等待许久,只带了一名内侍一名皇卫,见曹寰出现,三人俱都恭恭敬敬地向后者行礼。

将随侍遣开之后,秦姒对曹寰道:“先生,数月不见,你气色比刚来锡师时候好了。”

曹寰反感她的刻意套人情,遂不冷不热地答道:“清闲之身。自然好比仙药调养一般轻松。”

“是么,我还以为先生近来过得并不悠闲,甚是忙碌呢。”秦姒道。

曹寰不与她废话:“娘娘深夜到访寒舍,有什么事务交代?”

秦姒端起杯子:“交代不敢当,只是在城北那道观消暑的时候,吃过一道凉菜,觉着意犹未尽,想起阿青应该也是会做这道菜的,便打算来问问他,究竟其中添了什么奇妙的作料。”

“阿青?”曹寰听见她如此亲昵地称呼阿青,亦是十分不满,“娘娘恐怕记岔了,青少侠并不通厨艺,你问他也是无用。何况青少侠之事,娘娘又何必——”专程把自己叫出来询问?

“啊啊,等一下,莫要再叫我娘娘了。”秦姒立kè

打断曹寰的话,道,“我还想自己多年轻几岁呢,就叫姑娘罢。”

——方才在说称谓问题么?曹寰皱眉回忆。

“那,四姑娘。你所说的菜色是……”他为什么要在这样无聊的问题上继xù

谈话,而不是回去睡觉?

秦姒从袖中取出一张叠过几叠的纸条,对曹寰道:“我不知dào

菜名,只是将材料与味道写了出来,先生请过目。”

曹寰压抑着怒气,接过纸张,展开一看。

上面只写着五个字:东宫在哪里。

“这……”曹寰怔住了。

秦姒暗示道:“因是家乡菜色,多年难得再尝一回,若记得有谬误之处也是难免。再记起阿青与我是同乡,又是穷苦孩子出身,应当知dào

得详尽一些吧?”

曹寰只瞅着那几个字不做声。

他不知dào

秦四的立场究竟是什么,不愿贸然将东宫给交出来,但秦四既已杀到了自家府上,八成是得到什么密报,说东宫就在这儿了。

后妃探查到的事情,难道帛阳帝不知dào



曹寰看看秦姒,觉着她的神态格外熟悉,加上那张与秦斯十分相像,只是圆润了些的脸盘……他几乎要怀疑这位四姑娘是秦斯假扮的了。

秦姒见他不吭声,便道:“先生,我也知dào

天气热起来,这菜就快要出时令了,可是这不还有几天么,我是真心想重温过去的滋味,也相信此时还是能找出新鲜可口的野菜的。”

曹寰仍在犹豫。

“唉,先生,不如这样,烦请你替我将阿青唤入来面谈。”秦姒道。

曹寰想也不想,立kè

回绝:“不可。姑娘身份非同小可,面容怎能随意让男子看见?”

“用上屏风便成。”秦姒十分坚决。

曹寰拗不过她,只得又唤阿青进来。

秦姒的两位随从先踏了入内,按照曹寰的吩咐,搬动几个厅中的屏风,几个拼在一起,做成隔离的屏障,然后备下笔墨在案。他俩是经过帛阳挑选的人,知dào

这一趟护送秦四姑娘来,是预备讨一份机要文书的,四姑娘说话隐讳,是害pà

那文书的重yào

之处被人发觉而已。

两人搬了屏风横在屋中间,看好阿青的位置,便退了出去。

窗上映出阿青与秦姒的影子来,两人各在屏风一侧,轻声说话。

形容一番之后,窗外那阿青的影子当真低头写起字来,偶尔还说上两句,讲那份遗诏是怎么被意wài

发xiàn

,又怎么不慎丢失的。幸好他还记得大概,可以默写下来,有疏漏的地方,交给秦姒斧正就好。

两位随从再听一阵。里面没声了,窗上人影一是秦姒摇着扇子在等候,另一侧的则是阿青低头奋笔疾书。

事实上呢?

在写字的是阿青没错,至于他写些什么鬼画符,这就不得而知了。另一边伪装秦姒的是曹寰,他悻悻地摇着扇子,瞥向方才秦姒逃走的那扇窗户。

秦斯的妹妹未免也太不像个后妃了吧……说溜就爬窗溜了,形象何在?

曹寰这边看不到屏风对面的阿青,兼由身侧便是灯火,所以连屏风那边的光影也看不见。他想开口问问阿青是不是还在,但又担心被外面的侍卫发xiàn

。于是难耐地盯着窗口,期待秦姒快些回来。

秦姒从窗户挤出去(汗,这是上下撑开的那种窗子),在屋子后面揉揉被碰痛的手肘,回忆阿青所说的话……

刚才阿青听了她的暗示之后,显露出明了之意,随后便说那秘密文书——也就是遗诏——是藏在京城曹府那书斋中的,还没来得及拿走。

遗诏真的藏在书房里,但阿青应该不知dào

才对。

这么说来,阿青的意思便是,东宫现在正藏匿于书斋之中了。

只不知dào

这所大宅子,书斋在什么地方?

她小心地沿着山墙背面溜过去,见到前边回廊里有烛火光亮晃动,急忙钻到旁边的花坛后面躲起来。见那巡夜之人慢慢走来,她轻易认出此人是霍亦州的随从小兵之一,于是轻声唤那人的名字,向其询问书斋位置。

对方不记得她是谁,于是疑惑地将人引到书斋,见她敲门进去,东宫并无呵斥,这才放心离开。

东宫被秦姒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将人让进屋之后,便目不转睛盯着她瞧。

秦姒把斗篷解下,抱在手上,往书斋里去:“殿下这里好生隽雅的墨香,一进来便觉着身上舒畅。”她略略倾身,看着案上摊开放置的名册账簿。

虽然是机密,但东宫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说:“再呆下去,本宫便要化做蠧虫了。”

秦姒笑笑,在案边坐下。

东宫便跟过去,坐在她对面:“想不到四姑娘会来,早知的话,本宫该吩咐属下斋的。”

“呵,原本我还来不了,身侧跟着两名侍卫,曹先生又在前面把我给挡住了。多亏阿青帮忙,这才溜了出来呢。”秦姒摇摇扇子,道,“我能与殿下见面的时间不多,还是不要闲谈的好。”

“四姑娘前来是有事么?”东宫问。

“没事便不能来寻你么?殿下那夜什么也没说,天不亮便走,连个音讯去向都不留,我也应当学着殿下的薄情啊。”秦姒取笑他几句,随后道,“不说笑了,是我在宫里听了些风雨声,想来与殿下核实核实。”

东宫点头:“是什么消息?”

“杨选想斗垮秦氏的旧部,陈和、乔仲兴等人都在帮他?”

“这个四姑娘应当是早就听闻了的,不是新近才发生的事了,况且京城时候就已经知dào

,杨选此人并不低调。”东宫说着,视线并没有从秦姒身上移开。

“杨选也不是恶人,枉死了容雁双,我也心疼。”秦姒抚了抚心口。

东宫顿了顿:“四姑娘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来与殿下核实一下自己的猜测。”秦姒问,“曹先生此时在锡师里,究竟忙的是什么?我看他气色并不算好,休息得似乎不够。”

“……四姑娘心中有数,还来问本宫作甚?”东宫无奈地责备道。

秦姒不赞同地皱眉:“殿下为何将先生牵连进来?据我所知,先生在朝外也有旧友,可以供他余生食宿的。”

第三百零八节 是君是君

“本宫有必成的信心。因此并不害pà

将先生牵连。”东宫道,“本宫身侧可用的人也就这么几名了,四姑娘若要抱怨,本宫只得咬牙硬受着。”

秦姒忍不住笑起来:“呵呵,说得好委屈。”

东宫看看她,道:“四姑娘兴师问罪来了,本宫是挺委屈的。想前些日子,多么辛苦才与姑娘见上一见,结果并没有得到分毫想念……你只是为先生才会来找本宫的。唉。”

“殿下你还好意思说?”秦姒嗔怪道,“是谁半夜和风带雨地跑来,句话不说便走?你让我上哪儿找你去?”

“四姑娘又不是猜不出本宫藏在何处。”东宫道。

“等到我找个理由偷偷来见殿下,便是今日了,还被埋怨说慢。”秦姒叹气,“我才真zhèng

是受尽委屈呢。”

东宫望着她,问:“四姑娘,那这几日,你想念本宫么?”

秦姒一愣。

东宫转头去将书案上的文件略作整理,神色自若地继xù

问道:“四姑娘想念本宫,如同本宫想你那样多么?”

秦姒缓过神来,回答道:“这怎么比呢,殿下?”

“有就足够了。”东宫转过身来。面对秦姒,直截了当地问,“你有么?”

秦姒顿感压力。

东宫双眼明亮,毫无犹豫地看着她,说:“换个问法罢,你有过么?四姑娘曾经想念过本宫么?”

“有的。”秦姒答道。

东宫低下头,自嘲说:“即是说,如今已经不存了。”

“没这回事,殿下,你想多了。”秦姒略微撑起身,抬手扶住东宫的手臂,道,“殿下,你方才竟然试探我,那一瞬彷佛变了个人似地,所以将我镇住——但并不表示,我对自己的答案有所迟疑。”

“本宫前一个问题,你根本没有作答。”东宫幽幽道。

“这……”

“违心的话不必说。”东宫反手盖住她的手背,道,“本宫应该庆幸,四姑娘仍愿意见本宫,愿意替本宫着想,愿意为本宫担风险……”

秦姒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才分别了一两年而已,她居然不能预料东宫下一句会说什么?

东宫旁若无人地抒情完毕,遂拉着她的手笑吟吟地问:“四姑娘此行是为了什么呢?不是就为了来看本宫的吧?”

秦姒道:“……是有事相商,但要排在确定殿下安危之后。”

“好了,先说不太重yào

的事。然后再盯着本宫看也不迟。”东宫说着,丢开手,自己去摸茶壶,“没有热茶,喝水不?”

“不了。”秦姒摇摇扇子:东宫竟然会待客,真是奇迹。

话说方才究竟是谁盯着谁看很失礼的样子?恶人先告状呢。

秦姒坦言道:“今日前来,所为之‘小事’有二。第一,秦氏。第二,遗诏。”

东宫转身,干脆直截地回答:“第一,秦氏一族本宫要了,四姑娘若想要,可以分你,但你平日不问朝堂之事,运作不起啊。”

秦姒点头:“我并没有与殿下争的意思,就算争人脉,那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只是秦氏之事,殿下要慎重。”

“本宫知dào

,在尘埃落定之前,本宫并不会暴露自身。”

秦姒并不松懈,追问:“这一尘埃落定。是指杨选上庭之时,或者大肆缉捕要犯之时,抑或签字画押之后呢?”

东宫想了想,道:“不会是第一项。”

“嗯,那就好。”秦姒点点头。

“为何那就好呢?”东宫质疑道,“无论何时,在锡师自曝身份,除非有完全把握,否则都是死路一条,更何况本宫与秦氏一族之人,并非有着十分亲密的渊源。四姑娘,为何只要不是杨选上庭提诉之时就好?”

秦姒不语。

东宫继xù

猜测:“是不是因为,后两种情况,压根不会出现呢?”

“啊……这都是殿下的推测,我可什么也没说。”秦姒低首。

“那便是坐实了。因此本宫应当加紧脚步,尽快拉拢更多人才行。”东宫说着,回到书案边,将茶水放下,一手握住秦姒的肘间微微抬起,质问说,“四姑娘,为何不肯明言?”

因他的动作而觉着不安,秦姒微微侧开脸,不与东宫直视。

她轻软着嗓音,解释道:“唉,若我将情况原原本本地告知殿下,殿下他日会否怀疑,我对帛阳王,也是如此推心置腹?我对谁上心。便是一心为着对方好的,但也不能不懂得猜忌的道理。”

“你想太多了。”

“这是对殿下明言了。可是明言,动听么?”秦姒轻声反问。

“你害pà

本宫推己及人么?”东宫听了,讶然道,“四姑娘为何有如此顾虑,本宫难道不值得四姑娘提点?本宫几时如此缺乏自信,要用自己推及帛阳王、将自身放在与别人同等的地位之上?四姑娘,你小觑本宫了。”

秦姒别开视线,不与他争论。

东宫扶着她,自己顺势在一侧坐下,沉寂片刻之后,悄声道:“莫非,帛阳王是如此对待四姑娘的?”

秦姒回眼看他。

他继xù

道:“他既然得到你,为何不好好珍惜,还会与你猜忌?”

秦姒不语。

东宫敛目,喃喃说:“秦晏,本宫觉着心疼。”

“嗯?”

“心疼啊……在本宫这里给当做宝贝宠爱的秦晏,到了帛阳王那儿,居然被如此对待。”东宫说着,眼睫在灯火中投出一层阴影,那影子微微地颤了起来。

“殿下……”秦姒觉着脸上发烫,虽说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友人与长辈面前都挺受宠的,但这样明明白白说出来的。东宫还是头一个。她下意识地抽回手。

东宫眼中失落之色一闪而过,他闭了闭眼,振作起来,问:“那第二桩呢?”

“第二?”

“四姑娘方才所说的……遗诏?此时为何突然提起遗诏呢?”东宫恳切地问。

秦姒这才回过神,抬手顺了顺耳边的碎发,小心翼翼道:“啊,是的……遗诏的问题。当初我病情发展得太快,加上有太史渊暗中作祟,我没办法及时将遗诏从藏匿地点取出,不知它现在怎样了……”

东宫神色严峻起来,问:“当真?四姑娘将遗诏藏在哪里?”

“京城长街曹寰府上。在曹府的书房里。不知dào

曹先生离开京城之后,他的那些书籍是怎样处理的?”秦姒忧心道。

“本宫也不知。”东宫认真思考道,“若是没收,应当是搬离原处了——那遗诏会被发xiàn

么?”

“有可能。若是翻到适合的位置,我裁成数份的遗诏便会浮出水面……”秦姒皱眉。

“不过如今遗诏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东宫道。

秦姒看看他,想着要不要告sù

他遗诏的内容,因为到现在为止,东宫应该还只是以为那遗诏是想废太后绝秦氏的,其实遗诏内中更要紧的,是道明了并非嫡长子的元启帝血脉问题。

若这个遗诏落到墨河王与皇后手中,那还没什么要紧,最多毁掉,因为这两人也是依附着元启帝的身份才得到利益的,想让他们自毁长城,绝无可能。

但要是落在其他有心之人手里,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秦姒想着,道:“遗诏事关重大,但实在找不回来的话,也只能寄希望于得到它的人目不识丁,将之当做废旧纸布一般用掉了。”

“四姑娘,你想,会去翻阅群书的人,能是白丁么?”东宫道。

“……那也没办法,只得听天由命了。”

东宫沉默。

秦姒转了转扇柄,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遂对东宫道:“时候不早,我还是先告辞了……阿青他们还在前面替我撑着……”

“稍慢。”

东宫轻声道。

秦姒回头。

只见东宫站起身来,往书架隔间中去,一盏茶功夫之后,他端着个木盒子回来。盒子被放在书案上,东宫对秦姒道:“四姑娘,你看这里面是什么。”

“会是什么?”秦姒看看东宫的脸色,略带不安地伸手,将扣在盒盖上的机关扭开。

东宫突然带上了笑意,像是偷了腥的猫一般,窃笑着看她。

秦姒见到盒子中的东西,双眼顿时瞪大了。

“这是——遗诏!”

虽然不完整。但关键的几份都在内!

她吃惊地抬头看东宫,后者禁不住呵呵地笑出声来:“呵,本宫留居京城之际,便是藏在曹府书房之中,无意间找到了秦晏藏的宝物啊。”

秦姒定了定神,一把将盒子关上,对东宫道:“殿下,你都知dào

了?”

“知dào

何事?”东宫反问,想了想,他说,“哦……四姑娘是指,本宫并非皇室正统此事?”

“呃……”

——你不要那么直白地说出来好不好,这边不知dào

拿什么接话了。

秦姒惴惴道:“虽然遗诏上是如此写明的,但这或许是先王为了牵制秦太后,才写下的谎言……”

东宫直截了当地说:“四姑娘,不用安慰本宫。”

看着那盒子,秦姒轻轻叹了口气,惆怅道:“不瞒殿下说,我当初在姬山看到遗诏全文之后,是想着能瞒多久便瞒多久的……最不愿意的,便是让殿下知情——”

如今纸还是包不住火了。

东宫俯下身,搂住秦姒,柔声道:“嗯,本宫见了遗诏,立kè

明白秦晏为何总是百般推诿不肯交出……多谢你这一片苦心,本宫……感激不尽!”

第三百零九节 别提了

秦姒轻轻地拉动东宫的袖角:“殿下。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嗯?”

“得知遗诏之事以后……”

东宫在秦姒耳边轻声笑道:“就算知dào

,又有何不同?遗诏留在本宫这儿倒是不坏,至少不会落于有心人手中了。”

“从长州开始,我便一直小心保管着,就是怕被别人得到。若不是殿下时常询问,或许早就烧了。”秦姒悄声说。

“何必烧呢,留着挺好。”东宫道。

“可是……”

东宫伸出一根指头,搭在秦姒的唇上。他潇洒道:“纵使非皇室血脉又如何?父皇继承大统之时,天朝还不存zài

,这个天下是父皇自己打出来的。就算帛阳王来讨,本宫也不会拱手相送。”

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来讨的不是帛阳王。”

秦姒知dào

他是想起了墨河王的事儿,当然,她还不知dào

皇后与墨河王之间的暧昧,只道是东宫被墨河王暗害,没能及时防备,以至于失了皇位。她想,东宫大概正在回想此事吧。

“殿下,京城那边的情形很不妙么?”秦姒问。

在她看来,京城不论是有多强的戒备,总还是以拥护东宫的臣子为多的。从传来的消息看,墨河王似乎并非全副武装地进京抢夺皇位来着,为何东宫会假装被暗杀而死,将帝位让人呢?

而且东宫诈死不说,还潜逃来敌营之中伺机发难,这行动本身就十分奇怪,难道说在锡师,东宫会更安全?

她满腹疑问地望向对方。

东宫支吾道:“不妙么?大概是的……”

“皇后如今怎样了?她是又去了道院么?”秦姒问。

她突然感到东宫的手臂僵硬起来,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增大,箍得她有些痛了。“殿下?”

东宫扭头。闷声道:“本宫不知。”

“难怪了。殿下是如此孝顺之人,若知晓皇后目前处境,只怕是会尽全力与她联络,不让她难过的吧。”秦姒点点头。

“本宫不想提此事!”东宫禁不住低声喝叱。

秦姒一愣。

奇怪,东宫的反应不像是……

“殿下,京城究竟出了什么事?”她追问。

“……”

秦姒道:“殿下,你这样隐瞒着我,有什么好处呢?就算你不讲,我总可以去问阿青的,再不然,殿下更希望我从锡师的探子口中知dào

真相?”——给你一个稍加修饰的机会,可不要不珍惜啊。

东宫皱眉,回答说:“四姑娘,你出来这样久了,难道不会生疑?”

“殿下这是逐客了?”秦姒微愠。

“没有,是替四姑娘着想。”

秦姒觉着这句话真是耳熟:难道不是她经常说给东宫听的么?什么时候换她被人敷衍了?

她说:“我只想知dào

,殿下藏匿于锡师,是认为锡师比京城更有机可乘。还是以为锡师是个安全的所在,决定在此隐居于市?”后一个选择根本是笑话吧?就算东宫决定找个地方过平静生活,他犯得着专程跑敌营里、帛阳帝脚下来玩潜伏么?

东宫抱着她,作势想了想,问:“四姑娘,锡师是一片安全之地?”

“只怕对殿下而言并非如此。”

“嗯,本宫也如此认为。”东宫道,“因此选择是前一项罢?”

秦姒不赞同地说:“帛阳王非是易与之辈,墨河王却要怯弱得多,相较之下,殿下若是孜孜于拉拢臣子,显然京城那边更合适一些。”

“哈,何所谓合适与不合适?”东宫笑起来,“难道这两处,会有人主动给本宫留个位置不成,还不都是自己来取的。”

“可是帛阳他……”

东宫道:“父皇能夺了他家的江山一次,本宫也能夺第二次。”

“殿下。”秦姒心下不满,东宫是被京城那边赶出来的,难道不应该整肃部下,杀回京城去么?就像过去逼得帛阳迁都时候那样——

东宫看看她,道:“四姑娘。你皱眉了……你不赞同?”

秦姒无言以对。

眼中泛起凄凉之色,东宫叹了口气:“你的心,终究是在帛阳王那边了。”

“不是的,我只是觉着,他会是个好皇帝……相反墨河王则……”秦姒说了一半,叹气般低了声音,闭口不提。

东宫却已经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仅墨河王,本宫也没帛阳王那样合秦晏心意,不是么?”

秦姒无奈地看着东宫,对方眼中的落寞,她看得一清二楚。

“殿下,你想多了。”还是先做安慰的好——虽然她确实认为,天下交给帛阳,比交给东宫要靠谱得多。更何况如今与京城方面僵持的是帛阳,东宫则是不知为何刻意避开京城,反倒十分不厚道地打算在帛阳这边来拆台。

唉,帛阳这算是怎么一个倒霉催的,要先后遇上元启帝跟东宫两人?

“本宫没有多想。”东宫道,“四姑娘,你就明白地说出来也无妨,或者本宫当做你是不习惯直截了当地表露心意。”

“殿下,你心中已然认定了。”那还需yào

她辩解么?

“认定又如何,即使是被四姑娘当做洪水猛兽又如何,本宫手中,早就什么也没剩下了。”东宫说着,缓缓松开手臂,但却又握起了秦姒的手,“本宫失去的所有,都是东宫太子这一身份给本宫带来的东西。而今想要拿回的,是凭自己的本事取得到的东西。四姑娘,你仍是不支持本宫么?”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我几时不支持殿下的决策了?”秦姒道。

东宫拉着她的手说:“本宫没有让四姑娘涉险的意思,四姑娘的位置太高,受人瞩目,反倒缚手缚脚。”

秦姒颔首。

“但四姑娘问什么,本宫还是要据实以告的,因四姑娘曾经是如此对本宫,更因四姑娘总不至于害本宫。”东宫凿凿地说着,视线没有离开秦姒的双眼。

秦姒敛目道:“嗯,其实我并没有探究殿下动作的意图,今夜只是想来告知殿下,帛阳王对杨选之事,并不像看上去那样上心的。”

“那他上心什么事?”

“帛阳王整日忙碌,不信阁臣,总是将事务揽于自身,如此,也分散了精力。”秦姒想想道,“要说他关注最的是什么,我真挑不出来。”

就算知dào

帛阳烦心的一二事,她也不愿意出卖,正如同不会对帛阳出卖东宫一般。这话说明了是两面不讨好。但做人总是要有恪守的原则,秦姒的底限很简单,就是相处不相害而已。

宫自嘲地摇摇头,秦姒不知他这一笑是表示不信自己的说法,还是另有别的感慨。

她小心地将自己的手从东宫那儿抽离,道:“若是没有别的要紧事,我就先回前面去了。那遗诏便交给殿下保管……”

“还有事。”东宫一把复又抓住她的手腕,道,“四姑娘,你家师爷在锡师城外,正替本宫做事。帛阳王应当没有告sù

你吧?”想来帛阳王最多能告知秦晏。说张缇被山贼截杀了。

秦姒一愣:“张大哥在殿下那儿?”

“嗯。”

“……也好,这样一来,我便放心了。”秦姒笑笑,“原本不知dào

他出了什么事,众人也都瞒着我……”

东宫轻松道:“张举人在庄里过得很好,做主事主薄账房什么的,是他的拿手活。”

秦姒点头,客观上说东宫讲得一点没错,只是张缇到底怎样留在他“庄”里的,值得商榷。

“张大哥方便来锡师么?”她问。

东宫道:“等庄里生意平稳下来,本宫便派人接张举人到锡师,与四姑娘相会。”

也就是说想都别想,秦姒暗忖。张缇大概是恰好撞见了东宫,所以才给扣下的,帛阳竟然一直瞒着她……

“啊,这回真的要赶紧去前面了,阿青与先生还在等我。”她摇摇扇子,跟东宫告辞。

“下回几时见面呢?”东宫问。

“这……”秦姒想想,说,“我会让小安嬷嬷与阿青联系的。”

“可是安小璃那姑娘,似乎在等着你出点什么大事。”东宫道。

“我知,不过无妨,我若是翻船了,她一样要落水。”这是秦姒每回请安小璃帮忙都必然遵循的原则。

东宫点点头,秦姒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从书斋出来,秦姒匆匆往前面赶。路过后院门前之时,一人正从小门进来,与秦姒打了个照面,两人心中俱是一惊。

——即墨君?他为什么在这里?

秦姒飞快地移开视线,稍微提起团扇,遮了半边脸,径直往前厅去。

此时虽然已近半夜,但檐下挂的灯笼与天上浮的月色皆是明亮的,即墨君乍见秦姒的脸,吓了一跳,以为秦斯死而复生了,但仔细一看。这人穿戴衣着与女子无疑,行走与抚扇的气质也略有不同,莫非是女子?

他一琢磨,想起秦斯名义上有那么个同胞妹妹在世,方才匆忙离开的难道便是秦四姑娘?

他见过秦四几回,但都是半侧避嫌或者以扇掩面,看不周全,想不到与秦斯竟然如此相像。

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

“大人?”替他领路的仆从回过头来,轻声询问。

“嗯,方才那女子是谁?”即墨君目光锐利地看向秦姒消失的方向。

“女子?”仆从诧异,“府上并没有女眷,大人应当是看岔了吧。三公子在书斋,大人这边请。”

第三百一十节 君主

秦姒回到宫里,刚将衣裳换过。帛阳那边便遣人来请了。

“陛下还没睡?”秦姒诧异。

“没呢,就等着姑娘回来,说今夜是要紧的时候。”对方答道。

点点头,秦姒立kè

整理从曹府带回的文书,抱到通明殿去。帛阳果然着装整齐,正立在案前提笔作画。

“陛下好兴致。”秦姒说着,将手中的文书递上。

接过卷宗,帛阳并不立kè

翻看,只随口问道:“四姑娘,遗诏的事已经办妥了?”

“这叫我怎样回答的好?”秦姒叹了一声,对帛阳道,“我原本以为阿青真看见那遗诏了,结果……”

“结果并非如此?”

帛阳将画笔搁在笔枕上,又去清洗了一下双手,这才将卷宗解开。

其实遗诏对于他来说也是象征意义更大一些了,因为他压根没见过遗诏,上面究竟有没有关于元启帝血统问题的只字片语,他不敢保证。甚至说,他一直认为遗诏上面有写明传位于谁的,那个谁,肯定不是他与元启帝其中之一。其他兄弟全灭的情况下。排除元启帝,也就只剩下他了。

名正言顺是一回事,现今谁坐天下又是另一回事,所以说遗诏并不起什么决定性作用,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要不是秦姒丢失了遗诏,帛阳倒也不急于将之找回来。

他开启卷宗,将内里的一叠纸页抽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似乎隐隐有着期待。

哪怕是先王提到帛阳公主一句话,他也是满yì

的。

秦姒见他神情,以扇掩面,偷偷地吐舌:“陛下,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

“哦?”

帛阳面露不信之色,低首一看,却当场愣住。

——这是一堆什么鬼画符?

“阿青出身贫寒,近两年才开始学着认字,陛下你对他的手书,期待度可以不用太高了。”秦姒笑道。

“……他写的都是些什么?”

这个文字,不能称作表现能力比较低吧?应该直接叫做辨识能力从缺才对!

“唉呀,陛下息怒。莫要与一介小民计较。”秦姒上前,将阿青的手稿从帛阳那儿取回,早料到帛阳会被囧,这才是将稿子交给他的乐趣。至于松懈其防备嘛,当然没有令其哭笑不得好玩了。

秦姒拿着文稿,说:“当时不便明白我要找的是什么,所以。我只好请阿青默写一遍大略内容,目的便是核实他所见过的究竟是不是先王遗诏。”

“现在你能看明白他写的是何物?”帛阳无奈地问。

“嗯,是曹府里面收藏的古卷文书,并非先王遗诏。”秦姒道,“剩下的几页,我也已经检查过,看来遗诏尚未被人发xiàn

,或者说至少还没有被阿青等人发xiàn

。”

帛阳揉揉太阳穴,说:“若是京城方面没收曹寰的藏书,那遗诏必然落入墨河王之手。”

“遗诏落入元启帝一脉之手,大概会被毁去的,只不知现在究竟如何了。”秦姒认真地建议,“可以询问一下江大人,看曹先生在京城的家宅财物是否已然充公……”她的神情,彷佛当真全然不知情一般,忐忑得很。

“江近海么阳颔首。

这证明江近海确实还留在京城附近了,更可以进一步说明,墨河王夺权,帛阳是知dào

一些的,说不定还有插手助力。

秦姒想到东宫说有人里应外合,放杀手入皇城暗杀他。不由得怀疑起江近海与帛阳来。

不过怀疑也没有什么意义,立场不同,做法不能以对错、正大光明与否来论定。

秦姒正琢磨着,又听帛阳道:“既然遗诏之事没有进一步的线索,那曹府那边,四姑娘也就不必再去了吧?”

“是的。”她立kè

回答道。

帛阳戏谑道:“朕还以为四姑娘会舍不得。”

“确实舍不得,但为了令陛下安心,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舍就不能得啊。”秦姒反击。

“你与那叫阿青的年轻人,关系倒是不坏。”帛阳想想,道,“不如弄进宫……”

“哈?”秦姒瞪大眼。

“你那样盯着朕做什么,弄进宫做侍卫也可以嘛,就是不能跟进后宫而已。”帛阳笑起来,“若是做内侍,你大概会被他掐死的吧?”

秦姒悻悻道:“陛下,这一点都不好笑!”

“朕也没有在说笑。”帛阳道。

“嗯,我知dào

,所以我不会再下山去了,除非曹先生或者阿青想起了些别的什么……”秦姒说着,摇摇扇子。

两人这边正谈着,殿外传报杨选求见。

帛阳听闻杨选的名字,立kè

朝秦姒瞥了一眼,后者道:“陛下要处理政事,那我还是告退了的好。”

“半夜三更地,政什么事。”帛阳说着,指指通明殿内的小阁,也就是他偶尔会进去躺一躺休息的地方,“四姑娘。你先进阁中,且听杨选要说些什么。”

杨选是来抗议的。

帛阳勾掉了他草拟案上不少名字,示意这些人不要动,结果杨选回去仔细一看,当即就炸了,连夜冲上山来,跟帛阳算账。

秦姒躲在小阁里,隔着雕花窗棂,竖起耳朵注意wài

边的动静。

杨选跟帛阳相当不客气,两人说了没几句话,杨选便将嗓门提高了,一句比一句激愤。帛阳先还惯着他,后来禁不住来了点脾气,呵斥对方,结果被不怕死的杨选反呵斥。

杨选在当学生的时候,成绩如何,秦姒不知dào

,但是他辩学的精神一定掌握得很好:能准确抓住人身攻击的时机啊。

秦姒挠挠耳朵。

没一会儿,帛阳跟杨选谈崩了,杨选撂话说明天朝上见,气冲冲离去。

帛阳长长地叹了口气。

秦姒探头,道:“离上朝也没两个时辰了,陛下要怎样办?叹息可不是办法。”总不能给杨选盖布袋。不准他上朝吧?

“朕并非叹气,”帛阳道,“朕是舒了一口气啊。”

“哦?”

帛阳按着双耳,埋怨道:“这样晚了,杨选还跟朕大呼小叫,朕的耳中,现在还嗡嗡直响呢。”

秦姒失笑:“陛下是该休息了。”

“或许吧。”帛阳回头看看龙案,道,“原本是念着遗诏之事,无法入眠,结果谁知还要被杨选闹上一闹。此人未免太过分了。四姑娘你看,都是你举荐的人哪,你不劝劝?”

秦姒不以为然——自己不过是量材举荐而已,杨选几时跟她能和睦相处了?还不一见面就跟杀父之仇般怒目相视来着?她每每产生自己是大奸人的错觉,便是在杨选与即墨君面前……

呃,对了,即墨君……他什么时候跑锡师来了,莫非也是帛阳偷偷取用的京城旧臣之一?

秦姒想想,道:“陛下,杨选此人脑筋倔得很,实在不好劝服啊。锡师里还有哪些人是与他走得近的,说不定能助陛下一臂之力?”

“陈和。”帛阳道,“陈和此人便是朕钦点去辅助杨选的。”

秦姒摇头:“陈大人是个滥好人啊,哪里是杨选的对手?方才杨选在陛下面前的凶狠劲儿,就算是最刁顽的老臣,也要自愧不如吧!”

帛阳坐下,检讨道:“是啊,朕实在惯坏他了。”

“陛下,就算你对他糟糕透顶,只要杨大人认定陛下是可造之君,他便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逼着陛下按照他设想的明君模式去治理天下的。”秦姒笑了起来。

帛阳作势责备道:“四姑娘,这并不好笑。”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苦闷之上,实在太不厚道了。

“啊啊,我是在认真给陛下出点子呢!”

“点子在哪里?”不要以为他好糊弄。

秦姒道:“与杨选杨大人走得近的,应当不止是陈大人吧?若计算当初他在京城有来往之人……”她掰着指头:“曹先生、秦之麟、老京尹、‘即墨子音’……”悄悄混进去即墨君的名字,报给帛阳听,看他的表现如何。

帛阳不知言语中有诈计,尚认真回答说:“曹寰在锡师了,其他人则不在。”

“嗯,那还真是少。辛苦杨大人以如此狭隘的人面,做这样大的案子……”秦姒点头。

帛阳叫冤道:“辛苦的不是他罢?”

秦姒望望立在殿门内侧的两排侍卫,压低声音,跟帛阳说:“陛下,你为何一定要让杨大人来做这事儿呢?难道是想把这个让你头疼的人提拔上来?”

摇摇头,帛阳也悄声答道:“朕没有那样愚蠢。贪图名声,结果给自己找不痛快。这样的例子,史册上实在是太多了。”

“那……”

难道真想借刀杀人不成?不管他这样大费周章,想的是干掉秦氏一族这股不稳定的暗流,还是借他人之手除掉作用不大又特爱蹦跶的杨选,秦姒都只能暗中不悦。

亏他还记得杨选是自己推荐上来的人呢。

帛阳见她神色有异,遂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朕自有想法。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些日子,杨选可以专心调查此案,于是在朝会之时少于出面与上奏之人抬杠,朕深感安慰啊!”

秦姒禁不住笑出声来:“陛下,杨大人就是好打抱不平而已啊。”

“哪里是打抱不平,他分明是事事挑剔,跟只斗鸡似地!”

第三百一十一节 不过如此

“陛下,你对杨大人的怨念真是深重了。”秦姒用扇子掩住嘴角。

帛阳怨归怨。但还是蛮看重杨选的,不然,他不会给杨选这样大的案子办。至于办出来的效果嘛,想也知dào

,杨选干劲足,但本人并不是多仔细的人,加上身侧有那么几个居心叵测的或者说帮倒忙的……

秦姒道:“明日朝会上,杨大人当真要上奏的吧?”

“哈!他哪回不是当真,当真又如何,有他这样认个真的,难道日头就从西边升了不成?”帛阳虽是笑着打趣,但仍是禁不住将脸转向一旁。

“那明天……”

“四姑娘你不用担心,朕自会处理。”帛阳道,“就凭他,想大闹朝堂,还早了些啊!”

——凭什么说人家按正常程序上奏变成大闹天宫了?有本事你除去他的上朝资格嘛。

秦姒猛摇扇子。

帛阳将杨选提交的副本递给她看,说这些人是杨选想动的,然后指指上面的几个名字,说他将这几个划去了,杨选就跟他炸毛了,真是养不家。

秦姒大略翻了翻。正巧可以与在东宫那里看到的名册对照。

东宫那桌上摆着的是账册,也就是朝中官吏接受他“好意”的记账,这种东西要是拿出来,绝对会栽一群人——其威慑力比杨选的册子大多了。

“嗯……”秦姒看着名册,含义莫名地点点头。

帛阳道:“如何,看出什么眉目来了?”

“这绝对不是杨大人自个儿的资历能办到的事儿,”秦姒指出,“连老定国公几十年前的旧部也要牵扯上?”

“人孰能无过,官场浸阴,谁能没有那么几件可疑可议的闲事?”帛阳道,“以此做文章,是后世的野史轶闻,若当世来追究,那便是苛刻得不通人情。”

“陛下不是斩尽杀绝之人,杨大人这样做,实在为难陛下了。”才怪。

帛阳点头:“嗯哪,四姑娘说得真中听。”

“我相信陛下自然有应对之法,待看朝上究竟如何了。”秦姒笑道。

因为回去得太晚,秦姒一整个早上都是睡过去的,直到晌午她猛然睁眼,然后呼地一声坐起,这才记起今天朝上杨选要爆料来着。

“不知dào

究竟怎样了?”她匆匆起身,梳洗过之后,派人去问问帛阳情况。

三清殿的人回话说,今日朝会散得快,天子早早就回宫了,如今在通明殿午憩。因这殿阁里的人不敢贸然打扰天子。所以先回四姑娘个话,问是不是真要将天子唤醒云云。

“不急不急。”秦姒说着,先吃点东西:早点兼午餐,填饱肚子才能专心打听八卦。

想来帛阳昨晚上有没有睡到一个时辰都难说,有他这样的干劲做什么事不能成啊,何况只是跟杨选打太极而已……

……

“哈?什么?陛下你是说,你当庭就拖下去了几位大臣?”秦姒吃惊。

帛阳懒洋洋地趴在窄榻上,道:“是啊,朕实在困得心烦,不小心就办了几个,不过还好,后来清醒了些,就留了些许情面。”

他将下巴朝着案桌努了努,示意秦姒自己去看。

“可以么?”兹事体大,为免误解帛阳的意图,秦姒特地再求证一下。

前者点头,随后又阖目休憩起来。虽然帛阳并没有注意她的举动,但秦姒仍是只小心地随意翻了翻,彷佛并不感兴趣一般放下了。

沉默片刻之后,帛阳睁开眼,对秦姒道:“看完了?”

“嗯。”

“感想如何?”

“尚可。陛下尽是捡着软皮的捏……不过杨大人应当是暴跳如雷的吧?”秦姒笑道。

帛阳坐起身,哈哈大笑起来:“当然了,你没见他恼火得跟什么似地,那手都往头上去了几回,终究还是没狠得下心把官帽摔地上!”

秦姒正色:“陛下,拿正直的臣子取乐是不仁道的!”

帛阳缓慢将视线滑开,有些委屈地悻悻道:“反正杨选又听不见,还不兴朕私下里说说么?”

“好罢,可是……难道朝上就没有人大发雷霆,与杨大人吵起来么?”秦姒疑惑道。

帛阳得yì

地挑了挑眉毛:“没呢,杨选刚念了个开头,还没来得及报上众人名姓与罪状,就被朕给截住了。”

“截住?”

“朕说此事关系重大,让他直接将奏疏呈上!”

想象杨选当时的吃闷亏表情,秦姒也忍不住偷笑起来:“那陛下完全可以先不发落,等退朝之后再慢慢来嘛!”

“先不挑拣几个情节简单一目了然的整肃,那杨选还不给朕南门外长跪不起啊?”帛阳心有余悸道,“其实朕倒是真愿意他去跪一跪,最好能发动多几个官吏去一起跪,如此,整治起谁来,朕也更有苦衷可言啊!”

真zhèng

被整治的人自然不需yào

帛阳作秀,需yào

帛阳推卸责任的,则是在旁观看的某派人氏。

如此说来帛阳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打算真zhèng

掐了秦氏余脉。

秦姒低头再看看那奏疏,道:“陛下,这事儿是由秦之纥起的头吧?你预备怎样惩处呢,总不能在杨选等人面前公然护着他……”

“不过是欺压乡民等小事而已。”帛阳道,“杨选起告的。也就是秦之纥府上的车马意wài

碾死人,他连确认这是秦之纥干的都办不到,叫朕如何帮他?”

“秦之纥还有别的罪状吧?”秦姒偷眼一瞄,那都是蝇头小字描得大段大段的条款,看得她头大。

帛阳道:“有又如何,原本朕也不待见秦之纥,但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警告之罢了。”

“嗯……”

“四姑娘,你也知dào

,此人虽然打仗不怎样,但老定国公的部署都服气他,拿他当做继承定国公遗志之人。保卫锡师之战,他与定国公旧部,乃是中坚,难道要朕自灭功臣?”

秦姒戏谑道:“陛下这可是明目张胆的包庇啊?”

“包庇又如何,连有功之人都不予恩宠,那朕还能期待他人真心服侍么?”帛阳说着,倾身过去,翻了翻奏疏尾部,“不过秦之纥也太不小心了,虽说家宅便在锡师,但定国公逝世这才多久,他就连守制都不做,丝竹笙歌彻夜了。杨选这一条倒是抓得结实。朕非得降秦之纥一级,再罚去他三年薪俸,如此,才能服众。”

人命不如礼制重,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很正常的事,秦姒入乡随俗,不预备与帛阳争议。

她摇摇扇子,往帛阳对秦之纥难得的看重上泼凉水:“说起来,老定国公还有一个儿子,那才是一表人才,哪里像秦之纥这般。连站都没个站相的,想扶持他,他自己也不争气。”

帛阳深有同感地点头,道:“四姑娘是指秦之麟?”

“对啊,听说其与老定国公割裂父子亲缘之后,留在京城做事,但仍怀才不遇,只混得个六品上(?)的武将位置,这什么跟什么?”秦姒闲闲说道,“记得他当初刚进翰林院的时候,便比状元趵无疏官职高了,如今却是越混越降格呢。”

“人各有命。”帛阳并不想羡慕京城的人力,实jì

上两庭分裂之后,哪边都不尽如人意,却也都有那么几个亮点,帛阳不是看不到自身好处的人,也不爱长他人威风,于是不提。

秦姒见撩他不动,便又道:“说起来,东朝那边采用旧臣,也多是猜忌啊。或许是陛下当初太得人心,元启帝不敢再重用要员呢。”

“哈。比如?”对于她小小地夸奖自己的做法,帛阳感到十分受用,于是示意秦姒继xù

谈下去。

秦姒道:“例如我那位时运不济的同乡兼同期啊!”

帛阳回忆片刻,试探:“……四姑娘是指趵斩?”

“正是此人。”秦姒晃了晃扇子,叹气道,“当初几多风光,曾经共事过一段时日,对于此人的才情与做派,我实在记忆犹新。可惜,我卷进长州之乱,被除官之后,与他就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了。”

帛阳正要习惯性地点头,突然一滞,然后道:“长州之乱?四姑娘,你还记挂此事么?”

“没有,与其调查长州之乱。不如先弄明白究竟是谁人杀害我那师尊。”秦姒答道。

“当初四姑娘可是催得很急呢!”帛阳提醒。

秦姒干笑:哈,那是因为当时要用这个借口来拖延帛阳啊,自然是表现得越关切越好,何况现在得知周裴好端端地活了下来,她显然更无压力了。就算要追究,那也应该是周裴自己的责任。

她说:“已经过了这么几年,陛下不提,我都快忘记了……”

“朕还记得,新登基之时,四姑娘也要求朕追查此事呢。”帛阳眯起眼回忆着,感慨道,“其实朕如何不知dào

这是四姑娘的敷衍,只是曾经答yīng

过你,还订有期限,不能食言而已。”

“陛下……”

帛阳回头看她,道:“四姑娘从京城逃走之时,其实朕的追查已有眉目,后来没时机告知四姑娘而已。”

“咦?”秦姒惊诧。

“而且,当初顺藤摸瓜,追查究竟谁在幕后推手,发觉竟然不是秦氏一族之人。”帛阳道,“那标的指向之人,在察觉危机之后,立kè

弃官而逃……逃入了你夏县军内啊!”

第三百一十二节 认真

“主谋并非老太后与定国公一族之人?那……”秦姒迟疑。“莫非陛下是要告sù

我,长州之乱,幕后推动者,不过元启帝而已?”总不能是东宫吧?等等,帛阳说是“弃官而逃”……

从京城政权叛逃到夏县军中的官吏,唯有两人,正巧是一文一武。

而后王郊等人,那是被擒拿押解、曹寰说情之下才获释的,并不能算是立kè

变节了。再往后算,西疆军的人马与夏县军会合,此时便已不存夏县军名号,于是可以不纳入考量。

“趵无疏与霍亦州之一么?”秦姒道。

恰好这两人或是长州籍,或是曾经在长州服役,说起来,也算是有点联系。

秦姒略一思索,道:“那陛下是怀疑趵无疏了。”

“非也,非是怀疑,而是证据指向,虽然不齐备,但几乎可以肯定,此人在长州之乱中居功甚伟。”帛阳说着。摊摊手,“只是朕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秦姒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不过趵斩向来与众同僚保持距离,我真想不到他也能翻浪搅滔啊!”

“人家暗中如何动作,四姑娘岂能一目了然?”帛阳想想,又道,“再如那张举人,你又看清了几分?”

“张大哥么?我是真不清楚他什么来历。他明明乡邻好友等等一应俱全,彷佛毫无奇特身世可挖,但交往下来,却总发觉他有出人意料之处。”秦姒评说罢,又对帛阳道,“陛下,若你知晓张大哥的出身或是其他秘辛,请保密,莫要告sù

我。”

帛阳一愣:“为何?”

秦姒解释道:“这与追查嫌犯不同,张大哥与我是友非敌,他不愿意讲的我便不要去探究,这才是尊重。因此,我虽然好奇,却也只止于好奇而已。”

帛阳听了,只是摇头:“四姑娘,你总在莫名的原则上坚持。况且是敌是友,当真一成不变?”

“呵呵。我脑子泥古,哪有陛下这样通透?”

两人又谈上一阵子,帛阳也不困了。于是与秦姒一道出殿去散步。

其实这山上也没什么好逛,造景不多,庭院偏僻处还时不时倒着个泥神仙像,煞风景。因夏季蚊虫多,宫里才刚给各处草木洒过药水,所以走动时候别说蝉鸣,连蛐蛐叫都没一声,园内静谧得可怕。

帛阳道:“有时候,在宫内走走,便觉着人生孤寂,遍体生寒。朕实在羡慕四姑娘。”

“羡慕我?”秦姒讶异地指指自己。

帛阳点头:“四姑娘身边,总有人亲近,并且……你似乎并不因疑心某人而烦恼,也不因戒备而疲累。”

“哈哈,陛下,我也有疑心的,有时候就想着,某某这么做是要害我吧?”秦姒道,“于是我赶紧做好准bèi

,妥当之后,心便安了。也就继xù

等着事态发展而已——老想着这事有什么意义,相处不易,还不如多多珍惜彼此平和共处的时光。”

“那对于背叛过你的人,你不怨恨?”帛阳问。

“不怨。”秦姒摇摇头,解释说,“事情已经过去,还纠结那个做什么?若我这样小气,那身边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进得了我的眼睛了。”

“如今呢?”

秦姒笑道:“景色一片大好,人人入眼,都有极美的一面。”当然,也有可笑与可怜的一面,但那是拿来舒活自己心胸用的,不是藐视他人所用。

帛阳听着,微笑起来:“嗯哪,朕也要学学四姑娘,过得豁达一些。”

“陛下的说法真让我觉着担不起啊。”

“四姑娘谦虚了,不过朕倒是觉着,四姑娘记仇得很哪……”帛阳突然悄声道。

秦姒正大光明地回答说:“记仇啊,那也没啥大不了,别人对你做过些什么,自然应该记在心上,不然再给人阴了,就是栽在同一处呢。”

“哎总觉着听起来怪矛盾的。”帛阳呵呵笑起来。

“只要不是无能弥补的,那就不忘却,但也不追究,就这样。”秦姒说完,拍拍帛阳的肩,“陛下问这样多。是对什么产生疑惑了不成?”

帛阳并不否认,闭目道:“……嗯。待朕想明白了,再告sù

四姑娘。”

帛阳将秦姒送回殿阁,自己领着随从回通明殿。

此时三清殿有人来报,说定国公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问帛阳要不要见。帛阳揉揉眼角,答yīng

稍候便过去。

秦之纥带着交好的官吏前来,用意再明白不过。但帛阳相信他没有抢奏疏的魄力,也没有贿赂皇帝的胆量,充其量也就是央求央求,连恶声都不敢响……

帛阳将手上的奏疏往书案上一放,撑着一双手,沉默片刻。调适好情绪之后,他嘴角一扬:“其实欺负小辈也挺有趣味的。”这样想着,似乎才稍微有了些许乐趣。

但他终究更加喜欢欺负杨选一些,大概是因为惯着杨选,对方毕竟是想做实事的好人,而惯着秦之纥,虽然是对功臣之子恩宠有加,但也等于给锡师众人竖立一个非常坏的榜样,让人觉着他是非不分,昏聩得很。

帛阳摇摇头,不想这些。目前的要务是与秦之纥等人周旋。

他示意内侍将杨选的奏疏捧上,副本留下,一行人往三清殿去。

秦之纥带着五六名官吏在殿外等着,遥遥看见帛阳一行正从拐角处过来,立kè

示意众人,冲着殿门方向跪下了。

帛阳见着这么一群人,顿感不悦,但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就拂袖回转,于是装作目不斜视,径直步入殿中。

片刻之后。他传出话来,吩咐众人进见。

秦之纥连忙带了人进去。

这几名跟着他前来求见天子的官吏,除了平时是他的狐朋狗友之外,更是品级不上五品的文职官员。帛阳根本不拿他们放在眼里。

真zhèng

涉案的大官是不会亲自来求饶的,但总会委托别人说情,帛阳算着,这得等到入夜时候才好来人鬼鬼祟祟地说好话,于是他这才先睡上一觉的。

帛阳板着脸,不给连连请求开恩的年轻人一点缓和的脸色。

——要求情,首先得请出说话有分量的人。帛阳如此委婉地暗示秦之纥。

后者会意,但却束手无策,因他认识的老资历人物不是逝世便是改换了立场,这眼看着墙要倒的情况下,没几个人愿意硬撑着头皮来讲好话、看脸色,除非犯事的人人缘特别好,如此就还有得救。

秦之纥碰了钉子,又在殿上跪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带了人便走。

帛阳松了口气,在榻上躺下休息。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帛阳虽然午间小憩了一会儿,眼下却又觉着一阵阵疲惫袭来,不由得吩咐左右,将提神熏香点起,以免他面对要事之时,神智不甚清明。

这个要务,大概在一两个时辰之后便来了。

首先来到的是与定国公有亲缘关系的重臣,简单说,便是掌握军力的数员武将,个个老当益壮,是锡师保卫战的功臣。

帛阳让他们先不要说话,都在一旁站着等等,若是站累了,可以申请赐座。

片刻之后,又有一人求见,乃是常王周裴。周裴进得殿来,一眼看见众多同僚都在窗前拍拍站着。连忙收敛了心神,自动自发地站到众臣之间去。

帛阳似乎还在等待着谁。

他并不评论一言一语,连后来求见的众人递上的折子,也统统不看,彷佛压根没出什么事一般,自己先去处理别的政务了。

再过半个时辰,内侍尖着嗓子报说孟章孟公子求见。

帛阳一样也是先冷处理,丢在人群里自生自灭,反正孟章厚颜得很,他索性连殿内都不放他进。

在孟章之后,下一个前来宫中的不是别人,正是曹寰。

“先生来得好巧,朕正想截住外面流传的小道,又担心安排御史之后,负责监督进度的人错捉错放……“

曹寰不吃他东拉西扯的一套,只认真问:“陛下可还记得秦氏多猛将,个个勇往直前……”

话没说完,帛阳便抬袖,示意:“爱卿之意是否是……”

没等曹寰反应过来,帛阳已经信手拾起内侍手中的那本奏疏,步下台阶。众人皆是一愣。

帛阳缓慢地走到殿门之内,回头见众臣还立在原地,不由得开口道:“都愣在那里做什么?跟过来。”

待数人跟随而上之后,帛阳来到殿门外烧着的篝火处,将那奏疏再翻了一翻,随后毫不犹豫地抛入火中。

“啊!”众人惊。

孟章心中更是诧异:帛阳帝的意思是此事他不想再追究了,众人好自为之,但自己预备多时的说辞,竟然排不上用场,他难免觉着挫败。

曹寰上前一步,道:“陛下,你这是何必呢,其实臣并无此意啊!”

帛阳无所谓地笑笑,他原本就只是将曹寰的立场微调一下而已,既然秦之纥想得起求助于曹寰,那他还不算是蠢到家的。帛阳一点都不介yì

秦之纥事后将曹寰当做大恩公对待,相反,他甚至暗暗想到,若此事给四姑娘知dào

,四姑娘说不定还会挺开心来着。

他看着火舌吞噬奏疏,心道:反正都是要做人情,不如送给曹寰。

第三百十一三节 并非出人意料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样?”

东宫狐疑地抬眼看着阿青。是说,对方这么兴高采烈好像路上捡到玉玺一样……是想来看他出糗的么?

“先说好的,”东宫想想,又道,“可以的话,糟糕的那一条留到饭后再讲。”

“……”阿青悻悻地挠了挠后脑,说,“三公子你真是缺乏趣味!”

“要讲什么就尽快了,本宫正忙。”东宫催促:谁稀罕跟他有趣味?

“好吧,好消息是——先生要晚些回来。”阿青认真道。

东宫呼地抬头,眼中明明白白几个字:你耍本宫呢?“这算什么好消息?”

“三公子你别急,这真是舒心的事儿啊,你知dào

先生为何要晚归么?他给定国公府上接去了,说是要盛情款待……这也是秦之纥那狗贼的感恩之举。”

“感恩?”

阿青点头道:“是啊,三公子不是一直想着先生能打入秦派内部么?这不就到了中心点了?虽然说秦之纥也不算什么中流砥柱的人物,但至少血缘是中心点吧……”他说着,又迟疑地摸摸鼻子。

东宫皱眉:“等一下,你方才说什么感恩,本宫还没听明白呢!”

“秦之纥之前不是对先生爱理不理的嘛,还只让孟章那人渣来跟先生接触而已……结果,因为今天先生按三公子的吩咐见天子去替秦之纥说好话。刚好秦之纥等人就在场,于是……”阿青说着,突然一拍手,“啊!再说下去,可就轮到坏消息了!我差点一并讲了呢!”

“坏消息?”东宫伸手去端茶杯,不过不是递给阿青,而是就口自己喝,“你说就是了,无妨无妨啊。”

阿青睨他,干脆自己也先去翻个杯子倒凉茶喝。

半晌,没能钓起东宫的好奇心,反倒把自己憋得够呛,阿青狠狠道:“算你狠,那我就直说了。”

“嗯,说吧。”东宫好整以暇。

阿青深深吸入一口气,飞快道:“其实就是因为先生的说情,天子把杨选那奏折子给直接烧了,所以除了朝上点名的那几个之外,谁都没事!”他这口气说完,戒备地盯着东宫。

东宫将杯子放回书案上,这才道:“哦,就这样?”

“……嗯……先生只来得及匆匆几句话告sù

我,让我给三公子你带个信儿……哎我说你怎么都不恼火啊?你不是一直在暗中忙这个事么?这么雷声大雨点儿小地就……”阿青诧异起来。

“是啊,但本宫期望的,也就是这个结果。”东宫拍拍案桌,笑道,“曹先生作得真是不错。当初父皇没有重用先生,是父皇的损失。”

“嗯?”

阿青不明白了,敢情这东宫在敌营里忙上忙下,根本不是为了搞破坏最后带一群拥护者走,反倒是想着替敌人巩固社稷来着?是他想得太简单,还是东宫本身脑子就有些拎不清?

东宫看他神色可疑,便预先叫停:“好了,青少侠,你也别胡思乱想,反正你记住此事没有坏处就可以了。”

“唔……”这样说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嘛。

阿青想想,又记起一事:“啊,对了,我方才在宫门外边等曹先生出来的时候,遇见了小安嬷嬷。”

“嗯,然后呢?”东宫心不在焉状地竖起耳朵。

“小安嬷嬷问起你啦!”阿青道,“她好像不知dào

咱们跟着去了北边一趟,还问为什么你这样久都不与她联系之类的。”

“哈哈哈!”东宫禁不住笑起来。

“你莫要在一旁发笑,我先前可被问得尴尬呢。”阿青埋怨道,“小安嬷嬷说了,你究竟上不上心。要学人捱光到后宫这份上,光有前尘旧事可不行的,你得多瞅着机会就套近乎啊。”

阿青学安小璃的口吻说话,东宫先是听得满脸兴味,但等到后宫二字出口,他的脸色便转向不好了。这两个字着实太刺耳,提醒他他最不愿意去考lǜ

的事情。

“好了,”他挥挥手,“本宫知dào

了,那小安嬷嬷要什么,你就配合着点,约好下回与她在哪里见面了没?”

阿青点头:“嗯,在常王府上,因为她时常要去看望秦川,给秦川送些东西。”

“好,现在就传话去庄上,要从锡师周边的玉器村子收一样最精细的饰物,要女子才能佩的,越传家宝的越好,反正那些玉匠总有藏私的。”东宫吩咐道。

阿青纳闷:“三公子,你自己不是都说过,秦斯她不需yào

什么金贵礼品么?”

“嗯,本宫确实说过,这些礼本来也就不是给她的。”东宫用指头在空中小小地描画了一下,道,“你记得,要带凤纹的玉饰,小巧些也无妨,最好是一眼便能看出昂贵的。”

“这究竟是要做什么用?”

“你照样吩咐下去就好。问这么多又能有什么用?”东宫将问题原样还回去,笑了笑。

两旬之后,安小璃收到了东宫托阿青交给她的礼物,阿青特别说明了,这个是给小安嬷嬷的谢礼,让不要客气。

安小璃拿着东宫赠送的厚礼,惊得眼也不会眨了。

这样好的玉,搭配精湛的手艺,得花多少钱才能买到啊?不不,就算捧着银子,只怕也是求不到这样的宝贝的。若说一般的贡品也达不到这个水准,那绝对不是吹的。

她拿着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但又知dào

这样精贵的东西,绝对不是自己能佩戴得出门的,单是上面的凤纹,就实在够呛。按说,这个玉该是送给四姑娘比较好,可是它实在太美了,即使她不能拥有,她也不愿意将之交到秦姒手中。

“唉,真是烫手的宝贝。”她想着,直到回宫。躺在竹枕头上,仍然摸着那玉佩不放。

藏在屋里也不安全吧,时常有新宫女进来收拾屋子的,被发xiàn

的话,搞不好要当做盗窃宫中财物。

——要让她将这个送给秦姒,她绝对不甘心,但是除了秦姒,似乎没人能接手……

“罢了,狠狠心,送给三妃之一,不是听说那廉贞宫已经有喜了么?”安小璃拿定主意。“将这玉送过去,既是恭贺之礼,又有所暗示,更兼这分量不轻,倒是不坏的处理。”

她不舍地又把玩了一会儿,将玉佩用丝帕包裹起来,带在身上,见着天黑,便往廉贞宫去。

此时廉贞宫中,几位妃子正坐在一起闲聊,且并没有请秦姒过来小聚,安小璃询问原因,得到的回答是虽然没名言,但四姑娘毕竟坐后位,她们做妃子的私下聚聚,哪里敢惊动皇后。

安小璃觉着不妥,但看廉贞宫仗着腹中有龙种,一脸嚣张的模样,又不禁暗暗叫好,彷佛自己也出了口气般,于是便不再提醒。

待到夜色渐浓,各位妃嫔陆续告辞之后,安小璃上前扶着廉贞宫的手臂,劝其好生安养,随后将玉佩送给对方,说是山下的某位大人听闻天子宗室传继有望,专程托自己送来给廉贞宫的。

廉贞宫看了也欢喜得很,但一见那凤纹,又矜持起来:“唉呀,小安嬷嬷,你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了,为何拿这样犯上的东西来?要是给正宫看见了,我可是长满嘴也无从解释了啊!”

“娘娘放心,”安小璃道,“道录司的道爷给四姑娘占过一卦,说她与娘娘腹中的嫡皇子冲煞,所以她是不会随意前来廉贞宫的。你就安心收着。哪怕是佩在外边,给另外几宫的人看见了……”

“那还了得?”

安小璃摇头:“有什么不行呢?诞下嫡皇子这样尊贵的娘娘,怎么不配使用这玉佩了?便是四姑娘见了,也只能心平气和地受着呢!”

廉贞宫听了,抬袖遮住脸:“哎呀呀,小安嬷嬷,你这样说,是正宫那位派来试探我的么?”

“绝对不是,不然娘娘你想想,这样好的玉,上边又刻着神凤的纹记,若四姑娘当真是让我将玉赠给娘娘,你说,事情闹开来,她在天子御前要如何解释?设这样的圈套,还不是自讨苦吃?四姑娘好歹也是个聪明女子,她哪里会做如此蠢笨的事情?”

安小璃安慰着,又故作担忧:“但是娘娘,你可千万记住,这玉佩独一无二,若是给四姑娘发xiàn

了,千万别说是我替人带给你的啊!不然说不定我有好一通苦头吃呢!”

廉贞宫反过来安慰她:“那有什么?如今我是四宫中最值得天子疼爱的,若正宫敢对你做什么,你便托人告sù

我,我立kè

带人马去救你啊!”

说完,廉贞宫抚着那玉佩上的凤纹,轻声道:“若这回诞下的是龙子,那究竟后位是谁坐,还不见得就成定局的呢!”虽然秦姒是帛阳举行数日大典明媒正娶的皇后,但其毕竟反过帛阳,闹过失踪,又不爱搭理后宫事务,只要帛阳腻了与之相处,那真是随便一条罪状都能将她打回原形!

——这样一个不知自重的女人,怎么比得上马上就要母凭子贵的她呢?

“放心,小安嬷嬷,你替我送来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一定记得你的好处。”廉贞宫说着,捧着玉佩,对准灯火看了看,悄声道,“这难道不是居于后位之人应得的么么?”

第三百一十四节 逃是没有用的

“即墨大人?”张缇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起身,将书案上的几摞账册。其中几本压到底下去。

“嗯,我回来了。”

即墨君风尘仆仆回庄,可不是为了纠察张缇那点烂账的——虽然说等他缓过气了搞不好会有兴趣查上一查。

“咦,那县衙那边……”张缇试探着提了提。

即墨君道:“难道你不知,我近一两个月都在锡师么?”

“这……”

“张师爷,我并没有责怪阁下的意思。”即墨君道。早就知dào

张缇是见了谁都能服软的人,若是东宫等人问起,想要他的去向,难道还谁能保证张缇不是头一个道出实情的不成?

张缇无语,心知自己被冤枉了,无奈之下点点头,让此事就这么过去。

即墨君跟张缇打过招呼,说只预备在庄里休息一天,然后就回县衙去,反正锡师的要务已经忙完了。

“已经忙完了?”张缇诧异起来,虽然他不清楚东宫等人究竟在锡师暗地里做些什么事,但想到自己与周裴在京城所干的那些,大概也就是差不多的吧。不管是搞破坏还是勾结权贵,哪里会这么快就放一个重yào

出面人离开的,难道不会令即墨君在锡师接触的人生疑么?

他道:“即墨大人。锡师那边是三公子接手了么?”

“他敢露面,我就谢天谢地。”即墨君说着,用袖子扇扇风,“这天气也太大了,你们有没有把冰窖里面的冰敲几块出来用?”

“啊,没有,等着三公子回来使用呢。”张缇道。

“他哪里还会回来,如今在锡师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他得yì

着呢!”即墨君说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啊,我都给忘记了,这趟路上遇见找你的人,我给带来了。”

“找在下的?”张缇疑惑,难道是周裴?

周裴的话,不会与即墨君等人的关系好到可以直接带到大本营里来吧?

即墨君道:“嗯,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相信是找你的。冤有头债有主嘛……”

“哈?”张缇一听,立kè

站了起来:冤有头债有主这样的俗语都用上了,那跑来要债的还会是什么善类么?他飞快地回忆了一下,貌似被他坑到万分凄惨的人不多,但使点小诡计整得吃闷亏的人却也不少,让他立kè

排查找出是谁来算账了,那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师爷,可别临阵脱逃啊。”即墨君似是看出对方的心思,笑笑道,“没啥大不了的。最多也就是掉层皮而已,有我在一侧,可以保你出不了人命。”

——还能出人命?

张缇直接惊悚了。

即墨君到底给他找了什么样的讨债人来啊,都不给透露一点消息的,好歹也让他做些心理准bèi

(顺便逃跑)嘛。

“来,跟着我走,没人敢拦你的。”即墨君冲张缇勾勾指头。

张缇一百个不愿意随他去,也没办法不答yīng

,跟去见对方,或者放对方来找自己,不都一个下场么?

即墨君在前面领路,看张缇一惊一乍的模样,心知其一定已经脑补到十分严重的地步了,暗暗好笑。他可不是存着报复张缇的心思才这样做的,相反,他可是在做善事啊……

张缇刚走到厅外,清清嗓子,还没来得及进门,就突然见厅门一开,一条人影刷地扑了出来。

当头的是即墨君,那人影迅速绕开之。将张缇扑倒,

『读书人!可算找着你了!』

张缇还没来得及心理性地头疼,便先来了个生理性的头痛。他的脑袋嘭地一声撞在了廊柱上,眼前金星直冒,跟着金星一起冒出来的,是千柳刀那张兴高采烈的脸。

『千柳刀……姑娘……』张缇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好。

当初跟着周裴去京城的时候,好容易借口说京城很危险,不太懂中原话的人会引人怀疑害得大家都被抓到,如此,才说服了千柳刀留在京城之外。张缇还特地给她了不少银两,足够她回到沿海地方找船回乡的,再不然,她也认识那些留在西征军里的倭人啊,这都是很好的去处来着……

这样安排之后,张缇十分放心地进京去了,离开京城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再去找千柳刀一同回锡师,但她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张缇只能请人打听打听她的现状,然后自己绝不现身。

——开玩笑,甩都还甩不掉呢,他哪有可能再撞上去?

原本在锡师的时候,他住的是常王府,这个千柳刀不知dào

,所以他不担心被找上门去,只是还有点忧虑走在路上遇见她而已,所以出门一向坐车。

如此,避鬼神一般地躲着,还以为这回被东宫他们逮到。自己绝对不会再与千柳刀有来往了,谁知,即墨君竟然会自动自发地替她引路,把她带进庄里来?

——天亡我也!

“怎样,果然是好一笔桃花债吧?”即墨君暧昧地笑笑,负手道,“那张师爷,你就与千柳刀女侠好生叙叙旧,我先进去休息休息。”

“…缇欲哭无泪。

千柳刀也不忘起身,对即墨君道谢说:“多亏、大人……”虽然说来中原的时候也不短了,但她总习惯与懂得倭语的人交流,于是实jì

上中原话还是只能半懂不懂地说几个词而已的程度。

张缇见她追来已成定局,便也只能叹气认命,这就将她引到自己院中,给她安排住宿之处。

没等他把被褥什么的放入千柳刀房内,后者便已经好奇地钻进了他房中。

『读书人,你就住在这里啊?』千柳刀在外屋东瞅瞅西摸摸,张缇知dào

她不认得中原文字,于是也就不遮挡着摆放在案桌与书架上的要紧东西。

张缇给她倒茶,顺便将她的注意力引开:『嗯,虽然是简陋了些,但好歹也是衣食无忧,也不需yào

冒什么风险。正适合在下这样懒散惯了的闲人啊。』

『胡说,读书人你根本就是劳碌命呀,你什么时候闲下来过?』千柳刀端着茶杯,本想一口气喝下去,却不慎给烫了舌头。

『唉呀,当心烫口……』张缇道。

『好烫!怎么会是热茶的,现在这样热的天了,谁家案上放的不是凉水了啊!』千柳刀抱怨着,『亏你还是读书人,为什么连这个都不懂得的?……果然我来得太对了,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啊!』

『……呵呵……』应该告sù

她这个是专门为了招待客人而烧的水么?还是算了吧。

张缇擦擦汗。对千柳刀说:『姑娘,是在下疏忽了,对不住。』

千柳刀瞅瞅他,反倒不自在起来:『你们中原人就是多礼,我说两句,你干嘛就要接个道歉的,弄得好像是我不对了一般!』

『姑娘多想了。』

张缇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把一套备用的蚊帐给千柳刀那屋里抱去,就听见千柳刀在身后大叫:『哇啊啊,读书人,你在案桌底下藏东西呀?』

“啊?”张缇猛回头,只见千柳刀早就老实不客气地翻起他的私人物品来,现下正趴在席子上,将书案掀开,把下面摆放的杂物展开来看呢。

『等等姑娘,这个你不能动!』

眼看着她就要翻到自己故yì

藏在杂物堆中的东西,他急忙上前劝阻,却被千柳刀一手撑住,挡在外侧。后者嗔怪道:『看一眼有什么了不起,瞧你紧张得什么样子!难道这里藏了价值连城的宝贝不成?』

『姑娘,随你怎样取笑皆可,但请不要再……』

『好啦好啦,不就是这个袋子么?』千柳刀一抬手,掌心里就出现了一个小锦囊,『人家是干这行的,以前就见你揣在怀里过,你道是人家拿不到?只是没想逗你玩而已嘛!』

张缇见东西已经到了她手上,只得陪着笑道:『那姑娘想看便看吧,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只是……当心啊!』见她解开系绳往席子上直接一倒,张缇立kè

惊的变了脸色。

千柳刀瞅瞅倒出来的东西,原来是一对耳环。

她讶异道:『读书人,你家也有这种宝石的耳环啊?』

『嗯,是传家宝。』张缇点头,这是他娘亲留给他的东西,虽然只有一代,也当然算是传家宝了。

『我也有这种样式的啊!』千柳刀笑嘻嘻地抬手。从自己乱糟糟的发间解下一个发饰来,恰好与那对耳环颜色质地做工纹样等皆是同款。

张缇拿着看了一会儿,人略有恍惚,千柳刀见他不做声,便巴住他的胳膊使劲摇晃:『喂喂,读书人,反正你又不戴那个耳环,不如给我啊!』

『啊?』

千柳刀指指自己:『给我嘛,这个首饰跟人一样,要匹配的,才能显出好处来,你就把你那对耳环送给我了嘛!』

张缇为难:『这……』

『哪,令尊把这个交给你,也不是为了让你裹在包里藏一辈子的,你总要找个女孩子送了对不对?』千柳刀说着,兴致勃勃地爬过去,趴在张缇腿上,『送我啦送人家嘛!我要的啦!』

张缇看看她,再看看手中的发饰,无奈道:『好,你拿去罢,但记得不要随意戴上哦。』

千柳刀原本就只是想闹他而已,不料他真答yīng

,顿时睁大眼:『真的?我、我可拿走不还的啊!你刚才说了的话,不准反悔知dào

不!』

第三百一十五节 不是冤家不碰头

“有个好消息。”帛阳对秦姒道。

“哦?”

秦姒专心吃着冰。随意敷衍地应了一声,让对方能继xù

说下去。难得有这么好的待遇,即使是在没有冰箱的时代,也可以吃到各种口味的冰品,不好好享shòu

实在可惜了。

帛阳说:“江近海传了飞鸽回来,禀报称,京城正派出使节往锡师这边来。”

“……咦?他们派人往西边,是想做什么?”总不会又是宣战吧,真如此的话,帛阳也不会称之为好消息来着。

“议和。”帛阳叉腰道,“江近海与墨河王接触,对方表示不想再打下去,希望能派钦差来,正式给朕一个王位,将目前锡师势力所及的土地作为朕之封地,京城表示即使是退一步,将锡师作为诸侯国也可接受,纳贡与否以后再议。”

秦姒挖了一大勺冰,无辜地说:“难道对方以为如此做了,锡师还要感恩戴德不成?”

“哈哈哈哈!”帛阳大笑起来。

秦姒道:“就算要封诸侯王,也应当是陛下封赏于墨河王而已。更何况,他墨河王与元启帝之间,不过是前者继承后者名不正言不顺的帝位而已,他又不是什么大功臣,求和可以,谁尊谁卑,他可不要太自以为是。”

“四姑娘说得极是。”帛阳笑道,“等那使节前来,朕定然羞辱之,再好生告之双方形势,劝京城那伪朝端正了心态,再来求和啊!”

元启帝已崩,其亲军自然受到打击,墨河王在墨河州的旧部也频频调动,加上京城新帝登基,人心尚且不稳,帛阳有信心至少三年内,对方不敢贸然发兵再犯锡师。而锡师缓过这一阵之后,不愁发展不起来。

“不知会派谁来呢?”秦姒好奇道。

“江近海来的消息,说是将一品级低的官吏提拔到四品,临时授命派出的,不过……应该算是四姑娘的故人。”帛阳道。

秦姒纳闷:“我的故人?谁啊?”

“不知呢,江近海没有明言,若是四姑娘好奇,朕再传讯过去问问?”

“……不必了,陛下,信鸽飞起来是快。但不论是送一只鸽子过去,或者那边的鸽棚送一只过来,都是十分麻烦的事,能省则省了。”秦姒说着,继xù

吃冰,“反正要来的总是要来,不愁他半路落跑。”-

庄里的消息来得比较慢。

——虽然商线遍布各地,但终究得是靠人脚和马蹄赶路传信,有时候还得等关卡公文,所以消息必然比江近海的信鸽慢得多。

张缇得到京城方面会有使臣派往锡师的情报,立kè

派人分两头出发,一是联络即墨君,二是联络东宫告知此事,并请示应该如何应对。

即墨君在县衙里面是地位高不理事的“上面派下的人”,所以他十分自由,得到口信之后,跟他家县太爷请个假,乘着马车得得得地回了镇上。

“两朝议和是好事,张师爷是在担忧什么,又盘算什么?”他戒备地盯着张缇。

“这要看三公子的意思。”张缇回答道。

“可我觉着,你分明是向众人暗示。这其中有利可图。”即墨君可不会给他就这样蒙混过去。

张缇摇摇指头,道:“非也非也,非是有利可图,乃是有机可乘!”

“嗯?”

“唉呀即墨大人,既然请了休假下来,不妨多放松放松,何必一直想着这事儿呢——这还得等着三公子从锡师传信儿回来,张某才能跟即墨大人解释详细啊!”张缇不甚正经地笑了起来,给即墨君新沏着热茶。

又过了约莫两天时间,锡师那边的消息也传回来了。

东宫的意思很简单,就一个字:杀。

张缇派人把即墨君请出来,给他看信笺上的字样。

“杀?”即墨君皱眉。

“截杀那位使臣啊!”张缇解释道。

截杀使节,嫁祸给锡师,以此加深东西两朝的仇恨,使议和之事成为泡影。

将东宫的信笺往书案上一拍,即墨君不赞成地说:“这是什么道理!东朝西朝之间,从京城一路打到锡师,随后东朝又大张旗鼓地向西征伐过两回,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眼看着借帝位更迭之际双方谈和,这是利民生的好事啊!三公子怎么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两朝挑拨离间!”

“即墨大人此言差矣,此时不做更待何时啊?”张缇道,“三公子非是池中物,一得**便要化龙的,若是东西两朝皆安稳繁荣地共和下去,三公子如何才能争得一席之地?”

“他要怎样是他的事,我不答yīng

!”即墨君坚决道,“张师爷,这样践踏百姓性命的妄行。休想我会与你合zuò

!”

张缇笑嘻嘻地说:“不合zuò

也无妨,三公子自然有全程的安排,不需yào

即墨大人经手,只是基于礼节,在下定要通告即墨大人一声而已。”

即墨君闻言,略微一思索,立kè

问:“难道……人手已经准bèi

妥当了?”

张缇点头:“正是。”

“人家一国使节的队伍,你这边才多少人,足够突袭所用?”即墨君质疑。他知dào

庄上的人手其实不多,东宫从京城带来的也就几十而已,除了这些人的亲戚朋友投奔之外,应该也没有新收留些什么人才对。

“不够。”张缇诚实地摇头,随后对即墨君道,“所以,张某还在等待他人的回音。”

“他人?”

“山上的友人啊。”

即墨君不解,山上的友人?庄里什么时候与哪座山上的……“山贼?”他问,“你为灭那来使,不惜自降身价勾结山贼?”

“唉呀,即墨大人,你这是什么说辞,为何与山贼来往就是自降身价了,山贼就不是苍生之一了么?”张缇故yì

唱反调道,“再说了。三公子不还是某帮山贼的大寨主么?即墨大人,你是连三公子一齐鄙夷了啊!”

“你!狡辩何益,擅自与山贼来往,不怕将来被官府追究么?”

张缇悠闲道:“张某做的事,哪一桩不怕被官府追查?即是如此,多一件又如何?山贼的援手,以金钱便可换得,事后也可重金遣散。张某与山贼打过交道,不见得真如即墨大人所想的那样难缠。”

两人口舌交锋一阵,谁也说服不了谁,即墨君是心性坚定。而张缇则仗着有靠山,并不听从即墨君的喝令。末了,他俩自动休战,反正事态发展不在自己控zhì

之中,即墨君放qì

争执,由着张缇去了。

出门之后,他才发xiàn

千柳刀蹲在门外一侧,用瞪仇敌的眼光盯着自己。

“我可不是故yì

跟张举人作对,女侠,收起你的敌意罢。”即墨君道,也不管千柳刀能不能听懂,转身离开。

待到张缇与镇子前方数百里远的山贼寨子联系好出兵时日,带着庄中诸位将士出发去邻州阻击东朝使臣之时,即墨君当真没有跟去——他洗洗就回衙门去了。当然,他也没有告密的意图,只是写了很长一封信,托人送给曹寰,于是相当于递到东宫手上。

抗议可以,效果待议。

话说张缇难得自己出动带一次人手,虽然也被周围的将士监视,不让他借机溜跑,但他还是挺有兴致的。

千柳刀倒是习惯了混在杀气腾腾的人堆里行事,要不是语言不通,说不定她能领一小分队埋伏在危险的地方,搞个突袭什么的,省下这么多人这么大动静了。

人真的很多么?也不是,就是张缇带了自家的三十人左右,加上山贼那边收钱雇来的五十多人。

对面的使节队伍,其实人数也不多,有十辆牛车(上面的东西说好分给山贼),两辆马车,骑兵六人,步兵一眼望去也就二十来个吧。一般入州境之前会通报一声,然后让一州的州官派兵护送,到州府之后盖公章签关牒,再护送出州境这样。

前一个州派出的人马,到前面就回去了。新接待的这个州,则暂时只有一些服散役的兵卒照应着,将一行人安置到客栈里,等待州府派出大队人马迎接。

“所以说,一定要做好交接程序,才不会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张缇道。

“啊?”他身侧的将士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无事无事。”

千柳刀攀在树上,用手搭着凉棚瞭望向客栈处。看了一会儿,她沿着树干滑下来,对张缇道:『读书人,他们的人都进去了,现在动手么?』

『不急,等入夜再说。』张缇答着,『姑娘,你别冲在前面,刀剑无眼,伤到了就不妙了。』

千柳刀哈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读书人说的话,人家整日在刀口上滚爬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念诗对对子吧?哈哈哈哈!』

『呵,总之小心为妙。』张缇才不理会她的挑衅,反正这里只有他听得懂她的话,自己吃点亏也不会被人侧目,无所谓了。

此时一名山贼寨子里的小童过来,道:“那个啥师爷,咱这边点子摸好了,店里连掌柜就六人而已,半夜起火没问题!”

第三百一十六节 死

张缇在山坡顶上铺了张席子。熏着驱蚊虫的香火,预备一整夜盯着客栈。

当然,他只是与随从在外盯着,另有一股人马,已经偷偷潜了过去,等内应一开门,便大开杀戒。

“若是顺利,客栈外便挑出灯火。”

可是,这灯火却迟迟没有挑得出来。张缇疑惑地等候着,人已经进去了不短时候,但客栈中除了二楼的窗口处隐隐透着烛光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变化。

难道失败了么?

张缇诧异着,正要遣人去探探,便忽得传讯:“张师爷,你快来!不好了!”

“啊?”

“你带来的那女侠,不知为何一个劲地护着那使节啊!兄弟们根本靠不上去,更别提拿人家的首级了!”

张缇大惊:千柳刀?她为何突然……“快带张某前去!”

一行人匆匆下山,还没到客栈门口,便听见千柳刀的高声呼喝,只是她原本就不太懂得中原话,如今一急起来。更是满口蹦倭文,在场竟然没有一人能明白她的意思。

张缇进得门去,立kè

喝道:『姑娘,不要闹了!』

他扫视大厅,见都是己方人马,并没有千柳刀身影。有人指指楼上,张缇立kè

上前去,楼梯上的人忙不迭地替他让道。

千柳刀就在二楼的走道上,听见张缇的声音,已经没有再尖叫,只是手中柳刀仍然对着试图逼近她的数位同袍。她身后靠墙处有一条人影,显然她正在保护此人。

『姑娘,你在做什么!』张缇难得厉色呵斥之,命令道,『还不快快让开!你要坏了大事的!』

『读书人,你看清楚要杀的人是谁!』千柳刀叫着,向旁边让了让,使张缇可以看清倒在她身后的人。

张缇定睛一眼,顿时大惊。

“无疏?你为何会在这里?”他一下拨开挡在前面的将士,自己冲了过去。

趵斩一手搭着佩剑,一手捂住腹部,他的衣裳颜色颇深,但上边的濡湿之处,绝对不是汗水所致。他现下满脸都是冷汗,见了张缇,却还是扯出一张笑脸来:“……哈,原来是之秋。”

“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你不是在京城好好当你的小官么?”张缇焦急地问着,手上并没有慢下来,首先就地检查趵斩的伤势,“你手不要遮着,让我看看伤得怎样了!”

“不挡着不成啊……”趵斩笑得唇色惨白,“……不按住的话,肠肚大概要流出来了……”

张缇脸色也瞬时青白了。

“……呼,之秋,下回记得,劫道的话……蒙汗药再下得重些,才好……”趵斩说话也吃力起来。

“你不要讲话了!”张缇说着,扭头朝外喊,“谁会救治刀伤的,赶紧上来!这里有伤患!”

他回头,看着趵斩的手动了动,鲜血立kè

从对方指间涌出,似是被兵器刺破了什么脏器一般,血流得比什么都厉害,一会儿便汩汩地淌了一地。

会简单包扎的兵士上前来看过,对张缇摇头表示没得救了。

张缇听了,低着头。悔得真想自己一头撞死。

趵斩还睁着一对眼睛看他,提着气道:“之秋,你在这里……是帛阳王的意思吧?哈……哈,周长卿果然还是……追查出长州之乱的真相,替老常王报仇了……”

张缇不解,一把抓住趵斩的手:“你在说什么?别说话了,坚持一下,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不用了……”趵斩说着,吃力地将头放在肩膀上,“其实不太痛,蒙汗药还管点用……”

“别说话了!无疏你要害死我啊,你是要我悔得自尽才甘心啊!”张缇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还没说完,之秋你要好好听着。”趵斩闭着眼,轻声道,“替我照顾绣娘……就说我其实没事,被你放了……自己去了……西域。”

“你自己跟她说!”

“……就说,我实在厌烦她得很了,让她找个人家嫁掉,不然……做个好营生也可……”

张缇哽咽道:“我知dào

了。”

“还有,跟周裴讲……我去见……丹仪郡主了……”

张缇微微一颤,道:“——你小子终于如愿了。”

“你、知dào

?”趵斩缓缓睁开眼。

张缇点头。

虚弱地笑了笑,趵斩看着张缇,唇间翕动着,还想说什么,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手也随着这一动作而滑落至地。

张缇愣了愣,伸手去搭上对方的左腕,探测片刻之后。他起身走到楼梯口处,对呆立在客栈内的众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该怎样做便怎样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忙着布置现场。

千柳刀在一旁,完全没听得明白两人的对话,此时见张缇脸色恢复如常,疑惑地追上前去:『读书人,刚才死的那个是你的好朋友吧?我没有认错对不对?』

张缇答道:『嗯。』

『那你怎么……』千柳刀追着他出了客栈门,一脸不解地上了山头,看着他清点人马、与雇佣来的人手结清抢掠到的财物、最后下令烧掉客栈。

千柳刀不明白张缇在想什么。

她突然不敢问他了。

消息快马加鞭地传到锡师,是三四天之后的事情。

帛阳大大地吃了一惊:就算是山贼作祟,这时机未免也太巧了,东朝那边必定问罪。

他跟这儿焦头烂额呢,秦姒却在安小璃的牵线之下,接收过东宫好几回书信了。期间安小璃也有居心叵测地偷偷拆过三公子的信函,可其中内容无外乎谈经论典,完全不似谈情说爱的样子,令人好生纳闷,更是好生郁闷。

“四姑娘。”她将书信夹在书卷中,递给秦姒。

后者接下,见到书卷中的异物,不动声色地一并卷起,放在书案之下:“嗯,我今日有些疲累。改天再看也是一样。”

安小璃心中像是有小爪子在挠一般,遇着秦姒这般冷淡的对待,反倒静不下来,越演越烈,但她知dào

分寸,于是告退出来。此事越想越窝火,明明是她牵线搭桥,可前后都这么长时日了,那两人竟然都不给她留下什么把柄。若是将三公子的书信强行截了给廉贞宫的人看,只怕大伙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她这个帮忙带信的反而要负主责!

不成。她必须设法,令得告发的功劳大过传信才行,至少要让四姑娘无法再开口反驳,如此,自己才能提出被强迫着传信这样的说辞……

正琢磨着,敲门声响起:“——小安嬷嬷,廉贞宫主人有请。”

“好的,我这就去。”

秦姒趁着左右的人都不识字,这才展开东宫的书信来看,其实这书信有奥妙,非得是夜里看,才能看出名堂来。因这信笺原本是两层信纸粘合在一起制成的,而黏合所用的东西很简单,是半颗饭粒与一勺浆糊。

东宫在书信的某些字后边粘上饭粒,然后将纸张覆在另一张信纸上,边角上再用浆糊一圈,用力按一按,如此,便形成了衬过一次内里的好信笺,拿在手中,平常人只会觉着纸张厚重,价值不菲,谁又知dào

,对着烛火看的时候,关键字处会出现饭粒的黑影呢?

秦姒入夜之后背着光看信,便得到了东宫所书的密信。

对方往往只是报个平安,或者问候一声而已,其实有它无它都没关系,但不知为何,经过一番折腾才看明白的字句,总是比一目了然的更为真切一般,令人心里发暖。

秦姒看着,伸手摸了摸那略有凹凸的几个字,轻轻地笑了。

“呵……”

此时帛阳身边的大太监前来拜访,对秦姒道:“娘娘,对不住,陛下近日不悦。吩咐将三天内安排的合仪都撤了。”

“撤了?”秦姒一愣。所谓合仪,是宫里排日子侍寝的雅称,秦姒生病的这段时间,排定日期与记录大事记等都归三妃轮流管,这回是她刚拿回合仪册子的头个月,想不到就出现了帛阳拒绝排期的事情。

“嗯,陛下是因政事劳烦,才这样吩咐的。”太监道,跟着他前来的内侍也都忙不迭地点头,生怕秦姒多想。

秦姒挥挥手:“我知dào

了,陛下气色如何?”顺便关心一句。

“回娘娘的话,陛下气色上佳,就是想散散心而已。”

“哦?散心到了何处呢?”秦姒继xù

问。

“……人已经往廉贞宫去了。”太监喏喏道。

秦姒点点头,吩咐打赏些小钱,随后继xù

翻阅书卷。那大太监却还不告退,只小心翼翼地提醒到:“娘娘,道录司的神通道官有推算,说娘娘与廉贞宫冲煞,不可两相近……”

“哈哈,我知啊,不去见她就是了。”秦姒笑起来。

我发誓我再也不写死人了。

上回写杀了姬山翁还烧尸体,那是假的,结果父亲就被烧死了,这回刚写到趵斩死,当天我娘就差点出意wài

。人果然不能干坏事,码字也一样!

第三百一十七节 防不胜防啊

“像这般不痛不痒。别说是不受天子青睐的后妃,便是一般人家的妾室,也不敢搭理你家公子啊。”安小璃轻声埋怨阿青。

阿青笑道:“小安嬷嬷,你真是尽心尽lì

,堪比红娘了。”

“谁说的,我可不是那好事丫鬟!”只不过想整垮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主子而已。

安小璃与阿青交代一番,无非是提点三公子说四姑娘喜欢听些什么话,爱好什么风雅物事。

她原本觉着奇怪,四姑娘根本不似普通女子,究竟什么才能取悦之?于是这都是廉贞宫教她说的,不求取悦秦姒,但求罪证确凿。观察了一两个月下来,大家都对四姑娘与三公子的发展前景绝望了,完全不能指望捉到四姑娘对其有好感的证据,所以,这回廉贞宫退一步,只要宫外有男人向四姑娘讨好的证据。

安小璃不是很敢做这事,她害pà

连累到自己,廉贞宫保证说到时候会换人去接应,必定祸连不到安小璃身上,她这才放心前来劝说的。

她嫌恶地看着阿青。道:“青少侠,你可要记得将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转告给三公子知dào

,要不,再这样钝刀子割下去,只怕四姑娘也不耐烦了呢!”

“是是,小安嬷嬷说的,我都记下了。”阿青点头道。

安小璃总觉着那三公子除了娇贵些,看起来并不呆傻,为何就是教不通透呢?一定是中间传话的人出了差错。

不管了,下回要是再给不出可抓的证据来,廉贞宫只怕是要撕破脸来骂她的,虽然说安小璃有帛阳撑腰,更不怕廉贞宫自己将事情闹大,但对方好歹说也是主子,惹毛了总没好处。

——再说,一个心心念念要灭了四姑娘、又敢动手的女人,正是安小璃求之不得的东西,这次同盟崩裂了,要上哪里找第二个去?

两人正说着,步迎山路过花厅,跟候在门口的茶仆讨了杯茶喝,顺便跟人打听曹先生在哪里。他才刚刚结识曹寰,曹寰看他人老实,骨子里特有赤子的那股纯朴之气,倒是挺喜欢的,不提拜师什么,只是说愿意结交这位小友。

步迎山原本也不是真zhèng

非要拜在曹寰门下不可的。他只是想借着机会多接近接近与秦姒有关系的人而已。所以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安小璃转头看了看步迎山,随口道:“咦,这人挺眼熟。”

“哦,他姓步,是四姑娘的学生之一啊。”阿青道,他听步迎山一口一个四姑娘地叫,唠唠叨叨地说四姑娘在学府里面的时候怎样怎样,已经听习惯了,所以下意识地以为步迎山也是四姑娘授课的学生之一,并不知dào

此人尚未听过秦姒一回课、只是神往而已。

“是四姑娘的学生?”安小璃道,“难怪我看着眼熟,想来在偏云阁的时候见过了。”

阿青点点头。

安小璃告辞出来,阿青将之送出曹府之外,这才回身入去。而安小璃则只是假装走多几步,随后便回头,等在曹府大门对面,候着步迎山出来。

约莫一刻钟之后,步迎山提了盒点心,心情愉快地打曹府中步出,转首往客栈去。

安小璃尾随过去,待人入了客栈又过一小会儿。这才跟进去,向掌柜询问此人。听闻此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安小璃诧异。

她一开始听阿青提起步迎山这名字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后来突然记起,帛阳曾经与四姑娘议论过这个学生,似乎是该生对四姑娘有意思,四姑娘并未立kè

拒绝的样子,所以安小璃赶紧来联络步迎山。想不到此人现在根本都不住在太学府里面了,难道是被众生排斥,或者因勾引导师、被学府赶了出来?

想到这里,安小璃一把拍上柜台,兴奋地对掌柜说:“步公子住在哪号房?快说,我这儿有急事,今天就要见他!”

秦姒觉得有些困扰了。

安小璃居然将步迎山的书信带了上来,往常是只有张缇会帮忙带一带的,而后者,必然能保密。秦姒知dào

安小璃居心可疑,但她仍然不想多说什么。

看安小璃最近动作频频,似乎已经快耐不住性子了。

这事儿闹到帛阳那里,只怕帛阳立kè

便能猜出三公子是东宫,所以必须在安小璃告发之前让她断了这个念头。

不过……

断念头是简单,断掉跟东宫的来往,那她可就更闲得难受了。帛阳也真是的,把人放在这里,又不给点有趣的差事做,现在难道要她去与宫内那些女子大眼瞪小眼不成?

以前上网时候逛小说,秦姒最不喜欢看见的便是宫斗文,同理。她也不爱看宫斗连续剧,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都是女子,何苦将女子狠毒的一面拿来看个热闹,是享shòu

心中生出那股身为圣母白莲花的优越感,还是看到别人恶毒的嘴脸,自己觉着爽快?她不愿如此。

秦姒对帛阳说:“陛下,听说我跟廉贞宫有冲煞?”

帛阳笔下不停,道:“四姑娘,你几时信奉起这个来?”

“那便是当真有人这样告sù

陛下了。”秦姒笃定道。

帛阳住了笔,抬首看她,道:“嗯,确实如此,那又怎样?再是星宿命盘所示,朕的宫中自然有宫中的规矩,怎能让四姑娘回避?”

“回避?”

帛阳点点头。

原本太史渊报上来的说法是,秦四居于占宫中正位,对帝子不利,妨其五行,所以两者不能相见。后道录司又有新的卦象,显示说秦四应回避帝子星,主动暂时迁居别处,以免两相妨害。

这些建言让帛阳挺头疼的。他可没那小精力去调查是不是道录司里谁收了廉贞宫的好处,抑或当真四姑娘就不能居于宫中——抛去别的不谈,他还是很期待自己的子嗣降生的,生怕哪里弄错,害了孩子,更害了江山社稷。

可虽然他再也没提起过,但在他心目中,秦姒处于正宫是合情合理的,秦姒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不管两人感情和夫妻生活如何,这都是事实。再说了,谁规定帝后一定就是彼此热恋着,一刻也不想分开的呢?帛阳揉揉肩,他只觉着,后宫的事情,四姑娘应该自己摆平,至于朝外朝内的不利传闻,自己有义务拦下。

说起来,对于帛阳帝长子的诞生,众臣比帛阳自己还关心。

连帛阳都还不清楚廉贞宫肚子里的孩子是圆是扁呢,朝房里就连那孩子生下来一定得有几斤重都八卦出来了。至于性别,毫无疑问,必须是男的,不是也得是,老臣们乐呵呵地挨个上奏回忆先王还在的时候帛阳是怎么降生的,然后目光炯炯,表示绝对不接受头一胎是公主的情况。

帛阳觉着压力好大,不知廉贞宫本人是不是比他还紧张。

秦姒与廉贞宫腹中孩子冲煞之事,一开始太史渊是托了礼部的人来说的,帛阳嗤之以鼻,不予搭理,后迫于压力,答yīng

通知秦姒一声,要求她不得随意在后宫走动,以防不慎碰到廉贞宫。

按理说这个禁令似乎发颠倒了,以秦姒的地位,让道的是三妃才对,可谁让三妃之一的廉贞宫有喜了呢?四姑娘让一让也是应该的。

一次服软的下场,就是对方得寸进尺。

像大臣这种生物,他们自身的生活幸福感一定要很高,才能代表国民,觉得龙座上的天子真是英明神武。而这个幸福感呢,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说话有没有份量,朝中不可能每个人说话都一样重的份量,但有些大事上,众人附和附和,便像是自己也行使了话语权一般趾高气昂。

于是礼部有隶属道录司的官员。上朝说希望能够请秦四姑娘暂时离开宫中,另寻一处符合其身份的地方,先暂时安置一下,如此,才能保证小皇子皇女的安全。因为据说就算是两人不相见,宫中的煞气照样可以漫过几层楼阁,侵袭幼儿,所以请帛阳一定要谨慎行事,宁可先将秦四姑娘送走,也不要小皇子诞生之后被发xiàn

有什么缺憾之处。

帛阳不动声色地将奏折按了下去,几天的全都压住不理,

至于朝上,他发觉秦四姑娘很悲剧地混得几乎没有人支持她站在她那边帮忙说话,即使是曹寰等人,也只是闭目而已,并没有主动出来替秦四姑娘说好话。

眼看着廉贞宫的肚子越来越大,帛阳终于也给三人成虎击倒了,他召来秦姒,以商讨的口气建议秦姒要不要暂时回避一下。

“好啊。”秦姒答得很干脆,“不就是几个月时间么?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帛阳苦笑。

“不过,不住宫中,那我要住哪里?”秦姒抬头看看屋梁,打趣道,“难道要宅在通明殿?”

“未尝不可啊。”帛阳小小地想象未来的情景,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与陛下说笑,”秦姒纠正道,“正巧秋试将近,不知曹先生那边是否欠缺人手……”

他冷静地说:“秋试是一定要循例举办的,算算时日,说不定龙儿诞生之际,还可以再开一恩科……”

“还早啦,陛下。”

第三百一十八节 月亮啊~

“四姑娘搬出宫了?”

“不只安姑娘。我另外问了几个熟识的皇卫,知晓的都说确实是如此。”阿青道,“这可是为了将出世的皇子着想啊。”

东宫皱眉:“胡闹,就算是两者冲煞,命妃子出宫产子才是正常的吧!我朝历来便有此例!”

“嗯,不知为何,帛阳王就是不答yīng

让住在廉贞宫的那个妃子出宫呢。所以只能是秦斯回避了。”阿青挠挠后脑,他觉着是秦斯被排挤了,但这是她的事,而且是女人之间的事情,他不清楚详细,没资格在一旁唧唧歪歪。

东宫回想最近一次的例子,似乎是父皇降世之时?

他脸色顿时变得不妙了。

“三公子?”阿青见他神色难得地突然凝重起来,以为事情有什么不对,也跟着紧张了一下,“怎么,难道说……”

“无事。”东宫挥挥手,“你下去吧。”

阿青失望地喔了一声,转身离开。出了书斋的门,他才想起质疑自己干嘛要这么听东宫的话。

那厢东宫等阿青出去,便倒了一杯茶灌进肚子里。

觉着不够凉爽。再就着壶口咕噜咕噜喝了一阵之后,东宫这才缓过气来。与秦四这个“糟糠之妻”不同,帛阳娶的三妃是京城望族所出,迁都之时三族也跟着迁了过来,应该没有孤立无援的说法,他坚持不让那个有身孕的妃子回娘家待产,应该就是顾忌着元启帝那样的情况。妃子回家待产,结果产出女婴害pà

失宠,便另找男婴取而代之,这样的事情,本朝发生过一回也就足够了吧。

虽然能想明白帛阳的顾虑,但东宫仍觉着十分恼火。

在他看来,这就像是帛阳在对群臣暗示元启帝与其嫡子血脉有问题一般,刻意令先人脸上无光,是可忍孰不可忍,难道他明明活着,又明白帛阳意指、为何,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dào

么?尤其是,一想到四姑娘听见帛阳的这个理由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东宫就彷佛当着秦姒的面被帛阳扇了好几个耳光一样,整个人都火辣辣的。

他抱着茶壶坐了一会儿,唤人进来,吩咐去打听四姑娘如今住在哪里。

末了,他还记得追加一句:“……暗里进行,如何出入等都踩好点子,别让其他人知dào

。曹先生与青少侠也不可。”

“是。”

东宫吩咐完毕之后,等人出去,又屈起指头来敲敲自己的额头:眼下真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可是又禁不住要去关切,这真是……唉,不想了,做正事。

他回头拨弄拨弄案桌上的公文,从中抽出两封书信来,一封厚得好像里面塞了本书一般,一封则是轻飘飘地只有两三层。

即墨君的长信早就传到了,因为写得早于张缇等人下手的时间,所以只是义正词严地指责了东宫一通,基于对东宫的立场的理解,倒是也并没有劝阻他的意思,只单纯指责做法不妥而已。

随后到来的是张缇的信,说它有三层那是抬举它了,其实就是直接写在牛皮纸上,然后朝内叠起来,糊一糊,便让人送给东宫了而已。东宫拆开一看,里面简简单单一件事。就说截杀使节的事情他已经办妥了,让东宫放心。

收到信之后,东宫就盼着看消息传到锡师,盼着炸窝。

谁知这消息暂时还传不过来,州官发xiàn

出事之后,首先是派兵搜寻全山,怀着侥幸之心将附近几百里都找一番,希望能把逃窜的使臣给找出来。未果,这才又大张旗鼓地将前一个州惊动,双方核对核对尸骸数量,清点究竟被劫走了多少财物。此时州官才一副事态紧急的模样,命快马传报此事给锡师知dào

。全部做完统计之后,详尽的报gào

才能递到帛阳那儿去。

所以帛阳这会儿也刚刚才收到消息说使臣被劫了,下落不明,他没料到事情会在这个环节有波折,立kè

下令仔细搜索,同时封锁两州交通,务必将那使臣给找出来。

当然,他并没有将此事宣扬开去。

锡师的国宾馆里,还是住着些外国使节的,此事一传开的话,那不摆明着难得的两朝和平又要泡汤了么?更重yào

的是,责任方居然是锡师,国际影响多糟糕啊。

帛阳将自己的小圈子里数人都集合起来商量对策,江近海因人在京城,所以就只好缺席了。

将事情简单讲述过一遍之后,众人皆感到震撼。

周裴道:“前后都有兵士护送,人数又不在少量,还大多佩着刀剑与轻甲。这样的一支队伍,一般山贼如何有胆子挑衅?”

“莫不是当做进贡的好东西才拼了命劫的吧?”孟章猜测着,脑子里冒出水浒传里面劫生辰纲那段来,“说不定东朝的使臣一行人并未出什么差错,到如今还好好的呢。”

杨选睨他:“那人在哪里?”

“……不是说山贼么,自然在山贼寨了。”孟章道。

“简直荒漠!这事发也有半月了,若是掳人勒索,为何不见要求赎金?”杨选追问。

孟章反感地瞪他:“问山贼去啊,问在下干嘛,难道在下能知dào

山贼都在想些什么?还不都是猜测而已,在下说出自己的猜测,陛下英明神武,自然能做出最贴合的判断,眼下陛下还没发话,轮得到你指指点点么?”

一番夹枪带棍的反击之下,杨选已经怒火升腾,孟章也跃跃欲试地准bèi

好了与对方大吵一场。

杨选与孟章一杠上,很明显其他人都不敢插言,生怕被杨选呵斥,在帛阳面前大失颜面,更怕抢了孟章的风头,被惦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众人还是怕孟章这个游手好闲的人更多一些的。

此时周裴从中调停,笑劝道:“唉呀,二位都是为陛下分忧,何必闹得不愉快呢?”

孟章见是周裴发话,顾忌其颜面,便也陪着笑了笑,道:“是啊,原本也是这个道理。”

杨选转向周裴,正色纠正道:“常王此言差矣,陛下传众人前来,便是要听取意见建言。本官与孟公子在情势估测上有所出入,争个你死我活,也是供陛下参考而已。理不辨不明,本官岂能容忍孟公子这等臆测主导呢!”

他正气凛然的气场逼得周裴也想退避三舍撒手不管,但帛阳尚未发话,他不能自己打了退堂鼓。于是他道:“既然如此,便请杨大人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吧。”事实证明,脑子里没有一点成型的想法也没关系,只要抓住会议主持人的话语权,想不受人瞩目也难。

孟章见周裴一句话便将杨选的态度歪曲成了争功,心道原来周裴也动气了,不由得暗自叫好。

杨选却仿佛神经粗大得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冲周裴点头示意,随后对帛阳道:“陛下,以微臣之见,此乃东朝的阴谋!京城方面的逆贼,压根没有与本朝议和的诚意!”

帛阳眉间一动,开口道:“爱卿何出此言,详细道来。”

杨选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此乃兵家公约,若东朝使节在本朝境内折损,那东朝自然就占理,若主动发兵亦是师出有名。”

“嗯……”帛阳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

“再者说,这派出的使节,虽曾是状元之身,但数月前还只是六品上的京卫将领而已,这紧急提升的速度,便足以展现东朝的诚意缺失。”杨选侃侃而谈,“而且,此人不知陛下还记得否,当初陛下曾派差事,令人查探长州之乱的前因后果,此人嫌疑极大。”杨选是帛阳委任的调查御史之一,所以对此情况,他是十分清楚的。

“是嫌犯又如何?”帛阳询问。

“……”是的话,他很有可能被你抓来取悦秦四姑娘!杨选睨着帛阳,不便明说。只看向周裴,道:“方才所提之事,常王或许会更有感触。”

帛阳暗暗一惊,这才想起周裴才是长州之乱中的受害者家属。他一直都琢磨着四姑娘的事,竟然将正主给忘在了一边。

此时周裴已经呆愣住了。

方才杨选在简介使臣人选之时,他还认真琢磨着那人是谁,只觉越听越像是趵斩,想不到后面杨选竟然爆出调查长州之乱的结果——趵斩是相关者?难道当年的乱子,真有趵斩在幕后全力推动?

周裴心中慌乱:趵斩是长州籍的官吏,并且与自己一向关系很好,他有什么缘由来做这件事?

别说是缘由了,趵斩当初不过是翰林院里的人而已,他有什么能耐劝动那么多名大臣,又是怎样联络千里之外的桓王的呢?

帛阳见周裴发愣,便唤道:“常王,你的意见是?”

“啊、啊?”周裴回过神,见众人都盯着他看,急忙表态道:“陛下,我认为趵无疏并非当细作的料子,此人文采出众武学兼修,自视甚高,长州之乱究竟为何,若不继xù

调查下去,只怕是难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他继xù

道:“这回趵无疏出使,想必是东朝朝中空虚急需用人,才……他并没有刻意陷诈死陷害我朝的举动!”

“是还没有来得及。”孟章接嘴。

杨选道:“常王,下官知晓你是与趵斩来往甚密之人,而且对待趵斩,向来温和有加,因此你看此事恐怕也有失水准,大出偏颇了吧?”

第三百一十九节 有机可乘

眼见堂下几人你来我往没个完。而且孟章与杨选居然有联合起来对付周裴的意思,帛阳不由得觉着好笑。取乐归取乐,正事还是要办的。

“咳,”他说,“先不要纠结在出使之人过去怎样,如今又有没有恶意的问题上了。”

孟章立kè

附和道:“是啊,常王解释这些有什么用?”

帛阳瞥他一眼,再说:“眼下不知使臣是否当真出了事,东朝追究起来,各位爱卿认为应当如何处理?”

杨选道:“或许是东朝蓄意诬陷我朝,不然,为何消息泄露得如此之快,连锡师里的众人都还不知情的时候,京城那边竟然便知晓了。”

周裴点头:“不仅知晓,还发来了所谓国书。”

“这样快的反应速度,算算日程,只怕趵斩刚死,京城那边就知dào

了吧?”杨选说。

“哈哈哈哈,”孟章笑起来,“杨大人有所不知,你有信鸽。为何我就不能有呢?消息传得快慢,怀疑对方是否自编自演,这些,难道就能令东朝自知理亏,从而不再发难了么?追究无益,还是来考lǜ

如何应付吧!”

众人附议。

周裴其实还想说说趵斩的,他绝对不相信趵斩会参与到长州之乱的策动之中,也不相信趵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可若是没死,难道趵斩授命于东朝,要赔上自己的前途和名誉来陷害西朝么?

他只觉着遍体生寒。

帛阳这才头一天将秦姒送出宫,就开始后悔了。

不能说秦姒给出的建议会多精妙,他并不觉得秦姒就十分地超凡脱俗,但无可否认,这名女子心思缜密,容易想到各种他根本没有考lǜ

到的细节,作为自己的补充,很是有益。

帛阳的悔意只小小地持续了一下子,他唤人来,吩咐给秦姒再送些赏赐过去,于是心中便踏实多了。像这样识大体的女人太少,愿意为一名妃子让道的皇后,那真是屈尊降贵了,就连民间,也没有妻子将主屋让给妾室使用的道理。所以帛阳决定,等这回皇子诞下之后,自己一定立kè

将秦姒接回宫,这次要给她正名。恢复她身为皇后的荣耀。

“——阿嚏!”

秦姒揉揉鼻子,谁在背后说她坏话来着?

“姑娘,是不是着凉了?”奴仆关切道。

“没有没有。”会在夏天感冒的那不是小白么?秦姒摆摆手,问:“你家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本来已经回了,又被宫里一道令招去了……”

“喔。”

秦姒搬出宫之后,有好几个去处可以选择,但是要让她这个老定国公的义女住在定国公府上,别说她自己不愿意,帛阳对秦之纥也放不下这个心,于是就入住常王府,由周裴来做地主招待贵客。

周裴将秦姒和她带过去的人都安排得很好。秦川每天都会来跟秦姒一起吃顿饭,小嘴越发甜了,安小璃没能跟着秦姒出宫,真是一桩憾事。

住在常王府,秦姒比在宫里时候自由得多,除了出王府大门需yào

跟帛阳书面申请之外,别处都可以逛,也没有那么多礼数,更不会走到哪儿都被一群女人盯着。

帛阳专门叮嘱过,所以周裴不能向外透露说秦姒住在他这里,更不能让秦姒的学生来拜访她。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还能偶尔通通信,现在是连半点风声都没能透,也不存zài

红娘安小璃,于是秦姒与东宫的来往算是彻底断绝掉了。

秦姒总是爱找点事情打发无聊的,常王府里面藏书很少,不够她看,她就开始学女红。

在自我唾弃数次之后,她放qì

针线,开始玩书画。

周裴偶尔来看的时候,便会诧异于她为何不将颜料稀释开来,在宣纸上作画,而是把色粉拌着些不知是麻油还是什么的东西,厚厚地涂在木板上?她还管这个叫伪.油画?

“可这个油画还是不能吃啊……”秦川望着秦姒的大作发愣。姑母画出来的板子一张张都好香,可是不见她搬进炉子里烤,也好像没打算拿去蒸?那要怎么吃呢?

秦姒说:“这个不是吃的,是画。”

“糖画就是拿来吃的东西。”秦川可没那么好糊弄。

小孩子不教个明白的话,他以后说不定就不相信大人给出的答案了。秦姒看着秦川,认真道:“也有很多画是不能吃的,这个属于只能看的那类,明白么?”

“可是好香……”

秦川还是十分怀疑四姑母的答案,他看着姑母用奇怪的工具往木板上抹色粉,看着她越抹越厚越抹颜色越古怪,最后她便一定会带着古怪的神色,将木板拖去烧掉。

秦姒原本是好好地描了个大体出来,定好景色,后来又添了个人影。

配色什么的,并没有讲究,想用什么,就用上去了。结果最后将色调分出来一看,这人影怎么如此眼熟呢?她左看右看,竟然像是东宫那花里胡哨的衣服。

“又画坏了。”摇摇头,吩咐拿去烧掉。

“姑母,你当真会画么?”秦川已经开始怀疑秦姒的能力。

秦姒道:“当然会,不过是在电脑上……”

“电脑?”

秦姒拍拍木板,说:“嗯,是一个可以代替这块板子的东西,上色什么的特方便,还不用自己来搅拌色料……”一直嗅着油味,她好像快闷油了,这倒是个减肥的好办法……

秦川蹲在她身边看了半晌,又问:“姑母,你怎么不跟天子在一起,要跑到这里来住?”

“哈,不要时常见面,这样才能都保持着新鲜感啊。”秦姒随口糊弄。

“新鲜感?”

秦姒道:“呃,这个词比较新潮,暂时还没流行起来,咱先就不要用也不要管它什么意思了。总之不用跟他打交道,我倒是觉得挺放松的,这就是休假的时刻啊。”

“发觉姑母说话,一句不对就马上换别的说法。都不带让人听明白的。”秦川抱怨。

“哈哈哈,那是因为你年纪小啊,”秦姒开始仗着自己的辈分,糊弄小孩,“小川你快点长大,就能听明白了。”

秦川瘪嘴:“我是问你怎么都不会想回天子那边的,每回跟着天子的时候都特别好玩啊!”

“是么?”秦姒笑起来,“那是因为他喜欢小孩子,可我不算小孩啦。”

秦川不满地瞪她:“那我到底要不要长大?”

“就算你哭着喊着不要,那也由不得你啊!”秦姒摸摸他的脑袋,“会认多少个字了?”

“张先生走之前教了些。不过认得的不多。”秦川道,“反正认不认得字都没差别的啊,以后要是我有了本事,就能指派别人来替我认字,要是没本事命令人,那会认字也没用。”

“谁跟你这么讲的?”秦姒皱眉。

“常来的大哥哥说的,我听着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才记下来。”秦川所指的是孟章。特地加上后面两句,是为免秦姒开口便说孟章乱教孩子。

秦姒嘀咕:“哪里很有道理了……能写会算是好事,以后你要是混得跟天子一样惨,连个相信的人都没有,你还能放心让别人来阅读你的私人信函,或者替你捉笔写公文?”

秦川哪有想到那么多,他这个年纪,连公文是什么都不太明白,隐约觉着是十分了不起的东西,于是噤声。

憋了没多久,他便又冒出问题来:“姑母,你说私人信件,是不能给任何人看的么?”

“或许吧。”

“姑母也有必须瞒着人的时候?”秦川好奇。

秦姒狐疑地睨他:“喂喂,那个也字是什么意思?”

“就是问问嘛!”秦川撒娇地扑在秦姒跟前,道,“其实在道观里面的时候,天子有叫我过来问姑母问题。”

“什么问题?”

“问姑母待见不待见他啊,后来又没让问了,说姑母听了会不高兴来着。”秦川说着,一对眼睛直往旁边滑。

秦姒见了,暗笑他人小鬼大。

“还有,大哥哥让我问你,我可不可以叫你母亲?”秦川继xù

道。

“啊?”秦姒手上正兑色粉呢,猛然一抖,便将翠绿色兑成了青蓝颜色。

秦川说:“大哥哥说若是没有娘,我会被人笑话,而且姑母跟天子也没有孩子,这不正好么?”

“不可胡言乱语……”秦姒苦笑。孟章都教小孩些什么啊,简直是没一句好的:“老实说,前边那个问题。是不是也你孟章大哥哥教的,根本没天子什么事?”

“没有啊!真的是天子问的啦!”秦川急急地强调着,见秦姒一脸怀疑,心虚起来,说天色晚了要回屋去吃饭,一溜烟跑了。

“哼……”

秦姒笑笑,也吩咐仆从收拾东西,回自己院去。

进屋之后,她一眼望见室内摆设,发觉似乎有了少许变化,仔细一回想,得知是案桌上的书卷和纸页摆放与自己出门时候不同了,询问仆从,得知并没有人擅自打扫案桌,更何况它比出门之前更乱了些呢。

小心地将书案上的东西收拾一番,秦姒发xiàn

多了几页纸,纸上是常见的道家**一类,像是谁无趣时候抄着玩的,但认真辨识的话,便会发觉是东宫的字迹。

第三百二十节 三笑—v—?

“咦……”秦姒琢磨着方才有谁进过房间。

周裴下令将她带来的人好生伺候起来。不需yào

做事,最多只跟着她走动走动即可,所以进来打扫的应当是常王府上的人。想来东宫有曹寰等人在,不会自己冒险进来,故而是买通了常王府的下人,帮忙传递些书信。

秦姒又将那页道经看了看,上面没有什么把戏,就是单纯地抄了抄经而已,讲的都是心平气和调理内藏的事情。她摸着那信笺,想到东宫一本正经抄经的模样,不由得微笑起来。

翌日秦川来问候过之后,秦姒故yì

带着他出去,到花苑里转转,回来又见到书案上几摞手书中夹杂了东宫的手笔。

东宫的耐性也真是好了起来,他居然照旧没有写任何消息进去,只是再往后抄了几章**,长长短短地排着,写得格外好kàn



秦姒夜里点了灯,伏案照着东宫的字迹去描,她原本就很擅长模仿东宫的手书,这回再对比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描画下来。亦是难辨真假。东宫的字写得不小,所以两章经便能占去一页纸,数起来不过几十字。秦姒难得将字写得大些,手上倒是局促起来,间或有些小小的抖动。

如豆的灯火小小地亮着,纸上的字,每一笔边上都会浸出一些细小的纹路,灯光之下显得更为温和,带着些暖意。

习习凉风拂过,窗外的夜虫轻声鸣唱着,秦姒抄了十来个字,停住笔,朝笔杆末端看。

她刚才彷佛觉着有人捉住了笔尾,又在自己身后悄悄地发笑,当然只是错觉。不过她盯着笔头,就像东宫真的捏住了它一般,然后她看着那只无形的手沿着笔杆向下,握住她的手和笔,继xù

往纸上落墨。

她眨眨眼,再抄了一句话,便将笔放下,只是望着纸页发呆。

东宫写的分明是再单纯不过的**,她却从字里行间看出许多东西,甚至觉着心中时暖时沉,反复不已又空悬无助,像这样脑补起来可怎么得了?

“哈,我当真该去念经了。”她笑着拍拍脑袋。

隔天落雨。她呆在屋内哪里也没去,替她整理案桌的是从宫中带出的人——帛阳要求她不可与外人接触,常王府上的自然也是外人。

秦姒看着宫女将尖头已经干得硬掉的毛笔拿走,心中小小地升起一股愧疚感来,昨夜只顾着想事,竟然忘记自己将笔洗好挂起,暴殄天物真是罪过。

“姑娘一早起来便时常望着窗户出神,是想出去走走么?”宫人询问道。

“喔?”秦姒挠挠脸颊,她有冲着窗户发呆么,那一定是太无聊了,“没有,落这样大的雨水,我可不愿意到雨里去吸一身水汽回来呢。”

她虽然答得轻松,但一旁与她搭话的人可放松不下来,不知究竟怎样才能讨到这位娘娘的心好,只能再次沉默。秦姒虽然对下人亲和,但其实也确实没有太关注对方的举动,无人与她闲谈,她便乐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于是屋内几名侍者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不时发呆出神的主人。

过了晌午。天色越发阴沉起来,雷声阵阵,各屋里人都无聊得很。秦姒转进屏风里面去,推开窗户,看着大雨之中歪歪倒倒的花草。

远处一道紫色闪电划过,秦姒朝那边望过去,正瞧见对面山墙上出现两根竹竿,好像是竹梯的一端。

她趴在窗边,纳闷地看着那梯子,片刻之后,山墙顶端的梯子上出现一只手。

那人摸摸山墙上的瓦片,将裂了口子的几块揭掉,换上新瓦。这边虽然补得不慢,但雨水已经侵入梁瓦之下,在白粉刷出的墙壁上浸出大大的一块水渍。

——落雨天还跑出来修墙顶,真是个辛苦的仆佣。

秦姒同情起墙外边的人来。若非自己只不过是在常王府做客而已的话,她一定会吩咐让此人回宿处休息,天晴之后再来修补的。

正这样想着,一小桶瓦片被举起,放在墙顶上,那人也攀得高了,从墙上露出半个身子来。

秦姒一愣。

对方戴着斗笠遮雨,但是显然仍然给淋了个透。他看到秦姒之后,便将斗笠往上撑了撑,露出一张笑脸来。

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对方身手利落地翻过墙,落在院内,吧嗒吧嗒地就冲到了窗边。

“可算逮着时机了。”他笑说。

“殿下!”秦姒回头看看屏风纱帐。再转头来轻声斥道,“你怎么跑常王府来了,多危险呀!”幸好雨声大,悄声说话不会被人注意。

东宫只是笑:“本宫就是进来看看你,忙过这一阵就要出去的。”

“啊?”

“看,”东宫指指搁在墙上的桶,“本宫当了回泥瓦匠,你不知dào

吧?在屋顶上翻新房瓦来着,昨天还看见你在那边花苑里散步呢。”居高临下就是好。

“殿下你……”秦姒气也不是打也不是,只能退后一些,轻声道,“殿下入内么?莫要在外边淋雨了。”——是说,为什么两次东宫来的时候都会下雨?

“不进去了,眼下不比得半夜。”东宫摇摇头,笑道,“改天本宫会再来找寻四姑娘的……”

说完,她伸手到斗笠里,摸出一朵被雨打湿,但花瓣还没完全浸水透明的粉色小花来。

“方才刚刚落雨的时候看到这花,觉着被雨打坏了真是暴殄天物,于是收起来,如今就送给四姑娘吧。”他说着,将花递给秦姒。

秦姒接过。颔首:“嗯,那我就收下了。”

“对了,四姑娘,若是……”

东宫尚未说完,屏风外边突然传来人声:“姑娘,你有在呼唤奴婢么?”

两人一惊,东宫立kè

蹲到窗下隐藏,秦姒回首道:“没有的事!是你听错了!”

待到外屋没有动静之后。东宫偷偷摸摸地抬起头,朝屋内看看,随后对秦姒道:“……本宫改日再来……”

——每天都有在守着的,能改到什么时候?

秦姒一阵腹诽。点点头,道:“嗯,殿下自己要当心。”

她望着东宫鬼鬼祟祟地去到墙边,伸手利索地翻了过去,心下不由感慨东宫果然是想做就做之人,也不知dào

曹府里突然丢了他这名好动的上司,众人会不会担心得乱成一锅粥?

唉,不管了,总之东宫是亲自跑到常王府来打工,顺便探查秦姒究竟住在哪里。

想到这里,秦姒还是禁不住浮起笑意来。

“四姑娘心情不坏。”

仆从皆是习惯察言观色的人,但说出这种话来,总让人觉着刻意关切,还隐约有点谄媚的意思在内,秦姒听着不舒服,也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下雨天闷在屋内,为何四姑娘会如此开心?随从不明白。

秦姒在窗边赏着雨景,不见东宫再冒出头来,看来大概是目的既成,收拾收拾回宿舍休息去了,不会随意说逃就逃的。这样想着,秦姒真有冲动去参观王府下人的宿处,看看东宫究竟是怎样个适应法,才可以不被众人看出破绽来。

以她平日的观察,东宫怎么可能扮作奴仆,替素不相识的人做工呢?还泥瓦匠,噗。

天色晴好之后,秦姒带着小川在花苑里游玩,正巧孟章也过来陪小川,两个大人见面气氛融洽和谐,转头来孟章叫上小川一道玩棋,秦姒自己跑到另一角上打秋千。

她朝着四周望望,再调高视线,向各处屋顶上看,果然见到几名匠人散布大屋房顶上,除了整理瓦片的人之外。还有蹲那儿修葺屋檐兽的。

秦姒仔细看的时候,正巧其中之一也转头看她,她禁不住笑了起来。

对方偷偷地抬起手挥了挥,随后又装模作样地掀了瓦又重新排一排。

秦姒好笑地看着,心道自己以后才不要去那座屋里面避雨,不然岂不给淋个落汤鸡样?

没一会儿,东宫给人叫走,修理另一处漏雨的屋顶,秦姒不知他为何匆匆离开,荡着秋千举目寻了一番,不见人影,难免有些失落。她恹恹地跟小川打了声招呼,回自己屋去午睡。

屋内闷热,侍女尽心地扇着凉风,但几人仍觉着热气不能消散,兼及蚊虫异常地多,想来稍晚时候还会落雨。

孟章走的时候将小川送了回去,又过来跟秦姒打声招呼,顺便问起小安嬷嬷最近怎样为何没有看见与四姑娘一齐下山来等等,见秦姒无精打采不甚耐烦,便当做是不待见自己,傲气地告辞离开了。

秦姒琢磨着孟章与安小璃这是怎么一回事,想想安小璃真心对帛阳,觉着说不定是孟章单方面喜欢人家,但孟章此人实在是靠不住,就算他是秦姒的亲友,她也不敢给两人牵线。由此她觉着自己真是好人,与安小璃相比还是颇有优越感的……

不过安小璃的动机再怎么不纯,也是帮了秦姒一个大大的忙,只后者不知dào

而已。

因东宫潜入常王府这一档子事,乃是安小璃安排的,她还帮忙塞了红包给常王府上聘人的主事,如此,才能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东宫混进劳动人民的队伍之中,那个短工的合约上手印可是盖得清清楚楚的。身为作保人,安小璃这回劳苦功高,就算东宫对她再有戒备,也仍是感激不尽。

第三百二十一节 一封家书

秦姒跟旁人说,白日里彷佛见到有人在屋顶上干修葺的活儿。想是王府中正翻修整新,不知几时会修到自己借住的这院来。

仆从答yīng

一声,到王府管事的那里去问过,得到答案说已经整修到某院,还隔一道回廊而已,很快就修过来了,届时会先请四姑娘及随行人员换个住处,不会惊扰銮驾。

——其实未必不想被惊扰呢。秦姒默默地想。

她低头看看书案,竟发觉又有东宫的留书,大概是东宫与她在外远远对望着的时候,替东宫捎信的人再次进来了。

这回,秦姒看着东宫抄的道经,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丝怨意:自己已然知dào

他的存zài

,也明白他在王府中做着什么当掩护,那他还如此故弄玄虚地干什么?明明白白地写打算几时在哪里相见不好么?难道他就打算一直在屋顶上偷偷挥挥手?

她想着,将**往书卷中一藏,趴在案上一动不动。

此时门外有人轻声通传:“四姑娘,常王殿下求见。”

秦姒抬头看了周围的侍女一眼,应道:“请王爷稍候。”

众人会意,立kè

开始布置室内,将纱帐展开。屏风与坐席也摆好位置,一切按照礼数行事。

周裴进来之后,与秦姒闲谈几句天气民生等,随后要求屏退多余之人,只留一名侍女在旁随侍,秦姒答yīng

下来,一切照办。

见可能识字的人都退了出去,周裴请侍女将一封信转交给秦姒。

他说:“从锡师之外,有不甚熟识的人传消息来,我想,这信应当也给四姑娘看一看的。”

“是什么呢?”秦姒从侍女手中接过书信来,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喔……”

原来是张缇的字。

看来这是他特地写来报平安的了。虽然秦姒不知他究竟被帛阳派到了什么地方去,但相信他既然有余力托人传书,那就过得还不算坏。

她盯着已经拆开的封口处,问屏风之外的周裴:“请问王爷,我可以看看信件内容么?”

“交给四姑娘,便是请你过目的。”周裴答道。

将信笺抽出,秦姒随意检查了一下纸张与墨迹,并无异样,书写的速度适中,并没有颤抖与刻意加重的痕迹,可见张缇不但是应付得来,更可以说过得相当自在,不用替他担心。

再看书信内容,首先自然是跟周裴报平安,然后便是介shào

替自己带信的人。

——竟然是即墨君替他传信的。

张缇在书信中对周裴说。自己是听了小道,传闻说四姑娘被宫中那几名妃子欺负,帛阳请她出宫住到了常王府里,心中担忧,于是才劳请即墨君帮这个忙的。若是周裴认出了即墨君,还请不要声张,不要让自己对不起热心相助的人。他说即墨君如今潜伏在西朝乡野,做些正当营生,也不打算再回京城效力,实在不是西朝的威胁了,请周裴将即墨君当做一名普通的善人对待,不要打扰他的生活。

当然,上面那些不是张缇写这书信的原因,他在信中说,四姑娘的性子,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算计还一声不吭的,若她当真被三妃踏在足下,帛阳也不闻不问,那一定是出事了。他最怕的便是四姑娘当真看上了帛阳帝,因他先师说过,女子一旦入情。再是明澈的眼力,也立kè

识人不清,只怕被人耍弄得不分东南也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天地唯一的良人。帛阳帝是什么样的人,张缇与周裴都清楚,两人看着四姑娘出落成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子,独立坚韧,理应独当一面,给帛阳帝做皇后毫不逊色,但她竟然遭到如此对待尚未反击,实在令人不安。

虽然派不出什么大用,但他总不能眼看着四姑娘被人轻贱,更忧心她被安置在常王府,将会有人秘密加害于她,所以请周裴一定好好保护四姑娘,无论膳食或用度品,都要万分谨慎,一个不小心,只怕两人先后陨落,那便是张某捶胸顿足也无力挽回的了。

秦姒看着,叹息道:“他还替你我着想呢,人自个儿都不知正处于怎样的情境之中。”

一封信内,竟然无一处提及自己如今身在何地,与何人相处,但既然能联系到隐匿于民间的即墨君,想必张缇所处的也是敏感之地了。

秦姒道:“他这样讲,我倒想对天子说,莫要将我的师爷拿去放在危险之地呢……究竟谁更心疼谁啊……”想不到张缇竟然担心她与帛阳真zhèng

有了感情,秦姒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暗暗摇头。这个傻哥哥啊。

碍于有侍女在旁,不能说得详细,秦姒便又再继xù

往下看,却见最后一页似是没有写完,不见落款,更是一句话尚未到句读时候便截然而止了。

她问:“王爷,这便是全部的信笺了么?”

“……呃,并不全。”周裴有些尴尬地从袖中摸出两页纸来,道,“只是我觉着四姑娘最好不要继xù

往下看,以免坏了心情。”

“什么?”

原本若是周裴说接下来的是私事,不愿秦姒看见,秦姒自然不会勉强,但对方如此的措辞,反倒让秦姒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于是追问道:“是我不能看的机密要事么?”

“不是,只是写信人的道听途说。”周裴将手中的信纸叠了两叠,交给侍女转至秦姒处。

秦姒接过来一看,仍是张缇的字迹,但是信中所写的东西……

“怎会如此!”她惊呆了。

张缇在信中写到,自己虽然处于偏远的地方,风声不那么顺耳,但多少还是知dào

一些锡师人尚未得知的消息。比如说。京城派往锡师的使臣在路上被人截杀了。再比如说,那使臣竟然是趵斩。想当初三人同游是何等兴致,后来越走越远,总想着有殊途同归的一日,谁知dào

趵无疏竟然先二人而去,世事难料,今得一见之。

趵斩是使臣?趵斩死了?

秦姒惊呆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帛阳确实跟她提过京城方面示好,派了一名使节前来,更说这使者乃是秦姒认得的人,他故yì

保密。到时候她便知dào

是谁。虽然如此,但秦姒并没有往心里去,也没猜测究竟是谁要前来做这个和谈的使节,想不到来的是趵斩,更想不到途中竟然也会出意wài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问:“王爷,消息可靠么?”

“我也不知,收到信之后便立kè

派出人手去查证,只是没这样快便得知是否属实而已。”周裴道。

秦姒建议说:“既然书信是某人带来,那么询问他也是一样。”

周裴更是面有难色,“呃、不瞒四姑娘,此人送交书信之后,立kè

便告辞出门,连让我招待一番都不肯,想来是看不上王府的茶食。”

“王爷,这不是说笑的时候……”秦姒郁郁道。

“不是么?”周裴干笑一声,拂了拂衣袖,说,“总之人是走了,这信中小道消息,不信也罢,信了徒增悲痛而已。”

“悲痛。”

“嗯哪,亡者毕竟是我等好友,也是四姑娘曾经共事之人,不是么?”

秦姒闭目道:“此人有可疑之处,或许是可恨之人,但如今忆得的,却是他人前亲和傲气模样,想到一条熟悉的性命竟然瞬间湮灭,难免唏嘘。”

周裴听着,心生疑惑:“可疑可恨?四姑娘,你我所言的,当真是一人么?”因顾忌身侧的侍女,两人都没有点过谈论之人的名字,至于秦姒说到趵斩可疑可恨这一点,周裴终于怀疑起来,觉着两人说的应该并非同一人。

“应当是同一个人。没有错。”秦姒道,“王爷的疑惑,反倒让我对此深信不疑。”

“那究竟是怎样可疑?我从来不觉着,他有涉入任何一派一脉,有站在东西两朝任何一方,他不过是安心做臣子而已。”周裴不服道,“最大的动作,不过是投奔另一方而已,四姑娘,你这是在表明立场么?”

秦姒安抚道:“王爷请勿动怒,我了解你维护好友的心情,具体情况,今日非是解释时机,改日再与王爷说明。”

要如何让周裴相信,趵斩是极力促成长州之乱的幕后力量之一?一贯视为知己,纵使对方出卖自己,依然轻易原谅,谁知对方竟然从头到尾,都致力于将周裴乃至他的家人统统置于死地呢?

最不可谅解的是,他居然成功了大半。

所以这话不仅是不方便在侍女面前说,更不方便直接对周裴提起,最好在她想出适合的说辞之前,对方都一直忘记这茬好了。

周裴再问一次,见秦姒打定主意不讲明情况,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再叮嘱她好生休息,不要出去淋雨,随后告辞。

秦姒心情亦是不好,命侍从收拾室内,然后将众人皆遣回去休息,只余屋外几名内侍守卫。“以后没有吩咐的时候,任何人不可入内。”她说着,特别强调一点,“记得将此话传与王府上的人知dào

,尤其是平日来整理外室之人……”

“是。”

片刻之后,口讯传到仆佣院中,一人飞快钻入外雇工匠房中,将秦姒的话传予他听,问现在不能再送书信进去,怎么办。

东宫笑笑,心道:呵,四姑娘这是在邀本宫前往啊。

第三百二十二节 跟我走吧

帛阳收到了京城方面进一步的要求。据称这是对方最后一次退让与释出诚意。

“在两国交境之处和谈么?”帛阳看着所谓的国书,心中老大不乐意地想:和谈,难道朕当真要承认墨河王是东朝新任帝君么?东西两朝何时才能重新一统?但好歹他还没有看不清形势,对方愿意和谈,已经算是再好不过,先争取到暂缓的空间,往后要不要再动兵马相杀,那是往后的事。

两国和谈,墨河王预备亲自前往,因此要求帛阳也严肃对待。

杨选与孟章这回再次意见一致,认为此行可能有诈,劝帛阳不要答yīng

,或者找个理由委派他人作代理前去和谈。

但墨河王必定不是傻子,若提议双方皆换做使者前往,对方首先便会质疑锡师的诚意,此举无疑授人话柄。

“话柄又怎样,难道面子可以吃么?只要陛下安全即可,其余皆不必在意。”孟章道。

显然众人没有谁赞同他的看法。

帛阳想了想,决定回覆东朝国书,答yīng

此行,但同时自己带多少人马。对方的阵仗如何,两国都要事先约定妥当,以免届时产生“误会”。

历史上这样的高层会议不是没有发生过,但真zhèng

到面前的时候,帛阳还是觉着无论如何准bèi

也不会谨慎过头。

他往自己信任的众人之中扫视一遍,将周裴留下,两人密谈。

杨选等人虽然不解,却也并未放在心上,于是散去。

夜深人静,周裴的车马还没回常王府。

府上服侍他的人不敢擅自休息,皆点灯硬撑着,等候主人归来。东宫从杂役的院落翻出来,远远看见前边主院一直到主卧灯火通明,不由得心生诧异之感。原本想等这些人休息之后再越过花苑到秦姒那边去,但左等右等也不见有谁消停,只能叹息说自己耐性不如人,消磨不起,兀自冒险,沿着树影处偷偷溜到秦姒居处院后。

上回来的时候,是刻意带了掩饰用的竹梯与泥瓦,这次深夜跑来,就不需yào

那些碍事的东西了。东宫轻松地爬上墙头,滑到另一侧去,潜近窗下屏息听了一阵。

里面没传出什么声音,偶尔能听见衣服摩挲声,让人不清楚究竟还有没有第二人在内。

东宫往窗纸上戳了个孔洞,见屏风内只有秦姒一人。便小声敲敲窗棂,示意自己来了。

秦姒尚未入睡,正在对着灯火看书,听见响动,猜测是东宫来了,急忙起身开窗,放眼是一片黢黑,只在近百米开外的主屋处有光亮。

她适应片刻之后,探出身子向外,看看左右再朝下窥视,果然见到东宫蹲在窗下。

“有别人么?”东宫悄声问。

秦姒摇摇头,伸手去拉他。

牵住她的小手,东宫没搭上一丝力道,反而是拢向自己唇边亲了一下。秦姒一愣,随后飞快地收回手,转身离开窗边。

东宫翻了入内,将窗户掩上,回身抱住她:“怎么,生气了?”

“殿下轻声些,门外还有人在值宿。”秦姒低声说着,将手覆在东宫的手臂之上。

东宫只是笑。将脑袋埋在她肩窝上,不言不语。

秦姒任他抱上一会儿,觉着热,又见他只是拥着,不肯吭声,未免耽搁难得的相处时间,于是开口道:“殿下,有事么?”

“有啊。”东宫应声,开心地回答说,“来见四姑娘,便是最大要务。”

秦姒轻轻一笑,道:“那没我什么事啊……”

东宫说:“是,想方设法与四姑娘会上一会,是本宫的事。不过,四姑娘也可以去见本宫,或者跟本宫走——这便是两人共同的要务了。”

“走?”

宫悄声说,“锡师城外,有本宫的藏身之所,虽不能说是一定安全,但遮风避雨不在话下,本宫如今也有专人顾着财路,可保衣食用度无忧……”

他不着边际地说了一会儿,见秦姒没有反应,便抬手戳戳她的脸:“睡着了?”

“还没,但是快了……”秦姒说着,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把东宫当做靠枕用。

“本宫说真的。”

“嗯哪。”秦姒默默在心底补了一句:我也是说真的。正如江近海所说,她前后年纪加起来已经不小了,东宫这样突发性的撒娇。对秦姒而言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

“本宫当真的。”东宫重申,依然不得回应。

他想了想,将自己被当做靠垫的身体移开,半跪而起,随后抱起秦姒往窗边去。

“嗯?”秦姒警惕地睁眼,轻声道,“殿下,你这是……”

东宫停下脚步,悄声回答说:“四姑娘不肯认真考lǜ

给个答复,本宫只好替你决定了。”

秦姒这才发xiàn

他确实是认真的。

她挣扎一下,从东宫手中下了地,回头拉住他,小声问:“殿下,有决心自然是好的,我也愿意与你一道离开,只是殿下安排好去处,又考lǜ

过如何离开不牵连众人了没?”

“牵连谁?”

秦姒提醒道:“曹先生不是才入锡师供职么,另外我这边一走,常王与张大哥也很危险,小川怎么办,你要一并带走么?不然谁照顾他,要是帛阳王一狠心……”

“关于曹少师,本宫自有安排。”东宫道。“而你所提及的那几位,先不说是否有必要维护,单是张举人,早就已经叛离帛阳王,投入本宫帐下。(张缇:你胡说!我才没有!)四姑娘,你若跟我去,不出十日便能见着他了。”

“当真?”

“自然是真的,你再想想,帛阳王要是还有脑子,他会做出为了一名女子滥杀臣下之事么?若是因此而疏远亲臣,第一。证明他非是明君,第二,也是为本宫蓄势提供便利——本宫何乐而不为?”东宫说完,看着秦姒,颇有深意地说,“只不知四姑娘希望事态如何发展了。”

——怎么又要表忠心啊……你们一个二个有点自信好不好……

秦姒无力地腹诽着,握住东宫的手,道:“既然殿下胸有成竹,我便将身家性命以及师友的前程全放在殿下肩上,你一定要担得起。”

“担得起,为何担不起。”东宫回答说。

秦姒不甚确定地望着他。

他又说:“本宫接四姑娘走,是不愿意四姑娘在此受人恶难,与自己根本不曾入眼的小人周旋。本宫在意得心肝都要摘下来的人,被帛阳王随意消遣,甚至还将你遣出宫廷软禁于此,本宫当真不曾想过他会如此待你。”

“我……可是还有小川……”秦姒惴惴地提道。

一说起小川,秦姒与帛阳秦川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画面彷佛又出现在东宫眼前。

“帛阳王薄待了你,你便离开他不好么?”他难免激动起来,抱住秦姒,声声道,“本宫知dào

四姑娘心偏向帛阳王了,可他不值得的!你回来,对本宫有什么不满yì

的地方,你就说,别再闷在心底,本宫会听的!本宫一向都听你的啊!究竟是哪里不好,哪里输给他了,你说啊!”

“殿下……”

没等秦姒劝出口,门外突然传来喝声:“谁?谁在里面?四姑娘,里边有刺客?”

秦姒一惊,东宫反应更快,躬身抄起秦姒,将她打横抱起,往窗外一送,随即自己也跟着翻了出去!

与此同时,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两名内侍闯了进来。

秦姒落在花坛里。幸好有花草垫着,不至于摔痛。东宫翻窗下来,一把拦腰将她提起,轻声道:“走!”说着,便将秦姒推上了墙头。

她当下即懵了,坐在墙上不知怎么办好,东宫爬上墙跳到另一侧的地面去,声声催她赶紧下去,她这才回过神,闭着眼滚了落去,让东宫接个正着。

届时闯入屋内的内侍已经绕过屏风,看见里面空无一人,席上有带着泥草的鞋印,更见窗户虚掩,随着风力微微开合。内侍立kè

大叫起来:“不好了!四姑娘不见了!来人啊!”

东宫拉着秦姒,横穿花苑,往王府后方逃去。

“殿下,怎么出去?”秦姒急急地问。

“后门是一处,本宫住那院有垒高了杂物堆在墙边,也是一处!”但是墙上插着碎瓷片,他自己被割伤倒是没什么,但若会伤到秦姒,他不能接受,于是优先选择从后门走。

东宫只走过一次进府的路,王府中庭院错落,极易迷路,要不是他平日在屋顶做工的时候时常观察出逃路线,此时定然也会迷失方向。

到了王府后门处,只见一人正提着灯笼,刚好移开了门闩,将两扇小门开了一半。

东宫心喜,带着秦姒奔出,谁知一出门,便发xiàn

门外围了十几名王府上的奴仆!另有一辆马车停在道路中间,车中乘客正步下车踏,抬头便看见了他俩!

“是常王!”东宫心中一惊。

众目睽睽之下,东宫拉着秦姒的手,在门外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秦姒隐约听见侍卫追来的呼喝声,对东宫开口道:“快走,别停下!”说完,反手抓住东宫的手腕,拖着他从人群缝隙中出去。

“站住!”常王府的仆役见状,伸手想拦住他俩。

“放他们走。”周裴适时出言,冷冷道,“别拦着,谁说见到有人逃了,我保证你们见不到自己的家人。”

第三百二十三节 ……

东宫与秦姒逃出去不远。便找背街巷道躲起来。

两人不敢逃到曹寰府上去,但东宫起意乃是临时,身上没有带银子,秦姒也是空手跟着他出来的,眼下连找间民舍求藏身都没办法。心知很快就会有追兵搜捕,他俩一合计,也只能冒险去曹寰那里,务必带了盘缠与护卫便立kè

离开。

路上一片黑暗,后巷里指望有什么照明,那是痴心妄想。

东宫拉了秦姒的手,自己另一手摸索着走在前面。秦姒虽然让他在前,却也探出手,小心地扶着墙行走。

“……四姑娘,本宫在想一事。”东宫开口道。

“什么事呢?”

“为何常王会主动放你我离开?”东宫挂心此事,又回头看看远处,没有人追来,“难道是安排了谁在后尾随,预备一网打尽……”

秦姒暗道:一网打尽也要人家知dào

你有一窝鱼才行好不好?

她说:“殿下你多想了。须知常王人善,且有一最大的弱点。”

“嗯?”

“他眼力极差,鸡蛋大小的字,不放在眼前两寸处。也是看不清的。(近千度的近视眼—v—)”秦姒道,“我方才故yì

开口说话,令他认出是我,所以他便放行了,至于殿下……相信他压根没看清是殿下与我一道出来……”

东宫无语。

秦姒咳了咳,缓解尴尬:“不过小心一些仍是对的,常王府里面追出来的人多是我从宫中带出的,他们到锡师这几年极少下山,对街道布局,比我还陌生,应当好打发。”

“待这些人报官之后,锡师衙门的差役出动,便没那么好躲藏了。”东宫道。

秦姒在黑暗中点点头。

东宫又说:“后妃出逃应是死罪。”

“我也不是第一回逃了。”秦姒挠挠脸颊。所以说有一就有二是至理名言,被人试出底限之后,你还能相信对方所承诺的“绝不再犯”么?哈哈——

翌日晨,帛阳得知消息。

周裴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bèi

,就算被对方暴跳如雷地狂轰一番,他也能撑得住。

谁知这回帛阳听完之后,只问了几个问题:“之前四姑娘有表露去意么?”

“没,若有分毫,即使我尚未留意,四姑娘带入王府的随侍也自然会发觉,并且立kè

禀报陛下。”周裴一脸惶恐地说着,将失职的过错推到宫人身上。

“四姑娘身份非同小可,此事不宜声张。”帛阳说着,叹了口长气,“还真是一点也不省心……”莫非以前的顺从与情意都只是用来令他放松警惕的而已?枉费他还决定。待廉贞宫产下龙子之后,便将四姑娘迎作皇后……这样看来,终究是他太过天真。

周裴对帛阳道:“可是,不宜声张,要怎样搜捕呢?”

“莫非她是独自一人走的?”帛阳反问。

“这……”周裴为难道,“据四姑娘的随侍所言,其身侧似乎另有一名男子,但究竟长得是圆是扁,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没有看见么?”

“昨日与陛下商议要事,因此回去得当真晚了一步。”虽说回府的早晚与会不会撞见秦姒是没关系的,但两件事扯到一起来说,迷惑性更强一些。——谁知dào

竟然回去得那样晚,晚到他只能从后门悄悄进去,生怕惊动趴在正门口观察风向的众臣家中人呢?

“嗯……”帛阳无奈道,“只能封锁城门……”

“为何不将四姑娘熟识的几人都捉起来,逼她现身?”周裴问。他当然也是把自己算在其中的。

帛阳摇头,道:“伤筋动骨,影响胜于四姑娘出走。”

周裴跟着他叹气。

天要下雨小四要私奔,这个还真的没法拉回来。

帛阳说:“不过也不是不能动作,记得曹寰来锡师的时候,将四姑娘自小交的江湖好友青少侠也带来了。可以从此人下手,但如何大敲大擂令得四姑娘知晓,是件难事。”

“是啊,若是捉了无关紧要之人,四姑娘不会知dào

,若捉了朝廷官吏,无异于自伤血脉。”周裴顺着帛阳的意思说话,于是后者神色更为凝重。

孰轻孰重,并非难以抉择,所以他只能再寻别的处理方法。

“好了,不说此事。至于究竟是谁责任,待东行回来之后再行调查。”帛阳面无表情道,“昨日交代常王的,可都记下了?”

裴应着,又说,“那陛下当真要随行?”

“自然,和谈之事不可小觑。”帛阳指向周裴,“对王府上下如何交代,怎样透露风声,应当不用再由朕教导了吧?”

“嗯,这一点请陛下放心。只是……昨日吩咐之事,我实在不知能否担此重任。”周裴为难道。

“你可以,身高体型皆是相仿,又知进退,且不好冒险与突发奇想,常王,你是最适当之人选啊!”

帛阳的笑声,令周裴倍感压力。

秦姒与东宫到曹寰府上之后,众人惊慌了一阵。立kè

拟定对策,由阿青带着二人去平民聚居之处,暂时寄住在佃的房宅里,待四五日后城门关卡放松了,再设法出去。

三人躲在屋里,阿青偶尔出门采购些菜食,秦姒下厨煮食给两人吃,东宫最是无聊。

见他无事可做,阿青便逮着空儿对他进行人格教育,告sù

他以后不可以再这样肆意行事。至少要与众人协商之后再做打算,不然要真的出了什么事,东宫他自己应该怎样面对列祖列宗?

话虽这样讲,但阿青末了还是拍拍东宫的肩膀,说把秦斯带出来是好事,自己早就看不惯帛阳王那样欺负秦斯了。

秦姒在炊间里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她歪着头对屋内道:“对了!阿青啊,早些时候你上街去了,有人来敲门呢!”

“是谁啊?”阿青纳闷。

“不知,我跟三公子都不敢吭声。”

阿青挠挠头:“喔,那我今天就不去曹府,在这边等人好了。”

话音未落,院外便又响起了敲门之声。

“来了!”阿青赶忙去应门,秦姒将锅往旁边一端,赶紧躲进屋内。与东宫一齐竖着耳朵听响动。

阿青开门,诧异道:“啊,杨大人?”

“咦?”杨选见了他,也是惊异,“本官只听说有新来的佃了隔壁的小院,想不到是青少侠。怎么,你不住在曹府上了?”

“呃、是啊,有点事所以……”阿青尴尬地笑笑,本想邀请杨选进来坐坐,但又立kè

想起东宫和秦姒在屋里,急忙道。“那个、杨大人啊,你有什么事么?我才搬来,应该是我携礼到贵府上拜访才对!”

“呵……哪里的话,给,这是乔迁之礼。”杨选将一个油纸包递给阿青,又道,“若早知dào

是青少侠,本官这份礼应该包重一些……不过也没什么好东西可送,请不要嫌弃。”容雁双下葬之后,他家中便少有打扫,后来借住到陈和家去,更是满屋落灰了,最近人回来住,却没多少整理,只想着尽量保持原样而已,也不愿意有别人去做客。

阿青接过礼包,笑嘻嘻地道谢。

杨选又道:“既然是青少侠在这边住,那本宫可否将家宅安全托付予青少侠呢?最近又要出差啊……”

“出公差么?”阿青道,“那可要恭贺杨大人升迁了。”

“升迁什么啊……是跟着天子去和谈……”杨选不甚耐烦地叹了口气。

“和谈?”

“唉,这是国家大事,不提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阿青仍然硬着头皮不让杨选进家门一步,直到后者告辞,他这才满头大汗地回屋。

屋内秦姒与东宫正画了棋盘在玩棋,皆是同情地看着他。

阿青拆了油纸包一看,乐道:“哟,是腌肉呢,今晚上加菜,记得多留一份让我端给邻居的杨大人……对了,你们都听见了么?”

秦姒点头。

东宫道:“和谈的事。”

三人一时之间沉默,东宫看秦姒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自己随后跟上,笃定道:“本宫也要跟去。”

“咦?”阿青叫了起来。

东宫重申道:“此事关系甚大,本宫定然不能错过。”

“关系确实极大,”秦姒搭腔道,她一面说,一面拿着石子充的棋子。琢磨着下一步应该落在何处,“但三公子应当想清,自己这趟前去,是要搁在什么位置?”

东宫答道:“本宫自有打算。”

“难道三公子预备列席其间?”秦姒问。

“自然不可能。”不管东西朝,如今都没他的席位可言。

秦姒道:“既然不会出席,那在近处旁观,与在远处等待消息,有何差别?”

东宫不语,若要他回答,还是那句话——自有打算。

秦姒抬眼看他,道:“看来三公子心意已决。”

东宫点头。

“好,那便依三公子的意思行事。”秦姒拍板。

阿青不赞同地轻叫:“秦斯!”

“阿青你去通知曹先生一声,看还能拿到多少人手……”秦姒吩咐着,又说,“要不,先出城去,到张大哥等人所在之地,再点起人马?”

第三百二十四节 离开锡师

阿青一把抓过秦姒。压低声音对她警告道:“你不要跟着东宫发癫好不好?这里他最听你的了,你劝他啊!”

“他想去就由着他呗,目前不管怎样还是先出城为要务。”秦姒说着,对阿青笑笑,“你想太远了。”

“……好吧,他听你的,我也听你的。出了什么乱子,你要负责。”阿青说着,转身出门去通知曹寰。

秦姒暗暗好笑,难道自己劝过之后东宫出了事,自己就不用负责了?这分明是推卸责任的想法吧?

东宫凑过来:“四姑娘当真支持?”

“殿下你没有信心么?”秦姒道,“虽然说我并不知dào

殿下是有怎样的打算,但殿下已经做下决定的事,我应该支持的。”

“秦晏……”东宫有些感动。

秦姒又说:“前天在曹府上,先生说对锡师朝廷之中的掌握,殿下已胜过他许多,我听了实在心中欢喜。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我分别也有不短一段时日了,我对殿下,不能再贸然下结论呢。”

“那你觉着本宫如今怎样?”

“似乎还有长高?”

秦姒故yì

岔上一句,东宫立kè

噘嘴。

“本宫是问。四姑娘觉着,本宫如今怎样,符合你心目中的设想么?”他有些紧张地问着,一脸期待又害pà

受伤害的表情。见秦姒并没有立kè

回答,他又退一步道:“好吧,至少告sù

本宫,符合一部分,如何?”

秦姒笑起来:“本来就是啊。”

“那还有哪些不好?”东宫不服气地问。

“最大的不好嘛……”秦姒道,“我的夫君不可以受制于人,不可以得过且过,不可以随遇而安不思进取。不然,你让我怎么做偷懒得闲的人呢?”

“唔唔——”东宫认真记着,不时点点头。

秦姒用指尖戳戳他的眉间,笑着说:“还有最重yào

的一点,让我看得顺眼。”

东宫立kè

追问:“咦,那本宫令四姑娘顺眼么?”

“你猜啊?”

秦姒笑着出了屋子,去炊间里继xù

准bèi

晚饭。东宫不甘心地跟了去,一个叫着君子远庖厨,一个说不讲清楚自己便不作君子了,两人绕着灶台闹起来。

等阿青带了霍亦州回来的时候,秦姒已经将菜饭准bèi

好,另外又切了杨选送来的肉,正巧招待霍亦州一餐,再由阿青端点菜食去跟杨选搞好邻里关系。

霍亦州是打算跟着东宫出城去的,对于东宫的计划,他并没有异议。

第二天,帛阳带人声势浩大地出了锡师。根据霍亦州的目测与初步估计,帛阳带的人马至少有千人,加上出去之后还要会合驻扎在锡师之外的队伍……有大部队撑腰,他这一趟东行,就算一言不合打起来了也不奇怪。

听见霍亦州这样评论,秦姒笑道:“哈,莫说帛阳王谨慎过头,谁又知dào

东朝那边的墨河王会准bèi

得如何呢?”

霍亦州想想,说:“虽说不是在自己都城里和谈,但京城方面应当会先派人布置会所,设下埋伏。”

“不会。”东宫笃定道,“京城知dào

如此作为,难道锡师就不明白么?双方必然有先遣人物前往,共同监督会场,谁要动手脚,都会被斥为无义之徒毫无和谈诚意,和谈自会失败。”

秦姒点点头:“但暗中手脚,谁也不知,或许就埋伏兵力在会所数里之内,也未可知。”

“双方机遇皆是同等,只有设想是否周到。并无谁存zài

先手。”东宫道。

秦姒表示赞同。

“那么说,你是想坐山观虎斗?”阿青问东宫。

“哈哈,说得太早并无意义,还是先出城去,再考lǜ

下一步。”东宫转头看秦姒,“四姑娘,你怎么看?”

“帛阳这回带走了常王与杨选等人,当然,这是就我所知的而已。”秦姒道,“我想知dào

他还带了哪些人去。”

阿青立kè

应声:“我这就去跟先生打听。”

东宫悄悄拉着秦姒的手,问:“怎么,四姑娘觉着事有蹊跷?”

后者摇摇头:“嗯……或许只是我想多了。”

蹊跷倒还算不上,只是隐约觉着这回的人员配置方面有些不像帛阳的风格,还是不要跟东宫详细解释的好,不然他又会吃醋的。

围观过出锡师的皇家仪仗之后,几人小心地去了一趟曹府,预备跟曹寰辞行后立kè

离开,这就往季家庄去。此时曹寰正在山亭里,捧着书,替步迎山解答疑问之处,数人从后院绕过来,冷不防遇上了。

“啊!”秦姒一见,急忙往东宫身后躲,但为时已晚。

步迎山眼神儿并不算好,但就凭他曾经远远近近地盯着秦姒将要顶得冒出火来的历练,看一眼就已经足够了。“信卿大人!”他立kè

弹了起来,丢下曹寰,穿过花园朝秦姒冲过去。

“糟了!”秦姒与阿青同时哀叫。

东宫手一挥,对霍亦州下令:“霍将军。擒下此人!”

“是!”

霍亦州领命,这就上前去。

步迎山哪里是他对手,冷不防就被拎住胳膊,反手一拐,伏在地上。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兴奋得很,冲藏在东宫身后的秦姒叫道:“女先生(下意识为区别曹寰而加的女字),是学生我啊!你不记得了么?”

秦姒对东宫轻声埋怨:“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问你家青少侠……”东宫侧着头回答。

秦姒看看阿青,后者正发愁地看着步迎山挠头(顺便躲避她的视线)。她叹了一声,对霍亦州道:“霍将军,请放开这位公子吧……”

“在下不是什么这位公子,学官,我是你带的学生,名叫步迎山啊!”

“嗯,我记得的,步青成。”秦姒尴尬地看了看东宫,又对步迎山道,“我已经不是学官了,你别再这样叫我。”

步迎山急切道:“先生如今在何处落脚。为何不做学官了?你可是独一无二的女学官呢!”

“这……”

阿青缓过劲来,想着步迎山好歹跟自己有一段交情,眼下也只能由自己出面糊弄之了,于是一把拉住他,道:“唉呀。青成你这是在做什么,开口便问人家私事,多失礼!”

“可是——”

“别可是了,你又不是不知dào

秦斯她身份不简单,人家难得下山来一趟,想见见师长,怎能被你挡在这里问东问西,快过来,让开道!”阿青训斥着,将步迎山拉到一边去,给东宫等人使了个眼色。

东宫会意。对秦姒道:“这边请。”

秦姒配合地略一颔首。

东宫将秦姒引到曹寰面前,后者一脸无奈,起身对他俩说:“入书斋内说话吧。”

四人丢下阿青与步迎山,先后入了书斋,东宫与曹寰说了自己方才所见和所想,表示预备今天就出发,前往季家庄。

曹寰听罢,道:“也好,至于人手,本官这里尚有十七人原本是用不到的,听凭殿下调遣。”

“嗯,本宫知dào

留在锡师的人手都是霍将军部下,由将军设法带出锡师,应当没有问题。”东宫看了秦姒一眼,又说,“不过还是要留十人在先生这里,以防万一。”

“有何万一呢?”曹寰笑笑。

秦姒道:“定国公镇守锡师,曹先生,此人品行不端劣迹斑斑,不得不防,还请提高警惕。”

“嗯,本官会多加留意。”曹寰并不想与秦姒多谈。因不明真相,他对秦姒的印象一直很不好,再加上东宫又总会刻意维护她,由此,更让曹寰觉着秦四姑娘真是个祸害。私下里讲,他甚至觉得东宫之所以会丢失京城的掌控权,大概责任都应该算在秦姒身上的。

对此,秦姒能猜到,但也无计可施,毕竟她还没有向曹先生说明真相的意图,隐瞒得这样久了,再揭穿,似乎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还是免了吧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下回见面有必要的话再说明也是一样,哪怕隐瞒到最后貌似也没什么差别……

曹寰道:“殿下,你们这就出了锡师。往庄里去么?路上可会再耽搁?”

“不会,是到了地儿,本宫自会派人报个平安。”东宫道,“就算本宫忘记,想来那张举人或者即墨子音也是细心之人,不会令先生担心的。”

“如此便好,殿下路上要多加小心。也请霍将军费神,一路保护殿下周全。”

“末将义不容辞,一定不负大人所托。”

曹寰点点头,与东宫等人合计盘缠等物,将一切准bèi

妥当,将近晌午的时候便将众人送了出城。这回阿青留在锡师,东宫、秦姒、霍亦州三人先行到中途客栈,休息半日之后,后一批离开锡师的几位将士追了上来,与三人会合,一同赶往季家庄。

张缇早早接到了秦姒等人要来的消息,已经做好接待准bèi



秦姒见了他自然欢喜不已,询问为何会转而投奔东宫之时,张缇被东宫的杀人视线逼迫,汗如雨下,只得把诉苦的念头吞回肚里,然后将东宫近来的事迹好好夸奖了一番,说得旁听的东宫受用无比。

待其走开之后,东宫冒着被千柳刀劈成几半的危险跟上去,问张缇:“张举人,若是如今再要你去替帛阳王做事,你去么?”

“能跟在东家身边自然是最好,怎么,难道三公子这般看不惯张某?”张缇无辜地苦了一张脸。

“哈哈,无事,问问而已。不要放在心上。”能平安解决绑架张缇的事,东宫开心得很。

第三百二十五节 脑残不灭,圣战不休

好吧,这一回的标题与文章内容是无关的╮(╯_╰)╭

只是我身为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找不到共襄盛举的门路而已……

帛阳心情很不好。

周裴硬着脖子,不敢转头,但即使连眼睛都不往那边瞥上一瞥,他也能感觉到从帛阳所在之处源源不断倾泻而出的寒意。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放在心里,想得越多越坏事。

帛阳闲下来便会想到秦姒,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好了,她居然还想着要逃,难道她一直都只是虚与委蛇,并没有真心与他过下去的意思?

那他可真是好蠢好蠢了,完全被那女人当做白痴耍弄,而且还是一回又一回地。

难道她不知dào

,原谅她的各种错处,并不是全然因为他需yào

一个人才,他更需yào

的是,一个利益所指完全一致的家人。他确实没有亲人了,一切的努力,都只能是自己独享,所以他更珍惜可能存zài

的情谊。

秦姒无有权有势的娘家,有远胜他人的敏锐与气度,作为自己的贤内助,实在是上上之选。

这一回确实亏待她,他原本也想一旦廉贞宫诞下龙儿,便将秦姒与小川一同接进宫,给他俩正名,哪怕封赐小川个什么虚名也没关系,反正他早就认定小川做义子了。

——可秦姒为何忍过了几年,却连这几个月也捱不过去?

帛阳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天色渐阴,有细小雨点飘入华盖之内,周裴命人将遮挡的珠帘与帏帐全都放下,随后松了口气,抬手……

“不许碰。”帛阳立kè

道。

周裴的手定在半空,尴尬地抽了抽,他扭头对帛阳道:“可是陛下,这实在太闷热了,还有些发痒……”

“……朕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帛阳面无表情道。

周裴没法子,只好可怜兮兮地转头回去,忍着脸上的不适。

“莫要忘记,待回锡师之后,朕还要好好与常王清算秦四之事。”不要以为就这么算了。帛阳没好气地说着,换了个姿势,靠在车栏上。

——糟了,周裴不说还好,这么一提,他真觉着又闷又痒……

帛阳悄悄撩起帏帐的边角透气,此时跟在车后的皇卫见状,提醒道:“路途颠簸,常王请当心。”

“唔……”帛阳没好气地瞥人家一眼,将脑袋缩回去。

同样在一片天空之下,季家庄这边却艳阳高照。在时常飘雨的夏末时节,难得地有了点炽热的盛夏气息。

“不知三公子把我叫去做什么……”

即墨君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里,将东宫写给他的书信翻来覆去地看。

“难道是张举人卷款潜逃了?”嗯,这个猜测很有说服力,东宫闹出一堆烂摊子让他收拾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即墨君长长地吸了口气,作好kàn

见任何惨状的心理准bèi



然而,在他赶至季家庄之时,所见的情形,貌似与他想象中的兵荒马乱差得很远。

“哟,即墨老爷到了。”在最外面接引的是庄里前任主事,此人乐呵呵地将即墨君领进去,又吩咐仆从留下,笑脸迎宾。

即墨君疑惑地问:“这……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事啊!”对方答道。

大事……莫非?“难道是三公子被锡师人发xiàn

了!”

“哈哈哈,老爷你想多了,来来来,请往这边走……”

前主事将人引到影壁之内,交给前来接应之人。这一位即墨君也认识:“青少侠?你什么时候又回庄里了,那曹先生……”

“呵呵,也在里面,也在里面。我们是专程从锡师请了假出来的呢!”阿青笑嘻嘻地说着,朝山墙洞门那边一指,“即墨公子,我就不给你引路了,反正这边你熟的哈!往那头走,过了院子就又有人引你去的!”

他说着,挠挠头,笑道:“唉呀,我这么一会儿真饿了,来先去后面找点可以果腹的垫上一垫!回见啊!”

“呃……啊?”

即墨君保持着跟阿青招招手的动作,愣在当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清清嗓子,沿着阿青所指的路线往庄里去,一路上偶然能见着两三人忙进忙出,但都不怎么说话,面上神色貌十分轻松愉快,还不时彼此说笑两声。看见是即墨君前来,众人认识他的便招呼一声,然后低头继xù

忙自己的。

即墨君歪着头看看各人手上的活计,有往角落里洒不知什么亮闪闪玩意的,有往窗棂上结彩绳的,动作最大的也便是登在竹梯上挂大红灯笼了。

“莫非是有喜事?”他皱眉。

待再进一层,即墨君隐约听得有喧嚣声传出,但也许是怕惊动镇上的其他住户,所以都闹得不算很响亮,也没有奏出喜乐来。

他再看那檐角上挂的红绸,自忖:原来是让他吃喜酒来的,早知dào

就包个红包了……

张缇立在院门口,见即墨君来了,急忙迎上前:“即墨大人,你来得倒是有点晚了,不过没啥,三公子给你留着席位呢!”说完,做了个请的动作,将即墨君往里面迎。

即墨君叫住他,问:“张举人,这是……你与千柳刀女侠的喜事?”

“啊?”张缇一愣,忙苦笑摆手,“怎么可能呢,自然不是了。难道三公子没有在请帖中写明么?”

“请帖?”

即墨君摸摸袖子里那封书信:难道不是告急信函么?

此时阿青叼着半个包子从即墨君旁边路过,含糊不清地跟张缇打了声招呼,问东宫在哪里。

张缇指着院坝内的酒席道:“大概在内中某处,刚见他走了一圈来着……”

“这样啊……”阿青又问,“开始动筷子了么?”

“敬过酒了当然……”

张缇跟阿青悄声说着,即墨君带着疑惑走到场中,顿时被众将士的声浪淹没。

各处席位有空着的,看到他来了,便都招呼着想拉他坐下,其中某些大老粗连他的名字都念不太清楚,还带着错字的。即墨君无措地推脱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只手突然搭到他的肩膀上。

他正反感地想拍开,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即墨大人?”

即墨君回头一看:“——秦斯?”

秦斯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哎,大人认错人啦,是我呀!”

此时阿青也凑了过来,问秦姒:“三公子呢?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他被人灌倒了,刚抬进去,我想不能没人招呼各位兄弟不是?”秦姒说着,顺手掂起一个酒杯,“阿青你要不要干一杯?”

“免了,我可不是你对手!”

即墨君愣愣地在旁听了片刻,这才注意到秦姒竟然穿着大红喜服,面上也难得地点着妆。

第三百二十六节 第三次成亲

即墨君一愣,再联系到方才两人所说的“东宫已经被灌醉”。立kè

明白今天庄里为何这样热闹了。

他不甚自在地看了看秦姒,不知说什么好。

鉴于礼仪,他不便盯着人仔细瞧。方才将之错认为秦斯,即墨君已经把自己吓出了一身白毛汗,这一会儿惊疑地悄悄瞥过去,见对方并未觉着诧异,倒是自己一惊一乍地,反显得奇怪了,于是镇定转头看向别处。

张缇见状,将他往厅内引:“即墨大人,这边请。”

即墨君颔首,头也不回地朝里去。

秦姒转头看他一眼,唇角轻挑,又招手让端酒的仆从跟得紧一些。

“喂,秦斯啊,这个时候应该是新郎官出来敬酒的吧?”阿青觉着好笑,叼了包子随她走几席。

秦姒笑吟吟地说:“所以当做是我娶了三公子,也不坏啊?”

“那还不如我替他敬酒呢!”阿青随口道。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阿青立kè

发xiàn

自己说了多么不合宜的话语,讪笑起来:“唉呀,失言、失言。秦斯,你别往心里去啊!”

秦姒也是笑笑,对他说:“方才好似看见先生在寻你,快回席吧。”

“啊?对,我出来好久了!”阿青顺势应着,转身跟着即墨君一行往厅中去。

到了曹寰这一席,阿青抬首,见曹先生在上座,旁边按长幼又按官位排下来,自己可得是末席了。他倒是不介yì

,只是看到旁边一食案后坐的是步迎山,不由暗暗叫苦,生怕又被逮着说话。

此时阿青还没入席,步迎山便只扯着自己上侧的人说话,倒霉的即墨君没办法,嗯嗯啊啊地轻声应着。

步迎山难过得很,加上刚才空腹喝了秦姒敬的酒,胃里跟脸上都火辣辣地烧着,说话就有点失分寸。他拽了即墨君的袖角,带着哭腔说:“……怎么这样快就嫁人了呢……若是多等等……”

“嗯嗯嗯。”即墨君无奈地扭头。

阿青偷笑。

那边秦姒敬酒一圈,喝得神清气爽,回转来想跟曹寰他们共席吃宴,却被张缇拦住。

“不妥吧,四姑娘——”张缇道。

秦姒腹诽道有什么妥不妥,反正她是觉着自己应该当家做主的……既然有人抗议,那还是收敛一点,回去看看东宫醉成啥样了罢。

穿过几进庭院。到东宫寝室(非主院)改的新房,秦姒挥挥手,让几名守候的兵士退下。

季家庄不方便的地方是,前前后后都没见着几个女性——要是当初东宫出逃的时候将孙二嫂等人一并带来就好了,可惜没有。

秦姒自己在水盆里洗洗手,一面甩着水珠,一面往梳妆台去,跪到台前,就着不甚清晰的铜镜照照。

手往上提了一提,本是想将妆卸下的,但又犹豫了片刻,于是去屏风后面,将案桌上的酒倒了两杯,转头唤东宫。

“殿下?”

小地方居住的商贾不比得皇城,床这种奢侈品是绝迹的,但东宫是长住,不想薄待自己,便命庄里的匠人设计制作了一张大床。因匠人是在军中做事的,不可能见过东宫殿的床长什么样子,所以就按照东宫的描述,做出了一个像小阁楼般高大的漆木床。

眼下床柱两侧的丝帐皆是垂下了最靠里的一层。东宫尚有一条腿露在帐外,人则睡得正香,秦姒叫也不应。

“殿下……”秦姒失望地靠过去,隔着丝帐揉揉东宫的头冠,“还有交杯酒呢。”

东宫醉得跟烂泥一般,动也不动。

秦姒没趣地坐在床沿上,顿了一会儿,又望着窗外,想出去与大伙一道闹热闹热。

不过这个时候还跑出去的话,貌似会给东宫丢脸来着?

“唉,你真是的……”她戳戳东宫的脸,“想当初,帛阳跟我成亲的时候,这一段有多少程序要走啊,我还早早想着今天也要看你做一遍呢!”

她瞅着东宫,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倒是醒醒好不好?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儿啊!”当然,对于他俩来说,似乎都并非头一回来着……不过这个不重yào



秦姒深觉乏味,一个人到食案边上,把两座小案搬到一起并排起来,然后挑了个汤圆咬下去,瞥东宫一眼,想象自己这就是把东宫往死里咬了。解气解气,吃掉,一仰脖喝酒,卸妆,拆散头上那些繁复的花哨样式,脱了外面几层喜服,移步到床铺边上。越过东宫,躺在里侧。

她大睁着眼,瞪住东宫,抬手捏他的脸,捏过几下,又无聊地拽他头发,没玩一会儿,人越来越乏,当真睡着了。

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不知多久,床帘也层层地放下了,不知是谁做的。

秦姒转脸望向身侧,东宫不见踪影,倒是有个棱角样式的香包留在枕头边。她伸手拾起香包,发xiàn

下面还垫着块小小的玉,那玉虽然小,触手却很舒适,如同与人天生一体,令她爱不释手。

秦姒摸了一会儿,便又放下,不过是将玉搁在香包之上。

她隔着几层罗帐,朝着外边的光亮处看,两朵朦胧的红焰燃在烛上,旁边的人影应该是东宫没错。

“殿下。几时醒的?”秦姒问着,掀开了帘帐,移足往下,落在窄榻上。

东宫不知在出什么神,被她这样一唤,才惊觉过来,转头道:“啊?你几时醒了?”

“呵,这话应是我问殿下才对。”秦姒倾身往外,看看床柱边的置物格,将之前放在那里的衣服拾起,挑拣一件宽松的。披在肩上。

“……醒过来也有一阵了,就是还有些晕乎。”东宫道。

他看秦姒缓慢动作,便有些坐立不安,好几次想起身扶她过来,但又都按捺住了。

秦姒低头细细地系着衣带,偷眼望向食案那方,见东宫毫无动静,便住了手,坐在床沿上。

片刻之后,东宫起身朝这边走来,说:“四姑娘,你闭眼。”

“嗯?”

“闭上眼。”东宫重复道。

秦姒依言阖目,不知东宫要玩什么把戏,但心中也没有忐忑之感。

——沙沙声?

她方起疑,便感到一层柔软且表面光滑的东西覆到了自己头上。抬手一摸,恰好触碰到挂在绸料边角上的几个坠子。睁眼来,视野里满满的都是红色。

这不是盖头么……

“殿下?”

“刚才错过了,补上。”东宫道。

“……”

秦姒无语,心中嘀咕一阵,乖乖端坐,等东宫动作,谁知此人又没下文了。

从盖头之下看出去,只能见着东宫的双足离了视线,影子在席上晃来晃去,却不知他在做什么。

秦姒极想自己撩开盖头看个究竟,但还是忍住了。

“奇怪,在哪儿呢?”东宫跟这屋里转悠几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却无头绪。

秦姒道:“殿下在寻何物?”

“喜称啊!”——也就是挑盖头用的那根棍儿,“本宫记得是放这儿的……”

秦姒摇摇头,笑道:“殿下醉糊涂了,哪里还记得那么多。用筷子不也是一样?”

“那怎能一样?怪了,会在哪儿呢……”

东宫嘟哝着,脚步声近了。

下一秒,秦姒突然感到他的气息逼拢跟前,随后是将自己抱了起来,朝外一旋。

“咦?”

“嘿!果然在床榻上!”东宫欢呼。将人往旁边一搁,俯身去取喜称。

此时秦姒挣扎起来,推开东宫的手臂,自己落坐在足踏上,扭头侧对着东宫。

“怎么?闹别扭?”东宫惊奇道。

“没有。”

东宫说:“喔?那就转过来嘛。”说完,人又走开了。

——到底在搞什么!难道酒还没醒么?

秦姒暗暗埋怨着,微微转首,盖头上的坠子哗哗地响。她提腕入盖头之中,将掖进领口内的发丝轻轻拉出,却不料手臂立kè

被东宫捉住了。

“别乱动哦。”他道,“揭盖头是本宫的福利,可不能再让四姑娘自己动手。”

——既然如此就别再磨磨蹭蹭!

“是,殿下。”秦姒应道。

东宫满yì

地点头,因对方坐在了足踏上,所以自己也蹲下,与她平齐,屏息,小心地挑开一半盖头。

秦姒悄声道:“是这样揭开的么?”怎么觉得方向怪怪的,而且……

“本宫并未修习过民间婚俗……大概便是如此吧……”东宫不甚确定地回答。

他与秦姒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喜称上。

不妙……

勾住盖头一角的饰物了。

东宫试探性地让了让,那坠子勾得还挺结实,没松脱。他皱眉,将喜称竖着挑起,顿时整个盖头一并飞了开去。

回眸望着秦姒,东宫无辜道:“嗯……大概便是如此。”

秦姒勾勾嘴角,忍住笑意。

东宫将盖头挑在喜称上,规规矩矩地放置在一旁的盘子里,然后拉了秦姒往食案前面坐,跟她说:“当初你进皇城的时候,本宫年纪也小,什么都只是照做而已,而后还命人代劳了。如今自己来试一次,也不知有没有疏漏之处。”

“殿下是指……”

东宫笑说:“四姑娘不记得了?无妨,本宫其实也不太记得,想起的时候,只知dào

那时候四姑娘一直哭,连酒也不喝的。后来嬷嬷说人接进宫就是了,各种缛节到十二岁再补上也可,就罢了。谁知dào

四姑娘会自己逃走呢?”

他说着,伸手去翻过一个碗,又连着挑开几个盅盖,从里面选了汤圆和果仁什么的出来,在碗里铺着,然后掂掂碗底:“都凉了,要热热么?”

第三百二十七节 岂能事事如你所料

他说着,伸手去翻过一个碗,又连着挑开几个盅盖,从里面选了汤圆和果仁什么的出来,在碗里铺着,然后掂掂碗底:“都凉了,要热热么?”

“不必了。”秦姒看他动作,便想起与帛阳成亲的时候,帛阳是怎样做的,于是也拿了碗,有样学样。

东宫调转筷子,用末尾按压住她的手腕:“诶?等等,四姑娘,这可不能是新嫁娘来做。”

“喔?”

“这碗里的东西,都是娶了正室才走的一道过场,只能你吃的。”东宫说。

“正室么?”那么帛阳是……

东宫点点头,双手捧了碗,又道,“本宫看能不能就用手温上一温——”

秦姒不由得笑起来。

当初帛阳也是觉着汤圆都凉了,吃下去对身体不好,于是倒了酒直接烧过一遍来着,吃起来味道怪怪的,又有些辣来着。

秦姒说:“大热天,吃点凉的也解暑。”

宫应着,将碗递给她,复又补上调羹。

秦姒深深地看他一眼,低首淑女状小心地将食物送入口中。果仁什么的,和着凉掉的汤羹吃下去,稍微有些奇怪,那汤圆却是软软糯糯,冷掉之后口感更佳了。

见她并不挑剔,东宫倒觉得过意不去,道:“本宫真不该喝那么多的。”

“头还疼么?”

“没,睡醒之后好多了。”东宫应了一声,彷佛想起何事,别开视线道,“对了,本宫想借你的人一用。”

“谁呢?”

“张举人。”除了他还有谁称得上是秦姒的人呢?东宫道:“本宫需yào

将之派往东边。”

秦姒说:“帛阳王等人,不是早已出发了?如今再派人过去,赶得上么?”御驾出巡,移动得自然要比行军慢许多,但也不是蜗牛般爬动的呢。

“本宫一早便密函通知了京城方面留下的几人,前天也得到了齐师爷的回函……”估计是在孙二嫂的威压之下,不得已干这种丢脑袋的差事吧,“张举人现在赶过去,不绕南方诸州县的话,一个月足矣。”

闻言,秦姒点头,继xù

吃东西。

东宫等不到具体意见,于是出言询问:“四姑娘以为如何?”

“可以,”秦姒答说,“殿下既然已经安排接应,我便放心了。”

一个半月之后,秋也过半,毒热已退,京城更是如此。

与帛阳约定和谈日期之后,墨河王先派人在东西朝交境之地设立行宫,以为双方交涉使用。前后两个月时间自然是不够的,但粗粗地也将大殿与前殿修了个大概了,后边的半座山预备做它用,便还在垒地基。

帛阳与他带的兵马已经到了离约定处最近的西朝小镇,两三千的兵卒一扎营下去,整个镇子立kè

支撑不起,只能由州县源源不断地输送资源维持。

东宫与秦姒、阿青等人已经朝东出发,曹寰跟国子监请了大假,便与霍亦州留在庄内。即墨君回县城去当差,张缇更是早在一个多月前便赶往京城方向去了。

这段时候,各人之间几乎无法取得联络。

齐云天那边早早就收到了东宫的去信,鉴于三比二的传统比分,他自己的反对自然是无效的,只能跟着自家老大和老婆一起冒险。

孙二嫂带了几个人出发,往西走了百里,到约定之处等待张缇,这一去就是四五天。

算算日程,张举人应该到了,但孙二嫂又等了半月,到现在,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她纳闷着,以为是路上错过,张举人不知在外等候来着,于是留下人接头,自己先回了兵营里,谁知张缇也没到营中与齐云天等人碰头。

“难道路上出了意wài

?”齐云天忐忑着,写了书信,托人带到季家庄去。

想当然尔,这书信去的速度肯定比不上信鸽,月内不要指望它到达了。

“那……”孙二嫂道,“我们怎么办的好?”

“张举人未到,不才拿什么去疏通关节?”齐云天挠挠头,他原本就觉着目前的生活够安逸了,何必再与叛军勾结私通,既然张缇不能按时赶到,那就不要怪自己不给力了,“娘子莫急,多等等,说不定,就这几日,张举人便赶来了。”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他们在京城外驻军,也带了有上千人来着,若是张缇与人里应外合,让开城门,那他们应该是可以攻下京城的。

但是攻下京城做什么?这不明晃晃扯着大旗说造反了么?还没东宫这号人在军中,师出无名,不说孙二嫂与二寨主,至少齐云天是不肯干那种大事的,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干。

于是他对自家娘子安抚道:“再等等罢。”

孙二嫂也没别的法子,便说:“要是误了大事,如何是好?”

“那也不是咱仨的过错!”齐云天口快,说了之后,才发觉孙二嫂瞪他了,急忙改口道,“唉呀,不才的意思是,以张举人的聪慧,自然有补救的办法。娘子就别再担忧了。”

几人在营帐内悄悄合议的同时,一辆马车轻快地借道白云观山下,往京城西门去。

入夜时分,马车停在京城最东边那座官栈后面,片刻之后,官栈中出来一人,迎往车前。

车帘内传出和缓人声:“王大人,有劳了。”

“哪里的话,得到兄台书信,小弟实在惊喜不已啊!”王郊说着,亲自将车帘撩起,请车中人下来。

他望着车内之人,脸上堆起了笑意:“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张兄。”

“呵,在下一路磕磕绊绊,倒是王大人一帆风顺,令人生羡哪。”张缇应着,将手中的扇子展了一半,略略遮住脸,下得车来。

王郊性中多猜忌,听张缇这样一讲,便有点不是滋味,总感觉对方像是讥讽自个儿来着。他扯了笑颜,道:“张兄这话说得真是……让小弟不知该怎样接的好了。来来来,先进去再说。”

“嗯,辛苦王大人安排。”

张缇不卑不亢地答谢一声,往官栈中去。

说到安排,王郊立kè

想起了自己身负的要务,小步跟上前去,对张缇悄声提醒道:“张兄,月前书信所提之事,大人俱已办妥。”

“在下要见之人呢?”

“这……跟随当今天子出京去了。”王郊压低了音量。

张缇入了客房,吩咐小二烧水,再关好门,对王郊道:“出京?去多久了?”

“月余……呃,不足一月。”王郊小心回答。

缇点头,“那在下书信中提出的请求,王大人可知dào

?”

王郊不仅再次放轻音量,更是连肩膀都缩了一缩:“张兄,要见太后,这恐怕……”

“还没报上去,对不?”张缇淡然指出。

“呃……”

“罢了,在下已料到会是如此,王大人究竟是哪位重臣派来的呢?”张缇问。

王郊道:“就上回京中闹动之前,张兄与常王会见的那位。”

“那就行了,不会有差错。”

张缇说着,笑得亲切温和。

第三百二十八节 大河向东流啊

在张缇车马入京城的同时。另一骑快马亦同时奔至京郊的兵营之外,骑者牵马隐入林中,静待天色转暗。入夜后,潜伏之人悄悄钻出隐蔽处,翻入营内,巧妙避开岗哨与巡走的兵士,进入倭人海贼的营帐之中。

片刻之后,久等张缇不至的孙二嫂等人,也在帷帐内听见诡异声响,似是有谁低声召唤。齐云天披衣预备出去,却被孙二嫂一把拉住,递了柄朴刀。

铁器在手,寒意逼人,他这才醒了几分瞌睡,心里有些怕,于是叫帐外守护的兵士前去探看。

不一会儿,兵士回来,报gào

说发xiàn

书信一封。

偌大个兵营内,能识字的人真不多,除了近在眼前的齐云天,别人也没那本事看看信上写的些啥。于是齐云天拿了信。小心翼翼拆开,看上一看。

“写的是什么?”孙二嫂将灯火移近了少许,凑过去问。

“娘子你看啥啊,反正你也不认识字。”齐云天将书信往自己这边收了收,这才对孙二嫂解释道,“信是张举人写的,但他说另有要事,暂时没办法到营中来。信里还说……”

孙二嫂点头:“我去叫二当家的,你与他谈!”

“也好。”

待自家娘子离开之后,齐云天这才低头,展开书信,认真地再看上一遍,随后扶额,为难地长叹一口气。

“张举人……秦大人,这真是令人难办的差事啊……”

“我们从北边走,所以要多准bèi

些保暖的衣服。”秦姒道。

东宫挠挠头,看着塞了小半车厢的包袱。虽然是软软的很好靠,但怎么看都很挤的样子……

“要不,再带一辆牛车专门运送——”不成,那样整个速度就给拖慢了不是?东宫摇摇头。

秦姒瞅着他,好笑道:“殿下,你就别磨磨蹭蹭的了。这一趟往东去,也并不算是多安全的旅程,将车内弄得像小户人家迁居一般,倒是不错的啊。若干干净净,再加上牛车跟仆从什么的……殿下你当真不想惹人生疑么?”

东宫答道:“娘子(喂呀,改口了终于~)有所不知。本宫原本是打算伪作整个季家庄北迁东移的,所以……”

“可是移到半途凭空消失了,令人费解吧?”秦姒立kè

指出,“再说了,往北还有点说法,这往东……莫不是拉着大旗告sù

别人,说你要叛逃到东朝的地盘上去?”

“是啊,所以本宫就任由娘子策划了。”东宫道。

秦姒笑起来,将手中的包袱拆了开,挑出几件衣物:“没法子啊,怕殿下冻着了,这样吧,减少我自己的御寒衣物便是了。”

“那怎么行!”东宫立kè

反对。

秦姒道:“反正随行人等并没有带多少棉衣,预备是到了寒冻时候再去购置成衣的。大不了到时候我也给自己买几件成衣了。”冬衣什么的,对尺寸要求并不高,凑合凑合就是了。

“那本宫也应一视同仁,都轻装上路才好。”

“谁说殿下应该一视同仁的?”秦姒噘嘴,“殿下莫要连应有的做派都摒弃了啊。”

东宫瘪瘪嘴,悻悻然转开视线:反正怎么说都是她有理……

霍亦州见两人似乎有所争执,悄悄靠近阿青,问:“殿下与娘娘时常意见分歧么?”

“那算什么分歧?”阿青笑道。“霍将军,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小两口互相心疼着呢么?”

霍亦州皱眉,认真地摇头。

阿青露出大大的微笑来,拍拍霍亦州的肩以示勉励。

这回他实在放心不下,决定跟秦姒等人一同走这趟。至于曹寰方面,只能趁帛阳不在锡师,请先生多在季家庄留一段时日了。曹先生的安全交托给霍将军负责,必要时候拽了人便逃也没关系。

“哎,难道我就是五湖四海跑来跑去的命么?”阿青笑笑。

“行得江湖路多,人面也就广,是为将之人比不上的。”霍亦州认真答道。

阿青一愣,随即胡乱挥挥袖子,深感与此人没有共同语言。

别看霍亦州略显驽钝,他倒是与曹寰很搭得上话,跟曹寰身边那个学生步迎山也谈得拢,说起来,别看这两人素昧平生,七拐八弯地,竟然还能攀到远房亲,真是有缘了。于是,阿青觉得让此人守在季家庄,自己好歹放心,而秦姒那边,更是非亲自护送不可的了。

秦姒一行人从季家庄出发,往东北取路走了一月,塞了些银钱混出关,又往东去,绕到铜山关入境。继xù

小心翼翼地走到夏县,沿着夏县与墨河交界的地方朝南。这一块都是东朝的地方了。

“殿下说是要往约谈的堇山处。”秦姒看着地图,这得往南走并且兜兜转转地又回头朝西两百里路。其实若走直线,那也就是六七天的车马而已了,但按目前的谨慎程度看,至少还有半月。

“不急。”东宫道,“墨河王与帛阳王约的是小雪当日,早去了也无益。”

况和谈之前的一个月时间,正是堇山周围两国戒备最严的时候,提前跑去潜伏着,只是自找麻烦。秦姒道:“帛阳王一行应当早就到了,此时正在堇山西侧整顿。”驻地附近的百姓是幸或不幸也未可知。

“那……”东宫若有所思。

秦姒看他一眼,道:“殿下,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时间还多,庄里也不急。”

“……”

“话说回来,殿下是为什么一定要到堇山去呢?帛阳王与墨河王在此处会面,殿下难道想……”秦姒说着,面上并没有责备或是轻松的神色。

东宫不明白她的态度,故而仍是没有作答。

顿了顿,他说:“本宫想,先去京城一趟。”

“那可得设法与张大哥等人取得联系,告知他们行程改变……不用先在约定处等候。”秦姒道。

“不必。”东宫摇头。说,“耽搁不了多久,你看,沿水路下去,也就五六天路程了,何况我们在路上赶得紧了些,已经比预定时日早过不少,正好可以抽空去一下京城。”

“去京城做什么呢?”

“本宫自有想法。”东宫再次卖了关子,片刻之后,又问,“秦晏。明日是立冬吧?”

秦姒点点头。

东宫算算日子,轻声道:“那就对了。”

镇上有南方商铺的分号,见东宫拿出绍介信(from即墨君他爹的同乡老友,商号的主人,不知还有人记得不……),便答yīng

让数人随着货船顺流而下,赶到京城去。

进京的时候较晚了,天上落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京都街巷里一片冷清。几个橘色灯笼映着软绵绵的新雪,说不出是冷还是暖,阿青拿头巾包住大半张脸,下车拉着缰绳。马车缓慢前行,往即墨府上去。

在东朝,没人知dào

即墨君的下落,只道是与当时的秦斯争宠失利,又年轻气盛受不得委屈,自己挂冠离去了。所以即墨老爹还是安好地做着他的京官,顺便托人往别的州县打听自家幺子的下落。

阿青敲敲即墨府后门,将绍介信递过去,说是自家府上有了即墨小公子的消息,专程来拜访的,数人被请进宅邸之内。

没一会儿,即墨老爹便匆匆赶到了花厅招待客人。

即墨老爹不是没见过东宫,乍一看见死人复活,差点没给吓得魂飞魄散了去。待调适过来,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拍了胸脯表忠心,将墨河王咒了千遍万遍。

东宫便将即墨君的下落告知,并谎称是自己早早将即墨君派到西朝那边与密探交接,谁知其人品才学出色,被举荐到锡师朝廷,委了个小官,于是趁势落脚了。如今看来,也不算坏事——若他回东朝,必定会因身为太子党而受墨河王迫害,说不定也给即墨府带来祸事。

即墨老爹想了想,点头称是。并设下酒宴款待东宫一行人。

阿青与东宫悄悄商议,有陈和的例子在前,他认为还是不要留宿在敌臣家宅中的好。

东宫安抚说,有即墨君在西朝做官这个消息在自己手上,出必株连,谅他家人也不敢造次。

“说到家人……”秦姒想起一事,“啊,我还要出门去请人送一送信。”

“送去哪里?”

“京都指挥所。”

她飞快地写了一份书信,请阿青去城南,将信托寄在旧时客栈内,约好五日后送出,交给京都指挥所的秦之麟秦大人。

东宫不赞同道:“秦之麟?就算你将他召来,本宫也不敢用他。”

“不是要召他过来助殿下,只是想将如今锡师定国公府上的情形告知一二而已。”秦姒道。

“哼,随便你吧!不过是做了老定国公几天义女,为何就对秦家人挂心了……”东宫嘀咕。

秦姒笑笑,拉住他的手。

东宫面上还不乐意着,心里却已经热乎了,对她说:“今夜本宫要进皇城去。”

“啊?”秦姒一愣,“从密道走么?”

“是的。”

“可是,听说殿下当初也是从密道逃出来的,难道墨河王不会下令将皇城地底的密道堵死?”

东宫道:“虽有派人下密道查探地图出路,但他总不至于断绝自己的后路。”

“或许有改动呢?”

“嗯……这倒是。”东宫严肃道,“因此本宫独自前往就好,你莫要跟去。”

秦姒皱眉:“殿下为何一定要入皇城,莫非想一夕翻身?”就算拟出讨伐墨河王并逼使其退位的诏书,还没等传播出金殿,东宫就会被灭掉了吧?

“本宫要入去,见一个人。”

第三百二十九节 ……

虽然秦姒提出想与东宫一同前往。但后者言说皇城之中险恶,要是遇着意wài

,带了女子总不方便脱身,还是让她留在暂住之处等候了。

他这样讲,让原本就觉得此行极度不妥的秦姒坐立难安,整个白天都缠着他,希望能劝说得其改变主意。但对于东宫来说,这次机会难得,定然是不能错过的,于是说什么也不肯放qì



两人争论半晌,谁也说服不了谁。

看着秦姒泛红的眼圈,东宫心中难受,好言好语哄着,临走的时候又叫了阿青来,千叮咛万嘱咐,要阿青保证绝对不让秦姒偷溜出去跟在自己身后,这才勉强算是安心地离开了。

之后秦姒软磨硬泡想阿青陪她去跟踪东宫,各种招法悉数失败等等,暂时不提,现在只说东宫趁着天黑,小心地潜到大理寺后的水井处。

“嗯……墨河王并未封死密道。”东宫小小地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秦姒的担忧,“……不知会否有诈?”

躲在一旁犹豫片刻,东宫仍是决定冒险一试。

入了密道之后,东宫从熟悉之处摸到火烛,谨慎地沿甬道前行,途中机括果然有做调整,贮藏室等位置略有调换,但大致走向等没有变化。估计是时间紧张,来不及做较大调整,兼且物力不足,皇后与墨河王的自家小金库没那能耐支持太大的工程。

东宫走到石室,这时候才敢放松少许,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抬头看墙面上,地图仍然是以前的那份,不能作为参考,幸好他时常出入皇城,对密道结构早已烂熟于心,眼下倒是不会迷路。

到了冷宫正下方,东宫贴着出口处听了半晌,确定没有人居住在此,正想开密道口出去,却发xiàn

出口机关被固定死了,无法活动。东宫啧了一声,原路返回岔道口,找了原本是陷坑的路走,果然发xiàn

已经被改造为新的出口处。确定周围无人之后,他飞快地钻了出去。

他对后宫的地形并不算太熟。之前都是只走几条固定的线路,不敢乱闯的。这下一上到地面,便是座空置的宫房,东宫无头苍蝇般走动了好一阵子,才找到自己熟悉的道路。

虽然时候还早,宫中人却都已经起来了,接近长青宫的地方,人来人往,准bèi

祭祀仪典。

挑在冬至日夜里进来,是为了提前进皇城里最靠北的天一殿躲藏。因皇后(如今的太后)按制是要在冬至这天到天一殿诵经祈福的,在这里,应当可以避过众多内卫宫人,与皇后面对面。

与此同时,天色未明的清晨里,阿青将两名访客带至秦姒面前。

东宫走的时候没有说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是以秦姒一夜都没有铺着被褥睡觉,只等着他的消息,有他回来才能安心。到了早晨,脸色便不大好,仍硬撑着。

“秦斯,你看谁来了?”阿青将人领到门前。掀了帘子探个头进来瞧瞧,见她人在外屋的小案边但又没应声,再唤,“秦斯?”

“嗯?”秦姒提起神来,“怎么?”

“有人求见,我这就自己做主给你送进来了。想你也不会讨厌见他俩。”阿青说着,将帘子拉开了些。

有人便低了头从门帘旁侧进来,笑道:“东家,两三个月不见,怎么就没精打采的了?”

秦姒抬眼看,原来是张缇,便点点头,说:“一宿没睡。”

“为何呢?”张缇皱眉。

“……”秦姒不答,打起精神往张缇身后看,诧异道,“我还以为张大哥必然带了千柳刀女侠同来,竟然不是。”

“她尚有要务在身。”张缇应了声,转头对往后面缩的女子道,“唉哟好姐姐,你都到这儿了,何必躲躲藏藏?当初四姑娘与你不是相处得挺和顺的么?”

那女子这才蹲身脱了鞋子,拘束地进屋。张缇跟着入了来,将门帘放下。

秦姒冲那女子道:“绣姐,许久不见了,身子还好么?”

绣娘上前一步便跪,接下来将要叩头。

秦姒一见,再大的瞌睡也给吓醒了,急忙去扶:“绣姐,你这是……”

“你就让她见个大礼吧。”张缇笑道。“绣娘不拜你一拜,心中便不踏实的。”

趵斩将亡的时候,把绣娘托付给了张缇,后者来京城办事,自然也将私务记得的,这就一并办了。但自己带着绣娘毕竟不方便,不如交给秦姒一行人照顾。

张缇道:“东家,在下已对绣娘说了无疏的去向,只是在无疏拣好地儿安顿下来之前,绣娘须得委屈委屈,跟着咱们几日。”

绣娘急忙回头,对张缇连声说:“不委屈,不委屈,是天大的福分了!”

秦姒看一眼张缇,明白他是要隐瞒趵斩的死讯,便扶着绣娘道:“绣姐,这回张大哥没说场面话,四妹真得委屈一下你。要知dào

,我这一路过来,谨慎得很,带上绣姐回西面去,更是需小心再小心的事。绣姐可吃得苦,扮作仆佣数月?”

“不妨事的。只要四姑娘用得着,便是给贵府上做丫鬟也是惯常了的。”

秦姒再看张缇神色,心中想反正趵斩不可能回来了,此时说些好听的也是没关系,便道:“绣姐这是哪里的话?只是避人耳目做做样子而已,趵大人的夫人,我怎么敢当真做丫鬟使唤?”

那绣娘虽已经有二十**岁,算年纪是不小,听了这话,却也不免羞得低下头。

她原本是给趵斩拖了十年有余,到如今不敢奢望收做妾室。只盼趵斩领她份情意,留她在身侧做个使唤人而已,谁知dào

四姑娘竟说出这样的好话来。真是……令人心喜得都不像真的了。

秦姒打起精神来接待着绣娘,等后者安置下了之后,又叫住张缇,询问他如今住在哪里,打点得怎样,对方都一一答了。

秦姒想想,再说:“张大哥,你是如何知dào

我们已在京城,又是躲藏在这里?”

“山人自有送信儿的。”张缇道。

“即是说,此处十分不安全了。”秦姒说着,或许是因为疲惫,脑中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她稳了稳神,端起茶来喝上一口,说,“张大哥,你就暂时不要走了。”

“啊?”

“等会殿下回来,我们便要立kè

出京的,你虽然不离京,但也算是多陪陪我,过会子也好送送绣娘。”秦姒说着,双手捂住茶杯,“……外面天将明,却好像越发冷了?”

张缇答说:“是,来的时候便有些征兆,方才你姐俩在里面说体己话,在下出门站站,看见已经落雪了。”

秦姒低首道:“殿下出去的时候穿得或许少了些,希望别冻着。”

张缇听了好奇:“对了,来这么久,竟然没见着三公子,他是有事出去办了?”

“嗯,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只能等着。”秦姒点头。

张缇留神看着她,关切道:“东家。你脸色不好,是否跟着三公子赶这么久的路,又熬了一夜未曾合眼?应当赶紧休息着了。”

秦姒撑着额首,让张缇叫阿青来,对方却不在。

她又等上片刻,还是支持不住一阵阵的头疼,先去睡下了。

张缇想走,但记起秦姒吩咐说不让自己离开,只好一面看雪,一面等阿青回来。

他也知dào

秦姒是顾虑着什么,若他召了人埋伏在外,那必然不能连自己这与敌人勾搭的线索一并捉了,应是等人离去之后再发难的。所以危境中将人留下,乃是无奈之中的挣扎法子。想到这里,张缇苦笑着回头,望向紧闭的纸窗。

此时东宫藏在抄经的阁楼里,也正悔得慌:进来得及,竟然没有带些填肚子的东西。若是带了四姑娘一道,她必然会预备妥当的。

眼下他是又冷又饿,蜷起来,听着外边、楼下,仙乐阵阵,仪礼已经开始了。

大概再过一个时辰,太后(旧皇后)便应当要进来,然后在阁里呆上数日,全皇城也开始斋戒之礼。主持仪式的是过去身为墨河王正妃的女子,也是十年前,太后替墨河王做主结的亲,对太后敬重得很。太后在这里过得应是极为顺当的。

东宫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不禁又念起秦姒来。

过了半晌,宫女入得阁中,熏香布暖等等忙碌起来。东宫躲在房梁上,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又悄悄抬了头,辨认哪些是自己过去见过的熟面孔,一旦认出,便又是气恼又是欣慰地,暗叹不已。

片刻之后,需索用品一应备齐,屋子四面都用屏风围了两层,又将玲珑炉移到四角去,远远地温着室内热度。太后便领了众人入阁,跟随在侧的女子,穿戴华贵,是东宫不认识的人。太后首先坐定,然后各位妃嫔上前,将一年中的作为大体梳理简述,之后一一受训,领命退下,各自回宫。

东宫再仔细看看,位高的女子皆换过,也不知dào

元启帝另几名妃子是去了哪里,或许送去道院了。

等到众人散去,门窗紧闭,太后专心观经的时候,东宫这才跳了下去。

第三百三十节 曾经儿女心

东宫回去的时候看到张缇在院里。于是小小地皱了皱眉。“青少侠呢?”他问。

“三公子,青少侠有事先往外去了,说时辰,也该是这时候回来的。”张缇答道。

“喔。”

东宫点头,转身往秦姒那房里去。

张缇跟上去,轻声道:“三公子,东家才睡下没多久……”

“知dào

了,你下去吧。”东宫瞥他一眼,推开房门,将门帘拨过来遮好,倒了杯凉水喝下之后,索性连门扇也关上了。

张缇摇摇头,转身,见阿青恰好也回了来,便又敲门,将此事告知东宫。后者只说知晓了,让两人收拾行李、准bèi

立kè

离京。

“要走了?”秦姒睡眼惺忪,倒是连外屋的对话也听见了,可见睡得不沉,“殿下几时回来的……”

“就方才。”

秦姒打起精神,谨慎道:“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被人追杀。放心。”暂时,东宫在心底补充道。

“嗯,阿青回来了么?”

“回了。”

“那便走吧,”一面起身,一面挽好头发,秦姒叼了根簪子在口中,含糊道,“我到车上再睡,殿下你也要好生补眠才是。”

东宫笑笑:“遵命,娘子。”

秦姒从包袱中摸出一封信,看了看。

“是什么?”东宫好奇。

“给张大哥的,方才忘记了。”秦姒随意解释一句,起身推门出去,将等在外边的张缇叫过来。两人低低地言语片刻,那信到了张缇手上。

东宫望了一阵,按耐住心底的疑惑,没有再追问。

“对了,殿下,我们要多带一个人。”秦姒回屋中,跟他说,“……是我做姑娘时候结识的闺友,家里没人了,在京中没法自处。刚才张大哥领了她来,我揣度着殿下不会反对,便擅自答yīng

照顾她直到找到好人家为止。”

东宫道:“这种小事,娘子做主就行了。”

“此事非得与你商量。”

“喔?”

东宫很快就明白了,因为出城之后。他就得发扬风格,让绣娘进车里,自己到前面去跟阿青一起赶车。

阿青看他一路上坐立难安、好几次兜着缰绳不知心里在想啥的样子,便了解此人是想说话。但东宫不会跟阿青等人掏心掏肺,他有话必然想与秦姒商量的,可是不巧车内多出那么个绣娘,让他没有了与秦姒二人相处的空间。

见他坐立难安,阿青便也做好事,建议就在前面的镇子休息整顿。

东宫求之不得,立马应下。

安顿好人马之后,阿青把绣娘叫出房间吃饭,东宫会意,端了饭菜进去,跟秦姒面对面说话。

“委屈殿下了。”秦姒就着店小二送进来的一盆热水,将脸帕拧了,递给东宫。

东宫口中答道“不委屈”,却别开脸,故yì

装作没有看见对方的举动。

秦姒笑笑,倾身替他擦拭脸颊,道:“……都冻红了,即使殿下无怨言。我也于心不忍啊。”

“雪还没积起来,趁早出发算是运气好。”东宫哼了一声。

“是啊。”秦姒应道,转身去将帕子浸入水盆里,再拧了拧,提起来湿湿地轻抹着太阳穴。

东宫转头看着她,道:“你都不问问,本宫去皇城一趟,见了谁说了什么……”

“殿下凡事有自己的主意,既然只身犯险,思虑应当是周密的了。”秦姒答说,“我是怕贸然询问,问到殿下不便透露的……”

东宫笑起来:“只有你不问,哪有本宫瞒着你?”

他伸手去勾勾她的袖子,挽住了一点边角,就势往着自己这边拽,拉近了,便要抱,谁料被一帕子搭在脸上。

“殿下莫要闹。”秦姒道。

“本宫这哪里就是闹了?”东宫笑嘻嘻地抹了把脸。

“吊起胃口,却又卖关子,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也不说呢。”

被作势责备一番,东宫却觉着心中泛着甜腻,人也轻快了些。但一想起皇城里的事情,他就又感到密云压得自己连头首都没力qì

抬起来。

此时秦姒抬手抚住他的眉心,道:“殿下几时这样紧皱着眉的?形成习惯了可不好,人还不老,眉心就先起皱子了。”

东宫摸摸自己的额头,没吭声。

“究竟出了什么事?殿下去那里,又是为什么?若不知的,说殿下余情未了去会旧人。知dào

的,却说殿下是心中有大事。”秦姒调侃着,双手食指替东宫揉揉太阳穴。

东宫委屈道:“什么旧人?你那秦家妹妹已经送去道院了!”

秦姒略笑:“殿下几时知dào

的?”

“……”东宫察觉话题不妙,再说下去只能更被动,便道,“又不是什么机密,人随口就告sù

本宫了,本宫也不往心里去。不然为何出了京也没朝着道院走?”

“谁告sù

殿下的?”秦姒继xù

引着。

“你也应猜到了。”东宫道。

秦姒颔首,说:“那殿下还是去见过太后了。”

“是啊,你该改口叫母后的。”东宫口快道,继而皱眉说,“罢了,随你喜欢,爱怎样叫便怎样吧!反正……”

将水盆端远了些放在架上,期间秦姒没有出声。她在等着东宫的下文,但东宫“反正”了半天,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秦姒转头,发xiàn

东宫已经躺下了。

“……”也对,她在车上能小蜷一会儿睡睡,东宫在外面可没办法休息,“殿下,别躺在外屋,没有火盆的。”

“不冷。”

“今天委屈殿下了。既然已经出了京城,给绣姐些零花,让她先跟着南方商号的人过几天也是可以的。”秦姒说着,抱了被褥在内铺好,再过去摇摇东宫,拉他换地方睡。

东宫闷声不吭地由着秦姒安排。

秦姒摸摸他的头,又道:“不是我爱在背地里说人坏话,只是非常时期,恐怕对绣姐照顾不周全,还不如不带着了。总让她呆在身边,你我说话也不方便。”

宫这才哼了声。拽着秦姒的手一同和衣躺下。

秦姒轻轻问:“殿下,是太后不愿再与你出逃?”

东宫闭目道:“你莫要问。”

半晌之后,他抿了抿唇,道:“本宫这做儿子的不孝,回回都令母后涉险,何况墨河王待母后不差,她不肯再过颠沛逃难的日子也是正常。只是,本宫仍是正统,她不能因受控于反贼,便——”

“殿下。”秦姒打断他的说辞,叹气道,“不想详说便不要谈了,何必用假话搪塞?”

“……不是的。”东宫睁眼,还想辩解,却被捂住嘴。

“好了好了,先睡一下,明天早起赶路。”秦姒拍拍他,笑道,“若半夜醒了,我就自个儿下厨给你弄点面条什么的。”

东宫乖乖地点头,在枕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阖眼。

秦姒安安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刚有些睡意,突然又听见东宫轻声道:“若非制敌所需,本宫真想亲手了结母后的性命……”

秦姒暗暗一惊,下意识地半撑起身子,可东宫将她的手握得极紧,脱不开。

东宫闭目继xù

道:“四姑娘,此事,本宫不能说出为何,你只要知dào

,母后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秦姒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好。

东宫顿了顿,又说:“本宫过去,当真是将她看做生母敬爱。”他说着,转头,将脸往被褥中埋了一半。

“殿下……”

“你往后。纵是再有好处的权衡,也不能将母后当做自己人看待。”东宫慢慢说着,声音全从被子里冒出来。

秦姒定了定神,重新躺下,悄声回应:“我明白,殿下安心休息吧。”

东宫嗯了声,这才渐渐放缓呼吸,陷入浅眠。

秦姒并不清楚皇后做了什么,但看东宫的意思,似乎不止是投敌那么简单的事。难道说,东宫去见皇后的时候,被后者出卖,差点给抓到?不对,要真是如此,东宫应该是被人搜捕着逃回来的才对,哪里还能这么悠闲?

胡乱想了一会儿,秦姒不得甚解,带着疑问睡了。

到夜里,东宫果然睡饱,爬起来要吃的。

因为时候还早,灶火没封,秦姒就没有当真去下厨,只跟店家吩咐温热了酒,端上几个凉菜来将就填肚子了。

这个时候东宫才好像活过来了一般,跟秦姒说笑起来。

“本宫见了母后,与她说过几句话,”他一面吃菜一面道,“她还执迷不悟,就怨不得本宫作难了!”

“哦?”

东宫说:“本宫跟母后讲,桓王那边有书信跟反贼帛阳王相通。就墨河王离京的同时,桓王也离了桓州,现在应当已到了京城附近。”

“啊,那桓王可不好对付。”秦姒附和道。

“就是说啊!”东宫笑起来,“何况母后支持墨河王继位,必然已经被桓王记恨,虽说两人都不是她亲生的,但亲疏差别已出,甚至可以说,皇位之差是不共戴天之仇。”

“殿下千辛万苦入皇城,总不能只为这事去警告皇后娘娘吧?”秦姒道,“她必然生疑的。”

“本宫是为了接她走,过去帛阳王作乱的时候,本宫不也这样做的么?”东宫正色。

秦姒看他神情,知dào

又是假话,看来这一处的关键,东宫已经下定决心保守秘密了。

她说:“那么,皇后娘娘大概会提防着有人乘虚入京?不过京外驻着部分西征军的兵力,又有文武朝臣坐镇,她不必太担忧。”

“本宫早书信邀约桓王挥师北上,靠的也正是西征军嘛……”东宫笑笑,“不提这个,本宫倒想知dào

,娘子悄悄递给张举人的信函,写了什么?”

“信啊,给帛阳王的。”秦姒轻描淡写道。

东宫动作一滞,抬眼看她。

秦姒笑着补充道:“……以桓王幕下的名义。”

“咦?”

“待张大哥送去营中,伪为南方边卡所截。”秦姒解释道,“张大哥会尽快将这消息送至墨河王耳中。”

东宫恍然,道:“原来四姑娘早就想到了?”

“以我一人之力,再怎么动作,也是效果不佳,不过小打小闹而已,哪里能跟殿下相提并论。”

第三百三十一节 不叮无缝之蛋

半夜时候秦姒轻轻咳嗽。东宫认为她是一路劳累,加上前晚没有休息好,所以旧疾有点复发的征兆。阿青带着些清淡的药丸,捏碎了给秦姒兑水服下,压住肺里的火气。

东宫与阿青商议,为照顾女眷,这几日就走得慢些,不要在野地里过夜了。

“啊,我还要先送绣娘去商铺分号。”阿青道,“最近的一处也是在府城了。”

“分开走也是可以的。”东宫说完,又啧地一声想起,“送绣娘走的事,四姑娘昨天才跟本宫提,怎么、她先与你商量的?”

“反正是我去做,只要知会你一声就是了,难道还等你拿主意?”阿青挠挠后脑勺。

“难道不用等本宫拿主意么?”东宫反问。

阿青惊奇道:“你这什么口气,芝麻绿豆大的事,也要上心?当心被秦斯看不起!”

东宫哼了一声,道:“罢了,你明日带绣娘往南,本宫与四姑娘先继xù

走着。完了你自己追上来就是。”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dào

!”

东宫瞥阿青一眼,见对方忙着收拾桌上的药瓶药粉,一点跟自己谈得不愉快的自觉也无,只好憋了气回楼上去。

“去了很久呢?”秦姒只是躺着,还没入睡,见他回房,就微笑着坐了起来。

“你的人实在放肆!”东宫气鼓鼓地进来,抱怨一句,绕过屏风看见秦姒起身了,便道,“睡下吧,还早!”

“殿下……”

东宫焐焐自己的手,解下外衣,也钻进被子里,背对着秦姒躺下:“好了,睡吧,本宫也陪四姑娘小憩片刻。”

秦姒替他理了理压住的头发,轻声道:“殿下,我这回跟来,是不是拖累着你了?”

东宫本已阖眼,闻言立kè

睁开,转身道:“这是什么话?”

“我觉得自己什么用处都派不上。”秦姒道。

“难道本宫带着四姑娘出来,是因为缺个人手?”东宫说,“就算你不让青少侠跟着,就算你再携上三五名侍女,本宫也不会觉得四姑娘是累赘!”

秦姒低声道:“嘘,轻声些。小心店家来问……”

“本宫说正经的!四姑娘原本就爱东想西想,就是怕你再费神,所以让你全程就跟着,什么也不用管。谁知这样也会引得你胡思乱想……”东宫摸摸秦姒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比较温度,“嗯,没发热。”

秦姒笑笑。

“好好休息,”东宫搂着她说,“别总想着自己要做什么,就当做是来陪本宫的好了。这是本宫之爱妃应当放在首位的要务,不可分心。”

姒闭着眼躺了会儿,突然道,“娘子比爱妃好听。”

“啊?”东宫一时愣住。

“四姑娘又比娘子好听。”秦姒笑说。

东宫这才反应过来,作势不悦道:“真是顽皮,称姑娘是习惯了一时改不过口,称娘子是调笑抑或在外人面前需yào

掩饰,妃才是正统!”

“殿下何时应改称陛下?”秦姒依然闭着眼。

“……”

东宫不知应当怎样回答的好。

“殿下不要心急,但也不可不挂虑在心。”秦姒道,“多少人等着殿下重振皇室威仪,一清反贼,不可忘记。”

“嗯。”

沉默片刻。秦姒又道:“殿下,此行前往堇山,究竟有何安排?”

东宫想了想,回答说:“……见机行事而已。”

“那还不如不去了。”秦姒口气有些冷淡。

东宫急了,忙补充说:“也不是完全不知其发展,临时做决断,只是提前备妥几种方案,届时选用。”

“桓王当真出发了么?”秦姒问。

“嗯,若不是早通消息,本宫也不敢贸然行动。”

“那究竟谁人预备得利?”秦姒问,“——除殿下之外。”

东宫皱眉,不太情愿地说:“不出意wài

的话,桓王与反贼帛阳王五五分利,或许更偏向锡师方面一些罢。至于墨河王,他是必然要吃些苦头的。”

秦姒望着他:“好奇怪。”

“哪里怪了?”

“殿下憎恶墨河王胜过帛阳王么?”

东宫理所当然地答说:“无所谓更憎恨谁,总之都是本宫的仇敌。一人弑父,一人……篡位。”

后两个字出口,底气突然没那么足,他将视线挪开了些,呼出一口气:“好了,别半夜里说话,四姑娘你要多休息才对。”

秦姒的脸色也确实没那么好了,因为她脑中飞快掠过一事:不知东宫会不会知dào

,害死元启帝的那一次战斗有她一份儿力?虽说她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可帛阳故yì

高调捧着,基本上知dào

有她这么个人存zài

的臣子,都知dào

这回事。

——东宫要是感兴趣的话,这想瞒也瞒不住的啊。

东宫那边也不舒坦。

他保守着皇后与墨河王的秘密,谁也不告sù

。这是为了自家颜面着想。虽然说皇城后宫中很可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哪怕民间也许都捕风捉影了……但他依然必须紧闭着嘴巴,连秦姒也不能透露。

——这种秘密,其实告sù

四姑娘也没什么,因为她实在太能藏事了。

东宫如此想着,也只是想想而已。

无论如何也不能泄密。

哪怕是昨日,在皇后面前的时候,他都没有表露出一点“知情”的痕迹。他是装的,他希望皇后认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手下留情,更希望皇后以为自己依然以赤子之心向着她,不怀疑自己的消息有假。

他当时很想吐,但是没有,于是有些佩服自己,同时也鄙视自己。

以前,在东宫这个位置上,他没有伪装立场的必要,偶尔装装刚强霸道,也是保护色。而今竟然要对皇后虚与委蛇。

他觉得有些委屈。

“殿下?”秦姒感到东宫的手臂收得紧了些。

“没事,本宫觉着有些冷,四姑娘给点暖意罢。”东宫轻声道。

秦姒偎近他,将心中的忐忑放下,安心睡去。

东宫睁着眼睡不着。

刚才秦姒在给他压力了。他也知dào

,四姑娘是不会甘心跟着一个毫无作为的人的。四姑娘是个有想法的女子,抛弃帛阳王出走,所以他有义务还一个与帛阳王比肩、甚至有所超越的夫君和领导者给她。

他不是自信不足的人,但也不是盲目膨胀的人,他知dào

自己目前差距还挺大。

四姑娘愿意等,但他不能腆着脸让人等。

何况四姑娘身后,还有曹寰、夏县军等一众支持东宫的人,这些人都是东宫肩上的重负。

“不知父皇当初开国时候,有多少人鼎力支撑……”他这样想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东宫与秦姒到达堇山外百里处,选了个村子先落脚。

阿青负责在县城与山村之间走动,将最新的消息捎给东宫二人知dào

。这些消息包括几个方面:锡师的、帛阳王的、季家庄的、京城的、墨河王与桓王的。

墨河王的性子,过去夏县军打游击的时候,秦姒就见识过了。要是以竞技游戏来比喻,此人就是乌龟流的大手。

——逼他出手,难,人家有自己的一套步调。但是逼他收手,很简单。

东宫选择对太后旁敲侧击,太后只要没有二心,消息必然传到墨河王耳中,这是一击。虽然秦姒没说,但在她眼中,这一击太不够力了,随时可能因为环节中的一个小疏漏而信息缺失,最后导致失败。

对于她来说,管事的人确实重yào

,但还没重yào

到一人改变局面的程度,所以她会选择造势。

秦姒的信交给张缇,张缇自然知dào

怎么做,他连夜弄了好几份内容大同小异的,分送给京城朝中各派系,然后暗中观察。

对此信,众臣有同样观望的,有高高挂起不当回事的,更有一惊一乍大呼小叫的,没半日,就有两路人马前往桓州查探虚实。

太后那边消息不知dào

出了什么差错,比探子的回报更晚到墨河王面前,并且还说得相当隐晦——这一点秦姒能猜到,太后怕墨河王追究自己与东宫相见却没能将人擒下的过错。总之这几路消息传到的时候,墨河王立kè

想到自己是怎么坐上皇位的,当机立断,“恐事情有诈”班师回朝。

帛阳没料到,架了这么大个势头,竟然会被人放鸽子。

然而他也没有白白准bèi

这场会面,桓王的目标原本就不是京城。他是打算亮出讨伐桓州、长州边界上山贼的口号,远远地关注堇山之会的,想不到突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桓王立kè

修书一封,告知帛阳王,自己代替墨河王与之协商停战之事。

按说,桓王不过是墨河王天子属下的一个藩王而已,无权与帛阳对等,但墨河王的戒心已起,桓州不反也得反了。

桓州离长州最近,常王被取缔之后,此处无封主,只是行政、军事等三方面的机构各司其职,照常运作而已。桓王决意反了东朝的统治,自己独立,首先就派兵速夺长州府,然后以州府为临时立足处,自家桓州为大后方,对帛阳抛出橄榄枝,请求议和。

西朝与桓州政权接壤的有两个州,双方议和,对中原局势有相当的积极作用。帛阳的反应也很快,他并没有撤去堇山附近的兵力,倒是正告桓王,常王的继承人还活着,长州应归还西朝统治。但只要桓王愿意付出地租,长州可以名正言顺地交给桓王收税课捐二十年。这一块不算小的土地,就算是双方和睦互利的见证。

第三百三十二节 还可以火上浇油一下

这回墨河王火冒三丈。立kè

吩咐翰林修书痛骂桓王与帛阳王。公布于天下的檄文中,先批帛阳王自封为帝割据一方,又言及桓王造反之下,为求与敌国缔结盟约,竟公然让出东朝国土,这行径足当遗臭万年。

“唉呀,本宫看来,三人真没什么差别。”东宫评议道。

阿青笑起来:“哈哈哈,确实如此!”

“殿下、阿青,你们……当心隔墙有耳。”秦姒不满地用指背敲敲窗框。

东宫转身抓过她的手,道:“天寒地冻的,敲着不疼么?看,都红了。”

“你俩在外也不觉得怎样……”秦姒嘀咕一句,缩回温暖的屋内。

说是天寒地冻,其实已过年节,此时大地将要春暖花开了。

到这时候,三人还在堇山附近没有挪窝,原因大致是这里离三方地盘都近,要朝西朝的根据地逃跑更是格外地近,并且又有秦姒的寒病尚未痊愈这个拖延的理由……

“阿嚏!”

秦姒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就听得外边两人窃笑。后者戏说是曹先生在念叨他们过年也不回的过错了。

“待桓王撤兵,本宫就回季家庄去。”东宫如是说。

阿青道:“届时先生应当已经回锡师了。”他看一眼东宫,又说:“总不能你躲着一时,就让先生陪你躲一时罢?人家如今也是有新主可依的了。”

秦姒在窗内听着,皱了皱眉。

阿青语带挑衅,这是想激东宫么?

——东宫也不知在想何事,将水搅得一团浑之后,就坐在岸边看,不下去摸鱼了。

以秦姒看来,目前三方在中原对峙,又有不少边角势力小心翼翼地抬头,正是乱象起始时。她不清楚东宫的想法,若他有起事的意思,现在就差不多该写信告sù

季家庄的人做筹备了,可他完全无动作。

或者说,在秦姒与阿青面前,毫无动作。

不与秦姒商议也就罢了,阿青是目前唯一一个跑腿、呃不、传信用的人力,不用他,用谁?

难道东宫当真以为这是出来散心旅游的?

正想着,秦姒又听见外边传来话语:“青少侠,你说,要是锡师方面主动出击,得等到什么时候?”

“最迟也要再过一两年吧?”阿青揣测着。

锡师那边依然臃肿得很,帛阳带了不少人马在外,锡师城是秦之纥带定国公旧部保护着的,安全大概是无虞。可帛阳也不太信任秦之纥的能耐,不是么?他是更愿意与东朝先各据一方的,自己缓缓劲,再考lǜ

战事。

东宫又问:“那你觉着,墨河王这边呢?”

“会先去安抚桓王吧?”阿青不甚确定地说。

“他不是发檄文讨伐对方了么?”

阿青迟疑道:“但难道那个墨河王会选择主动开战,先剿清内患?”他可不这么认为,墨河王是多畏首畏尾的一个人啊,要是给他一座城,他能守到天荒地老去。这样的一个守成主义者,能指望他拍案而起,主动出击么?

没有外界刺激可不行。

“除非桓王先打到他家门口了。”阿青说。

“桓王吃饱没事做?”东宫不以为然地哼了声,“他那些个杂牌军……”

秦姒默默地想:几年前的长州之乱,不知是谁家被杂牌军连着攻伐了几个月,整整一个长州都快没了。现在人桓王也是一样,把自己养出来的兵力和桓州、长州的几支军备攥在手心上呢。

说起来,完全没有兵力,还觉得自己处境不算太糟糕的,只有东宫吧?

当然,除了墨河王之外,貌似也没有谁觉得他还是个威胁来着……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秦姒推了推窗,对东宫道:“殿下。定好什么时候启程了么?”

“回锡师?”

“……去哪里得看殿下的主意,但堇山附近实在……”秦姒笑笑,说,“太冷了啊。”

阿青附和道:“嗯,对秦斯的病没有好处。”

他看看东宫,暗忖:原本就不应该贸然将秦斯带出来。带出来也就罢了,好歹听她点建言什么的也成,可是这家伙又刚愎自用,什么想法都闷在脑子里,有什么行动,也尽量瞒着秦斯——那当初还不如就让她呆在庄里呢!

要是秦斯就在庄里,他阿青也不见得就愿意跟东宫那小子一起出差,跑这么远,又好像什么建树也无……

阿青低头想想,好像他全程就在送信赶车之中度过的?

东宫见他不应声,再起几个话题试探,依然如此,也觉着无趣,转身回屋去。

秦姒正一脸恬静地靠在案边烤火取暖,见东宫进来,便匀他一个暖呼呼的垫子。

“还是娘子好。”东宫笑道。

秦姒闲闲地拨着草垫的边角,问:“阿青呢,去煎药了?”

“啊,大概是吧……”东宫应了声,看看秦姒,遂面色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你也是想催本宫动身的了。”

“非也。”秦姒道,“只是不明白殿下的打算,一直在旁侧看着。难免焦心哪。”

“眼下情形如何,本宫是知的。”

东宫说了半句,拿过桌上的茶杯,等秦姒替他倒茶之后又道:“只是……本宫还在等一处的消息。在堇山附近多留几日,真的让娘子如此不适?”

秦姒没回答他。

于是他说:“若只是托辞,本宫还是希望能再等上几日……”

他并不继xù

往下讲,只殷殷地望着秦姒。

秦姒道:“唉,既然如此,我自然是支持殿下的。这几日眼瞅着也将要转暖了,就等到殿下需yào

的消息传来,也不妨事儿。”

东宫见终于说动对方,立时松了口气,道:“多谢娘子体谅。”

秦姒将视线移开。

“……”东宫想想,问,“娘子,本宫令你觉着不安了?”

“没有——”

秦姒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响,阿青突然猛力一推门板,鞋也未脱便冲了进来。

“不妙了!秦斯!”他急急道,“我去前面跟人借灶火,得了个大消息!”

东宫一脸不悦地瞪他,随即肃然问:“何事?”

“京城那边有支兵马反叛,杀向西边来了。好像是要投奔锡师的样子!”

“这倒确实不算好事。”秦姒轻声道。不过也不见得就是坏事了。

东宫想想,不解:“青少侠,你脸色看起来是出了多大的漏子……可这京都之事,早与本宫无干系,你作那颜色是为何?”

阿青缓了缓气,说:“原本那京城的事情,是与秦斯无关,至于殿下你怎样,我觉得还挺难说。但是,这帮子反叛出来的人好像是咱认识的。”

“谁?”

阿青指指东宫:“就你带的那些个山贼!”

被他无礼地指指戳戳,东宫不悦反击道:“别山贼山贼的叫了。经过数次征伐,他们可都是正规的西征军将士,拿的军饷不比你赚的少呢!”

秦姒拉拉他的袖角,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对阿青道:“阿青,你说仔细些,究竟听到了什么?”

阿青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从衣兜里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纸,放在案上。

东宫狐疑地看看他,自己动手,将那叠纸展开。

只见上面写的是通缉反贼的告示,还附有反贼画像。

这画像平心而论还挺像那么回事,不会很抽象,一眼看上去,齐云天算是画得最走形的,一点气质都没画出来。而二当家则恰恰相反。

“你看,他们这是要做什么?”阿青愠怒。

营里呆得好好地,山贼兵为什么会突然闹动起来?

难道在敌营里留下一点埋伏,就那么难?

秦姒也凑过来看看,小声道:“莫非……墨河王认为留着殿下的旧部是个错误,于是终于亡羊补牢?”

阿青噘嘴:“就算如此罢,可山贼寨子的人为什么会逃?我不觉得齐师爷有这么敏锐的嗅觉。”

“难道被一网打尽才是对的?”东宫不服气地瞪他一眼,“齐云天再是怯弱,保命的意识还是有的!”

秦姒插了一句:“嗯,殿下说得有理,但逃向西朝就不对了。”

“只是方向相同,也不成么?”东宫继xù

替自家山贼兵说话。

“方向相同?”

秦姒与阿青不解地望着东宫,这句话什么意思?难道京城到锡师之间,会有别的东西是山贼兵的目标?

作为解惑,东宫指指自己:“你俩忘记了,咱三人不是还在堇山么?”

秦姒立kè

反应过来:“殿下,你将行踪透露给营中人知dào

?”

“三公子,难道你就不觉得,你家师爷比张师爷还不可靠?”想起齐云天曾经想出卖东宫,阿青亦是不满地叫了起来,“何况就那散沙一般的山贼,有什么用,除了扩大目标让我等更难隐藏行迹外。更有可能根本逃不到堇山就被剿灭了!哼,我是真不明白,三公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面对他的发难,东宫并不回应,只是伸出双手,悠然烤火。

秦姒看着东宫,试探道:“殿下,该不会……这原本就在你考量之中吧?”太草率了,而且……有什么用?

她想了想,道:“嗯,这节骨眼上反出京来,倒是不容易受到大规模追击,只要能绕过州界的关卡即可安全。”

东宫点头。

墨河王防备着桓王突袭,取消了与帛阳的和谈、气急败坏地往回逃。他带的兵马,原本就是他所信任的墨河军,而西征军一直被雪藏在京郊,按兵不能动的。

西征军内部一乱……

“这消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秦姒轻声道,“……桓王还在往堇山来么?”应该有更好的去处才对。

第三百三十三节 张师爷的忐忑

“他么,那还得等青少侠再去打听过才能知dào

。”东宫道。

阿青不是很明白两人各自的立场。只觉着秦姒那是一人说两人的话,似乎自动自觉地就替东宫将说辞给圆上了。

而东宫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几句,并没有解释什么。

阿青听了一会儿,惊觉自个儿被排斥在外,遂无趣地挠挠头,再到外边去借火生炉子,顺便探听风声。

此时东宫才仔细展看那卷告示,说:“不止这些个人吧?”

“哦?还有谁?”

秦姒想想,又道:“都是熟面孔,倒安心些呢。”

虽然对方的话意已经指出她不对缺失的名单好奇,但东宫仍是故作神mì

地说:“若是没有那人,本宫也不惊讶,原本了,那人便是为潜伏在东朝而去的,哪能轻易说动?”

秦姒这才恍然:“是秦之麟?”

“对,正是你家长兄,说起来,也是本宫亲戚哪!”东宫乐起来。

秦姒若有所思地点头。

“娘子不赞同。”东宫笃定道。

“没有。”秦姒一口否认,片刻之后,又道,“既然已决定全看殿下的安排。我便不会在侧念叨自个儿的想法,若是淆乱了殿下原本的思路,那可是大过错呢。”

东宫撑着下颌,笑道:“欸,不赞同才是对的。要是娘子连声夸奖,本宫倒还真要惊悚了。”

他说完,敛起了眼中笑意,隔着窗纸望向天空。

秦姒知他心中藏着事,便也不出声打扰。

沉默片刻,东宫突然道:“本宫让人送了信去西征军营里,但没料到,他们走得如此之快。”在阿青面前,他不想暴露出自己的意wài

与毫无准bèi

,因此故yì

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假象……

他苦恼地呼了口气:“要是他们当真来了,要怎么安置才好?本宫真以为齐云天能管束住二当家的。”

秦姒一愣,立kè

反应过来,回答说:“得殿下召唤,孙二嫂等人一定急着响应,那时候,就算齐师爷反对,也是拖延不了多少时日的。”

“本宫是觉着齐云天应当说得上话。”

阿青并没有将营中齐云天险些出卖众人的事情说出,但秦姒大概猜想得到原委,她顺着东宫的话意,道:“唉,可惜齐师爷令殿下失望了。”

“如今要怎样安置呢?”东宫苦恼的还是这个很现实的问题。

“殿下原本的想法是怎样?”

既然秦姒问起,东宫也就不避讳,告sù

她。因帛阳与桓王的和谈尚未开始,双方的信任又实在脆弱得很,于是自己打算调了人马来从中挑拨,借以渔利。

就这么百来人,如何挑拨?

秦姒说:“看来殿下的想法是……让二当家一行人投奔桓王了。”

东宫笑笑,故yì

唱反调道:“哦?为何不是帛阳王?”

“二当家等人都出自夏县,若是帛阳王可以毫不犹豫地连夏县军也收编入帐,那其气量真是不差。可几番接触下来,帛阳王并非圣贤啊。”秦姒没有说的是,若夏县军真的敢投奔锡师,那其首领的智商才一定是坏掉的了。

东宫点头:“桓王与帛阳王尚未达成协议,若没有皇后的证言,那他还有机会反悔。”

秦姒看了看他——连母后二字都不用了,这做儿子的,界线倒是划得分明。(你误会了!)

东宫继xù

道:“可惜,接二连三的事件,都是逼着桓王不得不反。”他一脸无辜,彷佛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时光回溯到年节前后几日,那时候张缇很忙。

与秦姒一行人在京城匆匆见过一面之后,他肩上的担子陡然重了起来。

不为别的,东宫与秦姒不通气。直接导致张缇也不清楚东宫的动向。他需yào

关心的并不是东宫和秦姒做了什么,相反,重点恰好是他们没有做什么。

京城里各派系之间乱糟糟地,消息最闭塞的时候,一度还有暗中支持桓王的人活动。皇后是女子,不能随意走动,毕竟无法掌控全局,墨河王又隔得远,威信也不足,于是桓王派人来通信以及事迹败露前后,整个朝廷内是人心惶惶。

张缇所知的和参与的,也就只有这部分而已。

秦姒等人走得远了,东宫自己埋头单干,秦姒便没有与张缇提点些什么要紧东西,就算有书信来,也只说些家常话,偶尔抱怨一下东宫的变化而已。

东宫那点转变算什么?张缇看着局势的变化,难得地,觉着自己没在漩涡中心时,竟然比早早卷进去的情况更摸不着河底。

他不安得很。

到底哪些是四姑娘的手笔,哪些是东宫那小子,哪些是……

帛阳貌似没有掺和进来?

除东宫之外,另有得利者是谁,张缇琢磨着,总不会真是桓王吧?看对方的反应,倒是标准地被逼上梁山的样子——匆匆挥师北上,却只威胁般地虚晃一枪,就转头到了长州,拿下州府附近的地方。稍作喘息。

此时帛阳也反应过来,抛出“欸我这边是正统啊,长州可以租给你,你要的话咱就交好、共抗反贼墨河王如何”的风声来,这风声传得比书信快多了。

张缇相信,桓王绝对不是第一个得到帛阳希望与他议和的消息的,倒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墨河王胆小得很,一闻见风吹草动,立kè

缩了脖子就往回蹿。此人带着墨河军回到京城的时候,年节也已经过去了,各位大臣安好地过了一冬,似乎有些长膘的趋势,于是此人格外忿忿。帛阳王和墨河王他不太敢惹,发了檄文大骂一通,转过头来,眼睛都是赤红的,遂拿自家朝中臣子开刀。

他也不是怎么个昏聩法,就是把一直垂帘听政的皇后给赶回了深宫,自己掌回了大权。

所以说,搞不好他也从桓王之乱中得到了实惠。

张缇不知dào

皇后与墨河王的关系究竟好到什么地步,但从一开始,墨河王继位后皇后正大光明地垂帘理事,这已经代表双方在暗中必然有利益交换了。因此墨河王如今的举动,真有点借机解决皇后的意思在内。

“哼,帛阳王也罢,墨河王也罢,这过河拆桥的手段,都玩得相当顺手啊!不愧是同宗所出呢。”张缇暗忖。

他又想起秦姒来。

秦姒跟随的东宫,年纪较帛阳王和墨河王相比,都算是更轻一些,因此血性略盛,对待功臣还算不赖。要不是当初张缇拖累了秦姒,导致主仆两人都被软禁。那东宫大概还没与秦姒红过一次脸的。

“可是……”

张缇又想起眼下的情形来。

秦姒来信抱怨,说东宫令人捉摸不透,就像变了个人一般,她与之相处,竟然也要小心试探迂回引导了,两人关系简直退步到十年前……

张缇算了算,十年前,那不就是东宫头回到长州的时候么?东家不如说是在与全然陌生的东宫相处罢了。

“这会不会是藏弓烹犬的先兆呢?”张缇暗暗想,“应该说,幸好东宫失了权势,必须依赖东家的人缘么?”

他琢磨着这样下去不行,应当修书一封,提醒秦姒留一手、小心为妙。但师父有言在前,女子对良人的维护,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得了的,秦姒的心思,大概都落在帮zhù

东宫上了,哪里还会有所保留,更有可能根本听不进劝告。

一番考lǜ

下来,张缇觉得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只是离秦姒太远,他仍觉着不安。

此时有人找上门来了。

“张师爷!”孙二嫂拎了个食盒,大步迈进门槛。

张缇一惊:“……孙二嫂,你是怎么进来的?”他现在是几番躲藏,最后借住在秦之麟官邸中,这个藏身处顶多只有秦之麟和王郊等人知dào

——怎会冒出孙家娘子的?

“今儿还在年节里,我来给师爷拜个年。”孙二嫂一面说,一面殷勤地把食盒里的饭菜往案桌上摆。

张缇定睛,看着她把酱肉豆花羹端到自己眼前,猛然想起夏县时候豆花弄出的人命案子,不由得默默地黑线了半张脸。

他讪讪道:“孙家娘子,你真是太客气了。这大过节的,合该是张某前去拜访各位才对。”

“哎,哪里的话!师爷你是大忙人,咱清闲,咱走这一趟才是理所当然的!”孙二嫂大笑起来,用力拍拍张缇的背。

张缇起身。到门边,检查了一下房门是否关严实,随后悄声问:“孙娘子,你是如何知dào

张某藏匿于此的?”

“我问了王御史!”孙二嫂回答说。

张缇睁大眼。

“当然他不肯说,一开始还不肯认呢,说压根不认识张师爷什么的!”孙二嫂把手往案桌底下擦了擦,道,“后来我带了小五去,路上又遇着千柳刀女侠,两人拿刀冲王御史比划比划,他就大大方方地全招了啊!”

张缇哭笑不得。

“千柳刀姑娘也去了?”不妙啊,她现在中原话十句里能听懂一多半了,正是自信满满谬误也满满的时候,要是一时兴起跑来找他,又听岔了地方,或许会闯祸来着……

“嗯,女侠说要找读书人什么的,”孙二嫂热心答说,“于是她似乎听人建言,找国子监去了?不清楚呢。”

张缇扶额。

锦绣也很扶额……忘记了前台的号和密码,反复尝试中,还好后台的作者号仍然记得,所以可以更新……

第三百三十四节 可以不投奔桓王么?

张缇不想回忆那天的情形。他对如此的兵荒马乱一点兴趣也没有。尤其……当自己正不巧就是被连累的那个人时。至于千柳刀被国子监的人呼喝驱赶,“受到了惊吓”,以致抽了明晃晃的刀出来惊吓更多人什么的,张缇只想说这一切与他无关。

话说回来,千柳刀虽然在西征军营里做过事,但她当海盗的时间更久、一身的匪气毕竟根深蒂固,因此看到捕快和京卫就忙不迭逃走,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后她一路逃回营里,先奔海盗营而去,扑了个空,又转向夏县军山贼党那边,也是很可以理解的。

最后她比比划划,焦急地对二当家和齐师爷说读书人被发xiàn

了,有官兵来捉……众人大惊,继而飞快地决定召集兄弟反出营去——结果在通知孙二嫂的时候,几个夏县兵顺便把张缇也给卷走了。

他还有任务没完成,还不能离开京城啊!

——这是悲剧!

——是语言半通不通造成的活生生的悲剧!

张缇回想着,默默抬袖掩面。

『读书人,吃东西了!』一只手勾着木碗送到他眼前。

『啊,多谢姑娘,你自己的饭食足够么……』

此时张缇不免憎恨自己的脾性。纵使千柳刀再怎么坏事再怎么胡闹,他还是没办法对她说一句重话。

孙二嫂抱着饭桶,在众人之间侧着身子挤过来,看看坐在树下的张缇和倒挂在树枝上的千柳刀。

“张师爷,女侠给你送吃的来了?”她笑眯眯地说,“那我就不多事了。要菜的话,茶棚那边还有!”

张缇答道:“嗯,多谢多谢,辛苦孙家娘子了。”

孙二嫂乐呵呵地转身,再从人群中挤回去。

众将士吃得正高兴,唯有茶棚的老板给吓得不行,哆哆嗦嗦地躲在灶台旁边,生怕这些官兵一个不顺心,把他给劈了。

话说大伙儿人多,又都穿着西征军的服装,一路上那叫一个威风,乡民都以为是横行霸道的东朝兵,没人敢招惹,要什么就给什么还绝对陪着十二万分小心的笑脸来着。

孙二嫂心眼踏实,原本还跟人解释几句,食宿该给多少钱,统统给足份量。但齐云天见了就不满,跟孙二嫂苦口婆心地劝,说一定要隐瞒众人身份,就让路人当做是有要务的兵士,有什么不好?

“既然如此就听你的。”孙二嫂觉得有理,她完全没想到齐云天最直接的考量只是为了省钱……

张缇就挺理解齐云天。背地里偷偷跟他说:“这百十来口人,一天开销也真是可观哪。”

齐云天一听,立kè

答说:“可不是?不才辛苦攒下的银子,当然要用在刀口子上。再说了,各位兄弟是誓死跟随大当家和二当家的,这趟亡命出逃,自然也不能让大伙自个儿掏银票啊!”

“齐师爷说得有理。”张缇附和着。

他过镇上的时候见到了南方商铺的号子,犹豫半晌,考lǜ

要不要托商号的人传信给秦姒,告知这里的变故。但想到孙二嫂说东宫原本就有这个意思,只是让他们先按兵不动静待时机、没说要立kè

动身,张缇就觉着,说不定这事儿东宫又是瞒着四姑娘的。

那他贸然传信过去,说不定会使秦姒与东宫言语不和。

不和不见得是坏事,但就这么几年的经验来看,这两人终究还是又会各退一步、呵呵乐乐地相处,于是被记恨的(尤其是被东宫记恨)仍然是他张缇。

想到这里,张缇决定,还是不提前与秦姒通气的好。

『读书人在想什么呢?』千柳刀的脸突然出现在张缇眼前,而且还是倒置状态的。

张缇一惊,差点没跳起来。他连忙抱稳手里的碗,苦笑道:『姑、姑娘,你这样也太……』

『天气挺好的呀,又出太阳了,越来越暖和!』千柳刀笑得双眼像月牙,『为什么你还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如果不是你这个闯祸的人在这儿瞎高兴,或许我会快乐一点点……

张缇默默地想。

他看了看千柳刀耳垂上挂着的一对耳环,稍稍平复心情,答说:『再往西走,就快到东西两朝交界的地方了,要过去,还是折往南?在下不过是忧心去向而已。』

按照东宫的说法,他们离了京城应该往南投奔桓王,可齐云天的意思是直接去找桓王。就算桓王拒绝,他们也要作势去投奔桓王才行。

这么说来,东宫的打算就是让山贼兵装装样子,如果桓王北上之时准bèi

突然改变行程,与墨河王同气连枝地表示一切只是一场误会,杀帛阳和暗处的东宫个措手不及,那这小股人马便是东宫的定心丸,桓王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举人,如何?”

齐云天刚吃完一顿饱饭,面皮油光水滑地蹭了过来,到张缇面前叨客。

张缇捧着碗示意:“想不到就地里那几样野菜,令正也能烹调出如此美味的一餐啊!”

“哈哈哈哈!”齐云天得yì

地笑起来,“不然,不才怎会放心她独力开食店呢?”

张缇陪着笑了笑,又恭维几句。再道:“不知齐师爷知dào

否,据传闻,桓王已经朝西北移动,目前人在长州了。”

“嗯……”说起正事,齐云天敛起笑意来,回答道,“就算是立kè

去长州,也不见得能扑得准,更何况大当家的说要咱投奔桓王去……”他转头看看身边的一大堆山贼兄弟,压低嗓子,对张缇道:“张举人,你看,桓王再怎样也是皇亲国戚,那得什么眼力啊?能看得起咱这帮子兄弟?”

张缇听了,暗暗好笑:要说地位,东宫太子不能比桓王低了吧?人家都看得起你们,你这样妄自菲薄,岂不是连东宫一道小觑了?

回头一想,东宫手里能用的人少,勉强把山贼派上用场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有别的选择,东宫未必就真觉着这群人重yào

到哪里去——那小子或许只是看重情义而已。

这样一想来,张缇隐约就有了点飘飘然的感觉。

不为别的,山贼兵不能算东宫的亲信。而张缇却确实是秦姒不能或缺的左膀右臂。这样想想,还挺令人自豪的。

他对齐云天道:“齐师爷,不如……咱们直接去堇山。”

“堇山?”齐云天诧异,“为何去那儿?”

张缇更是诧异:“咦,齐师爷你不知么?东宫殿下一行人,目前盘亘于堇山一带,以便就近监视东西朝和谈的进展呢!”

“有这事?”齐云天失言一句,随即反应过来,咳咳地掩饰过去,“咳!不才自然是知dào

的,只不过并未想到我等可以直接前往寻找大当家的……”

“若是人更多些。倒真不能去了。”张缇看看众人,“各人分散行动的话,殿下的山庄里倒是能容得下各位。”

齐云天道:“那不成!我等是为着大当家的霸业而出,哪能奔自个儿的安逸生活而去?若张举人的建议只是为了投奔大当家的,混口饭吃,那就不必了,我等还是要先寻桓王的!”

“率众投奔桓王什么的……其实透个风声也就行了,”张缇劝道,“东宫殿下也不是要求各位潜伏于桓王帐下的意思啊!”

“这么说来也对。”

齐云天仔细琢磨着。看东宫在书信上的意思,基本上也就只想造点谣言,给点烟雾,让桓王骑虎难下……

“唉,不瞒你说,张举人……”齐云天面有难色,拉着张缇往树后转去,悄悄道,“其实大当家的信上说,等桓王行到京外百里地远的时候,就要我等劝秦之麟带人一齐降桓王。再不,就设计挟持秦之麟,逼着他降。”

“可桓王北上只过州境数百里,就拐往长州了啊。”

齐云天一拍手心:“可不是?这叫不才如何是好?正等着大当家的进一步吩咐,谁知书信没来,祸事就来了,领着众人反出来,不投桓王,还能去哪里?大当家那儿收得下这么多人么?就算收下了,哪里还有咱的用武之地?”

——你还琢磨着用武之地?

张缇心中并不把这伙人当做多强的战力,因此难免有些鄙夷之意。

他说:“唉,齐师爷,想来你是一腔赤忠,凡事都为主公考量了。须知东宫殿下在堇山,手边不过青少侠一人可用而已,你若是带人去,他定然安心许多的。再说了,就算是在季家庄,能信赖的也仅是霍将军手下数十名兵士而已。人手远远不够。齐师爷所率的精悍将士,正是东宫所缺的啊!”

“这……”

见齐云天有所动摇,张缇乘热打铁,又道:“投奔桓王不过是虚晃一枪,真zhèng

要做的,还是辅助东宫殿下要紧啊!等殿下收复天下,届时,齐师爷劳苦功高,必定是首封重臣,从此富贵荣华大权在握……”呃、他说得舌头都快融化掉了。

齐云天听了,像模像样地谦虚起来:“唉,张举人说的是什么话,不才从来没想过封赏,只是士为惜才者死,为大当家的,不才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啊!”他讲着,拍了拍胸脯,慷慨起来,倒是将自己差点出卖东宫的那档子破事给丢到脑后去了。

“齐师爷说得好!”张缇称赞道。

齐云天扭捏着,又轻声道:“……就是大当家的吩咐几件事,不才竟然一件也没办到,不知大当家的会动怒不……”这才是关键。

第三百三十五节 黄雀在后

“动怒么?”张缇心中好笑。就凭东宫那底气,哪怕他勃然大怒气得摔案桌,只要给秦姒劝一劝,还不立马服服帖帖的?

张缇道:“齐师爷,眼下东宫殿下正是用人之际,哪里会苛责各位同生共死的兄弟?只是堇山附近范围也太大了,不知殿下人究竟在何处……”

“这个不才知晓。”齐云天道。

东宫与他们联络,中间都是要经青少侠的手一趟,而青少侠与外界频频接触,自然还是有个固定的接头处的。

“能找着人就好。”张缇笑道。

众人饱食一餐,离了茶棚,再继xù

绕着小道往西走。

没怎么修葺的道路坑坑洼洼,马车颠得厉害,千柳刀索性也不躺在车顶上了,一个溜子滑到拉车的马背上,倒是把马儿和张缇都吓了一跳。

她笑嘻嘻地反骑着马,对张缇说:『喂,读书人,好像有人跟在咱后面呢!』

『嗯?会么?』张缇诧异,回头张望,道路上除了这伙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极没纪律的山贼兵。连个樵夫的影子都没有。

千柳刀半趴在马背上,说:『前几天就注意到了,然后人家一转眼好像又没有在跟的样子,所以我就没有跟读书人你说呀!你别回头,看后面一两里远的地方,那儿的树叶是不是动得不太正常?』

——不、不回头怎看?

张缇黑线万丈地眯起眼:『……在下眼神不好,还是免了,有人跟踪之事、姑娘确定么?』

『肯定有的啊!』千柳刀笃定地点点头。

张缇就果然没有回首,只是招了齐云天来车边,一面赶路,一面与之商量。

齐云天听说有人跟踪他们一行,惊了一跳:“怎么会?要是官兵发xiàn

咱们,那还不早就通知州里县里的驻兵冲出来逮人了?”

“是啊……”张缇道,“莫非是那些个通缉的告示起了作用?”

“那不用怕!都是些贪财怕死之辈,兄弟人多,他们必然不敢出手阻拦的。就让那些人远远地跟着罢!到堇山之前必然能甩掉!”

一说起通缉令,齐云天就来气:

——通缉就通缉吧,把他画得那么难看是怎么回事?哪怕是他本人站在画像旁边,也没见谁能把他给认出来的!真是可恼啊!

偏偏这心烦的事儿还不好直白地说出来,惹人笑话,尤其是自家娘子,一听说他是因此而恼火,八成要戳着他的脊背好好教xùn

一顿的。

张缇道:“那……这事儿还是跟二寨主提醒提醒,要是各种弟兄一个大意中了埋伏什么的……”

“嗯嗯嗯,这就交给不才好了,随口提点一两句的事儿,不用劳烦张举人。”齐云天说着。大咧咧地挥挥手,加紧步子往队伍前面去。

他赶到自家娘子的骡子旁边时,冷不防被孙二嫂塞了颗野果入口。两人乐呵呵地闹了一阵,当下齐云天就把要带的话给忘脑后去了。

此时,不远处的林中。

阴影下,一人问:“如何?”

“对方未曾察觉异状。”另有一人回答。

周围半蹲着潜伏了数人,皆是小心翼翼地掰了干粮进食,不发出一点声响。

后一人又说:“卫将军,你看……再往前走,就又过一州了,难道说……这队西征军真要大张旗鼓地进犯西朝领土?”

“他们不敢。”回答的人是卫刚。

卫刚拧了水袋的塞子下来,掂量在指间,眼睛望向东面:“庄主有回信了没?”

“将军,就算是有,恐怕传信的人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咱们啊!”

这追踪敌人的时候,不比得有基地的情况,信鸽什么的就算是放出来,那也一定找不到地儿的。还是得靠人传信才行。

卫刚看看树下一尺处,庄里专用的暗号已经刻上去了,众人也差不多进食完毕,于是他一挥手:“走。”

“是。将军!”

卫刚又轻声道:“再往前,对方极有可能故yì

分散开来行动,以躲避东西朝的耳目……各人负责一路人马,首要关注的是里面的两名书生去向,一人是画像上有的……罢了,别看那画像比较好,总之是两名书生打扮之人,其中另一个,是秦四身边时常见着的那年轻师爷。”

“知了,师爷还带着倭寇女人,好认!”

卫刚闻言,清咳一声:“说起来,两名书生都带着女眷,注意别跟丢即可。”

“是,将军!”

江庄主说过,只要跟着张师爷或齐知县,想找到那个又不知逃往何方的秦四姑娘,应该不成问题。

如今江近海在京城外,与墨河王朝中的大臣周旋,随时等候着帛阳的消息。因基本没有动武的差使,所以卫刚十分清闲,在得知夏县军百来人出逃,并且其中似乎还有神似张师爷之人时,他立kè

向江近海请缨,这回一定要把秦四姑娘给捉到手。

至于捉到之后要怎么处理,那就看庄主的意思了。

那女子年纪轻轻,却狡猾得像泥鳅一般,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幸好她看重身边的人,这是一大弱点。张师爷哪怕暂时是被夏县军挟持,一旦得了机会,必然会寻着秦四而去,他可以利用。

“若谁再闹个风吹草动出来,惊了对方车顶上的女海贼——我定不轻饶!”卫刚道。

他是不知dào

这队人马正奔着东宫去,不然,一定会更有动力的。

阿青在商号里转了转,喝掉半杯茶,吃了三个饼,然后从谨慎的掌柜那里领到了齐云天的密函。

掌柜白着脸看他:“少侠,这这这……替你传信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因此请少侠来去时候都千万千万要当心!要是被官兵捉到……”

阿青笑道:“知dào

知dào

,掌柜的你放心啊!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顶多就说逃得急了从你这儿借道而已!安心啦!”每回来与季家庄联络,或者替东宫往京城那边送信,这掌柜都抖得跟筛糠似地,跟他一比,阿青顿时觉得自己十分视死如归十分侠气干云了。

他想想,又从兜里摸出一个银角子,递给掌柜的:“来,这个请你拿着,给家里孩子置点新衣裳!毕竟我也叨扰贵商号多少次了。老是白吃白喝,真过意不去。”

“啊!少侠,你这就太客气了!”掌柜的忙推辞道,“商行大当家的有荐书在,你就算是住在店铺里面,天天海吃海喝,那小店也是欢迎备至的!”

“这样啊……”阿青看看手里的角子,又道,“那可以再帮忙置几件衣物不?要成衣,开春穿的。”

见不是什么掉脑袋的差事儿,掌柜的一口答yīng

下来。本想让阿青立kè

去镇上布庄看布。然后量一量尺寸,直接订制新衣的,但阿青说不是自己要穿,是要女装,又坚持只要成衣即可,掌柜的热情只好搁一搁了。

这边阿青抱了包袱,匆匆赶回佃的院子去,见秦姒已经在炊间里忙碌了,急忙进去打下手。

东宫就在窗口,好奇地看着两人忙东忙西。

“看什么?”阿青没好气地瞥他,“过来帮忙啊!让大病初愈的人来煮饭烧菜,真亏你好意思!”

秦姒低声笑笑:“阿青,我只是偶感风寒,小毛病而已……”

东宫瞪了阿青一眼,理直气壮地说:“君子远包厨,更何况是太子,再说了,本宫这不还是屈尊降贵地在炊间外面留意着么?要是秦晏有什么不对劲,本宫自然会叫停的。”

阿青哼道:“你就看着?”

秦姒笑着拍拍阿青的肩头:“好了好了,阿青来,把这盘菜先端出去吧,不然没得地方搁了。”

“哼!”阿青忿忿地剜东宫一眼,把案上的四样菜一口气全端去了正屋——反正秦斯就是向着那小子的,可恼。

东宫得yì

地冲阿青背影做鬼脸,末了又趴上窗台,对秦姒道:“这回的饭会比较软吧?”

“哦?”

“本宫看你添多了水,又往桶盖子上加了镇石。”东宫说。

秦姒歪歪头:“啊,殿下有留意呢?这是听阿青说会比较好的做法,其实我是不清楚效果的。”

“以前没有煮过么?”

以前有高压锅或者电饭煲啊……“没,一般是煮粥的。粥方便啊,煮到将近熟了,还能添些菜在里面,一并吃掉。”

“这些本宫就不懂了。”东宫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冲炊间里张望。

秦姒笑道:“殿下你看着就好,别听阿青的。你要是真进来帮忙,碰着了烫着了,我可吃不起那罪呢。”

“真伤着了也是本宫自己愿意的。谁敢罚娘子?”东宫应道。

秦姒点头,手中不停地搅拌着汤汁:“好罢好罢,那就换个说法——要伤着了殿下,我是会心疼的。”

“若是娘子伤着了,本宫更是心疼。”东宫说,“但这点小事怎么难得倒娘子呢,与其担惊受怕地观望着,倒不如放松心神,换得赏心悦目。”

“油盐酱醋赏心悦目?”秦姒嗔怪地瞄他一眼。

“是娘子赏心悦目,哪怕是在油烟之中,泛着酱醋之气,仍然不减颜色啊!”东宫乐滋滋地倚在窗外。

第三百三十六节 一个二个都是你身边的人

阿青本来不想听他俩的你来我往。无奈院子不大,即使是在正屋里面忙活着,炊间中人说了些啥他是听得一清二楚。

秦姒不驳斥东宫的谬论,大概是因为并没有给东宫尴尬的念头,争个口舌什么的实在没有意义。但阿青却给东宫恶心得不行,连搁菜和拖坐席的动作都重了起来。

他一脚勾着鞋子,踏出门槛,催促道:“三公子,看够了的话就过来吧,当心给油烟呛着!”

东宫没好气地回头瞥他一眼,回答说:“反正又没有别的事可做,你急什么急?”

“喔,你不说我都忘了!”阿青低头,从上衣夹层里取出刚拿到的密函,当着秦姒的面递给东宫,“给,三公子,这好像是京城那边的人给你捎来的(并不是!)。”

东宫眼珠一转,不吭声地接过信函,收进袖里。

秦姒见状,笑道:“殿下。你先进屋去吧,要是饿的话,可以先吃点菜。”

“那你呢?”东宫抬眼。

“很快就好,还有一个素菜而已。”秦姒说着,转身去将锅抹了抹,复又搁在火上。

于是东宫道:“那本宫先进去了,有什么要帮忙的话……”

阿青抢白:“——我在呢!不用麻烦三公子了,你去忙正事吧!”

听得出对方腔调中的阴阳怪气,东宫应了声,转身往正屋去,经过阿青身边时候,他扯了扯嘴角,对阿青轻蔑地一睨。

阿青双手抱在胸前,对东宫的敌意举动就当做没看见,但也只让了条小道,让东宫从他身侧与水缸之间钻过去。

炊间里传来秦姒的轻呼:“阿青,你上回买的西域香料放在哪里呀?”

“在橱柜里面第二层,哎,我来拿就是了!”阿青立kè

赶过去。

却说东宫进了屋,返身将门轻轻阖上,也不脱鞋,就靠着门边坐在叠席上,心急地取出信函检查。

这信本身没有什么蹊跷和机关,因为只是齐云天写来的而已,东宫也没那功夫去教他做手脚玩解密。所以,信函的传送更需yào

保密。

信封上是没有字的,开封处有蜡封一层。上面印的是山贼寨子二寨主的将令符纹。

东宫仔细看了看,确定是那印鉴无误,这才从另一头撕开一道口子,伸了两指进去,掂出几页信纸来。

齐云天的笔迹东宫也是挺熟悉的了,不算写得多有风骨与大家气派,但也对得起读书人这个身份,比起秦姒的字迹,竟然还显得更有个性一些。

但他写的信,废话挺多,东宫往往是要跳着看,才能不浪费时间和劳心伤神。

比如今天的信吧,洋洋洒洒好几页,乍看还以为是考场作文呢。要不是东宫知dào

夏县军众人正在赶路、若非急事不会贸然发信联系他的话,那他真打算呼一声头疼,把书信搁旁边择日再读的。

东宫郁闷地一口气看下来,生怕漏过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但前两页的要点基本都是齐云天在替自己开脱,解释为什么没有劝动秦之麟,为什么提早行动,为什么茫然不知该往何处。为什么就算没找到桓王也决定就朝着堇山来,为什么带了张缇一道……

等等,张缇?

不是看花眼了吧?

东宫定睛再看,齐云天果然提到了张举人。

“有没有搞错,把那种麻烦人物带上做什么,已经安排到京城去了,就让他呆在那里好好动作不成么?”东宫揉揉太阳穴,“必定是那张举人主动要求同行,又或许,根本就是因为他的搅和,夏县军才不得不仓皇出逃啊!他原本就不是本宫手下的人……”

这种话可是得背着秦姒悄悄说的,不然她听了大概还会往心里去。

有什么办法呢,张举人是西朝那边的人,这是事实,就算他碍于情面又爱惜性命,目前暂时跟着秦姒又听从东宫的调派,但是对方到底有多少忠心多少真心,东宫是一点底也没有的。纵然他张举人能耐不小,比齐云天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好用多了,但东宫仍是对他猜忌得不行,能不碰就尽量不碰的。

这回将人安置在京城常驻,也是这么个缘由,就当做是流放好了。

结果夏县军竟然将人带着一同往西逃?这还不算,齐云天信里写的是,找不到桓王,所以打算把人先分散隐藏一两个月,就他、张举人还有两名女眷一道结伴前来投奔东宫?

“齐云天这个庸才!”

东宫越想越气:他要这四个人跑来做什么?堇山这里又不是据点,再说了,就算是据点。也不是收容众人的地方!他想隐藏自身行踪还来不及呢,这齐云天竟然还嫌他目标不够大,带着人来投奔?

——这里头必然有张举人的私心在,此人一定拨弄如簧巧舌,三言两语就说动了齐云天与二寨主,结果导致如此的决策!

“可恼!”

张缇此人,秦姒喜欢得很,所以杀又杀不得,放也放不得,连丢到远得看不见的地方,竟然也又自个儿跑了回来。有这么烦人的嘛?

秦姒匆匆炒好菜,将灶台简单清理一下,随即让阿青抱了碗,自己端着菜出来。

推推主屋的门,发xiàn

门后有人,于是轻声道:“殿下?”

东宫回过神,立kè

开门,又让开路。

他没有主动接过盘子的意识,不过秦姒也不在意这一点,她只是进了门之后,绕到一旁,用足尖替阿青把门扇稳住,不让其早早地关回过去。

阿青抱了几个碗进屋内。手脚麻利地分了饭碗与筷子,又把汤碗放到旁边的窄案上,顺手抄起饭勺。

“哎,我来吧。”秦姒道。

阿青不让她起身,努嘴说:“你坐着就是了,我这边近啊!”

东宫自动自发地在主位上坐下,等着吃饭,他心里还揣着那封信,有些怨气在,但眼中看见的,是阿青似乎又有些逾越了。

——虽然东宫说不出哪里不对。但他总觉得阿青做的事情有些太多。

此人是不要薪俸的,又不存zài

什么忠心于朝廷的口号,绕过秦姒的话,阿青能跟东宫扯上关系的,也就都在曹寰门下学过点东西而已了。

结果人家付出那么多,数次冒着生命危险来帮zhù

他,还是因为他身边的人而已。

这么想的时候,东宫就开始怀念即墨君。

他同时还觉着,自己真是孤独透了,也糟糕透了,还没有登上皇位,就已经开始看人不顺眼,这可怎么得了?真希望曹少师就在面前,他可以谈谈心事,好好受一番提点,哪怕是被那戒尺敲上几下,也是好的。

“殿下在想什么呢?”

秦姒关切地伸手过去,在案桌底下握了握东宫的手。

“……无事。”东宫回望。

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两三个人而已,跟在秦姒身边的人难道还算少了么?要一一较真过来,那可真有得累。

先忍着,反正以后登了大统,有的是机会把这些人与秦姒分开。

秦姒不知东宫在考lǜ

什么事,自从她在锡师与东宫重逢,她就觉得东宫的脾气变得好了些,想法却变得比以前多了,而且也不会再把念头写在脸上。就连他对皇后的态度,都意wài

地冷了许多。

看来元启帝的去世,对东宫确实是一大打击。

想到元启帝的死她也有相当的责任,秦姒不由得冷汗悄悄地冒了出来。她将盛好饭的碗递给东宫,笑道:“殿下,快将脑子歇歇,先用膳。”

东宫接过碗,歪着头审视面前放着的一碟红色菜肴:“……这个是什么?为何从没见过?”

“是商号的人送的。”阿青答说,“听说原本不是中原产的菜色,才培育出几块田而已,很罕见的。我还以为拿来晾晒一下。可以当做果子吃呢!结果秦斯说不是这么吃的,她会烹饪。”

“刚才最后炒的是这个啊?”东宫狐疑地用筷子戳了戳那菜。

秦姒暗暗好笑——不过是西红柿而已,因为帛阳广开商路,所以也有些西方菜传进来了,包括“番茄”。还好,这么多年了,因为西红柿炒蛋的做法很简单,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忘掉,随手做一做,貌似还没出什么大问题。就是这西红柿没有后来种植出来的那么大个儿而已,味道也要酸一些。

她笑眯眯地夹起一块西红柿,放在东宫面前的小碟子里:“殿下,吃吃看?”

东宫看看她,又看看阿青。

阿青倒是不客气,自己端着碗同桌坐下,拿了筷子,往案桌上杵整齐,冲着那盘西红柿炒蛋去了:“我也尝尝,嗅着味道酸酸的,真的没有坏掉么?”

“没坏,就是这个味儿!”秦姒笑说,“这番茄原本就是酸酸甜甜的,别看嗅着好像坏掉的菜品,其实跟不少酸性的菜肴一样,美味得很。”

“我没看你用醋啊!”

“不用,菜本身就是酸的。”

两人说了一阵,转头看东宫已经将碟子里的吃下了,正伸了筷子去夹第二块。

第三百三十七节 来开个小会

夜深时分,寒风刺骨。堇山北侧的数个村落更是笼罩在阴云之下,连月色也见不着。

简朴(相对而言)的行宫内,帛阳慢悠悠地散步片刻,回到寝殿。周裴一直守候在屏风前,旁边做伴的是杨选,两人下着棋,正到关键时刻。

“二位好兴致。”帛阳进得殿来,吩咐随侍的男女都出去候着。

杨选抬头见是他,遂不满道:“四处走动也就罢了,不带些侍从怎么了得?又不比得是在锡师里!”

“唉呀,杨大人好大火气。”帛阳笑嘻嘻地说着,端了一盏三岔的烛灯进屏风内,放在妆台上,见烛光不稳,便又加了层灯罩。

他一手撑席,侧身坐下,伸手慢慢撩拨下颌边上的假面皮。

周裴将手上的棋子尽数放回棋盒内,对杨选施以表达歉意的一颔首,随即起身入屏风里,把放在屋角处的铜盆从架子上取下,再就着双层的银壶倒出水来。那水面还微微泛着热气的。

杨选把指间的一枚棋子儿随意往棋盘上一搁。站起来拍拍下摆,大步进内间,道:“可不是?若不乘着陛下胡闹之际多逞点口舌,待你洗掉那层假脸,岂不又耀武扬威起来了?”

帛阳刚摸到留在颈边的细线,双眼瞄向镜中杨选的影子,也不多与他争辩,自己专心卸妆。

周裴笑道:“杨大人,你莫要当陛下是出去玩耍。陛下用在下的身份走动,也是因为常王更适合私下联络他国人氏啊!”

杨选转向他:“反正你是替他说话的,也不想想,这可以算作谋反之罪,当心本官参你一本!”

“杨爱卿,不可在朕面前威吓重臣哪。”帛阳轻描淡写地应了声,将脸上那层神似周裴的面皮揭了下来,放入水中浸泡着。

周裴见状,便也动手卸下自己脸上的伪装。

他受帛阳所托,从锡师到堇山,一路上只要需yào

帛阳抛头露面的时候,便是周裴乔装上阵。

也不是帛阳另有要事,须分身之术,只是帛阳一直疑心有人企图在这次和谈途中害他,所以要求周裴做替身。

这替身的活计,原本随便找人都能大概胜任的,但要像周裴那么对帛阳熟稔,又不会起反心取而代之的,却是难找。以前说过。帛阳信任的小圈子,也就是自个儿帛阳郡里带出来的那些个年轻臣子,如今就多了个杨选而已,因此能选择的范围也相当小,除了周裴,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所以他将周裴擅放秦姒的过错先推到一边放着,先将这一趟堇山之行处理好,才是要务。

“陛下,”杨选不耐烦地看着帛阳梳洗卸妆,他可没有什么悠闲之心,“几时启程回锡师?你总不能就在堇山行宫浪费光阴吧!”

“为何不可呢?”帛阳喜欢气杨选,哪怕自己心中另有打算,也仍是要先看看杨选被郁闷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才甘愿。

杨选忿忿道:“难道如今天下太平了?东朝还霸占着京城呢!陛下,你就安心在两朝交界处等待对方重新出师来和谈?”

他说着,瞪了周裴一眼。

周裴明白杨选的意思,遂附和道:“说来也是,那墨河王……先王在受召觐见时见过,回来说,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角色,没甚胆识。想不到竟天时得利,最后由着他坐了东朝江山。这厮难得出一次京城。和谈时候原本已经近了,若陛下有设伏,那也就三五天内可以诱其入围的了。谁知竟然出了桓王的差错,惊得墨河王再次龟缩回京城中。”

杨选道:“便是没有埋伏,只要陛下一句话,席上拔剑斩之,臣万死也不辞!”

“好好,知dào

杨爱卿的好处,朕只是说笑而已,哪里当真还在等着第二回和谈约定时日呢?”帛阳摆摆手,让周裴将水盆移开。

席上开杀?杨选不仅忠臣传看多了,还连带着看了些啥侠义话本吧?

这什么跟什么,轮得着他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蹦跶么?

帛阳暗忖,就算是自己,稍微用点力道也能把那杨选揍得叫苦连天的,只是如今当了皇帝,凡是不便再自个儿动手,武艺也有所生疏了而已……

他回转身,手臂倚在妆台上,懒洋洋地说:“杨爱卿,朕若是在此召见桓王,你说,他是应或不应?”

“自然不会应的。”杨选想也没想,一口笃定。

“为何呢?”

“既然人家已经自立门户,反出东朝,那又有什么理由听从锡师的号令?”杨选道,“就算依托于陛下真天子的名分,说自个儿是弃暗投明改过自新,那陛下想:桓王原本是元启帝次子。性格专横乖张,与陛下是叔侄血亲,血脉哪有亲兄弟近?此人能连兄弟都反叛,难道还会忠心于陛下?再说了,此人在元启帝时是桓王,陛下登基时候亦有来使拜贺,受召也按时进京,元启帝攻入京城重坐江山时候,桓王依然称臣拜服,如今他先对墨河王称臣,又再投奔陛下麾下,岂不值得三姓家奴之称?料他有些血性,必然不服,只愿与陛下平起平坐啊。”

帛阳安静听着,在杨选说桓王与他是叔侄时候,暗暗动怒,但隐忍不发。

听杨选说完,他颔首道:“爱卿是性情中人哪。”

此言在一旁的周裴耳中听来,并不是赞美,但杨选则有另一番思路,当做赞赏听取,因他认为帛阳信任自己,是基于深度认同自己品性而成的。所以对此性情二字,当做高洁品德论。

他又道:“陛下,桓王信不得,若是与之结盟,形成两路针对京城一方的局势,会否失了陛下身份,给天下人笑柄?”

帛阳道:“忍辱负重又如何,只要能借着墨河王当权之机收复山河,朕不惧骂名。”他说这话的时候,肠子都快笑得打起结了。

周裴也听出他促狭之意,在旁清咳一声。道:“杨大人,夜深了,再逗留陛下寝宫或许不妥,你我二人还是先告退,明日再与陛下商议吧!”

杨选耿直回应道:“常王疲累了么?若是如此,请先告退,在下尚有议论与陛下提说。”

周裴无奈摇头,他这是在救杨选于被戏弄之中啊,可惜对方磐石一般,对帛阳的装腔作势竟然毫无察觉。朽木不可雕啊!

明白他的心思,帛阳偏不让他得逞,说:“哎,长卿,你也莫要急着下去休息,与朕一同听杨爱卿的看法,也方便做个参议。别站着了,赐座。”

“谢陛下。”周裴自己搬了坐席过来,也递给杨选一张。

帛阳呵呵笑起来。

杨选清清嗓子,刚要继xù

往下分析,却又被帛阳打断:“对了,二位爱卿,可有听说,京城那边有逃犯往西朝来?”

“有这等事?”杨选诧异,“是陛下认得的臣子么?”

帛阳摇头:“应当不算认得。”夏县军而已,貌似只在做长公主的时候打过照面,但帛阳长公主的经lì

他早就想挖个坑埋了,怎会再承认?

周裴道:“啊,是有如此的风声,臣收到消息,说东朝离堇山最近的几个县城里,都贴了那些逃犯头领的画像来着,悬赏也出了,缉拿得十分着紧。”

帛阳点点头,示意周裴继xù

往下说。

杨选也侧身望着他。

周裴轻声道:“听闻这些逃犯原是元启帝那反贼西征军中的将领,此次出逃,还带有少许旧部,或许不成气候。但惊扰沿途民众、其影响也无法小觑。又有消息说,这股逃犯是先走西南方向,意欲投奔桓王,此事也是桓王在长州站住脚后不再敢往堇山前行的缘由之一。”

说完,他又补充道:“只是听闻,臣不敢断言是或不是,桓王的心思,未必就惊心这么几个小贼,也不惧怕流言蜚语。所以……”

“桓王的想法,应是与逃犯无关,但看逃犯出逃之后,京城方面是如何着紧?”帛阳问。

裴躬身回复,随即道,“京城方面,墨河王回京途中,与流窜逃犯错身而过,大概也就是相隔百里的样子,一两天路程,说来惊险,可惜未曾当真遇险。墨河王带了近千兵力,却仍被这百来人惊吓到,立kè

躲回城中,并派出其嫡系墨河军守卫京师,不再搭理堇山方面的戒备问题。”

“他当真是胆小如鼠!”杨选不屑地哼道。

周裴颔首:“嗯,此人谨慎之极,当真令人瞪目结舌。又有当时桓王收到消息,说朝中尽传桓王有意谋反,墨河王便是取消堇山和谈回京处理此事的,于是桓王先发制人,挥师北上。墨河王不组织兵马抗击,只下令各州指挥使互相驰援,消耗桓王战力,延缓其北上步伐,最终将其阻在京师之南。”

“这也是个办法,他就是不损失自个儿的亲信兵力,用元启帝原本放在各州的指挥使调度驻军,便已经喝退桓王了啊。”杨选点头。

周裴对他的说法表示不满:“至少桓王取了长州,当真行军往北,也只须半月至一个月便到了。”长州曾是他的地盘好吧?就这层意义上说,他对桓王始终是没办法有好脸色的。

第三百三十八节 说话一定要有所保留

“嗯,长州原本也是就近监视外姓王的封地。位于桓州西北方,桓王要攻,自然先指向唾手可得之地。”帛阳道,“只是桓王取了长州,墨河王必定不能安坐京城,因长州距京师实在太近,被反贼拿在手里,正如榻前让人酣睡一般啊。”

周裴颔首。

原本他父亲是北方昶国王,昶国位置,是比墨河还要偏东一些的。降于天朝之后,周父受封常王,封地在处处受人监督、四面不得自在的长州,又无兵权财政之权,连养了几名食客都会被京里第一时间知dào

。表面上威风,实jì

却是靠着几处地产度日,困顿难行。

然而常王的乏力,却是元启帝对长州安心的缘由之一。

长州作为桓州往北的缓冲地带,也经受过兵灾,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元启帝说是追究,最后也是任由桓王以拙劣的说辞糊弄过去则罢。

如今局势看来。在南疆养着虎的元启帝,于战事之外的某些方面并不如人所想的那样昏聩。

“那如今桓王会来堇山么?”周裴问。

“或许使臣近日便到。”

杨选闻言,愤愤然起身道:“桓王如今反出东朝,名声恶劣,陛下不计前嫌与之共商大计,更屈尊降贵等候于堇山行宫,已显出最大诚意。那桓王竟敢如此慢待陛下,不亲自前来拜见,实在可气!”

帛阳笑道:“哈哈哈,莫气莫气,杨爱卿,坐下说话。”

周裴也应和说:“虽是只来了使节,但有这名号已足够,届时,臣自然会安排众人大肆宣传,隆重迎接,以重礼待之。”

帛阳点头。

杨选就不明白了:“常王殿下,你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锡师并非天朝正统,却是便宜好欺之辈?”

帛阳摇摇头,替杨选解释道:“唉,爱卿不知,这是做给京城看的,至于桓王使节带了什么礼、捎了什么话,当真重yào

么?”

“陛下说得是啊,至于那位使节本身,便不须陛下亲自接见,交由臣等应付即可。”周裴道。

杨选仔细琢磨片刻。又提出:“如此想法,难道桓王看不透么?既然选择与陛下相谈,必是有所觉悟,与京城那位墨河王一刀两断了!”

“哈哈,杨爱卿还是一样耿直啊。”帛阳忍俊不禁,差点没一时兴起忘住形状,伸手去拍杨选的肩了,“须知一种米养百样人,天下人心各不同,有坦荡正直便有九曲十弯,所谓七窍玲珑心,也并非是直人独享。”

“陛下的意思是……”

周裴说:“陛下所指,乃是那桓王出身帝王家,纵使自己脑智不足,也定有谋士参详,哪有潦草做的打算?与陛下同上一条船,有何好处,难道就是陛下所承诺的长州租赁权法?”

说到这里,周裴不自觉地顿了顿(心中芥蒂难免),他继xù

道:“世间两面三刀之人不在少数,若是桓王暗中再与墨河王来往。阴陛下一程,往后与墨河王同气连枝,说只是桓王封地增添长州一带,更封什么将军之职带兵西征……此时宣bù

两者间误会冰释兄弟言欢,你奈他如何?要做,便做得天下皆之,闹到两者不能再共存,方为上策。”

杨选不以为然:“当初京城与锡师开战,桓王便是东朝之人,因此就算如今是墨河王与桓王联手,又有何差别?难道陛下就怕他们不成了?”

“非也,当初桓王偏安一方,只是名义上听从京城调派,但除了南方小股兵马周旋之外,桓州兵力却从未动过。”周裴严肃道,“如今桓王是将桓州驻兵、南疆军、以及自身嫡系兵力全数动用起来,更添降他的长州三地驻兵计数千人,因此实力不可小觑。”

杨选只在谏官的位置上做得顺手而已,陡然涉猎自己根本不了解的范围,不免两眼一抹黑。

他茫然地再问:“那陛下,难道说……令桓王反出东朝,却是给锡师添了一个劲敌?”

“话不是这样说的,剑是双刃,使得好,便是伤敌,使得差,也能伤自己。”帛阳笑道,“可普天之下谁愿被剑指,而不愿做使剑之人呢?”

杨选摇摇脑袋。抚着额头投降道:“唉,陛下,伤神费心之事,臣怕是无能为陛下参谋了。”

周裴思路清晰得很,立kè

提醒道:“可杨大人,你仍坚持要陛下立kè

回锡师,并且拒绝与桓王联盟,甚至拒绝接待桓王使节么?”虽然话说得多,但他却没有离题万里,以致忘记最初对方诘问的几桩要务来着。

杨选懊恼地挠挠后脑,道:“臣是没有想到那么多,既然陛下自有腹案,那臣便静观其变,希望一切顺遂吧!”

“哈,如此甚好,杨爱卿,时候已晚,你可以告退,先去休歇了。”帛阳挥挥袖子。

杨选依言告退。

周裴略略收拾了一下妆台,又绕过屏风,将下了一半的棋收起来。

帛阳坐在原处,调了调熏香,扬声道:“长卿。短短一月下来,你倒是与杨选处得不坏。”

周裴答说:“陛下忙于国务,已是疲累,若再像锡师朝中那般,受朝臣人际纷扰拖累,便是臣下做得差了。再说,白日里,臣是妆扮做陛下模样,代君坐镇行宫之中,若闹出乱子来,岂不与陛下难堪?因此。即便言谈中有何异议,臣也是绝不敢与杨大人擅起争执的。”

“哈,委屈爱卿了。”帛阳不动声色地起身,往屏风外面去。

周裴尚未察觉其动作,只是一枚枚地收拾着棋子,彷佛还在记忆棋路一般细致。

他说:“为陛下大业,周裴死不足惜,这点小差事何来委屈?只是戴那假面皮久了,十分难受,想到陛下过去长日如此,不免担忧与不忍啊。”

帛阳道:“是朕自己抉择,习惯了,也未曾感到不便。长卿心意令朕动容,在此说一声谢。”

周裴听得人声是出自屏风外侧,转头见帛阳不知何时出来了,急忙潦潦几下将棋子全揽回盒中,对帛阳恭敬回答道:“陛下所言令臣惶恐。”

“莫要惶恐了,朕见你说出事理来条条是道,并不如往日那般毫无建树,倒是觉得自己小觑长卿呢。”帛阳笑道。

周裴尴尬道:“啊,与杨大人相处多日,知晓其通理之处,况且臣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不用惶恐二字,臣却要言拙得不知如何相辞了。”

“你的……师父,也是姬山翁?”帛阳仿佛如今才正眼看他一般,睨着对方脸色,心中若有所思。

“回陛下,不是的,姬山先生一直推辞,不肯为臣之师。”周裴黯然道,“却是背地里收下张之秋为长徒,秦晏为次。臣竟然只知秦晏,不知张之秋,被蒙在鼓里十数年啊!”

“原来如此,那你记恨姬山翁么?”

周裴不知帛阳这么问有何用意,答说:“若求师不得便要相怨,那天下人皆得深恨孔圣人了。周裴虽然未脱懵懂。只是识字不通识人辨事,却知dào

敬奉贤德的道理,姬山先生是前朝先贤,臣仰慕得很,纵不能为徒,依然是将之视作亲长相待。”

帛阳点头道:“如此,长卿可以为人表率矣。”

“臣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朕想说,那不成器的义子秦川,若是长卿不嫌弃,可否跟着你学习为人处世?朕只担心,由那孟章教导出来的孩子,便如他般诡诈毒辣,缺失正直之心哪。”

见帛阳是说秦川的去向问题,周裴暗暗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平庸做派表现得还不够,导致帛阳的疑心之病终于泛滥到自己身上来了呢,原来不是如此,甚好甚好。

周裴答说:“既然陛下有此想法,臣定会将秦川教导妥当,不负陛下重托。”视作己出什么的不敢讲,要教得多好什么的也不敢说,原因无他,秦川身份尴尬,教太好吧怕对尚未诞生的帛阳亲生子产生想法,教差了吧又会惹得帛阳(和秦姒)不满,因此先说个教管“妥当”,大概就会妥当一点的。

话语出口之前,先在脑中转上三圈,总没有过错。

帛阳“嗯”了一声,转头看看紧闭的窗户:“几更天了?如此清静。”

“回陛下,是众位侍从不敢惊扰陛下休歇,白日里特地将行宫外树丛中的鸟雀与小兽都驱走的。”周裴应道,“若陛下欲知时辰,臣这便出去询问一番,请陛下稍待片刻。”

“不必了。”帛阳笑说,“长卿,你做事实在周到,还记得朕厌恶鸟雀吵嚷之声。朕时常羡慕秦四姑娘身边有张举人协助,却只是忘记发掘自个儿身侧的能人呢!”

“……”周裴无比后悔今晚的多话,想来是精神太过放松,忘记谨言慎行,一不小心就入了帛阳的法眼啊。他为难地低头:“陛下谬赞,往后臣应当如何自处,却是难事了……”

“哈哈哈哈,你退下吧!”

帛阳心情是很好的,他挥退周裴,自己开了窗,望着天上隐约可见的阴云,想起江近海传回的书信中提到之事。

“哼,张举人,既然与夏县军一道往堇山来了,那便助朕将潜逃在外的秦四擒下吧!”

第三百三十九节 绕过你也是一样

“阿嚏!”

张缇冷不防一个喷嚏打出来。差点没从车上栽下去。谁在叨念他呢?他郁闷地揉揉鼻子。

『读书人?』千柳刀从车顶上倒挂下来,关切地伸手拽拽张缇的耳朵。

『没事没事……』

张缇捧着脑袋,避过千柳刀的狼爪,匆忙跳下车,往前面去。

半道儿上,孙二嫂坐在板车上见着了他,欢喜地摇着手臂:“张举人,难得见你自个儿往前面来找人啊!要做什么呢?”

“齐师爷还在前边么?”张缇笑笑,“张某是想寻他商量点事,眼看着这又要到州境上了,唉,有些决议是不能耽搁的啊。”

“往前去,你往前去,他刚又端着账本往二当家的那队去了。”孙二嫂远远地指给张缇看,“喏,就那林子外边几个担干货的脚夫,正歇气来着吧?我说啊,二当家的扮得可像了呢,张举人你过去走近了才能认得出的!”

“嗯!”

张缇沿路看去,基本上朝同一个方向走的,多是乔装成各类人等的山贼兵。

所幸这个州的大道儿上人来人往。各走货的赶路的热闹得很,接近村镇的路边也常常有茶棚饭点,或者小挑子边歇边叫卖,因此众人夹杂其间,还不显得过分醒目。

张缇回头看看自己那小车,千柳刀显眼地坐在车顶上,不明真相的过往群众无不侧目。虽然她过冬时候穿得是要多些了,但毕竟仍保持着倭女打扮,引得众人指指点点——她本人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张缇摇摇头,叹一声命苦,往前赶去。

此时齐云天正从二寨主那儿接过水袋,神mì

地问:“二当家的,这可是好东西?”

“瞒着你家娘子些!”二当家的咧嘴笑道,“孙二嫂可不让你白天喝酒的啊!”

小伙子梁五也逗说:“唉呀,齐师爷,这一口闷下去你可得多待会儿,不然回头准给嫂子嗅出个好歹来!到时候……”

“去去!小毛头少拿大人说笑!”齐云天用袖子挥他,然后将水袋捧起,远远地望了望板车,闪身躲进小树林里喝上几口。

张缇到前面来,与二寨主等人打声招呼,随便找找齐云天,找不见人,便同二寨主说起众人分路各自投奔东宫的事儿来。

二寨主原本还没听齐云天说过将来的安排,此时连忙严肃起来,认真听取张缇的意见。

“这么说,咱众人一齐往堇山去。确实挺惹眼来着。”他点头道。

梁五抗议道:“可是要分开行动的话,谁有难了,被官府寻着什么的,我们就来不及救援啊!”

张缇和颜悦色地对他说:“少侠心地真好,时时念着兄弟的安危。可是,你虽能救得了数十人的围困,那换做数百呢?上千呢?难道少侠便要以百人之力起事了不成?当避则避才是上策,再说了,三公子等着诸位平安会合,可并不是等着诸位带了千军万马的追兵前去会合啊!”

“……可是我觉着,这一路上能拦得住咱的,也没几支兵吧?真zhèng

能打的全都是收在营里,不随便放出来,出来装装样子的,不过是官府的捕快而已……难道我等还不是几个捕快的对手么?”

“呔!”二寨主啪地一巴掌拍在梁五后脑勺上,“你小子懂啥,人只拿捕快衙役来挡咱们,是因为咱们跑得够快,一路上都没敢歇着!不等他们大军前来剿灭啊!你要试试占个山头当山大王,那还不转眼就给几千人踏平了?”

“……我是不懂嘛!干嘛打人……”梁五嘟哝着,揉揉脑袋。

“年纪轻轻不懂事。多挨几下打才会有记性!”二寨主教xùn

着,又将脸转向张缇,“张举人,你看,应当怎么办?要把众人分散开来,俺就怕三公子那儿也时不时换个地方呆,转眼兄弟们就零散,找不着彼此了啊!”

“说起来也是,三公子若是在外,自然十分警惕,狡兔也有三窟啊。”张缇点头道,“但这一点,二寨主请勿担忧,张某恰好知晓即墨大人与某商号交好,而通过此商号的各个分号,是可以传讯给即墨大人的。”

“即墨大人?”二寨主想了想,回忆起来,“哦,是三公子很怕的那个官家小子!”

张缇苦笑着点头:“嗯,直接找三公子怕是不妥,但即墨大人目前在锡师那边当了个小差官儿,勉强算得上有点正道儿可走。二寨主不妨告知兄弟们,若有离散,便投奔即墨大人去。”

“这是个好法子!”二寨主一拍大腿。

张缇又补充说:“对了,此时即墨大人用了假名姓,具体是什么,张某也说不清,还请各位兄弟莫要提姓氏,单说找商号老板熟识的那位县丞即可。”

二寨主点头。认真记下,生怕自个儿记差了,又拍了梁五的头,让他用心记住。

“哎,这齐师爷去了多久,怎么还不见回?莫不是出事了罢?”张缇转头,四处看看。

孙二嫂坐的牛拉板车已经路过众人的摊子多时了,她说机灵也还是机灵,知dào

在路上碰着了不多打招呼,各人赶各人的路。

然而即使是老婆路过,齐云天仍是没有出来看上一眼。

张缇暗忖:莫不是真有人跟踪着,见齐云天落单……

“张举人,莫要担心,齐师爷是乐呵去了,莫要担心啊!”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齐云天早就喝了个爽快,塞好水袋的塞子,准bèi

回人群中了。谁知他过来时候,在树丛中一眼就看见张缇正与二当家的谈话,心念一动,索性躲在树后,遥遥地偷听众人说些啥,有没有背着他说人坏话。

张缇自然是没有多说他什么,连齐云天瞒下要事不谈的过错也没提。只好声好气地与二寨主商议。

但在齐云天听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齐云天皱眉,暗道:此人好生狡诈,特地选不才离开的短暂机会,与二寨主密谋,是预备夺取山寨众人的信任,想要取代不才的位置么?哼,就凭张举人,未免还太嫩了,自己与众人风雨共济,张举人哪里会是自己的对手!(……不予评价)

听见张缇在“假意”担忧自个儿的安危。齐云天想着若再不现身,岂不继xù

作贴金给那张举人用?于是拎着水袋,假咳几声,慢悠悠地绕了几棵树,这才靠近路边去。

“啊,齐师爷回来了!”梁五大叫起来,“那半斤妙物可还合师爷胃口嘛?”

齐云天刚做出肃穆严谨的神态,乍听此言,急忙上前一步,一把将手里的水袋(酒袋子)掼进梁五怀里:“呸呸呸!胡说什么?有什么合不合胃口的,不才根本不明白你这小兔崽子在闹腾些啥!”

众人大笑。

二寨主把水袋接过来,摇了摇,听听似乎还有水响,便对张缇道:“张举人要喝点不?便宜沽的,只怕不合你读书人的口味啊!”

旁人说笑道:“喂喂,这么说是啥意思,难道齐师爷就不是读书人了吗?”

齐云天顿感尴尬。

张缇道:“读书人口味有什么不一样的?齐师爷便是一例了。只是张某除了节庆时分之外,惯常以茶代酒,平日更是难得嗅到酒气……啊,二寨主,你再拿得近些,张某仅仅是站在这儿,就要高呼不胜酒力了!”说着,连连摆手,后退几步。

此时千柳刀由着马车慢慢走,正巧来到众人旁边,她并不下车,就趴在车顶上,喊道:『读书人,怎么了?他们欺负你?』

张缇急忙回头,应说:『没……姑娘,你都到这儿了?看来在下逗留太久了。』

他对众人道:“诸位兄弟,张某先走一步,各位要是歇够了脚,便也赶路吧。”

他又转向齐云天,光明磊落地说:“齐师爷,上回你我商议之事。我贸然向二寨主提了,想来师爷你应有更详细的构想,就请二位继xù

商议,在下不打扰了。”

说完,他急忙赶上马车,坐到车前。

千柳刀说:『你又与那些山贼说些什么?他们好似一整个开心得很,真能理事么?』

『当初姑娘在西征大军之中时,有再同夏县军合zuò

过么?』

『这倒是没有,因为人家都是带了自己船上的人去打前阵的,说水性什么的,人家还是很有自信来着!』千柳刀挺了挺胸。

张缇道:『你一姑娘家,以后还是莫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千柳刀惊奇地垂下脑袋,盯着张缇:『读书人,你是在担心人家么?你是不是也看上人家了?』

张缇一愣,随即耷拉着头,无奈地轻声说:『……唉,算在下失言。姑娘,请你当做什么也没听见吧!』

『那可不成!』千柳刀得yì

地露出笑容来,在车顶上翘了个二郎腿。

她哼了段小曲儿,又想起一事来。

『对了对了,读书人啊!人家这回到营里,得到了一个消息呢!』

『哦?何事?』张缇随意应着,并没有在意。

千柳刀兴奋地说:『是与你有关的呢!人家拿了你这对耳环去营里炫耀来着,结果有人认得!』

张缇猛然怔住,随后竟有些怒意地回视千柳刀,责问道:『……你为何要拿去与他人观看!』

第三百四十节 你我有点关系吧?

千柳刀从来没被张缇吼过。准确说,她压根没见过张缇跟谁红脸。是以,张缇突然发难,倒是将她吓得呆愣了一会儿。

待她回过神来,立kè

尖叫:『人家怎么了?不就是把耳环给船上人看了两眼而已嘛!读书人你一副厌恶憎恨的表情是要给谁看啊!』

路上行人皆被她给吓了一跳。

张缇并没有被她的高声调唬住,他一脸严肃地追问:『……姑娘,你给谁看过,那人说了些什么,能记得多少,统统告sù

在下!』

千柳刀气愤地回答说:『要你管!给人家了,就是人家的东西!人家就算是拿去敲成粉吃掉,你也管不着!』

张缇沉住气,道:『姑娘你别与在下置气,先回答在下的问题。』

『本来要跟你说的,现在人家不高兴讲了!』

千柳刀越想越气,蹭蹭下了车,赤着脚往道边上跑,三两下就蹿入树林之中,不见踪影了。

张缇无奈,将车赶到一旁,匆匆给乔装成脚夫的兵士一个眼神。让对方先照顾着车马,自个儿连忙追进林里。

『姑娘?』

往深处行了一炷香时间,张缇仍没找到千柳刀的踪迹。回头看看,离道路已经有那么点距离了,只能在密林间远远地见点人影走动而已。着要再继xù

找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先迷路……

『姑娘?你在附近么?快些出来吧,说话未经思虑,是小生的过错,这里陪不是了!』他扬声道,『姑娘快出来啊,再不赶路的话,只怕误了时辰,入不了城门啊!若与众人失散,在下担忧夏县军士行事不当,闯下祸事啊!』

林间一片安静,连鸟雀的鸣叫声也没有。

张缇叹了口气。

千柳刀跟着他从季家庄到京城,他原本就想将人甩在海盗营里,不用再搭理的,谁知她闯祸闹得众人匆匆逃命,于是自己又给她缠上了。

虽然一直觉得她的事情很难办,能早些撇清是最好,可是在这荒郊野外的,她又与本地村民语言不怎么通……

将人丢下,未免太不厚道了罢。

可是千柳刀如果再不现身的话,张缇也没办法为她多做耽搁,只怕最后还是不得不先行一步,连留下联络方法都不成……

张缇烦扰地捏着衣角。仔细回想,千柳刀应该还是找得着季家庄位置的,就是不知她只凭自个儿的语言能力,能不能顺利找回去而已。

实在没办法的话,也只能寄希望于她的寻路能力了,毕竟夏县军这边耽搁不得。相信以千柳刀的剽悍,没有多少人能欺负得了她,她一路打家劫舍过去,搞不好还能过得更加滋润来着。

张缇摇摇头,心中下了决定,转身预备回大道上去。

“吓!”

一转身,立kè

与千柳刀撞上!

『哈哈哈哈!』千柳刀张开手抱着张缇,尖声大笑起来,『人家刚才看到读书人好认真的神情咧!很担心人家么?还总是不肯说实话呢,真太好玩了啦!』

『姑、姑娘……』张缇给她吓得差点没把魂都给飞出去。

千柳刀用力拍着他的背,替他回神,同时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吓唬着你玩的呢!人家哪里会因为被你说几句就哭着跑掉呀?都是刀尖箭雨里过来的人了,还会被你几句话伤到心不成?』

『你……唉,先回车去吧。』张缇无奈地指指回去的路。

千柳刀点点头,又取下耳环来。给张缇看:『读书人,人家从你这儿拿的东西,从来都是很宝贵,像无价宝物一样收着的,你不要以为我随便拿去给他人把玩啊!』

『在下没有这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千柳刀不解地眨巴着眼睛看他,但张缇又没有继xù

说下去。

千柳刀说道:『这个耳环,上回在外面跟人打架的时候,就有些发黑了,人家回营里,找会洗首饰的人看了看。』

『所以还是有给人看吧?』张缇皱眉。

『唉呀你又生气啦?』千柳刀惊奇地看着他。

『没有的事,姑娘请继xù

说。』

千柳刀狐疑地望了望他,又将视线回转到掌心来:『那人说这个耳环跟我头上的确实是一个人打的呢!里面有落名的!』

『真巧。』

千柳刀不赞同地噘嘴,对张缇纠正道:『哪里是巧啊!别人告sù

我,你看宝石的这里,就是敲成两半的地方,恰好可以拼起来的哦,证明根本就是一起做的,是同一套呀!这个真是你母亲大人留下的么?』

张缇僵硬着脖子,犹豫要不要点这个头。

千柳刀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走在前面,说下去:『人家说过吧,人家以前是住在城堡里面的,有很多人服侍,不过后来遇到战乱……其实到中原来才知dào

,咱那里一个城能管到的人,也就跟这儿一条村子差不多。人家的父亲大人是城主哦!』

她回头看了一眼,俏皮地自己答说:『也就是村长。』

张缇咳嗽两声,轻声催促道:『姑娘快些回车上去。尚有将士冒着被发xiàn

的危险在替在下看顾车马……』

『听人家说嘛!』千柳刀不满地抗议道。

『是、是……』

张缇应着,额前不觉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千柳刀回头看着张缇,好奇地说:『……这个耳环是东瀛的工艺做出来的哦!读书人,你与中原人不同,恰好也会咱们的语言,是不是你家里人来过东瀛啊?』

“嗯?”

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推出这么个结论,张缇一愣,竟然暗暗松了口气,他答说:『或许正是如此吧……当是在下出生之前的事情了,在下也不清楚。』

『不仅来过东瀛,还要到过人家的城里呢!』千柳刀说着,仔细看看那对耳环,『果然是的吧,做得这么漂亮,连中原人都会想要买回来用呢!』

『嗯……』张缇按了按心口,苦笑道,『姑娘,还是先收起来,别再给他人看见了吧?』

千柳刀点点头:『好啊,既然读书人你这样说,我就收起来,只在过节时候戴一戴好了!』

两人到了道旁,见帮忙看顾车马的人早就走掉了。也不介yì

,驾车继xù

赶路。

千柳刀进车内,把自个儿的包袱整了整,将耳环藏好,又对张缇道:『对了,读书人啊,后面跟着的那些人还没有走呢!人家刚才躲进林子里的时候撞见他们了,差点没打起来。后来那个当头领的带人逃了,人家想着你在后面,要是我追去了你一定迷路,所以就没追过去呢!』

『啊?』张缇一惊。『你怎么不早说!』

千柳刀委屈地回答道:『读书人你又没问,何况哪里有咱们说话重yào

!』

“唉!”

张缇往前后看看,两人的马车竟然落到了最后,路上的行人皆不是熟面孔,也就是说,没有山贼兵混在里面了。

“快些赶路,追上众人!料想他们并未将上回的警告放在心里……”他想着,赶紧驱马加快脚步前行。

齐云天怎么会没有放在心里?

二寨主老实得很,把张缇前半晌跟自个儿说的话全复述了一遍,要是有什么记差错了的地方,还有梁五自动做补充来着。

齐云天道:“分散而行的事儿,不才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觉得尚未到时候而已,没料到张举人如此心急啊。如今局势凶险,行动时机之选择尤其重yào

,张举人毕竟是个只读死书的人,并无远虑,故有近忧。哪里如二寨主这般,经过战事风浪洗练……唉呀!”

话还没说完呢,孙二嫂就回头找来了,正好举着擀面杖给他照背后一捶。

“唧唧歪歪没个完,到底要商量啥事赶紧说!”孙二嫂不悦道,“你瞧瞧你这身打扮,与二当家的挑夫打扮一同行路,是要告sù

人家说,这堆人无论财主还是脚夫都是同伙的吗?”

“娘子,不才正在与二当家的商议大事——”

“我只看到你在废言!”

被孙二嫂拍打一番之后,齐云天狼狈地对二寨主道:“那个、二当家的,还有一事,关于张举人所言的……有人跟踪监视咱们。不才追问过了,张举人并不能说出是什么人、有多少人,其用词也相当暧昧,或许有人跟踪监视一事只是猜测而已。”

“原来还有这一层?”众人道。

“是啊,张举人危言耸听,只因担心大伙儿松了警惕,被人趁虚而入。”齐云天哈哈笑道,“所以。各人言行注意一些便是了,别行商的像赴丧一样即可。但也莫要太过在意,行事磕磕绊绊,以致反倒露出马脚来啊。”

二寨主点头。

梁五听得心痒痒,问道:“齐师爷,那咱们何时分散,各自往西潜入?到底几个人一道同行?我可以自己挑同路的活计嘛?”

“小鬼头!挑什么挑!”

“不才与三公子约定了时候与地点接应,届时,不才与张举人各带一名女眷,先往商号,装作是购买货物,二寨主,你看如何?”齐云天虽是商议的口吻在说话,但显然已经成计在心,不由质疑了。

其实也不必质疑,在场众人没谁觉得计划有问题,反正张举人应该也已经先与师爷商量过了,所以听师爷的没错。

第三百四十一节 眼看着就来了

秦姒一面剥瓜子。一面闲闲看着东宫:“殿下,为何坐立不安?”

“有么?”东宫答着,指尖在案桌边上划动,勾下不知是内中的第几层漆来。要是让他继xù

神不守舍下去,真不知这小案会被刨出多大个坑呢。

秦姒想想,道:“殿下,莫不是西征军那小股人马……”

“不是!”东宫立kè

否认。

两人对视。

秦姒没有追问,只是动了动眉毛,低头继xù

剥瓜子。她慢条斯理地将一捧瓜子剥完,放进小碟子里,搁到东宫面前。

东宫伸手拈来几粒,心不在焉地嚼着。

撑着下颌看他,秦姒的视线往碟子里面逛了逛,见自己特别堆在一旁的瓜子壳正在匀速减少,不由得在心中犯嘀咕。

她突然站起身来,吓了东宫一跳。

后者扭头叫到:“你做什么?”

“殿下,我想起前天送了衣服去妇人家洗,还没有取回来。也不知dào

放这么一阵,会不会被人与别的衣物弄混……”秦姒道,“眼下时候还早,我先去把衣物抱回来吧。”

“这样啊……”东宫想想。说,“要不要本宫陪你去?”

“不必了,劳烦殿下看家。”秦姒微笑说,“若是一人呆着无聊,睡个午觉,也是不错的。”

“青少侠还未回呢!你走了谁去开门?本宫可不方便……”东宫提醒道。

他是有通缉在身的人,虽然那画像也不算十分逼真,可好歹也要顾忌着点吧?

秦姒摊手:“没关系,我将大门挂上锁,阿青自然知dào

翻墙进来的。不管他怎样拍门,殿下你莫要搭理便是。”反正也不指望东宫会主动替别人开门,不如直接把他锁屋里算了。

“唔……”

东宫见她考lǜ

得周到,便也不再反对,等她多加上两件衣裳之后,目送其出了门。

秦姒到了院外,便朝街上去,这镇子上是没有南方商号的铺子的,但她知dào

阿青出门定要租马行路,所以先去马夫那边问问看。

刚到门外,就听见里边说话,有阿青的声音。

阿青刚从县里回来,一身寒风附在衣服上,粗布的衣料都像结过一层霜般、硬邦邦地。

他清了马钱,又把县里人拜托带往这边的信件一一数在柜台上放好,随后连茶也没喝一杯,便匆匆往外走。

门帘一捞,秦姒就站在面前了。

“啊!秦斯。你怎么出来了?外边冷啊!”阿青诧异道。

秦姒偏偏头:“三公子好像有点坐立难安的样子,碍于有我在场,不能随意,于是我先出来走走,看他待如何。”

阿青挠头:“你管他那么多?反正不折腾点事出来,他是不会甘愿的。”

秦姒笑笑,道:“我还不知dào

他么?阿青,到旁边说话,莫要挡着人发财。”

两人就近到一面铺里坐下,阿青顺便叫了一碗刨面来吃。

“来,喝茶。”秦姒摸摸桌上的茶壶,见还是烫的,便取了碗来,倒上茶水。

阿青道:“出了镇子可真冷,这儿不知到底几月才算当真开春的。”

面铺老板挑开面团子上搭的湿布,扬声道:“堇山东南是一月当一月使,堇山西北这边自然有不同,那得是四月当二月呢!过几天就要暖开了,只怕小姑娘你来不及穿花花绿绿的春装,立马得换夏天衣裳使!”

阿青回头笑答:“夏裳不是更好kàn

哩?”

“哈哈哈!”

待老板捧着面团到锅边去之后,阿青低头。从贴身兜里解出一封信函来。

“秦斯,你自个儿跑出来,八成不是散步好玩的吧?”他说,“是不是想堵着我,然后跟我要这玩意?”

秦姒一脸不解:“这是……”

“我到县上拿回来的东西,三公子关心的就是这封信了。”阿青压低嗓门道,“他时常这样与那边联络,想来秦斯你也是知dào

的。”

秦姒点头。

她接过信函,小心地翻过来,观看其封口处,认出是西征军中夏县军所用的符文拓印。

“要打开来看看么?”阿青问。

“不了,若是处理不妥,三公子会起疑心的。”秦姒摇头。

阿青皱眉,不在乎地摆摆手:“你便是堂而皇之地拆了看一遍,他又能奈你何?难道就同你大呼小叫掀桌子了?”

“那倒不会。”秦姒道。

东宫的话,大概是一副很委屈很为难很受伤的表情挂在脸上,然后沮丧地自个儿坐一边去,默默地用背影求安慰和讨好来着。

如果是帛阳,那恐怕就麻烦大了。

因为与帛阳相处得久,秦姒不免拟着帛阳的态度来比照东宫,于是像偷看信函之类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东宫疑心起来,只怕会一面唾弃他自己一面不知所措地难过,反倒比帛阳还要不好安抚一些呢。

但若是他不疑心……他不介yì

的话,又怎会避着她,偷偷派阿青与外界联络呢?

秦姒将信函举起,朝光亮处看了看。

“嗯,是齐师爷的笔迹。”

虽然信封上什么也没写,但齐云天的保密意识还是欠缺了些。换做秦姒与张缇,皆会在信封中垫上一些厚实纸张,或者墨色纸页之类,预防被人透光窥视的。

秦姒认人字迹挺准确的,但潦草看去只有两三行字,拼不出个大概意图来——因为齐云天写信啰嗦,这一点东宫也是十分了解的。

“看来,三公子口中说自从众人出发后便并没有多少联络,其实不然。”秦姒轻声道。

阿青端着面碗,吸溜溜地吃着,不太明白秦姒的话意。

不过他猜也猜得到,写信给东宫的,应该就是他揭回通缉告示上的那些个人,画得再不像,他也认得是夏县军那些山贼。

阿青道:“唉,你别想那么多,三公子他也是个男人,应当有自己的打算,不见得凡事都要与你商量的。……虽然跟你商量是要稳妥些啦!但是你也不能说他一力承担就是错的啊!”

“我没这意思。”秦姒笑笑,将信还给阿青。

她说:“我就是见三公子心神不宁,怕是这信上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嗯,应当是有的。”阿青几口吃完面,跟老板抱怨几句说份量又少了。摸出铜板来数给对方,随后拉了秦姒一道回家去。

秦姒跟他说要去前面镇口上的洗衣妇家里一趟,阿青便也跟着,帮忙把一大包袱洗好的衣裳抱了回去。

他俩回院子的时候,东宫正坐在院中间,扯着树叶的嫩芽打发时间。

阿青看一眼,道:“三公子,你就拽那些最嫩的,掐下来之后放那边石台上,我还能烘一烘,泡水喝。”

“……谁要做这等无聊事!”东宫看看手里的烂叶子。一把丢到地上,回屋内去了。

秦姒递给阿青一个眼神,两人一同入内,她自己先去里屋整理抱回来的衣物,而阿青则安安静静地将信函取出,交到东宫手上。

东宫依然是先检查封缄处,然后把信收好。

阿青见了心中不快,道:“何不直接拆看呢,你不给,秦斯和我也不会偷看什么的!”才怪。

东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看内屋,生怕秦姒听见多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他叱责阿青道:“青少侠,你胡说什么?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还退下呢?你以为是在你宫里?

阿青不满地挑起了眉梢。

此时秦姒听得外屋似乎起了点冲突,急忙掀开帘子走出来。她看看阿青神色,判断出是阿青心中不爽,主动挑衅东宫,遂道:“阿青,上回我托你带的蔗糖还有么?再不吃的话,我怕天气转暖之后会融掉,不如这几天就拿来泡水喝掉了罢?”

阿青知晓她的意思,回答说:“那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没带几两糖的。……放在炊间的橱柜里了,还搁得有些高,嗯,我先去拿出来吧!”说完,他瞥了东宫一眼,调头走出屋内。

秦姒松了口气,暗忖自己总是惯着东宫,却委屈阿青了,真过意不去。

待阿青关了门,东宫回头,对秦姒道:“不知为何,本宫总觉得,青少侠对本宫似乎有敌意?”

“敌意?”秦姒诧异道,“那怎么可能呢?要是连阿青都信不过。我真不知dào

我俩还能信得住谁了。”

东宫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当着秦姒的面,将那封信取出,开了封,抽出信纸来,默默地看。

秦姒也不急,只是替他开了窗,让室内更亮堂一些,以免他看不仔细。

东宫读完信,考lǜ

片刻,转头对秦姒道:“秦晏,咱这院子里,是否还住得下三五人?”

“啊?”

东宫又迟疑了一下,说:“或者让他们立kè

启程回庄去……也不是行不通。”

“殿下?”秦姒坐到他身边,道,“是有人要来?”

得到东宫的点头作答之后,她又问:“是不是通缉上写的……夏县军中的小部分人,就要到这儿了?”

这回东宫没有点头,不过秦姒就当做他默认了。

“他们一路过来,没有被官兵围追堵截么?”秦姒感到不解。

东宫说:“从书信上看是没有,不过本宫以为,实情难说。”

第三百四十二节 谋事者说

秦姒不由惊讶道:“殿下。总不能是被诸州县的驻军一路撵着逃来的吧?”

两人对视笑起来。

末了,东宫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或许当真如此。”

“……”秦姒无语地转开视线,道,“那可会成为众矢之的呢。”

“齐云天在书信上并没有如此落墨,但是……本宫以为,此人言语不可全信,事实究竟如何,尚不可知。”东宫说着,将信函叠了叠,放回信封中去,就搁在书案上。

秦姒略微倾身,指向那封密函,对东宫说:“殿下,可以让我看看么?”

东宫瞥了信封一眼,颔首。

正大光明地向他讨,果然比偷窥好使。秦姒道:“谢殿下。”取了信,轻轻地抽出内中信笺,展开观看。

她一面看,一面对东宫说:“……齐师爷书写信函之时,心内并不焦躁。相反,倒是挺自得的。”

“哦?”东宫转头看她。

秦姒点头。

她又说:“提到众人皆是乔装打扮、零散而行的时候,齐师爷写得挺潇洒,此时他应是对自个儿的计策感到满yì

的,但在写说‘沿路无人留意众兄弟行踪’一类的情况时候,他落笔要轻飘一些了。”

东宫问:“此为何意?”

“也就是说,他对这句话并无自信。”秦姒抬头看东宫,分析说,“或许,恰好有败露的情况发生过,夏县军将士已经应付过去了。因此,齐师爷只能确认写信之时,自己并没有发xiàn

倪端,却不能保证众人行踪当真安全。”

“如此他还企图朝本宫藏身处来,实在太不谨慎。”东宫道。

明知可能会被人注意到,还往他这尾大鱼处奔,这不坑爹么?

秦姒说:“只要我等小心些,倒是没关系,数人会合之后立kè

转移也可。”

她又继xù

往下看,并小小地皱了皱眉:“齐师爷还说并无可疑人等跟踪在后,希望殿下放心……”

“有什么不对?”东宫问。

秦姒说:“特意提这么一句,似乎不妥。弄不好,有人与他提点过,众人被可疑之人跟踪……因此他才此地无银,与殿下辩解这么一句。”

东宫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他静静地看着秦姒,继xù

等待她的意见,等待的同时。还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茶已经凉了,他兴致正好,并不在意这点小事。

秦姒读到换页之时,一面将前页放到书案上,一面抬眼看看东宫,见他眼神平和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得不自在起来。

她询问地回视过去,东宫却没有什么意见可言,只微微摇头,然后眼神示意她继xù

往下读。秦姒面上薄薄地红了一下,略转过身,以侧面对着东宫,继xù

看信。

她清清嗓子,继xù

道:“信上说预计两日内抵达堇山。殿下,从堇山东侧到此地,就算全力赶路,按教程也还需yào

三天吧?”她问东宫。

东宫回答说:“骑马的话也就一日。”

“众人不可能都是骑马的,像孙二嫂那边,信上说就是牛车。还有一辆马车是……”秦姒低头说着,突然怔了怔,诧异道。“张大哥?他为何也来了?”

东宫一指撑着自己的额角,说:“本宫也是收了这封信,才注意到此处的。”言下之意,把张缇一道带来,可不是自个儿的意思,就算觉得不妥,想要找人算账,也别算到他头上。

秦姒如何不知他的话意,但目前最重yào

的是:“张大哥在京城不是还有要务么?”

“哦?”东宫应了声。

“离了张大哥,庄里哪里还有人能与京城那些朝臣暗里来往?”秦姒不悦道,“就算是京中有再大的波澜,张大哥应该也能自保,为何要将他挟带回来?”

虽然安插张缇入京并不费神——张缇就跟水一样,会自个儿往各种狭缝里面渗——可是,召回来再派过去,这一来一回,快则三四个月,慢的话花去半年,中间耽搁了的情报如何办?或许已经错过要紧的消息了!

秦姒偷偷看了东宫一眼,轻声道:“齐师爷这一着真是胡闹,若他到了,殿下,你一定要替我说说他!”

东宫笑道:“知了知了,娘子放心,少不了削他一顿的。”

“嗯……”

秦姒低首,又换过一页信纸继xù

观看。

东宫继xù

凝视着她。

两人夫妻做了十来年,形同陌路过,朝夕相处过,再亲昵的事也有。暗里猜忌使绊子的事也有,但是这一回有所不同。他俩如初次合zuò

般,彼此皆尽量显示着诚意善意和协调性,又尽量给对方最大的自由,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

秦姒突然道:“殿下,若张大哥在队伍之中,那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前往季家庄,不是么?”

“嗯?”东宫一时没回过神来,待反应过来之后,便也啧了一声,“秦晏不提的话,本宫倒真忽略了。”

“为何张大哥没有主动提出替众人带路呢?”秦姒深感蹊跷。

“难道——呃!”

东宫欲言又止。

秦姒回头看看他,脑中转了数圈:东宫的神情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又怀疑,张缇被东朝或者西朝的人策反,如今是领着众人设法找到东宫的藏身处?

她立kè

道:“殿下,不如就这样吧:夏县军旧部投奔自然是好事,但自身安危更为关键,在没有回到季家庄之前,殿下与我等皆不要露面,只安排他们在南方商号的指引下往季家庄去就好。”

东宫点头,点了一半,又僵硬住。

他抬首。对秦姒道:“别让他们找到季家庄了,不然……”

秦姒知dào

他的心思,他八成是怕季家庄被人顺藤摸瓜给发xiàn

了,然后自己的新据点又一次被弄丢。(喂喂,上回据点是你自己抛下不管的好吧?即墨君还苦哈哈地给你照看着呢,这回山庄又是即墨君送你的,遇上你他真倒了八辈子霉啊。)

她提醒说:“这不都一样么?即使是商号的人不说,张大哥本身也是知dào

庄子的地点的。”要是张缇再次玩无间道,还轮得着商号的人透露季家庄位置?

东宫听来觉着有理,这才将头点了下去。

秦姒也不敢保证说张缇就绝对是忠心耿耿的人,但目前她与东宫在一起。张缇只能说不会害她,却难说对东宫有那么一点点的忠心。所以,不管是为了打消东宫的顾虑洗清张缇的嫌疑,还是防张缇一防,用季家庄来拖延一下,做个缓冲,总是安全一些的。

——何况夏县那些山贼冲过来,他俩就在这个小镇子里还真的受不起。当初霍亦州带兵士护送东宫到季家庄,一路上可都是霍将军自己掏腰包的,没让身无分文的东宫烦恼一点点生计问题,这回就没那么好的事儿了。

东宫道:“嗯,尽早通知众人,不要在堇山周边逗留,直接潜入西朝疆界,去季家庄。到时候即墨子音自然会懂得安置的。”

——你就想着剥削人家。

秦姒悻悻道:“殿下写封介shào

函,让二当家的一行人带在身上吧,如此,他们到了季家庄,才不会与霍将军等人起冲突。”

“嗯,还是娘子想得周全。”东宫夸一句,便让秦姒去准bèi

文房四宝。

秦姒出了屋子,见阿青端着糖罐子蹲在屋檐下,罐中的糖已经少了一半。

她轻声道:“啊,阿青,等多久了?”

阿青摇头说:“你们继xù

就是了。我看你这会儿跟他又好了,就没打算进去。”

秦姒去扶他起来,笑道:“你啊,腿麻了没?”

“有点。”阿青也笑起来,把糖罐子递给她,“泡水,还是直接吃点?总不能让我白拿一趟吧?”

秦姒掰了半块,放进嘴里,说:“真甜,不愧是阿青捎回来的好东西呢。”

阿青道:“嘴怎么也吃甜了,当心站那儿就招蝇子。”说完,拎着罐子去炊间收好。

秦姒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跟了进去讨点水研墨。

东宫飞速修书一封,交给阿青,让他明天进城的时候就带到商号去,还是指名要给那些东边来的客人。

阿青也没耽搁,“何必明天呢”他说着,直接换了身衣服,又要出门去借马。

“唉,这么频繁往城里去,会被人怀疑的吧?”秦姒担忧道。

阿青回头,笑说:“那倒不会,我就跟他们说,城里有位小姐,长得特水灵,我三天两头来回跑,是替这位小姐跟我家三公子传信呢!”

“哈哈哈!这个理由好!”秦姒鼓掌。

东宫无奈地挥挥手:“随你随你,你俩爱怎样闹就怎样闹罢。”反正他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第二个可以使唤着跑腿的人都没有。

秦姒送阿青出了门,便回来与东宫一道消遣时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秦姒整理刚抱回的衣物,东宫就往废纸上画棋格,慢慢地点墨落子玩,到入夜就睡下了。

阿青第二天晌午时候回来,喜气洋洋地说事情都办好了,商号那边答yīng

一定把信收好,有画像上那几人来便对对暗号,完成任务。

三人都松了口气,东宫继xù

派遣阿青留意帛阳与桓王的行踪。

然而,数日后,夏县军一行抵达堇山镇上,竟然并没有收到信。

第三百四十三节 不期而遇神马的最不美好了

要说东宫与秦姒的安排是没多大问题。阿青也是全部照办,反复叮嘱了县里商号的人,一定要将书信交给某某人,也就是指的那位齐师爷了。甚至,为了安全起见,阿青还格外要求商号里的小伙计出来,到县城门外边等候着,见到有长得像告示上那人的,便立kè

请进商号去,以免错过。

这样看来,应当万无一失吧。

可是有一点被算漏了,那就是齐云天等人并不清楚堇山周围县城的情况,连张缇都说不上最近的县城在哪儿。

齐云天在离开上一个城的时候问过商号的人,对方只告sù

他,堇山附近还有一个分号,但要留意的是,那分号并非是在东朝地界内的。也就是说,他们得潜过西朝去,在锡师的势力范围上找那个分号。

这下就麻烦了,连张举人都不清楚情况,齐云天等人还会知晓么?

他们径直朝着镇上来了。以为镇上应该就有商铺分号来着。

众人陆续到镇里,找人家借宿的借宿,跟客栈投宿的也有,另有些兄弟直接找外围破败的屋子院落蹲一宿,如此打法便罢。

齐云天与孙二嫂坐着板车到了客栈外边,差遣梁五进去打听消息,就问问商号在哪里,结果才知dào

这镇上没分号,周围几个村子的人也只是对商号的大名如雷贯耳,倒没怎么去做过买卖。

“怎么办,找错地方了?”孙二嫂悄悄问齐云天。

后者马着脸道:“有什么大不了,离与大寨主约的日子(喂,那是单方面约定的!)还有几天,咱再找过不就成了?”

数人入客栈住下,再差梁五去问要去县城怎么走,然后秘密地与能联络得到的兄弟搭上线,告知又要转移这回事。

虽然觉得失望与麻烦,但二当家的也没说什么,只让梁五回头去通知张缇二人此事。

话说张缇赶路就没有山贼众这么急了。眼瞅着天快要尽黑,他才慢悠悠地抵达镇上,给了点小钱让看镇口的人替他开门,又帮忙领路到最大的客栈外,算是小小地摆了一下派头。

千柳刀跳下车,跟着张缇入客栈,又是引得堂倌与掌柜一阵侧目。

下午时候,梁五在外把镇上的几家客栈找过,没见着张缇。又去大户人家敲门询问有没有书生旅客借宿,依然没二人下落,于是回去禀报说张举人怕是耽搁在路上了,明天再找也不迟。

谁知晚上他俩这就到了,不仅到了,还也自动自发地打听那商铺分号在哪里。

“原来镇上没有么?”张缇叹了声,“那就先歇一宿吧。”说完,从掌柜那儿接过笔来,自己往投宿簿上落名——当然是假的。

他转头,对堂倌说:“小兄弟,烦请你带这名女子到客房去,再准bèi

热水和晚点。”

然后他便坐下,与掌柜闲聊。

“哦?那帛阳帝的行宫就在这里往北去不远的地方了?”他饶有兴致地询问着。

“那可不是!”掌柜回答说,“去年秋天的时候,运了好些精贵的木方来!小的在后堂还留了一根,是路上拣的——嘿唷!那叫一个结实,拿这么大的锤子都砸不出一道痕的!”

他比划一番,又跟张缇说:“那行宫盖得不大,但真叫一个好,听说是京城那边带过来的匠人做的。”

张缇笑说:“皇家用的啊?”

“对对对,御用、御用的。那还能差得了么?”掌柜连连点头,又继xù

谈论帛阳帝到堇山时候的排场有多大。

张缇应和着,顺手翻那投宿簿,见前面没有齐云天的字迹和化名,知晓他们不是投宿在此,于是又聊了一会儿,回房间去。

再过半个多时辰,至人定时分,镇里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灭了灯火休息。

张缇还守着灯烛,提笔往小本儿上写他的新话本故事,千柳刀则以她那点薄弱的词汇量,跟店里小二要了酒水来喝。

她一个人吃着小菜,干掉一碗酒之后,就开窗,翻进张缇的房间去进行骚扰:『读书人,来拼酒?』

『姑娘你自己尽兴就好,在下明早还有事,这边忙完就歇下……』

『茶也是喝,酒也是喝,人家放在你面前的杯子,不是一样拿起来入口么?』千柳刀坐在窗上,不悦地瞪着他。

不待张缇回答,她又盯着酒瓶子,抱怨说:『这酒水实在太淡了!一点都喝不起劲来……』

张缇无奈地看着她,说:『姑娘,快些回屋去吧,夜里风疾。』语毕,起身去扶着千柳刀的手。以免她摇摇晃晃的身子翻过窗棂,落到楼下院里去。

千柳刀原本是没醉得怎样的,见他如此,不由得心中一动,故yì

咯咯地笑起来,摇晃身子似乎要往后仰,栽下楼。

张缇一见,急忙揽住她:“唉呀!”

『读书人,你摸哪里呢?嗯?』千柳刀正得yì

,视线朝窗外一挂,突然看到不远处屋顶上有几条黑影。

张缇正在尴尬:『姑娘你——唔!』

千柳刀无比精准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她扭头专心盯住那几道可疑的黑影。

张缇也注意到她的神情有异,不像是在戏弄自己,倒像是发xiàn

了什么异常的情况。他拉下千柳刀的手,警觉地低声询问:『姑娘,怎么了?』

『那边房顶上有人,是跟你我一同到这里的那些粗鲁人么?』千柳刀回首,悄悄地问。

“嗯?”黑影?张缇吃力地往黑暗中看去,却见不到千柳刀所说的异状。

他的视力算是不错了,但比起千柳刀,还是差上一截的。

千柳刀也没有兴趣指给他看,只是提高警惕注意着那几道影子,直到它们消失在房檐下。

『今夜人家就睡你房里了,读书人。』她不容拒绝地说。

『啊?那怎么可以……』

千柳刀道:『这可是为了读书人你的性命着想呢!要是半夜有谁闯进客栈来。你能如何?』

张缇狐疑地看看窗外,月娘隐身在云后,现在连朦朦胧胧的光照也没有了:『不会那么严重吧……姑娘你还是赶紧原路返回,别给人看见为妙……』

『随便啦,信不信由在你,怎么做则由在我!』

千柳刀说完,哧溜进了屋,返身关好窗户。

卫刚滑到屋檐之下,抬头看看半隐入云端的月亮。

另有人早早地等在阴暗处,见他带人回来,便上前行礼。

“如何。找到几人了?”卫刚轻声问。

“禀将军,叛逃的西征军有近五十人到了镇上,这里应当便是他们约好会面之所!”

卫刚点头:“张举人与齐云天呢?”

“也到了,齐云天到得早,在镇口那家客栈住上房。张举人入夜才进镇子,算是十分小心,到镇心的客栈住下了。”那人报gào

完毕,问,“卫将军,除这二人之外,还要加派人手盯着另外几组人马吗?”

卫刚想了想,略微点头,但又立kè

道:“还有多少人手?”

“回将军,尚有四五人。”

“不要分散了,且盯着张举人要紧,齐云天那边去一人即可。”卫刚道,“虽说东宫应是对齐云天更为放心一些,但以张举人的才智,找到东宫应当不成问题,且更有可能直接带咱们去其藏匿的老巢。”

众人得令,皆潜伏在客栈周围等候天明,为免张缇偷偷从后门逃走,还专门安排了人手在高处盯着他们停在后院的马车。

翌日,梁五寻来,找着张缇,邀他去见齐云天,再商议下一步怎么走。

张缇答yīng

下来,让千柳刀留在客栈内,自个儿跟着梁五离开。

然后两人在路上,遇见了替人送信的阿青。

阿青去一次城里,就帮人捎几封信和包裹去,以此赚点小钱。这次回来,是先把往回捎的邮物寄放在驿站里的,第二天得空再来分送一下。

他冷不防撞见张缇与梁五走在镇上,不由一愣。

梁五的长相他不是很记得了,但张缇,他是化成灰也认得的。

张缇心中惦记着大事。没有分神到处打量,梁五则不同,一眼就看见了阿青,指着他大喊起来:“啊!这不是青少侠吗?”连张缇也给他吓了一跳。

阿青怔了怔,视线快速瞟过四周,见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人物,急忙上前去。一把拽住梁五:“嘘!你谁啊,不要瞎嚷嚷!”

张缇这才发xiàn

阿青,惊讶地低声道:“青少侠,你怎会在此?”

——不是说在南方商号约见的么?难道齐云天记错了地点?

阿青啧了声,道:“我本就在此,倒是你们怎么会跑来啊!这什么时候,难道不怕引人注意么?”他说完,将张缇二人拉到后街小巷,悄声讲话。

梁五说:“我们是跟着齐师爷一道来投奔大当家的,张举人也是!”

张缇胡乱点点头,忙问阿青:“四姑娘现在如何了?京城别时,她似乎身体有恙,气力也不济。”

“这不是闲聊的地方,”阿青看看巷口,道,“若要见秦斯,你跟我来便是。”

张缇道:“嗯,对了,同来的另有前夏县军兵士百余人,众人是在镇内外等候三公子吩咐的。”

“那是三公子的事,我不管。”阿青说着,转头引张缇走。

第三百四十四节 ……

张缇与阿青一同出来。到巷口时候,又突然叫停:“青少侠,稍等!”

“嗯?何事?”阿青回头。

张缇说:“千柳刀姑娘与张某是一道赶路的……”

“难道你要带上她?”阿青皱眉,“有这必要么?”

张缇摇头,解释道:“她曾告sù

张某,有人一路跟踪众人,就连昨天夜里,她也发xiàn

了异常的情况,认为暗中潜伏的人并未离去。”

阿青想想,挠头:“张师爷,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恐怕也被人盯梢着的?”

张缇严肃地点头。

“那我先回去,跟秦斯合计合计,看怎么与你再联络。”阿青立马拍板,“你是住在哪个客栈里?或许我接下来自个儿去找你也不一定。”

张缇便将客栈位置与投宿时候用的假名姓一一告知。

“贸然前来,是逼不得已,若四姑娘介yì

,张某这就离开镇上,至于是径直回庄里,还是回头往京城去,就看四姑娘的意思了。”张缇好言好气地对阿青道。

见他这么说。阿青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便替秦姒说几句好话:“张师爷,这怎么过意得去?劳你如此奔走,且又冒着性命危险……我相信秦斯一定有好安排,不会让张师爷你委屈。”

张缇笑着点点头。

两人在巷内分手,一人往前街去,一人从后街朝回路走。

阿青琢磨着这事儿有点悬乎,要是还有什么人盯着张缇,那自个儿跟张缇接上线,说不定也已经落入对方眼底了。得想法子把不知dào

有没有跟上来的那些小尾巴甩掉才行。

那索性就急事缓办,先把手里的包裹和信件送了再说。

“两人分头走了,将军。”

卫刚坐在路边的面食铺子里,听着手下的回报。他说:“可以用的还有几个人?”

“将军,在下回来禀报,另外三人自行决定跟从于谁,想来,尾随张举人的应当有两人。”

卫刚皱眉,继而又道:“立kè

增援跟踪青捕头的人手!”

“是!”

面铺老板战战兢兢地端了碗面条上来,小心翼翼对卫刚道:“这位……将军大人?您的面好了……”

“唔!”卫刚一脸严肃地接过碗,取筷子搅拌两下面条,风卷残云地吃了个精光。吃完之后,摆出几个铜板,跟老板道了声谢,匆匆离去。

躲在后面的老板娘探出头来:“当家的,没事吧?”

“哎,没事,那将军不知是东朝还是西朝的。倒是有礼。”老板松了口气。

“要是往后都遇上这样的官儿……”两人说到一半,皆意识到话不能乱讲,遂低头忙着收拾碗筷与择菜去了。

卫刚往那名属下离开的方向去,一路上注意墙角的划痕,见到暗号,便沿着正确的方向去。

此时千柳刀推开窗户,正无聊地坐在窗口上朝外边看。她一眼就看见了卫刚从围墙那一头绕过来,快步走向小镇西侧。

想了想,千柳刀回头抓起贴身小包,兴致勃勃地翻窗跳出去。

窗下是人家客栈的后院,伙计正忙着把早饭后的杯子盘子收到大木盆里备洗,乍见一条人影凭空掉下,吓得手中一松,顿时盘子碎了满地。

千柳刀浑然不觉是自己惊吓了对方,倒是转头来看看小伙计,用笨拙的中原话说到:“当、当心些!”

“呃、啊……”伙计不知该答什么好,只呆呆地望着她。

千柳刀随便挥挥手,也不理旁边目瞪口呆站着的人,直接冲着后院墙去。

伙计在她身后结结巴巴地提醒说:“客人、客人啊!大堂是在这边,唉呀,后门在你左手……”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千柳刀一脚踏上墙边的杂物,腾空跃起,跳到院墙顶上,根本不把倒插的瓷片放在眼里,大步顺着墙头跑过去了。

“……”伙计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卫刚留心着墙角的划痕,在镇中左拐右拐,不知绕了多少个圈。知dào

的,说是阿青在分送捎带的东西,不知dào

的,比如卫刚等人,自然是认为阿青试图甩掉他们了。还好,江近海的手下都是专业的,阿青最终还是没甩得掉。

一路追到出镇子的地方,卫刚诧异地看着空荡荡的大道:怎么,难道还要出镇子,那东宫竟然肯到荒郊野外去藏匿?还是说,青捕头住的地方,根本就不在这镇上,夏县军众人来到此地,也只是路过而已?

他有些犹豫,还要不要追下去呢?

转念一想:青捕头既然都出现了,那跟着他一路走下去,就算找不见东宫太子,至少也能逮着三五个同伙吧?

反正齐云天那边还留有人手监视,谅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岔子,想到这里,卫刚遁入林间,顺大道往前去。

当他进入树林之后。千柳刀也出现在镇口,当然,依旧毫不客气地用行动吸引着路人注目——站在房顶上什么的,就算是半夜里也要胆大心细的人才能做啊。

千柳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跳下地,随手拉住旁边的一名老妇,问:“去哪里?”

“啊?”对方惊恐不明。

千柳刀挠挠头,努力拼凑中原话:“路、路去哪里?”

“女侠你是在问什么啊?”对方依然不明白。

“这位女侠你先放开人啊!”“就是,突然抓了人又说些听不懂的话……”众人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倒是有脚快的,已经跑去前面街巷传消息了。

没一会儿,还在街上乱逛的张缇便听闻了消息。

女侠?说的话听不懂,随便抓人勒着喝问?

“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是千柳刀姑娘?”他嘀咕着,默默地抹了把汗,赶紧跟着看热闹的人潮往镇口去。

镇口上值班的守役为了不放走“恶徒”,已经半掩起了木棚大门,不过千柳刀不在乎这点遮挡,她只想知dào

往那边走会去到哪里。最关键的是,是不是西朝那个皇帝住的地方啊?

可是以她的语言能力,问这个话实在太难为她了。

“要、要路去向!”她也很郁闷啊,为什么说得这样明白,这些人还是听不懂。不但听不懂,还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一样,个个都面露惊恐的神色。她已经没有抽出刀来比划了啊!

张缇赶到的时候,差点没给她气得当场厥过去:千柳刀一脸无辜地站在街中间儿,一手拎着一人,其中右手那位被攥着衣襟、已经给勒得翻白眼了。

『姑娘,放手!』张缇厉声喝止。

千柳刀乍听得他声音,吓了一跳,转头过来望着张缇,竟然十分委屈地瘪嘴:『读书人,这些中原人怎么回事啊?一点也不友好!』

『放手!』张缇挤进人群里。一手拉住千柳刀的胳膊肘,怒道,『不是叫你呆在客栈里了吗?跑出来做什么!』

千柳刀解释道:『人家看见那个人打外边路过,所以就跟过来了,但是镇外面的路是通哪里的啊?他是不是找你们的皇帝去了啊?』

『在下不明白姑娘的意思,还是快些离开吧,瞧你在这儿惹了多**烦!』

两人对话之时,便有旁人听出不对,指指戳戳道:“看,是俩倭奴。”“真的?说起话来唧唧呱呱的,好难听……”“走远点,走远点,当心被杀!”“听说野蛮得很呢……”

千柳刀听不仔细,但看得见众人嫌恶的眼神,她不服地回瞪过去,吓得别人赶紧躲开。

张缇听见旁人议论,脸色更是不好,拉了千柳刀就走。

『读书人,你怎么生这样大的气?』千柳刀不解地看着他,放开手里的人,『人家真的有要紧事跟你说哦……』

张缇没回答,只紧抿着嘴唇,拉她回客栈。

千柳刀看他脸色可怕,不敢再与他搭话,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事,倒认为中原人的围观完全是大惊小怪,但也乖乖地缩在案桌边上,一声不吭。

不一会儿,客栈的小伙计上来,怯生生地跟张缇说,掌柜请他下去说个话。原来是知dào

这两人在镇上行为不妥,又是东瀛那边的人,掌柜不肯再留客了。

张缇明白对方想法,道:“掌柜有所不知,其实在下是奉了锡师朝廷里一位大人的令,将这名女侠士带回锡师。其虽是倭人,却侠肝义胆。曾经救过天子的性命,实在是当世难得的奇女子。方才之事,完全是一场误会,只碍于在下要务在身,不便多加解释,仍由他人误会而已。希望掌柜不要多想。”说着,又取了银子出来,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琢磨片刻,考lǜ

到自己确实也只是道听途说,再加上那倭奴进门之后也没甚动静,或许没啥危害,于是将银子收起来,郑重提醒张缇千万管好那女子,便不再提此事。午间饭菜也不要张缇二人下来大堂里吃了,换做伙计自动送上去,以免再生事端。

张缇回屋之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也没赶千柳刀回她自己的客房去。

千柳刀委屈地望着他,手指搅动衣带,揉得一片皱褶。

张缇突然叹了声,道:『姑娘,中原人对东瀛来客向来不甚友好,只是你平日都没有在意而已。如今可知dào

了?』

千柳刀谨慎地点点头,说:『……那从我家城里逃难到中原来的人,不是过得更辛苦么?』

第三百四十五节 突如其来

张缇有些恹恹地扭头。道:『不谈这些了,姑娘须得记着,往后不可再有如此举动。』

『人家怎么了呀?』千柳刀不解地皱眉。

她只是看到可疑的人,想跟去看个究竟而已嘛,谁知dào

中原百姓对外来者如此不友善……越想越不爽,她这是在替谁忙活啊,对方却不知dào

领情,还责怪自己!

『那好吧,读书人,人家可是尽lì

了』千柳刀噘嘴,坐下,『人家还没有跟你说!跟踪你们那些人,其中之一,已经离了镇子,往外面去了。人家也不知dào

他是去哪里,反正你也不想听的!』

张缇心情正差,回首应声道:『好了好了,姑娘,那人或许是去通风报信,就算没有他,自然也有第二人第三人。拦是拦不完的。』

想到今天已经见过阿青,张缇心中大略有了个底,估摸着最迟明日就能去四姑娘那里,要是有什么危险,也应当能及时避过才对。

虽然说帛阳就在附近……

张缇想了想,吩咐千柳刀“千万要好好地”呆在房内不要乱走,然后开门去楼下,跟掌柜借了纸笔,匆匆写好一封书信。

“客官可是要托人往别处捎去?”掌柜问。

张缇摇头,将信纸摊开,等待着墨迹干透,道:“不必,这个啊,带在身边即可。只是写下来警惕自个儿的条条款款而已。”

他将信叠起,贴身收好,又回楼上去了。

“那位客官可是朝廷的人哪,行为举止果然高深莫测。”掌柜如此告sù

身旁的堂倌,后者也跟着似懂非懂地点头。

阿青走得很快,其实租住的小院就在镇子道口背面,不出三五里的地方。但是他心中还有点顾忌,考lǜ

到可能会有谁跟踪在后,便趁着天色尚早,再出镇子去兜上两圈。

一面走着,他心中暗暗盘算,若是张缇回来,那煮饭烧菜的事情自然换人负责,又能吃上手艺精湛的菜色。真是好事情。(四:喂!)

可是除了张缇之外的那些人,就实在麻烦了。

阿青对山贼兵没有多大好感,虽然都是穷人家出身,他并不在意对方曾经有过的坏名声,但是山贼兵的本性就是不咋样的。在墨河、夏县等地的时候,他们的种种言行没少让阿青感到厌恶,甚至羞于同仇敌忾。

“三公子非得跟这些人混在一起,难道是臭味相投么?”他恨恨地嘀咕道。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有一股可疑的视线正朝向自己望来,虽然并不是正对着自个儿的,但习武者的直觉告知他,确实有人跟上来了。

他暗暗地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前去,原本打算到前一条岔道口上就转头绕回去的,现在他改主意了。阿青快步疾走,速度越来越紧,到后来索性直接跑了起来。见路边有不知dào

供什么神仙的小庙,他立kè

就往里面钻进去。

跟随在他后边的是卫刚一名手下,虽然体能好,但也架不住这个体能更好的人一阵发飙,当下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见阿青进了庙里。他喘着气,硬拖着步子也跟了进去。

没一会儿,阿青出来了,哼着小曲往回走。那人被绑在木头神仙背后,动弹不得。

一路追着暗号走,卫刚突然一抬头,便看见阿青从前面的道口出现了。

卫刚急忙避身于树后——嗯?盯梢这小子的人呢,难道还被甩在后面?

来不及想那么多,他伏地,藏在灌木丛中,等阿青轻快地路过,然后悄悄跟在阿青身后五六十米处,靠树木做隐蔽。

只见阿青拐了个弯儿,到一处村落内,找着灰墙的院落敲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

来应门的是秦姒。

卫刚神色一敛——找到了!

他静静地等待阿青二人消失在门内,院门重新关好,这才飞身上前,捡起石子儿往墙上画了个记号。转头到村子的另一头,他装作迷路的外地人,跟村人打听从这里怎么回镇上,继而飞快地往镇里去。

虽然不知真zhèng

的目标——东宫太子是不是与秦姒等人在一块儿,但有一个成果也是好的。

卫刚到镇上,立kè

找了手下,吩咐送出信鸽,将情况报gào

江近海。

“将军,要等庄主决策再行动吗?”部下问。

“不必。”等京城那边的鸽子学会往这里飞,那得不知dào

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要是等人力……就算六百里快报。也要跑个好几天才能到吧?届时说不定秦四和东宫太子早就带着夏县军的人逃了。

卫刚下令道:“留一人监视齐云天,另一人负责联络。其他人,跟我走。”

数人抄近道极快地抵达村子,然后埋伏在村口,等待天色暗下来。

“……不知为何,心神不宁。”阿青道。

秦姒看看他,然后低头拨拉拨拉豆子:“哦?身上的银两还剩多少,若是不够了,再去要点?”当然是找南方商号的人要赞助费了。

“不是的,秦斯你不知dào

。……唉不提这个了。”阿青迟疑片刻,决定今天有人跟踪他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就不要再拿来烦人的好,他说,“你知dào

早上我去镇里,遇见谁了么?”

“谁?”秦姒抬头。

“张师爷。”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秦姒诧异,又问,“阿青,张大哥与你打过照面,是不是像平日一般地说话,表现有什么异常没?”

阿青想想,笑道:“异常倒是没有,就是不太欢喜的样子哩!”

“……怎么回事?”

“你想啊,被人带着一路从京城奔波到此,自个儿的要务却还没完成。他能有好脸色么?”阿青哈哈大笑起来。

秦姒略一琢磨,明白了:“张大哥是与夏县军那些义士一同前来的?”

义士?阿青暗忖这称呼越来越神mì

了,回答说:“是啊,我撞见他的时候,他正与夏县那个叫梁五的同路。不过张师爷似乎与齐师爷是各自住一间店的,没在一块儿,不好商量事儿。”

秦姒笑笑,说:“不管怎样,虽然说这时节来得不太妥当,但总是张大哥平安就好。”

“那我明天去叫他来。”阿青挠挠头,开始烦恼怎样甩掉可能出现的盯梢者。

此时秦姒又道:“其实为防夜长梦多。现在就去把张大哥接来才是好事,何况……”她突然一转头,看向主屋。

阿青跟着她的视线看去,乍见东宫不知何时已经钻了出来,站在门槛前面听他俩说话。

秦姒道:“三公子等待夏县义士也不短时候了,将齐师爷一块儿接来,也让他们聚聚啊。”

阿青狐疑地望向东宫。

东宫见状,苦笑道:“秦晏你莫要寒碜本宫了。”

“那我是现在就去领人来么?”阿青问。

东宫点头。

阿青再看看秦姒,后者也是颔首认同,于是他这才进屋去倒了杯水喝,喝完转头又往外去。

因他想着莫要在来路上被潜伏的人注意到,所以刻意绕了远程往镇上去,反而与匆匆赶来的卫刚等人错过了。

却说秦姒送走阿青之后,回到屋里,就提溜着东宫,叫他赶紧帮忙收拾东西。

“怎么,就算屋里乱糟糟地,那也可以等张举人来了交给他打理啊。”东宫不解地说,“娘子你先坐下休息休息,何必自个儿来弄。”

秦姒对他说:“殿下,我这哪里是收拾屋子,分明是卷卷包袱,准bèi

搬家了啊!”

“嗯?”

“张大哥一人来还好,加上夏县那些兄弟伙儿的,这靶子未免也扎得太大了。”秦姒解释道,“咱可得赶紧走,不能多留。既然人都来了,不妨带去季家庄,或者干脆送到锡师,找个殿下你收买到的臣子家里,养起来。”

东宫听了,皱眉道:“不见得有这样糟罢?再说了,帛阳王尚未回锡师呢,本宫可没预备继xù

往西走。”

“还能等得着什么呢?”

“墨河王与桓王,至少会来一个。”东宫道,“这也是帛阳王留在堇山没有挪窝的原因。”

秦姒简单直截地提醒说:“殿下,我问的是你想等谁。而不是帛阳王等的是谁。”

东宫转开视线,回答道:“本宫等的是剩下的那位。”

“剩下的?”秦姒想想——难道东宫的意思是帛阳从墨河王与桓王之间挑一个,东宫就联合剩下的那个?

不对吧,以东宫现在基本上在台面上根本看不见的实力,是个人都不会跟他合zuò

。再说了,要合zuò

,就必然要承认东宫的“复活”,然后自己给自己领个先皇的储君回来,是有毛病还是boss当腻了想做个小头目啊?

她没想明白东宫的思路,狐疑地看看他。

东宫笑着拉住她,说:“哎,这个到时候娘子就会知dào

了,还不知究竟能不能成呢!”

秦姒点点头。

“即使如此,”她说,“还是要赶紧收拾东西,先挪个窝才行。不然若齐师爷等人后面跟了东朝的人,咱可要被杀得措手不及呢。”

东宫无奈道:“既然娘子坚持,那本宫就答yīng

吧……”他看看屋子四边,挠头。

第三百四十六节 当心啊

东宫与秦姒在屋内忙活,却不知有人在后院墙外,也一样地忙活。

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地闪进后巷,悄声对卫刚道:“禀将军,都看过了,四面没有紧邻着的住户。这独院前后各一个门,院墙也不算高。”

卫刚转头,问贴在墙根处偷听的属下:“……听得如何了,有男子说话声么?”

“将军,有的。”对方回答说,“是一年轻男子的嗓音,与内中那位姑娘家关系似乎格外亲密。”

“嗯!”八成就是东宫太子没错!

卫刚的血沸腾起来了。

——与东宫打了数次交道,每回都给东宫各种神奇地溜跑,这次他可要谨慎,把任何门路都预先堵死才行。

“将军,当真要入夜再干么?”那人低声询问。

“怎么?”

“属下耳灵,听得屋内不断传出声响,似是在匆忙收拾行装,预备逃跑了。”那人小心翼翼地说,“或许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惊了对方……又或者,那名捕头本身便是前来告警的。”

卫刚神情凝重。如果江近海在此,他只需yào

请示江近海,然后依照其指令行事便可,但江近海目前远在天边,这儿除了他自己以外,再没有官比他大的了。帛阳帝倒算一个,但……

卫刚不愿意去与帛阳帝告知此事,哪怕消息到了江近海那里也只是拐个弯又送到帛阳帝耳边去,总不是卫刚自己联系的。

手上就几个人,哪怕将盯着齐云天的人手划过来,也并不能算多。

如果秦姒与东宫两人包包款款出逃,他和手下应该能逮得到,但是要加上青捕头与齐云天众人的掺和,那结果就不一定了。

卫刚说:“各人注意,按方才的布置,院墙四面角留人看守,一人守两个方位,若是发xiàn

响动,立kè

驰援!”

“是,将军!”

“你过来!”卫刚把没有被安排任务的手下叫过来,附耳悄声吩咐一通,对方连连点头,严肃地答yīng

下来。

一切准bèi

妥当,卫刚将腰间的刀往披风里藏了藏,自己大步走到小院前,“咚咚咚”地敲门了。

院里并没有响动。

难道已经跑了?不会这样快的吧?卫刚沉住气,再继xù

敲门。

依然无动静。

——莫非是院子里还挖有地道?

这伙皇亲国戚该不会是属地鼠的吧?一个二个都往地底下打主意。

卫刚皱眉,转了转手腕,又拍起门来。

要是再不应声,他可就要当着村人的面抬腿踹开大门了。

此时屋内……

“殿下,好像有人敲门?”秦姒在里屋抛出声音来。

她忙得很,要把东宫平时冬藏西藏的那些信函统统找出来才行。偏偏东宫藏的时候很上心,零散得很,这才找到四份,据说还有两份来着。

东宫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回答说:“哪有敲门啊,你听岔了。”

“好吧,殿下,当真是在这个袋子里么?”她几乎要把脑袋都埋进衣物中了。这些衣物是不打算带走的,所以藏在里面的文件必须赶紧都找出来才行。

东宫歪过脑袋看了看,说:“嗯,应该就在里面,藏两件衣服中间的,你也找找衣兜什么的地方嘛。”

“知dào

了。”秦姒咬牙切齿地回答。

东宫跟屋里转了两圈,自己把窗边的书案搬过来,叠在两个小食案上面。

秦姒听见外屋响动,转头透过门帘底下看了看,诧异道:“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东宫回答说:“啊……本宫在梁上还放了点银票以防万一来着,险些忘记了。”

小金库?秦姒不悦地噘嘴,继xù

翻衣裳。

片刻之后,她再次从衣物堆里抬起头,喊道:“殿下,你再听听,是有人敲门吧?”

东宫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挥挥手:“好像是这么回事,你去看看?”

正东宫是不方便露面的,尤其是在他自己不想出面的时候,这个理由很好用。秦姒已经习惯了。

秦姒起身,跑到外屋门槛处,一面寻找鞋子,一面凝神听那敲门声。

此时的声响已经从敲门变成了闷声闷气的拍门,显露出对方的不耐烦来。

秦姒注意听了一会儿,转头对东宫道:“奇怪,不是阿青。”

“啊?”

“阿青再暴躁,也不会这样敲门的,他敲得比较快但是稳。”也就是说,阿青敲门的时候,大概是因为问心无愧,所以指节磕上门板之后不会立kè

抬起,然后这整个门板发出的敲门声就会比较脆,好像木板的质地也变好了一般。

东宫道:“那搞不好是张举人。”

“张大哥也不会这般敲门的,他从来不急,敲三下之后会停顿很久。”秦姒道。张缇不疾不徐的姿态可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东宫无奈摇头:“别管是谁了,或许是邻居呢,去开门打发掉就好吧!”

“嗯……”

秦姒心中有些疑惑,但想想,敲门的人又没有大喊大叫,即是说——非官府的人,非讨债耍泼闹上门的人。他们隐居在此,也没惹上什么仇家,邻里关系尚可,应该不用顾忌那么多吧。

她穿好鞋子,穿过小院去开门。

东宫在后面望着她,只见她伸手扶住门闩,刚要将闩取下,却又突然停住了,原来她只是在凑近门缝往外看。

卫刚没有穿什么奇怪的制服,站得又近,因此她从细缝里也看不见什么端倪。

秦姒还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人一声不吭,只敲门不喊门呢?这古代又不是有门铃的,大家边拍边喊不是常事么?

“……谁啊?”她小心翼翼地问。

对方没回答。

“谁在外面?”秦姒更为警觉,故yì

不答的话,八成是真的有问题。

她回头看了东宫一眼,示意他事情不对。

东宫一愣,随即飞快地将一叠文书收进包袱中,把包袱背了起来。他跳到屋外,在檐下取了阿青的佩刀,谨慎地靠近秦姒。

“是谁?”他用口型问。

秦姒摇摇头,在东宫耳边道:“不知dào

是谁,但此人没吭声,尚未报上名号和来历。殿下小心。”

第三百四十七节 缓兵?我也会啊

东宫见状,按住秦姒的肩,示意她让开。

他小心地侧着身靠近门扇,凑近门缝朝外看。正当他屏息关注那丝缝隙里晃动的究竟是什么时,只听“咔”地一声响,一把刀无声无息地从门闩下面插进来了!

“啊!”秦姒轻声惊呼。

那刀尖差一点点就扎在了东宫肋下!

东宫低头一看,也是吓得倒抽冷气,他一把将秦姒推开,继而抬脚将刀身往旁边掰,踩住刀背将其横着压在门板上。

“嗯?”

卫刚原本只是打算用这办法开门。

刀一插进去,他立kè

听见极近的地方发出了惊叫,当下心底也是一震,生怕自己伤到了秦四姑娘。但他的刀突然自动往前挣了一下,卡在门缝里不能动弹了,卫刚发xiàn

内中人在反击,轻喝:“放手!”

秦姒惊慌中倒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失声叫道:“卫大哥?”

“……嗯,娘娘,是在下。”卫刚沉声回答说,“请松手。”

原来是江近海的那帮子人来了?

秦姒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道:“卫大哥,江庄主也来了?”

卫刚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再次催促:“娘娘,你知dào

反抗无用,也知在下并非拿你等毫无办法。在下只是希望先与娘娘好言好语接触,不要伤了和气,还请松开在下的佩刀,以免误伤自身。”

“……你是什么时候找到这儿来的?”秦姒扬声问着。

与此同时,她给东宫递了个眼色,东宫会意,将搁在门旁的竖闩拿到手里,轻手轻脚地对齐上下门框,缓慢地插进去。

那刀刃便被压在了竖闩与门板之间。

卫刚在外,回答秦姒的问题道:“娘娘,你莫要猜测在下是如何找着你二人的行踪。在下有一好消息,是江庄主虽然知晓二位下落,但顾及娘娘情面,暂时并未将之禀报帛阳帝。”不管怎样先言语相欺,骗得二人放松警惕的好,以免到时候又是一场搏命,伤着四姑娘就不妙了。

他想着,转头看了看两边院角上监视的手下,那两人都提高警惕盯着这左中右三面院墙。

其中一人转头回望卫刚,卫刚以口型问:“进去了没?”

对方摇头,同样无声地回答道:“快了。”

原来多出来的一人在卫刚敲门的时候,已经开始装备攀手,现正往院墙里翻去。对付京城的红墙高壁,江近海特制的攀手十分好用。可是这村落中的土墙就质地差了点,表面也不平,吸盘的吸力反而发挥不出来,翻墙的人只得又脱掉工具,用匕首小凿了几个洞来踏足。

卫刚转回头来,继xù

拖延、麻痹敌人。

他原本就不擅长语言,当下便说:“娘娘,你何必如此?要记得庄主的好处啊!虽则与你在一块的那位金贵人物,在下不敢保全,但也没有得到指令说必须除杀的。所以你二人要是立kè

开门,那在下定按上宾之礼相待,不会伤你们分毫!”

他是说得真心实意的。

元启帝与他故国有灭国之仇,东宫也并没有什么恩德或者义举令他有恻隐之心,但只要江近海没有下格杀令,卫刚就可以忍住、不伤害东宫。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江近海是要求杀的,这回则不然,江近海只要求跟着齐云天等人,找到东宫或者其亲近之人的隐匿处。卫刚能直接逮到东宫,已经算超额完成任务,因担心江近海另有打算,所以他是不会二话不说就把东宫给宰了的。

——当然,对方反抗或者逃跑时候,就不见得还讲究这个了。

见门内的人迟疑无回答,卫刚又道:“不瞒娘娘说,这村里前后,已经是被庄里人包围的了。想跑,恐怕是很难。你也知dào

,庄子就在这附近,不过半个州远近而已,调派人马过来实在容易。拖延下去,只会导致自己陷入更被动的困境之中啊!”

卫刚不擅长唬人,他也觉着自己似乎说多错多,索性再用力拔了拔刀,纹丝不动。

他有些恼火,道:“娘娘!再不松开,在下或许就要不知轻重伤着人了!”

对方依然无反应,卫刚火起,使出蛮力将那刀身往外抽,见还是动不得分毫,索性抬脚“砰”地踹向了大门。

那大门看上去不怎么老实,但再不结实,后面有一道竖闩一道横闩加固着,给死力一踹,竟然没有破开,只是轰然响着落了些碎屑下来而已。

“这是怎么了?”对面屋口坐着择米的村人见了,忙慌慌地过来,“大爷,有话好好说……您这是……哎哟我的天啊!”乍见对方有刀,那村民吓得差点没软到地上去,连忙转头,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自己房中,把门窗都关得严严地。

卫刚才不搭理村民呢,他高声喝道:“开门!开门!”

接着又是一脚踹过去。

这回门开了,却不是东宫他们开的,更不是被卫刚给直接踹破的——是他先前指派翻墙进去的属下来干的。

那人刚卸下竖闩子,还没来得及碰横闩,就见大门猛地一颤,门闩应声从中间儿断成两半,两扇门顿时大开!

还好闪得快,不然卫刚那手下可得被扇到门板后面去。

“将军!”他忙叫道。

卫刚提着刀闯进来,环视院内,除了自家手下,不见第二个人:“人呢?”

“将军,我进来的时候,就没看见那二人!”

此时,又有人匆匆赶到正门口,对卫刚禀报说:“将军!那两个点子翻后院墙跑了,老七追去了,让俺来报信!”

卫刚眉头一横:“追!”

出门一招手,分散在小院周围的数人立kè

聚集起来,飞快地沿着秦姒二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多亏后院堆着些房东不要的旧家私,不然秦姒是死也爬不上墙去的。他们跳下墙头之后,就立kè

遇到了卫刚安排在后面两个角的人手阻拦,东宫当即拔出匕首跟人过了几招。

见对方是两人,自己又带着个女眷,他虚晃一招,用脚挑了旁边堆的十几个背篓,那些杂物哗啦啦地垮塌下来,暂时把敌人绊住了。

他赶紧拉了秦姒就跑。

第三百四十八节 天之骄子

周裴往行宫外面去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午膳时分了。

众人不敢拦他,因为他“披着帛阳的皮”——帛阳与他皆是易了容的,两人相貌互换,以此,周裴做帛阳的替身,要是有暗杀什么的,帛阳可以逃过一劫。就算没有危险,也方便帛阳在外走动。

周裴顶着帛阳的脸皮时,基本不会往殿外去,今天难得动了动,殿外众人还以为是帛阳帝终于想通了,决定出来透透气晒晒太阳呢。

杨选却知dào

不是这么回事。

他上前,借着行礼之际悄声问:“常王你这是……”

周裴眼力很差,要是在现代,他就是一个上千度的大近视眼。

因此他一开始就看到一群朦朦胧胧的人影在眼前晃而已,等到杨选出声了,才认出那一坨灰不溜丢的是杨选。

“正好。”周裴像帛阳那样,很有派头地伸手,向杨选招了招,“杨爱卿,随朕同行。”

杨选一愣。

——常王这是怎么了。一反常态啊……

但鉴于周裴用着帛阳的身份,杨选作为人臣、也没别的法子,他只得应着,跟在“帛阳帝”身后。

“让他们都退下,带十名皇卫足矣。”周裴又对杨选道。

杨选不解,但只能硬着头皮照办。

他心里嘀咕个不停:常王你这是要做啥做啥做啥啊……难道说你忘记脸上还多了层假面皮了不成?

一行人到了行宫外,又牵出几匹马来,各自上马。

“帛阳帝”道:“朕今日兴致甚好,想要在堇山周边游历一番,不知杨爱卿意下如何?”

杨选急忙说:“陛下,这不成!”

“为何呢?”

还敢问?杨选本想瞪他两眼警告,但想到此人眼力差得连下棋都得靠默记步数不然只好趴在棋盘上看……他只得陈述一番大道理,试图劝周裴回去。

周裴又说:“朕预备走这一趟,是有其用意的,杨爱卿,你好生回想——常王离开行宫有多久了?”

常王?

哦,是指帛阳帝本尊……

杨选仔细想想,回答说:“启禀陛下,臣不知常王几时告退离去的。”

“与上回杨爱卿下棋之后离去几乎同时。”周裴道。

杨选大惊!

“那、那可不就是好几天了?”

——帛阳失踪了!

杨选顿时乱了阵脚,这跟着皇帝出来住几个月没啥了不得的,但是住着住着把皇帝给丢了,那可就麻烦大了啊!搞不好那帛阳帝就是存着这么份心思,才迟迟不肯回锡师的,他现在也许已经跑去桓王的地盘上冒险谈判了!

脑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杨选惊恐地抬头盯着周裴。

周裴倒是没什么表情,只道:“杨爱卿,若你不耐日晒。可以先行告退,回行宫中休息休息。”

“臣无碍。”杨选想想,说,“陛下,时候不早了,若要启程,就别再耽搁了。”

“嗯。”

两人骑马走了一程,杨选心惊胆战,加上本来就不擅长骑马,可以说是紧张得连缰绳都快撕烂了。

周裴倒是很随意,没有急着赶路,偶尔与杨选聊聊风土人情。

末了两人到一条岔道上,吩咐随从的皇卫留下一套衣物给周裴换过,然后统统回行宫去。众人惊讶,纷纷表示虽是西朝境内,但陛下也不能这么冒险行事。

这回杨选是帮着周裴的,他当场出来喝令众皇卫听从皇令,否则便是不忠之臣。

待皇卫惶惶着离开之后,杨选立kè

从马上笨手笨脚地跳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到路边坐下。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他喘着气道。

周裴抬手摸了摸敷在脸上的假皮。道:“我也是不明就里,只知dào

陛下接了封书信,翌日便与我换过妆扮出去了。往后两天,这假面皮我都不敢揭下的,实在是闷得快要受不住了。”

“当下要紧的不是王爷你的面皮问题……”杨选扶额,这个帛阳谁也不太信任,习惯自己行动,实在是要命,“当然你现在可以先揭下来了。”

“不成啊,万一找不见陛下,还得顶着这层皮回行宫去的。”否则不是惊起轩然大*么?周裴隔着假皮拍了拍自己的脸,这实在是……连痒起来都不能挠啊。

杨选焦急道:“要是找不着陛下,那还回去做什么?伪作陛下在行宫中,难道比保护陛下安全更为重yào

吗?”

周裴不甚赞同地摇头道:“陛下的安危,杨大人,我与你的担忧是一样重的,但在陛下离开的这段时日里自乱阵脚,乃不智之举。眼下我有一两处怀疑的地方,可以先去查探查探,若是没找着陛下,自然也就是回行宫里,忐忑地等待陛下回来。”

杨选皱眉听着,不予评议,只问:“王爷你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去处?”

“嗯……”周裴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说,“希望陛下不是去了那里,否则,恐怕以我一人之力,解决不了问题。”

“究竟是什么地方?”杨选不明白了。

周裴抬首看看日头。道:“正午时候了,还是边走边说罢,按这路程,到了地方上还能吃点东西再回宫。”

杨选冒着问题随他上路。

其实并没有走多久,以他们这么慢吞吞地驾马、让马儿散步般往前面小跑的速度,也就走了一两个时辰便到了。这时候才刚过晌午,前面的小镇子显得一片生意盎然,处处可闻人声,从山坡上看下去,能见着街中的人推了板车拖着满满的菜蔬行走。(周裴当然是看不见的。)

“这是……”杨选诧异地望向周裴。

周裴道:“据我所知,陛下可能出来寻找的那人,便是居于此地。”

“啊?”

周裴很有耐心地对杨选解释说:“陛下要寻的人,其身边有人暗中与我联系,那书信便是从附近数十里地外的县城传来的。而我暗中派家丁前去查探,得知信使是从这镇上取信,再送去县城里,因此……”

“原来如此。”杨选点头,“既然知dào

信使是这里的人,那再找到他询问书信从谁那里得来,便能找到源头了。只是……这人是谁呢?”

周裴没有回答,只说去镇上问问看,他自己也不清楚。

两人到镇里,牵马前去驿站询问。

周裴进去。摆着身上的皇卫服饰的架子,喝问道:“店家!城里托人送来的包袱都在哪里?”

驿站早就佃给了一户养马养牛的人,此时看见当官的突然闯了进来,店内几人都吓得赶紧站起。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将军这是要找……”

“城里托人送包袱的,有人犯了事,把谋反密函递到你镇上来了!”周裴马着脸道。

“啊?”

对方惊得跳起,赶紧道:“将军大人,这可不关小的事儿啊!那些捎带来的货物啊信件啊包裹什么的,都是几个年轻人捎着赚钱的,也是他们在挨着门户送!小的从来都不参言,只收一点点保管钱啊!”说着。就哆嗦着摸出几角银子来,往周裴手上递。

杨选见了,喝止道:“你做什么!”

周裴却不动声色将银角收起,转头对杨选道:“没啥,兄弟跑半晌也累了,过那边窗口上歇歇气吧。这边我来就好。”

店家急忙请杨选到一边喝茶吃点心。

周裴待得店家回柜台边时,又问:“那捎带货物的年轻小伙里面,有没有个南方口音的人,大概这么高,长得也挺精神。”

店家连连点头:“有!有的!说话口音就跟将军你一模一样,早上才来过!”

周裴与阿青都是长州长大的,所以都操着一口长州腔。既然有这个特征对得上号,要再弄错也是几率不大的了,周裴正色道:“此人现住何处?”

“将军这是……”店家有些疑虑。

周裴吓唬对方说:“此人涉嫌谋反,怕是反贼的同谋!他住在何处,你快快从实招来,否则当心连你也一块儿抓起来!”

“唉呀大人!小的真没跟他有啥来往,只是平时看他人模人样的,想不到竟然暗藏祸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小的上回问过他住处,他说就住在这座小山丘背面的村子里,小的才放心让他帮忙送东西的!”店家连连叫道,“早知他与反贼有来往,小的是杀了一万回也不会答yīng

请这个人帮闲啊!将军你看,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这事儿完全是跟小的一点干系也没,求将军开恩,莫要追究小的过错!”

周裴便睨着他道:“谅你等也不敢干那窃国之事,别再哀嚎了,赶紧住口吧。”

他转头,对杨选招招手:“杨大人,解渴了没?咱这便又要赶路了。”

杨选立kè

起身,再想了想,摸出几文钱来摆在案桌上,对店家叫到:“茶钱在这儿,记得收。”

店家豆大的汗珠都出来了:“大人不必付钱了!这叫小的怎么担当得起,快快收回啊!”

杨选一听。顿时不悦,瞪了对方一眼:“叫你来拿你便来拿!难道当本官是那贪赃枉法之徒不成!拿着!”猛力一拍案桌。

店家吓得直哆嗦,连忙答yīng

着,缩手缩脚地过去,将铜板往兜里一抹,转头就跑进柜台里躲起来。

第三百四十九节 部分会师

杨选跟着周裴出来,闷闷不乐,走了十来步,突然道:“王爷,你还真有架势。”

周裴一愣,随即猜到杨选所指为何,笑说:“哪里是我能摆架子,你看,分明是这身衣裳,误了他人的眼,使人心生惧意。”

“确实如此。”杨选点头。

“幸亏临行前要了这套衣服替换,不然麻烦还大着呢。”总不能穿着帛阳的常服到处溜达吧?那还不吓死几条人命啊?

杨选又对周裴道:“由此可见这些无兵卒的‘将军’在民间是何等作威作福,扰民生事。王爷,若能劝陛下回锡师,就尽快吧。”

周裴敷衍地答yīng

下来。

两人牵着马往镇外头去,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正见着一辆马车从后巷里慢慢出来。因为巷子太窄,牵马的人十分小心,生怕把车身给碰着了。

杨选转头去看,觉着牵马的人有点眼熟,他愣了愣,随即脱口而出:“青捕头!”

阿青乍听得有人叫他,呆愣一下,转头一看,诧异道:“这……这不是杨大人么?”两人在帛阳还占着京城的时候分别任京都衙门的监督与捕头,要说不认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阿青撒了缰绳,小步跑到杨选跟前:“杨大人好久不见,如今在哪儿高就呢?”当过同事,阿青对杨选的印象挺不错,并不防备后者。

“本官自然还是在锡师衙门领闲钱啊。”杨选笑道,“上回不是听说青捕头跟着曹少师投奔锡师了嘛,你今儿怎么会在这里现身呢?”

“唉说来话长……”阿青转头,看见周裴,“呃!”

“青捕头?”

杨选伸伸手,他还没来得及跟阿青唠嗑两句呢,后者突然就跟见了鬼一样,哧溜一下就往人群里逃掉了。

(——这能不逃嘛?周裴脸上可是帛阳的长相啊!)

“奇怪?”杨选纳闷,回头看看周裴。

周裴无辜地睁大眼,他并没有看清是谁与杨选巧遇来着,但是听杨选的称呼……似乎是时常跟着秦四的那个小后生?

他对杨选笑道:“没事,或许人家另有要务,杨大人一问起,他这就想起来了,急着去办呢。”

杨选狐疑地唔了一声,发xiàn

虽然阿青跑得快,转眼没影了,但窄巷里的马车还停着。他纳闷地张望片刻,直到周裴催促,这才拉了马继xù

往前走。

此时恰好客栈里有人出来,还操着蹩脚的中原话。

“好慢!马车还木有……”连蹦带跳跑出客栈大门的是名女子,穿着十分怪异,只是在外面披了层氅衣做遮挡而已,但露出的裙角和绑腿依然搭配得引人注目。

她飞快地蹦到巷口,看见车子卡在巷子里,遂不满地大叫:“青少侠!青少侠!”

阿青早跑没影了,自然不会回答她。

此时又有人忙忙慌慌地从客栈出来,奔向旁边巷口:“嘘,姑娘别声张……”

“咦?”杨选再次觉得跑出的人眼熟。

还没等他想起那是谁,他身旁的周裴已经反应过来了。

周裴一听见那人喊声,立kè

知dào

跑动的那人影是张缇,当下把手里的缰绳往杨选怀里一塞,自己小步疾走过去,伸手拍那人的肩。

“可叫我找着了!”

张缇没料着有人从背后来碰他,差点给吓得连心都少跳了几跳。听声音是周裴没错,但他猛然回头的时候——

哇啊啊,是帛阳(的脸)!

“啊!”这下尖叫起来了。

听见异状,千柳刀也立kè

回头,发xiàn

张缇被某人吓得连退几步,撞在墙上。

她不乐意了,抽出腰间双刀便冲那人削过去。

周裴眼神不好,加上本来也不是什么习武的料子,见有一团人影突然冲到面前,也愣住了。

还好张缇反应得快,立kè

大喝『住手!』,千柳刀的刀刃才没有把周裴的脑袋给割下来。

周裴已经感觉到一股寒气冲击自己的脖子,视线下移,见一块白晃晃的东西就在衣襟前面,眼睛再瞎也猜得到是什么,顿时僵硬不动。

杨选突然见到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马也不顾了,赶紧跑过来:“这是干什么,赶紧停手,把刀兵收起来!”

他喝止的语速太快,千柳刀一时听不过来,以为他要动手帮对方,便将刀滚在周裴脖子上,一横,用以威胁后来的那个人。

张缇缓过气,便盯着周裴上下打量,除了脸,这人好像哪里都不像帛阳。尤其是气质和姿态……

他试探说:“陛下?”

周裴好似哽了鱼刺一般,小心着颈项边上的刀锋,轻声道:“不是……之秋,是我、我啊。”

“世子?(不、是王爷了。)”张缇急忙对千柳刀道,『姑娘收起刀吧,这位是在下挚友,是友人不是敌人!』

“……”千柳刀怀疑地看了张缇一眼,张缇恳切地用力点头,于是她才悻悻地收刀,转身跳上马车,坐在横板上。

张缇忙靠近周裴,替他拍拍衣服,顺便压惊:“世子没伤着吧?”

“嗯……这一惊,少活好几年呢。”周裴松了口气。

杨选也走过来,先确认周裴安然无恙,再戒备着千柳刀,对张缇道:“你是……本官记得你,是秦斯生前的随从,对不?而且……”似乎还在哪里见过?锡师?

周裴拉住张缇,跟杨选介shào

说:“这是我从小结交到大的好友,姓张,中过元启帝那一朝的举子,说起来,见我等也是不需yào

大礼的。”他再转头,看见千柳刀,心中悚了一下,道:“之秋,这位是?”

“是我在西南州县讨生活时候遇见的倭奴姑娘,她不太懂得中原话,方才误会你要害我,才动手的。现在已经劝下了。”张缇道。

“倭人啊……原来如此。”周裴若有所思地看看张缇,点头,“女侠身手不赖。”

“啊!马!”杨选回头,见两匹马已经随意走动起来了,赶紧去牵。

张缇趁机问周裴:“长卿,你为何戴着锡师那位陛下的面皮?难道……”

“就是不知dào

帛阳会不会正以我的面容去欺某人,所以我只得自己出来找他。”周裴同样轻声回答。

第三百五十节 梳理一下

“某人?”张缇一惊。立kè

想到了周裴所指为谁。

他道:“不会的,四姑娘一眼便能看出破绽。”

“但旁人便不能了。”周裴说着,转头看看杨选,后者恰好费力地拽着马,正往这边靠拢。

周裴上前去,接过缰绳,又对张缇说:“你俩正要往哪里去,可否先拐个道,随我去另一处所在?”

张缇立kè

点头:“可以,我与千柳刀姑娘准bèi

出门,倒是不急,十分乐意陪世子走一趟。”

杨选见状,立kè

苦着脸要求道:“那、那张举人,能让本官坐车么?这马匹实在顽劣,本官拙于应付啊!”

缇转身跟千柳刀嘀咕几句,后者立kè

跳下车,把杨选手里的马接了过来,翻身而上。

张缇想了想,又跟千柳刀商量一阵,最终换得他与周裴各骑一乘,千柳刀来驾车。

“是往这边。”出了镇口。周裴看看岔道处的路牌,指向左侧的小道,“要绕过镇后这座山,便是了。”

“那不远。”张缇应了声。

不知刚才跑走的阿青躲到哪里去了,他四处小心张望,也不见人影,或许就跟在众人身边也说不定……可是,总不能让他大声吼“这个帛阳帝不是真的,少侠你出来吧”之类的话吧?

张缇驱马紧赶几步,对周裴道:“长卿,当心些,说不定青少侠还在附近。”

“他不会动手对我怎样的。”周裴笑道,“若说追捕江洋大盗,那小子确实出手狠利,但对当兵的、对朝廷命官,他却恭敬得很,更别提对我现在顶着的这张脸了。”

“话虽这样讲……”

“啊,对了。”周裴突然想起一事,神色严肃地转向张缇,“之秋,你上回离开锡师,究竟是去了哪里,为何一走便杳无音讯?当时秦四十分担忧你的安危,不顾冒犯之罪,与陛下追问了好几次。”

“这……”张缇迟疑。

周裴继xù

道:“陛下言语闪烁,加上迟迟不得你的消息,我与秦四都猜测你是遇到了意wài

。”

“意wài

么起来确实是意wài

没错啊,被东宫等人绑架了什么的……

“可别笑,要不是你后来请即墨君捎带书信解释,我都差点给你立牌位了知dào

么?”周裴愠怒道,“你信上解释的是不是真话,是否被人胁迫着,所以写说一切安好?”

张缇尴尬道:“长卿,此事说来话长,一下子也解释不清。反正如今我是安好如常,行动也不受谁限制,你知dào

如此,便是好的了。再追究过去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偏要追究的。”周裴皱眉道,“你信上写有说,无疏(趵斩)遇害了,可是真事?”

“是真事。”张缇正色回答。

“怎么回事?”

张缇沉默片刻,告sù

他说:“是他作为使臣从京城来,路上遇见山贼……”

“胡说,此事我也知晓,但那必定是东朝之人故yì

给锡师下套,想挑起两朝再次交战。帛阳帝没有相信其当真遇难,也只吩咐搜查使臣下落而已。”周裴忿忿道。“我也是不信的。无疏文武双全,又是文曲星下凡,命自然大得很!虽说……当时帛阳帝言道,长州之乱怕是有无疏牵涉其中,但没有听他亲口承认或者否定,我都是不会采信的!”

张缇不语。

周裴御马在前头走了一段,见张缇慢了下来,便又调转马头回返几步。他有些不安地问:“不会是真的吧?”

张缇应答说:“信则有,不信便当做无了。”

周裴一怔,随即责问:“你也知情?”

“长州之乱时候,我人是在京城的,无疏也在。”张缇说着,叹了口气,“在那之前的数月,我与他没有来往,还以为他是已经投奔别派,谁知他上下撺掇,竟有所谋。”

“不可能!”周裴笃定道,“灭杀先王的权位,对同是长州籍的无疏,有什么好处?他与我又是多年文友,他为何要如此?事发之后,他也并未得到升迁重用,反而与其他长州籍的官员同样,受到排斥与猜忌。他到底是图什么?”

张缇此时突然抬眼看看周裴,见到他脸上那张神似帛阳的面孔时,又飞快地转开视线。

“图什么……”张缇不悦道,“那只有等我到了阴曹地府问他,才能知dào

了。”

周裴却不信。追问道:“之秋,你是知dào

点什么的吧?我看出来了!”

“就你那眼神,能看出什么?”张缇有些不耐烦地转头,将马儿也驱得快了些,“何况你如今再来敏锐,当初又做什么去了,难道不是你的责任么……”

“此话何意?”周裴不解。

张缇摇头:“算了,别提过往的事儿了,就让它过去吧。”

“我不明白。”周裴不可置信地问,“之秋,你的意思是,这里面还有我什么事?难道是我哪次诗会时候给他难堪,所以他记仇并且发誓要我家破人亡?”他一面说,一面焦躁地扯着缰绳。

张缇斜着眼看他的手,发xiàn

周裴已经激动得开始发抖了。

也对,整个王府都被屠杀,城里如同炼狱一般……这样的景象,虽然周裴没有亲见,但光是听说,便已经足够崩溃的了,更何况得知惨景有自己好友的参与。

张缇冷静地劝说:“长卿,今天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莫要忘记你眼下正要做的是什么。你先镇静下来。”

周裴抬手捂住眼睛。

“自从长州之乱后。无疏便一直对我有杀意。”他轻声说,“以为他是被利益功勋蒙晕了头,念在往日情谊上,我原谅他的过错。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如此处心积虑……从一开始就要我死无葬身之地的……”

“长卿?”张缇拉动缰绳,停住马儿。他温和地对周裴道:“你先等等,还能继xù

往前走么?若是累了,便下马休息一会儿。”

周裴摇摇头。

“无疏竟然是这样的人,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样的无疏竟然已经早一步去了。”他难过地紧紧攥住马鬃,“我连痛骂他、狠狠地揍他、与他面对面一决生死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张缇见状。急忙跳下马,上前拉住马笼头。

“世子!”他唤了个称呼,提醒周裴快快清醒,恢复镇定的情绪,“世子!你还是先下马吧,听我的,好么?”

周裴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道:“你是知dào

真相,却刻意瞒着我的。”

“我并不知dào

多少。”张缇飞快地回答,他戒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

此时千柳刀见前面有异,也停下车,好奇地张望着。杨选掀开车帘,不小心扯到千柳刀垫在臀部的那一部分帘子,被千柳刀回头一瞪,顿时讪讪地缩回去了。

张缇回头,继xù

对周裴说:“是这样的,你也知dào

,我本是姬山先生的长徒,姬山先生在京城里病重时候,帛阳专程派人来传信予我。”

周裴无表情地点点头。

“那次我赶回京城之后,立kè

去见了先生,并且随侍在旁,一直到先生仙逝。”张缇说道,“期间有接触过帛阳调查的长州之乱情况,发xiàn

诸多关节,需yào

一个从旁润滑、斡旋的角色。审问相关人等,发xiàn

可疑之名册,其中便有无疏在内。无疏起到的作用十分关键,甚至连秦氏部分,他也有可能是在其中走动的一份子。”

周裴安静听着,突然一侧身,从马上翻了下来,一手扶着鞍鞯,不语。

“长卿,我以为无疏是被逼的。”张缇道,“他虽有风骨,但毕竟与你我疏远已经许久了。若真为了仕途做点什么出来,我可以理解——”

周裴猛然抬眼望着张缇。

“只是理解,并非谅解!单是他背叛情谊,已经足够令我震怒!”张缇立kè

补充道,“可是……当我与他再次接触之时,却发xiàn

他对我依然是极尽一个友人的心意,并无隔阂与愧疚之感。因此,我再次复查,认为证据并不充分,若说他与长州之乱有关,那只能是猜疑,没有实据。”

“证据?”周裴重复。

“嗯,当时有一人证,是长州小县中的守将,名为霍亦州。”张缇点头,“因职权方便,四姑娘与他有所来往,是以,我这小师爷也得空与之攀谈。当时无疏的父亲、老州判,已经告老还乡,住在京中,但也没有与京中其他官吏来往。从他这一边查看,毫无进展。我查到这里时候便停下了,因帛阳帝手段狠毒——我是担心无疏父亲牵扯进来,会受到严刑拷问……”

周裴听着,又有疑问:“为何帛阳帝会突然严查长州之乱?当初我要求查办,是大乱后半年,但当时的帛阳长公主并未掌权,承诺暗中调查,却毫无动作……登基后,我并未提及此事,他却又提用酷吏直臣严肃清查此案,甚至不惜在新朝初始时逼走涉案臣子……此事诡异。”

“并不诡异。”张缇闷闷地说,“只是为了博得美人青睐,故作出这般昏聩之举。”在其中被逼走的趵斩和霍亦州等人,正是相关者……

第三百五十一节 救命!

“难道没有姬山先生在后推动么?”周裴不满地问。

张缇尴尬地咳嗽一声:“这个……我便不知情了,或许有的吧?”才怪,如果他是姬山翁,绝对不会给帛阳递点子,帮zhù

他在登基初期就彻查长州之乱的作乱者。这种事情,为什么四姑娘会如此在意,张缇也不懂。

周裴亦想到这一点上:“说起来,秦四对常王府,真是尽心尽lì

了,可惜终究立场不同。”

“效忠于谁,也不是一概不变的东西。”张缇模棱两可道,“先师提过女子缺憾之处便是感情用事,又说四姑娘略能跳出,但如今看来,或许未见得是实情。”

“你说前太子?”周裴道。

这个前太子自然是指东宫了,因他是元启帝那朝的储君,所以在周裴看来,可以说是改朝换代了两三次,不加个前字实在冒犯如今的两位皇帝(和一个还没称帝但是貌似有所准bèi

的藩王)。

张缇叹气说:“唉,想到此人,我便觉着实在头大。偏那四姑娘对他看重得紧,真不知dào

是什么地方入了她的眼。”

“男女之事,总是叫人摸不透。”周裴应了一声。

他现在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趵斩的事情,无论是之前的危害、或者之后的猝死,都叫他心中难过得无法言语,但现在毕竟不是悠闲回望的时候。

张缇说:“世子,休息够了便再启程吧,或许某人已经得到青少侠的通告,想要逃逸了。”

“若只是得到报警之后逃走,那倒还好。”周裴指指自己的脸。

张缇立kè

意识到他是指帛阳的动向不明,搞不好会在秦姒那里“诈piàn

”。他说:“世子放心,至少就青少侠所言,暂时没有‘别人’拜访某人。”

“那就好。”

张缇又很适时地提醒说:“可是,世子,有人是与她在一处的,那人恐怕不见得愿意与世子打个照面。”

有人?

——哦,是前太子。

周裴想着,点头道:“我知dào

了。”

“有千柳刀姑娘在,暂时可保三人安全。若对方动刀,缓过一瞬之后,有人应当会出言喝止。”自然是指秦姒了。张缇牵着马跟在周裴身后,小心地提醒他留意当心。

周裴明白他的好意,回首道:“还是之秋设想周到,多谢了。”

“世子客气,你我之间怎么会需言谢呢?”张缇坦然道,“若有危险,我自当护着世子安全。”

“可惜同是好友,无疏便弃我而去。”周裴再次提起趵斩,此时语气中已经没有方才的失态,尽是怅然感慨而已。

张缇不言语地跟着他。

他的信中自然没有写出,设计暗杀趵斩的正是他本人。虽然一开始他是不知对方来历的,但最后出现了这样的结果,除了五味杂陈,张缇也不会说一个“悔”字。一切有因有果,不能怨人。

作为曾经的好友,自己送了趵斩最后一程,也算是天数。

张缇默默地走着,前面周裴也若有所思,两人无语,往镇后的小村去。千柳刀见他们重新上路,便也驱了车马,慢吞吞地跟上去。她知dào

读书人腹中的肠肚绕很多个圈的,光凭自己,是怎么琢磨也琢磨不透,所以她只要跟着他走就好——心情不好的时候,让读书人跟着她走也不错。

“是这边么?”周裴眯起眼,指向山脚下朦朦胧胧的村落。

“大概是了。”张缇应着,突然看见道旁的树丛顶上飞鸟四出,似乎被什么惊得躲避不及。

嗯?

他一面走,一面提防着树林深处的异样。

所幸这些林子并不幽深,树木也非高大的品种,所以刚过冬还没长新叶的林子显露出一种明亮透彻的景色来,奔跑于其间的人影偶尔是能望得见的。

张缇不指望周裴那眼睛能帮忙盯上一盯,索性不提。

然而疾奔于林间的人却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世子,当心!”张缇出声道,“有人在林中,即将冲出来了,不知是要做什么的。”

周裴四面张望:“哦?在哪里?”

“你别看了,总之当心左侧,别是山贼……”张缇尚未说完,林子里的人突然就不见了。

他纳闷地张望,又招手让千柳刀把车赶得近一些,两匹马都先停在车旁,这样要是出了什么意wài

,方便千柳刀出手迎战。

“该不会是有埋伏吧……”周裴皱眉,“无疏便是亡于西朝州境上的山贼?”

张缇背后冒汗,点头道:“是,所以请世子一定小心,必要时候上马逃离。”

“我倒要看,取了无疏性命的,是怎样彪悍的山贼。”周裴肃然道。

千柳刀不解地望着他俩。

此时林中再次有了动静,冲在前头的人已经离小道十分近了,而他们后面似乎还有追兵的样子,呼喝声叫停声连连响起。

“是官差捕人?”周裴听了声音,猜测起来。

话音未落,林中人已经奔了出来,正是东宫拉着秦姒在逃命——

“啊!”张缇惊呼。

虽然才冲出来一炷香时间,但秦姒已经跑得连回头看看的力qì

都没有了。要不是东宫死拽着她,她绝对会主动投降要求宽大处理,相比之下这冬季长跑什么的实在要命得多啊。

东宫抬头看见张缇等人,一愣,但是足下并没有停顿。

他拖着秦姒跑到车前,连声喊“让开”,千柳刀听得懂,见是熟人,便依言退开。然而在她身侧,张缇还立着没有动——东宫伸手就去掀开张缇。

张缇给他推得一个踉跄,轻呼:“唉呀!四姑娘!”

秦姒这才注意到路上停着的车和车边上的人,她的视线飞速地从张缇脸上滑过,然后落到周裴脸上。

——这是帛阳的脸!

“哇啊!”她惊叫起来。

——兵荒马乱的,谁有空注意那是不是帛阳本人啊?

东宫也看见帛阳了,顿时头皮发毛,但身后的追捕即将杀至,眼前除了帛阳之外没有别的威胁点,于是他果duàn

选择无视“帛阳”,一把拽住缰绳,纵身上马。

“秦晏,来!”他动作迅速地把秦姒也拽上马,不顾踏到张缇的可能,调转马头疾奔而去。

第三百五十二节 这层皮的好处

“哇啊!”张缇运气很好。没有被东宫的马踩到,但是也给吓了个半死。

周裴微眯着眼,但还是看不清晃来晃去的是什么人,只见着两条人影蹿出,然后唰唰唰地抢了马便跑了。他愣在原地,呆呆地说:“如今的世道……”

“世子!”张缇爬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地拽住周裴的袖子,指向秦姒二人逃逸的方向,“你没看清吧?刚才过去的那两人,是四姑娘跟三公子!”

“啊?啊?”周裴慌忙再去张望,人家早策马狂奔跑没影了。

“三公子?”杨选从车里冒出脑袋来。

这个称呼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杨选觉得耳熟,可又实在记不起了——莫非是哪家的贵胄子弟,曾经跟自己打过交道的?

张缇见杨选留意了,急忙摆手说:“没事没事……”

话音未落,真zhèng

有事的人从树林里追了出来。

“上大道了!”一名村人打扮的男子首先冲出,没有树木遮挡之后,骤然看见数人与马车,不由得愣了一愣,脚步急刹。

后一人追出来,也轻呼道:“有人!”

“走!”张缇立kè

把杨选往车里推了推,自己上车。再对千柳刀说,『姑娘,我们走。』

周裴也回身拉住剩下的一匹马,准bèi

赶紧离开。

此时又有几人追出,乍见数人拦路(并没有!),出声喝问:“怎么回事?”

“追丢了,将军!”最先冲出来的人回身禀报。

另一人急急上前,对周裴喝问道:“喂,刚才从这儿跑出来两人,一男一女的,知dào

跑哪儿去了吗?”

“……”周裴望望张缇。

卫刚也望这边看,定睛一瞧——喝!被自己手下拦住询问的,可不是帛阳帝嘛?

他赶紧道:“住口!退下!不可无礼!”

被呵责的人茫然回头:“将军?”

“快退下!”卫刚重复着,上前两步,对周裴半跪行礼道,“末将卫刚,参见陛下!”

众人见头儿都跪了,知dào

面前的是大人物,也都集合到卫刚身后,齐刷刷地跪下。

周裴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追秦四的是卫刚,也就是江近海的人?

想到自己正假扮成帛阳,他咳嗽一声,转头看看张缇,示意对方“代答”。

张缇会意,立kè

道:“卫将军请起,陛下微服私访。礼数过多反而引人怀疑。起身吧。”

“是!”卫刚抬头,视线扫过马车,杨选正撩着帘子朝外面看。

卫刚暗忖:原来帛阳帝已经探知秦四与东宫太子的藏匿之处,今天正巧也带人来捉拿么?

张缇继xù

狐假虎威道:“卫将军,你等难道不应该是在京城的么?为何会出现在此?江庄主人在何处?请他出来说话。”

“这……”卫刚心中咯噔一响:可千万别让帛阳帝认为自己带人坏了他的好事,进而将责任算到江庄主头上!

见他答不上来,张缇心中却是一乐:很好,原来不是帛阳派他们前来的么?他原本还担心是帛阳有安排在前,所以自己赶紧问这么一问,以免周裴毫无所知露馅,结果竟讹出这么有利的情况来。

“犹豫是为何?”他诘问道,“江近海呢?陛下对众位恩重如山信赖有加,尔等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卫刚再次跪下,道:“恳请陛下赦罪!末将是追踪朝中嫌犯,一路至此,其间并无与江大人联络!”他说着,抬眼偷偷看了看张缇——自己本是追着张缇前来的,后改为盯梢青少侠……谁知就这么点空档里,张缇竟然就与帛阳帝接上头了!

看来是自己料错,张缇恐怕并没有神mì

失踪。只是奉帛阳帝的指示,重新潜入东宫一脉人手之中,伺机行动啊。

想到这里,突然听得张缇一声喝:“大胆!”

卫刚惊得立kè

抬头。

张缇指着卫刚,道:“谁人给你权力追踪‘嫌犯’?卫刚,你是派遣入京的暗钉,还是锡师衙门的捕快?轻重不分!”

卫刚转向周裴:“末将失职,请陛下责罚!”

张缇继xù

道:“自己手下做什么事去了,难道江近海会一无所知?”

“张举人,江大人真的毫不知情,全是末将擅自作为!”卫刚一力承担。

“哼!那江庄主当真是个糊涂将领!尸位素餐,连管束部下都不中用!”张缇吼得很开心。

千柳刀睁大眼看着他,听得不是很明白,但能感觉到他兴致颇高。

杨选虽然听得懂中原话,但对两人的一来一往却不甚明白了,首先他跟卫刚那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就算见过,也绝对叫不出名字来。如今突然见张举人如此责难对方,对方好像又是什么派到京里去的密探……杨选有些懵啊。

他轻声问:“张举人,这位将军在追的嫌犯究竟是……”

卫刚低头不语。总不能说就是张举人你吧。

杨选不得回答,便又问:“既然是嫌犯,那刚才打这儿过去的……三公子?(他就记住这三个字了)会不会就是这位将军在找的人?既然人都到了这儿,咱就莫要急着追究了。等他们捉了嫌犯,再回锡师认罪受罚,岂不更好?”

这一声提醒了卫刚,他立kè

道:“大人说得有理,恳请陛下开恩,让末将追回嫌犯,将功折罪!”

后面众人急忙也跟着请求道:“请让小人戴罪立功、将功赎罪!”

——让你们继xù

追捕嫌犯?

周裴皱眉。

那不就是追捕秦四跟前太子么?

前太子如何暂且不论。秦四是这些人能随便抓去的么?单周裴自己都放过她一回了,回锡师之后帛阳还要治罪的呢。何况若是知dào

前太子行踪,却并没有先与帛阳商议过,江近海的这举动,实在是有谋反乱局之嫌疑啊!自己完全可以在这一点上做文章。

他开口道:“放肆!在朕面前,尔等竟敢高声呼喝?”

“末将不敢。”

张缇道:“陛下,方才过去的人已经跑远了,若让他们再追,恐怕也来不及。”

裴与他一唱一搭,“况且此二人之事,朕早有安排。卫刚,尔等擅自出手,破坏朕的布局,实在罪该万死!江近海纵容尔等自作主张,应属同罪!”

“陛下!此事与江大人毫无干系!”卫刚急道。

“住口!谁准你插言!”张缇厉声喝令。

顿了顿,周裴放缓口气道:“……念在江近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就饶恕他这一次。”

“谢陛下隆恩!”众人齐声道。

“但是,尔等该如何处置,容朕稍候决定。”周裴说着,调转马头,回镇上,“都随朕来,一路护驾。”

张缇驾车跟上。

一路。众人皆是默默无语。

张缇心中有诸多想法,但苦于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无法开口对周裴说。此时周裴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在作何打算……张缇只得沉下气,跟着他回到镇里,找客栈住下。

杨选觉着事情的发展很奇怪。

周裴和张缇阻吓众将士捉拿朝廷要犯,也就罢了,这个原本不在杨选的考量范围中。但是,他与周裴出来的目的,难道不是寻找帛阳帝么?

现在他们并没有走到预定的村落,也没找到帛阳帝可能去会见的人啊?为什么众人就齐齐打道回府……

哦。光是回府也就算了,这明明是找了处客栈安置下来啊?

杨选满脑子都是问题,却被张缇拖延住,被硬拉在房里休息和谈天说地。

此时齐云天派梁五来到客栈,问张缇跟阿青约好几时见东宫没,张缇急忙拉了梁五到一旁,小声说话。

没一会儿,梁五便回去,带了齐云天来,悄悄与住在另一间屋内的周裴见面。

周裴跟齐云天密谈片刻,又招来杨选,跟后者说事情已了,决定与杨选立kè

回行宫去。杨选满腹疑问,一一道来,周裴在路上替他做解答——当然,是忽悠。

再说这边,卫刚等人被安排在几间屋内住下,张缇又来,责问还有哪些人安插在镇子周围,或者已经在路上的。

卫刚无奈,只能又派人出去寻找,把布置在镇上的盯梢之人全都叫回来。

张缇好言好语地劝着,又拿帛阳帝的威严压着众人,众人无不服他管束。将近黄昏时候,他便吩咐酒家送了好酒好菜来,说是背着帛阳帝安排的,犒劳众位将士用,顺便给大伙儿压压惊。

“这陛下的火气啊,说来就来,说走也走得快。”张缇一面给卫刚敬酒,一面笑道,“没法子,在下只得装模作样地叱责将军一通,同为臣子,难处皆知,希望将军不要放在心上!张某这就给你陪不是了。”

“张举人言重了。”卫刚受宠若惊,急忙接下酒碗。

张缇又说:“江庄主的能耐。陛下是一清二楚的,他哪能当真责罚庄主呢?内忧外患之际,岂不是折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那是那是……”

张缇转头对众人道:“各位将士,咱们远道而来,都辛苦了啊!哈哈!来喝!”

众人吃了三刻钟时间,酒足饭饱,各自歇下。

是夜,齐云天与二当家的带人闯进客栈,把所有吃了蒙汗药尚在睡梦中的将士都一一砍死,做出烧杀抢掠的假象来,一窝蜂地冲出镇子,逃了。

此为杀人灭口。

第三百五十三节 小夫妻

秦姒与东宫匆忙逃出来。路上遇见张缇与“帛阳”,也来不及叙旧或者相杀,只在兵荒马乱中抢了匹马便跑。东宫驾马沿着小道一路奔逃,到了镇子入口处,不敢入内,只得放qì

道路,越过荒野朝着西北方继xù

前行。

天色渐晚,东宫仍是不敢放松,任由马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秦姒已经疲惫至极,跟东宫商量之后,两人终于下马,随便找了个土丘背面,搭了几捆枯草起来,略作个草窝栖身。

秦姒躺下来很快便入睡了,东宫却心有余悸,迟迟无法安眠。

秦姒就枕在他臂间,他怕惊醒对方,不敢频频翻身,只能僵硬着身子,保持同一姿势发呆。他心中想着张缇明明是同齐云天等人一道来的。怎会突然变成跟帛阳王一同前来?阿青不是去接张缇的么,接到张缇之外还附送一个帛阳王,他怎会还将人引到村中……

莫非这些个人都给帛阳王收买了?

东宫不解地望着月亮。

夜里寒风刺骨,他挡在外面,一会儿想东一会儿想西,毫无睡意。

第二天秦姒醒来的时候,东宫正迷迷糊糊地眯着眼,不知是睡是醒。秦姒见他迷蒙状,想到昨日的逃亡,觉得分外可怜,便又偎着他静静地闭目休息,直到东宫自己惊醒为止。

他突然睁眼,并且全身一紧,这样的异状让秦姒担忧。

“殿下?”

东宫飞快地扫视四周一圈,然后茫然地眨眨眼,半晌,才回想起自己眼下的处境。

“……本宫梦见被反贼帛阳王与墨河王围剿……”他喃喃道。

现在难道就不是如此的么?秦姒轻声说:“殿下,是时候醒醒了,总不能一直在荒地里流浪啊。”就算住什么地方她不讲究,但吃东西呢?总是要顾的吧?

刚想到这里,东宫的肚子就很配合地发出了一声咕噜的长音。

东宫红了红脸,坐起身,然后轻呼一声,按住麻痹的手臂。

——一晚上没敢动,早就麻痹得不知dào

是谁的胳膊了,贸然征用自然会受到反抗的。

“殿下,抱歉……”秦姒有些赧意地道歉。

“不。没、这算不得什么!”东宫呲牙咧嘴地说着,逞强地甩了甩胳膊,结果换来更严重的全身僵直状态。

“应当已经甩掉追兵了,我们接下来去何处呢?”秦姒问他。

东宫想也不想,直接道:“去季家庄。”

“也好,但是盘缠带够了么?”

“有银票,需yào

去城镇兑些银子用。”东宫认真地打开包袱,将内中藏着的宝物一一拿出来给秦姒看,这段时日,他倒是偷偷存了不少好东西。只可惜没有食物,必须赶紧找到一处村落或者城镇,才能解决二人的温饱问题啊。

秦姒也起身,转头看看远处:“那边是我们来的方向么?”

宫把马匹解下,牵到面前来,“略算起来,半天时间,应当走了一两百里路。这匹马可累坏了。”

“一两百里路么……”秦姒想了想,看着日头,估算时辰,然后在手上脑补出一个手表,测量方位。“我们从东南方向来,也就是说,离堇山行宫或许已经挺远了。”再往前可能就要过州境了。

她转头问东宫:“不等等阿青么?”

“……”东宫迟疑一瞬,决定不要告sù

秦姒自己的猜疑,便道,“本宫一路驰来,并没有留下记号,想那青少侠是没办法自个儿追来的。”

秦姒点头。

“再往前走一段吧,若有流水,便跟着流水走。应当有村落人家才对。”她找准方向,确定基本不会迷路,但是这比不得人口密集地区,不迷路不等于不会越走越偏僻啊。

宫也是这么想的,他稍作整顿,便带了秦姒上路。

这回依然是共乘一马,但却没有驱马疾驰了,昨天那样的折腾,对马儿来说实在是太大的磨难,再跑上几天恐怕不出事也难的。

走了一天,没有遇见溪水河水,到处都是荒野,连块废弃的田地也看不见。东宫怀疑自己慌不择路跑进北狄的草原里了,但想想堇山以北哪有那么靠近大草原,稍微安心。

秦姒给饿得不行,不过她是只负责坐在马背上,比东宫还轻松些的,所以便不吭声。东宫看她难受得脸色发白,想到她胃肠本来就弱,只得轻声安抚着。同时睁大眼继xù

寻找村落人家。

又过了一日,他俩终于走到有人烟的地方了。

接待两个逃荒饥民一般的年轻人,村妇热情得很,将过年时候没有吃完的好米拿出煮了粥,又取下梁上仅有的一块肉做菜。

他们这里偏僻,没有银号,东宫带的银票派不上用场,秦姒拔了件头饰,酬谢收留他俩的村人。因她不是命妇打扮,所以头饰也不过村民常见的朴素款式而已,众人并未觉得贵重反至生疑。

两人借宿休养了数日,打听到这里乃是东川境地,现在属于锡师西朝的领土。

“再往北去,就要上山啦!二位不是要在还没入夏的时节上山的吧?”村妇关切地问。

秦姒道:“哦,不是的,我俩是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走到一处人家……等过几日,便要回大道上去了。”

“嗯,家宅中还有急事待办呢!”东宫也附和道。

农妇笑说:“二位当真急着离开,我自然是不便挽留的。只想说,再过几日,就是二月中了,村里并同附近各小村落。会在东川第一大庄行盛宴集会。二位若是错过,那就可惜了!”

“东川第一大庄?”东宫好奇。

“嗯,庄主姓江,这边好多地皮都是江庄主买下,转佃给大伙儿的,收的租子不多,每年底交租之后又聚集大伙儿好好吃一顿恩谢宴……这些年来实在是福泽一方呢!”民妇说着,又压低声音,悄声道,“听说啊,这位江庄主。与当今锡师的天子关系可铁了!要什么有什么,庄里是天天都像过年一般好!咱村里人,都极想把自家孩子送去庄里做学徒,可惜庄里不收人!唉!”

——江庄主啊?

秦姒与东宫对视一眼,无奈地低头自己吃饭。这种热闹凑过去不是找死么,还是趁早走了的好。

两人筹备妥当,准bèi

再次上路,这里租不到马车,便还是带了那匹马上路。东宫在前牵着马儿,秦姒悠闲地坐在马背上。

东宫回首看看挂在马鞍左右的几包衣物和食物还有水袋,然后满头黑线地转过头去:“为何本宫觉着,这样牵着马在路上傻走,实在不是本宫应该做的事?”

秦姒趴在马脖子上,笑嘻嘻地说:“殿下莫要多想,平日难得有如此经lì

,殿下应当认真体验才对啊!”

“……很好玩么?”东宫无语道。

“现在咱可以说是去投奔远亲啦,你瞧这包头的布巾,”秦姒指指自己头上扎的头巾,笑道,“很像农家女,对不对?”

“啊!你不说,本宫都极力想忘却了!你看本宫这身衣裳!”东宫不满地叫了起来,“这身农夫装扮是要怎样?本宫都说了要穿得合适一些,难道适合本宫的是这般无趣简陋的平民着装?”

“平民多好,不会被官差怀疑。”秦姒故yì

逗着他。

东宫不悦:“哪里好了?难道娘子喜欢看见本宫穿得破破烂烂地?”

“破破烂烂?有么?”秦姒道,“我倒是瞧见干净简洁了,都说人靠衣装,可谁又能说衣不是靠人来撑呢?这身衣裳在殿下身上,我一点不觉得寒酸,相反,朴实大方,显得殿下机灵干练,更有踏实可靠之感呢!”

东宫听了,面上又是一红,嘟哝道:“原来如此,娘子一贯觉着本宫不够可靠吧……”

“哈哈哈哈,殿下多想了!”

两人说笑着。走走歇歇,一路朝着季家庄去。

此时阿青还在外游荡,呃不,其实他压根没游荡,他是很焦急很认真地在寻找秦姒二人的。

这两个遇到危险立kè

逃掉了,路上也不留点什么暗号——当然,原本也没约定过,因为他们只是隐居在此,并没有打算上演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阿青猛然看见帛阳帝(的脸)出现在镇上,第一反应就是逃走,然后迅速回镇去找秦姒要求他们撤离危险地带。

谁知那两人竟然跑得比他还快,他一回到佃的院子,就发xiàn

院门大敞,里面一片狼藉,空无一人,彷佛被强盗光顾过一般。

院前院后寻过一通,住在街对面的邻居哆哆嗦嗦地告sù

他,是有带了兵器的恶徒前来敲门找茬,然后开门进去又出来了,至于屋里住的女子(他不知有东宫在)去了哪里,他则完全没瞧见。

阿青犯愁了,这么说来,是有人快他一步,先来捉拿秦斯与东宫?

可是不对啊,若是帛阳帝的人马,没道理不穿差役捕快的衣着吧?捉拿逃犯,这是多么正大光明的事情啊。

他又去院后,跟着乱成一团的脚印往前搜索,却被引回了镇子,而且还回到了张缇所住的客栈。

第三百五十四节 那一夜的补完

阿青没在大门口装监视器,当然无法知dào

为什么自己跟踪的脚印全都又绕回了客栈里。

“一路上也没有血迹啊?难道秦斯他俩被捉住了,暂时带回客栈?”

阿青百思不得其解,蹲在客栈对面的小巷里留意观察。

张缇出现在客栈的大堂里,似乎与掌柜的在商议什么事。

阿青不敢上前,生怕张缇的立场有问题。

不一会儿,“帛阳”出现了,从楼梯上下来,进入阿青视野内。“帛阳”与张缇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都掏出钱袋来,争着付账。最终还是张缇胜出,两人笑呵呵地又一同上楼梯去了。

——张师爷果然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阿青后悔不已,要是没有误信张缇,将秦斯二人藏匿的位置告知……嗯?等等,好像他第二回过来接张缇的时候,只说那两人是隐居在附近的啊?为什么这些人可以直接扑到家门口去捉人?

“啊!必定是头次回村征询秦斯意见的时候,便已经被盯上了!”阿青恍然大悟。

然而他接下来发xiàn

了另外一个问题:“那齐县令他们呢?”

正想着,他突然又看见上午见着的那个叫梁五的小子从客栈里跑出来(奇怪,什么时候进去的?),过了一炷香时候,他带着齐云天,两人行色匆匆地钻进客栈内去了。

阿青更觉得古怪:齐云天进去做什么?难道说,这些人与帛阳帝也是串通好的?

没一会儿,他便瞧见“帛阳”与张缇、杨选等人一道出来,张缇送他俩到镇口,然后转头回客栈。

这回换做齐云天没出来。

阿青正弄不清怎么回事的时候,卫刚与几名手下出现了!

卫刚与阿青交手过几次,后者自然是认得他的!阿青神色一凛,急忙躲了起来,却见卫刚手一挥,他的属下纷纷出了客栈,往街道两边散去。

“这是在做什么?”阿青不解。

一刻钟后,一群村人打扮的人回到客栈,纷纷跟掌柜打了个招呼,上楼去了。

时候再晚点,酒楼送了饭菜到客栈去,七八个人排成排,拎着食盒子,相当热闹地上楼去了。

“嗯……”阿青大概明白,看来卫刚等人已经完成任务,这是在吃庆功宴了,“不行,我得想办法把秦斯他们救出来!”

当晚,阿青趁着客栈刚关上大堂的门,准bèi

歇下的时候,偷偷溜向院后。

谁知这里早就埋伏着人,见阿青身手敏捷地靠墙跟溜过来,那人招招手:“青少侠,你也来啦?”

“啊?”

阿青定睛一看,原来是孙二嫂。

孙二嫂悄声道:“嘘,我这里只是给放风着呢,青少侠,你得再往里去!”

“往里?”阿青不解。

“兄弟们藏了梯子,就在院墙后面,那个门旁边。你过去就能看见了。”孙二嫂说完,又拉着他,“要是他们已经进去了,千万告sù

二当家的小心点!那个卫将军厉害着呢!”

“呃……”阿青轻声问,“怎么,你们也是来劫囚的?”

“啥?”孙二嫂没听明白。

“劫囚啊,就是秦斯跟东宫太子,你们那个大当家的。”阿青比划着说。

孙二嫂依然不明白:“与大当家的有何关系?”

“……那嫂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孙二嫂手里擀面杖一攥,作兴奋状:“张举人说了,这是替大当家的除一记祸害,咱要把盯梢着咱的人一网打尽,消灭个彻底!给西朝的人一个教xùn

!”

阿青想想,急忙道:“可是秦斯与东宫太子还在里面,你们就不怕打草惊蛇逼虎伤人?”

“他们在里面?”这回轮到孙二嫂吃惊。

“你不知dào

?你们都不知dào

?”阿青也惊诧啊,“张举人在吧,他不可能不清楚的啊!”不管他到底认哪边是主子,至少以他的素行,不能害秦斯的性命吧?还是说所有人都看错他了?

阿青急了起来,赶紧追到巷子深处,发xiàn

山贼军已经翻墙进去了。

他爬上去,见院里也留着一人放风,那人他也认识,就是齐云天。他跳下去,匆忙点头示意,对方果然没有拦他,放他进客栈内去了。

一拐弯从后面出来,阿青乍见客栈掌柜与堂倌等人都在大堂上绑着,他只得硬着头皮装没看见,三步并作两步,悄无声息地往楼上蹿。

不知秦斯等人在哪个房间,阿青推推第一间客房的门,门立kè

开了,里面又是被绑着的一名男子,做商人打扮。见了他在门口,那人唔唔叫起来。

阿青关门,往后继xù

找人。

过了三两间客房,拐弯,在楼道角上,他就看见巷道底部的房门口有人影晃动。

“什么人!”对方比他先开口大叫。

这样开口出声不要紧么?阿青应道:“是我!阿青!”

对方还没反应,不远处另一门内响起人声:“阿青?是青少侠?”张缇举着灯开门,对阿青道:“青少侠请来这边!”

“这是怎么回事!”阿青急忙质问,“秦斯人在哪里?”

“秦斯?”张缇一愣,“四姑娘也在?”

“难道不在吗?”阿青反问,“你带人去村里捉的,现在装糊涂?”话音未落,他就把腰间的刀拔出来了。

千柳刀原本是缩在房内的,见状也急忙出来,一把拨开张缇,与阿青对峙。

“姑娘你别添乱……”张缇急急解释道,“青少侠误会了,卫将军等人并没有捉得四姑娘与三公子!”

“我误会?”阿青更是鬼火上窜,道,“我亲眼见你与那反贼帛阳王在一道,说!你是不是将秦斯出卖给那家伙了!”

“唉呀!冤枉!青少侠,这是绝对没有的事!”张缇说,“你看见的压根就不是帛阳王啊,那是戴了假面皮,化妆成帛阳王模样的常王世子周长卿!”

“常王世子?”阿青是知dào

这个人的,但是化妆什么的……这能信么?

张缇道:“张某还以为四姑娘与三公子如今定然同少侠汇合了,难道没有?”

阿青摇头。

此时梁五过来,对张缇说:“张举人,都办完了!”

“嗯,先撤!”张缇道。

第三百五十五节 老实人有老实人的想法

张缇对阿青道:“唉。青少侠,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请你先跟我来。”

阿青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立kè

答说:“张举人,你得让我进里面检查一番,才能做决定。”

“这……”张缇转头看看自己屋里。

阿青道:“先走这边!”

说完,不给他人犹豫的时间,便已经箭一般冲向巷道底部,扭头看那间客房内的情形。

他一愣。

里面站着的是山贼兵,躺着的是村民打扮的人,地上有血,站着的人手里有刀。

“青少侠?”山贼二寨主回过头来,见是他,便唤了声,“大当家的与你在一处吗?”

阿青没有回答,提步进了房间,在温热的死尸中搜索一番,从其中一人尸身上搜得一块令牌。昏暗的火光下看得不甚清楚,但应该是锡师或者别的显示身份的令牌没错。

他再四下里找了找,寻得卫刚在内,这才放了心。

看来张师爷再怎么没骨气,这回也必须与锡师等人决裂了。(阿青脑子里还没有丢卒保车的概念。)

阿青道:“各位兄弟做这么大的事。为何还不走?”

“须得等张举人前来一一确认身份,然后再毁尸灭迹。”梁五擦着刀回答说。他们在军中的时候,比这更大的阵仗也见过,在夏县时更做过杀人越货进城抢掠的勾当,但是,今次心中难免有点不舒服。就江湖人意气而言,他们是更愿意在对方清醒着,有实力一搏生死的情况下,明刀明枪地开战的。

张缇不是江湖中人,他也没有兴趣成全对方的意气。他只与齐云天商议之后,要求后者去施行而已,至于山贼兵众人心里有没有芥蒂……关他什么事?再说了,上回暗杀趵斩,他请的也是山贼,只不是他们这帮个个都脸熟、相处过的夏县山贼而已。对于张缇来说,这些人都是一样的,分为可用和不可用而已。

“还不去请张举人?”大寨主提醒道。

梁五应了声,这就去了。

张缇带着千柳刀过来,手里捧着灯,他见了这血流满地的场面,竟然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只小心着自己的足下,避免鞋子踏到血迹上,一路在屋里走了圈。

“七、八……十二……”他清点一番,抬头问二当家的,“二寨主,还有一人不在此处?”

“张举人。你说的是外面走道上值守的吧?也已经做掉了。”

“嗯,如此便妥当了。”张缇点头,吩咐道,“将客栈里的人绑起来放在后院,这一屋的拖到各间,分别烧了罢。”

“知dào

了,客栈下层也要放火么?”梁五问。

张缇道:“是的,做得像样些,将柜台里的箱子也搬走,各位兄弟分了吧。”

众人依令行事。

阿青与张缇一同走,几人上了车。山贼兵呼喝起来,一面放火一面造声势,前边开着道,后边四处掀翻摆设、堆放物、或者往街邻的窗户上砍几刀吓唬人什么的,闹得好不嚣张,一群人折腾了约莫三刻钟,这才大摇大摆地扛着钱箱和抢来的东西出了镇子。

“惊扰到平民未免过分了。”阿青皱眉看着车窗外的情况。

张缇劝道:“不作得过分一些,如何让人相信是山贼作乱呢?若是帛阳王调查下来,那常王世子、杨大人等又怎么脱得了干系,他们几人你无所谓也就罢了,要是牵连到曹大人……”

“曹大人不涉政。只在人前做学问,自然是帛阳王可用之人。”阿青忿忿道,“张举人,你不必四处牵拖,只说这是否不妥!是否污了三公子的名号?”

“哪里有污……青少侠,不是说了,这么大动干戈,不过是为掩人耳目,令不知情的人不得察觉是三公子之人所为,更甚者,令人不知三公子有来过……”

张缇再怎样解释,阿青也没有将脸色缓下来。

虽然他觉着,卫刚等人,就算是只按在墨河追踪夏县军、埋炸药制陷阱等事情上看,此次送了命也不冤枉他们,但惊扰了百姓,还故yì

造出这样的乱子来,使得人心惶惶,就真的不可谅解。

如果秦斯在场,她必然可以想到更温和的办法,哪怕是没有能够彻底解决卫刚等人……

唉,她对江近海那边的人,也一向手软,要是她以前有那么一次,狠下心给江近海来个致命一击,就没这么多事了。

“张举人,这是要去哪里?”阿青问。

“回季家庄了。”张缇道,“或许路上会在即墨大人那儿稍作盘亘,先与四姑娘等人取得联络。再进庄去。这么些人,在庄内外是可以找到地方安身的。”

阿青不怎么赞同地说:“只怕他们去了,也不得安身。”

“哦?”

“尚不知三公子是怎么个安排呢,何况他跟秦斯两人现在身在何处?”阿青不满地转头,看着窗外夜色,“这两位不在,季家庄还要不要?原本那就不是一个给人安度残年的所在。”

“安度……”张缇愣了愣,尽量不要笑起来,道,“西征军的兄弟,抛却荣华富贵,跟着三公子,就是为了做一番事业,干一场大事。咱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单说三公子平安回了庄,他自然会有下一步的安排,在外的弟兄,没一个受得了委屈的。青少侠,四姑娘自然也是对你托心托肝,若三公子起事,青少侠可愿效力?”

“等回了季家庄,我便到锡师去,再跟着曹先生!”阿青忿忿地站起来。从车中出去,“你等爱怎么做大事,都做你们的去,别将我拉到一起来!”

千柳刀坐在车顶上,听得里面争执,虽然听不太懂,但语气总能明白。张缇那劝说的口吻和阿青的反感,她听得一清二楚。她弯下腰,倒挂着,从窗口处往里看,盯着张缇。

张缇见她关心。便露出笑容来,道:『姑娘莫挂心,只是小事。那位青少侠年纪小,虽然武艺高,却没杀过几个人,看不得血腥,更揣着所谓忧国忧民的心思……是被夫子给教糊涂了。』

『夫子?教书先生么?』千柳刀想了想,道,『读书人,你也是教书匠呢,为什么所想的不同?』

张缇指指自己:『我教书而已。姑娘听过一个中原的词儿么?』

『什么?』

“教书愚人。”张缇认真地说。

『骗人,明明是‘育’人』千柳刀可不上当,瞪大眼睛看着他。

张缇哈哈笑起来:『哎呀,就是愚而已,后来念的人多了,给那些学书的人听见了,便忙着改了口,叫做‘育’啦。你不信啊?』

『去你的,把人家当做小孩子骗!』

张缇乐呵呵地摇头。

千柳刀继xù

倒挂着,问:『青少侠稚嫩也就罢了,那你呢?当初你那个朋友死掉的时候,你是真的在难过嘛?』

『真的。』

『那你不稚嫩?』千柳刀道,『人家就算杀过千百人,也是从来都不眨一眨眼的。』

张缇道:『姑娘你错了。涉世不深分两种,正如同‘不知轻重’这个成语一般,一是不知何谓重,何者方能显重予重;二是不知何谓轻,何者才能轻放轻觑。』

『人家不懂了……』

『不懂便不懂,再说了,姑娘年纪确实很轻呀!再长几岁,对于人命,便应有适当的敬重了。』张缇笑道,『那位青少侠也是如此,不知轻重又有什么不对?难道年轻人就必须顶着老成的脸,做出事情来令人全盘满yì

?他这般清流单纯,倒是让我想起一人,这两人。应当都是四姑娘所欣赏的罢。』

『谁啊?』

『杨选杨大人,就昨天在车里躲着的那位。』张缇微笑道。

千柳刀皱眉想想杨选的作为,就她能想到的部分,实在看不出这人的思想水平高到什么程度。她不解地撇嘴。

顺着来就好

杨选觉得很冷。

他现在被关在行宫临时建的小牢房里,大概这是殿后面的小阁改的罢,没有放取暖设备。纵使天气将要回暖了,又没落雪,眼下却也冷得不行。

帛阳比他和周裴还要晚回宫,但回来之后,便立kè

从不知什么渠道得知两人出宫去的消息。

当下帛阳就起疑了。

虽然这两人他都很信赖,不是信任的人他不会带来堇山,但是,要是在他眼皮底下有什么古怪,他却也不会睁一眼闭一眼的。

周裴与杨选二人被分别看管起来,美其名曰给休养几天。好酒好菜喂着,但不让他们与旁人接触,与外界也不通气。

帛阳首先去自个儿找人查探一番,然后先调了周裴出去密谈,严加审问,他俩在殿中一面下棋一面谈,说了好半晌,之后请人送周裴回房去,再调出杨选来,与周裴所说的话对质。

杨选在回来的路上便一直受周裴指点,知dào

这时候应该怎么讲。

要清除在朝中作乱的“帛阳郡”出身的党羽,首当其冲的,远处、便是江近海,近处、是孟章。这两人,杨选没一个看得惯的,尤其是现在孟章又投靠了秦之纥……

虽然江近海此举逾越,但谁知dào

帛阳会不会为私利再次放任呢?

他决定瞒下卫刚等人的消息,等他们到了锡师,再回衙门按律处置。

第三百五十六节 真是做绝了啊……

周裴与帛阳谈得如何,杨选根本无法知dào

。此时他只能按照约定好的说辞,将情况一一说明,所幸周裴是个厚道人——在杨选看来是如此——因为周裴主动承担全部责任,只说杨选是迫于无奈,跟着他这个假皇帝出去一趟,且杨选在路上一直担心帛阳安危,表现得忠心耿耿……

帛阳那边听的全是杨选的好话,杨选这边说的虽然不是周裴的坏话,但也没有分担责任的意思。

杨选将两人这一行所去何处、所为何事对帛阳解释完毕,然后想了想,还是不免俗地替周裴说上两句:“陛下,常王是挂心陛下安全,所以才贸然出宫……”他挺不习惯替人分辩的,此时说得不甚着力。

帛阳道:“他是害pà

那层面皮挂不长久,被人看出破绽来吧?”

“啊,这……”虽然周裴提过,要是帛阳这样说,就算回答说确实如此也没关系,但杨选仍觉着,这样赤luo裸地讲出来,实在有害君臣关系。

帛阳见他为难,便笑了一笑,道:“冒充朕处理政务,即便是奉了朕意,落到锡师那群老臣耳中,也是极大的罪行。单是经手奏折一项,便可入刑了。贪生怕死又不敢违背朕的旨意,此为常王的小心思,你倒好,全盘皆收,还替他作保?”

“陛下,常王忠心昭然,陛下请勿如此揣度!”杨选正色道。

“哈!他之忠心,朕自然明了,否则,也不会放心令他假扮做朕的模样。”帛阳笑道,“但忠心与胆色毫无干系。杨爱卿,同僚义气不可取——”见杨选一副被侮辱了的神情,帛阳又指点着他说:“哎哎!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杨选只得憋了气,道:“臣谨遵圣训。”

两人又谈了一阵,杨选因在阁楼里关了一天,有点着凉,便被帛阳赐了几副汤药服下。再问及周裴,得知周裴擅自外出,得领点罚才行,现在帛阳说自己让周裴先回住处闭门思过去,等回了锡师,再罚他半年薪俸。

“回锡师?”杨选诧异。

帛阳爽朗道:“是啊,朕要办的事儿,在你二人乱跑的那几日,便已经办妥了,这自然是要回锡师去的了。”

“咦?”

“常王不是带你来寻朕嘛?”帛阳得yì

地说,“其实朕顶着常王的面皮,到了东朝地界……”

“啊啊?”杨选唰地站了起来,“陛下,你万金龙体,怎么可以冒此风险!就算你不为锡师众臣、天朝祖业着想,也要替天下百姓考lǜ

啊!”

帛阳乐呵呵地说:“朕只是嫌常王做这使节不够灵醒,遇事变通也不够,才自个儿假常王之名约了桓王北上而已。杨爱卿息怒,此事已经办妥,已经过去了,追究合宜?”

“便是侥幸成事,陛下也应当自省!”杨选慷慨道,“陛下莫要再说常王的冒失,等回了锡师,陛下自身也要闭门思过,数罪受罚的!”

“啊?”帛阳一愣。

杨选说:“此事不能轻了!臣定要报请各位老臣知晓!”

帛阳委屈地抬头道:“杨爱卿,你不至于吧?锡师的老臣,原属元启帝的多,本就对朕多有微词。既然朕将你带来堇山行宫,便是看做心腹之人了。天下知心能有几人,你却对朕如此无情无义?”

话说到这里,杨选便又坐下,道:“……既然如此,臣替常王求个情以作交换,如何?”

“——看不出来,杨爱卿与常王相处几日,别的没学会,以进为退倒是炉火纯青了。”帛阳笑起来,他转头,对屏风后的人说,“你瞧瞧,你带出的徒弟。”

“陛下莫要说笑,杨大人乃是天子门生,我怎敢沾光?”周裴说着,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

“常王?”杨选惊讶道。

周裴行礼道:“杨大人,我在此处还有一盘残局未了,因此,陛下开恩让我再多留片刻。因不想打扰陛下与大人说话,故一直没有出声,若惊吓着大人,还请见谅。”

“王爷言重了。”杨选答道。

周裴又对帛阳道:“陛下,这棋局我已经全数背记下来,只是拆招之法尚不可得,如何是好?”

帛阳起身,转到屏风后面,盯着那棋盘,说:“你与朕换子,朕便教你看见,此局如何应敌。”

“斗胆请陛下赐教。”

杨选也跟了过去,心里犯着嘀咕,看他二人下棋。

幸好他是按周裴的指示,将情况说得半真半假,否则……要是两人对质起来,恐怕他还会落得下风。

三个月后。

江近海回到了位于东川的自家山庄。

“卫刚呢?”他纳闷,自己;老早就捎信儿来说要回庄了,往日若是卫刚在庄里,必定迎出五十里,可今日为什么卫刚没有出来迎接?

庄中管事回答说:“庄主,卫将军随庄主一同出去的,并没有回庄啊。”

“嗯?”江近海不明白了。

他派遣卫刚带人一路追踪齐云天一行,将近堇山附近时候,卫刚还放过信鸽告知他敌情的,后来便失去了联络。

江近海原以为,卫刚是跟丢了齐云天等人,见堇山离东川也不远,便先行回庄调养生息。想到卫刚这几年也够累的,江近海便没有再催促他动身,只等京城那边局势稳定下来,自己花了两个月时间赶回庄里。

——既然卫刚不在东川,那他会跑到哪里去?

帛阳那边来的消息表示,帛阳很不耐烦,要求江近海等人既然已经回到西朝地界,那就赶紧到锡师去听候调遣。

——看起来,卫刚等人也不在锡师,或者说人在锡师附近,但却没有与帛阳联络。

可是江近海许久没有得到新的消息了,无论是关于齐云天等人的,或者关于秦姒、东宫的。

“卫将军他们,会不会出事了?”管事的轻声道。

“胡说什么!”江近海瞪他。

那管事的说,是前几个月的一天晚上,庄里女子听见孩子哭,起来哄着,结果见到丈夫前来道别。事后众人都说是睡糊涂了做梦来着,可心中仍多有忌惮的。

“不可能!”江近海不耐烦地说,“再是怎样凶险,对方是小姒的人,便不会真对庄里人下狠手。放心罢!”

第三百五十七节 终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秦姒与东宫二人走得很慢。二寨主他们都到季家庄多日之后。东宫才远远地捎了个信儿来,说是带的银两告罄,让庄里送点盘缠顺便送几个人来接他俩。

他原本带着逃走的也有十来两银子吧,怎么会不够的呢?其实是路上兑了银两之后,他才破开几个角子,剩下的部分就被贼给摸走了。秦姒也没怪他粗心大意,因东宫平时身上甚少带钱袋什么的,很难有那层防范意识。但没钱寸步难行啊,两人只好先找民宅借宿,由东宫出面找南方商铺的人要些钱来花。

可是他从堇山逃走的时候,走得急了,即墨君让他带去的那些介shào

信就没带,这下子,想讨银子,便是难如上青天的。碰了几次壁之后,他气馁地不干了。

“可是……这里只够吃一个月……”秦姒拨弄着手里的零钱,道,“若是继xù

上路的话,住店什么的恐怕就没指望了。”

总不能一路上都敲人家大门求收留吧?想也知dào

,东宫的脸皮是做不出这种事的,他巴不得谁款待他一宿他就送别人一辈子荣华富贵呢!(喂。这样也是不可取的!)

东宫看看秦姒,很有担当地说:“本宫去挣些银子回来便是了。”

“啊?”

“挣点银两什么的呗,本宫又不是没有经手过生意。”东宫轻快地说着,“便是没有本钱做买卖,那给人做些活计又很难么?本宫听说客栈里擦桌洗碗,一月也有一二钱白银拿的。”

秦姒望着他,没说话。

东宫又自己计算道:“一个月二钱的话……六个月是……那一年……”他越算,脸越黑,而后抬头无辜地问:“如此下来,住店三五天竟然要擦桌那么久?”

姒很残忍地点头。

“还是不要住店好了。”东宫没有担当地扭头道,“备好露宿的用具,咱这就上路了吧……早些到季家庄,早些解脱……”

秦姒呵呵地笑起来:“殿下,先修书一封,托人送到季家庄去,然后再一路辛苦点往西走,如何?”

“就听你的。”东宫挠挠头,长叹一口气,“住个店竟然要这么多钱,为何本宫以前从没觉得昂贵?”

“若是借住马厩柴房,倒是不算很贵的。”谁让你每回都要住上房,还海吃海喝带挑剔的?要不是后台资金雄厚,那谁家经得起你几回挥霍啊?

两人艰苦朴素(相对的)地往季家庄再走了几百里路,还是混不下去了,秦姒说打算先找点活做,东宫死活不让,但他自己又做不来下力的活计。两人只好先找个道观寄住。让东宫风雅一点做事,写些字儿什么的,请人送出去卖。

这时候东宫还与另外一人联系,秦姒见他写过一封信,不知是给谁的,一样是请人帮忙捎了走。问他,他却不说,只道是秦姒意料不到的人,这还不是说明白的时候。

秦姒琢磨着,因一直没有回信,东宫也没有期盼着道人回山时候带书信的样子,所以东宫这封信的收信人一定住得远了。或许是皇后?

她真不明白东宫为什么突然对皇后有敌意,若说是假装的吧,那又装给谁看?每回说到的时候,不就她一个人在身侧么?倒是有第三者在时,东宫便收敛起情绪来,不让人觉着除了墨河王之外他还憎恨着皇城里的谁。

对了,东宫说在堇山他还等着一个王的消息,排除帛阳王的话,那也就墨河王与桓王了,东宫也有可能是秘密地与后两者取得了联系。

墨河王的可能性不大。那便是桓王了。

只不知dào

帛阳这回班师回朝,是不是也暗里与双王之间的谁签订了盟约,或者两者都接触过,都交陪着,也不一定。

秦姒偶尔将自己所知的局势与东宫分析,东宫便听着,也不点头,也不摇头,有时候彷佛没有往心里去,但详细问他看法,他又能说出自己所知的情况,然后分析个一二三出来。

秦姒觉得他当真是心中有什么藏着了——即使同患难,也不愿意分享分担的东西。

这种感觉真是微妙,当初一眼便能看穿的时候,总觉得东宫虽然可揉可捏,却缺了一些挑zhàn

性。现在他自个儿不知在烦恼什么,倒让秦姒怀念起以前那个单细胞的东宫来了。

过了两个多月,季家庄的人得知消息(捎信真是不可靠啊),沿路找来,好容易才找到他俩,接了回去。

“东家都瘦了一圈呢。”张缇嘀咕着,赶紧亲自下厨张罗饭菜去。

东宫自己觉得还好,但给张缇一说,彷佛也发xiàn

有些亏待了娘子大人,没趣地挠挠脸,把秦姒拉到一旁说悄悄话。

齐云天听说终于把东宫二人给接回来了,赶紧带了孙二嫂等人,浩浩荡荡从西园里过来,给大当家的问个好。顺便拎来了前一个月做好的酱肉脯子,接风洗尘。

虽然是两位主人“历劫归来”,却也是喜事,好歹都平安不是么?当夜,季家庄里热闹得很,就跟过年一样。

再三天,即墨君也闻讯请了假回庄来,将东宫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先确定这厮没有缺胳膊少腿。然后他请秦姒回避片刻,说终于逮着空跟东宫算算总账。

“难道是说开赌坊的事儿么?”东宫暗忖。

“难道是说以前两人合起来欺负他的事儿么?”秦姒暗忖。

“难道是说当初拿他爹做威胁的事儿么?”张缇暗忖。

三人皆是心虚。秦姒跟张缇出来,对视一眼,后者以视线请示如果事迹败露应该怎么处理的好。

秦姒想了想,道:“张大哥,你先烧一桌好菜罢,即墨大人再怎么生气,肚子填饱了,心情总是要好些的。”就算他鬼火直冒,那又如何,总不能当着东宫的面骂她吧?何况她现在又不是秦斯,即墨君没理由找茬找到她身上来,追究张缇也没必要,到时候把责任全推在秦斯身上,然后哄哄东宫。就可以了。

张缇听秦姒的话,去捣鼓点精巧的膳食给即墨君讨好,秦姒就一人待在亭子里,等着书房那边两人出来。

没一会儿,就有小厮慌忙跑来,沿路嚷嚷说不妙了,书房里好像有强盗,主人家跟人打起来了。这伙山贼出身的哪里怕强盗,一听说大当家的与人开打,便都把手里的活计一丢,扛着笤帚去干架。

秦姒见了。急忙喝止众人,然后带了人去书房外面,听听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里面果然乒乒乓乓打得热闹,还不时传出即墨君或者东宫的对骂声,说是对骂吧,其实很文明很雅的,不是“大胆放肆”“大逆不道”就是“昏君”“识人不清”,再升级一点点,变成了诅咒型的“满门抄斩”“众叛亲离”……

秦姒等人听了一会儿,便再没心思劝架拉架和帮忙打架。众山贼纷纷表示里面两人太酸,争的是国家大事,我等升斗小民不便掺渣其中,先告退,走了。

秦姒安静等了约莫一刻钟,书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东宫的声音传出:“……够了罢?”

“哼。”

“还没消气啊?”

“……罢了,就这么着了。”书房里传来拖动坐垫的声音,“殿下请坐。”

“这还差不多。”东宫的声音又开始嚣张了。

即墨君道:“殿下既然是诚心正意,我自然也不会再推搪。只是秦斯已故,老臣不是在京城,便是归顺锡师,殿下手中还有何人?”

秦姒在外听着,心中暗道:谁说我死了?

东宫大咧咧地回答说:“秦斯曾经颇有人缘,但‘他’不过只是一个人而已,没了‘他’,本宫自然还能找到别人相助。且不说‘他’做人,从来是锦上添花为先,雪中送炭的事却多是请托他人,从不自己出面。就算‘他’在世,本宫落难,也便不指望‘他’的。”

秦姒悻悻地一叉手,想——好哇!背着我竟然敢这样讲!

即墨君听了,语气中略有迟疑,道:“殿下此言差矣,秦斯此人,诸多行为虽为我不齿,但总是有功于社稷的。抛却国舅之名,毅然投奔殿下。也是有志有胆识的人才能做得出的事啊。”

“咦?子音你为何替秦斯说话?”东宫故yì

问。

即墨君咳嗽几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平心而言。……并无成见。”

“既然你对秦斯没有成见,那就不提‘他’了罢!逝者已矣,过去你俩之间有何种矛盾,便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本宫还需yào

子音你的帮zhù

,希望你就不要再推脱了。”东宫不容拒绝地说。

即墨君无奈道:“殿下有心,我看……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东宫大笑。

秦姒见状,偷偷离开,到亭中继xù

等候。又过了三刻钟,不知书房里那两人谈了些什么,这才开了门,从内中出来。

秦姒这才见着他俩,只不看不知dào

,一看吓一跳。

——他俩皆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发冠也歪了,真难想象方才互相殴打得有多凶狠。

秦姒哭笑不得,急忙拉了东宫去简单疗伤,也吩咐张缇替即墨君擦点药。

第三百五十八节 总有得意时

帛阳回到了锡师。此时已至半夏。

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就回来,在联络到桓王,两人假惺惺地互通书信之后,他还想再等着关外的那几位北狄王过来。只是又疑心,那些个人会不会早就与东宫等人有来往,或者跟墨河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二月时候从锡师那边有消息到,说正月初廉贞宫诞下一子,举国同庆,众臣请帛阳赶紧回去,商议长子赐名与养育的要务。

对于帛阳来说这是家事,但也是国家大事。

按律廉贞宫要抚养小皇子到一岁,然后得将孩子的抚育权利交出,具体交给谁——因为这位小皇子是长子,所以由谁照看他便十分关键,必须早早经过一系列程序推选、演算、占卜什么的确定下来,令朝中众人心服,这才能算完满。

过去东宫是交给皇后养的,所以他俩亲子感情相当好,“皇后也将东宫视作己出”,而帛阳这边就比较麻烦了。

除了廉贞宫之外,没哪位妃子再有喜。三妃之上原本是有秦姒坐正宫。结果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貌似其出宫避凶之后,更好似消失了一般,不知被帛阳藏去了哪里。

因为按前朝的律制,廉贞宫必须交出皇子,所以秦姒给帛阳选的这三妃原本和和气气的,现在矛盾一下就爆fā

开来了。

两位妃子争着要孩子,赶忙笼络宫中各位管事嬷嬷。而廉贞宫借了安嬷嬷的口,请求改制,认为旧制不妥,甚至连帛阳幼时被迫乔装做公主以避过毒手,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出来了。

帛阳沿路就不停收到各路上书陈情,看得一整个头大。

他还没见过孩子一面呢!现在就完全不想看见那倒霉崽子了,谁爱拿拿去算了!

说起来还是秦姒可恶,故yì

扯出一摊子破事,封了三个性子里都不好相与的妃子,然后自个儿又三番五次逃之夭夭,弄得宫里宫外无法收拾,三妃也一个个无法无天,根本就山中无虎猴子当王了!

杨选见帛阳将一堆折子丢到辇车后面,便拾起一本来,看看封面。他道:“陛下,这可是礼部急报。”

“急什么急。”帛阳没好气地说,“入夜再看!”

杨选唔了一声,吩咐随从人等将地上的折子全收集起来,放进大箱子内抬着,紧跟帛阳的队伍前行。

扎营之后。帛阳一进帐篷,便看见白天往外边丢的垃圾全都好端端地搁在几座案上,还分门别类地码放了起来。

杨选道:“陛下,国务是不能落下的。”

周裴跟在帛阳后面进来,见帛阳看着奏折言语不能,于是对杨选好声好气道:“杨大人,陛下白日赶路辛苦了,且开开恩,让陛下歇息了吧?啊?”

杨选见他言语温和,便也平和答说:“开恩什么的,做臣子的万死不敢当此说法。但陛下白天明明可以处理政务,却如同稚子厌书一般,将国事抛在身后……便是杨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也没看见,那上天难道就没看见了么?”

“上、上天……”周裴心中大汗,“便是宽限一二日也无妨的,这些折子,并非加急送来。陛下自有分寸。”

杨选道:“帐中多是礼部以及属下各司递来的上书,本想应与春夏祭有关,但又询问过送信将士,才知是禀论小皇子之事。”

“小皇子?哦。对……”经他提醒,周裴才想起这茬来——帛阳帝当爹了呢!那小川又要怎样处理?

两人皆是转头看帛阳。

帛阳自从离开堇山,就没有再跟周裴易容相换。此时他正坐在案前,一手支额,斜着眼睨那两人。

杨选开口道:“陛下,再怎样瞪着臣子,需yào

陛下处理的公文也不会少一封。还是多剩下精力处理政事家事罢!”

“杨大人……”听听这口气……

帛阳挥挥手,道:“朕知了,你可以告退了。”

杨选点头,又提醒说:“陛下,明日他日所来的上书,臣依然会一样保留——不论陛下将之置于何处。”

帛阳的指节响了一声,然后他微笑道:“呵,杨爱卿多心了,朕怎会糟践众臣雅意?这些折子都是忧国忧民之墨宝,字字黄金,朕视若江山般贵重啊!”

杨选哼了声,告退离开。

周裴对帛阳苦笑一下,也想告退,却被帛阳叫住了。

“常王,你那处,可有人选?”帛阳问。

“啊?”周裴茫然回问,“什么的人选?”

帛阳便唤他过去,将礼部的折子递给他看。

原来是鸿胪寺那边缺人手,把道录司的人抽了几个走,然后举行占吉礼仪的时候道录司也缺了人,从众臣那儿取了几个受举荐的人上来。这任用道官虽然整体看起来不是多大个事,但对于道录司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变动了。于是上报礼部,礼部上报帛阳,询问这名册上的哪几个人堪重用。

——那些备选的人,籍贯与生平、学识、交游什么的,都已经逐条写好,给帛阳备在折子旁边待查了。

帛阳看到这事儿,实在觉着没趣,尤其是一手翻着折子,一手翻着折子的备注说明书……

“长卿,你过来。”帛阳指向折子中一人,“这人如何?”

周裴想了想,道:“我与举荐他的戚大人有过来往,只是戚大人原本不是京官,当初在迁都前几月,才从南方调返来的,论其籍贯,恐怕与现今的朝臣主流相交甚少。如此,举荐之人,应是较为清廉的了。”

阳听他这样说,心底有数。

周裴的话表面上是说这人关系网单纯,举荐的人说不定真是很有实力的得道高人,可以当道官。但实jì

上的话意是——后台不硬,要他做什么?

道官只要进了道录司。就基本都沾上肥差二字了,尤其是道教的度牒什么的,那个私下里买卖起来,进账是相当可观的,不是人缘好的人,压根就不让戴这官帽。

帛阳又认真翻看录人簿,笑起来:“长卿,此人甚好。与你有关系的。”

“嗯?”

周裴将簿子接过来,凑得近了,跟着帛阳指的那处看。

原来那人籍贯是旧昶国属地,后跟着降军南迁。到了南方州县安生,后才自修成才小有道行,投奔锡师而来。

“举荐的人还颇多呢。”周裴道。

那一串提荐官名、人名,真是红彤彤的……全是定国公派系的人手。

“诶,朕记得道录司是亲兵部的吧?”帛阳回忆道,“定国公过去带兵时候,便与兵部关系甚差,后兵部老尚书得了便宜女婿(喂你们可以不要这么叫别人不?),众人都是好一顿奚落来着……”

“秦之纥少年英豪,好胆魄啊。”周裴也附和道。

他在一溜举荐人名的最后面,找到了秦之纥的名字。

“看来留他们在锡师,果然对定国公一脉休养生息有好处。”帛阳幸灾乐祸地说,“只不知兵部那边被刁难得怎样了。”一堆人都挤在锡师里面,全靠秦之纥手下的队伍来保护和维持秩序,谅那兵部尚书也有秀才遇到兵的感觉,不敢再跟秦之纥得瑟啥。

这两个势力,前些年还算是朝中对抗的主流,现在都有些淡了。因老尚书年纪大了,接替人太不争气。定国公已经去世,原本的接替人秦之麟叛逃在东朝京城,副手秦姒就不说了,那姑娘心大,压根没安心在定国公手下做事。而秦之纥这个新定国公又被纠察打压了好几次,实在成不了多大气候,只反是靠着定国公遗留的人缘和老部下来撑着声威而已了。

帛阳养着他们两股势力,到现在,觉得有点起不了竞争的作用,便无趣起来。

他琢磨着,这个时候投石下去,不知dào

还能不能兴点风浪。

于是大笔一挥。

“就取这人入道录司吧,也算是与老定国公一个人情。”帛阳笑道。

太史渊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今儿众人都去锡师大门外面看热闹了,官栈里冷冷清清,就他一人坐着,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老人家,跟他年纪差不多的,正在默默地扫地。于是更添凄凉之感。

“唉,老了。”太史渊叹到。“老了却还不成器,实在荒废这一身才艺,荒废了啃下的数十箱书啊!”

“哈哈哈哈,老先生学富五车,怎会埋没山野?”一人突然接话道。

太史渊转头定睛一看,那得yì

洋洋从院门外进来的,可不正是孟章?

他上前作揖道:“孟公子,久违了。你今儿这是……”

“老先生,我不是说过,您帮忙提点过我,我一定百倍助您成事。”孟章笑道,“上回又说起推举为道官之事……难道老先生已经忘在脑后了?”

太史渊想了想,恍然道:“哦,对对对,孟公子是说过这事,只是实在渺茫,老夫已经不做奢想啊!”他说归如此说,但眼中的光彩,却并没有认命黯然之意。

孟章面有得色,开口道:“老先生,我今儿这就是给您贺喜来的,您说,这还渺茫么?”

第三百五十九节 是好是坏

帛阳还不知dào

自个儿点的人就是太史渊。因为太史渊到锡师之后改名换姓,也只有孟章等人知dào

他的真名。而不巧的是,知dào

他真名的人,却都是跟着帛阳迁都到锡师来的臣子,太史渊进京的时候他们不在京城,压根就不清楚这人在京里搞了什么事出来。

就算消息最灵通的,也就拍着孟章的肩膀,问:“哎?听说那老头子正被京师追缉来着?”

孟章答说:“你我往京师城门口一站,难道就不是要被绑起来送官的?”

“可是……”

“安心啦安心啦!”孟章笑道,“若觉着可疑,你便不要落上大名,单让我等去推举就是了。听说这位老先生可不简单,能掐会算,当朝的道官都没他那么大的神通啊!要是算中了个什么,令天子龙颜大悦,指不定老先生能捞着点啥好处呢!”

对方听了,便急忙道:“孟公子,你这是什么话!说了同进退,在下怎会在此时抽身走人呢?自然是一同举荐那老爷子,一同担那风险了!”

孟章闻言,连连称赞对方够义气。是个可以交陪的对象。

然而众人都没注意的是,孟章自个儿都没出面推举太史渊。他在秦之纥面前说自己声威不够,又没个官位职务,拿什么人面去落这个名呢?更何况举荐名录上,众人是与定国公在同一栏的,他孟章何德何能,哪里能上公文签个名姓?

这么说起来,秦之纥听了觉着在理,便没有让孟章落个名,戳个记。

虽然说孟章没在上面留名,但直接与太史渊接触的却只有他而已,所以太史渊若是想感恩,那孟章也是首当其冲得到好处的人选,这是跑不了的。至于留名的事,那不是给礼部乃至呈上去之后给帛阳帝看的么?既不能卖人情,还要担一份责任,他吃饱了撑的才会做这种吃亏事咧!

过半月,正是帛阳帝从堇山返回的时候,孟章从秦之纥那儿隐约得了点消息,说帛阳帝点头,答yīng

让太史渊出任道官。孟章就开心地探听一番,确定消息属实,乐呵呵地跑去跟太史渊报喜了。

太史渊看起来做事慢腾腾,颇有些凡事都看开了的豁达神态,但人情方面还算灵醒,这就请孟章出去吃了一顿,又包上点银钱聊表谢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彼此忽悠,大开空头发票,竟然聊得很开心,连将来在秦之纥身旁怎么串通一气、呃不、彼此扶助地做事,都设想妥当了。

相谈甚欢,都喝了点小酒,孟章乐呵呵地送太史渊回官栈,两人刚一分手,神情立kè

都恢复了常态。

孟章一面往定国公府上赶,一面想:这老狐狸,还真是拎得清清楚楚,丝毫不透露风声。席间自己打听了半晌,也就是想知dào

太史渊在京都跟谁结了什么梁子,结果太史渊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死活不让孟章知dào



孟章可就不爽了。

要是这人没有点把柄在自己手里,往后真飞黄腾达了,还不一脚把自己踢开啊?若是受了重用,太史渊还会看得起秦之纥么?

“哼,秦之纥这种不成器的家伙,若非出身好,老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孟章悻悻地想道。“若不是我穿越来的时候命不好,家里贫寒,眼睛又看不见……这等装神弄鬼的差事,轮得到你一个神叨叨的老头子来逞威风么?”不过话说回来,放在古代的话,还是年纪大的人看上去更容易令人信服——想到这里,孟章又觉得自己有差使他人替自个儿卖命的才干,比起装神弄鬼那肯定是更高一筹的。于是重又得yì

起来。

他抄近路从太学府前面过,急匆匆朝秦之纥府上去,路上遇见一人,也同样行色匆匆,甚至目不斜视。

孟章就很斜视了,他不顾自己突然站定会影响到走在身后的行人,突然打了个急刹车,转身猫着腰跟随那人走了一程。

“这不是晏小姐身边跟的那个捕快么?”他心中琢磨。

阿青手里拎了壶酒,小指头上还勾着半块肉,大概四五两重,绑在线上晃悠晃悠地。他脚步轻快如梭,飞速朝曹府上去。

孟章跟了一会儿,实在是追不上,根据对方走的方向判断一番,曹府收留阿青的可能性十分大。孟章来劲了:阿青出现在这里,搞不好秦晏也藏在曹府上呢?待帛阳帝明日进了城,他一定要把自个儿看见的情况添油加醋地告知前者。这是秦晏应该付出的代价。

孟章原本以为秦姒有心把帛阳的朝政闹个天翻地覆,谁知她温水一般,根本就没做任何出格的事。孟章好不失望,但帛阳又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找个借口把秦姒干掉,那接下来等帛阳缓过劲。第一个被*掉的必然是他孟章。

按说,既然如此,相安无事岂不更好?

别忘记孟章的大脑回路与常人不同,秦姒与他一样毫无背景、没有优秀的出身,于是被孟章当做了假想敌来看——秦姒的每一次得yì

,都是孟章心中不悦阴影增强的原因。

所以,让东西两朝相安无事,这个孟章不会反对,但若秦姒还好端端地游走于各派之间,甚至不忌讳东西两朝的合zuò

时间有多短,边喊着“我是为你好”边干出掏空西朝的举动来——孟章看了就会觉得气不顺。

若是他跟秦姒二人都不受重用,那还差不多,可是人最怕跟人比啊。

——身为女人,真是叫那秦姒占尽了便宜。

“哼,如果晏小姐就在宅邸内,那这可得要连累多少人?”孟章踮起脚看一眼曹府,心中盘算着,他自己能调动的人手很少,无法派人到曹府上去搜查。但秦姒面前的小捕快都出现了,难道曹寰等人当真没有秦姒的消息么?这一股藤蔓可金贵,顺藤摸瓜能摸出多少在逃的反贼,尚为未知数。

“嗯,还是与秦之纥商议一番。看对方怎么说罢。”孟章考lǜ

一番,赶紧去找秦之纥。

帛阳回城了,队伍热闹得很。

他马不停蹄地赶到山脚下,率众爬山,往山顶上的皇宫进发。

山顶上,宫门内,廉贞宫已经带了人,恭恭敬敬等候在此。廉贞宫身侧拜访着精致的小案,上边有小碟小碟的点心——据说是廉贞宫亲手做的。

帛阳在山亭里朝上看,便已经看到了廉贞宫等人。

他微微皱了皱眉:半年不见,廉贞宫诞下龙子之后。身上的皇后做派更是尽头十足了。此女一直要求亲自抚养皇子,性子又不是内敛懂事的模子……教人怎么放得下心把后宫交给这样一个人来处理?

如今她又是众人皆站着,唯她坐着,两边排开都是宫女嬷嬷,另两位妃子恭敬地候在一旁——俨然皇后之尊的排场!

阳警示性地咳了一声。

廉贞宫哪里听得出他的不满来自何方。以为是他走得疲惫了,她赶忙讨好地对安嬷嬷伸出手。安嬷嬷会意,立kè

立kè

,去将小皇子抱来,轻声轻声地哄着,让帛阳看。

帛阳初为人父,即使是对这个孩子的母亲再有怨言,也难掩自己的欣喜和激动之情。他将幼子抱起,笨拙地与他说了几句话,唇边露出的却是真心的笑意。

安嬷嬷看他抱孩子的姿势不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方便开口提醒,只得说小皇子等父皇等了足足一天,也是累得很了,便将孩子抱了回来。

廉贞宫见帛阳的表情由冷得结霜花转变为温和可亲,知dào

孩子有用,不由得也微笑起来,替帛阳接风洒过三杯酒之后,众人簇拥着帛阳回宫去,廉贞宫看准时机,霸占帛阳身后最靠近他的位置,同时得益地扫视另两名妃子。

另外两个妃子受了暗气,用过晚宴之后,集结在自己殿里,将安小璃招了去。

安小璃现在处境难堪得很。

她的妈妈是支持廉贞宫的,虽然并不提倡廉贞宫自己养皇子,但也对帛阳说过另外两名妃子年纪更小,实在不适合教导小皇子。安嬷嬷自己就是帛阳的奶妈,所以她的希望应该是帛阳直接把小皇子交给她来带,以此更巩固她在宫中的势力。

她的女儿安小璃就惨了,妃子们呼来喝去,都是拿她撒气的。

原本安小璃的想法是,母亲与两妃交恶了没关系,自己舔着脸去讨好讨好。对方总能顾忌着母亲在帛阳心中的地位,接受自己的示好。

可是她忘记了一点,东宫以前不是送给她过凤璧的嘛?她自己不敢受,转头拿去讨好廉贞宫了。廉贞宫身边自然有别的妃子派去的眼线,此事落入众人眼中,私下里难免嘀咕。尤其是两位妃子,对安小璃的愤nù

,可以说是深藏在心底了。

要怪也怪东宫,没事送点贵重的东西也就罢了,故yì

送出很有象征意义的礼品来,就是为了让安小璃拿着烫手丢了可惜,只要她收了,不管怎样处理,都是个麻烦事。安小璃没有太多阅历,看得欢喜,当然就收了,收了不敢用,只好转赠,于是结了梁子。

第三百六十节 这对那啥男女

安小璃被二妃分别叫去一阵瞎使唤。心中憋屈,又顾着颜面,不能随意发泄。她难受得很,第二天便找了个借口,抱着给秦川缝的夏装,到常王府去。

秦川见着天地长高,最近没了张缇在一旁教书习字,更加无法无天,还没等王府里的人传报,他自个儿就已经跑出来了。

“小安嬷嬷!”小川欢欢喜喜地从台阶上跳下来,扑在安小璃怀里,“好多天没有来啦,小川想死你了!”

安小璃没料到他会跑出府来,急忙抱住他:“小川,你怎么出来了?”

“不可以吗?”小川抬首望着安小璃,“哥哥说府里面的都是下人,小川不用管他们说些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

“这……”安小璃无奈地摇摇头,“莫要听你那姓孟的哥哥胡说,他啊,是个混世魔王再世的。生怕小川你乖巧听话了一般!”说着,她刮了刮小川的鼻尖,将他抱进府里。

秦川回了自己院子,让安小璃等人拉着换衣服,试试新衣裳。又给拿出尺子来,重新量了量身长,一群人折腾好阵子也不歇息一下。

孟章快近晌午的时候到常王府来,因是常客了,都知dào

他是秦川的老师,所以直接领进的后面宅院,往秦川院子里来。大老远地他就听见女子嬉戏说笑声,跟旁边家仆一问,才知dào

安小璃来了。

“孟公子,是否要回避……”

“不用不用,”孟章乐呵呵地摇摇扇子,“我啊,与那小安嬷嬷倒是有缘,时常来往着,哪里要避讳什么。”说完,自己推门进院子里去了。

众女子乍见他进来,立kè

都收敛神色,乖乖地起身站到一旁。

安小璃回头,看见孟章,便轻轻拉秦川的胳膊,示意他转头看谁来了。

“孟哥哥!”秦川欢呼一声,半踩着鞋子,哒哒哒地冲到孟章面前。“你来啦!咱今天玩什么?”

孟章哈哈一笑,答说:“小川啊,今天小安嬷嬷难得来一回,你问好了吗?”

“问了!”秦川脆生生地回答,“小安嬷嬷夸我乖!”

“嗯,好孩子。”孟章用扇子轻轻拍秦川的脑袋,道,“等小安嬷嬷忙完了,我们三人去湖边玩耍,如何?”

秦川拍手道:“好!这就走吧!小安嬷嬷说已经量好了,回头还要做几套送来呢!”

孟章看向安小璃。

安小璃忙移开视线,回答说:“孟公子带小川去玩吧,我这就回宫去了。宫里还有事……”

孟章道:“难得下山一次,陪小川玩一会儿,又有什么不可以?”他低头跟小川说:“去,让小安嬷嬷答yīng

一起玩,不然今天就乖乖背书哦?”

小川一听,那还了得,赶紧缠住安小璃,各种卖萌,一定要她答yīng

同去游玩。

安小璃哭笑不得。只得点了头。

三人到王府中心的湖边,过了石桥,在亭子里玩耍。

孟章拿着几个小杯子,教小川把杯子用绳子系起来,串成一串,放进湖里钓虾子玩;又拿着广口的瓶子,教他浅浅地沉在水里,往瓶口丢饭粒来捉鱼。

“等捉了鱼虾,咱就让厨娘做来当晚点吃掉。”孟章笑说。

“真是乱来,”安小璃嗔怪地推推他,“王府里的锦鲤哪里是几两银子能买到的,你竟然教小川捉来吃?”

孟章说:“小安嬷嬷,这鱼不拿来吃,难道还等着长成妖怪啊?再说了……”他悄声对小川道:“咱悄悄吃掉,不要告sù

王爷不就成啦?”

“好!”小川开心地连连点头。

安小璃拧了孟章一把:“不许乱教啊,当心我跟天子告状的!”

“哎哎唉,我这是教孩子如何生计,哪里有乱来?”孟章嬉皮笑脸道,“若是山野小河沟,教他捕鱼什么的,总是没错。现在换了王府大院,怎么就错了?对孩童而言,不都是学捉鱼嘛?”

“对啊!都是学捉鱼而已啊!”小川嫩生生地附和道。

安小璃没辙,瞪了孟章一眼:“瞧你,把小川给带坏了!”

孟章只是笑。

他看了安小璃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小安嬷嬷,你手怎么了?”

“啊?”

安小璃低头瞧见自己的手指,急忙收进袖子里,藏在背后:“没……没什么。”

“怎么会没事呢?我看看。”孟章伸手。

“真没什么……”安小璃不好意思地倚在栏杆上。装作在看湖水。

孟章回头,让呆在旁边的王府下仆都离开,然后又好声好气地跟安小璃说:“小安嬷嬷,你我认识多久了,难道我还不知dào

你?是不是又受委屈了?”

安小璃一怔,这才缓缓地抹开袖口,露出烫了几个水泡的指腹来。

她轻声道:“……争不过廉贞宫,自然就拿我撒气了……”

“哦……原来是那几个人。”虽然没有明言,但孟章对安小璃指的谁,再清楚不过了。他拉过安小璃的手,心疼地吹了吹。

安小璃低首道:“不痛的……”

“这么大的泡子,当时得烫了多狠啊?”孟章道。

“没有啦……就是故yì

让我去把铜婆子收起来,又在里面放了火炭……谁知dào

铜婆子没有盖牢实的。”结果一打翻,就把她的手给烫着了。

孟章气愤地说:“这什么天气了,哪里还要用铜婆子,分明就是成心想烫伤你的!”

安小璃轻轻说:“没有啦,是我笨手笨脚,打翻东西还挨了骂。”

孟章揉揉她的手,说:“这得把水泡挑破才能好得快啊,你瞧,都发亮了。”

安小璃脸一红,匆忙将手抽回来:“这个我回去之后自己弄就好——啊!”动作太大,有一个烫出的水泡已经给挤破了。

小川大睁着双眼看她:“小安嬷嬷。疼么?”

安小璃红着脸颊道:“不痛的,你快瞧着鱼啊,当心从瓶子里跑掉了。”

“啊!”小川得她一提醒,赶紧扑到水边去看瓶子。

孟章得着机会,又靠近了些,对安小璃轻声道:“当心啊,你在山上孤零零一个人,也没得个照应……多与安嬷嬷在一块吧。”

“娘她……没空照应我。”安小璃低首。

“唉,”孟章叹气,“怎么会惹到那些个妃子的……”

安小璃咬了咬下唇,嘀咕道:“还不是为了四姑娘!”

“啊?”怎么会跟秦晏扯上关系?孟章惊奇。他忙柔声劝着安小璃:“小安嬷嬷。别难过了,来,说一说是怎么回事。我在朝中还算是有点人脉,或许某些小过结可以由我来帮忙化解化解也说不定呢。”

见他这么讲,安小璃便微红着眼圈,将事情的始末说给孟章听。

“……都是四姑娘惹的祸事,若她没有与那三公子勾三搭四地,我也就不必受这样多气。”她说着,委屈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三公子非要赠我那块凤纹的美玉,我怎么推都推不掉啊,拿回来之后不小心给人看见了,只好送给了廉贞宫……”

当然不能全说实话,她挑挑拣拣地讲着,又把自己美化了不少,最终说出来就变了个样子。

“原来如此,这样来的祸事,实在是太冤枉了!”孟章替她鸣不平。

安小璃心里更觉酸楚,泪水落个不停。

“我们这种做下人的,哪里敢说主子不是,被人差遣去差遣来,被人当出气的使,也根本就没有办法说个‘不嘤嘤地说,“要不是天子当初对我好,把我当做自家人,我真想辞了这份差事!什么总管嬷嬷,我才不稀罕呢!”

“嘘,小安嬷嬷,这可得轻声些啊——”孟章忙劝着她。

安小璃就埋着头直擦眼泪:“对不住,孟公子,连娘都不听我抱怨了,我竟然对你唠叨这些……”

“哪里的话,小安嬷嬷,你往后受了委屈就对我说吧。若能帮上什么忙,我一定尽lì

而为。”孟章柔声宽慰着,“在这锡师里,真zhèng

能说上几句闲扯胡话的人。我也只有小安嬷嬷你这么一个。可惜虽然都是替天子做事,却隔着高墙难得相见。你去服侍四姑娘之后,更是如此了。”

“四姑娘……”安小璃委屈道,“她真是我命里克星,遇见她我便是地上的泥,缸边的苔……谁也不把我放上眼了。”

“小安嬷嬷,我就不是这样想的。”孟章灼灼道,“论姿色,小安嬷嬷也不差,只是出身实在比不上那定国公的义女罢了。再说了,像小安嬷嬷这样能干又吃得苦的女子,哪里是四姑娘那种娇娇女比得上的?”

安小璃听了,面上不由得又羞红起来。

“哇啊!”秦川突然大叫一声。

孟章与安小璃转头看起,却见秦川提起那串杯子,又蹦又跳。

“孟哥哥,你快过来看啊!真的有虾子!这么小,好神奇!”他兴奋地大呼,“看这里,好像跟透明的一样!还会动的!”

孟章转头看了安小璃一眼,偷偷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腕,道:“小安嬷嬷,我们先过去。别难过了,啊?”

安小璃擦掉眼泪,含笑点点头。

第三百六十一节 是常王啊

安小璃回山上的时候。原本是想从正殿外面那块儿过路,顺便看看可不可以入三清殿去跟帛阳问个安。可是正殿外面的门只开了一半,八位皇卫守着,她没有令牌,压根就进不去。

皇卫不是不认识她,仅是单纯地不卖她的账而已。

果然人一失势,谁都敢欺负到头顶上来,何况她觉着自己还没失势,只是帛阳忙,没有那么多功夫留意她而已。

正憋屈着,周裴从殿里出来,慢悠悠地横越正殿外那小广场,朝大门靠近。

“常王爷。”安小璃轻声招呼道,伸手冲着周裴晃晃。

周裴眨巴眨巴眼,在他那抽象派的视力中,安小璃不过是一团穿得奇奇怪怪

的球体而已,虽然与周裴打交道出现女性的嗓音是比较罕见的,但因天黑,这唯一的优点也显得勉强了些,辨认起来格外吃力。

“你是……”宫里哪些女人可以出来在正殿外面风吹雨打,这都是有规定的。可见这位姑娘绝对不是妃嫔众人。

可是,即使周裴这样没脾气的好好先生,没有秦姒的本事,对于平时不过点头之交的女子也是没办法立kè

叫出名字来的。

他只得胡乱点点头,装作很忙很忙的样子,脚步也没有停地离开了。

安小璃先前在门外就受了皇卫的气,现在难得遇到一个熟面孔,想请他帮忙放自己进去来着,谁知周裴压根连搭理她都没兴趣。碰了一鼻子灰,安小璃愣了愣,转头灰溜溜地回后宫去了。

没一会儿,二妃便派人来传唤她,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

安小璃想想连自己母亲都觉得自己没用,只会受欺负和回去诉苦,于是不敢再跟母亲商议,帛阳那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思来想去,竟然只有孟章肯听她说话,说了后妃些什么坏话也安全(你确定?),而且他还会好言好语地劝着她。

她想着,不由又把眼眶给红了。

都怨帛阳,讲什么为君之道,动辄疏远亲近的人,害得她好一阵歹一阵,处境云泥不一。更怪四姑娘,若不是她与外人暧昧,安小璃又怎么会有把柄落在二妃手中?(喂!)

想到这里,安小璃便咬着银牙恨起来。

她并不是不明事理的女人。但人在受到过多压力之时,扭曲之下总会下意识地找一个开泄的出气口,不幸的是,秦姒变成了她最终怨恨的对象。

其实这也说得通,若面对的是青梅竹马、母亲、本就关系淡薄的妃子*人与曾经好颜色相待的女上司,从这些选项里选一个来做冤大头,谁也会自觉不自觉地选曾经亲近的同性人士。

却说那孟章,离了常王府,自觉宽慰安小璃这一场干得不坏,遂得yì

洋洋地拐道去看了看太史渊。两人喝了点小酒,孟章再告辞出来,遇上找他找得急的定国公家仆。

“孟公子,原来你在这儿啊!”对方神色小心地四周张望张望,再附孟章耳边,悄声道,“你昨儿让瞧着的曹寰府上,有动静了。”

“哦?什么动静?”孟章是让人盯着阿青的出入,想不到这么快就有动静来着。

“有年纪轻的人出入,其中一人小的不认识,但另一个,小的知dào

!”

作为秦之纥带过来的京城混混。他家家仆对京官的长相,还是大多有点眼熟的,尤其是需yào

认真打点的那些官吏。因此他一眼就把出入曹府的某人给认出来了。

孟章不知其严重性,加上鄙夷着家仆的地位,便轻描淡写地问:“你认得啊?那是什么大人物呢?”

那家仆浑然不觉他的轻视,郑重其事道:“是即墨大人府上的公子哥儿!平日多与东宫太子交往的那位!据说咱迁都锡师之后,这位公子哥儿还升官发财了!”

“啊?谁啊?”孟章皱眉。

会有京城的大官在锡师?

难道是他没注意的时候投诚过来的?

这么想起来可能性很大啊,毕竟他自己没有官职,不可能什么事都经自个儿的手一趟,消息灵通只是他自己爱打听,打听完了就听者有意给它记住而已。

“既然有这般年轻有为之士在锡师?”孟章惊奇道,“我倒要见一见。”看看有没有利益可图。

定国公府上的家仆说:“那位大人,孟公子你应当也打过交道的,只怕是不愿意与之来往啊!”

“胡说,我心如朗月,只为锡师尽忠,对人对事,从无芥蒂。”孟章一脸正气地驳斥道,末了,他又心里有点发怂地低声问,“你说得这般神神mì

秘,到底是谁啊?”

“姓即墨的,又能在东宫殿行走,公子你说能是谁?”

孟章回想片刻,啊呀一声出口。

虽然记不起即墨家那位公子叫啥名字了,但他倒是记得,当初在夏县里的时候,那位即墨大人与江近海起了冲突,差点阴差阳错把被江近海逮住的他给救下来呢。

可惜。又是秦姒从中斡旋,平息了双方怒火,导致那场骚乱不了了之,他也没能跑得掉。

“那位小公子貌似很早就离职求去了罢……”孟章回忆着。

他对定国公府上那位道:“你再让人盯着曹府,还有什么动静,要及时禀报过来,切记切记。我今夜就在定国公府上歇着的。”

“是,孟公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曹府这边,确实来了贵客。

阿青抵达山庄之后,因之前就不满山贼兵的强盗行径,所以说到做到,跟秦姒道别一声,便独自往锡师来了。他继xù

呆在曹寰身边,念书习字,偶尔做些跑腿的活计。曹府上的下人,有把他当做曹寰门生看的,有把他当做曹寰属下看的,更有将他视作府上小主人的,总之感觉还是挺融洽来着,阿青也没有少照顾大伙儿。

阿青离开季家庄后两三天,东宫与赶回庄里的即墨君修整得差不多了,挂着彼此殴下的彩。也往锡师来。

秦姒觉得身上不舒服,便没有跟上。

东宫与即墨君求见曹寰之后,两人便在此住下,偶尔出去一两趟。趁着是夏日,东宫戴了纱帽,倒是挺掩人视线的。他在锡师里以三公子名义走动倒是不太多,主要还是假扮做即墨君的仆从,跟着后者办事,顺便注意事情发展的进度。

今日入夜后,即墨君提着王府上的灯笼回来,跟东宫说:“我好容易套得常王讲了。帛阳王在堇山时候,或许已经与桓王取得联络,两者达成了协议。”

“是么?”东宫点头,“子音,你做得很好。”

即墨君道:“是常王对我无戒备,我才能得门而入。”

“奇怪了,你与他有什么私交?”东宫纳闷。常王那人,好像没有野心也没有实力,不知dào

为何帛阳王会如此看重之。而且常王跟即墨君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为何即墨君能这么轻易地与之接上线?

即墨君解释道:“殿下,你有所不知。是张举人托我给他送过信,虽然信到常王府之后,人便离开,但张举人说信中有替我美言一番,可以凭此与常王结交……”

“嗯,对,张举人与常王等人私交甚笃。”东宫这才想到这一点,又惋惜道,“可惜张举人靠不住,否则,由他来试探,倒是更好的。”

“试探?”

东宫将灯烛移得近了些,对即墨君悄声道:“附耳过来,这话,本宫可是连四姑娘都没有告sù

的。”

即墨君一愣,随即从命。

连秦四都不知dào

的机密么?他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只不知东宫为何突然愿意对他说明了。

东宫轻声道:“你知dào

本宫在堇山时候,有与谁联络?”

“不就是夏县军、也即是西征军中的那几位?”即墨君坦然道。

“哈哈哈哈,子音,你大错特错!”东宫得yì

起来,眉飞色舞地说,“虽然确实有与齐云天等人来往,但多是指点对方应该怎样做,难得收到对方回音。你想啊,又不是信鸽往返,不过是那南方商铺从中传递信件,靠的是马车牛车送货时候捎带。能有多及时?”说到这里,还是要多些即墨君的家庭关系,要不是南方商铺,东宫根本不能完成信息的及时收取和反馈。

即墨君茫然道:“殿下这么说来确实也对,可是据商号的人说,殿下书信往来频频,惹得众人心惊胆战啊!”

“心惊胆战?”东宫奇道,“又没有暴露什么,也不曾被官府的人怀疑,他们胆颤什么?”

“这……殿下请继xù

说。”即墨君绕过话题不谈。

“嗯,说起来,堇山上有人跟本宫书信来往,本宫也是与四姑娘提点过的,但她压根没有朝那个方面猜想过去。”东宫得yì

道,“她就只会猜说是与桓王来往,哈哈哈!”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东宫正色道,“与本宫暗通的,正是常王啊!”

第三百六十二节 皇族的颜面……

“常王?”即墨君愣住了。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个常王也就是当初的世子,那可是在京里求过学的,也不算长州土产的乡巴佬(喂!),听说还有一个妹妹嫁给了重臣子弟来着。这样讲来,若其有心,先是归顺帛阳王,后又对东宫示好?

如此首鼠两端之人,东宫却与之交陪,甚为不妥啊。

东宫道:“若是有张举人牵线,想来四姑娘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常王独自运作,并无保人,本宫担心四姑娘起疑反倒坏事,便瞒着她,与常王互相试探相交。三番四次来往之下,略信其是真心结交。”

“他是为何?”即墨君不以为然:常王如今在锡师过得好好的,连帛阳王去堇山,他也跟去了的,是吧?那证明他十分受重用了,他吃饱了撑的会突然跑出来帮东宫?

东宫道:“这嘛,本宫也不怎么明白。似乎是为谁之死报复帛阳王罢。”

“殿下……”

——连对方的目的都没搞清楚,你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相信那个常王的啊喂!

即墨君无力地瞪着东宫,已经不知该怎么骂他了。

“殿下,此事你当时便应该与秦四姑娘商量!”虽然对秦斯的为人处世很有意见,但即墨君此时不得不承认,若是那时候有个秦斯来拦住东宫的话,东宫是没机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的。秦斯没了,那秦四姑娘其实也不错的,即墨君与她对话过几次,包括刚丢了京城,众人在郊野里闲谈那回,他深深地感到,秦四对人事的见地不比秦斯逊色。

东宫端起杯子,无辜地说:“哎?子音,为何你会想到与四姑娘商量?若是当时你在,本宫便与你商议的,可惜你还在县里啊。”

即墨君脸上红了红,道:“咳咳,殿下,我与那常王不熟,论其人品德行,不如询问秦四姑娘更为可靠。”

“可是四姑娘与秦斯同样,小心得过头了,本宫真是不放心与她探讨如此冒险之事。”东宫一本正经道。

——你也知dào

是冒险的事儿啊!

即墨君在心底咆哮。

他定了定神,道:“小心一些总不是坏事,为何殿下此次行事如此大胆,竟然与敌臣暗通?”

“因若不是他首先告知一事。那本宫恐怕已经中了帛阳王的圈套。”东宫认真道。

“圈套?”

东宫点头,说:“你可知dào

,反贼帛阳王在堇山时候,是以易容伪装之术,将自己与常王互换了个身份,以此避开危险的?”

即墨君讶然:“易容?”

“嗯,帛阳王深谙易容之术,当初伪作帛阳长公主,便是以此术迷惑众人,又伪作他人模样,在京中暗处动作,甚至出京,去帛阳郡暗中积累财力人力。”东宫说到这里,突然心中一阵暗痛。

因他想起,帛阳原本都已经被他设计“嫁”出去和亲了,谁料秦姒突然杀出来,跟帛阳串通,谎称帛阳长公主已经有身孕,而且还是秦晏“他”的骨肉……

在东宫看来,若不是秦姒这横加作梗,帛阳的祸害早就除掉了。也就不存zài

后来被其作乱篡位,甚至东西分朝,最后元启帝战死。而秦姒帮zhù

帛阳的原因呢?

除了信不过东宫的本事,希望靠自己的裙带关系回到京城做京官之外,东宫猜不到别的理由。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格外心寒。

他只能替秦姒解释说,当时也不知dào

帛阳长公主会藏了这样大一个心眼,说不定当时秦姒也就是知dào

帛阳是男的,若帛阳之事败露,恐怕两国会停止不了战乱,所以她才帮了帛阳一把,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见鬼了,秦姒会挺身而出为他人冒险才算奇了!

东宫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他确实知dào

秦姒就是帛阳的同党,即使后来她真心待自己了,与帛阳也划清了界限,但东宫宁愿认为,这是帛阳对秦姒射出的那一箭造成的结果,并不是在那之前,秦姒就更喜爱他这个东宫太子……

即墨君看着东宫,后者的脸色瞬息万变,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他轻声询问。

东宫这才回过神来,将紧握住的杯子放下,发xiàn

自己手掌都被烫红了。

“呃……子音,本宫说到哪里了?”东宫有些难堪地低着头。

“说到你知dào

错了,下回一定找四姑娘先商议一下。”即墨君提醒道。

“哦,是啊,下回本宫还是……不对!”东宫差点给他糊弄过去,还好及时反应过来。他说,“子音你挖坑给本宫跳!”

即墨君暗中做了个鬼脸,表面上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啊,那大概是我理解岔了,殿下不是这意思?”

“当然不是!”东宫忿忿道,“若非常王对本宫及时提醒,本宫当真就要中帛阳王的圈套了!”

“究竟是怎回事?”即墨君好奇地问。

东宫这才告sù

他,自己手里没有江近海那样的杀手组织,深感遗憾。到堇山之后,通过阿青打听到帛阳王的行宫所在何处,又得知其人经常出行,在四近打猎消遣什么的,所以东宫有点心动,想着自己的箭术,不说京都第一,那前三至少也是排得上号的,若是趁某次帛阳王出游之际,一箭了结对方,说不定能成事。

这时候,常王托人七拐八拐地送来一封信,也是走的南方商铺这条路。

信里写明,现在在行宫里,偶尔出门走一走的那个——不是帛阳王。真zhèng

的帛阳王提防着各种危险。不会轻易显出真身,若东宫贸然派出死士,恐怕就会损兵折将得不到一点好处了,希望东宫慎重。

东宫纳闷啊,为什么这人知dào

他在堇山行宫附近?

百思不得其解,也没那空闲去想别的,现在想起来,莫不是四姑娘与其还在暗中来往,或者张举人泄露行踪?

这些猜测先放一边,当时东宫想的是,糟了。南方商铺暴露了。

他立kè

要求阿青不要去县上,先安静观察几天。

几天后,阿青见没什么动静,换了身衣服,走县里一趟回来,又带回了常王的书信。常王要求东宫信任他,说帛阳王与他暗里结了梁子,现在又胆敢拿他当做替身来替死,实在是太可恶,就凭着这几点,常王暗里与东宫递些要紧话,希望东宫肯听信。若是东宫再无回音,他也不会告发南方商铺的老版这一个大生意人,只是恐怕就要转而与墨河王合zuò

了。

然后,常王又提到了一件事,让东宫不得不与其合zuò



“什么事?”即墨君诧异。

现在东宫一穷二白、呃不、是毫无退路可言,还有什么可言威胁到他的,难道是说要加害曹寰么?不对,但凡是会令东宫觉得自己颜面受辱的,他都不会领情,更有可能直接提着弓箭去暗杀帛阳王,反正要么是帛阳王要么是常王,总能杀到一个对吧?

“那常王还知dào

什么奥妙?”即墨君问东宫。

东宫不言语。

常王在书信里提到的是,其实自己与墨河王合zuò

,也未尝不可,但自己向来看不惯依靠女子上位之人,对墨河王,实在是有些瞧不起,与其相交的话有点**份。所以就看东宫的意思了,东宫实在是想把人往外推的话,常王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总而言之,这个常王对帛阳王的举动实在是厌恶透顶,不能再忍受其对自己的轻贱。

东宫琢磨着,常王竟然知dào

墨河王与皇后的那档子事,实在不简单。

那帛阳王知dào

了么?

或许不知,或许知。若帛阳王有在墨河王继位时候插一脚,他就应当是知dào

个大概的。至少应该明白,皇后更偏向墨河王,东宫失了先手。若帛阳王没有参与墨河王的夺权,那他说不定什么也不知dào



东宫记起来暗杀他的那些人,貌似是皇后勾搭着,偷偷令人放进皇城暗杀东宫的。

极有可能就是江近海那群吧,听声音,领头的貌似就是那个卫刚,若说是双方人马混在一处,后面皇后的人马企图将所有杀手灭口,就说不过去了。

东宫拿着周裴的书信,背后一阵发寒。

到底有多少人知dào

皇后与墨河王不干不净?

或者只是认为皇后更喜爱墨河王,支持墨河王,尚未想到那一层男女关系上去?

他忍不住回信问周裴了。

见他回信,周裴十分高兴,再写信来说:他所清楚的内幕就只有他知dào

,因为他过去与墨河王一同在国宾馆留宿时候,曾经不慎瞧见皇后私会墨河王。说起来,那是秦斯刚入翰林院没一两年的事情,当时还出了张缇杀ji的案子,所以常王世子提前来了,与墨河王住在隔壁院府。至于帛阳王知不知dào

皇后与墨河王之间的暧昧,那常王就不敢作保了,但就他所知,在言语间,帛阳王没有这个意思,大概是不知的。

东宫松了口气。

也由此,他莫名地就更信了周裴一些,想起秦姒对周裴的评价,似乎是不怎么成器之人,便暗笑就算道行再好的人也有发火的时候,何况帛阳王严重威胁到常王的自身安全了,周裴愤而反击,也是正常的。

第三百六十三节 怨憎会

即墨君盯着东宫。虽然不知dào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让东宫也学那蚌壳一样紧着口风,但既然东宫已经选择了常王做“合zuò

”的对象,并且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那就算是东宫与生俱来地运气好,赌赢了这一把吧。

“殿下预备几时告知曹少师?”即墨君问。

“告sù

先生做什么?”东宫皱眉。

即墨君解释道:“我毕竟只是县里小吏,难得在锡师走动,这几日多亏张举人的书信帮忙,才得以与常王接触而已……曹大人则不一样,若殿下还有事与常王密谈,无论寻人传话、抑或扮作仆从前往,曹少师都是有力的障眼之法。”

东宫点头。

“本宫自有打算,今日所谈之事,切记不可与四姑娘提起。”他对即墨君道,“想来你与她也没什么来往,只若她问起,你便答说不知罢。”

“我明白了。”即墨君应着,又与东宫喝了两碗茶,谈谈庄里的营生问题。

阿青拎了酒回曹府里来,将老奴叫到跟前,吩咐把酒拿去与曹寰自己用的换一换。“这种酒水清凉,原料的米粮比先生在楼外沽的要好一些。你看,清澈得多罢?味道倒是很像的。老人家且悄悄地换过,不要声张。”他轻声道。

老奴说:“老爷知dào

了会责备老奴啊。”

“所以请老人家不要声张。”阿青笑眯眯地说,“我前几个月到外面去,给人捎信跑腿,赚了点小钱,给先生弄点好酒还是没问题的。”

老奴推不过,只得听从阿青的安排。

阿青又到书房去,在外面听了听,知dào

里面的是东宫与即墨君,于是故yì

走出响动来,再咳嗽两声。房内果然没声息了。

“有人么?”阿青推门。

即墨君来开了房门,笑道:“青少侠,回得好早,我也正要离开了。”

“多坐会儿啊,马上就开饭的。”阿青道,“吃了再走也不迟,到客栈里吃得不好,又贵。”

东宫坐在原处,道:“子音是官差,哪有店家敢跟他要饭钱?对吧?”

即墨君摇摇头,连忙说:“殿下莫要说笑了,我是当真有事先走一步,你俩慢慢聊便是。”

“这样啊。”阿青挠挠头,“反正你也熟门熟户,我就不送了啊!慢走!”

“少侠客气了,我先去与曹先生道别。”即墨君点头。转身往曹寰院里去。

东宫此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悻悻道:“青少侠,今晚吃什么好东西,看你难得如此热情……”

“哪有什么好东西呢,还不就那样。”阿青看看门外,又道,“我说,你那位即墨公子,莫不是给人盯上了吧?我回来的时候,见门外巷子里有人鬼鬼祟祟。”

“盯上就盯上。”东宫嘀咕道,“子音正与常王来往,常王不属于朝中哪派,又算是帛阳郡出身的帛阳王亲信,有人注意子音的动向也是正常。要是完全没人提防着他,本宫倒要疑心是不是要出事了。”

东宫正说着,阿青翻了个杯子,给自个儿倒满茶水,一口气喝下去,再把杯子砰地一声搁在书案上。他面色严肃地说:“我不管你们在捣鼓什么——别给曹先生惹麻烦,知dào

不?”

“用得着你说么?本宫自是会尽lì

。”东宫才不是吓大的。他痞着脸回答道,“这番话,你有本事亲口去跟曹先生讲,看他不拿尺子抽断你的手!”

青懒得与东宫理论,反正这小子被曹寰宠上天了,自己跟他争不到什么好处,眼不见心不烦。

待阿青离开,东宫脸色便沉下来了。

毫无疑问,即墨君走动得多了,是挺引人注意的,若是按即墨君的意思,他回县上去,换做曹寰来处事……东宫不太放心。

说真的曹寰的本事东宫知dào

,让他竖立一个正面形象,东宫很放心,可让他来与周裴周旋?东宫没那勇气。

“人手不足啊!”东宫叹道。

能动得了的,与周裴有点来往的,也就是张缇和秦姒了。

放秦姒过来的话实在冒险,她一露面,麻烦大大地。张缇出现的话,恐怕也会引起帛阳王的注意——帛阳王一定在锡师上下布满了眼线。

这么看来,还是要动用上回给杨选捣乱换来的人情啊……

时间过去得飞快,尤其是三方按兵不动,边界上偶有暧昧又偶有摩擦的时候。

太史渊已经爬上了道官的位置,他给小皇子算了几盘很好的卦象,从小皇子的外公、母妃、父皇那里各得了好处,如今已经排着座次,等老正一(道官官职名称)退下来,他便能顺位顶上。

虽然道录司上面还有礼部。在目前臃肿的官吏系统中也不算很醒目的官职,但比起以前秦姒给的那个仓房管理员,可说一步登天了。

他干出的最引人注意的事儿,就是拿天象当幌子,跟帛阳帝说,其实小皇子的抚养权很好办的,那廉贞宫的主子不是还有个妹子嘛?

廉贞宫确实有妹妹,招进宫去也是皆大欢喜的事儿,这样安排较为妥当,也不会令其娘家的势力掀桌。另外两妃十分不满,可不满也没办法,论品级,她俩是没资格抚育皇室长子的,若帛阳帝真点了谁来带孩子,那岂不就是跟全朝言明,选了谁做皇后么?

帛阳帝一直将后位悬着的。

三妃的平衡令他收益良多,他不愿意自己动手打破这个局面。

原本天朝称霸前一直有个规矩,就是赐死太子的生母,这位小皇子虽然基本上跑不了当第一任储君的命,但在他还没有正式爬上储君宝座之前,廉贞宫都还有机会扩大和保护家族的势力。女人的作用在于此,是一种悲哀,更悲哀的是她并不以此为恸。反倒以此为荣。只要家族能兴旺发达一手遮天,自己的牺牲也就无所谓了。

像这样高的情操,帛阳帝不知该说她傻还是意志坚定,所以即使他不小心看见了凤纹的玉,也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他的姑息令廉贞宫有了更大的胆子,当真哭请着要求把自家妹妹接进宫一道伺候帛阳。

帛阳琢磨片刻,点头答yīng

了。

因后宫无人掌印,连太后也早不知dào

葬在何方了,所以这位妹妹进来的时候,便没有三妃那么风光,也并没有正式的封号。只是让她住在瑶光宫里,就近照顾着姐姐和侄子。

两妃气得不行,暗里找太史渊算账,几次使杀手,都被那老先生神机妙算给避过去了。

以上是锡师皇宫里的烂账,算来算去,结构还是很单纯的,因帛阳总共也就这么几位妃嫔,有孩子的就一个,可算一家独大矣。

而京城那边,就没这么简单了。

消息传到锡师的时候,时节已经立秋,这消息可不小,是说墨河王与太后(也就是东宫所称的母后那位皇后大人了)起了隔阂,太后被软禁起来了。

原本这样的消息是传不出来的,后宫里的事,大门一关,谁知dào

那么多啊,还不多是猜的。

但帛阳接到的是太后曲折送出的求救信,这就不同了。

不仅帛阳收到了,桓王也收到了,如果太后有东宫的联系手段,那东宫搞不好是第一个收到求救的。

太后在信中说墨河王生性多疑,是个扶不起的皇子,当初她真看走了眼。

却说,年末时候,墨河王从堇山那边快速撤兵,一面防着桓王,一面又小心着帛阳帝,连滚带爬地逃回京城里,躲了起来。当时是有谣言说,桓王与京里的某某大臣有来往的。

墨河王没勇气对外作战,对朝内倒是很慷慨,他立kè

要求彻查此事。

在一阵翻天覆地人人自危的动乱后,墨河王清肃了朝政,将元启帝遗留的核心臣子清理干净,在关键部门换上他自己在墨河州里培养的那些个亲信。这做法比当初帛阳帝占据了朝堂时候还要过分。可现在老臣想再把帛阳请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人人都知dào

墨河王是借题发挥,人人都噤口不敢言语,生怕被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这可是十恶不赦,当灭九族没商量的。

太后原本以为她自己可以没事。

想啊,她跟墨河王那是什么关系,一夜夫妻也有百日恩不是?更何况两人私通之下,是她于墨河王有鼎力扶持的功劳,墨河王的江山应有她的一半……咳咳,说得远了。

总之她便是这样想的,又认真经营着两人的关系。

东宫来见她的事儿,她也瞒着墨河王,生怕两人有了猜忌。如此看来,是做得极妥当。

可是再妥当,也架不住对方故yì

挑刺不是?

墨河王回来,便有指责太后知情不报的意思,太后辩解说自己处于深宫,能听见的风言风语不多,能管辖的臣子也寥寥,桓王反叛惊了圣驾,那是南方系大臣的失职,与自己无关。

墨河王忍了这一回,但很快又找上事了,要求太后退居长青宫,把正宫位置让给墨河王正妃。

太后恼了。

第三百六十四节 所谓薄幸,各取所需

按说,墨河王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你个太后霸占着正宫的住处,把人家新皇帝的正室挤在一隅安顿,怎样也说不过去吧?

太后也知dào

自己不可能被墨河王扶正,这事儿得私下里来,但是想想她冒了多少风险才把墨河王拉上皇位,这是替她自己的将来着想,可不是为了送她的“儿媳妇”一个皇后之位啊!墨河王的正妃出身不高,进京又晚,只跟太后请过几回安,小眼神还满不屑的样子,太后就看她不顺眼。

不顺眼归不顺眼,太后作为一个在宫里生活了数十年的女性,自然不会明明白白地表示出自己的不满,相反,她台面上做得相当好,在短短的几次被请安时,她都让墨河王正妃觉着十分惬意,认为这前任皇后简直是太好相处了。

然而后宫不会一直是太后的,新皇后不是已经跟着皇帝继位时候封了么,后来也赶紧进京来了,虽然后宫里的大事依然是太后说了算。但想讨好墨河王妃的宫人也不在少数。

墨河王是很谨慎的人,对太后并不怎么放心,他怕女人善妒,太后与自家后妃来往得密切了,下毒手害死自家人。女人死了没关系,但背后的那些支持者可能就会对他十分不满,甚至猜忌。为此,墨河王暗示皇后没事不要去打扰太后。

没办法啊,墨河王既然都这么说了,皇后虽然觉得没啥要忌讳的太后人好得很,也只得听老公的话。

她自个儿呆在宫里,周围除了墨河州带出来的人,就是前来讨好的新面孔。她生性就是爱受人瞩目的,被这么多人围着,又是新皇后,母仪天下什么的,名号和恭维话一层比一层响亮,于是就与宫里嬷嬷、宫外命妇什么的亲近起来了。

有不懂眼色的宫里人,便跟她提点说,皇上跟太后感情真是好啊。

墨河王的皇后原本是没想那么多的,听了些风言风语,心有疑惑,便悄悄遣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dào

自己老公跟太后早就来往多年了!

这是什么丑事啊!她当时就很崩溃,想要跟墨河王闹上一场,从此不过了!

墨河王知dào

自家正妃单纯,比起太后。好打发许多,见她闹起来,便也发了火,将她好好骂了一通,关在宫里不让出来。

然后,他以此为由,跟太后商量,说外面传得不干不净的,实在是难听,索性这样吧,太后你先到长青宫去住着,让皇后来执掌后宫,大刀阔斧地解决那些嚼舌根的人,得罪了谁,就都算到皇后头上去。

太后可不傻,对墨河王说皇后年纪轻,恐怕处理不妥当,要做什么恶事还是都让自己来做好了。

墨河王见她不肯相让,心中暗暗也有些恼,当初是要借其上位,所以百般奉迎宠溺着她。如今大事已成,和和气气地与她商量,她还不懂得见好就收,那实在是有点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当时,墨河王听太后说了不愿意搬往长青宫,便微笑讨好地回答说那也没啥,自己回去跟皇后骂一声,让她老实点就可以了。太后一生多舛,到现在才终于得了清闲,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委屈着太后啊。

说得太后心中愉悦,便放他去了。

不过几日,就有皇后家族中的外臣上书,说太后这样霸占着正宫住处不放,是不是有别的心思?即使是不在京里当差的老臣,也要看不过去了。

太后按兵不动,等了十数日,春末时分,朝中更有不少臣子管起皇城内的家事来,纷纷上奏要求太后移居长青宫,安享晚年。

她才三四十岁安享什么晚年,太后十分不快,示意墨河王压制众人。

墨河王此时又显露出他无能的一面来,装模作样地呼喝一番,打了几个小臣的屁股,暗里示意众臣可以闹得更大一些。

太后也看出来他的意思了,见他这样放纵群臣,便从善如流地答yīng

搬去长青宫,并且跟墨河王说别责怪那些臣子。都是为了祖制嘛……还发了懿旨下去,赏赐几位当头的大臣,从元启帝时代数起,一一夸奖他们的忠义和德行,要求墨河王好好给予嘉奖。

没过多久,那些个领头闹事的大臣就灰溜溜地回老家去了。

这就是西朝和东宫所知的,墨河王卸磨杀驴之事的始末,其实都是互斗之下的牺牲品罢了。当初墨河王才登基的时候,他是不敢这样大张旗鼓地做事的,现在有太后之事在前,他便发xiàn

除了太后碍手碍脚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着自己了。待解决了太后给他造成的后患,他便把太后也关在长青宫,自己不再去请安,更别提低声下气地讨好对方了。

皇后接掌了太后的权力,搬进正宫,率众妃与墨河王恩爱甜蜜得很。因新皇后性子直,年纪小,所以没怎么搞事,后宫一时竟然和谐起来,大有国泰民安的势头。

太后恼了。

她辛苦半生,找的男人个个都不是自己满yì

的,就想着退一万步。哪怕选个听话的也好,总不至于给别的女人吹枕头风去尚不自觉,于是挑了墨河王这个耙耳朵长相的家伙。谁知这厮根本就是狼子野心包含在羊羔皮底下,这才登基没多久呢,已经不听话了!

她这时候才想起东宫来。

那孩子虽然有点2缺(喂),而且眉宇间的气质跟他那死鬼爹元启帝一样,看了就不爽快,可好歹也是全心全意对她的,一口一个母后什么的,现在回想起来叫得十分贴心。

自己没有子嗣,靠男人又靠不住。靠儿子总能成吧?再说了,东宫可是储君正统,若是由他来起事,一举把墨河王打回原形,也是名正言顺的。

只可惜,除了冬节时候东宫冒险进宫来见她一面之外,太后没再从别处听闻他的消息,更别说与他联络了。

她作为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什么亲戚势力相维护,到了现在的地步,真是随时可能遇害,不赶紧借着太后的名望自救,恐怕就要出事了。可她能想到的,只有桓王和帛阳王。桓王好歹算她儿子一辈的人选,虽然跟墨河王对着干,先前是敌人,但要是得了太后的支持,言论上桓王就又要多一份先手了。然后帛阳王嘛……这位长公主变皇叔的神mì

皇嗣,说起来与皇后还多有交情的,只可惜都是假扮女子时候的手帕交而已,真心实意肯定谈不上。

锡师那边还在调息养兵之际,以皇嫂的身份向其求援,其未必会来兵力援助。但却可以声援桓王……

于是太后这回基本上就是把赌金放到了桓王身上。

她先是想办法与桓王勾搭上线,然后一本正经地以母后身份求援,又说了对方不少好话,搭上去许多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许诺,总之,表明自己的立场,说自己是看错了墨河王,若桓王起事,自己是非常愿意以太后的身份支持桓王的。

当时正巧,桓王与帛阳的使节“常王”正在接洽中。

此事,桓王作为得yì

的筹码或者笑谈,无意见让“常王”知晓了,“周裴”得知之后,连连向桓王表示祝hè,两人把酒言欢。甚至都开始畅谈天下二分之后、桓王与帛阳王和平相处的未来前景了。

当然,都是空谈。

桓王不觉得“常王”有什么威胁性,因“常王”在帛阳王手下,实在是给当做小卒使唤,你看,不是给派出来做谈判的使臣了么?外姓王本来就不咋样了,何况还是亡国的外姓王,更是连自家封地都还被他这桓王霸占着的外姓王。

桓王得yì

之下,与“周裴”谈长州的属地,“周裴”十分慷慨,代表帛阳王,同时也代表自己这常王,当下就签约把长州租给了桓王,一租就是三十年,租金只要了几块玉佩。

你说这能不相谈甚欢么,一方凭白名正言顺地占了领地,一方假扮常王,跟对方签了个假和约,往后随时可以翻脸不认,皆大欢喜啊!

帛阳回了堇山,卸下“周裴”的妆扮,与紧接着也回行宫的假帛阳帝说了声,对他的行为,周裴并没有异议。在帛阳看来,周裴的脾气当真是很好的,虽然偶尔会做些糊涂事,但是在众人之间,当得起周旋之人,也能做一个很好的听众。像这样的老好人,既不会冲撞他,又不会拉帮结伙,才是他的锡师朝廷真zhèng

需yào

的人才。

于是在象征性地责罚了周裴的擅自出走之后,他对周裴更为倚重了,也对周裴讲起了太后求助的事儿。

即墨君到周裴府上做客,两人心中暗知双方之间还有个东宫在后,想起东宫与太后的关系甚好,简直就是亲生母子一般,于是周裴便将太后的事儿传了过去。

东宫这边又是另一番想法。

太后竟然向外求援,这究竟是圈套还是她与墨河王之间当真出了隔阂?

东宫不会告sù

别人,那对男女的关系,但他对太后的企图,则多了一层戒备,并不像别人所看的那样单纯。

第三百六十五节 子嗣

想到这里,东宫又犯难了。

太后是死是活他不怎么想管。但是这大好的机会,无论让给帛阳王或者桓王,他都觉得十分可惜。算起来,桓王与太后的关系应当更好修补一些,毕竟是互相取利而已,而太后跟帛阳王,那还是带着点杀夫之仇的,情理上说不过去。

于是其实太后打的主意便是跟桓王求救吧?

这消息同时分送到桓王和帛阳王耳中,至少说明,在太后所知的范围内,桓王是没有跟墨河王暗地里勾搭上的。而经过常王证实,帛阳王跟桓王已经初步达成一致,约定要共同对付墨河王了。

此时的共同二字还只是说在有危险的时候会出兵相助,一方进攻京师时候也希望另一方会助其声威,即是达成一个攻守同盟。

桓王占了京城的话,便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东朝皇帝,帛阳王占了京城的话……见鬼了桓王会让他打到京城才怪!桓王的势力毕竟不逊于帛阳王,但名分上,却差了许多,若东西两朝一统,他在道义上岂不是必须归顺朝廷。否则无立足之地?

“所以帛阳王与桓王的结盟,其意还是在拖延……一旦起事,皇后、呃不、太后会全力匡扶桓王为帝。”东宫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帛阳王完全不能指望,那他呢?若这事儿不是太后与墨河王的阴谋,那东宫露面,应该是太后心目中更好的人选,除非太后又让桓王爬上她的床……

东宫想到这里,骤然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他在书房里转了几圈,推门出去。

这个月即墨君县上忙得很,不能过来了,东宫考lǜ

回庄去见见秦姒。

上次走的时候,秦姒就感到身体不适来着,现在过了一夏,她经张举人悉心照顾,说不定有所好转。

锡师这边宫里的情形也稳定下来了,暂时闹不出什么新花样,可渔之利甚少。

廉贞宫的妹妹已经在瑶光宫中生活得极好,另外两妃拿姐妹俩没办法。在孟章的建议提点下,帛阳帝把安小璃安排在了瑶光宫身边随侍,这样安小璃也振作了起来,人际方面更是突飞猛进,连安嬷嬷都以她为荣。

由于她已经抽不出空去探望秦川,又念及秦川只有不太识字的孟章来教管,总是不妥,于是就提议让秦川偶尔来陪小皇子玩耍。

小皇子生得漂亮健康,不过一岁。便会翻箱倒柜,满屋子“寻宝”。只是有一点,他不说话,大人想方设法逗他开口,却总没办法成功,但看他神情,又是听得懂平常对话的——常言说贵人语迟,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小川来了没多久,小皇子就会说话了,但却只跟小川说。小川这时候也已经好几岁,依然寄养在常王府,瑶光宫便跟帛阳请求,说让小川还是回宫去。

见是小皇子喜欢这位陪伴,帛阳虽然对小川的身份心有芥蒂,但作为当爹的,他还是答yīng

了。

于是孟章便有了更多时间与安小璃相处。

他俩在一块儿照顾孩子,若是给安嬷嬷看见,定然要骂,不仅人前骂,人后也叨叨地诉说孟章的不是,顺便还会骂自己女儿不检点。

安小璃知dào

自己的娘是这么个性子。只得忍着。孟章就很是不爽了,且不说他没占过安小璃什么便宜,就算占了,他是什么角色?——帛阳帝跟前的红人,定国公的拜把子兄弟(啊?),轮得到宫里一个老嬷嬷说三道四么?

他倒是没有当着安小璃的面说她娘的坏话,只回了定国公府上,便说起廉贞宫和瑶光宫是多么没教养,连自己殿里做事的嬷嬷都敢说定国公的人坏话。俗话说打那啥还得看主人(当然这个不能拿来说自己),明知dào

他孟章背后有定国公撑腰,还这样不给颜面,啧啧。

这个时候太史渊也在席上,见孟章絮叨廉贞宫的不是,看其面相,早知他是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便笑说:“孟公子,女人心眼浅,话就多,别看说得嘴毒,却都是没往心里去的,哪里架得住听者多心呢?”

“那难道我就这么凭白给诽谤着?”孟章不悦道。

他自认对太史渊是恩重如山的,这人居然不思回报,还替别人说好话,实在朽木不可雕。

太史渊却笑说:“啊,鄙人正有一计,可以替定国公博得好处,更可替孟公子出一口恶气!”

“什么计策,说来听听?”秦之纥兴起,眼中发亮地盯着太史渊。

太史渊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跟两人说了一通。

孟章听了。撇嘴表示此法不值一提,简直是小儿科的举动,但话说回来,以那些女人的作为和脑力,也就值得如此的伎俩而已。

太史渊不介yì

对方的口头贬低,只要孟章吩咐熟识的人照着法子去做,他便满足,争口舌什么的,活力充沛的年轻人才干的事儿,跟他的年纪不符。

第二天,廉贞宫就病倒了,不知犯了什么病,只上吐下泻,一个劲儿地打摆子。

不止她一人,服侍她的几人彷佛都有这个症状,只看轻重而已。

几位御医前来,瞧不出个所以然,倒是都慌慌忙忙地建议把廉贞宫与瑶光宫跟小皇子隔离开来,不要因为住得近,妹妹前来看望姐姐,结果染了恶疾回去传给小皇子。

这倒是很实在的建议,安嬷嬷立kè

身先士卒,把自个儿连带一群宫人关在廉贞宫里。杜绝恶疾外传的机会。

后宫里有了奇怪的病症,另外二妃给吓着了,赶紧搬到离廉贞宫殿最远的角落,又仍觉得不放心,便忧心忡忡地派人去请示帛阳帝,看能不能放她们回去省亲。

这当然不行,帛阳担心的是小皇子而已,他赶紧接了小皇子出去,让孩子到三清殿后面的阁楼里暂时住着。于是安小璃也跟过来了。

廉贞宫里众人隔离着,那得病的人病情并没有加重,没有得病的也并无相继传染的迹象。两三天后。疫病症状减轻了,患病人等也开始陆续正常进食,康复得虽然不快,但也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小皇子还是没逃过病魔,没过几天,他也开始同样的症状,更严重的是,他还闹出了发热昏迷的毛病来。与他朝夕相处的安小璃和小川等人则完全安好。

帛阳担心小皇子,不顾御医的劝阻,自己进去看了孩子几次,还差点要拿出珍藏的丹药来给孩子吃(喂喂!真会出人命的!),只是因为怕孩子年纪小,吃了反而会出事,这才罢手。

当时山上一片混乱,帛阳也罢朝了,山下朝堂里众臣议论纷纷。

于是太史渊通过秦之纥的手,送了秘药上来,说这回是当真的好药,绝对不是在元启帝朝里进献的那种坑爹货。他这回献药搞得悬乎,不仅再三叮嘱了用量用法,更是约定要在什么时辰什么时刻上服用,那和着药进服的水,也须得是高山取下来的雪水,服药时候熏的香,须得是远海里采出来的瀞香。然后他便要在同一时辰升坛做法,如此,才能保住小皇子性命,反复十数日之后,方能痊愈。

帛阳不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但他对怪力乱神之说,仍是半信半疑。

秦之纥他信不怎么过,但其总不至于胆敢谋害小皇子,再说那太史渊(咳咳,是用的化名),竟然已经进了道录司,想来也该是有点道行的高人了,所以帛阳姑且同意他们去折腾。只要能治好小皇子。封赏嘉奖什么的一样不会缺了他们的。

此时他早就忘记太史渊进道录司是自己卖给定国公一脉的人情了,所谓对宗教什么的没有上心,便是如此。

太史渊的故弄玄虚,孟章与秦之纥一清二楚,于是十分放心。安小璃不明就里,当真捏着一把汗等结果,见小皇子的病情果然控zhì

住了,甚至略睁了一会儿眼,便高兴得哭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太史渊的作法结束,安小璃忙不迭上前去,请太史渊留下简要的方子,哪怕不作法也成,总要给廉贞宫里隔离观察的那些人一点帮zhù

的。

太史渊知dào

那些人早就该康复了,便只是给了些补药,加上点香灰什么的,混起来,作为良药让安小璃送去。此事不提。

却说东宫得着空儿想与秦之纥那边的人联络,却得知眼下山上正乱成一团,小皇子病重什么的,整个朝会都开不起来。他不禁觉着好笑,想不到帛阳帝如此看重幼子,竟然会为一个皇子的病情耽误国事,这要是传出去,得多丢人啊。若进了四姑娘耳中,真不知dào

她会用什么眼光看帛阳帝呢。

刚念及此,季家庄来了人,风风火火地,让东宫赶紧回庄去。

东宫不解了,什么大事要这么急拉他回去啊?虽说他最近确实挺想念四姑娘的,但也还认为锡师的情况值得关注。通讯如此不发达,自然要就近留意才是上策了。

季家庄的信使急了,便不顾那么多,悄悄地告sù

东宫,说是殿下你不知dào

,近秋时节,娘娘身子越发不适,近日请大夫来看过啦,说是有喜啊,快四个月了!

第三百六十六节 恭喜恭喜恭喜你

这个章节数还不错。到年三十和初一正好是368和369,囧哈哈。恰好咱这几节有喜庆事儿,哦也!

东宫愣了愣,良久,才不相信自个儿耳朵般地复又问一遍:“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娘娘有喜了!”

“啊!当真?”

东宫跳了起来,不等对方回答,一溜烟冲出书房去,连鞋子都没拿。刚刚才嘲笑过帛阳帝以小皇子为天的荒唐举动,眼下东宫就完全忘记了,他只顾着往曹寰主院里跑,也不敲门,“砰”地一声推门而入,把曹寰吓了一大跳。

东宫进了院子,整个脸都笑得亮晶晶地,扑到曹寰跟前,连声唤先生,说要告sù

先生一个大喜讯。

曹寰定定神,问他鞋子上哪儿去了,为何这般不修边幅。

东宫才不管那么多呢,也不辩解,只说先生你知dào

不。皇室有后了!

曹寰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帛阳王那边小皇子都会说话了,再接下来闪进脑海的是莫非墨河王那边——不对啊,墨河王应该早就有孩子了才对,那东宫所说的是……

见东宫喜出望外的模样,曹寰总算明白了过来:“哦、殿下是指——啊!秦晏的四妹有身孕了?”

东宫欢喜得连连点头,话都不会说了。

听闻元启帝的储君终于要有后了,曹寰大喜过望,竟然当场便要给东宫跪拜贺喜,东宫吓得赶紧把他扶住,连声道现在不是在朝堂上,不要管这些繁文缛节了。

曹寰点头,又赶紧叫老奴把阿青找过来,让阿青去街上打最好的酒,再买几斤肉,说府邸里有了大喜事,要好生庆贺。

阿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匆匆去沽了酒,又敲屠户的门,花高价把人家预备明日卖的好肉挑拣着硬割了几斤走,赶紧回府里给厨娘打下手。

曹寰原本是很讲究养生,吩咐夏日要吃得清淡,但今儿格外叮嘱,油盐花料不可吝惜,一定要将味道放足,让人吃得开心。

阿青忙完这事儿,上席一看,喝!曹府留着的十来个西征军将士全都上席了。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喝,个个欢喜得跟过年一样。

他更是纳闷,问曹寰到底是什么喜事,难道东宫考了个进士?(喂!)曹寰让他自个儿去问正主儿。

那东宫正傻乐呢,给阿青一问,无比自豪地回答说:“本宫就要当爹了!”

嘎?

阿青条件反射便道:“怎么,你那妃子不是还在京城吗?啥时候去相处的啊,过冬的那回?”他不知dào

东宫那假的储妃现在正住在道院里,只说还在皇城呢。

东宫一听,就给刚入口的好酒呛着了。

他气愤地放了酒杯,拍着席子道:“青少侠你是安的什么心!本宫的妻室唯有明媒正娶的一人,那就是秦四!”

“……哦?”阿青不以为然地应一声,末了,猛地反应过来,“啊?你要当爹了,那不就等于说秦斯她……她……”还没说完,自己就闹了个大红脸。

曹寰在一旁夹菜,心中暗道明明是秦四姑娘却总被阿青说成秦斯,这南方口音还真是令人发窘啊。想到秦斯,他又默默黯然了一下,若是那孩子知dào

自己要当舅舅了。八成也同东宫一般欣喜若狂吧?(秦姒:——阿嚏!)

东宫捶了阿青一下,并不用力,只责备道:“你脸红个什么劲!胡乱说话,到本宫娘子面前可不能再如此这般了!来罚酒三杯!来!”

“喝就喝!”阿青毫不含糊,“三杯便三杯,看好了。”满上,一口闷掉一杯,提起瓶子自己又倒个满杯。

众人大笑起来。

东宫对曹寰道:“先生,明日本宫便想启程回庄去,你看可好?”

“去吧,一路小心。”曹寰笑道,“代我等向娘娘问安……”没等他说完,诸位将士已经争先恐后地吼了起来,什么凤体安泰、母子平安、一举得子之类的,吉祥话一时听得人耳朵都忙不过来。

东宫笑嘻嘻地挠着后脑勺,直点头。

“孟公子?孟公子……这边。”

孟章转头,在巷道的阴暗处发xiàn

了自己派往曹府盯人的家伙。他不悦道:“你这么偷偷摸摸的作甚?定国公府上的人,难道不敢挺起胸膛走在大街上么?”

“孟公子,我这不是怕给人发xiàn

嘛?”那人小声道,“今儿曹府那边有动静啊!”

“哦?”孟章一听,来了劲儿,羽扇一摇,“快说,是不是即墨家的小公子又出现了?那可是条大鱼!”

“不是不是!”对方连连摆手,道,“孟公子,是今儿彷佛有喜事,小的看见那青捕头匆匆忙忙地出了门,回去的时候拎着酒菜。然后隔着墙也能听见官邸里面深处有吃酒笑闹的声响!”

“切——”孟章大失所望。皱眉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消息,不过是吃酒喝肉,一个府里的人聚会欢喜欢喜而已,算啥?”

“可曹府这两个月来一直都十分冷清,怎会突然……”

孟章扇子一摆:“少辩解了,说罢,是不是钱没了,想再要一点?”他面露鄙夷之色,用眼角睨着对方。

对方一愣,随即涎着笑,哈腰道:“啊呀,那怎么好意思?就算公子一个子儿不提,小的也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但……若是公子肯多赏几个小钱,小的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的!”说着,手就兜兜晃晃地伸出来了。

“哼!瞧那贱样!”

孟章冷哼一声,挺直了腰板,掏出钱袋来,看也不看就整个拍到了对方手上:“拿好!往后别跟人说本公子不大方!”

“哇啊!”那人惊喜得眼都直了,连连道,“谢孟公子!多谢孟公子!小的一定尽心尽lì

!小的这就回去盯着!连眼都不眨一下!”说完,立kè

一溜烟跑了。

孟章撩了撩头发,冷笑。

第二天。那家仆又颠颠地跑回来找孟章了,正巧孟章与那秦之纥、太史渊在一处庆贺胜利。太史渊见府上有事,便找了个理由暂避,家仆向剩下的两人一同禀报。

“老爷,孟公子,这回曹府上真是有动静了!”他说。

孟章倒了杯热茶,规规矩矩地端给秦之纥,然后坐到一旁,睨着眼问:“这次又是什么动静?若再拿不起眼的小事儿烦扰定国公,看大人不把你小子皮给扒了!”

“小的哪儿敢胡乱上报啊!这不,刚看见曹寰府外面停着一辆马车。啊?那门里边走了几个没见过的人出来,有人高马大的,站得特直,一看就是练家子!然后跟中间溜出一个年轻人,戴了这么大的斗笠!鬼鬼祟祟钻车里了!”那人说着,一面比划,一面在堂里蹑着脚装出谨慎的模样,“我看了就觉得奇怪啊,这么几个月盯下来,曹府里面出入的人,连长了几颗痣我都数得一清二楚!可就是没见过这几人!”

“哦?”孟章应了声。

秦之纥没听出个蹊跷来,不烦恼地拍了拍案桌:“到底是怎样,快说!”

那人继xù

道:“老爷你想啊,这不就说明,曹府藏着人?看众人恭敬的模样,依小的所见,这中间儿走的年轻人,地位不低啊!”

“不能是曹寰养的公子哥儿?或者根本就一花街偷偷请来的娘们!”(喂!少乱想,以为都是你啊!)

“定国公勿急,”孟章摇摇扇子,道,“这曹府藏的人,手足完好,两个月不见其出门,出门必遮挡着颜面,其随从对其又是毕恭毕敬……看起来,确实有些意思。据我所知,曹寰府上的年轻人,应当就京城那青捕头一人吧?”

提起青捕头,秦之纥不悦地皱眉,倒是没吭声。

“再说那在曹府出入的年轻人,也是不多,连即墨君那小子,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吧?”孟章向家仆求证,后者点头。

“即墨君?即墨君在锡师?”秦之纥这才知晓此事,立kè

叫了起来,“好哇!曹寰那贼子。竟敢与东朝小臣来往!看本官不上报朝廷,将此事闹大起来才算狠!”

“哎哎,定国公稍等。”孟章急忙劝着他,顺便问道,“莫非定国公尚不知dào

此事?我还以为,那即墨君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锡师街道上,必定是已经弃暗投明,在锡师谋得一官半职了呢?莫非并无此事?”

定国公此时才从“啊那小子以前找过我的茬”的状态清醒过来,他眨眨眼,回想片刻,道:“锡师朝中人事繁杂,本官亦不清楚此事,若他当真如此大胆,或许确实已投靠锡师?”他摸摸脑袋,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还真不方便跟他算账。

其实在锡师,孟章很早就跟即墨君打过交道了,他介shào

乔仲兴去帮杨选的时候,即墨君也正在暗里帮杨选收集罪证来着。只是当时孟章并不知dào

暗里协助的人是即墨君,即墨君却对孟章的举动一清二楚而已。

秦之纥问:“即墨小子有什么动作?难道就只是在曹寰府里借宿?”

“回老爷,小的盯过他一阵,最近有见他去常王府走动!”他那家仆忙不迭地应答,“说起借宿,倒没有,都是去官栈休息的。平日到常王府能耽搁半个时辰,再去曹府又是一个时辰上下,偶尔还会到锡师衙门、户部衙门等地逗留。”

“你咋不早说!”秦之纥气恼地指着家仆,“这不明摆着人家是在朝里有官职的嘛!不然谁让他住官栈的?”(其实小官差也可以住的唷!)

“唉,定国公请息怒。”孟章安抚道,“如今所知,是那曹寰府上并不单纯,除了即墨君此等人出入之外,更有神mì

来客,不知其身份与目的,在其府上潜伏,一留便是数月。”

秦之纥道:“说起来,曹寰那家伙也曾是在我秦氏阴凉下避风雨之人!谁料其忘恩负义,只亲近秦之麟,后又与小辈秦斯多有来往!以本官看,秦斯腆着脸以秦氏一族人脉自居,又进了兵部,跟秦之麟搅和在一起,八成是曹寰居中牵线搭桥!”

“嗯嗯,应是如此。”孟章点头。

“在京城时候,且不说曹寰御下不严,谏官个个都爱参本官一本,就算是他有半点眼色,也该知dào

本官比大哥秦之麟前途远大得多!也该来讨好本官,而不是去与秦之麟、秦斯等人同个鼻孔出气!”秦之纥越说越是愤慨,“况且那秦斯还办过本官弄死个ji子的案子!办得相当难看!”

孟章正喝茶,差点没呛到自个儿。

且不说当时秦姒想方设法不要惹到真凶秦之纥,那实jì

上推动这一切的,正是孟章他本人啊。这案子过程中也有孟章满yì

之处,尤其是关于秦之纥杀人弃尸然后靠家族势力压下去那段,那正是孟章格外喜欢与秦之纥来往、两人几乎一拍即合的原因之一。

秦之纥突然提起此事,孟章冷不提防,惊了一下,随即笑道:“都多久的事儿了,定国公还记得如此清楚。可惜秦斯已‘死’,要不,我一定助定国公铲除眼中刺,要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哼,算他狗运好!”秦之纥忿忿道,接着,又转向家仆,“除了与即墨君来往,曹寰还跟谁暗中勾连?”

“呃,这可就多了。”那家仆急忙数了起来。

就他被孟章安排去盯着曹寰的这两个月,东宫正在与众多锡师老臣联络感情,有时候借曹寰的名义,有时候借其他臣子名义,虽然不敢暴露自个儿的存zài

,却总是从曹寰府上派出人去。盯梢之人分身乏术,所以只是偶尔跟踪一下,这一来也能数出三五名臣子,竟多是已去世的定国公嫡系臣下。

秦之纥就不解了:“怪事,若说曹寰是念着旧情,与昔日同僚往来,为何偏偏不见本官一面?连过年时候上门拜访也无……孟公子,你看,这是什么奥妙?”

孟章也仔细思索着。

他了解的人不多,偏就老定国公的旧部,因秦之纥的关系,孟章都能挂着点脸熟。见曹寰派人书信来往的都是秦氏一族之人,孟章也觉得可疑。

他悄声对秦之纥道:“定国公,莫非……我等已被老大人的旧部孤立,众人不再将定国公你放在眼里?想当初天子打压定国公族系时候,人人自危,除在下之外,不见有谁站在定国公身边。可若是他们如今有何等妄动,出了事儿,却还是会牵连到定国公你啊!”

第三百六十七节 差点弄错

那秦之纥一听,立kè

毛了。抓着孟章说:“本官落难时候无人拉一把,为何他人暗中结党营私,却要拖累本官?不成不成!孟公子,你得帮本官!”

孟章安抚他道:“定国公,我可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莫要担心。”

“那现在怎么办?”秦之纥焦急道,“眼下去拦了那马车里的人,绑到山上去,天子会否对本官另眼相看?”

“还没确定潜藏在曹府的是谁,如此举动,未免过头,就算真有可疑,那也是打草惊蛇啊!”孟章摇着扇子,悠然道,“我看就这样吧,午后时分,我进宫一趟,往天子跟前探探口风。若那即墨君的事儿,天子示意我等不要追究,这曹寰与老定国公旧部来往的事儿八成也是早就落在天子眼里的。咱就先观望着,莫要动作了。”

秦之纥一听。有道理,便松了口气,对孟章道:“好、好!还是孟公子你有办法!就这么着!”

待那家仆领了赏钱离开,太史渊踱着步子从屋后面出来,对秦之纥与孟章道:“看来定国公大人多日不曾与属下亲近了,如此,才会被小人乘隙而入啊。”

秦之纥神情凝重,点头。

他跟太史渊说:“太史先生,你给本官算算,是不是今年犯小人?若是,又该如何化解?”

太史渊欣然从命,要了秦之纥的八字去,起卦算上一算。

孟章是不信这些的,他便从定国公府上账房那儿领了百来两银子的辛苦钱,往山上去。

这时候刚刚过了中午时刻,今天阴,不热,帛阳那边用完膳,心情很好,正是聊天消遣的时节。孟章来了,帛阳乐了,便与他闲聊。

孟章问他知dào

即墨君不。帛阳想了想,答说知dào

啊,便是东朝那东宫太子殿里的人吧,后来怎样了?

这里的后来,孟章以为是指即墨君现在如何,便说见过一回。气色不错。

帛阳诧异,问难道说没有在京城做事了?

两人这完全叫做饭后闲聊来着,一言一语地侃。孟章便说他自己知dào

的情况,把即墨君跟秦斯斗,结果负气出走什么的,都讲给帛阳听了。帛阳与他谈论着小孩脾气,都放声大笑起来。

笑完了,孟章突然来了句:“我数月前在锡师街道上见着即墨君了。”

“……嗯?”帛阳立kè

警觉起来,“在锡师?”

数月前,算起来莫非是……“当时朕回锡师了么?”

孟章点头,又不经意地说起:“陛下确实已经回宫了。我不会记错,因当时见着的,正是即墨君往常王府上去啊!”

“常王府?”帛阳重复一遍。

孟章笃定地点头,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泽。

“呵,那朕可得好生问问长卿了。”帛阳似笑非笑地转开视线,望向窗外。

此时王府中,周裴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再说今儿清晨的事儿吧!东宫大半夜吃得醉醺醺地才就寝,过了一两个时辰,便又被阿青从被窝里撬了起来,他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天都没亮,你是吃撑了没事可做吗?”东宫一面抱怨。一面闭着眼睛往被窝里钻。

阿青扯住他的后领,道:“你不是说今天要回庄?”

“本宫回庄里去作甚……”东宫还没沾着枕头,就又要睡着了。

阿青连忙摇晃他,提醒说:“你睡糊涂了!三公子,你要回去看秦斯啊!”

“嗯?”听见秦姒的名字,东宫顿时清醒三分,睁开眼,望着阿青,“……哦,对,本宫得赶紧回去!”他立kè

爬了起来,忙不迭地去换衣服。

阿青便拎了小包出院门去,吩咐众人准bèi

车马。

一行几人,一辆小车,东宫坐车里,阿青上驾板,其他人跟在车前后随从保护。

东宫却不满,隔了车帘对阿青说:“喂,本宫回庄去看望爱妃,你跟来作什么?”

“我只是护送你到十里亭,”阿青毫不客气地回答道,“你道我喜欢跟你那些是非不分的兵将在一块?关心秦斯的心情,我不会比你缺一分,这回赶着去看望她,自然也少不了有我一道。但先生那边,原本人手就不多,再少我这一人,要是出了什么事,要怎样办?因此。我只能护送你到十里亭,届时便回转锡师去。哼!”

“说便说,哼什么哼。”东宫嘀咕着,也哼了一声。

因昨夜喝得多,他在车上没一会儿就又觉着头痛,抱着脑袋睡了。

三四天后,一行人回到季家庄,此时道路两边的田野里一片丰收景象,树林中也渐渐顶出了暖黄色,风光一片好。张缇领了人,候在镇口,见东宫等人驾车来了,便迎入镇中,人人都道是季家庄有贵客来了。

东宫下了车,与张缇一道进庄院里去。一路上,张缇告sù

他秦姒现在的状况如何,吃喝用度等等是怎样调配,与她说话要忌口什么的,生怕小两口见面,说起什么血腥事来没个遮拦,冲撞到孩子。

东宫是不懂得这些,但张缇想得周到,东宫也愿意顾忌。认真听着记着,越是靠近自家住的院落,心跳越是听得清晰。

推开门,刚一进院子,众人就被吓了一大跳。

秦姒在院里,踮着脚够那院墙上晾着的果子呢!

“当心!”没等张缇反应过来,东宫唰地一声冲了过去,把人打横抱起来,噼噼啪啪冲进了屋里。

张缇愣愣地站在门口,半晌,回过神来。转头对跟在后面的数人道:“各位将军远道归来辛苦了,请回住处暂歇吧。”

众人这才散去,自己回自己在庄里的宿处。

却说东宫把秦姒抱进屋去,鞋子也没脱,风风火火地冲到里屋,把人往床上小心地放下,那个谨慎严肃劲儿,就好比正穿针一般。待她坐下了,他又爬了爬头发,大刀阔斧地抓了几床被子到前面来,铺成一个软绵绵的坐垫,把秦姒又抱起,小心地放在坐垫上。

他这才放心了些,松了口气。

秦姒望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东宫缓过气来,严肃地斥责道:“秦晏,你怎么这样不小心!都几个月身孕的人了,跑到门外去胡乱走动做什么!今儿幸好本宫赶上了,不然,要是不慎摔着了怎么办!”

“……哪里会摔着……”秦姒哭笑不得,轻声道,“我只是出门去看看那果子能吃了没,何况怀了孩子,又不是断手断脚走不得路,你也太小心了。”

“怎么可以乱来!”东宫认真道,“你要吃什么,本宫去弄就是了。”

他一回头,看见张缇,便道:“告sù

张举人,让他帮把手,也是可以的。”

张缇点点头。

秦姒脸倒是红了,低头喃喃道:“唉,不跟你说了。”

东宫拖了坐席过来,蹲在床榻前面,望着她:“不跟本宫说可不行,本宫有好多话问你的!”

“嗯?”

“听说已有四个月了?”东宫道,“为何早些时候没有发xiàn

?若是早点告知本宫。本宫便不到锡师去,只专心陪你了!”

秦姒面上更红了,闭着嘴不吭声。

张缇看着他俩,只是笑。

“怎么了?”东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望望张缇。

张缇便说:“三公子,你有所不知。前几个月你二人从远处回来,吃了不少苦头,我这东家就说身上不舒服,要多歇息些时日。后来几天,张某发觉东家有害喜迹象,想请大夫来看看,东家死活都不让!”

“啊?为什么?”东宫不解地望着秦姒。

秦姒脸上彷佛能滴出血来,连耳根都烫了,坚决不说一个字。

张缇便笑道:“张某也是近日才知dào

缘由的!”

“你说!”“不准说!”

东宫与秦姒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唉呀,这是要听谁的好?”张缇笑嘻嘻地摇摇头。

东宫便道:“说就是了,别卖关子,本宫这心里一把火急着呢!”

张缇这才顶着秦姒的视线压力,告sù

东宫说,当初秦姒从帛阳所在的京城皇宫里逃出来,为的就是“以为自己有了身孕”,结果闹了个大误会。她这回也是差不多的症状,便认为自个儿也是胃里出了毛病,加上之前不是跟东宫一起流浪了段时日么,想是那时候吃喝没有顿数,伤着了胃,让老毛病复发了。

因为有前次的教xùn

,她只让张缇做了些养胃的膳食,给自己补一补。要是再有害喜的症状,便忍一忍过去了,不声张。

忍到一个月前,这些症状当真有了好转,她并张缇都以为确实是胃疾无误呢。

要不是偶然又因为贪凉着了风寒,请大夫来开个方子,这主仆两当真就把有喜的大事当做胃病给随意放过去了!

大夫确诊之后,秦姒与张缇都惊讶不已,后者当即决定派人告知东宫,然后匆匆忙忙置办孕期该吃该用的物件,忙得不亦乐乎。秦姒的腹部还没见大,张缇就已经把**月份的衣裳都给她准bèi

妥当了,甚至还抱怨为什么她的肚子还不长大一圈,还不能换新衣裳。

第三百六十八节 都开始撒欢了~

秦姒醒了,她睁着眼睛望向床帐。

托东宫的福。要不是他以前奢侈惯了,她现在还得睡地上呢。

天已经大亮,不过自从发xiàn

怀上了宝宝,张缇就不再大清早叫她起床,总是等到日上三竿,才端了早饭过来。

……今天这时候了,怎么还不见张大哥进来?

她转头看看窗纸上晃动的影子,迷迷糊糊地,似树影,又像人快速走过的样子。

“张大哥?”

秦姒轻声唤,伸了手到帐外去。

这时,她感到背后有动静,视野中一只手从她身后绕过来,拎住她的袖子,把她的爪子拖回薄被里。

“刚睡醒怎么就只知dào

唤别人的名字……”东宫嘟哝着,撑起半边身子替她把被子掖好。

秦姒笑了起来,翻个身,面对着东宫。

“殿下,睡得可好?”她悄声问。

“这当是本宫问你的。”东宫说着,揽过她的肩和颈,小心地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本宫睡着了,说不定性子就不好,有没有夺了你的被子,或者不小心压着你?”

“咦,以前同寝时候,殿下从来没担心过这些小事呢!”秦姒故yì

笑他。

东宫噘嘴道:“眼下自然不同,本宫要将娘子供起来疼的。”

“只有眼下么?”秦姒故作不满地扭头。

东宫急忙道:“往后都是如此,都是如此的啦!”

“当真?”

“君无戏言!”

秦姒狐疑地睨着他。

“娘子不信本宫之言,怎可如此?”东宫委屈地搂着她,撒起娇来。

“哎哎哎……别乱动……”秦姒神色一凛,突然抬手撑住东宫,不让他靠太近。

“怎么了?”东宫一怔,随即如临大敌,紧张地询问,“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秦姒不好意思地摇头,悄声对东宫说,“你且把手递过来……”

东宫不明所以,依言伸手过去,在被子底下被秦姒的小手握住。他心中一动,盯着秦姒的脸,暗示性地眨眨眼。

秦姒脸上一红,嗔怪道:“殿下,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让你摸一下,宝宝好像在动呢!”

“啊?”东宫这才反应过来,连手都发抖了,整个人僵硬在被子里。

“殿下?”

“可、可以摸的么?”东宫紧张得话都说不清了,“本宫身上的气会不会冲撞到他?他多大个头了?本宫……”

秦姒瞪他:“再啰嗦。就不让你摸了!”

“好好好、本宫闭嘴。”东宫立kè

乖乖地安静下来,只讨好地把手搁在秦姒手里,眼巴巴地看她。

秦姒便引着他的手到自己小腹上。

她肚子还没怎么开始变大,要以吹毛求疵的态度去感受,才能模糊地感到比以往圆一点点。东宫一脸严肃地感受一番,末了,可怜兮兮地对秦姒道:“奇怪,他讨厌本宫么?”

“啊?”

“没有动。”东宫低头盯着被子窝,疑惑道,“一点动静也没啊……当真是在那儿么?”

秦姒笑道:“你总不能指望人家一天到晚折腾个不停啊,那孩子才四个月呢!前几天我都没感觉他来了,经大夫那么一说,才惊觉原来这几个月身体不适,并不是因为……”

“……不是因为本宫带着娘子在外漂泊了那么久,把娘子身体弄坏了?”

这回东宫又善解人意了起来,弄得秦姒有些窘迫。

东宫没有多说什么,因此事,他对秦姒也觉着亏欠得很,但秦姒明显总是照顾着他的面子,不跟别人提起那些日子过得多辛苦。相反,她偶尔还会跟东宫说当时两人在一起。一直受他照顾,她其实是很开心的。

“啊!”东宫突然想到了一点,“四个月的话……那就是在堇山时候有的,后来咱那么惊险逃命,不知有没有伤到这小家伙?”

秦姒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愿没吧……大夫说脉象挺正常的。”就是不方便再让人进一步诊断,只能号脉和目测而已。大夫说按日子看,孩子个头有点小,不过还算好啦,更糟糕的他都见过,再过段时日诊着看看了。

东宫便就着放在她腹上的手,轻轻抚了抚,道:“还好,算他小子命大。”

“你又知dào

是小子了?”秦姒责怪道。

“当然是龙儿。”东宫理所当然地说,“你看,皇室里长子次子三子,那可都是皇儿啊,没见过皇女的!帛阳王那个反贼头胎也是男孩儿,桓王亦然,墨河王……”他说到墨河王的时候,突然想起不愉快的事儿来,于是打住话题,闭口不说了。

秦姒觉得格外蹊跷,为何东宫格外讨厌墨河王了?连提及帛阳,都不及墨河王的恨意……

另外他对前皇后的心思,也是令人费解啊……

“啊!”东宫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秦姒回过神,轻声问他。

东宫欣喜地抬头对她说:“真动了!还在动呢!”

“啊,真的……呵呵。”秦姒笑起来。(真的有么。为什么没感觉到,八成是那个当爹的幻觉了。)

东宫便隔着她的肚子轻轻挠着,哄道:“乖乖长大,莫要给你母亲多添折磨哦!等你足月下地了,就要老老实实把你母亲还给本宫,知dào

不?”

话音未落,秦姒突然感到腹中一动,忙道:“啊呀!你莫要威胁它,它听得懂了啦!”

“真听得懂?”东宫认真道,“那便更是要说了!”

“别闹了别闹了!”

“初次见面,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啊!现在这么小心翼翼地,都是因为他还没落生下来,等他出世了,本宫一定要好好算账,害得本宫多久不能与娘子……”

“喂!不要胡说八道带坏小孩子!”

两人正热闹呢,敲门声响起了。

秦姒一惊,立kè

把东宫推开,自己缩进被子里。趁东宫弹了起来,她赶紧卷着被子滚到床铺深处去。

东宫匆匆披了件衣服,出声道:“谁啊?”

“三公子,是张某。”张缇在门外回答说。

“哦,进来吧。”东宫一面答,一面回头替秦姒把被子拉高一些。索性连脑袋一起蒙住了。

张缇拎着食盒进来,见他俩还在里屋,便没有往内走,只是随手抹了抹食案,将盒子放在上面。他拿了木碗倒入豆浆,扬声道:“东家,起身了。眼下可不早了啊。”

秦姒把脑袋从被子里挣出来,应道:“好的。”便要坐起。

东宫见状,赶紧扶着她,不让她动作快了。不仅是用手扶着,更拉了枕头过来。垫住秦姒身后,让她靠在枕头上坐起。

秦姒哭笑不得地捏了他一把,小声道:“我这又不是啥重病,干什么做得好像我行动不便一般……”

“要当心的。”东宫一本正经道。

张缇也在外屋附和:“是啊,三公子,东家她就是不当回事。你没回来的时候,可不就是抓紧一切机会做活儿么?不说东家是娘娘身份,就算只是三公子的庄主夫人,不也应当好好享shòu

的么?哪里需yào

做活计了。”

秦姒不服气地回答道:“张大哥你不懂啦!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健康成长,我自然也需yào

适当的运动!不能懒在床上!”

张缇只是笑:“张某不与东家你争辩,你同三公子辩说去吧!”

秦姒转头望向东宫,东宫抬手严肃道:“不许随意出这个屋子!一定要万分当心!”

“可是农家妇人不是都可以下田的么?”秦姒撇嘴,“哪里需yào

那么紧张啊,保护过度了……”

东宫板起脸训道:“你看人妇道人家多高大健壮来着,你去与别人比?夏日里还会伤风感冒的人有资格谈什么下地干活么?”顿了顿,他又说:“庄里哪有农活给你干,别没事找事了!”

“是没事啊,我不过出去走动走动……”

东宫猛然想起:“说起来,昨儿你在院里做什么呢?”

秦姒噘嘴,任性道:“院子的墙头上挂着几串酸果,是张大哥刚入夏时候晾的,我想吃。”

“啊?”

东宫急忙掀开帘子,探出头去问张缇:“张举人,有这事儿?”

“嗯,昨天三公子进来没见着?”张缇笑道。

东宫不吭声,往外面去——他昨天心急得很,进院子一眼就瞧见秦姒了,哪里还看得见院内有什么摆设啊?

出了门,扭头往旁边看,果然见到绑得精巧的几串果子挂在墙头上。

东宫正要摘,张缇便跟了出来,道:“这本是要风干了水汽,留着过年时候做菜吃的。东家说想吃,我怕对她腹中的胎儿不好,便没有答yīng

。”

东宫听了便说:“那怎么办?既然她想吃……”

张缇瞥一眼屋内,出来对东宫悄声道:“三公子你有所不知,那大夫叮嘱的是。若东家她食欲不振了,便要想着法子弄她感兴趣的菜食……”

“唔?”东宫眼珠一转。

张缇偷笑道:“前一两个月东家吃嘴确实挑得厉害,但现在东家吃什么都香啊,将膳食搭配好即可……那果子还泛着酒气呢!莫要答yīng

她,待她胃口又不好的时候,再切一点点来犒劳着,如何?”

东宫盯着张缇,惊讶道:“张举人,想不到你如此糟糕,竟故yì

不给四姑娘吃得开心!”一面说,他一面就把晾着的果子解了下来,让张缇拿到后面仓房去藏起来,别让秦姒找到。

第三百六十九节 来喝一杯

今年收成不错,锡师进账可观。帛阳设了一场盛宴,款待各位臣子。

其中周裴、江近海(嗯,他很不爽地回锡师报到了)、孟章在同一侧,为了强调“帛阳郡党”也是能吸收新人的,于是杨选与陈和也被安排到上述诸人身侧。杨选是名正言顺的,至于陈和,那应当就是顺便算进来的凑数者了。

这边几人年纪都轻,最小的应当是孟章(看不出来吧?),所以就安置在众臣席位的末端,没有进殿、排在廊下,也是给老臣个面子。

周裴本是王爷,让他出来赏枫实在委屈,因此在上位,然后是江近海、杨选、孟章、陈和——不知这谁排的座次,总之是暗潮汹涌,白眼四起,其中火药味最浓的,当属坐在正中间的杨选杨大人。没一会儿,孟章就实在受不了这“正义万分的眼神”,自个儿起身,绕到秦之纥那一票人堆里敬酒去了。

江近海与周裴打过几次交道,深知此人看起来老实得跟小白兔一样,其实相当会拿身份压人(就毒药那次也涨记性啊),便做出低姿态跟后者好言好语地聊着。

周裴却不怎么待见江近海,也不知为何,他今儿就是不给江近海好脸色看,也不赏他颜面,连敬酒都爱喝不喝地,彷佛深深地看不起江近海一般。

江近海不好发作,另一侧又是杨选,他只得自己跟自己喝闷酒,埋头吃菜。

杨选气走了孟章,得yì

,与陈和隔了空位闲谈,又偶尔转首去,故yì

隔着江近海与周裴说话。没一会儿,江近海就借口喝醉,离席出去散心了。

陈和便端了杯子,绕到周裴旁边,跟后者套近乎。

周裴对着陈和却和颜悦色,好像一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没一般,江近海远远瞧见了,更是憋气。

“王爷,以江大人脸色看来,其人对王爷似乎颇有微词啊。”杨选笑道。

周裴眯起眼睛朝外看,想当然,他的视力是看不见啥的。他也笑说:“我几时怕了他?”

陈和打圆场道:“王爷,大好的喜庆日子,这是何必呢?待会儿江大人回来,下官当敬他一杯,也同敬王爷,到时候……”

周裴正色道:“陈大人,你不知缘由,就不必劝和了。若当真希望一团和气,何不问问杨大人是否愿意与孟章孟公子把酒言欢?”

陈和便不敢多说了。

一会儿,乔仲兴出来,敬杨选一杯,两人对视,心中各有所思,却仍是将酒干了见底。

这边吃过一阵子,殿里传出话来,说帛阳帝发xiàn

常王怎么不在近前,吩咐加一席,让常王进去。

周裴没有推托,入内去了。

江近海就掐着这当口回来,孟章也转回来了,还拎着秦之纥兴致来了时候送的玉佩。

席上气氛顿时又是一阵翻转,江近海与孟章隔着个杨选说话,不时谈到小皇子的问题。因小皇子亲近秦川,所以负责管教秦川的孟章很有话题可谈,倒是杨选,在中间显得难堪,更无话可说。

没一刻钟,他把筷子往枕上一拍,起身到外边去了。

孟章心中好笑,便又转头与陈和说话,陈和不敢得罪他,嗯嗯啊啊地答yīng

着。

这廊下的变动,惹得远处阁楼上看热闹的宫女们一阵娇笑。

“在这里做什么呢!”安小璃领着两名宫女上楼上,呵斥道,“后面多少活计等着人做,你等倒好,都在这儿偷懒!看我不禀告你等各自的嬷嬷,好好打你们一顿!”

“哎呀!小安嬷嬷来了!”

众女连忙散去,不敢逗留。

安小璃哼了一声,转头沿着那些宫女张望的方向看去,正巧瞧见孟章等人在席间谈笑风生。孟章原本就长得斯文,又附庸风雅,喜爱穿成那王孙公子的模样,儒气十足,眼下喝了几杯酒,气色红润,举手投足皆有潇洒风流的做派。

安小璃愣愣地看了一阵,抬手用指尖轻轻抚摸自个儿前几个月被烫伤的痕迹,不由得出神去了。

“小安嬷嬷?”随从的宫女见她发怔,低声提醒,“小安嬷嬷,你这是怎么了啊?”

“啊!”

安小璃回过神来,立kè

双手掩住了脸颊。

待双颊没有那么烫热了,她才正色转身,叮嘱几个宫女关好门窗,不准再有人到这儿偷懒。

这时候,殿内,帛阳正与周裴悄声说话。

“长卿,你当初在东朝京城的时候,可有结识前太子殿中人?”他问。

周裴一怔,随即不解地回望帛阳,答说:“陛下这问得是……”

“有或无?”

“有的。”周裴诚恳地点头,“想来那秦斯还是从臣长州考出去的,怎会不认得呢?”

帛阳笑了,端起酒杯道:“朕却不是问秦斯。”

周裴诧异,反问:“那陛下是指何人呢?”

“记得有一少年英才,与秦斯年纪相当,也是前太子的左臂右膀。”帛阳提点道。

周裴一听心下了然,知dào

帛阳是指谁,甚至猜到帛阳这一出的来意为何。他说:“这嘛……臣在京城的时候不长,多是通过张举人或江大人与外界接触,若是那名少年英才并非长州人,恐怕臣要令陛下失望了。”

“怎会失望呢?”帛阳说,“朕再提醒一下罢,此人复姓即墨,父亲应是大理寺卿吧。”

周裴听其语气,知dào

装傻是行不通的,便恍然道:“啊,即墨……即墨君?”

“长卿当真知晓?”帛阳做出欣喜神色。

“是啊,此人过往与臣并无来往,但近年却不一样!”周裴一脸毫无心机的坦诚劲儿,对帛阳说道,“陛下若是同臣打听此人,那算是找对人了!”

“哦?”帛阳含笑。

周裴便说:“去年、抑或前年,啊应当是去年罢。张举人不是突然失踪了么?”

帛阳好奇:“这与张举人有关?”

“当然有关。”周裴兴奋地将酒杯放得远了些,对帛阳道,“张举人是臣幼时好友,臣对其下落十分关心,却始终得不到消息。而后,即墨君不知从何处来,捎了封书信给臣,正是张举人报平安所用!近年来,即墨君又来过两三回,皆是替张之秋送信传书,臣也是因此,才结识了这位即墨家的小公子啊!”

帛阳看着他毫无心机的眼神,嗯了一声。

第三百七十节 被连累什么的已经习惯了……

“既然他三番两次到锡师来寻你,那……或许其人便是住在锡师附近的?”帛阳道。

周裴想了想,回答说:“陛下,那却是未必啊。每回即墨公子送书信来,然后过几日又取回信走,便会就此没了音讯。臣也寻他不得。”

“下回他再到访,长卿何不将其留下?”帛阳说着,抿了一口酒。

“留下?”周裴诧异。

“当初东宫殿里风起云涌,朕也是知dào

些许的,即墨君暗地里得元启帝的信任,明里是东宫太子臂膀,却不见骄气,谦虚有礼。朕对那孩子,倒是挺有好感的。”帛阳笑道。

周裴恍然:“哦……陛下的意思是,愿招即墨公子入锡师,替天下苍生尽其心力?”

“若他点头,自然便是如此了。”帛阳颔首。

周裴兴致勃勃地答说:“嗯,陛下美意,待下即墨公子到访寒舍,臣一定转达!若是得知了,必定感激涕零啊!”

帛阳便与他一齐笑笑,举杯畅言。

……

入夜之后方下席,周裴带着微醉的神情,由内侍搀扶着从车上下来,踉踉跄跄回常王府里去。待内侍告退回宫,卧寝的门帘放下了,他便缓缓睁眼,神智清醒得如同滴酒未沾。

“来人,备文房四宝。”

蘸饱墨汁,周裴展开信笺,轻灵书写,却是告诫之词。

——即墨君的事儿已被帛阳得知了。今天这样糊弄过去,帛阳会信以为真么?不管如何,即墨君不可以再来,东宫若有要事,必须另换一名使者。

以周裴的想法,东宫最好能派死士前来,做好最坏准bèi

,若被帛阳派人设伏擒住,也能一死了之。

无论怎样预防,帛阳已经盯上常王府了,这一点恐怕不是周裴多心。

书信飞快写妥,周裴差了自己信得过的仆从,命其立kè

送至曹寰府上。

他没有联络东宫的办法,但是却知dào

,即墨君也会与曹寰来往。这封信送到曹寰那里,或许能很快便传递至东宫手中。

……不知帛阳有没有盯上曹寰呢?

周裴吩咐家人:“严查王府内外,不可放入生人,若有可疑人等在王府外逗留,便找个名目,让锡师衙门派人将其逐开!”

他这倒不是与帛阳宣战,但究竟有谁在暗中打小报gào

来着?帛阳对他的信任不浅,怎么想也不会派人主动监视王府,所以必然有谁,将即墨君的事儿偷偷禀报了上去。

周裴皱眉——这是蓄意陷害他,要是给他查出来,必定不能轻饶。

翌日一切如常,刚行完大宴,不上朝,各人乐得清闲。入夜时候,有人突然到王府后面,说是求见周裴。

周裴吃了一惊,待细问,才知dào

不是即墨君,是另一位闲士打扮之人。

他王爷身份,自然不会随意见客,遣人去问来自何处,有何要事,对方却不答。再询问接待的家仆,得知此人虽然穿着打扮朴素,却透着一股子仙风道骨,说话文雅有礼——听起来像是南方口音。

周裴想了想,决定姑且见上一见,或许是哪儿来的学问人,打算从他这里得点好言,谋个差事什么的——他从来不吝惜招养门人的。

对方给家仆引着,弯弯拐拐地进了府里,到周裴跟前。

两人一见面,周裴便笑道:“这位先生体态眼熟,是在哪里见过的吧?”

“太史渊拜见王爷。”

那来的人,正是太史渊。他当初在京城里面做事的时候,跟江近海等人有过来往,周裴也偶然跟他打过几次照面。只是周裴专心跟江近海找茬,没怎么把太史渊放在心上,加上眼神不好,他实在是没办法认出太史渊来。

不过还好,他一听名字,就记起此人是江近海用了就丢的帮手,因此天然地对此人多了份好感。

“原来是太史先生,请坐请坐。”周裴示意家仆奉茶,又对太史渊道,“京城一别又是多时了,不知太史先生过得如何呢?”

太史渊心道,最后一次相见,恐怕不是在京城,只不过贵人多忘事,也或许压根就没留心他这无名小卒罢了。如此看来,常王是更不可能知dào

,他如今正改名换姓,在锡师道录司做事呢。

太史渊乐呵呵地说:“不敢劳烦王爷惦记。鄙人出了京之后,行路多有漂泊,幸而得高人相助,才算是保住了性命啊!”

“哦?”周裴皱眉,故yì

替太史渊鸣不平道,“莫非太史先生并未与江近海那厮同道?”

“江大人么?是啊……”太史渊低首,“鄙人本是为投奔天子,才犯下案子,谁料江大人将事情按下,并没有把鄙人的功绩报到天子耳边……更视鄙人为弃子,从此不再有来往啊。”

周裴忿忿道:“岂有此理,如此作为,岂非污蔑天子,将锡师一众人等归为鸟尽弓藏兔死烹犬之流么?”

太史渊摇头:“鄙人并无此意。”

“太史先生,本王自然知dào

你没这样的意思!”周裴义正词严道,“但传出去,别人会怎样想,那也不是先生你能预料的!天子行事光明磊落,岂是东朝那些争权夺利之辈可比?纵然只出现一句不是,本王也定要纠正洗清,才能不负天子厚爱!”

他立kè

吩咐家仆,让太史渊留宿在王府里,另派人向滞留锡师的江近海问罪去。

太史渊当然不是要这样的结果,他推辞几句,又道自己已经在外边找了份小差事,帮人抄抄写写什么的,也有住处,请周裴不用如此费心。

于是周裴又问他,这回来见自己,是有什么难处么?

“没有没有,锡师安宁,百姓平和,鄙人住得实在惬意,怎会有怨言呢?”太史渊急忙道,“便是有那些与邻居的小不快,又哪里敢拿来惊动王爷?鄙人此次啊,是有消息,不知该往哪儿递,万般无奈,才冒昧求见王爷的。”

“哦?什么消息?”周裴好奇。

“鄙人有熟识的老乡,当了个小差,住在锡师官栈里。啊,就是二道城门前面那间。”太史渊慢吞吞地说,“因为有事托他帮忙,鄙人就去了那官栈几回,不想便遇见了一熟面孔的人啊!”

“谁呢?”

“正是京城即墨大人的三公子。”太史渊面有得色,对周裴道,“鄙人觉着奇怪,便与那掌柜问了问,原来啊,即墨公子是以官差的身份住进去的!王爷,你若是对此有兴趣,可以也派人问问去,说不定啊,能找见即墨公子如今下落呢!鄙人听说那可是个人才啊!”

周裴一听,大喜,连忙谢过太史渊,立kè

派人去办。

待太史渊告辞离开,周裴才把喜色从脸上卸下来。

“来人。”

“王爷,前去官栈打听的人还没回来呢!”主事忙应道。

“谁问你这事儿了?”周裴不悦道,“去,点几个机灵点的人过来,我有要事吩咐。”

王府主事不敢大意,赶紧照办,从府上找出聪明些的下人,领到周裴面前。

周裴便让这几人自个儿分工着,盯住太史渊的行踪,如果有什么异动,立kè

向他报gào



此时送信去曹府的人回来,跟周裴悄声说,收信的人是曹府的老奴,答yīng

一定把书信交到曹寰手上。

周裴这才略感放心。

再说这回事件的重点,即墨君。

他本人自然没有被当做关键人物的自觉了,比东宫等人先一步回县上去,如今正,忙着解决自己休假所堆积的那些事务。

没过十天,曹寰那边的告急书信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即墨君拆开一看,竟然是周裴传信,说帛阳帝注意到即墨君的存zài

了,正要求周裴调查其行踪,表面上的意思是想请即墨君入朝做事。

周裴信里问即墨君的想法,这还能有别的想法么?

就算他现在想着帛阳帝搞不好比东宫更适合做皇帝,但早就上贼船了,是说离就离得了的么?再者,帛阳帝安的什么心思……难道他手上的人还少得不够用,需yào

招揽敌方的臣子了?即墨君深感怀疑。

收到周裴的书信之后,他打定主意,暂时不去锡师了。

不仅如此,他更决定短时间内都不与东宫那帮子人来往,同时通知商铺的人,不能与庄内人交往过密,以免坏事。

如此决定之后,他便安心做自己的小县丞。

然而,没过几天,他又收到了另一封信。

这回是即墨大人寄来的,也就是他亲爹。

原本南方商铺那边,他是努力与之来往,而对方跟即墨老先生倒是因为战乱的关系,很少接触着,只道这是好友的儿子,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在向商铺求助……

墨河王回去之后,京城里更是乱成一团,各派人士捕风捉影,更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从中煽风点火。南方商铺的人绝对不敢与即墨大人私下联络,生怕被打上什么官商勾结的罪名,那可就冤枉了。

但现在事情过去了半年左右,风声略弱,商铺老板念着旧情,请即墨大人出去悄悄喝了一顿——

即墨老爹这才知dào

,自家儿子一直在吃着南方商铺这个大资源过日子呢!他立kè

修书一封,要求儿子马上回京城去!

(即墨君:我没有拉着商铺干坏事!大多是东宫干的啊啊啊!我根本就没主动联络商铺的人啊!)

第三百七十一节 轻一重缓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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