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长安 - xp1024.com
《一剑长安》


正文 第一章 渭城少年

大雨刚过,渭城的街道上还撒着点小雨。这点小雨倒也不碍事,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不少小摊贩又重新搭起了摊子,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你还买什么?德春楼的先生又开始讲书了。”听得此话,小商贩狠狠的瞪了一眼那行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顾客被拉走。

小贩摇了摇头,忽然眼前闪过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

“徐小弟,这么急,是不是又挨时先生骂了?”

那青衫少年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是啊,我要赶去听书。”

小贩长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自从德春楼来了之后,整条街一半的大老爷们都只往那德春楼钻,那些听客们不知道背地里被窑子里的姑娘们和老鸨骂了多少回。

在大街小巷里,在女人们的口中,德春楼似乎比温柔乡和十八层地狱还可怕。

小贩想了想,收起了摊子,揣着今天的几文货钱,也朝着德春楼走去。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两军正在对垒,忽然风云色变,金色的大手印竟从蛮军阵中冲出,狠狠的拍向陈彦青大将军,眼看陈大将军危在旦夕,你们猜怎么着?”那说书的先生语气一转,卖起了关子。

诸多听客正听到要紧处,正想听听那忠肝义胆的大将军如何脱身,被这说书的一顿,立马撩起袖子不干了。说书先生看准了火候,立马拿出了一个小盆,只听得一阵阵叮咚响,说书先生满意的收起了小盆,喝了口水才慢慢开讲。

“据说那陈大将军已经闭上了双眼,却没想到,我军阵中一道寒芒陡现,让那金色的大手印顿了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提高了音调。

“就是那么一瞬间,一瞬间,陈大将军便被救了出去,那道剑芒也被生生折断……”

……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又悄悄的下了起来。

顿时整个德春楼内便只剩下了雨声和说书先生那忽高忽低的声音。

青衫少年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了小巷子,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没有人,踮起了脚尖如同准备接近老鼠的猫一样,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探出脑袋看见屋子里没人,这才走进屋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舒了一口气,朝房间走去。

“又跑去哪野了?”

青衫少年被吓一跳,看见站在门口的先生后,立马耷拉着脑袋。

“时叔,我错了。”

拿着戒尺的先生阴沉着脸。

“我去私塾,让你好生在家,你倒说说你去了哪?”

“听书。”

先生冷哼一声,走进屋内点燃了灯。

“《诸子百家》,《圣贤经纶》都听完了么?在家讲你又不听。”

“不一样,说书先生讲的都是大英雄,大豪杰。”

“哦?”先生有些不以为然:“那你说说,你知道了哪些大英雄,大豪杰?”

青衫少年似乎没有看到脸色变化的先生。

“蜀山七侠、阿赞大喇嘛、陈彦青、拓跋宁卿啊之类的。”

听得那一个个名字,先生瞳孔猛的一缩,随即恢复正常。

看到时叔的表情,青衫少年立马追问道:“时叔,你也知道这段故事么?”

时叔嘬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十几年前的事而已,除了你们这些小孩子,年长点的都知道。”

青衫少年立马活跃起来,跑到时叔身边央求道:“时叔,那你和我说说呗。最后怎样了?那大叛徒拓跋宁卿把菩萨符藏哪了?”

时叔一听到这话,脸上青筋暴起,嘴唇微微颤抖,似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摇摇欲坠。青衫少年看到,立马上前扶住。

时叔一挥手,青衫少年摔倒在地。满脸惊愕的看着时叔,他印象中慈祥的时叔。

“徐长安,你记住,天下人都可以骂拓跋宁卿,唯独你不行!”

指着徐长安的手不断的颤抖,在徐长安的印象中,时叔从来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

突然间,时叔颓了下来,一瞬间仿佛老了几十岁。

转身走进屋内。

“罢了罢了,以后谁问起拓跋宁卿,你就按说书先生的说便是了,叛徒就叛徒吧!”时叔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江山易老,几度斑驳;痴儿侠女,奈何情多。”窗外的歌谣穿过了大雨,传到了屋内。

……

……

白袍长髯的老先生总是喜欢坐在盘根错节的迎客松下,不知道是看着飘在云雾中的剑峰还是面前的棋盘。

那些如白棉花般的云雾竟托起了九座剑峰,从山外看来,只是这云雾太过于浓厚,只能看到貌似椭圆形的山峰。

真正能上蜀山的人才知晓,在蜀山顶峰一眼望去,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自打有人登上蜀山顶峰开始,顶峰之上便没有了澄碧如洗的蓝天。

棋盘上零零散散的放着黑白棋子,老先生看着貌似风平浪静却又暗藏杀机的棋盘眉头紧锁,站起身来回踱步,最终从宽大的袖袍中甩出一颗棋子。刹那间,那棋盘竟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似乎有要崩溃的迹象。

可老先生看见此景却大喜,一道霞光从袖口飞出,直上剑峰。

正在授课的夜千树瞥见一抹霞光,顾不上师弟师妹们惊诧的眼神,快步走出门外,飞身接住霞光。

他还来不及接受双眼放光的师妹们的赞美,便头也不回的直下剑峰。

“师叔祖。”夜千树整理了衣冠,恭敬的站在老先生身旁。

老先生看着要崩溃的棋盘,立马把之前打入棋盘的棋子收了回来,摊开手掌心。

看着满脸欢喜的师叔祖,夜千树低头一看。

一颗介于黑色和白色的棋子静静的躺在师叔祖的手掌心。

棋分黑白,又怎么有灰色的棋子?

棋分黑白,可人能单纯的分黑白么?师叔祖看着疑惑不解的夜千树,摇了摇头,也没点破。

大袖一挥,那棋盘拔地而起,天圆地方从棋盘中脱离化作一条条紫色的光线,在剑峰上空构成了一块巨大的版图,天元与星在中偶尔闪出光芒。

剑峰上所有的弟子都出来看着这美轮美奂的画面,赞不绝口。

忽然间,一抹妖异的红光不受控制飞入版图,夜千树心念一动,背上长剑出鞘,踏剑而上,直追红光。

夜千树双手一拨,看清了那红光所落之处——渭城。

正文 第二章 金蝉脱壳

徐长安并没有因为时叔的发怒而停止去听书。

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忽冷忽热的时叔,根本没放在心上。每天趁时叔去私塾的时候,一溜烟便跑到了德春楼听书。

说书的先生已经把故事从北蛮南征的战争讲到了天马行空的修行者。

那些高高在上,令人仰望的修行者。

只是这座小城的人都习惯了知足常乐。

他们喜欢午后闲适的时光,喝一大口甜汤,躺在竹椅上小憩;喜欢傍晚的夕阳,和当家的女人打声招呼,男人们便约上一圈,打起了麻将。

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飞天遁地太过于缥缈,不如回家喝口甜汤,打圈麻将。

所以,德春楼里热闹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便归于平静。

德春楼的掌柜自然是急,不停的催促说书的先生再讲几场有关战争的故事,实在不行编上几场也行。

说书的先生胡子一翘,指着掌柜的大骂,说什么他所说的都是真实故事,近十几年来就那么一场战争,要他瞎编乱造那是侮辱他的人格之类等等。

看得说书先生坚持要说什么修行者的事,掌柜的只得作罢,反正生意也不算差。况且……窑子里的小姐们和老鸨最近见到自己都多了几分笑意。大概是听书的人少了,她们的生意好了,所以见到自己也不似往日一般。并且……姑娘们好像也更卖力了些。

想到那些姑娘,掌柜的便由说书先生去了。

徐长安比较喜欢现在的德春楼,每次去都能有个座位,不用像往日一般被挤在角落里。

看了一眼水钟,估摸着时叔快要回家了,徐长安正准备溜,却被说书先生叫住了。

“长安,今日不用急,时先生遇到一件大好事,一时半会回不了家。”因徐长安每日都来听书,和说书先生也混了一个脸熟。

“什么喜事?”

说书先生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天上掉了个大馅饼,砸在了你时叔头上。”

徐长安双手杵着下巴,把头凑了过去:“吹牛吧,我时叔那运气,就是捡钱都要摔个大跟头。再说,你都在说书,怎么知道我时叔的事?”

说书先生一笑:“对,大馅饼的确把你时叔砸了个大跟头。我是个说书人,总有人会把有趣的事告诉我。”

徐长安半信半疑的赶往家里,身后传来了说书人爽朗的笑声。

只见门虚掩着,徐长安偷偷往里一瞟,只见里面有人影晃动,想必是时叔。徐长安才要进屋,就被人捂住了嘴,拉往了一旁。

徐长安转头一看,居然是时叔!

时叔收拾了一些东西,拉着徐长安直往城南而去。

城南乃是本城最有势力的王家的地盘,王家在渭城说一不二,有财有势。

时叔直奔王家大宅,令徐长安诧异的是,王家居然张灯结彩,不少人带着贺礼进入王家,那些本城的财主看见时叔,还微微点头示意。

“记住,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慌张,记得你床底下有封信。”时叔一面打着招呼一边小声的交待着徐长安。

徐长安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点点头,他从小就听时叔的话。更令徐长安惊诧的是,看见时叔,居然有一群杂役一拥而上,把时叔给迎了进去,只剩徐长安一个人在外面局促不安的坐着。

来往的宾客们都在说什么恭喜王家喜得良婿之类,徐长安竖起耳朵仔细听,终于知道了事情始末。

三十多岁的王家小姐今日在万花楼抛绣球找佳婿,时叔恰好经过,避让不及,绣球竟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时叔的怀里。

徐长安终于知道说书先生所说的“大馅饼砸了一个跟头”。

王家小姐已经三十多岁了,这个年龄段已经是黄花老姑娘了。

也不是她不嫁,只是这王家小姐生的膀大腰圆,十分凶悍,光体重就抵得上四五个男人。

按理说,以王家的财力,嫁个女儿应该不愁。可是,经过几次抛绣球之后,所有和王大小姐结婚的男子都在当夜离奇死亡。所以,才会出现时叔避让不及被绣球砸中的情景。

时叔和新娘子一起走出大堂,不少人看向时叔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仿佛此时时叔便已是一个死人一般。

“你听说了吗?三个月前的王家女婿大婚之夜摔了一跤就摔死了。”

“还有,半年前的王家女婿结婚第二天被人发现吊死在树上。”

“真不知道这位新郎官是什么死法?”

在别人喜堂上说这些事本是极其避讳的,可在这王家小姐身上发生的事,太过于邪乎。嘴长在别人身上,王家也不好说啥。

“喂,小兄弟,你说这个新郎官能再活几个时辰?”徐长安感觉肩头一沉,满脸黑线的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少年。

徐长安看了一眼那酒醉微醺的少年,颇为嫌弃的把搭在肩上的手拿开。

那少年毫不在意立马又把手搭在了徐长安肩上。

“我和你说啊,我表姐结婚十几次了,最长的一个也就活了十二个时辰。”

说着还掰着手指头数到:“其中有三个是在婚宴上就死的,五个六个时辰……我看这大叔身体单薄,还有点儒雅之气,估计不出三个时辰就会被我表姐给克死。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少年似乎没有注意到徐长安逐渐变黑的脸色,仍然喋喋不休。

“那是我叔!”徐长安揪住少年的衣领,举起了拳头。

“新郎怎么了!”一阵惊呼传来,徐长安放下那少年,立马朝内堂挤去。

徐长安并没能挤入人群,只是远远地看见时叔嘴角还有白沫,便被人抬了出去,王家的人熟练的收拾屋里。

徐长安悄悄的摸到王家后院,忍住悲哀,却发现一群黑衣杂役把时叔的尸体抬走了,他便缓缓的跟在那群杂役身后。

王家把时叔放进早就备好的坑里,趁着夜色把时叔埋了。徐长安有些愤怒,想来这王家早知道时叔会出事,非要让他结婚,他这才想起来,刚才进入后院,就发现这后院活脱脱就是一个灵堂,挂满了白布。

徐长安不知道的是,这并非王家故意所致,自此王家招一个女婿死一个之后,王老太爷下定决心要给自己女儿找一个命硬之人,可这人又怎么那么容易找到,只能看缘分了。所以每到结婚,王家都是前院红事,后院白事。王老太爷就喜欢有一天这白事灵堂白设,可惜,这后院从来没让王老太爷失望过。

待得王家之人草草的将时叔安葬之后,徐长安这才到那连名字都没有的墓碑前,看着安静的墓碑,徐长安突然想起了这十几年的陪伴,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时叔,你最喜欢烤鲶鱼,改天我给你烧来给你。时叔,你这一走我怎么办,你一走,村口的寡妇肯定不待见我。”

徐长安一边抽泣,一边抹着眼泪说道,不过若是时叔真的听到这话,不知道会不会跳起来给他几巴掌。

徐长安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徐长安立马钻进旁边小树林。

皎洁的月光下,小树撒下一片阴影。

“这时老头是属耗子的么?居然又不见了。”

“这时老头最擅长的就是金蝉脱壳,不然我们也不会找了他这么多年。”徐长安小心翼翼的趴在草丛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着把坟掘开的几个黑衣人。

“那王家要不要处理了。”一个黑衣人说着还用手刀比划了一下脖子。

“算了,我们的目标就是这老头,不要引起太大的动静。”说着,一群黑衣人便潜入黑夜中,消失不见。

徐长安再也忍不住,跑到时叔坟头一看,只见棺材里只有几件新郎服,徐长安想了想,把棺材盖好,埋好,带着满腔的疑问回到了家里。

正文 第三章 追踪

第三章 追踪

趁着月色,徐长安摸回了家里。

他记着时叔的话,在床底摸索了一阵,可一无所获。

想了想,徐长安整个人趴到了床底,每一块青石板砖都仔细的敲打,终于让他找到了。

搬开青石板砖,只见里面放着一个小匣子,匣子里放着一封信。

徐长安立马拆开。

才看到第一句话,徐长安就笑道:“死老头,我就知道你没事。”

“长安,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大概已经走了。你不用来找我,你也找不到。我知道,你现在的脑海中一定有很多的疑问,不过这件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才看到开头,仿佛时叔就在自己耳边絮叨。

“为什么我要走,答案很简单,因为有些人一直在找我们。你从小就一直问我,为什么我们要从一座小城辗转到另外一座小城,我现在告诉你,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徐长安似乎能看到时叔此时凝重的表情。

“我也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想看着你结婚,生子。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我所能左右。你记住,贴身戴好匣子中的玉符,赶往云梦山,那里有一些你想要知道的答案。还有,一路上注意安全,尽量朝着人多的路线走。或许,你这一走,便是一生。”

徐长安把信放下,很明显时叔当时很急躁,所以信都是那般简洁。

他端详着那枚玉符,一个似笑似哭的佛陀栩栩如生。徐长安和时叔这些年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寺庙,寺庙里的佛陀大多都是宝相庄严或者慈眉善目,从未见过这位佛陀,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邪性。

不过他还是听从时叔的话,把那佛陀贴身放好。

“云梦山。”徐长安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地方。

徐长安本就是个聪明的人,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一捋,就得到了不少的信息。

时叔信中所说那些找他们的人,应该就是在时叔衣冠冢面前的那些人,二时叔去娶王家的大小姐也是为了让王家的喜事做个掩护,毕竟结婚是大事,人多口杂,方便逃走。

至于时叔不提前告诉自己的理由,徐长安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三条。

第一便是时叔知道有人来找他们的时候便已经来不及和自己商议和安排了。恰巧王家大小姐丢绣球,时叔便借此机会,寻找脱身之法。

第二便是那群黑衣人找的是时叔,时叔引开他们自己也能够安全,带着自己还会拖累时叔。

第三便是这云梦山,云梦山里必然有极其重要的信息,所以时叔引开他们,让自己去取。

想通了这些关节,徐长安便放心的睡了下去。今晚那些人大概会去找时叔,所以自己很安全,便倒头大睡。

山上,带头的黑衣人抡起拳头,狠狠的砸向了一棵大树,那棵大树应声而倒。

“可恶,又让这老耗子跑了。”黑衣人的眼中突闪精芒。“回去,他不是带着个小鬼来参加婚宴么,我们去找那个小鬼。”一群人便消失在黑夜中,直奔渭城而去。

天刚亮,徐长安把那封信给烧了,收拾好细软便出了门。

刚出巷子,就迎头撞上了一个陌生人。

互道了句抱歉之后,那人便立马问道。

“小哥可知道这巷子里住着一位姓时的先生?”徐长安立马警觉起来,不过并未表露出半分。

那人来回审视着徐长安,看得徐长安心里一紧。不过从小到大撒过不少谎,他也具备了很强的应变能力。所以在认识与不认识的答案中徘徊了一秒,他便立刻给出了答案。

“你说的是时先生么?他家就在前面左转第二间就是,不过人就不好找咯!”

那人再度看了徐长安一圈。

“这大家都知道的啊,那时先生被王家大小姐的绣球砸中,现在估摸着在王家大宅里睡觉哩。”徐长安很轻松的回道。

“多谢小哥了,不妨直说,时先生是我故友,却不曾想如今落得一个好姻缘,真是可喜可贺。看小哥这身行囊,不知小哥打算去哪?”

人家都把自己的目的给编了出来,徐长安只好继续装傻说道:“不是快要秋收了嘛,我得顺着江边去帮我外婆,外公去的早,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实在是抱歉,那就祝小哥一路顺风了,我也要去祝贺故友了。”

徐长安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巷子,思索了下,便朝着江边赶去。

而那个陌生人再度拦了个人问路,确认徐长安所说为真,看了一眼徐长安的背影,放下疑虑,便朝着时叔家走去。

家里没人,桌子上只有一个空了的匣子和一堆早已经凉了的灰烬。

一行人面面相觑,他们自问未走漏任何风声,没想到却两头扑空。

没追上时叔不说,昨夜去王家找徐长安,也是一无所获,没想到今早来到这里,却发现被这叔侄俩摆了一道。

昨夜他们只是在人群中远远的看了一眼徐长安,相貌并未记清,又如何能找到?

“豆腐脑,新鲜豆腐脑!”一阵阵的吆喝声由远及近,领头人使了个眼色,手底下的人立马会意。

“等下。”担着豆腐脑的商贩被叫停了下来。

“老丈可知道这家人去了哪里么?”那商贩也是个实诚人,便直接回道:“时先生不是入了王家么?不过说来也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那商贩接着回道:“按理说他侄子徐小子也应该在王家啊,不过我刚刚遇到他,背着个包,急匆匆的就走了。”

那藏在屋内的首领眼中露出精芒,示意继续问。

“老丈可知道这徐小哥去了何处。”

那老商贩笑了起来:“我们卖货的,怎么好问这些。”

“那可知道是去了哪个方向?”

老丈摊开双手:“就在这巷子里遇到,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个方向啊。”

首领微微点头,便放开那商贩,让他走了。

“愚蠢!”那首领不知道骂的谁。

向徐长安问路的那人此刻也反应了过来:“他说去江边,我们是不是去追?”

“不,他认出了我们,那我们出城,朝着山上找!”首领的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

正文 第四章 曲鲶

泾河的水很清,几株悠然自得的水草在蓝天白云下尽情的摆弄身姿。河边有不少歇息的行人,他们或是行脚商,或是村民,都聚集在这个小小的茶棚里。

有钱的商人在茶棚内有单独桌子,还有茶具。至于那些本地的村民或是没多少钱的大汉一般都是店家拿个大碗,倒上一碗,棚边上这么一坐,从怀中捧出自家的大烟叶子就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本地人,老实巴交,从不与客人争执。

“还请您老换个地儿抽,这正当风口,我棚子里还有好几位妇道人家。”说着还有意的朝棚内瞟了一眼,两三桌上有客人,其中一桌上坐着一个大肚子的孕妇。

这抽烟的汉子看了一眼店主。

“还请先生换个地儿,这茶钱算是我的。”

抽烟的汉子没有答话,往前移了两步,整个人暴露在了烈日下。

可那炙热的风仍然呼呼的朝着这边吹,棚子里的妇人又咳嗽了几声。

店主再次出来:“劳烦老先生换个当口,这风还是吹了进来。”

抽烟的老丈斜了店主一眼:“这是你家的么?”

这朝天大道说不上是谁家的,自己只有这棚子。这老丈就这么在烈阳下暴晒也讨不了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非要用烟去熏那妇人。

那妇人叹了一口气,朝店家挥挥手,示意店家不用再理会。

棚子的斜对面有一株大树,树下的道士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老丈有何烦心事,来聊两句,不准不要钱。”

老丈本是信道之人,但看了一眼留着两缕胡须的道士,没有一丝仙风道骨之气,和那些江湖骗子一般无二,心中便更加的不悦。

这老丈也是个性子直爽之人,冷哼一声:“不准我把你这破摊子给砸了。”

那老丈走到了树荫底下,茶棚里的空气终于恢复清新,店主朝道士投来感激的目光。

“若是准了呢?”道士这么一问,老人脚下顿了顿:“那我就给你钱呗。”往后不自觉的退了一小步,道士看在了眼里:“好,五文钱一签。”

老丈虽有些意外,还是从道士手中的竹筒中抽出一签。

“中下签!”

“何解?”这些江湖术士骗人的惯用手法,若看你春风得意,必会抽到上及上上签,讨要几文赏钱;若是愁眉苦脸,必然抽到不好的签,必会用破解之法坑你一笔。

“难难难,行路难,内室不宁,庸人自扰。”

老丈眼神一凝便问道:“这话怎么说?”

道士看了一眼老丈,老丈冷哼一声,撒下五文钱排成一排,放在了他那桌子上。道人看了一眼,仍然没有作答。

“你这是何意?”老丈愠怒。

道士瞟了一眼五文钱。“这只是抽签的钱,我可没有义务为你解签。”

老丈大怒道:“那你要如何!”

道士指着前方的道路:“此去三十里外有一间私塾,那先生多收留流浪儿,若我说的满意,你送五十两银钱去,如何?”

“若是不满意呢?”道士听得这话,挠了挠头,好像这话很是熟悉,便答道:“那你砸了我这摊子。”

“老丈必是烦心家里事,而是多半是为了儿子!”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烦心。”

道士一笑道:“老丈虽然身穿粗布衣服,可我看面相所得,老丈乃大户人家。不过,贵在子,而不在你。”

老人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那我在这先恭喜老丈要抱孙子了。”

老人再度冷哼一声。

“您儿子应该是常年在外,一年回家一次,你便怀疑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

老人的目光立马由不屑变成了惊讶。

“签文上说了,庸人自扰。”

老人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可若不是……”

道士一笑道:“那便生下来再滴血认亲,若如今不善待,真是你孙儿,那你如何自处?”

老人看了一样棚子里的妇人,低声对道士说道:“五十两我会派人送去。”

说完,老人便径直走了。

不一会儿,一辆轿子过来,停在了那孕妇的面前。

妇人走了上来:“多谢先生,奴家也当送五十两银子去给那先生。”

“不必,你公公的算卦钱他会给。”

“这只是奴家对那位收养孤儿的先生一点敬意。”

算命的听得这话,也不便多说。

随着轿子的远去,徐长安也走出了茶棚。

“小兄弟,请留步。”

徐长安转头看向道士。

“我送小兄弟一句话。”

“若过藩篱,必经山途。”

“多谢。”徐长安背着包袱往前走去。

徐长安看着眼前的两条路,在那迟疑。

一条路便是顺着河道而行,另外一条路便是依山而上,两条路都通往云梦山。

似乎是受到了之前一幕的影响,他的脚鬼使神差般迈上了山途。

爬上山徐长安这才发现,山上的栈道不知什么时候断了,他的面前只有一道悬崖,崖下是波涛汹涌的泾河。

他有些无奈,自己怎么就信了那道士的鬼话。

转过身去,却看见了几个黑衣人。

一袭黑衣,却显得风尘仆仆,他还在其中看到了在渭城的问路人。

“小子,你可真奸诈,让我们沿着山路追了好几天。说!时万里在哪,那符又在哪?”

对于这两个问题,徐长安可真是有心无力,若知道时叔所在,自己又怎么会他们堵到,至于什么符,听都没有听说过。

看着渐渐逼近的众人,徐长安一步步的后退。

中午的太阳很是刺眼,特别是在这悬崖边,徐长安心里开始怀疑,莫非今日便要被他们抓住?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似乎是有些耳熟。

“跳下来,不要怕。”

徐长安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转身投入了汹涌的泾河。

……

徐长安入水前似乎看到一只巨大的怪物。

并没有想象之中呛人的河水和窒息感,入手处全是湿滑的感觉,就像下雨天爬上带有青苔的大石头一样。

黑幽色的皮肤,鱼类特有的粘液让它看起来很油腻,甚至额头上还有点青苔,两只大眼睛犹如铜铃般大小,厚厚的嘴唇把整张嘴撑得很大,两缕胡须在水中自由飘荡,就像河岸边的水草一样。

这是……一条大鲶鱼!

徐长安低头一看,自己正趴在大鲶鱼的头上。

徐长安虽然没有去过海边,也没有见过海,但他听人说过海里的霸主,那足有半座小山大小的鲸鱼,徐长安看着这大鲶鱼的身形,随意的一个摆尾,河里便翻起一阵巨浪。徐长安估摸着这大鲶鱼比鲸鱼也小不了多少。

从高处落下,即便有大鲶鱼接着,徐长安的脑袋也是越来越重,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

一座破庙伫立在竹林中,风一吹四周沙沙作响,让人想了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

火光摇曳,没有想象中香艳的女鬼,只有一个道士,穿着宽大的袍子,嘴很大,留着奇怪的八字胡,长长的快要塌到脖子附近。

徐长安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他明明记得看到一条大鲶鱼的,怎么醒来的时候自己在竹林。

“臭小子,还不进来。”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徐长安上下打量着这道士,越发的觉得这茶棚边算命的道士像一条鲶鱼。

“老夫叫曲鲶。”老头瞅了一眼徐长安,看得徐长安心神一凛,似乎所有的秘密在那一眼之下都坦露无疑。

“不错,老夫就是那条巨鲶,也是那个道士。”

在那些怪异小说里,徐长安看到过许多妖,他们一旦出山,必将山河色变,翻江倒海,气宇非凡,哪会像这个老头一般平凡。

“道长,我真的没钱,你要骗的话去骗别人吧。”徐长安说着还揪了一下曲鲶的八字胡。

曲鲶气得胡子都歪了,这个臭小子居然把自己当成了江湖骗子。

“臭小子,在河里是谁救你的,你都忘记了么?”

“我当然记得,一条巨大的鲶鱼,为了报答它,我决定以后都不吃鲶鱼了。”徐长安自来熟,坐在了地上烘起了衣服,一点都不见外。

“你……”

“我听说书先生说过,那些妖怪都凶神恶煞的,哪像道长一样和蔼可亲。”

曲鲶听得徐长安这样说,心里很是受用,捻了捻自己长长的胡子,突然转头露出巨大的鲶鱼嘴,嘴里长长的牙齿,黝黑色的皮肤上,两颊的长须随风飘荡。

“妖怪是不是这样的?”

徐长安抬头一看,只见宽大的袍子上长着一颗鲶鱼脑袋,大叫一声头一歪再度晕了过去。

当徐长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竹叶撒下了一片稀稀疏疏的光影,清风吹过,旁边小溪里的溪水不停的撞击石头,发出好听的声音,就像是大自然在耳边轻声呢喃一般。

清风袭过,万里无云。

徐长安摆动了下受伤的手,并无痛感,他不用拉起袖子看就知道伤口上抹上了一层药。此刻的他居然有着远超出同龄人的沉稳,看着墙角的枯草堆,他躺了上去,闭上了眼。

从渭城到泾河,自己就因为时叔的一封信,长途跋涉近千里。

一幕幕不停的在它脑海里旋转,一个个问题也在他的心里打成了结。

这时候,听到门外有响声,徐长安立马闭上了眼。

那人看了一眼徐长安,摇头骂道:“臭小子,老子亲自去找野味,你居然还在睡觉。”

甩了甩宽大的袍子,曲鲶也没理徐长安,抱了点枯草和昨夜剩下的柴火,去外生起火来。不一会儿,屋外一阵阵的浓烟直奔屋内,还夹杂着一阵阵烤糊的肉味……

“肉不是这么烤的。”

曲鲶没说话,把蒲扇往前一递,徐长安接了过来,娴熟的起火,翻烤。

“你怎么会的?”曲鲶有些疑惑。

“自小跟着某人到处跑,他只会教教书,这些事情当然得有人来做。”徐长安拢了拢散在额前的头发,盯着曲鲶说道。

徐长安心怦怦直跳,他在赌,赌这条大鲶鱼认识时叔。

曲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不怕我?”从昨晚的被吓晕,到现在的淡定,变化实在是大。

“我相信你是妖怪了,只不过你若要害我,又何必救我。”

大大的脑袋上的小眼睛突然眯了起来,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如果我不想分享呢?”

徐长安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在这朝阳清风里,额头上居然有一小层细细的汗珠。

“你烤的肉快糊了。”听到这话,徐长安猛然一愣。

“毕竟是孩子,姓时的估计也没时间教你什么。”听到这话,徐长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关于时叔,十几年来徐长安对他的认识只不过是一个古板的教书先生,喜欢穿着一身的青衫,对村口的大媳妇小寡妇都丝毫提不起兴趣,似乎他的生活就是带着他在一座城市与一座城市之间穿梭,教一座又一座小城里的孩子识字念书。

曲鲶接过徐长安手里的烤肉咬了一口:“还不错,没想到他还会烤肉。”

徐长安低着头:“他不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带着我走过一座又一座的小城,没有什么能留下他,包括那些长得不错的寡妇。”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却一直一个人。”

曲鲶笑了笑,看着在回忆中的徐长安说道:“你还不了解他,如果有一天你也曾站在高处看群山,又怎么会因为一粒灰尘而折腰。”

“我从来不知道他还这么厉害,他被王府的奴役拖着出去的时候,就像一条死狗。”

曲鲶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这么说他?”

徐长安夺过曲鲶手中的烤肉:“当时的他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说说又怎么?”说着咬了一口肉,“呸”的一口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肉,比渭城王大妈家的臭酸菜还酸。”

“渭城王大妈?”

“没。”徐长安说着又把烤肉还给了曲鲶。

“山猫肉。”

徐长安没说话,朝着溪边跑了过去,不一会儿,手里提着几条活泼乱跳的鱼回来了。

“我总感觉有人要挨揍。”这是徐长安回来看见曲鲶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徐长安低头看看手里的鱼,又看看曲鲶长长的胡须,提着鱼跑回了小溪边。

“他也挺喜欢的吃鱼的。”徐长安回来的时候讪讪的说了一句。

曲鲶没看他:“我也挺喜欢吃熊孩子的。”

......

徐长安最终还是咬牙吃了一个曲鲶递过来的猫腿,他发誓,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难吃,看着大快朵颐的曲鲶,徐长安微微的叹了口气。

“我也不喜欢吃山猫肉,又酸又臭,不过吃着就是爽。”

徐长安不明白曲鲶为什么爽,难道因为猫喜欢吃鱼?

“当时我还小,被一只老猫给叼了去,要给它才生下孩子的老婆好好补补。”

徐长安心里一愣,这时才想起来,渭城里的老医师们都常说鲶鱼对于催乳和滋补都非常的不错……

“后来呢?”

“后来,一个古板而又不喜欢小寡妇的教书先生救了我。”曲鲶的嘴角带起了一丝笑意。

……

午后的阳光有些燎人,空气中也有一股子热气,竹叶也焉了不少。

“那些人估计暂时找不到你了,你身上的气味在河里也被我清洗了,他们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曲鲶瞥了一眼徐长安继续说道:“记住,先去你要去的地方。”说完之后,曲鲶狠狠的咬了一口山猫肉,朝着河边走去。

徐长安目送着曲鲶的远去的背影,耳旁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臭小子,以后见到那老头一定要和他说我救过你!。”

徐长安不置可否的摇摇头,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巨吼:“这很重要!”

正文 第五章 一梦

云梦山。

似乎是座很古老的山,古老到山脚的居民不知道为什么叫云梦山,他们只知道他们的长辈都这样叫,他们长辈的长辈也这样叫。

入秋的季节,山脚一片黄澄澄,麦子也因为这收获的季节而欢欣。半山腰已有点点白色,山脚的人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景,山脚秋季,山腰却是冬季。

人们被祖先严令不许登到山腰,老老实实的在这山脚种地,娶妻,生娃,然后再种地,再娶妻……

只是漫长的岁月过去,祖先的严令就像秋天的树叶一样,被吹进麦田,埋到了地下。

枯叶能化作养料,守着的严令却没有任何的“养分”,漫长岁月过后,甚至连闲谈也难以提及这个奇怪的严令。

年复一年的无聊日子,总有人想着把日子过出点新意,年轻的少年们在一个秋天穿上冬衣,向着那白雪覆盖的山腰出发。

一天,七天,一个月,三个月……许多年前 ,那几个少年成为了不遵严令的反面教材,

许多年过去后,山上下来了几个年轻人。

看着完全不认识的村民和一片残垣断壁,看着那些依稀有些熟悉的面孔,几经询问,方

知世上已过百年。

大梦一场,已过百年,家人作古,故友难寻。

那个年轻的老人们似乎能感受到父母朋友失去他们时的痛苦,他们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搭起木屋,守着这座神秘的大山。

“少年人,可是要上山?”徐长安面对着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上山要有几个条件?”

徐长安对于这座山完全不了解,只是凭借着一张地图就来到这里,他哪里知道需要什么要求。

看着一脸严肃的却又老气横秋的年轻人,徐长安试探的问道:“要交钱?”

老气横秋的年轻人叹了口气,原来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要上这山,必须无亲人在世,无妻儿在侧,无朋友可想,对这世间也无了念想。”

徐长安一愣道:“确定你说的不是死人么?”

“若是世间真有这样的人,那他和死了又和区别。”年轻人说着,拿起扫帚扫起了落叶。

徐长安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年轻人身上那股萧条之意。

一瞬间,他想到了离开他的时叔,一直没有见过的父母。自己此时仿佛一个孤儿,常年的穿梭于一座又一座的小城之中,能让他想得起的朋友也没几个。

年轻人一愣,摇了摇头,放下扫帚,关上了门。

徐长安抬起脚,迈出了步子。

面前的大山,对他有着一种难言的且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从秋到冬的过渡显得是那么的自然,途径道上的树叶也越来越少,慢慢的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白霜,四周也极为的寂静,似乎这里是树的世界,除了树,便没了其他生物。

风也渐渐的大了起了,徐长安单薄的道袍上也结起了一层薄薄的霜,路边的树上不时的有清脆的声响,那是树上的冰断裂声,渐渐的地上的雪也厚了起来,每走一步,都会咯吱作响。

风雪渐渐的大了起来,大到快要看不清路。

徐长安凭借着之前的记忆,一步一步朝着前方的山洞走去。

走近了山洞,徐长安揽了揽额前硬邦邦的头发,擦了擦眼睛。终于看清了“入梦”两个大字。

洞中没有冰,没有风,甚至有点温暖,只是有些黑,徐长安一个趔趄,伸手一摸,似乎头上有了一个洞,只是之前太冷,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一路跌跌撞撞,徐长安摸到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再也支撑不住,躺了下去,很快的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上,“滴答,滴答”落到了平坦的地面上,在这山洞里发出回响。

那些血落到了地面上,如同是滴入油灯的油,那块平坦的大石头从四周到中心慢慢的发出了湛蓝色的光芒,那些光芒慢慢的聚拢,把徐长安包围了起来。

“滴答”再一滴血落下,那些光芒突然冲天而起,透过洞顶,直冲天宇。

徐长安仍然睡的很香甜,“咔嚓”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断裂,他胸前的玉符也发出了微弱的红光。

蜀山,迎客松下。

闭目养神的师叔祖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眸中射出一道精光,手指不停的拨动棋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突然朝着山下扔了一颗棋子。

渭城。

这个时节,渭城的雨和窑子里银子一样,来得很快。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三个月前渭城多了一个人,一个奇怪的人。

他每天穿梭在渭城的每一个街道,每一座酒楼,只是抱着剑静静的坐着或站着,也不与人交流,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今日的雨刚刚停歇,他坐在酒楼的窗边,也没点菜,只是桌子上放着一壶茶。

卖伞小贩卖力的吆喝,行人不停的抱怨,还有些小贩的哀叹声,全都落入了他的耳朵里,这座活生生的小城也进入了他的耳朵 里,他能捕捉到整个小城的声音,充满着生活气息的声音。

突然,远处的天空蓝光闪过,他的眼里难得的出现一丝诧异。空气中夹杂着一个奇怪的声音,很急促,很刺耳,就像马车在青石板街上刹车的声音一样。

他一挥手,一颗被摩擦得周边有些焦的棋子静静的落在手中,他把那棋子放在耳边,然后提起长剑,朝着城门走去。

阳光很灿烂,可是山谷里却有些阴冷,偶尔有风吹过。

遍地横尸,红色的鲜血汇成了一条小溪,猩红翻卷的皮肉下已有不少的虫子在蠕动,几只秃鹫不停的在天空中盘旋。

几只秃鹫时而低璇,时而高翔,生怕从捕食美味变成美味。

一只胆大的秃鹫停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它急速而又迅捷的俯冲而下,快速的啄了一口,立刻又飞上天去。

一瞬间,不少的秃鹫披着黑白色的衣裳,用他们的尖喙狠狠的啄向尸体,发出了满足而欢快的叫声。

“哇”一声啼哭响起,一片片秃鹫从地而起,遮蔽了天空,须臾散去。只有那嘹亮的啼声依旧在山谷中回响。

这时候,一双大手从满地尸体中抱起了这幼小的婴儿。

在这臭气冲天的山谷中,看着四周的残肢,轻叹了声:“天下熙熙攘攘,往来皆为利,可我只希望你这一生平安无事,你就叫长安吧。”说着,黑袍人抱起了孩子,走出了谷外。

徐长安费力的想看清那黑袍人的脸,他也想看清楚那个叫长安的孩子。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张脸,仿佛隔着一层薄雾,明明很近,却又感觉很远。

接着,一幕幕的画面又在他的眼前闪过。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个老和尚一指压在了那个孩子的眉心,徐长安猛的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上已有一层汗珠。

“那个孩子是自己么?”徐长安一只问自己。

想了许久,没有个答案,徐长安这才审视起了周边的环境。

身下的石床发出了湛蓝色的光,照亮了整个山洞,除了一张床之外,整个山洞里只有一些碎石和山顶不断滴落的水珠。

山外,一柄长剑到了山脚,剑上下来了一个人。

看着眼前的被一层淡蓝色光罩笼罩的山,眉头都挤在了一起,想了许久,他从包里摸出了一张符纸,写下四个字,轻轻一吹,那符纸化作了一只千纸鹤,飞向空中。

他呢喃道:“云梦禁地。”

正文 第六章 烂柯人

徐长安从蓝色的石床下跳了下来。

他感觉浑身的轻松,身上好像也没有了疼痛,头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他想,时叔来的目的大概就是让他看到那段记忆,本应该属于自己,但自己怎么都想不起来的记忆。

蓝色的光芒慢慢的聚合,最终在床前化作一个长袍,颇有几分儒雅之气的光影。

“时叔。”徐长安呢喃道。

他本来有很多疑问,可是当他的脑袋里出现黑袍人抱着孩子出走出山谷的画面之后,反而没有了那些疑问。

一个把你从死人堆抱出来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怀疑他的安排?

那道光影慢慢凝实,时叔还是那样的严肃,脸上看不出悲喜。

“长安。”时叔的声音很温柔。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看到这光影,也不知道小时候的事你能想起多少。也许,你来到这里的时候,你的世界观已经被颠覆了,并且经历了很多事,但这都是命,你得接受。”时叔说着,还叹了口气。

“你叫‘长安’,我和你父亲都希望你能一世长安,但是世事哪能皆如人意。不过,你想经历什么样的人生我们没法决定,我们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你的手上。”

“你可以选择在任何一座小城里,做一个小财主,娶当地最漂亮的女人,生一堆的孩子,根据自己的想法,做任何你想做的生意,开家酒楼或者开个当铺,平安而平淡的过完这一生,这也是你父亲最初的愿望。”

时叔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

“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寒玉床下有一个小箱子,里面的银票足够你过完这一生。”

“而另外一条路则需要尽力无数的艰难困苦,无数的磨练,最终你能得到什么,我也不敢确定,但我至少知道一点,你能真正掌握自己命运。当然,你也有更大的可能找到你的亲生父亲和母亲。”

时叔的眼中出现一丝凝重和期盼。

“如果你选择后一条路,那么寒玉床下有一个机关,你按下机关之后将会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我得提醒你的是,如果你按下机关,所有的银票将会被销毁。长安,希望你做出不会让你后悔的选择。”说完之后,时叔的光影就消散了。

徐长安的脑袋很乱,如果是不知道自己被时叔从死人堆里抱出来的他,那么他肯定选择那一箱子银票。回到渭城去,把德春楼盘下来,每天都和那些公子哥一样,摇着折扇躺在椅子上听一天的书,从早晨到傍晚。回到家之后,好好的教导自己的孩子,让他好好的念书,请最好的先生,教他文化,教他做生意,然后把生意给儿子,自己依旧每天优哉游哉的去听书,去听曲,富裕而又轻松的过完这一生。

他抓抓头,陷入了犹豫。

这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也没和时叔问过。因为他知道,很多家庭也没有自己和时叔生活的平淡和快乐。

当他的脑袋里出现时叔抱着他走出山谷的画面时,他迫切的想知道一切,也想知道自己父母究竟是谁,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上到底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按下了床下的那个按钮。

……

“咔嚓”一声,徐长安眼皮一跳,有些小后悔,伸了伸手……似乎想抓住那被毁掉的“幸福”。

消失的光影再度出现,只是此时的时叔异常的严肃。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我只能给你指出第一步路,以后怎么做,完全看你自己。”

“切记,保管好你身上的玉符,它和你的命有关。其次,你要努力成为蜀山的亲传弟子,至于怎么成为,全看你自己了……”时叔似乎话未说完,光影突然消失,床上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个小小的瓷药瓶。

徐长安喊了一声“时叔”,空荡荡的山洞里只有回音在回应着他。

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不少,而且吃了丹药之后,虽然只是穿着破烂的道袍,却丝毫感受不到寒意。

信里面让徐长安吃了这药,然后去参加蜀山弟子选拔,能增加几率,徐长安丝毫没有犹豫,一口吞下药,顿时浑身燥热,一阵阵蓝光似乎要投体而出,徐长安只听到声脆响,似乎什么东西破碎,来不及多思考,一阵剧痛传来,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落。

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让他痛不欲生,不停的在地上打滚,不知道过久,那种疼痛如潮水一般退去,浑身黏答答的,他用手一摸自己的额头,摊开掌心一看,只有一层黑黑的泥垢,徐长安颇为嫌弃的甩开,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发现并没有能够整理的地方,便直接冲出了山洞。

徐长安此时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也能想象得出来,此时的自己应该和只泥猴子差不多。

暮气沉沉的年轻人躺在竹椅上,眯着双眼,惬意的享受着金秋。

一股恶臭传来,比村里猪圈的气味还浓烈,面前突然多了一个泥猴……哦,不,是个泥人。

“有水么?”徐长安的声音中带着急迫。

当徐长安出来的时候,换了一件新衣服,浑身清爽。

目若朗星,齿如编贝,肤若凝脂。用来形容此时的徐长安再也贴切不过了,若非眉目未变,这年轻人怎么也认不出徐长安来。

“你在山上遇到了什么?”徐长安才想开口,突然想起了时叔那严肃的面孔,再想到时叔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告诉自己这些事,立马闭上了嘴,瞪大眼睛看着这年轻人。

那年轻人也没恼,只是淡淡的笑道:“我叫卿九。”

卿九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下面这个村子叫做梦安村,谁也不知道第一批祖先来自何处,村子里只有洛和卿两姓,而我,是当个整个卿氏宗族年轻一代的老九。”

“我们卿、洛两氏有一条共同的祖训,就是不许任何人上山。那一年,我才十八,我、洛承和洛灵儿不遵古训上山,我们出发的时候是春天,结果一路上经历了春夏秋冬,我们一直走啊走,除了每天经历春夏秋冬之外,便是在不停的行走,我们不知道饥饿,也不知道劳累,只知道寻找。”

“直到有一天,山上来了一个人,一个奇怪的黑袍人,背着一块大石头上山,下来的时候才把我们给带了出来。”

徐长安心头一震。

黑袍人……那是时叔么?

卿九继续说道:“当我们出山的时候,那黑袍人趁我不注意,不知道给了洛灵儿和洛承什么东西,出来之后他们便了无踪影,只留下我一个人。”

那卿九清秀的脸突然变得有些狰狞:“你知道我们在里面过了多久么?”

“永和九年!”卿九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徐长安在脑袋里迅速搜索“永和九年”的相关信息,终于想起了说书人口中的故事,那个故事也是永和九年,细细一算,徐长安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年轻人是那个年代的人。

“一……百年前?”

“准确的说是一百一十五年前,我出山已经十五年了!”

卿九突然一笑,笑得让徐长安有些发毛。

“刚才的澡洗得舒服么?”

“舒……服。”

“那就好好睡一觉吧。”卿九的声音似乎有奇特的魔力,徐长安缓缓闭上了双眼。

正文 第七章 药

水珠滴答滴答往下落,发出一股霉味,仔细听来,还有啮齿动物咀嚼食物的声音。

徐长安抬起了头,尽力的撑开耷拉在一起的眼皮。

昏暗的烛光下,卿九很虔诚捧着一个瓷碗,犹如书画家欣赏绝世画作一般,眼睛里都发着光。

“醒啦?”卿九的声音很温和,犹如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一般。但是,他的视线并没有离开那个普通的瓷碗。

“水……”徐长安的干涸的喉咙里只能吐出这个字。

卿九拿起瓷碗,郑重的包了起来,然后从桶里打出一瓢水,不耐烦的递到徐长安的嘴边。

喉咙每一次的蠕动,在卿九看来就是生命的一次新生,它是多么的有活力,多么的有生命力……和求生欲。

卿九笑了,很温和的笑了。

徐长安喝了水,喉咙里还是犹如火灼一般,想讲话,只能发出两声犹如兽类低哑的嘶吼声。

“别急,想讲话么?”卿九说着,掰开了徐长安的嘴,放入了一颗碧绿色的丹药。

过了良久,徐长安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为什么?”

卿九脸上展现出一丝迷茫,突然脸色一边,狰狞的拉着徐长安的领口吼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说完,卿九哈哈大笑起来,回音在这阴森的地方显得有些恐怖。

等卿九缓和下来,他又立马换了脸色,颇为温柔的对徐长安说道:“别担心,等会你什么都知道了,累了罢!我帮你擦擦脸。”

说完,卿九真的抬了一盆水回来,仔仔细细的帮徐长安擦拭起来。

本就洗过澡的徐长安经过卿九的擦拭,竟有些明艳动人。

“啧啧啧,若你是女孩儿,我可能舍不得把你做药。”

卿九的指尖划过徐长安的脸颊,指尖传来一丝冰凉,徐长安似乎猛然间清醒了不少。

擦好了脸,没等徐长安发问,他坐在桌旁往那煤油灯里添油,那火苗猛的窜了起来,把四周照亮。

密封的空间,潮湿的土地,发霉的空气中带着一股腥味,不仔细闻根本辨别不出来,几只老鼠在墙边不知道啃什么东西,灯一亮,便吓得四散而逃。

“你觉得怎么样?”卿九摊开双手,颇为自得的像徐长安炫耀道。

“这都是我一点一点自己挖出来的,有了这地方,我才能够维持生命,延续着村里的神话。”

卿九的双眼通红,看着白净的徐长安就像猎物一般,舔了舔嘴唇。

“我让你死个明白,来这里的每个人我都会告诉他们真相和心里话。你知道的,那种心里藏着秘密的感觉真的不舒服。”

“这一切要从那个黑衣人说起。”卿九坐到了座位上,慢慢的讲了起来。

“我们当初一直在山里打转,历经四季。虽然苦闷,但好在洛灵儿陪着我们,她是个可爱的姑娘,村里所有小伙都喜欢她,可是啊,她从来不对其他人假以辞色。只是,村里的年轻小伙子们仍然喜欢她,慢慢的,引起了村里的姑娘们的不满,她慢慢的没有了朋友,每天只有我和她哥哥洛承陪着她。”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很焦虑。后来,她每天和我们讲故事,讲笑话,逗我们开心,我们不用劳作,不会饥饿,慢慢的我开始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可是那一天,那个黑袍人上山了,背着一张巨大的石床。灵儿很善良,去告诉那个黑袍人此地的危险和神异,毕竟我们在里面那么多年,可以说是对这些地方了如指掌。”似乎是想到了洛灵儿,卿九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没想到那黑袍人却毫不在意,仍然朝前走去。看到那黑袍人不领情,我和洛承都没大在意,反而是洛灵儿再三提醒黑袍人,不过最终那黑袍人淡淡一笑,只留下一个背影,继续上山去了。”

“很久之后,黑袍人回来了。他问我们想不想下山去,洛灵儿和洛承自然是很高兴的,只有我有些闷闷不乐,因为下了山之后就再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灵儿在一起了。”卿九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愁容。

“我们跟着黑袍人,居然真的下山了。一方面能见到家人很开心,另一方面就是和灵儿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可是,看到灵儿和洛承那么的开心,我也很开心。”

徐长安知道他口中的黑袍人是时叔,时叔把他们带下来不是很好么?为什么卿九会变成这样,时而疯狂,时而温柔,感觉一副皮囊下藏着两个灵魂。

“下来之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不是我们所熟悉的世界。”

卿九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波动,似乎和说“今天午饭吃的是蛋炒饭”一样平淡而简单。

“世界变了没关系啊,至少灵儿还在。可是,我们料想不到事情发生了。”卿九的语气中透露出恐惧。

“我们开始变老了,一下山,手上开始出现皱褶,脸上也出现了皱褶。灵儿受不了,不停的哭闹。”

“最后,黑袍人背着我给了洛承和灵儿两块令牌,让他们去修行。”

卿九的神情再度变得狰狞:“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他们就看着我一天天变老,然后死去,他们去修行,追求长生?”

“还好,我有它。”卿九把那个碗拿了出来,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用它喝血,我能保持容颜不老。而且,体内会产生一股气劲呢!”

卿九用手轻轻的挑着徐长安的下巴:“你和他们不同,你上山能引出和那黑袍人一样的蓝光,肯定疗效更好。要不是我这碗没有反应,我也不敢和你动手呢,修行界的人我可惹不起。”

徐长安知道自己此时在卿九的眼里就和长生药一般,自己就是他活下去的“药”。

卿九拿出一把刀,在灯火下,反射出一片片寒光,显得异常的锋利。

刀锋触及手腕,冰凉的感觉。徐长安内心显然是不想接受这种感觉,可是此时的他浑身无力,连伸伸手指头都做不到,更别说做出任何抗拒的举动了。

鲜血顺着手腕流下,卿九立马用碗接着,那碗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似乎是在表达着他的欢愉。

“果然,你的血和其它人的不一样,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嘹亮的声音。”卿九涨红了脸,显得很兴奋。

等到差不多有半小碗血的时候,卿九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徐长安,随意的帮徐长安包扎了下,兴奋的端起碗就喝。

“你……”卿九突然抱住了腹部,在地上翻滚起来。

正文 第八章 封魔和圣物

血液通过喉咙流入体内,如同热油锅一般滋滋作响。

卿九浑身燥热,一股股热气从体内喷薄而出,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

徐长安的血液就像蚂蚁遇到洪水的威胁一般,缩成了一团,在卿九的体内横冲直撞。

卿九脑海里一片混沌,温度似乎要把他融化,身上的长袍早已被他撕碎,那个小碗“哐当”一声也被他打落在地。

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冒了出来,双眼犹如大红灯笼一般,在这昏暗的地下室里很是显眼。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卿九咬紧了牙关,坐了起来,浑身颤抖着拿起了小碗。

卿九记得这个小碗上一段密密麻麻的字符,曾经查了好久的典籍,才勉强翻译出来一小段,似乎是一段练气法门,可卿九无论怎么练都没有感觉,最终放弃了。不过,他也在偶然之中发现了小碗的另外一个功效——用小碗喝血能让他延缓苍老,充满活力。

卿九此刻感觉一股气劲在体内乱窜,突发奇想依照着小碗上的法门开始引导体内的那股气息。忽然间,卿九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不偏不倚正好喷在了小碗上。

……

夜千树的眼中全是忌惮。

“水恨生,你来此地作甚?”夜千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

那名叫水恨生的黑衣男子并没有答夜千树的话,怀中长刀一横,冷声道:“让开!”

看着夜千树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水恨生两弯娥眉紧紧的凑在了一起,脸庞上展现出一丝怒意。

“滚开!”如同愤怒的野兽般低声咆哮。

夜千树没有多说,长剑出鞘,直指水恨生。

“你打不过我的。”水恨生淡淡的说了一句。一人作为正道蜀山大弟子,一人作为邪教圣山少教主,自然相互比较了解。

“你又能打败我么?”夜千树反问道。

作为正邪两道年轻一辈的代表,他们交手已有数次,每个人都是一胜一负,之后便再也分不出胜负。

“你想今日分出胜负?或者生死?”夜千树淡淡笑道,因为他太理解对手了,他知道水恨生是个怎样的人,不会为了一时之争,而忘了来到此地的目的。

“我教圣物会在此地出现。”

夜千树眼神一凝:“那我就更不能让你走了。”

“好”水恨生说完,收起长刀,坐了下来。

夜千树心里有些诧异,面对着水恨生,也收起了长剑,看了不远处的梦安山,也坐了下来。面对棋逢对手的敌人,他也不敢妄动。

突然,梦安山方向传来了一阵声响,似乎是山体坍塌坍塌,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一阵密集的碰撞声。

夜千树身子微动,水恨生看了他一眼道:“坐不住了?”

“你都坐得住,我怎么会坐不住。”夜千树淡淡笑道。

夜千树忽然看向远方,天边隐有长虹飘动。

“那是什么?”夜千树心生感应,沉声问道。

“我教圣物出世,两湖三洞的人自然也要来捧场。”水恨生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夜千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也知道了水恨生为什么这次淡定了。

“半年前,你们出海是为了找天机阁?”水恨生没有回答。

天机阁,天底下最为神秘的组织,传言能够看破天机,预测未来。当年蜀山有难,有身着白袍,袖口绣有星辰的天机阁传人直上剑峰,预言蜀山之劫。可惜的是,当时的凌道上人视其为江湖骗子,将其赶出了蜀山。

可谁也没想到,半年之后,蜀山九座剑峰几乎被攻破,凌道上人也身死道消。

水恨生没有否认,反而是淡淡的说道:“待会两湖三洞的人来了,保不齐会不会伤了什么人。”

夜千树看着山脚下安居的人们,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邪有邪道,我们还看不上几个凡俗。”

夜千树眼神一凝:“你还知道什么?”夜千树忽然站了起来。

“封魔剑体或者说是封灵剑体。”水恨生饶有趣味的说道。“当年那位被封入了一个婴儿体内,那婴儿却被人带着逃走了,并以莫大造化干预天机。从此,那婴儿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最近,天机突显,那个婴儿已快要成年。我不知道你们名门正派找这个孩子是为了杀了他和他体内的那位或者是心有愧疚,解开封印,还孩子一个无上资质?”

夜千树心里无数个念头闪过,想到了十五年前的蜀山之难,立马有了决断。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我要人,你寻物,互不干扰!要知道……”

水恨生抬起手止住了夜千树的话,直接朝着云梦山掠去。

夜千树看着水恨生的眼神有些复杂,此番他全程处于被动,而那个年轻人,云淡风轻,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

崩塌的地下室,不少双眼通红的老鼠逃难似的跑了出来。

夜千树远远地看见这些老鼠,隔空一掌,气劲犹如波纹般散开,如同一把把利刃把老鼠切开,染红了地面。

夜千树闭上双眼,散开灵识,双手向上一抬,所有石块都自动飞向了两边,露出了一个深坑,坑里躺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夜千树把少年抱了上来,从怀中拿出丹药给少年服用了下去。不多时,少年悠悠转醒。

“你是谁?”

“来这里干嘛?”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吃人的老鼠?”夜千树见徐长安才醒,就立马问道。

“下……下面还有人。”徐长安很虚弱,说完这句话,夜千树也没废话,直接让他坐好,闭上眼睛细细感应起来。

看着夜千树迷惑的眼神,徐长安笃定的指了一个方向。

夜千树示意徐长安后退,抽出长剑,往前一斩,一条巨大的裂缝出现。

一个人被一个红色的光球给包裹住了,如同在母胎里的婴儿。而一个古朴的小碗就漂浮在他的怀中,发出血红色的光芒。

那个光球慢慢的向上漂浮,最终落到地面,那小碗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看着那被血液弄得粘稠不堪的碗底,还有因为坍塌露出的数十具骨架,夜千树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他杀的么?”

徐长安虚弱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地牢里太黑,看不清,我只知道他想喝我的血。但是,他喝了我的血就像发疯了一样,到处乱撞。”

听得此话,夜千树目光一转,立马看向了徐长安。

拉过徐长安的手,双指并作剑诀,一道剑气立马打入了徐长安的体内,徐长安浑身暖洋洋的,无比舒服,身上出现了一道绚丽的蓝光。

“果真,是封魔剑体。”

夜千树再度看向卿九,目中的杀机越发的强烈,瞟了一眼云梦山,脑海中浮现那个骄傲的年轻人的身影,最终还是放下了为卿九捏的剑诀。

他怎么也没想到,封魔剑体居然和圣物的契约者凑在了一起,更没想到的是,因为徐长安血液的刺激,才激发了这圣物与卿九签下血契。

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有魔头出现,必有剑仙入世?

徐长安服下丹药后,已经没有那么的虚弱了,转头一看被血染红的地面,立马转过头去干呕。

“他专门抓人来放新鲜的血液喝,人死了之后就把尸体丢给老鼠。”

上下嘴唇打颤的徐长安问道:“那为什么不杀了他?”徐长安的声音很冷,仿佛要着牙说出来的。

“他是你的。”说完,夜千树看着逼近的长虹,带着徐长安跃上长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奔天际。

水恨生看着昏倒在地的卿九和他一旁的小碗,再转头看向夜千树消失的方向。

“真是个骄傲的人,不想欠我什么吗?”

正文 第九章 蜀山杂役

“师叔祖,人已经带回来了。”夜千树恭敬的站在迎客松前。

师叔祖没有讲话,只是点了点头。

“弟子查过,是封魔剑体无疑,只是……”夜千树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说吧。”

夜千树立马恭敬的回道:“只是他的体内不知道封了什么东西,本人也只是凡俗……全身一百零八窍完全封闭,这剑体……”

看不出师叔祖在想什么,仍然盯着那棋盘。

夜千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师叔祖辈分高的吓人,连自己的师傅,也就是蜀山的掌门人在师叔祖面前也只有低头挨骂的份,更别说其余几位峰主。这不,就因为这时叔祖一句话,九峰峰主全都闭关去了。

“废了么?”

师叔祖似乎在思考什么,想了一会儿才接上他的话。

夜千树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依弟子拙见,应该是废了……”

“和我说说经过吧。”说完转过头去对着棋盘。

夜千树说完后,瞟了师叔祖一眼,看着面无表情的时叔祖,夜千树的心怦怦直跳。

夜千树的看了一眼师叔祖的棋盘,只见白棋的大龙的被封,险象环生,不禁发出声来。

“说说这棋局吧。”师叔祖面带微笑看着夜千树。

夜千树本身也颇爱围棋,听得师叔祖吩咐,立马说道:“黑棋尽得三个大角至少两个大边,白棋中部大龙被围杀,只占得西南一脚。形势不容不管,实空和目数也小得可怜,只怕……”

说到此处,夜千树停了下来,因为此刻局势并不焦灼,就如同三条巨蟒绞杀一条小蛇,没有任何的机会。

“只怕什么?”师叔祖鼓励的看着夜千树。

“只怕白棋没了任何的机会,若想赢,只能看奇迹出现了。”

师叔祖微微一笑,捻起一枚白棋,轻轻放下,白棋顿时有了一丝的希望。

“这……”

“天下修士,本就与人斗,与天斗,若看到可能出现的结局就放弃,那我们修什么行,修行本就是要从不可能中抓住可能。”师叔祖看着已有一丝曙光的白棋道。

夜千树默然,师叔祖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

“这是未来正邪的形势,也是为什么让大半蜀山闭关的原因。”

夜千树恭敬的回道:“弟子明白了,弟子这就让他上九峰。”

师叔祖摆摆手:“他现在在哪?”

“杂役房。”

师叔祖嘴角浮现一抹笑容:“算了,那是个有趣地方,若他真是那曙光,也会照耀进九峰的。”

师叔祖顿了顿,接着问道:“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徐长安。”

一山两湖三洞,这就是当今邪道或者说是魔道的势力分布。

一山称尊,两湖称霸,三洞一方称雄。

一山,便是指的圣山。

水恨生走到大殿,一路走来,两边全是青铜灯,灯柱上刻着一个似笑非笑,舌头伸得很长的脸。加上幽暗的通道,让人一看就怵得慌。

“参见圣主。”

带着青铜面具的圣主声音有些嘶哑:“拿回来了么?”

“拿回来了,只是……”水恨生顿了一下。

“说!”圣主似乎对着圣物很在乎。

“圣物好像自动和一个叫卿九的人达成了血契,除非圣物自动脱离,否则……”

青铜面具小的双眼眯了起来,似乎在思考着这件事。圣主也是个果决之人,手一挥,左右心腹立马上前:“听令,以后卿九为我圣山准圣子,等他入视海境,即为我圣山圣子。”

不仅水恨生大惊,就连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对圣主这个决定感到不可思议。

圣主冷哼一声:“不就一个圣子,我还没死呢!没这权利了么!”

大殿内的小骚动立马被压了下去。

突然间,水恨生嘴角溢出鲜血,脸色也白得可怕。

圣主走下来,抓起了水恨生的手,水恨生只感觉一股热流到达自己四肢,顿时舒服了不少。

给水恨生喂了一颗药,圣主冷声道:“两湖三洞的人真的越来越无法无天,看来要敲打敲打了。”

……

徐长安在夜千树的背上的时候,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看卿九的样子,自己的血似乎很珍贵,生怕这白衣长剑的小白脸把自己给吸了。然而,现实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特别是当他站在“杂役房”三个大字面前时。

我的血不是能够帮助别人长生么,怎么就成了杂役了?

门口胖管事满脸谄笑地迎合着夜千树,当夜千树说要把徐长安留在此地时,更是哈腰掉头称事,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好这位小老弟的。

徐长安拍开那只搭在自己肩上油腻的大手,郁闷的看着“杂役房”三个字发呆。

“上人,你看是把这位小老弟安排在哪?”

夜千树自小在九峰上修炼,又怎么会知道这俗世之事,甚至他连杂役是干啥的都不知道,只是听说蜀山九峰下有个杂役房,心想都属于蜀山,就直接把徐长安给送来了。

夜千树思考了下,说道:“你看哪里舒服就让他去哪吧。”

徐长安就这样被夜千树三言两语送给了杂役房,准确的说是杂役房的膳房。

当夜千树走了之后,胖管事把徐长安夸了个遍,什么肤若凝脂,貌似潘安,天神下凡,英武雄壮等,只差没把徐长安当祖宗给供着了。

不过徐长安挺受用的,自打从云梦山下来之后,自己都开始喜欢摸自己了,说是肤若凝脂那绝对不夸张,貌似潘安也勉强当得上,不过说到天神下凡他就想到了夜千树御剑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像他一样御剑乘风。

胖管事姓何,亲自把徐长安送到了膳房。

一进膳房,便看到了两个大胖子。何管事一进房门,立马指着一个胖子道:“张大胖,徐长安就交给你了,和你学着炒菜。如果长安受到一丁点委屈,我就是天天……被你打,也要把你弄出膳房。”

何管事前半句话怎么听怎么有管事的威风,可这后半句却有点可怜巴巴的味道了。

对于何管事的威胁,张大胖不置可否,待得何管事前脚才出大门,张大胖立马喝道:“徐长安是吧,去和他们洗菜去。”说着手一指,指向了两个骨瘦如柴的人,端着菜盆子,在洗着不知名的食材。

徐长安一看洗菜三人组和炒菜两人组的体型便知道洗菜肯定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只能拿起菜盆走向井边。

“哐当”一声,膳房的大门被何管事给一脚踹开,大声吼道:“张大胖,你是不是想死了,说了让你好生照看,怎么能让长安小少爷去洗菜呢!”

张大胖才想发作,何管事立马把他给拉到了一边,悄悄的露出了一个小小的令牌,上面写着一个“御”字。

“这是?”张大胖一惊,有些迟疑的问道。

何管事眼神瞟向了徐长安:“诺,这就是托那小子的福,有大人物给了我这令牌,让我照顾好着小子,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直接到峰顶展示令牌,他会从九峰上下来。”

张大胖的眼睛里充满了羡慕:“这小子不会是某个内门弟子的私生子吧?”

何管事摇摇头:“这倒不像,那位大人看起来年轻得很。”何管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对张大胖说道:“等着,那位大人还有东西给他呢!”说着,何管事屁颠屁颠的朝着徐长安跑去。

徐长安拿着手中的包裹,才想拆开看,突然感觉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张大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笑眯眯的对着徐长安说道:“长安小兄弟,累了罢,快过来歇歇,洗什么菜啊。”说着,便跑了过去:“放下,放下,这等粗活哪能让小兄弟干。”看得张大胖这幅德行,洗菜的两人和另一个胖子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徐长安则打了个冷颤,张大胖这种眼神他见过。

渭城的大老爷们去找姑娘时就是这种眼神,徐长安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顿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莫非……

正文 第十章 张大胖的幸福小厨房

张大胖一步一步的走近徐长安,徐长安的心怦怦直跳。

自己从云梦山下来才变得这么帅气逼人,莫非连女孩子都没见到,就要被这死胖子给“糟蹋”了?虽然自己好看,但也没兔儿相公们那种气质,那般风情万种,那般惹人怜爱啊!

当张大胖走到自己身前,离自己不到一公分的时候,心似乎快要跳出了胸膛。

徐长安屏住了呼吸,看着张大胖的手慢慢靠近了自己……

张大胖立马弯下了腰,帮徐长安整理了衣服上的褶子。张大胖抬起头来,看到涨红了脸的徐长安。

张大胖疑惑的问道:“徐少爷,您怎么了?”

徐长安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此时的张大胖怎么看,怎么人畜无害。而且……张大胖改了称呼,徐长安也不是一个笨人,立马就想通了各中关节。

徐长安清了清嗓子,照着记忆中的富少爷们的姿态朗声问道:“你叫什么?”

张大胖一看这范儿,一听这语气,立马回道:“我叫张天宝,您叫我张大胖就好,以后还得徐少多多提携。”

徐长安大手一挥:“没问题,以后跟着哥混。”

膳房的工作简单而又繁琐。为外门弟子做三餐,听起来很简单,可是徐长安自己看着他们做了几次都觉得繁琐。

于是他便每日游手好闲,仿佛是这膳房的主人一般,张大胖屈服于那块令牌的淫威之下,只能在这膳房好生的供养着这游手好闲的大少爷。

蜀山分为内山和外山。

九峰为内山,而他们所处的地方则是外山。外山有着几百的外山弟子,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在十八岁之前打通三十六窍,成为内山弟子。

杂役,就是负责帮外山弟子处理杂物的人。

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的招收都在每年的九月份,通过一系列测试就能成为外门弟,或者家族给外山捐款捐灵石等,也可以成为外山弟子。

不过后者此生也只能成为蜀山外山弟子了。

躺在竹椅上,听着张大胖的介绍,徐长安摸着下巴,突然问道:“那我们这等杂役,能不能成为外山弟子或者内门弟子。”

张大胖立马回道:“当然能!蜀山有教无类,只要你没犯什么大错且资质够,那就能。”徐长安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张大胖又立马说道:“不过对于资质的要求很高。”

徐长安不知道自己的资质如何,不过似乎想起了什么,从竹椅上“腾”地弹了起来,跑向我卧室。

他把夜千树送的包裹给打开,里面有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御剑诀”。

……

徐长安才得到御剑诀的时候是激动的,当他按照册子上的方法尝试运气时,发现自己体内毫无反应,他还问过张大胖没有资质的人修炼会怎样,张大胖回道:“我看过那些修行的人,打坐的时候头顶会冒烟。”

徐长安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顿时就觉得自己是那个没有资质的人。

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发觉张大胖偷偷看武侠小说,里面的主角独孤求败就是练一种头顶冒烟的功夫。

……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了一个月,徐长安的御剑诀还是毫无进展,不过身体倒是好了不少,慢慢的有了胖子的雏形。

一些什么人参,虫草等在凡俗界很名贵的药材。在这里,不过是一些富贵人家的外山弟子的定时点心,而那些弟子又怎么会自己动手熬制,都是丢给了张大胖弄,每次熬制好,徐长安他们先尝过了,然后剩下的加点水继续熬着,再给那些弟子送去。

因为徐长安的到来,看着洪家三兄弟被欺压的有些可怜,便让张大胖也分他们一份汤。不仅如此,他还会把那些汤带给一些外山资质高的弟子,和他们称兄道弟。

张大胖每次都心疼得牙花子酸。

徐长安自小混迹于各座小城,沾染了一身的江湖义气。来了一个多月,就结交了不少外门弟子。特别是一些没有背景的弟子,就喜欢徐长安这种自带市井侠义风范而且又大方的杂役。

况且,相处下来,他们也觉得徐长安有种大哥的气质,嚷着叫着要和徐长安做兄弟,拜把子。

徐长安也经常借“好兄弟”们的令牌自由的出入外山的藏书阁。藏书阁中也没有什么功法,只有些杂文趣谈和一些奇珍异兽的介绍。再者,有功法也比不上蜀山赖以成名的御剑诀啊。

甄氏,衮州城的大财主。

甄有财,甄氏花了大代价送进蜀山外门的嫡子,也是花钱进蜀山的典型代表。说白了,这种依靠着送钱进来的蜀山外山弟子,只不过是家族想借着蜀山的大旗让他在家主的斗争中多点筹码而已。蜀山自然知道这些人心思,可也懒得管。一是仙人也得吃喝拉撒,再者就是若这些外山弟子成了家主,日后蜀山的弟子们出入世俗不管是红尘历练也好,还是斩妖除魔也好,都能提供不错的助力。

不过,蜀山也有蜀山的规矩。若是其家族为非作歹,鱼肉乡里,即便他倾家荡产也难进入蜀山的大门。

衮州甄氏,在衮州风评向来不错,且蜀山内门就有甄氏子弟存在。

甄氏每年都花费不少的银两在蜀山上,最让蜀山满意的是,他们每做一件好事,例如施粥放粮等,都以蜀山门生自称。故,蜀山在衮州也是尽得人心。

甄有财就是衮州甄氏现任家主的嫡孙。同时,也是张大胖最大的大财主。

作为衮州首富的嫡孙,甄有财的带着的药材可是不少。每隔三四日,便会送些药材来膳房。

而且这人极怕吃苦的东西,张大胖每次帮他熬汤都是放上十分之一的药材配上一锅糖水,两人倒也都满意。

一人满意药材之丰富,另外一人满意补汤之味甜。

在膳房内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若不是拆房子,那必定是甄有财来了。每次听到这个声音,张大胖的小眼睛便眯了起来。

甄有财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带着一个圆顶小帽,身上全书长命锁之类的挂饰,走起路来便叮当作响。他提着一大堆药材,进门就喊道:“张大胖,我的药材又来了,怎么这两天的汤有些淡,是不是山外假货太多了,这次我特意带了些有年份的来,老带劲了。”

张大胖努努嘴,这汤不得淡么?原来只是两个人分,第二次就给他们送去,现在六个人甚至十几个人分,熬上七八次才给他们送去,就是百年老参,也得淡呐!

“家里面老是带些药材来,让我好好提升提升,争取进入内山。”甄有财说着,脸上还浮现出了向往之色。

张大胖没有打扰他的空想,接过药材就递给了洪家三兄弟,洪家三兄弟自从徐长安来了之后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不少,乐呵呵的接过药材,卖力的处理起来。

“诶诶!”甄有财猛然惊醒过来,他看到了什么?!

洪家三兄弟洗人参把根须全部给拔了!

这三人是想着东西不是自己的不心疼吧,甄有财立马跑了过去把人参抢了回来。

他靠近张大胖,露出了衣服兜里的一块黄连。

“大胖兄弟,你看这些家伙不会珍惜。要不,你亲自动手,上上心。这人参可老难得了,家里面都是费了大力气才给我弄来了这么一支的,纯正的百年老参。”甄有财没有注意到张大胖的表情,哈喇子都要流了出来,一只手握着那块黄连往自己怀里塞,眼睛却盯着那支巨大的人参。

刚想着百年老参,没想到百年老参就送上门来了。

“你放心,你放心。”在甄有财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张大胖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把甄有财恭恭敬敬的给送了出去。

当甄有财出去之后,张大胖两眼发光,一把就抱住了那支大参。

“老大,要不要我们洗。”洪家三瘦兄弟凑了上来。最近因为徐长安分配的关系,洪家三兄弟也对张大胖亲近了不少。

“滚!”这可是张大胖的宝贝,他怎么舍得真的就帮甄有财这小胖子把这少说也有百年的大参给熬了。

张大胖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突然有了想法。

他把大参放回了自己的屋里,同时拿出了一只小参,让洪家三兄弟洗干净。

“记住,不许和徐家小少爷说起,否则……”张大胖的眼中闪过一丝狰狞。

洪家三兄弟被他这么连哄带吓,不停的点头称是。

张大胖掏出了刚才甄有财给的黄连,递给了洪家三兄弟。看见洪家三兄弟明明欣喜若狂却又唯唯诺诺的样子,张大胖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正文 第十一章 瘸子和黑猫

这件事徐长安丝毫不知情,对于他来说,张大胖贪污了多少药材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每天依旧去基本没人的藏书阁,然后找个僻静的地方尝试修炼御剑诀。

他如同往日一般,早上便去了藏书阁。

说是藏书阁,更不如说是一间破屋子里面放着一些杂书更加贴切。

瘸子每天都坐在门口打盹,进入藏书阁的弟子向他出示令牌,他抬起昏昏欲睡的眼,拿起笔在本子上做下记录。接着双眼皮又不受控制的往下耷拉。

弟子们看来,瘸子就是瘸子,一个平凡的瘸子。

可负责教导外山弟子的训导先生们都知道,那个满脸胡渣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每天只会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瘸子绝对不简单,至少这么多年没见他有什么变化。

春去秋来,几番寒暑,那瘸子就像峰顶那棵迎客松一样。

他依旧一瘸一拐,依旧满脸胡渣。

瘸子每天守在门口,拿着笔记录着一进一出的弟子们,他并不知道弟子们的名字,也不认识弟子们,可是他知道徐长安前次来的时候不是用这块牌子,也不是这个号数。

他懒得戳穿,也懒得管,并不是因为这个人给他一丝熟悉的感觉,而是他真的懒得管。

徐长安今日并不是来看奇闻异录的,而是想找找看这藏书阁有没有什么书能够帮助到自己的修行。

修行这御剑诀没有任何的进展,身体毫无反应。

看了一圈,很显然,这藏书阁里的书没用。

他把大部分的典籍翻了一遍,奇珍异兽认识了不少,粗浅的练气法门也不少,可就是没用。

当然,他也有了心理准备,若是这藏书阁有用,也不会门可罗雀,这书柜上也不会有一层厚厚灰,书柜也不会咯吱作响,一副随时要散架的样子。

也不知道那些财主捐的银钱都用去哪了,他想了想夜千树的长剑和那一袭白衣。嗯,那些东西应该很贵。

柜子上雕刻着好看的花纹不能掩饰这是个破柜子的事实,就像徐长安手里有蜀山御剑诀也不能就说他是修行者一样。

不过那些花纹上却是有一些细小的抓痕,痕迹还很新,应该是有猫一类动物借助这花纹跳上去,这些动物真是心大,不怕这柜子塌了。

才想着,这柜子就咯吱作响,书柜顶上滑下来了一个巨大的鸟窝。

鸟窝倾向了徐长安,那书柜也倒向了徐长安。

恍惚中好像听到了叫声,徐长安来不及多想,顺手把鸟窝护在了怀里,蜷缩成一团。

整个的藏书阁就像长方体骨牌(多米洛骨牌)一样,整个藏书馆的书柜都躺在了地上。

徐长安抱着那个鸟窝从烟尘弥漫的书柜底下钻了出来,烟尘让他止不住的咳嗽。

怀里传来酥麻的感觉,徐长安低头一看,一只还未睁眼的小白猫朝自己的怀里拱。

一束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喵~”空气中每一个因子似乎都在为这新生命的获救而跃动,徐长安看了怀中的小猫笑了笑,抬起头看见这满屋倒在地上的书柜,泛起了愁。

“喵!”猫叫声传来,急促而有力,且充满了愤怒。

徐长安看着眼前龇起了牙,躬起了背,全身炸毛的黑猫,小心翼翼的把怀中的小白猫放在了地上。

他的眼中全是警惕,因为他知道被猫抓到滋味,而且也不知道这猫的爪子里有没有毒素。

黑猫一步步的逼近,地上的小猫似乎感受到了,更加的欢快,喵喵喵的叫个不停。

黑猫的眼神也慢慢的柔和起来,叼起小白猫就往外走。

“把柜子扶好。”一句冷冰冰的话在耳旁响起。

黑猫叼着小白猫来到了瘸子的面前,一副“你看着办吧”的样子。

瘸子的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困意,只是面色有些阴沉。

“说了让你不要谈恋爱。”瘸子似乎并没有看见那小猫,眼睛盯着这大黑猫。

大黑猫往后退了两步,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也没见有什么猫和你一样,满世界的播种。”

大黑猫不甘示弱的叫了两声。

“我知道你血统优秀,可你也要负责啊,十多年前你那俩猫儿子害了多少蜀山弟子你不知道?”

大黑猫理直气壮的叫了两声。

“你还怪我?你的儿子自己不养跑了出去为祸人间你来怪我?”

黑猫抬起了头,假装没有听到。它想了想,觉得人都是要哄的,于是靠近瘸子的脚边蹭了蹭。

“行了,行了。”瘸子打断了它。“一只大公猫来蹭我,恶不恶心?”

黑猫嘴角咧开,露出了笑容,人类果然好骗。

它知道面前的瘸子这么说便是同意了。

“真磕碜,不知道去哪弄的鸟窝养猫儿子。行了行了,别蹭了,老子帮你养儿子。”

黑猫没有在意瘸子占他的便宜,开心的摇起了尾巴,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黑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朝着瘸子不停的叫唤。

瘸子的脸慢慢凝重了起来:“你是说里面那小子和我当年一样?”

“我知道了。”瘸子的声音有些低沉。

黑猫满不在乎的喵了一声,好像在说“那好好照顾它,我去玩了”。

“等下,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问你。”

黑猫停下了脚步。

“我想问你,住你隔壁的猫是不是都姓王?”

一声脆响,瘸子的椅子脚断了三只,可这也阻止不了瘸子的猜测,为什么黑猫的儿子是白猫?

夕阳染红了天,也染红了峰顶的迎客松。

瘸子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

迎客松下依然放着棋盘,棋盘边上依然坐在老先生。

瘸子坐在了老先生的对面。

瘸子双指捻起一枚棋子往棋盘上一扔,叮叮咚咚的声音传来,打散了整个棋局。

老先生蹙眉,打乱别人的棋局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

“你见过那个孩子了?”

“为什么把他弄上山,他明明可以安稳的度过一生,他体内的东西也会烟消云散。”

老先生没有说话。

“你们蜀山非得把所有人弄得和我一样,经脉尽废,然后对我们说是为我们好。”

重新整理棋局的老人手微微颤抖。

“你知道他被封住了多少关窍吗?”老人没有等他回答,直接说道:“一百零八窍全封,若是他被魔道带走,你知道后果。”

瘸子沉默。

“那我能做什么?”

“做该做的。”

瘸子看了一眼老人修复好的棋局,又一瘸一拐的下山了。

看着满地的柜子徐长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要弄到什么时候,门外的瘸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徐小少爷,救命啊,大胖老大被甄有财带人堵住了。”

正文 第十二章 板砖

当瘸子从峰顶往下走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徐长安和一个瘦子走了,瘸子心里有些恼怒,想喊停徐长安,最终还是甩甩手作罢。

不过当他回到藏书阁后,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在那断了三只腿的椅子上放着一张纸条。

“先生,朋友有难,徐长安明日再来整理。”

瘸子露出了一丝微笑。

瘸子从怀里掏出一片竹叶开始吹,竹叶并不是特制的,也不是什么稀有的物品,他回藏书阁随手摘了一枚竹叶,见到充满活力的物品,他总是忍不住想收藏。可这么一吹,空气犹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声波化作一圈圈的涟漪往外扩散。

……

蜀山的后山。

对于外山的弟子来说,那是一片古老而又神秘的地方,也是训导先生们口中的禁地。

后山多杂草,多奇木,也多奇兽。

一只花纹美丽的豹猫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一步步的往后退。

虽然隔着草丛,可也掩盖不住对面那双幽绿色瞳孔。

一张脸慢慢的在豹猫面前放大,终于露出了全貌。锋利的犬齿,褐色的皮肤加上那双幽绿的眸子——奎木狼。

成年奎木狼的体型和一匹小马差不多大,速度也奇快,咬合力也不弱。在这后山,奎木狼处于这食物链的顶端。

而豹猫则属于中层。

豹猫能看到奎木狼两颗锋利的犬齿反射着寒芒,口水也不停的往下滴。

跑不过,打不赢。看着步步靠近的奎木狼,豹猫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喵呜。”一声愤怒的叫喊传来,一只大黑猫从天而降,一爪子挠在了奎木狼的脸上。

奎木狼皮糙肉厚,自然无恙,可是这猫挠了一下,可大大有损他狼族的尊严。

人要脸,树要皮,异兽的世界更需要威严。

奎木狼放弃眼下的美味,朝着那道黑影追去。

豹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头奎木狼追去,它似乎想象得到那只大黑猫的下场。

大概跑了一里地,大黑猫停了下来,眼睛滴溜溜的转,确定那只美丽的豹猫没有追来,这才放心的呼了一口气。

不远处的奎木狼此时哪里还有刚才的凶相,伸长了舌头,摇晃着尾巴,如同一只哈巴狗看见主人一样,满脸谄媚的朝着大黑猫走去。

他用脑袋蹭了蹭大黑猫,大黑猫嫌弃的一脚踹开奎木狼。

此时它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你一个大男人,蹭什么蹭,恶不恶心?”

大黑猫不满的叫了一声,奎木狼立即会意,跑到草丛里叼出了两只鲜血淋漓的兔子。

大黑猫用自己的腿在兔子身上蹭了蹭,让那血把自己的毛黏起来。虽然有些恶心,可想起那只拥有美丽豹纹的豹猫,它咬咬牙也就忍了下来。

对于奎木狼的表现,大黑猫很满意,挥了挥爪子,那奎木狼立即会意,便隐入了草丛中。

豹猫此刻脑袋里全是那只在危难之中挺身而出的大黑猫。

它开始悔恨,厌恶自己,为什么要出来瞎溜达,为什么平白害了一条性命。

“喵……”虚弱的猫叫声从背后传来,豹猫看到了浑身是血躺在草丛中的大黑猫。

豹猫走了过去,它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对待这只看起来并不出彩的大黑猫。如果它愿意的话,它还可以把大黑猫带回家见见它的父母,告诉它的同类,它是多么的英勇。

豹猫挨着大黑猫躺了下来,温柔的吻着大黑猫的“伤口”,而大黑猫也闭起双眼享受着……

这时候,一种奇特的声音传到了大黑猫的耳朵里。

他颇为留恋的看了一眼身旁美丽的豹猫,一下子站了起来,吓了豹猫一跳。

气势汹汹的朝着藏书阁跑去。

……

瘸子看着气势汹汹且腿上沾着兔子血的大黑猫无奈的说道:“你又用那些手段去传承你伟大的血统?”

黑猫重重的呼了两口气,表达着它的不满。

“好了,我腿脚不方便,那小子好像遇到麻烦了,你去看看。”

大黑猫自然不愿意,可看了一眼瘸子怀中的小白猫,只能无可奈何的朝着膳房走去。

张大胖抱着一个包裹鬼鬼祟祟的跑到了一棵大树下,远远地只能看到挥舞的铁楸和扬起的土。

张大胖余光瞄到了身后,似乎有个人正在靠近,双眼眯了起来。如同准备捕食的猎豹,浑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错了,我错了,你们的东西我全部还给你们。”张大胖似乎有些紧张,还很激动,额头上布满细细的汗珠,立马跪了下来。

洪家老二有些迷糊,问道:“老大,什么意思啊?”

张大胖扭头一看,这才看清身后的人是洪老二。低头咒骂了一句,抹了抹额头的汗,捡起铁楸,一声不吭的回到了膳房。

几个人坐成一排,张大胖看见叹了口气,走到他们面前欲言又止,又走开了。

洪老三捅了捅身边的洪老二,低声问道:“他不会得病了吧,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走了一个时辰了。”

张大胖咬咬牙,算了,还是和他们说吧。

张大胖自小喜欢药材,对药材有一种执念。

他来到膳房之后,便利用职务之便收集了不少药材。可这事,不知道今天被谁给发现了,并传了出去。于是,找他熬过药的外门弟子便把他给堵住了。

张大胖走了出来,身上多了一些伤痕。还被警告,如果明天不把药材吐出来,那就等着断一只手。

他趁着夜色想把这些年的家当给藏了起来,恰巧碰上了洪三瘦。

徐长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徐长安的意思,虽然极度舍不得,可为了长远着想,该还的还是要还,把那个还没来得及埋的包裹拿了出来。

……

徐长安第二天如约而至,打扫藏书阁,整理书柜,藏书阁的大门上也挂了四个大字“禁止进入”。

瘸子还如同往日一般,躺在一个新椅子上,眯着双眼,晒着太阳。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怀中多了一只小白猫。

已到了下午,外山弟子一天的课程也快要结束了,瘸子也要回去做饭了。

徐长安恭敬的走到了瘸子面前:“先生,明日我又来打整。”

瘸子点点头,突然把怀中的白猫给递了过去。

看着还未睁开眼的小白猫,徐长安满是疑惑。

“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帮我养几天这猫,明天就不用来了。这猫爱吃零食。”

听到不用来搬书柜,自然高兴,可想到瘸子不方便,心中隐隐不安。

徐长安接过了猫。

“老先生,猫可以替你养。先生有事尽管去办,待先生回来,我一定帮您把藏书阁恢复如初。”

瘸子笑了笑。

“等下。”瘸子喊住了徐长安。

“有危险的时候,记得这是板砖,不是猫。”

徐长安看着这可爱的小白猫很是不理解,可还是牢牢的记住了这句话。

瘸子看向后山,叹了一个气道:“你这爹一天到晚去传播优秀血统,应该不会怪我吧?”

正文 第十三章 讨药

甄有财有些气愤。

他的气愤不是来源于那支百年老参,而是源于徐长安。

那个新来的不过是一个杂役,为什么就胆敢黑自己的人参,要不是胖兄来告之,此刻自己还蒙在鼓里。

甄有财重重的把面前的瓷碗摔在地上,黑褐色的液体撒在地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苦味。

“这药真是越来越甜了!”

甄有财虽然是外山弟子,可本质上还是一个商人。

商人的本质是唯利是图。

他先找个人去膳房让人去请徐长安前来认错。

“他甄有财是个什么东西,让我去认错?”

这是膳房传出来的声音。

甄有财气不过,想了想,一则谣言便在弟子们传开。

张大胖的心很慌。

他的慌张不是来源于那支被他贪污的人参,而是那些谣言。

外山的弟子已经渐渐发觉他们的药材经过膳房都会大打折扣,不少弟子已经蠢蠢欲动,想来找自己的麻烦。

当那支大参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甄有财出现的自己眼前时,他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借助甄有财之口,让所有的人都只知道徐长安有背景。让他们绝了来讨回药材的心思。

可张大胖还是低估了那些人的愤怒值。

根本不听自己解释,闯进膳房就要找管事的。

自己白挨了一顿揍是小,可这明显还不能熄灭他们的怒火。

张大胖想到了那块带有“御”字的令牌,心里有些底气。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期待何管事及时出现,只能期待徐长安能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

当太阳有气无力的下山时,张大胖觉得要买一套保险,自己亲自去请何管事。

何管事外出采办,这个消息让他眼中多了一丝绝望。

山上有两个大钟,一口位于山顶的一口凉亭里,弟子们只是听说过。另外一口则放在潜学殿门口的广场上。

每当斜阳落到山头,那口大钟便敲响。训导先生们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伸伸疲惫的懒腰;张大胖也结束了自己的工作,让人把几大盆菜抬了出去;弟子们也终于结束了修炼,吃完饭便可以吹吹晚风。

可今日,富人家的弟子急匆匆的,饭都赶不上吃。而张大胖也是满脸的愁容。

当徐长安到达门口时,膳房门口围了一堆人。

“徐长安,滚出来,把我们的药材还来!”

“对,还回来!”

徐长安听到这话,立马摸到门口的树后,静观其变。

带头是一位富家子弟,也是和甄有财差不多的性质,来这蜀山只是为了让自己争家主的时候多一份筹码,为人狂傲自大,最是看不起人。

这位弟子姓李,名宏。

家族势力跨越几州,比起甄氏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的药材也敢吞,我还奇怪最近怎么汤越来越淡了。”

“对,对。这小子胆子也不小,敢欺负在我们头上来。”

不少弟子附和道。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徐长安也的得到了不少的信息,也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他整理好了思绪,阔步向膳房走去。

人心正,影子不邪,何惧之有?

徐长安就在众人有些惊疑的眼神中走了进去。

“诸位,汤呢,已经喝了,药材都熬成了汤,在大家的肚子里,你们还要找什么药材?”

徐长安说完,随便指向一名弟子。

“你说,你喝过汤没有。”

那名弟子被徐长安这么一指,顿时又些慌张,“喝……喝过。”

“既然喝过,为什么要来找我们要药材?”

徐长安看向李宏。“喝了汤还来要药材,要空手套白狼么?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就这点出息,听风就是雨,有何证据?这膳房随你们搜,若是能找到私藏的药材,随你们处置。”徐长安说着往前踏了一步。

徐长安混迹于世俗小城,身上自带一股痞气和无赖的气质。

李宏心中一凛,自己确实没有证据,可他也没想到一个杂役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掷地有声,中气十足的说出这些话。

他只能狠狠的看了一眼藏在人群中的甄有财。

甄有财想到自己的百年大人参,咬咬牙,指着张大胖说道:“他,是他告诉我徐长安私藏我们东西,还说徐长安有大背景。”

李宏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张大胖,得意的笑了笑。

“好了,人证我们有了,徐长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宏看着浑身发抖的张大胖笑道:“大胖兄弟,不要怕,我们在这,这徐长安不足为惧,过来吧。”李宏朝着张大胖招了招手,张大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徐长安,又看看人多势众的外门弟子。

他的脚步慢慢的靠向了李宏。

“徐长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我。”徐长安的直直的盯着张大胖。

李宏笑了。

他一指张大胖。“不是你难道是他?狗咬狗?”

“给我打,注意不要用法力。别打死了,我负责。”李宏一招手,一群弟子一拥而上。

张大胖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迎客松下。

“师叔祖。”夜千树恭敬的向老人鞠了一个躬。

“哈哈,有趣。好久没看到这些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了。”

法力流转,双目朗清,夜千树也自然看到了膳房的一幕幕。

师叔祖笑了笑:“你怎么看这徐长安?”

“有些无赖,还有些愚蠢。”夜千树接着说道:“他明明知道是那个胖子的错,却也不反驳一句。”

师叔祖突然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像你师兄?”

夜千树不知道怎么回话,他到现在为止都不愿意说坠入魔道的师兄一句坏话。

看着激动的外门弟子,夜千树问道:“要不要弟子去阻止?”

师叔祖摆了摆手。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

徐长安也打过架,在小城的时候,经常和混混们“切磋”。

当这些富家子弟不用法力,又怎么会是徐长安的对手?

徐长安左闪右避,跳到了院子的桌案上,找到破绽,一脚一个富家子。若不是此刻他怀中还有一只才睁眼的小猫,这群富家子早就躺在地上了。

看着躺在地上的一群人,李宏一咬牙,手捏剑诀,背上长剑铿锵一声,出鞘!

徐长安感受到了危险。

“去!”李宏轻喝,长剑出手,直直的朝徐长安刺去。

长剑的速度又岂是徐长安能够躲避的,若不是这李宏的法力尚且低微,徐长安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就身首异处了。

饶是如此,徐长安也满身的伤痕。

李宏心里也急,上山学艺竟然连个凡俗都打不赢?

“破浪诀!”李宏轻喝一声。

长剑卷起一阵阵气浪,空气中带着丝丝寒意,徐长安后背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有人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这已经算是李宏压箱底的手段之一了。

徐长安躲避不及,突然想起来瘸子的话。

“遇到危险,把它当板砖。”

徐长安摸出了蜷缩成球形的小白猫,往前一掷。

长剑往后飞去,擦过李宏的耳畔,插在了大门上。

他只感到一个物品重重的砸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飞了起来,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一个“毛球”伸伸懒腰,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打了个哈欠,从倒在地上的李宏胸上爬了起来,跑向了徐长安。

那些富家弟子此刻知道徐长安是个硬茬子,起身就跑。

甄有财扶起李宏也夺门而出。

徐长安静静的看着不停往自己怀里蹭的小猫,而房顶上,一只大黑猫冷冷的看着下面闹哄哄的人群。

正文 第十四章 甄洪

几座小竹楼矗立在潜学殿的后方。

与金碧辉煌的潜学殿相比,这几座竹楼显得有些扎眼。

竹子用的就是这蜀山的竹子,盖这竹楼的人也是蜀山的人,而且此刻居住在内的也是蜀山的弟子。

不过不一样的是,他不是外山的弟子,而是九峰之上,内门的弟子。

蜀山条例,若有内门弟子愿意下山教导弟子,可赏功五百。

虽然有此条例,可却很少有人愿意下来。

五百功可以兑换不少的东西,可下来一年却会损失很多的修行时间。

再者,修行为的就是与天争寿,与人争气。

若非想绝学传承或是破境无望,不然谁会去教导弟子。

不过一些人除外。

例如王朝以北,靠近北莽的叶斗峰上的那群和尚,他们不找什么洞天福地,三通汇灵之地,就喜欢守着那光秃秃的土山。

当然,还有蜀山之上闭峰的剑来峰和归去峰。

世人大多都知道蜀山七侠,大抵认为蜀山只有七脉。然则不是,蜀山仍有两峰不出世。

不是这两峰不愿下山济世救民,只是这两峰实在是后继无人。

护峰大阵自动开启,这两座光秃秃的山却也从此被封闭。其余七峰上空霞光笼罩大有气冲斗牛之势,而这两峰上空却是灰蒙蒙的一片。

虽然这两峰自封,不过蜀山仍然有一小部分苦修者。

和大多数门派不同,他们并不排斥苦修,并不认为苦修是脑袋有问题了。相反,苦修可以明其心,坚其志。

甄洪就是蜀山所剩不多的苦修者之一。

他不属于两峰,可他却愿意用苦修来明其心志。

所以他选择下这灵气匮乏的外山,愿意自己一手一脚的搭建住处,也愿意每日背起柴架,去打柴做饭。

这便是他来外山当个训导先生的原因。

甄有财想到甄洪那严肃古板的样子就发慌,可他一想到李宏许诺当了家主之后让出半个州生意利润的巨大诱惑。咬咬牙,便朝着潜学殿的背后走去。

后山只有几座空着的竹楼,那炉子里的烟火还没灭,炉子上的水壶叮铃作响,看来主人是把水放在炉子上才出的门。

甄有财找了个壶把水灌满,一不留神那水洒在了还未完全熄灭的柴火上,一阵烟子起来,呛得甄有财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还直咳嗽。

他转过头去,看见墙角的不多的柴和几捆藤条,发现柴架并没有在。想了想,便朝着山上走去。

果真,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粗壮的汉子扛着一架柴走来,穿着一件马甲,胳膊上的肌肉勾勒出好看的线条。

“你来做什么?”汉子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

“哥,我有点事……”

甄洪看着甄有财一副要哭的样子,把柴放下。

“又被人欺负还是又被人骗了?”

“我……”

甄洪打断了甄有财,“走吧,回去再说。”

回到竹屋,放下柴。甄洪看了一眼已经倒好的水,眼中出现一抹不快。

不过他还是倒了一杯茶,静静的等着甄有财开口。

甄家的第三代就他和甄有财两个人,不过甄洪的母亲身份不太好,加之父亲早逝,故甄洪在家族中也一直受到排挤。

小时候,甄家没一个人拿正眼瞧他,除了他奶奶。可奶奶去世之后。他在甄家便再无立足之地。

于是他历经波折来到蜀山,用自己的天赋和努力进入了内山。

对于这个弟弟,他很了解。

若是他大摇大摆的来找自己理论或辩论一番,自己倒也不怕。只是他一副委屈的模样,还帮自己倒好了水,定是又有什么麻烦事等着自己。

“甄家的事和我无关,若是甄家的事,就免开尊口。”甄洪事先说道。

自他成了内门弟子,甄家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各种书信,亲戚前来拜访络绎不绝。真是“穷人在十字街头刷十把钢勾,勾不着亲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抡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宾朋。”

甄洪自是极其讨厌这些“无义宾朋”。

“我被人打了,那人蛮横物理,以武欺人。”说着背向甄洪,掀起衣服,背上有道棍棒所致的淤痕。

这自然不是徐长安打的,而是甄有财为了让这位“铁石心肠”的堂哥帮忙,咬着牙挨了李宏一棍子。

甄洪冷冷笑道:“来修行,修的便是武,打不赢就一副委委屈屈,小媳妇的样子,你当江湖是儿戏么?”

甄有财低下了头。

“看看你,才打通了二十窍,也难怪被人欺负。”

甄有财的头埋得更低。

“既然被打那就应该好好的修炼,自己去报仇。找我也没用。”甄洪冷冷的甩下一句话,便要起身,准备去整理柴火。

甄有财真的急了,若是甄洪不帮他出头,李宏那也没法交待,自己在蜀山的日子不好过,以后回去掌管甄家更加的不好过。

“他骂……奶奶……”甄有财情急之下大声吼道。他知道甄家除了已故的奶奶,甄洪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也是,奶奶在的时候,甄洪也是甄家的小少爷。

甄洪的眼神如刀子般锋利,看向了甄有财。

“他说奶奶是老妖婆,还说奶奶年轻的时候为了甄家,出卖身体,是个下贱胚子!”甄有财看到提到奶奶时甄洪的反应,鼓起勇气说了那么一番话。

甄家最忌讳的就是这段历史,甄洪的爷爷去的早。偌大一个甄家全靠他奶奶一人支撑,为了支撑甄家,被几大家族逼迫,不得不改嫁几次。最终,这才有了现在风风光光的衮州甄氏。

在衮州,本就崇尚女强人,甄家的奶奶也是得到了人们的尊敬,妇道人家打拼出这么大一个甄氏,不容易。

可其它的大家族,通常会把这些当做谈资。

“啪!”一声巨响,木桌化作了齑粉。

“哪家的弟子这么不长眼。”甄有财看到甄洪发怒,眉眼都在微微颤抖。心里一颤,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说!”

“不……不……不是……弟……子。”

甄洪怒极而笑,“这么说来,便是其它训导先生了。我看是谁,敢这么说?”

“也……不……是……”甄有财看到这么愤怒的甄洪,急得快说不出话了。

“那是谁!”甄洪一吼,甄有财吓得趴在地上。

“膳房杂役,徐长安!”被这么一吓,甄有财反而很顺畅的说出来这个名字。

甄洪目光一凝,想不到一个杂役弟子敢如此说。

“滚吧,我知道了。”

……

徐长安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张大胖自然不敢逗留在膳房,自那天起,便跟着李宏他们去了。膳房竟也出奇的平静了下来,本来他还以为那些富家子弟很快就要找上门来,没想到一连几天过去了,还是那么的平静。

徐长安身上被李宏划了不少的口子,他吩咐洪家三兄弟去帮忙整理藏书阁,王大胖依旧在膳房维持原样,自己修养身体。

洪家三兄弟带回了瘸子的话,瘸子只是让洪家三兄弟转告徐长安,好好的照顾小猫,也顺便帮小猫取了个名字,小白。

不过有意思的是小白也不用怎么照顾,两天三就下地奔跑,经常膳房钻来钻去,沾染一身锅灰。徐长安知道这小白猫不俗,不知道喂些什么,才想去藏书阁顺便问问瘸子前辈,没想到这小猫竟然自己找到了张大胖私藏的药材,大快朵颐了起来。反正徐长安都被误会,就由着小白去了,也乐得小白自在。

正文 第十五章 杂草

几场新雨刚过,地面还在湿漉漉的。

经过几日的休息,徐长安人也变得疲惫了些,明明已行走无碍,却还是懒得动,每天便就是吃吃睡睡,监督着王胖子和洪家三兄弟工作。

几日修养受潮,伤口竟有些发炎,徐长安想了想,便想去转转看看蜀山有什么药草能够用的。

他自小就走南闯北,对一些常规的药草也颇为熟稔。

正想着,外出采办多日的何掌柜突然闯了进来,一路上还绊倒了一盆水,引得洪大瘦一阵小声的埋怨。

徐长安躺在椅子上便笑道:“何大管事是饿了几天了么?这么着急。”

何管事大概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做作,不过作为需要讨好上面和下的人,脸皮都不会太薄。

“这不是听说徐小少爷受伤了么,我这才回来,就赶着来看你了?”

徐长安微微一笑道:“那多谢管事挂念了,不过我却有两件事想麻烦何总管。”

何总管听得这话,立马一躬身说道:“小少爷,请讲。”

何总管个头本就不矮,此刻在坐着的徐长安面前躬起了身子,极为的恭敬。

“这管事和那胖子一个德行。”洗菜的洪老大对自己兄弟说道。

洪老三点点头,当初张大胖对徐长安也是一样的毕恭毕敬,不过转头就想抗推徐长安,让徐长安背黑锅。

“这膳房原来的张天宝这几日都没来膳房,何管事乃是杂役的总负责人,不知道会如何处理?”听到这话,何管事心里“咯噔”一下,这徐家小少爷是想逼着自己表态呀。

何管事想到了那块令牌,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此人违反了规定,自然是放逐下山。”

徐长安点了点头,看不出表情。

半晌无语。

何管事又接着小声的问道:“那小少爷还有一件是什么事?”

徐长安想了想,接着问道:“你可知道这蜀山什么地方药草多?特别是防止伤口发炎的药草。”

何管事立马提起了精神,“哎哟,小少爷你可问对人了,这蜀山啊,除了后山药草丰富外,最多的便是潜学殿后面那片林子里了。不过小少爷何必亲自采呢?您运气可真不错,我这不是刚从外面回来么,带了不少药,我待会让人送点过来。”

徐长安听到他这么说,也没拒绝。

经过一番寒暄之后,徐长安送走了何管事。

张大胖这几日一直都在自责与悔恨之中,他不敢回膳房,更不敢询问关于膳房的所有事情。

甄有财这几日也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一会让他打他几拳,一会对着一副画在说些什么,就像戏班子在排练一样。

经常见不到甄有财,张大胖便只能每日躲在弟子宿舍,还好甄有财他们的宿舍比平民宿舍大上不少,不然就要露宿野外了。

张大胖正在发呆,这时候,门口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张大胖眼前一亮,认得这个人是何管事的心腹,人很是机灵,叫做大毛。

“大毛,进来。”张大胖立马招了招手。

“何管事去过膳房没,帮我探到什么没?徐小少爷很生气么。”张大胖的心有些慌,毕竟他也明白,身份的差距,自己也不可能和这些富家子弟待太久。

看见大毛面露难色,顿时心就凉了半截。

不过张大胖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催促道:“吞吞吐吐的干啥呢?说吧。”

“何管事的说了,让胖爷您赶紧走吧,好像这是惊动了上面,再不走不仅你,一大批弟子都要遭殃了。”

听到这么一说,张大胖心彻底凉了下来。他并没有去怀疑什么,他深知那块令牌在蜀山的分量。

张大胖也是个果断之人,转过头,收拾东西,便朝着山下奔去。

甄有财摸摸后背,疼的龇牙咧嘴。不过想到李宏许诺的好处,若是成功,那这些疼痛便都值得了。

可当他回到住处的时候,立马傻了眼。

他屋里屋外找了几遍,就是不见张大胖的踪影。这张大胖不见,谁来给他作证。若是请外门同窗作证,堂哥肯定不信。

想到堂哥严肃的样子,心里顿时慌张起来。

徐长安不停的转动着手中的小瓷瓶,里面是何管事送来的药膏。

徐长安只需要闻一闻便能知道药的成分,不过是用马齿笕捣碎制成的糊状药品。虽说的确有些消炎的作用,可对于徐长安来说,这药物远远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还是决定亲自去潜学殿后面看看。

蜀山肯定不会备用这么劣质的药,看来这何管事也是吃了不少的回扣。

绕过潜学殿,便看到几间竹屋。虽然有些诧异潜学殿后面怎么会有竹屋,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想怎么弄怎么弄。就像渭城的大地主家一样,非要在守门的大狮子旁盖一个小小的茅厕,虽然不协调,也没人敢说什么。

再往上走,林子越发的密集,荆棘和杂草也多了不少,没过多久,徐长安的衣服已破损了不少。

虽说林子密集,道路难走。徐长安也见到了不少有药用的植物,对于自己找到这夏枯草和马勃也增添了几分信心。

“嘿哟,嘿哟!”远远的便听见樵夫砍柴的声音。

若不是徐长安知道这是在蜀山的后山,估计他真要以为这是一座平凡的山,一个平凡的樵夫在这里搭了几座平凡的竹屋。

樵夫率先停下了手中的活,满脸的疑问:“你是哪家的弟子,怎么我没见过你。”

徐长安听到这样问话,便知道这定是蜀山的前辈高人,只是这人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也就是二十多一点。

“我不是蜀山的弟子。”其实夜千树把徐长安带来就丢杂役房,徐长安的心里肯定有些想法,时叔带着躲了十几年的孩子就只是一个杂役?云梦山上设置的那些东西岂不可惜?

听到这话,樵夫反而有些意外。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徐长安,确定了徐长安身上没有一点儿法力的波动。

“那你是?”

“杂役。”听到这话,甄洪的瞳孔一缩。

“膳房杂役??”

徐长安有些意外,不知道这樵夫怎么一瞬间就猜出了自己来自膳房。

“膳房徐长安。”

樵夫突然放身大笑:“好名字,长安,想必是望你一世长安,只是不知道能否遂愿?”说着双眼还有些通红。

徐长安不明就里,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樵夫怎么知道自己名字之后便会又如此大的变化。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先生有何指教?”

樵夫道:“我怎么敢指教你?没想到你居然敢自己找上门来。”

徐长安一听这语气不对,若是在渭城哪个少年和他这么说,他早动手了,不过这一路以来,所见到的事情超出了他的认知。

“弟子只是上山找些药草,不知哪里得罪了先生?”

甄洪冷哼一声:“你可知道衮州甄家?”

徐长安茫然的摇摇头。

看着徐长安的样子不像是说话,甄洪有些狐疑。

“真上来采药?”不过甄洪面上却未曾表露些什么。

“这山上全是杂草,如何找药?”甄洪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徐长安见得这位前辈缓和了下来便松了一口气,指着一片草地回道:“那片地上弟子大致看了一下,九成的植物有用,可内服,也可外敷。只有三种草,没有任何的作用,只会抢夺药草的养分。”

说着,徐长安便花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上前去把那三种杂草给拔了。

甄洪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诺,这就是一块小型的药田了,虽然质量很差。”

甄洪看着这一幕愣在原地,徐长安用自己对药理的熟知和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来意。

徐长安看见甄洪出神,便欠身道:“若没事,弟子先行告退。”

待徐长安走远,甄洪这才缓过神来。

“这徐长安凡俗一个,怎么能够在甄有财的背上留下伤横;若这地是甄家,那谁又会是杂草?”

正文 第十六章 临行前的黑猫和它的礼物

甄洪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对付徐长安的念头。

他此刻已经知道了,自己这小弟有些胡闹。不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徐长安也肯定有些问题。

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自身问题。

自打从那条湖除妖回来,无论自己怎么修行,法力也没有一点长进。本以为是心境出了问题,经过这段时间,他越发的觉得自己身上的事并不简单。

所有的问题都要放在自己的问题后面,自己的问题才是问题。

如果还是没有法子,那真的只有跟随着去西海出任务碰碰运气了。

甄有财和李宏心惊胆战的等了几周,却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

以他堂哥在蜀山杀伐果断的名声,没理由会让他们等这么久。不过他们也不敢去问,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徐长安在膳房活奔乱跳。

藏书阁。

大黑猫朝着瘸子“喵呜”的叫了两声,鼻孔里还发出“哼哼”的声音,似乎是在威胁瘸子对他的猫儿子好一点。

“你放心,徐长安那小子我看过了,人不错,你儿子就跟着他吧。”大黑猫听到这话,“噌”的一声跳到了瘸子的身上,朝着瘸子,拖着长长的尾音,发出了一声“喵……”

瘸子伸手捂住了黑猫的嘴。

“好臭,你们神兽也和山野杂兽一样,不刷牙的么?”

黑猫扒开瘸子的手,双目中透露着一股认真劲。

“要去多久?”瘸子也难得的认真起来。他知道这黑猫定是有事外出,不然不会突然跑来让自己照顾它的猫儿子。况且它的猫儿子去徐长安那里这么久,它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成天在外山乱窜,自己随时能够照看到,才没多说什么。

黑猫跳下身去,转了一个圈,然后尾巴摆动了四下。

“大概一年零四个月?”瘸子皱起了眉头。他一直想让黑猫说出十几二十年来,想看看这黑猫会不会转晕。可他知晓,作为蜀山的神兽,一件事让它出去三个月以上,都说明兹事体大,更别说出去一年之久。

瘸子皱起了眉头。

“是那头老驴又不听话了么?”

黑猫点了点头,他知道瘸子说的“老驴”就是西海边上的那头穷奇。

这些蛮荒异种真的不让人省心,不要脸,皮糙肉厚。打服了,消停一段时间,没过多久便又出来蹦跶。

“林间客真的准备再出江湖么?”瘸子喃喃自语。

黑猫并不懂太多的道理,他只知道蜀山让他打谁他去便是,然后回来趴在瘸子的膝盖睡觉,晒晒太阳,没事就去后山传播自己的优良血统。

“林间客”是一个杀手组织。

只要有钱,谁都可以成为目标的杀手组织。

不能被自己掌握的东西都是危险的东西。对于蜀山这些宗派来讲如此,对于皇朝来讲也是如此。

所以,这些家伙出现一次便要面临着被灭一次。

黑猫不情愿的叫一声,为什么这些脏活累活都轮到自己?

瘸子笑道:“凤羽要守着九峰,苍牙要负责巡视内外山大阵,而山甲更是重要,动弹不得。蜀山的四大神兽,就你一天最为轻松,不派你去派谁去?”

黑猫不置可否的叫了叫,好像是在说:“我也忙啊,天天去后山帮忙巡视。”

瘸子想伸出腿去蹬黑猫一脚,黑猫灵巧的后跳,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好意思说,你那是巡视么?每次去后山,山甲都被你给惊醒。”

黑猫“喵”的一声,还是有些不服气,凭什么那只笼中鸟,看门狗和缩头龟就可以在蜀山晒着太阳。

“对了,你的猫儿子就跟着徐长安吧。”瘸子又重复了一遍。

黑猫不满的叫了一声,强大的白虎后代跟一个不能修行的废人?

瘸子自然知道它的想法。

“徐长安未必不能修行,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你面前。还有,你那猫儿子有什么问题你心里也应该有谱,我真佩服你那姘头,怎么承受住血脉压制,给你生了个活生生的儿子?”

黑猫挥了挥爪子,示意他说重点,别扯那些没用的。

“徐长安身上有一件法器,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比我以前的安魂石更能凝固神魂。”

黑猫睁大了眼睛,实在是想象不出比安魂石更加有效的东西。在它的认知中,好像只有那几个地方的镇派之宝才能超越安魂石吧?

黑猫满脸的不相信。它也不敢相信,一个毛头小子身怀如此重宝,要么就是其它门派的奸细,要么就是瘸子感知错了。它虽然极其的信任瘸子,可哪个门派会用一个全身经脉闭塞的雷来做奸细?

瘸子自然知道黑猫的想法。

“自从老皇帝从我体内破体而出,我死里逃生。碰巧得到安魂石之后,我对所有能滋养神魂的物品感知就异常敏感,这点你也知道,也不应该怀疑。”瘸子说道老皇帝三个字时咬得很重。

“现在还不知道这小子体内封的谁,不过想来是老天开眼,让他碰巧遇到神物。”

黑猫一脸的鄙视和不相信,神物哪有那么好碰到?

瘸子笑笑:“你若不相信,你去膳房仔细感应一下便知真假。”

黑猫最喜欢在房顶上,清晨熟路的来到了膳房的房顶上,看见徐长安正在捣碎采摘回来的药草。

黑猫闭上了眼,这个院子里的风吹草动,能量变化都瞒不过它丝毫。

徐长安的怀里的确散发出一股精纯的安魂能量,不过却只有那么一丝。

黑猫想了想,突然知道原因在哪了?

徐长安此时还不如普通人,一个关窍,一条经脉都没打开,纵使有神物,也没有用啊。也不知道蜀山的老头在想啥,不教徐长安打通经脉。

你们能等,可猫儿子等不了太久啊。

黑猫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这时候,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跑向了徐长安。

徐长安看见这个小家伙也是很开心,伸手把小家伙抱了起来,也不嫌弃浑身漆黑的小家伙。

“又去灶房玩了啊?”

小家伙用它的脸颊蹭了蹭徐长安,徐长安的脸也黑了一块。

徐长安笑着把脸上的锅灰抹净,烧了一壶水,加上冷水便开始给小白洗澡。

整个过程中,小白眯着眼享受着徐长安的安抚,洗完也不管身上湿不湿,跳到徐长安的身上蹭了蹭他的脸颊。

黑猫想了想,好像自己的儿子都还没对自己如此亲昵过。

它终于放下了自己邪恶的小爪子。

“既然你们不教这小子打通关窍,那我教他,早日能够用好那东西,温养我的猫儿子。”

小白懒懒的躺在墙角,享受这雨后的阳光。

黑猫悄悄的靠近了小白,小白看见自己的父亲,猛的一下跳在了父亲的背上,它好几次都能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可父亲却偏偏不出来。

黑猫运转功法,它的呼吸突然变得有规律起来,似乎暗合了某种至理,小白也跟着学了起来。

虽然它不知道父亲是何意,不过一定是好东西,父亲还嘱咐自己,好东西要分享,要教会那个看见自己会乐的傻子。说到那个傻子,小白自然是乐意和他分享。

当黑猫教完时,天也快黑了,徐长安呼喊小白的声音由远及近,黑猫扭头看了一眼小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正文 第十七章 跟着猫爷去练功

徐长安觉得最近小白有点怪。

才几个月的光景,小白长大了不少。

它现在已经不喜欢去灶房钻锅底了,只喜欢赖在徐长安的腿上……还有床上。

不管徐长安是去偷着练功还是去上厕所,只要一抬头,总能发现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或是在树上,或是在厕所门边上。而且小白也明白了怎么去爱惜自己的毛发,若是徐长安的衣服脏了一点,它就趴在徐长安的头上。

反正不管徐长安在哪,它总在他的身旁。

徐长安好几次怀疑小猫是不是叫春了,他也从瘸子前辈那打听到它的父亲是那只黑猫,也知道那只黑猫脑袋里每天想的就是怎样传播自己优良的基因。徐长安经常在想是不是小白真的接受了它父亲的“优良”基因,随即又把这个想法给否决了。

黑猫不可能生出白猫,或许老黑喜当爹呢?

最近兴许是黑猫不在的缘故,瘸子会和徐长安聊一些关于黑猫的故事,徐长安也亲切的称它为老黑。

它总觉得小白这么可爱的孩子绝对不会有一个贱兮兮的爹。

还好老黑走了,不然让它知道徐长安的想法和往日瘸子的想法一样,非得挠上几爪子。

徐长安几次都想拼着被挠几下把小白翻过来确定一下是不是公猫,不然怎么会这么的粘人。不过当小白露出它那锋利的犬齿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徐长安不知道的,小白每次在他身旁,呼吸都非常的有韵律。连他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都被影响了。

不过也没啥用,徐长安全身的关窍仍然犹如被堵塞的水管一样。

这日,徐长安又跑到了林子里。

这里基本不会来人,也没人发觉。

打了个盘腿坐在了地上,摊开了面前的御剑诀。

趴在头上的小白看了一样那密密麻麻的人体关窍运功路线图,眼中透露着一股子不屑。看了一眼,便又在徐长安的头顶安稳的呼吸起来。

“聚气丹田,冲向四肢百骸。”这两句话徐长安倒着也能背出来,只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聚气可以,他经常感到肚子里有一团气,暖洋洋的。可冲向四肢百骸,却怎么也做不到,就像身体里安了几扇铁皮大门,被锁给锁住,还把钥匙给丢了的那种。

徐长安慢慢的烦躁起来,虽然说他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沉稳和大气 ,可面前放着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蜀山功法,他却偏偏拿它一点办法没有。

身怀宝山而不得入,说的就是此时的徐长安。

一股股气在丹田中产生,丹田也慢慢的燥热起来,犹如一团火在里面烧。

头顶的小白也感受到了,肆无忌惮的运行着老黑教给它的功法。

突然间,丹田里的气不受控制,在体内乱窜起来。

犹如一团团火在丹田内乱窜,徐长安再也承受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随着徐长安身子一软,小白双腿一蹬,灵巧的落在了地上。

看着七窍流血的徐长安,小白慢慢的靠近他,把小爪子放在了他的鼻前。

小白爪子的小绒毛轻轻的动了下,小白也放下心来。它又环顾了四周,觉得没有危险便朝着藏书阁跑去。

瘸子一瘸一拐的来到林子里,看着昏倒在地的徐长安。

“胡闹!”不知道他骂的是老黑还是小白。

小白低下了头,蹭着瘸子的腿,似乎是在央求瘸子救徐长安。

“和你爹一个德行!”瘸子叹了口气。

当徐长安醒来的时候,他躺在藏书阁的地板上。

“算你小子命大!”瘸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徐长安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满脸的茫然,他只记得自己是在林子里练功的,怎么醒来就在藏书阁,而且身体还这么酸痛。

他揉了揉自己肩膀,等着瘸子前辈给自己解惑。

瘸子坐在椅子上,很累的样子,不过把徐长安拖到这里来,的确废了不少力气。

他随手丢出一块湿毛巾。

“先擦擦你的脸,把血迹擦了。”

藏书阁门口有一个小池塘,徐长安立马跑到了池塘边上。

七窍流血,自己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中了剧毒一般。他快速的擦干净自己的脸,然后回到了藏书阁。

“别躲着了,出来吧。”徐长安正惊诧瘸子和谁说话时,小白从书架后面慢慢的走了出来,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徐长安伸手把小白抱了起来,今天小白罕见的没有嫌弃徐长安脏了的袍子。

“诺,就是这个小家伙害你成这样的。”瘸子指着小白说道。

小白委屈的叫了一声。

徐长安看了一眼怀中乖巧的小白,还是不明白瘸子的意思。

“你再运行御剑诀,看看又什么变化?”瘸子没好气的说道。

一运行御剑诀,徐长安立马感觉到整个躯干都暖洋洋的,并不只是丹田。这种表现,分明是自己打通了躯干上的八大关窍。

“这猫儿子的爹血脉强大,也能修行。”

徐长安点了点头,这点他也猜到了,如果不是种族特别,当初怎么能够把小白丢出去就破了李宏的沧浪诀。

瘸子接着说道:“他们的修行的功法强大而且霸道。虽然说它们种族的经脉关窍和人类不同,可三十六个大的关窍却是相差的不大。”

瘸子看着更加茫然的徐长安说道:“这小子学会了他爹的功法,然后想着传授给你。你有没有觉得它的呼吸,动作越来越有韵律,越来越舒服。”

徐长安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小白小子要缠着自己了,原来真不是叫春。

他点点头。

“所以当你修炼的时候,它趴在了你的头顶,能够不知不觉的影响到你。你也不知道何时有修炼了另外一种功法,两种功法相冲,你身体承受不了。”

小白又叫了一声,这次连徐长安都听出里面的歉意。

徐长安轻轻的抚摸着小白。

瘸子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修行御剑诀,水滴石穿,终有一天能够打通关窍。二是修行老黑他们的功法,能够让你修炼,并且花费不多的时间。”

乍一听,肯定是后者有利。

不过徐长安却是问道:“两者有什么不同么?”

“御剑诀温和敦厚,若你打通关窍之后,对修行蜀山功法有一些好处;而老黑的功法则是凌厉霸道,修行它的功法,虽说见效快,可需要承受巨大的痛苦甚至死亡。”

“那两种功法上限如何?”

徐长安接二连三的问题并没有令瘸子感到厌烦,反而是越来越欣赏徐长安。

“都差不多。”

徐长安想了想:“那弟子选择后者。”

“不考虑考虑?”

“不用了。”

瘸子突然笑了起来:“好吧,臭小子,算你选对了,你打通关窍之后,仍然可以学御剑诀。不过,你使出来的御剑诀和别人的不同而已。”

小白听到这话也开心的叫了几声,听着这几声叫,瘸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长安知道瘸子大概能和老黑和小白交流,便小心的问道:“它说什么?”

瘸子清清嗓音,“小子,以后就跟着白爷好好修炼,把白爷伺候好了,白爷教你更厉害的。”徐长安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小白,一巴掌拍在了它的屁股上。小白“嗷嗷”的叫了两声,又跑到了徐长安的头顶上。

那本由夜千树送的御剑诀也放在了瘸子那里,等到自己至少打通二十大关窍再回来拿。以免走火入魔,先好好的跟着“猫爷”学习。

小白似乎知道徐长安的想法,高傲的抬起了头。

“啪!”徐长安又是一巴掌拍向了在小白的屁股。

“喵呜~”

正文 第十八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秋季快要结束,一晃和小白修炼已经两月有余了,空气中逐渐充满了冷空气。虽然日头当空,可一阵风吹来依旧能让人打个寒颤。

潜学殿门口的秋海棠又开了。

白里透红的秋海棠为这秋季添上了一分亮色,似乎也是在欢迎那些新入山的弟子。

蜀山前辈不可能经常出山,然后遇到天纵奇才带回来发扬蜀山门楣。蜀山没那么多闲得无聊四处溜达的前辈高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遇到什么天纵奇才。

不过夜千树除外。

夜千树的修炼历程和志异小说里男主角差不多,这代蜀山的掌门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躲到夜千树家乡那边的山洞打坐修炼,结果夜千树被他的小伙伴失手给推下山崖,掉进山洞。夜千树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武功秘籍,可却捡了一个师傅和蜀山大弟子的身份。

在他的印象中,师傅看到他眼睛会发光,然后就让自己拜师,就强行把自己带上了蜀山。

所以对于怎么收弟子对于他来讲是个头疼的问题。

往年外门弟子的入门选拔都是由师叔负责,可今年师叔祖一声令下,蜀山剩余七峰的峰主全都老老实实的去闭关了。

这些事情没人办,师叔祖他老人家也不可能管这些事,所以只有夜千树自己来看一下。

甄洪走后,蜀山一直没有派新的训导先生,据说新的训导先生会辅助大师兄顺利的进行招收弟子的工作。

这也是李宏和甄有财不敢妄动的原因。

他们不知道新的训导先生何种脾气,可也不敢趁训导先生没来去教训徐长安,毕竟他的身边有一只邪门的猫,自己也打不过他。

蜀山九峰。

汪庭生身为普通的内山弟子,揣着一个盒子急匆匆的赶往一处别苑。

进了庭院,他小心的张望,认准了方向,走近一间普通的房屋,敲了敲门。

走进房屋,他恭敬的把盒子献上。

烛火摇曳,相谈甚欢。

“那多谢师兄照顾弟子的族妹,至于族弟,还请师兄给他一个闲职。”

那师兄打开盒子一看,笑意荡漾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好说,好说。”

瘸子和徐长安两人就席地而坐,背靠着那株大海棠,从这个角度正好能仰视到潜学殿的情形。

“你不去参加么?”瘸子问道。

徐长安挠了挠脑袋,引得趴在他头上的小白一阵骚动,然后说道:“这外门弟子最低标准不是打通二十个大的关窍么?我这才十八个,不合格啊。”

瘸子想说句话,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别人的二十关窍也许是打了十几年的成果,你这十八个关窍可就是两个月的时间,你还想去和别人比?

瘸子努努嘴,怕徐长安自满。反正这小子有自己和小白照看,进不进外门都不重要了。

万一这小子去了外门,以后自己的酒去哪找?

想到这,瘸子又扒开酒壶灌了一口。

自从老黑走后,瘸子开始喝起了酒。大概是老黑在的时候,它不许瘸子喝酒或者会去偷瘸子的酒,凭那只猫的品性,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都是徐长安的猜测。

反正自从老黑走后,瘸子就经常让自己想办法弄点酒给他,徐长安又只能把这事指望在了何管事的身上。

“你小子十七了吧?”瘸子突然问道。

徐长安不知道自己确切的出生日期,只是大概知道了年份,这么算下来,今年的确是十七了。

“据说今年的外门的美女多,你不去看看?”瘸子似乎一直在引导徐长安去参加考核。

徐长安头疼的抚了抚额头。

和瘸子混熟之后,才发现瘸子是个极随意的人,难怪不管是人是猫都喜欢他。

“您口中的美女我能相信么?”徐长安问道。

瘸子一愣。

几天前,瘸子告诉徐长安清池峰的女弟子要到外山来,据说那些女弟子花容月貌,引人遐思。瘸子临时有事,还特别嘱咐徐长安回来要向他描述那些仙子有多美。

徐长安在草里蹲了半天,终于看到了所谓的仙子。

当徐长安黑着脸和瘸子描述所见到的大妈时,瘸子只是叹了一口气:“韶华易负,容颜易老啊。”

不过经过徐长安仔细的观察,发现每月都从九峰上下来一个女子,只会呆呆的在藏书阁门口看着瘸子,却从来不肯踏入藏书阁一步。

徐长安几次想问,瘸子瞟了他一眼,指着这潜学殿门口的秋海棠说道:“一树梨花压海棠,不好,不好。”

徐长安一直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连藏书阁的经书上也没有这句话。

看着走神的徐长安,瘸子撇撇嘴就要回去,反正总感觉徐长安这小子对女孩子不感兴趣,若自己有他这皮肤,这容貌,现在儿子都有他大了。

“诶,等下,洪三瘦说要来参加外门弟子考核,我怎么都得在这。”

瘸子顺着徐长安的指尖看到了那个极瘦的弟子。

瘸子看了洪三瘦一眼,然后摇摇头,又灌了一口酒。

徐长安对于洪三瘦要参加考核也是极为的惊讶,没想到他不知不觉已经打通了二十个关窍。

忽然一阵长啸传来,打断了徐长安和瘸子,他们抬头看去,只见漫天飞剑,在空中不断回旋,化作了一个圈。

凌厉的剑气似乎带起了一阵阵风声,空气中不停的传来剑尖嗡动的声音。

夜千树一袭白衣,似乎凭空出现,一踏步走出了剑圈,长发随风,他轻喝道:“归鞘!”所有剑便往后飞起,唰唰的声音不绝于耳。

所有的弟子这才看到他的身后站着一排手执长剑,身着白衣的弟子。

“哇!好帅啊!”夜千树的出场引起了不少女孩的尖叫。

可他并没有在意,双眼不停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眉头一紧。

“真骚包。”瘸子和徐长安撇撇嘴,异口同声的说道。同时又看了一眼那群女弟子,同时摇摇头:“真肤浅。”

夜千树似乎有所感,转头看向这边。

他看到了海棠树下的瘸子,微微的点头以示尊敬。

瘸子似乎没有看到夜千树的示好,只是接着和徐长安说道:“据说今年来了一个天才考核,不走富家子弟的路,非要一步一步考核进来。”

瘸子岔开了话题,徐长安也大概能猜到洪三瘦的下场了。

“那又怎么样?”

“人家十六岁,三十六个大关窍已经全通,你看看你自己。”听到瘸子这话,徐长安只能尴尬的摸摸鼻尖。

“此番测试,由新的训导先生全权负责,我只负责监督和巡查。”夜千树似乎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讲话已经进入了尾声。

新来的训导先生有两位,一位负责富家弟子的考核。而另一位则是负责寒门子弟的考核。

“夜师兄,我想要您亲自考核我。”一道声音突然在广场上传开,引起一片喧哗。

紫衣女孩脸蛋十分精致,放在哪都像一颗明珠一般耀眼。

“汪紫涵。”有人认出了这个弟子,也是传闻中这次弟子考核中的最强天才。

夜千树自然认识这个女孩,而且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胡闹!”夜千树脸色一沉。

瘸子在海棠树下喝着酒,眯着眼看着此刻成为视线中心的两人,慢悠悠的说了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哟。”

眼见得气氛有些尴尬,负责考核寒门弟子的训导先生陈澄双眼一蹬,立马说道:“先进行第一轮考核,比修为和实战,点到名字的弟子上台。”说着一指潜学殿门口早已经搭建起的台子。

汪紫涵见夜千树不理她,赌气的一跺脚。

(一树梨花压海棠原文出自于东坡先生调侃的诗句,讽刺老牛吃嫩草,这章过渡。)

正文 第十九章 渭城徐长安!

考核正式开始。

人群立马分为了两拨。

富人弟子朝着大殿的一侧走去,而寒门弟子则留在大殿正前方。

毕竟那些富人弟子们只是走走过场,一两年后便回到家族过着自己的生活;而这些寒门弟子才是蜀山真正的未来。

陈澄抖了抖袖袍决定随机抽两个人上来比试。

寒门弟子数百,最后只留五十。而五十之数便又要进行筛选,最后往往只能留下二十人左右。

蜀山第一关,决斗。

规则很简单,也很肤浅。就是随机抽取人上来比试,输的走,赢的留。

若是这一关过不了,任凭你天资再高,怎么都进不了第二关。

修行的本质就一个“争”字,与人争,与天斗。

若你连打架都不能成为前五十,以后凭什么扛起蜀山的大旗?

空有天资,不勤加练习的人蜀山也不会要,而这实力,便是勤奋加天资的证明。

陈澄打开了花名册,随意的点了两个少年上来。未及一刻,就有一少年气喘吁吁,被一脚踢下台去。

陈澄在两人的名字后面一个打勾,一个打叉。

汪紫涵看向夜千树,夜千树头一转,看向了别处。咬咬嘴唇,心中恼怒,夜千树怎么能够对她熟视无睹?

手一抖,翻出一条长鞭,跳上台去。

陈澄一愣,他自然知道这位还没入山门,便享誉内山的天才少女。若不是清池峰的峰主被勒令去闭关,估计这小丫头早就被峰主收为内门弟子了。

而且……他堂哥汪庭生是个挺会来事的弟子。

陈澄故意显得和蔼可亲:“这位师妹,不知道你为何上台?”

一道伶俐好听的声音传来:“敢问训导先生,可以登台打擂么?”

“登台打擂?”

“对,如果我赢了,那他们接着上,直到最后剩下五十人为止。”

陈澄声音变冷:“那对被淘汰的人,岂不是不公平,剩下四十九人难免会有滥竽充数之人。”

汪紫涵一抱拳问:“敢问陈训导,修行之路如何?”

陈澄头微微一仰:“自然是艰辛无比,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

“那可有天才运气不好中途夭折的。”

“自然是多不胜数。”

“既然修行界也有运气一说,那被淘汰的弟子便是运气不好了。”

陈澄顿时呆在原地,他该如何反驳?

汪紫涵说着,朝夜千树的方向看去,露出了如天鹅一般修长而白皙的脖颈。

陈澄也只能向夜千树投去求助的眼神。

看到夜千树轻微的点了点头,陈澄立马说道:“好,你这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就许你打擂台。”

观战台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徐长安和瘸子只能听到如潮水涨幅一般的声浪,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瘸子点点头:“有趣而又倔强的小姑娘。”

“喂,发生了什么?”徐长安用手臂碰了一下瘸子,越和瘸子相处,他变得越随意。从之前的前辈变成了现在的“喂”。

“你自己不会看去!”瘸子斜了他一眼,便继续喝起酒来。

当徐长安顶着小白挤进人群时,喧闹的人群已经安静了下来。

汪紫涵静静的站在台上,扫视了一圈诸多男弟子,问道:“还有哪位师兄上来赐教?”台下众弟子都低下了头。前面已经有三个人败阵,其中不乏公认的强者,就这么被汪紫涵给淘汰了。

除非陈澄开口,不然现在没人愿意上去送人头。可陈澄也不愿意点名了,照现在的趋势看来,点谁上去谁淘汰,还会被人诟病。现在谁上,谁就葬送了前途。

毕竟断人前途,堪比杀人父母。

陈澄也不想背负那恶人的名声,他把头转向了夜千树,夜千树也没有给他任何的反馈。

局面一时间僵住。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老子以前受胖子欺压就够了,来到这还要受小娘皮的欺负,老子受不了。”

此时,徐长安再看台上,只见洪三瘦稳稳的站在了台上。

如今的洪三瘦,不是当初瘦成猴精的样子,身体微微发福。毕竟,张大胖走后,徐长安从来不会克扣他们的银钱,减少他们的膳食。

洪三瘦的出现就像带着光环和正义之气一样,瞬间点燃了弟子们的心。

汪紫涵冷笑一声,长鞭过出,带起了一阵风,再看洪三瘦的身上,多了一条血痕。

洪三瘦此刻才知道自己是碰到了硬柿子,连对方的鞭影都没看到,身上就多了一条血痕。他似乎是看到了身上的血痕,才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

此时他已经萌生退意,可他此刻怎么都退不下去,只能咬着牙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来啊,我还怕了你不成。”

汪紫涵看着这个人,眉头微蹙。

她全身三十六个大关窍早已经打通,现在体内稀薄的法力能运到四肢百骸,双腿犹如注风,整个台上只能看见一道紫色的光影和鞭影。

如同一阵大风刮来。这是洪三瘦的感觉。

徐长安见势不对,在台下大声的喊道:“认输认输。”可汪紫涵根本不为所动,只能看到台上一阵阵的风和洪三瘦身上的不断增加的血痕。

处于风暴中心的洪三瘦终于坚持不住,瘫倒在台上。

那道紫色的风也停了下来。

洪三瘦已经昏迷,全身脖子以下,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这小妮子下手可真狠。”陈澄虽然这样想,可刚刚并没有阻止,反正没有违规。他还是得看看夜千树的意思,只见夜千树眉头皱了起来。

他立马安排人把洪三瘦抬下去治疗。

徐长安看着血肉翻卷,几乎成了血人的洪三瘦对着汪紫涵破口大骂。

“小娘皮这么凶干嘛!”

“这么凶以后怎么嫁人!”

“渭城烟柳巷的姑娘们都比你更像女人。”

……

汪紫涵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突然问道。

“烟柳巷是什么地方?”

徐长安顿时一愣,每个城都有叫烟柳巷的地方,这小娘皮不知道烟柳巷是干啥的?

呆萌的汪紫涵和呆滞的徐长安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这时候,底下传来一个声音:“就是妓院啊。”

烟柳巷她听不懂,可妓院她能听懂。

这登徒浪子居然……居然……居……然把她和那些烟花女子作比较??

汪紫涵往前踏了一步,不知道是涨红了还是气红了脸。

“登徒浪子,上来一战。”

徐长安自然不傻,他早就听说这小娘皮打通了三十六个大关窍,而且洪三瘦的下场历历在目,他又不是二缺。

汪紫涵眼睛滴溜溜的转,大喝了一声:“想挑战的向前一步!”

其余考核的弟子又不傻,反正这小祖宗折腾到五十人他们自动晋级,犯不上较劲。这时候,所有人都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齐齐的退了一步。

汪紫涵笑眯眯的蹲在高台上,看着台下的徐长安勾了勾手指。

“上来吧,我们玩玩。”

徐长安转头一看,自己突兀的站在了最前面。

……

徐长安的脸皮可不薄,作势欲跳回人群。汪紫涵怎么可能让徐长安回去,长鞭一甩,把徐长安卷上了台。

头顶上嗜睡的小白似乎被吵醒了,用洁白的小爪子擦了擦自己的脸,接着睡了起来。

汪紫涵看见小白眼前一亮,女孩子几个不喜欢萌物的?

“把你头顶的小猫放下来!我们一战!”

徐长安知道此时的小白是自己的平安符,双手护住了头顶。

“我就不放!”

鞭子的响声破空而起,掀开了战台上几块木板。

徐长安如同一个泼皮一样,紧紧的护住了头顶。

汪紫涵拿这泼皮没办法,但想想自己注意些,留有几分余地,应该不会伤到那只可爱的小猫。

想到这里,也顾不得许多,双手抱拳:“汪紫涵,请赐教。”

徐长安自衬有小白护体,也一抱拳:“渭城,徐长安!”

汪紫涵见这泼皮敢接战,冷笑一声,举起鞭子就要打。

“等……等下!”

徐长安及时的叫停了汪紫涵。

“你不怕伤到小白了么?”说着睁大了眼睛还一脸无辜的指了指头顶。小白似乎是在配合他,打了个哈欠。

汪紫涵气极,鞭子举在了半空。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之人?

周围的弟子也一脸的呆滞,默默的为徐长安的厚脸皮竖起了大拇指。

夜千树实在没眼看这师叔祖口中的破局之人,转过了身子。

海棠树下的瘸子一口酒喷了出来,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又灌了一口酒,终于吐出了两个字:“丢脸!”

正文 第二十章 跳绳的猫

汪紫涵举鞭便打,徐长安抱头鼠窜。

场中只见一片紫色的光影和犹如大马猴一样上跳下窜的徐长安,众人已经开始为徐长安感到默哀,似乎看到了徐长安的下场。

甚至连陈澄都示意救援队准备,待会让人把徐长安抬去治疗。

台上的风声慢慢减弱,紫色的光影也化作了一条长鞭。

让众人惊诧的是,徐长安毫无损伤,在台子的边缘弯着腰拍着胸膛不停的喘着气。汪紫涵稍显丰满的胸部也不停地上下起伏,想来刚刚那追击战也是累得够呛。

“你只会跑么?”汪紫涵怒道,无论她的长鞭多快,徐长安的身形就有多快,自己永远打不到他。而且他的动作幅度较大,所需摆幅更大。所以,严格来说,徐长安貌似比她更快。

徐长安喘着粗气,看着面前极力控制自己气息的汪紫涵。

也许是徐长安的眼光过于猥琐,亦或许是弯下腰眼睛刚好只能瞟到那起伏不定的胸部。当汪紫涵顺着徐长安的眼神看到这里时,怒火再也抑制不住。

“鞭影:乱舞!”

看见漫天飞舞的鞭影,徐长安的话还没说完。

“我不是......”

“弟子”两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他的身形便被鞭影给埋没。

徐长安完全是凭感觉和本能来躲避汪紫涵的鞭子。

过去的两个月内,只有瘸子和小白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当他在藏书阁修炼时,经常有不知名的东西朝自己打来。刚开始是一些小石子,然后变成了泥块,最后变成老鼠,小鸟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鸡蛋。

每次徐长安才刚刚入定,一只老鼠就丢到了头上。

他对小白这种训练的方式诸多抱怨,但是他又不能和小白直接沟通交流。

所以他抱着小白找到了瘸子,当小白对着瘸子喵了几声后,瘸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之后的日子,徐长安不仅需要躲避突入其来的老鼠,鸡蛋。还要防备飘落的树叶和酒壶。瘸子给出的解释是,修行的人必须每时每刻保持在一个紧张的状态下,才会有进步。

徐长安连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小白朝自己扔来一个死老鼠。

以至于,只要空气中有一点变化,他便能分辨出攻击来自于何方。

不过,这“鞭影:乱舞”可不是简单的攻击。

当这四个字出口的瞬间,所有考核弟子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们知道这是汪家的成名绝技之一,鞭影技法!

若不是汪紫涵自小便有一批又一批的“世外高人”踏破门槛,只怕汪紫涵也不可能这么早的接触这技法,还练成了第一式:乱舞。

汪紫涵站在台边上,手腕轻轻转动,那鞭影便铺天盖地而来。较之于刚刚不见人影的抽打,这鞭法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台下弟子暗暗咂舌,暗自思量,若是自己替换了徐长安,估计一秒钟都坚持不了。

也不知道那哥们全身还有一处完整的肉么?

陈澄和夜千树静静的看着那片鞭影,他们知道徐长安的处境没有弟子们想象中的坏。瘸子在海棠树下喝了一口酒,笑道:“老子的辛苦没有白费”。说完,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台下的弟子看着汪紫涵云淡风轻,一副饶有余力的样子。

可只有汪紫涵自己越来越心急,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当乱舞才出的时候,漫天的紫色鞭影从天而降,确实吓坏了徐长安。

以往训练,危机感最多朝两个方向传来。而现在。他如同面对着一座密不透风的“鞭墙”。

他尽力的闪躲,一道及其凌厉的鞭影朝着自己的头上打来。

汪紫涵略微一顿,毕竟她还是怕伤害到那个臭男人的小猫。

男人虽然臭,可猫是无辜的啊,她这样想道。

可就这么轻轻的一顿,徐长安得以有喘息的机会,猛地一低头,躲过了这道攻击。

当他低头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小白狠狠地抱住他的发髻,顺势往下一扯,疼得他直掉眼泪。

徐长安迅速把手伸向发髻,准确的摸到小白的后脖颈,使劲一提,把小白丢进了怀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可还是挨了两鞭子。

身上皮肉翻卷,一片猩红。

徐长安咬咬牙,身上又多了几道血痕。

鞭影又从四面八方扑来,徐长安这回真的不知道该往哪儿躲了。

怀中的小白往右轻轻一撞,徐长安此时为了躲避鞭影,本就单脚而立,还来不及收回,便一个踉跄向右滚去。

汪紫涵轻轻的“咦”了一声,她知道这一鞭唯有右边可以躲开,没想到被这小子误打误撞给躲开了。

可让她惊讶的事还在发生。

徐长安似乎看透了她的鞭法,动作虽然不是那么的雅观,可每一步都恰好躲开了,而且不断的朝着自己逼近。

小白在徐长安的怀里,上蹦下跳,左突右撞。

若是要跳起来,小白就往上跳。若是要往左右,小白就向左右撞去。如果要后退,小白直接就往徐长安的胸口上怼。

小白本就是蜀山镇山神兽的后代,徐长安的小身板哪经得起它的折腾。

徐长安此时胸口隐隐作疼,如果再不结束,他不被汪紫涵的鞭子抽死,也得被小白撞死。

还好,汪紫涵的鞭子慢了下来,而自己也离汪紫涵越来越近。

汪紫涵越来越心惊,自己的灵力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徐长安终于熬到了汪紫涵的面前,汪紫涵为了扩大鞭子的攻击范围,本就站在了战台一角,她没想到徐长安能走到自己的面前,逼得自己毫无退路。

隔着汪紫涵还有一尺的距离,徐长安完全不顾小白怎么撞,双眼通红,龇牙咧嘴的朝着汪紫涵扑去。

汪紫涵本就是一个小姑娘,而且是个千金大小姐,那里见过徐长安此等阵势,披头散发,张牙舞爪,仿佛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

“嘭”一声,徐长安把汪紫涵扑下了战台,自己也顺势骑在了汪紫涵的身上!!!

人群中一阵惊呼!

汪紫涵别说被人骑,从小到大,除了家人碰过她的都没几个。

心下一急,膝盖一顶,徐长安一声长嚎,男人之痛不言而喻。

之前还在担心徐长安的弟子们立马转变了态度。

女孩子本就容易获得同情,更别说被欺负的而且还长得好看的女孩子。

“有没有一点风度啊。”

“哪里来的弟子,一点教养没有,欺负女孩子。”

......

听到这些话,徐长安看看身上十几道血痕,反正他不要脸,才想伸起手给这小娘皮几巴掌,没想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汪紫涵竟放声大哭起来。

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憋屈,大庭广众之下被男人骑!

徐长安举起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夜千树眉头都挤在了一起,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小子了。

他轻轻往前一踏,带起了一阵风,走到台前。

“徐长安,汪紫涵晋级,三天后参加第二轮测试。”

看到脸色不好的夜千树,徐长安也不好意思的放开了汪紫涵。

夜千树冷哼一声,只给徐长安留下了一个背影。

陈澄拍了拍胸口,还好夜千树直接出来宣布结果,不然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判定。两人都掉下了战台,难道两人都要淘汰?

不过,他翻遍花名册,怎么都没有“徐长安”这三个字?

瘸子在树下喝了一口酒。

“这小子真够无赖。”

“这汪家女人的鞭法!”瘸子冷哼了一声,似乎对汪家的女人有什么不满。

“还不是被一只猫给当做跳绳一样给破了。”说完之后,瘸子拿起酒壶,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随着徐长安和汪紫涵的双双晋级,考核也步入了正轨。

徐长安回去之后给自己上了药,便又跑到了藏书阁那里。

这一段时间,仿佛藏书阁才是他的地方。夕阳下,微醺的瘸子躺在椅子上费劲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笑着说了两个字。

原本还有些开心的徐长安,听见这两个字的瞬间转头就想走。

“丢人!”

他知道自己的打法有些问题,可谁叫那汪紫涵非要把自己弄上台,要怨只应该怨她自己吧?

“不过老子喜欢!”

瘸子说完后半句,徐长安立马喜笑颜开。

“你小子的打法不地道,欺负一个女孩子。”瘸子喝了一口酒道,徐长安乖巧的准备听着瘸子的教导。

“可我不会什么战技,你看看人家汪家的鞭法,一使出来,那铺天盖地的鞭影。”徐长安撇撇嘴,显得有些委屈。

他从小到大,这种仗势还是第一次见。以前他和混混打架的时候,都是乘别人一走神,上去就是一板砖,哪管什么礼数谦让,在他和那些小混混的眼里,胜者方为王。

也不见哪个秀才因为讲礼数而没被混混欺负的。

他本想反驳几句,一想今天来的目的,还是忍了忍。

“汪家的鞭法,也就那样而已,即便她把三十六路鞭法使出来,也不过尔尔。”

“您说着轻松,你又没进去感受过,那鞭影铺天盖地而来,要不小白,我就和洪三瘦一个下场。”

瘸子瞟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学了老黑的功法,经过了我的教导,打一个小姑娘还那样费劲。”

“人家有战技。”

“我就是把小白丢进去,破那鞭法就和跳绳一样简单。”

“人家有战技。”

“一个大男人打一个小姑娘,还这么的难看。”

“人家有战技。”

......

瘸子自然知道徐长安的心思,不过他懒得搭理徐长安。转过身去,拿起酒壶晃了晃,没有声音,一下把酒壶给扔了出去。

徐长安摸摸鼻子,自己的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些?

他从怀中拿出一壶酒,轻轻的拔开酒塞,一股香味便溢了出来。

这是何管事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献宝似的送给了自己。据说是某座有名的酒楼所存不多的佳酿。

瘸子的鼻子如同狗鼻子一般,使劲的闻了闻,顺着酒香的方向转过身来,看见徐长安手中的酒壶,脸色一沉,又转了过去。

徐长安看见瘸子这副模样,立马泄了气。

他想了想,把酒壶往瘸子的怀里一抛。

瘸子有些迟疑的打开酒壶。

“喝吧喝吧,不要你教了,小气鬼。”瘸子听见这话立马喜笑颜开。

瘸子咂了一口酒道:“这酒不错,和当年岳阳城楼上的酒一般醇厚。”

瘸子又使劲的闻了闻那酒,开始缓缓说道。

“当初我和师傅就坐在岳阳楼上,最高的一层,好像叫做登仙阁吧,那一层平日里没有人能够去,即便你把金银珠宝堆成小山,岳阳楼主不让你进便进不得。”

“有个皇室的子孙想对番邦的公主献殷勤,调集了两千人把这登仙阁给团团围住,最终愣是没上成这登仙阁。”

徐长安看得到瘸子似乎是有些醉了,絮絮叨叨的。

“师父瞟了一眼楼下的士兵,没放在心上。可我当时还有些慌张,楼下的毕竟是一个皇子,还有着两千的士兵。”

“师父把他常年背着的大铁剑放了下来,捏了一个剑诀,铁剑划破长空而去,过了一会儿铁剑带着漫天的血气归来,染红了夕阳,最后落在了岳阳楼的江边。”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剑仙杀人。”

瘸子说完,又灌了一口酒。

“真正的千里不留行,那皇子看到这一幕也被吓得够呛,带着两千人灰溜溜的走了。”

“师父带着还是孩童的我,轻轻一跃,便跃下了岳阳城楼。”

“师父温柔的对我说,不要怕,以后你也能和师父一样,御剑乘风,惩恶扬善,那些人看见咱都躲得远远的。”

“我答应过师父的,以后一定要惩恶扬善,用他教我的本事,杀尽天下恶人。”

瘸子的眼睛有些通红。

“我明明说过的,我也不想的。”

瘸子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一幕,师父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师傅那一剑明明可以穿过自己的心脏,最后却只是划过了自己的左腿。

瘸子若是不想醉,没人能让他醉。

可今日,这熟悉的酒香,让他想醉一回。

一场秋雨稀里哗啦的降了下来。

瘸子也醒了过来,今日他突然想醉,也突然想去找一些答案。

他一瘸一拐的沿着山路上去,没想到十几年来没有去过峰顶的他,最近却去了两次。

“你来了。”竹屋里传来了苍老的声音。

“我来了。”瘸子说道。

瘸子任凭雨滴打在自己的身上,沿着发梢一点点的滴落,汇成一条小溪,流向远方。

师叔祖没有让他进去,他也不想进去。

两人隔着一道竹帘,却仿佛是隔着一座山。

“我想知道......”

“不知道。”师叔祖的回答简洁有力。

“你何必来问我答案,如果你没有答案,十八年前也不会出手。”

瘸子沉默。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事却越来越不像当初那么简单。

竹帘内的声音传来。

“没想到你还能找到岳阳楼的酒。”

瘸子满身的酒气,连雨水都不能掩盖。

“可我找不回岳阳楼的人了。”瘸子说完,又一瘸一拐的下山。一个惊雷响起,雨越发的大了起来,掩盖了他的身影。

“唉!”竹帘内传来了重重的叹息声。

有时候好与坏真的很难定义,世间千般人,便有千种正义,也有千种利益。

大雨之后,放晴。

阳光打在了瘸子的身上,他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胡子也剃了一些,整个人都显得干净干练,不过左腿还是瘸的。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膳房。

徐长安从没有见过这么精神的瘸子,在阳光下仿佛一把利剑。

徐长安跟着瘸子来到了藏书阁,瘸子走到椅子旁把椅子抬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凸起,瘸子一按,脚下开了一道暗门。

暗室的布局极为的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个无字牌位。

瘸子按了徐长安的肩膀一下,徐长安对着牌位跪了下去。

“今日,李义山带剑山老人收徒,传前辈衣钵,以了前辈夙愿。”

瘸子对着徐长安说道:“我之所学,繁杂无比,除了一诀之外,其余皆为师父所授,不可外传。但这位剑山前辈惊艳才绝,传我一门法诀,让我替他收徒。你,徐长安,可否愿意?”

徐长安恭敬的朝着牌位磕了三个头,上了香。

瘸子笑笑说道:“你进入内山之后,切记勤加学习,勿贪玩嬉闹。获得内山大比前十,得到红尘炼心的机会,下山去,帮我调查一些事。”

徐长安自然应允。

“记住,你们这套法诀威力无穷,变化无穷。”瘸子朗声道。

“它叫做破剑诀,一诀出,破尽天下剑仙!”

正文 第廿二章 崖边清风正如你 可否送我上青云

瘸子从地上踢起一根枯木枝。

那枯木枝在他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徐长安静静的看着那根枯木枝,似乎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就已经和瘸子融为了一体。

“先看一遍”瘸子说道,然后随手抖了一个剑花。

长剑横斩,斩起了一层灰。随即瘸子陡然变招,却突然停住。

那根木棍掉落在地上,刚刚落下的灰正好把木棍掩盖。

“这......”

徐长安看见立在原地的瘸子,此时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持木棍的右手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现,还看得到大滴大滴的汗珠往下落。

看着摇摇欲坠的瘸子,徐长安赶忙上前把瘸子扶出了暗室。

瘸子如同傻了一般,呆呆的坐在了椅子上,双目无神。

过了半晌,瘸子这才悠悠的长叹一声。

徐长安把瘸子的酒壶递了过去,里面还有半壶酒。

瘸子灌了一口酒道:“当年我遭受重创,瘸了一条腿不说,浑身的法力竟使不出一丁点儿。即便我请遍名医,也无济于事。”

徐长安乖乖地坐在那,就像认真听书的学生一般。

瘸子和了一口酒道:“看来修炼,领悟只能靠你自己了。我只能说给你听,所有的都需你自己去感觉了。”

“那今日,就先教你铁剑山的剑法吧。”

“啊?!”徐长安似乎被瘸子的话惊了一下。

铁剑山,青莲宗,卧佛寺,灵隐寺还有长生观都是天下间的大宗派,再加上蜀山,六大宗门共执天下正道牛耳。

虽然互为正道,可这偷艺偷师也绝对是门派大忌。

若是被发现,轻则废去全身修为,重则身首异处。

瘸子突然说先学铁剑山的剑法,自然一惊。

“粗浅的外门剑法么?”徐长安小心地试探道。

瘸子摇摇头:“就是铁剑山的《奔雷》。”徐长安吃了一惊,《奔雷》就是铁剑山的核心剑法,其地位比蜀山的《御剑诀》只高不低,因为蜀山《御剑诀》之上还有《万剑诀》。

看到呆若木鸡的徐长安,瘸子摇摇头道:“还有青莲宗的《太白剑经》,长生观的《凌飞剑诀》都要学。”瘸子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灵隐寺的《般若》,卧佛寺的《渡生》都要学。”

徐长安已经在计算着如果他都学会了这些东西,被发觉后要挨多少刀了。

想象着被五大门派发现的情况,他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你只有学会这些,才能有破解之道!”瘸子正色道。

徐长安挠了挠脑袋:“既然叫《破剑诀》,为什么还要学佛门的《渡生》和《般若》呢?”

瘸子想起身就给徐长安一脚,被徐长安灵巧的躲开了。

“你以后不和和尚打架么?”

徐长安低下头,他真的觉得以后不会和你那些光着头说话很和善的人打架,只是这个时候他不想惹怒了瘸子。

“记住,有立才有破,没有立,怎么破?”

徐长安点头称是。

小白不得不离开徐长安,从今日开始他便学习《奔雷》。

铁剑山的剑法大开大合,不似蜀山的剑法千变万化,轻灵飘逸。

小白觉得徐长安的头顶上总有热气冒出,每次都是肚皮下一热,弄得它快精神崩溃,不得不离开徐长安。

徐长安的身上挂着两大个铁板,走起路来很是僵化,就和北蛮的军队铁浮屠一般,不过铁浮屠能抵挡刀剑,他这两块铁板除了累赘可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短短半日的修炼,就让他有些怀疑瘸子的目的。

他脚上和手上绑着铁块,去劈柴和挑水,帮瘸子做饭和烧水。

师叔祖站在崖边,崖边的风把他的长髯吹得有些凌乱。

似乎是被这风给惹恼了,他手指轻轻一点,崖边一片寂静。

他的对面是一个洞,洞中碎石遍布,还有着不少的柱子,小的时候不知道那些柱子是什么,被他们当做了试剑石,等他们大了一些,才知道这个五彩斑斓的洞里长满了钟乳石。

不过大部分的柱子都被师兄和自己给打碎了。

当时师兄的愿望是人人能尊重的老师,教导出几个厉害的学生。而自己却一心想着成为天下间最厉害的剑仙。

一晃百年过去,师兄的弟子们都抗起了蜀山的大旗,想来无论师兄在哪都能感到安慰吧,可自己的愿望却始终不能实现。

师叔祖想去看看那个山洞,却有迟疑。

他害怕当时师兄的眼神,更害怕想起儿童时期天真浪漫的自己和师兄。

也不知道那个山洞能不能把孩童时期的愿望再次传出来。

他想喊一声,可想到如今的身份,便只能作罢。

想了想,中指和食指朝着山洞轻轻一点,一阵轰隆声传来,震耳欲聋。

崖边的风又恢复了活力。

师兄,你常说清风如你,暖人心脾,但不知道能不能送师弟直上青云呢?

徐长安回到膳房时,提不起一丝的力气。

就连小白也躲得远远的,满身的汗臭味,小白可受不了。

洪三瘦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修养,身体好了不少。膳房中的人对徐长安也是另眼相看,由令人敬畏的徐小少爷变成了令人发自内心尊重的徐小哥。

“徐小哥,你知道么?蜀山有大事要发生了。”

徐长安整日都去给瘸子当苦力了,怎么会知道?

他也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对什么事都保持着好奇心。

“发生什么大事?”

洪家三兄弟个个摩拳擦掌,争相说道:“上面不知道为什么给其余五派发了观礼邀请,来看蜀山弟子的考核。”

徐长安有些疑惑:“蜀山外门弟子的考核?”

“当然不止啦,今年进入内门的考核和选山大典还有七峰比武都提前了。外门考核完之后就是内门,选山过后就是七峰比武。”

“据说其余五派的掌门都来,这回我们蜀山可热闹了。”

徐长安听到这话,转身就朝藏书阁跑去。

微醺的瘸子衣衫不整,不过还是打开了门。

“你知道么,今年内门弟子的考核提前了。”

瘸子通红的双眼眯了起来。

“你想连跳两级?”

徐长安想到了时叔的嘱托,重重的点了头。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不赐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可对于徐长安来说,当真是度日如年。

听到其余五派齐至的消息,蜀山上上下下都陷入了忙碌。

特别是何管事。

所有的点心,水果他都得事事操心。蜀山直接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在兴奋之余,他也多了一些愁绪。

这么大的事,办好了他在这外山顺风顺水。办砸了,那他日子就不好过了。

所以,每一件物品的采办他都亲自监督。

当徐长安笑容满面来找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爷,又要酒了。

岳阳楼的酒自然是没了,前次都是何管事碰巧得到且自己不知道价值,这才让徐长安捡了一个天大便宜。

徐长安提着几坛子酒去藏书阁。

瘸子还是如大多数时候一般,斜斜的靠在了椅子上,酒壶安静的躺在地上。

徐长安熟稔的把酒壶洗好,然后灌上酒。

他打开塞子,酒香立马溢了出来。

瘸子的眼睛猛然睁开,在徐长安头顶的小白不满的叫了一声。瘸子一瞪眼:“叫什么,你爹又不在,还不许老子喝点?”

徐长安有些无语,您这酒量叫做喝点?

瘸子瞟了徐长安一眼,徐长安立马挺胸站好。

“说吧,你这小子又有什么事?”

徐长安搓着双手走上前来:“你看这几天都是砍柴挑水,咱能不能换一下?”

瘸子一愣:“你想换什么?”

徐长安低下头道:“您看,是不是教个一招半式,这《奔雷》我也不能用桶和扁担砸人啊。”

瘸子没有说话,用手指向徐长安勾了勾。

徐长安一看有戏,立马凑了上去,瘸子右腿使劲一蹬,徐长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站都站不利索,还想学剑?”瘸子拿起酒,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房内。

到了下午,考核正式开始。

这次的考核更为简单,看资质和根骨,资质和根骨别人说你有就有,说你没有你也无法反驳。

考核人,叶千树。

以往那些长老们考核怎么都得把把根骨,全身看一遍,然后才能判定上甲、甲、乙、丙等级。而叶千树,却都只是随意的瞟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弟子们,看上去多少有些随意。

四个等级,上甲为最优,百年出二三人;甲为优,万里挑一者;而乙则是修行者中的佼佼者,至于丙则为普通的修行者。

叶千树看了一眼汪紫涵,提起朱砂笔在她的名字后写了个字:甲。

考核的结果会实时公布,当所有的弟子看见那个甲字,眼神中无一不透露着羡慕。

汪紫涵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

时间一秒一秒的度过,五十人中除了汪紫涵过关的十八人全是丙等。

当然,五十人里也没有徐长安。

经过三日的打听,所有人都知道了徐长安的底细,原来是个杂役。而且刚上山的时候全身关窍不通,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居然一次打通了十八个。

所有人都只道蜀山钟林毓秀,集天下灵气,所以才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打通十八窍,想到此处,所有人都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而前几天还是为男弟子争光的徐长安,今日却成了捡漏王。

他们也知道徐长安的名字是陈澄后加上去的。

“徐长安:甲。”

当这句话从叶千树的嘴里说出来时,底下弟子炸开了锅。他们觉得徐长安侥幸打败一次汪紫涵不代表天资多高,他们甚至觉得徐长安丙级都够不上。

“凭什么?我都打通了二十窍。”

“我听说了,曾经有外门弟子寻这小子晦气,被这小子的猫打退了。”

“诺,你看,就是他头顶上那只白色的猫。”

“绝对是洪荒异种。”

“难怪能打败汪大小姐。”

小白似乎没有听到这些声音,安安稳稳的趴在徐长安的头上。

叶千树也没有理会这些声音,他收起朱砂笔,夹带着花名册,便朝着潜学殿走去。

每一年新弟子的名册都必须放在那个巨大的铜像前。

那个仙风道骨,背负长剑,手执拂尘的仙长——蜀山的开山之祖的铜像。

按照惯例,叶千树评定完等级,便把弟子信息放到铜像前的盒子前面,表示代祖师爷收弟子,光大蜀山门楣,也表示希望祖师爷保佑这些弟子,修炼有成。

至于通过捐赠进来的弟子,自然没有这份殊荣。

这也是蜀山千百年威震天下的根本。

虽然广开门庭,可沾着铜臭味的弟子怎么能够真真正正入得了蜀山的法眼。

每一个弟子的信息和评级都单独制成页,这也是为什么第一关过后需要三天时间的原因,考核先生需给弟子制作信息页。考核结束,制成册子,供奉在祖师爷的面前。

而册子的第一页,便安放着此届弟子的第一名。这更是莫大的殊荣,那个人也就是本届弟子的魁首。

叶千树对着汪紫涵和徐长安的信息看了很久,最后还是轻轻的把徐长安覆盖在了汪紫涵前面。

徐长安——魁首。

只要叶千树把这册子供奉在祖师爷的铜像前,这次考核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凭什么徐长安能得第一?”

叶千树的步伐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那名弟子。随即他又转过头看向汪紫涵,汪紫涵只是盯着他手中那本册子。

其余弟子的目光都转向了徐长安,他们真的想知道凭什么?

叶千树没有理会那些弟子:“你打通三十六窍用时多久?”汪紫涵立马回过神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叶千树道:“回师兄的话,我六岁开始修炼,如今刚好十六。”

叶千树点点头。

“你打通十八窍用了多久?”

徐长安仔细想了想,他不知道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是从拿到《御剑诀》开始算呢?还是从和小白学习开始算。

“我上蜀山三个月了,之前就是一个小混混。”

听到这话,众弟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可还是表示怀疑。

他们其中不乏快要年满十八者,打小修炼,大多数人都只是打通了二十多关窍,这么一比,说徐长安是绝世天才也不过分。

看着打了焉的弟子,叶千树摇摇头,转过身子去。

“我不信,即便修炼三个月能打通十八窍,可凭他自己的力量也不能打败汪家大小姐。”

叶千树没有解释,只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师兄的话,我叫沈万,弟子并不是怀疑师兄的眼光,只是修炼三个月打通十八窍还能打败打通三十六窍,修炼十年的汪大小姐。这件事的确匪夷所思。”

看着沉默的夜千树,沈万一咬牙道:“弟子沈万愿再次挑战徐师兄,还望徐师兄赐教。”

“不赐!”

徐长安的声音响遍潜学殿,干净且利落。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我自岿然不动

当广场上响起那响亮的声音,所有人都惊愕得张大了嘴,就连汪紫涵也感到意外。

汪紫涵是最有权评价徐长安实力的人。当她才面对徐长安时,感觉他不堪一击,可就是在战斗中,徐长安居然莫名其妙的破了他的鞭法,她明显能感受到徐长安在战斗中那种恐怖的领悟能力,所以纵然高傲如她,听到这个排名时也只是看了一眼夜千树。

在汪紫涵看来,沈万绝对不是徐长安的对手,可徐长安多久能胜,怎么胜她也猜测不到。对于徐长安,她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不过经过了三天,徐长安的步伐看起来倒是稳健了许多。

她不明白徐长安为什么要拒绝沈万,就像不明白夜千树为什么假装不认识自己一样。男人若是耍起心思比女人更加恐怖。

沈万冷笑道:“徐师兄莫不是有所顾忌,即便师兄你神功盖世,伤了我,也由不得他人,完全是我咎由自取。”

徐长安有些头疼,他是真的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咬着自己不放。

徐长安漠然道:“如果人人都如你这般,那我每天都须和人比试,你们是当我好欺负么?”此话一出,所有弟子心中一凛。

“那师兄是何意?”沈万忍住了心中的不满,他经过多方打听,知道了徐长安是个看似坚硬的软柿子,如果他能战胜这个软柿子,他在外山的名气可能会超过汪紫涵,什么绝世天才,是我手下败将的手下败将。

虽然被徐长安当众薄了脸面,可他却不在乎,只要能够打败徐长安,什么荣耀和脸面全都会回来。

“要想挑战我,就先挑战我的手下败将,不然你们凭什么来挑战我。”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俏脸通红的汪紫涵。

沈万怎么会去傻乎乎的挑战汪紫涵,若不是因为徐长安莫名其妙的打败汪紫涵,他们这些人想要排名在汪紫涵前面,简直是异想天开。

还好,多了一个看似不强的跳板。

不过,却被徐长安莫名其妙的给绕了回去。

“徐师兄这是何意,莫非看不起沈某?”沈万音调高了几分,宣誓着他的不满。

“沈师弟又是何意,莫非是看不起汪大小姐?”徐长安出言反击。

沈万瞟了一眼汪紫涵,发现她正看着徐长安,心下稍安。

这徐长安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挑战的是徐师兄,徐师兄三番五次找理由推辞,难道徐师兄的眼里除了汪大小姐便真的再无其它人了么?”沈万沉声道。这句话一说,强行就把除了徐长安和汪紫涵的新一代外门弟子拉在了一起。

徐长安是什么人,经常和大妈们斗嘴的人,又怎么会怕了这沈万。

“你可知道我们皇朝以北有一地,叫做北蛮。”

沈万不知道徐长安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冷笑道:“当然知道,不过这和师兄有什么关系?”

“北蛮人觊觎我皇朝已久,若谁都和你一样,岂不是北蛮随便来个人挑战我们的皇帝陛下,我们皇帝陛下都得应战?”

“那成何体统!”

沈万皱起了眉,这徐长安比想象中难缠的多。

沈万才想说话,夜千树瞥了他一眼。

“还有谁和他一样有此想法,对我的评定不满的。”

人群立马沉默了下去。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选出一代表来挑战徐长安或者汪紫涵,若挑战成功,则名次互换。”

人群再次沸腾了起来,谁看徐长安都像野狼看到猎物一样,目露凶光。谁也不傻,会去傻乎乎的挑战汪紫涵。

经过短暂的讨论,沈万终于如愿以偿站到了徐长安的面前。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名字排到了第一,成为外门弟子中的大师兄。

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朝着他的预想走去,幸运的女神也在向他微笑。

“徐长安不许反击,不许用武器。沈万可用武器,若三十招之内打倒徐长安或者把徐长安赶下台,则沈万胜,反之徐长安胜。”

听到这个规则,沈万更加的开心了。

汪紫涵目光有些复杂,虽然她并不认为徐长安比她强,可自己在相同条件下,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坚持到三十招。

不能反击,那便只能跑,可这小小的四方台,又能跑到哪儿去。

徐长安不情愿的走上了战台,沈万的眼睛盯向了徐长安的头顶,像一个白帽子一般覆盖在徐长安头上的小白。

夜千树也看向了小白,他总觉得这只小白猫的气息和某位大人很相似。

小白似乎有所感应,不情愿的跳了下来。跳下来之前,还不屑的看了一眼沈万。

沈万露出了胜利者般的笑容。

他终于排除了所有的不确定因素,胜利和荣耀在向他招手。

沈万提着木剑上场。

自洪三瘦受伤之后,蜀山考核用剑的弟子必须使用蜀山制式的木剑。

沈万向徐长安行了一礼道:“徐师兄放心,我绝对不会伤了你。”

看见沈万手中的木剑,徐长安也稍微放下心来。

至少被打只是有些疼,不会受伤。

沈万率先出手,他使的剑法特别好看,犹如舞蹈一般优美,可每招都是暗藏杀机。

他出身寒门,跟着不能修行的师傅学了几年的剑法,便已经把那剑法的精髓都给学到手,不过可惜的是,在俗世中不管多令人惊讶的剑法,在修士的眼里也不过是如同小孩吵架,小打小闹而已。

沈万出手极快,徐长安便只能逃窜。

“第一招……”

“第二招……”

……

“第十七招……”

徐长安使出浑身解数,打滚,翻转,不过手臂上还是挨了几剑。立马肿了起来,半边脸颊也肿了起来。不过沈万并不满意这种结果,因为徐长安还没倒下或者认输。

徐长安虽然看起来十分狼狈,衣服都破了不少,头发也散了。可底下的弟子却对徐长安越发敬重了起来,因为徐长安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反击过。换做自己,脸上肿了,肯定会憋不住出手的。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呐。

当然,前提是徐长安得有攻击的手段,他就和瘸子学了三日,而且都是挑水砍柴。

他哪会什么攻击的手段。

至多只会和街头地痞一般,一个熊抱上去放翻,然后用小拳拳捶胸口。或者像和汪紫涵对战一般,找到机会扑上去,骑到别人身上。

这种手段,在这里完全没啥用,还没等你近身,身上立马多了几个窟窿。

三十招所剩不多,沈万的攻击也变得急躁和阴险。

他攻击的地方都是丹田,小腿,胸口等。

这些地方是普通人的软肋,同时也是修士的死穴,特别是丹田。

“沈万也太狠毒了。”

“同门竞技,有必要攻击丹田么?”

台下的弟子也在窃窃私语。

沈万越发的急切。

“哐”一声,木剑直刺徐长安小腹。

眼见没有效果,长剑一转,斩向徐长安的小腿。

又是一声巨响,木剑断为两截。

沈万自然不服,但来不及多想,用断剑不停的砍在徐长安身上。

他砍得地方都是躯干和小腿,徐长安忽然想到了什么,就这样站在台上,一动不动。

“四十一招,四十二招……”

“还打啊,你犯规了。”徐长安怪叫一声跳着躲开,沈万跳起来欲劈向他。

……

“五十招了。”

沈万颓废的把剑扔了。

徐长安哈哈一笑,说了一句不知道在哪学来的话:“任尔东西南北,我自岿然不动。”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意义

当徐长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夜千树极力的想控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

沈万突然觉得天昏地暗,在他的脑袋里始终只有一个念头。

“我输了,我真的输了。”他低着头,半跪在战台上。他不用双眼似乎都能感受到夜千树的漠视,周遭人的轻视和徐长安的不屑。

那些人犹如皮影戏一般在自己眼前放映,自己看到了他们的嘲讽,赤裸裸的嘲讽。

如果那些人此时在他的拳头里,一定化为了齑粉,他连指甲都深深的陷在了肉里。

在他才记事的年龄,便失怙。过了一年,母亲因为贫穷不顾道德的审判和人走了,就只留下他一个人。从此他和他那不幸的家庭成了十里八乡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流浪儿。”

这个名字一直到他遇到那个姓沈的游侠时才被抹去。

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定忘记自己名字,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无论什么东西,自己都要尽力获得最好的,哪怕不择手段。

所以他才会去赌场偷钱,才会学了几招剑法去路上抢劫。大概是做的比较隐秘,那个游侠一直没有发现。

姓沈的游侠除了给他留下过一些不知名的武功便只给他留下了一段剑仙的传说。每当一个人对着星空的时候,他想也许那个不辞而别的游侠去找传说中的剑仙了。

沈万来到这里并不是想找那个游侠,而是他也想成为剑仙,想拥有那种一念掌人生死的能力。

可如今,这一切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比他那十几年没有音讯的母亲离他还远。

夜千树摇了摇头,他能感受到这沈万散发出来的悲凉。

往往在尘埃中待久的人反而会更骄傲,也更难接受失败。因为他们往往更努力,可依旧在尘埃里。这不是学童启蒙课程里故事,从来都不是,而是赤裸裸的现实。

努力未必有好的结果。

夜千树看了一眼正暗自得意的徐长安,突然不知道自己帮他作弊是对是错了。

夜千树一眼就看出来徐长安最近在炼体,大概率是那位前辈所授,他也知道即便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短短几天内有战斗经验,特别是修行者之间的战斗经验。

当然,夜千树也能感应到徐长安四肢和躯干上所带的铁板。

正因为如此,他才提出了这个对徐长安看似不公平的再试规则,实则不还手正好掩饰了徐长安不能出手的窘境,也能发挥他身上铁板的作用。

而用木剑的规则,也恰好成全了徐长安。

若是用铁剑,真不敢想象徐长安身上会有多少个窟窿。

只是沈万不知道他的失败并非人力所不及,而是人思所谋算。

夜千树看着沈万这个样子,开始怀疑起自己。

不过,努力未必有好的结果,可不努力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当潜学殿前的大钟敲响了三次,也预示着这一次考核的结束,同时也预示了一件事情。徐长安,魁首!

日暮降临,没有通过考核的弟子唉声叹气,收拾东西准备回乡。而通过考核的二十名新弟子,除了徐长安和沈万,都兴高采烈的去找自己在蜀山的新住处。

徐长安三个字印入了沈万的脑海里。

同时还有那个姓沈的游侠留在他脑海里的一段口诀。

夜幕降临,他的双眼中闪出一丝红芒。

徐长安满身疲倦的回到了藏书阁。

瘸子的脸色并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

“脱下!”

瘸子从来没有这么严厉过,表情也没有这么的严肃。

徐长安不知道瘸子为何生气,还是老老实实的脱下了身上的铁板,铁板脱落,顿时无比的轻松。

瘸子拿起藤条,一藤条打在了徐长安的身上。

身上火辣辣的疼,徐长安下意识的躲。

“你若再躲,从今以后不用来了。”

徐长安只能紧紧的咬紧牙关受着,藤条是瘸子早就准备好了的,上面还沾有盐水。

第一鞭除了疼没有感觉,当第二鞭下去,盐水渗入伤口,徐长安的脸色立马发白。

瘸子叹了一口气,扬起的藤条没有打在自己身上。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徐长安摇了摇头。

“修行者,争的是天地,争的是日月星辰,争的也是一口气。可剑如人,应堂堂正正,即便败了,也不可偷奸耍滑。”

徐长安立刻反应了过来。

“弟子知错。”

“此为一错也。其次,胜之不武,面对不公平的规则,不敢出言直谏,以后又怎么有胆色行侠仗义?此为二错也。”

徐长安埋下了头。

瘸子看着徐长安,如同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这第三错出在……”

“纠其错而一往无前,即便是为师做错,你也要拔剑而对。匡扶天下正道,虽死而不悔,虽有重山而无法阻其志。”瘸子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又浮现出师傅落入深渊的那一幕,丢下了藤条。

“算了,他一个杂役,怎么能去质疑蜀山大弟子。”瘸子把藤条给扔了。

一瘸一拐的转身离去。

对于徐长安来言,蜀山外门弟子的身份对他生活的影响不过是平时修炼的地方变成了潜学殿而已,他还是如平日一般回到膳房,回到藏书阁。

就和入学第一课教的是什么尊师重道,礼仪孝廉一样。蜀山外门弟子的第一课也是以讲修心为主。

“活着为了什么?”

“修行为了什么?”

“沈万你来回答。”发呆的沈万一惊,他刚才完全没有听到问什么。

看着台上冷笑的训导先生,身边的师弟小声的提醒沈万。

沈万略作思考:“活着为了争,而修行也是为了争。活着为了争名利权色,修行为了争日月山河,亘古永恒。”

陈澄脸色忽然一变喝道:“修行是为了匡扶正道,是为了防止邪祟,是为了给天下黎民一个太平之世,这是我们蜀山的使命,也是你们修行的使命!面对邪恶,不卑不亢,虽死不弱于魔,这是我们蜀山修行者的风骨!不是为了什么名利权色。”

“你给我记住!”

话一讲完,满堂掌声。沈万就像一个被孤立的小岛一般,冷眼看着这满堂喝彩。

徐长安也跟着鼓掌,不过掌声好像慢了半拍。

陈澄看着大家的反应,非常满意。

“你懂了没!”陈澄突然朝着沈万喝道。

“弟子……不懂。”沈万接着问道:“如果有一天,魔道覆灭,先生和在座的各位是否愿意自废法力做回一个普通人?”

全场突然一静。

陈澄正欲发作,恰好那个大钟响起,陈澄摔下手中的竹简,甩头而去。

周围的弟子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沈万,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他。

除了徐长安。

他突然觉得沈万也有点可爱,虽然他修行也不是为了争什么。可也绝不是想做一个什么从小心中怀揣着匡扶天下正道梦想的大剑仙,他只是个普通人。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世人皆罪 惟吾德馨

这几日,徐长安觉得周围的人怪怪的。

外山的师兄弟们莫名其妙的讨厌他,陈澄看他的眼神中也充满着厌恶,就连瘸子看他也是怪怪的。

当然,除了小白。

不过小白比以前更粘人了,以往徐长安睡觉的时候小白只会躺在一旁睡觉。而如今,无论是睡觉还是上厕所,小白都趴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当然,如果只是他这么感觉的话,那有可能是压力太大。

毕竟一个星期以后便是内门弟子的考核。一个月之后便是七峰大比。

其余五派的掌门和杰出弟子都会一同前来蜀山。

还好的是,自从学习了小白的功法,徐长安虽然每日都要经历痛苦,不过效果也挺显著的。

这才过了半个月,他已经打通了二十三个关窍。

而瘸子也由让他去挑水砍柴变成了洗衣做饭。虽然身上的铁块重了不少,可洗衣做饭总是比挑水砍柴轻松的,徐长安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瘸子看徐长安的眼神就像地主看自己家傻儿子一样,眼睛里充满了关爱。

若不是瘸子时不时还会想踢他两脚,估计他真的要以为太阳打东边出来了。

贾启文是这届外门弟子里公认的最和善的人,他本是一个落魄秀才,在这个朝代,无论士农工商都很尊敬读书人。所以和大家也没啥利益或者成分上的冲突,为人也不错,和弟子们交情也挺好。

可白天,徐长安不注意碰到他一下,贾启文便大发雷霆。

当一个和善的人被人“欺负”时,舆论通常都站在他那边。

徐长安背负着谩骂逃回了藏书阁。

看着灰头土脸的徐长安,瘸子小心的问道:“你要打通第二十四个关窍了?”

徐长安仔细的感觉自己体内法力的流转,估摸着还有几日。瘸子知道这些消息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瘸一拐的去准备药材去了。

“对了,这几日暂时不要修炼了,记得控制住,把身上的铁板也给脱下来吧。”

徐长安听到一阵莫名其妙,不过也还是照做。

“我珍藏多年的石叶草和葬生花应该能够帮徐小子度过这次难关吧?”瘸子小心的从锦盒里拿出了一块石头,可这灰褐色的石头却如草一般柔软。还有一朵貌似雪莲的花,花瓣厚而饱满,还有一缕缕光芒流转,显示着他的不凡,大概唯一的差别就是这花散发着一股幽暗的气息且通体幽黑,就像是传说里幽冥才能有的东西。

这葬生花还是当初师傅背着他,一步一步踏过漫天大雪去往雪国求来的。

当时他不知道这葬生花有什么用,更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要背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进雪国。

这葬生花顾名思义便是葬送生机,不过它葬送的是那些无主神魂的生机。

当初因为各种巧合没有用上葬生花,这才让老神皇借助自己的身体跑了出来。同样的错误和痛苦瘸子不想在徐长安的身上看到。

让徐长安没有想到的是,贾启文受伤了,当徐长安去看贾启文的时候,他那条手臂上的伤口已被缝起,看起来就像一条巨大的蜈蚣趴在手臂上。

师兄弟们不知道贾启文为什么受伤,他也闭口不言,可师兄弟们从贾启文看向徐长安的眼神里似乎看出了什么东西。

那道目光里的东西叫做憎恨和隐忍。

课程结束,徐长安回到膳房和藏书阁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路,路边长满了高大的树木,林子也挺密,若不是在蜀山,这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徐长安走到路边,耳朵嗡动,听到了危险的声音。

贾启文带着一群人从边上的树林钻了出来,他们头上都带着草绿色树枝编织的帽子。想来为了隐蔽,也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徐长安皱眉问道:“你们干什么?”他一边问,一边往后退去。

一群人不由分说,便围了上来,手执木剑。

徐长安脱了铁板,身轻如燕。可数十人手执木剑,剑气纵横,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那群人就像发了疯一样,徐长安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够了,再打就死了!”听到有人冷冷的说道,徐长安趁着最后的清醒挣扎着看清了说话的人,抱着剑,倚靠在树边的沈万。

当徐长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在那条小道上。

不过清风明月,星光斑驳,没有了那群人的身影。

眼前只有一个光头的和尚,穿着朴素的僧衣,带着一个斗笠。

徐长安能认出来是个和尚完全是因为他的服饰和挂着的佛珠,还有双手合十的姿势。

“你是谁?”徐长安明明记得自己受了伤,几次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确认一下,似乎伤势全都好了。

那个小和尚微微向徐长安鞠了一躬。

“小和尚为谢施主而来。”

“为何谢我?”

小和尚还是没有抬起头,不过声音传了过来:“施主七岁时曾打破了一座大佛,放了我出来。”

徐长安仔细回忆,小时候好像还真的打破过一座破庙的佛像。

“那打破佛像救出来的怎么会是和尚?”所有的说书先生都只说过佛能封邪祟,没说过佛还封小和尚。

“因为佛也是我。”

徐长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小和尚再次欠身说道:“小僧逃出樊笼之后,便一直想要回报施主。最终小僧决定为施主积累功德。”

“哦?如何积累?”

“渡人。”

“如何渡?”

小和尚的声音似乎没有感情:“世人皆苦,唯轮回不苦,所以小僧便做了一番大功德,送世人入轮回。”

徐长安开始有些慌张,他知道面前冒着黑气的小和尚所说的渡人,所说的入轮回,说到底不过是杀人而已。

“有对妻不忠的屠夫,小僧渡了他;有对朋友不义的书生,小僧也渡了;还有滥赌不赡养父母不孝的人,小僧也渡了;还有压榨佃农,不仁的地主小僧也渡了。”

“所行之处,便度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大概数十万,想必也为施主积了不少福报。”

徐长安一步步往后退,面前的小和尚比山间的野兽更为可怕。

“小僧此番前来,便是想邀请施主和我一起渡世人。”

徐长安又往后退。

那小和尚发出了桀桀的笑声,一步一步逼近了徐长安。

“妖僧,滚!”徐长安大喝一声,不过小和尚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把戒刀,上面似乎还滴着鲜血。

“施主是对小僧有什么误解么?”小和尚离徐长安又近了一步。

徐长安一步步往后退。

“佛法中哪有这样渡化的。你杀了屠夫,那他的妻子以后何以为生?你杀了书生,那他的朋友必定心怀内疚;你杀了地主,那些佃农没了耕地,如何生存?你杀了赌徒,他的老父母谁人赡养?”

徐长安边说边退,想找机会逃出这里。

小和尚认真的思考,想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应该把他们的妻子,朋友,父母,佃农全都渡了。”

“阿弥陀佛,世人皆罪。”

徐长安没想到小和尚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不过他还是不断的往后退,寻找机会。

“世人皆罪,惟吾德馨。”

“难道施主就不想看看小僧么?”

徐长安看着慢慢逼近的小和尚,退无可退,背靠着大树,只能死死的盯着那个小和尚。

月光突然被云给遮住,小和尚也拿开了头上的斗笠。

面若冠玉,朱唇,肤白,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施主,你忘记了么?你就是我,我也是你啊!”小和尚的眼中闪着妖异的绿光,举起了手中的戒刀。

徐长安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柄剑离自己眉心不过一寸,瘸子紧紧的握住剑柄,往外扯着长剑。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焚

瘸子紧紧的咬紧牙关,身上还有多处擦伤,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徐长安再环顾四周,只见自己卧室里一片凌乱,甚至床底下的夜壶还有都打翻在地,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徐长安看看瘸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瘸子的半只袖子上散发出和地上夜壶一样的气味,虽然瘸子平时不注重仪表,可此时发髻凌乱,衣服破烂且浑身散发着一股气味的瘸子是徐长安从来没有见过的。

看着一脸嫌弃的瘸子,徐长安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这是你小子自己的味道!”瘸子气冲冲的说道。

随即瘸子把手中的长剑一扔,那柄剑似有灵性,静静的飘在徐长安的身旁。

洪三瘦看着这柄剑,羡慕的咽了咽口水,想伸手去摸。

“这剑也太神了,徐老大这是成剑仙了么?”瘸子一下拍开了洪三瘦的手。“别惹它!”

屋子里的味道越来越浓,瘸子脱了自己的上衣,就在徐长安的房间里找了一件青衫给自己换上,他也不客气。

然后,便走出了这个臭烘烘的房间。

徐长安看着这柄漂浮在自己身前的剑,伸手轻轻的去触摸它。突然,剑光一凛,徐长安的手掌被划破。可徐长安来不及看自己的手掌,就被神奇的一幕给吸引了。

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流,如同小溪一般,汇聚到了剑柄上那颗湛蓝色的宝石里。

徐长安突然就感觉到对着剑有一种特殊的感应,再次伸出手去握住了这剑柄如同火焰一般的长剑。

长剑一阵清鸣,似乎极为的高兴。

在院子里的瘸子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徐长安手持长剑,轻轻往前一划,木门应声而裂,变成了两块破木头。

徐长安有些兴奋,他能感受到长剑给他的力量,也能感受到自己对这柄长剑的控制,似乎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把他们拴在了一起。

现在应该月儿正明,厨房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想来是瘸子让张大胖他们去做了几个小菜吧。徐长安挣扎着下了床,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坛酒,他之前从何管事那里“借”来的。

徐长安浑身酸痛,想来是那些外门的师兄弟的拳脚所致,徐长安掀开衣服一瞧,只见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他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疼痛立马从眼睛上传来。

他顾不得这么多,抱着酒走了出去。

瘸子看见他冷哼了一声,也不搭理站在边上的洪家三兄弟和王大胖。

徐长安打开了酒坛,一股香味溢满了小院。

“前辈……”瘸子看见瞟了一眼徐长安手中的酒坛,咽了咽口水。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了一眼站着的五人,立马招呼道:“都坐下吃点吧。”

几人坐下,徐长安赶紧帮瘸子把酒满上。

酒实在不是个好东西,多少男子汉凭着一腔酒气,冲冠一怒,引出一段冤枉事。

酒也实在是个好东西,多少大豪杰喝完之后凭借一股胆气,也闯出了一片天地。

瘸子不认为自己是个莽夫,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豪杰,他只是个有故事的喝酒人,故事都在酒中。一般这种人喝醉,只会絮絮叨叨的,连什么时候偷看隔壁大妈洗澡他都能给你说出来。

瘸子看着放在徐长安身旁的长剑,叹了口气。

他开始讲了一个故事。

蜀山现在存在的七峰:清池峰,摇光峰,承剑峰,天牢峰,斗宿峰,长庚峰和天牟峰。每座峰都有自己的镇峰神兵,除了已封山的两峰的镇峰神兵不知所踪外,蜀山共有八大神兵。

七大神兵出世,都给世人留下一段美好的传说。

可这柄剑……

瘸子看着这柄剑柄如火,镶了一颗不知名宝石的利剑叹了 一口气。

对于这柄剑的评论实在是太多且太杂。

有人说它是匡扶正义的剑,也有人说它是一柄邪恶的剑。甚至连蜀山内有些人都不承认它是蜀山的神剑之一,可它的的确确就是蜀山的剑,甚至早于蜀山派就存在于这片山脉之中。

“它叫焚。”瘸子轻声说道,此刻他看这柄剑就像看一个老朋友一般,眼睛里充满了温柔。

焚似乎认出了瘸子,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瘸子端起酒杯,轻轻的浇在了这柄剑上。焚发出了欢快清脆的声响。

“它是一把嫉恶如仇的剑,斩尽天下邪魔。它也是一柄邪恶的剑,在它的世界里,没有浪子回头。”

“曾经这柄剑在我一个师兄的手里,下山红尘炼心路过一个村庄,焚自动出鞘,灭了一家十八口。”

“这件事被其余五派得知,便上山要求蜀山给出一个说法。”

“可谁会相信是一柄剑主动杀了人,世人都知道,兵器只是兵器,可人却不一定是人。”瘸子轻声叹了一口气。

“师兄被迫投入魔道回不了头的时候,我们才知道那一家人曾经开了黑店,上至八十老太,下至八九岁的孩童手上都沾了不少人血。之后一家人存了足够的银两,去了一个村庄,成了当地有名的员外。”

徐长安看向身边的长剑,想不到它还是如此嫉恶如仇的一柄剑。

“可它为什么在我身边?”徐长安不解道。

瘸子又喝了一口酒。

“你了解自己么?”

徐长安摇了摇头。

经过了瘸子的讲述,徐长安终于知道了焚为什么来到自己的身旁。

焚对世间所有的魔气、邪气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感应。

徐长安也知道了自己身体内好像是封着一个了不起的魔头,自己每打开一个关窍便多一分放出魔头的危险。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修炼,然后慢慢炼化魔头。所以这修行的第一境界,通窍境是封魔剑体最危险的时刻,因为这时候封魔剑体实力不强,镇压不了体内的魔,可身体大部分关窍都要打开,相当于把被钉在墙上的魔头的小钉子拔了几个。这个时候,魔头最容易出来。

这几天,徐长安即将打通二十四个大关窍,这对于他体内的东西来说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所以徐长安这几天都不自觉的溢出魔气,感染着周围的人。

才会对徐长安莫名的厌恶,甚至在魔气溢出的时候,连小白都跑了。

至于焚。

每一任主人死亡后,它都会自动回到蜀山,没人知道它在哪,只有有缘人才能找到它。自从上次回来后,它一直藏在了那个大灶的底下。

感受到了徐长安身上的魔气,他便自行破土而出,毁了那个灶还有房顶,要不是瘸子在藏书阁看到一道红光后立马敢到,死紧紧的抱着这剑,恐怕徐长安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不过当徐长安醒来,浑身魔气消散,此剑不知道什么缘故就顺势认了徐长安为主。

瘸子突然看向徐长安。

“这柄剑既然认你为主,你要切记,万不可有邪念。否则,到时候不用别人出手,这剑就能杀了你。”

看着瘸子的目光,徐长安也以同样坚定的目光迎了回去。

师叔祖还是对着他面前的棋盘,抚了抚长髯笑道:“焚,你还是出来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蜀山眼光如何?

徐长安还是每天如同往日一般,去潜学殿学习,然后去藏书阁洗衣服做饭,唯一不同的是,徐长安的身后背着一柄葛布包裹起来的长剑。

瘸子对徐长安特别满意,每天还是如往常一样睡觉,喝酒。反正有了焚,徐长安体内的东西更加翻不了什么风浪。最最重要的是,徐长安没有问他更多的问题,似乎这小子对于自己体内有东西都不在意。

可瘸子知道,徐长安不是不在意,只是在意了又能怎样,他只能好好的修行,时叔应该知道一些事,不然也不会引导他来到这里。只是要找到时叔,还是得修炼,自从出了云梦山,他便知道时叔不是普通人。

归根结底,想要知道关于自己的事,就必须修炼,努力的修炼!

只不过经过了这件事,徐长安更加的孤独了。

当他第二天背着焚到达潜学殿时,贾启文等几人早就在门口等着徐长安,徐长安本想和他们解释一番,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看见徐长安,几个人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徐前辈,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还请恕罪!”

说着几人不停的磕头,额头上都磕出了血。

徐长安满心的疑惑,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贾启文几人看不到徐长安脸上的喜怒,更加的害怕,青砖上沾满了鲜血,他们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眼光。

如果不是那代表上课的大钟被敲响,真不知道这几人还要磕到什么时候。

徐长安多方打听,可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徐长安没有办法,只能去找贾启文他们,可贾启文他们看见自己腿都吓软了,哪里还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沈万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抱着剑靠着门口。

徐长安经过门口的时候,沈万突然问道:“你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长安点了点头,终于从沈万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当他被贾启文几人欺负时,身上突然溢出了很多黑气,双眼变得通红。

率先发现这个变化的是贾启文,他狞笑着道:“哟,还会变身呢?”一群人看到这样的徐长安,都哈哈大笑起来。

平日里都是一袭青衫,文质彬彬,努力学习的寒门子弟,此时竟生了一副嚣张跋扈的嘴脸。

徐长安蜷缩成一团在树脚瑟瑟发抖。

“这就是我们的魁首啊,考核第一的人,你怎么不打我们呢?呸!”一口痰吐在了徐长安的脸上。

贾启文快要笑得直不起腰来。

“蜀山的眼光不过尔尔,居然选了这种人当魁首。”十几个人对着徐长安指指点点,抱着长剑靠着树的沈万也摇了摇头,双眼看向徐长安全是失望。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沈万看向徐长安的眼神中慢慢有了变化。

徐长安慢慢的爬了起来,眼睛中闪着红光。

贾启文背向徐长安,对着几个同伴笑道:“这个人就是废物!还魁首,哈哈。”一群狗腿子立马说道:“就是,明天一定要和汪大小姐说道说道。”

“说不定汪大小姐会以为你为她出了头,对你一见倾心呢?”几人说道了这里,发出了猥琐的笑声,似乎是想起了汪大小姐那精致的脸蛋和曼妙的身材。

“救……救……”正对着徐长安的弟子捂住了双眼断断续续的说道。贾启文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的不悦:“救什么救,又死不了。”

“救命啊!”那个人终于吼了出来。

当贾启文转过头去,只看见徐长安的脸上布满了紫色的纹路,双眼通红,额头上还出现了一个类似三叉戟的标志,不过那三叉戟也是妖异的紫色,再加上似笑非笑的唇角。此时的徐长安,让人不寒而栗。

沈万躲到了树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徐长安站着没有动手,可此时的贾启文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一点一点的往上提。

“饶……”贾启文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且完全没有反抗的可能,只能听清楚一个“饶”字。

“饶什么?”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徐长安的体内传来,和他此时的面相一样,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

“蜀山的眼光怎么样?”徐长安笑着问道。

“呜……呜……”贾启文此刻完全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发出呜呜呜的音节。

“哦!”徐长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双手一拍,贾启文终于感受到了空气的存在。

“我错了,徐少侠,求求你饶了我吧。”贾启文带着哭腔。

徐长安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回答我的问题,蜀山的眼光到底怎么样!”

贾启文被吓了一个冷颤。

“好,好,好。”当说到第三个“好”字的时候,他快要哭了出来。

徐长安摇了摇头:“哎,蜀山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怎么净收些垃圾。”说着便想用力把贾启文给解决了。

躲在一旁的沈万看着瘫倒在地上的众人和此刻悬于高空的贾启文,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前辈且慢。”徐长安似乎没有任何的惊讶。“小家伙,你知道我?出来送死?”

沈万完全不惧,朗声道:“晚辈虽然不知道前辈是谁,可前辈想过没有,若晚辈和几位同门今天留在了这里,那蜀山必然知道前辈的存在,没了蜀山的庇佑,前辈认为这具身体的主人能够在外面的世界安稳的活下来么?”

沈万的声音虽然不卑不亢,实则此时手心已微微出汗。

徐长安思考了一下:“你说的有理,不愧为和那个老怪物呆过的小家伙,满身都是他的臭味。”说着还朝着沈万嗅了嗅,然后颇为嫌弃的挥了挥手。

沈万心里一阵狂喜,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大概能够猜测到徐长安口中的那个老怪物,应该就是那个老游侠,不过却不知道这位前辈和老游侠是敌是友,他也不敢表露自己和老游侠的关系,只能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才想说话,徐长安却冷哼一声,看向天空。然后对着沈万说道:“搞定他们,如果今天的事让别人知道了,你们谁也活不了。”

话才说完,只见一道红光,从天而降,直接袭向徐长安。

“烦!”徐长安说了一个字,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那道红芒也追了过去。

沈万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面全是冷汗,那位前辈在场给的压迫力太大,就像置身于地狱一样,而那位前辈就像阎君一样,他们的生死只在一念间。此刻徐长安走了,一下子瘫软在地。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押注

听完以后,徐长安低着头走向了藏书阁,他有很多的疑问,之前是认为没必要问,而现在则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瘸子还是一样,躺在椅子上,不过身边却罕见的没有酒壶。

看见徐长安走了过来,瘸子抬起了眼皮。

“想问什么问吧?”

徐长安站定,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认识他。”

瘸子自然知道徐长安说的是谁,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这事不难看出来,瘸子自己说过,当焚出现后,他便追了过来,可焚追来的时候他还在树林,当他醒来时,却回到了膳房。如果瘸子和那个人不认识,没可能一个字不提,更不可当自己醒来都不问下自己身体情况。

徐长安思来想去,便只有一种结果,瘸子和那个人认识。

“什么意思?”看着点头又摇头的瘸子,徐长安问道。

瘸子看着门口的池塘,发呆。

他思绪很混乱,他现在隐隐有种感觉,徐长安似乎是有人刻意安排来到自己身旁的,他一出现,自己深藏的记忆就三番两次的被翻了出来。

只是他不知道这张网是朝着自己扑来还是朝着徐长安,或者朝着其它事。

“你只需要知道一点,我不会害你,在你到达破海境之前,你都没有事。”

“现在的你太弱了。”

瘸子能给徐长安的就这么多。

秋雨又落了一阵,远远望去,蜀山上下一片金黄,显得整座蜀山灿烂而辉煌。

内门的考核也要到了。

本来应该是上一届的考核,可因为有其余宗门前来观礼,就连徐长安他们这些新弟子只要你有实力,便也能参加考核。

汪紫涵慢慢的走近徐长安。

“我不会放弃这次机会。”雨滴打湿了她的鬓角,她轻轻的挽了起来,稍微的抬了抬头,露出犹如白天鹅一般的脖颈。

“我希望你也参加,还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够对上,更希望能在去内山之前打败你。”

她是个骄傲的人,也是个适合蜀山的人,因为她和蜀山都一样的骄傲。

徐长安看着她点了点头。

汪紫涵没有多说,冷冷的看了一眼躲在一旁满脸八卦相捂着嘴偷笑的几个弟子,打起雨伞,走入了雨中。

其实即便汪紫涵不来,徐长安也要参加。

他迫不及待的想进入内门,想获得更好的资源,想尽快提高自己实力。

因为只有强大了才能知道的更多。

这是瘸子告诉他的。

他整理了下背上的长剑,伸手把小白从头顶拿下放在怀里,也一脚踏入了雨中。

绥安阁是潜学殿旁边的一座小阁楼,也算是蜀山给弟子们的一个交流的场所。

小阁楼分为了两层。

带着一身的雨,徐长安走进了绥安阁。第一层的绥安阁又窄又小,放着几张桌子椅子,还有些茶壶,就像一个客栈。

其实有不少寒门弟子都愿意来打整这绥安楼的第一层。

只需要洗好茶具,打扫卫生,蜀山也会发放客观的打理费。

徐长安看了看两边,许多弟子坐着聊天喝茶,这种天气若不是十分刻苦的弟子,大部分人都喜欢来绥安阁,特别是富家子弟。

正前方是一个柜台,柜台上坐着一个袒胸露腹的年轻人,就这种躺在了柜台上,手中还抱着一个酒坛子。

徐长安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他自然知道这人是谁,现在蜀山最杰出的外门弟子,一身修为已经达到了通窍境巅峰,据传闻,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够进入汇溪境。

要知道蜀山大多数才入内门的弟子都才是通窍中期而已。

才进外山的时候,打通了二十个关窍。

一年后,通窍境巅峰。

若论修炼速度,除了徐长安这种因缘巧合打通关窍的,这位师兄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秦子观。

“师兄,我想报名。”

秦子观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把自己衣服一拉,顺手拿了一支笔。

“姓甚名谁?如果是今年的新弟子想参加内门考核,得先通过守关人,这才有资格去参加考核,不然你们这些新弟子谁都想去积累经验,简直闲得慌。”

徐长安微微欠身:“弟子知道,弟子选择挑战守关人。”

秦子观看了一眼徐长安:“打通二十八个关窍,再修炼一年也许有机会。”

“劳烦师兄了。”

秦子观没有动笔,看着徐长安的双眼道:“你可知道这次的守关人是王汇海。”

徐长安摇摇头。

“打通三十六个大关窍后,沟通体内法力,形成循环,这才叫踏入通窍境。而王汇海,则是通窍境初期,今年也会参加考核。”

“多谢师兄,还请师兄帮我报名。”

秦子观微怒:“你们这些新弟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之前就有一个小丫头来,现在你这死木头又来,你可知道这王汇海出了名的榆木脑袋,不管对谁,他都不会留手,稍不留神,你们这些还未踏入通窍境的菜鸟就断手断脚。”

徐长安微微欠身:“劳烦师兄。”

周围的弟子们也是一阵骚动。

“不是吧,打通二十八窍就想去挑战王师兄?”

“我们打个赌,看看这小子是断手还是断脚。”

“……”

徐长安丝毫未在意周围的声音。

秦子观看了他一眼:“叫什么名字?”

“徐长安。”

徐长安才想踏入二楼,却传来了秦子观慵懒的声音。

“你就是徐长安?有种,不要让我失望。”随即转头对身边的弟子说道:“帮我拿五十两银子去二楼压上,徐长安胜。”

这句话就像一个炸弹一般,直接在人群中炸开。

秦子观当然听说过徐长安,他还知道徐长安背上那柄剑叫做“焚”。

徐长安脚步一顿,什么话也没说,走上了二楼。

二楼只有一张桌子,桌子旁围着不少人,屋子的正中还有一块大木板,上面写着不少名字,还有着比例。

徐长安看了一圈没有自己的名字,不过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汪紫涵。

而另外一侧则是王汇海。

汪紫涵的名字下还有一排小字,记录着汪紫涵从几岁开始修炼之类等等,最后一句话则是:疑似通窍初期。

三十比一,汪紫涵对王汇海。

徐长安想了想,丢了五两银子过去:“压汪紫涵。”负责记录的弟子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觉得徐长安面生,也没多说,开了一个纸条递给徐长安:“若结果出来,赢了来兑换。”

徐长安收起了纸条,皱起了眉头,怎么自己的名字还没写上?

才想着,就有一个弟子蹬蹬蹬的上了楼。

对着记录的弟子说了几句话。

“开新盘了!”那个记录的弟子吼了一声,顿时不少人围了上来。

只见王汇海的名字对面多了三个字:“徐长安。”

当人们越往下看越便越觉得没有意思。

徐长安:修炼时间:三个月:打通关窍二十八;武器:无。再看比例:徐长安对王汇海,一百比一。

“这不是来消遣的么?”看到这比例众弟子更没了心情。

这时候,又跑来一个人。

“秦子观师兄压人。”听到秦子观三个字,所有人立马来了神,他们都想知道这外山第一人会对谁青睐有加。

“压什么?”

“徐长安对王汇海。”

人群立马散去。

“这秦师兄是不是无聊了啊,这么小的比例都压。”

那名弟子似乎是刚刚去取银子,此时有些踹。

“秦师兄压徐长安胜!”

人群再次炸开。

“这徐长安莫不是秦师兄的亲戚?”

徐长安微微一笑,把用小白吃剩药材兑换的银子丢了过去。

“我也压十五两,徐长安胜。”

其中一个富家弟子一咬牙:“我还不信了,一百两,王汇海胜!”

不少弟子似乎是被这富家弟子感染到了,也纷纷压了王汇海!

正文 第三十章 王汇海

潜学殿往西,越过一片并不密的林子,这是新弟子的住所。而往东,跨过一条小溪,则是老弟子的住所。

小溪旁边,一一片低矮的木屋,看起来很是粗糙。

屋子上有些钉帽都凸了出来,不过这并不妨碍这里的主人,他们来蜀山只是为了修炼,又不是为了享乐。

甚至这些简陋的木屋都不是蜀山建造的。

蜀山只是随意的指了一块空地:“诺,你们住这。”

至于怎么住,舒不舒服,蜀山才懒得管。对于蜀山来说,只要弟子们愿意,在蜀山建个阁楼住都没意见。

不过没人敢这么做。

溪水旁有木屋,木屋前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几个桩子和几块大石头,桩子和大石头旁有一小片果林。

雨刚刚停了些,地面早已泥泞不堪,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不停的用一柄巨剑劈着面前的石头。

他的额头上有一层水珠,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身上的粗布衣服也湿透了,露出了精壮的臂膀。

他抹了一把额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提起那柄漆黑的巨剑,开始由缓到急,由快到慢一剑一剑的劈了起来;渐渐的由变急为缓,转慢为快。

最后,一剑轻飘飘的斩过,六七米外的果树落了一片叶子。

他眼疾手快,再往前一刺,那片金黄色的叶子钉在了树干上,树干晃都未晃一下,满树金黄的叶子仍然伫立枝头。

“都说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可这无叶可落,蜀山无秋矣。”他颇为满意自己刚刚的剑法,慢慢有了举重若轻的意境。

远处有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他皱了皱眉头,自从自己成了守关人之后,每天总有几个好事者朝他这儿跑。

那些家伙突然关注自己,无非是怕投在自己身上的银子打了水漂。

“师兄,师兄,又多了两个闯关的。”

他冷笑了一下:“我王汇海的关岂是那么好闯的?”

王汇海把手中漆黑的重剑放下,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不是让你去绥安楼说我才通窍初期么,怎么才这几个人?”

“师兄,绥安楼的确往外放消息您才通窍初期,不过今年的新弟子才招收,根本没几个实力强的啊。”

王汇海眉头皱了起来,他出身寒门,本来想趁此机会大赚一笔,不过照现在看来,根本赚不了多少。

连上才报名的两个,也只有三个人报名。

他沉吟了一下问道:“那几人的实力和比例都如何?”

“第一个是叫做沈万的外门弟子,听说好像是通窍初期;第二是是个丫头,十六岁打通了三十六个大关窍,据说疑似通窍初期;而第三个……”那弟子冷笑一声,不在乎的说道:“叫徐长安,才打通了二十八窍。”

王汇海的眉头皱了起来。

只要打通全身每个地方几个大关窍法力能够在体内循坏便都可以说是通窍境,若是三十六个大关窍全部打通,那百分之百都是通窍境,这绥安阁不知道安得什么心。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

“比例呢?”王汇海沉声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姓沈的和您是六十比一,姓汪的丫头和您是三十比一,而那个徐长安和您则是一百比一。”

王汇海的眉头皱得很紧。

“不过……”

“不过什么?”他立马问道。

“听说秦子观师兄也压了您和徐长安的对战。”王汇海听到这句话不在意的挥挥手,什么时候秦子观师兄也会做这种捡漏的事了。

不用那弟子介绍,他也知道肯定很多人都压了自己。

“不是……”那弟子小声的嗫嚅道。

“说!”王汇海最讨厌这种不把话说完的人。

“秦子观师兄压了那个叫徐长安的赢。”王汇海的脸色突然一变。并不是忌惮徐长安能有多强,只是这是不是表示这位秦师兄根本看不上自己?

“不过听说富家弟子那边的李宏和甄有财压了您不少,两人加起来大概有五百两。”

王汇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间吩咐道:“你去从我房间里把那二百两银子拿出来。帮我也去压,徐长安和我那场。”

那弟子有些不想去,自己抱着二百两跑来跑去,最后只赢二两银子,王师兄虽然出身寒门,可也不差这二两银子,这又是何苦?

“帮我去压徐长安胜!”那弟子听到这句话内心先是一惊,接着又是狂喜。

“这么说的话,自己是不是也可趁这个机会去大赚一笔,毕竟一两等于一百两。”

不过他可不能表现出来,面上有些迟疑。

“这要是被训导先生发现,处罚可不轻?”

王汇海一笑道:“怕什么,连秦子观师兄都看好的人,我败了,那也情有可原。”

听到这话,那弟子脸上充满了担忧,内心却是狂喜。

接着王汇海冷笑一声:“秦师兄,你这么看不起我?放心,内门弟子考核我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那弟子看到王汇海此时的状态,也不敢再多说,急忙忙的从王汇海的房间里抱出银子。一咬牙,自己也掏出十两银子,朝着绥安阁走去。

本来王汇海还想着在汪紫涵的身上下一点的,不过这丫头的比例实在太低。想想因为这丫头已经赚了二百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真的没想到,因为这次守关人的身份,连平时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也会低声下气的来求自己放水。

谁让那个叫汪庭生的内门弟子护妹心切呢?

想到这里,王汇海得意的笑出声来。

手执巨剑,往前一劈,巨石应声而裂,余波震到了不远处的果树,片片金黄落下,犹如漫天飞舞的金色蝴蝶,煞是好看。

王汇海一愣,随即说道:“秋就秋吧,没有秋怎么会有春?哈哈哈哈哈”

徐长安此刻也对着一个木桩,木桩上面立着一片树叶。

抽出焚,一剑劈下去,木桩裂为两半,而那片树叶则是也缺了一角。

瘸子似乎不满意,灌了一口酒,拿着一根藤条朝着一瘸一拐的朝着徐长安走去,徐长安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

他真的害怕瘸子又是一藤条打了过来。

自从瘸子代剑山老人收徒后,徐长安就开始有些畏惧瘸子,再也不敢像之前一样随意了。

瘸子重新找了一片树叶,轻轻的立在半块木桩的裂缝处。

举起藤条,打了下去。木桩应声而裂,瘸子看也不看,回头走去,还骂了一句:“真笨!”

等到看不到瘸子的背影,徐长安立马跑了过去。

只见裂成两半的木桩中,一片叶子完好安静的躺在地上。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等不及的李宏

徐长安看见瘸子对自己不满意,越发的努力起来。

毕竟自己还对自己投了十五两银子呢。

这可是用小白的口粮换来的,要真是输了,估计小白会把自己的头皮挠破。

瘸子在不远处看着勤奋的徐长安,欣慰的点了点头。其实能在几天内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容易了。

想当初,自己练到他这种程度都还用了半个月呢?

这几日因为考核的临近,训导先生们也懒得理这些弟子了,修炼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与其这几日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放个假,让那些弟子自由修炼。

放不放假,修不修炼对于李宏来说并没有影响,反正差不多开春他们就得下山去经营自家的家族了,只是眼瞅着快要离开蜀山了,这徐长安成了他们的心病。

无论是在家族,还是在蜀山外山,他们哪受过气啊。

更没想到的事,这徐长安本来只是一个杂役,现在居然莫名其妙的成为外门弟子,身份上来说和他们平起平坐了,李宏的心里更加郁闷。

甄有财倒是无所谓,他一直都想得很开,所谓心宽体胖,如果想不开,怎么能长这么胖呢?

照他的想法,徐长安越厉害越好,如果说他成为内门弟子更好。以后出去说被内门弟子欺负,大家不会看不起;可如果说是被一个杂役欺负,肯定被人嗤之以鼻。

不过李宏可不这么想,自己从小到大就没被人欺负过,更别说一个杂役,徐长安爬得越高,自己的仇恨值就越高。

李宏打听到了这次的守关人是和他们同届的王汇海师兄,而且这小子不知死活的也报了名。

想到这里,李宏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以为那些一天只知道修炼穷酸的傻子们和自己一样好对付,他们或许忍得住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来枯燥无味的修炼。

自己可不行,自己还是喜欢这花花世界,喜欢花柳巷那些风情万种的姑娘们,还喜欢装潢华丽的马车。就是不喜欢修炼。

不过这口气怎么都得出。

想着自己被一只猫砸翻就越发的来气。

不行,不仅要看着在台上丢脸,私下的仇怨还得私下解决,眼睛珠子不停的转,突然有了想法。

“甄小胖,和我出去一趟。”李宏敲了敲隔板,算是招呼了一声住在隔壁的甄有财。

甄有财满心的不情愿,可是不敢表露出来。若是甄洪还在外山当训导先生这李宏也不敢随意呼唤他,可谁知自己这堂哥非要去出什么任务。

没办法,现在不止家族势力比不上李宏,连打也打不过李宏,只能委屈自己认真的当一个小跟班了。

才拉着自己去丢了几百两银子,真不知道这位小爷不知道还要干啥。

银子倒是不重要,可徐长安也没找过自己麻烦,除了要听李宏的话,也过得挺开心的,为什么要来回折腾呢?

不过我们的甄小胖现在可是敢怒不敢言。

得,既然李宏李大爷吩咐了,自己跟着去就是了。

李宏和甄有财直接找到了王汇海的住处。

王汇海的房门虚掩着,里面很整洁,也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墙壁上挂着一件蓑衣,床边竖着一把漆黑的巨剑。

李宏撇撇嘴,这王师兄真的不会享受。像自己的房间,虽然和王师兄一样都是木屋,可是有帷幔,还有暖炉,那个暖炉可金贵了,做工精细,自己花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请人从山下送上来的。最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有马吊和象棋,平时无事,约上其他几个家族的继承人,打上两圈,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不过李宏看见那柄漆黑的剑倒是心头一热。

说实话,虽然他不喜欢修炼,可看到那些寒门子弟一个个背着剑,一剑能裂石碎金,对于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不羡慕到真是假的。

谁还不是个热血少年呢?

想着,李宏就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看着这柄漆黑的大剑,李宏心头火热,魔怔了一般,走了上去,伸出了手。

他的手才要碰到那柄漆黑的大剑,自己的脖子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双腿便凌空,被人给提了起来。

自己感觉飞起来了一般,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溅起了一滩泥水,身上全是泥浆,就像一个泥猴子。

李宏看着在一旁无辜的甄有财,才要发作,便又瞟到了站在木屋前一言不发的王汇海,立马换了笑脸。

还没等到他说话。

“你来干什么?”王汇海最看不起这些富家子弟,平时也不屑于来往。

李宏听出了语气里的不屑,不过也没有关系。

他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变脸也特别快,所以才能成为家族的继承人。

家族需要一个优秀的商人,并不需要一个厉害的武夫。

奸商的要有的素养他都有。

李宏笑道:“王师兄,不是听说您当了守关人嘛,我们来拜访拜访。”

王汇海并不给李宏面子。“我当守关人,关你什么事?”随即看了一眼甄有财。“真给甄训导丢人!”

甄有财埋下了头。

李宏干笑道:“不是听说了那徐长安胆敢挑战你,而且那小子特别的不识趣。还侮辱师兄你,说的话特别难听,我们都看不下去。”

王汇海冷笑一声:“哦?”李宏这个家伙,出了名的滑头,对于李宏的话,王汇海一直保持怀疑的态度。

看见王汇海不信,李宏早有准备,一咬牙说道:“师兄您一直在苦修,你不知道那徐长安多猖狂。您和徐长安对战的比例是一百比一,他给自己下了一百两,还对诸位师兄们叫嚣道,说什么‘谢谢师兄们送的银子。’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王汇海如果要知道这件事的真伪随便打听一下便知晓,想来李宏也不敢骗他。

他看向甄有财问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甄有财立马点了点头,这事当然是真的,还是他找的人去下的注,他找的人去喊的话。

王汇海的眼睛眯了起来。

“看来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虽然自己打算借这小子赚一笔,可是这小子也太嚣张了些,银子他赚定了,不过这小子不教训也不行。

王汇海心里立马有了计较。

看到王汇海的眼睛李宏放下了心,立马说道:“这徐长安倒是不足为惧,只是这徐长安有一只小兽,貌似洪荒异种。”

听到这话,王汇海心里更加信了几分,而且似乎也找到了秦子观和徐长安为什么这么自信的原因了。

“洪荒异种么?没成长起来什么也不是,我倒要好好看看。”王汇海冷笑一声。

徐长安正在练剑,贾启文却急急忙忙跑进了藏书阁。

“徐……”他才想喊前辈,硬生生改口喊了句“徐少爷”。

徐长安放下了剑,看着匆匆忙忙的贾启文问道:“什么事?”

“有人告诉我说是汪大小姐约你在木屋旁的林子里见面,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来人我并不认识,恐怕不是汪大小姐。”贾启文照实说道。

徐长安看了一眼瘸子,瘸子挥了挥手,徐长安便示意贾启文带路,不管是谁,徐长安总得去看看。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人生如戏

小白看见徐长安放下了剑,急忙跳了上去。

小白大多数的时间还是很懂事的,比如瘸子在教导徐长安的时候,它就只能自己找个地方睡觉。

才睁眼就看见徐长安这小子火急火燎的出去,小白伸长了腿,展开了身子,一下又跃到了徐长安的头上。

徐长安心里清楚,找自己的绝对不是汪紫涵。

凭汪紫涵那般性格,若要找自己,便直接来了,何必请人带话,弄得就像是情窦初开而又虐待羞涩的女孩会情郎一般,需请人悄悄的请,然后人约黄昏后之类的等等。

经过接触,汪紫涵显然不是那类人。爱就要惊天动地,恨就要轰轰烈烈。

就像她来告诉自己参加考核一般,那么的骄傲。

这样想来,汪紫涵还有几分可爱。

贾启文带着徐长安走到了一个麻脸弟子跟前,那弟子轻蔑的看了一眼徐长安,抬头问道:“你就是徐长安?”

还没待徐长安回答,那弟子点了点头:“背着一柄长剑,头顶上卧着一只猫,想来就是你了。”也不过多言语,便往前带路,只是贾启文才想随行,便被一眼给瞪了回去。

这是徐长安第一次见到王汇海,也是王汇海第一次看到徐长安。

王汇海皱了一下眉。

徐长安并不是那种看起来就很讨人厌的人,反而面容姣好,身材清瘦,除却那柄长剑,完全就是一个文弱读书人的样子。

王汇海转头看向身旁的甄有财和李宏,他们同时心里一颤。

“这就是你们口中嚣张跋扈的徐长安?”

李宏心里一急,只能感叹这世道。这人人看见生的羸弱,天生好面皮的人总会把他们当做是好人。好人两个字又不会写在脸上,

一时间想到了好多事,家里的长辈总说自己生得尖嘴猴腮,为此被人诟病不少,要不是自己的爷爷力排众议,不知道这家族少主的位置还轮得到自己不?

他只记得爷爷坐在堂前,用那根百年老梨树的拐杖指着自己说道:“咱们又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学不来那些虚伪文人假仁假义的样子,做为商人,我就喜欢这个孙儿,你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自己一路走来,也鲜少被人相信,他经常会觉得“相由心生”这件事真的是煞有其事。

说来说去,自己和甄有财设计了那么多,花了不少银子,结果别人看了一眼徐长安就心生动摇。说到底,自己还是吃了相貌的亏啊!这社会!

李宏连忙说道:“你别看这小子这副样子,可心却是着实的狠,要不然我和甄小胖我们哥俩犯得着么?”

王汇海看了一眼李宏,没有说话,可那意思李宏却是很明白了。

徐长安走了上来,面对着师兄必要的礼数还是要做到。

“请问师兄找我何事?”

王汇海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徐长安头顶的小白,眼神一凝,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那只白色的小猫。

“听说徐师弟有一只异兽,特别有趣,故请师弟过来一观。”

王汇海不傻,徐长安不傻。

徐长安把头顶的小白一把揪了下来,小白不满意的叫了一声。徐长安站在阶梯下,抱起小白,举起它的两只前爪,对着王汇海说道:“诺,师兄你看,就是一直平常的小猫。”

王汇海笑笑。

没有请徐长安走上台阶,进入木屋的意思。居高临下的笑道:“既然是只普通的猫儿,不如让与师兄如何?”

徐长安没想到这师兄竟会如此的厚黑,不过他看了一眼在木屋屋檐下的甄有财和李宏,冷哼一声,其中原委用脚指头想便也知晓。

“我对这猫也是喜欢得紧,它陪了我不少时间,难以割舍,还望师兄体谅。”

徐长安不知道这位师兄是谁,不过别人没撕开脸皮,自己自然得以礼相回。

王汇海满脸的遗憾,到此时似乎才想起来待客之道,把徐长安请进了屋内。

屋内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壶茶,两把椅子。

李宏和甄有财就如同两个下人般站在了王汇海左右。

王汇海给徐长安倒了茶,自己也抿了一口,突然说道:“不知道徐师弟愿不愿意听师兄说个故事?”

徐长安只能说道:“愿闻其详。”

王汇海看了一眼小白,开始了他的讲述。

“师兄我出生在一个贫寒之家,自小父母双亡,小小年纪便出来谋生,哎。”说道此处,徐长安也跟着低下了头,似乎被王汇海给感染了。

“在一个冬天,天寒地冻。镇子里的人们早早的就歇息了,冬天也没啥好忙活的,唯一的事情,便是吃好了睡。”

“别人能吃好睡好,可我不能啊,我两三天没吃过东西了。之前还能采摘野果,可这冬季一来,哪里还有野果可言?”

王汇海似乎陷入了回忆,自顾说道。

“说起来不怕师弟们笑话,入冬的时候,我便出去乞讨,可这大雪封天,就是地主家也没了余粮。”

“加上天寒地冻,不久后我就生病了。”

徐长安听到这里,心里冷笑一声,嘴上不说,可已经知道了这位师兄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接下来便应该是他躺在破庙里,有一只猫给他叼了药草吧,然后还弄点吃的给他。”徐长安这样想到,类似的故事他听说书的说过不少。

果不其然,这位师兄接着说道:“之后,我就晕倒在雪地上,当我醒来的时候,怀里暖暖的,身边还有些被冻得有些干瘪的野果。”

“我低头一看,一只白色的小猫就在我怀里。”

听到这儿,就连李宏和甄有财就惊掉了一地的下巴,平时高冷的师兄为了一只小兽也变得如此不要脸,就连他们都觉得这故事编的不怎么样,打小就听过。

徐长安也是有些瞠目结舌,这种说书先生都不屑编的故事,今天在这里听到了。

王汇海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们两人的微表情,不过心里倒没太在意。出生寒门,生存下来本就不易,什么脸面早就不知道放哪了。面对甄有财和李宏之类的人,他自然不会客气,如果这两人手里有什么好东西,他才懒得拐弯抹角说这么多,甚至话都懒得讲,直接抢过来便是。

不过,徐长安不一样,并不是因为他好看,长得清秀。

王汇海不是傻子,更不会傻傻的被两个傻子利用。他知道徐长安虽然属于膳房,可人却天天往藏书阁跑。

只要待过一定年头的弟子都知道,藏书阁里的那个瘸子不简单。

如果徐长安和那个瘸子没什么关系,而且没什么背景的话。王汇海早就把小白抢了过来。甚至地位比他低的话,他连话都懒得说。

徐长安没有打断这位师兄的话,脸上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反而是一脸的惊讶。

好久没听书了,且当是听一回书吧。

“莫非那救了师兄的猫儿和我这只极为相像?”徐长安故作惊讶。

王汇海心里有些高兴,没想到这徐长安这么上道,同时也对徐长安看低了几分。

“哎,说起来不怕师弟笑话,正是。”

“那只白色的猫温暖了我,自己却……”

李宏和甄有财都快听不下去了,似乎今天才认识这位师兄。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若真是骄傲高冷的人,又怎么会收人钱财,且打算利用自己赚上一笔呢?

话已至此,徐长安只能继续配合这位师兄的出演。

徐长安看看小白,满脸的不舍;看向王汇海,却又有几分愧疚。

王汇海立马趁热打铁道:“师兄也只是做个念想,师弟不必为难……”

徐长安更加的为难:“听到师兄如此感人的故事,这小家伙我也有意相让,可它跟惯了我,恐会给师兄惹些麻烦。”

王汇海趁热打铁道:“不要紧,不要紧。”

“还有这猫喜欢吃药材。”

“没事没事,我会照顾好的。”

……

两人聊了会天,宾主尽欢,不过徐长安把小白留了下来。

徐长安的背影才消失,李宏和甄有财立马围了上来:“师兄,您……”

王汇海自然知道这两人存着什么心思,看了一眼在床上打滚的小白道:“他没了这只小猫,你们还不能自己报仇么?”

李宏和甄有财也不敢再说什么,谁叫人家拳头比自己大呢?

“对了,送些药材来。”他们两人才要出门便听到了王汇海的声音。

徐长安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过他还是要去和瘸子说一声。

当徐长安回到藏书阁时,瘸子自然没有感觉到小白的存在,心中有些诧异,自然要询问小白去哪了?

“我一个朋友十分喜欢它,想喂点好吃的给他,我把它放那了。”

徐长安的头埋得很低,立马说道:“过两天我就把它接回来。”

瘸子看了一眼徐长安,叹了一口气,毕竟是少年心性,肯定又借着小白去坑人了,只是嘱咐了一句:“它掉了几根寒毛,老黑回来断你几条腿。”

徐长安点头称是,不过他想来想去,自己只有两条腿,哪里又有多的腿?

不紧不慢的过了两日,徐长安也多学得了几招剑法,只是瘸子嘱咐他,在人前使用的时候,需各种招式掺杂在一起,别叫人认了出来。

没了小白,徐长安渐渐的有些不习惯,不过他了解小白,等它吃饱喝足自然会回来。

果林,木屋。

王汇海如平日一般回去了。

当他打开房门,看到眼前的一幕目眦欲裂,大叫一声:“徐长安!”声音之大,传遍了潜学殿。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动若千军

茶壶和茶杯想努力的留在桌子上,他们在桌面上留下了挣扎的痕迹,不过缺了一只脚的桌子怎么也留不住它们,在王汇海的注视下,“哐当”一声,声音极其的清脆,在地上留下了一片水渍。

在看他的被褥,已经乱做了一团,像极了刚出笼的花卷,上面都被渲染上了一层淡黄色,还有些黑色的物质撒在上面。

王汇海隔着老远就闻到那股子猫尿味。

最让他心痛的是,床底下有一个洞。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也顾不得尿骚的气味,跑上去看了看。

洞里的那个镜盒已经被打开,一只白色的小猫正躺在洞里酣睡。

小白看见满脸愤怒的王汇海,睁开了眼睛,它用洁白的小爪子拍拍自己的肚子,舔了舔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它也很像让自己表现得犯了错一般,然后萌萌的笑一下,可嘴角扯出的弧度,怎么看怎么都是嘲讽。

王汇海一声怒吼,小白急忙跳了出去,沾了一身的灰。

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吃了个药丸子,就近上了个厕所,怎么和杀父仇人一般。

小白跳到了一边,“喵喵喵”的叫不停,似乎在极力的说这一切只是一个意外……

王汇海的心在滴血,破障丹是他准备许久的丹药,为了破入汇溪境准备的丹药,没想到……

他双目通红,手臂和额头上青筋暴起。

小白看到这副模样,躬起了腰,全身的猫炸开,一双小眼睛左右扫视,似乎是在寻找出逃的路径。王汇海看了一眼敞开的门窗,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紧握的拳头也散开了。

小白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刚刚的王汇海目眦欲裂,随时都可能一拳把自己打飞。

毕竟吃人嘴短,人家貌似也没对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自己也没了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反正日子还得过,正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一直防备不是?小白想到此处软软的“喵”了几声,打算出卖色相。

最重要的是,小白知道这家伙身上还有好东西……

感受着周围的气息,看着王汇海渐变的表情,小白松了一口气,一步一步的朝着王汇海走去。

就在此时!

低着头的小白突然感到一股杀机,抬头一看,一道掌风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小白身上。

小白重重的撞在了墙上,肚子似乎有些不适,便呕吐了起来。

半颗药丸滚在地上,粘上了一层泥。

王汇海看到那半颗药丸,怎么会认不出来,弯腰便要去捡。

小白此时也从懵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小爪子一捞,顾不得什么脏不脏,嘴里含着那半颗丹药一跃而起,从窗子中跑了出去。

若是在之前,王汇海只会想着教训一顿小白。可此刻,他却动了杀意,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半颗破障丹给抢回来,这是自己进入汇溪境的希望,也是自己的未来。

他提起那柄漆黑的大剑,看准了方向,朝着藏书阁走去。

瘸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徐长安在比划剑招。

天天劈树叶也劈不出什么样子来,还不如随意教你几招让你自己比划,瘸子对着徐长安如是说。

这当然不是瘸子的真实想法,其实徐长安的那一劈已经有了举重若轻的味道,只是这小子现在修为太差,还有实战能力太差。况且闯关考核迫在眉睫,不教他几招,难道又像外门弟子考核一般,让他和市井流氓一般?

“喵呜~”一声充满委屈的猫叫从房顶传来,徐长安抬头看去,一只灰扑扑的猫准确的落在了他的头顶。

看着小白委屈的小模样,瘸子眼睛里仿佛烧着一把火。

徐长安把小白放进了怀了,挠了挠脑袋,声音低不可闻:“我也不知道那位师兄这么狠啊!”

“喵呜~”小白又委屈的叫了一声,瘸子的目光像一把大火一般,要把徐长安点着给烧了。

不过这时候,一个人的到来挽救了徐长安。

王汇海提着长剑,双眼通红的站在了门口。

他突然感到一股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朝着那道目光看去,瘸子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王汇海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收起了长剑,恭恭敬敬的到瘸子跟前行了一礼。

“拜见前辈。”

瘸子自然能够感受到王汇海心中的气愤。“‘前辈’二字可担不起,提着剑来我这,我还以为要拆了我这破地方呢?”

听到瘸子这话,王汇海连忙解释道:“请前辈恕罪,晚辈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讨回一样东西。”

瘸子看了一眼徐长安的怀里,又看了一眼王汇海。

“弟子王百川,因为这只猫儿偷吃了弟子的丹药,弟子这才前来讨要。”

瘸子没有说话,徐长安却站不住了。

“这猫是你从我这里讨去的,你喂他药不应该么?”

王汇海听到这话一时语塞。

“况且你从我手中带走他的时候,我有没有说过它的零食是药?”

瘸子听到这里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忍不住多看了小白几眼,没想到这小家伙的毛色和它爹不一样,可这脾气倒真是父子。

王汇海在瘸子面前不敢发作,呆了半晌,终于憋了一句:“既然是我的了,那你还给我。”王汇海朝着徐长安一伸手。

小白看到王汇海伸出了手,使劲的往徐长安的怀里拱了拱。

“你对它不好,我自然得收回来了。”徐长安也顺势紧紧的抱住了小白。

“我的东西,好与不好由不得外人道。”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我的东西我就是砸了扔了,旁人又有几分权利多嘴?

虽然他堵住了徐长安的话,不过论起斗嘴,徐长安可不是那些儒生,非要讲出个什么大道理来。

他讲他最擅长的,歪理。

“我蜀山历代出的都是大仁大义之士,蜀山弟子,为世俗所赞誉,你这忘恩负义的种,扪心自问,当得起蜀山弟子四个字么?”

这番话可以说是和前面所讲不沾任何的关系,可王汇海自小的梦想就是成为蜀山的弟子,对于王汇海来说,这几句话完全把他的注意力给引了过去。

“我怎么当不起?”

“忘恩负义,如何能配?”

王汇海明显有些急了。

“我怎么忘恩负义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若是说不清楚,即便前辈在场,我也毫不客气。”说着,又提出了长剑。

“那我问你,你和讨要小白的时候,有没有说过曾经被一只和小白长得一样的猫救过。”

“是。”

“是不是救命之恩?”

“是又如何?”

“是不是说过见到小白的时候就想起救你的猫?”

王汇海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父母给你生命,猫救你一命,照这么说来,假如你的亲生父母吃你一颗药,你也要将其打死咯?”

王汇海衣袖一摆:“一只长得相似的猫也能和我父母相比?”

“那你的意思是长得和你父母一样的人惹怒了你,你也要将其打死咯?”

......

“欺人太甚!”王汇海一甩衣袖,对着瘸子鞠躬道:“前辈,这小子辱我父母,还望前辈允许,我教训这个没有素养的师弟。”

瘸子再认真的看了看王汇海,又看了下徐长安。

徐长安心里很紧张,他本就是仗这瘸子在这,才敢嚣张,假如瘸子不管,自己肯定要被揍。

瘸子点点头:“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听到这话,王汇海再也不迟疑,对着拿着焚的徐长安说道:“师弟,准备好了,师兄在这教你怎么说话。”

说着,漆黑的大剑夹杂着风声朝着自己斩了过来。

徐长安匆忙之间,只能侧身闪躲。徐长安本就失了先机,王汇海又岂会失去这个好机会,招招毕竟,徐长安节节后退,只能勉强闪躲。

十几招过后,徐长安的衣服破了几个口。若是瘸子不在场,只怕徐长安早已多了几个伤口,而不是衣服破了几个口那么简单了。

“丢脸,这几天白学了?”

徐长安往后退了几步,听到这话,握紧了手中的焚。

接着一招“风起云涌”攻了过去,这本来就不是蜀山的剑法,王汇海被打得措手不及,徐长安略略找回了场子。

看见有效,徐长安接着使出了“风雷云动”,可使来使去就这两招,瞬间有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别人攻了几招,他才能回一招。

“你是不是劈树叶劈傻了。”

瘸子又发声。

王汇海暗暗皱眉。

徐长安终于想起来这几天自己练剑的感觉,每一剑辟出都带着举重若轻的味道。

王汇海越发的感觉吃力。

虽然徐长安只有两招,可这两招却也是有些精妙,自己若是傻傻的拆招,一时半会拿这徐长安没有办法。

他决定速战速决,开始调动了体内的法力。

漆黑的长剑闪耀着光芒,冷冷的对着徐长安。可瘸子却丝毫看不出担忧来。

“浪沧诀!”王汇海大喝一声。

一股股剑气犹如海浪一般用来,瘸子看着徐长安,和徐长安同时喊出了一句:“动若千军!”

徐长安也调动着体内不多的法力,一道剑气犹如千军出征般扫了出了,两道剑气相撞,卷起了一道道波纹,相撞的中心,也尘土飞扬。

结果自然不用多想。

徐长安被打飞了,撞到了墙上,吐出了一口血。

“够了,师兄弟较量,就此打住!”

在瘸子面前,做到此步,也足够了,王汇海朝瘸子抱拳行礼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百川,百川汇海,有意思。”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惊蛰

徐长安蹲在墙角,把自己嘴角的血擦干净。

瘸子看了一眼徐长安,他坐在地上,抱着红如鲜血的焚,低着头。就像村子里那些狗儿一般,和其他狗打架输了就跑到墙角舔着自己的伤口。

不过瘸子却有些担忧。

村子里的狗儿咬架输了舔舔伤口,等伤口结疤,便又是一条好汉……哦,不,又是一条好狗。

可他不知道此时的徐长安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看不到这个孩子的眼睛,更不了解这个孩子的心。

“你……不用太灰心。”瘸子想了半天,始终不知道怎么安慰徐长安,只能这么说,虽然毫无作用。

徐长安抬起了头,四目相对。

“我想搬过来住。”徐长安的声音很平静。

“好。”

“我想学习更厉害的剑法。”

“也行。”

瘸子笑笑,徐长安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瘸子其实不知道当时怎么莫名其妙就答应了徐长安。

并不是他不教剑法,而是越厉害的剑法越有标识性,学了忍不住在考核中用了出来,被其它掌门发现却是有些麻烦。

原本等到考核结束再教徐长安其余五家之长,可是他却没想到,今年的守关人隐藏的如此之深。

若是按照往年的规矩,至少在外山待足一年才能够参加考核。到时候,百分之百的能进。可机会砸到了头上,哪有放弃的道理。

“百川汇海,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他用什么宝物遮蔽了自己的真实境界?”

瘸子只听说过今年的守关人叫王汇海,是个通窍初期的弟子,可今天的王百川比传闻中的王汇海厉害的多。不过瘸子可以肯定今天的王百川百分之百可以确定就是王汇海。说不上原因,就是感觉。

可若真是王汇海,要把徐长安送进内门还真有些难度。

瘸子把坐在了椅子上,对着夕阳发呆。

“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打败那个王汇海。”

徐长安的信心似乎没有受到什么打击。

毕竟他也不知道王百川和王汇海是一个人,他只是觉得那位师兄实力很强,而且很不要脸。

不过想来蜀山不会弄一个那么强的守关人,他对于自己还是有一定的自信,毕竟其它外山弟子还在上理论课的时候,他已经每天去藏书阁开始上实践课了。

不过,今天一战之后,他知道了蜀山藏龙卧虎,如果不更加努力,进了内门又如何?还不是最低级的弟子,做一个吊车尾。

反正膳房那边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可以这样说,从自己进入膳房的那天起,就没帮膳房做个什么事,还把人家的灶给弄个洞。

不过,去哪回哪,还是要和何管事打个招呼。虽然自己已经不是杂役,成外门弟子了。

天才亮,徐长安就去找何管事。

听见敲门声,何管事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早知道装作没人在家。这位徐小少爷虽然脾气不错,可最近三天两头的来讨要酒,自己的肥水都大打折扣了。

不过,他还是热情的把徐长安迎了进去。

“徐小少爷,前两天不是才抱了几坛子酒么。小的这里实在没酒了,只能等我再次下山。”

徐长安尴尬的摸摸鼻尖。

“何管事什么时候下山?”

何管事一脸的无奈:“就这两天,还要下去。”

“哎,最近不是其余五派要来观礼么,准备的东西有点多。虽然听说那些大人物不吃东西都行,可咱不能不放啊。”

何管事叹了一口气接着道:“那两拨和尚倒还好,也不会挑剔个什么,一点水果就行。可我听说那铁剑山的人,个个生的五大三粗,膀粗腰圆,那胳膊比我大腿还粗,上面发话,要给那些准备上好的牛肉。可你也知道,现在皇朝鼓励耕种,哪里找那么多牛肉啊。”

徐长安听得何管事抱怨便说道:“他们再能吃,去得早些,市集上的牛肉也足够了啊。”

何管事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有那么简单哟,据说那些人胳膊上的肌肉和铁疙瘩一样,而且又是修行者,你想想他们要吃多少?”

“特别是带队的长老,据说叫陈桂之,别听名字秀气,听说可能吃了,一个人一顿就能吃了一头牛。”

徐长安听着何管事絮絮叨叨的抱怨了半天,还好有个小厮来找何管事说还有些东西需要采办,何管事这才想起来问徐长安找他是不是有事。

听到徐长安不是来找自己要酒的,何管事明显的高兴了很多。

再听说徐长安要搬去藏书阁,又愁了起来。

并不是搬去藏书阁有什么难度,只是徐长安和那位瘸子朝昔相处,那位前辈没酒了,徐长安第一时间就知道,长此以往,酒的用量肯定要大得多。

不过他脸上全是喜悦,嘴里说的也全是恭喜。

徐长安称谢离开之后,便径直往藏书阁走去。

瘸子老早的就躺在那把椅子上,如同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双目无神。

徐长安在他眼前晃了晃,瘸子没有反应;于是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探瘸子的鼻息,“啪”的一声,手背通红,徐长安委屈的收回了手。

“唉!”瘸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教你一套剑法,不过记得,能不使用就别使用,特别是铁剑山门人的面前。”

徐长安乖巧的点了点头。

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喊道:“师叔,铁剑山带队的长老好像叫陈桂之,我今天听何掌柜说的。”徐长安本来想叫瘸子师傅的,可瘸子怎么都不愿意,最终瘸让徐长安叫了一声师叔,毕竟瘸子也是代替朋友收徒,喊一句师叔没问题。

“陈桂之?”瘸子突然笑道:“是那个小老头就不用怕了,就是在他面前完完整整的使出来也没有事。”

说完之后,瘸子收起了笑容,放宽了心,把徐长安叫道了跟前。

“今天我们真正学习铁剑山的剑法。这第一式叫惊蛰。”瘸子接着讲道:“《奔雷》此法,真正使出来威力不小。可你知道,什么时候打雷?”

徐长安若有所思,回答道:“惊蛰过后,应该就有春雷了。”

瘸子拄着棍子站了起来说道:“之前让你练的就是重剑的意境,你只有对重剑的感悟达到了一定的水平,才能够学习后续的剑法。”

“至于动若千军则是代表了使用重剑的威势。你记好了,重若千军,轻入鸿毛。此八字,就是铁剑山剑法的要诀。”

第正文 第三十五章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拒乎

铁剑山上常年一片荒芜,气候也干燥难忍,吹过来一阵风都觉得热。

山上光秃秃的一片,几只蜥蜴从石缝中探出头来,又被这太阳给逼了回去,这还是在秋季。

对于铁剑山上的人来说,最美好的季节莫过于冬春两季,在这个大铁炉中,只有冬春两季会撒点水。

铁剑山上的人常年都裸着胳膊,露出精壮的肌肉,他们最羡慕的就是江南世子,不是羡慕他们的才华横溢,诗词精通,而是因为那些江南士子一到冬天便穿上了精致的皮袄,十分好看。还有就是那些地方能穿长袖,人也生的白净。

其中最为羡慕的当属铁彩怡,一个叫“彩翼”却长得黢黑的小姑娘。

她自小就在山上长大,自小就光着膀子和师兄弟们打闹,和他们扳手腕,打架。同辈里除了少有的几个变态,没人是她的对手。

在她七八岁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男女有别的概念。

反正每天就是打架,扳手腕,扔石块,是在不行就打铁。这一切,都在一场比试之后结束了。

当她哭着去找山主哭诉为什么自己尿不远的时候,他的山主老爹脸色铁青。重重的罚了那几个和自己女儿比尿尿的混小子之后,也意识到了,女儿大了,男女应该有别。

铁彩怡现在想来,当初自己的老爹是不是打铁把脑袋打傻了。

之后,她便和那些师兄弟隔绝开来,每日做一点轻松的活。挑着近百斤的水桶去那口养活了整座山的水井里挑水,然后把门口的大缸灌满,然后去给一位师叔送饭就行。

仅此而已。

那位师叔干干瘦瘦的,据说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帮了不该帮的人,才被父亲给关在了断剑崖上。

那位叫陈桂之的师叔和铁剑山上的其它人不一样,铁剑山的其它人大多都是一身的疙瘩肉,黑得和块碳一样。师叔虽然也黑,可和那些人比起来就差得远了。

而且师叔也很瘦,留有羊须胡,说话的时候胡子一翘一翘的,十分的有趣。

他特别喜欢听师叔讲外面的事,特别羡慕师叔口中那些涂脂抹粉,对楼倚盼的江南女子。

每次师叔说到那些温柔似水的女子时,铁彩怡都会下意识的看看自己黑壮的小臂。

师叔都会安慰她。

“别看了,那些人是花儿,经不起风吹雨打。你不一样,你是剑炉里熊熊燃烧的木炭,能燃烧自己的。”

好吧,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安慰。不过想来总是好的,花儿没用,木炭终归有用。

有一日,当她才要送饭去的时候,却被叫到了大殿。

师叔穿着素净的衣服,脚上套着一双新草鞋,穿着打扮不像铁剑山的人。他就坐在了父亲的下方,脚上的大拇指勾着草鞋不停的晃悠,像个小孩子一样。

“师弟,你看这次蜀山让去观礼,是不是……”铁剑山山主的话还没说完,陈师叔就冷哼一声:“不去!”还把脸偏向了一边,胡子一翘,像极了小孩生气斗嘴。

山主只能小声的说道:“你看打造了十几年的剑不是到了紧要关头么,师兄实在抽不开身,只能……”

陈桂之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关我什么事,我哪也不去,就喜欢断剑崖,那里还背阴,晒不到太阳。”

铁彩怡看到这种样子的父亲和师叔,只能努力的憋住笑。

“你当真不去?”山主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不去!”师叔的回答也很干脆。

山主冷哼一声,转身去了后殿,抱了一个坛子出来。

师叔鼻子一动,像狗一样寻找着香味的来源,最终目光放在了山主手上的坛子上。

山主抱起坛子,打开封泥,闻了闻,然后喝了一口。

陈桂之眼巴巴的看着。

不过还是倔强的没有开口,眼巴巴的看着山主手中的坛子,咽了咽口水。

山主似乎不习惯这种味道,皱了皱眉,“呸”的一声全部吐了出来。

陈桂之的心一抽,脸皮也跟着一抽。

山主摇了摇头。“不好喝,不好喝。”说着举起坛子就要砸。

“有什么事好好说不就行了吗,拿酒置什么气?”陈桂之一下站了起来,很是生气。

“哦?”山主似笑非笑,把酒坛放在了手边的茶几上。

看到山主放下了坛子,陈桂之也气哄哄的坐了下来。

两人都没说话,山主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也不着急,慢慢的喝了起来。

过了半晌,陈桂之终于忍不住了。

“说吧,到底要怎么办?”

山主再笑了笑,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把茶杯放下,不经意间还碰到了坛子,那坛子晃了晃,看得陈桂之眼皮直跳。

“去蜀山观礼,看看蜀山又想搞什么鬼?”

陈桂之难得的正经起来。

“你不去不单单是为了你的那把破剑吧?”

山主丝毫不在意陈桂之口中的不敬,反而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你去蜀山比我受欢迎,还有件事需要你做。”

陈桂之听到这话,面无表情:“说受欢迎则是过了,那个死瘸子听说在蜀山不是过得也不是很好么?”说完看了一眼山主道:“我只是没你讨人厌罢了。”

山主无奈的点点头。

他凑近了陈桂之说着话,还下意识的瞟了铁彩怡几眼。

陈桂之也看向铁彩怡点了点头。

山主转身走上主位,把桌子上的酒丢给了陈桂之,走到了自家女儿面前。

他看着黑的像块木炭的女儿,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彩儿,你母亲去的早,就留下了一块玉佩,你且收好。”

铁彩怡不知所措,感觉父亲就像要离开了自己一般。

山主说着又拿出了一个锦袋,鼓鼓囊囊的。

摸着女儿的发鬓。

“这是一些银子和银票,到了山下,让你陈师叔好好带你看看,喜欢什么就买点,什么胭脂水粉,好看的裙子都行,谁说我铁剑山只有糙男人的,也有柔情万种的女儿家。”

山主看着和亡妻相仿的女儿,眼中出现难得的柔情。

“好好打扮下自己,你母亲可比你白净多了。”山主笑笑,揉了揉女儿的头发。

陈桂之看着这一幕,眼中带着羡慕。灌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徐长安练剑。

虽然说不挑水,不砍柴,不洗衣服不做饭,可他觉得日子比以前更加的难受。

瘸子一不高兴就给他一脚,本来自己可以躲开。

可,他不敢。

瘸子最近也明显的急躁了起来,每天拿着他的酒壶进出,在房子内摸索,似乎是要藏什么东西。

一道剑虹略过,停在了藏书阁的院子里。

瘸子听见响动,急忙把酒壶给藏好,跌跌撞撞的跑了下来。

徐长安也停止了练剑,那道剑虹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干瘪老头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老头看起来很普通,只是比一般人黑一点;少女则是穿了一袭青色长裙,一双眼睛中透露着好奇和对未知的恐惧。

徐长安看向了少女。

少女也怔怔的看着徐长安。

前者是因为少女太黑了,还搭了一件那么显眼的长裙。

后者是因为徐长安太白了,比她在城里见到的那些姑娘都白。

那个干瘪的老头目光在徐长安和他头顶的小白身上稍做停留,然后对着门就大喊道:“李瘸子,别藏了,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酒香。”

瘸子从走了出来,晃了晃酒壶,大概只有半壶酒,一甩手丢了过去。

“你这鼻子比狗的还灵。”

徐长安明明记得刚刚才给了瘸子一壶酒,满满的一壶酒。

干瘪老头打开酒壶,喝了一大口。

瘸子却看向了铁彩怡,那个怯生生的黑姑娘。

“这位是?”

“我师兄的千金。”

瘸子“哦”了一声:“难怪和故人有几分相似。”

“长安,赶紧带你这位陈叔叔和黑姑娘到处走走,看看蜀山吧!”

陈桂之嘴一撇:“李瘸子,你怎么说话的,什么黑姑娘?当年你看见她母亲,和耗子看了猫一样。”

瘸子没有否认,只能干笑。

“长安,带这位碳姑娘到处走走。”

……

徐长安带着铁彩怡便要出门,陈桂之眼神一凝,鼻子一闻。

“慢着,你这死瘸子,是不是酒没藏好,隔着老远就闻到味了。”

瘸子急忙道:“长安,赶紧带他们出去看看。”

陈桂之没有理会,想直接闯进藏书阁。

“瘸子,你这什么意思?是蜀山待客之道么?”说着便要往里闯。

“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拒乎。”瘸子大声喊道。

“长安,快关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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