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斩破九重天 - xp1024.com
《一剑斩破九重天》


外篇:天魔证道

“九劫连环,天劫引动人劫,人劫勾动命劫,共有二十八重劫难衍生,这是天也要灭我……”

我冷冷一笑,对演天珠推算出来的结果不以为然。

我三岁被老师带入天心观,十八岁已经把天心观嫡传的五识魔卷修炼至大成,开了天魔五识,得魔极宗长老看重携入本宗,参修魔极宗无上天魔秘典《天魔万化玄变经》。

二十八岁度过长生劫,一年内便降服了域外天魔,炼就本命神魔,成为了魔门最年轻的魔主;三十岁之后纵横天下未尝一败,被誉为魔门六大正宗、十八别传、三十六旁门、七十二外道,千年以降第一天才!

此后,我勇猛精进,两百年间,连破四境,三百二十岁晋升为魔门六大魔君之一,号为万化魔君。

为了再做突破,晋升魔门至高无上的天魔至境,我进入了万魔堂,取出太上魔宗的至高经卷《离恨天书》。得到了魔门至高经卷《离恨天书》之后,我苦修一百八十年,十日前魔功终至大成,成为当代魔门第一人,也是魔门唯一的无上天魔。

就在我三十三天注名,化生天魔的那一刻,却感应到天劫人劫命劫一起发动,纵然天魔之身几乎不死不灭,却也被劫数所苦。

魔门至宝演天珠几次推算过去未来,仍旧呈现十死无生的局面,仅有的一线生机居然在过去不在将来。

过去不可追,未来不可掌,这一线生机根本就等若没有。

只是我从一介凡俗,一步一步修炼到天魔至境,心智坚毅无比,就算域外天魔也不能动摇分毫,又如何会为此动摇?纵然知道劫数临头,十死无生,劫劫连环,却也只有斩破虚妄,踏破生死,再无有一分退缩的心思。

我把演天珠收了起来,演天珠号称魔门五大至宝之一,能推演万事万物,尽管我也知道演天珠绝对不会出错,但仍旧抱了人定胜天的意志。

我眺望星河,良久才清喝一声:“徒儿!”

八道光华平地涌起,三男五女齐齐拜倒在我面前!

这八个人都是我的亲传弟子,修为最高的大弟子项情百年前就已经突破魔君之境,号为紫气魔君,堪称魔道巨擘。

其余六位弟子也都各有不凡修为,为魔门新一代的风云人物,每一个人都有通天彻地之能,覆雨翻云之手段,但凡出自我门下之辈从无弱者。

就只有我最小的一个徒弟应宁儿因为入门太晚,拜师才十三年光景未能晋升魔主,但也早就进军六欲魔的层次。

应宁儿天份之高跟我当年几乎不相上下,还胜过了我的大徒弟项情,二十年内必然会度过长生之劫,只不过她未必愿意做魔门新一代的绝代天骄。

我瞧了一眼这八个徒儿,脸上微微露出了讥讽之色,八名弟子登时都噤若寒蝉,包括已经修至魔君的项情都微微抿起薄薄的嘴唇,神情肃穆,再不复紫气魔君“紫气含八方,垂袖笼三山”的盖代风采。

项情三十年前晋升魔君,成了魔门的紫气魔君,跟魔门其余五位魔君平起平坐,早就养成了堂皇大势。

据说有一次他跟人斗法,一身魔门紫阳魔气涌出笼罩了对手门派所在三座山峰,生生把对方山门封了九个月,直到道门的几个老家伙出手才从容退去。

从那以后,他就多了一个“紫气含八方,垂袖笼三山”赞誉。而且还是道门的几个老家伙嘴里传出,这可比魔门自誉的名号要响亮多了。

此刻项情却半分气势也无,就如当年初拜师的时候,一派恭谨!

我这个大徒弟号为魔门第一美男子,但性子却跟我一般,除了追求魔门大道,对情爱恩怨一概不理,出身魔门却从无半个红粉知己,也没有收过任何一位鼎炉,古朴方正,甚至总让我恍惚间,时常以为他不是跟我修炼魔门真传,而是道门某一派老古董调教出来的道门玄种。

其余七个徒弟也都知道我的脾气秉性,都大气不敢不出,就算最为顽劣,自号魔门第一无赖的四弟子凌飞,也不敢再有半分玩笑的神色。

我此番的劫数是九劫连环,天劫引动人劫,人劫勾动命劫,天劫人劫命劫一起发动。

换句话说,这些我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也有可能成为我的人劫之一,若是按照魔门一贯的作派,就应该斩草除根,先绝了后患。

这八名弟子也知道我可能会采用这种暴烈的手段,只是他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逃脱,我一声令下还是都乖乖的来了。

我摩挲了一会儿下巴,脸上冷笑不断,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此番为师劫数到了,但是我天心观的传承不能断绝,不管我能否过得此番劫数,从今日起,天心观的掌教就是项情了。”

大弟子项情微微抬头,刚想要说什么,我已经随手一指,一道黑光飞入了他的左眼瞳孔,低声喝道:“此乃魔门至高经卷《离恨天书》,待你前去再也无路的时候就瞧一瞧!”

项情微微一震,声音也略有了些颤抖,低声说道:“离恨天书乃是魔门三大至高经卷之一,本身亦有无穷妙用,师父抵御天劫也许有用,何必在这个时候赐予徒儿?”

我摆了摆手,项情不敢再多说话,我随即瞧了一眼二弟子风太岁,他本来出身妖族,给我收入门下,传授魔门大法,性情最是暴烈。

我随手把腰间的佩剑扯下,抛了过去,淡淡的说道:“太岁你性子暴烈,虽然修行的时候勇猛精进,但却更易受天魔蛊惑。这口九宸伏魔剑是我修道以来,亲自祭炼的第一件法宝,已经感应通灵,或可在有朝一日帮你斩却心魔。”

风太岁接过了九宸伏魔剑,微生哽咽,低头不语,我抚摸了一下他的大头,笑了一笑说道:“当初你入我门下还毛茸茸的一团手感甚佳,现在却再也没那种机会了。”

风太岁全身一震,低声说道:“弟子无日敢忘师父当初恩德!”

我没有再理会风太岁,瞧着三弟子萧观音,微生几分宠溺的说道:“你性子倔强,有我在无人敢伤你害你,若是为师不在了,就多向大师兄和你四师弟求助罢!”

我随手把一个乾坤袋扔了过去,笑了一声道:“为师半辈子的积蓄都在这个口袋了,别说做师父的没给徒弟留点好东西。”

萧观音性子素绝,就算当初父母和全家被瀚海魔盗用最残忍的手法杀死,她也没有落过半滴眼泪。

只是在修道有成之后,历时三年,把瀚海魔盗数千人全数活捉,用魔门法术活生生的折磨了十年,这才一一炼魂抽魄祭炼了一杆离魂幡,为的就是能够时时折磨这些灭门的仇家,但此时萧观音眼眶却微微红晕,泫然欲泣,再无平素清冷之姿。

我瞧了一眼自己最无赖的四弟子凌飞,笑了一笑说道:“我门下八个弟子,除了大师兄之外就数你修为最高,日后要记得多照顾几个师弟妹,也莫要让你三师姐吃亏。”

凌飞笑了一笑,说道:“师父乃是当代魔门唯一的无上天魔,若是渡过劫数,魔威横扫天下,谁人敢招惹我们这些弟子?弟子还是预祝师父大功告成,万劫永寿,魔极天地,亘古无敌吧!”

凌飞平时态度活泼,号称魔门第一无赖,此时虽然说笑,却十分之勉强,只是强撑着笑容。

我伸手一指一道白光飞落凌飞的眉心,淡淡说道:“我本是魔门旁支天心观的弟子,但修为有成之后,却被六大正宗之一魔极宗收入门下,这是魔极宗的天魔舍利。你得了此物,就算是魔极宗的下一代掌教了。”

凌飞大吃一惊,伸手一拂,眉心猛然显出一道竖痕,一粒白森森的骨珠在竖痕中显出,宛如一颗眼珠睥睨天下。

我嘿然一笑说道:“天魔舍利是魔门五大至宝之一,来历神秘无比,历代魔极宗的掌教,长老,以及各位弟子,只要不是横死,都会在濒死前把毕生修为灌注到天魔舍利中,论起杀伐之力,天魔舍利为魔门第一。你把魔门五大魔君都得罪遍了,若没有此物,凭你小子闯下的各种大祸,为师去后,只怕无人能护得住你,就连你大师兄都不成,为师我已经用不到此物,就便宜你小子了。”

凌飞迟疑半晌,这才溃然说道:“弟子谢过师尊。”一向惫赖的他居然微有哽咽,可见心情之激荡。

我叮嘱完了这四大弟子之后,对剩下的四个弟子也就没什么耐心,对五弟子粱庸,六弟子朱红袖,七弟子龙吉吉说道:“你们这就回去太上魔宗吧!我这里已经用你们不着。本来你们便是我抢夺来的徒弟,如今我劫数临头,自身难保,你们哪里来,便哪里走!”

粱庸,朱红袖,龙吉吉这三个女徒弟,其实并不算是我的真传弟子,她们三人原本是魔门六大正宗之一太上魔宗最出色的女弟子。

太上魔宗跟我出身的魔极宗各执魔门之牛耳,坐拥万魔堂,更有魔门五大至宝之一的天魔离光尺镇压门派,所传《离恨天书》是魔门仅有的三卷能够晋升无上天魔的典籍,实力犹在我出身的魔极宗之上,远远压过了其余四宗。

我成就魔君之后,闯入万魔堂,跟太上魔宗的九渊魔君赌斗了三场,把他最出色的三名女弟子赢了过来。

我们本来约定连赌十场,结果九渊魔君输了三场之后,就宁肯把万魔堂输给我,也不肯再赌下去了。

粱庸,朱红袖,龙吉吉虽然也得我指点,各自突破本身境界,但跟我感情却不算深厚,远不如我真正的四名真传弟子,说不定心里还特别恨我。

若是我没有出事儿,她们自然只是魔极宗的弟子,再也翻不出天去,但我此时自身难保,这三个女徒弟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粱庸微微抬头一双美眸中不见半分感情,低声说道:“弟子预祝恩师破劫成魔,飞升三十三天!”

她说完了这句话,一顿足就化为魔光冲霄,须臾就走的不见影踪。

粱庸本来有个非常雅致的名字,叫做梁漱玉!容貌亦是绝艳,是魔门六大正宗有名的美人儿,更是九渊魔君的亲自挑选的大弟子。

她在太上魔宗的地位就如我的大徒儿项情一般,天份资质才情也不下于项情,甚至就连性子也跟我大弟子项情十分相近,舍魔道之外,再无他物。

梁庸被我抢到了魔极宗之后,就换了一个男性化的名字,平时更好以男装打扮,并故意把容颜用魔功变化的跟男子一般无二。这个女弟子从不曾反抗过我这个师尊,也绝无半分迎合,循规蹈矩,宛如泥雕木塑,但我知道她内心必然有一股傲气不曾被真个磨灭。

这个五弟子临走的时候,终于展露了几分当年名唤梁漱玉,身为太上魔宗大弟子时候的绝代风范。

朱红袖和龙吉吉互相对望了一眼,各自一咬银牙,亦恭祝我破劫成魔,便自驾驭遁光飞走,似乎片刻也不想停留。

若是没有被我抢到魔极宗,她们本来也是太上魔宗最出色的弟子,未来未必没有晋升魔君,甚至接掌万魔堂的机会。

她们两人看着项情一步一步晋升魔君,梁庸被压制得数十年修为止步不前,自身的前路也被断去,未来成就有其极限,若说是心头无恨,绝没人肯信。

我目送这三位女弟子离开,最后才瞧着最小的徒儿应宁儿,嘿嘿一笑,说道:“你也回峨眉派吧!我跟你父亲斗了大半辈子,还把他的独生女儿抢夺来做徒弟,让你修炼了一身魔功,但始终在最关键上头输了他一招。他如今已经飞升三十三天,我却要面临十死无生的劫数,是他胜过我了。”

应宁儿咬了咬牙,低低的说了一声:“弟子谢过恩师!”随手捏了一道早就藏在衣袖中的符箓,化为一道青光飞走。

我抬头望了一会儿,待得再也见不到这个最小的徒弟,这才一挥衣袖,喝道:“你们也去罢!”项情,风太岁,萧观音和凌飞各自叩首百拜,步行了百余步以示恭谨,这才恋恋不舍的驾驭了遁光飞走。

待得八名弟子尽数离去,我这才轻叹一声,随手一招,有三件法宝浮现绕身环飞。

我在成为魔君之后,用巧取豪夺的手段先后把魔门五大至宝的中的两件得在了手里,那就是天魔舍利和演天珠。

前者是魔极宗的镇派之宝,本该就由我执掌,后者得自乾坤道,是乾坤道的镇派之宝,只是乾坤宗没遮拦人物,抗拒不得我的魔威,保不住这件镇宗的宝物。

我成就无上天魔之后,不用什么手段,甚至都没有开口,魔门其余的宗派就乖乖的把魔门五大至宝的另外三件天魔离光尺,大自在天魔幡,浑天魔鉴奉送了上来请我“雅鉴”,魔门五大至宝尽数归于我手。

魔门五大至宝都非是尘世之物,来自虚无缥缈的三十三天之外,每一件都神妙莫测,各有不凡功用。

《浑天魔鉴》能号令万魔,最善召唤域外天魔,是混天道的镇派宝物,我现在天劫人劫命劫连环,自是不会将它带在身边。此物带在身边,若是再把无穷天魔招来,我渡劫都不用考虑了,只须考虑怎么能死的痛快。

这件至宝被我镇压在万魔堂最深处,绝造不了反。

至于天魔舍利,此物汲取了魔极宗历代数千上万修士的功力精萃,也融汇了无数魔极宗修士的濒死魔念,至邪至极,平时我自可镇压。在我渡劫的时候,天魔舍利却非但不是什么助力,更极有可能反噬主人,故而我才把赐给了四弟子凌飞。

有凌飞这个新主人镇压,天魔舍利对我此番渡劫再无干扰。

剩下三件魔门至宝,演天珠来历神秘,善于推演万事万物,是一件辅佐之宝,都传说它内蕴一道魔门至高法诀,但却从无人能够窥破,只能用自身魔法驱使其推演吉凶祸福。

演天珠虽然不能用来斗法之外,可我还要借助它来寻找劫数中的生机,万万缺之不得。

大自在天魔幡,天魔离光尺来历更为诡异,分别为天魔宗和太上魔宗执掌。

这两件天魔至宝,本身已是绝世的杀伐之器,各具不同威力,魔门两大至高经卷《自在天魔经》和《离恨天书》就烙印在两件至宝之上,任何修炼者两大魔门经卷之辈,就等若在以毕生修为祭炼这两件至宝,威力无穷,乃是我度劫的两大依靠。

天魔宗虽然是魔门六大正宗之一,但却人才凋零,比魔极宗和太上魔宗都弱了一头,连九渊魔君都保不住天魔离光尺,天魔宗就更落寞了。

太上魔宗历代宗主野心勃勃,总觉得天魔离光尺来自三十三天之外,说不定日后成魔,就要受到天外魔祖的控制,不惜花费三千年苦工,倾尽宗门之力,祭炼了两件宝物,一件是仿了天魔离光尺而祭炼的离恨天书!

太上魔宗另外一件……就是万魔堂了。

我如果不是成魔之日,引发了九劫连环,天劫引动人劫,人劫勾动命劫,说不得也要学步太上魔宗,亲手祭炼一件魔门至宝,免得飞升三十三天,却被天外魔祖控制,为人做牛马。

魔门毕竟不是道门,魔心诡诈,飞升也不过就是换了一个更大的修罗场,厮杀的更惨烈罢了。

只可惜,我现在没得办法,只能先应付眼前的劫数。

我放出了魔门三大至宝之后,悠然长啸一声,把一直压制的劫数彻底放开,天地之间登时变化,似乎宇宙洪荒开辟,再也不分天地,万魔堂前混沌一片。

我毫无犹豫的踏前一步走了混沌之中!

须臾间,天地间闷雷滚滚,只有一团混沌气团在虚空中缓缓旋转……

我才踏入混沌之中,就有七道遁光迤逦飞来,遁光中有七名道人尽皆仪表不俗,神采飞扬,各具不同异象。

若是有眼光见识超凡之辈,瞧见了这七名道人必然会大惊失色,因为这七名道人都是正道大派最绝顶的人物,号为七大真君,跟我魔门的六大魔君并列。

这七人盯着混沌气团,也不压抑身上的磅礴法力,有的头顶上显出亩许大的庆云一片,有的身外五色霞光缭绕,有的脑后九色光圈抖动,有的身外金莲朵朵,五彩天灯盘绕,更有的脑顶上现了三颗青色舍利,还有的头顶上有月桂、扶桑双树,另有一人足下一道灿烂金河。

这七人一起现身,就算我还未遭遇劫数也要退避三舍,这七人联手堪称群魔辟易,无人可以拦阻。

魔门的其余五位魔君绝对不会因为我跟这七个人动手,我自己的大弟子项情早就被打法走了,饶是这里是我魔门重地万魔堂,至少有数万魔门弟子在此地修炼,却无一人敢望向天空半眼,更不消说出手阻止了。

万魔堂中的魔门弟子个个都心惊胆颤,生怕被七大真君顺手灭了。

七大真君根本没有理会万魔堂中的魔门弟子,只是望着天空那一团混沌,为首的玄德五灵真君轻声喝道:“这魔头晋升无上天魔,魔威无双,凡间再无敌手。若是给他度过这次劫数,就轮到正道各派有难了。此是正道各派唯一的机会,诸位就莫要留手了。”

头顶上现了月桂,扶桑双树的清虚元妙真君轻叹一声,喝道:“若非这魔头算计了应道人,让其飞升仙去,我正道失却了抗衡此魔头的力量,形势也不至于恶劣至此。此一战,若是输了,满盘皆输,只怕我正道诸派都要被一一灭尽,诸位道友一起成就此番功德罢。”

两位真君言罢各自催动一道霞光冲霄之上,其余五位真君亦是催动了法力一起灌注到了混沌气团之上,欲以本身法力增长劫数威力,彻底灭杀魔门这位一千四百年来硕果仅存的无上天魔。

我驾驭大自在天魔幡和天魔离光尺正在混沌气团中跟天劫恶斗!

我这一场劫数分有天劫九重,人劫九重,命劫九重,三劫九重合一,还有最后一重大劫数,合共二十八重劫难衍生。

若是只有天劫,我凭了法力倒也可以昂然度过,就算加上人劫,我也怡然不惧,但再有九重命劫,我就殊无半分把握。

更何况三劫九重合一,还有最后一重大劫数,就算演天珠都只能推算出来唯一的生机在过去,除非我当初没有投入魔门,不然注定了十死无生。

我一面恶斗天劫,一面催动演天珠寻找度劫的一线生机,纵然十死无生,也绝不肯放弃。

九重天劫虽然猛恶,有大自在天魔幡和天魔离光尺护身,我自是怡然不惧。

其实就算没有这两件魔门至宝,我一样可以度过九重天劫,借助这两件魔门至宝只是为了节省法力,好应付接下来的人劫罢了。

晃眼间,三重天劫灭度,第四重天劫又自生出,我正要催动法力强渡劫数,忽然混沌之中生出了七道光芒,无数紫气彩霞,天花明灯,更有三颗舍利,一道金河冲入了进来。

天劫得了七大真君的法力,比之前猛恶了十倍。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这七个老家伙到了,想要趁我度劫落井下石,哪里有那般容易的算计?”我伸手一指大自在天魔幡演化万丈魔光,恶斗了小半个时辰才把第四重天劫击溃。

第四重天劫溃灭,第五重天劫便自生出,演化无边雷霆,滔滔电海,轰击而下。

这一次我却换了天魔离光尺上去,天魔离光尺是原本是太上魔宗的镇派之宝,能放出万丈离恨魔光,化为三十三重魔宫胜景,配合离恨天书所载魔法,有无穷威能,莫测之妙。

传说此宝有穿梭过去未来之能,但从未有人能够启动这一重威能,故而就连我也不知这种说法是否真确。

饶是第五重天劫猛恶,七大真君法力雄浑,苦斗了七八个时辰,仍旧不能攻破万丈离恨魔光,反而让万丈离恨魔光之中的三十三重魔宫胜景越发的奢靡迷幻,无数天魔女翩跹飞舞,精赤胴体生出无穷妙境。

混沌气团之外的七大真君借助天劫之力跟我恶斗了七八个时辰,亦是暗暗心惊。

玄德五灵真君一声长啸,头顶上亩许大的庆云忽然兜转了开来,化入了混沌气团之中,其余六位真君见状都不由得齐声长叹,清虚元妙真君欲待阻止,但长叹过后,却把自己头顶上月桂,扶桑双树一指,也飞入混沌气团去了。

玄德五灵真君头上的庆云,清虚元妙真君炼就的月桂,扶桑双树,乃是他们毕生苦修的道果,是将来飞升三十三天,仗以突破九天仙罡之依仗,没有了道果,他们至少也要数百年苦功才能重新修炼回来,最少减去五成飞升三十三天的机缘。

两位真君舍了数百年苦修的道果,我这边登时就吃紧起来,眼瞧着天魔离光尺吞吐的万丈离恨魔光渐渐不支,魔光中生化的三十三重魔宫胜景也渐渐崩灭,我不惊反喜,低喝一声,把身子一摇,化为万丈魔躯,现了无上天魔真身,一把抓出轻轻捏爆了第五重天劫。

第五重天劫溃灭,混沌气团骤然生变,有无边红水生自虚空,滔滔如海浪,无边无垠,横无际涯,垂天笼云,化为至大之势。

这一重天劫连我也不敢大意,天劫红水最善侵蚀仙躯魔躯,无上天魔真身未有经历劫数,还承受不住天劫红水,若是我以魔躯硬扛,最多一时三刻,千锤百炼的魔躯就要被天劫红水生生化去。

我把身一摇收了万丈魔躯,仍旧抖开大自在天魔幡抵御第六重天劫。

忽忽就是数十日光阴,我连度八重劫数,天劫所化的混沌气团生出亿万刀兵一刻不停的攻打护身魔光,这一重劫数再过去,九重天劫便过去了。

有七大真君出手,天劫之中混合人劫,若是这九重天劫渡过,人劫我也算是渡过了大半,但接下来若是命劫出现,我就再无半分生机,演天珠推演结果也是越来越糟糕。

虽然我一直都从容自若,但此刻也不由得微微焦急,眼瞧着自己步入十死无生的局面,居然没有任何办法破解。

就在这时,推演劫数的演天珠微微一震,十死无生的命数居然生出了诡异变化,本该存在于过去的一线生机居然挪移到了现在。

若是换了别人,必然会稍有犹豫,让这一线生机稍纵即逝,但我修炼魔法至今,心智坚毅无比,再无半分蹉跎,按照演天珠推算的生机,舍了两件魔门至宝,也舍了立道根本的无上天魔之躯,只把元灵冲出和演天珠合一。

恰在此时七大真君中的泰山都御真君也舍了数百年苦修的道果,把万朵金莲,千盏天灯飞出,汇入天劫来增厚威力。

天魔离光尺忽然一震,不用我驾驭,就飞上去圈住了泰山督御真君的道果。

道门真君的道果和魔门至宝生出了气机牵引,以这件魔门至宝为中心,忽然生出了一道无色光圈。

万朵金莲,千盏天灯就宛如一把钥匙,打开了天魔离光尺最后一重妙用。

饶是我已经晋升无上天魔果位,魔心难测,此时也不由得惊喜交加。

演天珠推演出来的生机在过去,不在未来,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十死无生,但当泰山督御真君的道果居然打开了天魔离光尺的最后一重妙用,我才知道为什么演天珠会的推算会有这样的一线生机。

魔门一直都传说,天魔离光尺有穿梭过去未来之妙,但直至今日才有印证,原来须得某位道门真君的道果牵引,才能打开这最后一重妙用。

天魔离光尺的最后一重妙用虽然打开,但力道尚嫌不足,泰山都御真君若是能更进一步,进军传说的仙人之境,就能彻底打开天魔离光尺最后一重妙用,但现在他的修为却根本不足支撑这件魔门至宝发动穿梭过去未来之能。

我把心一横,魔躯化为万丈,生生爆碎,无穷离恨魔光喷薄都化为了推开无色光圈的力量。

我数百年苦功炼就了无上天魔真身何等强横?

万丈魔躯破碎放出的离恨魔光足以毁去数十万里山川河流,尽灭一切有情众生。

在磅礴的离恨魔光推动下,无色光圈最核心之处,终于生出了一点黑光,我驾驭了演天珠毫不犹豫的穿过了无色光圈,投入了那一点至纯至粹的黑暗。

无边天劫刀兵,在下一刻轰然崩散!

天劫所化的混沌气团亦在须臾间散尽,天空又恢复了万里澄碧。大自在天魔幡和天魔离光尺微微一顿,各自冲霄飞去,晃眼不知所踪。

七大真君也不知怎么会出现如此变化,各自暗暗皱眉推算了一阵,太素妙广真君叫道:“这魔头命数尽绝,应该是被天劫所化,但这魔头法力通天,连渡八重天劫都行若无事,不该如此轻易灭杀,此种变化实在太过古怪。”

清虚元妙真君头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推算亦是如此,这魔头未来命数尽绝,十死无生。”

其余五大真君各自默然推算片刻,也都先后点头,太素妙广真君叹息一声,说道:“我们都推算出来这魔头命数尽绝,应该不会有错,瞧来此事结果定然,只是我们不知其所以然罢了。”

七大真君各自微微拱手,化光而去,谁也没有理会下方的万魔堂。

一、拜师峨眉山

王崇一跃而起,额头上涔涔汗下。

一刻钟之后,他才有些迟疑的张开了手掌。

一粒宛若透明的珠子,在掌心滴溜溜乱转。

若是定睛观瞧,就会发现这粒珠子内自成天地,不但云蒸霞蔚,分有清浊,更有山川河流,万物众生,蔚为奇观。

“演天珠!就是它帮我顶住了回仙镜的神通?”

王崇出门魔门旁支天心观,为天心观开派数百年以来最出色的弟子,也是近百年来唯一修成天心观《五识魔卷》中多罗识和抵律识的弟子。

天心观是魔门外道,但门中所传的《五识魔卷》却是天魔正宗,源自魔极宗的《天魔万化玄变经》,修炼的天魔五识神通奇妙无比。

天魔五识神通中的多罗识修成,就能“气相千变;幻灭修为”,一身真气不但可以任意变幻性质,甚至能让功力在有无之间自如转化。抵律识修成,不但能“勾摄魂魄”,甚至可以“移识易意”,篡改自身记忆。

天心观自开派祖师天心道人以降,数百年来,只有两人曾把天魔五识神通修成。

一位即是天心道人,修成末那识,能:“沟通阴阳;逆返死生”!

另外一位就是天心道人的四弟子伏驮上人,也即是王崇的师祖,修成了波夷识,能:“辨识诸物;解离质元”。

王崇乃是天心观开派以来,第三位修成天魔识的天才,甚至还超越了两位祖师,是天心观第一个修成两种天魔识的弟子。

王崇修成了五识神通的多罗识和抵律识,天心观上下欣喜若狂,几位长老密谋了数日,给他捏造了一个身份,辗转送入了峨眉派中,试图窃取峨眉派的上乘道法。

所以,王崇此刻不在天心观,却在峨眉派的五灵仙府。

天心观为他伪造的身份,乃是一名官宦人家的少爷,名叫唐惊羽。

十岁之前,这位唐惊羽少爷衣食无忧,每日里除了在学堂聆听先生教诲,为日后科举努力,再无什么忧心之事儿。

十岁头上,唐惊羽的父亲忽然染上了重病一命呜呼,继母就不怎么待见他,每日里找茬训斥,三天一顿胖揍,五天能吃上三四顿饭,还是猪狗一般的吃食,简直是活得“生不如死,宛如猪狗”。

唐惊羽深深觉得自己这样下去未必能活到长大,趁着继母不注意逃出了家门。

这位唐惊羽少爷毕竟年幼,逃出家门的时候,也忘了偷些银两。他身无长物,除了读书也没甚本事,只好做了小乞丐,浑浑噩噩的过了几个月。

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一个道士,这名道士自称烟道人,说他资质不俗,可以跟他学道。

这位唐惊羽少爷为了吃饱肚子,自然是乐于拜师,就跟着新拜的师父烟道人做了小道士。

唐惊羽的师父烟道人颇有来历,却是天心观的一个记名弟子。

天心观欲把王崇送入峨眉派,就找上了烟道人,让他把唐惊羽杀了,以王崇来代替,还传授烟道人一门害人害己之术,须得抽取生魂方能祭炼妖法作为奖赏。

烟道人也不知究竟,还以为得了宗门看重,在天心观的故意误导下,出去捕捉童男童女,居然把峨眉派的一位才拜师的女弟子给捉了来,引得峨眉派的长老打上门来,把他当场给飞剑斩首,又用雷法给轰的魂飞魄散。

王崇和烟道人的另外一位徒弟都还算乖巧,不敢反抗几位正道仙人,立时跪倒向峨眉派的剑仙哭诉,自己师兄弟也是被绑架了来,不是真的心思邪恶,愿意拜这等恶师,学习害人之法。

峨眉派乃是正道门派,并不好滥杀无辜,几位峨眉派的长老问过两人身份,知道没法送回家中,一时不便处置,也就顺手把他们给带上了峨眉山。

天心观的人就是仗着多罗识能变化真气,遮掩王崇的魔门功法,抵律识能够篡改记忆,不怕法术搜魂,峨眉派长老若是一时大意,就能让这个小弟子蒙混过关。若是被识破,损失一名弟子也就损失了,反正不伤天心观的根本,魔门中人本来也不在乎人命。

王崇被带入五灵仙府的时候,仙府门外高悬的回仙镜忽然放出百丈金光把他照了一个通透。

回仙镜乃是仙府奇珍,峨眉派镇派的第一法宝,妙用无穷,不但能照彻有无魔气侵染,还能照彻过去未来,前世今生,只不过催动这件仙府奇珍极为消耗法力,峨眉派诸位长老轻易也不会动用这件法宝。

王崇当时就心头一凉,天心观的《五识魔卷》虽然妙用无穷,不怕被人查看根脚,甚至能抵得住峨眉派长老的法术搜魂,但却绝对抵挡不住回仙镜这种仙府奇珍。

王崇本来以为自己肯定完蛋了,但也不知怎么,回仙镜的金光及身,他的掌中就多了一颗珠子,生幻出无穷变化,竟然抵住了回仙镜的大神通,只把唐惊羽的前尘照了出来。

峨眉派诸位长老见他果然家境清白,身世凄惨,好几个人都生出了恻隐之心,便把他和烟道人的另外一名弟子暂时收留下来。

王崇虽然已经在五灵仙府住了十余日,但每每想起那时那刻,都会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甚至睡梦中都会惊醒过来。若是身份被揭穿,他绝对逃不脱被峨眉剑仙飞剑斩首的下场,甚至有可能连魂魄都被粉碎,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会有。

演天珠出现的莫名其妙!

天下九洲十陆一十六座汪洋大海,能够抵挡仙府奇珍回仙镜的法宝,板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不过寥寥十余件,无一不是在当世顶尖大派之中,天心观绝对没有这种级数的法宝。

天心观这种魔门旁支,实力衰烂,就算有一件这么厉害的宝物,也要被人给抢了去。至不济也要被派中长老细细保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知道,绝不可能给他这种晚辈弟子带在身上携入峨眉,那几乎是等若把宝物馈赠给峨眉派了。

演天珠出现在王崇掌心之时,还传递了一道奇异的法诀给他,这道法诀名为演天术,似乎是祭炼演天珠的法门。

一、拜师峨眉山(二)

王崇偷偷修炼了十余日,已经勉强祭炼演天珠的一重禁制,可以稍微操纵这件法宝。随着他对演天珠略有了解,反而更加迷惑,这件法宝似乎是占卜吉凶,测命算卦之用。这种法宝随便江湖术士都有一两件,算不得珍贵,更不可能抵挡回仙镜的神通。

“算了吧!”

王崇安慰了自己一句,肚内自言自语道:“反正已经混入了峨眉派,想太多也没用,还不如想一想怎么才能窃取到峨眉派的上乘道法回去给师门交差。”

王崇五指轻轻一收,演天珠就化为一团清凉的元气,顺着经脉潜入了体内,在经脉中游走不定,抛开了种种疑虑,开始思忖如何在峨眉派的根本之地五灵仙府中行事。

峨眉派长老斩杀烟道人,还把王崇和烟道人的另外一个徒弟岳元尊带到了五灵仙府。

岳元尊比王崇身世还要可怜,祖上还是一位颇有文名的清官,被贪官污陷,举家被查抄,只剩下他一个被家中老仆带了出逃,才给岳家留了一条根苗。

正因为两人身世都如此,峨眉的几位长老一直都有几种不同的意见,颇多争执。

若是旁门左道,魔门邪派,剿灭别家山门,斩杀了要紧大敌,普通弟子处理起来倒也方便,不是随手杀了,就是挑拣是否合用,抽取生魂祭炼法宝,要不就胡乱收个干杂活的童子,兴之所至,随心所欲。

但峨眉派乃是正经的门派,特别讲究天理功德,门中规矩极多,做事最为稳重,讲究仁善宽厚。

最为嫉恶如仇的玄霞道人和玄鹤道人也不过打算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最多不过建言废去他们跟从恶师修炼的法力,免得他们下山之后,仗着有几种法术为恶。

也有人觉得他们资质也算不俗,身家来历清白又颇可怜,若是收入峨眉派,只要细心教导也不难拨乱反正,成为除魔卫道之士。

还有几位长老觉得峨眉派收徒不该如此松紧,要把他们送去给海外散仙做门徒,也算是一番成全。

峨眉派正巧有另外一件十分要紧的大事儿,须得几位长老一起去做,对他们两人的处置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几位长老并没有争执出结果,就纷纷动身去海外办事了。

王崇和岳元尊的未来究竟如何,只待各位长老海外归来再议了。

王崇望了望石洞之外,这座一个小小的石洞是峨眉派给他暂居之所,洞口有一层微光,那是一层防护的禁法,可以透视外面,但却风雨不进,还能隔绝寒暑。外面正是狂风暴雨,但却半分雨滴一丝风儿也透不入石洞里,由此可见那层微光禁法妙处。

纵然风雨急骤,也不及王崇此刻心境之乱,他暗暗忖道:“师祖伏驮上人他老人家跟我提起过,峨眉派的老祖阴定休修道一千三百年,号称玄门第一人。此人福缘深厚,不但得到过无数法宝,更亲手炼制了十九口飞剑,剑术号称纵横宇内第一。不久前阴定休老祖忽然白日飞升,留下一众年轻还未成了气候的弟子守着颇大的家业,谁都虎视眈眈。我们天心观只是魔门旁支,派小势弱,稍微得了一点好处就足以壮大门楣,所以才派我拜入峨眉派,窃取峨眉派真传法术。只是想要学得峨眉派的上乘道法,须获得峨眉派诸位长老的好感,收我为徒,可怎生才能让峨眉派诸位长老愿意收我为徒呢?”

王崇正自思忖间,潜伏在经脉中的演天珠忽然跳跃了一下,一团清凉的气息直灌眉心,他只觉得眉心突突跳了几下,稍稍闭眼,就看到虚空之中就展开了一幅画卷。

这幅画卷有山有水,有洞有涧,诸般奇花异草,各种陡峭峰石,让少年生出了异常熟悉的感觉。

王崇微微对照了一番记忆中的各处景致,心头顿时大骇,暗叫一声:“这幅图卷……不就是峨眉派五灵仙府的地图吗?”

画卷上的景致具体而微,栩栩如生,各处山峰溪涧高低错落,直如把峨眉的山山水水原样缩小了千百倍,化为一方天地打入了他的脑海。图卷中峨眉五灵仙府的一山一水,各处洞府,山涧溪流有不同霞光冲霄,总计数十处之多。

王崇把意识集中到了五灵仙府的大门,此处霞光最盛,霞光瑞霭中显出一件宝物,形制古朴,纹饰刚拙,正是峨眉派镇派的那面回仙镜。

在他关注回仙镜的时候,画卷中浮现一些文字:回仙镜乃是仙府奇珍,峨眉派镇派的第一法宝,妙用无穷,不但能照彻有无魔气侵染,还能照彻过去未来,前世今生。此时并无主人,但宝物有灵,不可轻动……

王崇心头骇然,又把意识挪移略略集中到五灵仙府正中,一座翠绿山峰浮空,气势巍峨,拔天耸云。

画卷中又浮现一行文字:翠碧峰乃是峨眉五灵仙府守护山门的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枢纽,峨眉派最秘之宝藏,执掌之主玄德道人!此宝被阴定休老祖用足千年苦功和五灵仙府炼成一体,牵一发,而动周身,没有真君级数的修为,纵有破阵之诀窍亦不能成功。内中藏有阴定休老祖平生所炼最厉害的一十九件法宝,七口无形仙剑和峨眉派的镇派典籍《太清宝箓》、半卷《紫府真篆》,以及峨眉派收集的各派典籍二十八卷!

王崇这才晓得图卷上霞光所聚之地,尽为峨眉宝物藏秘,他匆忙睁开了双眼,诸般景致却又消失不见。

少年难耐心头震惊,反复开阖了数次眼目,这才确定这一卷图画存与他脑海之中,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现实里却无有。

王崇按下心头震惊和惶恐,暗暗忖道:“这却是怎么回事儿?为何演天珠能照映峨眉派的五灵仙府秘图,还能知道峨眉派都有什么家私?记录的这等分明?我天心观只是魔门旁支,伏驮师祖的修为也不过是六欲魔的层次,又岂会有这等法宝?”

王崇心情激荡之下,不免泄露了几分气息,他悚然一惊,急忙调整真气,免得泄出天心观的修为。

一、拜师峨眉山(三)

在峨眉派的根本之地,露出了天心观弟子的根脚来,后果不堪设想。

王崇一面苦苦思索,一面暗暗咂摸这卷图画上标注的诸般宝物。

过不多时,少年不由得怦然心动,暗暗思忖道:“图卷上有好几处宝物都标注没有主人,抛开回仙镜这等宝物,其他宝物未必就不能落在我手里。”

王崇潜入峨眉是遵从师门之命,要窃取峨眉的上乘道法,既然有这等能偷取峨眉派宝物的好机会,他如何会不动心?反正他拿了东西就跑,后面的首尾自然有天心观的长辈帮忙收拾。

王崇也顾不得揣摩演天珠的灵异之处,阖上双眼在图卷上游走的数遍,这才盯上了五灵仙府后洞的一条秘径。

这条秘径埋藏了一口“元阳剑”!

阴定休老祖平生所炼的一十九口飞剑之一。

图卷上关于此宝的描述极为奇怪:阴定休老祖飞升的匆忙,好多事情都没来得及交代下去。故而就连峨眉的几位长老都不知道五灵仙府后山有这么一条秘径,可以穿山而过,从另外一端飞雷洞出来,更不知道这里藏了一口元阳剑。阴定休老道把自家所创的元阳剑诀和十二式元阳剑法镌刻在剑匣之上,本想传诸有缘,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三年之后,有妖人葛彭偷入峨眉,玷污了封印的法术,元阳剑提前出世,震裂了剑匣飞走,这路剑法就此失传了。

王崇反复默诵了几遍,心头始终有一股疑虑,他说什么也想不透演天珠为何能知道未来三年之事,算出连阴定休老祖都没算出来的过去未来。

要知道阴定休玄门第一人的名头可不是白白的来!

此人不但法术无敌,尤其精擅先天神数。

阴定休刚修道的时候,修为还没有到了后来玄门第一人的境界,但每次跟人对敌都能仗着先天神数推演胜负。

许多修为跟阴定休平齐,甚至还在他之上的人物,都因为掐算之能不及,被这位峨眉老祖颠倒阴阳,错乱因果,莫名的平添了许多败笔,或被料敌先机,预先借了合用的法宝,修炼了克制的法术,或者寻了敌人命中劫数,走火入魔,法力衰退之时登门挑战,终至输了在他手上。

当年这位峨眉老祖全盛之时,逼的魔门各宗,邪道各派,巨擘老怪闭关封山的不知道多少!

甚至正邪各派有一句谚语流传:阴定休出世,万魔回避!

极言这位老祖的威风之盛。

王崇总觉得这件事太过诡异,不真不实,有一种被蒙蔽的云雾中的感觉,但是他思忖良久,还是一咬牙冒雨离开了所居石洞。

毕竟仙剑法宝诱惑实在不小,尤其是阴定休亲手祭炼的飞剑天下有名,甚至比上古仙真,各派长老所用飞剑都更出色。

王崇出身的天心观只有两口飞剑,品质还都极为下品,就这样还被老祖伏驮上人当宝贝一样珍藏起来,从不轻易示人。

少年冒雨直奔峨眉后山,心头却有几分火热,暗暗忖道:“阴定休老祖亲手祭炼的飞剑,不消说必然是上品之中的上品了,除了品质上佳,说不定还有许多妙用,可以破去好些法术。若是这口元阳剑给我得在手里,光是凭了阴定休老祖亲手祭炼这个名头,稍次一点的飞剑谁人敢硬拼?我日后行走天下,除了那些功力深厚的长老,也不怕跟人斗剑了。”

王崇虽然懂得一些旁门的避雨法术,也不敢乱用,任由大雨把自己浇了一个通透,胸膛之中却热辣辣的,并不觉得冷寒。他闯到了五灵仙府后洞,寻找了片刻,果然发现了一面藤蔓遮掩的山壁,就跟画卷上一般无二。

王崇心头欢喜不尽,运劲把藤蔓一一扯落,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发现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王崇知道自己找到了秘径,大喜过望,再无半分犹豫,摸黑闯了进去,他暗暗计算步数,走了两千五百余步之后,就开始敲打两边的洞壁,如此又行了半里多路,这才听得拳头敲下隐隐有空洞之声。

王崇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匕首,这是烟道人替他祭炼的一件粗浅法器。

这把匕首在仙道中人瞧来,品质十分一般,但在凡俗的层次已算利器,虽然还未至于削铁如泥,但雕凿洞壁却轻而易举,用来当挖掘洞壁的工具再合适不过。

王崇在洞壁上乱挖了一会儿,不过片刻就觉得手头一重,匕首再也刺不下去,他伸手慢慢摸索,触手温润,细腻光滑,抵住匕首的竟然是一块玉璧。

“是这里了!这就是元阳剑的剑匣,这口仙剑就藏在其中,三年后就会通灵变化,脱匣飞出,引出一场麻烦来。”

王崇心头笃定,慢慢的运用匕首绕着玉璧挖了一圈,运劲手指用力一扯,一条三尺余长,宽有四指,泛着微微青光的扁平玉匣就落入手中。

王崇也不敢开启剑匣,怕元阳剑飞空走脱,他盘膝坐下,随手把玩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玉匣两侧各有无数文字。

王崇借着玉匣上的微光,定睛观瞧,把玉匣上的文字瞧得一清二楚。

玉匣的一面有数百文字,乃是一部剑诀,另外一面有细如蚊蝇的人形动作,是十二式剑法。

王崇瞧了一会儿,不由得暗暗一笑,肚内腹诽道:“阴定休老道把自家所创的元阳剑诀和十二式元阳剑法镌刻在剑匣之上,居然没有算到日后被妖人葛彭偷入峨眉,玷污了封印的法术,元阳剑提前出世,震裂了剑匣飞走,这路剑法就此失传了。若非我提前把元阳剑取出,世间将再无一人通晓这路剑诀和剑法,说起来阴定休老道还该谢我。”

王崇默默记忆,花了半个时辰把元阳剑诀和十二式元阳剑法铭记于心,他与修道一途极有天分,要不然也不会修成天心观立派以来,只有两位老祖才能修成的《五识魔卷》。

元阳剑诀和十二式元阳剑法威力如何,王崇心下早有判断,暗暗夸赞道:“元阳剑诀剑法果然不凡,峨眉派不愧是玄门剑术第一。”

一、拜师峨眉山(四)

元阳剑诀在峨眉派嫡传的十八路剑法中位列第三,仅次于号称玄门第一的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法和玄机真人从别派带入峨眉的五火七禽剑法。便是在天下正邪各派的嫡传剑术之中,元阳剑诀也足以列入前十,乃是最上乘的剑诀剑术!

修行之辈手握如此高妙的剑诀剑法,就好比在饕餮之徒面前,摆放了天下至美味的佳肴。

王崇只是稍稍犹豫,就安耐不住,运转真气,尝试修习元阳剑诀。

这路剑诀霸道无比,修行路数跟天下哪一家门派所传剑诀都不相同。

天下任何一家修行法诀,都要从丹田入手修炼真气,只有元阳剑诀,却是从手三阳经脉起始,第一条修炼的经脉便是十二正经之手太阳小肠经。

真气起于小指指端少泽,沿掌外侧经前谷、后溪、腕骨、养老穴而出于尺骨茎突。再沿着尺骨下缘,经支正穴而至肘部少海穴,沿上臂外侧后缘而至肩关节后的肩贞、臑俞穴。曲折上行于肩胛部,经天宗、秉风、曲垣、肩外俞、肩中俞而交会于大椎穴处。向前进入锁骨上窝,下行联络心脏,沿食道通过横膈,到达胃部,人属小肠,其一分支,由颈外侧上达面颊,至目外眦,转入听官。

正因为这路剑诀离经叛道,真气运行路线都是逆行,就算是峨眉真传弟子想要修炼这门剑诀,也须得先把峨眉的入门心法修至大成,又有师长看护,方能着手尝试。

元阳剑诀非是入门扎根基的功夫,别派弟子就算拿到了这部剑诀,若没有修习过峨眉入门心法,也根本无法修行。

王崇敢于冒险尝试,乃是因为……

他有天魔多罗识的根底,能“气相千变;幻灭修为”!

天心观的《五识魔卷》,并无有斗法之能,对敌的时候几乎派不上用场,但修成的天魔五识,每一识都有不可思议的妙用。

多罗识能开启天地间至为隐秘的天地之窍!

天地之窍乃身外窍穴,玄而又玄,秘之又秘,不可言述,无法形容。

天地之窍如人身窍穴一般,一旦开启,可把一身真气转入其中,让自身再无半分真气,做到“幻灭修为”。

转入天地之窍的真气,随时可以归还本身,只是归还的却非是原来的真气,而是至为精纯,没有任何特质的天地元气。

天地元气为万气之本,没有任何特质,却可以转化为天下间一切真气。

以天地元气修炼任何一种心法,就好似被前辈真仙馈赠了数年功力一般,能一蹴而就,跟苦修数年所得一般无二。

王崇有多罗识的根底,故而不怕被峨眉派的人探查修为,他体内只有烟道人所传的旁门心法,炼就的浅薄真气,并无半分天心观的魔门修为。

王崇催动了天魔五识神通,运转多罗识把藏入天地之窍的一身魔门真气抽取回来。他转入其中的魔门真气,在天地之窍中早就都化为至为精纯的天地元气,再无半分真气特质。

换了一个平庸之辈想要修炼这门剑诀,纵然是有峨眉真传,想要初步入门,少说也得花去数年光阴。

王崇底子浑厚,天赋上乘,又有天魔识为辅佐,握着剑匣,默默存想元阳剑诀,源源不绝的天地元气生自少泽,小指生出肿胀痛痒,麻酸沉拙种种感触。

半个时辰之后,就感觉到小指一轻,一缕元阳真气诞生。

王崇若是仍旧把天地元气,转为为天心观的真气,最多数个时辰,便能恢复一身修为,但转为元阳真气却只有这么一缕,不及原本功力的七八分之一。

他暗暗体味这缕元阳真气,不由得暗暗赞叹:“阴定休老道也确实了得,只论这部剑诀剑法之高妙,天心观上下所有的道法加起来都不如。”

天地有定数,道魔两家真气按照品质,共有九阶三十六品,三十六品之外,尽为杂气!

天心观的魔门旁支功法修出的真气芜杂,早就出了九阶三十六品之外,归入杂气旁类,元阳真气却是七阶最上品,列为太乙元真之数!

故而这一缕元阳真气,实是胜过了千缕万缕天心观真气。

王崇修炼了两三个时辰,转化了百分之一二的功力,打通了三处穴道,把真气从少泽穴,穿过了前谷穴,转到了后溪穴,修炼出来的元阳真气虽然只有一丝一毫,但却货真价实,算是入了这门剑诀的门槛。

若是峨眉弟子,修炼剑诀有成,必然会蒙受长辈嘉奖!

只可惜王崇绝不能让人知道,他偷学了峨眉的元阳剑诀和十二式元阳剑法。

若不然,峨眉派的人不但要收回他一身剑术,说不准还要飞剑斩首,免去宗门法诀外泄,就算峨眉长老一时恻隐,也会把他关押起来,直至老死,余生孤苦。

王崇微微睁眼,竟然微微有一丝光亮,他知道已是天色放明,若是再不回去,说不定就会被给他送饭的峨眉弟子发现,这才悄然携了元阳剑匣,退出了秘径,回到了所居的石洞。

他前脚才回来,后脚给他送饭的一名峨眉弟子就在外面叫喊道:“唐兄弟,快来吃饭啦!”

王崇随手把剑匣往地上一扔,一脚踢入了床底,施施然走了出来,笑道:“又是烦劳谢兄给我送饭,真是惶恐!”

来送饭的峨眉弟子叫做谢灵逊,身材高大,相貌威猛,看起来就如一名莽夫,实际上却文武双全,书香世家出身,祖父一辈还在朝中做过六部的官员,父亲也是极有名望的读书人,若非是家中出了事情,他也一定是闭门苦读,预备大考,而不是在这里求仙学道。

正因为谢灵逊也是读书人,所以跟也通读诗文的“唐惊羽”一见如故,交情颇好,时常谈论古今,研讨文章。

谢灵逊笑道:“那又怎么办?长老们不许你跟岳元尊随意走动,要是还不安排人送饭,岂不是把你们都饿杀了?我们峨眉派可做不出来这种事儿。”

王崇顺势说道:“也不知我有没有机会拜入峨眉派门墙,跟谢兄一般修习上乘道法。”

言罢!

王崇微微叹息,接过了谢灵逊带来的食盒。

一、拜师峨眉山(五)

谢灵逊也是无法,他也才拜师没多久,甚至还没得传峨眉派的道法,只被传授了一些打熬筋骨的武功,也只能好言安慰说道:“你跟岳元尊的资质都不俗,身世也都可怜,虽然师从邪派,但也是被强迫不是本心,又没做什么坏事儿。我听莫银铃师妹说,她被你那位恶师擒捉,还是多亏了你几番劝解才没有立刻杀害,算来你还做了许多好事儿,长老们不会看不出来。”

王崇嘿然一笑,心道:“峨眉派正邪观念严峻,若非是这个时候的五灵仙府最为艰难困苦,哪里还会有甚争执?早就把我们打发下山了,说不定还有抹杀记忆,废去法力,免得为祸凡俗。”不过这些事儿,他却不会跟谢灵逊说。

王崇陪谢灵逊闲谈了一会儿,拎了食盒回去石洞。

峨眉派的饮食偏于清淡,虽然不禁肉食,但也只有一两块瘦肉,还是清蒸不放油脂,吃起来虽然爽口,量却少,剩下的就只是青菜果蔬。

王崇草草的把所有吃食统统扫光,知道还得下午时分,谢灵逊才会再来送餐,并且取走食盒,又盘膝坐下开始修炼元阳剑诀。

峨眉派中都是一日两餐,分为早餐和晚餐,正午时分正是修炼的好时光,所以没有吃食。

王崇一下午的苦修,又把转化了半分元阳真气,把养老穴也打通,元阳真气在四处穴道中游走,也略略活泼了几分。

王崇晚餐过后,本想再多修炼一回儿,没想到岳元尊带了一个七八岁的童子闯了进来,也没有在洞外打个招呼,甚是鲁莽冒失。

他进来之后,先冲着王崇挤眉弄眼一番,这才给王崇介绍说:“这就是莫银铃师姐的弟弟莫虎儿,他发现了一个极好的玩处,我们一起去瞧热闹如何?”

王崇推辞说道:“我们能够留在五灵仙府几日,已然是莫大的福分。人家不许我们到处乱走,又何必坏了仙家规矩!何况就算有什么热闹,也不值当为此恶了诸位仙人。”

岳元尊笑道:“又不是我们私自去,还有虎儿带路呢!何况仙家都宽厚,哪里会计较这些,快去快去,不要让人知道就是了。”

王崇颇瞧不起岳元尊,当初在烟道人门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家伙虽然有些算计,却幼稚的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暗暗思忖:“就算我不跟着去,岳元尊惹出了事情来,只怕还是要牵累到我身上,还是设法打消了他的念头罢。待我学成元阳剑诀,得了元阳剑的认可,不拘是成功拜入峨眉派,还是携了此剑悄然远去,都海阔天高,哪里还要去管他怎样!”

想到此处,王崇故作踟躇,还是莫虎儿按捺不住,说道:“你不愿意去,我就不带你了。这种好玩的地方,若不是看在岳师兄的面子上,才肯松口,不然哪里有你的份儿。”

王崇这才故作被逼,勉强的答应道:“就跟你们一起去罢!”

三人往外走时,岳元尊故意落后半步跟王崇并肩,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有一桩天大的好处,非是看在你我同门一场的份上,也不会带契你,到时候一切听我吩咐。”

王崇瞧了一眼前面昂然带路丝毫也没觉察的莫虎儿,不由得微微叹息。

莫虎儿其实还不算峨眉弟子,他的姐姐也只是记名弟子,还未正式拜入峨眉派。

这小子虽然才八岁,性子却狂妄之极,他们姐弟被救入五灵仙府,就以峨眉派的人自居,对王崇和岳元尊都有些颐指气使,十分的瞧不起。

莫虎儿的这种性子,迟早都要惹出事情来,王崇虽然不大喜欢这小子,却心知就算自己劝说,人家也未必肯听,说不定还是反增恶感,也懒得去费那个事儿了。

三人在莫虎儿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五灵仙府的一处小山峰脚下。

这座小山峰通体碧翠,宛如晶玉,正是阴定休祖师祭炼的一件镇压五灵仙府的法宝,名为五灵翠碧峰,亦是五灵仙府守护大阵的运转枢纽。

这件宝物极为要紧,故而任何峨眉弟子都被警告,不得轻易来在此间。

莫虎儿伸手一指五灵翠碧峰,叫道:“这座山峰有个枢机,只要轻轻扭转就能照看周围万里疆域,好玩极了,待我演示给你们看。”

王崇微微一震,急忙阻止道:“我们上山来的时候,早就被叮嘱过,不得轻入此间。你们来这里玩耍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擅动五灵仙府的枢纽,这一条罪责实在太重,赶紧打消了念头罢。”

莫虎儿有些跋扈的喝道:“我自带岳哥哥玩耍,哪里算你的份了?你不喜欢,走了就是。小爷我可警告你,若是你把这件事说了出去,我绝对不与你干休。”

莫虎儿话音还未落,王崇已经提气高呼:“莫虎儿,你敢擅动五灵翠碧峰,峨眉派上下绝对不肯饶你,还是赶紧住手!”

王崇虽然要遮掩出身,没法使用什么法术,但一口中气却也十足,此番提气高呼,生怕惊不动人,把所有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一时间响遏云霄。

莫虎儿脸色大变,他如何不知道这件事颇犯忌讳?只是这小熊孩子早就把自己当峨眉派的人,只觉得在五灵仙府就应当百无禁忌,如家里一般。当下小脸阴沉,变得异常可怖,咬牙切齿的嘟囔道:“就算你招来了人,看他们是信我还是信你!不知好歹的货色,跟岳哥哥相差天地,迟早要撵你离开峨眉派,我们峨眉派不留这种不开眼的货色。”

王崇呼喝了七八声,终于惊动了峨眉派的人,有六七道光气远处升空,略一转折,就往五灵翠碧峰的方向飞掠了过来。

须臾间,六七个少年男女一一落下,一个个仙根道骨,气度清华,各有异气萦绕,身上也是云裳霞袍十分的华丽。

为首的一个少年,怒目喝道:“门中长辈早就说了,任何人都不该轻易来此,为何你们三人居然不顾峨眉规矩,胆敢过来?”

流浪的蛤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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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师峨眉山(六)

莫虎儿立刻抢着说道:“我跟岳元尊哥哥瞧见唐惊羽这小子鬼鬼祟祟,所以跟在他身后,想要瞧一瞧他打算干什么。没想到他发现了我们,居然倒打一耙,说我们要妄动五灵翠碧峰。这件宝贝乃是五灵仙府的枢纽,谁敢去动他?这人扯谎扯到这等地步,心性着实可恶,刘根哥哥你要替我做主。”

为首的少年眉头微微一皱,正要说话,王崇心头暗暗冷笑,心道:“莫虎儿这种倒打一耙的本事,在他这个年纪倒也算的不俗,但是却又如何能害的了我?不过这也算是一次机会,正好跟他们两个撇清关系。”

王崇做出恼怒之色,指着岳元尊说道:“岳师弟!你也是当事人。是谁要带了我们动这座五灵翠碧峰,还说能操纵此物观照周围万里疆域,好玩极了,要演示给我们看?”

王崇就是欺负莫虎儿也罢,岳元尊也罢,都不晓得五灵翠碧峰乃是有主之物,下了套子诓骗他们两人入瓮。

岳元尊微微迟疑,瞧了一眼莫虎儿,这才缓缓说道:“我虽然跟唐惊羽曾是师兄弟,关系稍近,但此事是他做的差了,你还是跟刘仙童认错罢。”

王崇哈哈一笑,再也不说话,只是做出两眼冒出火气的姿态来。

刘灵吉俗家名字刘根,乃是峨眉派三代的四大弟子之一,如今长辈们都不在场,他就是最有权威之人。

刘灵吉听三人都把话说了,就是眉头一筹,淡淡的说道:“莫虎儿!你可知错吗?”

莫虎儿一呆,马上就说道:“刘根哥哥莫要冤枉我。”

刘灵吉淡淡叹息一声,说道:“五灵咒是我峨眉派入门功课之一,你已经学过此法,唐惊羽和岳元尊根本没有习得。也只有你能够吹嘘操纵五灵翠碧峰,观照周围万里疆域,他们两个根本都不知其中关窍。”

莫虎儿眼珠儿一转,立刻大叫道:“我瞧见谢灵逊跟唐惊羽总是嘀嘀咕咕,没准是他传授了给此人,遮没非要赖在我身上作甚?刘根哥哥莫要以为自己是真传弟子,就欺压我这等还没入门的老实弟子。”

莫虎儿这句话,登时让一众峨眉弟子都眉头大皱,他还不知道自己露了极大的马脚,大声的跟刘灵吉嚷嚷,做出一副我有道理,我谁也不怕的嘴脸来。

峨眉派规矩极严,莫虎儿是得了玄鹤道人好感,随手传了他一道五灵咒,谢灵逊因为入门不久,还未获得传授此法,自然也无从传授给“唐惊羽”,这件事儿峨眉弟子尽人皆知。

刘灵吉微微皱眉,怒极反笑,说道:“谢灵逊师弟绝无这般不知轻重。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让谢灵逊师弟前来对峙好了。”

王崇忽然说道:“我初入五灵仙府,玄鹤仙师就说过,回仙镜能追溯过去未来。灵吉仙童何不催动此宝,查看刚才发生的一切。仙家秘宝之下,谁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根本无从隐瞒,必可知道谁人扯谎。”

回仙镜乃是仙府奇珍,峨眉派镇派的第一法宝,妙用无穷,不但能照彻有无魔气侵染,还能照彻过去未来,前世今生。只不过催动这件仙府奇珍极为消耗法力,就算峨眉派诸位长老轻易也不会动用这件法宝。但若不是照澈过去未来,前世今生,只是追溯一柱香的光景,就算刘灵吉也能勉强催动。

刘灵吉瞧了王崇一眼,不由得微微颔首,也对王崇略有了几分好感。

刘灵吉俗家名字极为村气,他颇为不喜,峨眉派的师兄弟们都知道这个禁忌,也没人会叫他刘根。

莫虎儿为了拉扯关系,以为他被人叫虎儿,别人也一定喜欢这种风格,总是一口一个刘根哥哥连名带姓的叫唤。他姐姐莫银铃劝过几次,莫虎儿总是一梗脖子,说道:“我自称呼刘根哥哥,他也喜欢我这般叫他,要你来管?”

刘灵吉心底其实颇为厌烦莫虎儿这般称呼他,却又不好意思说什么,怕师长说自己道心不稳,连个名字都在意,所以莫虎儿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

王崇特意称呼他的道号灵吉,让刘根心底微微生爽,畅快过一口气来。

莫虎只是普通顽童,虽然聪明,却如何知道仙家法术的妙处?虽然听过回仙镜能追溯过往,但心头根本不怕,只是忽然见所有人都不信他,脸上还是露出来几分慌乱。

刘灵吉瞧见莫虎儿的表情,就知道在这件事儿上,定是这熊孩子撒了谎,也不理会呆掉的莫虎儿和岳元尊,捏了法诀,微微躬身,清喝一声:“弟子刘灵吉,请仙尊演法,追溯方才发生之事。”

片刻之后,一道清光卷下,把刚才莫虎儿带了岳元尊和王崇来到此处,并且得意洋洋,说可以催动五灵翠碧峰,关照周围万里景致,十分好玩……以及种种随后的言行,一起都演示了出来。

刘灵吉虽然在三代弟子中算是最法力最好的一个,但毕竟修道日浅,勉强催动回仙镜这么一会,就额头见汗,他眼瞧已经显出了真相,就散了法诀,恭请回仙镜元灵归位。

此时水落石出,其余几个跟过来的峨眉派弟子都脸色不甚好看。

莫虎儿妄动五灵翠碧峰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要哄骗他们,随口诬陷谢灵逊,是可忍!孰不可忍?

尤其他刚才为了辩驳,自称是还未入门的老实弟子,更让这些峨眉派的弟子笑话。

还未入门算得什么峨眉弟子了?

何况这小子满口谎话,哪里有半分老实?

这几个峨眉派弟子也不说话,免得乱了刘灵吉的判断,场面气氛一时就清冷了下来。

莫虎儿期期艾艾,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给自己辩护,匆忙望向了岳元尊,希望岳元尊能替他说几句话。

此时的岳元尊也后悔不迭,他哪里想到回仙镜居然这般灵异,刚刚发生过的事情都能重现?心头正埋怨莫虎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怕自己被莫虎儿牵连,怎么还肯替他说话?

一、拜师峨眉山(七)

刘灵吉沉吟半晌,觉得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莫虎儿虽然打算擅动五灵翠碧峰,却还未真个动手,处罚起来轻重都不好。莫虎儿的姐姐莫银铃有颇有些来历,早就内定了要拜入峨眉,日后要广大门楣。

甚至老祖都有柬贴,言明日后峨眉大兴,须得“一仙二云两个铃铛”齐聚。

莫银铃就是老祖钦点的广大门楣弟子之一。

为了救她,峨眉派一连出动了几位长老,她知道弟弟闯祸,必然会来求情,刘灵吉怎么也要给莫银铃几分面子。

刘灵吉正拿不定主意,王崇在旁建言道:“若是灵吉仙童觉得此事难办,不如聚请其余师兄弟一起商量行事。”

刘灵吉微微点头,暗暗忖道:“这件事我也担不起责任,还是请同们一起来决断。此事儿干系到了莫银铃师妹,还是暂莫要去惊动玄鹤师伯。”他随手一指,说道:“你们三个先跟我来吧!”

刘灵吉带了三人直奔太刑仙府,这座洞府是五灵仙府五座主洞府之一,他带了人进去,就敲动了太刑钟,不过片刻峨眉派三代数十名弟子,除了还在闭关的几人之外,悉数到齐了。

峨眉派三代的四大弟子的其余三位:许旌阳,应扬,齐冰云也一起到场。

刘灵吉把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莫银铃吓的全身发抖,急忙扑到了地上,也顾不得其他,连连求饶,哭道:“我弟弟年纪太小,还不懂事儿,也是我管教不周,居然让他闯出这等大的祸事儿。还望诸位师兄师姐,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他这一次,我包管他日后再也不敢了。”

莫银铃上山时日虽然短,但人缘却好,几乎跟所有三代弟子都有些交情。这些峨眉派的三代弟子年纪都还甚轻,却不开情面,闻言纷纷开口替莫虎儿求情。

莫虎儿被姐姐拉着跪在地上,心头着实恼火,虽然低着头,好像认错的样子,却并未觉得自己有错。他偷瞧一眼王崇,生出了好些歹毒的主意,暗暗忖道:“早晚有一日,把你撵出峨眉派,今日你告我黑状,我日后也要坑害你一回。”

刘灵吉也不想把此事闹大,见几个师兄弟都开口替莫虎儿求情,就缓缓说道:“莫虎儿虽然顽皮,终究没有真个动了五灵翠碧峰,减免责罚也罢,我就不去跟玄鹤师叔提及此事了。莫虎儿犯的错虽然可以揭过,可若非唐惊羽警示,真个被莫虎儿动了五灵翠碧峰,就连我们都有罪责,总要予以奖赏才是。”

刘灵吉这话一出口,大家都面面相觑,还是同列四大弟子的许旌阳咳嗽一声,开口说道:“唐惊羽识得大体,替我们大家免去了一场责罚,不如就传授他一门俗世的武功作为奖励。”

许旌阳一开口,其余弟子都连声赞同,这件事儿就此定了下来,不但莫虎儿没事儿,就连岳元尊都被轻轻放过。

王崇心头苦笑,没有扳倒莫虎儿和岳元尊倒也罢了,原本还希望能够借此讨得峨眉长老的好感,没想到这些三代弟子把事情压了下来,没有禀明玄鹤道人。

玄鹤道人不在,三代弟子轻轻将此事压下,他的谋划还是落空了。

这件事的唯一的好处是,总算是跟莫虎儿和岳元尊划清了界限,日后被牵累的可能少了一些。

王崇暗暗思忖:“得罪了莫银铃和莫虎儿姐弟,又跟岳元尊翻脸,结果却没捞着实质的好处,今后我怕是要再多一番小心,元阳剑诀也要修炼的勤快些。若是我能把元阳剑诀练成,祭炼了元阳剑,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拜不拜入峨眉派都无所谓,也用不着什么花招了。”

几个峨眉派三代的大弟子商议了一回,赠了一套降龙金刚手给王崇。

这套降龙金刚手是许旌阳家传,不是峨眉派的武功,故而也不须门中长辈同意,能私下授受。

王崇虽然瞧不上这套俗世武学,也只好做出感激涕零的姿态,免得在这几个峨眉三代弟子心中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许旌阳身为三代的四大弟子之一,地位迥非其他寻常弟子可比,独自居住了一处竹楼,环境颇为清雅。

他把王崇叫去自己的住处,指点了半个时辰,把降龙金刚手法诀背了一遍,还给他演示了三遍。

许旌阳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出身武林世家,未入峨眉之前,已经是江湖上名头颇为响亮的侠少,后来是因缘际会,帮一位峨眉长老找到了一株灵药,这才被收录门墙。

他天资奇高,入门不久,就已经超过了许多先入门的同辈,跻身了四大弟子之一。

许旌阳虽然年纪不大,但久走江湖,眼光毒辣,瞧出来王崇并不喜欢这套武功,故而也没多啰嗦,让王崇练了一遍,稍稍指点几个错处,就请他一同喝茶,绝口不提武功的事儿了。

许旌阳文武两道都来的,说话比谢灵逊幽默风趣的多,言语间让人如沐春风,极容易生出亲近之感。

王崇若非是心里有鬼,只凭这一场相识,就能引许旌阳为平生知己。

两人闲坐了半日,许旌阳要准备功课,起身把王崇送了出来,并且言明,刚才所传的降龙金刚手,有什么不解之处,随时可来讨问。

王崇也没太在意这套武功,毕竟俗世武功再高明也敌不过一道最粗浅的法术。许旌阳若是认真传授,每日都盯着他练习,反而更多麻烦,要耽搁修炼元阳剑诀的时间。

这位四大弟子之一态度如此宽松,反倒是更合王崇的心意。

经过了这一场风波之后,王崇再也不肯出门,每日里就是闭门偷偷苦修元阳剑诀,就连跟送饭的谢灵逊都少交谈了。

谢灵逊只当王崇被人诬陷了一回儿,心头烦闷,他自己险些被莫虎儿坑害,也颇有同仇敌忾之心,每次送饭都关怀几句,态度着实亲热,两人关系不但未有冷淡下来,反而加添了几分亲热。

王崇花了十数日的功夫,把原本存蓄在天地之窍的功力重新归还自身,炼成了至为精纯的元阳真气。

一、拜师峨眉山(八)

王崇也是曾经把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一起打通的人,本拟就算两家的真气品阶高低相差甚多,原本的魔门真气悉数转为元阳真气,怎么也能打通一两条经脉。

却没想到,他把本身魔门真气尽数转化,居然才能打通大半条手太阳小肠经,还差了几个穴道没能冲开。

王崇由此才知元阳真气品质之高,远非他原来修炼的邪派心法可比,七阶最上品和品外杂气的差距简直天壤。

他苦修元阳剑诀这几天,青玉剑匣中时有阵阵轻鸣传出,不得不用棉被把青玉剑匣裹挟起来,免得剑鸣之声被人听到。

元阳剑早就通灵化形,所以妖人葛彭偷入峨眉,玷污了封印的法术,这口仙剑立时就震裂了剑匣飞走。

如今元阳剑被他取出,早就没了封印,只有剑匣阻隔,说不准哪一日,元阳剑就破匣飞走。

王崇心头亦是忐忑,他当然想要贪下这口元阳剑,只是魔门心法炼就的真气全数转化,才打通了大半条太阳小肠经。没有了转化旧有功力的便捷,王崇就算再多勤奋十倍,也没法指望忽然功力大进,炼成元阳剑诀,把这口仙家飞剑祭炼了。

这一日,谢灵逊送过晚餐,王崇用膳过后又修炼了一番,心头仍旧不清净,就把剑匣从床底翻找出来捧在了手中,暗暗思忖,可有什么法子化解危机。

他正在苦苦思索,忽然心头一凉,演天珠又复忽然跳跃了一下,一团清凉的气息直灌眉心,虚空之中就展开了几行字迹,却是述说元阳剑匣的来历!

当初元阳剑刚刚出炉,阴定休算到自己飞升在即,来不及传给弟子,也不暇寻找合用的天材地宝祭炼一番,给元阳剑配上剑匣,就顺手取了一块青阳玉打磨,以元阳剑诀封镇了这口至宝,留待日后有缘。

故而元阳剑的剑匣之中,残留有阴定休的一丝真气法力,若以剑诀牵引,就能把这道真气法力融汇自身,并借此跟元阳剑气息感应。

甚至演天珠还在最末附了一篇只有寥寥数十字的诀窍,指点如何运转元阳剑诀牵引剑匣之中的真气法力!

王崇看完元阳剑匣的来历,顿时大喜,他也不去挑选什么黄道吉日了,运转元阳剑诀,把苦苦修炼出来的一丝元阳真气度入剑匣之中。

王崇毕竟才打通了半条经脉,功力浅薄,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一身真气就已经耗尽,他不得不重新打坐,恢复了几分真气,再开始继续祭炼元阳剑匣。

王崇祭炼了一夜,待得天色微微发亮的时候,玉匣之中忽然传出来一股真气,性质跟元阳真气一般无二,撞入了王崇的手太阳小肠经之中。

这股真气自小指指端少泽透入,沿掌外侧经前谷、后溪、腕骨、养老穴而出于尺骨茎突。再沿着尺骨下缘,经支正穴而至肘部少海穴,沿上臂外侧后缘而至肩关节后的肩贞、臑俞穴,曲折上行于肩胛部,经天宗、秉风、曲垣、肩外俞、肩中俞而交会于大椎穴处,向前进入锁骨上窝,下行联络心脏,沿食道通过横膈,到达胃部,人属小肠,其一分支,由颈外侧上达面颊,至目外眦,转入听官!竟而一鼓作气,把手太阳小肠经数十处穴道一气贯通。

这条经脉贯通,元阳真气顿时生出了变化,王崇顿时全身暖洋洋的,如沐春风,舒服的不得了,此乃一阳初生之兆,元阳真气自此算是入了门径。

王崇满拟最少也要三日以上才见效果,没想到才祭炼一夜就有如斯反应,还未来得及欢喜,就听得剑匣之中隐有烈烈火势透出,他急忙催动手太阳小肠经中的元阳真气注入剑匣之中。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真气才自灌注,元阳剑匣上的剑诀和剑式就自隐去,却有十二道符箓逐次亮起。

每一道符箓蕴含一股剑意,一道剑意对应一式元阳剑法,十二道符箓,道道剑意不同,正对应了一十二式元阳剑法。

这十二道符箓感应到王崇身上气机,便自脱出剑匣,往他身上一落,跟他的真气水奶交融,不分了彼此。

失去了这十二道符箓,青玉剑匣猛然炸裂,化为了齑粉,一道朱虹飞出,宛如一条脱了困的赤鳞大龙,火光焕发,在王崇身外盘绕数匝,剑光活泼灵动,照耀的少年须眉如火,衣衫皆赤。

阴定休当年随手所炼的元阳剑匣也是一件法宝,内蕴十二道元阳符箓,若是有人能收了这十二道元阳符箓,就算是初入门的峨眉弟子,也能操纵元阳剑应敌。

这还不说,这十二道符箓有阴定休老祖的剑意,能让门人弟子感悟剑术,珍贵之处,能抵得上小半口元阳剑。

按照原来的轨迹,不久之后,元阳剑通灵出世震裂了剑匣,飞走到了十万大山。

阴定休所留柬贴,言明把此剑传给了四大弟子之一的许旌阳。

可峨眉派不但失了元阳剑诀和剑法,也没能得到阴定休老祖的十二道元阳符箓,许旌阳无法收伏这口元阳剑,只能遍请好友,引出一段七童斗元阳的故事,这才把元阳剑重新捕捉在手。

元阳剑通灵,性子又桀骜,虽然被许旌阳捕捉,却并不顺从降服。

许旌阳又约了人斗剑,着急运用此剑,去问西海剑仙李鬓化求取一元重水,化去了元阳剑的灵性,这才祭炼了这口仙家飞剑。

化去了灵性的元阳剑,品质也跌落了一层,虽然仍旧是峨眉派最厉害的飞剑之一,却始终也排不入前十,被峨眉镇派的南螭、北骊双剑和玄机真人从别派带入峨眉的五火七禽剑,以及阴定休所炼的七口无形仙剑压制。

这些故事,演天珠都一一描述出来,王崇也不知道真假。

只是按照此种描述,元阳剑着实可怜,明明是绝顶的剑器,却被人化去了元灵,跌落了一个层次。

王崇毕竟不是道门初哥,在天心观也是有资格翻阅天心观剑术的真传弟子,这十二道符箓顺着经脉收入丹田,立时便知道用法,他按住一道符箓,清喝一声,元阳剑嗖的一声,钻入了他衣袖,消敛无踪。

流浪的蛤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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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师峨眉山(九)

王崇隐隐感应到在自家的袖中十二道符箓包裹着一道剑光犀利如电,似乎无物不可斩,更有一种勃发生机,似乎随时都要脱出符箓的束缚。

元阳剑本来就在通灵边缘,王崇收了阴定休烙印在青玉剑匣上的十二道符箓,脱去了这口至宝最后一重束缚,等若助了它一臂之力。

此剑天性桀骜,刚刚通灵,便要炫耀一番,昭告天地,自家的诞生,故而不耐被符箓压制。

尤其王崇本身功力不足,功力不过浅浅,根本不能把阴定休的十二道符箓御使的得心应手。

它在符箓包裹之中稍稍掣动,忽然发出阵阵清越啸鸣,响如钟磬。

王崇连捏几个剑诀都不管用,顿时心下着慌。

“仙剑通灵!”

“它怎会在这个时候通灵了?这可糟糕了!这口元阳剑鸣啸若斯,太过响亮,必然满山皆闻,一定会惊动峨眉派弟子,哪里还隐瞒得住?”仙剑通灵本是可喜可贺之事,却让王崇惊惧交集,平日里千伶百俐的脑袋也转不出一个好主意来。

元阳剑是阴定休老祖亲手所炼,日后留给峨眉三代四大弟子之一的许旌阳的佩剑。王崇不问自取,若是给峨眉发现了,必然是大事一桩,甚至不须逼问,只是见到此剑,就能判定他是贼了。

元阳剑虽然还未出世,但阴定休的遗柬中可是有过吩咐,峨眉上下都晓得这一口仙家飞剑的存在。

这口仙剑剑光宛如赤鳞大龙,烈烈如火,最为奇特,也没有认识不出的可能。

这些也还都是小事儿,就算峨眉派知道王崇拿了元阳剑,收回来也就罢了,但……他还偷学了峨眉派的元阳剑诀和十二式剑法!

偷学别派道法,乃是天下正邪各派一等一的大忌。

更别说,如果详细究竟身世,还能查出来他天心观弟子的身份了。

王崇怎么了料想自己都是一个死字,他脑海里几次泛出赶紧逃下山去的念头,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此法绝不可行。

峨眉派都是剑仙,他凭了一双腿哪里逃得过能够御剑飞行,御气腾空的峨眉子弟?

“元阳剑啊!元阳剑!你何苦坑害我?”

“日后你被许旌阳用一元重水洗去了元灵,变成了凡物,难道还想再经验一次?你也是开了灵性之物,就不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非要这会嘚瑟作甚?你鸣啸一回,知道给我招惹多大麻烦,知道给你自家招惹多大麻烦?”

“这世上可不是都是瞧得你好,多少人瞧不得你好?就算峨眉派的几口仙剑,又有谁希望被你压过了?那七口无形剑,南螭、北骊,还有五火七禽剑,九烈擒龙剑,碧渊,金精,太白,阙元,雷霆霹雳四口剑……都是要做峨眉老大的,谁喜欢再有一口压服过它们?你再叫下去,他们就有人来,先是用符箓把你封了,然后就要祭炼。若是不服,还有更多厉害手段整治,直到你服软为止……”王崇也是焦急了,对袖中的元阳剑开始了胡说八道,只希望能够说服这口仙剑不要再如此折腾。

元阳剑也不知道听懂了也未,果然鸣啸渐渐止歇。

王崇刚刚松了一口气,以为元阳剑终于消停了,就觉得袖中一动,元阳剑撞开了十二道符箓,又复出现在了洞室中。

这口宛如赤鳞大龙的剑光,就如顽皮的孩儿,左右盘旋,上下飞舞,玩出了诸般花样来,还做出特别气人的麻花盘。

王崇几次催动了十二道元阳符箓,都制不住这口仙剑,也收不回来,只能看着它任意卖弄。

少年至此终于绝望,他甚至觉得这口元阳剑知道自己不是峨眉弟子,故意捉弄他。

一念及此,王崇顿时如堕冰窟,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透到了天灵盖,饶是他强自抑制,全身仍旧有些发抖。他冒名顶替唐惊羽潜入峨眉,就知道此行十分危险,只要稍稍出些纰漏,便是十死无生。

之前莫名多了一枚演天珠,他还觉得自己运气不俗,哪里料得到纵然有这件来历神秘的宝物,自己也一样要落得被发现身份,说不定要品尝一回峨眉派的百剑穿心之刑,难逃一死的下场?

剑光烈烈,须眉如火,衣衫皆赤,王崇的脸色却惨白如雪。

王崇隐隐听得洞外有衣袂飘风之声,叹息了一声,正要就此认命。

元阳剑却收敛了剑光,向王崇射来,他伸手一挡,心头一凉,自忖必然被剑光斩切成十七八块,瞧元阳剑如此顽皮,没准切块之后,还能摆个样子。但稍隔了顷刻,王崇却没有感觉到剑光绕上身来,手腕上反而多了一物。

一枚赤红手镯在手腕上丢溜溜的乱转,隐隐有火光闪耀,显然就是元阳剑所化。

王崇呆愣半晌,不知道这口仙剑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元阳剑不再作怪,王崇脑筋又复活跃起来,心头发狠,暗暗叫道:“看来只有做戏一番了。”他一咬牙,催动了元阳剑轻轻一绞,把自己的一口匕首绞碎扔在地上,又复把元阳真气转入了天地之窍。

他没有把真气悉数转入天地之窍,还留剩下一两分功力,一咬牙把这最后一两分功力震散了,做出了散功之兆。

元阳真气可非是王崇原本所修的魔门功力,霸道无双,他又不是徐徐炼化,一口气强行震散,反震之力让他的五官七窍都渗出血来。

王崇再抡起老拳,狠狠往额头乱砸了几下,把自己打的满脸是血,狂叫一声,萎顿在地。

半柱香之后,王崇所居的石洞之外连续就几道光气落下,为首一人正是四大弟子之一的应扬。

应扬瞧了王崇所居的石洞一眼,微微皱眉,喝道:“唐惊羽!你在做些什么?为何弄出诺大动静?”

王崇勉强提气叫道:“快些救我!快些救我……”

应扬捏了一个护身的法诀,闯入了石洞中,看到王崇脸色惨白,面门上都是鲜血,身边还有一口碎裂成数块的匕首,不由得微微诧异,往前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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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师峨眉山(十)

王崇这个时候是真真正正的晕了过去,他运功震散最后一丝元阳真气,真气反震,五官七窍都在渗血,为了刻意求惨,还给自己饱以老拳,失血太多,内伤颇重,已经是生死一线。

应扬为人谨慎,生怕是峨眉来了敌人,他略作查看,退出了石洞,扬手放出了一道焰火,不旋踵,峨眉派的三代弟子就都赶了过来。

应扬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峨眉派众弟子无不惊讶,不知道王崇怎会忽然受伤。

齐冰云微微蹙眉,这个四大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开口说道:“这件事儿怕是要惊动玄鹤师伯了,许旌阳你去把玄鹤师伯请过来罢。”

许旌阳点了点头,作势一扬手,身外一道白气凭空化现,缭绕周身,双足就此离地,向玄鹤道人潜修的洞府飞走,看得许多峨眉弟子艳羡不已。

莫说修道之辈,就算凡俗中也有许多人知道,道魔两家修行有九大境界:炼气,胎元,天罡,大衍,金丹,阳真,太乙,化道,劫仙!

炼通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内外功合一,功成混元,便会被俗世间称作武道大宗师!

若是在此境界上,能更进一步,真气蜕变,化为先天,宛如婴儿,胎息元气,是为胎元!

修为至此,即是凡俗绝顶,号为人间武极。

凡俗武者不拘如何苦修,也不能达致天罡之境,非得有仙魔两家的真传不可。

踏入天罡之境,炼就一团罡气,就可驭剑百步,吐气飞丸,御气行空,画符持咒,伏妖治鬼,俗世间都称作剑侠!

若是再进一步,修炼至大衍之境,就能身剑合一,御剑飞遁,出入青冥,掌生雷霆,烧丹炼宝,也就是俗世和修行之辈公认的剑仙了。

至于金丹之辈,亦被称作宗师,仙家宗师跟武道宗师不同,修为至此境界,可开宗立派,传承道法。

阳真以上,已经是道魔两家巨擘,千年散修的前辈高人,天下间正邪各派加起来也不过屈指之数,不是一方宗主,也是隐居名山大川,海外诸岛,轻易不在俗世间现身了。

道门天罡能一口气浮空,掠行数里,被道门称之为——御气行空!

御气之法虽然还不能真正的腾空飞行,却也为任何人世间的任何轻功所不能及。

修行至此境之辈,若是有秘传手段,比如峨眉的太清玄羽诀修至大成,甚至可以一口气飞掠十数里,玄妙非常。

当初阴定休老祖修成此法,曾作诗曰:一双羽翼成,飞上凤凰庭。

阴定休老祖的大弟子玄机真人修成此法时,也曾作诗曰:我有清玄翅,不羡黄鹤鸣。一夜东风趁,万里如闲庭!

两代峨眉长辈都极言赞美此法:有仙家意境,可以逍遥四海。

天罡境虽然还不能真个翱翔九宸,任意飞行,一口真气尽了,仍旧要落地,但在俗人眼里,却已经是神仙手段了。

峨眉派三代弟子至今还无人能够踏入大衍之境,修成剑仙的手段,炼就身剑合一,御剑飞行,出入青冥,吟啸长空。

四大弟子和几位道行稍高的同门道成天罡,能够御气行空,自然是诸位同门艳羡的对象。

齐冰云让许旌阳去请门中长辈,但心底也颇好奇,张望了一回,跟刘灵吉和应扬说道:“我方才好像听得剑光吟啸之声。你们可知道唐惊羽怎会受伤?他这里有人来么?”

刘灵吉摇了摇头说道:“他虽然曾拜师烟道人,但峨眉上下也没人轻视他,更无人欺压,就算有外敌来袭,也不会挑他一个普通人下手,此事弗然不可解。至于剑光吟啸之声,我并未听真,不好做确认。”

应扬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说道:“难道前几日,他们三个去窥探五灵翠碧峰还有别的隐情?”

刘灵吉苦笑道:“就算有别的隐情,我们也没有办法知道。我的法力只能催动回仙镜回溯一柱香的功夫,再多就力有未逮。”

还是齐冰云稳重,说道:“未必是那日的事儿,还是等玄鹤师叔过来,问一问唐惊羽,看是怎么回事儿,也莫要冤枉了他。”

几个峨眉弟子也没等多久,就有一道剑光自天空落下。

一个身穿黑色道袍,长须飘飘的年迈道人携了许旌阳翩然落下,这年迈道人就是玄鹤了。

玄鹤乃是阴定休老祖的三弟子,在峨眉二代的长老中并不出色,班辈却甚高,平生嫉恶如仇,对本门弟子十分爱护,故而颇得三代弟子信重。他缓步走到了王崇所居的石洞外,叫道:“你们快把这一粒灵丹喂给唐惊羽,先把他救醒过来。”

齐冰云接过了玄鹤道人抛过来的一粒灵丹,匆忙钻入了石洞中,她见王崇已经昏了过去,稍微犹豫了一下,这才把这粒灵丹小心翼翼的喂到了少年的嘴里。

王崇已经昏了根本不懂得吞咽,齐冰云见他光是含着,似乎还要往外吐出来,情急之下,檀口微张隔空吹了一口气过去。

齐冰云修炼多年,这一口真气颇为强劲,吹入了王崇的口中,顿时把那粒丹药吹入肚中去了。

做了这件事儿,齐冰云不由得双颊微微绯红,瞧了一眼外面,虽然知道外面必然无人看见,也有些羞恼之意,伸手一按王崇的胸口送了一股真气进去。

王崇对自己下手太狠,失血过多,若无人救助,十之八九要死上一次。

有了玄鹤道人的灵丹和齐冰云的真气相助,王崇也就缓和了过来,吐气开声,叫道:“痛杀我也……”这句话却是王崇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此番用的恰到好处。

他一翻身坐起来,见到了一张美若天仙的娇靥,不由得吓了一跳,忙往旁边挪动了一下,却不小心撞了床头,登时又叫了一声:“痛杀我也。”

齐冰云见他举止失措,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好了!已经没事儿了。”

齐冰云是峨眉三代的四大弟子之一,天姿灵秀,意气高洁,平日里不苟言笑,宛如古书上说的仙子,绰约如冰雪,自有一股难以接近的气质。

王崇此前也曾见过齐冰云几回,还是首次见到这位峨眉女弟子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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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师峨眉山(十一)

王崇擦了一把脸,这却是他故意为之,本来他五官七窍都有血迹,此时一抹,顿时显得凄惨。

这番卖惨效果效果颇佳,本来唐惊羽的身世就殊为可怜,年纪又复幼小,齐冰云见他如此模样,也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柔声说道:“你只需把实话说了,若不是你惹的事,我峨眉派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孩子。”

玄鹤道人踏入了石洞中,对王崇微微一笑,问道:“我有些事情问你,你这伤势从何而来?”

王崇知道回仙镜能追溯过往,玄鹤道人法力比刘灵吉可强太多了,就算不舍得虚耗功力,回溯数日光阴也不难,只能寄托希望演天珠可以帮自己遮掩过去。

当下期期艾艾的说道:“弟子进入仙府以来,一直都安分守己,不敢有所逾矩!我知道各位仙师不喜欢我从恶师修炼的法力,也觉得这些法力只能害人,不能助人。前些时候,偏巧得许旌阳师兄传了一套武功,想着自己学的邪派功法不大好,所以都尽数毁去了,还震碎了以前所用的一口匕首,好能从头修炼。”

玄鹤道人听得王崇解释,也不由得微微惊异,暗暗忖道:“这孩子倒也仰慕正道!”

假如王崇能够拜师峨眉,毁掉一身邪道法力是必然的事儿,峨眉弟子怎可能有一身邪派道法的底子?说不定还要粹炼筋骨,磨砺元气,受几年苦处,确定没有了一身邪气才允许开始修炼正宗心法。但峨眉派强令废功和王崇主动做了,可是不一样的事情,尤其是王崇还把自己唯一的一口法器毁了。要知道就算他拜入峨眉,峨眉规矩素严,十数年内也不可能被师长赐下法器,最多赐下些符箓。

只这一点,就让王崇不但博得玄鹤道人首肯,也获得了峨眉众弟子的好感,围观的几个三代弟子都颇为嘉许这少年。

许旌阳知道王崇如此,居然是因为得了降龙金刚手的传授,固然此事并不怪他,还是忍不住一阵燥热,忖念道:“日后总要对这孩子多照顾几分。”

应扬更是暗暗忖道:“这人能舍得对自己有利又是辛苦修炼来的邪门法力,只因为不想害人,这份心胸可称难得,向道之心也还颇固。若是有机会,我必然向师长举荐一番,纵然他资质未必出色,凭了这一份心胸就不会行差踏错。”

玄鹤道人问了王崇几句,出于小心,催动了回仙镜查看了当时的情况。

王崇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但眉心微微一凉,演天珠悄然浮现。

回仙镜吐出一道清光,回溯的时光之中,只有“唐惊羽”震碎随身匕首,废去邪派功力,口喷鲜血的情景。

唐惊羽震碎随身匕首的时候,这口粗陋的剑器,还发出了吟啸之声,娇弱病无,声声凄婉……

玄鹤道人确定了王崇没有说谎,不过是“虚惊一场”,叮嘱了王崇几句,便自扬长而去,其余峨眉弟子也都各自散了。

王崇待得众人散尽,一头冷汗汩汩不绝,刚才他死生只在一线,稍有差错,就要被峨眉派的人飞剑斩首了。

他抬起手腕,瞧了一眼化为赤红手镯的元阳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什么话也不想说,一头倒在床上,就此沉沉睡去。

王崇逃过了一劫,接下来的日子,一言一行更为谨慎。

他也不敢再修炼元阳剑诀,怕又出什么事儿,被人觉察此秘,只索耐心等峨眉派众长老归来。

这等闲散日子并未有过多久!

这一日,王崇正在石洞中修炼,忽然外面山崩地裂般震荡,随即就有无数风雷水火之声大做。

少年心头骇然,走出了石洞抬眼望去,只见峨眉山顶上五彩光霞化为穹庐,把整座五灵仙府笼罩。在五色光霞所化的穹庐之外,有无穷烈焰化为火海,火海之中更有雷火爆震,每一击轰在五彩光霞上,都发出天崩地裂一般的响动。

“这是……都天烈火炼仙府的那一段故事吗?”

最近几日,演天珠不断浮现一段文字,描述是同为正道的三宗两派一府的逍遥府攻打峨眉山,排下了都天烈火大阵,几乎把峨眉山都烧熔了的故事。

王崇一直都不信这种事儿会发生,毕竟两家都是正道大派,又没有仇怨,怎会无缘无故前来攻打?做出死仇的模样?但眼前的一切却让他惊讶甚矣,他不是惊讶果然有这一段“都天烈火炼仙府”,而是惊讶演天珠怎会知道,并且预先做出了提醒。

从演天珠揭示的未来,王崇知道峨眉派终究渡过了这一劫,后来逍遥府还上门道歉过数次,最终赔偿了一套阵图,这才算是化解了恩怨。

“好像……再有数日,峨眉派的几位长老就回来了!我若是能在这一段时日里表现一番,到时候定然有无穷好处。”

王崇思忖到此处,心头微微一热,但随即就醒悟过来,自己虽然想要表现一番,为峨眉派立下些功劳,奈何元阳剑乃是贼私,元阳真气也都送入了天地之窍,就算全部本领都在,他也不过才是炼气的层次,没甚本事人前显圣。

王崇正在愁思,忽然瞧见一道光华冲霄飞出了五彩霞光,跟外面的都天烈火狠狠斗在了一起。

这道光华虽然气势汹汹,但却比不得都天烈火大阵,开始还夭矫灵动,半个时辰之后就相形见绌,屡屡被烈火卷入,剑光上的灵气也自渐渐稀薄,催动这道剑光之人情急想要收回剑光,却哪里能够如愿?这道剑光挣扎了一会儿,被九条火蛟缠住,一时三刻,炼做顽铁,从天空上跌落了下来。

都天烈火大阵中传出了阵阵嗤笑,有人大声嘲笑峨眉派的剑法不过狗屎,下面又有几道剑光要冲出去,却给一道金光圈住都拦了下来。

齐冰云飞身半空,厉喝道:“有护山大阵,外面的人绝攻打不进来,你们乱放飞剑作甚?你们这些人才修道几年?就想要跟外面的人斗法?你们当本门积攒的几口飞剑是大风刮来的吗?可以让你们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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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师峨眉山(十二)

莫银铃忍不住大哭,叫道:“齐师姐!外面人那般辱骂,我实在受不住了。是我不好,毁了恩师赐的分光剑,回头我跟师父负荆请罪,齐师姐还是莫要说了,大家心底都难受的。”

齐冰云这次却没有缓和,仍旧厉声疾色的叫道:“你负荆请罪可能赔偿出一口飞剑来?那口飞剑是你师父花了五十年苦功才炼就,你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就毁去了,你心底究竟有多难受,可以任性到这般糟蹋东西?”

莫银铃哇哇大哭,再也不敢反驳,齐冰云扫了一眼这些师弟师妹,登时让这些满脑子冲动,想要驱使飞剑去应敌的少年少女没了脾气。

过不得多久,峨眉派的三代弟子都被惊动了,就连玄鹤道人也赶了过来,所有人都集中到了五灵仙府中央的迎宾台上。

这座石台足可以容纳上千人,区区几十名峨眉弟子站上去仍旧阔敞的很。

王崇犹豫了片刻,也奔上了迎宾台,凑到了人堆里,他也不想如何,就是不希望自己躲在石洞里显得特别凸出。

峨眉弟子虽然被齐冰云呵斥过后,再也没人催动飞剑应敌,但却私下里议论纷纷,犯愁如何却敌。

王崇倒是没想太多,如果不是场面太不合适,他还想打个盹来的,这里的所有人也就是他十分笃定,此次劫数峨眉派必然会渡过。就在王崇神游天外,胡思乱想的时候,被人扯了两下衣服,他回头瞧时,却见岳元尊和莫虎儿站在背后。

莫虎儿有些恨恨的说道:“这些坏人居然毁了我姐姐的飞剑,我必然要给他们一个好看。唐惊羽我也不怪你了,只要你帮我一个忙,之前的事情就算了。”

王崇心底顿时腻歪的不得了,这个熊孩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居然还跟他说这种话!上一次可不是王崇对不起莫虎儿,而是莫虎儿闯祸,按照道理也该是王崇怨恨莫虎儿,不该是反过来。

至于莫虎儿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这种熊孩子就以为世上只有他一个聪明人,完全没想过,他满脸都几乎快写着了:“唐惊羽快来当傻瓜,让我陷害你。”

王崇虽然心底腻歪,但这个时候却不合适很莫虎儿翻脸,他故作有兴趣的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莫虎儿左右瞧了几眼,拉着王崇和岳元尊到了一边,这才有些卖弄的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好几口上佳的飞剑,我们去取了,自用一口,剩下的分给这些师兄弟们,他们必然会感激我们。这些飞剑比我姐姐那口分光剑厉害多了,一定可以败杀外面那些坏人。”

王崇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小声问道:“那几口宝剑都在五灵翠碧峰里面吧?”

莫虎儿狠狠的点了点头。

王崇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熊孩子,他当然知道五灵翠碧峰内有七口无形剑。

这七口无形剑是阴定休老祖留给下一代峨眉掌教的护身飞剑,早就有了主人,哪里会被他们拿来过家家?莫虎儿居然想要取走这七口无形剑,还自用一口,剩下的分给师兄弟们……

且不说,这七口无形剑还未到了出世的时候,就算取出来,这是阴定休老祖留给二代掌教的东西,也是能私藏,并且私相授受的吗?

莫虎儿见王崇脸上颇有不以为然,当场就暴怒道:“唐惊羽!别给脸不要。我虽然还未入门,但将来肯定是峨眉弟子,你和岳元尊不过是三四流邪派妖人的弟子,想要加入峨眉非得有人帮忙不可,若是我不帮你,你肯定入不了峨眉!”

王崇摇了摇头,叹息道:“若是这七口飞剑容易得手,为什么别人都不去拿?他们可比我们熟悉五灵仙府好多。”

莫虎儿得意的笑道:“他们都不敢去五灵翠碧峰,只有我才敢去,所以才给我知道了这个秘密!若不是看在你做人还算不错的份上,我才不会分润你这等好消息。”

王崇心头暗道:“这种好消息你还是莫要分润我好了。”他摇了摇头,正要一口拒绝,忽然心头一震,暗暗揣想道:“五灵翠碧峰内藏有七口无形剑,不知道是不是还藏有太清玄门有无形剑诀?若是有这部剑诀藏在那里,我去悄悄看一遍,还需要拜师做什么?凭了这部剑诀走遍天下也不怕了。”

太清玄门有无形剑诀号称玄门第一剑诀!

阴定休所传二十九名弟子,只有三人是得了太清玄门有无形剑诀的真传,其余二十六人都无缘得窥这路剑诀的真貌,就以此点而论,可知这路剑诀的珍贵。

阴定休凭了这套太清玄门有无形剑诀,不知诛杀过多少魔门巨擘,邪派宗师,也不知道有多少旁门之辈吃过这路剑法的亏,当真威名赫赫,传尽天下。

天心观此次派王崇来峨眉偷窃上乘道法,列为第一位的就是这路剑诀,甚至还给王崇一个便宜,只要能偷到这路剑诀,回去就升他为首席大弟子。

王崇当然瞧不上什么天心观首席大弟子,本来这一代就是他天资最出色,就算没有这等亡命的功劳,迟早这个位子也是他的。

若是能够拿到这路剑诀,王崇根本就不想再回天心观了,他至少知道十多个去处会比天心观更好上十倍。不管是投奔魔门六大正宗,还是十八别传,前途都比位列三十六旁门的天心观要好得多。

甚至他去投奔几个最有名,又以慷慨著名的邪派大佬,凭着进献这一路剑诀的功劳,所得赏赐只怕比整个天心观都富裕。

就算不去投奔任何一家,自己潜心修炼数十年,也能成为纵横天下的厉害人物,真是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莫虎儿颇有几分不耐烦,见王崇久久没有回答,一扯岳元尊气呼呼的就走,还不住的小声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小爷本想给你一个好处,居然都不领情!少了你一个,小爷照样能做成这件大事儿。我可警告你,看你这次还敢去告我的黑状不?我要是知道你敢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我一定让你死活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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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师峨眉山(十三)

王崇微微摇头,他虽然也贪心,但却彻底断了跟莫虎儿一起做事的心思,莫虎儿小爷爷脾气上来,真个是只有坏事儿的份,没有做成事儿的机缘。

岳元尊也抛下一个颇具警告意味的眼神,匆匆跟莫虎儿走了。

王崇微微一笑,继续留在了迎宾台上,他知道自己跟一众峨眉弟子不是同类,所以也不凑的太近,只在一个角落里盘膝而坐。

天上犹如正月十五落花灯,大团的雷火落下,轰的五色光霞动荡不休,比暴雨所生的雷电还要响亮,而且连绵不绝,地动山摇,寻常人在这等威势下,纵然身子不曾受半点伤,心神也要为之所夺。

王崇虽然修为不高,又是出身魔门,但道心最为精纯,甚至还胜过了寻常正道弟子,纵然天地崩塌,也能维持心境不坏。

他盘膝打坐,不骄不躁,让几个有心的峨眉弟子看到,都生出了几分钦佩。

就算知道峨眉派必然会度过此次危机,面对都天烈火大阵的威势,寻常之辈也很难无动于衷,好多人就过不去磨砺心智这一关,才没有办法在求道之途走的更远。

除了玄鹤长老这位唯一留守峨眉五灵仙府的二代长老,四大弟子也都尽沉得住气,其余数十名三代弟子可就显露出来秉性不一。

有些咬牙切齿,战意颇盛,就是被齐冰云约束,不能出手。莫银铃便是这一堆,她虽然失去了师父所赐的分光剑,仍旧不见气馁,恨不得再抢同门一口飞剑,冲上天去搏杀一番。

有些脸有忧色,显然是担心五灵仙府的守护大阵一旦被攻破,大家作为峨眉弟子,只怕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有些慷慨激昂,并不气馁,却也不冒进,还跟同门商议对策,虽然紧急也拿不出来一个好主意,但却没有乱了方寸。

只有两三人跟四大弟子一般,淡然自若,全似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应扬瞧了几眼天上的都天烈火大阵,偶尔瞧了一眼在角落里打坐的王崇,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讶然之色,他身为峨眉第三代的四大弟子之一,修为境界迥非那些师兄弟可比,纵然心头也是焦虑,但面上却波澜不惊,颇显城府。

王崇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耐心打坐,倒是让应扬高看了一眼了

刘灵吉虽然入门比应扬还早,但正因为修道年早,所以外貌还是孩童模样。应扬入门虽然比刘灵吉迟一些,但却是十七八岁少年人的外貌,风采翩翩,玉树临风。

应扬思忖片刻,缓步走到了王崇身边,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道:“惊羽小弟如此宁心净神,倒是颇有学道天份。”

这一声夸奖大有深意,若是王崇洋洋自得,表现浅薄,应扬自然顺水推舟,以峨眉派第三代四大弟子的身份再送他几卷武功秘籍,足以让他纵横凡俗武林,也算是一场佳话,就是没有了修道的机缘。

只有当王崇应对得当,有一种最令他满意的答案,应扬才会考虑是否在师长面前美言几句,让这个少年能有机会列入峨眉门墙。

这一番心境拷问,各大门派都有,越是正道门派越是重视所选弟子心境,免得收录了害群之马,又或者全无道心只想学成法术为所欲为之辈。

应扬也是颇为看重王崇,才有如此试探之举,若是王崇能通过他考研,便会做他的引路之人。

王崇正欲答话,忽然天空有一个猛烈的爆震,比起先雷火都猛恶了十倍,两人一起抬头望向天空,却见一个赤足赤鬓的大汉扛着一面大旗迎空乱抖,他掌中那面大旗煞是厉害,每一抖都有数十团雷火落下,轰的五色光霞摇摇欲落。

玄鹤道人也瞧出来不妙,有心想要上去冲杀一番,但却又自忖本事不济,又无厉害法宝,只怕不能冲开敌人,反而折损了自身。他倒是不计较自身是否陨落,但作为峨眉五灵仙府唯一的一个二代长老,若是他也没了,这山门可就真守不住了。

玄鹤道人遍思无计,不由得心内嗟吁,他也知道峨眉山上到处都有宝贝,但阴定休飞升之前给了所有弟子警示:不是有缘,不能得宝!

玄鹤道人也不是没寻摸过,但阴定休老祖就没有给他留什么东西,所以一无所获,就算现在让他再去寻宝,这位峨眉二代长老也不觉得能有什么意外之喜。

玄鹤道人暗暗念叨:“师父啊!师父!你瞧不起徒儿,觉得我不是修道的材料,不甚宠爱,没有给我留什么好东西也就罢了。好歹此时山门危机,你借我一件也成啊!徒儿又非贪心之辈……”

玄鹤道人念叨至此,又望了一眼赤足赤鬓挥舞都天烈火大旗的大汉,不觉心下沮丧。

此人是逍遥府三十六名掌旗使之首,唤作赤荒客!论功力跟玄鹤道人也只在伯仲之间,单挑独斗,玄鹤道人也不惧赤荒客!但人家有组成都天烈火大阵的三十六面都天烈火大旗之一在手,又能借助阵法威力,玄鹤道人就万万不是人家的对手了。

王崇忽然心头一凉,演天珠又复忽然跳跃了一下,一团清凉的气息直灌眉心,虚空之中虚虚展开了一副阵图,却是都天烈火大阵,阵图中更有无数文字,阐述此阵法玄微。

王崇哑然片刻,对应扬说道:“来攻打咱们峨眉的人所用阵法似乎有些缺憾。”

应扬眉头一挑,他自然不信一个还未学道的凡俗之人,能够懂得都天烈火大阵这等上乘阵法。王崇虽然出身烟道人门下,在应扬这等峨眉三代弟子眼中,烟道人道法之差劲,还真就不配称作学道之人。

王崇伸手一指,侃侃而谈道:“这座大阵的精细变化,我虽然看不太懂,但必然是按照大衍之势排布,可偏偏就只有三十六团烈火。我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妙法可以颠倒变化,但看得稍久就觉得似乎不对,应是阵法有缺。”

应扬微微一愣,他可真没想到,王崇居然一句就直指都天烈火大阵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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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师峨眉山(十四)

当初逍遥府想要合炼都天烈火大阵,但却凑不齐四十九个法力相当的掌旗使,最后只能妥协,以三十六名掌旗使合炼这座大阵。后来都天烈火大阵炼成,威能无穷,从未被人破过,也就渐渐被人淡忘此一细节。

应扬也知道这件秘辛,若是王崇不说,他却已经记不起此事,不由得更高看了王崇一眼,随口问道:“你还能看出来什么?”

王崇稍稍犹豫,伸手一指,说道:“此处阵法似乎有一个破绽,若是有人能驾驭剑光出手,必然可以闯入那位赤足赤鬓的大汉身边……”

王崇的话音还未落,玄鹤道人身剑合一,冲破了峨眉守山大阵,剑光化为长虹,直奔赤荒客!

赤荒客正在卖弄精神,抖开手中这面都天烈火大旗,泼洒一般放出雷火,忽然眼前剑光一闪,不由得略愕然。他根本没有料到峨眉居然还敢反击,且能闯过都天烈火大阵,杀近身边,来不及运使任何法术,就被剑虹一绕而过。

赤荒客道行法力也不差玄鹤道人,但就因为过于信赖都天烈火大阵,不曾做防备,就被玄鹤道人偷袭一剑斩杀。

剑仙斗法,剑光弹指千里,时机稍纵即逝,胜负只在须臾。

虽然也有争斗千日,不分胜负的斗法,但这种情况才是最为常见,纵然功力相若,但只要一个疏忽,就分了生死胜负。

玄鹤道人也没有料到,自己居然如此容易得手,他也不恋战,大袖抖开把赤荒客手中的都天烈火大旗一卷,转头就又遁出了都天烈火大阵,归入了峨眉守山大阵之内。

玄鹤道人按落剑光,拿住了那面都天烈火大旗,捏了一个法印镇压了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战干净利落,玄鹤道人剑光一起,就斩了赤荒客,夺了都天烈火大旗绕回本阵,来去自如视众大敌如无物,前辈剑仙的风范尽显无遗。

峨眉一众弟子无不心生敬仰,暗赞玄鹤这位二代长老果然剑术了得。

只有玄鹤道人自己暗道一声侥幸,心底忖道:“都天烈火大阵最能焚烧仙剑,就算我身剑合一落入阵中,也要被重重烈焰裹挟,一重烈焰就似一重山峦,剑光绝对快不起来。时间一久,护身真气耗尽,又闯不出阵法去,就有陨落之危。若非刚才听得唐惊羽之言,发现了都天烈火大阵的破绽,哪里能够如此痛快?批亢捣虚,斩杀了赤荒客!逍遥府的人反应也慢,居然没有及时收回都天烈火大旗,这才让我捡了个便宜,卷了此宝,凡此种种,稍差一点,都不是这个结果。失去了一面都天烈火大旗,都天烈火大阵就再不完整,威力至少降低三成。”

玄鹤道人暗暗琢磨此战功果,不觉更是满意,冲着王崇微微一笑,便眯起眼睛观瞧都天烈火大阵变化。

王崇心底暗捏了一把冷汗,他可没想到,这位峨眉二代长老居然如此富有冒险精神,自己才说了一句,就御剑直上,斩了赤荒客。

玄鹤道人观瞧了一回阵法,又复看了一眼王崇,心底忖道:“王崇凭了烟道人所传粗浅道法,就能觑出都天烈火大阵的破绽,天赋之佳,也算是极为罕见了。”

这老道士忽然就有了收徒之念。

逍遥府此番来攻打峨眉五灵仙府的众人,本是收到了消息,知道阴定休飞升之后,二代弟子修道年浅,又复气盛,谁都不服气谁。

老祖阴定休指定的二代掌教人选众人不服,峨眉派内部生出了嫌隙,好几位长老脱离峨眉,加上海外又有一件大事发生,峨眉仅剩的几个长老不得不去海外,山门空虚,风雨飘摇,这才生出了抢夺峨眉派的心思。

逍遥府本来就是正道三宗两派一府之一,也是天下道门六大正宗,实力雄浑,弟子数千,若是尽夺峨眉派家业,只怕立刻就晋升为道门第一大宗门,再无任何门派能及得上。

只是逍遥府众人也没想到,峨眉纵然诸位长老都不在,只剩下了一些三代弟子和硕果仅存的一个二代长老玄鹤道人,居然也能抵御都天烈火大阵如此之久,甚至玄鹤道人还一剑斩杀了三十六位掌旗使之首的赤荒客,夺了一面都天烈火大旗,从容遁回守山大阵之中。

逍遥府众人都气的面皮通红,三十五名掌旗使各人一起合力,想要召回那面都天烈火大旗,却哪里能够?

如今有峨眉派镇守山门的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阻隔,又有玄鹤道人的封印,除非是逍遥府大御史姜玉伯,甚或逍遥府主那个级数,才有破阵取宝的手段。

峨眉派守山的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是域内道魔两家,释家旁门最顶尖的十八座大阵之一,排名还在都天烈火大阵之上,逍遥府失去了一面都天烈火大旗,自家大阵不够完整,急切间如何能破开峨眉看守山门的镇派大阵?

逍遥府在三宗两派一府中独树一帜,并不是按照教主,长老,弟子这种师徒班辈排序,而是按照修为高低排序。谁人修为第一,能够压服一众同门就是府主,府主之下按照十二仙品,设有官府一般的职司,从上而下,各有权责。

此番来攻打峨眉派的是逍遥府大御史姜玉伯一脉,来了三十六掌旗使和四大火府使者,还有一些三山五岳的闲人,都是依附逍遥府的散修。

三十六掌旗使至少有六人是金丹境修为,四大火府使者更是金丹境巅峰,功候法力犹在玄鹤道人之上,投靠逍遥府的散修也有几人修为不弱与峨眉派二代长老。

此番攻打峨眉,逍遥府众人又携带了镇府的都天烈火大阵,自忖就算峨眉二代长老都在,也不是没有争锋之能,全没想到还吃了亏。

尤其是三十五位掌旗使,因为掌旗使之首赤荒客被玄鹤道人一剑斩了,每个人都臊的脸皮通红,各自催动手上的都天烈火大旗,只见三十五个精壮大汉各自挥舞一面大旗满空飞腾,泼洒无数雷火,疯了一般扑击峨眉守山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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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师峨眉山(十五)

三十五位掌旗使一起奋发,虽然让都天烈火大阵看起来声势比方才还要猛恶,只是缺了一面都天烈火大旗,赤荒客手里的那杆大旗还是主旗,都天烈火大阵的威力远不如刚才。

就连峨眉三代弟子都看得出来,虽然都天烈火越发猛烈,雷火也密集的太多,就如漫天暴雨,爆竹千万,噼啪之声炸响一片,就连对面说话都听不真切,可守护五灵仙府的五色光霞越发稳固,烟霞聚散,竟而有越来越浓密之势。

玄鹤道人心头微微一松,知道自己刚才斩杀了赤荒客还在其次,趁势夺了一面都天烈火大旗,让都天烈火大阵出现了破绽,这才让峨眉有了些微优势。

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威名虽然尚在都天烈火大阵之上,但却无人驱使,只能凭自身变化迎敌,威力凭空弱了五分,若是给都天烈火大阵一味猛攻,只怕不出数日,峨眉派的根本之地五灵仙府就要被人攻破。

玄鹤道人暗暗忖道:“我斩了赤荒客,夺了一面主旗,都天烈火大阵想要炼化守护峨眉山的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没有十日以上功夫难得如愿。十日光景,其他师兄弟也尽有时间赶回来援救了。”

玄鹤道人心情刚略轻松,四大火府使者就放出九条火蛟助阵,让都天烈火大阵威势骤然又大盛起来。

四大火府使者跟三十六位掌旗使各有职司,虽然仙品较高,但却比不得三十六位掌旗使是大御史姜玉伯嫡系,能执掌都天烈火大阵。几位掌旗使也都不甚尊敬他们,平时颇为骄横,所以四大火府使者只把自己所炼的九条火蛟隐藏火云之中助长火势,不欲跟这些掌旗使争功,他们仅有一次出手,就是炼坏了莫银铃的分光剑。

玄鹤道人斩杀了赤荒客,又趁机夺了都天烈火大阵的主旗,四大火府使者也是无奈,他们也知道自己若不全力出手,只怕此番攻打峨眉就要陡生波折,这才全力以赴。

四大火府使者虽然也是金丹境,但修为却比三十六位掌旗使,甚至也比玄鹤道人之流高明些,他们毕生苦功祭炼的九条火蛟入阵,顿时让都天烈火大阵的威力凭空增加了一倍以上。

峨眉山头的笼罩的五色光霞,眼瞧着就灭了一层,七八个时辰下去,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化生的五色光霞竟而减去了一两分。

峨眉派众人心头又复沉重起来,玄鹤道人有心再去冲杀一场,但是他也知道上一次是“唐惊羽”看破阵法破绽,自己出手的又突然,这才斩了赤荒客。如是再重去厮杀一次,不提人家已经有了准备,四大火府使者尽数出手,给那几条纯阳火蛟缠上,纵然玄鹤道人修为再高一倍也逃脱不回来。

玄鹤道人正快愁死,忽然五灵翠碧峰上一声响亮,随即就有一道无形雷光炸裂,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都被一道无形无色无相的力量劈开。亏得这股力量还顺势劈开了都天烈火大阵,甚至把一头火蛟斩成了两段,这才没让都天烈火侵蚀进来。

这股无形无色无相的力量激荡起漫天雷鸣,虽然谁也瞧不见,但却都能感到有个东西满心欢悦的望空走了。

四大火府使者之一的孔望岳眉头紧皱,伸手一指,那条被斩的火蛟原地一滚,在无穷烈焰中恢复如初,只是气息衰败,凭空减了三分威风。其余三位火府使者都心疼的无以复加,这条火蛟受创极重,没有十年以上苦功,绝对祭炼不回原貌。

逍遥府的人还不知道什么缘故,以为是峨眉派又动用了什么威力甚大的宝物,但玄鹤道人却脸色都变了,一纵剑光直扑翠碧峰。四大弟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但见玄鹤如此气急败坏,都急忙御气追了上去。

玄鹤道人的剑光还未到,就又听的两声无形无色无相的雷光响亮,又有两股没有人能瞧的见的力量撞破了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斩开了都天烈火大阵,先后斩杀了四条凑上来的火蛟遁走的无影无踪。

逍遥府四大火府使者个个心肝都在颤,匆忙把几条火蛟都收了上来,继续隐藏在火云之中,不肯放出去发威了。

玄鹤道人比四大火府使者还要心疼,老道士恨的都快喷血了,别人都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刚才是走了三口无形仙剑!

这可是峨眉派的看家宝贝,阴定休亲手祭炼的七口无形仙剑是要给二代掌教用来镇教的宝物,也是峨眉派日后能否兴盛的关键。

莫虎儿和岳元尊屁滚尿流的从翠碧峰中逃了出来,刚钻出头来就看到一道剑光落下。

莫虎儿匆忙间,依照自己原来的预计,大叫道:“是唐惊羽叫我们来偷宝贝,说拿了宝贝给众位师兄弟们一起用,就能打退外面那些坏人了。我们是无辜的,都是唐惊羽那个坏人,他一定是跟外面那些人勾结,就是天生的奸细。”

莫虎儿也算有本事,慌乱间还能把这些话说的熟极而流,没有半个字的磕绊。

玄鹤道人根本不需要动用回仙镜,就知道莫虎儿在扯谎,他脸皮燥的通红,喝道:“老道看你聪慧,传你五灵咒,就是给你败家的吗?你你你……”

他气的都快说不下话去,本来玄鹤道人颇喜欢莫虎儿,这孩子活泼好动,胆大鬼大,很是招人喜爱,加之莫银铃又是阴定休老祖指定的传人,所以他也爱屋及乌,对这熊孩子颇为另眼看待,甚至动过收徒之念,只待再考察几日。

上次的事儿玄鹤道人也知道几分,觉得莫虎儿虽然顽皮,但已经受了教训,改了就好。这一次却让他怒不可遏,又心疼之极,因为这场祸闯的太大,偏偏莫虎儿惹祸的五灵咒还是他亲手所传,好多峨眉三代弟子都不会。

玄鹤道人此番斩了赤荒客,夺了一面都天烈火大旗,守住了峨眉山,功劳之大,无以复加。日后峨眉派诸位师兄回来,必然尊他首功一件,掌教真人也必然不能吝啬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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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师峨眉山(十六)

玄鹤道人还有许多峨眉妙法没有学全,自忖就算学不到四大法术之一,此番功劳也足以得了一部最上乘的道决,对日后前途干系甚大。

可莫虎儿这一番胡闹,放走了三口无形剑,这可是峨眉派镇派的宝物,起因还是因为他传了莫虎儿五灵咒,就算玄鹤道人有什么功劳也都一笔抹去了。

莫虎儿这小子性子倔强,也不觉得玄鹤道人对他有恩,此番祸害的他老人家不浅,更没什么愧疚,居然颇有几分坦荡,只觉得自己把事情推给了王崇,就应该算是过去了,又恢复了平日活泼。

他眼珠骨碌碌一转,瞧向了紧跟着玄鹤道人赶来的四大弟子中的齐冰云,笑嘻嘻的说道:“我这番探宝也不是没有收获,刚才发现了一葫芦仙丹,滋味极好,我吃了一个就舍不得,特意留给冰云姐姐一起吃。”

莫虎儿还做了自觉特别可爱,最为招人稀罕的表情,举起手里的一个葫芦,这下子四大弟子的脸色都变了。

应扬二话不说,大袖一拂,就把葫芦摄了起来。

莫虎儿还大叫:“应扬大哥你做什么,我又不是不给你?你莫要独吞,这可是我孝敬冰云姐姐的……”

应扬冷笑一声,说道:“这山上一草一木,无不是峨眉派的家私,什么时候到了让你这小子私相授受的地步了?”

许旌阳脸上心疼到了极点,指着莫虎儿,半晌也放弃了说什么,叹息一声道:“早该把这小子送走,莫银铃是我们师妹,他又是什么东西。”

刘灵吉瞧了一眼玄鹤道人,又看了一眼几位师弟,叹息一声说道:“上次我就不该轻轻放过这两人。”

莫虎儿急了,大叫道:“坏事儿都是唐惊羽做的,跟我们没什么相干,你们不可错怪好人。”他也算伶俐,见大家表情都不对,眼珠骨碌碌一转,又想到了一番说辞,振振有词的说道:“就算我做错了事儿,也是因为年纪太小,还不懂事儿,被唐惊羽那坏人蛊惑了,也须怪我不得。”

岳元尊比莫虎儿年纪大些,心思也沉一些,早就瞧出来不好,他可不是莫虎儿这种小孩子,当然知道这种事儿推不到王崇身上。毕竟擅闯翠碧峰的可是他们两个,又拿了峨眉的东西,刚才好像还放跑了三口飞剑,祸事非小。他有心辩解,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暗暗着急。

玄鹤道人已经缓过一口气来,冷笑一声说道:“先把他囚禁起来,待得过了此关,就把他废了功力送下山去,让这祸害自生自灭吧!”

莫虎儿这才知道害怕,大声叫道:“你们有什么权力处置与我?凭什么囚禁我?我还不是峨眉弟子,我要见掌教真人,我就要见所有的长老说道说道……”

玄鹤道人本来还觉得他可爱,此时却越发的瞧不顺眼,冷笑一声道:“我一个峨眉长老还不够资格处置一个外人了?应扬!动手。”

应扬也懒得跟莫虎儿废话,伸手一指,莫虎儿就打了一个激灵,他不过是普通孩童,虽然有几分法力,却如何比得过峨眉三代的四大弟子?

应扬这一手法术是峨眉派执行家规之用,能封了一身法力,受了这一指的人,只能如寻常人一般行动,却动不得真气了。

许旌阳还在望着那葫芦丹药,四大弟子里属他最是心疼,这葫芦丹药名为乾元换骨丹,一葫芦一百零八粒都是给一个人吃的,能够脱胎换骨,造就仙根,让一个资质平庸的人成为修道的天才资质,但若是少了一粒,药力不足,就真的只能当糖豆吃了,最多就是调理元气了。

当初许旌阳就是吃了一葫芦乾元换骨丹,这才从三代弟子中脱颖而出,修为越来越高,成为了四大弟子之一。

许旌阳是冒了生命大险去替一位峨眉派长老采药,救活了那位峨眉派长老才获得此种厚赐,故而知道这一葫芦乾元换骨丹的珍贵。

这一葫芦乾元换骨丹是足以造就一个修道天才,就这么给莫虎儿糟蹋了,至于全数给莫虎儿服下,这种事情谁都不会去想,这种败家玩意谁愿意来造就他?

齐冰云低喝一声,叫道:“我们快去查看,还被他们糟蹋了什么东西。”

四大弟子和玄鹤道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冲入翠碧峰,玄鹤道人经过岳元尊身边的时候,还顺手赏了他一掌,这一掌跟应扬那一指功效相当,可怜岳元尊连辩解的话都没能说出口,他平素也算是伶俐,却被贪欲蒙心,铸下大错。

刘灵吉从袖中取出一个口袋抛在空中,把受了刑法,浑浑噩噩的两人装了起来,又复一袖袍笼了,这才跟随了同门进入翠碧峰。

翠碧峰有九孔十八窍,内中空间十分广大,甚至能够在山峰中御剑飞行,五人都有五灵咒护身,又懂得阵法关窍,只要不惹动禁法,就可以畅通无阻。

玄鹤道人抢先飞入了封禁无形剑的地方,却见一条天葵带高悬,不由得怒发冲冠,他不用掐算都知道,这必然是莫虎儿以姐姐的污秽东西,污了封印法术,放出来三口无形剑。

翠碧峰是峨眉派中枢,各种禁制法术层层封禁,莫虎儿根本进不去,也只有无形剑本质特殊,用的是纯阳之法封禁,才怕女子污秽,给这混小子凑巧破了禁制。好在其余四口都还在,玄鹤道人摘了这条天葵带,又加了一层封印,这才去看其他地方。

至于那一葫芦乾元换骨丹,却是因为不久前诸位长老合议,要将之赐予一位新入门的弟子,也就是莫虎儿的姐姐莫银铃,所以从秘库里取出来了一葫芦。

盖因为有阴定休遗札推算,说日后这个女弟子成就高大,乃是峨眉日后广大门楣的两个铃铛之一,才有这番赏赐。

没想到诸位长老因为海外有事,又想先考察一番,免得莫银铃得之太易不甚珍惜,不曾预先把丹药赐下去,也不曾细密收藏,却给莫虎儿找到,坏了亲姐姐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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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师峨眉山(十七)

玄鹤道人和四大弟子在翠碧峰中巡游了一番,见确实没有其他损失,这才微觉宽心,都暗暗怀恨莫虎儿这惹祸精,四大弟子商议了一阵,就由应扬上前跟玄鹤道人说道:“此事还是不要告诉莫银铃师妹为妙,免得损了莫银铃师妹的道心。”

玄鹤道人微微犹豫,就很狠一点头,说道:“日后莫银铃问起,就说莫虎儿惊走了无形剑,被我送去了大屿山一位不出世的老友处修道。此人数年前已经去了海外,百年之内不会回转,日后就算莫银铃剑法有成也寻不到人,只会以为弟弟跟师父去了海外修行。”

四大弟子一起松了一口气,齐齐点头称是!

峨眉派一众三代弟子还不知道山中出了大事儿,他们也以为门派中埋伏有重宝,居然连续斩破三次都天烈火大阵,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心头还颇欢欣鼓舞。

就只有王崇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演天珠送出了一团凉气,在他眉心打开了三幅画卷,画卷中景致不断变换,只有雷音之声不断相随。

数个时辰后,一幅画卷中出现一座巍峨高山,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雷音骤然消歇。第二幅画卷持续的久了一些,也飞入一座高山,就如识途老马在山中转折,不旋踵山中景致变化,出现了一座山洞,雷音消失在山洞深处。最后一幅画卷持续最久,雷音飞落一片寒潭之中,激荡起百丈寒水,久久方歇。

若非周围全都是峨眉派弟子,王崇差点就跳起来,演天珠居然推算出来三口无形剑的去处,这可是一份天大的好处。本来他还觉得莫虎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个祸害,但此时想来,却顿觉这狗熊孩子可爱了许多。

无形剑若是在峨眉山,给他一万年,也没有可能得到此神物,但若是流落在外面,可就说不好会落入谁人手中了。

王崇若是得到手里,宁可叛了峨眉也不会把这几口无形剑归还,无形剑的名头还在元阳剑之上,就算元阳剑灵性不失也比不上无形剑,更不提无形剑无形无色无相,能斩一切邪祟的特质了。

王崇盘算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回仙镜妙用无穷,不由得心情黯淡起来,暗暗忖道:“回仙镜乃是仙府奇珍,善能追溯时光,必然能照出来无形剑的下落。我现在又离不开峨眉山,说不定还没等我有机会去取这三口无形剑,峨眉派的长老就寻回了这宝贝。”念头起灭,他也能暗暗叹息一声,让自己不要做勉强之想。

一众峨眉弟子在迎宾台上呆了许久,虽然天宇上雷火隆隆,但就是没法攻破守山大阵,他们也懈怠下来。

有些人就干脆寻地方打坐,又或者离开此地回自己的洞府了,也有人性情奔烈,不肯离开,但也呼朋唤友去取了吃食和美酒琼浆,望天喝骂,倒也潇洒狂放。

也有人来邀请王崇,王崇略作推拒,就大方的融入这些峨眉弟子中间,他本来就“饱读诗书”,作为天心观最杰出的弟子,他的才学之盛,只会犹在真正的唐惊羽之上。

王崇言谈大方,举止得宜,风采翩跹,又极谦逊,很快就获得了一部分峨眉弟子的好感。

谢灵逊本来就跟王崇交好,此时更拍着他肩膀说道:“你跟本门同患难一回,诸位师伯师叔归来,必然会收列门墙,只要跟我们一样苦苦熬上几年,就能开始学习道法了。”

有个女弟子扑哧一笑,说道:“谁说惊羽师弟就会跟你一样?说不定人家和莫师妹一样,拜师就能得授飞剑,传了剑诀真法呢。”

莫银铃拜师才没几日,就得恩师白云大师传授了峨眉剑诀和一口分光剑,待遇之厚,无以复加,要说这些普通弟子没有嫉妒之心,自然全不可能。

这个女弟子就是借王崇暗点此事,倒是让周围峨眉弟子一阵沉默,莫银铃不喜欢王崇,故而虽然还留在迎宾台上,却距离这边颇远,没有听到这一句。

有个峨眉弟子低声劝了一句,这个峨眉女弟子也知道莫银铃前途远大,非是自己可比,说了这一句,便也不再提了,笑吟吟的对王崇说道:“我是花飞叶!玄霞老师门下。可惜玄霞老师不收男弟子,不然我们或能成为同门。”

花飞叶性子爽朗,容貌清丽,年纪不过十八九岁,比王崇冒名顶替的唐惊羽年长几岁,就好似一个可亲可近的大姐姐。

王崇也颇生好感,说道:“若是能入峨眉,我倒是想拜一个徒儿多一些的师尊,师兄弟好几个,日子必然热闹,不会太过冷清。”

花飞叶扑哧一笑,说道:“你想要拜的师父,如今可不在山门了。本门收徒儿最多的长辈,乃是玄叶真人,共有一十八位徒儿。可他老人家不服老祖遗训,如今已经反出了峨眉派,另外寻了名山,自己去做老祖了。”

阴定休老祖传下二十九名弟子,此时有三人修成真人,分别是玄机真人,玄叶真人和莫银铃的师父白云大师。但偏偏老祖把二代教主的位子传给了二十二弟子玄德道人,故而三大弟子都不太服气。

玄机真人尊重老师,虽然不大乐意,还是愿意一力辅佐玄德师弟。白云大师脾气古怪,本来就对掌教没有念想,虽然也不服玄德接掌峨眉,但也没说什么。就只有玄叶真人,愤然反出了峨眉,还带走了五位师弟和自己的徒儿,跟他一起另立山门。

如今玄叶真人在峨眉内部可是禁忌,花飞叶说的不忌口,王崇可不敢接口,急忙讪笑一声,说道:“我还是找一位在峨眉山中修炼的师父吧!”

花飞叶扑哧一笑,长身而起,指着天空笑骂了两句,轻声吟唱起来:

我今笑一笑,人间路迢迢。

古今一卷书,几回哭几回笑。

凡夫俗子,贪嗔痴爱,总是太无聊。

功名忘不掉,爱恨舍不了。

大梦一场空,去世外走一遭。

几世轮回,红尘难逃,风打灯笼摇。

仙山有路远,凡俗见不着。

挂怀全抛掉,趁早把烦恼消。

心有灵犀,仙童指路,神仙乐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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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师峨眉山(十八)

这道唱词似歌非歌,似道谒非道谒,又似俚语小调,但花飞叶唱起来却说不出的悠扬动听,让王崇一时间听的有些痴了。

尤其是一句:“仙山有路远,凡俗见不着。”更是让他心中若有触动。

“这仙山有路远,果然凡俗见不着吗?我如今可算是心有灵犀,就是不知有否仙童指路了,又或者那莫虎儿也可算是引路的仙童?”王崇想到深处,只觉得无比可笑。

忽忽十余日过去,四大火府使者因为火蛟被斩伤了五条,不肯再倾尽全力,都天烈火大阵缺了一面主旗,威力始终无法尽情发挥,居然还未能够炼开峨眉的守山大阵。峨眉期盼的援兵也一直没有来,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虽然仍旧霞光灿烂,但却只剩下了薄薄一层,两家都是心情焦躁。

那些投靠逍遥府的散修本来也想趁机冲入峨眉五灵仙府捞取些好处,逍遥府久久攻打不下,就有人献计道:“不如我们再排一座阵势从后山攻打,不为了攻破后山,就是分担峨眉护山大阵的威力,让诸位仙长正面建功。”提出此建议之辈,乃是黑花太岁耶律明图,他本来也算出身正派,但因为恶了师尊,坏了门规,被师门撵了出来,他就投靠了逍遥府,一心想要练成法术报复师门。

黑花太岁耶律明图知道峨眉家大业大,一旦攻破五灵仙府,好处数之不尽,自己只要稍微分润,就能压服师门,大快心肠,故而十分热心。

三十五位掌旗使缺了首脑,性子都焦躁,立刻就有三四名掌旗使叫道:“尔等快去,莫要耽搁!”

四大火府使者虽然觉得不妥,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各自互相对望一眼,冷笑一声,都心中暗道:“若是给这些散修先攻打进去得了好处,难道肯让出来?到时候看这几位掌旗使如何应对。”

黑花太岁耶律明图带了一众散修驾驭遁光飞至峨眉后山,他有三十五位掌旗使的令旨,就趾高气昂起来,叫道:“你们谁有阵图可释放出来,攻打峨眉后山。”

此番随同逍遥府三十六位掌旗使和四大火府使者一起来的有十余位散修,各有不凡艺业,当下就有一名海外散修,名叫东方鸣白!他取出来一卷阵图,叫道:“我有一卷太浩钩沉!此阵图能放出百余口太皓钩,只是真气损耗极大,非是一两人能够催动。”

黑花太岁耶律明图当下狂喜,叫道:“大家一起催动,必然可以为诸位仙长分担峨眉的护山大阵威力!”

东方鸣白把阵图抛起,化为一座大阵,十余名散修一起镇住了这座大阵的阵眼,各自催动了法力灌注到了阵图中,顿时就有十余柄太皓钩飞了出来,直奔守护峨眉的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

这十余柄太皓钩却非是真正的仙家飞剑,而是太浩钩沉阵图汇聚太白五金之气,凝聚成的幻影,功力散去,此钩就消失不见,并不能长存,每一击的威力,也大略相当与一口上品仙剑。

十余口太皓钩化为白虹精芒,不断攒刺大阵的霞光,多了这十余名散修动手,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顿时又岌岌可危起来,两方夹击之下,五彩金霞愈发的稀薄。

玄鹤道人心头焦虑,他毕竟前辈剑仙,虽然焦躁却并不鲁莽,知道时机难得,非是有十成把握能够重创来犯大敌,绝不肯轻易出手。

就在玄鹤道人寻找战机的时候,高空之上有两道剑光悄然而至,一道剑光色做纯金,一道剑光却泓若碧水。

峨眉派的几位长老,乃是去处置一件大事,所以只有玄鹤一个人留守五灵仙府。

这件大事儿非比寻常,涉及到了当年峨眉的三位老祖。

如今峨眉派的五灵仙府,虽然都是阴定休的徒子徒孙,但峨眉的开派老祖可不是一位,而是三位,另外两位老祖跟阴定休一起创下峨眉派之后,就先后搬去了海外,还把门下弟子也尽数带走了。

如今峨眉第二老祖杨道人坐化,所以峨眉派二代弟子都去恭送这位祖师。

玄鹤道人早在峨眉被攻打的时候,就发出了求救的飞剑传书,当时几位长老都被杨祖当年的大敌绊住,这些邪魔外道得知杨祖坐化,想要窃取杨祖遗蜕祭炼极恶毒的法宝。

双方斗的如火如荼,峨眉派众长老虽然得了玄鹤道人的求援,却一时间不得脱身。还是玄机道人拼舍了一件宝物,炸开了敌人的阵势,这才把两位师弟送了出来,回援峨眉本山。

如今回援的两位峨眉长老,一名李虚中,一名王野灵。这两人的法力跟玄鹤道人差不多,但却各有一口阴定休所炼的飞剑,剑术犀利。

李虚中所用的一口剑,叫做九烈擒龙剑,剑光色如纯金,最善破邪门道法。王野灵所用的一口剑名为碧渊,色做纯碧,分按五行生克,能驾驭一道碧渊大水,专克纯阳。

如今逍遥府以都天烈火大阵烧灼五灵仙府,峨眉诸位长老让这两人归来,便是看中九烈擒龙剑乃纯阳之剑,不惧烈火,碧渊剑乃纯阴之剑,能克制都天烈火。

李虚中在高空中见得自家的门派仙府被人围攻,不由得气往上撞,大喝一声道:“贼子敢尔!”九烈擒龙剑化为金光直冲入了都天烈火大阵之中。他的这口九烈擒龙剑和元阳剑属性有些类似,也是纯阳之剑,故而不惧都天烈火。

李虚中也是成了名的剑仙,二十年前就已经证就金丹,一手峨眉剑法,平生不知道会过多少大敌,经历过多少大战,他也不挑功力最高的五名掌旗使,专挑软柿子下手,选中了两名刚破大衍之境的掌旗使,剑光一绕,便自斩杀。

李虚中虽然趁势杀了两人,但也自知若是被都天烈火大阵困住,饶是他剑术精绝也要脱身不得,故而并不恋战,斩了两名掌旗使,便自脱身出阵,颇有古剑仙:“一击不中,远扬千里”的风范!。

一、拜师峨眉山(十九)

李虚中来去自在,杀了两人就走,把逍遥府的数十位掌旗使气的什么也似,当下就有性子暴躁的掌旗使把大阵挪移无穷火云向这位峨眉长老罩下。

便在此时,一道白虹腾空,趁着都天烈火大阵挪移变化有了空隙,破阵而入也斩了一名掌旗使。出手之人自然是玄鹤老道,他这一剑蓄势了甚久,盯上了修为仅次于赤荒客的北蔺君。

北蔺君也是霉星罩顶,跟着其他掌旗使挪移大阵,不觉就漏出了些微破绽,玄鹤久有预谋,反复推算都天烈火大阵的变化,故而一击得手,斩杀了这名大敌不说,还顺手又卷了一杆都天烈火旗,遁回了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

此番困守峨眉,他斩了赤荒客,夺了一杆都天烈火大旗,守住了峨眉根基,本来功劳不小,却因为莫虎儿这个小败家子,走脱了无形仙剑,功不抵过,恨不得多杀几个敌人,好能稍微洗些身上恶罪责,故而出手极狠。

四大火府使者见连连折损人手,不敢再有藏私,放出了九条火蛟,但玄鹤道人早就遁回了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四大火府使者也只能驱使火蛟去追逐李虚中和王野灵。

王野灵眼瞧师兄李虚中杀了两位掌旗使,玄鹤道人也趁势出击,心头叫好,见得四大火府使者放出了九条火蛟来,知道是自己建功的时候了,碧渊剑化为滔天碧水扑向了一头火蛟。

四大火府使者修为跟王野灵相差不远,使用的九条火蛟品质也不输给这口碧渊剑,但奈何属性相克,碧水滔滔,只是一绕,一条火蛟就崩灭成了数十团火焰。

四大火府使者之首的张君赋心疼这件宝物,急忙一声清啸,把数十团火焰召回,虽然这些真火元精不灭,日后还能祭炼复原,但受损比被无形仙剑斩杀尤重,也不知道多少苦功才祭炼的回来。他心头暗忖道:“这一次只怕偷鸡不着,反蚀了一把米!峨眉派援军都回来了,还斗些什么?回头让大御史来跟峨眉争执罢!”

张君赋心念及此,喝了一声:“四大火府使者,且跟我归去!”

张君赋是四大火府使者之首,掌握有九条火蛟的枢纽,他法力一撤,九条火蛟就破空跟随,其余三位火府使者也只能驾驭遁光跟了上去,不旋踵就消失在天边。

都天烈火大阵的掌旗使们眼瞧四大火府使者逃了,心下都震怒无比,但是如今都天烈火大阵折损了四名掌旗使,阵法已经有缺,再无望炼化峨眉的护山大阵,他们也只能各自呼啸,驾驭了火光冲霄而起。

玄鹤道人,李虚中,王野灵都知道五灵仙府要紧,不敢去追踪敌人,三人一起驾驭了剑光去围堵那十余名散修。

四大火府使者和三十二位掌旗使先后遁逃,也没知会那些散修一声,但是这些散修如何不知道凭自己这些人绝非峨眉三大剑仙的对手?

黑花太岁耶律明图第一个驾纵遁光脱逃,其余的散修各凭被本事,当真“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东方鸣白手忙脚乱,正要收起自己的阵图,却被三道剑光围困。

没了其他人帮忙,东方鸣白功力不足,拼命催动了太浩钩沉阵图也只得两口太皓钩飞出,李虚中和王野灵催动了九烈擒龙和碧渊两口剑光压住了这两口太皓钩,玄鹤道人一剑飞来把他枭了首级。

峨眉三大剑仙杀了东方鸣白,三道剑光一圈就把这名散修留下的阵图被逼住了,玄鹤道人施展擒龙手抓住了这卷阵图,随手收了起来。

玄鹤道人使用的擒龙手,乃是峨眉仙传法术,此法善能攘夺法宝,擒捉飞剑,克敌制胜,大有玄妙,不是金丹修炼到了火候,功力深湛,也不能修炼到得心应手,舒卷自如。

师兄弟三人互相望了一眼,李虚中和王野灵都是风尘仆仆,须发衣襟都有些散乱,毕竟数千里御剑行空,罡风吹拂颇劲!玄鹤一脸的凄苦,虽然衣冠整齐,看起来比两师弟气色还差。

李虚中和王野灵还未有太多念头,只以为打退了敌人,总算是守住了峨眉的根本五灵仙府。玄鹤道人却是心头难安,此番虽然打退了敌人,却被莫虎儿捣乱,走脱了三口无形仙剑,乃是大大的罪过。玄鹤道人叹了口气,说道:“虚中师弟和野灵师弟一路辛苦,且先回仙府休息吧!”

李虚中和王野灵排班都在玄鹤道人之下,故而对师兄的吩咐只有遵从,三道剑光穿过了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落在了五灵仙府的迎宾台上,三师兄弟也不暇嘘寒问暖,各自回去洞府,先打坐恢复功力去了。

这却是前辈剑仙行道天下的宝贵经验,若是敌人退去,必然抛下一切,先打坐恢复了功力,这才会讲述闲话。若是因为寒暄浪费了时间,不暇恢复功力,敌人再来,本来可以打退,却因为功力不济,被敌人斩杀,那可就冤枉哀哉了。

三位长辈都去恢复功力了,峨眉年轻的弟子也都各自散去,王崇正要回去自己的所居的石洞,却见花飞叶冲他招了招手。

王崇对这位峨眉女弟子颇有好感。花飞叶性子爽朗,容貌清丽,待人又亲切,宛如长姐一般温柔和气,所以他住了足,问道:“花师姐叫我甚事?”

花飞叶豪迈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师姐管理的灵田,刚好有几枚天香果成熟,便请你吃几枚果子,跟我来吧!”

王崇略有犹豫,踟蹰不前,花飞叶见他如此,忍不住笑道:“我们可不是规规矩矩,讲究尊卑的儒家。峨眉山虽然弟子都喜读诗书,终究还是道家弟子,讲究自由自在,逍遥趁意,你只要紧守心中规矩,行迹上反而不须太过在意。跟我来吧,天香果对清涤五脏颇有好处,可以节省你好些炼五脏的功夫。”

王崇不好违拗了花飞叶的好意,也只能跟这位女弟子走一路。

应扬远远的瞧了,忍不住对身边的刘灵吉说道:“刘师兄!这位小友倒是颇得人缘,花飞叶师妹很照拂他呢!”

一、拜师峨眉山(二十)

刘灵吉微微一笑,说道:“花师妹未学道前,据说有个幼弟,未成年就病死了。唐师弟想是年纪和她幼弟相仿,花师妹才会特意回护!我们走吧,待会师长们恢复了功力,必然会叫我们去询问,还有的好忙。”

应扬微微一笑,微微拱手,也自去了。

虽然也有人瞧见了王崇和花飞叶一起走了,但道门弟子终究不都是精修八卦之徒,虽然有几个心头略略嘀咕,却也没人闲聊此事。

花飞叶带了王崇,转到了一处山坳,纤纤玉指一点,说道:“此处原来是一位师长的居所,后来他……”说到这里,花飞叶噗嗤一笑,补了一句:“跟随玄叶真人离开了峨眉,所以这处就空置了下来,一应事物都甚是齐全。我跟师父讨了这里为居所,连带几亩灵田也归我打理。”

王崇毕竟出身天心观,不是外行,当然知道一块灵田好出无穷。

天心观那等魔门旁支,曾谋划数十年,想要夺取一块灵田,也不过半亩大小,但最后也没能得手,门派需要甚么灵药,还得向大派去求购,平白要受好多闲气。

峨眉居然寻常弟子都可能拥有一块灵田,还有几亩之巨,对比两家门派,王崇只觉得一地稀碎!

王崇微微惊讶,叫道:“这等地方怎是可以随便选择?”

花飞叶盈盈一笑,说道:“本门弟子的住处,本来就是除了几处最要紧的地方,必须要师长坐镇,都是自己任意选择。只是其他师兄弟姐妹拜师的时候,或者因为随从师父所命,或者因为想要跟好友近一些,或者偏爱某处风景,都没有选择这里,才让我来拔个头筹!”

王崇心下颇羡慕,这一处山坳面积不小,足足有八九亩广阔,除了少部分有山石,其余都被开垦成了灵田,用阵法割划成了十数个园圃,每个园圃都种了不同的灵药,姹紫嫣红,风景殊胜。

花飞叶的居所,就在山坳的一处洞壁上,应是原主人以法力削出,很有些巧夺天工,情景交融之妙。

花飞叶带了王崇,巡看了一遍灵田,还对他说道:“有这一块灵田,日后修行不知道会得多少好处。咱们五灵仙府还有两处洞府是带有少许灵田的,你拜师之后,一定要选这两处洞府。”

王崇微微犹豫,答道:“这却不大好吧?我还未定了名分,万一师长们不喜我没规矩,岂不是求荣反辱!”

花飞叶笑道:“伺候灵田也算是个辛苦事儿,大家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若是师长们不同意,你遵从安排就是,哪里需要这么多顾虑?”

王崇心下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何况他还未必能拜师峨眉,当下就放开了拘谨,陪着花飞叶巡看了一遍灵田之后,又被这位师姐带上了洞壁上的洞府。

这处洞府离地足有二十余丈,王崇还真没本事上得去。

花飞叶纤纤玉手一提,就携了王崇,轻飘飘的一跃而起,她虽然还未踏入天罡,却也已经臻至了胎元之境,功成先天。峨眉心法比俗世心法不同,光是轻身的功夫,凡俗武者就永远也比不上。

王崇被花飞叶牵着手,不觉小脸上就是一红,他毕竟年幼,还真没有跟女孩子这般亲近过。

花飞叶见他脸红,忍不住调笑道:“惊羽小弟!你小脸这般红扑扑,可是觉得姐姐生的好看?”

王崇顿时不知该如何回话,有些期期艾艾,花飞叶也没有太难为他,只是笑吟吟的去取了几个玉盘,把自己珍藏的几种鲜果摆了一桌案,两人各自坐了一个蒲团,从洞口向下望去,把山坳的景致尽收眼底,心情倒也为之一畅。

王崇取了一个天香果,此果凡俗人间无有,有些像苹果,但却生有一层细鳞般的外皮,拿在手里就香气扑鼻,他咬了一口,只觉得果肉细腻,香甜无比,不觉就吃了一个。

王崇把果核吐在桌案上,对自己如此嘴馋,有些不好意思,花飞叶却笑吟吟的又给他拿了一个果子,说道:“你跟姐姐莫要客气,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这里的灵田产出,除了几种特殊的灵药须得献给门中,其余都尽我随意处置。”

王崇吃了几个鲜果,就稍稍活泼了些,他毕竟出身魔门,虽然年纪幼小,但性格却并不拘谨,平时的老实都是装作出来,并不会像真正的老实孩子那般进退失据。

王崇随口问起,几种鲜果的来历,花飞叶一一解释,自然就有了无穷话题。两人半是闲谈,半是逗趣,晃眼就是几个时辰过去,王崇觉得时候不早,便开口告辞。花飞叶笑道:“几位师长这会儿,应该也都恢复了功力,必然要召集门人弟子,你回去了也要不安生,不如再等一会儿,我携带你一同去。”

王崇微微思忖,并未推拒,花飞叶说的不错,果然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就有人敲响了太刑钟!

花飞叶素手挽了王崇的手腕,施展轻功,一路疾驰,当真飘曳若仙。

王崇就算不隐藏功力,拿出全部本领,也拍马都比不上这位峨眉女弟子,不由得心下又是羡慕了一回。

到了太刑仙府,王崇偷眼观瞧,发现不但峨眉三代弟子全数到齐,峨眉二代长老也到场了五位。除了玄鹤道人,李虚中,王野灵三位长老之外,还多了两位女修,应是刚回山不久。

一位女修身穿月白缁衣,修身玉立,模样甚美,但双眉斜飞,却带了几分肃杀,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煞气,正是莫银铃的恩师白云大师,也是峨眉派三位真人之一。

另外一位女修却是道装,一头乌黑长发轻挽脑后,身上隐隐有一股霞光,举步动摇,霞光就轻轻一颤一抖,斑斑点点,光焰缭绕,衬托得这位女修宛如云中仙子,美艳无方,这位女修却是玄霞道人,花飞叶的恩师。

当下就有六七名三代弟子,奔出来见过自己的恩师,这些弟子有白云大师门下的莫银铃,也有玄霞门下的两位女弟子,花飞叶和另外一位叫做云素娥的师妹,还有李虚中门下的两个童儿,王野灵的唯一门徒龙泊儿!

流浪的蛤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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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师峨眉山(二十一)

玄鹤道人门下空虚,还未有收徒,故而没有人跑出来叫师父。

虽然玄鹤道人师门班位第三,但却是白云大师稳居中间,毕竟她乃是峨眉三大真人之一,阳真境的大高手,修为秀出群论,玄机真人不在,玄德又还未归来,她自然便成了主持之人。

白云大师脸色肃穆,玄鹤道人脸色颓唐,其余三位长老倒是脸色如常,只是李虚中颇有些不忍之色,也不知道五位长老商谈了什么。

白云大师淡然开口,说道:“玄鹤看守五灵仙府,却走失了三口无形剑,当逐出仙府,戴罪立功,待得寻回三口无形剑,方得免去罪罚,允许归来。”

玄鹤道人脸色惨白,默默不言。

这个惩罚倒也并不算重,只要寻回三口无形剑就能回山,白云大师还是给这位三师兄留了一些颜面。

白云大师凤目一扫,王崇也没料到,这位老尼姑居然就盯上了自己。

白云大师定定的瞧了一会儿这个少年,才淡然开口说道:“唐惊羽曾修习邪术,不合本门收徒规矩,但人品尚可,许旌阳所传武功不必废去,允许他带下山去,若是以此武功,犯奸科邪,必然严惩不饶。”

王崇心头微凉,颇是惋惜,白云大师既然如此决断,自己必然无法拜入峨眉,他胸中念头一转,已经有了决断,跨前一步,站了出来,微微拱手,说道:“唐某也是诗书传家,既然无福做峨眉弟子,日后安心读书就是,不须江湖争雄,也用不着许兄家传武功。”

王崇冲着许旌阳一拱手,说道:“当日许兄传此武功,唐某还颇欢喜。如今既然不得入峨眉门墙,我可以立誓,若是许兄家传武功从某口中泄传,唐某必然断子绝孙,连祖坟都给人挖了,天地为鉴,日月照心,江河不逆,此言不改!”

他抱腕团团一礼,朗声说道:“接下来必然是峨眉内务,我这个外人不方便听讲,这就下山去了。”

言毕,王崇潇洒转身,立刻就走,更无半分迟疑。

王崇路过谢灵逊和花飞叶身边时,两人脸上都微有不渝,但毕竟长辈已经有了决断,小辈们都不好说什么。

谢灵逊也只能抱腕,说一声:“唐小兄弟!保重。”

花飞叶眼珠一转,忽然笑道:“峨眉五灵仙府可不是那么好离开,我送你下山去吧。”她冲着自己的师父玄霞浅浅一笑,玄霞道人倒是颇宠爱这个徒儿,挥了一挥手,说道:“去吧!”

白云大师脸色如铁,倒也没说什么,这位老尼姑甚是不喜欢“唐惊羽”,但都把人撵走了,唐惊羽还立誓绝不外传学自许旌阳的武功,她也再没什么话可说。纵然心头更为厌恶这个少年,终究还是保持一些名门正派的身份,不好穷追猛打,再出恶言。

花飞叶带了王崇离开,白云大师才冷笑一声:“如此桀骜,如何入得峨眉门墙?若非看他还未有劣迹,就如他恶师一般杀了。”

白云大师地位非凡,其余几个师弟都不敢说什么,就连玄鹤道人也只是心头暗暗可惜,他本想收“唐惊羽”为徒儿,但白云大师都驱逐了人去,他自然也只能消了念头。

白云大师罚了玄鹤,逐了“唐惊羽”,脸色忽然一缓,说道:“莫虎儿虽然坏了事情,但毕竟年幼,有情可原。他既然吃了一粒乾元换骨丹,为免这一葫芦丹药废去,不如就全都赐给了这孩子,让他早日踏入修行之门,也好戴罪立功。”

此言一出,李虚中和王野灵还不怎样,玄鹤道人忍不住反驳道:“如何好这般处置?”

白云大师冷然说道:“莫不是你要把自己的错失推给一个孩子?若不是你擅传五灵咒,又复不善管教,莫虎儿如何会放走无形剑?”

玄鹤道人一肚皮闷气,顿时发泄不得,这件事儿说起来,的确是他这个长老错处更大,当下就一屁股坐下,再也不言语。

玄霞道人也觉得不公,唐惊羽有功无过,反而被撵走,莫虎儿有过无功反而被赐予了乾元换骨丹,收在门下,此事殊为不妥当。但是白云大师乃是门中三位真人之一,玄机道人不在,玄叶道人早就反出峨眉,旁人都不够资格指责这位四师姐,就算玄德道人在此,也要乖乖听训。

玄霞道人心思微微一转,含笑道:“不知岳元尊该如何处置?”

白云大师冷冷说道:“跟唐惊羽一般,都撵下山去便是。”

如此处置岳元尊,倒是无人觉得不妥,白云大师虽然略有不公,但“唐惊羽”,岳元尊和莫虎儿毕竟只是三个小辈,几位长老都不欲为这么三个小孩子跟白云大师争执,此事便此揭过。

白云大师惩处了犯错之人,好言安慰了李虚中和王野灵这两个有功的师弟,便吩咐散了聚会,让各人回去洞府潜修。

至于如何报复逍遥府的事儿,就算白云大师也不能决断,还要玄机道人和玄德道人归来,方能商议出来一个结果,故而白云大师也不提这桩事儿。

待得众人散去,太刑仙府一时无人,又复静寂下来。

白云大师带了徒儿,回了自家洞府,把莫银铃招呼在身边,有些慈爱的说道:“你兄弟着实不像话,须得好生管教,我会令他拜在玄鹤师兄门下,跟玄鹤师兄一起去寻回无形剑,将功折罪。你也莫要担心,有回仙镜观测三口无形剑的去处,玄鹤师兄又精擅本门剑诀,此行并无危险。”

莫银铃刚才大气都不敢喘,此时扑在师父脚边,只是哭泣,看起来楚楚可怜,颇多柔弱。

白云大师收了这么一个小徒弟,本来就颇多溺爱,尤其是莫银铃天资不俗,入门不久,就把峨眉剑诀修炼有了几分火候,更让她偏心了几分。

她好言安抚了徒儿几句,顺便考校了莫银铃的功课,见徒儿修为勤恳,进境非俗,倒也颇为安慰。

花飞叶一直把王崇送出了山外,见四外无人,这才偷偷一笑,吐了下香舌,拍着王崇的肩膀说道:“你倒是有骨气。”

王崇苦笑道:“花姐姐说笑了。”

忍不住吐个槽

古人师徒如父子,白云老尼姑不袒护自己徒弟,还是一个开派祖师钦定,注定会广大门楣的三代弟子……

去袒护一个毫无关系,而且有前科的陌生人……

主角“明面上”的师父,是抓了峨眉要抽魂炼法的正宗邪门……他的身份是不入流的邪道弟子,白云老尼姑吃的多撑,要打压自己亲传徒弟,袒护来历不明的邪派弟子?

你们真不是对人类的正常思维,以及亲疏关系,有啥误解吗?

玄鹤擅传了五灵咒,本来就是不合门规,谢灵逊这种正式弟子都没学过……你们为啥会觉得白云处置玄鹤不公平,玄鹤委屈?

我很想知道,大家的思维回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发这一章,其实是很认真的求推荐票。

对,就是为了求推荐票和收藏……

以上解释,就是觉得不说点啥,直接**裸的求票,有点不尊重读者……

某位……你是哪里有不对了吧?(顺带再说说白云!)

澎湃沸腾2019-06-2713:13:52

你这越解释越不对,还不如别解释呢,我们没想让白云老尼姑打压莫玲儿,但是一个弄丢了宗门镇派仙剑的杂鱼,因为有个暂时还没有多少实力但很有潜力的姐姐,不仅没有受罚,还要得到一葫芦仙丹的奖赏,而白鹤长老,因为看守仙剑不力,被逐出门派,记住,这是阴定修老祖的亲传弟子哦,还是长老哦,你说这算什么事?

玄鹤,不是白鹤,看守仙剑不力,白云让他去找回来,难道不是应该的?

逐出门派?你眼睛有看到我这么写?

好吧,我就是借这位读者的眼睛,继续求推荐票……

ps:顺带再说说白云!

白云讨人厌,以后还会更讨人厌,本来就是反派,不讨人厌,那才不正常,但这种讨人厌,就是白云的人设,性子强硬,护短,嫉恶如仇……

白云本来就是反角,读者不是这么炸,觉得这个角色讨厌,那是我写崩了,大家都不喜欢,说明我写的不错。

只有读者都讨厌白云,将来王崇剑挑峨眉,才有爽度,大家同情白云,王崇就没得玩了啊!

但白云是反角,她的所作所为,仍旧有合理性。

她处罚玄鹤,因为玄鹤有看守峨眉的职责,又擅传五灵咒

她讨厌唐惊羽,是因为……她的徒弟差点被烟道人给炼了。换你们,自己的亲戚差点被人杀人炼宝贝,也不会待见对方全家。但是她尽管讨厌,也没处罚唐惊羽,就是撵走,这是符合正派身份的。正派会杀了邪派,收对方徒弟入门,这才不够“正派”。

她庇护莫虎儿,就是为了偏袒徒弟,她凭啥不能偏袒自己的徒弟啊?

ps:顺带说,拜师峨眉,是的确拜师到峨眉的……前面我已经提了王崇最后的拜师目标……这个剧透,不要钱,奉送啦。

读者答疑(顺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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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zfk2019-06-27 13:33:43

作者你不是说白云做到对吗?怎么到这里又改口了?还是要走秋后算账的老套路?

什么时候主角受了欺负,因为觉得敌人做的有道理,就特么不报仇了?你们……能再给我一点点惊喜吗?

何况主角……本来就是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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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的野望2019-06-27 13:32:41

但是,他一个做师妹的,又不是掌门,有什么资格惩罚自己的师兄?

老尼姑道行高,当然有资格处置玄鹤……玄鹤这种,师父满山埋宝贝,都没给他,还被塞了一个蠢徒弟,你觉得他能有啥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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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201809171636157922019-06-27 13:35:57

这里最重要的是走了无形剑时,让人觉得这是惊天大事,等来了裁决再看又是轻轻放过。这种三流小说里立反派顺带拉仇恨的套路怎么看的不对啊。至于说为了自己人,难道有道高人就不知道奖罚不公是最容易引起内部分裂的吗,这刚刚因为老祖飞升才分裂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本来就是惊天大事啊!

玄鹤找回无形剑,可以减轻罪名,是白云特意照顾三师兄,有回仙镜,老尼姑自己找回无形剑,自己立一大功,多爽……她要是偏心,甚至可以照顾自己徒弟,让徒弟莫银铃去立功……

阴定休是老祖,他愿意把掌门传给谁都成,何况……我前面外篇都说了,玄德最后修成了真君,峨眉二代最强,老祖传位最强徒弟,让其他徒弟不爽了,算是不公平?

阴定休传给玄叶,峨眉才是真完蛋了……

玄叶走了,玄德突破真君,峨眉一样是超级大派,玄叶拿了掌门,玄德没突破……这不是灭门之路吗?

我特意放出的外篇啊!就是怕有人脑子不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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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天野风2019-06-27 14:05:06

然后和你同级的长老护家有功还被你惩罚?而且这正是峨眉派风雨飘摇之时,诸多长老出走,除非是出走的长老都是暗子,不然你还在逼更多的长老出走?总的来说维护徒弟没问题,撵走老王没问题,忽略老王功劳没问题,但是奖励熊孩子,惩罚玄鹤就是问题了。

玄鹤找回无形剑,可以减轻罪名,是白云特意照顾三师兄!

玄鹤丢了无形剑,自己找回来,就可以轻轻发落……无形剑要是别人找回来……白云那就是恶意想要弄死自己的三师兄了,你们……不能不分好赖啊!

有回仙镜,老尼姑自己找回无形剑,自己立一大功,多爽……她要是偏心,甚至可以照顾自己徒弟,让徒弟莫银铃去立功……她特意让玄鹤去找,还点名了回仙镜,对你们来说,不是照顾三师兄?

这位读者的话,我就一个感觉——玄鹤老道的人缘真好……

偏袒莫虎儿,是白云唯一的不公正,没有偏袒莫虎儿,老尼姑就完全公正了啊,只有多了这一环,才显得前面公平全都不公平……

其实我也明白,很多读者也明白,老尼姑已经挺公平了,就是站的立场,让大家觉得不爽……但是,好多读者,又不甘心承认白云其实已经做的挺公平,因为如果承认,就没法diss白云……

这种diss,我是很乐见其成的……

一、拜师峨眉山(二十二)

花飞叶眨了眨眼睛,对王崇说道:“姐姐就送你到这里。我这里有几粒丹药,就送你补益气血吧!”

她把一个小荷包塞给了王崇,还不忘叮嘱道:“这里头还有些姐姐日常用的事物,如今早就都用不着了,也一并给你。你下山之后,找到安稳的地方,记得给姐姐送个信,我日后好去看你。”

王崇欲待推脱,花飞叶却好似知道他要拒绝一般,格格一笑,施展轻功,扬长而去。

片刻后,就只有一道倩影,飘摇在青黛山间,再不可追。

王崇倒也不是矫情之辈,他本来就魔门天心观的弟子,来窃取峨眉的功法宝贝。花飞叶所赠就算不甚珍贵,也没有推拒的道理,只是他总略略觉得对不起这位“师姐”。

王崇把小荷包收了,暗暗思忖日后该何去何从,他并不想回去天心观。魔门讲究弱肉强食,他若是没拿什么好处回去,天心观的诸位长老哪里饶得了他?若是把辛苦得到的好处让人抢夺了去,他真是何必回去?

王崇修成抵律识,能“勾摄魂魄;移识易意”,篡改了自己的记忆,可《五识魔卷》毕竟是天心观传承,他修为又颇不足,门中长老肯定有办法查出他得到元阳剑和元阳剑诀的事儿。

元阳剑诀也就罢了,别人学了,也不会折损他半根毫毛,但元阳剑又如何保得住?

魔门长老可不是以慈眉善目著称。

王崇正在思忖间,心头忽然突突一跳,一股凉意在眉心炸开,三幅画卷徐徐展开,头两幅画卷各有一具尸首,第三幅画卷却有三具,正是被峨眉三位长老先后斩杀的四位掌旗使和散修东方鸣白。

东方鸣白尸身所落之地,刚好跟两位掌旗使堆尸一处,参差不过方圆里许,故而一幅画卷就尽数展现了。

“好!”

王崇只瞧了一眼,就大喜过望,逍遥府的掌旗使,对天心观一门来说,也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不管这几人身上有什么东西,都是天大的宝藏。

峨眉派也是因为出了这等大事,光顾着击退来犯之敌,白云大师回山又召集门人处置了玄鹤,王崇和莫虎儿等人之事,还未来得及出手清理战场。

逍遥府的人也因为退走的匆忙,没顾得上给这些人收尸。

他们知道峨眉派乃是名门正宗,不会糟蹋敌人的尸身,大不了日后让大御史姜玉伯出面讨要回来,故而并不十分担忧。

若不是有了王崇这个变数,身怀演天珠,可以窥测到纵横时空之变,本来也不会节外生枝。

王崇稍作盘算,就直奔最后一幅画卷所展示的地方。

演天珠这宝贝,还在眉心画卷之中,勾勒出了一条直指目标的捷径。

王崇知道,若是峨眉派派人出来巡山,自己就捡不到宝贝了,故而一路狂奔,丝毫也不顾惜体力。

他甚至还把自己转入天地之窍的功力,重新吞吸了回来,仍旧以之推动元阳剑诀,这一次修炼,可比上次轻松,只是半柱香的功夫,就重新打通了少泽,又复小半个时辰,就再次打通了前谷穴。

待得他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最后一幅画卷,所展示的地方,居然也打通了四处穴道,比第一次修炼时要快速许多。

王崇这一路急赶,当真豁尽了一切体力,若不是打通了四处穴道,真气能稍微补益,早就支撑不住了。

东方鸣白的无头尸身,从高空摔下,纵然是百炼之躯,本也要摔的稀碎,但却偏偏不曾有损,他身上的一件宝蓝色道袍衣袂翻飞,放出淡蓝雾气,居然把无头尸身护住。

王崇出身魔门,当然也不忌讳死人。

他瞧见这位散修的道袍如此奇异,不由得心头欢喜,暗暗叫道:“好宝贝!我们天心观上下,加起来都未必值得这件道袍贵重。”

王崇走到了切近,也不避血污,先把东方鸣白的道袍给扒了下来。这件道袍滴血不沾,簇然如新,他也不敢立刻就穿上,免得太过招摇,只是卷了起来夹在腰间。

东方鸣白也是道成大衍之辈,身上当然非止这一件宝物。

王崇出身魔门,这种杀敌搜宝的手段,乃是受过专业训练。

少年细细搜了一遍,他在东方鸣白手腕上发现了一枚手环,还在丢落在不远处的头上找到了一枚剑簪,前者是一件能储物的宝贝,后者颇有攻伐之妙。

有了如此发现,王崇欢喜不尽,当下就把东方鸣白的尸身给收了起来,直奔另外两个逍遥府掌旗使的尸身所在。

他这边刚刚找到两个掌旗使的尸身,说来也巧,两人都被李虚中所杀,故而尸身跌落下来相距不远,只得百余丈,就隐隐听得天空有裂帛之音大作。

王崇不敢怠慢,也不暇检视,先把两人掌旗使的尸身收入了东方鸣白的手环之中,急忙就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过不得多时,天空上就有两道剑光掠过,王崇也辨认不出究竟是峨眉哪位长老,但他却绝不敢被人发现。

两道剑光在空中游走了一圈,又复去其他地方盘旋。

王崇立时便猜得出来,这是峨眉派开始巡山了,少年心头微微可惜,知道再没机会去寻找另外两位掌旗使,此时还是赶紧下山去,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出来巡山的李虚中和王野灵,不旋踵就找到了赤鬓客和北蔺君的尸身,但两人找了半日,却再也找不到其余两位掌旗使和那位散修的尸身。

两位峨眉长老除了巡山,还要把岳元尊送走,他们商议之后,放弃了搜山,把岳元尊送到了山脚下一处小镇,便自回去覆命。

因是之故,岳元尊虽然下山稍晚,却走在了王崇的前头。

王崇当然不知道,莫虎儿这熊孩子得了白云大师的庇护,居然被留在了山上,岳元尊这倒霉蛋却跟自己一般,都被驱逐下山。他为免被峨眉的人找到,一路上走的十分小心,他到峨眉山脚下,是第二天的事儿了。

一、拜师峨眉山(二十三)

岳元尊在峨眉山脚下的小镇,寻了个客栈住下,一时间彷徨无计,不知哪里才是个去处。

岳元尊举家被查抄,只剩下他一个被家中老仆带了出逃,后来老仆病死,他被烟道人收入门下,虽然不是好去处,终究有个落脚地。

可烟道人如今也被峨眉杀了,天大地大,岳元尊再也无处可去,心头憋了一股火气。他躲在房中,忍不住低声咒骂:“莫虎儿那小王八蛋,他惹出祸事来,却被正式收入门墙,我只是从犯,却被撵下山去,峨眉如此不公,迟早要完蛋。”

他骂了一通莫虎儿和峨眉派,又复骂起“唐惊羽”来,恶狠狠的诅咒道:“我们明明是同门,同病相怜,为何你就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还不是跟我一样被撵下山,装成那种样子有个什么用?你若是跟我同心同德,齐心合力,说不定就是另外一番局面。我倒霉了,你也不会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下山……”

岳元尊骂的累了,合衣倒卧在床上,手指不觉就摸到了怀中的铁卷,他忽然又振奋了起来,暗忖道:“亏得我还偷了一件东西,连莫虎儿都不知道,峨眉也没觉察。这铁卷上的文字虽然高深,我一个字都不认识,可只要找人去问,迟早能看懂。莫虎儿只盯着那些宝贝,哪里会在乎这些道书?只可惜,其他的道书都有禁制,看得见,摸不到,只有这铁卷被仍在角落,无人问津,才给我得了手。等我修成无边法力,迟早要峨眉,莫虎儿,唐惊羽……所有瞧不起我的人好看。”

王崇下了峨眉山,他走了一夜的山路,疲累交加,进了小镇,就去镇上唯一一家客栈投宿。

他踏进客栈,见伙计还在酣睡,正打算叫醒伙计,要一间清净的上房,眉心就微微清凉,演天珠把岳元尊在房中摩挲铁卷,脸露狰狞笑容的画卷送了出来。

画卷之下,还有文字:岳元尊在五灵翠碧峰窃得一卷《天蛇王经》!此经是峨眉老祖阴定休二弟子玄叶真人斩杀邪派妖人所得,上卷记载了天蛇真法,下卷记载了冥蛇王咒,极利速成,诡异莫测,乃是天魔外道。因此经非复正经道法,玄叶真人又叛逃太久,早就被人遗忘……

王崇不觉好笑,他也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岳元尊,更没想到岳元尊居然还从峨眉偷了东西。

他暗暗忖道:“天心观算是魔门旁支,比天魔外道稍微高明一些,但五识魔卷却艰难更甚正法,也不擅斗法,不知道天蛇王经威力如何,极利速成,又是怎么个速成法。”

王崇也不去惊动客栈的伙计,径直闯入了客栈,直奔岳元尊的住处,他也不客气,抬手就把房门拍的冬冬乱响。

岳元尊昨夜睡的也不甚好,听得有人敲门,还以为是伙计,骂道:“大清早吵闹些什么?老子还要多睡一会儿,莫要来搅扰!”

王崇轻轻一弹手腕上,元阳剑所化手镯,一缕剑气飘出,顿时切断了门栓,他推门而入,呵呵笑道:“清早才好,便利修行。”

岳元尊顿时愕然,急忙起身,却被王崇抢前一步,从他怀里把天蛇王经的铁卷抢到手里。岳元尊这才反应过来,惊叫道:“快把东西还我,那是我祖传的丹书铁券!”

王崇随手把铁卷展开,岳元尊不认得上面的天魔真篆,他却辨认无碍,毕竟是魔门弟子,天魔真篆看的惯熟。

岳元尊生怕被“唐惊羽”看到铁卷上的文字,生出“贪心”来,抢夺自己的“东西”,手忙脚乱,又想要抢回铁卷,又要穿上衣衫,一时间忙做了一团。

王崇呵呵笑道:“这是天蛇王经,你家里要是藏着这个东西,早就弄死烟道人了,怎么会被他抢到山里做小厮?”

岳元尊顿时语塞,不过他随即就醒悟过来,叫道:“你怎么认得上面的文字?”

王崇故作吃惊的叫道:“烟道人教过呀!你怎么忘了?”

岳元尊被王崇这么一说,也不太拿准,烟道人确实教过他们一些粗浅的道术。岳元尊被烟道人抓到了山上,心头躁郁,又瞧出烟道人不知正经人,并没有用心去学,故而此时记不得,究竟有无学过这些文字。

岳元尊坐在了床上,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说道:“此物是我从峨眉冒死偷出来,可以分润你一起修炼,只是你须得帮我解读上面的文字。”

王崇笑嘻嘻的说道:“此事不难,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也被弄下山了?莫虎儿呢?被送去了哪里?”

岳元尊冷哼一声,脸色阴沉似水,说道:“莫虎儿被白云老尼姑指给了玄鹤道人做徒弟,还把那一葫芦乾元换骨丹都赐给了他。这小王八蛋惹出来这些事儿,自己却拜入了峨眉,安然无恙,我们两个却如丧家之犬,被撵下了山,你道讽刺也不?”

王崇呆呆了片刻,也是心头一股抑郁之气难舒,在房中走了几圈,喝道:“峨眉!好个峨眉,好一个名门正派!”

岳元尊在旁怂恿道:“等我们俩个学成法术,杀上峨眉去,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终须有日龙穿凤,不信一世裤穿窿!”

王崇忍不住打了个哈哈,说道:“你去找些纸笔,我这就帮你注解天蛇王经。”

岳元尊不舍的望了一眼王崇手中的铁卷,急匆匆的去寻纸笔。他才离开,王崇就从窗后跳出,转眼就没了人影。

片刻之后,岳元尊拿了从店家要来的纸笔,匆忙赶回来,却不见了“唐惊羽”,他开始还抱着一线希望,大声呼唤,里外寻找,但却哪里有王崇的踪迹?

半个时辰之后,岳元尊气喘吁吁,一脸颓唐的坐在地上,又复开始破口大骂,从三皇五帝骂到了当朝太监,只觉得这世人都欠他的,都坑他的,都害了他。

戏耍了岳元尊这位昔日同门,王崇心情颇好,他其实并没有走远,走了一夜山路,也颇为疲倦,故而只在客栈里打了个转,脱了岳元尊,选了一间没有客人的房间,撬开了窗户,溜了进去,倒头就呼呼大睡。

直到了日上三杆,王崇睡的足满,这才起身,又是跳窗户离开,就此扬长而去。

至于岳元尊如何,王崇哪里会去管?

本来也不是一路人,做不来一路走。

王崇也从未有想过要跟岳元尊一起修行。

尤其是岳元尊要修炼天蛇王经,靠着天魔外道的法术去杀上峨眉山,怎么都是极不靠谱的一件事儿。

当年修行此法的天魔外道都被峨眉派的人给杀了,甚至杀了之后,还当做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儿,连天蛇王经都丢在角落,被人给忘掉,也不过如此下场?

岳元尊凭什么可以杀上峨眉?

换成他王崇还说得过去。

王崇伸手抚摸手腕上的元阳剑,心中顿生豪气,叫道:“等我剑术大成,必然要剑挑峨眉,削了他们的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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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

演天珠在经脉中微微跳动,送出一道清凉之气,在他的眉心化为了四个大字:“你不成的!”

王崇不由得气结,按住自家胸口,问道:“演天珠,演天珠!快些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剑挑峨眉?”

王崇虽然祭炼了演天珠,但却没法驱使此物显出种种灵异,除非是演天珠自家主动告诉他什么事儿。

这番问询,他也不过胜在无聊,并未以为演天珠会回应。

王崇却没想到,他这边话音才落,就有一股清凉直贯眉心,这一次演天珠只提示了三个字——成都府!

王崇不觉有些吃惊,暗暗忖道:“成都府难道有什么机缘?”他再尝试着询问,演天珠却没了动静。

王崇暗暗忖道:“我偷了元阳剑和剑诀,正欲寻个稳妥的藏身之地,好把元阳剑诀修炼至大成。古人云:大隐于市!修仙之辈,不愿意沾惹红尘,成都府这等热闹的州府,反而可以避开许多麻烦。虽然距离峨眉太近,料想峨眉弟子也不会没事去成都府闲逛,便是去成都府了。”

王崇没在峨嵋山脚下逗留,仗着自己脚程还来得,昼行夜伏,不数日就到了成都府。

他在烟道人门下,也不曾积攒财物,峨眉派也不会赠送盘缠,花飞叶虽然送了丹药和荷包,但荷包里却没有一丝阿堵物,只有一些她旧日修炼用过的事物,故而王崇此时身无分文。

若是换成寻常的读书人,此必然是穷困潦倒,愁云惨淡,不知如何维持生计,可王崇出身魔门,这等城市和野外从容生存,乃是魔门弟子必须技巧。

若是嚣张的就随便选个牵连甚少的富贵人家,控制了几个紧要的人,就此“彼鹊成巢,尔类攸匹”。隐忍一些,就是投门望止,应聘西席或者管家。手段巧妙些,还能做“午夜牛郎”,迷惑了某位小姐,卧香床,枕玉臂,夜夜欢愉。

王崇也不屑这些手段,他进了成都府,在街头巷尾走了三天,便有了然于胸的成竹。

他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把自己的衣衫扯烂,在泥地打了十多个滚,就找上了成都府最大的丐儿群。

他下了峨眉山,前后也有了七八天,早就重新把手太阳小肠经数十处穴道一气贯通,已经恢复了一身元阳真气。虽然功力还十分浅薄,但凭此元阳真气的根基,等闲习武十数年的大汉都不是他一合之敌,何况王崇又怎是普通江湖武人可比?

成都府最大的一伙乞儿,明面上是一个叫做三秃子的大龄乞丐管束,实际上却是本地一个叫做花衣帮的小帮派控制。

三秃子虽然是乞儿头,却占了一处无人的宅院,并不露宿街头。那家宅院原来的主人举家迁走,这一处宅院就荒废了,许多年无人问津,倒是便宜了他。

这日三秃子正在所占的宅院里吃喝,陪着的还有一个身强力壮的乞丐,名叫吴铭,却是他最得力的打手。

两人管束了数百个乞儿,每日坐收分账,好晨光的时候,甚至能有十几吊大钱入账,故而日子颇逍遥。

两人正在谈论,最近花衣帮似乎有些麻烦,只是两个乞儿头子,哪里有本事管这等江湖豪客的腌臜事儿?也只是闲来说嘴罢了。

三秃子刚端起酒碗,他吃了不少酒,酒气正上涌,就听得院子外有人喊了一声:“三秃子可在?”

他听得是个陌生的声音,就骂道:“三秃子也是你叫的?哪里来讨野火的混账王八羔子?”

吴铭作为得力打手,抢先一步,冲出了房间,随即就没了声音,让三秃子忍不住眉头微微一跳。

他并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还拖着吴铭的一只脚。

吴铭额头上一个孔洞,汩汩有血流出,只看伤口都冒了白浆,就知道必然是死了,顿时让三秃子全身寒蝉,再不敢稍动。

王崇笑吟吟的说道:“我乃是大江山帮的密使,此番花衣帮得罪了我们大江山帮,旬日内就要被灭。你是个聪明伶俐人,愿意改换门庭,还是跟这个废物死做一对?”

三秃子有甚骨气?他眼瞧吴铭被人轻松杀了,自己只有两手三脚猫的功夫,最多能打一个壮汉,两个就是斗不过,只能欺压还未成年的小乞儿,不如这个得力打手甚矣,哪里还敢支吾?

当下一翻身下地,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苦苦求饶,叫道:“小人跟花衣帮不是一路,只是被他欺压的无辜,上使若有驱使,小的不敢有半分违拗。”

王崇呵呵一笑,说道:“你且把这丸毒药吃了。此药丸是我大江山帮独门秘传,没有我们的解药,你活不过七天。若是你肯老实办事儿,待得我们大江山帮灭了花衣帮,便赐你解药,保你一条狗命。”

三秃子接过王崇递来的一枚臭臭的“药丸”,也不敢吞嚼,一口就咽了下去。

王崇这才把吴铭的尸体一扔,叫道:“把这厮找个地方埋了。这几天帮我打探花衣帮的消息,事无巨细,俱要奏秉。除此之外,每日都要来送三餐,务必是城中几家有名的干净馆子。现在,给我滚了吧!”

三秃子不敢逗留,急忙去寻了个麻袋,把吴铭尸体装了,偷偷摸摸的扛了去,自去寻个地方掩埋了。他们手下这些乞儿,经常死的不明不白,不是急病,就是挨不过饿,官府也懒得管,故而埋尸的活儿,三秃子倒也做的惯熟。

三秃子扛着尸体走了,王崇微微松了一口气,心头略略欢欣鼓舞,他一拍手腕,元阳剑就腾空而起,隐藏到了房梁上。

王崇如今已经跟这口峨眉老祖亲手祭炼的仙剑颇有灵感相通,可以略略驱使。

他在峨眉山抢了三具尸体,这几日风尘仆仆,根本来不及检视,如今有了落脚的地方,方有功夫查看自己究竟捡了些什么好东西。

有了元阳剑做防护,王崇这才放心的去这间宅院的后面,寻了一个稍稍隐蔽的房间,把三具尸体都从东方鸣白的手环之中扔了出来。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二)

王崇也不去看东方鸣白的尸身,这位散修身上的东西,他已经尽数得了。

有道袍一件,名曰:五蕴霞光袍!有剑簪一枚,名曰:灵剑簪!有太浩环一枚,不但有储物之妙,亦能攻伐护身,妙用最大。

太浩环中还有道书一卷,没有名目,记载了云台山一脉的道法,还有珍宝若干,数千两银子,以及各种杂物。

五蕴霞光袍乃是采就三山五岳的艳霞之气,以秘法编织成,又得道术之士以五蕴霞光咒祭炼十万八千遍,这才得了此一件有护身飞遁之能的宝衣。

道门天罡之士能御气,大衍之辈方能真正出入青冥,此一件五蕴霞光袍却能让炼气小有所成之辈,也能腾空飞行,只是限于修为,飞不多高,也飞不多远罢了。

若是道门天罡之士穿上这件宝衣,可以提前一步,品味出入青冥,任意飞行之妙。

五蕴霞光袍这件宝衣,更能生出烟霞之气,抵御诸般法术。

只是防护之力不强,寻常旁门法术倒也能抵挡一二,遇上玄门正宗的厉害道法,便容易被破去。

凭飞遁和护身两项妙用,这件五蕴霞光袍就价值非凡,寻常修道之士也难得一见。

灵剑簪是道门飞剑的一种,乃是东方鸣白自己辛苦祭炼了数十年的一口护身飞剑。

道家飞剑能刚柔吞吐,变化无方,但也不是任何一口飞剑都能通灵变化,须得以岁月为火候,长年累月的祭炼不可。

道家飞剑的祭炼,跟寻常法宝不同,分作炼形,炼质两途,每炼一次形质,品质便跃升一分。

炼形之剑,通灵变化,能长短如意,分化万千。

炼质之剑,只求锋锐,一剑可斩万物万法。

元阳剑走的是形质双炼的路数,阴定休已经把这口仙家飞剑炼形质九次,乃是飞剑的最上品。

灵剑簪走的却是炼形的路数,勉强刚完成第一次炼形,品质十分寻常,甚至比莫银铃毁在都天烈火之下的分光剑还要次一些,饶是如此,也胜过了江湖上所谓的神兵利器。

太浩环乃是三件宝物里最为珍贵的一件,若是原样化开,便是一十八间库房,收着起来,就是一个亮森森的圈子。以秘法催动,能化为一圈精光,不但可以用来护身,抵御法术飞剑,还能放出去,攻伐敌人,锁拿飞剑,妙用甚多。

王崇戴在手腕上,倒是跟元阳剑所化手镯成了一对,一枚赤红,一枚亮森森,颇显雅致。

太浩环有一些事物,不过是寻常财货,最要紧的便是一卷道书,乃是东方鸣白毕生所学,甚至比那三件宝物还要珍贵。

东方鸣白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厮,因为偷了主母,被主家抓住,想要当场打死,却因为被气的太过,打到一半,自己先气的心病发了,被他趁乱逃走。

东方鸣白也是个有机缘的,他逃出来没多久,就被一个游方道人收在门下。

这道人出身不凡,拜师在云台山,因为犯了门规,被逐出师门三十年,责令他不得使用法力,只能用凡俗武功行道人间。

游方道人见东方鸣白资质好,就动了心思,收做了徒儿。

本来师徒二人要苦熬这三十年大限,到了日子才能回去宗门,重做世外仙!但两师徒都没得想到,游方道人早年得罪了一个仇家,知道他被逐出了师门,就遍地寻他报仇。

后来仇家跟游方道人,东方鸣白师徒狭路相逢,两家斗法,游方道人虽然把大敌逐走,自己也被重创。

游方道人自知无幸,对东方鸣白说道:“我虽然迫于死生,动手跟仇人斗法,终究是破了师门誓言。你也算是被我牵累,无法回归云台山,为师把平生所学和几件宝物都留给你,你自寻生路去吧。”

不过数日,道人就撒手人寰。

东方鸣白知道自己绝非师父的仇家对手,万一对方卷土重来,必然要被杀死,这才一狠心,投入了逍遥府。只可惜,这位散修终究没有逃过殒命之灾,死在峨眉山。

王崇略过东方鸣白的遗物,仔细了搜了一遍逍遥府的两位掌旗使的皮囊,居然给他搜出来几件好东西,最让他意外的是,这两位掌旗使身上居然各有一面都天烈火旗。

此旗是都天烈火大阵的成阵之宝,妙用无穷,论起珍贵处,并不输给东方鸣白的三件宝贝,若是成套的都天烈火旗,威能撕天裂地,焚山煮海,价值尤胜一口上品仙剑。

王崇却不知道,逍遥府众人逃的仓促,又因为玄鹤老道斩杀赤荒客和北蔺君都顺手抢夺了两人身上的都天烈火旗,还给镇压了起来,所以几位掌旗使事后召唤了两次,都被太浩环阻隔,这两位掌旗使身上的都天烈火旗,就以为也是落入了峨眉派之手。

王崇把两具尸身都藏在太浩环里,无意中把这两件至宝给截留了下来。

这也是一种侥幸!

两位掌旗使身上,除了各有都天烈火大旗一面,还各有一件护身法宝,其中一件为五炎尺,能驾驭火焰,威能不凡,一件名为飞鸦壶,收了十五头火鸦,另有一种妙用。

王崇不懂都天烈火道法,也没别法诀可以祭炼这几件宝物,虽然知道都是好东西,却暂运用不上,同东方鸣白的五蕴霞光袍和灵剑簪一起都藏入了太浩环。

他检视过了收获,就盯上了地上的三具尸体。

这王崇几日早就把《天蛇王经》翻阅了一遍,对天蛇王经记载的天蛇真法和冥蛇王咒,已经了然于胸。

修习法天蛇真法,须得寻到一条通灵大蛇,以本身精血和符水喂养,每日持密咒祭炼,待得养到火候十足,把大蛇烧成灰烬吞入肚中,就能有奇妙法力,身化妖蛇,飞腾变化,口喷毒烟毒雾毒水毒火,害人与无形,端的诡异阴损。

《天蛇王经》所载的天蛇真法也就罢了,好歹还是修行之法,但这天蛇王经下卷的冥蛇王咒,却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旁门法术。

此咒十分邪门,亦复极易速成,修行之法和天蛇真法一脉相通。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三)

若能害了一名修道之人,再寻到一条通灵大蛇和修道人的尸身置放在一口大缸内,以符箓封镇,埋入地下七七四十九日,每日持密咒祭炼,大蛇就能吞尽修道人生前的功力,炼成一条冥蛇。

冥蛇已非复生灵,能通灵变化,隐遁自如,出入幽冥,可做法宝一般任意操纵。

王崇有元阳剑诀,自然瞧不上天蛇真法,甚至他也不屑东方鸣白所留的云台山道法,却对冥蛇王咒却颇有心动。

王崇本来就出门魔门,亦不会避讳修炼魔门之法,他对东方鸣白和逍遥府的两位掌旗使也说不上有什么尊重。

这法术只需四十九日就能速成,对敌威力又复甚大,颇合他现时所需,又有如此现成的三具修道人的尸身,便有心练这一道旁门的法术。

他当日收了这三具尸体,一来是刚好有趁手的太浩环,二来是为了不想“此物”留在峨眉山,被峨眉的人发现,知道有人抢了三人身上的东西,并没有其他打算。

下了峨眉山,王崇原打算搜刮了好处,就寻个隐秘的地方埋了三具尸身,从此一了百了,却没想到从岳元尊身上得了这一卷《天蛇王经》,当然不会“暴殄天物”了。

王崇知道自己还欠“有灵性的异种大蛇”,暂时还祭炼不得冥蛇王咒,随手把三具尸身再次收起,踢了两脚尘土,把自己检视三具尸身的痕迹散了,这才从容回到前面的厅堂

傍晚时分,三秃子带了两个看起来聪明伶俐,模样也还算周正的小乞儿过来送晚餐,还腆着脸,希望王崇留下这两个小乞儿随身服侍。

王崇身上秘密甚多,哪里会留人在身边?当即一口拒绝,亦毫不客气的使唤他,让这个乞儿头去或捕捉,或购买几条特异的蛇虫过来。

想要修炼冥蛇王咒,须得有剧毒且灵性十足的蛇虫。

这等“小事儿”,王崇自然不屑亲自去做,有人跑腿,什么不好?

三秃子哪里敢支吾?只好一口答允。他离开之后,就把手下乞儿都召集过来,让他们去捉看起来比较特殊的蛇儿,都送去自己原来的宅院。

这些乞儿消息最灵,早就知道三秃子被人占了住处,但谁也不敢多问,得了吩咐就一哄散去。

有些浑不在意,便把此事当做耳旁风,有些机灵的,惦记三秃子许下的好处,就出了成都府,漫山遍野去捉蛇了。

王崇等了数日,三秃子着人先后送来了百余条蛇,却没有一条合用。

他也不焦躁,只把这些蛇丢在院子里,临时挖出来的坑中,以《天蛇王经》所载秘法培育,看能否凑巧培育出一条合用的异蛇来。《天蛇王经》对王崇来说,不过是意外偶得,能修炼冥蛇王咒有成,便多一门手段,便是不成也无伤大雅,元阳剑诀的修行才是重中之重。

安稳下来,没得数日,王崇便开始修炼第二条经脉——手阳明大肠经。

这一道经脉却是起自起于食指尖端商阳穴,沿食指桡侧缘上行,经二间、三间至合谷穴,达腕部的阳溪穴。沿前臂背面桡侧,向上行于肘外侧,经上臂外侧前缘上行,至肩部肩髃穴,向后与督脉大椎穴处相会,然后向前进入缺盆,络于肺,向下贯穿膈肌,入属大肠,其支脉,从锁骨上行颈旁,过面颊,入下齿中,再上挟鼻孔旁迎**,比手太阳小肠经更为繁复。

王崇没得师父指点,独自摸索修行,本来就危险万分,故而并不躁进。他用了数日苦功,炼开了商阳穴之后,就缓下了修行,务求把真气温阳得如臂使指,才会去炼开手阳明大肠经的第二处穴道。

这一日,王崇正在参悟元阳剑诀,忽然有两个少年乞儿登门。

这两个少年乞儿,上次三秃子带过来一次,见到了王崇这位“上使”都颇兴奋,拜倒在地,一起说道:“上使!我们这几日辛苦,终于捉到了一条白娘娘!还请上使亲自鉴别,究竟合用与否。”

这两个小乞儿算是三秃子手下的数十名乞儿中,仅有伶俐孩子,乃是表兄弟,都略读过些书,因为家里糟了难,一起沦落成乞儿,平日里也总不甘心,想要努力求个上进。

奈何这世道,就算良家子,除了科考之外,也没得上进的途径,两个小乞儿又能有什么出路?

这两个小乞儿,也不知道王崇“身份”,只想着这位“上使”比三秃子肯定强出许多,若能抱住这个“贵人”的大腿,说不定就不用做乞儿,这才卖力去野外,冒了生死的风险,捉了这头“白娘娘”。

王崇微微一笑,叫道:“且让我观来!”

两个小乞儿抖擞精神,从一个竹篓内倾倒出来一条白蛇,这条白蛇通体雪白,但后背上却有六个淡青的菱形斑纹。

一出了竹篓,这条“白娘娘”就地盘绕,做出了警惕之态,显得灵性十足。

王崇也微微讶然,拿捏了一个法诀,轻轻一拍,这条白蛇竟尔轻轻一颤,不受他法术迷惑。

这大半是因为王崇修为浅薄,法术也自粗陋,但亦由此可见,这条白蛇果然有些不凡。

王崇心头欢喜,点了点头,说道:“这条白蛇合我所用。”

两个小乞儿互相望了一眼,忽然就一起拜倒在地,叫道:“王相,杨尧请上使垂怜,收我们做个童儿!我们兄弟两个极肯吃苦,什么事情都做得。”

王崇笑吟吟的一探手,把想要逃走的白蛇捉住,白蛇在他的手中扭来扭去,滑腻无比。王崇只觉得这条白蛇手感奇异,跟寻常蛇虫不同,只是也不暇仔细琢磨,随手丢入了竹篓。

这条“白娘娘”虽然不凡,却哪里比得上王崇的手段?想要逃走那是休想。

两个小乞儿苦苦哀求了一会儿,不见王崇拒绝,也不见他答应,都不由得心头嘀咕起来,不知道这位上使是个什么心肠?

王崇看这两个小乞儿,一面苦苦哀求,一面互相传递眼色,也不由得心头生出好玩儿的念头来,他伸手一指,说道:“去把这头白蛇放到蛇坑里。”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四)

两个小乞儿心头大喜,急忙拎了竹篓,去把这条“白娘娘”扔到了蛇坑,还各有眼色,不知哪里弄来了抹布和扫帚,努力打扫起宅院来。

两个小乞儿虽然年幼力微,却颇勤快,先把王崇每日起居的房间弄的干净了,再把旁边两间房也洒扫一番,居然让这座破败许久的宅院,看起来颇有几分清爽。

王崇也不去理会两个小乞儿,他得了这条异种白蛇,心情颇快畅快,自忖已经温养得真气活泼,便着手打通手阳明大肠经的第二处穴道。

王崇修炼元阳剑诀已经颇有根基,元阳真气积蓄充盈,此番修炼并无窒碍,小半个时辰后,就自大功告成。

炼开了手阳明大肠经的第二处穴道,他也不躁进,只是温养这一处穴道,并不继续修炼。

王崇暂缓修行,务求稳妥,是担心急躁之下走火入魔,可不是好耍子。

王崇瞧了一眼天色,已经将近傍晚,就叫了一声,两个小乞儿都赶紧跑了过来。

王崇淡淡的吩咐道:“你们既然入我门下,须知我可不是乞儿出身,这身打扮像什么话?且去买一身新衣衫冠履,好生洗个澡,我另有话跟你们讲。”

王崇随手丢了一块银子出去,这是他从东方鸣白和两位掌旗使身上寻来的人间阿堵物。这三人的身上颇有不少财货,便是任意挥霍,数年间也能过得滋润。

王相、杨尧两个小乞儿顿时都大喜过望,捡了银子,手挽手结伴而去。

过不得片刻,三秃子带了几个小乞儿来送晚餐,王崇见他几番犹豫,欲言又止,不由得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儿了?”

三秃子小心翼翼的说道:“两三个时辰前,有人闯入了花衣帮,把花衣帮上下百余人尽数杀了,不知这事儿跟上使有无关系?”

王崇心头沉吟,他当然跟这件事儿没关系,却不会跟三秃子这种人解释,淡淡的说了一句:“此事不该你管!这几日,你倒也勤恳,这里便是解药。”

王崇随手丢了一枚药丸过去,三秃子捧了,心头大喜过望,身中大江山帮秘制的毒药这件事,早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此时得了解药,这货千恩万谢的去了,也不再问花衣帮的事儿。在三秃子想来,此必然是大江山帮高手出动,灭了不听话的花衣帮,不然这位小上使如何肯给自己解药?

三秃子离去之后,王崇轻抚手腕上的元阳剑,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花衣帮居然被人给灭了。也不知哪家江湖豪杰,做下这件凶险事儿。”

他当然不在乎花衣帮的兴衰,也没有兴趣去探查一家江湖帮会的恩仇,花衣帮灭了就灭了,跟他能有何干系?故而王崇只是稍稍沉吟,就起身去看自己养的一坑蛇了。

这几日,三秃子又送过来一些大蛇,如今蛇坑里已经有了二百多条各色蛇虫,因为有法术禁锢,都盘不出去,只在坑里密密麻麻的游走,更被咒法催动,时常争斗,互相吞噬,每天都有一二十条蛇虫被同类吃了。

那条白娘娘在蛇坑中蜿蜒游走,群蛇辟易,都缩在一旁,宛如迎接王者巡行。只有两条大蛇还敢负隅顽抗,一条黑乌梢,一条扁头风,都是力性长久的蛇虫,这几日在咒法的催动下吞了几条同类,精气格外饱满。

白娘娘似乎不满这两条大蛇,居然不肯臣服,咻咻叫唤,身子忽然盘起,竟尔出发了挑战。

王崇瞧得有趣儿,捏了一个法诀拍下,以天蛇王经上所载秘术,催动了三条蛇虫争斗。

白娘娘身子微微一晃,竟然不受王崇的咒法,但其余两条大蛇却不能抵挡,立刻就咻咻吐信,身上泛起淡淡黑烟。

黑乌梢绕了半圈,忽然一口把身边的一条青蛇吞了,吃了一条同类,它身上的黑烟便略浓郁几分,凶性大发。

白娘娘似乎有些迷惑,对这头同类稍作挑逗,黑乌梢就扑将过来,两条大蛇在蛇坑底厮杀了片刻,黑乌梢被白娘娘用尾巴一缠,甩出丈余,它滚落在一边,大口张开,连吞了两条小黑蛇,又复精神奕奕,再次冲入圈子和白娘娘厮杀。

另外一条扁头风,似乎在给同伴掠阵,只是它身上的黑烟散布开来,其他的蛇虫沾染了,顿时没了精神,气息奄奄起来。

王崇瞧着三条大蛇斗的有趣,暗暗思忖:“纵然太浩环能够保鲜,再多几日,三具尸身也要坏了,还是趁早开炼冥蛇王咒吧!虽然炼法仓促,必不能尽如人意,可我本来就是炼就,临时御敌手段,讲什么尽善尽美?”

王崇若把元阳剑诀炼成,哪里还用得着天蛇王经的手段?

就只是因为元阳剑诀修行不能急躁,他贪图冥蛇王咒此法速成,又条件便利,手边就有三具生前功力不俗的尸身,这才想要炼一炼。

王崇捏了法诀,连拍数十记,那条白娘娘纵然不凡,但几十道法咒下去,还是中了一记,昏昏沉沉,也如两位同类一般,开始吞吃其他的蛇虫。

王崇暗暗点头,心道:“再有三五日,等这条白娘娘养足精气,就开始炼法吧!”

王崇这边刚从蛇坑处回转,就听得门外有响动,王相和杨尧两个小乞儿已经回来,见到王崇,急忙行礼。

两人年纪其实比王崇还略大,一个十五,一个十三,王相年纪略长,已可被称作是少年。只是两人常年做小乞儿,颇有些面黄肌瘦,比同年纪的孩童都要生得瘦小。

王崇见两个小乞儿各自换了一身青蓝的袍子,应该是在外面寻了地方洗浴过,早就都弄的干干净净。

王相面相坚毅,杨尧却颇有几分眉清目秀,相貌竟尔都不俗。两个童子应是许久都没有这般干净过,又复有了奔头,脸上颇有兴奋之色。

王崇微微一笑,把两人唤到了自己起居的那一间静室,他略作盘问,知道两个少年都识些字,当下就把学自许旌阳的降龙金刚手传授。

当初王崇下峨眉山的时候,虽然答应绝不外传这套武功,可他发过的毒誓都是应在姓唐的身上。唐某断子绝孙,连祖坟都给人挖了,跟他一个姓王的有什么相干?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五)

王崇是魔门弟子,哪里还讲究什么仁义道德,一诺千金了?

王崇也不信许旌阳远在峨眉,还能就凑巧来成都府,就见到这两个小子。

王相和杨尧两个少年,当时就欢喜的声音都颤抖了。

两人并不知道王崇还懂得法术,毕竟王崇除了养蛇,并无奇异之处,只以为他武功惊人,都知道这等江湖豪侠的看家本领,非是大有机缘,绝不可能得蒙传授,一旦得了这等机缘,就如一朝飞升枝头,凡鸟变成凤凰。

王崇口才又好,把降龙金刚手的威力描述了一番,推许为武林不传之秘,直指武道大宗师,两个少年听得如醉如痴,得了传授,如获珍宝,分头开始修炼。

王相性子沉稳,便打算从降龙真气入手,杨尧性子活泼,却喜欢先修炼金刚劲。

忽忽数日过去,王崇多次以秘法催促,蛇坑里除了白娘娘,黑乌梢和扁头风之外,其余的大蛇都被它们三个吞吃干净。

王崇挑了一个好时辰,把两个新收的童子打发出去,这才开始了炼法。

王崇站在蛇坑边上,抖开了铁卷,默默念诵咒文,铁卷上立刻射出了三条黑光,迎空在他选定的三条大蛇身上盘绕一匝。

这铁卷本身也是一件法器,炼法术的时候要用,所以那日王崇才没有留给岳元尊。

这三条大蛇被黑光一绕,身上泛起淡淡黑烟,在蛇坑游走,宛如驾驭了黑烟,乘风遨游一般。它们吞噬同类的精气,滋长灵性,已经从寻常蛇虫,蜕变成了妖物。

白娘娘身外多了一层莹莹白光,收益最多,其余两条也都各自长大了几近一倍,有数丈长短,咻咻吐信,凶猛怕人。

王崇捏了法诀,一声喝令,三条大蛇一起都爬出了坑来。

王崇手腕一抖,元阳剑化为朱虹,略略掣动,就把蛇坑周围的泥土一起扫入坑中,他明日只需让两个新收的童儿好好压平,这里就再无痕迹了。

王崇口中发出忽高忽低的吟啸,以秘法迷惑了三条大蛇,带了它们直奔后院,在他这里早就准备下三口大缸,大缸里外都绘满了符箓。他先把东方鸣白和两位掌旗使三具尸身赤条条的放进去,令其盘膝而坐,再以秘法催动三条大蛇爬进去,亲手封了缸口。

按照天蛇王经所载,只要七七四十九日,大缸中的尸身和大蛇,就会人蛇合一,化为三条冥蛇。

《天蛇王经》所载冥蛇王咒秘法,虽然极为速成,也不是没有缺陷!

首先一件……修道之人的尸身,哪里容易寻得?

此法毕竟是旁门之术,虽然速成,可炼就的冥蛇是借了所吞修道之人生前的功力,成长有其极限,并无自行修炼提升的可能。

因此王崇也说不上多重视这次炼法。

封了蛇缸,王崇不觉得心头轻松,暗暗忖道:“待得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我就有三条冥蛇可供驱使,寻常天罡之辈,也未必是我对手。只可惜这三具尸身,生前都是大衍境的修为,若是当时能寻到另外两位金丹级数的掌旗使尸身,我都能回去天心观做老祖了。”

王崇对师门,殊无尊敬之意,魔门师徒恩情寡淡,徒儿不如师父的意,经常就要被随手弄死,甚至炼成法物,徒儿有了本事,也时常惴惴不安,叛师逆上,也都惯常。

他被送入峨眉,本就是九死一生,得了好处,师门长辈只会争抢,哪怕是口汤,都不肯留下,碗底都要舔的光净。

王崇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若是对师门忠心耿耿,那是……真就被炼成什么夜叉天鬼一类的法物了。

王相和杨尧晚上回来,两个少年虽然奇怪,为何王崇养的一坑蛇,忽然就没了,但又畏惧王崇,居然也不敢问。

他们初获上乘武功,心切练成一身本领,过得几日,心下便自淡了,不复关注这件事儿。

日子轻松,忽忽过了月余。

数十日光景,王崇又复把手阳明大肠经的数十处穴道尽数贯通。

炼成了两条经脉,他体内的元阳真气,每日里游走不息,已经蔚然可观,甚至就连驾驭元阳剑都能远及二十步远了。这非是他自家的本事,王崇距离道入天罡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能驭剑二十步,是因为阴定休留下的十二道符箓玄妙,以及元阳剑自身的灵异。

王崇除了自己修习元阳剑诀之外,偶尔也会指点两个少年几句。

他虽然没有修炼过降龙金刚手这套武功,毕竟出身魔门,乃是正经的修道之士,凡俗的武功在修道之士的眼里不过反掌之易,倒也尽指点的来。

王相和杨尧两人,分别修行降龙真气和金刚劲,进境却分出了快慢。

杨尧先行一步,如今金刚劲已经微有小成,王相却还不曾入门,这几日颇有几分急躁。

王崇也不过是收两个跑腿的童儿,指点几句,也都是一时兴起,并无悉心传授的雅致,也懒得苦口婆心,反正关窍都说过,不曾藏私,能不能领悟,乃是两人自家的事儿。

就如他当初在天心观,老师哪里有什么慈爱心肠,耐心指点?

若是不肯修炼,或者修炼的慢了,不是一顿皮鞭,就是一顿棒子。执刑法的都是同门,恨不得打死这些“同门的小贱种”,省的还多一个竞争的对手,出手的人一贯都凶狠,能熬过来不容易。

比较起王崇在天心观学道的日子,这两个少年的修行日常,已经算是轻松惬意。

这一日,王崇静极思动,出得房门,对在院子里打熬筋骨的两个少年呵呵一笑,说道:“我今日烦闷,要出去走动,你们好生看家,不得怠慢。”

王崇每过几日,就要出门闲游一回,王相和杨尧也不以为奇,答应了一声,恭送自家公子出门去了。

王崇在街上闲逛了一回,见得市井生活,生机勃勃,忍不住就有些感慨,他年纪虽然小,但从小就在魔门,养下的几分习惯,最爱琢磨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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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六)

“凡俗之人都说修道好,修道又有什么好了?”

“我还未记事儿,就被师父收入了天心观,打小就是修道之士,所见的修道之人,没一个快活人,也没见什么好人。”

“天心观就不说了,人人自危,谁不怕被人算计?哪个不是战战兢兢?一众同门个个担忧被师长处罚,修行门户,一旦处罚就是生死见分,何曾有一朝的好日子过?就算那些长老也要担心遇到厉害对头,被人所杀,饶是运道好,没遇到对头,也要担忧炼法失败,走火入魔。”

“此番在峨眉山,见到的那些峨眉弟子,跟我们魔门弟子又有什么区别?功力低的时候,一样担心被师长胡乱寻个短处,没道理的处罚,功力高深了,更有无穷争斗,又经常遭遇对头,稍不小心,也是身死道消。峨眉几个长老,那些时日不就是去跟人斗法了?峨眉本山也被逍遥府攻打!就算没争斗的时日,也不过荒山野岭,孤苦凉寂……”

“都说有了本事,不受人欺负。但是你有了本事,自然有本事更大的人欺负你,除非天下无敌,哪里就能不受欺负了?就算天下无敌,难道就不会被人群起而攻之?”

“我自问本事也不算差了,天心观的同门没一个有我强,就算是峨眉派,那最差的几个弟子,比如谢灵逊之流,真真未必如我,还不是丧家犬一样东躲西藏?”

王崇想到此处,又复想道:“可凡人又有什么好了?”

“家穷势弱,便要受人欺压,家大业大,就要为了家私争夺,亲人也要翻脸,甚至勾结外人,暗害自家亲戚。日子不好了,度日艰辛,飞黄腾达了,如履薄冰,说不定一道圣旨,就是满门抄斩。遇到我这等修道人,说不定便有飞来横祸,那个叫做唐惊羽的少年何其无辜?我虽然都没见过此人,但他也算死在我手里……”

王崇微微叹息一声,心头道:“还是那些佛家秃头说的对:众生皆苦!这众生……便是世间一切有情,也包括了我们这些修行人家。老子从小到大,简直是黄连水泡大,苦的很啊……”

他正自胡乱想着心事,忽然听得吵闹和犬吠之声,不由得循声望去。

一条恶犬追着一个娃娃疯狂撕咬。

那个娃娃不过才五六岁大,一身粗布小褂,倒也肥嫩可爱。

恶犬却足有小牛犊大小,他一个小奶娃娃如何抵挡得住?就连跑都不会跑,只懂得啼哭,晃眼就满身鲜血,眼瞧要被活活咬死。

王崇虽然不是个善良,却也瞧不下去这种事儿,当时便想出手。

没想到他手里才自扣了一枚石子,就听得那条恶犬忽然悲鸣一声,软软的倒地,挣扎了几下,一命呜呼。

王崇是个行家,又复眼尖,知道是有人出手,他游目四顾,却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个年迈的老道士。

这个老道士双眼微微眯着,似乎漠不关心周围的事儿,但左手的袍袖无风自抖,隐隐有一股极浅的法力绕身,显然刚使了个什么法术。

王崇逃出峨眉山,每日里都担心被师门天心观的人找上门来,也担心被峨眉的人找上门来。

反正他对头多,谁找上门来都不是好事儿。

当下王崇就多了几分心思,毕竟修道之人本来就少,哪里就能街上闲逛也碰上一位?他生怕这个老道士跟两家有关系。

王崇上了心,也不管那个娃娃,早就有他家人扑过来,抱住了孩子痛哭流涕,用不着他费心。

王崇轻轻转身,从另一条街道穿过去,脚下加力,紧赶了几步,跟上的那个老道士。

老道士暗中出手,便飘然离去,倒是颇有有道高人的模样。

他徐行了几步,忽然眉头微蹙,捏了一个法诀,轻轻向后一扬。老道士的法术,非是什么厉害的攻伐之术,但却颇有警醒之妙。

王崇当初在天心观时候,也是炼通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的人物,放在俗世间,就是功成混元,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先天的不世高手。

如今虽然转修元阳剑诀,功力还未恢复天心观时的境界,但王崇自忖,有元阳剑在手,若是这老道士真是冲着他来,趁其不备偷袭下,也不信就没得机会。

王崇正暗暗思忖,该如何探查这老道士的底细,忽然感觉到微风扑面,手腕上锵啷一声响亮,却是元阳剑被惊动了。

他一抹手腕安抚了元阳剑,却也知道没法再做隐藏,从街角走了出来。

老道士眉头微微一皱,他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孩子在跟踪自己。他有个极厉害的仇家,也是时常提防有人寻仇,心思灵醒,发觉被人跟踪,施展法术,想要逼出人来。

王崇这般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显然不是他的对头。

老道士不欲多事,打了一个稽首,柔声问道:“小施主为何跟踪贫道?”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不过是见道长惩治恶犬,手段高明,故而心生好奇罢了。”

老道士心头盘算,脸上微微一笑,说道:“老道士并无法术,小施主瞧错了。”

王崇哑然失笑,正要嘲笑对方居然当面扯谎,忽然就感觉到身子一紧,五六条黑索缠绕上身子来。

“六阴绊马索!?”

王崇却是识得这门法术来历,不过是寻常的旁门手段,但若是被捆上身来,也颇麻烦。他急忙一抚手腕,元阳剑都懒得动弹,只是催生了一股剑意,顿时把五六条黑索一起斩断。

王崇一步跃开,他知道此法只能预先埋伏,不能随便移动,故而不肯再逗留原地。

老道士本想擒捉住王崇,问一问这小孩子的来历,如何就窥破了他的行藏,倒是并无伤人之心。却不曾料到,这孩子居然身怀剑术,不由得大是吃惊,急忙叫道:“我并无恶意,少侠且勿生误会。”

王崇试探出这老道士虽然有些法术,却不过寻常江湖术士的本领,根本不可能是峨眉山的人,也不是天心观的路数,心头微微一松,把手头扣着的一枚石头弹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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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七)

王崇元阳剑诀虽然略有几分火候,借助阴定休留下的符箓,也能驾驭元阳剑,但却不敢轻易动用。毕竟他才炼开两条经脉,还不足以正经驾驭这口仙家飞剑,若是胡乱炫耀,有高人路过,说不定就出手抢了他的宝贝。

寻常对敌,王崇都是以剑诀弹出石头,威力尤胜寻常羽箭,当初他就是用一枚石子打死了吴铭。

石头近身,却被几条黑气阻挡,王崇元阳剑诀修行不足,附在石子上的剑气也薄弱,打碎了两条黑气,终究还是被老道士的法术给挡了下来。

老道士护身的黑气一抖,宛如手臂般灵活,不知把石子抛去了哪里。

老道士不曾料,王崇还手的这么快,虽然抵挡住了,却也不由得一身冷汗,暗暗忖道:“我修炼的不过是旁门左道之术,这少年身怀剑意,石头上也是一股锐利的金铁之气,怕不是某大门派出门历练的弟子!我的仇家跟老道一般,都是旁门左道之士,绝对不懂上乘剑术,此必然是误会。”

两人交手一场,一个聪明伶俐,一个经验老道,实力也都稀松平常,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老道士被王崇的剑法所摄,抢先解释了几句:“贫道杨拙真,在本府的小道观做主持,恰好路过,看那孩子可怜,才施展法术驱逐了恶犬,并无他意!”

王崇出手试探了一招,心下不由得嗟吁,自己功力不足,奈何不得这老道士,他倒是还有杀手锏,却不愿意轻易显露。

两家各有顾忌,又都探出了对方底细,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对头,跟老道士一般,王崇也有罢手之意。

少年笑眯眯的说道:“我也是瞧不过眼,想惩处那头恶犬,只是出手没有道长快,故而心头一时不忿。在下唐惊羽,是个寻常的读书人,倒是让道长见笑了。”

老道士杨拙真暗暗苦笑,心道:“你怎算寻常读书人?”

王崇不想说自家来历,杨拙真也不愿逼迫。

当下老道士又复一礼,说道:“老道的小观就在前面不远,不知道小施主可有闲暇,让老道做个东道。”

王崇欣然答应,两人刚才还剑拔弩张,此时言笑晏晏,颇有一番忘年之交的模样。

老道士杨拙真前头引路,果然没有几步,就到了一座小道观,前后不过五六间房舍,除了老道士,也就只有两个徒弟。

大徒儿杨明远,已经有三十几岁年纪,早就能独当一面,有人来观中请道人去做法事,都是杨明远出头露面。

小徒弟只有六七岁,叫做杨银乘,乃是老道士捡来的孤儿。

杨拙真对两个徒儿笑了一笑,说道:“这位唐公子大有来历,你们且去泡壶香茶,再送上几个鲜果。”

杨拙真打发了两个徒儿,对王崇笑道:“这几个鲜果,香滑水嫩,滋味不错,还是街坊的几个施主送来,老道也是借花献佛。”

老道士颇为健谈,王崇虽然年纪幼小,但身兼道魔两家之长,见识亦自不凡,倒也并不怯场。

两人各自旁敲侧击了一番,王崇问出来杨拙真乃是一个旁门散修,他也交代了自家的“底细”,说自己是:“大江山帮帮中一位长老的私生孩子,不能养在跟前,只能发配来此处过生活。”

杨拙真信不信,王崇也不知道,反正大家不过萍水相逢,哪里有许多实话可说?

王崇呆了一会儿,便自告辞,老道士杨拙真亲自送了观外。

待得王崇离开,他便把两个徒儿交到身边,叮嘱道:“刚才那位唐公子,虽然年纪幼小,但一身本领还在你们师父之上,以后若是见到,必然要多加恭敬,不可得罪。”

他的大徒弟杨明远颇为不信,说道:“这位唐公子不过才十一二岁,能有什么本事?”

杨拙真叹息一声,说道:“你师父我不过学了一些旁门左道的手段,哪里比得上真正的仙家?你虽然学了一身内外功夫,凡俗之中,已经算是一流,但法力尚不及为师,绝非人家正道真传的对手。这位唐惊羽公子,出身大是不凡,只怕学有道门的真传剑术,日后前途远大,必然非是池中之物。”

杨明远听得王崇居然懂得剑术,又是惊诧,心下也颇羡慕,他也知道玄门的真传剑术不是自己可以贪恋,只能恭谨的道了一声:“弟子必然遵从师命!”

杨拙真的小徒弟杨银乘,眼珠咕噜噜转了一阵,心头暗忖道:“师父说这个小哥哥本事极大,我若是去讨教几招,岂不是日后就能亲手给父母报仇?”

王崇出门走了一圈,散了心头闷郁,回到了自家宅子,就把王相和杨尧叫了过来。

他笑吟吟的对两个少年说道:“你们这几日,也不知道降龙金刚手练的如何,我且考校你们一回,你们去把三秃子手下的小乞儿都收伏了,把三秃子撵走。若是能做成此事,就继续留在我门下,若是做不成,就不必回来了。”

王相和杨尧互相对望了一眼,心头都是火热。

如今他们两人在乞儿群里的威望,早就超过了三秃子。

王相深恨三秃子当年欺压,早就想使个手段,把他撵走去别的地盘过活,只是没有王崇发话,不敢动手罢了。

杨尧炼开了三五处穴道,金刚劲走的是外家刚猛路数,最能锻炼筋骨,力气已经胜过了寻常大人,不要说三秃子,就算等闲三五个大汉都不是他对手。

两人甚至都不须动手,只是借着王崇的虎皮,就能扯起一面大旗,从容把三秃子手下的乞儿掌握。

王相和杨尧躬身一礼,兴致勃勃的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两人就带了数十名乞儿头目回来,三秃子手下数百乞儿,都被这些小头目掌握。这些人早就听说“上使”的威名,当然知道好歹。王相和杨尧甚至都没做什么,只说上使让我们掌管尔等,他们就主动把三秃子一顿好打,弄得这厮灰头土脸,抱头鼠窜去了。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八)

王相和杨尧两个少年,也不知道王崇想要做什么,招揽这些小乞儿作甚。

自从花衣帮被覆灭之后,这伙乞儿没了帮会撑腰,争夺地盘,时常受欺负,巴不得投奔到一个更有力的靠山门下,反倒是兴奋多过了忐忑。

王崇随手取出了百两纹银,扔给了王相,说道:“咱们家门前的水果铺子要出兑,你且去把它兑下来,好生经营!”

王相杨尧和一众小乞儿,顿时就是一愣,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王相捡了银子,就出门而去。

王崇也扔了一个包袱给杨尧,说道:“我也给你百两银子,你带了这些乞儿去好生洗涮一番,换了新衣服,再饱餐一顿,都去交给王相。”

杨尧接过王崇的银子,也是一头雾水而去。

这些小乞儿却不知道,王崇也是巧遇老道士杨拙真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份颇有破绽,这才随手“亡羊补牢”。

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住的是荒废的宅子,身边也没有下人服侍,说他是江湖匪类都是往好了想。似王崇这种行径,最像的就是成了精的狐狸黄鼠狼,这些小妖精偏爱干这种占了荒宅的事儿。

如果因为这点“破绽”,把江湖上捉妖伏鬼的道士招惹来,那才是大笑话。

王崇倒也不指望这些小乞儿能做什么事儿,只求先把场面撑起来,再慢慢的填补人家气息。

他手头尽有银钱,对两个童儿也不吝啬,不数日,这处荒宅就焕然一新。

王相和杨尧倒是真有些管家的模样,是两把过日子的好手。

王相颇有心机,虽然鲜果生意,小本薄利,可只要肯下心思,纵然薄利,倒也有出有入,他接手经营之后,每日居然还略有盈余,被拿来补贴家用。

杨尧性子活泼,没有王相这般稳重,他把乞儿们做了一番整饬,挑了十几个手脚勤快,又有些模样的乞儿,在店里帮忙,剩下都打发出去,挎了了篮子,沿街叫卖鲜果,虽然还未有盈余,却让满成都府都知道这家鲜果店的果品新鲜,物美价廉。

小乞儿们打小浪迹,吃过了苦头,忽然有了安定之处,都十分勤快,每日晚上回来,还不肯休息,非要把宅子打扫几遍不可。多了数百小乞儿进进出出,让这间荒废的宅子,忽然就有了一番富贵人家的气象。

王崇忙着修炼,吩咐了下去,也就不大管事儿了,他其实早就看上了几处正经的宅院,准备买下来,搬迁出去,只是冥蛇还未出缸,暂时不方便挪动,这才耽搁了下来。

这日王崇正在家中打坐,忽然听得有个孩童声音,不多时,手下的少年就带了一个六七岁的小道士过来。

王崇瞧得是熟人,这小道士正是杨拙真的小徒弟杨银乘,含笑问道:“你今日怎有空过来?可是你师父请我?”

小道士一礼到地,小脸上颇严肃的说道:“正是老师有请,不知唐公子可有些闲暇?”

王崇一口应道:“并无什么事儿,我这就去拜望令师。”

王崇吩咐一声手下少年,就跟着杨银承出了门,他瞧这小道士眼光有神,随口问道:“小道爷!你可曾学了什么法术?”

小道士奶声奶气的答道:“师父说,他所学不是玄门正宗,怕耽误了我,只传授了养气的功夫,希望我以后能有个机缘。”

王崇微微一笑,并不接话,他可不想做这个小道士的“机缘”。元阳剑诀是他冒了生死干系,千辛万苦的偷来,如何肯白白教人?天蛇王经他倒是不吝传授,可也得杨拙真师徒真敢去学,这般邪门的法术,炼成之后,虽然威力不俗,可也后患无穷。

小道士见这位唐公子不曾接话,心下闷闷不乐,带了王崇到了自家观中,就跑去后面生闷气去了。

杨拙真正在指点大徒儿,他设了一座法坛,正在手把手教大徒弟,如何步罡踏斗。这座道观甚小,香火也不旺盛,平日颇为清净,故而杨拙真时常有暇指点徒儿武功法术。

老道士见王崇来了,让杨明远自行练习,急忙迎了过来。

王崇眼尖,瞧出来杨拙真设下的乃是六阴鬼马坛,乃是旁门修炼六阴索的法门,这等旁门法术,他举手便可破去,也懒得多瞧。王崇哈哈一笑,说道:“道长面上有些急迫,可是有什么事儿?”

杨拙真叹息一声,说道:“唐公子也是有道行之人,早就瞧破了老道的行藏,有些事情便不必瞒了。我确是为一件事烦忧,若是唐公子肯帮衬一二,老道或可过此难关。”

王崇微微一笑,也没一口答应,笑着说道:“杨道长且分说一二?”

杨拙真见这位“唐公子”没有一口拒绝,已经是微微放落了心思,解释道:“老道出身乃是小门户,我师父只收了两个徒弟,我还有一位师兄,叫做孟兮航……”

王崇听得此处,忍不住笑道:“可是两师弟反目成仇了?”

老道士颇有些嗟吁,叹了口气,说道:“师门蒙羞,确是跟师兄不睦!”

听得老道士杨拙真直承是师兄寻仇,王崇一笑说道:“你们两家谁人对错,须得跟我说一说,我须只帮道理,不帮交情。”

王崇这么说,非是他有什么规矩,是有意无意营造出自己乃是名门正派的假象,免得被人窥破底细。

杨拙真急忙叫道:“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老道士不敢欺瞒良心。”老道士当下就把自己师门的事儿说了一遍。

他师父乃是旁门,但也练有几门法术,写就了一卷符本,临死前让两个徒弟选择,一个继承他的道观,一个继承他的符本。

师兄贪恋道观富庶,就选了继承师门基业,杨拙真自然选了符本,另外寻了一处道观挂单。

本来两师兄弟各安本份,头几年倒也无事,后来杨拙真的师兄似乎遇到了什么为难,几次送书信来,让杨拙真把符本借他,杨拙真自然不肯。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九)

杨拙真的法术比他师兄高明些许,本来也不惧师兄,但却不知他师兄不知哪里寻了帮手,便欲强行索要符本。

杨拙真提前得知了消息,自知斗不过师兄请来的帮手,被逼不过,无奈只能远走他乡。

这些时日,杨拙真又复被师兄寻到,故而也想要寻个帮手,求到了王崇的头上。

王崇微微沉吟,说道:“既然不过是一符本,何不抄录一本送给你师兄?”

杨拙真叹息一声,说道:“非是老道不愿意,实是在师父床前发下了毒誓,若不然,我又何惜一符本?”

王崇又换了个问题:“既然斗之不过,就再走远一些也罢。”

杨拙真幽幽说道:“若是寻不到人帮忙,老道自然也就再次远行了。我也非是恋栈此地,老道这个小徒弟乃是附近人家的孤儿,总想着还帮他寻回父母,若是我们师徒一走,他只怕就再也无望见得双亲。”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待你师兄来,我就帮你撑个场面。”

老道士杨拙真顿时千恩万谢,他倒是不在乎这个少年的本领。两人交手过,王崇的本领也未必就高过他,但一手剑术颇为正宗,必然是有来历的人,能够跟这少年的师门扯上关系,才是老道士的念想。

王崇呆了一会儿,就告辞而去。

老道士把王崇送出了道观,又回去调教徒儿了。

王崇也不着急回去住处,他出来一回儿,也想消闲散闷一番。老道士杨拙真的道观甚穷,也只有茶水鲜果可以招待,虽然殷勤留饭,他也懒得吃什么粗糙饮食。

王崇在成都府已经住了一月有余,早就把城中每一个角落踏遍。

魔门跟道家不同,一贯讲究饮**美,享受舒服,大多数魔门弟子,都用度奢华,更胜人间富贵人家。

王崇亦不例外,他手头又不是没有银钱,故而从不苛待自己。

此时,他正是去成都府最有名的一家酒楼,想要吃个餐饭。

王崇挑的不是饭口,酒楼中食客不多,他点了几样精美的小菜,要了一小坛酒楼自酿的美酒,自斟自饮,倒也闲暇惬意。

王崇答应了老道士,心头也是有些底算,他以天蛇王经祭炼的三条冥蛇,再有几日就能出缸了。虽然新炼成的冥蛇,火候不足,还需时日磨炼,但在这种炼气层次的斗法,料必没有对手,已可占尽上风。

三条冥蛇出缸的时日,来不来得及赶上老道士的劫难?王崇却是不放在心上。他又不是良善之辈,魔门弟子出尔反尔,又算什么大事儿了?

他和杨拙真又没有什么天大的交情!

杨拙真让他帮忙,也不提什么报酬,也不提醒有无危险,连师兄的帮手是谁都不肯说明,这老道士也未必就存了十成十的良心。

王崇怀着心事,也没打算遮掩,故而情绪露于颜面,想起自己也没个去处,日常修行更无人指点,颇有些惶惶然,茫茫然,忽然就叹息了一声。

他这声叹息出口,就听得耳边想起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笑呵呵的叫道:“你这小娃子,又有什么愁苦,要这般叹气了?”

王崇心头惊骇,急忙游目四顾,却不见跟自己说话的人。

这个苍老的声音如在耳边,但左近却无人,他知道是遇到了高人,当下双手一拱,低声喃喃自语道:“前辈可肯现身吃些酒菜!”

他知道苍老的声音,必然是道术之辈,自己声音多小,对方也必然听得到,故而直接开口邀请。

这边话才出口,苍老的声音又复笑道:“你倒是有些心思!既然你请,老乞儿就吃你一顿。”

王崇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中年乞丐就坐在了面前,以他的目力,也没瞧出来,这中年乞丐是怎么来的。

这中年乞丐虽然衣衫补丁甚多,却浆洗的干干净净,手里拎着一根竹杖,背后一个黄皮大葫芦,颇有游戏风尘的高人姿态。

王崇心头惊骇,但毕竟小有城府,只让店家再送上几样酒菜,也不多啰嗦。

中年乞丐食量奇大,酒量又好,王崇叫店家添了三次酒菜,都给他吃的干干净净。他不言不语,却是偷眼观瞧,揣摩这个中年乞丐来历,生怕是遭遇到了对头。

中年乞丐吃饱喝足,灿烂一笑,说道:“老乞儿本来以为,成都府这种地方也能出狐仙黄鼠狼精耗子精了,却没想到是个略懂剑术的小小少年。你家长辈呢?”

王崇刚要答话,眉心就是微微一凉,演天珠只送出了两个字:拜师!

王崇心思电转,暗暗忖道:“演天珠让我来成都府,难道就是要撞这一次的机缘?这老乞儿究竟什么身份?为何演天珠如此看重?”

王崇也不知道演天珠的来历,这又是件宝贝,不是萌宠,平日也没法沟通,满腹的疑问,也没人回答。

他虽然想了好多,但念头转动也不过就是一瞬,当即就离席拜倒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

中年乞丐被弄得哭笑不得,他平生最爱游戏风尘,此是路过成都府,想起来成都府的诸多美食,忍不住进城来大快朵颐。偶然听得有个少年占了一处荒宅,还弄出来鲜果生意,收拢了一群小乞儿,满街挎了果篮叫卖,误以为是什么贪玩的小妖精,就想要来教训一番。

他见到了王崇,却发现这个少年身上,隐隐有一股剑气,还是玄门正宗,并非是什么邪怪成精,这才现身一见,却没想到遇到这般尴尬场面。

王崇可不敢一直哭下去,万一遇到个喜欢痛快的前辈,觉得他婆婆妈妈,岂不是弄巧成拙?他一面哽咽,一面说道:“弟子刚被撵下峨眉……”

中年乞丐微微讶然,问道:“你是犯了什么事儿?”

王崇就怕没得机会开口,他抛出一句“刚被撵下峨眉”,就是为了争取说话的机会,当下他就把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除了隐瞒了出身天心观,冒充唐惊羽这一关键,当真没有丝毫遗漏,也无半句虚言。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十)

中年乞丐耐心听完,不由得莞尔一笑,说道:“确是白云老尼姑的性子,又倔又硬。她为了维护自家徒儿,爱屋及乌,偏袒莫虎儿,此事做得差了。”

诋毁了白云大师一句,中年乞丐饶有兴趣的望着眼前少年,忽然伸手一按,王崇就觉得一股奇异的真气灌体而入,在经脉里游走了一圈便自退去。

王崇心头大骇,浑身寒毛都炸了,也不敢催动元阳真气,任由令苏尔真气来去,他并无准备,没有提前把真气送入天地之窍,就算再怎么遮掩,也必然被中年乞丐探查出来,一身峨眉心法的修为。

中年乞丐啧啧称奇道:“白云老尼姑真没眼力,居然放过这么一块浑金璞玉。”他伸手一搀王崇,叫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何就能轻易跪拜他人?快些起来,莫要做如此痴怨之态。”

王崇出了一身冷汗,呆然半晌,才忽然反应过来,做出福至心灵的模样,顺势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恭恭敬敬的答道:“前辈既然跟白云仙师相识,必然也是游戏风尘的剑仙一流,不知惊羽可有机缘拜师门下?”

中年乞丐哈哈大笑,说道:“你倒也机灵!我知道白云,白云那老尼姑可未必瞧得上我,算不得相识。我乃是丐王令苏尔,传承的是西川毒龙寺铁犁老祖一脉道法,佛道双修,本门有个规矩,想要拜师,须得做乞儿二十年,你可愿意?”

王崇心思剔透,哪里会去回答愿意不愿意这等话题?他双膝跪倒,磕了八个响头,叫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丐王令苏尔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你这小子,着实机灵!不过且慢拜师,我可以收你为徒……却有个条件。”

王崇双手抱腕说道:“师父有甚条件,吩咐下来便是。”

令苏尔哈哈大笑,说道:“你答应了老道士杨拙真,帮他抵挡师兄寻仇。我门下最重信诺,你若是这件事做得好,老乞儿就收你为徒。”

王崇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考验!这等小事儿,他有十足信心可以做的尽善尽美。只是他原本想要炼成冥蛇,有三条冥蛇在手,就能轻易抵挡杨拙真的师兄和一众帮手,此时却不好用了,须得另想办法。

王崇脑中盘算,嘴上却答应的爽快,道:“此事便是师父不说,我亦要帮忙到底,必不会让师父失望。”

令苏尔点了点头,随手袖袍一卷,满室清风,已经走了个无影无踪。

酒楼中的客人伙计一切如常,似乎并不曾觉察,有个中年乞丐方才出没,由此可见这位丐王剑术之高明,已经到了无形无迹的地步。

令苏尔一走,王崇心头一松,险些瘫在地上。

“他怎么对我一身峨眉心法无动于衷?”王崇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演天珠就送了一道凉意,在眉心化为短短一行字:“他以为你在峨眉山学的。”

王崇顿时愕然,半晌才哑然失笑,暗忖道:“原来如此,是我当惯了贼,心头有鬼,竟然念不及此。”

他心思活泼开了,第一件事,就是想起自己身上的几件宝物。

“亏得我谨慎,把太浩环和元阳剑都撸在手臂上,用衣袖遮住了。若是垂在手腕上,被令苏尔看到,岂不是就露了马脚?我一个连仙道入门都还未的小子,如何能够这么多宝贝?”

“这等好运气,哪里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道理?这两件东西,我该先藏起来,不能让这个师父发现。”

“这些宝物也就罢了,终究是外物,还可藏觅,只是那几条冥蛇又该如何处置?这几日就要冥蛇出缸。丐王令苏尔……应是正道仙修!若是被新拜的师父知道,我用修道之士的尸骨修炼冥蛇王咒,他老人家只怕一时三刻,就要清理门户了。”

王崇也有些庆幸,令苏尔说走就走,若是令苏尔留下来,不用几时,他就要马脚尽露来,如今这位丐王一走,倒是给了他弥补破绽的机会。

王崇出身魔门,倒也对正邪各派的厉害人物略有耳闻,可他并不曾听过西川毒龙寺铁犁老祖,令苏尔的名头更是今日第一次知道。

他虽然知道演天珠是异宝,让他拜师,必然大有缘法,仍旧心头忐忑,奈何师父已经拜了,想要后悔也不可能。

王崇心头正自盘算,演天珠又复送出了一道画卷,只有寥寥数行文字:令苏尔是韩无垢的俗家侄儿,身兼三家之长,是天下间最好师父。

“韩无垢?”

王崇脑子里千折百回,他也没有听过韩无垢的名字,自己的“老师”身兼三家之长,一家就是西川毒龙寺铁犁老祖,另外一家自然是韩无垢了,却不知还有哪一家真传?

王崇转了一会儿念头,心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待得冥蛇出缸,再说其他。若是冥蛇出缸,就被令苏尔发现,我能保活命已经不易。”

王崇倒也并不吝啬三条冥蛇,比起能够拜师丐王令苏尔这等机缘,那等外物不值一提。只恨他法力太浅,只能炼法,却没手段把三条冥蛇毁尸灭迹,若不然把三条冥蛇毁了,倒也一了百了。

王崇定了定心思,也无心吃喝,会了钞起身离开。

回到了住处,王崇暗暗计算时日,大约还有七日,就是冥蛇出缸的时候,他须得确保那一日,令苏尔不在这附近,好让自己不至于露出马脚。

王崇当然没得本事,使唤这位丐王,让这位师父走东奔西,但是他却知道一件事,自己若是不在此处,令苏尔十之**也不会在附近。

王崇心下盘算良久,把王相和杨尧唤来,说道:“我有一件事儿,须得你们跟我一起去办。”

王相和杨尧自然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当晚就被带去了杨拙真的道观。

杨拙真本以为,王崇就算答应了帮忙,也只会在有事儿的时候赶来,哪里料到他提前几天就带了手下小乞儿过来?老道士欢喜的什么也似,不但倒履相迎,还把道观的房舍都空出来,自家师徒三个挤做一处,其余都给王崇和他手下小乞儿们住。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十一)

王崇做了这番安排,思忖十之**,令苏尔不会再去旧宅,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在七日后,妥善安排冥蛇出缸之事。

忽忽过的几日,杨拙真这边气氛越来越是紧张,偶尔还有陌生的江湖客在道观外出没,显是有为而来。

老道士杨拙真师徒三人,每日加紧修炼,为对敌做准备,王崇却并不在乎,一派轻松自若。他知道自己就算失手,也有丐王令苏尔在旁帮衬,绝不出来大问题,只是会影响他在师父心目中的位子罢了。

王相这一日正演练降龙真气,忽然心头火热,一团暖流起自丹田,须臾就冲破了无处大穴,转会阴,过命门,入夹脊,冲上脑后玉枕,聚于头顶百会。

他本来修习降龙真气,久无寸进,心浮气躁。

这几日,却因为时时都要担心有敌人来犯,反而沉静了下来,忽然就有了突破,降龙真气在经脉中流转,王相双掌一拍,使出了降龙八掌。

这套掌法乃是配合降龙真气的招数,共有八招:青龙出海,火龙贯日,飞龙乘云,神龙见首,龙战玄黄,鱼龙百变,风虎云龙,盘龙卸甲!

王相直打的虎虎生风,每把这套掌法打过一遍,似乎就有许多感悟,筋肉血脉都似乎在脱胎换骨一般。

就连王相自己,也不知把一套降龙八掌打了多少遍,忽然一声长啸,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却是降龙真气耗尽,涓滴不存,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道观又不大,早就惊动了所有人。

王崇见他演武的如醉如痴,也不去阻拦,任他一直耗尽了真气摔倒,这才走了过去,塞了一枚丹药,喝道:“快些吞了!”

这枚丹药,还是花飞叶临下山的时候所赠,若非王相此时参悟武学,将要油尽灯枯,王崇也舍不得给他。

王相此番演武获益非同小可,从此便算是踏上了武学正途,只要继续勤修苦练,迟早能内外功合一,功成混元,晋升武学大宗师!

王相吞了丹药,只觉一股暖流入腹,瞬息就散至四肢百骸,全身似乎都有了力气,刚要站起来,却被王崇伸手一按,喝道:“好生躺着,运转降龙真气,莫要浪费我一粒灵丹。”

王相不敢违拗主人的命令,躺在地上,运转降龙真气,不知不觉,就是几个时辰过去,待得他心头一激灵,猛然跃起,却已经是天黑了。

他才跳起来,身边的杨尧就叫了一声:“王相哥哥,莫要闹出动静来,公子和道长他们都去安歇了。”

王相看到杨尧在旁边守护自己,也不由得感动,一面舒展筋骨,一面说道:“亏得公子的一粒丹药,不然我怕是要大病一场,这次可能就帮不得忙了。”

杨尧笑道:“哥哥倒是有运气,居然一时突破,武功反而在我之上了。”

王相颇为得意,他年纪比杨尧大,修习武功却输给了这个表弟,心底本来就憋闷,如今却轻松许多,笑道:“你修炼的是金刚劲,进境一直都比我快,说不定再有数日,你又会追到前面去。”

杨尧倒也并不艳羡自家的表哥,“唐惊羽公子”对他们兄弟一并看待,都传了降龙金刚手的功夫,只是先练后练的区别,日后自己也会修习降龙真气。

杨尧悄声说道:“我们手下的小乞儿打探得最近城里来了一个长大凶恶的道人,听说见人就问杨道长住哪里,必然就是杨道长的大敌了。我们可要去探个消息?好让咱家公子知己知彼。”

王相正是武功初成,欲报恩的时候,闻言思忖了一会儿,就说道:“我们不可惊动旁人,正好趁夜色去看看那边都约请了什么人物。”

两人知道这会儿没准有人盯着道观,故而也不走正门,从后面翻墙而出,便去那道人的落脚处。

两人猜测的不错,那个长大凶恶的道人,正是杨拙真的师兄孟兮航。

他此时正恭恭敬敬的站在地上,如孙子一般伺候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妞儿,正在吃吃的笑,扭头对孟兮航说道:“你们师门那点玩意儿,我也瞧不上眼,本公子要的就是那一卷天蚕丝!你师父那老鬼真不识货,居然把这等宝物用来书写符本。你师父那老鬼的几手三脚猫的旁门法术,也配用天蚕丝做符本?”

孟兮航陪着笑,小厮般拘谨,就算被辱骂了师父,也不敢回嘴,他早就吃了大亏,知道这个看似酒色过度的年轻公子,名叫秦旭,号称红线公子,得有云台山的剑术真传,自己真真的不是对手。

秦旭讥讽了孟兮航师徒几句,便自得意的说道:“我久想炼一门法术,名为十二花神罡煞!只是身子太弱,受不得花神罡煞的侵蚀。还是老师告诉我,若能找到天蚕丝一类的天材地宝,就能以此物祭炼一件宝物,功效和法术相当,斗法的时候,反而更加便利。本来我还想,如此天材地宝,实在不好寻找,却没想到转眼就碰到了一宗,你说我是否洪福齐天?”

孟兮航连忙谄媚的答道:“秦公子自然是洪福齐天,不然岂能被出云道长收入门下,寻常人如何能有这般福气,拜师云台山大宗。”

脸色惨白的秦旭呵呵一笑,再也不理会孟兮航,只跟怀中的两个妞儿调笑,说些不堪入耳的话。

王相和杨尧离开道观的时候,王崇是有觉察的,他却没有阻止,反而在稍迟片刻之后,也离开了道观,紧跟在两人的身后。

王相和杨尧练武才一个多月,轻功自然稀松平常,只是两人做惯了乞儿,倒也谨慎小心,摸到了孟兮航和年轻公子的落脚处,就各自去偷了一套小厮的衣衫,扮作下人混入了其中。

孟兮航和年轻公子是在成都府最大的一处客栈下榻,名唤——来福客栈!包了一个跨院,十分雅静。

孟兮航还带了十多个道童,秦旭身边更有数十名江湖豪客追随,还带了几个女眷,各自有体己人服侍,也不许客栈的小厮进来。

王相和杨尧琢磨了许久,也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在院子外晃荡。

王崇虽然紧随其后,但却比王相和杨尧精细的多,他只是观察了一会儿,就翻身入了院子,见到了一个小道童手端茶盘路过,就迎面过去,微微一笑,使出了天心观独门秘传的邪法。

他不但修成多罗识,还修成了天魔五识的——抵律识!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十二)

抵律识更改自身记忆,不怕被搜魂,是极高明天魔秘术。

**摄魄这等附带的小手段,王崇平日都不屑使用,也就是图个便利,才拿这个小道童开张。

这个小道童虽然也有些修为在身,哪里经受得住天魔秘法?

小道童只给王崇瞧了一眼,都来不及叫嚷,就自迷糊,被他补了一记手刀,砍在脖颈上,顿时就昏了过去。

王崇也是胆大包天,把这个小道童拖到僻静角落,换了他的衣衫道袍,手托茶盘,从容闯入了孟兮航和年轻公子的住处。

孟兮航也是神魂不属,只顾得胡乱吹捧年轻公子,居然没觉察这个小道童换了人。

王崇送了香茶,理所当然的就旁服侍,他听了几句两人交谈,不由得心头诧异,暗暗思忖道:“原来杨拙真老道师门的符本,居然是天蚕丝编造,这可是好宝贝。”

王崇出身魔门,眼光见识不差,这世间能够号为天蚕的灵物,最少也有九种,但不拘哪一种天蚕所吐之丝都是一等一的天材地宝,最合适用来祭炼旗幡一类的宝物。

逍遥府的都天烈火旗,就是一种天蚕丝编造,水火不侵,更能吸附天地元气,转为滔滔法力。

秦旭饮了一杯葡萄美酒,被身边的美人儿逗的哈哈大笑,冲着孟兮航挥了挥手,说道:“你且下去吧!明日若是不能把符本拿来,我就要亲自出手了。我若是亲自出手,答应你的那门法术,也就不会传授。”

孟兮航大是惶恐,叫道:“我明日必然说服那个不成器的师弟,把符本献出,让公子祭炼宝物。”

秦旭得意洋洋的说道:“若是我能炼成花神扇!便是正邪各派之中也算一号人物了。”

王崇听得花神扇之名,不由得微微愕然,他进来的晚,没听到孟兮航吹捧之语,只听到天蚕丝的事儿,还不知道秦旭出身云台山。

“这花神扇的名目,叫人好生熟悉。”

王崇遍搜记忆,忽然想起来在哪里看到花神扇的名目,他暗暗忖道:“东方鸣白的道书之中,不就记载了这件宝物的祭炼法门?”

“花神扇乃是云台山不传之秘,难道这个一脸煞白的浪荡公子跟东方鸣白老师艺出同门,也是云台山一脉?”

“瞧这个小子酒色过度,法力也不见得多强,就算夺了杨拙真的符本,他也未必有本事祭炼宝物,只怕还是要去求他师门长辈。”

王崇心底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嫉妒之心,肚内暗暗骂道:“这厮如此不堪,居然也能拜师云台山,当真叫人气愤!我若是让他得了符本,祭炼成宝物之后,再顺手夺了,岂不是美哉?”

王崇那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就算知道年轻公子出身云台山,仍旧不惧,他峨眉山的五灵仙府都混进去过,哪里还怕什么云台山的传人?

云台山山主九烟上人道法之高深,并不输给正道三宗两派一府的宗主掌教。

只是九烟上人性子喜怒无常,收徒糜烂,门下有正人君子,也有邪祟小人,算是介乎正邪之外的一个大门派。

云台山比之峨眉也许稍逊,却比王崇出身的天心观强盛不知几许,由不得王崇不肚内暗生嫉妒,他心底细细盘算,如何让这个一脸惨白的家伙摔一个天大的跟头。

孟兮航这老道士,也是常年学道炼法,读书不多,吹嘘拍马的手段并不精熟,此时也颇觉没什么好词儿了,急忙起身告退。

王崇一躬身正要跟着孟兮航一起离开,秦旭却随手一指,叫道:“你这个小徒弟倒也伶俐,这几日且跟随在我身边。”

王崇那是多么有眼力?

故而进来没多久,就熟悉了两人习惯,几次添茶倒水,递送手巾,都做的恰到好处,被秦旭一眼看中。

孟老道恍惚间,也没看清楚这个“小徒弟”是谁,他心头有事儿,也没太在意此等细节,淡淡吩咐了一声:“好生服侍秦公子!”便此匆匆去了。

王崇也不多言,只是闷头做事,不旋踵秦旭睡下,搂着两个美人儿,就开始昏天黑地。这两个女子乃是成都府最有名的青楼名妓,手段繁多,惯会哄人,把个秦旭服侍的快快活活,风骚流淌。

王崇知道自己打昏的小道士,随时都可能被人发现,也不敢耽搁功夫,在秦旭昏天黑地的时候,悄悄把这位风流公子脱下的衣衫摸了一回,顺走了这位红线公子的法宝囊。

一朝得手,这小子从容退出了房间,翻墙而出,离开的时候,还没忘了叫上两个手下。

王相和杨尧见到王崇,心头惊讶,又复愧疚,惭愧没能打探出来什么消息,正要说甚么,王崇挥手一摆,说道:“我已经知道杨拙真道长的敌人来历,你们快跟我走!”

两人还不知道,王崇摸走了秦旭的家什,怕人家追出来,还以为王崇是担心自己两兄弟,冒险来追回他们,都感动的五体投地,默不作声的跟着自家公子一路狂奔。

回到了杨拙真的道观,王崇就闭门不出,弄得王相和杨尧也不知道,自家公子究竟是生气了还是怎地。

王崇并无闲心跟两个小乞儿纠缠,他回到了房中,就打开了秦旭的法宝囊,第一件就看到了秦旭仗以成名的红线剑!

红线剑也算是旁门有名的飞剑之一,这种飞剑相当雅致,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绣囊。

红线剑并不是装在绣囊里头,绣囊本身只是剑囊而已,而是化为十余根红线,在绣囊上刺绣了十余朵殷红的梅花。红线剑的剑囊,另有一种妙用,可以储藏修道人的元气,危急关头可以恢复功力。

东方鸣白的道书,也有记载红线剑的祭炼法门,只是他们师徒不曾寻得合适的材料,他师父祭炼的是太浩钩沉阵图,他自己只祭炼了一枚灵剑簪!

王崇都不敢打开看,直接扔到了太浩环里,他也是担心秦旭忽然醒悟过来,催动剑诀,红线剑飞舞起来,说不定自己就要画虎不成反类犬,作个大死了。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十三)

秦旭的法宝囊中,除了红线剑之外,还有银票一叠,黄金锭子数十,以及无数珍珠古玩,还有些华丽的衣衫,十来口江湖豪杰所用的刀剑。

如论功力,东方鸣白好歹也是修成大衍的人物,远远胜过秦旭这位红线公子,但如论身家,东方鸣白就远远不及了,这位散修还有些修行人的模样,秦旭却是滚滚红尘,富贵修仙的路数。

王崇随手把一应事物都塞入了太浩环,忍不住暗暗沉吟起来:“孟兮航老道居然请了云台山的人,却是有些麻烦了。秦旭不过是外强中干之徒,他这位红线公子被我偷了东西,没了随身的宝贝,十成本事应该都去了九成半,不过是一头没爪牙的老虎,不足为惧。但秦旭可是云台山的弟子,若是吃了亏,就呼朋唤友,叫来许多同门帮手,就不好打发。”

“一旦惊动了云台山的人,莫要说杨拙真那老道,我和杨拙真捆绑一块,只怕也不过凑个拼盘。就算我新拜的师父都未必顶得住,他老人家不过是一介散修,如何能斗得过云台山?我当想办法通知老师,让他老人家来拿主意。”

王崇转一个念头,就能生出来无数的鬼主意,他微微一笑,跑去跟杨拙真老道求了笔墨,在道观中挑拣最醒目的墙壁上,胡乱书写了:“有云台山之人助拳,请师尊明示!”这些字样。

杨拙真老道本来还不知道他讨要笔墨作甚,待得见到这些字,顿时脸色突变,再也镇定不能。

他几次哆嗦着,想要问一声:“该当如何是好?”

杨拙真不过小门小户的旁门杂修,如何不知道自己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得云台山的高人?

他甚至有些暗暗后悔,不如早些交出去符本,也可以免去此祸。

王崇绘了七八面墙,就听得一个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这小子,倒也诡诈,我才不过去找老朋友喝个酒,你这边就弄出了事儿来。”

王崇一回头,果然见自家师父正笑吟吟的站在院子当中,左手中还捧着酒壶,另外一只手里还有吃了一半的肥鸡大腿。

王崇慌忙拜倒,叫道:“此番争斗,弟子想知己知彼,就去了来福客栈探查个究竟,却发现孟兮航老道请了云台山的一位弟子,叫做秦旭。我在峨眉山的时候,听峨眉弟子说起天下修道门庭,以正邪十二大派为最,云台山于正邪之外,独树一帜,也不差这十二家大门户多少。弟子不知该如何着手,倒也不是怕,只是担心给师父招惹麻烦,故而才胡乱画上几笔,思忖师父必能看到,能提前拿个主意。”

丐王令苏尔搔了搔头,转过头,对身后说道:“这小子果然如你所言,有些小聪明,居然能想出来这么一个法子招呼我。”

王崇心头突突一跳,却见一个身穿黑色道袍,长须飘飘的年迈道人携了一个七八岁的童子翩然现身,正是峨眉阴定休老祖的第三弟子玄鹤道人。

玄鹤道人身边的童子,王崇也熟悉到了极点,正是惹祸的魔王,翻天的熊宝宝——莫虎儿大少爷。

“怎的玄鹤也来了?还带了莫虎儿这混账?我师父难道跟玄鹤道人熟识?我怕不是要露马脚……”

王崇心头有无数大鬼,十分惴惴,脸上却不动声色,做出惊喜交加的神色,一礼拜倒,恭恭敬敬的说道:“原来是玄鹤老仙长和莫虎儿小弟。”

玄鹤道人还只是手捋长须,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莫虎儿却一撇嘴,抢话说道:“我如今可是峨眉弟子了,拜在玄鹤恩师门下。你这等资质平庸的货色,本来就不配入我峨眉,如今捡了个师父,也算你运气好了。”

莫虎儿说这话,还自觉得意,给师门长脸,却把玄鹤道人和令苏尔都气的七窍生烟。

他诋毁王崇资质平庸,不配入峨眉也就罢了,旁边可还站着丐王令苏尔呢?

令苏尔刚收王崇做徒弟,岂不是说他老人家就是个捡破烂的?

还什么捡了个师父,哪有这般说话的?

玄鹤道人更是脸面无光,怕好友生气,急忙一拍自己的徒儿,喝道:“莫要乱说话,且去一边玩耍!”

玄鹤道人被白云大师硬塞了这么一个堵心的徒儿,心底并不快活,但又无可奈何,平日里不管怎么交代,这混世小魔王都听不进去。

莫虎儿哼了一声,也不是很把玄鹤这个师父放在眼里,他听得可以四处去玩耍,倒也开心,临走前还不忘了跟王崇显摆。

这小子把小下巴一挑,傲然说道:“好叫你得知,白云大师把一葫芦乾元换骨丹都赐给了我。如今我已经炼开了十二正经,再有月余就能炼通奇经八脉,为峨眉派最出色的小爷!”显摆完了,这熊宝宝才一蹦一跳的去了。

玄鹤道人和丐王令苏尔面面相觑,两位长辈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崇更是很有想撞墙的冲动,他何等辛苦?如今才炼开了两条经脉。莫虎儿什么货色,居然就靠着一葫芦乾元换骨丹,修为反而超出了他之上?

“白云大师十分不公平,凭什么我就要被撵下山,莫虎儿就能留在山上?峨眉由这等人物主持,只怕败亡无日了。”

王崇心下吐了个槽,他也知道峨眉派家大业大,哪里就是容易败的?只是不肚内诋毁几句,心下十分之不平衡。

玄鹤老道伸手扶额,有些无奈的说道:“且不去管那个混小子,我来问你,在来福客栈都看到了些什么?”

王崇见玄鹤道人问起自己,去来福客栈探查到了什么,顿时松了一口气,知道两位长辈还没发现自己的马脚,才有些微放心。

王崇口才便给,三言两句,就把看到的事儿说的清楚分明,还把偷自秦旭的法宝囊取了出来,跟自家老师说道:“弟子当时想着,杨道长肯定不是此人对手,就顺手牵羊偷了他的法宝囊。谅必此人没了法宝,怎都要消停几日,可以做个缓兵之计。”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十四)

丐王令苏尔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接过了法宝囊,略作翻看,说道:“这十二口红线剑也算是颇有来历,经过了一次炼质,只是你现在还用不得。待我帮你封镇了这十二口红线剑,再不会被他收回去,你日后你学成剑诀,可以用本门心法重炼。”令苏尔捏了一个灵诀,拍在了法宝囊上,又复递给了徒儿。

王崇心头窃喜,答应一声,接过了法宝囊,仍旧揣入了怀里。

有了这个东西,他就能把太浩环和元阳剑都藏入法宝囊,自来没有师父查看徒弟法宝囊的道理。

王崇是早就算计好了的,经此一来,再也不用担心贼赃暴露。

玄鹤道人颇为赞许的说道:“你也算是有勇有谋,处置的十分不错。”夸了王崇,他就想起自己的徒儿,莫虎儿哪里是个省心的?

当初许旌阳得了一葫芦乾元换骨丹,二十余日就炼开了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三个月就踏入先天,进入胎元之境。

莫虎儿得了一样的奇遇,同样是一葫芦乾元换骨丹吃下去,进境却比许旌阳慢了数倍,着实糟蹋好东西。

玄鹤道人既然收徒,当然也不吝传授,但每次指点这个徒儿,都气的七窍生烟。

莫虎儿这小子明明资质鲁钝,却还不够虚心,一味的好高骛远,不肯扎稳根基,把一套峨眉入门的剑诀练的乱七八糟。若没有那一葫芦乾元换骨丹,只怕十年都难炼气有成,三十年能够晋入胎元之境,已可算是侥天之幸。

玄鹤道人心情复杂的瞧了一眼王崇,居然略有几分羡慕令苏尔。当初王崇可是先入的峨眉,若不是白云大师撵走,他早就收入门下了。

令苏尔闻言哈哈一笑,对玄鹤说道:“本来我欲以此事考验他,没想到却引出来云台山的人,这件事怕是非我们两个出面不可!”

玄鹤道人亦是微微一笑,说道:“正该如此!”

杨拙真老道这会儿才有机会插话,苦着脸,说道:“多谢两位道长援手,小道本门的琐事,惊动两位大驾,着实惭愧!”他原本惦记引出王崇背后的长辈,现在却不敢做如此想了。

杨拙真其实早就知道,师传的符本乃是天蚕丝织就,只是他师父根本没本事用天蚕丝祭炼法宝,只能绘成符本用作传宗,所以他不肯给师兄,也不敢跟王崇说明,毕竟宝物难舍,怕人惦记。

老道士本拟自己师兄不过请了几个三山五岳的散人,哪里料到会惹到云台山的头上?

不过是一个小小旁门的符本之争,哪里就忽然变成了云台山和峨眉派两家的争斗?

杨拙真夹在其中,左右都为难,很想舍了符本,只求自保。

如今他想要舍了符本,却如何跟令苏尔交代?

更何况,居然还惹出来峨眉派的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杨拙真老道故意设了陷阱,勾结峨眉派,要坑害云台山的传人。

令苏尔不以为然的说道:“世上自然有公道!就算是云台山的弟子想要图谋别人家的宝物,我见得也要管一手,别人怕他九烟上人,我令苏尔却不怕!”

杨拙真暗暗叫苦,心头道:“我把符本给了你也罢,你老人家自去争斗吧!”

杨拙真虽然一肚皮的心思,却不敢跟丐王令苏尔分说,只能讪笑着把令苏尔和玄鹤道人请入了后堂。

秦旭胡天胡帝的一整夜,居然也没发现自己的法宝囊丢了。

直到天色大亮,日近午时,这位红线公子才一脸春意的起了身,让两个姑娘服侍他穿衣洗漱。

穿好了衣衫,秦旭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间,微觉诧异,再仔细摸了一会儿,快要把自己摸到起兴,也没找到法宝囊,这才急了。

秦旭在房间内翻箱倒柜,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满屋找了一回,又复把两个青楼小娘按倒在床上,剥脱的白羊也似,仔细搜了一遍,仍旧不见自己的东西,这才确定自己的法宝囊是真的丢了,心头顿时惶然。

他恼怒娇娇,闯出门去,把两个青楼的姑娘愣在床上,各自对望了一眼,心头都忖道:“原来不是回笼火炮,却是走了什么水头!”

两个女子见多了,长有客人早上起来,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东西,多半是会不得过夜的钞,也有少数是觉得丢了贞操,悔恨**放浪,不是君子所为。

这些事情自然另有人处理,却不需要两个姐儿操心了。

秦旭双目发赤,找上了孟兮航的房间。

这孟老道昨夜倒是孤枕,起来的也早,他是年岁大了,顾惜身体,不敢浪天浪地,早早起身,已经用过了早膳,见得这位秦少爷如此脸色,也是大大的一愣。

孟兮航急忙问道:“秦公子如此情急,可是遭遇了什么事儿?”

秦旭怒骂道:“你还问我出了什么事儿?你昨夜放了个贼在我身边,把本公子的法宝囊偷了,还不快把那小贼交出来?”

秦旭也非是蠢人,找不见了法宝囊,立刻就怀疑到了昨夜的小道士身上,来逼问孟兮航。

法宝囊里头是他多年积攒的身家,更不消说还有一十二口红线剑了!

他不过才天罡境界,哪里炼得出来这等宝贝?

那十二口红线剑是他师父出云道人所炼,严格来说,乃是师门云台山的东西,只是交给他使用罢了,若是丢失了,必然要被师父责骂,甚至逐出师门都不是没有可能。

孟兮航老道也懵了,叫道:“那个徒弟还是你自行留下,我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你要人,我这就唤来……”

孟兮航此时才忽然记得,自己昨夜恍惚,居然不记得是哪个徒儿,他也不敢分辨,只下令让所有的徒弟都过来。

孟兮航也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对徒弟的管束,亦非常松散,所以秦旭丢了东西的事儿,瞬息间就传遍客栈。

被王崇打晕的那个小道童,早就醒了过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敢声张。待得孟兮航传唤徒弟,秦旭丢了重要宝物的事儿传了出来,这个小道士心里砰砰乱跳,只有一个念头:“这却是要死了!”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十五)

孟兮航老道平日,素无公平二字,故而门下的徒弟,做错了的肯定有罚,做好了未必有赏,平素还专一惯爱喜怒无常。

这小道童犹豫片刻,一咬牙,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准备抵赖到底,绝不说起自己昨夜被打晕的事儿,免得惹祸上身。

孟兮航老道把所有徒弟凑齐,秦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心头恨恨,暗暗道:“若是给我找到那个小王八蛋,必然剥皮抽筋,我的东西也是他可以染指?”

一排十多个小道士站的稳稳,秦旭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从东到西,从西到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沉着脸问道:“你可还有其余的徒弟?”

孟兮航老道无奈的说道:“我一共就这么十六个徒弟,全数带在了身边,公子您也都见过,哪里还有第十七个来?”

秦旭哎呀一声,就是一跤跌倒,这会儿他哪里还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是把一个贼招在了身边。

孟兮航老道也是慌了,急忙帮秦旭推胸,他道法虽然不成,武功却还来得,这一手推宫过血的手法,已可算得一流。

过不得片刻,秦旭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叫道:“昨天谁还见到什么可疑人物?”他问了无数句,哪里有人答他?

那个被王崇弄过的小道童,更是极力镇定自己,就跟同门一般,力称并无遭遇异状。

秦旭见问不出什么来,又复把自己手下的江湖豪客唤来,让他们去城中捉贼。这些江湖豪杰闻听说自家的公子丢了宝物,群情汹汹,随即就四散了开去,用尽江湖上的手段,去寻找昨夜的飞贼了。

杨拙真的道观,乃是一个极大的疑点,自然不会被秦旭手下的江湖豪客错过,甚至有人公然就欺上门来。

丐王令苏尔知道,秦旭丢了法宝囊,虽然去了九成本事,可毕竟是道入天罡的本事,一身罡气非同小可,绝非是王崇和杨拙真两个嫩芽可以抵挡,故而拉扯了玄鹤道人留在道观里不曾走。

来道观里寻找贼人的四位江湖豪客,巧巧的就撞正了铁板。

王崇不敢去玄鹤道人跟前晃荡,生怕哪里就露出了马脚。

尤其是,他计算冥蛇这一日就要出缸,自己不能去旧宅子,一旦被师父和玄鹤道人看到,后果须难以承担。

他也不敢让两个手下的小乞儿去办这件事,毕竟这两个也是自己跟前人,出了事儿脱不开干系,只能偷着去寻杨拙真老道士的小徒弟杨银乘。

杨银乘却跟莫虎儿打的火热,他和莫虎儿年岁相当,莫虎儿又能吹牛,故而两个孩子才只初见,就厮混的颇熟。莫虎儿正在给杨银乘说起来峨眉的无数好处,把个杨银乘羡慕的口水都淌了半个衣襟。

王崇找到杨银承的时候,莫虎儿正在吹的口沫横飞,便思忖也害他一记,这熊孩子坑了他几次,居然还被收入了峨眉,多大的不公平?正好借此找补了。

王崇也不过去跟两个熊宝宝搭话,肚内暗暗揣摩,该如何把一口大锅扣在他们头上,忽然听得道观门口有嘈杂之声。

整个道观也没多大,故而王崇轻轻一跃,伸手一勾房上的椽头,就看到有四个穿了皂青劲装的大汉气哼哼的闯入了进来,跟杨明远当场就起了争执。

杨明远做人老实本分,这几日师门有事儿,更是不欲节外生枝,奈何这四个江湖人闯入了道观,就污蔑观里做贼,让他交出一个孩子,还有什么宝贝。

这四个江湖豪杰武功虽然不俗,脑子却不大好使,从自家公子那里听来的消息就颇含糊,秦旭哪里有情绪跟他们解释这种丢脸的事儿?故而跟杨明远说起来经过,也是有点颠倒,听起来就好像在说:杨银承偷了他们家东西一般。

王崇也是娃娃,杨银承也是娃娃,这些江湖豪杰只觉得就是一样,哪里想到两下里会有许多差别?

杨明远昨夜是跟师父师弟一起睡,当然知道杨银承绝不可能做贼。更何况,自家师弟什么样子他深悉根底,绝不是做贼的人,年纪又复太幼,才六七岁,哪里可能偷人东西?这几个莽汉摆明了就是来挑衅,他分辨了几句,就耐不住火气上撞,跟这几个人动起手来。

也是杨明远运气好,他虽然内外武功也算不俗,可双拳难敌四手,这四个江湖豪客又是秦旭亲自降服的绿林大盗,不但武功精湛,更兼久走江湖,心狠手黑,非是他这种一心修道,几乎没跟人动过手的道士可比。

两下一交手,本该杨明远大败亏输,却不知怎地,这位年轻道士的每一招使出,都平添了无数精妙变化,把四个大盗一起打翻在地,赢得轻松自在。

杨明远也非是凶狠的性子,指着几个闹事儿的江湖人,骂道:“我们这清白的道观,须不是你们闹事儿的地方。快些滚了,别处去撒野!”

王崇肚内暗笑,他当然知道,不是自家师父出手,就是玄鹤道人的法术,杨明远才能赢得了这一场比斗。

他心头一动,觑得莫虎儿和杨银乘都转到了前面不远,就自言自语道:“杨道长早就把那东西藏到我的老宅里,这些混货来这边,哪里找得到?”

王崇一松手,将身落地,潇潇洒洒的走了。

莫虎儿却是个有心思的,他跟杨银承玩了一会儿,早就从小道士这里打听出来,杨拙真和孟兮航两师兄弟是为了争夺一件东西。

只是杨银乘也不知道争夺的是什么,他师父不曾提起符本的事儿,故而莫虎儿也不曾问出来真相,只能胡思乱想。

这惹祸的魔王,翻天的熊宝宝忽然就起了一份心思,暗暗忖道:“我跟师父来帮忙,哪里有白白帮忙的道理?我如今虽然拜师,但身上一件法宝也无,日后如何行侠仗义?既然这里有件宝贝,我不如就先借用一番,待得师门赏赐了更好的飞剑法宝,便把这寻常货色还回他们。”

莫虎儿心下计较已定,就拉着杨银承问道:“你可知道唐惊羽住在哪里?”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十六)

杨银承可没有莫虎儿那些心思,这孩子还相对淳朴一些,当下就说道:“我去过一次,就在咱们道观不远。”

莫虎儿拉着杨银承说道:“我有些好处与你,你且带我去唐惊羽的地方,现在他们人都在道观里,人太杂乱,他们那边转更清净些。”

杨银承似懂不懂,就带了莫虎儿从后门溜出去,两个孩子手挽手,迈开了小短腿,走街过巷,转瞬就绕到了王崇所居的旧宅。

王崇把所有小乞儿都带了走,故而此时旧宅无人,倒是让两个孩子直闯了进去。

莫虎儿也颇胆大心细,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就找到了王崇埋下的三口大缸。

他拨开王崇故意洒落在大纲上的泥土,就看到上面有几道符箓,符箓下面还有几个口诀,却是王崇故意把收取冥蛇的口诀留下,专一等着坑人。

莫虎儿好歹也是峨眉派的弟子,玄鹤道人早就传了他峨眉心法,自是认得这些符箓,不会认错是鬼画符,至于收取冥蛇的手法,更是一看便会,没有丝毫存疑。

杨银承看到这三口大缸,也忍不住好奇,问道:“这却是什么?”

莫虎儿不想让他分润,就含糊说道:“你且退开些,我要做法了。”

杨银乘也不知道,大天白日的,又没有什么对头,如何就要做法?但瞧着莫虎儿小脸严肃,又颇不耐烦,也不敢多问,退开到了一边。

莫虎儿借助一葫芦乾元换骨丹的药力,打通了十二正经,也炼就了几分峨眉真气,他学的是峨眉的入门六种剑术之一——少阳剑诀!故而体内运炼的是少阳真气。

这门剑诀说起来,跟王崇所学的元阳剑大有干系。

当年阴定休老祖初入道,就是学的这一门少阳剑诀。待得这位峨眉老祖道法剑术日益高深,就觉得少阳剑诀威力不足,变化简陋,剑诀也是下品,就博采众家之长,以少阳剑诀为本,从正邪三十六路剑术中取其精华,化为枝叶,演化出来一十二式元阳剑法和元阳剑诀。

阴定休老祖重新推演的元阳剑诀剑法,比少阳剑诀高明了十倍以上,乃是他毕生剑术的菁华。

这位峨眉老祖创出了元阳剑诀,少阳剑诀就落为峨眉派的入门剑法之一,寻常弟子都可以修得。

莫虎儿催动了少阳真气,顺着王崇留下的符箓,一笔一笔勾画,他勾画完了一处,就听得里头骨朵朵响,似乎有一股气要冲出来,不由得心头大喜,又复去勾画下一口大缸。

不多时,莫虎儿就把三口大缸上的符箓勾画完毕,把他修为浅薄的少阳真气,也消耗的一干二净。

莫虎儿虽然疲累欲死,却满怀兴奋,肚内暗暗叫道:“也不知道杨老道藏了什么宝贝,今日都归莫小爷了。”

杨银乘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好心好意的问了一声:“可要我帮忙?”

莫虎儿急忙叫道:“可用不着,你再退远一些。”

杨银乘也不是个苯孩子,顿时就觉出来不对劲,只是他心头还是指望,莫虎儿日后带契他,也拜师峨眉派,故而不敢反抗,乖乖的退远了一些。

莫虎儿双手捏了法诀,喝了一声:“开!”

三口大缸内的大蛇,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早就吞了东方鸣白和两位掌旗使的肉身和精气,化为了三条冥蛇。

听得号令!

三条冥蛇一起催动神通,三口大缸顿时炸的四分五裂。

莫虎儿开了三口大缸,就见到有三条黑气匹练一般蹿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肯定是个好宝贝,不然如何那么多人抢夺?不由得大喜过望,还拼命的掐了法诀,想要收了这三条黑气。

这三头冥蛇乃是王崇的精血养就,又是他持咒祭炼而生,只肯听自家主人的话,哪里会把旁人放在眼内?

六团碧油油的眸光,盯着莫虎儿和稍远的杨银乘,生出了凶性,空中蜿蜒游走,想要吞噬了这两个“小东西”。

王崇留下的只是法诀,别有一番奥妙,除了开启大缸,放出冥蛇,还有催促冥蛇附体之妙!他也不想害人,毕竟他原本选定的人是杨银乘这孩子,他只是想让杨银承把冥蛇从旧宅带回道观,如今换成了莫虎儿也是一般。

莫虎儿连连催动法诀,被法诀一引,三条冥蛇就收敛了凶性,接二连三的钻到了这的身熊宝宝上。

这惹祸的魔王,翻天的熊宝宝不知道究竟,还以为自己收宝成功,当下就喝了一声道:“快走!”

他是怕被人找上来,看到三口炸碎的大缸,肯定知道里头的东西被人拿了,若是被讨要回去,莫小爷给还是不给?

莫不如就装作不知道,把事情一推三六九,装成乖宝宝的模样,只说自己不曾惹祸。

莫虎儿拉了杨银乘撒腿跑出了王崇的旧宅,杨银乘看到莫虎儿一捏诀,三口大缸就炸了个稀碎,飞出了三条黑气,缠绕到了这小爷的身上,整个人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顾得跟莫虎儿一起跑。

两人才跑出了王崇的旧宅,就被两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拦住。

秦旭手下有数十名江湖豪客,有莽撞的,自然也有做事伶俐的。

这两个满脸胡须的大汉,一个叫做混天猴鲁猛,一个叫做入水蛟齐雷,做的是山水两道的买卖,独行江湖的大盗,平日里最为心狠手黑,从来都是杀人越货,只要出手,必然要死人,不会放客人走活口。

这两个人也猜测,自家公子丢的东西,十有**跟杨拙真有关,但却没有去道观里触霉头,而是在道观外观望。

他们眼瞧四个同伴被杨明远打了出来,都心头警惕,也暗暗窃笑这四个憨货居然敢上门去。这些江湖豪客都是被秦旭用了手段收伏,平日间也并不和睦,巴不得有人倒霉,自家方能脱颖而出。

混天猴鲁猛和入水蛟齐雷,耐心在道观外等候,果然看到了两个孩子跑出来,就想要抓来做个人质。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十七)

混天猴鲁猛和入水蛟齐雷,也是没想到杨银承和莫虎人矮腿短,却跑的甚快,开始并没有追上。他们瞧见莫虎儿和杨银承跑进了王崇的住处,这两个大贼也不知道,这家旧宅子有什么蹊跷,仍旧如前一般谨慎,守在了外面,果然又把两个孩子给等了出来。

混天猴鲁猛呵呵一笑,叫道:“两个小宝宝,莫要乱跑,叔叔带你们去买糖吃。”

入水蛟齐雷也知道自己两个满脸凶相,寻常孩童如何会信任他们?故而一声不吭,张开一双蒲扇般大的巴掌,就探向了两个孩子的衣领子。他有十成自信,自己一把就能拎起来两孩子,由不得他们挣扎。

杨银承也学了些武艺,急忙后挫一步,正要施展师传的武艺,旁边的莫虎儿却不耐烦了,他自忖是峨眉弟子,反手就是一招,并指代剑,直刺齐雷的劳宫穴。

两个孩子反应都算机敏,但却有一宗东西,比他们两个发动的尤快,附身在莫虎儿身上的三条冥蛇化为滚滚黑烟暴起,三条大蛇巨口张开,顿时把入水蛟齐雷各自咬中,奋力一扯就撕做了三块。

一条冥蛇吞了半块齐雷,就盯上了混天猴鲁猛,它乃是那头白娘娘化生,格外强猛,远胜其余两条冥蛇,吞了东方鸣白的尸身,犹不满足,更惦记血食。

混天猴鲁猛一脸骇然,他哪里料到莫虎儿身上,居然有如此厉害的“妖物”?正待施展轻功逃走,“白娘娘”就大口一张,喷出了一团惨绿毒雾,罩住了这个江洋大盗。

混天猴鲁猛惨叫一声,就如扬汤沸雪,全身融化了一般,这个江洋大盗骇然的高举双手,见到自己的手掌,胳膊,身躯……都有黄水淌落,心头惨然,脑子里忖道:“我一生做事凶狠,这是糟报应了吗?”

一个念头未有转完,身躯就被毒雾所化,也作一团雾气,混入了毒雾之中,又复被白娘娘一口吞吸了回去。

这两个大贼手底下有过百条人命,死在妖物之口,也算是恶贯满盈了。

这条冥蛇连得血食,露出了满意的神态,身躯夭矫一盘,就要缩回莫虎儿身上。

便在此时,一声娇叱,喝道:“妖人胆敢当街害人!”三点寒星就直奔莫虎儿的咽喉要害。

莫虎儿正惊讶自己得到的“宝贝”威力如此惊人,他才不会觉得冥蛇性子残忍,非是正经路数,只觉得自己是峨眉弟子,用什么宝贝都是应该。忽然见得三点寒星飞来,急忙一个懒驴打滚,就躲避了开去。

偷袭的红衣少女见得他躲过,一扬手又是一口飞刀,直奔莫虎儿的左眼。

莫虎儿好歹也是修仙出身,对这种江湖暗器,没得防备也就罢了,有了准备,哪里还会被伤到?一探手就抓住了射来的飞刀,骂道:“哪里来的小贱婢,敢偷袭你莫小爷!”

红衣少女眼见莫虎儿背后黑气,似乎又要发威,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她可比两个江洋大盗聪明多了,出手用的是暗器,距离莫虎儿还远,故而逃的时候也便利。

莫虎儿欲待放出三头冥蛇,但是他哪里有本事催动?捏了法诀,做了半天的姿势,三条冥蛇都睬也不睬。

莫虎儿还以为是自己学法不够纯熟,跺了跺脚,骂道:“下次让我遇上,必然用这三条大蛇吞你了。”

红衣少女跑的匆忙,小脸红扑扑的,转过了街角,一头撞在一个老者怀里,老者忍不住骂道:“鬼丫头,亏你跑得快,不然我们爷孙俩今儿就要交代了。你都瞧见了人家懂得法术,居然还敢抵爪子,没给那人驾驭的妖物吞了,算你命里还有几年阳间饭吃!”

红衣少女吐了吐小舌头,娇憨的搂住了老者的胳膊,说道:“我也是看那两个小子,居然用那般残忍的手段,当街就使动凶物吃人,才气愤不过。”

老者叹息一声,摸了摸自家孙女的额头,说道:“那两个又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叫做混天猴鲁猛,一个叫做入水蛟齐雷,做的是山水两道的买卖!别家做强盗,还惦记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抢掠财货,少肯伤生害命,他们两个平日里最为心狠手黑,从来都是杀人越货,只要出手,必然要死人,不会放客人走活口,手底下有过百条人命,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恶贯满盈了。”

红衣少女似有不服,嘟囔道:“就算是两个恶人,杀了他们也罢,何苦还要驱使妖物去活吃?”

老者自从独子跟人比武落败,重伤去世,眼前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孙女,平时也宠爱的紧,闻言笑道:“仙家斗法,各处手段,哪里就是我们凡人能窥测?你这次可是胆大包天,修行的人也是可以得罪?”

红衣少女嘟囔道:“我算计只要杀了那驾驭妖物的小子,妖物失去了主使,必然也就没什么威力了,没想到那小子居然还算机敏。”

老者叹息道:“若是如你想的容易,人家何苦还去修道。你焉知那妖物失去了主人,不会发狂食人?若是被妖物发狂,吃了附近的住户,岂不是都算你作孽?”

红衣少女这才不辩解了,她一双眼睛放光,长长的睫毛扑愣愣的忽闪了两下,问道:“爷爷!你能看出来那小子是什么路数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修行的人,你说我也有机会拜师学仙吗?”

爷爷呵呵一笑,说道:“学仙哪里有这般容易?当年你爷爷我也走遍了三山五岳,四野八荒,却不曾遇到真正的仙缘。虽然也碰到几个懂得法术的人,却都不是正经路数,不敢去跟他们学了法术害人。”红衣少女和老者祖孙俩人,说说谈谈,便回到了下处,他们也是在来福客栈落脚。

这祖孙俩,爷爷行走江湖经验丰富,知道来福客栈有厉害人物投宿,这几日多了好些江湖豪客进进出出,故而也不再大堂饮食,吩咐客栈的伙计把饭菜送到房中。

他一个年迈老者,一看便是精通武艺,还带了个孙女,本来就扎眼,并不想再多招人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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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十八)

这个老者江湖上极有名声,乃是著名的武道宗师之一,号为四宝大侠尚文礼。

尚文礼之所以被称为四宝大侠,因为他有四样绝艺,第一便是号为:“九牛二虎一条龙”的外门硬功。尚文礼不但天生神力,修炼了这独门秘传,更是培养力气,力大无穷,乃是天下武林六大神力之一;其二便是独门的百步劈空掌,虽然这路武功并不能真个掌力远及百步,但二十步内确有分金裂石之威;其三便是一手九连环鸳鸯手的暗器手法,能一口气连打九种暗器,防不胜防;最后一门就是千里独行术,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是极上乘的轻功提纵术。

这位江湖老侠客的孙女叫做尚红云,今年才十四岁,已经学了一身好武艺,尤其是九连环鸳鸯手的暗器手法,更是得了祖父的真传。

两祖孙不想招惹事情,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旭派出去了手下江湖豪客,晃眼就是大半日过去,却没有半点消息,不由得心下焦躁,忽然想起来,暗暗忖道:“我怎么不从这间客栈查找?也许那小贼也住在此处,才能进出自如。”

秦旭想的虽然差了,但也不能说这么想不该,他手下大半散出去了,所以这位红线公子也不吝辛苦,自己就开始满客栈的搜寻。

秦旭搜遍了大半个客栈,仍旧一无所获,不由得心下焦躁,手段也就越发粗糙。他寻到了尚文礼和尚红云祖孙两人的方外,敲了两记,不得回应,就一脚把大门给踹了开。

祖孙两人刚吃过了东西,尚文礼每日都要修炼内家真气,故而听到有人敲门,也没有来得及去开。

秦旭把门踢碎,闯入房中,见到祖孙两个,不由得就是狞笑一声,喝道:“果然捉住你们了。”

尚文礼匆忙收了炼气之术,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和和气气的问道:“这位公子,不知何事踹开我房门?”

尚文礼哪里想到,秦旭是见他懂得武功,还有个孙女,他气火攻心之下,顿时想的歪了。尚红云的身量跟王崇差不多,女孩子虽然年长一两岁,但总比男孩子瘦小,就误以为是尚红云被长辈教唆,女扮男装,去偷了自己的东西。

当下也不容尚文礼辩解,秦旭上去就是一把抓住了尚文礼的胸襟,喝道:“快把本公子的法宝囊和红线剑还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尚文礼顿时脸上色变,他只觉得秦旭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居然不曾见过这样内外功夫俱臻至上乘的人,还如此年轻,心头就是凛然。

尚红云眼瞧爷爷被人抓住了胸襟,哪里还肯罢休?这小妮子本来就是如火般暴烈的性子,当下就双手一扬,把从爷爷学来的九连环鸳鸯手发挥到淋漓尽致,一口气连发出八种暗器。

秦旭也是大意了,他毕竟是云台山的弟子,眼光锐利,瞧出来这祖孙两个只有武功傍身,并不懂得法术,也没有把两个凡人放在眼里。

尚红云连发八种暗器,他仗着自己练就了道家罡气,浑然不在意。其余七种暗器,射到身上,都被他的护身罡气挡住,偏巧尚文礼有一种回旋劲的手法,乃是他独门不传之秘,但却早就传给了自家的孙女,免得女孩子遇到大敌吃亏。尚红云第八枚袖箭用上回旋劲的手法,袖箭射出去,在空中劲力一抖,就倒射回来,正中秦旭的左眼。

饶是秦旭有道术在身,奈何眼睛乃是极脆弱的地方,他的罡气又未炉火纯青,没能修炼到这等要害,被袖箭穿入了眼窝,疼的嗷嗷嚎叫了一嗓子。

尚文礼久走江湖,见孙女出手伤人,知道此事已经没法善罢甘休,运起了九牛二虎一条龙的硬功,一招百步劈空掌就拍在了秦旭的脑门上。

饶是老侠客功力深湛,但秦旭的护身罡气非同小可,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居然只是脑袋一晃。

尚文礼刚才就觉察这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人功力深不可测,自忖全力一招,就算是狮子老虎也要被拍碎的头盖骨,此人却毫发无伤。他知道秦旭来历必然不俗,不敢再多纠缠,飞起一脚踢中的秦旭的胯下,身子趁势退开,抓起了孙女穿窗翻出了房外,施展了千里独行的轻功,转瞬就逃出了来福客栈。

秦旭疼的头脑昏然,脑门挨了尚文礼一记重手法,也还罢了,胯下又复被补了一脚,简直是痛彻心扉,比被刺瞎了一只眼,心头尤为惊惧。

若非是学道多年,好歹也是天罡境的修士,有几分定性,秦旭这会儿非软瘫在地上不可。

他挣扎着想要摸出来师门灵药,先把伤口敷上,但摸来摸去,这才想到自己的法宝囊早就被小贼偷去,师门的灵药也在法宝囊里头,不由得大叫一声,又气又疼,全身都簌簌发抖。

尚文礼带了孙女逃出了客栈,一路疾行,想要先逃出城外,但跑出没有多远,就看到了两个孩子偷摸摸的过来。

莫虎儿虽然被尚红云暗器吓到,但这小子过了危机,忽然就生出了旁的心思来。

这位惹祸的小魔王,翻天的熊宝宝暗暗思忖道:“我如今已经有了三条大蛇,哪里还需要怕什么红线公子?唐惊羽那种废物都能偷得他的法宝囊,我去了再威逼一回,说不定能拿到多少好东西。”

思忖至此,他也不回去道观,满成都府四处乱转,想要找到秦旭住在什么地方。

莫虎儿也有两三分小聪明,他专一在街上找江湖人物,遇到了就尾随上去,在没人处动手。莫虎儿的武功虽然不成,但冥蛇只要被刺激了,就会显化出来,寻常江湖豪客哪里等抵挡?

几次三番之下,也给他凑巧问出来秦旭的下处,只是先后伤了七八个江湖豪客,其中还颇有两三个无辜。

成都府乃是大城,故而有商号,也有镖局,莫虎儿胡乱选定江湖豪客,有两个是本地镖局的镖师,跟秦旭并无干系,不幸遭遇了冥蛇,也一样被生吞活吃。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十九)

莫虎儿虽然隐约觉得自己弄死的几个人,很可能有些人并不是对头,但这熊宝宝哪里会多想?也只是脑子里打个转,就把这些无辜当成屁放了,兴致勃勃的带了杨银乘直奔来福客栈。

杨银乘倒是越来越惊惧,越发觉得这厮不是好路数,但是这些事都是两人一起做的,他如何敢单独开脱自己?只能舍生忘死,跟上莫虎儿这惹祸精罢了。

莫虎儿本来还有些没把握,远远的看到了尚文礼,尚红云祖孙两个,惊喜的大叫道:“果然是你们,快些纳命来!”

尚文礼暗暗叫苦,他刚才在一旁,也瞧见了莫虎儿驱动冥蛇扑杀了混天猴鲁猛和入水蛟齐雷,不知道莫小爷也是偷来的东西,还以为此人精擅邪门妖法,动念杀人,哪里敢当面敌对?

尚文礼扯了孙女,扭头就跑,根本也没敢存了动手的心思,他仗着轻功过人,饶了两圈就跃入了一户人家的后院。

莫虎儿和杨银承没得江湖经验,一路就追了过去,跑出去不远,两个孩子没见到尚文礼和尚红云祖孙俩,却见到来福客栈的招牌赫然在望。

莫虎儿大喜,叫道:“果然就在此处,那两个老小贼人也是住这里,万分没错了。”

杨银承欲待劝说一句,却哪里来得及?

莫虎儿大摇大摆的就闯入了客栈,来福客栈这会早就鸡飞狗跳,秦旭四处搜人,把客人们弄的怨声载道,只是眼瞧他带了无数江湖人,知道此人豪横,不敢声张,都纷纷退了客房去别家住了。

来福客栈的掌柜焦头烂额,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得尚文礼祖孙二人的房间中,连续有惨呼之声。他匆忙赶去的时候,秦旭已经只有出的气儿,快没有进的气儿了。

客栈的掌柜不但怠慢,急忙去秦旭和孟兮航老道包下的院子里去寻人,刚把孟兮航老道寻过来,莫虎儿这个熊宝贝就进了客栈。

孟兮航不过是旁门左道之士,哪里有什么灵丹妙药?好在他平日也行走江湖,普通的金疮药还是有些,急忙给秦旭拔了左眼窝上的袖箭,敷好了伤药,就见秦旭嘴唇哆嗦,想要开口,又不好开口的模样。

秦旭其实是想要这老道士,帮自己看看子孙根是否还有的救,但如此丢人的事儿,他还真抛不开面子,这边正自折腾,莫虎儿就带着杨银乘闯入了进来。

莫虎儿见到了秦旭,虽然觉得这个小白脸被一个老道士抱住怀里,场面颇为“旖旎”,却也因为年纪太小,没往旁出想,兴致勃勃的喝道:“可找到你们俩了!快交出身上的宝贝!”

孟兮航老道心头恼怒,喝道:“哪里来的熊孩子,居然也敢登门讨宝贝?”他也没多想,随手一推,就把自己练就的六阴索飞了出去。

这门法术是他师门所传,也算是件旁门左道的法宝,也算是一门下乘的法术,须得弄到六根上过吊,怨气深缠的绳子,每日持咒祭炼,又复需要收摄阴气,需要一年零六个月才能炼成,出手就是六道黑气,捆物拿人,颇有效力。

杨拙真老道运气略差,寻得的上吊绳品质不好,只能炼成六阴绊马索,运用的时候,只能预先埋伏,不能随便移动,颇多限制。

莫虎儿试演了几次,知道这三条大蛇,不是自己能随意操纵,但只要有人想要伤害自己,它们就会出来吞人,故而怡然不惧,把小胸脯一挺,就等着孟兮航老道来拿。

六阴索刚刚落下,莫虎儿身上的三条冥蛇就感应到了,白娘娘抢先蹿了起来,大口一张,就把六阴索给吞了下去,顺势扑下,孟兮航老道只不过修炼了几手旁门法术,如何抵挡得住这种天魔秘传?被白娘娘一口就吞去了半个身子,剩下两条腿摔在地上。

秦旭刚刚被重创,正半晕不醒,孟兮航和来的两个孩子动手,他都没甚反应,待得老道士被冥蛇吞了半个身子,被洒了一脸的血,这才反应过来,心头惊悸,急忙咬破了舌尖,强提精神,双掌一推,把自己炼就的罡气发了出去。

人间武者到了先天胎元之境,就已经修行了到了极处,除了打磨功力,让真气更雄厚些,再无寸进之望。

仙道魔道之士,胎元大成之后,不过才是起步,要“褪凡身,炼罡脉”,这一步没得仙魔两家真传,根本无法着手修炼。

云台山一脉颇有几种上乘的炼罡脉的心法,但秦旭畏惧艰辛,贪图轻易,学了一门极为速成的桃花罡煞。

此法须得去云贵之地,寻得生有桃花瘴的桃林,以秘法收摄桃花瘴气,与本身真气炼化相合!

炼成之后,一出手就是桃花满天,粉红色的罡气带有甜沁心肺的剧毒,克敌制胜也有妙用,若无防御手段,只要被桃花罡煞侵蚀经脉,几乎必死无疑。

桃花罡煞对敌威力虽然不俗,然过于速成,根基不厚,日后想要晋升大衍之境,不说是无望,总要比正常按部就班修炼上来之辈,最少要多苦修二十年往上。

秦旭刚把桃花罡煞打出,白娘娘也大口一张,喷出了一团惨绿毒雾来。

这条白娘娘本身性子灵异,又复吞了东方鸣白的毕生功力,虽然才自出世,还未有恢复到东方鸣白生前的功力,却也不输给秦旭多少。

粉色的桃花罡煞和惨绿的毒雾在空中交击一处,顿时就僵持起来。

秦旭一脸的惨样,莫虎儿这熊宝宝不但没有同情之心,反而格外的兴奋,眼瞧自己的“大蛇”口喷毒雾,抵挡住了此人的桃花罡煞,就大叫道:“快把平生宝物献上来,莫小爷饶你不死。”

与此同时,稍后发动的两条冥蛇也先后扑上来。

秦旭法宝囊都没了,自知无法抵御,急忙拎起来孟兮航的两条大腿望空一抛。

两条冥蛇毕竟是畜生,又没人驾驭,只有本能而已,立刻就各自叼了一条大腿,奋力一扯,把这老道的残尸再扯两分,吞嚼吃了。

秦旭得此空档,挣扎着一跃而起,从刚才尚文礼翻出去的窗户跳了出去,顾不得裤裆如绞如磨,眼窝也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两条大腿迈开,一路狂奔而去。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二十)

失去了秦旭的威胁,三条冥蛇又复缩回了莫虎儿身上,不管这熊宝宝如何催使,都只不理他,把这小子给气的够呛,又拿三条冥蛇无可奈何。

莫虎儿眼见自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心思一转,忖道:“还是先回道观去,就把这些事儿一推,只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拉了杨银承,便自脱身走还,一路上也没忘了叮嘱这个小子,不要泄露了两人的秘密,还许愿说,一定能帮杨银承拜师峨眉。

杨银承见到死了这么多人,早就觉得不对,但是他毕竟才是个孩子,被莫虎儿忽悠了一阵,晕乎乎的回到了道观,就一言不发,自己去发闷了。

自从那四个江湖豪客寻衅,就再无人来,丐王令苏尔不耐烦闷坐,出去买酒了,只留下玄鹤道人枯守。

王崇虽然安排下巧计,但知道这种事儿,长有意外,也自捏了一把汗,不知道谋算的事儿会否出纰漏。

师父离开了道观,莫虎儿恰在此时带了杨银承悄咪咪的溜回来,王崇知道自己谋算成功,才算是吐了一口长气。

杨银乘自去发闷了,莫虎儿却还不肯老实,回了道观也不去见自己的师父,还四下里溜达,口中喃喃自语:“这等小地方有甚好呆?师父说带我去寻无形剑,早一些找到,岂不是大功一件?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有个甚意思?”

王崇跟在的他身后,也不去惊动这个熊宝宝,只是悄悄一招手,三条冥蛇便自离身,从莫虎儿身上飞起,化为三条黑气,落入了他的衣袖中。

莫虎儿修为浅薄,为人又没定性,根本不知道自己新得的“宝贝”,已经被人取走,还在嘟嘟囔囔。

王崇也不去惊动莫虎儿,收了三条冥蛇,扭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手捉三条冥蛇,暗暗思忖该如何处置,忽然心头微微一凉,久无动静的演天珠忽然萌动,一团清凉的气息直灌眉。

这一次却无什么图画,只有三个字:末那识!

“末那识?”

“这是什么意思?我却并不曾修成这一门天魔识……”

天心观秘传的《五识魔卷》,王崇只修成了多罗识和抵律识,只有天心观的开派祖师天心道人修成了末那识,能“沟通阴阳;逆返死生”!

王崇也曾尝试过修行末那识,但却未能找到修行此一种天魔识,最为关键的玄命之窍!

他心头思忖良久,始终不得其解,便悄悄催动天心观秘法,再一次尝试修炼末那识。

王崇运转天心观的独门心法,接连运用数次,仍旧搜不着玄命之窍,正觉此路不通想要放弃。

便在此时,三条冥蛇猛地一挣,那条白娘娘脱出了王崇的手心,绕着他的腰肩,盘旋到了背后,狠狠一撞,撞在了他背后三尺之处,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碎了一块。

王崇眉心突突一跳,五识魔卷心法略一运转,就有一股玄异的力量反馈过来,他急忙驱动了三条冥蛇,任由这三条冥蛇撞击背后三尺之处。

三条冥蛇各自撞了有十七八下,有一处玄窍若隐若约浮现!

三条冥蛇一起咻咻吐信,争先恐后钻入了其中。

“咦嘘哉!”

“原来如此!”

王崇毕竟聪明,只是微微思忖,就明白了大概。

冥蛇已非复生灵,介乎有无之间,通灵变化,隐遁自如,出入幽冥,天生就和玄命之窍有种种感应,故而演天珠才会做出如斯提示。

王崇修习《五识魔卷》多年,更兼修成了多罗识和抵律识,魔门心法比元阳剑诀要更精熟的多,心念一动,就定住了玄命之窍。

“玄命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如火,火里生金,雷霆振发,万物诞哉?”

玄命之窍锚定,末那识开启,王崇再修成一种天魔识,他亦不曾料,自己居然有此机缘。

玄命之窍和天地之窍不同,后者只能运转天地元气,一如人身窍穴,但玄命之窍却介乎有无之间,故而冥蛇可以出入。

王崇心头一动,发出了号令,白娘娘得了主人召唤,又复从玄命之窍钻了出来。

冥蛇天生神通,能大能小,此时白娘娘缩为一条尺许的小白蛇,玉雪可爱,绕着他蜿蜒游走。

王崇微微一笑,从法宝囊里取出了元阳剑所化的赤色手镯和太浩环,丢给了白娘娘,这头冥蛇张口含住,翘尾一摆,又复游入了玄命之窍。

冥蛇,元阳剑,太浩环,这些东西一直都压在王崇心头,生怕被师父发觉,虽然还有红线公子秦旭的法宝囊可以收藏,终究不够周全。

如今都收入了玄命之窍,那真是神仙也找不出来端倪。

解决了这个大难题,王崇不由得双掌一击,心头欢喜不尽。

至于又炼成了一种天魔识,反而是小道了,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其实也不是王崇瞧不上末那识,此法能“沟通阴阳;逆返死生”,但天心道人修炼了,也不过就是在寿元将尽的时候,把自身转为僵尸之躯,苟延残喘。

尽管这位祖师还能生出肌肤血肉,恢复人身,逆返死生,但天心道人哪里敢活转回来?

他活过来没得几日,怕是就阳寿尽了,还不如僵尸之躯能多苟且些岁月。

如今天心道人的棺材,就在天心观的后山,这位老祖已经沉睡了不知多少年,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会被门徒们请出来,拜一拜祖师,瞻仰“天心老祖宗”的真容。

王崇还没到了寿元垂尽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己会活得如此一言难尽。

王崇解决了自己最大的问题,满心欢喜,在房中等了一会儿,不见老师出面叱责,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知道丐王令苏尔这会不曾关注自己。

且不说杨拙真老道的道观这边,如今来福客栈已经闹哄哄成了一片。

这里不但闹出好多事儿来,还死了人,几个当事人又都不见影踪,把个客栈掌柜急的什么也似。

啦啦啦,有封面了。

不久前在微博发个小东西,微博文章没有图,还不让发,就随便找了一张,结果被原作者找过来,很尴尬,道歉了好几次,也亏画手比较大度,我后来就干脆删了那篇小东西。

其实,原来做封面,相信绝大多数作者都差不多,随便找个图,p个文字和起点logo上去,就齐活了。

但是……

但是撒,现在都越来越重视版权的问题,尤其是我还认识了一堆业内有名的画手,就不好意思胡乱拿图了……

我们网文作者看重版权,难道画手们的版权,就不要尊重吗

所以这一次,我木油随便网上找个图……

拜托了业内有名的画手,就是画斗罗大陆的穆逢春老师画了一个封面。

嗯呢,我就是这么屌,这个封面是定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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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二十一)

孟兮航老道被莫虎儿放纵冥蛇给吃了,尚文礼,尚红云祖孙逃了,就连秦旭也不知所踪,客栈里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早就惊动了官府,成都府已经派了衙役过来探察案情。

秦旭手下的江湖豪客都有行走江湖的经验,不愿意跟官府打交道,各自躲了开,但孟兮航老道的徒弟们却不懂得这些,被官府的衙役抓了一个正着。

这些小道士虽然也有些武功,有那么三两个得宠爱的徒弟,还跟孟兮航学了几手法术,但被官府的衙役如狼似虎的一通恫吓,都如鹌鹑一般,给一条铁索都缚了去,并无人敢反抗。

毕竟孟兮航这种旁门左道之士,还未能做到凡俗无敌,武功不过寻常武者,法术也发动迟缓,有许多限制,还能被凡人破去,他的徒弟们就更不堪了。

丐王令苏尔早就知道,孟兮航和红线公子秦旭在来福客栈下榻,他出来买了一葫芦酒,又买了些肉食,顺道就拐到了这边来。

令苏尔虽然不怕云台山,也并不真想跟九烟上人结仇,毕竟九烟上人道法高深,门徒又多,一旦得罪的狠了,日后修行也有阻碍。

何况这件事,不过是秦旭看上了杨拙真的符本,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令苏尔暗忖,自己出手吓走秦旭,让这件事儿了了,乃是最好的结局。

令苏尔虽然修道,却并不禁荤腥,平日里就贪这一口美食,他一口酒一口肉吃喝的兴高采烈,摇摇晃晃到了来福客栈外,正欲进去会一会秦旭,却见无数衙役们在客栈里来去。

丐王令苏尔也不上前去,拉扯了一个看热闹的老人家,问道:“这来福客栈出了什么事儿,居然惹动这许多公人?”

被令苏尔扯住的老头笑呵呵的说道:“这里投宿了一伙江湖大盗,不知怎么分赃不均匀,就胡乱厮杀起来。据说死了六七八个,有个老道还被同伙夹生活吃了,惨叫声响彻云霄,左邻右舍都听得瘆人……”

这等乡间野老谈起这等逸趣儿之事,必然会添加十倍的油盐酱醋,说的话道听途说,虚妄不堪。

令苏尔听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颇后悔找这个老人家打听消息。这位老人家嘴里的故事荒诞不经,饶他也是修道人,都不敢相信,世上事居然还能如此匪夷所思。

令苏尔暗暗忖道:“也不知道秦旭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儿?难道被什么仇家找上门来?他丢了法宝囊,又复被人所伤,只怕再顾不得抢杨拙真老道的东西了。”

令苏尔也没耐心去详查究竟,他回了道观,把这件事跟玄鹤道人和杨拙真说了一遍。

杨拙真还不敢信,急忙让大徒弟杨明远去打探消息。

杨明远在成都府也算是熟门熟路,毕竟他常出门去做法事,认识许多三教九流的人物,不过半个时辰就打听的明明白白,回来跟丐王令苏尔,玄鹤道人和自家师父禀报。

杨拙真听得自己师兄居然被人用邪术给“吃了”,心头还颇悲怆,惋惜自己的师兄,怎么忽然就糟了灾劫,落得个死无全尸。也诧异那位云台山的弟子怎么就得罪了仇家,被人重伤,但更多还是庆幸,终于不必得罪云台山这等名传天下的大门派,急忙谢过了两位帮忙的风尘异人。

丐王令苏尔和玄鹤道人,此时也有些尴尬,他们并未有出力,杨拙真的危机就此解除,颇有些好大力气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觉,两人也不愿生受杨拙真的拜谢,各自婉拒。

这老道也有些心思,危机过去,就想跟两位世外高人攀扯些关系。杨拙真心头暗暗忖道:“我学道几十年,就没遇到过一个高人,好容易遇到了峨眉派的仙师,还有令苏尔这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怎能不求教一番?”

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就算磕破脑皮,人家也不会收徒,便把小徒弟杨银乘扯了过来,带了两个徒儿一起拜倒在地,苦苦哀求玄鹤道人怜悯这个小徒弟。

玄鹤道人刚收了一个熊宝宝,这一个徒弟就烦闷不过来,哪里还肯再收一个?当下袖袍一拂,施展了个遁术,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一缕青烟,倏忽不见。

杨拙真见玄鹤道人走了,就又跪在令苏尔面前苦苦哀求。

令苏尔微微一笑,说道:“老乞丐这一脉,从来都不广收门徒,每一代都只有两三个传人。”

杨拙真老道打蛇随棍,急忙叫道:“前辈才只得唐惊羽小兄弟一个徒儿,莫不如再多收一个,也不算坏了规矩。”

令苏尔哈哈笑道:“我早年曾答应一个朋友,要收他晚辈为徒弟,那时候他的晚辈还在襁褓,故而不曾带走。如今这小子也长大了,即将回归师门,这就两个徒弟了。我便是再收一个关门徒弟,也非是绝世天资不收,你这个小徒儿十分愚鲁,决然不配入我门下。”

令苏尔把话说的如此直白,老道士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讪讪的起身,颇有些难过。

令苏尔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纸牛,随手一抛,纸牛落在地上,化为了一头雄壮的青牛,哞哞直叫,他抱起了自己的小徒弟一起坐在青牛背上,一声长笑,伸掌一拍青牛脖颈,这头青牛四足生出朵朵白云,破空直上。

老道士杨拙真看的好生艳羡,但是他们师父没得缘分,又能如何?杨老道只能拉着两个徒儿,长叹一声,回去房中。

王崇听得耳边呼呼风声,偷眼观瞧,已经身在半空,只这片刻功夫,就出了成都府,他运足目力往下打量,大地上的风景宛如画儿一般飞速退去。

上一次有这般体验,还是被峨眉长老们救出“师门”,只是此回心境不同,更为从容。

两师徒胯下的这头青牛,周身玄光盘绕,足下青云朵朵,口喷霞光,煞是神异。

王崇才是炼气的层次,距离能出入青冥,驾驭遁光还有数层大境界,纵然得有真传,想要臻至那等境界,也要数十年功侯,不觉得生出了几分羡慕来。

二、一朝收宝货,骑牛下扬州(二十二)

王崇暗暗忖道:“待我也功成大衍,一定要炼一门天下间飞的最高,也最快的遁法!要不就像师父一样,寻一头神兽代步!”

他瞧看了一会儿风景,又想了一会儿将来如何修行,兴奋有些淡了,这才想起来问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令苏尔笑道:“前朝曾有人说:愿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我们此去便是扬州。”

王崇心下惊讶,又复问道:“师父为何不回去咱们的洞府,去扬州作甚?”

令苏尔言道:“我出门这一趟,收你为徒是顺便,渡化你师兄出家方为正要。”

王崇心头微动,问道:“除了我们二人,师父门下有几位师兄师姐?脾气都如何?好不好相处?”

令苏尔笑道:“我门下确只有你们两个。至于你这个师兄好不好相处,为师也不知道。我一共就见过他两次,第一次见他,你师兄还未满三朝,第二次见他,也就是十数日前,交谈不过片刻。”

王崇嘻嘻一笑,问道:“我这个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不跟在师父身边?”

令苏尔却有些苦笑,说道:“他少年成名,乃是名传天下的大才子。我上次去渡化他,你这位师兄贪恋红尘,并不愿意跟我出家修道,此是去二次渡化。”

王崇不再多问,只是肚内揣摩:“原来我这个师父门下并无多少徒弟,日后务求事事乖巧,莫要给这位师兄抢了宠爱。”

他出门魔门,知道师父宠爱,乃是最要紧的东西。

如是师父喜欢,就能多与些好处,多传你法术。如是师父另眼相看,只怕就什么都没得,法术学不到,好处没有也罢,还有苦头可吃,且还不限足量。

令苏尔的青牛踏云光而行,当真有乘风万里之逍遥,从成都府到扬州有三四千里,不过飞了两个多时辰。

在扬州城外,丐王令苏尔一拍青牛的脖颈,落下了云光,也不入扬州城,径直去了扬州城外的一家寺庙。

丐王和这家寺庙的主持似颇熟捻,问老和尚讨了一间禅房,师徒两个暂且落脚。

令苏尔寻好了下处,却不安歇,吩咐王崇不要乱跑,自己扬长而去,也没说要去哪里,几时归来。

王崇在禅房里呆了一会儿,颇觉蠖屈蜗潜,太过窄小,不甚舒适,便自出了禅房,在这座庙宇里闲逛起来。

这座庙宇并不大,却颇有些年代,房宇斑驳,除了主殿可能略修缮过,其余几处禅房都甚多破损,有时光荏苒的痕迹。

王崇转过了经堂,居然还见到了一处倒塌的禅房,这间禅房塌了大半,砖石块垒,久无人打理,已经生出了无数杂草。

他正思忖此处为何不曾修缮,就听得一声梵唱,一个老僧含笑而来。

王崇倒是认得这位老僧乃是主持,跟他新拜的师父颇为相熟,不敢怠慢,他出身魔门,各种眼色若无具备,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故而一礼到地,态度十分恭谨,问道:“老禅师,可是被小子惊动了修行?”

老僧摇了摇头,说道:“非有!我只是见你在此处徘徊,不觉有些感慨。”

王崇心头突突一跳,暗暗忖道:“这老和尚只怕修有天眼通,难道发现我身上的破绽?”

老僧望了一会儿这间塌倒的禅房,一脸慈悲的说道:“我当年是一名江洋大盗,纵横数省,做下无数大案。”

王崇听得眼神发直,他哪里料到这老和尚当年,还有这么一段公案?

老僧充满缅怀的说道:“结果遇到我师,被他老人家以佛法降服,带来这座寺庙潜修。当时我就住在这间禅房,有一次不耐修禅的清苦想要逃走,却被师父发现,就出手打塌了这间禅房。”

王崇双手合十,念了一声:“当年老禅师的脾气好生火爆。”

老僧哈哈一笑,说道:“没错!当年老僧的绰号,就叫做火爆天王!”

王崇暗暗咋舌,只从这个绰号,便可判定这老僧,当年绝非凡俗人物。

老僧摇了摇头,又复说道:“师父也没惩罚我,只让我念了三千三百遍金刚经!后来我渐渐参悟佛法,也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实是犯了许多恶业。一直都把这间倒塌的禅房,当做警醒自己的印记,就连早年随身之物都不曾取出。”

老僧瞧了一眼王崇,忽然笑道:“却没想到,小檀越居然在此地驻足良久,必是跟我当年的那些事物有缘。老僧也觉得跟这些旧时物件缘分已尽,就都赠与小檀越吧!”

老僧轻轻一举手,无数砖石就滚动起来,一团灰光飞出,落入了他的手中。

王崇瞧得分明,从倒塌的房舍中飞出的东西是一口连鞘的宝刀,刀柄刀鞘灰扑扑的不甚起眼,形制古朴,瞧来非是凡物。

老僧颇有感慨的抚摸了一回儿,把宝刀交给了王崇,还举手一点,拇指按在了他的额头,顿时有一道法诀流淌,印入了少年的脑海。

老僧哈哈一笑,说道:“这口宝刀名曰:斩雷!这门道法乃是贫僧早年修习,名为飞火击雷**!如今老僧跟凡俗斩尽尘缘,这一刀一法都归你了。”

老僧洒然而去,倒是把王崇弄的呆呆良久!

他幽幽了叹息了一声,转回了师徒二人所居的禅房,关上了房门,暗暗思忖道:“我本以为被窥破了行藏,却没想到是个机缘,莫名就多了一口宝刀和一门道法。”

王崇只觉得这老和尚行事,当得起“高深莫测,匪夷所思”八个字评语,不敢再继续乱晃,在禅房呆闷了半日。

将近傍晚的时候,令苏尔却气呼呼的回来,连晚饭也不肯吃,强行把主持大师拉到师徒两人的禅房,非要老和尚陪他下棋。

令苏尔和老僧手谈半局,场面颇不堪入目,王崇与棋艺上也颇有造诣,偷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两位长辈加起来,在棋艺上,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令苏尔勉强下得数十手,心浮气躁,棋盘上输得一塌糊涂。

老僧笑吟吟的问道:“可是令徒的事儿?”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

令苏尔似乎找到宣泄的口子,叫起撞天屈来,说道:“当初若非那厮苦苦哀求,我怎会收他俗家侄儿?如今这小子说什么要匡扶正统,叫嚷什么修道与百姓无用,与朝廷无益,还劝我把一身本事拿来卖给皇帝老儿,搏一个封妻荫子!”

“你且说说,这是什么事儿?皇帝老儿也配我令苏尔给他卖命?”

王崇此时正随侍师父身边,忍不住噗嗤一笑,他这才知道自己师父居然被自己这位师兄,又一次给拒绝了。

令苏尔神色不善,伸手一按鼻孔,喷出了一道白烟,敲了王崇的脑壳一记,叫道:“你这小子笑话什么?明日起,你去渡化你那师兄,若是不能把他渡化入门,我也不收你了。”

王崇哪里料到居然有这般天降的祸事?

他苦着脸解释道:“徒弟不是笑,只是想不到师兄读书读到了呆愚,以圣人自居,却不思忖有几分力量。”

令苏尔忽然想起玄鹤道人曾说起唐惊羽也是少年读书人,问道:“听说你当年也是个神童?”

王崇借用的唐惊羽唐少爷,出身官宦人家,确有神童之名,他当即一口应道:“徒弟当年确有些才名,若非家道中落,如今只怕也有功名了。”

令苏尔好奇的问道:“你为何就不想去给皇帝老儿卖命?”

王崇脸色幽幽的说道:“我父亲去世,徒儿险些被继母害死,然朝廷礼法在,我就算读出天大功名,也要对继母恭恭敬敬,甚至还要替她讨个封浩。读书读书,科考科考,岂不是越读越憋屈,越考越逊闷?”

丐王令苏尔自知失言,他还真不知道这个徒弟身世颇惨,居然差点被继母害死。

主持大师见两师徒一起气闷,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你不成,就让令徒儿去说令徒儿,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且看……你这两个徒儿哪一个是修道的种子,读书的良才。”

令苏尔刚才不过是气话,此时想来,让王崇去渡化自家的大徒弟,倒也不失为一个妙法。

他轻轻抚掌,微微一笑,叫了两声:“妙哉!妙哉!我怎就想出来如此妙法?”

丐王令苏尔冲着王崇,豪气干云的说道:“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再来查验。若是不能渡化你师兄,我就罚你在这里做一年的小和尚。我还有些事情,不能久留,就把这事儿交托给你了。”

王崇心头有数十头青牛狂奔,哪里料到这个师父如此的不靠谱?他正要“据理力争”,就见令苏尔袖袍一挥,满室清光,居然就此走了。

王崇呆呆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还是主持大师笑道:“你这师父一直都是如此,莽莽撞撞,不似个修道的人物,倒是比老僧早年还要有江湖气。既然你师父走了,你就暂且在小庙居住,有什么事情,可跟老僧说。”

王崇行了一礼,谢过了主持大师,这位老和尚含笑收了棋盘棋子,洒脱而去。

王崇一个人留在禅房,直至如今,他还不相信自己的师父真的走了,把渡化师兄的事情交托给了自己。

“师父啊!你可还没说,我那师兄究竟是谁?”

“也罢!也罢!这位师兄既然是名传天下的才子,自然名声甚隆,只要稍稍打听,应该不难知道是谁人。至不济,还可以问问主持大师,他和师父交好,必然是知道我那师兄身份来历。”

王崇伸手扶额,左思右想了一会儿,干脆睡下了。

翌日!

王崇起身洗漱,去问了主持大师,果然自己的师父不曾回来,再复问起自家师兄的事儿,没想到大师居然也推说“知之不详”,只听说这位俊彦,乃是扬州八秀之一。

王崇也只能认命,在庙里用了早膳,动身直奔扬州城。

他们师徒暂居的寺庙去城中,有二三十里,以王崇的脚程,一两个时辰也就看到了城门。

扬州府,天下至为富庶之地。

王崇年幼时学道的天心观在西北苦寒之地,就算一窝子魔道修士整日价出门掳掠,也没见什么好东西。

一进入扬州城,王崇就大是感觉不凡。

这座名城有名传天下的禅宗祖庭,有瘦西湖,文化传承,源远流长,风景名胜无数,更有“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之美誉。

扬州商贾繁盛,热闹之处,让人目迷五色,不过扬州最为有名气的,却是天下第一繁盛的烟花柳巷,天下名妓,泰半出于此地。

王崇腰中阿堵物,远超十万贯,现银就有几千两银子,银票约有七八万两,还不说黄金锭子,以及无数珍珠古玩。

他如是想要挥霍一番,便是足享受几年的欢乐时光,也未必能花尽囊中财货。

只可惜,王崇深知,若是在这种地方“荒淫无度”几个月,只怕那个师父就回不来了。甚或回不来还是好的,令苏尔若是知道自己徒儿这么混账,只怕非得要清理门户不可,一剑就砍个了账。

王崇在城中打听了一回,顿时有些迷茫。

如今扬州最有名的才子,足足有八人,号为扬州八秀,个个年少,人人桀骜。

若说哪一位更有名气,更为才气纵横,倒也颇有争论,但却保管没有一个人偏爱出家学道。

王崇脑中对这位“师兄”几无有了解,完全无从判断,这八名才俊哪一位才是他的“真命大师兄”。

“这却是糟糕了。我究竟渡化哪一人才是?就算我漫天撒网,把这八个才子一起渡化了,可也要师父肯收才行。”

他苦恼了一会儿,又复暗忖道:“扬州才子如何这么多?少上几位,也方便我行事。”

王崇在扬州城中转了一会儿,眼瞧这天下有名的繁华之地,也颇有些心动,不想就这么早早回去,想着:“反正师父给了三月时光,也不差这一日,好容易来了一趟扬州,不如四处玩耍一番!”

他信马由缰,一路闲行,倒也不挑拣去处,只挑热闹处行去。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二)

扬州好玩的甚多,王崇逛了半日,就寻了一家最有名的酒楼,要了几个酒菜,稍稍饮了几杯酒,想起上一次在酒楼遇到师父,自家这位师父本领甚大,骑牛逍遥,雅量仙姿,不由得心情一畅,暗暗忖道:“总有朝一日,我也修成如此本领,要游玩天下,方才畅快。”

他这边正暗暗发誓,忽然听得街上有人策马而过,惊得行人纷纷走避。

“这是江湖游侠吗?”

王崇行走江湖的经验不多,只在天心观,烟道人身边,峨眉山和成都府这几处地方呆过,还真没见过几个江湖豪杰侠客。

策马狂奔的数人,有男有女,皆劲装,左跨弓,右悬刀剑,英姿飒爽,人品风流。

这些人骑术颇为精绝,坐骑也十分神骏,并不曾碰撞街上行人,虽然惹得行人慌乱,却也没什么惨事发生。

一个面目英挺的少年,忽然一抬头,见到了前方的酒楼,大笑道:“今天就在这里吃午饭了。”

他飞身下马,随手把缰绳一抖,缠绕在一株大树上,缰绳把马儿勒得稀溜溜长立嘶鸣,半晌才四蹄落地,鼻孔里狂喷白气。

一个少女嗔怒道:“十二郎就是不爱惜马儿!好好的一匹石榴红,再给你骑乘几次,只怕就废了,下次给你换一匹驽马!”

被唤作十二郎的少年笑而不语,但脸上颇有得色,显然对自己的骑术,颇有自傲。

一行少年男女上了酒楼,去了雅间,虽然也有人觉得王崇一个孩童,孤身一人吃喝颇为奇怪,却也只是扫了几眼,没有过来刁难。

王崇心头好奇这些少年男女的来历,却没有找伙计来问,这些人看起来颇有权势,只怕伙计先把自己给卖了,他自然有其他办法打听消息。

王崇暗捏法诀,悄悄开了玄命之窍,一条冥蛇钻了出来,在空中盘绕了一阵,就钻入了墙壁。

冥蛇有隐遁之能,寻常凡夫俗子也瞧之不见,纵然大庭广众之下,王崇也不担心被人窥破行藏。

冥蛇钻入墙壁,在墙中蜿蜒游走了一会儿,钻到了雅间之内,在正东的墙壁内一盘,妖力运转,把这几个少年男女的对话传递了出来,直入王崇的耳朵。

这些少年男女都有些姻亲关系,主要来自两家大户,一家姓杨,一家姓曹,都是著名的武林世家。

曹家的十二郎,叫做曹貔。

从小就喜欢学武,不但把祖传武功学成,家里还耗费重金,请了无数江湖好手来家传授武艺。

曹貔学遍百家武艺,仍不知足,辗转请托,央人说合,终于得了三湘武学宗师金元宗的首肯,答应收他为徒,传授了一身本领。

所以他年纪虽然小,却已经武功精深,平日又仗义疏财,颇有小孟尝的美誉,乃是扬州一带有名的侠少。

曹家的十二郎,今日是跟人约了比武论剑,故而把亲眷和好友都带了来,一来是观战,二来是助威。

王崇听得一会儿,顿觉无聊,就把冥蛇收了回来,他一个学道之人,如何瞧得上这些学武的凡俗?

当今天下,海内海外,总有几百家大小修道门派,但最少有九成修道门派远在海外,寻常人就算乘坐舟楫,也难寻到仙踪,海内的门派也都封闭门户,有大阵覆盖,凡俗之人就算是知道方位,终其一生也找之不到。

至于游戏风尘的奇人异士,平常人一生都不会撞见一个,也只有久走江湖之辈,才能偶尔得逢。

天下想要求仙问道之辈不知凡几,但真个有机缘之辈,当在亿亿万万分之一,故而才有一句:“仙在虚无缥缈间,纵是登山不见山!”极言仙道之难得!

比如这位曹家的十二郎曹貔,也未尝不想学道,只是没得门路,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拜个武林宗师。

王崇举杯在手,再不去管那些少年男女,思忖起自家的事儿来,心道:“我那师兄不知起了什么念想,居然回绝了师父的渡化,甘愿做一个凡夫俗子,莫不是忠君之心太甚?”

令苏尔好心好意去渡化徒弟,却被生生两次拒绝,自然气愤难当,须也怪不得这位丐王。

王崇一口饮了杯中酒,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暗暗忖道:“他入门就要做师兄,班辈在我之上,哪里就有这么好的事儿?说不定师父传下的道法,就先他后我,甚至只传师兄,不传师弟……”

“师父虽然说,渡化不得师兄,就让我做一年小和尚。可做一年小和尚,又是什么大事儿了?稍微受点薄惩,就此绝了这位师兄入门,少了一个竞争之人,岂不是天大的好处?”

师父传授法术,先传师兄,后传师弟,甚至不传给班辈排后的徒弟,并非魔门独有,正道门派也有这般规矩。

比如峨眉,阴定休老祖传道授徒也颇有偏颇,玄机,白云,玄德这几个徒弟得了真传,玄鹤这种就只配凑数,眼巴巴的看着师门真法,却不能得蒙传授。

要不然,也不会有玄叶道人反出了峨眉,还带走了五位师弟和自己的徒儿,另立山门的故事。

王崇心思一转,就有了决断,暗暗计较该如何行事。

“这事儿不能因我而坏,我须得做出无数努力,但偏偏……引得这位师兄反感,死都不肯拜师学道,一切都是这位师兄贪恋红尘的罪过。”

王崇乱想心事儿,看起来就有些呆呆愣愣,一个手持折扇,头戴白色汗巾的书生,急匆匆走上楼来,瞧了这个独据一桌的小孩子一眼,微生奇怪,但因为跟人有约,也不暇多管闲事儿,径直进入了雅间。

书生才进去雅间,就听得里面传来激昂争论之声。

王崇早就收回了冥蛇,也不耐烦再去偷听,但却忽然有个名字传入耳朵。

十二郎曹貔中气十足,声音从雅间里传了出来,大叫道:“司徒德沛!倒要见识一下,你的万里封侯剑!”紧接着就有刀剑铮鸣之声,显然两人也就动起手来。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三)

王崇心底思忖:“司徒德沛?难道是扬州八秀的司徒有道,字德沛的那人吗?这人会不会是我那位师兄?”

王崇思忖片刻,就推桌而起,也不用人通秉,直接闯入了雅间。

正在看热闹的少年男女们,见到王崇忽然闯进来,都不由得一愣,亏得他才十一二岁,年纪太幼,不然早就被这群心气极高的少年男女给轰了出去。

一个靓丽的黄衫少女柔声说道:“我们乃是好友聚会,却不欢迎外客,你家大人何处?快去寻找他们吧!”

王崇何等胆大包天?就连峨眉都敢走一遭,当然不会怯场。

他双手抱腕,微微一拱,含笑道:“我是阳城唐惊羽,刚才听得有人称呼德沛兄名讳,可是扬州司徒有道?”

王崇虽然是不速之客,但气度非凡,倒也不曾让人小瞧。

方才登楼的的书生,手中捏了一根竹箸,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九岁中了秀才,名传两省八十城的小神童,我正是司徒有道。”

王崇还真不知道“唐惊羽”的文名,居然如斯之盛,连远在扬州的司徒有道都有听闻,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松。

本来他只是硬撞上来,还预备了许多言辞,若是这位司徒有道真是扬州八秀之一,自然会想方设法“妥善”结交,既然对方听过“他”的名头,就不必多言语了。

在座的杨曹两家的几个少年男女,出身武林世家,也不甚在意一个秀才的功名,但听司徒有道提起,这个少年九岁就中了秀才,有名的小神童,还是态度略有舒缓,稍微高看了一眼。

十二郎曹貔亦是手里捏了一根竹箸,含笑说道:“惊羽小弟来的正巧,且请入席,看我和司徒德沛比剑。”

王崇也不拒绝,微微拱手,便在司徒有道的下首坐了,态度不卑不亢,颇有魏晋之风,尤其是他年纪幼小,更让在座诸位少年男女心生赞叹。

曹貔手中竹箸一扬,喝道:“我再来领教司徒兄的万里封侯剑!“

司徒有道掌中竹箸点出,朗笑道:“十二郎,请!”

两人隔空比剑,两根竹箸勾画精妙,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上乘武学道理。

王崇瞧得片刻,却感觉有些无聊,他可不是武道大家,乃是修道人士,想到剑法,就是纵横千里,斩敌人首级的飞剑之术。

两人武功还未到了先天,不能真气外发,故而这般隔空比剑,就只是纯粹拼招数变化,就比武论剑,可称得上十分“文雅”。

但是与王崇这种人想来,何必费这种力气,真要比剑,他元阳剑直戳过去,便是十个司徒德沛,再加上十个曹家十二郎,也是一起了账。

剑术变化再精妙,手中的剑器不够犀利,出手不够快速,都只是银样蜡枪头。

若不然,道门飞剑怎会有炼形炼质两种法门?

曹貔跟司徒有道拼斗了近百招,额头渐渐又涔涔汗下,心头暗忖道:“司徒德沛果然不愧是人称万里飞虹,这一路万里封侯剑着实厉害,我师门的金石剑法注重内劲变化,招数上逊色了一筹。”

曹貔为人豪爽,当下就喝了一声,手中竹箸连抖了八下,逼退了司徒有道,就扔下手中的竹箸,叫道:“万里封侯剑果然精妙无双,我招数上,实是不及。只是曹十二不服,欲真正讨教一番,我们去外面如何?”

司徒有道喝了一声道:“好!就应十二郎所请。”两人长身而去,先后跃出了窗外。

司徒有道在腰间一抹,就有一口软剑弹出,阳光之下,寒光四射。

曹家的子弟中,却有人早就准备好了长剑,抖手抛出,曹貔在空中接了长剑,也不拔剑,只是持了剑柄轻轻一抖,剑鞘就脱刃飞出,手中长剑顺势挽了一个剑花,直指司徒有道的肩背五处大穴。

两人人在半空,已经交手,双剑交拼数次,曹貔双足落地,只觉得手中一轻,抬手望时,不觉满脸尴尬,他手中一口重金购来的百炼精钢长剑,已经断为了两截,手里只有半截断剑。

司徒有道并未趁机出剑,长袖一笼,把软剑收了起来,微微一笑,说道:“我家传的芙蓉剑颇锋锐,伤了十二郎的兵刃,着实抱憾!”

他本想略交代两句,就此罢战,王崇在楼上含笑开口说道:“小弟近日刚巧得了一口宝剑,就暂借曹家哥哥比剑!”

王崇当初偷了红线公子秦旭的法宝囊,其中就有十来口江湖豪杰所用的刀剑,过于长大的不方便取出,他选了一口软剑,装作从怀中掏出!

曹貔本待拒绝,当王崇取出了那口软剑,他的眼睛就再也挪移不开。

这口软剑叫做盘螭!

盘成一团,黑黢黢的并不起眼。

王崇随手抖开,顿时化为一口寒光四射的长剑,只看卖相,就可知道,必然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王崇也不卖弄什么剑法,他取过一尊酒盏,只是横剑在面前轻轻掠过,酒盏纹丝不动。王崇伸手轻轻一提,手里就多了一个瓷环,酒盏上半已经被切了下来,凭空矮了三分。

满座众人一起惊呼,实是不曾有人见过如此锋利的刀剑,曹家十二郎自问也见过几口好兵刃,却从未见过如此好的一口剑。

就连司徒有道也大为震惊,心头暗忖道:“这口剑锋锐无双,远胜我家传的芙蓉剑,若是曹貔持此剑跟我交手,万一伤了芙蓉剑,岂不是愧对先祖?”

司徒有道的芙蓉剑,乃是祖上所传,哪里舍得跟盘螭硬对?

王崇含笑把盘螭剑扔下,曹貔实在不舍得拒绝,接过了这口盘螭软剑,把玩了好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的说道:“如此神剑,万金难求。我跟司徒德沛比剑,若是让这口宝剑有甚损伤,却赔偿不起!”

曹貔抬头对司徒有道说道:“这场比剑就此作罢,我认输就是!我的剑术确实略逊德沛兄。”

司徒有道听闻此言,心头也是落下一块大石,他又何尝不怕折损了自家的芙蓉剑?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

司徒有道当即含笑说道:“十二郎当真豪爽过人,今日是我占了便宜,真要论剑术,你我不过伯仲,哪里是一两百招能分出来胜负。”

曹貔得了宽慰,挽回少许颜面,心头也不由微微轻松,含笑说道:“司徒德沛果然不愧是文武全才,这等好听的话语,我就说不出来。”

两人相对大笑,手挽手重新登上楼来,曹貔把盘螭递了过去,只是眼神里宛如伸出了钩子。这口盘螭剑让他心痒难搔,若非曹十二郎自负英雄,不肯出手强夺,哪里会还了?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我又非是习武之人,曹兄英雄年少,正该是此剑主人。我吃了你的酒席,便以此剑为回礼吧!”

曹貔大喜过望,但嘴上却说:“此剑乃是神兵利器,千金难易,珍贵无比,我怎好收下?我怎好收下?”

说了几句,怎好收下,这位曹家的十二郎手里兀自紧握,不舍得撒开。

在座的几个少年男女,谁不是跟他交往甚深?都知道十二郎爱剑如命,家里珍藏了几口宝贝,从来不舍得给人看,出门也不佩戴,只带了一口寻常的百炼精钢长剑,这口盘螭见如斯神物利器,他舍得还给人家才怪!

刚才说话的黄衫少女,噗嗤一声笑道:“十二郎如此言不由衷,倒也稀罕见了。惊羽小弟的盘螭剑果然神物,我这个做堂姐的就做主替他收下。惊羽小弟来扬州,想必没什么好住处,我家在城南有个园子,倒也还算雅致,算做是回礼了。”

黄衫少女举止斯斯文文,但豪气却胜过了寻常男儿,替曹貔收下了盘螭剑,便报以重礼,丝毫也不占王崇的便宜。

王崇微微一笑,当下起身一礼,含笑答道:“长姐有赐,小弟不敢拒绝!”

黄衣少女见他爽快,盈盈一笑,宛如异花绽放,胜于春色!

曹貔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黄衫少女叫做曹须晴,是他大伯的独生爱女,回赠的园子在扬州颇有名声,不但位置绝佳,园内更是斗檐流水,构造精巧,便是万两白银都难买到,价值绝不输给盘螭剑。

有如此厚重的回礼,他这口盘螭剑就收的心安理得了,不必心头忐忑!

有了此一层赠剑还宅的关系,王崇立刻就跟杨曹两家的少年子弟厮混娴熟。

王崇多不开言,每出语必有见地,曹貔看他着实顺眼,就忍不住问道:“惊羽小弟为何孤身一人出行?你虽然胆略不俗,终究年纪还小。”

王崇笑了一笑,说道:“我非是孤身一人,是跟了一位长辈出门游历,寄居在扬州城外的红叶寺。今日是我那长辈去访友了,无人管束,才溜来扬州城,要瞧一瞧,这天下有名的繁华红尘,究竟有多气概。”

这番话让满桌的人都疑心尽去,王崇的年纪实在太小了些,孤身一人,行迹着实有些可疑。

杨曹两家都是大户,门中子弟素以清白著称,并不敢胡乱结交朋友。

曹貔忍不住笑道:“惊羽小弟如此人才,长辈必然也是雅量高洁之士,不知我等可有福分拜见?”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我这几日也见不着他老人家,说要去访友消闷,不知多久才回来。等我这位长辈兴尽而返,十二兄又还未远行,当略作东道。”

曹貔倒也并无兴趣去拜望一个陌生的长辈,闻言只是举杯,频频劝酒。

王崇陪饮了几杯,冲着司徒有道微微拱手,说道:“听闻扬州八秀文采出众,人品风流,今日见到司徒德沛,果然文武双全,更胜传名!只是扬州八秀的其余几位,小弟缘悭一面,可否叨扰德沛兄帮我引荐?”

司徒有道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令我跟其余七位诗酒相交,倒也颇熟悉。下次诗会,便请唐小兄弟过来一起凑个热闹。”

王崇笑吟吟的谢过了司徒有道,便不再做声,只是看着众人推杯换盏,饮宴的兴高采烈。

曹须晴在席间偷偷传了纸条给司徒有道,司徒有道展开偷瞧,不由得满面含春,喜不自胜。

司徒有道虽然文名极盛,家传武功也是出神入化,但出身却颇贫寒。他早几年偶遇曹须晴,顿时惊为天人,只恨自己还未有功名,不敢贸然去提亲,曹须晴待他似也颇有不同,刚才传递纸条,非是其他事儿,只说也想去参加扬州八秀的诗会。

心上佳人只求这点小事儿,司徒有道自忖不过反掌之易,微微颔首,示意此事他应下来了。

这两人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王崇去,王崇也不甚在意,这些凡俗的情爱纠葛,与他而言,不过云烟,瞧一瞧,也就散了。

他倒是真想要借助司徒有道这一层关系,见识一番扬州八秀。

这伙少年男女一直饮宴到近晚,方才准备散去,曹须晴更是做主,送了一匹好马给王崇,自家跟一个姐妹共乘一骑,洒脱离去。

王崇目送这些杨曹两家的少年男女绝尘而归,含笑问道:“不知有道兄住在哪里?”

司徒有道心头暗忖道:“这个少年出手豪阔,举止大方,来历只怕有些奇异,保不齐就是什么名门望族子弟,我当多做结交。”

这位扬州八秀之一,名传天下的大才子,微微一笑,说道:“我一个人独居,距此倒也不算甚远,不过惊羽小弟年纪太幼,不如让为兄送一程如何?我久闻红叶寺颇为雅致,还未去过,正好顺便。”

王崇一笑说道:“既然如此,司徒兄不如上马,我们共乘一骑,此去红叶寺也颇远,步行去恐怕要月上柳梢了。”

司徒有道欣然从命,飞身上了马,他虽然不懂武功,但身子健壮,骑术倒也还来得。

王崇手挽缰绳,驱策这匹名为紫苏骝的好马,四蹄奔踏,须臾就出了扬州城,直奔红叶寺。

回到了红叶寺,主持正在晚课,见到王崇带了朋友来,也只是浅笑,让小沙弥把薄粥和咸菜送入了禅房。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五)

王崇和司徒有道两人,虽然吃了半日的酒,但从扬州城回来道路也颇远,确有些饿了,纵是素粥咸菜,也吃的甚是满足。

用过了晚膳,王崇见天色太晚,他一来是不惯跟人同睡,二来也是要打坐炼气,免得耽搁修炼,故而严词拒绝了司徒有道抵足同眠的恳求,又去找主持大师替司徒有道讨了一间禅房,两人分头睡下。

王崇虽然拜师了丐王令苏尔,但令苏尔还未传授他道法,也不曾指点与他,修行元阳剑诀仍旧战战兢兢,生怕出了甚差错。

如今他已经开始修炼第三条经脉——手少阳三焦经!

十二正经分为手三阳经脉,手三阴经脉,足三阳经脉和足三阴经脉,若是王崇贯通了手少阳三焦经,就完成了手三阳经脉的修炼。

诚所谓孤阳不生,独阴不长,所以手三阳之后,就算元阳剑诀这等霸道的法诀,也不可能以为追求孤阳,也需要调和阴阳,接下来就要修炼手三阴经脉了。

比起修炼手三阳经脉,修炼手三阴经脉的时候,还需要调和阴阳,比修炼手三阳经脉犹要危险三分。不过此时还轮不到担心手三阴经脉的修炼,王崇一昧心思,要先把手少阳三焦经贯通。

《灵枢·经脉》有云:“三焦手少阳之脉,起于小指次指之端,上出两指之间,循手表腕,出臂外两骨之间,上贯肘,循臑外上肩,而交出足少阳之后,入缺盆,布膻中,散络心包,下膈,遍属三焦;其支者,从膻中上出缺盆,上项,系耳后直上,出耳上角,从屈下颊至;其支者,从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过客主人前,交颊,至目锐眦。”

有过修炼手阳明大肠经和手太阳小肠经的经验,王崇起手修炼手少阳三焦经,倒是相对容易。

一夜无话,王崇稳扎稳打,倒也炼开了无名指尺侧端的关冲穴,此穴一开,元阳真气就如沸水,自其余两道经脉转挪过来,在关冲穴积蓄圆满,随时可以再贯通下一处穴道。

王崇不敢贪功冒进,稍稍凝定了一番心神,便自上床睡了。

睡到半夜,大约是白日吃多了酒水,王崇忽然觉得尿急,便起身趁夜而行,找了一个空旷的所在,扯开腰带放水。

他这一泡尿撒的颇为痛快,系上腰带,正要回房中去,忽然听得有人柔声叫唤。

王崇定了定神,抬眼四顾,便看到一个皮毛雪白的小狐狸,顶着一个髑髅头,一步一拜,正在冲他连连点头。

王崇早就听说,旁门畜类修炼有一处关口,靠本身修行无望过去,须得寻人“讨口封”。若是被人你说一句:尔是什么畜类?便终身无望人道。若是被人说一句:果然似个小人儿!就能脱胎换骨,化形得个人身。

王崇出身魔门,对这种旁门畜类,颇有几分同情之心,他嘻嘻一笑,喝道:“快些变化个美女来,我瞧你有几分人样子!”

小狐狸闻听此言,全身激动的簌簌发抖,它也是想要讨口封甚久了,但却不敢冒然去求人。乡村愚夫惯爱咒骂妖孽,它有好些同族都是被人咒骂,散了道行,不得变化人身。

这头小狐狸却有几分智慧,听得红叶寺有高僧驻锡,心思高僧必然慈悲,这才想要过来碰个运气。

奈何老和尚半夜从不出门,只在自家禅房打坐,小狐狸白天又不敢出现,故而在红叶寺附近梭巡已经有数月,一直都不得机会。

今日也是凑巧,看到了王崇出来,它苦候甚久,早耐不住辛苦,心头已经有了打算,若是被人坏了修行,也只好认命罢了。

没想到,王崇却笑嘻嘻的说她像人,这小狐狸就地打了两滚,化为了娇俏的白衣少女,双鬓垂髫,还未长成,只有十四五岁。她冲着王崇飘飘下拜,声音宛如黄莺出谷,脆珠玉盘,盈盈说道:“谢过小师父!”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我可不是小和尚,你莫要叫我小师父。瞧你一身妖气精纯,应也是没有害过人命,我送你一场造化,日后好生修行去吧!”

小狐狸本来以为,王崇是个凡人,听得对方口气甚大,眼珠微微一转,躬身又复拜了一拜,这才一扭身,又复化为一头白毛小狐,转瞬跑的远了。

王崇目送小狐狸消失在夜色之中,倒也不以为意,畜类化形,成就人身,只不过修行起步罢了,大多数也就是精通两三种幻术,没什么厉害手段。

这头小狐狸想要正经修行,还需如人一般,从炼气开始,得承人身,不过是体内终于有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了。

王崇被这头小狐狸打扰,睡意全无,仰望天宇,只见得繁星点点,宛如正月里的烟花,一道天河横亘,不知有多少星辰罗列其上。

他暗暗思忖道:“常听师父说,九天之上的星辰,每一颗距离我们都无比遥远,就算修成阳真的大修士,身剑合一,就此飞去,也要数百年光阴,才能到达最近的一颗。听说那些星辰,都甚是荒芜,没有人烟,但也有亿万分之一,亦有生灵繁衍,不知我什么时候,能修成横渡虚空的手段,去天上走一遭!”

王崇呆呆望了一会儿满天星斗,灿烂星河,忽然眉头突突一跳,演天珠又送上了一道清凉气息,气息之中有一道人影,乘风骑牛,潇洒快活,正是他师父令苏尔。

“咦!师父怎么又回来了?”

王崇凝定心神,便思最近有否露出什么破绽,演天珠每次出现都有深意,这一次必然也不是无的放矢。

他心思转的极快,立时就想到还有一处破绽,更不稍稍犹豫,急忙把八成的元阳真气送入了天地之窍,功力骤然下降到不足两成。

过不得半柱香的功夫,王崇就听得背后有人叫道:“你这傻小子,不去睡觉,却在这里发呆作甚?”

王崇一扭头,做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叫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回来了?”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六)

丐王令苏尔一按鼻孔,喷出一道白气,又敲了一记自己徒儿的小脑袋瓜,气哼哼的说道:“当然是为了传授自家傻徒儿炼气法门,让你赶早修炼。”

王崇顿时大喜,他拜师不就是为了这个?

当下翻身跃起,叫道:“还是师父好!徒儿久盼能学得一身本事,如师父一般逍遥。”

令苏尔不知施展了什么法术,眼光如电,虚空生芒,王崇不由得微微凛然,却听得自家师父说道:“你现在可有两个选择……”

王崇急忙问道:“有什么两个选择?”

丐王令苏尔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在峨嵋学了什么心法,此法倒也精纯,是第一等的入门道法。你入我门来,自然要学本门心法,你是要兼修峨嵋心法,还是让我废了你峨嵋真气,只修炼本门心法?”

王崇毫不犹豫的说道:“弟子拜入师父门下,愿只学本门心法。”

若是换过旁人,只怕还有犹豫,但王崇哪里会?

他知道自己身具修为的事儿,令苏尔早就看破。

如今令苏尔主动提起,王崇当然要选择“废了”峨眉心法,去了这点“贼根”,他就是西川毒龙寺铁犁老祖一脉,全无瑕疵的正经传人了。

令苏尔哈哈一笑,显得十分欣慰,当下说道:“本门心法,不立文字,不传六耳,你且附耳过来。”

王崇乖乖的凑到了师父身前,令苏尔把一篇数千字的心法,传授给了王崇。

王崇心头暗暗记忆,待得令苏尔传授完心法,问他记下多少,当即张口背诵,居然一字不差。

令苏尔也是暗暗欢喜,修道人收徒,自来喜欢聪明的徒弟,不然徒弟愚鲁,点拨十句,只能解得一句,师父就要烦恼不过来。

一篇法诀不说修炼,光是背诵就要几个月的徒弟,还是撵出师门算了。

令苏尔让王崇背诵了三遍,确定他记得无误,这才一一讲解这篇心法的诸般修炼诀要。

王崇显露出闻一知十,举一反三的聪颖,师徒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天色微微放亮的时候,王崇已经把这篇《七二炼形术》了然于胸,再无一丝不解之处。

令苏尔也颇为欣慰是,手抚其顶,说道:“师父最近确实分身不得,要祭炼一件要紧的法宝,好去做一件大事儿。此事若能达成,为师的修为便可更上层楼,故而不得不去。你师兄这边,若能渡化,便算是大功一件。若是不能,也不须忐忑,师父也不会责罚与你。只是这功行却不可耽搁,若是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未打通一条经脉,我可是真要罚你。”

王崇正要分说,就感觉一股热浪,从头顶涌了下来,自己还残留的两成元阳真气,犹如扬汤沸雪,顿时都被这股热浪化去。

他耳边听得师父说:“我以本身功力,化去你峨嵋的真气,你赶紧运转七二炼形术,抱元守一,能够把你这点真气,转为多少本门真气,就看你的运气了。”

王崇不敢怠慢,闭目盘坐,运转师传的七二炼形术。

丐王令苏尔这一脉的心法,别出心裁,在炼气和胎元境界跟寻常心法也差不多,只是多了易筋锻骨炼髓三大步骤,先天气血旺盛,炼出的真气格外强猛。

王崇把一股热浪沉入丹田,沿着会阴,转入尾椎,上行至命门,夹脊,一路冲到了后脑玉枕大穴。

本来至此,乃是炼气的一大关隘,寻常人不知要磨炼多少火候,方得成功!能够花去数月光阴,炼开玉枕穴,都算是一等一的天才。

王崇当年在天心观,早就炼开了周身经脉,此时真气源源不绝,哪里有什么窒碍?他稍微凝神,热浪就冲过了玉枕穴,贯通了百汇,然后在百会穴稍稍盘旋,就直落眉心,迎香,过喉咙,沉如了膻中,又复归入了丹田。

这一路行气,乃是奇经八脉的任督二脉,为周身经脉之源头。

真气在丹田鼎盛如沸,显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后,仍有余力。

王崇稍稍犹豫,就催动了这股热浪转入了带脉,带脉绕腰身一匝,宛如环带,为周身经脉总束,带脉贯通,这股热浪才渐渐消歇。

令苏尔开始略惊讶,随即就狂喜,暗暗忖道:“也不知道我这徒儿在峨嵋学了什么道法,根基打磨的甚佳!我打散了他的峨眉真气,又复以本身功力相助,这小子居然借此炼开了三道经脉,日后修炼,必然事半功倍!”

王崇也觉察到了,自家师父以本身功力相助,帮他冲开经脉。若不然以他才两成不到的元阳真气,如何能够贯通任督二脉,以及带脉?

当下他翻身拜倒,连连叩头,说道:“多谢师父相助!只是经此一来,不用三个月,弟子今日就炼开三条经脉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责罚了吧?”

令苏尔正自欢喜,闻言顿时有些尴尬,说道:“我回来时,你若是没能炼开奇经八脉,我定要罚你!”

这位丐王一拂衣袖,正要离去,王崇想起了老方丈的事儿,急忙说道:“昨日本寺住持大师,赠了我一口宝刀,一门飞火击雷**,不知该如何区处?”

令苏尔微微哑然,随即笑道:“老和尚的人情,你收了便是!待你七二炼形术有成,我再亲自指点你修炼老和尚的飞火击雷**。他的那口宝刀品质还在红线剑之上,等你本门心法有成,也能炼成一口飞刀!你倒是好运气,学道还未入门,就有飞剑飞刀了。”

令苏尔一拂衣袖,破空直上,这一次他没施展法术,也没骑乘青牛,而是以本身功力飞行,倒是让王崇又开了一回眼。

王崇悠悠然,回到自己禅房,却呆不多一会,天色变开始放亮,司徒有道起的甚早,过来辞行。

王崇做出了至爱好友的模样,力劝他骑乘了紫苏骝回去,免得步行劳累,下一次自己去拜访,再取回这匹好马。

司徒有道受不过王崇婉言相劝,就骑了紫苏骝,殷殷道别,定了三日后约请诗会,这才告辞而去。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七)

王崇送别了司徒有道,又复去拜见了主持大师。

这位老和尚法号清月,在本地颇有名声,只是却无人知道他也是修行中人,清月大师的几个徒弟也都是普通人,并未有得传他佛门真栓。

清月大师正在禅堂早课,王崇见到这位大师,一礼到地,说道:“昨夜我师父回来,让我多谢大师所赐。他说那口斩雷宝刀也能炼成仙家飞刀,十分珍贵。”

清月大师哈哈一笑,放下了手里的木棰,瞧了王崇几眼,露出了几分古怪之色,问道:“令师可是把七二炼形术传授给了你?”

王崇老老实实的答道:“正是!”

清月老和尚微微颔首,说道:“以后你可以称呼老僧——师兄!”

王崇微微吃惊,问道:“清月大师也是令师门徒?”

清月大师摇头微笑,说道:“咱们祖师一道传三友,我师父红叶僧是大师兄,你须叫一声师伯,一共收了八个门人,我排名第七!还有个二弟子葵花道人,已经转劫而去,门下听说有两个徒弟,我也不曾见过。你师父令苏尔是老祖的三徒弟,也是我师叔。你师父继承了老祖衣钵,执掌门户,乃是我们这一派掌教。你学了七二炼形术,已经是本门真正的弟子,故而我才把这些事儿说与你听!”

王崇这才明白,为何令苏尔把自己扔在红叶寺就不顾而去,原来是把自己托付给了清月大师。

他当即重新拜倒在地,叫了一声:“见过师兄!”

清月大师受了他一礼,伸手轻轻一搀,王崇只觉得全身一暖,在一股柔和的真气包裹之下,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只凭着一手,这位清月老和尚一身剑术佛法,就已经登堂入室,隐然是剑仙一流的人物。

清月大师柔声说道:“七二炼形术乃是本门扎根基的心法,乃是重中之重,不可轻忽,你修炼中有甚疑难,尽可来问我,老僧必然为你一一解答。”

已经明了了两人身份,王崇倒也不客气,只是昨日他已经问过了令苏尔,七二炼形术的诸般疑难,此时也没什么问题,只是随口问了几句,修行上的日常。

清月大师一一耐心解答,王崇在大师的禅房里坐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告辞而去。

回转了自己所居的禅房,王崇心头就是一阵阵的喜意翻涌,红叶寺颇为清净,香客极少,本来就是个修行的好去处,他当即闭了门户,要好生修炼一番。

王崇把自己的八成“真气,从天地之窍中汲取归还本身。

至为精纯的天地元气,在七二炼形术的催动下,化为了丐王令苏尔这一脉的七二炼形真气,轻易就贯通了冲脉,随后又打通了阴维、阳维,阴跷三脉,这才余力衰绝,只差最后一条阳跷脉,就能彻底贯通奇经八脉!

道魔两家真气按照品质,共有九阶三十六品,元阳真气乃是七阶最上品,列为太乙元真之数,七二炼形真气虽然不如元阳真气,却也为六阶第一,位列——阴阳元精。

故而虞文辉的八成“真气”,转化为七二炼形真气,能打通四条经脉。

王崇闭关了三日,想要打通奇经八脉最后一条经脉,但连续两日有所进步,第三日就忽生燥郁,真气如沸,生出不妙的兆头来。

他知道自己过于急切,苗头不好,放缓了修炼。

恰在这一日,曹须晴派了家族仆厮,把所赠宅院的房契诸物一并送来,还让人问一声,明日诗会的约期之地,可否在新宅子举行。

王崇自是一口应了,打发了曹家的下人,暗暗思忖道:“明日必可见到我那位师兄!师父的言语之中,这位师兄颇为古板方正,热衷名利官场,不知道真人当面,又是如何?”

王崇闲散了一日。

第二日一早,就孤身一人离开了红叶寺,路上行人却不多,阡陌之间,薄雾纵横,鸡犬之声,隐隐有闻,倒也素雅静谧。

眼瞧快要到了扬州城,忽然听得背后有人呼唤:“公子,公子!等我一会儿。”

王崇微微哑然,扭转身,却见一个小书童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肩上扛着一个小包裹,眉清目秀,衣衫华美,显是个大户人家出身。

小书童赶了上来,微微忐忑,又复有些狡黠。

王崇愕然半晌,才不由得问道:“你不在山中修炼,跑来红尘厮混作甚?”

这个小书童虽然打扮的齐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厮是个女儿身。

王崇更是一眼就认得出来,这个扮作小书童的女孩儿,正是那日讨口封的小狐狸。

小狐狸却不正面作答,一翻身跪在了地上,哭啼啼的说道:“胡苏儿在家中,也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野孩子。那日若非公子慈悲,只怕一生一世都要做个畜类。左思右想,也没甚可留恋,不如以身为奴,答谢公子天恩!”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你倒是有几分机智……”

他正要驱逐了这头小狐狸,胡苏儿打蛇随棍上,抬手一擦小脸,破涕为笑,笑嘻嘻的说道:“公子出门在外,若无个小厮服侍,哪里成什么话?胡苏儿虽然不成器,但女红来得,也有几手厨艺,更略通诗书,也能充作门面。”

王崇微微愕然,想了一会儿,说道:“收你几个月无妨。只是我随时都可能离开,跟随师父去仙山修行,不可能带你走的。”

他出身魔门,自然不会把人往好处想,这个小狐狸性子狡黠,虽然不知道报恩之说有几分真诚,只怕多少也杂有几分旁的念想。

说不定,那日她就没走,躲在一边,看到了令苏尔来去之姿。

故而王崇直接言明,可以收他随身几个月,却不能长久留下。

胡苏儿眉目荡漾,如水波涟涟,就算不是女装,也可看出来是个小美人胚子,柔声说道:“胡苏儿绝不会让公子为难,如是嫌弃了,随时可像个小猫儿小狗儿一样扔了,只做眼不见,心不烦是了。”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有趣有趣,跟我来吧!”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八)

王崇身为魔门出身的修士,心硬如铁,极有决断。

小狐狸胡苏儿这些手段,他根本不放在心上,都敢孤身出入峨眉派,哪里害怕什么小狐狸?

主仆两个再次上路,胡苏儿叽叽喳喳,倒也十分活泼,把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的跟王崇说了。

她出身的狐族,也是数百年的大家族,有丁口接近三百,只是能够化形人身的不过一二十人。有个老奶奶叫做胡三娘,道行最为深厚,一家子都依赖胡三娘的运筹帷幄,才能赖以平安数百年,家道不衰。

只是他们胡家是野家仙,不曾得有什么真传,也没人供奉,又担心被人发现,官府出兵讨伐,道士上门诛杀,经常东躲西藏,也颇颠沛流离。

王崇倒是还真没接触过畜类修道,这些小狐狸还不配称作妖怪,好歹也要得了法术,才能称之为妖,似它们这些刚得人身的畜类,还只能叫做精怪。

它们只是灵性天生,能借助人间红尘之气,化为人身,化为人身之后,也跟寻常人差不多,并无什么厉害的手段,不要说道术之士和武艺精熟的江湖豪杰,甚至未必抵挡得过身强力壮的普通人。

王崇听得有趣儿,偶尔也插嘴几句,惹得小狐狸娇嗔薄怒,主仆两人倒也其乐融融。

主仆二人进了扬州城,王崇也有些茫然,他并不知道曹须晴所赠的园子在什么地方,正要寻人打听。

小狐狸胡苏儿自告奋勇带路,转得七八条街巷,果然见得不远处,就是一座气派阔敞的大宅。

大宅的门上有“须晴园”三个飘逸娟秀的大字!

王崇上门去叩问,宅院里的仆厮听的是“唐惊羽”公子,都一窝蜂的涌出来,十分的拘谨。他们都知道,须晴园今日就要换了主人家,这位“唐公子”就是他们日后的主人,哪里能不小心翼翼?

若是一个不小心,惹恼了新主人,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且不提这些下人心头忐忑,王崇踏入了宅院,饶是在他峨眉五灵仙府都呆过,也不禁赞叹一声,果然有富贵人家的气象。

为了让园子里有些景致,曹家花了大力气,从附近引了一条小河的支流过来,在园子了盘转九曲,又复弄了假山,池塘,养了赤色锦鲤,亭台楼阁馆驿且都不说,光是这园子的景致,就是万金难买。

这一处地方,光是有钱还不成,非得有豪门巨户悉心调教,方能有此一分雅致。

这里是曹须晴父母给独生爱女,日后要做陪嫁的宅院,也是曹家三小姐最爱的地方,每年都要过来小住几月,所有的丫鬟仆厮都是精挑细选,多少都略通诗书。

若不是王崇气魄太大,出手就是盘螭剑这等神兵利器,曹须晴哪里舍得这处园子?

王崇倒也还不怎地,毕竟他见识过峨眉的五灵仙府,凡俗宅院再豪奢,再用心也比不过仙家的气派,小狐狸胡苏儿却两眼放光,频频四处放眼,都不知道该看哪一处好了,只觉得到处都是美景。

他们胡家虽然也是大户,但却绝不敢居住在人烟繁盛之地,纵然有几处宅子,也是深山老林,又或者偏僻所在,再加上胡家毕竟是一窝子妖精,从根头上就村气,纵然精心侍弄,又哪里有这般眼光见识?

胡苏儿暗暗忖道:“若是能在这里安安稳稳的住下,每日都能读些诗书,便是神仙般的日子了。我要是能在如此美宅住上几个月,跟了这个主人,也就不亏什么了。”

王崇吩咐了下人去准备酒宴,迎接宾客,自己随便选了一处楼阁小憩。

今日出来的早,王崇不舍得浪费光阴,要稍稍修炼一番。

胡苏儿却兴高采烈,要去“巡察”家宅,王崇也不管她,任由这小狐狸去瞎胡闹。

不多时,司徒有道提前来赴宴。

这一次他出面邀请其余扬州八秀中人,算得半个东道主,不敢来迟。

王崇正在楼阁上,运转七二炼形术,真气在已然贯通的七条经脉中游走,温养七二炼形真气,听得司徒有道来访,急忙亲自迎了出去。

这位大才子还把紫苏骝带了过来,见到王崇就把这匹马交还过来,笑道:“为兄家中贫寒,若是再喂养几日,只怕就把这匹好马给喂的瘦了。”

王崇哈哈一笑,吩咐下人好生照顾,这才引了司徒有道入内。

司徒有道和王崇并肩同行,他也是初次来此,颇为园子的风光所惊,笑道:“听说你还在红叶寺住,若非今日诗会,怕还是不会来此。”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家里长辈吩咐我在红叶寺等他,哪里敢须臾离开。”

司徒有道伸手一指,笑道:“你也是读书读的呆了,你告诉红叶寺的和尚一声,你家长辈知道了,自然来寻你。”

王崇哪里是没想到这件事儿?他是担心自己欣然来此,被师父令苏尔当做贪慕荣华,心下唾弃。

王崇也不好跟司徒有道解释,只是一笑而过,并不接话。

还未把司徒有道安排妥当,就有仆人来报,又有几个人过府拜访,却非是杨曹两家的年轻子弟,而是扬州八秀中的乔寿民、唐云、唐让之、师曾雪四人联袂前来。

算上司徒有道,扬州八秀还有罗金农、李禅、王梦白等三人,都是才名传天下的才子,诗书画词俱为绝艺,只是都还未有做官,只等多年苦读,一朝高中。

王崇急忙叫了司徒有道,一起转头迎接出去,远远的就看到乔寿民高声喝道:“那就是九岁中了秀才的唐惊羽小弟吗?”

王崇微微一笑,叫道:“不敢!乔兄的名声,我读书是不知听多少人提过,若是能不吝赐一幅山水,我也可以去跟同乡炫耀了。”

乔寿民在八人之中年岁最长,一向以老大哥自居,更以写意山水名传天下,一幅画卷,往往千金难求,他闻言笑道:“今日心情好,我就画一幅山水送你,若是心情不好,便是墨汁也没得。”

王崇亦是笑道:“必不敢让乔大哥败兴而归。”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九)

扬州八秀的几个才子前来做客,也存了几分,想要试试“唐惊羽”才学的念头。

乔寿民颇有几分好胜之心,来时还跟唐云、唐让之、师曾雪三人说道:“唐惊羽名声不小,不知是否虚名,至少也逼他做几首诗词,瞧一瞧有无真材实料,若是真有才学,方配跟我等结交。”

他瞧见这等雅致的园子,忍不住暗暗忖道:“能用一口破铜烂铁,换了一套如此豪宅,此子必然有些奇异之处,我就算想要试探,也不可倨傲失礼!”

王崇刚把五人迎到一处厅堂,胡苏儿就转了回来,这小狐狸不知哪里去疯了一回,头上的帽子都歪了,露出了如云秀发,也不避嫌疑,趴在王崇的耳边,叽叽喳喳说了几句闲话。

司徒有道、乔寿民、唐云、唐让之、师曾雪等几个才子,眼瞧这个“小书童”跟王崇熟不拘礼,出入无忌,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扬州瘦马天下闻名,扬州的读书人也惯爱风雅之事。

胡苏儿虽然穿着男装,但却一望可知是个女孩子,又跟王崇如此亲昵,谁人都会猜测,此女跟他关系非凡。

王崇也不解释,只是呵斥道:“在这等才子面前,不可没了规矩。快去吩咐下人赶紧送香茶来,再安排果品,我也不熟悉这宅子,你就要多上心些。”

胡苏儿吐了吐香舌,立刻就如小旋风一般跑出去了,不旋踵各色丫鬟仆人就在她的指挥下,安排先来的这几人入酒席。

王崇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却不知,罗金农、李禅、王梦白三为兄长,怎还不过来?”

唐让之忍不住抢先说道:“金农和梦白,最近都在李禅府上,三人昨晚必然饮宴,也许此时还有些宿醉,来的稍晚。”

师曾雪笑道:“李禅那家伙,最近被一桩麻烦事儿缠身,有个乞丐屡次去寻他,非要让他出家学道。李禅贤弟出身书香门第,只要苦读,高中状元,方一展平生抱负,如何肯跟一个乞丐去学道?”

乔寿民也笑道:“那乞丐必然是招摇撞骗,如是真有些道术,就算让我们几个拜师,也并无不可啊!”

王崇微微惊讶,心道:“那乞丐……十成**是我师父,这位李禅,应该就是我那位还未入门的师兄了?”

乔寿民逸兴横飞,叫道:“若是我也学成法术,就要去天上明月一回,问一问嫦娥,广寒可冷。”

王崇微微一笑,肚内却暗暗忖道:“这位乔兄年纪已经不小,想是家中已经有了妻妾,观其眉眼,气血盈亏,非复童子之身,如何还能学道?”

自来魔门道家都重童身,破了元气之人,修炼就要艰难。

更何况,乔寿民虽然有此言语,却非是心头慕道,而是觉得,若遇到有道之士,学一学法术,闲时取乐,倒也不妨!

这种人缺了道心,仙家绝瞧不上眼。

司徒有道也不觉哑然失笑,凑趣儿说道:“可惜我家贫,便是乞丐也不愿上门来,不然也想见识此位得道高人。”

几个人随口说些闲话,把丐王令苏尔好生羞辱,王崇也不觉偷笑,晓得那日,为何令苏尔气呼呼的归来,再也不肯去渡化那位李禅师兄了。

他从小就在天心观学道,魔门规矩严苛,若无过人才能,早就被师父充当祭品,炼成什么邪门法宝了。

作为天心观的弟子,王崇不但道法精神,琴棋书画,文武两途都造诣不凡,即便是唐惊羽本人,以文采而论,也未必就及得上他。

几位才子非要吟诗佐酒,王崇倒也不怯场,只是一轮酒令行过,司徒有道、乔寿民、唐云、唐让之、师曾雪等几个才子,也颇服气这位小神童果然腹中有锦绣。

乔寿民兴致上来,更是当场就泼墨作画,给“唐惊羽”画了一幅山水,让其他人一起用了印章,说要凑一个八秀齐聚。

王崇自是做出了欢喜之色,叫胡苏儿妥善收起,一副要做传家宝的模样。

也没得多久,杨曹两家的年轻人陆续都来赴会。

曹貔神采奕奕,把盘螭配了一个雕工精美的剑鞘带在腰间,更显年少风流。

乔寿民等人跟王崇倒也还客气,对杨曹两家的少年少女却不大理睬,也只有司徒有道颇为殷勤。

杨曹两家是武林世家,素不以诗书传名,族中子弟虽然也读书,却并没有文章传天下的读书人,故而才会被这几个心高气傲的才子恃才傲物,高慢相待。

杨曹两家的年轻人也不耐烦跟这些读书人一起,觉得这些“腐儒”甚是顽固,一言一行都要有些臭规矩,不够爽快。

好在这处宅子本来就是曹家三小姐的府邸,她自行引了杨曹两家的年轻人换了一处饮宴,把主场留给了乔寿民,司徒有道、唐云、唐让之、师曾雪等人。

王崇两边都陪了一会儿,仍旧不见其余三人过来,忍不住问道:“为何罗金农兄、李禅兄、王梦白兄仍不来赴宴?可是嫌弃这里简陋?唐某粗俗?”

乔寿民哈哈一笑,说道:“你借我一个小厮,我手书一张纸条,把他们三个唤来。”

王崇也不好使唤府邸原来的仆人,把胡苏儿叫了过来,待得乔寿民写好了字条,就让她给三人送过去。

不过半个时辰,罗金农、李禅、王梦白就联袂而来。

罗金农远远的看到了他们几个,就笑道:“我们三个本来今日要去游湖,却被乔兄一纸文书强行召唤,若不罚乔大哥几杯酒,怎能出得心头一口闷气?”

乔寿民哈哈大笑,说道:“自当罚酒!”

王崇拱手抱腕,说道:“唐惊羽见过三位兄长!”

李禅本来有些闷闷不乐,他被丐王令苏尔纠缠,这几日颇气闷。

王崇以宝剑换名园,颇有江湖豪客气,让李禅以为也是“令苏尔一流”的江湖人,故而并不想来赴宴,罗金农和王梦白登门相邀,也都推脱说小有微恙,反而被他拉去饮酒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十)

若非乔寿民亲手写了字条,他们三个今日就不过来了。

李禅见王崇一表人才,风流自赏,书卷气甚浓,迥然非是自己料想的江湖术士,这才略微改容,拱手为礼。

他们几个到来,乔寿民开心至极,先让三人在自己的画上签押了印章,就笑吟吟的提议道:“曹家的这处园子名气极大,只是人家并不喜外人游览。我们今日借了惊羽贤弟的光,得以游览如此名园,岂可不留些诗画?也算是给惊羽贤弟乔迁之喜,充作贺礼了。”

乔寿民乃是扬州八秀的老大哥,其余七人也是难得凑聚一起,又复如此开心,当下司徒有道就抢先应了,就连李禅都振发精神,笑道:“我们都可作诗作画,惊羽小弟作为东道主,难道不应该也出手吗?我也想要见识一番,九岁中了秀才的小神童,诗画如何。”

唐惊羽哑然失笑,说道:“如何敢班门弄斧?不过,李禅兄都这般说了,我再推脱,你一定就恼了!也罢,小弟就先来抛砖引玉,反正自家兄弟,你们还能笑话小弟画技拙劣不成!”

唐惊羽唤胡苏儿上来,重新铺开了纸墨,他随手泼墨,画了一幅园林,结构精巧,曲折回廊,更在水边随手画了八九个读书人,狂饮高歌,正是他自己和扬州八秀的模样。

唐惊羽的画技,也算的一等一的水准,扬州八秀个个欣喜,过来围观一遍,唐让之就笑道:“小弟却不善园林,更精仕女,就借着惊羽小弟这幅画,填几个侍女罢!”

唐让之提笔画了三个小丫鬟扑蝴蝶,果然栩栩如生,工笔精雅!

他们这边正诗酒相合,泼墨作画,做些读书人的快乐事儿,忽然有下人过来禀报,说道:“唐少爷,有个道人在外面求见,非说我们家里有妖怪。我听得他不是来赴宴的,不想让他进来,他却吵闹的紧。”

李禅眉头一挑,就忍不住露出冷笑,他盯着王崇,心底微微有些不快,以为这位“唐惊羽”果然露出江湖术士的马脚来,又复要闹什么幺蛾子。

王崇忍不住瞧了一眼胡苏儿,心道:“莫不是这个小狐狸惹来的事儿?”

他自家就懂得法术,心道:“胡苏儿妖气清淡,除非是真有天罡境的修士,决不能在门外就感应到妖气,这道士只怕是个假货!”

自来道魔两家的修行之士,都不耐踏足滚滚红尘,尤其是此乃扬州府,天下一等一富庶繁华之处,修行人更是绝足,就算令苏尔来渡化徒弟,都宁可在城外找家寺庙,不肯来城中。

王崇也不信那道士,心头思忖一回,淡淡说道:“取十两银子,赠予那道人,就说今日有客,不便请他进来,让他过几日再来。”

王崇给胡苏儿一记眼神,这小狐狸嘟着嘴,取了自己的私房银子,递给了来报信的下人。

李禅见王崇如此处置,这才脸色微微好些,说道:“这些江湖之士,实在太过讨厌,我前几日遇到个乞丐,非要我从他去学道。他自己尚吃不饱饭,哪里来道可让我学?”

王崇哈哈一笑,忍不住揶揄道:“天下道术四万八千门,说不定那乞丐就有惊世大道传与李兄呢!”

李禅顿时满脸通红,反唇相讥道:“莫不如我把这机缘让给惊羽小弟,你去从那乞丐学道吧!”

王崇哈哈大笑,叫道:“如此就谢过李兄了,这道我去学!”

扬州八秀的几位才子都道王崇是在开玩笑,便是李禅也觉得王崇不过是调笑,佯装作势要走,王崇急忙赔罪,几个人闹成一团,反而气氛更见融洽。

过不多时,下人回来,拱手禀报道:“那的道人果然如唐少爷所料,拿了银子就走了,也不曾谢一声!”

唐让之叹息一声,说道:“惊羽小弟还是年幼,居然被这道士哄骗了十两银子去。”

唐惊羽一摆手,说道:“今日几位哥哥来赴宴,诗酒相合,还得了这许多墨宝,十两银子值当什么?岂能让无关之人扫了雅兴。”

王崇陪了这边一会儿,就扯了司徒有道,去杨曹两家那边去了,他毕竟忝为地主,如何能把人家仍在一旁?

曹须晴正在和几个姐妹玩投壶,见王崇过来嫣然一笑,说道:“也难为唐小弟还要两边相陪!”

王崇微微一笑,也颇无奈,没想到司徒有道跟杨曹两家的年轻人关系尚可,乔寿民他们就完全不给面子。但这种事儿,他又能如何?不管说些什么,都是扫了两家面子,不如什么也不说。

王崇这边陪了一会儿,却比那边轻松太多了,杨曹两家的少年男女玩的开心,半点不需要他招呼,也不需要诗酒相合。

他正自斟自饮,却见曹须晴悄悄撇下几个姐妹,走到了身边,袖中递过一物,小声说道:“惊羽小弟,麻烦你将此物交给李禅!”

曹须晴故作交错而过,走出几步,又复回头,俏脸上满是羞红。

王崇如何不明白,这位曹家三小姐是喜欢上了李家郎君,却无缘接近,这次诗会才如此热心,不由得暗笑一声,微微颔首,做出了答应之意。

曹须晴微微敛身,做了一个动作极微小的万福,匆匆而去,再不敢回头。

王崇也不好去窥测人家女孩子的信物,把司徒有道一个人撇下,回转身去了前面,趁人不注意,扯了李禅到一旁,苦笑道:“有件事儿,须得李兄不恼,才敢出口。”

李禅笑问道:“什么事儿?只要不是把出家学道的机缘还了来,就随便你提,我必然答应。”

王崇把曹须晴转托之物,递了过去,说道:“却不是我的事儿,曹家三小姐托我相送此物!”

李禅眉头一皱,摇头说道:“此事唐小弟却做的差了。不过我也知道你为难,这就回信一封,你替我送去,东西就不收了。”

李禅当即取了纸笔,微微沉吟,便写了一首绝句:“我非登徒逍遥子,只愿一世做路人!愿做南北纷飞雁,各有前程各有缘。”

诗是仓促写就,也不甚工整,意思却明了。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十一)

王崇苦笑一声,说道:“小弟这是要做恶人了。”

李禅正色说道:“我早有婚约,如何好做此风流浪荡事?更何况齐大非偶,曹家女非我良配!”

王崇这一次,也不好意思去见曹须晴,把胡苏儿唤了过来,让她去把书信和东西给曹家三小姐送去,并且细细叮嘱,不可让旁人觉察。

胡苏儿喜滋滋的跑开,不多时,这小狐狸就跑了回来,小声说道:“少爷,我怕是做错了事儿!曹家三小姐接了书信和东西,就带了杨曹两家的年轻人匆匆离去,甚至连告别都无,一定是生气了。”

王崇心道:“曹三小姐不生气才怪!”他把胡苏儿打发了,也不去跟李禅说这件事,李公子自然知道,自己的一封书信会多伤人心。

乔寿民,司徒有道等人,并不曾察觉此事,听得杨曹两家的人走了,反而更觉得自在。

这场诗会一直开到了月上中天,司徒有道、唐云、唐让之、罗金农、李禅等几人告辞去了,乔寿民、师曾雪、王梦白这三人在王崇的殷勤挽留下,却留宿在园子里。

王崇安排好了乔寿民、师曾雪、王梦白的住处,又复让下人把两处酒宴之地收拾干净,这才回了早上休息的楼阁。

他所选这处楼阁,名为小意怜星楼!

小意怜星楼坐落在须晴园的东首,为须晴园最高的一幢,共有七层,向东远远的可以眺望园子外流淌而过的古运河,向西便可周览须晴园全貌,却是藏书之用。

曹家三小姐不舍得藏书,早就把藏书搬走大半,剩下了一些市面上常见的版本,也都懒得收拾了。

王崇喜欢高处,直上了七楼,在靠东的床榻上盘膝坐下,正要运炼真气,忽然听得簌簌之声,扭头望去,小狐狸胡苏儿却鬼鬼祟祟的也爬了上来。

他微微一笑,喝道:“你在那里鬼头鬼脑,成个什么样子?”

胡苏儿委委屈屈的小声说道:“人家哪有鬼头鬼脑,不过想着,公子怕不是还要什么服侍,这才凑了过来。”

王崇摇了摇头,也不去管她,捏了一个法诀,就催动了七二炼形术,开始今日的功课。

王崇当然不是对小狐狸十成十的放心,故而修炼之前,早就放出了一条冥蛇出来。只是冥蛇隐在墙壁之上,这头小狐狸道行太浅,根本瞧不破罢了。

胡苏儿看着王崇修炼,一双秀气满满的明眸里,都是艳羡之色。

她瞧了一会儿,忍不住嘟囔道:“好生小气的公子,便传我一些道法又怎么了?人家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了,就算不当我是书童,好歹也能当个灵宠。本姑娘一身皮毛柔顺滑暖,用来暖手,不知多么好!”

王崇心与意合,再不闻身外事,根本没有听到,这头小狐狸的嘀咕。

如此一夜过去,王崇半分姿势都不曾动过,他乃是一心求道的人,在天心观门下,就以刻苦闻名,后来得了元阳剑诀,也是苦修不缀,如今总算是踏入了正途,自然更不会懈怠。

待得日出东方,天色放明,王崇心头忽然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体内开裂……

一处虚浮天地,冥兮忽兮的窍穴忽然打开,滚滚天地元气充盈,喷涌而出。

王崇心头震惊之下,却丝毫也不慌乱,把这些天地元气尽数纳入经脉之内,以七二炼形术催动,顺势一转,就把奇经八脉最后一条阳跷脉给冲荡了开来。

“我下山已经许久,怎么五识魔卷的心法还有进境?又开了一处天地之窍?”

天魔五识炼开的五种窍穴,数目并不相同。

末那识炼开的玄命之窍唯一,抵律识炼就的阴阳之窍却传说有一十八处,如今王崇也只炼开一处。

至于多罗识能炼开的天地之窍,总计三十六处,暗合天罡之数,王崇道行浅薄,也只炼开了一处。

天心观修成五识魔卷的人,算上王崇也才三个,修成多罗识的更只有他一人,故而王崇也不知道多开一处天地之窍有什么好处。

他平时转运功力,幻灭修为,一处天地之窍也尽足够了,也不曾想过提升五识魔卷的修为。

王崇炼开第一处天地之窍,也有些天地元气泄出,只是份量极少,最多也只能抵七八日苦功。

这一处新开的天地之窍,涌出的天地元气略多,可也极其有限,助他冲开了阳跷脉,就渐渐消歇,只够炼开一道阳跷脉而已。

王崇把七二炼形真气在奇经八脉内,游走了七八个来回,这才睁开眼,不由得心头欢喜,暗暗忖道:“居然把奇经八脉都贯通了!若是日后修行都是如此进境,三月后师父回来,我怕是连十二正经也能炼开。”

想到此处,王崇又复微生沮丧,就算他修炼进步奇快,道入天罡也要数年,修成大衍,出入青冥,飞行自如,没有十数年苦功是想都不要想。

王崇安慰了自己几句,微微舒展身体,却发现膝盖上微沉,低头看时,却见胡苏儿枕在他腿上,已经睡的星眸垂帘,樱口轻翕,如玉的俏脸和脖颈不住往他大腿上挨挨擦擦,好一幅海棠春睡。

王崇伸脚踢了踢这头小狐狸,也不由得气恼,喝道:“下次自己睡去,爬在我身上算怎么回事儿?”

胡苏儿被王崇踢醒,吓了一跳,急忙叫道:“公子不要生气,小奴奴下次不敢了。”

王崇也不理睬她,吩咐道:“快去吩咐下人准备早餐,给三位兄长送去。”

胡苏儿急忙跳了起来,小旋风一般跑下了小意怜星楼,她扭头呸了一口,嘟囔道:“我就不该装睡来讨好他!这个唐公子修道修的残忍无情,许是早就没了人性。”

王崇也不知道,小狐狸背后如此吐槽,他好容易功力进境,心头欢喜,暗暗忖道:“若是我七二炼形真气转为元阳真气,估摸也能炼开三四条经脉了。”

他虽然有多罗识,能“气相千变;幻灭修为”,却并不敢随便废去功力,虽然恢复一次不过数日,可一旦有甚变故,必然措手不及。

王崇正自忖想,就听得下人来禀报:“昨日那个道人又来了,还说本宅妖气越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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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读者说,记不住等级,所以放出这个设定。

起点的更新规矩,不是显示最新一章,而是显示排列顺序。更新在杂剑篇(作品相关的东西,读者会看不到),所以我也在杂剑篇和正文卷都各更新一章设定,稍晚点就会删掉这章。如果想留言本章说,请去杂剑篇的设定章节下,那里的设定不会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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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九境:炼气,胎元,天罡,大衍,金丹,阳真,太乙,化道,劫仙!

炼气:炼通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内外功合一,功成混元,俗世间称作武道宗师

胎元:生命形态改变,能胎息,入先天,人间武极。

天罡:炼就罡气,驭剑百步,吐气飞丸,御气行空(类似滑翔翼,不能持久飞行),画符持咒,伏妖治鬼,俗世间都称作剑侠!(魔门的五阴魔,六欲魔,长生劫都在这一层境界)

大衍:身剑合一,御剑飞遁,出入青冥,掌生雷霆,烧丹炼宝,俗世和修行之辈公认的剑仙

金丹:一派宗主,能练出元气大手,隔空擒拿飞剑法宝

阳真:真人,大真人,元神,仙气神光佛光

太乙:不死之身,不灭元神,诸色法身,身外化身,神兽仙禽法身,天魔法身

化道:道君,炼道果

劫仙:(共有五品,从低到高——星君,紫府上仙,混元金仙,象帝,道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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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十二)

王崇到也想知道,这个道人究竟什么来历,就吩咐下人把道人带去前厅等候。

他有心晾一晾这个道人,故而先用了早膳,这才缓步离开小意怜星楼,待得少年到了前厅,却见一个满脸的虬髯长大道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听得王崇的脚步声,这个道人双目开阖,宛如激电。

这一手落在寻常人眼里,必然敬若神明,可王崇是修行中人,只一眼就瞧破这个道人底细。这道人神完气足,居然有一身好功夫,怕不已经是武家宗师级数,却一丝法力波动也无,根本不通道法。

他哈哈一笑,说道:“道长两日都来本宅,说我宅院有妖气,却不知妖气在什么地方?”

这名长大道人冷笑一声,喝道:“我笑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快些带我去后宅。”

这道人如此无礼,顿时有忠心护住的下人出来怒斥。

王崇微微一笑,阻止了下人过来喝骂,他听得这道人说起后宅,就知道不是说小狐狸。

昨夜小狐狸一直都跟他在小意怜星楼。

更何况这长大道人一身武功虽然不凡,已经修炼到了虚室生电,目有玄神的地步,却不通道法,根本不可能看不透小狐狸的妖气。

这个道人虽然倨傲,也无礼貌,行为却颇奇异,他也想要见识此人如何收妖,权作一时好顽。

其实若说起来,王崇随身的冥蛇才是妖气最重的邪物,但冥蛇能隐遁变化,莫要说这个满脸虬髯的长大道人,就算真正的道门子弟,功力浅了,也看不出来。

王崇陪这个道人到了后宅,这个长大道人从背后抽出了一口长剑,指着一处枯井,喝道:“妖孽!快出来受死。”

王崇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他也感应到了这口枯井下有妖气。

昨日王崇并不曾来这边,他也知自己不过才炼开奇经八脉,炼气的功夫不过走了一半,数步之内,寻常妖气瞒不过他耳目,但隔了一两处院子,全没本事觉察。

“这个道人修为也不如何,他绝非靠自己觉察此处有妖物,莫不是……”

王崇心头沉吟,却听得枯井内骨朵朵冒出了一团黑气,一个黑影蹿了上来,直扑向他。

王崇并不惊慌,手腕一翻,五指虚拿,袖中一条青鳞冥蛇,隐约浮现,初如发丝,继而如箸,红信吞吐,就要冲出,择人而噬。

他正要出手,解决掉这头小妖怪,长大道士喝了一声,身剑合一,飞空击斩,拦下了这团黑气。

王崇心头一松,也不想暴露自己懂得法术,炼就冥蛇的事儿,微微一笑,退开一边,旁观长大道士和那团黑气恶斗。

这团黑气之中的妖怪,身材矮小,宛如婴童,但却四肢纤细,跃动如飞,饶是王崇目力也还不错,一时间也不能瞧出是什么妖物,他暗暗思忖道:“这道士和妖怪都有些不妥!”

满脸虬髯的长大道士虽然运剑如飞,那头妖物也貌似凶威赫赫,但两人争斗之际,都留了几分后手,不像是生死争斗,更像是在做一场大戏。

“这妖物是道士自家养了,弄出来四处骗钱的吧?”

王崇尽管一心学道,武艺也自不凡,下过几分苦功,并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他心头冷笑,却不耐烦看个全套,喝道:“兀那道士,若是你这一招仙人指路稍偏三寸,这妖物就中剑了。你现在这一招苍松迎客又使的太快,只需稍缓一分,这怪物必然伏诛……”

王崇说了才没两三句,满脸虬髯的长大道士就背后冷汗,急忙一纵跃开,那头妖物也身子落在枯井上,黑气收敛,露出了真容,看似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满脸都是童稚。

若非这个小女孩身上尸鬼之气浓烈,看起来就像是谁家养的女娃娃,只是出身穷苦,所以瘦弱太甚。

满脸虬髯的长大道士略有些尴尬,苦笑一声,正要开口,王崇却抢先一步说道:“两位若有什么事情想说,可以明言,若是不想说,我就当从未看穿罢了!”

王崇出门魔门,对江湖种种鬼蜮伎俩了如指掌,他其实并不在乎两人的来历,又有什么故事。若是这两人肯说,他就当听个故事,若是这两人不肯说,他正好乐得少管闲事儿。

满脸虬髯的长大道士沉吟良久,长叹一声,说道:“是我小觑了天下人,以为可以唬住公子,讨得一些盘缠,却是班门弄斧了。”

满身尸鬼之气的小女孩,轻盈一跃,跳到了他肩背上,也不说话,只是盘弄他的头发,显得弱弱怯怯,颇有娇憨之意!

道士本来想言明自己的苦衷,就告辞而去,见得女孩儿如此,不由得心头酸楚,拱手一礼,不再多言,说道:“我父女有一桩难处,想请公子收留几日,过得难关,便自离去!”

王崇点了点头,回头喝道:“莫要在那里鬼鬼祟祟,快过来招呼人,把他们父女安顿好!”

小狐狸胡苏儿,早就在一旁偷瞧,被喝骂了一句,委委屈屈的过来,说了一声:“两位请跟小婢来。”她昨日还是书童打扮,今日已经换回了女装,做个俏丫鬟模样,配合她如花容颜,倒也颇有大户人家得宠婢女的气象。

长大道士本想多问一句,为何肯收留两父女,念头在心中转了一回,只能付诸苦笑,说道:“公子真是善心。”

王崇洋洋一晒,做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心底却道:“这老道士一个出家人,居然养了一个浑身尸鬼之气的女儿,怕是也有些来历,但又跟我有什么相干了?”

王崇出身魔门,也没什么古道热肠,他收留这来历古怪的两父女,不过是随性为之罢了。

他目送长大道士和小女孩儿跟着胡苏儿走开,望了一眼那口枯井,伸手一拍,把袖中的青鳞冥蛇放出。

这条青鳞冥蛇在枯井中游走了一圈,并未有发现任何东西,王崇这才放心,收了冥蛇,回转到前面。

此时乔寿民、师曾雪、王梦白等三人,已经用过了早膳,联袂来了小意怜星楼。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十三)

乔寿民笑呵呵的问道:“听说昨日那道士又来了?还要捉什么妖!不知捉的如何了?”

王崇一笑说道:“此人颇有些可怜之处,却不是捉妖的道士,只是想要讨些江湖钱。我见他可怜,就顺势收留了,乔兄想要看热闹,可是要失望。”

乔寿民听得此人是个骗子,顿时就是去了兴致,问道:“今日唐小弟可有闲暇,我们出门去游玩一番如何?来扬州不去风月之地,岂不是白来一场?”

师曾雪和王梦白倒还有些良心,两人一起说道:“惊羽小弟如此年幼,去什么风月之地,今日我二人做东,请乔大哥去喝花酒,惊羽小弟便不须去了。”

王崇也不想去见识什么风花雪月之地,乔寿民劝说了几回,颇有些起哄的心思,他都断然拒绝。

师曾雪和王梦白又不肯配合,乔寿民见劝不动,最后也只能同了两位还好友悻悻离开。

送走了乔寿民、师曾雪、王梦白三人,王崇就在小意怜星楼上,又复修炼了一个下午。

到了晚上,他准备用晚膳的时候,长大道士带了小女孩儿过来请安。

王崇着实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宝宝,见两父女颇有局促,也不动问,只吩咐小狐狸胡苏儿准备晚膳,邀请两父女一起吃饭。

须晴园的厨子,是曹家三小姐重金相聘,手艺十分不凡,一手淮扬菜得了当今天下名厨戴慕楼的真传,若非是曹家这等富豪人家,寻常小门小户决计请不过来。

曹须晴自家倒也不缺一个厨子,想着“唐惊羽”孤身来此,找这些把稳又勤快的下人,必然许多麻烦,这才把大多数的人都留了下来,就包括这位淮阳名厨。

昨日的宴请和今日的早中两餐,都是出自这位大厨之手,滋味地道,菜肴精美,王崇很是喜欢。

扬菜十分讲究刀工,刀功比较精细,尤以瓜雕享誉四方。

菜品形态精致,滋味醇和;在烹饪上则善用火候,讲究火功,擅长炖、焖、煨、焐、蒸、烧、炒;原料多以水产为主,注重鲜活,口味平和,清鲜而略带甜味。

今日晚膳,这位大厨为了讨好新雇主,用尽了浑身解数,做了四凉八热十二道菜!凉菜也就罢了,只有一道淮安茶馓,十分特殊,入口酥脆,热菜有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软兜长鱼、水晶肴肉、松鼠鳜鱼、梁溪脆鳝……尽为淮扬菜系名传天下的佳肴。

长大道人毕竟已入中年,性子多少有了稳重,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却两眼放光,手中举箸不停,吃的两个小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这个小女孩儿人虽然瘦小,饭量却不俗。

十几个菜,她一个人包了一多半,连续吃了五大碗饭,食量惊人,绝非是寻常小女孩儿的模样。

王崇虽然知道此女必然有些古怪,也不闻不问,只是笑吟吟的陪着两父女用此晚膳。他毕竟是炼气之士,自己吃的也不多,待得用膳完毕,就让小狐狸叫人收拾下去。

小女孩儿还有些恋恋不舍,打着饱嗝,盯着那些菜,颇有些意犹未尽。

长大道人默默的等须晴园的下人撤下了酒菜,上了香茶,已无闲杂人等,才躬身一礼,说道:“我叫做燕北人,小女燕金铃,并非是道士,乃是一个江湖人!”

王崇微微一笑,说道:“我亦可以算是江湖人,燕先生不须如此拘谨!”

便在此时,王崇体内的演天珠,忽然突突一跳,送出了一道凉意,在眉心炸开,显出四个字——两个铃铛!

王崇暗暗吃惊,心道:“两个铃铛是什么意思?演天珠居然如此郑重其事的提示?”

燕北人叹了口气,说道:“我少小从师学了一身武艺,本想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因为遇上了一个冤孽,后来便有了这个孩子。”

王崇微微一皱眉,问道:“令夫人……”

燕北人苦涩一笑,说道:“也说不上夫人,毕竟我也无法明媒正娶,她也不能跟我厮守终身。这娃儿她娘非是人身,她也不让我问起,究竟什么来历。后来生下了这个孩子,她就说再跟我们一起,将有大祸,不忍心这个孩子受牵连。我总觉得一家人一起,总能撑过去,跟她争吵了几日,她就留书一封,不辞而别。”

“金铃这孩子,小时候倒也跟寻常孩童无异,但年纪稍大,就一身的黑气,更有种种异能。我带了她也不敢在繁华之地出没,甚至连有人家的地方都要小心避让,只能露宿荒郊野外。就是如此,也还是担惊受怕,万一遇到什么道法精深的仙长,非要出手降妖除魔,又或被人认错,以为是什么怪物,要打要杀,我难道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人杀了?”

燕北人说到此处,颇有些哽咽,抹了抹泪,这才说道:“不得已,我就换了一身道装,也冒充道士。遇到过几次道爷都给我糊弄过去,他们也只以为我是个抢生意的,没想到我是为了护着自家的孩子。”

王崇倒是没想到,燕北人居然得遇这么一桩奇异的姻缘,还有了这么一个后代。

他心头暗忖道:“虽然不知道两个铃铛是什么来历,但演天珠提示一回,须得着重!”他伸手按住了小女孩子的额头,渡了一道七二炼形真气过去。

这股真气在小女孩儿体内盘绕了一圈,王崇发现自己的真气跟小女孩儿体内的一股异气,居然颇为相合,不由得心头惊讶。

燕北人本来还颇为惊骇,正要动手阻止,却见小女孩儿脸色柔顺,似乎猫儿被主人所撸一样舒服,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这才压下了心头冲动。

王崇抬起来手指,心头颇为惊讶,微微沉吟,暗忖道:“也不知她母亲是个什么东西,居然遗传了这等诡异绝伦的血脉?这小女孩儿体内有一股异气,这股异气让她身上尸鬼之气极重,只有一半算人,乃是天生的妖物。”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十四)

王崇年纪虽幼,身兼正邪两家真传,眼光自是极高。

这小女孩身怀异气,天生的妖物,最合道魔两家的几种特殊心法,王崇手上就有两三门心法适合她修行。

其一自然是七二炼形术,七二炼形术跟这个小女孩的天生异气极为契合,若是修行,进境之速,必然倍于常人,再有就是“天蛇王经”了。

天蛇真法本来就是人身修成妖物的法门,比七二炼形术更合这个小女孩修行。

王崇心底没什么正邪之见,他自己就是魔门的小魔头,隐姓埋名,投师峨眉失败,好容易拜入了丐王令苏尔门下,哪里会真把自己当成正道弟子?

若是他还在天心观,早就把这个小女孩儿收了,转手推荐给门中长老,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功劳。

此时王崇已经拜师了令苏尔,自然不会随便把师门心法传人,更不可能暴露身份,传小女孩魔门心法。

王崇思忖一会儿,含笑摇头,说道:“若是我师父回来,我可求他老人家帮你把女儿身上的恶气化去!虽然少了一桩机缘,从此可做个寻常女孩,再无什么异状。”

王崇知道燕金铃这个女孩子,是个修道的好苗子,也知道燕北人这个父亲,更想带着女儿过寻常人的生活,故而提了一个颇中肯的建议。

燕北人惊喜交加,匍匐拜倒,哽咽道:“若是能让小女恢复平常人模样,便是天大恩德,燕北人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王崇摇了摇头,说道:“也不须报答,此事不过顺手为之。”

燕北人感激涕零,他女儿却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吃吃艾艾的说了几句话,但却含糊不清。

燕北人急忙说道:“小女心思也还灵巧,就是天生无法说话,刚才是在感谢恩公!”

王崇有天魔五识在身,不要说一个小女孩的哑哑之语,就算天魔巨妖说的什么话,他都能听得分明,禽言兽语更是不在话下。

他微微一笑,问道:“你不愿意化去体内异气吗?”

小女孩很坚定的点了点头,小脸上都是认真的神色。

燕北人正要呵斥,王崇却伸手阻止,思忖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这个燕金铃这个小女孩,为什么拒绝化去体内异气,却绝不会强迫她,说道:“我虽然知道帮你的办法,却没有帮你的本事。我这里有一篇心法,你且拿去修炼一番,或可收拢身外的黑气,但最多也就是治标,不能治本。”

王崇所给的这篇心法,得自东方鸣白,名为——五色梅花罡煞!

五色梅花罡煞和桃花罡煞一般,都是云台山别传的十二花神罡煞之一。

桃花罡煞带有甜沁心肺的剧毒,五色梅花罡煞却有一股寒彻人心的霜雪之气,清幽淡雅,冰寒彻骨。修炼此法须得收集天地间傲雪霜寒的梅花香气,融汇到自身真气之中,举手抬足之间,可把敌人冻成冰碴。

王崇传授此法,并不怕露出马脚,就算被令苏尔知道,也可以推说,当初翻看秦旭旧物,偶尔所得。

反正都是云台山的心法,谁能说得清,是来自东方鸣白还是红线公子秦旭?

燕北人惊喜交加,欲待感激,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王崇让胡苏儿去取来笔墨,把五色梅花罡煞默写了一遍。

这头小狐狸在旁边,一边给自家公子磨墨,一边心底默默念诵,只想要偷偷尽数背下来,却哪里能够?她可没有王崇过目不忘的本事,焦急的抓耳挠腮,却是越发背的凌乱。

王崇书写的奇快,文不加点,一气呵成!

他把写下的心法交给燕北人,说道:“此法乃天大之秘!你和女儿可以一起修行,可若是说给第三人知道,便有杀身之祸,父女皆不能免。”

燕北人急忙答道:“燕某父女必然不敢说与旁人。”

王崇又复叮嘱了一句:“若非是生死关头,不可用此法却敌,切记切记!”他说的严肃,并不是怕这对父女不知高低,胡乱显露本事,只是竭尽全力表现此法珍贵罢了。

这个女孩子天生不凡,又有演天珠的提示,王崇也是乐得顺手结个善缘。

说不定数十年后,就是一桩大大的恩情,能让对方舍命来还。

魔门中人做事只看利益,能够让人心甘情愿舍命献上好处,才是第一等的大魔头。

那等做尽坏事,人人喊打喊杀,却不见得能得几分好处的货色,不过是脑子颇有贵恙的蠢物,魔门遍地都是此等废货,王崇根本瞧之不上。

燕北人指天发誓:“燕某绝不敢胡乱炫耀此法,若有违背,天地厌之!”

王崇摆了摆手,让两父女不须多礼,也微微露出逐客之意。

燕北人不敢叨扰,急忙跟王崇拜别,带了女儿一脸欢喜的去了。

燕北人父女刚走,胡苏儿就按耐不住,小狐狸娇滴滴的伏在王崇的身边,柔声说道:“公子都能传他们父女法术,为何不传我一些?我跟公子的关系,怎是他们父女能比,胡苏儿可是公子的身边人呢!”

小狐狸一脸的撒娇,王崇却冷笑一声,说道:“此法乃是云台山秘传,你真敢学吗?你修炼此法,只要出手一次,就要等着天下第一等的大派,倾尽全力追杀。”

小狐狸吃了一惊,她虽然不过是野家仙,但云台山这等天下间最顶尖的大门派,又如何能不知道?

她期期艾艾了良久,才颓然说道:“我不敢学!公子教我些别的吧?”

王崇又复冷笑一声,说道:“我还有一门飞火击雷大法,你又能学吗?”

胡苏儿听到雷法两字,全身汗毛都炸了,哪里敢接话?她妖族出身,最畏惧雷劫,如何还敢去修炼雷法?

王崇见她不语,补了一句狠的,说道:“你这也不学,那也不学,还能学什么?难不成要学我的看家本领,师门嫡传?”

胡苏儿再有小心思,也知道王崇绝不会传她师门正法,灰溜溜再不敢多言。

王崇是半点功夫都不肯浪费的,呵斥了小狐狸,又复一捏法诀,开始了修行。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十五)

胡苏儿见他开始打坐,不敢再过去抱着大腿装睡,悄悄的溜了出去,在王崇面前,她压力十分之大,越来越觉得自己真就像个小丫鬟。

小狐狸离开了小意怜星楼,气愤愤的自言自语道:“若是怕被云台山的人知道,你自己为何又学?还教了那对父女?明明是糊弄我,偏偏本姑娘还不敢反驳。”

胡苏儿在园子里转了几圈,还是按耐不住,绕到了燕北人父女的住处。

这对父女的住处,是她亲自安排,距离小意怜星楼不远,原本是一些下人的住处。曹须晴专门安排了稳妥人在此处,看管小意怜星楼,免得走水,烧了一楼的好书,如今这些人都被曹家三小姐带走了,就把这几间房舍空了出来。

胡苏儿胆子颇大,要不然也不敢去红叶寺讨口封了。

她稍稍犹豫,心头那个胆大包天的念头,始终挥抹不去,干脆一咬银牙,大了胆子,敲开了这对父女的房门。

燕北人见是胡苏儿,知道她是王崇身边亲近之人,也没有防备,一脸笑意的把小狐狸迎了入内。

胡苏儿生怕夜长梦多,笑吟吟的说道:“我家公子好心,让我来指点你们父女修行五色梅花罡煞!”

燕北人正在挠头,他一身的好武功,却不通道法,根本看不懂五色梅花罡煞的修行口诀,无数的道家术语,瞧得他头也大了。

小狐狸此来,让燕北人欣喜若狂,立刻就取出了王崇手书的五色梅花罡煞口诀,问道:“这调和铅汞作何解?”

小狐狸笑吟吟的解释了一遍,她眼珠一转,说道:“我且取些笔墨,替你注解一番,免得我这次答了,你回头忘掉。”

燕北人连声叫好,胡苏儿匆忙而去,果然抱了一叠宣纸回来,铺开之后,一字一句的抄写五色梅花罡煞的心法。

燕北人见到不懂的地方,只要指出来,小狐狸就注解在旁边,写的详细备至。

胡苏儿虽然是出身野家仙,毕竟从小跟了胡三娘学过道法,虽然学的粗浅,解读这等心法却轻而易举。

燕北人久走江湖,开始还以为,王崇十分不凡,也不过跟自己一样是个江湖异人,五色梅花罡煞他看不懂,也没有多想,仍旧认定了是内功精要一类,只是出自道门,跟自己所学不类。

王崇说了,此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他也没想过会有多珍贵。

小狐狸一字一句的注解,让燕北人心头越来越是震撼,暗暗忖道:“难道这位公子居然是修行中人?传我的不是内功心法,却是一部修道的口诀?”

燕北人久走江湖,如何不知道修行中人,宛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有天大的机缘,偶尔当面,也因为眼拙识浅,根本认不出来。他也想过找个高人,解决了女儿身上的黑气,但却一个真正的道行之士都没碰到,最多见了几个降妖抓鬼的道士,真论本事,还不如他。

所以这些年,燕北人寻访有道之士的心思,也渐渐淡了,没想到居然遇到如此奇缘?还得到了疑似道门真传的口诀!

燕北人心头欢喜不禁,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小狐狸倒也勤恳,忙了一夜,帮燕北人注解了五色梅花罡煞,待得天色放明,她注解完毕,伸手一推注解好的心诀,把原来王崇写下的那卷没注解的收入了袖中,扬长而去。

燕北人得了小狐狸注解的这一篇心法,倒也不在乎王崇手书的那一卷,何况他也不知道胡苏儿是不是奉命而来,也不敢阻拦,倒是让小狐狸偷梁换柱,当着他的面儿,堂而皇之的取了五色梅花罡煞的口诀。

燕北人的女儿燕金铃,难得能在一张好床上,盖了软暖的被褥,好生睡上一觉,故而这一夜,小女孩儿都没醒,也不知道房中还发生了这等事儿。

胡苏儿得了五色梅花罡煞的口诀,激动的每走一步,腰身都扭来扭去,实在安耐不住心头的激动。

她暗暗忖道:“就算公子不要我,我现在跑回家里去,凭了这一卷口诀,也要做一个狐狸大仙,奶奶都要高看我一眼。”

胡三娘子虽然操持了一大家子,上下几百号狐口,修为却并不算高深,勉强入了先天,有胎元之境的修为,却无望天罡,法术也懂不多几件,最多跟老道士杨拙真,还有他师兄孟兮航差不多。

红线公子秦旭都有天罡境的修为呢!

胡苏儿正满脑子修成狐狸大仙,在家里威望日隆的念头,忽然听得一声雷响,吓得双腿如飞,直奔小意怜星楼。

一口气跑到了楼中,她才听得滚滚雷音,大雨骤然落下。

“原来是下雨了,吓的本姑娘小心肝都颤了!”

胡苏儿听得天上雷声滚滚,还真有些害怕,平日天上打雷,她都是跟了胡三娘一起,钻到地洞里去躲避,还真不敢光天白日的呆着。

小狐狸脚步匆匆,上了顶楼,见到了王崇,这才心头略安,她虽然不知道王崇道法如何,但却觉得在自家公子身边,心头安定无比。

王崇见到这头小狐狸,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畜类修道,最怕天上打雷,若是被雷电之气感应到妖气,一道雷下来,就要打灭了几百年的修为。

异类精怪遇到雷雨天,不是蛰伏洞中,就是弄了什么法子躲避,绝不敢如小狐狸这般晃荡来去。

他伸手一招,喝道:“且来我身边!”

胡苏儿刚凑了过来,就有一道雷在小意怜星楼上空炸开,就连王崇也不敢大意,知道这是天雷感应到了妖气。也亏得小狐狸道行不深,故而天雷感应的不够精微,若不然这一道雷就是打在小狐狸身上了。

他抓住了胡苏儿的小手,放出了七二炼形真气,度入了小狐狸体内。

得了七二炼形真气之助,胡苏儿遮掩去了身上的浅薄妖气,天空上的雷电再也感应不到目标,盘旋了片刻,便自去别处轰隆了。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十六)

王崇倒是不怕雷电,只是雷雨天气,天地元气暴躁,也不大合适修炼了。他斜斜的依靠在栏杆之上,远远的眺望园子外流淌而过的古运河,心头有无数念头翻涌。

王崇是天心观弟子,被师门派遣了去峨眉窃取心法。

按照天心观的谋划,过不多时,就会有人跑去峨眉山,联络王崇这个奸细,也逼迫他快些行动,吐出所得峨眉心法。

天心观上下握有王崇的把柄,也不怕他不就范。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王崇运气不好,遇到了白云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尼姑,把他给撵下了山。更不会想到,王崇被撵出峨眉,根本没有回去天心观,直接就背叛了师门,独自逃走了。

这是王崇身上的一个极大破绽,不管是他日后遇上天心观的人,还是天心观的人打听到他拜入了令苏尔门下,必然还会如附骨之蛆,找上门来,逼迫他交出师门心法。

王崇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此事,只能希望天心观弟子的身份被揭穿之前,多学些上乘心法,逃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潜修到罡煞,乃至大衍之境,做一个逍遥散修。

如果……

王崇忽然想笑,其实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身份败露,是不会有机会逃走的,毕竟他的师父也是仙人,哪里会让一个初学道没几年,修为浅薄的少年逃走?

他唯一的机会,是在师父没有发现的时候逃走,逃到海角天边,再也不要被找到。

“或者……”

王崇也知道另外一些比较极端的做法,比如他修成的道法,去灭了天心观,只要天心观上下都死绝了,也就没人知道他身份了。

天心观上下数百口,修为最高的老祖,也不过大衍境,门中几个长老,也不过勉强炼就罡气,品质还不如和。

饶是如此,王崇除非是有金丹以上的修为,才有可能把天心观上下尽数杀死。

若是他修为不足以,雷霆霹雳,一击毙杀天心观修为最高的几个,一旦被人缠住,天心观只要逃出去几个,就是他杀身的祸端,败露的苗头。

可是道门百年苦修,能炼就大衍就已经是绝世天才了,没有三五百年苦功,哪里能够晋升金丹?

王崇也不觉得,有什么秘密能隐瞒三五百年,这么漫长的时日。

“也许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梦幻泡影,转瞬成空,老秃们的说法,还真的有些道理。”

早上这场大雨,足足下了大半个时辰,放云散雨收,天色放晴。

雨后的须晴园,景色格外妖娆,斗檐转角,小桥流水,更透出原主人的精巧构思。

小狐狸倒是勤快,赶紧跑出去,吩咐下人准备早餐,给自家公子送过来。

王崇吃过饭,看了一会儿风景,也觉得厌倦了,他今日不知怎么,并不想修炼,看看日过午时,心道:“总要去渡化我那位师兄几次,不如今日就去拜访他罢!”

王崇换了一身衣服,吩咐下人把紫苏骝备好鞍韂,这才从容离府,去拜访李禅。

李禅这两日难得清静,令苏尔不来叨扰,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就连读书都觉得更有兴致。

忽然那听得下人来报,有好友“阳城唐惊羽”来访,急忙迎接了出来,见到王崇,就笑道:“今日早上的大雨,让天地都晴朗几分,我本来也想出门走走,只是嫌弃路泥泞,没想到唐小弟却有兴致。”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还亏的有人送了一匹好马,缓缓行来,倒也不觉得道路难行!”

李禅吩咐下人设下酒宴,两人携手入席,谈谈诗文,说说闲话,倒也颇为逍遥。

王崇正想着,该如何试探这位师兄,李家的家丁却忽然跑来,禀报道:“今日不知什么风,乔先生也来拜访了。”

话音还未落,乔寿民的爽朗笑声,已经传入耳朵,他跟李禅熟捻,也不用在外等候,可以直接登堂入室。

李禅见到乔寿民一身白衣,手持一把青纸扇,意态逍遥,忍不住说道:“乔大哥可是又要去留仙楼?”

乔寿民把青纸扇抖开,遮住了半边脸面,笑道:“李贤弟所料不错,正是要去瞧一瞧孙大家!”

李禅摇了摇头,对王崇说道:“乔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风流了些!家中已有娇妻,却偏爱流连风月之地,留仙楼的孙青雅大家,琴棋书画,样样风流,就把他迷的一日要去七八回,不然就小猫儿抓心抓肝一般难受。”

乔寿民被李禅调侃,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道:“昨日本想带唐惊羽小弟去见识一番扬州的风月,却被两个恶客拦住。今日却是巧了,惊羽小弟不可推辞。”

王崇微微一笑,说道:“就陪乔大哥走一遭!”

他可不是读书人,会把所有人都当成君子,心头更是玲珑剔透,这几日跟扬州八秀都有交往,早就揣摩出来乔寿民的言行。

扬州八秀,有些人身家富裕,也有些人……比如乔寿民的家境就非常一般。

乔寿民喜欢流连花街柳巷,风月青楼,却身无太多银钞,每次去都要拉着一位友人,好能给他会钞。

师曾雪和王梦白,昨日不让王崇跟着去,也是怕这位大哥在新结交的朋友面前丢了脸面,被人嘲笑穷酸。

乔寿民和李禅都不会骑马,王崇就把紫苏骝丢在李府,自己跟乔寿民和李禅一起,雇了一顶轿子,直奔留仙楼。

留仙楼乃是扬州八大风月之首,最近来了孙青雅这位大家,更是引得无数扬州的才子豪客纷纷前来,就只为听一曲,若能跟孙大家问答几句,更是欢欣鼓舞,犹如捡到了什么宝贝一般。

乔寿民时常过来,虽然他不是有钱的豪客,毕竟是文名在外,身份不凡,留仙楼上下也不敢怠慢,立刻就有个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过来,亲亲热热的拉着乔寿民的胳膊,说道:“乔大官人昨日怎么走了?孙小姐还想请你作诗一首,却寻不见人……”

这位妈妈见到了李禅,脸上顿时生出春色,叫道:“姑娘们快来看,李公子也来了!”态度比见到乔寿民,更加亲近了几分。

这却不是嫌贫爱富,知晓李禅家里富裕,却是因为李大公子诗词为淮阳第一,烟花柳巷的姑娘,谁若是能求得李子词一首,配上小曲儿,吟唱出来,数日便能传扬天下!

长有人说:但有风月处,就有李子词!

极言李禅诗词之辞藻华美。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十七)

李禅微微一笑,说道:“可不敢抢了乔大哥的风头,这位妈妈给我们安排一处雅间,我今日要请两位兄台喝酒。”

王崇是初次来,故而亦步亦趋,跟着乔寿民和李禅,也并不想出什么风头。

这位留仙楼的妈妈见他年纪太小,只以为是两人的晚辈,只是稍稍打趣儿了一句,夸赞他生的俊美,便去缠着乔寿民和李禅了。

待得三人在雅间落座,便有几个姑娘过来,似是跟李禅颇为熟捻,谈笑无忌。

乔寿民却有些坐不住的样子,连续问了几次,孙大家何时出来,也被这些姑娘调笑了几句。

王崇却不耐这等热闹,饮了一杯茶,想起师父令苏尔提过几次,是因为朋友相托,这才要收李禅为徒,心头暗忖道:“不知道李禅的叔叔究竟是何人,竟然让令苏尔也不得不卖这么大的面子?若此人也是修行中人,为何不自己收徒?若非是修行中人,我师父又怎会结交为朋友?”

他心下念头打了一个盘转,有心想要旁敲侧击一番,就洒脱一笑,开口说道:“昨日我府中来了个道士,非要说须晴园中有什么妖怪。”

李禅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就连几个姑娘都忍不住一迭声的催促道:“快说快说,究竟是什么妖怪?”

乔寿民哈哈一笑,他性子颇爱卖弄,抢了王崇的话头,说道:“哪里是须晴园有什么妖怪?是这个道士没了盘缠,就想要装神弄鬼一番,骗些钱钞。”

李禅冷笑一声,说道:“这些和尚道士,江湖骗子,就该打了出去。”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李兄为何对这些人等颇为不喜?”

乔寿民又复抢着说道:“李禅有个叔叔,自小爱慕仙道,也不知道被什么人哄骗,说自己三生历劫,此生没有成就,须得转世再来,故而投河自尽了。你说李禅可还能喜欢这些僧道术士吗?”

王崇听得此事,不由得肚内苦笑一声,心头暗忖道:“换做是我,怕是也要把上门的僧道一流,全数打出去。怪不得我师父令苏尔,渡化不得这位师兄。”

王崇这才知道,为什么李禅的叔叔不亲自收徒,非要转托令苏尔,原来是转世去了。

李禅随手举杯,叫道:“且不要说这些糟心事儿,今日只谈风月!”

便在此时,忽然有琴音轻响,外面有一发声的高喝:“是孙大家出来了!是孙大家出来了!是孙大家出来了……”

不知多少人都喧嚣起来,就连乔寿民和李禅也安耐不住,向外望去。

留仙楼构造奇特,呈现回字形,端坐房中就可以眺望到院子里。

对面的主楼上,一个白衣女子正在拨弄琴弦,虽然不成曲调,却也清雅悠扬。

她把琴弦调了又调,忽然间就有铮鸣之音,宛如行云流水,从手指下淌泄出来。

饶是王崇并不喜欢这些俗雅的东西,也不由得夸赞一声,这位孙大家果然琴技高明。

王崇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微微叹息,心头忖道:“不过是一女子,何至于如此孟浪失态?”

他自小修道,虽然是出身魔门,可也是正经的修行人,对俗世间的恩怨情仇都颇为淡薄,也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了一个女子,居然激动如斯。”

孙清雅名传天下,确有真材实料,这一手琴技,出神入化,琴音激荡,似乎能让人生出小桥流水,万物人家的画卷,听者无不击节赞叹。

乔寿民更是一迭声的叫好,还催促身边的李禅,叫道:“早叫你给孙大家写一首好词,你总是推脱不肯,如斯琴音,怎么就配不上你的词了?”

李禅不觉苦笑,他这些时日,实在有些烦恼,没得心情作诗填词,此时被乔寿民催促,他正要绞尽脑汁应对好友,忽然见到一旁闲适的王崇,叫道:“放着惊羽小弟这等才子,乔兄遮莫非要我献丑?”

乔寿民心头微微一动,叫道:“也好!惊羽小弟,你且做个词,让我品评如何?”

王崇也不推脱,笑道:“既然乔大哥逼迫,我就以寿民兄为题,作词一首,也挤兑你一番,让你为难我。”

乔寿民哈哈大笑,忽然不以为意,反而连声催促,李禅也生出了兴趣,叫道:“便是要听听,寿民兄能做成什么词儿!”

王崇长身而起,手拍栏杆,吟唱道:“堂堂天上乔公子,夜半牵车进火,霞光迸,海底腾辉。”

乔寿民和李禅忍不住一起叫了一声:“好词!”

王崇卖弄精神,提气喝道:“云间未放月中秋,牧童笑,华池宴罢,乘个月明归。”

“龙剑分光自斗牛,海上归槎万里。”

“才为汉殿无双手,恩到闽山第一州!亦有人言识仙骨,只看何日议封留。”

这一首词牌名为浪仙郎!

王崇做的仙气萦绕,饶是乔寿民和李禅也是扬州有名的才子,也不由得连声叫好。

不要说两人,便是留仙楼中的客人,听得有人吟诗作词,也不由得把眼望来,见王崇一个小小少年郎,风流倜傥,人物菁华,所做之词,又复华美如此,也不由得窃窃私语,想要打听是谁家公子,卖弄满腹锦绣。

乔寿民有意给王崇扬名,大声喝道:“此乃阳城唐惊羽,九岁中了秀才,名传两省八十城!”

乔寿民常来留仙楼,不少客人都识得这位大才子,听他宣扬“唐惊羽”的大名,顿时满楼轰然。

孙青雅修眉轻挑,对身边的侍女柔声说道:“去请那三位公子!”

当孙青雅的小侍女走下楼来,诸位客人喧嚣更甚,孙青雅平日都是弹曲一首,略作对答,就回房去休息了,难得请客人上楼。

乔寿民得意洋洋,扯着李禅和王崇,叫道:“今日多亏两位贤弟,不然我还未有机会一近芳泽!”

三人上得楼来,就听得孙青雅柔声说道:“这位唐惊羽公子,所做诗词实在动人,青雅欲弹奏一曲,也不知会有几处错漏,三位公子还请不吝赐教。”

乔寿民急忙叫道:“正要听孙大家的无双琴艺!”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十八)

乔寿民兴致勃勃,李禅虽然没有表现的如此性急,也颇有兴致。

王崇跟随在乔寿民和李禅身后,并不多言,捡个座位,静静的坐下。

孙青雅稍稍挑动琴弦,不旋踵就把刚才王崇所做的一首浪仙郎给弹奏了出来,更银牙轻启,喉咙婉转,把这一首词,唱了出来。

孙青雅不愧是名传大江南北的大家,歌声悠悠,宛如玉珠落盘,待得最后一句“才为汉殿无双手,恩到闽山第一州!亦有人言识仙骨,只看何日议封留。”唱罢,满座寂静,就连外面的客人都忍不住神驰意往,不忍打破气氛。

乔寿民,李禅都通音律,此时更是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王崇虽然亦颇欣赏,但却并无沉迷,此时他才有兴趣多瞧了这位孙大家一眼。孙青雅不过双十年华,虽然在留仙楼,却无半点风尘之色,双眸如剪水,肌肤若凝脂,眉目如画,云鬓高挽,举止端静贤淑,另有一种风采。

有诗句可赞曰:九霄环佩传清音,玉人步履落凡尘。

孙青雅轻抚琴弦,柔声说道:“多谢三位公子,青雅今日倦了,此一曲弹得不好,且等我闭门反思数日,下次再做讨教。”

这位青楼大家一曲奏罢,忽然出言逐客,乔寿民虽然不舍,却也不会做恶客,拉扯李禅起身,挥手出房门而去,倒也颇洒脱自在。

王崇起身跟这两位一起离开,出门之前,忽然伫足,回首说道:“我瞧你命不久矣,下次未必还能见着,就提前说一声,你刚才错了三处指法。”

孙青雅身边的小侍女气的什么也似,鼓起了腮帮子,叫道:“你才是命不久矣!哪里来的登徒子,就敢诅咒我们家小姐。”

王崇懒得跟一个小侍女争执,也不理会她的叫嚷,扬长而去。

孙青雅倒是未有恼怒,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在深深思索。

乔寿民和李禅听得王崇出此“惊人之语”,都有些呆了,诅咒人命不久矣,颇为恶毒,非是君子所为。

两人都以为“唐惊羽”是年少气盛,才做了一首浪仙郎,志得意满,被请上孙青雅的闺房,却转瞬又被逐走,心头不满,这才有如此逾矩的言语,都想要劝说几句。

王崇也不争辩,双手抱腕,跟乔寿民和李禅告辞,两人几番挽留,都给他含笑拒绝,独自一人出了留仙楼。

乔寿民始终不舍离开,拉扯了李禅,仍旧留下喝酒,李禅也颇不满王崇口出恶言,故而也没去追王崇,任由他离去。

王崇去李禅家取了紫苏骝,打马回转须晴园,他刚到家中,就听得下人来报,有客人来访。

王崇也没多问,让下人把客人请来。

不多时,就有一个穿着长斗篷,遮住的颜面之人,被带入了小意怜星楼。

王崇贪图清净,不喜有人身边,故而小意怜星楼中,除了小狐狸胡苏儿,并无其他人在。

来者见王崇驱走了引路的下人,却没让胡苏儿退下,轻笑一声,揭开了斗篷,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娇靥,却是不久前,留仙楼逐客的孙青雅。

小狐狸胡苏儿撇了撇嘴,怏怏不乐的送上茶点,心道:“我家公子原来也尚风流,不知哪里结识这等狐媚女子,比我们狐狸精还要举止风骚……”

且不提这头小狐狸心下如何诋毁孙青雅,这位青楼大家柔声问道:“青雅先要谢过公子的一曲浪仙郎!并要问过一声,公子为何说我命不久矣?”

王崇冷笑一声,说道:“我从未见过,大白天的还有鬼物显形!”

被王崇说成是鬼物,孙青雅不但未有恼怒,美目中颇多异彩,柔声说道:“唐公子怎能如此诋毁奴家!有甚证据,说奴奴是个鬼物?”

王崇修为不足,还真就瞧不出来,这位混迹青楼的孙大家是个鬼物。

偏巧他性子谨慎,在留仙楼的时候,催动了一条冥蛇兜转了一圈,查看有无危机。

王崇所炼三条冥蛇跟他宛如一体,冥蛇有所感应,他亦有所感应。

那条冥蛇感应到了孙青雅身上有一丝极淡的鬼气,王崇当然也就知道了,这位青楼大家非是生人。

鬼物天性纯阴,纵然修为如何浑厚,大白日里显形,也要受太阳真火炙烤,损耗元气,他说孙青雅命不久矣,倒也非是虚语。

王崇不是爱找麻烦的性子,纵然发现孙青雅有些古怪,也只会置之不理,偏偏演天珠给了一点灵机,让他点破此女身份,故而才有临走的那句话。

王崇也不知道演天珠究竟有什么目的,仍旧照做了。

此时孙青雅让他举出证据,王崇伸手一拍,放出了一条白鳞冥蛇,正是那头白娘娘所化,绕着小意怜星楼一匝,先把此处封闭。

孙青雅见到这条冥蛇,不由得脸色微变,叫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只是我们并无仇怨,公子为何咄咄逼人?”

孙青雅袖中隐隐有光华流动,显然是有了先礼后兵的准备,若是王崇仍要为难,她也不怕动手。

小狐狸胡苏儿,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亏得她性子乖觉,急忙跃到了王崇身边,眼珠骨碌碌乱转,心底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王崇摇头说道:“我又不曾为难你,哪里来的咄咄逼人?你身为鬼物,如何见得赤阳?也用不着我出手,你在留仙楼招摇下去,最多一两个月就要魂飞魄散。”

孙青雅也摸不透王崇的来历,她暗暗忖道:“这个少年驾驭的白蛇,非是玄门正宗的路数,应该也是旁门左道,说不是故意为难,倒也有七八成准。只是……他点破我的身份作甚?”

孙青雅念头七八转,款款走到了王崇身边,也跟他一般,盘膝坐下,脸上都是轻柔的笑意,说道:“公子可是有以教我?”

王崇哪里有甚话?

他正在沉吟,演天珠倒也直接干脆,又复送出了一道凉意,直贯眉心。

“去叫燕北人,燕金铃父女过来……”

王崇心头微微一动,隐隐猜到了几分眉目。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十九)

他冲着小狐狸一努嘴,低声说道:“去把燕北人父女叫来。”

孙青雅脸色大变,喝道:“你居然拘禁我相公和女儿,着实卑劣!”她袖中飞出一口短剑,身剑合一,飙光电射!

王崇心头惊骇,哪里料到……孙青雅就是燕北人的浑家?

他匆忙把手腕一翻,五指虚拿,袖中一条青鳞冥蛇,隐约浮现,初如发丝,继而如箸,红信吞吐,冲天而起,和孙青雅的斗在一处。

孙青雅的武功比燕北人还要高明,一身真气臻至先天,剑术实是得了真传,若非是修行出了问题,又结婚生女,此时怕不早就道入天罡。

王崇的三条冥蛇都是吞了生前有大衍之境的修士尸身,虽然新炼有成,火候不足,还需时日磨炼,却也不是寻常人间武者可敌。

孙青雅此时不过胎元之境,若非她手中的一口短剑,青虹吞吐,煞是灵异,王崇又有意留手,这条青鳞冥蛇早就把她给吞了。

孙青雅跟这条冥蛇邀斗,看起来不落下风,心底却越来越是焦躁。

她本拟出其不意,生擒了王崇,免得他用自己的相公和女儿威胁,哪里料到这个少年法术灵奇,所用的大蛇,似法术非法术,似法宝非法宝,夭矫灵动,变幻无方,就连自己师门所传的仙剑都斩杀不掉。

孙青雅暗暗忖道:“这少年究竟什么来历?为何定要跟我为难?”

王崇也颇惊讶,他亦不曾料到,孙青雅竟然精通剑术,还有一口仙家剑器!

他心底也自暗暗思忖道:“孙青雅所用剑术,虽然非是名门正宗,却也有些来历,难得手中还有一口祭炼过的仙家飞剑,品质也不差红线剑和斩雷宝刀。此女究竟什么来历?演天珠为何非要我点破她身份?”

两人各有所忌,也都有无数疑惑,在小意怜星楼中剑光蛇影,斗的如火如荼。

小狐狸胡苏儿,早就跑了出去,她一头撞入了燕家父女所居的偏房,喝道:“快些跟我去小意怜星楼!你家夫人找上门来了。”

燕北人也吃了一惊,还未来得及安抚女儿,燕金铃就纵跃如飞,越过了父亲和胡苏儿,直扑小意怜星楼。

这女孩儿也不耐烦去走楼梯,一跃就有三五丈高,如一头小猴儿一般,探手在栏杆上一抓,一悠一荡,又复跃上了丈余,身法伶俐,两三下就冲上了七层楼,一头闯入了进去。

孙青雅眼见自己女儿跳了进来,不由得大惊,叫道:“莫要过来!”她生怕青鳞冥蛇伤了自己女儿,短剑幻出一片光影,要绊住这条妖蛇。

王崇喝了一声道:“我并无囚禁燕家父女,莫要再跟我拼斗了!”

他虚虚一招,那条青鳞冥蛇就化散为片片青雾,被收入了袖中。

孙青雅也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悲喜交集,她见女儿没有束缚,知道王崇并无囚禁她,心下也略放松,把短剑也收入了袖中。

燕北人脚步稍慢,可也紧跟着到了,见到自己夫人,亦是有悲有喜,竟尔久久无言。

一家三口温存片刻,孙青雅这才盈盈万福,满脸歉意的说道:“是妾身误会了唐公子,还望唐公子莫要怪罪。”

王崇抬手一招,又复把围住小意怜星楼的白鳞冥蛇收入了袖中,心头颇有些后悔,肚内暗忖道:“冥蛇之法不该胡乱显露。可除了此法,我也就只有元阳剑可用,元阳剑更不合被人瞧见……”

若非是演天珠催促,王崇根本不会插手孙青雅一家三口的事儿。

王崇也不过才炼气的修为,没有冥蛇相助,还真不敢跟孙青雅这种,得了仙家剑术真传之辈相斗,但事已至此,他亦是无可奈何,总不能杀了这一家三口?

此时演天珠又没了动静,不管他以演天术如何催动,演天珠都只能被他任意驱使,在经脉中游走,却不会生出灵应妙感。

王崇得不到演天珠的回应,沉默良久,这才说道:“也是我鲁莽。”

这话颇有一言难尽之意。

孙青雅有满腹疑问,却没有一个问题方便问出口,她身怀无数秘密,哪里敢让人知道底细?

虽然见到了夫君和女儿,但是孙青雅惊喜过后,抱着女儿,不由得悲上心头,暗暗忖道:“可怜我女儿,不能跟在娘亲身边,燕北人这混账东西,怎么就把金铃养的如此瘦弱?想必是吃也不好,睡也不好,身上的衣衫也脏了,必是浆洗的不够勤……”

燕金铃好久没见过娘亲,在孙青雅的话里挨挨擦擦,十分的亲密,燕北人良久才憋出了一句:“你可还走吗?”

孙青雅脸色微微一变,放下了女儿,起身对王崇微微一礼,说道:“多谢唐公子让我能再见一回女儿,只是我们一家,总不能团员,不然必有大祸。今后还请唐公子多加照顾我这不成器的夫君,还有可怜的小女儿。”

王崇打了个哈哈,只觉得无话可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家子,究竟有什么问题,只能沉默。

孙青雅依依不舍的把女儿送在燕北人的身边,扭身就走,便在此时,演天珠又复送出一道凉意,演化出几个字:“把东方鸣白的道书给她……”

王崇暗骂了一句:“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什么宝贝也往外送。你家王少爷也还是个穷人哩!”

王崇也有些奇怪,为何演天珠这一次如此活跃?

他心头思忖,没有动作,演天珠安耐不住,一道又一道的凉意送出来,把个王崇的脑门都冻的冰凉。

“阴定休老道飞升之前,钦定了日后要光大峨眉门楣的五大传人:一仙二云两个铃铛!”

“燕金铃便是将来峨眉三代最出色的女弟子之一。便是她父母将来也是大有来历的人物……此时结交,将来好处无穷!”

王崇呆了一下,暗暗忖道:“什么一仙二云两个铃铛?阴定休老道开的什么道场?”

孙青雅虽然狠下心离开,心底却柔肠百结,万分不舍,她当初逼不得已,弃家出走,就是为了保护这两人,如今又再见面,反而让她隐隐有些担忧。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二十)

王崇在峨眉山,五灵仙府的时候,跟齐冰云几乎没有接触,仅有的一次,也不过是被齐冰云救醒。所以他对这位峨眉四大弟子之中唯一的女弟子,并无多少感觉,甚至都不知道齐冰云的师父是哪一位。

反倒是莫银铃,王崇较为熟悉。

当初莫银铃被烟道人抓了,王崇作为“内鬼”,几次拦阻烟道人杀害,也算是薄有恩情。

莫银铃一入峨眉,就被白云大师收入门下,传授正宗道法,这女孩心思灵巧,就刻意跟王崇和岳元尊疏远,两人这才形如陌路。

再加上莫虎儿这个熊宝宝,实在太过扎眼,又跳脱的厉害,他就算想忽略这位据说“前途不可限量”的峨眉女弟子,也绝无可能。

有了齐冰云和莫银铃,再若是加上燕金铃,演天珠所言的一仙二云两个铃铛,王崇居然也见识了大半,就不知一仙是哪一位,另外一朵云又是谁人?

“东方鸣白的道书,我早就铭记于心,也不怕送了出去,只是这东西来历颇不光明,怎好胡乱送出?”

演天珠消停了片刻,又复送出一道凉意,这一次就简短的多,只有个字:“十二花神罡煞!”

王崇沉吟良久,反复权衡利弊,这才下定了决心。

王崇和演天珠的交流,不过是电光石火,一刹那罢了。

孙青雅才下了小意怜星楼,少年就探头出去,叫道:“孙大家请稍候片刻,我有件东西请你一观!”

燕北人有些茫然,他虽然想要拦下孙青雅,却又迟疑,自家夫人明明不舍他们父女,却非要离开,必然有些缘故。

燕北人久走江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以常理度之,万一有甚危险,他倒是不怕,就怕牵连到自家女儿,故而孙青雅要走,也没有去阻拦。

燕金铃更是可怜巴巴的,抓着父亲的衣襟,哑哑叫唤,却发不出声音来。

燕北人也不知道王崇有什么神通本事,能让他们全家团圆,但却存了千万分之一的希翼,急忙施展轻功,从小意怜星楼上跳了下来,拦住了孙青雅。

孙青雅略有犹豫,还是停下了脚步,柔声问道:“唐公子有什么东西,欲给奴家展观?”

王崇随手扯下桌案上的一张宣纸,写了几个字,扬手抛下。

孙青雅素手轻捻,把这张纸接了过来,只瞧看了一会儿,就露出惊骇之色,叫道:“这岂不是云台山……”说到这里,孙青雅住了嘴,似乎知道漏了嘴。

她心情澎湃,抓住了燕北人的手,拉着自家夫君重新上了小意怜星楼。

王崇也不耐烦玩什么欲擒故纵,卖什么关子,他得了演天珠的提醒,知道燕金铃日后成就远大,自己若能提前结交,未来有无穷好处,就想要快刀斩乱麻,三言两句,搞定个全套。

不等孙青雅开口,王崇就柔声说道:“我也是无意中得了这一套法诀,此中颇多曲折,孙大家也不必问了。本来此法不可轻传,但……能够救人一命,却也不好吝啬”

孙青雅眼眶都红了,拉着燕北人盈盈拜倒,柔声说道:“此大恩大德,难女孙青雅和家夫没齿难忘……”

王崇把手一挥,令小狐狸去取笔墨纸砚,自家撸了撸袖子,待得小狐狸把笔墨纸砚取来,就默不作声的开始默写法诀。

王崇自从在五灵仙府醒转,身边就多了演天珠,此物虽然来历神秘,但他却有一层感觉,演天珠必然不会害他。

故而王崇虽然不明白,为何演天珠非要他把十二花神罡煞相赠,仍旧不打折扣的把十二门法诀一一默写出来。

小狐狸胡苏儿,开始还有些担忧,燕北人的手里是她重新写的法诀,可不是王崇的原本,若是暴露了,也不知道自家公子会如何惩处。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王崇提起此事,忍不住又大胆起来,偷偷的在旁观看。

胡苏儿看了一会儿,才蓦然明白过来,原来这法诀,总计一十二篇,每一篇都有不同威力,合并起来,想必更有无穷妙用,不由得心痒难搔,恨不得把王崇手里写好的法诀抢过来。

只是小狐狸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招惹不起这位公子,就算逃回家里,自家的老祖宗胡三娘子也护不住自己,这才不敢莽撞。

燕北人兀自有些茫茫然,他偷着一扯自家夫人的衣袖,问道:“这门法诀,可是非常厉害?”

孙青雅略略犹豫,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了这套法诀,我就能在数年之内,道入天罡!再也不怕鬼老的追杀,若是你和金铃也能修成一门,我们一家便可团团圆圆,不用颠沛流离。”

燕北人心下狂喜,正要再多问几句,却被自家夫人悄悄暗示,让他不可开口。

王崇一笔字,写的龙飞凤舞,不但速度奇快,绝无半点潦草,他闷头写了两个多时辰,把十一卷花神罡煞的全套法诀默写了齐全,顺手递给了两夫妇,说道:“还有一卷,我已经赠给燕先生,就不重新誉写了。”

孙青雅心头狂喜,拉着燕北人,再次拜倒。

王崇也不耐烦这么多礼数,挥了挥手,孙青雅不敢多搅扰,带了燕北人和燕金铃去了一旁,两夫妻相看泪眼,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贴己话。

孙青雅抽了一篇花神罡煞,递给了燕北人,说道:“我们夫妻暂时还不能团聚,我这就要去山中修法,待得修成法术,就回来找你们父女。唐公子所传的五色梅花罡煞不合适你修行,这一篇大葵花神罡你倒是可尝试修行。”

孙青雅收了十篇花神罡煞,再次带了夫君女儿,过来谢了王崇,就匆匆而去。

燕北人十分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燕金铃哑哑叫嚷,两脚乱跳,扯着父亲,急的什么也似,想要催促父亲把娘亲拉住,但燕北人却动也不动,到了后来,这小女孩儿哇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王崇心下叹息,这些悲欢离合,他倒也不是见不得。

只是……

他混没想到,燕北人父女这对麻烦,居然还是落在他手里。

“孙青雅刚才提及了什么鬼老……不知是什么来历。不过,这种事儿跟我又没干系,且不去理会。”

王崇一挥衣袖,让燕北人父女退下,胡苏儿却是机灵,悄悄跟了出去,她看上了两父女手里的法诀,又琢磨给两父女讲解法诀去了。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二十一)

乔寿民和李禅。

那一日,并未回去,就在留仙楼住了一夜。

待得天亮,两人在倚红偎翠中起身,却听得留仙楼中闹闹嚷嚷。乔寿民爱热闹,去打听了一回,回来后一脸的落寞,失魂落魄。

李禅好奇的问道:“乔兄为何如此脸色?”

乔寿民的答道:“孙大家不知为何,忽然就不知所踪。留仙楼的管事儿已经报官,只是官府却没有半点头绪,当真让人心中忐忑。若是给我知道,是谁掳掠青雅,必然不与他善罢甘休。”

李禅闻言,也颇惆怅,他也是久惯风月,知道青楼姐儿忽然失踪,不是跟人跑了,就是被人掳掠了去。

前者也还好了,后者就命运难测。

正在留仙楼询问案情的一位捕头,脸上也颇多叹息,他探问一回,就带了几个捕快离开。

有个捕快忍不住问道:“余捕头!这案子颇有蹊跷。”

余捕头摇了摇头,说道:“莫要多问!最近附近,连续出了几个大案,有满门忽然死绝,也有人口莫名失踪,都是没有任何线头。这等蹊跷案子,非是我们可以破获,我们这点本事,能捉些蟊贼,保护邻里平安,已经不易,还是等上头派人来吧。这等飞贼大盗,我们就算查出来凶手,也奈何尔等不得。”

余捕头还有句话,没敢说出口,他甚至怀疑,最近扬州府有妖祟,只是这种话他随便说出去,一旦传扬开去,惹得人心惶惶,他也难讨一个蛊惑人心的罪名,这身官皮可就要被扒了。

何况,也又没什么证据,哪里好胡乱出口揣测?

留仙楼这边闹腾了一回,乔寿民和李禅也没心情继续寻花问柳。

李禅本想回家去,乔寿民是个喜欢玩乐的性子,扯住了他说:“我们不如去须晴园,找惊羽小弟去喝酒,他那里风光极好,也能舒畅胸怀。”

李禅无奈,也只能叫了轿子,跟乔寿民一起来拜访王崇。

王崇昨日送走了孙青雅,便不再见人,只在小意怜星楼上修行,他已经炼通了奇经八脉,想要尽快把十二正经亦复贯通。

七二炼形术和峨眉心法颇不相同,峨眉是纯正的剑修路数,发祥两晋,盛于唐宋,峨眉派弟子入门的炼气之术,就是剑诀,以剑气贯通周身经脉。

比如莫虎儿,拜师后修炼的是少阳剑诀。

西川毒龙寺铁犁老祖这一脉,仙武同流,炼气之余,也要修习拳法,熬炼筋骨,更近上古修士。

令苏尔走的匆忙,也没想到这个徒儿有可能短短数月,就炼通周身经脉,故而只传了炼气法门,并没有传授配合七二炼形术的拳法,甚至都没提及此事。

王崇自然也不知道,七二炼形术贯通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之后该如何修炼。

他修炼了一夜,早上用过早膳,还没多久,听得乔寿民和李禅来访,也颇诧异,急忙迎接了出去。

乔寿民见到了王崇,唉声叹息,叫道:“唐小兄弟!你可知道昨夜留仙楼出了大事,有人把孙大家掳掠走了。”

王崇还是少顷片刻,才反应过来,乔寿民说的是孙青雅,他心头暗暗一笑,柔声问了一句:“可报官了没?”

李禅亦是有些愁眉不展,这位大才子低声说道:“我听说最近扬州出了好几件蹊跷的案子。比如南门外有一户人家,全家六十七口,忽然就暴毙府中,就连鸡犬都横死。又比如扬州外有个三家村,本来有七十余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少了五六户。村民们发现少了人家,还未来得及报官,又有两户人家没了……”

王崇听得微微一愣,他忽然就想起来,自己在成都府的时候,花衣帮上下百余人,尽数被人杀了的那件案子。

当时他也没有在意,又不是他下的手,何况他出身魔门,普常人死上百八,也只当做寻常。

此时想来,却隐隐有些想法,只是模糊不清。

王崇暗忖道:“花衣帮的案子,乃是在成都府,这里是扬州府,距离数千里远,哪里就能有联系了?应该只是凑巧。能轻易就杀了这么多人,只怕是有修行中人出手。”

乔寿民和李禅也没有什么头绪,他们被王崇请到了里头,在小意怜星楼落座,把所知的事儿,胡乱纠缠成了一团跟王崇随意说起。

这两位也不是要问王崇寻个主意,只是找他说个话,排解心头忧烦。

王崇也知道,两人并非来寻他帮忙,陪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吩咐下人安排酒宴。

乔寿民和李禅毕竟是风流才子,酒席上吟诗唱对,渐渐忘了烦忧。

乔寿民在须晴园勾留到了晚上,也不肯离去,还拉扯李禅,要跟王崇一起秉烛夜谈。

王崇想着自己还要“渡化”李禅,也不差这一两日的修炼功夫,若能多拉近一些关系,日后也好糊弄令苏尔,也是欣然挽留。

乔寿民和王崇劝说了一回,李禅也只好让人去回府报信,亦留在了须晴园。

乔寿民和李禅留宿不走,王崇又叫人在花园中开了一处酒宴,三人喝到了月上柳梢,这才兴尽散去。

王崇给两人安排下了住处,回到了小意怜星楼,却见燕北人在楼下等候。

王崇不由得笑道:“燕先生可是有什么事儿?”

燕北人脸色凝重的说道:“有些事儿,本不想告知东主,免得给公子招惹祸患。今日偶然听得三位先生谈论起最近扬州府的蹊跷案子,北人刚好知道其中秘辛,思忖良久,还是跟公子说一声。”

王崇微微沉吟,一笑说道:“若非是三言两语,可以分说明白,燕先生就跟我上楼一叙!”

王崇在最高的第七层安歇,他招呼燕北人一起上了顶层,分宾主坐下。

小狐狸胡苏儿端上了香茶,还送了些茶点过来,都是府中的厨子所制,颇为精美。

燕北人知道小狐狸跟王崇亲近,胡苏儿能给他父女注解花神罡煞,他就以为这头小狐狸,想必也得了王崇一些传授,亦是道门中人,也没有避讳胡苏儿。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二十二)

“做下这些案子的人,应该是两个凶徒,乃是常山鬼老的门下,一个唤作胡九归,一个唤作种崖!他们是为了追索我们父女而来,却是连累无辜了。”

“这两人伤害这许多人的性命,是为了练一种名为——九鸦魇神术的邪法。”

“九鸦魇神术?”

王崇心头一个激灵,忽然就明白了鬼老的来历!

他出身魔门,对正邪各派的厉害人物略,倒也有耳闻。

常山鬼老一脉,恰跟他一般,亦是出身魔门,乃是七十二外道之一。

在魔门的时候,王崇只听说常山有个魔门外道,叫做鸦道人,精通九鸦魇神术,倒是不知这位鸦道人,还有个鬼老的诨号。

九鸦魇神术和天蛇王经同级,此法比天蛇王经还要更为残忍,需要杀伤无数生灵,以生灵精魂为材料,育化九头黑魂鸦,能入梦杀人,更能一念引人入梦,将人心操纵。

天魔旁门和外道,所修功法良莠不齐,往往只能逞凶斗狠,或者以邪门法术,延生续命,却不能真个得了大道,也无望飞升。

天心观除了五识魔卷之外,所传的魔法都稀松平常,就连开派祖师也不过大衍级数,若不然如何会甘冒大险,派出王崇去偷盗峨眉法诀?

如天心观这等小门户,真个把峨眉惹恼,峨眉只需要派出玄鹤道人,李虚中,王野灵之流,就能把天心观满门上下尽灭。

至于鸦道人,若无九鸦魇神术,鸦道人也就是烟道人的层次,只是他得了天魔真传,就强出了烟道人一线。

就算有九鸦魇神术,他也比不上天心观这等魔门旁支,毕竟旁门比外道,还要高明些许。

王崇这边暗暗思忖,燕北人已经把自己所知,尽数娓娓道来。

“我虽然不知道金铃的娘亲,究竟什么来历,但跟这个鬼老必然有莫大关系。金铃的娘亲,总是担心被鬼老找上门来,才迫不得已离开我们父女。按照金铃的娘亲所说,鬼老一定要捉了她去,修炼什么邪门法术。还说金铃体质特殊,跟她一般,若是被鬼老发现,也会一并捉去,修炼那种残忍的法术……”

说到此处,燕北人叹息一声,颇有幽怨之意。

王崇微微点头,说道:“九鸦魇神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法术,若是你家夫人能修成一门花神罡煞,举手抬足间就能破去此法。”

王崇出身天心观,算是小门小户,他入道修行以来,所见所知,几乎都是比天心观强横不知几许的大门派,还是难得有如此机会,蔑视其他修行门户。

王崇所言,也是实话!

天蛇真法和冥蛇王咒,最善斗法,尤其是可以借助修道人尸身,炼成冥蛇,变化无穷,威能莫测。

九鸦魇神术虽然跟天蛇王经同级,却不是斗法之用,乃是用来暗害他人的手段。

十二花神罡煞虽然也不是什么特别上乘的法门,在云台山甚至被列入别传,不入正宗真法,但正面斗法之能,却在诸多罡气中位列前茅。

若是孙青雅修成花神罡煞,找到了鬼老,正面斗法,必然可以一战成功,将之击杀当场。

就算是燕北人父女,若能修成一门花神罡煞,当也能灭杀了鬼老!

除非是……

孙青雅脑子拎不清,暴露了行踪,又或者公开寻仇,自身在明,鬼老却躲在暗处,暗暗偷袭,九鸦魇神术之下,花神罡煞都未必有机会出手。

这些琐事儿,王崇就不会提点燕北人父女了,莽撞的人一生莽撞,把细的人一生把细,此乃天生的性格,怎么都改不掉。

燕北人想不到诸多复杂,听得王崇说,若是能炼成花神罡煞,就能击杀鬼老,心头震撼,顿时就明白,自家夫人为何会如此狂喜,还说自己父女若是也能炼成,一家人就能团团圆圆。

他心底就如小猫抓挠一般,想要回去好生修炼——大葵花神罡!

王崇察言观色,知道燕北人心头如何想,他深通人心勾兑之道,当下微笑一声,说道:“此事我心头有数。先生这些时日,就留在我府中,只要不离开这里,我保你父女安然无恙。”

王崇道行虽浅,有元阳剑和三条冥蛇在手,倒也不惧鸦道人门下的两个徒弟。

打发了燕北人,王崇正要趁夜修行,小狐狸胡苏儿两眼放光的凑近了过来,谄媚的笑道:“你都把云台山的秘法传了燕先生一家,也不差传奴奴一篇!”

王崇被胡苏儿提醒,心头大是堵塞,他伸手扶额,很想演天珠来给自己指一条明路,但偏偏这会儿,这件宝贝没有了任何动静。

“不拘是炼就冥蛇,还是知晓十二花神罡煞,这两件事儿若是泄露出去,着实大大不妙。纵然可以都推在秦旭身上,终究也不是个事儿!”

胡苏儿见王崇脸色不对,也不敢多夹缠,灰溜溜的走下楼去,又去偷偷琢磨,从燕家父女身上骗来的两篇花神罡煞。

十二花神罡煞被云台山列为别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修行相对繁琐。

比如五色梅花罡煞,不是小雪初晴,哪来的梅花吐蕊?

没有梅花芬芳,自然也就修炼不得五色梅花罡煞。

桃花罡煞须得去云贵之地,寻得生有桃花瘴的桃林,以秘法收摄桃花瘴气,方能修炼,一场跋山涉水,就更不必说了。

十二花神罡煞之中,最为容易修炼,限制最少的,反而是大葵花神罡。

葵花乃是常见之物,农户田间常有,甚至房前屋后种上几株,待得秋日,收获些瓜子,冬日闲磕,爽利无比。

小狐狸胡苏儿,毕竟乃是狐族,常年在野外晃荡,自然知道那里有葵花,她心头正盘算,该去哪里修炼,忽然哎呀一声,又复气恼起来。

这几日,她光惦记花神罡煞的心法,却忘了此法须得突破先天,有胎元之境的修为,才能着手修炼。

胡苏儿连炼气也还未起步,只懂得些粗浅的调息法门,哪里修炼得这种“高深”的法门?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二十三)

胡苏儿一时气闷,怏怏不乐的回去了房中,又开始惦记,怎么从自家公子身上套取一门炼气的心法。

燕北人和小狐狸不一样,他可是先天境的高手,满足了修炼花神罡煞的要求。

他在自家房中,闷闷的翻了几遍两篇心法,暗暗忖道:“五色梅花罡煞不合我的内公路数,倒是这大葵花神罡,颇合我心意,只是却哪里去寻什么葵花?”

燕北人可不是胡苏儿,胡苏儿久住扬州,对周围熟悉的很,他却两眼茫茫,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寻找葵花。

燕金铃倒是没有烦恼,她跟着父亲,日子过得颠沛流离,好容易这几日,吃的好,又能够放心大睡,早就小猫儿一样,睡的呼噜噜。

小女孩儿眼角都是笑意,却是梦里见到了娘亲,梦到娘亲给她做了新衣衫,自己正在花丛里乱跳,开心的不得了。

燕北人回头瞧了一眼女儿,心头微微一颤,忽然就把心一横,暗忖道:“我就不信,诺大扬州城,就找不到几株葵花。反正金铃在这里也颇安全,我就趁夜出去找寻一番。”

燕北人背了宝剑,他是王崇的客人,故而大摇大摆就离开了须晴园,也无人拦阻他。

王崇和乔寿民,李禅,饮宴到极晚,燕北人又和王崇谈论了一会儿,此时已经是深夜,燕北人便也不忌惮,施展轻功,穿墙越户,寻找起葵花来。

也是他运气不错,找了小半个时辰,就在一户人家的屋后,见到了十余株葵花。

燕北人翻墙而入,平复了一下心情,就从怀中取了火折子出来,就着月光,翻看那一篇大葵花神罡的心法。

他看了几行,就暗暗调息,以秘法收摄葵花上攒聚的太阳精气。

云台山的十二花神罡煞,虽然是速成法门,却也非是容易修炼。

燕北人修行了一夜,倒也没觉得有甚长进,他知道此乃高深法门,急躁不得,并不气馁,又复越出了这家宅院,回去了须晴园。

接连几日,燕北人都在扬州城内寻找葵花,修行大葵花神罡,有时昼伏夜出,有时候光天白日的就出去,日子倒也安逸。

王崇除了每日修炼,倒也跟扬州八秀,还有曹杨两家结下了几分友谊,时常请人过府来饮宴,日子更不寂寞。

忽忽就是七八日过去,王崇这一日正在修炼,忽然真气涌动,又一处虚浮天地,冥兮忽兮的窍穴骤然打开,滚滚天地元气喷涌而出。

王崇急忙把这一股用处的天地元气,以七二炼形术的心法纳入经脉,趁势把最后几处穴道冲开,贯通了手太阴肺经。

他打通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却才开始修炼,手太阴肺经是王崇炼开的第一条十二正经。

王崇来不及欢喜,缓缓把一身七二炼形真气平复,心头生出了疑惑之意。

“怎么又冲开了一处天地之窍?”

“当年我不知费了多少苦功,才成了天心观唯一修成多罗识之人!开第一处天地之窍的时候,不知多少碍难。如今不费吹灰之力,连修炼也无,就能炼开两处……怕不是有什么蹊跷?”

王崇左思右想,想到了令苏尔传授的七二炼形术,他两次开启天地之窍,都是修炼七二炼形术到了关键,不由得沉思起来。

“难道七二炼形术和五识魔卷,有什么莫名的勾连?可也不见玄命之窍和阴阳之窍有甚变化……”

王崇反复思忖了一回,始终不得其解,他暗暗催动真气体察自身,也不见有什么端倪,也只能满腹疑惑,暂且不来深究。

又复炼开了一条经脉,王崇心头也颇欢喜,抛开忽然打开了第三处天地之窍的古怪,他暗暗盘算道:“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以我目前的进境,当有七八成把握在师父回来前,把十二正经修炼完成。”

“只是突破先天,进军胎元之境,颇有些阻难。我当初在天心观修行的时候,也就是炼开了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没能道入先天,不知胎元之境是个什么风光。”

王崇虽然也算的天资出众,奈何天心观实在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心法也颇粗烂,同样的修行,他远比不上峨眉派的寻常弟子。

就连花飞叶都比他强出一筹,人家好歹也是胎元境!

由此可见,修行之人,真法传承的要紧。

没有上乘法门,就算天资横溢,不世出的天才,也只有望天关兴叹,不能突破更高境界。

王崇正自推想修行上的事儿,小狐狸胡苏儿跑了进来,说道:“乔公子又来了!”

王崇微微一笑,说道:“还不有请?”

他话音未落,乔寿民的声音就从楼下传来,叫道:“请什么请?为兄已经来了。”

乔寿民这几日,经常来须晴园,只是时常吃请,这位大才子也颇不好意思,留了数幅画作。

其实若论价值,乔寿民的画作,远远超过了几顿酒宴,只是他脾气古怪,愿意跟王崇来往,每天作画相赠他都乐意,换了瞧不上眼的人,就算金山银山,他也是一笔不动。

王崇急忙打发小狐狸去看茶,笑道:“乔兄这几日来的太勤!我几次劝说你干脆搬过来。反正小弟一个人住这般大的园子,也颇空虚寂冷,有乔兄在,还可壮胆!偏偏乔兄就不愿意!”

乔寿民打了个哈哈,遮掩了过去,他哪里是不愿意来?

家中雌虎威风凛凛,怎会允许他成日价外面放浪,逍遥潇洒?

这些丢面子的话,他却不方便说,岔开了话题,说起今日的来意:“最近,扬州府又出了一个大案子!你跟曹杨两家关系亲密,可知道杨家死了人?”

王崇惊讶道:“却是不知!怎么回事儿?”

乔寿民说道:“杨家也是本府大户,更兼子弟多习武艺,便是江湖大盗,也冒犯不得。”

王崇当然知道,曹杨两家都是武林世家,族中子弟武功高强,所以也颇吃惊,杨家居然出了事儿。

先天胎元是一个境界,不要逼逼逼吃设定了……

道门九境:炼气,胎元,天罡,大衍,金丹,阳真,太乙,化道,劫仙!

炼气:炼通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内外功合一,功成混元,俗世间称作武道宗师

胎元:生命形态改变,能胎息,入先天,人间武极。

先天胎元是一个境界,不要逼逼逼吃设定了……真的烦死了,能不能不要让我解释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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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二十四)

乔寿民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一道来,让王崇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心头震撼。

杨家家大业大,正房的一支,就住在扬州外的一处庄园里。

就是杨家正房这一支,一夕之间,满门死绝,据说死状都惨不忍睹。

乔寿民得了消息,就赶紧来跟王崇说知。

乔寿民倒也不是觉得,这位阳县的少年郎有什么手段,可以破了这个案子。只是整日价相处,王崇身上那股淡然恒定的气质,让他觉得心安,愿意跟他说些闲话罢了。

王崇听得事情的始末,也不由得微微震惊,心头暗忖道:“这可不是魔门手段,这怕是……被魔头夺魄了罢!”

魔门和道门正宗最大的区别,就是修行的道路不同!

道门虽然道法千万,但归根究底,不脱炼气的路数。

魔门秘法千变万化,但最根本的核心,就是——天魔夺道!

据说,域外虚空,有无数魔头,无形无质,来去无踪,只要勾留生灵的一点念头,就能翩然下界,以无穷手段蛊惑人心,待得生灵入瓮,就一点点蚕食生灵之灵性,最后取而代之。

故而道门最重降魔的手段,免得被天魔所趁,坏了道行。

魔门的根本心法,却是幻变心灵,勾引天魔下界,再以无上秘法斩杀魔头,夺了魔头的法力神通,此为——天魔夺道!

魔头的法力神通,哪里是容易夺取?

古往今来,魔门弟子,不知有多少是死在天魔夺道这一关,不能斩杀魔头,反而被魔头诱惑,一身功力,丧尽流水,身死道消,魂魄散灭。

天魔夺道危机无穷,好处亦是无穷。

只要斩杀一头域外魔头,法力道行就能飞跃一个大层次,就如道门“无上灵丹吞入腹,从此驾风上九宸”,乃是莫大的机缘。

天魔夺道虽然是极厉害的手段,能够增长修为,习获神通,但魔门正宗如道门一般,也讲究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各大魔门的弟子,要先修成五阴魔,六欲魔,渡过长生劫,炼就克制魔头的神通法力,又有师长护持,才会进行天魔夺道。

旁门外道,就一言难尽,贪图天魔夺道的种种好处,急功近利者比比皆是,修为不足,也要强行天魔夺道之辈,简直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就算的魔门六大正宗,十个弟子里有一个能天魔夺道,已经算是侥天之幸。

更次一筹的别传,旁门,外道,死在天魔夺道这一关口的不知凡几,只有千百分之一能够侥幸,剩下的几乎都是被魔头夺了魄,倒行逆施,乃至化为魔物。

王崇所虑的并非无的放矢。

不拘魔门道家,终究都是修行中人,毕生苦苦追求的,不外是修成上乘法术,乃至破空飞升,逍遥天外。

就算魔门也甚少有无缘无故残伤生灵的举动。

燕北人跟王崇提起,鸦道人门下胡九归和种崖,伤害许多人的性命练九鸦魇神术。

王崇也没太多在意,此乃魔门弟子日常行径,他也没有路见不平,斩邪除恶的念头。

此时思来,王崇却有些意动。

若是胡九归和种崖真的被魔头夺了心灵,他还真要出手。

魔头一旦降临人世间,就会不断吞噬生灵,壮大自身,对魔头来说,最好的资粮,就是修道之人,尤其是修魔道之辈。

王崇修为浅薄,正是魔头的最好粮食,就算他不出手,魔头也会来寻他。

反过来,魔头也是魔门修士最为渴盼,助长功力的外物。

修道之路,披荆斩棘,万事都要一身承担,魔门修士更讲究,与——天魔争锋!

至于去寻人求助,王崇根本想都没想过。

去寻人相助,还不如直接跑路,岂不是更安全?

乔寿民说的口干舌燥,却见王崇有些神思不属,一口饮尽了胡苏儿奉上的香茶,颇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也不知道官府那群废物,能否破了这个案子。”

王崇喝了一声道:“胡苏儿!去把燕先生叫来,再准备几样礼品,我要去杨家吊唁!”

乔寿民略略犹豫,说道:“为兄跟杨家却没什么交情,你帮我准备一份礼品,我就不去了。”

王崇知道乔寿民不大瞧得起这些武林世家,也不劝说,只是道:“乔兄就在此处稍歇,我还要去寻司徒兄,好结伴同去。”

这边话音还未落,就有下人来禀报,司徒有道过府来访。

王崇知道必然是杨家的事儿,惊动了司徒有道,就同了乔寿民一起出去迎接。

司徒有道脸色也颇惶然,见了两人,也不寒暄,说道:“我是来请惊羽小弟跟我一起去杨家吊唁,乔兄可去否?”

乔寿民叹息一声,说道:“我还是不去了,你们两个去尽一份心吧。”

司徒有道也不跟乔寿民客套,扯了王崇就要走。

王崇也只能让燕北人和胡苏儿赶紧准备车马。此番是去吊唁,须得带些人手,不然难道空手去,那些礼物总要人搬抬。

司徒有道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准备拜祭的东西。

王崇叫了七八个下人,一并去扬州府最大的丧葬店铺,购买了拜祭的事物,这才备了马车,叫了司徒有道一起同行。

去杨家吊唁,诸般事情杂乱,王崇却处理的井井有条,司徒有道也不由得暗暗称赞,两人在马车里,这才有暇交谈。

司徒有道语气低沉,说道:“杨家死了近三百余口,还剩下的族人大怒,邀请了近百位江湖人,要搜寻凶手。为兄惦念杨家的人死的太惨,这个凶手肆无忌惮,怕还会胡乱杀人,也奉了约请……”

王崇微微惊讶,但也知道,此乃应有之意。

曹杨两家是武林世家,遭遇如此大难,必然不会全指望官府查案,自行组织人手报仇,也是江湖的惯常规矩。

只是他想不明白,司徒有道为何也掺和其中。

司徒有道虽然文武双全,但他乃是正经出身的士子,并非江湖豪侠,这种动辄杀人的江湖寻仇,对一个读书人来说,乃是对前途大有干系的事儿。

乔寿民就是知道此节,所以才不来吊唁。

当然,他跟杨家并无交情,才是更主要的原因,也没见谁家死了人,路人都一窝蜂去吊唁,那是吃绝户。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二十五)

司徒有道见王崇脸色,知道他究竟疑惑什么,他低声说道:“我本来也不想插手,但是见那么多人,死的那么惨,心中总有一股正气,难以消磨。惊羽小弟,你是没见到杨家庄的模样,从上到下,人人……死无全尸!”

司徒有道说到死无全尸这一句,双手都握紧了,不住地轻轻颤抖,心情激荡,难以自抑。

王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同乘的燕北人眼皮一翻,露出几分嘉许之色。

他可是正经的武林人,拜师学艺的那一天,就想要行侠仗义,铲除不平。若非是娶了孙青雅,被常山鬼老一脉纠缠,此时说不定就如四宝大侠尚文礼一般,江湖上行侠仗义,名头如雷鸣般响亮。

燕北人心头暗忖道:“胡九归和种崖,这般丧尽天良,屠害无辜,当真恶贯满盈。本来我也没本事除害,但他们偏巧惹了公子的朋友,此番必然难逃天谴。”

燕北人也不知道王崇的底细,他从王崇手里学了花神罡煞,未免就有些把这个东家往高了估算,认定王崇有本事击杀了两个鬼老门徒。

王崇虽然不过才炼气,但有三那条冥蛇和元阳剑,倒也真不惧区区两个鬼老门徒。

更何况,他深知九鸦魇神术的优劣,只需不给这两个门徒暗中施术的机会,就算对方炼成了这种魔门邪法,也并不担忧胜负。

马车啾啾,一路向城外而去。

王崇此番出门,是要找出凶徒,十之八九会动手,叫上了燕北人,是想多一个紧急时候的帮手,没有让小狐狸胡苏儿和燕金铃一同出门。

王崇和燕北人,司徒有道三人的马车刚走不久,就有一匹紫苏骝冲出了须晴园。

马背上两个女孩儿,一个眉目如画,巧笑倩兮,一个哑哑叫唤,脸上都是惊喜之色,身子却十分瘦弱。

胡苏儿得意洋洋的说道:“到时候,我让你出手,你就出手!”

燕金铃倒是听话,连连点小脑袋。

这几日小狐狸胡苏儿“辛辛苦苦”替他们父女注解心法,倒是让这女孩儿对小狐狸极有好感,觉得小狐狸是世上少有的几个,肯对她亲近的人,极值得结交的好朋友。

小狐狸带上燕金铃,却是知道,自己虽然讨了口封,化身成人,但也就比普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孩子,稍稍力气大些,身子伶俐些,并无什么争斗之能。

所以,小狐狸很需要燕金铃这个“保镖”。

杨家的庄院,哀哭之声不绝,曹貔红着眼睛,帮忙接待宾客,脸上都是愤愤之色。

曹杨两家是姻亲,他又时常跟杨家的年轻子弟玩耍,这一次颇死了几个他的好朋友。

这位曹十二郎,恨不得抓住了凶手,当场大卸八块。

跟在曹貔身边的是他的几个好友,还有几个同门的师兄弟。

得知了杨家出事儿,他就向师门求援,三湘武学宗师金元宗自己有事来不了,却把门下武功最好的几个徒弟派了过来。

一个身材雄壮的大汉,鹫视狼形,乃是金元宗的大徒弟,名叫雄天齐!

他行走江湖,颇有经验,深信凶手必然还会回来,说不定就混在宾客中,故而盯着来往的宾客,想要找出来隐藏的凶手。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司徒有道远远的就高喝一声,飞身下了马车,这一手轻功极俊。

曹貔见是他,扑过去抱住了司徒有道,哽咽道:“劳烦德沛兄前来。”

司徒有道叹息一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能不来!我必然跟曹兄弟一起,把凶手找出来。此等恶贯满盈之辈,必然天网恢恢,难逃追索。”

王崇也没有卖弄武功,他的武功,其实也不如何高明。

司徒有道着急,施展轻功跃下了马车,他却等着马车停稳,这才跟燕北人一起下来。

燕北人一出现,雄天齐就忍不住眼睛一亮,他瞧得出来,燕北人脚步沉凝,渊渟岳峙,武功深不可测,走了上去,问道:“两位也来吊唁?”

王崇把手一举,颇有些稚气的说道:“小生阳县唐惊羽!数日前有缘跟曹杨两家几位好朋友结识,还得蒙三小姐赐了一套宅院,故而前来吊唁。这是我家老仆!”

王崇随便一句,交代了燕北人的身份,雄天齐这才恍然。

他知道曹貔最近得了一口盘螭剑,就是这个少年所赐,不由得肚内暗忖道:“这个少年来历有些奇异,不但能随手送出盘螭剑,还有如此武功精强的老仆,我要多加关注!”

雄天齐倒是不太怀疑王崇,只是王崇来历奇特,故而多了几分心。

雄天齐也自报了家门,言称自己是曹貔的师兄,王崇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举手为礼,态度温润,颇有君子之风。

杨家也是大门户,前来吊唁者络绎不绝,故而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被杨家的子弟接待,司徒有道和王崇这些人,就被曹貔引入了里面。

几人按照礼数,奉上了礼品,去灵堂上了香,就被曹貔带到了一处园子。

这里有数十名面目各异,但却一望而知,都有一身武艺的江湖人,还有十几个头上缠着白布,目眦尽裂的少年,都是杨家的子弟。

曹貔一出现,这些人就纷纷上前,问道:“十二郎!可有什么眉目?”

曹貔一脸苦笑,说道:“哪里有甚眉目?不过雄师兄有个朋友,乃是天下名捕,答应了过来帮忙,必然可以找到谁是杀人的凶徒。”

雄天齐出师极早,江湖名望不俗,一众江湖人听得,都连声叫好,倒是让雄天齐脸上微有几分得意。

王崇和燕北人也就罢了,司徒有道被引到这边,脸色就不大好看。

他终究是扬州八秀之一,天下有名的才子,虽然自负文武双全,但终究是读书的士子,面对这些江湖人,就未免有些浑身不爽利。

王崇见司徒有道脸色微变,心知肚明,他也不太习惯跟江湖人一起,低声说道:“我这个老仆也有些行走江湖的经验,可否让他和有道兄去检验一番尸首,也许能小有所获。”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二十六)

曹貔倒是没想太多,他急着出去招待宾客,就对一个师兄弟说道:“小六儿,你来带德沛兄他们,去后园的停尸之地。”

曹貔匆匆离开,王崇和司徒有道,还有燕北人,却在小六儿的带领下,去后园的停尸处。

小六儿也是三湘武学宗师金元宗的门徒,只是年纪颇小,有十四五岁,比王崇大一两岁,性子颇活泼,路上念叨:“我雄师兄已经去看过,并没有发现什么,你们想必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不过,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人,不管有没有本事,都想要显露自己能人所不能……”

司徒有道眉头一挑,刚要说什么,王崇就拍了拍他的手臂,微微一笑,示意不须如此。

司徒有道这才忍耐了下来。

这一次,杨家死了三百余口,只能把后园开辟出来,因为棺椁不够,好多下人都是铺了芦席,盖了白布,此时天气尚可,但也隐隐有刺鼻的味道。

燕北人到了现场,四处转悠,偶尔揭开白布,瞧看一眼尸身。

他知道杨家是大户,不能让人擅动长辈和夫人小姐的尸身,故而也只查看一些下人的尸身,并不会去做开棺这等鲁莽的事儿。

王崇是魔门弟子,从小就在山门修行,哪里有行走江湖的经验?他也不会仵作的验尸手法,就算去看,也情知道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在王崇还有别的手段,他暗暗把三条冥蛇放出了一条。

白娘娘能隐能现,凡俗之辈也看不着,也只有燕北人,功成先天,略有觉察,只是游目四顾,并没有找出任何端倪。

一条白鳞大蛇,在园子上空游弋,它在园里盘绕了一番,就冲着南方吐信。

王崇精神陡然一振,说道:“我去那边看看!”

司徒有道文武双全,但也不会江湖手段,他更不耐此地的尸臭,见王崇似乎有什么发现,急忙就跟了上去。

燕北人也是一般,他哪里有不跟着王崇的道理?

小六儿见他们三个直奔南边,忍不住叫道:“那里是后山,什么也没有,你们去干什么?”

他叫了几声,王崇,司徒有道和燕北人哪里理会?

小六儿自觉是曹貔的师弟,也算是半个主人,这些人应该听他的话,见三人都不理会,忍不住就恼了,上去想要拦阻。

他没有挑选司徒有道,也下意识的忽略了燕北人,毕竟这两个一个是曹貔好友,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好死不死的去拦阻王崇。

小六儿颇有些趾高气昂的叫道:“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敢胡乱走去?离开庄子太远,莫要被那个藏起来的的凶徒杀了你们。”

王崇也不答话,就是嘻嘻一笑,一记天魔抵律识就发了出去。

他以天心观的秘法,勾魂摄魄,对付一个精通武功的普通孩子,简直是大材小用。

小六儿眼珠一转,眼皮一翻,就换了一副嘴脸,叫道:“须得我也跟去,方能确保安全。”

王崇连声叫好:“遮莫要小六儿少侠保护了。”

司徒有道和燕北人是两凡夫俗子,哪里看得出来王崇所用的法术?也只当小六儿这个小孩子贪玩,见大家要去什么地方,非要跟了去。

两人也没有反对之意,他们都不知道王崇要去什么地方,也有什么话说。

王崇等一行四人出了杨家的庄院,直奔后山。

王崇有白娘娘引路,根本没有曲折,爬到了半山,就看到了一处洞穴,洞穴外有凌乱的足迹,还有一些血迹。

饶是司徒有道和小六儿,都没什么江湖经验,也知道此地必然有特别之处。

燕北人更是手按背上的剑柄,只要一动念,就能拔剑斩出。

王崇倒是没什么惊异,他也没打算自己动手,万事有冥蛇出战,他又慌乱些什么?

王崇正要驱动冥蛇,进入洞穴一探,就听得里头有一声厉吼,一个全身生就羽毛的怪物冲了出来,举爪拍向的小六儿。

这个少年虽然性子自大,好歹也是武学大宗师门下生徒,反应极快,一翻身躲过了这一击,双手在腰间一带,腰间多出来一对判官笔。

这对判官笔虽然只有一尺七寸,但在小六儿手里,甚至能拨打飞鸟,实是极厉害的一对兵刃。

小六儿在金元宗门下,学的是打穴的功夫,在对判官笔上下了五六年苦功,能一口气连打八处穴道,

只是小六儿只跟人动过手,又专精打穴,他面前的这头妖物,全身羽毛,似鸟非鸟,似兽非兽,半人不鬼的,何处是要害,哪里才是穴道?

小六儿不敢冒然动手,身法一挫,退开了数步。

全身生就羽毛的怪物没有追击,巨爪一翻,就冲着司徒有道拍了下来。

司徒有道早就一按腰间,把家传的芙蓉剑抽了出来,他身法如风,一闪退开,手中的芙蓉剑直指妖物的左眼。

铮叮!

一声脆响,妖物没能抓到司徒有道,举爪一架,芙蓉剑也是上好的利器,居然没能斩断妖物的爪子,只斩出来一道深痕。

司徒有道心头大惊,剑光如电,一口气连出了八招,却被这头妖物一双巨臂收拢,以身上的羽翼硬抗了过去。

燕北人拔剑在手,还在掠阵,王崇瞧见他动也不动,不由得暗骂一声:“江湖人的臭规矩!”

他知道燕北人是不愿意下手夹攻,尤其是司徒有道还未有显露败相。

江湖之人,有狡诈奸佞之徒,也有慷慨豪迈之士,有聪明机变之辈,也有燕北人这种食古不化,禁守某些规矩,但却根本不晓得,这些规矩什么时候应该守住,什么时候,应该抛弃的固执人物。

“这时候,还要守江湖规矩,不肯一起下手,等司徒有道被怪物杀死吗?”

王崇腹诽了一句,扣了两枚石子弹出,他虽然没了元阳真气,但七二炼形真气亦是不俗,灌注其上,两枚石子犹如没羽之箭,啵啵两声,打碎了这头妖物的双眼。

这却不是什么暗器功夫,而是化剑术为用,正宗的峨眉剑术,元阳剑式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二十七)

这头妖物哪里料到,旁边居然还有王崇这等不讲理的人物?惨痛的狂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奋力狂扑。

司徒有道急忙纵身跃开,这头怪物双爪拍在一块石头上,打的石头粉碎,这才晓得,这头妖物不但双爪利如刀剑,更兼力大无穷。

司徒有道压低了声音叫道:“谁有暗器?”

这头妖物瞎了双眼,如此发狂,上前近战,绝非是明智之选,故而他才有此一问。

小六儿叫道:“看我的!”

他掏出来随身的六支袖箭,抬手打出。

两支袖箭被全身生就羽毛的妖物弹飞,一支走空,剩下三支全数射中了这头妖物。

小六儿的暗器功夫,已经算是不俗,只是他的袖箭威力不大,若是中在人身,倒也可以将之重创,这头妖物中了袖箭,几乎全无妨碍,仍旧怒发如狂,还冲着小六儿这边扑了过来。

小六儿一面施展轻功引逗怪物,一面全身摸索,骂道:“你小六爷身上,就这六支袖箭,没别的东西,喂你这驽货了。”

司徒有道是个读书的士子,身上带了芙蓉剑,还是因为此剑是他家祖传,能够围在腰间,哪里有什么暗器?

他把眼来望燕北人,燕北人苦笑一声,说道:“我平生不用暗器。”

燕北人在众人之中,武功最高,早就瞧出来,这头妖物虽然力大无穷,皮糙肉厚,却丧了神智,只有一腔的凶性,也说不上厉害,当即拔剑在手,一招北斗乱七星,攻了上去。

王崇趁着他们三个跟妖物动手,大袖一摆,就钻入了洞穴之中。

当着司徒有道,燕北人,小六儿的面子,他不方便催动冥蛇,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进去找一找,有否其他妖物。

他心头暗忖道:“若真是鸦道人的两个徒弟,已经有一个变成了妖物,不知道另一个什么样子?”

王崇走了几步,让白娘娘显形出来,借着这头冥蛇的双睛射出的妖光,从容前行。

走不得多远,就听到有呼救之声,这出洞穴也不大,再前行了数十步,就看到了一个男子被吊在的洞穴顶上,见到了王崇,脸上大喜,呼唤道:“快来救我!”

王崇露出了讶然之色,问道:“你是谁?怎会在这里?”

这个年轻男子,叫道:“是杨家的五少爷,杨西生!被那头怪物捉来,要生吃了。你若是肯救我,我们杨家家财无数,愿意以千两白银相酬。”

王崇念叨了一句:“杨西生?那怪物不是两头吗?你只见到一头?”

杨西生大叫道:“只有一头,就是那头鸟儿一样,生有羽毛的妖怪。你快些把我放下来,若不然,等那头怪物回来,我们都要被他吃了。”

王崇脸色古怪,反问道:“你为何不自己下来?”

杨西生大叫道:“我如何能下的来?若是我能下的来,还央求你求我作甚?”

王崇伸手一指,喝道:“你身上又没绳索捆缚,不是你自己的双足,抓住洞顶吗?”

杨西生抬眼望去,只见自己的双足,化为了一双黑黢黢的巨爪,正牢牢抓住了洞顶,不由得大骇,叫道:“我怎会是这般模样?我怎会是这般模样?”

他猛然怪叫一声,隐藏在背后的双翅张开,想着王崇扑了下来,嘴里怪啸道:“你为什么要说破,不说破,我还是人,我还是人……”

王崇叹息一声,身外盘绕的白娘娘,忽然现身出来,一口就把这头妖物给咬住。

自称杨西生的妖物,虽然奋力挣扎,却如何抵挡得住一头冥蛇?

白娘娘巨口吞张,顷刻间就把它整个生吞了。

同为妖物,冥蛇的等阶,高出它不知几许。

王崇在洞中绕了一圈,不见再有其他的碍眼事物,不由得暗暗忖道:“这个杨西生也罢,外面的那头妖物也罢,都不像是胡九归和种崖,它们都太弱了些。”

王崇虽然出身魔门,其实并不是太熟悉魔门法术。

天心观只是魔门旁支,除了五识魔卷之外,并没有其他天魔真传。王崇除了五识魔卷之外,唯一稍有了解的魔门功法,就只有《天蛇王经》。

王崇想到了天蛇王经,忍不住思忖道:“难道九鸦魇神术和天蛇王经一般,也有两种法门,除了自身修炼,还能化生妖物不成?”

王崇虽然知道九鸦魇神术的名目,也仅仅知道,此法杀伤无数生灵,以精魂淬炼,化为九头黑魂鸦,能入梦杀人,更能一念引人入梦,将人心操纵。

白娘娘吞了自称杨西生的妖物,似乎意犹未尽,咻咻吐信,似乎还想要往南而去。

王崇先把白娘娘的身形隐了,出了洞穴,此时司徒有道,小六儿和燕北人,已经把那头妖物斩杀。

三人虽然没有受伤,但跟如此怪异的妖物恶斗一场,都是大口喘息,显然刚才的战斗,颇为刺激人心。

小六儿本来有些倨傲,此时态度却转为亲热,口里叫道:“燕大叔,司徒哥哥,多亏了你们,方能杀了这头妖物。”

他一抬头,见王崇从洞穴中出来,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终究没有开口。

刚才王崇出手,打瞎了妖物的双眼,小六儿也是瞧得分明,知道这个看起来儒雅和气,比自己还小了一两岁的少年,武功只怕更在自己之上。

小六儿颇后悔刚才自己态度嚣张,此时想要道歉,却又抹不下来脸面。

司徒有道没见过王崇展露武功,但他自然不会以为,王崇手无缚鸡之力。

他和这个少年初识,就是王崇当而皇之的闯入席间,侃侃而谈,还赠送了曹貔一口盘螭剑,身怀如此宝物,还能大方送人,王崇来历,绝非凡俗。

刚才王崇出手,只是两枚石子,就击碎了妖物的双眼,让他们占得上风,更是让司徒有道暗生钦佩。

司徒有道毕竟是读书人,知道人人都可能有些秘密,非是王崇自己说起,自己不合去问,所以也没有做声。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二十八)

燕北人早就知道王崇不凡,三个人里头,他是唯一不意外者,见到王崇出来,急忙叫道:“公子,可在里头发现了什么?”

王崇摇了摇头,说道:“我没见着什么。”

小六儿不服气,说道:“我也去看看!”撒开了双腿,就向洞穴里头跑。

司徒有道不放心,急忙跟在后面。

两人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都走了出来,小六儿有些晦气的说道:“果然什么也没有。”

小六儿和司徒有道去探查洞穴,王崇却早就跟燕北人说了自己的看法,燕北人也深以为然,也觉得这头妖物,并不是胡九归和种崖其中之一。

故而当小六儿和司徒有道出来,燕北人就说道:“这头妖物虽然厉害,却也不可能杀了杨家那么多人。此事绝不能就此了结,只怕还有手尾!我们先把这头妖物带回庄园去吧。”

小六儿这才露出恍然大悟之状,叫道:“没错!杨家也是武林世家,三百多人,哪里是这头妖物能杀的光?”

他本来还暗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找出了“凶手”,被燕北人提醒,这孩子也幡然醒悟,自己和燕北人,司徒有道联手,就能击杀的妖物,如何能够杀死杨家三百多人?

杨家武功好手可不少,就算十个顶一个,也足够把这头妖物杀死十多次了。

燕北人提议把这头妖物带回去杨家的庄院,小六儿和司徒有道都没有拒绝,小六儿甚至还有些雀跃。

他虽然信了燕北人的话,也觉得这头妖物,必然不是“真正的凶手,但至少也有些干系,总不能一头妖物,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栖息在此处?

杀了这头妖物,总也是长脸的事儿。

小六儿上去捉住了这头妖物的一双爪子,司徒有道本来也想上去,只是看着这头妖物一身血污,颇为肮脏,不由得犯了洁癖。

燕北人久走江湖,不避污秽,上去跟小六儿一起,提起了这头妖物,走下了山去。

王崇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反正这头妖物也不过寻常人体形,小六儿和燕北人都是武人,两人就足以把这头妖物抬走,何须他出手?

他嘻嘻一笑,拉扯落在后面的司徒有道,说道:“德沛兄!这件事颇为蹊跷。除了这头妖物,只怕还有什么邪祟,我们最近要多小心些。”

司徒有道微微点头,他也深信,绝非是这头妖物,杀了杨家满门三百余口。

王崇也没说,自己的白娘娘还吞了一头妖物,毕竟解释起来麻烦,反正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也不会有甚影响。

一行四人下了山,回到了杨家的庄院,顿时就惹起了无数人关注。

尤其是曹貔请来的江湖好汉,还有杨家的一众少年都跑过来围观这头被杀死的妖物。

小六儿洋洋得意的把杀死这头妖物的过程,说的天花乱坠。

曹貔和杨家的年轻人,哪里有闲心听他讲古?

听闻这头妖怪还不一定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只怕还在潜藏,好多人都闹哄哄,要去后山搜寻。

小六儿故事还没讲到一半,曹貔就带了六七十人直扑后山。

把个小六儿弄的好生没趣儿,自觉还未讲到精彩处,就连王崇双石打碎妖物的眼睛那一段都还未讲,大把的精彩关目,都被憋在肚子里。

他毕竟是少年心性,喜欢热闹,稍微失落,也就抖擞精神跟了上去,叫嚷道:“我也随去。”

王崇不想再去凑热闹,白娘娘虽然仍旧向南,他却知道,今日必然不会有什么收获。

笑话!

他们几个人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只要胡九归和种崖不是傻子,就会潜藏起来,他们已经杀戮太多,若是还能保持神智,这会必然是消化收获,镇压魔头,再胡乱杀人,只怕就要被魔功反噬。

若是……

他们已经被魔头夺魄,这会儿十之**,正在蜕变,化为妖物,也不会有余力再行杀戮。

王崇身上的秘密太多,他并不愿意跟其他人一起行动,免得被人窥破了身上的秘密,有其他人在场,他许多手段也不方便使用。

因是之故,他决定到了晚间,独自一人行动,这会儿却要养精蓄锐。

杨家也是大户,虽然正房被屠戮了三百余人,尚有散居它处的旁支,也不缺接待客人的人物。

王崇又是颇重要的宾客,故而他很快就被安排了住处,燕北人和司徒有道,也被安排住了下来。

司徒有道本来要加入,曹貔组织起来的报仇队伍,但他跟那头妖物大战一场,心有余悸。司徒有道虽然行走过江湖,却没经历过几场厮杀,更没跟这种妖物动过手,心境有些不稳,故而没有跟曹貔他们走,也留了下来。

王崇被安排好了住处,就闭门谢客,调息真气,准备夜间出手。

司徒有道本来还想寻他,聊聊事情,此时也无奈,只能也回转自己的住处,暂且安歇。

曹貔那些人,去了两个多时辰,就陆续又复归来,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只把原来那个有两头妖物的洞穴,放了一把火,烧了一个通透。

没能找到什么线索,曹貔心头不爽,他着实不太信,杨家的案子居然是“妖物”行凶,只是一口气死了这么多人,附近又找到了这种妖物,让他也没了主意。

曹貔和一众师兄弟,还有请来的江湖豪客,杨家的年轻弟子,闹哄哄的凑到了一处,商量了半日,也没有什么结果。

白日里闹哄哄的,转眼到了晚上,反而都静了下来。

虽然被邀请来的江湖豪客不少,但毕竟杨家出了大事儿,这些江湖人也不好喧哗,大多数都安歇了,只有几个不耐寂寞的家伙溜出去找酒吃。

王崇耐心等到月上中天,这才推门而出,仍旧是直奔后山。

这一次,他在冥蛇的引领下,直接翻过了后山,一路向南。

王崇并不知道,他离开了杨家的庄院没有多久,身后就跟了两条小尾巴。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二十九)

胡苏儿和燕金铃,两人一前一后,紧紧跟随着王崇。

胡苏儿本来就是畜类,变化了原形,哪里都能潜藏,甚至还跟着大家去了一趟后山,也没有人发现她。

燕金铃天生身怀异气,更被燕北人调教,一身武功,远胜曹貔,司徒有道之辈,更兼身轻如燕,迅如鬼魅,比胡苏儿还好隐藏身形。

故而两个小妞,白天在杨家的庄园里随处以多,居然也没人发现。

王崇半夜起身,小狐狸拉着燕金铃,也跟着杨家的庄院。

燕金铃呜咽两声,想要说话,胡苏儿一扯她,笑眯眯的说道:“不要急!我这个鼻子,灵敏无比,就算数里之外,都不怕追丢了人。”

这头小狐狸天生的嗅觉灵敏,善于追踪猎物,根本不用凑近跟随,只凭了王崇留下的气味,就能远远缀上。

燕金铃其实想说,自己天生异能,也能凭着气味,跟踪王崇,只是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咽。

胡苏儿说自己天生嗅觉敏锐,燕金铃就放下心来,跟着小狐狸穿山越岭。

王崇虽然有些修为,毕竟还粗浅,根本没能发现,自己被小狐狸和燕金铃给跟踪了。

至于冥蛇,毕竟是个异物,对冥蛇来说,胡苏儿和燕金铃,就跟路边野兔野鸡,黄鼠狼,走地鼠,并没任何区别,没有主人的驱使,并不会特意提醒王崇。

王崇翻过了后山,探手一抓,从自己的玄命之窍中取出了元阳剑和太浩环,更把五蕴霞光袍穿在了身上。

道家的法宝,分为道传法器和咒炼法器两种!

道传法器禁制有缺!

法器的另外一部禁制,便是祭炼法诀。

主人想要驱使道传法器,须得修炼相应的法诀,祭炼法诀跟法器禁制合一,才是完整的一套,可以发挥全数威力。

驱使道传法器,功力越深,威力就越大,就算被人夺去,也无法使用。

道家飞剑十之七八都是道传法器。

咒炼法器禁制完整,只要有一句咒语,任何人都能如意驱使,敌人夺去之后,只要知道咒语,轻易便可化为己用。

有些咒炼法器,甚至常人也能运用,只是常人没有真气法力,损耗的是精血,妄自驾驭法器,不是大病一场,就是折损寿元。

元阳剑是道传法器,太浩环和五蕴霞光袍都是咒炼法器,只需一句咒语,就能发挥种种妙用。

王崇得了东方鸣白的道书,内有祭炼的法诀,他偷学了云台山的法门,虽然还谈不上运使如意,却也勉强能驾驭了太浩环和五蕴霞光袍。

都天烈火旗和逍遥府掌旗使的两件宝贝,王崇没有相应的法诀,就只能望洋兴叹。

王崇如今只是炼气级数,修为不足,穿上五蕴霞光袍也只是为了紧急的时候,方便逃走,并不敢胡乱任用,驾驭了腾空御气。

一旦把真气耗尽,对敌的时候,就要任人宰割了,所以仍旧以双脚赶路。

王崇倒也不信,胡九归和种崖,就算炼成了九鸦魇神术,又能斗得过自己?

忽忽行出了数十里,眼见得夜色越发幽深,王崇放出去引路的冥蛇,突然轻鸣一声,发出了警示。

王崇精神微微一振,加快了脚步,不旋踵,就见得一座小庙,隐藏在一片竹林之中。

王崇捏了法诀,把一条灰鳞冥蛇驱遣,蜿蜒游入了竹林。

冥蛇穿过了竹林,就见得小庙中有炊烟袅袅,只是这种夜半三更,也不是准备早饭的时辰,气氛颇为诡异。

这条冥蛇妖力运转,把所见所听传给了王崇。

王崇微觉惊讶,这座小庙有炊烟,却没有人气,又太过寂静,显然非是善地。

他催动了冥蛇,悄然钻入了小庙,饶了一圈,穿入了正殿。

冥蛇没有本我意识,只有主人有所需求,才会把自己所见所闻,一丝不差的传递。

王崇只瞧了一眼,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出门魔门不假,但还真没见过这般残忍的画面。

这座小庙的正殿里,有一口大锅,骨朵朵的冒着黑气,里头煮了无数断肢残体,不断有人面浮将上来,发出无声嘶号。

王崇心神微微荡漾,忽然感觉不妥,一头黑色乌鸦,双翅展开足有丈余,一双淡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似乎露出无数嘲弄。

“黑魂鸦!”

王崇几乎是瞬息间就反应了过来,欲待睁眼,却再也睁不开,知道自己一时不察,被黑魂鸦扯入了梦境。

王崇尝试了数次,无法醒转,也不在意,露齿一笑,喝道:“你是胡九归,还是种崖?”

黑色乌鸦根本不答话,怪叫一声,双翅一震,化为了无数黑色羽毛,纷纷洒洒。黑色羽毛有一股奇异力量,任意飘荡,越布越广,不断吞噬空间。

王崇生出一股明悟,若是给黑色羽毛遍布虚空,自己就要被送入更深一层梦境。

他丝毫也不慌乱。

若是其余法术,王崇修为太低,还真就没法抗衡,但黑魂鸦入梦杀人,操纵人心,恰好他也擅长。

天魔抵律识打开,王崇一双眼睛似乎生出了无穷魔力,奇光绽射,被他目光扫过,黑魂鸦所化羽毛,顿时被消弭一空。

黑色羽毛要遍布虚空,王崇的天魔抵律识,却能化去黑色羽毛,稳定梦境。

双方法力纠缠,一时间相持不下。

忽然间!

一头黑色乌鸦又复出现,黑魂鸦的淡金双眸正定对上王崇的双目,一人一鸟,在瞬息之间,意识勾缠。

王崇顿时生出千百轮回,梦幻泡影之感。

他大喝一声,天魔抵律识全力发动,一个将要形成的梦境破碎成了无数色彩斑斓的黑色光羽。

王崇虽然逃脱一劫,也有几分心有余悸,他知道,若是给黑魂鸦拖入梦境深处,瞬息间就能体验无数梦境人生,每一重梦境,都会消磨意识,直到把自己化为行尸走肉,魂飞魄散。

一人一妖,各有所长,互相克制!

黑魂鸦操纵梦境,入摄人心,诡异莫名。

王崇修为孱弱,但是斗法的时候,却能别出心裁,总能在绝境之中,找出反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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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十天,一剑斩破九重天就要上架啦,希望诸位读者大大,一路支持喜爱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三十)

两人在梦境之中交拼了数百记,黑魂鸦怪叫一声,一双淡金色双眸滴出血来,王崇的眼前生出了无数黑色羽毛,再也无法催动天魔抵律识,眼中奇光暗淡了下去。

黑魂鸦虽然被王崇所伤,却“破”去了王崇的天魔抵律识。

九鸦魇神术和天魔抵律识,虽然都不够精专,却都涉及到了无上魂术的范围。

天下法术,不脱——道神气禁四门!

禁法乃是天下通法!

各门各派都有传授,诸如隐身,甲马,护身,祈福,驱邪,求雨,阵法,雷法,罡斗……都是禁法之列!

气法却是上古宗传,剑修崛起的两晋唐宋更为发扬光大,渐成主流。

神法亦号神通,也包含了禁颏咒法,香火神道,巫祀祖祭,以及……魂术!

神法渊深奥妙,艰涩难修,自从剑修崛起,气法日益兴盛,神法一系大为衰落,如今已经极少有人修习。

道法为物,最为至高!

乃是求长生,得超脱,飞升九宸之妙法。

黑魂鸦破了王崇的法术,怪啸连连,漫天翻飞的黑羽,更是浓密,化为层层乌云,笼罩天地。

王崇双手一捏法诀,忽然就有一道剑光,如雷电,照耀虚空,当头向黑魂鸦斩去。

黑魂鸦惊的怪叫一声,双翅一扑,就拔空而去,让王崇的剑光落在了空出。

还不等王崇变化剑光,这道剑光之外,就有无数黑羽一层一层,落在了剑光之上。

下一个瞬息,王崇的剑光便自崩碎。

王崇修为不足,平日仗着元阳剑和阴定休遗留的十二道符箓,也还能使用几招剑术,在梦境之中,演化的剑光,就只是虚有其表。

黑魂鸦试探出王崇的底细,再不畏惧,猛然从天空扑下。

王崇露出了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双手捏了剑诀,又复有两道剑光浮现,向黑魂鸦迎了上去。

黑魂鸦先是以黑羽,破去了第一道剑光,又复双爪一捏,破去了第二道剑光,便再无顾忌,化为无数黑羽,纷纷洒洒,向王崇身上罩落。

王崇也是精通魔门之术的道士,知道自己的天魔抵律识被“破去”,若是给黑羽笼罩,就要被拉扯到更深一层的梦境,再也醒转不来。

他毫不迟疑,又复幻化了两道剑光。

黑魂鸦藏身无穷黑羽之中,露出嘲弄的神色,偷偷一抓,精铁一般的黑爪,穿透虚空,直扑王崇的脑门。

它本拟入梦之中,这小子必然随意自己拿捏,完全没有想到,在梦中,王崇还有反抗之力。

尽管如此,它仍旧认为,自己这一击,十拿九稳。

这头黑魂鸦有十成把握,只要把王崇拉入更深一层梦境,凭自己以梦杀人,操弄人心的手段,必然可以把这个少年玩弄于股掌之上。

黑魂鸦的爪子落在王崇脑门上的时候,却见到这个少年脸上笑容不改,自己的一抓,并没有抓中实物,却抓入了一团奇异的旋涡。

王崇掌心生出了一团漩涡,挡在面门。

这团漩涡煞是奇异,黑魂鸦全身一紧,身不由己的被吞收了大半身躯,它匆忙化为了无数黑色羽毛,想要逃走,哪里还能够?

王崇掌中一团漩涡,生出无形之力,把虚空的黑色羽毛一一扫荡。

他谋划良久,故意示敌以弱,先假作天魔抵律识被破,又以幻化的剑光迎敌,做出势穷力蹇的姿态,就是为了引敌入瓮。

黑魂鸦虽然狡诈,却哪里及得上魔门正宗弟子,自入门开始,就琢磨勾兑魔头,欺诈魔物?

王崇掌中的旋涡,非是什么法术,乃是他修成天魔抵律识打开的阴阳之窍。

黑魂鸦本体被阴阳之窍吞吸了大半,力量大衰,只能呱呱乱叫,喷出一道又一道的黑气,化为一个接一个零碎的梦境,想要迷糊敌人。

它全盛之时,尚且奈何王崇不得,此时身残魂缺,又如何能够以梦惑敌?

王崇双目奇光绽射,重新施展天魔抵律识,一一破去这些零碎的梦境,同时驾驭阴阳之窍,不断吞噬黑魂鸦所化的黑色羽毛,随着漫天的黑色羽毛渐渐减少,他奋力一挣,双眼重新睁开。

王崇脱出了梦境,黑魂鸦就再无任何威胁。

天魔抵律识威力全开,只是瞬息间,就绞碎了黑魂鸦的最后一丝抵抗,将之尽数收入了阴阳之窍。

王崇也不管被他困入了阴阳之窍的那头黑魂鸦,驾驭了冥蛇在小庙中转了一圈,再没有发现其余蛛丝马迹。

他刚才被庙中的残忍场面,惊骇了一次,此时已经恢复了过来,大步穿过了竹林,踏入了庙中。

王崇走到正殿,望了一眼骨朵朵冒着黑气的大锅,叹息一声,正要想办法处置了此物,忽然一团黑气涌上,七八张脸孔浮现,有男有女,无声嘶号,宛如在求救一般。

王崇知道这些人已经被邪法祭炼,自己法力低微,也没本事救人,召唤冥蛇,正要硬气心肠,打碎这口大锅,忽然听得有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

女的声音清脆是个少女,叫道:“爷爷!我们这里借宿可好?”

苍老的声音,笑道:“这里也好,就是打扰庙里的大师们了。”

一个老者带了一个红衣少女施施然走了进来,盖因为这座小庙的大门敞开,根本没有阻客之意。

王崇心头一动,走出了正殿,见到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老者,还有一个眉目如画,虽然年岁还小,却十足的小美人胚子红衣少女。

他双臂张开,喝道:“且留步!”

这对祖孙正是尚文礼,尚红云祖孙,他们和红线公子秦旭冲突之后,担心被人寻仇,不敢在成都府久呆,就一路南行,想要来扬州府拜会一位尚文礼的老友。

祖孙俩却没想到,撞正到了这座庙里,遇到了王崇。

当初莫虎儿和尚红云有过照面,还被尚红云射了几件暗器,两祖孙和王崇却没有见过,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尚红云有些不忿,喝道:“你也不是这家庙里的人,为何要拦住我们?”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三十一)

王崇虽然不认识尚文礼和尚红云祖孙俩,却可以十成肯定,这对祖孙必然跟胡九归,种崖不是一伙,他叹息一声,说道:“我亦是才来,不巧发现庙中生了命案,正殿中有尸骸,甚是不堪入目,故而才拦阻两位。”

尚红云狐疑的叫道:“有命案?怎见得你就不是凶手?”

尚文礼急忙抓住了孙女的肩头,喝道:“不可乱说!这位小哥才几岁,如何能是凶手?”

这位四宝大侠冲王崇一拱手,说道:“老汉久走江湖,颇有些经验,可否我入内一观?看看是什么凶手犯案!”

王崇没有再多阻拦,任由尚文礼和尚红云两祖孙闯入了正殿,尚文礼也还罢了,毕竟久走江湖,艺高胆大,颇有城府,尚红云却受不住,尖叫了起来。

王崇随后走入正殿,恰好见尚红云跑去一旁呕吐,显然是被锅中之物,给弄的恶心了。

王崇随手抽了一条汗巾,递了过去。

他从红线公子秦旭身上偷来的法宝囊,里头有数十套华丽衣衫,这些汗巾之物都是衣衫的配饰。

尚红云犹如翻江倒海,哪里还有什么顾忌,随手接过来,擦了擦嘴,好容易缓了一口气,这才顾得上瞧看手里的汗巾。

这块汗巾乃是苏绣,质地是最上乘的绸缎,上面还有精巧的刺绣,一望可知,价值不菲。

尚红云就有些愧疚,讪讪的说道:“弄脏了你的帕子!”

王崇微微一笑,说道:“些许随用之物,脏了也就脏了。你好一些了没?”

尚红云点了点头,她吐了一场,的确好过了些,只是回头一望那口大锅,又觉得有些难受,不敢在正殿里呆着,急忙走了出去。

尚文礼莞尔一笑,匆忙出去,安抚孙女。

王崇本想借用冥蛇之力,处置这口大锅,多了尚文礼和尚红云祖孙,他不方便再催使冥蛇,也就跟两祖孙一起,走出了正殿。

尚文礼见王崇一派自然,云淡风轻,知道此子必然不凡,急忙一抱腕,说道:“老夫尚文礼,这是我孙女红云!”

王崇也还以一礼,笑道:“小生唐惊羽,阳城人士,此来扬州是随同长辈访友。”

王崇顿了一顿,又复说道:“偏巧最近,有位有人家里出了一件大事儿,满门被杀了三百余口……”

王崇口才伶俐,只是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因果交代清楚。

尚文礼不由得毛骨悚然,他虽然久走江湖,也未曾听过如此凶险残忍之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问道:“可是有道术之士?”

王崇略微点头,这种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他虽然不知道尚文礼的来历,却也看得出来,这个老者步履稳健,显然身怀武功。

尚红云在院子里,找到了一口井,急忙打了一桶水,不但自己洗了把脸,还把王崇的汗巾给浆洗了一下。

她虽然是女孩子,但喜欢舞枪弄棒,并不会针织女红,浆洗衣服什么的更是极少做。

尚红云虽然洗了几下,汗巾上见不到污物,仍旧有些气息难闻,不好意思还给王崇,偷偷拧干了藏在身上,准备晚上好生洗涤一番,再还了给人。

这女孩儿一直都支着耳朵,听王崇讲述故事,她擦了把脸,匆匆转身回来,叫道:“爷爷,这邪派妖人实在可恶,居然滥杀无辜,我们也去帮忙吧!”

尚文礼微微沉吟,他只觉得最近,自己祖孙流年有些诡异,先是在成都府见到了会驾驭妖蛇的少年,又复遇到蛮不讲理,武功惊人的年轻公子,到了扬州府,居然又复撞正了这般奇异的凶险。

尚红云扯了爷爷的胳膊,叫道:“我们行走江湖,侠义为先,哪里有遇到这般惨事,却袖手旁观的道理?”

王崇可没有拉人入伙的意思,他急忙叫道:“此事凶险,两位爷老孙幼,还是莫要掺和。”

尚红云不服气的叫道:“你莫要小瞧人,我武功也不差的。”

这女孩儿见得树枝上有一头鸟儿,抬手就是一飞刀。

尚红云的九连环鸳鸯手的暗器手法得了祖父的真传,倒是极准,一飞刀就射中了枝头上鸟儿。

尚红云一扬下巴,颇有些示威之意。

王崇不由得有些好笑,正要说点什么,却忽然就脸色大变。

被飞刀射中的鸟儿,不但没有一头栽倒,反而怪叫一声,振翅飞起。

这头鸟儿,藏在树上,体型宛如麻雀,振翅飞起,却猛然大了一圈,居然是一头黑色乌鸦!

王崇心头凛然,急忙催动了天魔抵律识!

天魔抵律识发动,连续击穿了六层梦境,王崇只是身子一晃,安然无恙。

尚文礼和尚红云祖孙,没有任何防备,又非是修行之士,却没有他这般本事,顿时眼光迷离,沉入了梦境。

王崇这一次反应的快,没有被拉入梦境,不能拉人入梦,黑魂鸦对他就无半点威胁。

王崇冷笑一声,手腕上的元阳剑飞起,只是一绕,这头呱呱乱叫的黑魂鸦被斩杀。

黑魂鸦虽然妖邪,却如何抵挡得住仙家飞剑?

就连王崇放出去,在附近游弋的灰鳞冥蛇都忍不住全身一抖,特意荡的远了一些。

仙家飞剑,群邪辟易!

“第二头黑魂鸦了!”

王崇抬手召回了元阳剑,伸手在尚文礼和尚红云祖孙后背一拍,催动了天魔抵律识,打散了祖孙两人的梦境。

尚文礼清醒了过来,不由得就出了一身冷汗。

尚红云初出茅庐,倒还不知道厉害,这小女孩叫了一声,气愤愤的喝道:“什么邪术,居然让人做这般噩梦?有种出来,真刀实枪,比武一场!”

尚文礼急忙呵斥了一句孙女,脸色犹有余悸,他江湖经验丰富,如何不知道,刚才自己祖孙俩有多么危险?

老侠客虽然没见着王崇出手,斩杀黑魂鸦,以天魔抵律识破去困住他们祖孙的梦境,但却猜测的到,这个少年怕是有些手段,急忙躬身一礼,叫道:“多谢小仙长相救!”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三十二)

王崇哑然失笑,说道:“我却算不上什么仙长,只是略通些驱邪除妖的手段。”

尚红云性子明爽,弯弯绕的心思就少,听得祖父和王崇的对答,才后知后觉的叫道:“你懂得法术?能不能教我?”

王崇自然不可能教她法术,他自己才拜师没几日,正要委婉拒绝,忽然眉心一凉,演天珠化出了一行字:把飞火击雷大法传她……

王崇不觉愕然,肚内暗骂了一句:“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总惦记给外人好处?”

演天珠毫不客气的又复送出了一道凉意:“此女是一仙二云两个铃铛之一,只是仙缘还未遇合,你早些搭上交情,不知多么占便宜。”

王崇一时气结,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怎么哪里都能遇上,光大峨眉的弟子?那边有个燕金铃,这里有个尚红云!我难道非要跟峨眉弟子纠缠?”

王崇虽然抱怨,却也知道演天珠说的不错。

尚红云是阴定休指定,光大峨眉派的五大弟子之一,此时还未入道,若能结交,将来好处无穷。

他思忖了一回,肚内暗一发狠,说道:“我师门法术不能外传,最近得蒙一位长辈传了一门小法术,倒是并无禁忌,你要学么?”

尚红云惊喜交加,忙叫道:“要学!要学!”

这女孩儿十分雀跃,拉着他去旁边一座稍微干净的偏殿,弄了两个蒲团,丢给王崇一个,自己坐了一个,做出了专心听讲的模样。

王崇自然不会吝啬,一套飞火击雷大法。

清月大师传授他此法,赠送斩雷宝刀的时候,已经言明跟凡俗斩尽尘缘,这一刀一法都归王崇了,自然任由他处置。

若非清月大师有此说法,王崇也不敢随意传授尚红云。

飞火击雷大法也算不得高深!

王崇讲了一遍,尚红云就能倒背如流。

王崇再略作点拨,尚红云就能举一反三,悟性之佳,饶是王崇也有天才之名,仍旧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羡妒之心。

“果然不愧是阴定休老道钦定,光大峨眉的道门种子,这悟性……我不及也!”

王崇传授了飞火击雷大法,有意卖好,在红线公子秦旭的法宝囊里挑了一口长剑,取了出来,递给了尚红云。

他都还没想好,该有什么理由赠剑,把一口宝剑递在了尚红云手里,嘴上却不觉卡壳,张口无言。

尚红云也不知道,王崇忽然递给她一口宝剑是什么意思。

这女孩性子活泼,又是好武,顺手就接了过来,一按绷簧,把这口长剑拔了出来,不由得就赞叹了一声:“好剑!”

这口长剑叫做浮光!

乃取浮光掠影之意,出自前朝铸剑大师——脱脱赤梨之手。

浮光剑长有三尺三寸,宽二指,剑身修长,剑刃宛如月光,明如泓水,本来就是脱脱赤梨为一位公主打造,颇合女孩子之用。

尚红云稍稍舞弄,对这口浮光剑顿时有些爱不释手。

尚文礼此时却多了心,暗暗忖道:“这位唐惊羽公子,人品不凡,又复懂得道术,却对云儿这般好,莫不是有些寻思?”

他瞧了一眼自己的孙女,尚红云的样貌,自然是万里挑一,他再扫了一眼王崇,倒也觉得这少年配得上自家孙女。

尚红云舞弄了一会儿宝剑,虽然有些不舍,却又复递给了王崇,这女孩子也知道,这般宝物,必然珍贵非常,自己的绝不能要。

王崇这会儿好容易想出了借口,笑道:“杨家的案子牵扯了道术之士,必然十分凶险。我见红云小姐没有个趁手的兵刃,就把此剑暂借,待得找出真凶,再还我不迟。”

尚红云听得这般说法,便把浮光剑收了,说道:“那就借用一回。”

女孩把浮光剑挂在腰间,满心都是欢喜。

王崇松了口气,正要想个办法,处置了正殿中的铁锅,尚文礼在外头大喝一声:“何方贼子……”

这位四宝大侠随即就怒叱连连,似乎跟人动手起来。

尚红云担忧爷爷,一步就纵出了偏殿,眼见一个全身生有黑色羽毛的怪人,正在跟自己爷爷动手。

尚文礼一身神力惊人,又精擅百步劈空掌,故而行走江湖,从来都是赤手空拳,从不使用兵刃。

他施展拳脚跟怪人斗的如火如荼,只是不拘这位四宝大侠拳脚威力如何惊人,打在怪人身上,都只会生出蓬蓬之声,却伤不了对方。

尚红云抖手就是三口飞刀,然后挥舞手中长剑,就是一招穿云拿月。

全身生有黑色羽毛的怪人,“双臂”猛然抖开。

他的双臂宛如鸟翼,生就根根长翎,只是太短,却不像是能飞的模样。

怪人跟尚文礼相斗的时候,就如一只能扑腾的母鸡,此时双臂抖开,宛如两面盾牌,先打飞了尚红云的飞刀,隔空一拍,想要把这个女孩儿拍飞。

只是怪人也没料到,尚红云手中的浮光剑,乃是红线公子秦旭的私藏,秦旭虽然不成器,好歹也是云台山的传人,道入天罡的境界,挑选的刀剑,都是一等一的利器,非是寻常宝刀宝剑可比。

尚红云长剑一扫,顿时把怪人的半只胳膊给切了下来,疼的怪人嚎叫了一声。

王崇在旁边,并不想上去动手,他的一身本事都在元阳剑和三条冥蛇身上,可不想暴露给这祖孙俩。

王崇也是心思敏锐之辈,摸出了一口宝刀,隔空掷给了尚文礼,喝道:“老侠客!接刀。”

尚文礼正犯愁,自己的百步劈空掌伤不得这怪人,他本来有心把尚红云手里的长剑讨要过来,自己去跟怪人动手,不让孙女冒险。

王崇抛了一口宝刀过来,尚文礼无法拒绝,探手接过,宝刀入手,就是微微一沉。

饶是四宝大侠尚文礼天生神力,又复精通“九牛二虎一条龙”的外门硬功,堪称力大无穷,也险些脱手。

尚文礼略一打量手中的宝刀,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刀!”

这口宝刀亦是脱脱赤梨铸造,名为八宝驼龙!

说两件不开心的事儿

前天吧!

打开作者后台,跳出来的是下周推荐的站内短信,然后……还有蜀山被封了两章的消息,我去查看了一章,是醉酒青牛找餐霞领任务的情节,另外一章也懒得看了,蜀山是一本很干净的书,主角跟女主角,亲密仅止于牵手,但是被屏蔽的章节大家可以去查一查,好多……

我等风头过去,再修改吧,没力气……

蜀山已经很不错了,我作者后台是十八本书,但你们点开我作者号,只能看到六本……

我还算坚强……

我最近追的书里,有好几本……不见了,我无法想象那些作者的难过。

然后就是今天,有个老读者书生三十,忽然说要离开,因为被人追骂了十几本书。

我有个老朋友,在起点写过很多书的老作者,叫做老螃蟹,他也是一样的遭遇,被一个疯狂读者换了无数马甲,骂了好多年,好多年啊!

最后被迫离开起点。

我宁可老读者是因为我写的太烂离开,而不是这么难过的方式……

这个世界对网文的恶意,实在太满了……

我没事儿

就是真的很难过。

我真的希望,每个作者都能开心写书,每个读者都能在网文里找到快乐。

人生并不是总开心,网文能够给大家撑起一把伞,让大家在伞下开心,真的真的不好吗?

为什么有人总恨不得别人去死,去疯狂诅咒恶骂,去投诉举报,我知道这些人没法沟通,我也知道他们会有变态般的快乐,所以,我不想说太多。

本章,稍后就删……

本来按照我的习惯,会顺带发个链接,求个票,但这次,就只希望,每个看我小说读者,能开心快乐。

别不开心。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三十三)

八宝驼龙!

此刀长八尺,重一百二十斤,刀刃如雪,刀背厚重,非是江湖争斗的兵刃,却是用在战阵厮杀,破军闯阵的重兵刃,催敌破甲,犀利非常。

尚文礼八宝驼龙刀在手,迎风斩出,只是一刀,就把怪人劈成了两半。

也亏得这位老侠客,练就九牛二虎一条龙的外门硬功,双臂神力,才能使用这口宝刀。

王崇微微摇头,这头怪人虽然比他和司徒有道,燕北人,小六儿在后山遇到的稍微厉害一些,仍旧太弱,绝非胡九归,种崖之流。

他微微拱手,喝道:“老侠客好刀法!”

尚文礼手捧宝刀,他也是武人,就如曹貔和尚红云一般,轻轻摩挲刀刃,露出了爱不释手的神色。

尚文礼终究是侠义之辈,不可能抢夺别人的东西,何况王崇神秘莫测,轻易就能送出浮光剑,八宝驼龙刀这些宝物,又怎是寻常之辈?

他也不敢强占王崇的东西,正要把宝刀还给王崇,还未开口,王崇就含笑说道:“这口刀,老侠客暂且留用,免得遇到敌人,我还要再转手一遍。这些妖物刀枪不入,没有一口好兵刃,便要多花费无数力气。”

尚红云收了浮光剑,有些好奇的叫道:“你身上也没什么东西,为何能取出来这么长大的两口刀剑?”

尚文礼正要阻止孙女,不可无礼,王崇笑道:“我有法宝囊一个,可以藏着不少的物件。”

尚红云两眼放光,直接叫道:“你收我做徒弟好不好?”

演天珠送出一道凉意:死都不能收!

王崇苦笑一声,他真要收了尚红云为徒,怕不就是要死定了。

尚红云是峨眉老祖指定,光大门派的弟子之一,他且不说没本事收徒,就算他敢收,真当阴定休飞升了,就弄不死一个小小的炼气吗?

王崇伸手扶额,无可奈何的说道:“你想要拜师,也要挑个有本事的,不要见人就乱拜好不好?”

尚红云俏脸微红,扯着他,问道:“我真能拜个有本事的师父,也能跟你一样学仙?”

王崇正琢磨,怎么才能解释,这小妞日后是峨眉的真传弟子。

演天珠就再次送出凉凉的气息:她会拜在玄德门下。

王崇顿时无语,他就算知道又能怎样?难道还跟尚红云预先说了,她会拜师在峨眉掌教门下?

日后这小妞问起师父,为何自己能预先知道这事,不知道要砍掉多少条马脚,才能遮掩过去。

亏得尚文礼久走江湖,颇懂进退,急忙扯过自己孙女,问道:“这庙里该如何处置?”

王崇摆了摆手,说道:“暂且不用理会。”

王崇更想把祖孙俩打发去杨家报信,只是他知道,这祖孙俩未必肯听自己的话,就算当时转身走了,只怕也会跟上来,莫不如就带了走。

虽然有了这对祖孙,他许多手段都用不得,却也多了两个帮手。

尚文礼和尚红云祖孙,本来是要寻个地方安歇,如今天色已深,不合适继续上路,虽然这地方太过诡异,仍旧打算暂且歇息一晚。

王崇虽然并不困倦,但也不好撇下两人。

三人也不敢分开,在偏殿中,扫了扫地面,就各自安顿下来。

王崇连续两次遇到妖物,十成肯定,胡九归和种崖必然是冒险“天魔夺道”,最后为魔头所乘。

此时多半已经化为了魔物。

“天魔夺道乃是魔门诸派,最为核心的秘法,就如剑诀于仙道正宗。这两人功力不足,还未炼就五阴魔,六欲魔,渡过长生劫,就要冒险天魔夺道,鸦道人一脉的心法,只怕也粗陋的很,决不能召唤到厉害的魔头,所化魔物,未必有多厉害,至多也不过道入天罡的层次……”

“只是,两人已经被魔头反夺了躯体,必然比不得真正的道入天罡之辈,实力还要大打折扣。”

王崇心思慎密,他自忖就算遇到危险,凭了自己的手段,也可以应付得来,就算至不济,有五蕴霞光袍在身,也能一走了之。他若非有此底气,也不会孤身追索胡九归和种崖。

王崇已经有所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追上两人。

毕竟连续两次遇到了黑魂鸦,这两头黑魂鸦,都有失去主人控制的征兆。

王崇正在盘算,就听得身边有绵密细长的呼吸之声。

他轻轻睁眼,却看到尚红云盘膝而坐,正在尝试炼气。

从呼吸法门上,王崇可以断定,这小妞正在修炼飞火击雷大法。

王崇微微惊讶,暗忖道:“才不过听我说了一遍,就能尝试修行,阴定休果然没挑错了传人。”

他从尚红云身上,忽然就想到了“一仙二云两个铃铛”之中,跟自己牵扯最多莫银铃。

白云老尼姑偏心是不假,莫银铃的资质也确实好的过份。

王崇也自负天资横溢,在天心观数年,也不过才炼通了周身经脉。

莫银铃被救上峨眉,并没有多久,虽然有白云老尼姑偏心,出手给小徒弟洗髓伐骨的缘故,在短短几个月的功夫里,就能打通周身经脉,踏入先天胎元,甚至炼就了道家罡气,能驾驭飞剑,天资简直傲视古今。

甚至在逍遥府排下大阵,都天烈火炼峨眉的当,莫银铃都能驾驭飞剑斗上一场。

尽管折损了白云五十年苦功的一口飞剑,还被齐冰云呵斥了一回,仍旧算是在一众同门面前,出了一个风头。

毕竟除了四大弟子和几个道行稍高的同门,峨眉能够驭剑的弟子,也不过六七人而已,其余峨眉弟子,还都没修炼到这一步。

就不说天心观这种小门小户,就算天下道魔正宗,如莫银铃这般资质的传人,也是屈指可数,百年罕见。

峨眉三代的四大弟子和几位道行稍高的同门修成天罡境界,都是花费了数年,甚至十数年苦功。

诸如花飞叶修行几近十年,也不过才胎元之境,谢灵逊拜师也有些年头,甚至还未被传授入门心法。

这般比较……

王崇心底忽然叹气了一声。

他从没有想过,跟莫虎儿之流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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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三十四)

毕竟也是自小就有天才之名,尽管王崇也知道,天心观的天才弟子去了其他大门派,也未必就如何,但是他仍旧只把眼光,放在那些秀出群伦之辈身上。

在峨眉派的那段时日里,王崇也曾把自己跟峨眉的四大弟子,莫银铃之辈做过比较。

他虽然不服气,但反复比较之后,仍旧颇沮丧。

就算大家修行一样的功法,王崇也并无信心,就一定能够超过那般最优秀的峨眉弟子,就算是次一等的峨眉弟子,他也没有十足信心能够优而胜之。

莫银铃能够短短数月光景,道入天罡,驾驭飞剑,王崇除了望洋兴叹,再无别的想法。

他修炼元阳剑诀也有几个月了,还未突破炼气,待得修炼到胎元之境,也许要一两年,这般差距着实令人沮丧。

王崇甚至生出了,要不要顺手一剑砍了尚红云,就此少一个对手的念头。

只是他终究还有几分理智,自己虽然此时胜过了尚红云,又有诸般手段,但阴定休老祖指定的三代弟子,必有大气运在身,万一自己没能得手,就此多了一个不死不休的仇人。

就算自己得手,也不过恶了峨眉,仍旧没有半点好处。

好容易提前结交了这般人物,却非要去得罪,闹出一个仇家来,殊为不智

王崇心情复杂,抱元守一,却没有像往日一样修炼,而是暗暗把心神和三条冥蛇合一,周围游弋。

三条冥蛇,一条是白娘娘,一条青鳞,一条灰鳞。

王崇把白娘娘留着护身,驱遣青鳞冥蛇和灰鳞冥蛇向远处探索,他知道胡九归和种崖,必然在向南的方向,故而并未有关注来时的道路。

这也让他错过了小狐狸胡苏儿和燕金铃,这两个女孩子,寻了一处草窝,正在远远的眺望小庙。

胡苏儿瞧见了王崇,传授尚红云飞火击雷**,不由得满眼都是羡慕,跟燕金铃唠叨道“公子为何就不肯传我炼气之术偏偏遇到你和随便一个女孩子,就肯传授他们法诀难道是因为我生的不够好看”

胡苏儿比较了一下,自己和尚红云,再比较了一下燕金铃,自觉论相貌,自己还是优胜。

胡苏儿想来,不是相貌,必然是因为出身了

“我变做女孩子,样貌身材,哪里输人就算恢复原形,也是萌萌哒,毛茸茸,皮软毛细,能撸能揉”

燕金铃眼睛眨都不眨,瞧着小庙,根本没有心思听小狐狸唠叨。她自觉蒙受了王崇大恩,想要报答,这一次肯跟胡苏儿出来,也是希翼能够帮忙。

她巴不得再有什么鬼物妖物出现,自己冲出去,帮王崇杀了。

王崇也不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两个女孩儿,他驾驭了冥蛇,一路探索出去二三十里,忽然眉心一疼,一道黑气横亘,森森魔气,寒彻透骨。

“糟糕”

王崇根本来不及辨查,探路的冥蛇看到了什么

一缕魔意借助了两条冥蛇为桥梁,竟尔侵入了他的识海。

王崇天魔识打开,抵律识,末那识,多罗识并用。

先以末那识“逆返死生”,让循着冥蛇意识侵入识海的魔意失去了目标。又复催动了抵律识“移识易意”,分出一个虚假的意识,引魔意来袭

最后才是,运用多罗识,转化七二炼形真气一缕,化为元阳剑气,剑意如电,连带他分出的虚假意识和魔意一起斩灭。

元阳剑意至纯至阳,最为克制魔意,如若降魔之威,天下间也没几门心法比得上。

毕竟这门元阳剑诀,乃是阴定休老道,毕生剑术之集大成,非同凡响。

斩灭了侵袭的魔意,王崇全身都出了冷汗。

刚才的危机,千钧一发,若是稍有应对不当,他就要被魔意侵染,沦为行尸走肉。

王崇斩灭了魔意,重新控制了两条冥蛇,他借助冥蛇的双眼,去观察魔气冲天之所在,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两头魔物正在翻翻滚滚的厮杀,十几头黑魂鸦在天空兜转,呱呱怪叫,似乎在给各自的主人助阵。

一头魔物生有七八对肉翅,只是翅膀粗短,根本不能御空,另外一头魔物全身都是肉块,还在不断的生出更多血肉,更生出无数血肉触须,如长鞭水草一般狂舞,已经瞧不出来是什么形状。

两头魔物就如两头软烂肉撕打在一起,恶心多过了凶厉。

王崇毕竟魔门出身,又有炼就天魔识,借助冥蛇的眼睛,透过了两具已经化为异物的肉躯,看到了潜藏在两具魔物体内的魔头。

两头魔物体内,密密麻麻,寄生了不知多少魔头。

这些魔头都想争夺躯壳,这两头魔物的肉躯,每一寸都有自己的独立意识,每一个魔头只能控制一块血肉,强行操控这块血肉,想要吞噬同类,转化妖魔之躯。

也是胡九归和种崖两人,根本不懂得魔门禁忌,冒险尝试天魔夺道,找引来无数魔头,这些魔头互相争斗,都想夺宿主的身躯,根本没能彻底完成对宿主的天魔染化。

若是只有一二魔头降临,早就夺了他们肉躯,魔染成功,化为魔物,四肆虐人间了。

也亏得他们招惹的魔头太多,这才迟缓了天魔化形,未有魔头成就气候。

王崇忍不住暗骂了一句“两个傻货这是勾引了多少魔头下来就算渡过长生劫之辈,也就是勾引一两个魔头,哪里敢这般玩火”

“怪不得黑魂鸦都失去了控制,原来主人早就死了。”

王崇也是无奈,胡九归和种崖,这会儿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半口活气也不曾留。

他们两人的精魄,早就被魔头们吞吃了,留下的肉身给这些魔头们胡乱争夺,魔染之下,已经尽数化为天魔血肉。

“须得尽快出手,斩杀了这些魔头若是给这些魔头争斗下去,最后出现了吞噬所有同类的胜利者,只怕这魔头的威能,会成长至不可思议的地步。”

王崇念叨了一句“我去行个方便。”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三十五)

王崇也不管尚文礼和尚红云听没听到,出了偏殿之后,就一纵身翻出了小庙之外,鼓荡五蕴霞光袍悠然浮空。

若是道入天罡之辈,一口能掠行数里。

王崇不过是借用了五蕴霞光袍御气,一口气腾空飞出数十丈,就在空中定不住身体,翩然滑落。

他虽然第一次御气,却也不慌乱,稍稍运转真气,双足一顿地,又复冲上了半空。

王崇第二口真气御空稍久,也不过多掠行了七八丈,饶是如此,也让王崇颇为兴致,他还是第一次御气腾空。

王崇催动了五蕴霞光袍,本来要赶一两个时辰的路,却只耗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他远远的看到了两头魔物,还在纠缠厮杀,脚才沾地,就有一头黑魂鸦扑下。

王崇有过两次经验,应付起来这种妖物,已经是驾轻就熟,就是把袖袍一迎,暗暗把阴阳之窍化为一团漩涡,那头黑魂鸦就自投了罗网。

另外几头黑魂鸦见状,都不敢再扑冲下来,只在半空呱呱乱叫。

王崇也不去理会这些黑魂鸦,他稍稍调理真气,把七二炼形真气送了两三成,归入天地之窍,再重新抽取回来,化为元阳真气,第三次修炼元阳剑诀,比前两次都快了数分。

七二炼形真气虽然为六阶第一的阴阳元精,却跟元阳剑完全不契合,根本驾驭不了这口峨眉老祖亲手祭炼的飞剑,故而须得转化为元阳真气。

王崇之前也不过炼通了两条经脉和手少阳三焦经的关冲穴而已,此时七二炼形真气比当初雄厚太多,转为元阳真气,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就重新炼通了手阳明大肠经和手太阳小肠经。

至于手少阳三焦经,王崇原来也才炼通一处穴道,此时想要一蹴而就,就不大可能。

王崇炼开了两条经脉,就不再转化七二炼形真气,体内元阳真气鼓荡,把手腕上的元阳剑一震,捏了阴定休所传的十二道符箓,轻叱一声:“去!”

全神贯注,操纵元阳剑。

元阳剑出世,通灵变化,又复桀骜,还未开过利市,早就有些不耐。

如今被王崇催使,又感应到了魔气,顿时兴奋的鸣啸不休,化为一道大赤虹霓,飞腾夭矫,直奔两头正在撕扯的魔物。

一只魔头感觉到了危机临头,怪啸一声,带了自己控制的一团血肉,猛然冲出,化为一条血红的触须,向元阳剑拍来。

王崇轻轻一捏法诀,元阳剑兜空一转,避开了这条血肉触须,只是一绕,就斩断了血肉触须,把潜藏其中的魔头杀死。

控制这块血肉的魔头被斩杀,顿时就有其他的魔头群起,抢夺这块血肉。

王崇看着这头魔物身上,鼓起无数的血肉脓包,只觉得牙酸,心头难过无比。

“这些魔头真是恶心!”

王崇也不敢怠慢,袖中阴定休所传的十二道符箓变幻,元阳剑剑光穿梭,每一剑落下,都有一只魔头被斩,就如宛如一道赤红长针,刺破了血肉脓包。

无数天魔,魔意横空,都想要侵染了他。

只可惜,它们互相争斗,未能控制一具躯壳,魔意无法横跨虚空,须得借助某种“桥梁,才能魔染生灵。

王崇出身魔门,好歹也是天魔旁支,懂得禁忌。

两条冥蛇早就被他驱遣,远离此地,没有了冥蛇,魔头少了凭借之物,自然无法侵染他的识海。

至于——元阳剑!

魔头只会被克制。

哪里能通过元阳剑侵染王崇识海?

一只魔头忽然不耐争夺,猛然操纵自己控制的血肉跟本体脱离了开来。

一块鲜红的血肉落地之后,生出了七八条血肉触须,扭扭捏捏,触须往一处纠缠,最后化出了一条臂膀。

一头黑魂鸦猛然冲下,投入了这块血肉之中,不旋踵,这块血肉生出的臂膀,就长出了无数黑色羽毛。

王崇这才知道,自己之前遇到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等魔物,不能放过。”

王崇一捏袖中的十二道符箓,元阳剑如电掠过,瞬息就斩了这只魔头。

依附的魔头被斩,那头黑魂鸦就从血肉之中,想要挣脱出来,王崇抬手飞出一团漩涡,隔空将之收入了阴阳之窍。

危急关头,无数魔头仍旧纠缠不休,互相恶斗,对王崇漠然不做理会。这也是魔头天性,它们只要能侵染了肉身,就能脱困而出,哪里会顾忌同类的死活?

王崇能斩杀魔头,对其余魔头来说,反倒是天大的好事儿,同类死的多了,它们侵占肉身就更为容易。

王崇运使元阳剑,连斩了百余魔头,这些魔头都还未成气候,杀起来容易,他心底暗暗忖道:“照此杀去,只怕非得五六个时辰才能把魔头尽数斩杀,就是不知道会否还有变故。”

王崇担忧的是,魔头被他杀了一批,剩下的魔头互相吞噬,对胡九归和种崖的躯体掌握更多,说不定就会提前蜕变。

他此前遇到的生就羽毛的怪物,就是天魔化形,只是夺了部分血肉,气候还未养成,比普通武者强不许多。

若是给这些魔头占据了身躯,吞噬了生灵血肉,过一些时日,就会化形,实力就会吹气一般膨胀。

数月功夫,就能道入天罡,飞腾变化,再也难制服。

一头魔物体内的魔头,似乎开始焦躁起来,忽然有七八块血肉脱离,在地下蠕动,不断的变化,有的生出血肉触须,有的生长胳膊大腿,甚至眼耳鼻口,只是这些魔头,并不懂得人类为何要有五官四肢,生长的肢体各有残缺,根本无法行动自如。

另外一头魔物似乎也被感染,也分裂出血肉来,每一块血肉都千奇百怪,难以形容。

王崇暗暗叹息,心道:“我功力还是不足,若是修行魔门烈火,又或者道门罡雷,此时一道魔火,又或者雷法下去,这些魔头都要尽数灰灰。”

只可惜,王崇想的这些手段,至少也要道入天罡才能修行,他此时连望梅止渴都没得盼望。

只能仍旧以阴定休老祖的十二道符箓,驾驭了元阳剑斩杀魔头。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三十六)

那些魔头似乎有了感召一般,越分裂越多。

两头魔物很快就不成模样,分裂成了数十块血肉,在地上扭来扭去。

“糟糕!若是给这些魔头逃走一些,可就太过危险了。”

王崇才有这个想法,就有一头黑魂鸦被感召,投入了一块血肉之中,这块血肉生出了黑色羽毛,居然未有长出胳膊大腿,而是生出了双翼,双翼一振,扑闪两下,竟尔腾空而起。

一块血肉生出了双翼,振翅飞翔,说不出来的诡异。

王崇指挥元阳剑去斩,却始终慢了一线,他的功力不足,就只能驭剑二十步,这块血肉腾空,很快就超出了他驭剑的极限。

王崇也只能眼睁睁望着,这块血肉越飞越高。

“莫若……舍了一条冥蛇!”

王崇一咬牙,催动了一条灰鳞冥蛇,猛然自虚空现身,一口吞了那块生有双翅的血肉。

这一次,王崇再无顾忌,稍作驱使,这条灰鳞冥蛇俯冲下来,巨口张开,生出了磅礴吸力,把地上散裂的血肉之块,尽数吞吸到了肚内。

那些天魔附体的血肉块,似乎知道大难临头,东奔西走,有的生出了无数的触须,交错狂奔,有的疯狂蠕动,有的干脆化为肉球,咻咻的滚动……

只是这些血肉魔块都逃不脱灰鳞冥蛇的大口。

这条灰鳞冥蛇只是片刻,就把地上的血肉吞吃的干干净净。

魔头哪里是好吃的?

灰鳞冥蛇身上传出澎湃魔意,一双眼眸也转为赤红,奋力挣扎,想要脱离王崇的掌握。

也亏得魔门秘传,天生就为了克制天魔所创,就算天蛇王经这种外道,也有抵御天魔之法。

天蛇王经炼就的冥蛇,非是生灵,天魔只能染化有情众生,无法侵染冥蛇这等无情妖物,只能接冥蛇为通道,疯狂向王崇识海涌来。

王崇催动了天魔识,抵挡从灰鳞冥蛇身上传来的滔天魔意,一声厉喝,开启了玄命之窍。

魔门各派最为核心的功法,就是天魔夺道之法。

天心观唯一的天魔传承,就是五识魔卷。

天魔五识就是天心观唯一传承的天魔夺道之法。

王崇若是修成五阴魔,六欲魔,渡过长生劫,就能以天魔识勾引魔头降临,反过来吞噬魔头的精气,夺取魔头的法力神通,成就自身。

王崇现在的法力,远远不到那等地步,根本不敢去沾染魔头,更不敢去“天魔夺道”,但是他却有办法封印了这些魔头。

末那识能:“沟通阴阳;逆返死生”!

末那识开启的玄命之窍,以能够转生死,纳虚空!

玄命之窍开启,灰鳞冥蛇情不自禁,就投奔而去,纵然体内无数天魔啾啾,仍旧不能抵挡这等本能。

王崇的精神,就好像在走钢丝一般,操纵天魔识,驾驭冥蛇,使之投入玄命之窍。

说时迟,那时快!

从灰鳞冥蛇吞了无数天魔染化的血肉,到投入玄命之窍,不过短短一刹,却让王崇汗流浃背,精神紧绷到了极限。

待得灰鳞冥蛇钻入了玄命之窍,王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身似乎都要虚脱。

刚才生死一发,如是他控制不住,让天魔逃出,迎接他的必然是无可挽回的局面。

那真是……大势去矣!

灰鳞冥蛇给收入了玄命之窍,这条冥蛇以后也不能驱使了。

能以一条灰鳞冥蛇封印了无数魔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王崇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伸手一拂,收了元阳剑。

“鸦道人教的徒弟,真不怎样,这点道行,也敢勾引魔头!”

王崇吐槽了一句,潜运功力,把元阳真气又复转为七二炼形真气。

王崇这一次斗法,没有把七二炼形真气全数转化,故而不用重新打通经脉,元阳真气重新化为七二炼形真气,汇入了奇经八脉,顿时如江河入海。

王崇吐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七二炼形真气,似乎又强盛了一分。

王崇也不暇顾及此事,放出了剩下两条冥蛇,兜空转了一圈,白娘娘找到了一轴黑沉铁卷,衔了回来,吐在他的怀里。

王崇略作翻阅,就肯定此必然是记载九鸦魇神术的铁卷,他抬头望了一眼天上徘徊的十余头黑魂鸦。

这些妖物失去了主人,惶惶恐恐,呱呱乱叫。

冥蛇也罢,黑魂鸦也罢,都是以人类的血肉和精魂,生生炼造出来的精怪,天生就有特殊异能。

魔门之士惯爱以这些生造的妖物充当护身斗法之用。

王崇拿到了九鸦魇神术的铁卷,抬手一招,那些天空上徘徊的黑魂鸦挣扎了一会儿,就一头接一头落了下来。

王崇也不暇收服这些黑魂鸦,催动了阴阳之窍,将十余头黑魂鸦一起收了。

做完这件事,他也不再停留,仍旧催动了五蕴霞光袍,赶回那座小庙。

王崇全力赶路,不多时,一口气浮空,远远的已经看到了那座小庙,却见四团影子正在争斗。

他一口气驾驭不住,顿时坠落了下来。

好在王崇还有些武功,一个鹞子翻身,飘然落地,先把元阳剑和五蕴霞光袍都收入了太浩环,仍旧让白娘娘叼在口中,这才施展轻身功夫,赶往小庙里。

尚文礼和尚红云祖孙,已经跟小狐狸胡苏儿和燕金铃厮杀的见了火气。

尚文礼武功卓绝,已经是先天一流,燕金铃也就是身子轻锐,还能支撑一时。

尚红云是祖父一手教出来,武功也颇不俗,小狐狸根本斗不过她,此时已经化了原形,满院子撒开小爪子狂奔,尚红云连发了十几口飞刀,也没能射中了她。

不管是从场面上,还是实质上,燕金铃和小狐狸都落了下风,岌岌可危。

王崇一纵身翻过了围墙,忍不住心头苦笑,喝了一声道:“都请住手,这女孩儿是我晚辈,小狐狸乃是我家养的小宠,不是什么敌人。”

尚文礼听得,急忙撤手,尚红云也住了手,这女孩儿有些讪讪,刚从王崇手里得了好处,就追杀人家的晚辈和宠物,实在太说不过去。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三十七)

小狐狸委屈巴拉的,四爪狂奔,扑在了王崇的怀里,小嘴一扁,就放生嚎啕。

王崇也是无奈,他哪里知道,这两个女孩子居然也跟了上来?

他把小狐狸抓着头颈皮,扔在了地上,把燕金铃招了过来,对尚文礼说道:“这女孩儿天生不会说话,想是也不知道辩解,也许怪不得老侠客误会。”

尚文礼也不甚好意思,急忙躬身施礼,给燕金铃道歉。

燕金铃倒是不在意,她天生身怀异气,比猿猴还要灵活,虽然在尚文礼的八宝驼龙刀下,危险万分,但是这女孩儿天生胆大,也不觉得有什么。

尚红云此时,也一脸尴尬,有些扭捏的走了过来,先给燕金铃道了个歉,又跟小狐狸拜了一拜,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哪里料到,唐公子居然还收养这种小宠,刚才公子不在,我又见到这……她能变化,就以为是什么妖怪。”

小狐狸呜咽几声,眼珠咕噜噜的转,一时间还未想好说辞,她心思也灵,知道王崇并不一定护着她,就地打了一滚,化为了一个白衣少女,叽叽喳喳的叫道:“不过是误会,这位姐姐也不要放在心上。”

小狐狸抢先说了这话,让尚红云忽然生出了好感,她自己做的差了,对方却护住了自己的颜面,尤其是小狐狸居然能变化人身,她听说过这般精怪,却从未见过,此时也颇有好奇,急忙问道:“刚才可伤了你没?我还没见过能变化的小狐狸……”

胡苏儿扁了扁嘴,心下委屈,但却一脸的“春风”,眼睛眨呀眨,拉住了尚红云,就交头接耳,也不知说了什么贴己的话,尚红云居然被逗的笑了出声。

尚文礼久走江湖,虽然也见过几次精怪,但人妖殊途,他都是担了十二分的小心,也不敢轻信妖物,更不敢接近。

但是王崇明显是身怀道术,小狐狸胡苏儿,也表现出来,温柔天真,并没有什么凶恶的嘴里,老侠客也忍不住暗暗忖道:“修仙的人,果然逍遥,养着这么一头小狐狸,平日里不知怎么狎玩。”

想到这里,老侠客又觉得自己思路不够庄重,不敢再多细想,只是刚才觉得王崇也配得上自己孙女的心思,也不知不觉的淡了。

王崇也不知道,自己在尚文礼的心目中,已经换了一副形象,他袖袍一拂,说道:“我刚才发现了一丝痕迹,追踪了下去,不过也没什么收获。”

此时人多嘴杂,他更不方便说起,自己找到了已经化为魔物的胡九归和种崖,并且随手除了。

王崇也不需要贪功,更没有人给他奖赏功劳,所以莫不如遮掩过去,要少好多麻烦。

尚文礼,尚红云,燕金铃都没有丝毫怀疑,小狐狸胡苏儿,虽然觉察自家公子有些变化,却也不敢言语。

这一夜,再无其他事情。

王崇在小庙里歇息一夜,天一亮,就提议回转杨家的庄院,尚文礼和尚红云,自然也无异议。

一行几人才离开小庙没多远,就有一支马队,奔腾而来。

王崇远远瞧见,为首的正是曹貔和司徒有道,就连燕北人也夹在队伍中。

王崇随手一按燕金铃的后背,催动七二炼形术,把她体内的异气悉数镇压,没有了异气,燕金铃看起来,就不过是个瘦弱的小女孩儿,并无一丝异状。

燕金铃本来还有些害怕,她不怕跟尚文礼斗个生死,也不怕遭遇什么妖物,但却甚是怕人,担心这些人喊打喊杀。

王崇的手掌按在她后背上,这女孩儿就全身一颤,待得感觉到,体内的异气尽数被压在经脉中,就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感激,只是她不会说话,只能轻哼两声,就如小猫儿小狗在打呼噜一般。

燕北人远远瞧见自己的女儿,不由得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其他,纵身一跃,施展轻功,赶在所有人的前面,冲到了小庙里。

曹貔和杨家的一众少年,还有各路武林豪杰,甚至包括了金元宗门下的几个徒弟,都大为惊讶,没想到“唐惊羽”的这个老仆,武功居然高明若斯。

燕北人扑到了自己女儿身前,发现女儿身上并无黑气,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不暇安抚女儿,急忙跟王崇道歉:“金铃可给公子招惹了麻烦?”

王崇笑了一笑,说道:“她们两个跑了出来,倒也没惹什么麻烦,就是险些被尚老侠客给砍了。”

尚文礼虽然自负一身武功,但刚才燕北人施展轻功,却让他心头暗暗钦佩,知道这个道装打扮的中年大汉,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

王崇随口一句,半是调侃,他却不敢不当真,急忙说道:“当时公子出去了,我不知道是令爱,出手鲁莽了些,还望兄台莫怪。”

燕北人瞧了尚文礼一眼,本来心头有些怨气,忽然想起一人,问道:“可是四宝大侠当面?”

尚文礼也没料到,居然被人识破了身份,急忙说道:“正是老夫!江湖废号,也不当得真。”

燕北人正跟尚文礼叙礼,曹貔等人已经策马飞奔过来,大叫道:“唐小兄弟,你怎么提前行了一步?”

王崇找了个借口,说道:“我半夜发现一头怪物鬼鬼祟祟,窥探庄院,一时冲动,就撵了下来,在这里碰到了尚老侠客,合力斩杀了这头怪物。”

尚文礼和尚红云,虽然觉得王崇说的有点对不上路数,但也不好揭穿,毕竟也确是祖孙俩杀了小庙中的怪物。

曹貔立刻叫了一声,带了大队人马,冲入了小庙,果然发现了怪物的尸身,还有正殿里的一锅血肉。

当时就有杨家的人,悲呼一声,认出来几张脸面,这支队伍顿时就骚动了起来。

雄天齐默默观察,他也不信就有如此凑巧,王崇私自一个人追踪,就能遇到两个武功高强的祖孙。

尽管他也觉得,此事不大合理,燕北人,尚文礼都不像是穷凶极恶之辈,仍旧把王崇这一些人怀疑起来。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三十八)

“这个唐公子,本来就来历古怪,跟我师弟结识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现在不但多了个武功高强的老仆,还多了两个侍女,如今又出现了两祖孙……”

“若说此人没有问题,哪里来的如此多巧合?”

雄天齐是各把细的人,虽然满肚皮的疑问,却也不会跟王崇等人恶语相向,反而越发显得亲近,想要讨问几个人的底细。

尚文礼倒是没什么可隐瞒,雄天齐问起,他就说了自己的身份。

雄天齐听得四宝大侠尚文礼的名讳,心头不由得去了几分怀疑。

尚文礼和他师父金元宗乃是同辈,也略有交情,更是江湖上威名卓著的前辈,雄天齐急忙执了弟子礼数,问起来尚文礼为何出现在此。

尚文礼随口答了,雄天齐倒是相信他们祖孙并非跟王崇有什么瓜葛,只是更为不解“唐惊羽”身上的诸般蹊跷。

曹貔等人发现了怪物尸身,又发现了一锅自家亲人朋友的血肉,哪里还肯善罢甘休?

一众人上马的上马,引路的引路,这一群人里多了一个雄天齐的至交好友,三眼神捕邱兴林,此人惯善追踪,带了众人就一路追了下去。

雄天齐虽然还是觉得,王崇身上巧合太多,但不放心师弟等人,还是跟随大队人马追了下去。

燕北人和尚文礼知道王崇不凡,以他马首是瞻,燕金铃,尚红云,小狐狸胡苏儿,都做不得主。

王崇目送曹貔和大队人马向南,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也跟上去吧!”

王崇亲手镇压了两头魔物,知道胡九归和种崖都已经不在人世,并不想继续追索,只是他就自回转,也实在太过不合常理,只好勉为其难,做做样子。

当然,他也不会跟曹貔等人说出真相。

毕竟说出真相,不说出自己的诸般秘密,也不好取信于人,为了取信一群凡俗,就暴露自己的秘密,王崇也绝不肯干。

至于杨家的惨案,王崇也算是替杨家人报了仇,他也不需要这些人的感激,放任这些人多费些力气,对他来说,便也不算什么事儿。

他们几个人都没有马匹,王崇又没太过热心,一行人便也没有施展轻功,只是安步当车,缓缓而行。

走出没多远,王崇就看到司徒有道牵了一匹马,在道左相候。

王崇含笑招呼道:“有道兄,怎么不跟上他们,却等候我们作甚?”

司徒有道脸色复杂,幽幽问了一声道:“唐小兄弟可是道术之士?”

王崇脸色古怪,反问道:“有道兄怎会做如此想?”

司徒有道长叹一声,说道:“若是这也看不出来,我司徒有道也未免太呆愚了。”

王崇呵呵一笑,不做言语。

司徒有道满脸希翼,问道:“不知惊羽小弟,能否传我道法?”

王崇微微一笑,反问道:“德沛兄能抛家舍业,从我去修行吗?”

司徒有道有些不舍的问道:“难道不能一边读书,一边修行?惊羽小弟传我道法,我在家里修行与出家修行有什么区别?何须一定要抛家舍业,瓦弃功名?”

王崇想了一回,忽然笑道:“说的也是!我这里有一篇飞火击雷,可以传与德沛兄!”

司徒有道顿时欢喜起来,连声道谢。

尚文礼和燕北人,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忽然都有了一个决断,态度都做了微妙的改变。

之前尚文礼还以年龄自矜,毕竟他也是武林的前辈,名头极之响亮,对王崇也是平等视之,并不自轻,此时却学了燕北人。

王崇虽然对外称燕北人是家中老仆,但却颇为尊敬,并不轻慢。

燕北人也只是以恩公待之,也没真的自居家仆,此时却微微变了姿态,心中已经认定,王崇就是自家公子。

王崇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深意”,与他想来,若是司徒有道愿意跟他入山去修行,才是大大的麻烦。

司徒有道又不是李禅,他渡了此人,师父令苏尔可未必会收,他也并不觉得,司徒有道贪恋红尘,是错过了什么“仙缘”,王崇自己也不见得有什么仙缘,如何能够给司徒有道?

至于飞火击雷,反正清月老和尚都断了缘法,自然尽随他处置,也不差多传一二人。

至于尚文礼和燕北人,就此改观了看法,他更是不放在心上,等令苏尔归来,带他入山去修炼,这些人……他也没什么本事收留。

何况尚红云和燕金铃命里注定是峨眉弟子,两个小妞的亲爷爷和亲爹怎能没有去处?

至于小狐狸,到时候撵回家去就是了。

司徒有道颇热忱,王崇也只好在道边暂留,他也不避开燕北人和尚文礼,甚至把小狐狸都叫了过来,一并传授了飞火击雷。

飞火击雷,乃是修行初步,可从炼气,胎元,一路修行到天罡境,就此潜力垂尽,前去无路,但是对燕北人,尚文礼来说,却已经是无上妙法,能够让他们突破人间武道,臻至另外一个层次。

司徒有道,燕北人和燕金铃父女,尚文礼和尚红云祖孙,五个都欢喜不尽,小狐狸胡苏儿却大大的悲催。

她讨了口封,能够变化人身,但却并不通什么道行法术,虽然从燕北人父女手里,骗了大葵花神罡和五色梅花罡煞,却没有炼气的法诀,只能看着眼馋,无法修行。

飞火击雷,其他人修行没有问题,小狐狸却偏偏练不得,她是畜类出身,最怕雷火,哪里敢作死去强练?

小狐狸眼睛眨呀眨,只觉得当初,自己抛家舍业,从了这位唐公子,乃是平生最聪明的决定。

只是……也不知道自家公子,何时才会给她一点点的好处。

王崇教授几人先把飞火击雷的口诀背熟,又复指点缺疑,前后花了两三个时辰,南边的大路上,马蹄特特,曹貔等人早就归来。

王崇见曹杨两家和江湖豪杰迤逦归来,便住口不在讲述。

燕北人,尚文礼,司徒有道都知道此事乃是秘中之秘,须万分谨慎,不可给外人知晓,也都心满意足,只觉得今次收获不小。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三十九)

尚红云,燕金铃,小狐狸三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居然短短半日,关系就处的极好。

只不过燕金铃不能言语,都是尚红云和小狐狸在说话。

曹貔这一次,搜索到了一些东西,颇为耀武扬威。

三眼神捕邱兴林也一副立有大功劳的模样,不但雄姿英发,说话也大声了许多,很有些慷慨激昂。

王崇稍稍凝神,偷听了几句,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些人搜查到了另外一批尸骸,还找到了一些做法事的东西,三眼神捕邱兴林凭了这些东西,判定杀害杨家上下三百余口的妖人被邪法反噬,已经死无全尸。

雄天齐自然要给好友撑住面子,也一力支持三眼神捕邱兴林的说法,认定了妖人已经玩火自焚,走火入魔。

曹貔几乎没有走过江湖,经验不足,当然也就相信了这个说法,至于那些被请来的江湖豪客,自然也是喜气洋洋,也只有杨家的年轻人颇为愤愤。

只是“邪道妖人”都被邪法反噬,死都死了,他们也无可奈何。

王崇知道真相,也没有揭破真相的念头,这边的事儿本来就该及早了结,功劳算作谁人头上,反而是极不重要的小事儿。

王崇一个修行的人,需要这些虚名有何意义?

大家都在兴头上,便也无人关注王崇他们几个。

王崇等人也跟着大队人马,回了杨家的庄院。王崇没有久留,只是又复拜祭了亡者,便提出了告辞。曹貔和杨家的人,也实在招待不过来这么多客人,恭敬的把他们这几个人送走,曹貔还约了下次登门拜访,谢过王崇和司徒有道的帮忙。

王崇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队伍壮观几分,他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个下人搬抬礼物,故而回去的时候,居然也有十余人的规模。

回了须晴园,王崇就推说有些疲倦,让小狐狸给尚文礼和尚红云祖孙也安排了住处,司徒有道也没有张罗回家,径直去找乔寿民闲谈去了,也住在了须晴园。

晃眼一夜过去,王崇恢复了大半精神。

他夜里潜修七二炼形术,竟尔多打通了半条经脉,心头不胜欢喜,暗暗忖道:“这几日虽然折腾,好处却不少,不但得了几头黑魂鸦,修为居然还略有进境。”

黑魂鸦虽然在斗法的时候,远不及冥蛇凶戾,却有颇多妙用。尤其能一念引人入梦,善于入梦杀人,将人心操纵,乃是天下间,最便利暗算他人的手段。

王崇取出了得自胡九归和种崖身上的铁卷,耐心阅读了一遍,这才捏了法诀,从阴阳之窍中放了一头黑魂鸦出来。

这些黑魂鸦为魔门秘法生造的妖物,若是没有主人操控,就要为魔法反噬,也存世不久。

此乃是魔门秘法特色,不拘是冥蛇,还是黑魂鸦,都是大凶大邪之物,若无种种手段操纵,迟早都要成为主人的追魂魔煞!

故而王崇手持记载有九鸦魇神术的铁卷,黑魂鸦就甘心臣服,因为它们也知道,自己必须要有个主人。

九鸦魇神术和天蛇王经一般,也有两种修法,都是将自身修成妖物和将外物炼成妖物。

王崇虽然出门不过魔门旁支,却也瞧不起这种天魔外道,化身妖物,便定了一生一世的极限,再无望得窥至上大道。

他终究心气还高,不愿意沦落天魔外道,断了前路,故而也只取了炼祭黑魂鸦的法门,要驯服这头黑魂鸦。

被王崇放出的这头黑魂鸦,不敢高飞,只在小意怜星楼最后扑腾了一下,就臊没搭眼的落在地上,宛如一只黑毛鸡,并不敢逞凶。

王崇捏了法诀,以九鸦魇神术祭炼,这头黑魂鸦也不敢反抗。

天魔外道本来就都是速成之法,王崇祭炼的两三个时辰,这头黑魂鸦呱呱一声叫,跟王崇建立起来微妙联系。

王崇知道已经把这头黑魂鸦祭炼得手,随手就将之收付收入了阴阳之窍,换了第二头黑魂鸦出来。

他第二头黑魂鸦还未祭炼成功,小狐狸胡苏儿就悄悄溜上楼来,也不敢靠近,低声说道:“乔先生和司徒先生,问公子可要出门?他们想去拜访几位好友。”

王崇微微沉吟,说道:“今日就不去了,回他们说,就说我还未歇息过来,身子还不大利落。”

胡苏儿倒是有个小丫鬟的模样,又溜了下楼,去回禀司徒有道和乔寿民了。

乔寿民听得王崇说身体不好,还想要上楼看望一眼,司徒有道却知道,王崇哪里是身体不好?只是不想出门罢了,就拦住了乔寿民,两人携手离开了须晴园,出门访友去了。

没有人打扰,王崇一连续就闭关了五六日,把得手的一十四头黑魂鸦尽数炼为己用。

他这一日,祭炼得最后一头黑魂鸦,暗暗掐算,自己为了祭炼这些扁毛畜生,已经耽搁了太多功课,七二炼形术又好些时日,不曾修炼了,不觉微微后悔。

“冥蛇也罢,黑魂鸦也罢,终究是外物,虽然摆在眼前的好物,不收了实在可惜,但却耽搁了几日修行,要多多勤奋,把耽搁的功夫补回来。”

王崇这几日闭关,也有些气闷了,便没继续修行,从容下了小意怜星楼,在须晴园中随意走动。

曹须晴送他这座园子之后,王崇也没怎么玩赏,只是有客人来访,才陪着客人闲处走走。

王崇随意闲行,不觉得到了当日燕金铃藏身的枯井处,他忍不住暗忖道:“玄命之窍封了无数魔头,再不敢让白娘娘和青鳞儿回去!若是带了它们,随同令师回山修行大有不妥。不若就把两条冥蛇和元阳剑,太浩环等事物,藏在这枯井里,日后好方便取回。”

王崇微微一笑,伸手一按,两条冥蛇就先后飞腾,潜入了这口枯井。

至于黑魂鸦,能够收入阴阳之窍,倒也不妨随身留用。

虽然没了元阳剑,太浩环,五蕴霞光袍等宝物,王崇也并无担忧惧怕,只在此时,演天珠忽然又送出了一道凉意……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

两个面目阴鸷的中年人,在一处山洞外徘徊,忽然两人一起,冲入了山洞,一个年迈老道士露出惊色……

老道士被暗算,几乎没得抵抗余地,就让两个中年人联手炼成了一头羽毛凌乱,看起来颇为疲老的黑魂鸦!

三人的争斗倒也说不上精彩,只是生死一发,倒也紧张刺激。

王崇是愣了好久,才明白演天珠给了什么提示,他收付的十四头黑魂鸦,其中有一头……有问题。

虽然黑魂鸦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其实毛色骨架还是各有区别。

尤其是这头特别衰败疲老,奄奄一息,王崇颇有印象,他甚至想过,这头黑魂鸦看起来太废,不如杀了算球……

还是因为黑魂鸦毕竟难得,才没有真个动手。

知道这头黑魂鸦有问题,王崇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他捏了法诀,把这一头黑魂鸦放出了阴阳之窍,同时也顺手把白娘娘召唤出来,取回了元阳剑,抬手就是一剑。

王崇此时没有转换元阳真气,故而驾驭不得这口飞剑,只能当兵刃使用。

这头黑魂鸦被王崇放出来,就趴在地上装死,似乎气息奄奄。

王崇这一剑斩下,它猛然怪叫一声,身上冒出了一道黑烟,竟尔抵挡住了这一剑。

也是王崇此时没有元阳真气,七二炼形真气驱使不得元阳剑,只能当然凡俗兵刃使用,威力打了折扣,居然没能斩动这头黑魂鸦。

王崇也颇惊讶,随手一捏法诀,默默念诵了一句咒语,太浩环也从白娘娘口里飞出。

太浩环是咒炼法器,只需一句咒语,就能发挥种种妙用。

王崇在东方鸣白遗留的道书里找到了驾驭太浩环的咒语,暗暗练习过,这件宝物他倒是操纵的娴熟。

太浩环飞出来之后,就化为了一个亮森森的光圈,向这头黑魂鸦锁了下来。

太浩环除了能做储物之用,也能当做飞刀飞剑之类的法宝运使,跟东方鸣白的另外一家宝物灵剑簪一般,也是一次炼形的级数,能大能小,锐如刀剑。

衰败疲老的黑魂鸦挣扎着催动护身黑烟,抵挡太浩环,王崇也是魔门弟子,一眼就瞧出来,这头黑魂鸦身上的黑烟,虽然品质极差,但却是正经的道门罡气,不由得心底微微嘀咕,忖道:“这……可不是炼造的妖物,能有罡气护体,怕不是鸦道人本尊吧?”

王崇叫了一声,喝道:“可是鸦道人?”

这头黑魂鸦挣扎片刻,呱呱叫了一声,口吐人言,喝道:“我正是鸦道人!道友何方来客,可否饶我一命?”

王崇抬手缓住了太浩环,仍旧化为一个亮森森的白色光圈,把鸦道人圈住,问道:“你怎么如此模样?”

鸦道人见王崇没有继续动手,微微松了一口气,有些愤愤的骂道:“还不是两个小畜生,趁我炼法的时候,暗算了贫道,夺了九鸦魇神术,就胡乱修炼起来,结果不但自己身死道消,连累老夫也不能恢复原身。”

王崇脑筋转的快,扑哧一声,笑道:“你是被自己的徒儿给炼了吧?”

鸦道人亏得是化身黑魂鸦,不能看出来脸色,不然必定难看,他呱呱叫了两声,有气无力的答道:“正是被两孽徒暗算,还被他们炼了,成了这一对孽徒的玩物。”

王崇随口问了两句,鸦道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早年得到了九鸦魇神术的法门,炼就九头黑魂鸦,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门路,可也算是颇有法力之辈。

鸦道人凭了魔门秘术,行走江湖,专一替豪门大户抓鬼驱邪,凭了黑魂鸦的妙用,几乎都是手到擒来,生意倒也好生兴旺。

后来,他年纪渐渐大了,知道自己所得道法不正,炼就黑魂鸦,虽然有入梦杀人的妙术,却不能长生,甚至连延寿都做不到,不得不破釜沉舟,修炼九鸦魇神术上卷的秘法。

他本拟把自己炼成一口黑魂鸦,怎么也有数百寿算,虽然不成人形,却也能够多苟活几岁,哪里料到门下两个徒儿,趁他炼法的时候,两人合力造反,把他给炼了。

王崇瞧着这位“鸦道人”,一双眼珠咕噜噜转,知道此人所言,必然尽多虚谎,却也不去揭穿,笑吟吟的问道:“如今道友已经化为异物,不知要打算如何过活?”

鸦道人心头沮丧,他其实本有机会逃脱,只是一来被徒弟炼了,没了主人,魔门秘法反噬,就活不多久,二来也是盯上了王崇。

他想以秘法害了王崇,自己化身的黑魂鸦就能够占据了这个少年的梦境,以梦境操纵肉身,也算是变相的夺舍了。

只是这些话却不方便跟对方说,王崇又不傻,如果说了实话,迟早要弄死他。

王崇没有戒备,鸦道人倒也有几分把握,暗暗害了对方,如今他身份被识破,在想要侵占王崇的梦境,夺取对方肉身,就十九不在可能。

鸦道人沉吟良久,说道:“若是道友能够帮我找到一具肉身,贫道感激不尽,愿意奉送一个大秘密给道友。”

王崇做出思忖之色,片刻后,问道:“是什么大秘密?”

鸦道人颇有些兴奋的叫道:“我知道有对母女……”

王崇一拍大腿,露出喜色,喝问道:“可是孙青雅,燕金铃母女?”

鸦道人大喜过望,叫道:“正是她们母女,道友可是知道她们的下落?”

王崇叫道:“怎么不知……”

他凑近了鸦道人,似乎要说些什么,鸦道人也没提防,正暗自得计,以为王崇贪图他的大秘密,起了贪念。

当鸦道人眼角见到王崇袖底的一缕赤光,却已经来不及了。

王崇跟鸦道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转化了两分元阳真气,此时元阳剑出手,哪里还容得鸦道人反抗?

元阳剑翩跹飞出,只是一绕,就把鸦道人斩杀当场,这位邪派修士根本想不到,自己所掌握的“大秘密”,王崇并无半分兴趣。

他就好像跟一个家财万贯的二世祖,炫耀自己捡到了几个铜板,二世祖哪里会在乎这种叫花子式的炫富?

王崇拜师令苏尔,身怀元阳剑诀,根本不屑鸦道人这种天魔外道。对王崇来说,他的所谓大秘密,半分价值也无,他才不想去惦记孙青雅,燕金铃母女。

王崇收回了元阳剑和太浩环,仍旧丢给了白娘娘,叫道:“把这里收拾干净罢!”

这头冥蛇早就安耐不住,长尾一摆,巨口张开,就把鸦道人所化的黑魂鸦给吞入口中。

可怜这位邪派妖人,一生没干过什么好事儿,死的也是憋了巴屈!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一)

王崇仍旧让白娘娘和青鳞儿,藏于枯井之中,一拂袖袍,回了小意怜星楼。

其实他也心底有些后怕。

魔门秘法诡异无双,若是没有演天珠的提醒,他不知道鸦道人藏在一十四头黑魂鸦里,驾驭这些黑魂鸦的时候,稍有不小心,还真有可能被鸦道人暗算。

若是被鸦道人这般不入流的邪修给暗算了,王崇还真就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也不是王崇粗心大意。

谁能料到鸦道人被两个徒弟给炼了?

王崇虽然出身魔门,也不忌惮运使魔门秘法,却不大瞧得上鸦道人这种偏爱用生灵魂魄炼法的外道。

再加上,鸦道人想要他去暗算燕金铃母女,也只有鸦道人这种不入流的邪修,才会如此贼胆生毛。

燕金铃那可是阴定休老道钦定的三代弟子。

王崇又早就施恩燕北人,孙青雅,燕金铃一家三口,日后不知能得多少好处,何必去跟鸦道人这种不入流的邪修合作,去做这般作死的事儿?

王崇根本没兴趣跟鸦道人勾兑什么,还是直接杀了了事,也方便利落。

他回了小意怜星楼,静坐了片刻,把剩下的一十三头黑魂鸦重新祭炼的一遍。

务求就算还有什么不妥,也要都炼的通透了。

做完了这一步功夫,王崇这才思忖起来,现在寄居自己“家中”的两家人口。

燕北人和燕金铃就不必说了,连尚文礼和尚红云也都住进了须晴园。

王崇心底也颇有些得意,忍不住暗暗忖道:“燕金铃和尚红云,应该不久就有仙缘遇合,拜师峨眉派,燕北人和尚文礼却不会有此机缘,他们年纪都蛮大了,大门大派如何会收这种老弟子?”

“如是我都收为家仆……”

王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小嘚瑟,暗暗忖道:“说出去不知道多么有牌面!何况我也不是巧取豪夺,图谋阴算,是他们自家送上门来……”

“可惜了,也不知道齐冰云和莫银铃都有什么长辈,若是都能收了来,充当身边老仆!就算阴定休那老道重履凡尘,我也能吓他一跳。”

王崇心头暗暗思忖一回,平复了心情。

他今日把两条冥蛇和元阳剑,太浩环藏起,是不想再被这些外物分心,要安下心思,好生修炼,争取在师父回来之前,把十二正经也彻底打通。

王崇这边且按下不提。

燕北人和尚文礼却短短数日,就成了生死之交,两人不但交换了平生武功,还互相研讨,如何修行飞火击雷**和大葵花神罡。

燕金铃和尚红云,拉上了小狐狸胡苏儿,结拜做了姐妹。

小狐狸年纪最大,居然做了大姐,尚红云次之,做了二姐,燕金铃年纪最幼,做了小妹子,小姐妹三个每日里玩耍的不知多开心。

尚红云性格要强,总觉得自己做了姐姐,要疼惜小妹子,每天不知道多么爱护燕金铃,好几次都求爷爷传授燕金铃武功。

尚文礼错以为,王崇会收下燕金铃,传授道法,暗地里跟自家孙女解释了一番,尚红云这才不闹腾了,每日都苦练飞火击雷**,希翼有朝一日,也能炼就一身法力。

忽忽就是月余过去!

王崇已经炼通了十二正经的五条经脉,他每日里苦修不缀,哪里有闲心去渡化李禅?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若是什么也不做,日后师父面前须不好交代,所以每隔几日,就发出请柬,招待扬州八秀来须晴园饮宴,倒是跟李禅把关系处的极好。

不过扬州八秀之中,同他关系最好的却不是李禅,反倒是乔寿民和司徒有道,跟他关系最为亲密。

乔寿民喜欢王崇云淡风轻,惯爱会钞,有什么玩乐,总拉扯王崇。

司徒有道是跟王崇学了飞火击雷**,自觉关系比别人亲近,非是一般,经常会来找王崇请教修行上的事儿。

这一日,王崇难得清静,乔寿民都因为有事,不曾来访,上午修行了半日,中午陪尚文礼和燕北人饮茶,下午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却是曹十二郎曹貔,忽然过府拜访。

王崇迎接了出去,却见曹貔脸色苍白,似乎出了什么事儿,忍不住问道:“曹兄这是怎么了?为何起色如此之差?”

曹貔却不言语,直到被王崇请入了小意怜星楼,分宾主落座,这才长叹一声,叫道:“小兄可能命不久矣。”

王崇大是吃惊,伸手按住了曹貔的脉门,只觉得这位曹家十二郎,气血两衰,虽然未至于命不久矣,但确实情况糟糕。

曹貔任由他施为,也不挣扎,只是有些失魂落魄。

王崇收了手,这才问道:“曹兄虽然有些糟糕,也未必就有性命之忧,何须如此落魄?”

曹貔怔仲半晌,又复叹息一声,欲言又止,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王崇本来也不想逼问,却在此时,演天珠送了一道凉意:鸦道人机缘巧合,发现了上古妖修重离子洞府。胡九归和种崖就是为了这座洞府,才叛了师父,强行天魔夺道。

演天珠突兀其来的说起鸦道人师徒的事儿,跟曹貔似乎并无关联。

王崇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演天珠并未有故弄玄虚,紧接着就又送了一道凉意:胡九归和种崖虽然天魔夺道失败,没能破开上古妖修重离子的洞府,但却打开了一丝禁制,洞府中的妖气泄漏,曹杨两家子弟甚多因此亏了气血。”

演天珠还随后勾勒出一幅地图。

王崇这才恍然大悟。

这位上古妖修重离子的洞府,不是什么名山大川,而是在地下数百丈,上面就是杨家的庄院。

王崇暗暗以神念叩问这件宝贝,演天珠回的干脆:这座洞府被重离子以无上妖力封镇,你除非修成天罡,又有一件护身的宝贝,决计无法进入其中。凭你现在的功力,一旦踏入其中,就要被妖气侵蚀,一时三刻,化为枯骨,去不得。

“我该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必做……”

演天珠送出最后一道凉意,就此沉寂不动。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二)

王崇也是无可奈何,他劝说了曹貔几句,又陪了半日,这位曹家十二郎才终于吐露来意。

上次曹貔和一众江湖好汉,认定了已经找到凶手。

大多数江湖好汉都散去了,只有一部分跟他关系亲厚,比如同门师兄弟才留了下来。

反正江湖好汉也不怕什么忌讳,就被曹貔招待在杨家的庄院。

哪里料到,没得几日,庄院里的人就先后有人病倒,开始还是一些身体较弱的丫鬟仆厮,紧接着就有武功好手也沾染了疾病,找了几个大夫,用了些汤药,也是药石无效,接连死了好几个。

甚至就连曹貔都感觉到身子衰弱,他以为是中了什么邪术,自忖活不多几日,想着王崇和司徒有道也参与过此事,故而才亲自来提醒。

他是觉得连累了好朋友,心底过意不去,才支支吾吾,开口艰难。

王崇知道了曹貔来意,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我觉得未必是中了什么邪术,是杨家的那个庄院有些古怪。须晴园这里地方颇大,你让杨家庄院的人都搬过来罢!说不定离开那里,人也都好了”

曹貔还真未有想到这一点,他用杨家的庄院招待朋友,就是贪图哪里足够大,可以让江湖朋友住的舒服。

加上此前,杨家住在那里多年,也没出过什么事儿,他还真没想过杨家的庄院会有什么问题。

王崇催促了两句,曹貔也觉得,有此可能,急忙告辞离开。

当天下午,就搬进来须晴园两三百号人,其中有大多数都是杨家的子弟,以及一些下人。

演天珠让王崇什么都不必做,他自然也不会做多余的事儿。

说来也奇怪,这些人搬到了须晴园,情况就有所好转,只有两三个身子最弱的仆人没能恢复过来,不几日就死去,其余人在曹貔请来的大夫日夕调理下,居然都恢复了一些气色。

雄天齐和三眼神捕邱兴林,仗着武功高强,倒是倒是未曾被妖气侵入身子,也没有病倒。

他们在须晴园住了几日,忍不住就结伴,回去了杨家庄院,想要探查个究竟。

两人都是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纵然在这次被请来的江湖豪杰中也算是领袖人物,故而也不曾跟曹貔和王崇说知,自行其事的去了。

雄天齐踏入了杨家的庄院,忍不住对好友说道:“那个叫王崇的少年,只怕有些古怪。”

三眼神捕邱兴林点了点头,他久走江湖,破过无数大案,这一次他也不是没发现古怪,只是猜测早有高人解决了邪派修士,遂决定终止办案。

三眼神捕邱兴林也颇见识过几次,修行中人办事儿,知道这种事儿,自己这些凡俗中人,最好不要多掺和,就算他们身怀武功,江湖上颇有名声,在修行中人眼里,仍旧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虫豸。

三眼神捕邱兴林犹豫片刻,说道:“我知道雄兄怀疑此人,但据我观察,他跟这次的案子并无关系,你还是莫要随意招惹。”

雄天齐叹息一声,说道:“只看此人,身边有两位先天高手,其中一位还是江湖素有名望的四宝大侠尚文礼,就可知道不凡。我也相信,不是他杀了杨家上下三百余口,但始终不能释怀。”

三眼神捕邱兴林在杨家庄院走了一圈,他之前也没有关注过这座庄院,此时仔细搜寻,不由得生出了好多疑问。

他对自己的好友说道:“之前还不觉得,此时重新堪舆,这座庄院只怕大有问题。我找到了好几处被人挖掘过的痕迹,只是没找到出口,但这座庄院地下,必然有什么东西,所以才给杨家招惹来如此大祸。”

三眼神捕邱兴林思路敏捷,雄天齐也觉得甚有道理。

最近扬州城发生了一些诡异的案子,紧接着就出了杨家这么一场大惨案。

自从上次,他们发现了邪修的痕迹之后,扬州城又复平静下来,再无什么诡异案子发生,谁都能猜得到,那“位”莫名其妙消失的邪修,真就是扬州城这些案子的凶手。

他们终究没能找到胡九归和种崖,更没有想到鸦道人会被徒儿炼了,自然不知道,这次事件牵扯的邪修一共有三位。

在雄天齐和三眼神捕邱兴林心中,都以为只有一位犯案的邪修。

三眼神捕邱兴林整理一番思路,对好友说道:“这位邪修机缘巧合,知道了杨家庄院藏有了一件,他非常需要的东西,所以杀害了好多人,就为了祭炼某种邪术,好把那件东西找出来……”

“然后他的邪法失败,自己也被法术反噬,当然……也有可能是路过的修行中人,顺手除去了这位恶贯满盈的邪修。”

他斟酌了一会儿词汇,对好朋友说道:“我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雄天齐连点点头,他对这位好友,素来十分信服,三眼神捕邱兴林的推断,合情合理,若非实在没什么证据,简直就是“真相”了。

他忽然眼睛一亮,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纵然这座庄院早就没有了人,雄天齐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老邱!你说,我们要是能够找到那件东西,是不是也有机会,踏入修行之门?”

三眼神捕邱兴林苦笑一声,说道:“我也做如此想,才会拉你一起回来,只是这件东西,能够让整个庄院的人受不了,一一病倒,只怕十分邪门。我们就算找到,也未必能驾驭的了。”

雄天齐精神抖擞,低声叫道:“我们也算是江湖有名,只是纵然武功再高,比如我师父一般,百年不过,也要化为一杯黄土。若能有机缘修行,就算冒死一拼,也都值得了。”

两人正在商议,如何寻找“那件东西”,忽然听得一个老道士,讶然叫道:“原来还有人在,你们可是这家的主人?”

雄天齐和三眼神捕邱兴林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老道士携着一个孩童,正满脸惊讶,他身边孩童一脸的跃跃欲试,看起来颇为熊皮!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三)

玄鹤道人下了峨眉山,一直都颇无奈。

他下山前,去催动了回仙镜,想要找出无形剑的下落,本拟有回仙镜指示,自己轻易就可以完成这件任务,将功折罪。

但是玄鹤道人怎么也没想到,回仙镜忽然就神物自晦,他拼着耗损功力,都展示不出来无形剑的下落。

甚至白云大师都亲自出手了一回,凭了阳真大修士的功力,也仍旧无法让回仙镜显示出来,无形剑究竟飞走去了哪里。

白云大师当时就有些难看,她让玄鹤去寻无形剑,并不是为难这位师兄,而是特意维护。

毕竟峨眉有回仙镜,可以照彻过去,无形剑又是通灵至宝,外人根本收不走。

玄鹤出门一趟,找回三口无形剑,将功补过,丢失无形剑的大错,就能轻轻揭过。

结果回仙镜忽然就出了问题,不管是玄鹤,还是白云,又或者李虚中,王野灵和玄霞都有些呆闷。

白云话已经出口,不好反悔,玄鹤也只能带了莫虎儿下山,准备寻访几位精通先天神算的朋友,帮自己推算师门无形剑的下落。

玄鹤道人连续访友几次,不是没遇到,就是所访道友也推算不明,至今仍旧茫无头绪。

这却也须怪不得玄鹤和他的道友,天下又有谁人的先天神算,能比得上回仙镜?

玄鹤在成都府碰到了令苏尔和王崇,倒还真是凑巧,过来扬州府,却是因为令苏尔飞剑传书,让他帮忙,把自己的徒弟带回山。

令苏尔本想三个月后来接王崇,但是他图谋的那件事,因为一位好友的帮忙,进行的格外顺利,须得尽快回山闭关,好能突破境界,故而要提前把徒弟接回去。

令苏尔无暇分身,就转托给了自己的好友玄鹤道人,他知道玄鹤最近都是四处游荡,没什么事儿。

玄鹤道人前脚赶到扬州,就看到这边妖气横空,哪里能不过来瞧一眼?

雄天齐和三眼神捕邱兴林,面对玄鹤老道,一起生出了警惕,各自拔出了兵刃。

雄天齐跟曹貔师出同门,也精擅金元宗的金石剑法,三眼神捕邱兴林却是掏出了一对护手钩,双钩并举,树立在胸前。

也须怪他们不得,两人都不认识玄鹤,杨家庄院又出了这么大的惨案,这案子还跟邪修有关,两人哪里敢掉以轻心?

玄鹤微微一笑,正要让两人不必担心,莫虎儿却一撇嘴,叫道:“我师父乃是前辈剑仙,随便出一根手指,也能把你们连带兵刃一起打碎,做这些姿态作甚?”

雄天齐哪里肯信?

金元宗授徒甚严,从不会让徒弟没规矩,雄天齐出身这种师门,天经地义的认为师徒之间必有规矩。

莫虎儿这熊宝宝一开口,就透漏出一种没家教的嘴脸。

雄天齐几乎就认定了,这个老道士要么是骗子,要么就是邪派道人,说不定跟杨家的惨案也有关系。

三眼神捕邱兴林的师门,也是武林有名的大派,规矩也是严峻,故而跟雄天齐一般,都认定了玄鹤和莫虎儿师徒,颇有些问题。

三眼神捕邱兴林比雄天齐要稳重一些,喝道:“此地乃是我好友私家所有,非是随意游玩之所,不知道长来此何干?”

玄鹤一抬手,禁住了莫虎儿,免得这小熊孩子继续多嘴,他做了几天师父,已经琢磨了一些管教徒弟的手段,然后才一笑说道:“贫道见此地妖气纵横,故而过来一观。此地妖气如此弥漫,令友可是家中有了不忍言之祸,这才举族离开?”

玄鹤道人毕竟出身大派,气度风流,也还是不俗,他又禁制了徒儿,没有了莫虎儿这个熊宝宝,开口乱说话,雄天齐和三眼神捕邱兴林,瞧他也略顺眼一些。

雄天齐犹豫片刻,就原原本本把杨家的事情说了,只是他和三眼神捕邱兴林都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只能说起自己所见所闻,以及推断。

玄鹤道人忍不住惊讶,他听得“唐惊羽”也被卷裹了其中,不由得微微担心,生怕老友这个徒儿受了牵连。

杨家庄院的事儿,虽然凶险,但一时半会也不有什么变化,他袖袍一抖,卷了自家徒儿,化为一道赤光冲霄。

雄天齐和三眼神捕邱兴林被丢在了原地,两人目瞪口呆,这才知道,自己两个居然错过了一场“仙缘”。

雄天齐后悔的叫道:“早知道是位剑仙,我就去求肯渡化了,怎么刚才眼拙,没能认出来?”

三眼神捕邱兴林也忍不住说道:“道长身边的小仙童,应该是试探我等的道心,我们都凡夫俗子,没有体会其中奥妙,以至于错过了这一场机缘。”

两人都是武林人士,并不似扬州八秀那种读书人,以考取功名为最高,毕生志向,乃是替朝廷教化万民,雄天齐和三眼神捕邱兴林,可是更愿意跟了玄鹤道人去学仙。

尤其是玄鹤化为赤光,一飞冲霄,乃是正经的仙家手段,两人如何不羡慕?

雄天齐和三眼神捕邱兴林,也无心再探查杨家的庄院,两人离开之后,雄天齐忍不住说道:“今日烦闷,不如去吃酒?”

三眼神捕邱兴林也应道:“同去,同去,我也不想回去须晴园,那里人太多,反而憋闷。”

两人是都不知道,玄鹤此时已到了须晴园,成为王崇的座上宾,若不然绝不会去吃这一场,要后悔到肝肠寸断的酒。

王崇也没料到,玄鹤道人忽然来访,他执弟子礼,把玄鹤道人和莫虎儿迎到了小意怜星楼,立刻就吩咐小狐狸,安排酒宴,还特意点明,让厨子都准备素菜。

莫虎儿坐在那里,嘟囔道:“我可不是吃素的,咱们峨眉就没吃素的规矩,莫不是要饿着我?就晓得你不是修道的心性,才来扬州多久,就弄了一座如此华美的园子,自己贪图享乐,却在我们师徒面前装乔……”

玄鹤道人脸上笑意盈盈,却随手就一个禁制,把自己徒弟的嘴给封上了。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四)

王崇不觉好笑,却也不去点破,这两师徒的事儿。

他待得酒席上来,请玄鹤道人和莫虎儿落座,这才颇有不解的问道:“玄鹤仙师怎么也来了扬州?”

王崇其实心中也没底,生怕玄鹤道人是识破了自己身份。

玄鹤道人却是个老实人,没有故弄玄虚,当下就一笑说道:“你师父金丹大成,早就想突破阳真,只是欠缺了一味大药,故而才迟迟不曾拔升境界。此回他祭炼青仙芒,就是为了诛杀九婴神蟒,但却因为有一位道友相助,法宝还未炼成,就先把九婴神蟒斩了。”

“如今你师父,算出自己机缘已到,不能拖延,故而先回山去闭关了,托付我把你带回山去。”

王崇微觉惊讶,问道:“师父让我渡化师兄,我如今才跟师兄结下交情,屡次试探,都未有劝说成功,如何好跟师父覆命?”

玄鹤道人叹息一声,说道:“我也知道李禅,他叔叔葵花道人看他有修仙的资质,自己却要转劫,无法收徒,这才托付给师弟,也就是你师父令苏尔。”

“只是李禅从小生在俗世,受了礼教熏陶,有功名利禄之心,不愿踏上仙道,只能算他缘法未到。这件事,就让他叔叔转劫归来,自行处理吧,你们试师徒已经尽力。”

玄鹤道人早就打听出来,王崇跟扬州八秀颇有交情,与他想来,这位少年显然颇为努力,在渡化这位师兄,故而才有如此劝慰之语。

王崇心头隐约有些想法,玄鹤道人这般一说,他才明白为何令苏尔一定要渡化李禅。

王崇虽然并没有尽十足努力,却也没有懈怠,在令苏尔面前也交代的过去。

听得不用再想方设法渡化李禅,王崇心头欢喜,脸上却做出叹息之色,他也不多说话,只是做出一言难尽,颇有内疚的神色来。

玄鹤道人反过来,不住的安慰他,让王崇不必往心底去,此乃是李禅的命数,并不怪他。

王崇嗟吁不已,随即问道:“玄鹤仙师何时带我走?惊羽并无长物,随时可以动身。”

王崇倒是巴不得,赶紧跟玄鹤道人走,免得夜长梦多,至于其他人等,跟他有什么关系?

玄鹤稍稍犹豫,说道:“杨家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王崇生怕给玄鹤留下不好印象,振奋精神,把自己所知说了一遍,至于他亲手杀了胡九归和种崖的事儿,也没做隐瞒,只是在手段上,稍微遮掩了一下。

王崇随手把九鸦魇神术的铁卷取出,递给了玄鹤道人,以兹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王崇也是文采斐然之辈,所言九成是实,只有一二分含糊,却把种种惊险刺激处,描述的千钧一发,饶是玄鹤道人见识颇广,也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王崇也没隐瞒,自己猜测杨家庄院,只怕藏有什么妖物的事儿。只是他却不会说出,自己知道杨家庄院地下是上古妖修重离子的府邸!

这种事儿,演天珠能知道,他可不该知道,所以不能说。

玄鹤道人长叹一口气,忍不住瞧了一眼,正在扭来扭去,还不肯安分的小徒弟,忍不住暗暗嘀咕:“令苏尔这个徒弟精明强干,我这个徒弟却只会惹祸,真是……颇多无奈。”

玄鹤道人虽然颇不情愿,可也知道,白云大师为何让自己收徒,峨眉不差养一个废物。

如是因为惩处这个废物,却损失了莫银铃这样的弟子,让其离心离德,却十分不值。

阴定休收了二十九名弟子,但得有真传的不过六七位,玄鹤除了两套剑法,十几种法术,并不在得了真传的六七位弟子之列。

峨眉三代弟子,亦是如此,早就分出了三六九等。

第一等的就是一仙二云两个铃铛,这五个阴定休老祖指名,会把峨眉发扬光大的三代弟子。

勉强可以跟五个未来峨眉中流砥柱相媲美的,就是应扬,许旌阳,刘灵吉和齐冰云等四大弟子,其中齐冰云,亦是二云之一。

再往下,就要算到那些师父得了真传,连带弟子地位也高出一等,比如玄机,玄德,白云等人的门下。

如玄鹤道人的弟子,就不说莫虎儿这种,自以为招人稀罕,其实是被暗地里发配角落的人物,就算他真心肯培养,也没什么前途。

玄鹤道人这个做师父的,都没得了峨眉上乘真传,做徒弟的只会更差。

若是莫虎儿争气也就罢了,日后未尝没有机缘,偏偏这熊孩子不太争气,一葫芦乾元换骨丹下去,倒也炼开了十二正经,但修行到了这一步,乾元换骨丹的药力,就被他挥霍的干干净净,修为早就迟慢了下来。

玄鹤以最乐观的估计,没有一两年的功夫,这个徒弟是不太可能炼开奇经八脉了,简直是糟蹋了灵药。

玄鹤道人沉吟了良久,对王崇说道:“我被修道之人,不能见有大妖肆虐,却坐视不理。我欲稍迟再送你回山,先把杨家庄院的妖孽除了。”

王崇心头叹息,他哪里想去管什么妖孽?

只是玄鹤道人如此正气凛然,他又怎好露出小人嘴脸?

王崇当下义正言辞的说道:“唐惊羽虽然本事不济,却愿为此事尽力,玄鹤仙师但有吩咐,小子鞍前马后,绝不敢稍辞以辛劳。”

玄鹤道人老怀大慰,叫道:“惊羽果然古道热肠,是个人间侠客的种子,此事还真须你帮手。”

莫虎儿在一旁,有些忿忿的暗自念叨:“放着亲徒弟在此,却去跟唐惊羽这种不入流的小杂碎套近乎,我瞧他能做些什么?最后还不是要使唤莫小爷……”

玄鹤道人和王崇,两人聊的开怀,似乎都忘了给莫虎儿解开禁制,莫虎儿越来越是气愤,最后干脆一噘嘴,把眼睛闭上,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王崇正在跟玄鹤道人说话,忽然往楼梯处飘了一眼。

小狐狸带了燕金铃,尚红云两个女孩子,鬼鬼祟祟的溜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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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五)

小狐狸胡苏儿,是瞧出玄鹤道人不凡,又从玄鹤和王崇的只言片语中推断,这个老道士恐怕是自家公子的长辈,自己不敢来偷听,就跑去怂恿了燕金铃和尚红云一起来。

王崇虽然发现了她们三个,当着玄鹤道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难道说自己管教不严?

小狐狸也就罢了,他哪里有资格管教燕金铃和尚红云?

只是三个女孩儿出现,王崇也忍不住心头微微一动,暗暗忖道:“莫不是燕金铃和尚红云的机缘到了?玄鹤可也是峨眉的长老!”

玄鹤道人眼光也是微微一飘,他当然一眼就看破了小狐狸胡苏儿,出身妖族,只是一身清气,显然没伤生害命过。

不过最吸引他眼光的,却是另外两个女孩儿。

老道士好歹也是峨眉长老,修成金丹的人物,一眼就瞧出来,这两个女孩儿根骨绝佳,乃是绝顶的修道种子。

玄鹤忍不住大为惊讶,暗暗忖道:“这两女孩儿是什么来历?光看这个骨骼资质,只怕不输给本门的四大弟子,甚至也不输给莫银铃那丫头,唐惊羽哪里找到如此资质的人物?莫不是令苏尔新收的徒弟?”

他微微犹豫,含笑问了一声:“惊羽!这三个女孩子,是你师父的新徒弟吗?”

王崇心头暗道一声:“果然是那事儿……来了!”

他正容答道:“那个白衣的叫做胡苏儿,是个小狐狸,半夜跑出来跟我讨口封,我见她一身清气,没害过生灵,就收来调教一番,多少也积攒些阴德。那个红衣服的叫做尚红云,是四宝大侠尚文礼的孙女,性如烈火,天生的侠义。另外那个瘦瘦的女孩,叫做燕金铃,是燕北人大侠的亲生闺女,都是因为有些江湖急难,这才来我这里小住。”

玄鹤惊叫一声:“什么?”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来,自家师父所留柬贴,一仙二云两个铃铛的谒语,峨眉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当然也耳熟能详。

“难道是一仙二云两个铃铛中的两位?若真是祖师所言的两位三代弟子,我若是带回去峨眉,功劳只怕也不输寻回无形剑了。”

玄鹤道人如此失态,王崇心知肚明,究竟是为了什么,当下也不说破,给三个女孩儿介绍道:“这位是峨眉派,阴定休老祖座下,第三弟子,峨眉的玄鹤老仙师!能够得见老仙师,乃是无上机缘,你们快来拜见。”

三个女孩子,倒有两个不知道什么峨眉派,只有尚红云听祖父说过,峨眉有剑仙,只是寻常人无缘得见,但也不知道峨眉究竟有哪些剑仙,一个峨眉传人的名头都不知道。

三个女孩儿里,还是胡苏儿最为伶俐,当即拜倒在地,只是她心头暗忖道:“我是公子的人,若是抢着拜师,须让公子脸上不好看,还是莫要急躁……”

燕金铃乖巧,跟着胡苏儿一起拜倒。

尚红云也想要拜一拜,但却忽然就瞧见了莫虎儿,两人可是打过照面,有仇有怨的。

莫虎儿被师父禁制,不能动转,也不能说话,故而开始尚红云还没有发现,这小妞忽然见到了仇家,立刻就大叫道:“就是这小贼,用妖蛇害人!”

她性子本来莽撞,又仗着王崇在,扬手就是六枚飞刀,直取莫虎儿双眼,心窝,双肋,以及小腹!

若是给尚红云的飞刀射中,莫虎儿如今也不过才炼气的修为,又被师父禁制了,只怕要当场一命呜呼。

玄鹤虽然也不喜欢这个徒弟,却哪里会看着他被人杀了?

老道士大袖一挥,收了尚红云的飞刀,脸色做嗔道:“你这个女孩子,好没有道理,如何对我徒弟就下毒手?”

王崇还真不知道,尚红云和莫虎儿的恩怨,虽然肚内暗笑,但却不能不做表明,也是叫道:“红云,金铃,你们两个且到我身边来,有什么事儿,总要讲好道理,莫要胡乱动手。”

尚红云飞刀出手,心下也自后悔,玄鹤道人轻描淡写就收了她的飞刀,本事深不可测,又复想起来,莫虎儿可是能驾驭“妖蛇”生吞活人,哪里是她那一点本事可以抵挡?

王崇让她到自己身边,表明有回护之意,尚红云哪里会不知道好歹?急忙就拉扯小狐狸和燕金铃两个,躲在了王崇的背后。

莫虎儿气的嘴唇喏喏,却说不出话,他那日离开成都府后,也偷着试过召唤“冥蛇”,却怎么都召唤不出来。

他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危险,冥蛇必然出来“护主”,试过从高处跳下,当场就摔断了一条腿,亏得玄鹤身有灵丹,这才救了回来。

莫虎儿心里发狠道:“若非是那几条冥蛇,都不肯听话,我现在就放出来,活吃了你。”

玄鹤道人脸色也颇难看,只是他身为长辈,又怀疑燕金铃和尚红云,是师父指定的广大峨眉的传人,也不好发火。

王崇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当下就对尚红云说道:“你且把事情经过,一一说清楚,玄鹤老仙长自然有评判。”

玄鹤也想起知道,尚红云为何跟自己这个徒弟,有如此的仇恨,见面就要下杀手,若是这个女孩子没什么道理,他必然不会轻轻绕过。

只是玄鹤老道,对自己徒弟也没什么信心,生怕是徒弟不占道理,他对王崇使了一个眼色。

王崇微微颔首,玄鹤这才放心下来。

尚红云三言两语,就把看到莫虎儿操纵妖蛇吃人,后来还驾驭妖蛇追杀自己祖孙的事儿说了。

这女孩儿忿忿不平,喝道:“峨眉就能随便驾驭妖物吃人?我看这峨眉,跟邪门歪道也差不多。”

玄鹤老道苦笑一声,说道:“我这个徒儿,绝无什么驾驭妖蛇吃人,他一身本事是老道所传,哪里会什么驾驭妖物?若你说他,以剑术胡乱杀人,我倒是还能信上几分!”

尚红云还想说什么,王崇却伸手轻抚了这个女孩儿的脑袋,柔声说道:“此必然是误会,你也让莫虎儿说上几句。”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六)

尚红云气愤愤的,但却不再说话了,她此时也回味过来,自己根本没有证据,若是莫虎儿矢口否认,自己又能如何?

王崇这般回护,让这女孩儿心里一暖,本来有些倔犟的脾气,反而消散了不少。

玄鹤道人随手解开了莫虎儿的禁制,这熊宝宝立刻就跳了起来,大吼大叫道:“我一定要弄死你!”

莫虎儿在腰间一带,摸出了一口短剑,他知道冥蛇自己弄不出来,干脆就要以少阳剑诀杀了尚红云。

莫虎儿虽然在打通了十二正经之后,修为进境就迟缓下来,但这个熊宝宝仍旧觉得自己天资过人,也不输乃姐,只是差在师父不肯传授真本事。

他更瞧不起凡俗的武者,只觉得自己修炼的好歹也是仙家本领,随便一两招,也能杀了尚红云。

王崇伸手一按,把尚红云按住,伸出手指,轻轻一捏,便把莫虎儿的短剑,夹在手指上。

他微微一笑,喝道:“说道理罢!莫要动手。”

莫虎儿一出手,王崇就瞧出来,这个熊宝宝这个把月来,几乎没有进境,仍旧是打通十二正经的级别。

王崇修炼七二炼形术,已经炼通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也炼开了五道,修为早就超出莫虎儿之上。

他伸手夹住了莫虎儿的短剑,稍稍运劲,逼退了莫虎儿催运过来的少阳真气,心头更是笃定:“莫虎儿吃了一葫芦乾元换骨丹,为何进境还如此之差?”

莫虎儿几次催动少阳真气,却根本撼不动,王崇的两根手指,气的破口大骂。

玄鹤呵斥了两句,见这个徒弟实在不成话,又复一伸手,禁制了莫虎儿。

老道士伸手扶额,他此时也不知道,莫虎儿和尚红云的事儿,究竟是谁人有错,尚红云好歹还能说些言语,自家的活徒弟,根本就是一味的莽撞,连前因后果都说不明白。

王崇见玄鹤脸色难堪,笑道:“玄鹤仙师也不须如此,少年人火气大,说不定本来也非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一时口角,也争论不出对错。莫不如这件事就此算了吧!”

玄鹤道人微微沉吟,也只好叹息一声,说道:“这件事也罢!就不做追究了。”

尚红云还想说什么,却被燕金铃死死的抱住,还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尚红云挣扎了几下,她虽然武功不俗,但却不如燕金铃天生力气大,居然没能挣脱,这女孩儿最后,也只能气愤愤的躲在王崇背后。

玄鹤道人还是惦记,这两个女孩儿是否老师所提的一仙二云两个铃铛之二。

他思忖片刻,取出了一口短剑,随口说了几句话,就望空一抛。

这口短剑破空飞去,直奔峨眉山。

这却是峨眉一派,秘传的传音飞剑,能够把数千言收录,须臾跨域千里,收到这口传音飞剑的人,只要懂得秘法,就能把传书之人的言语,重新放了出来。

有此一物,可以千里如当面,飞剑来去,自如交谈。

只是这传音飞剑,跟道门的飞剑不同,只能传音,却不能用来斗法。

玄鹤道人自己无法判定,就用飞剑传音,禀报给峨眉的白云大师。

王崇心如明镜,他当然知道尚红云和燕金铃的来历,只是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跟这两个女孩儿颇有些情义。

玄鹤道人还想要处置杨家庄院的事儿,故而飞剑传书的时候,也把这事儿提了一句。

他本以为,峨眉就算有些动静,也得一二日后。

只是他完全没料到,只是两三个时辰,天边就有三道剑光落下,为首的居然是玄德道人。

玄德道人身为阴定休指定的峨眉掌教,此时也不过才金丹修为,面容也甚是年轻。

他带了两位师弟,也不见外,径直上了小意怜星楼。

王崇也是吃了一惊,没料到,峨眉居然连掌教都出动了。

玄德道人开门见山,也不做客套,含笑问道:“惊羽!可否把燕北人,尚文礼两位侠客请来?”

王崇不敢怠慢,毕竟这位乃是峨眉掌教,虽然修为不是此界顶尖,但身份地位,却是天下间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急忙让小狐狸胡苏儿去请两人。

不旋踵,燕北人和尚文礼就被请了过来。

玄德道人也不做客套,扣指一弹,就有一道剑光,夭矫灵动,在扬州府上空,盘绕了半日,把两位侠客惊的目瞪口呆。

玄德道人演练了剑术,这才对两人说道:“我乃是峨眉掌教,想要收红云和金铃入门,学仙求法,不知两位可肯?”

燕北人和尚文礼,哪里还有不肯?

两人都被玄德道人的剑术惊呆了,急忙一起说道:“愿意让小女,小孙儿,拜入峨眉门下。”

玄德好言安抚了两人,又复把尚红云和燕金铃叫过来,说了一些温和的话,两个女孩子也都被震惊,哪里料到,今日居然见到如此仙家剑术。

两个小脑袋,忙不迭的点头,并无半分拒绝之色。

小狐狸倒是满怀妒忌,她也想拜师,但是玄德道人瞧也不瞧她,胡苏儿就知道,峨眉是瞧不上自己这种畜类,不由得黯然神伤。

玄德快刀斩乱麻,搞定了燕北人父女,尚文礼祖孙,就对玄鹤道人说道:“我刚才来时,路过杨家的庄院,已经用法术封印,不会再有妖气害人。你不用在这里逗留,先把唐惊羽送回师门去吧!”

玄鹤道人答应一声,玄德就带了两个女孩儿,同了两位同门一起,驾驭剑光破空飞去。

这位峨眉掌教,来得快,去的也快,前后都没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办完了事儿,回归峨眉去了。

玄德真人一走,玄鹤还有些恍惚,他也此时已经大略明白,这两个女孩儿,果然是老祖指定,峨眉大兴,日后最出色的三代弟子。

“没想到,我来扬州,居然做了这么一件大事儿,替本门寻到了两个上好的传人。既然掌教师弟说,不用去管杨家庄院,我就先把唐惊羽,送去西川毒龙寺吧!”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七)

玄鹤道人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这边的事儿,掌教师弟已经有了安排,我就先送惊羽,去见你师父吧。”

王崇还未开口,燕北人,尚文礼就一起跪下。

小狐狸胡苏儿也赶紧跪了下来,眼珠咕噜噜的,心底极是忐忑。

玄鹤道人笑道:“你们不用如此,我一并送你们去就是了。”

峨眉已经收了尚红云和燕金铃,按照峨眉的惯例,也会顺带推荐两人的亲眷去相熟的门派,又或者如莫虎儿一般,收在不要紧的长老门下。

若非如此,日后这些门人弟子的亲眷,被邪派的人捉了,威胁他们,如何区处?

甚或被敌对的门派,故意收入门中,指使了去攻打峨眉,让亲人成仇眦,又该如何?

也不说峨眉,正邪各派都有相类的规矩,谁家门派也不怕养多几个闲人。

反正两三代人之后,这些亲眷也就淡了,并不会干扰门中弟子修炼。

玄鹤道人卖这么一个人情,也并不算多大的事儿,反正就算令苏尔不收,也不是他的事儿了。

燕北人和尚文礼都是大喜过望,小狐狸胡苏儿见玄鹤似乎没提她,却也不会愚蠢到去问一句,只是悄悄的凑在王崇身边,打定了主意,就算抱着自家公子的大腿,也要死活都跟了去。

王崇倒也没想到,玄鹤道人如此豁达,他出身的天心观没有这种规矩,所以他也不知道,大派会收容弟子家眷的事儿。

天心观这种魔门外道,门人弟子都不算什么,说不定哪天就弄死了,谁还会在乎这些弟子的家眷?

王崇虽然是天心观最出色的弟子,仍旧不为门中看重。

毕竟王崇将来修为如何,又跟这些天心观的长老有什么关系?难道王崇修为高了,就会提拔这些长老也一个个突破境界?王崇在天心观,也不是宝贝疙瘩,受了无数欺压,难道学道有成,就会仇将恩报?

魔门大派,看重传承,师父弟子还会有些恩情,小门派哪里有许多讲究。

玄鹤道人毕竟是金丹级数,他掂量了一下,自己要带着五个人,自己的徒儿,唐惊羽,燕北人,尚文礼和小狐狸胡苏儿,长途飞行,倒也勉强可以办到。

当下就让几人寻一个空地,准备御剑腾空。

王崇匆忙留书一封,把宅子送给了乔寿民。他知道乔寿民喜爱这个宅子,但却不是贪财之辈,未必肯要,所以信中写的委婉,言明自己一去不知经年,若无人打理,须晴园就要荒芜,殊为可惜,托乔寿民看顾。还留下了一万两白银,让管家收了,作为须晴园的开支之用。

玄鹤道人见王崇,说走就走,须臾间就把各种事情,安排的妥帖明白,心下颇为赞赏,越发可惜,这个少年不是自家的徒弟。

燕北人惯走江湖,女儿又被玄德道人带走,身无长物,故而只带了随身的兵刃,连行囊都抛弃了。

尚文礼亦是如此,他背了八宝驼龙刀,收拾的利落。

只有小狐狸胡苏儿,背了一个小包袱,里头除了几件衣服,却是藏了她从燕家父女手里骗来的五色梅花罡煞和大葵花神罡的心法。

这小狐狸心头忐忑,却也有几分得意,暗暗忖道:“胡家上下几百口,也没有我这般机缘,不但能化形成人,还能有机缘跟随公子去学仙,日后说不定,也有一分功果。”

王崇早就把两条冥蛇,还有太浩环,元阳剑,甚至东方鸣白的道书,天蛇真经等事物,藏在了须晴园的枯井里,随身只有当初红线公子秦旭的法宝囊,这却是洗白了的,身外再无长物,倒是比其余所有人都潇洒。

玄鹤道人见众人都齐了,把一口飞剑祭起,化为一道长虹,剑气如暖暖霞蔚,包裹了一行数人,然后才喝了一声:起!

剑光笼罩之下,众人渐渐双足离地,眼瞧下方房舍越来越小,初还如玩具,极后如豆,再不可分辨细节,只能约莫看得山川河流。

待得玄鹤道人冲入云中,便是地面的山川河流,也时常为云层遮掩,不能时时看着了。

燕北人和尚文礼互相瞧了一眼,都见对方的眼里,有安耐不住的兴奋,两人都暗暗忖道:“没想到劳碌半生,江湖风尘,临到这把年纪,居然还有学仙之望。跟了唐公子,纵然不得上乘功果,能够学一个延年益寿,御气飞空,也足慰平生之气!”

胡苏儿伸小手,按住了小嘴,一颗心砰砰乱跳,小脑子里一片空白,却是欢喜的傻了。

也只有王崇,淡定如恒,他好歹也出身魔门,也跟随峨眉和令苏尔在天上飞过,此时却无半点惊容。

莫虎儿瞧着这些人,心底就有好些瞧不起,暗暗忖道:“这些没开眼的土包子,居然也有机会学仙,当然他们只能去旁门外道拜师,不能如小爷我一般,拜师峨眉大派,日后成就,那是拍马也比不上我了。”

且不提众人心思,玄鹤道人带了这许多人,御遁飞行,比平常终究还是慢上一些。

西川毒龙寺,距离峨眉不远,只不过玄鹤道人尚是戴罪之身,也不好回去本门,还特意饶了一点路,没有经过峨眉山。

玄鹤道人剑遁也算快速,三五个时辰后,他渐渐按落剑光的高度,地面景致又复清晰起来。

王崇远远的看到了一条大水,澎湃奔流,不由得心头一畅,暗暗忖道:“却不知这条大河是什么名头!”

玄鹤道人正全力御剑,王崇也不好去分他的精神,只见剑光绕着这条大河,盘旋了一会儿,就向夹岸秀出的一座高峰落下。

在天空上,有山峦遮挡,还看不清楚,待得剑光接近地面,王崇等人就看到了一座大寺,山门高有二十余丈,殿宇巍峨,一切建筑都比寻常寺庙高大十倍,气魄雄浑。

王崇眼光锐利,早就看到山门上,有三个梵文大字,笔走龙蛇,每一笔勾都似乎生出勃勃生机,有一条小龙要飞出来一般。

毒龙寺!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八)

玄鹤道人在毒龙寺前,按落剑光。

这座毒龙大寺修筑在山顶,除了山门前一片平地,冲着奔腾江水,四周都是陡峭悬崖,就算武功高明,轻功了得之辈,也轻易不能上下。

尚文礼自负轻功过人,身怀千里独行术这样的轻功提纵绝技,偷偷观望了一眼,也脸露难色。

王崇左顾右盼,不由得心头好奇,暗暗忖道“这般陡峭的山峰,是如何运石头木料上来,又如何招揽工人难道是老祖和师父亲手修筑,没用凡人出手”

天心观虽然也是修行门户,但也养着好些凡人,服侍修行的老爷,若无凡俗之人的为奴仆,日子便要清苦。

玄鹤道人对莫虎儿说道“你且在寺门前玩耍,我送他们进去,稍后就回”

莫虎儿上次,在令苏尔面前胡说八道,惹得玄鹤老道都尴尬,故而这一次,他决定不带这个操心的徒弟进去,免得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莫虎儿一脸的委屈,心头暗忖道“师父,你倒是给我把禁制解了啊”

玄鹤道人叮嘱了徒儿一句,就带了王崇他们,进入了毒龙大寺,他给几人解说道“我们峨眉不欲跟凡俗相通,故而只有内山门,不是精通剑术,绝难进出。毒龙寺却有内外两座山门,这里便是外山门,凡俗也可以到得,我们要去内山门,那里才是铁犁老祖和一众门徒修行的地方。”

王崇虽然在五灵仙府,住过一些时候,但还真不清楚内外山门的事儿,他出身的天心观,就是一座凡俗修建的道观,连个护山的阵法都没有,穷酸的很。

玄鹤道人带了王崇,燕北人,尚文礼,小狐狸胡苏儿穿寺而过。

王崇一路上,就没有见到有人,只有一些金甲的神像,高有数丈,威风凛凛,随处摆放。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从未见其他寺庙,有过这般摆法。

燕北人,尚文礼和胡苏儿,都不敢胡乱左顾右盼,也没注意到寺中的异状。

毒龙寺的后面,是一片巨大的山壁,光可鉴人,连苔藓都不生,高有四五十丈,甚至高出了毒龙寺最高的大殿,上面隐隐有一道痕迹,似乎在蜿蜒游动。

玄鹤道人站在山壁前,喝了一声道“玄鹤来访,请道友开了门户。”

山壁上猛然风起云涌,一个巨大的龙头探了出来。

王崇等人这才知道,原来山壁上那道痕迹,居然是一条毒龙,这条毒龙身躯不知多长,光是探出的龙头,就有一间房子那么大,头上生有七支锐利的尖角,腮下有怪膜贲张,跟画上的龙截然不同,更为凶恶狠戾。

这条凶厉的毒龙,似乎对玄鹤道人颇熟悉,口发龙吟,宛如天雷震震,喝道“令掌教有命,玄鹤仙长到来,可以不须通秉,径直入内”

毒龙的吼声之中,原本坚固的山壁,化为层层云雾,开了一条通道。

玄鹤道人含笑说道“我已经把人送来,就不进去打扰贵门了。”

毒龙微微颔首,龙头缩了回去,又复隐入山壁之中。

玄鹤道人伸手一指,说道“过了这里,就是毒龙寺的内山门,我就不送你们进去了。”

玄鹤道人交代一句,把足一顿,化为一道光虹,穿寺而过,拎了自己徒儿,腾空飞去。

王崇调整了情绪,昂然走入了云雾之中的通道。

燕北人,尚文礼,还有胡苏儿都急忙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行人进入了通道,云雾就骤然缩回,又复化为了一片石壁,光滑如镜。

王崇走了三四里,仍旧不见尽头,心头微微迟疑,就见到一个硕大的龙头浮现,光是一双龙睛,就快比他人还要大了。

这般看去,就算王崇胆子极大,也不由得微生悚然。

燕北人和尚文礼也还好,毕竟武人出身,又相信此乃王崇师门,毒龙不会害人。

胡苏儿却维持不住化形,恢复了一头皮毛雪白,一双咕噜噜双睛,十分灵动的小狐狸,只是被毒龙下的簌簌发抖,宛如筛糠。

王崇呸了一声,拎着小狐狸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小狐狸被王崇拎着脖后的皮毛,干脆就缩成一团,做装死状。

王崇拎着小狐狸,冲着毒龙打了一个稽首,昂然继续前行。

毒龙瞧了片刻,猛然一声吟啸,天地似乎都生出震动,云气激荡,隐入了云团之中,再不露痕迹。

胡苏儿嘤咛一声,扎到了王崇的怀里,再也不肯露头。

这却也怪不得小狐狸,她是妖怪,如何不怕毒龙这般大妖怪

此乃天地间,万物相克,自上而下的天威。

这头毒龙出现在荒野,必然百兽震慑,一起蜷伏,不敢动弹,任由它吞食。

几个人大约走了三四十里,这才豁然开朗,眼前一片巨大的山谷。

最东方有一条黑色毒龙蜷伏,盘在山壁之上,正是刚才他们见到的那条。

如今见了全貌,不拘是王崇,还是燕北人,尚文礼都心头惊叹,这条毒龙之巨大。

它身躯盘在山壁之上,眼神开阖,似乎对一切都没有兴趣,只是铺天盖地的龙威,让人不敢接近。

其余三座方向,山壁上有无数的洞穴,其中有一部分,内中似乎有人居住,甚至还有人站在洞穴口,向下方望来,只是距离太远,瞧不真这些人的容貌。

在山谷正中,有一座九层高的大殿,每一层都有十余丈高,整座大殿高耸巍峨,宛如雄关。

一个花衣少年,守在大殿之前,见到了一行人,就迎了上来,含笑说道“可是唐惊羽小师叔祖”

王崇微微惊讶,反问道“你是谁人,为何唤我师叔祖”

花衣少年笑道“我师父乃是红叶老祖师门下,第九个徒孙,我自然该称呼您为师叔祖。”

王崇这才释然,他从清月大师那边,听说过铁犁老祖一道传三友,门下有红叶禅师,葵花道人和令苏尔三个徒弟。

其中红叶禅师收了八个徒弟,清月大师排名第七,只是他也没想到,红叶禅师不但有徒弟,还有徒孙,甚至重徒孙都有了。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九)

红叶禅师是王崇的大师伯,他的重徒孙的确要管王崇叫一声师叔祖。

花衣少年态度恭谨,自我介绍道:“小孙儿叫做温庭云!奉了掌教之令,安排小师叔祖的居住。您且跟我来。”

王崇也颇好奇,自家的师门究竟是什么模样,随口就多问了几句。

温庭云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毒龙寺一脉稍作介绍。

这座山谷就是毒龙寺内山门,只有一条路出入,由镇守山门的毒龙把持,不得这头凶兽允许,没人可以进出。

山谷中央的大殿,名为通天殿!

通天殿乃是毒龙一脉最为要紧的地方,只有铁犁老祖和三个亲传弟子,方有资格进入通天殿,所有再传的徒孙都没进入过里头。

整座大殿用了无数奇珍异宝,又复以毒龙寺一脉看家的“十仙大阵”祭炼数百年,已经成了一件异宝,就如峨眉五灵仙府的五灵翠碧峰一般,威能无穷。

王崇虽然是令苏尔的唯一弟子,也一样没有资格踏入通天殿,他被温庭云带到了西边的山壁下,这个花衣少年含笑说道:“这座山壁上的洞府,住了几位师伯祖和师叔祖,小师叔祖也可所以挑选一处居所。南边山壁的洞府,乃是本门四代的师伯师叔们修行的地方,北边就是我们这些晚辈栖身的蜗居。”

王崇微微一愣,心道:“这里便是红叶禅师和葵花道人两位师伯座下弟子的居停吗?”

他倒是有几分好奇,颇想要去拜会几位师兄们,但毕竟是初来匝道,不好贸然行事,就按耐下了心思。

王崇抬眼瞧了一会儿,伸手一指,说道:“我就要那一处就好了。”

西边山壁上的洞府,总共也只有二三十座,每一座洞府前都有一处平台,可以远眺整座山谷,对望毒龙所占据的东山壁,都比南北两处更为阔敞。

王崇所选的这一处,距离地面颇近,还有一条小路,可以上下攀爬。

王崇之所以不选高处,是因为稍微高一些的洞府,根本没有路径,只怕上下都只能“飞来飞去”,他现在如何有这般本事?

温庭云含笑说道:“小师叔祖既然选得此处,便请暂时安歇,有甚需要,都可以吩咐小孙儿。这几日掌教在闭关,不克分身,还请您耐心恭候,勿要焦虑。”

温庭云带了四人,沿着山径小路,到了这座洞府前,他捏了一个法诀,从洞府门外的一处凹槽,取了一块令牌出来,递给了王崇。

温庭云悉心解释道:“此乃封洞的令牌!以本门的七二炼形真气驱动,便有几种妙用,可以封了洞府,还能传唤小孙儿,更可以改换家什,调拨凉暖。”

王崇听得心头怅然,暗暗忖道:“只怕那些正经的峨眉弟子,所居洞府也有如此妙用,不像我当日的那座洞府,只有一层禁制,遮风挡雨罢了。”

王崇问了几句:“此处洞府,可还有什么禁忌?”

温庭云含笑说道:“小师叔祖辈分尊贵,尽可随心所欲。”

王崇心头畅快,哈哈一笑,就把温庭云打发走了。

这位花衣少年笑盈盈的洒脱而去,倒是很有些世家子弟的风采,谅必出身不凡,绝非是小门小户出身。

王崇用手中令牌,开启了洞府,带了燕北人,尚文礼,拎着小狐狸胡苏儿踏入了洞中。

饶是王崇也算见识过峨眉的五灵仙府,也不觉得有些目驰神摇。

燕北人和尚文礼,也都还罢了,能够镇定,小狐狸胡苏儿干脆就惊呼一声,叫道:“这就是仙家洞府?我今儿可算是见着了,当真不虚此生。”

这座洞府分有两层,正中宛如穹顶,是一座东西南北各有百余部的厅堂。

洞府的厅堂正中,摆放了数十个墨玉的墩子,正前方是一处石台,显然是讲道之所,让洞府的主人,给门下弟子讲习道法之用。

左右各有数个架子,上面摆放了一些兵刃,有的形制古朴,有的轻灵娟秀,都不似凡品。

四面洞壁,倚壁雕琢,曲折回廊,形成了十余个洞室,洞府内的陈设,更是透出凡俗人间所没有的气象,每一件东西都光彩盈盈,精美异常,放在人间,便是能引起无数人争斗的宝物。

王崇一拂袖袍,把手中的小狐狸往地下一抛,喝道:“你们都选了居室,先暂且安歇!待得我见了师父,再安置你们。”

燕北人和尚文礼一起松了一口气,两人抱腕拱手,稍作行礼,就各自选了一处洞室,却是比邻相连,方便来往。

小狐狸胡苏儿却眼巴巴望着王崇,想要看自家公子选择哪里,自己就去他旁边住下。

王崇选了洞府正面的一处洞室,这一处还有个小洞口,可以闲来远眺风景,只是小洞口有法术禁制,外面却瞧不到里头。

小狐狸见王崇选定了地方,就在王崇旁边选了一处洞室。

小狐狸真就没住过什么好地方,她平生觉得最富贵繁华的所在,不过就是须晴园,但须晴园纵然雅致,也不过是凡间极致。她在洞室里跑来跑去,只觉得好些东西,自己若能搬回家去,只怕都要羡慕死人。

“这里不过是公子洞府内,一处寻常的洞室,居然就有这般华美。这座香炉通体都是一整块的美玉,须晴园都没有……这床榻上,是最上等的锦缎,须晴园那里,只有主人才能享用,我这种小丫鬟,哪里能用得上?还有还有……”

胡苏儿目迷五色,一时间看的呆了,一口扎在了床榻上,四个小爪子摊开,扭来扭去,舒爽的不得了。

他们一路来,是玄鹤道人御剑携带,倒也没出什么力气赶路。可被剑气夹裹,飞在高空,罡风吹拂,虽然吹不散剑气,但却寒冷透骨,几个人虽然都有些修为,也颇为疲倦。

不提王崇,就算燕北人和尚文礼这等踏入先天的武者,也有些承受不住。

小狐狸身体最弱,自然也最疲倦。

胡苏儿本来还想服侍自家公子,但这会儿,却耐不住困意,她扭了几回,只觉得越来越舒服,就沉沉的睡去,用毛茸茸的大尾巴,裹了小小娇柔的身子,过不得一会儿,就发出绵细的呼噜声。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五十)

王崇虽然也疲倦,但却睡不着,他本拟师父三个月之后回来,自己必然打通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却没想到令苏尔提早把他叫回了毒龙寺,如今还差了一些火候,没能把十二正经打通。

“也不知道师父闭关要多久!我争取在面见师父的时候,彻底炼气大成。”

王崇催动了七二炼形术,以打坐代替休息,修炼了三四个时辰,这才恢复得神采奕奕。

他恢复了精力,也微微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抬眼从所居洞室的小洞口往外望去。

此时夜色颇深,见到那条毒龙一动不动,王崇忽然生出了几分童趣,暗暗忖道:“这条毒龙道行必然不浅,更是守山门的神兽,不知道有多少秘辛,我何妨去跟它攀谈一番?”

王崇也不走洞门,用手里的令牌,开了小洞口的禁制,一跃跳了出去,就直奔东边的石壁。

他所居的山壁在最西,毒龙占据的山壁在最东,故而要横穿整座山谷。

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此时趁夜步行,王崇才发现,这座山谷也太阔敞了一些。

这座山谷就叫做毒龙谷。

山谷中还有些秃丘,林木,甚至还有两条水源和一处水潭,东西略短,有十二三里,南北稍长,也就二三十里。

饶是王崇轻功也算不俗,一炷香了功夫,也刚刚从西边的山壁,走到了通天殿下。

他再次眺望这座大殿,不由得暗暗生出了渺小之慨。

这座大殿每一层都有十余丈高,九层叠加,超愈百丈,凡俗间,就算雄关大城,也没有如此高大,就算皇城王府,也没有这般雄伟。

人在通天殿下,宛如蝼蚁。

王崇知道自己进不去,也不想去通天殿切近转悠,正要继续前行,忽然听得有人招呼,喝道:“可是新来的唐惊羽?”

王崇循声望去,却见四五个年轻人,为首的一个衣衫华丽,手持一把折扇,若非相貌着实不堪,倒也颇有几分风流倜傥。

王崇听得来人语气不善,又复见他们从南边过来,就轻笑一声,说道:“不知哪位师兄门下的师侄儿,叫小师叔作甚?”

王崇虽然没见过自己几位师兄,但排名第七的清月大师,也有几十岁了,这几个年轻人,绝无可能是红叶禅师和葵花道人门下弟子,只能是再传,又或者徒孙一辈。

他这般称呼,还是高瞧了一眼。

为首的年轻公子脸色不由得就是一滞,片刻后,才冷笑着说道:“令苏尔多年不曾收徒,如今却收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徒弟,也不知是眼睛瞎了,还是将养在外的私生孩儿,所以不得不收入门来。”

“你也配做掌教弟子?”

王崇未料到,这家伙语气这般不善,完全不留情面,也是冷笑一声,态度强硬的说道:“难道我师父处罚不得你们?居然如此放肆?”

几个年轻人一起哈哈大笑,一个灰袍年轻人略有嘲笑的说道:“令苏尔虽然得了老祖偏爱,执掌本门,但他哪里管得到我们红叶一脉?”

王崇出身魔门,对这种门派争斗的事儿,并不陌生。

他在峨眉不过是顶着一个前邪修徒弟名头的少年,根本轮不到跟峨眉弟子明争暗斗,但是在天心观,王崇可是跟同门师兄弟们惯熟勾心斗角。

虽然此时元阳剑,冥蛇都不在身边,王崇也不怕这几个年轻人,论口舌锋利,他也是颇有磨炼,当下也回以一句:“我师父非是不能管,是觉得尔等废柴,根本不值得管教。”

衣衫华丽,手持一把折扇的年轻人,被王崇这句话气的七窍生烟,手中折扇一摆,生出层层云雾,就有几分动手的意思。

他身边的几个人,却急忙拉住华衫公子,小声的劝阻起来。

这几个人倒也不怕,跟王崇口舌争端,但真个动起手来,可就非是门规所许。

令苏尔可就在通天殿中闭关,若是觉察到他们欺负自己徒弟,,这些人可就要倒了霉。

衣衫华丽,手持折扇的年轻人,狠狠的盯着王崇,手中折扇越挥越急,随着他折扇挥动,身外渐渐笼罩了一层云雾。

他冷冷说道:“今日就这么算了,待得年底三脉斗剑,我倒要见识一番,令苏尔教下的徒弟,究竟有几分本事。”

这几个人连名字也未交待,转身就走,王崇目送他们离开,心头暗暗思忖道:“难道毒龙寺也跟峨眉一般,红叶禅师不服师弟接掌门户?”

当年阴定休把掌教传给了二十二弟子玄德,让玄叶真人愤而脱离峨眉,带了五位师弟另创门户。

若是毒龙寺也是这般,因为铁犁老祖把掌教传给了令苏尔,就让红叶门下不服,可就是有趣儿了。

王崇暗暗忖道:“红叶禅师有八个徒弟,也不知道徒孙有多少,重徒孙又有多少,更不知葵花道人那一脉,除了两个弟子,又有多少再传……”

他把红叶和葵花两位师伯的门下,都视作了竞争对手,同门仇眦。

这少年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还以为大师兄又不肯出家,令师门下只有我一个,不会有甚同门争斗,却没想到两位师伯的门下还有这么多心思。”

王崇倒是不担心什么“三脉斗剑”,他如今才是炼气级数,莫不成还未学有剑术,同门还能逼他斗剑不成?

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师父究竟撑不撑的住。

若是令苏尔也不成,他这个做徒弟的,也必然不成,若是令苏尔不惧两位师兄,他这个做徒弟的必然可安然无恙。

王崇也不知道,令苏尔什么时候,才能出关,他思及此番趁夜出游的目的,不由得哈哈一笑,把这些俗事抛在脑后,仍旧举步前行。

过不得多时,他站在东山壁下,仰望蛰伏在上头的那条毒龙,此时凑近了看,更觉得这条毒龙巨大绝伦,果然不愧是毒龙寺的镇派神兽。

王崇双臂张开,喝了一声道:“前辈,不知道您如何称呼?”

这条毒龙眼皮也不张,浑然不理会这个小子。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九千字求订阅月票)

王崇又复呼唤了两声,不得毒龙回应,颇有些尴尬,心思微微一转,想了另外一个主意,叫道:“前辈常年在此卧伏,必然寂寞孤冷,不若我给前辈唱个小曲儿如何”

王崇虽然说不上百艺皆通,但还真会唱曲儿,他也不管毒龙喜欢不喜欢,扯开嗓子,就唱了一段关西小调。

一曲歌罢

毒龙仍旧没有理会他。

王崇又换了一种唱曲,待得他换到了第六种的时候,毒龙宛如雷震的声音,悠然响起:“从未见过你这般呱噪的少年。快些滚了去,莫要再搅扰我了。”

王崇微微一笑,躬身一礼,就那么洒脱的扬长而去,居然半分纠缠也无。

望着王崇走远的背影,毒龙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倒也有趣”

王崇就这么在毒龙寺住了下来。

他这边也还没什么大事儿,尚红云却已经在峨眉闹腾的翻天覆地。

玄德带了尚红云和燕金铃回归峨眉,他自忖每日都要处理俗务,苦修道法,没得空闲,就要把两个女孩儿分别送在白云和玄霞门下。

白云大师得知掌教师弟,带了一仙二云两个铃铛的一云和一个铃铛回来,径直就跟玄德讨要燕金铃。

在白云大师想来,两个铃铛都出自她门下,也是颇为荣耀的一件事儿。

只是峨眉上下,哪里料到,尚红云听说白云大师乃是莫银铃的师父,死活都不肯让燕金铃拜师,就那么吵闹起来。

“莫虎儿驾驭妖蛇,生吞无辜,乃是我亲眼所见我才不许金铃妹子,拜在教出这种小王八的老妖婆门下”

尚红云就是一口咬定,莫虎儿驾驭妖蛇伤人。

她以为莫银铃是白云大师的徒弟,莫虎儿这个亲弟弟必然也是,这一笔糊涂账,算的乱七八糟。

白云大师本来就性子暴躁,气的什么也似,若非念及尚红云也是阴定休指定之人,早就把这小女孩儿撵出峨眉去了。

几位峨眉长老也没料到会出这般情况,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个泼辣的女孩儿。

尚红云搂着燕金铃,一副谁也不能欺负我金铃妹子的模样,倒是让玄霞这位性子温和的长老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见气氛尴尬,暗暗忖道:“尚红云脾气这般烈性,日后必然要得罪人。我修为不过金丹,可未必能护得住徒弟,不如让她和燕金铃一起拜在玄德师弟门下。”

玄霞思忖片刻,轻笑一声,说道:“既然是老祖指定的弟子,回仙镜也确认过了,就还是玄德师弟收在门下吧”

白云冷哼一声,也知道自己收不了这个徒弟,难道她还能跟尚红云争执,强行收徒

这老尼姑一拂袖袍,就那么扬长而去,谁的面子也不睬。

李虚中叹息一声,说道:“银铃脾气温和,怎么这个尚红云就暴躁如此玄德师弟你就能者多劳,收了两个徒弟吧。”

作为阴定休柬贴中留言,日后光大峨眉的一仙二云两个铃铛,这五个少年男女,峨眉有资格收为门徒的,也就是白云和玄机,再就是几个修为最高,随时都要突破至阳真的二代长老。

诸如李虚中和王野灵都没这等资格,玄鹤道人之流就更不必说了。

白云撒气而去,玄霞也表示不愿意收徒,如今玄机真人和其余几个修为最高的二袋长老还未归山,还真就只剩下了玄德真人可供选择。

玄德真人叹息一声,无奈冲着两个女孩儿招手,说道:“我还是第一次收徒,没想到还是两个女徒。红云你年纪大些,就是师姐,金铃你年纪略幼,便是师妹了,日后你们师姐妹要好生互相扶持,回头去跟白云师伯道个歉。”

在座的峨眉众长老,没有一个相信,莫虎儿驾驭妖蛇伤人。

也不是没人想过验证真相,但不管是飞剑传书给玄鹤,问清缘由,还是请动回仙镜,都没有得到结果。

玄鹤并不知道莫虎儿收过冥蛇,回仙镜干脆就不作反应。

没有半分证据,自是谁也不肯信尚红云,都觉得这个女孩是在撒谎。

尚红云也是憋屈,觉得这些仙人也不讲道理,她知道燕金铃不会拜师白云,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

虽然她被玄霞推脱出来,却也并不气馁,暗暗忖道:“等我修成道法,一定要揭穿了莫虎儿真面目。现在你们这些仙人的本事比我厉害,我争不过你们,迟早我要跟你们讲一个道理。”

峨眉这边吵闹了一回,好容易把事情压了下去,几位长老对又复收了老祖柬贴所言的两个女孩儿也都高兴不起来,尚红云性子太野,他们都犯愁该如何教化。

众位峨眉长老怏怏不乐的散去,玄德把两个女徒弟带回了自己的居所。

他回到了自家居所,一个十分美貌的女道士含笑迎了出来,叫道:“怎么这般不开心这两女娃娃好生标致,就是老祖说的一云和一个铃铛了哪个是云,哪个是铃铛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这个美貌的女道士,却是玄德道人的道侣晋成仙子

若非有夫人坐镇家宅,玄德道人也不会轻易收两个女徒儿。

玄德伸手一指,说道:“这个一身红衣,眉目英气的就是尚红云。那个瘦瘦弱弱,不会说话的就是燕金铃,这女孩儿天生具有阴阳两气,最合适修行本门的阴阳天遁剑诀。”

王崇都看的出来,燕金铃身具异气,玄德作为峨眉掌教,如何又看不出来

尚红云修炼什么功法,玄德道人还没什么头绪,但燕金铃却跟峨眉一十七种剑术之中,最为接近无形剑诀的阴阳天遁剑诀有**分契合。

无形剑诀为天下最快速的剑法,阴阳天遁剑诀亦是快绝天下,并无稍逊风骚,无形剑诀能隐遁无形,阴阳天遁剑诀能游走阴阳,虚实变幻,亦有隐化无影的妙用。

只是这一路剑法,非是修成阴阳二气,不能上手修炼。

峨眉弟子若是有心修行,就需要先修炼一门纯阳剑诀,比如少阳剑诀,再修炼一门纯阴剑诀,比如玄阴剑诀,借助两门剑诀修成的阴阳二气为根基,才能修成阴阳天遁剑诀。

燕金铃身怀阴阳二气,可以少去这一步功夫,直接修炼阴阳天遁剑诀这等上乘剑诀,至少节省二十年以上的苦功。

玄德道人面对自家夫人,倒也没做什么隐瞒,叹息一声说道:“如今她们都拜师在我门下,红云是大弟子,金铃就做了小徒弟。红云非要说莫虎儿,养了妖蛇害人,但是玄鹤师兄并不曾发现端倪,回仙镜也照映不出来,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她为此不许金铃拜师白云师姐,因为白云师姐是莫银铃的师父,就说白云师姐也是个老妖婆”

晋成仙子噗嗤一笑,拉住了两个女孩儿,柔声说道:“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师娘了。有什么委屈处,师娘给你们撑腰。莫虎儿那孩子,我也瞧着不好,不过你们总是同门,也不要结下什么嫌隙。大不了,日后都不理他就是。”

晋成仙子非是峨眉出身,她父祖都是海外散修,跟阴定休颇有交情。

阴定休曾批语她有随龙鸾凤之兆

这位峨眉老祖颇为看重晋成仙子,还亲自替徒儿玄德真人,去海外提亲。

玄门第一人提亲,晋成仙子的父祖哪里有不肯之理

结果是晋成仙子不愿意,她还想着修成仙人,飞升九霄天外,偷偷跑出家门,招惹了好些事情,却被无意路过的玄德撞上,出手救了她几次。

晋成仙子和玄德真人几番波折,一起斗过海外巨魔,探过前辈真仙洞府,游历红尘,倒也郎情妾意,情暖交融。

还是后来晋成仙子的父亲揭穿,两人才知道,爱如至宝的心上人,居然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和未婚妻子。

在阴定休的主持下,玄德道人和晋成仙子,结成了道侣,如今果然随龙鸾凤,成了峨眉的掌教夫人。

此又是另外一番故事

玄德真人见自家夫人,哄得两个小的开心,伸手扶额,轻轻松了一口气,也觉得去了一块心事儿。

毕竟尚红云和燕金铃都是阴定休老祖指定,广大门户的三代弟子,若是对峨眉生了嫌隙,他也不敢传授上乘道法。

他冲着尚红云说道:“金铃日后修行,已经有了定数,你却想要修行本门的哪一种入门剑术”

尚红云不由得砰然心跳,银牙咬着嘴唇,才能压住心头激动,期期艾艾的半晌,才问道:“本门有哪几种入门剑术”

玄德真人抖擞精神,说道:“本门一共有六种入门剑术。其一,就是少阳剑诀其二,就是玄阴剑诀其三,就是少清剑诀其四,就是小清虚剑诀其五,就是小五行剑诀其六,就是飞雷剑诀”

尚红云听得茫然,她如何知道峨眉的入门剑诀,哪一门威力更强,哪一门更有前途

这女孩儿倒也有心计,转过头就抱住了新认的师娘大腿,叫道:“师娘,你替我选一门吧红云是个粗野丫头,没学过道,又不懂得这个,自己胡乱选择,说不定就错了前途。您最偏爱红云,又是我师娘,不会给我挑错了入门剑术。”

晋成仙子又是噗嗤一笑,说道:“你倒是机灵就选飞雷剑诀吧这门剑法修成,你就可以转修本门上乘剑诀雷霆霹雳剑诀这两路雷电剑法,多么合适你暴躁的小脾气。”

玄德瞧了自己夫人一眼,忍不住微微摇头,他如何不知道,夫人这是真的偏心了。

峨眉有一十七种剑术,更有阴定休老祖亲手所炼的一十九口飞剑。

雷霆霹雳剑诀和阴定休炼造的雷、霆、霹、雳四口仙家飞剑,最为契合不过。

尚红云是阴定休指定,光大峨眉的弟子,若是如莫银铃一样争气,修为进境不俗,待得学成飞雷剑术,道入大衍,能够御剑出入青冥,飞天遁地。

这雷霆霹雳四口仙家飞剑,不给尚红云,还能给谁去

都是日后光大峨眉的弟子,须也要分个高下,尚红云有雷、霆、霹、雳四口仙家飞剑,便是在一仙二云两个铃铛里头,也要排名更前。

晋成仙子笑吟吟的,丝毫也不怕夫君的眼神。

玄德真人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为师还有些俗务,没时间指点你们,红云和金铃就跟着师娘修行吧”

尚红云欢呼的跳跃起来,拉着燕金铃,转了好几个圈圈。

待得两个女孩儿兴奋过了,玄德真人才忽然一伸手,拍在燕金铃的后颈上,一股精纯的太清仙气,灌入了燕金铃的经脉,瞬息间游走全身。

燕金铃忽然觉得喉咙一痒,猛地喷出了一口黑痰

这女孩儿哑哑两声,忽然叫了一声师父

尚红云可是知道,燕金铃不会说话,此时顿时呆了,欢喜的什么也似。

她和小狐狸胡苏儿,还有燕金铃结拜成姐妹,那是真心实意。燕金铃这个小妹子,她实在是当亲的看。燕金铃能够开口说话,比她能够学仙,还要更多高兴,眼眶里泪水都流了下来。

尚红云不知道,可惜过多少回,燕金铃不能说话,她也知道王崇没办法,所以也没敢去求。

此时玄德道人出手,替燕金铃打通的经脉,逼出了体内淤积的恶气,顿时让这位师父在尚红云的眼里高大了起来。

她替燕金铃欢喜过后,急忙跪在地上,给师父师娘都磕了好几个响头。

玄德真人本来有些不喜尚红云“无事生非”,非要“污蔑”莫虎儿。

此时却不由得微微心动,暗忖道:“红云虽然暴躁,心地却善良,她对金铃这般回护,宛如看待亲妹子一样,人品绝坏不了,值得传承峨眉道法。”

燕金铃反而不知道高兴,叫了一声师父,就呆呆的,似乎傻了一般。

还是晋升仙子拉住了两个徒儿,笑吟吟的说道:“他是你们的师父,宛如你们父亲一般,做这点事儿,还不应该吗你们两个小闺女亦要尊敬师父,好生听他和师娘的话。”

尚红云忙不丢的点头,燕金铃此时也回味过来,急忙乱点小脑袋,抓住了晋成仙子的衣襟,叫了好几声师娘。

玄德道人虽然跟晋成仙子是道侣,但为了修行,仍旧是童身,两人在一处修行,却不同床共寝,他把两个徒儿交付给夫人,就回了自家道室。

晋成仙子也带了两个徒儿,回了自己修行起居的地方。

她拉着两个小徒儿,越看越是欢喜。

晋成仙子身为掌教夫人,如何不知道一仙二云两个铃铛乃是三代弟子的翘楚,日后必然光大峨眉

谁人收了这五个小的其中之一,必然会水涨船高,甚至日后还能借徒弟的势头,在一众同门里秀出群伦。

玄德曾跟她说,自己虽然执掌峨眉门户,但修为不足,要忙于修行,并不打算收这五人为徒,要分给其余师兄师姐,晋成仙子虽然不愿,却也不会阻挠夫君。

晋升仙子少女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出嫁之后,却清婉温柔,从不违拗丈夫玄德真人的意思。

尚红云闹了一场,白云和玄霞不能收徒,机缘巧合下,把两个女孩子白送在她手里,晋成仙子自也不会推拒,心头暗自得意。

“红云和金铃虽然说拜在夫君门下,他哪里会教徒弟,这两个女孩儿,岂不是成了我的徒弟老祖指定的人,她们两个资质自是不必说,必然是顶尖有顶尖,前途远大。待得两个小徒弟修为一日千里,后来居上,剑扬万里,傲啸天下群仙,我这个做师娘的不知多有脸面”

“玄德如今还是金丹,虽然有老祖遗命,接掌峨眉门户,总是力有未逮。玄机师兄反出峨眉,也不必提了,玄叶师兄虽然说是支持夫君,却总借口不回来,白云师姐性子强硬,门中许多事情,都要说了算”

“若是三代弟子最强的几个,还是这些人的门下,玄德和我日子就要越发难过。”

“现在可不用担心这许多”

晋成仙子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一身本事倾囊相授,非要让自己的两个徒儿超过了白云大师门下的莫银铃不可。

“我明日就去五灵翠碧峰,取两葫芦乾元换骨丹给红云和金铃吃下。莫银铃虽然天资高,入门几个月就道入天罡,但却给自己弟弟坏了机缘,没了一葫芦乾元换骨丹,总要差我这两个徒儿一丢丢。”

晋成仙子心头百般打算,她知道两个女孩子,被夫君带回来,长途飞行,到了峨眉也没休息,还跟白云大师争吵了一回,此时必然疲累,应该先养养精神。

当下晋成仙子,就安排了两个女孩,在丹房睡下,自己却回房中,准备把未出嫁时的几件云裳羽衣趁夜改小,给她们两个换一身好衣服。

白云大师回了自己的洞府,还是意气难平。

她暗暗忖道:“如今峨眉四大弟子,只有一个齐冰云跟银铃相堪并论。若是我再收了燕金铃,日后两个徒弟都扬眉吐气,我这一支便为峨眉第一。”

“难道因为一个小女孩儿的意气,就错放过这般机会明日我还是去跟玄德师弟讨要金铃过来。只要我肯悉心传授她道法,又多方照顾,这个徒儿岂有不心向我这个师父的道理”

白云大师思忖了一回,忽然叫道:“徒儿”

莫银铃急忙走了过来,问道:“师父,叫徒儿什么事儿”

白云大师含笑说道:“师父帮你收了个小师妹,明儿你跟我一起去接她回来。”

莫银铃颇为欢喜,叫道:“师父,小师妹若是知道能拜在您老门下,必然也欢喜的傻了,就如徒儿一般。”

白云大师微微一笑,也颇觉为然。

她是峨眉如今功力最高的两个真人之一,能够入她门下,哪个峨眉弟子能不欢喜

如今阴定休老祖飞升,峨眉门下只有三位阳真,玄叶远走,玄机也不肯回山,实际上峨眉一脉,就以她的修为最高。

尤其是,白云大师还是阴定休门下,二十九位弟子中,仅有的三位尽得老祖真传的徒弟,另外两位是玄机和玄德,就连出走的玄叶真人,所得道法都不全。

峨眉一脉,谁不知道白云大师,隐然便是峨眉第一人

能够拜在她门下,日后前途无量,比拜师在其他长老们下,要尤胜不知几许。

白云师徒,玄德真人夫妇,各有打算,都是一夜无话。

白云大师早上起身,携了小徒儿,径直来寻玄德。玄德做了早课,正在洞中闲坐,听得师姐来访,急忙就迎了出来。

就连晋成仙子都不敢怠慢,也带了两个小的,含笑出来奉茶。

白云大师瞧了一眼燕金铃,昨天她也没有仔细看这个女孩儿,只是因为想要凑齐两个铃铛,才强行跟玄德讨要,此时看去,却见这个女孩儿神光内莹,浑金璞玉,竟然不下于自己的徒弟莫银铃。

“老祖果然道法神通,天下第一金铃这孩子,资质只怕不下于银铃,虽然她体内颇有异气,待得出手将之化去,跟银铃一般,修习少清剑诀,日后便可修习太清一脉的道法。”

白云大师性子直爽,根本没做客套,也不饮茶,对自家师弟说道:“我今日来,是要领回金铃。”

晋成仙子顿时就是眉头一皱,尚红云急忙一把抱住了燕金铃,喝道:“我们已经拜师在师娘门下,不会跟你这个老妖婆走。”

白云大师哪里理会这个小女孩儿,冷哼一声,对玄德真人说道:“师弟你也该管教徒儿,峨眉是这般没规矩吗”

玄德叹了口气,把眼来望夫人,却见晋成仙子眼神颇为坚决,他也只能转向燕金铃,问道:“你可愿意跟白云师姐修行”

白云大师忿然喝道:“这等事,哪里是这些小孩子可以决定。徒弟是我必然要带走,昨日不过是给师弟面子,不愿你在众多同门面前,丢了掌教威仪,难道还能真不要了这个徒弟。”

玄德还未说话,燕金铃已经声音轻轻,却坚定无比的叫道:“我愿意跟师娘学道”

白云大师冷笑一声,双目凌厉,奇光绽射

晋成仙子拍了拍两个女孩儿的小脑袋,轻笑了一声,柔声说道:“师姐可莫要生气难道你这般修为,还能跟两个小孩子见识不若这般,我替师姐劝说几日,小孩子总是好哄,过得几日,也就乖顺了。”

白云大师微微沉吟,她也不想弄的太僵,晋成仙子给了台阶,也就借势下坡了。

毕竟玄德是掌教,她是想要收徒,不是来抢徒弟,也想燕金铃归心,而不是去强扭。

当下这位峨眉长老,哼了一声,说道:“那就多劳烦师弟妹。”

白云大师伸手一拍莫银铃,说道:“你也留在这里,跟两位师妹多亲近,我过两日来接你们。”

白云大师身化长虹,直冲九霄,竟尔没回去居处,不知去哪里散心了。

白云大师刚走,晋成仙子就对玄德说道:“我且回娘家几日,也带两个徒儿去拜见师公,如是白云师姐回来,你就说跟我争吵了一场,我带了徒弟跑了”

晋成仙子素袖一卷,裹了两个徒儿,也是一道青虹,须臾刺破天宇,留下了玄德道人和莫银铃两个面面相觑。

玄德道人长叹了一声,说道:“你回去跟白云师姐说”

这位峨眉掌教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只是要记得,把过错都在推在我身上,让你师父来找我撒气。”

莫银铃委委屈屈的躬身一礼,她也是冰雪聪明的孩子,如何不明白,晋成仙子这是不愿意,把徒儿还给自己师父,所以找了个借口,稳住了白云大师。

白云大师前脚走,她后脚就回了娘家,待得过上几年,尚红云和燕金铃师娘都叫不知几千遍,几万遍了,纵然白云大师强硬,却又如何能改的了

至于上晋成仙子娘家讨要,更是不用提了。

晋成仙子的父祖两代,可以跟阴定休结交,也是海外散仙中有顶尖翘楚,名望的人物,道行法力,亦是深不可测,更有无数门人,护山大阵也是宇内有排名,她的娘家,还真不是白云大师有资格去吵闹的地方。

莫银铃回去了白云大师的洞府,望着空荡荡的石壁,心头忽然生出几分悲切,只是也不敢哭,只是咬着牙,面对着石壁,轻轻地发抖。

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忽然就被妖人掳掠,还要杀了炼法,好容易上了峨眉,似乎每个人都瞧她不惯。

莫银铃也不是没有努力,讨好一众师兄师姐,只是她每一次努力,都只会让大家更疏远她。

这位峨眉三代,白云门下的小铃铛,总有悲苦,也不敢跟人说起。

王崇到了毒龙寺,连续数十日,都没有见到自家师父。

他也不浮躁,每日除了修炼,就是偶尔去跟毒龙说话。这头毒龙开始还撵他滚蛋,但王崇去的次数多了,也渐渐也转了态度,偶尔也跟他闲扯几句。

王崇初来咋到,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很多事情都找不到人,或不方便找人来问,倒是从这条毒龙嘴里打听了许多消息。

比如他就打听出来,那日挑衅的华服公子,乃是红叶禅师首徒天音子的爱徒,叫做刘斐。

此人已经是胎元之境,为毒龙寺一脉四代弟子中,排名前十的“俊杰”,也是最为热衷名利,想要让师父天音子成为三代掌教。

红叶禅师有八个徒弟,但留在毒龙寺的只有五个,分别是大徒弟天音子,三徒弟一龙上人,四徒弟五龙子,五徒弟张凤府,六徒弟黑山上人。

排名第二徐伯牙和第七门徒清月大师,以及最小的一个关门弟子赵剑龙不在寺中。

徐伯牙和赵剑龙究竟去了何处,毒龙也不知道,清月大师在扬州外的红叶寺修行,也是王崇唯一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门师兄。

这八人收了数百名弟子,虽然大多数四代弟子都未获允许收徒,就只是能收徒的十几位,就收徒百余名。

红叶一脉,论门徒之众,还在峨眉这等大派之上。

这也是为什么,红叶门下好多人都觉得,三代掌教应该传回他么这一脉。

王崇身上的真气,急速运转,竟尔生出了一层白烟,却是汗液被七二炼形真气蒸发,生出了异兆。

他在毒龙寺,日子安稳,苦修数十日,进境神速,已经炼开了最后一条经脉,只差半步,就能炼气大成。

故而全神贯注,只要冲破这一层障碍。

**

两声脆响

两处虚浮天地,冥兮忽兮的窍穴骤然打开

滚滚天地元气喷涌而出。

王崇虽然惊讶,为何自己久不修五识魔卷,还能再度炼开天地之窍,但却毫不迟疑,把天地之窍喷涌的天地元气,化为七二炼形真气,借助这一股生力军,一举冲破了最后一处窍穴。

这一处窍穴贯通,王崇周身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形成了一个完美又周转无穷的循环。

几乎在炼开最后一处窍穴的同时,王崇就感应到了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澎湃元气。

天地元气潮汐形成的贯耳雷音,隆隆大震,宛如潮汐,涌动不绝,从王崇的周身窍穴一起灌注了进来,冲刷他每一寸身躯,淬炼骨骼,洗髓易筋

炼气层次根本无法感应到天地间的元气。

人间武者纵然踏入胎元,武入先天,也不过内外真气交换,真气恢复愈倍常人,能够催动真气与体外,仍旧不脱凡俗之身,无法感应到天地元气潮汐。

如坐拥宝山,却触摸不着,望山止梅,秋水断流。

只有修行之辈,以道魔两家秘法“道入先天”

才会感应到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澎湃元气,并且汲纳入己身,生出无穷妙用。

王崇任由天地元气冲刷自身,足足数个时辰之后,才悠然长啸,响彻整座洞府。

也就是有封洞的禁法,让他的啸声不能传递出去,不然此必然会惊动毒龙寺上下。

足足一刻钟,王崇才长啸停歇,他睁开双眼,虚空生电,似乎就连洞室都明亮了几分。

燕北人,尚文礼,胡苏儿都已经凑到王崇的洞室前,只是不敢打扰,生怕干扰了他修炼。

尚文礼见王崇清醒,急忙拱手一礼,喝道:“祝公子修为大进”

燕北人也急忙叫道:“公子修为进境,可喜可贺。”

胡苏儿毕竟出身野家仙,没读过什么书,此时想要说两句不一样的恭喜话,却脑子里半点墨汁儿也无,急的额头香汗都滴淌了下来。

王崇稍稍感应,一面有些欣喜,他炼开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所有窍穴,并未停滞在炼气巅峰,竟尔一口气破入了胎元之境,踏足先天。一面也有些诧异,为何又复炼开了两处天地之窍。

王崇以五识魔卷炼开的天地之窍,只有初开的时候有一丝天地元气涌出,尔后炼开的两处也是如此。

此时他晋升胎元,道入先天,五处天地之窍却生出了奇妙变化,宛如五个小漩涡,不住地吞吐天地元气。

只要王崇愿意,随时可以把五处天地之窍吞吐的天地元气化为自身功力。

虽然每一处天地之窍,贮藏的天地元气,都比他自身经脉所纳少些许,但五处天地之窍合并,足足能让他的真气多出两倍有余。

王崇暗暗忖道:“七二炼形术必然跟五识魔卷有些牵连,就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牵扯”

他知道自己无法纯靠猜想,得知真相,也不去烦恼这事儿,柔声说道:“不过小小突破,没甚值得恭贺。”

燕北人苦笑道:“我二十八岁上,就炼开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打通周身穴道,然十年以后,才能突破先天,公子炼开经脉,瞬息踏足先天,岂是小小突破”

尚文礼也含笑道:“老夫也是二十余年打通周身穴道,只是不及北人老弟,又是足足二十年苦功,才能窥得先天之道。”

王崇晒然一笑,他在天心观的时候,也炼开了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却没摸到胎元之境的门槛。

若是没有去峨眉窃法这一档子事儿,只怕再有五六年,他方有信心突破先天。

王崇也不再谦逊,陪燕北人和尚文礼闲聊了一会儿,两位老侠客不敢耽搁他太久,就都告辞而去。

王崇也不去管,还在绞尽脑汁琢磨恭贺言辞的小狐狸,催动七二炼形术,稍稍温阳了一会儿真气,忽然想道:“如是我把七二炼形真气,转化为元阳真气,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王崇毕竟知道,峨眉是天下正宗,阴定休是天下第一剑仙,所以还是对阴定休手创的元阳剑诀颇有惦念。

王崇这个念头才起,演天珠就送了一道凉意:莫要作死

进入毒龙寺,演天珠就再无动静,这却是它月余来第一次萌动。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二)

王崇正要再问几句,演天珠又没了动静,他略略好笑,放弃了转化元阳真气的念头,就听得洞府的禁制微微震鸣,有人直接走了进来。

王崇骇然,心道:“莫不是红叶一脉上门来挑衅?怎么封洞的禁制都没了用处?”

他急忙起身出了自己的洞室,却见一个中年乞丐悠悠然走了进来,正是他的老师令苏尔。

令苏尔身上云烟之气涌动,时有凤鸣鸾鸟,虎跑龙吟之声,从云烟之中传出,显然功力大进,修为又复进了一步。

王崇急忙拜倒在地,叫道:“师父!您出关了。想必是已经成了真人!”

令苏尔摇了摇头,含笑道:“为师确实有所突破,距离阳真却还有一段距离。我此番出关,是有两件事儿交代你!”

王崇忙问道:“哪两件事儿?”

令苏尔笑道:“你拜师的时候,可就答应过,要做乞儿二十年!此乃本门规矩,不可废弃。其二,为师也没料到,你居然这么快就炼气大成,还突破胎元之境。”

“咱们这一门,在炼气胎元两层境界,多出了易筋锻骨炼髓三大步骤,还须练有一门拳法,配合七二炼形术,方能功侯圆满!此拳法名为十二兽形诀!为师在你下山之前,正好传授与你!”

王崇才回了毒龙寺,哪里愿意离开?

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当初也答应了令苏尔,要做二十年乞儿,故而也没推辞,答道:“一切谨遵师父令旨!”

令苏尔瞧了一眼,燕北人,尚文礼和胡苏儿,笑道:“刚好你收了几个伴当,就让他们陪你一起去做乞儿吧!”

燕北人和尚文礼尽皆大喜,令苏尔如此言语,那就是允许王崇收了他们为仆从,日后便可名正言顺的追随自家徒弟修行。

胡苏儿脸色难看,小狐狸哪里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做小乞儿?

她的小脑袋里,顿时浮现出来,自己化身白狐,叼着小破碗,小破碗里空空,眼巴巴的盼望路过的行人,订阅几个章节,打赏几个铜板,扔下几张“月票”的凄惨场景。

“也罢!姑娘就认了这二十年。”

不提小狐狸胡思乱想,令苏尔一挥袍袖,有烟云飞出,把王崇和其他人都阻隔了开来。

令苏尔摆了一个姿势,笑吟吟的说道:“这便是十二兽形诀的白蛇吐信掌!”

一道白气绕着令苏尔的身子兜转,灵活无比,宛如灵蛇,让王崇当场就看的呆掉了。

令苏尔讲解道:“十二兽形诀不但是淬炼肉身的拳法,亦是炼罡的法门。大成之后,能凝练罡气为十二头凶兽,一拳一脚都有崩山裂海的威力,甚至赤手空拳,也能力拼寻常飞剑。”

令苏尔讲了一遍,白蛇吐信掌的种种精妙变化,这一路掌法,非是道入胎元,也不能修炼,可以把一股真气修炼的活泼灵动,如臂使指。

讲解了白蛇吐信掌之后,令苏尔拳法一变,又复使出了另外一路龙象大力诀!

这一路龙象大力诀却是淬炼筋骨,增长力气的无上法门,共有一十三层,每一层都能增加一龙一象的大力。

如是修炼到绝顶的一十三层,筋骨凶猛,一拳一脚,能附带一十三头龙象大力。

传授了两路十二兽形诀,令苏尔吩咐王崇专心修炼,待得小有所成,自己再传其余拳法。

言罢!

令苏尔就扬长而去,没有做丝毫停留。

王崇恭送走师父,心头欢喜不尽,暗暗忖道:“十二兽形诀居然可以炼就罡气。此法乃是玄门正宗,必然比桃花公子秦旭的桃花罡煞要厉害不知多少倍,我一定要努力学成。”

令苏尔一走,洞府的烟云就自然散去,燕北人和尚文礼都知道,这就是人家师父传法,不令自己等人听到,也没敢去打扰王崇,各自回去自己的洞室。

胡苏儿虽然有心,跟王崇说几句话,但是王崇也不理她,小狐狸也只能怏怏的,蹲在一个墨玉墩上生闷气。

王崇把令苏尔所授的两路拳法暗记于心,此时一一施展开来,跟令苏尔的演练的拳法分毫不差。

十二兽形诀最根本的妙处,却是在七二炼形术上。

没有七二炼形术的根基,根本无法催动这路拳法,外人瞧去招数,也学不到其中精妙。

王崇练拳的时候,也不怕被人瞧看。

小狐狸在一旁生闷气,也不是没有偷窥,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怎么都学不会,不由得更加生气了。

王崇把两路拳法,翻来覆去,打了数十遍,每一遍都有不同心得,每一遍都更有几分玄妙体会。

白蛇吐信掌,最讲究驾驭真气,要把一股掌力练的夭矫灵动,更可任意转弯。

若是对敌的时候,一掌拍出,敌人伸手阻挡,却忽然发现,对方的掌力圆转,凭空改换方向,当真是防不胜防,只怕一招就要落败。

至于龙象大力诀,更是威猛刚烈无双。

就算只修成一二层,拳脚的力量都会大致不可思议,超过了尚文礼的九牛二虎一条龙的外门硬功。

毕竟仙家正宗拳法,远远胜过了凡俗的武学。

此后,每隔三五日,令苏尔就会出关半日,传授王崇或者一路,或者两路拳法。

王崇先后学了白蛇吐信掌,龙象大力诀,龟甲玄罡炼,灵鹫裂骨爪,灵豹十八翻,仙鹤舞空劲。

令苏尔传了六路拳法,忽然就跟徒儿说:“自己修行到了关键时候,半年内都不能出关。”让他自行练习这六路拳法,待得自己出关,再传授其余六路。

王崇虽然有些可惜,不能尽数学全了拳法,但也暗暗窃喜,令苏尔让他学成了十二兽形诀,便即下山,去完成做乞儿二十年的诺言,如今他只学了六路拳法,暂时就不用下山去了。

令苏尔闭关突破境界,王崇也只有自行琢磨,学到的六路拳法。

龟甲玄罡炼是一等一的护身硬功,灵鹫裂骨爪和灵豹十八翻,一是手上的功夫,能生裂金石,一是身法,不但是一等一的轻功,也是最为玄妙的柔韧筋骨之法。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三)

仙鹤舞空劲最为奇妙,也是一路轻功。

只是这路轻功已经彻底脱出了凡俗武学的界限,跟峨眉的太清玄羽诀一般,都是御气行空的法门。

以王崇现在的胎元境的修为,只能当做一门吐纳清浊的炼气心法,还修炼不得真正的仙鹤舞空劲!

王崇闭关苦修,忽忽就到了年底。

饶是毒龙寺一脉,乃是修行门户,却也热闹起来,到处都张灯结彩,甚至好多洞府外都贴了春联和福字,也颇喜气洋洋。

年底将至,毒龙寺一脉除了人间的喜庆,还有一件大事儿,那就是——三脉斗剑!

原本令苏尔门下空虚,并无半个徒弟,自然也不会参与,但这一次却又不同了。

红叶禅师一脉,还留在毒龙寺的有五个——天音子,一龙上人,张凤府,五龙子,黑山上人。

葵花道人转劫而去,但是门下两位弟子,却留在了毒龙寺。大弟子叫做寇白楼,二弟子叫做顾横波,门下也各有数十名门徒。

再算上令苏尔门下的王崇,如今三脉齐聚,也算是难得的盛况!

王崇来了毒龙寺这么久,也一一拜会过几位师兄。

不拘是红叶门下的天音子,一龙上人,张凤府,五龙子,黑山上人,还是葵花道人门下的寇白楼和顾横波,态度也都颇和善。

这几位师兄,在王崇去拜会的时候,每人都赠了一两件礼物,作为他拜师的贺礼,论起表面来,肯定是其乐融融。

王崇几次拜会诸位师兄之后,觉察出来这些师兄的态度,其实颇为微妙。

有几位是“真”和善,比如葵花道人门下的寇白楼和顾横波,又比如红叶禅师门下四弟子张凤府。

只是王崇跟这几位师兄年纪相差颇大,又非是同一个师父,再加上另外一些不好说出口的原因,所以大家也不算亲近。

另有几位师兄,却只是表面功夫,比如天音子和一龙上人、五龙子、黑山上人等几位,其实心底对他颇为不屑。

若不然也不会有他们门下的晚辈弟子,屡次三番地私底下顶撞王崇这个小师叔了。

若是换一个鲁钝的,看不清形势,兴许还会跟这几个师兄告状,说被他们门下弟子欺负,但王崇怎会连这点都看不透?

没有天音子等人放纵,这些四代弟子如何敢如此明目张胆?

红叶禅师和葵花道人入门比令苏尔都早了二三百年,他们门下弟子修道的年头亦颇久。

红叶禅师首徒天音子,拜入毒龙一脉,已经超过两百年,功力深厚,不输给峨眉的几位长老。

当然……是峨眉二代长老中,剑术最差的那几位。

就算其余几位师兄,除了红叶末徒赵剑龙之外,也都学道超过百年,剑术精妙,道法深邃,非是寻常旁门之士可比。

铁犁老祖把掌教的位子,传给的小徒弟令苏尔,无可改换,但三代掌教却未必一定是令苏尔门下,红叶门下何尝不能争求?

更何况,令苏尔只有一位弟子,还是新入门的小徒弟,不但势单力孤,修为更是不济。

如何比得上红叶门下,不但有八大弟子,更有数百徒孙,就算重徒孙也有百余,不管是论修为,还是论丁口,都大占上风。

真正想要做毒龙寺三代掌教,并且暗暗图谋的,自然就是红叶首徒天音子。

除了张凤府,性子恬淡,红叶门下其余几人,也都一力支持这位大师兄。

至于葵花道人门下的两大弟子,自成一脉,也不来掺和这种事儿,倒是做了一个袖手旁观。

王崇作为令苏尔门徒,正是天音子想要成为三代掌教的唯一障碍。

此番三脉斗剑,天音子几次三番放话,要让王崇来主持,这却不是一个好差事。

王崇也不去跟燕北人,尚文礼和小狐狸说起这些,他眼瞧三脉斗剑越来越近,心下烦闷,出了自己的洞府,去寻毒龙说话。

王崇到了东山壁下,望着不管看了多少次,都深为震撼,气势磅礴,宛如神魔的毒龙,自言自语道:“我不过才胎元之境,都不会剑术,如何就能主持三脉斗剑了?”

“只是想安心修道而已,何来这么多腌臜?”

王崇发了几句牢骚,却听得一个声音传入了耳朵:“你可知道,为什么铁犁传位给你师父吗?”

王崇吃了一惊,见毒龙仍旧懒洋洋的,一双巨大的龙睛,只睁开了一条缝,似乎颇有些戏谑之意。

他态度恭谨的说道:“并不知道!”

毒龙呵呵一笑,又复问道:“你来这里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过铁犁和红叶吧?”

王崇答道:“不曾!”

少年心底颇有些好奇,为何今日毒龙会这般和善,跟他提起此事。

毒龙呵呵呵怪笑了几声,忽然说道:“你走到我眼里来。”

王崇微微惊讶,但他自信,没有听错,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古怪来。

毒龙把一只眼睛睁开,宛如明镜寒潭,光怪陆离,深不可测。

王崇稍稍迟疑,向东山壁攀援上去,他如今也有胎元境的修为,更修炼了十二兽形诀的灵鹫裂骨爪和灵豹十八翻,一双手宛如钢钩,抓在山石上,稳如铁铸,身法又复灵巧,不一刻,就爬到了毒龙的眼前。

毒龙催促道:“快些进去!”

王崇抖擞精神,试着举步,毒龙的龙睛,宛如一泓水潭,并无丝毫阻碍,让他径直就穿了进去。

走入毒龙的眼睛,王崇眼前云雾升腾,不知有多源深,他正犹豫,是否该继续前行,就听得毒龙喝道:“转过身来!”

王崇依言转身,毒龙的龙睛,此时却化为一面巨镜,他站在龙睛之中,便可眺望千里万里,不要说毒龙寺的内山门,毒龙谷的景致,就算外山门,迢迢千里山河,都尽在眼中。

“好生神奇!”

王崇才自感叹出口,毒龙就喝道:“莫要看那些没用的,去瞧一瞧通天殿。”

王崇向通天殿望去,这座九层的大殿,竟尔被一眼看透,宛如琉璃,内外通明。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四,为白银萌缓则加更)

通天殿的最底层,有一尊高有丈六的古佛,这尊古佛通体如黄金铸就,头顶牛山濯濯,光秃无比,脑后却有一圈短发,宛如宝光,眉目间颇有古意,穿了一件百衲衣,赤足芒鞋,正在打坐。

只是这尊古佛,虽然气息渊深,和天地元气潮汐紧紧呼应,生出浩瀚佛意,宛如西方古佛陀真身临世,却无半点生气。

古佛身下是一个狰狞可怖的肉团,遍布肉瘤,生有百眼,无口无鼻,十余条筋肉纠结的肉臂,狂舞不休,不断爆发十色光晕,一层一层,一波一波,似乎想要掀翻身上跨坐的古佛。

王崇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全身真气澎湃,化为真火焚空,直欲把他化为灰烬。

王崇心头惊惧,此乃走火入魔,被引动内火之兆,修行中人最为惧怕的磨难,就算他修为再高十倍,出现这等兆头,也只有等死而已。

内火一起,一身修为就是最酷烈的火油,能把修行人的元神魂魄肉身,乃至过去未来一起烧末,再无半分存世痕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娉婷妖娆身姿出现,一纤纤素手轻挥,无穷云雾蒸腾,就算借助毒龙的龙睛,王崇也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与此同时,他体内忽生凉意,内火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消去。

毒龙笑了一声,对那个娉婷妖娆身姿出现,似乎也不以为意,喝道:“那个肉团就是红叶!”

王崇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问道:“可是道化?”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惊人!

王崇都忘了谨慎,忘了自己“不该知道”道化,脱口就问出了一个早有答案的问题。

道化!

乃是修行中人,最为可怕,也最不想面对的劫难,与魔染并列。

天道无私无念,不以物喜,不生慈悲,亦无恚怒。

生灵之修行,不拘道魔两家,究竟根底,都是窃取天道威能为己用。

天道威能无穷,更无生灵执念,对众生窃道,并无任何反应,但天道威能如何是好窃取?

只要一个迷失,就要被天道同化,变得如天道一般,无私无念,无欲无求,甚至无生无死,无有无来去。

毒龙轻笑了一声,说道:“没错!就是道化。”

“红叶想要修成太乙不死之躯,结果功亏一篑,肉身失控,化为了——道孽!”

“他拼尽最后一丝法力,把元神转为镇物,压住了燥乱的肉身……如今就是这个模样了。”

王崇心底一寒,这才知道,那尊古佛就是红叶的元神,被古佛镇压的妖异肉球,乃是大师伯的道行百炼之躯。

毒龙呵呵笑了数声,说道:“可惜玉霄仙子出手,不让我继续窥视,不然我还能让你看看,咱们老祖是什么模样,可比红叶还恐怖千百倍。”

王崇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甚至都忘了问玉霄仙子是何人,为何身具如斯法力。

毒龙的声音,忽然就高邈起来,淡淡的说道:“修行乃是极度危险之事,一旦修行失控,就会有不可测的后果。如红叶这般,肉身化为道孽,只能运用元神镇压,还是好结果,仍有一丝希望复苏!有些人连元神都失控,那才是再也不可挽回。”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铁犁把掌教之位传给了你师父吧?”

王崇忍不住问道:“葵花二师伯呢?也是修行出了大问题?”

毒龙呵呵一笑,这条镇守山场的异兽喃喃道:“若非是修行差讹,又何必转劫三生?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去劫数,还复本来!”

王崇期期艾艾良久,才叫了一声:“葵花二师伯现在转劫了未?”

毒龙哼了一声,又复变得懒洋洋,也不答他,过了良久才淡淡说道:“比起修行中的诸般劫难,你不过主持三脉斗剑,又能算得什么?莫要唠叨,宛如娘们也似,痛痛快快去面对罢!”

王崇也想要消化一番,刚才知道的东西,被毒龙驱逐,不言不语,转身就走,快接近通天殿的时候,忽然通体生寒。

一只怪眼在识海中裂开,虚无浮现,绽射奇光,盯向了识海的中央,王崇的本我意识。

“糟糕了!是红叶大师伯失控的道化肉身!它怎的盯上了我?”

王崇如何有本事抵挡,这等诡异的道孽?

就在他准备,不管有用无用,先拼命了再说,一只纤纤素手探空而出,捏爆了那只怪眼。

王崇这才又复一个激灵,恢复了正常,加快了脚步,狂奔而去,心底暗忖道:“以后我再也不接近通天殿了。”

他这才明白,为何三代以下弟子,都不许接近通天殿。

因为不能让人知道,这里镇压了铁犁和红叶两代老祖,也怕这些弟子被道孽侵蚀。

一旦被道孽侵蚀,就算阳真境都难免肉身崩溃,元神飘摇,何况如今毒龙寺三代以下,就没有金丹境以上的人物。

王崇回头望去,看到盘恒在东山壁上,宛如神魔般的毒龙,心底忽然生出了迷惑。

“它为何要跟我说这些事儿?怕是大师伯红叶门下的八个徒弟,还有葵花二师伯的两个亲传门人,都未必知道这件真相!”

“而且……他刚才口称铁犁!似乎也没什么恭谨姿态。”

王崇想不明白,也不敢细想。

他回到了西山壁下,并没回去自己的洞府,施展轻功一路攀爬,花了半个时辰,仗着灵鹫裂骨爪和灵豹十八翻爬上最高处。

天音子的洞府,就在西山壁的最高处。

他身为红叶首徒,又是毒龙寺一脉所有三代弟子的大师兄,自矜身份,与众不同,选了最高处,也有傲视群伦之意。

王崇到了天音子的洞府前,喝了一声道:“唐惊羽来拜望大师兄,快些通秉。”

过不得片刻,就有一个小和尚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把王崇引了进去。

毒龙寺佛道双修,门下弟子有的做佛家弟子打扮,有些做道家,也有些就是俗家衣着,天音子师从红叶禅师,他自己做僧人打扮,门下弟子都是小沙弥。

天音子的洞府,比王崇所居大了十余倍,虽然西山壁是三代弟子所居,但天音子的洞府里还有三四十个晚辈服侍他起居,一应奢华之处,迥非人间富贵可比。

这并不是天音子故意如此,也是毒龙寺门中惯例。

就连王崇都带了燕北人,尚文礼和胡苏儿,一起居住,何况天音子这位三代首徒了。

天音子刚好给门徒讲道,才散场不久,还有几个徒弟没走,在跟师父嘘寒问暖,以求亲近,见到王崇,这些四代弟子的脸上,都不加掩饰,露出了倨傲之色。

尤其是刘斐,他曾几次故意为难,都给王崇化解了去。

若非此时在师父面前,不能争闹的没了脸面,早就给王崇一个好看了。

王崇也不理会这些四代弟子,双手一拱,含笑说道:“大师兄!你让我主持三脉斗剑,师弟孤家寡人,如何弄得来?”

天音子虽然一身佛装,却留着长发,披散肩头,似乎个头陀的模样,他脸如白玉,若非是打扮的不伦不类,更像一个读书的士子。

天音子含笑说道:“我们几个老货都要修行,哪里有心思打理这等俗务?刚好小师弟你来,若是嫌弃没有人手,我门下弟子尽你挑选。”

王崇一笑道:“既然如此,就不挑拣了。今日洞内的几个师侄儿,就都拨给我使用吧。”

天音子抖擞精神,喝道:“你们几人,从今日起,就要听从小师叔的使唤。若是敢怠慢,我都打断了腿,逐出门户去。”

王崇也笑道:“哪里需要这等严厉惩罚?若是小弟告几个歪状,饶是师兄弟子徒孙都多,也要被弄的清空。若是真有些懈怠,不如让他们在师兄面前,罚酒三杯如何?”

王崇知道天音子绝不会处罚自己的徒子徒孙,自己就算告状也是没用,所以半是笑谈,半是玩味,直接把话挑明了。

天音子笑一声,说道:“小师弟倒是个忠厚人。”

王崇并非为了三脉斗剑而来,故而他寒暄几句,就若不经意的换了话题,问道:“小弟来毒龙寺许久,一直想要拜见大师伯。只是初来咋到,不知道规矩,故而一直不敢冒昧,大师兄可否帮忙做个引见?”

天音子微微沉吟,说道:“如今师父闭关,苦修本寺的一门大法,我也只有前年才见过一次师父,如今也难见尊颜!只怕须得老师修成大法,功成之日,才能引师弟拜见!”

王崇故作好奇的问道:“不知大师伯修炼的什么大法?”

天音呵呵一笑,说道:“本门佛道双修,老祖师创下了四门大法:其一,号为《大须弥尊胜佛王经》!其二,名曰《斩天魔剑经》!其三,唤作《天符书》!其四,叫《周天道印》皆能修成无上神通。”

“你修炼的七二炼形术,便是咱么这一脉的三种入门心法之一,日后可转修天符书和周天道印!此法循序渐进,每一种境界都有相应功诀,虽然不入大须弥尊胜佛王经勇猛精进,也不如斩天魔剑经杀伐无敌,却最为温和,少有瓶颈。”

“我师红叶修行的是大须弥尊胜佛王经。为了突破至太乙境,炼成大须弥尊胜佛王不坏真身,这才闭关修行,非有百年以上,不得成功,所以你见不得到。”

“大师伯境界好生高妙!”

王崇附和着夸了一句,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底发寒,他讪笑一声,又问了道:“大师兄!还想问一句,二师伯又是修炼的什么大法?”

天音子有些不耐的说道:“二师叔修炼的是斩天魔剑经。”

王崇不再多问,当即就起身告辞,带了天音子的几个徒弟离开。

他离开了天音子洞府,就说道:“我如今德浅,修为又低,故而此事,就全交给给你们。我到时候装个样子,大家脸上都好看些。”

王崇也不待这些人答话,就扬长而去,他本来就是接三脉斗剑的话题,向天音子问一问本门的事儿,哪里有心思真个去管什么门中大比?

这些门人弟子,谁人修为高低,谁人胜负有数,跟他王崇有个什么干系?

刘斐手摇折扇,忍不住嗤之以鼻,语气不善的说道:“还真以为自己是我等长辈了!凭你也配对我等颐指气使?”

旁边有人插嘴道:“若非老师有命,谁人理会他一个孩子。这次三脉斗剑,倒要让几个晚辈挑他一回,让他好生丢个脸面。我们也不挑修为高的,只要几个炼气的晚辈……”

这些人嘴舌一起,就没什么好言语。

王崇早就走的远了,就算他留下来,听到这些话,也不会跟这些人争执。

如今他好容易得学上乘法门,每日都要苦修,哪里有闲心跟人斗气?

纵然这些人可以呈一时口舌之快,十年后,你再看他,二十年后,你再看他,五十年后,你再看看他……

有些人仍旧不成器,有些人……只怕早就化为一杯黄土,当真的看也看不着他了。

王崇回了洞府,心头不由得嘀咕,暗暗忖道:“毒龙寺一脉的道法似乎有些蹊跷,怎会两代老祖都出了问题?”

“铁犁老祖,红叶禅师,乃至葵花道人……都下场不好。”

王崇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也亏得他出身魔门。

魔门中人修行出岔,下场凄惨的数不胜数,也算是见多识广,所以少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暗暗忖道:“就算毒龙寺一脉的道法有些蹊跷,总也比魔门好!就算我能在魔极大典上,得魔极本宗前辈长老看重,去修炼最高深的天魔万化玄变经,也未必就好的了多少。”

天心观源出自魔极宗,故而虽然是天魔旁门,也有真传。

魔极宗为魔门第一大宗,从魔极宗分支散叶,开宗立派的别传,旁门,外道不计其数,只是大多数都缘起缘灭,传承数代,就满门死绝。

魔极宗每二十年一度的魔极大典,所有源出自魔极宗的别传,旁支,外道弟子都有资格参与,秀出群伦之辈,有机会被魔极宗长老选入本宗,参修魔极宗的上乘大法。

《天魔万化玄变经》为魔极宗无上典籍!

这部魔经包罗万有,洋洋大观,分为上中下三卷。

上卷《玄玄天书·七十三卷》,中卷《紫府秘箓·一百零七卷》,下卷《星君神册·二百八十三卷》。

王崇所学的五识魔卷,天蛇王经,记载有九鸦魇神术的《鸦神经》都源出自天魔万化玄变经。

只是上乘法门都为魔极本宗掌握,别传,旁门,外道所学,都是中下乘的魔法。

比如天蛇王经和九鸦魇神术,都是星君神册之列,为最下乘的功法。

修习天魔万化玄变经,步步危机,十个人修行能有一个活下来,已经算是侥幸,烈酷惨灭,只会比毒龙寺一脉更甚几倍。

王崇若没有魔门出身,知道魔门修行的种种惨烈,早就饱受熏陶,只是一个寻常的求道少年,知道毒龙寺一脉,两代三位老祖修行出岔,转劫的转劫,道化的道化,不知所踪的不知所踪……

此时早就心神崩塌,无心修行了。

他的心智坚毅,只是稍稍凝神,就把一切负面情绪抛开,仍就开始修习令苏尔所传拳法。

于他而言,毒龙寺一脉,至少阳真境之前都没问题,能修道阳真境最少也是数百年的勾当,几百年后的大危机,有什么恐慌的价值?

炼气之境,只要炼通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

胎元之境,却分了四个层次。

胎元亦先天,先天亦胎元!

但严格来说,应该称作武入先天,道入胎元!

武家先天四境,分别是:初关、入微、化意、极神!

道入胎元的四境,却是:抱元,守真,观相、破妄!

天地元气无处不在,宛如汪洋大海,潮汐起伏,胎元之境之所以号为胎元,就是能胎息天地之元气。

武者入此境界,真气还是真气,虽然能感应到天地元气,但始终有一层隔膜,无法真正的汲取天地元气化为己用,只是能够让真气蜕变,化为先天真气。

武家的先天真气,不入九阶三十六品,跟天心观心法修成的真气一般,亦为品外杂气!

道魔两家正传的修行者,着手就是上乘心法,炼气之初的一缕真气,就等若武家先天之气,也是玄门比武家高明之处,宛如鸿沟,宛如汪洋,不得真传,不能僭越。

比如王崇修成的元阳真气,乃是七阶最上品,列为太乙元真之数;七二炼形真气虽然不如元阳真气,却也为六阶第一,位列——阴阳元精。

武家真气和天地元气相隔,纵然步入先天,也无法汲取天地元气为己用。

同时也免去了一种危机,不会为天地元气同化。

道入胎元!

本身真气和天地元气,无时无刻,都在接触,转换,激荡,渗透……

道家的真气,品质越高,跟天地元气就越为相合,若不能守住自己的真气,一旦被天地元气同化,一身修为,就要尽付流水。

故而胎元之境的第一关,就是——抱元!

十二兽形诀的每一路拳法,虽然也有淬炼筋骨,洗髓易筋之妙,但根本心髓,却是凝练七二炼形真气。

只有真气凝炼无匹,才能不为天地元气撼动。

王崇乃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故而他虽然把令苏尔所传的六路拳法,每一路都勤加修行,却并非平均,把八成以上的精力都用在了白蛇吐信掌上。

俗语有云:千招会,不如一招精!

十二兽形诀本来也不是必须要尽数修炼,才能拔升境界,与王崇来说,他尽可先专精一门,有所突破,再高屋建瓴,修习其他拳法,必然有事半功倍之效。

王崇双掌翻飞,隐隐已经有一条宛如白蛇的真气,在双掌间盘旋,虽然尚做不到令苏尔那般,白气如烟,绕身如电,灵活夭矫,如臂使指,但却也颇有些玄妙。

燕北人和尚文礼,这两人的年岁,其实差了几乎有四十岁,但因为机缘变故,如今却如多年之交。

两人虽然看过了无数遍,王崇练拳,却除了艳羡,再无其他想法。

燕北人收回了目光,忽然问道:“尚老前辈的飞火击雷大法修行的如何?”

尚文礼含笑说道:“颇有进境,不如我们也出门去演练一番。”

燕北人欣然从之,小狐狸看王崇练拳,早就看到烦闷了,也欢快的跟随了两人,跑出了洞府,在洞府前的平台,找个一个舒服的地方蹲下。

她最近经常变化成小狐狸,反而化为人身的时候少了。

这头小狐狸是觉得,自己变化美貌少女,不足以打动王崇,就想试试萌宠模样,是否能的他好感。

这等小心思,却不为外人所知了。

燕北人选了一个地方,双足微分,身躯不动,双手间就隐隐起了风雷之音。

尚文礼也露出惊容,叫道:“燕北人老弟,你已经突破到了第四层么?”

燕北人含笑道:“正是,老前辈好眼力。”

飞火击雷大法,乃是清月大师做横行数省的大盗时,精修的厉害法门。

可从炼气,胎元,一路修行到天罡境,就此潜力垂尽,前去无路。

虽然也是修行法门,超过了凡俗的武功层次,但却颇为下乘,有所极限!

飞火击雷大法虽然法门下沉,炼出的真气品质却还算不俗,能入阶入品,尽管也就是最低的一阶中下品罢了,却有胜过许多旁门左道的妙处。

这路飞火击雷大法公分一十二层,前四层乃是炼气级数,第五层到第八层对应胎元四境,最后四层照应罡煞之境。

燕北人把飞火击雷大法修炼到了第四层,那是只差一步,就能突破胎元,晋升全新境界了。

饶是尚文礼,也是武林中的前辈,自负天赋不输年轻人,也颇感慨燕北人的天资。

尚文礼轻叹一声,说道:“燕北人老弟,若非是受了家室拖累,以你的天资,行走江湖,名声必然远在老夫之上。”

燕北人笑道:“一饮一啄,莫定天非!如今我们有幸随同公子修行,得传如斯上乘大法,还有什么不知足?何况我们两个后继有人,红云和金铃都拜师峨眉这等大派,当真算是苦尽甘来,运气不凡了。”

尚文礼一笑说道:“也是,也是!老夫居然还不知足,真是越老越是贪心。”

尚文礼双掌摆出了百步劈空掌的架子,亦是雷音暗生!

燕北人瞧得分明,暗暗忖道:“尚老前辈比我多了四十年功力,如今飞火击雷大法也修行到了第四层,却比我犹要深厚几分,只怕过不得多久,就要突破了。”

他也是心头,豪气顿生,一招奔雷掌就正面迎击了过去。

尚文礼大笑一声,接招招架,两人龙腾虎跃,斗在了一处,数十招内,都不分上下。

就在燕北人双掌一摆,想要使一个绝招的时候,忽然听得背后风声,小狐狸也尖叫起来,急忙撤了招数,反手一掌,顿时感觉到一股大力涌来,把他震退了三四步。

燕北人愤怒回头,却见一个衣衫华丽,却面容丑陋的年轻公子,手摇折扇,脸上也颇有惊容。

刘斐早就瞧不顺眼王崇,他过来是因为师父天音子有令,见到王崇的两个手下在练武,就忍不住想要暗算一个。

反正他也不怕王崇来找麻烦,出手极狠,若是燕北人反应慢了一分,只怕就要被当场打死。

刘斐出手一击,居然被燕北人挡下,只是退了几步,也觉得没趣儿,喝道:“让唐惊羽出来,我师父有话跟他说。”

虽然王崇从不跟燕北人和尚文礼,说起门户中的事儿,但是两人都是久走江湖,经验丰富,早就瞧出来,其他同门都颇冷淡,有些人态度还极恶劣。

两人也不敢替王崇招惹麻烦,燕北人冷哼一声,扭身就进了洞府,尚文礼一招手,让小狐狸到自家身边来。

胡苏儿虽然也得了大葵花神罡,五色梅花罡煞和飞火击雷大法的传授,但是她却都没法修炼,本事太弱,尚文礼怕她吃亏。

小狐狸软萌,又娇俏可喜,跟尚红云和燕金铃又是结交成了姐妹,虽然后来尚文礼知道,这个女孩子居然不是人类,是个妖怪,却也没有慢待,反而颇多喜爱,故而此时,主动维护。

小狐狸急忙跑去尚文礼的身边,还冲着刘斐翻了一个白眼。

刘斐刚才还未注意到这头小狐狸,此时忽然眼睛一亮,暗忖道:“这头小狐狸,皮毛不错,抓回去剥了皮,做个垫子,倒也好看。”

胡苏儿也不知道,刘斐居然有这等凶恶念头,蜷缩在尚文礼身边,眼睛咕噜噜的,也在等王崇出来。

过不得片刻,王崇就同了燕北人出来,他的脸色极端难看。

刘斐出手暗算燕北人,这事儿,他绝不想忍!

王崇见到了刘斐,就冷冷的问道:“你家师父,就是教你,让做师叔的出门迎你吗?”

刘斐暗算燕北人这事儿,让王崇十分生气,但他却不会以此为借口,跟刘斐交涉。

燕北人地位太低,就算被打死打伤了,不过道歉一句,不能重罚。

但刘斐让自己来出门迎他,不是亲入洞府去拜会,逆了长幼尊卑,这件事可就……能做大文章了。

刘斐冷笑一声,一脸不屑的反问道:“你又能奈我何?”

王崇森然不语,他本想教训刘斐一番,但这位师侄儿如此跋扈,顿时就改了主意。

刘斐自以为得计,又复火上浇油,骂道:“你有什么本事?也敢当你刘爷爷的长辈?你学道有几个月?炼通的几条经脉?我一只手就能打的你遍地啃屎。”

王崇做人把细,早就从毒龙嘴里知道刘斐的修为高低,他入门已经快十五年,已经修成了胎元之境,还蒙师父天音子宠爱,赐下一把玄罗扇!

就如红线公子秦旭想要抢夺杨拙真老道师门的符本,祭炼的花神扇一般,玄罗扇也是一件御使罡气之宝,能够御使飞云转月罡煞!

刘斐却没王崇这点眼力,他以己度人,自己修行十五年才有胎元境的修为,便认定“唐惊羽”拜师才没多久,“十成十”还在炼气的层次。

在刘斐的心里,王崇才入门几个月,就算日夜用功,能够炼开两三条经脉,都已经算是“天资横溢”,自觉所说的并不是狂话,反倒是实话实说罢了。

王崇每日修炼都在自己洞府里,他也没有必要,给人展示修为。

刘斐自然也不知道,这位小师叔早就炼气大成,在炼气圆满根本没有停留,直接突破到胎元境,如今已经跟他同一境界。

要说,这是刘斐傲慢高贡,却也不见得。

燕北人和尚文礼都是四十年上下,才能修成先天,虽然人间武者比不得道门,但两人也是武者中天资横溢,极具天份的人物了。

在人间武家已经是千里挑一。

只是刘斐料不到,世上还有王崇这般天才。

燕北人,尚文礼和胡苏儿都气的什么也似,双眼都似乎要冒出火来,只是不得王崇发话,三人都不好说话。

刘斐扫了一眼,王崇主仆四人,冷笑一声,骂道:“你们莫不成还敢跟我动手?”

王崇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笑,问道:“师兄有什么话说?”

刘斐只道王崇已经服软,冷冷说道:“明日就是三脉斗剑,师父让你好生着紧,若是出了事儿,拿你是问!”

王崇也不言语,刘斐传了话转身要走,他手里扣了一团真气,微微生出几分犹豫。

就在此时,刘斐忽然又转身回来,伸手一指小狐狸,叫道:“我最近打坐,屁股有些生硬,你把这头小狐狸给我,剥了皮做个垫子。”

王崇嘿然一声冷笑,这会儿他可不犹豫了。

刘斐探手就想要抓胡苏儿,胡苏儿气的浑身发抖,她知道自己法力不济,一扭头就跑回了洞府。

燕北人和尚文礼一起上前,四只手掌齐出,掌风激荡,拦住了刘斐。

刘斐冷笑一声,喝道:“人见武者!也配跟我动手?”他掌中玄罗扇一挥,层层云雾生出,分出两道,同时击向两人。

燕北人和尚文礼接了一招,只觉得一股大力推来,各自退开了几步,都是脸色骇然。

两人都是踏入先天甚久的大宗师,自忖武功已经是人间绝顶,又复修行了飞火击雷大法,这等玄妙法门,居然两人合力,还抵挡不住这个年轻公子一招。

刘斐也是惊讶,他刚才没能重创燕北人,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出尽全力,此时他已经毫不留情,居然也没能拿下两人,只是将两人震退。

刘斐却不知道,燕北人和尚文礼都修炼了飞火击雷大法,已经不算是凡俗武者,玄罗扇威力虽然玄妙,奈何他的功力却太差,发挥不得三五分威力。

刘斐不甘心,玄罗扇一挥,又复想要继续出手。

王崇终于忍耐不得,随手在腰间一拍,取了红线剑囊出来,冷笑道:“可是要比一比剑术?”

刘斐这才止住了玄罗扇,盯着红线剑囊,眼神里都是嫉妒,凝视良久,转身就走。

他虽然深的天音子宠爱,也只得了一把玄罗扇,并无飞剑傍身。

王崇虽然修为低,若是令苏尔给徒弟什么秘传,也不是不能驾驭飞剑。

刘斐自忖玄罗扇对上飞剑,十之八九要吃亏,这才不忿而去。

王崇手中扣的一团真气,倏忽飙射,刘斐听风辨形,玄罗扇反手抽下,把这团真气打散,头也不回,傲然而去。

他只以为,王崇是心头恼怒,这才出手,这团真气实在太弱,更让这位天音子门下,生出了轻视之心。

王崇一挥衣袖,喝道:“回去!”

尚文礼和燕北人拱手一礼,回去了洞府,王崇却没有回转,冷冷的望着刘斐的背影,忽然自言自语道:“若是比手段狠辣,比心肠歹毒……”

他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那是一句——如何比得过魔门弟子。

王崇刚才那团真气之中,藏着一只魔头,他如今阴阳之窍里,不知道有多少头魔头,放出来一只,就能暗算人与无形。

至于刘斐是修行到关键时候,忽然被魔头夺了神魂,还是无缘无故,就内火焚躯,又或者忽然倒行逆施,肉身变化,成了魔物……

那就不干他的事儿了。

王崇本来也不想下这种狠手,只是刘斐屡次挑衅,还要抓了小狐狸剥皮,做个垫子,如何还忍得了?

死在魔头手下的修行之辈,死状千奇百怪,各种匪夷所思,就算王崇这种正经魔门出身,也不能尽知一切死法。

他也不担心会出事儿,正邪各派,每年死在魔头手下的修士,不知道有多少。

如今铁犁,红叶道化,被镇压在通天殿,葵花道人转劫去了,他师父令苏尔闭关……能看出来这件事儿有蹊跷的人,一个都没得功夫。

王崇忍不住向东山壁眺望了一眼,那头黑色毒龙仍旧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修行,还是沉睡。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五)

王崇心底暗暗忖道:“修行之事,哪里有瞻前顾后?杀了刘斐也就杀了,这种四代弟子的命,也不甚值钱。就算出了事儿,我也认命,何况未必出事……”

一拂袖袍,他也回转洞府去了。

刘斐去跟天音子覆命,把王崇用红线剑吓唬自己的事儿,加油添醋说了一遍。

天音子虽然护短,但究竟找不到王崇的错处,只能打发这个徒儿回去休息。

刘斐告状不成,怏怏回了自己的洞府。

他的洞府在南边山壁上,远不如天音子,王崇等人所居,只有五十步见方。

他心头忿忿,只有妒恨,恨不得找机会,立时把“唐惊羽”这个小东西杀了,碎尸数段。

“凭什么!这个小王八蛋,只是运气好,拜师了令苏尔门下,就有机会做三代掌教?”

“我修行道法在四代弟子中,仅次于二三人而已,又是天音子师父门下最得宠的弟子。按照规矩,正应该我师父做三代掌教,我便是四代掌教……”

“我恨,我恨,我恨……”

“那个小王八蛋,居然还有一套飞剑,我凭什么就没有?若是师父肯传我炼罡煞法门,最多一二十年,我何尝不能道入天罡?凭什么就不能得一套飞剑?”

刘斐开始还只是心头如此想,也不知道何时,就大声嘶吼起来。

洞府只有他一人,所以也无人提醒,刘斐自己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异状。

他每一次情绪波动,脸上都会长处许多宛如触须的东西,甚至盖过了口鼻,每一次大吼大叫,这些触须都轻轻颤抖,诡异非常。

刘斐直到吼叫的身心俱疲,偶然一抹脸,这才脸色骇然,觉察到了自己的异状,他急忙扑到一面铜镜前,只望了一眼,就长声的惊叫。

刘斐脑子混乱,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双手颤抖,脸上也有许多东西颤抖,心头越来越是恐慌,大叫一声,冲出了洞府,直奔西山壁。

刘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求师父天音子救命。

他把一身本领都施展开来,狂奔到了西山壁下,攀援而上,到了天音子的洞府外,不等通秉就闯了进去。

天音子的洞府,可是有好些随侍的小沙弥和仆从,骤然见到一个“怪物”闯入进来,都惊叫起来,甚至有人扔出两个“暗器”,打向了刘斐。

刘斐取出了玄罗扇,催动了飞云转月罡,扑飞了两件暗器,狂叫道:“师父!师父!救命,救我……”

天音子正在打坐,思忖明日的三脉斗剑,忽然见到一个满脸生出肉触须,口呼师父的怪物,也是心头凛然。

天音子被闯入洞府的刘斐,吓的直接就跳了起来。

他身为毒龙寺三代首席大弟子,修为不凡,眼光见识也不差,只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怪物”是自家徒儿,更认得出来,刘斐已经被天魔附身。

“不能让他近身!”

天音子第一个念头,当然不是救徒儿,被天魔附身之辈,已经化为魔物,休说天音子,就算是他师父红叶禅师“复生”,也救不了。

天音子更怕自己也被天魔所染,出手就是一道剑光。

刘斐慌乱扑向自己师父,想要求师父救命,哪里料到,迎接自己的却是一道剑光!

天音子剑光一起,斩了刘斐,把这个徒儿腰劈为两段,随手一圈,就有一道禁制飞出,把刘斐的尸身圈禁,他喝道:“莫要过来,这是魔物,一旦沾染,谁也救不得。”

被斩杀两段的刘斐,身子兀自在扭动,就好像两段身子都活了过来,诡异莫名。

此时也有人认出来,这个满脸肉触须,被天音子老爷斩成两段,两截的身子,还能分别蠕动的怪物是刘斐刘公子,毕竟玄罗扇是个信物,但又有何人敢接近?

天音子也是有些慌乱,他也就是大衍境的修为,也怕遭遇魔头,废了一身修为。

这位红叶禅师首徒,抬手处,就是一团雷火打下,他连洞府都不打算要了,一面喝令所有人离开,自己也驾驭剑光飞出洞府外。

一面狂轰不休,用数十团雷火,把刘斐两截尸身轰成飞灰,连自己的洞府都轰塌了,这才罢手。

天音子心有余悸,暗暗忖道:“这却是怎么一回事儿?”

“刘斐怎么就被天魔所染?难道他偷学了魔门的功法?是了!必然是上次他出山去,结交了魔门的人物,偷学了魔门的邪法,私自修炼,结果练出了岔子……被天魔所算!”

天音子一时间,也想不到刘斐惹怒了王崇,被王崇暗算,只能想到刘斐做人不检点,结交魔门人物头上去。

天音子出手,轰塌了自己的洞府,早就把西山壁上居住的毒龙寺三代弟子都惊动了,好些人飞出洞府,见到天音子,都急忙问道:“大师兄,出了什么事儿?”

天音子强自镇定,喝道:“是刘斐那蠢货,在外面偷学了魔门邪法,心智被魔头所夺,倒行逆施,居然要暗害我,给我以飞剑斩之,又复以雷法轰灭了魔灵。”

天音子在毒龙寺一脉,三代弟子中威望极高,故而这些说辞,顿时让所有人都相信了。

毒龙寺一脉,也都是正经的修士,如何不知道魔头的厉害?

五龙子忿忿的骂道:“刘斐这厮,越发的不成话了,居然勾结魔门,还偷学魔门邪法。亏得我还十分看重他,以为这混账东西,日后能够接掌大师兄衣钵。”

黑山上人亦是满脸怒容,陪着师兄,骂了好几句刘斐。

红叶禅师门下,八大弟子修为有高有低,五龙子和黑山上人都不过才天罡境的修为,是修为最差的两人,早就投靠了天音子,故而极力表现。

天音子也有些心灰意冷,他还真有过思忖,如果刘斐肯努力修行,一旦突破胎元之境,成为天罡境的修士,未尝也不能提拔一番。

哪里料得到,这个徒儿如此的不争气,不知道哪里学了魔门邪法,还修行至走火入魔,为魔头夺了身躯。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六)

天音子沉吟良久,说道:“刘斐只怕就是为了明日的三脉斗剑,才不惜冒险,想要借助魔门邪术突破境界。他哪里知道,魔门若是这般容易,就能突飞猛进,也不会被玄门正宗压制了。”

“我们毒龙寺一脉,佛道兼修,乃是极上乘的道法,苦苦修炼,日后也未尝没有一番功果。”

“此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尔等都要记得,内心警惕!不可再有行差踏错,走了刘斐这种道路。”

天音子借机训诫了一番师弟们,几个师弟都点头称是。

葵花道人一脉的寇白楼和顾横波,脸上倒是恳切,心底却都有些偷笑,乐得看天音子出丑。

天音子也是无奈,他交代了几句,就另选了一处洞府,带了门人和仆从住了进去。

天音子才入住新洞府,选了禅修道室,就有人来趁夜来求见。

趁夜来拜会的都是他的徒弟,尤其是最杰出的那几个,一个不落,都凑了过来。

天音子作为红叶首徒,三代首席大弟子,自己也收了数十名弟子,成材的不过三五人,其中就有刘斐。

刘斐出了事儿,其余的师兄弟哪里有不来邀宠的道理?

天音子颇为烦闷,应付了这几个徒弟几句,就吩咐他们滚蛋。

有个叫做徐黑明的徒弟,平日早就垂涎刘斐的那柄玄罗扇,忍不住就问道:“师父!刘斐师兄的那柄玄罗扇,可须我去取回,毕竟也是一件罡气之宝。”

天音子犹豫了片刻,罡气之宝虽然不如飞剑,但也极为难得,他才不过大衍境界,玄罗扇这种宝物,手头也没几件。

当下就对几个徒儿说道:“玄罗扇在我的旧洞府里,当时急于诛杀刘斐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未有来得及收回,你们去挖掘出来,送至我处。”

几个徒弟都欢喜不尽,急忙一窝蜂的去了。

王崇是第二日,才知道刘斐“去了”。

他就当做没有任何事情发情,仍旧按照原来的安排,汇集毒龙寺四代和五代弟子,开始了年关的三脉斗剑。

铁犁老祖旧不出现,红叶禅师“闭关”,葵花道人转劫,令苏尔也是闭关,故而毒龙寺日常诸般事情,都是三代第一人天音子主持。

这一次,天音子推给了王崇,所有的四五代弟子,都想要瞧看这位小师叔,或者小师叔祖的笑话。

三代弟子按照各自的师父,分成了九堆,红叶门下有八个徒弟儿,但最小的徒儿赵剑龙却没有收徒,故而算上寇白楼和顾横波的门下,也只有九支。

其中又以张凤府门下,为最少,只有两人!

不过若论实力,也是张凤府门下最强,他的两个徒儿都是天罡境,毒龙寺四代弟子,也只有这两个是天罡境,其余都是胎元和炼气的层次。

故而,虽然说是三脉斗剑,其实并不能真的比斗剑术。

因为四代弟子中,懂得剑术的不过寥寥数人,五代弟子更是一个不会,就算是会舞剑,那也是凡俗的剑术,不是仙家剑术,算不得会剑术。

王崇高踞观台之上,眼瞧下面这些四代五代弟子,一个个呱噪嘈杂,根本没有人在乎自己,便也不开口,心头暗忖道:“他们这是欺负我功力浅,镇不住场面……”

王崇虽然没主持过,这种门派大比,但好歹也曾是天心观弟子,知道一些规矩。

这种门派大比,为了激发门人弟子的热情,多半都有奖励,不是法宝丹药,就是门中秘法,绝无空口白话,就让门人弟子比斗一场的道理。

天音子故意为难,所以什么奖励都不出,他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哪里有什么东西可奖励?

做师叔,乃至做师叔祖的,连区区门中大比的奖励都出不起,自然就要颜面扫地,没了脸面,日后自然也执掌不得门户。

天音子的算计,一环又复一环,也算的阳谋了。

王崇望着这些四五代弟子,忽然露出了微笑,叫道:“我偶得机缘,得了云台山一脉的十二花神罡煞的修行法门。此番大比,头十名可以传的一门炼花神罡之法!可以任挑选一门,第一名可独得三种炼罡法门,也是可任尔等挑选!”

此言一出,就连张凤府门下的两个徒儿都心动了,罡气又非只能炼一种,多炼一种,就多一层威力,好处无穷。

那些还没有得传炼罡法门的四五代弟子,更是欣喜若狂,都高声喝叫起来:“请唐师叔,唐师叔祖主持斗剑!”

王崇一句话就扭转了局面,当下笑吟吟的,按照规矩,吩咐这些毒龙寺弟子,一一领取的号牌,然后分了比斗的顺序。

王崇对这等炼气和胎元境的拼斗,全无兴趣,他在观台上,眯着眼,养蕴真气,除了有人胜出,宣布一声,就再无其他事情可做。

晃眼到了下午时分,虽然还未决出前十,但还有资格争斗的四五代弟子,已经只剩下了二三十人。

其实这种门派的斗剑,比赛颇为混乱,也说不上有太多规矩。

王崇虽然揣摩过几种,比较便利,又复效率极高的斗剑规矩,但他哪里有心思,放在这种地方?

反正大家热闹一场,最后有十个人出来,他传了法门便罢。

张凤府的两个弟子,修为为四代弟子中首屈一指,早就没了人挑战。

王崇伸手一招,把两人叫了过来,问道:“两位师侄儿,都叫什么名字?”

一个身材高瘦的答道:“弟子叫做乔良,我师弟叫做言生!”

王崇笑道:“我已经有些困倦了,就把十二花神罡煞的法门交托你们,待会替我主持,奖励给其余人等。你们两个修为最高,第一必然是你们其中之一,愿意选择修行哪几门,也尽可挑拣,待得把法门抄录后,原本送还。”

王崇早就有所准备,提前抄录了一份十二花神罡煞的口诀。

他本来就有心,把这套法门洗刷干净嫌疑,如今光明正大的拿出来,作为三脉斗剑的奖励,日后跟师父说起来,也会“理直气壮”几分。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七)

至于乔良和言生,会不会多记下几门……

那岂不是好事儿?

王崇这个做师叔的,舍下这份人情,必然会有来有去。

毒龙寺三代,总计十一人。

红叶禅师一脉的八个门人,有三人不在本寺,剩下的人,除了张凤府都已经跟天音子结成了一伙。

王崇也知道,葵花道人一脉的两个师兄,必然会选择袖手旁观。他想要结交同门,也只有性子恬淡,一心修行,又颇“和善”的张凤府可选。

至于结交不结交的下,那有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那有做事儿,就一定要成功的道理?

世上事,总是十分努力,有一二分成功,就算得天眷护。

事事都想顺心,就算贵如天子,财如陶朱、石崇,乃至修成仙道之辈,都是痴心妄想。

世上事,不如意,十常**!大多数人看不透,所以时常烦恼。

乔良和言生心头兴奋,急忙接过了王崇递来的心法,说道:“必然不会耽误了师叔的事儿。”

王崇微微一笑,就此扬长而去,留下乔良和言生替自己扫尾。

傍晚时分,乔良和言生联袂而来,跟王崇交代,究竟谁人取了前十,又都选了哪一种花神罡,自己两人选了什么心法。

王崇也懒得详细计较,收了心法原本,勉励了两位师侄儿几句,略留两人吃了杯茶,乔良和言生就告辞而去。

乔良和言生两人走后。

王崇呆坐了片刻,忽然有孤离之感。

原本在天心观,此种门派大比乃是年轻一代大出风头的机会,他亦夺过几次彩头。但这次毒龙寺的三脉斗剑,他却不能下场,只能做一个名义上的主持之人。

此时想来,虽然地位远比在天心观高了几个层次,却颇有些索然无味。

王崇只是觉得没趣儿,天音子却是非常烦恼。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王崇居然能够轻易把三脉斗剑操持的分明,从头到尾都没有出一丝的乱子。

天音子左右瞧看了一眼,三个师弟也都有些木然。

一龙上人,五龙子和黑山上人这三个师弟,虽然投靠了天音子,但性拙心迟,修为又不高不低,平日并不能帮太多忙。

天音子叹息一声,说道:“唐惊羽主持三脉斗剑,倒也尚算圆满,总不能让他白出苦力,还搭上家私,不知给些什么赏赐才好?”

天音子巴不得王崇出问题,但王崇既然没出问题,他这个做大师兄的,就要赏罚分明。

他是有志做三代掌教的人物,这些细节,不敢轻忽。

一龙上人想了一想,说道:“反正刘斐也死了,就把玄罗扇给了唐师弟吧!”

五龙子和黑山上人也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亦一起说道:“三师兄说的有道理,师兄觉得如何?”

天音子叹息一声,对徐黑明说道:“你去把玄罗扇给唐惊羽送去。”

徐黑明心头不满,他其实也想要这件宝物。

这柄玄罗扇,徐黑明惦记了不知多久,但是他如何敢跟自家师父顶嘴?也只能拱手说道:“弟子这就去。”

徐黑明持了玄罗扇,离开洞府不提,天音子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压下“唐惊羽”,让这个小师弟丢几次脸面,无颜跟自己竞争。

他苦恼了一会儿,见三位师弟也不能替自己分忧,恼怒的喝道:“散了吧!”

一龙上人想要说些什么,但也知道自己宽慰不得大师兄,最后什么也没说,就是拱手一礼,飘然离开。

五龙子瞧了黑山上人一眼,忽然说道:“大师兄!我如今剑术已经颇有小成,想要炼一口飞剑,不知道师兄能否帮我?”

祭炼飞剑乃是水磨的功夫,有些门派更重炼形,有些门派更重炼质,也有些门派形质双炼,自然耗费的功夫就更多。

但不拘哪一家哪一派祭炼飞剑,炼形炼质一次,也都要数十年的苦功。

当初莫银铃的那口分光剑,经过了一次炼形,一次炼质,白云大师就耗费了五十年苦功,煞非容易。

所以齐冰云才会那般恼怒,毕竟就算峨眉这种大门派,家中藏的仙家飞剑都是有数,每一口都珍贵非常。

五龙子想要一口飞剑,但是他才是天罡境,还祭炼不得飞剑,又不想下几十年的苦功,就只有让同门帮忙。

若是取个巧,有七八位同门一起出手,所耗年候自然也就降低了数倍。

尽管这种数人联手祭炼的飞剑,若是同门,还修炼同一种法门,也还好了。

若是大家修为的功法不同,剑光品质必然驳杂,日后也难祭炼更精纯,但终究可以省耗精力,故而在各大门派也颇流行。

天音子微微皱眉,他自己修行还觉得精力不够,哪里有心思帮五龙子祭炼飞剑?

他这边沉吟,五龙子有些急了。

若是没有大师兄帮忙,五龙子哪有本事祭炼一口飞剑,就算他真去耗费几十年苦功,也炼不成剑胚。

白云大师是阳真大修士,把一口飞剑炼形一次,炼质一次,也耗去了五十年苦功,五龙子只不过才是天罡境,给他五六个五十年,也决计炼不出来。

五龙子叫道:“若是没有飞剑,许多不便利,我如何帮得上师兄的忙?”

他见天音子还在沉吟,知道大师兄这是不愿意耗费功夫,帮自己炼飞剑,心头更恼,忽然说道:“既然大师兄不能帮我炼剑,不如帮我借一口飞剑吧!唐惊羽手里不是有一套红线剑吗?”

黑山上人也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插嘴道:“他不过才入门,也用不上这等上好飞剑。我们做师兄的暂借几口,有什么不可?我们也不都要他的,分六口出来,我和五龙子一人三口,岂不是皆大欢喜?”

王崇借助红线剑,吓走了刘斐,刘斐就加油添醋状告了他一次。

虽然天音子找不到王崇的错处,没有处置他,但这几口红线剑却传扬了开来,如今被五龙子和黑山上人惦记。

天音子也有些烦恼,他毕竟是大师兄,还要些脸面,如何就好去抢夺王崇的飞剑?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八)

何况令苏尔还在呢,这位掌教师叔,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天音子沉吟良久,才说道:“你们也别去借了,自己备些宝物,去跟唐惊羽换飞剑吧。”

五龙子和黑山上人,都生出得意之色,两人修道多年,还真有些家私,只是这些家私虽好,却换不来一口飞剑。

有了天音子这句话,两人都心头暗道:“唐惊羽才入门,令苏尔师叔又在闭关,只要哄得这小孩子答应,就算令苏尔师叔出关,又能怎样?”

五龙子和黑山上人,各自回去洞府准备了一番,联袂来寻王崇。

王崇正在自己洞府里,把玩玄罗扇!

他说什么也想不到,天音子为了公平,居然把这件宝物给了自己。

天下正邪各派,所有修行之士,最为惯常的法宝,就是罡气之宝。

这种把一股罡气,祭炼到一件宝物上,只要懂得咒语真言,就能以本身真气驱使宝物上罡气对敌的法宝,运使便利。就算炼气都用得,胎元和罡气也用得,日后成就大衍也一样可以用来对敌。

罡气之宝甚至比飞剑还要流传。

各派天罡境的修士,也许未必有一口飞剑,毕竟飞剑祭炼艰难,耗时太久,可十之**都有一件罡气之宝。

当初红线公子秦旭,虽然炼就了桃花罡煞,还是惦记炼就花神扇。

他若能把十二花神罡煞炼全,威力比自身的罡气大了十倍都不止。

这柄玄罗扇在罡气之宝中算得中品,飞云转月罡气性质纯和,威力远不及十二花神罡煞合炼,但却不输给单独一种。

尤其是催运起来,有层层云雾,缥缈高妙,极具仙真之士的风范,比花神罡煞,一出手就透着邪门,可要雅致太多。

“天音子还真是……”

王崇感慨一声,把玄罗扇收了起来,他倒是没兴趣收藏这件宝物,毕竟他手头还有好几口正经的飞剑。

虽然元阳剑被他藏在扬州的须晴园,但还有红线剑和斩雷宝刀,只有以毒龙寺一脉的剑诀重新洗练,就能任意运使,有了飞剑,也就用不着这种罡气之宝了。

他瞥了一眼,眼巴巴透着艳羡的小狐狸,笑了一声,说道:“想要?”

小狐狸连连点头,随即就觉察不对,急忙摇头,说道:“不敢要,不敢要!”

胡苏儿虽然是个野家仙,见识不足,可也知道这柄扇子的宝贵,他们家的家祖胡三娘子,也惦记过弄这么一件罡气之宝,惦记了几十年,也没摸着过一根毛毛。

毕竟胡三娘子也不过就是勉强入了先天,哪里有资格问津这等罡气之宝?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有什么敢不敢?送你玩了。”

他把玄罗扇随后一扔,砸在小狐狸的脑袋上,把个小狐狸惊的呆掉,好半晌才尖啸了一声,叼起了玄罗扇,撒腿就跑。

胡苏儿跑回了自家的洞室,兜了一圈,才想起来,刚才兴奋太过,居然忘记了跟自家公子谢恩,急忙就地一滚,又复化为了一个娇俏的白衣女孩儿,撒腿跑向了王崇的住处。

王崇见这头小狐狸去了又来,随口骂道:“小旋风一般胡乱跑些什么?”

胡苏儿实在太怕自家公子,脑子浑然,就忘了是来谢恩,把自己念兹念兹,记挂于心的话给说了出来。

“我连个炼气的法门都没有,如何驾驭得宝物?”

小狐狸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大胆,说了这些话,不由得心头害怕,情不自禁的抱住的小脑袋,生怕王崇又要骂她。

王崇微微思忖,说道:“倒也是!我也没甚合适你的修行法门,过几天去帮你问大师兄一声,瞧他哪里可有。”

王崇精通的天心观法门,粗劣无比,又会暴露他的来历,绝不可能传授。元阳剑诀和七二炼形术,太过高深,也不合适传授。飞火击雷**,胡苏儿是个妖类,最怕雷火……

颠倒来去,还真没什么合适的法门。

王崇想着,有空去问天音子一声,因为他早就觉察,毒龙寺一脉,也不是都修行七二炼形术。

甚至有些四代弟子,修炼的还不是上乘心法。

比如天音子应该是跟自家老师,红叶禅师一样,都是修习的大须弥尊胜佛王经,但是他的几个徒弟,就没能学到这种高深法门,刘斐修行的法门,就粗浅的很。

王崇也不怕天音子不传,毕竟他也是三代弟子,又是令苏尔的唯一徒弟,这些粗浅法门,并不值得这位大师兄藏私。

王崇刚刚安抚了小狐狸,就听得有人激发了洞府的禁制,他微微一愣,心头忖道:“怎么又有人来?”

胡苏儿做了些时日俏丫鬟,倒也学得伶俐乖觉,当下就过去,开启了门禁。

五龙子和黑山上人联袂而来,对小狐狸瞧也不瞧一眼,毕竟此等妖怪,他们愿意,也能收付几头。

五龙子和黑山上人,乃是有求而来,故而脸上都堆着笑容,跟王崇先是寒暄了几句,这才转入了正题。

五龙子笑眯眯的说道:“小师弟!为兄道入天罡已经甚久,奈何却没有一口趁手的飞剑,听闻你有一套红线剑,欲求取几口,暂时借用。”

五龙子还是舍不得身家,故而上来就先要“借用”,至于是否有借有还,可就值得商榷了。

黑山上人默不作声,心头暗忖道:“若是唐惊羽这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被五师兄忽悠,我也可以省下些宝贝。”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咱么师兄弟,谈什么借来借去?岂不是太见外了?五师兄想要一口飞剑,我送你就是,只是……小弟最近修行,欠缺了好些事物,以至于进境艰难。”

王崇也是在天心观在魔门从小呆到大,人心诡诈见得多了,哪里不清楚五龙子的想法?

故而一招连消带打,就化解了五龙子的试探。

五龙子心中暗骂:“这小贼好生狡猾!”一面故作大方的问道:“不知道师弟欠缺了什么东西?”

王崇笑嘻嘻的说道:“我机缘巧合,得了一套花神罡煞的祭炼法门,就想炼成两把花神扇。若是师兄能帮我收集两套花神罡煞,我自不吝色一口红线剑。”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九)

五龙子气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心头骂道:“一口红线剑,就想换十二种罡气?你失心疯了吗?”

只是他此番乃是有求于王崇,不好口出恶言,只能压住了火气,说道:“收集罡气,煞非容易!”

王崇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小弟道行浅,本来还想有了两把花神扇也能护身,送一口红线剑给师兄也没什么,哪里想到师兄却如此小气。”

五龙子耐住了性子,说道:“不如一口红线剑,我帮你收集一种罡气,刚才大师兄不是赠了一把玄罗扇,也能用来护身了。”

王崇伸手一指,说道:“玄罗扇那种四代弟子用的玩意,我可瞧不上,已经给身边的小丫鬟了。”

胡苏儿急忙取出了玄罗扇,炫耀的抖开,以示自家公子说的没错。

五龙子险些被噎死,纵然是他,也只有两件罡气之宝,根本舍不得赐给弟子。

王崇拿了玄罗扇转手给了身边丫鬟,这是何等的败家?

他一脸肉疼的说道:“最多三种罡气!”

王崇打了个哈哈,说道:“既然如此,就等令师出关,我问过他老人家,再回师兄吧。”

五龙子隐隐就觉得,有些淤积之气,从胃里泛了上来。

他也没有料到,王崇居然这么滑不留手,暗骂一句:“怪不得他养狐狸,自己也就像一头老狐狸,真个宠物肖主人。”

王崇肚内冷笑,心道:“红线剑虽然品质一般,好歹也炼质一次,一口换一种罡气,你想的倒也美丽。三种虽然勉强持平,但这可不是我求你,是你上门来求我,这种时候做生意,还要持平,可就等若亏本。”

王崇是稳坐钓鱼台,五龙子却有些拿瞎。

他也没什么城府,脸上压不住七情六欲,就有些愁苦的模样,心头苦苦思索,该如何跟王崇讨一口红线剑。

五龙子其实原本,就想用一件护身的罡气之宝,换三口红线剑,只是被王崇抢了话头,一直都被牵着走,根本来不及亮出自己的底线。

此时已经说出了三种罡气,一件罡气之宝就不好再提了。

黑山上人肚内暗笑一声,自己这个五师兄居然被“唐惊羽”,一个小孩子捉弄,他也是有求而来,故而不能让师兄一个人坐蜡,急忙插嘴道:“我也想要跟小师弟讨一口红线剑,不若我们一人出三种罡气,再添一件罡气之宝如何?”

王崇微微思忖,说道:“我又不能炼罡气,只能用来祭炼宝物,小弟才拜师学道,哪里有什么身家?两位师兄再添些,炼宝的天地灵材,勉强也可折算了。”

五龙子和黑山上人一起肚内暗骂,又复讨价还价了一番,三人这才达成了协议。

王崇取了两口红线剑,五龙子和黑山上人各自留下了一件罡气之宝,五龙子没什么灵材,又多留下了一种罡气,黑山上人除了三种罡气,又复搭了一根灵竹为添头。

王崇殷勤留两位师兄,留下来用个晚膳,五龙子和黑山上人本拟用些小恩惠,各自换取三口红线剑,却被王崇挤兑,最后付出了一倍的代价,才混了一口……

两人心底都有些憋屈,不愿意多呆,一起告辞而去。

王崇送走了两位师兄,这一笔交易,他也不知道五龙子和黑山上人是什么情绪,反正他很满意。

“红线剑虽然也还不错,但有元阳剑在手,哪里瞧得上这种剑器?何况我还有一口斩雷宝刀呢。”

“红线剑一套十二口,拆分开来,威力就差了,一口也就相当于一件罡气之宝,又或者三种罡气。我只是要了两件罡气之宝,七种罡气和一根灵竹,这买卖勉强也不算亏了。”

王崇瞧了一眼,摆在自己房间桌案上的两件宝物和七口小葫芦,以及那一根灵竹,微微思忖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可惜,我这些师兄甚穷。若不然,把其余的十口红线剑都卖了,在胎元级数,唐某也算个富户。”

小狐狸和燕北人,尚文礼都在,王崇也只能自称唐某。

他随手取了一件罡气之宝,此宝是一枚金环,能放出火雷罡气,威力比玄罗扇还要强出不少。

王崇把玩了一会儿,丢给了燕北人,笑道:“此物燕先生留着防身罢!下次再遇到刘斐那种不开眼的东西,也不用受什么气了。”

燕北人惊得呆了,急忙叫道:“如何使得?”

王崇也笑道:“法宝再好,终究要人来使,我也只有两只手,难道还能把这些宝物一起使用?”

“若是宝贝都在我身上,遇到大敌,明明有好几件宝贝,却只能用出来一件,因此被人害了,岂不是愚蠢?日后下山游历,遇到大敌,你们各有宝物,十成的本事,只怕能用出来二十分。”

“说不定我不用动手,你们就帮我料理了。”

燕北人毕竟是个武人,一时也想不到怎生辩驳,只觉得王崇的话,十分之有道理,他暗暗忖道:“也是!我有了这件宝贝,遇到什么危险,就能保护的公子安全。”

王崇取了另外一件罡气之宝,随手就扔给了尚文礼。

此宝是黑山上人所炼,却是一对护臂。

黑山上人少年时,也是习武出身,精通拳法,故而祭炼第一件罡气之宝,就祭炼了一对护臂,这对护臂炼了玄阴罡气,使用的时候,能够配合拳法,倒是颇合尚文礼的武功路数。

尚文礼不用王崇劝说,也是躬身一礼,说道:“老夫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让公子有甚危险。”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我修行还浅,日后要多仰仗尚老前辈。”

王崇对剩下的七种罡气和一根灵竹,也不放在心上,他凭此一次交易,倒是摸清楚了五龙子和黑山上人底细。

这两人也跟峨眉的玄鹤道人一样,也都是没得真传之辈,只看他们收炼的罡气,就可知道,两人甚至没得毒龙一脉的四部真传。

这也不是做师父的偏心,各家各派都是如此,毕竟收的徒弟,资质总有高低。

若是真传总授,不做区分,三四代之后,法门就指不定流传到什么人物手里,动摇了立派的根基。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十)

三脉斗剑之后,王崇在毒龙寺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他知道天音子有心问鼎三代掌教之位,自己是个障碍,做事就颇谨慎,除了修行之外,几乎不怎么跟人走动。

过了年关,又是一年新气象。

王崇修习十二兽形诀,进境极快,出了正月,已然真气凝练,突破了抱元之境,晋升守真的层次。

抱元之境,真气就能稳固根脚,不为天地元气同化。

守真之境,要守住真意,更进一步接触天地元气潮汐。

也是七二炼形诀与众不同,在炼气和胎元境界,还要洗髓易筋,淬炼骨骼,故而要比其他法门,进境慢上一些。

燕北人和尚文礼改修飞火击雷**,两人本来就是先天武者,二次突破这一层境界,虽然所修的飞火击雷**,远不如七二炼形术,但修为进步迅猛,竟也不输给王崇,此时也已经先后突破胎元。

王崇抱元、守真!

凡俗世人根本无从感应的元气潮汐,掀起一个接一个的“惊涛骇浪”。亏得王崇已经突破至守真之境,纵然天地元气潮汐,扑击得他的真气动荡不休,仍旧稳如磐石。

在天地元气潮汐中,他的真气化为一条白蛇,不住的吞纳,把六牙龙象,龙甲玄龟,白骨灵鹫,翻天灵豹,九霄白鹤护持在身躯之下。

天地元气潮汐中,世界非有上下,而是分了无数的层次。

王崇在胎元之境,所能感应到的只有最浅近层次,肉身不复存在,只有本我意识和一身真气。

胎元之境,就是要在天地元气潮汐中,淬炼一身真气,直至把真气修炼的圆融无暇,才能以秘法“褪凡身,炼罡脉”,成就天罡之境。

王崇在天地元气潮之中,真气所化灵蛇,不住的吐纳,越发灵动。

他心头守住一点真意,借助天地元气潮汐,反复打磨自身真气,渐渐物我两忘。

约略数个时辰之后,王崇渐渐感觉,自身已经接近了极限,这才清喝一声,真气所化六相溃散,收入经脉之中,退出了修行。

王崇才睁开眼,就听得身边有一个极熟悉的声音,说道:“惊羽徒儿果然用功,就连为师也未料到,你居然已经突破了守真之境。”

王崇急忙下拜,见过了师父令苏尔。

他来毒龙寺已经甚久,但前后相加,也就跟令苏尔小处了数日,得授了半套十二兽形诀。

其余时间令苏尔都在闭关,他也见不着自家师父。

令苏尔颇为欣慰,手抚自家徒儿顶门,笑呵呵的说道:“为师侥幸突破,如今已经证就真人,又见到你如此努力,勇猛精进,十分欣喜。”

王崇偷眼瞧了自家师父,忽然又想起来,被化为道孽的红叶禅师,不知怎么,忽然就有些说不出来的忐忑。

他做出乖巧模样,也不说话,令苏尔抚摸了他顶门几下,就说道:“我先传你十二兽形诀剩下的六路拳法,待得你拳法学全,就要下山去了。你可知道,为何为师要你下山去做二十年乞儿?”

王崇摇头说道:“弟子不知。”

令苏尔叹息一声,先挥手,用法术封禁了洞府,这才对王崇说道:“有些话,为师也不瞒你。”

“你师祖乃是天纵奇才,本来出门佛门,但却觉得佛门心法,有无数违背常伦之处,这才另寻道法真传,想要补足佛门真经。”

“他苦修数十年,创下了《大须弥尊胜佛王经》,本来以为尽善尽美,却发现此法只能修至阳真。若想突破境界,就要被天道同化,这才知道所创法门根基有缺。”

王崇忍不住肚内吐槽了一句:“我大师伯就是被这部真经坑了,如今化为道孽,在通天殿里苦捱吧!”

令苏尔又复说道:“你师祖痛定思痛,又复创出了大弥陀斩天魔剑经,仍旧重蹈覆辙,去了佛门心法,改为斩天魔剑经,还是无法突破阳真。”

“他老人家这才发现,自己虽然佛道双修,却哪一路都不算正宗,所创的修行法门,颇有大缺陷,无望进军太乙之境。”

王崇想起来毒龙所说的话来,心中就是微微一颤。

令苏尔见徒弟脸色如土,莞尔一笑,说道:“你也不须担忧,纵然你天资不俗,又肯努力,想要修炼到阳真,也得几百年。而且……”

王崇急忙问道:“什么?”

令苏尔笑了一笑,说道:“你师祖和大师伯,二师伯,以及你师父我,知道本门心法缺憾之后,一起联手重新推演道法。历经九十年苦苦参研,创出了天符书和周天道印,这两门秘法,不但高妙更胜大须弥尊胜佛王经和斩天魔剑经,且弥补了本门心法的缺憾。只是须得历经滚滚红尘,世情百态,磨砺心性,方能修行有成,此便是本门弟子,须做二十年乞儿规矩的由来。”

王崇略略迟疑,问道:“弟子听闻,几位师兄都不曾做乞儿,可是……”

令苏尔一笑,答道:“本门三代弟子,有十一人,也不是都得了真传。得有真传的几位,早就修行了大须弥尊胜佛王经和斩天魔剑经。想要修行老祖新创的天符书和周天道印,须得毁去一身功力,从头来过,也并不是谁都愿意毁去一身苦苦修炼的功力。

“故而……只有两人二师兄徐伯牙,一个是你八师兄赵剑龙,愿意毁去原本功力,重头修行。他们如今不在毒龙寺,便是因为此种缘故。”

“本来你七师兄清月也有机会,只是他不舍一身功力,选了去红叶寺清修。”

令苏尔深深的望了王崇一眼,说道:“你愿意去做二十年乞儿,便是本门第三位真传!若是不愿,也可以得传大须弥尊胜佛王经和斩天魔剑经,仍旧可以修至阳真级数。”

王崇深深沉思,忍不住肚内问了演天珠一句:“你不是说,我这个师父得有三家真传吗?为何现在却变成了坑货?毒龙寺一脉的道法,实在太不靠谱。”

演天珠并无反应,王崇也不指望它有反应,只是略略思忖,就慨然答道:“弟子既然答应去做二十年乞儿,就不会反悔。”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十一)

令苏尔露出喜色,连叫了几声好,这才起身,传授他其余六部拳法。

他花费了半日功夫,把十二兽形诀全数传授了这个徒儿。

这路拳法分为:白蛇吐信掌,金刚苍猿臂,龟甲玄罡炼,龙象大力诀,灵鹫裂骨爪,灵豹十八翻,仙鹤舞空劲,火蛟炼空掌,天马沉雷踏,白熊破冰拳,金狮伏兽吼,螳螂斩雀刀!

不但是淬炼肉身的拳法,亦是炼罡的法门,大成之后,能凝练罡气为十二头凶兽,有无穷妙用。

王崇刚刚胎元四境的守真之境,还谈不到尽数发挥这十二路拳法的精微奥妙。

令苏尔指点了他一番,王崇也把自己修炼七二炼形术和十二兽形诀的种种不解之处,所遇疑难,一一详细讨教。

他自忖这一下山,就是二十年,指不定还没有机会,再见这位师父,错过今日,可未必还有机会。

令苏尔把十二兽形诀传授完整,刚要起身,却见王崇拜倒在地,想要说话,嘴唇喏喏,却忽然泪流满面。

“徒儿一想到,此去二十年,再也见不到师父,就不禁悲伤……”

“惊羽还从未服侍过师父,不曾端茶送水,也不曾鞍前马后,此去……心头……着实难过。修行路上,危险甚多,万一徒儿遭遇甚不测,就此回不来,师父也勿要挂念,毕竟我还有位师兄,您老人家多劝劝,他必然能回心转意……”

王崇说了几句,就大哭起来。

令苏尔劝了几句,见劝不住,忍不住忖道:“这孩子倒是纯孝,也不亏我收他为徒一场。”

王崇哭了一场,又说的凄惨,令苏尔想起来,自己两次被李禅拒绝,也不禁有些尴尬,暗暗忖道:“我好容易收了个徒儿,万一真有什么不测,哪里再去寻第二个,这般天资横溢的少年?”

王崇哭到后来,抱住了令苏尔的大腿,死死不肯撒手。

令苏尔被徒儿弄得无奈,只能轻抚他后背,说道:“知道你舍不得师父,虽然行走江湖,颇有危险,但不经诸般磨难,见识过滚滚红尘,世情百态,磨砺心性,哪里能大器?哪里能有远大前程。”

这位丐王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了王崇,说道:“此乃为师少年时,却敌炼魔的飞剑,如今早就用不着了。本来还不想这么早传你,免得你有了宝物傍身,四处惹祸。此时思来,你行走天下,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师父不在身边,总要有个保命的玩意儿,就提前赐你吧。”

王崇心中暗叫得计,他诸般作态,就是想讨要一点好处。

只是他也看透了自己师父的性情,若是直接开口,必然不得允许,这才做了一出苦情大戏,果然就有奏功。

王崇哽咽道:“徒儿有半套红线剑,还有清月师兄所赠的斩雷宝刀,这飞剑必然是师父随身至宝,还是莫要赐给徒儿。”

令苏尔微微一愣,问道:“红线剑怎么就剩半套?”

王崇不假思索,答道:“跟五龙子和黑山上人两位师兄,换了一些修道用的东西。”

令苏尔眉头一挑,王崇说的和气,但是他如何不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师父和大师兄修行出了问题,二师兄又转劫了,两位师兄的传人不知真相,颇不服气他这个掌教师叔。

他自己也要修行,不暇掌管门户,红叶和葵花两位师兄的门下骄意放纵,有许多过份之处。

令苏尔终究是阳真大修士,并未有跟徒儿说什么,只是笑道:“若是给人知道,我毒龙寺一脉掌教门下首徒,用这些捡来的东西,还不够丢脸。这口为师少年时炼魔的飞剑且拿去,红线剑和斩雷刀留给师父,我重新祭炼一番,再赐还与你。”

王崇推拒了几次,还是被令苏尔硬塞在手里,他摸着手里的翠玉小葫芦,忍不住问道:“师父的飞剑,好生奇特,徒儿眼拙,识不得宝贝,也不会用啊!”

令苏尔一笑,说道:“既然给你此物,就把剑术一并传了也罢!”

王崇精神陡然一振,他何尝不知,一家门派,尤其是峨眉和毒龙寺这种玄门,除了飞升的道法,就是剑诀最为要紧,乃至秘法中的秘法,珍贵非常!

自己若能得师父传授剑诀,那便是铁杆的真传了。

令苏尔手摸下巴,傲然说道:“你师父我学贯三家,除了本门剑术之外,还有两派剑术真传,你想要学哪一门?”

王崇微微发呆,忽然说道:“弟子……想学个变化多的剑术!”

他本来想要说都学了,话出口前硬生生截断,换了一句:学个变化多的剑术。

贪多芜杂,乃是下乘的表现,会减灭令苏尔的好感。

王崇纵然垂涎,也只能放弃三家剑术都学全的念头,挑一门最合自家心意的剑术。

令苏尔哈哈一笑,说道:“我拜师之前,曾在姑姑和姑父跟前学道,他们两夫妇所学并不相同,各自传授了我一门剑术,再加上本门剑术,各派剑仙之中,你师父我也算是博采众家之长了。”

“你既然想要学个变化多的,就传你我姑父的小无相剑诀好了。论变化,这门剑术当为天下第一。”

王崇心中忖道:“怪不得演天珠说,我师父身兼三家之长,果然学贯三家,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姑父和姑姑都是什么来历。”

王崇心头微生欢喜,急忙做出受教的姿态。

令苏尔莞尔一笑,说道:“说来也是有缘,这口星斗离烟剑,便是我当年习练小无相剑诀时所用!”

令苏尔伸手一按,便有一股玄奥意念,传入了王崇识海,把一部剑诀烙印其中。

这部剑诀精妙异常,似乎不在元阳剑诀之下,王崇一时间也参悟不得,只能按耐住欢喜,先谢过了自家师父。

传了这道剑诀,令苏尔就一拂衣袖,喝道:“莫要做小儿女态!你也是得了我真传的徒儿,此去千里万里,都要小心。待得二十年光阴荏苒,磨砺了心境,重新回我门下,便可传你无上了。”

王崇伏在地上,拜了八拜,待得他抬起头来,令苏尔已经不见,他长长叹息一声,也没有料到,自己在毒龙寺,前后还没呆上半年,就又要颠沛流离。

王崇倒是不怕行走江湖,只是可惜,没能多学些东西。

五、人间无限好

“公子,公子!我们真的要走了吗?”

“公子,公子!这里的东西,我们能带走吗?”

“公子,公子!小奴奴还想要问……”

王崇没好气的骂道:“闭嘴!莫要搅扰。”

胡苏儿不敢再说话,只是眼巴巴的望着王崇。

王崇随手丢了一卷东西给她,不耐烦的说道:“日后你便修习此法。”

胡苏儿顿时忘了其他,喜滋滋的展开,却是一部《大须弥心经》。

此是大须弥尊胜佛王经的入门心法,红叶一脉也不是尽有修行,五龙子和黑山上人就没得传授。

王崇问天音子讨教功法,天音子不知怎么,就把大须弥心经传授,他也颇意外。

王崇转手就把这门心法,教给了胡苏儿,他倒不是偏爱小狐狸,而是从此要行道江湖,身边总不好跟着一个小废货。

胡苏儿不管修行的如何,但只要有二三分自保之力,总比时时还得分神照顾要好。

燕北人和尚文礼倒是没觉得如何,他们早就知道,王崇要做乞儿二十年,也做了些准备,并不似小狐狸那般手忙脚乱。

王崇把十口红线剑和斩雷宝刀,都留给了师父令苏尔,待师父重炼了再还给他,所以法宝囊中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物了,就把法宝囊交给了燕北人。

让燕北人把洞府中,能用的东西都收了,连带他用红线剑换的七种罡气,一根灵竹都收在里头,也不用大小包裹,弄得逃荒也似。

他身上只带了师父令苏尔所赠的翠玉小葫芦。

这口翠玉小葫芦里头,藏有一口仙家飞剑,名为星斗离烟!

此剑与寻常剑光不同,出手就是满天星斗,一道离烟,千变万化,狂逸不羁。

王崇也只知道,此剑乃是自己师父少年时,却敌炼魔之宝,在毒龙寺又不好胡乱演练,他也不能晓得威力如何。

星斗离烟剑是正经的道传法器,想要真正驾驭,须得修行跟禁制相合的小无相剑诀。

令苏尔为了让自家徒儿能够运用,在翠玉小葫芦上又多炼了一道法咒,只要知道咒语,也能驱使这口仙家飞剑,只是威力要弱上不止一筹。

就如元阳剑也是道传法器,但有了阴定休的一十二道符箓,就算王崇也能操纵自如。

王崇在这座洞府里转了一圈,心头颇多感慨。

他出身天心观,本来以为,自己这一世,都是个小魔崽子,纵然天赋纵横,也没什么大出息。

却未料到,居然因为炼就五识魔卷,开了多罗识和抵律识,被天心观想方设法送上了峨眉山。

他本来以为,自己侥天之幸,偷得峨眉心法,逃出来,也能有些成就,却没想到,最后被白云大师撵下了山。

至于因为演天珠指引,偷了元阳剑,元阳剑诀,又得机缘,拜师令苏尔,对王崇来说,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自此就一步登天。

诸如这种洞府,他在天心观的时候,做梦都没想过,能住上一住。

就连天心道人,也不过住一口“棺材”而已。

王崇长啸一声,袖袍一拂,喝道:“走罢!”

他当先昂然离开,燕北人和尚文礼随后跟上,小狐狸偷偷转了一圈,从洞府的兵器架子上,偷了一对短剑,这才匆匆跑了出去。

王崇带了手下随从,到了东山壁,那条毒龙瞥了他一眼,低声喝道:“你要出山去?”

王崇答道:“正是。”

毒龙低吟一声,似笑非笑,叫道:“你去帮我办一件事儿,我许你一桩好处。”

王崇微微一笑,问道:“不知是什么事儿,又是什么好处?”

毒龙垂首,贴近了王崇等人,本来它就身躯巨大,此时凑近了,更显得狰狞,一张巨口,王崇和燕北人,尚文礼,胡苏儿凑一块,都不够这头巨兽一口吞之。

饶是王崇胆大,燕北人和尚文礼都一时豪杰,也不由得心头惴惴,小狐狸干脆显化了原形,直接跳到了王崇怀里,盘成圆润的一小团,再不敢抬头。

毒龙吟啸一声,喝道:“我在大荒海外,有一座洞府,你若是出海,便去看看,也不用做什么,只把洞府里的情况,跟我说一说便可。若是你能做成此事,我送一颗毒龙丹给你,此物的好处,日后你自然知道。”

王崇微微思忖,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说道:“此事,我可以帮前辈办得!”

毒龙双睛如电,把一缕玄奥意念,送入王崇识海,化为了一幅海图。

王崇还未看个仔细,这头毒龙就猛然张开大口,把四人一起吞了,小狐狸惊叫起来,就连燕北人和尚文礼,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各自握住的手里的宝物。

燕北人的火雷金环和尚文礼的玄阴护臂,还未来得及发动,就赶紧到身子一轻,再睁眼时,已经在毒龙寺的外山门。

王崇倒是镇定,一挥衣袖,说道:“这条毒龙便是毒龙寺内外山门的通道,我们一进一出,都是从它体内经过,莫要如此怪异。”

燕北人,尚文礼这才一颗心松懈了下来。

小狐狸簌簌发抖,好半晌都没能缓过气儿来,她实在是被吓怕了。

王崇也没有在毒龙寺的外山门多呆,他如今也有胎元境的修为,上下悬崖,也不算什么。

燕北人和尚文礼,也算武功高强,有宗师级数,小狐狸虽然弱些,但是她干脆蜷缩在王崇身上,倒也不用上下悬崖。

王崇和燕北人,尚文礼,赶了三日路,这才走出了荒凉山道,偶然能见到了人家。

王崇寻人问了路径,便直奔成都府,他打算在成都府稍稍停留,再回去扬州,取了元阳剑和一应的宝物。

至于如何做个小乞儿,王崇心底也没底数。

他打算去成都府的时候,把自己旧日的手下招来,王相杨尧和那些乞儿都是经验惯熟,可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从四川去成都府,却是要路过峨眉山。

王崇倒是想要绕过峨眉山,燕北人和尚文礼却有些惦念女儿和孙女,他也不好去阻碍,只能带了两人和胡苏儿,一路向峨眉行来。

王崇在峨眉派,五灵仙府住过一段时日,倒也知道峨眉派山门的大致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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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间无限好(二)

天心观那种穷酸的门派,只有普通山门,毒龙寺的山门分为内外,峨眉却又是另外一番场景,根本没有外山门。

五灵仙府被守山的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笼罩,寻常凡俗根本找不到。

没有峨眉派的人引领,王崇也找不到出入的门径,他到了峨眉山脚,就画了一张草图,让两人去碰运气,自己却推脱,不肯上山去。

燕北人和尚文礼知道自家公子曾被峨眉驱逐,也不敢勉强,拿了王崇所绘地图,联袂上山去碰运气。

王崇在峨眉山脚下的镇子,定了客栈,本想等待燕北人和尚文礼归来,继续赶路,但傍晚时分,他出去买些日常事物的时候,却发现了天心观的暗记。

王崇心头微寒,忖道:“怎么这些魔门,还不肯死心?”

他虽然如此忖度,但也知道,天心观好容易培养出来一个能够同时修成多罗识和抵律识的弟子,可以改头换面,最合适潜入其他门派偷窃功法,如何能够轻轻放过?

就算空耗几十年,他们都要对耗下去。

毕竟天心观的道法,除了五识魔卷,就没什么可观,偏偏五识魔卷,并非斗法之术,也不能增进多少道行,天心观上下,渴盼有一部上乘法门,都快盼的疯掉了。

尤其是天心道人,他虽然修成五阴魔,六欲魔,渡过长生劫,但因为不得其法,只能以僵尸之身苟延残喘,活的不像个人样子,哪里甘心永远如此?

至于天心观其他长老,包括王崇的师祖伏驮上人,也不过天罡境,勉强跟入道才几个月的莫银铃一个级数。

若是莫银铃的分光剑不是毁在都天烈火大阵之下,伏驮上人便有十个也不是莫银铃的对手。

这些长老又如何不觊觎峨眉的上乘心法?

王崇指望这些人,中途而废,那才是“痴心妄想”了。

天心观派来的人,自然没法联络到“潜入峨眉山门的王崇”,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王崇早就被撵下了峨眉山。

他们甚至也无法得知任何消息,因为峨眉派没有外山门,就不跟外界交通,就算在峨眉山周围转一百年,都还是两界阻隔,不通消息。

“也罢!不理会他们就是。”

王崇也没想过,去招惹天心观的旧日同门,他虽然没能拜师峨眉,但却拜入了毒龙寺,也是玄门正宗,不好沾惹天心观这种魔门。

王崇买了东西,就带了小狐狸回了客栈。

他把小狐狸打发走,让胡苏儿不要碍眼,回在自己的房间内,思忖该如何修行小无相剑诀。

王崇参悟小无相剑诀数日,也颇有感悟。

这门剑诀所修真气,幻相无方,能够变化为天下间任何一种剑气,故而名曰小无相!

当年令苏尔从姑父手上,学得小无相剑诀,这门剑术入门极难,他稍稍修炼不成,也就轻轻错过。

后来令苏尔拜师铁犁老祖,学毒龙一脉的剑术,也是极上乘的剑术,也就再也不曾修习过小无相剑诀。

令苏尔少年时,出身名门,姑父姑姑都是天下顶尖的大修士,在于旁人来说,千万年难求的神通秘法,他却仰俯可得,也就不甚珍惜。

所以令苏尔虽然身怀小无相剑诀,却并不曾练成。

他传给徒弟,也不指望王崇能够修成,是存了心思,借助这门剑术,打磨这个徒弟性子。

令苏尔想来,自己都没能练成小无相剑诀,王崇必然也苦修不成。待得二十年磨砺期满,自己这个徒儿回到毒龙寺,他再传授毒龙寺一脉的上乘剑术,也就水到渠成了。

王崇可不知道,他不论如何挑选,令苏尔最后都只会传这一门剑术。

他若是说,愿意学一门容易的剑术,令苏尔就会说:小无相剑诀以简御繁,直指大道,你就学这个吧!

小无相剑诀,入门最艰难的就是把真气炼出雷霆,阳火,离金,幽风,阴水,青木,山崩七种属性,然后再一一毁去,经过数次挫灭,重新修成的真气,便能无相无色无形无质。

这一股小无相真气,就能转化为任意剑气,只要懂得别家的剑诀,就能以任意运使。

只是……

想要修成一门真气,已经极不容易,想要同时炼成雷霆,阳火,离金,幽风,阴水,青木,山崩七种属性的真气,何等之艰难?

更何况还要一一毁去,数次挫灭……

当年令苏尔就是没能撑过这一关,所以不曾炼成小无相剑诀。

王崇并不知道,这些奥妙,他拿到了小无相诀,第一反应就是这门剑术好生趁我!

与王崇想来,炼成七种属性真气,虽然稍难,但也不算什么,至于将之挫灭,更是举手之易。

不要说数次挫灭,就算把炼成的真气,毁去千百次,与他来说,也不过小事一件。

他的五识魔卷又不是白练,天魔多罗识须不是摆设。

这几日,一直都赶路。

王崇虽然参悟剑术,却还未有正式修行。

此时燕北人和尚文礼,都上山去了,他正好尝试修行这一门小无相剑诀。

王崇轻呼一口气,把所有真气都送入了五处天地之窍,转为天地原来,以天地元气催动小无相剑诀,修行雷霆真气。

王崇的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先后贯通过数次。

他以天心观心法打通过,只是天心观心法粗陋,贯通的经脉也不顺畅,只等若开了一条羊肠小路,曲折蜿蜒,不堪大用。

他还用元阳真气贯通过,元阳真气品质上乘,打通的经脉就远远胜过了天心观心法。

后来他又以七二炼形术贯通过周身经脉,所以此时再修行小无相剑诀的第一诀雷霆!

比前头几次,加倍顺畅。

不过大半个时辰,他的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之中,已经满盈了雷霆真气。

王崇心头欢喜,暗暗赞道:“这小无相剑诀,简直是为我度身打造!有多罗识为根基,修行起来,再容易不过。”

他毫不犹豫,雷霆真气逆转,把这一股新修成真气生生毁去。

五、人间无限好(三)

王崇稍稍调息,又复开始修行小无相剑诀的第二诀——阳火!

修习阳火真气比雷霆真气,还要轻松,更早一线,满盈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

王崇仍旧以秘法逆转真气,把这一股阳火真气也自毁去……

王崇闭关了一日夜,已经把小无相诀的入门七诀,先后炼成,又复把炼成的雷霆,阳火,离金,幽风,阴水,青木,山崩,七种真气一一毁去。

经此一轮修炼,王崇已经约略摸到了小无相剑诀的门槛。

他心满意足的散去了真气,本想仍旧转为七二炼形真气,忽然心头微微一动,暗暗忖道:“许久没有修炼元阳剑诀,不如……重新修行一回。”

王崇还是颇偏爱,这门峨眉老祖阴定休创出的剑诀,故而五处天地之窍内的元气一转,以元阳剑诀的心法,重新汇入周身经脉。

他本来修行元阳真气,只是打通了两条经脉,后来就转为修炼七二炼形术。

此时王崇的功力,远胜当初,真气雄厚了十倍不止,经脉又是屡次贯通,顺畅爽滑无比,故而转化的元阳真气,格外强猛,打通经脉也是一蹴而就,远非当日晦涩艰难。

王崇源源不绝的转化天地元气,感受体内越来越强横的元阳真气,一处穴道,一处经脉,一寸一分的贯通了十二正经,又复打通奇经八脉……

前后不过三四个时辰,元阳剑诀就修炼至炼气大成。

甚至他并未在炼气层次停顿,元阳真气稍稍一震,就突破了境界,再入胎元之境。

天地元气从五处天地之窍,源源不绝,滚滚而来。

王崇稍微凝神,元阳真气就抱元如一,继而突破了守真之境。

只是当王崇还想更上层楼,却遇到了阻难,无法破入观相之境。

饶是如此,王崇也开心不已,他倒也没有贪恋元阳真气,仍旧将之打散,重新化为了七二炼形真气。

经此一番修炼,他也觉察,七二炼形真气,似乎又复凝练了一分,距离更上层楼的观相之境,跨进了半步。

王崇暗暗忖道:“可惜,本门的七二炼形术,在胎元之境,还需洗髓易筋淬骨,炼就的真气比别家雄浑,也比别家心法进境迟缓。若不然,我早就能够再做突破。”

王崇算计时辰,已经修炼的太久,不好继续躁进,把小狐狸召唤过来,服侍他洗漱。

没有胡苏儿的时候,王崇也没觉得怎样,但是胡苏儿足够乖巧,倒也渐渐给他养成习惯,没有这头小狐狸服侍,就有些觉得不便。

稍作洗漱,王崇问道:“燕先生和尚先生,可曾回来?”

胡苏儿乖巧的说道:“并不曾!不过镇子里,昨日却来了几个形貌奇特的人物,还跟人吵闹起来,打伤了几个人。公子闭门修行,我就不曾打扰。”

王崇眉头微微一皱,他直觉这些人,只怕都是天心观的同门。

王崇暗暗骂道:“都是些没出息的货色。在峨眉山脚下,也敢如此粗鲁,遇上那个小杀星出门,岂不是一起了账?”

“这些货色,都死了也好,能省去好些麻烦。”

王崇并不打算,去跟天心观的同门碰面,他在天心观日子艰难,如履薄冰,又冒生死大险,来峨眉盗法,如今颇有成绩,如何就肯跟这些货色分享?

他手抚随身的翠玉小葫芦,说道:“不须管这些人,我们等两位先生归来,就去成都府了。”

小狐狸也不是个见义勇为的性子,虽然觉得自家公子,居然没有行侠仗义,却也不过是嘟囔几句,就赶紧出去,安排饭食。

王崇虽然有胎元境的修为,数日不食,也可以不饥,但却并不能餐风饮露,还是要吃东西。

小狐狸知道王崇不喜人多,亲自去后厨,叫了一桌酒席来房中。

两主仆在房中,刚刚动筷,就听得外面有吵闹之声。

有个粗豪的嗓子,叫道:“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一个少年,带了一个美貌的女孩子,可住在几号房?”

王崇眉头微微一皱,伸手一拍,开了后窗,就拉了胡苏儿穿窗户而出。

他只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自己的一位天心观的师伯,虽然也不过是先天境的修为,道法不算高明,但一身武功却极强。

尤其是,声音虽然只有一个,但外面颇杂乱,来的恐怕不止一个人。

王崇倒也不惧,只是却不想在这处客栈动手,他跳出了窗外,伸手一拍胡苏儿,喝道:“在这里等我。”就脱手把胡苏儿掷出,抛入了另外一间没有客人的房中。

王崇故意弄出些动静,故而他这边身法才动,就有人听到了,喝道:“正是这边了。”随即就有七八个人,施展身法,从后面追赶了上来。

王崇引逗了这些人,出了镇子,往荒僻无人的老林中跑,不过一时三刻,就有数人从前方兜转,把他堵住了去路。

一个身材矮胖的道士,狞笑一声,喝道:“这不是王崇吗?怎么见了师伯们,也不招呼一声?”

王崇左右扫了一眼,微微一晒,说道:“原来是长支一脉的八位师伯到了。”

天心道人座下,有差不多二三十个徒弟,王崇的师祖伏驮上人乃是天心道人的四弟子,以矮胖道人为主的这八个天心观传人,都是天心道人的大徒弟,王龙道人的门下。

这八个人有个绰号,叫天心八兽!

几乎个个都有先天境的修为,尤其是为首的矮胖道人,道号大元,一手骷毒掌,神鬼惊惧,颇有名声。

大元道人冷笑一声,骂道:“你这小崽子,不知道师伯们辛苦,自己在峨眉山上逍遥。快些把学成的道法,都吐露出来,有什么丹药,也都献上来,我回去给你记上一功。”

王崇左顾右盼了一回,笑了一声,问道:“咱们就来了这些人吗?若是还有其他人,就一并过来,我下山呆不久。”

王崇说的含糊,其实就是想知道,此番天心观,还来了其他人没有。



五、人间无限好(四)

大元道人冷笑一声,骂道:“就我们几个,难道还拿不住你一个炼气的小崽子吗?莫要啰嗦,快些把峨眉心法和盘托出。”

大元道人心头急切,其余天心观的人,也都热忱无比,眼睛里头,都热的要喷火,恨不得王崇二话不说,一句废话没有,先把峨眉的心法,原原本本的传授。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几位师伯既然急切,我就先说一部峨眉剑诀。”

大元道人急忙伸长了脖子,生怕听不真切,其余天心观的人,也是往王崇跟前凑。

他们以己度人,自己炼气大成,有十余年的,有二十年的,哪里想过王崇这才一年不足,就突破了境界?

都以为,不要说自己这边有八个人,就算只有一个,都能一只手捏死王崇一个小辈,谁都没有提防,更不晓得,王崇是真会翻脸。

王崇伸手一拍腰间的翠玉小葫芦,大元道人等人,这才发现,他腰间居然还有如此宝贝。

几乎人人脑子里,想的都不是王崇要动手,而是想的……这宝贝看着不错,可只有一件,我们八个怎么分?

王崇默念咒语,腰间的翠玉小葫芦轻轻一震,内中藏的星斗离烟剑就化为一蓬青烟,带了无数星光,只是绕着王崇身子,轻轻一兜。

大元道人等人,脸色兀自透露出贪婪模样,但已经生机尽灭。

王崇出手杀了这八个人,笑道:“人道是,数年不见,非复吴下阿蒙!你们怎就知道,仍旧吃定了我?”

王崇杀了人,却颇后悔,身边没有冥蛇可用。

他身上还有一条灰鳞,却被魔头依附,根本不能召唤出来,其余两条都留在扬州,此时蛇长莫及。

如是有冥蛇在身边,吞了这些人的尸首,也不用操心如何毁尸灭迹。

此时也无可奈何,王崇就只能催动了星斗离烟剑,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他临把天心八兽,这几位长支的师伯推入坑中之前,先都细细的搜了一遍身子。

他原本以为,天心观着实窘迫,这八个人除了金银之外,应该也没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细细搜身,居然还真搜出来两件宝贝。

这两件宝贝,王崇都认得,毕竟天心观的宝贝,屈指可数,几乎人人都识得。

其中一件是一口乾坤袋,虽然名头好听,品质比红线公子秦旭的法宝囊还要差,只是一件储物的寻常法宝,乃是王龙道人最为宝爱之物。

另外一件,正是天心观的两口飞剑之一,叫做青须!

这口青须剑只炼过一次形,倒也能长能短,品质还不如红线剑,但好歹也是一口飞剑,在天心观都是数得着的宝贝。

平日里伏驮上人这个掌教,不知道有多宝贝,一直都自己贴身带着,从不让旁人沾手。

王崇也没料到,为了看住自己,必要时威胁一番,伏驮上人居然舍得把这口飞剑,也让人给带了出来。

王崇把搜刮的东西,都扔入了乾坤袋,把八个人的尸体推入坑中,再催动了星斗离烟剑,把泥土堆积过来,然后伸足踏平,这才拂袖而去。

王崇虽然脱离了天心观,但毕竟从小在魔门长大,也并不觉得,杀几个人算怎么一回事儿。

何况,他和天心观,已经算得势不两立。

就算他不杀人,迟早也要被逼的杀人,毕竟天心观让他去做的就是卖命的勾当,他不把命卖了,人家如何肯满足?

王崇回了客栈,胡苏儿早就在房中等候,见到他安然回来,有些担忧的问道:“公子!那些是什么人?”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随手杀了,愿意是什么人,就随便他们了。”

胡苏儿听得胆寒,不敢多问,急忙又去弄了个热毛巾,给王崇擦脸。

王崇虽然以星斗离烟剑杀人,身上并不曾沾染血迹,但总有些血腥味。

他擦了把脸,觉得好了一些,说道:“这几日小心些,那些人未必就没有同伴。这里暂时不要住了,我们换一个地方。”

王崇当初问起大元道人,还有没同伙,大元道人根本不曾回答,所以他也不知道,天心观究竟派出来多少人,在峨眉山这里等自己。

这个小镇只有一家客栈,大元道人等人闯入进来,被所有人看到,隐瞒不得,所以他也不好继续留下。

胡苏儿急忙问道:“公子!那燕先生和尚老先生若是归来,该怎么找咱们?”

王崇笑道:“我自然有办法,你不须担心。”

王崇带了小狐狸,结了账,就飘然而去,客栈的伙计也不敢问,刚才那些气势汹汹的道爷们,都哪里去了。

王崇带了小狐狸,离开了镇子,就在选了一处向阳的高坡,找了一块山壁,催动了星斗离烟剑,往山壁上一扫。

星光点点,扎的山壁犹如豆腐,千疮百孔,粉碎成渣,不旋踵就弄出来一个小小的山洞,勉强能够让人容身。

王崇用剑光,把削小的碎石推开,伸手一指,笑道:“我们就住在这里,等两位先生归来。”

胡苏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多嘴,里里外外忙了一阵子,把山洞弄的清爽干净,这才陪王崇进去坐了。

王崇把刚才从大元道人身上,得了的乾坤袋和青须剑,一起扔给了小狐狸,说道:“莫要气鼓鼓,好像我欺负你一样。送你两件东西,给本公子笑一个。”

乾坤袋入手,胡苏儿不用王崇调笑,就笑靥如花,一双明眸,宛如秋水,待得她从乾坤袋里,摸出来青须剑,更是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圆圆的泪珠儿,在里头打滚,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胡苏儿哽咽道:“公子待小奴奴实在太好……”

王崇也不理这头小狐狸,他有元阳剑,如今又得了师父令苏尔所赐的星斗离烟剑,哪里瞧得上青须剑这等货色?

反正给小狐狸的东西,跟还在他手里,有什么区别?倒是日后使唤起这头小狐狸来,可以更为心安理得,动辄打骂。

五、人间无限好(五)

王崇本来想在这里等候燕北人和尚文礼。

只是他也没料到,临期栖身的洞府还未弄好多久,就听得有人高呼:“惊羽弟弟,你在哪里?”

这个声音颇为熟悉,王崇听出来是花飞叶的声音,不觉得颇有些尴尬。

花飞叶自认是他姐姐,把他当成小弟弟,待他不错,颇多爱护,但是王崇心头有鬼,并不想再跟这位峨眉女弟子照面。

胡苏儿哪里知道王崇肚内的想法?

这头小狐狸听得有人叫“惊羽弟弟”,就欢快的答道:“这里,在这里!”

王崇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头小狐狸,若不是刚许了好处,提升了这头小狐狸的身价,他说不定就真动手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一脚踹得小狐狸滚了一滚,骂道:“乱叫什么?”

饶是王崇并未用力,也未真个踹疼了胡苏儿,这头小狐狸还是委屈,却又不敢驳斥,低下头,涨红了小脸,眼泪珠差点就落出来。

一个声音惊喜的喝道:“果然是这里!”

王崇稍稍抬头,一个柔软香馥的娇躯就从天而落,扑到了怀里,他伸手一搂,就有些诧异,这个身躯较小,可不是花飞叶。

王崇定睛看时,怀里的小人儿却悄悄溜了,只在一遍玩手指头,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做。

“金铃?”

王崇大为诧异,想起刚才的一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甚至让他脱口而出,叫道:“你已经道入天罡了吗?”

燕金铃点了点头,小脸红扑扑,却不说话。

王崇以为她还是不能说话,就没多问,便在此时,一道清影从空中飘然落下,一个爽朗的声音,叫道:“姐姐我也道入天罡了,你怎么不恭贺一声!”

王崇急忙叫道:“可是飞叶姐姐!”

花飞叶笑道:“正是我!说来倒也惭愧,我竟然不及金铃,脚程上慢了一分。”

王崇这会儿,脑子里轰轰乱响,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燕金铃居然晋升天罡境了?”

王崇自来也颇自负,他知道自己是个修道的种子,不管是在天心观,还是拜师令苏尔,道法进境都比一众同门快些。

在峨眉的时候,他倒也颇羡慕过,峨眉弟子有上乘心法,也知道莫银铃数月就道入天罡,资质那是出奇的好。

饶是他也知道,燕金铃也是一仙二云两个铃铛之一,却没想到,这小女孩儿,才几个月不见,也如莫银铃一般,晋升了天罡,修为超出了自己一步。

“我好生妒忌……”

花飞叶伸手挽住了燕金铃,含笑说道:“今天我也是一时兴趣,遍查峨眉附近,居然就发现了燕尚两位。金铃听说你也来了,就孤身跑了出来,她可是峨眉的宝贝疙瘩,我自然要追出来。”

“可怜他父亲和尚红云师妹的祖父,都被抛在峨眉,还没能见到自家的小妞儿。”

王崇刚想要问,尚红云怎么不见,忽然想起来,当年莫银铃也是入了峨眉,就有意无意躲着自己,便呵呵一笑,也不问了,只是随口说道:“我只是被逐出峨眉,脸面上过不去,所以在山下等候,也没什么,不值得来看一场。”

花飞叶含笑道:“听说你拜师了令苏尔前辈,可也算是峨眉一脉了,我今后要叫你一声唐师弟。”

王崇惊了,叫道:“毒龙寺一脉,居然跟峨眉也有干系?这却不知道了,也不曾听令师说起。”

花飞叶捂住樱唇,吃吃笑道:“毒龙寺跟我们峨眉可没有关系,我们峨眉有三位开派老祖:一位是阴定休老祖,还有一位老祖杨道人,他和韩无垢祖师乃是夫妇。令苏尔就是韩老祖的侄儿,也学过峨眉的心法。”

“韩无垢是峨眉三祖?”

王崇心头巨震,顿时想起当初,演天珠说过,令苏尔是韩无垢的侄儿。

他这才晓得,自己师父令苏尔的姑父,姑姑,居然也是峨眉派的老祖,自己学的小无相剑诀,岂不也是——峨眉剑术?

小狐狸眼巴巴的看着花飞叶和燕金铃,心头无限羡慕,这才分别几日,燕金铃就成了道门天罡,能御气飞掠,她却才得了心法不久,还未修炼出几分真气。

燕金铃也早就看到了胡苏儿,招了招手,胡苏儿压下心头的自怨自艾,刚走了过去,小手里就被塞了一粒灵丹。

燕金铃冲她眨了眨眼,小狐狸顿时就开心起来。

王崇和花飞叶,燕金铃稍稍闲谈几句,说了些别后的事情。

燕金铃忽然开口说道:“红云姐姐不想我拜师白云,入峨眉第一天就跟他们吵了起来,被师母带着回了娘家。若不然,知道唐哥哥过来,也一定会跟我一样,不知多么欢喜。”

王崇顿时吃惊,叫道:“你居然会说话了?”

花飞叶笑的花枝乱颤,说道:“掌教师叔给金铃师妹,洗髓伐骨,还求了一葫芦乾元换骨丹,些许痼疾,早就被治好,当然能说话了。”

王崇这才反应过来,倒抽了一口凉气,惊道:“红云跟白云大师争执起来了?”

花飞叶快言快语的说道:“掌教师叔本来想让白云师伯收了金铃,让我师父收了红云,结果被红云师妹一闹,就变成了她们两个都拜入了掌教师父门下。金铃留在峨眉,因为掌教师叔不便照顾,就送来了我处,平日跟我一起学道。红云妹子恶了白云师伯,被师娘带走,躲回娘家去了。”

“听说如今,红云师妹也入了天罡境,师娘前些时候偷偷回来,还把本门雷霆霹雳四口剑给携走,据说已经赐给了红云师妹。”

说到这里,饶是花飞叶豁达,也不禁有些妒意。

如今阴定休遗留的柬贴,所言的一仙二云两个铃铛,已经有四个人拜入了峨眉。

齐冰云就不说了,不但是四大弟子之一,隐然还是峨眉所有女弟子之首。

尚红云得了飞雷剑诀,日后必然会被传授号称峨眉杀伐第一的雷霆霹雳剑诀,只要修成大衍境,凭了雷、霆、霹、雳四口镇派的仙家飞剑,就算各派长老又有几人能媲美?

五、人间无限好(六)

燕金铃因为体质特异,早就被传授了峨眉一脉,九种上乘剑术之一的阴阳天遁剑诀,如今得了玄德真人早年护身的一口飞剑,日后也是前途远大。

莫银铃就不消说了,若非自己性子太烈,驾驭飞剑去跟都天烈火大阵斗,折损了白云的分光剑,又被亲弟弟坏了机缘,少了一葫芦乾元换骨丹,此时修为,怕不已经追上了四大弟子。

王崇愕然半晌,也不由得嗟吁,他也没有料到,尚红云脾气居然这么爆裂,跟白云大师也能顶撞。

王崇肚内暗暗叹息一声,他虽然有些预料,但听得尚红云也道成天罡,还得了雷、霆、霹、雳四口仙剑,还是油然就生出了一股妒意。

花飞叶有妒意,王崇何尝没有?

同样是修道,如何就境遇不同?

王崇也知道,这是真没奈何的一件事儿。

一仙二云两个铃铛,这五个人有阴定休老祖遗言,指定为光大峨眉的传人,所以入门就有最好的师父,最好功法,还有长辈出手,以本身真气,给他们洗髓伐骨,更有乾元换骨丹这种灵丹赐下。

光是起步,就高出王崇这种人不知道多远。

再加上本身资质也出色,修道开始的道路,必然顺遂无比,非是其他人可比。

不要说王崇,就算是峨眉弟子,比如花飞叶之流,也一样羡慕,内心生妒,甚至就算四大弟子那个级数,也一样要略逊一筹。

齐冰云就不用说了,也是二云之一。

许旌阳是立有大功,才得了一葫芦乾元换骨丹,应扬和刘灵吉,就根本没有这种待遇,一身功力,都是苦苦修行得来,没有半分取巧。

就算境界相同,因为有峨眉老祖遗留的柬贴指定,晋成仙子就敢把峨眉镇派的十九口飞剑之四——雷霆霹雳四口仙剑携走,堂而皇之的赐给尚红云。

应扬,许旌阳,刘灵吉之流,虽然也列为四大弟子,但能够的恩师赐下一口普通的护身飞剑,就已经算是颇得宠爱了。

花飞叶也道成天罡,但现在还没得飞剑。

虽然燕金铃和花飞叶都颇亲热,但王崇却不想久呆,他随手一拍小狐狸,喝道:“把我那根灵竹取出来,再挑两种罡气。”

胡苏儿不敢怠慢,燕北人要上峨眉去探亲,没敢把法宝囊带走,怕王崇一时要用什么东西,所以就暂时留给了她。

小狐狸挑了两个小葫芦,加上一根灵竹,一并递给了王崇。

王崇把灵竹送在燕金铃的手里,笑呵呵的说道:“你入了峨眉,什么宝贝没有,但我总也不好空手来看你一回。这根灵竹,你就当个玩物吧。”

少年随手又把两个葫芦,分别递给了燕金铃和花飞叶,说道:“这里是两种罡气,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也能省去好些水磨功夫。这口小葫芦是留给飞叶姐姐自用,这一口……”

王崇对燕金铃说道:“你就帮我转给红叶吧!”

王崇是多么聪明机灵的人?

只要再有数十年,燕金铃,尚红云,就是年青一代最秀出群伦的人物,真就应了那句,什么宝贝没有?

所以此时送的礼物,恰到好处,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更可以在燕金铃和尚红云身上,增加许多筹码,增添数不尽的交情。

打个比方,日后王崇要跟人斗剑,只须一纸书信,就能把峨眉最出色的弟子请来,就凭雷霆霹雳四口仙剑,多少敌人都要饮恨?

更不要说,日后燕金铃的成就,未必就次与尚红云。

至于花飞叶,那是真的“顺手一赠”。

若是此时显出高低眼来,日后就要丢分,莫不如一体看待,反正王崇也不屑这些罡气。

燕金铃本不想收,但王崇给她的礼物,她又不想推拒。

这丫头心底犹豫,就把眼来望花飞叶,想要讨一个主意。

花飞叶嘻嘻一笑,说道:“遮么,就承受你的豪爽了。”

这女孩儿却是干脆的性子,一点推拒都没有,就收了礼物,就如当初,她给王崇东西,也没有半点吝啬。

王崇送了东西,就说道:“两位先生必然还想跟金铃多说几句,你们就先回峨眉,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也不差一时半会。”

燕金铃此番是擅自下山,也确实不能呆太久,虽然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但还是被花飞叶扯着,御气腾空,转瞬去了。

送走了两人,王崇微微叹息,胡苏儿却有些气愤的说道:“公子!我也没得罡气呢!”

王崇瞧了她一眼,呵呵笑道:“你今日得了一口飞剑,一件乾坤袋,还有真没不知足?你这口飞剑能换七八种罡气呢。何况玄罗扇不也是给了你?你还要什么罡气。”

青须剑虽然品质差,但怎么说也是飞剑,还真就能换七八种罡气。

胡苏儿这才转嗔做喜,稍作收拾,跟王崇在这边的山洞里住下。

王崇挖的山洞颇坎窄,他也没想要呆多久,只是为了躲避可能会有麻烦。

反正过不得几日,燕北人和尚文礼下山,几个人就要离开峨眉了,也用不上费太多心思。

在王崇和花飞叶,燕金铃碰面的时候,一个黄衣道人正在数十里外的一处石台上吐纳真气。

黄衣道人的修为甚高,也是道入天罡的境界,身外隐隐有一层黄烟,乃是一种奇门罡气,唤作——飞沙奇罡!

此法能够驾驭滚滚黄沙,斗法的时候,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的百丈沙尘,比桃花罡煞之流,可要刚猛甚多。

他吐纳了一会儿真气,从身边取出了一个摇铃,晃了一下,过了小半个时辰,就有二十余名丑俊各异的道人,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这些道人一起拜倒在地,叫道:“见过王龙师伯!”

这位黄衣道人正是天心观的王龙道人,他功力也颇深湛,只是没能练成五识魔卷,被四师弟伏驮上人夺取了掌教之位。

这一次天心观派了王崇,潜入峨眉,窃取功法,王龙道人最是热忱,因为他这数十年,都没有半步寸进。

五、人间无限好(七)

王龙道人知道天心观道法,修至天罡已经是极限,自己师父天心道人,那是机缘巧合才能踏入大衍之境。

饶是如此,天心道人也只能人不人,鬼不鬼的藏在一口棺材里,根本见不得天光,活的生不如死,十分苟延残喘。

王龙道人此次,把门下的所有徒弟都带了出来,就是想要一举成功。

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问道:“怎么不见大元他们几个?”

其余道人都面面相觑,他们哪里知道大元道人和几个同门去了什么地方,为何还不回来。

王龙道人摇动晃铃,过了时限,门下弟子还不归来,惩罚可是极狠。

王龙道人等候良久,又复两次三番晃动摇铃,却仍旧不见大元道人等人归来,不由得心头恚怒,暗暗叫道:“这几个驽货,莫不是贪了我的乾坤袋和青须剑逃了?”

也不怪王龙道人如此想,他要修炼飞沙奇罡,故而不方便随身带了乾坤袋,青须剑又非是他的飞剑,故而就一起交给了大元道人。

天心观本来就没什么好东西,大元道人也不是什么见过世面的角色,若说是贪了师门宝贝,就自逃走,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儿。

王龙道人一想到,自己弄丢了伏驮上人宝贝若性命一样的青须剑,不由得心头就是慌张。

伏驮上人身为天心观的掌教,御门下极严,对他这个师兄,也是虎视眈眈,随时都想要出手弄死,免得威胁到他的掌教之位。

王龙道人厉喝一声:“都去找大元那些驽货,若是给我找到,就地捆缚,胆敢反抗,直接杀了。”

他门下的徒儿,顿时就一哄而散,各自选了方向,去搜寻大元这位平日里颇为得宠的同门了。

王崇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大元道人和几个道人,却还未解决问题,还有王龙道人这位大师伯祖,在后头坐镇。

天心观好容易培养出来一个开了多罗识和抵律识的弟子,想要王崇赶紧偷窃了峨眉的心法,好能让大家修行,都快想的疯掉了。

如王崇这种能够修成五识魔卷的天才弟子,最大的价值,就在此了。

所以,天心道人也罢,伏驮上人也罢,哪里会就只派来几个大元道人之流?

若非是需要坐镇门户,伏驮上人说不定都会亲自赶来。

若非是实在见不得天光,天心道人都想早一些见到这位重徒孙。

王龙道人才是此番,天心观派来监控王崇的“大人物”,甚至他们还安排了几种挟持王崇的手段,若是王崇不肯顺从,自然有许多厉害招数,让这个天心观的小弟子生不如死,只能乖觉听命。

王龙道人也罢,天心观也罢,虽然有无数计划,种种安排,奈何他们就是进不去峨眉,也没法沟通消息。

故而才在峨眉山“蹉跎岁月”,什么进展都没有。

甚至也没有人知道,王崇早就被撵下了山去。

王龙道人心头烦闷,也不修炼了,足下一顿,就腾空而起,一口气掠了百余丈,便自真气殆尽,落与地上。

王龙道人施展身法,搜寻了几圈,并未有发现任何端倪,但手中的摇铃却微微震响,他举起摇铃,放在耳边,喝道:“发现了什么?”

一个徒儿的声音,从摇铃中传了出来,叫道:“我发现了王崇,他身边还有一个极美貌的小娘儿,可能是峨眉的弟子……”

王龙道人精神陡然一振,不耐烦的打断了这个徒儿的话,叫道:“莫要废话,快把方位报与我知!”

这个徒儿不敢多言,急忙把王崇和胡苏儿的藏身的地方,详细说给了王龙道人。

王龙道人驾驭了真气,再次拔空掠起。

这位天心观的二代大弟子,罡气的修为,着实不太高明,修习的法门也驳杂,故而一口气只能掠出百丈,也就比驾驭了五蕴霞光拍的王崇强上些许。

饶是如此,王龙道人飞掠了小半个时辰,也还是找到了王崇和胡苏儿藏身地方。

王龙道人多少还有些心计,没有冒然上前,先是在附近,偷偷观察了一回,见果然没有其他人,胡苏儿的功力又似乎甚低,这才一抖袖袍,大摇大摆的向两人走来。

王崇正在闭目打坐,运用七二炼形术,他还想更上层楼,提早一些修成观相。

忽然感应到有人接近,王崇睁开眼睛,微微观瞧,不由得就是心底一沉。

他才不过胎元之境,还不是巅峰,只是第二境守真而已。

王龙道人身为天罡境修士,又炼成了护身罡气,实力胜过他数倍,是个极难对付的大敌。

当初王崇不怕鸦道人和鸦道人的两个徒弟,是因为有元阳剑和五蕴霞光袍等宝物在手。

更兼鸦道人师徒三个没得真传,纵然入了天罡,实力也必然不甚高明。

天心观好歹也是魔门旁支,王龙道人是实打实的天罡境,又如何是鸦道人师徒可比?

饶是王崇也有星斗离烟剑傍身,也不由得警惕起来,喝了一声道:“可是王龙大……师。”

王龙道人此时已经全把大元等人,抛在脑后,脸上浮出绷不住的笑意,叫道:“原来是唐惊羽,你身边这个小娘是什么人?”

王龙道人终究比自己几个徒儿稳重,没有叫破王崇的身份,还先问了胡苏儿的来历。

王崇笑道:“是别家门派的弟子,仗着师门宠爱,赐了两件宝物,就出来行道,刚好跟我碰上。”

王崇使了一个眼色,胡苏儿机灵,随手一抖玄罗扇,生出了层层飞云转月罡气,做出“大派弟子”的模样。

王龙道人不知道小狐狸的底细,眼瞧这个小女孩儿,一出手就是如此一件不俗的宝物,哪里还敢轻视?

当下王龙道人含笑说道:“原来如此,我是唐惊羽的长辈……”

王崇暗暗算计距离,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含笑欲张口,王龙道人被吸引了一些注意力,却没想到这个徒孙儿辈的小子,并不是要跟他说什么,而是把袖中的翠玉小葫芦撒开。

王崇哪有心思,跟王龙道人虚与委蛇?

五、人间无限好(八)

王崇见王龙道人被自己忽悠,相信了小狐狸是别派弟子,熄了用强的念头,觑得机会好,就毫无半点迟疑的出手了。

星斗离烟剑出手,就是点点星光。

也亏得王崇功力不足,若不然,这一口飞剑能化为漫天星光,缤纷如雨。

饶是如此,星光一罩,王龙道人反应稍迟,急忙催动飞沙奇罡,已经慢了一步,生生被星斗离烟剑给削了半边身子。

王龙道人另外半边身子,指着王崇,却说不出话来,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就此毙命。

仙家斗法,剑光弹指千里,法术动念即至,胜负的时机稍纵即逝,生死也只在须臾。

纵然功力相若,甚至功力还胜过的对头,只要一个疏忽,亦要饮恨当场。

王龙道人一死,胡苏儿惊吓非小,甚至吓的都现了原形。

她也不知道究竟,更不晓得自家公子,为何忽然就对这个老道士出手,但这头小狐狸乖巧的很,自家惊魂还未定,就跑了过去,翻了一通,叼了一个小布口袋和一个摇铃回来。

王龙道人身家甚穷,就只有这两件东西,还算“宝物”。

王崇接过来,只是瞧看一眼,就知道小布口袋里的灵砂,是王龙道人用来修炼飞沙奇罡的东西。

他早就听说,王龙道人苦苦搜寻赤火灵砂,想要在飞沙奇罡之中蕴含真火法力,这个小布口袋里的灵砂,色做赤红,触手微热,十之**就是赤火灵砂。

“没想到,刚送了一根灵竹,这就又进账了一袋灵砂。只可惜王龙道人修成的飞沙奇罡,他身死之后,罡气也就散了,没法收走,殊为可惜。”

至于那个摇铃,王崇也认识,知道是天心观用来控制门下弟子的玩意,可以把每个门下弟子的识海里,打下烙印,只要晃动摇铃,百里之内都有感应,若是精通天魔抵律识,还能用此摇铃拘魂。

只是王龙道人没能修成五识魔卷的抵律识,没法勾魂摄魄,发挥不到全部的妙用。

此物落在修成抵律识的王崇手里,才是真个物得其主。

王崇如今有了毒龙寺的道法,也不稀罕这摇铃,随手连同赤火灵砂一起,都扔给小狐狸,让她藏入乾坤袋里。

王崇收了两件东西,叫小狐狸去挖个坑,把王龙道人也埋了,心头不由得暗自忖道:“天心观究竟派了多少人来?王龙大师伯祖都来了,其他长老也不知道来了没?”

王崇倒也没有,单挑天心观上下的兴趣,他如今才不过是胎元境,纵然能用计谋杀了王龙道人,但遇到天罡之士,正面争斗,仍旧是有输无算。

何况天心观还有一个坐镇的大衍境祖师呢。

王崇心道:“待得燕北人和尚文礼回来,我们还是赶紧走罢!”

王崇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天心观的弟子在旁窥测。

这位天心观的弟子,给自己师父王龙道人传了消息,没敢现身,他瞧着王崇凶残,出手就杀了自己师父,更不敢冒头了,暗搓搓想道:“王崇居然炼成如此手段,必然是得了峨眉真传。我现在若去威胁他,也会被杀死,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威胁这小子把峨眉心法献出。”

这个天心观弟子,也没想跟人分享这般秘密,与他想来,自己独得之秘,才是最为珍贵。

“待得学到了峨眉心法,我也不留在天心观了,天地太大,哪里不可以去得?”

王崇在峨眉山脚下,又复逗留了三日,才等到燕北人和尚文礼回来。

这两位侠客心满意足,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孙儿,如今是峨眉最得宠的弟子,日后还要光大道统,心里宛如吃了十几碗蜜糖一般。

不过他们两人也知道,峨眉规矩严峻,就算他们的女儿和孙儿,日后能成就阳真,乃至更高境界,也不敢把峨眉心法传授。

更别说,两女就算天资横溢,百年难得一见,也没有几十年就能修成阳真的,到那个时候,他们早就老死了。

所以两人更热忱跟随王崇,王崇可是有资格传授他们修行法门的。

王崇早就想远离峨眉这等是非之地,带了燕北人和尚文礼,还有小狐狸。

不一日,便即下山,直奔成都府而去。

王崇带了这三个伴当,脚程也不算快,故而他没有觉察,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这个天心观弟子,根本没有知会其他同门,只想一人独吞隐秘。

至于其他的天心观弟子,兀自懵懂,根本不知道自己师父已经死了,同门也死了好些,王崇如今兜了一转,已经离开了峨眉山。

且不提,那些还在峨眉山脚下苦捱,等待机会的天心观弟子。

王崇再次进入成都府,心情跟上次又自不同。

他上次是被撵下峨眉,又因为偷了峨眉的家私,心头惴惴,只想寻个地方,好生修炼。

这一次,王崇已经有了师门,还有了正经的传授,修为又复大进,颇有些“衣锦还乡”的气概。

尽管成都府,也不算他什么“乡梓”。

王崇带了燕北人和尚文礼,还有小狐狸,回了自己的“旧宅”,本拟王相杨尧就算不是都在,也必然还有几个乞儿,留在这里迎接自己。

他却没想到,这座老宅就如几年没有住人一般,杂草丛生,比当初三秃子在的时候,还要破败。

王崇在院子里呆然半晌,心头暗忖道:“怎么这里就破败了?难道王相杨尧有了本事,不想做小乞儿,另寻高枝儿去了?”

王相杨尧得他传授了降龙金刚手,各自有些本事,虽然放在江湖上,还算不得高手,可也远胜寻常江湖好汉了。

若是他们两个愿意,投奔些江湖帮会,倒也的确能厮混不错,比当小乞儿有前途。

王崇到也不在乎,当初随意收的两个童子,只是略有些纠结,这些乞儿都不在,他没地方去学习如何做一个小乞儿了。

王崇留下了燕北人和尚文礼,还有小狐狸,打算先去拜会一下杨拙真老道,问一下别后之事。

五、人间无限好(九)

王崇找到了杨拙真老道的道观,不由得大是吃惊。

这座道观就好像被人拆过了一般,到处残垣断壁,里头荒草丛生,不消说,肯定是没人住了。

王崇这才觉得不妙,他转大街走小巷,绕了半天,在一处热闹街道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当初手下的小乞儿,径直走了过去,问道:“王相和杨尧呢?”

这个小乞儿,本来脸色木然,见到王崇的时候,眼珠都不会转,过得了好半晌,才恢复了几分生气,扑过来搂住了他的大腿,就痛哭流涕起来。

王崇伸足把他踢了一个跟头,喝道:“问你话来!啼哭作甚。”

小乞儿被王崇踢了一脚,反而恢复了几分清明,叫道:“咱们糟了人毒手,死了好些人,王相和杨尧都被人给打成了残废。”

王崇心头再吃了一惊,问道:“他们现在哪里?”

小乞儿急忙说道:“我带公子去!他们都在武侯祠附近落脚。”

王崇跟了这个小乞儿,走了几条街,便看到七八个小乞儿,凑在一堆。

这小乞儿见到了王崇,都发一声喊,扑了过来,就似看到了亲人,痛哭流涕,悲喜交集。

王崇也不耐烦跟这些小乞儿“真情流露”,他走了过去,却见王相和杨尧都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王相被人打断了两条腿,杨尧没了一条手臂,两人也没钱请医生,只是敷了一些小乞儿们采摘的草药,只是并不对症,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流脓,只是哭捱,差了一口气,就要死去。

这两个少年,都已经不会说话,昏迷了过去,纵然被几个小乞儿狠命推摇,也不见醒来。

王崇当日也不过随手收了两个童子,若非有做小乞儿二十年的门规,离开成都府,他是绝不会再回来。

但此时见到两个昔日童儿,被人弄成这般惨,也不由得怒火上撞,喝道:“是谁人把他们伤成这样?”

有个比较伶俐的小乞儿,急忙走了出来,说道:“当日公子走后,我们想着要给公子守住这片家业,王相和杨尧带着我们,倒也做的好生兴旺,尤其是鲜果生意,占了成都府能有两成……”

王崇一摆手,喝道:“莫要说这些没用的。”

那个小乞儿,才不敢啰嗦,说道:“起因却非是我们这边,有个自称叫红线公子秦旭的独眼年轻人,带了一群武林人士,要杨拙真老道献出什么符本。”

“杨老道不敢支吾,乖乖的献了,结果那些人还不肯放过杨老道。那个叫秦旭的公子,出手一掌就把杨老道给打死。”

“杨明远带了小师弟,就逃了出来,他也没地方逃命,就逃奔我们这边。王相和杨尧义愤填膺,出手抵抗那些武林豪杰,结果就被打成这样。”

“杨明远被当场打死,杨银承在混乱中不知所踪,估计也是死了……我们也死的就剩下这几个。”

王崇眉头紧锁,这才晓得,居然事情还是出在了红线公子秦旭的身上。

当日他和令苏尔,玄鹤道人都以为,秦旭已经被重创,必然会放过此事。

令苏尔和玄鹤道人都是大有修行的人物,哪里有闲工夫跟秦旭这个罡气境的小辈穷耗?

谁会想到,秦旭丢了一只眼睛,还不肯放过杨拙真老道,不但夺了他的符本,还出手杀了杨老道。

“秦旭这厮,真个该死,等我也修成天罡,再遇到这厮,比如那要给他一个好看。”

王崇一摆手,喝道:“把王相和杨尧抬着,先都跟我回去!”

王相和杨尧虽然伤势极重,但也还能救回来一条命,只是在这种穷街陋巷,却不合适养伤。

七八个小乞儿,有了主心骨,都开心不已,他们弄了两幅担架,把王相和杨尧抬了,跟着王崇就走。

王崇带了一群小乞儿,回了旧宅,燕北人和尚文礼都吃了一惊,急忙过来帮手。

胡苏儿不知道自家公子,怎么有这个嗜好,胡乱捡小乞儿回家,但是她是知道,自家都要跟王崇一起做小乞儿的,也只能一脸无奈,张罗着把王相和杨尧,抬入一间稍微好点的房间。

王崇让小七儿们散开,叫杨被人和尚文礼过来帮忙。

他们两个都是武人,行走江湖,对这些刀骨外伤,颇有心得,甚至还精通医术,最合适帮忙。

王崇先和燕北人,尚文礼,把王相和杨尧的破烂衣衫都脱了,去了一口短剑,把两人身上腐烂化脓的伤口清理,又复取了两粒灵丹,塞在他们嘴里。

王崇手里的灵丹,还是被撵下峨眉的时候,花飞叶所赠,屡次派了大用场。

做完了这些,王崇对燕北人和尚文礼说道:“麻烦两位先生,用真气护住王相和杨尧的心脉,若是他们今日能够醒转,便没事儿了。”

燕北人和尚文礼,不敢怠慢,各自催动了真气,输入了王相和杨尧的体内。

王崇救人一场,倒也不劳累,只是心头烦闷,暗暗忖道:“不过一件符本,何至于就要下如此毒手?”

他出门魔门,也不是仁义道德君子,但魔门做事儿,总要有个目的,胡乱嗜杀,过不去炼心一关,天魔夺道的时候,这些放纵都要加一万倍的还回来。

纵然玄门正宗,不需要天魔夺道,但这般嗜杀,终究也有损修行。

王崇心头烦闷了一刻,忽然就领悟到了,为什么令苏尔让他做二十年小乞儿。

王崇也不是没想过,反正修行之辈,二十年容易过,自己混迹乞儿也罢,游历江湖也罢,谁管他如何过这二十年?

他做个乞儿打扮,又不是不能享受美食美物,日子过得穷困还是滋润,岂不是都在一念之间?

如今王崇却有些领悟,此是红尘历练,并不是非要做乞儿吃苦,而是感悟人间百态。

比如他见王相和杨尧的惨状,就有所领悟,比他自己真去浑浑噩噩,做几年乞儿,都更有体会,人生之残酷,人性之恶劣。

王崇有感悟于心,寻了一个空的房舍,闭关打坐去了。

六、清风纳晚凉

一条白蟒,鳞甲栩栩,宛如生灵,在天地元气之中夭矫飞舞。

它忽然尖啸一声,撞破了天地元气之海,落与现实。

王崇冥目打坐,本我意识归为,身外一条白气缭绕。

虽然再无天地元气潮汐中,白鳞大蟒的灵动如仙,但却别有一种轻翔如意。

王崇微微睁开双眼,也自觉满意无比。

他虽然学全了十二兽形诀,却把**分的功夫,都用在了白蛇吐信掌上。

十二兽形诀每一路拳法,深浅高低都有不同,比如白蛇吐信掌共有一十二层。

王崇多日苦修,进境迅速,刚刚已经突破了第九层,隐约摸到了观相之境的门槛。

王崇轻叱一声,散了白蛇劲,把元气收回丹田气海,暗暗忖道:“待我把白蛇吐信掌修炼圆满,必然可以踏破观相,破妄两境。我胎元境大成,再去修炼其余十一门拳法,高屋建瓴,一蹴而就,不知能节省多少精力。”

王崇双掌一摆,两道白气吐出,在腰身兜转一圈,穿窗而出,击在窗外的一株枯树上,顿时将树干生生打折。

王崇心头满意至极,收了功夫,起身去看望,已经恢复了神智的王相和杨尧。

他在成都府已经逗留了接近十日,得了他灵丹之助,又有燕北人和尚文礼每日灌注真气,王相和杨尧都度过了生死危机,只是两个少年遭逢如此大难,都沉默寡言,暮气沉沉。

王崇前几日,都忙于修行,故而也未曾开解。

几个小乞儿,如今也都收拾齐整,把这间旧宅又复清扫干净。王相和杨尧所有的伤口,都寻了大夫重新开了伤药,裹敷的无微不至,两人躺在床上,都不言不语,只是脸上还有些激愤。

王崇走了进来,王相和杨尧终究还是敬畏他,一起低声叫了:“公子!”

王崇摆了摆手,说道:“不过就是失了双腿和一支左臂,能算得什么?江湖上身子残疾,却武功强横的奇人异士,哪里就少了?何况……虽然我没得本事,但日后求我师父,也未必就不能炼得灵药,让你们重新生长肢体。”

燕北人和尚文礼,亦一起劝说道:“公子已经拜师当世有名的剑仙,指日便可修成出入青冥,飞腾万里的手段。你们虽然小有挫折,但放着唐公子在此,还能让你们如此沉沦不成?快些振作起来,莫要如此颓废,少年人怎能如此消沉。”

王相咬了咬牙,忽然叫道:“公子,我们还能报仇吗?”

王崇笑了一声,叫道:“怎么不能?”

“秦旭不过就是一个天罡境的角色,你们若是努力,二十年内,也不是没有希望追上他。”

杨尧身子微微一动,猛然就滚落在地,放声大哭,叫道:“若是公子肯传我们炼罡之法,我和王相一定要报此大仇!我们被打的残废了,倒也罢了,只怨我们学艺不精,那些兄弟又何其无辜?为何他们就不能放过……”

王相也挣扎要起来,王崇随手一按,一道凌空劲,把他按在床上,喝道:“莫要乱动,我给你们疗伤,用的丹药可珍贵,再弄裂了伤口,我也没地方再讨要去。”

他伸手一抓,把杨尧也凭空提起,对燕北人说道:“烦请燕先生,把这小子的伤口重新包扎一番。”

杨尧刚才挣扎下地,早就把伤口挣裂,此时又有鲜血渗出。

王崇瞧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们从明日起,就跟燕尚两位先生一起,学习飞火击雷**吧!此法有雷霆发震之妙,能促进生机,也可以让你们恢复的快些。”

王相和杨尧都感激的无以复加,热泪盈眶。

燕北人和尚文礼互相望了一眼,一起说道:“若是你们两个不嫌弃,我们两人一身的凡俗武功,也可以倾囊相授,绝不吝啬。”

王相杨尧不过是普通的乞儿,得王崇传授拳法,已经是莫大奇遇,如今得两位侠客答允,传授毕生武功,几乎是翻天覆地的人生改观。

尤其是两人有机会学习飞火击雷**,虽然未必仙道有望,但做一个纵横人间的剑侠,终究有了三分指望。

王相和杨尧,此时终于恢复了几分朝气,两人经此磨砺,心性大为沉稳。

燕北人第二日,帮王相寻了两根竹杖,并且传授了他一路杖法。平日以双臂挟着竹杖,倒也勉强可行动自如,对敌的时候,一支竹杖点地,一支竹杖对敌,若是杖法纯熟,也能进退如飘风。

王相本来修习降龙真气,已经颇有根底,学习这路杖法,入门极快。

待得数月之后,伤势养复,虽然双足残废了,却也不至于只能卧床。

杨尧断了左臂,情况比表哥王相好些,所以先跟尚文礼学习飞火击雷**,同时也学了尚文礼的九牛二虎一条龙的独门硬气功。

王崇在成都府呆的半月有余,他知道王相和杨尧,没有数月功夫,不能长途跋涉,本想等待两人养好了伤,再一起上路。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一日早上,他刚刚从入定中醒来,演天珠就送出了一道凉意:此时去扬州,路上或有奇遇。

“这……”

王崇暗忖道:“只好先行一步了。”

他也惦记自己藏在扬州府的元阳剑和两条冥蛇,就留了纸条给燕北人,尚文礼和小狐狸,让他们日后去扬州须晴园汇合,就孤身一人启程,连道别都没有,前去扬州。

王崇一个人上路,无牵无挂,昼行夜伏,脚程极快,一日能赶三百余里。

王崇如此赶路,让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天心观某位弟子叫苦不迭,他的修为还不如王崇,哪里吃的住这般辛苦?

这位天心观弟子跟着王崇,走了四天,就把王崇给跟丢了。

他也不知道王崇要去扬州,胡乱走了一天,就把路走岔,奔着太行山就追下去了。

王崇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甩脱了一条尾巴。

他这一日,赶路到了天色傍晚,见左右都没人家,正要寻了一处北风的地方修习,演天珠却忽然动了,送出了一道凉意:前行三二里,有一座破庙可以休息。

六、清风纳晚凉(二)

王崇也甚是惊讶,演天珠少有如此贴心,他依言继续走了没多远,果然看到一处荒凉无人的破庙。

这座破庙也不知道修建于什么年代,只有一间正殿还算完整,其余所有的房舍尽数倒塌了,至少几十年没有和尚供奉。

王崇也懒得打扫,只是袖袍一拂,一道劲气,清了佛像前一块地方的灰尘,就席地而坐,打算修炼七二炼形术,直到天明。

他打坐了两三个时辰,已经是月上中天,忽然听得庙外有嘈杂人声。

王崇仍旧袖袍一拂,一股纯阳内力激荡,把大殿内一张破碎的供桌点燃了起来。

他十分满意,自己的这一手功夫。

王崇如今多次炼通奇经八脉十二正经,更换内力心法,每一次贯通经脉,已经不需要甚多时日。

虽然还做不到动念即变化,须臾转心诀,但呼吸间转换一两条经脉的真气,却已经不是问题。

方才王崇就是转化了一两成的功力,为元阳真气,以元阳真气的酷烈,点燃了供桌。

点燃了供桌之后,王崇真气转换,又复化为了七二炼形真气,整个过程,宛如行云流水,随心所欲。

大殿内忽然点燃起火光,外面嘈杂的人声,忽然就是一静。

过不多时,一个身穿锦衣,圆圆胖胖,颇为可亲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腰间佩剑,手提灯笼,见到王崇,就微微松了一口气,和气的问道:“在下安巡右,带了家眷路过,错过了投宿之地,不知可否借住一夜?”

王崇微微颔首,说道:“我也只是路过,先生尽可自便,不须管我。”

安巡右这人步履稳健,武功不俗,但也一望可知,不通法术,王崇自然不会在意,与人一个方便。

安巡右提着灯笼走了出去,过不多时,挽着一个美貌少妇走了进来,少妇还带了两孩童,一个七八岁,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一个四五岁,是个憨憨可爱的男孩子。

两人身边还跟了七八个健仆和一个老家人,老家人进了破庙,眉头微微一皱,就低声吩咐了几句,几个健仆立刻就动手起来,半柱香的功夫,就把这间破庙收拾得清洁了不少。

虽然还未至于,焕然一新,但至少没有了浮尘。

老家人这才铺开一张厚毯子,请了夫人和两个小主人坐下休息,安巡右笑呵呵的邀请道:“小公子也一起来坐!”

老家人眉头微蹙,显然并不想王崇同坐,王崇赶路的风尘仆仆,身上也说不上干净,只是他显然颇紧守下人的规矩,在主人面前,并不多言。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不用不用!我看安兄器宇轩昂,步履稳健,又敢带了家人趁夜赶路,却没有江湖人气息,莫不是朝廷武官?”

安巡右脸色微微一窘,老家人却抢话说道:“我们家公子并不懂武功,我们也非是官宦人家,公子却是认错了。”

安巡右的夫人,也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衫,这位颇为和蔼可亲的中年尴尬的一笑,算作是默认了老家人的说法。

王崇也不多说,既然对方不肯承认,他也没有多事儿的想法。

这一行人身上有股血腥之气,应该是刚有过一场厮杀,尤其是安巡右和夫人身上,颇有尘土,莫要看安巡右的夫人娇怯怯,甚是美貌,但武功应该还在夫君之上。

王崇此番孤身出行,只带了一个翠玉小葫芦,藏有师父令苏尔所赐的星斗离烟剑,再无其他长物。

与他想来,只要赶到了扬州城,就能拿回两条冥蛇,元阳剑,太浩环,以及一应事物,身边再有其他东西,也都属多余。

王崇甚至身上的行礼都没有,包裹都没有一个,安巡右性子粗疏,倒也没看出来蹊跷,但是他的老家人和夫人,却早就看出来王崇行止奇特,他们一家正是多事之秋,不敢沾染这等“奇人异士”。

安巡右颇为健谈,有一搭没一搭,跟王崇闲聊。

王崇倒也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学识丰富,又是仙家,见识颇广,各种奇闻异趣的事儿,都能说上几句,便是诗书文章,也是腹有锦绣,跟安巡右闲聊的颇为投契。

这位颇为和善的中年人,忽然问道:“唐公子!你说……这世上真有神仙吗?”

王崇忍不住就是一愣,反问道:“安兄何有此问?”

安巡右略有不平的说道:“如果世上真有神仙,有通天法力,为何不帮助世人?众生疾苦,连我这等普通人都知道,神仙有法力,哪里会不知?哪里会看不到?为何就坐视世间种种恶劣,却踪迹渺然呢?”

王崇知道,凡俗之人,少见修行者,修行者要么避开凡俗世人,隐居名山大川,海外诸岛,要么就混与滚滚红尘,和光同尘,不让凡俗瞧出端倪。

但是他从出生,记事儿起,就在天心观,所以没有经历过俗世的生活。

虽然天心观是末流门派,但终究也是修行门户,王崇想要接触到正邪各派的修行者,远比燕北人,尚文礼这些武道大宗师要容易,更是远超寻常凡俗,所以这等凡俗之人的想法,他还真就没有过。

王崇愕然半晌,才说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神仙的想法,不过……在他们眼中,我们凡俗就如蝼蚁,实在太过卑微,所以不在乎吧。”

这却不是王崇的想法,而是魔门正统的观念。

魔门之士只想求一个天魔果位,无边法力,所有的目标,都是直指修行,哪里会关心凡俗之人的生老病死,疾苦病老?

就算王崇自己,也念兹念兹,不曾或忘的都是,如何偷得别派的上乘功法,摆脱自己出身的天心观,修成天罡大衍。

王崇做人务实,他出身天心观,能够突破天罡就算不易,成就大衍已可比肩祖师,还真没想过,大衍之后的事儿。

安巡右呵呵一笑,说道:“也是,我就是胡思乱想太多,惹得唐老弟见笑了。”

王崇也是一笑,答道:“我也想知道,那些神仙们都是什么想法,只是却没有安兄思忖的如此之深。”

六、清风纳晚凉(三)

老家人解开水囊,给自家主人斟了一杯水,也给夫人和两位小姐公子递了一杯,稍稍犹豫,也给王崇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安巡右笑呵呵的说道:“山行野宿,也没什么好酒,一杯清水,还望唐小弟勿要嫌弃。”

王崇接过来水,以衣袖遮面,张口一吹,把这杯水喷成了水气,衣袖轻轻一抖,把水气散去。

他性子谨慎,又出身魔门,知道世间险恶,可不敢乱吃陌生人给的饮食。

王崇做的隐蔽,安巡右和他的老家人都看不出来,倒是他的夫人,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显然发现了点什么。

王崇虽然略有吃惊,却也不在意,他放下了水杯,刚要说话,却见安巡右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低声说道:“对不住了!我也不是有意害人,只是夫人需要血食,不得已而为之。我夫人小酌一口,并不会伤害唐小弟的性命,过后也无大碍,只是疲倦几日。”

王崇脸露惊讶之色,却见安夫人十根手指化为利爪,隔空狠狠抓来,迥非只是“小酌一口”的模样。

王崇单掌一压,使出了白蛇吐信掌,一道白气在掌心一绕,跟安夫人的双爪硬拼了一记。

王崇非是托大的人,根本没想过只凭拳法迎敌,他一拍腰间的翠玉小葫芦,正欲用星斗离烟剑,杀了这一家十数口。既然对方冲他下手,王崇也懒得去问缘由,反正杀了这些人,自然一了百了。

安夫人出手之后,却大声呼喝道:“夫君,快走!这人没喝了咱们的三花茶,他是追兵!”

安巡右脸色数变,伸手抱起来两个孩子,伸足一脚踢中了王崇燃起的火堆,把烧了一半的供桌踢向王崇,转身就跑。

老家人和七八个健仆,倒是齐心合力,还想上来给夫人帮忙。

说时迟,那时快!

王崇跟安夫人的双爪一碰,就不觉得微微古怪,这位安夫人双爪上,送来的不是真气,而是实打实的妖气!

他这才催动了天魔识,扫了一眼这位美貌的夫人,不由得心下暗笑,叫道:“原来是头母猿子!”

被王崇一语道破身份,安夫人心头震撼,出手更狠,她身子飘动如风,双爪连续递出,家数甚是奇特,招数变化,发力技巧,跟人间武学迥然有异。

王崇虽然出身修行门户,一来他出身的天心观终究是天魔旁支,二来他在令苏尔门下,并未有呆多久,少了师父耳提面命,故而见识有其极限。

他的天下整下各派的了解,仅限于几个玄门正宗和魔门,这位安夫人出身妖修大家,他就完全不了解了。

王崇对妖修的了解,仅限于小狐狸胡苏儿。

“快杀了这些人……”

王崇手掌心都已经粘到了翠玉小葫芦上,只要真气一吐,星斗离烟剑就会射出,演天珠却忽然吐出了一道凉意,让他手儿一颤,这一剑就没能发出去。

“我就是要杀了他们啊!这种事儿,还需要提醒?”

王崇吐槽了一句,正要二次催动星斗离烟剑,演天珠忽然又吐出了第二道凉意:“错了!”

王崇被演天珠弄的心头纠结,第二次也没能发出去星斗离烟剑。

“什么就错了?哪有这般坑人的?演天珠你究竟要说什么?快给个清楚的消息。”

王崇肚内吐槽了一句,演天珠果然又复送出了一道凉意。

“杀了那两个孩子,他们将会是你的一个劫数,却莫要杀了安氏夫妇!”

“这是什么鬼祟的主意?”

王崇气的都差点把翠玉小葫芦扔了,当着人家父母的面,杀了俩孩子,却不要杀了安氏夫妇,这得多给自己招人恨?

若是安氏夫妇日后宣扬此事,就算他有天大的道理,也要被磨一身黑。

演天珠略略沉默,似乎酝酿好了言辞,连续送出了两三道凉意,灌入了眉心,化为了一大段文字。

王崇一面跟安夫人交手,一面分神瞧看这些文字。

亏得毒龙寺一脉的七二炼形术和十二兽形诀了得,他功力也远在安夫人之上。

若不然,这种分神二用,真个是取死之道。

“你若不是挑选这座破庙栖身,就会跟安氏一家人错过……”

王崇冷笑一声,心道:“怪不得你今晚好心,指点我投宿的地头。”

“这一家人就会被黑空山妖王座下,八大妖将捉住,安氏夫妇和老家人都被杀死,几个健仆也被吃掉。那两个孩子却被黑空山妖王毒菩提留下,洗了脑子,收为干儿女,传授妖法……”

“这却跟我有甚关系?”

“毒菩提是上古妖修重离子的后裔,所以这两孩子是将来重离子洞府开启的关键。若是你不杀了他们,他们开启了洞府,得了重离子衣钵,就会对你下手。”

王崇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为何就要对我下手?我跟他们全家无冤无仇?”

演天珠又复送出一道凉意:“你杀了他们父母,就能结仇……”

王崇心头骂道:“我吃饱了撑的吗?”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演天珠。

若非演天珠让他来这座破庙投宿,他就会跟安氏一家人错过,哪里会有什么结仇?

刚才还是演天珠让他杀人,尽管没有演天珠,他也会动手,但磨盘大的铁锅,还是可以给这枚珠子扣一口。

演天珠又是一道凉意,辩解道:“我不是阻止你杀了安氏夫妇吗?”

“不杀安氏夫妇,哪里来的仇?”

演天珠沉默半晌,送了最后一道凉意:“也对!”

“什么……叫也对?”

王崇几次呼唤,演天珠却再也没有了动静,弄得王崇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杀了安巡右全家,务求斩草除根,连他两个孩子也不放过,还是轻轻放过安巡右全家,不去结这个仇。

演天珠平日里,也没这么多颠三倒四,这一次却好像是老糊涂了一般。

王崇思忖半晌,猛然喝道:“我跟你们无冤无仇,莫要继续缠斗,你快些去追你的夫君和孩儿吧!”

七、初听寒蝉凄切

安夫人犹如疾风暴雨般,连下杀手,却奈何不得这个少年。

王崇拳法精妙,功力也不在她之下,安夫人心头也自惊骇。听得王崇这句话,这位夫人愣了一下,猛然撤身,带了老家人和健仆们,缓缓退出了破庙。

王崇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安巡右离开的时候,还把他用元阳真气点燃的破旧供桌给踢飞,如今火头散乱,把破庙好些地方都点着了火头。

就算是他有本事,把火头灭了,这间破庙,显然也还是不能再住了。

真真个个,是没由来,无妄之灾。

王崇为了图个省事儿,一拍腰间的翠玉小葫芦,星斗离烟剑飞出,在破庙里兜转一圈,把火头尽数灭了。

他连续两次想要出剑杀人,结果却只能用来灭火。

王崇出了破庙,望了一眼天色。

闹了这一场,天色已经微微见得鱼肚白,再有半个时辰,就能见得天色放明,他也懒得继续休息了,把脚就走,继续赶路。

他为了早日到扬州,又仗着轻功了得,身怀异术,一路走的都是荒郊野岭,故而继续前行了两个多时辰,也没见到人家。

王崇微觉有些疲倦,正要找个地方,稍作休息,忽然听得蝉鸣之声。

他算计日子,心头奇怪,暗暗忖道:“这个季节不对,哪里来的蝉鸣?”

“黑空山妖王座下八大妖将来了!”

“他们来了,干我屁事儿?”

演天珠送了一道凉意,就再也不声不响,弄得王崇满腹牢骚,却无人可吐。

他也想不明白,黑空山妖王座下八大妖将追杀的是安氏夫妇,自己跟安氏夫妇就没瓜葛,这几个毛妖追他作甚?

王崇身怀宝物,虽然修为也不过才胎元境界,却也不惧寻常妖怪。

妖怪比诸人身,周身窍穴不全,先天上有所残缺,故而非得化为人形,才能开始修炼。

又因为大有道行之辈,明了道德之徒尽在人族,并无几个得传**之妖,几乎从无大妖开道场传授**,九成以上的妖怪都是自行琢磨,如何修行。

妖怪们往往修行百年,也不如得了真传的道家魔门子弟。

比如胡三娘,就算再给她百年光阴,只怕也不如峨眉的莫银铃,一个月的修为进境,此种差别,实有天地。

炼形化人是一关,没有道法又是一关。

故而妖族虽然天生体魄强横,远胜于人,道法却都粗浅。

妖怪中有数的几家大族,得一两手法术之秘,已经算是难得,大多数妖怪修行,都是一半吐纳炼气,一半淬炼筋骨,更近武家,骁勇善战,甚少出什么道术精深之辈。

黑空山的妖王毒菩提,王崇也不知道修为如何,但他按照常理揣度,这位妖王座下的八大妖将,只怕也都是胎元而已,有星斗离烟剑在手,都是一剑了账的货色。

王崇虽然瞧不起,黑空山的毛妖,但却也不会疏忽大意,他轻轻盘旋坐下,缓缓吐纳精气,务求尽可能多恢复几分体力。

几乎所有正邪门派,都知道大战来临,蕴养真气,务求战力保持在巅峰的道理。

王崇的七二炼形术才运转了三个周天,就听得轻笑一声,然后寒蝉凄切的鸣叫,越发的响亮起来。

他也不做理会,这等小手段,寻常人遇到,或者会新生惊惧,魔门弟子哪里怕这个?

当初王崇就听说,魔门有前辈,豢养百万魔兵,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凶残万状的妖魔,根本不需要玩弄这等小手段,直扑上去,把敌人撕了吃掉。

那才是魔门的盖代大魔头风采,这等小道,不值一提。

也许是见王崇淡定,玩弄蝉鸣的妖怪,忽然又复一声轻笑,叫道:“好个俊俏小郎君,不知可有婚配,愿否跟姐姐玩耍。”

一个翠衣女子,杏眼桃腮,巧笑倩兮,忽然出现在一株大树的枝头,玉足轻点梢头,身姿随风飘摆,绰约如仙子。

王崇哪里有废话的心思?

他一拍腰间的翠玉小葫芦,就想要杀了这头女妖怪,忽然心头生出了警兆,急忙一招灵豹十八翻,斜刺里扑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个一个滚,探身而起。

在王崇刚才打坐的地方,一只巨口忽然浮现,白齿交错,狠狠一咬,却咬在了空处。

“天赋妖术!”

王崇不觉得瞳孔微微收缩,妖怪很难得到法术传承,但却有些妖怪天赋异种,修行到了某个境界,就会自然通晓一两种天赋妖术。

这些天赋妖术,无法传授其他妖怪,也没什么持咒念法,就如呼吸一般,天生而成,有些上不得台面,有些却诡异莫名。

这只大口在妖怪的天赋妖术中,算得极常见的一种,叫做:吞食天地!

只是名字虽然好听,却并不曾听说,哪位绝世大妖,曾吞食天地。

这个潜伏了偷袭的妖怪,虽然妖术精奇,但最多也就吞噬几头牛罢了。

王崇一拍腰间,刚要出剑,演天珠就送出一道凉意:会吞食天地的妖怪,胃袋乃是天生的乾坤袋,那边一头碧玉清音蝉,也是祭炼法宝的上好材料,你用剑砍碎了,可就什么都没得。”

王崇手儿一缓,巨口又复在他背后张开。

“杀了也就杀了,也不见得非要贪图两头妖怪的身子!不过,这两头妖怪,实力也就一般,我能应付,收下来也好。就是不知道,翠玉清音蝉能炼什么宝物?”

王崇稍作思忖,没有继续动用翠玉小葫芦,阴阳窍一开,放了两头黑魂鸦出来。

王崇此时身无长物,除了翠玉小葫芦,也就是阴阳窍里藏有的一十三头黑魂鸦了。

九鸦魇神术也不是什么高深的道法,只要炼就黑魂鸦,就能运使,王崇给两头偷袭自己的妖怪,一人送了一头。

两头黑魂鸦,扑入了两头黑空山妖将的识海,翠衣美人儿和一头浑身漆黑的雄峻大马,就分别从树梢头上和树丛里滚了出来。

两头妖怪眼睛紧闭,浑身乱颤,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怪梦,反应极是激烈。

八、翩跹走马行囊

王崇左右顾盼了一回,果然不见还有妖怪,这才放下了心思,盘旋坐下,伸手一拍,星斗离烟剑飞出,化为十丈星庐,把自己护持住,这才借助九鸦魇神术,闯入翠衣美人的梦中。

这头妖怪在梦境之中,化为了一头翠玉大蝉,通体剔透,宛如美玉雕琢,巧夺天工。

一头黑魂鸦,催动双翅,洒落无数黑羽,一片一片落在翠玉蝉身上,这头妖怪哪里有本事,抵挡这等魔门秘术?

王崇当初有天魔五识,还险些吃了亏,这头翠玉清音蝉也只是胎元境,又无秘法,故而稍稍支撑,就猛然身子一翻,六足朝天。

被片片黑羽侵入,这头翠玉清音蝉身上,就多了几片宛如羽毛的黑色纹理,似乎有损翠色。

王崇见已经降服了这头妖怪,也懒得再做手脚,退出了这头翠玉清音蝉的梦境,又复进入了另外一头黑马妖怪的梦中。

这头大妖机缘不好,故而虽然因血脉奇异,无意中引发了天赋妖术,但却未能化形,实力还在那头翠玉大蝉之下。

本来这两头妖怪,颇为配合,一头以蝉鸣惑敌,一头以吞食天地之法攻敌,罕有失手,几乎是无往不利,却没想到在王崇手底下失了风,被九鸦魇神术制服。

黑马大妖还不如翠玉大蝉,只是他本来通体漆黑,纵然被黑魂鸦控制了梦境,浑身也还是黑的,并无什么变化。

王崇才进来,这头黑色大马就凑过来,挨挨擦擦,显得十分亲热,就如见到主人一般。

王崇兜着马头就是一拳,骂道:“畜生,莫要凑过来!”

却不是王崇有意嫌恶,而是这头黑大妈居然想要舔他,故而才有一拳。

黑色大马挨了一拳,十分的委屈,不住的打出响鼻儿,低声嘶鸣。

王崇也懒得理它,既然制住了两头妖怪,他也也想知道,黑空山的妖精,不去追安氏一家,追他来作甚。

王崇退出了黑马大妖的梦境,伸手一拍,解了法术,收了黑魂鸦,两头妖怪缓了一缓,各自站了起来,见到了王崇,都恭顺无比。

黑马大妖未能化形,也不通人言,王崇又复踢了一脚,让它去一边吃草,不要来舔自己,指着翠衣美人儿说道:“你们黑空山,不去追安氏一家,却来追索我作甚?”

翠衣美人儿不敢抬头,她被黑魂鸦控了神魂,只要见到王崇,就打心底生出了恐惧,似乎这个少年,是什么大魔头一般,随时能生吃了自己,她低低柔柔的说道:“此番大王要取出扬州城重离子大王的遗宝,须得一对童男女,一个是扬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一个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世。所以才追杀安氏一家,派我和黑良马过来,只是为了遮掩消息,杀人灭口……”

王崇顿时气的什么也似,合着追杀他,就是因为他碰到了安巡右一家,黑空山的毒菩提,就是为了灭个口。

他心里记挂上了这头大妖,心头暗忖道:“等我道入天罡,就有你好瞧的一日。”

王崇虽然对安巡右一家,也没什么好奇心,但既然收付了翠衣美人儿,也就不差多问一句。

他随口问道:“安巡右一家,又是怎么个来历?”

翠衣美人儿低低柔柔的说道:“安巡右本来是个朝廷官员之子,被他父亲使了门路,去黑空山附近的关城,做一任巡寨。他偶然出行,遇到了袁家的大小姐,就此一见钟情,私定了终身。”

“安巡右原来也不知道,袁家的大小姐是妖怪,还是因为袁家大小姐需要血食,夜夜出去狩猎,这才被他觉察,只是那时候袁家大小姐有了身孕,他思前想后,愈发痛爱……”

“若非是我家大王,发现他两个孩儿,乃是阴阳童男女,安巡右还想把袁家大小姐待会京城,给父母瞧看两位孙儿。”

王崇忍不住忖道:“这家伙思前想后,居然就接受了妖怪做夫人,没有动辄打杀,倒也是个痴情种子。”

接下来的事儿,他也不必问了,安巡右必然是被黑空山的毒菩提逼上门来,想要带了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讨回京城。

毒菩提虽然占山为王,但也不是什么横世大妖,绝不敢去京城略掠人口。

他心头思绪一转,又复问道:“重离子的洞府,又是个什么来历?”

翠衣美人儿再次却期期艾艾片刻,答道:“小奴婢也不知道。”

王崇心知,此必然是黑空山妖王毒菩提的大秘密,所以不曾说给手下知道。

他对重离子的洞府,倒是没什么贪念,当下喝了一声,叫道:“给我一并起来,那匹马叫做黑良马,你又叫做什么名字?”

翠衣美人儿声音低柔的答道:“小奴婢叫做翠音儿!”

这头美貌的女妖怪和王崇问答了这么久,心头惊惧之意略淡,壮着胆子建言道:“毒菩提大王若是见不到我们回去,只怕还会派人来追赶,公子若是不想跟大王争斗,可骑了黑良马赶路。它乃是千里良驹,能日行三千,夜行一千七,脚程为黑空山第一,绝没有其他人能撵得上。”

王崇倒也没想过,这头黑良马,居然还能当成坐骑。

他瞧看了一眼,刚想说,也没个鞍韂,如何骑乘?黑良马就大口一张,吐出了一套完整的鞍韂,锃亮如新,连挽手的马鞭都齐全。

这头妖怪抖擞精神,就地一滚,整套的鞍韂就套在了身上,就如行旅的老手绑靠,没有一丝松垮。

王崇顿时心头欢喜,问了翠衣美人儿一声:“你可能跟上?”

这头妖怪原地丢溜溜一转,化为了一头可爱的翠玉蝉,双翅一震,落在黑良马的马头上,啾啾震鸣,居然有几分悠扬动听。

王崇听得一会儿,叫道:“你也不通个音律,胡乱鸣叫些什么?待得去了扬州,我送你去勾栏院,你好生听听音律,学几首好听的,平日还可闲做解闷。”

翠玉大蝉顿时不敢鸣叫了,牢牢爬在黑良马的马头上,就如一块翠玉的装饰。

九、凡夫俗子,知行知止

安夫人凄厉长啸,头也不回的穿山越林而去,林中安巡右和两个孩儿,都被人生擒活捉,老家人和健仆死伤狼藉。

一个黑袍大汉,冷冷的瞧了安夫人的背影一眼,淡淡说道:“袁家小娘子的胆子,也着实不小,居然敢跟我们黑空山作对。只是黑空山须不是几头猿猴,可以抗衡,你跑了和尚,须跑不得庙,待我回山,禀明大王,灭了你袁家满门。”

安巡右脸上尽是血污,痛苦的叫道:“你有什么,冲着我来,莫要为难我家娘子和孩儿。”

黑袍大汉冷冷一笑,伸手一拍,顿时就把安巡右打的脑浆迸裂,喝道:“一个凡夫俗子,哪里有跟我等辩驳的权力。”

黑袍大汉一拂袖袍,转身便走,他的手下不用主人吩咐,就抓了两个孩子,紧紧跟了上去。

王崇多了一匹坐骑,赶路倒是方便,不数日,就再次回到了扬州。

他也没想在扬州久呆,只想要取回自己的元阳剑,太浩环,还有两条冥蛇等事物。

待得燕北人,尚文礼带了小狐狸等人来跟他汇合,王崇就要开始考虑,怎么做二十年乞儿。

王崇把须晴园送了乔寿民,故而此番回来,并不打算现身,免得又有纠缠,他仍旧去红叶寺,拜见了清月大师。

清月大师见到了王崇,也是喜出望外,把他请到自己禅房,吩咐小沙弥看茶,待得只剩下了师兄弟两人,这才问道:“唐师弟!你不在毒龙寺修行,为何又来扬州玩耍?”

王崇老老实实的说道:“小弟要受二十年乞儿的承诺,故而被令师打发下山。我来扬州是为了结一些俗事,也好能无牵无挂,混迹滚滚红尘。”

清月大师惊喜交加,叫道:“你也跟二师兄徐伯牙,八师弟赵剑龙一般,成了本门真传吗?”

王崇答道:“既然答允了师父,自然要一诺千金。不过小弟只学了七二炼形术和十二兽形诀,哪里算得真传。”

清月大师呵呵一笑,恭喜了几句,意颇嘉许。

说起真传之事,王崇心头好奇,忍不住问道:“师兄,你为何不选择做二十年乞丐,却来红叶寺修行?”

当初令苏尔提过,清月也有机会成为真传,却选了来红叶寺,王崇也不敢多问,此时见到了清月,他忍不住好奇心浓烈,故而多问了一句。

清月禅师笑了一声,说道:“做师兄资质驽钝,我如今才不过是大衍之境,没有百年以上苦修,金丹都无望,也不贪图太乙之境的玄妙,又何必废了一身功力?”

王崇心头哑然,他也知道这个道理,世上有机缘入修行之门的修士,也该有数万之数,但能踏上天罡之境,号为剑侠之辈,十成一二都无有。

大衍之辈更少,金丹之辈,可开宗立派,传承道法,天下间也不过百数。

阳真以上,不是道魔两家巨擘,就千年散修的前辈高人,再不就是一方宗主,大派的长老,天下间正邪各派加起来也不过屈指之数,轻易不在俗世间现身了。

就如清月所言,能够修成阳真,已经是世上顶尖,又有何不知足?还要贪图太乙之境?

王崇出身天心观,他在天心观的时候,也不过指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道入天罡。

在峨眉窃得元阳剑诀,也不过稍微高了一丢丢,想要修成大衍之境,做个出入青冥,自由自在的散修。

如今得了令苏尔的真传,也还未有来得及,有什么宏图远展,被清月提醒了一句,他暗暗忖道:“其实得不得真传,又有什么区别?我就算日日千里,时时进境,几百年后能成金丹,就已经侥幸,谁还知道会不会中途陨落?”

修道如履薄冰,自古以来的各派修士,能够十之六七,都是中途陨落,寿终正寝者都稀少,哪里有就一定能修成最高境界的道理?

王崇心头本就没有执念,此时更觉得心胸一宽,少了许多块垒,他陪自家师兄说了一会儿话,讨了一间禅房去休息了。

他来红叶寺,就为了把黑良马和翠玉清音蝉都寄留,方便随意行事。

王崇觉得白天回去须晴园,不甚方便,故而到了夜间,这才翻身出了红叶寺,施展轻功,直奔扬州城。

他如今突破了胎元之境,轻功比原来高妙许多,区区数十里路程,不过一个时辰。

扬州城虽然有宵禁,夜间也闭了城门,有如何难得住王崇这等人物?

他翻墙入了扬州,直奔须晴园,正要去园子里,寻找自己的东西,忽然就听得一声喝:“哪来的小贼,居然趁夜入室!”

一道大手,宛如簸箕,兜空抓下。

王崇心思如电,反应奇快,急忙高喝道:“可是玄鹤仙师?我是唐惊羽,非是歹人。”

大手仍旧往下一捞,捉住了王崇,缩回了小意怜星楼。

在小意怜星楼上,玄鹤道人也露出了惊讶之色,叫道:“怎么是你?你不在毒龙寺修行,又来扬州玩耍?”

王崇当真有些哭笑不得,急忙说道:“我乃是奉了师命下山,非是出来玩耍。”

玄鹤道人虽然跟令苏尔是好友,却也不知道毒龙寺的规矩,也不知道真传弟子,须得做乞儿二十年,王崇也不好解释,故而都推在自己师父身上,含糊应付了事。

玄鹤道人听得王崇,是奉师命下山,顿时不好仔细问了,急忙撤了先天一气大擒拿的手法,笑呵呵的说道:“原来如此,却是错怪你了。”

王崇左右瞧不见莫虎儿,心头虽然惊讶,却也没打算问这个熊宝宝的行踪,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玄鹤仙师怎么还在扬州?”

玄鹤脸色微微黯淡,说道:“扬州城有大妖重离子的洞府。掌教师弟虽然封了这处妖窟,但却不知怎么,消息传了出去,有几个妖人惦记,屡屡来搅扰。老道担心这些妖人,得了上古大妖的传承,祸害人间,故而才留在此处,想要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王崇急忙肃容说道:“仙师悲天悯人,果然是有道高人。王崇师命并不急促,若是仙师有所差遣,惊羽绝无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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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狐家出妖女,白猿多少年

王崇倒不是贪得上古大妖的洞府,他又不想做妖怪。

只是本来就没甚去处,也要在扬州等候燕北人,小狐狸等人赶过来,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凑个热闹,又可以消闲解闷,还能够结交玄鹤道人,也算好事儿一桩。

玄鹤道人大喜过望,叫道:“我本来觉得,人手不足,办事儿有些捉襟见肘,有你来了,必然让老道轻松不少。”

“如今我多收了个徒儿,便是扬州的司徒有道,他跟莫虎儿,正在重离子的洞府外枯守,你也可以跟他们换一换值班。”

王崇眼前就是一黑,他愿意帮忙不假,也就是跑跑腿,做些不相干的杂事儿,哪里想去看守重离子的洞府?何况还要跟莫虎儿一起?

替玄鹤跑腿办事也就罢了,跟这个翻天的熊宝宝一起,可是要卖命了!

就算不出什么事儿,光是堵心口窝,就能堵出人命来。

也不见得,就是王崇的人命,但王崇可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顺手杀了熊宝宝。

王崇脸上不动声色,肚内盘算了几个主意,忽然想起来黑空山的妖怪,心头顿时欢喜,急忙对玄鹤说道:“玄鹤仙师,我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家人,男的叫做安巡右,出身官宦人家,女的却是一头母猿子,出身妖怪大族袁家!他们正被黑空山的妖怪追杀,毒菩提派出了座下八大妖将!听说……也是为了重离子的洞府。”

玄鹤道人大吃一惊,叫道:“黑空山的毒菩提也算宇内有名大妖,实力不次于我!若是他也来趟这里的浑水,老道更是有些独立难支了。”

王崇还真不知道,黑空山的妖怪来历,当即就问道:“毒菩提修为可高深吗?连玄鹤仙师都感觉不易抵挡?”

玄鹤道人叹了口气,说道:“毒菩提也是修道一千七百年,炼就妖丹的大妖!论道行跟老道不相上下,若论手段,老道怎么也是峨眉出身,法术剑术,皆在他之上,单打独斗,我也不惧,只是如今……”

王崇趁势问道:“知道重离子洞府的诸路妖怪,邪门外道可多么?”

玄鹤道人苦笑道:“就连鸦道人师徒,都能知道此等秘辛,你说重离子洞府现世的消息传的有多广?最少有二三十路妖怪,七八股旁门野修,盯上了这头上古大妖的洞府。”

王崇之前还真没想过,此时回味,也暗忖道:“果然,连鸦道人师徒,那等不成器的货色,都知道了重离子的洞府,这消息只怕传的尽人皆知了。”

玄鹤道人又复说道:“除了徘徊在扬州左近的各路妖人,还有闻讯之辈,源源赶来!诸如毒菩提这等大妖,也居然插手,只怕此事难以善了。”

王崇心头微微一动,问道:“为何玄鹤仙师,不向峨眉求助?”

玄鹤道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峨眉也是风雨飘摇!几个同门去护持杨祖坐化,跟海外大妖巨擘,邪魔外道恶斗,至今未休。峨眉根本之地,又要有人镇守,哪里分得出人手来?”

“玄德师弟,让我不必理会,但是老道哪里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幺魔小丑,燥乱狂舞,祸害苍生。”

王崇脸上做出崇敬之色,却什么也没说,让玄鹤老道心下十分受用。

其实玄鹤道人之所以留在扬州,除了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是生了几分贪念。

他在峨眉并没有得什么真传,只学了两门剑术,十几种法术,就连护身的飞剑都是辛辛苦苦自家祭炼,一件像样的法宝都没有。

玄鹤道人也思忖,若是能开启了上古大妖重离子的洞府,必然可以得些好处,不管是得几门法诀法术,还是得几件还过得去的宝贝,都能壮壮门面。

他现在找不回无形剑,也回不去峨眉,又没人管束,纵然有玄德的口谕,也就不在乎了。

王崇岔开了话头,就再也不提,去跟莫虎儿,司徒有道看守重离子洞府的事儿了。

他陪着玄鹤闲谈几句,就说要回去红叶寺一趟,玄鹤也不能阻止,更不好多想,任由王崇扬长而去。

王崇离开了须晴园,心头也是郁闷,他也没有料到,事情居然还有这等变化,玄鹤居然就留在扬州不走了。

玄鹤留在了须晴园,他势必不能去把自己的冥蛇和元阳剑诸物拿回来,只能等待机会。

玄鹤当初送了王崇去毒龙寺,思前想后,还是回了扬州。

他知道须晴园是王崇的产业,就想要借住在此,没想到乔寿民入主了须晴园,这位扬州大才子天生不羁,又不喜欢道人,误以为这个老道图谋不轨,对玄鹤道人颇不恭敬,还闹出些龃龉来。

偏巧司徒有道来拜访,被玄鹤道人觑出,他修炼了道法,就小小的露了一手法术。

以玄鹤的身份本事,自然轻易就取得了司徒有道的信任,这才得以在须晴园落脚。

玄鹤道人不想泄露行迹,故而除了司徒有道,扬州八秀的另外几位,并无知道,这位年迈道人乃是身怀仙术之辈,只以为是个寻常道人。

司徒有道不愿意出家修行,玄鹤道人也没想过传授峨眉正法,收司徒有道,也只是记名弟子,只教了一门法术。

司徒有道虽然不能登堂入室,却和玄鹤道人师徒颇相得,毕竟司徒有道,可比莫虎儿强太多了。

司徒有道也是个有侠气的人物,听说杨家的庄园地下,有妖魔的洞府,就自告奋勇,愿意协助玄鹤道人。

这些事儿,王崇并没有细问,但就算不问究竟,他也能揣测个十之六七,毕竟这些事儿,也没多少阴私。

回了红叶寺,王崇就干脆闭门不出,一面修行,一面等燕北人,尚文礼等人过来。

等他们过来,王崇就可以把这些手下,都送给玄鹤道人差遣,也算是应了他的许诺。

尤其是王相和杨尧手下,还有七八个乞儿,最合适跑腿,再有燕北人和尚文礼两个武林大宗师,怎么都胜过了莫虎儿和司徒有道。

王崇倒也没等太久,过了十余日,燕北人和尚文礼,就带了胡苏儿,还有一群小乞儿,从成都府出发,一路直奔扬州。

王相和杨尧,虽然伤势还未大好,但已经能经受得住舟车劳顿,就吵嚷着要上路。

他们都担心王崇不要他们了,又行远走,故而也不敢久呆,还是觉得在王崇身边才安心。

燕北人和尚文礼都是老江湖,当下就雇佣了数辆大车,把七八个小乞儿,连同王相杨尧一起,都安排妥当,还给小狐狸单独安排了一辆宽敞的马车,这才启程出发。

一个白袍的书生和一个黑袍大汉,并肩站在一处,两人背后还有十余名妖怪,尽是没能化形之辈。

妖怪想要修成人身,最少也要胎元境界大成,大多都是天罡境,才能化形成人,若不然就要走个捷径。

比如讨口封,比如画皮求髑之术,又比如借尸还魂。

白袍书生冷冷说道:“为啥重离子的洞府,闹腾的人人皆知?咱家大王本来还想,教俩孩子修成法术,再用着两个孩子去探索洞府,现在却不得不提前行动,把握少了好多。”

黑袍大汉也是愁眉苦脸,答道:“如今惦念重离子大王洞府的各路妖怪,还有人族的修士,已经太多,无法探求,究竟从何处泄露。我们此番去扬州,为大王打个头站,却不知会遇到什么对手。”

这两头大妖是黑空山毒菩提座下,八大妖王之二,号为白狼黑虎。

白袍书生叫做颜白散,他忍不住眉头一竖,叫道:“还没有翠音儿和黑良马的消息?他们去追杀那个少年公子,怎么就一去不回!”

黑袍大汉叫做黑大,亦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哼哼两声,表示自己没得话说。

从两人立足之地,再走数里,就能看到村落,

白袍书生和黑袍大汉虽然能变化人身,但身上妖气太重,寻常人都能嗅到一股腥臊臭气,并不敢靠近人烟茂集之地,故而此止步不前。

白袍书生忽然叫了一声,声音哑哑,怪腔怪调,与此同时,一个不男不***阳怪气的声音,远远传来,叫道:“原来是黑空山的白狼黑虎!也是冲着重离子洞府来的么?”

一个身材高瘦,持了一杆哭丧棒的白袍大汉,昂然而来,脸上尽是铁青之色,走路一窜一跳,宛如活尸。

实际上,这头大妖,也确是积年的僵尸,成了精,有了气候。

白袍书生怪啸一声,这才用了人言喝道:“原来是大簋山的白衰先生!你不在棺材里躺着,跑出来溜达甚么?”

白衰怪啸一声,换了七八个腔调,这才找到了人言的调子,喝道:“重离子大妖的洞府,须不是你们黑空山的私物,有本事者得之,我当然要来。”

黑袍大汉跨前一步,跟白袍书生站到了一块,妖怪们素来豪横,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乃是惯常有的事儿。

他跟白狼精颜白散,出生入死多年,担心好友被白衰出手伤了,这才做出了并肩作战的姿态。

白衰也是心有惧意,他自问单打独斗,不怕白狼黑虎,但白狼精颜白散和黑虎精黑大两个妖怪联手,他就自问不敌,故而也不想动手。

白狼精颜白散,见这头尸妖略有惧意,就喝道:“既然各凭本事,又有何可争论,待得重离子大妖的洞府开启,大家到时候,看谁人凶横罢!”

他袖一拂,带了手下群妖退开。

这座小山是扬州城外,最为人迹罕至之所,故而冲着重离子洞府来的妖怪,十之六七都聚集在此,除了黑空山的两大妖将,大簋山的尸妖白衰,至少有十六七伙妖怪,各自在山上占据了一处地盘。

颜白散当然不肯跟白衰动手,此时动手,不过是白便宜的其他的妖怪。

这边小有冲突,早就其他妖怪关注,见双方没有冲突起来,一个声音怪啸道:“怎么没打起来,我听说白狼黑虎都爱吃死人,尸妖白衰最爱凶猛大兽的鲜血……”

这等明明白白的挑唆,让双方都生出了怒意,白衰手里的哭丧棒一举,就有数道黑气冲起,直奔附近的树梢。

只是他出手虽然诡异,树上的妖怪,却也并不惧怕,只是纵身一跃,就远远的逃开,白衰的妖气就没能捞住这厮。

尸妖白衰狂喝一声,妖幡连挥,他知道自己身法榔槺,追之不上,只能怒骂不休。

颜白散冷冷的瞧了两边争斗,对自己的老伙计说道:“狐族多妖女,白猿出少年!是袁家的人。”

狐狸一族成精,虽然也有男有女,但限于先天资质,多半是女子修为强横,雄狐狸大多没什么本事,修为也衰低。

白猿一族,却翻转了过来,女子都不善修行,男子却资质出众,甚至有极少数的天才,可以比肩人族的大派弟子。

尤其是狐族和袁家,分支散叶,并非一窝一家,而是族人遍布天下,有些眼光卓著的族长,还会互通有无,拼凑出来一些修行之法。

狐族和猿族,偶尔就会出一个横行天下的大妖!

天下众妖,若非必要,十之八九不会得罪这两族。

黑大也是心头有数,袁家大小姐和官宦人家的子弟私定终身,出身的家族颇为不喜,早就跟她断绝了关系。

黑空山虽然强过了袁大小姐出身的袁家,但袁家可不是就这一家。

颜白散却没有十足把握对付那位袁家少年。

白猿一族身法快捷,向来为妖族有名。

就连袁家大小姐,都在他们两人手下逃走,更何况这个少年的妖力修为,还在袁家大小小姐之上,不在他和黑虎精黑大之下。

他们两人联手,十成十强过了对方,但死都追不上对方,又能奈何?

颜白散和黑大,两头妖怪各自对望了一眼,带了手下群妖,悄悄的寻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暂时安顿了下来。

王崇虽然足不出户,但也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就连红叶寺外,都经常有妖怪和旁门左道之士路过。

清月大师师承毒龙寺,自家的大法还未修行尽善尽美,又是出家人,贪嗔痴念尽消,哪里有兴趣关注重离子的洞府?

故而这位主持大和尚,只是吩咐寺内群僧,少要外出,免得招惹灾祸,不小心被什么妖怪吃了,并不曾有任何举动。

王崇倒是有心,试探这些妖怪和旁门左道之士的路数,只是他最近几日,修行到了关键上头,想要突破了观相之境。

他修炼要紧,也就藏在红叶寺里,不愿意出去了。

王崇吐纳真气,身外有两条白气盘旋,他双掌一压一翻,两条白气上下飞舞,灵活游走。

他的白蛇吐信掌已经再有突破,修炼到了第十层,隐约能摸到了观相之境的门槛。

王崇精心凝神,不断的打磨自身真气,待得神完气足,猛然张口喷出了一道天地元气。

两条白气被王崇以一口天地元气喷上,忽然各自抖动,其中一条轻鸣一声,宛如破茧,一条白蛇从白气中冲了出来。

另外一条白气却似乎遇到了阻难,抖动数次,未有生出变化。

王崇见状,又复是一口天地元气喷出,这条白气也突然一振,化为了一条白蛇,鳞甲宛然,栩栩如生。

王崇心头欢喜,这便是观相之境,能把真气凝练,化为有形有相。

这两条白蛇,只是在白蛇吐信掌的运劲法门之下,化形化相,根究本质,仍旧是两股七二炼形真气,并非什么生灵。

在观相之境,真气化形化相,并非虚有其表,只是徒具白蛇之相,真气化生,有形有相,比普通真气要凝练数倍,威力亦复大了数倍。

王崇双掌翻飞,手法巧妙,两条白蛇在他的操纵下,兜转数匝,忽然各自喷出一道细细的白气,把禅房的房门,射出了一个指头有粗细的孔洞。

王崇心下欢喜不尽。

这才是白蛇吐信掌的杀招,须得修炼至观相之境,才能使的出来。

两道白气威力已然不俗,就算是巨树大石,也能摧毁,但对敌的时候,更能气中藏气,宛如白蛇吐信,与两道真气之中,另外凝练两道真气,临敌的时候突忽飙射,锐如神箭,洞金穿石,又复出人意料,克敌制胜,有无穷妙用。

寻常敌人,就算能抵挡两条白蛇般的真气,也抵挡不住白蛇吐出真气。

王崇收了功法,心头暗忖道:“有此杀招,只要不让人知道,胎元境的妖怪修士,都难逃我突忽一击……”

他正暗暗思忖,如何运使这一杀招,忽然心头一动,两头黑魂鸦翩然入梦。

“咦!燕北人他们居然这么早,就赶来了扬州城。”

王崇法诀一起,又复把两头黑魂鸦送走。

他终究是寄居在红叶寺,有些事儿,还是要做个遮掩,不好在自家师兄面前做的明目张胆。

一十三头黑魂鸦来历颇有忌讳,都被王崇送入了黑良马和翠音儿的梦境,平时都在他梦中出入,外人绝看不到端倪,就算清月也不曾觉察。

王崇知道扬州城外,有甚多妖怪,各路散修聚集,早就把黑良马和翠音儿派遣出去,每日巡查,借助了黑魂鸦来往消息。

也是凑巧,这一日就看到了燕北人,尚文礼等人。

黑魂鸦赶来报信:有一伙妖怪拦住了这些人,双方一言不合,已经争斗了起来。

王崇当然没法坐视不理,径直离开的红叶寺,去接自己的手下。

燕北人和尚文礼,哪里知道扬州城的情况?

他们雇佣了数辆大车,一路上就颇为招惹人瞩目。

好在两位都是先天武道大宗师,武功精强,又都习练了飞火击雷大法,还各有一件罡气之宝,偶尔遇到几个蟊贼,也须讨不得好处去。

直到了扬州城不远,这一行人都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故而燕北人,尚文礼,包括王相和杨尧,也就略略懈怠。

燕北人思忖,明日便可赶到扬州,也不差这半日,好该休息一番,就寻了一处路边的店家,要了几间上房。

他虽然久走江湖,却没有遇到过什么邪祟,又是初学道法,居然没有看出来……

这家客栈,从上到下已经尽数为一伙妖怪给吃了。

这伙妖怪吃尽了客栈上下的人,顶了客栈的老板,伙计,小二的人皮,伪装成了店家,先后吃了十多伙路过的客人,早就吃的口滑。

燕北人把王相杨尧安顿下,就去寻尚文礼,他和尚文礼已经结成了生死之交,两人不但时常一起讨论修行,还把各自的武功倾囊相授。

若非尚红云和燕金铃都拜入了峨眉,还是一个师父门下,做了师姐妹,两人辈分有差,早就结义成干兄弟了。

尚文礼见燕北人过来,含笑说道:“明日就能进扬州城,见到咱们公子,燕老弟怎么不去休息?”

燕北人亦是一笑答道:“最近修行,略有阻碍,故而来问尚老,讨些指点。”

尚文礼呵呵一笑,说道:“我可未必就强过了你,燕老弟的飞火击雷大法,可是修炼到第六层了?”

燕北人微微一笑,说道:“已经侥幸突破到了第七层。”

尚文礼吃了一惊,惊喜的叫道:“燕老弟果然人中龙凤,此等资质,让老夫羡煞!”

燕北人笑道:“前几日尚老不是也练就了飞火击雷大法的第七层,公子同时传授,说来我还迟了一步,不及尚老前辈。”

尚文礼也自谦虚了几句。

燕北人和尚文礼,正在闲谈,忽然听得旁边房间有个响动,小狐狸忽然就尖叫起来:“打死你,打死你……我要你们都去死啊!”

两人心头吃惊,急忙纵身出房,却见胡苏儿手持玄罗扇,狠命乱拍,正在砸一头灰溜溜的大老鼠。

这头老鼠足够小猪仔大小,凶威甚炽,身上妖气缭绕,显然非是什么普通的害兽,已经成了妖,做了怪,非是什么好来路。

胡苏儿初得大须弥心经,虽然欣喜若狂,日夕苦练,但受限于时日和资质,如今也还没能打通一条经脉,只勉强炼开了两三个窍穴。

她也是兴奋的睡不着,想着明日就能见到自家公子,小心肝砰砰乱跳,脸上发烧。

这小狐狸心底都是自家公子,浑然忘记了,胡家也在扬州城外,根本没有想过回家去看看。

她辗转反侧,忽然就听得房内有响动,抬眼就看到了一头宛如猪仔,灰溜溜的大耗子。

小狐狸虽然天生就以这东西为粮食,但自从化形之后,就嫌弃旧日的习俗,再也不碰这些丑丑脏脏的东西,一切都向豪门大户的小丫鬟看齐。

故而见到这头妖物,胡苏儿顿时就紧张起来,她从来不把玄罗扇离手,时时都要持在手里,倒也不是贪图这件宝物能够御敌,只是觉得手持此物,能平添几分风雅。

小狐狸情急之下,把玄罗扇乱拍,恨不得一下子就拍死这头妖怪。

这头鼠妖也没想到,自己惦念偷个食儿,就遇到了这等凶残的婆娘。

它道行也浅薄,看不出来小狐狸是它天敌,还想着咬上几口,香嫩爽滑,先吃了这小娘皮,再去偷吃那些乞儿少年。

玄罗扇能催动飞云转月罡气,哪里是一头不过在炼气级数的小妖怪能抗衡?

胡苏儿几下子乱拍,若非是心情太过激荡,早就把它拍死了,饶是如此,罡气飞流,也把这头鼠妖吓的不轻。

它刚拼尽了老命,逃出了小狐狸的房间,就看到了两个彪形大汉。

这头鼠妖胆子也大,啾啾一声叫,就扑向了尚文礼。

老侠客微微一笑,后背上的八宝驼龙刀已经转到的手上,刀光一卷,就把这头鼠妖给劈成了两段。

炼气层次的妖怪,遇上尚文礼这等先天武家大宗师,除了筋骨强横,皮糙肉厚,形象奇特,偏能唬人之外,并无半分优势。

尚文礼更有八宝驼龙刀在手,此刀削铁如泥,砍几头小妖怪,还是不在话下。

杀了这头鼠妖,尚文礼正要安抚小狐狸,就听得周围怪叫连声,店家伙计脸色诡异,四面围了上来,这些人的脚下都是小猪般大小的鼠妖。

这一伙占据了此处客栈的妖怪,乃是一窝耗子精。

重离子洞府出世的消息,传遍各处山头,这群鼠妖本来就消息灵通,故而得知了消息,为首的鼠王,就带了最得力的手下,倾巢而出,也来争夺。

除了为首的鼠王,快要晋升胎元,这窝鼠妖都是炼气的层次,只是数目太多,足足有数百头,临敌的时候,又奋不顾身,故而就算实力强横妖怪,也不愿意招惹它们,任由这窝鼠妖占据了这座客栈。

鼠王披了店家的人皮,宛如一个肥胖的老汉,只是他不耐烦穿衣着帽,**了身子,手握半条人大腿,阴惨惨的叫道:“小的们!扑上去,吃了这些客人。那几个嫩滑的你们享用,这两个老的颇有嚼头,都给我留着。”

尚文礼脸色微变,他心底如何不知道,自己一行人投错了宿头?

这位老侠客大叫一声:“快唤起王相杨尧,一起并肩冲出去。”

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得左近的房中,传出了打斗之声,王相大喝道:“苦儿死了吗?苦儿死了吗?”

语气之中,颇有愤怒,每喝一声,就全力出杖,一双木杖上颇有风雷之声,显然已经全力以赴。

杨尧撞破了墙壁,冲到了其他房间,也是呼喝连连。

尚文礼叫道:“我来保护苏儿,你去救那些孩儿。”

燕北人大喝一声,掌中长剑,化为一溜寒光,也撞入了王相和杨尧的住处。

他见王相护住了两个小乞儿,正在跟十余头大鼠动手,有一个小乞儿却落在墙角,正被七八头鼠妖撕扯。

王相目眦尽裂,只是为了保护两个小乞儿,却不敢抢过去,夺回叫做苦儿的小乞儿。

燕北人也是恼怒,喝道:“鼠辈受死!”

他的剑术,得有真传,虽然是武林的本事,但也不是这些炼气级数的小妖怪能抵抗。

尤其是王崇把法宝囊给了他掌管,里头有红线公子收集的神兵利器,尽管不如仙家飞剑,可也是吹毛断发的宝物。

燕北人的剑术,加上一口切金断玉的宝剑,七八头鼠妖,只是一个照面,就被砍死了两头,剩下的都发一声啾啾,凄厉的叫唤,退入了其他的同伴之中。

燕北人瞧了一眼,就忍不住心头一惨,这个叫苦儿的小乞儿,已经被鼠妖咬死,身体都不齐全,根本救不回来了。

他伸足一踢,把苦儿的身子踢出了房门之外,叫道:“快冲出去,跟尚老侠客汇合,我来救其他人。”

王相护住了两个小乞儿,在燕北人的掩护下,撞出了房间。

燕北人顺着杨尧撞破的墙壁,也冲入了隔壁,王相杨尧和一群小乞儿,一共住了两个房间。

王相杨尧和三个小乞儿住一处,另外五个小乞儿住在隔壁。

燕北人冲过去,就见到杨尧独臂挥舞一口钢刀,奋勇鏖战,五个小乞儿有三个受伤,也拼了命的跟鼠妖搏杀,但却有两个小乞儿不知所踪。

杨尧见到了燕北人,就忍不住眼眶红了,叫道:“孝儿和徐智都被鼠妖拖出去了,只怕凶多吉少。”

燕北人运剑如风,连斩了三头鼠妖,这才喝道:“出去跟尚老侠客汇合,我来救人!”

杨尧得了燕北人之助,这才护了身边三个小乞儿,闯出了房门。

燕北人一路追了出去,整座客栈,已经处处都是鼠妖,他连闯了数次,都没能闯出包围,甚至差点被躲在地下的鼠妖所伤,知道已经救不得,被拖走的小乞儿。

只能愤懑的两斩两头大鼠,把火雷金环催动,发出了一团火雷罡气,炸飞了七八头鼠妖,这才冲破了包围,原路退回,去跟尚文礼他们汇合一处。

尚文礼也已经发动了两次玄阴护臂,他和燕北人都不过是胎元境,这等罡气之宝,发动不得几次,故而也不敢随意动用,免得耗尽真气,就要为这些鼠妖宰割。

这些鼠妖攻不下这些人,就去把他们驾乘的马车,拉车的几头马儿拖了出来,当着这些人的面就大快朵颐。

尚文礼,燕北人,王相和杨尧,想起来被拖走的两个小乞儿,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但也知道寻不回来人了。

另外一个被咬死的小乞儿苦儿,虽然尸体被燕北人抢出来,但却也残缺不全。

面对客栈里,无处不在,也不知道有多少的鼠妖,王相一咬牙,叫道:“燕尚两位前辈,我们走!”

燕北人和尚文礼刀剑齐出,前头开路,小狐狸刚才用玄罗扇乱拍了一通,此时已经没了力气,只能跟着两人,仗着身法轻盈,还不算累赘。

王相和杨尧护住了剩下的五个小乞儿,却颇为艰难,两人武功并不如何高明,又要护住了人,如何能够轻松?不旋踵,两人已经身上带伤,颇为狼狈。

可是王相和杨尧也知道,自己出了咬牙坚持,再无他路。

燕北人和尚文礼要前头开路,根本顾不来他们,若没有两位老侠客,他们也根本闯不出去。

一行人且战且走,好不容易闯出了客栈,就看到从客栈里,黑压压的跑出来无数大鼠。

本来披着人皮的鼠王,怪啸一声,就从人皮中钻出来,喝叫道:“莫要走了这几个饭食!”

尚文礼冷笑一声,骂道:“装作什么鬼物,找打!”

他的一手暗器功夫,独步天下,刚才在客栈里,没得功夫施展,此时偷得空隙,扬手就是九口飞刀。

鼠王也算了得,身子一冲,撞飞了头两口飞刀,却被第三口飞刀射中,它负痛大叫,猛然钻到了鼠群里,尚文礼剩下的几口飞刀,就没能找到它,只把其余六只鼠妖射死。

尚文礼心头暗叫可惜,但却也不会回头,鼓勇带了王相杨尧,一路冲杀。

饶是燕北人和尚文礼,都是豪勇之士,又都有一件罡气之宝,但且战且走了里许,两人也都难免各自受伤。

周围鼠群滚滚,仍旧前仆后继,两人也不由得头皮发麻,心头暗暗叫苦。

胡苏儿咬了咬牙,忽然叫道:“我去扬州城,搬公子来救人。”

燕北人刚要劝阻,小狐狸就身子一滚,恢复了原形。

王相和杨尧可不知道,这个美貌的俏皮小婢,居然也是妖怪,都忍不住各自吃了一惊。

胡苏儿嘴里叼了青须剑,一路冲撞过去,顿时鼠妖辟易,它天生善于奔跑,撞出了包围,就撒开四个小爪子,亡命狂奔。

胡苏儿也知道,若是自己慢一步,恐怕就又要死人,故而才不惜体力,只想早一刻闯入扬州城,求王崇来救人。

胡苏儿才奔出数里,就听得一个怪惨惨的声音,叫道:“狐家多妖女,白猿出少年!这头小狐狸不错,老夫就收了!”

一道怪影从天而降,直扑小狐狸,胡苏儿狂奔的起劲,也没想到回头祸事从天而降,居然并不察觉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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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虎翼龙蟠大将旗

胡苏儿忽然感觉到,头上劲风破头,抬头望了一眼,亡魂大冒,怪叫一声,正要奋力跃开,只是却来不及了。

一头怪鸟两翼平开,无声无息落下,双爪已经快要抓住小狐狸的脖颈。

便在此时,一个温和的声音,笑道:“什么鸟货,也敢惦记我家的小狐狸。”

胡苏儿后颈皮一紧,被人给拎了起来,她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顿时哭的什么也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叫道:“公子快去救人,他们都被一群老鼠给围住了,已经有三个人被生吃,我们的马都被撕扯成了碎块。”

恰恰赶到,出手救了小狐狸的人正是王崇。

就如小狐狸,得知王崇来了,再也不担心要抓自己的那头怪鸟,王崇也不在乎这头妖怪,他随手一拂,连星斗离烟剑都懒得出葫芦,只用上了白蛇吐信掌。

这头怪鸟双翅翻飞,跟王崇的白蛇吐信掌力对了一记。

它虽然修为也不俗,早就是胎元巅峰,但却如何抵得上,毒龙寺秘传妙法?

王崇把白蛇吐信掌修炼到了第十层,这股掌力,摧枯拉朽,威力无铸,甚至他都没机会用处杀招。

只是一掌就把这头怪鸟给生生拍碎的双爪,掌劲轻轻一吐,击中了怪鸟的胸膛,顿时把这头妖怪给杀了。

小狐狸这才微微觉得奇怪,只觉得自家公子奔行如电,身子却不晃动,似乎没有丝毫发劲使力。

她小眼睛咕噜噜的转,四下扫了一遍,才知道王崇是骑在一匹黑色大马上。

胡苏儿刚刚好奇,为何王崇没有骑紫苏骝,却换了一匹更雄峻的马儿,就听得马头上传出了铿锵有力的金鼓之音。

翠音儿这些时日,没少偷去扬州城的勾栏,无师自通,偷学了许多曲调。

此时王崇出手杀妖,她顿时来了精神,觉得要给主人一曲雄壮的大乐,把新学的一曲出征调,用最大的声音给鸣奏了出来。

也还别说,配合王崇一掌杀了一头鸟形怪妖,救了小狐狸,纵马狂驰,前去救人的风采,这一曲出征调,居然演奏的丝丝入扣,生出了气塞天地,万里孤军征不还的雄壮悲怆。

胡苏儿吓了一跳,叫道:“你是什么妖怪?”

小狐狸已经看到了黑良马头上的翠玉蝉,她道行浅是浅,但翠音儿都开始鸣奏出征调了,她哪里还认不出来,这也是一头妖怪?

翠音儿百忙之中,还能双翅震动,回了一句:“小奴婢是公子新收的丫鬟,平日都是给公子鸣曲儿解闷,你这个小野狐狸,凭什么叫我什么妖怪?”

胡苏儿怒道:“我便是公子的贴身丫鬟,入门比你早了数年。公子身边的人,都要归我调教,你哪里来的胆子,还敢顶嘴?”

小狐狸理直气壮,翠音儿反而有些心怯,急忙叫道:“原来是内总管,翠音儿刚刚被公子收了,不懂规矩,还望姐姐日后多照拂。”

小狐狸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情略转晴朗。

王崇坐下的黑良马,乃是万里良驹,成了妖怪的马,哪里是寻常坐骑可比?

不过片刻,他就瞧见了被鼠群围攻的燕北人,尚文礼,王相,杨尧等人。

在死人的拼命护持下,其余的五个小乞儿,尽管都受了伤,却还未有再有人死,只是鼠群疯狂,他们已经是岌岌可危。

王崇也不客气,伸手一拍小狐狸,从她身上的乾坤袋里,取了一个摇铃出来。

此物得自王龙道人,是天心观用来控制门下弟子的玩意,可以把每个门下弟子的识海里,打下烙印,只要晃动摇铃,百里之内都有感应,若是精通天魔抵律识,还能用此摇铃拘魂。

王龙道人没能修成五识魔卷的抵律识,发挥不到妙用,王崇却是修成抵律识的行家。

鼠妖太多,纵然以星斗离烟剑杀戮,也要耗费一时,所以王崇便思手段,就翻了此物出来,他微微晃动摇铃,一道灵波传递,顿时把所有鼠妖都震慑。

这些鼠妖数目虽然多,但却没有一头能够突破炼气,包括那头鼠王,故而在借助摇铃,发挥天魔抵律识的王崇手下,没有一头鼠妖能抵挡片刻。

这些鼠妖只觉得头脑一混,就看到了无数黑羽从天而降,连个抵挡的都没有,就都被九鸦魇神术给摄住魂魄。

王崇也没有想到,魔门抵律识,配合天心观的摇铃,再发动九鸦魇神术,效果居然这等好。

这边才一出手,所有的鼠妖都被震慑住了。

王相和杨尧,深恨这群鼠妖,吃了他们三个同伴,见自家公子手持一个摇铃,轻轻一晃,鼠妖们就都动也不动,各自抢了上去,开始奋力杀戮。

王崇本来有些心思,想要收伏这群鼠妖,这群鼠妖战力不成,但胜在数量多,用来打探消息,不知多么便利。

但是他瞧王相和杨尧这个样子,又见到少了三个小乞儿,知道两人必然深恨这群妖怪,也就任由他们去杀戮了。

燕北人和尚文礼,匆匆过来,跟王崇见礼,谢过了他再次相救。

王崇一摆手,说道:“是我来的迟了,倒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且跟我说说。”

燕北人和尚文礼,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王相和杨尧已经尽屠鼠群,也走过来放声大哭,一面给王崇见礼,一面哭骂道:“苦儿,孝儿和徐智都被鼠妖吃了。他们死的好惨,多谢公子替他们报仇。”

王崇也是心下恻然,叹气一声,让他们都起来,不必拘礼。

王相和杨尧,又请求让他们回去客栈,找一找三个同伴的尸体,王崇也自准了。

王相和杨尧出去找了一回,只找到一些残缺的肉块,就连苦儿的身体都没找全。

他们两个一个少了双腿,一个没了左臂,当时是在没得办法,把苦儿的身体带走,此时找回了一只左腿,痛哭流涕,越发的痛恨这群凶残成性的鼠妖。

王崇久修魔门心法,倒是没多少情绪,只是望着王相杨尧,还要悲怆莫名的几个小乞儿,对滚滚红尘,似乎又多感悟了一层。

十一、虎翼龙蟠大将旗(二)

王相和杨尧给遇害的三个小乞儿,在路边立了一处衣冠冢,这才收拾了悲怆的心情。

王崇见他们两个受伤颇重,把黑良马让了出来,自己跟燕北人,尚文礼一起步行。

小狐狸受了这般惊骇,早就缩成了毛团,躲在王崇的怀里,不肯落地了。

这一行人,本来是别后相遇,颇为喜悦的事儿,但却因为被鼠妖袭击,又复死了三个伙伴,弄得气氛惨淡,大家都没有了力气说笑。

有了王崇护持,路上也没有妖怪来搅扰,走了半日,就到了红叶寺。

王崇也算是红叶寺的半个主人,毕竟这里主持是他师兄,当下就把几个手下,都好生安顿,这才去见清月禅师,说起来刚才的事儿。

清月禅师听得,也不由得微微皱眉,说道:“如今扬州城外,妖怪实在太多,竟然大白日里就敢食人,肆无忌惮。又有各路修士,良莠不齐,也要做害,实在颇为荒乱。我有意带了寺内僧众去城里挂单,免得受了妖物所害。”

清月虽然道法颇深,但却没有收过真传弟子,红叶寺的和尚,都是寻常僧人,不懂武功法术,他道法剑术虽然不俗,却哪里照顾的过来?

一个疏忽,可能就有人遇害,清月却是不愿意见到。

与其坐等灾祸,不如未雨绸缪。

王崇微微沉吟,说道:“师兄可有安排处?”

清月说道:“我跟禅智寺主持,略有些交情,可以安排了本寺僧众过去。”

王崇也有些担忧,说道:“我手下几个乞儿,也受了伤,又是普通人,也要去城里落脚。”

清月大师哈哈一笑,说道:“好!”

他知道王崇另有目的,也不劝阻,立刻就收拾行装,带了本寺的僧人,趁着天色大亮,动身前往扬州城。

红叶寺的僧人一走,就只剩下了,王崇,燕北人,尚文礼,胡苏儿和王相,杨尧,还有五个小乞儿,一匹黑良马和一头翠玉蝉。

王崇也不多待,让手下小乞儿们,稍微休息半日,重新包扎了伤口,把一枚灵丹化入水中,每个人都喂服了一些,就把红叶寺的一架马车,套在黑良马的身上,也准备往扬州城里去了。

一行人刚出了红叶寺,走了数里,王崇就忍不住眉头一皱,喝道:“有些不妥!大家且慢行走。”

他这般一说,尚文礼环顾左右,也露出了惊骇之色,叫道:“大白日里,怎么都没了声息。”

从红叶寺到扬州,一路上颇有人烟,此时却没尽没有了,四望荒野,一点活物都不见,甚至就连徐徐清风,都似乎吹当不起,绝非是正常的情况。

只是尚文礼并非修士出身,虽然看出端倪,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崇喝了一声道:“转身往回走,先回去红叶寺。”

一行人都以王崇马首是瞻,只是往回走了数里,却再也找不到红叶寺,这里去扬州,就只有一条路,根本不会迷失路径,此时就连王相和杨尧都瞧出不对劲了。

两人一起凑到了王崇身边,叫道:“公子!这却该如何是好?”

王崇稍稍定神,冷笑一声,把一十三头黑魂鸦尽数放出。

他虽然不懂阵法,但也知道,这是被人什么阵势给困住了。

阵法在道神气禁四门之中,列属禁法,万禁归一,便是阵法!在玄门正宗,奥妙无穷,在旁门左道,亦有无穷诡秘,就算妖怪也有天赋异禀之辈,擅使幻阵,能迷惑人五感六识。

只是王崇说什么也不信,困住他的人,乃是阵法大家。

若是真阵法无上宗师,又或者精通阵法的术法高人,必然也是精通禁法之辈,又何须对自己这一行人藏头露尾?

就算王崇自己,也不过才胎元之境,新破观相,只要来一个道入天罡之士,就能把他们这些人悉数斩杀。

若是天罡以下,十之**,就是某头天赋异禀的妖怪,又或者精通某种幻术的邪派妖人,本身修为必然不如何。

既然修为不见得高明,他的九鸦魇神术,就能尽情发挥妙用。

一十三头黑魂鸦飞出,兜空一转,就感应到了十余股念头,这些魔法造生的妖物,疾扑而下,瞬息就没入了这些念头之中。

虽然这些黑魂鸦不是王崇所炼,但是他有天魔抵律识为根基,驾驭九鸦魇神术,比鸦道人之流,还犹有胜出。

当年鸦道人,也最爱帮人驱邪捉鬼,盖因为妖怪之流,本身神魂就不稳固,更容易找了九鸦魇神术的法术。

王崇此时九鸦魇神术一出,感应到的十余股念头,顿时就灭了六七个,被他以九鸦魇神术控制了心神,剩下的几个,也都只是略略抵抗,就心智混混,不能自已。

就只有一个念头,格外强猛,竟然把黑魂鸦给逼了出去。

王崇借助九鸦魇神术,把控制的妖怪识海梦境,连接了起来,施展了天魔抵律识,遥遥跟那股念头硬拼了一记。

一声凄厉长嚎,自不远处传出,王崇等人眼前的景致,就如被人抹去了一层幕布,忽然见出了真实来。

王崇稍稍定睛,就看到了一头大猪,约有**尺高,比寻常马匹还要高壮,一身的肥膘,獠牙吐出,凶恶狰狞。

这头大猪妖盯着王崇,喝道:“你敢破了老子的法术。”

王崇呵呵一笑,哪里有兴趣跟这头大妖扯嘴皮?斗法这种事儿,千钧一发,谁人占了先,谁人就能胜出,谁人落了后招,就要万劫不复。

他也担忧,这头大猪再次施展阵法困他,故而一拍腰间的翠玉小葫芦,星斗离烟剑激射,化为满天星斗。

这头大猪妖,居然也觑得厉害,怪叫了一声,身上浮起一道罡气,略略抵挡,就足下生烟,倏忽不见。

王崇收了漫天星光,也不由得微微讶异,叫道:“这头大妖,居然还炼就了罡气,精通遁法,倒也不是俗物。”

对方已经走了,他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并未么打算追踪。

十一、虎翼龙蟠大将旗(三)

周围横七竖八,倒了十余头妖怪,尽是为王崇的九鸦魇神术所制。

王相和杨尧上去就要杀了这些妖怪,王崇却一摆手,喝道:“莫要杀了它们,我还留着有用。”

这些妖怪都是胎元或炼气的层次,被九鸦魇神术所制,再也摆脱不得,任他随意差遣,有了这些劳力,就有许多便宜。

王崇冲着小狐狸喝道:“今后这些妖怪,都归你统带,若是不听话的,都打杀了吃肉!”

旁边的黑良马和翠音儿听得,都心底吃了一惊,暗暗害怕,心道:“这个主人,好生凶残!不听话了,居然就要打杀吃肉,我等须得更加小心,不能行差踏错。”

胡苏儿心头喜滋滋,急忙指挥了黑良马和翠音儿上去,给这些野妖怪一通训斥。

这些被猪妖收伏的妖怪,只有两个能变化人身,其余妖怪没得胡苏儿这等机缘,讨了口封,功力也不足,还都是孽畜模样,又不曾开过眼,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小狐狸狐假虎威,手持玄罗扇,腰挂青须剑,还有个乾坤袋傍身,都以遇到了厉害的大修,家养的小狐狸都这等奢华,哪里还敢有什么念头,一个个低眉俯首,乖乖顺顺。

小狐狸点了人数,这群新归顺的妖怪,有四头是胎元境,一头是吊睛白额虎妖,名唤王骁;一头是鹰妖,叫做老酒;还有一个是她本家,自称狐妖胡三元,只是并非胡三娘那一支,她也不曾见过,只当做是远方亲戚;最后一头豹妖,姓孙名温,年纪最幼,成精才十余年,举止也颇天真烂漫。

其中鹰妖老酒和狐妖胡三元,都能变化人身,算是比较出挑之辈。

剩下七个妖怪都是炼气的层次,小狐狸直接归入了杂役,挑了自己的本家胡三元,给了个差遣,让他管着这些炼气的小妖怪做苦力。

胡三元哪里敢不听从?

他得了差事,反倒是觉得,比其余妖怪更得看重,反而多了几分得意洋洋,马上把那些炼气的妖怪唤过来,也是一通训斥。

鹰妖老酒修行也有一百多年,因为得道的晚,故而虽然能变化人身,但却形貌老迈,宛如五六十岁的老者,比尚文礼都不年轻。

他也算是颇有些“老来智”,心头暗忖道:“猪狂生妖法高深,居然都不敌那个少年公子,我卖身投靠了,也算是有了山根。只是我又不是灵禽异兽,又没什么本事,这位新主人只怕未必待见,不若……我把那件秘密献上,也能讨个好安身。”

想到此处,这头妖怪不敢怠慢,急忙冲着胡苏儿,双手一拱,说道:“小老儿有些话,想要对咱们主上说,关系到一件大秘密,极其要紧。”

王崇此时,正自头疼,他本来是想要回了扬州,也在须晴园落脚。

但那时候,他身边也只有三头妖怪,胡苏儿能变化人身,翠音儿也能变化人,又能变成小小的玉蝉,并不妨碍,黑良马原形都没问题,虽然不会变化,也不惊扰。

此时收了一堆妖怪,其中大多都不能变化成人,也不能像黑良马一般,公然行走,比如那头吊睛白鹅虎妖,就绝不可能进入扬州城。

他正思忖,是不是要在红叶寺,继续呆下去,只让燕北人和尚文礼,去玄鹤道人跟前走动,替这位峨眉仙师跑腿。

王崇自己是绝不想去,也不想跟莫虎儿这种熊宝宝一起,看守什么重离子的洞府。

他正在思忖,如何行止,胡苏儿就带了鹰妖老酒过来,小狐狸在王崇面前,始终矮了一头,期期艾艾的说道:“公子!这个老妖精,想要跟你献上一些秘密。”

王崇瞥了鹰妖老酒一眼,问道:“你有什么秘密?”

鹰妖老酒本来还想拿乔,被王崇扫了一眼,只觉得这位公子有无限杀机,顿时不敢矜持了,急忙扑在地上,先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老儿乃是飞禽,故而时常在天上兜转,早年曾经见过地下有宝光冲霄,只是下去寻时,又不见了。”

“当时小老儿修为低微,只当是没机缘,如今听得上古大妖重离子先生的洞府出世,便猜测那宝光冲霄之地,就是重离子洞府所在,故而不敢隐瞒,报与主人知道。”

王崇也没想到,这头老鹰妖居然还有这等消息,心头微微沉吟,说道:“若是你所言不错,待我证实之后,就赐你一道罡气。”

鹰妖老酒顿时欢喜的傻了,他不过才胎元之境,哪里有希翼,自己能得一道罡气?

也是王崇在毒龙寺,跟两位师兄五龙子和黑山上人,用两口红线剑,换了好些东西,光是罡气就有七道,虽然赠了尚红云一道,花飞叶一道,也还有五道,此物有多,自然并不吝惜。

王崇日后,必然要以七二炼形术,炼就罡气,威力乃是最上品,他也不稀罕这等外门杂罡!

这头老鹰妖立刻就把自己窥得宝光之处,跟王崇详细道来,还主动说道:“小老儿虽然没什么出色的本事,但修道年久,身躯还算巨大。若是公子想要知道详细方位,我可以驮了公子,上天去看一看。”

王崇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还是胎元境,哪里敢冒险上天?除非他寻回来藏在须晴园的宝贝,拿回五蕴霞光袍,不然才不会把身家性命,寄托在一头才投靠的鹰妖身上。

王崇打发了鹰妖老酒,这会也思忖明白,自己不大合适回去须晴园了,当下就对燕北人,尚文礼,王相和杨尧吩咐了一声,说道:“你们四个去扬州城,到须晴园,任由玄鹤仙师差遣。玄鹤仙师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勿要怠慢。我带了这许多妖怪,就不方便去了,还是回红叶寺落脚,你们事情了了,玄鹤仙师打发你们走,就来红叶寺找我。”

燕北人和尚文礼,都知道这是王崇给他们的机缘,能够在峨眉长老面前,听候差遣,是多大的机缘?

王相杨尧虽然没两位老侠客这般见识,但也不敢违拗王崇的吩咐,只能各自行礼,就此跟王崇分开。

十一、虎翼龙蟠大将旗(四)

燕北人,尚文礼,王相杨尧,一路疾行,倒也再没遇到阻碍,进了扬州城,就直奔须晴园。

玄鹤道人这些时日,颇有些焦头烂额。

玄德随手封印了重离子的洞府,玄鹤道人自然就趁势看管起来,只是他成了看守之人,自然就有各路妖怪和邪派散修前来试探,每日里是不胜其扰。

他让莫虎儿和司徒有道,持了自己的一件宝物,看守洞府,只要遇到敌人,就赶紧召唤。

玄鹤道人也是凭此,才能有些休息,调理元气。

本来他还想,王崇来了,也能帮他分忧,没想到王崇答应的好好,却转头就回了红叶寺,再也不过来。

玄鹤道人还没法抱怨,毕竟王崇不是他峨眉弟子,乃是毒龙寺的传人,别人不知道,他和令苏尔是多年好友,哪里还能不知道?

令苏尔身为毒龙寺掌教,平生又只收了这一个徒儿,王崇日后必然会接掌毒龙寺,只要他不行差踏错,错失良缘,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王崇在毒龙寺的前途,比玄鹤道人在峨眉,可要远大的多,所以这位峨眉长老,也不愿意轻易恶了王崇。

燕北人和尚文礼,曾经在须晴园住过一段时日,府中的下人都认得他们,故而两人带了王相和杨尧,只在大门通秉了一声,就被人带到了小意怜星楼,见到了玄鹤道人。

玄鹤道人见到是他们几个,也不由得惊讶,他当初在成都府,也见过王相杨尧,见他们两个,一个少了双腿,一个少了左臂,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如何这般狼狈?”

王相想起来,自己被红线公子秦旭手下江湖豪客,打断了双腿,杨尧被砍了左臂,又杀了他们无数伙伴,顿时心头凄然,把那边的事情,跟玄鹤道人说了一遍。

玄鹤道人也忍不住嗟吁,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两个小乞儿,只能温和的说道:“你们两个勿要记恨,好生在唐惊羽门下修行,久后必有出头之日。”

王相和杨尧,也未尝没有,希望玄鹤道人帮他们报仇的意思,就算玄鹤不出手,给他们些指点,也是快慰平生,没想到玄鹤只安抚了几句,不由得心下微微失望,更觉得王崇待他们好。

两人都吃过许多苦头,故而接人待物也都锤炼了出来,当下谢过了玄鹤道人,便问起,自己一行人有什么可帮忙?

玄鹤道人微微思忖,他倒也觉得,有燕北人,尚文礼,王相和杨尧替换,自己的两个徒儿,也不会太过辛苦。

当下就说道:“玄德师弟临走,用太清仙法封印了重离子的洞府,我又施展法力,在重离子洞府前,开辟了一处空间,平日莫虎儿和司徒有道,就在那里守护。若是有妖人来了,他们就会通知我。”

“只是重离子的洞府,在地下数百丈,他们两个在那边,暗无天日,情绪不佳,颇有些煎熬。若是你们可以替换他们,让我这两个徒儿,时常能上得地面,头一口空气,便是帮忙了。”

燕北人和尚文礼,王相杨尧,都一口答应。

玄鹤道人就每人赐了一道玄符,持了此符,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催动真气焚烧,他这边就能知晓,可以施展遁法,赶过去退敌。

且不提,玄鹤道人这边!

王崇带了十余头妖怪,回了红叶寺,就暗暗忖道:“旁人都要去重离子洞府求宝,我就只想把我藏在须晴园的东西拿回来。只是玄鹤道人在哪里坐镇,我如何得空?”

王崇也有一个忧虑,就是他的玄命之窍,还藏有无数魔头,没法再把冥蛇送入其中,如是寻回了冥蛇,也不好藏觅。

“须得想个法子,把那些魔头尽数炼化了。”

王崇虽然想要解决,阴阳之窍的隐患,但他除非是修成天罡境,还须是最巅峰,方能把这些魔头一一斩杀。

若不然,就算有元阳剑在手,也一时间诛杀不尽,说不定一个不慎,还会被魔头反噬。

王崇思前想后,也没想出来什么破局之法,只能便思自己手头宝物秘法,苦恼了半日,决定在小无相剑诀上,再多下些苦功。

他如今拿不回来元阳剑,手上最犀利的宝贝,就是星斗离烟剑。

这口星斗离烟剑是令苏尔早年所用飞剑,并比不上元阳剑这等炼形质九次的绝世仙剑,只是炼形一次,炼质三次!

饶是如此,在各家各派之中,已经算得傲视群伦,威力极大。

虽然星斗离烟剑,也是咒炼之宝,有了咒诀,就能使用,但究竟根本,这口仙家飞剑,还是正宗的道传之宝,若是小无相剑诀修习精熟,越能发挥更大威力。

王崇短时间内,想要修为再有突破甚难,但小无相剑诀跟他最为契合,若是能入了门,修成小无相真气,用来驾驭星斗离烟剑,必然更上层楼。

王崇想到此处,就什么也不管了,让胡苏儿去管束那些妖怪,自己寻了个禅房,两耳不闻窗外事,开始闭关修炼。

在红叶寺不远,一座小山上,一道妖气冲霄,一个苍老的声音,怒骂道:“小贼!居然敢杀我儿,必然不与他善罢甘休。”

一头不断哼哼的大猪,也喝骂道:“岂止,这小贼还夺了我的部众,如今都在那和尚庙里,给他当奴仆,境况十分的凄惨。还说看上了本猪膘肥肉满,要做几百个肉丸子吃吃,你们听听,这是何等的凶残?”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老者,背后双翅张扬,隐约有火光,在双翅羽上跃动,他扫视着恭顺归附的数百头妖怪,脸色十分之难看。

黑衣老者的身前,有一头怪鸟,七窍流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若是王崇在此,必然能认出来,这是他杀的妖怪。

王崇当时急着去救人,一招白蛇吐信掌打死了这头怪鸟,也没顾得上检视,后来他干脆忘了,自己还有杀了这么一头妖怪。

杀了小嫩,来了老丁!

这头怪鸟的父亲,知道儿子被杀,急匆匆的赶来,要给孩儿报仇,这些妖怪都是被他淫威所摄,才自归顺的小妖怪。

十一、虎翼龙蟠大将旗(五)

猪狂生心头也是痛恨,他自问天赋妖术——迷离大阵!惯迷惑生灵,只要被困入阵势的敌人,只有不辨东西,不走南北,任他玩弄,平生几乎无往不利。

哪里想到,那个少年居然有如此神通,以无上魂术,一举破了他的法术,还把他辛辛苦苦收付的部众,一并夺走,让他又成了孤家寡人。

猪狂生也是一个有节操,有理想,有野心的妖怪。

他的志向就是如黑空山一般,建立起来,属于自己的一方势力,座下妖将无数,小妖上千成万,吃人挑肥拣瘦,非厨子不吃,大碗喝酒,非高粱不饮,要住十丈大屋,还需露着屋顶。

这般种种志向,都被王崇一剑斩的烟消云散。

其实猪狂生不但精通阵法,还勉强入了天罡,只是性子疏懒,故而才没有化形,但本事真个不弱,他只是被王崇的黑魂鸦和星斗离烟剑给吓破了胆子,才扭头就跑。

如今扬州城外,又来了许多妖怪,已经聚集了接近三十股,来历各不相同的大妖。

其中最为强横的五伙妖怪,就是黑空山的毒菩提,浮玉山的浮玉公子,白羊山的白羊大仙,还有一个独行的大妖,扮作了和尚,自称南雄!

最后一位,就是这位黑衣老者,怪鸟的家严,名唤庚易,自称老祖,本身乃是大荒异种,故而修成人身之后,还保留了一对翅膀。

庚易老祖的一对羽翼上,被他以法术炼过,能生出五毒鬼火,伤人害物,狠歹绝伦。

这位老祖断喝一声,叫道:“一起去扬州城,屠灭了那厮满门!”

猪狂生和数百群妖一起应和,叫道:“屠灭扬州城,大快朵颐,开吃三日,不限肚量……”

王崇中途折返,又回了红叶寺,这群妖怪却是谁也不知。

猪狂生以己度人,以为自己是在王崇去扬州的路上,伏击了这一行人,自己铩羽而归,这些人一定继续前行,直接进了扬州。

他混没想到,王崇手下多了许多妖怪,如何好进扬州去?

庚易老祖带了数百群妖,哗啦啦的穿林而出,居然真就奔着扬州去了。

王崇哪里知道,这种事情?

他一门心思,都用来修行小无相剑诀了。

王崇依次修炼雷霆,阳火,离金,幽风,**,青木,山崩七门剑诀,又毫不吝啬一一毁去。

他原本已经约略摸到了门槛,故而修行不过数日,就又有进境。

小无相剑诀修行甚难,尤其是入门第一关,修成七门剑气,又复要一一毁去,最后万法归一,炼就小无相剑气,更是难如跨天堑。

若是能修成小无相剑气,过了入门第一关,这门剑法就一路坦途了。

接下来不过是学习其他门派的剑诀,以小无相剑气模拟,资质高者驾轻就熟,就算下愚之辈,好歹也能模拟两三门,至不济,也能原样把雷霆,阳火,离金,幽风,**,青木,山崩七门剑诀,重新演化出来。

就连令苏尔都不曾炼成小无相剑气,他只把雷霆,阳火,离金,幽风,**,青木,山崩七门剑诀依次炼成,就觉得这门剑法太过艰难,炼成之后,也不过是模拟天下剑法,威力也并不见得出色,便轻易放弃,去学毒龙寺的独传剑法了。

当时令苏尔想的是,我若能得到一部上乘剑诀,直接去修行便是,何须以小无相剑诀模拟?

王崇跟令苏尔出身不同,他脑子里想的却是:“日后我炼成小无相剑诀,可以任意模拟天下剑术,再使用元阳剑法,就没人知道,我乃——真货!”

王崇已经练成七脉剑诀二十九次,也毁去了二十九次。

他再一次把天地元气,从天地之窍汲取出来,开始修炼小无相剑诀,第一诀——雷霆!

忽然就感觉,新练成的真气,有一种虚无缥缈,似幻似真的奇妙。

王崇心思微微一动,直接催运第二诀——阳火!

本该是纯粹的雷霆真气,却生出变化,雷电激荡,生出火气,不须从天地之窍转换,直接就化为了阳火真气。

王崇压住心头喜色,心法频转,变化真气,这一缕剑气,应念而发,随心而变,从雷霆,阳火,离金,幽风,**,青木,转为最后一决——山崩!

竟尔没有丝毫滞涩!

这一缕剑气,虽然还称不上千变万化,却也能在七门剑诀之中随心转化,真气就好像通了灵,能自在变化一般。

“小无相剑气竟然炼成了!”

王崇这才肯定,自己居然度过了这门剑诀的第一难关。

他有天魔多罗识为根底,真气千幻,修炼小无相剑诀得天独厚,但饶是如此,也吃了无数的苦头。

真气炼成,又复废去,一次不成,还要再有轮回……

二十九次炼成七脉剑诀,又复二十九次毁去,非是有大恒心,大毅力,大勇气,大智慧之辈,根本不能够坚持下来。

饶是王崇取了巧,也有过无数次失落,绝望之情,时常泛起。

若非他惦记,有了小无相剑诀遮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元阳剑法,早就坚持不下来。

王崇长啸一声,把一身真气都尽数转化为小无相剑气。

他心念一转,真气汇聚,从食中二指迸射,化为了一道宛如琉璃,咋看无形无色,但又瞬息万变,在日光下,映照出幻变不休,五光十彩的狭锐剑气。

“这就是我苦苦修行,得有成就的小无相剑气了吗?”

王崇手腕一抖,手指射出的剑气,也轻盈荡漾。

这一缕剑气,虽然是赤手逼出,但锋锐不下刀剑,若是在武家,就是先天剑气一流,只是仙家的剑气,却不是这般使用。

王崇随手一拍,把这一缕剑气,送入了腰间的翠玉小葫芦。

藏在小葫芦里的星斗离烟剑,得了小无相剑气激发,顿时生出了层层彩烟,烟光如焰,又有无数星光迸射,宛如正月里的烟花,好看绝伦。

可是若论威力,此时的星斗离烟剑,就算寻常炼就罡气之辈,也未必能当一击。

十一、虎翼龙蟠大将旗(六)

王崇催动了小无相剑诀,把星斗离烟剑祭炼了一回,只觉得这口仙剑飞剑和自己气息相勾,似乎多了一层亲密。

他之前不过是以咒法驱使,此时以小无相剑诀祭炼,才算是真正的——炼剑!

王崇把一身小无相剑气,毫无保留的悉数灌注到了翠玉小葫芦里头,开始他还颇觉有些窒碍,但随即就觉察到,自己的剑气,似乎连续冲破了几层屏障。

王崇也只以为,此乃寻常迹象,既然剑气充盈,就毫无保留的继续灌注,祭炼星斗离烟!

他哪里晓得,当初杨道人对令苏尔也颇期许,所以才把自己的小无相剑诀相授,还替令苏尔祭炼了这一口星斗离烟。

虽然星斗离烟不算是最顶尖的飞剑,但却留有杨道人的暗手,本拟令苏尔炼成小无相剑气,自然就能激发这位前辈剑仙的手段。

杨道人也没有料到,令苏尔最后选择了毒龙寺的剑术,没有去学自己的小无相剑气,他留在翠玉小葫芦里头的暗手,就一直都潜藏其中,无人得知。

此时王崇,炼就了小无相剑气,祭炼这口星斗离烟剑,无意中就把当年杨道人的禁制破去。

王崇仗着自己炼开了五处天地之窍,每每有真气不济,就汲取天地元气,化为小无相剑气。

星斗离烟剑不住的吞吸小无相剑气,忽然轻轻震鸣,王崇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手中一震。

翠玉小葫芦猛然炸了开来,射出了七道光华。

一道宛如雷霆,灿烂如银!

一道宛如天火,光芒四射!

一道宛如太白,惊虹天地!

一道幽微玄冥,风动九宸!

一道千里长河,幽冥**!

一道青翠郁郁,万木生机!

一道巍峨山岭,崩炸山川!

正是雷霆,阳火,离金,幽风,**,青木,山崩,七道剑诀!

这七道光华略一掣动,就似乎跟王崇如磁石吸引,往他身上落下,随即就没入体内经脉,再不知所踪。

王崇心头骇然,这一幕,让他想起来,当初元阳剑通灵,炸裂了剑匣的场面。

“这个翠玉小葫芦里头,也藏有剑诀符箓!?”

王崇心思电转,还未想的明白,原本收在翠玉小葫芦里的星斗离烟剑,就化为点点繁星。

这口海内宇外,都算奇特的飞剑,生出漫天清音。

星斗离烟剑轻鸣,王崇只觉得体内的小无相剑气,一层一层,渐次拔升,和星斗离烟剑相应相和,生出了奇异的感应。

王崇凝定心神,感觉这股超妙的层次,待得这股共鸣臻至最浓烈的一刻,他忽然大喝一声:“收!”

漫天的星斗离烟剑,化为五彩星辉,钻入了他的七窍。

杨道人的剑诀符箓,在小无相剑诀和星斗离烟剑之间搭起来一道桥梁,星斗离烟剑入体,立刻就跟小无相剑气合一,再也不分彼此。

王崇这时候,才醒悟过来,自己师父所赐的翠玉小葫芦里,也隐藏有七道剑诀符箓,只是跟阴定休的那十二道符箓,只是操纵元阳剑不同,这七道剑诀符箓,专为了——身剑合一!

杨道人当初预计,令苏尔炼成小无相剑诀,必然功力还差一筹,故而留下了这一层手段。

凭了这七道剑诀符箓,令苏尔就能提前一步,身剑合一,节省最少二十年以上的苦功。

只是如今,却便宜了王崇。

好在……也是亲徒儿,不算是肥水外流。

王崇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得了天大的便宜?

他可不知道,这是杨道人留给令苏尔的机缘,只以为是老师留给自己的好处,心头生出了几分欢喜,暗暗叫道:“令师对我是真好,若无他留下的剑诀符箓,我如何能够真个炼化星斗离烟剑?”

本来星斗离烟剑,是藏在翠玉小葫芦里头,使用的时候,还要催诀念咒,许多不方便。

如今星斗离烟剑,被杨道人的符箓炼化,融入了小无相剑气,使用真气,就是使用飞剑,真气飞剑已经成了一体,念动剑发,响应如斯,迅若雷霆,快绝一线。

王崇试了几次,小无相剑诀一引,就是无数星光,他若是变化剑诀,无数星光汇聚,亦成一道飞剑。

比如他用雷霆剑诀,星斗离烟剑就会承载雷意,剑光如电,若是他用阳火剑诀,星斗离烟剑就会炽烈如火,烈烈之威,凛然横空。

“好宝贝,好剑法!”

王崇开心不已,若非他不是炫耀的性子,此时早就一剑斩破了禅房,剑气冲霄,给所有人看一看了。

王崇剑气收凝,正要重新化为七二炼形真气,却发现了一件意外的事儿。

小无相剑气和星斗离烟剑合一,再也拆分不开,他也转化不能了。

毕竟小无相剑气还能转化,他的天魔五识,如何能把一口仙家飞剑也化去?

王崇欢喜过后,心头忽然茫然,面对这等情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庚易老祖攻打扬州,也已经有了数日,他第一日指挥数百妖怪,倒也摧枯拉朽,连续祸害了不少无辜百姓。

玄鹤道人很快就被惊动,他如何容许这等事情?驾驭了剑光,就要斩了庚易老祖。

庚易老祖修为,差了玄鹤道人一筹,又是妖怪出身,修行的都是野路数,哪里能挡得住峨眉剑仙的一击之威?

本来玄鹤斩了庚易,这场祸事就了散了。

但是就在玄鹤道人出手的时候,有一头大妖横空出世,生生抵挡住了玄鹤的剑光。

正是此时聚集在扬州外,所有大妖之中,名声最盛的黑空山山主毒菩提。

此人一手玄冰道法,惊天动地,以自己一千七百年苦修的妖丹,挡住了玄鹤道人的飞剑。

两人在扬州外,恶斗了三个时辰,毒菩提从容退去,玄鹤居然不能将这头大妖留下。

有了毒菩提出手,庚易老祖更是嚣张,几次带了手下群妖,想要冲入扬州城,肆意吃人,却也都被玄鹤道人给抵挡了下来。

论道法,玄鹤道人自是强横,甚至还在毒菩提之上,只是他孤掌难鸣,独木难撑……

十一、虎翼龙蟠大将旗(七)

玄鹤道人甚至都不暇去顾及,重离子的洞府,只能传音,让恰好轮值的王相和杨尧赶紧撤回,因为若是他们遇袭,玄鹤道人已经无力去救援了。

重离子的洞府,在地下数百丈,玄德道人继承了阴定休的衣钵,也精通先天神术,故而算出这座洞府还未到出世的时候,便没怎么上心,只是留下了一层太清禁制。

玄鹤道人在玄德的禁制之外,开辟了一处洞室,平日里都须御地行之术上下,并无对外的出口。

王相和杨尧,收了玄鹤道人的传音,两人顿时就为难起来。

他们是被玄鹤道人以法术送下来,此时想要上去,两人却没那个本事。

这也不是玄鹤道人,思虑不周,他传音的时候,刚好毒菩提又出面邀战,他跟这头大妖斗法起来,就没来得及施展法术。

王相忍不住叫道:“玄鹤仙师让我们离开,却没有施展法术接引,我们兄弟如何有本事,通行数百丈泥土?”

杨尧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走到了重离子的洞府前,说道:“我们还是等候一会儿,就算玄鹤仙师没得功夫,咱们公子也回来接。”

王相这才不说话了,他和杨尧一般,都对王崇更为信任,远在玄鹤道人之上。

王相也走到了重离子洞府前,指着紧闭的大门,喝道:“这里面也不知有什么?我们看守了这许久,钻下来的妖怪,也有好几个了,都是里面有宝贝,我真想进去看一眼。”

杨尧笑道:“你莫要生此贪念!玄鹤仙师都出面了,这里的宝贝,岂有不属峨眉之理?”

两人正在闲谈,就听得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若说此地宝物,会属峨眉,却也未必。”

两人急忙回头,却见一个三十余岁,十分年轻的和尚,身穿鹅黄僧衣,手持一根竹杖,背后斜跨了一个长包裹,脸上宝光绽然,自有一股清华气度,望之便生敬仰之心。

王相和杨尧,也不知道来者是谁,急忙催动手里的符箓,只是玄鹤道人被毒菩提纠缠,恶斗的正急,哪里还有分心之能?

两人见叫不来玄鹤道人,也都各自壮了胆子,毕竟他们也算是经历过生死,也不是寻常孩童。

王相用手中木杖一指,问道:“大和尚!瞧你也是个好人,为何也来此是非之地?”

僧人呵呵笑道:“贫僧却是不得不来!”

王相生出好奇之心,问道:“为何不得不来?”

僧人双掌合十,答道:“因为重离子是我师祖,师父吩咐我,来自取走一件东西,师命难违,故而不得不来。”

杨尧也忍不住,反驳道:“若是重离子真是你师祖,你如何会进不去?连门都进不去,可见必然是说谎。”

僧人呵呵笑道:“怎见得我进不去?我这就进去给你们瞧瞧。”

他伸手一抓,两个小乞儿的肩头,身子一晃,就自消失,待得王相和杨尧反应过来,居然已经换了一处场景。

三人站在一座小桥之上,背后是一座大门,紧紧深闭,前面有万亩碧波,也不知多么辽远。

小桥曲折蜿蜒,不知长几许,一路延伸向碧波之中,只是前方都是层层迷雾,也看不清楚,小桥的尽头在哪里。

王相和杨尧,一起骇然叫道:“这里就是重离子的洞府吗?”

僧人呵呵一笑,说道:“正是!这里就是重离子祖师的洞府,名为——碧波洞!”

王相和杨尧,这些时日,也见过了甚多妖怪,虽然能够钻到地下来,但却连太清禁制都奈何不得,更别说开启重离子洞府的大门了。

这些妖怪遇到了玄鹤道人,都被这位峨眉长老,剑光一起,尽数斩杀,谁也翻腾不起什么波浪。

这个神秘的僧人,居然能从容进入重离子洞府,让两个小乞儿骇然无比。

要知道,就连玄鹤道人,都没得本事进来。

僧人望着万亩碧波,却不前行,对王相和杨尧说道:“我虽然进的来洞府,但却过不去这万亩碧波。你们若是能前去,取出一件东西与我,贫僧送你们一场大机缘如何?”

王相和杨尧,也非是淳朴好骗的孩子,两人做小乞儿的时候,不知见过多少人情冷暖,心思诡诈。

王相心底微微思忖,就问道:“大和尚!你为什么怕这万亩碧波?不是有桥吗?”

僧人微微摇头,叹气说道:“我师祖法术通天,这是他护持洞府的碧波大阵!”

“这座碧波大阵,遇强则强!来犯之敌道行越高,阵法的威力,就能发挥至更强。贫僧已经修成金丹,不敢过去,你们两个只是炼气,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王相和杨尧一起问道:“若是我们不愿意去呢?”

僧人呵呵一笑,说道:“贫僧受有师门大誓,平生不能作恶,也不敢为难两位小檀越。既然无法得到那件师门之物,也就只有一走了之了。”

王相和杨尧都是伶俐少年,两人都听出来僧人的言下之意,杨尧故意问道:“大师可愿意带我们也离开?”

僧人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贫僧不好做恶事,有些事儿,我也不知晓,是善是恶,所以都不敢做。”

这等**裸的威胁,王相和杨尧听的明白,两人都知道,若是不肯遵从这位大和尚的命令,去帮他取一件东西,就要被留在这里,不知能否活着离开。

王相和杨尧都知道,就连玄鹤道人都开不得这座洞府,王崇道行法力还不如玄鹤,自然也没这般能耐,他们两个怕不是要活活困死。

两人都曾求乞街头,知道什么时候,该身段柔软,故而一起“慷慨激昂”的说道:“我们两个愿意为大师取出师门之物。”

僧人呵呵笑道:“两位小檀越,果然聪慧,我这里有两件宝物,你们持了,危急关头,可以防身。”

僧人从袖中取出一艘小船,舟身狭长,长不盈掌,却精巧无比,通体似乎由什么鳞片打造,一层一层,细密勾连,光彩夺目。

十一、虎翼龙蟠大将旗(八)

僧人把小舟递给了王相,说道:“此物有八字咒诀:滴嘛破漏骨鹿秃丝!你们使用的时候,只需默念咒语,扬手一抛。收回来的时候,把八字咒诀颠倒来念,就能收归原样。”

他又复把背上的长包裹取下,递给了杨尧,说道:“除非是生死关头,这个包裹不可打开。一旦打开,这座洞府就要生出不可测变化,也许我们就都出不去了。”

王相和杨尧各自接过小舟和长包裹,听僧人说道:“你们一路前行,路上必然可以经过许多亭子,除非是见到一间,摆有数座龙蛇雕像的亭子,决不可停下脚步。”

“你们把其中一件螭龙雕像取来与我,便是大功告成。这些雕像蕴含无穷奥妙,你们不可贪多,若是贪心,就有不测危险,但每人都可以取一件,出来后我再指点你们,此物如何使用。”

王相和杨尧听得仔细,两人心头都暗忖道:“只怕那个螭龙的雕像,才是最厉害的宝贝。”

僧人叮嘱几句,王相和杨尧无可奈何,只能一路向前,两人走不过数十步,就听得背后轰隆一声,转头看时,来路恶浪滔天,直扑了过来,再不见小桥。

王相双木杖连点,杨尧也是拼尽了全力,一路狂奔,只是他们如何跑得过滔天恶浪?

眼看着,犹如山峦般高大的浪头,就要把两人卷入其中,王相急忙把手中的小舟一抛,念动了和尚传授的八字咒文:“滴嘛破漏骨鹿秃丝。”

这艘小舟见风就涨,化为一艘大船,落在桥外。

王相和杨尧仗着轻功,急忙扑上了大船,随即滔天恶浪追上,把这一艘大船推着,直冲云霄。

王相把木杖插回背上,牢牢抓住了船舷,这艘大船倒也神异,不管后面浪头如何滔天,就是没法淹灭,船外风高浪急,大船内却稳如丘峦。

杨尧叫道:“怎么会有这般变化?我们都找不到桥了,如何找到什么劳子凉亭?”

王相哪里有功夫答他,双目盯着外面的浪头,说道:“这浪来的诡异,莫不是那和尚弄我们?”

杨尧摇了摇头,说道:“他让我们去取螭龙的雕像,又怎会弄我们?我们不过是两个寻常乞儿,何值得如此?只怕他也不知道,这座洞府里的仙术变化,所以才把我们给坑了。”

王相也颇以为然,两人不过是修道的初哥,就连武道也并不如何精神,遭此变故,也是无可奈何。

大船被风浪推着,走了一阵,风浪渐渐消歇,又复碧波万亩,晴碧连天。

这艘大船,也不用帆桨,一路悠然疾行,走了半日,便见到一座大岛,出现在不远。

王相和杨尧心头欢喜,待得凑近了岛屿,就收了大船,又复化为巴掌大的小舟。

待得两人踏上这座大岛,眼光所及,却不是身在岛屿上,身处之地,乃是一座凉亭,两头都有小桥相连,曲折蜿蜒。

这座凉亭颇大,前后左右,摆了数百个雕塑,其中亭子的中央,就是一座螭龙雕塑,也不知什么材质雕琢,栩栩如生,直有腾云驾雾之慨。

只是有一点,这座雕塑足有五六人高,数个壮汉合比臂都抱不拢。

杨尧惊讶道:“这艘大船居然把我们带来此处,那和尚怕是早有算计。”

王相不觉一呲牙,问道:“我们两个如何能挪得动这座雕塑?”

杨尧还未搭话,他后背上的长包裹,就陡然一震,包袱被一股力量,震的片片飞灰,露出了一杆长幡出来。

这杆长幡上,空无一物,但却凭空生出一股庞大的吸力,就要把这座螭龙雕塑收了进去。

螭龙雕塑却发出阵阵龙吟,生出一道寒气,顶住了长幡的吸摄。

一幡一龙,两股庞然大力,争斗起来,整座凉亭都有些经受不住,处处龟裂。

凉亭之外,更有滔天巨浪,排空激荡,声势恶人,煊赫异常。

不管是小舟,还是这杆长幡,那僧人都不曾传授咒法,只传了粗浅的用法。

故而王相和杨尧,也没得本事控制长幡,两人都惊得呆了,这才知道,那僧人也没说实话,其实暗伏了手段,要借他们的手,把这杆长幡送来,收取螭龙的雕塑。

王相叫道:“我们得快些走,这座凉亭就要崩塌了。”

杨尧游目四顾,他自忖也扛不动那些大的雕塑,挑了一头半人高的金眼雕,抗在了肩头,对王相喝道:“你也挑一尊,我帮你扛上船去。”

王崇伸手一指,喝道:“就是那个吧!”

杨尧瞧了一眼,却是一条白蟒,只是这条白蟒雕塑煞是灵异,背上鳞甲如脊,腮下有鳍璞,半蛇半蛟,凶猛狰狞。

王相却是觉得,僧人挑的螭龙必然是最好,他也不能染指,那就挑一个最像螭龙的,这条白蟒刚好合意。

杨尧又抓了这座白蟒的雕塑,王相把小舟抛出,念了八字咒诀,又复化为大船,两人才抢上船去,背后的凉亭就轰然一声,爆碎成了无数残垣碎瓦。

凉亭周围的怒涛碧浪,猛然扑击下来,把整座凉亭都给淹没了。

王相和杨尧称作了大船,被巨浪排空,推出了数里,这才有暇回顾,却见原来应该是岛屿的地方,只有通天贯地的巨浪,化为了一道龙卷,一面连接无穷碧涛,一面连接天宇,有层层黑云盖顶。

巨浪黑云之中,有无数妖兽显形,愤怒嘶吼,似乎要从其中挣脱出来。

王相和杨尧,见到随便一头妖兽,就有数十丈高大,在巨浪黑云之中,略一挣扎,就生出崩天裂地的气势,都心惊胆颤,哪里还不知道,那僧人没坏好心思?

只是两人也不知,僧人究竟要图谋什么,那杆长幡能否降服螭龙,两人坐在船上,任由大船乘风破浪,反正也无法操纵,就任由这艘大船随意西东了。

这艘大船似乎也有些目的,晃眼就驶出了数十里,后面的恶浪黑云,渐渐不见,周围又是碧波平平。

王相探手抓住,杨尧帮他带出的白蟒雕塑,自言自语道:“此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刚刚抓过来,就感应到手心一疼,白蟒雕塑化为层层云气,往身上缠绕过来。

王相挣扎不得,也不知该如何!

这些云气直往他五孔七窍里钻,没钻入一缕云气,他就感觉周身通凉,颇有舒爽之感。待得层层云气消散,脑海里已经多了一道法诀,名曰——人妖相化之术!

十一、虎翼龙蟠大将旗(九)

王崇长吐了一口真气!

本来修道人,若是把一口仙剑,修炼至身剑合一,那就是本命飞剑了,哪里还会想着拆分?

只会孜孜不倦,祭炼的跟自身更为紧密。

王崇却没法做如此想,他拜师令苏尔,修炼的七二炼形术,十二兽形诀,乃是《天符书》和《周天道印》一系的道法。

他若是修成了这两门法诀,便有更多精妙,更高层次的法诀传授,一路修行,直指阳真。

元阳剑诀也罢,小无相剑诀也罢!

都是道神气禁四门法的气法。

上古炼气士,虽然亦有炼气长生之术,但却须数千百年苦修,不但耗费时日太久,而且艰难无比。

到了后世,气法虽然更盛,却早就演变成了争斗之术,没人以炼气之术求长生了。

王崇有令苏尔这等师父,有正经的道法传承,自然也不会去舍近求远。

他苦苦思忖道:“若是不能把小无相剑气和星斗离烟剑拆开,岂不是再不能修炼本门道法?且试试那两个法子!”

王崇琢磨了半日,只能退而求其次,先以小无相剑诀模拟七二炼形真气。

他毕竟有七二炼形术的真传,故而参研半日,居然模拟成功。虽然以小无相真气模拟的七二炼形真气,比真正的七二炼形真气略有波杂不纯,威力倒也并无二致。

只是他试着以小无相剑诀模拟元阳剑诀,却总不能成功。

小无相剑气在九阶三十六品之中,也是位列第七阶,名曰:幻珑淬真!

比七二炼形真气品质更胜一筹,故而轻易便可以幻代真。

元阳真气位列七阶最上的太乙玄真,品阶还在幻珑淬真之上,故而小无相剑诀无法模拟元阳真气。

王崇还惦记着元阳剑,故而只能尝试另外一个办法,把炼成的小无相剑气送入天地之窍。

这一团小无相剑气等若他十余年苦修的全部功力,把一处天地之窍塞的满满,再无法吸纳天地元气。

天地之窍能够把所有真气,反本归元,重新化为天地元气。

好容易炼成小无相剑气,就此散佚,王崇心头还是颇为可惜,他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否还要多次毁去七道剑气,才能偶尔炼就这一道玄妙剑气。

这一团小无相剑气进入天地之窍,顿时如雪崩般瓦解,化为浓烈的天地元气,把星斗离烟剑和七道剑箓给吐了出来。

天地之窍只能容纳真气元气,不能容纳飞剑剑箓,故而小无相剑气化为天地元气,就存不住这些东西。

雷霆,阳火,离金,幽风,**,青木,山崩!

每一道剑箓都有十余枚符箓,七道剑箓合一,甚至比元阳剑箓还要繁复数十倍。

元阳剑诀唯精唯纯,小无相剑诀却求的变化无穷,剑术无高下,剑意有分歧。

王崇收了七道剑箓,却感觉到星斗离烟剑,与原本仍旧有些不同,居然没有被排斥出体外。

他稍稍尝试,就把星斗离烟剑收入了丹田,在真气之中沉浮。

王崇一声叹息,收了功力,刚刚出关,就见胡苏儿气喘吁吁的跑来。

他虽然修行有所突破,炼成了小无相剑诀,但情绪不佳,也无心呵斥小狐狸,只是淡然问道:“又忙乎乎的什么?”

胡苏儿心下惊慌,叫道:“公子,寺外来了一个道人,自称武夷派青霄子,要求见本寺住持。”

王崇眉头微微一皱,他还真听说过武夷派。

武夷派道法迹近玄门,并没有归入旁门左道,也不算魔门,只是功法最高也只能修至大衍,门中出过几个剑仙,但从无成就金丹之辈。

这家门派收徒不算严禁,颇出了几个败类,故而名声也算不得多好。

这位青霄子应是武夷派的三位长老之一,江湖名声,不算狼藉,但也没什么清名。

王崇也不知道,这位青霄子来找红叶寺主持,究竟什么意思,一挥衣袖,喝道:“把人带进来,禅房里看茶。”

对方以礼而来,王崇自然也以礼相待。

青霄子名声一般,倒是一副好相貌,五绺长髯,道袍齐整,手持一根拂尘,飘然欲仙,是个有道之士的模样。

他被小狐狸引入了禅房,见到王崇就打了一个稽首,笑问道:“为何不见清月大师?”

王崇没有让那几个不能化形的妖怪出场,倒是叫小狐狸,翠音儿,鹰妖老酒和胡三元,这四个能化形的妖怪在一旁随侍。

他见青霄子识得清月大师,就没做遮掩,答道:“我师兄怕被妖怪害了寺内僧人,带了寻常僧众,去扬州城内挂单了。”

青霄子微微惊讶,问道:“小友也是毒龙寺传人?”

王崇随手一按,一道白气飞出,盘绕一匝,说道:“在下唐惊羽,家师令苏尔。

青霄子这才放心,含笑道:“果然是毒龙寺高足,这一手白云掌力,灵妙无双,确乃不传之秘。”

毒龙寺一脉,虽然只有两三人得了真传,但根基道法源出一脉。

青霄子错把白蛇吐信掌,认为是大须弥尊胜佛王经一脉的白云掌力,王崇也不解释,含笑问道:“青霄子道长,此来有何贵干?”

青霄子确定了王崇身份,这才放下心事,笑道:“此番重离子大妖的洞府出世,八方豪杰汇聚,老道颇有些脸面,故而联合了数位同道,结成了一个盟约。”

王崇心道:“这又跟我有甚关系?”

青霄子也瞧不出来,王崇心中所想,仍旧侃侃而谈道:“只是这左近大妖太多,好些地方都不能落脚,想要在红叶寺借住。”

青霄子也是无意中,得知了清月的身份,几分刻意结交。

他武夷派最多也不过出过几个剑仙,道成大衍,毒龙寺可是有阳真大修士坐镇,所以颇有些巴结。

清月大师知道此人名声不好,故而也没仔细结交,反而颇有疏远。

这一次,青霄子也是觉得自己势单力孤,联合了几位邪派修士,又因为功力不算出挑,想要借毒龙寺的名头压住这些同盟。

十一、虎翼龙蟠大将旗(十)

青霄子登门拜访,想要借助清月大师和毒龙寺的名头,两边取利。

清月大师不在,青霄子也不在乎,反倒是觉得王崇年幼可欺,刻意做出亲近之意,想要把王崇拉入自己一伙。

在青霄子想来,只要王崇被自己拉拢,清月难道还能放弃了这位师弟?如此辗转,自然也就跟毒龙寺搭上了关系。

有了毒龙寺这面大旗,他青霄子必然就是盟主,可以借助几个邪派修士的力量,为自己火中取栗。

王崇倒是毫不迟疑,笑道“红叶寺虽然小陋,也颇有几间房舍,有同道过来,随意住下便是,又值当什么了?还需青霄子道友特意来访。”

若是清月大师在此,只怕就要拒绝了这些人,但王崇跟清月不一样,他不过是胎元境的小修士,就算青霄子再不济,也是大衍境的剑仙。

清月禅师能够随意拒绝,王崇却不好如此冒失。

他也不在乎,这些旁门左道之士,是否会扰乱红叶寺的清修。

青霄子顿时大喜,叫道“既然如此,我就唤诸位道友过来。”

王崇心头微微一晒,知道青霄子早就拿定了主意,要占了红叶寺,作为落脚之地,自己若是拒绝,此时就怕是要有一场争斗。

青霄子扣指一弹,就有一道淡青的剑气冲起,过不得多时,就有异啸排空。

王崇默默计算,先后落下了九道气息,有强有弱,前面两道都是大衍,后面的七道却只有天罡。

就在王崇以为,就只有这些人的时候,寺外熙熙攘攘,又来了数十人,也不扣门,昂然直入,就当是自己家一般。

青霄子含笑说道“连我在内,一共十位道友,其余都是他们的门徒仆厮,虽然人数多些,但也都是守规矩的人,不会乱了寺中陈设。”

青霄子化为未落,就听得外面有争斗之声,然后便轰隆一声,打塌了一座禅房。

王崇不动声色,飘然起身,青霄子也略有些愧色,一起跟着出了门。

王崇也不理会,先前进寺的九人,盯着两个正在动手的大汉,喝道“这是我师兄的寺庙,你们动手,就出去!”

一个满脸黑毛,看起来有一半像兽类的大汉,手持一对巨锤高喝酣战,根本不理会王崇。

另外一个手持狼牙巨棒的大汉,反倒是怒骂道“哪来的小崽子,也敢胡乱管你家陈大爷的事儿?”

王崇也不动声色,分了两头黑魂鸦出去,扑入了两人的识海。

这两人都不过是炼气级数,连胎元都未入得,哪里抵挡得住这般阴损的手段?

脸有黑毛的大汉,脑袋一热,一锤就把对手打了一个脑浆迸裂。

自称陈大爷,手持狼牙巨棒的大汉,临死之际,悍然反扑,一棒就捅穿了脸有黑毛大汉的胸膛,两人顿时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九鸦魇神术虽然是小术,究竟也是天魔秘传,他不冲着那些修成大衍,天罡的人施展。

虽然未必没有端倪,但却弹指即发,等被人看出来,人早就被弄死了。

两个大汉尸身栽倒,顿时就有人炸了毛。

一个身披鹅黄道袍,杏眼桃腮的美貌道姑,大怒喝道“谁人伤了我守门的仆人?”

另外一个颇有些得意洋洋,看着两个大汉争斗的黄须大汉,笑容还未收敛,就勃然作色,也惊怒道“好个陈赤霄,你敢纵容门人伤我徒儿!”

只从这两人的争执,就可以看得出来两人的修为。

鹅黄道袍,杏眼桃腮的美貌道姑陈赤霄,修为稍胜一筹,居然看出来,有人暗中出手。

黄须大汉就没看出来,只以为陈赤霄的仆人杀了自己的徒儿。

两人都疾奔过去,略作检视,发现自己的仆人和门徒都死的不能再死,毕竟这两个大汉都是蛮力无双之辈,哪里懂得留手?

两人又都是使用的重兵刃,落手就没好结果。

王崇的九鸦魇神术,激发了他们全部的凶性和潜力,两个人同归于尽,谁也没有多匀半口气。

陈赤霄一怒之下,抽出了腰间长剑,盯着一起来的七个人,她知道黄须大汉法力尤不及自己,所以就怀疑上了另外的七个人。

黄须大汉却不知道,是王崇暗中出手,他甚至没有看出来有人暗中出手,一怒之下,五指成爪,向着美貌道姑陈赤霄一抓,就有五道黑光飞出。

陈赤霄无奈下,长剑脱手,跟五道黑光争斗起来。

王崇只瞧了一眼,就知道,两人都是天罡境的修为,都不精正宗剑术,也都没有一口趁手的飞剑。

不管是陈赤霄的长剑,还是黄须大汉的五口飞钉,都是下乘法器,只能以咒法驾驭,比罡气之宝还不如。

这等法器用来争斗也就罢了,还真谈不到正宗飞剑的炼形炼质的层次。

青霄子一脸的尴尬,他好歹也道成大衍,成了名的剑仙,如何不知道是王崇出手?

只是他刚说过“都是守规矩的人,不会乱了寺中陈设”,这些人都打塌了一处禅房,还骂王崇“哪来的小崽子,也敢胡乱管你家陈大爷的事儿?”如何好意思开口,指出是王崇下手?

何况,其他人还不知道,红叶寺的来历,青霄子可是跟清月禅师有过交往,自然知道清月出身毒龙寺,王崇也是毒龙寺弟子,权衡亲疏,他都不会揭穿王崇。

毕竟鹅黄道袍,杏眼桃腮的美貌道姑陈赤霄和黄须大汉,也就是两个没跟脚的散修,功力也不过天罡境界,连正经的法宝都没一件,不值得他老人家出卖毒龙寺的弟子。

青霄子能看出来,其余两位剑仙自然也看得出来,他们更懒得管这种“小事儿”。

陈赤霄死了仆人,黄须大汉死了弟子,那又算得什么事儿?

这等小人物,在他们眼里,根本和蝼蚁无差。

他们到更有兴趣,瞧看王崇如何应对。

刚才满脸黑毛,有一半像兽类的大汉和手持狼牙巨棒的大汉争斗,他就使法子害死了,如今换了两个修为更高的,这少年怎生是好?



十一、虎翼龙蟠大将旗(十一)

陈赤霄和黄须大汉翻翻滚滚恶斗了数十招,几乎快把红叶寺给拆了。

王崇也知道,九鸦魇神术能暗杀两个莽撞的大汉与无形,却奈何不得这两位,所以也没再次使用这门魔门秘法,而是双手一拍,借助白蛇吐信掌,送了两只魔头过去。

陈赤霄道行稍高,见到王崇冲她出手,冷笑一声,道袍大袖一拂,就想把这个少年给推倒,却哪里想到,两人劲气才一接触,就有一股玄异的气息透出。

她也没有见过天魔,但却心思灵醒,急忙劲力一吐,把王崇的白蛇吐信掌力卸开。

黄须大汉却性子粗暴,不然也不会认定了是陈赤霄出手,杀了自己的徒儿。

他见到王崇冲他也出手了,就冷笑一声,反手一掌推出,喝道:“小兔崽子,找死……”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全力一掌,却似乎拍入了油里,掌心滑腻腻,好不难过。

王崇掌力一出,送出了两只魔头,就抽身退开。

他才不过胎元境,纵然七二炼形术能让真气雄厚愈数倍,终究不能抵挡境界高出一个层次的天罡之士,并未有跟两人对一掌的打算。

陈赤霄出手,卸开了劲力,王崇用来暗算的魔头,自然就无从施展诡秘手段,他亦早有算计,暗伏在掌力中的“吐信”之劲,随即爆发,崩碎了这只魔头。

黄须大汉却猛然惊呼一声,被魔头侵入了识海。

他虽然也没见过魔头,但终究是修道之士,觉察到了危机,知道厉害,急忙盘膝坐下,试图以本门心法,对抗魔头。

王崇微微一笑,缓步走过去,轻轻一掌,就把这名黄须大汉打了一个脑浆迸裂。

黄须大汉性子鲁莽,哪里知道,王崇性子有多凶残?

他出手的时候,对王崇没有留手,王崇当然也不会对他留手,既然撕破脸了,哪里还有什么留待以后?

魔门弟子,杀伐果断,从不饶人。

失去了人身依附的魔头,又还没成气候,其实孱弱不堪,他转化了功力,一道元阳剑气,就斩了这只魔头。

王崇他一招双出,分袭两大天罡境,才胎元境的底子,谁也看得出来,他掌劲中蕴含魔头,却是谁也看不出来。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掌,不但逼退了陈赤霄,还让黄须大汉如临大敌,急忙坐下,调理内息,只让旁人误以为他道法精奇,掌法另有玄妙。

王崇以胎元境的修为,一举逼开了两位天罡境,已经足以让众人吃惊。

这少年并未就此作罢,一掌拍碎了黄须大汉的脑袋,将之打死,这等凶残,人人皆惊,还顺手发了一道剑气毁尸,当真凶性大发。

这少年举手抬足,就逼退了陈赤霄,打死了黄须大汉。令几个修为高出他之辈,也一时间都不由得噤若寒蝉。

此番交手,不过瞬息。

王崇就如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每一招都千钧一发,危若累卵,稍有差错,就万劫不复。

不管是算错陈赤霄和黄须大汉的应对,还是暴露身怀魔头的秘密,都要“出师未捷身先死,道法未成魂已销!”

但他本来就出身魔门,魔门从修行的根本,就是窃取域外天魔之力,跟天魔打交道,步步危机,谁还把危险什么的当回事儿?

陈赤霄吃了暗亏,刚要叫嚷出来,就被一股剑意笼罩,听得耳边说道:“唐惊羽小友出身毒龙寺,大家在红叶寺,还是莫要乱来。”

陈赤霄心头一凉,顿时就不敢动了。

她是散修出身,如今才不过天罡境,毒龙寺虽然不是顶尖的大门派,但门中随便找几个天罡大衍,也不过闲事儿一件。

更别说,毒龙寺还有金丹阳真之辈,绝非她一个独身修行的散修可比。

陈赤霄心头惊骇,就没敢乱说话,倒是黄须大汉的几个门人,见师父被杀了,都嚎叫起来,几个莽汉冲出人群,就要冲王崇下手。

跟在王崇身后,一直都乖乖的小狐狸,此时却来了精神,叫道:“你们是找死吗?”

她抽出了玄罗扇,一扇子就拍了下去。

黄须大汉只有刚才被杀的那个徒弟,还算有几分资质,剩下这些徒儿,都不过是练了些凡俗的武功,就算武功……也不算出色。

胡苏儿平日里,见多了燕北人,尚文礼等武功大宗师,只以为这些武人,功夫也颇厉害,不可小觑,故而出手全力以赴。

飞云转月罡虽然是外门罡气,但也是罡气。

小狐狸纵然功力不足,发挥不得全部威力,全力一击之下,仍旧飞沙走石,声势猛恶,把几个莽汉一起拍倒。

黄须大汉门下的几个莽汉哪里抵挡的住?

一个个口鼻喷血,饶是飞云转月罡柔和,也只是外表不见伤势,都软倒在地,一命呜呼。

小狐狸杀了人,吓了一跳,急忙缩回了王崇身后,不敢吭声了。

闯入红叶寺这些人,至此才有些正视王崇。

陈赤霄心情更是复杂,她修道多年,也只以咒法炼了一口寻常长剑,人家一个随侍的丫鬟,出手就是罡气之宝。

这位美貌的女修颇为气馁,孤高傲气,顿时就去了七分。

虽然刚才满脸黑毛的大汉和使狼牙巨棒的大汉,算是互殴而死,但王崇接下来出手,逼退了陈赤霄,毙杀了黄须大汉。

他手下的一个小使女,就能使动罡气之宝,拍死了黄须大汉的几个徒弟。

谁也都看得出来,前后这些人命,都要算作王崇的头上。

一个炼就大衍的头陀,喝了一声道:“入乡随俗,借住人家里,自然要守些规矩,这般争闹成什么话?还请青霄子老哥,介绍一番,这位少年究竟谁人?”

另外一个炼就大衍的剑仙是个枯瘦老者,也是勉强一笑,说道:“老夫秋离子!这位大师是恨头陀。其余几位,也是三山五岳有名有姓的人物,此番为了重离子大妖的洞府而来。大家勿要众志成城,莫要离心离德。”

三位大衍修士都要和稀泥,陈赤霄再也不敢动一丝念头。

十一、虎翼龙蟠大将旗(十二)

陈赤霄虽然心高气傲,没门没派,就凭了一次奇遇,得了几页道书,就修炼至天罡境,又如何敢在三位大衍剑仙面前拿大?

何况那位门仆,她也就是随手收来,图个使唤方便,也无多少恩情。

此时形式压人,她也只能闷住一口气,不多说话了。

其余五位天罡境的修士,也不好插言。

刚才陈赤霄门下和黄须大汉的徒儿争斗,打塌了禅房,怒斥王崇这个主人,他们没有开口。

当时也只以为,不过是一个寻常胎元境的少年,欺辱也就欺辱了,此时见王崇道法精奇,来历必然不凡,都有些后悔,此时也只能含糊以待。

青霄子见事情终于过去,含笑说道:“此就是毒龙寺的高第,清月禅师的师弟,叫做唐惊羽!秋离子先生和恨大师就不再赘述!”

“剩下几位,也都是一时俊彦!这位是小昆仑的传人,叫做李子柒,一手剑术颇得小昆仑真传!这两位是青泥山乱石府的两位府主,叫做黎东山,黎西壁!精通御兽之术,道法精妙。”

剩下的一个中年大汉,朗笑一声,说道:“某叫燕南飞!从师学艺多年,才行走江湖,师门有严令,不得泄露出身,也就不做介绍了。”

王崇心头微微一动,很想要问一句:“不知先生可认识燕北人?”终于按耐住了心头冲动,准备私下里打听。

还有一位却和陈赤霄一般,是个女子,嫣然一笑,说道:“小女子朱红袖……”

王崇脑门一凉,演天珠迫不及待的就送了一股凉意:“此是太上魔宗传人,隐藏了身份,你可不要小觑……”

朱红袖介绍自己的来历,王崇也没听清,不过他也不需要听清楚,演天珠的话,让他心头震撼,差点就绷不住脸上的情绪。

魔门以六大正宗为源头,王崇出身的天心观,算是魔极宗的分支,魔极宗威压天下,魔威滔天。

太上魔宗却不输给魔极宗分毫,教主九渊魔君,乃是魔门最古老者,道行深远,谁也不知他修成多少秘法,掌有什么魔门宝物。

朱红袖出身太上魔宗,必然精修魔门最上乘**,在场所有人加起来,怕是都比不上此女的一根小手指头。

王崇心头盘算,忖道:“怎么会招惹来太上魔宗的人?”

朱红袖说了几句自己的“来历”,却见王崇表情古怪,忍不住笑道:“唐小弟可是对姐姐有甚念头?”

这句话迹近调笑,那些门人仆从之中,就有人城府不深,直接笑出了声来。

朱红袖也不恼,一双美目,灼灼盯在王崇的脸上,似乎有万种柔情。

王崇哪里敢招惹,太上魔宗的传人?

他嘿然一笑,答道:“并无什么念头,只是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姐姐!”

朱红袖掩口吃吃而笑,气氛顿时就暧昧了起来。

还是青霄子看不下去了,心头忖道:“唐惊羽这小儿,瞧来一板正经,没想到也有这口偏好!也罢,这等你情我愿之事,贫道也管不来,任由他们勾搭罢!只做不见就是。”

这位武夷派剑仙,轻咳一声,说道:“红叶寺的房舍,颇有些残旧,不若我们联手修葺一番。”

青泥山乱石府的两位府主,叫做黎东山,黎西壁一起叫道:“不劳烦其他道友,我们兄弟来做就是。”

红叶寺原本的房舍,就有些残旧,甚至还有一处禅房倒塌,那是当初清月禅师自己震塌,刚才又经历了两场大战,几乎不剩什么完整的房舍了。

亏得青霄子来红叶寺落脚,非是贪图这座寺庙,便利探索重离子大妖洞府,而是希翼和毒龙寺一脉扯上关系,不然这座红叶寺,简直可以弃了。

黎东山,黎西壁两兄弟,脱了上衣,打了赤膊,身上绘满了无数妖兽,他们兄弟通身拍打了一阵,顿时有二十四头山岳巨猿落地。

两兄弟喝道:“此乃滇西著名妖兽,善能操纵土石,用来建造房舍,再也方便不过。”

只见两兄弟催动二十四头山岳巨猿,不过半个时辰,就把红叶寺重新建造了起来,面积更是原来了十倍有余。

只是这对兄弟,久居蛮荒之地,跟野人相接,根本不懂得中土寺庙的构造,建造的红叶寺,宛如西蛮神宫,就连正殿都塑了一座不伦不类的蛮荒大神,人首兽身,凶恶狰狞。

王崇实在瞧不过去,出手打碎了这座神像,亲自指点,两兄弟这才弄了一座世尊的雕塑,方面大耳,只是笑容有些诡异。

王崇也不是佛家弟子,见状也颇无奈,只能等清月禅师回来,自家弄这个红叶寺了。

经此一来,王崇到算是跟这些人“不打不相识”。

待得众人忙乱过后,在黎家兄弟特意修筑的议事大堂中落座,他也凑了一个重要的位子。

虽然死了个黄须大汉,以及他门下徒儿,还有陈赤霄门下的一个仆人,但众人也都并不在乎。

青霄子如愿以偿,成为了众人的盟主,捻须微笑,说道:“我知道诸位,各有修持法门,也不会贪图重离子的妖族功法,十之**都是冲着他的三件宝物而来。”

王崇倒是还真不知道,重离子洞府有些什么,就好奇的问道:“道长,不知是哪三件宝物?”

青霄子微微一笑,说道:“便是虎翼双钩,冰龙幡,天仙点将旗三件宝物。”

“虎翼双钩是大妖重离子护身炼道之宝,乃是炼形质七次的仙家宝钩!放眼宇内,都是排得上数的飞剑,不知击助重离子败过多少大敌。”

“冰龙幡据说是重离子,海外潜修的时候,收炼了一头三千年冰螭精魂,又数百年辛苦祭炼,收炼了百道极寒冻气,妙用无穷,威力犹在虎翼双钩之上。”

“最后一件天仙点将旗,又名八龙载云旗,却非是重离子祭炼的宝物,而是他得有奇遇,得到的一件上界奇珍。据说此宝能驾驭八龙将,每一头龙将都相当于以为阳真大修,乃是最为罕见的法宝道兵。”

“纵然法宝道兵,斗法之时,不及真正道入阳真之辈,八龙将齐出,就算各派真人,也不敢轻撄其锋。”

“当今之世,阳真之辈已经世所罕见,天仙点将旗的价值,又再虎翼双钩和冰龙幡之上。只此一件,就足以有横行宇内,天下大可去得。”

青霄子说到这里,意犹未尽,左右瞧了几眼。

王崇立刻就说道:“我此来扬州,只是为了拜见师兄,却非是贪图重离子的洞府。这些宝物,有缘者得之,有本事者得之,我也没什么缘法,也没本事得之,就不惦记了。”

他虽然在黄须大汉和陈赤霄身上,展露了奇诡法力,凶残的性情,但修为太低,却也是众人皆见。

王崇说出不贪图重离子宝物的话,大家都觉得这个少年果然知道进退。

每个人瞧着王崇,都觉得他可爱了许多。

王崇开了口,青霄子就瞧了一眼秋离子和恨头陀,脸上微笑不减。

秋离子淡淡说道:“我修成大衍,却没一口好剑,虎翼双钩势在必得。”

恨头陀笑了一声,说道:“冰龙幡就归了老衲吧!天仙点将旗这等宝物,也只有青霄子道友方能驾驭,若是再有其他所得,其余道友均分。”

这位头陀瞧了一眼王崇,笑道:“自然不差唐小道友这一份。”

其余几位天罡修士,虽然不愿,但也知道,没法跟三位大衍剑仙争夺,都默认了这般分配法子。

王崇知道了重离子洞府有甚宝物,心头微微一晒,暗忖道:“七次炼形质的宝钩,确实称得上宇飞有数,但我已经有了元阳剑。那可是阴定休老道,亲手祭炼的飞剑,炼过九次形质,哪里不比虎翼双钩强了?”

“至于其他宝物,不知争夺了有多激烈,这几个人虽然法力不俗,却如何就比得上,铸就妖丹的黑空山大妖毒菩提和同是金丹境的玄鹤老道?”

王崇还真不信,这几个人能够成事儿,对这种宝贝还没得,就坐地分赃的事儿,呲之以鼻,自然也懒得逞能,有什么口舌纷争。

若是他真个得了宝贝,难道还会让给别人?此时说什么,都没意思,不如就装个懵懂。

青霄子见众人内定了,自己要得天仙点将旗,也是志得意满,淡淡说道:“贫道也不是贪心之人,除了这一件上界奇珍,但凡再有其他事物,皆一件不取,都归了诸位。”

青霄子自觉颇为大度,此番商谈,也诸方满意,但其实谁都知道,这些不过是鬼扯。真个有人得了宝物,难道还会拱手让出?

虽然这些人,肯定都心怀鬼胎,好歹也算是达成了一致。

只是接下来,说到如何开启重离子洞府,取得其中的宝物,却谁也都没了头绪。

他们虽然得知重离子洞府即将开启,但也就得知约略方位,也探知了洞中有什么宝贝,但却没人知道,如何才能进入,洞府中还有什么机关。

十二、飞光流电走妖螭

玄鹤道人这些时日,都在跟黑空山毒菩提恶斗。

若是只有这头大妖也就罢了,其余群妖也知道,如是给玄鹤道人斩了毒菩提,他们也都没得好下场,故而联手毒菩提,跟玄鹤道人鏖战不休。

玄鹤道人和扬州城外群妖,谁也占不得半点便宜,就此纠缠住了。

此间,倒是不断有人施展法术,钻入地下,也探明了重离子洞府的方位,只是谁也破不去玄德道人的太清仙法,更奢论破去守护洞府的碧波大阵了。

也没人晓得,早有人进了洞府,更搅闹的天翻地覆。

骗了王相和杨尧,去给他火中取栗的僧人,正在洞府内的长桥上盘膝打坐。

这个大和尚,忽然一跃跳了起来,满脸都是喜色,怪叫道:“成了!”

他探手一抓,一杆长幡破空飞来,长幡上有一条栩栩如生冰螭张牙舞爪,幡面上无数寒气缠绕,百步之内,冰冻三尺,寒气彻骨。

这个僧人并不以这点寒气为意,舞弄长幡,迢迢寒气吞射,喜若癫狂。

“老祖!这杆玄冰螭龙幡终究是归徒孙了!”

“我南雄和尚得了师祖宝物,必然可以开宗立派,从此做一派老祖。”

王相和杨尧自然不知,这位僧人也是一头大妖,正是此番汇聚在扬州外,修为最强的五头大妖之一的南雄和尚。

南雄和尚来历神秘,就算毒菩提之流也不知道,他乃是重离子徒孙,知道师祖洞府出入之法。

他之前不敢来,一来是修为不足,驾驭不住师祖的宝物,纵然有机缘,也只能望洋兴叹,二来是缺了两个探路的人。

这一次听得消息,祖师洞府出世,又刚巧给他修成**,这才孤身前来,想要夺取机缘。

南雄和尚倒是没有说谎,碧波大阵遇强则强,他修为越高,就越是闯不进去。

此时得了玄冰螭龙幡,南雄和尚纵身一跃,想要踏破碧波,去寻去其余几件宝物。

万亩碧波忽然生出无穷变化,纵横千里的水气,凝结成碧森森的无数碧水神刀。

南雄和尚抖开玄冰螭龙幡,寒气冲霄,倒也抵挡住了一波碧水神刀,但每一道碧水神刀,都能削减他一分功力。

这头大妖跟万亩碧波所化的万千碧水神刀恶斗了小半个时辰,知道自己根本破不去这阵法,喝了一声,抖开了玄冰螭龙幡,化为一道流光,直冲霄汉,破开了重离子洞府的禁制,逃了出去。

南雄和尚一走,无数碧水神刀找不到目标,化为滴滴碧水,一起消失,又只剩下了小桥蜿蜒,碧波万亩,风平浪静,良辰美景。

南雄和尚逃出了碧波洞,捏了法诀,想要收回拿走宝船,试了几次,却没有半分动静,不由得心头烦恼,暗暗忖道:“那艘金鳞舟乃是我跟好友借来,如果失陷在碧波洞里,该如何是好?此宝毕竟是有来历的宝物,不能不还。”

他犹豫良久,又复冒险冲入了碧波洞,但碧波大阵似乎记住了他的气息。

这一次,南雄和尚才进去,就有无数碧水神刀生出,把这个大妖和尚劈砍的狼狈不堪,苦苦坚持了几个时辰,不得不抱头鼠窜,又再次逃了出来。

这次耗费真气太多,南雄和尚不敢再试,他打坐良久,恢复了功力,就暗暗忖道:“还是去跟其他妖怪汇合,他们攻打师祖洞府的时候,我趁机再寻回金鳞舟。如是能再寻到师祖的其余几件宝物,这一趟也就不算白来了。”

南雄和尚把玄冰螭龙幡一晃,收成了叶子大小,张口就吞了进去,藏觅好了宝物,这才一纵身,化为一道寒光,去找毒菩提等大妖去了。

南雄和尚离开不久,王相和杨尧就觉察到了,万亩碧波又有了新的变化。

原本两人极目远眺,除了偶尔见到几座岛屿,就是接地连天的无穷碧水,再也看不到岸,也找不到出路。

南雄和尚一走,两人就隐隐约约看到了拿到曲折的长桥,两人虽然还不会驾驭金鳞舟,但却能仗了一身蛮力,拨动碧水,向长桥划去。

两人好容易赶到了长桥边,收了金鳞舟,上了桥,躺在桥上,哼哧哼哧,只想要多躺一会儿,再也不要起身了。

两人也不知道,在无边碧水中飘荡了多久,若不是两人各自拿了一座雕塑,都领悟了人妖相化之术,根本撑不到这会儿,早就被活活晒死,渴死,饿死在金鳞舟上了。

大妖重离子出身妖族,但却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总觉得人妖之间,不该有甚分野,他遍思诸般方法,想到了以道法化去人妖之别。

这头大妖苦苦参研数百年,悟出来这人妖相化之术,极是霸道。

寻常人若是能得到一头大妖,就能把大妖炼化,以身入妖,尽得大妖的神通法力。

妖族若是能寻到一个人类,就能借人身变化,尽得天地万灵之长的资质天赋。

人族能化妖,妖族能化人!

重离子参悟了人妖相化之术,就想要传播天下,消弭人和妖之间的分野。

这头大妖有位道门好友,坚决不同意他传道。

这位道家高人认为:“重离子虽然悲天悯人,然终究不脱妖族,思维角度跟人族不同。所创人妖相化之法,确能让妖族和人族,再也不分彼此,但却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加剧人妖之间的矛盾,祸乱人间!”他苦劝不成,就提了一个法子,让重离子去海外寻一个小国传道,先验看效果。”

重离子听了好友劝说,选了一个海外小国传道,试验数十年。

这个海外小国,果然再也没有人妖之别,但却人人都惦记大妖的强横,人族的聪慧,杀人杀妖,夺躯残命之事,愈演愈烈。举国上下,变成了万恶之邦,再无一个好人,都是凶人恶徒。

重离子这才确信此法果然不妥,不能造福天下,就把传道的海外小国和人妖相化之术一并封印起来。

碧波洞的小桥,长有几千里,有亭子六千余座,每一座亭子都有数百上千的雕塑,都是他当年传道的海外小国之民。

十三、谁家红袖不相怜

王相和杨尧也不知道当年这段公案,两人学了人妖相化之术。

王相已经能够随意变化白蟒,杨尧也能由心变化金眼雕。

那座亭子摆放的雕塑,乃是当年,重离子传道小国数十万国民之中皇亲国戚和国朝重臣。

这两头大妖雕塑能够能够存放在此处,虽然不及冰螭,亦是不凡。

一个生前是当朝宰相,一个生前是万人敬仰的大祭司,所夺妖身都是极厉害的大妖,有炼就妖丹的法力。

王相和杨尧,初习人妖相化之术,还未能够把两头大妖的修为尽数发挥,变化的白蟒金眼雕,只有炼气巅峰的层次,饶是如此,也已经凶悍非常。

王相躺了一会儿,只觉得力气渐复,扭头问道:“我变成白蟒,修为日日都有增进,用一日千里来形容都嫌不足!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杨尧沉吟半晌,说道:“这人妖相化之术,居然能够变化成大妖,变化金眼雕之后修为增长实在太快了些,人身的时候,却仍旧是我们原本的修为,着实诡秘。等我们出去,找公子问一问,必能为我们解惑。”

王相也连连点头,两人此时身在长桥,却都有些迟疑,不知该向哪一头走,方是出去的方向。

两人略作商议,决定分头行去,走上半日,不管找没找到出去的道路,都要折返回来,在此地汇合。

王崇在红叶寺呆了数日,也不见青霄子等人,商议出来如何探索重离子洞府,知道这些人成不了气候,便也不去理会。

扬州城日日都有斗法,他修为浅薄,自然不会去掺和。

玄鹤道人出面斗法,自然无暇关注须晴园,倒是让王崇生出了几分心思,想要回去扬州一趟,得空取出来元阳剑等物。

他之前也知道,玄鹤道人未必总在须晴园,但如果不是在须晴园外守候,哪里知道玄鹤什么时候不在?

玄鹤道人毕竟是金丹,他久留不去,在须晴园外徘徊,还没等发现玄鹤道人何时外出,自己就先被玄鹤道人觉察了,必然是露出了大大的马脚。

所以那时候,他宁可回红叶寺等候。

如今玄鹤道人经常被毒菩提绊住斗法,倒是机会无数。

王崇暗暗计算,玄鹤道人和毒菩提斗法的时间,提前了半日,偷偷离开了红叶寺,潜入了扬州城。

王崇计算的颇精准,他才进入扬州城,毒菩提就要来相邀斗法,玄鹤道人无奈,浮空御剑,跟毒菩提争斗起来。

王崇得了机会,就直奔须晴园,他此时轻功已经颇了得,翻墙而入,也无人觉察。

毕竟乔寿民是个真书生,并不懂半点武功法术,须晴园的下人,王崇也颇熟,他轻易就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潜到了那口枯井处,向下一招手,两条冥蛇就从井底飞了出来,缠绕到了双手腕上。

如今玄命之窍中,藏有无数魔头,王崇也不敢把这两条冥蛇弄进去,他收了冥蛇,不敢耽搁,又复翻墙出了须晴园。

他离开了须晴园,心底也微微一定,正要循旧路,离开扬州城,去城外的红叶寺。

走了几条街,就见到了一个身娉娉婷婷,举止妖娆的女子,迎面走了过来。

王崇心底微微吃惊,叫了一声:“原来是红袖姑娘,你也来扬州城玩耍?”

朱红袖瞧了他一眼,掩口而笑,说道:“我可不是来玩耍。是想要去探一探重离子的洞府,偏巧就遇上了你,随姐姐一同去可好?”

王崇惊讶道:“重离子洞府可不在扬州城。”

朱红袖吃吃而笑,说道:“我昨夜跟你那位鹰妖老仆闲聊,他耐不住,就把一些秘密说给了我,我就知道扬州里还有一处入口。”

王崇心底一沉,他才不相信朱红袖的鬼话,此女出门太上魔宗,那可是媲美魔极宗,峨眉,逍遥府的顶尖大派,地位只怕跟峨眉的四大弟子,一仙二云两个铃铛相去无几,不知精通多少魔门秘法。

鹰妖老酒哪里是耐不住?只怕是被此女用魔法迷惑,甚或用了一些粗暴的手段,这头老妖怪,如何能够守口如瓶?

它没有被灭口,都已经算得福大命大。

王崇虽然并不想跟朱红袖去探什么重离子洞府,但此时狭路相逢,想要推拒也难。

他正在思忖,该如何化解危机,就嗅得一阵香氛,一个温软的身子靠了过来,还把住了他的臂膀,轻轻笑道:“跟姐姐走罢!”

王崇倒是很想,用冥蛇,又或者元阳剑暗算,但他思忖了一回,真个没有十足的把握。

太上魔宗出身的弟子,可不是寻常旁门左道,只怕手段比他都多,不管精通什么魔门秘法,还是带了什么法宝,他一旦暗算不成,自己就要一命呜呼了。

其实被朱红袖随手杀了,还不是最惨,最惨就是被抓了去,抽魂摄魄,炼什么邪门法宝,当真是一生一世,都不得超脱。

朱红袖似乎并不知道,王崇心底有许多念头,带了他在扬州城内饶了一圈,似乎推算定了方位,就伸足一踏,原本青石的板路,就忽然泥土分崩如浪,出现了一个地洞。

这位太上魔宗的弟子,抓了王崇一起,轻盈跃下,不过一时三刻,就出现在了碧波洞里。

王崇刚看到万亩碧波,还未来得及欣赏景致,就看到碧水生刺,一道道碧水刺破水面,化为一口口碧水神刀,直向两人斩来。

王崇暗暗叫苦,心道:“这是护山大阵,我如何抵挡得住?”

便在此时,朱红袖玉臂轻挥,一道五光十色的剑气,横扫天地,把所有近身的碧水神刀一起打散。

这位魔门最出色的天才,捏了剑诀,轻叱一声,跟似有无穷无尽的,源源不断刺破水面,化生出来的碧水神刀斗在了一起。

还没忘了,把手里的王崇牢牢护持。

朱红袖天资不下这些峨眉最优秀的传人,又是从小在太上魔宗长大,得九渊魔君亲炙,一手魔门的绝顶剑术,还在峨眉的几个长老之上,刚入门的尚红云和燕金铃,都更没得比了。

她不再遮掩修为,赫然是大衍境界的剑仙。

十四、洞外凄冷无人

数百头妖怪,汇聚在重离子洞府前。

在三大妖王的率领下,正各自运用法力,攻打太清禁制。

玄鹤道人被毒菩提缠住,早就无力关注重离子洞府,给了这些妖怪机会。

为首的三大妖王,正是浮玉山的浮玉公子,白羊山的白羊大仙,还有骗了王相和杨尧的南雄和尚。

这位大和尚一脸的宝相端庄,不住的念佛号,跟一群妖怪厮混在一起,活像是要被煮了吃的唐僧。

只是在场的众妖怪,又有谁人敢小觑他?

浮玉山的浮玉公子,家学渊源,自己的叔叔是宇内有名的大妖,但自己修为却略差,跟庚易老祖一般,都不过是大衍境界。

但南雄和尚和白羊老祖,却是此番群妖围扬州,仅有的三大金丹妖修。

毒菩提和庚易老祖,正在跟玄鹤道人缠斗,故而才把机会让给他们。

这些妖怪,个个兴奋,施展各种手段,诸色罡气,百般妖术不断,交织成一片晦色光海,轰击太清禁制。

若是峨眉正宗的护山大阵,不要说他们,就算逍遥府的都天烈火大阵都未必能轻易炼开,但这里只是玄德道人随手封禁,故而这群妖怪攻打了数日,禁制早就摇摇欲坠。

浮玉公子手摇折扇,忽然轻笑一声,说道:“让我来!”

他挑的出手机会,再也妙不过,正是太清禁制被群妖攻打,最衰落的一刻。

浮玉公子有心在群妖面前扬威,折扇轻轻一拂,看起来轻描淡写,实际上却已经用上了全部的本领。

把他叔叔秘传的玉神经,使出了十二层的功力,一道翠色妖气,在太清禁制上轻轻一拂,本来就快要崩散的禁制,忽然就被妖力划开。

群妖看着攻打数日,也没有丝毫破绽的太清禁制,在翠色妖光之下,分崩瓦解,都不由得暗暗惊骇,这位浮玉公子的手段了得。

南雄和尚和白羊大仙都知道浮玉公子取了巧,但两人谁会说他?都笑了一声道:“多亏了浮玉公子出手,若不然还得拖延时日。”

有那不耐烦,又复胆子壮的妖怪,抢先往大门上一扑,没想到就直接穿了过去。

其余妖怪见了,也都各自惊喜,见南雄和尚,白羊大仙,浮玉公子都不阻止,争先恐后,一一扑上了碧波洞的大门。

南雄和尚可是知道,自家师祖的碧波洞,并无阻人入内的禁制,任何人都能够闯入,只是闯入进去,就要为碧波大阵所困。

若是普通人也还就罢了,只是碧波长桥,怎么都走不到头。

若是有修为之辈,不拘是人族还是妖怪,都要被死死困住,命数好,有机缘之辈,说不定一番困苦,还能落下些好处,命数不好,没得机缘之辈,说不定就会被碧波大阵炼化了,成了某个亭子里的雕塑。

南雄和尚当然不会提醒这些妖怪,这里的妖怪,有投靠白羊大仙的,也有投靠浮玉公子的,也有并不投靠谁,自行其是的,反正就是没有他的手下。

南雄和尚,就只想要收回那艘金鳞舟,好去还给好友,这些妖怪的死活,他并不放在心上。

眼见几乎所有人都进了碧波洞,他才对白羊大仙和浮玉公子笑道:“两位是这就进去,还是招呼毒菩提山主一声?”

浮玉公子笑道:“总要知会他一声,倒是不用等候!”

浮玉公子随手一抖,手指上就燃起了一张符纸,符纸化为一流火光,冲上的头上的沙石,随即就没入不见。

这位妖族公子,冲着白羊大仙和南雄和尚一拱手,笑道:“小弟就先进去了。”他信心十足,大摇大摆的闯入了碧波洞。

白羊大仙也笑了一声,抬步就走,也穿过了碧波洞的大门。

倒是南雄和尚,稍稍等候了一会儿,见一道妖光冲下,毒菩提见到他,微微愕然,喝道:“玄鹤老道转瞬就到,与我一起进入重离子大妖洞府吧。”

南雄和尚含笑答应了一声,也化为一道妖光,跟着毒菩提一起,闯入了碧波洞。

只是两头大妖都没有料到,此时的玄鹤道人,见走了毒菩提,又见没有其他大妖出现,并不急着闯碧波洞,而是挑上了庚易老祖。

这头大妖哪里知道,玄鹤道人这么诡诈?

玄鹤道人毕竟是道门正宗出身,斩妖除魔乃是峨眉的惯常,门人弟子都养成了经验,谁都知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

庚易老祖虽然修为远逊玄鹤,但真要斗法起来,也是一个大威胁,难得其余大妖都走了,还不趁势杀了这头讨人厌的妖鸟!

难道等关键上头,被这头妖鸟翻盘吗?

更何况,庚易老祖这些时日,残杀了甚多无辜百姓,玄鹤道人本就不能容他。

玄鹤道人阻拦不住,其余大妖闯入了重离子洞府,也不打算着急忙慌的跟着进去。

先杀了庚易老祖,才是这位峨眉剑仙的正经选择。

玄鹤道人初入门,也学的是少阳剑法,后来道入天罡,就得阴定休传授了峨眉九种上乘剑法之一的——化龙剑经!

此时没了毒菩提掣肘,剑光一起,剑意横空,把个庚易老妖鸟,杀的汗流浃背,拼了命了鼓动双翼,只想要逃脱。

庚易老祖仗着毕竟鸟族出身,身法快捷,五毒鬼火也颇阴损之处,倒是跟玄鹤道人缠斗了半个时辰。

他一身五毒鬼火,化为一团团惨绿火球,若是寻常修行之辈中了此火,一时三刻就要被焚尽一身精髓。但这些手段,如何奈何的了身剑合一的玄鹤道人?

上一次,若非是毒菩提出手,庚易老祖就要了账。

这一次……

他再也没得侥幸。

庚易老祖暗暗骂道:“只可惜毒菩提都闯了碧波洞,其余几头大妖也没人等着我!这群翻脸无情的王八羔子,怎么就如此不讲交情?”

纵然此时群妖之中,还有几头道入天罡之辈,又如何拦得住玄鹤?

玄鹤道人仗剑,排空驱气,跟庚易老祖斗法半个时辰,仗着峨眉剑术,终于把这头大妖斩杀与剑下。

十五、缘起别有洞天

玄鹤道人袖袍一拂,收了庚易老祖的妖躯,又复驱剑在扬州城内外,杀了一阵。

这老道一口气诛杀了近百头妖怪,把剩下的妖怪吓的魂不附体,四散奔逃。

玄鹤道人直到确定,扬州附近再无其他妖怪,这才从容施展法术,穿入了地下,闯入了碧波洞。

玄鹤道人大肆诛杀妖怪的时候,红叶寺的一群旁门散修都看在眼里。

朱红袖和王崇失踪,他们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这些人能够修炼至如此地步,也都是聪慧之辈,顿时猜到——进入重离子洞府的机会到了。

青霄子直到玄鹤道人诛杀了无数妖怪,收了剑光,这才说道:“只怕那些大妖和玄鹤,都已经进入了重离子的洞府,我们的机会也到了,谁人懂得遁地的法术?”

青泥山乱石府的两位府主,黎东山,黎西壁立刻叫道:“我等收付有一头东黄羊,善于遁地,可以带着众道友,闯入重离子洞府。”

青霄子大喜,若是凭本事,他也能以剑术穿地,只是却带不得旁人,有了青泥山乱石府的两位府主,黎东山,黎西壁的御兽本事,确实太过便利。

当下这一行人,带了门人仆从,直奔杨家的庄院,到了地头,黎东山,黎西壁两兄弟,唤出来一头通体土黄,生有独角的山羊。

黎东山着东黄羊的独角上一拍,喝道:“快些施展本领。”

这头东黄羊咩咩一声叫唤,伸足一踏地面,地面的泥土砂石,就如软了一般,塌烂了下去,现出一个大洞。

东黄羊这头妖兽,四蹄一跃,就跳入了地洞,一路咩咩,一路钻地。

这些人都有些法力,急忙施展罡气,破开土石,随着东黄羊深入地下。

且不提青霄子这些人,一直都徘徊在扬州附近,又潜藏了行踪的独行妖怪,旁门散修,左道妖邪也都觑得机会,先后冒险,钻入地下。

这些人见到禁制已经破去,又无人阻挡,也都兴高采烈的闯入了重离子洞府。

王崇脑门的凉意是一波接一波!

朱红袖每展露一分本事,演天珠就送出一道凉意:“此乃太上魔宗的天上天下魔意剑!号称能够匹敌峨眉的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只是我看吹牛居多……”

“这是太上魔宗的离恨心经,这小妖女得了九渊魔君的真传啊!”

“她刚才施展的,是魔门心火神针,真个不俗……”

王崇欲喝令这枚珠子闭嘴,但却知道没用,只能闷声不吭,听得演天珠显摆。

朱红袖跟无数碧水神刀恶斗了小半个时辰,香汗淋漓,忽然笑道:“唐小弟,你也出些力气。”

王崇忍不住反唇相讥,答道:“我一个胎元境,如何能出力气?随便一口碧水神刀,都能杀我五十个来回。”

朱红袖掩口轻笑,却还没忘记了,一剑斩碎了数十口袭来的碧水神刀,叫道:“你把天魔都放出来,就能帮我!”

王崇心头吃惊,知道自己还是大意了。

他以魔头害了黄须大汉,逼退陈赤霄,旁人都没看出来,如何瞒得过太上魔宗的传人?

王崇微微沉吟,把玄命之窍开了,一条灰鳞冥蛇飞腾出来,身上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魔头。

这些魔头见到了天风,就长生嘶号,在灰鳞身上蠕动起来,想要挣脱这头冥蛇。

这头冥蛇,早已经被天魔染化,脱困出来,就悲鸣一声,虽然碧波洞内,隔绝内外,仍旧有一股天地同悲戚的意境,传荡开来。

这是天魔悲啸,最能感染人心,一旦生出七情六欲,就要被天魔暗制。

朱红袖面不改色,王崇就险些落下泪来。

他急忙咬了一口舌尖,清醒了过来,暗暗催动天魔识,化去了这股魔染之意。

王崇所学的五识魔卷,也是魔门正宗,最能克制天魔变化。

虽然刚上来,险些中了天魔的道儿,但只要不是被魔头染化,区区天魔悲啸,王崇还守得住。

朱红袖瞥了他一眼,含笑道:“你出身哪家?这一手化消魔染的手法,可不是道家玄门的路数!”

王崇哪里会答她?

终于把占据了玄命之窍的魔头悉数放出,他也松了一口气,至于被朱红袖觑破身份,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王崇当年上峨眉山的时候,就有了准备。

“唐惊羽”这个身份,随时都可能被峨眉识破,斩了他这头小魔崽子。

能多活一天,能多修炼一日,都是赚的,哪里还需要惶惶然?

放出了灰鳞冥蛇,王崇也不再隐藏身份,太浩环一抖,取出了五蕴霞光袍,先披了上身,却有些谨慎,没使用元阳剑,把星斗离烟剑放了出来。

他不过是胎元境的修为,在朱红袖这等魔门真传弟子面前,使用元阳剑这等绝世无双的仙家飞剑。

朱红袖肯定二话不说,杀了他,夺了元阳剑。

元阳剑比虎翼双钩都略胜一筹,抢了王崇,这一趟下山,就算赚足了老本,重离子大妖的宝藏都可以不用去争夺了。

星斗离烟剑不过才炼形一次,炼质三次,虽然也是一口好剑,但朱红袖可就未必看的上了。

她刚才对敌使用的飞剑,品质尤胜星斗离烟剑。

王崇这点心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朱红袖见他出手,眼眸微微一亮,嘴角含笑,却也没想到,这个少年还有更多事情隐瞒。

碧水神刀感应到了天魔气息,再也不管朱红袖和王崇两人,漫天刀光,直扑灰鳞冥蛇。

朱红袖趁机一纵剑光,躲去了一旁,捏了个法诀,就把气息隐去,连带也把王崇的气息遮掩了。

刚才她被碧水神刀锁定了气息,就算有秘法,也使用不出来。此时借灰鳞冥蛇和无数魔头吸引了碧水大阵的威力,终于有机会使用魔门秘术,隐蔽气息。

灰鳞冥蛇被碧水神刀斩成了一团灰光,无数魔头在灰光之中出没,只是随着碧水神刀越发的密集,这些魔头也支撑不得多久。

只是小半个时辰,所有魔头都被碧水神刀斩灭。

十五、缘起别有洞天(二)

朱红袖抓着王崇,瞧看了一场热闹,就远远绕开碧波大阵威力最盛之处,寻找破阵的路径。

她忍不住娇笑道:“你究竟勾引了多少魔头?就算是我,修炼的时候,也不敢招惹这么多下来。你是想要死的快一些吗?”

王崇哼了一声道:“哪里是我招惹的,是鸦道人的两个徒弟不知死活,修炼九鸦魇神术,却被魔头寄身。”

王崇随口提了几句鸦道人师徒的事儿,朱红袖笑的花枝乱颤,说道:“这师徒三人,倒也有趣儿。”

王崇还真不觉得,鸦道人师徒哪里有趣儿了,反倒是惹厌的很。若没有鸦道人师徒,就没得这么多事儿,他取了元阳剑,就遵师命去做乞儿了,哪里会被朱红袖撞上?

他从这位太上魔宗弟子手下脱身的希望,并不是很大。

王崇虽然有五蕴霞光袍,但修为太弱,只能御气飞掠,浮空一息。

在碧波洞天,到处都是无边大水,还得仰仗朱红袖提契,他就算想脱身,都不敢再这时候,现在朱红袖把他扔了,他就要被泡在万亩碧波之中,久而久之,活活淹死。

好在朱红袖摆脱了碧水大阵的感应,无边碧波化生的碧水神刀,在斩灭了所有魔头之后,也渐渐消歇。

她兜空绕飞了一会儿,就看到万亩碧波之上,居然显出了一道长桥。

朱红袖轻轻一笑,带了王崇,落在了一座凉亭之上。

她出身魔门,倒是识得凉亭内的雕塑,究竟什么来历。

朱红袖伸手一指,说道:“唐小弟,你想要选一头妖兽么?此物是人妖相化之术炼就,你得了一头,就能变化妖怪,不用苦苦修炼,一跃突破数个大境界。”

王崇心头骇然,问道:“这里数百尊雕塑都是大妖原身?”

朱红袖却摇了摇头,说道:“也不见得都是妖怪,其中很多都是人身。当年重离子教化海外尸黎国,把自己的人妖相化之术传授。尸黎国人哪里经受得住这般诱惑?尽情屠杀海中妖兽,炼为自己的妖身。数十年不足,尸黎国就满城尽是妖魔鬼怪,再无一个人形。”

朱红袖讲了重离子当年故事,解释了人妖相化之术的来历,听得王崇,心惊胆颤之余,又复钦佩起这头大妖来。

他忍不住说道:“重离子传授人妖相化之术,错了一个步骤,他应该择人品俊秀之辈传授,此辈有了大能力,自然就会为尸黎国造福。他不分贤愚不肖,尽情传授,世上当然就没得好人了。”

朱红袖笑道:“若你是重离子,会改如何做?”

王崇毫不迟疑的答道:“自然是优选忠心之辈,传授法术,为我前驱,待得满国尽落我手,就……”

王崇说到此处,不禁就是一滞,他想的却是:“如果我能海外得了一国,还有如此神通,岂不是尽情享受……还修什么的仙法?”

他当初逃下峨眉,打算的就是,若能修成天罡,甚或大衍,就去海外做个逍遥散修。

若有人妖相化之术,他去海外做一国之主,还不尽情享乐?

只是这些话,心底想想也就罢了,说出口去,未免太过颓唐。

朱红袖是太上魔宗弟子,道法精奇,十之六七是要修成天魔,拔地飞升,绝不会喜欢这等没志气的话。

所以王崇压住了最后一句,摇了摇头,却不肯再说了。

朱红袖居然也没有逼迫他,望着亭子里的雕塑,一件一件的观赏过去,微微叹息一声,说道:“我若是能够海外得了一国,就做一个女王,国人生死一任我意,每天诸般闲乐!”

她伸手一拂王崇的额头,吃吃笑道:“姐姐是不是没甚出息?”

王崇对这个魔女,始终提心吊胆,他一脸轻松,心头却谨慎了一十二分的答道:“姐姐有天大机缘,拜入了太上魔宗,岂不是前途无量,何须说这些没志气的话。”

朱红袖哑然叫道:“我可没说自己是太上魔宗的人,你居然认得出来,我的天上太难下魔意剑!你是魔极宗,还是天魔宗,又或者补天派,乾坤道,混元道的人?”

王崇说漏了嘴,只好尴尬一笑,一时间不好做答。

朱红袖见他不言不语,又是盈盈一笑,说道:“也罢!不问你了。大家同为魔宗,迟早我也能知道,你究竟是哪个老怪物传下的弟子。”

朱红袖不追问,倒是让王崇松了口气,他根本不是六大魔宗的人,只是魔极宗旁支,天心观的弟子。

只是这些话,却没法说了,毕竟他现在还诈姓埋名,拜师了令苏尔。

朱红袖轻轻抚摸一头憨态可掬,但真身却不知道多长的巨鲸雕塑,有些淡淡愁思的说道:“我虽然得九渊老师收入门下,但我上头还有两个师姐,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下头还有三个师妹,每个人的资质都不次于我。每日里连睡觉都不敢,稍有闲暇,就要苦修苦练,生怕修为差了一丝,就连命也保不住。”

王崇深有同感,他在天心观亦是如此。

朱红袖抚摸了一会儿,忽然有吃吃一笑,说道:“这头巨鲸不合适我,送给你吧!”

王崇早就看出来,这头巨鲸原形巨大。

一般这种身态巨若山岳的妖怪,智慧都甚低,极难开启灵识,修为都不会太高,这头巨鲸却是例外,只怕修为亦是这座凉亭内最强。

王崇好奇的问道:“这头巨鲸修为极其强横,红袖姐姐怎么说不合适?这里在没有第二头妖怪,有这头巨鲸的磅礴妖力。”

朱红袖掩口一笑,说道:“它是公的!”

王崇这才醒悟,不觉有些尴尬,他伸手轻轻抚摸,立刻就有一股玄奥意念,落入识海。

正是重离子的一篇人妖相化之术!

王崇只要运转此术,就能把这头巨鲸炼做妖身,他犹豫了片刻,暗暗忖道:“这头巨鲸也就是大衍境的修为,不知道还否能遇到,妖力更强,修为更胜的妖怪?”

他随手一抹,就把这头巨鲸雕塑,收入了太浩环。

十五、缘起别有洞天(三)

朱红袖吃吃笑道“你可有些贪心了”

王崇真不知何意,还有些茫然。

这位太上魔宗的女弟子说道“重离子的洞府,有一般规矩,任何人进来都只能挑一座雕塑。你既然拿了这头巨鲸,就再不能选第二座。你刚才把此物收起来,却不炼化,是想要找到一头更厉害的妖身吗却是错了打算。”

王崇心头微生后悔,随即就洒脱一笑,说道“我确实生了贪心,也确实错了打算,那就认命了罢”

朱红袖又是一笑,这个魔门女弟子,巧笑倩兮,总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王崇却不敢因此就放松了警惕。

朱红袖左右望了望,说道“尸黎国得蒙重离子教化,捕猎了无数巨妖,被皇亲国戚,重臣猛将炼化为妖身,当时国中有五大金丹,十二大衍,不输给海外顶尖大派”

“我们这座亭子,有当年尸黎国伏波大将京吞海的妖身,已经是极为难得,但最为珍贵的一处,有尸黎国的皇帝,太子,宰相,大祭司等人,又在此处之上了。”

王崇倒抽了一口冷气,问道“这座桥如此之长,怕不是有上千座亭子,却不知去何处寻找机缘”

朱红袖说道“不是上千,是六七千座,尸黎国数十万国民,尽数在此。”

王崇忍不住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朱红袖微微蹙眉,说道“我对这些妖身也没得什么兴趣,用不得几年,我也能突破金丹,要这些身外之物,也没得大用。”

王崇心头一动,问道“姐姐难道是来取那三件宝物”

青霄子曾提及,重离子的洞府有虎翼双钩,冰龙幡,天仙点将旗三件宝贝。

甚至这一伙旁门散修,还私下定了归属。

朱红袖轻轻一笑,说道“重离子的宝贝,哪里是容易得他当初在尸黎国,虽然教化一国之民失败,却也收了三个徒儿,这几件宝物,想必是留给自家徒儿的。我们没有重离子指点,绝不可能在洞府里寻到宝贝。”

“不过”

朱红袖话头轻轻一转,说道“若是有重离子的传人来此,他去寻得宝贝,我下手下夺取,岂不是两厢便宜”

王崇顿时无语。

朱红袖瞧看了他一眼,说道“其实重离子的洞府,最珍贵的东西,不是这些妖身,也不是三件宝物,而是重离子的道统,以及他的妖蜕”

王崇惊讶道“人妖相化之术不是他的道法吗”

朱红袖伸出一根青葱玉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又好气又好笑的骂道“你跟我却装什么蒜头你也出身魔门大宗,能看不出来人妖相化只是小术此术能让人得妖身,妖得人身,但人妖两身并不合体,仍旧各自两分。”

王崇还这没这等见识,毕竟他出身的天心观没什么底蕴,此时被朱红袖提醒,把刚才所得的人妖相化之术,在心头转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

人妖相化之术,并非是让人变成妖怪,也不是把妖怪化为人身。这些法术多少也要涉及到修行,只要修行,就须分资质高低,横亘门槛。

当初重离子要把人妖相化之术,推广至天下,故而所创法门,必须人人皆可运用。

此术在道神气禁四部之中,属于神法,究其根本,便是一魂二身

若是为人,就魂转人身,妖身寄体,若是为妖,就魂转妖身,人身被收入妖身,人身妖身并不混淆。

为人的时候,若没有修炼,不管妖身法力多强横,仍旧只是普通人物。

为妖的时候,也要受妖身的先天局限,比如京吞海虽然纵横七海,但却不能变化,也上不得陆地。

此法虽然奇妙,但却并非修行法门,若有人得了人妖相化之术,还机缘巧合,炼化了一头大妖,不惧妖身如何强横,但自身仍旧孱弱,到了寿元,仍旧要老去死去。

王崇稍稍参悟了片刻,心头好奇顿生,问道“重离子能够创出人妖相化之术,必然是修道的绝世天才他所创的道法,也不知精奇奥妙至何等地步。”

朱红袖嫣然一笑,说道“若我能拿到重离子的易天髓道玄篇二十四卷天妖真形图,就借你一观,又有何妨。”

王崇一时间,还真不好搭话,他也不知道,朱红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说不定这女魔头,有什么图谋,得了法宝道经,转手就杀了他。

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大妥当,王崇就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嘿嘿一笑,就权当是遮掩过了。

朱红袖也没在这座亭子久留,伸手一指,说道“我们就碰个运气,往那边走吧”

王崇自然无不可,他已经拿回了元阳剑,本来就该抽身事外。

若不是被这个太上魔宗的传人抓进来,他离开扬州之后,未必还会在红叶寺逗留。

以王崇的性子,肯定会远离是非旋涡,待得各路妖魔鬼怪,旁门散修争夺重离子洞府之事过去,才回来接燕北人,尚文礼,乃至于王相杨尧等人。

他相信以玄鹤道人的本事,护住这些人不难。

当然,王崇并不知道,此时王相和杨尧,也在这座碧波洞府。

他跟着朱红袖,一起前行。

朱红袖以魔门秘法,掩盖了自身的修为,故而并未有引得碧波大阵的反应,两人走了数里,就又看到了一座凉亭。

这座凉亭也丢放了数百个妖身,大多数都是寻常妖怪,只有两个妖身颇为出色,一头是牛妖,一头却是树妖,大略都有胎元的境界。

不要说朱红袖,就连王崇都瞧不大上这些妖身,两人也没停留,穿过了这座凉亭,继续前行。

朱红袖扣指按住了手腕上,一口飞剑,这口飞剑也化作了镯子,只是精芒耀眼,比元阳剑要嚣张霸气,一路都十分警惕。

王崇也不知道,碧波大阵的变化,故而不敢多说,只是暗暗揣测,如何才能甩脱朱红袖。至于又怎么从碧波洞脱身,待得摆脱了这位太上魔宗的女弟子,那时候再想也不迟。

十六、浮玉公子

王崇和朱红袖,连续穿过了六座凉亭,也没有发现什么稍微过眼的妖身。

碧波洞里,当真是碧波连天,除了一座长桥,就再无他物,王崇看得半日,就看的眼睛都碧茫茫一片,暗暗忖道:“这无边长桥应该没什么奥妙,桥上的凉亭除了存放妖身之外,也应该再无其他,难道重离子把法宝和道经都藏在的碧水之下?”

他虽然如此猜测,但刚入碧波洞的时候,就被无数碧水神刀乱砍,那些碧水神刀,就是万亩碧波之水变化。

王崇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碧水里探一探,他毕竟才是胎元境,若是他跟朱红袖一样,有大衍境的修为,凭了一口元阳剑,还真就敢下水走一遭。

王崇心头盘算良久,眼见不远处,又是一座凉亭,他正要跟朱红袖说一声,在这里稍稍休息,就听得一声轰隆,无数碧水冲霄。

王崇眼看着数千百道碧水,刺破水面,一旦脱离了水面,一道碧水,就能化为一口碧水神刀,绞杀向了天空。

这一次倒霉的家伙,王崇却没有见过,正是浮玉公子。

这头大妖本来风采翩翩,就如浊世贵公子,但此时却披头散发,怒吼嚎叫,手中一把折扇翠色妖光流转,每一击都出尽全力。

这位浮玉公子身手也颇了得,连续拍碎了数十口碧水神刀,长袖一舞,身形竟尔消失不见。

朱红袖看的修眉轻挑,自言自语道:“天山化玉诀!这家伙居然修炼的是玉神经。”

王崇问了一句:“天山化玉诀和玉神经是什么来历?”

朱红袖还未来得及答他,两人上空就波纹荡漾,浮玉公子从虚空中摔了出来。

朱红袖不着痕迹的退开几步,王崇虽然内心不愿,还是双臂一探,接住了这位浮玉公子。

还未等王崇问上一句,他肩头一沉,已经被浮玉公子一掌按住,往空中一推,喝道:“去吧!能代本公子死一次,你也是莫大荣幸。”

王崇也没有料到,浮玉公子性子这等凶横,同时他也隐约明白,天山化玉诀只怕是一门消耗极大的遁法,还有些奇异的禁忌,这位大妖拼尽全力遁走,要把自己送回原处,让碧水神刀砍杀。

此时能够救王崇的,就只有朱红袖,但是他人在半空,却见朱红袖的眼里,都是戏谑之色,并无半分出手的意思。

王崇心头明白,朱红袖一直都以为,自己也是隐藏了修为,想要借机瞧一眼,他真实的法力。

他哪里有什么隐藏的修为,心头只能苦笑,拼命转动念头,想要从这般生死危机脱身。

浮玉公子好歹也是大衍的修为,高出王崇不止一个层次。

他随手一掌,就把王崇推上了高空,一股法力稍稍接引,就把王崇吞没,下一个刹那,他就出现在另外一处高空。

王崇眼瞧着,无数的碧水神刀,略作盘旋,又复冲天杀来。

他就算用元阳剑,受限于本身只有胎元境的修为,也发挥不得几成威力,也就是能多支撑片刻。

在生死千钧一发,阴阳两界只差一脚的关头,王崇心思电转,先是驱使了两条冥蛇,去抵挡碧水神刀,同时一拍手腕上的太浩环,把京吞海的妖身给取了出来。

人妖相化之术,并非艰深的法术。

王崇好歹也是学贯数家,天资横溢之辈,借助冥蛇抵挡碧水神刀,心法运转,魂分二身,顿时就沟通了京吞海的妖身。

京吞海原来是个尸黎国的寻常武官。

一次出海捕猎大妖的时候,他在所在的船队,遇到一头千年巨鲸。京吞海心头贪念大炽,就在回程的路上,杀了船上的一位旁支皇族,自己寄生了这头巨鲸。

他也知道,这件事做的太过,所以就逼迫船上的人,跟他一起造反,做了海盗。

他的妖身巨鲸,在海洋上纵横无敌,掳掠了数年,颇做下几件大案。

每每遇到尸黎国的强者,京吞海就钻入深海,尸黎国皇室居然也奈何他不得,是大祭司建言,把他招安,封为了伏波将军,只是也不听调遣,俨然是割据一方的诸侯。

后来重离子把尸黎国之民,尽数封印,也没漏了这个名为伏波将军,实为海上大贼的凶徒。

王崇心神微妙,肉躯已经转为妖身!

一头长有数里,雄吞四海的巨鲸大妖,横空出世。

比起这头千年巨鲸,本来长有数丈,也算“巨蟒大蛇”的两条冥蛇,简直细若游丝,根本遮挡不住这头巨兽。

碧水神刀绕过了,冥蛇的拦阻,刀光如碧,在巨鲸身上不知劈斩出来多少伤口。

王崇吃痛,长鸣一声,声震四野。

他没敢尝试其他心法,把修炼最精熟的七二炼形术运转。

冲霄妖气笼罩之下,就连万亩碧波都生出了感应,虽然巨鲸妖身无法撼动碧波大阵控制下的碧水,却仍旧在身外凝聚了一团广及百里水云。

这就是千年巨鲸的天赋妖术——玄浪引!

当初重离子虽然传授了尸黎国人,人妖相化之术,却除了他后来收的三个徒儿,没有传授其他人道法。

尸黎国人变化妖怪,横行海上,斗勇斗狠,也只能仰仗妖兽的天生威能,并不懂修行,也不通法术。

这头千年巨鲸,虽然得了机缘,修成了妖怪。

一身妖气也是雄浑无匹,却因为身躯太巨,无法化形成人,除了以天赋妖术——玄浪引!操波弄浪,也没有什么别的法术。

对王崇来说,却已经足够!

巨鲸妖身没有道法传承,他有!

王崇也只需要这头巨鲸的无匹妖力。

在七二炼形术的驾驭下,巨鲸体内雄浑至无可匹敌的妖力,循经会脉,炼筋熬骨,冲破了一切障碍。

筋骨齐鸣,万般俱籁!

浓烈的水云,在大衍境巨妖的妖力震荡下,生出滚滚雷音。

藏在水云之内的巨鲸之躯,渐渐缩小,化为了一个昂藏九尺的巨汉,虬髯电目,顾盼生威,自有一股豪迈气概。

大妖化形,神通天成!

十七、大妖化形,神通天成!

妖怪在突破境界和化形之时,有极罕见的情况,往往千百妖怪之中,有一两个幸运儿,会领悟天赋妖术。

突破的境界越高,化形之时的境界越高,领悟天赋妖术的几率就越大,领悟的天赋妖术也越强。

京吞海已经是大衍境界,炼化筋骨,化为人形,啵啵数声轻响,连续有七处虚浮天地,冥兮忽兮的窍穴,骤然打开!

滚滚天地元气喷涌而出,跟他一身的雄浑妖力,混合一处,不分彼此。

与此同时,一道玄奥法诀浮现识海,名为——巨神术!

“这却又是怎么个变化?”

京吞海早年,领悟了一门天赋妖术玄浪引,能够操波弄浪。如今化形人身,又复参悟了巨神术,先后得了两种天赋妖术,与万千妖怪之中极其罕有,绝对算得上是幸运儿。

还同时炼开了七处天地之气,却让王崇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崇使用妖身,人身的道书法术都带不过来,他亦不知道,为何以七二炼形术,化形为人身,也能炼开天地之窍?

这对他来说,乃是万中无一的一线生机。

王崇惊讶之余,也不由得欣喜若狂,他把一身雄浑妖气转入天地之窍,又复把天地之窍喷出的元气,按照七二炼形术,转为玄门正宗真气……

七二炼形真气,比京吞海天生的妖气,不知要精纯多少倍。

王崇每炼出一缕七二炼形真气,就以之催动了十二兽形诀中,最善防御的——龟甲玄罡炼!

数十个呼吸过去,王崇尽管才炼化了,这头千年巨鲸十分一二的妖力,身外也隐隐浮起了一层厚重罡气。

妖身化形,虽然九尺昂藏,但终究比头尾长有数里的巨鲸小巧,两条冥蛇分护左右,把主人牢牢遮挡。

王崇有心尝试,催动龟甲玄罡炼,一拳捣出,拳锋所至,跟一口碧水神刀实牙实齿的硬撼了一记。

碧水神刀劈斩在龟甲玄罡炼上,一斩而碎,却锋锐大减,被白娘娘一尾巴抽成了粉碎。

王崇暗暗忖道:“我才把龟甲玄罡炼修至第三层,抵挡不住碧水神刀,还得更上层楼。”

妖身化形之后,王崇的身上是寸丝不缕,他又抖开五蕴霞光袍披上,遮掩了羞怯。

仗着两条冥蛇护身,王崇在虚空中盘膝而坐,全力炼化体内的妖力。

五蕴霞光袍乃是采就三山五岳的艳霞之气,以秘法编织成,又得道术之士以五蕴霞光咒祭炼十万八千遍,这才得了此一件有护身飞遁之能的宝衣。

此等宝衣,只有大派之中,门徒众多,可以集合众多门人弟子之力炼制,寻常人丁孤单的门派,却无法享用了。

当初东方鸣白的老师,也是因为出身云台山,才能领得一件五蕴霞光袍。

王崇此时妖力澎湃,倒也足以支撑五蕴霞光袍的全数妙用,自如浮空,在护身的罡气之外,还隐隐生出烟霞之气。

朱红袖眉目中神采涟涟,暗忖道:“就算在如此关头,他也不肯使用真实本领,究竟是哪家的传人?”

浮玉公子却懒得瞧一眼,被他陷害的王崇,手中折扇一抖,身上一道翠色光华扫过,又恢复了翩跹佳公子的模样。

他轻轻一笑,对朱红袖说道:“这位姑娘,可也是来此寻访机缘的?”

朱红袖却不似,对王崇一般好脸色,甚至都没有任何多余的举止表情,就如眼前这人不存在一般。

朱红袖乃是太上魔宗弟子,还是九渊魔君亲传,论身份地位,都不会输给白云玄德,哪里会在意一个略有些小出身的妖怪?

天下群妖,就没有一头,能给她放在眼内。

浮玉公子的叔叔玉神宵都不够分量,何况是他了?

浮玉公子见朱红袖不理他,脸上不由得生出了羞恼之意,折扇一并,指向朱红袖,喝道:“我乃浮玉公子,重离子大妖的宝物,唯有德者方能居之,你也不配享用。猜你也得了几分机缘,我要搜上一搜。”

朱红袖轻轻一扣皓腕上的飞剑,冷冷说道:“若非要留待唐小弟出手,我现在就斩了你。快给我滚!”

浮玉公子脸上生出恚怒之色,催动了玉神经,满身满头的翠色,他手里的折扇,也是一件罡气之宝,跟他所修的玉神经相得益彰,能增幅妖力。

这头妖怪公子喝骂道:“小泼妇,何胆如此?”

朱红袖眼神清冷,喝了一声:“不知死活!”手腕上剑芒大盛,一道如梦似幻,蕴含无边魔威的剑光疾斩。

浮玉公子急忙催动了玉神经,想要抵挡住这一剑。

只是他的玉神经虽然也算是极上乘的妙法,却如何能够跟太上魔宗的真传媲美?

他手里的折扇,只是一件罡气之宝,遇上了朱红袖的天上天下魔意剑,哪里还有胜机?

只听得裂帛之声,铮铮不绝,朱红袖的剑光,只是略一掣动,就斩破了浮玉公子的护身妖力。

浮玉公子这才骇然,全力谷催翠色妖气,但是仍旧被朱红袖的剑光,一寸一分的压制了回来。

他不拘如何拼命鼓荡全数妖力,都只见这女子的剑光,越发的迫近身前,只能狂喝一声,又复使出了刚才的遁术,身子一转,就消失不见。

片刻后,一条大鱼飞出,被朱红袖一剑开膛破肚。

朱红袖远远的见到,浮玉公子冲出了碧水,随后就有无数碧水神刀追斩,就只是莞尔一笑,并没有继续追击。

她望着正在运炼真气的王崇,自言自语道:“想来你也不愿意,我越俎代庖,且等炼化了妖身,自己报仇吧!”

王崇每炼化一分妖力,转为为一缕七二炼形真气,就用来修炼龟甲玄罡炼,身外的龟甲玄罡每过一刻,就增厚一分。

王崇师从令苏尔,学得七二炼形术和十二兽形诀,因为修行时间太短,又复功力太浅,并未有学有大成。

此时他寄生京吞海的千年巨鲸,身躯太过庞大,故而妖力也比寻常同境界之辈,雄浑了数以十倍,妖力澎湃不尽。

十八、京吞海

龟甲玄罡炼又非是什么高深法门,不过是毒龙寺一脉,修行天符书和周天道印,在胎元和炼罡之境的功夫罢了。

王崇以澎湃不尽,大衍境界的雄浑真气,催动龟甲玄罡炼,这门拳法境界一层一层突破,势如破竹,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数十个呼吸之后,他体内磅礴妖力,已经转化了三成。

凭此三成真气,王崇就把这一门拳法,修炼至蔚然大成,突破到了十二层的圆满境界。

他修炼白蛇吐信掌,已经算得突飞猛进,进步飞速,然而辛苦数月,也才修炼至第十层。

此时比较,王崇心底当真颇有感慨,他暗忖道:“果然真气雄厚,为一切道法之基!”

龟甲玄罡炼大成,王崇催发护身罡气,已能堪堪抵挡碧水神刀。纵然被碧水神刀劈中,也只是损耗几分真气,并不会破碎。

他尝试了一回,胆气顿壮,遥遥瞧了一眼,也在奋力抵挡碧水神刀的浮玉公子,狞笑一声,转而修炼龙象大力诀。

十二兽形诀拳法,各有不同境界,白蛇吐信掌和龟甲玄罡炼都是一十二层心法,龙象大力诀却能修炼至一十三层。

这也非是心法的极限,而是人力有时而穷,增长至身具一十三头龙象大力,已经是人力之天限!

王崇此时以千年巨鲸之躯,修炼龙象大力诀,巨鲸之力,尤胜陆地古象,海中蛟龙。故而这一门拳法,一路突飞猛进,至一十三层,并没有止住。

王崇心有也颇惊讶,但却并未有丝毫犹豫,鼓荡真气,全力以赴,龙象大力诀犹如火树烟花,层层拔升,一口气突破到了三十三层!

此时的王崇终于把一身妖力的十之五六,转为了七二炼形真气,三十三层的龙象大力诀,让他一举手,一投足都有三十三头龙象大力随身,拔山托海,雄力无双。

虽然只借天地元气贯体,炼成了两门拳法,王崇却仍旧气焰吞天,胸中荡起层层杀机,再也不忍耐,双拳一压,使出了一招白象踏天!

雄浑拳劲,挟带吞海滔天的气势,生生把数百口围攻自己的碧水神刀一起崩碎。

王崇知道,若是继续逞强,跟碧波大阵斗下去,就算功力再雄厚,也要有耗尽的一刻,终究还是会被碧水神刀斩杀。但是他却不在乎,狂喝一声,御气踏空,直扑也被碧水神刀围攻的浮玉公子。

浮玉公子目眦尽裂,骂道:“小贼,敢尔!”

王崇目无表情的喝道:“杀你如鸡,有何不敢?”

浮玉公子大叫道:“我乃浮玉公子,我叔叔乃是玉神宵!你敢杀我,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王崇更不答话,一拳拍下,他连峨眉都不惧,哪里怕什么玉神宵?

王崇打算以最蛮横的手段,刚杀了这头王八蛋。

浮玉公子出身妖族大家,从小就养成,除了我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是蝼蚁,都可以随时捏杀,根本不须有任何愧疚,唯我独尊的性子。

他离开浮玉山,也是处处受人尊敬。

就算是毒菩提,白羊大仙,南雄和尚这些金丹大妖,也对他客客气气。

同样是大衍境界,庚易老祖就会毒菩提当小厮一般,抓去跟他一起恶斗玄鹤道人,也不见有人高看一眼。

庚易老祖被毒菩提摆了一道,没能进入碧波洞,也不是毒菩提有意害他,就是骨子里没瞧得起,根本不在乎庚易老祖的死生。

浮玉公子发现自己处处受捧,更是性子狂妄,谁也不瞧在眼里。围攻扬州的这些日子,他也没少出手,只是他不好杀人,只掳掠了几十个妇人淫乐,还在兴尽之后,蒸熟了宴请群妖。

他害了王崇一次,只觉得王崇不过是小人物,死了也就死了,若是没死,还能如何?忍气吞声就罢了,难道还敢跟他浮玉公子寻仇?

他瞧看朱红袖美貌,甚至都没想过,自己刚害了王崇,朱红袖和王崇一起,会不会有甚仇恨,就想要展露自己翩翩佳公子的风采,拿下这个美貌女子。

此种心态,尽露无疑,甚至都没想过,这种想法有什么不正常。

他就觉得,世上人恨我,恼我,恶我,想要杀了我,又能如何?还不都得忍着!

朱红袖出手,把他逼落桥下,再次被碧水大阵演化碧水神刀围攻,浮玉公子已经暗暗羞恼,发誓要擒下朱红袖,以百种手段折磨。

这位妖怪公子却没想到,就连王崇“居然”也敢来寻他烦恼。

若非是被碧水神刀围攻,实在脱不开手,他哪里是呵斥,肯定就亲自出手杀了王崇。

碧水大阵感应到两股气息,阵法又复变化,无数碧水神刀化为碧虹兜转,把两人看做一体,不分好歹的砍杀。

王崇一拳轰落,根本不顾身外劈砍的碧水神刀。

他有龟甲玄罡炼护身,只是折损些真气,一时三刻,碧水神刀还砍不破护身罡气。

浮玉公子却忍不住恶狠狠的咒骂,他急忙一挥手中折扇,扇面上一个叼着一口滴血短刀的鬼头,狰狞凶恶,翠色妖光绕体,先崩碎了十余把碧水神刀,再接下王崇这一拳。

浮玉公子虽然也是大衍境界,如何比得上巨鲸妖身的王崇,真气雄浑?双方真气相去何止千里?

他又被碧水神刀,先卸了一半的妖力。

王崇这一拳,没有丝毫花假,轰在浮玉公子抖开的折扇上,只觉得一股柔和,却有诡异的妖力,化去了自己两成的拳劲,但却再也抵挡不住,他剩下的八成真气。

这一招古象破狱,最是蛮力无双,取意上古大妖六牙白象,以巨鼻砸破十八重地狱的威势。虽然王崇还远不到那等境界,但这一拳,却也生出了摧山破海的大威力。

拳意如象,摧山破狱,生生的打破了浮玉公子手里的折扇。

扇面上的鬼头悲啸一声,被拳劲打爆,爆碎之前,吐出了嘴里的滴血短刀。

浮玉公子的折扇,本身是一件罡气之宝,但鬼头叼的滴血短刀,却是他叔叔玉神宵留在其中的一道刀气,给他生死关头救命用。

十八、京吞海(二)

这一刀道气冲破扇面,砍在了王崇的拳头上,刀劲如洗,斩破了王崇的龙象拳劲。

王崇也没料到,浮玉公子居然还藏有这等手段,急忙以龟甲玄罡炼硬接了这一刀。

这一道刀气,是玉神宵留给侄儿救命,相当于这头大妖全力出手,威势何等厉害?

王崇不但龙象拳劲被破,就连龟甲玄罡炼也受不住。

这道锋锐无匹的刀劲,生生斩破了一十二层龟甲玄罡炼的罡劲,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若是寻常大衍妖怪,以肉身抗衡这股刀气,早就被劈成两段了。

但王崇机缘巧合,炼形的时候,领悟了天赋妖术——巨神术!

龙象拳劲被破,龟甲玄罡炼也被斩爆,至少也卸去了这一刀道气的六七成威力,他的天赋妖术巨神术发动,在关键时候,救了他一命。

此时王崇,还不知道这门天赋妖术的妙处,负创之后,凶性更炽,一招镇山海!

轰了在这位如浊世佳公子的大妖脸上。

浮玉公子也没料到,叔叔留给自己救命的刀气,居然也没能斩杀这个少年,他眼睁睁的看着王崇,凶性大发,一拳轰来,急忙催运玉神经抵挡。

翠色妖气,被龙象拳劲一轰而散,直接把浮玉公子的半边脸给打爆。

拳劲余势不衰,把浮玉公子从天上,轰落到了万亩碧水,更激起了碧水大阵的变化,数十根碧水刺,穿破水面,把他扎了无数孔洞。

浮玉公子平生都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若是换做人族修士,此时把已经被一拳打死了,也亏得他亦是大妖之躯,生命力顽横。

王崇一拳得手,不顾身外碧水神刀劈斩,又复一拳轰下。

浮玉公子都顾不得以妖力恢复半边脸,也顾不得被碧水刺,攒刺出数十道伤口的身躯,大喝一声,又复施展独门遁术,在王崇眼前消失。

王崇一拳落空,轰在碧水之中,激荡起来百尺巨浪。

他冷冷一笑,也不去追击,浮玉公子这门遁法,只能遁出数里,还需要借物代形,替换自身,迟早还要现身。

王崇漂浮半空,继续以妖力转化七二炼形真气。

数千百碧水神刀,破空直上,王崇都以龟甲玄罡炼硬生生的接下。

他的两条冥蛇,替他抵御了这么久碧水神刀的攻击,早就伤痕累累,被他收入了玄命之窍,将养生息去了。

王崇还是平生头一次,有如此强横的法力,心情说不出来的愉悦,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膨胀。

他远远的瞧见了浮玉公子,从碧水之中冒头,狂喝一声,又复一拳压下。

他把龙象大力诀修炼至空前绝后的三十三层,这一拳,如山峦,如天崩,威势比刚才,更强了一个一层。

浮玉公子护身的法宝都被打的破损,根本不敢跟王崇放对,咬着牙又钻入了水下。

碧水大阵一切根基,都在这万亩碧水,水下哪里是好挨?

浮玉公子钻入水不久,就被无数碧水神刀追斩,不得不再次浮上水面。

王崇仍旧一拳轰下,浮玉公子匆忙运转妖气,想要施展遁术,却忽然妖气一滞,遁术没能催动,心头骇然,匆忙以护身法宝抵挡。

这一次,王崇拳法忽然生出刚柔变化,拳锋一沾浮玉公子的折扇,就生出崩旋二劲。

浮玉公子拿捏不住手中的折扇,被王崇一把抓过,哈哈长笑,再复一拳,把这位妖怪公子当场击毙,化生出来了原形,是一条翠绿的怪虫。

王崇心生好奇,隔空抓住了浮玉公子死后所化的翠绿怪虫,也不暇检视,跟夺来的折扇一起,收入了太浩环中。

王崇击毙了浮玉公子,就想着,该如何化解碧水神刀的围攻,他想起来朱红袖所用的手段,只是他已经没有了无数魔头,光是一条冥蛇,根本撑不住多久,来不及脱身。

便在此时,朱红袖抓了一头妖身雕塑,撒手就扔了出来。

也不知道,这位太上魔宗的女弟子,用了什么手法,这头雕塑散发无穷魔气,化为了一条百丈大鱼,顿时就吸引了千百碧水神刀。

王崇急忙收了妖身,仍旧恢复人身,虽然落在万亩碧水,却没惹动任何攻击。

王崇奋力游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游上了小桥,爬了上来。

被朱红袖扔出去的妖身雕塑,所化的大鱼,早就被斩成了无数碎渣。

他心有余悸,忍不住叫道:“多谢相救!”

朱红袖嘻嘻一笑,说道:“你日后可有麻烦了。刚才那混账的叔叔乃是玉神宵,天下八大奇妖之一,你若非铸就金丹,总要小心提防此人。”

王崇抹了把脸上的清水,问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他叔叔怎么得知?”

朱红袖理所当然的说道:“这等小事儿,有甚可隐瞒?换做是我,肯定要发个帖子,告诉玉神宵,他侄儿惹怒了我,不拿些宝物,送上太上魔宗赔罪,不日就要平了他的浮玉山!”

“只是,就算逼他赔礼,也要小心此人,日后报复就是。”

王崇有些赫然,他知道自己露怯了,朱红袖是太上魔宗弟子,狭路相逢,或者会担心玉神宵报复,但若不是“狭路”,背靠太上魔宗这等宇内大宗,当然是堂堂正正的欺负这头宇内大妖。

便是天下八大奇妖之一,又如何敢在太上魔宗面前直身?

王崇毕竟不是出身这等大派,故而跟朱红袖,不是一个思路。

王崇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得前方隐隐有雷轰电耀,万亩碧水又复生出了变化,向某个方向聚集。

朱红袖盈盈一笑,说道:“好似有人在斗法。”

王崇心思微微一动,放出了一头黑魂鸦,黑魂鸦虽然能操纵梦境,迷惑神识,却不是什么厉害的妖物,并不会阴气碧水大阵的针对。

黑魂鸦兜空盘旋,飞不过百里,就见到玄鹤道人,正在跟白羊大仙恨苦厮杀。

王崇借助黑魂鸦,远远的看到两人斗法,心头不由得微微一动,忖道:“该如何帮玄鹤道人一把?”

十九、四神藏气法

王崇好歹也是毒龙寺传人,玄鹤好友令苏尔的弟子,自然跟这位峨眉长老亲近。

玄鹤道人进来的稍晚,但他毕竟是峨眉的长老,阴定休的徒弟,对阵法多少也有些涉猎。

阴定休先天算神,天下第一!

在阵法上也是大行家。

峨眉的守山大阵——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也是宇内有名的阵法,就是这位峨眉开派祖师毕生心血。

所以,这位峨眉长老,很快推算出一处阵眼,并且以峨眉法术,引动了碧水大阵的变化,显出来无数岛屿,在三十六座岛屿中央,找到了一座隐藏的宫舍。

毒菩提是重离子的后裔,他的娘亲就是重离子的三大弟子之一。论班辈,跟南雄和尚也算是师兄弟,只是两人都不知道对方身份。

浮玉公子颇为自负,又想独得好处,进了碧波洞,就跟所有妖怪分开,这才遇到了王崇和朱红袖,死于王崇之手。

其余妖怪也有独自离开,寻找机缘之辈,但大多数都跟随了毒菩提,南雄和尚,白羊大仙这三头金丹大妖。

在毒菩提和南雄和尚的指引下,一众妖怪们也找到了这座宫舍,正在联手破解守护的禁法。

玄鹤道人找到了这出隐藏在碧水大阵的宫舍,同时也就遭遇到了毒菩提等妖怪。

毒菩提和南雄和尚正联手破解禁法,白羊大仙不得不挺身而出,恶斗玄鹤道人。

王崇也不知道这一段故事,他以黑魂鸦浮空,看到玄鹤道人和白羊大仙斗法,同时也感应到了数百头妖怪的存在。

毒菩提和南雄和尚,这两头金丹大妖,因为正在破解禁法,妖力全力运转,一身强横的妖力直冲霄汉。

王崇终究没信心,在两头金丹大妖面前搞鬼,压下了操纵黑魂鸦降服几头普通妖怪的冲动。

他微微思忖,对朱红袖说道:“是玄鹤道人在跟一头大妖斗法,还有两头大妖带了一群妖怪,在破解一处禁制。”

朱红袖修眉微微一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去看看。”

这位魔门女弟子美目顾盼,盯着没有丝毫动作的王崇,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是还想我带你一起飞吗?”

王崇脸上微微一红,他倒不是真的害羞,只是此情此景,若不装作害羞一下,就未免太煞风景了。

他低声说道:“我可不会隐藏气息之术,使用巨鲸妖身,就要惹来碧水大阵的攻击。”

朱红袖扑哧一笑,说道:“就给你个便宜,传你一门隐蔽气息的法诀。”

朱红袖伸手扯了王崇的耳朵,把樱唇凑在上面,把一篇秘法轻轻传授。

王崇有些受不住这般亲密,实在捉摸不透,这个“魔门妖女”究竟什么心思。

他一面暗暗记忆心法,一面小心翼翼说道:“朱姐姐,你传我这篇心法,被师门知道了,不会受责罚吗?”

朱红袖美目顾盼,叹了口气,说道:“若是被师门知道,我擅自传你心法,只怕就要废了我的功力,贬入媸奴,受尽无数苦楚。”

王崇故意做出骇了一条的表情,叫道:“岂不是害了姐姐?”

朱红袖吃吃笑道:“若是你肯跟姐姐一起,转投太上魔宗,这点小事,就无伤大雅了。”

王崇倒是还真还思忖了一回,但是很快就摇了摇头,他心底有一股强烈的预感,自己若是转投太上魔宗,必然下场糟糕。

甚至不用演天珠提醒,他都深深觉得,此事做不得。

朱红袖见他脸色古怪,还以为是被自己刁难住了,又是轻轻一笑,伸出一根青葱玉指,点了王崇额头一下,说道:“就知道你没什么良心,就算姐姐要遭难,你也不肯帮忙的。”

王崇苦着脸,他如何不知道,这个魔门妖女是在戏耍自己?只是却没得什么好办法反击,只能装成鹌鹑,一缩头,不说话了。

他稍稍琢磨,朱红袖所传秘法,潜运人妖相化之术,又复封印了人身,妖身现世!

从一个十一二岁的垂髫童子,化为了九尺的昂藏巨汉,风采气度,雄烈激昂。

一身妖气还未泄露,就被王崇潜运朱红袖所传潜息之术,收敛尽净,再无一丝一毫的外泄。

朱红袖脸上仍旧笑盈盈,似乎不以为然,心底却暗暗吃惊,忖道:“这篇四神藏气法,我也是学了三日,才能收敛一身真气。这个叫唐惊羽的小子,也不知道出身哪家,居然一瞬息就领悟精髓,天份真是强的离谱。”

王崇收敛了一身妖气,并没有动身去观战的打算,反而盘膝坐下,继续把一身妖力,转为七二炼形真气。

这一次,没得人打扰,也不需要跟人斗法。

王崇盘膝打坐了小半个时辰,已经把一身雄浑妖力,尽数转为了更为精纯的七二炼形真气。

若非有心去帮忙玄鹤道人,王崇其实更想把十二兽形诀全数炼成,把这具巨鲸妖身淬炼完美,但时间紧促,他也不能多耽搁。

王崇体内真气一转,已经没有了窒碍,就站起身来,朱红袖伸手一拉他,两人遁光合一,并肩飞上了天空。

王崇只觉得清风扑面,他自己飞遁,哪里有如此快速?不由得暗暗诧异,朱红袖的遁法精奇。两人不旋踵,就看到了正在争斗的玄鹤道人和白羊大仙。

王崇刚要说话,朱红袖就扣指一弹,皓腕上的一口飞凰剑,剑光如雪,同时把玄鹤和白羊大仙,一起圈了进入。

白羊大仙眼拙,瞧不出来这一剑的来历,怒骂道:“哪来混账王八羔子,居然想要砸抢好处?”

玄鹤道人却心头一惊,喝道:“是太上魔宗哪位道友至此?”

朱红袖的天上天下魔意剑,乃是太上魔宗嫡传,他身为峨眉的长老,如何能识不得?

这门剑法号称能够媲美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虽然未必是真,但在太上魔宗的也是无上真传,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学得。

玄鹤道人听说,九渊魔君一共也就传了三个徒弟,倒是跟峨眉精通无形剑术的人数目相当,不多一个,也不少一个。

二十、三十三层龙象拳

九渊魔君乃是阴定休同代的魔门巨擘,据说一共收了六个徒弟,每一个都是绝代芳华,魔门有名的美人儿,天分才情,亦是冠绝道魔两家。

王崇没什么见识,还拿朱红袖跟莫银铃,燕金铃,尚红云几个相比。

实际上,朱红袖乃是跟白云,玄德,玄鹤同辈的魔门天才。

九渊魔君收徒极晚,几个徒弟入门都不过百年,朱红袖修道年限不足,因此比玄机,玄叶,白云等人略差,但却真就未必输给玄鹤道人。

玄鹤道人也知道,自己的道行比出手之人,更高一筹,但对方修成天上天下魔意剑,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够战而胜之。

玄鹤道人临战经验丰富,立刻就把剑光收回,把化龙剑经的守御剑式使出,不求有功,先求不败,把自己守护了一个风雨不透。

白羊大仙可就没这般眼力,他自持妖术,扬手就是八道法术飞出,此乃他仗以成名的——九宫针。

这门妖法并非是飞针,而是以真气凝练的“气针”,此法锋锐,等闲护身罡气法术都抵挡不住,又因为气针如牛毫,亦十分节省真气,最善久战。

玄鹤道人的剑术,实是在白羊大仙之上,但也因为这头大妖的九宫针,法术精奇,故而才斗法许久,都威能占据上风。

白羊大仙施展这门妖术,对朱红袖来说却是不值一晒,她正要施展魔门嫡传的心火神针,以针破针,破去白羊大仙的妖术,忽然就心头一动,娇笑一声,喝道:“杀羊焉用我出手,这一阵就交给唐小弟罢!”

这个魔门妖女,一抖手,就把王崇给扔了出去。

王崇暗暗叫苦,他此时用的是妖身,若是施展龟甲玄罡炼,限于功力逊色白羊大仙一个境界,并无把握能抵御九宫针妖术。

但若是用剑术……

王崇七二炼形真气转换,扣指一弹,一道缤纷五彩的剑光射出,荡开了八枚九宫针。

白羊大仙狞笑一声,他跟玄鹤道人斗法,九宫针被玄鹤剑光一震,就要粉碎,好在此法消耗真气不多,他随时还可凝聚,但王崇一剑却只能荡开八口“气针”,功力逊色一筹,却是显而易见。

这头大妖根本不以为,一个大衍境的人物,也能在自己手底下讨得好处去。

他一捏九宫针诀,把前面的八口飞针兜转,又复凝聚出八口飞针,一十六口九宫飞针,迎风爆射。

王崇一剑荡开了八口九宫针,心底就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使出的正是小无相剑诀。

王崇本以为,自己虽然练成过一次小无相剑气,但毕竟是原身炼成,这具妖身却未必,但刚才冒险一试,居然成功,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又复让他惊喜无比。

“小无相剑诀能够运使,这头老羊,也未必就不能拿下。”

王崇暗运剑诀,把人身之中潜藏的七道剑箓和星斗离烟剑招了出来,小无相剑诀接驳七道剑箓,星斗离烟剑顿时跟他身剑合一。

人化蛟龙,剑化轻虹!

白羊大仙的十六口九宫针,被剑光一冲,就崩碎散化。

元气凝练的气针,纵然白羊大仙的功力,高出了王崇一个境界,也无法跟真正的仙家飞剑媲美。

剑光气针碰上,自然是气针崩碎。

白羊大仙心头恼怒,他自忖成就大衍,也算正邪各家有数的剑仙,但却没有一口好剑,十成功力,发挥不得二三成。

他刚才跟玄鹤道人斗法,虽然仗着九宫针妖术奇妙,仍旧被玄鹤道人压在下风,心头颇为不忿。

他也就觉得,玄鹤道人不过是仗了一口好剑,若不然如何是自己对手?

此时王崇亦是,仗了一口飞剑,居然就能抗衡他的九宫针妖术。

白羊大仙捏了法诀,气针交织,誓要把这个少年斩杀。

王崇终究是顾忌身份,他此时使用妖身,小无相剑诀又是最善隐藏功法来历,他也不怕玄鹤道人看穿自己。

所以王崇只想要速战速决,并不想要跟这头老羊妖斗法,他剑光翩跹,跟白羊大仙斗了十余招,猛然就施展出来天赋妖术——玄浪引!

下方万亩碧水,忽然冲出一道巨浪,被王崇以玄浪引收了,暗暗转化小无相剑诀,以**剑诀,配合玄浪引,化生出数十口“碧水神刀”。

他以小无相剑诀催化的“碧水神刀”,当然跟碧水大阵的辩护不同,但是白羊大仙仓促间,哪里能够看破?

他心头骇然,急忙一挥手,飞起一拳,先要把这数十口碧水神刀打碎。

九宫针攻敌颇强,但却因为气针纤细,宛如牛毫,并不善于防守,故而白羊大仙换了独门拳法应对。

王崇心头大喜,他就是期待白羊大仙,以别种妖术反击,当下一面催生巨浪,演化“碧水神刀”,一面也一拳轰出,拳劲夹杂在巨浪碧刀之中,遮掩去了大半磅礴气势。

白羊大仙虽然几次出手,都不能拿下王崇,但仍旧小觑这个少年,见对方居然也已拳法相攻,冷笑一声,拳劲不衰,击碎了数十口碧水神刀之后,就直击王崇。

这头大妖只想把这个少年一拳打死,他也不信,对方才大衍境界,如何抵挡得住,自己倾尽全力的拳法。

王崇手腕一沉,接上了白羊大仙这一拳,心头骤生喜意,三十三层的龙象大力诀,宛如山洪暴发,天崩地裂,一层又复一层的拳劲,隔空炸裂。

白羊大仙哪里料得,世上有龙象大力诀这般刚猛雄烈的拳法?更哪里料得,居然有人以巨鲸妖身修炼,居然突破极限,修炼至三十三层境界?

纯以拳法而论,白羊大仙就算境界高出一筹,也要不敌王崇的龙象拳劲。

两股仙道拳劲,隔空相印,白羊大仙脸色就是一变。

他只觉得对方这个少年的仙道拳劲,至大至刚,凶猛绝伦,潜劲层层叠加,直似无穷无尽。

白羊大仙抵挡了六道龙象拳劲,已经暗道不好,急忙手腕一抖,想要泄劲,却哪里还来得及?

第七第八道龙象拳劲,接踵而至,白象大仙刚勉励化去,就又是三道拳劲叠加,宛如惊涛怒浪袭来……

二十一、仙鹤舞空劲

王崇拳劲如潮,层层叠浪,第十一道拳劲,白羊大仙已经抵挡不住,第十二道拳劲,已经让白羊大仙微受内伤。

接下来连续还有二十余道拳劲,生生打崩了白羊大仙的护身妖力。

亏得这头大妖见机快,拼了受重创,反手挥出十余道九宫针劲,逼开了王崇,怕不是要被这一股无铸的龙象拳劲给打死。

白羊大仙御遁远远退开,一面口喷鲜血,一面拼命乱洒九宫针,倒也阻拦了王崇,也让玄鹤道人按剑不前。

朱红袖根本不在乎这头大妖的死活,也没有出手追击。

王崇一拳未能得手,心头也暗暗可惜,他身法太差,还是仗着身上有五蕴霞光袍,才能御空,自忖绝追不上白羊大仙。

王崇负手而立,一派绝代天才的模样,倒是让朱红袖看的美目之中,异彩涟涟,更加确信,他是魔门大派出身,不知“那位老怪物”,秘密传授的弟子。

王崇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龙象大力诀虽然强猛,但打不到敌人,也只能徒呼奈何,十二兽形诀也不是天下无敌的功夫,只是令苏尔一脉,淬炼筋骨,洗髓易筋的功夫,强处根本不在克敌制胜。

王崇不言不动,但七二炼形真气却潜运周身经脉窍穴,开始修炼第三门拳法——仙鹤舞空劲。

王崇心底的念头是:“我应该先把身法炼成,五蕴霞光袍虽然也能浮空,但终究只是一件锦上添花之宝,不是可以仰仗来斗法的根基。”

此时王崇,已经把巨鲸妖身的妖气,全数转化为了七二炼形真气,又有龟甲玄罡炼和龙象大力诀两门拳法的根基,修炼仙鹤舞空劲,虽然不说是水到渠成,却也没有丝毫阻碍。

仙鹤舞空劲亦是一十二层心法。

这一门拳法,在十二兽形诀中最善炼气,此时王崇凭了妖身的浑厚妖力,转化的七二炼形真气,实在浑厚至不可思议,修炼这门拳法,势如破竹。

真气潜运,一层一层心法突破。

王崇心头愉悦,虚张声势,冲着白羊大仙喝道:“妖孽!何不再来受死。”

白羊大仙已经知道厉害,也晓得若是自己也是跟恶斗玄鹤一般,只是缠斗,这个少年也一样奈何不得他。

毕竟他的九宫针法,也极为精妙,玄鹤道人有飞剑在手,化龙剑经也算当世一流剑术,亦没能速战速决。

但若是跟王崇,正面硬对,这个少年不但剑术精奇,更有一手奇妙的操波弄浪的法术,还有如山岳,如海涛般的拳法,实在不好应对。

不拘王崇如何挑逗,白羊大仙就是“不上当”,远远的捏了针诀,连续放出二三十道九宫针妖术,分别袭击玄鹤和王崇两人。

玄鹤道人不知“王崇”的底细,又见这个少年跟朱红袖联袂而来,自然就把他当做魔门一流。

他哪里还有心思跟白羊大仙斗法?

道家魔门,势不两立,双方仇怨绵延,不可化解。

玄鹤道人又怎会跟白羊大仙继续斗法?他怎么会不怕,自己跟白羊大仙斗法,被两个魔门传人给捡了便宜,做了渔翁?

这位峨眉长老,剑光一转,远远的避开,并不跟白杨道人继续接战。

王崇没能速杀白羊大仙,也想要退开,但是他的仙鹤舞空劲还未炼成,身法实在粗糙,也只能强打精神,随手一挥,一道五彩斑斓,精芒四射的剑光,兜身一转,把所有的九宫针一起粉碎。

这一次,他有星斗离烟剑在手,把这口飞剑所有星光都汇聚一处,化为一道随手而发,长短吞吐,百余丈长短,隐泛异彩的剑光,倒也无人识破此剑来历。

王崇漂浮半空,原地不动,只以剑术迎敌。

白羊大仙还以为这个少年是在托大,更是不敢近身,只怕九宫针的妖术,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是他相隔数里御针,如何比得上王崇,剑光不及百丈,来的灵活翔动,变化迅捷?

故而白羊大仙的九宫针,一时间也破不去王崇的剑术。

只是王崇不移不动,自然也就谈不上反击,倒是让白羊大仙颇有几分嚣张,九宫针的妖术,使用的出神入化。

朱红袖笑吟吟的瞧了一会儿,叫道:“下方可要打开禁制了,老羊头,你若是再纠缠下去,说不定宝物都没你份了。”

白羊大仙低头一看,果然宫舍的禁制,快要被毒菩提和南山和尚,率领一众妖怪打破。他也深信,若是自己还恋战不去,毒菩提和南山和尚也不会等他,肯定先行进去寻宝了。

白羊大仙哪里舍得机会?收了九宫针法,掉头落在了宫舍前。

玄鹤道人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斗不过三头金丹大妖,也不继续追击,王崇更是不会再想动手,他收了剑光,全力以赴,运转周身真气,修炼仙鹤舞空劲。

只是这片刻功夫,仙鹤舞空劲就连续突破,一口气被他修炼到了第十层,已经能够御气飞空。

仙鹤舞空劲和峨眉的太清玄羽诀相比,炼气御空之能,也不再以下。

只是峨眉的太清玄羽诀是玄门正宗的法术,西川毒龙寺铁犁老祖这一脉却是仙武同流,仙鹤舞空劲不但是上乘的御气法门,亦是仙道拳法。

仙鹤舞空劲的最后两层,分别要凝练两对玄翅,一名鹤翎,一名鹤翼!

此两对玄翅,乃是真气和精神力所化,收发由心,不但能够辅助御气,飞腾青冥,还能用以对敌,锐如刀剑,虽然鹤翎鹤翼两对玄翅,翎毛锋锐,不及真正的飞刀飞剑,但却生在收发由心,变化精微。

甚至这两对玄翅,收拢身边,还能用来护身,比起龟甲玄罡炼的硬扎硬抗,鹤翎鹤翼两对玄翅,乃是无数细碎的灵脉组成,真气变化精微,刚柔阴阳,巧妙无方,另有一种护身的妙用。

朱红袖遁光一引,飞到了王崇身边,见他似乎若有所思,笑道:“你也跟我一般,要等他们寻得宝贝,就去抢吗?可要先说好,虎翼双钩我可以让,冰龙幡和天仙点将旗,绝不让给你。”

二十二、红袖相邀夜读书

王崇还真没有惦记过重离子的宝物,只想赶紧逃出碧波洞,一口答道:“我不与你抢那两件宝贝!”

朱红袖喜滋滋的说道:“算你识得好歹,若是我得了重离子的道法与你同阅!”

王崇微微一笑,说道:“如此就多谢红袖姐姐!”

朱红袖远远的瞥了一眼玄鹤道人,玄鹤道人也望了一眼她和王崇,心头暗骂道:“两个魔崽子,凶威炽烈,一个精擅天上天下魔意剑,一个精通魔门大力神法,我估计一个都打不过,暂时不要招惹……”

玄鹤道人御剑离开的更远一些,朱红袖盈盈一笑,也不再理会这个老道士。

王崇有心突破仙鹤舞空劲的最后两层,却担心被玄鹤道人看出功法来历,也只能暂时压制,提升这一路拳法的念头,和朱红袖并肩站在一起,看下方三头大妖联手,轰击最后一层禁制。

南雄和尚抬眼看了玄鹤道人,朱红袖和王崇,心头暗忖道:“峨眉的玄鹤颇为麻烦,新来的两个魔门弟子也不好招惹。我已经得了玄冰螭龙幡,若是能感应到金鳞舟,就收了此宝走人,不去招惹是非。”

毒菩提忽然哈哈大笑,双手一推,就有一道玄冰妖气蛮横的冲撞,生生把最后一层禁制毁去。

他喝了一声道:“我先去!”

南雄和尚心头一震,也紧跟着冲了进去,白羊大仙心头忐忑亦是跟着闯入。紧接着,数百群妖就呼啦啦,一口气都跟了进去,没有一个肯落后半步。

朱红袖抓住了王崇,驾驭飞凰剑翩然落下,亦冲入了这座宫舍。

玄鹤道人犹豫了片刻,这才驾驭飞剑,小心翼翼的跟了进去。

朱红袖和王崇闯入了这座宫舍,就觉察出来几分不妥,两人身处一处高有十丈,左右各有二三十丈,穹顶如虹,两侧是高大的墙壁的巨大甬道,前不知多深远,后面也没了来路,一样是曲折延伸,不知长几许。

朱红袖喝道:“这是大小周天挪移阵法,重离子把这座宫舍,化为了万里迷宫,稍有犯错,就会被阵法挪移,再也冲不出来。”

王崇左顾右盼,却不见前面闯入了三头大妖和数百妖怪,不觉奇怪,叫道:“怎不见那些妖怪?”

朱红袖答道:“我们进来之后,都会被拆分开来,亏得我们携手,不然也要被分开。”

王崇是真不精通阵法,闻言暗暗庆幸,被朱红袖携带,同时也越发愁苦,不知该怎么出去。

“我也不想要什么宝物,只想要尽快离开,哪里能找到出路?”

王崇和朱红袖把遁光连在一处,顺着甬道一路向前飞遁,饶是朱红袖的天上天下魔意剑,乃是魔门第一剑术真传,剑光奇快,仍旧怎么飞都不见尽头。

王崇开始还不觉怎么,到得后来,忽然暗暗醒悟,忖道:“我们照这般飞下去,只怕几年都飞不到地头,须得引动变化。”

他提气喝道:“红袖姐姐!你可知道,如何引动阵法变化?”

朱红袖轻摇螓首,答道:“我也不精阵法!”

王崇想起,若非玄鹤道人和白羊大仙争斗,他们还找不到这出宫舍,不由得暗暗叫苦,心道:“原来这位红袖姐姐也是个阵法棒槌!”

他想了一想,运起龙象拳劲,隔空一拳轰出,顿时把半边甬道打塌。

朱红袖也不阻止他,王崇出手一次,便即收手,他身子一摇,两条冥蛇和一十三头黑魂鸦就一起飞出,钻入了破损的甬道,去探索前路。

王崇能够感应到,自己的冥蛇和黑魂鸦,离开了甬道,立刻就被拆分了开来,分别落入了不同地方。

他虽然能够感应,但却因为阵法阻隔,无法再将冥蛇和黑魂鸦收回。

王崇也不担忧,驱动了这些妖兽,四面八方探索,同时也心头暗暗盘算:“阵法变化,总不能无穷无尽!若能侥幸找到玄鹤道人,我就逃离朱红袖身边,去投奔这位峨眉长老……”

王崇出手一次,就再没动静,朱红袖也以为,他只是心浮气躁,驱动剑光又复飞驰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数十团雷火当面飞来。

朱红袖玉指轻弹,也飞出一团雷火,她功成大衍,刚刚修成魔门的神霄雷令。

雷法分为五脉:上清,神霄,太乙,清微,天心。

道门多半修炼上清,太乙,清微三脉雷法,魔门和旁门却多修炼神霄,天心雷法。

神霄总纲曰:夫雷霆者,天地枢机!故雷乃天之号令,其权最大,三界九地一切皆属雷可总摄。

在五脉雷法之中,神霄雷法最为霸道,太上魔宗的神霄雷令,更是魔门诸雷法之中,威力至大至烈,亦最为霸道。

朱红袖一雷飞出,以雷法引雷,顿时把数十团雷火一起破去,生出惊天动地的轰然雷鸣。

饶是王崇修成了龟甲玄罡炼,又复有天赋妖术——巨神术!傍身,也被雷火轰鸣,震的两眼发花,双耳轰鸣。

他虽然一时间五感失去了作用,但心思清明,暗叫道:“这不是阵法变化,这是遇到了其他人。”

他强运七二炼形真气,真气转了几转,终于恢复了五感六识,朱红袖却早就跟对方动手起来。

王崇定睛瞧去,急忙大叫道:“红袖师妹切莫动手!”

他们遭遇的居然是熟人,朱红袖也收了飞凰剑,飘然退开,她微微一笑,似乎对王崇改变了称呼,心头有数,给了他一个飘逸的眼神,一句话也未多说。

朱红袖行动自如,但跟她对敌的人,却颇凄惨。

青霄子指着他们两个,说不出话来,枯瘦的老者秋离子,仓促御敌,竟尔被朱红袖一剑斩杀,恨头陀刚才使用一根禅杖,虽然抵挡了数剑,却被斩断了臂膀,那根禅杖在地上不断的弹起,似乎活物,诡异莫名。

朱红袖和王崇,居然遇到了,青霄子一行人,只是才一个照面,他们几个就差点全部被干掉。

朱红袖也不过大衍,但毕竟出身太上魔宗,得了九渊魔君亲传,剑术通神,哪里是青霄子等三人可比?

二十二、红袖相邀夜读书(二)

青霄子他们也没想到,三位大衍剑仙联手,还是大败亏输。

只是一个照面,就差点被人干掉。

此时青霄子和恨头陀,还有心有余悸,盯着朱红袖,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朱红袖躲在王崇身后,轻轻的玩衣角,好像做错了事儿,有些害羞。王崇自然知道,这位太上魔宗的女弟子,哪里是害羞?就是让他顶缸罢了。

王崇轻咳一声,双手一抱腕,说道:“在下师妹过于鲁莽,不甚伤了几位,不如我们先把死去的这位仙长……一身行囊分了,再说其余?”

青霄子和恨头陀面面相觑,对王崇这个匪夷所思的提议,两人稍稍犹豫,居然没有吭声。

恨头陀一伸手,把自己的断臂和禅杖收了,青霄子也默不作声,两人悄悄凑到了一起,生怕王崇和朱红袖暴起发难,

王崇从容走过来,在秋离子身上翻检了一回,找出来一个法宝囊。

王崇倒也不在乎秋离子有什么法宝,他是看上了这位旁门散修的尸身,他失去了一条冥蛇,刚好以秋离子的尸身,重炼一条,补上缺数。

他把秋离子的法宝囊抖开,里面倒是颇有金银,也有无数珍玩,一卷道书,七口剑胚,两件法宝。

王崇把两件法宝取了,丢给了朱红袖一件,丢给了恨头陀一件,把七口剑胚给了青霄子,用秋离子的法宝囊把他的尸身收了,连法宝囊一起揣入了怀里。

青霄子不动声色的收了七口剑胚,轻咳了一声,说道:“两位可找到些什么?”

王崇摇了摇头,说道:“进来甚久,也只遇到了你们。”

青霄子和恨头陀,也认不出来,使用妖身的王崇,也不知道为何朱红袖,剑术忽然就变得高明如斯。

两人也是老江湖,不敢多问,也没想过给秋离子报仇,毕竟三人不过是临时凑到一起,根本没什么交情。

进入这座宫舍,他们三个修为最高,还勉强凑到了一处,其他人都失散了。

青霄子也想知道,朱红袖和王崇找到了什么,听得两人未有发现什么宝物,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说道:“刚才不过误会,我们就此别过!”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两位请便!”

他目送青霄子和恨头陀,遁光联合起来,向着他们的来路飞去,不过片刻,就感应不到两人气息,显然是被阵法挪移走了。

王崇摇了摇头,说道:“这座阵法好生奇妙,居然又把两人挪移走了。”

朱红袖吃吃笑道:“你刚才为何叫我做师妹?下次可要记得喊师姐!”

王崇见朱红袖不在意,也哈哈一笑,说道:“红袖姐姐,我们该如何是好?继续前行,只怕也不过再遭遇几次敌人。”

朱红袖也是微微蹙眉,她说道:“只怕重离子就是如此想,希望我们先互相斗法,剩下的便会被给出一条道路,去他的藏宝之地。”

王崇点了点头,也颇有这个感觉,他和朱红袖联手,并不怕进入此间的任何人,就算是三头金丹大妖,也未必不能一斗。

朱红袖虽然不过大衍境,但得有天魔真传,除非是峨眉几位得了老祖阴定休真传的长老,比如白云之流,才能在大衍境跟她相当,其余如玄鹤之流,就算道行还高出一个境界,都不能相提并论,至于那些大妖,还不如玄鹤。

王崇虽然是借助妖身,才有大衍境的功力,真论本领,只怕玄鹤道人在大衍境都比他强些,但是他只要不成为拖累,朱红袖一个人就能剑挑三头金丹大妖!

王崇和朱红袖正自商议,该如何行止,就忽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蹿过,两人都是灵醒之辈,各自浮空,却见一头古怪的山羊,驮着青泥山乱石府的两位府主,黎东山,黎西壁遁地而出。

见到了他们两个,根本没有停留,仍旧催促东黄羊,重新遁入地下。

王崇并没有出手阻拦,朱红袖却忍不住飞出一枚心火神针,想要制住两人。

黎东山取出一枚玉璧,反手一照,两兄弟身上就生出一层清光,黎西壁喝了一声,发出了一道土黄剑光。

这两兄弟虽然才不过天罡境,一攻一守,居然颇有章法。

朱红袖暗暗好笑,飞凰剑一压,顿时就绞住了黎西壁发出的土黄剑光,黎西壁连催剑诀,见收不回来自己的飞剑,这才怪啸一声,一按东黄羊,两兄弟又钻入了地下。

朱红袖等了片刻,不见两兄弟出来,这才一口真气喷了过去,把兀自在挣扎的土黄色剑光给镇住,施展一手精妙法术,把这口剑光收了。

黎西壁的飞剑,品质也只是一般,反本复原之后,只是一口剑刃如水,发出微微黄光的短剑。

朱红袖瞧了一眼,随手一搓,加了一道封印,连着秋离子的那件法宝,都丢给了王崇,说道:“这些玩意,我留着也是无用,给你当个玩具吧。”

王崇也不客气,他虽然有了两口飞剑,但这种东西怎会嫌少?就算自己不用,赐给手下,拿来送礼,也都是好物件。

秋离子的两件法宝,一件是形如玉佩的令牌,被王崇丢给了恨头陀,他给了朱红袖,又被人家丢回来的这一件,宛如莲花,通体如玉,细腻轻软,也不知什么材质炼就,更不知道功用如何。

王崇打算逃离此间,再翻阅秋离子的道书,看看是件什么宝贝。

黎东山,黎西壁两兄弟,骑了东黄羊,遁地出去老远,两兄弟才脸色狰狞,一起骂道:“好坏的一对狗男女,见了我们就出手,也没什么废话,还抢了我们兄弟一口飞剑,着实可恼!”

两兄弟心头愤恨,把王崇和朱红袖,骂的狗血淋头,从十八代祖宗到各种姿势,只骂到口干舌燥,两兄弟才抱头痛哭。

那口飞剑,对两兄弟来说,实在也太珍贵,平日秘不肯示人,就连青霄子等人都不知道,两兄弟还练了剑术!

若非是黎西壁见朱红袖有些破绽,想要捡个便宜,也还不会出手。

二十二、红袖相邀夜读书(三)

王崇和朱红袖,知道不管剑光多快,都飞不出这座迷宫,两人反而不着急了,安步当车,缓缓而行。

朱红袖言笑宴宴,王崇虽然心头着实怕这位魔门妖女,但毕竟在天心观多年,也锤炼出来待人接物,亦是言谈自若,似乎真就是同门知交一般。

至于两人心底怎么想,那就是阴定休老祖那等人物都掐算不出来了。

演天珠这几日,倒也“冷静”,未有半分动静。

王崇原本还指望,它能给自己些提示,或者帮自己寻宝,或者助自己脱困,却没想到这枚珠子,活像是坏了一般。

他也暗暗揣测:“在峨眉的五灵仙府,这枚珠子都能显示阴定休藏觅的宝物。重离子如何比得上阴定休老祖为何在这里,它却一合动静也无”

王崇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按耐心思,跟着朱红袖一起,探索这座迷宫。

两人也都是魔门天才,尤其是朱红袖,那是得了九渊魔君亲传的魔门天才,若非修道年浅,足以跟玄机,玄叶,白云等人相媲美的人物。

渐渐也琢磨出来,一些迷宫的阵法变化。

王崇忽然伸手一拍地面,喝道:“阵法又要变化了,不知会遇到谁人”

朱红袖轻叩手腕上,化为一枚镯子的飞凰剑,柔声说道:“不管是谁,唐小弟都会保护姐姐罢”

王崇苦笑一声,心道:“我还能保护你老子的本领,怕是连你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嘴上却没这般露怯,笑道:“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若是一些不开眼的小蟊贼,我便出手打发了。”

王崇话音刚路,就有一个清越的声音,冷笑道:“可惜,某不是小蟊贼”

一个白衣少年,赤手空拳,举止洒脱无比,迎面走了过来。

朱红袖眼睛微微一亮,叫道:“胡家多妖女,白猿出少年好宠物唐小弟帮我活捉,莫要杀伤了他。”

王崇脸色就是微微一滞,他忽然就想起来胡苏儿。

白衣少年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如此小瞧,厉声喝道:“想要活捉袁某,也须看两位本事。”

他抢前一步,一双手臂似乎化作了七八条,使出了袁家的独门爪法。

这一路爪法,王崇倒是在安夫人身上见到过,只是安夫人修为远不及这个少年,使出来没有这般精妙。

饶是这个白衣少年爪法精妙,终究不过是天罡境的修为,如何能够是王崇的对手

王崇拿回了元阳剑,太浩环,冥蛇等物,又新得了巨鲸妖身,倒也真不惧一头天罡大妖。

他催动了龙象大力诀,一拳轰出,三十三层的龙象大力,拳劲破空,打的空气都生出了极凄厉的尖啸,就好像平地起了一声雷霆。

白衣少年曾跟黑空山的两头妖将对过一场,从容走脱。

这几日“神仙打架”,金丹大衍境界的大妖剑仙,在扬州城外恶斗,他也不敢上前去,但仍旧颇为自傲,觉得除了几个修道年候比自己早太多的,谁也不是他的眼内人物。

白衣少年心思灵敏,知道自己终究是孤身一人,所以趁势混入了三头金丹大妖的队伍,仗着天赋妖术能变化容貌,就连见过他的白狼精颜白散和黑虎精黑大,都没有认得出来。

进入迷宫后,这位白衣少年,也遭遇了几个对手,但都是普通妖怪,给他一一击败,或杀或放,倒是并未遭遇什么厉害人物。

他也不认得朱红袖和王崇,以为也如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对手一般,只要自己稍动手段,必然可以轻易击败。

但是王崇这一拳,让白衣少年心头狂震,哪里还敢出手仗着自己身法灵活,就想要避让开来。

若非朱红袖说了一句,要活捉,纵然这位白猿少年,身法灵活,王崇也只需凭龙象拳劲碾压过去,就能将之生生打爆。

就连修为高过这个少年的浮玉公子,都因为应对不善,被王崇以最蛮横的方式,生生毙杀,何况修为更弱的白衣少年

王崇本来也没出尽全力,故而在白衣少年身法变幻的时候,拳劲由刚走柔,五根手指吐出,轻轻一啄,使出了另外一路拳法仙鹤舞空劲。

这路拳法,不但是炼气轻身之术,也有克敌制胜的手段。

这一路鹤嘴劲,最是尖锐锋芒。

白衣少年身法展至极限,甚至幻化出来几个影子,但却被王崇鹤嘴劲这一击,击破了护身罡气,只觉得一股真气透体,封锁了几处经脉,顿时身子一麻,摔落在地。

王崇一摊手,说道:“红袖姐姐要怎生摆布他”

朱红袖笑吟吟的说道:“我也没空养猴子。倒是听说,补天派有人重金求购一头萌宠,愿意出一块星辰铁,可以去淘换过来。”

王崇倒也听说过星辰铁,乃是天下九种顶级炼剑宝材之一。

他出身的天心观,莫要说这等宝材,就算是从寻常五金里提炼的五金之精,都只能望洋兴叹,只能用百炼玄铁炼剑。

飞剑的品质太差,不但炼形炼质的时候,要加倍艰难,多半炼一两次就到了品质的极限,无法继续炼剑了。

王崇脸上也不觉露出几分羡慕之色,答道:“这猴子倒也值钱”

白衣少年听得分明,羞愤欲死,虽然他知道,星辰铁乃无价之宝,仍旧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当做了货物,要去兑换此物。

他也不能动,不能言,只是暗暗发狠,暗想道:“这些屈辱,终有一日,我要尽数报复回去。让这些人知道,我猿抱剑,非是几块星辰铁能比。”

朱红袖捏了个法诀,放开了自己的法宝囊,把猿抱剑给收入了进去,这才笑吟吟的说道:“亏了你帮姐姐捉了这猴子,回头我也分你一块星辰铁,若是加入你那口飞剑,至少能抵一次炼质。”

王崇虽然也略心动,但心底却暗暗冷笑道:“这块星辰铁,我也不想要了,就只希望以后都少来往。”

他离开此间,就天高海阔,就再也不想见到朱红袖了,就算是一块星辰铁,也不会让他改变念头。

二十二、红袖相邀夜读书(四)

王崇以唐惊羽的身份,混入峨眉,虽然被逐出,但却有幸拜师令苏尔,这是他的天大机缘。

王崇也没想到,除了自己师门天心观之外,还被朱红袖识破了身份,若非是太上魔宗这个招牌实在太大,他都想要杀了朱红袖灭口了。

只是王崇也知道,自己若是杀了朱红袖,还不如被峨眉和令苏尔知道,自己出身天心观,乃是魔门弟子。

峨眉并不知道元阳剑和元阳剑诀的事儿,纵然想要追索,最多也就是令几个三代弟子,长老一辈的人都不屑出手。令苏尔虽然会杀了他清理门户,但终究也不过是一个人,其余毒龙寺的人,未必听令苏尔使唤。

但如是杀了太上魔宗,九渊魔君的亲传弟子,这个祸事儿,可就闯大了。

也因此,王崇只想离开碧波洞之后,就和朱红袖永远都不再见。

等他学成了令苏尔的真传,就算被揭穿了身份,也就没所谓了。

他学成了毒龙寺一脉的道法,这个身份也就没用了。

就算不被识破,王崇也打算让“唐惊羽”人间蒸发,再也没人能够找到。

朱红袖收了猿抱剑,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在两人耳边缭绕:“过来,快些过来。”

王崇忽然一个激灵,叫道:“这是什么妖术?”

朱红袖却云淡风轻,轻笑一声说道:“这是我魔门的大呼魂术!只是这人修炼的并不精深,应该不是正经魔门出身。大呼魂术要以天魔音为根基,他却并不晓得,应该是不知怎么得了这门法术,自行修习,练的乱七八糟。”

王崇也不知道,朱红袖怎么就能听出来,这么多东西,他只觉得这一缕魔音,似乎有无穷诱惑,若非他精通天魔识,只怕早就着了道儿。

王崇伸手一指,说道:“此人似乎能够操纵阵法!前方的阵法又有变化,却非是惯常的那几种,应该是被人干扰,想要我们去他那里。”

朱红袖洋洋自若的说道:“既然他让我们去,我们就去看一看,总被这阵法挪移来去,我也烦了。”

她伸手一抓,王崇的手腕,放出了遁光,衣袂飘飘,直奔大呼魂术的源头。

这个声音,只懂得“过来,快些过来,我在这里,来这里……”等几个简单的词句。

王崇听得久了,也琢磨出这股魔音的变化,以七二炼形术将之屏蔽,再也不受干扰。

他也放出了遁光,跟着朱红袖一起,飞遁的半个时辰,大阵忽然如裂帛一般,被一股力量凭空撕裂,两人身子一轻,见到了一处巨大的宫室。

终于不是无穷无尽的甬道,俩人心情都轻松少许。

朱红袖和王崇闯入了这座宫室,就见到一个枯瘦如柴,宛如髑髅也似的人,被七口长钉,钉在了墙上。

他不断的请翕双唇,发出了大呼魂术。

朱红袖和王崇闯入进来,这人似乎不能觉察,仍旧过得片刻,就发出一次大呼魂术,勉强吐出几个字,又复气息奄奄,宛如死去一般。

“尸黎国太子——提御阿尾!”

演天珠送出了一道凉意,立刻就又如“坏掉”了一般。

王崇追问了几句,不得回答,也是无可奈何。他虽然知道这个被七口长钉,钉在墙壁上的这人,是尸黎国太子,叫做提御阿尾,但又有什么用?

王崇瞧了一眼朱红袖,却见这位太上魔宗弟子,第一次露出了谨慎之色,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人是谁?”

朱红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此人是谁,但他肯定是重离子三位亲传弟子之一,被他师父钉在这里。”

王崇吓了一跳,暗忖道:“原来这位尸黎国太子,还是重离子的徒弟!就是不知为何,居然恶了自己的师父,被如此重重惩罚。”

他惊讶的问道:“重离子的弟子,怎么会魔门功法?”

朱红袖凝重的答道:“自然是杀了我魔门弟子,搜魂逼供而来。所以他学而不得其法,只懂得大呼魂术,却不知道须得配合天魔音,才能勾魂摄魄。”

王崇连续两次,听朱红袖说起天魔音,也微微有些羡慕,他修炼的五识魔卷,其中抵律识能够勾魂摄魄,但却远远不如天魔音。

当年他在天心观的时候,听自家师父说过,天魔音乃是魔门不传之秘,学成此法,一言一笑,一言一语,都能让人生出甘心俯首,从其驱使的念头。

只是王崇的师父,终究也是天心观的弟子,出身卑微,也不清楚魔门的诸般秘辛,并不知道配合天魔音,还有八门。其中之一就是大呼魂术。此八种法门配合天魔音,能杀人于无形,诛杀天外魔头,更有奇功。

王崇瞧了此人一会儿,说道:“这人已经油尽灯枯,不如我们杀了他吧!”

王崇可没有想过救人,重离子是横世大妖,他的徒弟只怕也不是凡俗,若是解脱出来,想要杀了他们,朱红袖未必抵挡的住。

没有朱红袖,王崇更是白给。

他就算有巨鲸妖身,也不过才转化了妖力,为七二炼形真气,炼成了两门半十二兽形诀的拳法,在大衍级数,实力并不出挑。

也就是巨鲸妖身,本身蛮力极大,把龙象拳劲推入到了三十三层,算是有些长处。

朱红袖吃吃笑道:“你可杀不死他。”

王崇有些好奇,反问道:“为何我不能杀死他?”

朱红袖淡淡说道:“此人已经突破阳真,但修炼太乙不死身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若是没有这七口长钉,他立刻就能化身魔物,把这座迷宫里所有人都吞吃了。”

王崇也是骇然,心头惊道:“这家伙,岂不是跟我大师伯一般修为?只是我大师伯元神清明,还能压住肉身,这位却只能靠师父,用七口长钉镇住肉身……”

王崇一直也不觉得,重离子的道行能够有多厉害。

此时见得这位大妖的三位徒儿之一,才忽然醒悟,重离子的道行,只怕不弱于他的祖师铁犁。

这位叫做提御阿尾的尸黎国太子,只怕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只可惜,如今只能不死不活的被钉在此处。

二十二、红袖相邀夜读书(五)求个推荐票呗

王崇抬眼望去,见朱红袖似有退意,急忙把遁光放出,准备跟她一同进退。

晋升太乙之境的大妖,两人都招惹不起,尤其是这头大妖,已经被魔意所染,再无半分神智清明,比没有走火入魔,还要更加恐怖。

便在此时,两人身外景致忽生变化。

平地起了无数楼阁,晃眼就生成一座气派巍峨的皇宫,皇宫之外,无数人烟往来,俨然是一座极其繁华的城市。

只是风土人情,与中土不同,别有一种味道。

朱红袖五指一紧,拉住了王崇,低声叫道:“此乃妄境!执念所化。莫要被迷惑了。”

王崇反问道:“我们出不去了吗?”

朱红袖叹息一声,说道:“太乙大妖的妄境,你我怎么出得去?”

王崇心头骇然,正游目四顾,却被朱红袖扯了手儿,直奔皇宫之内。

这座皇宫建造风格奇异,迥然非是中土的模样,纵然平民也可以自由进出,只是到处都是持长戈,挂弯刀的武士,管束这些平民,不能乱了规矩。

两人走不多远,王崇就见到有一个衣饰华丽,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中央的少年,迎面走来。

他冲着两人微微一笑,叫道:“两位可是来观礼?”

“今日是我国中供奉的重离神人,收神使的大典。若是能成为神使,便可学习重离神人的各种神通,威能变化,长生不老。”

朱红袖又故作羞怯,躲在了王崇背后,王崇也只能双手抱腕,行了一礼,问一声道:“敢问阁下是什么身份历来?”

少年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怒色,显然觉得他们连自家主人都不识得,十分的失礼,倒是少年自己并不以为意,含笑说道:“我就是提御阿尾,尸黎国国主的第七子!”

王崇这才恍然,心道:“果然便是此人,只是他怎么是第七子?他前面的六个哥哥,难道都出了什么事儿,他才会成为太子?”

他也不好问这种“真正失礼”的问题,也不好跟朱红袖说,自己知道提御阿尾,是重离子的三个徒弟之一。

什么重离神人,收神使大典!

王崇猜测,就是重离子要验证人妖相化之术,挑选试演此妖术之人。那些神使运气好,便可多一具妖身,借助妖身的神通,有些本领,运气不好,只怕都要变成妖怪。

王崇急忙又是一拱手,说道:“倒是想要开个眼界,却不知哪里去参加?”

提御阿尾和和气气的说道:“我亦要过去,你们随同我一起就好。”

王崇和朱红袖,得了提御阿尾的邀请,就加入了这位七王子的队伍。

朱红袖悄悄以秘法传了一道意念,对王崇说道:“这个王子有些古怪?”

王崇沉吟了一下,觉得有些事情,不合隐瞒,毕竟他要跟朱红袖齐心协力,才能脱出妄境,当下就回了一句:“此人应该就是,被七口长钉镇在墙上那位。”

朱红袖讶然问道:“你从何得知?”

王崇做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姿势,答道:“我亦是猜测,但十有**,不会猜错。”

朱红袖当下也不再多问,她虽然还,摸不透王崇的“底细”,但已经深信这个少年,必然是魔门某位老怪物,调教出来的“亲传弟子”。

王崇展现的道行法力,也只是一般,但他初获妖身,就能尽数发挥威力,甚至打死了浮玉公子,这可不是寻常之辈能够做到。

虽然王崇一直都没露出魔门的心法,但以朱红袖的眼光,这个少年能驾驭魔头害人,若说不是魔门出身,骗鬼了才信。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朱红袖倒是颇信任他,倒也不是信任王崇的人品,而是相信的他的“能力”。

王崇说,这个自称提御阿尾的少年,就是被重离子钉在墙上的那人,真个是十有**,不会出错。

朱红袖甚至怀疑,王崇是用了什么秘法,探查出来真相,只是并不想跟自己说清楚。

朱红袖心思转动,一瞬间就有了七八个念头,都是破局之法,她还未想好用哪一个,喧嚣之声,忽然大了十倍。

百余丈远处,有一座高台,高台上数十个少年,正恭恭敬敬的向一个黑袍人拜倒,黑袍人一挥手,这些少年就把双手伸向的身前的一个水泡。

这些少年的身前,都有一个透明的水泡,水泡之中,有鱼有虾,有怪兽,有海上飞禽,显然都不是吃的,因为这些水泡中的生灵,个个生相狞恶,兼且都是活物。

就是不知道被人以什么法术,压缩到原样的数十百千倍,在水泡中拼命游动,似乎想要撞了出来。

提御阿尾一脸微笑的指着高台之上,说道:“我的六个哥哥都在上头,他们都被选为了神使,正在由神使赐予法力。”

王崇抬头看去,只见所有的少年,都把手插入了水泡之中,开始默默念诵咒文,黑袍人亦抬手放出一团玄光,把这些少年笼罩,也不知是加持的什么法术。

提御阿尾一脸的紧张,目光不断在六个衣衫华丽的少年身上来回。

其中一个少年忽然大喝一声,身上长出了一个鱼头,围观的众人一起惊呼。紧接着这少年的肉身,就像是控制不住了,整个都膨胀了起来,生出了无数鱼鳞,鱼鳍,最后瘫做地上,化为了一头恶心的怪物。

既没有人模样,也没有变化成一尾大鱼,而是变成了“一团鱼酱”,诡异非常。

围观众人惊呼更甚,提御阿尾更是一脸的悲怆,难过至无以复加。

黑袍人随手一拍,就把那个少年变化的怪物,打成了一堆“真正的肉酱”,然后默不作声的继续施展法力,给其与少年加持法力。

过得片刻,又有一个少年,浑身生出透明的肉泡,显然也是修炼法术失败了。

黑袍人仍旧一掌拍下,打成“真正的肉酱”。

半柱香的功夫,死了六七个少年,提御阿尾整个人都在颤抖,显然死去的少年,有些人跟他关系亲密,心中悲痛难禁。

二十二、红袖相邀夜读书(六)

“人妖相化之术好生诡异!此时重离子只怕还未将之推演完整,有许多不尽完美之处,才有这么多失败。”

虽然王崇也猜测,重离子海外传法,未必就一帆风顺,可也料不到,当年的尸黎国居然是这么个状况。

数十名少年,晃眼间就死了一半,终于有一个少年猛然身躯一震,整个化为了一条巴掌大的鲸鱼,落在地上,拼命的扑腾。

黑袍人走过去,捡起了这条小鲸鱼,扔入了水泡中,一脸的安慰,显然这个少年修炼人妖相化之术,居然成功了。

又是一炷香的功夫过去,数十名少年死伤殆尽,只有两个少年成功的化妖,另外一个少年变成了一尾巨齿鱼,模样丑陋,十分古怪。

提御阿尾已经是泣不成声,王崇心头微微一动,凑了过去,安抚道:“你的哥哥们,可是都死绝了?”

提御阿尾狂喊一声,哭的昏天黑地,叫道:“一个也不就剩了。”

王崇想了想,又复问道:“尔等为何不反抗?”

提御阿尾吃惊的叫道:“重离神人,乃是本国的保护神,功德无量!这些死去的人,都是福缘太薄,怎可怪罪到重离神人身上?我知道你是外来的人,以为重离神人是在害人,但实情却非如此,反抗神人这个念头也太过无知,千万不可再跟人说起。”

王崇闹了一个没脸,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见黑衣人又复唤上去一些少年,心思微微一动,猛然大步向前,也一跃上了高台。

围观的人都颇哗然,鼓噪起来,只是无人敢抢上台去。

若是这些人不是尊崇重离神人,不敢上台,必然把王崇拖下来活活打死,胆敢搅乱神人的大典,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王崇也有些紧张,他冲着黑袍人一拱手,黑袍人居然没做忿怒,只是轻轻一挥手,也有一个水泡,飘荡来他面前。

王崇分得的水泡,里头是圆咕隆咚,宛如一球的怪鱼,身披七彩,倒是很有几分颜色,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线缝,头顶上居然还有一对小小的金角。

王崇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什么来历,双手探入水泡,依样葫芦,也催运起人妖相化之术。

他所得的人妖相化之术,已经是重离子千锤百炼,经过尸黎国数十万国民试演,完善后的法诀。

这头怪鱼在王崇的妖术之下,并没撑上多久,就被他化去三魂七魄,侵占了妖躯。

王崇法诀一转,身子已经是化成一条肥肥胖胖,宛如一球的怪鱼,被黑袍人捡起来,扔到水泡里。

王崇在水泡里,向外观瞧,还见到朱红袖盈盈一笑,双手扣在胸口,做了一个俏皮的手势,似乎在嘲笑他实在太圆太胖。

王崇也不管别人如何试炼,潜运七二炼形术,想要化去这头胖球怪鱼的妖气。

毒龙寺正宗心法流转,王崇尝试了十余次,微微有些骇然,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驾驭不得,这头怪鱼体内的妖气。这头怪鱼体内的妖气,滑溜无比,似幻似真,好容易抓一些,稍稍凝神,就自散佚,就好像从不曾存在。

王崇连续尝试,忽然微微惊讶,暗忖道:“这股妖力,倒是跟小无相剑气有些相似,只是更为虚幻。”

他试了多次,便也不再尝试,毕竟这里不过是提御阿尾的妄境,就算能够炼化妖力,最后也是一场空蒙。

他在水泡中溜溜转了几圈,倒是习惯了这条肥肥圆圆的怪鱼体态。

这条怪鱼不知什么来历,居然天生就有三种天赋妖术:蜃楼术,梦蝶术,乾坤幻神术。

只可惜这条怪鱼,虽然天赋异禀,但出生不久,尚在幼生,勉强有个天罡境的修为,气息还不十分稳固,时常都会跌落境界。

王崇稍稍熟悉了这条怪鱼的几种天赋妖术,正寻思该如何行止,就感觉眼前一黑,开始他还以为是被黑袍人收了起来,但很快就觉察不对。

他身子一轻,居然又复见到拿出宫室,眼前仍即是提御阿尾被钉在墙壁上,宛如髑髅,枯瘦如柴的身躯。

王崇左顾右盼,正想着怎么不见朱红袖,就听得一声娇笑,喝道:“你倒是先出来。”

王崇扭头看去,果然见到朱红袖衣袂翩跹,从虚空中跃出。

王崇也是好奇,问道:“我们为何这般容易,就脱出了妄境?”

朱红袖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也许是……此人元气枯竭,就连妄境也只支撑不得,才给我们脱身出来。”

王崇又复瞧了一眼,被钉在墙上的提御阿尾,忽然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少年!你拿了我的好处,日后修成道法,须得来救我脱身。”

王崇心头惊骇,却见被钉在墙上,枯骨般的提御阿尾,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笑容,他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王崇匆忙运起人妖相化之术,骇然发现,自己居然又多了一句妖身,正是那条肥肥圆圆,宛如一球的怪鱼。

他心头震惊不已,沉寂许久的演天珠又复冒出头来,送出一道凉意:“莫要理他!几十年后,他被人放出来,只支撑了半日,就道心崩溃,被魔染成了怪物,给太乙宗的泰山都御道人击杀!”

“安巡右的两个孩子,就是得了他的衣钵,日后成长为你的心腹大患……不对!你没有杀了他们的父母……”

演天珠刚送了两道凉意,就好像又“坏掉”了,再也没了动静。

王崇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心底暗暗忖道:“看来安巡右夫妇,还是个什么关键,我若是杀了他们夫妇,就要被他们的两个孩儿寻仇……”

“这两个孩子的机缘,就在眼前,只怕其中之一,就是那条怪鱼了,此鱼天生就有三种天赋妖术,若是成长起来,也颇不好斗,就是不知道,另外的机缘都是些什么?”

王崇略略沉吟,推算安巡右一家的“来龙去脉”,究竟还会跟自己有什么瓜葛。

朱红袖忽然惊叫了一声:“又有通道出现了,这次又是通向哪里?”

二十二、红袖相邀夜读书(七)

王崇总觉得这里气氛有些诡异,不敢继续逗留,拉着朱红袖就钻入了新出现的通道。

这一次,两人遁光迅速,飞出百里有余,便忽然开阔,又是一处宫室。这座宫室地上有一个铜盆,铜盆里是一泓碧水,碧水上有无数亭阁,每座亭阁都有小桥相连,景致具体而微,却纤微毕呈,宛如真景一般。

朱红袖惊喜交加,叫道:“居然碧波大阵的枢纽法物!”

她探手去抓,想要抓住铜盆,却有一蓬碧水飞出,迎风就化为滔天碧浪,把两人一起裹住。

王崇和朱红袖各自施展法力,护住自身,待得碧浪过后,却发现两人被送了出来,又复出现在万亩碧浪之上。

王崇微微沉吟,说道:“那座迷宫,只怕不是什么藏宝之地,而是拘禁之所,专门为了镇压提御阿尾而设。”

朱红袖无可无不可,意态阑珊的说道:“重离子把一座洞府,弄得这般复杂,真叫人头疼。我也懒得兜圈子了,要用一件法宝,炸了此处,再看看有无宝物出现,你帮我护法。”

王崇也没料到,朱红袖居然一言不合,就要炸了碧波洞,他有心劝阻,但又没什么好理由,毕竟他也呆的烦躁了,想要尽快脱身。

朱红袖结了天魔法印,冥目打坐,从背后浮现了一团翠碧的光芒。

此物一出,就有一股阴煞之气,饶是王崇此时用的是巨鲸妖身,有大衍境的修为,真气亦复浑厚,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朱红袖伸手一指,那团碧光就往万亩碧波中落下。

她此番出山另有要事儿,还是师父九渊魔君,在她临走的时候,推算了一番,对她说道:“重离子洞府即将出世,你可以去凑个热闹。虽然你并非重离子属意之人,得不到大机缘,却另有奇遇。”

九渊魔君不但指点她过来,还秘授了一枚碧焰阴雷给自家徒儿,说道:“你若是被碧波大阵困住,没有头绪,可把这一团碧焰阴雷放出,必然可以破局。”

这团碧焰阴雷是九渊魔君所炼,就算阳真之辈中上,也要魂飞魄散,所以朱红袖有恃无恐。

她把碧焰阴雷放出,就捏了法诀,护住了自己和王崇,御遁直往高空飞去。

两人的遁光才飞出数里,就听得下方轰然一声巨震,万亩碧波都被震散,露出铜底儿来。

饶是朱红袖早就防备,仍旧被震的遁光不稳,好容易才重新驾驭。

她还想着,师尊预言的奇遇是否就要出现,却见一道清光,从碧波大阵之中飞出,瞬间分化成了千百道,分散四方。

其中有两道直奔王崇和朱红袖而来。

朱红袖欲驾驭剑光去斩,这道清光却不受剑光,飞凰剑一划而过,并不能阻碍分毫。

朱红袖被清光绕上身来,就消失不见。

王崇法力更差,只能催动龟甲玄罡炼,只求护住自身,但清光落下,他却并未有感到有甚杀伐之力。

王崇只感觉身躯一震,再有睁眼时,却已经离开了碧波洞,被送上了半天空。

“原来是重离子逐客了!”

王崇心头暗忖道:“也不知道是他留下的分神,还是洞府内预设了什么法术,只要被激活,就把洞中生灵送出。”

以王崇的道行法力,眼光见识,自然没法揣测重离子这等大妖,究竟有什么神通本领,许多疑问,也只能闷在心底,没人可以解答。

他可不想再遇到朱红袖,急忙遁光一转,落在了地上,收了妖身,仍旧化为一个十二三岁的翩翩少年郎。

朱红袖比王崇稍迟,才出现了碧波洞外,这却是因为她功力较深,所以重离子的设下的法力,传送较慢,却跟时间先后没关了。

朱红袖剑光横空,不觉得有些好笑,自言自语道:“师父说我得不到大机缘,却也有几分奇遇!这又哪里来的奇遇?唐小弟还得了一具妖身,我却什么也没得手。”

她左顾右盼,不见“唐惊羽”,叹了口气,心道:“本来还想,如是得了重离子的道书,就请他一起共阅,却没想到,我们两人并无此机缘,根本没有见到重离子的。我还跟师姐约了有事,却不能继续在这边耽搁了……”

朱红袖剑光一振,破空直上,临走的时候还想:“师父的推算之术,着实不太高明,白白浪费了我一番功夫。”

玄鹤老道也被送了出来,他微微凝神,叹了口气,说道:“只拿了一具天罡妖身,老道也没什么用!重离子的洞府,居然不知所踪,难道它还是个活物?”

玄鹤道人早就在重离子洞府,设下了法术烙印,此时却感应不到,这座洞府自不能凭空不见,那就是此物有灵,自行走脱了。

玄鹤道人这才晓得,为何玄德道人封印了重离子洞府,就不管不顾,原来是此物还未到了出世的时机,大家就算能够进去,也只是百忙一场。

有过得片刻,三头金丹大妖,还有他们手下的各路妖怪,以及青霄子等旁门散修,也都被一一送出。

这些人有些得手了妖身,有些人什么都没得到,但不拘哪一种,都只觉得气闷。

毕竟谁也没见到重离子的三件法宝,有些人还不死心,施展法术钻地而去,但这些人必然大大的失望,因为重离子的洞府,已经不在原处了。

纷纷扰扰一场,最后大多数人都落了一场空。

此种缘起缘灭,非是朝暮可知。

王崇在扬州城,兜了一转,看到玄鹤老道的剑光,在须晴园落下,这才急忙过去拜见。

玄鹤道人法力不俗,有他在,王崇也十分放心,更何况,他的几个手下,还都在玄鹤那边,也须讨要回来。

燕北人和尚文礼也就罢了,一直都呆在须晴园,和莫虎儿相看三生烟,两生厌,并没有掺和进去。

王相和杨尧,却被送出来,扔到了一处荒郊野外。

两人早就不知道,把金鳞舟扔去了哪里,反正是丢在了碧波洞。他们知道南雄和尚不是好人,也并不觉得丢了此物,有什么大不了。

二十三、童子欲报仇,玄鹤抢人头

王相和杨尧两人能逃活命,还能得了两具妖身,都欢喜不尽,两人稍作商议,就由杨尧变成了金眼雕,带了王相赶回扬州城。

两人本身修为太低,也没得到什么真传,所以并不似王崇,得了妖身就能尽数发挥全部功力。

两人虽然变化妖身,功力日日进步,也不过就是炼气巅峰。

杨尧带了王相,往扬州城飞去,虽然一路上也撞见几个妖怪,大家都心头惶然,也没有功夫争斗,归程倒也十分平安。

倒是两人飞入了扬州城,刚要往须晴园落下,就有一道剑光飞出,喝道:“哪里来的妖孽,居然还敢来找死?”

玄鹤老道此番探索重离子洞府受挫,只捡了一具天罡境的妖身,脾气正不好,见到有“妖怪”来窥视,自然就要一剑斩杀。

亏得王相没有变化妖身,急忙大叫道:“玄鹤仙师!莫要杀了我们,我们是王相和杨尧,得到了些奇遇,并不是妖怪。”

玄鹤道人也亏得学剑多年,剑术也堪称炉火纯青,这才来得及一收剑光,让自己的飞剑擦着两人飞了过去,兜了个圈子,飞回了这位峨眉长老是袖中。

王相和杨尧心有余悸的在须晴园落下,抬眼就看到了王崇,急忙扑过去,哭诉道:“公子!我们兄弟险些就见不着您了。”

两人把在碧波洞的经历说了一遍,不要说王崇,就连玄鹤道人都啧啧称奇。

这位峨眉长老一拍手掌,喝道:“原来南雄和尚居然是重离子的再传弟子,只怕碧波洞的变化,就是他得了宝物,引发了阵法。”

玄鹤老道随手给南雄和尚扣了一口大锅,南雄和尚若是知道,只怕会觉得太冤屈,他虽然得了玄冰螭龙幡,却把借自好友的金鳞舟丢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王崇也没想到,自己这两个手下童子,居然遭遇这般大危险,跟金丹大妖照了一面,还险些被算计成了灰灰。

他心下也颇好奇,两人所得妖身,就让两人演示一番。

王相变化成了白蟒,满室游走,杨尧也变化成金眼雕,在天空兜了一圈。

玄鹤道人阳光何等厉害,立刻就识得,这两具妖身都是金丹级数。

玄鹤道人一面感慨,这个两个少年好生运气,也有些担忧,王相和杨尧骤得法力,不知控制,危害寻常百姓。

老道士踟蹰了片刻,就对王崇说道:“这两具妖身非同小可,只是他们不经修炼,就骤然得此法力,只怕控制不住。不若我帮他们封印起来,随着修行,渐次解封,也能让他们熟悉一身妖力。”

王崇微微思忖,说道:“此事,我也不好替他们做主,道长还是让他们两人自行选择吧。”

王崇把两个童子叫过来,王相和杨尧互相瞧看了一眼,一起跪倒在地,叫道:“我们两人多亏公子收留,方有今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只是总忘不了,那姓秦的凶徒,残杀无辜兄弟,断了我们双腿手臂的大仇。如今稍有些力量,想要去寻他报仇,待得恩怨已了,再回来服侍公子。”

玄鹤道人本来要说的话,顿时就说不下去了,他望了王崇一眼,递了一个眼色。

王崇微微沉吟,忽然笑道:“你们现在的本事,莫要说报仇,只怕对上红线公子秦旭,只有送死的份。他好歹也是天罡境的修士,还曾炼就一口飞剑……”

王崇想起来他窃得的红线剑,不由得颇怀念,他也不知道,秦旭现在是空了一双手爪,还是又新得了飞剑,就没说下去。

王相和杨尧一起拼命磕头,叫道:“我们兄弟不怕死!”

王崇还是摇头,说道:“你们若是潜心修炼,凭借此番所得妖身,最多年余,就能报仇,何苦争这朝夕?”

王崇刚杀了浮玉公子,已经招惹了天下八大奇妖之一的玉神宵,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多招惹一个云台山。

他倒也不是怕事,只是整日价争斗厮杀,哪里还有时间苦苦修行,提升道行法力?

待得一身本领练成,岂不是天大地大,无处不可去?无事不可做?

王崇就不是个做事儿毛糙的人,也不喜欢这般冲动,不顾前后的做法。

王相和杨尧磕头不休,就是不肯起身。

王崇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此去,十之**是报不了仇!不过既然你们耐不得一两年的光景,那就去吧!只是从此之后,也就别提什么主仆缘分了,我亦不会承认。”

玄鹤道人眉头微微一挑,问道:“唐贤侄!可是逐他们出门户?”

王崇点了点头,说道:“也算是吧!”

王相和杨尧不肯听他劝,学成本事再去报仇,王崇也懒得多管闲事儿,他更不想两个童子闯祸了,自己还要辛苦替他们兜底。

总不能他这个做主人的,还有给两个童子擦屁股。

所以干脆就分道扬镳,两相便宜。

王相和杨尧脸色黯淡,但却都咬了牙,不肯服输,只是磕头。

玄鹤道人笑道:“既然如此,老道可就不客气了。你们两个得了妖怪之力,已经算是妖物,贫道身为峨眉之人,有斩妖降魔的之责,所以不能放你们离开。”

王相杨尧刚要说些什么,玄鹤道人已经一袖袍罩下,把两个童子收了,对王崇微微一笑,说道:“我也不会为难他们,只是调教几年,待得化去妖气,就放他们离开。”

王崇刚才都说了,不愿意再管这事儿,此时也没有反悔的意思。

他和王相,杨尧终究有些情分,若是两人贸然去找秦旭报仇,只怕十死无生。若是落在玄鹤道人手里,得这位峨眉长老点播,数年后,多半就能控制一身妖力,不要说报仇,天下都可去得,乃是难得的缘法。

王崇叹息一声,说道:“惊羽管束不好门下,倒是烦劳道长了。”

玄鹤呵呵一笑,心头也暗暗忖道:“这两个少年,怎么也比莫虎儿强些,他们跟唐惊羽也没师徒名份,老道我稍作磨炼,门下也该多两个听话的徒儿。”

二十四、六微术

此间事了,玄鹤道人不愿久留扬州这等繁华之地。

司徒有道不肯出家,他也无法带走,只能带了莫虎儿,还有王相和杨尧,飘然离了须晴园,又去走遍天下,寻找无形剑了。

玄鹤道人一走,王崇也前脚后脚的回去了红叶寺,甚至没有跟乔寿民照面。

修道人大多如此,没得机缘,极少跟凡俗交接。王崇跟乔寿民等人的交情,也就只有那一段时日,已经算是缘尽而散。

这一场劫难,扬州城外不知死了多少无辜,旁门左道的修士也还罢了,并不会无故伤人,各路大妖却惯了吃人。

妖怪从朦胧,到开启灵识,并没有感受道德教化的机会,凭了天性,自然是肆无忌惮。

十成妖怪,至少有九成以上吃人。

虽然也有修成道行,幡然悔悟,绝了口舌之欲,不再吃人的妖怪,但总不能没修炼之前,就有如此慈悲?山间野兽,若是慈悲,就活不得几天了。

所以玄鹤道人,才不肯放王相和杨尧离去,他虽然是找的借口,也非是没有道理。

只有胡苏儿这种,生在妖怪世家的妖怪,家中长辈都知道吃人不好,才会从小帮她养成习惯。

妖怪吃人与否,修道之辈轻易便可判定。

胡苏儿讨口封的时候,王崇就是瞧出来,这头小狐狸没吃过人,害过性命,才会随手相助。

玄鹤带走了王相和杨尧,但王崇手底下,却多出来好些妖怪,除了燕北人,尚文礼,还有小狐狸之外,还多了黑良马,翠音儿,虎妖王骁,鹰妖老酒,狐妖胡三元,豹妖孙温,以及七头炼气层次的小妖怪。

王崇在红叶寺等了数日,清月禅师这才带了众僧归来,他见得红叶寺换了模样,也是大吃一惊。

王崇跟这位师兄,说了几分来龙去脉,清月禅师苦笑道:“别的也还罢了,只是这佛祖雕像怎好这般糊弄?我须得出门化缘,给佛祖重修金身。”

王崇心头微微一动,暗忖道:“师父让我做二十年乞儿,我已经下山甚久,又拿回了元阳剑等物,也该开始行乞了!”

“只是做乞儿,也须有些讲究!”

“若是做普通乞儿,浑浑噩噩,也见不得多少红尘凡俗。毒龙寺佛道兼修,师祖和大师伯都是僧人,我不如也建起一座大寺,做个乞儿僧,又能云游四方,又有个地方落脚。”

王崇有了主意,就跟清月大师告辞。

清月知道他得了本门真传,需要行走天下,经历滚滚红尘,也不拦阻,只是笑道:“小师弟若是有暇,不妨常来红叶寺,看望师兄。”

王崇也笑道:“必然经常来听师兄教导。”

两师兄弟就此别过,王崇带了一众手下,稍作犹豫,就暗暗忖道:“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乃人间风土绝胜之地。距离扬州也不远,不如去那边落脚。“

王崇手下有一窝妖怪,他也不好走官路,只能翻山越岭,好在扬州到杭州,也不过七八百里路,不过数日,就进了浙江地界。

朱红袖用碧焰阴雷炸碧波洞,所有人都被阵法送出,王崇的黑魂鸦和冥蛇也一并被送了出来。

王崇进了放出了一十三头黑魂鸦,百里之内生灵,尽皆被扯入梦境,被他逐一问询。

不过半日,就打听的杭州府西北百余里,有一座径山,山上有一座禅院,名为径山寺,毁于前朝,已经荒废多年。

如今有一个僧人,叫做观真,正在求八方善缘,重建此庙。

王崇心道:“便要在此处落脚了。”

他定了落脚之处,就先让两位老侠客,带了虎妖王骁和豹妖孙温,先去探路,自己却寻了一个清净的山坳,带了小狐狸,黑良马,翠音儿,鹰妖老酒,狐妖胡三元,以及七头炼气层次的小妖怪,暂且休息。

王崇在碧波洞,也得了不少好处,在红叶寺也不方便取出来检视,此时就要找到落脚之地,他就想先把自己的身家整理一番。

他在碧波洞里,得了妖身两具,一具是千年巨鲸!另外一具,却是蠢蠢萌萌,肥肥如球的怪鱼。

王崇先后杀了浮玉公子和秋离子,又得一把玉神扇,还有一件宛如莲花的宝物和一卷道书,后来朱红袖收了黎西壁的一口飞剑也送了给他。

此番探索碧波洞,别人且不提,王崇可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尤其是两具妖身,别人不过是变化妖怪,他却可以凭借天魔五识,转换妖力为玄门正宗的法力。

有了一身玄门正宗法力,妖身的战力,就能飙升十倍。

王崇身边宝物,一部分在燕北人身上,一部分在小狐狸身上,也都挑还合用的收了回来。比如五葫芦罡气,赤火灵砂,摇铃等物,都放入了太浩环里头。那些寻常的人间宝刀宝剑,金银财物,仍旧分置两人手里。

王崇整理了一番,把所有宝物都收入了太浩环,丢给了白娘娘,这条冥蛇叼了太浩环,遁入了玄命之窍,眼前只留下了两件东西。

一件是从秋离子身上得到的莲花宝座,也就是那件宛如莲花的宝物,一件就是秋离子的尸身。

王崇翻阅过秋离子的道书,此人出身旁门小派——六微派,这一派的道法也只是一般,却颇善祭炼法宝。

门中所传《六微术》,讲究的是顺应天道,借助天材地宝本身灵机,自然“生成”法宝。

有歌诀曰:“六微玄妙,一点通灵。”

直白一些就是:这一派善能把灵物点化成“妖”,让其顺应自身天性,主动“修炼”成法宝。

这种炼宝的法门,迹近邪道。

一件天生灵物,在精擅六微术的修道人手里,往往能够炼出匪夷所思的宝物,但却并不一定合炼宝之人的需求,就连出手祭炼之人,往往也不知道,最后自己能炼成什么东西来。

比如王崇手里的莲花宝座,原本是一株千年宝莲,秋离子用六微术运炼了一十九年,将之炼成了莲花宝座,乃是一件护身飞遁之宝,功能和五蕴霞光袍近似……

二十四、六微术(二)

护身飞遁之宝,在正邪各派最为常见,几乎每个修士都会寻摸一件,或者自炼,或者求助师门,或者想方设法跟同道换取。

秋离子炼成这件莲花宝座,却发现此宝还未算成型,须得吸纳三十六道罡气,才能化为完整形态。

他辛苦数十年,也只寻到了九道罡气,尚无法驱使对敌。

若是此宝得了三十六道罡气……

斗法的时候,有此宝物护身,也不会轻易为朱红袖斩杀。

王崇把玩了一会儿,好奇心起,把自家手中的五道罡气,也一一送入了莲花宝座。

得了这五道罡气,莲花宝座骤然生出霞光,一十四道罡气交织,让莲花宝座缓缓浮空。

六微术所炼之宝,都是咒炼法宝,只要懂得驾驭的咒文,就能运使自如。

小狐狸,翠音儿,黑良马等妖怪,看着自家主人演示法宝,也不敢窃窃私语,怕惊扰了王崇。

他们只见王崇捏了法诀,身前的莲花状法宝,奇光四射,霞光霭霭,越涨越大,最后化为了一个丈余方圆的莲花宝座,浮在半空。

王崇一抬脚,就跨上了莲花宝座,以咒语驱使,此宝顿时化为奇光冲霄,在法诀的驾驭下,兜空飞转,左右盘旋,迅若雷电。

王崇试演法宝,把手下一众妖怪看的目驰神摇,他们何曾见过这般宝贝?

心下都暗暗忖道:“我们家主人,果然有仙人之姿,跟了公子,日后怕也有一条出路。”

妖怪之流,就算天生异种,也就是懵懵懂懂,自行摸索修行,就算领悟几种天赋妖术,也斗不过玄门修士。

除非是有机缘,跟了大有神通之辈,被收做灵宠,坐骑,才有机会聆听道法,修成仙道。

这些妖怪虽然被王崇收付,也不觉得这个主人如何厉害,毕竟王崇修为不高,此时他试演莲花宝座,却无意中震慑了群妖,让它们心甘情愿,认为主公。

王崇在空中玩耍了一回,徐徐按落莲花宝座,待得接近地面,就一跃而下,捏了咒文,收了此宝。

莲花宝座虽然仍旧不尽完整,有了一十四道罡气,却已经能够发挥两三成的妙用。

他暗暗忖道:“此宝妙用和五蕴霞光袍类似,品质却远在五蕴霞光袍之上,其中原因,就在这收摄罡气的功用上。若是此宝完整状态,三十六道罡气一起卷动,也不知是什么模样!”

王崇思忖了一会儿,又盯上了地上的秋离子尸身。

他伸手按住了秋离子的尸身,暗暗忖道:“我也不差一条冥蛇,要不是要试试,六微术能把他炼做什么?”

王崇出身魔门,自然不讲究什么道德礼义,何况人都杀了,试演个法术,又算得什么?

他默默运起六微术,只觉得手下尸身微微抖动……

“不好!”

王崇赶紧撤了法力,却见秋离子的尸身,生出无数肉芽,甚至胸口都裂炸了开来,竟然有一只巨眸,猛然张开。

王崇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胡乱施展法术,却没把秋离子炼成什么法宝,而是让这位出门旁门的大衍剑仙——惊尸了!

甚至秋离子的残余念头,因为死的冤屈,还吸引了域外魔头降临,这才导致尸身有如此妖异的变化。

王崇想也不想,运转功力,手腕上的元阳剑就化为赤虹,只是轻轻盘绕,就把秋离子的惊尸斩成了肉泥。

降临的魔头,如何经受得住,玄门正宗的纯阳剑气?被元阳剑斩灭了精气,魔念消散,自然也做怪不得。

王崇收了元阳剑,袖袍一拂,喝道:“你们弄些柴火,把这物烧了,莫要贻害人间。”

他手下的妖怪们,也不知道王崇,这是搞出了事情来,还以为自家主公,原本就想要如此,都积极主动的收集了柴火,把秋离子的尸骨,一把火烧成了飞灰。

燕北人和尚文礼,一个骑乘吊睛白额猛虎,一个骑乘花斑大豹,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不过半日,就上了径山。

两人翻身下了两头妖兽,伸手一拍,两头妖怪就乖乖一旁趴下。

虽然这两头妖怪,也是胎元境,论实力,也不输给两位老侠客,但都受了王崇降服,不敢逞凶猛。

燕北人瞧了一眼,两头猛恶妖兽,笑道:“若非跟了公子,我也不敢想,有朝一日,还能乘虎出游。”

尚文礼也笑道:“还不是普通的猛兽,王骁和孙温,好歹也算是妖怪,能够骑乘一回,也算我们平生的一场风光。”

两位老侠客安步当车,进了径山寺,这座大庙,元朝的时候,曾有两三千和尚,如今虽然毁于战火,只剩下残垣破瓦,仍旧颇具气派。

燕北人和尚文礼,才进得正门,就听得一声佛号,一个斯斯文文,长身玉立的和尚,从后面匆忙走了过来,当胸合十,含笑问道:“两位施主可是闻名前来游玩?却要失望了。此地只有破瓦,却没什么可观之处。”

燕北人见这个和尚,生的俊秀,又复态度温驯,也不好意思做强梁之状,也抱腕回了一礼,说道:“我家公子,想要在此处落脚,并重修这座大寺。”

这个俊秀的和尚,正是观真!

他游历到此,见这座佛家名刹破败至此,心有不忍,故而才四方化缘,想要重修径山寺。

观真听得燕北人的言语,就不禁眉头一皱,问道:“此乃佛家之地,令公子为何要占了?”

尚文礼呵呵笑道:“大师莫恼!我家公子非是要占佛门之地,而是他有不能言的理由,要在出家二十年,这才选了这处地方。一来尽这二十年心里,重建宝刹,是个功德,二来也贪图此地清净,便利参悟禅机。”

观真和尚这才脸色缓和,柔声宣了一声佛号,答道:“修行只在心中,你家公子如此做派,非是佛家正旨!”

观真顿了一顿,又复说道:“只是我学佛也不精,无法做甚指导。若是令公子愿意同我一起,重新修筑这座大庙,光大我佛门宝刹,我愿意奉你家公子为主持。”

二十五、师弟观羽

燕北人和尚文礼谢过了观真和尚,在这位大和尚的指点下,寻了一间只倒塌了一半的禅房,着手稍作修葺。

说是修葺,其实也不过清理一些砖石,勉强能放下铺具,顶上有半边屋顶,能够略遮风雨罢了。

观真和尚心底也好奇,他倒是瞧得出来,燕北人和尚文礼都身具上乘武功,绝非凡俗之辈,暗暗忖道:“这两人已经不俗,他们口中的公子,更不知什么样人?为何定要出家二十年?有仆如此,怕也是修行中人……”

观真和尚正思忖王崇来历,燕北人长啸了一声,寺外的虎妖王骁和豹妖孙温听得信号,一起闯入了寺中来,把这个大和尚唬的,急忙持了佛珠,喝道:“妖孽,莫要践踏佛门重地!”

燕北人急忙拦住,叫道:“大师莫要惊慌,这是我家养的大虫和豹子,并不伤人。”

观真和尚捏了一个法诀,仍旧戒惧以对,他如何敢信燕北人的话?

虎妖王骁和豹妖孙温都是成了精的妖怪,身上妖气深重,甚至还有食人的气息,绝非是良善之类。

只是他一个和尚,也不敢说就能抵挡燕北人,尚文礼和两只妖怪,纵然禅心修持不弱,也颇忐忑。

虎妖王骁和豹妖孙温,那是被王崇以黑魂鸦,狠狠的操练过,在梦中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不得命令,哪里敢胡乱发威?

两头妖怪钻到了燕北人的身边,老老实的趴在地上。

观真和尚见这两头妖怪,果然并无伤人的意思,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心下却对王崇更为好奇了。

王崇休息了一日,这才带了手下群妖,一路疾行,上了径山。

燕北人,尚文礼,虎妖王骁和豹妖孙温急忙都迎接了出来,观真和尚亦随他们几个出了寺外。

这和尚勉强才接受了虎妖王骁和豹妖孙温,忽然就见到一个少年,带了一群妖怪上山,心头不由得叫苦,心道:“这哪里是拜佛的路数?这是狮驼岭的故事。只是我佛法浅薄,如何化解的了?”

王崇见得观真和尚一脸的惊诧,当面就是一礼,含笑道:“这位大师!小子唐惊羽有礼。”

观真见王崇是个读书人模样,身上也颇有玄门正宗的气息,这才安了心,问道:“小施主,你亦是修行中人,为何定要来我佛门之地?”

王崇微微一笑道:“我出身毒龙寺,亦算得佛门中人。因为师命,令我下山,经历滚滚红尘,故而才选定了这座径山寺修行。”

观真和尚却是听说过毒龙寺,这才安心下来,宣了一声佛号,说道:“原来是毒龙寺的弟子,如此小僧就放心了。”

此时的径山寺,也没得房舍,看不得茶,王崇和观真和尚两人,就寻了一块青石,分别落座,畅谈了一番。

观真和尚知道了王崇身份,虽然王崇不肯说,自己为何定要在径山寺出家二十年,他也算是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再无担心。

王崇也试探了几句,只是观真和尚绝不肯说自家师承来历,只是言谈之间,也颇显佛门正宗的气象。虽然这位年轻俊秀的和尚,修为也不高,跟王崇一般,都是胎元境,但却早就功行圆满,只差一个契机,就能踏破天罡。

两人闲谈一番,虽然各有保留,却也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当下观真和尚,就认了王崇为师弟,并让出了径山寺主持之位,还亲手给王崇剃度,并起了一个法号,名为——观羽!

此时的径山寺,只有残垣破瓦,也没法举行什么仪轨,观真和尚替王崇剃度之后,就取了一件自己旧的莲蓬衣,又名“一裹圆”的赠予了王崇。

观真和尚是真修行,故而日居颇俭朴,这件旧衣上有补丁十余个,他心底有些过意不去,只是行囊中实在没有第二件了,只能歉疚的说道:“师弟且先穿了这件,待得我下山化缘几块粗布,再替你缝补一件做替换。”

王崇却欢喜不尽,他最爱的就是这件旧衣上的十余个补丁,他穿在身上,因为观真身量颇高,他年纪小,还有一半拖在地上,就挥掌做刀,斩了一截下来。

他暗忖道:“穿了这身,就是乞儿僧了,也不负师父之命。”

王崇把半截斩下的衣襟,随手运劲一团,化作飞灰,倒是让观真和尚好胜心疼。

王崇稽首为礼,说道:“这一件正好,师兄不必为我操心。小弟得了这件衣衫,正好全我修行。只是承蒙师兄所赐,小弟也送师兄一件衣物。”

王崇取了五蕴霞光袍,递给了观真和尚,说道:“我观师兄行囊中,只有一套海清,连个袈裟也无。此衣也算是件宝贝,师兄运功祭炼一番,炼成一件袈裟,出门做法事,好歹也有个颜面。”

观真和尚欲待推却,王崇劝说了几句,他也知道自己衣衫颇敝,少有大户富商请去做法事,重修径山寺遥遥无期。有了这一件袈裟,日后也能多些进项,也就承受了下来。

王崇入了佛门,就把手下群妖都给剃度了,他身为主持,就给径山寺排下了十六班辈:观道正法,了悟真空,心禅幽善,万古莲灯!

他和观真算是径山寺第一代“高僧”,便是观字辈,他手下群妖,自然就是道字辈的头陀,也只有鹰妖老酒和狐妖胡三元能够化形成人,被王崇剃度了,一个法号:道酒!一个法号:道满!

翠音儿见要剃度,大气不敢出,趴在黑良马头顶上,生怕被王崇想起来,她也能变化人身。

小狐狸精更是嘤咛一声,倒地变作小毛团一般,趴在王崇的脚边,也躲过了一劫。

鹰妖老酒和胡三元,被王崇用剑气,剃了一个秃毛鹰,一个秃毛狐狸,两人也不敢反抗,也不敢挣扎。

剃度了之后,两人也都偷着去背人的地方,尝试变化了原形,秃毛鹰看着秃毛狐狸,秃毛狐狸看着秃毛鹰,都是欲哭无泪。人身的时候,还看着像两个和尚,变作妖身的时候,鹰妖变秃鹫,狐狸……就似乎个狗獾的模样。

二十六、破妄(月底了,求个月票)

王崇就此在径山寺落脚。

他落脚后,就带了手下群妖修葺寺庙。

王崇倒也颇怀念,青泥山乱石府的两位府主黎东山,黎西壁,他们操纵的山岳巨猿,能操纵土石,化石如泥,又能令泥浆化为石头,修筑房舍,再也便利不过。

只是当初在碧波洞失散后,他也再没见着青霄子那些人。

好在王崇手下的妖怪,个个都是干活的粗力,就算鹰妖老酒和胡三元,这等不以力气见长的妖怪,也抵得上五六个寻常的壮汉。

他们和观真和尚忙活了数日,倒也修葺了两座房舍,一座观真和尚居住,一座王崇住了。剩下那些妖怪,各自在附近寻了山洞,鹰妖老酒一时兴起,还占了一座鸟巢,也就算是安顿了下来。

山上并无多少用度,所以安顿齐整,观真和尚就想着去山下化缘。

王崇却想闭关修行,就把鹰妖老酒和胡三元打发了,去跟“观真师伯”下山。

观真和尚也无可奈何,他虽然忝为师兄,却管束不得王崇,毕竟这位“观羽小僧”,才是径山寺主持,就一个人带了两个师侄儿下山去了

观真和尚离开数日后,王崇再一次把元阳剑诀修成。

元阳剑宛如赤鳞大龙,夭矫灵动,飞舞九空,王崇的心情,亦是有些激荡。

他已经非是修道的初哥,也约略明白,剑诀和道法之分。

最上古的时候,几乎所有修行之士,都是修行神法,神法为天!只是神法渊深奥妙,艰涩难修,又极重血脉,没有天赋血脉,往往就不得修行,这才有炼气士崛起。

古修士以炼气士为号,专修气法,待得两晋唐宋,气法虽然愈发兴盛,但却从专修己身,改为了争斗的手段。

原因无他,气法虽然不须天赋血脉,也比神法容易修行,但进境缓慢,动辄数以千年记,远不如两汉时道门出现的天罡法,亦被称作内丹法,进境迅速。

元阳剑诀和小无相剑诀都是气法,若是以此法门修行,天罡以下还好说,但天罡境以上,进境就极其缓慢,动辄以千年为计。

天罡法虽然修行进境,远超气法,亦有缺陷,修为低微之时,几乎没有降魔卫道的手段。

故而如今玄门修士,都是气法道法并修,一求长生,一为斗法。

王崇所学的诸般法门,只有七二炼形术,才是正宗的道法。

他若是像寻常玄门修士,道气二法并修,体内就不会是纯粹的元阳剑气,而是七二炼形真气和元阳真气并存。若是再修炼一门小无相剑诀,就会三道真气并存,还多一道小无相剑气。

三道真气并存,自然比不得一道真气精纯,也不及一道真气浑厚。

似乎王崇这样,乃是天地间的异数,玄门之中的奇葩。

元阳剑腾空飞舞,王崇的一缕气机,亦随着这口飞剑,飞腾变化,意识似乎抽离了身躯,附在了这口仙家飞剑之上。

元阳剑和他气机交感,生出种种玄妙。

“一气氤氲纯阳意,点破妄执换凡仙!”

王崇潜运元阳剑诀,一道剑意徘徊,层层拔升,忽然突破至另外一层境界,天地元气潮汐,骤然浓烈!

眼前五色缤纷,飞雷火马,妖兽魔头,纷至沓来……

天地元气潮汐中,世界非有上下,而是分了无数的层次,从炼气至胎元,只接触的最浅一层,只有胎元大成,才能感应到更深层次。

王崇也知道,眼前这些亦是妄境,亦是真实。

凡俗之人,感应不到域外魔头,虚空生灵,域外魔头,虚空生灵亦不知凡俗存在,便是因为,有无数层次的天地元气阻隔。

修行之人,一旦打破了天地元气,感应到更高层次,等若贯穿了两个世界,就能沟通虚空生灵,其中有些虚空生灵并不凶恶,但也有凶狠魔头。

胎元境始终还差了一层,故而最后一层境界,名为——破妄!

一旦打破这一层限制,妄境就转为真实!

王崇并不犹豫,一声清喝,剑意贯穿了更高层次的天地元气。

有两个魔头,早就伺候在侧,疾扑上来。

王崇更不犹豫,元阳剑意发动,斩了两个魔头,真气沉落,退出了这一层天地元气潮汐,那些虚空生灵,域外魔头,尽皆不见。

在这等虚空生灵,域外魔头的感应里,王崇也是再无影踪。

把所有剑意收回体内,元阳剑感应如斯,亦飞落下来,化为一枚赤红的镯子,挂在少年的手腕上。

王崇有感而发,借助元阳剑诀,斩破虚妄,突破了胎元境的最后一重境界。

王崇胎元大成,真气如沸,鼓荡不休,真气每一轮转,就增厚一分,经脉鼓荡,直欲胀破,一时间竟然难以遏止。

他心头清明至极,知道这是真气暴走,阳火内焚之兆。

元阳真气至阳至刚,至精至纯,突破境界之时,真气蜕变,有此之兆,并不奇怪。

若是有师父护持,甚至可以借助真气突破的契机,直入天罡。这也是峨眉最天才的弟子,为何修道数月,就能踏入天罡的缘由。

王崇可没有师父护持,令苏尔还在毒龙寺潜修,也不以为自己的徒儿,修行进步会有如此之快。

没有师门长辈护持的情况下,王崇冒然突破天罡,就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蜂拥而来的魔头,吞噬个干干净净,落得个精血两枯,神散道消。

只是此时真气如沸,越是压制,就越是难以控制,按照正常情况,若不是借此机会突破,就要把这股真气消耗,王崇却没有如此做,他直接把这股如烈如焚的元阳真气,送入了天地之窍。

只是须臾,一处天地之窍就被灌注满溢,王崇体内的经脉,兀自源源不绝的生出纯阳之气,他亦不惊慌,转而送入第二处天地之窍。

待得第三处天地之窍,也被元阳真气灌满,他体内再无半分真气,虽然经脉仍旧丝丝缕缕,生出纯阳之气,却已经潜力垂尽。

踏入破妄之境,王崇的功力暴增了几近三倍。

二十七、火蛟炼空掌(求月票)

王崇待得体内元阳真气,尽数转化,这才长啸一声,把天地之窍的功力,重新收回体内,以七二炼形术运转。

天地元气潮汐之中,一条白鳞大蛇鳞甲栩栩,宛如生灵,在天地元气之中夭矫飞舞,它昂然尖啸一声,撞破了天地元气潮汐的屏障。

更上一层的天地元气潮汐,正有一头驾驭云气,恣意遨游的旋龟路过,顿时被惊的收缩了四爪,缩头入甲,丢溜溜旋转,层层云气缭绕。

白鳞大蛇巨尾狠狠一甩,顿时把这头旋龟给抽的粉碎,更巨口一张,吞了旋龟崩裂,所化的浓烈元气。

吞了这头路过的旋龟,白鳞大蛇身子猛然膨胀了一圈,头顶上也隐隐有短角隆起,更又尖啸一声,睥睨四顾,霸气十足。

只是下一刻,这条白鳞大蛇不等几只魔头靠近,就如水泡般消散不见,让这几只魔头愤怒咆哮,互相厮杀到了一处。

王崇双掌左右拍出,两道白气蹿出,灵动之姿,宛如活物。

他心头略有欣慰,元阳剑诀突破之后,白蛇吐信掌也终于突破了第十二层,随着白蛇吐信掌大成,七二炼形术亦臻至破妄之境。

只是七二炼形术,要把十二兽形诀悉数炼成,还要熬炼筋骨,若不然无法更进一步修行。

王崇欢喜了片刻,也只能苦着脸,思忖接下来,该修炼哪一门拳法。

他以巨鲸妖身的千年功力,修炼十二兽形诀,简直一蹴而就,但原身修炼,就只能一步一个脚印。

人妖相化之术,只是占据了一具妖身,并非人化为妖,如是原身没有修为,百年之后,仍旧要老去,妖身就会从原身上脱落。

所以,纵然巨鲸妖身和另外一具妖身,修为都远超原身,王崇也只能当做对敌的手段,仍旧要奋苦修行。

王崇暗暗忖道:“巨鲸妖身,千年功力,修成龟甲玄罡炼,等闲法术都可以不惧。我本身的功力,却浅薄的很,就算修成此法,亦不过比人间的横炼武学稍稍高明,暂且不选。”

“龙象大力诀也是一般,没有巨鲸妖身的无匹神力,纵然能修炼的力气大些,但我又不是蛮汉子,哪里会跟人拳脚相斗,不拘用什么剑术,也胜过比力气了,也是不用先学……”

王崇思忖来去,最后选定了火蛟炼空掌,此门拳法跟白蛇吐信掌一脉相承,只是修炼的一股纯阳真火,运用在掌法之中,比白蛇吐信掌另有一种玄妙。

王崇以七二炼形术,推动体内真气,气机数次变化,转灵盈,为炽烈,催运到双掌之上,隐隐变生出一股热浪。

他修行了半个时辰,燕北人在外头叫道:“公子,山门外有客来访。”

王崇这才散了真气,飘然出了潜修的静室。

燕北人和尚文礼,此时也换了件带了几个补丁的衣衫,毕竟王崇要出家,还做了乞儿僧,他们做仆人的,哪里好意思衣着光鲜?

燕北人见王崇出来,恭谨的说道:“来的人有六七个,似乎不是一家门派,先是说要拜见观真大师,听说大师不在,才要拜访公子。”

王崇也懒得纠正,燕北人的称呼,虽然按道理,燕北人该改口,叫他关羽大师,他这人性子懒散,根本不在乎这些称呼上的细节。

他点了点头,就带了两位老仆,迎出了寺门外。

果然如燕北人所说,寺外有五男两女,都十分年轻,各自佩戴了兵刃,其中几个颇有倨傲之色。

见到王崇这么一个穿着破烂僧衣,年纪又复太幼的小和尚,一个头戴文士巾,身穿青袍的年轻人,就忍不住噗嗤一笑,略带讥讽之色的说道:“这便是观羽大师吗?”

王崇笑嘻嘻的,也没有合十做礼,答道:“小僧出家不过数日,当不得大师,几位来访我师兄,可有什么事儿?”

王崇说了这一句,心底也不由得有些怪异,暗暗忖道:“在红叶寺,我有个和尚师兄,如今在径山寺,居然还有一个和尚师兄!纵然我们毒龙寺佛道双喜,我这和尚师兄也还是太多了些。”

毒龙寺终究是佛家寺庙,故而不管是红叶大师门下,还是葵花道人门下,不是做佛家打扮,就是做俗家,还真没有一个道士。

就算令苏尔,也号称丐王,其实也算是俗家。

王崇这般心思,只是轻轻一转,就归回了正经。对面的年轻人,更是露出了瞧不起的神色,冷冷的说道:“跟你也没什么可说,你就告诉我,观真去了哪里?”

王崇还是笑嘻嘻的说道:“师兄下山化缘去了,佛家化缘,讲究随缘而定,我哪里知道,他能去哪里?我这荒山野岭,破庙残瓦,诸位如不嫌弃,可在这里小住,等我师兄归来。只是没得完整的房舍,须得你们自便了。”

几个年轻人,顺着早就倒塌的山门,瞧得里头满地的废墟,哪里有兴趣“小住”?

刚才搭话的年轻男子,一拂袖袍,连话也懒得多说,转身就走。

其余年轻人也随着下山,只有个蓝色衣裙的少女,柔声说道:“若是观真大师回来,让他到山脚下,胡家庄找我们,我们在那里借住。”

王崇这次,倒是打了一个稽首,答道:“定会把姑娘的言语传到。”

王崇望着这些人下山去,心底也好奇,暗暗忖道:“瞧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认得师兄!燕先生说的颇对,他们身配的兵刃颇不同,应该不是一家门派,只是也不像是修行中人。”

修行中人身上极少佩戴兵刃,道行低的,也都想方设法收入行囊,道行稍高,更有法宝囊随身,甚至修行至大衍之境,身剑合一,更是见不着配兵了。

这些人隆而重之的佩戴了兵刃,此乃人间武者的习惯。

王崇对这些人,全无好奇之心,只在寺门外站了一会儿,就回了寺中。

他已经闭关数日,也不想再去修行,在寺庙里转了一会儿,忽然想道:“怎么不见胡苏儿?这小狐狸平日围着我转,今天怎么只有燕尚两位先生,却不见她了?”

二十八、空空如也的石头(求个本月最后几张月票啦)

王崇倒是不是惦记小狐狸,只是惯常这小东西,时常在左右不离,骤然少了,自然就有空落。

他终究是魔门出身,天性凉薄,其实也未必是天生,只是在魔门呆的久了,自然就不把一切恩爱情仇,恨义离断放在心上。

此乃魔门“绝性,离欲”之——无上正宗。

王崇刚刚沉定心神,就听得一声轻笑,一个女孩子坐在一睹还未倒塌的墙头,抱着膝,正瞧着他。

女孩子见王崇注意到了她了,就含笑挥了挥手,意甚闲暇,就宛如遇见熟人,随便打个招呼。

王崇眉头微微一提,这个女孩子正是刚才五男二女之一,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无形中却隐隐似乎众人的头领,极得其他人尊重。

女孩子柔声笑道:“你这个好生有趣,刚才周远那般恶你,你也不生气,换做其他人,只怕早就恼了!”

王崇微微一笑,说道:“有什么好生气!”

女孩子瞧了他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道:“我居然在你身上,感觉不到普通人的七情六欲,你就好像……好像一块空空如也的石头。”

王崇呆愣了一下,忍不住反问道:“什么叫做空空如也的石头?”

女孩子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只是有感而发,说不上来什么。我以后还会再来,你这个……小孩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小孩子。”

女孩子纵身一跃,飘然远去,王崇伸手摸了摸脸颊,忽然有些怔仲。

他能言笑自若,也能古板端方,还能活泼可爱,天真烂漫,亦可以做小大人状,每一句话都老气横秋。

但若是说他有什么性格,是冲动,沉稳,开朗,诙谐,温和,冷静……

那是全然没有的,就算王崇自己都知道,自己不是说不上什么性格,是根本就没有性格,他所有的性格,所有的情绪,都来自天魔五识的伪装。

这样并不算是,他独有特色,魔门弟子,只要修为日益高深,性格必然向这个方向转变,思考的时候,只有利益,绝无情绪,也无爱憎。

以杀戮立宗门的魔门修士,也要讲究超脱,代天杀伐,以杀意入道,而非被杀心所驾驭。

朱红袖的天上天下魔意剑,就是此种翘楚,此女更是完全驾驭了杀戮之意,把一门杀意横溢,充塞天地的剑术,炼成一门似乎只是威力奇大的普通剑术,正是得了这门以杀意立道的剑术真髓。

就算是以阴阳,采补,媚术,交合之类道法为根的魔门,乃至旁门邪道,多少也会有以无情心,驾驭肉欲之类的法门。

只有那些修行出了岔子,走上歧途的魔门修士,才会性子暴躁,酷爱杀生,贪恋物欲,甚至缠绵男女之间的“破事儿”,更是等而下之,修行的一颗魔心,彻底崩灭了。

所以,当这个女孩子,说王崇是个空空如也的石头,确实暗合他现在的情形。

只是,魔门其实追求的并不是忘情绝仇,离断恩仇,这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王崇在刹那之间,心头如电光石火,闪现了无数的念头,久久未曾修行的五识魔卷,种种心法翩然浮上心头。

玄命之窍一涨一缩,他的生命力,便一枯一荣!

五识魔卷能开天魔五识,定住先天五窍,每一种秘窍都有不同功用,亦有不同的数目。

比如天地之窍,传说一共有三十六处,但玄命之窍,却只有一处,此窍跟道家的玄关一窍,又称玄元一窍,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窍分为九重,王崇此前,也只打开了第一重,此时被不知名的女孩子一句点醒,魔功竟尔又深髓了一层,把玄命之窍炼开了第二重。

便是天心观老祖天心道人,在末那识的修为上,也只有这一层次。

王崇的玄命之窍涨缩不定,他开始脸色还是从枯黄转为红润,又复转回枯朽,但随着末那识更进一步的打开。

王崇竟尔在发身成长,片刻之后,就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长到了十五六岁,再过片刻,又复逆转生命,从十五六岁转为了七八岁的模样。

道家功法修炼到一定层次,便能驻颜不老,比如峨眉的刘灵吉,就因为入道的早,尽管年纪在三代弟子中算是最大的几个,外貌还是孩童模样。

但道**法,却绝无逆转青春,恢复成孩童的邪异功法。

王崇的肉身,连续九次,从年幼到年长,每一次都会稍稍跨越一些年龄,最后一次,他已经可以从三四岁的幼童,成长到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这种逆转生命的功法,并非是用来改换年龄,而是让身体重新生长发育,把此前身体发育过程中,不够完善,不够完美,不够尽至的地方,重新发育一遍。

此法的功效,就如峨眉的乾元换骨丹一般,能够让一个资质平庸之辈,化为绝世天才。

王崇只是稍稍定神,就让身体缓慢的定格在十四五岁的模样,只比自己正常年纪稍长。

玄命之窍开启到第二重,王崇所的好处,简直就如被灌了一葫芦乾元换骨丹,此法乃是从内而外,比乾元换骨丹以药力拔助,犹要精妙一筹。

王崇深深的吸了一口真气,浑身骨节,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爆鸣,十二兽形诀之中,最为合适淬炼筋骨的龙象大力诀,应念而动。

在七二炼形术的催动下,这门拳法一层一层拔升,每一次突破,都会让王崇的筋骨强横数倍,生出一龙一象的大力。

只是他虽然打开了玄命之窍的第二重,又重新发育身体,始终不能跟千年巨鲸妖身相提并论,龙象大力诀提升到第八重,就后继无力。

饶是如此,王崇也开心不已,若是正常修炼,这一门拳法,怎么也要年余,快也是七八个月的苦功。

他双拳轻轻一压,身前骤然生出无数小气旋,只觉得体内筋骨齐鸣,力量澎湃,要说拔山,差的还远,但若说扛鼎,远胜古之孟贲!

八龙八象之力,便是山行遇到妖魔,也能赤手生撕。

二十九、天魔万化,附骨之蛆

王崇双臂张开,全身上下筋肉起伏,正是最完美的形态,以此身体修道,确实远胜之前,以天心观那种粗浅魔门秘法打下的根底。

“天魔万化,附骨之蛆……”

就在王崇得意之际,演天珠忽然送出了一道凉意,让他从头顶门凉到了尾椎骨。

“天魔万化,附骨之蛆……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王崇以为,演天珠再也不会回答,又如之前一样神秘的时候,演天珠却出乎意料的响应了。

“不去参加魔极大典!也就……没事儿!”

“魔极大典?我现在还能去参加魔极大典吗?”

王崇顿时哭笑不得!

魔极宗每二十年一度的魔极大典,所有源出自魔极宗的别传,旁支,外道弟子都有资格参与。天心观也源出魔极宗,王崇确实曾经是有资格参与此盛典,但是他现在拜师令苏尔,怎么还会脑子“贵恙”了,去参加魔极大典?

魔极大典的确会选拔别传,旁支,外道的优秀弟子,加入入本宗,参修魔极宗的上乘**,但每一次魔极大典,也总要死伤无数。

参加盛典的魔门弟子,往往十人之中,就只有二三人能活到最后,就算入了本宗,参修《天魔万化玄变经》,王崇可也知道,那玩意比毒龙寺的功法,可要邪门千百倍。

他没有信心,自己能够活过魔极大典,更没有信心,自己参修《天魔万化玄变经》上的功法,能够安安稳稳修炼。

“演天珠越发的废了,尽说些没用的话。”

王崇这个念头才转出来,演天珠就接二连三的送出凉意,直到把他的脑门冻都快麻木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消停了。

演天珠这一次送出的凉意,却只有一句话,只是它把每一个字送出一回,才会如此绵绵不绝!

演天珠送出了这一句话是:有一口无形剑,就在此去西南三百七十里,你此去可得机缘!

最后一道凉意,送了一道图卷,图卷中是一座高山,山中景致变化,现了一座山洞,正是当年无形剑消失的一处所在。

当初演天珠,倒是以三幅画卷,揭示了峨眉走失的三口无形剑下落,但王崇又不识得天下地理。天下名山峻岭,江河寒川,数之不尽,哪里知道画卷中那些高山峻岭,山洞寒潭都在什么地方?

后来他知道玄鹤道人,也下山寻找无形剑,就熄了得宝之念,毕竟峨眉有回仙镜,玄鹤道法又复高深,他一个才炼气级数的少年,哪里抢夺的过金丹大修?

人家能飞天遁地,他却只会轻功提纵,就算知道地方,巴巴的赶路过去,酒宴的菜肴也早就凉了。

演天珠绵绵不绝的凉意,不但险些把王崇的脑门冻住,甚至也让他欢喜的傻了……

王崇呆愣了半晌,这才欢呼一声,差点就叫出声音来,他急忙一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个动作,倒是显出几分少年人的心性来。

王崇顿时知道,自己在心性上的修为,又复突破一层。

王崇修炼的时候,燕北人和尚文礼,自动就在旁边,保护自家公子,他们瞧得王崇,身子发育生长,又复逆转时光,都惊的如雷轰一般,根本说不出话来。

此时王崇略露出少年人的性子,两人都颇熟悉他,心底都有说不出来的古怪。

好在两位老侠客,也算是见惯不怪了,一起恭贺道:“恭喜公子,修为又复增进一层。”

王崇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是真的开心,修为又增,还得了无形剑的下落,怎么能够不高兴?

他对两个老仆说道:“我要出门远行一趟,若是没甚波折,几日就回,你们好生看着山门。”

燕北人和尚文礼,也不知道王崇要去寻那一口,天上地下,都有名目的仙家飞剑,一起躬身施礼,答道:“必然会给公子看好寺庙。”

王崇取了莲花宝座,他得了此宝,就用不着品质更逊的五蕴霞光袍了,这才会把那件宝衣赠给了观真。

他把莲花宝座一抛,一十四道罡气交织,顿时让这件宝物,化为丈余方圆,通体霞光熠熠的千瓣莲台。

王崇踏上了莲花宝座,喝了一声:“去!”

这件宝物就腾空而去,直奔演天珠指点的那座山。

三百余里,若是步行,还得几天,若是飞遁,不过一个时辰。

王崇此时,心头是真的得意,他修为新有突破,又得了无形剑的下落,无形剑的名头,还在元阳剑之上,尽管跟元阳剑一样,都不能公然拿出来用,但却比元阳剑多了一层好处。

元阳剑是贼赃,他从峨眉山偷下来,是不能够见光的。

无形剑可不是贼赃,他有令苏尔徒弟的身份,甚至可以把这口剑公然还回峨眉,换取足以令此界所有修士都眼红的“谢礼”。

甚至王崇都不需要,自己去做这件事儿,他有现成的师父,峨眉或者会怀疑他,甚至拿些小家子气的宝贝搪塞他,但又怎会这般对令苏尔?

就算不还给峨眉,多了一口顶尖的仙剑,实力不啻增加三成,这三成的实力,可是随着功力增进,水涨船高。

不拘是天罡境,大衍境,金丹境,乃至于阳真,太乙,都是……三成!

一口仙剑在修行人手里,几乎就等若第二条性命。

尤其是,无形剑落在其他门派的人手里,因为法诀不同,根本驾驭不得,王崇虽然也不懂太清玄门有无形剑诀,但他真的懂峨眉剑诀,还是两套!

元阳剑诀和小无相剑诀!

这两门剑诀,可是都能够驾驭无形剑的,只是……再没有了无形剑隐遁无形的妙用,缺了剑诀的配合,也再不是天下至快的仙剑,仍旧不输给宇内任何一口飞剑。

王崇心头畅快至极,但却在这个时候,偏偏有了意外。

他毕竟还是胎元境,纵然能驾驭莲花宝座,仍旧飞不高,他急切去寻无形剑,自然也没有隐藏行踪,莲花宝座飞空,又不能高入云端,也实在没法遮掩。

地面上一条黑线,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紧紧的缀了上来。

三十、魔罗睺

王崇终究是个机灵的人物,很快就感觉到下方有东西在追他,急忙往下扫了一眼,不由得心头惊诧。

追逐他的“凶物”,生就狗头,蟒尾,体如怪猿,利爪如刃,浑身暗红,就好像剥去了皮,暴露出血肉的野兽,眼眸中凶意四射,绝无半分善良。

浑身更有丝丝缕缕的黑中泛红气息,不断从身躯中冒出,笼罩在身外。

只要是入了门的修道之士,纯凭真气感应,都可以知道,那是——浓烈无比的死气。

死煞之气和修道人的精纯真气,最为相克,就算魔门中人,也绝不愿沾染。

这头凶物奔跃如飞,虽然是在地面上奔跑,速度却不输给莲花宝座,竟尔一路紧追不放,王崇真气稍缓,莲花宝座速度略降,还让这头凶物,些微的拉近了些距离。

“魔罗睺!”

“此地怎会有如此恶物诞生?”

王崇心头大是惊讶,魔罗睺乃是魔头降临,附体生灵之后,将之彻底魔化,诞生的一种魔物。

当初鸦道人师徒,还有他们残杀的无辜,因为种种缘故,并没有彻底没魔头染化,论凶厉狠毒,远比不上下方紧追王崇的这头魔物。

这种魔物天生凶残,能吞噬一切精气,死气,恶气,瘴气,毒气,化为一身无匹魔气。

修道人若是遇上这种魔物,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就算魔门也不待见此物,魔头还能天魔夺道,已经化为了魔罗睺的魔物,却除了斩杀,再也没有第二种应对。

这种魔物死后,还会污染一方土地,将之化为死域!

王崇如今心气正旺,这头魔罗睺还不能御气,显然也只是胎元境,还未蜕变至足以匹敌天罡境修士的层次,他手里有元阳剑这样的纯阳飞剑,还真就不惧这头魔物。

何况他还有两具妖身可以动用!

王崇真气转换,从七二炼形真气,转换了三成功力为元阳真气,手腕上的元阳剑,微微轻鸣,随时可以发动,足下一顿,莲花宝座猛然降落,冲着这头紧跟他的魔罗睺就撞了过去。

他的龙象大力诀刚刚突破,有心试试,这头魔物的力气。

王崇以莲花宝座硬撞过去,这头魔物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咆哮一声,纵身跃起,合身就撞了上来。

以凶性而论,天地间再无任何妖兽,能够媲美这等魔物,它们根本就没有生死的概念,只有一缕无匹的残灭众生的凶意。

莲花宝座和这头魔物撞在了一起,十四道罡气在王崇的操纵下,每一道罡气最少都变化了三次以上,数十道罡劲交错,硬生生跟这头魔物的魔气拼了一记狠的。

魔罗睺是魔头夺了生灵身躯,所化的魔物,天生就在识海里烙印着天外魔头的种种秘法。

这些秘法,魔门修士还需修炼,对魔头来说,却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如妖怪的天赋妖术。

饶是这头魔罗睺,转为魔物还不算久,还未觉醒高深层次的天魔秘法,但身外的罗睺血光,却是不输给三阶以下的精纯魔息!

虽然还比不上七二炼形真气,小无相剑气,元阳真气,但却比天心观的心法,修炼出来的真气品质强上太多。

王崇是驾驭了莲花宝座跟魔罗睺硬拼,只觉得一股巨力,猛然从下面掀翻上来,饶是他有八龙八象的巨力,又驾驭了莲花宝座,还是被魔罗睺以蛮力掀飞上了半空。

王崇捏了咒法,在空中翻飞了几转,稳住莲花宝座,也是有些目瞪口呆。

他知道魔罗睺天性凶残去,却没料到这头魔物,居然还如斯狡诈。

刚才他一击,若真是一头胎元境的魔物,就算生命力顽强,还未必给撞死,可也要五劳七伤,受创不浅。

但这头魔物居然就只是给撞入地下,半个身子被掩埋起来,喷了几口黑血就了事,一翻身冲出地面,仍旧矫健非常。

“居然是一头天罡境的魔罗睺!”

胎元境的魔物,不拘是什么种类,也不可能有匹敌八龙八象的巨力,能有如此巨力,并且承受王崇莲花宝座一记硬撞,也就是吐几口黑血就了事……

这头魔物,刚才居然还隐藏了实力,想要阴王崇一记。

只是这头魔物的运气,实在太糟糕了,居然遇上了王崇这种修道之士中的怪胎,这才小小的吃了点亏。

刚才一记硬撼,王崇不过是被抛飞,实际上还是占了上风,只是魔罗睺已经非复生灵,这点小伤根本不在乎。

若是寻常修道之士,全力一击都未能重创这头魔物,接下来就应该有多远,就逃多远,比耐战之力,魔物比“人”,可要强出百倍。

但……王崇可不是寻常修道之士。

他试过了一次,就再也不会用蛮力来对付这头魔物,元阳剑划了一个玄妙的轨迹,角度方位,无懈可击,恰好隐藏在漫天挥洒的阳光之中,疾斩之下。

这头魔罗睺虽然反应绝快,护身的罗睺血光暴涨,但却如何抵得住,阴定休老道毕生心血祭炼的这一口,日后光大峨眉的仙剑?

元阳剑直破罗睺血光,把这头魔物斩做了两段。

王崇甚至也不用再多看一眼,因为剑意锁定之下,这一剑已经斩灭了这头魔罗睺的一切生机,或者说“存世之基”。

因为魔罗睺,还真不能算是“生”灵!

元阳剑酷烈的剑意,斩灭了魔罗睺体内,最玄妙的一点魔意,这头原本不知是人,还是什么野兽的魔罗睺,身躯栽倒地上,渐渐化为了一滩腐臭的黑水。

饶是王崇修行也不俗,仍旧受不住这股恶气,急忙把莲花宝座升高了一些。

他虽然能斩杀这头魔罗睺,但却没本事,把魔罗睺死去身躯所化的黑水净化,只能任由这摊黑水,渐渐化为一泓丈余的黑潭,附近百步之内,生机顿绝。

再没有一草一木,一花一树,能够存活。

王崇叹息一声,驾驭莲花宝座又复拔高了一些,他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魔罗睺?

就在他把莲花宝座,提升到了他功力所能臻至的最高处,距离地面已经有几近百丈,却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离开径山寺的好心情,此时已经荡然无存,就连刚才一剑斩杀了那头魔罗睺的得意,也都消散不见。

因为他看到了最少也有十多头魔罗睺,正跳跃如丸,甚至有几头干脆御气腾空,向他这边疾扑过来。

“这手法……是驱魔却敌!”

“魔门的哪一位,被人逼的急红了眼?”

一头魔罗睺是意外,但十多头……

这就不可能是意外了,只能是有人故意勾引魔头,并且给予了足够的时间,将之孵化出来魔罗睺。

如果当初王崇,没有用灰鳞引开碧水神刀,葬送了不计其数的魔头,他也能玩出来这种“大场面”。

至于……收尾?

那是不用想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善后。

甚至都没法“善始”,乃至“善终”。放出这么多魔头,又孵化出来魔罗睺,始作俑者肯定第一个被撕成碎片,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祭祀了这群魔物。

王崇只是不知道,弄出来这群魔物的那个魔门弟子,是否还活着,他要“却的敌人”,是已经被这群魔罗睺撕了,还是成功逃脱,却让他来顶缸。

王崇脑子转的飞快,动作也是不慢,面对十多头魔罗睺,他再以半吊子的元阳剑诀对敌,不啻找死。

元阳剑是道传之宝,非得道入天罡,才能以剑诀催动,他现在能够勉强运使,不过是仗了阴定休留下的十二道剑箓,把道传法宝当成咒炼法宝来用。

若是遇到的敌人,不过尔尔,比如一两头魔罗睺,他还能以元阳剑斩杀。

十多头魔罗睺……

还是巨鲸妖身更靠谱!

王崇足下一点,莲花宝座就骤然缩小,恢复了巴掌大小,被探头出来的青鳞给叼在嘴里,缩回了虚空。

王崇的肉身,亦在瞬息间转化,从一个清秀少年,化为了昂藏九尺的巨汉。

巨鲸妖身一掌拍下,顿时赤火横空!

他离开了碧波洞,虽然仍旧以原身修炼为主,毕竟妖身只能做个辅助,并不能驻世长生,尸黎国那些人,寿命一到,仍旧全数死了,只剩下了妖身存世,但仍旧借巨鲸妖身,把十二兽形诀修炼完整。

这一招火蛟炼空掌,可比原身使出来,火光冲霄,威力大了十倍还不止。

一头冲的最近的魔罗睺,给这一掌拍中,全身魔气都被引燃,化为了熊熊火炬,只是此物也真个顽强,居然仍旧前冲了百尺,这才犹如一块枯树桩一般,栽倒在地。

王崇摇了摇头,巨鲸妖身的功力,胜过了原身百倍都有余,但十二兽形诀终究不过是毒龙寺一脉扎根基的功夫。虽然刚猛莫京,却不是纯粹用来战斗的拳法,而是淬炼筋骨的上乘功法,杀伤力远不如正经的剑诀。

也就是巨鲸妖身大衍境的修为,实在太过浑厚,这才能把这路拳法的威力,催运至不可思议的境界。

当初浮玉公子,就是被巨鲸妖身的三十三层龙象大力,活活轰死。

王崇还嫌弃,火蛟炼空掌,不如剑诀能一剑一个,但放在其余同级数散修的眼里,只怕已经足够惊世骇俗。

王崇杀了第一头魔罗睺,心底忽然有了计算,他面对第二波,三头一起扑上来的魔罗睺,就改换了另外一路拳法——白熊破冰拳!

这路拳法一出,冰寒之意,充塞天地,顿时把三头魔罗睺一起冻住。

这两头魔物根本不怕冰冻,各自催运魔息,想要破冰而出。

王崇却又复补上了一记火蛟炼空掌,冰火两重天之下,这三头魔罗睺,就如琉璃一般清脆,顿时裂成了无数碎块,火蛟掌劲一卷,都成了飞灰。

连续击杀了四头魔罗睺,其余的魔物终于生出了惧意,有两头停了下来,似乎在考虑是继续扑上,还是遁逃,但剩下的七八头凶物,仍旧不计生死的冲了上来。

王崇毫不犹豫的伸足一踏,翩然浮空,使出了仙鹤舞空劲,越过了扑上来了这群魔罗睺,扑向了停下来犹豫的两头。

他虽然不是悲天悯人之辈,但也绝不容许这些魔物逃脱,去祸害无辜生灵。

这两头魔罗睺见逃不脱,亦是凶性大发,各自越空,跟王崇硬撼了一记。

这一次王崇使出了十二兽形诀里头,唯一被巨鲸妖身给练出意外的龙象大力诀。

三十三层的龙象大力,横空拍下,两头魔罗睺就好像肉饼一样,当下被拍扁。

这两头魔物生命力也是顽强,身子被积压成了肉饼,兀自咆哮,一时间还不得死。

王崇掌劲一转,生出了碾压之劲,顿时把两头魔罗睺碾压成了血肉之酱。

虽然一直都是大发神威,但王崇心底也是惊惧,这也就是天罡级数的魔罗睺,自己道行高了一个大境界,居然都不能速杀,只能凭借雄浑的修为,强行轰杀。

若是大家境界相同,这十余头魔罗睺,就能生吞了他。

除非他能学得毒龙寺一脉,更上一层的功法。

七二炼形术是炼气层次的功法,十二兽形诀是胎元境界练的拳法,毒龙寺一脉天罡境的心法……

王崇还未学过!

令苏尔希望王崇能多历练红尘,也觉得自己这个徒儿,二十年内未必能有突破境界,毒龙寺一脉,在炼气胎元两个层次,还多了洗髓易筋,淬炼骨骸的功夫,突破要比别家心法缓慢,所以并没有着急传授。

剩下的七八头魔罗睺,一起扑空之后,就忽然安静了下来,并未再有急躁,反而隐隐形成了合击的阵势。

王崇饶是誓要杀了这群魔物,也不由得暗赞一声:“好生狡诈的东西。”

他仍旧一招白熊破冰拳发出,冰霜寒劲,铺天盖地。

四头魔罗睺当场就被冻住,但其余几头魔罗睺却忽然“勾肩搭背”,魔气骤然强盛,居然顶住了白熊破冰拳的气劲。

王崇心头也是一惊,暗叫道:“这些魔物,还能互通魔气,倍增修为?”

他心头狂叫,手上却不慢,火蛟炼空掌遥击下来,先把冻住的四头魔罗睺一起轰杀,火劲漫卷,冲向了剩下的几头魔罗睺。

这几头魔罗睺,魔气横贯,居然跟王崇的火蛟炼空掌劲硬生生对了一招,居然只是有两头被震翻了出去,并未有任何一头受伤。

王崇见机极快,左手白熊破冰拳,右手火蛟炼空掌,毒龙寺一脉前两大拳法齐出……

又有魔罗睺被生生打爆,剩下的最后三头魔罗睺,纵然一起联手,也再抵敌不住王崇了。

王崇运转一招螳螂斩雀刀,刀劲横空,顿时把最后的三头魔罗睺斩成了六段。

这三头魔物居然一时间还不得死,六段身子还在地上挣扎蠕动。

王崇连续数刀批下,终于把这些魔物斩成了肉酱,没有给它们任何挣扎的机会。

连续杀了十余头魔罗睺,王崇飘然浮空,神目如电,在附近搜寻了一遍,没有再发现这种魔物的踪迹。

他望着地上的十余摊黑水,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十余摊黑水,因为天性相吸,正在往一处汇合,黑水滚滚,宛如不息魔念,所过之处,土石焦枯。

这些至为污秽的黑水,是魔罗睺尸身所化,是最为精纯的魔气,死气。

若是只有一头魔罗睺死在这里,虽然会把这里化为死域,鸟兽草木尽绝,但也还不妨事儿,过得数十年,也就被天地化去,终究不会成为大害。

可这么多魔罗睺死在一处,魔气浓烈,汇聚到一处,说不定过得一段时日,又孕育出来新的魔物,自然就会肆虐人间。

只是王崇实在没本事,把这些魔气净化,他修炼的功法,并非正宗佛门,功力又低微。

犹豫了甚久,王崇还是不想就此留下一个祸患,把手一张,一道碧浪飞出,在地上一卷,把所有的黑水都裹入了其中。

收了所有黑水,碧浪收卷,化为了一个碧球,被王崇探手抓住。

这却不是毒龙寺的心法,而是巨鲸妖身的天赋妖术——玄浪引!

此术善能操纵水流,在陆地上,还没什么大威力,但若是在汪洋大海,凭王崇所持巨鲸妖身的功力,足以掀起千里怒涛,轻松覆灭一支船队。

若是斗法,就算金丹之辈,也未必能够在大海上,奈何得了巨鲸妖身。

王崇用玄浪引,催使碧浪收裹了,这些魔罗睺尸身所化的黑水,暗暗忖道:“这附近颇有人烟,还是我暂且收了,日后寻一个荒芜人迹的地方抛却。”

王崇要随时御使玄浪引,裹住那些黑水,也就用不得原身了,只能以巨鲸妖身的面目,一路直奔演天珠指点的地方。

遭遇魔罗睺,只不过是一件小事,纵然知道,必然有个魔门弟子在背后操纵,王崇却没心思去节外生枝,拿到无形剑,才是最为关键的事儿。

他身法才动,飞出了数十里,就看到天边一道剑光,这道剑光炽烈如火,照耀的半天云霄都映红。

三一、接玉使

对方也看到了他,遥遥兜了一转,靠近了过来,剑光收敛,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一脸的正气,冲他微微拱手,含笑问道:“这位道兄!可有见过一个身穿绿袍的虬髯男子?”

王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巨鲸妖身出身水族,却是毛发不盛,他也没有身穿绿袍,是一身黑色长袍。

先确定了,自己不是对方要找的人,王崇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反问道:“这位道兄!你可知附近有哪位魔门弟子?”

王崇也瞧得出来,对方出身正道,故而问了一声,也不怕触怒对方。

如是个魔门弟子,他就不这么问了。

长身玉立的少年,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问道:“道兄何有此一问?”

王崇把手掌开,碧浪之中,裹着一滩黑水,他伸手一指,说道:“我刚才被十余头魔罗睺攻击,被我尽数杀了。只是这些魔物死后,尸身所化黑水,会把一处地方污染为死域,又担心日子久了,会化生其他魔物,这才随手收了。”

少年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柔和起来,躬身一礼,说道:“道兄悲天悯人,果然是我正道中人!我是逍遥府七品接玉使干荫宗,敢问道兄尊号?”

王崇听对方自报来历,就想起逍遥府当初攻打峨眉山事儿。

他离开峨眉山已经太久,都快要忘记了这件事儿。

峨眉跟逍遥府有仇,王崇跟逍遥府可没仇,但是他也不好泄露身份,令苏尔跟峨眉颇有关系,万一对方忽然就翻脸呢?

王崇想也不想,就捏造了一个法号,答道:“贫僧道玄!一介散修。”

干荫宗瞧了王崇“毛发不盛”的头顶,他本来还颇奇怪,为何此人是个秃瓢,听得是在寺庙中修行,就心头释然,把王崇归入了和尚一流。

此人又复看了碧浪中的黑水一眼,笑道:“道玄大师可是没法处置此物?”

王崇点了点头,答道:“小僧的确法力浅薄,无法化去这些魔气死气。”

干荫宗说道:“这却巧了!我的道法最善化去魔气,大师可把这些秽物交于我处置。”

王崇也不迟疑,碧浪一开,四边兜转,宛如一个碧色大碗,把黑水盛在中央。

干荫宗袖中飞出一面小旗,迎风一晃,就化为了一面赤炎滚滚的都天烈火旗,他这面大旗一抖,就有无穷烈火罩下,灼烧的那摊黑水呲呲作响。

“居然是都天烈火旗!”

“这个叫干荫宗的出身逍遥府,又是什么七品接玉使,怪不得能有如此本领。”

王崇的太浩环里头,也有两面都天烈火旗,只是他不知法诀,没法祭炼,更不能收为己用,殊为可惜。

王崇见干荫宗一时半会,也炼不化这摊黑水,就趁机闲聊起来,问道:“干道兄如此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事儿?”

干荫宗微微一笑,说道:“原来道玄大师还不知道!云台山八灵将之一的吕公山,卷了云台山八大镇山之宝的三件,叛逃下山。”

“如今这方圆五千里之内,最少有三百名以上的各派修士,以各种秘法,锁定山川,牢牢包围,想要捉住他。你刚才问,附近有哪位魔门弟子?现在这附近,几十名魔门弟子是有。”

王崇吓了一跳,不由得暗暗思忖道:“没想到这附近居然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儿!云台山八灵将,那可都是大人物”

峨眉山是师徒传承,逍遥府却是按照天宫法度,分为十二仙品,每个人身上都有职司。

比如四大火府使者都是三品的仙使,三十六名掌旗使都是四品的天官,干荫宗也自称是七品接玉使。

云台山却宛如军营,除了山主九烟上人之外,还有四路元帅,八大灵将,七十二方统领,其中又夹杂了师徒传承,法度最为混乱。

八大灵将最弱也是大衍境的修为,最强的三人都是金丹级数。

吕公山便是号称八大灵将斗法第一,五十年前就已经炼就金丹,真要论名声实力,还在玄鹤道人之上。

在正邪各派之中,确可称之“一派名宿”。

干荫宗见他陷入沉思,笑道:“道玄大师遇到的魔罗睺,只怕就是哪位参与了围剿吕公山的魔门弟子,使出来的歹毒邪术。这些魔门中人灭绝人性,什么手段都敢使,也不怕被天劫劈了。”

王崇脸色古怪,他也是魔门弟子,“灭绝人性”这种形容,,亦能扣在他头上。

干荫宗一面催动都天烈火旗,炼化魔气,一面笑道:“云台山丢了大面子,九烟上人恼怒的很,故而发下了悬赏。不拘是谁,只要能击杀吕公山,就可以在云台八宝之中选一件做奖赏,还可以得九烟上人亲传一门法术。所以各派修士才会蜂拥而来,如过江之鲫。”

王崇心头不由得暗暗叫苦,他才懒得管什么吕公山,也不在乎云台山的赏赐,心道:“这就坏了!数百名修士聚在方圆数百里内,又都是来找人的,必然一路仔细搜索。若是给人找到了无形剑,该如何是好?”

王崇也是关心则乱,无形剑锋锐天下无双,没有任何法宝,飞剑,禁制,能困住这一口仙家飞剑,也只有纯阳禁法,能够以气机吸引,收摄无形剑。

就算被人发现了这口无形剑,没有阳真以上的修为也收付不得。

王崇毕竟不是见识卓著的老古董,并不知道,无形剑绝非容易收取,倒是白白担心了一回。

当然,若是被人找到了无形剑,只要试图收取,必然会惊动这口仙剑。到时候,这口仙剑远走他方,再想要寻找踪迹,可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王崇正苦苦思索,该如何“火中取栗”,收取无形剑。

干荫宗已经把最后一丝魔气炼化,收回了自家的都天烈火旗。

他对“道玄和尚”也颇有好感,逍遥府终究是正道门派,对魔门素无好感,见面必然要厮杀一场。

这位大和尚也与魔门相恶,正是他的同道人。

三一、接玉使

对方也看到了他,遥遥兜了一转,靠近了过来,剑光收敛,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一脸的正气,冲他微微拱手,含笑问道:“这位道兄!可有见过一个身穿绿袍的虬髯男子?”

王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巨鲸妖身出身水族,却是毛发不盛,他也没有身穿绿袍,是一身黑色长袍。

先确定了,自己不是对方要找的人,王崇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反问道:“这位道兄!你可知附近有哪位魔门弟子?”

王崇也瞧得出来,对方出身正道,故而问了一声,也不怕触怒对方。

如是个魔门弟子,他就不这么问了。

长身玉立的少年,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问道:“道兄何有此一问?”

王崇把手掌开,碧浪之中,裹着一滩黑水,他伸手一指,说道:“我刚才被十余头魔罗睺攻击,被我尽数杀了。只是这些魔物死后,尸身所化黑水,会把一处地方污染为死域,又担心日子久了,会化生其他魔物,这才随手收了。”

少年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柔和起来,躬身一礼,说道:“道兄悲天悯人,果然是我正道中人!我是逍遥府七品接玉使干荫宗,敢问道兄尊号?”

王崇听对方自报来历,就想起逍遥府当初攻打峨眉山事儿。

他离开峨眉山已经太久,都快要忘记了这件事儿。

峨眉跟逍遥府有仇,王崇跟逍遥府可没仇,但是他也不好泄露身份,令苏尔跟峨眉颇有关系,万一对方忽然就翻脸呢?

王崇想也不想,就捏造了一个法号,答道:“贫僧道玄!一介散修。”

干荫宗瞧了王崇“毛发不盛”的头顶,他本来还颇奇怪,为何此人是个秃瓢,听得是在寺庙中修行,就心头释然,把王崇归入了和尚一流。

此人又复看了碧浪中的黑水一眼,笑道:“道玄大师可是没法处置此物?”

王崇点了点头,答道:“小僧的确法力浅薄,无法化去这些魔气死气。”

干荫宗说道:“这却巧了!我的道法最善化去魔气,大师可把这些秽物交于我处置。”

王崇也不迟疑,碧浪一开,四边兜转,宛如一个碧色大碗,把黑水盛在中央。

干荫宗袖中飞出一面小旗,迎风一晃,就化为了一面赤炎滚滚的都天烈火旗,他这面大旗一抖,就有无穷烈火罩下,灼烧的那摊黑水呲呲作响。

“居然是都天烈火旗!”

“这个叫干荫宗的……出身逍遥府,又是什么七品接玉使,怪不得能有如此本领。”

王崇的太浩环里头,也有两面都天烈火旗,只是他不知法诀,没法祭炼,更不能收为己用,殊为可惜。

王崇见干荫宗一时半会,也炼不化这摊黑水,就趁机闲聊起来,问道:“干道兄如此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事儿?”

干荫宗微微一笑,说道:“原来道玄大师还不知道!云台山八灵将之一的吕公山,卷了云台山八大镇山之宝的三件,叛逃下山。”

“如今这方圆五千里之内,最少有三百名以上的各派修士,以各种秘法,锁定山川,牢牢包围,想要捉住他。你刚才问,附近有哪位魔门弟子?现在这附近,几十名魔门弟子是有。”

王崇吓了一跳,不由得暗暗思忖道:“没想到这附近居然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儿!云台山八灵将,那可都是大人物……”

峨眉山是师徒传承,逍遥府却是按照天宫法度,分为十二仙品,每个人身上都有职司。

比如四大火府使者都是三品的仙使,三十六名掌旗使都是四品的天官,干荫宗也自称是七品接玉使。

云台山却宛如军营,除了山主九烟上人之外,还有四路元帅,八大灵将,七十二方统领,其中又夹杂了师徒传承,法度最为混乱。

八大灵将最弱也是大衍境的修为,最强的三人都是金丹级数。

吕公山便是号称八大灵将斗法第一,五十年前就已经炼就金丹,真要论名声实力,还在玄鹤道人之上。

在正邪各派之中,确可称之“一派名宿”。

干荫宗见他陷入沉思,笑道:“道玄大师遇到的魔罗睺,只怕就是哪位参与了围剿吕公山的魔门弟子,使出来的歹毒邪术。这些魔门中人灭绝人性,什么手段都敢使,也不怕被天劫劈了。”

王崇脸色古怪,他也是魔门弟子,“灭绝人性”这种形容,,亦能扣在他头上。

干荫宗一面催动都天烈火旗,炼化魔气,一面笑道:“云台山丢了大面子,九烟上人恼怒的很,故而发下了悬赏。不拘是谁,只要能击杀吕公山,就可以在云台八宝之中选一件做奖赏,还可以得九烟上人亲传一门法术。所以各派修士才会蜂拥而来,如过江之鲫。”

王崇心头不由得暗暗叫苦,他才懒得管什么吕公山,也不在乎云台山的赏赐,心道:“这就坏了!数百名修士聚在方圆数百里内,又都是来找人的,必然一路仔细搜索。若是给人找到了无形剑,该如何是好?”

王崇也是关心则乱,无形剑锋锐天下无双,没有任何法宝,飞剑,禁制,能困住这一口仙家飞剑,也只有纯阳禁法,能够以气机吸引,收摄无形剑。

就算被人发现了这口无形剑,没有阳真以上的修为也收付不得。

王崇毕竟不是见识卓著的老古董,并不知道,无形剑绝非容易收取,倒是白白担心了一回。

当然,若是被人找到了无形剑,只要试图收取,必然会惊动这口仙剑。到时候,这口仙剑远走他方,再想要寻找踪迹,可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王崇正苦苦思索,该如何“火中取栗”,收取无形剑。

干荫宗已经把最后一丝魔气炼化,收回了自家的都天烈火旗。

他对“道玄和尚”也颇有好感,逍遥府终究是正道门派,对魔门素无好感,见面必然要厮杀一场。

这位大和尚也与魔门相恶,正是他的同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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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荫宗颇为爽朗的说道:“我奉命下山,另有任务,只是一时好奇,才过来凑个热闹,逍遥府也没来其他的同门。道玄大师如是不弃,我们联手如何?”

“大师出身似非正宗,又是散修,必然对上乘道法求之若渴。我对云台山的秘法全无兴趣,可以让给大师,只取那件宝物。”

干荫宗也是个老实人,他出身逍遥府,一来不缺道法,二来也门规也不允许,自然对云台山的道法没太多兴趣。

云台山的镇山八宝,每一件都威能无穷,名头更在大妖重离子的三件宝贝之上,得了一件,足以横行天下,所以干荫宗更想得到那件云台山的镇山法宝

他思忖对方是个散修,名不见经传,能够修炼到大衍境,只怕已经是道法的极限,自己让出云台山秘法,正是两全其美。

干荫宗因为王崇杀了魔罗睺,还把魔罗睺尸身所化黑水收了,免得祸害生灵,生出好感,若不然,他才不会随便跟人结成伙伴。

王崇并无犹豫,一口答应道:“如此甚好!”

干荫宗跟他不过初次见面,就愿意出手相助,耗费功力帮他炼化魔罗睺死后所化的魔气,倒也堪称“好人”。

他势单力孤,自然也不介意,临时找一个靠得住的伙伴。

王崇还不知道,自己二十年后,能不能回得去毒龙寺,毕竟他身份尴尬。

若是这个身份被揭穿,云台山正邪兼修,好些法门奇妙无双,若有机缘学成一门,终身受用不尽,倒也不差毒龙寺的传承太多。

干荫宗见王崇答应的爽快,也十分开心,说道:“道玄大师果然是爽快人。我二人联手,虽然未必能在数百修士中崭露头角,却也不怕任何人了。”

这位逍遥府的接玉使,并无太多心计,根本没有怀疑王崇的来历,甚至他也没有认出来,这位“道玄大师”乃是巨鲸妖身。

这却也须怪不得干荫宗,一来他行走天下的经验不足,二来……王崇以七二炼形术,把一身妖气化尽,就算修为比他更高一筹,若无特殊法门,又或者专门查看气息的法宝,也未必就看得出来,这是一头“大妖”化形。

王崇倒是个有心计的,他跟干荫宗“暂时”联手,第一件事儿,就是问道:“我出身小门户,对天下各派修士,了解不多。不知干老弟是否能把这位云台山的反叛灵将,还有围攻他的各路豪杰,都详细介绍一番!”

就算不假装,王崇也是真不熟悉,天下各派,各路散修。

他倒是知道云台山,也知道九烟上人,四路元帅,八大灵将,但更详细的资料,就都不得而知,尤其是这位吕公山灵将,精擅什么道法,为何闯下诺大名头……

不要说王崇了,就算天心观的几位长老,这些事儿,也是茫然,毕竟天心观地位太低,接触不到这等层次。

干荫宗伸手一指,说道:“道玄大师,这些话说来颇长,不如我们去那边暂且落脚,也商议详细,此番该如何行事。”

干荫宗所指,是一座小山峰,山峰上只有一株古松,倒也颇干净。

王崇自是不会拒绝,两人各自驾驭遁光,在小山峰上落下。

王崇偷偷观察,干荫宗虽然能够御剑,但气息不算十分稳固,应该是初入大衍境。他提议休息,十之三四,可能是真气不济。

天罡境只能一气掠空,腾空不过数十丈到里许,功力精深之辈,一口气掠行数里,已经是极限。

大衍境虽然能够出入青冥,腾空飞翔,但此不过剑仙初步,功力浅薄之辈,一个时辰能飞百余里,飞得半个时辰,已经算是不俗。

就算功力深湛的大衍剑仙,也不过一个时辰飞二三百里,能坚持几个时辰罢了,终究是血肉之躯,不能无休无止,不用休息。

干荫宗还真是初入大衍,他突破大衍境才不过一个月,此番下山,其实说来跟王崇也有些干系。

逍遥府攻打峨眉山,折损了四名掌旗使,也折损了四面都天烈火旗,其中两面就在王崇手里。

逍遥府的大御史姜玉伯,不好意思去峨眉讨回丢落的四面都天烈火旗,就派出四名弟子去搜集天材地宝,要重炼四面大旗,干荫宗正是其中之一。

干荫宗作为姜玉伯的亲传弟子,在逍遥府也是地位颇高,所以才被赐了一面都天烈火旗防身。

此番姜玉伯是希望这个徒弟,行走天下,能增长见识,收集材料,重炼都天烈火旗,反倒是顺便。

王崇也不知道,此宝的重要,所以并没有太过惊讶。

其实,换了其他大门派弟子,只看到这面大旗,就能猜出来干荫宗的身份。

干荫宗落在山峰,便按照师父叮嘱,先盘膝打坐,调理内息。

逍遥府跟峨眉一般,都叮嘱门人弟子,出门在外,随时都可能跟人动手,随时随地都要调息真气,保证战力。

他运转都天烈火心法,小半个时辰之后,只觉得气息圆满,真气恢复至巅峰,这才睁开了眼睛,却见王崇似乎有些百无聊赖,正在闲看风景。

就如王崇偷偷观察他一般,干荫宗也偷偷观察过王崇,见王崇这个样子,他心底就不由得微微羡慕,心道:“这位道玄大师,功力比我深厚太多,居然仍旧神完气足。”

王崇使用的巨鲸妖身,若论真气雄浑,在大衍境的修士中,倒也真堪称罕有其匹。

七二炼形术本来就以真气雄浑著称,巨鲸妖身修炼次数,相得益彰,真气比寻常大衍境剑仙,浑厚了数以十倍。

刚才他不过击杀了十余头魔罗睺,又稍微赶路一段,还真就没有什么损耗。

王崇见干荫宗恢复了真气,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干道兄如此年纪,就有大衍境的修为,放眼天下,只怕也没得几人了。”

干荫宗被王崇夸赞了一句,也略有得色,不过他随即就苦着脸是,说道:“若说天下道门天才,干荫宗还真数落不着。”

王崇微微惊讶,问道:“愿闻其详!”

干荫宗从袖中,取出一口葫芦,拿了两个酒杯,探手虚空一抓,摄来一块青石,把葫芦和酒杯放在上面,斟满了青碧色的酒液。

他劝了王崇一杯,说道:“此乃我闲来无事,自酿的青梅酒,道玄大师不妨饮几杯,此乃素酒,不妨事儿。”

王崇哪里是吃素出身,当下呵呵一笑,也不推辞,就举起一杯,一饮而尽。

干荫宗也干了一杯,捏着酒杯,叹了口气说道:“天下正道有三宗两派一府,魔门有六大正宗,然正邪之外,还有海内三山,海外七岛……”

“若论天份,除去那些修道千年以上的老怪物,千年以降,当以魔极宗项情为天下第一!”

“人人都说,他是魔君的种子,百年铸金丹,震惊天下!有史以来道魔两家,也仅三人能有如此天份,只是稍稍逊色峨眉老祖阴定休,太上魔宗的九渊……”

“再次,便是太上魔宗的梁漱玉,此女号称魔门第一美人儿,只是闭关潜修,从未出手,谁也不知道她修为若何!只听九渊曾当着太上魔宗诸位长老的面吹嘘过:我这个徒儿,日后必然是魔门第一人。”

干荫宗一口气,说了二十余名道家魔门,海内外各派近千年以来的遮拦人物。

其中王崇居然也听到了白云大师和玄叶真人的名字,他一时间有些愕然,待得干荫宗介绍得告一段落,就问道:“为何不曾听说,峨眉一仙二云两个铃铛的名字?”

干荫宗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入门才十几二十年的晚辈,连个御剑都不会,哪里轮的到他们被天下人品评?”

王崇这才知道,自己领会错了东西,他回想一遍,倒也觉得干荫宗说的不错。

能够被天下人品评的,怎么不会是几个新入门的弟子,纵然这些人有阴定休老祖钦定,终究也只是峨眉一家之言。

王崇心头寻思一遍,又复好奇的问道:“未知道,这一次围攻吕公山的,可有这些俊秀人物?”

干荫宗伸出五根手指,说道:“恰有五人。”

王崇问道:“可有项情,梁漱玉两个吗?”

干荫宗哈哈一笑,说道:“若是我刚才说的那些人里,排名头几个的来了,我干荫宗掉头就走,说什么也不敢来凑这份热闹。”

他顿了一顿,正色说道:“这三百余名修士里,共有二十余人,能够与我们相争。”

“其中有七头大妖,散修八九人,再就是我说的那五个,以及……我与道玄大师。”

王崇听干荫宗先说起七头大妖,不由得微微一愣,因为其中三个,居然还是老熟人。

正是在碧波洞逃走的毒菩提,南雄和尚,还有白羊大仙。

另外四头大妖,比浮玉公子,庚易老祖那等废物,都要强横不少,尽是金丹的修为。

一个叫做五毒夫人,据说是一头蜈蚣精,天生爱吃各种毒虫毒草,炼就一口五毒妖云,生人沾沾就死,就算修成道行之辈,也支撑不得多久。

一个叫做黄袍怪,出身不详,乃是西域来的远方妖怪,被五毒夫人看上,两人就勾搭一起,还有了苟且。

这头妖怪不惧五毒,善使一口大刀,武艺惊人,走的是上古炼气士的路数。

另外两头妖怪,却是来自海外,是海外巨头龙王的手下,精擅水法,能发泼天大水。

至于那些散修,王崇一个也没听过,干荫宗介绍了一回,他都暗暗记在心底,还要等见了人,再做对比。

最后干荫宗介绍那五个各大派的弟子,他倒是上了心,因为头一个他就熟悉,正是太上魔宗的朱红袖。

另外一个,虽然他没听说,但居然也有些渊源,乃是玄叶真人门下大徒弟,人送绰号小剑仙的欧阳图!

此人虽然是峨眉三代弟子,但入门极早,修道的年岁,甚至还久过了几位师叔。

阴定休的大徒弟,虽然是玄机,但玄机乃是带艺投师,所以玄叶真人才是拜师最久之人,他跟随阴定休学道,已经超过七百年,收徒亦是最早。

这位小剑仙欧阳图,几乎是跟白云大师一起拜师,只是一个是拜师玄叶,一个是拜师阴定休罢了。

欧阳图原本的绰号,叫做玲珑剑,一手峨眉正宗的太清剑诀,当年甚至还胜过白云大师一招。

玄叶真人是叛出峨眉之后,记得老师有一仙二云两个铃铛之说,这才亲自给徒儿改了绰号,唤作小剑仙!

只是这个绰号,似乎跟欧阳图十分不合,他离开峨眉之后,修为就进步迟缓,被勇猛精进的白云大师超过。

如今白云大师已经是阳真境的大高手,他却仍旧停留在金丹境,饶是如此,他也是此番围攻吕公山各派修士中,剑术最强的一人。

另外三人,分别是武当派的缙云仙子林绿珠,吞海玄宗的姚莲舟,混元道的天鹤道人!

这三人都跟朱红袖,还有干荫宗一样,都是大衍境,只是功力都比干荫宗深厚太多,修道也比他年久。

除了这些人之外,干荫宗也介绍了他所知的一些有名的人物,只是这位逍遥府的接玉使,语气中就露出几分瞧不起,显然并不觉得,这些人够资格跟他相争。

王崇还是听得干荫宗这一席话,才对天下各派的修行之士,有所了解。

他不管在天心观,还是峨眉山,都未有机会接触这些见闻。

干荫宗和王崇,聊聊谈谈,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半葫芦青梅酒。

干荫宗这个酒葫芦里,盛放了约有百斤美酒,若是寻常人喝了这么多,早就都醉死过去。也就是两人都是修行之士,喝了数十斤青梅酒,仍旧精神抖擞,饶是如此,王崇也略有几分醉意,忍不住问道:“各路剑仙如此厉害,吕公山又凭什么逃得活命?”

干荫宗忍不住笑道:“若论本事,他虽然号称云台八灵将斗法第一,也绝逃不脱这些人的追捕,但是他却偷了云台山的三件镇山宝贝,就算是小剑仙欧阳图遇上此人,也未必稳操胜券!”

三三、天下八蠢之首(求月票)

王崇心生好奇,他还真不知道,云台山的镇山八宝是什么,当下问道:“此人究竟偷了哪三件宝贝?”

他刚说到这里,就听得数十里远处,一声炸雷,两人跟前的酒葫芦,都被炸的晃动了一下。

干荫宗是个好酒之人,急忙把酒葫芦收了,说道:“道玄大师,我们喝的也差不多了,不如去瞧个热闹?”

王崇也笑道:“自然是要去的!”

干荫宗正要御剑飞起,王崇伸手一拦,说道:“干道兄剑术出奇,跟人斗法,必然是个主力。我这里有件飞遁之宝,不如干道兄跟我一起,御敌的时候,也不须分心御遁。”

王崇把莲花宝座祭出,干荫宗也不由得啧啧称奇,说道:“这般宝物倒也难得!有了此宝,我就可以全力御剑对敌,你我联手,果然天作之合。”

王崇微微一笑,招呼干荫宗踏上莲花宝座,他试着以法力催动,这件宝物比原身催动,居然还略快了三分。

莲花宝座虽然是个宝贝,但飞遁速度,也就相当于大衍境的剑仙,只不过内蕴一十四道罡气,可以推动腾空飞遁,节省一些真气罢了。

饶是如此,干荫宗上了莲花宝座,还是十分开心。

王崇催动了莲花宝座,不过片刻,就看到两伙人在斗法。

一伙人都是女子,站在地上,结成了阵势,另外一伙人居然是十道黑影,后一人神掌搭在前一人的肩头,宛如大蜈蚣一样,在天上飞舞来去。

干荫宗的眼光见识,自然比王崇强许多,忍不住一笑,说道:“那些女子是桃花山的弟子,学的是十二花神罡煞的功夫。桃花山的山主,曾在云台山学道,因为资质不足,学道五十年,再无长进,就被打发下山,在桃花山立足,收了一些徒弟,也算是散修中独树一帜。”

“那些鬼物,却是海外吊空岛的鬼王窟出身!鬼王窟的法诀也不如何,却有一桩奇异,能够把功力相连增进修为。此十人应该是,鬼王窟的十鬼将,十个人都是胎元和天罡的级数,联手却足以匹敌大衍。”

干荫宗把这两伙人的来历,出身,修炼的功法,一一娓娓道来,倒是让王崇大开眼界。

他心头暗道:“干荫宗可比演天珠强多了,演天珠每次说什么,都顾头不顾尾,时常还有出错……”

王崇刚刚暗忖了这一句,脑门就就是一凉,演天珠送了三个字给他:“已拉黑……”

王崇顿时有些茫然,不晓得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演天珠沉默片刻,又送出来一道凉意:“日!拉不了……”

王崇更是懵的晕头转向,只觉得演天珠表现的甚怪,似乎对干荫宗很有看法,他试着问道:“这两句谕示,是什么意思?”

演天珠酝酿良久,才忽然就发出了一道道的凉意:“干荫宗绰号天下八蠢之首,你跟他交往几日,问他逍遥府的都御炼宝诀,他就会教给你,还会叮嘱你最少五十次,莫要跟别人说起……”

王崇瞧了干荫宗一眼,暗暗摸了摸下巴,只觉得演天珠说的极有道理,这位逍遥府的接玉使,看起来的确“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他暗暗忖道:“过得几日,我就试试,不过都御炼宝诀是什么东西?”

演天珠这次倒是爽快,送了一道凉意出来,答道:“可以帮你把都天烈火旗和五炎尺,还有那十五头火鸦都祭炼了,或者你也可以用六微术试试。”

王崇想起自己亲手炼成“惊尸”的秋离子,只觉得演天珠最后一句建议,颇有些“恶意”!

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演天珠送出了这些消息,就继续沉寂了下去,再也没有动静。

王崇和干荫宗这么大摇大摆,驾驭了莲花宝座在一旁看热闹,不管是桃花山的女弟子,还是鬼王窟的人,都生出了担心。

鬼王窟为首的鬼将,带了其余兄弟,猛然腾空,脱离了战斗,对桃花山的女弟子喝道:“吕公山还未出现,我们恶斗一场,也只会便宜了别人,不如暂且罢斗!”

桃花山的十余名女弟子,各自收起了法器,她们的修为也都不甚高明,只有一个天罡境,其余都在胎元,但却几乎人手一件罡气之宝,而且还都是花神罡煞,结成阵势,把法宝放出来,姹紫嫣红,好看至极。

为首的桃花山女弟子,冷哼一声,喝道:“可是你们鬼王窟的人先挑衅,想要罢手,哪里有这般容易!”

这个女弟子放下这句狠话,就冲着王崇和干荫宗,盈盈拜倒,娇滴滴的说道:“我们是奉了师命出山游历,却遇到这等凶徒,要把我们姐妹都捉了去,充作姬妾,百般淫辱。此等恶人,若是走脱,不知要害了多少人,还请两位侠少出手,除了此人间祸害。”

干荫宗摸了摸下巴,脸上一片尴尬。

王崇心头一笑,暗暗忖道:“这些桃花山的妖女,看着也不像什么好货,哪里就能给她们借刀杀人?”

他并不言语,也不出头,等干荫宗做主。

他们两个没有动静,鬼王窟的十大鬼将,瞥了一眼他们,呵呵笑道:“妖女!你们以为世上人都是傻子?三言两句,就能供你们驱使?”

这些鬼将心底,其实也颇担心王崇和干荫宗出手,这两人能驾驭了法宝,凭空凌虚,修为只怕远在他们这些鬼将之上,能够不招惹,自然还是不招惹为妙。

只是他们平素在海外,也是狂傲惯了,海外小国众多,任何修士去了,都能作威作福,养成了好多散修目高于顶的性子,也不耐烦跟王崇和干荫宗说些软话。

干荫宗踟蹰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对王崇说道:“大师!老师跟我说过,我性子有些绵软,不可沾惹女子。但我也觉得,桃花山的那些人说的没错,鬼王窟的人的确无恶不作,不如大师出手惩戒,也可免我违背师训。”

王崇顿时觉得,今日必然是自己的发蒙日!

干荫宗的老师,让他不可沾染女子,遇到事儿,就让他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出头……

很有些不对头!

王崇正要一口拒绝,就忽然想起一事,笑呵呵的说道:“听说逍遥府有一种法术,名为都御炼宝诀!”

干荫宗爽快的答道:“若是大师肯出手,我愿意把此法诀双手奉上。道玄大师想要求教其他逍遥府秘法,我确无能为力,但这部法诀是师父所创,并无禁止,倒是可以传授大师。”

王崇心头欢喜,他也没有想到,只是随便试探了一下,就能得逍遥府的秘法。

他正要起身,去杀了这一窟鬼将,却听得干荫宗这老实头,又补充道:“只是此法……我老师说过,颇为失败,毫无价值,道兄学了也没什么用处。”

王崇刚抬起来的屁股,又坐回去了,呲牙问道:“此话怎讲?”

干荫宗老老实实解释道:“我老师乃是逍遥府大御史姜玉伯,也算是学究天人,道法通天,他曾想要创制一门法术,可以炼尽天下法宝。”

“大师也知道,天下法宝,各有不同符箓秘法,就算被人夺去,除非是以本门道法重炼,也并无法使用。若是以本门道法重炼,原本法宝的许多玄妙,也就发挥不出来了,只等若一件新炼的法宝,只是节省些力气罢了。”

“所以我老师想要创出一门,可以任意祭炼天下法宝的道诀。只是他老人家闭关二十年,创出的都御炼宝诀,并不能炼尽天下法宝,只能炼逍遥府一脉的法宝,倒是可以代替本门许多炼宝的符箓。”

“只是……不要说我们逍遥府,天下道门,谁不是得一件法宝,就珍贵的什么也似?得了师传法宝,哪里会没有道法?纵然能驾驭其他法宝,却哪里有法宝在手?”

干荫宗解释的啰嗦,但王崇也算是听明白了。

干荫宗最后补了一句,说道:“纵然大师得了此法,也只能炼我们逍遥府的法宝,但……大师除非是拜入逍遥府,绝无可能得本门法宝在手,故而我说这法门无用!”

王崇被绕的昏头涨脑,但最后这一句却听进去,暗暗忖道:“原来演天珠说的,居然是这么一道法诀,此法诀……颇合我意!”

王崇呵呵笑道:“我是偶然得了一套残缺的炼宝法门,想要补齐,所以才想求教!”

找了个借口,遮掩过去,王崇长身而起,施展仙鹤舞空劲,他此时这路拳法,已经修炼到顶峰,可以化出鹤翎,鹤翼双双气翅,但却并未有动用,只是平平无奇,一步一步踏空而行。

桃花山的女弟子和鬼王窟的十大鬼将,隔空唇枪舌剑,互相喷了一波。

桃花山的女弟子,对王崇和干荫宗出手,已经没了指望,除了牢牢收紧阵势,免得被鬼王窟的人偷袭,再无其他举动。

鬼王窟的十大鬼将,倒是颇有些潇洒,搁下了几句狠话,就要飘然退走。

当王崇足踏虚空,走入战场的时候,两方都忍不住微微讶异,不知道这个秃瓢,想要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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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凶残的秃头(周一了,求个推荐票)

王崇稍稍酝酿了一些情绪,他虽然没听说吊空岛鬼王窟的来历,刚才干荫宗也未细说,但这十大鬼将身上怨气冲霄,显然不是走正经鬼修的路数,有杀人抽魂炼法的痕迹。

这种邪门修士,杀了几个,倒也不算作孽。

当然,就算是无缘无故,杀几个散修,王崇也没什么过意不去,反正他出身魔门,也不讲究慈悲心肠。

王崇低声吼了一声佛号,用上了十二兽形诀的——金狮伏兽吼!

这路拳法,只有三层,威力也只是一般!

修炼的时候,能够以音波震荡筋骨,把正常修炼不到的筋骨末梢,修炼到通透,对敌的威力并不算大,也就是占一个出其不意,吓人一跳!

王崇口吐音波,吼声如雷,倒是真把吊空岛鬼王窟的十大鬼将吓了一跳,他们鬼修出身,没有肉身,最怕这种伏魔的梵音!

毒龙寺毕竟有佛门根底,这一路金狮伏兽吼,也有佛门狮子吼神通的痕迹。

十大鬼将齐齐身躯一震,居然把接连功力的手掌震脱。

王崇觑得破绽,用上了三十三层龙象大力诀,一拳平平轰出,拳劲震荡,虚空生颤!

若是十大鬼将联手,功力相通,倒也不输寻常大衍修士,但若是分开……也就是一群功力低微的普通修士。

就连秋离子,浮玉公子,都被被王崇生生打死,这几个鬼将当然没什么侥幸。

拳劲横击,首当其冲的一头鬼将,双掌一抵,但却没有半分用处,直接被轰成了飞灰,第二头鬼将亦是如此……

接二连三,连续有六头鬼将被王崇一拳轰爆,剩下的四头鬼将也各自受创,眼瞧王崇又是一拳,心底寒气直冒,都是暗暗叫苦。

“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凶残的秃头,不由分说,就要打死我们?”

王崇第二拳,比第一拳威力更胜!

剩下的四头鬼将,没得抵挡,依次被生生打爆。

王崇毙杀了十大鬼将,默默的念了一会儿,自己胡乱编的经文,反正他不哼哼出声音来,只是嘴皮乱动,也没人瞧出来,他是个“外佛内魔”的假和尚。

念了一会儿“经文”,王崇头也不回,步步虚空,回到了莲花宝座上,对干荫宗说道:“贫僧应施主所请,毙杀了这些人,忽觉罪孽深重……”

干荫宗也觉得过意不去,他刚才没多想,此时想来,自己请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和尚,出手杀人,确有不妥,当下也是合十一礼,答道:“一切罪孽,都有干荫宗承担,大师无须禅心有染!”

王崇憋了一会儿,吐了一句:“你得加些东西与我……”

干荫宗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纵起剑光,飞向了那些桃花山弟子,过得不一会儿,他有些惭愧的回来,说道:“我身上也只有一口烈火剑,一面都天烈火旗,都不能赠与大师。刚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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