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帝的自我修养 - xp1024.com
《一位女帝的自我修养》


第一张递给读者宝宝的小纸条

今天晚点儿出稿子,多晚都会出!

朋友的爷爷重病,我得帮她去她店子上两天班,因为是酒店前台要从早上工作到第二天早上,所以白天没什么时间,望大家理解理解!

还有就是今天掉榜了,签约榜掉到十几了,我知道自己比不过很多大神和优秀的作者,但是我会持续努力,不会因为刚刚开始的掉榜而气馁,不管是生活上的阻力还是写作上的阻力我都会一一克服。

我会对你们负责,也会对我笔下的故事负责,我和我的故事会长久的陪伴你们,所以请大家继续支持我,支持我笔下第一个宝宝,再次谢谢大家!

……………………

愿我们身负万千压力,依旧能有勇气为梦想砥砺前行!再次感谢读者朋友……珍惜你们,爱你们!

前篇一 朕终于登基了

安越元年,深秋。

“陛下,先帝才驾鹤西去,这时候选妃怕是不太好吧!”一旁的女官担忧看着皇座上翘着二郎腿的新帝,犹豫了一下接着道,“而且,百官……百官会弹劾的!”

新帝越清睨了那女官一眼。

“先帝失德,被先后毒杀,她何德何能让朕替她守丧。”

越清想起那谋朝篡位的先帝,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丢到乱葬岗里,如今让她葬在祖陵已经是够给她面子了,那些腐朽文官还想让朕给她个窃国奸贼守孝,想的可真美。

“可是先帝是陛下您嫡亲的姨母,即使她趁陛下您不在京都捏造圣旨夺了原本属于陛下的帝位,可她如今已驾崩离世,后宫又未留皇嗣,这……这守丧之事……。”女官面色为难道。

越清冷冷盯着那女官,女官一时不敢再说下去。

“要不朕提携提携你,让你去守孝?”说着越清起身,盘玩着玉坠子的手背在身后,垂着眸子抬脚踏步下阶。

“采玉可担不起这责任,采玉还得照顾陛下起居呢!”

女官说着连忙上前扶着越清,越清一把就打开她的手,语气里带着幽幽的怨气道。

“你即不想去守孝,那就给朕闭嘴。”说着越清往后殿走去。

大殿门外的一众大臣见清帝往后殿走,忙喊道。

“清帝不可枉顾孝道人伦啊!”

越清闻言回头,眼睛扫到那一帮跪在门外的老东西,眸中闪过腾腾的怒火。

她立时大跨步朝着大殿门口走去,上前一脚就踹倒了为首的丞相。

“朕如今已二十有余,现膝下却无一子嗣,谁再拿先帝说事不让朕选妃,就他妈给朕滚回府把家里的夫人小妾全部休书出门,不然明天就给朕老老实实的安排秀男入宫。”

一众大臣闻言看了看倒地狰狞的丞相全都默默噤了声,互相窥视着不敢再搭话。

越清见这帮老东西终于消停,冷哼了一声就转身回了后殿。

第二天一早,越清坐在御花园水榭楼前,看着一众气宇轩昂模样俊俏的秀男心中甚是满意。

“第一排第一个留下。”越清淡淡道。

“柳文公长子柳泽留牌。”采玉在一旁道。

一众被筛下来的秀男看着龙椅上高傲绝美的清帝陛下,依依不舍的慢慢退了下去,第二排秀男上前两步补上空位。

越清看着第二排秀男里面低着头的蓝衣公子,好奇的一挑眉。

“第二排最后一位,抬起头来。”越清沉声道。

那位秀男身体一抖,上前两步缓缓抬起头来。

一双星辉浮动的桃花眼撞入了越清的眸中,她顿时觉得心中一窒,眼中闪过一瞬精芒。

一旁的采玉看在了眼里。

“陛下,这位是镇国公幼子姜齐,德才兼备的妙人儿。”采玉忙解释道。

越清起身抬步上前,绣着龙纹的朱红长袍逶迤了一地,她在姜齐身前站定,抬眸看着他那俊俏的脸庞和那双勾人的眼眸,红唇边扬起一抹带着戏谑的淡笑。

“镇国公为国之栋梁,膝下一女一子子嗣稀缺,竟然还送了幼子入宫,实属难得。”

说着她回坐到龙椅之上,取了一旁的牡丹碟给采玉。

“朕感念镇国公年迈不易,着赐姜齐为六宫主位,赐庄后封号,入住齐眉宫。”

姜齐一时惊的抬眸看向这位清帝,只见她也正直直看着他,秀眉杏目玉骨仙姿,君威仪仪吐气如兰,并不像传言那般凶神恶煞,他顿时心中一动,脸红的底下了头。

一旁楼榭内阁里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姜齐,紧紧攥紧了拳头。

越清看着眼前一众的美男,勾了勾唇缓下声道。

“如此,剩下的秀男按家中母族或父祖官职品阶分配,全都入住后宫,未能入宫的分赏黄金百两,轩车送回各府邸。”

刚刚第一排被筛下的秀男皆是高门嫡男,眼见着比他们家官阶低得多的都进了宫,一个个脸色都不太看好。

皇上看了一眼采玉,示意她将人都带走。

“朕乏了,摆驾洗梧宫。”

“恭送陛下。”一众秀男声音酥沉,齐齐一声道。

越清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便缓缓朝着洗梧宫走去,身后跟着众多女官,一路浩浩荡荡。

楼榭内阁里的人看了看庭院里那个被人团团围住的姜齐,又看了看已经远去的新帝,狠狠咬了咬牙,回身消失在假山嶙峋的小路尽头。

越清进了洗梧宫,一众女官内侍跪了一地。

她抬眸瞄了一眼匍匐的人头,冷冷问道。

“阿度呢?”

地上的内侍头领起了身。

“回陛下,阿度一直在房内看书,从今早到现在都未曾出来。”

越清侧眸看向紧闭的红绣木门,将手中的一枚把玩的玉印丢给了一旁的女官。

“朕要午休,谁都不许打搅!”

“是,陛下!”一众人齐声回道。

越清看着众人起身散去,抬步便朝着书房走去。

她缓缓推开红绣木门,外面的随侍女官紧接着将门合上。

阿度见越清来,也没放下手中的书,只抬眼看了她一瞬,便垂着眸子撑着流泻的墨发认真看着书。

“你现在越发的不知礼教,看见朕了都不起身。”越清冷冷道,转过身背对着阿度,“过来,替朕更衣。”

阿度重重放下书册,缓缓起身走来,俊朗无遗的脸上寒冷如霜。

越清抬起双臂,阿度解开她的腰束,缓缓替她褪下厚重的外袍,一身玉骨薄削穿着龙纹内衫,勾勒出她的身姿如一簇挺竹,让人移不开眼。

越清卸下身上的重担,揉了揉已经发僵的双肩,缓缓走向内间的软榻。

阿度看着消失在内间的暗红身影,将手中的外袍小心挂在屏风后面。

“阿度,进来!”新帝的声音脱了平时的冷意,微微带着一丝困倦。

阿度整理好外袍衣饰品,正要往内间走去。

“将奏折也带进来。”越清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度推开门问女官拿了奏折,掩上门缓步进了内间。

仅仅两人宽的软榻上,越清已经褪去了发饰,发髻上没了玉冠束缚,显得松散了一些,她枕着手臂微微合着双眼,手指在软榻内侧拍了拍,示意阿度上塌陪卧。

阿度看着越清那一脸轻松如常的模样,心中有一丝钝痛,可他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罪臣之子,又怎么能拒绝权势滔天高高在上的清帝。

他缓缓抬步上前,眼神扫了一圈,最后坐在了越清脚旁的空余位置。

越清感觉到他今天的不同,抬眸深深看着他坚挺单薄的背影。

“朕让你上榻,不是让你像个木头坐着。”

说着越清一下起身,一把将阿度拉入了软榻内侧。

单薄的衣服贴紧了卧榻内侧护栏上镶嵌的白玉,他瞬时眸子一敛。

越清发现他的异常,手抚上他的背隔离了玉璧的冷寒,便轻轻睡在了阿度的手臂之上。

阿度身上淡淡的清香幽幽传来,越清一时才觉得头痛的感觉消散了一些。

前篇二 举案齐眉

“念一下镇国公府的奏折!”越清淡淡道,温热的气息喷薄在阿度的脖颈间,阿度不自觉咬了咬牙。

他看着躺在他怀中脱去帝王威禀,模样温柔缱绻的越清,唇边不自觉生出一抹淡笑。

可当他眼睛扫到手中奏折上镇国公三个字,脸上那一抹笑瞬间凝结消散,只剩下一脸的阴沉。

“启禀陛下,秦国与周国联合起兵,欲夜袭边境三城,被微臣派布的暗哨提前发现,于前日将两股军队围困于沙城,秦周两国得知大军被困遂派人前来议和,两国使者皆要割地赔款以换军队,允或不允?”

越清闻言微微抬眸看向一手拿着奏折一手搂着她的阿度。

“你说允还是不允?”

阿度对视上越清的眸子,温缓又认真道。

“秦周两国一直对我们越国蠢蠢欲动,有这两头恶狼在身旁窥视,何以能安睡,若是我,便吞了这三十万兵,他们以后就算想报仇手中再无强军也只能忍着。”

越清闻言微微一笑,白皙如玉的青葱细指捏了捏阿度软弹的面颊。

“吞了这三十万军虽是容易,可秦周两国本就好战,这样下去三国必将进入绵绵不休的拉锯中,他们虽没了强军,可他们还有那些边境游贼,若他们要报复,暗自征用游贼,一年两次偷袭洗劫,边境百姓便有得受了。”

越清手指在奏折上点了点。

“此法不可。”

阿度就知道清帝要否决,也没反驳什么,眉毛轻轻一挑。

“那便只有允了他们了,反正你如今是舍不得让镇国公这未来国丈奔波战场了!”

越清闻到了阿度话里的醋味,抬眸深深的看着他。

“你偷看朕选秀?”越清的不悦道。

阿度一时哽言,冷着的脸上眉头拧成了结。

越清看他那模样心中微微一软,抬手抚了抚他紧蹙的眉头。

“朕打算让镇国公允了议和,但两国必须要送皇嫡子来越国和亲。”

阿度闻言眉头拧的更紧,手中的奏折都几近捏碎。

“有皇嫡子在朕的宫中,他们必将收敛很多。”越清说完又闭上了双眼,悠悠吐出一口气,假寐小憩着。

阿度看着靠在他怀里讲着又要纳妃的越清,眼神越来越暗,手上的奏折一丢,他一把扼上越清那细软的玉脖。

越清感到喉间发紧,陡然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惊讶和清冷。

“你又发什么疯?”

对上越清带着一丝痛心的眸子,阿度咬了咬牙,松开手一把搂紧了越清。

“我不许你再纳妃,这才登基不到三月,如今后宫已经入了近百位新人,你如今竟还想纳妃,我不允。”阿度的声音暗哑,手臂搂的越来越紧。

越清单手撑着软榻一翻身,一把就挣脱了阿度的禁捁,将他结结实实的按倒在榻上。

她的手慢慢攀到阿度的咽喉,手中越来越紧。

“朕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吃醋可以,但是先看看自己现在的身份,朕让你入住洗梧宫,日日招你陪伴左右,但凡能抽出一时半刻朕都赶回来看你,做人……别太贪心!”

说着她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上却没有松下一点儿。

“如今朕刚登基,国基不稳,政务沉冗,前朝老臣各党分裂把持朝政,朕自然要提携手下半大不小的新官起势,不然,你以为江山是这么好坐的?”说着她脸色一沉,“还有……朕对你百般呵护,想让你在这宫里安虞一生,你便是如此报答朕的?”

阿度看着脸色冷拒的越清心下一窒,神色渐渐暗淡。

越清看着他那如枯井般的眸子心中一紧,他不由缓缓松了手,起身理了理衣衫,掩去眸中的冷意,便朝着外间走去。

阿度起身怨愤看着越清的背影,最终忍不住道。

“镇国公也是前朝旧臣,你又为何要提携他的嫡子壮大他的权势?难道也是为了国政?”

越清脚下一顿,回眸看着眸中满是泪花的阿度,眼中是深深的疲惫。

“所以你就因为朕封了新后,所以对朕怀恨在心意图图谋不轨?”

阿度闻言忍不住绝望一笑,泪水瞬时滑落脸侧。

“你封他庄后,还赐他离光耀殿最近的齐眉宫,子庄是你为我取的字号,你曾说过齐眉宫除了我谁都不准进,如今……你却要与别的庄儿举案齐眉,你可知我心有多痛。”

越清闻言心中也暗暗疼着,想起昨日听闻的坊外留言。

外界都说罪臣吴家的长子易名为子庄就住在皇城内,还有人曾在齐眉宫内见过他,依旧是那副高傲模样。

若不是流言四起,为了遮掩阿度的存在,她怎么会如此着急在国丧期招选秀男,她实在不想再过多解释什么,她不想让他知道宫外对他的各种谩骂谈资。

“你不要再跑出去了,安安分分呆在洗梧宫两天,等大婚一过,朕再来看你!”

越清缓下语气,说完便朝着屏风后走去。

阿度听到大婚二字心中一急,起身冲上前狠狠地紧抱住越清。

“你不要娶他好不好,我不喜欢他,我不要一个与我长像相似的人在这宫中,我不要你与别人宿在我们的齐眉宫,我……我再也不出这洗梧宫了,只要你将他赶出宫,我保证以后一定听话!”

阿度咬牙拿出他最好的态度最温柔的语气,可是泪水滑入了他的嘴中,苦涩的让他心底扯得生疼,似是千刀万剐的酷刑都不及。

越清隐下眸中的莹光,将手附在阿度宽大细长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朕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人,别的全是逢场作戏,你得信朕!”

阿度闻言浑身渐渐发凉。

他明明看见她看那齐桑时眸中的波动,他都这样求她了,她却还是要护下他,阿度不由松开了越清,无力垂着手退后两步。

“所以你还是不愿赶他走……”

此时门外女官突然轻唤道:

“陛下,礼部拿了婚策过来,还有刑部关审的案子也有了结果,刑部的所有官员都在光耀殿等着您呢!”

越清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回身紧紧攀上阿度的肩,香唇刚刚触碰到阿度发冷的嘴唇,他便一把侧过脸去。

唇上绯红的口脂划过他白皙透亮的脸庞,留下一条似血的红痕,戳的越清心中沉闷难受。

她见他眸中的厌弃,一手覆上他的脸轻轻抹掉那一丝红痕,再将他的脸庞缓缓回正,一手扣紧了他的背和腰,抬头上去深深尝了尝那兰香薄唇,接着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回身进屏风后拿了外袍,急急就出了书房。

阿度看着打开又紧闭的房门,淡红的唇边勾起一抹嘲弄的淡笑。

“既不再爱我,何故来撩拨我,我只想你只爱我一人,就这么难吗?”

说着他眸光淡了又淡,止不住苦笑的胸口轻颤,眼眶红的似被烈火灼过。

越清出了书房,一旁的女官边伺候着她边穿着外袍边朝着光耀殿走去。

临到洗梧宫门口,越清突然驻步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吩咐人将光耀殿左侧的灼华殿与洗梧宫打通,再调一支龙骁卫把守两宫进出口,若再传出关于阿度的缪言,小心你们九族的性命!”

清帝留下恶沉沉一句话,洗梧宫里的人看着清帝一身萧肃的背影,全都瑟瑟发抖跪了一片。

前篇三 墨家布防图

“陛下,今夜还回洗梧宫吗?”

今日清帝脾气甚是暴躁,刑部的人刚刚被骂走,殿中散发着一股渗人幽寒,采玉想着每次只要有阿度在总能让清帝消火,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去,你将兵部的人招来,再让他们通知在京所有将军副将,今夜通宵议政,将军队的分布调任好好调理一下。”清帝冷冷道。

“是,采玉这就去办。”采玉虽有疑惑,却还是赶紧回了话转身就朝着殿外走去。

清帝看着飞奔出去的采玉,又看了看桌上被捏的变形的镇国公奏章,眼前突然浮现阿度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让他心中思虑纷纷。

“来人。”她声音低抑,微翘的睫毛低低垂着,看不清眸中神色。

门外的内侍听到清帝召唤,连忙惴惴不安轻脚小步跑了进来。

“奴才在!”

越清瞄了那内侍一眼。

“将西域进献给朕的血参送去洗梧宫,让御厨每日取点儿吊汤烹菜,不要让阿度知道!”

“奴才遵命!”

内侍松了口气回话,慢慢退了出去。

如今已入深秋,万物渐渐凋敝,远处山岱红绿交接淡云轻拢,一抹微黄的夕阳从那稀薄的云里散了来,落在殿内的青玉石砖上,斑驳了一地的熏热。

殿外晚风微扬,一排排齐立着的甡旗在光辉下翻飞翩然,甡旗上的铜铃吟吟,带着旗帜的猎响悠悠传到光耀殿,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经过大半天的婚仪和刑部案件呈交批阅,越清疲惫的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捏了捏发涨的额头,靠着龙椅不知不觉缓缓睡闭上了眼睛。

一梦不觉时久,等越清再睁开眼时,殿里已经站满了兵部的人,从尚书到侍郎,从几大将军到副将,满满半屋子人。

他们见清帝醒来,接连下跪。

“陛下万安!”还算整齐一声见礼。

一旁的采玉递上一盏新茶,越清接过微微发烫的茶盏,浅浅尝了一口,顺手又递回给采玉,眼神终于有了几分清明。

“都起来吧。”越清淡淡道,抬眼看向已经放下茶盏的采玉,对她稍稍摆了摆手,“将边防和几大边城的沙盘和舆图抬上来。”

“是,陛下。”采玉说完连忙对内殿的内侍们招了招手,角落分散的内侍立时集中跟着采玉进了偏殿,不一会儿就抬了几个精细沙盘和舆图上来。

阿度站在侧偏殿薄纱轻覆的绣窗后面,他看着殿上那时隐时现的一抹红影,锋眉之下那一双载满星辉的眸中显出一丝丝的心疼,手下不由紧紧捏着那一株刚刚在洗梧宫女官那抢来的暗红色血参。

他本看到越清拿这血参来打发他就来气,翻了宫墙过来就是想把这血参丟还给她,如今看到她疲惫的模样,那股气顿时既上不去又下不来,让他心中淤堵的难受。

阿度见殿内满满的人影,知道这议政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犹豫着正想要离去,他刚刚转身走了一步,殿外却突然传来了女官的声音。

“陛下,庄皇后请求觐见!”

殿内的商议被打断,所有人突然都噤了声,各位官将都偷偷瞄着门外,越清不由眉头轻蹙。

“何事?”她冷冷道。

“姜齐偶然得了一本墨家的布兵图册,想着陛下许是用得上,特来进献。”

这次回答的不是女官,而是姜齐清润的声音传了来。

越清听到墨家两字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顿了顿回道。

“让庄皇后进来吧!”越清的声音响起。

绣窗后面的阿度闻言心中一紧,眼睛直直盯着那高高的红门。

殿内议政后宫不得参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如今齐桑才进了这后宫一天,越清就为她违了礼法,立时他心中又气又闷,似是压着千斤铜顶一般难受。

姜齐身着一身与阿度相似的白衣对襟长襦袍,步步端庄的从正殿而入,那张与阿庄酷似的脸让越清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陛下万安!”姜齐颔首见礼,声音依旧很悦耳。

越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抬步上前。

阿度看见越清抬手牵起姜齐的手,呼吸陡然微微有些急促,如画般勾勒的眉眼紧紧拧成了结,下颚紧咬着的线条由着淡淡光线镀上绒绒金色,却在黑暗中闪着戾气。

“这么晚了,齐儿何不好好休息,要说布兵图册的事,等朕晚点去看你时说也不迟!”越清拍了拍姜齐的手背淡笑道,眸中爱意沉沉。

阿庄看着两人的动作,不由颤颤巍巍退后两步,将自己掩在了深深的暗影里。

身影没入角落,只留了一线光扫在他微红的眼眶和高挺白皙的鼻梁上,就这样僵立着,似是一具不起眼的石像。

他死死盯着大殿上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一对璧人,唇边勾起苦涩一笑,脑海突然闪过过去两人抱在一起谈论奏折的模样,就像今天的他们一样。

阿度的心极速重重坠落,手下顿时无力,掌心被捏的变形的红参滑落坠地,他立时回身朝着偏门奔去,飞身就跃进了一旁的灼华殿高墙。

殿里虽不算安静,但都是会武功的官将,红参的坠地声即时传入了他们的耳朵,殿内立刻紧张了起来。

越清回眸看向那偏殿微微开了一线的门,眼眸顿时落在了那一丝可见的暗红上面,顿时握着姜齐的手一放,连忙开口道。

“采玉,你怎么把朕养的猫儿放了出来,还不快去看看。”

“是……是……,采玉这就去追它。”采玉立时想到了什么,急忙就追了去。

一旁的姜齐顺着清帝的眼光看向那偏殿,眸子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笑意。

越清掩下眸中的紧张,轻咳了一声回头道。

“如今既然有了墨家的布防图,便让庄皇后解说一二。”说着她对姜齐淡淡一笑。

姜齐回以淡淡一笑,从袖中取出包裹着的画册,摊开在舆图之上。

越清看着那铺展开的墨家布防图和那图上清晰到每一个沟壑的最好据点,立时唇边勾起一抹灿笑。

第四章 大婚(一)

等一众官将离开,已是满月中天如鎏金倾泻。

越清动了动已经僵直的脖子和背脊,神态疲乏的对着采玉招了招手。

采玉连忙上前解了清帝重硕的外袍。

姜齐看着神色松散了些的越清,眼神划过她外袍下紧身茜红色长裙勾勒的妙曼身姿,眼神不由一紧连忙转过身去。

越清见姜齐还未走,悠悠开口道。

“采玉,你去送庄皇后回齐眉宫。”

姜齐闻言稍稍头眉一皱,回身紧着眼眸看了一眼清帝,才发现她根本没看他。

“陛下不是说今夜要去看姜齐么?”他下意识开口问道。

越清闻言一抬眸,左手揉捏着右手的手腕,缓步上前走近齐桑,她抬头笑眼如丝看着眼前容貌绝色的齐桑。

姜齐被清帝那一双如黑夜般漆黑的眸子紧盯着,他的喉间一紧,心下砰砰砰直跳,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明天就要大婚了,你就这样急吗?”越清身上的淡香传来,声音浅缓清冷,说完带着些戏谑的勾了勾嘴。

姜齐看着这笑颜紧了紧拳头,连连眨了眨眼睛,轻咽了一口口水连忙直起身。

“姜齐……姜齐不是这个意思。”说着他脸色绯红连忙求助似的看向采玉,采玉会意取了一旁早就备好的宫灯往外走了两步引路。

“天色已晚,齐桑也该回宫了,皇上寝安。”齐桑见采玉取了灯,匆匆说完一行礼,便转身朝着外院走去。

采玉与清帝对视一眼,连忙追上了庄皇后。

越清看着远去的摇晃宫灯,回头看向那灯光昏暗的偏殿,她抬袖半掩面打了个哈欠,睡意渐渐袭来,便朝着后宫方向走去。

身后的一众内侍女官连忙跟了上来。

越清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便独身朝着暗暗昏黄中走去。

虽然洗梧宫外站了一排侍卫,但宫内的人还是不敢躲懒,依旧是四五人在廊下守着夜。

他们听见声响见清帝走来,立时准备通传阿度。

“嘘,别吵醒他。”清帝做了了噤声的手势,声音压的极小。

她对两个女官招了招手,“你们来伺候我沐汤。”

两个还有些迷糊的女官连忙起了身。

“是,陛下。”她们小声回道。

今日政务比较繁忙,越清在汤池泡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女官伺候她穿上亵衣裤,遣散了一众奴才,缓缓推开了卧居的门。

阿度的卧居里点着安神香,因为窗户开着,沉沉的的香气散了很多,只余一点儿浅浅的残香,清淡舒缓。

越清轻手轻脚的走近九龙逐月的雕纹红木大床,缓缓掀开被子一脚钻进了被窝。

阿度顿时被惊醒,腰下突然一紧,一双微凉的手将他环抱着,紧接着便袭来熟悉的微寒带着点点香气的身体。

他眼下满满的失落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暗沉,他本不指望她今夜会回来,毕竟刚刚在殿上她看姜齐时那般深情,应是心里欢喜的紧,哪有空来看他。

越清十分的疲惫,靠着阿度闻着淡淡的香,她渐渐放下戒备,脑海里过了一遍今天的政务和明天要做的事,便迷迷糊糊的沉睡了去。

她还未彻底睡着,突然身前的人一个翻身便将她搂入了怀中,紧接着手脚便开始不老实了。

越清一把按住阿度动作的手,抬眼看着在微光下轮廓如画的阿度。

“别闹,新政马上出台,我如今无心子嗣,也不能有子嗣。”

这已经不知是越清第多少次拒绝他了,他失落的缓缓转过身去。

他就知道,她嫌弃他是罪臣之子。

越清察觉他的失落,微微一叹气。

“等政局稳固,我们就要皇嗣。”越清语气温柔,说着抚了抚阿度微微松散的墨发。

阿度一下打开她的手,面色难看的往床的里面挪了挪,一下就躲开了越清的双手。

越清不悦的看着空空的双手,抬脚便轻踹了一下阿度。

“朕如此疲乏,还未计较你今日又跑出洗梧宫偷听大臣议事,你倒还发起脾气来了。”

阿度被轻踹一脚身子一僵,他咬了咬牙忍住没说话,又往里面挪了挪。

越清目光沉沉看着那贴着墙的阿度,一副面壁思过的姿态,她无奈笑了笑,干脆也侧过身去。

阿度见越清没有来抱他,回头看向遥隔三四个人距离的背影,眼睛立时微微红了起来,想着今天光耀殿上亲密的两人,他愤然回过头盯着那雕纹玉壁。

越清合眼睡着,双手抱在身前,却久久不能成眠。

她起身看向被子都不盖的阿度,深深一叹气扯着被子挪了过去。

再次嗅到那一丝熟悉的淡香,她不由困意席卷而来。

“明天将参汤喝了,入秋天凉,你身上怪冷的。”越清嘟哝道。

阿度冷冷问:“我……我就只是个给你暖脚的吗?”

“还能练练手。”

越清抬手捏了捏阿度气红的脸。

阿度耳边围绕着还能练练手五个字,下意识撇开脸。

他心中怒火中烧,转身就一把推开越清。

“明天要与你同床共眠的是姜齐,陛下练手是不是找错了人?”阿度嘲弄着苦笑道,说完他正准备起身,身上突然清凉,这才发现越清将他的衣带拉在手中。

越清一把扑向他,脸上一扫疲惫。

“仅此一次,你若再如此胡搅蛮缠,朕明日就真宿在齐眉宫。”

阿度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门外乌云腾腾月色渐淡,一声轰雷乍起瀑雨倾落,半夜沉迷。

第五篇 大婚(二)

大雨洗礼后,清晨的光透着淡淡五彩的微芒,云朵悠悠暖风袭袭,飞燕结队南巡。

阿度转醒时已过午时,除了洗梧宫,合宫上下喜气洋洋。

浑身的疲乏未脱,轰隆轰隆的擂鼓声阵阵,阿度缓缓抬了抬眼,如扇的睫毛微微浮动,他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眼睛落到床上的一处红痕,脸上顿时勾起了一抹笑容,带着满足和欢愉。

他合上衣裳遮住身上的青红淡痕,赤脚下了床,若隐若现的长腿白皙如玉,十分的晃眼。

入秋的地砖有些寒意,凉气黏附在脚底,瞬间刺退了他的疲乏,让他顿时清醒了些。

他行至屏风后,不疾不徐换上一套白底交互领子长衫,站在铜镜面前束好墨发,一根点缀着一抹碧蓝色的雕花白玉钗插在墨发里,面容清朗肤白如雪,像画中人儿一般的好看。

门外的喧罗声愈响愈烈,他不由蹙了蹙眉,眼波流转一丝厌烦,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吱呀一声,紧闭的门被推开,门外侯着一排伺候洗漱的内侍,见阿度出来立即迎了上前。

阿度浇了浇清水简单梳洗了一番,拿着棉布蘸落脸上的水痕,眉目更加清明传神。

“清帝什么时候走的?”他问道,语气比昨日好了很多。

“差不多天亮就走了!”

一旁的内侍回道。

回答的时候,洗梧宫外锣鼓声不绝于耳,大家今日都担忧着这位皇上捧着的贵人儿起来会大发怒火,他们都怕遭殃,便一直没敢叫醒他。

如今看他那一副淡然模样,内侍们不由低头互窥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懵样。

“我的参汤呢?”阿度淡淡问道,将手中的帕子递到一旁的内侍手中。

“已经备好了,在前厅温着。”

一旁的内侍说着将帕子递给身后的人,脚跟脚跟了上去。

他内心十分心惊胆战,这位阿度公子有多难缠他们都是知道的,生怕他一边温顺笑着,转身又立马一个闪身又遛了出去,他们可是没那个本事追的上。

阿度没再多问什么,想到昨天晚上,又想到越清说今夜不会宿在齐眉宫,他心中似是不再那么难受,净白修长的手抚了抚廊下的几株花苞儿,缓缓抬步走向前厅。

天坛上的祭祀已完,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了齐眉宫,红绸挂满庭院的齐眉宫豪阔气派,只是这齐眉宫里虽是看着各式名庭装饰都有,但那摆设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浮华,一看就是准备的很仓促,缺了几分匹配君后的恢宏气度。

姜齐坐在喜房的床上,一身红妆华服将他衬托的尊贵雍容。

他看着眼前龙凤纹托盘,还有盘上玉杯中满满的酒,又看向已经朝外走去的清帝,心中顿时有些酸涩。

刚刚解开打结的裙角时齐桑就看到了清帝锁骨旁漏出的暗痕,想到洗梧宫那位男子,他心中止不住的悲凉。

他早就知道自己同那男子长得像,也早就知道清帝一直很爱那位见不得光的男子。

前日选秀的时候他一直低着头忐忑着,心中即害怕被选中,又害怕不能被选中再也没机会接近她,可她突然对他一脸灿笑选中了他,让他突然成了她的君后,他一度以为已经离她最近了,如今看来却还是遥不可及。

在此之前,她本还怀着期待,怀着心中暗暗藏了好几年的爱意,可现在,这位他日思夜想的清帝,除了在人前做做样子,到了这两人的新房,她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门被紧密合上,人影随着光打落在贴满喜字的窗户上朝着外庭游去,最终消失在了堆满金银珠宝的墙角。

齐桑捏紧了衣角,眼底暗暗的发红。

清帝行至厅前,采玉正在那等着她,手中端着一个盒子。

“他今天怎么样?”清帝语气淡淡,说着卷了卷宽大的衣袖,露出细白的胳膊。

“公子今天挺安静,没什么动作。”采玉低声回道,顺手打开了锦盒,一颗珍珠般白净的药丸显露出来。

清帝拿起药丸喂到嘴中嚼了嚼,味道十分寡淡,如同嚼蜡一般。

“陛下,这洗酒丸要不要再备一颗?”采玉问道。

“不用了,一颗就够了。”说着清帝举杯喝了一口水将药丸咽了下去,转身便往外庭宴客的地方走去。

丝竹声醉,悠悠越来越响。

姜齐缓缓松开捏的发红的手,慢步行至门前,她抬手敲了三下木门。

从光影中可见一个黑影闪了过来立在门旁。

姜齐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他看了一眼那盒子,里面的东西他本是不想用的,可如今……他想了想还是将门推开了一角,把东西递了出去。

“将这个给阿姐,她知道该怎么办。”

黑影没有说话,接过东西一闪就消失了。

姜齐掩上门缓缓走到铜镜前坐下,他看向镜子的自己,绝世的风华却无人赏,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无奈到令人心碎的笑。

前庭里热闹非凡,大家都以为清帝不会再次回来,也就不那么拘束了,一片的欢笑声。

“清帝驾到。”内监吊着嗓子一声道。

庭中串着桌的人立时惊得回到自己的座位,顿时欢笑声全无,丝竹之声格外清晰。

越清抬步坐上盘龙首座,拿起了一旁的杯盏。

“朕今日心情甚好,诸位爱卿都不用太拘束。”

清帝虽是发了话,诸位臣子却都不敢再疯闹,全都假笑打着哈哈。

礼部尚书姜絮眼神微暗捏了捏手中的粉沫,小心将其夹在了指缝,他缓缓起身走向前,绕过皇上身旁时偷偷将东西撒在了桌上的几杯备好的酒中。

“姜絮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小弟齐桑能常伴陛下左右,父亲和母亲心中甚是开心,姜云在此替父亲和母亲敬陛下一杯。”姜云英气卓然,虽伏着身子背却十分笔直。

越清一直都比较看中姜家,拿起酒盏对姜絮微微一笑,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一旁的官员本就喝的有点儿醉了,见有人开了头,清帝也未曾怪罪,一旁的人全都挨个举杯上前,不一会儿越清就将桌上的酒扫空。

她摸了摸一肚子酒水,缓缓起了身。

“采玉,你注意别让人进内殿,一会儿你就跟姜齐说朕喝醉了宿在偏殿,无需来寻。”清帝小声说完,正要起身,头却开始有些晕了。

他踉跄一步,扶着龙椅才站稳脚跟。

采玉立时上前扶着清帝。

“陛下你可是醉了?”她关心道。

越清摇了摇发昏发热的头,松开龙椅。

“吃了洗酒丸,朕没事儿。”说着他便朝着内殿走去。

她看着有些模糊的长廊,轻手轻脚朝着内殿后面的摘星楼走去,她正要走过喜房,突然一旁的门被推开,姜齐正好站在她身后的门内,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第六篇 摘星楼

“陛下是要歇息了吗?”齐桑见清帝这么久都没回来,还以为他长姐没能将这合欢散用出去,正准备让暗影去打探一下,一推门就看到了猫着身子的清帝。

越清缓缓直起身子。

“朕去摘星楼醒醒酒。”她假装醉酒道,“齐儿你先在喜房歇歇,等朕醒了酒马上回来。”

说着她就朝着摘星楼蹒跚走去,还没走三步,右手突然被攥紧,紧接着便被人搂上了腰。

“姜齐陪陛下醒酒。”齐桑见清帝开始有了异样,立马贴了上去。

一股浓郁的香气传来,越清突然觉得心潮澎湃,她赶忙想推开姜齐,又觉得动作有些粗鲁,顿了顿笑着转身从姜齐怀中脱身。

“齐儿可别被朕的酒气熏到了,不用跟来了,快回去吧!”清帝忍着燥热说完。

齐桑看到清帝的抗拒,眸光闪了闪,往后退了一步。

“姜齐遵命!”

一句遵命刚说完,越清立时转身朝着摘星楼走去,模样又急切了几分。

姜齐看着清帝的背影消失在摘星楼下,往回走了两步,心中闪过今日她离开喜房的背影。

他转身又看向摘星楼,眼神瞬间瞄到了摘星楼围墙的方向,立时想到了洗梧宫那位。

齐桑咬了咬牙立时追了上去。

越清一路上昏昏沉沉,好不容易忍着燥郁难安才爬到了楼顶,刚准备从一旁越过围墙的围梯下楼,突然一双手将她抱紧,那一股浓的香味传来,她眼中瞬时迷离。

“陛下,你喝醉了,高楼危险,姜齐陪你解酒。”

越清耳边传来嗡嗡声,她转身看向身后的人,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了阿度。

她瞬时灿然一笑,上前将眼前的人扑倒在地。

“你昨夜才答应朕今日在洗梧宫等朕,怎的又出尔反尔跑了出来。”

齐桑看着眼前挑着眉捏着他下巴坐在他腹部的清帝,一时心中窒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他耳边回响着清帝刚刚那句话,得知她昨夜陪在洗梧宫,眼眶微微发了红,捏着清帝小腿的手越发的紧了。

越清见才说了阿度一句他就红了眼眶,不由无奈一笑缓缓松了手,在他鼻头上轻轻一点。

“又怎么了,朕又没说要罚你。”

越清说着身上越来越滚烫,她慢慢俯下身,轻轻在身下人的耳边说道:“你别这幅样子看朕,朕会把持不住的!”

姜齐闻言轰的一下耳朵和脸都红了,还来不及喘一口气,清帝发烫的手就划入了他的衣襟,就在那双手慢慢往下游走的时候,齐桑突然身前一空,重量再也没有压在他腹部。

越清正是燥郁难解,被一双大手扯了起来,顿时脚下一步蹒跚。

阿度看着脸上别样发红的越清,眼中是满满的怒火。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明明说好入夜就回来,却在这露天楼台与别人缱绻厮磨。

阿度的声音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阿度,一回头又看到了一身红衣的阿度,她顿时迷茫了。

姜齐看着眼前与自己长相酷似的人,心中想起清帝对他的冷漠,和刚刚清帝认错人时那温柔模样,咬了咬牙狠厉道。

“哪里来的匪徒,胆敢劫持陛下。”说着他就从袖中抽出短刃,立时扑向了阿度。

越清看见红衣阿度要杀白衣阿度,立时抬手上前,一把从红衣人手中抢过了短刃。

“竟敢在宫中带凶器。”清帝低声斥责道。

阿度眼睛扫到越清手中的匕首,一把将东西夺来,飞身就朝着姜齐命门刺去。

阿度也是武将家族出生,一身功夫是极好的,姜齐几次都差点被伤到。

清帝看到白衣阿度将红衣阿度杀得连连败退,连忙上前护住红衣阿度,她本就是在疆场历练过来的,因着醉酒收力不及,一掌将白衣阿度推倒在地。

阿度抬眸看向对他出手,神色担忧护着姜齐的越清,他心中对姜齐的杀意更甚。

“我绝不许他夺走你。”说着他旋身而起,狠狠一刀朝着姜齐命门而去。

越清上前要夺下那刀,齐桑要将越清护在身后,几番推搡间越清正正撞上阿度的刀刃。

两人顿时全都惊住,越清身上的刺痛感逐渐发散,她的脚倒退几步,腰上磕在护栏上,一个不稳便天旋地转朝着楼下坠去,耳边一声嘶吼响起,她彻底没了意识。

…………

幽寒的黑暗中,潮气湿黏。

越清陡然睁开眼,浑身的乏力感和肺腑中的沉痛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醒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黑暗里燃起一盏灯,昏黄渗入了密室,越清看到了头顶上的壁画。

从她出生被立为帝姬,到她被废遣送到边城,七年征战,除敌寇、擒叛军、整治九江河运、降服各地沙匪、五陵台救先帝、统骁骑破敌国、收回前朝失地三十五城、开拓百万疆土、封摄政王、立清阎军、肃朝政贪腐,直至她当上大越女帝,一件一件让往事如画卷般展开。

“陛下好好看看吧,也就到此为止了!”

姜絮穿着一品朝服,居高临下看着玉棺里眼神深深凝练的大越女帝,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越清闻言看向她,眼神扫到她身后的姜齐,突然回想到之前的画面。

“他呢?”越清声音低抑,虽是重病着,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慑。

姜齐闻言抬眸,看到越清如凛风的眼神,眸中有些闪躲。

姜云见越清直接忽视了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陛下可真是痴情种,如今自身都难保,万里江山眼见着就要易主了,还心心念念吴家那个余孽。”姜云说着将手中的东西往玉棺里一丢,嘴角微微一笑,“不过这次他倒是帮了我不少忙,不然我父亲也不会这么容易知道你的密室,拿到那御领天下兵马的虎符。”

越清垂眸看着落在她胸口的金铃,眼神微微一敛,有一瞬的恍惚。

前篇七 最后一眼

结发铃,阿度的结发铃,大越男子从小佩戴的结发铃,他……不是说丢了吗?

“这可是大越男子婚配的结发铃,陛下你就不好奇为何在我手中吗?”

越清眸子闪了闪,收回眼神冷冷一哼。

“你们姜家想坐朕打下的江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姜絮想收买朕的男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们若真能坐上龙椅,如今朕也不会有机会躺在这京都皇陵里。”越清扫了姜云,眼里带着轻蔑,“这江山如今还随朕姓越,朕的大越即使没有帝姬还有前朝皇子,你姜家那堪堪十五万兵马就算想做个辅国将军,那也得看看内阁那群老腐朽应不应。”

“你……。”姜絮没想到一下就被点穿,英气逼人的脸庞开始扭曲。

“别你了,姜大人。”越清淡淡一笑,“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这万万里江山外的七国君王得知朕驾崩了,那休战盟约他们还认不认。”

姜絮脸上抽了抽,他们姜家本是不想这么早就起兵,但这次越清好不容易摔伤昏迷,后宫又正好姜齐把持着,他们若不趁机喂了越清假死药让她下葬,要等姜齐取得她的信任再图之,恐不知何年何月。

只是她们这次太匆忙了,内阁那群老臣许了他们姜家辅国代理朝政,转头就在挑选皇子里适合做帝王的人选,加上边城七国蠢蠢欲动,搞得他们姜家如今不上不下,进不得哪怕一步。

想到父亲的交代,她收了收脸上的怒气,眼神看向密室里的一角。

“陛下就这么自信么?那你为何要关押你心爱男人的妹妹,周将军府上的后院里把守那么多清阎军,以一敌百的清阎军连京都大牢里才只调派了五人,周将军府家丁武夫成百上千,还不够看押一个女书生吗?还需要调派百员清阎军如此大动干戈?”

墙角站的人听到这句话眼神闪过一瞬震惊,缓缓捏紧了手。

越清闻言脸上一僵,姜絮看到越清的脸色,眼神窥了一眼墙角,冷冷一笑。

“看来我们睥睨天下的清帝陛下也并不是对所有事情都那么得心应手胜券在握,陛下既然不想让您心爱的男子知道您利用了他父亲为您铺路,何不斩草除根杀了他的义妹,他那义妹可是看了你给吴统军的信,你如今留着她,若让你心爱的男子知道了其中原由,怕是早就弃陛下而去了。”

姜絮看见越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满意足的补上了一句。

“毕竟您那心爱的男子可是与他义妹早有婚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感情可不一般啊!”

“胡言乱语……。”越清闻言拧眉怒斥道。

暗处的墙角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姜絮说的是不是真的?娴儿是不是关押在周府?”阿度往前一步,拿刀架着他的侍卫看向姜絮,见姜絮点了点头,便收回了尖刀。

越清闻言一愣,心下顿时一紧,她试着想起身,可用尽了力气都未曾能起身,额头上都浮出一层薄汗。

“你别听姜絮的挑拨,我越清从不曾做过负你的事。”她急道。

阿度颓步上前,微黄的光照出他的模样。

还是那一身白衣,还是那宛若画中仙的模样,只是他那身白衣上密密麻麻一片的伤痕,惨白的脸十分消瘦,眼睛里似沁了血一般的殷红,看起来憔悴而阴戾。

“我只问你是不是给我爹写过信,娴儿是不是被你关押在周府?”阿度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问道。

那一声娴儿听的越清心中更加沉闷,她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关着她……。”

越清的话未说完,阿度突现止不住笑了出来,那笑声回荡在陵寝里,带着绝望和痛苦。

七天的酷刑他忍下了,游街的羞辱他也忍下了,他满心的悔恨满心的愧疚与伤心,熬着想自杀的冲动就为了能进皇陵看她一眼,却等来了这样的结局。

“真正的兵符就在我卧居里,姜大人答应的为吴家翻案还不够,我要你把我父亲手下的龙骁卫交给我,还有我义妹也必须放了,只要你答应,除了虎符,我还能模仿陛下的字迹给你留一份圣旨,一份能让你们姜家操控大越天下的圣旨。”

姜絮闻言兴奋的裂开了嘴,急切道。

“只要你助我父亲得天下,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抬了你义妹的身份赐婚与你都行!”

阿度没回话,淡淡瞥了一眼玉棺,转身就要离开。

越清听到那远去的脚步声心中一震,眼神渐渐变得幽暗,如一滩死水一般的沉寂,她无奈的笑了笑。

从七年前她被废黜造到追杀被阿度救了那日起,她这一路艰辛坎坷卧薪尝胆,淌的血流的汗受的折磨,绞尽脑汁玩的一切阴谋诡计,这一切的一切,就在此刻一江东流顷刻崩塌。

“阿度,你就这样不信我吗?”越清的声音幽冷,如她此刻的心一样。

阿度闻言轻笑,信任,后宫三千把弄群臣的清帝与他谈信任,就像恩客与戏子谈真情一样的可笑,她对他只不过是施舍,而且是带着阴谋诡计的施舍。

“你不值得我信任。”阿度丢下一句话,石门缓缓打开。

越清听到他的脚步声,急吸一口气连忙道。

“别走。”她的鼻尖酸酸的,眼眶开始模糊,压着声音里的哽咽嘶哑道,“我想看看你。”

姜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看向阿度,那个与自己相像的男人。

他的背影没有一丝的转动,四周静的能听见呼吸声。

“就一眼。”越清顿了顿,身子发着颤,又道,“最后一眼。”

姜絮看着一旁的阿度,带着审视和窥探。

“可我不想见你。”

可我不想见你……这句话回荡着,陵寝里的灯被吹灭,石门幽幽闭上。

越清眼中的泪滑过脸颊,蜿蜒流进墨发。

她心中一阵的沉痛,如坠深渊般的寒冷,她自嘲的笑了笑,紧接着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姜絮临走时撒在她嘴里的粉末带着浓郁的苦涩,血腥从越清喉中溢了出来,却压不住分毫。

她的眼神渐渐涣散,脑海里闪过七年前那一张笑颜,闪过他无数的模样,在越来越模糊中渐渐归于黑暗。

第一章 真剃头当了和尚

临军城十二水府,青云寺外。

“许锦御,你给我出来,别以为你带发修行就能躲得过去,就算你真剃头当了和尚,本小姐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两家的婚书写了生辰八字三宗姓名,更是盖过了俩府大章,你们许家想借由出家悔婚,没门儿!”

林越清一身鹅黄望仙裙站在紧闭的寺庙大门外,周遭不知不觉围起了一群人,交头接耳着对她指指点点。

云鸢在一旁苦着脸,小心拉了拉林越清的衣袖。

“小姐,别闹了,要账的还在家里等着呢!这样闹下去,许家怕是更不会管我们死活了!”

林越清闻言脸一沉,横眉怒目瞪了云鸢一眼。

“许家他敢,我手上可是有婚约的,还怕她们赖账?”说着她扇扇手,让凑过来小声说话的云鸢退开,故意大声道,“还有那些要账的,他们要去搬府上的东西抵账就让他们搬去,反正我迟早要嫁到许府,林家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没了地方住最好,正好借了由头去许家门前闹,这样想着她不由心中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起来,叫喊声也跟着嘹亮了几分。

“小姐,千万别啊,老爷夫人不在了,但家里还有小少爷,他还那么小,你可不能不管啊!”云鸢焦急红眼劝道。

林越清闻言要喊的话到嗓子边上又收了回来,脸上浮现了愠怒神色,回过身一把就狠推开了云鸢。

“好你个贱蹄子,你原来是要护着明蛰他那个小孽障。”说着她上前又推搡了云鸢一把,手指直戳到她的眼前,原本好看的脸扭曲着,“你最好别给我提那个祸害,母亲就是为了生他才去世的,你还想让我出嫁带着他那个拖油瓶,想都别想,赶紧给我滚!”

云鸢听闻这话,气的捏紧了拳头,但想着小姐还小还不懂事,她只有忍了下来。

“许锦御,你给我出来……。”

临君城知州府许家。

一个青灰褐衣的家仆匆匆跑进了内院。

内院的慈安堂里白玉观音像擦拭的一尘不染,观音像前摆着的三足铜铸的莲花香炉内袅袅绕着一缕青烟。

许老太太念着心经,灰白的发梳的井井有条,一支象牙精雕的云纹钗端正插在发间,面容看着十分安详。

半开的门外站着一溜儿水青色的婢女,为首的婢女见着门外跑来的男子,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男子见着动作稍稍平复了喘气声,这才慢步小心行至内院,垂头站立在廊下。

“林家那个是不是又闹起来了!”许老夫人闭着眼,声音沉沉不带一丝情绪。

廊下的仆从闻声连忙上前端正跪下。

“是的,老爷夫人知道这事后气急了,带着人已经往城外去了!”仆从低声道。

老夫人手中的念珠一顿,那双细纹密布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神里闪着锐芒。

“你去拦一拦老爷夫人,林家到底当初帮持过我们许家,如今它家只剩下他们一双子女,且让她闹一闹解解气,反正是在荒郊野岭的青云寺,也没什么人看着,等入了夜,那儿野兽丛生还有盗匪活动,她自然也就不敢闹了。”

许老夫人说着侧头对山水屏风后案几上认真绘着菩萨像的齐萱慈爱的笑了笑。

“萱儿你说是不是?”

齐萱穿着一身牙白色的对襟长襦裙,头上挽着一支碧玉钗,蛾眉轻扫眉眼带笑。

“外祖母佛心仁道,总是处处为别人着想,在萱儿心中就如那在世的菩萨一样,说什么都是对的!”

第二章 你们不是闺中密友吗?

在她身后一个撑着手认真写着佛经的粉衣女子看了两人一眼,埋头继续写着字。

突然,身前的齐萱转头看向了那粉衣女子,唇边带着笑。

“我记得韵妹妹与那林家大小姐可是在一个师傅那学的琴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许锦韵的手臂,眼中秋波流转,“你们不是闺中挚友吗?要不,你去劝劝她!”

此话一出,许锦韵的手下一顿,笔下经文的空白处落下了一处刺目的长痕。

许锦韵眼中闪过一丝不快,随即尴尬的呵呵一笑。

“如萱姐姐这般说,我们那琴房十多位小姐,都是一同长大的,那岂不都是闺中挚友,若是这样算,怕是她们再也不敢去学府了。”

林越清以前确实与她关系甚好,那时候林家救了许家,许家还需要他们帮持,所以她们俩便一直形影不离。

可自打林越清的双亲接连亡故,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做的荒唐事是一件比一件多,脾气也不再向以前那般好拿捏,因此许锦韵就对她渐渐疏远了,直到最近两年,两人便是彻底没了来往。

更何况如今许锦韵的亲哥哥被圣上看重得了榜眼,她母亲还因此得了诰命封了宜人,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今非昔比,怎么可能让林越清那颗老鼠屎粘上来。

他极力撇清了关系,可一想到母亲告诉她的这次齐萱儿来的意思,她不由冷冷笑了笑又道。

“我即是要选闺中密友,也不会选她那个没爹没娘没脸没皮的商户子女,要亲近当然是要亲近萱姐姐这样的贵门嫡女,只是萱姐姐来我们家甚少,爹爹带哥哥每年去京都接您好几次都请不来,也就今年要去凤巡城参加周府渠小姐及笄,才顺路能过来一次,比仙女儿下凡还难得!”

许锦韵说完齐萱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虽说齐萱的生母齐国公夫人是她嫡亲的姑母,可当初不知怎么的,这位姑母自嫁到京都后便再也未回来过。

后来齐萱倒是来过一两次,但自从九江水患许府被发落后,这齐萱便再也没来过,两家除了年节送往的礼品,甚少有机会打过照面,就算爹爹亲自上门都还吃过闭门羹,像是避之不及一样。

可如今他国公府见着她哥哥许锦御被圣上赏识,爹爹又升了官职,倒是不请自来了。

可真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有亲缘的很。

“韵儿你休得胡言乱语,萱儿这几年一直病着,如今刚好了些就来看外祖母,混说些酸话气着你萱姐姐了,仔细你的皮!”

老夫人一句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齐萱得了台阶,脸上也缓和了很多,她瞥了一眼许锦韵,笑着道。

“还是外祖母知道萱儿,韵妹妹估计是因着锦御哥哥的事儿憋闷了,让她说几句出出气也没什么,只是……。”

齐萱忽然一脸愁容看向老夫人。

“只是什么?萱姐姐您啊不妨直说!”许锦韵有些不耐烦道。

“只是那位姑娘也是个苦命人,没有父母教养又是寄养在数父门下,怕是为了攀门户才如此痴魔,自己找人做了张假婚书到处招摇的荒诞事都已经传到京都城了,如今连带林总兵的名声都不好听了,若再传一传,怕是咱们许府也得惹得一身脏。”

齐萱儿说着转头看向许老夫人,眼中满满笑意,“外祖母您说是不是?”

许老夫人闻言笑了笑,转眸脸色微微暗了下来。

这齐萱儿倒是个聪明的,一转眼又把话题扯到了婚事上,她本来还想拖一拖想想别的办法,如今她这样一番话,不就点明了齐国公府上也知道了此事,善了怕是不行了。

第三章 谁家在林里放烟花啊!

入夜,青云寺内幽幽亮着几盏灯火,四周密林环绕影影绰绰。

云鸢苦口婆心劝了好半天,终于说动了小姐先回家,她眼神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一手提着发黄的六角灯笼,一手扯着还在破口大骂的林越清,急急往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临军城是大明的粮仓,一马平川九江环绕,四周就这青云一座高山,一到秋收就闹匪患,如今虽然还不到秋收,也难保不会遗留一些盗匪在此驻留。

“小姐别叫了,这林中多野兽,你可别把他们引来了。”云鸢在林越清耳边幽幽说道,顺便疑神疑鬼的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偶尔有小兽呜咽的深山老林。

林越清虽然平时虎的很,但年龄确实还挺小,等及笄都还差大半年,被比她大好几岁的云鸢一吓唬,眼神瞬时瞄向四周。

她看见摇晃的树叶和偶尔闪过的萤火虫,本还想硬着头皮说没什么好怕的,忽然裙摆下一紧,她猛一回头就看到不远处月光疏漏之下斑驳的残碑,立时吓得钻进了云鸢的怀里,身子都开始瑟瑟发抖。

“救命啊!有鬼啊!”林越清小声呜咽道。

“有云鸢在呢,小姐别怕!”

云鸢抚了抚她的背,缓缓抬起踩着林越清裙摆的脚,揽着她疾步上了马车。

马车快速朝着山下奔去,那碎裂的残碑后一个人影站了起来。

“老二怎么还没回来,这么漂亮两个小娘子,其中有一个还那么嫩,想一想就心痒痒,可别就这么跑了啊!”漆黑的密林里看不清说话那人的脸,但那低哑带着猥琐的语调听着便让人恶心。

他的身边跟着两个小喽啰,一个拿着刀,一个身上背着好几个酒壶。

其中拿刀的那个小喽啰恶狠狠瞪了身旁的瘦小子一眼,瘦小子忙把酒壶递了过去。

拿刀的小喽啰不耐烦的接过酒壶,转而又满脸恭敬的拉开酒塞将酒壶递了上前,讪讪笑着道。

“大当家放心,二当家就快回来了,哪怕接不到准信,那两个小娘子就当咱们白干了这单,先扣着玩玩儿再说!”

那个被称为大当家的闻言哈哈一阵大笑,接过酒猛饮了一口。

“好,咱就这么办!”

一旁那拿着酒壶的小喽啰担忧的看了一眼那马车消失的萋萋山路。

马车一路疾行,山路两旁偶尔传来一些咕咕的怪叫声。

林越清隔着车帘攥紧了云鸢的裙摆,一双眼睛始终打探着帘外晃过的嶙峋怪影,脑海里闪出了那些她听过的志异怪谈,顿时觉得无数双眼睛在林中窥探着她。

“云鸢,还要多久啊!”她瑟瑟刚问出一句话,天空突然升起了三颗红彤彤的信号弹,林越清眼神不由盯着那信号弹,懵懂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又是一颗晃眼的白色信号弹冲入云端。

“谁家在林里放烟花啊,也不怕引了山火。”林越清嘟囔着。

云鸢看见那落下的三红一百的火光,心中急道不好。

“小姐,你赶紧把车壁里的短刀拿出来,咱们怕是被盯上了!”云鸢小时候总归跟着她爹帮忙在外面运过货,虽然就那么几次,但是对这贼匪的门路也算是知道一些。

林越清闻言吓得连忙往后缩了缩,手忙脚乱翻出短刀紧紧抱着。

“云……云……云鸢你这贱婢又欺诈本小姐,你不是说山中有兽,怎么又出现了贼啊!”她紧张害怕到发着颤音,鼻涕眼泪不自觉哗哗流了下来。

云鸢闻言没有回话,她看了看四周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刚刚钻出暗云的月亮,一把将灯笼掐灭。

第四章 这可是大买卖

她借着月光调转了车头,便往着林家就近的田庄方向摸去。

站在远处的山贼见着灯忽然熄灭,连忙寻了过来,等他寻来才发现刚刚那灯灭的地方正是一条阡陌交纵的路口,心下顿时急了。

“好这俩丫头,居然知道钻岔道。”他猛地一拍自己那秃了的头顶,回头对身后的人道,“咱们大当家眼睛练的如夜鹰,你快去寻了他让他给咱们领头指个路!”

“好的,二当家,小的现在就去!”一旁的小喽啰连忙抱手道。

被称为二当家的人见他要走,立时想起了什么,将那人叫住。

“你告诉大当家,客人说了这次要没气儿的,好不容易来一单大买卖,让他莫酒醉误了事!”

那小喽啰闻言连连称好,转身就寻着小道上了山。

不过一会儿时间,山上就闪出了一颗信号弹,火光直朝着东南方向蹿去,所及之处隐隐能看到树林晃动,一看就是有马车钻了小林道。

云鸢见马车上方亮起了信号弹,便知道自己定是被寻到了行踪。

“小姐,那贼人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到了下个路口你就下车向着南走,咱们家还有个庄子在那边,你让人连夜送你回城报官。”

云鸢说着一咬牙猛抽了一鞭子,马车陡然加速瞬间颠簸起来。

林越清被颠的东倒西歪,擦了擦吓出来的鼻涕眼泪,撩开门帘一角哑着嗓子道。

“你这怎么驾的车,颠的本小姐都快要散架了。”说着她瞄了一眼黑漆漆的林子,见着林中幽幽的光点清了清嗓子道。

“这……这荒郊野岭的又是野兽又是贼匪,本……本小姐可不一个人下马车,你别以为本小姐不知道,你就是因为本小姐以前常常打骂你,所以怀恨在心想趁机害死本小姐,你这贱婢痴心妄想,本小姐才不上这个当!”

云鸢正紧张看着月光下朦胧的小道,生怕马车失了方向撞进了林子里,听见小姐的话顿时气恼的不行。

她回头瞄了一眼林越清那抱着马车门栏扬着下巴一脸得意自以为是的模样,和她那死不松手的架势,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姐要是不下马车,待会儿咱们被贼匪抓住了,许家就正好有了借口退亲!”

云鸢只有拿许家的婚事吓唬她,果然这样一说林越清顿时就犹豫了。

“对啊,女子被贼匪抓走必是名节不保,那男方就有理由退亲了。”

林越清蹙着眉嘀咕道,许家可是她后半生的仰仗,没了许家,她就是个最低贱的商户子女,可就什么都没了。

她顿时也不喊颠簸了,看着莽莽不见岔道的前路瞬时焦急了起来,伸手就开始抢云鸢拉着的缰绳。

“你快点儿驾车啊,那岔道还在哪啊,本小姐……。”

后面的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林中轰然响动,一颗松木倒了下来拦住了去路。

马匹正跑的急,林越清又在一旁添乱,瞬时刹不住就撞了上去歪在松木旁,两人从车上甩了出来,天旋地转之间滚进一旁的草堆里,惊的林中夜栖的鸟儿四散飞去。

不等林越清和云鸢从晕眩中缓过来,两人瞬时被人攥着领子提了起来。

“大当家的就是她们俩,和画像上一模一样!”其中一个男子叫道。

“哈哈哈,就这俩丫头,想从我夜鹰手中逃走,没门儿……。”男子说完哈哈一笑,“带回去,咱们哥儿几个乐呵乐呵!”

云鸢稍稍清醒了些,微微睁开了眼睛瞄了一眼四周,见几个彪悍的贼匪正得意忘形,双手抱紧了匪徒攥着她衣领的手,猛屈膝朝着他小肚子踹了去。

“啊……!”

男子吃痛一松手捂着肚子哀叫连连,一旁刚扛起林越清的男子瞬时看了过来,不等他反应过来云鸢拾起地上的短刀就抵上了他的喉咙。

第五章 要杀要剐冲着她来!

“放了我家小姐,不然我立马杀了你!”云鸢的武功是她偷学的,来来去去就这几招,因着日日练习,所以每次出手都干净利落十分奏效。

“好好好,我放我放。”

那秃头的匪徒盯着胸前的尖刀将林越清从肩上放了下来。

周围的匪徒见云鸢竟是趁他们放松戒备劫持了二当家的,眼神齐刷刷看向大当家。

大当家的眉头一挑眸中动了动,匪徒得了大当家一个眼神,便立时朝她那冲了去。

云鸢见匪徒靠近,立马踢了踢昏迷着的林越清想把她弄醒,接着就将紧握着的短刀向那秃头贼匪的喉咙近了几分。

“大大大……大当家的救命啊!”那秃头的匪徒盯着眼下锋利的刀刃,大声哭喊道。

大当家的一抬手,身后的匪徒全停了下来,他眯着眼笑了笑,手在腰间的酒壶上拍了拍。

“老二,你也知道这是一桩难得的大买卖,咱可不能失手啊,你看我今儿酒都没喝两口,可别在你手里误了事儿是不是。”说着他往后退了退笑容逐渐凝固,他大手往前一挥,冷漠又幽沉一个字跳了出来,“上。”

云鸢见这匪徒竟不讲道义的自己人都不管,立马一脚踹开那秃头匪徒,拉起迷迷糊糊刚醒来的小姐就往林中跑去。

那群匪徒见她们要逃,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只有那秃头的二当家没有任何人拉一把,依旧还趴在草丛里,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抬眸看向跑远的人影,眼中闪过一瞬幽寒,抬脚也跟了过去。

云鸢拉着林越清疯狂跑着,只是她们俩是女子,从没走过什么山路,又是在眼不见五指的密林里,不一会儿就又被团团围了起来。

云鸢握着短刀,把刚刚醒来的林越清护在身后。

“跑啊……怎么不跑了,看老子不打断你们的腿!”后面走来的大当家推开挡住他路的匪徒,盯着云鸢和她身后的林越清嗤笑嘲讽道。

“我……我没跑,是她要跑的。”林越清清醒了许多,连忙指着云鸢,警惕害怕的伸出半个头来,顺手还将腰上的玉佩举了起来,“你们要杀要剐冲着她来,我……我可是许知州府家少夫人,你们拿这玉佩去要银子,想要多少她们都会给!”

云鸢闻言一抬头就看到了夫人留给小姐的祖传玉佩,立时气愤的将它夺了下来。

“小姐是疯了吗?这可是夫人留给你的遗物!”云鸢气急了,将那玉佩直接揣在了怀里。

林越清见云鸢居然胆敢犯上,立时去抢那玉佩,两人顿时撕扯在一起。

一旁的匪徒看着主仆两人打起来了,顿时哈哈笑着看着戏。

“还没见过两个小母狗打架,有趣有趣!”大当家饶有兴趣的拍着手道。

林越清闻言手下一顿,瞪着眸子插着腰。

“本小姐可是许榜眼许锦御的夫人,信不信我撕了你的狗嘴!”

那大当家的看着眼前娇蛮的小娘子,冷冷一哼。

三两步上前就将她拦腰扛了起来。

云鸢见势想上前帮忙,却被三五个匪徒拦了下来。

“许锦御的夫人,老子今天就帮他给你开了瓢儿。”说着他手上还捏了捏肩上人的小腿。

林越清没想到那盗匪听了许家名字还敢放肆,立马乱打乱抓起来,顺手拔下发上的金钗,用力挥舞中就戳进了那匪首的眼睛。

匪首一下被刺伤,痛的一声狂叫,立马把肩上的人摔了下来。

林越清被猛的抛开,在地上翻滚两下一头磕在林中的山石上,瞬间就昏迷了过去。

“快啊……快来人啊,给我把这东西弄出来。”那匪首抽着凉气大声嘶吼道,一群匪徒慌忙围着他,没有人有心思看那林越清一眼。

山里的风跗骨幽寒,云鸢被两个匪徒拦着,神情担忧的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昏迷不醒的小姐。

突然,那月光下淡黄的衣裳动了动。

第六章 皇者寡也,帝者孤也!

“清儿,皇者寡也,帝者孤也,一朝登基,必是六亲情绝,这些你都得记牢……!”

淡淡的香气缭绕着已经许多年没再出现的梦中哀咛,如一盆刺骨的冰水,将越清从沉沉的睡梦中惊醒。

她缓缓睁开眼睛,一轮圆月撞入了她的眸中,那原本清澈懵懂的眸子印着那皎皎月光缓缓沉了下来,静默厚重如一片幽深的汪洋。

“阿度……”这一声似是发自内心的叹息。

越清忍痛咬着牙,浓重的忧伤翻涌着!

“妈的,小贱人!”那匪徒包扎好眼伤,立时朝着林越清阔步走去,手下的长刀捏的紧紧的,抬手就朝着林越清的眼睛剜去。

“小姐,不要啊!”

云鸢吓得飞扑上前,顾不得身前匪徒的尖刀划过手臂,向那落刀处奔去。

只是眼看着那刀要落下,却见林越清一个旋身而起,飞影欺身而上,扬手就捏紧了那匪首的喉咙。

喉间的咯吱声缓缓传来,那匪首被微微举起,他的脚尖抵在深红色的泥土上,青白的脸上一片错愕和惶恐。

一旁的匪徒见他们中身手最好的大当家被那小丫头一招拿下,顿时不自觉往后退了退,云鸢不敢置信的看着背对着她的林越清,手下的短刀惊的掉落在石头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铜响。

许是这幅身子太弱了,林越清的脑袋有一点晕眩,待看清眼前人的脸,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这是什么歪瓜裂枣……!

她嫌弃的一甩手,将手上这颗倭瓜扔到了怪石嶙峋的山地上。

“呃……。”

那匪首被摔的闷哼一声,脸上更加扭曲了。

还不等那匪首喘过气儿,林越清已经缓缓抬步上前,脚上沾了泥土的云履在那匪徒的脸上蹭了蹭,往下一滑就狠狠踩在了那匪首胸骨上窝的天瞿穴。

那匪徒顿时动弹不得,身上犹如千刀万剐般的疼痛却丝毫叫喊不出声,只能用眼神死死盯着眼前这垂眸俯视着他的小丫头。

“谁让你来的?”林越清目光淡淡,脚下却加重了力道,清冷中带着点稚气的声音悠悠传来。

匪首疼的直冒冷汗,眼神再也不敢恶狠狠瞪着林越清。

他的嘴颤抖着一张一合,刚艰难的说出一个我字,突然匪群中站出了一个人。

“这可是六千两白银啊,够大家挥霍一辈子了,大当家的眼睛已经废了,大家若是为了救他不敢拿了这小娘们,咱们失了这笔买卖,那岂不是亏大了。”

想到刚刚那大当家不管他死活的画面,秃头的二当家咬咬牙干净利落的将怀里那一千两银票拿出来扬了扬。

“这一千两只是定金,若是成了咱们就一起喝酒吃肉,若是不成,这次的客人可是有大手段,咱们指不定能不能活着出这青云山。”

一些匪徒闻言有些动摇,但还有一些匪徒是大当家带出来的,立时就举刀对准了二当家。

“你少放屁,这活儿是大当家接的,何时轮得到你发话了,咱们大当家只是伤了左眼,右眼一样能用,这六千两银子落到你这个铁公鸡手中,兄弟们能分到几个钱!”

说话的匪徒一手拿着大当家的酒壶,一手举着刀对准秃头的二当家。“兄弟们谁不知道,到你手里的银子从没有发放下来过!”

匪徒们闻言顿了顿,二当家小气苛刻是出了名的,这些他们早就领教过,一时都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

秃头的二当家见大家犹豫,瞬时就急了,看了一眼拿着刀对着他的几个人,又瞄了瞄那被踩着的大当家,有些畏畏缩缩道。

“这……这活儿可是我一直在对接,客人早就说了只认我,而且……而且他……他那眼睛用的止血药我……我早给他掺了毒药,你们不杀他,他也活不过两天了。”

第七章 醒在了这大越灭亡的百年之后

这话一说,分裂成两队的匪徒顿时吵的更厉害了。

林越清听着这荒唐的内斗不由无奈的轻蔑一笑,回过头对云鸢招了招手。

云鸢看着对她招手的小姐,一脸茫然的乖乖走了过去。

“刀!”林越清的下巴微微抬了抬,指向她脚边的短刀。

“哦……哦!”

云鸢回过身匆匆捡起短刀,快步上前。

“小姐,你……你没事儿吧!”云鸢面对眼前神色从容行事果决的林越清,小心试探着又问道,“还有,小姐,您是什么时候学的功夫啊!”

林越清没回答她的问题,拾起那大当家的长刀,眼神划过云鸢的脸,扫向地上脸色铁青的人。

“看住他!”只留下三个字,林越清一闪身就不见了。

不一会儿那个秃头的二当家鼻青脸肿的瘫在了那大当家的身旁。

一群小喽啰匪徒身上也挂了彩,手上的刀剑都断了一地,齐齐跪成了一排。

云鸢的眼神紧紧盯着那缓缓背手站立着的小姐,神情恍惚着。

林越清感受到了云鸢的注视,她侧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眉目清秀皮肤有点儿泛黄,正一手举着刀,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她。

这种直白的窥探她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除了阿度,整个大越没有人敢这样看着她。

“看什么?”她有些不悦道,眼神里流转着一丝威慑。

云鸢被这刚刚一幕惊着了,连忙紧了紧手中的刀,脸上不自然笑了笑。

这绝不是她家小姐,虽然这眉眼这嘴巴这身形一点儿没变,但她知道她家小姐就算活个上百年,也活不出这般睥睨的气度。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反而很像她曾经在临军城城楼上看到的那个男子,明明白衣云裳衣带偏决,却只一个抬眸便让人有诚服之意。

云鸢又看了看那前后神情完全不同的小姐,心中渐渐生出一个疑问!

从小姐被摔昏迷,一直都是在她眼前,可她明明就这样躺着,并未有动过哪怕一下,这便决计不会出现掉包的情况,那眼前的人……。

云鸢眼神瞄到四周烟雾氤氲的荒林还有林中隐隐可见的残碑断垣,顿时想起以前小姐常常念叨的志异怪谈的画本子,想到哪些精怪附身的可怕故事,她不由脚下一软赶紧退后两步,背后的冷汗也渐渐沁了出来。

林越清见云鸢走神儿,眉头不自觉蹙了蹙。

“你好好问问,是谁派他们来的?”说着林越清嫌弃的丢下沾了血的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便朝着林中一块平整的山石处走去。

一排排跪着的匪徒怯怯窥视着突然似换了个人的小丫头,见她在那石头上缓缓落座,一手搭在石头旁的断碑上,一手松散放在身前,那落错的月光下看不清她的面容,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尊贵威严和淡淡凄凉,似是破落的庙宇里那一尊尊蛛丝缠绕灰尘满布的神像,神圣肃穆但是荒冷萧瑟。

林越清已不是那个林越清,越清也已不是那个越清,林越清从未想过自己就这样死了,就像越清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醒来,在这个埋葬她的地方,带着一腔无处宣泄的痛与恨,醒在了这大越灭亡的百年之后。

她微微一叹息,抬眸看向当空的皓月,眼神扫到那齐刷刷看着她的一群人,不由一沉眸正了正身子。

那群匪徒感觉到那小丫头扫来的眼神,顿时齐齐的垂下了头,只有云鸢依旧眼神怪异的看着那淡淡雾气里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让人移不眼的身影,明明隔着不到十丈远,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疏远,突然让她觉得眼前这个醒来后怪异狠决的小姐身上少了些瘆人的诡谲,多了些让人心疼的岑寂寥落。

第八章 那红点的意思就是要灭口!

躺在地上的匪首大当家见着身旁被打断了双脚的二当家,借机蹭过去就狠踹了他一脚。

“老子在狼军手里救了你,你他妈居然还敢暗害老子,老子死也要拉你做垫背。”说着那匪首又踹了他几脚,每一脚都正中伤处。

“啊,救……救命啊!”那秃头二当家动也动不了,连连哀呼起来。

云鸢连忙收回了眼神,清秀的柳眉一横,短刀又逼近几分。

“叫什么叫,小心把我家小姐惹烦了,一刀就要了你们俩的命。”云鸢圆目怒睁,微微俯身压低声音恐吓道,狐假虎威的狗腿子架势拿捏的甚是好。

两人昂头看了看那雾中淡黄色的身影,立时老实了下来。

“快说,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云鸢厌恶的撇了他们一眼,冷着脸问道。

那大当家的见那林大小姐武功是真的高强,再也不敢反抗了,皮笑肉不笑的裂了裂嘴,略带讨好的语气道。

“我……我要是说了,能不能放我一命,呵呵呵呵。”

云鸢的柳眉轻挑,唇边戏谑一笑扬了扬下巴。

“那就看你能不能如实交代了。”

一旁的秃头二当家闻言转了转眼珠子,忍着痛忙凑了过来。

“我如实交代,我比他知道的多。”

那大当家的闻言脸色一变,一巴掌将那二当家伸过来的头拍了下去。

“你知道个屁知道,让你去许家接了个信,你还真当自己才是接头人了!”

云鸢闻言眼神一震,好看的柳眉深深拧着。

“许家,好一个许家,竟然是许家,居然是许家,他们可真做的出来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们老爷当年可是在闹水患灾荒的时候卖了大半家产才救了他们全家性命,他们不感激涕零就算了,居然居然在我们家最难时候落井下石,直接就想要了我们小姐的命!”

云鸢闻言气的不得了,虽然小姐行事荒唐性格暴躁,可……可她也才十二岁多啊,你许家不喜欢她直说就行,就这样一直吊着不说,表面上装出大度容忍,转头却背地里下手买凶杀人,实在是恶劣至极。

这样想着,云鸢握着刀的手止不住发着抖。

“快,拿出来,你们来往的信都交上来!”她挥了挥手中的短剑上前一步,怒目低吼道。

那大当家的见着那晃眼的刀刃在眼前来回划过,立马将头往后缩了缩,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在在他身上。”他慌乱间咽了口口水,连忙抬手指了指一旁的二当家。

一旁的二当家正盯着大当家指过来的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寒刀就抵上了他的咽喉,他紧张慌乱的扒了扒衣袖,又扒了扒衣领,终于在一堆女子的绣帕中,将一封油纸信封掏了出来。

云鸢一把抢过信,匆忙拉开看了一眼,只见那信封里微黄的信纸上一片光洁,只有那信纸的中心处有一点朱砂红。

“一个字都没有,你们竟敢戏弄我!”说着云鸢手中的剑就要挥过去。

秃头二当家连忙挡住脸哀叫道;“那红点的意思就是要灭口。”

云鸢闻言又看了看那信,她知道道上有很多暗语,这信件就一点朱红,实在做不成罪证。

“就这一信物?没有别的了?”她狐疑问道。

“之前都是许府派的人来传话,而且来人都还蒙了面,就这一次临时变了卦,因是在白天,这才让人传的信。”匪首连忙解释,这小丫头虎的很,刀刃几次都快划破了他的喉咙,他哪还敢隐瞒。

云鸢闻言有些拿不准主意,抬头看向不远处那端坐着的自家小姐。

第九章 凤巡城周家

林越清眼神幽暗的看向那大当家和秃头三当家,抬手抚了抚断碑旁褐色藤蔓上的几颗紫色浆果,那紫色的浆果在月光下散发出诡异的色泽。

咔的一声脆响,林越清折断了其中一枝。

只一挥手,那挂满浆果的蔓枝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精准的落在了那匪首的胸前。

等那匪首看清那胸前落下的东西,眼神瞬时溢满惊恐。

“分给你手下。”林清越的声音传来,似是命令一般。

“这这是幽果,毒性腐蚀五脏六腑无药可解,长明禁种此药,这儿怎么会有这东西。”那大当家的吓得瞪大的了眼,声音不自觉高亢了几分。

林越清闻言瞥了一眼林中那散落的残碑,还有那残碑四周漫山遍野的一簇簇紫色,唇边不由勾起一抹略带戏谑的苦笑。

“谁告诉你幽果没有解药,只要你们如实交代乖乖听话办事,这解药我自然会给你们。”

“我们我们都已经如实交代了,这这果子就算了吧!”那匪首打死都不信这幽果有解药,警惕的看着身前结的肥厚的幽果,小心翼翼道。

跪在一旁的匪徒们闻言看了过去,见到那一长串的幽果顿时也都慌了神,交头接耳愁眉苦脸。

林越清扫了那些匪徒一眼,手指捻着那紫色的果子,悠然的开口。

“好啊……!”

她缓缓抬眸,对着那乱哄哄跪着的匪徒身后的梨花木动了动手腕,只听嘭的一声那一人粗的梨花木咔嚓一声脆响,瞬时拦腰倒了下来。

“这幽果我算好的一人一颗,要么吃,要么“林越清的话还未落下,那群匪徒顿时安静了下来。

为首的大当家看了看那残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幽果,想到自己本就已经中了毒,立时咬了咬牙揪下一颗就喂到了口中。

那些匪徒虽一脸的苦色,却还是自觉接过了东西。

不一会儿那幽果就分发了下去,只留了一根光秃秃的枝蔓。

云鸢看着那枝蔓咽了口口水,目光有些呆滞。

林越清见他们都服了毒果,缓缓起了身,漫步走了来,透过雾气人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她的脚步沉稳不疾不徐,最终在那秃头的二当家身边站定。

“说吧,除了许家,还有谁?”

在林越清混乱的记忆里,许家虽然踩低捧高看菜下碟,但许氏三代为官,一向是看紧了自己府门的风评,重利确实是重利,但他看重的是权利,这六千两……要了他的命他都拿不出来,也不敢拿出来。

一旁的二当家闻言一脸讶异的看向这个醒来后十分诡异的林家大小姐。

“我……我不太懂林大小姐的意思!”那秃头二当家扯了扯嘴角假笑道。

林越清闻言上前一步,手指上的幽果被轻轻抛起又缓缓落在她的手心,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幽寒,似是在看一居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

那二当家被看的心下漏了一拍,他身子往后缩了缩,眼神从林越清手上的幽果晃到那断裂的梨花木,又瞄了一眼一旁紧盯着他的大当家,十分不情愿道。

“许家……许家许诺了给两千两,剩下的,是……是……”

“是什么?”云鸢急问道,她倒要看看还有谁要害林家。

那秃头的二当家见这阵势知道逃不过了,咬了咬牙道。

“还有周家许诺给六千两。”

“你个狗东西,又想瞒天过海中饱私囊!”大当家的闻言又一脚踹了上去。

云鸢闻言一惊,脸上有一丝紧张,颤着音问道。

“你说的周家是哪个周家?”

“凤巡城周家!”林越清冷肃的开口道。

能随随便便拿出六千两,除了凤巡城周家,还能有谁?

“这……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家小姐自己猜出来的!”那秃头的二当家忙道。

云鸢还是不敢相信这番话,脚下一软不由退了几步,嘴中喃喃有词。

“竟是……凤巡城,周家……”

第十章 像是结发铃

青云山层峦叠嶂孤月高悬,一辆破败的马车穿林而过,车后跟着一群苦着脸的山匪。

马车里林越清的脸色苍白,眼神从飞扬的窗帘探出,看着不远处幽深的密林。

临到山脚处,林中的小兽低叫声渐渐停了下来,林越清抿着嘴唇扫到林中的一片梧桐树,眼神在幽暗里微微一亮。

“云鸢,停车!”

马车悠缓停了下来,云鸢撩开车帘,不明所以的看着车厢里侧对着她的林越清。

“小姐,怎么了?”

林越清撩开窗帘,眼神扫向车后的匪徒,直到最尾处才捕捉到了一个最瘦小的身影。

“你,过来!”她冷冷开口道。

那个最不起眼的挂着两个酒壶扶着大当家的匪徒看着那直直指着他的指尖一愣。

“我……?”那匪徒惊讶道。

林越清微微招了招手。

那匪徒看了一眼一旁的大当家,见大当家示意让他去,他连忙跑了过来。

“林大小姐,您……您有什么吩咐?”他站在马车旁微微弓着背,不敢看那马车里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林越清问道。

“我……?”那匪徒有些惊讶,转即低声回道,“小得叫铭九!”

林越清微微一低头,看着眼前还算清秀的匪徒。

“铭九?”她不自觉笑了笑,一瞬又冷下脸来,“附耳过来!”

铭九闻言老实的靠近马车的车窗。

林越清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铭九脸色一瞬青一瞬白,最后才缓和下来。

“小得……小得知道了!”铭九闻言点了点头,匆忙就朝着那林中跑去。

一行的山匪齐齐看着远去的铭九,林越清的眼神也看着他,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林中,这才缓缓放下窗帘。

时间缓缓过去,山里的风越来越幽寒,林越清从前征战沙场,风餐露宿的苦早已吃惯了,本是不怕冷的,只是如今这具身子实在单薄的很,刚刚在林中用石头替换幽果弄断那棵树又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如今夜风灌进车厢,她的身体凉的如冬日的积雪,寒气直往骨头里钻。

她等的心中有些压不住的燥郁,抬手撩开了车帘。

此时正好一个人影从林中钻了出来。

“找到了?”林越清急道。

铭九喘了喘气,将东西双手捧了起来。

“小姐要的是不是这个?”铭九道。

马车后的人不住往她这边看来,只见一串细小的带点儿黑泽的小首饰,很像……很像他们男子从小戴着的结发铃。

铭九的手上沾的有泥土和血迹,手心的铃铛上却还是很干净,林越清扫了一眼他破烂的衣服和若隐若现的伤口接过发铃,她仔细看着那发铃,眼眸渐渐暗沉的如深海。

好一会儿,她才从深思里回过神来,修长的手放下车帘,声音微微有些冷肃道。

“云鸢,走!”

…………………………

青云山下一座小庄子里,几位仆妇和庄稼汉瑟瑟站在墙角,眼神时不时瞄着中堂上座的林越清。

他们打死都没想到这位姑奶奶会来庄子里,更何况如今已是三更半夜,这位姑奶奶来的这么急,他们不由担心着这林家最后一间庄子也要保不住了!

“柳叔,你别紧张,我们是在山里迷了路,这间庄子是你们几个老家仆安身立命的地方,小姐不会卖的!”

云鸢说着瞄了一眼坐堂上不苟言笑的林越清。

如今灯亮着,她虽是只瞄了一眼,但林越清那眉梢的细疤,左耳垂上的朱砂痣却是清晰极了。

眼前这个人确实是她家小姐,虽然这神态却是半点儿都没有林越清平常浮躁暴戾的影子,冷清的似是没有情绪似得,但她就是她家的小姐。

她心里暗暗揣摩着,却没发现林越清苍白的面容。

“他们都安顿好了没?”林越清道。

“啊?”云鸢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都在偏院里,衣服也都换了。”

“你叫柳叔看着他们,顺便把那个铭九带上来,我有事交代他。”林越清依旧冷着脸道。

第十一章 贼有贼道,匪有匪途!

太阳缓缓升起,阳光扫开临君城缭绕的雾气,一座穿江过河的水城渐渐明晰。

百里平原的鱼米水乡,造就了这临军城十二水府的富贾商堂,也造就了管辖这片土地的知州府在长明国举足轻重的分量。

若不是因着长明国几乎全部的官粮都出自这片土地,要不然贵为九大国公府三首的齐国公怎么会娶了这知州府许老夫人的三女儿做正妻,还要将那嫡出的四小姐嫁进这许家。

齐萱住在这知州府正南朝北的院子里,看着阖窗外一览无遗的清江环绕犹如画廊的临君城,脸上浮现一抹满足的笑颜。

“昨儿老夫人可派人去办事了?”她敛了敛笑容,打了个哈欠,随意的问道。

一旁的丫鬟如意递上一盏茶,瞄了一眼门外,小心上前道。

“我们走后不久,老夫人就让人递了信,如今这一夜都过去了,相信过不了一会儿林家就该来报官了。”

齐萱儿闻言柳眉轻轻一挑,脸上虽是依旧云淡风轻,眼中却是满满溢出来的得意。

她缓缓呷了一口茶,茶水在味蕾上滑过,让她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茶盅里的茶叶。

叶嫩茶清,却回味浓厚,这临君城里知州府的三月春,比宫里发放下来的还要润口几分,让她脸上的得意满足更盛了些。

“只要今天过了,咱们和外祖母家的婚事一敲定,长姐的太子妃之位也就坐稳了。”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依澜院里那几个贱蹄子还敢不敢再出来蹦跶!

“小姐嫁过来,且就住个一两年,许大少爷如今中了榜眼,有国公爷和太子爷在旁扶持,迁职开府到了金都城,小姐那时候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边握着长明国库的丰盈,一边掌着长明朝堂的权柄,咱们齐国公府必是要压他朝明公府一头,看他家沈二公子还敢不敢看轻了姑娘。”

如意深感跟对了主子,四姑娘虽是年幼,这主意比夫人还要探的深,这聪慧更是比大小姐更胜一筹,就这样踏踏实实忠心不二跟着四姑娘,日后必有个好归宿。

主仆两人互窥一眼,各有所思的笑了笑。

此时楼下迂回的长廊上匆匆跑来一个侍卫模样的少年,那少年长发结成辫,辫尾挂着几颗银色的小铃铛,上楼梯时传来细微的咛响。

“四小姐,林家没来报案,来了个瘦个小子,刚擂了一声鼓,就被人带进老夫人院子里去了。”侍卫在门外半跪着,声音不大不小,传进屋里却刚好清晰。

“看来外祖母办事也还是不太干净,尾巴都找上门了。”说着齐萱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

慈安堂前跪着一个瘦小子,手里拿着林越清平时簪的金蝶钗。

“事情办好了,这钱还能少你们的不成?”一旁的大夫人蹙着眉压低了声音,鄙夷的看着那瘦个小子。

这次若不是被逼无奈,他们清胄门庭的许家怎么会让这贼匪污了地。

她还想说什么,老夫人抬了抬手,大夫人扫了那匪徒一眼,最终还是忍了忍闭上了嘴。

“你刚刚说你们要多少钱?”老夫人沉幽幽的开口道。

地上跪着的瘦个小子脸上笑了笑。

“我们大当家的说了,虽然那两条人命只值两千两银子,但是那一纸婚约可不是这个价!”说着那瘦个小子伸出一只手,“得五千两!”

老夫人闻言笑了笑,眉头都没皱一下。

是说她派去的人在林家搜不到婚书,原来林家那丫头带在身上。

“人都死了,那婚约也就废了,你们大当家拿这个来讹钱,得先要学学长明婚契律法!”老夫人缓缓道,那模样还是十分的慈祥。

矮个小子闻言急忙将那婚约拓本拿出来扬了扬。

“这林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小姐,不是还有林总兵家那个二小姐么!”说着他指了指那拓本的婚书,“大当家的把这婚书拿去林总兵家,总归也能卖个好价钱。”

老夫人闻言脸色一瞬暗了,一旁的大夫人立时就急了。

“都说贼有贼道,匪有匪途,接了活儿办好事就行了,你们这群贼匪,竟是毫无信约,还敢上门来敲诈,信不信本夫人现在就拿了你下大狱。”

第十二章 我让他有命拿没命花!

那瘦个小子闻言没有一丝怕的,干脆垮着一张脸学着二当家那流里流气的模样傲慢冷哼了一声,直接翘着二郎腿躺在了堂中。

“你们跟我说这些没有用,这都是我们头儿吩咐的,你们今天敢拿我下大狱,明儿你们买凶杀人的事就会传遍临君城,反正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时候可不是五千两银子能摆平的。”铭九按着林大小姐教他的,压住心里的害怕故作淡定的说道。

“你……。”大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老夫人闻言捏着佛珠的手一紧,抬手就拦住了就要冲出来的大夫人。

“哼……,倒是会做买卖,上山做这山匪还真是可惜了。”说着她对杵在一旁脸色微微发白的翠烟招了招手。

“跟我来。”

说着老夫人起了身,朝着后院走去,翠烟低着头跟着身后。

刚出了慈安堂过了庭中的月门,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翠烟的脸上就落了五个红掌印。

“老夫人,那群贼匪真的是去年才来的,因没闹出大事老爷才没动他们,这次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拿了我们的钱还敢上门敲诈!”翠烟不敢哭也不敢捂着脸,眼眶微微发着红,忙忙跪在了一粒粒突出的鹅卵石上,疼的她颤着声回道。

“没这个胆子?人都进了我慈安堂,这胆子是谁给的?你给的吗?”说着老夫人阴恻恻看着她,“还是说这主意就是你给出的!”

翠烟闻言吓得连忙磕头,她从小就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老夫人的疑心最重,这么大个罪名压下来,她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翠烟可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翠烟哪有那个胆子啊!”

“哼……,你最好是没有!”说着许老夫人原本慈祥的脸上闪过一丝暗沉,将怀里雕着长寿松的软玉印章拿了出来。

“你拿着去商号取银票。”说着老夫人顿了顿又道,“记得换身衣裳将遮面带上。”

翠烟闻言忙接过玉印,想了想有些发怵的开口道。

“咱们真的给吗?”

老夫人闻言神情更是阴沉了几分,连着眼神都带着狠厉。

“哼……。”紧接着许老夫人脸上勾起一抹冷笑。“我要他们有命拿没命花!”

“那……还是和上次一样?”翠烟小心翼翼问道。

许老夫人闻言伸出了衣襟里的手将翠烟拉了起来,布满细纹的眼睛微微敛着,幽晦的眼神盯着翠烟因为紧张害怕而低垂着的眸子。

“你说呢?”说完老夫人缓缓直起身将枯瘦的手拢进她天青色银竹锦纹的宽袖中,“你若办好了这差事儿,今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若办不好,你就好好准备准备下次随着老爷入京吧!”

翠烟听着话心下一凉瘫坐在了地上,她愣愣的看着居高临下面色阴郁的老夫人,耳边回响着“随老爷入京”五个字,双手止不住发着颤,地上的幽寒透过青色的襦裙蔓延到了全身。

“还不快去。”许老夫人见她还愣着,低低一声呵斥道。

………………

青云山下的庄子里一群人忙着农活,云鸢见着天大亮了抬手敲了敲厢房的门。

“小姐,起床了!”云鸢叫道。

她想着小姐嗜睡,没那么轻易叫醒,抬手又准备敲下去。

这时门突然开了,林越清依旧是那一身的鹅黄色衣衫,只是腰间多了一串漂亮的结发银铃。

林越清一夜未眠,微微发红的眼睛看向云鸢。

“走吧,回临君城!”

第十三章 你的眼神儿不太好!

赶车马夫给看门的卫兵递了一袋银子,不一会儿一辆青轩马车顺畅的穿过了斑驳的城门,向内城游去。

林越清坐在马车里,透过偶尔翻飞的车帘缝隙,看着街道两旁林立的商铺和匆匆的车马行人。

男人……都是男人……

偶尔过去的几个女子的身影,皆是带着遮面,难得有几个不带遮面的,都是些婚妇老妪。

虽然她早在林越清的记忆里知道了如今女子的劣势,可这样亲眼见着,见着这翻天覆地变幻的世事,总归是有些说不出的郁堵。

“云鸢,我想去清河行宫外看看。”林越清缓缓开口道,语气里有几分失落。

一旁的云鸢正看着手中的一沓身契,脸上还带着笑颜。

她闻言侧过头来看着眼前净白韵秀神情深沉的林越清,眸中凝聚着几分狐疑。

“清河行宫早就被烧了,小姐你不知道吗?”说着云鸢似是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拍光洁的额头,“小姐确实不知道,私塾的课业小姐都从来没上过,怎么可能知道那旧朝的清河行宫被烧了。”

林越清闻言一愣。

被烧了?她母帝在此处的行宫竟然被烧了?那可是她母帝生前最喜爱的一处行宫!

她不由神情带着一丝愠怒,眉头又拧了起来。

“谁烧的?”林越清严肃问道,“是姜絮……?”

姜絮两个字一出,后面的话还没出来,云鸢就赶紧起身将林越清的嘴巴给紧紧捂上了。

她眼神下意识看了看四周,见车窗外没什么人流才放下心来。

“小姐怎么能将圣君的名讳喊出来,被人知道传扬了出去,咱们可是会被罪责的!”

云鸢紧张说着,一抬眸,就看到林越清低低垂着扫向她的眸子泛着杀气,她连忙将手放下,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圣君?”她也有脸叫圣君,林越清的脸立时幽寒了几分,冷冷开口道:“她居然还没死吗?”

这话一出,云鸢的脸色更是大赫,这小姑奶奶不会又犯疯病了吧,她立马起身又要捂林越清的嘴,还未抬手,就被林越清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

云鸢下意识退坐回软榻,一张脸带着愁容,小祖宗如今不仅疯还凶的很,可即使冒着被发卖的危险,她却不得不再次温声劝道。

“小姐……,您可万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圣君马上就要满百二十双甲年岁了,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就是这个死字儿,如今我们林家已经独木难支如履薄冰了,这话落了任何人耳中告我们一状子,咱们阖府上下可就必死无疑了。”

“而且,这清河行宫是失修走水被烧的,咱们的圣君可是长明开国的肱骨之人,这百年来不知做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大事,她要是做了那般害人的事情,怎么可能福寿与天齐!”

云鸢费心费力的劝解着,完全忽略了一旁林越清那及近冻结的脸色。

林越清眼神幽寒的看着云鸢,见她那眉飞色舞的表情,嫌恶的收回眼神,脸上的神情带着轻蔑。

“福寿齐天!呵……,不过是祸害遗千年!”

云鸢闻言一愣,转念一想此话的意思,脸上又是一阵青白变幻,她正要开口再劝,赶车的马夫就敲响了马车门。

“小姐,锦衣坊到了!”仆从叫道。

林越清看了云鸢一眼,眼神示意她下车。

云鸢看着林越清那疏离冷淡的眼神,忍了忍没有再开口,拿了一旁的遮面下了车。

不一会儿,她便捧着两套男子的套装进了马车。

“东西拿了没?”林越清接过淡青色的襦袍和白玉冠,淡淡问道。

云鸢点了点头,将东西拿了出来。

“就这么个收据我还问锦衣坊要了好半天!”云鸢不满道,“真是店大欺客!”

林越清看了一眼那收据,缓缓收回了眼神。

“走吧!去周家名下离清河行宫最近的客栈!”她一边冷冷说道,一边抬手开始解腰束,一旁的云鸢见着连忙关上了车窗,凑过去要帮她更衣。

林越清一抬手拦下了云鸢的动作,眼神里明晃晃的嫌弃。

“你眼神儿不太好,我自己来!”

第十四章 西辞宫

车夫得了命令,驾着马车便向临君城东南方驶去。

云鸢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着小姐刚刚那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想她这双眼睛可是明锐的很,就是连五十米外的蚊子都看得见,怎么会眼神不好呢!

她正在思虑着小姐话中的意思,一旁林越清已经理好了衣服寰上了白玉冠,一张清瘦秀美的小脸儿没了刘海儿遮挡全露了出来。

烟眉如那远山黛,灵目若那清泉水,玉鼻挺翘樱唇点蔻,活脱脱一个清冷俊俏的少年郎。

云鸢看见眼前男装打扮的小姐,有一瞬间的恍惚失神。

“行宫是都被烧完了吗?”林越清垂眸抚着衣袖,看不清眼中的神情。

云鸢痴痴看着眼前男装打扮的小姐,眼眸描摹着她的模样,看醉了似的发着愣。

林越清见她久久没回话,翘密乌黑的睫毛缓缓一抬,紧着眉头看向她。

云鸢见林越清敛着怒气的眼神扫来,立时回过神来。

“小……小姐……你……你刚刚说什么?”云鸢还有些愣神,磕磕巴巴问道。

林越清收回眼神,轻轻一叹气,沉着脸色摇了摇头。

“我问你,行宫是不是都烧完了?”这次她加重了语气,云鸢闻言连连“哦”了几声。

“对啊,都烧完了,书上说那大火蔓延了两天,浓烟遮天蔽日,地上的灰都有半尺厚。”云鸢说完眨了眨眼,一会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清河行宫虽是烧了,但是它东面的西辞宫还在,前两年圣上派人过来大兴了土木,还将它赐给了如今隆宠正盛的九皇孙!”

“西辞宫……!”林越清口中喃喃道,似是对那别宫有点儿印象。

“是啊,不过那西辞宫如今守卫严密,我们怕只能在高楼上看看,想近观是不行的。”

以前这大越哪个行宫她不是来去自由,如今倒是看一看都不行了,她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云鸢见小姐不说话,便想起了今天小姐交代那小山匪的事情,心中还有点儿打边鼓。

“小姐,你说那个许家真不会把那小山匪剁了吗?许知州的剿匪功绩可是在诸多知州大人里排第一的!”

她说着便更是担心了,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唉……,不知道他们许府会不会直接拿了他用刑,到时候若供出了我们,咱们全府可就完了。”

剿匪排第一?这种串通山匪假造功绩的事情她见得多了,许知州这种人表面上看着正义凛然,背地里怕是都烂到了根里。

她倒要看看这铭九拿了银票进了醉雨楼,这许家敢不敢进去拿人。

说到醉雨楼,林越清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周家如今是谁当家?”

云鸢听到这问题,脸瞬间垮了下来。

“还能是谁,当然是渠潭和渠心悠那心怀鬼胎的两兄妹。”

说道这两人云鸢就恶心的紧,若不是她们在背后捣鬼,小姐的母亲怎么会被自己的生生父亲周卿公扫地出门,这周家如此庞大的家产和人脉又怎么会让他们兄妹俩代管。

“怕是这次买通山匪行凶,都是她们俩搞得好事。”云鸢不由气愤道。

越清闻言回忆到林越清唯一一次去周家,可是连凤巡城城门都没进去就被赶了出来。

“渠潭……渠心悠,渠……。”娴!

她念着名字,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不由盘算了起来,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

“她们兄妹俩是什么时候来的周家?”

云鸢闻言想了想,语气怨怼的开口道。

“爹爹说他们渠氏是前朝时期就在国公府了,后来周国公辞了官职回到凤巡城,渠氏便也跟了过来,一代一代当着周府的幕僚,直到那渠潭救了老爷的命,老爷为感谢他认了他做义子,她们兄妹俩就一飞冲天了。”

“原来如此……。”林越清心中带着几分了然。

第十五章 醉雨楼(一)

许家,慈安堂。

翠烟将银票取了回来,进了中堂将东西给了许老夫人,便侧身站在了一旁。

“你们要的已经备好了,那婚契是你们大当家的送来,还是我派人跟着你去取呢?”

堂上的铭九看见那银票立马站了起来。

许老夫人见他那没见过钱的样子,不由生出几分鄙夷。

“老夫人您把钱给我,我自然会把婚契给你们送过来!”铭九伸出一只手,下巴抬得高高的,像是来收账的一样。

“凭什么听你们的,若是你拿钱不给婚契……。”

“来,钱给你,我给你两个时辰,若是拿不来婚契,就别怪我们调兵搜山。”许老夫人截断大夫人的话,抬手把银票扔在了地上,扶着靠椅站了起来,声音低缓道。

“林府刚刚可是来报了案,要是你们不想死,等拿了钱交了婚契,就赶紧滚出临君城地界!”

铭九闻言笑了笑,拾起地上的钱看了一眼,见刚刚好五千两,便往怀里一揣,对老夫人恭敬一揖。

“谢老夫人打赏!”他说完便转身哼着曲子阔步走了出去。

坐在一旁的许夫人气急了,脸憋的涨红。

老夫人知道她是个急性子,见她脸色不好,便开口道。

“好了,别气了。”说着她看了一眼翠烟,对外挥了挥手,“翠烟你去派人通知老爷,人已经走了,这次和上次一样,就说他们杀人抢劫钱财,一个活口都别留。”

一旁的夫人闻言脸色瞬时有了一丝紧张,立时开口道。

“娘~,你不是说最近那九皇孙在临君城,万事先忍忍吗?”说着她有些踌躇,“这如今还没到收粮的季节,说这山匪抢切钱财怕是没什么人会信,这事闹出来咱们能圆过来吗?那九皇孙可不是好惹的!”

老夫人闻言缓缓退座在梨木高椅上,低垂的眼眸子转了转。

“那九皇孙性格孤僻,向来都不爱出那西辞宫,这些小事他哪有心思管。”说着她想到她那最有出息的长孙许锦御,眼神便定了下来,“如今我们许府已经不同往日,多少王孙大臣想拉我们上船,他九皇孙又不痴傻,何必与我们许家为敌。”

“再说了,有那五千两银子做罪证,杀他几个乡野山匪,有谁会去闲着彻查?你就别操心了!”

大夫人听了老夫人的话点了点头,心中安定了许多,上前扶着她就进了一旁的偏院赏花去了。

可世事总是难料,不一会儿许老爷就寒着一张脸进了偏院。

“母亲……,母亲……。”许孝守年近四十,看着清瘦却中气十足,叫声传遍了院子里。

他一双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中堂,见堂中空荡荡的,便抬脚朝着偏院去了。

许老夫人和许夫人闻言回过身来,便疾步又进了慈安堂。

三人差点儿撞在了一起。

“怎么了,这才多大会儿,事情解决了?”许老夫人急问道。

许老爷一脸的着急。

“母亲,你知道那山匪去了哪吗?”说着他愁着脸用力一拍手掌,“他进了醉雨楼,找那掌柜嘀咕了半天,在那掌柜手里拿了天字一号的对牌就上楼了,醉雨楼天字一号房只供周府的人住,是不外售的。”

“母亲,你说……你说这可怎么办?那山匪说不定就是周家的人。林家那事儿别人不知道,咱们可是知道的,林越清的母亲即使是被赶出家门的,可她总归是周卿公的独女,以前咱们以为林家都这样了他们周家都不出来帮忙一定是真断了联系,如今这周家又插手了林家的事,这婚事若真退了……。”

许老夫人和许夫人闻言有一瞬震惊。

“你说那山匪进了醉雨楼的天字一号房?”两人异口同声道。

周家是什么门第,可是比九大国公都德高望重的高门大府,他们这忍了这么久让林越清闹,就是为了试试周家还管不管他们姐弟,眼见林家都快完了他们周家都没出来,齐萱又带着齐国公联姻的信来了许府,他们这才着急对林越清动了杀心,可如今这事儿突然出了这种岔子,倒是让他们不知该如何选择了。

第十六章 醉雨楼(二)

铭九拿着天字一号房的对牌钥匙上了二楼,进了有人把守的厅门,急急就朝着最里面的房间跑去。

叩叩叩……

“铭轩哥,快开门啊!”

不一会儿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是个挺拔青俊的十八九岁男子,穿着一身靛蓝色的对襟襦袍,眉锋目厉墨发紧束,发尾系着细小的青铜发铃,一看就身份不一般。

发铃,也叫结发铃,按阶层分为“铁、银、铜、金、赤金”五种,普通无官职百姓佩铁,七品以下佩银,七品以上三品以下佩铜,三品到一品佩金,皇嗣公爵佩赤金,横州的男子过了韶年便将此物系在发尾,到了婚配嫁娶赠给自己心爱之人,便代表你要与她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只是如今世事变迁,男子的地位突升,这结发铃的意义便有了变化,赠与结发铃不再是只求一双人,还代表了女子嫁入男方后的正妻之位。

铭轩看见就铭九一人,伸出头往走廊上探了探,疑惑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大小姐呢?”

铭九听到此话一脸的愁容,他将铭轩往里推了推,进了房间就赶紧关上了房门。

“师傅说大小姐失神得了疯病,我看她精明的很。”说着他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茶,又道,“你们让我去渠潭安排的山匪里做暗探,本来我是想趁最后救下大小姐带过来看病的,可那大小姐哪有什么失神的疯病,她不仅文武双全,更是智计无双,这一趟让我去许家一下就坑了他们五千两,你别说让我把她弄来醉雨楼,我见她那眼神我都得死半条命,这事儿我可受不住了!”

铭轩闻言有片刻沉思,铭九见他不说话,又急道。

“你赶紧想办法啊,我一会儿还要去一趟许家,大小姐若是带不回去,咱师傅不得把我们扔到启明山喂野兽去。”

“你说大小姐没得失神的疯病?”

“对啊……!”

“而且文武双全机智无双?”

“对啊!”铭九连连点头,“你想想许家是什么人家,官场上钻营第一人,那许老夫人更是厉害,一个毫无诰命的老妇人,都能与早就不世出的圣君搭上了关系,可今天这一闹腾,他们居然都忍了。”

铭轩一年有大半时间在这临君城,关于大小姐的荒唐事他是最了解的,关于许家背地里的事他也算清清楚楚,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许家哪是这么轻易让别人占便宜的主儿,怕是还有后手等着,我一会儿陪你去许家,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也好照应你。”

说着他起身正想要去拿令牌,脑中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凝重。

“大小姐为什么挑中了你啊?又瘦又胆小,哪像个能办事儿的人?”

铭九闻言一愣,紧接着脸上蓄满了怒气。

“我怎么不行了,不行你怎么不去山里当土匪,苦差事都我干了,你还在这挖苦谁呢?……”

铭九急红了脸还想争辩,铭轩闻言一叹气,一把捂住了铭九的嘴。

“我问你大小姐是怎么选中你的,你看着你哪有点儿匪气,看着就一个文弱小子又是新来的,那么多老道的土匪不挑,她总不能是碰巧选中的你啊!”

铭九闻言一愣,不再挣扎着要把铭轩的手打掉。

“对哦,当时我明明站在最后面,怎么会选中我呢?”

…………

此时站在城南高楼上的林越清凝望着楼对面的西辞宫。

水流廊桥交错的临君城一片热闹,唯独这西辞宫外层层把持着侍卫,高墙围立朱门景秀,却看不到里面的一点儿模样。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她总觉得这西辞宫有些耳熟,但是自己好像是忘了为何耳熟,一时想不起忘得是什么。

一旁的云鸢见着小姐游离的神情,心里不由总想到许家的事情,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还是开口了。

“小姐,咱们就这样在这客栈住着吗?真不通知府里吗?”

林越清闻言笑了笑。

“若是婶娘有心,也断然不会让我孤身上那青云山,更不会让我在临君城败坏名声这么多年,通知她们……怕是前脚通知,后脚许家就派人来了。”

云鸢闻言有些讶异,以前她在小姐面前说了那么多薛夫人是在害她的话,次次都被小姐打了出去,这会儿……这会儿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可是不出面也不是个事情,我总觉得许家不可能放过那群山匪,最后若是真牵扯到我们,咱们这不回家住更是可疑……。”

“他们会放过的!”林越清道,“号称周家第一幕僚的徐州铭氏,他们许家可不敢动!”

第十七章 醉雨楼(三)

醉雨楼里铭九拧着眉,他寻思了许久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破绽能让大小姐认出他的身份。

“我看大小姐定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故意放你去许家闹,再回来找我报信,就你去说的话做的事,依许家那德行不派人跟踪你就怪了,大小姐这是早打定了主意要借刀杀人还顺带隔山观虎斗!”

铭轩沉着声音,眸子里却闪着精芒,唇边还勾起了一抹笑。

铭九看见铭轩的笑,立时气不打一处来。

“铭轩哥,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师傅说了不能被他人知晓了身份,如今大小姐十有八九都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咱们回去不得脱一层皮啊,你不出注意就算了,还傻乐呵什么啊!”

铭轩闻言无奈又嫌弃的看了一眼铭九,抬手就是一个爆栗。

铭九被敲的额头一痛,眼眶瞬时就红了正要发怒,铭轩却提前开口截了他的话。

“师傅让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铭九被问的一愣,捂着微红的额头不耐烦道。

“不就是为了给小姐治病吗?”

铭轩又笑了笑,眼神闪过几分亮光。

“只是治病?你忘了要劝大小姐带着小公子回巡凤城?”说着他缓缓吐了一口气,似是压在心口的石头挪开了一般畅快,“若小姐真能想出利用我们对付许家,那咱们周府就有救了,且看那渠家兄妹以后还笑不笑的出来!”

铭九瞬间醒悟过来。

“对啊!若大小姐真有这玲珑心思,那渠氏兄妹必是讨不到什么好处,说不定咱们多多帮衬大小姐在周府立足,没准儿我们在启明山的药田医铺就保住了!”

说着铭九一脸的灿笑,喝了口茶就准备往外走。

“不行,我得马上去城外拿大小姐的婚契,这大腿我可得抱紧了!”

铭轩看着他那着急忙慌的模样不由笑的裂开了嘴。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等我派人给师傅传信,我陪着你一起去许家!”

………………

高楼之上,秋风习习。

云鸢听着小姐刚刚说的话脑子里一旁混沌。

“小姐,咱们和许家的事儿怎么会和徐州铭家有关,这许家就算不敢动铭家,也不代表不敢动我们啊!毕竟……毕竟卿公老爷又不会管我们!”

说着云鸢有些委屈,声音都开始哽咽。

“自打老爷夫人离世,咱们在这临君城受人践踏这么多年,几次求到周家……周家都……都给拒了!”

说着云鸢侧过脸偷偷抹了抹眼泪,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林越清回头看向满眸子泪水的云鸢,突然想到了采玉,她当初被废黜时,采玉也是这样天天偷着抹眼泪,生怕引了她伤心。

林越清想到这里,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云鸢看在眼里,以为是自己惹得小姐难过,忙垂头眨了眨眼眶摘去眼里的泪,轻轻吸了吸鼻子。

“我不是故意要惹小姐伤心……”

云鸢红着眼解释,林越清最受不住有人这样,眼睛从她的脸上移开,侧过身开口道。

“那小山匪身上有启明山独有的湫水花香,你难道没闻到吗?专供皇室的湫水香,会出现在一个山匪身上吗?”

云鸢被问的一愣,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林越清又开口道。

“徐州铭氏可是百年前就搬居启明山了,就是为了专职养这娇气的湫水花。”

云鸢没细想自家小姐可是从未闻过湫水香,满脑子里只有那句“徐州铭氏专职养这湫水香”。

“小姐是说那小山匪铭九,是铭家的人。”说着她的思绪纷飞,脸上竟有了点欣喜和欢愉,“难道是卿公老爷让他来了。”

“可……可这也不对啊……,周家要帮忙,哪还需要铭家如此大费周折,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咱们林家气死回生。”

楼上风紧,林越清看着下意识将手拢进衣袖。

“周家估计现在乱着呢!”说着林越清的眼神从西辞宫收回来,“不然铭氏怎么会到我这个被周家赶出来的孙小姐这儿来打秋风,怕是渠氏做了什么事把他们逼上梁山了,才想试试能不能让我们回去周家,去帮他们敲打敲打渠氏那兄妹俩。”

云鸢听着这话,似是明白又似是不明白,如今这小姐脑子转的太快了,明明就一件事,硬是给她看出了好几件事儿出来,她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信咱们一会儿去许府门口等着,你看许知州是拿了他下狱,还是恭恭敬敬送他出来!”

第十八章 该遮的遮,该掩的掩

西辞宫,高墙之内白紫蔷薇席卷了整个宫殿庭院,藤蔓嚣张肆意的攀爬到了窗阑之上,沿着红墙霸占了大半的琉璃屋檐,满地的花瓣似是大雪过后一般的浩荡。

濯清殿外跪了一排脸色苍白的侍卫,一身朱色麾服在零落堆砌的紫白中间格外的显眼。

“还没找到人吗?”

殿内阖窗紧闭,光线暗淡中站着一个人,长身而立在昏黄的灯光之下,带着一身的肃杀。

“那人应该是个惯犯,墓门和机关都没损坏,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殿门口站着一位身材健朗的男子,他的声音肃穆,说着眼神还担忧的瞄着殿内看不清脸色的九皇孙。

“没有线索?”九皇孙的声音冷的似腊月的冬风,生生让殿内寒了几分!

殿门口的男子紧张的抱着手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昨天我们盯着许知州的时候,他们府上近夜时辰派人去过青云山,只是他们进了山就钻了小道,我们因隔得远,所以没能跟上。”

姜若协听到“许家”两个字,缓缓转过身来,暗青色的华服晃过灯台,发尾的赤金结发铃在灯光下闪着些微的金芒。

他缓缓踏步而出,从暗处到了淡光处,修眉冷目玉鼻如削,一头的墨发细细梳束,华贵的锦衣松松垮着,脸上苍白的让人心慌。

“又是他们!”从百年前到现在,和他过不去的总有许家。

殿门口的男子闻言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

“许家今天早上派人去了好几个钱庄,一起取了五千两,都是空户或假户里取得钱,这是取钱的几个户口,我派人查了,里面每个户头的钱都不下万金,堪比临君城一流的富贾。”

姜若协问言艰难的露出了一丝丝笑容。

“两年了,终于露了马脚!”他说着将袖中的手拢了出来,接过信笺走进了一旁同样昏暗的偏殿,“更衣,我们去许家逛逛!”

…………

铭九匆匆在城外林家的茶铺里找到翁老丢下了那五千两银票,取了他来时寄存的婚契信笺,急急就朝着许府赶去。

此时许孝守却似是热锅上的蚂蚁,急急在府中等着探子回来。

“孝守,我看你也先别着急,周家若要责难,也不会这么侧面的过来敲打我们,五千两银子,周家也不会放在眼里,渠先生与齐国公交好,总不会为难我们,这事儿我看还是不能选林家。”

“是啊,母亲说的对啊!我我只要一想到御儿要娶林越清,我这心里比吃了一百只苍蝇还恶心!”许夫人符合道。

许孝守闻言叹了口气,纠结的在堂内转了一圈又一圈。

好一会儿才停下了步子。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门外急急跑来了一个官衙吏。

“知州老爷。”

许孝守连忙跑了出去。

“怎么了,那山匪去哪儿拿的东西?”他拉紧了眼前人,紧张道。

“属下的人见他去了城外林家的茶铺,在那拿了东西就出来了!”那官衙吏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抄小道赶了回来,老爷,咱们这回到底干还是不干?”

许孝守闻言松开了手,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这么说来,周家和林家定是联手了,那……那她林越清肯定是没死,可……可她人去哪儿了?若她得了周家的势,依她那性格怎么都要亲自杀到我们许家大闹一番?怎么会假手以人?”

他嘀嘀咕咕着,思绪还没理清楚,铭九就又敲响了知州府外的鸣冤鼓。

许知州回过神来,理了理衣服换上一脸的笑容,带着那个衙役就匆忙赶了出去。

铭九被恭恭敬敬请了进来,许老夫依旧脸色慈蔼的坐在中堂,许夫人脸上强堆着尴尬的笑,让一旁的丫鬟给他请坐看茶。

铭九也没装模作样,上前坐在左上位,将茶盏往旁推了推,把婚契摆在桌面上。

“东西交到了,小的就先走了!”说着铭九起身就要走。

许知州连忙将他拦了下来。

“这……这……这……。”他这了半天,实在想不到怎么接这话,老夫人便在一旁开口了。

“这婚契,我们许家帮忙收着,林大小姐若是回来了,让她过来取就是!”

铭九没想到许家老夫人竟是会这样直言不讳,而且说的话还甚有意思。

明明是他们买凶杀人,出钱买的婚契,这会儿怎么就成了好心保管婚契,还让大小姐回府了就来拿婚契。

这话说的,大小姐若来拿东西,就是准备要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若是大小姐不来拿,这婚契也是大小姐故意不想要的,许老夫人这是一点儿亏都不想吃,还是说自信过了头,认准了小姐为了嫁进许家会什么都忍了!

铭九刚准备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话还在嘴边许老夫人便又开口了。

“那五千两银子就当我们许府孝敬小哥了,我知道买凶的证据您们没有,若要追究也是我们许家追究您周家和林家串联坑害我们许家,可周卿公是我们御儿仰慕的英雄,我们许家也不想撕破脸,您收了那钱,该遮的遮该掩的掩,别进了什么不好的话到卿公老爷耳朵!”

第十九章 都说有断袖之癖!

一辆青轩马车从知州府的大红高门前缓缓而过,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处小茶楼旁的巷子里。

云鸢上前撩开了车帘,林越清理了理衣服,缓步下了马车,抬步朝着茶楼走去。

“两位公子,里面请!”她还未到门口,店小二就迎了出来。

林越清和云鸢进了茶楼便往二楼走去,拐进说书的正厅,便寻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两位公子,您们喝点儿什么?”小二道。

“我们要一壶三月春,还有酥点和糖葫芦,最好是来点儿您们招牌的满口香!”

林越清还未发话,云鸢就把东西点好了。

“好勒,公子稍等片刻!”说着店小二弯着腰退了下去。

说书的人在台上讲着故事,大致也是一些情情爱爱的旧本子。

林越清无心听书,眼神时不时望向楼下稀稀疏疏的人流和斜对面的知州府。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连带着林越清有些莫名的烦躁。

就在她觉得胸口实在气闷的时候,一辆双轩华盖的深蓝色马车带着一行浩荡的侍卫,停在了知州府门口。

不一会儿许知州就出来了,一脸着急忙慌的去请那车里的人。

不知那许知州说了什么,马车车帘动了动,一位挺俊的男子下了马车,紧接着一位玄衣锦绣的公子也下了马车。

林越清看不清那人的容貌,眼神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他发尾的赤金发铃,有些微的失神。

“两位公子的茶品茶点齐了!”小二的声音将林越清的思绪拉回,桌上铺满了颜色靓丽的茶点,一股子香甜味儿蹿进了她的鼻子里。

她愁着眉撇过头,眼神再次望向知州府的门口,却再也没有那位男子的身影了。

“小姐,你都没吃早膳,这都是你爱吃的,快吃点儿吧!”云鸢说着拿起一串糖葫芦在林越清眼前晃了晃。

林越清看着那红彤彤的东西,收回眼神冷冷道。

“我不喜欢吃这些!”她至今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因为偷吃宫外的东西被父后抽的那一巴掌,还有那整整三天的禁闭加上合宫上下的严惩,让她对这些街旁巷尾的甜点下意识的抗拒。

云鸢看了看手中裹着金光色焦糖和酥香芝麻的糖葫芦,以为自家小姐在拿乔,眸子转了转笑到。

“小姐,你快看。”

林越清闻言下意识回过头来,云鸢趁机就将冰糖葫芦塞进了她微张的嘴里。

一股子甜香钻进了嘴里,林越清本想发火,却被这股子腻甜压了下去。

她咬下口中的那颗糖葫芦,故作不喜的将剩下的糖葫芦扔在了盘中。

“真难吃!”她的声音有些吐词不清,紧拧着的眉头却慢慢缓了下来。

云鸢笑了笑正准备继续埋头苦干,眼神一下就瞄到了知州府门口的轩车。

“那不是九皇孙的徽记吗?”说着她指向了马车门栏上挂着的腾云五爪盘龙木牌。

林越清顺着云鸢的指头望向那木牌,眼中带着几分审视。

“一个皇孙竟用五爪盘龙做徽记!”可真是不一般!

云鸢闻言忙道。

“他九皇孙岂是一般的皇孙,他可是离世的前太子留下的独苗,别说五爪盘龙,当今圣上恨不得将皇位都给他!”

“哦……?”那倒是有趣,皇孙比皇子的分位还高的事情实在是少见。

“其实这九皇孙以前真的不得宠,前太子离世后他就被关在冷宫里,后来不小心摔下高楼给摔傻了就更是无人问津,直到前两年他大闹现太子婚宴跌下了看台,抬回去昏迷了几天,竟然神智就恢复了。”

“神智恢复了就能翻身了?”林越清不由狐疑的问道。

“那可当然不是,过了不到半年后,皇上招他参加中秋宴,时遇大皇子召集兵力在光耀殿要夺权,宫中当时一片大乱,其他的皇子跑的跑逃的逃,太子见皇宫内大军密布难以攻破,寻了个机会丢下了皇上躲了起来,最后便是这九皇孙拦下了大皇子,殊死一战身负重伤才护住了皇上,后来肃清了后宫和朝堂,皇上为感念他的忠心,就越级封了他临王,将这官清民礼的忠州和这最富裕的临君城都赐给了他当封地,这五爪盘龙他自然也就受得起了。”

云鸢想了想道。

“只是……。”

“只是什么?”

云鸢突然凑过来虚捂着嘴小声道。

“只是这临王虽是有勤国之功,又长相俊逸功夫文采皆是了得,可他……他那习惯非常的奇怪,这西辞宫里不仅全是男子,而且据说他从不让女子近身伺候,别人都说……他有断袖之癖!”

第二十章 本王也不能僭越了!

许府的慈安堂里本就因为铭九的到来闷的慌,这难缠的小鬼没送走,转眼又要迎来了一尊大佛。

许知州得了信儿刚前脚刚去迎临王,一转眼许老夫人便派人急急唤了许锦韵和几个有姿色的女婢。

她神色幽晦的看着那些婢女,不一会儿似是又想到什么,连忙又叫人去唤了些俊秀的书童和衙役,不一会儿庭中就站了好些人,熙熙攘攘排了两排。

姜若协穿过花庭长廊,靛蓝色云纹长袍迎着风微微起伏,背影却挺直的如山顶上长青的松竹,带着一丝上位者的从容。

许知州在前面引着路,眼见这就要到慈安堂了,姜若协一脚还未踏进院子里,却又将脚收了回来。

“席昭,清人!”他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子脂粉味儿,嫌恶的撇开脸往后退了退,淡淡道。

“是,殿下!”席昭对身后招了招手,四五个随身侍卫穿过月门,进慈安堂前的庭院。

老夫人看见人进来了,连忙让许锦韵上前行礼。

“席……。”她刚走近两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席昭拦了下来。

“院里留三个侍奉的人就行了,其他的人都退下去!”

许锦韵行礼的膝盖微屈着,被这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冷白了脸。

她见席昭看都未看她一眼,垂下眸子咬了咬牙,带着强挤出来的淡笑往后退了两步,正要转身离开,却被老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许老夫人眼神示意她等一下她,回过头对许夫人笑了笑。

“你就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和韵儿就行。”

“好的,母亲!”

许夫人知道老夫人的意思,行了个礼带着婢女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庭中就空了。

席昭示意身后的人去把守几个出入口,又检查了一番,见没什么问题,便出了庭院。

“殿下,人都清走了!”席昭道。

姜若协闻言抬了抬眸子,神色依旧很淡薄。

“那走吧,许知州!”他稍稍点了一下头,白玉修长的手往前稍稍一抬,唇边带着一抹诡异的淡笑。

许知州看见那笑容心下一抖,脸上堆着笑,连连往前请着。

“殿下为尊,先请为礼,就莫折煞下官了。”

姜若协闻言幽幽收回眼神,将手背在身后就朝着院子里走了去。

九铭见临王来了,起身迎到廊下。

临王仆仆而来,走过铭九身边后才反应过来身旁的人看着眼熟,凝眸又退了回来。

“铭九?”他有些疑惑,铭氏不是在启明山帮他养花吗!怎么跑来了临君城!

眼前破烂衣服的铭九呵呵一笑。

“殿下!”

“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一出,许知州和许老夫人不由都看向了这个九皇孙认识的山匪,生怕他会胡乱说什么,不由脸上有些难看。

“原来这位小兄弟是殿下认识的人啊,他在路上捡了我们家的婚契过来送还,正要留他下来犒劳一番。”许知州连忙接过话头,说着对许锦韵招了招手,“锦韵还不快给殿下看茶。”

许锦韵看着眼前丰神俊逸白玉如瓷的人,心下紧的难以喘一口,她下意识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取了一旁准备好的茶水缓步上前。

她走近临王的身旁,高拔肃穆宛如天神的临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周身幽寒的淡香随着浮风袭了来。

许锦韵脸上微微一红,端着温热的茶汤手指尖儿却紧张的发凉,她强忍着心脏的狂跳,尽量温柔道。

“殿下,请喝茶!”

临王瞥了一眼茶杯,转身落座在高椅之上。

席昭上前接了茶,站在了一旁。

许锦韵行了礼退到了一旁,袖中的手指轻轻的抖了抖,缓缓吐了一口气,眼神时不时偷偷看向高堂是神情疏远的男子。

许知州见临王端坐着不语,不由开口问道。

“殿下今天怎么想着来知州府的!是要查典还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临王就等着他问,闻言将袖中的信笺拿了出来,放在了茶桌上。

“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本王查到几个贩卖私盐的假户头,来你这拿知州调令,好去把那几个户头查封了。”说着他对着许孝守幽幽一笑,“毕竟这临君城到底还是你在管,本王也不能僭越了!”

第二十一章 不认衣冠也不认人

许知州听着这话,脸上一瞬青白相交,尴尬的笑了笑道。

“下官不过是为王爷分忧,这临君城依然是王爷管辖的地方,您指哪儿下官打哪儿罢了!”

临王闻言抬眸看了许孝守一眼,幽潭一般不可见底的眸子里带着了几分犀利。

“还是圣君疼爱本王,给本王安排了许知州这样一个忠君赤胆的好助力,帮本王把临君城管理的井井有条,田赋税役什么都不用操心,也就唯有皇爷爷亲自交下的官盐可以管管打发时间了。”

这话里的挖苦讽刺再明显不过,圣君要他帮她守着临君城这块肥肉,他便不得不得罪临王,许孝守闻言只有呵呵一笑。

“王爷谬赞了……谬赞了。”他装作没听懂般客套着。

临王见许孝守只笑着说客气话,却没有别的动作,直接将手伸了出来,皙白的手掌摊开着,白肉里透着粉色,玉脂儿一般好看。

“所以许大人是陪我走一趟,还是把知州调令借给本王用用!”临王稍稍沉着声音道。

许知州立刻反应了过来,想着调令离了知州的手不过只能查调户籍,便很大方利落的将怀里的知州府调令放在临王手心。

“下官还有案子要办,这查办私盐贩子的事儿就不去了,交凭王爷出手就是!”

毕竟临君城贩卖私盐的大都是几个有靠山的富商,他可不能出面得罪了他们,还有他们身后的靠山。

临王看了一眼那虎纹调令,嘴角嗜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缓缓起了身抚了抚衣服上的皱褶。

“既然东西拿到了,本王便不多打扰了,许知州就慢慢会客吧!”

说着他拍了拍许孝守的肩,便抬步朝着门外走去。

许知州刚想跟过去送一送,席昭放下茶盏拦将他拦了下来,他对许孝守和许老夫人微微一颔首。

“就不劳许大人送了!”说着便紧跟着临王离开了内堂。

许锦韵在一旁发着愣,什么话都没听进耳朵,眼睛寻着那在人群中鹤立的潇潇背影,直至那背影消失在月门才稍稍收回了心绪。

铭九见临王走了,赶紧呷了一口茶,起身对着许知州一抱手。

“小的也告辞了。”

许老夫人看着这铭九就想到那五千两打了水漂,实在是无心搭话,勉强笑了笑。

许知州只好自己上来打圆场。

“那我送送您吧!”许知州道。

铭九连连挥了挥手。

“不用了不用了,小的受不起。”

说着他往后退了退就闪出了内堂,刚迈出两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又走回了慈安堂的门口,伸出个头来往里望了望,见着许家一家子丧着脸,他清咳了一声笑了笑道。

“许知州,许老夫人放心,我回去如实禀报卿公老爷的时候,会帮您们说两句的,这婚契你们该丢的丢、该烧的烧,我们大小姐是不会嫁到你们家的,咱们两家不是一个层次,凤凰怎么都落不到荆条上,您们就别痴心妄想了,还有,谢了您们的赏钱。”

铭九说完就收回了脑袋,想到刚刚许家那一家子难看的脸色,不由满意的哼着小曲往外走去。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唱着他又停了下来,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应该是……眼睛呐长在那头顶上,不认衣冠也不认人!”

第二十二章 去把那小子押来

林越清撑着头看着知州府的朱红大门,大门旁站着四位面色威严的衙役,突然,一个人影晃了出来,那四位衙役连连跪了下来。

那人影站定在门口,抬手示意他们起身,修眉冷目神色从容,靛蓝的长袍之下紧身的玄衣锦绣纷呈,衬的皮肤白的似瓷玉般光洁,真真是个神仙人儿。

“啧啧啧,比话本子上讲的还俊俏!”云鸢茶点都不吃了,伸长了脖子看着楼下那引人瞩目的临王。

“话本子?”林越清疑惑道。

“对啊,书坊里有专门写这些王孙公子的话本子,小姐你不是最爱看吗?”说着她抬眸深深看着眼前神色有些诧异的自家小姐。

家里那关于许家公子的话本子可是成摞买的,难不成又想不认账了!

林越清将话本子听成了画本子,不自觉想起了前世十八岁成礼时候嬷嬷交给她的图册,脸色瞬时又僵又红。

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小丫头才多大就在看画本子。

她不自然的眼神瞄到楼下,只见临王已经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两旁的侍卫齐齐跟着正渐渐远去。

她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道。

“铭九该出来了,我们也该走了!”

说着她丢下些碎银子,便起身抬步朝着楼下快步走去。

“哎……小……小公子等等我啊!”

云鸢见着林越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连忙追了去。

不远处街尾的巷子里,姜若协撩开车帘,眼神紧盯着知州府的方向。

“殿下……。”席昭刚想问什么。

姜若协便抬手指了指那茶楼。

席昭抬头看向那茶楼方向,只见临王殿下指的地方坐着两位模样俊秀的小公子,那两位小公子靠在茶楼的窗边盯着许知州府的大门,正眉飞色舞讲着什么!

“殿下,那应该是两个好奇官府衙门的小孩儿罢了,有卑职在,不会再让殿下身处险……!”

“你再看!”临王开口打断了席昭的话。

席昭再次向那茶楼上看去,那窗户还开着,两个小孩儿却没了身影,他正想说什么,就看见那两个小公子出了茶楼。

其中一位冠着白玉冠,十分的仪表堂堂。

他站定在茶楼前,一身青衫濯濯,抬起细白的胳膊对着知州府招了招手。

知州府门口这时正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他们刚刚在府内见过的铭九,他刚出府门见着林越清有一瞬惊讶,很快脸上就挂着笑朝着那位青衫公子走了去。

“那小公子是铭家的?”席昭狐疑着,看着铭九对那小公子恭敬的态度,又觉得不太对劲,“这铭九怎么也是铭家的医公子,怎么会对一个比他还小的如此恭敬。”

临王闻言依旧紧着眸子。

“这周家乱了套,铭家不在凤巡城帮忙,却跑来临君城许府,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蹊跷,你派人盯着他们。”

“是,殿下!”席昭闻言微微颔首道。

“行了,走吧!”临王淡淡瞥了那三人,说着就要放下车帘。

只见那青衫白玉冠的小公子就在此时突然一转身,纤腰玉带上挂着的一串古朴银铃立时就闯入了姜若协的眼中。

临王的手顿时一顿,忙撩开了半垂的车帘,眼睛细细盯着那青衫小公子腰上的银铃,眸子中闪出了一瞬幽寒,那结发银铃他佩戴了十余年,自是一眼就能认出。

“席昭,你去把那小子押来!”临王的声音陡然带着怒火,席昭有些不明所以,却不敢有片刻疑迟,抬脚便朝着那小公子跑去。

林越清正要带着铭九离开,突然一双手朝着她袭来,她立时侧过身连连退后两步。

铭九见着来人是席昭,连忙上前阻拦。

“席昭兄,这……这是我们周家的小……。”他看了看林越清的打扮,急改口道,“小公子,你可别拿错了人!”

席昭不理铭九,抬手又朝着林越清袭去。

林越清冷着脸看着眼前不由分说就要擒她的男子,见着退无可退,两人便厮打在了一起。

就在两人厮打的不分上下之时,林越清突然脚下一空脖子一紧,就被一双大手似拎着小猫小狗般的拎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这临王果然有病

林越清察觉脚下一空,顿时挥舞起拳头就朝着身后的人砸去。

只可惜拳头还未挨着身后的人,手就被反扣在背,手腕顿时传来一阵酸痛和寒凉,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是谁胆敢放肆,信不信朕……”想着话语不对她急改口道,“信不信本小姐废了你双手双脚!”

说着她用力的挣扎了好几下,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堂堂一代女帝穿越到男尊王朝已经够憋屈了,如今竟还要被人拿捏着脖子为鱼为肉。

林越清想着更是用力挣扎起来,却奈何自己如今只是个十二岁多的女娃娃,腿脚因为挨不着地失了受力点,挥舞的双手和狠踢的双脚就似是打到了棉花一般毫无攻击力,样子甚是狼狈。

铭九见着苦苦挣扎的大小姐,心中担忧的上前几步,对临王抱手施礼道。

“临王殿下,不知我们家公子如何得罪了您,但请您看在我们卿公老爷面子上,就饶了他吧!”

“是啊是啊!我们公子年纪还小,若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临王殿下下手留情!”云鸢也急着上前两步,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

林越清没想到掐着她的是临王,但她看着云鸢和铭九低声下气求人,心中的怒火便是燃的愈来愈盛!

“你们求他干什么,本……本公子何曾做过什么坏事,何须如此卑微!”林越清厉色呵斥道,“还不快救我下来!”

云鸢和铭九对视一眼正要上前,姜若协一个幽寒的眼神扫射了过来,席昭立时上前将他们拦了下来。

两人见着临王的眼神和捏着豆包大拳头的席昭,顿时乖乖退了两步,小兔子般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家小姐!

“你们……你们……。”林越清见她们俩那熊样,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暗暗憋了劲儿猛的一旋身,待腰身稍稍侧转过来,抬脚脚就朝着临王踹去。

眼见着那脚就要朝着他小腹上去,林越清突然脖子上一松,一下扑了空便狠狠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

她那身子原先没怎么练过武,这一摔整个摔得她骨头直疼,但她还是忍着痛立刻爬了起来。

却一抬头就撞上了临王高傲的下巴和他那居高临下瞥着她的冷漠而戏谑的眼神。

林越清见着那眼神心里就像被戳了刺一般的刺挠憋闷,她抬手指着那临王的脸想骂他阴险小人,脑海却闪过云鸢那句“惹谁都不要惹他”,想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都处于劣势,她只有缓缓收回那指出去的细白手指头,咬牙生生咽下这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心下反复说服着自己。

“云鸢、铭九,咱们走!”

什么狗屁疯狗王爷,惹不起躲得起,林越清心中暗骂着,抬脚就要离开。

她刚一抬步,临王便一闪身站在了他眼前,一把就扯下了她腰上的结发银铃。

“依长明律法,挖人坟墓偷窃东西者……,”说着他一顿,深深看了一眼这眼前眉目柔美而眼神倔强锐利的小孩儿,“执绞刑!”

这话一出林越清没吓着,一旁的铭九吓得手直打哆嗦。

昨夜便是他帮大小姐在墓里拿的这结发银铃,虽然他不知道这银铃有什么特殊,但看那墓的规格和临王严肃的模样,便知道那墓里一定是埋了什么天大人物。

林越清见临王抢走她腰间的银铃,眸子瞬时冷了下来。

“还给我……!”她幽幽开口道,语气里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

姜若协听着这语气,举着银铃的手一顿,眼神带着诧异和惊讶的看向眼前这十多岁出头的小孩儿。

那语气……太像她了,太像了……

他不由鼻头一酸,瞬时红了眼眶。

“你……你说什么?”他声音压低到快要嘶哑,身体微微往下弓着,眸子深深的看向她,双手因为不知道该不该触碰眼前的人而颤抖着,完全脱了刚刚的趾高气昂,似是一个孤寡垂暮的老人般憔悴。

林越清被临王突然天翻地覆的转变惊的一抬眸。

一张绝美的脸上那一双突兀的眸子殷红的似染了血,带着窥探而警慎的复杂,让她下意识退后一步。

这临王果然有病……她心中正暗道,眼神却看向临王手中的银铃,见着他正发愣,立时夺了它就想跑。

第二十四章 他与我有缘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动身,身体便一瞬天旋地转,腰上被紧紧勒的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耳边传来的云鸢和铭九的叫声越来越远,她正想回应,却被人一把扔进了马车。

不等她起身,临王便上了马车,一抬手就将她劈晕了。

………………

幽闭的濯清殿,烛火昏黄!

“殿下,他好歹是周家的公子,咱们和周家一直相安无事,若将他家公子扣在这儿,怕是会引起争端!”

席昭站在一旁认真道。

姜若协不语,又是猛的一口酒下肚。

席昭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甚是消沉颓废的殿下,不由沉沉叹了口气。

“如今殿下的几位皇叔都暗自联了手,十大国公府已经一大半归从了他们,殿下若不想再过从前那般日子,这周家是万万不能开罪了!”

姜若协闻言拿着白瓷蓝花酒瓶的手一顿,脸上憋出一抹苦涩的笑。

“我也不知为何,直觉得这孩子刚刚真的……真的像极了她!”

席昭不知临王口中的她是谁,但自从两年前临王重伤痊愈后,这位本就寡言少语的九皇孙便变得更是阴郁难测,不仅大白天居室不得见光,身侧也不得有女婢,睡卧的地方更是让人不敢靠近。

他这个人就变得像一座难以窥视的密室,将自己紧紧锁在自己的世界里,让人难以捉摸!

想到坊外的流言和皇后娘娘的嘱托,他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席昭一直不知殿下口中的她是谁,若是殿下真心倾慕,不管那位姑娘是谁家的小姐,就算是哪家的夫人,卑职就算是豁出去名声狼藉绑也给她绑回殿下身边!”

绑……!已经离世的人如何绑……去哪绑!

临王闻言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苦涩的轻笑,他的眼神端详着木几对面软榻之上昏睡的小孩儿,看着他手中紧握的银铃,眼眶不由又红了几分。

他缓缓放下酒瓶,附身上前碰了碰那银铃,吟吟轻响好听极了。

看到眼前的周家小公子,他便想到周卿公寰居多年未有子嗣,周府除了渠家兄妹,只养了几个旁支的出挑公子小姐,想到这他顿时心中顿有所动。

“你去查查这孩子是周家哪个旁支的,他与我有缘,我想留他给我做个随侍!”说着姜若协收回手,将手指上的玉扳指摘了下来,“周家不是一直想要这枚扳指么,你拿去与他们换,想必不会再推脱!”

“殿下……。”席昭急道,“这雪扳指可是先太子殿下留给您的,其价买一座城池都够了,就算周家的公子再矜贵,拿这么名贵的东西去周家讨换,这天下人该是如何讥讽您邪癖陋习,讥讽皇后娘娘……!”

“行了……。”临王愠怒道,“你若不想去办,便辞离西辞宫,本王不会强留你!”

席昭闻言一愣,因为焦急拧紧的眉头渐渐沉了下来。

“席昭不是这个意思,席昭只是……只是……只是不愿殿下再这般封闭自己,也不想殿下不近女色的事情被有心人故意拿去做文章。”

席昭一个硬朗的男子汉,说着说着竟是快哽咽了起来。

临王见他这势,叹了口气道。

“行了,这世人谁不被流言蜚语,欲想成大事者,若纠结于此番后堂的小把戏,岂不是自缚手脚。”说着他捻着扳指看了看,便将它往席昭怀里一扔,“周家不是几次三番拒了我的请师贴吗,我想……这次的拜师礼应是够了!”

席昭连忙接下雪扳指,听见临王的话他脸上瞬间有了喜色。

“殿下……殿下的意思是这招随侍只是由头,本意是让卑职去拿下今年入周家东阳书府的帖子?”

席昭脸上的激动溢于言表,若真能进东阳书府,这雪扳指也算是用得其所了。

临王未答话,只对他挥了挥手。

席昭便也不再问了,拿着雪扳指对临王抱手一施礼,便急急朝着西辞宫外跑去。

他走的急未来得及关门,门外阴沉的光虽不强烈,但一刻倾斜入了濯清殿,还是将殿里的暗沉扫开了一角。

而此时西辞宫外,铭九和云鸢满脸焦急的在外面游荡着,见席昭从西辞宫出来两人忙迎了上去。

第二十五章 将它卖给我

“席将军。”铭九叫道。

席昭闻声停了停步伐,转身朝着他走去。

“铭公子,你们无需担心,临王殿下不会把你们公子怎么样的!”

“可我们府上还有急事,请您再通禀一下临王殿下,早些放我家公子出来!”云鸢急的眉头蹙成了结,温声好气说道。

“我们王爷要招你家公子做随侍书童,再大的事情,能比这件事更大吗?”

“随侍书童?”铭九和云鸢一口同声道。

皇上当初给临王挑的内阁首辅的庶子当随侍书童,他临王都不满意辞了他,怎么就一个照面就定了她家小姐当书童,想到小姐是女儿身,云鸢顿时急道。

“我……我家公子有疾,他必是难堪大任。”

席昭闻言不由挑眉一笑。

“就你家公子的身手,你说他有疾?”说着他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吗?我们殿下会信吗?”

此时一旁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若我说他真的有疾,席将军信还是不信?”

席昭闻言望去,看见铭轩他脸上有一瞬惊讶。

“铭大公子。”他抱手行礼道。“您怎么会来临君城?”

铭轩作为医圣铭家的家主,一直是鲜少露面,他这样突然出现在临君城,确实是让他觉得奇怪。

“皇后娘娘给我传了信,让我来看看临王殿下的伤痊愈了没有!”说着他拿出皇后娘娘的亲笔书信又道,“顺便来给我们周家的小公子也看看他的失神症!”

席昭接过信看了一眼徽章字迹,确实是皇后娘娘的亲笔信,他顿时有愣神。

铭轩见席昭发着呆,从他手中将信抽了回来。

“怎么,还不请我们进去。”

席昭反应过来,忙道。

“铭大公子请!”

………………

姜若协喝着酒,眼神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小孩儿。

见她的睫毛微微一颤,他握着酒瓶的手一顿。

“醒了?”声音依旧有些嘶哑。

林越清缓缓坐了起来摇了摇发昏的头。

她稍稍清醒了些,警惕看向四周的眼神瞪的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防范变成了惊讶。

这整个宫殿,竟是与她洗梧宫的正殿一模一样。

姜若协见着他那紧盯着濯清殿的目光不由笑了笑。

“小孩儿,问而不答是为不礼,周家就是这样教育子嗣的吗?”

林越清闻言缓过神来,看见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临王,想来这应该是西辞宫,西辞宫作为前朝旧宫,也不是没有仿造洗梧宫的可能!

这样想着她便自如了许多。

“我醒与没醒,临王殿下看不到吗?”

对,就是这神态语气,与她……实在太像了。

林越清见临王眼波流转的盯着她,她不由想到云鸢说的“断袖之癖”,当下赶紧往后缩了缩,眼中的嫌恶明显极了。

姜若协见着眼前小孩儿那生怕被非礼的警惕模样,想到今天席昭说的坊外流言,不由笑出了声。

“怎么,刚刚不是一直想打本王吗?这时倒是知道惧怕了?”

可笑,这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覆国之仇还未报,怎么能不保护好自己的身家性命。

姜若协见那小孩儿不语,眼神瞄到了他手中的结发银铃。

“既然知道怕,为何要掘人坟墓偷盗故去之人的东西?”

林越清闻言看了看手中的银铃又看了看眼前模样慵散憔悴的临王。

他怎么知道这是墓里的东西?她下葬的赔礼里根本就不可能写上结发铃,即使写了,他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林越清满肚子的疑惑。

“临王如何能证明此物是墓中的东西?”

姜若协闻言一瞬哑言。

这结发铃他确实拿不出证据说他是墓地里的东西,也不能说这是他的结发铃,倒是被问住了。

林越清见他果然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便立时开了口!

“这东西不过是我见着好看在路边买的,临王即使喜欢,也没有强抢的道理!”

姜若协扰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小孩儿,放下了手中的酒。

“那你告诉本王,要多少钱,愿意将它卖给我?”

第二十六章 交于本王便是

“钟情之物,自是千金不换。”林越清认真道,说着又将这结发铃系在腰上。

“那万金呢?”

林越清闻言抬眸看向临王。

“临王殿下怕是养尊处优惯了,却不知这天下的东西不是每一样都是有价可估的!”

清殿下怕是养尊处优惯了,却不知这天下的东西不是每一样都是有价可估的!

临王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当初他第一次遇见越清时候的样子。

为的也是买他头上的结发铃,他便是用的这句话回的她。

他不由审视的看着眼前振振有词的小孩儿,看着她那双透亮的眸子,好一晌才回过神。

“你若真喜欢,便拿去吧!”

什么叫你喜欢就拿去吧?这结发铃本就是她的,到叫他说的似自己的一般,林越清肺腑着,抬眸不屑的瞥了临王一眼。

这临王,倒真是会自以为是拿腔拿调。

她正想着,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殿下,铭大公子来了,是奉皇后娘娘密信来给殿下你看病的!”门外席昭的声音传来。

越临闻言眸子往那门处扫去。

“请他进来!”

“是,殿下。”

席昭推开半开的门,铭轩带着身后的铭九和云鸢走了进来。

云鸢看见软榻上的林越清,一下就冲了过来。

“公子,你没事儿吧。”她边检查着林越清身上有没有伤,边问道。

林越清握住云鸢乱摸的手,看了一眼铭九身旁的男子。

“我没事儿,别担心。”

临王和席昭看着眼前亲昵的两人,眼中有几分了然。

“临王殿下。”铭轩抱手道。

“铭大公子怎么有时间下山了?”临王依旧懒散着。

“铭轩接到了皇后娘娘的请书,自然是要来看看的,顺便也来给我们周府的小公子看看病。”

临王闻言看了看对面的小孩儿。

“这小孩儿便是你要看病的小公子?”

铭轩闻言又是一抱手。

“是。”

临王闻言缓缓坐直了身子。

“你们周家的旁支不都在凤巡城吗?本王倒是第一次知道你们周家还有旁支在临君城……。”

铭轩闻言笑道。

“周家毕竟是百年御府,总会有几个旁支照顾不全流落在外了。”

会流落在外的旁支,怎么会值得周卿公府上的第一幕僚亲自来跑一趟,再明显不过的谎话。

铭轩见临王不语,抱手又道。

“殿下最近如何,上次境城一役的伤可好了些?”

临王闻言伸出已经褪去毒素的白皙右手。

铭轩看见临王的手,心下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好全了,皇后娘娘也该放心了。”

临王收回手拢在衣袖里。

“还是要多谢你们铭家的药,本王必是会记下这份恩情。”

铭轩闻言深深一鞠躬。

“王爷是为边疆百姓负的伤,铭家自会尽心尽力,殿下不必在意!”

说着他看了一眼林越清。

“既然殿下的毒已经彻底解了,那……那铭轩便带我们周家的小公子回去了。”

说着他对云鸢使了一个眼色。

云鸢连忙扶起自家小姐。

“对了。”临王见小孩儿要被带走,他突然开口道,“你们这次过来见许知州,可是卿公找他有事,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交于本王便是。”

铭轩和铭九都已经在往外退了,闻言两人脸上赫然一惊,紧接着对视了一眼。

他们这次过来临君城本就是背着周家来的,而且周家素来都是避着许家,若是临王中间掺一脚,必是会坏了大事!

第二十七章 小公子身患重病

这临王明显就是给她下套,是说之前会这么简单就说把东西给她,原来早就偷梁换柱了。

真是好手段。

林越清想出口反驳,临王便又开口了。

“发铃这东西如今已是官家发放,你说这是在摊贩上买的,本王倒想看看如今哪个摊贩有这样的胆子。”

林越清没想到如今的结发铃竟是官家统一发放,瞬时脸色一点点凝结。

铭轩见势不妙,忙上前打圆场。

“临王殿下,我们公子还小,定是做不出偷盗之事,不如您将他交于我,我回去禀报了卿公,让府上的人好好看管他,再也不让他出来闯祸。”

临王闻言看向铭轩,见他依旧是一脸舒朗的笑颜,倒是叫他不好再苛责。

“铭大公子想来是误会了,本王的性格你应该是知道的,若真要罚他,也就不会浪费口舌了。”

临王的性子确实众人皆知,上到内阁大臣下到贩夫走卒,若他真要计较,能动手是绝不会动口的,更别说在这儿讨论结发铃由哪儿发售了。

难道他是真要扣下大小姐当他的随侍?这可万万不行,不说周家还指着她去救助,就她是女儿身这一条,这贴身伺候临王就是一大禁忌,他隐了心绪道。

“殿下若是不计较便是更好了,铭轩这就带着小公子离开,往后殿下若有需要铭轩的,铭轩定是尽力而为。”

铭轩的尽力而为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除了他的主家周卿公,能得他许诺的临王怕是第一个。

可越是这样,临王越觉得眼前这小家伙更是让人好奇,他便更不能放。

“铭家的许诺虽是珍贵,却不是本王想要的,本王废话这么多,不过是想教她学好,虽然你家小公子毛病不少,但是却胜在武功好,本王殿前就席昭一个随侍,他手脚粗笨做不得近随,我看你叫小公子就挺好,若他做本王的随侍,本王宫里秉要执本的细活儿便有所托之人了。”

铭轩和铭九闻言满腹的焦急。

林越清听着这话眼中却闪过一瞬精芒。

她太明白一个有权皇嗣的近侍能做些什么了,看似只是照顾起居处理小事儿,但是权贵门前哪儿来的小事儿,近侍幕僚这种最是能一步登天。

铭轩急着否口道。

“多谢王爷垂爱,只是我们公子身患重病,随身伺候必是不行的!”

说着他就跑了上前,一把就按住了林越清的手腕,一抬手不知从哪儿拿的银针,一针就戳破了林越清的手心,不一会儿紫红色的血就渗了出来。

他将林越清的手中伸到一旁的灯光下,那血液的诡异之色甚是瘆人。

席昭看见那血液的颜色,脸上瞬时大赫,立马飞身上前将临王护在了身后。

“周家小公子即是染了这毒,你们就不该放她出来。”

铭轩看见那颜色越变越紫,眉头深深皱起,一脸的愁苦之色,缓缓放下了林越清的手腕。

林越清虽不知这紫色血液能证明是什么要紧的毒,但她却将铭轩脸上转瞬即逝的狡黠尽收眼底。

临王看见林越清手心的血色,眉头也蹙了起来。

“王爷也看到了,若不是为了小公子的病,铭轩也不至于自己亲自跑一趟。”铭轩

临王不语,只是看向林越清的眼眸多了一丝惋惜。

“席昭,送客吧!”他淡淡道,声音里说不出的低沉。

铭轩闻言似是得到了大赦,立马抱手行礼。

“那铭轩就不多留了。”说着他拉着林越清就往宫外走去。

云鸢和铭九也跟了上去,临王看着那小家伙的背影,又将桌上的酒瓶拿了起来。

“那算子说的到对,我亲近之人,总不得长命,父亲母亲,还有她。”如今又多了一位。他喃喃道,嘲讽的语调里满是忧伤。

第二十八章 倒也是真可怜!

一行人出了宫外,林越清挣脱开铭轩。

“为何不让临王招我为近侍?我究竟中的什么毒?”林越清刚刚看见一丝够到权柄的机会,就这样被搅和了,有些不快的冷冷问道。

铭轩不语,只是对暗处招了招手,一辆马车缓缓从暗影里驶了出来。

“小姐先上车,人多口杂,有什么事情上了马车再说。”铭轩温声说道。

林越清也没反驳,马车走近她就上了马车。

铭轩铭九和后面跑来的云鸢也跟了上来,马车缓缓行驶着。

“现在能说了吗?”林越清脸色又冷又臭,“从青云山到临王府,你们究竟知道些什么,想做些什么?”

铭轩受着林越清的脸色,却也不恼,依旧温声道。

“我们这都是为了保护小姐,青云山也好,刚刚在临王府也好,都是为了保护小姐,您毕竟是卿公最亲的亲人。”

林越清闻言只是轻蔑一笑。

“周家凉着我们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派你们来保护我们,你就如实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做!”

铭轩闻言看了一眼铭九,直觉得他说的不错,这大小姐真的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也不再藏着掖着,如实道。

“我们确实有求于小姐,青云山的贼匪是周家渠氏兄妹请的,至于许家插一脚我们是没想到的,我们本是想看看小姐是否得了他们谣传的疯病,想试试能不能救治,所以才安排了铭九打入了那群贼匪的内部!”

林越清闻言很冷静,一旁的云鸢却急了。

“你们这算什么保护,你们就是在试探我家小姐,看她还值不值得利用。”云鸢是周家出来的,里面人的争权夺利她比谁都了解,铭家虽然是医药世家看着无欲无求,但若是涉及到他们医馆和启明山药圃,他们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铭轩被怼得有一瞬哑然,垂了垂眸子转瞬便又开口了。

“我们铭家一直也想帮扶你们林家,可自五年前小姐您的母亲遇难父亲离世,卿公看似不在意,却没出几天就急出了重病,一开始这病也是由我们铭家给卿公救治,可有一日卿公竟是吐血了,渠氏兄妹串联了府上其他的医家,生生给我们扣了下毒的帽子。”

说着他一叹气。

“外面都以为我们铭家全都搬去启明山是为了种植奇药,其实……其实我们是被卿公罚去的,这次得以出来,还是因为皇后娘娘请我们下山给临王看病,不然我们即使知道渠氏姐妹要害你,也没有机会来临君城救人。”

渠氏兄妹的脾性她们是知道的,铭轩的解释还算有几分信服,林越清和云鸢脸色缓和了几分。

“卿公老爷如今怎么样了?”云鸢担忧问道,毕竟当初在周府,卿公对她们下人和家臣都很是和蔼,云鸢的父亲当时也受了卿公不少照拂。

铭轩闻言眸子里流露出几分担忧。

“周府的内院我们已经进不去了,只知道卿公大多时候睡着,就算醒着也只是喊着故去大小姐的闺名,谁都不认得。”

林越清听着这话眼下有一丝了然。

“如此说来三年前我去凤巡被拦在门外,并不是他的的命令。”

云鸢顿时不知是该喜该忧,这么多年她一度以为卿公老爷已经彻底放弃她们了,今天却知道他早已重病缠身。

林越清此刻心中来不及悲切,她的心思全在这铭家的目的上。

“你们是想让我回周家去对付渠氏兄妹”?她想了一会儿开口道。

铭轩和铭九闻言齐齐点了点头。

“可我不是中毒频死了么?还能有命去跟他们斗?”林越清嗤笑道。

“对啊,小姐刚刚那血都紫了,那还能羊入虎口。”云鸢把刚刚临王手下看见那血液的阵仗看在眼里,这一路从西辞宫出来,她一直就为此心绪难安。

铭轩知道大小姐和云鸢在担心什么,连忙解释道。

“刚刚铭轩已经给小姐号了脉,您确实中了毒,不过还好只是一种让人燥郁暴戾的毒药,稍加时日便能够消除,而刚刚在濯清殿里那显现出来的紫色血液,不过是我针上沾了能让血液变色的药,你们不必担心。”

越清是说从醒来就一路上莫名的心悸烦躁,原来有人下毒,这林越清小小一个丫头,竟是能招这么多人怨恨毒害,倒也是真可怜。

第二十九章 东阳书府不是别的私塾

林越清想着,突然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你们都进不去周府内院了,如何把我们弄进去?”

铭轩和铭九闻言底下了头,良久不语。

林越清随手撩开窗帘,看着一路川流的行人和随处可见的潺潺清河,手指轻轻敲着窗沿。

“怎么,后路都没想好吗?”她的语气里满是事不关己的淡漠。

“不是没办法进去,只是得小姐您自己去,您手中有周家贴身的玉佩,只要您拿着那玉佩,谁都不敢拦你进城。”

“玉佩?”林越清记忆里有些模糊。

铭九开口提醒道。

“就是小姐那天要给大当家的那块玉!”

林越清没反应过来,一旁的云鸢闻言立马就想起了什么,连忙将那天从小姐手里抢过来的玉从怀里拿了出来。

“是不是这块玉佩?”

“对对对,还好你那天眼疾手快,我当时急得差点儿就冲上去了。”铭九感叹道。

林越清收回已经被风吹的发凉的手,接过云鸢捧着的玉佩,认真看了看。

墨绿色的玉脂被佩戴的温润滑腻,上面没有刻字,只有一朵精雕的海棠花,看着活灵活现生机盎然,似是能闻到馥郁的芬芳。

“青棠玉……。”林越清喃喃道。

铭轩有些惊讶的看向她。

“对,这就是青棠玉,前朝宫廷里的宝贝,和雪扳指是一对!”他说着竟有些欣慰,“没想到小姐竟是知道这块古玉的名字。”

她怎么能不知道,这块玉本就是她亲自雕制的,只有这云顶山的墨青海棠玉,才配的上周家第一任国公子游君。

只是她没想到如今已是改了旧朝换了新君,周家竟是还敢用她赐下的玉做传家之物,而且这姜家竟也难得大度没找他们的麻烦,也是奇了。

“只要这块玉,就真的没人敢拦我进凤巡城?”她再次确认道。

铭轩点了点头,转瞬眸子闪过一丝担忧。

“只是您进了巡凤城入了周府,就是孤身一人了,周府……如今大半已是渠家兄妹看管着,想进内院看卿公怕是一件大难事,除非……”说着他一顿,拿出手中的一张烫金的帖子,“除非您能挤下周府收养的那一众旁支子嗣考进东阳书府,那便能拿下周家的掌府令,有机会进内院的议阁!”

说完铭轩看向林越清,想看她的脸色是否因为刚刚那番话而担忧。

可是她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好似在刚刚的西辞宫,面对那亦正亦邪的临王各种刁难,都是这幅看不清心思的不疾不徐的样子。

她看向那烫金的帖子,突然道。

“如今各地都禁收女子习书,这东阳府会收我吗?”

铭轩还以为林越清会拒绝,见她只是发问,倒是松了一口气。

“我们周府的东阳书府不是别的私塾,这府邸里教养过公主皇子和国公朝臣,看似是周家的私塾,其实算是皇家的书院,只要小姐你能考进书院拿了首冠,别说习书,您拿着那书府首冠皇上亲赐的御帖,就算去那京都参加科考都行!”

林越清闻言眸中闪过一道精芒,她接下铭轩手中的帖子,看了看上面繁复的周府徽记,眸子轻轻一垂,计上心来。

“我自己去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一个要求。”她徐徐开口道。

铭轩听见林越清亲口说自己去也行,他一脸激动的样子道。

“小姐您说,只要铭轩办得到,必是赴汤蹈火尽全力而为!”

“不过是一件小事,不用你赴汤也不用你蹈火,我要的不过是你们铭家药房帮我发售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铭轩问道。

“我们林家的聚颜香。”林越清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聚阎香?”铭轩可从未听闻林家有这么个秘方。

林越清见他果然不识这东西,脸上从容的笑了笑。

“就是凝神的香而已,如今林家衰败,我借你们铭家的势,拿这秘方赚点钱,把亏空补上。”

铭轩闻言也没多想,毕竟林家如今确实负债累累。

“只要小姐的香没问题,铭轩自然愿意帮持一下林家。”

“那就谢谢铭公子了,明天我让云鸢将秘香的处方交给您,等林家的生意周转过来,我就动身去巡凤城,你看如何?”

“如此……也好!”铭轩看向林越清,心里盘算着。

要想林越清早点儿回周府,那聚颜香必是要交于铭家在长明最大的药铺首要推销。

林越清看着铭轩若有所思的样子,眸子闪过一丝晦色。

不知道大越覆灭百年之后,这聚颜香能帮她聚集多少曾经的清阎军!

………………

西辞宫,濯清殿。

喝着酒的临王一直想着刚刚那小孩儿手心紫色的血,突然,他的手中的酒瓶一顿,抬眸看向了守在一旁的席昭。

“你去派人替本王盯紧了那铭大公子。”

席昭闻言急劝道。

“殿下,那小孩儿中了那样的毒,我们还是别再沾惹他们周家了。”

临王说着冷冷一哼。

“中了秦军的狼毒,有什么症状?”

席昭闻言一愣,紧接着道。

“会暴躁易怒,血液变成紫色,脸上遍布……黑纹。”说着他惊讶的抬眸看向一脸愠怒的临王,“刚刚那小公子……他脸上并没有……。”

第三十章 就是一群废物

马车弯弯绕绕走街串巷,最终停在了一座萧条的大宅院门前。

铭轩拍了拍铭九的肩,叮嘱道。

“你今后就随着大小姐,周家没人认识你真实的模样,等你去了周家,一定要护好小姐。”

铭九用力点了点头。

“轩哥哥放心,铭九定是会保护好小姐的!”

林越清看向铭轩,对他微微颔了颔首,云鸢上前撩开了车帘,三人先后下了马车。

马车不再逗留,缓缓驶离了偏街。

林越清回过头,林府两个苍劲有力的字高挂在朱红大门之上,两旁的牌匾被岁月磨灭了金漆,隐约可见“以义取利,以利济世,以和为贵,以儒兴商”两句话。

看来林家还是一代儒商,林越清心中暗道。

她看了看半敞开的大门,见里外都无人驻守,正准备抬步进府,一个灰色的影子冲出来横在了府门前,手中拖了一柄扫把,瞪着眼睛紧着一张瘦巴巴的小脸儿。

“我们府上已经没有东西可搬了,你们若敢再闯进来,我……我就去报官。”

小孩儿只有五六岁的模样,虎着的脸没有多少攻击力,反而显得格外可爱。

林越清一直想要个弟弟妹妹,看着眼前的小团子,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

可她刚躬下身,手还未伸出,云鸢赶紧冲了过来,紧紧将他抱进了怀里。

她紧张看着林越清,结结巴巴道。

“小姐……小姐您别生气打小公子,他……他定不是故意跑出后院柴房的!”

“后院柴房?”林越清蹙眉道。

云鸢怀里的小男孩儿因着被抱了起来,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小公子看了看,一下反应了过来眼前的人就是穿着男装的林越清,立时吓得抱紧了云鸢。

林越清正要问小孩儿怎么会住在后院柴房,突然就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刺耳尖音,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出来。

“叫什么叫,要搬赶紧搬,都吵着老娘睡觉了!”徐妈妈生的媚艳,半老徐娘形容她恰到好处。

她走出门来看见林越清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睛越瞪越大。

“小……小……小……小姐,你怎么回来了。”说着她突然发现好像说错了话,连忙又道,“小姐您怎么才回来啊,急得老奴一两天没合眼了。”

云鸢闻言眉头紧锁着,深深底下了头。

徐妈妈哭诉着,眼神一下看到了一旁的云鸢,抬手就是一推搡。

“我让你去接小姐,你看看你接的,现在才把小姐送回来,若让人知道了小姐夜不归宿传到许家耳朵里影响了婚事,我看你这贱婢拿命尝都不够!”

徐妈妈一向最得林越清的看中,平时在府里横行惯了,一骂起来就没完没了。

林越清看着眼前的人,眼神越发的晦暗,一旁的铭九也忍不住捏紧了手。

林妈妈骂完云鸢,看到她怀里的小男孩儿,立马就将他夺了过来放在地上,指着他的脸吼骂道。

“你个小东西还敢往外跑,我看小姐一会儿怎么收拾你,还不快跪下。”

明蛰听着骂人的话瑟瑟缩成一团,带着哭腔道。

“小姐……,明蛰错了……。”明蛰吸着鼻子,正准备下跪,却突然被抱了起来。

云鸢和徐妈妈皆是愣怔看着眼前抱起明蛰的小姐,云鸢瘪着嘴眼中有一些激动的泪花,而徐妈妈则是有几分诧异和紧张。

在她记忆里,小姐每每看到这明蛰必是少不得打骂,就连好脸色都从未有过一会,更别说这样抱着他了,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嘴巴却还是没收住。

“小姐可别抱他了,不说他一身的脏衣服,就说他那晦气的出生,克死了夫人老爷,你也不该碰……。”

一个他字未说完,只听“轰”的一声,林越清一抬脚狠踹了过去,眼前的徐妈妈被踹的飞撞在红木门上,再从红木门上滑倒在了门旁哼哼直抽着凉气。

………………

许府南苑。

齐萱听了门外暗卫的话得知林越清回了林府,小脸儿瞬时气白了几分。

“你确定那穿着男装的人就是她?”齐萱咬牙道。

“是的,安然无恙回来的,属下看见她下了马车,这才来报的!”门外的人道。

“林家简直就是一群废物,看来还是要自己动手!”说着她将怀里的齐国公的府令递给了一旁的婢女如意,“你去找人给我把那群山匪找到,顺便让人把林越清宿夜不归的事情传谣出去,我倒想看看她失了名节贞操,还有什么理由不愿意退婚!”

第二张递给读者宝宝的小纸条

驱车一千多公里终于到了广州,这两天对不住了实在没有时间码字,中途休息见了领导,喝酒后就困到开着电脑睡着了,没提前通知实在对不起了。

不过大家不要担心我会弃文,我说过会对这本书负责的,也会对读者负责的!弃文是不存在的!

嫌弃更新略慢的朋友,可以先收藏,以后再看(再次不要脸的求推荐求收藏求不弃!)

因为我这本书开头描写过度的原因,这本书可能不适应起点改革后的主导风格,这两天要先重新再写开篇,还要修改一些bug,到时候开篇更新后我会在章节作者说里面提醒,到时候大家可以刷新再看一下。

再次抱歉,爱你们,祝你们生活愉快。

广州太暖了,我去脱毛裤换装备去了!

今天下午一更,晚上还有一更(ps:给那位打赏的begonia小海棠宝宝)

第一章 他呢?

幽寒的黑暗中,潮气湿黏。

越清陡然睁开眼,浑身的乏力感和肺腑中的沉痛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醒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黑暗里燃起一盏灯,昏黄渗入了密室,越清看到了头顶上的壁画。

从她出生被立为帝姬,到她被废遣送到边城,七年征战,除敌寇、擒叛军、整治九江河运、降服各地沙匪、五陵台救先帝、统骁骑破敌国、收回前朝失地三十五城、开拓百万疆土、封摄政王、立清阎军、肃朝政贪腐,直至她当上大越女帝,一件一件让往事如画卷般展开。

“陛下好好看看吧,也就到此为止了!”

姜絮穿着三品朱红麒麟的武官朝服,一张精致的脸上凌眉厉目锐气十足,她居高临下看着玉棺里眼神晦暗凝练的大越女帝,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越清闻言看向她,眼神扫到她身后的姜齐,突然回想到她摔下高楼时他正向阿度挥刀。

“他呢?”越清声音低抑,虽是重病着,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慑。

姜齐闻言抬眸,看到越清如凛风的眼神,眸中有些闪躲。

姜云见越清直接忽视了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上前一步,拦截了越清扫射向姜齐的幽寒眼光。

“陛下可真是痴情种,如今自身都难保,万里江山眼见着就要易主了,还心心念念吴家那个余孽。”姜云说着将手中的东西往玉棺里一丢,嘴角微微一笑,“不过这次他倒是帮了我不少忙,不然我父亲也不会这么容易知道你的密室,拿到那御领天下兵马的虎符。”

越清垂眸看着落在她胸口的银铃,眼神微微一敛,有一瞬的恍惚。

结发铃……,是阿度的结发铃,大越男子从小佩戴的结发铃,他……不是说丢了吗?

“这可是大越男子婚配的结发铃,陛下你就不好奇为何在我手中吗?”

越清眸子闪了闪,缓缓收回眼神,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区区一个结发铃就想诓骗朕,你们姜家想坐朕打下的江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姜絮想收买朕的男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姜束老贼若真能坐上龙椅,如今朕也不会有机会躺在大越的皇陵里。”越清扫了姜云,眼里带着淡淡的不屑和轻蔑,“这江山如今还随朕姓越,朕的大越即使没有帝姬还有朕的诸位皇兄,你姜家那堪堪十五万兵马就算想做个辅国大臣,那也得看看内阁那群老腐朽应不应。”

“你……。”姜絮没想到一下就被点穿了处境,强忍着怒火的脸庞开始扭曲。

“别你了,姜大将军。”越清淡淡一笑,“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这万万里江山外的七国君王得知朕驾崩了,那休战盟约他们还认不认。”

姜絮脸上抽了抽,他们姜家本是不想这么早就起兵,但这次越清好不容易摔伤昏迷,后宫又正好是她亲弟弟姜齐把持着,他们若不趁机喂了越清假死药让她下葬,要等姜齐取得她的信任再图之,恐不知何年何月。

只是她们这次太匆忙了,内阁那群老臣虽勉强许了他们姜家辅国代理朝政,可转头就在诸位王公里挑选适合做帝王的人选,加上边城七国蠢蠢欲动,搞得他们姜家如今不上不下,进不得哪怕一步。

想到父亲的交代,她收了收脸上的怒气,眼神看向密室里的一角。

第二章 你就这样不信我吗?

“陛下就这么自信么?那你为何要关押你心爱男人的妹妹。”姜絮说着手指抚了抚那结发铃,眉头轻轻一挑,“周国公府上的后院里把守那么多清阎军,以一敌百的清阎军连京都大牢里才只调派了五人,周国公府家丁武夫成百上千,还不够看押一个女书生吗?还需要调派百员清阎军如此大动干戈?”

墙角站的人听到这句话眼神闪过一瞬震惊,缓缓捏紧了手。

越清闻言脸上一僵,姜絮看到越清的脸色,眼神窥了一眼墙角,冷冷一笑。

“看来我们睥睨天下的清帝陛下也并不是对所有事情都那么得心应手胜券在握,陛下既然不想让您心爱的男子知道您利用了他父亲为您铺路,何不斩草除根杀了他的义妹,他那义妹可是看了你给吴统军的信,你如今留着她,若让你心爱的男子知道了其中原由,怕是早就弃陛下而去了。”

姜絮看见越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满意足的补上了一句。

“毕竟您那心爱的男子可是与他义妹早有婚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感情可不一般啊!”

“休在这胡言乱语……。”越清闻言拧眉怒斥道。

暗处的墙角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姜絮说的是不是真的?娴儿是不是关押在周府?”阿度往前一步,拿刀架着他的侍卫看向姜絮,见姜絮点了点头,这才收回了尖刀。

越清闻言一愣,心下顿时一紧,她试着想起身,可用尽了力气都未曾能动分毫,额头上都浮出一层薄汗。

“你别听姜絮的挑拨,我越清从不曾做过负你的事。”她急道。

阿度颓步上前,微黄的光照出他的模样。

还是那一身白衣,还是那宛若画中仙的模样,只是他那身白衣上密密麻麻一片的伤痕,惨白的脸十分消瘦,眼睛里似沁了血一般的殷红,看起来憔悴而阴戾。

“我只问你是不是给我爹写过信,娴儿是不是被你关押在周府?”阿度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问道。

那一声娴儿听的越清心中更加沉闷,她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关着她……。”

越清的话未说完,阿度突现止不住笑了出来,那笑声回荡在陵寝里,带着绝望和痛苦。

七天的酷刑他忍下了,游街的羞辱他也忍下了,他满心的悔恨满心的愧疚与伤心,熬着想自杀的冲动就为了能进皇陵看她一眼,却等来了这样的结局。

“真正的兵符就在我卧居里,姜大人答应的为吴家翻案还不够,我要你把我父亲手下的龙骁卫交给我,还有我义妹也必须放了,只要你答应,除了虎符,我还能模仿陛下的字迹给你留一份圣旨,一份能让你们姜家操控大越天下的圣旨。”

姜絮闻言兴奋的裂开了嘴,急切道。

“只要你助我父亲得天下,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抬了你义妹的身份赐婚与你都行!”

阿度没回话,淡淡瞥了一眼玉棺,转身就要离开。

越清听到那远去的脚步声心中一震,眼神渐渐变得幽暗,如一滩死水一般的沉寂,她无奈的笑了笑。

从七年前她在发配途中被阿度救了那日起,她这一路艰辛坎坷卧薪尝胆,淌的血流的汗受的折磨,绞尽脑汁玩的一切阴谋诡计,这一切的一切,就在此刻一江东流顷刻崩塌。

“阿度,你就这样不信我吗?”越清的声音幽冷,如她此刻的心一样。

阿度闻言轻笑,眼中有微红的泪光。

信任……!面首三千把弄群臣的清帝与他谈信任,就像恩客与戏子谈真情一样的可笑。

曾经姜齐提醒过他,清帝对他好,不过是感念那次救命之恩还有可怜他身世孤身无依无靠而已,他以前还不信,日日期待着她偶尔的关怀,如今他终于明白,她对他的好根本就无关爱情,甚至连可怜感恩都不算。

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带着阴谋诡计的陷阱,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仅伤了自己,还害了吴家。

想到这里,阿度的心与眸子冷了又冷,决绝的收回了那看向玉棺的眼神。

“你不值得我信任。”他丢下一句话,石门缓缓打开。

越清听到他的脚步声,急吸一口气连忙道。

“别走。”她的鼻尖酸酸的,眼眶开始模糊,压着声音里的哽咽嘶哑道,“我想看看你。”

姜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看向阿度,那个与自己相像的男人。

他的背影没有一丝的转动,四周静的能听见呼吸声。

“就一眼。”越清顿了顿,身子发着颤,又道,“最后一眼。”

姜絮看着一旁的阿度,带着审视和窥探。

“可我不想见你。”

可我不想见你……这句话回荡着,陵寝里的灯被吹灭,石门幽幽闭上。

越清眼中的泪滑过脸颊,蜿蜒流进墨发。

她心中一阵阵的沉痛,如坠深渊般的寒冷卷涌袭来,她不知为何竟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姜絮临走时撒在她嘴里的粉末带着浓郁的苦涩,血腥从越清喉中溢了出来,却压不住分毫。

她的眼神渐渐涣散,脑海里闪过七年前那一张笑颜,闪过他无数的模样,在越来越模糊中渐渐归于黑暗。

第三章旧更替

一月后,各国得知清帝驾崩离世,集结兵力围攻大越烧砸掳虐杀人掠城,一路向京都逼近。

而此时大越朝堂上更是硝烟四起,各王公为了争权夺位暗杀下毒栽赃嫁祸,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只有年仅七岁痴傻的熙王公活了下来。

但由于他毫无理政之才,又在内忧外患的各种压力之下,姜束终被百官举荐再次以辅国丞相之位暂代了君王之职责,随派遣自己的女儿姜絮带领十大将军出征。

由于七国觊觎大越地广物博时之已久,边境战火顷刻点燃形成了多年的拉锯,姜絮虽有骁勇之名,也抵不过各方围堵,边境百姓甚是苦不堪言。

姜束也因姜絮长战无果备受内阁大臣和百姓的质疑,为此他不得不派遣了早已洗刷冤屈深入朝堂的子庄君吴度前去援兵。

随后子庄军带着骁骑卫奔赴战场,长驱直入战火腹地,一路烧光了七国备储的所有粮食,加上姜絮布防的十大将军疯狂突击,七国不得不败走回国,大越终得以保全。

而后胜军班师回朝,十大将军被封十大国公,姜絮被封定国将军,唯有子庄君却自此销声匿迹,成为世人谈论的一个迷题。

大越江山再安度七年,临近的秦国却突生瘟疫来势汹汹,秦兵为抢启明山珍奇药材再次联手其他三国突袭,唯有姜絮请命前去平叛,虽得胜而归却身负重伤,百姓因其无畏生死的大义,皆自主奉她为圣君,姜家因此名扬天下。

一年后,熙王公到了成礼,本该继位帝位的他因着无能理政写下了罪己书,将帝位禅位给了姜束,姜家终于在百官的认同和万民的拥簇下得了大越皇位,改国号为长明,开始了新的统治体系。

大越时期的老臣开始了大清洗,大越最为清明的律法赋税和货币交易也大为改动,其中包括了大越一婚一配的旧俗也被姜束废弃,渐渐开启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男尊王朝。

第三十一章 实打实的真心话

秋风庭院藓侵阶。

林家的府邸有了些岁月,明月修竹的影壁爬上了些湿绿的苔藓,迎面一股斑驳腐朽的味道。

林越清肃着脸过了璧影,入眼便是蓬草野花和歪枝乱叶满布的庭院,还有已经失修损坏斜挂着的竹帘和满池子爬满水蜘蛛的烂荷叶莲蓬。

她嫌恶的瞥了院子一眼,直直进了中堂将明蛰放在老旧的太师椅上。

明蛰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双眼紧张的盯着眼前这个从不让他唤姐姐的人,小手下意识捏紧了衣角。

林越清深吸一口气,阴沉着脸,在空荡到几有几个桌椅的中堂来回踱着步。

云鸢在一旁看着小姐那怒气冲冲的模样,心下虽是担忧,却也不敢上前搭话。

林越清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步子看了看明蛰,转身便朝着后院走去,一路过了厢房穿过游廊便到后厨,她缓缓推开了柴房的一角,一股子恶臭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推门而入,看到挂满鱼干腊肉堆满柴火的柴房还有柴房一角狗窝似得一团烂棉被,心下的火气瞬时压不住了。

她一下就冲出了后院,沉着步子到院门口,拎着还昏迷着的徐妈妈进了院中。

云鸢和铭九听见动静出了中堂,只见大小姐一把将徐妈妈一头按在了污浊的池塘中,秀美的脸上尽是冷酷与杀戮。

徐妈妈的头进了水池,一时没能呼吸被呛的乱扑打着双手。

林越清将她扯出水池狠狠往地上一摔,拿出绣帕重重擦了擦手上被飞溅的水珠。

刚入秋的水虽不算太凉,但冷风捎过还是让刚清醒的徐妈妈打了个激灵。

她瑟缩着抬起头,被水浸湿后耷拉着的头发和歪斜的艳翠花钗贴着头皮,满眼的惊恐和害怕。

“谁让你把明蛰关在柴房里的?”林越清的语气浸着冰寒,一开口就让人忍不住发抖。

徐妈妈缩了缩眸子,缓缓擦了擦脸上不断滑落的水珠,小心道。

“不是……不是小姐您让老奴这么做的么?”

林越清垂着眸子上前一步,伸出手来。

云鸢立时懂了什么意思,连忙把手中的短刀去了刀鞘递了上去。

林越清接过短刀,刀尖抬了抬徐妈妈尖翘的下巴,缓缓滑过她湿漉漉的脸颊抵上了她的眉心。

“我只说不让明蛰进我的院子,何时让你将他关在柴房?”

徐妈妈看着那锋利的刀刃,吓得缩了缩脖子,实在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厌恶明蛰的林越清,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这么护着他了,难道是云鸢那丫头又嚼了什么舌根子。

想着她的眼神瞄到看好戏的云鸢,眸中闪过几丝歹毒。

她转了转眼珠子,又想来谄媚讨好那一套。

“老奴之前是让他在后院厢房住着,可他总是爱往外跑,府里如今负债累累下人都跑光了,没人看管他,老奴只有将他锁在柴房。”说着她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讪笑道,“我就锁了他不到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还而已……

林越清脸色阴沉沉看着眼前还笑着的徐妈妈,想到邻府的二夫人薛氏,她捏着短刀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如此说来,倒是本小姐误会你了!”林越清说着回过身将刀换给了云鸢。

云鸢接过刀,见徐妈妈未伤分毫,眸中虽有些失望,却还是老老实实退到了一旁。

徐妈妈见林越清没再发难,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土,很自如的站了起来。

林越清暴戾恣睢的性子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时而阴沉时而狂躁的事情她也遇过几回,也并未太放在心上。

“小姐是天之娇女,许探花郎未来的夫人,责骂老奴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何错之有啊!”她上前两步赔着笑脸,谄媚道。

越清听着这话,终于知道这具身子之前为何如此的不招人待见,有这么个高捧着她的教养妈妈,再加上那中的让人暴戾的毒,能说出几句人话都难。

她忍着心下的火气,抬眸瞥了徐妈妈一眼,笑了笑咬牙道。

“徐妈妈可真会说话!”

一旁的徐妈妈闻言紧了紧吹的发凉的身子。

“老奴说的都是实打实的真心话。”

林越清闻言冷冷一笑。

“好了,赶紧下去换衣服,本小姐还未进午膳,快去备几个菜来!”

“好的小姐,老奴马上就去!”

说着徐妈妈行了礼,缓缓退出了庭院。

她穿过院中的月门,咬了咬牙啐了一口唾沫,回头朝林越清所在的地方剜了一眼,转头朝着邻府薛夫人的院子方向走去。

第三十二章 林越清她回来了

徐妈妈穿过野草及膝的花园,敲响了总兵府与林府的角门,不一会儿门内就传出了声响。

“谁啊?敲敲敲……敲什么敲……,烦了让夫人封了这门!”夏兰正在园中摘花,被这突然传来的咚咚咚吓得身子一抖,怒着眸子冲到门边没好气道。

徐妈妈听见熟悉的声音趴近了木门低声道:“夏兰,是我啊,徐芝。”

夏兰闻声脸色缓了缓,摸出钥匙将门锁打了开。

“我还以为又是明蛰那小子找我们救她姐姐呢,原来是徐妈妈呀!”

徐妈妈看了看四周无人,见门开了就钻了进来。

“我有要事禀报夫人,先不跟你说了!”说完她就着急忙慌往二夫人薛氏的院子里跑了去。

林家有两位老爷,大老爷林逸与二老爷林潇。

大老爷林逸是远近文明的儒商,性格温和谦逊,为人乐善好施,对书画金石颇为喜爱,书卷气很是浓重,人脉关系也甚是广。

二老爷林潇便是搭着他的关系进了临军城的防卫营,一路顺畅的官升总兵。

当时的林潇和他夫人薛氏对林逸夫妇很是尊崇,林逸对这个弟弟也算是掏心掏肺。

两家的府邸都安置在了一起,中间还立个一处角门,供府中来去。

这种兄弟相亲的日子一直过了许久,直至林越清的父亲母亲相继去世,林家被交给了林潇的夫人薛氏。

二夫人薛氏也是商户出生,对生意经营很是在行,当她面对着林逸的万亩良田和百家商铺,她终是动了歪心。

总兵府的金钱菊开的正盛,满院子的涩香让人神智清明。

徐妈妈进了薛氏的宝珠阁,直接敲响了书房的门。

叩叩叩……

雕花牡丹的梨花木门轻轻开启,春华看见是徐妈妈,小心将她请了进去。

房间里奢华无比,金线密绣的红毯铺满了屋子,薛氏坐在朝阳的书桌前正在看账本,一旁站着奉茶的婢女秋霞。

“夫人,不好了!”徐妈妈立时跪在了书桌前,眼神瑟缩的叫道。

薛氏将笔放下,看着手下的商铺收营眸中带笑的抬起了她那双精明的瑞风眼。

“怎么了,又有人来要账吗?”薛氏的嗓子细尖,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你且忍耐几天,等林家那几个老奴被逼的同意签卖身契,你就可以回来了。”

徐妈妈苦着脸,艰难的开口道。

“林越清,她……她回来了!”

薛氏闻言眉头一蹙,眸子里带着狐疑与冷意。

“你说什么?”

徐妈妈身子往后缩了缩,声音稍稍大了一点儿。

“林越清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年轻男子。”

薛氏闻言看了一眼春华。

“许府不是说人必死无疑么,你去问问他们究竟怎么回事!”

春花上前微屈行礼。

“好的夫人,春华这就去。”

说完她就出了书房。

薛氏回过眸对徐妈妈摆了摆手。

“行了,你快起来吧!”

徐妈妈缓缓起身,捂着腰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薛氏问道。

徐妈妈紧着眉头一脸的苦相。

“夫人是不知道,这回大小姐比之前还要燥戾,三句话不合就对老奴喊打喊杀,这腰就是被她踢的快断了!”

薛氏闻言会意的笑了笑,对一旁的秋霞使了个眼神。

秋霞放下茶盏,进了屏风后面,不一会儿就捧着两锭金子走了出来。

“你拿去买几副好点儿的膏药,那小丫头的饭菜里的东西也买一点儿回来,这次加重了放!”薛氏说完端起一旁掐尖儿的三月春,缓缓啜了一口。

徐妈妈见着那银子,眸中精光一闪,一脸灿笑的接过了金锭子,紧接着就塞进了怀里。

“多谢夫人赏赐,徐芝定会让那两姐弟早些去见她那短命爹娘。”

薛氏闻言往椅子上靠了靠,伸出葱叶儿般的细指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多让她去许家发发疯,能借他家的手是最好不过。”她说着放下手,眼角的细纹微翘,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瘆人的阴寒。

徐妈妈连忙点点头,缓缓退出了出房。

薛氏看着徐妈妈的扭得快折了的腰,脸上的笑渐渐收了起来。

“这样见不得台面的东西,等她办完这件事,就发到境城窑子里吧!”

第三十三章 她倒是实诚

林越清看着徐妈妈走远,转过身看向明蛰。

见他坐在椅子上眸光闪烁的紧张样子,沉下的眉头不由松缓一些,转身便朝着他走去。

林越清半蹲了下来,伸手想掀开他的衣服看他身上有没伤。

可还未动手,明蛰就往后缩了缩。

“明蛰臭,别脏了小姐的手!”明蛰的眸子如清澈的山泉,说着还指了指衣服上的污迹,认真的让人心酸。

“谁让你叫我小姐,我是你长姐,嫡亲的长姐!”林越清温柔道,眸子里说不出是怜惜还是无奈。

明蛰闻言嘴巴瘪了瘪,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小姐说过,明蛰是扫把星小畜生,不配叫您长姐!”他软软糯糯道,似是对扫把星小畜生这等词汇习以为常,说出来没有一点儿难过的样子。

林越清闻言心中渐渐暗沉,如果没有人在中间挑唆搞鬼,或许这两姐弟不会一个中毒发疯被山匪暗杀,一个年幼无知被恶仆虐待,或许她们会有一个平静温暖的家,即使这个家不算美满,但至少不会过得如此凄惨。

世事就是如此残忍凉薄,她早就见过许多更龌龊的手段,孤女遗子本就是最容易造人践踏,何况还是手握金山银山的孤女遗子,还不得谁都想上去咬一口撕几块肉下来。

一旦有人尝到甜头眼红过甚,便是恨不得骨头都嚼碎了吃。

当初她不也是这般处境,一朝失势,便是墙倒众人推。

或许是出于当初的经历,也或许是出于这具身子与眼前这个小孩的骨肉亲情,林越清竟是鼻头越来越酸涩。

她微微的侧了侧脸垂下头,隐蔽的抬手捏了捏鼻尖,才终于压下了眼眶里快要溢出的眼泪,还有心底那股异样的难受。

徐妈妈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眼神瞄着气氛怪异的几个人,敲了敲中堂敞开的老旧木门。

“小姐,饭菜备好了,您先去饭厅用膳吧,可别饿坏了身子!”她一脸的堆笑,一副真心关怀的样子。

林越清收了收眼神里的情绪,起身看向徐妈妈。

“你也辛苦了,这院子里如今就你一个人,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了,快去歇歇吧!”林越清淡淡道,眉眼里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

徐妈妈闻言心下得意的笑裂了嘴。

她本来还担心这次云鸢去接小姐,让小姐看重了她,如此看来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对她格外的照拂。

想着薛氏交代她的事情,她也不再客气,手往腰上一扶,矫揉造作的姿态就出来了。

“还是小姐最心疼老奴,知道老奴的腰伤了!”她拧着眉头,眸子转来转去,拿着嗓子嗯嗯唧唧的模样说不出的恶心人。

一旁的云鸢早就见惯了徐妈妈这幅装可怜的样子,铭九也是见过后宅争斗的,早就见怪不怪。

林越清闻言轻轻挑起了眉头,低下头就解开了荷包,她掂了掂里面的银两,将荷包推到了桌上。

“拿着银子去抓点儿药吧,要是不舒服,歇几天也行!”

一说到歇息,徐妈妈笑着的脸一愣,连忙紧张的眨了眨眼睛讪讪道。

“老奴没事儿的,贴点儿膏药就好了,这院里还得顾着,现在正是艰难时刻,但也不能委屈了小姐您!”

冠冕堂皇哄人的话她是说惯了,模样一瞬就变得情真意切。

林越清也不点穿她,虽是看着倒胃口,却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见着林越清点头,徐妈妈也不扭捏客气了。

“小姐您先用着午膳,记得多喝点儿参汤补神去惊,老奴这会儿去去就回。”

说着徐妈妈就退了出去,抬步着急忙慌就出了府!

说到午膳,明蛰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林越清收回看着徐妈妈的眼神,回身将他抱了起来,便抬步朝着饭厅走去。

林府的饭厅就在中堂后面,仅仅隔了一道门一堵墙就到了。

云鸢和铭九跟在后面,四人进了饭厅,只见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桌子和几把椅子。

要说这群要债的可是真狠,只要能卖钱的几乎都搬了。

要不是椅子看上去有点老旧,怕是连桌椅都不会留。

林越清看了一眼还算干净的椅子,还有桌子上看着十分可口的荤素炒菜,转身将明蛰交给云鸢,她上前站立在了桌旁。

她抬手敲了敲桌沿,侧眸看了一眼铭九,又扫了一眼饭桌。

“看看吧!”

铭九会过意拿出了袖中试毒的银针。

林越清以为试毒还要一会儿,可铭九刚下手那针就全黑了,他蹙了一下眉头,将漆黑针放了下来,连忙又拿出几根银针。

不一会儿桌上的菜就试完了,林越清看着那十几根发黑的银针,轻蔑笑了笑,嘲讽道。

“她倒是实诚,掩饰都懒得掩饰一下,干脆全放了。”

第三十四章 莫要下黑手了

林府的门外一位鹤发老头儿往里面窥了窥,手一直不断摸着怀里的五千两银票。

他小声唤了几下,见实在没人,踌躇了会儿,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林越清刚刚让铭九处理了那些饭菜,几个人随意吃了点儿云鸢做的清汤面,正准备讨论解毒的事情。

老头儿听到中堂有声音,连忙跑了进去,几个人听见脚步声,瞬时都盯向了他。

“翁老……!”林越清道。

老头儿本还有些呆滞的在紧盯着穿着男装的林越清,听见熟悉的叫声,他立马反应过来。

“原来小姐在府上啊,老奴正好有事情禀报!”说着他一转眸子就看到了铭九。

他眯着眼抬起老茧密布的手,对着他点了点。

“你不是给我钱的那位公子吗?”说着他指着铭九,转头看向林越清,“就是他,说让把这五千两银票给小姐您!

林越清想起来她确实说过让铭九把钱交给城外林氏茶铺的翁老,她本想着等忙完这些事再让云鸢去取的,没想到这翁老竟是急着就送来了。

她示意云鸢接过银票。

翁老递上了银票,想着小姐最是看不惯他,连忙就要行礼离开。

“翁老,你回去把城外铺子卖了,府里现在没人看管,还是回来府上帮忙吧!”林越清道。

云鸢闻言脸上有了一瞬喜色。

翁老和他父亲都是周府出来的人,对府上最是忠心,因着被徐妈妈挑拨,小姐才把他罚去城外茶铺看铺子,一年都难得见一次。

这次她本就诧异小姐怎么会让铭九把东西和银票交给翁老,没想到竟是要把翁老叫回来!她心下说不出的又惊又喜!

翁老闻言一愣,脸上自是喜不胜收。

夫人临走时交代了让他照看好小姐和小公子,如今小姐弄得声名狼藉,小公子又被徐妈妈关在后院,他心中甚是忧心,夜夜不得安寝。

如今小姐开口要他回来,他立时激动的往前蹒跚了两步。

“小姐……小姐真愿意让老奴回来?”翁老有些不敢置信。

林越清将怀里的府令拿了出来,云鸢忙上前接过东西,交到了翁老颤着的手上。

“你去寻一寻母亲院里的几个老嬷嬷,帮我去游说一番,看她们还愿不愿意回来!”说着她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玩着弹弓的明蛰,微微叹气道,“明蛰他是林家的少爷,周家的子嗣,得让他识些字,学些周家的礼教!”

这次去周府,明蛰必是要跟去的,到时候他不可能再这样野着,越是吃人吞肉的地方,越是从小就要让他警醒着!

翁老闻言要学周家礼教,心中甚是开心,他低头看了看久违的府令,抱手一揖就退了出去。

“小姐……!”云鸢小心试探的开口道,“我爹他……他能不能从境城回来!”

林越清看着云鸢满怀希冀的眼神,笑了笑道。

“自然是该回来了。”

云荆岚作为周府上一任护卫长,自然要予以重任。

…………

许家后院的偏门外站着一个戴着遮面的瘦高女子,她来回踱着步,时不时急切的往院内看去。

不一会儿许老夫人身边的翠烟就出来了,依旧是那一套水绿色的长裙,看见外面站着的春华谦谦笑了笑。

“翠烟姐,你可算出来了!”门外的春华迎了上前,紧握住了翠烟的手左右看了看,见没偏巷子里没人,随即又道,“林越清她回来了,我们夫人让我来问问你们是什么情况,不是说好了我们提供行踪,你们派人去下手的么?”

翠烟闻言尴尬的笑了笑。

“春华你怕是弄错了,我们要行踪是为了派人保护林大小姐,什么时候说过下手两字。”她极力反驳道。

说着,翠烟抽出了被春华紧握着的手在她手背拍了拍。

“你啊回去劝劝你们夫人,别再想着林家的财产了,两姐弟无依无靠怪可怜的,你们就莫要下黑手了,也莫要来我们府上纠缠了!”

被说的一脸茫然的春华还没反应过来,门一下就关了。

翠烟回过头看见送菜的几个汉子正要出去,故作惊吓的退了两步。

“你们不是应该走右侧门吗?怎么到左偏门来了?”说着她有些慌张的狐疑问道,“刚刚你们都听见了什么?”

送菜的几个汉子主要负责的就是是临君城西城的运送,对总兵府的春华也是认识的,刚刚他们就是走右偏门发现锁着了才过来的左偏门,谁知道一来就听到了两人内容如此丰富的对话。

第三十五章 该去干活了

送菜的管事怕惹麻烦,连忙讪笑道。

“嬷嬷说右侧门坏了,让我们走左侧门,这才前脚刚到,翠烟姑娘你就把门给锁了,我们倒是想听什么也听不着啊!”

翠烟闻言瞥了他们一眼。

“没有最好!”她说完便朝着后院去了。

许老夫人依旧是是跪坐在佛堂念经,翠烟从侧院儿回来站在廊下敲了敲雕花木门。

叩叩叩……

“老夫人,人已经打发走了!”翠烟柔声道。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停下了手中的念珠。

“事情办妥了?”

翠烟轻轻“嗯”了一声!

“那些送菜的都听见了,林总兵夫人的丫鬟他们都认识,若是周家追究下来,有他们顶着,咱们也是能脱身的,这下老夫人您总算能安心了!”

许老夫人看着眼前的观音像,模样十分虔诚的拜了拜。

“周卿公是个护短的,若是真接纳了林越清,必是免不了要找我们算账,周家虽势大,咱们也不是没有靠山,只要能未雨绸缪,这河边走走也未必会湿了鞋!”

…………

许府南苑。

一个黑影翻墙而入,一掠就飞身落在了齐萱的房间门口。

“小姐!”门外的穿着黑衣服的侍卫低声唤道。

临军城生就湿气重,不比京都的干燥,虽然齐萱已经来了好几日,却还没适应过来这粘黏的潮气,每每午休都睡得脑袋昏沉。

好一会儿,里面才有了响声。

“怎么了,查到了?”齐萱儿被扶着下了软榻,轻倚在靠椅上,虽是揉着额头睡得惺忪朦胧,却依旧是那副仪静体闲的大家闺秀模样。

“是的,属下查到那群贼匪如今就在林家青云山山角的庄子里。”

闻言齐萱的手下一顿,眸子瞬间清明了几分,嘴旁嗜着冷笑。

“这林大小姐可真是生的一朵奇葩,劫持过自己的贼匪都敢塞庄子里,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一扫睡醒的疲态。

“私藏贼匪是重罪,该怎么办,你应该知道吧!”

“属下明白!”

门外的暗卫说着正要离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立时又道。

“属下刚刚在院外看到了翠烟和一个戴着遮面的人说话,就跟过去瞧了瞧。”

“瞧到了什么?”齐萱淡淡道。

“属下瞧见那人入了林总兵的府邸。”门外的暗卫说着拧了拧刀锋一样的眉。

“哦~?”齐萱瞬时来了兴趣,“这倒是件奇事儿,看来这林家两位老爷也不是向传闻那般兄弟情深!”

如意动了动眸子,立时凑了上来。

“不如……奴婢找机会搭个线如何?”

齐萱轻蔑的冷哼一声。

“我们齐国公府要收拾人,还需借她小门小户的力吗?”

“可这林总兵是离咱们最近的武官,咱们真不考虑他们吗?”如意温声道。

齐萱闻言摇了摇头。

“这许府明摆了不想解决那林越清,他一个小小总兵没有知州调令他敢擅自行动吗?”说着她拿起一旁的茶盏呷了一小口,悠悠开口道,“找吴刺史吧,就以秋收防范之名搜了林家那庄子,将那几个贼匪揪回来好好审审!”

“遵命,小姐!”

门外的暗卫说着转身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一个没爹没娘的商户子女还想跟本小姐抢许锦御,真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齐萱儿想着林家那疯丫头,心下暗嘲道。

她的眼神掠过精雕的窗阑看向那九江河畔高耸入云的青云山,温婉的模样有了一瞬狰狞。

而此时青云山脚下的田庄里,一群人正深深哀嚎着。

柳叔让人盛了一排的药,下意识捏着鼻子退开了好几步。

那些个贼匪看见那药,神情有些复杂。

“你们快喝了吧,小姐交代了,你们要是肚子疼就喝这药,保管有效!”柳叔压着想呕吐的感觉说道。

那几个贼匪实在疼的受不住肚子的绞痛,也管不了那药有没有问题,冲上去就将碗里黑稠的东西灌进了肚子里。

那匪首疼的嘴都乌了,正要上前。

“你等等。”柳叔上前止住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一颗红色的丸子,“这是解你身上其他毒的,先吃了再喝这药!”

匪首有些诧异的接过药,拧着眉一把就吞了下去,紧接着过去就喝了桌上余下的那碗。

不一会儿,所有人脸色都缓和了许多。

柳叔看着放心的笑了笑。

“行了,这药一个月只用喝一次,你们紧好了腰带,该去田里干活了!”

第三十六章 可不止这几间铺子

自从长明更替大越之后,前朝老臣退官的退官,清算的清算,御赐的九大国公成立了朝明府,与内阁的诸位大臣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百年三朝更替之后,皇位传到姜文帝姜匿手中,因着他对皇权的狂热,中央集权比之往昔更甚,至此已七十岁古稀的姜文帝虽已年暮,却迟迟不肯放权,诸位皇子敢怒不敢言,大皇子更是联合南昌郡的郡王,趁夜宴起兵逼宫。

那次逼宫之后,姜文帝变得更是多疑霸权,对各地分封的皇嗣郡王也更加的提防,几番考量之后,他听了临王的提议,最终决定在各郡州设立了御史台,分封了心腹朝臣为刺史,下达地方任监察之职,以维护皇权澄清吏治。

而齐萱儿口中的吴刺史,不仅是临君城所属忠州的监察官吏,更是齐国公一手提拔的得意门生,官阶虽不比知州这种地方行政长官大,但因其监督之责,却压了许知州一大头。

即使许家现在如何有意撇开林越清不处理,只要吴刺史一到临君城,他许家不动也得动了。

齐萱儿缓了好一会儿头才没疼了,起身换了一件茶白色对襟长裙,梳了一个十字髻,簪了点珠的小金钗,便朝着慈安堂走去。

…………

明蛰在院里玩累了,云鸢将她安置在了林越清小院的侧卧里,正睡得香甜。

林越清在书房看着近三月的账目,桌边的茶都来不及喝一口。

云鸢从侧卧进了书房,将茶水又换了一巡,置在了林越清手边。

林越清看着落下的蓝花小盏,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如今天色尚早,你去把近五年的账册都翻出来,连着庄子的出纳一并抱来!”

云鸢已经对改头换面的大小姐见怪不怪,听她要账册出纳,只应了一声,二话不说便出了书房,不一会儿就把东西依次搬了进来。

林越清看了看堆成小山的账本子,又垂下头勾着有问题的账目,淡淡道。

“我们府上还剩多少产业?”

云鸢伸出手指头一节一节认真数了两遍,这才道。

“府上的铺子都抵债了,只剩了翁老看管的茶铺,青云山山脚的田庄,还有境城我爹守着的酒楼,因为是这三个是挂在明蛰少爷名下,所以才保了下来!”

林越清扫了一眼账本子,该是有三四十间布庄米庄和酒楼,抵押完了少说也有数十万金,怎么还有人来府里讨债,甚至都搬光了家当。

“抵押的账目有吗?”林越清问道。

“账目有得。”说着云鸢在那一堆账本子里翻出了一塌灰布包着的抵押账单,“这是奴婢从徐妈妈房间偷来的!”

林越清接过账单,一张一张的扫过,脸色一点一点的凝结。

“原来如此!”薛氏倒是会打主意。

“小姐,是有蹊跷吗?”云鸢好奇问道。

何止是有蹊跷,只怕全都是算计!

“我们林记酒家遍布全国,之前从未出过问题,就是近五年时间出了三起酒后中毒的事情,最后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前两个月我接手林家产业之后,有人因为喝了我们林记的酒吐血身亡,我们林记酒家十三间铺子被迫关门封查。”

说着林越清将那十三张酒家的店铺地契抵押的账目放在了桌上。

云鸢凑过去看了一眼,她虽不识多少字,但是那十三张账目上的二百两银子却是认的真切。

“怎么这么少?”她十分诧异道。

林越清冷哼一声,将手中十间米铺的抵押账目拿了出来,一样的放在书桌上。

“这十家米铺是同样的问题,三次中毒,最近一次因为卖了发霉的米也是在我接手之后,那米铺被封查,里面还有近千旦米,也只卖了三百两银子。”

说着她将剩余的往桌上一拍,眉头紧蹙,眼神暗了暗。

“这布庄是一样的手法,同样是我接手后出的事情,三件事情压到了一起,逼的我们不得不低价抵押了家产。”

云鸢闻言立时愤恨的捏紧了拳头。

“哪可怎么办啊,那都是老爷夫人辛苦打下来的家业啊,我们林府一向乐善好施广结善缘,谁那么缺阴德要害我们啊!”说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人,看了一眼小姐,却没有说出来。

“别看了,我知道你想说的是谁?”林越清淡淡道,将桌上的东西收好递给了云鸢,“除了薛氏,还能有谁。”

“那可如何是好,二夫人若是马上去银庄收了我们的铺子,咱们林家可就真是血本无归了!”云鸢急道。

林越清的眼中却透着一丝狡黠。

“她薛氏要的,可不止这几间铺子!”

第三十七章 明蛰真不出去

云鸢有些不懂,薛氏不是要铺子,还能是想要什么?

“可我们府上也没有旁的值钱东西,那薛二夫人还能惦记什么?”

林越清看着云鸢那充满疑惑的眼睛,点了点那册子上的“空铺”两字。

“她要的是人!”林越清道。

“人?”云鸢更是疑惑了,“可咱们府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林越清幽幽笑了笑,垂着的眼睛里微微敛了一下,漆黑暗沉的眸子里密不透风。

“小姐笑什么啊,咱们府上确实没什么人了,除了您和少爷,就是徐妈妈和奴婢了,徐妈妈本就是她们的人,难道……。”云鸢为自己内心的想法打了一个寒颤,脸上露出了惊惧恶心之色,“难不成是要我……!”

林越清看她那胡乱猜忌的搞笑样子,无奈摇了摇头。

“薛氏要的是柳叔他们,要的是林氏酒记的酿造配方和布庄的染布手艺,还有咱们田庄的米种,要知道我们林记田庄大米的产量都是别家的三陪,她薛氏又不傻,她要的不是鸡蛋,而是产蛋的母鸡!”

要说林家几个家仆真是忠心,这薛氏帮忙经营的五年时间,他们硬是没有把最重要的东西交到薛氏的手中。

即使是真失了这些酒记、米庄、布庄。

只要林越清不发昏卖了她们,这林家必是还能东山再起。

云鸢听到柳叔,这才反应过来。

“柳叔他们才不会背叛小姐,薛氏想要他们,简直是痴心妄想。”云鸢愤恨道。

林越清当然知道柳叔不会背叛她,只是他们就这样窝在田庄里也不是事儿。

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把这已经抵押出去的酒记、米铺和布庄收回来。

她的思绪纷飞着,眼神淡淡瞥向门外,只见明蛰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角旁,露出个脑袋怯怯窥着她。

林越清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办法,她温柔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明蛰,到啊姐这儿来!”

明蛰看着林越清,依旧怯怯站在门旁,并不敢踏入一步。

“小姐有什么要吩咐吗?”他糯糯道。

又是叫小姐!林越清心中微微叹息。

看来想要明蛰重新对她产生正常的认知还要些时间,小娃娃从前在林越清这儿受了太多委屈,想要改观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没什么,阿姐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去街上玩儿?”林越清笑道。

明蛰闻言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他真的很想出去府外,每次听到外面巷子里小孩儿的欢笑声,他都趴在后院厨房旁边墙角的小洞里看着外面,看他们笑着追逐打闹,吃着各式各样他没见过的东西,他内心都无比的渴望。

他偶然跑出去过一次,可那一次林越清罚了他跪了一晚上,他便再也不敢渴求出后院了。

可眼前林越清突然要带他出去玩儿,他不仅有些不敢相信,更多的是害怕再次受到责罚,想到饿着肚子罚跪的感觉,他连连摆了摆手,往后退去。

“明蛰不出去,明蛰真不出去……”他紧张重复着话,转身一溜烟就跑远了。

林越清看着那磕磕绊绊的小小背影和刚刚明蛰惊惧紧张防范的眼神,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因着没有母后的保护,艰辛成长的路上,几乎是对所有的兄弟姐妹甚至皇宫里的嬷嬷太监都是猜忌防范。

只是这种刺猬式的习惯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大概是遇到阿度的那一年吧!

在从小就被逼着只能赢不能输的后宫中,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偶尔输一次也没关系!

或许明蛰也是一样,需要一个人温暖他告诉他,偶尔放纵一次也没关系。

云鸢担忧的看了看明蛰离去的方向,转头看道小姐紧缩的眉头,上前温声开解道。

“明蛰只是不太习惯,不太习惯小姐对他好,慢慢他就会好的,小姐别担忧!”

林越清闻言牵强笑了笑。

“这里没什么要你忙的了,你去照顾好明蛰,什么时候他愿意出去了,过来告诉我就是!”

“是的,小姐!”云鸢屈膝应道,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书房又归于安静,野藤蔓花席卷的空庭,只能听见一些细微的虫鸣。

林越清低头盘算着账目,神情认真的像是看奏折一样。

一晌静寂之后,配好了失神症解药的铭九敲响了她书房的门。

叩叩叩……

“进来吧!”林越清道。

铭九换了一套柳绿长衫,头上冠着淡翠碧玉,笑着进了书房。

“大小姐,药配好了,等我明天去找铭轩哥拿了药,不出七日您体内的毒必是能清干净!”铭九自信满满道。

说到去找铭轩,林越清这才想起来聚颜香。

她抬头瞥了一眼似长条黄瓜似的铭九,随手扯了一张微黄的宣纸,三两下写好了配方,将东西递给了铭九。

“你顺便将聚颜香的方子给铭轩,需要的定金他先垫着,到时候聚颜香卖出去,在里面扣就是!”

林越清淡淡道,全然忘了隐去她生前惯用的笔迹。

第三十八章 没骗你们吧!

铭九接过配方,瞄了那药材一眼,见并无不妥,便将东西收进了怀里。

“对了,你去帮明蛰看看,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伤!”林越清嘱咐道。

铭九的脸上顿时有些为难,那小家伙滑的跟泥鳅似得,他这陪他玩了一两个时辰,硬是没逮着他一次,让他去检查他的伤,他还不如在房间里试药呢,虽然枯燥,但总比累死累活白折腾有意义!

林越清久久得不到铭九的回应,拿着笔的手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只见铭九那一张天生的笑脸上堆满了苦愁为难之色。

“怎么了?”林越清问道。

“小公子比猴儿还精,云鸢都看不着他身上的伤,我去怕是更看不到!”铭九推脱道。

“真拿明蛰没办法?”林越清眨了眨黑的透亮的眸子,认真问道!

铭九继而笑着认真回道:“真没办法!”

林越清闻言再次低下头,边勾着有问题的账目,边说道。

“没办法就算了,周明蛰身上有没有伤也不重要,反正你只应了照顾好我一人的身体安危!”

铭九闻言先是一愣,周明蛰三个字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惊讶的看着眼前不苟言笑认真看着账本的林越清。

“大小姐你说小少爷姓周?”他惊讶的声音都尖了几分。

林越清却依旧神色淡淡。

“对啊,母亲被赶出周家后一直很是思念外祖父,我爹爹为了讨母亲欢心,应了母亲生了明蛰让他随母姓周,还要送他去周家教养,以缓和外祖父和母亲父女两人的关系。”

说着她突然一停顿,略有锐芒的瞄了陷入深思的铭九一眼,故意道。

“毕竟外祖父只有母亲一个子嗣,明蛰随了母姓,也算是替母尽了孝道,替周家延续了香火。”

听到这里,铭九的脸色瞬息万变,不知是惊是喜。

“小公子真姓周?”他再次确认道。

“对啊,你把明蛰哄好了,让他把他藏着的市籍牙符拿给你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着林越清对他莞尔一笑。

“不过我看你如此推脱,我也不好为难你,你就先去办你的事儿吧!”

铭九这时哪还敢推脱,若小公子姓周,明摆着大小姐此去就是在为这小公子铺路,他哪里还有什么怨言,连连讪笑道。

“铭九哪里推辞了,不就是检查个伤么,我能办到,绝对能办到!”

说着不等林越清吩咐,铭九就急冲冲跑了出去。

林越清查完余下账,已近申时尾,窗外时不时传来明蛰与云鸢和铭九的笑闹声。

她起身进了内间,拿起过了凉水的帕子擦了擦沾染着墨迹的手踝和纤白的葱指。

她看着挂在盆架上的铜镜里那稚气未脱的少女,有些微的出神。

镜子里的人正是玉软花柔的豆蔻年华,一双桃花凤眼泛着涟漪,削挺的鼻梁如山峦,皙白的两腮微微鼓着,一张樱唇透着淡淡粉色,没了一点儿生前的锐气。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着愣,庭外一阵又一阵的声响,才把她从深深的冥思中唤醒。

她转过身,打开门出去,刚过了夕颜花爬满的月门,就看到指挥着的翁老,还有一群忙乱着的嬷嬷和仆从。

林越清站在月门的前并未出声,院子里的嬷嬷仆从却下意识的都看向了她,紧接着就齐齐站成了两排,深深底下了头。

“小姐!”他们行礼道。

翁老看到林越清,笑着急上了前。

“小姐,婆子仆役们知道您发话了,就赶忙收了东西跟老奴回来了!”

林越清知道她们都是干了很多年的仆役,除了周府过来的秦嬷嬷庄嬷嬷,其他几个虽然没签卖身契,但是他们自小就在林家,林家雇了他们几十年了,好些都把林府当成自己的家了!

婆子仆役们感受到了林大小姐的眼神扫来,虽然都知道这次是她让翁老来接的她们,却都因着往日林越清的喜怒无常作威作福,心里紧紧的提了起来。

“你们忙完了把院子收拾一下,秦嬷嬷庄嬷嬷跟我来一下!”林越清淡淡道,说着背起手朝着书房走了,刚要踏入月门,她脚下一顿回过头来。

“你们这休息两月的银钱照发,干活儿都麻利点儿!”

丢下这句话,林越清就越过月门进了内院。

秦嬷嬷庄嬷嬷急急跟了过去。

院子里的婆子仆役皆都惊讶的交头接耳着。

“小姐,这次居然没发火,我还以为她会因着我们行动慢了骂我们一顿呢!”一个嬷嬷说道。

“对啊,大小姐还说这两个月的银钱要给我们补上。”一个仆役接着话头道。

翁老看着林越清的背影,缓了一口气欣慰的笑了笑,紧接着自豪道。

“我都跟你们说了小姐这回不一样了,没骗你们吧!”

第三十九章 必是要陪着的

秦嬷嬷和庄嬷嬷跟进了内院,林越清绕过书房进了左厢房。

厢房里很空,唯一的装饰只剩桌上的一盆碗莲,水面上几片圆叶泛着微黄,黄叶下面有两三条小鱼,看着十分拿不上台面。

秦嬷嬷和庄嬷嬷进门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有一瞬愣怔。

“你们把房间收拾一下,小少爷以后就住在这儿了。”

林越清一句话,让两位嬷嬷顿时惊的猛抬头看向她。

这大小姐有多讨厌小少爷他们可都是知道的,平时小少爷都不能出后院的倒座房,如今却让他搬到了离正室最近的厢房,实在是超乎了她们的想象。

林越清见两人呆愣着,将怀里那张从贼匪手中抢到的一千两银票拿了出来。

“这银子拿去给明蛰做几套体面的衣服,再给他找两个好点儿的夫子,剩下的交给翁老,做府里的开销!”林越清说着把银票往前一递。

庄嬷嬷不怎么会算账,秦嬷嬷小心接过银票。

“好的,小姐!”她微微垂下头道。

“之前浣洗打杂的事儿就不用你们做了,以后你们只需负责好明蛰的起居,除了我,你们只需听明蛰的就行!”林越清接着道。

两位嬷嬷是林越清母亲带出来的人,本来是在内院专门负责贴身照顾她的起居,因着被徐妈妈挑拨,便被罚去了后院,受了不少窝囊气。

林越清给了她们特权,算是一点儿补偿。

秦嬷嬷庄嬷嬷相视一眼,小心问道。

“那徐妈妈发话老奴们也不听吗?”

她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林越清对徐妈妈一直言听计从,就算这会儿她突然想起来要小公子住进厢房,保不准一会儿就变卦了。

林越清知道她们担忧什么,缓声道。

“如今翁老回来了,徐妈妈该回总兵府了!”

秦嬷嬷和庄嬷嬷闻言再次相视一眼,眼中有一瞬惊喜。

“小姐您放心,小公子交给老奴们,不出一个月一定让他白白嫩嫩起来!”

秦嬷嬷说着,一旁的庄嬷嬷连连点了点头。

“是的,老奴们别的本事没有,带好小少爷定是没有问题的!”

林越清闻言,看了一眼开着的门。

一旁的庄嬷嬷有眼力见的回身将门关上。

林越清抬手对她们招了招手。

两位嬷嬷靠近了几分。

“除了夫子要教简易的文字,你们也要教会明蛰周府的礼仪。”林越清低声道。

秦嬷嬷庄嬷嬷赫然一惊。

“小姐是要回周府吗?”秦嬷嬷连连摇了摇头,“现在万万不可,老奴在周府还有些亲近的人,卿公老爷在内院养病这几年,周府都是渠氏掌权,小姐若想带小少爷回去,怕是不成的!”

“是啊,渠氏兄妹心机深沉,周府的老奴死的死卖的卖,如今几个旁支的小姐公子都还得看他们的脸色度日,有些都已经与他们同气连枝,小姐如今不回去还好,虽是艰难一点儿却还是过得下去,若是回去,还不得被活活撕了。”庄嬷嬷连忙也劝道。

林越清虽是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如今听着两位嬷嬷的话,眸子还是不自觉沉了几分。

“渠氏已是派了人来刺杀我,咱们就是想退避在临君城,也会有一波又一波的灾难来袭,渠氏不会放过我们,许家就更不用说,还有一旁的薛氏早就对我们下了狠心,去凤巡城虽是危险,至少他渠氏两兄妹还能顾忌一下,借着周府的名字,许家和薛氏也不敢再造次,搏一搏,才有命活!”

说着林越清脉脉看向两位照顾她长大老嬷嬷。

“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早做决定,若是不愿陪着我们去凤巡,你们教会了明蛰周家的规矩,我就把身契还给你们放你们走,再给些银子你们安度晚年。”

秦嬷嬷和庄嬷嬷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们有些疑虑的看向眼前眸光清明的大小姐。

“小姐是非去不可吗?”两人问道。

林越清缓缓叹了口气。

“是的,非去不可!”

秦嬷嬷唇边无奈勾了勾。

“既然小姐要去,老奴必是要陪着的。”

“老奴从小看着小姐长大,不管是浣衣擦地,还是要豁出老命,老奴也是要陪着小姐。”庄嬷嬷也慈笑着道。

第四十章 就是个小方子

当林越清与秦嬷嬷庄嬷嬷交代完事情,外面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来来回回的婆子仆役,让这座空荡荡的宅子多了些生机。

林越清收拾了账本子,拿着一本长明通史坐卧在软榻上,晒着窗外一抹昏黄的余阳,享受着生前未曾体会过的安逸。

叩叩叩……

门又被敲响。

“进来!”林越清捧着书,声音有几分困倦。

铭九小心推门进来,一抹翠绿格外的晃眼。

“小姐,铭九给小少爷检查了,并无什么大伤,但是身上有些淤青,应该是在院子里磕磕碰碰形成的。”

“磕磕碰碰?”林越清问道。

“后院有一座假山,还有些供人观赏的石头,小少爷性子跳脱,少不得会碰着。”

林越清闻言嗯了一声,看似不甚在意。

“对了,他的市籍牙符你瞧着没有?”

铭九闻言撇了撇嘴。

“小少爷哪是那么好哄的,这市籍牙符他怎么都不肯拿出来。”说着他讨巧一笑,“既然是小姐发了话,铭九当然是信的,不看也无妨。”

林越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既然铭九没有大伤,你就去忙你的去吧!”

铭九闻言微微福了福身,就退了出去。

天边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阖窗旁的花草因着长期没有人打理,颓然的贴着地面。

铭九理了理衣服上陪明蛰打闹挂着的几片枯叶榛草,抬步从正院穿廊而过,大摇大摆出了林府。

醉雨楼不远处的角楼上,席昭抱剑而立,眼睛一直盯着醉雨楼下来往的人流。

不一会儿,一抹碧绿由着街头走来。

席昭眉头一挑,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铭九看着越来越近的醉雨楼龙章凤舞的三个大字,脚下不由放快了几分。

“咦,这不是铭二公子么?”席昭长剑一横拦了铭九的去路。

铭九看着眼前的人,脸色不自然笑了笑,脚下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原来是席将军啊,怎么还没说话就在亮剑呢!”

席昭听令出来找那个周家的小公子,到这醉雨楼却只有铭轩一人,只有放下手头上重要的事,在这角楼等着。

这浪费了一下午时间,他好不容易逮着他,自是态度好不了哪里去。

“本将军的剑长了眼睛,见着谎话连篇的人就想砍了他的舌头。”

铭九闻言想到今天与铭轩欺骗临王说大小姐中了狼毒,不由心虚的清咳一声。

“你说什么本公子听不懂,若无他事,就请让一让,铭轩哥还等着我回去!”

席昭闻言收回长剑,冷峻的眸子带着一丝调笑。

“我们殿下找了个能救狼毒的大夫,想带你家小公子去看看病情还有没有缓和的办法。”

铭九一听就知道席昭是在说谎,这狼毒他们铭家都无计可施,天下还有那个大夫敢说自己有能力救治,明显就是想骗大小姐回去,

他冷笑道。

“谢谢临王关怀,一病不看二医,我们家小公子正在服药,实在不方便再看大夫。”说着他错开身就想走。

席昭见他要逃,一把拽住他猛的往后一扯。

铭九本就生的瘦瘦小小,哪里禁得起席昭的拉扯,一下就被拽的倒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席昭没想到这铭二公子这么经不起折腾,看他摔得龇牙咧嘴,正要上前扶起他。

谁知他刚刚一低头,就看见了一方叠的四四方方的纸从铭九的腰间滑了出来。

铭九看到掉出来的聚颜香配料,正要抬手去捡,却被席昭抢了先。

想到这是林家的祖传秘方,他立马爬起来就想抢。

却因着力量悬殊高矮有别,每次都扑了空。

正当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时候铭轩从醉雨楼走了出来。

铭九一眼就看到了围着的人群里走来的铭轩,立马就瘪起了一张小嘴。

“铭轩哥,席昭他抢我东西!”铭九告状道。

席昭立马将那信纸塞进了紧袖,抱手施礼道。

“铭大公子。”

铭轩点了点头,站在了铭九身前。

“席将军好歹也是临王身边的人,街上这么多人,您即使有事儿相商,也不该动手动脚,还强抢东西吧!”

席昭闻言只是轻笑。

“席昭见铭二公子落了东西,帮他捡了起来,正要还给他,他这对我一阵推搡,倒让东西不知道又掉哪儿去了!”

铭九见席昭脸不红心不跳就胡诌谎话,顿时憋着火就要上前。

铭轩一把将他拦住,眼神深深剜了席昭一眼,唇上却笑着道。

“即是如此,那就算了吧,就是一个小方子,掉了再写就是。”说着他示意席昭看一看周围聚集的人,“闹事街头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席将军若是有什么事,就进醉雨楼坐坐慢慢说。”

席昭看了一眼聚集的人群,摆了摆手道。

“本将军就是来和铭二少爷打个招呼,并无他事,打搅铭大公子了!”

说着席昭看了一眼角楼上的手下,抬脚就朝着西辞宫走去。

第四十一章 只要不闹出人命

入夜渐微凉,昏暗的濯清殿明灯初上。

席昭抱手立在殿中,魁梧的身影被拉的修长。

“殿下,那个周家小公子失了下落,临君城有门有户的周氏人家属下也去查过了,并无适年的人。”

临王站在屏风后,看着展开的挂画里那一身红衣挽弓射箭的明丽女孩,唇边带着浅浅笑意,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听见殿中人说的话。

席昭看着屏风后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高了声音道。

“殿下……。”

临王抬手抚了抚画中人儿,眼神里爱意眷眷。

“再像又如何,终究不是你!”他低声缓缓叹出一口气,轻扶着画中人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行了,这件事先放一放,将许府私户贪污的事情解决了再说!”他回过身坐在书桌前,盘龙缠绕的梨花木高椅泛着微凉。

席昭看了看手中的信纸,又道。

“属下刚刚在醉雨楼前抢到了铭二公子的一张方子,他好像甚是紧张这方子,殿下要不要过目!”

临王闻言起身拢了拢松散的衣袍,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看着席昭,微微一抬手。

席昭府身上前,将手中的信纸递到了临王手心。

临王正要抬手,突然一个黑影闪至殿门,垂头跪了下来。

“殿下,暗庄来信了!”跪着的人很纤瘦,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眸子印着烛火,像是跳跃的星光。

临王将手中的信纸随手交给席昭,抬手对殿门口的人招了招。

“进来吧!”

一身黑衣的人俯身进了濯清殿,将信笺递了上前。

临王撕开信笺拿出信纸扫了几眼,唇边带着嘲弄的笑。

“看来又有好戏看了!”他背过手回身,将信笺缓缓放入了烛火之中,不过一瞬燎火黑烟,手中的信笺化为飘散的灰尘。

“苏钦,你给他回个话,让他尽心促成此庄好事!”临王拍了拍染了灰尘的手,冷幽道。

“是,殿下!”说着苏钦缓缓退了出去,顷刻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席昭看苏钦离去,正要上前递交刚刚的信笺。

临王突然开口道。

“许家的事情要等一等了!”

席昭闻言急道。

“可如今我们证据确凿,等……怕是会生了变故!”

临王侧眸看向席昭,别有深意的宛然一笑。

“吴有忠要来临君城了,齐家看来是铁定了心要和许家联手了,你说他们要是结亲成功,咱们再动许家,他这齐国公府还脱不脱得出干系,他那廉洁中正之名还挂不挂得住!”

席昭闻言有一瞬惊讶。

“这许家不是和十二水府的林家有亲么,别看那林家是十二水府排行最末的商户,据说林家那位大小姐可是个跋扈的主儿,他许锦御在外面多看哪位姑娘一眼,她可是都要找人算账的,这不就是因为她四处宣扬自己是许少夫人,许家大公子都被逼去了青云寺代发修行,她齐家要插一脚,这个林家就是个大坎儿。”

席昭说的眉飞色舞,一抬头就撞到了临王冷峻的眸子,立马禁了声。

“一个周家小公子你找了半天没个身影,倒是对临君城这些后院轶事了解的很!”

临王冷冷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席昭挠了挠头,英气十足的脸上有些局促。

临王淡淡瞥了一眼他一眼。

“你既说了林家是商户,你觉得齐国公会对她们心软吗?”他冷冷哼了一声,“这吴有忠就是冲着她们来的,你去盯着点儿,看看他们需要什么助力,只要他不在本王的地界闹出人命,许家和林家这桩婚事还要帮着拆开。”

席昭闻言点了点头。

“属下知道怎么办了!”

临王摆了摆手。

“下去吧!”

席昭退步出了濯清殿,门外的侍从缓缓将殿门闭上。

他走了没两步,突然脚下一顿,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笺,回头看了一眼禁闭的殿门,最终还是把信笺放入了腰间,阔步朝着宫门走去。

殿内瞬间静了下来,临王抬步回到屏风后,微微抬头看向那副画,记忆里那个女子的音容笑貌缓缓浮现。

大雪如羽绒的靶场围着高耸的红墙。

他奉令进宫做帝姬的随侍,站在亭下的他冻得手脚发着幽寒,看着大雪之下双手和耳朵脸颊冻的通红却还咬牙练着射箭的红衣女孩。

那是他第一次见越清,这位出生便被立为未来大越君主的女孩儿,这位被王公大臣诟病不服礼教贪玩耍性的帝姬,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和一身让人望而却步的锋芒。

第四十二章 修身养性多年

“一千六百五十七。”

“一千六百五十八。”

“一千六百五十……嘶……。”

箭矢划破了越清满是冻疮的手,她的鼻尖冻得红红的,面团儿一样皙白漂亮的脸蛋儿上滑过一丝狞色。

一旁的嬷嬷疾步上前俯身道。

“殿下,寒冻伤骨,您还是等放晴再练吧!”

越清没理她,从怀里抽出手帕将伤口一绞,继续挽起弓来。

“一千六百五十九。”

“一千六百六十。”

不远处角亭下的子庄君看着那雪白手帕上晕染开来的鲜红,抬脚下了石阶,朝着越清缓步而去。

飘摇的雪花中越清的背影越来越近,子庄君在离她三丈远的地方站定,抱手微微俯身。

“殿下,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箭术虽需勤勉,但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子庄君的声音清雅舒朗,越清有一瞬停滞,却未回头,拧眉继续放着箭边。

子庄君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想到陛下的吩咐,咬了咬牙又道。

“殿下不过输了大皇子一次,人生在世不可能只赢不输,偶尔输一次也没有多大关系!”

一旁的嬷嬷闻言,紧张的捏紧了手,下意识退了两步。

自前几日围猎归来,洗梧宫谁都不敢提到大皇子和输字,谁知这新来的伴读随侍一开口,就是戳着清殿下伤口去的。

越清闻言手一顿,箭羽脱靶射在了一旁光秃秃的杨柳树上。

她敛着怒气回头,看到子庄君那张清朗俊逸的脸,剜了他一记眼刀子。

“输一次没关系?”她冷幽幽道,“身为一国之帝姬,现在输只是少几只猎物,以后若输,少的就是江山城郡,害得就是庶民百姓,丢的就是大越雄国之威,生而为皇嗣,输就是死。”

说着她回过身再次挽弓,轻蔑道。

“父帝说吴家长子子庄君志存鸿鹄,行知病虎立如眠鹰,是本殿下以后的一大助力,我看倒是外间虚捧过甚了!”

说着她再放一箭,箭羽穿过寒风飞雪,将那杨柳树上的箭从中贯穿,双双掉落在了皑皑白雪之中。

临王将眼神从那画上移开,稍稍回过神,轻轻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是啊,生而为皇嗣,输就是死!”如今他身在其中,终于知道了越清当初为何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

铭九打包着解林越清身上失魂症的药,一边担忧道。

“轩哥哥,你说临王要是拿了林家的方子去制香,咱们怎么跟大小姐交代啊,那可是她父亲祖传的秘方!”

铭轩拿着刚刚铭九默写下来的香料配方,左右只觉得那香料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值得作为祖传秘方的精妙之处。

铭九见铭轩发着愣,没好气的大力拍了拍案几。

“铭轩哥,你到底在听我说话没有啊,我这回去怎么跟大小姐交代啊!”

铭轩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秘方放下。

“临王这个人看似做事毫无章法,对敌人不择手段,但他并不是毫无底线之人,反而还清高的很,从不觊觎他人之物,也不爱做那夺人所好的事情,而且你看这方子并无特别之处,于他无任何进益,你也无需太过担心。”

铭九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叹了出来。

“都是那个席昭,同为家臣,没见过有他这么狂妄的。”

铭轩见他抱怨,无奈摇了摇头道。

“他席家是皇后本家,虽是家臣但也是皇亲国戚,咱们如今自身都难保了,你以后见着他避开就是,别再招惹他了。”

此话一出,铭九顿时火冒三丈。

“我什么时候招惹他了,是他非逼问我大小姐的下落,难不成我还要告诉他,真让大小姐去他临王身边做近侍自毁身份么!”

铭轩闻言沉着眉。

“你是说,他是为了找大小姐?”说着他的眸子里闪过几丝疑惑,“你说临王如此排生的人,只见过大小姐一次,为何会对他如此上心?”

铭九黑着脸撇了撇嘴。

“当然是色欲熏心,看上大小姐公子打扮长得好看……,就想……。”

“胡言乱语,你真以为临王如外界说的好色淫意有断袖之癖么?我数次为他号脉,气息稳沉脉搏兼续,就算中着毒也比常人体魄强健,这样的身体必是修身养性多年所得,可见外间所述传言都是捏造的,只是人传的多,难免让人误以为真!”

铭九有一瞬惊讶,好奇道。

“临王竟是修身养性多年?多年是几年?我也修身养性啊,怎么不见我身强体健!”

铭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我看你呀,就算修身养性一辈子也没用,这先天之矮已定,必是根基不稳,一推就倒!”

铭九闻言想反驳,一回头看到了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铭轩,气呼呼收了药包,一把推开挡住去路的铭轩。

“不帮我说话就算了,还挖苦我,你看我明天还来不来送你!”铭九嘟囔道,推门下阶出了醉雨楼。

第四十三章 一同卖了

外面天已黑,街道上亮起灯笼,铭九小心换了好几条路,终于甩掉了身后席昭的探子。

他提着药包哼着小曲儿,眼见着林府那两个老旧的灯笼在风中飘摇着越来越近,一个花衣服的身影扭着腰从一旁暗巷子里走了出来。

那人出来后左右瞄了一眼,铭九连忙避在路边粗壮的榕树后,小心窥向那灯光模糊下的人,只见那人浓妆重抹媚眼轻挑,正是那称病买药的徐妈妈。

徐妈妈见着外面没人,抬手对巷子里的人摆了摆手,似是让什么人离去,很是依依不舍的样子。

铭九看的不真切,正想偷偷上前,徐妈妈摆着的手突然停了,原本娇笑着的脸一瞬就结成霜色,不一会儿就抬步朝着府里走去。

铭九见着她进门,急急追到了暗巷里,只见巷子里已是空空荡荡,只好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了林府。

徐芝刚进了门,看着一路洁净的地面和花圃有一瞬惊讶,她走过影壁一转身,院中一片的亮堂,亮堂的灯光下,几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在院子里忙着。

“你们怎么回来了,还不给我滚出去!”徐芝气的上前拉住一个人,一个劲儿的往外推,脸色狰狞极了。

不一会儿动静就闹到了内院,林越清的门被拍的哐哐响,她下意识蹙了一下眉头,冷冷开口道。

“进来!”

徐芝闻言拉扯着一个丫鬟进了房间。

林越清抬头看见一脸怒气珠花纷乱的徐芝,再看了一眼被抓的脸都要花了的丫鬟,眸子越来越暗。

“小姐,你怎么能让她们回来,她们上次烧了夫人的藏书和名画还不认罪,这样的贱奴您怎么能再招进来啊!”

“特别是这个小橘,那天就是她当的值,您怎么还敢用她这样的庸奴!”

徐芝委屈巴巴还想说什么,翁老听见动静跑了进来。

看见林越清他先是抱手一拜。

“小姐!”

徐芝听见声音回头,看见翁老正站在门口,心中有一瞬紧张。

他……他怎么也回来了!

林越清看着徐芝,沉声道。

“徐妈妈,你也是老人了,这样横冲直撞闹到家主内院,是谁给的你权利和胆子。”

徐妈妈闻言撒开了一片小橘的衣服,讪讪笑了笑。

“不是,小姐,老奴不是故意要闹到后院的,老奴是担心您的安危,她们这群刁奴是万万不能留在府里的。”

小橘连连摇着一张被抓花的小脸儿。

“小姐,我没有,那次不是我,真的不是!”

“好了,别说了!”说着林越清看向徐芝,“府上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旁的人知道我们府上缺钱都不愿来我们府里供事,她们既然愿意回来就回来吧,这院子再不收拾,别人怕都以为这是个荒宅了!”

徐芝脸上有一瞬惊讶,这小姐以前从不在意院里怎么样,府上亏损欠账之后,她更是一心只扑在许府的婚事上,想急着嫁过去,怎么这会儿竟是说起了院里的整洁,还以此为她们这群不听使唤的东西说话,难不成是中午的药下多了,疯病又犯了?

想着薛夫人的交代,她也不好现在得罪林越清,伤了她好不容易在林越清这儿取得的信任,只好咬了咬牙忍了下来,换了个缓和的方式劝道。

“但是如今咱们府上没有闲钱养人了,这一回来就是十几号人,咱们哪里支撑得起啊!”

林越清就知道徐妈妈会拿此说事,故作无奈的苦笑道。

“对啊,府上的钱都花完了。”说着她似是下定了什么大决心似得,“哎,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一会儿去婶娘那把爹爹留给我的嫁妆先拿来回来点买一些,总能熬过难关的!”

徐芝怎么都没想到闻言林越清要去总兵府要嫁妆,要知道林越清就指着丰厚的嫁妆去许府撑面子,怎么这会儿竟是要当了嫁妆。

她想到薛夫人五年前看到那批嫁妆的垂涎之状,若是林越清真的去要,她可是真的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着她连忙道。

“小姐,那可是老爷给您留下的嫁妆,您出嫁到林府可就靠着这批嫁妆傍身,咱们要不想想别的办法,如果您真想留下他们,咱们不如把明蛰……明蛰少爷那青云山山脚的庄子卖了,还有那几个吃闲饭的老奴一同卖了,应该能撑到小姐及笄后出嫁。”

第四十四章 一定要问出来

林越清品味着徐妈妈刚刚的话,那一句句怂恿她卖了商铺老奴和青云山田庄的话,果然如她猜测的,这薛二夫人迟迟拖着没有下手,目的就在于这些掌握着秘方、配料和谷种的老家奴。

林越清故作思量的愁着一张小脸,好一晌才开口。

“容我再想想吧,他们毕竟是跟随父亲多年的老奴,我答应过父亲要庇佑他们一生的,若是发卖了……。”她故作为难的一叹气,“哎,以后再说吧,这月的月银是没问题的,下月再说吧!”

徐妈妈还想张口劝,翁老就上了前。

“小姐,我们的月银迟几个月也没事儿的,共度眼前的难关才是要事!”

翁老一句话,林越清甚是欣慰的笑了笑,又转眼鄙夷的看了徐妈妈一眼。

“徐妈妈你看看,老家仆就是老家仆,不要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

咬着牙的徐妈妈捏紧了手没有回话,只是很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如此,你就回去歇息几天吧,等病好了再回来。”说着林越清将她下午离府抓药时候留下的对牌钥匙拿了出来,“这内院也没什么东西了,一并交给翁老了,你就别操心了!”

翁老上前接过对牌钥匙,身后的徐妈妈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都快恨红了眼。

想着自己的任务,她只有忍下心口的怒气,缓缓屈膝对林越清一施礼。

“奴婢听小姐的!”

一群人缓缓从林越清书房里退了出来,徐嬷嬷走的最慢,看着眼前这群她好不容易弄走的人,眼下的神色越来越怨毒。

这次可怪不得我了,上次给你们留了命,你们还要跑回来,这命我是留不得了!她心下冷哼一声,微微扬了扬下巴,朝着前院走去。

一群人走了没多久,躲在一旁铭九就敲响了林越清书房的门。

“小姐,是我,铭九!”

“进来吧!”林越清道。

铭九进了房间,手中提着一堆药包,疑神疑鬼道。

“小姐,你知道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了什么?”

林越清看着铭九满怀期待的眼神,又缓缓底下了头,淡淡道。

“有什么就说,别卖关子了!”

铭九见林越清甚是无趣的态度,撇了撇嘴,嘟哝道。

“这徐妈妈有个女儿!”

林越清闻言肃然抬起头,略带疑惑的看向铭九。

“我记得徐妈妈并未成亲,她哪儿来的女儿?”

铭九见林越清一脸的好奇,忙上前低俯下身,近耳低语了好一阵。

林越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原来如此。”说着林越清细巧的食指指头轻轻敲了敲桌沿,又道,“这件事不要声张,暗里找人盯着就好。”

铭九点了点头。

“好的,小姐。”

“行了,你回去歇息去吧!”林越清道。

铭九闻言却立在那一动不动,手指了指药。

“解你失神症的药买回来了,我需要给小姐您号一下脉,才能知道用多少的量!”

林越清闻言拿出腰间的帕子,将袖子往上拉了拉,将绣帕盖在手腕。

“你看吧!”她淡淡道。

铭九看着那手腕上的绣帕有一瞬发愣。

他没想到大小姐还真是讲究,连隔肤的细纱帕子都备好了。

铭九也没多想,将药包放下抬手替林越清号着脉。

他一边号着脉一边满是疑惑的看着林越清。

“怎么了?”林越清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眼神,问道。

铭九缓缓抬起了手,摇了摇头。

“这不对啊,小姐您体内引起失神症的毒药药量已经很大了,可……可您怎么好像没什么症状似得?”

林越清收回手。

“有时候还是会有感觉的,莫名的想发怒,心情也十分燥郁。”

“可这都和您体内的药量不符和啊,这个药量怎么也得口不择言,易怒暴躁,做事情常常不受控制,可您……可您这太不合理了!”

铭九甚是惊奇的看着林越清,难道小姐您的身体有什么特殊?

铭九正疑惑着,林越清突然开口道。

“行了,能治好就行,何必想那么多,你去忙你该忙的,顺便把云鸢叫来。”

铭九被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说什么,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过了不到半刻,就听到了云鸢的脚步声。

门还敞着,云鸢进了房间,微微屈膝行礼。

“小姐,铭轩说您找我!”

“明蛰呢?”林越清开口问道。

“小公子已经睡了!”云鸢回道。

“他说了他的市籍牙符在哪了?”林越清沉声问道。

“奴婢试探问了问还是没问出来。”

林越清闻言微微一叹气。

“我们林家的铺子马上就要挂牌出售了,明蛰的市籍牙符一定要想办法问出来!”

第四十五章 阖家欢乐又安康

“小姐为何急着要明蛰的市籍牙符呢?”云鸢有点奇怪小姐为何如此在意明蛰的市籍牙符,不由开口问道。

林越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如今那些商铺的名声都臭了,若是我将它们赎回来,怕是很难起死回生,最好是用他人的市籍将铺子买回来重新挂牌开张,再找机会慢慢把事情查清楚!”

云鸢闻言终于懂了小姐记着要明蛰市籍牙符的原因。

“小姐是要拿小少爷的市籍将咱们林家的铺子都赎回来?”她急切问道。

林越清点了点头。

“可……可少爷姓林,您也姓林,旁人一看都知道其中蹊跷这办法怕是不可行!”云鸢担忧道。

林越清闻言摇了摇头。

“明蛰他姓周,并不姓林。”

“什么?”云鸢的脸上很是惊讶,惊讶过后又慢慢归于了平静。

想到当初夫人思乡成疾,老爷又对夫人疼爱入骨,这小少爷姓周,怕是老爷想讨岳丈欢心,好让夫人能和父亲团聚。

依着老爷对夫人的喜爱,老爷真的能做出这种事,这样想着她便就不惊讶了。

“老爷给小公子改姓,是因为夫人吗?”云鸢问道。

林越清点了点头。

“因着想要送他去凤巡寄养,连市籍都是单独开的,若能用明蛰的市籍将铺子赎回来,这必是最好的办法。”

说着林越清又道。

“如今离那几个铺子出售也就五日时间了,在此之前,明蛰的市籍必须得找到。”

云鸢知道了事情的重要程度,左右思虑了起来。

突然她灵光一现。

“再过两日是临君城中秋灯节,明蛰他必是会忍不住想出去玩儿,到时候我们将他带出去,一路上哄着他,试试能不能问出那市籍牙符。”

林越清闻言愁眉不展。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

两日后。

临君城的灯节格外热闹,富贾商户攀比着灯笼的数量,各家各户都挂满了成串的彩色灯笼,大街上更甚,树上像缀满果子似得,密的让人眼花缭乱。

林越清穿着石青色的对襟襦裙,腰上系着白色蜀锦的腰带,头上垂鬟着分肖髻,轻纱遮面眉目清冽,神情少了以往的娇俏,生出了几分脱尘之色。

一旁嬷嬷们追着将明蛰的衣服理好,一行人出了林府大门,缓缓朝着中街走去。

明蛰从未这样自由出过门,一路上即惊奇又紧张,牵着云鸢的手一刻都没撒开过。

路上有孩子带着小兽面具提着灯笼跑来跑去,他抬头好奇张望着,眼神随着那些小孩子来回,脚下没留神看路,不小心跌了一跤,秦嬷嬷和庄嬷嬷赶忙护了上去。

林越清听见动静回头,见他们都围着明蛰,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

林越清问道。

云鸢拍了拍明蛰衣服上的尘土,连忙道。

“没事儿,明蛰不小心跌了一跤。”

林越清看了一下不太平整的地面,抬步上前要将明蛰抱起来。

明蛰却扭捏着不让抱,小心翼翼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卖那些小兽面具和小角灯的摊铺。

林越清看了看四周跑来跑去的孩子,看见他们戴着可爱的面具,人手一个灯笼,瞬间懂了明蛰的意思。

她牵着明蛰往小摊铺走去,临到近处明蛰一把挣脱开她的手,兴冲冲的朝着那些小面具跑去。

“小公子,要不要买一个小兽面具,这小兽面具可厉害了,只要带上他就可以吓走坏人!”

明蛰闻言没说话,小手摸了摸兔子又摸了摸狐狸,脸上开心的笑容灿烂的像一朵儿花。

“明蛰喜欢什么?姐姐给你买!”林越清底下身,半蹲在他的身旁,温柔道。

一旁的云鸢递上绣着藤花的荷包。

明蛰一手摸了摸兔子,一手摸了摸狐狸,有些踌躇的皱起了眉头。

林越清见他两个都想要,将两个面具取了下来,递在他的手中,又看了一眼挂在高处的灯笼,抬手取了一个画着咆哮小老虎的六角小灯。

“老板,多少钱?”

“面具十纹钱一个,灯笼七纹钱,您若是要,一起二十五纹!”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一说话就是一张笑脸。

林越清打开荷包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

他接过银子将钱找开,恭敬递过来。

“谢谢小姐,祝您中秋佳节团圆夜,阖家欢乐又安康!”

林越清闻言一愣,笑了笑接过碎银子,将碎银子放入荷包递给了身后的云鸢。

“谢谢!”她缓声回道。

说着便带着一群人朝着不远处彩灯高挂的中街走去。

明蛰将兔子面具戴在脸上,又将狐狸面具戴在后脑勺,提着灯笼一跳一跳,欢快极了。

第四十六章 属下可以去打听

林越清看着他朝着一群孩子们冲去,抬眸瞄了一眼一旁的云鸢和身后的嬷嬷仆从,示意道。

“你们去陪明蛰,别让他摔着了,等他玩儿好了,就去中街的醉雨楼找我。”林越清道。

一旁的嬷嬷和仆从闻言微微行了礼,匆匆跟了过去。

云鸢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道。

“小姐,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林越清摆摆手,示意她放心去。

临君城中街的牌楼前有两条并肩的长桥横卧在小越江之上,结彩的灯笼倒影在江面,随着水中红彤彤的花灯起伏飘摇着,两岸的长廊里站了好些豆蔻年华的公子佳人,他们双手合十虔诚许着愿,在一片繁华热闹中静默成一幅靓丽的彩绘,别样的赏心悦目。

林越清边看边往醉雨楼去走,中街的灯笼挂满了两边的楼舍店铺,头顶上的廊桥有人吟唱着悦耳的颂月小调,四周高台上舞狮上蹿下跳,熙熙攘攘的街道宝马雕车穿行不息,热闹归热闹,可是她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的愉悦,萦绕在她心头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小姐。”铭九在醉雨楼外徘徊着,见到林越清的身影,急急迎了上去。

“厢房铭轩哥都备好了,就等着你来呢。”说着他往林越清身后望了望,“咦……,小公子呢!”

“他一会儿就来,我们先上去吧!”林越清说着就往醉雨楼走去,铭九抬头望林越清背后人流如织的街道望了望,见确实没有明蛰的身影,这才抬步紧随林越清而去。

醉雨楼今日也格外的热闹,一楼几乎座无虚席,二楼的包厢也都挂了牌子,都是当地名望氏族的名字。

林越清缓缓行至最里间,门口的侍从躬身把门打开,只见入门处立着一道墨绘的双鹤屏风,灯光透过屏风照射过来,模糊的只看得见里面的虚影。

林越清走过屏风,一转身正要上前,脚下却突然停了下来,身后的铭九看着小姐僵直的背影好奇的往前看去。

只见临窗站立着一位贵公子,那人面若冠玉目如朗星,细长的眼角微翘出几丝勾人心魂的弧度,合着背后窗外绚丽的灯光,反而更耀眼几分。

“临王~!”铭九惊讶道,一旁暗处站着的席昭眼神微怒的看向铭九。

铭九收到那带着威慑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没用敬语,连忙一抱手俯身行礼道:“临王殿下!”

林越清看着眼前的临王,还有他腰间从她手中抢走的银色结发铃,眸光幽寒而疑惑的看着站在临王身旁的铭轩,似是在问他怎么在这儿。

铭轩脸色有些为难,眼神往外瞄了瞄,示意二人先离开。

林越清一动不动,一旁的铭九见势上前。

“我们……我们走错了地方,不好意思打扰了临王殿下!”

铭九说着就要拉林越清离开,临王淡淡撇了他一眼,最后看向席昭。

“听说铭大公子要回启明山了,想来你这趟舟车劳顿也是为了本王的病情,特备了两份薄礼,朱色的一份是给你的,还有一份还要劳烦你带回去给你师傅!”

席昭将东西送上来,铭轩脸上带着笑接过。

“临王殿下客气了,救死扶伤是我们铭氏医家该做的!”铭轩将礼品放在案几上,抱手道。

临王淡淡笑了笑,看向还呆站在屏风前的铭九和他身旁轻纱遮面的女子。

“既然铭大公子有客人,本王便不叨扰了,若是铭公子再来临君城可提前告知一二,本王也好让席昭带你看看临君城九江风貌,领略一下忠州风情!”

铭轩闻言又是一俯身。

“铭轩下次来,必是会提前告知,不负临王盛邀!”

临王闻言淡淡嗯了一声,眸子看向一旁的席昭,便朝着外间走去。

林越清深深看着走来的临王还有那越来越近的结发铃,恨不得上将东西抢回,可她一想到如今自己的身份,只好咬了咬牙往一旁退了几步。

临王越过林越清身旁,脚下顿了顿,审视的看向她两眼,才绕过屏风出了厢房。

席昭紧随其后,两人下了楼,出了醉雨楼的大门,临王不住抬眸看向二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席昭,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个女子有些眼熟?”

临王缓缓问道。

席昭闻言一愣,向来不好女色的临王突然关注一个女子,倒是让他有几分意外。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席昭抬头看着那窗户半开的房间,想着刚刚那姑娘,十分普通的衣着和身段,并无什么特别,不由开口道。

“属下印象里貌似没见过他,王爷若是想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属下可以去打听!”

临王冷冷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想歪了。

“本王只是觉得她眼熟,你莫要擅作主张!”

席昭闻言点了点头。

“属下遵命!”

临王抬眼再看了一眼那二楼的房间,好一会儿才收回眸光朝着西辞宫走去。

席昭看着临王的孤影,抬头深深看了一眼那半开的窗户。

第四十七章

铭九看着临王离去,长呼出一口气。

“临王他什么时候来的?”

铭轩看着那两个礼盒,愁着一张脸道。

“就在你下楼接大小姐的时候。”

铭九闻言冷哼一声。

“哪儿都少不了他们!”

铭轩闻言瞪了铭九一眼。

“口无遮拦!”

铭九闻言不服气的撇过脸,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板着脸把玩着瓷壶。

铭轩无奈摇了摇头转眸看向林越清。

他上前几步将怀里的方帕取出来打开。

“小姐要的香我已经调制了一份,您要不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铭轩手中绣着兰草的方帕里放着一块混着金粉的黑膏,看起来圆圆扁扁的,正中雕刻着并蒂莲花,右下角还印有聚颜香三个娟雅小巧的字,看起来既金贵又秀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

林越清闻言勉强笑了笑,“聚颜香”三个字只是她以前为清阎军属下的暗卫军留下的召集指令,这香还未试用她便便驾崩了,她便从未曾闻过这个香的味道,又如何知道有什么异样。

她迟疑了一下,缓缓上前拿起那精致的膏体,装作很是认真闻了闻,然后点了点头。

“应该就是这个味道!”

铭轩闻言将东西收好。

“既然没有问题,我便安排下去,让铭家手下的药铺主推这聚颜香。”铭轩自是想早些把这香打出名声来,这样林越清也能早点儿去凤巡周家,他便不用再困守启明山。

说道药铺主推,铭九在一旁信誓旦旦的插话道。

“只要有我们铭家八百家药铺主推,就算这香是一坨屎,都能卖得红红火火。”

铭家的医术闻名各国,这铭家的药铺自然也是闻名遐迩,主推过的解毒保命丸和祛风散每一样都卖到有金无价。

铭家的药铺确实是活字招牌,可铭九这用词实在……不堪入耳。

铭轩不由气的抬手上去就是一个爆栗。

“你这嘴是抹了毒药吗,怎么一开口就让人退避三舍!”他愠怒道。

铭九的额头被敲的发红,自是不乐意的委屈模样。

“我又没说什么假话,动不动就打人。”说着他就往林越清身后一躲,“而且我现在已经是小姐的家医了,我家小姐还在儿呢,她都没说我说的不妥,要你僭越管教我!”

铭轩见着他那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要上前。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随着喧哗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房门一下就打开了。

明蛰戴着面具拿着木剑冲了进来,正准备大杀四方,一下看到林越清和一旁陌生的铭轩,瞬间将高举的手放下,规规矩矩站在了屏风旁。

后面的嬷嬷仆从被拦在了门外,云鸢抱着一堆东西追了进来。

“小公子……。”

云鸢进门看到铭轩,停下声微微俯身施礼。

“铭大公子!”

铭轩也缓缓点了点头,转眸又看向铭九,没好气道。

“你去叫人上菜。”

铭九虽是不乐意却还是往门外走了去。

林越清见明蛰看着她还是害怕,缓缓上前拉起了他的小手走近桌子旁边,将他抱上镂花的圆凳上,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明蛰可是玩的开心?若是开心姐姐以后常常带你出来!”林越清和颜悦色道。

明蛰愣了愣将手上的木剑放在桌上,缓缓又将脸上的面具往上推了推盖在小小的发髻上。

只见他撑着凳子小心溜下了地便朝着云鸢跑去,在云鸢的手中取下一支吃过了的冰糖葫芦和一只做工精秀的七彩花灯。

他凝迟的走了过来,先是把冰糖葫芦往前递了递。

冰糖葫芦被咬了一颗,鲜艳欲滴的焦糖散着腻香。

林越清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明蛰将冰糖葫芦往前送了送。

“很好吃!很甜!”

林越清看着那冰糖葫芦,又看了看明蛰紧着的小脸,她虽是因着小时候的事情对这东西宫外的甜点有了些阴影,却还是俯身咬下了一颗。

这次的冰糖葫芦没有云鸢给她吃的那颗甜,带着些微的酸味,触着她的味蕾刺激着她的味觉,又是一番风味。

明蛰见林越清吃了一颗就不吃了,将东西又往她面前递了递。

“很好吃,很甜!”又是同样一句话,带着糯糯的语气。

林越清只好接过冰糖葫芦一颗一颗塞进嘴里。

明蛰见林越清将冰糖葫芦吃完,暗暗吞了口口水,脸上带着几分满足。

他低头看了看那花灯,将它递给了林越清。

“放花灯,换人……。”明蛰这时候换了脸色,神情带着几分大人的模样,坚韧笃定又带着几丝担忧。

这时候包厢里的人都疑惑了,大家都不懂花灯和换人有什么关系!?

林越清也有些疑惑,看了看漂亮的花灯开口问道。

“明蛰说的换人,是要换什么人呢?”

明蛰拧着眉,好一会儿才开口。

“小姐换人,心上人,不要许公子!”

第四十八章 是抬举你

所有人闻言都有些惊讶,林越清更是愣了片刻,鼻头微酸的苦笑了出来。

林越清喜欢许锦御的事情在临君城闹得沸沸扬扬,明蛰虽关在后院,但在墙角的洞口里常常看见有人指着林府骂林越清不知廉耻,虽然林越清对他常常爱答不理,有时候甚至恶言相向,但是他始终知道知道她是自己唯一的家人。

林越清点了点头,温柔道。

“好,我答应你换人……,但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明蛰见林越清答应,脸上带着灿笑软软糯糯道。

“什么问题?”

林越清底下身摸了摸他的头,缓声问道。

“你的市籍牙符去哪了?”

明蛰听见这个问题,立时若有所思的连连退后,警惕的看了一眼林越清,转身推开云鸢就往外跑去。

别看明蛰还小,因着常常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步子比一般小孩稳健,速度也比一般小孩快。

嬷嬷和仆从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噗噔噗噔下楼去了。

“小公子,你去哪啊?”秦嬷嬷和庄嬷嬷最先反应过来疾步跟了过去。

林越清虽是有些不明白明蛰为何会对市籍牙符如此的在意,但她没来得及多想,急急追了出去。

来醉雨楼的,大多是达官显贵,明蛰急冲冲跑出大门,一个没站稳就撞倒了一个妇人,妇人抱着一条雪白的狗,蹿下来就冲着明蛰咬去。

明蛰顿时吓得往回跑,秦嬷嬷和庄嬷嬷想拦下那狗,可那狗眼放凶光,逮着两位嬷嬷的裤腿猛咬了几口,转眼就朝着明蛰扑去。

明蛰眼见着凶巴巴的狗就要咬着他了,顿时吓得小脸苍白,脚软的一步都走不动了。

那狗呲牙张着嘴冲了过来,谁知一阵天旋地转,他瞬间就被一双纤瘦的手抱了起来。

林越清抱起明蛰,那狗冲上来一口就咬在了她的胳膊上,她拧着眉下意识用力一甩,那狗刚被甩出了大门外的街上,却猛的起身又要冲来。

谁知它刚跑了没两步,就被一辆轩车直直从身上碾了过去。

“啊……我的家宝儿!”那被撞的女子看见那狗被车碾过,急冲过去扑在了路中央,对着那压的不知死活的狗嚎啕大哭起来。

那女子身后的男子忙上前哄着他。

“哎呦,我的小倩儿啊,别哭了别哭了,你看你哭的撕心裂肺,我都快心疼死了!”身后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一身袍子看起来很是普通,但是那腰间的玉石碧绿通透,一看就知道是价格昂贵的好东西。

林越清见那狗不明生死,看了看袖口不断涌出的血迹,转眼关切的看了看明蛰身上的有没有受伤。

明蛰似是受到了惊吓,发着抖惧怕的窝在林越清的怀里。

那女子见着狗没了气,眸光发红的转身看向林越清和她怀里抱着的小孩,气冲冲上去抽了随行侍从的刀,便朝着她们挥去。

“还我家宝命来!”

一旁的人见这架势,轰然朝着大门跑去,只有林越清身旁的人吓得愣在了那。

林越清看到挥过来的刀,随手推开一旁桌边发愣的人,将他坐着的凳子拿起挡住了那刀锋。

愣着的人反应过来也跑了出去,醉雨楼的一楼除了还冒着热气的菜,没了一个人影。

那女子似是没想到林越清竟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还手,顿时有些吃惊的愣在那。

“夫人怕是有所误会,是你家的狗先咬的人,……。”

林越清不想惹事,刚要开口解释,但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那脸色狰狞的妇人打断了她的话。

那妇人气势汹汹道。

“我的家宝咬你怎么了,你这贱民被我的家宝咬是抬举你,居然还敢还手。”说着她怨毒的瞄了一眼林越清怀里撞到她的小孩儿,立马扬起刀朝着他砍了去。

本来被打断话林越清的脸色就黑了几分,此刻看到刀口朝着明蛰,她眸子闪过一丝阴寒,瞬时一抬手捏紧了那蛮横夫人的手腕巧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响,那妇人的手腕顿时无力的垂了下来,手里的刀也瞬间落了地。

“啊……啊……,老爷……救命啊!”那妇人捏着嗓子开口喊道。

还在叫人收拾那狗的男人闻言一回头,看见自家夫人哭的梨花带雨喊着他,顿时带人冲进了醉雨楼。

“夫人,你怎么了!”那男子长得体态丰满,浓眉大眼鼻挺唇厚,是一脸的憨厚模样。

他走近来看见林越清捏着他夫人的手,立时招呼身后的侍从拔刀上前。

“你最好快放了我家夫人!”

那男子厉斥道,本来憨厚的脸上看起来竟是奸邪的神情。

第四十九章 好一个狗官养的狗儿子

楼上的铭轩铭九,还有云鸢和仆役们也都跑了下来,仆役们见着此景连忙上前将两位嬷嬷扶了起来,林越清示意他们闪到了一旁,一群人退到了她身后。

云鸢看见林越清胳膊上的伤,连忙跑上了前,她正要问怎么回事,还来不及开口,林越清便将怀里的明蛰递给了她。

“照顾好明蛰。”

林越清苍白着脸丢下一句话,转头瞥了那男子和他身后拔刀的侍从一眼,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啊……,老爷救命啊!”

那妇人疼的尖声叫了起来,男子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急出了满头的汗。

“你立马放了我夫人,不然你……你就死定了!”

他怒斥道,说着他身后拔刀的侍从又上前了两步。

林越清见他身后的侍们上前,冷冷笑了笑道。

“你们这刀剑相向,让我怎么敢放了她!”说着她又加大了力度。

那妇人顿时又尖叫起来,男子见她痛苦到脸色惨白的模样,立马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示意他们都把刀放下。

侍从们老实放下了刀,他回过头一脸愠怒和不耐烦的看向林越清。

“刀已经收起来了,赶紧放开我夫人。”

林越清看了看那死盯着她的侍从,和他们握在刀柄上的手,冷冷一笑。

“让他们都出去!”

那男子闻言脸色一变,抬手指着她。

“你别太过分了,本官可是忠州刺史,你若不想下大狱,就给我老实一点儿。”

铭轩闻言一惊,没想到忠州刺史竟来了临君城,赶紧上前靠在林越清耳边道。

“这忠州刺史吴有忠是个十足的小人,莫要与他纠缠!”

林越清闻言顿了顿,将那贵妇人推了过去。

吴有忠连忙将那妇人抱在怀里,心疼道。

“倩儿,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

那名叫倩儿的夫人瞬时抹着泪水,嘤嘤道。

“她……她不仅害死了家宝,还把我的手给弄折了,老爷……老爷你要为倩儿做主啊!”

吴有忠看着宋倩儿那无力垂着的手,立时阴沉着眸子看向林越清。

“来人,将这贱民拿下,压到知州府!”

吴有忠身后的人立刻就要拔刀,铭轩两步上前,拦在了吴有忠面前。

“吴大人是忘了醉雨楼是周家的地盘了吗?”明轩沉声道。

吴有忠闻言冷冷一哼。

“你别想拿周家糊弄我,她害死我夫人的狗,又打伤了我夫人,就算这是周家的店铺,这周家还能护她一个贱民不成。”

说着他就想对铭轩动手,一旁的林越清推开铭轩拦下他,冷幽幽开口道。

“吴大人是瞎了吗,没看见你夫人的恶狗先咬伤了人么?”

铭轩没有想到吴有忠真敢在醉雨楼打人,眉头缓缓锁紧。

吴有忠见那女子只手拦下他,脸上立时更不好看了。

“你家那小子撞了本官的夫人,家宝咬他,即使是咬死他,也只能怪你这贱民没家教,没有管好他。”

林越清手下的官兵素来管教的甚严,没想到重活一世,竟听到一个身负巡视督察各地官绅重责的堂堂刺史,一开口就是轻贱百姓的话,顿时心中塞满了一腔怒火,忍不住缓缓咬紧了牙关。

铭九见她那越来越冷的表情,瞬时想到青云山恐怖的那夜,立时上前将她拦了下来,极小声道。

“小姐,你可千万要忍一忍,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咱们以后到了周府,有的是法子整治他!”

林越清想到自己如今的局势,还有她匡复大越江山的目的,暗暗将心中的怒火忍了下来。

“大人若是觉得我弟弟撞了你夫人,我替他陪不是,但你那条恶犬咬了好几人,而且它是被别人的轩车压死的,并不是我们的责任,也请你不要再纠缠!”林越清咬牙切齿忍着道。

吴有忠闻言正要说话,他的夫人立时哭喊道。

“老爷啊~,决不能原谅这贱民,那可是我们的家宝儿啊,我可是当它是儿子养的,她杀了家宝儿,我也不活了!”说着那妇人就要撞柱子。

吴有忠立马抱紧了她,抬头恶狠狠看向林越清。

“你最好是乖乖跟本官回去坐大牢,不然你全家都要给我夫人的家宝陪葬!”

说着他正要示意身后的人上,林越清终是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那上前的人狠狠摔在地上。

“你一条恶犬就想让我全家陪葬,好一个狗官养的狗儿子!”

铭九见着林越清冲出去,脸上又急又慌,立马找上一旁的铭轩求救。

“哥,师哥,大哥,你快去拦一拦小姐,咱们这大小姐最爱断人手脚,真要是伤了那狗官,咱们有理都变没理了!”

第五十章 爱好倒是越来越别致

被摔在地上的侍从叫苦连连,林越清狠狠睨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要对已经靠在柱子旁的吴有忠和她那一脸惊恐的夫人下手。

铭轩见林越清是真想下手,立马上前想将她拦下,刚一出手就被她打了回来,一时身形不稳脚下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大小姐,不可!”铭轩和铭九急叫道。

林越清的手掌就快要打到那吴有忠的胸口,铭轩他们一叫,她还是稍稍回了神,一掌打在柱子上,顿时陷下去好几寸。

那吴有忠见势不妙,将他的夫人拦在身后。

“殴打官绅,按律……按律当打百杖。”他边说边咽着口水瞄了那柱子一眼。

林越清收回手,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你们不是要全家陪葬么?现在改口一百杖,是不是有点儿少啊!吴刺史!”

吴有忠看着眼前蒙着面纱的女子,单看着她那眼神,他心里就觉得瘆人,鼓起勇气要搭话,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夫人见自己的家宝死了本就愤恨着,这时又见害死她家宝的人还敢欺辱他们,顿时推开吴有忠上前道。

“你……你可知本夫人是谁?”那妇人说着傲气满满的扬了扬下巴,恶狠狠道,“我父亲是宋国公宋安,我是宋家唯一的女儿,你还敢在这放恣叫嚣?”

林越清记忆里当时还是十大将军之一的宋家,是最寡言爱民忠心不二的,怎么如今竟是生了这么个张口闭口贱命,一脸倨傲抬身份的女儿。

“你爹知道他有一个狗孙子吗?”林越清不由轻蔑道。

那妇人顿时脸上一阵紫白。

铭轩看着那自称宋家女儿的妇人,眼神敛了敛。

一个是齐国公得意门生,一个是宋国公的女儿,难道宋家也没抗住太子的打磨,终是和他们联手了?

宋柔倩见林越清还敢放恣,正准备再次开口,门外突然出现了个人影。

林越清见着门口的席昭,立时退开到铭轩身后。

铭轩见着那门口正在往里面张望的人影,立马将铭九向那柱子推了过去。

铭九被推了过去,正要问铭轩要干什么,瞬时就收到了他的眼神,眼神直指着那柱子上的掌印,铭九立时明白了什么,连忙站在了那柱子前面,将那掌印挡住。

门口的席昭似是在等着谁,果然,不过一会儿时间,一身华贵紫衣的临王就走了进来。

他先是远远对铭轩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了吴有忠。

“中秋佳节三日灯,这才第一日,本王就听说这边有人闹事,没想到竟是吴大人来了,怎么,本王的忠州十六城都巡查完了吗?”

吴有忠见着款款而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临王,顿时矮了半截。

一旁的宋柔倩见着临王过来手下一顿,十分惧怕的躲在了吴有忠的身后,眼神都不敢抬一下。

“临王殿下驾到,下官有失远迎!”吴有忠道。

临王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醉雨楼,抬头审视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刺,看的吴有忠浑身难受。

“你来我临君城第一天,就是这样迎的我?”临王的声音越来越冷,在此刻醉雨楼空旷安静的一楼,带着几丝回响,低沉的让人喘不过气。

吴有忠瞄了一眼一个客人都没有的一楼,又看了一眼林越清,还有她那一群衣着普通的家奴,立时开口道。

“下官也不想如此,实在是这姑娘害了我夫人的家宝,还咄咄逼人,不然下官断不会扰了这醉雨楼的生意。”

林越清被点名道姓,却一直低着头迟迟不语。

吴有忠以为她见着临王来了故意装模作样扮可怜,顿时带着火气道。

“你害了我夫人的家宝时候多威风啊,怎么,这时候知道英明神武的临王在这你怕了?”

林越清哪是什么怕,她真的不想让临王知道她的身份惹麻烦而已。

她只好依旧低着身,一声不吭。

吴有忠还想挖苦她,一旁的铭九开口了。

“吴大人说这位姑娘害死了你夫人的家宝,明明是你的狗自己发狂被路过的轩车撞死的,你和你夫人还出口威胁,这位小姐不跟你们走,就要这位小姐全家给你陪葬,我说你这狗可真珍贵啊。”

临王闻言疑惑看着吴有忠。

“狗?陪葬?”他阴测测问道。

吴有忠立马想要上前解释,却被临王的一个眼神杀了回来。

“吴夫人的爱好倒是越来越别致了,养狗养疯魔了,狗咬人不管,倒还不让人打狗,你以为你是在柳州,咬死人有你爹给你撑着!”

宋柔倩听临王提到柳州脸上刹时一白,粗气都不敢喘一声。

第五十一章 给钱啊!

吴有忠怕临王的气势吓到了他的夫人,将宋柔倩护的更紧了,手摸到她的手腕,立时反应了过来。

“可就算不是她害死了下官的家宝,可临王你看看,我夫人的手都被她弄折了!”

吴有忠说着扯出他夫人的手,藕白色的手背无力垂着,一看就是脱了臼。

临王诧异的看了一眼那低着头看着弱质纤纤的一身石青色襦裙的女子,见她依旧低头不语,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

“她的手是你弄折的?”他问道。

林越清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一旁的铭轩上前一步。

“我替我的客人回禀临王殿下,这吴夫人的手确实是我这位客人弄得。”说着他一顿,一旁的吴有忠见他识相,脸上生出几分得意,正在他得意之时,铭轩又道,“可是是这位夫人不分青红皂白要杀我客人和我客人的幼弟,她才一时情急拉扯了吴夫人。”

吴有忠闻言,脸色一变。

没想到这个人真敢不怕事把实情捅出来。

“少在这疯言疯语,我夫人这么柔弱一女子,什么时候拿过刀?”醉雨楼一楼此时一个人都没有,二楼的包间隔着长廊,自然听不到楼下的动静,吴有忠知道死无对证,便咬定了诬赖他们。

他一眼瞄到躲在柜台旁的掌柜立马用手指着他。

“你过来,你说说本官说的是不是事实?”他说着眼神狠厉的瞪了那掌柜的一眼。

临王对那掌柜招了招手,掌柜的躬身上前,对诸位揖了揖手,最后对临王恭敬一拜。

“临王殿下!”

“吴大人说他夫人没有拿刀伤人,你看着是有还是没有,如实交代!”

那掌柜的看了看铭轩,铭轩微微垂下了眼。

他懂了铭轩的意思,恭敬又对临王一拜。

“启禀临王殿下,这位吴夫人没有伤人。”

吴有忠就知道周家的店铺不会这么不懂事儿,他正要得意,那掌柜又开口了。

“这位夫人虽然没伤人,但是她拿刀了,还向我们醉雨楼的客人挥了好几次,还说了一句话。”

临王冷冷瞥了吴有忠和宋柔倩一眼。

“什么话?”他开口问向那掌柜。

掌柜淡淡恭敬道。

“吴夫人说这位客人的家仆和弟弟被她的狗咬是抬举他,吴大人说要这位客人全家给他的狗陪葬!”

“你你你……你胡说,你怎么不说她骂本官?怎么不说她弟弟撞了我夫人?”

临王闻言审视的看向那掌柜。

掌柜的得了铭轩的示意,当然骨头硬了起来,转身对着吴有忠微微一揖手。

“可这位客人代她弟弟给吴大人道歉了,只不过吴大人不想放过他们姐弟俩而已!”

吴有忠气的不行,怨毒的眼神看着他。

“诬陷,全是诬陷……”

他还想说什么,临王就开口了。

“那她又骂了吴大人什么?”

掌柜的闻言垂下头忍着笑道。

“这位客人说……说……,好一个狗官的狗儿子!”

一旁的席昭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要人家给他家的狗陪葬,这不是把狗当儿子么,能对百姓说出这种话的,不就是狗官么。

席昭不由抬眼看了看那轻纱遮面低着头的女子,他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敢这样跟刺史大人叫板。

临王闻言也不由抬眸朝着那女子看去。

吴有忠哪能这么认了,虽说这事没闹大,可总归这样要人陪葬的话传到皇上耳朵,他必是吃不了兜着走,自然他得反驳。

“临王殿下啊,下官委屈啊,他们一看就是一个鼻孔出气,你再看看我的手下,一个个都受了伤,我夫人还折了手,你再看看他们,毫发无伤咄咄逼人,你可不能信他们的话啊!”

临王闻言收回眼神,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看向吴有忠。

“本王自是信你的,可是你夫人持刀行凶,又毁了人家的生意,即使你们的侍从受了伤,也只能说是技不如人。”

“啊……?!”吴有忠没想到临王真是一丝都不偏向他,脸上有些惊讶和愤恨。

“不如这样吧,你出钱赔偿了这醉雨楼今天的生意,再给钱给那姑娘去治伤,此事就此了解吧!。”

吴有忠闻言脸上很是不快。

他一旁的宋柔情怯怯开了口。

“可是……是……是那小孩儿先撞了我……。”她说着看见临王看着她的幽冷眼神,声音不由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没了声音。

“别人不是已经道歉了么?”

宋柔倩立时惧怕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僵硬又虚假。

“对……对啊,道歉了道歉了就算了!”

吴有忠见夫人没再计较,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临王见他不为所动,瞄了他一眼沉声道。

“给钱啊!”

第五十二章 都给我收起来

吴有忠有些肉疼的拿出荷包。

“要多少钱?”他十分不乐意道。

那掌柜的笑了笑赶忙去拿了算盘,一阵噼里啪啦,他将算盘举过去给吴有忠看了看。

他一脸吃惊和抗拒的退后一步。

“怎么,怎么这么多,二千二百二十两,你讹谁呢!”

掌柜的闻言让后面的小二将菜单明目拿了来。

“大人若不信可以自己算。”说着他一顿,看到了一旁被劈坏的椅子,连忙又道。

“还有这雕花大师崇原亲手雕制的凳子,再加上刚刚那位姑娘的医药费,一起刚刚好二千五百两!”

铭九闻言捂着嘴呵呵直笑。

“真是个十足十的二百五!”

一旁的云鸢刚刚好可以听见铭九的嘟哝,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吴有忠本就窝着火,听见笑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就是讹人,崇老先生怎么可能为你一个酒楼雕制凳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掌柜的闻言轻笑,上前道。

“大人可能不知,崇老先生正是我们老板的故友,所以我们醉雨楼所有精雕的东西都是出自崇老先生的手。”

“这精雕的木凳本是要五百两的,我已经给您算便宜了很多。”

林越清看了一眼那凳子,浮雕的是两只狮子挣着绣球,看起来确实栩栩如生,手法精钻。

五百两一个凳子,也不知她曾经的雕制品能卖几个钱。

她正想着,只见吴有忠气冲冲走了过来,指着她道。

“凭什么要我一个人赔偿,明明是她拿的凳子。”

铭轩上前将林越清挡在身后,抬手拦下吴有忠指着的手。

“怎么,她拿的櫈子砍得吴夫人的刀吗?”

吴有忠闻言气的不行,又无法反驳,只好忍了下来。

宋柔倩实在受不了一旁临王紧迫的眼神,还有吴有忠没完没休的与他们争论,小步上前拉了拉吴有忠的袖子。

“行了,别说了。”说着宋柔倩将腰间的荷包拿了下来,抽出三千两递向了吴有忠。

吴有忠有点不太乐意的接过钱,反复确认的问着他夫人。

“真给啊!?”

宋柔倩点了点头。

“别说这么多了,赶紧给钱了回去吧。”说着她看了一眼一旁临王冷幽的眼神,连忙又往后缩了缩。

吴有忠闻言捏了捏手中的三千两银子,是给不是给的递给了掌柜。

掌柜眼疾手快的接过银子,忙道了一声谢,将银票收到了怀里,拿出五百两递给了宋有忠。

宋有忠接过银子看了一眼,宋柔倩在一旁轻咳一声,他又连忙把银子递给了他的夫人。

他递完银票,回头狠狠剜了那掌柜一眼,转脸对临王一拜。

“临王殿下,如此了结您可满意?”

临王淡淡一笑。

“吴大人你可满意?”

吴有忠哪敢说不,只好打破了牙齿和血吞道。

“下官自然……自然是满意!”

临王闻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这事儿便是平了。”

吴有忠呵呵笑着讨好道。

“自然是平了,那临王您……您可万万别把这等小事传回京都扰了皇上清净!”

要说这吴有忠做的恶事倒也不少,却也没严重到要除了他,若把这只会吹嘘拍马的赶回京都,到时候圣君在皇上边上吹风要求换个更厉害的角色,他倒是束手束脚了。

临王闻言眉眼带笑道。

“本王可不是如此爱计较的人,若是大人无事,不如去我西辞宫稍歇片刻?”

吴有忠闻言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夫人就扯紧了她的衣服,他只有硬着头皮开了口。

“下官也是刚到,一身的风尘莫污了殿下御赐的濯清殿,等下官明日好好沐浴焚香之后再来给殿下请安!”

临王闻言看了一眼他身后只看得见单螺发髻的宋柔倩,轻轻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席昭你就护送吴大人回他落脚的客栈吧!”

吴有忠闻言想拒绝,一看席昭已经站在他身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只好对临王恭敬的行了个礼。

“感谢殿下厚爱!”

说着他只好牵着宋柔倩往门外走去。

可他刚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想着那两千多两银子,他肉疼的剜到了心里。

他放开宋柔倩的手,回过身走到铭轩身旁,将那出自崇原崇大师之手的櫈子拿了起来,又对那些侍从道。

“把这些菜都带回去!”

“啊!?”

一群侍从无赖道。

“啊什么啊,这些都是本老爷出了钱的,都给我收起来!”

第五十三章

宋柔倩见吴有忠又是那小气的老毛病,气的上前拧了一把他腰上的肉,咬牙轻声道。

“都不在家,带回去放哪?家里那些小家伙也没带,收了给谁吃呀?快叫他们别弄了!”

吴有忠捂着被拧的地方,闻言憋闷的一叹气,没好气的对那些已经开始收东西侍从的招了招手。

“行了行了,别收了,走了!”他焉焉儿道。

侍从连忙丢下东西,一群人迅速出了醉雨楼。

临王看见人走了,也没多问,看了垂着头的林越清几眼,与铭轩遥遥一颔首,便也出了醉雨楼。

铭九见着所有人都走了,揉了揉挺直的快僵了的腰冷嗤一声。

“还以为齐国公的第一门生多厉害呢,原来不仅是个惧内的,还小气的很!”

他正说着,哪知门外人影一闪,这吴有忠又跑了回来,急冲冲上前在掌柜手里扯走那张菜品账单,见着临王不再,恶狠狠的瞪了那掌柜的一眼。

“我回去好好算算账,你们醉雨楼最好没有讹本官,不然就等着挨板子!”

说完他一甩袖子,就匆匆离开了。

铭轩见他那一摇一摆的背影,忍不住也无赖摇了摇头。

唯有林越清稍稍抬了头,深深的望着那个看似憨厚的背影。

一旁的掌柜上前,恭敬道。

“公子还请回厢房,菜品都已经要做好了,一会儿就呈上,那些没吃成饭的客人见闹事的走了,必是片刻就回来了,到时候一片哄闹,莫伤到了诸位贵客!”

铭轩闻言点了点头,一行人又上了二楼。

只是经过这一闹,林越清吃的更是食不下咽。

上一世她被贬境城,虽是受了些苦,但是大家碍于她皇嗣的身份对她还算客气,如今换了一世,她只不过是个顶末流的商户子女,没有爹没有娘,还有一身的外债和一个刚刚开智的弟弟。

今天她没忍住火气横冲直撞差点打了那吴刺史,若是没有临王出现,现在指不定自己还有林家这一老小就被通缉了。

她看了一眼乖巧吃着饭的明蛰,又回头看了一眼屏风后大门外的两排人影,她有懊悔也有不甘。

懊悔自己不该像从前那样杀伐决绝,不甘自己如今竟是连保护个家人都如此狼狈。

她怀着心事只动了几下筷子,与铭轩堪堪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一群人回了林府。

收拾后的林府干净了很多,却依旧是老旧破败的样子。

林越清坐在简陋的书房里,半开的阖窗可以看见临君城染红夜幕的灯火。

她有些难受,是发自心底的无力让她突然的消沉。

还是太弱了,如今的自己还有林府,都还是太弱了。

她正在思虑着什么,门突然被敲响了。

“进来。”林越清收回心事,淡淡道。

一个小小的身影进了她的眼眸。

“明蛰?”林越清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睡啊,明天不是夫子还要教识字么?”

明蛰怯怯站在门边,指了指林越清的胳膊。

林越清看了看胳膊上刚敷了没多久的药布,浅浅笑了笑。

“伤口不是很深,姐姐没事儿,不疼!”

铭轩闻言瘪着嘴,眼眶渐渐泛了红,不一会儿泪就蓄满了眼眶。

“对不起,都是铭轩乱跑,小姐才受伤!”

林越清见他掉着泪珠子,起身上前蹲了下来,将胳膊放到他眼前。

“你看,都没流血了,过几天就好了,明蛰别伤心了,姐姐没怪你!”

明蛰看着那胳膊确实没流血了,可心里还是难受了紧,吸着鼻涕抽了两下,缓缓开口道。

“云叔叔说了,谁要明蛰的市籍谁就是坏人,明蛰跑,是因为明蛰怕,怕……怕再也不能在这个家呆下去,怕小姐赶我出去!”

他似是憋的很难受,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可那一句云叔叔,林越清还是听到了耳里。

她抬起没受伤的胳膊,擦了擦明蛰的泪水和鼻涕。

“你说云叔叔说要你市籍的人是坏人,云叔叔是云荆河?”

明蛰闻言抽了抽鼻子,似是有些不懂云荆河说的是谁。

林越清又换了一个问法!

“那姐姐问你,云叔叔是不是云鸢的父亲?”

明蛰点了点头。

“是的,云叔叔让我抢那几个官爷手里的市籍,然后把市籍给他,说只有这样,小姐才不会不要我,才不会赶我出去!”

林越清闻言脸色渐渐暗沉,她没想到明蛰的市籍竟是在云荆河手中,他要走明蛰的市籍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防止别人知道明蛰姓周给他招致祸灾?还是说别有所图?

前篇八旧更替

一月后,各国得知清帝驾崩离世,集结兵力围攻大越烧砸掳虐杀人掠城,一路向京都逼近。

而此时大越朝堂上更是硝烟四起,各王公为了争权夺位暗杀下毒栽赃嫁祸,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只有年仅七岁痴傻的熙王公活了下来。

但由于他毫无理政之才,而大越又处在内忧外患的各种压力之下,姜束终被百官举荐再次以辅国丞相之位暂代了君王之职责,随派遣自己的女儿姜絮带领十大将军出征。

由于七国觊觎大越地广物博时之已久,边境战火顷刻点燃愈烧愈烈,姜絮虽有骁勇之名,也抵不过各方围堵,战火渐渐形成了多年的拉锯,边境百姓甚是苦不堪言。

姜束也因姜絮长战无果备受内阁大臣和百姓的质疑,为此他不得不派遣了洗刷冤屈后深入朝堂的子庄君前去援兵。

随后子庄君带着骁骑卫奔赴战场,长驱直入战火腹地,一路烧光了七国备储的所有粮食,加上姜絮布防的十大将军疯狂突击,七国不得不败走回国,大越终得以保全。

而后胜军班师回朝,十大将军被封十大国公,姜絮被封定国将军,唯有子庄君却自此销声匿迹,成为世人谈论的一个迷题。

大越江山再安度七年,临近的秦国却因突生奇怪的瘟疫,秦兵为抢启明山珍奇药材再次联手其他三国突袭。

其他国公因惧怕此瘟疫皆是推辞,唯有姜絮再次请命前去平叛,穷尽所有兵力,身负重伤才勉强得胜而归,百姓因其无畏生死的大义,皆自主奉她为圣君,姜家因此名扬天下得民心所向。

一年后,熙王公到了成礼,本该继任帝位的他因着无能理政写下了罪己书,将帝位禅让给了姜束,姜家终于在百官的认同和万民的拥簇下得了大越皇位,改国号为长明,开始了新的王朝。

前朝时期的老臣开始被大清洗,大越的律法赋税和货币交易也大为改动,不仅将立嫡女为帝姬继任皇位的律例改为立嫡子为太子继任皇位,姜束更是以战火连连而男子急剧减少为由,将原本一妻多夫制的婚律废除,改为一夫一妻制。

等到姜齐继位之后,他便将女子彻底踢出了科考,随着女官退出朝堂,男权霸朝的国风渐起,随后便彻底开启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男尊王朝。

第五十四章 大小姐怎么怪怪的?

次日,秋阳依旧高照,带着些微炙热的阳光搅动着林府的安谧,葱郁的高树和夕颜花繁复的藤蔓里,蟋蟀知了窸窸窣窣叫个不停。

云荆河赶着马车过桥串街,终于在临近晌午的时候到了林府。

门口的侍从见着他,连忙上前接过马匹的缰绳。

“云叔,你也回来了啊,来马车给我,快进去看看云鸢姑娘,她可想你了!”

侍从笑着寒暄道。

云荆河抬眸看了一眼林府的大门,想到女儿的传信,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的迟疑!

他站立了一会儿,才缓步进了门。

过了影壁就看到了之前被赶出去的一些丫鬟仆从。

“云叔回来了啊!”

“云叔好!”

“云叔你怎么又瘦了!”

一群人都凑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前院儿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林越清和明蛰正在用饭,她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向一旁的云鸢。

“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云鸢屈膝行礼。

“是,小姐!”

云鸢急匆匆跑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站立在院中被人拥簇着的背影。

“爹~!”她急急叫道,豆大的泪珠子滚了出来。

云荆河回头看见云鸢,连忙疾步向前,一群人识趣的散了开来。

自他被林越清赶出临君城,每年回来一次只能偷偷摸摸的看一看自己女儿,两父女这一见面顿时就拥在了一起。

云荆河想着四周有人看着,拍了拍云鸢的后背松开了她。

“丫头,你在府上可好,明蛰少爷在府上可好?”他开口问道。

这不问到明蛰还好,一问到明蛰,云鸢的脸色立时不好了。

云荆河以为明蛰出了什么事,立时紧张的捉紧了云鸢的胳膊。

云鸢的胳膊被捏的吃痛,拧着眉毛挣扎出来,往后退了一步。

云荆河此时发现了云鸢的异样,放下空落落的手,更是紧张道。

“是不是小少爷出事了,我不是让你照顾好他,有什么事情跟我写信么?”

云鸢见着院子的人都看着她们俩父女,上前拉了拉自己爹的袖子。

“咱们进去再说!”

云荆河顺着云鸢的眼神往后看了一眼,看见院子里的人都看着,只好跟着云鸢进了内院。

一路上云鸢沉默不语,他不由打量着她,他们父女俩好不容易见面,自己这宝贝丫头怎么回事?

正在他疑惑时候,两人已经到了正厅,林越清和明蛰正在用膳,看见一身风尘消瘦但是神采奕奕的云荆河,皆是一愣。

明蛰更是瞬时溜下了櫈子,冲上去一把抱住云荆河的大腿。

“云叔叔,你总算回来了!”

林越清缓缓放下筷子,眼神冷冷看着他。

云荆河也看着眼前的大小姐,一身藕粉色的抹胸襦裙,外披一件霜色的对襟短衫,脸上没了明丽的妆容,看着神态和气质也完全不一样了。

“大小姐!”他抱手行礼!

林越清见他虽行着礼,眼神却带着冷梳,抬眸淡淡一笑。

“原来是云护卫回来了,用过午膳没有?”

云荆河闻言一愣,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属下在城外已经吃过了!”

林越清闻言拾起筷子。

“吃过了就到偏厅歇一歇去吧!”说着她对明蛰招了招手,温柔道,“明蛰快来吃饭,等吃完了再去找你云叔叔玩儿!”

云荆河见明蛰的饭才吃了一半,摸了摸他圆圆的头,示意他快去吃饭,明蛰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松开手,向着餐桌一步三回头的走去。

明蛰落了座,云荆河才去往偏厅,云鸢回身对林越清行了礼,便跟了过去。

刚进了偏厅,云荆河就甚是狐疑的将云鸢拉倒墙角。

“大小姐怎么怪怪的?”他神情有些复杂的问道。

云鸢有些闪躲,支支吾吾的。

“还……还好吧,上次我和大小姐被匪徒追杀之后,大小姐撞到了脑袋,醒来就这样了,不仅不爱骂人打人了,还聪明了很多!”

云鸢回道。

云荆河听到被匪徒追杀,脸上顿时紧张极了。

他连忙看了看自己女儿的手脚,见着没落下伤,这才缓了一口气。

“你和大小姐没受伤吧!”云荆河问道。

云鸢摇了摇头,却并没说小姐武功很好的事情。

“我们万幸逃了出来!”顿了顿她又道,“父亲知道是谁要杀小姐吗?”

云荆河紧张问道。

“你是说,你们遇见山匪不是意外,是有人要害你们?”

云鸢点了点头。

“我们遇见的山匪最后被逼无奈说了实话,说是许家还有周……。”

一个周字没说完,云鸢就被捂紧了嘴。

“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云荆河压低声音道。

云鸢拂开父亲的手,认真道。

“云鸢没乱说,就是许府和周家,想要小姐和我的命!”

云荆河正想要问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林越清牵着明蛰缓步进了偏厅。

第五十五章 花了不少心思吧!

云荆河和云鸢见着林越清窈窈而来,皆是规矩行了一礼!

明蛰见着云荆河,又急急冲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腿,抬起水汪汪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

林越清坐在正座,随后的丫鬟小橘奉上一杯茶,接着就退了下去。

“云鸢,你带着明蛰出去,在外面守着!”林越清道。

云鸢拉过明蛰的手,踌躇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有些为难道。

“小姐,爹爹绝不会害小公子……。”

云鸢的话还没说完,林越清摆了摆手让她别说了。

“我知道,只是问问,你不必紧张!”

云鸢闻言才松了一口气,缓缓退了出去!

云荆河看着云鸢刚才那模样,便猜到了必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不好问云鸢,只有等着林越清开口。

“云护卫,境城的生意如何?”

云荆河以为林越清想问他要明蛰手下的店铺,连忙回道。

“回小姐,境城多沙匪,酒楼的生意也很平淡,最多就是不亏不赚,勉强度日!”

林越清闻言笑了笑。

“即是如此,你把酒楼交给手下心腹,回来帮忙吧!”

云荆河闻言一愣,一时不知该用什么借口拒绝!

林越清看着他为难的样子,笑了笑冷冷一哼!

“怎么,不想回来?难道是如今这酒楼是赚是亏都是你说了算,你在境城做惯了老板,就不想再回来林府听派遣了!”

云荆河闻言大赫,立时抱手俯身道。

“属下绝无二心,小姐莫要多想?”

“本小姐说的不对吗?”林越清沉着眸子道。

云荆河连忙回道。

“属下真的绝无……。”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越清就起身一掌袭来。

这几日她吃了解去身上失魂症的药,加着勤于锻炼,这小身子骨也健朗了一些,出手即快又狠。

云荆河被林越清突然偷袭,瞬时退后几步,惊讶的看向她。

小姐不是不会武功么,怎么突然身手如此敏捷?

他心下正在疑惑,见林越清旋身一踢,他故意生生接了一招想试探她武功的高低,谁知一下就被震出了好几米远。

林越清站定,扑了扑裙摆,冷嘲热讽道。

“看来云护卫很是疏于锻炼,竟是连我一个小丫头都打不过了?”林越清故意激他。

作为护卫,功夫就算比不上主子,也不能比主子低太多,若是说出去就是奇耻大辱。

云荆河听了林越清的话,缓缓抱手道。

“大小姐,得罪了!”

说着,他提拳而上,拳风带着凌凌之气,直朝着林越清薄肩而去。

林越清见势也不退让,侧身抬手捏紧了云荆河袭来的手腕,借力往下一拉,就将他推搡的差点撞上了一旁的茶桌。

若是刚刚两人是硬碰硬,此时林越清用的便是巧力,云荆河虽是惊讶,却连忙稳住身形,回身又要朝着林越清出手。

林越清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站定,另一只手缓缓曲回,猛然打出去,正好与云荆河对上了一掌。

她稍稍往后退了半步,云荆河却不住退了好几步,脸上瞬时苍白了几分!

他握住发麻的手,震惊的看向林越清。

林越清看见他惊讶的眼神,微微一笑抬起手腕扬了扬,一个藏蓝色的锦袋在她手中晃动了两下。

锦袋倒是上好的苏绣,只是上面绣着的兔子歪眼咧嘴针脚粗陋,十分的难看!

云荆河看到绣袋,脸色一瞬就黑了下来,抬步想来夺取,下一刻林越清就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很小的本子和一块象牙制成的类似于印章的东西。

云荆河见她翻开了那小本子,知道已经来不及,冲上前的脚步停了下来。

“周巡,字明蛰,凤巡城辛束街周家……”说着她柳眉一挑,“云护卫可真利害,我记得这市籍前两年就是交给你办的,没想到你这拖了两年才办好,竟是办到了巡凤城周家去了?”

云荆河闻言脸上一片暗沉,紧紧闭着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绷直的线。

林越清见他不语,缓缓落了座,将还热着的茶盏呷了一口。

“云护卫就没有想说的话吗?”她垂着眸子把玩着手中的牙符,语气里带着笑。

云荆河依旧不语,但脸上微浮的青筋已经明晰可见。

他很紧张,这一张市籍一枚牙符花了多少心血,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大小姐一怒之下毁了它,他要再想去弄,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林越清见他神情越来越难看,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放缓道。

“能入周府的市籍,应该花了不少心思吧!”

林越清见他依旧不语,把市籍牙符放入怀里,将那奇丑无比的锦袋扔给了他。

“境城的酒楼交给别人,你就留在府上吧!”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第五十六章 耍什么花样?

云荆河忍着伤痛抬手拦下了她。

“大小姐,你究竟骗我回来拿小少爷的市籍做什么?”他急道,眼神里带着沉痛和紧张。

林越清抬眸看着他,眼前的男人不过三十多岁,却是满脸的风霜雪雨。

他许是真的很不容易吧,明知道我不对劲,明知道我可能会罚他,却不想着逃走,还敢上前拦着她问为什么。

她深知这样的勇者无畏之下,一般只是为一个“忠”字,就像她的清阎卫一样赤忱,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你知道我们林府的商铺明日挂牌出售吗?”林越清从容道。

林府的生意衰败云荆河都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害怕大小姐拿着小少爷的市籍牙符卖了老爷夫人留给他的那两个店铺和青云山脚的田庄。

“小姐万不可卖了少爷的店铺和田庄,且不说那店铺和农庄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钱,就说这些是老爷夫人留给小少爷的,你也不能让故去的她们不得心安啊!”

云荆河苦口婆心道。

林越清见他那痛心疾首的模样,无奈笑了笑。

“谁说我是要卖明蛰的店铺农庄!”说着她别有深意的微微一笑,“我就不能用明蛰的市籍买点儿东西吗?”

云荆河闻言一愣,半信半疑的看着眼前眸中闪过精光的林越清,突然顿悟过来。

“大小姐是要用小少爷的户籍买回那些铺子?”他讶异极了,浅棕色的眸子都瞪大了一圈。

林越清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

而就在此刻,林府旁边的总兵府,薛夫人正一脸的晦色端坐在高椅之上。

徐妈妈跪在宝珠阁的大堂里,瑟缩惊惧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华贵背影,心下十分忐忑。

“本夫人不是叫你把药量加重吗?你怎么还没能让她签字画押卖了那批老奴?”

说着她厉色瞪了眼前的徐妈妈一眼。

“还是说你在耍什么花样?”

徐妈妈闻言连忙用力磕了磕头。

“夫人明鉴啊,小姐这次回来就让奴婢我回家修养,你知道她的性子,我根本犟不过她,哪里有机会下药蛊惑她呀!”她边说边哭,很是可怜的样子。

薛夫人看着她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就来火,十分厌恶的剜了她一眼。

“你哭哭哭……哭什么哭,号丧啊……,赶紧给本夫人闭嘴!”

徐妈妈被呵斥,一下忍住了哭声,胸口不住的起伏着!

薛夫人看着她那让人窝火的模样,眼神瞄了一眼一旁的春华和秋霞。

春华和秋霞上前一步,一人按住她,一人将一旁早已晾好的药端了起来。

徐妈妈看见那药碗,立时吓得挣扎着匍匐退后了好几步。

“夫人……夫人……,不要啊……”说着她吸着凉气颤着身子哭诉道,“夫人您体谅许芝跟了您这么多年,能不能不要再灌奴婢逼子汤了,苏家只有苏湘一个独子,奴婢已经喝了很多了,再喝……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一提到苏湘,薛夫人的脸色就狰狞了几分。

“你还知道你从小伺候本夫人,本夫人提拔你近身伺候,可你为何这么不知廉耻去勾引苏湘,他是本夫人花钱捧的的戏子,你是本夫人养的贱婢,你们苟且在一起,还敢叫本夫人不要灌你避子汤,还敢在我面前炫耀你和苏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个贱婢凭什么?”

薛夫人越说越气,干脆起身自己拿了那药碗,捏着徐妈妈的嘴灌了进去。

许芝眼角含着泪,被迫生生把那苦涩的药吞了进去。

薛夫人看她已经吞了药一把甩开了她。

许芝被扔在地上,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趴着,像一条离岸后奄奄一息的鱼,失了生机。

秋霞递上帕子,薛夫人将泼洒在手上的药汁擦拭了好几遍,然后将帕子劈头盖脸扔在了徐妈妈的头上。

“你自己好好考量考量要怎么说服林越清同意将那些老奴和青云山那庄子一同卖了,若是还办不成,你的卖身契这辈子都别想要了,你和苏湘的那个女儿,就准备好做一辈子无市籍牙符的劣等人,以后连个人家都说不到,只能和你一样,卖身做奴做婢或是做那阴沟旮旯里人人可骑的娼妓!”

许芝闻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指甲嵌入了手心,也不盖不住心底的痛和恨!

薛夫人看着她狼狈又愤怒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满足,扶了扶头上硕大的金钗正想再开口挖苦,可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口就响起了林潇粗犷的叫骂声。

“这不知道哪儿刮来了邪风,竟把吴有忠刮来了临君城,明明是他喊老子吃饭,临了还是让老子出的钱,真特么抠门到家了!”

第五十七章

薛夫人听见动静,立马给春华使了个眼色。

春华看着徐芝那要死不活的模样有些心悸的愣在那,没发现薛夫人递来的眼神。

薛夫人眉头一皱,不耐烦低声斥道。

“老爷回来了,还不把她拖出去!”

春华和秋霞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已经软成了一摊烂泥的徐芝从侧门拖了出去。

薛氏见侧门关上起身理了理衣服,将药碗转身放在了正堂财神爷的背后,满脸笑意的迎出了门。

“老爷!这大中午的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薛氏脸色焦急迎了上前,扶着林潇嗔怒道。

林潇抬手抚了抚薛氏还算嫩滑的脸,满嘴酒气的冷嗤一声道。

“吴刺史要找我调兵,本来以为他这回要大方一次,谁知道他妈的还是临到要结账就装醉,还是劳资自己出的钱!”

薛夫人替他顺了顺气,开解道。

“吴刺史是巡查官,你替他多出几次钱,就当烧香拜了他这尊神,总会有替你挡灾的一天,这点儿银子我们又不是出不起,何必气着了自己!”

林潇闻言脚下一停,摇摇晃晃低下头看着薛氏醉意阑珊的咧嘴笑了笑。

“还是夫人你最会说话,听着就让人舒心,拜神都要烧香呢,拜靠山也少不得花钱,对,得花钱!”

两个人踉踉跄跄进了房,薛氏落了门,好奇问道。

“如今一没灾二没难,他吴大人找你借兵干嘛?”

林潇东倒西歪的朝着床边走去,打了个哈欠道。

“说什么秋收快到了,要提前扫匪预防预防,我看就是闲的蛋疼!”

薛氏听闻扫匪二字还想再问问什么,还没开口呢,这林潇就合衣躺在了床上,不过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薛氏见林潇睡死,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她站在门外对守在廊下的夏兰招了招手。

“你去打听打听,今天宴席上刺史大人都说了什么!”

“是,夫人。”说着夏兰就退了下去。

…………

另一边,吴有忠被侍从拥簇着到了他落脚的临福客栈,刚进了客栈一步,门就被关了起来。

齐萱儿身着一件白锦连身长裙,外披一件流光蓝的纱衣,头上寰着一枝飞凤钗,看起来依旧是端庄大气的贵小姐模样,亭亭坐在临门的桌边,一旁站着模样伶俐的如意。

“吴刺史,喝的可开心?”齐萱儿吟吟笑道,眉目少了在许府里的娴淡,多了几丝锐气。

吴有忠看到齐萱儿,立马酒醒了几分,尽量正身抱手道。

“四小姐,下官……下官是去找林总兵拿兵符,他非要下官喝酒……。”

“好了,别找这些借口。”说着她缓缓起了身,神情有些不耐烦,“你这来了临君城一两天了,究竟什么时候去办事儿?”

吴有忠闻言灿然笑了笑。

“下官昨天陪夫人游玩,下午,一会儿下午下官就去办!”

说着他还不住打了两个酒嗝!

齐萱儿下意识抬袖掩住鼻子,带着嫌恶的表情退了两步。

“吴大人还是先醒醒酒吧!”她说着正准备叫小二拿醒酒汤,门突然被推开了。

齐萱儿和她的丫鬟如意连忙转过了身去,席昭进门扫了她们一眼,就望向了吴有忠。

“吴大人!”他抱了一下手,开口道。

“席将军!”吴有忠抱手一回礼,接着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吴大人忘了,殿下今天说了,要我接大人去西辞宫,给您接风洗尘啊!”

吴有忠闻言正在想怎么拒绝,席昭就直接上前两步,将他给拉了出去。

身后吴有忠的仆从见势也跟了出去!

等一行人出了同福客栈,齐萱儿缓缓回过头,她看向如意,狐疑道。

“刚刚那个人是不是说了西辞宫?”

如意屈膝回道。

“是的。”

“这临王如此不可一世目中无人,怎么会舍得屈尊降贵给吴有忠接风洗尘?”齐萱儿喃喃道。

“说来吴大人毕竟是身负刺史巡查的职责,这忠州即使是临王的封地,他也受不住吴刺史的弹劾啊,必然是少不得处好关系!”如意紧接着又揣摩道。

“再说,吴大人长得白白嫩嫩的,性子又温吞好拿捏,他临王自然是看得上的!”

她说着掩嘴轻笑,话里带着话!

齐萱儿闻言讥讽道。

“对啊,他临王瞧不上的是女人,吴有忠即是男子,又于他有用,他临王的西辞宫哪有不欢迎的!”

齐萱儿冷哼一声。

“你去掌柜的那给吴有忠留个信,让他明天务必给我好好把事情办妥帖!”

说着她缓缓戴上面纱,等着如意留了信,二人就出了临福客栈!

门外的马车见着她们出来,连忙迎了过去。

齐萱儿上了马车,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一堆金银首饰和胭脂水粉,才朝着许府去!

第五十八章 之前的估价

中秋三日灯,今天是第三日,也是林家商铺田庄挂牌出售的日子。

外面天还没亮,林越清已经换好了男装,带着云鸢和铭九出了林府,一行人朝着永辉银号走去!

永辉银号是临君城的老店,信誉斐然深受商家信赖。

即便今天是中秋佳节,但银号门口依旧陆陆续续有人在排队,林越清同那些人一样,按顺序站在人群后,等着开门拿对牌好进拍卖房。

天边渐渐显了鱼肚白,林越清一直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牙符,似是在思虑着什么。

差不多等到天全亮的时候,终于轮到了她,穿着烫金短褐衣的仆从留了市籍盖了牙符印,收了一千两的底银,便恭恭敬敬就给林越清递上了对牌。

三人拿了对牌号进了永辉银号的二楼,在二楼入口用对牌选了林家挂卖的商铺田庄,便被引到了三楼的第九个房间。

最末等的房间配最末等的卖品。

从人都塞不下的一号房到希希松松只有几个人的八号房,林越清进了九号房间,却发现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这么低的价格都没人来看一看,这林家的名声究竟是臭成了什么样啊!

林越清正在心底感叹,铭九却一脸惊喜的上前,躺在了房间里排放整齐的供人歇脚的斜塌上。

“真好,都没人抢!”

“好什么好,没人来竞价,明天传出去,咱们林家又要挨好一顿嘲讽辱骂!”云鸢愁着脸道。

铭九将胳膊枕在头下,惬意道。

“非也非也!你这说的,就像有人竞价就能挽回口碑似得!”

云鸢闻心中言极不乐意的瞪了他一样,正想反驳林越清却开口了!

“铭九说的话虽然难听,但也不无道理。”

“哼╯^╰,他有个狗屁道理!”云鸢小声嘀咕道。

林越清见云鸢打断她的话,冷冷扫了她一眼。

云鸢禁声垂下了头。

林越清见她那委屈巴巴的样子,缓缓道。

“道理我们要知道,但不一定要遵从,反正钱出了我们左边口袋入右边口袋,最多给永辉银号一些抽成,这价格自然是我们想如何哄抬就如何哄抬。”

说着她看了一眼云鸢,只见她一扫满脸的委屈,眼神奕奕有神带着些微期许看着她。

林越清拍了拍她的肩,浅笑道。

“林家的商铺既然要换老板,自然要大张旗鼓的换,以后这薛氏若还想玩之前那一套,就得掂量掂量了!”

说着林越清看了看外面初升的太阳,把算着时间也快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门外的铜锣声就响了。

房间里贴墙禁闭的半封柜台门打了开来,柜台上架着防止人抢夺的铁栏,里面一个同样穿着烫金短褐衣的仆从擦了擦柜台的桌子,便退到了后面墙角。

不一会儿一个矮个子账户先生从里面的小门走了出来,然后踩着梯蹬坐在了柜台前的高椅上。

他低头看着田契地契,还有商铺年份,很是认真的模样!

云鸢见他似是没看到人,轻咳了一声!

那矮个子账户先生这才抬起头来。

他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墙角的褐衣仆从。

“不是说今天九号没人么?”

那褐衣仆从俯身道。

“裘先生,这客人是今早来的,刚刚才登了记!”

那被称作裘先生的矮个子男人“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回过身扫了面对着他的三个人一眼,最后眼神看定了林越清。

“公子是要买林家的商铺和田庄吗?”

“是。”

林越清简短的回道。

“那您知道已经有人预定了吗!”

“什么叫预定?”林越清问道道。

那矮个子先生见他应该是个第一次来的生手,耐心解释道。

“预定就是有人已经交了钱做了庄家,您若要竞价,必须要高过他一倍!”

先生看林越清疑迟,以为她没听懂,又道。

“就是说庄家起拍定的一两,你要竞价就得出二两,他……”

“那这个庄家总共押了多少银子?”林越清问道。

裘先生看他很是直接,便也没弯弯绕绕,低头看了一眼账目,道。

“三千两银子!”

林越清不用猜就知道这庄家一定是薛氏,她缓缓坐了下来,问道。

“那这林氏的商铺之前的估价是多少?”

裘先生闻言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林氏没出事之前的估价是八十多万两!”他似是烂熟于心的回道!

三千两和八十多万两,这薛氏可真是好手段好牙口。

林越清闻言侧过头,靠近云鸢低声问道。

“八十万两,给永辉银号多少抽成?”

云鸢附耳回道。

“得八百两银子!”

林越清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抬眸看向那个矮个子的裘先生。

“那就八十万拍价吧!”林越清道。

第五十九章 按这个价拍就行了

那裘先生闻言甚是惊讶。

“小公子,你可得考虑清楚啊,这林氏如今还有案子在身,名声……”说着他捂着嘴小声道,“名声可是十分不堪啊,你用这八十万两买他们的商铺和田庄,那可是万万的不值当啊!”

林越清闻言只笑了笑没回话,将对牌交给云鸢。

云鸢接过对牌将它递给了那账房先生。

“先生就按这个拍价就行了!”

那姓裘的账房先生看了看小仆从云鸢,又看了看那一躺一卧的两个俊俏公子,慎重又问了一遍。

“八十万两?”

“是的,先生!”云鸢回道。

裘先生闻言唉声叹气摇了摇头伸手接了对牌,将上面的编码记在了对簿上。

“请公子签名!”裘先生看冤大头的表情看着林越清道。

林越清起身上前,在那记账簿的收据落款下写上了周巡两个字!

裘先生收好了收据,抬手对林越清一揖。

“恭喜公子喜得林氏米铺七间,酒楼五间,酒坊八间,布庄七间,田铺三百亩,田庄十栋。”然后他翻了翻地契后面的附页道,“家奴无,家婢无!”

说着他又是一揖手。

“公子是自己将钱给林氏,还是我们银号代转!”

林越清摆了摆手。

“林氏派的人呢?我给他就是?”

裘先生闻言看了一眼身后的褐衣仆从。

那仆从进了小门,不一会儿就打开了房间的一通双开的暗门。

“公子请进!”他恭敬道。

林越清看了一眼墙壁上打开的暗门,带着云鸢和铭九就要进去,刚行至门前,突然出现了两个棕灰色衣服的侍从将云鸢和铭九拦了下来。

“两位稍等,内室只有您们公子一人能进!”

说着那褐衣仆从就关上了门。

内室里很气派隆重,林越清刚进去没一会儿,那位姓球的账房先生带着翁老走了进来!

他上前对林越清抱手一揖手,相互介绍道:“这位是林氏的管家,这位是今天的买家,二位按照簿子交接了钱,周公子您就能拿田契地契了!”

翁老接过簿子看了一眼,一脸惊讶的看向林越清。

“公子当真要用这个价买我们林家的铺子和田庄?”

林越清点了点头。

“这是八十万两银票!”林越清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锦袋,里面放着八张一百两的银票。

八百两的银票和十万两的银票看着很像,翁老没拿出来,背过身低头翻了一会儿就收了起来,赶忙就拿出了腰间府里的大印。

“在哪儿盖章?”他问向一旁的痴痴望着的裘先生。

裘先生这才反应过来,将契约书递了上来。

翁老盖了章将大印收了起来,转身对林越清深深一拜。

“以后林家的商铺田庄就交给公子了,愿您将林氏家业改天换地之后,再得无上风光!”

说着他起身对裘先生抱了抱手。

“我们小姐还在府上等我回信,就不多留了,今天辛苦裘先生了!”

裘先生回礼抱了抱手。

“客气了,应该的!”

说着翁老微微颔首,便退出了内室。

林越清也出了内室带着云鸢和铭九下到一楼。

永辉银号在她的底银里扣了八百两,交还了二百两银子之后就收回了对牌,随后就将进门时扣下的明蛰的市籍和林氏的地契房契恭恭敬敬交给了她,三人便出了银号,往着第三日看灯会的人流里走去。

三人在外面游荡了好一会儿,七拐八拐甩下了身后银号派出来的尾巴,三人才回到林府。

只过了不一会儿,春华驾着马车匆匆从林府门前路过,往永辉银号去了。

春华下了车,急急跑进了永辉银号。

“掌柜的,林氏的田契店铺怎么就卖给别人了?”

她找到一楼的掌柜,带着怒火问道。

那掌柜的笑了笑道。

“有人花了大价钱,我们若是不卖给您们留着,岂不是砸了我永辉银号的招牌!”

春华闻言急道。

“可是我们不是另交了一万底银了吗?”

那掌柜的闻言一声嗤笑。

“人家可是出了八十万两,你这一万两……还是赶紧拿回去吧!”

春华闻言紧抿着嘴,见掌柜的态度强硬,忍下心中怒火只好软下语气问道。

“那掌柜的总要告诉我们是谁打下了我们薛氏的庄啊!”

掌柜的闻言凝迟了一会儿,道。

“我只知那公子姓周,其他旁的我一律不知!”

他倒是也想知道那个出手就是八十万两的公子究竟是什么底细,可这人派出去不一会儿就跟丢了,他也实在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公子姓周,名巡。

春华听见那周字,正要开口问是哪里人氏,这掌柜的一甩手就迎上了门口的一位客商,春华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好愁着一张出了银号。

第六十章 这样不也挺好的

青云山角,秋阳下碧绿的麦子开始泛着淡黄,那些被林越清扔在田庄的匪徒刚打完草,歇在田边喝着小米酒,正是惬意。

“哎,你说这算不算我们从边城逃难到临君城后过得最舒服的日子,不用去打家窃舍,也不用躲在山洞里,更不用提心吊胆怕被抓,最主要是有田种有饭吃还有床铺睡。”说着他一脸憧憬陶醉的表情渐渐变得忧伤道,“要是我媳妇儿孩子没死,要是他们跟着我逃了出来,那可多好啊!”

说着他苦苦一笑低下头,红着的眼眶里坠下两滴泪落在脚边的泥土里,留下暗暗浸入土里的痕迹。

一旁的匪徒闻言鼻头微微泛着酸,撇过脸拍了拍他的肩。

“能活下来就好好活着吧!”说着他黯然道,“咱们一个村就我们七个逃了出来,若是不好好活着,村民们也就白死了!”

不远处倒着鞋子里面沙土的人看着两人愁眉苦脸的样子,故意岔开话题道。

“这田里的稻子可长得真好,今年必定是个大丰收!”

“是啊,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稻米。”

那垂头想着死去媳妇儿孩子的匪徒闻言抬起头来,看着荡漾无边的稻田苦笑道。

“咱们边城的稻子就算种十年也没这个收成,一小块地就够我们全家吃一年了!”

一句话带着哭腔,想到被狼军祸乱的边城,三个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好了不好了,大当……。”喊人的发现口误,连忙改口道,“大哥和二哥又打起来了!”

三人闻言连忙起身寻着声音跑了去。

大当家站在田边握着拳头,二当家的摔在稻田里,畏畏缩缩捂着红肿的脸。

“大哥,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二哥不都道歉了吗,那柳叔也说了,二哥下的那药不致命,咱们就别再闹了,等会儿回去了绣嬷嬷看见又该说道了!”

那大当家的闻言更是火气直冒。

“什么柳叔,什么绣嬷嬷,你还真当自己是家仆啊,咱们是山匪,靠抢靠夺吃饭,什么时候靠摇尾巴吃饭了?”

说着他怒气冲冲甩开拉着他的人。

二当家闻言愤然道。

“好啊,你终于承认就是想做山匪了,当初你还说带我们出来安家落户,再找办法把咱们村里的事告知官府,你看看你现在,带着我们打家劫舍做土匪可是做上瘾了,全村人的死都忘了!”

“现在咱们好不容易可以安家落户了,你非要去当什么山匪,要去你自己去,不说许家周家会不会放过你,就说幽果的毒需要每个月一解,你到时候还是会舔着脸跑回来求人!”

二当家说的愤然。

一旁的人递眼色让他少说几句,他愣是撇开眸子装没看见!

“你……你。”大当家的听了话气的快说不出话来,“你还敢泼脏水,你自己刚刚究竟说的什么,你怎么不敢说出来?”

二当家的冷哼一句接着道。

“我只说了一句,把事情说给林大小姐听听,或许她有门路。”说着他转过头看向一旁劝和的人,故意道,“你们看看他那什么态度,像是生怕我们能报仇一样!”

本来就憋着火的大当家被这话一激,顿时火冒三丈又要扑过去揍人。

“什么叫我怕能报仇,什么叫我就是想做山匪,你自己不也是当着山匪很享受吗?克扣兄弟们的银子天天拿来外面花天酒地,左一个莺红右一个柳绿,都快忘了自己那未婚妻了吧!”

说着他冷哼一声猝了一口。

“还要把村里的事情说给林越清听,你以为她功夫比我们好一点儿就了不起了,你也不看看可是有一群人盯着想搞死她,这破庄子都要保不住了,你还说给她听,你是脑子被猪拱了吧!”

“我就要说,我就要说,你把我怎么着?”

两人说着就又要打起来,还好田边络绎来了些人,将他们两各自拉了开。

“别打了,真的,咱们都已经跑不了了,这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啊!”

“对啊,我们这样不也挺好的么,有吃有喝,报仇的事情以后找机会再办,大哥你就别赌气了!”

“对啊,我……我不想再去当土匪了,咱们又干不赢别的土匪,到时候秋收又是啥都没落着,过冬饿的只有啃树皮!”

一群人正劝着……。

站在一旁眼角一颗泪痣的小匪徒却发着愣,眸子露着锐芒的看向那庄子前的路,脸色瞬时煞白。

“不好了大当家的,来……来官兵了!”

闻言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两人顿时就停了互骂,连忙站直了身子看向那一大群浩荡而来的官兵!

第六十一章 要不要看看

官兵把田庄团团围住,两队骑兵沿着田庄前面的弯路朝着他们驰骋而来。

一群人顿时紧张的捏紧了手。

骑兵到了他们面前,取出腰间画册瞄了几眼,冷冷一哼鄙夷道。

“就他们了,带走!”

有骑兵下了马,带着镣铐走过来!

站在大当家身旁的两人正想起身反抗,大当家的一把将他们按了下来。

“官爷这是干嘛,要抓贼还是干什么啊?我们都是林家的家仆,可别误抓了!”二当家擦了擦手上的泥,从衣服里里掏出来一锭金子连忙送上前道。

那为首的骑兵见他过来,一鞭子狠抽了下去。

“嘶……!”

那金子滚进了田里,二当家紧捂着皮开肉绽的脸,痛的倒吸了一口气。

“还敢拿钱贿赂,抓的就是你们,赶紧的,带走!”那骑兵不耐烦道,临走还不忘猝了一口唾沫,“一群山匪装他妈什么良民!”

一群人被落了镣铐,一路被推搡着往田庄门口押去。

柳叔笔直笔直站在田庄大门外,脸上卖着笑脸,指了指被骑兵押过来的人。

“刺史大人,这……这些都是我们林家的家仆啊,您……您怎么给他们上了镣铐啊!”柳叔一副满满真诚的样子,上前俯身小心问道。

吴有忠坐在高头大马上,眼神淡淡瞥了柳叔一眼,冷冷一哼。

“本官还想问问,你们好好一个田庄,怎么窝藏了这么一群贼匪呢?”

柳叔闻言连忙摆摆手,讪讪笑道。

“这……这怎么可能呢,他们都是我们林家庄子里的家仆,怎么可能是贼匪呢!”

吴有忠懒得看柳叔卖傻,见骑兵已经将人押回来了,将眼神扫向了那一群贼匪。

“见过有人落草为寇,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落寇为仆的。”吴有忠冷哼一声,“说说吧,你们和这庄子的是不是串通好了,好在秋收时候去祸害别家的田庄。”

一群贼匪左右窥了窥沉默不语,大当家的见势站了出来。

“我们就是这庄子上的家仆,根本就不是什么贼匪,官老爷莫受了他人蒙蔽!”

“呵,异口同声都不认是吧,行啊!”吴有忠只管替齐萱儿办事,自然是要盖帽子按罪名的,他眸子暗了暗紧接着道,“来人,给我把庄子里的人也给本官绑回去,我倒要看看,林家是不是要反了天!”

…………

林越清一行人从永辉银号回了林府,云鸢被她派去散布林家被高价收购的事情,她一个人回了房间,刚换下了一身男装,一推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空庭里的云荆河!

他一身墨绿的练武服,发带紧束,细纹交纵的眉目藏着深深的不解和担忧!

“云护卫找我有事?”林越清看着他狐疑道。

云荆河迟疑了一下问道。

“大小姐真用小公子的市籍买回了林家的商铺田契?”

林越清闻言点了点头,将明蛰的市籍牙符从怀里拿了出来,递给云荆河。

“云护卫要不要看看?”

云荆河看着那市籍牙符,本来想伸去的手又停了下来。

“属下知道小姐如今只能用小公子的市籍,可是属下不懂,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一来林家的所有家产都是小公子的,您讨不到一点儿好处!”

林越清闻言不由呵呵一笑。

“云护卫说的倒是奇话,本小姐不把这一切给明蛰,难道要留着给薛氏吗?”

云荆河被怼的无话可说,他其实过来也并不主要是为了问这些,想起昨晚云鸢说的话,他咬了咬牙终于是开了口!

“大小姐是不是要带公子去凤巡城?”

林越清闻言背起手,上前两步坐在了石桌旁,并没有回答。

云荆河看她那无所谓的态度,立时急道。

“周家如今是狼虎之地,临君城有临王坐守,他们的胳膊暂时还不好伸过来,等到了凤巡,大小姐带着小少爷可就是羊入虎口、为人鱼肉……。”

“难道云护卫不知道周家已经派过人想要我的命了吗?还是说我的命不是命,你只管明蛰的死活?”

云荆河闻言大骇,立马抱手屈膝半跪下来。

“属下绝无此想,大小姐和小公子在我心中一样的重要,但是周家我们真的不能去,只要我们以后安分守己,他渠氏兄妹还不敢明着派人来临君城!”

林越清闻言甚是倨傲的看向云荆河。

“如果本小姐偏要去呢!”

云荆河急道。

“小公子这么小,大小姐你虽有武功,但也受不住有人暗害……。”

“所以,我不是让云鸢在信中写了要委你重任吗?”林越清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明蛰就是你的重任,此去周家,你就是明蛰的贴身护卫,一刻也不能离身!”

云荆河没想到林越清竟是想让他也跟去,要知道她以前可是十分厌恶他的,觉得他偏护着明蛰碍了她的眼,这才把他逐出的临君城。

林越清见他未置可否,接着又道。

“怎么,不愿意?”

云荆河哪有不愿意,因为林越清和明蛰的母亲周宁他们云氏一族才能活下来,就算林越清和明蛰姐弟让他赴汤蹈火下刀山淌火海,他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只是他太了解渠氏兄妹俩了,就算有他护卫,他们想弄死弄疯一个人,实在是太过于简单。

“不是属下不愿去,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林越清闻言一拍石桌,顿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愠怒。

“卿公已经快要不行了,您觉得我们再不回去,以后还有对的时机吗?怕是渠氏随便推个傀儡上位,周家就此改姓渠了!”

云荆河闻言顿了顿,捏紧了袖中的一枚棋子,艰难道。

“若是……若是小姐真要去,一定必须要有一个靠山。”说着他咬了咬牙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从袖中拿出了一枚瓷白的棋子递了上前,接着道,“这是三皇子送给属下的,属下在境城一直跟着他想和他搭上关系,不久前碰到沙匪报仇想暗杀他,属下就出手救了他的命,他以此棋子做谢礼,让我有事就拿着个棋子去各城最大的棋舍找他,我本是想等明蛰大一些再去找他,若小姐现在就要去周家,这棋子……这棋子就交给你吧!”

第六十二章 保命三招

林越清接过棋子,深深看了云荆河一眼。

她就知道他在境城决计不会就那么窝在一方酒楼里,定是会想方设法钻营。

只是,她没想到云荆河居然如此快就不计前嫌,将在境城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儿家底都掏了出来。

“三皇子?”她缓缓坐下疑惑道。

云荆河知道她以前不关注朝政,立马解释道。

“三皇子母妃早逝,一直寄养在皇后宫里,前几年在境城一役中他双腿被废,皇上因着他性格温和素来又十分孝顺,想着他无能再延续香火也无法争夺皇位,为了补偿他,就将很多重要的政权和兵权交在他的手里,如今除了临王和太子,他算得上是最有权势的皇嗣,也是最适合做靠山的人选!”

林越清闻言捏了捏手中的棋子,瓷白色的棋子饱满润滑却泛着微寒,应该是启明山雪山顶的寒玉所制。

寒玉伤身,赠救命恩人此玉,怕是性情温和是假,城府深重才是真,这谢礼估摸着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云荆河见林越清审视着拿玉棋子,紧接着道。

“这两日三皇子就要来临君城给临王送他新得的一块流火坠玉,到时候大小姐拿这枚棋子去,相信以您现在的聪明才智,必是能拿到谢礼寻得靠山!”

林越清闻言淡淡笑了笑,将玉棋子递还给了云荆河,抬抬手示意他起身!

“既然是座大山必不是那么好靠的,这寒玉难得,三皇子的寒玉更是难得,与其去求那不能确定的谢礼,不如你先收着这玉随身携带,想必到了周家,他们周家人也看得出这是三皇子的东西,咱们借势也能狐假虎威熬过一段时间,等我们日后慢慢打听出三皇子的喜好,再去拜这尊佛也不迟!”

云荆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抬头深深的看了林越清一眼。

确实,想抱紧三皇子这棵大树是很难的,即使有这玉棋子也只算拿了个敲门砖,与其拿不确定的事情浪费时间,真不如留下这棋子带去周家狐假虎威。

这样想着,他不由更深沉的看了林越清几眼。

他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年时间没见,这位做事一向冲动鲁莽的大小姐,竟是能忍住不横冲直撞,想到这种退而求其次的中和办法,想到回来后她的种种行为,让他不得不重新看待她。

难道撞一次头就真的能让人的性格思想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他心下感叹!

林越清无视他惊讶里掺杂着疑惑的目光,拍拍手缓缓起身。

一旁云荆河见着她起身,才慢慢站了起来。

林越清看着云荆河紧攥着寒玉棋子的手,开口叮嘱道。

“这寒玉虽美,却伤骨伤身,你以后要常佩,记得多饮姜汁!”

云荆河知道寒玉名贵,却是第一次知道寒玉伤身,他将玉棋子捏在手心,抱手道。

“谢大小姐提醒!”

林越清闻言点了点头。

“你若无他事,等里间明蛰上完课,就带他学学简单的防身保命的招数!”

云荆河闻言有一瞬惊讶,紧接着连忙摆了摆手。

“属下怎么能教小公子,小公子得需找个名师提点,哪能让我一个护卫教!”

林越清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淡淡道。

“如今我不信任任何外人,若云护卫认为不配当明蛰的师父,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就是!”

林越清都说到这份上了,云荆河只有默认了,想到明蛰还这么小,他有些疑惑问道。

“小姐想让属下教小公子什么防身招式?”

“自然是简单的有用的明蛰一学就会的,人们常用的招式。”林越清说的轻巧,却样样是难题,云荆河不由踌躇了。

林越清看他那古板深沉带着求知欲的眼神,缓缓叹了一口气,笑道。

“比如……下毒、点穴、跑路……!”

云荆河闻言脸色一瞬铁青。

“这……这……咱们夫人是书画大家,老爷又是出名的儒商,卿公……卿公更是我们长明国曾经十公之首,小姐你让我教明蛰小公子这流氓无赖的招数,以后小公子必是会被耻笑的,属下……属下不能教!”

林越清见他那为难的模样,冷冷哼了一声。

“云护卫觉得被耻笑事大,还是没命事大?”

说道这三招,还是她被遣边城时阿度教她的,虽然她很不屑于用这三招,但不得不说,在她处处受人牵制的那几年,对付那些时时想害她的小人确实很有用!

云荆河闻言紧了紧眸子,有些为难的低声道。

“大小姐的武功造诣比属下好,又正好知道这三招,不如……不如大小姐您教小公子吧!”

林越清闻言脸上划过一丝失落,无奈摇了摇头叹息道。

“若不是明蛰见着我就害怕紧张,我倒是愿意教他!”

说着她想到明蛰之后要随她冒险,脸色缓缓凝重起来。

“我不是和云护卫你笑闹,也希望云护卫你上上心,在周家想活命,面对那些下三滥的毒计就得用下三滥的招数,流氓无赖也好被笑话也罢,有命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云荆河闻言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头。

林越清见他答应,满意的笑了笑。

就在这时,突然外院响起了低沉急促的喊声!

“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第六十三章 把她“请”回去!

翁老急急冲了进来,一脸的紧张急切。

“大小姐,二老爷……二老爷的那些……那些官兵围了我们林府!”

林越清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晦色。

“他们进门没有?”

翁老连忙摇了摇头。

“我见着他们来就落了锁,现在正在外面撞门呢!”

林越清闻言转头看向云荆河。

“你去带着明蛰躲起来。”

云荆河闻言脸色一瞬沉了下来,回道。

“大小姐,我们林府并无藏身的暗室和密道,躲怕是躲不了,不然还是试试冲出去吧!”

林越清看了内院一眼,除了一座假山确实没有什么遮挡,她蹙着眉头看向了远处的高墙,还有高墙之后的总兵府。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云护卫可知道灯下黑?”

云荆河顺着林越清的眼神看向那总兵府,瞬时懂了大小姐的意思。

“属下这就去找小公子!”说着云荆河急急退了下去。

林家的那掉了漆的木门早已多年失修,哪里经得起官兵折腾,不一会儿就轰然倒塌了下来,吓得府上的丫鬟仆役尖叫连连。

一群官兵急急冲了进来,将府上的丫鬟仆役按倒在地。

林越清听见他们的呼救声,立马起身冲向了前院。

“林府勾结贼匪意图祸乱临君城,把他们都给本官押回去好好审问!”

林越清从内院疾步而出,刚好看见吴有忠站在轰塌的木门之上,正趾高气昂的指挥着手下官兵。

被官兵押着府上的丫鬟仆役,一个个脸上又惊又怕,浑身发着颤喊着救命。

突然乱石飞射了出来,那拿着刀的官兵全被击中了胳膊,手中的刀都握不紧了。

他们紧张四处张望着,突然传来了一阵带着愠怒的小女孩儿声音。

“我们林家世代从商,最是厌恶打劫的贼匪,吴刺史破门而入,一来就给戴上这么大一顶帽子,我们林家可真是受不起。”

林越清没有穿男装,也没戴遮面,窈然站在爬着淡粉色夕颜花的月门处,一身蓝衣清雅,柳眉轻挑、桃眼微敛,略带稚气的脸上有股子说不出的威压和冷肃。

吴有忠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片子,一瞬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上下打量了林越清一眼,稍稍抬起了下巴。

“喝……好大的气势啊,本官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盛名显赫的林大小姐啊!”说着他轻蔑一笑,“这如今的林家臭名昭著,你这铺子上还背着命案,用不着我们给你戴帽子,你这头也压的快抬不起来了吧!”

说着他冷冷一哼,抬手往前摆了摆。

“赶紧的,将他们都带回去,还有这林大小姐,也给本官“请”回去!”

一群人听指令看向林越清,今早出门时,薛夫人可是再三嘱咐了,今天得要好好招待这林大小姐!

林越清察觉他们的眼神不对,眸子里带着狠厉,不像是要来抓她,倒是像来杀她似得。

一群人扑杀上来,林越清起身上前,一脚踹翻了上来的第一个人。

她看向吴有忠,想着擒贼先擒王,抬步就朝他冲去。

吴有忠见林越清一个小丫头身手很是了得,心下有一瞬惊讶和迟疑。

等林越清要近身了,他才反应了过来,惊的踉跄几步,回身朝着林府门外跑去。

他那微胖的身子一跑一颠,边跑边喊着骑兵。

林越清刚追到门外,那些骑兵听到指令,立马一团团围了上来。

被围住的林越清并未退步,正要跃步上前拼杀。

就在此时,穿着铁甲软猬的骑兵突然齐齐让开了一条路,一位长相娟秀的黑衣少年缓缓走上前来,他墨发高高束起,手中牵着一条长长的漆黑的鞭子。

他走到林府的台阶前站定,挽手用力一扯,身后一位戴着遮面的青衣女子被他狠狠摔在了地上,那女子嘴巴里塞着的布条也摔的掉了下来。

“小姐,快跑,他们……他们捉了田庄的人,要告你勾结贼匪!”

云鸢按照林越清的话正准备找几个嘴碎的老婆子将林家商铺卖了八十万两的事情说出去,谁知道刚走在半路上就碰到了骑兵押着柳叔他们往城西去。

她在后面偷偷尾随着想看看他们要把人关去哪,谁知道跟了还没一会儿,就被这随队押送的黑衣少年发现了,她一路想逃回林府,谁知道眼见着要到门口,她却看到了另一群骑兵将林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正要转身躲开骑兵,就被追来的黑衣少年抓了个正着。

林越清看到满是鞭痕的云鸢,抬起的手缓缓落了下来,眸子闪过一丝紧张和暗沉。

“云鸢,你没事儿吧!”林越清蹙着眉问道。

倒在地上的云鸢忍痛摇了摇头,十分急切道。

“小姐你快走啊,云鸢不怕疼,也不怕死,你快走呀!”

林越清看着她激动的神情,垂下的手背到了身后缓缓捏紧了几分。

她看着那黑衣少年,脸色很是阴沉道。

“你们既然针对的是本小姐,就直接对着本小姐来,最好不要做这种拿身边人要挟的下作事!”

那黑衣少年未搭话,冷冷站在那,眼睛都未抬一下。

吴有忠见着林越清被围住了不再上前,连忙松了口气,扒开人群上了前来。

“冥风,你发什么愣啊,赶紧把这死丫头绑了啊!”他对着拿鞭子的黑衣少年不耐烦道。

那黑衣少年转过头,十分凶狠的睨了他一眼。

吴有忠看着冥风那眼神,有些犯怵的咽了口口水,他看了看四周的官兵和骑兵,有些拿不下面子的瞪了他们一眼,沉着脸道。

“看什么看,还不上去把那林越清绑了!”

吴有忠借机撒着火道。

团团的骑兵围了上去,府内外的拿刀的官兵小心翼翼往着林越清靠近。

第六十四章 与你一样

眼见着拿着刀的骑兵步步逼近,林越清突然动身出手,一掌轰开他们后,飞身上前一把拉住捆着云鸢的长鞭。

冥风想用力想抽回鞭子,却发现鞭子被紧拽着丝毫没动。

他抬头看向林越清,只见她三两下松开云鸢,在她耳边不知道低语了一句什么,一把将她推进了林府。

这连套一气呵成,他还来不及反应,那青衣丫鬟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林府破败的大门内。

林越清将云鸢推向林府内的手还未收回,脖子上顿时就架起了好几把长刀。

“你们进去将里面的人都捉回来!”说着吴有忠冷哼一声,看着被长刀围住脖子的林越清嘲弄道,“你说说你这是救人还是害人呐,林府都被本官围住了,你这把她推进林府,还不是让我们瓮中捉鳖!”

林越清闻言甚是轻蔑一笑,看向蹿进林府大门的官兵眼神微微带着几分狡黠。

………………

西辞宫,紫白藤花依旧馥郁。

临王坐在亭台上的软席上,抬手抚着手下色泽沉暗的古琴。

席昭穿过濯清殿缓步上前,手握着腰刀站在亭台下,朱金交错的亭子上爬了不少藤蔓,花期将过的藤花开的正盛,有些开过了头,风一拂,就散在庭院中。

一曲忧音断肠,结束时候更是凄凉,临王好一会儿才松开手下的琴,脸色揉着几分伤痛缓缓一叹气,好一会儿才侧眸看向了亭台一侧的席昭。

“怎么了?有动作了?”

“回殿下,吴有忠去了林家的庄子里绑了些人,说是怀疑林家勾结贼匪想秋收时候祸害其他几家田庄,用此由头抄家似得拿了那林家大小姐。”

此时苏钦突然从暗处跳了出来,脸色依旧是那么苍白。

“启禀殿下,齐萱也有了动作,似是要出门了!”他对着临王抱手恭敬道。

说着他看了看一旁的席昭,接着小声提醒道。

“吴有忠没有抄林府,那林府本就是空的!”

苏钦的声音虽小,临王还是听进了耳朵里,他根本不在意林府空不空,他在意的只是齐国公府和许家能不能喜得良缘,这一箭能不能三雕。

临王修长的手指轻抚了两下琴弦,缓缓开口道。

“你们去看着点儿,如果他们只是点到为止逼着林家退了婚就算了,随他们折腾就是,但是他们要在本王的地界闹出人命来,是绝不允许的!”

“可是听说那林家大小姐很是看重许家那位大公子,依着她那脾性,估计也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席昭上前道。

“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撞疼罢了,你们只管看戏,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出手!”

席昭和苏钦抱手俯身。

“属下遵命!”两人齐声道,说着就退了下去。

临王回过眸子微微垂首,看着那古琴上面燕过重山的绝美雕绣,不自觉又看了看腰间的结发铃。

“以前我总觉得你太无情,拿天下任何一人都能做棋子,没想到……我也会有与你一样的一天,也这般无情的拿一个不相干的人做棋子。”

说着他沉眉无奈一笑。

“现在我终于懂了你当初的境地,身在其位,为皇嗣、为一方民之所依,总是在博弈,以一人博万人,以一失博长治久安,或许你也曾经纠结,纠结一人和万人有何区别,最终却还是为了那一万人,不得不去舍去那一人!”

他低声说着,似是在自言自语,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自嘲。

……而此时,临君城西城的死牢里,昏暗的透不见一丝光亮。

林越清被推搡着进了死牢,恶臭汹涌而来,她的双手带着镣铐,眼神扫视着空置的牢房和堆满腐衣的悠长夹道。

忽然,夹道一转,一间干净的牢房内的墙壁突然一动,暗门被推了开来,她还未来得及往里窥一眼,就被身后的人推了进去,随后暗门立时就被合上。

林越清缓缓适应着门后的黑暗,突然左边传来了一阵的咳嗽,紧接着是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老柳你还好吧?是不是刚刚那几个畜生暗下了狠手,把你给打伤了?”绣嬷嬷关心问道。

“哎,你说……你说他们好歹也是二老爷手下的兵,咱们老爷以前对他们多好啊,他们竟是昧着良心硬说我们勾结贼匪,您说我们这次该怎么办啊?”

“是啊,自店铺关门歇业,我们这都已经躲到庄子里去了,这……这二老爷二夫人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哼……,她们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想逼问我们酒家的配料和制作方法,我是死都不会给她的,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着话,林越清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咳……。”

“谁……?谁……?”一群人将柳叔和绣嬷嬷围了起来,紧张的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寻着声音的出处。

“是我!”林越清道。

“小姐?”柳叔一下站了起来,对着辨不清方向的一片漆黑。

“小姐,你怎么也被抓了?”

“小姐,你没受伤吧?”

“小姐别怕,咱们就算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你被牵连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关心的关心安慰的安慰,明明应该是她惹祸牵连了他们,他们却没有一点儿责怪的意思,这么直白赤忱的关切,弄得林越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六十五章 是哪个周家?

她正想开口询问柳叔的伤势,突然吱呀一声,斜上方的门被打开了。

光线顺着台阶曲折而下,刺的林越清一时睁不开双眼。

一个朱红色的身影带着随从侍婢背着光顺阶而下。

几个随从点亮了四壁的油灯,石门渐渐关闭,昏暗的灯光渐渐晕染开。

林越清放下挡住强光的手臂,看向四周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处狭小老旧的地牢里。

“小姐。”一旁隔着铁栏的另一间牢房里,满满挤着十几号人,柳叔靠在栏杆上,病殃殃的虚弱样子关切看着她,“小姐你没事吧!”

林越清蹙眉看着柳叔身上若隐若现的伤,又看见牢房里所有家仆似是都受了伤,立时上前几步急问道。

“那狗官打了你们?”

柳叔正要摇头否认,一道尖细的女声响起。

“是本夫人让人打的,这群老奴背着你勾结贼匪,婶娘自然要帮你好好教训他们!”

薛夫人在牢房前站定,一身芙蓉锦绣的朱红大袍端端站着,眉目描的精秀极了,只是那精秀过甚,显得有些刻薄,与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林越清侧过身看向她,眼角生出几分鄙夷。

“二夫人是想帮我,还是说气不过自己费尽了脑汁软硬兼施他们却依旧对我们林府忠心耿耿呢!”

薛氏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她冷哼一声,带着几分打量的看了林越清一眼。

这小妮子以前可是很惧怕她的,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难道真如徐芝所言,她真的被那群贼匪吓出了别的毛病,反而胆子大了不小!

她收回眼神看向一旁的侍从,不一会儿就有人抬了梨木高椅上前。

薛氏得意的一挑眉缓缓落了座,淡淡看了一眼那些家仆怨恨看着她的眼神和林越清扫射向她的目光,心下刚刚被林越清激的几分怒气渐渐消散。

“忠心耿耿有什么用,最后在这私牢里,你们还不是得签了字契,盖了手印,乖乖跟了我薛凝!”

一旁的柳叔和绣嬷嬷们看见她嚣张的模样,心下一阵怒火涌出。

“我们是家奴,可咱们也有择主的权利,你要大小姐签字画押我们的身契,也不想想我们愿不愿意签到你们总兵府!”

“呸,烂心眼的东西!”

“枉费老爷夫人曾经那么帮你们,如今正是大小姐和小少爷最困难时候,二夫人不照拂一二就算了,居然不顾以往恩情落井下石,我打死都不会帮你做事。”

一群人正要起劲的骂,林越清看见薛氏脸色染上了几分狠戾,立马抬手让他们禁声。

“这是私牢,你们别激她,若是她有心在这弄死几个人往院里一埋,谁都不可能发现,我已经让云鸢去搬救兵来了,试着拖拖时间吧!”林越清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这些本还气愤的老奴闻言忍下心中的怨气和躁动,稍稍安静了下来。

薛氏见他们突然安静下来,带着狐疑的眼神看向她们,嘲弄道。

“怎么不叫嚣了,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不然,有你们受得。”

林越清看着她那得意忘形的神情,心下忽的生出一计。

“婶娘也不早点儿找我明说要他们,可惜了现在他们这群老奴已经被我卖出去了,您现在才明面儿找我,怕也是迟了!”

一旁的老奴闻言一愣,皆是惊讶看着林越清,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薛氏也看着林越清,眼神里带着几分狐疑。

“卖了出去?”她紧接着哈哈一笑,“就你手下这些老东西,除了我还有谁稀罕呐!”

林越清闻言莞尔一笑。

“他们若只是些什么都不懂的老家奴,你会这么上赶着费尽心思来对付我们吗?”说着她带着笑意冷冷一哼,“他们……可是掌握着我们林家各庄铺独门秘方和手艺的老人,你会如此大费周章想要他们,自然还有别家也迫切要他们,凤巡城周府买了我们林家在永辉银号挂卖的田铺,顺道也就买下了他们!”

薛氏早就知道林家的商铺被别家高价买走了,就是因为担心林家的家奴也会被别家买去,她才这么着急让林潇手下的骑兵将这群老奴也带回来,只是她没想到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了,那先登的人居然还是凤巡城的周家。

“你说的是真的?”薛氏有些紧张问道。

周家人可不是一个小小总兵府好招惹的,她自然也要顾忌很多。

林越清从容道。

“自然是真的,所以我劝婶娘,若是您只想对付我,有什么招数对着我来便是,至于他们这群老家奴,你们最好还是放了她们,别看他们虽然现在是我林家的人,可再过几日等周家来交钱拿身契,他们可就是巡凤城周家的人了!”

薛氏闻言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她回过头看向春华,有些急躁的问道。

“春华,那买了林家商铺的是不是凤巡城的周家?”

站在薛氏身后的春华上前垂首道。

“永辉银号的掌柜说了是姓周的,却没有说是哪个周家!”

薛氏闻言瞬时就变了脸色,如若他们真是已经被周家看中,她这不就是在虎口夺食不知死活嘛!

“那你还不快去问!”她咬牙深深蹙着眉,低声斥喝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第六十六章 什么样的奇女子

春华被吼的下意识身子一缩,苍白着小脸连忙俯身行礼。

“奴婢现在就去!”说着她就急急跑了出去。

薛氏正想再问什么,突然林越清身后的那扇门缓缓被打开了。

一位身着黑衣的官兵走了进来,对薛氏抱手一礼。

“夫人,来了一位贵客,吴大人他要提人去问话!”

薛氏闻言眼神里闪过一丝疑虑。

那日她让春兰打听到了这吴有忠酒后醉言他们收到了什么举报,说是林家私藏了山匪想在秋收时候祸害另外几家田庄。

想着临君城乃是国库米仓,他怕这其中会有别的蹊跷,这才找他们总兵府借兵要到青云山下提前扫匪。

她当时听到这番言论便觉得有些奇怪,即使是窝藏山匪,那也该是许知州管辖,这怎么都轮不到他吴有忠堂堂一个刺史跑这么远来管这种小事。

而且这才抓到了人,就有人要来提人问话。

若是这么看来,这其中还真有别的门道。

她看向那自家的官兵,缓声道。

“你们先把人带走吧,顺便偷偷看看,那来人是谁!”

看看除了她和许家,还有谁要对付林越清这小妮子,薛氏心下冷冷一笑,带着看戏的表情看向林越清。

那官兵得了薛氏的准许,举刀上前对着林越清,将她逼向暗门处。

“快……进去!”他低声吼道。

一旁的老家奴们见他们又要带林越清走,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你们要带我们小姐去哪!”

“我们小姐并没有害人,更没有窝藏什么贼匪!”

一群人七嘴八舌急道。

林越清看向他们,看向柳叔那一身的累痕,转头又看向薛氏。

“如果我是婶娘,就赶紧找大夫来给他们这群老奴把这伤治好,免得周家到时候来要人,看到这副模样,难免会追问!”

说完林越清看向柳叔,对他们微微一颔首又朝着薛氏的方向瞟了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再惹薛氏。

柳叔见状点了点头,林越清这才转身进了漆黑的暗门。

暗门里又是那股子腐臭味儿,林越清被带领着七拐八拐,最后顺阶而上又出了死牢。

死牢外的光很强,林越清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她举着手拦下直射的光,跌跌撞撞被带到了死牢废弃的一所偏院。

院里还算干净,庭中生着淡白的野菊花,菊花遍地开到了破了门窗的内屋大堂和大堂后的长廊。

林越清被逼迫着朝着那长廊走去,一转身就看到了长廊尽头的小庭里站着一位身着金丝锦衣的女子,吴有忠正垂首对着她,很是忠诚的样子。

林越清缓缓适应了光亮,抬眸看向那女子,只见那女子戴着遮面,亭亭立在很有些破旧的小亭里,却依旧遮不住她一身的华贵,也遮不住她的眼波澜澜之后带着阴毒的笑意。

她上下打量了林越清一眼,回身对她身边的黄衫婢女说了句什么,那婢女便朝着她走来。

“你们可以下去了!”那婢女道。

官兵得了命令,退了下去。

那黄衣婢女对她一抬手,对她请道。

“林大小姐,请吧!”那声音有些着娇俏,带着几分不屑和嘲讽,听的让人刺耳。

林越清闻言淡淡瞥了她一眼,抬步朝着那小亭里的锦衣女子走去。

“吴刺史,你先下去吧!”那锦衣女子道。

吴有忠退了下去,临走时候还看了林越清一眼,总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感!

“小姐,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林家大小姐!”黄衣婢女低声道。

林越清手脚戴着镣铐,却依旧站的挺立,眉宇里带着淡然和冷静。

齐萱看着眼前比她要矮小不少的林越清和她那一张略带稚气清丽可人的小脸,竟是不自觉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这名满临君城,逼得锦玉哥哥不得不躲在青云寺的林大小姐是个怎么样的奇女子!”

说着齐萱轻捂嘴,又一声笑了出来。

“这哪是什么奇女子,明明就是个小娃娃啊!”

林越清确实还小,十三岁不到的瘦小样子对比已经接近成礼的齐萱更是身段气质差别甚大。

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回味着那一句“逼得锦玉哥哥不得不躲在青云寺”,心下对眼前的人有了几分了然。

这林越清的脑子里或许没装什么文书礼教,也没装什么巧思计谋,却满满装的都是那关于许锦玉的事情。

而那些关于许锦玉的事情里最重要的就是接近过他的所有女子。

而这些女子虽各型各色都有,但能调派堂堂刺史大人的也就仅仅那么一位。

齐国公府还未出嫁的齐四小姐,齐萱!

只是这齐萱不是一直嫌弃许家被皇上责罚过,一直对许家很不待见么,怎么突然就一开口就这般情意浓浓叫着锦玉哥哥了!

林越清看向她那造作的笑容,想到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她搞的鬼,眸子里不自觉闪过一丝冷意!

“齐四小姐这样劳师动众请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在这废弃的死牢大院里看你打哈哈吗?”

齐萱闻言霎时收了笑意,有些意外看了林越清一眼,他人都说这林越清蠢笨又冲动,没想到提起许锦玉她竟是很淡定,还一下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她也不在意林越清猜不猜得到她是谁,毕竟她已是阶下囚,要杀要剐,不过就是她一句话罢了。

只不过在杀了林越清之前,得让她把婚约交出来!

第六十七章 坐不住了

齐萱儿缓步靠近,微俯身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轻蔑开口道。

“本小姐见你一面,是还想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林越清觉得她那自以为是的模样有些可笑,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

“那敢问齐四小姐,我要怎么样才能捉住这次活命的机会呢!”

齐萱闻言以为林越清怕了,也不绕弯子。

“本小姐不是个爱计较的,你只需把你和许家的婚书交给我,并且保证再也不来骚扰我锦玉哥哥,我便让你洗干净罪名全须全尾的回去!”

林越清闻言冷笑,看来这许府并未把她已经将婚契交还给她们许府的事情说给这齐四小姐听啊。

虽然她不知许府为何要对这齐萱儿隐瞒此事,但她知道若她说出婚契已经不在她身上,她才是真的活不了命了。

林越清想了想,故意挑衅道。

“若我不答应呢!”

…………

云鸢被林越清推进林府,追捕的兵官也跑了进来,她连忙拿了东西朝着一旁围着高墙的总兵府跑去,刚找了个安全的位置翻墙进去,就被人一把扯进了一个空置的偏房。

偏房是存放破损器皿的地方,很少有人来,明蛰坐在架子前排的小阶上,看见云鸢立时站了起来。

“云鸢姐姐!”

他招了招手小声激动道。

云鸢看见明蛰也在房中,回头看到刚刚背后劫持她的人竟是她爹,立时将刚刚披在身上遮掩鞭痕的衣服紧了紧。

“云鸢姐姐,我们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刚听到院子外面有响动,云叔叔就把我带这儿来了,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呢!”铭蛰嘟囔道。

一旁的云鸢半蹲下摸了摸明蛰的头。

“府上没事儿的,就是……就是大小姐请了人来修葺府邸,我们得搬出来住几天了!”

明蛰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

“那大小姐呢,她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呢?”

云鸢闻言想到刚刚小姐为救她被抓,喉咙有些发紧。

“小姐,小姐要督工啊,晚些……晚些来找我们!”

“哦……好吧。”明蛰看了看这堆放破旧器皿的房间,欢快道,“咱们是要住在这儿吗?就是灰尘多了些,不过还是比我之前住的柴房要好多了!”

云鸢见明蛰如此乐天,一时不知该开心还是该心疼,不由缓缓叹出一口气。

“丫头,你不是被大小姐派出去了吗?怎么又跑了回来?”云荆河看着脸色忧愁的云鸢,有些紧张问道。

云鸢缓缓起身,脸色有些憔悴,她看了一眼怀里的东西,小声道。

“爹,这些我晚点儿跟你解释,现在我要去一趟许府,你们也不能一直呆在这儿,一会儿官兵反应过来,定是要来搜的!”

云荆河闻言低头看了看腰上的寒玉棋子。

“我还有个地方能去。”说着他手在棋子上摩挲了一下,抬头道,“等一会儿我带着明蛰从东墙走引开内侍,你看人都去追我们了,就朝着西墙去,等办完事儿,咱们在临君城最大的棋社里碰头!”

“棋社?!”云鸢有些疑惑,却来不及多问了,“好的我知道了,爹你一定要保护好小公子和自己,一路小心!”

云荆河闻言点了点头,将明蛰抱在胸前,缓声对他道。

“我们一会儿玩一个你追我躲的游戏,小公子你切记不要出声让旁人察觉我们的位置!”

明蛰闻言兴奋的点了点头。

云荆河见明蛰答应,回身看向云鸢,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丫头,主意安全!”

说完他转身打开了房门,左右看了看,便朝着东墙跑了去。

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内侍们集结要抓人的声响,等到这房前没了人影,她立时蹿了出去,翻出了高墙抄着小道一路朝着知州府跑去!

知州府里,许老夫人和许大人他们正在用午膳,一阵阵擂鼓声轰然响起。

一个官衙卫急急跑了进来。

“大人,有人鸣冤!”

许孝守手里还拿着筷子,闻言有些不耐烦。

“谁啊?这正午时呢,也没点儿礼教!”

那官衙卫闻言脸色有些为难道。

“是林府的丫鬟!”

一桌子吃饭的人闻言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林府?丫鬟?”许夫人疑惑道。

“肯定是她林越清虐待侍女,逼的人不得不告上衙门!”许锦韵冷哼一声道。

许老夫人沉了沉眉问道。

“她要状告何人?”

那官衙卫犹豫了一下磕磕巴巴道。

“状告……状告刺史大人和……和林……林总兵滥用职权栽赃陷害!”

“什么?”许家人全都惊的掉了筷子!

“刺史大人……哪个刺史大人?”许孝守闻言立时起身上前,紧张问道。

那官衙卫挠了挠头。

“还能是谁啊……,就是咱们忠州刺史吴大人啊!”

许守孝闻言一惊。

“他为什么来临君城,什么时候来的临君城啊,本官怎么不知道?”

提到忠州刺史吴大人,许老夫人闻言脸色阴沉了几分。

“你说呢,吴刺史今夏就巡查完了临君城,为何又来了临君城,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与林总兵搭上关系,最后还牵扯到林家!”

许孝守闻言转身看向林老夫人。

“母亲的意思是?”

林老夫人淡淡瞥了一眼南院。

“你当吴刺史是那么好请的,他可是齐国公的得意门生。”说着她眉头蹙了蹙,“一个林越清不知礼教目中无人就够了,这才没几天,这位向来自持清高的四小姐就坐不住了!”

第六十八章 让她们闹去

说着她深深一叹息。

“果然,都不是好相与的!”

这齐萱儿是许知州一早就看中的,当初许老夫人说她心思多他还不信,如今……如今这事情出来,他母亲许老夫人的话里里外外都指着齐萱儿,他脸上一时也挂不住了!

“还是等儿子先去看看再说!”许孝守说着一施礼,正要转身离去。

许老夫人轻轻咳嗽一声忽然站了起来。

“如今周家已经认了这林大小姐,这案子一边是齐国公,一边是周家,我看你还是称病推了这事儿,安心在内府呆着吧!”

许孝守闻言有些迟疑。

“可是……可是若真不管,出了事儿怎么办?”

许老夫人闻言将手搭在翠烟的小臂抬步往许孝守走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眼中生出了几分算计。

“这两家我们都得罪不起,那就让她们闹去,等事情闹大了……咱们两边都可以退了,我孙儿锦玉如此良善之人,可受不住这两个活祖宗!”

许孝守闻言犹豫了一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回身看了一眼那官衙卫。

“就这么报吧,本官生病卧床,若是有事情,就先递状子吧!”

官衙卫把话原封不动的传到了云鸢耳朵里。

云鸢闻言抬眸愤恨看了一眼那知州府的大门,一把推开那官衙卫就要往里闯,可是她刚闯进大门没两步,就被里面乱棍打了出来。

那些官衙卫没有忍手,云鸢身上本就有伤,根本没有力量抵抗,脚下一软就跌出了知州府大门的台阶。

她攥着手中的小包裹,忍着伤痛站了起来,正要再往里面冲,突然一双手将她拉住。

云鸢感觉到有人拽着她,一回头,就看到了一脸担忧的铭九。

林越清身上失魂症的毒解得已经差不多了,因着解毒的药材要更换,铭九就去就近的药房去买药材。

谁知道他正买完药材提着往府上走,就碰到了一群骑兵押着什么重要的人犯离开。

等到他回去林家,才知道吴有忠跑上门来,说什么林家串联匪徒,就将林府上下全都给羁押了。

铭九得知此事,想到吴有忠是忠州刺史,要去查抄林府总得找知州府借兵,就想到许府问情况,谁知道刚到门口就看到了云鸢被打了出来。

门口的官衙卫追出来准备问责云鸢,刚出了许府大门就看到了铭九。

因着之前许知州对铭九很是客气,这官衙卫看见他扶起云鸢,一时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铭九,你快……快去擂鼓鸣冤,你是周家的,许府……许府说不定会顾忌的!”云鸢想到小姐如今被捉去不知死活,她一激动泪水就流了下来,赶忙将怀里的东西递给了他。

“这些可以证明小姐的清白,你……你快递交上去!”

铭九拿着手中的小包袱,看向那门前的官衙卫沉眉怒目道!

“是要我擂鼓么?”

那官衙卫想到这位公子得罪不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办,只有微微一抱手道。

“这……这自然不用,要不小人再去通报,请公子稍等片刻!”

说着那官衙卫就朝着内府跑去。

许家的午膳已经用完,许孝守和许夫人午休小憩去了,许锦韵也回了房,只留许老夫人还坐在桌旁等着饭后的清茶。

一行青衣婢女正端着茶水送上去,那官衙卫因着着急,一下冲过去就将那行婢女摔的七歪八倒,连同茶盏也摔的一声脆响。

许老夫人听见响动,起身朝着外间走去。

“怎么了?”她看见一地的狼藉,有些不悦道,“内院切忌急行,慌慌张张像个什么样子!”

那官衙卫闻言连忙行礼。

“老夫人海涵,那……那上次来要钱的人又来了,老爷说了他要是再来,一定要立马通知他,小的才如此焦急!”

许老夫人闻言想到那日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的铭九,唇边不由勾起一抹冷笑。

“不用通知老爷了,还是之前的说辞,老爷卧床养病,不见!”

上次上门要钱的事她还窝着火,如今找她林越清麻烦的人是齐国公府,正好与她许府无关,她可不会让她的蠢儿子进去掺和一脚。

那官衙卫闻言微微有些迟疑道。

“可是……可是老爷说了,那人得罪不得!”

许老夫人闻言冷冷睨了她一眼。

“所以你就觉得我们许府能得罪刺史大人吗?”

“那……那当然不能得罪刺史大人!”刺史担负巡查监察忠州各城的要职,他们知州府就指着他能在年节回京述职之时能给他们说一两句好话,给府上谋些嘉赏,若是得罪了他换来一篇弹劾,那他们就都得革职回家了。

许老夫人闻言狡黠一笑,“既然都得罪不得,自然是不管最好!”

那官衙卫思来想去觉得确实如此,便认同的点了点头抱手道。

“既如此,那小的就这样交代了!”

许老夫人摆了摆手,眸子闪过一丝笑意。

“去吧!”

铭九和云鸢等在门前,不一会儿那官衙卫就出来了。

那官衙卫抱手行礼道。

“公子对不住了,我们老爷确实病的严重,要不你们还是先递状子,等我们核实再递给老爷!”

云鸢闻言急色就要冲上去,铭九连忙将她拦了下来!

他安抚住云鸢,对着那官衙卫招了招手,那官衙卫上前两步,铭九微俯身附耳冷幽幽道。

“替我传句话,让你家老爷好好病着,别让我看到他有好的那一天!”

第六十九章 不用那么着急去管

铭九说完拉着哭的红了眼的云鸢朝着外街走去。

云鸢想到这许知州竟是连周家的面子都不管不顾,心下顿时凉了半截,脸色苍白憔悴的可怕。

两人走了一会儿,云鸢突然一甩手,又要往那知州府跑去。

铭九见着她那失魂落魄还有些发狂的模样,连忙上前拦下她。

“知州府不能去了,他许家如此龟缩着连周家的面子都不买,那背后指使者必是有些分量的,至少是不怕我们周家的,你想想……来咱们林府上捉人的身前卒都是一州刺史,就算我们进了知州府找到许孝守他也绝不会插手此事!”

云鸢闻言捏紧了手中的包裹。

“当时我就说这些贼匪留不得留不得,小姐非说要留下来钓什么鱼,这……这钓的哪门子的鱼啊,都把自己给钓没了!”

云鸢边说边嚎啕大哭着,铭九平时见云鸢都是大大咧咧的,这一哭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思来想去,眼角扫到城中鼓楼上席昭手下那些朱红麾袍的临君城布防军,沉吟片刻道。

“不是没有办法!”

云鸢擦了擦眼泪,眼睛看着他凝望的地方,眼神有一瞬精芒。

“你是说西辞宫?”

………………

正午的秋阳已然要向西,铭九和云鸢两人站在西辞宫的街角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席昭从西辞宫出来。

铭九立时冲了上去。

席昭看见一脸阴沉的铭九,脸上有一些意外。

“铭二公子怎么没跟铭大公子回启明山,难不成是要在这儿安家落户了?”

铭九还记着上次他是如何当街拦路打了他,却因着林越清的事情不得不忍下气来。

他咬了咬牙脸上堆着笑抱手一礼。

“席将军。”

席昭见他行礼,有些意外和狐疑,不由调笑道。

“铭二公子这玩的哪一出啊!上次还要打要杀,这次突然上来就行礼,该不是试药试的脑子有了问题吧!”

铭九闻言攥紧了手,忍下心中怒火,依旧面色带笑的缓声道。

“铭九不是来挑事儿的,此番前来,有一事请求席大将军帮忙!”

席昭看着铭九竟是没气愤,而且还能与他好声好气的说话,瞬时有些狐疑和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道。

“铭二公子,您这礼我可不敢受,有事儿就直说,临王殿下说过,铭大公子救他性命于他有恩,你是他师弟,若有什么事儿,他自然会帮衬的。”

铭九闻言立时起了身,对躲在墙角已经戴好遮面的云鸢招了招手。

云鸢抱着小包袱上前,连忙跪了下来。

“求席将军救救我们小姐!”

席昭看着眼前这眼熟却又陌生的女子,又抬眼看了一眼铭九。

铭九立时解释道。

“这是林府林越清大小姐的丫鬟!”

席昭闻言一愣,心下有些惊讶看了看铭九又看了看那带着遮面的丫鬟。

云鸢见他不语,立时往前跪行了两步匍匐在地举着手中的包袱,焦急道。

“吴刺史诬陷我们小姐窝藏匪徒想祸害临君城的米粮,将我们家全家老少都抓去了,这是那批吴刺史所谓匪徒的卖身契,他们都是境城边界的小村落躲避战乱和沙匪逃出来的庄稼汉,小姐看他们可怜才买了他们在田庄干活,并不是所谓的窝藏山匪!”

那批人是不是做过山匪席昭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一般山匪只要是犯过事儿的都会留档下了户籍,既然做过山匪怎么可能有户籍可签卖身契。

难道,许家派去劫持林家大小姐的那批贼匪之前没犯过事儿?

想到这里,他有些好奇的拿起了那包袱,将那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小摞身契。

“陈年、陈端、陈午、陈风、陈兼、陈雨、王二、刘大……”

这卖身契上的人,确实和暗棋递上来的文书是一样的。

他紧捏着那身契来回看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毕竟这事情他们是一早就知道的,王爷早就说了只要不闹出人命就不要管。

席昭思虑了一会儿,将那身契还给了云鸢。

“你快起来吧,此事我们西辞宫并不知晓,等我禀告王爷,查清此事自会给你们小姐一个清白,你也无需太过担忧!”

云鸢闻言立时抬起头来,眼眶里含着激动的泪水,立时对席昭拜了一拜!

“谢谢席将军!”

说着她起身接过那身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铭九上前对席昭又一施礼。

“此事十分重要,这林大小姐是我们铭家的挚友,还望席将军能上上心!”

席昭闻言脸色有些别扭的点了点头,转身便又回了西辞宫!

西辞宫濯清殿侧殿里。

临王在书桌前看着最近忠州各地寄来的奏报,席昭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殿下!”

临王闻言未抬头,依旧看着奏报,缓缓开口道。

“不是让你去盯着吴有忠他们么,怎么又回来了!”

席昭抬步进了殿,站在侧殿门口抱手一施礼。

“殿下,刚刚铭二公子带着林家大小姐的丫鬟来了,说是那案子有冤情,想请您帮忙救救林大小姐!”

想了想他紧接着又道。

“那丫鬟手中有那群山匪的身契,我怀疑那群山匪可能没有案底!”

临王闻言抬起头来,有些意外问道。

“铭二公子怎么会为了林家出头,这可不是他们近几年敬小慎微的做事风格!”

“属下也不知道,只是铭二公子似是很在意此事,还说那林大小姐是他们铭家的挚友!”

临王闻言眼中闪过几丝好奇。

“挚友?”说着他淡淡笑了笑,“他们铭家被人捧着这么多年,对谁都吊着个脸,何时有了这么个挚友?”

说着他摇了摇头。

“算了,既然他们铭家开口了,此事还是要管的,只是不用那么着急去管,等那边逼出了婚契,你再去救人也不迟!”

席昭闻言抱手俯首。

“属下遵命!”

说着他就退了出去。

第七十章 赶紧回去吧!

铭九和云鸢在西辞宫外面等着席昭回话,见半天没人出来两人都有些着急。

“铭九,你说临王他到底会不会管啊!”云鸢脸色踌躇问道。

席昭看着那守卫森严的西辞宫,心下也有些忐忑不安。

就在他们越来越焦急慌乱的时候席昭终于出来了。

席昭见他们两人还在门口等着,眼下有一瞬的闪躲!

还不等他下阶,铭九和云鸢就急匆匆凑了上去!

“席将军,临王殿下这么说?”

席昭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自然道。

“王爷……王爷说他会派人去查的!”

铭九闻言瞬时泄了气。

一旁的云鸢急得直接拽紧了席昭的衣领,泪水决堤般的狂流。

“证据都有了,你们还需要查什么,还用查什么啊?”

席昭见眼前丫鬟那护主心切的模样,心下也有一瞬不忍。

“我们王爷说要查自然不会让您家小姐出事,你们放心回去等着吧!”

云鸢想着那群二老爷手下的冷面骑兵,想到薛夫人的手段,想到那冰冷的地牢,想到今天小姐救她时候那不带犹豫的眼神和那林府那上上下下十几条人命,她心下又急又慌,一刻也等下去的!

她连忙送了手慌张的跪了下来,连连磕了几个头。

“我们小姐是真的受了冤屈,求……求席将军破格再去求王爷一次吧!”

席昭看着那匍匐的身影,立时上前将云鸢拉了起来将他推到铭九身前。

他有些不知所措道。

“不是本将军不帮你们,我都说了我们王爷会去查的,你们……你们就回去安心等着吧!”

说着席昭连忙就朝着侍从牵来的马匹招了招手。

铭九还想问什么,席昭立时就上了马,对着铭九挥了挥手道。

“赶紧回去吧!西辞宫向来戒备森严,一会儿天黑了这长街是不准站人的!”

说着没等铭九回答,席昭扬起马鞭一抽,便逃也似的离去了。

云鸢苍白着一张小脸向前追了几步,见着席将军人影一拐消失在街角,脚下立时停了步,蜷缩着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铭九见他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回头看向那西辞宫,手下渐渐攥紧。

………………

若我不答应呢!?

齐萱没想到林越清会这样说,她看着眼前一脸挑衅的林越清,眸中染了一丝怒火。

“不答应……?”她说着冷哼一声。“你确定吗?”

林越清看着眼前抑着怒火还要装作冷静模样的齐萱,唇角勾起一抹嘲笑。

“本小姐当然确定了!”

齐萱看着林越清那让人生厌的漂亮脸庞,含蓄笑了笑道。

“好……很好!”说着她脸色瞬时变得阴沉,“冥风。”

说着一个黑影从一旁的暗处闪了过来。

冥风腰中系着鞭子,屈膝跪在齐萱脚边。

“把她丢到水牢里去,记得丢进最深最冷的那一个!”

“是!”冥风低声回道。

地牢本就阴寒,一层一层越往下越来越幽冷。

水牢那彻骨的水渐渐淹没到林越清的脖子,她调息着内力,尽量让如坠在深冬池水的身体不要发颤。

冥风离去,外面的狱卒落了锁,一旁水牢里的人听见有动静,又喊了起来。

“放我们出去,快放我们出去,我们都是冤枉的!”

“快放我们出去,我们都是冤枉的啊!”

“我们真不是山匪啊!”

幽暗密闭的地牢里喊叫声此起彼伏,叫的一旁的林越清脑仁都疼了。

“闭嘴!”她不耐烦道。

一旁的山匪听见声音,立时互相窥了一眼。

林越清带着怒气的声音他们虽听的不多,却十分的印象深刻!

“林……林大小姐!”那二当家的立马叫道。

林越清知道一旁的人是谁,但她懒得理他,心中一直忧虑着今天的事情。

她本来留着这群山匪是准备做钓鱼的诱饵的,她想过这鱼会是周家渠氏兄妹的小兵小将,也想过这鱼是许家,甚至连薛氏她都想过,独独没想到这人竟然是齐萱。

如今这样看来,她倒是失了算,云鸢就算拿着证据去找许知州,他与齐家是亲戚,齐国公又一直是他想攀附的,有许老夫人撺掇,即使他顾着周家,想必他也不会出头。

想到这里林越清脸色不禁有一瞬暗沉。

对啊,许有忠他决计不会管,云鸢就算去知州府告状,也会被拦下来。

一旁水牢里的二当家见没听到回声,赶紧又喊了两声。

“林大小姐,林大小姐!”

第七十一章 水牢

林越清正在认真思考着如今的困局,被二当家他那聒噪的声音打断了思路,脸色十分幽寒道。

“本小姐让你闭嘴!”

其他山匪闻言赶忙拉了拉二当家,让他少说两句,那二当家的一把推开拉他的人,厚着张脸皮呵呵讪笑两声,便又开口了!

“呵呵……大小姐,这……这死牢的水狱连着浮霜河,我这不是担心您身体受不住么!”

“毕竟这浮霜河的河水来自启明山落雪峰,那儿积雪难消,河里都混着冰渣子……。”

林越清本来冷着脸,听到死牢两字和那浮霜河,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临君城的死牢里?”

二当家闻言点了点头道。

“这临君城我最熟悉,咱们这临君城就三个大牢,一个在知州府,一个在西辞宫,还有一个便是前朝废弃的死牢,知州府和临王府那两个大牢都没有水狱,那咱们就只有可能在前朝废弃的死牢了。”

林越清闻言还是有些惊讶!

“你说你一个山匪,怎么对临君城的大牢如此熟悉?”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抬起抛的发白的手抚了一下额前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有几分自得道。

“小人别的虽是不行,但在临君城还是有几个真心朋友的!”

其他的山匪见着二当家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和他那让人难以信服的话,忍不住都翻了一个白眼,大当家的直接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

“什么狗屁真心朋友,养的妓女就养的妓女,装个什么装!”

二当家闻言不快的斜了他一眼。

“妓女怎么了,咱们就一群山匪,凭什么嫌弃她们妓女?凭什么不能做朋友了?”

林越清无心听他们吵闹,在听到前朝死牢几个字的时候她不由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

说起这前朝死牢,她便想起了关于这临君城的前尘往事。

靖宁三年,越清的大皇兄迎来了继任帝位后临君城的第一次水患,也是大越国近百年来最严重的一次水患。

当时的她已经回京都述完职,正要再次前往边境戍边。

却因为一些事故不得不接下了本应该由齐家担任的治理九江之职。

这被洪水席卷淹没了大半的临君城便是再她手下重建的。

虽然如今的临君城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这前朝遗留下来的建筑她却是十分了解的。

因为这临君城外山匪众多,所以这死牢临开工前的图纸都是她亲自审批的。

遥想当时她看的图纸,这死牢应该是分了三层,一层用于关押马上要行刑的犯人,二层设的有刑房,用于需要关审的犯人,这最下面三层,才是水牢用于惩戒无法治死罪的重犯。

说到这一二三层,林越清突然想到了二层那个暗门背后的私牢,心下有一瞬明了。

想着,她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只见水牢中一片的昏暗,除了那墙角昏黄的一盏油灯,并无别的光亮。

她不由把眼光收回看向这水牢,记得当初这水牢原本是引的护城河的水,后来好像是为了审查一个重犯,她才让人改用了浮霜河的河水,毕竟只有浮霜河混着冰渣的河水,才算得上酷刑。

只是没想,如今这酷刑竟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有些无奈笑了笑,眼睛扫到了那墙壁上一片颜色略深的红砖,忽然想到了她让人换这浮霜河河水时候那工匠说的话。

说是因为浮霜河比护城河水流要湍急,他怕酷暑梅雨时候洪水倒灌,就多设了一条排水渠。

那水渠用红色的泥砖封着,若遇见急流倒灌,将其撬开便能缓解!

林越清看着那红砖,眼中滑过一抹笑意!

………………

云鸢和铭九在西辞宫前守了很久,因为没看到席昭回来,最终只有去找他爹云荆河所说的地方。

临君城的人都爱舞文弄墨,所以这地方棋社开的众多,云鸢想找到最大的那家棋社,只需随便拉上一个人便能知道。

她和铭九站在拂月阁门前,看着它那气派华贵门前的两位清秀童子,两人对视一眼上前问道。

“请问你们里面有位叫云荆河的男子吗?”

那两位童子闻言看向云鸢,抬手拦住了去路。

“你们有何贵干?”

第七十二章 求那位贵人帮忙

夏兰急急跑进私牢,脸色一阵的慌张!

“夫人,奴婢问到了,买了林家商铺的周姓公子户籍是在……是在巡凤城的辛束街!”

薛氏闻言大赫,立时站了起来,有些惊讶和慌张的一把攥紧了夏兰的手腕。

“真是辛束街的周家?”

夏兰认真点了点头,眼神瞄向牢房里的那群林家受伤的老家奴。

“夫人,那他们……他们该怎么办啊!”

薛氏侧眸看向那群家奴,脸色竟有一瞬委屈的神色。

想着她辛苦筹谋这么多年,眼见着这群老奴和林家的家业要到手了,竟然冒出了一个周家横插了一脚,她心里能不憋屈吗!

若是旁的人家她还能去争一争,可如今要面对的可是周家,她哪还敢争啊,她拿什么去争啊,退让都来不及!

她咬了咬牙看向那群硬骨头的老家奴,极不情愿的挥了挥手,语气消沉道。

“放了……赶紧放了吧!”说着她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伤,想到了林越清的话,无奈又气恼的一叹气,“记得先找几个好医师给他们看看,再送回去田庄看管着!”

说着她疲乏的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向外走去,一旁的春华上前扶着薛氏,有些疑惑问道。

“夫人,咱们要是真把他们放了,吴大人那边怎么交代啊?”

薛氏有些不耐烦道。

“你还真以为那吴有忠是为了查惩那些匪徒吗?”她嗤笑一声,“那些都是幌子,一看就是那林越清不知道在哪又惹了什么大人物,别人要弄她,自然要找事情做引子,就这么几个老奴,他才懒得管!”

“那……那林家那些生意,咱们就真拱手让人了吗?”春华继续道,“那可是夫人你五年的心血啊!”

薛氏闻言驻了步,眉头紧紧拧着!

“是啊,本夫人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就这样算了,怎么想心里都咽不下这口气!”说着她回眸看向那暗门的方向,眸中带着几丝狠厉,“丢了西瓜,也总得让我捡几颗芝麻吧!”

………………

拂月阁前的两位门童正拦着云鸢和铭九,云荆河在房间里哄睡了明蛰,正想出门打听一下林家的事情,刚走到外厅就听见了云鸢的声音,便立时走了出来!

两位童子见到云荆河抱手一施礼。

“云先生,这两位说是要寻你,您看看,他们可是你的亲朋?”

云荆河回礼道。

“是的,他们就是云某的亲友,劳烦二位让他们进来!”

两位门童闻言从门前退开,敞开的大门可见门后玄关屏风上那气势恢宏的边境图,图中高山阔水苍云连波,说不出的威禀雄势。

铭九看的正出神,那两位小童开口道。

“即是云先生的好友,便是我们拂月阁的客人,两位请进里间休息!”

云鸢闻言微微屈膝行礼,一旁的铭九打量了几眼那两位小童那上好的衣料和精绣的服饰,抱手也施了一礼。

三人被请进了一件风雅的棋室,云荆河立时急切问道。

“怎么样了?”

云鸢闻言捏紧了手中的包袱,红肿着眼眶摇了摇头!

铭九的眼神却在这雅间里来回看着。

他看着那些只会出现在皇室的内窑瓷瓶和用于装饰的那些巧夺天工的锦绸刺绣,不由狐疑的看向云荆河!

“云护卫可知这里的老板是谁?”

云荆河与铭九并不熟悉,在周府铭家也是鲜少露面,虽然云鸢和他将过铭九的身份,他还是留有戒心。

他看向铭九淡淡道。

“我之前救过的朋友只说若我有紧急之事或是遇到困难,可以在此避祸,却不知这儿的老板是不是那位我之前救过的朋友!”

铭九闻言道。

“原来如此,我看这地方看似是在偏街,但内里饰品却都不俗,还有一些瓷器都是宫内才有的,连那门口的小童穿的服饰都不一般,衣服磨了面看起来粗糙,其实都是用的上好的普通人都穿不起的衣料,最主要是那衣服上的绢绣,一看就是出自咱们徐州云裳阁顶尖儿的绣娘!”

说到云裳阁的绣娘,怕是长明国无人不知,那可是随便一副帕子都价值百金的,就那门童衣服上的那些繁复的图腾,怕是好几副绣帕都不止。

云荆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牵强笑了笑。

铭九的脸上却是生出了几分喜色。

“这儿的老板必是一位贵人。”说着他眼神带着微芒,一把将云鸢手里的包袱拽过来塞到云荆河手中,眸光紧紧盯着他。

“要不云护卫您试着……试着去求那位贵人帮帮忙?”

第七十三章 越河码头

云荆河看了看手中的包袱,有一些疑迟。

云鸢有些焦急的上前拽紧了他的衣袖。

“爹,要不……要不咱们试试吧。”说着她哽咽了起来,“小姐都是为了救我才落在了他们手中,我一想到她现在可能正受着折磨,我心里就万分的难受,小姐她在里面多呆一刻,我心里就更加的不安和自责!”

云荆河看着云鸢和铭九那满是期盼的眼神,又看了看腰间的寒玉棋子。

他想到小姐交代的先不要拿这枚棋子去找三皇子,他不由踌躇起来!

云鸢见他爹还在疑迟,手下拽的更紧了。

“爹……。”

她带着哭腔焦急喊道。

云荆河想到如今的形势已是退无可退,想必大小姐应该不会责怪他擅自行动,咬了咬牙道。

“你们先别急,等我一会儿去找人打探好,再行动不迟!”

云鸢和铭九闻言点了点头,两人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铭九正要再问什么,只见刚松下一口气的云鸢眼睛微微一闭就晕了过去!

云荆河见着云鸢晕倒连忙一把将她抱住,急切关心道。

“丫头……丫头!”

铭九见势立马捏紧了云鸢的手腕,云鸢的脉搏因为一天的奔波有些急乱还算正常,只是那急乱的脉搏竟是显得有些无力就奇怪了!

他急忙抬手就要掀云鸢的衣服,云荆河见铭九的动作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你小子干嘛呢!”

云荆河沉着眉头道。

“我并没有别的意图,只是云鸢她脉搏十分虚弱,我怕她身上有伤!”铭九一脸无辜的回道。

云荆河闻言看向云鸢有些苍白的脸色,凝着眸子看向铭九。

“去叫侍女进来!”

两人等在雅间外,女侍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怎么了?”两人问道。

“那位姑娘身上有很多的鞭痕,虽是简单处理了一下止了血,但是行动时候还是撕裂了一些!”

“什么?”铭九闻言有些惊讶,今天他和云鸢一直在一起,因为心中焦虑着大小姐的事情,竟然没察觉她有一身的伤,他不由有些自责。

一旁的云荆河脸上也满是心疼。

“这孩子……这孩子……哎!”说着他一叹气转身就要出门去买药。

他刚转过身来,一旁的铭九却已经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白玉小药瓶和一个小油纸包递给了那侍女。

“你将这个瓶子里的给她服用,再将油纸包里的药给她外敷,应该很快就能止血!”

那侍女结果瓶子看了一眼,又抬眸看了一眼铭九,缓缓退了进去。

云荆河站在雅间外看着密不透风的风,眉头深深沉了下来。

“云护卫不用担心云鸢,我在这儿守着,你还是快去打听打听,看这儿的老板是谁,咱们有没有机会请他帮忙!”

云荆河看着铭九一脸的真诚,想到大小姐如今的处境,只好点了点头,叮嘱了两句便转身向着外厅走去。

等云荆河回来,铭九靠在门外,里面云鸢还在睡着。

“怎么样了云护卫?”铭九急问道。

“虽然没问出来这儿的老板是谁,但是打听到他今晚就该回临君城了!”管这棋社的先生说是三皇子走的水路今晚就该要到了,但是为了防着铭九,他最后还是决定单独去找三皇子!

说着他探头看了看那紧闭的门,又看了看一旁已经熄了灯的房间,道。

“明蛰就在旁边房间,他已经睡着了,今晚就要辛苦你先看着他和云鸢,等我去找那贵人回来,你再去二楼的雅间休息!”

明蛰听到能找到那贵人,立马点了头。

“云护卫安心去吧,若是那贵人不愿帮忙,你就说愿意以铭家最名贵的进献,看看能不能换得小姐平安!”

云护卫闻言淡淡“嗯”了一声,转身便朝着外间离去!

临君城的夜晚愈来愈冷,最是越江边上,风寒的更是彻骨,云荆河找了人花钱偷溜出了城外的码头,站在岸边等了良久,因着寒玉在身又夜风强劲,他终是耐不住浑身的冷意,坐在了码头旁唯一还能避风的小摊上。

他没带钱,摊上的老板看着他翻了好几次白眼,等到那老板有些赶人意思的来擦云荆河坐的桌子,他终是不好意思再厚脸皮赖在那了!

夜里来的客船不多,他刚起身便看到了远处浓雾里游来的一艘印着繁复图腾的私船。

私船桅杆上挂的明灯和船舫里的的光亮拨开浓雾,可见它甲板上来回的人影。

云荆河的眼睛一瞬亮了。

第七十四章 生了与老亲家的关系

那私船缓缓而来,不一会儿就到了码头,船上的人络绎下了船,站在两旁静候着。

不一会儿一件身披苍青色绒麾内里穿着荼白色交领长襦的净白公子坐在滑行的椅榻上被推了出来。

云荆河看清了那椅榻上的人,立时疾步想上前,却被人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贵人出行,生人勿近!”穿着棕衣皮甲的侍从冷着脸道。

云荆河仰头看着越来越远的三皇子,不由急叫道!

“在下云荆河,求见三公子!”

那越行越远的三皇子闻言一抬手,看了身旁的随侍一眼。

接着一行人继续往前,上了一辆双轩马车。

云荆河看着三皇子上了那辆马车,心下正着急,那车旁的随侍绕过轩车对着那侍从们挥了挥手又对云荆河招了招手!

两旁的侍从看着那随侍的动作立马抱手躬身退了下去,云荆河疾步走了过去!

他正要张嘴说什么,那随侍微微一抬手道。

“云先生,请上车!”

云荆河看了那双轩马车一眼,立时点了点头,抬步跨了上去。

轩车很大,进了珠帘后可见还有一层埋着金线的蓝锦垂帘!

云荆河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那随侍就上了马车,坐在了那垂帘两旁的小榻上。

“云先生请坐,公子在里面行军文,有什么事情在这儿说,公子能听得见!”说完,那随侍对着他对面的小榻做了请的手势!

云荆河看着一眼那低矮的小榻,一看就是给随行的侍从准备的。

他虽是一个小小护卫,但好歹也是行武出身,即使如今为奴为仆,也是随车护行骑马开道当家的门面,这样矮小的小榻让他来坐,明摆着是给他难堪。

云荆河虽心下有些愤然,想到大小姐,他缓缓吸了一口气手掌微微攥紧,还是坐了下来!

“三公子,云某有事求您帮忙!”

说着他将怀里的玉棋子双手呈上道。

“公子说过,持此白玉棋子,您就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一旁的侍从接过那白玉棋子,双手呈了进去。

三皇子姜礼看了那棋子一眼,狭长的凤眸又垂了下去,在案板上的军报上勾勒了几笔。

“原先给云先生这枚棋子,还以为先生哪天后悔会回来找本公子要那许诺给你的参将职位,没想到境城一别,你竟在临君城等着本公子,还一来就将本公子对你的一点儿希冀一瓢水给浇灭了!”

云荆河在境城救下三皇子的时候,三皇子就看中了他的一身武艺和面对围困之势时候半步不退的孤勇。

事后他要给他参军之职想将他留在身边,可云荆河却以“主家重恩比天,他早已诺誓言云家三生报恩”为理由拒绝了他,所以他才赠予了此棋子,以留后路。

没想到这云荆河再次找他,竟是为了求旁的事情!让他心下有些不甚愉悦!

云荆河闻言抱紧了手。

“云某多谢公子抬爱,驰骋疆场御敌护国乃是为武者之所往,只是云某早已呈言拒绝公子的缘由,求公子允了云某的请求!”

三皇子抬手接过那枚玉棋子,摇了摇头微微一叹气!

“说吧,所为何人?”

云荆河闻言,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裹,将东西再次呈上。

“云某所为家主周宁之女林越清,求三公子救她于虎口,云某万分感激!”

三皇子闻言手下一顿,眼中闪过一瞬震惊,躬身抬手就撩开了垂帘。

他玉冠正筑青眉凤眼,模样疏朗清隽,虽脸色有点病态的苍白,眸中却因常年累积军中沉淀着凌凌锐气。

“你的恩主竟是周宁?周卿公的独女周宁?不是传言她被赶出周家落河亡故了吗?”

云荆河沉眉道。

“是,恩主确实已去,却不是落河亡故,此种缘由复杂,云某一时不能说清,只是恩主的长女是我如今的主家,现下却蒙冤受屈被忠州刺史缉拿,求三皇子救救我家小姐,救救卿公唯一的血脉!”

看着眼前低俯的云荆河,心下迟疑了片刻。

“你说的小姐,是不是和许府有婚约的那位?”

云荆河闻言立时点了点头。

姜礼以前便知道许家和儒商林家有婚约,他当时还在想素来眼高于顶的许家怎么会看上身份与之悬殊的儒商林家,原来是有着这层关系。

这许家果然还是老样子,闷声做事两头不落,攀上齐国公还不满足,还想登上周府的大门,这周齐两家素来不睦,他们也不怕生了与老亲家的关系!

第七十五章 哪个刺史大人?

想着,三皇子轻笑道。

“既然你家小姐与许家有亲,去找许家在中间周旋就行了,何必浪费这颗玉棋子来找我呢!”

这一问,云荆河的脸色有些难看。

“三公子应该知道忠州刺史吴有忠是谁的人,临君城今年年夏他早已巡查过了,可如今他却去而复还,且不说城中还有临王坐镇,就算没有临王还有许家,排查缉拿贼匪这种小事,何时轮得到他亲自上阵了!”

“我今天打听过了,这齐家小姐早些日子就来临君城了,如今就在许家落脚,许家现下龟缩着称病不接这桩案子,您觉得是什么意思呢?”

三皇子闻言眸子渐渐暗沉下来。

吴有忠是齐国公的得意门生,而且官职正拿着许家的咽喉,若是齐家如此劳师动众让他来压着许家拿捏林家……

“齐家……是想和许家联姻?”他沉声道。

云荆河连忙接着道。

“许家大公子许锦御得了榜眼,皇上竟是没让他入翰林院编修,却遣他先回家赋闲,让他肃心以文道,云某虽是粗人,可云氏之于祖帝麾下,也是殿中三帅之一,中举赋闲肃心以文道,我朝只有一人,也就是如今的丞相宛仲!”

三皇子闻言手中的垂帘缓缓捏紧。

“宛相无嗣,皇上元旦开年说了,今年科考三甲,让宛相选一人,纳为义子,以供终老!”

宛丞相是二哥的授业恩师,是天子所倚重之人,却也是现太子一直索想结交之人。

云荆河不提醒,他倒是忘了这一出,齐家本就是太子妃本家,这次愿意让齐四小姐来,怕是又有了什么歪心思!

三皇子缓缓松开了垂帘,回身坐正,垂下的手摸到了早已没有知觉的腿,眸子闪过一丝阴鸷。

他将桌上的白玉棋子丢出垂帘,缓声道。

“这棋子你拿回去!”

云荆河看见棋子脸上立时闪过了一丝慌张!

“三公子可是答应过……。”

云荆河的话未说完,三皇子便开口了。

“这棋子允诺的是救你,不是救你的主子,你想让我救你的主子,得她自己付出东西交易!”

云荆河闻言立时急了。

“可是小姐她,她如今下落不明,云某如何让他与公子交易?”

“谢彬,临军城中可有秘密看押人犯的地方?”

一旁的随侍立时起了身,抱手俯身道。

“回公子,临君城除了许府和西辞宫,只有城西的前朝死牢可以关押重犯!”

“去城西!”三皇子道。

立时马车动了起来。

………………

齐萱儿刚回了许府,老夫人便差人过来传唤,她换了一身衣服便去了慈安堂。

“外祖母。”她站在慈安堂外微微屈膝一礼。

翠烟扶着许老夫人从佛堂里走了出来,许老夫人对她招了招手!

齐萱儿立马上前,轻轻抓住了许老夫人的手。

许老夫人缓缓拍了拍她的手道

“萱儿怎么天黑了才回来,今日出去城外游玩,去了哪些地方啊?有没有顺便去青云寺看看御儿啊?”

齐萱儿闻言脸上一愣。

“萱儿今日租了船舫,溯游了三江汇流的卢苏镇,早年听说那儿洪水席卷之后被泥流覆盖了大半儿,早已荒废不堪,现如今却已是楼栋林立一片生机,好些人称赞舅舅的治水之功!”

许老夫人闻言浅浅笑了笑。

“现下临近秋收,四处怕有匪患聚集,你是千金娇贵的小姐,也是我们许家的贵客,最近还是莫要出府游玩了,若真想出去,也得等御儿静修回来,让他陪你去我才放心!”

齐萱儿闻言笑道。

“听凭外祖母安排!”

许老夫人说着走到临窗的小榻坐了下来,齐萱儿坐在了对面。

翠烟给两位添了茶,不一会儿来了一位青衫婢女缓缓走来,立在了慈安堂门前!

“老夫人,门外来了客人,来找……来找齐四小姐的!”那婢女迟疑了一瞬道,“他自称是刺史大人的随侍六安,说是大人有急,请四小姐速去!”

齐萱儿手里端着茶正品着,门外婢女的一句话让她瞬时手一抖,茶水撒了一身,一旁的丫鬟如意连忙上前收拾,被林越清抬手拦了下来!。

“刺史大人?哪个刺史大人啊?”许老夫人疑惑问道。

那婢女道。

“是咱们忠州的刺史吴大人!”

第七十六章 斗起来吧!

老夫人佯装惊讶的看向齐萱儿。

“吴大人?他不是年夏就已经巡察完了临君城吗?怎么又来了?”说着她似是想起来什么的样子,“对了,我记得他好像是齐公的得意门生。”

齐萱儿一脸茫然和讶异的看着许老夫人,似是解释道。

“萱儿也不知道啊,他虽是父亲的学生,可我都没见过他几次,他怎么会有急事找我呢?”说着齐萱儿一脸忧虑道,“难道……他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我转告爹爹?”

齐萱儿故意装作焦急的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去一趟。”

说着她连忙对许老夫人行了礼,便带着如意疾步走了出去!

许老夫人看着她那仓促忙慌的背影,冷冷哼了一声。

“斗起来了,斗起来吧~!”说着她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最好两败俱伤,我也好给御儿寻一位称心的姑娘!”

翠烟上前接过茶盏,正要退下!

“再续一杯吧!今夜如此热闹,睡早了可就看不到好戏了!”

………………

一辆马车急急从知州府侧院出去,朝着城西奔去。

车上齐萱儿撩开车帘问向一旁策马随行的六安。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本小姐不是派了冥风在那吗?你们怎么不让冥风过来通传,这样直接敲许府的大门,老夫人那么精明,必是马上就会察觉什么!”她黑着一张脸道。

六安连忙解释道。

“老爷直说有急事,必须马上通知你去,我接到命令找过冥风,可他不知道去哪儿了,这才没有办法敲了知州府的大门!”

齐萱儿看这六安一问三不知,无奈摇了摇头放下了车帘。

马车一路急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城西废弃的死牢。

死牢的门大开着,里面灯火通明。

齐萱儿进门看见跪在庭中的吴有忠,眼神带着不解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吴大人,秋季夜寒,你跪这儿干嘛?”说着她看了一眼六安,“把你家大人扶起来!”

六安上前要扶吴有忠,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是本公子让他跪的!”

声音从一旁葱郁的竹林响起,齐萱儿忍不住转头看去。

只见一位棕衣随侍推着三皇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低垂着头的冥风。

齐萱儿看见轮椅上的人先是一愣,随后连忙屈膝行礼。

“三……三皇子!”她脸上有一丝慌乱。

他不是应该在境城吗?怎么……怎么来了临君城?她心下惊讶道。

三皇子看着眼前的齐萱儿不由嗤声一笑。

“遥记得京都流传齐国公家的四小姐性格恬静温柔,怎么出了京都城,就变了一个人呢!”

“一个小小女子,竟是连直属陛下的朝廷命官都敢派遣了,你们齐家可真是好样的!”

齐萱儿闻言手下一抖,脸上确是强撑着没有变化,眉头轻轻一蹙,可怜兮兮道。

“臣女不知道三皇子什么意思,臣女也是刚刚过来……。”

“本皇子不是太子,不吃你们齐家姐妹这一套,你也少在这儿跟我耍花腔。”

齐萱儿的话被噎了回去,左右看了看,眼神扫到一旁同样跪着的吴有忠。

“是吴大人让臣女来的,臣女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有忠闻言低垂着头侧眸看了齐萱儿一眼,磕磕巴巴道。

“这个……这个六安是……是三皇子让去叫小姐您来的,林家的事情出了一点点儿误会!”

三皇子将那云荆河给他的包裹往齐萱儿和吴有忠面前一扔,冷冷道。

“不过司法擅自押解无辜百姓,你告诉本皇子这是小小的误会?”

“无辜百姓?”齐萱儿连忙将那包裹打了开,只见一沓整整齐齐的崭新身契躺在包裹里面。

那身契上的人名正是他们缉拿的那一群贼匪的名字。

“你们所谓缉拿的贼匪,只是边城地区逃荒过来的难民,前几天卖身到了林家田庄,你们拿人都不先去翻户籍吗?”

“吴大人,你还不赶紧把人放了?”

吴有忠虽怕三皇子参他一本,却是更加畏惧齐国公府,他不由侧头看向一旁呆滞着的齐萱儿,等着她发话。

齐萱儿好一会儿才从反应过来,她窥了一眼三皇子如箭扫射向她的眼神,咬了咬牙道。

“既然是误会,放了便是!”

三皇子看向吴有忠道。

“那吴大人,这是你的地盘儿,赶紧带路吧!”

吴有忠连忙点了点头起身,一行人朝着牢狱方向走去。

第七十七章 明天就不用等了

一旁跪着的如意连忙起身把齐萱儿扶了起来。

“小姐,这可……这可怎么办啊!”

齐萱儿眉头轻拧,看向那离去的人群。

“走,跟上去看看!”

大牢的门打开,两旁的篝火都熄了,里面昏暗一片。

“谁让你们把灯给熄了?”

吴有忠斥责道,连忙就有人点了灯笼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下了一楼,正要再往下一层,突然一个人尖声道。

“兵卫……兵卫怎么都不见了?”

吴有忠抬头往那本应该有人职守的二层狱门,只见四周墙角毫无一丝人影,连通往底下二层的狱门都是半敞着的。

他急忙夺了一旁卫兵手中的灯笼,推开那半敞着的门就往下一层走去。

“哎呦……!”

吴有忠刚抬步一脚下去,只听噗通一声水响,凉的刺骨的水瞬时灌入了他的鞋履。

他瞬时打了个激灵,把脚收了回来,将灯笼缓缓靠近台阶。

只见那石阶上一层浮着冰渣的水正因为他刚刚的踏足闪着一层层的涟漪。

身后的卫兵听见动静跑了过来,一人一只的灯笼汇集在一起,灯光也越来越明亮,只一瞬就映的眼前浮着些稻草的开阔水面上一片红光。

吴有忠顺着那绯红的水面望去,看着那远远看不到尽头的漆黑处,顿时吓得腿脚一软,扑通跪了下来。

“不好了,不好了,涨水了!”有人急道。

吴有忠立时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道。

“会水的,赶紧下去救人!”

三皇子闻言立时让人推他上前,身后的齐萱儿和她的丫鬟如意也跟了上来。

狱门口的兵卫见他们过来,连忙让开一条路来,三皇子借着灯光看见眼前湖泊似的水面,和水面下隐约可见的石阶,侧眸冷幽幽看向吴有忠。

“吴大人,好好的死牢哪里来的如此多的水?到了这一步你还要跟本皇子耍花样吗?”他幽声道。

吴有忠看着这已经淹到二层的水,立时被吓得不行了。

这临君城的死牢虽说是前朝的而且还荒废了,但是前朝的东西早已纳入了现在的天家,按律法没有圣令任何人都不能擅自私用,他本是想着反正只用几天不打紧,谁知道这一下子怎么突然涨水了,若是有了损坏,他少不得要被剥一层皮!

“发什么愣啊,吴有忠!”三皇子低斥道。

吴有忠被斥责声惊醒,这才从自己胡思乱想的惊惧中反应过来!

“下官在!”他连忙佝偻着身子道。

“本皇子要的人呢?”三皇子阴着眸子沉声道。

吴有忠顿时看向身后不敢下水的卫兵。

“快下去看看,人是不是还锁在下面?”

“大人,这水上结的有冰渣,怕是……怕是浮霜河的水倒灌了,若现在下去,这水牢还在底下三层,咱们谁都没有那个本事游那么远啊!”一位兵卫苦着脸道。

齐萱儿看着那水面,又看了一眼手下的身契,押解平民虽是有罪,却罪不至死,三皇子看在他爹和哥哥的面子也会放过她。

但若是这群人死在她手下,以这三皇子的性子,这事一定会呈报京都,那时候她必定是没命活了!

现下之计,必是不能让三皇子下水搜人,这样拖着时间,她也好找机会让人出去送信回京都!

齐萱儿心下盘算着,连忙建议道。

“不如……不如等天亮,到时候去找几个水性好的再来搜查,这临君城毕竟是九江水城,说不定真有水性好的,能下这三层!”

三皇子扫了一眼齐萱儿,见她那一脸纯真帮着想办法的模样,就像是这水下的人不是她派人关押的一般!

“明天就不用等了。”说着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谢彬,“你去重金请几个船家过来……。”

“这……这下面都灌满了水,到了三层都没个换气儿的地方,黑灯瞎火让人下水,而且还是那么深的地方,岂不是太不安全了!”齐萱儿急道。

三皇子闻言笑了笑。

“是啊,黑灯瞎火不太安全。”说着他看向谢彬,“让他们抬着船过来,顺便记得带上脬子!”

谢彬躬身一拜。

“是,属下领命!”

说完谢彬就急急出了牢房。

齐萱儿有些紧张疑惑的问向一旁的如意。

“脬子是什么,这东西难不成能让人下水三十尺?”

如意脸色泛白道。

“脬子就是猪脬,洗净后冲了气,可让人在水下换气正常吐纳,别说三十尺,就算五十尺怕也是没问题!”

齐萱儿闻言脚下不由一软,一手紧紧扶着如意,脸色苍如纸灰!

第七十八章 大半夜了还不休息

林越清将一行人带进了二层隔墙的暗色私牢里,将几个被打晕过去的官兵丢在一旁,取了钥匙丢给了身后的大当家。

“先解了锁链!”

说着林越清就去摆弄那铁栏上的门锁。

一行人解了锁链,那秃头二当家的看了看那身后的暗门,不由担忧道。

“这水会不会漫过来这边,咱们要是出不去可怎么办啊?”

林越清没搭理他,一旁的大当家发话了。

“憨货,这暗门有凹槽,就算要进水怕也是没那么快的!”

“谁他妈是憨货啊,我问一句就不行吗?”说着二当家睨了大当家一眼,“就你半个瞎子的独眼龙,谁知道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看的清楚?”

这话一出大当家作势就要打那二当家,这两人一下又杠了起来,身边的人连忙起身将两人拉住!

林越清看清了锁头,回头看向又开始吵闹的一群人,无奈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道。

“都给我闭嘴,还想不想出去了?”

大当家和二当家闻言老实了下来,一旁劝架的也安静了下来。

林越清回过身看向那锁头,抬手抽下发髻上的叉子,只是钗子不是像她生前备用的,钗尾十分的圆钝,半天都撬不进去。

她回身看向那群站得笔挺,禁声不语的一行人,一眼扫过去看向那站在最尾巴上的瘦小子。

“过来!”她对那小子招招手。

那小瘦个子踌躇着走了过去!

“偷没偷过东西?”林越清问道。

那瘦小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回大小姐,偷过,但是没成功!”

林越清就知道这群草包连打劫都内讧,还能干好什么,只好无奈叹口气道。

“那开锁的物件你有吗?”

“有有有……。”

小瘦子闻言边说边急忙摸了摸裤兜和衣服上的荷包,却半天没翻出东西来,顿时脸上有些急了。

林越清见他翻不出来东西,微微眯着眼睛看向他的发髻,只见系着苍白布条的发髻上别着一根细小的钗子。

林越清一抬手,一下就拔了下来,细细看了看。

“就这个吧,不用找了!”

那瘦小子摸了摸发髻,抬眼看向林越清手中的簪子,手下顿时攥紧。

林越清摸准锁头撬了进去,三两下就把那锁给打开了。

她看了看手下的簪子,簪头是一尾狐狸,模样还算灵动秀致,簪尾做了精细的设计与她生前用的发钗有些相似,留着倒是有些用处。

想着她掂量了一下那发簪,便将头上的金钗取了下来丢给那瘦小子。

“这簪子本小姐要了,金钗你拿去当了再买一支!”

那瘦小子接过那丢来的秀花钗子,眼神看向林越清正要开口说什么。

他还来不及开口,一旁的二当家就跟了上去。

“大小姐,你可真厉害,连这牢狱的锁都能开开,要知道这牢中的锁都是找的工匠秘制的,能打开这锁,随便去个山头起码都和我一样是个二当家!”那秃头二当家拍马套近乎道。

林越清戴上簪子,回眸冷冷扫了他一眼。

那二当家的老实退后了两步,等林越清上前他才跟了过去!

大当家的走上来,嘲讽道。

“人家一个大小姐,你让她上山落草为寇,还拿她和你个蠢猪比较,还说不是憨货?”

这话一出,两人一言一语又吵了起来。

林越清已经走上台阶,抬手在头顶上摸到一扇门,她寻到一处把手,将那把手轻轻扭转了一下,只听一声脆响,那门就被打开了。

一道微黄的光扫了进来,那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瞬时停下了骂架,眼睛一同看向那光亮处。

只见林越清好似往外打谈了一下,一瞬就跃了出去。

一行人连忙跑了过去,两人见人都走了,也一前一后推搡着跟了出去。

他们刚爬上阶梯从那门出去,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立马就被人捂住了嘴。

两人正要动作,回头一看竟是他们自己人。

林越清俯身在窗边,回身对他们做了手势让他们底下身来。

一行人连忙蹲了下来,只见窗外灯火通明,不仅有人影来回穿梭,偶尔还能听到水被搅动的声音。

等到人影离开,林越清探头看向窗外,只见这栋院内来来去去的竟是有许多姑娘。

那些姑娘手里不知捧着什么,正络绎不绝往外送去。

“大小姐,这外面是在干嘛啊,大半夜了还不休息!”

林越清抬头看了一眼凌空的弯月,见着时间确实不多了,没来得及多探查一下,便回了身打量起了这一方小室。

第七十九章 戏台子太清冷了

只见这一方小室没有没有任何摆件,除了一地的竹篓箩筐,便是满地泥糊状的东西。

“大小姐,那有一扇窗,我去看看有没有落锁?”大当家虽只有一只眼睛,却还是比一般人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在那堆的似小山的箩筐后面,若隐若现有一扇窗子。

说着他就俯身猫着腰走了过去,搬开那些竹篓箩筐,就摸到了一扇窗子。

窗子是从里面落锁的,只需拔了锁梢一下就被打开了。

“窗户活的,可以出去!”大当家低声道,一行人闻言瞬时激动了,连忙猫着腰走过去,一个接着一个朝着外面翻了出去。

林越清半蹲着,凝眸看着那地上暗色的泥糊状的东西,一时出了神儿没注意身旁人的动作。

大当家的见她愣着不走,连忙叫道。

“大小姐,快走吧,地上有什么好看的啊?”

林越清闻言回过神,见所有人都翻窗出去,便连忙走了过去。

两人先后也翻了窗户出来,窗外是一片院子,院子里很空荡,四处也没亮灯笼,显得有些幽沉的昏暗,院子除了一丝丝带着香气的奇怪味道,只有不远处那一排矮瓦房。

矮瓦房里也没什么光亮,看那样子应该是一间偏院,或是安置侍从的后座房。

“院墙应该就在那排瓦房后面,咱们小声点蹿过去,别惊动了这家人!”林越清小声道。

一行人都点了点头。

大当家的在前面探路,见一路上没人看守,便对他们招了招手。

一行人连忙跟了过去,那屋后果然是一堵院墙,虽然那院墙有点儿高,好在他们都在山上蹿惯了,两三个人搭着人梯就翻了过去!

林越清在后面断尾,见所有人翻过去了刚要起身,就听到了一阵低抑的咳嗽声。

她左右瞄了一眼,只见那矮瓦房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黑洞洞的窗户边正站着一个面色发红的人,那人似是直直的看着她,又似是没有看着她,咳嗽了两声吐了一口什么东西,就关上了窗。

墙外的人看林越清还没出来,推着那眼尾有着泪痣的瘦小子又爬上了那墙。

“小姐,快出来啊!”那瘦小子紧张道。

林越清见他们在催,立时平步一跃,一下就飞出了院墙外。

院外是一条死胡同,一行人七绕八绕又翻过了几堵墙,悄摸着朝着外面的路口走去。

好一会儿一行人才出了路口,二当家的站在无人的街上左右瞄了一眼恍然大悟道。

“这儿居然是集锦街,要是从死牢走,不从这院子翻墙过来,可是要绕好些路呢!”

林越清看向那不靠谱的二当家。

“你确定?”

大当家的挖苦道。

“他当然确定啊,这集锦街就在宿华街旁边,宿华街里都是他的老相好,他能不门儿清吗?”

说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了。

林越清立时问道。

“那西城门不就应该很近了?”

二当家的闻言收回瞪着大当家的眼睛,立马换了一副笑脸看向林越清。

“对啊大小姐,过了街尾过桥转个弯儿,就到西城门了!”

林越清闻言点了点头,抬眸幽幽看向那死牢的方向。

这齐四小姐不把她送官府衙门,却把她关在死牢里,不就是想秘密审问逼迫她婚约的下落么?

她让云鸢去许府告状,那许府到现在也没个动静,不就是自己立场不坚左右摇摆,想隔山观虎斗么?

这一个一个如狼似虎,逮着她林越清就想撕一块肉。

但是她们可能不知道,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被下毒到神志不清的小姑娘了。

她越清从小就生活在波谲云诡的深宫里,从出生起她的身上就是淬了毒、穿了甲的,齐萱儿和许府想要咬一口,也得看自己牙口行不行,有没有那么硬的命呢!

想着林越清上下打量了那二当家一眼。

“既然你知道路,可知道西城门外浮霜河旁有一尊前朝留下的旧神像?”

“大小姐说的是那个前朝的卧龙神像吗?据说那是浮霜河河神,香火一直都还挺好呢!”

林越清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对了,你对临君城如此了解,可知有什么办法躲过巡查,带我们出去吗?”

二当家的闻言有些为难道。

“那西城门守角门的人我确实熟悉,可最多就能带一两人出去,咱们这么多人,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既然如此,那你就带两个人出城去吧,出城后你就赶紧去那神像的后面,那后面有一块青石板,青石板下有一个下凹汇水的渠道,你拿锄头撬开它,让那渠道破一个大口子,最好是有三尺深!”

二当家的有些不明白了。

“那挖破个大口子有什么用啊?”

林越清淡淡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把事情办好了就行!”

现下,有人想看戏,有人想唱戏,可这戏台子只有许家看戏实在是太冷清了,她要不给它造势一番,这戏又怎么会好看呢!

第八十章 必有洪流

一群人抬着船进了死牢,几个船家因着刚从睡梦里被叫醒,迷迷糊糊打着哈欠跟在后面!

船家看见死牢的大门,有些疑惑的趋步上前,小声问着领路的人。

“官爷,这……这不是要入水么,怎么带着我们到这废弃的死牢来了!”

那领路的脸色不耐烦道。

“你们只管跟着走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问话的船家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都噤声跟在后面。

一行人进了漆黑的死牢,领头的正要上前跟三皇子见礼,三皇子抬手示意他退下。

“你们这些船家可是都善水?”三皇子问道。

船家一眼就知道眼前问话的人是个贵人,三个人连忙回道。

“咱们三个算是临君城水性最好的了!”

“那就好!”说着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谢彬,谢彬连忙上前将三人带到了那入水处。

三人正惊讶着大牢里怎么会灌了这么多的水,身后抬着船的官兵也跟了过来。

“先上船!”谢彬道。

船入了水,那三个船家先上了船,谢彬带着几个官兵拎着灯笼跟了上去。

船只渐渐向前,灌满水的漆黑牢房里陡然亮堂了起来,灯光扫开黑暗,那船只往前划了差不多七八尺,模糊就看到了光滑的墙壁。

“就是这儿了,你们下了水,从这下面牢门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人,顺便看看这水是从哪儿来的!”谢彬道。

那三个船家听到下水是要捞人本就不太愿意,低头看见水面上的冰渣,伸手摸了一下那水,更是愁着眉头看向谢彬。

“这……这水和浮霜河的一样冷,现在入了秋本就冷寒,这下水……。”

谢彬没等他们说完,立马从怀里摸出了三张五百两的银票。

“办完事儿,这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那三个船家看见银票,互相窥了一眼,连忙利落的剥了衣服,取了做好的脬子,一下就蹿进了水里。

落水声散去,水面上顿时一片静谧,时间渐渐过去,就在船上的官兵等的有些焦急的时候,三个人头陆续蹿了出来。

“怎么样了?”

三个人上了船,谢彬问道!

“太黑了,我们刚进去摸了一个牢房,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子水流搅的里面暗流涌动,差点儿我们就困里面了!”

“是啊,下面水浑浊的眼睛都睁不开!”

“别说捞人,往前走几步都难!”

“哎呦……。”

三个人正说着,突然船上的一个高个儿官兵叫了一声。

众人都抬头朝他看去,只见那高个儿的官兵竟是头撞到了牢房的房顶!

船上的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

“快,往回划!”谢彬急道。

一群人急忙往回划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那台阶处。

只见刚刚上船的时候走下来的七八阶楼梯只剩了一阶不到,而且水势正极速的往上攀爬。

一行人见势连忙靠了岸,一下船就急忙往外跑去,那三个船家扛起船也连忙急急追了出去。

三皇子看一群人慌张失措的跑出来,正要开口询问,谢彬也焦急跑了出来。

“快,带主家离开!”谢彬立时上前,与一旁的侍从抬起轮椅,疾步往死牢牢门处跑去!

谢彬抬着三皇子,一行人出了牢房的大门停在了院子里。

三皇子看向一脸急色还未散去的谢彬。

“究竟怎么回事?”

谢彬连忙回道。

“下面的水还在涨,刚刚已经要过阶了,怕是马上要漫上来了,主家,我们还是快去通知知州府吧,这……这水牢里面的水倒灌的这么厉害,怕是……怕是……”

谢彬的话还没说完,三皇子脸色瞬间暗了几分。

“暗河倒灌,必有洪流!”说着他看向谢彬,“你速去派人通知知州府!”

谢彬领命退下,一片的侍从小心问道。

“主家,此地不安全,还是速速撤去青云山为好!”

三皇子闻言横了那人一眼,沉眉道。

“备车,去西辞宫!”

………………而此时,西辞宫的濯清殿外,大将军席昭来回踱步,面色十分纠结。

“叫还是不叫呢?”

“殿下最不喜休息时候有人搅扰,若是叫醒他,他必是会生气的,可若是不叫,明早他知道了这事儿,也是要生气的!”

想着殿下对许家与齐国公府结亲之事的看重,他还是抬起了手,向着禁闭的殿门敲去!

第八十一章 什么时候去?

席昭的手还未敲在门框上,那门突然就打开了。

昏暗中,临王穿着玄色的寝衣,脸色冷如冰霜站在殿门内。

“殿下,末将有急报!”席昭俯身道。

临王没理他,疾步从里面走了出来,转身朝着一旁安越殿方向走去!

席昭正要上前跟去,只见那临王的衣摆重重拖在后面,那衣摆所过之处的地面上,竟是……竟是一片的水迹!

他看着那水迹正惊讶,见临王走远,连忙追了过去。

这安越殿是新修葺的,临王甚少过来,待他行至安越殿,把守的侍卫半夜三更突然看见他,还未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冷峻还是愠怒,就连忙参差不齐跪了下来!

“殿下!”

临王阴沉着一张脸看着他们,跪着的侍卫头垂得更低了。

“去唤卫谦,让他给本王赶紧滚来!”

“属下遵命!”

殿前的人闻言连忙退了下去,席昭随后跟了过来,过了不一会儿一行侍从也急忙进了殿内。

领头的侍从进殿先掌了灯,席昭见灯光亮起,进殿正要对临王殿下行礼,只是身体还未来得及俯下,便看见跳跃的烛光下,玉立殿中的临王竟是浑身都湿透了,不仅那垂锦缎的衣服皱巴巴一团,连带发尾的赤金发铃都还在滴着水!

席昭微张嘴愣在殿中,那掌灯的侍从头领一眼看见临王的模样,连忙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垂头低声道。

“快去取殿下的衣服!”

身旁的侍从们领命退了出去,连忙转身朝着冠服院跑去。

不一会儿侍从就取了衣服疾步走了过来,领头的接过衣服,临王在屏风后换了干净寝衣,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屏风后的侍从拿着湿濡的衣服跟在临王身后。

那侍从头领想上前见礼,临王挥了挥手,他领着身后的人很乖觉退了下去。

席昭看着那从他身旁捧着湿衣服退下的侍从,转眼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临王殿下。

临王察觉到他的瞩目,一眼扫向了他,便开了口。

“这么晚找本王,有什么急奏吗?”

席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道。

“殿下的三皇叔回来了,可……可他去了城西死牢!”

临王闻言有些狐疑。

“三皇叔怎么会去死牢,他去哪儿干什么?”

“属下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刚去死牢没一会儿,就让人把齐四小姐找来了,因为殿下三皇叔他身边亲卫一直围着死牢,属下又怕硬闯让旁人知道殿下一直围观着,只好回来找您了!”

“三皇叔从不爱管闲事,虽然齐国公家与他本就有间隙,可他如今远离京都,实在犯不着为了一个商户女子再把日子搅得不安生!”

这样想着,临王舒朗的眉眼缓缓沉了下去!

“殿下,卫谦大人到了!”

提到卫谦,临王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唤他进来!”

卫谦睡得正香,一把就被人从被窝里拎了出来,穿着寝衣披着外袍,揉着他那双明亮狡黠的眼睛,打着哈欠进了安越殿。

“殿下,大半夜不睡觉,招属下来干~嘛~呀~!”

说着,他又打了个哈欠,巴掌大秀气的脸上十足的不乐意。

临王见他那敷衍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卫大人可睡得舒服?”临王咬牙问道。

卫谦睡意阑珊道。

“还行还行,西辞宫高墙围立,挺暖和的!”

“呵,还行?”说着临王斜眼看着他,“本王的寝殿里都已经可以养鱼了,你倒睡得舒服,你当初不是说寒潭是地下泉水引进来的么,哪个泉眼里水这么大,就本王入睡到现在才两个时辰,它就漫到了本王的寝塌上!”

卫谦闻言瞬间醒了几分,一脸惊讶的看着临王。

“王爷你是说你寝殿里泡澡的寒潭漫了出了?”说着他疑惑扣了扣眉毛自顾自道,“不会吧,我按着旧城图取得浮霜河的水,那汇水的渠道我每月都让人去检修啊,最多就是积一潭的水,怎么会漫出来呢?”

临王闻言怒不可遏。

“你说什么?取得浮霜河的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居然敢欺瞒本王!”

卫谦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王爷当时中着毒要用冰水止住毒性蔓延,您要我一月内掘个寒潭出来,还必须是在西辞宫,我能怎么办啊,只有取那浮霜河的水来用了!”

说着他紧接着又道。

“你这么挑剔,又说非泉水不泡,我当然不能告诉你这水就是浮霜河的水咯!”

临王闻言憋着一脸的怒火。

“所以你就诓骗本王,你就不怕丢了你这条小命吗?”

卫谦闻言干脆泼皮了起来。

“杀吧杀吧,反正属下从小在刀尖上舔血度日,姨夫姨娘天天说要砍了我,我也还是活了下来,皇孙殿下要杀我,趁现在我还在临君城,我娘闹不过来,干脆一刀砍了我,省的我祸害卫家!”

“你……”临王闻言气的两步上前,随手拿了桌上还未来得及系的腰带,抬手就要抽他。

那卫谦嘴虽硬,看到临王要抽他,立时吓得抱头蹲了下来。

“打吧打吧!好歹我姨娘是你的皇奶奶,我还算你半个舅舅,占了点亲带了点旧,也不算死在了旁人手里,省的我娘要为我报仇!”

临王闻言收住了手,一脚踹在了卫谦蹲着的屁股上。

“好啊,拿皇祖母压本王。”临王说着对外面喊道,“来人,将本王这位舅舅房里做的那些小玩意儿都烧了,正好可以烤干本王刚刚湿透了的寝衣。”

说到拿卫谦房里雕刻的那些小玩意儿,他立马就老实了!

“这……这不就是漫水了么,殿下现在余毒已清,想必要那寒潭也没用了,我明天就带人去堵了那浮霜河汇水的渠道,然后清了您寝殿的积水,把那寒潭填上就是!”

说着他连忙起身轻轻拍了拍临王的背。

“这点儿小事儿,何必动如此大的肝火呢!”

临王一把拂开他的手。

“你说你什么时候去?”

卫谦闻言连忙反应过来,“我这就去……这就去!”

第八十二章 建造图册(一)

临王冷哼一声,卫谦自觉的退了出去。

席昭再次上前抱手俯身道。

“殿下,三皇子那里该怎么办呢?”

就在席昭说话时候,一个侍卫疾步到了殿前。

“殿下,三皇子来了!”

临王闻言将衣服紧了紧,往外走去!

“去准备宴席,将本王珍藏的青浦酿取一坛!”

说着,他就出了殿门,席昭连忙跟了过去!

西辞宫的大门威立宽街尽头,三皇子被抬下马车,一脸急色让人推他往宫内去,刚入了宫门过了前庭,临王带着席昭便迎了过来!

两人还未走近,临王抬手便朝着他三皇叔的胸口袭去!

只是还没靠近,那冥风就杀了出来,挥鞭就朝着临王抽去!

临王见着那软鞭,立时收回了手!

“三皇叔不是把冥风这痴子送人了么,怎么又将他收了回来,还准备和三皇叔切磋一番,真扫兴!”

三皇子立马扫了冥风一眼。

“还不快退下!”

冥风低下头退到三皇子身后!

临王见他退下,拍了拍手,抱手俯身。

“若协见过三皇叔!”

三皇子看见临王对他行礼,连忙上前将他轻俯下的身子扶了起来!

“你如今不仅是我们长明的嫡皇孙,皇上晋封你为临王,还给了封地让你治理,可万不能对皇叔我行礼了!”

临王闻言淡淡一笑,转身走向三皇叔身后,身边的随侍退到一旁,临王缓缓推着他往通廊里走去!

三皇子姜礼,他的生生母亲黎妃在生他之后染了风疾早逝后,便是当今皇后代为将他养大的,因此,三皇子与临王的父亲前太子自小一起长大,兄弟二人关系十分要好。

后来太子与太子妃出巡被人暗杀,皇后气急攻心晕厥,临王也跟着生了疟疾,皇上怕他传染,便将他隔离在冷宫之内,自此,皇宫之内再也没有人敢来看他,御医院的药越来越没用,他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除了皇后会背着皇上来偷偷看他几眼,便只有三皇子偶尔会来看他,带着他在外寻到的名医,避开御医院的药,给他开了新方子吊着命。

所以临王虽为人不羁常常目中无人,却对他的三皇叔越礼还有几分敬重!

“这一年三皇叔政绩斐然,等年末回了京都城,皇爷爷也该给你晋封了!”

三皇子闻言,苦涩一笑!

“咱们做儿臣的为君分忧已是幸事,那些个虚名你几位皇叔都没有,我要不要也罢!”

按说几位皇子到了适龄,有了功业就该晋封王位了,可自从大皇子争权之事过后,这晋封之事到现在都没再提过,就连新太子入住东宫的事情也放到了一边。

不过这宫里几位皇子的位分虽然没有一个晋升的,九皇孙姜若协却因护驾有功一跃冲天,不仅越级破格晋封了王位,连封地也都二话不说给了最肥的忠州!

几位皇子一个个都是眼中钉肉中刺的看姜若协,只有三皇子,不仅没有呛酸话下阴招,反而还十分欢喜!

“对了,被你这搅的都忘了正事。”说着他神情有些紧张看向临王,“城西死牢连接的暗河倒灌,如今已经快涌出来了,听说临君城的建造图册都在你这,你快去找人查一下,城西那前朝死牢下的水狱究竟是通向哪里,如果真是暗河,那就大事不好了!”

“前朝死牢的水狱倒灌了,那儿不是越……,”临王察觉口误,连忙改口道,“那不是前朝清帝督查修建的吗?前朝那么多次水患来袭,这死牢可是从未倒灌过!”

三皇子闻言一惊。

“那死牢里的水是哪儿来的呢!”

临王闻言看向席昭,“你去找卫谦,把他带到安越殿!”

临王推着三皇子向安越殿走去,三皇子闻言微微蹙着眉沉吟道。

“安越殿,安越……,这两字是前朝的年号,你还是不用为妙,怕到时候有心人知道了,拿此说事!”

三皇子叮嘱道。

临王缓缓一笑。

“没事儿的,宫殿名字都是皇爷爷批下来的,若有人拿此说事,正好撞刀尖儿上了!”

说着他看向前面笔直的长廊尽头,想到了那一张冷峻不苟言笑的脸。

遥记越清登记那一年,御史台连夜选了三个字号给她,容越、康清,安越。

她说就选安越吧,御史台中丞问她为何不选另两个,她说她不求别的,只希冀大越国的百姓能一直平平安安。

“殿下,安越殿到了!”一旁的随侍道。

临王这才反应过来,推着三皇子进了安越殿,不一会儿,席昭带着卫谦站在殿外!

“王爷,卫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

卫谦进了内殿,一看到三皇子立马奔赴过去,一把抱紧了他的腿。

“三哥,你带我走吧,你这侄子不是人啊,不仅冷血冷性天天压榨我,还动不动就要烧我的木雕,你看这大半夜我正睡着,就被他派人强拉出来做苦力,我娘要是看到了,可不得哭死在光耀殿上!”

临王看见卫谦那干嚎的样子,不屑冷横了他一眼!

“那你走吧,如今境城外狼军为祸,你若到了境城,正好派到战场上历练一番!”说着他眉眼带笑,“这样我也好跟卫大人交代!”

卫谦闻言要上战场,抱着三皇子的手缓缓松了下来。

“我……我去境城是为了跟三哥学棋艺,三哥才不会让我上战场呢!”

三皇子闻言看了一眼满是鄙夷的临王又看了一眼抱腿撒泼的卫谦,缓缓道。

“去学棋艺也行,不过如今境城已经在下雪了,城中已然是天寒地冻,我长期驻扎的军营又在境城外的小越江旁,江风一吹更是苦不堪言,你若是受得住,我是绝对没有什么意见的!”

卫谦闻言有些愣住了,连忙站了起来。

“那还是算了吧,我体寒,可受不得冻!”

临王见他那怂样,嗤笑一声道。

“本王给你的临君城的建造图册你可带在身边?”

卫谦以为大半夜找他干嘛呢,原来是要建造图册。

“就在我那院的书房里,怎么了?”

第八十三章 建造图册(二)

“席昭,你去拿!”临王闻言淡淡道。

“是,属下遵命!”

说着席昭就抱手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捧着一本册子和一沓图纸疾步进来。

“殿下,图册都在这儿了!”

临王接过图册,看了几眼名目,迅速就翻到了临君城城西死牢那一页。

一目十行扫过,终于看到了水狱两字。

“死牢水狱汇浮霜河水”几个字凌然跃于泛黄的竹纸上。

他一瞬合上那建造图册,两步上前冷幽幽盯着卫谦。

“死牢水狱汇浮霜河水,你最好给本王解释解释,本王寝殿寒潭里的水,究竟是在的哪个渠里引的?”

今天临王要他填了寒潭,卫谦以为自己当初借用了死牢水渠做成寒潭的事情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

刚刚临王找他要建造图册的时候,他都还以为临王是要将这东西收回去,谁知道临王他接过建造图册居然看了起来,不仅看了起来,还不偏不倚看的就是水狱那一篇,这不是倒了血霉吗?

卫谦眼神闪躲的呵呵呵笑着。

“我……我这不是急着想治好临王殿下您的病么,这水狱有现成挖好的渠,我若不用,这不是逼着你早死么?那我可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临王闻言起身就要打他,卫谦连忙一个闪身想躲到三皇子身旁,却还是挨了临王一计猛踹,哎呦一声滚在了一旁!

“我……我可是你半个舅舅!”

卫谦憋屈道!

临王转眸狠狠睨了他一眼,抬步又要上前。

“舅舅……就……就不跟你计较了!”卫谦连忙抱头道!

一旁的三皇子见临王真上了火,连忙开口道。

“既然知道了这水狱的水来自浮霜河并不是来自暗河倒是件好事,若协你还是先派人去查看一下吧,若只是因为引水渠坏了才导致的倒灌,也好让人通知知州府,以免他们将城中百姓都叫醒了,把事情给闹大了!”

卫谦闻言连忙道。

“刚刚殿下的寒潭寖漫,我已经让人去看了,不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临王见卫谦没事儿人一样的站了起来打断三皇叔的话,一记眼刀扫去。

卫谦看到那带着煞气的眼神,立马捂住了嘴,往旁边靠一靠!

“今天这事情,我还没问三皇叔,你怎么会去西城的死牢,想着林家那大小姐不该和你有关系啊!”

三皇子闻言,淡淡笑了笑道。

“她是与我无关,只是前些时候我被人暗杀有一人救了我的命,那救我之人,却与她有关,我那救命恩人得过我一个允诺,我还特地赠了他信物,正是他拿了这信物找我,我才不得不去救那林家大小姐!”

说着他笑看向临王。

“当时听到临君城有人私自缉拿百姓还无人管制,我就想依着你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怎么可能不管,如此看来,你确实是知道的,只是这般违法乱纪之事,你为何不管,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临王闻言缓缓一叹气。

“这忠州皇爷爷虽是赏给了我,但圣君却说我从未管辖过州城,提议将许孝守重新从卢苏镇调回来临君城。”

说着临王眉头轻挑。

“这许孝守得了圣君命令,就像得了圣旨一样,连夜就搬了回来,将城中掌令和纳税账簿全都攥在了手中,将我的职权几乎全部架空,前几日我好不容易挑出他的错正要对他下手,无意间知道齐国公的四小姐来了许府要与他家姻亲,想着那许家做的事少不得齐国公府帮衬,就把这事按了下来,想等两家联姻后再算总账,这样两家串联贪墨的事情,也更加让人信服!”

“只是许家早已和林家签了婚契,齐萱要和他们姻亲,便想逼着林家毁婚,我才由着她闹去!”

三皇子闻言有些惊讶,又有些懊悔。

“看来,我可是坏了你的大事!”

说着三皇子似是又想了起来。

“不过你说到贪墨,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三皇子认真道,“听说圣君要建新寝宫了,下面有好些官员给上面捐款进献,若是许家与齐家也是打算捐款,这事情你若揭发,到时候这圣君怪罪,父皇怕是也替你兜不住,反而还讨不到好处,毕竟这位老祖宗手里,可是握着咱们长明最精锐的铁骑!”

临王闻言脸色渐渐暗沉。

“三皇叔从哪儿知道的?”

想着临王摇了摇头,唇边有一丝无奈的笑意,“我知道是谁了,可怜了小婉言,这么小就被他父亲派出去当小探子了!”

婉言是三皇子的女儿,开年刚满了四岁,因着聪明可爱,又会讨人喜欢,被圣君看中想留她在了身边教养。

临王还在想,他这疼女如命的三皇叔怎么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原来是另有所图!

三皇子闻言没接话,转眼看向临王认真道。

“皇叔劝你,这许家还是先别动了!”

临王闻言只是笑了笑,没回答。

就在此时,门外一位侍卫立在了殿外!

“启禀殿下,浮霜河汇水的渠道不知何时被冲垮了,属下已经让人将那渠道堵死了,卫大人可以开始检修了!”

临王闻言眼神闪过一瞬戏谑。

“本王记得,浮霜河这种引水的暗渠做的十分牢固和隐蔽,如今又没有大雨怎么会被冲夸呢!”

说着他看向席昭。

“你去细细查一查,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

席昭领了命,连忙退了出去。

三皇子闻言对门外的冥风道。

“你脚程快,去把这死牢倒灌的结果告诉知州府,让他们别通知城中百姓了!”

冥风闻言正要走,三皇子紧接着道。

“记得让人去死牢把那水清干净,既然受人所托,必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临王闻言狐疑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啊,那齐四小姐将人都关在了死牢底下的水狱里,如今死牢都被淹了,自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临王闻言立时眉头紧锁,他明明再三叮嘱了不能闹出人命,这还没两天,这人就死了,他看门外的侍卫,愠怒道。

“把席昭喊回来!”

第八十四章 字迹

门外的侍卫连忙抱手俯身道。

“属下……属下这就去!”

席昭正在牵马,一个侍卫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席大将军,王爷急召!”那侍卫说着又叮嘱道,“王爷不知为何发怒了,将军小心一点儿!”

席昭闻言疑惑点了点头,将马绳交给他。

不一会儿席昭就到了殿前,抱手俯身道!

“殿下!”

临王听到他的声音,缓缓招了招手!

席昭抬步进了殿内。

临王带着几丝怒气看向他。

“本王是不是让你保全林家人的性命?”

席昭有些不明所以道。

“是啊,属下今天回来时候,齐四小姐正要将林家大小姐关进水狱里逼她毁婚!”席昭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子顿时瞪大了一倍,“水狱……!三皇子说……说水狱淹了!”

席昭连忙跪了下来。

“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属下这就去救人!”

临王闻言脸上瞬时暗沉!

“救人?如今人怕是都死绝了!”说着他摇了摇头冷道,“你还是回去吧!”

席昭闻言脸上立时生了急色!

“殿下,属下……属下一定会想办法弥补!”

三皇子见席昭急得脸都白了,想到他是母后的人,立时道。

“这种事情又不是不能掩盖,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更何况如今还没看到人,谁又知道林家人是死是活!”

临王闻言冷眼看着席昭。

“卸甲,滚去面壁思过!若是林家人都死了,自己滚回京都!”

席昭闻言一愣,不舍的看了看这一身银甲,咬了咬牙垂头开始解披风。

他知道临君城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临王虽没有亲手害人,却也会落个失察之罪,现在临王赶他走,怕也只是想保他不被皇后苛责!

可是,他作为长明堂堂银甲军的大将军,又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三皇子见临王执拗,也知道是劝不好的,只好让人推了他出去,免得自己忍不住又要开口,眼不见为净。

三皇子出了殿门,席昭正解下披风,正要脱去胸前的银甲,刚把那银甲取下来,那银甲的间隙里突然掉落了一张叠整齐的纸。

席昭见到那纸,立时想起那日铭九为夺这纸焦急的样子,连忙将它拾了起来双手供上。

“殿下那日还没看这从铭九身上抢来的东西,属下一直帮忙收着,几次都忘了给您!”

临王看见那纸张,伸手拿了过来!

席昭收回手继续解那银甲。

临王缓缓将那纸条打开,只见微黄的纸上写满了香料,茉莉、幽谷百合、晚香玉……。

他看着看着,眼神里却流露出几分震惊。

并不是因为那香料多奇特多昂贵,而是……那字迹,那字迹……他模仿了好几年,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前后看了那香料单方好几遍,从手上些微的颤抖,变成全身忍不住的颤栗。

临王的眼睑微跳,脸上的冷峻渐渐融化,变成一副惴惴不安又欣喜若狂的模样。

“席昭……席昭!”他的声音陡然增高!“这方子谁写的吗?”

席昭闻言抬头,看见临王眼中突然生出的血丝和他那紧张到发颤的模样,一时没反应过来!

临王见他没回话,上前一把抓紧了他。

“你知道这单方是谁的吗?”

席昭看着离他十分近的临王,还有他脸上近乎疯狂的表情,还以为自己又耽误了大事儿,不由自主小心咽了口口水道。

“属下以为这是什么密信,才从铭二公子手上抢过来,旁的属下一概不知!”

临王闻言脸上有一瞬失望,立时激动道。

“快去把他找来!”

席昭已经脱下了银甲,而且临王还交代让他面壁思过,席昭闻言有些不知所措,拿着那银家愣在那!

临王见他发愣,缓缓蹙眉冷道。

“快去啊!”

席昭得了命令,三两下穿上衣甲,连忙退了出去!

临王看着手中的纸张,脸上夹杂着几分痴狂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席昭穿着银甲往院外疾跑去,殿外的三皇子见他并未脱甲,转头向殿内看去。

只见高拔挺俊的临王正站在殿内十分认真的看着一张纸,那模样居然褪去了以往的冷峻,生出了几分深情!

………………

许老夫人还在看着佛经等着派出去跟着齐萱出去的探子回来禀报,却迟迟等不来人。

见着弯月中天,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慢慢将书卷合上。

“走吧,先歇着去!”说着她抬起手,一旁的翠烟将她扶了起来。

两人刚走了两步,院外便听到了脚步声。

许老夫人听见声响以为自己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正回过身准备座回去,却看到了今日值班守门的一个官衙卫急跑了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城西死牢里暗河倒灌,已经快要漫出来了!”

暗河倒灌可是大事,很可能会有川洪来袭,老夫人闻言脸色就变了,十分震惊道。

“怎么可能,那城西死牢从前朝到现在都没倒灌过一次,你听谁胡说的!”

那官衙卫闻言急了。

“是刺史大人说的,他人就在外堂,等着老爷出去想对策呢!”

许老夫人闻言大骇,立时站了起来,脚下却有些发软,抬手攥紧了翠烟的胳膊。

“你……你快去主院叫大人起来,快去啊!”

许老夫人低斥道。

那官衙卫连忙朝着主院跑去,许老夫人这时候哪还有困意,转身看向翠烟。

“你快去叫醒夫人和小姐,让人送他们连夜去启明山!”

“是,奴婢这就去!”

翠烟刚走,许孝守边穿着衣服边跑了出来。

他看到许老夫人一愣。

“娘,你怎么还在这儿啊,翠烟呢?让她快准备人马,你带着夫人和韵儿,先去就近的青云山去避一避!”

许老夫人见儿子着急关切的模样,鼻子有一瞬酸楚。

“娘已经让她去准备去了,一会儿就送她们去!”

许孝守闻言疑惑道。

“送她们去?那娘您呢!”

第八十五章 不止林越清

许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

“娘不走,这次娘陪着你,上次水患你为了送娘出城延误了救人被贬去了卢苏镇,你这好不容易才从卢苏镇调回来,好日子才刚过了没几天,这次若真又闹起水患,娘就留在城中,替你安抚城中妇孺百姓,如何也要为你博一个好官声!”

许孝守闻言急了。

“您这不是乱来么,要想恢复官声多的是办法,哪能拿母亲您的命开玩笑。”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官衙卫,“快,送老夫人走!”

许老夫人见执拗不过,无奈一叹气。

“行……我走就是。”说着她正要离开正堂,突然又停了下来,突然看向那官衙卫疑惑道,“吴大人来了,那齐萱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一旁的官衙卫闻言反应过来。

“对了,吴大人说齐四小姐先回京都去了,说是齐国公府夫人生了病,让她回去侍疾!”

说着那官衙卫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

“属下刚刚着急喊老爷,忘了告诉老夫人此事儿!”

许老夫人闻言脸都黑了。

这齐萱给她知州府捅了这么大个篓子,连个交代都没有,就不打声招呼说走就走了,这锅不就明摆着扣到了他们许家头上啊!

早知如此,她当初怎么都不会放纵她齐萱胡作非为,如今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许孝守闻言倒没什么计较,只道。

“走了也好,她身娇肉贵的,若出了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齐国公府交代!”

说着他衣服已经穿戴整齐,上前抚了抚许老夫人的衣肩。

“娘,您就别多想了,这水患川洪我又不是第一次遇见,卢苏镇上游的堤坝去年又加固过好几次,就算像上次那般的川洪也未必扛不住,这水想淹到临君城怕也是没那么容易!”

许老夫人闻言担忧看着许孝守。

“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救人的事就安排别人去,自己可万不能涉险!”

许孝守闻言点了点头。

“儿子知道了,吴大人还等着,我先走了!”说着他卷好了袖袍,就照着外间疾步走去!

许孝守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高挑的芭蕉树尽头。

官衙卫看见他走远,立时小心问道。

“老夫人,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

许老夫人收回看着许孝守离去方向的眼神,点了点头。

许孝守疾步到了外厅,吴有忠正在厅中焦急踱着步,看见许知州过来,连忙上前。

“刺史大人!”许孝守行礼道。

吴有忠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一脸焦急道。

“都这个时候,别行礼了!”

许孝守看向吴又忠,只见他双目发红眼下发黑,很是焦急的样子!

“吴刺史无需太过焦急,咱们临君城这百年来受过多少水患川洪,不一样屹立不倒么,再说你这就是暗河倒灌,还指不定就是那条河涨了水呢,再说……就算真有洪讯,这不还有下官在这儿么,我这就派人去开九江各地水闸,就算狂水来了,也能分流出去!”

吴刺史闻言脸上还是很暗沉,深深疲乏的叹了一口气。

“我找许知州你不仅是为了此事,还有一事,比这些都重要!”

许孝守闻言有些疑惑。

“还能有什么事比这暗河倒灌还严重?”

吴有忠缓缓紧了手,有些难以开口道。

“那暗河倒灌时候水下还锁了人!”

许孝守闻言大骇。

“刺史大人您是说,你们把林越清锁在了下面?”

吴有忠愁着脸点了点头。

许孝守闻言心下一抖,虽说这林越清个祸害死了他心下还有些开心,但是这周家知道了该怎么办啊!

不过这人又不是他害死的,到时候周家怪罪,他干脆把责任全推给齐国公府,就说自己是被要挟的,应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许孝守正在这样打算。

吴有忠却又开口了。

“不止林越清,还有那些个山匪!”

“山匪?”许孝守立时明白了,连忙急得拍手跺脚,“怎么弄死了这么多人啊!就那群草包算什么山匪啊,手上没一件大案不说,那些小案子无非就是偷鸡摸狗,还没两件成的!”

吴有忠闻言苦着脸道!

“我不是想着他们劫持了林越清么,谁能知道他们没案底?”

许孝守无力一叹气。

“实不相瞒,前几年青云山剿匪,下官几乎把那儿的山匪都拿了,这不前年我贬职外调了又被调了回来么,就想要多些政绩冲冲面子,正好碰到他们逃难到临君城,便雇了他们让他们在青云山晃着,偶尔装模作样去骚扰一下百姓,我也好找由头去剿匪笼络人心。”

“这次林越清闹得我家御儿躲到了青云寺,我本准备让他们去吓唬吓唬林越清,好好惩戒她一番,谁知道他们倒好,不仅没办成事,还全体倒戈相向去了林家当奴才,你若是现在说他们绑架林越清,谁会信啊!”

吴刺史闻言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这山匪成了良民,死牢又倒灌了,且不说擅用前朝死牢已是大罪,我这剿匪变成了杀人,算是玩完了!”

许孝守看吴刺史那焦急样子,心下却冷笑着,眸子微微一转,上前安慰道。

“您是齐公的得意门生,他总不会不救你的!”

………………

临王深深看着那竹纸上的字,心下是按不住的胡思乱想。

他本以为自己死而复生已是奇迹,难道上天真的聆听到了他日日夜夜的忏悔,才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得以救赎!

想到这儿,他突然又踌躇起来。

如果真的是越清,他该如何自处呢?

若是他袒露身份,告诉她。

自己有多么后悔在摘星楼起了争执误伤了她,告诉她在陵寝他并未受挑拨,离去时那些伤人的话都是假的,他若说他还依旧爱她,敬她,信她,深深的依恋她。

她会信么!会原谅么!

若她信了……原谅了,他自己能原谅自己吗?

背叛之痛,覆国之恨,何其剧烈何其庞大,只要开诚布公,心结就真的能解吗?

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席昭找到她,害怕见到她,害怕她看到这如今不再叫大越的长明心下所生的怨恨和哀愁,会像这西辞宫的藤花,蔓延到覆盖她原本的模样,焚火烧尽,却春风又生,除之不去。

第八十六章 交代了后事

临王正在胡思乱想着,殿外三皇子被身旁的随侍推了进来!

他小心将手中的东西收进衣袖,掩去脸上纷繁复杂的神色。

“我倒是少见你笑的这般欣喜的模样,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三皇子道。

临王垂眸淡淡一笑。

“没什么,就是早些年遗失的心爱之物有了消息,让我一时有些激动,让皇叔看笑话了!”

“说到喜爱的东西,月前境城外有陨星坠地,皇叔派人查看,竟寻到了一块奇特东西,看着像铁,摸着呢又像玉,我知道你素来喜欢收集玉石,特地给你送了过来!”

说着他拿出怀里的锦囊,从里面掏出一块模样怪异的黑色东西,那东西虽然看着十分的漆黑,但是它漆黑的外表迎着光,又能看到细密的荧光,确实十分特别。

临王看着眼前之物有一丝惊讶。

“这就是陨星?”说着他摆了摆手,“这等奇物皇叔应该派人送回京都皇城,怎么能送到我这儿来!”

三皇子闻言将东西装回锦囊,又将锦囊递塞到他的手上。

“你就放心收着吧,再过两月就该是你的生辰了,你皇爷爷知道你喜欢收藏这些,特地让我把这玉石给你送过来的,任谁知道了也不敢多说什么!”

临王看着手中的锦囊,想到越清夙爱金石玉器,这东西她若看见一定会爱不释手,这样想着他也不再去推辞,顺手将它放进袖中。

“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临王想着越清看到这石头的惊喜模样,脸上忍不住浮现了一丝笑意。

三皇子见他笑逐颜开,心中有了一丝欣慰。

“你就该像这样多笑笑,京都的高官子女看见你这堪比皎月的笑颜,哪还会像发了疯一样的惧怕你啊!”

“只怕找母后说亲的人都要从宫门排到光耀殿了!

临王未置可否,低声自语道。

“要的就是他们惧怕!”

三皇子没听清他说的话,正要问他刚刚说的什么,门外突然有侍从走上殿前,俯身道。

“殿下,宴席已备好,请您和三皇子入座!”

三皇子自下了船便去了死牢,连晚饭都没吃一口,见临王备了晚宴,也不做推辞,与临王相视一眼,便一前一后出了安越殿。

………………

而此时临君城的知州府外,官衙卫提着刚燃的灯笼,集结成了两排。

为首的知州大人许孝守和吴刺史正要带他们去城中敲锣提醒城民可能会有洪讯。

两人带着队伍刚走了两步,只见一个黑影“噌”的飞跃屋檐,一下就落在了他们面前的空地上。

“谁……谁?”吴刺史和许知州异口同声道。

冥风抱手微俯身。

“家主让我来提醒诸位,不是暗河倒灌,无需惊扰城民,两位大人先歇着,明天还有重要事情要办!”

吴有忠见是冥风,正要询问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那冥风一闪身,便飞上屋檐消失了!

“这人是谁啊?说的话能信吗?”许知州凑上来问道。

吴有忠看着那已经没有人影的飞檐,蹙眉道。

“他是宫里的勋卫!”

“勋……勋卫?”许孝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那不是三皇子的人么?”

说着他似是猜想到了什么。

“你可别说三皇子来了临君城吧?”

吴有忠闻言叹了口气,十分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垂头丧气道。

“不仅来了,这事儿他全都知道了。”

许孝守闻言一惊,转身连忙把人都遣散了。

知州府的大门外空空荡荡,只有两人在微寒的风中紧着官服,低声说着话!

“三皇子与太子爷有仇,他若知道此事,这事情怕是不好办了!”

吴有忠闻言脸色更差了。

他本以为捉林越清逼她毁婚这么一点儿小事儿不会出什么纰漏,谁知道她命怎么这么薄,关在死牢里都能被淹死,这帮国公爷办事不成,如今又出了这事儿,怕是不好交代了。

他正想着,一旁的许知州又开口了。

“不过,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转圜,齐家大公子不是三皇子的棋友么,而且三皇子恨也是恨太子,还不至于恨齐国公府啊!”

“我看啊,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把那死牢里的人给处理干净了,毕竟你们抓她们的时候也没避个嫌,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想躲是躲不过的,除非……。”

“除非什么?”吴有忠急问道。

许孝守唇边阴测测笑道。

“除非她们是逃狱躲进了死牢内才不小心淹死的!”

吴有忠闻言还是蹙着眉。

“这就算她们逃狱死在死牢里,那他们还不是我误抓的,死还不是我逼死的,再说了,这种话谁会信,皇上会信吗?”

“就算皇上信,那还有三皇子在啊,到时候皇上得知真相一彻查,本官还不是一样完了,不行不行!这法子不行!”

许孝守闻言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摊道。

“那下官也没有办法了。”

吴有忠见如今情形,心下也是悔之不已,但如今木已成舟,覆水难收,怕是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他还是回去跟夫人交代了后事,等事情结束,赶紧回京都负荆请罪,看看皇上能不能心软一下,留他一条小命!

就这样想着,吴有忠也不再多言,他拍了拍许知州的肩,黯然道。

“这事情已经如此了,你也就回去歇着吧,夜深了,本官也该回去客栈了,等明天尸体找到,再说吧!”

许知州闻言急道。

“那下官叫人牵马车出来送您!”

吴有忠摆了摆手。

“客栈就在附近,几步就到了,不用送了!”

宽阔的大街两旁灯笼微微摇晃,吴有忠一个人往客栈走了,想着明天的事情,脑袋瓜子都是疼的。

而此时的西城区,人们正一脸急色的挨家挨户互相敲着门,各户家里的灯光接连而起,不过一会儿,就照亮了西城的街道。

第八十七章 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那二当家一行三人凿了那浮霜河的汇水渠,带着一身泥浆的回到了那集锦巷的暗巷子里。

林越清见他们脏兮兮的回来,领着一群人悄摸着又回到了林府。

因着林府旁边就是总兵府,几个人也不敢亮灯,抹黑换了衣服后,便小心寻着吃食。

厨房里有一些桂花羹,还有一些酥饼,只是都有些冷了。

二当家把东西先拿来给林越清,林越清喝了一口桃花羹,让他把剩下的都分了下去!

大当家的寻了点儿焯过水的腊肉,在厨房里切切洗洗也拿了过来!

“小姐,你要不要吃一点儿?”他本来对林越清是很不服气的,但经过了这一次死牢逃生林越清没有抛下他们,又见林越清那么冷静,做事那么缜密把那群狗官耍的团团转,不由打心眼的对她刮目相看,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敲了敲门走进房间,粗犷的声音压低问道。

林越清见他进来,有看见他手里端的东西,缓缓摇了摇头。

“你拿去跟大家分了吧!”

林越清不知何时拿了一张纸,借着还算皎洁明亮的月光,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大当家的见她不吃,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切好的一小碟儿肉放在了桌边,正转身要出去。

“对了,让他们吃完了进来!”林越清淡淡道。

大当家的回了一声好,便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行人前前后后走了进来。

房间是林越清空置的一个偏房,不算大也不算小,七八个大汉站在里面,倒显得房间有些局促了。

“叫你们过来,只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人想去境城,我们林家在那边有个酒家,现在正需要人,你们去那边换个名字,官府可能一时还查不过去!”

几个人闻言面面相觑,他们是从凛沙城附近的小村落出来的,凛沙城离境城虽然不近,但也没多远,若是去凛沙城,说不定还有机会回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活下来!

林越清见他们迟迟不发话,便又开口道。

“现在林家的处境你们也知道,如今这事情发展到这样,你们留在我身边既不安全,也妨碍我进出办事,若是你们愿意到境城,就把名字报上来,过去做个伙计跑堂,比在青云山下的庄子里窝着好!”

所有人其实都心动了,特别是大当家的,他确确实实不想在庄子里窝着,听了林越清的话,二话不说就上了前。

“我……我想去,可是我这眼睛……”他说着摸了摸已经看不见的那只眼睛,那眼睛显得有些可怕,确实不适合做跑堂的。

林越清看到他的眼睛,稍稍犹豫了一下道。

“你留下来,我有别的安排!”

大当家的闻言眼底流过一丝失望,没有再说话。

二当家的闻言走了上来,将大当家的挤到了一旁。

“我手脚灵活,眼睛也好使,我愿意去境城,我叫陈年,耳东陈,过年的年!”

有二当家说要去境城,不一会儿人都开口了。

“我也去,陈午,一样的陈,午时的午。”

“陈雨,风雨的雨。”

“陈兼,兼……兼是什么兼我也不知道。”

“王二。”

“刘大。”

林越清写下所有名字,发现还少了一个,抬头看向站在最里面的人。

“你叫什么,你不去境城吗?”

站在最里面的那个人就是那个眼尾有着一颗痣的削瘦少年,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紧了紧手,连忙看向大当家。

“我……我叫陈端,端正的端,当初是大当家在狼军手下救的我,我……我想跟着大当家!”

大当家看着所有人都要走,只有陈端说要留下追随他,眼神里有几分动容的看向他。

林越清也抬头打量了他一眼,见陈端虽然清瘦但还算精神,便道,“那就先留下吧!”

陈端被留下来,心下有一瞬开心,薄薄的嘴角微微上扬,竟有几分俊逸模样。

林越清将东西写好,盖上了明蛰的私印,将纸折叠放入信笺递给了二当家陈年。

“你带着他们找机会溜出去。”说着她又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男人用的钱袋,打开钱袋里面差不多一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这个你们路上用,到了境城老实一点儿,你们若还想偷鸡摸狗打家劫舍,哪怕沾了一点儿恶事,到月的解药你们就别想要了!”

“当然,当然,我们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做好人!”

陈午笑着接过钱包,边说边打量着那钱包,终于想到了在哪儿见过!

“这……这钱包不就是那看管水狱的官兵的么?”说着他看向林越清,“小姐,你偷的?”

“不是说不让偷鸡摸狗么?”他小声嘟囔道。

“那官兵是好人吗?我这是偷吗?我这是劫富济贫!要不然我再把银子给他送回去?”林越清没想到这陈午观察那么细微,连那官兵身上的钱袋都认识。

“那当然不用了,我就是好奇小姐您金枝玉叶大家闺秀,怎么又会开锁又会……又会劫富济贫,武功还那么好。”陈午笑嘻嘻道。

其实不止他觉得好奇,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不由都看向了端坐在桌前的林越清。

林越清见着所有人看向她疑惑的眼神,一瞬抬起她那微微带着弧度的桃花眼,锐冷幽寒的瞟了看向她的众人一眼。

所有人看见她那一瞬变的让人窒息的眼神,立马都垂下了头。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窗外的月光撒了进来,给林越清那一身脏污的衣裳镀上一层银灰色的光,静谧的可以听到窗外的风声。

就在这个时候,林府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缓缓的被推开了一些,一个暗粉色的身影猫着腰跑了进来,朝着内院小步跑去。

一阵的脚步声又急又乱,人影穿过月门,朝着她们的偏房走来。

偏房里的林越清和里面的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人影从偏房门口走过,朝着后堂方向去了。

大当家的看向那人影,上前小声道。

“小姐,不如我去看看!”

林越清看着那偷偷摸摸远去的身影,唇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正愁找不到翁老的人被关在哪,消息就自动送上门儿来了。”

第八十八章 关在里面死了么?

林越清起身朝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走去,房间里的一行人也脚步轻悄跟了过去。

那身影转过游廊,竟是站在了林家的祠堂门口,然后双手合十拜了又拜,这才左顾右盼拿出了一串钥匙。

就在那人左顾右盼时候,林越清一下就认出了她是谁。

“你们等在外面!”林越清留下一句话一闪身就消失了。

林家的祠堂不大,里面只供奉了她的父母和她母亲的那些字画,徐妈妈进了祠堂,小心掩上门打开火折子,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浑身发着抖,一步挨着一步疑神疑鬼朝着里面的阴暗处走去。

“大……大夫人,奴婢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是薛氏……是她……是她逼我来的,你要是有什么怨气就去找她,都是她逼我的。”

说着她已经走到牌位前面,她上前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颤颤巍巍爬了起来,沿着桌子小心向那牌位后面摸去。

徐妈妈的手指摸到一个画筒,心下一瞬惊喜,连忙又往里面伸了一点儿,紧接着又摸到一卷什么。

她连忙将两样东西摸出来,伸手就又要在排位后面摸字画。

放在外面的字画已经被拿了出来,她不得不踮着脚又往里面摸了摸。

她的手指往前够了够,见还摸不到东西,一脚踩在一旁的矮几上,探出身子摸去。

她刚伸去手,里面就摸到了一副画,她连忙又往里面摸了摸,又摸到了一个画轴,只是那画轴上似乎有个又冷又软的东西。

徐妈妈以为摸到了什么宝贝,连忙将那东西拿了起来想看一看。

她拿起那东西,将火折子凑近,只见手下的东西又细又白正好五根,竟是一只白玉似的手。

“啊……!”

她吓得忙要丢了那手,可那手突然一动,将她的手死死攥紧,手心冰的比那刺骨的雪水还冷寒,就像……就像那死人似得。

徐妈妈连忙用力挣扎起来,可浑身的骨头发着软,不论怎么使劲儿都抽不出来自己的手。

她连忙尖声叫了起来。

“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画儿不是我要偷的,是……是薛氏是薛氏,都是她!”

徐妈妈被吓的语无伦次,使尽了力气挣扎着,那手中的火折子一晃,突然就看到了那祠堂供桌后面衣服灰扑扑脏兮兮的林越清,还有她那惨白的脸色和漆黑透着幽寒的眼睛。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徐妈妈说出这话,心下跳的更是急了,连忙手舞足蹈猛的挣扎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林越清手下一松,她便猛的从小几上摔了下来。

“哎呦……。”徐妈妈惨叫道,可她一想到刚刚林越清的眼神,那还来得及管身上的疼痛,立马咬牙就要起身,想就要朝着外面跑去。

可她刚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前站着的林越清,她就那么站在那,月光透过门窗透进来,让微微有些孩子气的脸上苍白的脸半隐半藏在阴影里,透着恨意的眼神显得冰冷而晦涩,透着满满的幽怨。

“徐妈妈,你来看我们了啊,不如就留下,陪陪我们吧!”

林越清压着声音,显得声音低沉又沙哑。

徐妈妈听见这话,颤抖着张大了嘴想要喊救命,只是不知道是过于害怕还是什么原因,竟是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林越清见她那模样,抬手指向那被徐妈妈弄得混乱不堪的祠堂供桌。

“我母亲和父亲正在对你招手呢,你这么照顾我们姐弟,我们可要好好感谢你呢!”

徐妈妈闻言那还敢往后看,连忙抬起手,猛的抽了自己两巴掌,声音发着颤。

“奴……奴婢错了,奴……奴……奴婢错了,我不该来打扰你们,我不该来打扰你们。”

林越清幽幽一笑。

“你照顾我们这么多年,怎么可能错了,哪儿来的错啊?”林越清说着指了指自己,“你给我下的药,可是一顿都没落呢!”

徐妈妈闻言震惊的看向林越清,只见她笑着,只是那笑容实在瘆人,她连忙摇了摇头。

“奴婢……奴婢也不想,奴婢也有孩子,那药……那药是薛氏逼着我下的,我……我还把那药减轻的分量,真的,我减轻了分量!”

“是吗?”林越清轻声问道,缓缓俯身将散落在脚边的画轴拿了起来,“那你为什么来拿我母亲的画呢?是你喜欢吗?难道也是薛氏让你来了?”

徐妈妈闻言连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奴婢哪懂画啊,是薛氏,她……她要我偷画,还让我看看你把林家资产卖给周家的钱藏在哪,不然……不然她就要杀了我阿篱,还要杀了我夫君,我……我也没办法啊!”

林越清没想到这徐妈妈真如铭九所言有一个孩子,顿时有些迟疑。

徐妈妈见林越清不语,以为她要发怒了,连忙抱头跪下,痛声流涕道。

“我……我就只是一个奴婢,一条薛家的狗,薛夫人她捏着我的卖身契,我……我能怎么办啊,我能怎么办啊。”

说着她连忙把衣服扒开,只见她的身上浑身的紫绿,从脖子到胸口,除了脸上哪儿都有。

“不信你看看,我这身上,都是她掐的,都是她掐的,都是她掐的!”林越清看着那淤紫泛青的伤口,眼神渐渐淡了下来。

“林家的家仆被关在哪里?”

徐妈妈已经被吓得思绪混乱,林越清问什么,她就连忙答什么。

“都在总兵府,他们都在总兵府。”

徐妈妈说完这才反应过来,有一瞬惊讶的看向林越清。

只见她缓步上前,有些脏污的缎面绣鞋落在她眼前。

林越清缓缓蹲下,看着眼前衣服半开哭的惨不忍睹的徐妈妈,缓缓开口道。

“你说说你,活人从来不看你忌惮,却这么怕死人,你既然怕下地狱,怎么还敢干这么多黑心事啊?”

徐妈妈看着眼前有着呼吸的林越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他们不是说水狱暗河倒灌,你关在里面死了么?”

第八十九章 本夫人才不怕她(敲碗求订阅)

总兵府,宝珠阁的主室里昏暗漆黑。

今天半夜,林总兵被许知州叫出去帮忙,偌大的华室里只有薛氏一个人在锦榻上睡着。

噔噔噔……

敲门声突然响起!

薛氏向来睡眠浅,又因为今天出了那样的事,多少有些睡不着。

“夏兰,去看看谁啊?”薛氏闭着眼,有些烦躁道。

今天轮值守夜睡在外间的夏兰闻言打了个哈欠,连忙起了身。

“谁啊?大半夜扰夫人清梦,仔细身上那层皮!”夏兰站在门前,低声斥道。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微微发着颤的声音。

“是……是我,徐芝!”

夏兰知道徐芝向来惹夫人不喜欢,正要开口打发她回去。

薛氏却突然坐了起来,披了件外衫,从内室快步走了出来。

“让她进来!”薛氏说着就坐了下来,指了指一旁熄灭的灯道,“把灯燃起来!”

“好的,夫人!”夏兰闻言躬身道,说着就开了门锁,转身拿着火折子点着灯!

徐芝见着门开,抱着手中的字画,缓缓推开门走了进来。

“夫人!”她屈膝行礼道。

薛氏看见她那一身暗粉色的衣服勾勒的身材格外凸显,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让你去偷东西,又不是让你去勾搭男人,穿的这么花枝招展给谁看,给鬼看啊!”

徐芝被薛氏嘲讽了一番,脸上有些委屈的垂下头,紧抱着手中的字画,显得有几分娇怜。

薛氏最看不得她这样,有些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看到她手中的画轴,这才压下了心中无名的怒火。

“这是你找到的字画?”

徐芝点了点头。

“都在这里了,一共五幅画,一卷字!”

薛氏闻言缓缓吸了一口气叹了出来,舒心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哼……,想挡本夫人的财路,没门儿!”

说着她伸出手,一旁的夏兰把东西接了过来,走近薛氏躬下身子。

薛氏拿起其中一副画轴,画轴的边角已经磨破,但裱画的苏绣很是雅致,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这嫂嫂就是财大气粗,十几年前画裱用的苏绣,拿到今天来看,也没有几家能做出来!”

薛氏的话里满是浓郁的酸气,转而柳眉微微上挑,又有些得意的表情道。

“可惜了你是惊世奇才,但你女儿却是一个草包,现在她一死,你的儿子也下落不明,这些字画留在林府,也就是个充公的下场,不如妹妹帮你收着,也不算流了外人田!”

薛氏自言自语摸着画裱,说完矫揉造作的一叹气,将那束着画轴的绳子一拉,画轴的一头滚落在地上,一副好看的山水图舒展开来。

薛家是商户人家,薛氏虽懂些字画书法,却也只懂个皮毛。

她看着眼下青峰连绵的山脉和那山峰中若影若现的楼阁,只觉得优美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一旁的夏兰也出神看着画卷,眼睛突然扫到那画上的题字。

“序山归亭?这难道是巡凤城的仙序山,长明最隐秀隽丽的地方?”

夏兰一说,薛氏也注意到了那题字。

“序山归亭·卿赋

苍峰轧茁,桑途陌陌,凭临水,潦潦寄归思。

惜秋阳骄染,熏水弱,恐断书。

啜凫雁归塘,代以序山目,守归亭,遥立辛束。

贺贺卿赋,同松青共鹤龄,满堂满堂。珍重。珍重。”

一旁的夏兰看着旁边的字号道。

“好像是明丰四十四年画的!”

薛氏闻言不甚在意,认真又念了一遍那诗,却还是不懂其意,蹙起了眉头。

门外隐立着的林越清,却在听完那首卿赋,蓦然红了眼眶。

明丰四十四年,是林越清母亲生了明蛰的那一年,卿赋亦译卿父,这题诗一看就是送给周国公周卿的贺岁之礼。

‘苍峰轧茁,桑途陌陌,凭临水,潦潦寄归思。’表示她很想回家乡,可是回家的路困难重重她很难再回去了,只有依凭着临君城的江水,带回去她对家乡对父亲的思念。

‘惜秋阳骄染,熏水弱,恐断书。’可惜现在秋天的太阳太炽烈,熏蒸的临君城的江水越来越少了,他怕这水,寄不回去她的思乡之情。

‘啜凫雁归塘,代以序山目,守归亭,遥立辛束。’她啜泣着求南归的凫言,让它代替自己看一看凤巡城外的序山,守序山的归亭,看着正对面的辛束街的周家。

‘贺贺卿赋,同松青共鹤龄,满堂满堂。珍重。珍重。’让凫燕一定要多多恭贺她的卿父,如松长青,与鹤同寿,健健康康长命百岁,顺便告诉她的父亲,她又生了一个儿子,父亲已经是儿孙满堂了,一定要多多珍重多多保护身体。

这些画卷一直供奉在祠堂,她未看过,过去林越清也没看过。

想到记忆里林越清母亲被拒在凤巡城外三次,一定一次比一次灰心一次比一次丧气,只是她的母亲一定没想到,卿公早已重疾在卧,拒她的从来都不是她想念的父亲,而是渠氏那俩个妄图将她踢出周家取而代之的白眼狼。

“就这么一副图,看也看不懂,竟能卖到那天价,这周宁还真挺厉害的!”薛氏说着小心把画收了起来,这林越清挡了她的财路,总归也是把亏空补了一点儿回来了。

一旁的夏兰见薛氏收好了画轴,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字画又递了上去。

薛氏看了一眼那些字画,打了哈欠摆了摆手。

“看也看不懂就不看了,东西放这儿都出去吧!”

夏兰听话把字画都放在桌旁转身退了出去,徐芝行了个礼,却是走不是走看着薛氏,最终还是犹豫着开口了。

“夫人,奴婢今天去拿东西的时候,那周夫人和林大老爷的牌位突然都倒了,咱们拿这字画,怕是……怕是不太好吧!”

薛氏闻言冷哼一声。

“你怎么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怕这神鬼之说,要真有鬼,她周氏死了这么多年,怎么没看她回来找我报仇,这没用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变成鬼也就是个窝囊鬼,本夫人才不怕她!”

第九十章 别手下留情(敲碗求订阅)

门外林越清耳朵里反复出现那一句,她怎么不回来找我报仇?

她怎么不回来找我报仇?难道她母亲之死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薛氏说完斜了徐芝一眼,冷笑道。

“还不滚出去?还想挨棍子?”

徐芝看薛氏根本不信,只好默默退了出去。

薛氏见徐芝离开,上前将门落了锁,抱起桌上的画轴,便朝着卧榻走去。

她停在卧榻旁,推开卧榻上的锦被,将那床榻掀了起来,而那床榻下是竟是有一个暗门。

薛氏从腰上拿下一个小巧的钥匙,将那暗门打开,抱起字画拿了一盏油灯就走了下去!

林越清从帘后走了出来,看到那暗室不由勾起一抹冷笑,不禁心中暗道。

这薛氏是耗子转世么,怎么走哪都爱往地下挖暗室,这临君城九江环绕,连画都忘里面塞,也不怕潮的慌。

林越清正心中嘲笑着,不一会儿,薛氏就上来了。

她手中已经没了字画,利落的锁上了暗门,铺好床垫上床盖上被褥,微微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林越清看她要睡觉正想走,突然,那薛氏又坐了起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穿上鞋走了出来,把落下的门锁打开。

“夏兰。”她唤道。

守在廊下的夏兰走了过来。

“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薛氏对他招了招手,夏兰走近,薛氏递给她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你去找秋华,把银票给她,让她找人赶紧将那明蛰那小子找到!”

夏兰接过银票,俯身道。

“奴婢这就去。”

薛氏见夏兰的身影消失在廊下,脸上浮现一抹阴险的笑容,紧接转身进了门就落了锁。

林越清见薛氏再次走了进来,紧接着熄了灯就准备睡下。

她盯着侧身闭上眼睛的薛氏,缓步上前,朝着她后颈的穴道一点,薛氏便立马昏睡了过去。

她将薛氏的锦被掀开,将她腰间的钥匙解了下来。

林越清看着那柄小巧的钥匙,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印泥,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

翌日,初阳未升,临君城却已经喧沸起来。

许孝守和吴有忠本来已经准备睡下,却又被叫了起来。

起因就是因为,那叫来捞人的几个船家知道死牢暗河倒灌,竟是回家收拾了家当就准备连夜出城,临走还不忘叫醒了左邻右舍,这一下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临君城仅仅一两个时辰,竟是大半百姓全都醒了过来。

许孝守和吴有忠只好起来安抚百姓,这谁知道那船家将下水捞人的事也说了出去,这一下,闹得全城百姓都知道了那死牢里关了人,还因为暗河倒灌锁在里面给淹死了。

传言随风而起,一夜就疯传了起来。

“吴刺史,下官下官实在受不了了,你去求求临王,让他带着银甲军过来,不然这城门都要被堵死了。”许孝守被挤在拖家带口的人群里,脸色苍白眼下乌黑,声音沙哑道。

吴有忠也没好到哪里去,疲惫不堪的哈啦着嗓子道。

“我已经请了,请了三次,他都说这事儿是我引起的,而且你才是负责管理城中百姓的父母官,他只负责管了盐税,你自己手上有权,手下的林萧有兵,怎么都轮不到他来管。”

许孝守闻言立马苦着一张脸,当初他比临王早一步到临君城,就把临君城的财权全揽了下来,临王也问他要过临君城的各方权力,可他都用圣君拦了下来,谁知道如今出了事,这临王真是什么都推给了他,说不管就不管了。

吴有忠也没想到会成这样,那死牢里的这事情一夜就散播开来,百姓怕有水患都要求去看死牢有没有倒灌。

可如今死牢正在捞人,哪里能让人去呢,今天若是真安抚不下这满城百姓,他怕别说是负荆请罪呢,怕是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城中的百姓,有些闹着要出城,有些闹着要去死牢,只浮月阁,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云荆河和云鸢、铭九等了一夜消息也不见三皇子回来,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便实在是等不住了。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安排了让铭九和云鸢照顾明蛰,云荆河便自己出了房间,去找到那管事的去了。

浮月阁不算大,云荆河问了两三个侍从,就找到了管事的人。

“云先生,怎么这么早就起了?”那管事的是个漂亮姑娘,一句一个甜笑。

云荆河满心林越清的事情,也没绕弯子,直接就开口问道。

“你可知三……三公子昨天帮小人找到小姐了没?小姐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那管事的闻言又是甜甜一笑。

“三公子的行程我们做下人的不知道,不好意思云先生,不如你再稍等一下,说不定三公子有别的急事,事情处理完,就该回来了!”

那管事的说的清清楚楚,语气态度又十分的温和。

云荆河听完话,也不好再去追问,只好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便准备回房间。

谁知道他刚要走,不知道是过路的还是谁,突然跑到了门前,探出头来问道。

“你们不走么?我看大家都要走,那死牢水狱里暗河倒灌的事情假不了了!绾君姐,要不你跟我走吧!”

门口的男子衣冠楚楚模样英俊声音爽朗,含情脉脉看着那个被称作绾君的管事。

那管事看见那男子,听到他说的话,脸上一红,立时叫道。

“人呢?你们谁把这个泼皮放进来了,是都不想活了吗?”

那叫绾君的管事一叫,不一会儿就飞奔过来好些人,其中一个女子看见那嬉皮笑脸的男子,立马变了脸。

“旗笙你还敢来扰我绾君姐,仔细我砸了你的棋室,扒了你脸上的皮,看看究竟有多厚!”

那男子看见那吼骂的女子,立时不乐意了。

“什么叫看看我的皮多厚,男欢女爱,君子爱美女,你个不男不女的懂个屁啊!”

那女子看旗笙还敢还嘴骂她,立时火冒三丈要打杀过去。

她刚要起身,一旁的绾君将她拦了下来。

旗笙以为绾君是要帮他,脸上顿时有了喜色,只是那喜色还没一瞬间,绾君突然看向了一旁的高个儿男子,冷冷道。

“你去,别手下留情。”

第九十一章 一石子挑起千层浪(敲碗,求订阅!)

眼见着浮月阁的侍从和那叫旗笙的男子就要打起来了,云荆河一心只系着林越清的安危,实在无意看这热闹,转身便要离开。

绾君身旁的高个儿男子领了命令,捏了捏沙包大的拳头,抬步向着那旗笙走去。

旗笙看见绾君竟是派了宋魁那莽汉出来,心下有些惧怕的退后了两步,连忙道。

“绾君姐姐,我……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死牢里不仅倒灌了,还淹死了人,我还不是怕真有水患到时候闹起来,才买通了守卫想带你离开,你就跟我走吧,我聘书都写好了,嫁妆我不在乎……。”

说到聘书嫁妆几个字,绾君的脸上又羞又怒,立时道。

“宋魁,给我撕了那小子的嘴!”

一旁的宋魁正要上前,云荆河一把拦住他的去路,一个闪身上前就抓住了旗笙的手腕。

“你说死牢倒灌死了人,谁,死的是谁?”云荆河急道。

旗笙的手腕被抓的生疼,连忙急呼。

“我……我就是听说而已,说是几个大官儿让船家下到倒灌的死牢里去搜尸,只知道不是一个人,好像是好几个人锁在下面淹死了!”

云荆河闻言脚下一软,神情显得有些恍惚,缓缓松开了手。

西辞宫不管这个案子,知州府不接这个案子,大小姐会不会真的关在了死牢里?

云荆河这样想,转头看向管事的绾君姑娘。

“他说的是不是我家大小姐?是不是?”

云荆河很少发怒,进了浮月阁求人更是见人就赔着笑脸,而此刻,他实在是憋不住了,想到林越清很可能死了,他不耳畔不由回忆起周宁死前对他的嘱托,眼睛一下就红了!

“你说,那死牢里关着的是不是我家小姐?”他怒急了,眼下透着凶光。

绾君一时脸上浮现为难之色。

“此事只是谣传,还不可当真……。”

“谣传?刚刚这位公子不是说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么,只是谣传,那当官的为何不出来辟谣,就这样任由百姓闹下去?”

绾君闻言还想劝慰,云荆河转身已经走了。

她侧过眸子看向还愣在门前的旗笙,气愤道。

“给我撕烂他那张爱乱说的嘴,拔了他爱乱嚼的舌根。”

云荆河忍着怒火回了房间,明蛰已经醒来,刚穿好衣服揉着眼睛。

云荆河微微垂着头,神情有些隐忍的悲恸。

他将门掩上,走到床边翻着包裹。

“爹,你在找什么啊?小姐的消息打听到了没有”

云鸢开口问道。

云荆河手下突然停了下来。

“那些人签的卖身契还有没有拓本?”他低声问道。

云鸢闻言起了身,上前将另外一个包裹打开,细细翻找着。

“拓本只有一份,爹,你要那些卖身契的拓本干嘛?”

云鸢没察觉云荆河的异样,铭九却瞬间就发了他的神情有所不同。

“云护卫,是不是有小姐的消息了?”他紧张问道。

一旁的小明蛰闻言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云叔叔是找到小姐了么?”他瞪着圆溜溜的漆黑瞳子,认真问道。

云荆河依旧是低头不语,紧咬着牙关,鼻子微微发酸。

这下大家都发现了他的不同,云鸢更是激动的上前急问道。

“爹,小姐是不是出事了?”

云荆河缓缓捏紧了手,低声道。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说是死牢里灌水死人了,我还在想,之前西辞宫和知州府都拒了我们,这临君城除了这两个地方有大牢和刑房,就只有城西那前朝废弃的死牢了。”

说着他缓缓吸了一口气。

“外面因为死牢暗河倒灌都闹起来了,我想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云鸢闻言心下瞬时一紧。

“我也去,这样干等着,心里实在煎熬!”

一旁的小明蛰闻言有些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好像是小姐出事了。

他立马抱紧了云鸢的腿,嘟囔着小嘴道。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铭九听见云荆河的话,一直沉着眉,忽然他站了起来。

“不如我们都去吧!”如果林越清真的出了事情,他们铭家也就快完了,依着渠氏兄妹的性格,若是他们不臣服,那俩兄妹必是要把他们连根拔起。

他们铭家手下的药铺医馆,怕是马上就要易主了。

云荆河,见大家都要去,也没再阻止,稍稍点了点头。

“如果真是小姐,我必闹到知州府,闹到西辞宫,让她们看看,真相是什么,让她们看看这群狗官是如何官官相护指鹿为马栽赃嫁祸,陷害无辜百姓的!”

说着四人出了浮月阁,朝着人声鼎沸处去了。

聚集的百姓堵在城门,许孝守和吴有忠大声喊了很久,见人们依旧汇聚不散,只好爬上城墙。

吴有忠已经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许孝守声音虽哑了,但还算能开口,扯着嗓子喊道。

“大家快回家,不要慌,倒灌的不是暗河,是汇水渠失修松垮导致的河水倒灌,大家快……快回去吧!”

许孝守说着咳嗽了起来,实在是无力再喊了。

百姓们正是闹得厉害时候,闻言立马又喧嚣起来。

“那你们把死牢打开我们看看,你们说已经检修好,我们看到死牢里没有倒灌的水,我们马上就回家,不然,就是你诓骗我们,就像上次水患来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告诉城中百姓的,后来水患来袭,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是的,我们才不上当,要么开城门让我们走,要不就打开死牢的门让我们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倒灌,不然我们就睡在这城门口了!”

“快点儿,开城门!”

“开城门。”

“开城门……。”

顿时百姓们又沸腾起来。

许孝守没想到百姓会提起三年前的事情,这好不容易积累了两三年的官声,一下子又没了。

吴有忠更是心下无计可施,只能拖一时是一时了。

而此时云荆河带着明蛰他们,正一路疾步朝着这城门处走来。

许孝守和吴有忠多面后依旧记得这一天,就因为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子,竟能一石子挑起千层浪,引起了如此的轩然大波。

第九十二章 还千倍以上(敲碗坐等订阅)

云荆河带着他们走到人声鼎沸处,寻了个背着包袱往前挤的男子,问道。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那男子一脸急色,转头看见一行人抱着孩子,这才耐下心解释道。

“临君城那前朝死牢昨天晚上被暗河倒灌了,据说上次暗河倒灌还是百年前,据说那次也是暗河倒灌,然后不到一天后就来了滔天洪水,临君城被淹了大半儿,城外的所有的镇子村落更是全都没了,咱们都有了前车之鉴,大家才连夜拖家带口守在这儿等城门开了,好出城去就近的几座山上避祸。”

说着那人脸色有些着急回头看了看那人头攒动的极远处的城门。

“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都快辰时了,城门怎么还不开啊!”

此时旁边一位大爷插嘴道。

“嗐,说是刺史大人和知州大人不让放行,这正常的出进都不让了,也太奇怪了!”

这时一旁的年轻男子闻言凑了过来。

“你们真不知道啊,说是不知道谁私用了那前朝死牢在里面关了人,昨天暗河倒灌时候人都淹死了。”

说着他凑近小声道。

“有人说关着的是那十二水府林家的大小姐,还有林家的一帮老奴,据说还关了一票山匪。”

那老大爷瞬时接上话头。

“我也听说了,说是林大小姐窝藏串通贼匪,想要在秋收时候毁了十二水府别家的稻田,若真是她……那也只能说活该了,这小丫头别看小,出格的事儿可干了不少啊!”

云荆河与云鸢、铭九听到这句,脸上立时冷了下来。

云鸢怀里的明蛰闻言更是气愤的要开口。

“小姐她才不是……。”他刚说了几个字,云鸢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幸好那三人讲的正热火朝天,根本没听见明蛰的话。

背着包袱的男子没想到中间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心中十分的惊讶,可他细细想了想又觉得有什么不对,不由开口疑惑道。

“可她林家大小姐要是犯了法,怎么没看知州府衙开庭问审,这人就关进了前朝的死牢,那可是前朝的官吏控属,私用前朝的东西,可是重罪啊!”

那背着包袱的男子这样一说,这年轻男子和老大爷瞬时也疑惑了。

“也是,若是有罪正常开庭问审就是了,怎么还掩人耳目的关到了前朝死牢那样的地方?”

“对啊,这样说还真是奇怪,难道真是因为这事见不得光,所以知州大人和刺史大人才不敢开城门,也不敢开死牢让我们看?”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热火朝天,铭九远远看到城墙上的许有忠和吴刺史,转身拍了拍云荆河,将他和云鸢扯到一边。

“云护卫,现在事情既然闹的满城皆知,不如……我们就趁现在人多把事情坦露出来闹得更大一点儿,看他许府怎么跟百姓交代,看他西辞宫里那位还坐不坐得住。”

云荆河与云鸢细细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如今也只有这样了,才能逼的这群狗官不得不正面回应此事。”

铭九说着他看向云鸢怀里的小家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只是明蛰太小了,咱们最好把他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行动!”

明蛰闻言摇了摇头。

“不,明蛰要和你们在一起,哪里都不去!”

云荆河看着明蛰,俯身温柔道。

“你乖一点儿,我们要去为你姐姐讨个公道,你乖乖跟着云鸢姐姐走,等我们办完事就去找你们!”

一旁云鸢脸色疲惫的强挤出一个笑颜,温柔对着明蛰道。

“云鸢姐姐带你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明蛰听到糖葫芦有些犹豫了。

云鸢见他犹豫,连忙又道。

“还有香肉馅儿的酥饼和八宝莲子羹。”

明蛰听到这两样,眼睛立马亮了,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可他想到刚刚那些人说的话,还是毅然摇了摇头。

“我不去,我要跟着云叔叔,云叔叔……!”

就在明蛰闹着要云荆河抱的时候,突然他话音一停,突然就睡了过去。

云荆河和云鸢见突然昏睡的明蛰吓了一跳,连忙准备叫他。

“我给小少爷用了一点儿舒眠香,这香很温和,只要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云荆河和云鸢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鸢,你抱着明蛰在浮月阁避一避吧,至少那儿还算安全!”

“是的,我们把事情办完,就来找你们!”铭九接着道。

云鸢点了点头,将已经睡着的明蛰往肩上挪了挪,眼神担忧的看向她的父亲。

“爹,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出现什么危险千万不要逞强,你们一定要安全回来!”

云荆河看着云鸢满脸慈爱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你放心,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云鸢闻言缓缓嗯了一声,小心抱着明蛰,转身便朝着偏街深巷里的浮月阁走去!

云荆河看云鸢走远,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中一沓卖身契的拓本捏的更紧了。

他看向一旁的铭九,神情认真的问道。

“你真要和我一起去涉险?”

铭九一脸无畏道。

“当然!我本来就是小姐的家臣,我没能保护好她让她遇险,回了铭家我也是个罪人!”

云荆河知道铭九的身份,之前一直还怀疑他有别的目的,见他真要跟他去为小姐讨公道,竟是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低声自语道。

“我还以为你们铭家那老和尚会记仇,没想到,他竟是大方了一回!”

“什么?”

铭九没太听清楚,只听到了记仇两字,不由发问道。

云荆河摇了摇头,轻笑道。

“没什么,走吧!”

说着他看向了城墙对面的那一个角楼。

铭九眼神随着云荆河,也朝着那正对着城墙高耸的角楼看去!

“你知道周家的家训吗?”云荆河突然问道。

铭九闻言显示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

“恩必报,仇必尝!”

云荆河闻言轻笑。

“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都不知道最初周家的家训,记好了后生,铁血周家军,永远不打败仗,战时守国,退时守家,有恩必报,有仇必尝,还千倍以上!”

第九十三章 你有证据吗?(敲碗,求订阅)

云荆河说完,一闪身飞上屋檐,便朝着角楼上蹿去。

铭九看他飞身远去,连忙往人群里面挤了过去,等他挤到角楼下已经冠歪衣斜青衫不整,他来不及去理好衣服,急急又朝着角楼上爬去。

本应该在角楼上守卫的兵卫不知道去了哪里,上面没有人,只有云荆河立在上面等着铭九赶过来。

“云护卫,你好歹带上我拉我一把啊!”铭九爬上角楼,扶着栏杆喘着粗气道。

云荆河看他那狼狈模样,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不知道你不会武功,对不住了!”

铭九见楼下密集的人群,又看了一眼对面城墙上的两个狗官,摆摆手道。

“没事儿,先办正事儿吧!”

云荆河看了一眼手下的卖身契拓本,缓缓抬起头看向铭九。

“是你来还是我来?”

铭九闻言有些疑惑。

“什么叫你来还是我来?来什么?”

云荆河见铭九什么都不会的模样,缓缓叹了口气。

“还是我来吧!”

他咬了咬牙上前一步,看着角楼下的人群,突然,他扶上栏杆眉头紧锁,哀嚎道。

“冤枉啊,我家小姐冤枉啊!她从小孤苦无依,刚到及笄的年华,就被诬陷窝藏串联贼匪,如今她被吴刺史强行抓了去生死不明下落不知。”

说着他干脆哽咽道。

“我作为林家的护卫,在夫人临终前受她所托,发过誓一定要保护好小姐和少爷,如今小姐生死不明,小少爷也不知所踪,若今日还找不到他们,我就只有从这角楼跳下去,以死示忠了!”

一旁铭九以为云荆河要做什么大事,看他平时那严肃的脸突然声泪俱下要死要活卖起可怜,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而角楼下等着出城门的人们本就因为今天的事情议论纷纷戾气颇重,看到楼上有人喊冤,楼下的人瞬时低声交头接耳指着楼上的人议论起来。

“你说的林家小姐是哪家户林家啊?”有人开口问道。

“这还用问,我们临君城父母双亡的两姐弟,除了十二水府的林家还有谁啊!”一旁有人应道。

这时楼下轰然讨论的更激烈了,毕竟关于死牢暗河倒灌的事情已经是全城最紧要的事情,而关于那暗河倒灌还淹死了人的传闻大家更是议论纷纷。

有人谣传说那死的就是林家这位大小姐,所以楼下的人几乎都对这件事起了兴趣。

云荆河闻言装作擦了擦眼泪。

“对,我们就是十二水府的林家,我们小姐被吴刺史和林总兵的人抓了,被抓的还有我们林家的帮工和林家的家仆,他们都是冤枉的啊!”

“我没听错吧,抓林家大小姐的竟是还有他亲叔父的人!”有人议论道。

“这我没听说,只知道那天阵仗大的很,还闹得城里沸沸扬扬。”

“我也听说了,好像就是总兵府的人,咱们城里就临王的银甲军和林总兵的骑兵,那天押人从正街过的就大多是骑兵。”

“我的妈呀!当初不是说林家两姐弟就是林总兵家照顾着么,就算那林大小姐真有罪,可她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这总兵大人怎么连对自己亲哥哥的遗孤都不护一护,这怎么下得去手啊!”

“有什么下不去手的,那林家大小姐什么德行我们临君城谁家不知啊,她这窝藏串联贼匪要害我们临君城的商户,要我说,这就是大义灭亲,是典范!”有个衣着华丽的大娘尖声道。

云荆河闻言心下震怒。

“我家小姐清清白白,从来没窝藏串联过贼匪!”

“你说没窝藏串联就没窝藏串联啊,证据呢!”那大娘冷哼一声道,“她林家大小姐就因为我女儿和许大公子说了一句话就闹到我家要打我女儿,还扬言我再看见女儿和许大公子说话,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呵……,你们说说小小年纪就这样跋扈,这样的女子能是什么好人!”

云荆河听见这话,这才想起了那大娘是谁,连忙回道。

“我家小姐与许府有婚约,你女儿和我家小姐打好关系,还借着这层关系半夜用我小姐的名义让许大公子来见他,要死要活以身相许,凭是谁被朋友背叛能不生气?”

“而且,你说我小姐窝藏串联贼匪你有什么证据?”

那大娘被揭穿丑事,脸上立时狰狞起来。

“你少胡诌了,还到处泼脏水,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林越清她没干那无耻歹毒的事?”

说着那大娘更是嚣张了几分,故意挖苦道。

“你有证据你拿出来啊!”

云荆河闻言冷冷一笑。

“我这就把证据给你看看。”

说着,他将手中的卖身契拓本拿出随手就扬了下去。

“这就是吴狗官所说的那群贼匪,你们仔细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卖身契的拓本随风飘下,有人抬手接了下来。

一群人围着接到纸张的人聚集了起来。

那卖身契写的明明白白,连画像都有,那天骑兵抓着他们游街而过,他们大多人也都是看见了的,一时,这议论声更大了!

“这些都是逃难的啊!”

“是啊,前两年边城狼军肆虐,好些难民逃过来,很多有钱商户人家嫌弃他们北人粗鲁,不愿意收留他们,好些难民都被逼的贱卖身籍。”

说着那人指着卖身契上面的银两,“不过他们的卖价好像是十五两银子呢,没想到这林大小姐竟是翻了三番按着城里奴仆的价格买了他们,算是有良心的了!”

说着一旁看着那卖身契拓本的人们都点了点头。

“是的,算是难得不黑心的商户人家!”

城门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许孝守和吴有忠以为人都散了,起身往下看了看,只见人们都围做一团一团的,似是在讨论什么东西。

他们连忙抓着百姓安静下来的契机,大声又喊了起来。

“大家快回去吧,死牢没有暗河倒灌,那洪讯之说都是假的,快回去吧,别在城门口堵着了!”

许孝守和吴有忠一开口,云荆河连忙两步上前直接站到了围栏上,沉声哀呼道。

“我家小姐生死不明还要受人诬陷,我活着愧对家主,愧对家主啊!”

第九十四章 下落未名(敲碗求订阅)

铭九看着云荆河让他瞠目结舌的行为,还在茫然之中,将他真作势要跳,连忙扑过去拉住他。

云荆河见铭九过来,连忙对他做了个眼示。

铭九看他的眼神,立时反应过来。

“云护卫,你可不能死啊,小公子还下落不明,你死了,他可怎么办啊,还有……,还有你的女儿,她就你一个亲人,难道你想她和小姐公子一样变成孤儿吗?”

说着他也学着云荆河抹了抹眼泪。

“你难道愿意看到她和小姐一样,不仅受狗官欺辱,还要被最亲的人陷害吗?”

说着铭九摇了摇头恫心疾首,又加了一句。

“都是爹生父母养,别再让世上多个可怜人了!”

对面城楼上的徐守孝和吴有忠看到角楼上有人哭诉着什么,害怕有人趁乱蛊惑人心,连忙叫人道。

“你去把角楼上的人赶下去,叫几个人守上去。”

“属下马上去办!”

一旁的官兵俯身回道。

楼下的人看着两人的哭诉,想到自家也有孩子,都有些红了眼眶。

有一位年长的男子实在忍不住道。

“先生别跳楼了,那天我看到骑兵带着林家的人和林家小姐进了死牢,现下死牢已经被官兵封死了,你这死了,你家小姐的清白就永远洗不清了,你家小公子也要被连累的!”

说着人群里又有人开口了。

“我也是没爹没娘,以前也是老被人欺负诬陷,我相信林家大小姐只是因为没有人教导性格偏激了一些,这勾结贼匪祸害临君城的事情,她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哪里,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未婚夫,哪里会去闲心做那等事。”

“我见过林大小姐,小时候还挺好的挺善良的,我这卖菜的老婆子从她家门口过,天上下雨在他们林家避雨,她还让下人给我送了一把伞,我想啊,就是三年前她爹娘相继去世了,她那么小一边要忍着悲痛一边还要照顾弟弟,这才受了打击性情才变得暴戾。”说着那老婆婆叹气道,“哎,说句实话,她虽性格暴戾恣睢,可她也没害过人啊!”

“这群狗官既然不让开城门,我们就冲进死牢去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暗河倒灌,到底又没人淹死人。”这时候突然有人提议道。

百姓的情绪一下就煽动了起来。

这时候,有官兵跑上了城墙。

“大人,不好了,我们的人根本挤不进人群,只打听到那楼上的人是林家的家仆,不知道他从哪拿来的卖身契拓本,正在煽动百姓说你和林总兵栽赃陷害,还有百姓说看见你押着林家大小姐进了死牢,这时候他们都闹着要去死牢呢!”

就在那官兵说话时候,林潇气冲冲的从城门那里跑了上来。

“吴刺史,你可得把话说清楚,我是借兵给你,又不是我去抓的人,这楼下都在骂我丧尽天良连亲侄女和侄子都不管不顾,任由人陷害欺辱,我这名声全因为你搅臭了!”

“呵……,不是本官说你啊林总兵,你不是早就知道要去林家拿人么,现在想摘干净做人,你配么?”

吴有忠好歹是个刺史,他一个总兵跑来跟他叫嚣,心中很是有些不忿,将肚子里窝着的怨气一下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你……你直说去看看,巡查一番,我怎么知道你是要针对林越清,我要是知道你是要去抓她,我顶着纱帽不要,我也不会把兵给你!”

林潇确实不太喜欢那两个孩子,觉得他们命太硬克死了他哥还有他大嫂,所以平时也不怎么关心,全都交给了薛氏,但他再怎么不喜欢,那也是他大哥的后代,他哪能干断自家香火的事情!

“哼,少在这装了,不是你让你的副总兵来问的我么?怎么,现在想不认了!”吴有忠很是嘲讽道。

副总兵……!

那不是薛造么?难道……薛氏早就知道了!可她为什么不说呢?

他正想着,吴有忠又开口了。

“如果本官没记错,你这副总兵,可还是你的小舅子啊!”

林潇闻言脸上越来越凝重,不再开口还嘴了。

吴有忠见他不再说话,拿着官威有些倨傲道。

“你还是赶紧去死牢守着,这人若真进去了,你这总兵还有你这总兵的名声可就别想要了!”

林潇闻言捏紧了拳头,直冲冲下了楼。

城楼下的百姓说着就朝着死牢去了,云荆河与铭九见他们愿意帮他们急忙下了楼追了过去。

城楼上的吴有忠看见汇聚的百姓真的往死牢方向去了,心下紧张了起来。

“大人,不好了!”又有官兵来报。

“又怎么了?”吴有忠不耐烦道。

“林总兵,林总兵他回府去了,并没有带兵去死牢!”

吴有忠和许孝守闻言一惊。

“什么?他……他真不想当这个总兵了?”

那官兵不知怎么回答,只看着那扬长而去的大半百姓有些焦急道。

“两位大人还是快带人去死牢吧,这么多人过去,我怕那边很快就顶不住了!”

“没用的,这百姓要是发起狂来这楼下的城门都快要挤破了,更别说死牢了!”许孝守无力道。

吴有忠攥紧了拳头用力锤了锤自己的手心。

“我去求临王,你先过去帮我顶着!”

说着吴有忠就跑下楼去,骑了一匹快马,留下了楼下的官兵,便朝着西辞宫方向去了!

而此时,城楼下一个清瘦的眼角带着泪痣的少年,看着那飞奔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微微低下头,便朝着小巷子跑了去。

林越清在林府里一边等着陈端和大当家的回来,一边抱着林越清母亲留下来的那本嫁妆册子清算了起来。

就在她清点的差不多的时候,陈端急急跑了进来!

“大小姐!”

他在门外站着,微微垂头稳住呼吸轻声道。

林越清放下册子。

“进来!”

陈端推门进了房间,俯身抱手道。

“小的正在外面散播小姐让我说的谣言,有一个高个大汉和……和一个长得很像铭九的人在角楼为你叫冤,他们说……”说着他看了一眼林越清,急忙又垂下头,“他们说小少爷下落未明!”

第九十五章 一定不能是她!(敲碗)

昨夜临王睡得很迟,刚起身,那满满的酒气还未消散。

“三皇叔起身没?”

临王问进来侍奉他的侍从。

“还没呢,许是昨夜喝多了!”侍从回道顺手将棉巾递上。

临王擦拭了脸,又问道。

“席昭回来没有?”

“早上来过,见殿下您没醒就又走了!”那侍从回道。

“派人通传他回来!”临王道。

“是,奴才这就去!”说着那侍从退了出去。

临王穿上一身银线绣着游龙的灰色宽袖交领长袍,系上漆色软锦腰带便出了安越殿,往濯清殿方向去了。

不一会儿席昭就站在了殿外。

“殿下!”

“进来吧!”

席昭进了濯清殿,临王正在看着手中的公文。

“属下没找到铭九,但是派下去的人查到了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沉木方盒,将方盒恭敬递了上去。

临王接过方盒,盒子上刻着千寿堂的湫水花图腾,他看了看那图腾,缓缓将方盒打开,一阵淡香涌了出来。

淡香来自盒中,里面正静卧着一块混着金粉的黑膏,那黑膏看起来圆圆扁扁的,正中雕刻着并蒂莲花,右下角还印有聚颜香三个娟雅小巧的字,看起来既金贵又秀致!

他将那香拿了起来,一眼便看到了盒底似乎还有什么字。

临王走上门旁,借着晨光细细看了看。

“林氏祖传宝香!”临王有些疑惑,抬眸看向席昭,“让你去寻人,你给我寻回来一块熏香?”

“这香我问过了,就是那信纸上所配的香料,而这盒底写的这林氏,就是十二水府的林家!”

临王闻言脸色有些惊讶。

难道这信笺是林家人写的?

他心下这样想着,低头又看了一眼林氏祖传宝香那几个字。

“千寿堂不是不收别家的东西么,怎么破格帮林家卖东西?”

“属下也是有些疑惑,这铭家作为周家军的军医出生,跟着几代周家国公繁衍至此,早就把周家那护短排外的性子学了个遍,他们不仅帮林家售卖东西,昨日铭九更是带着林家的丫鬟找到了我,他虽比不上铭大公子有名望,可他毕竟是铭家这代的医公子,是铭家给下一代周家家主培养的贴身家医。”

“他那份傲气可是谁都知道的,可昨日他为了帮林家,竟是难得软了一会骨头开口求人,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临王闻言也陷入了思虑。

林家大小姐,林家祖传宝香,聚颜香……聚颜香……,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聚颜……聚阎。

难道……这是越清提过的聚阎香?

他瞬时想到了什么,突然蹙眉急道。

“是她……一定是她!”

席昭听临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一阵的发懵。

是她?什么是她?

他心下疑惑着正要发问,却见临王突然一闪身就冲出了濯清殿。

席昭连忙转身急急跟了出去。

西辞宫外吴有忠骑着马匆匆而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准备骑马出行的临王,正要下马求他借点儿银甲军用一用,谁知道临王直接上了马,压根儿就没看他一眼就挥鞭远去。

“临王……临王……。”他急急喊道,只见临王原来越远的萧然背影,他连忙转身想驾马追去,身后的西辞宫大门里席昭突然跑了出来。

吴有忠见到席昭似是看到了救星,连忙下马抱拳揖手。

“席大将军,你可得救我一命啊,百姓受人蛊惑,已经要闹到死牢那去了!”

“你看到殿下没?”席昭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啊?”吴有忠有些茫然转过身指了指临王离开的方向,紧接着又道,“席大将军,我没有别的要求,就求你借手下的银甲军用一用,只要百人就好!”

席昭哪还听的进他的话,这是殿下第一次露出这么惊慌的表情,也是殿下第一次没带护卫出行,他不耐烦一把推开吴有忠,直接跨上了他的马。

“吴大人要马找门外的护卫!”席昭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扬长而去。

只留下吴有忠杵在西辞宫门口。

………………

林越清听见陈端说的话立时惊的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陈端见林越清激动的站了起来,连忙回道。

“为小姐你叫冤的人,他们说小少爷下落不明,我就急赶了回来!”

“带路,我们去看看!”

林越清说着连忙绕过书桌,拿起屏风后的遮面,立时朝着院外走去。

陈端在后面掩上门,立时跟了过去!

林府门口还贴着封条,两人翻墙出了林府,抄着小路便朝着死牢方向去了!

而此时临王骑马穿街而过,偏决的衣带迎风轻扬,那一张冷峻而英俊的脸庞此却刻布满了恐慌!

白马停在林府门口,临王急急下了马,立时就往林府冲去。

林府大门贴着封条,里面还落了锁,临王想到心中那个可能得人,瞬时抬脚猛踹了过去。

林家的大门本就多年失修,哪还经得住临王这一脚,一瞬就歪垮了下来。

临王急急穿过府门歪垮的空隙,立时朝着林府里走去!

随着临王追来的席昭看到临王一脚踹垮了林府的大门一瞬就跑了进去急忙停下马追了进去,追上了临王。

“殿下……,殿下皇后娘娘说了,最近朝堂动荡,不让你一个外出……!”

林府的内院十分破败,临王看着林府如此寒酸深深蹙着眉,立时急急朝着林府的内院走去,身后席昭追了上来,嘴巴又絮叨了起来。

临王本就心下焦急,听席昭那声声的劝说心下更是烦乱,立时停步回眸狠狠盯了他一眼。

席昭看见临王那带着煞气的眼神,立时老实闭了嘴。

临王回身抬步上了小阶,过了月门边看到了空庭尽头的小院,他急步跑了过去,一扇一扇推开小院的房门,终于在第三次推开了房门的时候看到了摆设的书籍。

他看着有些混乱的房间,还有房间里的书桌,缓缓紧握了拳头。

一定不能是她!一定不能是她!不能是她!

他心中默默祈祷着,抬脚朝着那书桌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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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把门打开(敲碗,求订阅)

林越清的书桌上还压着她之前看的账本,临王走上前,将账本放到一旁看向了台上的微黄的竹纸,竹纸上没有写字,但有一幅画,是一个结发铃,那结发铃细小精致,是很老式的样子,他缓缓垂头看了一眼腰上系着的结发铃,身上缓缓蔓延着控制不住的颤栗,那双时常透着冷肃与漠然的漂亮桃花,只一瞬间就蓄满了泪水,眼眶红的似染了血。

“是她……,真……真的是她吗……?”

说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转身看向了书房。

“不过是一个发铃,也许……也许不是呢!”

他四处翻找着这屋子主人的墨迹,从书架找到箱柜,眼神一瞬扫向了临窗的一个小榻,那小榻上压着一沓纸,纸上写着好些字,好像都是来往的账记,有些有疑问的还用朱红的笔画了一个圈。

他急吸了一口气,脚下有些发软的缓缓走近。

那纸上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了,包括那习惯用朱红软笔圈点的习惯,他也是不知看了多少次了!

临王垂眸看着那一沓竹纸,手指缓缓朝着那竹纸上的字迹摸了过去,心下有一瞬的窒息。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说着他的眼角微颤,泪水一瞬滑落下来。

“殿下,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临王此刻想到林家的大小姐极有可能就是越清,心下似是被撕裂了一个洞,窒息的痛楚与深深懊悔再次翻涌而来。

“我又害了他!是我……是我又害了她!”

他有好多事情要与她解释,前世的……未来得及解开的误会,他还没来得及解,他就又将她害死,他就又害死了她!

临王似是一瞬失去了心中所望,微微蜷缩着扶着软榻上的小几,整个人颓靡的像是一个年暮佝偻的老人。

席昭见着临王突然的转变,立时抬步进了书房,关切道。

“殿下,您还好吧!”

临王无力回答,眼神死死盯着眼前的字迹,眸中悔恨怜爱交织翻涌着。

席昭想到刚刚吴有忠说的话,再次开口道。

“殿下,吴刺史刚刚来找您搬救兵,说是百姓都冲着死牢去了!”

临王听到吴有忠和死牢,眼神蓦然闪过一丝狠戾。

他立马站了起来,一闪身便朝着林府外跃去。

林府门外的白马嘶鸣,临王再次驾着它朝着死牢的方向疾驰而去。

死牢外的人汇聚的越来越多,云荆河和铭九被推到了最前面。

“开牢门!开牢门!”

“开牢门!”

百姓们聚众喊了起来。

许孝守站在死牢门外看到骑马赶来的吴有忠,急忙对他招了招手。

吴有忠被官兵门护卫着疾步跑了过来。

“吴大人,你请的救兵呢?”许孝守脸色难堪的问道。

吴有忠无奈摇了摇头。

“这……你看看,人越来越多,我们的人快要顶不住了!”

吴有忠看着推搡着官兵的百姓,心下又急又慌。

“许大人,你快去帮我安抚一下吧!”吴有忠恳求道,“只要你帮了本官这次,以后我必加倍偿还与你!”

许孝守闻言眸子微微一转,故作为难的看向吴有忠。

“吴大人,百姓们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让我怎么去跟他们说?”

“你毕竟是这临君城的父母官,而且这次的事情还不是因为你迟迟不肯拍定许大公子和我们四小姐的婚事才闹出来的这档子事,你事情回去小姐跟国公爷一说,你以为你逃得过责任吗?”

吴有忠见许孝守想临阵脱逃,立马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挑明说了出来。

许孝守闻言不得不再掂量一番,十分不情愿的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去,我去,可我话说在前面,百姓不一定就听我的,今天在城楼上你也看见了,他们现在谁的话都不认!”

吴有忠连忙摆了摆手。

“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快去吧!”

许孝守见着死牢大门台阶下哄闹的人群,缓缓上前了两步,板着脸道。

“都快回去吧,此地乃是前朝的死牢,官衙卫都不敢私闯,你们这样聚众滋事,是不是想进知州府大牢坐一坐?”许孝守清了清嗓子,拿着官威哑着嗓子吼道。

台阶下的百姓有一瞬的静默,铭九看到大家似是有些退却,立马上前一步指着许孝守。

“许狗官,你真以为你脱得了关系吗?我递这些卖身契到你知州府上去的时候你不是病的下不了床无法受理么?怎么……就几个时辰,你就全好了?”

之前人群拥挤,许孝守没看到铭九混在其中,此刻铭九出头说话,他看见他带着警告和恨意的眼神,一瞬想到巡凤城周家,立马腿软了几分。

“狗官开门!”

“狗官开门!”

云荆河叫道!

百姓们见许知州没有反驳,才知道原来这事情许知州是知道的,只不过是官官相护而已。

想到这两个狗官害怕他们可能传出他们草菅人命的事情,就不顾他们生死要将他们锁在城里暗暗解决了害死人的事情,心中顿时火了起来。

“狗官,若是不敢开死牢的大门,不是这里面真的死了人,就是里面真的有暗河倒灌,你们想害死我们,正好封口!”

不知人群里谁说出了这么一段话,百姓的怨愤瞬时被推的高涨起来。

“狗官开门!”

“狗官开门!”

“…………”

百姓们都闹了起来,铭九冲在最前面,许孝守看见他冲过来,急忙退到了吴有忠的身后。

吴有忠见他居然害怕一个布衣百姓,有些不解和焦急的将他又推了出来。

“许知州,你……你怎么回事啊!不过一个百姓胡诌而已,你这样不解释,还显得这么猥琐,岂不是要坐实了这事害死本官啊!”

吴有忠那还敢出头,连忙就要趁乱逃走。

就在此时,临王一骑白马突然现身,一个飞身就跃到了死牢门前。

吴有忠看见临王过来,还以为救兵来了,连忙躬身迎了上去!

谁知道临王直接一把推开他,冷着一张脸沉声道:“来人,给本王把死牢的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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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铃铛送我吧!(敲碗,拼命敲)

“啊……?”

吴有忠和许孝守同时一脸惊讶。

吴有忠闻言立马就慌乱了。

“临王殿下,这门……这……这可是前朝的死牢,长明律例上写着,擅闯和私用前朝官狱,那可是重罪啊!”

临王一眼扫向他们。

“本王说把门打开!”

吴有忠还想劝说,许孝守见临王的脸色实在是不对劲,也不敢多言,连忙让一旁的人上前解那死牢大门上的锁!

死牢的大门应声而开,临王立时冲了进去,门前的百姓看临王往里面去了,只是够着脖子往里面看了看,却没人再敢叫嚣要进去了!

毕竟临王的威柄凛凛,为人又是极为铁面,有他来坐镇,百姓们的心也就算定了下来!

人群中云荆河与铭九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些疑惑。

死牢大院里杂草丛生,临王进了院子急急一闪身,便直直朝着地牢跑了去。

地牢里此时一群人正在用木桶挑水出来,见着突然出现的临王接连行礼道。

“临王殿下!”

“临王殿下!”

“水清干净没有?”他冷冷问道。

其中一个领头的连忙上前。

“回殿下,刚清理了一小半儿,底下二层的水快差不多了,就……!”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临王便朝着地牢里去了。

地牢里很潮湿,许是暗河倒灌,空气里还带着阵阵恶臭。

临王顺阶而下,一路来到了地下二层。

“临王殿下!”里面负责的人看见他连忙躬下身。

“水狱呢?在哪?”临王问道。

那负责排水的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立马上前带路,临王跟着走了上前。

那带路的领着临王过了狱门,指着台阶下的水道。

“殿下,水狱就在这底下三层,但是里面水还没清干净,还看不清水狱里有没有人!”

没等人说完,临王立马解了腰带脱了外袍,一个飞身就跃进了水里!

秋季的水本来就寒凉,浮霜河的水更是漂着一层冰渣子,冷的彻骨极了!

但是,此刻的临王已经察觉不到寒冷,满心只有越清,只有这冰水下的锁着的那个人!

他顺着石阶向下,但是地牢里的灯光昏暗,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顺着墙根往前摸索着。

而此刻席昭跟着追了进来,看见一个兵卫拿着临王的腰带的外袍,他急忙问道!

“王爷呢?”

那抱着外袍的官兵见着席昭一时忘了行礼,一脸急促的指着眼前灌满水的三层水狱。

“殿下他下去了,小的话还没说完呢,直接拦不住他!”

席昭听到临王跳进了水狱,脸上一瞬的惊慌。

“王爷水性并不好,你还不快叫人下去把他拉上来!”

那官兵闻言脸色瞬时苍白,连忙将临王的外袍和腰带给了席昭,立马转身就向着外面跑去,边跑边喊着。

“快,让会水的都下来!”

而此刻的水中,临王强憋着气,还在往里面游去,浑浊的浮霜河水变得越来越昏暗,他强忍着眼睛的酸涩和轻微的晕眩,继续一个水狱一个水狱往里面摸去。

记忆力的那个人影再次在他脑海里浮现。

“本殿下快行冠礼了,到时候就要搬去母帝行宫旁的齐眉宫跟着学习理政,你便不能再给我当陪读了,哎……!”

记忆里的林越清墨发高束,说着话来眼角上翘,带着熠熠的光亮!

他其实心下有些不舍,三年的陪伴,他看着她出落的如一簇青翠的挺竹,带着势不抵挡的锋芒,气度也愈发的舒朗。

“殿下能常入光耀殿,臣下该恭贺您。”

越清闻言明媚一笑。

“你既要贺本殿下,哪能没有贺礼?”

说着他一把抓住他的辫子,摇了摇那发尾的发铃。

“不如你就把这铃铛送我吧,我喜欢听它的响声,比任何男子的发铃都悦耳!”

他看着越清抓着他的头发摇着他的发铃,脸上刹那就红的如腊月的梅花,急忙将自己的发辫从越清的手掌中扯走,立刻躬下了身子!

“殿下莫开此等玩笑,这整个大越配得上殿下的人必是最高雅的贵府豪门公子王绅,臣下身份低微,受不得这样的话!”

越清的脸上明显的不高兴了,上前一步拉起了寒度,郑重的看着他。

“本殿下何曾与你开过玩笑,第一次越河边上看见你,本殿下不是就说了,你这铃铛我要了!”

“你若是觉得本殿下当时草率,本殿下可以再问一遍。”说着越清缓步上前,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真诚,将寒度的手掌放在她的心口。

“你,可以把你的发铃给我吗?从此一生都伴我左右,可以吗?”

越清的心脏怦怦跳动着,一下一下似是急鼓,敲的他的手心发烫心下发慌!

寒度连忙抽回了手,急急退了两步。

“臣下有婚约,请殿下自重!”说着他逃也似的往殿外跑去,耳旁的风呼呼作响,身后的人没有追上来,他竟是心下有些失落。

回到寒府,渠娴依旧在门外迎他。

“度哥哥,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说要吃了晚宴再回来么?”

寒度闻言没回话,牵着马进了府内。

渠娴发现他的不对劲,连忙跟了过来。

“是帝姬又斥责度哥哥你了么?度哥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给你熬了绿豆汤,你要不要先喝一碗?”

说着渠娴抬手想帮他擦擦额头的汗,便靠近了两步。

寒度急急躲了去,脸色有些不自然道。

“渠娴,你来我家也有两年了,你是我父亲的义女,便是我的妹妹,不用做这种下人的活儿,也不用这样天天在门口等我,会让人说闲话的!”

这段话他其实早就想说了,但是想着渠娴家中父母双亡,心下有些不忍。

但是今天越清这一番话一直回响在他耳旁,不知为何,他竟是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渠娴闻言脸色一瞬就变了,眼中闪过一丝怨气,不一会儿便变成了难过的表情!

“义父上次说我们订过娃娃亲,我以为你认了……就……。”

寒度闻言脸上更是急了。

“那只是醉话,你是文渊之户出生,我家就是你家的一个远亲,只不过是凑巧救了你,怎么能凭我父亲酒后醉语,就将你强行绑在我家呢!”

第九十八章 我看不止是认识(敲碗ing)

渠娴确实是文渊之户,即使母亲父亲没做官,也有朝廷一直供养着,是一般门户不敢高攀的!

但是如今她父母在洪流中亡故,文渊之户只剩了她一人,她又再三的科考不能进仕,便想着寒度如今做了帝姬的伴读,若能在未来女帝面前出头,她与他结亲也不算辱没了门户。

她本以为以自己的出生寒度定是会对她趋之若鹜,可她没想到他居然要拒绝她,还明晃晃的嫌弃她,连碰都碰不得一下。

渠娴这样想着,缓缓咬紧了牙关,心中满是不甘和怨恨!

寒度见她不再纠缠,便不再多说什么,将马匹给了仆人,转身就进了书房。

他关上书房的门,将上锁的柜子缓缓打开,柜子里零散着许多东西,箭矢、手帕、梳子、耳坠、还有一副画款微微松散着,一看便是经常被拿出来看。

寒度眼神扫过那一样样东西,每一样都是越清遗失的东西,她让他帮忙寻找,他不知怎么的好几次都不自觉将找到的东西带了回来。

他的眼神最终落到了那副画上,画上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摇着扇子,眉目清秀神采飞扬,便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模样。

寒度不知为何会画下这幅画,许是在他第一次遇见越清,她死活纠缠他要买他的结发铃的时候,他便已经注意她了。

“小公子,你这发铃真漂亮,声音也好听,我想要你的铃铛,你卖吗?”越清的眼神透着清亮,像一汪碧泉,深深看着他,似是有魔力一般,只是一瞬便让人沉迷!

死牢浮霜河水里的临王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闪过的林越清的笑脸缓缓变得黑暗。

耳畔开始有了幻听。

“小公子,你这发铃真漂亮,声音也好听,我想要你的铃铛,你卖吗?”

‘你想要吗?你想要就拿去,我不要钱,我只想要你,要你开心,要你活着!’

他脸上渐渐生出温柔的笑,心中应答着。

“你,可以把你的发铃给我吗?从此一生都伴我左右,可以吗?”

‘好,我把什么都给你,发铃给你,心给你,一生都给你!’他再次在心中应道,一瞬之后,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他曾经想过,如果他勇敢一点,自信一点,在那天便答应了她,是不是后来,一切便不会不一样!

席昭看着前赴后继的官兵跳下水,因为他不会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着。

“席将军,临王找到了!”

有人急呼道。

席昭连忙跑了过去,见临王闭着眼睛被抬上来,他吓得脸色苍白。

“快,找大夫来,快去!”

席昭急道。

一旁的官兵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临王溺水了,快……快去找大夫!”

铭九在外面听到临王溺水,知道有机会进去查探立马站了出来。

“我是大夫。”

“我也是大夫!”

“我也是!”

一时三个人站了出来。

那官兵也不会挑选,看向一旁的许知州和吴刺史。

这事情已经闹出人命,若是临王还在死牢出了事,他们两便是彻底的凉了。

“都带去,都带去!”吴有忠连忙道。

官兵将三个人都带了进去。

“席将军,你看选谁?”

抱着临王的席昭连忙回头瞄了一眼,一下就认出了铭九,见着那两个一俩疑惑的看着临王,一副看戏的模样,便立时做了决定。

“就他了,其他的都下去!”

他指着铭九道。

官兵带着其他两人退下,铭九缓步上前,席昭退到了一遍。

“铭二公子,拜托你了!一定要把我们家殿下救醒!”

铭九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冷哼一声。

‘救醒?求你救我家小姐时候怎么不见你们着急,我救醒个屁!’

铭九心中腓腹,缓缓将手搭上临王的手腕,沉凝道。

“将殿下头朝下脚朝下。”

一旁的人立马照做了。

铭九见他们如此老实,深深看了一眼睡着的临王,眼中透着阴险。

“接下来该怎么办?铭二公子莫不能开玩笑!”席昭急道!

铭九不耐烦横了他一眼。

“你不信我,要不你来?”

席昭被铭九狠怼一句,看了一眼昏迷的临王,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信铭二公子,也信你不会拿医公子的名声开玩笑!”

铭九闻言也不好发作,只得上前蹲下,向着临王胸口猛锤过去!

席昭见他发泄似得锤着临王的胸口,心下虽是有些心疼,却也不敢阻挠,只能带着劝慰好声道。

“您……您轻点儿!王爷体内的毒才好了,你了别把他锤出了内伤!”

铭九听着这话就不乐意了,一把扒开临王的衣服,指着他又白又厚的胸膛。

“就这体魄,我能把他锤内伤,还轮得到你上次把我摔地上!”

他嘟囔一句,瞪了席昭一眼,狠狠咬紧牙关,猛的一拳朝着临王胸口锤去。

席昭正想阻止,而这一下终于有了反应,临王猛的咳出了一口水来,一把攥紧了铭记的手腕。

“我答应你,别走,别走……!”

铭九被这突然的一抓,立时想到了传言里所说的临王有断袖之癖。

他立马甩开了他的手,连忙站了起来躲得远远儿的,满脸恶心的睨着呼吸顺产却还在昏睡的临王。

只见他的头发湿濡着,发丝胡乱搭在俊逸的脸上,显得不再那么疏远,竟还十分的温顺,不由嘟囔着。

“这么个神仙样貌,有权有钱又有势,却有个这么特殊的癖好,可惜了,可惜了!”

席昭见临王呼吸顺畅脉搏也正常,心下正想舒一口气。

“越清……越清,我答应你,结发铃给你,我也给你……。”

“别走……别走……!”

“我不能没有你……越清……。”

临王一阵的胡话,席昭和铭九都愣了!

“殿下,他刚刚在叫谁?”

铭九一脸懵逼的看向他。

“好像是……越清?”

席昭更是困惑了。

“难道殿下认识林家大小姐?”

铭九连忙摇了摇头。

“我看不止是认识。”都要把象征着嫁娶的结发铃给人了,还要把自己给人家,这能只是认识?

第九十九章 要有喜事了(敲碗,求订阅!)

席昭也觉得不像只是认识。

毕竟临王这样迷迷糊糊喊一个女人的名字,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也是第一次听见。

而且刚刚那番话实在是太可疑了!

想到今天殿下的所作所为,和他奇怪的表现,他不由心下猜忌着。

殿下为什么跑来这里,还这样不顾安危下水?

难道……,想着他看了一眼死牢的水狱,难道是为了林越清?

“越清,你不能死,不能……我都给你,一生……一世……都是你……。”

临王突然又迷糊说着话,说完话后瞬时拧起了眉头,一脸痛苦的模样。

“铭二公子,你看我们殿下怎么了?”席昭担忧道。

铭九缓缓靠近他一步,小心窥探着。

只见临王脸色正常,脸上除了痛苦,身体却并无他状,便知道他只不过是在做梦罢了。

想到这儿铭九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临王怕是被水中的东西勾去了魂儿,毕竟这儿是死牢,那怨鬼阴灵可是多的很啊。”

说着他取出一个瓶子,将瓶子递给了席昭。

“我这瓶子里有还魂丹,每天你喂给临王吃一颗,里面七颗药吃完,临王只要醒来就没事了!”

铭九掏看着自己手中的舒眠丸,心下一阵窃喜。

这临王不是在做噩梦么,他这一瓶舒眠丸,准保他噩梦难断!

哼……跟我斗,还害我家小姐,看我不整死你!

席昭接过瓶子,急忙倒出一颗喂给了临王,便对外面的官兵唤道。

“派人抬着担架进来,把府上的马车也牵过来!”

西辞宫也在城西,离死牢并不算远,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

官兵抬着临王出了死牢上了马车缓缓走远,死牢门外的人便又哄闹起来!

“你们说临王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暗河倒灌的很严重啊?是不是水快涨起来了?”一个年长的男子狐疑道。

“我看不像,要真有事情,临王若知道了绝不会不管我们死活!”

“对啊,我看临王身上湿着,说不定他是为了我们下水,去看究竟怎么回事,这才溺水了!”

“我看有可能!”

“我看也有可能!”

“两年前临王不就是为了护一个小镇,带着手下的银甲军对阵好些狼军,听说,那次他还受了重伤,皇上这才把忠州和临君城给他养病!”

“是啊,这事情可是传了很久啊,皇上不还因为这事给封的临王么!”

一时外面又讨论了起来。

铭九却偷偷躲在死牢的暗处,看着那些络绎不绝的官兵一直向外面挑着水。

“可以看见了,可以看见了,里面没有人!”

有人急呼道。

守在外面的官兵脸上有了喜色,连忙跑了出去!

铭九缓缓朝着那人堆蹑手蹑脚跑去,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看清了已经没有多少积水的水狱里除了一个洞,确确实实是没有一个人。

他心下有些雀跃的偷偷退了出去,朝着大门外跑去,一下就溜进了人群里。

门外的吴有忠和许孝守听着那官兵附耳的话,两人脸色瞬时有了些颜色,立马转身进了大门。

云荆河见铭九出来,连忙朝着他跑去。

“里面怎么了,临王怎么是躺着出来的?”

“临王溺水了,不过问题不大。”

说着铭九眸中含着笑意对云荆河勾了勾手指。

云荆河附耳过去。

“里面没人!”铭九带着几分激动道。

云荆河立时脸上也有了光彩。

“真的?”

铭九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眼,忍住了脸上的笑意和激动,眼眶微微泛着红!

突然云荆河脸色又暗沉下来。

“既然小姐不在死牢,她会在哪呢?会不会这吴狗官把她藏起来了?”

铭九闻言缓缓摇了摇头。

“你看他们害怕的那样,定是也以为小姐就被关在水狱,不然他们早就开了城门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云荆河闻言更是疑惑了。

“那小姐能去哪啊?”

就在这时候,死牢里面有官兵跑了出来!

“里面水都清完了,你们不是要进去么,不信就派几个代表进去看看!”

这时躁动的百姓安静了!

“真的假的啊?”有人疑惑道。

那门前的官兵直接让出一条儿道。

“不信你们可以进去看!”

说着那门外的人直接冲了进去,死牢里顿时塞满了人,吴有忠和许知州好一会儿才挤了出来。

“你说说这事情奇怪不奇怪,人明明就锁在水狱里,那天我就在那门外,你也看到了,那水狱的门都是锁死的,这人跑哪儿去了?”

许孝守被挤得气喘吁吁,顺了顺气道。

“人不在里面就好,你还不赶紧找时间溜了,还有心思琢磨这些!”

“溜?”说着吴有忠苦涩一笑,“你也不看看这门外守了多少银甲军,要是没他们,我还跟你废话!”

许孝守瞄了一眼门外的银甲军,眼神带着几分可怜的看向吴有忠。

“看来,你这是被那活阎王盯上了啊!”

吴有忠不住捏了捏额头。

西辞宫安越殿里,临王睡在寝塌上,眉头深深蹙着,脸上神情十分的痛苦。

席昭刚从殿内出来,对一旁的侍从招了招手!

那侍从缓步上前。

“席将军!”

席昭从怀里将铭九给他的瓶子拿了出来。

“你去找医官看看,这东西是什么?”

“是的,奴才这就去!”

说着那侍从接过药瓶就退了下去。

席昭见着人走远,突然转身推开殿门往里面看了看,脸上挂着忍不住的笑颜。

一旁的侍卫见他那偷乐的样子,十分不解的靠近他小声疑惑问道。

“将军,殿下都昏迷了,你怎么笑的这么开心啊!”

席昭看一旁的侍卫凑过来,也没斥责,只顾自己乐着。

一旁的侍卫都没见过席将军这么开心,不由也凑了过来!

“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席昭这回看向那侍卫敲了一下他那头上的盔甲。

“你这嘴还挺会说,咱们西辞宫真的要有喜事了!”

这话一出两边的侍卫都好奇了。

“什么喜事儿啊?”

“我们西辞宫多久没喜事儿了,上次殿下封临王,连个喜包都没有,有喜事也和我们没关系!”

席昭闻言哈哈一笑。

“这次保管有!”

第一百章 舒眠香

“将军怎么这么确定?”一旁的侍卫问道。

“这次就算殿下不给我们派喜包,皇后娘娘也会给我们派喜包!”

席昭说着关了殿门,看了一眼两旁的侍卫,眼角带着笑道。

“咱们,要有王妃了!”

虽然这王妃身份家世不怎么样,但她好歹是殿下看上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一女的!

就这一条,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会二话不说的同意!

想到这儿席昭面色突然为难了起来。

这未来王妃好像还有婚约在身啊!

席昭正在为这事儿犯愁,这时候那奉命去医官那的侍从跑了回来。

“将军!”那侍从行礼道。

“怎么样,医官可看出了什么?”席昭问道。

“医官说这是上好的安眠之物,除了能让人沉睡不醒,没有他用!”那侍从回道。

席昭闻言脸上瞬时暗沉,有些不敢置信。

“安眠之物?”

“是的,医官说了这物叫舒眠香,用料昂贵,做工复杂,是件宝贝东西!”

席昭哪管他什么宝贝东西,这铭九竟敢诓骗他,还敢对殿下意图不轨,可真是活腻歪了!

想着临王冷哼一声,看向一旁的侍卫。

“你们照顾好殿下,我去去就回!”

(发烧头痛加呕吐,实在扛不住了,明天补上,请明天刷新一下!)

渠娴确实是文渊之户,即使母亲父亲没做官,也有朝廷一直供养着,是一般门户不敢高攀的!

但是如今她父母在洪流中亡故,文渊之户只剩了她一人,她又再三的科考不能进仕,便想着寒度如今做了帝姬的伴读,若能在未来女帝面前出头,她与他结亲也不算辱没了门户。

她本以为以自己的出生寒度定是会对她趋之若鹜,可她没想到他居然要拒绝她,还明晃晃的嫌弃她,连碰都碰不得一下。

渠娴这样想着,缓缓咬紧了牙关,心中满是不甘和怨恨!

寒度见她不再纠缠,便不再多说什么,将马匹给了仆人,转身就进了书房。

他关上书房的门,将上锁的柜子缓缓打开,柜子里零散着许多东西,箭矢、手帕、梳子、耳坠、还有一副画卷微微松散着,一看便是经常被拿出来看。

寒度眼神扫过那一样样东西,每一样都是越清遗失的东西,她让他帮忙寻找,他不知怎么的好几次都不自觉将找到的东西带了回来。

他的眼神最终落到了那副画上,画上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摇着扇子,眉目清秀神采飞扬,便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模样。

寒度不知为何会画下这幅画,许是在他第一次遇见越清,她死活纠缠他要买他的结发铃的时候,他便已经注意她了。

“小公子,你这发铃真漂亮,声音也好听,我想要你的铃铛,你卖吗?”越清的眼神透着清亮,像一汪碧泉,深深看着他,似是有魔力一般,只是一瞬便让人沉迷!

………………

浮霜河水寒冷刺骨,临王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眼前闪过的林越清的笑脸缓缓变得黑暗。

耳畔开始有了幻听。

“小公子,你这发铃真漂亮,声音也好听,我想要你的铃铛,你卖吗?”

‘你想要吗?你想要就拿去,我不要钱,我只想要你,要你开心,要你活着!’

他脸上渐渐生出温柔的笑,心中应答着。

“你,可以把你的发铃给我吗?从此一生都伴我左右,可以吗?”

‘好,我把什么都给你,发铃给你,心给你,一生都给你!’他再次在心中应道,一瞬之后,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他曾经想过,如果他勇敢一点,自信一点,在那天便答应了她,是不是后来,一切便不会不一样!

席昭看着前赴后继的官兵跳下水,因为他不会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着。

“席将军,临王找到了!”

有人急呼道。

席昭连忙跑了过去,见临王闭着眼睛被抬上来,他吓得脸色苍白。

“快,找大夫来,快去!”

席昭急道。

一旁的官兵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临王溺水了,快……快去找大夫!”

铭九在外面听到临王溺水,知道有机会进去查探立马站了出来。

“我是大夫。”

“我也是大夫!”

“我也是!”

一时三个人站了出来。

那官兵也不会挑选,看向一旁的许知州和吴刺史。

这事情已经闹出人命,若是临王还在死牢出了事,他们两便是彻底的凉了。

“都带去,都带去!”吴有忠连忙道。

官兵将三个人都带了进去。

“席将军,你看选谁?”

抱着临王的席昭连忙回头瞄了一眼,一下就认出了铭九,见着那两个一脸疑惑的看着临王,一副好似看戏的模样,便立时做了决定。

“就他了,其他的都下去!”

他指着铭九道。

官兵带着其他两人退下,铭九缓步上前,席昭退到了一遍。

“铭二公子,拜托你了!一定要把我们家殿下救醒!”

铭九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冷哼一声。

‘救醒?求你救我家小姐时候怎么不见你们着急,我救醒个屁!’

铭九心中腓腹,缓缓将手搭上临王的手腕,沉吟道。

“将殿下头朝下脚朝上。”

一旁的人立马照做了。

铭九见他们如此老实,深深看了一眼睡着的临王,眼中透着阴险。

“接下来该怎么办?铭二公子可万不能开玩笑!”席昭急道!

铭九不耐烦横了他一眼。

“你不信我,要不你来?”

席昭被铭九狠怼一句,看了一眼昏迷的临王,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信铭二公子,也信你不会拿医公子的名声开玩笑!”

铭九闻言也不好发作,只得上前蹲下,向着临王胸口猛锤过去!

席昭见他发泄似得锤着临王的胸口,心下虽是有些心疼,却也不敢阻挠,只能带着劝慰好声道。

“您……您轻点儿!王爷体内的毒才好了,你了别把他锤出了内伤!”

铭九听着这话就不乐意了,一把扒开临王的衣服,指着他又白又厚的胸膛。

“就这体魄,我能把他锤内伤,还轮得到你上次把我摔地上!”

他嘟囔一句,瞪了席昭一眼,狠狠咬紧牙关,猛的一拳朝着临王胸口锤去。

席昭正想阻止,而这一下终于有了反应,临王猛的咳出了一口

第一百零一章 条件

(生病ing~明天刷新)

渠娴确实是文渊之户,即使母亲父亲没做官,也有朝廷一直供养着,是一般门户不敢高攀的!

但是如今她父母在洪流中亡故,文渊之户只剩了她一人,她又再三的科考不能进仕,便想着寒度如今做了帝姬的伴读,若能在未来女帝面前出头,她与他结亲也不算辱没了门户。

她本以为以自己的出生寒度定是会对她趋之若鹜,可她没想到他居然要拒绝她,还明晃晃的嫌弃她,连碰都碰不得一下。

渠娴这样想着,缓缓咬紧了牙关,心中满是不甘和怨恨!

寒度见她不再纠缠,便不再多说什么,将马匹给了仆人,转身就进了书房。

他关上书房的门,将上锁的柜子缓缓打开,柜子里零散着许多东西,箭矢、手帕、梳子、耳坠、还有一副画卷微微松散着,一看便是经常被拿出来看。

寒度眼神扫过那一样样东西,每一样都是越清遗失的东西,她让他帮忙寻找,他不知怎么的好几次都不自觉将找到的东西带了回来。

他的眼神最终落到了那副画上,画上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摇着扇子,眉目清秀神采飞扬,便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模样。

寒度不知为何会画下这幅画,许是在他第一次遇见越清,她死活纠缠他要买他的结发铃的时候,他便已经注意她了。

“小公子,你这发铃真漂亮,声音也好听,我想要你的铃铛,你卖吗?”越清的眼神透着清亮,像一汪碧泉,深深看着他,似是有魔力一般,只是一瞬便让人沉迷!

………………

浮霜河水寒冷刺骨,临王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眼前闪过的林越清的笑脸缓缓变得黑暗。

耳畔开始有了幻听。

“小公子,你这发铃真漂亮,声音也好听,我想要你的铃铛,你卖吗?”

‘你想要吗?你想要就拿去,我不要钱,我只想要你,要你开心,要你活着!’

他脸上渐渐生出温柔的笑,心中应答着。

“你,可以把你的发铃给我吗?从此一生都伴我左右,可以吗?”

‘好,我把什么都给你,发铃给你,心给你,一生都给你!’他再次在心中应道,一瞬之后,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他曾经想过,如果他勇敢一点,自信一点,在那天便答应了她,是不是后来,一切便不会不一样!

席昭看着前赴后继的官兵跳下水,因为他不会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着。

“席将军,临王找到了!”

有人急呼道。

席昭连忙跑了过去,见临王闭着眼睛被抬上来,他吓得脸色苍白。

“快,找大夫来,快去!”

席昭急道。

一旁的官兵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临王溺水了,快……快去找大夫!”

铭九在外面听到临王溺水,知道有机会进去查探立马站了出来。

“我是大夫。”

“我也是大夫!”

“我也是!”

一时三个人站了出来。

那官兵也不会挑选,看向一旁的许知州和吴刺史。

这事情已经闹出人命,若是临王还在死牢出了事,他们两便是彻底的凉了。

“都带去,都带去!”吴有忠连忙道。

官兵将三个人都带了进去。

“席将军,你看选谁?”

抱着临王的席昭连忙回头瞄了一眼,一下就认出了铭九,见着那两个一脸疑惑的看着临王,一副好似看戏的模样,便立时做了决定。

“就他了,其他的都下去!”

他指着铭九道。

官兵带着其他两人退下,铭九缓步上前,席昭退到了一遍。

“铭二公子,拜托你了!一定要把我们家殿下救醒!”

铭九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冷哼一声。

‘救醒?求你救我家小姐时候怎么不见你们着急,我救醒个屁!’

铭九心中腓腹,缓缓将手搭上临王的手腕,沉吟道。

“将殿下头朝下脚朝上。”

一旁的人立马照做了。

铭九见他们如此老实,深深看了一眼睡着的临王,眼中透着阴险。

“接下来该怎么办?铭二公子可万不能开玩笑!”席昭急道!

铭九不耐烦横了他一眼。

“你不信我,要不你来?”

席昭被铭九狠怼一句,看了一眼昏迷的临王,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信铭二公子,也信你不会拿医公子的名声开玩笑!”

铭九闻言也不好发作,只得上前蹲下,向着临王胸口猛锤过去!

席昭见他发泄似得锤着临王的胸口,心下虽是有些心疼,却也不敢阻挠,只能带着劝慰好声道。

“您……您轻点儿!王爷体内的毒才好了,你了别把他锤出了内伤!”

铭九听着这话就不乐意了,一把扒开临王的衣服,指着他又白又厚的胸膛。

“就这体魄,我能把他锤内伤,还轮得到你上次把我摔地上!”

他嘟囔一句,瞪了席昭一眼,狠狠咬紧牙关,猛的一拳朝着临王胸口锤去。

席昭正想阻止,而这一下终于有了反应,临王猛的咳出了一口水来,一把攥紧了铭九的手腕。

“我答应你,别走,别走……!”

铭九被这突然的一抓,立时想到了传言里所说的临王有断袖之癖。

他立马甩开了他的手,连忙站了起来躲得远远儿的,满脸恶心的睨着呼吸顺畅却还在昏睡的临王。

只见他的头发湿濡着,发丝胡乱搭在俊逸的脸上,显得不再那么疏远,竟还多了几分的温顺,不由嘟囔着。

“这么个神仙样貌,有权有钱又有势,却有个这么特殊的癖好,可惜了,可惜了!”

席昭见临王呼吸顺畅脉搏也正常,心下正想舒一口气。

“越清……越清,我答应你,结发铃给你,我也给你……。”

“别走……别走……!”

“我不能没有你……越清……。”

临王一阵的胡话,席昭和铭九都愣了!

“殿下,他刚刚在叫谁?”

铭九一脸懵逼的看向他。

“好像是……越清?”

席昭更是困惑了。

“难道殿下认识林家大小姐?”

铭九连忙摇了摇头。

“我看不止是认识。”都要把象征着嫁娶的结发铃给人了,还要把自己给人家,这能只是认识?

第一百零二章 婚约(一)

(再续命一天,明天一起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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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娴确实是文渊之户,即使母亲父亲没做官,也有朝廷一直供养着,是一般门户不敢高攀的!

但是如今她父母在洪流中亡故,文渊之户只剩了她一人,她又再三的科考不能进仕,便想着寒度如今做了帝姬的伴读,若能在未来女帝面前出头,她与他结亲也不算辱没了门户。

她本以为以自己的出生寒度定是会对她趋之若鹜,可她没想到他居然要拒绝她,还明晃晃的嫌弃她,连碰都碰不得一下。

渠娴这样想着,缓缓咬紧了牙关,心中满是不甘和怨恨!

寒度见她不再纠缠,便不再多说什么,将马匹给了仆人,转身就进了书房。

他关上书房的门,将上锁的柜子缓缓打开,柜子里零散着许多东西,箭矢、手帕、梳子、耳坠、还有一副画卷微微松散着,一看便是经常被拿出来看。

寒度眼神扫过那一样样东西,每一样都是越清遗失的东西,她让他帮忙寻找,他不知怎么的好几次都不自觉将找到的东西带了回来。

他的眼神最终落到了那副画上,画上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摇着扇子,眉目清秀神采飞扬,便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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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你这发铃真漂亮,声音也好听,我想要你的铃铛,你卖吗?”越清的眼神透着清亮,像一汪碧泉,深深看着他,似是有魔力一般,只是一瞬便让人沉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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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开始有了幻听。

“小公子,你这发铃真漂亮,声音也好听,我想要你的铃铛,你卖吗?”

‘你想要吗?你想要就拿去,我不要钱,我只想要你,要你开心,要你活着!’

他脸上渐渐生出温柔的笑,心中应答着。

“你,可以把你的发铃给我吗?从此一生都伴我左右,可以吗?”

‘好,我把什么都给你,发铃给你,心给你,一生都给你!’他再次在心中应道,一瞬之后,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他曾经想过,如果他勇敢一点,自信一点,在那天便答应了她,是不是后来,一切便不会不一样!

席昭看着前赴后继的官兵跳下水,因为他不会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着。

“席将军,临王找到了!”

有人急呼道。

席昭连忙跑了过去,见临王闭着眼睛被抬上来,他吓得脸色苍白。

“快,找大夫来,快去!”

席昭急道。

一旁的官兵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临王溺水了,快……快去找大夫!”

铭九在外面听到临王溺水,知道有机会进去查探立马站了出来。

“我是大夫。”

“我也是大夫!”

“我也是!”

一时三个人站了出来。

那官兵也不会挑选,看向一旁的许知州和吴刺史。

这事情已经闹出人命,若是临王还在死牢出了事,他们两便是彻底的凉了。

“都带去,都带去!”吴有忠连忙道。

官兵将三个人都带了进去。

“席将军,你看选谁?”

抱着临王的席昭连忙回头瞄了一眼,一下就认出了铭九,见着那两个一脸疑惑的看着临王,一副好似看戏的模样,便立时做了决定。

“就他了,其他的都下去!”

他指着铭九道。

官兵带着其他两人退下,铭九缓步上前,席昭退到了一遍。

“铭二公子,拜托你了!一定要把我们家殿下救醒!”

铭九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冷哼一声。

‘救醒?求你救我家小姐时候怎么不见你们着急,我救醒个屁!’

铭九心中腓腹,缓缓将手搭上临王的手腕,沉吟道。

“将殿下头朝下脚朝上。”

一旁的人立马照做了。

铭九见他们如此老实,深深看了一眼睡着的临王,眼中透着阴险。

“接下来该怎么办?铭二公子可万不能开玩笑!”席昭急道!

铭九不耐烦横了他一眼。

“你不信我,要不你来?”

席昭被铭九狠怼一句,看了一眼昏迷的临王,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信铭二公子,也信你不会拿医公子的名声开玩笑!”

铭九闻言也不好发作,只得上前蹲下,向着临王胸口猛锤过去!

席昭见他发泄似得锤着临王的胸口,心下虽是有些心疼,却也不敢阻挠,只能带着劝慰好声道。

“您……您轻点儿!王爷体内的毒才好了,你了别把他锤出了内伤!”

铭九听着这话就不乐意了,一把扒开临王的衣服,指着他又白又厚的胸膛。

“就这体魄,我能把他锤内伤,还轮得到你上次把我摔地上!”

他嘟囔一句,瞪了席昭一眼,狠狠咬紧牙关,猛的一拳朝着临王胸口锤去。

席昭正想阻止,而这一下终于有了反应,临王猛的咳出了一口水来,一把攥紧了铭九的手腕。

“我答应你,别走,别走……!”

铭九被这突然的一抓,立时想到了传言里所说的临王有断袖之癖。

他立马甩开了他的手,连忙站了起来躲得远远儿的,满脸恶心的睨着呼吸顺畅却还在昏睡的临王。

只见他的头发湿濡着,发丝胡乱搭在俊逸的脸上,显得不再那么疏远,竟还多了几分的温顺,不由嘟囔着。

“这么个神仙样貌,有权有钱又有势,却有个这么特殊的癖好,可惜了,可惜了!”

席昭见临王呼吸顺畅脉搏也正常,心下正想舒一口气。

“越清……越清,我答应你,结发铃给你,我也给你……。”

“别走……别走……!”

“我不能没有你……越清……。”

临王一阵的胡话,席昭和铭九都愣了!

“殿下,他刚刚在叫谁?”

铭九一脸懵逼的看向他。

“好像是……越清?”

席昭更是困惑了。

“难道殿下认识林家大小姐?”

铭九连忙摇了摇头。

“我看不止是认识。”都要把象征着嫁娶的结发铃给人了,还要把自己给人家,这能只是认识?

第一百零三 婚约(二)

(续命,生病ing~明天刷新)

渠娴确实是文渊之户,即使母亲父亲没做官,也有朝廷一直供养着,是一般门户不敢高攀的!

但是如今她父母在洪流中亡故,文渊之户只剩了她一人,她又再三的科考不能进仕,便想着寒度如今做了帝姬的伴读,若能在未来女帝面前出头,她与他结亲也不算辱没了门户。

她本以为以自己的出生寒度定是会对她趋之若鹜,可她没想到他居然要拒绝她,还明晃晃的嫌弃她,连碰都碰不得一下。

渠娴这样想着,缓缓咬紧了牙关,心中满是不甘和怨恨!

寒度见她不再纠缠,便不再多说什么,将马匹给了仆人,转身就进了书房。

他关上书房的门,将上锁的柜子缓缓打开,柜子里零散着许多东西,箭矢、手帕、梳子、耳坠、还有一副画卷微微松散着,一看便是经常被拿出来看。

寒度眼神扫过那一样样东西,每一样都是越清遗失的东西,她让他帮忙寻找,他不知怎么的好几次都不自觉将找到的东西带了回来。

他的眼神最终落到了那副画上,画上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摇着扇子,眉目清秀神采飞扬,便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模样。

寒度不知为何会画下这幅画,许是在他第一次遇见越清,她死活纠缠他要买他的结发铃的时候,他便已经注意她了。

“小公子,你这发铃真漂亮,声音也好听,我想要你的铃铛,你卖吗?”越清的眼神透着清亮,像一汪碧泉,深深看着他,似是有魔力一般,只是一瞬便让人沉迷!

………………

浮霜河水寒冷刺骨,临王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眼前闪过的林越清的笑脸缓缓变得黑暗。

耳畔开始有了幻听。

“小公子,你这发铃真漂亮,声音也好听,我想要你的铃铛,你卖吗?”

‘你想要吗?你想要就拿去,我不要钱,我只想要你,要你开心,要你活着!’

他脸上渐渐生出温柔的笑,心中应答着。

“你,可以把你的发铃给我吗?从此一生都伴我左右,可以吗?”

‘好,我把什么都给你,发铃给你,心给你,一生都给你!’他再次在心中应道,一瞬之后,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他曾经想过,如果他勇敢一点,自信一点,在那天便答应了她,是不是后来,一切便不会不一样!

席昭看着前赴后继的官兵跳下水,因为他不会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着。

“席将军,临王找到了!”

有人急呼道。

席昭连忙跑了过去,见临王闭着眼睛被抬上来,他吓得脸色苍白。

“快,找大夫来,快去!”

席昭急道。

一旁的官兵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临王溺水了,快……快去找大夫!”

铭九在外面听到临王溺水,知道有机会进去查探立马站了出来。

“我是大夫。”

“我也是大夫!”

“我也是!”

一时三个人站了出来。

那官兵也不会挑选,看向一旁的许知州和吴刺史。

这事情已经闹出人命,若是临王还在死牢出了事,他们两便是彻底的凉了。

“都带去,都带去!”吴有忠连忙道。

官兵将三个人都带了进去。

“席将军,你看选谁?”

抱着临王的席昭连忙回头瞄了一眼,一下就认出了铭九,见着那两个一脸疑惑的看着临王,一副好似看戏的模样,便立时做了决定。

“就他了,其他的都下去!”

他指着铭九道。

官兵带着其他两人退下,铭九缓步上前,席昭退到了一遍。

“铭二公子,拜托你了!一定要把我们家殿下救醒!”

铭九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冷哼一声。

‘救醒?求你救我家小姐时候怎么不见你们着急,我救醒个屁!’

铭九心中腓腹,缓缓将手搭上临王的手腕,沉吟道。

“将殿下头朝下脚朝上。”

一旁的人立马照做了。

铭九见他们如此老实,深深看了一眼睡着的临王,眼中透着阴险。

“接下来该怎么办?铭二公子可万不能开玩笑!”席昭急道!

铭九不耐烦横了他一眼。

“你不信我,要不你来?”

席昭被铭九狠怼一句,看了一眼昏迷的临王,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信铭二公子,也信你不会拿医公子的名声开玩笑!”

铭九闻言也不好发作,只得上前蹲下,向着临王胸口猛锤过去!

席昭见他发泄似得锤着临王的胸口,心下虽是有些心疼,却也不敢阻挠,只能带着劝慰好声道。

“您……您轻点儿!王爷体内的毒才好了,你了别把他锤出了内伤!”

铭九听着这话就不乐意了,一把扒开临王的衣服,指着他又白又厚的胸膛。

“就这体魄,我能把他锤内伤,还轮得到你上次把我摔地上!”

他嘟囔一句,瞪了席昭一眼,狠狠咬紧牙关,猛的一拳朝着临王胸口锤去。

席昭正想阻止,而这一下终于有了反应,临王猛的咳出了一口水来,一把攥紧了铭九的手腕。

“我答应你,别走,别走……!”

铭九被这突然的一抓,立时想到了传言里所说的临王有断袖之癖。

他立马甩开了他的手,连忙站了起来躲得远远儿的,满脸恶心的睨着呼吸顺畅却还在昏睡的临王。

只见他的头发湿濡着,发丝胡乱搭在俊逸的脸上,显得不再那么疏远,竟还多了几分的温顺,不由嘟囔着。

“这么个神仙样貌,有权有钱又有势,却有个这么特殊的癖好,可惜了,可惜了!”

席昭见临王呼吸顺畅脉搏也正常,心下正想舒一口气。

“越清……越清,我答应你,结发铃给你,我也给你……。”

“别走……别走……!”

“我不能没有你……越清……。”

临王一阵的胡话,席昭和铭九都愣了!

“殿下,他刚刚在叫谁?”

铭九一脸懵逼的看向他。

“好像是……越清?”

席昭更是困惑了。

“难道殿下认识林家大小姐?”

铭九连忙摇了摇头。

“我看不止是认识。”都要把象征着嫁娶的结发铃给人了,还要把自己给人家,这能只是认识?

一百零四章 不敢惹

第二天一早,吴有忠便被外面的人声吵醒了。

他急忙梳洗完毕出门,看见很负责的准时坐在了楼下大堂里的林越清,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急忙下了楼。

“林大……。”

吴有忠刚要和林越清打招呼,却发现这眼前的女子并不是林越清,而是她身边那个小丫鬟。

“吴大人!”云鸢一挑眉,眼神里带着些暗笑!

“怎么是你啊,你家大小姐呢?”

云鸢笑道。

“有我不就行了!”

吴有忠闻言急了,连忙道。

“你怎么能行呢,外面要我交的是林越清,我欠条都写了,你这大小姐不是要我的命吗!”

“我家小姐是救你的命,怎么成了害你的命了。”云鸢缓缓道。

吴有忠无力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外面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他不由捏着额头唉声叹气!

云鸢起身戴上遮面,眼神透过白纱看向吴有忠。

“走吧吴大人,再晚,我怕百姓们都快要破门而出了!”

此时已经走投无路,听着外面的叫喊声又大了几分,吴有忠只有起身跟着她走了过去。

打开门,外面是一片一片的人头,或左顾右盼,或探头张望。

“出来了出来了!”

“林大小姐呢?”

“对啊,林大小姐人呢?”

此起彼伏的疑惑声响起,吴有忠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身后云鸢这时走了出来,站定之后,那此起彼伏的疑问声渐渐平息。

“这是谁?”

“这是林越清吗?怎么不说话?”

有人小声问道。

“你是林大小姐吗?”更有甚者直接问出了声。

云鸢上前两步,吴有忠已经准备好了迎接百姓的怒火,这时候云鸢开口道。

“我是林家的丫鬟,谢谢百姓们为我们家大小姐不平,昨天夜里我家小姐已经回家了!”

下面百姓们轰然开心道。

“回家了,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

“是啊!”

“吴大人还算说话算数!”

“安全回来就好!”

就在吴有忠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云鸢突然又道。

“今天本来应该我家小姐自己来的,大家对她这样关心,她很想亲自谢谢你们。”

“那她怎么没来呢?”有人问道。

云鸢深深吸了一口气叹了出来,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那一声叹息却是让人揪心。

“因为……因为我家小姐受了重伤,昨夜回家就昏迷不醒了,所以……所以……。”

说到这儿,云鸢泣不成声了,带着啜泣的柔弱哭腔,让百姓们都跟着不忍起来。

“吴刺史,你说的交出林越清,就是这样让人半死不活回来吗?”

“对啊,人都昏迷不醒了,你们这群狗官冤枉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良心被狗吃了吗?”

吴有忠还没来得及从刚刚的喜悦里醒来,这接踵而至的谩骂声,让他一时难以招教。

“姑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谩骂声越来越大,云鸢用只能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吴大人,我家小姐说了,她要是直接帮了你,怕是你回去还要遭你上有人的怀疑,让我来说这番话,虽说可能受点苦,但这样你才能安安全全的回去!”

说完云鸢抹着眼泪,百姓们见状谩骂声更是大了很多。

吴有忠暗暗咬着牙,这林越清简直了,要说今天这事让他仇恨,可她那丫鬟刚刚说的确实是事实,齐国公向来多疑,如果她就这样帮他,回去怕也是会被针对的。

可她刚刚那一番话,这临君城的百姓指不定怎么说他,只怕年关时候少不得被人参上几本,到时候他不降职才怪。

这世人都说林越清疯傻,他这一次却发现,她不仅不疯傻,而且心思缜密,手段高明,武功还那么好。

这样的人,哪怕她只是个女人,就算有人给他再多的好处,他以后见着她也必是再也不敢惹了。

人潮往着客栈涌去,吴有忠的兵卫急急连忙上前,云鸢趁机从一旁溜了回去。

这时候林越清还没醒,好几夜的奔波疲惫涌来,她好不容易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云鸢虽心下怀着喜悦,却也不忍去叫醒她。

林家如今又成了空荡荡的林家,她无聊收拾完了乱糟糟的庭院,见着日晒三杆正要去厨房给小姐做饭,突然听到了铭九的声音。

“你是怎么混到小姐身边的,还有那群人呢,去哪了?”铭九盯着眼前正在收拾厨房的陈端,沉幽幽道。

陈端放下手中的碗筷,抬眸看向他,眼神里脱了平时装的怯懦,直直看向铭九。

“你能混到小姐身边,凭什么我就不行?”

铭记闻言轻蔑一笑。

“我本来就是小姐的人,你是什么东西,卑劣下作,你在青云山干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别以为我也不知道!”

铭九说着冷哼一声。

“我劝你最好自己滚,不然等我抓到你的把柄告诉了小姐,你就算想走,也没那个机会!”

陈端细细看着他,见他气度倨傲,一点儿都不像以往那般可欺的模样,一瞬就明白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你既然是林家的人,你当时怎么不救你家小姐,不通知她别上青云山。”小姐都没说我,现在轮得到你这个家不家野不野的狗来说教我么?陈端腓腹道。

他见铭九气愤,想到自己的处境,还是咬牙忍下了心中更难听的话。

“我不想与你为敌,这次小姐救我们,还让兄弟们能回家,我们都感激在心,报答都来不及呢,再说,我都中了幽果的毒,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坏事吗?我敢做什么坏事吗?”

说着陈端将碗筷又拿了起来,开始抹桌子。

云鸢见铭九又想说什么,她把耳朵贴的更近了些,突然身后穿来了熟悉的声音。

“丫头,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啊,我和铭蛰出去买了很多吃的你今天中午不用做饭了!”云荆河道。

明九发现云鸢偷听,连忙掩去脸上的神色,缓缓走了出来。

“云叔买了什么好吃的,有没有我要吃的板栗鸡啊!”铭九道。

第一百零五章 要是她不来呢!(一)

云鸢进去拿了些红枣,顺便喊上了陈端,一行人出了厨房,朝着外院走去。

刚到了外院,便看见林越清穿着一身让人眼熟的淡蓝色绢花交领上襦,身下穿着月白色的层纱襦裙,朝着外院走来,身后跟着那冷脸的冥风。

云鸢看见自家小姐醒了,一把将云荆河手里所有的东西都抢了过来,云荆河还没反应过来,这自家的小丫头就抱着四五个人的伙食直冲到了林越清身前。

“小姐,都快午时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越清见云鸢已经活蹦乱跳,脸上渐渐有了些微笑意。

“我要出去一趟,等回来再吃。”

说着林越清抬步就要走,云鸢嘟囔着小嘴酸溜溜道,“现在出门都不带我了!”

林越清闻脚下一停,回眸瞥了一眼云鸢,看她抱着一堆东西踢着石子儿的委屈样子,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你没看到我穿着你的襦裙吗?我要以你的身份出去,今天你就在家待着吧,我去取一样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林越清不说穿的是云鸢的,云鸢一时还想不起来这眼熟的襦裙竟是自己的。

只怪林越清实在生的灵动漂亮,一件普通的衣裳倒是穿的分外好看了几分。

“好吧!”云鸢不太高兴道,“小姐你要快点儿回来啊,东西我给你留着!”

林越清看着云鸢紧巴着怀里的东西站在那乱糟糟庭院里的模样,摇了摇头叹气道。

“你们先吃吧,等今天拿了东西回来,我带你们去凭栏阁去吃临君城最出名的美味珍馐,到时候敞开肚皮吃!”

说完林越清带着冥风拿了云鸢的素纱遮面,便出了缝缝补补后勉强支撑的林府。

许孝守正在房里歇着,突然门被推了开,林越清带着遮面走了进来。

“你是谁……?”后面一个啊字没发出来,林越清直接冲了过去,匕首锋利的尖刃直抵咽喉,许孝守吓得一哆嗦,腿一软差点儿跪了下来!

“许大人,怎么,不认识我了?”林越清冷幽幽道。

许孝守闻言心下一抖,连忙拍了拍吓到嗓子眼的心跳。

“林大小姐……,您……您这是干嘛啊,咱们可是有亲的,您可别抖了手闪了刀了伤了自家人!”

自家人?这狗官真是颗不要脸的墙头草。

林越清心下腓腹,手中的匕首掠过他的脖子在他肩上拍了拍,在许孝守那衣领闪着冷光。

“说道亲人,齐家小姐可还要喊你一声舅父,那可是真的血亲啊!”

许孝守闻言脸色发着寒,想着林越清对他儿子许锦御情根深重,连忙开口道。

“您……您和她不能比,您可是与我儿有婚约的,以后入了门就是我们许家的儿媳,怎么能和下三服就打不上关系的人相比。”

林越清见他竟是真会花言巧语,不由冷冷笑了笑。

许孝守见她发笑,还以为刚刚的话有了用处。

“我如何也是你未来夫君的父亲,你这……这样拿着匕首对我,怕是不太妥帖吧!”

林越清见这许孝守真敢顺杆爬,那落在他肩上的匕首又向他脖子挪去。

许孝守见那匕首与他脖子越来越贴近,再也不敢耍花腔了,连忙道。

“哎哎哎……,别……别挪了,林大小姐,林大祖宗,您究竟想干嘛啊?”

林越清手中的匕首依旧没停,带着戏谑道。

“你们许家偷了我的东西,你还问我要干什么?”

许孝守见匕首越来越近,急忙左思右想可就是没想起来他们拿了林越清什么东西!

“林大小姐,祖宗……活祖宗,你直接说要什么,只要我许府有,我立马拿给你!”

“真的?”林越清质疑道。

“当然,只要您说要什么?”许孝守连忙道。

林越清收了匕首,摊出雪白透着淡粉的手掌。

“婚书,我的婚书,马上给我!”

“啊……!”许孝守闻言惊讶中带着哀愁,那可是他好不容易弄回来的,这林越清又要拿回去,难不成她真铁了心要当我们许家的媳妇儿吗?

“这……这婚书你不是不要了么?”许孝守有些瑟缩道。

林越清见许孝守那不乐意的样,瞬时来了兴致。

“你不是说我是你儿媳么,怎么……你刚刚说的都是假话?”

许孝守闻言苦着一张脸,看来这活祖宗真的逮住他们许家不放了。

林越清见他不乐意,抬手又要挥匕首,那许孝守连忙转身将书架最下面的书拿了出来,颤颤巍巍递了过来。

“你的那份婚书我……我夫人她已经烧了,只有我们家这份了!”

林越清看了一眼那老旧的婚书,抬手一把敲晕了许孝守,将那婚书拿起来看了看,见所有细节都对,便拿着那婚书出了房门。

冥风在门外候着,见到林越清拿着婚书出来,俯身道。

“家主,东西找到了吗?”

林越清看了冥风一眼。

“东西找到了。”说着她顿了一下又道,“叫我小姐就行,不用叫家主,林家如今没有家主。”

冥风颔首道。

“好的,小姐!”

林越清和冥风拿了东西回了林府,一直到了入夜,换了一身男子装束,带着一行人朝着凭风阁走去!

路上云鸢牵着铭九,铭九怀着慢慢怨恨看着林越清。

云鸢见他那眼神,不由问道。

“小明蛰,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明蛰闻言眼神一斜,堵着嘴巴委屈道。

“小姐都不理我!”

云鸢闻言不由笑了。

“不是你躲着小姐么?怎么……这时候又成了小姐不理你了?”

明蛰闻言垂着脑袋,小声嗡道。

“小姐最近总冷着一张脸,我看着她冷脸就想到以前小姐要赶我出去,我……我怕!”

云鸢闻言缓缓蹲了下来,摸了摸明蛰的头。

“你不知道,小姐回来第一眼看的就是你,只是那时候你睡着了,不知道罢了!”

明蛰闻言脸上瞬时有了喜色。

“真的?小姐第一眼看的是我?”

云鸢点了点头。

“你每晚睡觉后小姐也会进房间看看你被子盖好没,那模样别提有多温柔,不信的话你今晚可以试试看小姐会不会来!”

明蛰闻言那喜悦之情呼之欲出,笑容也是带着光亮,渐渐那光亮又消沉下来。

“要是她不来呢……!”

第一百零六章 要是她不来呢!(二)

明蛰用微乎其微的话语嘀咕着,前面云荆河见他们掉队,对她们招呼了一声招了招手。

“明蛰,快跟上,小姐说了今晚让你冰糖葫芦吃个够!”

明蛰听到冰糖葫芦,连忙一蹦一跳追了上去牵住了云荆河的手。

他牵着云荆河的手,看着走在最前面执扇微摇的林越清,缓缓撒开了云荆河的手,上前几步并排和林越清走在了一起,小手缓缓伸去捉住了她衣袖的一角。

林越清感觉到衣袖下沉,低头便看到了明蛰,她微微回过眼神,将右手空了出来,垂下去一把抓住了明蛰的小手。

明蛰先是一愣,脸上瞬时绽放了灿然的笑容。

凭风阁是小越江边上一排排小楼中最显眼的一栋挂着红灯笼的阁楼,门口排满了一群群来吃饭的人,生意直逼铭家的醉雨楼。

“好多人啊,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啊!”

云鸢不禁道。

林越清见那拥挤的人群,抬眸看了冥风一眼。

冥风看见林越清的暗示点了点头,上前跟那看门的仆从说了一句什么,那仆从看了林越清一眼,连忙小步跑了过来。

“公子见谅,小阁人多繁杂,这边有请!”说着他命人开了一旁隐蔽的小门,将林越清一行人引了进去。

“诸位客人先去阁内点餐,小奴带着公子去见我们家姑娘!”那奴仆说着指了指那好几层高的凭风阁。

林越清看了一眼眼神中包含疑惑和警惕的众人,对她们点了点头。

“你们先去进去吧,想吃什么点什么,我一会儿就来。”

说完她把明蛰的手交给了云鸢,转身便跟着那小奴仆进了一旁的小路。

众人见林越清远去,面面相觑看了看,最终还是进了凭风阁。

小奴带着林越清一番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了一栋小楼前。

“公子请!”那小奴说完就退了下去。

林越清上前两步,左右看了看。

“林小姐,请进吧!”一个明亮的女声响起,门缓缓被打开。

站在门内的女子一身红衣,正是那浮月阁的总管绾君。

林越清进了门,绾君将她引到上席,缓缓开口道。

“主家让奴婢等您,这是主家为您弄到的东西!”说着绾君从袖中拿出一个绣帕,绣帕里是一张烫金的帖子,“这是渠微及笄的帖子,也是渠氏兄妹收拢天下才子青俊的帖子,只要你拿着帖子过了他们那一关,就能进周府了!”

林越清接过帖子,往怀里一放。

“谢过了!”她淡淡一声道。

绾君和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便小心将她送出房门。

林越清出了房门,正朝着那来时的小路走去,她刚踏上小路,一个黑衣人立马拦了她的路,眼神带着恨意看着她。

“刚刚绾君给了你什么,赶紧拿出来!”

林越清见这来人虽然穿着黑衣,可那身形却一点儿都不像是刺客,不由猜测到了什么,收了折扇环抱着手在胸前,故意道。

“绾君给了我什么,管你什么事?”

那蒙面人闻言立时怒了。

“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你说关不关我的事儿!”

林越清闻言不由无奈一笑。

“没工夫搭理你!”

那黑衣人见她要走,一把拦住了去路,恶狠狠看着他。

“你个丑八怪,到底来干什么?”

丑八怪?林越清闻言甚是无语,打量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

“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本公子就告诉你吧,绾君姑娘有意,特意唤本公子给了本公子定情之物,你说你是她未婚夫,可有信物?”

这下那黑衣人闻言愣了,踌躇了好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拉开衣袖。

“你看,这……这就是定情信物。”那黑衣人指着自己胳膊上的一道疤,信誓旦旦道。

林越清看见那疤差点儿笑出声。

谁会拿这刀疤当定情信物,定恨信物还差不多!

林越清实在懒得理这样的二傻子,抬步就要离开。

第一百零七章 要是她不来呢!(三)

就在这时候,那男子赫然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今天不老实交代究竟和绾君什么关系,我今天必然不会让你过去的!”

那男子来势汹汹,说着就朝着她动起手来。

林越清自是不想与这般二傻子计较,她刚想走,没想到眼前这男子身形竟然超乎想象的快,竟是一溜烟就近了她的身,出手就要点她眉心的正堂穴。

“好身法!”林越清看他那轻功有几分赏心悦目,眉扬轻笑道,“只可惜想对本公子动手,还差了一点儿火候。”

林越清这具身子虽是没有生前的体魄,但是好在身体柔软,骨节细小,倒是让他前世稍逊的轻功强了不止半点儿。

林越清一闪身躲过了那黑衣人点穴的手,那黑衣人又迅速贴了过来,这次的身形速度更快了几分,只一瞬大意,那黑衣人手下直逼她的咽喉。

这次林越清不躲了,眼神有些玩味看着眼前的人,甚至对他的功夫有一丝感觉到熟悉,但是他这一番先抑后扬装弱势,倒是真的差点儿骗过了她。

虽然眼前这黑衣人不会别的功夫,可就他诡异的轻功和点穴的功夫,若是作为刺客,必是来去如风不着痕迹取人命的好手。

就在她思虑的一瞬,那黑衣人的手越来越近,林越清迅速一抬手打向那黑衣人的手肘,侧身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往前一带,一脚便踹向了他的腹部。

那黑衣人本就是取巧的功夫,哪里禁得起这种猛踹,只这一脚,他便被结结实实踹飞了出去。

“呃……。”

那黑衣人狠狠摔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一些血丝,脸上痛苦神色之余,还有些震惊。

“你……你们怎么会破解我的功夫,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黑衣男子问道。

林越清闻言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眼神淡淡看着他。

“本公子不想告诉你!”

说着她就要离开,那黑衣然突然笑了起来,顺势缓缓爬了起来,将手中绾君给林越清的绣帕还有绣帕里的铜铸请柬扬了扬,他瞄了一眼那请柬上的名字,得意道。

“三青先生,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林越清看到那请柬,脸色瞬时变了,这黑衣人刚刚竟是故意给了间隙让她出手,这样才好盗她的东西,倒是她太小看了这人,真是豁得出去命。

“本公子劝你最好把东西留下,要练成你这样的功夫,必是经历了千辛万苦碎骨裂肉,何必为了抢个东西把命给抢没了!”

林越清眸中深色道。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

“拼命?哈哈哈……你怎么知道我家祖训,我家先祖说了,争……便要拼了命争,只能死,不能输!”

林越清听见这话有些难以置信,甚至觉得有些荒唐,一般祖训不过是为了告诫后人,这人的祖训倒好竟是逼着后人去送命。

她不由看着那黑衣人,眼神里带着几分打量。

“看什么看,再看小爷毁了你的请柬!”那黑衣人说着,渐渐得意冷笑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和绾君到底什么关系,不然这东西就别想要了!”

林越清闻言手指暗暗摩挲着折好的扇子,眼角带着笑。

“冥风!”

就在那黑衣人得意忘形之时,她幽幽一声,一道鞭子如闪电般从一旁的桂花林里飞出,一把拴住那黑衣男子手中的请柬,只一扬便将东西送到了林越清手中,留下一阵馥郁的桂花芳香,便又消失了。

那黑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东西就不翼而飞了,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一瞬愣在了那。

“怎么?现在轮到你老老实实交代了,你到底是谁的人?”林越清一步步向前,那黑衣人面如土色的稍稍往后退着。

“有……有帮手……了不起啊,小爷……小爷我不陪你玩儿了!”

说着那黑衣人一瞬便钻进了小道里。

“冥风,追上他,带回来!”

说完桂花林中风动,除了满地星点的桂花,一点儿动静都没落下!

林越清抬步便朝着凭风阁方向去了。

凭风阁很是雅致温馨,以厨艺立足闻名于临君城,不像醉雨楼来往都是商客男宾,它这儿来的,多是携家带口来吃宴的人。

林越清到了凭风阁,那原先送她去见绾君的侍从等在那小道旁,看见她便躬身上前引路道。

“公子的家人安排在临江的雅间,这边请!”

林越清随着那侍从上楼,不一会儿就到了明蛰他们所在地方,只听着明蛰的欢笑声,她便寻到了房间。

雅间里的长席上摆满了珍馐美馔,所有人都立在正堂等着她,只有明蛰手上正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看见林越清,连忙凑了过来,举起一支冰糖葫芦,语气带着甜腻道。

“小姐,这儿的冰糖葫芦太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明蛰嘴角都是糖浆,林越清微微屈下身接过他递来的冰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嗯,真好吃,明蛰喜欢就再来一支,但最多就一支了,再多的吃了就该闹肚子了!”

明蛰笑着点了点头。

“好!”

林越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侍从,那侍从恭敬道。

“小奴这就去让人再送一支过来!”

说着他掩上门就离开了。

桌上的人都未入席,站在一旁等着林越清。

林越清看着他们咽着口水苦等的样子,挽起衣袖便朝宴席上走去。

“都坐吧,即是家宴,便别管那么多规矩了!”

所有人虽都饿极了,闻言却还是依旧有些犹豫的一动不动。

看到他们这拘谨的模样,林越清不由想到前世,她在边城戍边时候和那些将士们,别说吃一桌菜了,就一个锅喝汤都不知多少次了,自那后,她便没那么挑剔了。

只是后来她登基为女帝,那些曾经和她同甘共苦的属下,再也不敢对她亲昵一分,除了寒度,再也没人敢于她撒泼置气,也没人再敢否定她的计策。

如今这重活一世,她虽不再高高在上,却倒是能好好感受一下这平常人家的烟火气。

想着,林越清缓缓坐了下来,幽幽开口道。

“都坐下吧,即是家宴,就该一家人一起吃,不用那般拘谨!”

这话一出,旁边站着的云荆河缓缓捏紧了手掌,云鸢也有些不知所措,铭九和陈端更是眼色复杂,毕竟他们的身份是家仆家臣,说是家人,实在让她们受宠若惊。

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明蛰将他们都拉的坐了下来。

宴席上大家一开始吃的还很严谨,酒过三巡,气氛总算融洽了些,就在林越清准备再次给自己倒酒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哀嚎声,冥风捆着那黑衣人走了进来。

“家主……小姐,人已经拿到了!”

冥风一把将那黑衣人推倒在地,便将门关了起来,笔挺站在了那门前,似乎是要守着防止那黑衣人逃跑似得。

第一百零八章 旗笙(敲碗,求订阅)

林越清看着被捆成粽子丢在她脚边的黑衣人,缓缓将手中的酒杯斟满,将玉制的小巧酒壶轻轻放了下来,垂眸看着那在地上扭来扭去像一条毛毛虫一样的人,一把就扯下了他黑色的蒙面黑巾。

旗笙脸上的面巾被扯了下来,连忙将头深深埋在了地板上,生怕被人知道了真实长相。

云荆河虽不知道这埋头的人与小姐有什么纠葛,但是既然小姐要看他,他自然要帮忙,便立马上前将人提了起来。

这被提起来的黑衣人想躲,却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张很是英俊的脸赤裸裸被所有人瞩目着,心下不由生出了些许不安,脸色都变得多了几分紧张。

旁的人都看的一愣,但是好看的皮囊林越清上辈子实在是看的多了,只很是淡然瞥了他一眼,便准备问他是谁。

就在林越清要开口时候,云鸢和铭九却突然一起提前开口了。

“旗笙!”

“那个怪小子!”

林越清见他们好像认识,有些疑惑看向云鸢。

那黑衣人突然被叫名字,立时看向了在场的人,脸上有一瞬诧异。

“小姐,这人叫旗笙,之前浮月阁不愿意告诉我们你可能身亡的事情,就是因为他来找那绾君管事,说道死牢水狱的事情,我们才知道小姐你当时被关在死牢可能已经被淹死了。”

“后来奴婢带着明蛰回去浮月阁,半路有人想对我们下手,也是他救了奴婢和明蛰!”

云鸢唤林越清小姐,那旗笙一瞬看向那今日与他交手的小公子,眼下带着几丝震惊和激动。

“你是林家大小姐?不是……不是说你昏迷不醒了么?”

林越清没搭理他,眼神看向云鸢。

“你说你带着明蛰被人拦路劫持,怎么没听你说起呢!”

云鸢闻言眉目间生出了些心疼看向自家小姐。

“小姐当时才回来,我看你很是疲乏,怕你担心,就没有说!”

林越清看着她,脸上严肃了几分。

“以后切记这种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说。”

“好的,小姐!”。

林越清见云鸢知错,这才回过身看向那黑衣人。

“说吧,你是谁的人,救明蛰他们是为什么,告诉他们我的消息,又是为了什么?”

旗笙闻言瞄了瞄左右的人,有些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小心道。

“那个……那个林大小姐可知道有一首诗?”

“我家小姐问你,你老实交代就好,别耍什么花招,不然我们也救不了你!”云荆河道。

“我就喜欢念诗怎么了!不让我念我就不说了!”旗笙还傲上了,十分不乐意道。

“念吧!”林越清懒得看他撒泼,直接道。

旗笙清了清喉咙,眼神缓缓沉下来,笃定开口念道。

“清征江山无际,阎动八方俯首,当举世之骄阳,成万古之帝王。”

林越清闻言眼下的震惊愈来愈深,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认真且又惊讶的细细看了去?声音有些沙哑道。

“你说什么?”

旗笙眼中微微发红,坚定不移的看着林越清。

“旗家祖训,我们这一族先祖,杀贼诛寇平叛,上过最神圣的金殿,也住过最破敝的荒院,吃过最昂贵的珍馐,也喝过最污浊的脏水,矜贵而不骄,困苦而不馁,面对敌贼,只能死,不能输!”

虽然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旗笙为什么说这些话,但是这些话的气魄,恍然让他们好似能听见战鼓擂擂之际金戈铁马相交。

特别是站在门口的冥风和拉着旗笙的云荆河,他们都上过太多次战场,那临上战场的宣言他们曾经也念过很多次,这哪是什么祖训,这明明就是破釜沉舟时的呼号。

不管这旗笙是什么身份,就凭他这家族的祖训,便让人对他多了几分尊崇。

“你祖上……可采玉?”

林越清的话所有人都听不懂了,什么叫可采玉,难道他祖上是采玉的?

就在所有人不懂的时候,那旗笙却笃定的连忙点了点头。

林越清心下有一丝微颤,她终于等来了,她的清阎军……还在,她的大越国护国之师……也没灭,刚刚在打斗时候他说起他家祖训,她还心中嘲笑,竟是忘了这是自己说过的话。

想起当初与秦国死斗那一役,粮草久久不到,她带着三万将士破釜沉舟,一夜奋死抵抗,最后终于把三十万秦国雄狮拦在了越江之畔,解了周子游带领的周家军被齐秦夹击之险,一举灭了齐秦两军之威,让当时动荡世局终于安定了下来。

后来圣旨传来嘉赏,要将这支军队交于她手,她问旗采玉和寒度,这支军队应该叫什么,寒度说,这一支军队的将士们早在越江江畔面对秦国三十万雄狮的时候就把自己当是已亡故之人,秦国不是说我们这支军队都不是人,是地下难缠的小鬼么,那我们就告诉他们,我们可不是什么小鬼,我们是地下走出来的阎王,要他们命的阎王。

清阎军之名就此定下,此后百场战役,从未有一次输过。

只是现在……,呵……!

采玉……旗采玉,百年了,果然只有你,永远是对朕最忠心的那个人,十大将军成了十大国公,周家独善其身,唯你就是不屈,不然这十大国公里怎么会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朕是该说你蠢,还是该夸你忠呢?

林越清心下叹息着,抬手对云荆河摆了摆手。

云荆河将绳子解了开,旗笙恭敬跪了下来,行了一个面君的大礼,所有人见他那端正庄重的动作都有些惊讶疑惑这是什么礼节,怎么从来没见过。

许是别的人不知道这是什么礼,冥风作为从小呆在宫里的勋卫,他太清楚了,这是祭祀时候臣子朝拜天子的大礼。

他不由惊讶疑惑的看向林越清,见她脸上的淡然之色,他心下不由将她的模样和记忆里皇上受礼时候的模样对比了起来,这才发现,她明明只是以为女子,但她那神情竟是……竟是与当今皇上如此的相像,似是她真的是一位帝王一般,寡淡……悠然……永远看不清在想什么!

“末将旗笙,旗氏第五代独子,听聚阎之令,请求归军!”

“起来吧,如今已无军,此大礼就免了吧!”林越清回的酸涩,对他缓缓一抬手,“此地人多口杂,旁的事情,再说吧!”

“是。”

旗笙十分尊敬缓缓起了身。

第一百零九章 可还跟我?(敲碗,求订阅)

此时所有人也都不自觉站了起来,林越清看他们神色复杂看着她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的开口道。

“都不吃饭吗?”

一群人默言不语,他们还在刚刚那旗笙说的话中没醒来,有些发愣的杵在那,只有明蛰坐在林越清盘坐的腿边,正一手拿着一只浇过香油点缀着几颗葱花的鸡腿,一手拿着软糯糯的青梅蘸糕,面前还摆了一碗桂花蜜酥酪,正吃的如痴如醉。

“真不吃?”林越清见他们没反应,再次开口问道。

所有人这才看向那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珍馐,默默都归了席位。

林越清看向站在那的旗笙。

“你吃了吗?”

旗笙赶紧摇了摇头。

“末将吃过了!”

林越清又看向冥风。

“你呢?不饿?”

冥风见所有人都共席而坐,看了看那桌上香喷喷的饭菜,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将鞭子收到腰间,取了棉巾擦了擦手也上了长席。

一群人吃的津津有味,只有旗笙在一旁看着,虽然肚子里一阵一阵的打着鼓,但他一想到刚刚自己对林越清的无礼,就硬生生忍了下来。

宴席刚吃了没一会儿,林越清就起身了,所有人正准备跟着起身,她对着一行人摆了摆手。

“你们慢慢吃着,一会儿会有马车送你们回府。”说着她看向旗笙,旗笙会意的跟着走了出去。

所有人目送着两人离开房间,一群人端着饭碗立时凑到了一起。

“刚刚那个旗笙,你们看到了他行的那个礼没有?还有他说的那什么归军的话,什么意思啊?”铭九特别好奇问道。

云荆河也是一脸的疑惑,小姐的身份他是知道的,可是她最多也就是个周府的小姐,怎么一下子冒出来一个人,对着她就是一番膜拜,还说什么归军,小姐何时有了军队,又何时有了别的身份,难道是他离开临君城后发生了什么吗?

云荆河心下腓腹着,一会儿一定要问问云鸢,他去境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铭九的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这时他一眼扫到冥风,见冥风闷头吃饭,一瞬就想到他之前的勋卫身份,眼神慢慢眯了起来。

“冥风,你不是一直呆在宫中么,一定知道刚刚那个大礼是什么意思?”

冥风闻言将脸上的慌张掩盖的极好,一脸茫然道。

“我不知道!”

铭九闻言有些扫兴。

“怎么你都不知道啊!”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刚刚那个礼实在太大了,那可是天子所受之礼,若小姐受天子之礼被传出去,那可就是藐视君王的大罪,他如今既然跟了林越清,自是要时时为她所想,把嘴给缝严实了。

这时候一旁的陈端缓缓紧了紧手中的碗,开口道。

“我好像记得有书上写过,五体投地,腹部贴膝盖,双手叠于额,此乃天子受礼!”

陈端一开口,铭九冷哼了一声,很是不屑道。

“你一个小土匪,看过几本书啊,还敢说天子受礼怎么怎么样,鬼才信你!”

陈端被铭九呛了一句,眼神暗了几分,最终还是忍下了怒气没回嘴。

云鸢这时候开口道。

“别说了,小姐都说了这里人多口杂,赶紧都吃饭吧。”说着她看向铭九,皱眉道,“特别是你,问些什么有得没得。”

铭九被云鸢一通斥责,终于老实闭上了嘴,一群人都忍着心下的好奇,默默夹菜吃起饭来。

林越清带着旗笙出了凭风阁,朝着小越江旁停着的船舫走去。

“要乘船游江吗?”有叫喊声此起彼伏响起。

林越清寻着声音看到几艘船,选了一条小船舫,便抬步走了上前。

“老翁,租你舫船一用。”

说着她就进了船舫,旗笙穿着一身夜行服默默跟在她身后,给那老翁递了银锭子,见老翁下了船,便松了纤绳,任船在江水中随波离岸。

江上船只不多,船头都挂着灯笼,零星三两个游晃着。

旗笙站在船舫外,见所在处无别的船舫,理了理衣服便进了舫内。

林越清坐在船舫里,看着垂帘外热闹的长街和拱桥,这临君城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曾经亲手规划重建的,虽然这儿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夹杂着几分陌生,恍如隔世般的寂寥感,让人心下困顿又茫然。

旗笙看着举目远眺的林越清,心下还没从刚刚他和她打起来的事情里缓过来。

其实自从他那日在万寿堂看到了聚颜香,便一直密切关注着林家,后来林府老少被抓,再后来他看见云荆河进了浮月阁,再到后来城里闹起来林越清被淹死的事情,他还故意去浮月阁闹了一出,就是为了让云荆河知道这事情。

后来事情种种,他一直在暗处看着推波助澜,今天他得知林越清昏迷,便想着等她醒来再去找她,就抽了时间来看绾君,谁知道他刚到绾君的院子,就看到打扮成小公子模样的林越清进了绾君的房间。

绾君什么性格他太了解了,她那闺房可是谁都不能进的,林越清一身公子装扮进了里面,他自然就忍不住要盘问一番。

谁知道这一盘问发现她功夫了得,一下就激起了他的胜负欲,便使计偷了她的东西。

三青先生三青先生,他却没猜到一个清字,他要是知道自己当时面对的是林越清,是那发召聚阎令的人,他是打死都不会去挑衅的。

要知道这聚阎令,天下唯有清帝和他先祖知道,如今能发召聚阎令的人,必是和清帝有着极大渊源的人,这渊源唯越氏后人才有可能,他作为清阎军的一员,在绾君楼外拦阻挑衅她的那一番作为,不是找死么。

他看着林越清,迟迟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开口问她是清帝什么人?还是该为刚刚的事情道歉?

就在这时候,林越清突然开口了。

“你是喜欢绾君姑娘吗?”

这话问的旗笙一愣,他实在没想到林越清会开口问他这句,他有些窘迫扣了扣后脑勺。

“末将……末将……。”

林越清看他脸上霎时就红了,便知道了他是喜欢的。

“你知道我发聚阎令是为什么吗?”她又问道。

旗笙闻言摇了摇头。

“末将不知道,大越被长明替代后,这聚阎令从未出现,我们旗家只知道此令一出,必须听所召之人命令,不管是要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们清阎军都要服从!”

林越清闻言冷冷一笑,看向他那懵懂而坚定的眼睛。

“我若要灭了姜氏,复我大越之江山,你可还跟我?”

第一百一十章 清帝后人(敲碗……)

旗笙闻言一愣,复国?

她真的没想到林越清竟是会说这般的话,虽然他知道自己身为清阎军后人,对主将的话不应该心存质疑,可长明如今已是经历三代帝王了,想复国,谈何容易。

林越清看他沉疑的样子,缓缓又开口道。

“你是有牵挂的人,想要归军,你的家人必是可能会涉险的,你所爱之人也一样可能会被连累!”说着她微微一叹气,“以我如今之能,要保他们,太难!”

旗笙知道林越清极有可能是清帝的后人,可她没想到这大越消失已经百年,她居然会提到复国之事,而且还说的这么直白,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由思虑了片刻,仔细看了看林越清那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不由小心开口问道。

“末将……末将想问,主将您……您是清帝后人吗?”

林越清听他发问,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那笑掺着几分无奈,显得格外轻。

“后人?你不知道清帝无后吗?”

旗笙闻言又道。

“那主将您是旁支吗?”

林越清闻言缓缓收回了眼神,眸子幽幽看向他。

“我若说我就是清帝,你信吗?”

旗笙闻言一愣,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生生憋着笑意,脸上都快扭曲了。

怎么可能是清帝,以史记记载,清帝虽一生传奇,但却是英年早逝,早就在百年前在失足落下摘星楼薨逝了,就算如姜絮那般活着在,那也该是白发苍苍了,怎么可能是她这么年轻的模样,旗笙心下腓腹着。

林越清看旗笙甚是不信的样子,也没打算过多解释,毕竟她自己醒来时候也不信自己竟能重活一世,他这旗家的后代子弟,又怎么会信呢!

“你好好考虑一番吧,复国之事,归军之事都是慎重之事!”

林越清看着他的眼神很是认真,带着不该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笃定。

旗笙看见林越清的眼神,知道她的话是极认真的,他并未迟疑太久,便开口了。

“末将已无家人,这点儿无需担忧,主上既已发出聚阎令,我们清阎军将士必是要归军的,只是主上要复国之事,虽然末将必会追随,但是此中怕是万难!”

说着他疑迟了一瞬,又道。

“单……单就说主将您这女儿之身,怕就是第一大难题。”

林越清闻言勾起一抹轻蔑的浅笑。

“女儿身?除了越储,大越的帝王不一直都是女儿身么?”

“旗笙知道大越国的诸位女帝都是风华绝代的厉害角色,可是如今长明的朝堂鲜有女子踏足,即使主上您的功夫十分厉害,可要想在现在的长明打响名气,面对的可是有太多的武将,不说别的,就说临王姜若协,我们要复国,必是要和他有一战,两年前他可是以一己之力拦下了大皇子反叛进城的一万多精兵,硬是将现在的皇上救出了围兵重围,如今已过两年,他又得以在战场与狼军历练,只怕身手早已是力压当世群雄……”

林越清看他讲的激情澎湃,眉头不由微微沉了下来。

“你很崇拜他?”

这话一说旗笙那还未说完的话一瞬卡在了喉咙里,他收了收刚刚激情澎湃的神色,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尴尬咳嗽了两声,有些不自然道。

“身为军将,自是向往驰骋疆场的英雄,但是末将对临王只有敬佩,并无尊崇之意!”

林越清见他坦率,并不再发难,心下却是有些不懂,这临王她并不是没见过,下阴手偷袭倒是厉害,倒没见过他的真功夫如何,难道真如这旗笙所言,厉害非常?

不过这些都不是眼下重要之事,复国需是徐徐图之,虽万难,却不是没有希望,所需的只是时间和机遇,但是旗笙所言的如今女子很难入朝堂倒是一件要紧的事情,她虽从三皇子那里拿到了请帖,可这巡凤城如今的情况她无法得知,别说入朝堂,就是敲响长明朝堂的门都是万难,她如今所能依赖信任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与现在子孙繁复的姜氏相比,实在显得太单薄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又想到了前世种种。

其实势单力薄又如何呢,当初她被罚去境城,不也是只有那么几个人么!最后,她不是一样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帝位么?

旗笙见林越清良久不语,以为她心中有所介怀,连忙又道。

“末将刚刚所言之意并非是涨他人威风,也并非看轻了主将……。”

就在旗笙这正要解释的时候,突然船舫外响起了呼救声,旗笙正要出舫查看,林越清一闪身人就立在了船角。

她看向江心处那一艘摇摆的船和它那急急晃动的红灯,立时飞身就要上前。

旗笙看见她的动作,又瞄了一眼那船上的人影连忙开口唤道。

“主上,那船上有水匪,临君城的水匪不比他出,他们水性极好,近身搏斗更是厉害,还是让末将去吧。”

林越清闻言停下动作,抬眸看向他,淡淡道。

“你随我后,把将船划过来。”

说着林越清凌风一跃几个踏步,便一瞬就落在了那船上,旗笙本怕她没有那么好的轻功可以上船,却见她那凌空踏步的轻功竟是十分了得,心下闪过一瞬惊讶,随即回过神来,便连忙将船朝着林越清那划去。

那船上的水匪已经杀了好些人,见到突然站在船上的林越清先是一愣,随即将手中拽着的瘦弱女子扔给了身后的同伙,转身就朝着林越清挥刀而去。

可就在他动手挥刀之时,林越清一闪身直接绕到了他的身后,将那女子抢了过来,随即夺了其中一人的刀,只半个旋身,那几个水匪瞬时都倒了下去。

那女子见那三人都死了,急忙跪了下来。

“还有我的嬷嬷,她是我的乳母,我最后一位亲人,求求公子救救她!”

说着那女子指着那船侧昏暗的江面处,带着泪珠儿急道。

“他们有小舟,这时……这时应该没有走远,求公子您救她!”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丝青缎(一)

那旗笙闻言看向方沅姑娘手中的荷包,只见那巴掌大的荷包上确实绣着一朵青莲,那青莲立于碧波粼粼的布缎上,确实如从那布上生出来似得。

“丝青缎竟是真这般神奇,怪不得如此金贵。”旗笙忍不住称赞道。

林越清闻言不由想到了前世的那人。

那是去北地境城的第一年,京都城里的百姓都在惋惜这绝世聪明又容颜倾城的寒家大公子年纪轻轻就生了怪病被送回了老家养病的事情。

不仅是因为能入得朝堂的男官儿是一双手就数的过来的难得,更是因为他那据说结有婚约的表妹渠娴考中了进士,大家更是惋惜的是这么一对儿应传为佳话的女才男貌的璧人儿,却不能结秦晋之好。

然而人们口中惋惜的可怜人儿,此刻却在境城的军账里认真看着一块紫色的锦缎儿,脸上更是没有一点儿病色!

“我看你看这东西好几天了,是什么稀奇物啊,能帮我们弄到马匹和箭矢吗?”采玉一进到越清的军账看见寒度还在看那锦缎儿,不由挖苦道。

寒度对面坐着的越清正拿着堪舆图看着,闻言瞄了一眼寒度,见他依旧出神看着那锦缎儿,唇边带着浅浅笑意。

寒度摩挲着那手中细滑柔软的锦缎,如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说不定还真能弄到那些东西!”

旗采玉可是个耳尖的,闻言上前看向那锦缎,甚是不屑的质疑道。

“我才不信,就这东西,好看是好看,能换箭矢和马匹?”

寒度闻言白了旗采玉一眼。

“跟你说也不懂,等着吧。”

说着寒度拿起一旁矮桌上的黑银面具,起身批了大氅就朝着账外白雪莽莽处走去。

“殿下,你看他,最近老是神神叨叨的,之前在宫里天天拉着一张脸,现在好不容易脸不臭了,又天天看着一块布,咱们是行军打仗,又不是来做绣活儿的,就说这男人应该在家相妻教子,跑过来军队凑什么热闹!”

越清见采玉埋怨,折下手中的堪舆图,缓缓道。

“他们寒家三朝都是禁军武将,个个都须眉不让巾帼,行军打仗不一定就比你旗家差了,你收收你的碎嘴,一个女人天天跟个男人计较,像个样子么?”

旗采玉闻言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不乐意嘀咕道。

“他家是禁军,那他怎么不呆在京都,说好送我们过来就回去,你看看都来了三月了,去岁他父亲还来信催他回去,可他偏生像赖上了,不仅不回京都去,还自顾自当起了军师,我看他就是对殿下你有所图谋!”

越清闻言无奈笑出了声。

“你们俩在宫里不合就算了,本殿下现在一无所有,手上就三千新军,没粮没马连武器都不足,若是以前你说他图谋什么就算了,就你殿下现在这样,哪个士族公子会这么没眼光图谋我?”

说着越清随手将堪舆图放在榻旁,紧了紧不算厚实的银甲,起身拿起碳火旁的小暖炉,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采玉闻言一时也不好反驳,想了想,有些磕磕巴巴道。

“那……那他天天在殿下您账里过夜算是个什么事儿啊,那日我可听到了,他说……他说他可是有婚约的,据说那婚约之人是文渊渠家的小姐,那渠小姐如今已经考上了进士,到时候这事传到京都朝堂上,他们该怎么议论咱们,指不定要泼多少脏水,说咱们诱拐文渊府邸家的夫婿,或是说殿下你不务正业行军打仗还惦记着男人,咱们现在本就不好过,到时候怕是连这点儿帝姬尊仪都要失了!”

越清闻言脚下顿住,回头看向采玉。

“你说的也对,我都自身难保了,还把他留在身边,不如你们都走吧,免得都被我牵连!”

越清说着就要走,采玉闻言连忙拦了上前。

“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他不一样,我是您的臣下,可他不是,我可以陪你豁出去命,他能吗?”

就在她说这个话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人禀告。

“殿下,军师他……他刚刚说去城内,但是他骑着您的马中途一转,竟是往小越江源头的无妄山去了!”

越清闻言一惊,脸色瞬时紧张了。

“无妄山,这人真是尽添麻烦,咱们这和秦齐两国的仗都还没打完呢,他这跑去楚国地界,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越清懒得听采玉的抱怨,急步出了营帐,找了一匹膘肥体壮的战马便骑了上去,转头就要朝着大雪覆盖的无妄山跑去。

采玉见越清急急出了营房,便连忙追了出去,见越清已经上了马,她急忙拦住了她的去路。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您身上的伤才刚刚好转,不能骑马出行!”

采玉还在劝,越清将马往旁一拉直接绕过了采玉,便径直扬鞭子策马出了营地。

刚过新年,境城外的大雪依旧纷飞如鹅毛,迎风而前的越清追着那个雪中模模糊糊的小点儿,脸上如冰刃拉过,风灌入袍子里的寒冷和腹部伤口的疼痛,撕扯着她的身体。

眼见着那小点儿越来越小,最后直到消失,她眼前一黑又一次晕了过去。

醒来时,寒度已经回来了,采玉难得安静了一次,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

“怎么样,好些了没?”

寒度温柔问道,脸上红扑扑的,看着有几分憨态。

不远处的采玉闻言连忙上前蹲在越清的床边上,紧张问道。

“殿下,你总算醒了,都三天了,吓死我了!”说着她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越清的脸色苍白,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还是正月呢,别哭了!”

采玉闻言脸上哭的已经扭曲的脸上一愣,泪水瞬时戛然而止,连忙抬袖胡乱擦了一通。

“是是是,不哭,正月不能哭,坏运气!”采玉抽着气道。

林越清看她那样无奈一笑,抬眸看向寒度,脸上瞬时黑了下来,顿时又转头看向采玉。

“你让人去给寒公子收拾衣物,再派些人送他回京都!”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丝青缎(二)

那旗笙闻言看向方沅姑娘手中的荷包,只见那巴掌大的荷包上确实绣着一朵青莲,那青莲立于碧波粼粼的布缎上,确实如从那布上生出来似得。

“丝青缎竟是真这般神奇,怪不得如此金贵。”旗笙忍不住称赞道。

林越清闻言不由想到了前世的那人。

那是去北地境城的第一年,京都城里的百姓都在惋惜这绝世聪明又容颜倾城的寒家大公子年纪轻轻就生了怪病被送回了老家养病的事情。

不仅是因为能入得朝堂的男官儿是一双手就数的过来的难得,更是因为他那据说结有婚约的表妹渠娴考中了进士,大家更是惋惜的是这么一对儿应传为佳话的女才男貌的璧人儿,却不能结秦晋之好。

然而人们口中惋惜的可怜人儿,此刻却在境城的军账里认真看着一块紫色的锦缎儿,脸上更是没有一点儿病色!

“我看你看这东西好几天了,是什么稀奇物啊,能帮我们弄到马匹和箭矢吗?”采玉一进到越清的军账看见寒度还在看那锦缎儿,不由挖苦道。

寒度对面坐着的越清正拿着堪舆图看着,闻言瞄了一眼寒度,见他依旧出神看着那锦缎儿,唇边带着浅浅笑意。

寒度摩挲着那手中细滑柔软的锦缎,如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说不定还真能弄到那些东西!”

旗采玉可是个耳尖的,闻言上前看向那锦缎,甚是不屑的质疑道。

“我才不信,就这东西,好看是好看,能换箭矢和马匹?”

寒度闻言白了旗采玉一眼。

“跟你说也不懂,等着吧。”

说着寒度拿起一旁矮桌上的黑银面具,起身批了大氅就朝着账外白雪莽莽处走去。

“殿下,你看他,最近老是神神叨叨的,之前在宫里天天拉着一张脸,现在好不容易脸不臭了,又天天看着一块布,咱们是行军打仗,又不是来做绣活儿的,就说这男人应该在家相妻教子,跑过来军队凑什么热闹!”

越清见采玉埋怨,折下手中的堪舆图,缓缓道。

“他们寒家三朝都是禁军武将,个个都须眉不让巾帼,行军打仗不一定就比你旗家差了,你收收你的碎嘴,一个女人天天跟个男人计较,像个样子么?”

旗采玉闻言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不乐意嘀咕道。

“他家是禁军,那他怎么不呆在京都,说好送我们过来就回去,你看看都来了三月了,去岁他父亲还来信催他回去,可他偏生像赖上了,不仅不回京都去,还自顾自当起了军师,我看他就是对殿下你有所图谋!”

越清闻言无奈笑出了声。

“你们俩在宫里不合就算了,本殿下现在一无所有,手上就三千新军,没粮没马连武器都不足,若是以前你说他图谋什么就算了,就你殿下现在这样,哪个士族公子会这么没眼光图谋我?”

说着越清随手将堪舆图放在榻旁,紧了紧不算厚实的银甲,起身拿起碳火旁的小暖炉,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采玉闻言一时也不好反驳,想了想,有些磕磕巴巴道。

“那……那他天天在殿下您账里过夜算是个什么事儿啊,那日我可听到了,他说……他说他可是有婚约的,据说那婚约之人是文渊渠家的小姐,那渠小姐如今已经考上了进士,到时候这事传到京都朝堂上,他们该怎么议论咱们,指不定要泼多少脏水,说咱们诱拐文渊府邸家的夫婿,或是说殿下你不务正业行军打仗还惦记着男人,咱们现在本就不好过,到时候怕是连这点儿帝姬尊仪都要失了!”

越清闻言脚下顿住,回头看向采玉。

“你说的也对,我都自身难保了,还把他留在身边,不如你们都走吧,免得都被我牵连!”

越清说着就要走,采玉闻言连忙拦了上前。

“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他不一样,我是您的臣下,可他不是,我可以陪你豁出去命,他能吗?”

就在她说这个话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人禀告。

“殿下,军师他……他刚刚说去城内,但是他骑着您的马中途一转,竟是往小越江源头的无妄山去了!”

越清闻言一惊,脸色瞬时紧张了。

“无妄山,这人真是尽添麻烦,咱们这和秦齐两国的仗都还没打完呢,他这跑去楚国地界,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越清懒得听采玉的抱怨,急步出了营帐,找了一匹膘肥体壮的战马便骑了上去,转头就要朝着大雪覆盖的无妄山跑去。

采玉见越清急急出了营房,便连忙追了出去,见越清已经上了马,她急忙拦住了她的去路。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您身上的伤才刚刚好转,不能骑马出行!”

采玉还在劝,越清将马往旁一拉直接绕过了采玉,便径直扬鞭子策马出了营地。

刚过新年,境城外的大雪依旧纷飞如鹅毛,迎风而前的越清追着那个雪中模模糊糊的小点儿,脸上如冰刃拉过,风灌入袍子里的寒冷和腹部伤口的疼痛,撕扯着她的身体。

眼见着那小点儿越来越小,最后直到消失,她眼前一黑又一次晕了过去。

醒来时,寒度已经回来了,采玉难得安静了一次,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

“怎么样,好些了没?”

寒度温柔问道,脸上红扑扑的,看着有几分憨态。

不远处的采玉闻言连忙上前蹲在越清的床边上,紧张问道。

“殿下,你总算醒了,都三天了,吓死我了!”说着她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越清的脸色苍白,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还是正月呢,别哭了!”

采玉闻言脸上哭的已经扭曲的脸上一愣,泪水瞬时戛然而止,连忙抬袖胡乱擦了一通。

“是是是,不哭,正月不能哭,坏运气!”采玉抽着气道。

林越清看她那样无奈一笑,抬眸看向寒度,脸上瞬时黑了下来,顿时又转头看向采玉。

“你让人去给寒公子收拾衣物,再派些人送他回京都!”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丝青缎(三)敲碗……

寒度见越清醒来,心下才松了一口气,便又听到了她这样的话,心下瞬时又被捏紧了几分。

“殿下……要我走?”他神情有些复杂道,夹杂着些微不敢相信和愠怒。

“境城太乱了,你还是回京都吧,那儿有你的父亲和未婚妻,比跟着我安全。”

寒度闻言绷紧了脸,眸子瞬时沉了下来。

一旁的采玉见势,犹豫了一下,连忙开口道。

“殿下……这个,寒公子一直照顾着殿下您,要不等殿下您身上的伤好了再送他走?”说着采玉清了清嗓子,眼睛不自觉眨巴了一下,“而且……而且现在大雪纷飞,回去京都的路都快被封死了,这就算有马车也走不动啊!”

越清见她突然帮寒度说起话来,有点诧异的同时,眼神尖锐的瞪了她一眼。

“大雪封路,让人扫开就是,这还要本殿下教你吗?”

“不……不是,殿下!”采玉正要解释。

寒度蹙着眉,沉幽幽开口道。

“殿下,就这么着急送我走?”

越清疑迟了一瞬,强忍着心中的不舍,淡淡嗯了一声。

寒度缓缓捏紧了手,脸上十分的不忿的冷笑道,。

“好啊……,殿下要我走可以,除非您用您的亲卫送我回去,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亲卫?越清脸上有一瞬诧异。

帝姬的亲卫只会护送帝姬本人,和她的家眷,寒度要她的亲卫送他回去,这不是要自毁前程么。

“你疯了吧,本殿下的亲卫送你回去,你未婚妻当如何,还有你的父亲,他是母帝的老臣,本殿下又如何面见他!”

寒度闻言脸上的愠怒顿时更盛了几分,不由冷哼道。

“呵……,殿下您现在想起我的父亲了,路上你借口受伤要我抱的时候,在营帐你说不适应境城寒冬要我给你暖床时候,晚上睡觉你抱我摸我的时候,您怎么一次都记不得我父亲是您母帝的老臣。”

采玉本来想劝,听闻寒度的话脸上不由一红,连忙往后摞了摞起身退了几步,趁机就跑了出去。

“殿下啊……您……您真是……真是太流氓了。”采玉嘀咕着摇了摇头,偷偷靠在账外,边听着里面的动静,边把玩着帐篷上落得雪块。

越清见采玉离开,十分气愤看向寒度。

“你知道你刚刚说的什么吗?采玉这妮子嘴最碎,你还要不要你的清白的?”

寒度见她急了,更是不想看她,撇过脸冷着眸子。

“殿下你好意思问我还要不要清白吗?您是忘了您冠礼前一天晚上是怎么喝醉酒翻窗进了我的寝居,您是忘了您那夜是怎么扒光了我的衣服的吗?”

说着寒度的手攥的更紧了。

“殿下这般对我,我早就已没了清白可言,现下你厌了我,想弃我就直说,何必说这些伤人的话!”

越清本是下定了决心要送寒度回京都城的,她以为他也是想回去的,可她没想到寒度竟是直接搬出了那晚的事情,脸上立时有了一瞬的不自然。

“你……你那天晚上不是也喝醉了么?”

“是啊,我喝醉了正睡着,不是你咬我脖子被疼醒了,你是不是就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就准备好了不负责任了?”

越清本是气愤他私自外出身犯险地,才想要急着送他回去的,这下她心下想斥责他的话还没开口,却竟是被他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寒度见她垂眸不语,咬了咬牙缓缓起了身。

“看来殿下真是这般想的,那日何必又说要我伴你一生呢?”说着他转过身,背对着越清失落道,“既然如此,我自己回就是!”

说着寒度就要走,越清见他往外走去,看着他薄削修长又落寞的背影,终是忍住腹部的伤,缓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犹豫了一瞬无奈道。

“本殿下何曾说过不负责?”

寒度闻言身子一怔,回眸看向越清,眸子里染了些许的红。

“殿下放心,我不会与我父亲多言,您也别违了自己的心!”

越清最见不得他这样,揪心似的难受。

“好了,我是气你跑去无妄山,气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这才想送你回去的!”

寒度闻言有些不太相信的转过身看向床榻上的越清。

“真心话?”

越清眼眸带着几分不自觉的笑意,淡淡道。

“真心话!”

说着越清腹部一痛,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寒度见她难受的蹙眉,连忙疾步上前,一手扶着她的肩,缓缓将她按在了床榻上。

“快躺下吧!”说着他有些责怪道,“本想骑走你的马,你就不会追了,没想到你却还是追了来,不要命了么?”

越清虽躺着,腹部的伤口还是有些疼,不由拧着眉头道。

“你可知道无妄山是楚国地界?你这样跑去那,指不定被人当做是敌军给围杀了,本殿下能不去追吗?”

寒度闻言一愣,知道越清是担心在乎他,紧接着脸上便忍不住有了些笑容。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以身犯险,所以想偷跑出去,没想到还是被守卫的那些兵察觉了。”说着他不由埋怨道,“行军打仗不见他们厉害,看守人倒是挺在行的,我还特地往境城方向去了才转头去的无妄山,还是被他们知道给你报了信!”

越清看向他,眼神缓缓深了几分。

“所以你是有预谋的?”说着越清眼中不由有了几分疑惑,“你去无妄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寒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马匹,箭矢,还有入冬的粮草!”

说着他指了指账内桌子上放着的十匹锦缎。

“我用它,换了一百车粮草,一车铁片,还有十万两银票!”

越清闻言十分诧异的看向那堆放在一起的各色布匹。

“用它们换?”

寒度缓缓点了点头。

“无妄山过去就是是楚国公子衡的封地,他的夫人宣氏痴爱华服,而公子衡痴爱她的夫人,看到这丝青缎,他的宣夫人喜不胜收,就答应了我的要求,说是后日,在无妄山交易,他们留下银票和粮草、铁片在那,我们去取了东西,将这丝青缎留在那秦国齐国也查不出来是他们楚国给我们的粮草!”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丝青缎(四)敲敲敲……

“丝青缎!丝青缎!怎么这么耳熟呢?”越清细细想着这名字,突然有些震惊看向寒度,“这……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你要拿它去换?”

“十匹丝青缎,可以换这么多东西,我也没想到,以前我只知道丝青缎金贵,只知道在丝青缎上绣的花栩栩如生,犹如从布上生出来似得,却没想到它那么值钱!”

寒度有些不舍看向那丝青缎。

“母亲去世后,世间就这十匹了,想来金贵也是正常!”

越清闻言捂着肚子急坐了起来。

“年前你让我派人去巡凤城方府拿这锦缎来,我以为你是要做新衣,若我知道这布匹是丝青缎,若我知道你是要拿它来做这用处,我打死也不会去让人取,这东西是你的嫁妆,该是你傍身的东西,明天我就让人将它送回方府去!”

寒度见她起身,连忙又将她按在了床榻上,眼神直直盯着她,一双好看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一泓深情。

“殿下,我与公子衡已经商量好了,若此时毁约,他们楚国必来找我们麻烦,长明现在的陛下知道了,定是饶不过我们的!”

说着他眼角微微弯了弯,语气温柔了几分道。

“让我陪你渡过眼下这难关,好吗?”

越清看了看那丝青缎,又看向看着她的寒度。

“阿度,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寒度抬手轻抚着越清那散乱的青丝,眼神里带着笃定。

“我知道。”说着他替越清盖紧了被子,“你几日未进食了,我去给你盛些粥来!”

说着没等越清应答,寒度抬步已经出了营帐,朝着厨账方向走去。

营帐外采玉看见寒度朝着厨账方向走去,犹豫了一瞬还是开了口。

“寒度,你为何不告诉殿下你此去无妄山受了什么样的委屈?为何不告诉殿下,你受了什么样的伤?你若告诉殿下,殿下是绝不会赶你走的!”

寒度闻言未转身,脸上勾起一抹苦笑。

“她若知道了,这桩生意便谈不成了!”

采玉闻言眼下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可这事总是瞒不住的,到时候殿下若是知道了……。”

“那就拜托旗将军别让殿下知道,如今正是最难的时候,京都里的那位可是对殿下下的诛杀之心,若此次生意不成,殿下在年夏万物复苏秦军来袭之前不能壮大自己的力量,到时候我们拦不住齐军过境,百姓会恨我们,朝廷要责罚我们,若殿下被彻底除了宗族,那才是真的要受奇耻大辱!”

说着寒度回眸看向采玉。

“所以,旗将军能否帮我一次,不要让殿下知道此时,至少不要让殿下在交易之前知道这些事?”

旗采玉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她见寒度等着她回话没有走,咬了咬牙终是开口了。

“我会尽力的!”

寒度闻言心下终于舒缓了一口气,抬步正要离去,这时候采玉又开口了。

“寒度!”采玉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以前……以前是我小人之心,你对殿下如此倾心以待,我……我旗采玉以后必生死以报!”

寒度闻言驻足,回头看向采玉。

“生死以报就不用了,只请旗将军您以后不要帮我父亲给殿下递家信了。”

说着寒度似是想到了什么,紧接着道。

“旗将军对殿下忠心耿耿人尽皆知,可旗将军别忘了,我给殿下伴读三年辅政两年,一路陪伴她的时间不比你少,抛开情爱,我也是她最忠心的臣子啊!”

采玉闻言一怔,见寒度身影渐远,便疾步追了上前。

“寒军师!”

寒度闻言回头,眼神中满是诧异。

“你不是不认我这个自荐的军师吗?”

采玉闻言脸上勾起一抹尴尬的笑容,迟迟不知道怎么回答。

寒度见她不语,回身便朝着厨账走去。

采玉见寒度走远,连忙急道。

“我们一起助殿下回去,助殿下回去本该属于她的位置!”

寒度闻言未语,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笑意,心下道。

只要她不放弃,我们就一起助她回去吧!回到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回到她真正的天地!

“小公子,小公子!”林越清听到有人唤她,瞬时从思绪里醒来。

“小公子,你方便留下姓名和府邸所在吗?”织青姑认真问道。

林越清微微一笑道。

“名讳不方便提及,叫我三青先生就好。”说着林越清左右看了看,见自己并未带什么能做信物的东西,不由抬头看向那织青姑,“如果二位方便,可否在临君城内歇脚一夜,待我明天拿了信物给你们交换,等日后我要丝青缎便让人拿着信物到方府上去取,如何?”

织青姑和方沅闻言相视一眼,回头看向林越清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这水路我们是不敢走了,歇一夜明天再上路,许是会安全很多。”

说着一行人坐着舫船,便朝着岸边去了。

林越清找人通知了官府越江上出现水匪,就去了醉雨楼,将织青姑和方沅姑娘安置在了那,一切办妥之后,她正准备要回林府。

这时候那方沅姑娘从醉雨楼里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柄钗子,急急唤道。

“公子,这是不是你刚刚落得?”

林越清闻言回头,眼神看向那柄钗子,一瞬想起了这是那日在地牢和陈端换的那柄,便回步走到方沅身前,将那钗接了过来。

“谢谢姑娘,这钗子应是刚刚从袖子里落下来的。”

方沅看着那钗子,疑迟了一瞬道。

“公子,这钗是秦国宫里的样式,您可是秦人?”

林越清闻言一愣,接着摇了摇头。

“我不是秦国人,这钗子我见它轻巧别致,就买了它。”

“不是就好,嬷嬷说这是秦国宫里的老东西,得要好好收着,不说价值连城,也是极其好的东西,想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应是公子祖传的,没想到竟是公子随手买的,公子是真的好运气。”

林越清闻言细细看了看那钗子,抱手对方沅姑娘一礼。

“谢姑娘提醒!”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临王醒了

方沅闻言浅浅笑意,眉眼弯弯看向林越清。

“客气了,我还要谢谢公子救命之恩呢!”

说完方沅便进了醉雨楼,林越清看着方沅的背影,眼里都是她刚刚眉眼弯弯的模样,和记忆里寒度的笑容重合了起来。

“倒是一个氏族的,还真是有些像的。”她低声自语道。

一旁的旗笙听的模糊,不由开口问道。

“主将有什么吩咐吗?”

林越清回头看向旗笙摇了摇头。

“没什么,走吧!”说着林越清又道,“以后别叫我主将,叫小姐就行了!”

旗笙俯首回道。

“是,小姐!”

说着旗笙回头又看了看那醉雨楼,不由开口问道。

“小姐,你怎么和醉雨楼的人那么熟啊?要知道醉雨楼的上房都是给些官家子弟准备的,可是花钱都住不了的地方!”

林越清闻言没说话,低低浅笑了一瞬。

旗笙送林越清回了林府,便回了他的棋社。

入夜渐微凉,月明星稀。

林越清沐浴更衣后,云鸢端着一碗莲子羹上来了。

“小姐,这是夏初我在小越江采的莲子,去了芯加了银耳和黄糖,你要不要喝一碗?”

林越清看着云鸢放在桌子上的银耳羹,那透着金黄的银耳羹煮的很是浓稠,和着莲子看着格外的香甜。

“明蛰喝了吗?”

林越清问道。

“小少爷喝过了,喝完就睡了!”

林越清闻言拿起碗和勺子,吃了两三口就放下了。

“你先下去歇着吧,我去看看明蛰!”

“好的,小姐!”云鸢道。

明蛰的房间就在林越清的左侧,如今林家没什么侍从丫鬟,两个本来安排伺候的嬷嬷也不在了,林越清每夜总要来看一看明蛰,才会回房睡觉。

明蛰房里点着一盏小灯,云荆河抱着剑靠在小榻上,听见声响立马站了起来。

林越清看见云荆河站起来,她缓缓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云荆河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林越清缓步上前,撩开床榻上的纱帘,见明蛰盖着棉被正睡的香甜,抬手轻轻摸了摸他松软的头发,然后起身将纱帘合上,转身看到云荆河还站着,眼神示意他歇着,便悄声出了卧房。

这时被子里的明蛰缓缓睁开了双眼,摸了摸刚刚林越清摸过的头发,转了个身拉紧了被子,带着甜笑彻底睡着了。

林越清踱步回了房间,刚进门没多久,门外便响起来了敲门声。

“小姐,是我,陈年!”

林越清闻言压低了声音问道。

“事情都办妥了吗?”

“小姐,您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庄子里的人救下来了,两位嬷嬷和翁老管家我带回来了,柳叔我按照您的吩咐,让他们去境城找陈雨他们去了,现在就剩薛府里那些仆从丫鬟,他们看管的严,我进不去。”

“那些薛氏派去抓明蛰的,怎么样了?”林越清问道。

“他们……他们武功挺好的,我打不过他们,只打探到他们带头的是薛氏的表弟!”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

“好的,小姐!”

林越清见陈年离开,缓缓将抽屉拉开,将里面的一个方正的盒子拿了出来。

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前些日子她手痒雕刻的的面具,面具是银制的,不知掺了什么别的东西,显得又比银子冷硬几分,让那面具上镂着凤尾花瓣简单的纹理显得不那么娇嫩。

林越清想着今日那方姑娘脸上的胎记,又低头看了看那面具,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黑银已经绝迹了,这银面具做不出前世的样子,不如就送人吧!”

第二日一早,林越清带着银面具就去了醉雨楼,织青姑和方沅姑娘已经起了床,一下楼就看到了她。

“三青先生!”织青姑和方沅微施礼道。

林越清抱手回礼,将装着面具的锦盒拿了出来。

“昨夜回去想了想,正好有一东西可做信物!”

织青姑接过锦盒打了开来,里面正静卧着一张银制的绝美面具,方沅看见那面具,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我看方姑娘脸上有一处胎记,想来应该需要这个东西!”

方沅闻言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感激之情。

“谢三青先生!”

织青姑垂眸看着那面具,抬手细细摸了摸,有些惊奇的抬头看向林越清。

“这面具虽然看似简单,但这上面的楼花雕工精巧,连花瓣的茎叶脉络都可见,这雕刻技术和手法,怕是世上几位大师都不可及,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

林越清闻言淡淡一笑。

“好花应配佳人,这面具送给方姑娘正好!”

方沅闻言看向林越清,见她眼神真挚,瞬时低下头,取下了自己的佩玉。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玉佩,本是想再生个女儿正好一人一块,后来母亲得疾去了,这一块我一直戴着,还有一块一直放在府上,正好做这信物。”

林越清闻言笑了笑,接过了方沅手中的玉佩。

“那我便不推辞了!”

三个人又寒暄了许久,林越清给他们介绍了几个靠谱的镖局,便回了林府。

…………

接连的几天临君城都是秋阳高照,翁老和嬷嬷们回来后,明蛰的夫子又被请了回来,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越清日日锁在房里,除了一日三餐,便一门心思看着那些账本子。

云荆河每天也是闲的无聊,和陈端陈年天天切磋功夫。

只有铭九天天来来回回去万寿堂,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药!

而此时的西辞宫,却气愤紧张了起来。

自临王几天前醒来,得知了席昭擅自写信回京都告知皇后娘娘他有了心仪的人,临王便罚他跪在了濯清殿的大门口,此刻西辞宫前几日还在为此庆祝的好些人每日都过的颤颤惊惊。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席将军被罚了好些天了,殿下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是啊,我也没见临王殿下生过这么大的气,你看到没,这几天都没人敢敲濯清殿的大门。”

一些不懂其中缘由的士兵们都在谈论着此事。

而此刻濯清殿内,临王手中攥着那旧发铃,眉头紧紧锁着。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怎么来了?

他很想去林府,去找到那个叫林越清的女子,想问问她究竟是不是越清。

可他没有勇气去问她,她不仅是怕她否认,更怕的是她问他是谁。

他到时候又该如何回答,又该如何面对。

想着,他心下似是压着重石一般的让人窒息,不由觉得这密闭黑暗的濯清殿,让人压抑的更是难受,便抬步朝着外面走去。

他刚推开门,门口跪着打着瞌睡的席昭被惊的立时端正了身子。

临王垂眸扫了他一眼,抬步便准备朝着外面的庭院走去。

“殿下!”席昭叫道,“末将不懂!”

临王闻言回身,冷幽幽道。

“你不懂什么?”

席昭犹豫了一瞬,缓缓开了口。

“我不懂为何殿下要罚我,皇后娘娘为了你的亲事日夜操劳,外间的流言蜚语一天比一天龌龊不堪,既然殿下您心仪林家小姐,为何不许末将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难道你不想抱得美人归吗?难道你不喜欢林家大小姐吗?”

临王闻言良久未言,眸子不由暗了几分,幽幽沉声回道。

“席昭,她是有婚约的人,许锦御……。”

“许锦御怎么了?”席昭直接打断了临王的话,不是他无礼,而是他心里实在觉得憋屈,“几大国公府我们都闯过,祸害的老臣我们也打过,就连秦军的战营我们都烧过,在这横州大地,殿下何曾怕过谁,许家不是一直不待见林家么,让他们毁了婚约就是,殿下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我们好不容易得个王妃,殿下这时候怎么畏首畏尾了?”

临王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缓缓吸了一口气,沉沉吐了出来。

“我先前不知是她,差点儿害了她!”

“殿下不都说了不知是她么,若是殿下怕林大小姐怀恨在心,真心悔过去道歉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殿下真心喜欢,哄回来就是!”

临王闻言看向席昭,见他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都说出了让他哄人的话,竟是不由为自己觉得心酸。

他何尝不想哄呢,可是他一想到前世那些事情,他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想着他摇了摇头回过身,正准备要离去。

“殿下,你忘了先太子殿下和先太子妃吗?就因为一个误会,先太子不愿解释,最后先太子妃被害误会也没解开,先太子殿下为此几日几夜不休不眠以泪洗面,可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就算心里有再多悔恨,诉说不了也追不回来了!”

这话一出临王脚下又停了下来,手下紧紧攥着。

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就算心里有再多悔恨,诉说不了也追不回来了,这话直戳进了他的心底。

前世他已经错过了,今生他还要错过吗?

前世他未说的话,未做的事情,他真的就能忍一辈子吗?

他心下再清楚不过,他不能!

“你起来吧,去备上西辞宫里最好的药材,下午我们去林府!”

席昭闻言一愣,紧接着激动的就要站起来,可惜脚下已经僵了,还没站起来又摔了下去。

“殿下放心,末将一定好好给未来王妃置办东西,什么好药材都不会落下!”

林府,此刻林越清依旧看着账本子,翁老此刻却跑了过来,敲响了她书房的门。

“小姐,二老爷来了!”

林越清闻言一愣,将书缓缓放了下来,在林越清记忆里,这位叔父大人从来是对她们姐弟不闻不问向来甚少来看她们,这样突然造访,她倒是觉得很是奇怪。

“他一个人来的?”她不由开口问道。

“来的还有羽连小姐!”

“哦~,羽连姐姐回来了?”林越清闻言眉头轻挑,“回来的真是时候,请他们进来吧!”

“是,小姐。”翁老闻言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林潇带着林羽连走了进来,林潇穿着一身暗青色常服,一路看着一路脸上的惊讶和震惊更盛,直到看到林越清完好无损站在正厅,才心下缓了一口气面色好了一两分。

林潇身后跟着的林羽连穿着一身淡桃色抹胸襦裙,头上挽着两个小髻,发髻上坠着两支浅碧玉簪花,立在那素手交握默默无语,看着活泼中不失雅致。

“叔父和姐姐是难得的贵客,可惜如今我们家徒四壁,只得让你们先站着了!”

说着林越清对一旁的云鸢招了招手。

“云鸢,给本小姐的叔父大人和尊贵的姐姐泡两杯茶来!”

林潇看向林越清带着恨意的眸子,疑迟了一瞬道。

“越清,叔父过去劳于政事,甚少来看你,这……这府上怎么……怎么成了这样!”

“叔父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我们林府被人天天堵着要账,你这来来去去都没看到过吗?还是说叔父都懒得从我们林府门口路过了!”

一旁的林羽连见林越清这样挖苦自己的父亲,眉头不由微微一蹙,上前一步。

“妹妹这话就不好听了,我在家时候父亲就常常问起你们姐弟,怎么在你口中倒是我父亲对你们不闻不问了,就你这爱闯祸的劲儿,父亲若不好好理政官升总兵,怕是早就兜不住你捅的篓子了!”

林越清闻言看向林羽连,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姐姐去了京都明音坊当了杜漾大师唯一的亲传弟子就是不一样了,说话的傲气涨了三分,看人的眼神又低了几分,不知道那首《华发生》杜漾大师让你弹过没有?”

这话一出,林羽连心下一顿,脸色变得十分的不自然了。

林越清看向她那有些惊讶和害怕的眼神,不由缓缓叹了一口气。

“那日琴试,姐姐让我穿你的衣服戴你的遮面,帮你过了明音坊的考试,姐姐您这回来先不感激妹妹,倒是见面就一番数落,你不觉得心里亏的慌吗?”

林潇闻言一愣,惊讶的看了一眼林羽连又看了一眼林越清。

“羽连,越清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让她替你考的琴试?”

林潇怒视着林羽连,林羽连不敢撒谎也不敢承认,眼底一下就蓄满了泪水。

第一百一十七章 焉儿坏(敲碗~)

“对啊,我都忘了,姐姐那日告诉我明音坊招徒,说什么借我衣服让我好好考试,应该不算是替考,应该说是骗考才对!”

林潇闻言怒气更甚,一把揪住了林羽连的耳朵。

“你这孽障,你是不是盗用了越清的成绩,才考上了明音坊!”

林羽连那耳朵好不容易一年多没挨揪了,这一下又红的跟火烧了似得,还肿了起来。

“爹,我错了,我错了,不是我出的主意,是秋华是秋华教我的,不然我……我哪敢做这事啊!”

林潇闻言手下一顿,缓缓松开了手。

“秋华……,她平时说话都焉儿着,你说是她教你的?你再说谎我打断你的腿!”

林越清本以为她这叔父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挨了不少骂,所以来想到她们姐弟俩,所以才带着女儿过来客套客套虚情假意的,没想到他听见刚刚的话直接在大厅就打了起来。

一时林越清有些摸不准他们究竟是要干什么。

“爹,真是秋华,不信你回去问,我……我真没骗人。”

林羽连说着直接跑到了林越清身后躲了起来,林潇一上前要动手,看到站在林羽连身前的林越清又不好再动手了。

“你过来,跟你妹妹道歉,待过明日,我就押着你去京都,去负荆请罪。”

林羽连闻言脸上大骇。

“爹,明音坊是宫里设的教坊,我……我若是说自己是骗考去的,那……那你女儿就别想活了!”

林潇闻言眉头一蹙,被气的心口起伏不定。

“你这孽障,敢做还怕死吗?”

林羽连见她爹是真生气了,连忙扯了扯林越清背着的手。

“越清,妹妹,林大小姐,救命啊,我……我给你带了画册,京都城贵公子的画册一本都不落的给你带回来了!”

林羽连低声诉求着,看着自己爹气急的样子,吓得面无血色。

林越清感受到身后被林羽连拽着,听着林羽连那番话,甚是不解的看向她。

“你看我干什么,你赶紧求求我爹啊,不然今天回去我就活不下命来了,你那些画册就别想看到了,你要我买的圣君画像,你也别想要了!”

林越清听到圣君画像几个字,眼下闪过一丝锐芒,回过头看向林潇。

“那日是羽连手上受伤怕考砸了,所以让我替考的,若她琴艺不好,去了明音坊也呆不下去!”

林越清说完,林潇脸上的愠怒才渐渐缓了下来,但是看向林羽连的眼神依旧是十分的尖锐。

“别以为有越清替你求情这事情就过去了,我明日就请这里的琴师过来,她若挑出来你一处错,我就马上给你写告病退学的书信去明音坊,这辈子你都别想再去京都了!”

林羽连闻言立时苦起了一张脸。

“爹,能不能等几日啊!”

林潇闻言怒目一扫。

“就明日,在你妹妹府上,琴师出题,她陪考,她要说你错一处,你就老实滚回家呆着,府都别想出等着到了明年寻户人家嫁人。”

林羽连闻言泪都快出来了。

“爹~!”

林潇见她那劲儿眉头蹙的更深了几分。

林羽连只好收了撒娇,默默地不再做声了!

林潇见林羽连老实了,眼神便看向了林越清,眸子里带着几丝愧疚。

“越清,府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婶娘告诉我,你们挺好的,可这府上怎么都这样了!你跟我说实话!”

林越清闻言心下盘算着。

这林潇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若是真的不知道,这薛氏的保密工作做的也实在太好了,若是知道,他这模样装的也太好了!

“府上的生意莫名都出了事,府上都快被要账的搬光了,家里的资产前些日子也已经卖完了。”

“什么?”林潇和林羽连闻言都惊了。

“妹妹,您这也太败家了吧!”林羽连不由道。

林潇的诧异却不仅是因为这个,更是因为这事情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薛氏还常常告诉他林越清他们姐弟俩过的很好。

难道薛氏……一直在骗他?

可她那常常一脸担忧林越清姐弟的模样,也是装的吗?

林潇闻言,眸眼深深看向林越清。

“那些人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时云鸢泡了茶端上来。

“回林大人,那时候小姐生了病不太清楚,可小的记得清清楚楚,每日大人的骑马过了府门,那些人就来了,临到大人要回府,他们就走了!”

林潇闻言脚下微微发软,不由倒退了一步。

“还有一事希望大人莫怪奴婢多嘴,如今总兵府上还扣着我们林家的家奴,难道大人您真的不知道吗?”

林潇闻言看向林越清。

“你的小丫鬟说的可是实情?”

林越清闻言淡淡一笑。

“是不是实情,叔父大人回府一看不就知道真假了!”

林潇闻言急急一转身就朝着府门走去。

林羽连看见自己的老爹离开,立马抱起手看向林越清。

“我走的时候不都跟你说了别招惹我娘么?你看,这不是自找苦头么?”

林越清看着林羽连,眼神带着探究和不解,这林羽连在她记忆里出现的并不是很多,她确实不太清楚这位薛氏的亲生女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是真如表现的这般一点儿没落得薛氏的性情!

林羽连被她看的浑身汗毛竖了起来,不由咽了一口口水道。

“行行行了,别看的,才一年多没见,这眼神怎么这么让人慎的慌。”说着她摆了摆手,“我先回府了,画册什么的晚上我给你搬过来!”

林越清看着林羽连消失,眼神看向云鸢不解道。

“她是好的还是坏的?”

云鸢看着林羽连的背影剜了她一记眼刀子。

“她虽没害小姐,不过她也是继承了薛夫人的血脉,心里……心里也是焉儿坏的!”

林越清闻言一愣,看云鸢脸上有些不自然,有些狐疑道。

“焉儿坏?她做了什么焉儿坏的事?”

云鸢一想起林羽连做的事情,想起她以前讲的那些画本子,脸上瞬时就红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从未拿回来过(敲碗)

“她……她焉儿坏就是焉儿坏,都是她天天拉着小姐你看画本子,不然小姐哪会这么小知道那些情啊爱的!”

林越清闻言又是一愣。

“啊?”

紧接着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焉儿坏呢,瞧吧云鸢你羞的,脸都红了!”

云鸢正想要否认,林越清看向她,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你说这时候我们这位一叶障目的叔父大人是不是需要一个给他带路的人啊!”

云鸢闻言眼睛渐渐命亮了起来。

“小姐你说的是……。”

“你去找徐芝,问她还想不想要卖身契的,若想要就赶紧回总兵府做她该做的事情!”

云鸢闻言嘴角牵起一抹笑。

“是的小姐,奴婢这就去!”

这边林越清和云鸢还有说有笑,另一边的总兵府此刻却是鸡飞狗跳。

林潇那日知道自己的手下去帮吴有忠捉林越清却没告诉他,他本来就是怀疑薛氏了,可薛氏跟他再三保证自己没做过这些事情,他便没那么怀疑了,以为是吴有忠不准他手下的人说。

可今天去林府,他看到林府那破败模样,还有听到林越清那小丫鬟的话,他不由开始怀疑了。

他这一回府,就跑到了宝珠阁。

这几日薛氏身子不太好,看到林潇进来,也没了以往的精神去应付,只淡淡笑了笑唤了一声老爷。

林潇看薛氏那憔悴模样,眉头不由紧锁着。

“薛茹,我问你一件事!”

林潇的语气生冷,薛氏闻言脸上的笑戛然而止。

“老爷,你怎么突然唤妾身的全名,妾身还有些不适应呢!”

林潇闻言看向一旁此后的秋华。

“你出去!”

秋华闻言屈膝行礼。

“是,老爷!”

秋华出了房间,林潇抬步行至圆桌旁,缓缓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要害我的侄儿侄女?”

林潇问的很直接,薛氏闻言脸色虽白了几分,却强撑着没生出害怕的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惊讶和无辜道。

“老爷这是么话啊,妾身怎么会害林越清姐弟,妾身为什么要害他们姐弟啊?”

林潇闻言看向她那张因为生病显得可怜娇弱的脸,心下虽不想将这张脸和那歹毒的心肠挂钩,但他不得不开口再问道。

“林府的家仆,是不是你扣着?”

薛氏闻言这时候不好再装了,想了想才开口。

“那是吴刺史让看押的,没接到他的命令,妾身也不敢放啊!”

林潇闻言怒起,手指指着薛氏的脸愤怒道。

“所以你知道这件事,知道吴有忠捉的是我的侄儿侄女,你还把我支开去了你娘家,说什么你父亲有事情找我,这都是骗人的?”

薛氏见不好瞒了,连忙两步起身握着林潇指着她的手。

“老爷,妾身不知道你不知道啊,妾身一直以为这是你首肯了的,你……你不是从来都不愿去看他们姐弟俩么,妾身以为是你不喜欢他们,所以才任由吴刺史的所作所为的!”

林潇闻言更是怒火中烧。

“我何时不喜欢他们了,不是你一直说林越清怎么怎么不听话,明蛰怎么怎么调皮放纵,我这才不想去看他们的,我何时说过讨厌他们?他们是我林家血脉,我怎么可能要害他们,你休的在这胡扯!”

说着林潇一把甩开了薛氏的手。

薛氏被这一甩,顺势就倒在了地上,瞬时眼泪汪汪的就啜泣了起来。

“老爷,妾身为你把持这个家,为你殚精竭虑,还要去管大哥的两位遗孤,老爷就是这么不信我的吗?我虽是商户出生,可也是父母宝贝着养大的,嫁到你林府为你养儿育女,为了照顾那两个小的您和我的亲儿子都死了,你就是这样对妾身的吗?”

林潇闻言心下一紧,看向薛氏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憔悴的模样,一时心下又软了下来,正想上前扶薛氏起来,门突然就被推开了!

徐芝抱着一堆字画艰难走了进来。

“夫人,这些周宁的字画都晒好了,我明日就把它们抱去永辉商号挂卖去!”

说着徐芝就走了进来,林潇闻言脚下一顿,抬眸看向抱着一大堆字画挡的都快看不到人脸的徐芝。

地上躺着的薛氏眼中原本见林潇心软生出的几丝狡黠戛然而止,闻言脸上完全失了颜色。

林潇疾步上前,夺了徐芝手中的画一打开,就看到了一副再眼熟不过的墨宝。

他放下字画,带着怒气上前一把将薛氏提了起来。

“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徐芝说要拿去卖了,是不是你嘱咐的?”

徐芝闻言看到林潇在房内,立时吓得跪了下来。

“老爷,不是我,不是我,是夫人让我去偷的,是夫人!”

林潇闻言气的眼眶都红了。

“偷?”他怒视着手下孱弱的女人,怒吼道,“你知不知道那是大嫂的遗物,她对你如何对我如何,对羽连如何,难道你都忘了?”

林潇手下的薛氏闻言眼神怨毒了起来,一把推开了林潇。

“她对我如何,对你如何,对羽连如何?她手上那么多金银财宝,分了我们才几样啊,就把你忽悠的似个哈巴狗一样,处处对她们两夫妻唯命是从。”

说着薛氏冷哼一声。

“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是商家……商家……,全长明最下等的人,你是官,是临君城的总兵,为何我还要向他们行礼,为何你还要对她们行礼,几副字画我讨了几年,都不愿送我一副,现在好了,都死了,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说着薛氏更是发狂了,接连大笑了起来。

“看她周宁还敢施舍的模样对我,她如果知道,有一天她的子女要对我摇首乞怜,她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对我恭敬些,哈哈哈哈哈!”

薛氏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口不择言了,从她刚刚闻到林潇刚刚摸画的手上抓在她衣领上的淡淡香气开始,她就不受控制了一般,她细细想着那香味,突然她眼下立时闪过一丝震惊和害怕。

她连忙看向跪在那的徐芝,手指发颤的指向了她。

“徐芝,是不是你,你是不是下了药,你……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卖身契的,你还……。”

“夫人,奴婢不敢对你下毒,你交代那些药不能拿回您府里,东西我都放在林府,从未拿回来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难道不是你吗?(敲……)

林潇看向徐芝,突然想起来她之前被薛氏派到林府去了好一段时间,脸上立时满是震惊的看向她。

“你说什么,什么下毒,在哪下毒!什么没拿回来过?”

徐芝闻言瞄了一眼薛氏,装作很是害怕的连忙五体投地,急急磕了几个响头。

“奴婢……奴婢说了,只求老爷不要责罚!”

林潇闻言连吸了几口气道。

“只要你如实说,我便不责罚你!”

薛氏见徐芝要说什么,立时怒的将随手的瓷杯猛砸向她。

“贱奴尔敢!”薛氏咬牙切齿,眼中红丝密布,如要吃人一般。

瓷杯应声落地,瓷片破碎飞射,徐芝额头被划出一条口子,顿时就渗出了血,右边的眼前变得一片深红。

“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徐芝急呼道。

林潇立时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薛氏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那模样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子完全不一样,失了温和和柔弱,像一只恶鬼一样咆哮着。

“徐芝,你说,今天有我在,谁都不敢拿你如何!”

徐芝犹豫着,渐渐将薛氏的所作所为都道了出来。

林潇闻言脚下一软,原本魁梧的身体似是都被抽光了力气,差点儿跌了下来。

“这都是她做的?”林潇声音发着颤问道。

徐芝捂着额头,用力点了点头。

林潇回头看向惊惧的薛氏,眼底恨与爱纠结挣扎着。

他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薛茹,你怎么是如此一个毒妇,你怎么做的出此等泯灭人性的事情,他们才多大点儿,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薛茹见事成定局,咬了咬牙眉头一挑,脸上渐渐浮现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我为何下不去手,我要钱,我要名,我要为你官途铺路啊,我要给羽连最好的前途啊,她们一对克死人的祸害凭什么占着大哥的钱财!”

林潇闻言心下怒动,抬手就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那是大嫂带来的钱,大哥的钱全都补贴了我们,为了娶你,光你们薛家漫天要价的那批彩礼,就花了一大笔,后来我能入城卫,大哥又画了一大笔,这以后那一年不是大哥给的钱我们生活。”

说着林潇突然笑了起来,笑里掺杂着泪,莫明让人显得心酸。

“都怪我,都怪我,非要娶你,非要娶你这毒妇,害了他们害了我们林家。”

薛氏闻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我是毒妇,你又是什么,这几年但凡你关心过他们,但凡你多去看看他们,我这如意算盘能打得响吗?我是毒妇,你不一样是毒夫么?”

薛氏这话确实是事实,这几年他听信谣言,觉得是那两个孩子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很是不太想见他们。

如果他但凡上上心,薛氏又哪敢如此猖狂。

都怪他,都怪他,娶了薛氏是他眼瞎,对林越清姐弟不管不问是他心瞎。

想着林潇脚下一软,便跌坐在了圆凳上。

“是啊,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有罪,我有罪!”

说着林潇颓步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外间走去。

徐芝连忙也跟了出去。

“派人围着宝珠阁,从今日起谁都不能进去看薛氏!”

林潇下完命令,门外的仆从立时回道。

“是的,老爷!”

说着林潇便离开了。

林羽连正在往自家府上走去,刚走到门口,夏兰便跑了出来。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不知为何,今日回来在宝珠阁大发了一顿脾气,就把夫人禁足了!”

林羽连闻言并不太惊讶,只是淡淡道。

“知道了,你快进去吧!”

林羽连进了总兵府,并未急着去宝珠阁,先是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才慢吞吞走到了宝珠阁。

宝珠阁门口的仆从虽受命不准人进出,可来的是自家小姐,他们也不敢拦下,只好放她进去了!

薛氏躺在床榻上,听见有人推门,一眼就看到了林羽连。

“羽连,你爹……你爹竟然为了林越清两姐弟禁足娘,娘好伤心啊!”

薛氏哭诉着,林羽连朝着眼前榻上那柔弱憔悴的母亲走去,脸上却是一片冷清。

她在榻边坐下,看着自己母亲那殷切的眼神,缓缓吸了一口气,轻叹道。

“父亲让母亲歇着,母亲就好好歇着吧!”

薛氏闻言一愣,脸上瞬时就冷了下来。

“我歇着?我歇着我的店铺怎么办,我的生意怎么办?你这死丫头怎么不帮为娘想想?”

林羽连闻言,眼神也冷了下来。

“母亲,那些店铺究竟是怎么来的,你自己不知道吗?如今父亲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你觉得这些店铺还能留在你手上么?你就安心歇着吧!”

薛氏闻言愤然,一抬手狠狠就打了林羽连一巴掌。

“你这小畜生,说的是什么狗屁话!他们林越清害死了你的弟弟你忘了吗?你还帮他们说话,你是不是个东西啊!”

林羽连被打的脸上如火燎,嘴里也生出几丝腥味,可她并未愤怒,只缓缓抬头看向她眼前的母亲,脸上浮起一抹苦笑。

“母亲,阿若怎么死的,你真的忘了吗?你和哪位假舅舅在这榻上偷情,将阿若丢在阁楼上,他才两岁不到,楼上的门又没关严实,他爬到长廊从那缝隙里掉了下来,若不是林越清在下面看到他跌落抬手扑过去抱住了他,阿若怕是那一个月都多活不了,母亲你真的就不愧疚吗?你说是林越清害了阿若,那是谁将阿若丢在了阁楼,是谁着急偷情连阁楼的门都没锁,难道不是你吗?”

薛氏闻言手下微微颤抖了起来,看向林羽连的眼神震惊里带着害怕。

“你……你怎么,你怎么知道?是不是谁在你面前嚼了舌根,是谁,是谁,你说出来,我砍了她我砍了她!”

林羽连闻言脸上的苦笑更甚,缓缓起了身。

“母亲,那时候我都快十一岁了,您夜夜欢歌寻欢作乐,我能不知道吗?您知道我为何那么拼命要离开临君城吗?”

说着林羽连心下一酸,眼中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章 那你怎么办?(敲)

“在这临君城,在这总兵府,我常常梦见阿若,我梦见他说要姐姐抱抱,梦见他说肚肚饿,梦见他牵我的手,梦见他甜甜的笑,还梦见母亲您,为了男人离我们远去,我受够了这些梦,我要离开这里,只有离开这里,我才能心下有一瞬安宁,这些你知道吗?”

薛氏闻言缓缓躬起身子,眼下泪浸湿了眸,脸上是痛苦和狰狞。

“阿若,阿若,不……不是我,是……是她林越清没有救我阿若,怪她怪她没接好我的阿若,不是我不是我!”

“真的是她吗?那时林越清才八岁多,接下阿若,她被那重力带的撞上了岩石昏迷了几天,真是她不救吗?承认自己的错就那么难吗?”

薛氏闻言急了,一下冲了起来,死死盯着林羽连。

“我没有错,错的是她,是她母亲周宁,凭什么她想要什么有什么,我就什么都没有,连你父亲都要被外调,你父亲他说喜欢我爱我,可他却在外面沾花惹草,凭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你可知我父亲母亲那时候男女只能一夫一妻,他可是应了我,这一生只娶我一人爱我一人。”

林羽连闻言不由觉得可笑。

“父亲外调去的是境城周家军的队伍,那周家军风纪那么严,你觉得他有机会有可能接触到别的女子吗?就算他接触女子,那周老将军能允他吗?”

说着林越清无奈一笑。

“不是你逼着父亲赶快升官,他会去境城吗?他拼死奋战两年为了我们,可你呢,你就听信那个男人的,他说父亲沾花惹草,你就真的信吗?”

薛氏被问的哑口无言,林羽连见她母亲那眼中满是怨毒的样子,缓缓后退几步行了一礼。

“母亲好好养着身子吧,别再想着害人了!”

说着她退了出去,薛氏又躺在了那榻上,抬眸看着一室的珠光华宝,一室她精心布置的金银财帛,心下却不由生出了一丝悲凉。

她真的错了吗?阿若……阿若真的是她害死的吗?

不……她不能认,她不能认,她的阿若不是她害死的,她的阿若……她的阿若……怎么……怎么能是她自己害死的呢!

想着阿若模糊的模样和林羽连的话,薛氏心下更是慌乱了,忽然一下就冲起来,慌乱摸到床上枕头下的一个小老虎的棉衣,她紧紧抱着那小小的棉衣,苦苦哀嚎道。

“阿若……,阿若……你怎么不来看看娘呢,你都去看了你姐姐,你都要你姐姐抱抱,你怎么就是不来看娘呢,娘想你……娘想你,娘已经快忘了你的样子,你也来看一看娘好不好,你……你来看一看娘好不好,啊若……阿若……,娘……娘错了。”

薛氏匍匐在床上,不由嚎啕哽咽起来。

“娘对不起你,你来看看娘好不好,你让娘梦见你一次好不好,就一次……就一次,阿若……。”

林羽连在门外听着自己母亲的哭诉,抬袖擦干脸上横流的泪水,抬步朝着外院去了!

外院林潇颓然坐在正厅的廊下,四周人都遣散了,孤零零坐在那儿,似是在偷偷抹着泪。

“爹。”林羽连忍着难受轻唤道。

林潇闻言慌乱抹了一下脸,缓缓站了起来。

“爹,我今夜想在越清妹妹那歇一夜,明日好方便考试,如何?”

林潇闻言有一瞬惊讶,开口问道。

“你愿意去那边吗?那边现在一片荒凉,丫鬟仆从也没看见一个,你妹妹的床榻说不定也没你房里舒服,你愿意去夜宿?”

林羽连笑了笑道。

“这有什么,我去要见得是越清妹妹,我和他是姊妹,难道就要因为这些有的没的就不见面,不亲近吗?”

林潇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一瞬欣慰的笑意。

“我还……我还以为你和你娘一样……。”说着他拿出一袋银子,递给了林羽连,“你去时候记得买些东西,我看她们姐弟现在也不容易,等我搞清楚情况,该还的再还给他们!”

林羽连接过钱袋,笑着看向她爹。

“爹,我听说你得罪了许大人他们,他们让你在家赋闲。”

林潇闻言笑了笑。

“没事儿,闲下来也好,不闲下来,我还不知道这中间还要发生多少事情,闲下来也是件好事。”

林羽连闻言上前挽着林潇的胳膊,笑着道。

“许家本就是小气的人家,咱们给他们的银子也不少了,也是照样喂不熟,这次的事情发生,咱们得罪了他们,也得罪了吴刺史和他身后的齐国公,不如爹爹……爹爹你去试试明年初银甲军的招募,现在临王被热捧,你都不知道京都城那些纨绔多怕他,听到临王两字跑都来不及!”

林潇闻言一愣,看向自己已经到了十五岁的女儿。

“银甲军随时都要上战场,我随时可能就不在家里,那你怎么办!”

林羽连闻言哈哈一笑。

“爹你怎么就知道我明天考不过呢,若我明天过了,自然是要回明音坊,这临君城小小天地,不适合我,也不适合你,我要去追我司音女官的梦,你也该去追你自己的梦,不该窝在家里,不该困于这一隅方寸之地!”

林潇闻言有些惊奇的看向自己的女儿。

“羽连,你真这么想的吗?你不怪父亲不能陪着你么?”

林羽连闻言摇了摇头,靠在林潇的肩旁。

“周宁伯母说,每个人都该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若是找到了就该紧紧抓住,不能被中途的所有困难打倒!”

说着她抬手拍了拍林潇的手。

“爹爹再呆在临君城,这手就该握不住长刀了!”

林潇见自己的女儿都在挖苦他了,他不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已经没了老茧的皙白双手。

“是啊,在这临君城,有银甲军里外罩着,犹如在避风港里,我这双手确实没了以往的老茧,再不奋发图强,这辈子最多就是这样了!”

说着林潇抬手摸了摸林羽连的头。

“我家小娃娃长大了,都知道为父亲分忧,为自己前程考虑了!”

林羽连看着父亲终于有了些笑脸,心下终于踏实了几分,扬眉甜甜笑了笑。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临王送礼(一)

徐芝递了消息,林越清知道薛氏被禁足,自家那些仆从丫鬟婆子也被放了出来,心下终于畅快了几分。

想着就要去巡凤城了,便让翁老给他们多发了两个月月银,将那些丫鬟仆从婆子都遣散了。

林府依旧只有那几个人,中午一群人吃了午饭,都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林越清点算了一下口袋里的银钱,想要把那些卖出又买入的资产动起来实在是不够了。

再说,就现在这情况,可能还等不及她把这些店铺盘活,她可能就要去巡凤城了,想来这些店铺就这样空置着,也实在是浪费,总得想办法解决了。

“云鸢。”她收下银子唤道。

“唉,小姐怎么了!”云鸢推门而入。

林越清对她招了招手。

“你过来,你可知这临君城有什么好的……好的管家或者管事儿的!”

云鸢闻言摸了摸后老勺,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小姐,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买卖店铺,就是那个永辉给我们算账的那个裘先生吗?他家祖上给先朝的清帝做过政商,可惜他家后来被查抄了,他父亲又不争气,所以家族就落末了,不过还好他很厉害,硬是靠着好眼光和精明的脑袋混到了永辉商号,别看他在最后一号房,那房的交易都是永辉商号最难缠的案子,那些案子只有他做的了,所以永辉商号的人都对他很是尊重!”

林越清上次就发现那些伙计对他很尊敬,原来还真是个能人。

“那你知道他家住在哪吗?”林越清问道。

云鸢这就为难了。

“这我真不知道,小姐你不如问问旗笙,他从小就在临君城摸爬滚打,对这边的事情和住的人了解的比我这关在府里的丫鬟多多了!”

“那行吧,你去把他叫来,就说是我找!”

“好的,小姐!”

云鸢俯身一礼,便出了房间。

而此时的西辞宫,一群人抱着系着红花的药材,等在濯清殿门口。

“王爷他怎么还没好,这送礼趁早不能太晚,这都午时过了,咱们还是快去吧!”

一旁凑热闹的卫谦不禁问道。

卫谦等了半天,终于也是忍不住了。

“席昭,姜若协真看上人家姑娘了?他不是喜欢男的么?”

卫谦此话一出,等在门口的所有将士都看向了他,眼神中含着愤怒和仇视,恨不得打他一顿似得。

“卫大人,你不知道皇后娘娘最讨厌有人议论王爷吗?您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嘴,最好有些话别传回去,到时候你娘苏夫人求情都没用!”

卫谦闻言冷哼。

“你个木头都学会要挟人了,无趣真无趣。”

说着他又靠近了几分,悄摸小声问道。

“姜若协真看上那林家大小姐了?”

席昭睨了他一眼。

“那还有假,你看过王爷对哪家女子上心么,东西都吩咐我置办了,这还能有假?”

卫谦闻言更是狐疑了。

“不是说那林大小姐跋扈的很么,而且我都听说了,那林大小姐还不是还有婚约在身么?”

席昭听这话脸上有些不自然了。

“有个狗屁婚约,你少在这吵吵,上次的事情王爷还憋着火儿,您就老实点儿吧,管住你这碎嘴,也少受些责罚!”

卫谦闻言狠狠睨了席昭一眼。

他才不信这姜若协真看上了那林家小姐,就他那倨傲的个性,那么多少官家子女他都看不上,能看上她商家子女?他才不信呢!

卫谦心下腓腹着,这时濯清殿的殿门被推了开来。

临王脱下了往常常穿的紫色华服,身着一身月白色的交领长襦,皮肤皙白透亮,长相俊逸无双,一双桃花眼微微垂着,眸中含着一丝局促,一手微微曲着,一手拿着一个锦盒,腰上系着一尾漂亮的银铃,背顷身直立在那一抹秋阳之中,在爬满白紫色藤花紧簇垂掉的濯清殿屋檐下,完全脱了平日里的杀伐之气,显得那么的干净和纯净,似是翩然下凡的谪仙人,不染尘世的烟火。

不止卫谦看呆了,一旁的席昭和众将士也看呆了。

“我滴个乖乖啊,殿下……殿下他这真的……真的是比传言里那堪比天人的子庄君还要俊上几分!”有将士道。

“你见过那子庄君吗?连个画像都没的人,怎么能跟我们殿下比!”

有将士开始反驳了!

站在那良久不语的卫谦连忙上前撞了撞席昭。

“看来,这次咱们殿下是来真的了,我可真没见过他穿的这么好看这么翩翩公子过,这林大小姐……可真是个奇人儿,竟能让我们殿下这颗老铁树开花了!”

席昭看着临王也有一瞬的恍惚。

“我……我也还没近处看过那林大小姐呢。”说着突然他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见过一次,是在醉雨楼,殿下还问过她,难道……。”

说着他看向卫谦,卫谦正一副八卦的样子看向他。

“难道……,殿下那时候就看上林大小姐了,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倾心?”

卫谦可不信临王这种谨慎又心机沉重的人会对人一见倾心,他总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临王见大家都盯着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东西都带齐了吗?”他问道。

“最好的药材都带齐了!”席昭赶紧回答。

临王抬步下阶,直接朝着西辞宫外方向走去。

身后的将士连忙抬了一大堆药材急急跟了出去。

卫谦也随手拿了一个轻巧的药材追了上前!

临王上了马车,垂眸看着腰上的发铃,嘴角牵起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很轻很淡,带着几分欣喜和心酸,让他整个人显得都锐气都淡了几分。

“越清,上一世欠你的,这一世我一定会偿还给你,千倍万倍的偿还给你!”

说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从那发铃上移开,手指捏紧了那锦盒,缓缓又吐了出来。

上一世那些忏悔和道歉,就让他用行动来表达吧!

让他来做那个能保护她,不用在一旁等着她来保护的人吧!

云鸢从府上离开,正朝着旗笙的棋社方向去,路上看到临王的马车穿街而过,看见那马车身后的一群抱着什么礼品的人,心下闪过一丝诧异。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临王送礼(二)

“奇了怪了,临王居然要给人送礼,这临军城还有能让他巴结的人吗?”

云鸢不由感叹一句,见着一大队人离去,便转身朝着旗笙的棋社方向去了!

临王的大队停在了林府门前,卫谦看着林府那似是有些歪斜且无人看管的大门,心下对这林家大小姐更是好奇了。

翁老听见外面的动静,赶紧跑了出来。

他一推门看见一队官将模样的人,立时就紧张了起来。

“各位……各位官爷莅临小府,是有何事啊!”

那群将士本是准备上前,让翁老把林家大小姐叫出来接驾,席昭一把拦住了他们。

临王缓缓下了马车,两旁的人避让出一条路,临王上前对翁老回以一笑,语气温和道。

“听闻你家小姐重病,可否让探视!”

这话一出,所有的将士都惊了,特别是卫谦和席昭,他们可是跟着临王多年,哪能不知道他那骄狂的性子,去人府里哪次不是破门而入,今天却这么谦谦有礼的模样,他们既觉得诧异,又觉得胆寒,甚至都感觉眼前这白衣清朗的人不是自家王爷了。

翁老见他们带头的人很是温和,想到最近有很多街坊四邻来关怀,他以为这公子也是来送补品的热心人,连忙脸上带着笑容道。

“多谢公子,我们家小姐已经好了,真不用补品药材什么的!”

临王听到林越清已经好了,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立即又开口道。

“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翁老闻言为难了。

“我们小姐,她毕竟还未出阁,实在不好与外人相见。”

银甲军何时受过这种门都不让进的委屈,有人不忿道。

“我们殿下乃是忠州之主,你个……。”

那将士的话都没说完,临王狠狠剜过去一眼,他立时老实的垂下头,把后面的话都吞到肚子里去了。

翁老虽年纪大了,但耳朵还十分灵敏,听到忠州之主四字字,就赶紧上前踮起脚尖看向停在巷子口的马车,等他确认真是临王的马车,想到自家小姐现在的处境也不敢抗拒,只有连忙躬身迎了上前。

“临王殿下大驾光临,是我们林府招待不周,您请进!”

说着临王看了一眼席昭,抬步便上了阶,一行人抬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跟了进去。

翁老也赶紧跟了进去,连忙就大声招呼起来。

云荆河听到动静,出来打眼一看,便一眼就认出来来的人是银甲军,连忙就往内院跑去。

林府虽是打扫整洁了,却还是一片萧条,花圃里连只好看的月季都没有,只有苍翠的野草和星星点点金黄的野花,看着格外的寒酸。

卫谦他是个醉心园林的,看着林府这模样,心下自然是生出了些嫌弃。

那些将士见偌大一个林府这么贫瘠,也是有些复杂的眼神左右打量着。

只有席昭没有半点儿嫌弃,很是欢喜的安排人将东西搬进去。

林越清正在看地契商铺,云荆河急急敲响了门。

“小姐,小姐不好了,他们……他们银甲军来了!”

林越清闻言有些诧异,连忙放下书,起身疾步上前开了门,就见云荆河脸上有些惊慌的模样。

“是西辞宫临王的人吗?”

“我没看清,我只看到他们好些人都站在前庭,就连忙来向你汇报了!”

林越清闻言,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难道又是来找麻烦的?她不由这样想着,立时便抬步朝着外庭走去。

云荆河看林越清离去的背影,想到铭家和临王西辞宫的人有交集,连忙抬步朝着铭九的药室方向跑了去。

林越清隔着老远便听到有人的喧哗声,立时加快了脚步,一身浅蓝的抹胸襦裙一起一伏摇曳起来。

临王等着他们把东西抬进去,突然一抹蓝色立在了不远处爬满夕颜花的月门前。

他心下一紧,眼神急急看了去。

只见那抹浅蓝是一位看着有些眼熟的十三岁左右的女子,她头发随意挽着,身形娇小眉目清秀雅丽,一身浅蓝的襦裙迎风微微吹起,额前的软发也柔柔飘散,看模样很是一副娇软的模样。

只是……只是那女子的眸子太亮了,带着蕴藏的锐气和锋芒,让她显得不像一朵娇美的花,倒是像是那山岗上破土迎风而长的青竹,显得孱弱又倔强。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家里来了贵客!”林越清轻笑道,抬步下阶。

临王看着她那神态语气,与他那日捉住的偷铃小贼简直……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他抬步上前,挡在他身前的将士都闪到了一旁。

林越清以为来的只是一群银甲军将士,当她看到走出来的临王,才发现自己没戴遮面,也不能怪她老是忘记遮面这回事儿,只是前世她从来没带过那东西,所以干脆出门就穿男装,今天没穿男装,也不知道临王认出来她没有。

她看着他那一身出尘的白衣,还有他那似是含着千言万语的模样,心上生出了一丝怪异感觉。

“越清小姐?”临王轻声唤道。

林越清闻言缓步上前,矮小的身体站在临王面前显得更是娇小稚嫩了几分,她忍着那股子异样的感觉,正要屈膝行礼。

突然一双手抬起了她的手肘,一道温和带着清冽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淡淡湫水花混着莲子的香味散了过来,让她有一瞬的失神。

“越清小姐无需多礼,这次你受伤,罪是本王不查,你的身体可还好?”

临王的声音看似如平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怎么克制着强压着,才没让自己差点儿哽咽结巴起来。

林越清有些愣在了那,毕竟眼下这位当初是怎么粗鲁对待她的,她都还历历在目,这……这突然变得这么舒朗亲和,她真是一时有些不适应。

“越清姑娘,你怎么了?”临王再次开口道。

林越清怎么都觉得那越清姑娘喊的奇怪,连忙后退了几步,垂首道。

“多谢临王殿下关心,小女已经好了。”说着她看了一眼那些送来的箱子,有些不自然开口道,“这些东西实在不用搬来!”

临王看着那警惕小心的越清,不由轻笑缓声道。

“这只是一点对你的赔礼,你若是嫌少,明日让他们再寻了送来来!你看可行吗?”

毕竟这院子里的这些药材对比曾经大越国国库里的那些珍材异宝和稀世药材,确实是有些太寻常和匮乏了些!

第一百二十三 临王送礼(三)

林越清闻言扫了那三十多箱的东西一眼,她都说自己身体好了,这临王还问她是不是嫌他送的东西少了。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向来眼高于顶的临王,突然亲自跑来给她送礼,实在是让她不得不有些狐疑这临王到底是什么目的。

可是像临王这样有权有势的,她实在不好直接拒绝,便只得赔着笑脸。

“真的不需要,小女身体很好,这些东西都用不上,临王殿下您还是带回去的好,您这手下这么多将士,随便校武场几场比试下来,总有些会受伤需要用药的,你送来给我实在是浪费了!”

一旁所有的将士和席昭、卫谦闻言都很是惊讶,他们本来想是送了这么多的昂贵药材,这林大小姐该是笑的合不拢嘴了,没想到啊这林小姐不仅不要,还说出了他们将士练武需要的话。

这话换个任何的官家女子都不见得说的出来,她这么一个商家子女,居然能想到这些,确实让他们诧异!

所有人都诧异,唯有临王却是一点都不惊讶,上一世她也是这样,凡事都优先考虑的是自己的百姓和军队,对自己从来都是没那么上心。

他不由想抬头摸了摸眼前这个娇小的越清,想上去拥一拥眼前这个受了太多苦难的女子,他真的好想她,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抢回去,将她一辈子捆在身边,护她这一世顺心欢愉。

林越清看着将士们诧异看她的眼神,似是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清咳一声,解释道。

“我听说秦国狼军现在还是会来侵犯边境的城池,想到你们需要保家卫国,是国之脊梁,所以才……才说到你们才是真正需要这些药材的人!”

林越清这一解释,所有人看她的眼神更是诧异了。

临王看着眼下还是如从前的越清,浅浅笑了笑,幽幽开口道。

“既然林大小姐将这些药材赏给你们,一会儿你们就都搬回去,校武场从明天起五天一开,别辜负了这些好药材!”

这些将士本来听了前半句心下正乐着,后面半句一出,顿时都哀嚎起来!

“殿下,饶命啊!”

“殿下,半月一开都要命,五天一开真的会死人的!”

席昭立时制止了他们。

“叫什么叫,有这些好药指不定多切磋切磋武功还能提高,还不快感谢林大小姐!”

那群将士被席昭一顿训斥,立马收了哀嚎,强挤出笑脸齐齐一声道。

“感谢林大小姐赐药!”

林越清被这齐齐一声感谢弄得心下甚是怪异。

有些复杂的眼神看向临王,林越清一抬眼,见临王也直直看着自己,那眼神盛着灿阳,灼热而又深邃,即使她连忙收回了眼神,那股子炙热依然让她退无可退!

就在她有些局促的时候,铭九急急从院子里跑了出来,除了知道临王过来躲在后院冥风,这一同出来的还有陈端和云荆河。

“小姐,你没事儿吧!”铭九他们敌视着临王和席昭一行人,连忙将林越清护在身后。

临王看见铭九跑出来一把将越清从他面前拉开,眼神盯着那双拉着越清的手,眼神渐渐暗沉了下来。

他正要上前打开铭九他拉着越清胳膊的手,一下又跳出来两个男人,那两个男子,一个长得清秀白嫩,还有一个年龄稍长但看着很是成熟稳重,三人一出来就团团围着越清,贴的很是近。

他看着那紧贴越清的三个男子,心下顿时生出了一丝怒意,想着自己醒来后一直守身如玉洁身自好,从未让任何意图不轨的女子近过身,而越清却竟是身边又收了这么多的男子,年轻的成熟的俊俏的,一出来护着就是三个,实在是太过分。

“越清,你给我讲清楚,他们都是谁!”他不由急道,一副很是憋愤的模样。

林越清被这一句话问的一头蒙,可能是因为前世寒度常常这样质问自己,所以她下意识解释了起来。

“他们都是我家的护卫和……和家医!”

林越清刚解释完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临王干嘛质问她啊,还有她干嘛要跟他解释啊,这一看就是她林府的人啊,还需解释吗?

临王闻言还是觉得心中不忿,眼神扫了一眼左右,见府上没有旁的人,就越清和这一堆男子,心下更是愠怒。

“你们林府就没个丫鬟婆子吗?就全都是男人?”

林越清越看临王这愤怒的模样,越是觉得不对味,有些很是摸不着头脑。

就在她准备解释自己有丫鬟和婆子的时候,突然穿着一身男装的云鸢带着旗笙过了影壁走了过来。

“小姐!”

“小姐!”

两人一前一后道,见着两旁的银甲官兵,还有那站在人群中俊逸无双的男子,脸上的笑突然戛然而止,眼睛谨慎盯着他们匆忙就跑到了林越清身边。

“小姐,他们是干什么啊!”云鸢小声问道。

“这些……这些怎么好像是西辞宫的人啊,他们怎么会跑来这儿呢!”

临王本想忍下心中的愤怒,见着又跑进来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格外的阳光俊朗,一过来就贴着越清的耳朵低语着什么,他心下更是怒火中烧,连带着看着越清的眼神都从刚刚的含情脉脉变得幽寒起来。

“你们不用围着了,临王是来送东西的,不是来抓我的!”

林越清无力解释道。

铭九很是不敢置信的看向临王,见到那些已经搬了一半到侧房里的箱子,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不可一世的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真的是来送东西的。

可他怎么都觉得,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可是虽然他觉得临王没安好心,他也不敢就这样直接说出来,只好缓缓从林越清身前散开。

这时候席昭却发话了。

“铭二公子,前些日子你给我那瓶舒眠丹,要不要本将军还给你!”

铭九本是还警惕着临王的,这席昭一句话,他顿时脸上有些不自然了。

“什么舒眠丹,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玩意儿!”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临王送礼(四)

席昭闻言抱剑上前。

“你不知道?行啊,铭家可是周家的家臣,你倒好,又在林家做了家医,你这是想一张嘴吃两家饭啊?”

临王看席昭质问,本是想拦着,但想到铭九刚刚抓着越清胳膊的举动,便任由席昭去了!

铭九被席昭强势质问,眼看着席昭一步步逼近,他脸上一阵慌乱退无可退,林越清连忙上前,一把拦在了他身前,对席昭浅笑道。

“铭九只是小女的朋友,在我府上算不上什么家医,只是因为我这次受伤生病,所以留在府上给我治病!”

席昭见未来王妃都出来解释了,而且王妃受伤还是因为他看管不力,便只好作罢退了下去!

临王见越清护着铭九,扫了一眼那成堆的男子,脸上甚是幽寒的勾起一抹冷笑。

“林大小姐孤女一个,府上全是男仆,连个丫鬟都没有,说出去怕是不好吧!”

林越清闻言笑了笑。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算不得是仆从,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临王听越清说到家人两字,心下有一瞬酸楚,曾经他才是她的家人,现在倒好,她似是把他忘了个干净,想来也是有了这些新人,哪里还有空想这旧人!

林越清见临王杵在那没有想走的意思,便又开口了。

“我们这府上窄小,临王殿下还是早些将这些东西搬回去的好!”

临王见越清是要下逐客令,脸上消沉的浅浅一笑,缓缓抬步上前。

林越清看着他翩翩白衣踏步而来,那寡淡冷清的神情和微蹙着的眉头,她终于发现了为什么自己老是觉得心底异样。

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临王一举一动实在是太像……太像阿度了。

“越清小姐既然不需要这些药材,本王手上前些日子正好得了一个宝贝,想来你应该会喜欢。”

说着他将锦盒递了过来。

林越清看到临王非要送东西连忙想开口拒绝。

“实在不……。”

林越清那个用字还没说出来,临王便将那锦盒打开了。

那盒子里没有别的,只有躺着的一块黑色混着银色的似玉似铁的东西!

林越清看着那盒子里从来没见过的石头,忍不住伸手将它拿了起来,细细看了去。

“这是前些日子境城外从天而降的流石,他们称它铁玉,这横州大地只此一块,你看可喜欢!”

这话一出,卫谦立时急了,那块玉他问临王要了好些天,就想借看一眼,临王都没答应他。

没想到,就这一转眼,这败家的姜若协竟是就将它送人了,而且送的还是一个不懂金石的女人,简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卫谦直直看着那铁玉,心如刀绞一般的痛心惋惜着。

林越清本就在寻找上好的玉料,看着那别具一格的铁玉,她心下确实是爱不释手,但是临王突然这样殷勤,还要送这么贵重的礼,即使她心下再喜欢,她也不敢要啊!

想着她将那铁玉放回了锦盒,眼神盯着那铁玉,眸中有些不舍的笑了笑。

“此等大礼,小女实在不敢受!”

临王就知道越清喜欢,看她盯着那铁玉的模样,他脸上终于也有了些笑容。

他直接将锦盒往越清手中一塞。

“不过是一块石头,哪能当是重礼,姑娘收下就是!”

说着他不等越清拒绝,紧接着道。

“东西都搬回去!”

说着他深深看了一眼越清,侧眸又冷冷扫了那一堆招展的男子,转身便出了林府。

林府里面的人络绎离开。

林越清看着手中的锦盒,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铭九看着临王的背影,又看了看林越清手中的锦盒,突然想起那日在地牢,临王死死抓着他叫越清的样子。

“小姐,临王他……他是不是看上你了?”他支支吾吾问道。

林越清一脸震惊和嫌恶的看向他,很是嘲讽问道。

“您觉得呢?”

铭九闻言摸了摸后老勺。

想到临王的那些传言,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应该……应该不会吧!毕竟……毕竟小姐不是男人!”

这时候一旁的旗笙突然惊跳了出来。

“刚刚……刚刚那是临王?刚刚那就是临王吗?”

旗笙一脸的崇拜,林越清看着很是无力。

“你在临君城呆了这么久没见过临王么?”

旗笙闻言委屈巴巴道。

“这不是要顾店么,今天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临王。”说着他眼冒崇拜道,“可真是太好看了,像画儿上的仙人一样,温和清朗俊逸出尘,而且竟然一点儿杀伐之气都没有!”

林越清见旗笙那如痴如醉的模样,不由冷笑着摇了摇头。

“知人知面不知心,好看的皮囊不一定有好看的灵魂。”

说着林越清拿着锦盒背在身后朝着里面走去。

“旗笙,过来!”林越清道。

旗笙从思绪中醒来,急急跟了过去。

府外临王还未走,他看着那歪斜的门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下闪过一丝狡黠,缓缓转身就上了马车!

席昭瞄了一眼那门,骑马紧紧跟了过去,俯身对着马车车窗小声道。

“殿下,王妃府上的门好像……好像是殿下你……你上次……。”

“本王知道,你去准备好木材,明天叫上卫谦,我们再来!”

席昭见王爷竟是知道他的心思,似是受鼓舞一般。

“末将觉得王妃好像喜欢那些玉石,不如等门修好,咱们再来送玉石!”席昭建议道。

临王却迟迟没说话。

就在席昭以为临王觉得这注意不好的时候,马车里临王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不一会儿,临王又开口了。

“席昭,你觉得林府那些男子如何?”

席昭闻言忍不住一笑,看来殿下这是吃味儿了!

“嗯……!”席昭故作为难道。

“你嗯什么,有话快说!”

席昭忍着笑意故意道。

“一个个是还满俊俏好看的,看样子他们对林大小姐挺关怀的!”

临王闻言眸子闪过一丝晦暗。

“你派人去盯着他们,再派人去京都,把五花叫过来!”

席昭闻言一愣,有些不解道。

“叫五花来临君城?殿下你不是准备把她安置到宫里去吗?”

“皇后娘娘那人已经够多了,不用她去宫里了,让她过来临君城,有别的用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林羽连的纠缠

席昭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应道。

“遵命,殿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殿下为一个女人心下不安的样子,他心中既觉得欣慰又觉得开心,这皇后娘娘交给他的重担终于快要落下了。

他这些年一直看护者的殿下终于,终于有了些正常人们的烟火气了!

林越清送走了临王,正在端详着那锦盒的铁玉,想到之前要为明蛰打造一枚私印,这眼下的东西倒是正好!

“小姐,小姐!”旗笙在一旁叫道。

林越清这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小姐说的那位裘先生就住在我家那附近,小姐要找他,是为了什么事儿?”

林越清将抽屉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散开来看都是些房契地契和商铺田庄。

“这些东西你拿着,去找那裘先生,就说你要把这些店铺交给他,不要租金不要押金,交给他经营,等有收益后三七分账,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旗笙闻言有些不懂。

“小姐您自己经营不好么,为何要交于他人?”

林越清闻言淡淡一笑。

“马上就要中秋了,过了中秋,我们就该离开临君城了,你的商铺在临君城,你看看你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儿!”

旗笙闻言一愣。

“要走?我们要去哪啊?”

林越清想到那要去的地方,眸子微微下垂。

“苍州,巡凤城!”

“什么?”旗笙听到苍州还有一瞬不敢相信,毕竟那地方可是长明第二道屏障,小姐想要复国,往那官兵武将最多的地方去,一但被人所查,那不就是翁中之鳖了,不行太危险了!

“小姐,你可要想好,苍州巡凤城,那可是周国公周老将军的大本营,咱们往那儿去,是不是有些……有些危险啊!”

林越清闻言看向旗笙。

“怎么,你害怕?”

“不是我害怕,是担心小姐您的安危,而且巡凤城十分排外,那儿的看守十分的严格,想进去那城门都要腰牌,咱们要想进去恐怕就是个大问题!”

林越清闻言低下眸子看着那块铁玉。

“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偷的那块请柬!”

旗笙闻言细细想了起来。

“那请柬我没细看,只看到了三青先生四个字!”

“那是周府渠小姐的生辰请柬,也是周府招募门客的请柬,想来拿着它进城应该是没问题!”

旗笙闻言甚是惊讶。

“渠小姐的生辰请柬?这东西不是只有一百份吗?有些官家子弟都不见的有,小姐您可是真有本事!”

林越清见旗笙很是惊讶的样子,抬手摆了摆。

“行了,你快去办正事吧!”

旗笙闻言抱手俯身。

“是的,小姐,我这就去!”

林越清见旗笙出去,便拿出了刻刀,摆弄起那块石头来。

过了一两个时辰,云鸢敲响了房门。

“小姐,羽连小姐来了!”

林越清正是在认真摆弄那铁玉,有些心不在焉问道。

“她来做什么?”

云鸢在门外有些支支吾吾回道。

“二小姐,她……她说是来给你送书和画像的!”

林越清闻言一愣,姜絮的画像?

“好了,知道了,带她去书房,我马上来!”

说着林越清将铁玉收了起来,细细洗干净手指,才打开来房门朝着书房走去!

云鸢带着林羽连在林越清书房,手上捧着一大堆的书籍和一个卷轴。

云鸢看着那些画着图的书,心中甚是担忧了起来。

这二小姐真的是……,去学琴还不忘买这些个画本子,还带回来教坏小姐,简直是丧……心……病……狂!

林羽连躺在睡榻上,林越清不一会儿就来了。

“小姐!”云鸢看见林越清唤道,她正想说让小姐别看这些书,只见林越清摆了摆手便让她出去守着!

云鸢有些不乐意嘟着嘴站在门外,心下把林羽连数落了个遍。

“越清妹妹,快来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林越清走了上前,瞄了一眼那些图画书,一眼扫到了那个卷轴,抬手便将它拿起打了开来。

“哎,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圣君,画本子都不看,直接看她的画像了!”

林越清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眼神看向那副卷轴,只见卷轴上的女子已是迟暮年岁,一头银白的长发寰成中正沉稳的髻。

那发髻上没有太多装饰,只有一只漂亮的金钗,包括那衣服也是很暗沉的颜色,除了一双眸子十分暗沉锐利还看得出来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姜絮,别的真是看不出她以前的影子了!

姜絮,你可得好好活着,活着好好看看我如何把我大越的江山抢回来,林越清心下暗道。

林羽连看林越清看着卷轴理都不理她,不由挖苦道。

“这一两年不见,倒是变沉稳了!”

林越清放下卷轴,垂眸看向躺在她软榻上的林羽连,疏冷道。

“东西送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嗐……,林越清有你这样的么?我给你带这些东西路上都折腾死了,你倒好东西一收就给我下逐客令,你可真是会卸磨杀驴!”

林越清见林羽连想赖下来,瞄了她一眼就准备离开。

“你自便吧!”

林羽连看着林越清要走,立马站了起来。

“唉,我今天不回去了!”

林越清闻言看向她。

“不回去了?什么意思?”

“这么长时间没见,我想你了啊,想和你促膝长谈!”

说着她一把扑过来,林越清下意识一闪身,她却扑了个空!

林羽连见林越清身手矫捷避开,有一些诧异看向她。

“你还学功夫了?”说着她眼前一亮,“正好,我们来切磋切磋!”

说着林羽连再次扑了过来,林越清又是一闪身躲了过去。

林羽连这次更是诧异了,她可是从小就跟着她爹练武的,这林越清从小就没接触过武术,她每次追她她都没逃掉过,这……这才一两年没见,没想到林越清竟是速度这么快了。

“可以啊,你这找的武术师傅是谁啊,改天让我也跟着学几招,就这一两年没见,竟然能把你这武学庸才变武学人才!”

第一百二十六 刻刀(一)

林越清懒得和她玩这种猫追老鼠的幼稚游戏。

“林府寒酸,你还是不要赖在这里的好!”

林越清直接道。

“林府寒酸管我什么事,我凭什么要走啊,我是来找你的,管你睡得金窝银窝还是猪窝狗窝,我今天就是跟着你睡定了,你个小丫头片子,以前还求着我跟你睡,我那时候没嫌弃你,你倒嫌弃我来了!”

说着林羽连将手中的书抛起来,抬脚猛的一踢,只见那书嗖的一下飞出,一下就打在了林越清的屁.股上。

林越清感觉到屁股上一痛,有些不敢置信回头看向林羽连,眉头微微一蹙,眸子阴沉下来。

“林羽连,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着她猛的一步上前。

过了不一会儿,书房里乒乒乓乓一阵声响,林越清打开门走了出来。

门外的云鸢看见自家小姐出来,十分好奇的向门内看去。

“你去拿一床被子,给林二小姐盖上。”

云鸢闻言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好,奴婢马上去!”

林越清看着云鸢朝着侧房走去,紧接着又开口道。

“晚饭我不用了,让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我!”

见云鸢回首点了点头,林越清转身便去了一旁的卧房。

云鸢拿了被褥来了书房,左右瞧了瞧,终于看见了书房的软榻上,被绑的像个粽子的林羽连。

她嘴里被塞着一团棉巾,看见云鸢进来连忙支支吾吾扭动起来。

云鸢见着林羽连狼狈的样子,忍着笑上前给她盖上了被子。

“二小姐早点儿歇着吧,等小姐消了气,自然会来放了你!”

林羽连闻言眼睛瞪得如铜铃一样,身子狂扭了起来。

云鸢见她那样子,忍着笑施了一礼,转身便出了书房。

西辞宫濯清殿内,临王正看着书折,卫谦心里惦记着那块铁玉,不住在门外徘徊着。

想着那铁玉想着在林越清那个不懂半点儿金石的女子那,要是她保护不当把那铁玉伤着了,那可怎么办啊!

这样想着,卫谦心下一狠抬步上阶,便敲响了濯清殿的殿门。

临王早发现他在外面了,听见殿门被敲响缓缓抬起眸子。

“进来!”

卫谦走了进来,小心关了门,难得堆满一脸的笑上前,谄媚看着临王。

临王看着他那模样,唇边勾起一抹淡笑。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卫谦闻言有些局促,想了想摸出腰间的皮具,将那皮具里的刻刀拿了出来。

“殿下你看,我这前朝遗留下的宝贝刻刀还是姨夫……不对,还是皇上赏给属下的,这刻刀削铁如泥,削玉如木,那铁玉那么金贵……。”说着他又往前凑了凑,巧笑道,“不如您……您让那林大小姐给属下帮她雕刻成品,再送给她如何?”

临王闻言看向卫谦的刻刀,突然眼前一亮。

“把你刻刀给本王!”

卫谦闻言以为临王是要看看他那一套刻刀是不是真的那么好,连忙就送了上前。

临王接过刻刀,细细看了看,直觉得越看越熟悉,好像就是越清生前用的那一套,脸上顿时生出了一丝笑容。

“殿下可好好看看,这雕刻刀真是宝贝东西,若用于那铁玉,绝不会伤它分毫。”

卫谦连忙道。

临王闻言点了点头,卫谦见临王点头,以为有了希望,连忙又上前一步。

“那属下刚刚说的那个提议……。”

“这套刻刀确实是好东西,你先借给本王,等日后我再让皇爷爷给你赏一套!”

卫谦闻言一愣。

“什么?这……这这这可是皇上赏我的,我不借,不借!”

说着他就要去抢,谁知道临王瞬时就将那一套刀具收进了袖中。

“你说什么?不借?”临王沉眸,冷幽幽看向卫谦,“你可想好,你要不借,待我回京都把你在临君城日日荒于理事,天天窝在房间把玩金石字画的事情告诉你爹娘和皇上,你看看你这刀具还保不保得住!”

卫谦闻言伸到临王桌前的手又收了回来,瞬时瘪着嘴眼睛就红了起来。

“殿下……,您……您要这刻刀干嘛啊!”卫谦带着哭腔道,“您又用不着!”

临王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卫谦委屈巴巴那样,心如止水一点儿可怜他的意头都没有!

“本王自有本王的意图,你要是没有旁的事,就早点儿歇着去,明天还要交代你正事!”

卫谦哪儿愿意走,苦着一张脸看着临王背着的手,心下直暗骂自己真是蠢,为了那一窥那铁玉真容,倒是搞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把他那宝贝刻刀给败出去了。

“殿下……!”他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道,“属下那还有一副刻刀,不如我把那副给你,不用还!”

临王闻言睨了他一眼,那拒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卫谦知道这东西借出去怕是难收回了,心下为难了许久,终是开口道。

“殿下,您记得用这刀爱惜一点儿,这可是前朝的老物,可不是您手里的刀剑,禁不起那么劈砍的!”

卫谦说完见临王没搭理他的意思,只好识趣的退了出去。

他这一出殿门,门外的席昭看见了他那悲痛的模样有些不解道。

“卫大人怎么了?”

卫谦转头看见席昭,想到今天席昭那么狗腿巴结林越清的模样心下一时不爽,狠狠踩了他一脚,转身便朝着自己的卧居方向去了。

席昭被踩得吃痛,等他反应过来找卫谦,早已不见他人影了。

只好抱着脚揉了好一会儿。

临王在殿内看着那一套刀具,想到之前他找了这套刀具好久都没寻到,原来竟是皇上赏给了卫谦,是说宫里翻遍了都没找到。

想着越清现在可能正在研究那铁玉,怕是正需要一套这样的刻刀,临王不由立马开口唤道。

“席昭,进来!”

席昭忍着脚痛走了进来,上前抱手俯身。

“殿下,有何吩咐?”

临王看着席昭那走路有些跛的右脚,缓缓开口道。

“你脚怎么了?”

“属下刚刚不小心扭到了!”

席昭知道卫谦肯定在殿下这受了气,便没说是他踩得,只道是自己弄得。

第一百二十七 刻刀(二)

临王闻言将那一套刻刀拿了出来。

“正准备让你跑一趟,既然你的脚受伤,便安排个人让他把这套刀具送到林府交给林家大小姐!”

“好的,殿下!”

席昭上前接过那刀具,正要行礼退出去,临王突然又开了口。

“派去的人怎么样了?”

席昭闻言一愣,只一瞬就反应过来殿下问的并不是那些人,而是林大小姐,他看了一眼那刀具,轻咳了一声道。

“哦哦……,他们在林府外没能进去,似乎王妃身边有一名贴身的暗卫,那暗卫武功极高,我们的人只要一进去就被打了出来!”

他故意将那贴身两字说的重了点,只见临王的眼神果然渐渐暗了下来。

席昭低头狡黠一笑,故作一本正经道。

“没想到王妃魅力如此大,那林府已经是家道中落,哪里来的钱雇这些能人,想来肯定有倾心与王妃的,就像倾心与殿下你的女子一般,赶都赶不走!”

临王闻言想到今日在林府见到的那些个狐媚男子,心下不由得一阵郁塞。

“席昭,把东西给本王,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能人,竟是能拦得住本王的那些银甲暗卫!”

临王说着下了阶,抬步朝着席昭走来,席昭赶紧把东西递了上前。

他看着自家殿下拿了东西怒气冲冲向外走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奸笑!

临王策马出了西辞宫,一路朝着十二水府去了,一身潇潇白衣穿街而过,引得众人探首瞩目!

他到了十二水府门口,看见林家禁闭的歪斜大门,将马牵进了巷子。

冥风今天一晚已经发现了十多个人往林府里溜了,许是因为林府贫瘠,没有树木花圃遮挡,一个个一跳进院子他就察觉了,想着今夜小姐说了不准人打扰,他干脆搬上铺盖睡在了林府靠着巷子的房檐上,正小憩着等着下一批来的人。

就在他小憩着快睡着的时候,突然马蹄声哒哒传来,他立马起身飞跃到围墙上,等着那要翻墙的人来。

临王将马牵进巷子,想着席昭说的那些话,心下一阵心烦,不自觉缓缓咬紧了牙根。

越清,我倒要看看,你这花心鬼究竟又收了多少男子!

临王心下怨道,起身就要翻墙而入。

墙上冥风鞭子都已经抽出来了,就等着来人翻墙。

就在他察觉动静准备挥鞭时候,只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从墙头跃起。

“临王,怎么是他?”

冥风想到自己的身手临王必是了解,到时候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连忙将那挥出去的鞭子急急收回腰上,抬袖遮住脸就往院子里跑去。

知道林府有人防卫,临王越墙而起,正准备接那席昭所说的暗卫的招,谁知眼前一抹黑影一闪,只看见有一个黑衣男子身手敏捷步履慌乱的朝着院子里跑去。

他看着那影子,正觉得有些熟悉,便见他就那么一瞬时间,飞身就跃进了另一堵墙那边的院子里去了。

临王落了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来阻拦他,他不由看向刚刚落荒而逃的黑衣人方向。

不是说有暗卫么,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难道……刚刚那跑走的就是林府的暗卫?

临王心下直觉得奇怪,若是暗卫,看见他不应该直接开打么?为什么要逃呢?

难道那人是……贼?

他看了看穷的只剩下几栋房子的林府,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有贼惦记的东西!

可他想到自己过来还有正事,便懒得追究那人究竟是干什么的,直接抬步就朝着内院走去。

林越清终于清理好了那块铁玉外面附着的焦黑污物,起身伸动了动脖子和手腕,便进了洗浴室。

因为林府无人把守,临王便沿着林府的大路不疾不徐向着内院走去,神情自若如闲庭信步于西辞宫。

林府内院就住着两人,一位是林越清还有一位便是明蛰,明蛰住在在侧房,中间隔着半堵假山和几株花草。

此刻才是新月初上,明蛰还在侧院的私塾里上课,内院只有林越清的房间亮着,临王走近那亮灯的正室,看着那房间的阖窗正开着,便走向那窗旁。

他往里面一看,只见室内虽燃着灯,里面却似乎是并没有人,除了飘着的白纱,和简洁古朴的桌椅,只有一扇绘着墨画的屏风,和漏出半边角的桌子,可以看见那桌子上摆设的刻刀。

他知道这房间一定是越清的卧居,推门便走了进去,直接坐在了靠窗的那小榻上,将袖中的刻刀拿了出来!

纤长的手指在哪抱着刀具的软皮上敲了敲,眼睛看向了那屏风后的桌子。

他起身抬步走去,绕过屏风走到桌前。

只见那桌子上摆着零散的刀具,桌子的正中心放着一块已经去了焦污的银黑之物,正是他今日送来的铁玉。

那铁玉被收拾的很洁净,里面的银光混着墨色,很是好看了几分!

越清没有别的爱好,除了理政和行军打仗,有时候也会摆弄些玉石,她所做之物并不太多,除了他的黑银面具,只有青棠玉和雪板指,所出都是惊世之作!

即使已过百年,后起之秀比比皆是,这青棠玉和雪扳指依旧是被视为难得的瑰宝。

林越清洗漱完,穿着一身浅藕色的交领襦裙,额前发梢湿濡,一张小脸儿带着几颗水珠,显得如那初出水面的小荷花,粉嫩的像个瓷娃娃!

她抬步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想着有冥风在暗处把守,便很是大意推了门进了房。

想到后面几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她便没想再去摆弄那块铁玉,直直走到窗前关了窗,随便拿了一卷书便坐在了软榻上。

临王察觉有人推门,抬眸朝着门外看去。

只见越清模样清隽发梢微湿,有些困意进了门,稍稍打了个哈欠,便去关了窗。

接着拿了一卷书侧躺在了软榻上。

他隔着屏风看向那软榻上的越清,她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拿着书,裙摆微微散下,露出来一侧白皙纤细的小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刻刀(三)

临王看着那小腿,眉头一瞬紧蹙立马侧过了脸,耳朵不一会儿就红了起来。

想到前世和越清在一起的那次缠绵,画面从脑中层层叠过,他的呼吸不由重了几分。

林越清并不是完全没警惕,之前临王收缓了呼吸,又站在屏风后一动不动,所以她才没有察觉。

这时候临王呼吸突然一乱,身子也不自觉侧开,林越清自然就有了察觉。

她赫然抬眼向那屏风后看去,眼神里闪过几分犀利。

一眼看见那屏风后被墨画遮住难以辨别的人影,瞬时就想到了那屏风后,木桌上的铁玉,顿时心下一紧,连忙放下书卷便朝着那屏风后闪身而去。

临王看到越清察觉了他,正要从那屏风后走出来,只见越清横冲一个闪身过来,直直朝着他的胸口撞来。

林越清本以为那贼人要逃,谁知道那人竟是直接往屏风外走,一个不留神,她便直接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紧接着一股淡淡的湫水花和莲子的清香袭来。

她不自觉一抬头,只见一双微微上翘的桃花眼,正低头看着她。

那眸子透着微黄的烛光,满是掩盖不住的情绪,有眷恋有爱意有忧伤和痛苦,复杂的交织着,让她有一瞬的失神。

可那失神仅仅就一瞬,当林越清察觉到腰上覆着的手,脸上顷刻就阴沉了下来。

一抬手就朝着临王的心口袭去。

“临王白天做客,晚上做贼,可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临王看越清朝他出掌,立时松开手闪到了一旁。

“本王只是来送东西,并不是想偷东西,不信你可以看那桌上,是我给你寻得刻刀!”

林越清闻言冷笑。

“送刻刀?”说着她很是轻蔑看向临王,“临王殿下要送刻刀还需要你亲自来么?就算您要亲自来,这样跑进一个姑娘卧居里,就是你这长明临王的君子之道吗?”

临王确实没顾虑那么多,她们两人前世已是有夫妻之实,便没觉得进越清的房间有什么问题。

他这时候才想到越清并不知道他是寒度,他这样登堂入室好像确实是太无礼了。

临王正想开口解释,这林越清正怒上心头,未等他开口,一闪身便又朝他袭了来。

他见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个事情,连忙一转身一把将林越清的双手束缚住,想要开口解释。

林越清哪还能再次这么轻易被他拿捏,上次被他提着无法还手的耻辱还掩于心下,想到之前那事情,林越清心下发狠用力往后一推,手肘直接朝着临王的腹部打去。

临王看向林越清突然背后贴过来,心下一急一抬手便将她按在了软榻上。

林越清见自己还没伤到临王那奸贼,就被按在了榻上,她哪受过这等屈辱,而且还是受在同一个人身上两次。

她咬了咬牙,用力一个侧翻,身子瞬时就从临王手下逃脱,紧接着就一把就将临王扑在了那软榻上。

临王他想着越清现在这具身子孱弱,生怕伤着越清,虽把她按在了软榻上,手下却没使什么劲儿,哪知道越清竟是一个侧身,他手下一空,直接被按倒在了软榻之上。

林越清居高临下看着临王,细软的小手顿时就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是林越清的手早就不是前世那双有那么强力量的手,那软嫩的感觉并不让临王觉得惊慌,他甚至觉得喉咙处有一些些暗暗的发痒。

“临王殿下不做那堂上客,偏要做这檐下贼,我林越清究竟是如何得罪你了,要你废这么大周折送了又来偷?”

林越清垂眸看着他,眼底里透着几分警惕!

临王被这样扑在软榻上,他突然发现这个位置看眼前这个林越清竟是还有那么几分像生前的越清。

林越清见临王不说话,还细细盯着她脸看着,心下顿时一阵恼怒,手下的力度顿时又强了几分。

“你到底说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往那临君城外的越河一扔!”

临王看着越清一脸清隽稚嫩要挟他的模样,心下只觉得好玩儿。

“本王若说本王真是来送东西的,你信吗?”

林越清闻言很是不信,眼底里的狐疑猜忌呼之欲出。

“你最好老实交代!”林越清说着手下又紧了几分。

临王感受到那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察觉越清是来真的了,他立马一抬手一把将林越清抱紧,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软榻上一抬手就将林越清的双手攥在了手中。

虽然前世越清的武功身手都在他之上,可这一世他早就不是那个在她身后等着她去保护的男子了。

越清这一世也再也不是前世那个高高在上,武功也凌驾于他之上的女帝了,至少……现在还不是!

林越清被临王一把按在软榻上,双手也被按在了榻上,她心下一时恼火,一抬脚就要朝着临王的要害踢去。

临王察觉林越清的意图,急忙一个闪身退了开来。

他见林越清起身还要朝他袭来,急忙闪身到那屏风后的桌旁,将那一套从卫谦那“借”来的刻刀拿了起来。

林越清正要出手袭来,一眼就看到了临王手中的那卷牛皮包裹的刻刀。

那刻刀通体泛着牙白色,她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她前世用的东西。

林越清一瞬愣在了那,她看着那副她的母帝送给她的刻刀,脸上闪过一瞬的惊讶。

她不由抬眸看着拿着那刻刀的临王,眼下有些狐疑道。

“你真是来送刻刀的?”林越清问道。

临王很是无奈一笑,看着她温柔点了点头。

“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我是来送刻刀的,可是越清小姐你不信!”

林越清看着那刀,察觉自己真的可能误会了,有几分不自然质问道。

“你堂堂一个王爷,送这些东西不知道吩咐属下么?你这样偷偷潜入府邸,还躲在本小姐的卧居,你让她人如何信你没有歹心?”

临王闻言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但他想到席昭的话,不要等到彻底失去,不要再引起没必要的误会,喜欢就好好表达!

他想了一瞬,将那刻刀放下,神情渐渐认真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刻刀(四)

“上次你受伤,其实本王也有责任,虽然本王的本意是想让席昭暗处守着不要闹出人命,但那时候本王不知道你是林家大小姐,要是知道你是林家大小姐,本王如何都不会让你落入险境!”

林越清知道上次那件事情是临王有意不管的,可他说的要是知道林大小姐是我,他如何都不会让我落入险境是什么意思?

“我们,好像……好像不是很熟吧,临王您这样一会儿来送铁玉,一会儿来送刻刀,还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可不是认错人了?”林越清这样猜测问道。

临王闻言轻笑。

“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吧?”

林越清听着这话,突然感觉到一些瘆人,难道这临王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这也太荒诞了吧!

“本小姐不就这一个小小身份么,还能有什么身份!”

林越清装作从容淡定的模样道。

“是么,周家……小公子!”

林越清听到这个称呼有一瞬间的呆滞,紧接着就想到了上次被临王抓去,铭轩就是这样称呼她的!

“你不会不想认账吧!偷发铃的小家伙!”

林越清听到临王叫她偷发铃的小家伙,神情一瞬暗沉,抬眸十分不满的睨着他!

“说到发铃,临王是不是改还给本小姐了,那是本小姐在街边买的,您别以为这样一顶偷窃的帽子压下来,又来送了些东西,本小姐就忘了它!”

临王闻言一笑,抬手抚了抚腰间的发铃。

“如你这般说辞,本王送你的铁玉都不能抵上这枚破旧的发铃吗?这发铃对你就这样重要吗?”

林越清闻言缓缓抬眸看向临王纤细腰间青玉腰带上挂着的那发铃。

“临王可能不知,这发铃对我而言并不是仅仅是一个发铃!”

姜若协闻言,心下有一瞬欣喜,脸上闪过一丝动容,立刻开口问道!

“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林越清浅浅一笑,那笑容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苦涩。

“它……是我的一个教训,一个该让我铭记一生的教训。”说着林越清看向临王,“这个教训,不仅是比临王殿下您这块铁玉还要重,哪怕你将整个西辞宫库院送给我,都不及这教训来的代价!”

临王听着这话,脸上那掩藏不住的一丝期待刹那间荡然无存。

他的眼神看着咬牙切齿说出刚刚那些话的林越清,由着明亮渐渐变得灰暗,直直暗无生息。

原来,她那么在意这个发铃,不是因为在意我,原来……她那么恨我,恨到要拿着他发铃当尖锥,以刺骨明智,日日看着,日日恨着,日日夜夜都厌恶着他!日日夜夜警醒着自己!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番气势汹汹来看她究竟养了那么多男子做什么,显得甚是把自己当回了事,显得甚是可笑至极,显得甚是令人窒息而心碎痛觉。

他看着越清说着那话,几乎压抑的快喘不过气来,这时候越清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带着几分自嘲笑了起来。

“或许不止有教训,可能还有留恋吧!”说着她看向临王,“所以临王殿下,您可否将这发铃还我,就当我请求你了!”

姜若协听到前面的话几乎都快心慌的夺路而逃,可当他听到越清苦涩说出那句“或许不止教训,可能还有留恋吧!”,心下不自觉又生出了一点希冀。

他立马解下腰上的发铃,上前递给林越清。

“你不用请求我,你若要就拿去!”说着他想了想又道,“你若还想要旁的东西,直接告诉本王,不用求任何人!”

林越清看着递到眼前的发铃,不由狐疑看向临王,谁知道他紧接着脉脉深情看着她,又说出来这样一番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都说这长明皇上恨不得将皇位传给眼前这个九皇孙临王,不知道她若是开口问他要这皇位要这江山,他是不是还能应答的这般直爽轻松。

临王见越清疑惑看着他没接那发铃,不由有些闪躲那眼神,轻咳一声侧过了脸。

林越清见临王不自然撇过头,一瞬反应过来,连忙收下了那发铃。

可是她收下发铃后,越想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抬眸又狐疑打量起眼前这个前些日日毫无风度野蛮蛮横的男子,只觉得他今日这打扮这行事风格,处处都透着诡异。

“想请教临王殿下你一件事!”林越清不由开口道。

临王闻言侧眸看向正满是疑惑不解看着他的越清。

“你说!”他依旧是放温缓了道。

林越清犹豫了一瞬,终是开了口。

“殿下你不是喜欢男子么?你这样给我送东西,还质问我一个女子为何府上都是男仆,你……是不是看上我府上哪个俊生了?”

突然林越清想到了今日席昭对铭九的咄咄逼人,还说他一张嘴吃两家饭,不由直接道。

“你……是不是看上铭九了?”

姜若协以为眼前变成小丫头的越清会问什么,没想到她居然一开口竟是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了她家的男仆。

就那些男子,哪一个和他比不是歪瓜捏枣?他怎么可能喜欢那群上不得台面的!

而且他们都是男人,他可正常的很!

想到这儿,姜若协终于发现了席昭为何那么憎恶那些留言,以前他总是不以为意,这些留言没想到竟是如此大影响,竟是让越清都快信以为真的,看来他确实不能再沉默以对了!

林越清见临王一副难以启齿的憋屈模样,不由又狐疑道。

“难道你喜欢的不是铭九?”

姜若协被越清这几次三番的质问逼的苦笑不得,直接就欺上前一步,眼神紧紧看着她。

“你要不要试试,看看我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林越清以为自己问中了什么,临王要跟他分享什么秘密悄悄话,谁知道临王确实凑近来了这么别有所意的一句话。

她不由一抬头,这次临王的眼里不止是深情和痛苦交织的晦涩,而是赤裸裸的带着眷恋的情意,那情意绵绵而来,甚至带着几分挑衅和笑意,让林越清心下有一瞬觉得慌乱。

第一百三十章 以身相许

她立马闪身退开,一双漂亮的眼睛忽闪眨了两下,脸色有冷峻和警惕看向临王。

越清是经历过情场的,自然看得出刚刚那含着几分欲流的真切眼神绝不是再撒谎,她只是讶异这位临王,他那断袖之癖不是被世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么,没想到竟然是假的,除此外,她更惊讶的是她明明与这位临王只有几面之缘,可他竟是好像真对她产生了情愫。

这情愫也来的太快,太莫名其妙了吧!

临王似是看出了越清眼中的狐疑和警惕,他想到席昭打听到的林家大小姐是从大概一月前开始发生巨大改变的事情,不由灵犀一动计上心来!

他先是缓缓蹙着眉头,紧接着一步一步逼近林越清,一脸很是疑惑的模样问道。

“你是真的还要装不认识本王吗?”

林越清闻言一愣,难道这具身子之前就认识临王?

可她的记忆里为什么基本没有临王的记忆呢?

林越清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脑海里关于林羽连的记忆不也是特别少么!

难道……,她这具身子的记忆有很多都遗失了?这遗失的记忆里就包括了关于林羽连的,还有关于认识临王这件事情?

她面对着临王迫切的疑问,立时掩盖住了自己的那一丝心慌意乱。

“临王可能不知道,这次被关水牢受伤之后,我的脑袋里就丢失了很多记忆,真记不得与你以前有过旧识!”

临王闻言狡黠一笑,故作深沉道。

“看来你真的忘了我救过你的事情?”

“你……你救过我?”林越清一脸惊讶和狐疑,紧接着又觉得有什么不对,“你救过我,那上次我女扮男装你怎么没认出来我呢?这谎言可不高明!”

临王看越清有些不信,立时又道。

“你之前言而无信,本王对你自然不会有好态度!”

林越清闻言无奈一笑!

“临王说我言而无信,直接找我理论就是,为何要装不认识我?还一直追问我到底是谁?”

临王倒是真的脸不红心不跳,对戏弄林越清甚是得心应手。

“当初本王救你时候你是女装,再次看你你是男装,我自是要追问你是谁,还有既然你要我找你理论,那我就想问问越清小姐,本王救了你,你还要信誓旦旦要以身相许,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林大小姐,身上还落着一纸婚约,请问你准备什么时候退婚来还这救命之恩?”

林越清见临王甚是真切的逼问,心下可谓是十分的诧异。

在她记忆里林越清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恶劣,这临王该是什么口味才会要她以身相许,难道就因为她还有点儿姿色吗?

可这点儿姿色在天之骄子的临王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么一个有自己封地的受宠王爷想要娶个王妃,难道就不会挑挑好的吗?

她实在对临王这喜好不敢恭维。

“本王问你呢,什么时候来报救命之恩!”

林越清看着临王深深看着她的眼神,她知道这事情是万不能认下来的,虽然这临王长得确实好看,换做前世收入宫里养着就是,可如今她已不是女帝,这长明也不再是大越,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了,情爱风月早已与她无关。

母帝那句时时警醒着她的话不由再次想起。

“清儿,皇者寡也,帝者孤也,一朝登基,必是六亲情绝,这些你都得记牢……!”

这些她必须要牢记,这一世不要再与任何人有情爱纠葛。

“不如这样,临王既然救了我一命,他日我必偿还,只是你要我以身相许,这事情我实在不能应!”

临王见林越清拒绝,还以为她心有了别的所属,立时紧张了,又欺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你又想毁约?你是不是有了旁的喜欢的人?”说着她想到了传言林越清对许家公子情根深种,不由开口又问道,“还是说你不愿意退了婚约?难道本王还不如那许锦御吗?”

“临王不必妄自揣测,有些事情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我虽……我虽是女子,可也同你们男子一样有自己所求,所希冀能达到的目标,所以这以身相许是许不了的,但请临王不要再来纠缠!”

临王看着越清,看着她淡淡说出这些话,心中不自觉生出了一丝猜测。

越清的目标,越清的所求,难道……难道她是想要……。

他猜测着越清的想法,突然心底一声叹息。

果然,她还是她,她还是那个大越权势顶端的女帝,一朝转生的她怎么可能不去报那篡位夺国之仇,而来与他谈这小情小爱呢!

想着他有些失落和自嘲笑了笑,可想到前世终究是自己才害了她,心下的愧疚不由愈来愈盛。

“想来越清小姐的事情应是很重要,若是你有什么需求,只要本王能办到,自是倾囊以助!”

林越清见临王没有再逼迫她,竟是说出要倾囊相助的话,她甚是有些惊讶,不过惊讶之余,她更多的是觉得不能与临王有太多纠葛。

毕竟他是姜家的儿孙,是她宿敌的后代,而她,是最终是要踏上光耀殿夺回属于她的东西的,若是到那一步,两人必是少不得刀剑相向,还不如现在就保持两不相交最好。

“谢过临王,越清心领了!”说着她看向房门处,“临王殿下若无他事,还是早些回西辞宫为好,越清到底是未出阁的,你这样在此逗留,对谁都不好!”

临王见越清下了逐客令,唇边勾起一抹淡笑,缓缓点了点头。

“你好好歇着。”说着临王走向房门,临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身看着越清认真道,“本王说过的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算话,只要你想要,只要本王有,便都会给你!”

说着临王推门离去,可他那句话还是落在了林越清耳底。

她看着临王有一瞬恍惚,真切的让她觉得,眼前这个人与寒度有着太多的神似。

寒度也曾说过,但凡她想去做的事情,想要的东西,只要他有,只要他办得到,必是倾心以付。

第一百三十一章 林羽连老实了

可如今世事难料,她那前世纠葛一浮现于眼前,让她是再也不敢信这话了!

想着她不由苦涩一笑,上前就要将那门关上,谁知道这时候林羽连趁她思绪纷杂时候一个闪身,直接就扑了过来死死将林越清捆抱住。

林越清看见林羽连竟是逃了出来,还跟癞皮狗一样又粘了过来,正要动身推开她。

“我可是看到了,刚刚在房里,你们两人所言所行,我可都看在眼里,你要是再敢绑我,明日我就给你宣扬出去!”

林越清闻言冷冷一笑。

“你最好现在就宣扬去,临王还没走远,收拾你也省的来回折腾。”

林羽连见林越清这小丫头现在真是什么都不怕,还知道拿他人来要挟她,甚是觉得无趣的瞪了她一眼,将紧捁着的手松了下来。

“这一两年不见,你这功夫和你嘴皮子都长进了不少,今天若不是我大意,你不见得能将我捆住。”

林越清看见说着话已经懒散躺在她床上的林羽连,抬手将门一关,缓缓朝着她走了去。

“你可以尽全力试试,看看本小姐这次能不能将你扔出去!”

说着林越清起身朝着林羽连欺身而去,只听又是一阵腥风血雨,还没上次的时间久,林羽连就被林越清踹了出来!

她心中甚是不甘的看着林越清的房门,咬牙切齿极了。

“好啊,本小姐姐就不信了,你这才练了几年功夫,就敢以小欺大猖狂起来了!”

说着她又冲了进去,不一会儿林越的窗户被打开,林羽连再次被扔了出来。

这次她的头发都乱了,银钗歪挂着,气的脸红脖子粗。

“你……你……,林越清你别太过分了,刚刚那临王你怎么不把他扔出来,我可是你姐姐,我睡你屋里怎么了,你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说着林羽连又冲着房内跑去,不一会儿,林越清直接将用被子卷的如蚕蛹的林羽连扛在肩上,直接出了闺房又进了书房,将她往书房的软榻上一扔,扯了她让云鸢送来的锦被,转身便要朝着自己的闺房走去。

林羽连被捆的动弹不得,看着林越清竟是又将她扔了回来,不由气恼嚷嚷了起来。

“林越清,你见色忘友,你以小欺大,你……你让临王在你房里呆那么久,却让都不让我进去,你……。”

林羽连准备继续嚷嚷,突然林越清脚下一停,眼神沉幽幽看向她。

“若他不是临王,若他身边没有跟着暗卫,若不是我现在还打不过他,你信不信,他现在已经被我一掌拍死扔到临君城外的小越江喂鱼去了!”

林越清说话的神情很是认真,似是她真的说得出就做的到的模样。

林羽连见着她那居高临下不可让人反驳的气势和眼神,不由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林越清见林羽连老实了,以掌带风吹息了灯,转身开门关门一瞬就离开了!

林羽连委屈巴巴的瘪了瘪嘴,低声咕咕唧唧道。

“死丫头,还敢要挟你姐姐,还敢吹牛,我就看你吹,可唬不住我!哼……!”

林越清抬步回了自己的闺房,刚进去准备继续看会儿书了睡觉,门外突然立着了一个顷长的身影,紧接着冥风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姐,刚刚临王……。”

“我知道,你做的对,不久就是月半中秋了,我们到时候就该去巡凤了,你最近见着临王就躲着,以免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冥风见林越清没有责罚他看护不力,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

“是的,小姐,属下一定会注意的!”

说着冥风就要离开,林越清突然又开口了。

“冥风,你的户籍和牙符都送来了,我打听到你家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妹妹和一个五岁的弟弟,你以后跟着我怕是危险重重,这两天你最好回去一趟,假装让弟弟妹妹被淹死,然后偷偷将他们带到临君城来,我好替他们掩了身份,将他们安置到安全地方去!”

冥风以为林越清整日就是关在屋里看书,没想到她竟是将他家里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还要将他家人安置出去,好断了他的后顾之忧。

之前他跟着三皇子,三皇子虽对他家人也很好,可是也是因为三皇子与太子有间隙,他的父母才会被杀,只留下了两个躲在地窖的弟弟妹妹,他其实也是日日担心弟弟妹妹在家里过的如何,可是他有职责在身,他不敢回去,也不能回去!

而此刻,他不由抬眸正视到这房内的身影,这个让他琢磨不透心思的新家主,似乎真的很不同,虽然她看着很是瘦弱,可她真的一点儿不像寻常的女子,没有那娇弱的模样,也没有那狭窄的心思,她所说的所做的常常都是那么语出惊人,带着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和淡定。

“感谢家主!”冥风真心道。

林越清淡淡嗯了一声,接着又道。

“缺钱就去云鸢那领,现在情况紧张,得委屈你们些,等日后情况好些,月钱和田铺府邸都会给你们备下!”

“月钱和田铺,还有府邸?”冥风有些惊讶林越清问什么会说这三样东西!

“我见你发铃是银饰,应是宫里皇帝近卫出生,后被送去当的三皇子勋卫,皇帝近卫应食俸禄,月银,田铺,府邸,三者皆可受!”

冥风闻言有些不知所措,不由开口回道。

“小姐你可能记错了,冥风确实是近卫出生,可现在长明常年与秦国战役,皇帝近卫虽食俸禄,有月银和少许良田,却是没有府邸的!”

林越清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门外的影子。

她在位时候,大越的国库可是十分的充盈,就她在做摄政王时候开辟的那些与他国交易的商道,一年的流通都够吃好几年了,那积攒的银钱还有珍宝,都可以供大越打下这天下了,除非……。

除非这姜家年年败仗,不然就她积攒下来的家底儿,也不可能就一百年便过的这般贫瘠,弄得皇帝近卫连小小官邸都没有!

想了想,她便回道。

“他们有没有我不管,你的这三样不会少,你早些回去吧,这次离别怕是多年不能重聚,别耽误了时辰!”

第一百三十二章《逆九江》(一)

冥风闻言抱手俯身。

“是的,小姐,属下告退!”说着他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小姐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冥风最多三日就归,临王他虽行事猖狂倨傲心思又深沉,但依属下多年对他的了解,他并非小人和好色之徒,是个可交之人!”

冥风说完就走了,窗纱上的影子瞬间消失。

林越清看着那窗户,低头无奈摇了摇头。

这算是冥风这段时间来说的最多的话了,不过他没想到冥风竟然说临王是可交之人。

林越清想起之前旗笙也是对临王敬佩不已,心下不由思量起来。

难道她真的对他有所误会吗?

她这样想着,不由回眸看向那桌上的刻刀,或许他真的不是那么讨厌,可她却不可能与他再有过多交集,所以他人好还是人坏与她又有何干呢!

秋夜渐深,等明蛰上完课学习完那些繁复的礼仪,终于回房歇息了。

林越清见他房内没了动静,披上外衣去到他房里坐了坐,看他睡得安然,有云荆河在一旁夙夜守着,待替他掖好被子便也回房歇下了。

第二日,骄阳初上,林越清早早起床练了功,便见门外翁老带着两个琴师走了来,这才想起了今日要考核的林羽连。

转身让云鸢去将她叫醒,陈端给两位进门的琴师斟了茶,一行人便在正厅候着。

林羽连昨天被绑着一夜,睡得很是不舒服,好不容易挣脱了束缚,却浑身上下痛的难受,拖拖拉拉起来梳洗后,回书房取了一个东西,她刚准备出房门,就看到了朝她走过来的云鸢。

“羽连小姐,琴师来了,小姐让我唤你快去!”

林羽连得知琴师这么早就来了,只得忍着身上的酸痛和肚子的饥饿连忙跟着云鸢来到了大厅。

今天来的琴师一位叫衾依一位叫扶律,算是临君城里最厉害的两位琴师,在整个长明便也是排的上名号的。

林羽连上前很是规矩的给她们见了礼,两位琴师便开门见山了。

“我们是受林总兵所托,虽说是过来检测林姑娘您的琴艺的,可林姑娘你如今已经进了明音坊,便算的上是琴师了,今天当是切磋切磋,不用给我们行礼!”

林羽连闻言,有些得意的瞄了林越清一眼,似乎是在故意炫耀自己如今已是琴师,便比商户子女高了好几级似得。

“既然如此,我们何时开始呢?”

那两位琴师对视了一眼,扶律开了口。

“就现在吧,一会儿我们还有事情要出远门,现在就开始吧!”

林羽连闻言轻笑道。

“既是如此,云鸢,将本小姐的琴拿来!”

云鸢道了一声是,不一会儿就取了一把色泽暗沉的古琴上来。

“这琴是……是诉音?”衾依琴师立时惊讶的站了起来。

林羽连闻言笑道。

“是的,是我师傅的琴,他让我学听音,便把这琴给我了!”

“看来杜漾师傅应是很看重林姑娘你这位弟子了,今天也让我们领教领教,你这能奏出《华发生》的双手,究竟是怎么样厉害!”扶律很是兴奋道。

林羽连也不谦虚,扫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人,款款落座在那名叫诉音的古琴前,缓缓闭上了双眼。

林越清手上端起了养胃的香麦早茶,别有意味看向林羽连。

她倒要看看这前世就出了名难弹的《华发生》,她这半吊子货究竟弹不弹得出来。

林羽连闭眼吞吐了一会儿气息,将双手往那琴上一放,缓缓便睁开了双眼。

她那眼神一瞬便变得沉稳,似乎就这一会儿就换了一个人似得。

一抬手竟是一曲纷繁复杂的《华发生》就娓娓弹了出来。

那琴音时而低沉时而高昂,在一旁围观的铭九他们不由满脸惊讶看向了这一来林府就不着调的林羽连。

林越清看她弹的自若,眼底也闪过了一丝惊讶,不过那惊讶只是一瞬,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

林羽连一曲弹闭,衾依和扶律顿时拍手叫好。

“这诉音配上《华发生》竟是如此的醉人心魂,林姑娘不如和我们二位再切磋一曲《逆九江》,让我们也好好领教一下这诉音古琴的神奇。”

这话一出,林羽连的脸上瞬时有些挂不住了,她本以为就是考一曲,谁知道这两位琴师像是来了兴致,非要再比试一场,这《华发生》是师傅手把手教的,她才能弹得如此好,可那《逆九江》气势太过磅礴,她虽会弹奏,却是怎么都弹不出那般气势来。

这可怎么办呢?她心下不由焦急了起来。

林越清看见林羽连一脱往日的自信满满,眉眼似乎有些慌神的模样,想了想唇边勾起戏谑一笑,便缓缓站了起来。

“我看琴师有两人,对羽连姐姐一人怕是不合规矩,不如我陪姐姐抚一曲,对两位琴师如何?”

林羽连见林越清给她解围,那肚子里昨夜对林越清的怨言顿时便消了下去,不禁还生出了些感激,很是热切的看着林越清,那感谢的情绪都快溢了出来。

“这样也好。”说着扶律看向厅中屏风上的九江图,抬手便指向了它,“我看这幅九江图画的甚是有意境,不如我们便以此屏风为界,看画幅琴,如何?”

林越清闻言点了点头,侧头故意挑眉看向林羽连。

“羽连姐姐觉得如何?”

林羽连看着这明明昨日厅中没有的屏风,还来不及细想什么,林越清的话便传了来,她抬眸看见林越清戏谑带着嘲笑的眼神,心下虽有些恼,却也不敢说不好,连忙就点了点头。

林越清见她点头首肯,便看向了云鸢。

“既然都觉得此法可行,那云鸢你就去将娘留下的古琴取来!”

“好的,小姐!”

云鸢闻言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取来了一副古琴。

那琴上很是别致,镌刻着细小的藤花,看着分外的秀气。

扶律看见古琴,有些犹豫开了口。

“林大小姐,你这琴太小巧了,弹九江怕是不方便吧!”

林越清闻言浅浅一笑。

“这是母亲留下的古琴,别看绢绣,声音确实低沉绵长悠远,弹《逆九江》正好!”

扶律见林大小姐这样说,也不好再要求什么,四个人便自顾自的隔着屏风坐了下来。

而此时临王带着席昭和卫谦也抬步走了进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逆九江》(二)

临王抬步进了正院,看见一群人围着正厅,似是在看什么。

突然一道沉绵的琴音传了过来!他心下一怔,脚步都不住停了下来。

林越清垂眸想到那位白衣翩然的男子,缓缓开口沉声吟道。

“欲乘风者浮临桑,欲诉神者越城上!吁唏乎长浪,吁唏乎断殇,不随不逐,庄君郎!不渡不渡,逆九江!”(庄君:代指寒度的字号子庄君。浮临桑:浮霜河临河桑河,大越三条大河简称)

此曲唱闭,屏风两旁四人顿时顺指抚琴,一首《逆九江》激情澎湃犹如狂风拍浪传了来,就连林府外听见琴声的路人都不住驻足观望。

临王正在往那正厅方向走去,那琴音一出,他不由心下一紧停了脚步,眼眶瞬时就红了。

…………

境城,又是一日大雪,账外白雪皑皑,越清的伤在寒度的精心照顾下好了很多,她穿好了凌凌军装,和寒度一同上了马车,马车艰难朝着无妄山前行。

无妄山上楚国公子衡一身华服和他那妖娆多姿的夫人宣氏早已等在了那,越清下了马车朝着他们走去,宣夫人看到跟在越清身边的寒度,眼神闪过了一丝戏谑和玩味。

寒度看见她那赤裸裸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神,不由蹙眉低下了头。

“东西都准备了好了吗?越清……帝姬!”公子衡挖苦道。

越清已经不再是帝姬,公子衡不过是在挖苦她,不过她闻言并未恼怒,只是对身后的旗采玉招了招手。

不一会儿采玉带人抱着十匹丝青缎走了上来。

宣夫人看见那丝青缎,眼神瞬时泛起了光亮。

“果然是好宝贝!”她立时就冲了过来,身后的仆从连忙将东西接了过去!

东西接过来,宣夫人一门心思看着那丝青缎喜爱不已。

一旁的公子衡一抬手,身后那山坡上顿时好几排人推着东西走了出来。

越清看着他们手中的货物心下正欢喜,那公子衡突然双手一拍,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那一排排手下顿时将那些货物从那上坡上推了下来摔散了一地,似是顷倒家中废器一般,眼神里还夹杂着傲慢和嘲弄。

越清看到公子衡手下的所作所为缓缓咬紧了牙关,抬眸深深的看向他。

“公子衡可真是有教养,我们这是平等交易以物易物,你如此作践东西,是想告诉人你没楚国无风度,还是觉得本殿下好欺负!”

那公子衡闻言冷哼一声很是嘲笑道。

“本王就是要这样,你当如何,我不仅作践这些东西,我还要作践你的宠男,你又当如何?”

说着他轻蔑斜了越清一眼,抬步一招手,宣夫人连忙凑了过去。

“宣儿,你说……他一个男人,怎么身子比你还白啊?这越国都由女人把持,所以……大越的男人都不阴不阳了吗?”

说着他哈哈哈笑了起来,似是觉得甚是有趣。

一旁的宣夫人扫了寒度一眼,捂着嘴也娇笑起来。

“这大越现在终于是有个男人当权了,不知道那新帝,是喜欢女人啊……还是喜欢男人呢!”

说着俩人又大声笑了起来,包括他们身后的奴仆也笑了起来,越清听着那句身子比你还白,手下不由攥的更紧了。

一旁的寒度听到那话心下一紧,脸色瞬时如纸苍白,但当他看到越清狂怒到要吃人的模样,只得忍下委屈,连忙上去拉紧了她的衣袖。

越清感觉到他的拉扯,一甩手挣脱了开来。

寒度见越清甩开他心下一窒,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和痛苦难堪,攥紧手,很是自觉退后几步离她远远的,怕她再嫌恶他!

公子衡鄙夷看了那寒度一眼,又嘲弄看了越清一眼,转身就要带着人离开。

就在此时,越清一把拔出采玉的佩剑,突然一个闪身便立在了公子衡身前。

寒度看着忍着怒火,幽幽看向公子衡的越清正要上前,采玉一把拦下了他,这时候越清便已经开口了。

“你说本殿下的君郎身子比你夫人白,那本殿下今日倒要看看他是如何比你这宣夫人白的!”

说着越清抬步欺上前,一把就将公子衡踹的滚的好远,只留了宣夫人一个人站在那儿,奴仆四散逃开,那公子衡和宣夫人身后的手下要上前,采玉连忙带人将他们拦了下来。

此时公子衡已变成弱势,宣夫人看着越清指着她的剑,脸色一片铁青,吓得浑身都发着颤。

“本……本夫人警告你,你……你把剑放下!”

越清闻言不为所动,一步一步上前,直至那宣夫人退无可退。

“我可是楚国公子的夫人,你……你胆敢……。”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林越清手中的剑便指到了宣夫人的心尖,只是手腕几个轻挑,那宣夫人身上的衣服顷刻就全滑落了下来。

寒度见越清真去剥那女人的衣服,连忙转过身去。

而那些公子衡的手下,却全都眼睛都看直了。

越清却是饶有兴致看着宣氏那婀娜多姿起伏跌宕的身材,眉头轻轻一挑。

公子衡看到宣夫人被挑光了衣服,连忙哭着爬了起来护在了她的身前。

“都给本王闭上眼睛,不然回去全都剜眼割舌,快!”

公子衡急喊道,额头上青筋暴起。

越清却依旧打量着宣夫人的身子,语气轻挑道。

“本殿下看还挺白的嘛!”

说着他抬剑又对着公子衡。

“听说楚君的七公子公子衡从小以奶沐浴,不知道……您这肌肤当是如何!”

那公子衡闻言一脸的惊慌和诧异。

“越清……越清,你敢……你敢对本王无礼,本王的君父一定饶不过你,如今大越本就和秦齐开战,难道你们还想让我们楚国也对你们发兵吗?”

越清对他那话很是嗤之以鼻,直接哈哈笑了起来。

“君父?你是觉得你的君父……楚王,他会为了你这样招妓为夫人的公子报仇,还是说你想告知天下今天之事?”

那公子衡闻言急着左右想了想,连忙又道。

“就算本王不告知此事,本王只是上折说你带兵侵犯我楚国的无妄山,你觉得我君父就一定会不管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逆九江》(三)

越清闻言傲慢一笑。

“那你去请奏啊,本殿下倒要看看,楚王看见你夫人的奴籍,他是先让人收拾你,还是先派兵来我大越呢?”

说着越清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牌随意在手上掂了掂,那牌子宣氏再熟悉不过了,一眼就看出了那就是自己的奴籍,她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荣华富贵,她可不想说失去就失去。

宣氏连忙拉紧了公子衡。

“郡王可万不能为妾惹怒楚王,妾本就是贱籍,辱了就辱了,您若为妾受了责罚,妾可是会心疼死的!”

这宣夫人倒是聪明,一番哄骗公子衡总算有些退意不再与越清硬杠了,只是连忙把外衣披在她身上,很是心疼护着她。

“宣儿,你受了如此大辱,还一心只记挂着本王,是本王无能没护住你!”

说着他转头看向越清,咬牙切齿道。

“越清,你究竟想怎么样,我辱了你的君郎,你辱了本王的夫人,难不成你真敢想连我公子衡也辱了么?”

越清闻言冷笑。

“公子衡,你地处西北许是不太清楚本殿下的个性,但凡你稍稍打听,便知道本殿下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何事是敢想不敢做的?”

说着她抬步上前,手上的利剑朝着公子衡的衣服划了去。

公子衡看见那剑飞一般划来,他不由心下一窒紧吸了一口气,可那吸进去的那气还未吐出,他那裘衣便立刻落了地,内袍也碎裂纷飞,身上的衣服立时被挑了个精光。

“越清,你……你……。”

说着公子衡身上一阵刺骨冷寒,宣夫人连忙上前用身上刚刚公子衡给的外袍将他包住,可那外袍哪里能容下两人,公子衡还是暴露了半边皙白的身子出来。

林越清上下打量着公子衡皙白如玉但是干瘦的腰身和腿,很是轻蔑嘲弄笑了笑。

“倒真是比女人还白,比女人还细瘦羸弱啊!”

那公子衡听懂了那越清的话外之音,脸上和耳尖瞬时都红了,神情甚是窘迫!

“越清……你……你不仅欺辱本王的夫人,现下又欺辱本王,你就真不怕么?”

越清闻言双手环抱胸前,饶有兴致的看着公子衡。

“你可告诉本殿下,本殿下有何可怕的?”

那公子衡见越清一副傲慢模样,心下一怒嘲讽道。

“你如今还敢自称殿下,大越女帝已逝,你这帝姬早就废了,新帝让你带这么几个兵来守境城,这是要放逐你让你来送死,就你这无根无依的浮萍,还敢来挑衅本王,若你们新帝知道你不守越江还来挑衅楚国,你怕是苟延残喘都没机会了!”

越清闻言眼神淡淡看着眼前裹着外袍愤然而可笑的公子衡。

“你可知道这次齐秦两国这次为何发兵?”越清挑眉轻笑问道。

公子衡闻言有一瞬疑迟,他平日只喜好玩乐,从来不太关注这些战事,越清这一问,倒是让他有些发愣了。

越清见他果然不知道,缓缓开口道。

“那本殿下就告诉你,齐秦敢来犯我大越,不就是因为本殿下一刀砍了越储,新帝重伤齐秦才敢来跋扈么!”

公子衡闻言一惊,十分诧异看到越清。

“你……你砍了大越新帝?”说着他想了想,嘲笑道,“少吹了,人人都知道大越新帝越储睚眦必报,你这帝姬本就是他眼中钉,你要是敢捅他,他还会让你带兵来境城,不早就砍了你?”

越清闻言觉得甚是好笑。

“可他就是放过了我,连板子本殿下都没挨一下,你可知为何?”

那公子衡闻言盯着越清,见她淡然自若,并不像说谎的样子,不由问道。

“为何呢?”

越清抬步上前,眼神幽幽盯着公子衡。

“因为他的兵拦不住本殿下,你以为他越储不想诛我越清吗?他要能耐我何,本殿下如何有机会上那光耀殿,将他打的险些送了半条命!”

公子衡闻言看着越清看着他的眼神,那眼神幽深黑暗,如能吞噬一切的万古长夜,让人心下不住有些颤抖。

他连忙闪躲了眼神,不自然嘲笑道。

“哼,你就吹吧,谁不知道你在来境城的路上被人暗杀受了伤,少在这装大,本王又不蠢,怎么会信你这胡口瞎话!”

“看来公子衡你是真的不闻窗外事,本殿下这伤可不是被刺客伤的,而是过临君城不小心捅了九江的水匪窝,才受的伤!”

公子衡别的不知道,这九江水匪可是了解的,那九江之中的越江便流经楚国,九江水匪的贼窝便安在楚国与大越交界处,他们一个个身手不凡还如鱼般善水,只要靠近那处的船只货物,他们从来都不会放过,有时候甚至挑衅的寻到楚地抢劫货品。

他父王为此派了无数次精兵,都没能进过那贼窝,这越清竟是跑去捅了那水匪窝还能全身而退,他不由不腿肚子软了几分,心下有了些害怕眼前这看着长相俊丽身材高挑的女人。

“本王……本王……不知道这其中之事,不过……不过越清你既然敢捅水匪窝,也……也算解了……解了我楚国临近越江百姓的夙苦,本王……本王就……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着公子衡就要拉着宣夫人离开。

林越清一闪身,便又拦在了他的眼前,唇边勾起淡淡一笑。

“你们……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说着她抬脚猛的一踹,公子衡和宣氏哀嚎一声便滚到了寒度的脚边。

“欲乘风者浮临桑,欲诉神者越城上!吁唏乎长浪,吁唏乎断殇,不随不逐,庄君郎!不渡不渡,逆九江!”

“公子衡,可知逆九江为何?”

公子楚吓的脸上一片发白和那宣夫人蜷缩在一起,连忙摇了摇头。

“本殿下出京都上境城,新帝发了话,除了他给的几千新兵,谁敢随我越清上境城,便是要逆九江而行,忤天子之意,京都朝廷便要除去敢逆九江人之官籍,一生不得入皇城!”

寒度背对越清,听见这话身子不住发颤,眼下更是红了几分。

越清抬眸看着寒度,看着他那垂着头的萧瑟背影,眼神里缓缓盛满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爱意更多的却是心疼。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逆九江》(四)

“这大越天下,除了本殿下的亲卫和本殿下父后的亲卫旗家,那些曾经日日说要和本殿下出生入死的亲朋和臣下未有一人送行,只有他一人敢随本殿下北上境城,你以为他只是本殿下所慕的君郎,难道不知道他也是本殿下忠贞不渝的臣下吗?”

“本殿下的人,新帝也只敢说除官籍,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让本殿下的人于郡王府脱衣换服为你展示丝青缎,本殿下就是杀了你们还有你这些狗奴都不够泄愤!”

说着越清抬步上前,眼下全是杀意。

公子衡和宣夫人看见越清走来,知道她连大越新帝都敢行刺,水匪窝都敢捅,心下不住狂跳,立马就抱紧了寒度的腿脚。

“君郎,当时……当时是我们不对,是我们无礼教,求你劝劝越清殿下,我们再也不敢了,真不敢了!”

寒度立在那没动,越清越走越近,手中的剑泛着寒光。

“我们……我们为致歉意,愿送战马千匹,还有……还有我们楚地特有的金丝碳三千斤!”

寒度听到公子衡说要送这两样东西,眸子一亮,渐渐转过了身。

“我还要一样东西!”寒度开口道。

公子衡见有得商量连忙道。

“你说……你说,只要本王有,必是双手送上!”

“听说公子衡府上有一名巧手工匠,名为陈哨,我想要这个人,可否?”

公子衡闻言一愣,他……他怎么从来没听过这号人,想着他不由转身看向宣夫人。

“夫人可知道这陈哨?”

宣夫人听见这名字只觉得耳熟,却是怎么都想不出这人是谁,她绞尽脑汁思考了好一会儿,突然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

“哦哦,想起来了,他好像是我珠钗匠中的一位,原籍便是大越境城的人!”

公子衡见这人只是个珠钗匠,便很是大方道。

“我一会儿就把这人送来,请君郎放过我们一命!”

寒度见公子衡爽快答应,抬眸看向抱剑站在一旁的越清。

“殿下,公子衡和宣夫人虽性劣,但他们既有改过之心,便饶了他们吧!”

卷缩在地上的公子衡和宣夫人,闻言连忙瞄了一眼越清的神色。

见她依旧含怒盯着他们,连忙低下了头!

寒度见越清怒气未消,再次开口道。

“殿下,公子衡如今也算是我们友邦,这次让他们记下教训就是,别真伤了情宜!”

越清闻言上前,低低睨了公子衡和宣夫人一眼。

“公子衡可以走,宣夫人留下,东西到了再放人!”

越清的话刚说出来,公子衡连忙反驳道。

“不行,宣儿……宣儿她不能去你军营!”

“你说什么?”越清不悦看向公子衡。

宣夫人连忙拦下公子衡解围道。

“妾留下,你们放郡王回去,只求不要将今日殿下受辱之事宣扬出去!”

宣夫人真是聪明,明明她自己也受了辱,却是只提了公子衡,好像全然不在乎自己,一心只有公子衡似得,又让公子衡好好的感动了一把,是说能这样牢牢捏着公子衡的心!

越清看宣夫人爽快,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将宣夫人带走。”说着她拿了一旁备下的披风丢给公子衡,又扫了一眼地上散乱的货物,“本殿下等着你的东西,若是还像这般送来,就给宣夫人准备好棺椁吧!”

说着越清拉着寒度便朝着山下走去,公子衡披着薄披风,看着那越来越远的队伍和宣夫人,脸上满是愁苦和心痛!

“宣儿……宣儿……。”

说着身后的仆从全都赶了过来,将厚棉衣和千金裘送了上来。

公子衡被伺候着穿好衣物,他依旧恋恋不舍的看向宣夫人的方向,直到山下马车消失在雪地里。

宣氏被安置在准备押送货物的板车上,越清和寒度上了马车,一行人浩荡朝着军营的方向前行。

越清上了马车,车上有碳炉,温度一下高了许多,顺手解了大氅坐了下来。

寒度一直侧头坐在一角默不作声。

越清看他那模样,开口问道。

“你这又是怎么了,离本殿下那么远!”

寒度闻言并未动身,思虑了一会儿抬眸深深看向越清,有些疑迟问道。

“殿下真当我是你的君郎?”

越清闻言知道了寒度的意思,抬手牵住了寒度有些冰寒的手,给他轻轻搓着手取暖,缓缓开口道。

“本殿下现在还不能跟你大婚,你且等我荣回京都,必给你一场盛大的婚宴,你不仅是我的君郎,还是我大越未来的君后!”

寒度闻言脸上忍着溢出来的笑意,轻咳了一声道。

“其实不用当君后,就君郎挺好的,不会有人与我抢你!”

越清闻言浅浅一笑。

“君郎君后,只你一人,本殿下任何人都抢不走,你在本殿下心里是唯一,没人能撼动你的地位!”

越清的话让寒度不由眼眶红了几分,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明显,他不由想到越清刚刚念得诗,开口道。

“刚刚那诗叫什么?殿下可再念一遍我听吗?”

越清闻言对他勾了勾手,拍了拍身旁的软榻。

“你过来,我细细念给你听!”

寒度闻言眼神有些闪躲,却依旧没有动身。

越清直接一把将他拉扯过来按在了榻上,下巴搁在寒度的胸口,抬手缓缓用手描摹着他的眉眼。

“欲乘风者浮临桑,欲诉神者越城上!吁唏乎长浪,吁唏乎断殇,不随不逐,庄君郎!不渡不渡,逆九江!”

寒度听完不由温柔笑了笑。

“真好听!这首诗叫什么?”

“这首诗就叫《逆九江》,也可叫《子庄君寻妻记》。”

寒度闻言脸上一红,有些羞赧的撇过脸。

“哪有什么诗叫《子庄君寻妻记》这种名字的,说出去都不好听,还是叫《逆九江》的好!”

说着,寒度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

“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知道我……我在公子衡那……。”

越清听到公子衡三个字,眼神不由瞬间冷了几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逆九江》(五)

“那天在账外,你和采玉的话我都听见了,后来我问了采玉!”

说着越清抬眸深深看着寒度。

“你怎么这么傻,普通人家的小孩儿在外面受了委屈都知道回家告状,你都多大了,受了委屈也不吭一声,若我没听到你们的谈话,你就准备一直瞒着?”

“还是说,你觉得本殿下护不住你?”

寒度闻言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低。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而且我们还有求于公子衡,怕你知道后交易也无法进行了!”

越清抚着寒度眉眼的手缓缓滑到寒度的耳垂。

“所以你就真……脱了……。”

寒度感觉到越清的手指滑过耳垂的细痒,还有那带着挑逗的话,脸上瞬时红了几分。

“只是脱衣,没有脱亵裤,楚地男子暑日也会赤身露体,我想脱一次衣服就能换来这些……。”

越清闻言缓缓抬头,朱唇柔软覆上寒度正张嘴说话的唇,一股淡淡的湫水花香混着莲子的味道袭来,越清不由缓缓闭上了眼睛,细细尝着那鲜滑清新的味道,鼻息渐渐炙热,她的手指忍不住缓缓从寒度的衣口溜了进去。

寒度被吻的正动情,一双带着薄茧的双手瞬时在身上游走,撕扯着他的腰带,似是想要窥探更多,他瞬时清醒了几分,连忙坐了起来,往马车的内角挪了挪,喘息声和心跳声齐齐澎湃着。

“殿下有伤在身,切忌动情欲。”他认真道。

越清的脸也微微红着,看着寒度狼狈而惊慌的样子,不由平息着内心的动荡,嘴角勾起浅浅一笑。

“躲那么远干嘛,本殿下又不会吃了你。”

说着她挑眉看向寒度。

寒度见她如看着猎物似得眼神看着他,连忙又往里面挪了挪。

“殿下你在我这儿毫无信任可言,还是离远些的好!”

越清见他抗拒,也不好真的强迫,便想着分散注意力。

“对了,你要那叫陈哨的工匠干嘛?难道……难道是因为那批弩?”

寒度闻言点了点头,喘息平息了下来,认真道。

“之前殿下让我去打听有没有好的铁匠,我便打听到了这位陈哨,据说陈哨这人为了救自己的母亲才被贩卖到楚国去的,他之前在境城是出了名的巧手铁匠,不管是大到弓弩投石机还是小到簪花珠钗,他的一双手总能做出别的花样。”

“殿下前段时间让旗采玉劫的齐秦两国的战弩,说不定他知道如何改进和使用!”

越清闻言点了点头,眼神看向了车内的碳火。

“那些金丝碳拿来,最好是去境城或者拿去北方的小国卖了,年初化了雪,咱们的军营就要准备扩张,我就用这些普通木炭就行,别铺张浪费了。”

“殿下晚上畏寒,这金丝碳比普通木炭耐熬又保暖,要不那些金丝碳就留下吧。”

越清闻言摇了摇头。

“金丝碳价格比金,拿去卖了换的粮草够吃大半年了,自己用了实在可惜,而且,不是有你陪着么,夜里也不算太冷。”

寒度就是不想再宿在越清的账中了,才想留下那些金丝碳,不然就越清夜夜的撩拨,他真的快憋出病来了!

以前他不懂那种痛苦的感觉,现在终于明白了,这被日日压抑着自己又可碰不可得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怎么了?”越清认真问道。

“没……没什么!”寒度心里有些委屈回道。

…………

临王缓缓从思绪里回过神来,那激昂的琴声铺盖而来,直抵入他的耳朵和心扉。

那个曾经给他念这首诗的人,说他是唯一的人,说他是她未来君后的人,说他是她心中唯一的人。

他以为她广开后宫,盛礼迎他人为君后之时,便早就忘了这曲《逆九江》,他现在很问问她,她还记得这词曲,可她还记不记得上一世她对他的承诺。

曲子到这儿应毕,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林越清手下的琴却没停,转瞬曲调又悲惘了起来。

“欲惑人者绘皮相,欲屠心者假倾囊!长浪息幽峭,断殇以成妆,似仙非仙,庄君郎!暗渡暗渡,乱九江!”

林越清手下的琴声忽然低抑了几分,带着撕扯的仇爱恨怨,让临王往前的脚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刚刚那想质问的话忽然搁于心中,缓缓在心底撕扯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疼痛和窒息幽幽灌了进来。

是啊,我早已不是她心中的那个庄君郎,早在那一次我在帝陵里站在她对立面开始,在那一次我假意投敌被误解开始,她心中的我已经是笃定的祸乱大越九江天下的人。

一个披着画皮,一个假意靠近,一个为姜氏躲了她大越的仇敌,他怎么能还有脸去问她,问她还记不记得上一世的承诺!他怎么还有脸呢……

他听着那琴音,心下满满都是越清生前最后那一句“让我再看看你行吗?”。

他拒绝的好干脆,或许当时心底真的有怨,可他是想找机会搬救兵来救她,他从未想过姜絮下那么狠的手,他从未想过那一别便是最后一面。

若他知道,那又怎么会说出那些话呢!他又怎么忍心说那些话呢!

曲子缓缓落幕,两位琴师都站了起来。

“好一首《乱九江》,此曲林大小姐是从哪儿得来的?”衾依急切问道。

“是一朋友所谱曲,刚刚弹着《逆九江》没忍住就弹了出来,见笑了!”

林羽连也是惊叹不已,连忙贴了过去。

“妹妹,可否教我这一曲!”

她眨巴着眼睛,撒娇似得,心下想到,若是师傅听了这《乱九江》,必是十分喜爱,眼神便是更热切了几分。

林越清见她那模样似是真的喜欢琴艺,想来之前林越清帮她或许真是真心所为,是她自己想多了,以为是林羽连欺骗这原身。

可她一想到林羽连母亲做的事情,心下又是有些不想教她拿出去显摆,便道。

“这曲子不是我所做,便没有资格拿来教你,等我问过我那朋友,她若同意,我再教你如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林羽连偷画

林羽连闻言虽然有些失落,可想到林越清说的话,这琴谱并非她所有,便不再不依不饶黏着林越清了。

“那好吧!”她有些不乐意道。

一旁的两位琴师看着林越清和林羽连很是热络的模样,脸上不由微微一笑。

“前些日子听说你们两家不合,见二位小姐如此交好,倒是我们轻信了谣言!”衾依道。

一旁的扶律附和道。

“二位琴艺超群,合奏堪称经典,我看不仅羽连小姐能进明音坊,越清小姐也不逞多让,一曲《乱九江》忧音断肠,让人回味无穷!”

两位琴师你一言我一语,林越清看着她们勾起浅浅笑意,一转眸就看到了站在厅外的临王,他潇潇立在那,眼神犹如一脉幽泉,带着说不清的几分执着和失落,向她投来。

林越清连忙收回眼神,心下有些踌躇道,他怎么又来了?

琴师寒暄了几句,若不是因为真有急事着急离去,似是恨不得再与林越清他们再来几曲再走。

林越清送她们出了院子,两位琴师急急上了马车离去,回府看见临王依旧站在那院子里,云鸢他们都站在厅里,眼神里有些警惕看着临王他们一行三人,就这样僵持着。

林越清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临王殿下,怎么没听到你敲门,小女也好出门相迎!”

姜若邪闻言忍下心中刚刚的忧思,声音还是忍不住低沉了几分,缓缓开口道。

“那日离开本王见你府门坏了,想来西辞宫有一堆废料,放着也是浪费,便带了过来给你修一堵新的大门。”说着他抬眸看向一旁的卫谦,抬手介绍道,“我顺便将木匠也带来了!”

卫谦以为临王要介绍自己官位,正准备接受好一番夸赞,谁知道临王竟是直接指着他说他是木匠,他可是工部的正四品官员,居然说他是木匠,而且那些木料不是昨天买的梨花木么,那么金贵的东西,这小子为给个小丫头修门,竟说那一堆是废料,还想让他一个工部四品大员来给这小丫头修门,可真是想的出来。

就在他准备开口拒绝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临王正抬眸幽幽看向他,手中捏着一枚他花了半年才用核桃做成的三面观音,一脸邪笑的看向他。

那可是要献给圣君老祖宗的东西,他可就指望着这三面观音,能讨得圣君欢喜,好让皇上给他换个差事,离开这脾气又臭又怪的临王留在京都。

卫谦看着那三面观音,瘪了瘪嘴只好认栽,十分不乐意道。

“我……我修门的技术可好了,林大小姐可以……可以拭目以待!”

林越清见着卫谦那假笑,正要开口拒绝,那临王旁边的席昭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

“你不是那小随从吗?你……你怎么是女子啊!”

云鸢看见席昭指着自己的,脸上忍不住一愣,这才想起来那次在知州府外和小姐碰到临王,他穿的便是一身男装,没想到这么久了,这席大将军竟是还记得她的模样。

“奴婢随小姐出行,为了方便才换的男装,席大将军不用诧异!”

席昭看着眼前这秀气灵动的小丫鬟总觉得眼熟,突然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

“那天来西辞宫求我救你家小姐的是不是你?”

云鸢听到求他救小姐,便想到了那日西辞宫临王的态度,脸色不由有些复杂。

临王听见席昭提起这丫鬟来求他救林越清,想到自己当时的决策,连忙轻咳一声偷偷朝他后膝踢了一脚。

席昭感觉到有人踢他,一回头看到临王的表情,瞬间似是明白了什么。

“对了,我去看看那些……那些废料到了没?”

说着他连忙拉着咬牙切齿在一旁憋屈着的卫谦,便朝着那大门处去了。

林越清看他们不请自来,还自顾自的去修那门去了,想要上前去阻止已经迟了,只好看向还站在那庭中的临王。

“临王殿下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以免旁人看到您入了小女的府,又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殿下风华正茂还未娶亲,而小女也有婚约在身,实在不便留您!”

临王见越清直接就下了逐客令,脸色变得有些失落,无力浅浅一笑。

“姑娘倒是忠烈,本殿下还未喝您府上一口茶,你就下了逐客令!”说着他叹了一口气,“也罢,本王离开就是!”

临王说着就要离开,林羽连在旁边一直偷看着林越清的神情,见她双手一直紧攥着,似是有些紧张的样子,不由让她想到昨夜两人谈话之后,林越清房内一直传来来回的脚步声,半夜辗转反侧的样子,连忙开口道。

“临王你昨夜走……。”

林羽连刚准备说你走后林越清半宿没睡,突然嘴就被捂紧了,那半截话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林越清捂着林羽连的嘴,暗暗揪了她一把。

“你还想不想学《乱九江》的,想学就闭嘴!”

林羽连见林越清说要教她《乱九江》,连忙老实闭上了嘴不再挣扎。

临王听到有人叫他,转过头却看到所有人都默然无语看着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正准备回身离开。

就在这时候,林羽连连忙将手中今日偷的那东西朝着临王扔了去。

林越清这小丫头还敢要挟她,不学《乱九江》就不学,多大了不起,况且这曲子一看就不好学,她还懒得学呢,她倒要看看林越清这小丫头装深沉能装多久。

临王接过那捏成团的纸,见林越清似是想来抢,便连忙将那纸打了开来。

只见那纸上勾勒着一副画,那画上的人和他昨日穿的衣服一模一样,只是画上的人没有脸,只有留在画旁的一行字。

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

那一行字他再熟悉不过了,越清最喜欢拿此诗嘲弄他。

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

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异乎公行。

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这诗,越清每每念到他羞赧为止,才会停下来!

他看着那纸上的那行有着越清影子的字,脸上正勾起一抹笑容,就在他脸上挂着笑容的时候,突然林越清近身,抬手就要抢那副字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婚约(一)

昨天林越清闻到临王身上那酷似寒度身上的香味后,她久久都不能成眠。

想着临王的模样和寒度的模样,总觉得两人有很多相似,又有很多不同之处。

寒度含蓄,临王直接,可他们的眼神动作却是那么的相像。

让她实在心绪纷乱,才会不自觉画下这画,留下脸的空白,题上了那首诗,若是临王看见误会,怕是又会生出许多麻烦。

“临王殿下可否将东西还给小女,那画上眉目还未画上,这画是小女准备画好将它送给小女的未婚夫婿许公子的。”

临王见越清撒谎都不打草稿,不由觉得好笑。

那画上的人明明就是他昨日的衣服,他的衣服都是找人专门制定的,他许锦御怎么可能有一模一样的款式。

“那画既然已经揉烂了,越清小姐还是再画一副吧!”

说着他转身一闪身就越过了高墙,似是怕越清真的跑来跟他抢似得。

林越清见临王居然耍赖不还,便知道他一定会是误会了。

她不由回头看向一脸戏谑看好戏的林羽连,见她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心下憋着火便抬步朝她走去。

林羽连见林越清怒气冲冲走来,想到昨天被她扔出去房间好几次,知道自己绝对敌不过,立马就往总兵府方向的高墙跑去,一跃就进了总兵府的后院。

林越清见林羽连遁逃,眉头不由轻轻一挑,眼下生出了一丝邪恶的光。

“林羽连你就作死吧,等着,明日朕就送你一份大礼!

林越清心下幽幽暗道,回身看向林羽连师傅那名叫诉音古琴。

她抬步走到那琴旁,抬手轻轻一抚,便发出了悠扬好听的琴音。

“云鸢,陪我去梳洗,咱们出去办一件事,再把这琴给林羽连送去!”

“是,小姐!”

云鸢跟着林越清进了内院,不一会儿明蛰的夫子就来了府上,所有人便都散开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越清换了一身浅碧色的交领长襦,头发挽了一个小髻,小髻上插着那支从陈端那换过来的别致小钗,余下的青丝便披在了身后,看起来格外的婉约清丽。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云鸢问道。

“许府!”林越清淡淡应道。

“许府?”云鸢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姐答应了三皇子要速与许府结亲,不让他们与齐国公府结盟,可小姐真的还喜欢许公子吗?”

林越清见云鸢担忧她,抬眸看了她一眼。

“这事情总要办的,既然我们选择了三皇子这颗大树,自是要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好。”说着她将遮面戴好,抬眸看向云鸢,“你去把婚书拿来!”

云鸢将柜子里锁着的婚书取了过来,林越清拿起那婚书抬步朝着外面走去。

云鸢在后面跟着出了院子,顺便叫上了陈端帮忙赶马车。

卫谦情不甘心不愿的蹲在林府门口摆弄着那些梨花木,看见林越清带着丫鬟仆从过来,很是怨愤睨了她一眼。

林越清抬步从他身旁走过,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卫谦手中正在绘制的大门图纸,忍不住上前将那蘸着墨水的毛笔拿起在那画上绘上了几笔。

那卫谦见林越清要动他的图,正是心下不满想发火儿,只见林越清在那图上勾画的瑞兽的眼睛带过两笔,那画上的瑞兽竟是突然像有了神韵,比他刚刚画的看起来焉儿焉儿的瑞兽凶猛了许多。

“门上的瑞兽最好是要狰狞一些,不然还不如绘只猫在上面!”

说着林越清放下笔就走了,卫谦听着那话,总觉得这林越清有几分嘲讽他的意味,抬头正要与她争论,却见林越清已经走远了。

卫谦看着那准备出府的林越清,眼神很尖看到了她手中捏着的那个红册子,上面明晃晃写着婚书二字。

他心下没太在意那婚书,只是不满的嘟囔着道。

“我这瑞兽骨相如此好,就算眼睛不传神也不可能像只猫啊?”

可他话一说完,似是反应到了什么,抬眸又看向了林越清手上的红册子,确实是婚书啊。

难道……林府要找许府交换婚书,这是准备落聘啊!

想着临王对林越清的看中,若是他知道他这一门心思为林越清做这做那,林越清却自请上门去换婚书,岂不是要大发雷劈。

想着姜若协老是欺负他,心下冷哼一声道。

“让你欺负我,这回你喜欢的女子要落聘了,看气不死你个死小子!”

卫谦说完这话,又觉得这样做貌似又有些不妥。

“姜若协这小子好歹算我半个外甥,他这终生大事让远在京都的姨母如此操劳,如今终于看上了个姑娘,这样掩而不报,若是真错过了,不得拿我们西辞宫上下撒气。”

想到姜若协那生气时候恨不得虐死人的模样,他连忙丢下手中的东西,牵了林府的马就急策马朝着西辞宫方向去了。

林越清和云鸢出了府门便上了马车,陈端赶车出巷,便朝着知州府去了。

许府自从经过上次暗河倒灌的那事情,一家子人便都老实低调了很多,许老夫人也不敢再随便算计林越清了,每日在府上不是诵经礼佛,便是看着许锦韵练绣工。

今日也是常态,端着茶躺在摇椅上看着许锦韵做那百花图。

“老夫人,林家大小姐又来了,拿着婚书来的,老爷已经去前堂去了!”

有仆从焦急来报,许老夫人和许锦韵都惊讶的站了起来。

“那婚书,我们不是拿回来了么,我可是亲眼看见母亲烧毁的啊!”

那仆从连忙回道。

“那婚书……那婚书是我们许家的!”

许老夫人心下暗道不好,连忙朝着前堂走去,许锦韵连忙上前扶着许老夫人,跟了出去。

许孝守看着拿婚约站在堂上的林越清,想到那天她的身手,小心离她远远的。

“林姑娘拿这婚书来,所为何事啊?”

许孝守正在问,许老夫人就出来了,看见林越清拿着婚书站在正堂,脸上的脸色瞬时不好了。

她将眼神扫向许孝守,许孝守眼神连忙闪躲了几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婚约(二)

“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只为我们两府婚约之事!”

许老夫人闻言脸上的不悦全然浮现在脸上,阴沉沉道。

“林大小姐自己拿婚约来男方,怕是太心急了吧,我记得,你应是还没到十三吧,这样上赶着来我们许家,说出去你就不嫌臊得慌么?”

林越清闻言淡淡一笑。

“许老夫人小心说话闪着舌头,这婚约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来的,若记得不错,这婚约定的是林家小姐,写上的是我祖父祖母的名讳,我确实还未及十三,可我姐姐林羽连今年已经十五。”

许老夫人闻言很是惊讶。

“你说你为林羽连来的?”

林越清笑了笑道。

“我那羽连姐姐前两年进了京都明音坊,如今还当上了杜漾琴师的徒弟,我记得杜漾琴师可是深得当今皇上爱重,将他称作忘年之交,难道不比我这商户子女的身份好!”

许老夫人知道林羽连进了明音坊,却不知道她竟当上了杜漾琴师的弟子,可虽说她身份如今是上了一个等级,可是却还是不及她心中所期待。

“反正这婚约是赖不掉的,许老夫人若是不愿我连羽姐姐嫁过来,那便只能等我年满十三再嫁过来,反正我们姐妹二人,总有一个要嫁进你们许家!”

林越清话毕,许老夫人陷入了沉思,林越清这丫头实在不太好缠,这次连吴刺史都出动了,她却还是这样活蹦乱跳站在这儿,这样的女子是万不能嫁到许家来的。

倒是那林羽连,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也温和活泼,又是受人尊重的琴师身份,御儿如今也快年方十七了,给他先娶一房回来也好,等到京都遇到更好的,再做打算。

许孝守听见林越清竟不是为自己而来,而是为了林总兵的女儿来的,心下终于缓了一口气。

就在许老夫人犹豫时候,这许锦韵却开口了。

“林越清,你不会又在打什么主意吧,以前你那么喜欢我兄长,死皮赖脸都要嫁给他,如今你却说要把婚约让给林羽连,我才不信你!”

林越清见许锦韵质疑她的目的,无奈摇了摇头。

“你这许府我林越清高攀不起,许老夫人和许知州这墙头草两边倒的习性,我林越清更是不敢恭维,别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

许老夫人听见林越清的话气的脸上一片铁青。

“你……你少信口胡诌,既然你们林家逼我们必取你们姐妹中的一个,我许府娶就是,不用等多时,今天我便让府上备上聘礼,去林总兵府下聘!”

林越清见这许老夫人真是厌恶自己害怕自己反悔,果然知道婚书她让给林羽连后,恨不得马上就去林府下聘。

“那这婚书,我回去便交给我叔父,此后你们许家和我林越清毫无干系!”

许老夫人见林越清说的坚定,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只要你林大小姐别再来纠缠我家御儿,别说落聘,就算明日成婚,我们许府也同意!”

林越清见许老夫人一脸冷笑的得意模样,只是回以轻蔑的眼神,连客套的礼节都省了,转身直接就朝着许府外走去!

云鸢跟着林越清出了府,陈端正在外面候着,二人正要上马车。

突然一个荼白色衣衫的公子追了出来。

那公子眉清目秀,个头高挑,墨发轻束很是书生气,与林越清记忆里原身爱慕的那个人重合在了一起。

“许大公子拦在路前,所为何事?”林越清冷淡道。

许锦御刚刚一直在正堂外偷听着,知道林越清要将婚约让给林羽连,还坚定说再也不会来打搅他,他还是忍不住追了出来。

“我……我听说你把婚约让给了你姐姐。”许锦御声音清冽,温缓好听,看着林越清的眼神有几分不敢置信。

林越清闻言点了点头。

“许公子文采出众,我姐姐林羽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们二人应是天作的璧人,小女才疏学浅,行为又粗鄙,实在不适合许公子,自当让贤。”

许锦御没想到自己就是在青云寺一个月,这林越清竟是像换了个人似得,让他有些很不习惯。

往常林越清绝不会这样冷淡和他说话,每每一见到他必是要纠缠许久,可今日的林越清轻轻松松就说要让婚约,对他更是这样疏离冷淡。

“你可是想好了?”他不由再次问道。

林越清缓缓点了点头,许锦御心下竟是觉得有一些异样,许是从小被林越清纠缠惯了,看到林越清这样对他淡漠,竟是觉得有一丝空落落的。

比起林越清,那林羽连小姐确实更优秀更招人喜欢,可是他竟是有些不舍林越清,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有这样荒唐的想法,立马收回了心绪。

“第一次见你这么大方,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虽然你我已经没了婚约,可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但愿你也能觅得佳人过的美满。”

林越清想到这原身生前种种都是为了这位许公子,而他竟是这般没把她放在眼里,便不想再与他纠缠,只道。

“谢过许公子!”

便转身上了马车。

而此时听到消息急跑过来的临王,看见两人在知州府前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讲了好一会儿,手下不禁缓缓捏紧。

这就是你告诉我的不想考虑情爱,一转头却拿着婚约跑来许家与这许锦御相会,越清啊越清,我就是这么好欺骗吗?

临王心下暗道,一旁追过来的席昭见临王那要吃人的模样,正要上前劝说,便见他一个闪身朝着林府的跑车追了去。

林越清和云鸢上了马车,她刚把遮面取下,突然马车轻歪一个白影就钻了进来。

姜若协见越清今日出门见许锦御竟还画了妆,心下更是动怒,一把就将车里多余的云鸢扔了出去。

席昭在后面追着马车,见一抹绿色的身影被扔了出来,连忙上前将她接下。

林越清见临王竟是暴躁的把云鸢扔了出去,连忙撩开车帘看向外面,见席昭把云鸢接住了,心下虽是放松了,却满是愠怒的看向眼前这个毫无礼教乱闯府车的临王。

第一百四十章 婚约(三)

“临王殿下,你是不是太无礼了,就算你权势滔天,也不该这般乱闯女子的马车,还将我的随身丫鬟野蛮扔了出去。”

姜若协此刻哪还有理智,见着眼前越清穿的这样温婉好看,心下更是怒火中烧。

“你不是说不谈情爱么?你刚刚与许锦御眉来眼去又是什么?”

林越清见这临王简直不可救药,她明明就说了两句话,他竟觉得她是在与那许锦御眉来眼去,再说了,她本就有婚约在身,就算她与许锦御眉来眼去,又关他临王什么事!

“临王是不是手伸的太长了,我与许家本就有婚约,谈不谈情爱由得你说了算么?”

姜若协见林越清那夜果真是诓骗他,心下顿时怒气翻涌,眼睛看到她榻旁的婚书,抬手就要去抢。

林越清看见临王竟是要抢婚书,侧身一把坐在了上面,眼神警惕冰冷的看着扑过来的临王,一抬脚便抵在了他的胸前。

“临王还请自重!”林越清道。

姜若协看着眼前将脚抵着他胸口,眼神对他冷冽的越清,一把握住她的脚踝,伸手便朝着她腰后的婚书摸去。

林越清见临王竟是真敢无礼,迅速摸到婚书,一个侧翻就想要逃出马车。

临王见她要逃,抬手一把揪住她的腰带,将林越清扯到了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抱紧了她的芊芊细腰,另一只手就要躲她手中的婚书。

林越清见自己被临王强势抱在怀里挣扎不开,那临王还要抢她手中的婚书,她连忙将手背在身后,眼神里怒火恣意看向临王。

“姜若协,这是我的马车,这车还在临君城正街上,你是要我把事情闹大,让百姓看看你这临王的君子行为吗?”

林越清的声音里饱含怒意,让执着于那婚书的姜若协心下一顿,侧眸看向越清。

她的眼神里满是厌恶,让他心下一惊,不由缓缓松开了手,却还是有些不忿道。

“你说你有所求,有自己的目标,本王可以让你去慢慢完成自己的目标,可是,本王从未说准许你嫁人,你可别忘了那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姜若协知道那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是自己胡编乱造的谎言,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是不说这慌,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方式去要求越清,要求她不能离开自己,要求她不爱别人,要求她能留在身边!

林越清没想到这临王是如此个醋坛子,而且对这原身是如此的认真和执着,让她真是头疼不已。

“临王你是不是太认真了,你说让我记住这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觉得就你的身份和我的身份这般天壤之别,这长明的皇族,朝堂的大臣,能让你娶一个商户女子吗?”

临王被林越清这句话问到了,林越清的身份确实太低了,就算皇上皇后准他将她娶回去,可那些迂腐的大臣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

这样想着,临王不由有一瞬间的疑迟,林越清见他失神,眼下闪过一丝狡黠,立马一个闪身就从马车上蹿了下去,径直绕进小巷便朝着总兵府去了。

临王正在思虑林越清的话,谁知她竟是趁其不备直接逃下了马车,只好唤陈端找个暗巷停下。

他与苏钦下了马,看着马车出了巷子向着林府远去,才缓缓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临王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回身看向苏钦问道。

“你说商户女子若要嫁进我们西辞宫,是不是不能做正妃?”

苏钦闻言一愣,紧接着连忙道。

“以殿下现在的身份,林小姐的商户身份确实不配正妃之位,最多也就是个侍妾,连侧妃都不成!”

临王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失落的晦暗。

越清怎么能做侍妾呢,她可是大越女帝,让她做正妃做皇后都是委屈了她,这事情确实是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走吧,回宫!”说着临王似是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一眼,疑惑道,“席昭呢?”

苏钦闻言一愣,也四处打探着,却不见席昭的身影。

“刚刚他救了林大小姐的随侍丫鬟,应该是在知州府那边!”

临王看了一眼知州府的方向,便回头往西辞宫去了。

“别等了,自己会回来的!”

席昭虽然接住了云鸢,云鸢却是掉了遮面,正街的车来车往,好些人对她指指点点,当街被男子抱在怀里,在长明女子未出阁是能与男子亲密接触的,这一下云鸢也惊慌了,来不及谢谢席昭,便连忙捡起遮面,朝着林府飞奔逃去。

席昭常年跟着临王,临王几乎不接触女人,他跟着临王也是甚少与女人接触,刚刚那一瞬香玉在怀,让他心下不由有些狂跳。

再看见云鸢脸上羞红,落荒而逃的模样,不知怎么就觉得她那样子比之前凶巴巴可爱了一些。

他连忙摇摇头扫开满脑子怪异的想法,正要抬步追临王,就看到了地上的一枚成色并不算太好的玉佩,好想就是云鸢平时随身佩戴的东西。

他弯腰捡起那玉佩,是一只欢快游动的鱼儿,看起来分外可爱。

席昭看着云鸢远去的身影,只好将那玉佩收好,等着下次见面再还给她。

毕竟瞧着殿下这对林大小姐的喜爱程度,怕是不要多时,又会再见。

林越清下了马车看临王没有寻来,便抄着小路来了总兵府。

林潇最近赋闲在家,没事儿就在院子里练练武,他练完武正准备冲个澡去休息一会儿,这时候守门的人来报。

“大人,林大小姐来了!”

林潇闻言一愣,林越清已经很久没有来总兵府了,他有一瞬诧异,然后马上道。

“你让厨房把她之前喜欢吃的东西备点儿,我去门口接她!”

林潇说完就朝府门去了,林越清看着同在一条街却全然不同的两个府门,总兵府看着比林府不知道气派了多少倍,心下不由感叹这薛氏真是会敛财。

一个小小总兵府,门楣都比知州府要华贵不知道多少倍,这其中怕是少不得在林府里算计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婚约(四)

林潇走到门口,见林越清站在门外,而守门的侍从却没有把她迎进去,脸上神情有些不好看睨了那些把守的侍从他们一眼,接着看着林越清笑道。

“越清啊,干嘛站在门外,以后来叔父这里不用走正门,我一会儿让他们把两院的通门打开!”

林越清看林潇自己出来迎他,也不好冷脸,只是客气道。

“不用了叔父,通门锁上也好,毕竟我们院子没什么好东西了,母亲留下的那些字画若是再丢了,我怕是要跪祠堂谢罪了!”

林潇听着林越清的话,虽是夹枪带棒,可谁让薛氏做了那些腌臜事,他也就只好受着,温和笑道!

“先进来吧,来来去去这么多人看着,有什么事情咱们进院子慢慢说!”

林越清点了点头。

“好的,叔父!”

她说着抬步上阶就进了总兵府,之前她进来都是翻得院墙进的内院,又是在夜里,这次却是从正门进来的,感觉便不一样了。

进了总兵府,迎面的是一块雕着绕水松山的影壁,过了影壁,地上铺着的是瑕玉砖引道,再接着十步一景百步一楼,绿植遍地,鲜花斗艳,一派花香鸟语,与她那破败的林府呈天壤之别。

林越清随着林潇进了内院正厅,左右有好些丫鬟捧着各式糕点端着茶水上来。

“叔父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什么,这些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也不知道你现在爱不爱吃!”

林越清看着那些糕点,这些东西她以前母帝不准她吃,所以她慢慢的对这些糕点就不那么感兴趣了,除了前些日子明蛰给她的冰糖葫芦还算和她胃口,别的糕点她并没那种想吃的欲望,便只淡淡看了一眼,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新茶。

“叔父,羽连姐姐人呢?”

林越清淡定问道。

林潇看了一下左右,只看见丫鬟们皆是摇头,便觉得有些奇怪道。

“她这丫头刚刚还在这厅里看见她了,不知道一会儿跑哪儿去了!”

林羽连早就知道林越清进了府门,想到昨日她故意捉弄林越清,怕她是故意过来寻衅,也怕父亲要揍她人,便早早就躲了起来。

林越清看林羽连不在,约摸她是在故意躲着她,嘴角牵起一抹坏笑道。

“叔父可否退避旁人,越清有话与你说。”

林潇见林越清提议让家仆退避,说有事情要说,便对那些丫鬟挥了挥手。

那些端着茶点的丫鬟看见总兵大人的收拾,便都连忙退了下去,偌大一个正厅只余留了林越清和林潇两人。

林越清见人都走了,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茶桌上。

林潇看见林越清放在桌上的东西,有些疑惑道。

“这是你和许家的婚约,越清你……你不会是想让叔父去跟许家说你的亲事吧,你这还不到十三……”

林越清就知道林潇会以为她还和以前一样,满门心思都是想嫁到许府,林越清便直接开口了。

“那日叔父说我要什么东西跟你说,你说你为薛氏做的事情感到愧疚,现在我有一事请叔父帮忙,叔父帮了这个忙,以后便不用对我愧疚了!”

林潇见林越清一本正经,想到薛氏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便好声问道。

“越清啊,你想让叔父帮你做什么,只要不违背道义律法,叔父都答应你!”

林越清看着林潇,将那纸婚约推到他的身前。

“请叔父,接收这纸婚约。”

林潇闻言一愣,紧接着惊的站了起来。

“什么?越清,你是在开玩笑吗?”

林潇知道林越清有多在乎和许家的这个婚约,见她突然提出要他接收婚约,不仅是惊讶甚至觉得有些惊奇。

林越清见林潇惊讶,缓缓笑了笑道。

“越清自然不是在开玩笑,还请叔父接收和许家的婚约,这纸上只写了祖父祖母名字,还有就是林家的小姐,并不能指定就是我,我想姐姐也是林家的小姐,她比我年龄大,又更得许家喜欢,她的身份和才学应该比我更适合,而且许大公子一表人才,前不久还中了探花郎,算是这临君城最好的夫家了,姐姐嫁过去也不亏!”

林越清一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林潇之前又说了只要不违背道义法律就一定会帮她,这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再次问道!

“你可想好了,许家这样的门第你错了,可能找不到更好的了,还有那许大公子,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么?”

林越清闻言轻笑,回道。

“以前喜欢是以前喜欢,越清已经没了父母,许家也很是不喜欢我,就算我过了十三岁按礼嫁了过去,怕也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但是姐姐却不一样,她是琴师之宗杜漾唯一的弟子,又有叔父你帮衬,许家自然不敢怠慢她,这婚约越清之所以不接收,便是想保全自己,虽然林府破败,但家里还有些家当,我也想去学些东西,听说徐州有专门交女子女红的地方,我想去学习学习!”

林潇听见林越清想学女红,想到她这性子学学女红刺绣磨炼的成熟一点儿也是好事,可这婚约他总觉得不想要,许家是门第高,那许大公子他也是看着长大的,人品才学确实不错。

可许家人的作风还有那厉害的许老夫人,确让他打退堂鼓。

“这婚约你真的不要了?”

林越清点了点头,道。

“叔父若觉得之前亏欠我,觉得薛氏要害我们俩姐弟想赎罪,便收下这婚书,之前的纠葛,便一笔勾销,我对您便再无怨憎了!”

林潇见林越清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缓缓一叹气,只得将那婚书收了下来。

“你既想好了不嫁,叔父就帮你这个忙吧!”

林越清见林潇收下那婚书,连忙抱手俯身谢道。

“谢叔父成全,越清府上还有许多事情,便不再打扰了!”

林潇见林越清说完事就着急走,连忙挽留道。

“越清,你不如,留下来用午饭吧!”

林越清见林潇要留下,开口回道。

“叔父家里估计不一会儿就要来客了,我便不再打搅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裘老先生的嘱托(一)

林越清说完便急急溜了。

这一纸婚约她终于是解决了,那三皇子交代的让她毁了许家和齐国公府联姻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

林潇还没来得及问林越清怎么知道家里一会儿会来客,林越清的人影却已经消失在了厅外。

他心下只是疑惑,等一会儿要来的贵客会是谁?

林越清回了府,云鸢和陈端一早就回来了,因为害怕她又被临王掳去,便都在外院子焦急等着她。

林越清从总兵府走到林府门口,见那卫谦早上摆弄的梨花木已经快要成形,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朝着院子里走去了。

卫谦见到林越清回来,还来不及问她画画跟着谁学的,林越清竟是一个招呼不打就径直进了内院,他不由很是气愤和诧异站了起来叫她的名字,却见她已经没了人影。

他不由不满的嘀咕道。

“这姜若协喜欢的女人怎么都跟他一个样,目中无人目无尊长,我可是你们俩舅舅呢,一个让我修门,一个不搭理我,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卫谦说着一脚踢在了那梨花木上,紧接着一股痛感立马从脚尖遍布到全身。

“啊……连你这木头都欺负我!”

说着他抱着脚,对那一块安安静静卧着的无辜木头咒骂起来。

“姜若协你个暴君霸王,只会欺负压榨人,从来都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毫不讲理毫不客气,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林越清边往里走,边听着卫谦那对临王绵绵不休的怨愤和咒骂,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从来都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毫不讲理毫不客气,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理解的很透彻!”

今天临王疯狂的所作所为,让林越清对他这个又喜欢吃醋又喜爱暴力的人更是想敬而远之了。

想着到中秋不过十天了,她必须要好好筹划一下,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临君城,最好是让临王这辈子再也不要缠上她。

想着想着,突然便听到云鸢和陈端激动的叫她。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

陈端也凑了上来,有些气愤道。

“临王也太蛮横了,他那手下也是,带着匕首要挟我不能停车!”

林越清见二人为她担心,笑了笑道。

“我没事儿,你们不用担心,再过些日子,他就缠不上我们了!”

说着林越清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抬步便朝着内院里去了,边走边说道。

“你们去问问旗笙,那裘先生回话了没?”

云鸢和陈端闻言连忙应和道。

“好的小姐,我们现在就去问!”

云鸢他们出了府,直接朝着旗笙那去了,不过一个时辰旗笙便和他们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那位裘先生。

林越清知道旗笙带着裘先生来了,吩咐人去沏茶,便从房里来到正厅。

裘先生看见林越清过来,对她俯首一礼,缓缓开口道。

“林小姐,初次拜访,不请自来多有失礼!”

林越清见裘先生对她见礼,上前对他回礼道。

“也并非初次相见,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裘先生闻言细细看向林越清,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道。

“原来是周公子!”

林越清浅笑点了点头。

“正是!”

裘先生见林越清毫无遮掩,回答的爽快,左右思虑了一会儿,便开口道。

“林小姐倒是直爽,不过老朽有一事不懂,望林小姐解答。”

“裘先生请说!”

“这林家的铺子在外面商号挂卖,你若有钱还账不想卖了,您取消挂卖就行了,为何你不取消挂卖,还要自己高价将东西买回来呢,这样一来二去商行可是要扣不少的钱,实在是很不划算啊!”

林越清闻言笑道。

“林家商铺之前被人害得名气太臭了,如今改了门庭换了姓,人们都知道有个大老板接收了林家的商铺田庄,自然不会再有固有的印象,生意也好做一些!”

裘先生闻言似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那林小姐是要将那些商铺都改名吗?”

“对啊,既然这些商铺都是周家买的,自然要挂周姓!”

裘先生闻言又问道。

“你那日买商铺的人确实姓周,可否靠得住呢?”

“自然是靠得住,不然怎么会把地契田铺都又送了回来。”说着林越清直接开门见山了,“裘先生这次来,是不是考虑好了!”

裘先生闻言摸了摸胡子,道。

“老朽之前还有些疑虑,现在疑虑消除了,心下便安定了,林小姐看得起老朽给老朽这个机会,老朽自是感激不敢推辞,只是林小姐你为何不自己经营,这样全权交给老朽,你就不担心吗?”

林越清见裘先生说了半天还没落座,便一边引他入座,一边道。

“我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临君城了,这些商铺便无暇顾及,想到空置着又觉得浪费,想到裘先生您祖上先前是为朝廷做事的,又知道你的人品甚好,便想着请你来帮忙总管,自是用人不疑人。”

裘先生之前听闻林越清是个跋扈不讲理的人,现下见她侃侃而谈彬彬有礼,做事情又是思虑周全,对她的看法简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旁人流言把小姐您说的不堪入目,今日才知道那些流言确实不可信,林小姐所交代的事情,老朽应了,等过不久我就辞了工作,全权打理您这些商铺田庄,您看如何!”

“自是甚好,最好是在中秋前,那时候我还在府里,有不懂的和要变动的,还可与我商量!”

裘先生闻言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

林越清见日头高悬已到晌午,便安排云鸢道。

“裘先生今日留下用膳,云鸢你让嬷嬷们记得加菜!”

云鸢闻言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林越清见眼下事情又落定了一件,心下又松缓了几分。

裘先生看着眼前年纪轻轻,就这般有主见又谦逊得礼的林大小姐,不由突然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小女儿,心下实在是欢喜的紧,却不知怎么突然就流下了泪。

第一百四十三章 裘先生的嘱托(二)

林越清看见裘先生怎么突然垂头偷抹眼泪,有些惊讶问道。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小女有什么招待不周?”

裘先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第一次到人府上就偷抹眼泪,声音嘶哑道。

“不是林小姐招待不周,小姐你没有像别的商户老板定这样那样的规矩,已经是很好了,只是……。”裘先生说着突然哽咽起来,“只是林小姐你刚刚的样子,突然让我想到了我的小女儿,她也和你一样做事有想法对人又很谦逊,老朽……老朽忍不住就想到了她!”

林越清闻言一愣,紧接着问道。

“那先生你的小女儿呢?她是出嫁了吗?”

裘先生闻言双手捂住眼睛,咬着牙没让自己哭出来。

“她不见了……,那天她看下雨打伞去接我下工,人便失踪了,我和我夫人托了很多关系找了很多人,都没找到她!”

林越清闻言有些惊讶,毕竟临君城归临王管,周家渠氏两兄妹都不敢轻易伸手过来,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和本事做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

她不由开口问道。

“裘先生你的女儿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双手捂着眼想强制自己不留下泪,却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已经三年多了,再也找不到了,怕是再也找不到了,我的菱花怕是已经落难了!”

三年前!

那时候临王还没接手临君城,那时候分管临君城的是谁呢?按道理人口失踪是大事,劫持一个姑娘能做的腌臜事情就那么些,按道理不会毫无证据和线索啊!

“裘先生可还记得那时候的临君城归谁管?”

裘先生被林越清这样一问,吸了吸鼻子道。

“那时候管临君城的就是现在的许知州,后来这儿发了洪水,他被贬职到了受灾最严重的卢苏镇,因为卢苏被监管的很好,这才被调了回来!”

又是许孝守这庸才,干事实不行,邀功倒是第一。

林越清不由腓腹道。

想着裘先生以后要帮他做事,而且失踪案本就是大案,而且无头无尾的失踪案更是可能有更大的祸端,林越清虽然现在手下并无权利,却还是忍不住想帮一帮裘老先生。

“老先生可有你女儿的画像和你女儿随身携带物品的模样?”

裘先生闻言有些诧异看向林越清。

“林大小姐是有办法帮老朽吗?”他的眼下怀揣激动,可过了不久又渐渐失了神,“官府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你一个闺门小姐又有什么办法呢!”

林越清见裘先生失落绝望不敢相信自己小女儿可能被找到,便认真开口道。

“裘先生若有这些,便将这些东西和你小女儿的牙符交给我,过了中秋我可能要去一个地方,如果我此去顺利,我想那地方的人应该是能找出你女儿是不是还在世上!”

裘先生听见林越清的话,一时惊的站了起来,连忙就往外跑去,边跑边道。

“老朽这就回去,回去把东西找来!”

林越清看裘先生那蹒跚焦急的背影,心下一声叹息。

“果然,父母才是那个锲而不舍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人!”

林越清的一句话轻声落下,一旁的云鸢以为她想老爷夫人了,便上前轻轻抚了抚自家小姐的背。

“小姐,奴婢也是那个锲而不舍永远不会放弃小姐的人,即使老爷夫人不在了,即使你之前中毒赶奴婢离开那么多次,奴婢从来都没放弃过你!”

林越清突然感觉到云鸢轻抚着她的背,然后听见她带着安慰语气的话,不由笑着看向云鸢。

一旁的陈端也走上前来。

“虽然小的不配说和云鸢姐一样的话,可是自从那日在水牢你没有扔下我们这群人不管,还把我们救了出来,给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我陈端这条命便是小姐的了,即使小的有再多毛病,再多弊性,为了小姐,陈端愿意改!”

林越清看着陈端,想到那日方沅姑娘问她这钗子是怎么来的,还说这钗子是秦国皇宫里的老东西,她不由细细看了这陈端一眼。

之前他没觉得眼前这位小山匪他有什么不一样,可现在看他,却发现他那双有着一颗泪痣的双眼似乎从来都不清澈透明,带着一丝她看不清的漆黑,将真实的自己遮掩的不漏痕迹。

她盯着陈端看了一小会儿,想着怕他看出什么,便将眼神收了回来。

“铭九说你那些话别往心里去,每一个人都有不光彩的过去,若是能出淤泥而不染,秉持着善念坚守自己的底线往前冲,那些不好的过去终会成为强大自己的沃土,让自己成为那个自己渴望而不可及的样子!”

陈端闻言一愣,他不知道林越清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那一句“让自己成为那个自己渴望而不可及的样子”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内心。

他真的可以吗?他心底不由问道。

想到曾经的那些事情,他心底真的不会被黑暗吞噬吗?他真能秉持善念坚守底线冲出去吗?

或许真的可以吧,就像自己从小听的那个故事,那个让他苦苦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故事,他想……或许他真的可以吧!

“陈端谨记小姐的话,谢小姐赐言!”

林越清笑着点了点头,垂头呷了一口茶,等着裘先生拿东西过来。

不一会儿裘先生就来了,赶着他家的布帘小马车,速度跑的飞快,到了林府匆忙下了马,急急朝着院内的正厅走去。

“林大小姐。”裘先生喘着气,抱手一揖。

云鸢连忙递上茶水,将他引到座上。

“裘先生喝口茶歇歇,刚刚你走的太急,都来不及叫你,便不见了人影。”

裘先生喝了茶平复了气息,有些局促道。

“老朽太心急了,菱花失踪后,我的夫人一直夜难成寐,林小姐说愿意帮我们裘家找菱花,老朽自是激动不已,失礼了失礼了!”

林越清见裘先生也是太过思女心切,心下有些可怜他这为人父母的不易,缓缓开口问道。

“裘先生,东西找到了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下聘

平复了气息的裘先生,连忙将身上背着的小包裹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急忙解开。

里面好些东西都掉了出来,有绣帕,有锦扇,有步摇,还有被翻烂了的几本医术。

“这些都是我女儿菱香的东西,还有……。”说着裘先生将腰上的画和牙符拿了出来,“这是我女儿的画像和牙符!”

林越清接过画轴和牙符,将那画缓缓打了开来!

画像上的女子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身上穿着浅蓝色的襦裙,头上挽着两个小髻,手里拿着一把绣扇子,笑的很是甜蜜。

“裘先生你女儿现在多大了?”林越清问道。

一旁的裘先生连忙回答。

“到了冬至,就十七了!”

林越清闻言点了点头。

“裘先生安心在家里等着,有了消息我便传信给翁老,你看如何?”

裘先生闻言连忙点头。

“好好好,我等,我等!”说着他连忙起身跪了下来,“谢谢林大小姐,我们裘家家道中落没人管我们这些小家小户的死活,你愿意帮我们裘家我裘海郑全家上下都会对你感恩在心,不管成与不成,小女……小女是死还是活,只求一个结果!”

说着裘先生又哽咽了起来。

林越清示意云鸢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裘先生放心好了,你的嘱托我不会忘,也请先生别忘了我对你的嘱托!”

裘海郑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林大小姐放心,林家的生意我会帮你们管着,之前林家背的案子我之前在商号里偶然听过几句风声,自也会帮您查清楚!”

林越清闻言点了点头。

“那就辛苦裘先生你了!”

林越清说完这话,秦嬷嬷便来传饭了,一行人到了饭厅,裘先生很是不好意思只吃了一点,等着林越清吃完收了桌席,便告辞回府了!

林越清让陈端送一送裘老,自己便和云鸢回了房,她正在房里摆弄那块铁玉,云鸢在旁边给她添茶。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鞭炮声。

“咦,小姐,好像是总兵府那边在放鞭,是总兵府有什么喜事了吗?”

林越清闻言浅浅一笑,眉头轻轻一挑。

“是啊,本小姐送给林羽连的大喜!”

“小姐送的?”云鸢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原来小姐今天回来晚,是去了总兵府啊,这该不会是许家上门落聘来了吧!”

林越清没再回答,只是冷冷笑了笑。

林潇和林羽连刚吃完饭,他还没来得及说那婚约之事,突然府门前就传来了震天的鞭炮声。

许孝守和他夫人带着三媒六聘自顾自就进了总兵府。

林潇和林羽连迎出来的时候,那聘礼都已经进了外庭落了地。

林羽连看着许知州和许夫人,满脸的疑惑和诧异。

“许大人许夫人,你们……你们是不是走错了府邸,林越清在总兵府旁边,这聘礼怎么搬到我们总兵府了?”

林羽连不解试探道。

许孝守和他夫人也是一愣。

难道这林羽连不知道自己要嫁到许家来么?

林潇没想到这许家动作这么快,怪不得林越清会说家里要来贵客。

可是他还没把这事情和羽连商量,也不知道羽连是怎么想的。

林潇看着许家已经搬来了聘礼,想着这事情他已经答应了林越清,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婚书林某已经收了,只是还来不及告诉小女,她才会这样唐突问话,许大人许夫人不要见怪。”

林羽连听着他爹话,一脸的震惊,连忙把他父亲拉到一旁。

“父亲,什么婚书什么收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林潇见已经骑虎难下,只好快速解释道。

“越清今天拿了婚书过来,要求你替她出嫁,我想着你也到了年纪,许府又是官家,就应了,但是我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啊!”

林羽连听到是林越清的注意,心下怒火攻心。

“我还要去京都学琴,爹爹怎么这么糊涂听了林越清的话,她现在滑的像一条泥鳅,奸的像一只狐狸,你这不是坑自己女儿吗?”

说着她越想越气,转身就朝着后院跑去,将通门解了锁,直冲冲就到了林越清住的院子。

林潇见林羽连抗拒,但是许家已经进了家门,实在是没办法,只好让下人们看茶。

“小女害羞,这事情我们做父母的聊就好!”

许家见林羽连跑掉,虽是心下有些狐疑,见林潇解释她害羞,想着她一个闺门女子,害羞也正常,就没再多想什么,抬步跟着林潇进了正厅。

林越清听到鞭炮声后,便没在摆弄那块铁玉,起身洗了把手,便开了阖窗,坐在榻上边喝茶边看着月门后的院子里林府到总兵府的那扇门。

果然,不一会儿那门就开了,林羽连怒气冲冲就朝着这边来了。

“林越清,你给本小姐滚出来,你不要的男人推给本小姐,你当本小姐收破烂的?”

林羽连破口大骂,林越清坐在窗前看着她的侧影淡定道。

“聒噪!”

林越清的一句话落地,林羽连闻言一转眸便看到了她。

她看着正靠在小榻上喝着茶的林越清怒从心头起,立马就冲进了她的房间。

“林越清我真是小瞧你了,你怎么这么恶毒,自己不想和许家成亲,你就祸害我,我怎么得罪你了?”

坐在榻上的林越清见进门后便叉腰怒骂的林羽连,眸子微微一垂,冷幽幽道。

“今早,你不是也给我找了麻烦吗?”说着她喝了口茶,抬头看向林羽连,“现在我不过是回敬你,所以捉弄人好玩儿吗?”

林羽连想到今天早上她头发丢给临王的事情,脸色复杂道。

“不就一幅画么,你至于玩这么狠,拿人家的婚亲开玩笑!”

林越清闻言并未动容,依旧自顾自喝着茶!

“不行,你得跟我过去,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说着林羽连就要上前拉林越清,林越清一闪身,便站立在了她身后。

“你不想结亲,逃走就是,进了京都城明音府,你看看许家敢不敢去明音府去要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清算(一)

林羽连闻言一愣,紧接着狐疑看向林越清。

“你……让我逃婚?那许家不是得针对父亲?你把这婚约推到我身上来难道就是为了报仇?”

林越清闻言,眸子暗了暗,冷道。

“这仇难道不该报么?”

林羽连闻言怒道。

“我母亲已经被父亲禁足,我父亲也已经对你们满坏歉疚,我也是一直想缓和两家的关系……。”

“这些屁都不是,你母亲觊觎我父母的钱财,给我下毒,让我神志不清圈禁明蛰,而你父亲我那位好叔父做了什么,他三年来过看过我们姐弟几次,但凡他亲自关心一会,我们姐弟会被残害这么久吗?”

说着林越清冷哼一声。

“还有你,替了我的身份去明音府,给一个十三岁不到的孩子天天送那种书册,明明知道自己母亲歹毒,却从不阻止远走高飞,我今天帮你过了琴师那一关,你却偷我的东西丢给临王,且不说那画上的人是不是临王,难道你不知道我身上有婚约吗?”

林羽连闻言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可想着许家的婚约落到自己身上,心下还是很怨愤。

“母亲她确实做的不对,可我也没办法啊,她是我母亲,我……我总不能让他和父亲反目成仇吧,让她被抓进大牢吧!”

“反目成仇抓进大牢,哼……,若是我父母之死细细查下去,你父母怕是止反目成仇,你母亲也不止被抓进大牢,应该是生死永隔永生不复相见了!”

说着林越清看向浑身颤栗的林羽连。

“不对,我那好叔父若知道他苦苦求娶的女子害了他的亲哥哥一家,你觉得他还活得下去吗?”

林羽连听着林越清的话颤抖着小心翼翼问道。

“你……你是说,伯父伯母的死……是……是我母亲害得?”

林越清见林羽绒竟是不知道,缓缓将那夜在薛氏床下地窖里发现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块白玉,无暇的白玉。

林羽连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东西是她伯母周宁的。

她不敢置信伸手将那玉接过,当她看到白玉上周宁二字,她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我不信……我不信,这东西……这东西怎么会在我母亲房里?”

林越清想着这原身脑海里最不愿想起的那段记忆,缓缓阐述道。

“我母亲生了明蛰不到一年,有一日你母亲约我母亲去田庄看收成,那一日你母亲突然说腹痛,我母亲提前就告知了田庄上,便不得不自己一个人前去,就在去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伙水匪,也不劫持货物,上来就杀了人,最后……所有的随行都死了,别的什么都没少,只少了我母亲随身的这块白玉。”

这些事情林羽连当然知道,可是她不敢信也不愿信,水匪从不认人情,她的母亲怎么可能认识那些水匪,更别说请的动他们。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亲自去问,我要亲自去问我母亲!”

说着林羽连拿着白玉急忙回了府,冲进了宝珠阁。

薛氏被禁足,却吃喝都精养着,这几日病好了,模样看着竟是圆润了几分。

她正在房间收拾着什么,听到脚步声看到林羽连来看她,立马激动的上前拉住她的手。

“羽连娘都听说了,许家上咱们家落聘了,我之前还焦急你的婚事,许锦御那孩子中了探花,还被皇上看中,你啊……比你娘强,以后有福了!”

说着她很是得意起来。

“我有你这宝贝闺女,可是真长脸了!”

林羽连看自己母亲坐在房里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是无力推开了她紧抱着的手,站起来隔她远远的,语气凝重问道。

“母亲,伯母是不是你害死的?”

林羽连的眼神很疏离,薛氏闻言有些闪躲,但是很快遮掩了过去,笑道。

“怎么可能,这九江水匪这么厉害又是六亲不认,你娘哪有那种本事请到他们!”

林羽连见母亲马上否认,缓缓将手中捏着的玉拿了起来。

“那伯母的随身玉佩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薛氏看见那白玉,赫然站了起来,抬步就要上来抢。

林羽连见母亲要抢,心下一痛连忙退了几步,眼眶瞬间就红了。

“母亲,我的母亲,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怎么做的出这种事情,那是一条人命啊,那是一直帮助着我们,疼爱着我的伯母啊,你怎么能有这么狠的心,你怎么能……能有这么狠的心啊!”

薛氏见林羽连撕心裂肺的问她。

她心下一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羽连,我……我……,我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你不会是生病了糊涂了吧?”

林羽连见自己母亲闪躲,浑身无力且有些喘不上气,不由再次哽咽问道。

“母亲,你为什么,伯母那么好,对你对我对父亲都那么亲切,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薛氏见自己女儿这么帮周宁说话,心下想起以前的事情,十分不忿道。

“她好什么好,她那是施舍是施舍,她明明有两块上好的白玉,我想借其中一块看一看,她都不愿意,却给我送来一大堆青玉,青玉哪有白玉好,出门人家都盯着她看,看她腰上的白玉,却没人看我的佩玉,就连你父亲都说她适合白玉,干净纯粹。”

说着她更是气愤了。

“难道我就不配白玉吗?她和我一样是商户女子,她还没爹没娘,而我薛家怎么都比她强,她凭什么干净纯粹,她凭什么拿着样子装高贵,我比她强,我比她更配这白玉,比她更配人追捧,凭什么一个无爹无娘的丧门星还爬到了我头顶上,我就是要她的玉,就是要她死,怎么了?”

说着她怒目圆睁,恶狠狠看着林羽连。

“你要知道你是我女儿,你有本事你去告诉你爹啊,让他把我抓去坐牢,让他把这些事情公布出去,你身上也少不得沾上污泥,一个杀人毒妇的女儿,你看看许家还会不会要你,哈哈哈哈!”

林羽连看着眼前这个似发了疯一样的人,心下已经苍凉的如一团死灰。

第一百四十六章 清算(二)

“母亲是觉得我不敢吗?还是觉得父亲对你的放纵,都达到了伤害他唯一的亲哥嫂而无动于衷,我是您的女儿,可我首先得是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良心的人啊!”

说着林羽连就要走,薛氏突然冲了过去拦住房门,看着林羽连红着眼摇了摇头。

“你不能去,你还有大好的前途,你……你父亲若是知道这些事情,不仅不会放过我,怕是自愧对不起林越清他们一家也是活不下去的,你不能去!”

林羽连看着眼前拦着自己的母亲,她摇了摇头。

“什么前程什么性命,不过是为了满足你内心的虚荣,我都不要了,还给您可好?”

薛氏闻言痛苦拉着林羽连的衣摆。

“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她……她太耀眼了,母亲之前也是那么优秀的人,可我在她身边,所有人都看不见我了,我受不了,受不了她的存在,我不能让她活着,她活着便是告诉世人,我不再优秀,我不再是最亮眼的一个,我可是徐州第一美女,怎么能做第二呢!”

林羽连听着母亲那可笑的借口,自己甚至止不住笑了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第一美女……哈哈哈……第一美女。”说着她忽然冷漠看着自己的母亲,“第一美女能干嘛,能当饭吃吗?能一辈子都不年老色衰吗?那还有长明第一美女呢,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你的漂亮的小姐,你怎么不去杀了她们?”

“一个嫉妒成性的女人,不管是到了什么地方,她身边都不能出现比她稍稍好一点的其他女人,幸亏你一直待在临君城,若是去了京都,看了那些高门大户的女人,怕是你杀都杀不过来!”

说着林羽连已经不再想与她多说什么,抬步就要出宝珠阁。

突然薛氏站了起来,低声道。

“那天,那天有人在街上撞了我,给我塞了一张纸条,说是若我想要周宁的白玉,想要周宁不再遮掩自己的光芒,就……就约她去田庄,然后装肚子疼不去,让她独自出行!”

“我……我以为有人和我一样看不过去周宁要捉弄她,而且……而且我真的真的很想要那块白玉,我就这样做了,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

“我不知道会有人想杀了她,而且……而且出手的还是九江的水匪,九江水匪狠毒异常不认人情,我……我不敢说,也不敢提及,羽连你也不想想,母亲哪里有那个本事请的动九江水匪啊!”

林羽连闻言一惊,连忙转身拉紧了她母亲。

“你说什么?有人给你塞纸条?”

薛氏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是的,有人给我塞纸条,我真不知道她们会杀周宁啊!”

林羽连闻言看向她母亲。

“你是不是知道递纸条的人是谁?”

薛氏连忙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敢打听,我只知道……只知道那撞我的人不是我们这里的口音,好像……好像是京都的官话!”

“京都是什么地方,寸土寸金掉一块瓦就得砸到三个贵人,我怎么敢去招惹那些人,老实保命都来不及!”

林羽连闻言冷笑。

“我是说自三年前伯母离世之后,你怎么连外祖家都不回了,原来,你是怕那些人对付你杀人灭口,你是怕死啊!”

说着她上前一步,看着眼前这个年近四十还保养的和二十出头女子一般的母亲。

“你怎么不怕他们来找我呢?你怎么不怕他们找父亲呢?你就不担心他们害外祖全家吗?”

薛氏闻言闪躲垂下眼眸,脸上有些愧疚和不自然。

林羽连最不喜欢看她这模样,好像她做了错事还受委屈了似得。

看着她这模样她心里就不住的恶心,一把甩开她的手,便朝着门外走去。

“羽连,你要做什么去,你不能这样对待母亲啊,你不能毁了这个家啊?”

薛氏追到门口,苦苦哀求道。

林羽连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缓缓叹出了一口气。

“母亲,我希望你把我刚刚的话听进去,你细细想一想周宁伯母为你做的事情,小到衣服首饰,大到救命之恩,你腰上那一条疤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但是我记得,伯母为了救你把你从马车前推开,自己被撞的昏迷了小半月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已经快八岁了。”

说着她苦涩一笑。

“虽然伯母她和你没有血缘,可在我看来,她可比外祖家那些只想挖空心思整你的姨母更像您的亲姐姐!”

林羽连一句话说完,径直出了宝珠阁朝着林府去了。

薛氏听着林羽连那最后一句话,抬手缓缓摸到了自己的后腰,那个地方她很久很久都不敢触碰了,今天林羽连的一席话,她的手指不由颤抖着摸到后腰,一瞬想到那天周宁推开她的场景,心下缓缓似是被攥紧了一样的难以呼吸。

一辆马车飞速行来,她正在正街上看着有人在杂耍,周宁飞扑过来。

“妹妹,快让开!”

周宁将她推到玩玩杂耍的人群里,她不小心被那耍刀的人划到了后腰。

而周宁被撞翻躺在街边浑身都是血迹,在看到她没事儿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一瞬就闭上了双眼。

“妹妹,快让开!”

“妹妹,你喜欢蓝色吗?我新得了一条蓝色的忘仙裙,你穿肯定漂亮!”

“妹妹,听说你徐州婆家有一种好酒,我托人弄来了两坛,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喝!”

“妹妹,冬天的裘衣我让人做了四套,我有一件旧的还能穿,你选三套,剩下的一套我穿!”

“妹妹,你吃不吃糖栗糕,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软糯的,特地给你带了回来。”

“妹妹,我好像怀孕了,不能吃酒了,那几坛徐州来的好酒你拿去吧,不然我看着总嘴馋!”

“妹妹,我要生了,我好害怕,我想我爹爹,想我母亲了,你可不可以陪我,我怕我会撑不下去!”

“妹妹,你看她好可爱,和羽连好像啊,你说我们俩上辈子是不是亲姐妹,这辈子才嫁到一家来!”

“妹妹,越清太皮了,你帮我管管她吧,要不我们换个女儿,好想要一个和羽连一样乖巧的女儿啊!”

“妹妹,我怕是要不行了,越清和明蛰就交给你了……,你让林逸别伤心难过,别做傻事!”

“妹妹,你知道仙序山吗?我好想去那看一看,好想……。”

薛氏被这些一直回响在耳边的话弄得快要崩溃了。

那一声声的妹妹,那一句又一句的关心,她……她怎么就从来都听不见呢?

“周宁……周宁……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第一百四十七章 林羽连的请求!

林羽连出了房门,直直冲进了林越清的院子,她依旧还是斜靠在榻上,林羽连进了房间,垂着头有些不敢看林越清,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上前将那白玉放在了桌上,心下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问清楚了?”林越清淡淡问道。

林羽连犹豫了一会儿道。

“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也会给逝世的伯父伯母一个交代,请你给我时间!”

“你所说的交代是什么交代?为什么还要给你时间?”林越清问道。

林羽连知道这时候说这事情还有别的谜团怕林越清可能不信,犹豫了一下道。

“我林羽连虽然有时候做事不靠谱,可周宁伯母对我对我们总兵府的好我一直都记得,请你给我时间,我必给你一个交代!”

林越清看着林羽连突然一改娇蛮,很是正经认真的样子,不由打量起了她。

林羽连见林越清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她,她不由手下紧了紧,将腰间的明音坊腰牌拿了下来。

“如果我逃跑或者怎么样,你拿此腰牌可以去明音坊找我,这世间除了我家和明音府,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这次请相信我一次!”

林越清见林羽连把腰牌给她递来,有些意外接了过来细细摸着上面的纹路,这明音府是林羽连最看中的,没想到她这次倒是连进明音府的腰牌都交了出来,她倒要看看她究竟要给她一个什么交代!

“好,可以,我给你两年时间,两年的时间,你若不能给我交代,就别怪我亲自去告诉叔父,让他自己彻查当初他亲哥嫂的死因!”

林羽连闻言,眉头微微一紧,却并未再说什么,转身便就要离去!

云鸢见林羽连离开,有些不解看向林越清。

“小姐,这个事情你为什么不自己彻查,拿这证据去找薛氏就行,何必这样折腾,还帮羽连小姐与扶律衾依两位琴师比试,现在还这样放纵她离开,奴婢有些看不懂了!”

“云鸢你不明白,若是我来做这事,薛氏只会有怨,根本就不会觉得痛,只有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来剜刀子,她才会痛才会悔,这世界最狠的酷刑,不过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厌恶厌弃,你不会懂的!”

云鸢闻言思虑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道。

“奴婢其实懂的,当初小姐中毒厌弃奴婢,奴婢能知道其中滋味!”

林越清闻言回头看着云鸢,缓缓笑了笑。

“那时候你跟着我阻着我做荒唐事,也是为难你受委屈了,以后不会了!”

云鸢听见自家小姐笑容满面的说以后不会了,不由开心的摇了摇头。

“云鸢不委屈,云鸢只是心疼小姐你,小姐还未及笄,就要受这么多苦难和重责,云鸢能守得你清醒过来,心下便满足了!”

林越清闻言浅浅笑了笑。

“好了,你去把那把诉音给林羽连送过去吧,顺便交代她,要是想逃等中秋时候!”

云鸢闻言不由问道。

“小姐怎么知道羽连小姐一定会逃,她知道这些事情愧疚,不应该应下许府的婚事,替你出嫁么?”

林越清冷声嗤笑道。

“我本就没想让他嫁到许家,不过是想给许府难堪罢了,而且……,你真以为薛氏有那本事请动九江水匪吗?我看应是林羽连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让我给她时间,若她要查这背后的关系也好,就她薛氏女儿的身份和琴师身份,我想任谁都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小姐是说这背后还有隐情?你放羽连小姐走,是因为她可能要去追查这隐情?”云鸢闻言惊道。

林越清抬眸看向云鸢,眸子里闪过一丝欣慰。

“跟着我这些日子,越来越聪明了!”

说着她行直桌前,将一塌谱子拿了出来,递给了她。

“你顺便将这些琴谱给林羽连,要想查能请动九江水匪的人,怕是普通琴师身份还不够,这些她学会,自然能成一代大琴师,入皇宫成坐上宾都够了!”

云鸢闻言接过不知道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写下的琴谱,正准备要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回身问道。

“可中秋时候我们离开临君城,这羽连小姐也走,许家我们两家都不要,岂不是要成临君城第一大笑话,那时候二老爷该不会被针对吧!”

林越清看着担心这担心那的云鸢,不由勾唇浅笑。

“你太看不起我这叔父了,你以为这临君城的总兵是那么好当的?”

说着林越清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道。

“不过到时候叔父多半会投靠临王,若到那时候见面,怕会是分外眼红。”

想着她摇了摇头,无奈笑道。

“要做那事总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眼红就眼红吧!”

云鸢听的云里雾里,有些不懂扣了扣后脑勺,便往总兵府去了!

林越清的目的很简单,便是要收回大越江山,皇者孤也,帝者寡也,她应再不能被这些东西牵绊而束手束脚了。

想着林越清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眼神渐渐生出了一些淡淡的忧思。

母帝,断情绝爱孩儿会做到的,我们大越的江山孩儿也会重新夺回来!

而此刻的西辞宫,临王也抬头看着那一泓弯月,眼下尽是收不住的痛苦与挣扎。

她……为什么还是这样,总是那么我行我素,总是那么喜欢欺骗他,总是这样让他心下焦灼和忧虑。

“殿下,我们守在许府的人今天看到许孝守和他夫人抬着聘礼出门了,有人打听出来,他们去的是十二水府,求娶的是林家小姐,要不末将带兵去把许府围了,让他们滚去把聘礼从王妃府上抬回他们许家!”

临王闻言脑袋不住的胀痛,抬手捏了捏头,无奈叹息道。

“你把临君城的事情先交代给苏钦吧!”

席昭闻言一愣,连忙问道。

“殿下,为什么呀?苏钦他不是一直负责暗桩么,他忙的过来吗?”

临王将手放下,抬眸看向席昭。

“你陪本王回京都城一趟,本王要去找皇上求一样东西!”

第一百四十八 玉印

这几日临王没来打搅,林越清白日在私塾外督察着明蛰的学业和秦嬷嬷教习的礼法,晚上在房内摆弄她给明蛰做的私章,虽然枯燥了些,却也还算惬意。

中秋前一日下午,卫谦终于把林府的大门给换好了,见着府内无人看守,林越清又在陪她弟弟上课,便悄摸着来到了林越清的房间想看看那铁玉,他见着内院左右无人,便一溜烟潜入了林越清的卧房。

而此时,早在前日就回来了的冥风从房外假山处漏出半张脸,看着那被人潜入的房间眼神暗了几分,只一闪身就消失在了假山处。

林越清晒着太阳,一边假寐着,一边听着明蛰奶声奶气的读书声,慵懒靠在软榻上,突然冥风一个闪身站在了她身侧挡住了那暖烘烘的秋阳,低声道。

“小姐,卫谦潜入您书房去了,他从小在皇宫长大,属下若是贸然出手,他必然会认出我的,属下只好来与你报告!”

林越清闻言双眸一瞬睁开,缓缓起身便向着卧房的方向去了。

卫谦进了林越清的房间,她的房间很是简洁,带着些书墨香,配着淡雅的布置风格,显得颇有格调。

他想着他心心念念的铁玉,没有过多打量布置风格,一双眼睛只是在寻找那铁玉会在什么地方。

突然,他看到了林越清墨画屏风后面的桌子,立马轻手轻脚跑了过去。

看见那桌上装着铁玉的锦盒,眼神顺带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自己的那一套刻刀,心下瞬时就不痛快了。

“姜若协这小子居然把刻刀送给这林越清,该不会……该不会她要对这铁玉做什么吧?”

想着他心下一顿,似是漏了一拍,急忙抬手打开那锦盒,就在他准备好接受满目疮痍的铁玉时候,突然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光亮。

眼前的铁玉半透明的墨色里混着银色,透着些微光亮显现出幽暗而细腻的光泽,最主要的是它已经不是一块原石,而成了一枚初显模样的印章,印章被切成六面,六面皆刻的瑞兽,瑞兽姿态凶猛,皆是朝着章尾的一个球状物,那球状物还未雕刻,是绘了些花纹图腾,但是已经能看得出轮廓。

卫谦看着这雕工浑然天成的铁玉印章,心下一窒,小心抬手将它捧了起来。

“我滴个乖乖,这……这雕工,都快比得上青棠玉了。”说着他又摇了摇头,“不不不,我看这比那青棠玉的雕工还要好!”

卫谦痴爱金石玉器,也对雕刻十分的擅长,在这长明,除了周府的青棠玉和临王的雪板指,他能看的上的东西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可眼下这枚印章他怎么看都觉得和那青棠玉和雪板指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心下不禁赞叹。

“看好了吗?”突然林越清的声音在他而后响起,卫谦吓得手一抖差点儿把手中的东西丢了出去,一回头却看到了林越清看张看着漂亮却带着冷寒的脸。

他一瞬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我……我就是想看看铁玉,现在看好了,我……我马上走!”

说着卫谦就要逃走,可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心里想着刚刚手上的青棠玉,不由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眼神看向林越清。

“请问林小姐,这青棠玉……啊呸呸呸,这玉印是你自己雕刻的吗?”

林越清看着这卫谦,眼神上下大量着他。

“不该是我问卫大人你怎么在我房里,怎么卫大人倒是先问起我的玉印了?”

卫谦从小被供着,在皇宫里仗着皇上对他喜爱,自是横冲直撞闯祸惯了,看见林越清这样严峻看着他,虽然表现的很害怕的样子,其实内心一点儿都不慌张,对付这种场面,他是老手。

“我……我就是太想见识见识这铁玉了,没想到林小姐你的雕工这么好,浑然天成走锋干净利落,这雕工都要和旧大越朝女帝越清媲美了,不,应该说是更高一筹,让我看的是心潮澎湃仰慕不已!”

常在皇上面前跑,马匹一定得拍的好,卫谦这拍马技术已经炉火纯青,自是不怕林越清不吃这一套。

“你喜欢就要偷偷进我房间,你可问过我喜不喜欢你不请自来,还是说你们西辞宫的人就是喜欢这样不经过女子同意擅闯闺房?”

你们西辞宫的人?

卫谦想到这句,眉头不由一挑,心下暗道。

难道咱们西辞宫还有人闯了这闺房?那是谁呢?难道……难道是姜若协那小子?

想着他甚是觉得诧异,这小子居然连这种事都敢做了,色迷心窍啊!色迷心窍啊!

林越清看这卫谦被质问一点儿都不脸红,还自顾自在哪暗自窃笑,不由脸上更寒了几分。

“卫大人,你笑什么?”

卫谦闻言被拉回神,眨了眨眼睛,连忙一抱手俯身。

“擅闯林小姐闺房是卫谦不对,但是卫谦实在是想知道那印章可是林小姐你自己的手笔?”

林越清见卫谦恭敬道歉,想着他的身份也不好过多责难,只是睨了他一眼。

“是不是我的手笔和你有什么关系?”

卫谦见林越清直接给他一瓢冷水,但好歹没有再揪着他擅闯闺房不放了,便直接赖皮起来。

“卫谦一直醉心金石玉器,在雕刻也是有些名气,可总是觉得差了点儿东西,见到林小姐你的那枚印章,我不禁感叹自己何止是差了一点儿东西,是差了太多,若这印章是林小姐你自己的手笔,那请您收下我这个徒弟!”

卫谦说着又是一拜,林越清见他死皮赖脸纠缠,眉头微微一蹙道。

“卫大人身份尊贵,还是别这样折煞人,这私印是我朋友替我雕刻的,她不收徒,你也不必在此纠缠!”

卫谦哪会信林越清这话,这院子里从来都没来一个客人,怎么可能是朋友来帮忙雕刻,不过是这林小姐不想教他真本事罢了!

这样想着卫谦突然觉得,临王要是真能娶了林越清,他就一定得赖在西辞宫不走了,天天缠着这外甥媳妇教他,岂不快哉!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一)

林越清见卫谦似是在打什么坏主意,眼神一瞬暗了几分道。

“卫大人还要赖在这儿吗?”

卫谦见林越清对他很是提防,只好有些不舍看了那锦盒一眼退了出去。

林越清看卫谦离去,眼睛扫视了一圈房间,发现没有被动的痕迹,回身看向桌子上的那块玉印。

难道这卫谦真的只是为了看这铁玉?她心下疑惑道。

卫谦出了林府,挫着这几日为林府修门磨出的茧,心里想的只有那块铁玉印。

那雕工真是太好了,这林越清还真是个奇女子,才这么小年纪,就有这么好的雕工造诣,突然他觉得姜若协的眼光还是很好的,虽然林府是商户人家,那又有什么呢,就凭她这一手绝妙精伦的雕工,他绝对赞同这门婚事,双手手脚赞同。

林越清从房里出来,冥风正站在门外廊下。

“小姐,卫谦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在皇宫里都常常鲁莽,曾经还偷过皇上的东西,他从小不爱诗词歌赋,也不爱朝堂之事,只喜欢金石玉器和雕刻。”

林越清闻言神情有些暗沉。

“不怕有心机的,就怕这种莽汉,我看他也是个死皮赖脸的主儿,咱们明天晚上离开临君城的事情,一定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还有,我让你查的那个人查到了没有?”

“小姐果然料事如神,齐萱她确实没有离开,就住在城中的客栈里,那天许府来总兵府落聘之后,她的丫鬟还出来打听了这事情,我让人传小姐交代的那些话进了她耳朵,估计这齐萱今日真就会找上我们林府来!”

冥风说完想了想,又道。

“可是小姐你是怎么知道她没走的,毕竟当时都出了那样的事情!”

林越清闻言冷冷一笑。

“你不是跟过齐萱一年么?你觉得她这人性情如何?”

冥风闻言疑迟了一会儿,便开口道。

“这位齐四小姐看着温婉大方,实则手腕强势,齐国公当时娶许知州姐姐后不久就娶了淑妃的妹妹杨渺,杨渺可是上任中书令的次女,比起许家可是家世显赫不知道多少倍,但是许知州的姐姐许明秀硬是把齐国公吃的死死,杨渺嫁过来只落得了个平妻不说,这家中大权一直都在许明秀手中握着,杨渺她是一点儿都摸不到边。”

“原本这齐萱也不是现在这样跋扈样子,只因为齐国公只有一子,那一子的母亲早逝,许明秀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生下,可前些年杨渺怀孕却生了一个儿子,从此杨渺便拿家世和儿子拿捏齐国公,许明秀虽然将大女儿嫁给了太子,却没能当上正妃,杨渺就直接要求齐国公将掌家的权力要了过来,然后今年年中,齐国公的幼子生了疾,被杨渺查出是许明秀做的,齐国公便一直想要抬杨渺为正妻,降许明秀为妾,这时候许锦御考中了举人,太子想要拉拢许锦御,所以她就告诉太子,她能嫁给许家,以求换的太子让她姐姐做正妃!”

林越清闻言拢在袖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微微挑了挑眉。

“这齐萱也是天真,以为姐姐当上正妃自己的母亲就不会被降分位吗?”

冥风闻言不解道。

“太子正妃必须是嫡出,难道齐国公会不顾及太子的面子吗?”

林越清闻言若有似无的轻轻一笑。

“难道太子会不顾及杨家的面子吗?一边是许家一边是杨家,你以为太子是傻子吗?他当然是嘴上应和,到时候再说两难,齐萱她又能如何?”

冥风闻言一愣,依太子的性格倒是真会这样处置,这齐萱和她姐姐总归要依附于太子,那还不是任由拿捏的!

“可齐萱毕竟对小姐你怀恨在心,那她会帮我们吗?”

林越清看冥风问这话不由摇了摇头。

“冥风,你在宫里呆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这句话吗?”

冥风闻言有些窘迫,在京都城那个地方确实是如此,只问利益,不问情谊,倒是他迟钝了。

“小姐所言确实不错,只要给的筹码够丰厚,便没有人收买不了!”

林越清听着这话,又缓缓摇了摇头看向冥风。

冥风见小姐摇头,有些懂小姐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又说错了吗?

“小姐,是冥风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林越清知道冥风有些糊涂,便回道。

“这世间确实很多时候只要给的筹码够丰厚,便没有人收买不了,但是还有一句话。”

“还有一句什么话?”冥风不解道。

“真心可以换人心!”

冥风闻言稍稍有一瞬迟疑,然后抬眸看向了一眼眼前自己这位新家主,转瞬又底下了头,声音有些低沉道。

“我们这种奴才怕是配不上真心!”

林越清看冥风妄自菲薄,叹息一声道。

“我让你回去把你弟弟带回府,然后把他们安置在安全的地方,这是我真心所想,并不为拿捏你!”

冥风闻言心下一窒,不由惊讶又不解的看向林越清。

“小姐怎么知道属下心中所想?”

林越清见冥风惊奇,只是笑道。

“我要拿捏你,便不会把你弟弟妹妹交给裘先生让他们随时都能跑,我应该将他们圈禁,这才拿捏得到你!”

冥风闻言眼下滑过一丝惊喜。

他回来后只是把弟弟妹妹交给了林越清,并不知道弟弟妹妹被安置去了什么地方,所以才怀疑她是要拿他的弟弟妹妹掌控他,没想到她竟是都知道。

“我见你这几日魂不守舍,还是与你说了罢,林府的铺子已经转姓周交给了裘先生代为打理,你的弟弟妹妹交给裘先生,没人会察觉到,也没人会查到他那去,因为现在那铺子已经和我没了关系,她们在裘先生那还能习字学习管账,以后也能养活自己!”

冥风闻言眼眶有一丝发红,立马单膝跪了下来。

“感谢小姐对属下弟弟妹妹的照拂,是冥风心胸狭窄,竟是觉得是小姐要要挟属下!”

第一百五十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二)

林越清抬手示意冥风起来。

“误会也是正常,你不必自责,我不想告诉你是怕你偷偷去看他们被人发现了行踪,毕竟现在不仅临王盯着我们,你的前主子三皇子也没少派人!”

“小姐是察觉什么了吗?”冥风起身紧张道。

“你没发现巷子口新开了一家茶摊吗?”

冥风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啊,那日属下回来确实是看到新开的茶摊,属下看见那家老板看到属下就侧过脸,还觉得有些奇怪!”

“我答应三皇子不让许府齐国公联姻的事情已经解决,他们是来盯着我们什么时候去巡凤的。”说着林越清将手背在身后,“不过这样也好,一路上有暗卫互送,大家也都安心!”

“那今天齐萱到府上,岂不是会被三皇子知道,三皇子和齐府可是很不合,他的腿……就是太子给暗伤的!”

林越清很是无所谓道。

“知道就知道了,没有什么大不了,我想他应该也不想临王搅和到这些事情里来,就算知道我和齐府的人来往,也是为了不知不觉的离开临君城不被人发现,只要不是对他不利,应该不会多管什么。”

冥风闻言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道。

“虽然背后提及前家主不对,但是冥风跟了三皇子很多年,小姐可能不太了解三皇子,他不是像表面上看着心胸开阔的人,不仅疑心重,而且心机很重,而且他常常会把我派遣出去,似是有意支开怕属下知道什么似得!”

林越清闻言戏谑一笑。

“可是这样不是反而更好相处吗?”

冥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惊奇疑惑!

“好相处?”

林越清见冥风不解,回道。

“不管是心胸狭窄,还是疑心重都是一个人的特性,知道一个人的特性,便知道如何与他打交道,最怕的……是看不出来性情,猜不出来动机的人,这样的人你不知道是敌是友,处之颇为棘手!”

比如临王,实话说的像假话,假话说的像实话,一边无动于衷看你死,一边又好像很是紧张你要保护你,这种人才是让人不知该如何相处!

冥风听着这话,觉得好像真的有那么些道理,只是小姐的道理总是这么新颖和奇特,让他总是不能很快顿悟,必须要思考好几天才能懂其中的道理。

林越清抬眸看着夕阳西下,暖黄染尽庭院高墙,缓缓抬步朝着外院走去。

冥风正准备跟过去。

“这齐四小姐应该快来了,她与你相识,冥风你就不用跟了,去唤铭九出来前庭!”

冥风闻言抱手俯身。

“好的,小姐,属下马上去!”

林越清到了前厅,云鸢正在前院里洒扫,看到林越清出来,连忙走上前道。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这里尘土飞扬,你不如在内院继续看看小少爷上课!”

林越清见云鸢关切,浅浅笑着摇了摇。

“云鸢你快去洗洗手,再泡两杯茶来!”

云鸢闻言将笤帚放在前厅的积石墙角,不解问道。

“小姐要喝两种不同口味的茶吗?”

林越清又是摇了摇头。

“一会儿会有贵客,你记得泡一壶好茶!”

云鸢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说有贵客来,但是小姐说的话从来都没有错过,她连忙跑拿起笤帚朝着内院跑去,想着有贵客来别丢了小姐面子,她迅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急忙洗了洗手,泡了一壶家里最好的茶端了出来!

茶刚送到前厅,突然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云鸢想着可能是小姐说的贵客来了正要去迎客,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带着遮面的齐萱和她的丫鬟如意就这样进来了。

云鸢不认识齐萱和如意,可看着不等人迎就进了府门的两人,不由感觉到这两位贵客太无礼了。

“云鸢,回来吧,看来齐四小姐不需要人迎!”

站在院中的云鸢闻言一愣,紧接着连忙走回到林越清身后,眼神时不时瞄着那走进来的女子,眼下带着愤恨和厌恶。

恶毒女人还敢找上门!真是没脸没皮!云鸢心下道。

齐萱进了林府大门前见那大门是梨花木的,还以为这内院有多么奢华,没想到竟是看着如此寒酸的府邸。

想到林越清让人传话说她能让我母亲不被降为妾室,直觉得她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她站在光秃秃的院子里,看着靠在椅子上十分轻松惬意的林越清,冷言道。

“林越清,你让人给本小姐传话今日夕阳西下之时来你府上,究竟是想耍什么把戏?”

林越清很是淡然,轻轻拍了拍桌子。

“齐四小姐何不坐下喝茶慢慢说,这么气急败坏,就算知道了许府给总兵府下聘了,这也都好几日了,气还没消么?”

云鸢见林越清说的贵客是这狠毒的齐四小姐,心下不满嘀咕道。

“早知道是她,我就给茶里放砒霜,放鹤顶红,毒死这毒妇!”

林越清见云鸢的话不由觉得好笑。

院子里的齐萱见林越清挖苦她还讥笑她,心下怨愤不已,可想到父亲的交代让他别在临君城闹事,只好咬了咬牙转身准备离开。

林越清见她要走,冷冷道。

“怎么,齐四小姐办法不想要了?”

齐萱闻言脚下一顿,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还有母亲和姐妹们,她只好忍了下来,转身抬步进了正厅,很是不耐烦坐在了椅子上。

“你说,什么办法?代价是什么?”

齐萱直接开门见山,懒得与林越清打哑谜。

林越清见齐萱问的直接,眉头一挑道。

“听说齐四小姐这次过来临君城坐的是自家的官船?”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三)

齐萱不懂林越清为何问她官船之事,但她如今死马要当活马医,只得回答道。

“本小姐的确是坐我家的官船来的。”说着她又有些骄傲道,“因为过些天本小姐还得去巡凤城参加渠小姐的及笄礼,坐官船不用检查,直接就能进巡凤城的地界!”

林越清闻言点了点头,果然,这点儿还是和大越时候一样。

齐萱不知道林越清想要干什么,不由有些不耐烦问道。

“你问官船干什么?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林越清见她急躁,缓缓呷了一口茶,淡淡道。

这时候铭九听见林越清叫他到前厅,便急忙跑了过来。

一进门就看到了两个戴着遮面的女子,一时有些疑惑看向林越清。

“小姐,你说的让我来有事儿,是什么事儿啊?”

林越清看了一眼明蛰,抬手为齐萱介绍道。

“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办法!”

齐萱看着林越清这瘦小的家仆,不由冷哼一声。

“哼,他一个家仆,算是什么办法!”

林越清还没来得及解释,铭九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我一个家仆,我可是小姐的家医!”

齐萱被他这句话逗乐了,不由讥笑道。

“家医不还是家仆么!还以为什么老大来头呢!”

铭九被这话气的满脸通红,正要和齐萱理论,林越清就开始说话了。

“齐四小姐还是别狗眼看人低,指不定你还有哭着求他的时候!”

齐萱没没想到林越清竟然为个家仆出头骂她,瞬时气的站了起来。

“林越清,你骂谁是狗呢?你一个商户女子,竟然敢诋毁本小姐,你以为本小姐愿意留下来,你就把自己当根葱了!”

林越清见齐萱怒气冲冲,只觉得她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十分可笑。

“是么?我可没把自己当根葱了,一根葱哪配让您齐四小姐上门求计呢,齐四小姐可不是连根葱都不如?”

齐萱被林越清气的不行,直觉得这是林越清的一个局故意让她来羞辱她爹爹现在不管她好欺负!

想着她抬步就要离开,突然林越清道。

“我这家医有一个本事,很会治失听失语的人!”

林越清一句话落,齐萱顿时脚下一顿。

一旁的铭九不乐意低声道。

“小姐怎么要说我擅长治失听失语,我明明什么都擅长么!”

齐萱停下脚步,却忍着没有回头,想到林越清刚刚的话,她肚子内怨气怒气横冲直撞,实在不想就这样屈服。

林越清见齐萱还不回头,故意又道。

“听说齐国公府庶出的大公子他不仅才华横溢而且造诣颇高,只可惜失听失语,要是你母亲请的神医治好了你大哥,不知道你大哥会不会愿意记挂在你母亲名下!”

铭九这才知道原来这目中无人的女子,就是齐萱那个害小姐的人,心下有些怨毒看着她。

齐萱其实已经很是心动了,脚下也有些迟疑,想回头可又不甘被林越清拿捏。

林越清见齐萱那踌躇的模样,不由戏谑一笑。

“若是这样齐国公不是多了一位优秀的嫡长子了么!那杨氏的小儿子才三岁,怕是应该比不得了!”

齐萱闻言终于忍不住不了,立马回身走回厅内,有些不甘的看着林越清道。

“他真有这个本事?”

林越清很是自信点了点头。

“我可以让他今夜便随你去齐国公府。”

铭九闻言抱手在胸前。

“我才不帮她,她之前那么害小姐,还指望我帮她,没门儿!”

他正说着,看到林越清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意有所指,虽是不乐意,却还是接着道。

“如果你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齐萱闻言心下爆怒,可想着大哥那病找了这么多医师都没治好,而这林越清这么笃定她这家医能治好大哥,想到自己的母亲还有大姐她们,她只好咬了咬牙道。

“这位家医,可否请你同我走一趟,只要你能医治好大哥,我们齐府必是会好好报答你的!”

齐萱语气很是软了几分,可铭九压根就不看齐萱一眼。

以前那么多高官求到启明山,他可是理都不理,这齐萱只是个高门小姐,求人还摆架子,他自是傲慢不满道。

“求医以礼,齐四小姐,你的礼呢?”

齐萱闻言心下将这傲慢的小家医骂了个遍,最终还是忍了这口气,低俯身行礼道。

“请这位家医先生随小女回府,替小女的哥哥治病,只要病治好,府上必会感激不尽豪礼相谢!”

铭九见齐萱老实行礼,侧眸看了一眼自家小姐,他见林越清点了点头,便故作模样道。

“既然齐四小姐这般求我,我便勉为其难走一趟吧!”

齐萱见这家医同意,脸上缓缓松出一个浅笑,就在这时候,林越清又开口了。

“齐四小姐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是不是也该给出谢礼了!”

齐萱闻言脸上的笑戛然而止,警惕看向林越清。

“你有什么要求你说,可是丑话本小姐说在前面,如今父亲不再管我,你若想要本小姐帮你做什么,本小姐可没那个本事!”

林越清闻言没恼,只道。

“我只要你的官船一用,可否?”

齐萱闻言有些诧异。

“你要用我家官船?难道你要出行?”

林越清似有似无笑道。

“我想去仙序山看看,我母亲生前一直想去,可巡凤管的太严,我想代她去看一看巡凤城的仙序山!”

齐萱闻言有些不相信,可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要带这个家医回去给大哥看病,只好点了点头。

“可以,这次若大哥可以被治好,巡凤我也是去不了的,借给你也行,但是只能借你三日,多的不行!”

林越清闻言点了点头。

“三日就三日,这谢礼我算是收了,我交代小九几句,便让他随你去!”

说着林越清将铭九带到后院,云鸢站在厅里盯着齐萱免得她偷听。

铭九跟林越清到了后院,有些不乐意道。

“小姐,你真要我帮齐萱那个恶毒女人吗?”

林越清没有回答,只是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越清明蛰看月亮

“你去帮忙他们治好齐家的大公子,但是别透露自己的姓氏,就说自己叫小九,今晚你们走后,我便带着明蛰去巡凤,你到时候来巡凤城一定要记得不是来找我,也不是来找三青先生,就说自己是来找明蛰的,称自己是她的家医小九,懂了吗?”

铭九闻言一愣,连忙郑重点了点头。

“原来小姐要齐萱的官船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临君城!铭九记得了,必会按小姐说的去办!”

林越清闻言点了点头。

“自己要多加小心,我们在巡凤等你!”

“好的,小姐,铭九先去收拾东西,你们路上也多加注意小心。”说着他掏出一瓶药递给林越清,“小姐,这是三清丸,能解百毒,你记得随身带上!”

林越清接过药瓶,笑着道。

“我会没事儿的,快去吧!”

铭九不舍看了一眼林越清和云鸢,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东西,没来得及跟府上其他人告别,便随着齐萱离开了林府。

云鸢送铭九离开,看见小姐站在身后也看着铭九离开的方向,以为自家小姐也是不舍铭九,正要开口安慰。

还不得她开口,林越清看见铭九离开微微一声叹气,握着手中令牌道。

“希望铭九此去平安,云鸢,你去准备收拾东西,把夫子的月钱结一结,今晚我们就离开巡凤!”

云鸢闻言一愣。

“现在就走吗?这么急?”

林越清点了点头。

“我让冥风去叫旗笙,你去收拾要带的轻便行礼,晚三更我去唤船进城,咱们今夜就走!”

云鸢闻言不再反驳,点了点头就准备往内院去。

她正走着,突然林越清道。

“记得母亲的画也带上!”

“好的小姐!”

林越清掩上门,正要落锁,抬眸看了一眼这新装的梨花木大门,眼下闪过一丝暗沉,想到临王身上和寒度身上一样的气息,还有他的说话神情。

“母帝说了,皇者寡也,帝者孤也,一朝登基,必是六亲情绝,这些……我都得记牢……”

林越清暗道,说完话眼底一片冰冷,干净利落的落了锁,转身朝着内院走去!

林府上下简单吃了晚膳,全都迅速回了房间,秦嬷嬷和庄嬷嬷在房里收拾,明蛰知道要离开家,很是不开心坐在院子里撑着圆圆的小脑袋看着月亮。

“明蛰,你在看什么?”林越清看见明蛰小小落寞的背影,温柔道。

明蛰闻言没回头,有些蔫蔫儿的道。

“夫子说月是故乡明,明蛰想多看几眼。”

林越清闻言不由浅浅一笑在明蛰旁边坐了下来,一旁庭院里一株荷花都没有的荷花池倒影着皎皎明月,清风徐徐而来,带起几丝泛着白光的涟漪。

“我们去的地方,是母亲的老家,哪里有好多好吃的,还有漂亮的大房子,还有比这边夫子还厉害的先生,你就不想去吗?”

明蛰闻言嘟着嘴摇了摇头。

“临君城也有很多好吃的,我也很喜欢陈夫子,外面再好,都没有自己的家好,夫子说过不可嫌家贫!”

林越清见明蛰上学后很是能说会道了,不由宠溺摸了摸他的头,俯身砸吧砸吧嘴道。

“你真不喜欢巡凤城的莲蓉包,粟子糕,还有糖人儿和裹着芝麻和梅干儿的焦糖葫芦?”

明蛰闻言疑迟了。

林越清接着道。

“巡凤城还有好多小朋友,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可以天天陪你玩儿!”

明蛰闻言眼睛一亮,激动看向林越清道。

“小姐说的是真的?”

林越清点了点头。

“姐姐自然不会骗你!”

明蛰闻言有些不舍的看了看林府的庭院屋舍,最后眼神落在林越清脸上,稍稍点了点头道。

“好吧!”

林越清见明蛰答应,抬起手搂着他,轻轻捏着他肉嘟嘟的小手,眼神看着月亮,缓缓道。

“明蛰这样天天上课累吗?”

明蛰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有一点点累,但是夫子说‘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夫子还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说着明蛰似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紧接着道。

“夫子还说,明蛰是一块美玉,所以小姐才会愿意花这么多钱请夫子来家里授课,别的孩子都是七岁上私塾,可我才五岁小姐就让我习书学礼,必是对我寄予厚望!”

明蛰说完眨着满是好奇的眼神看向林越清,有些不确定害羞问道。

“小姐,夫子说的可是真的,小姐真对明蛰寄予厚望吗?明蛰……明蛰真是一块美玉吗?”

林越清闻言很是欣慰的笑了笑,这陈夫子果然是临君城最好的夫子,才短短一个多月,明蛰竟是能说出这种明心见性的话来。

她看着明蛰,突然想到了房里那块铁玉,抬手为他理了理衣服,很是认真道。

“明蛰就像姐姐昨天给你看的那块铁玉,不仅美伦美焕而且独一无二,至少在姐姐心里,你就是一块独一无二的美玉!”

明蛰闻言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脸。

“真的?”他确认问道。

林越清坚定点了点头。

“真的不能再真了!”

林越清察觉明蛰还要问什么,紧接着道。

“寄予厚望也是真的!”

明蛰闻言觉得自己要飘了起来,这些夸赞任何人说都没有林越清说出口来的让他开心。

他忍不住站起来蹦跳着欢呼道。

“原来我不是惹人厌弃的扫把星,原来我是讨人喜欢的呀!”

明蛰蹦蹦跳跳很是开心,林越清听着那话,却让她心下感到一丝心疼。

可能之前的林越清对这个弟弟从来没有一丝关爱和喜欢,满是对他的恶言相向和怨待,才让明蛰到现在都不愿意叫她姐姐,才让明蛰就因为她刚刚那一句夸赞开心的活蹦乱跳。

孩子总是简单纯粹的,爱或怨从来不保留。

看似明蛰好像不再提及以前所受的委屈,其实他心底一直默默倔强着不愿意认她这个姐姐。

虽然原先的林越清已经离开,可自己毕竟占了她的身体,便该履行这个身体的责任,对待明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她许是有些不太得心应手。

要想让明蛰放下过去,她或许做的还远远不够。

第一百五十三章 皇上的厚望(一)

旗笙早就做好了跟着林越清离开的准备,偷偷给绾君的房里放了信,便来到了林府。

林越清换了一身男装,找守门的官差把官船放了进来,林府没有后门,一大家子人带着遮面,翻过院墙分批来到了官船渡口。

因着齐萱的官船上的人都是齐国公府的,林越清总是觉得不放心,便拿令牌把人都遣下了船,好在船不是很大,旗笙从小在临君城长大会驾船掌舵,云荆河也是会行船的,加上陈端打打下手,林越清也省的再去找人留下什么行踪,一家人上了船便往临君城渡河城门行去。

官船虽不是很大,却也是有两层,厢房厨房应有尽有,因为官船的船身和桅杆上都挂着齐国公府的府徽和旗帜,一路上基本没有拦路的,连搭话的人都没有。

船还没到城门处,渡口的闸道就开了。

林越清坐在窗户半开的厢房内,怔怔看着临君城,看着那闪烁的万家灯火,看着那还没来得及撤去的彩灯,还有那些时而传来的笑闹声,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从醒来到现在,从不适应这个新世界,到现在她已经能淡然面对女权没落,她心底不仅没有妥协,反而更坚定了。

坚定了自己必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坚定了自己必须打破姜氏手中这压迫女性歧视女性的国家政权。

云鸢铺好床,看着出神看向临君城的小姐,上前站在林越清身旁,也看向了那座城。

“临君城九江环绕,气候宜人,不知道回去巡凤还能不能适应哪里寒冬的凌冽!”云鸢不由道。

林越清看着那越来越远的临君城,看着那缓缓落下的闸门,慢慢收回了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那寒风凌冽的地方才是我们出生就该呆的地方,即使在临君城这温室里呆了些日子,骨血里的印记还在,便当风雪如归!”

云鸢听这话,蹙着的眉头微微缓和。

“云鸢还怕小姐会害怕呢!既然小姐不怕,云鸢也不怕!”

林越清见着这时时都忠心于原身的云鸢,只觉得为这死去的林越清觉得惋惜,情郎易求,忠仆难寻,之前的林越清实在是芝麻西瓜完全分不清!

不过幸好她来了,不然就这云鸢之前的愚忠性子,怕是早就随原身死了!

许是出了临君城,外野开阔九江洵洵,窗户外的风开始变得急冷了几分,从窗户灌进来,让房间里瞬时冷了几分。

云鸢赶紧上前关上了窗户,给林越清披上了软缎外披。

林越清看着忙碌了半夜神色有些疲惫的云鸢,缓缓开口道。

“你早些休息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许是觉得云鸢一个人要伺候她的衣食住行太辛苦,也可能是厌倦了前世走哪儿跟到哪儿的女官,林越清这次醒来便格外爱独处一些。

云鸢确实有些困了,可想到船上摇晃颠簸怕林越清不适,便还是想在多照顾些。

“小姐云鸢不困,你看你的书,云鸢就在这儿陪着你,一会儿小姐你饿了,奴婢也好给你弄吃的!”

林越清见云鸢嘴上说着不困却一直眨巴着眼睛忍着打哈欠的模样,给手上的书页夹了一块木质的薄书签,慢慢将书合上。

“你不困,可你家小姐我困了,别在这儿杵着了,快下去歇着吧!”

云鸢听自家小姐说困,也不再多言,迷迷糊糊点了点头,缓缓行了个礼,便朝着自己和嬷嬷们的房间去了!

林越清见云鸢离开,抬手又将手中的那本快要看完的长明通史打开,取下那书签,又认真看去。

巡凤周府,东阳书院,入朝的名额,她势在必得!

林越清挑灯夜读着,而此时远在京都的临王,终于见到了皇上。

光耀殿绘着金龙的宝座还是林越清上位时的那一座,座上的姜匿头上已经生了银发,却还是精神奕奕很是康健的模样,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你的事啊朕都听说了,还以为你是想朕了才回来,没想到竟是因为一个姑娘,我的皇孙,终于开窍了!”

座上的皇上说着无奈摇了摇头,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旁的内监连忙上前扶着他的手。

皇上,缓步下阶,走向姜若协,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若协,皇爷爷最是看重你,这你是知道的,你要娶商户女子为妃可以,但只能是侧妃!”

姜若协怕的就是这个结果,却并没有不满的神色,只是抱手俯身道。

“谢皇爷爷成全!”

侧妃……,大不了他一辈子不娶正妃,侧妃不就是正妃么!

皇上看姜若协竟是没再要求,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眉眼低转一瞬,又道。

“依皇室传统,需得先立正妃再立侧妃,等正妃过门,侧妃才能进门,朕看齐家三小姐……。”

姜若协听见这话,急忙否道。

“皇爷爷,若协这么大只喜欢了这么一位姑娘,以后也只会喜欢这一位姑娘,皇爷爷要她做侧妃,若协不敢违背,只能一辈子不娶正妃!”

皇上总觉得自己这皇孙性情过寡淡,第一次看他急眼,甚至觉得有几分饶有兴致,看着他规矩抱手俯身的模样,甚至觉得有些好玩儿。

“朕已经许久没见你这样焦急模样了,大臣上折,百姓流言都说你不喜欢女人,恐有断袖之癖,见你如今有了喜欢的女子,皇爷爷和你皇奶奶心下的大石也算落了地,可是你说不娶正妃,朕却是不能认同!”

姜若协闻言手指微微攥紧,正要开口说话,皇上看他似乎还是不甘,抬手道。

“若协,你是朕的嫡皇孙,又是大明的战神临王,未来说不定还要执掌长明江山,你的身侧怎么能是一个商户女子。”

皇上见姜若协眉头越来越紧,脸色也不太好看,心下一叹转瞬又道。

“即使你不喜欢,娶一个配得上你的女子放在身侧,才能稳定后院,才能不被礼法和大臣指谪!”

姜若协闻言还是不愿妥协。

“她配得上站在我身侧!无论天底下什么样的女子,都比不过她优异!”

皇上见他还在力争,只是无奈摇了摇头。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上的厚望(二)

“你这是一叶障目,天下官家女子岂能没有一位比这商户女子优秀,朕的话你自己好好考虑,娶她为侧妃我同意,可必须先娶正妃。”

说着皇上似是想到了什么!

“卿公的东阳书府马上要统考了,你去那里好好看看,看看那些官家女子,绝对比你喜欢的商户女子好!”

姜若协想都没想便开口拒绝道。

“卿公不喜欢我,我不去!”

皇上见姜若协直接就拒绝,脸上立时垮了下来。

“朕给你写推荐信,他不喜欢也得收,你不去也得去!”

姜若协闻言脸色立时黑了,干脆直接站直了身!

“皇上就不顾你自己的面子吗?若协已经二十有二,又是上过战场的,你让我去跟他们一群十多岁的小娃娃在一个书府上课,岂不是告知天下你亲自提拔的皇孙是个庸才!”

皇上闻言气恼极了,甩开内监的手,抬脚就要踹姜若协。

姜若协见皇上要踹他也不躲,就那么站在那,笔挺而坚毅。

皇上见他不躲,犹豫了一瞬还是心下不舍的,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脸色难看极了。

他来回踱步了两圈,深深看了一眼脸上毫无悔色的姜若协,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

“信朕会让人给你送去,去不去随你的,但是你要敢没定正妃前先娶了那商户女子做侧妃,礼部那些人的弹劾下来,你仔细手里的银甲军还保不保得住!”

皇上说完,姜若协依旧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开口直道。

“若协身体余毒已消,明年一开春冰雪消散,秦军定会再来,若礼部那群人觉得他们能带兵打仗,银甲军交给他们就是,正好省的我去打仗,皇奶奶日日操心,也免得皇爷爷你日日去信!”

皇上闻言又气又觉得无奈,抬手摆了摆,头疼道。

“赶紧滚,滚回你临君城!”

姜若协闻言微微俯身一礼。

“皇上保重身体!”说着便转身出了光耀殿。

皇上看着他真说走就走,气的咳嗽了两声。

一旁的内监李忠明看皇上气急,连忙上前给皇上顺了顺气。

“皇上,何必气恼呢!皇孙殿下有喜欢的女子不是喜事么,再说就算皇孙殿下先立了侧妃,就殿下酷似皇上您的那龙章凤姿的模样和气度,哪个官家女子会计较这些!”

皇上闻言觉得有几分道理,却心下还是恼怒,可你看看他对朕这态度,这长明谁敢这般放肆。

李内监闻言只笑道。

“可奴才觉得皇孙殿下这才是真性情,皇孙殿下虽与你顶嘴,可皇上遇到什么事情,不都是他第一个站出来么,殿下这性子虽然强势无礼,可朝上那些老家伙,不就怕他这样的性子么,皇上不能放下身段做的事情,皇上不好亲自出面敲打的臣子,不都是有皇孙殿下帮你做么!”

皇上闻言心下的怒气终于消了些。

“你说的也对,若协不同别的皇嗣,他这性情也是朕这几年惯出来的,想着他都是为朕解难,从来都没责罚过他,性子是越发大胆放肆,想改怕也是难了!”

李忠明闻言又是一笑。

皇上看着李忠明偷笑,不由恼怒看向他。

“朕这正头疼呢,你怎么还笑?”

李忠明忍着笑道。

“皇上说皇孙殿下放肆是您惯的,奴才不由想到了先太子殿下,先太子殿下也爱和您顶嘴,那时候您也是这样说的!”

皇上闻言想到先太子,不由一声叹息。

“襟儿离开后,朕总是觉得他们是因为若协闹着要出宫才出的事,那些年若协生疾,朕把他丢到冷宫对他不理不睬,临到夜宴那日我都对他很是厌烦,没想到……没想到啊,老大带兵谋反,所有人都落荒而逃,最后却是他站了出来!”

李忠明连忙附和道。

“是啊,还是皇孙殿下忠心赤胆,那次老奴跟着皇上,看着那围堵的水泄不通的反贼几次都吓破了胆,殿下小小年纪应是站在光耀殿前一步都不退让!”

说着李忠明眼底像是冒着光亮。

“奴才还记得皇孙殿下那句话。”

说着他学着姜若协的当时的语调道。

“这光耀殿是圣殿,你们的污血不配溅在殿上!”

皇上闻言似是也想到了当初,不禁点了点头。

李忠明见皇上终于舒心,连忙又道。

“奴才当时看着皇孙殿下,真是像极了皇上年轻时候,御马于秦军前,也是这般说过,他们秦军的贱蹄不配站在我长明的土地上!”

皇上闻言终于是笑了。

“这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

李忠明马上接道。

“奴才从小伺候皇上您,您这半生战功奴才可是每一笔都记得!”

皇上闻言开怀笑了起来,然后有些得意再次问道。

“所以说若协还是很像朕的对吧?”

李忠明连忙点头。

“皇孙当然像皇上啊,这么多皇子皇孙,最像皇上的就是皇孙殿下了!”

皇上闻言满意点了点头,又问道。

“你刚刚还说若协长的像朕?”

李忠明闻言一愣,笑道。

“对啊,龙章凤姿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与皇上年轻时候可是太像了!”

皇上闻言直接哈哈笑了出来!

“就你会说话!”

李明忠自己也笑了,就皇孙殿下这谪仙儿模样,哪是龙章凤姿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只怕是集世间万千夸赞都不及他眼眸流转!

皇上笑完,舒心的一叹气。

“若协说的也是,朕一手提拔他为临王,他上过战场又有自己封地,年龄已二十有二,怎么能就这样去和十几岁的娃娃上课。”

李忠明见皇上似有疑虑,连忙上前道。

“不若让皇孙殿下去当夫子,就……就教兵法和武术,皇上您看如何?”

皇上闻言认可的点了点头。

“这倒是不错,若协是朕最优秀的皇孙,去教百官子嗣正好!”

说着皇上往后殿走去。

“朕这就拟旨,你马上给他送去,这小气脾气犟,说不定真就准备滚回临君城了!”

李忠明闻言连忙跟了过去,扶着皇上道。

“奴才必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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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女帝的自我修养》第四张递给读者宝宝的小纸条

一位女帝的自我修养

第一百五十五章 皇后的疼惜

皇上不一会儿就拟好了旨意,李忠明连忙就从光耀殿朝着东宫洗梧殿去了。

临王忿然坐在殿前,看着来回的人收拾东西,一旁的席昭看临王脸色不明,也不敢问话,只得缄默站在一旁。

就在这时候,皇后的驾仪到了东宫,门外的内监立马道。

“皇后娘娘万福!”

临王听到宫外的人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立马就站了起来,朝着东宫外迎去!

“皇奶奶,您怎么过来了!”临王见着华发生了霜华的皇后娘娘,上前搀扶道。

皇后卫芙,虽比皇上小七八岁,却也是六十出头,模样虽看着稍显年轻,还是熬不住丧子之痛,看着有些憔悴。

“若协,我刚刚听说你皇爷爷发了脾气,是不是那娶妃的事皇上还是不同意?”

姜若协扶着皇后娘娘入了东宫,边往里走边有些失落道。

“皇爷爷说了,只能是侧妃,而且必须得先娶正妃,再娶侧妃!”

皇后娘娘闻言,笑了笑缓缓道。

“礼法是该如此,可是皇奶奶有办法帮你解决!”

说着她将袖中的信笺拿了出来。

“这个给你!”

姜若协有些惊讶的接过信笺,只见那信是给明音坊诉音写的!

“皇奶奶是要推荐林越清去明音坊?”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我听席昭说了,林府那姑娘弹了一手好琴,若能进明音府成为琴师,身份也就不一样了,你就算提前娶她为侧妃,礼部最多说你礼法不周,不会说你不顾皇嗣身份娶商户女子,贬低官家女子,于礼法不容!”

姜若协看着那推荐信,自知越清定不会愿意去当琴师,依她现在所意,怕是有什么别的更大的打算,要这一纸赐婚只是为了让许府自觉退避,想先将她与自己捆在一起,让别的男子不再对她有所企图,也让她遇到危难时间有人能顾忌她的王妃身份!

想着皇奶奶也是一片好心,他还是笑着收下道。

“若协又让皇奶奶操心了!”

皇后闻言慈爱笑了笑。

“皇奶奶看你难得有喜欢的女子,自是要帮你的!”

就在皇后说这话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内监的声音。

“皇孙殿下,皇上有旨,速来接旨啊!”李明忠喊道。

皇后娘娘闻言摇头轻笑。

“看来你皇爷爷还是舍不得就这么滚回临君城!”

姜若协闻言无奈一叹气,将皇奶奶的手交给身后的侍女,转身朝着东宫宫门走去。

“李内监!”他颔首示意!

李明忠笑了笑,只是把手中的信双手呈放于临王身前。

“皇孙殿下,皇上的暗旨已到,您拿回去再看!”

姜若协接过信笺,示意一旁的人送上打赏。

李忠明也不推辞接下了打赏,他上前两步,小声道。

“临王殿下是第二个让皇上踹出去的脚收回来的人,却是第一个让皇上放出去的话收回去的人!”

姜若协闻言狐疑看着李忠明。

“李内监什么意思?”

“皇上说了,你要先娶侧妃就先娶吧,但是得先去巡凤城走走过场,若真没你看得上的官家女子,你娶侧妃他便不拦了!”

姜若协闻言脸上没忍不住扬起一抹笑颜,看向一旁的席昭道。

“去把如意珠拿来,赏给李内监!”

李忠明闻言连忙摆了摆手笑道。

“这赏奴才已经接了,再赏就不必了。”说着他便要离开。

姜若协却突然开口问道。

“李内监,你说本殿下是第二个让皇上收回脚的人,那第一个是谁?”

李忠明闻言回身,笑道。

“自然是皇孙殿下您的父亲,先太子殿下!”

说着他俯身一礼,便转身朝着光耀殿去了!

姜若协见他离开,转身正要进门,却看到了笑着的皇后娘娘。

“我就说嘛,你皇爷爷舍不得你这样滚回京都!”说着他上前拍了拍姜若协的肩,“若协,皇奶奶知道你还有很多军务政务,皇奶奶不留你,但皇奶奶希望你别逞强,咱们姜家不是只有你一个皇嗣,别总挑最重的担子,让你几个皇叔也使点儿力!”

姜若协闻言温柔笑了笑。

“皇奶奶别担忧若协了,若协挑这担子是为百姓挑的,只要这片土地能风调雨顺能安居乐业,若协便不苦!”

皇后娘娘看见姜若协这般回答,既心疼又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若协,怪不得你皇爷爷天天记挂你,姜家的儿孙若是都如你这般,你皇爷爷他也不至于不敢退位,你既然愿意替他肩扛重担,便别叫你皇爷爷失望!”

此刻只有姜若协知道,他并不是为姜家扛这重担,他不忍看这长明天下动荡,是因为这长明曾经叫做大越,而大越的江山,是她的天下!

她所庇护的子民,便是他要守护的东西!

姜若协没有去反驳,眉眼微微一弯,轻柔淡然笑了笑,应道。

“嗯。”

临王的话音刚落,便有内监跑了出来。

“皇孙殿下,东西收拾好了!”

内监说完才察觉到皇后娘娘正不悦的扫了他一眼。

“你个小内监怎么这么不懂人情,本宫与你们殿下还在说话,你这么着急收好东西,是急着让你们殿下去临君城吗?”

小内监见皇后娘娘生气,连忙跪了下来。

“是奴才莽撞愚钝,求皇后娘娘别气坏了身体!”东宫里的内监都是皇后宫里出来的,自然知道皇后娘娘现在虽是生气,却也算是个心软的主子,嘴上便捡着好话哄说道!

姜若协见皇后气恼,开口解释道。

“是若协催促他们快点儿收拾东西,皇奶奶可别生气了!”

皇后见自己的皇孙求情,自是不再计较。

“夜路难走,若协你真不再歇一夜走吗?”

姜若协摇了摇头。

“临君城不能一日无主,许孝守的德行皇奶奶也应该知道,如果他知道若协就这样丢下政务离开,怕是又要上书折,还是早些回去,没必要给皇爷爷增烦恼!”

皇后闻言也觉得有道理,许家是圣君的人,圣君性子本就严谨肃正,若是她知道若协无诏回宫,必是又要将皇上叫去训话!

皇上怎么都是古稀的人,哪还能丢这面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临君城的笑话

然而这个时候的许家哪还有时间去管临王,就中秋一过,林府两个小姐一起桃之夭夭,怕是这许府就要成临君城的大笑话了!

只是更让人没猜到的是,西辞宫会成为临君城第二个笑话!

临王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终于回了临君城,还没来得及回西辞宫,一大早带着御赐的婚书,就敲响了林府的大门。

所有路过的人都窃窃私语着,临王以为他们是在说他抢婚,却浑然不知,早在前一天早上,这临君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事情便是林家和总兵府两位小姐双双不翼而飞了。

就在中秋当日,那本来派人来接林总兵和林家小姐去是宴席的许家,在门外等了小半日,最后得知总兵府的小姐留了一封悔婚书,就消失了,当时就气的闹了起来。

后来闹事无果,许府以为是林越清又在其中搞鬼,便找上了一旁的林府,谁知道他们敲了半天门没人回话,最后派人翻进院子才发现林府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早已经人去楼空。

许家只好憋着怨气回了知州府。

可谁知道下午不知哪个好事的就传了谣言出来。

说是林家大小姐不想嫁到许家,才把婚约推给了总兵府,然后没想到总兵府也不愿意嫁到许家,最后才逼的两人都逃了。

这以前大家看笑话,看的是林越清小小一个姑娘天天不知羞嚷着要嫁到许府,还天天缠着许家公子,而许府却是怎么怎么的看不上她。

没想到这一转眼,林越清性情竟然大变,许家那纸与林家的婚约从林越清那被拒,后又换到林大老爷他的弟弟总兵大人,再到两家小姐都拒婚,林锦御从一个香饽饽变成两位小姐宁愿背井离乡逃离都不要,大家不由猜测这许家大公子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病被林家发现了!

被林越清这样玩弄,许家气的不轻,最是许老夫人,他最是疼惜他的孙子许锦御,气的都快要病了。

谁知道这笑话刚闹了半天,第二天早上又闹起了另一出笑话。

这长明最为让人崇敬和害怕的临王殿下竟是拿着一纸赐婚来到了全家失踪的落魄林家门口,不由让人诧异的同时,想到林家这小姐连夜逃离,很有可能不是躲避许家,而很有可能是躲避这早就传言有断袖之癖年近二十三还没王妃的临王。

姜若协还不知道他离开临君城这几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苏钦准备差人送信去了京都,却知道临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正准备等临王回来就禀报,哪知道他的临王殿下竟是那么心急,进了临君城就去了林大小姐的府邸。

临王站在林府门口,迟迟不见人开门,却等到了骑马疾策而来的苏钦和卫谦。

“王爷,我们……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苏钦上前道。

临王闻言一愣,有些疑惑看着满脸紧张和害怕的苏钦。

“有什么要事吗?”

苏钦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临王看了一眼禁闭的林府大门,淡然道。

“有什么急事也先压一压,本王先处理了手下这事再回去处理!”

苏钦闻言立时急了,咬了咬牙连忙俯身低语道。

“林府空了,林大小姐……和全府的人都不见了!”

临王闻言脸上立时黑了,抬步上阶一脚就朝着林府大门踹去。

卫谦躲在后面就是为了临王知道这事情不会波及自己,谁知道姜若协这死小子,竟是一脚把他刚新装的大门就给踢垮了,那可是他刚做好的,才用了没几天,这死小子不疼惜他,也该疼惜疼惜这木材啊。

大门轰得沉闷一声落地,林府门口的地上都震出了几道缝隙。

看着盛怒不已的临王,府外站着围观的人也不敢再围观了,全都四散而去。

临王重进林府,院子依旧是那个穷酸的院子,屋舍也还是那老旧的屋舍,甚至很多东西都没带走,这房子里的人却是都不见了。

他心下不仅是着急,甚至还有慌乱,他不知道越清究竟是为了躲他,还是为了什么别的目的离开,他却完全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临王一脚踹开林越清的厢房,房间里除了桌椅,什么都没有了,就在他无处宣泄怒气的时候,门外竟是出现了一个人影,他以为是林越清连忙转身看去。

却看到一旁总兵府的林潇站在门外,蹙着眉头有些消沉的模样。

临王知道他是林越清的叔父,连忙上前郑重问道。

“你知不知道越清去哪儿了?”

林潇无力摇了摇头。

“卑职不知道,卑职的女儿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听到这边有响动我才来看看!”

临王见他不知道,疲乏又头疼的叹息了一声。

林潇见临王很是焦心的模样,犹豫了一瞬道。

“卑职手下有一封信,是越清留下的!”

临王闻言林潇有林越清留下的信,立马眼神里有过一丝精神。

“可否借本王一阅!”

林潇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摸出怀里的书信。

临王急忙接过信打开。

只见信上就几个字,虽然这次越清掩去了平时的字迹,可他还是看得出来那字就是越清的。

“安好,勿念!”他喃喃道,心下担忧的石头落地,可心下的气愤还是未散去。

“她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吗?还安好勿念。”

临王咬牙切齿道。

林潇见临王这焦急的神情,一眼瞄到他手上的婚书,很是诧异了一瞬,很快又掩盖了下去。

临王拿着信并没准备还,抬步就要离开。

林潇连忙追了出来。

“临王殿下!”

临王以为他是来要信的,他没准备还给林潇,自然脚下也没驻步,继续往外走去。

林潇见临王远去,连忙又道。

“临王殿下,求你收留卑职!”

临王闻言一愣,知道林潇不是要信,转身看向他,眼底满是狐疑。

林潇见临王转身,立马抱手俯身道。

“殿下,越清前几日把许府的婚约硬塞给了卑职,谁知道卑职的女儿不愿嫁给许家大公子,前夜与越清一同都逃了,现在许家天天上门闹,逼着老夫交人!”

第一百五十七 追查

临王听到林潇的话,眼中闪过一瞬诧异!

“你说,越清把与许家的婚约硬塞给了你和你女儿?”

其实林潇说的重点是他女儿逃婚,他被许府为难,可临王现下只关心越清,他又不好多言,只好点了点头回道。

“就是如此!”

临王闻言既觉得惊讶又觉得好笑,惊讶的是自己那日竟是误会越清了,好笑的是许家一直以为自己那许大少爷是个人人爱的香饽饽,没想到还有被逃婚的时候!

一想到那日越清与许家大公子很可能是最后的诀别,他心下不由舒畅了很多,看见林潇正期盼看着他的眼神,心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临王虽然不太喜欢他,但想到他是越清现在的叔父,而她的女儿敢于逃婚打了许家的脸,他很是痛快道。

“明日你辞了总兵官职,来西辞宫找席昭就是!”

林潇见临王爽快松口,立时感激回道。

“多谢临王接纳,卑职……不对……老夫明早就去辞官!”

待他说完抬头,临王已经离去。

苏钦在门外等着,一旁的席昭看自家王爷这么气冲冲进林家,不由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走到苏钦身边低声询问道。

“老苏,这怎么回事儿啊,你究竟说了什么啊,殿下气的都踹门了!”

苏钦身上直冒冷汗,哪听得见席昭叫他,这次好不容易政事上没出纰漏,没想到却在林大小姐身上栽了跟头,想到林越清这样不知不觉逃离了临君城,再想到自家王爷对这林大小姐的看重,心下只想,还不如政事上出纰漏呢,至少就是被训一顿,现下弄丢了王妃,殿下还不得扒了他一层皮啊!

他不住叹息一声。

席昭见他只顾叹气却不回答,这正要开口追问,临王就直冲冲走了出来,眼神幽冷扫了一眼苏钦,便朝着西辞宫方向去了。

可他刚走了没两步,突然回头看了那林府的大门一眼,紧接着眼神寻到人群里深深低着的卫谦。

“卫谦!”他语调冷鸷听得出心情极为不好,卫谦虽不乐意,想着临王这随时可能爆发的状态,还是连忙走了上前。

“殿下,卑职在!”这次他不杠了,谦逊有礼极了!

就在他觉得自己这次表现很好的时候。

“把门修好!”临王冷冷就丢下这句话。

卫谦闻言一愣,忍不住抬头就想咒骂,可他这一抬眸,就看见姜若协那张要随时随地就会杀人的脸色,立马收住怒气,咬牙假笑着点了点头。

“好,卑职这就去!”

说着卫谦就看见临王一转身,冷潇潇的离去。

卫谦看了那大门一眼,又看了一眼姜若协那小子的背影,心下怨愤极了。

“死小子从小就惯的臭毛病多,像你这样去个地方踢坏一道门,劳资就算长三头六臂也不够给你擦屁股啊!”

说着他似是觉得又不对,他凭什么要修门啊!

“劳资是工部三品官员,劳资不是修门的啊!”他怨愤吼道,猛握拳对着空气猛踢猛打一通,心下才觉得舒坦了几分。

然后十分无奈的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大门,想到自己的三面观音核桃,想到自己最崇敬的圣君寿诞,只好忍了忍朝着那大门走去!

临王进了西辞宫,朝着濯清殿走去,进了濯清殿殿苏钦跟着走了进来,席昭他们在路上已经大概知道了原委,很惜命站在了殿外,没有跟进去。

“说吧,人怎么丢的?那么多人出城,总该有文书吧!”

临王坐在席上,脸色冷峻直问道。

苏钦见临王那忍着怒火的模样虽很不想回答,可不得不回话。

“没有文书,也没人看见他们离开,属下昨天找到现在,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

临王闻言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便是他幽幽的一声冷笑。

“你是想告诉本王,在本王亲守的地界,一府的人失踪却找不到蛛丝马迹吗,苏钦,你可是统管横州那么多暗桩暗卫的统领,这临君城可是你手下暗卫暗桩的大本营啊,你告诉本王你没查到蛛丝马迹,你自己不觉得打脸吗?你还想不想在银甲军待了?”

苏钦闻言连忙单膝跪了下来。

“属下这就去追查,让暗卫都动起来,朝着水路和陆路都去,定是能查出来!”

临王睨了他一眼,冷道。

“要多久?”

苏钦犹豫了一下回道。

“临君城九江环绕,水路反复陆路也反复……。”

“本王问你什么时候能查到?”

苏钦跪在地上满头的大汗,犹豫着道。

“最快半月,最慢……最慢三月!”

临王听见这个期限脸上更是黑了几分,不由烦闷摆了摆手。

“最晚一个半月,找不到就滚!”

苏钦闻言不敢再多说什么,立马起身行礼就退出了正殿。

席昭见他满头大汗脸色发白出来,将他拉到一边,有些关切道。

“苏钦,你没……没事儿吧?”

苏钦沉眸摇了摇头,转眼看向席昭。

“哎,都是我,只在管政事,都没注意到林府的人去哪了,害得殿下今天闹了笑话!”

席昭闻言安慰道。

“谁都没想到王妃会逃出临君城,若是我留在这儿,也是一样的!”

苏钦听到席昭安慰的话,心下虽是好受了些,却还是自责不已,可一想到林府一家人竟是能在银甲军布防的临君城就这凭空消失,他不由疑惑道。

“这王妃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咱们得布防这么严密谨慎,林府一家那么多人,究竟是怎么离开的啊?”

席昭也觉得蹊跷。

“是啊,不管水路陆路,我们银甲军都有关隘,咱们王妃竟然能躲过我们的布防逃离,可真是厉害啊!”

苏钦本来为此事愁苦,看见席昭好像觉得王妃这样做很是厉害很是崇拜的样子不由道。

“你瞧你还崇拜起来了,你以为王妃这么厉害是好事吗?怕是咱们以后有的忙咯!”

席昭确实很不认同苏钦这话。

“咱们殿下这样的天之骄子,不就得配厉害的么,难不成真配个官家女子,那咱们才是有的忙了!”

苏钦闻言又觉得席昭说的有些道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又是水匪(一)

“确实,娶个官家女子,咱们怕是真别想消停了,这京都城哪个官家女子是简单好相与的,不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爱作妖,咱们还真确实受不住!”

说着他觉得自己在这与席昭说话太浪费时间了,昨天夜里一夜未眠,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紧接着道。

“不说了不说了,殿下只给了一个半月期限,我得走了,告辞!”

席昭听了王爷只给了苏钦一个半月,再看着苏钦疾跑的背影,心下正在感叹他,突然临王的声音就在此响起了!

“席昭,进来!”

席昭赶紧走进濯清殿,知道临王今日心情不好,抱手躬身行礼!

“殿下!”

临王看向席昭,对他勾了勾手指头!

席昭往前走了两步。

临王勾了勾唇角小声说了句什么,席昭闻言一愣,眼神闪过一丝狡黠。

“殿下,你等着吧,席昭一定把这事情办好!”

说着席昭就退了下去,姜若协想到今天林潇的话,又想到林越清竟是能带着一府人从这临君城逃走,不由觉得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而此时林越清从齐萱手里弄到的那艘官船,已经出了临王的忠州地区,在宽阔的越江上朝着除州巡凤城驶去!

“小姐,进到除州地界了,你看两旁的山林!”

林越清的眼神离开手下的书,抬眸朝着窗外看去,漫山遍野的枫树绵延不绝,似是朱墨描摹的一般。

在她以前的记忆里,除州一直是粗犷的野地,这不知道什么时候种植的枫树,竟让这原本萧瑟而壮阔的近北之地显得温柔活泼了许多。

云鸢看着那红枫山林,脸上带着灿烂笑意。

“小姐,这绵延除州的红枫林都是公卿老爷给周宁小姐种的,没想到云鸢今生还能进除州,还能再看到这似火如荼的枫树山林,要是夫人还在,该是多好啊!”

说着她的声音突然消沉了下来。

林越清看着那枫树山林,想到整理周宁画作时候看到的那副画。

那副画上也是这样绵延不绝的枫树山林,山色映水色把天都要染红了。

想来周卿周国公当年应该是万分疼爱周宁的,只可惜……只可惜他们父女那么些年被人阻隔没能再见,俩人之间的误会还未解,就这样天人永隔了!

就在林越清心下感叹之时,一旁远处江岸的芦苇荡一阵响动,一个看着有几分眼熟的身影落在了她的眼中。

织青姑脸色苍白,身上还带着血迹,看见有官船路过,艰难挥舞着手,撕心裂肺又凄厉的大声叫了起来。

“救……救命啊!救救我家小姐啊!”

“救命啊……求求官夫人官小姐救救我家小姐啊!”

说着她猛的咳嗽两声,似是心口疼痛,便半跪在了泥地上。

紧接着她身后的芦苇荡传来了好些异动,一看就是有一大队人马朝她靠近来了,林越清看清楚那人是织青姑,心下一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云鸢,你叫旗笙想办法停船,我去救人!”

还没等云鸢回话,林越清从窗户飞身出去,直接落在了织青姑身旁。

织青姑看着飞来的模样眼熟的女子,还有她一身素青襦裙,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给林越清拜了又拜。

“求求姑娘救救我家小姐,我们是巡凤城的人,我家被……被水匪绑去了,求求……。”

织青姑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芦苇荡就闪出来一个人影。

“找到了,人在这儿,兄弟们快上!”

那人影一闪就跳了出来,紧接着他身后的人也钻了出来,将林越清和织青姑团团围住!

林越清看着眼前与那夜一样浑身都是黑衣的一群人,眼神瞬时暗了几分。

“方沅呢?”她开口问道,一旁的织青姑本是害怕的,可听见眼前这姑娘叫出方沅两字,心下一愣有些惊讶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背脊挺的笔直,侧面的模样不由慢慢与那夜的三青先生重叠。

她来不及激动,那团团围住她们的水匪看见突然出现林越清这么漂亮一个小丫头站在那织青姑面前,像是要保护她似得模样,众人皆是挑眉戏谑道。

“小妹妹,你可知道我们是谁啊?怎么什么人你都敢救啊?”

林越清看着那说话的人,冷笑一声。

“你可以说说你是什么人?”

那人见林越清好像不怕他们,甚是有些玩味。

“嘿,小丫头还是个胆大的。”说着那人将长刀拿在手上晃了晃,眼神里迸发着凶恶道,“劳资们是九江水匪,想要跟我们去玩玩儿吗?”

林越清见那人说话的语调就说不出的恶心,鄙夷厌恶不屑的冷道。

“怎么又是你们这群不怕死的东西!”

林越清说着一出手就躲了那水匪的刀,在手中掂了掂。

那水匪发现刀被夺,像是很兴奋很意外的看向林越清。

“小丫头还会功夫,我喜欢我喜……!”

那水匪还有个欢字还来不及说出来,林越清干净利落一刀直接就砍向了他的喉咙,眼睛都没眨一下。

其他的水匪发现这突然出现的漂亮女子看着娇小纤瘦,没想到她竟是个武功不错的狠角色,不带犹豫立马全部朝着她袭来!

林越清身后的织青姑看见水匪涌来,脚下发软不住的往后退。

可林越清却是一点儿惧色都没有,眼神微微一敛,抬步竟是直接朝着涌来的人走去,脚步不慌不乱甚至看得出她握刀的手都微微松弛着。

得知云鸢的指示跑出来的旗笙紧张看着那群水匪朝着比他们弱小太多的小姐冲去,他正要飞身去救林越清,却被一双大手按了下来。

云荆河看着那黑压压人群对面的林越清,看着她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和脚步,他居然一点儿都不担心,甚至还觉得有些热血澎湃。

旗笙虽然那夜看到过林越清的身手,可毕竟那夜只有不过几个水匪,可今日却不同,那芦苇荡里涌出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就在旗笙万分担心的时候,只见那围上来的身手还算不错的水匪竟是一下就倒了四五个,一个个坠入越江将水都染红了一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又是水匪(二)

林越清的衣服和脸上沾着鲜红的血,眼神还是那般明亮而清澈,看着这群扑来的水匪,想到周宁就是死在他们手下,想到上辈子他们犯下的罪孽,眼神幽然一冷,一个鼻息间,她抬手又是猛的朝涌来的水匪劈砍而去。

清脆的噗嗤声如剪刀裁布,林越清这一下,又是好几个水匪丧了命,那些涌上来的人终于害怕的停下了脚步。

可惜了他们虽是害怕停了脚步,但是林越清脚下却是一步未停,甚至脚上加快了速度,猛然一个飞身就横闯进了水匪扎堆最多的地方。

旗笙看着林越清与那些水匪对抗已是紧张不已,看到林越清直接冲进了水匪群里面去,捏着栏杆的手瞬时捏紧到青筋暴起。

一旁的云荆河看着林越清飞扑进水匪群里,不由缓缓倒吸了一口气。

她真是自家小姐吗?他不由得心下质疑。

在那潇潇的芦苇荡里,那个素青色的身影,还有她脸上那游刃有余的淡然模样,让他都不得不将她与曾经战场上的周国公相比。

甚至,眼前自家的小姐比战场上的周国公更睥睨一切更屹然傲世更豪气万丈。

逼近的水匪一个又一个倒下,林越清的衣服被溅的满是血污,刀上的鲜血蜿蜒滴落,眼神里即冷漠又淡然,一点儿不像第一次杀人的模样。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你知道和我们九江水匪作对的后果吗?”

林越清闻言唇边勾起一抹嗤笑。

朕捅你们土匪窝的时候,你们这群小喽啰还没出生呢!还后果,捅就捅了,能有什么后果?

“方沅人呢?”她再次问出这句,语气寡淡而充满威压。

这九江的水匪在横州积威多年,除了忠州地界他们不敢胡乱作案,出了忠州他们从来都是霸道横行在各处水路,小的说打劫商旅,大的说绑架杀人,他们从来都没有顾忌过,即使有官兵来了,他们往水里一钻,任天王老子都揪不住他们。

那个说话的领头水匪和他手下的小喽啰常年洗劫过路商客,向来见多的是跪求饶命的人,而见眼前这小丫头压根儿都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的挑衅模样,心里的怒火不由烧了起来。

“不就是个小丫头,我就不信了,咱们一两百号人,还拿不下这么个丫头么,都给劳资上!”

那头领模样的男子一句令下,那些一直在往后退的水匪迟疑了一瞬,但都还是朝着林越清冲了过来。

林越清看着他们扑来,突然开口。

“旗笙,戏也该看够了吧,还不快把织青姑接到船上去!”

林越清一句话落,旗笙连忙飞身而来,一把拉着织青姑就又飞到了船上。

这时候明蛰听见声音也跑了出来了。

“云叔叔,怎么这么吵啊,是有什么好戏吗!”

云荆河看见明蛰出来正要扒栏杆,连忙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有野猪要伤人,小姐去帮忙救人去了,那野猪太长得太丑太恶心了,小孩子可千万别看,容易做噩梦!

旗笙安置好织青姑,转身就要朝着林越清飞身而去。

扑上来的水匪越来越多,林越清手下没有一丝留情和心软,她脚旁的泥地已经尸横遍野,鲜红的水流进碧绿的江水中渐渐晕染开,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浑浊的泥色。

他看着这队人马里唯一的领头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看向飞身而来的旗笙,一边对付着水匪一边冷峻道。

“旗笙,九江水匪大型出动一般都有两个领头的,这儿就一个,另外一个一定是擒了方姑娘前面遛了,你站到高处去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异动!”

旗笙闻言飞身跃起立在了最高的一簇芦苇上,眼神紧紧扫向四周,好一会儿终于看见这片芦苇荡的尽头正有一群黑衣水匪抬着一个姑娘要上船。

“小姐,确实还有一群人,他们就在这个芦苇荡尽头,旗笙先去拦下他们!”

说着旗笙就飞身远去了,林越清听到旗笙的话,手下更是干净利落了,只不一会儿那一群水匪便没剩下几个人了。

剩下的人再也不敢冲上来,看着踏步而来的林越清,犹如看到了地下爬出来的阎罗王,皆是惧怕的往后退去,那领头的更是不敢再叫嚣,小心往后退了两步,一转身就要逃跑!

林越清可不想放过他们,这九江水匪何等为非作歹何等的手法残忍她早在百年前就知道,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沾着人命,杀这种十恶不赦的东西,她是不会有一丝犹豫的!

林越清看着那四散逃去的人,一个闪身冲进芦苇荡,不一会儿四五个尸体就被扔了出来,只剩那领头的一人还在疯狂逃窜着。

他的心狂跳着,背后冷汗淋漓,眼看着就要冲出这芦苇荡,背后破风之声响起,他还来不及回头,一把长刀直接贯穿到了他的心口。

不等他倒地,林越清上前抽出长刀,拖着他的尸体飞身跃起。

旗笙见他们要带着昏迷的方姑娘上船,一个闪身风一样蹿过去就将她从船上抢了下来。

船上的水匪正要切纤绳走,见有人将方沅抢走,立马扑过来拦住了旗笙的去路。

“臭小子,想从我们九江水匪手下抢人是不是不要命了?”

说着一行七八人就将他团团围住,立时全都朝他袭来。

旗笙的轻功确实不错,可是他别的功夫都很一般,几个水匪围住他,他又带着方沅,没受伤已经是他尽了全力,要想突出重围只怕是难事!

若他们就这样一直消耗他的体力,要不了多久,这方姑娘他就护不住了。

就在他正躲的艰难时候,突然他们这群水匪头上冒出一个黑影,林越清将那领头追织青姑的头领扔了出来!

那群水匪见着有动西扔来接连退步,林越清一瞬就落在了他们退让的空地上!

“小姐,你总算来了!”旗笙松了一口气。

那群水匪看清被扔过来的东西是他们的一个首领,顿时愤恨的看向眼前浑身血污突然蹿出来的小丫头。

“是你杀了我们老大?”有人怒问道。

第一百六十章 子庄君的故事(一)

林越清轻蔑一笑,嘲弄道。

“你们九江水匪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就这种货色还配当两百号水匪的老大!”

说着她手中沾着血污的长刀扬起,眼神里幽寒似冰,立时冲向那几个水匪。

不过片刻功夫,站在她眼前的只剩了一个人。

那人看着地上惨死的人,握刀的手紧了紧,突然转身就要跳入江水中。

水匪入了河就像鱼一样,是最难抓住的,但是眼前这人必是不能留的。

林越清杀了他们一两百号人,而他看到了林越清和旗笙的样貌,回去后势必要来寻仇的。

林越清现在还不能惹到这难缠这麻烦,一个飞跃起身,手中的尖刀嗖的一下没入水中,不一会儿一团艳红漂了起来,随着那血色漂起来的还有那潜入水中的最后一个水匪。

林越清心下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旗笙怀里的方沅,只见她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像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她连忙紧张道。

“快,快回船上!”

两人带着方沅飞身离去,好一会儿,那浮在江水上的尸体手指动了动,缓缓游上岸来,一声闷咳吐出一口血来,看向腰腹上巨大的一个切口,忍着痛楚朝着芦苇荡里蹒跚走去。

林越清和旗笙带着方沅上船,连忙叫云荆河开船换一条水路,不一会儿这片开阔的水域上只剩了一片萧瑟的芦苇荡,还有那满地的横尸。

织青姑在船上等的心里七上八下,看见林越清带着方沅飞身回船,急忙就迎了上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她看着脸色异样气息孱弱的方沅,泪水止不住的蜿蜒而下。

林越清一把抱起方沅,便冲进了厢房。

“云鸢,快把铭九给的百毒清拿出来!”

云鸢闻言急忙去翻包裹,不一会儿就把药拿了来,林越清扶着方沅将药给她喂了下去,再将方沅小心平放在榻上。

织青姑跪坐在床边,紧握着方沅的手,一个劲儿吸着鼻子抹着眼泪!

林越清看着方沅中毒后毫无生气的样子,心下有一点觉得十分奇怪。

那群水匪既然要绑方沅,可又为什么给她下毒呢!

难道……难道他们是做好了绑不到人就下毒害死吗?

她想着看向跪坐在床边的织青姑,有些疑惑缓缓开口问道。

“织青姑姑,你和方沅不是早好几天就出发了么,怎么这么久才走到了这除州和忠州边界呢?”

织青姑听见林越清问话,忍住哭腔道吸了吸鼻子道。

“回三青先生,我和我家小姐本是跟着临君城里请到的镖局一起走的,前几日我们停顿在客栈歇脚,可第二天一早起来,却发现镖局的人突然都失踪了,而那小镇子上没有镖局,所以我们只好……只好在镇子上寻了马车和车夫自己出城,我们本是走官道的,可官道前几日被山上落石拦了,我们只好改道从这儿绕过,谁知道我们刚走到这边,一群水匪似是埋伏好的一股脑全冲了出来。”

说着织青姑看了看昏迷沉睡中的方沅,眼泪顿时又掉落了下来。

“小姐和我就被他们抓了,他们逼我要丝青缎的制作方法我不愿给,他们就打了我一巴掌,小姐看到他们打我就还手打了那领头的人一巴掌,他们见小姐抗争,就给她喂了毒药,以此要挟我交出丝青缎,我说丝青缎秘籍在马车里,他们就押送我出来,我看到有官船过来,就连忙乘机逃向了江边,没想到……没想到官船上的居然是三青先生!”

说着织青姑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端正跪在林越清身前俯身就是一个响头。

“三青先生您救了我们两次性命,织青姑心下对您感激不尽,等……等到了巡凤,我们方家一定会报答您的!”

林越清连忙将织青姑扶了起来。

方家作为寒度的外祖,当初给了大越不少的帮扶,她自是应当救方家的后人,不愿意受这叩礼。

“姑姑不必多礼,九江水匪当初害死了我的母亲,看见有人落入他们恶手,便思及母亲当初,救人自是义不容辞,姑姑不必行如此大礼!”

织青姑闻言轻笑却是感动异常。

“三青先生您可能有所不知,如今方家虽富足,却已经子嗣没落,当初不是周国公救了我们,将我们带回巡凤安置,怕是方家早就死绝了,我家小姐已经是方家最后一支血脉,若小姐出了事,我怕是死了都无法给老夫人交代了。”

林越清记得方家不是一直子嗣兴旺么,当时在大越算是大家族了,不过这百年时间,怎么会子嗣没落呢!

她不由问道。

“方家不是大家族么?怎么会只剩你们一支呢?”

织青姑闻言眉头缓缓下沉。

“三青先生难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们方家祖上有一位大小姐嫁到京都寒家么?”

林越清闻言一愣,难道织青姑说的是寒度的母亲?

织青姑见林越清没回话,以为她真不知道,深深叹了口气不由解释道。

“那位小姐算是方家祖辈了,他嫁到京都生了一位公子,那公子唤寒度,也……也名子庄君!”

林越清没有惊讶,云鸢却是惊讶极了。

“传说中横州百年最俊逸最有才干的子庄君居然……居然和方家是嫡亲的血脉啊!”说着云鸢激动不已,“难道民间流传的那个故事……是真的?”

织青姑闻言点了点头,有些难过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不仅是真的,还有别的隐情!”

别看云鸢平时不爱打听别家的家长里短,却是最这些久闻轶事最是感兴趣,尤其那人还是名动天下的子庄君。

“隐情?还能有什么隐情啊?”

云鸢不由激动问道,完全忽略了一旁自家小姐渐渐阴沉的脸色!

“世人都说我们祖上那位子庄君心狠手辣,清帝刚薨逝,他便急不可耐投奔了姜家,可我们太老夫人讲说,子庄君当初投奔姜家,是因为姜家说当时的清帝未死,只要他带兵退了秦军,他们就告诉他清帝被关在什么地方!”

第一百六十一章 子庄君的故事(二)

说着又是一声叹息。

“后来子庄君和十大将军退了秦军,便回到了当时正在境城的方家祖地歇脚,然后圣君带着信来了我们方家,说是来送子庄君求的东西。”

“那时候我们太老夫人差不多十岁了,她的父亲是子庄君母亲的胞弟,所以就常在子庄君院子玩儿。”

“圣君来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做风筝,圣君走后不一会儿,房里突然传出了子庄君一声凄厉的哀嚎,不过一刻就看到子庄君提着包袱戴着一块黑银面具,赤红着眼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在后面唤他阿兄,问他,‘阿兄你要去哪儿啊,能不能带我去玩儿啊?’。”

“那疾步而出的子庄君听见她叫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了脚步,回头时候已是满眼的泪水,他看着我们年幼的太老夫人,笑的特别让人心疼,只是气若游丝说了一句‘我要去陪她了!’就此便消失了,后来长明国上下找了子庄君很久很久,却依旧还是没寻到人,至今人们都觉得子庄君的失踪是个迷!”

陪她……?

林越清不知道那个她是不是指她自己,但是织青姑说子庄君是为了寻自己才投奔姜氏,让她只觉得可笑。

那日他那决绝的模样,毫无信任可言的质问,最后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怎么会为了救她求姜氏,这故事实在是可笑!

“或许只是子庄君想隐姓埋名,和他的义妹或者说和别的女子双宿双栖呢?”

林越清轻笑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织青姑却连忙解释道。

“不会的,那渠氏祸害寒家,子庄君差点儿杀了她,若不是她怀了周国公府上一个家臣的孩子被当时的周国公周子游拦下,她渠氏早死了,哪还来的现在巡凤声望无两的渠家兄妹!”

林越清听到寒度要杀他的义妹,心下有一瞬惊讶,却很快又觉得这故事假了,寒度那么在乎渠娴,怎么可能舍得杀她!

她不由摇了摇头,苦笑了一瞬。

织青姑犹豫了一瞬,看了看林越清和云鸢道。

“三青先生救了我们两次,这其中有一件隐秘的事,想着说了小姐应该也不会怪罪。”

“什么隐秘事?”林越清倒是想知道还有什么荒唐故事,不由问道。

织青姑缓缓道。

“我家太老夫人十岁已经识字,子庄君走后,她进了子庄君的房间,看到了那封信!”

“太老夫人说,那信上写了大越清帝埋的地方!”

林越清心下不由一紧,若是这方家那位太老夫人真的知道她埋葬的地方,是不是就说明了她刚刚说的故事都是真的,可若织青姑说错了地方呢?

她有些不敢问,心下的紧张让她不由捏紧了手。

可一旁的云鸢听的正是兴致勃勃,连忙开口问道。

“清帝不是葬在皇陵么?难道还会在别的地方?”

织青姑摇了摇头。

“之前我也是这样觉得,可听太老夫人说,那信上写的是一句,她葬在临君城外的青云山。”

林越清听到青云山三个字,心底不由一阵抽痛,呼吸都快有了一些困难。

那天寒度走后她便被姜絮下毒晕死,姜絮想要慢慢折磨她,所以那毒不是马上取人性命的,所以她当时并没有死,可等她再转醒,她已经被人从皇陵抬走,到了临君城的青云山,她迷迷糊糊被放入墓穴,再后来几次彻骨的疼痛折磨后,许是毒入肺腑了,也许是她太久没进食,终于在一个雷雨夜,她彻底没有了知觉。

想着刚刚织青姑说的话,林越清不由怀疑难道寒度当时是不是故意做样子给姜氏看?

她强忍着心底千思万虑,面色却是有些苍白。

林越清还没反应过来,织青姑紧接着又道。

“后来过了四五十年差不多,我们方家生意上出了一点儿事情,那事情我们太老夫人没办法应付,思来想去想起了子庄君,便驾车寻到青云山!”

林越清听到这儿心下生出了一丝荒唐的想法,可又觉得不可能,不由有些嘲弄道。

“清帝就算埋在青云山,子庄君不过是去缅怀一下,也不可能久居在那吧!”

织青姑闻言叹息道。

“我们太老夫人也是没报多大希望,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去,最后便死马当活马医跑了一趟,可就是这一趟去了青云山,她还真找到了子庄君!”

“什么?子庄君真去陪着清帝了啊,可那时候清帝不是早就死了吗?难道他守着那座陵墓过了半辈子吗?”

说着云鸢心下直觉得这份情太凄美,竟是眼眶都有些红了,幽然感叹道。

“这……这天下当真有这种痴情男子吗?还是那般神仙一样被人追捧的人儿!”

织青姑闻言回道。

“可不是吗?咱们那子庄君可是俊逸无两才智无双,爱慕他的那是比比皆是,可他眼里就是容不得她人,一门心思就只有清帝,我听太老夫人说,她见到子庄君的时候,他已经墨发成霜,骨瘦如柴。”

说着她眼下都有些红了。

“太老夫人说,子庄君不是守着坟墓,他是真的陪着清帝这个人,青云山清帝的陵墓被打理的干干净净,子庄君便是日日宿在那幽寒漆黑的陵墓里,那时候眼神已经是半瞎,太老夫人都说,不知道阿兄是在墓里太黑坏了眼睛,还是阿兄日日以泪洗面哭瞎了双眼!”

林越清听到这儿,浑身的血液一瞬倒流,浑身冷寒的让她止不住微微发抖。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误会了他么?可……可他……他怎么这么蠢呢?他怎么能这么蠢了?一座墓而已,值得他葬送一生吗?

她听着织青姑这些话真的是太难受了,比她看到史书里讲他对她毫无眷恋,讲他在自己死后怎么风光更让她难受!

或许,她心底对阿度有恨有怨,可她却还是不希望他这样来糟蹋自己!

“后来就是因为太老夫人找到了子庄君,我们方家才能幸免一难,可自从那过后,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说是姜氏害了清帝,圣君知道了太老夫人去找过子庄君,便认定了那流言是太老夫人所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子庄君的故事(三)

“从此,我们方家就不好过了,不仅是家中当官的被冤枉入狱,家里的生意也是出了很多乱子,然后府上的所有子嗣不是失足就是生病,渐渐人丁凋敝兴旺不复从前,幸好的是,我们家夫人当初因为生病在乡下长居,后来被周国公收留带到了巡凤城,因此保住了一脉!”

“最近我们家小姐得了信,说是方家还有一脉在徐州,我们便出了巡凤想去徐州寻人,可徐州根本没有那户人家,转而又接到家里失窃的消息,这才匆忙从水路往巡凤赶去!”

林越清闻言脸色苍白眼神也有些失神涣散,云鸢在一旁听完这故事也是感叹怅然。

“没想到流传的关于清帝和子庄君的故事居然不仅是真的,还有这么多曲折情节,既然那信是圣君当时送的,可圣君又为什么还一直派人寻子庄君,说自己不能独吞了功名呢!”

林越清听到圣君,眼神缓缓又晦暗了。

“不过是做戏罢了,让人觉得她不是好功的宽宏之人,好让人们对她更是崇敬!”

云鸢听到小姐这话,她心下还有些不信,毕竟圣君的威名远扬,品性高洁更是早已深入人心,她不由道。

“圣君应该不会这么有心机吧!”

林越清看云鸢被外间对姜絮的歌功颂德影响,缓缓开口道。

“她若不想自己贪功,便将赏赐分给方家寒家就是,方家可是没拿到奖赏,却换来了族人被害,家族生意被毁,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云鸢听着觉得小姐说的确实有道理。

圣君真的可以优待方家,可方家不仅什么好处没有,还被害得只有巡凤方家这一脉,用心着实值得考究!

织青姑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有些害怕和忧心道。

“那些人把我们骗出巡凤,又引诱我们走水路,都是为了丝青缎。”说着她似是又想起来了什么,“或许不仅是为了丝青缎,还有……还有……。”

她不由转头看向依旧昏迷着的方沅,心下的紧张让她脸色有些复杂。

林越清不由问道。

“还有什么?”

织青姑听见林越清回话有些回过神,擦了擦藏不住的泪珠子道。

“还有我们小姐,今日那些人若要我手中的丝青缎秘方只要抓我就行了,可他们的重点好像不是抓我,他们第一个擒的就是小姐,我怕……我怕可能是因为东阳书府的事情!”

“东阳书府……?”

林越清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东阳书府,难道这方沅姑娘也是东阳书府的人吗?

“难道方沅姑娘是要参加考试,去东阳书府求学吗?”

织青姑连忙点点头。

“我们方家和周府交情很好,周卿周国公曾经给了我们小姐进出东周府书院的令牌,说让小姐在周府书院学习,只要到了年龄小姐参加入东阳书府的考试,便破格让书府招收小姐!”

说着织青姑脸上生出一丝骄傲和欣慰。

“我们小姐从小聪慧过人,看书更是过目不忘,每次周府考核都是第一名!”

云鸢很是诧异道。

“真还有过目不忘的人啊,那方姑娘太了不得了!”

林越清闻言没有诧异,当年寒度也是过目不忘惊才绝艳,许是方家血脉在读书上就是有这个天赋吧!

织青姑见云鸢夸小姐,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可笑意维持了不一会儿,又被愁色掩盖,生出了一声叹息。

“就是因为小姐天资聪颖,又极为好学,所以和周府上的几位小姐公子不太和睦,小姐不是周姓,却压了周家那些收容的旁支子嗣,最重要的是压了渠大人最疼爱的女儿渠仙仙渠大小姐,我们小姐永远是第一,那渠大小姐便永远是第二!”

“这次的事情,我怕就是她们有人从中作梗!怕小姐进了东阳书府参加殿试拔得头筹!”

林越清听闻渠氏的子嗣竟是在周府内府上学,不由惊讶道。

“渠氏不是周府家臣么?内府只供周家自己的子嗣读书,怎么一个家臣的子嗣也有资格进内院了?”

织青姑听着林越清的问话不由一声嗤笑。

“呵……,如今周家都快要姓渠了,他渠氏小姐进内院算什么,那渠仙仙住的地方都是先前周宁小姐住的揽月居,周府上下的事情也都是渠氏兄妹统管,周家旁支子嗣都要对渠仙仙马首是瞻,渠仙仙伙同他们欺负小姐也不是一两次了!”

林越清听到这话心下震怒,一旁的云鸢若不是接收到小姐的眼神,怕是早就忍不住骂了出来。

“东阳书府的三年考核一过,就能选三人入殿试,拔得头筹的不管是男女皆可封官,若是第二第三名是女子只能得一个文渊名头,并不能进朝堂,看来渠氏的心可是真大,借着周府攀高楼不止,还想借着周府进朝阁,到时候这周府或许就真要改姓渠了!”

织青姑听着这话点了点头。

“现在巡凤就是如此,若不是因为卿公唯一的血脉周宁小姐早年就溺水身亡,或许周府如今也不会反仆为主!”

云鸢虽然心里已经知道周家现况,可从织青姑嘴里听着这些话,总是心里气愤和郁闷的紧。

“渠氏兄妹想一手遮天,也不看看他们配不配!”

林越清看云鸢气愤不已的模样,尽量克制着没有跟着骂出声,只是看了看一旁的方沅,将她隐约与寒度相像的模样,缓缓收回眼神看到自己一身的血污,慢慢站起了身。

“瞧这只顾着讲话,我这一身污秽还没来得及换洗,咕咕你先照顾方沅,我去去就来!”

织青姑看着林越清这一身的血迹,脸上生出一些歉意。

“都是织青姑不好,扯着小姐讲了半天,害得小姐都没时间换洗!”

林越清闻言笑了笑,便从房间退了出来。

林越清朝着浴房走去,云鸢在后面嘟囔这着嘴不停骂着。

“这挨千刀的渠氏俩兄妹,居然胆敢让那渠仙仙住在夫人的揽月居,简直就是鸠占鹊巢狼狈为奸狼心狗肺狼子野心……。”

第一百六十三章 方沅醒来

“好了,别骂了!”林越清看着气愤不已的云鸢,眼神扫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快去准备换洗的衣物,要骂等着到巡凤当面骂!”

云鸢瘪着嘴“哦”了一声,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林越清径直去了浴室,看着镜子里浑身血迹的自己,想到织青姑那些话,竟是不由生出了莫名的怒火,许是因为这具身子的血脉的呼应,也许是知道前世可能是渠娴害了寒家,她心下对织青姑所言的渠氏生出了十万分厌恶。

她想着织青姑的话,想着渠氏,想着林家,想着想着……最终还是想起了寒度,脑海里闪出他的身影,他还是那个翩翩公子,让人赏心悦目的模样。

却过了不一瞬,脑海里的翩翩公子一瞬白发苍苍,消瘦而孤独站在她的陵墓旁,双眼不再明亮,神情不在温润,就那么站在那,似是陵墓前的一株树,一动不动落地生根般的融入了那片萧瑟之中!

叩叩叩……

门突然被敲响,云鸢端着衣服进来。

“小姐,你等等云鸢去给你搬热水!”

云鸢的话让林越清瞬间惊醒,待她转身云鸢已经急匆匆离开,她想着刚刚脑海里寒度的模样,心情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前世的事情纠葛复杂,说爱说狠也是纷乱如麻,在她最难的时候寒度救了她性命,一路扶持帮助尽心尽力,可到了后面究竟是为什么变了?

如今显然得知不是为了渠娴,难道是因为吃醋吗?

可她真的从未爱过后宫那些男子,纳妃也不过是为了提拔新臣打压旧势力,封姜齐为君后也是为了稳定人心,不让舆论爆发,不让那些大臣针对寒度,他难道就不懂她的良苦用心吗?

林越清想着这前世的事情,不住觉得心力交瘁,解开墨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不一会儿云鸢提着两桶烧的滚烫的水进来了,进去里间将水兑好,又撒了一些味道清香的花粉,便伺候林越清进来沐浴。

官船从越江支流绕过,虽是要多花半日时间,但却能避开那一堆水匪尸体带来的追查,云荆河掌着船舵,思绪有些远游。

“云叔,歪了歪了!”一旁响起陈端的声音,云荆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看向前路,让船回到正途。

“云叔,你在想什么?怎么连船歪了都没发现?”陈端问道。

云荆河尴尬笑了笑。

“我不过是在想很久没回巡凤,也不知道巡凤现在是什么样!”

陈端摸了摸耳朵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没去过巡凤城,从逃荒来了临君城,就没去过别的地方!”

说着陈端好奇道。

“听说巡凤城建立在一个峡口,这是真的吗?”

云荆河看着陈端的好奇心模样,耐心道。

“确实如此,巡凤是长明第二道防线,位于北苍山和斜刀峰的中间关隘,以陡峭的山壁为左右墙围,前后高墙垒壁战旗猎猎,是一城当关万军莫开的地方!”

陈端听着甚是向往,不由道。

“那应该是十分的巍峨和雄伟!”

云荆河点了点头。

“确实巍峨,确实雄伟,山脉连着巡凤城,远看巡凤城就像山的一体,波澜壮阔的连绵山峦此起彼伏,到了那地方,才能感受到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陈端闻言更是向往了。

“都说巡凤是将军窝,长明诸位有名有战绩的将军皆是出于巡凤,那我去了巡凤出来是不是也能混个将军当当!”

“你以为巡凤只出武将吗?巡凤还出了不少文官,包括我们长明城乡宛仲,便也是巡凤出去的!”

陈端闻言更是激动了。

“那……那宛仲是巡凤城出去的?就我这点儿墨水,我还是老老实实跟云叔你和小姐学功夫,好好期待哪一日真能当上将军!”

云荆河听着陈端少年对未来的崇敬,想到自己曾经也有这般志向,现在却是壮士暮年,不由叹息一声道。

“你还年轻,不说混个将军,若是有能力,你在巡凤被随便哪家的人看上眼,都将是前途无量!”

说着云荆河对陈端勾了勾手。

陈端连忙靠近了几分。

“你不知道我们长明三城吗?”

陈端闻言疑惑摇了摇头。

云荆河很是得意道。

“那云叔就告诉你长明三城是哪三城,第一城便是被称为摇钱树的咱们忠州临君,第二城便是徐州的荣城,那里纸醉金迷,被称作销金窟。”

“那第三城呢?”陈端没等云荆河说完,好奇问道。

云荆河笑了笑,指着层峦叠嶂的前处绵延千山。

“第三便是巡凤城,咱们长明的贵人池!”

陈端闻言微微张嘴有些疑惑。

“贵人池不是京都吗?哪儿不是住着皇上么?皇上不是最贵重的人吗?”

云荆河闻言摇了摇手指。

“非也非也,皇上是圣人,这贵人说的是伯乐的意思,也就是出门遇贵人那个贵人!”

陈端还是不太懂。

“可巡凤城离京都朝廷那么远,遇到贵人也不能当官当将军啊?”

“那你就不懂了,周国公在巡凤,东阳书府也在巡凤,不仅有年年赶来巡凤的全国高官贵胄的子女,还有一年一度的招贤庆典,卿公挑好的送报朝廷,朝廷筛选一道,剩余的周家会挑几个留下,再剩余的便被那些等在巡凤的长明几大家族几大国公挑去做家臣!”

陈端这终于明白了。

“原来如此啊,那巡凤还真是个贵人池!”

就在两人讨论时候,织青姑守着的方沅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林越清刚洗完澡换了一套月白色忘仙裙从浴室醒来。

突然间就听到了织青姑的叫喊声。

“有没有人在啊,三青先生,三青先生,小姐她咳血了!”

林越清听到织青姑的叫声,立马朝着厢房跑去。

进门就看见织青姑脸上毫无血色,满脸都是泪水抱紧了方沅。

林越清连忙上前,看到地上的一团黑血,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血色淤黑,应该是方沅咳出来的毒!”

织青姑闻言看着林越清紧张问道。

“这……这血咳出来是不是就能好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临近巡凤

林越清闻言犹豫了一瞬,看向一旁跟过来的云鸢。

“你去把百毒清再拿一颗来!”

云鸢点了点头连忙把那瓶铭九给的百毒清又倒出来一颗,给织青姑递了过去。

织青姑连忙接过药,满眼感激看着林越清。

“感谢先生您如此费心费力搭救,织青姑定会永远记得您的大恩,以身相报万死不辞!”

说着她将药给方沅喂了进去,林越清看着方沅,想到织青姑说要以身相报,又想到寒度和方家过去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便开口道。

“我与方沅有缘,两次出事便是遇到我,应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织青姑不必如此客气,以身相报万死不辞这样的重话就收回去吧!”

织青姑闻言眼眶又红了。

“感谢三青先生不弃,自从上次临城小姐得遇三青先生赠送面具,心情就愉悦了好些天,别看我们方家名气大,可我们小姐在巡凤基本都没什么朋友,全都因为她脸上这胎记嫌弃她丑陋,三青先生你对小姐以礼相待,小姐和老奴自是记在心中,可否……可否麻烦您……您送我们去巡凤城!”

林越清闻言笑道。

“我们也是去巡凤城,有我们在,姑姑不用担心再受追杀!”

织青姑闻言一愣,连忙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那便好,那便好,还要麻烦搭乘先生您的官船,等回巡凤我们方家再报答先生!”

林越清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船是借的,不是我的官船,到了巡凤前一站的尽南城我便要下船了,到时候姑姑和方沅姑娘可以和我同行,等我在方沅办完事情,就同你们一起去巡凤,可好?”

织青姑闻言连忙点点头。

“只要有三青先生你陪同就好,老奴和小姐都信得过先生!”

林越清这话说完,一旁的云鸢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解,不过她并未开口问,等到林越清与织青姑说完话出了房间来到空置的另一间厢房,云鸢才开口问道。

“小姐,你刚刚说要在巡凤前一站的尽南城下船,我们跟着官船直接到巡凤不好么,还可以省得过巡凤那么多道检查!”

林越清缓缓坐在软榻上,手指摸到腰间明蛰的牙符和户籍,蹙着眉头好一会儿才开口。

“下船的只有我和你还有陈端,这官船还是会进巡凤城!”

云鸢听了这话更是不解了。

“为什么只有我们下船呢?明蛰少爷呢?”

“我早已经告知了你父亲,这次到巡凤,他带着明蛰和明蛰的户籍牙符去周家,我们不同他们一起!”

说着林越清将腰间的牙符和户籍拿出来,看着上面写的巡凤城辛束街周国公府周巡几个字,心下微微叹息。

“小姐让小少爷一个人去周府,那儿可是狼宅虎窝,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咱们都没机会去救!”

林越清重重一声叹息。

“我也想把明蛰带在身边,可之前铭轩得到的消息说是卿公已经病重,若我们都进了周府,渠氏那兄妹俩必是会将我们放在北院,然后派人看守着,卿公的内阁在南院,那是家臣议事处理政务的地方,我们这些还在读书的子嗣是没资格进去南院的,若我们都被圈禁在北院,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卿公!”

云鸢虽懂林越清说的这道理可心下还是有千万的不安。

“可让明蛰少爷独自面对周府那群人,奴婢总觉得实在太危险了,不说渠氏兄妹,就说周府上那些旁支子嗣好不容易得到能当周家家主的机会,突然卿公本家嫡亲的唯一孙辈回来了,他们怕是比渠氏那两兄妹还要急着对付明蛰!”

“有你父亲、旗笙还有秦嬷嬷庄嬷嬷,等铭九到了,这周府就没人能伤着明蛰了,只待我进到内阁,查清楚事情真相,我自会亮身份,把该夺的夺回来,将明蛰接回母亲生前住的东院。”

云鸢听着这话不知该如何开口否决,只能无奈叹息一声。

“小姐你还是早些跟明蛰说清楚,他好不容易对你有了改观,我怕……我怕你这次把他丢下,他怕是很难再原谅你了!”

林越清哪能不知道这些呢!

这一路来他好几次都想跟明蛰说这事情,可她总不知该如何开口,明蛰……明蛰知道她骗他,定是会恨极了她的!

想了想,她无奈道。

“明天就该道南尽城了,今晚我就去跟明蛰说罢!”

云鸢看到自家小姐其实也很为难不舍,心中既觉得心疼,又觉得无奈,只能开口安慰道。

“明蛰少爷过几日就该有五岁了,应该……应该会懂小姐的良苦用心吧!”

临近巡凤城,天气陡然阴冷了一些,一行人吃了午饭,依旧不疾不徐朝着巡凤赶去。

方沅吃了第二颗百毒清,下午又咳了一滩血,终于清醒了过来,见着自己在陌生的船上,还有床榻旁守着她已经睡着的织青姑,心下松缓了一口气,脸上气色也好了很多。

“咳咳咳……”

她本是不想打搅织青姑歇息,却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织青姑立时睁开眼看向方沅,见她已经清醒过来,而且脸上青紫已退,连忙激动的攥住方沅的手激动的快要哭了。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说着她松了小姐的手打开门赶紧唤道,“三青先生,三青先生,小姐醒了!”

方沅听到三青先生,想到自己衣着不整头发也乱糟的,连忙叫织青姑。

“嬷嬷,嬷嬷,你快进来!”

织青姑听到方沅叫她,她连忙掩了门进来。

“怎么了小姐?”

方沅有些紧张问道。

“嬷嬷,你刚刚可是叫的三青先生?”

织青姑连忙解释道。

“今早我们被九江水匪劫持,便是三青先生路过救了我们,小姐你身上的毒也是三青先生给的灵丹妙药解的,老奴叫三青先生来给你看看,看你身上毒解了没有!”

方沅闻言心下一紧,正要叫嬷嬷给她换衣梳头,门便被敲响了,还不等她发话,织青姑便过去将门打开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青小姐

方沅连忙用被子挡住半张脸,只留了一双漂亮的眸子看向被打开的门。

只见一位极美的十三四岁的小姐带着丫鬟立在门外。

她仔细又看了那小姐几眼,突然心下一愣,惊的扯着棉被都掉了下来。

“三青先生……你……你是位小姐?”

林越清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女装,才想起那夜救方沅穿的是男装。

“女孩子出门多有不便,不是故意骗人,请姑娘谅解!”

织青姑见林越清就这样站在门外,连忙上前道。

“三青先生快进来,河面上晚风急,莫吹着凉了!”

织青姑迎了林越清进来,便将门关上了。

林越清走近床榻边上,看了看方沅的脸色,粗略摸了一下她的脉搏,缓缓开口道。

“我不太懂医术,但是练武受伤多了,便多少知道一点皮毛,方姑娘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毒已经解了,但是身体被损耗,所以有些气虚,这几日多喝点儿汤,多吃点补气血的,不消几日便会痊愈的!”

方沅看着眼前穿着女装的三青先生,看着她幽黑透亮的眸子,不自觉道。

“难怪我之前觉得先生长得漂亮,原来三青先生是三青小姐啊!”

林越清听着方沅的话,有些窘迫道。

“长明女子出门办事实在不便,换一身男装会方便很多!”

方沅认可的点了点头。

“确实,长明的女子确实不易,若是未出阁,出门带着遮面也会被人追着看!”

说着方沅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眸又看向林越清。

“这次又是三青先生您救了小女,小女无以为报,可否告知小女您的名讳,小女他日也好报答!”

林越清闻言一愣,犹豫了一瞬道。

“就叫我三青先生吧,家府凋敝,名讳便不说了!”

方沅见林越清不愿说,也不再开口逼问,只道。

“三青先生这次又救了小女,可曾受伤?”

林越清摇了摇头。

“多谢方沅姑娘惦念,我没受伤,倒是你的嬷嬷织青姑受了不小惊吓!”

方沅闻言看向织青姑,眼下有些微红。

“这次是我拖累了嬷嬷,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明年年中东阳书府就要考核了,我知道渠仙仙会阻拦我考试,可没想到她们会下这么狠毒的心,也没想到她们会这么早就下手,毕竟考试还有大半年,多的是法子让我不能考试,何苦这样折腾,又是引我出巡凤,又是引我走水路赶回去,就不嫌废神吗?”

方沅果然是个聪明的,一下就把事情想透彻了。

一旁的织青姑劝道。

“小姐,不如我们这次回去退了学吧,安稳过日比什么都重要,咱们方家只有你一位子嗣了,切莫再让自己沾惹他们了!”

方沅闻言咬了咬牙摇头道。

“巡凤城不是渠家的一言堂,周府姓周不姓渠,他想要渠仙仙进朝堂利用周国公府的人脉登高,我偏不让他们如意,卿公如此帮扶我们方家,我方沅若是让渠氏奸计得逞,那才是愧对祖宗!”

说着她看向织青姑,拉着她的手道。

“嬷嬷该知道,渠氏百年前就害了我们方家的人,老祖宗应是巴不得我替他们出这口恶气!”

林越清看着方沅小鸟依人甚是温柔的模样,没想到骨子里竟是这么有气性,不得让她想到寒度,看着也是那么温润如玉的人,内在的傲气傲骨也是从来不屈!

“方沅姑娘好骨气,正好我此去到巡凤会久居,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必是会在后面帮衬着,该是自己的绝不能让步!”

方沅见三青先生认同她的话,心下像是更有了信心。

“对,该是自己的绝不让步,该是周家的,也绝不能让渠氏抢走!”

织青姑见自家小姐和三青先生这么志趣相投,便不再开口劝解,只是笑着看着她们,心下满是对这位三青先生的感激。

一旁云鸢也没想到这方沅姑娘看着蔫蔫儿的,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知恩图报和傲骨,心下没来由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不由开口道。

“小姐您和方沅姑娘先聊着,云鸢给你们做些红枣糕来,想来方沅姑娘也该饿了!”

织青姑见云鸢主动做吃食,连忙起身道。

“老奴去给云鸢帮忙,小姐你们慢慢聊,一会儿就把东西送来!”

两人退出了房间,林越清看着方沅没来由便觉得亲昵,便径直坐在了床榻旁。

方沅眼睛盯着林越清,不由痴笑道。

“那日我还以为你是个公子,还以为我出门在外遇了桃花,没想到这朵桃花竟是朵假的,害我心下还常惦念三青先生,竟是痴情错付了!”

林越清本以为方沅拘谨,没想到说话这般风趣和爽朗,虽然她脸上的胎记不是很好看,却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有长明女子少有的不羁和明快,一点没有读死书的迂腐气。

林越清笑着回道。

“我若是男子,必是对方姑娘你这样特别的才女另眼相看。”

说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姑娘帮忙,不知姑娘可否方便?”

方沅闻言很是爽快道。

“三青先生你说就是,方沅但凡能做到自是不会推辞!”

林越清闻言忙道。

“我有一故人之子也在这艘船上,他名叫周巡,字明蛰,去了巡凤应当是要去周府的,到时候很可能同你们一起上学,若是你方便,可否帮忙照看一二,顺便留意一下她身旁的人有没有想害他的?”

方沅闻言一愣,眼神微微一凝,认真回道。

“该不会你故人之子也是周家旁支吧?”说着她微微蹙眉道,“我在周家也不太受他们待见,帮衬他反倒让周府其他人更针对于你那故人之子,但是帮忙在一旁盯着有没有人要害他倒是可以的,只是我该怎么把消息传给您呢?”

林越清见方沅愿意帮忙盯着周府书院的情况,连忙道。

“不用你去给旁人递信,也不会给你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自会每晚去找你问消息,你看如何?”

方沅闻言不由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明蛰的眼泪

“这样也行,我们方府离辛束街很近,先生如果要寻应当是很容易的!”

林越清闻言点了点头。

“如此,我便放心很多!”

两人聊了不一会儿,云鸢和织青姑端了些糕点过来,吃过东西林越清让方沅多休息会儿,便和云鸢出了厢房走到夹板。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天边没有玩笑,清冷的墨蓝色下日光似是都没有往日的炽烈。

林越清将眼神从天际离开,看向船后阔澜的江水,还有那千万重山峦,眼神再转过那渐渐远去的后路,看向了前方种满高粱的平川。

“这一路来处处是高山,倒是难得看到了平原。”

一旁的云鸢看着林越清望向的地方。

“对啊,离开巡凤时候,这儿还是一片小丘陵,没想到现在都成了一片沃野,还种上了这么多庄家,想着巡凤的变化应该是很大了!”

林越清闻言未语,看向远处的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这片如画江山,本应该是属于她的,曾经溯江而游是无限畅快和豪迈,如今再来看却已无心赏风景,满脑子的都是如何躲过追查和如何进入周府,还有如何能让明蛰在周府安虞度日,一样样一件件,心下不由感到一阵的萧索和疲倦。

曾经的被贬境城,她以为那就是她最难的时候了,一切从头来过,无好兵无优粮,她和寒度、采玉三人一路打仗一路扩张,生里来死里去那般艰难她都不曾觉得绝望。

可现在,比那从头来过无好兵无优粮更是惨,如今被姜家掌控的大越,已是再也容不下女人,别说带兵打仗了,想要有资格进朝堂只有获得东阳书院首冠,那唯一的机会,怕也是千难万难。

“小姐。”

不知何时明蛰站在了林越清身后,她听见明蛰的声音缓缓一回头,就看见他穿着一身上好的湛蓝色的云锦长袍,腰间束着黑曜石做的腰带,看着十分的精神,就像原先宫里的皇子一般,模样清朗贵人逼人。

明蛰见林越清回眸看向他,他不疾不徐缓缓抱手,白嫩团肉的左手抱着右手,挺直腰板微微施了一礼。

“小子周宁之子周巡,字明蛰,上月母亲托梦说起思念祖父,周巡今日特地携母亲累年未寄的家书回巡凤看望祖父!”

明蛰说出的话吐词清楚声音明净,挺俊的仪态加上不卑不亢的模样,让林越清眼前一亮的同时感到鼻头微微泛酸。

明蛰身后的秦嬷嬷和庄嬷嬷连忙上前两步。

“小姐,明蛰少爷这些天日日练习这段话和礼仪,老奴前日就说已经练的很好了,少爷偏觉得还不行,又苦练了两天,自己满意了才特地过来演练给小姐您看!”

林越清闻言缓缓上前轻抬起明蛰还微俯下的双手。

“起来吧!”

林越清温声道。

明蛰缓缓起了身,林越清看着他清透的眸子,不由想到自己小时候全宫里最严厉的嬷嬷逼着她学礼,她那个时候也是五岁,却整日只知道玩乐。

而明蛰同样也是五岁,却马上要独自承受一个大人要承受的压力,她不由缓缓蹲了下来,摸了摸他在冷风中吹的有些发凉的瓷白脸庞,忍着鼻头的酸痛道。

“明蛰果然没有让姐姐失望,这么快就学会了礼仪,还学的这样的好,比姐姐小时候有出息多了!”

明蛰听着林越清的夸赞,脸上忍不住笑开了花儿。

“姐姐,真的吗?”他一下没忍住,改口叫了林越清姐姐,待发现叫错连忙退后低头道。

“明蛰叫错了,小姐说过这辈子都不让明蛰叫您姐姐,明蛰……明蛰刚刚只是口误,小姐切莫责怪!”

林越清听到那声姐姐还未来得及开心的笑出来,看到明蛰紧张害怕退后的模样,上前一把将明蛰抱了起来。

她抬手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

“明蛰你本就该叫姐姐,那时候姐姐中毒说的话都是言不由衷的胡话,当不得真的,你是姐姐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姐姐这辈子都不会再不让你不许叫姐姐!”

明蛰被林越清抱着,感受到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怀抱,听着林越清温声的解释,脸上的冰霜缓缓化解,笑容又浮了上来。

林越清抱着他,看着他的笑脸忍不住手下更抱紧了一点儿,想着明日的事情,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强压住心下不忍开了口。

“明蛰,明天姐姐要下船去办事儿,你和云护卫他们先进巡凤城去周家,姐姐……姐姐办完事情就来找你!”

明蛰闻言一愣,紧接着问道。

“那姐姐办事需要多久?”

林越清不想骗明蛰,缓缓开口道。

“顺利的话,一两月我们便能相见,慢的话得要半年吧!”

明蛰听到这话,小嘴巴瘪了瘪,眼泪瞬时就从脸颊滑过。

“姐姐是不是要去救祖父?”

明蛰的话落,林越清有一瞬惊讶和失神,连忙问道。

“明蛰,你怎么知道?”

被抱着的明蛰抽了抽鼻子,哭着道。

“我早就听嬷嬷半夜在廊下唉声叹气,还有云叔叔也是如此,离开家里前一天云叔叔和嬷嬷说……说……。”

一个说字的下文半天说不下去,明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把搂紧了林越清的脖子,靠在她肩上一抽一抽道。

“他们说姐姐你要独自去救祖父,说……说去救祖父就得接近渠什么兄妹,他们……他们说姐姐那就是刀尖行路,随时都可能没……没命!”

说着明蛰哭的越来越厉害,不停抽气道。

“明蛰……明蛰不想……不想离开临君城,明蛰不想姐姐你……你去刀尖行走,姐姐……姐姐你也是明蛰这一生最亲……最亲的人!”

明蛰滚烫的泪水流进她的脖颈间,缓缓滑到她的心口,他那娇嫩又哀伤的哭声刺痛着林越清的心尖,让她忍不住眼泪蓄满了眼眶。

她不是爱哭的人,大越的帝姬皇嗣不能随意哭,所以早就在她小时候就知道将泪水化作汗水。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安慰明蛰(敲碗,求订阅!)

可重活这一世,面对普通百姓亲人与亲人之间情感的炙热,这种不同于皇嗣之间的勾心斗角冷漠绝情的温暖纯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时甚至觉得心底忍不住的被牵扯被感动。

记得母帝说让她记牢,皇者寡也,帝者孤也,一朝登基必是六亲情绝。

上一世攀上高位的一路孤寒她尝过了,这一世体会到这种来自亲姐弟间微妙而真挚感情,她实在有些恍惚和踌躇。

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明蛰,因为她从未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笨拙的抬手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慢慢收了眸子里闪烁的泪水,缓声解释道。

“明蛰,姐姐要是不去做这件事,你云叔叔和嬷嬷们说的那两个坏人还是会找到我们,那时候姐姐和你还有我们林府这么多人怕是都活不了了!”

林越清说完眼神看向一旁也在抹着眼泪的秦嬷嬷和庄嬷嬷,示意她们快来帮忙安抚。

秦嬷嬷和庄嬷嬷赶紧擦干了泪水,连忙上前忍着哽咽安慰道。

“明蛰少爷,小姐说的是实话,那两个坏人一直要害你和小姐,上次小姐有一日没回府,就是因为他们让人绑架了小姐,所以小姐这才被逼的必须要主动出击,这样才能……才能自救!”

庄嬷嬷说完,秦嬷嬷又赶紧道。

“小少爷,咱们小姐现在武功了得,那些刀尖行走的话都是我们老嬷嬷胡说的,你看那么多九江水匪都伤不到小姐,这次去救卿公老爷定也是能平安回来!”

两位嬷嬷左一句右一句一句劝着,林越清拍着背安抚着,明蛰还是哭了好久好久,最后哭累了竟是睡着了,林越清这才把明蛰送回他的厢房,交代了嬷嬷们好好照顾明蛰,不要再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这才从明蛰的厢房走了出来。

云鸢跟着林越清在厢房外等着她,一双眼珠子哭的通红,看自家小姐出来前,还一直在抹着眼泪吸着鼻子。

林越清本就心下难受,看到云鸢哭的稀里哗啦不由一声叹息,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睡着的明蛰,示意她轻声跟着自己回厢房。

比划完动作,林越清便轻步离开了明蛰的房外,云鸢在后面缓步跟了过来。

林越清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可进了房间,云鸢还是不停抹着眼泪,林越清有些头疼看向她,叹息道。

“云鸢你别哭了,明蛰这样撕心裂的的哭我本就觉得心焦,你还继续这样,更是让人心里淤堵的难受!”

云鸢见自家小姐很是伤神,强忍着把最后的眼泪收了回去,有些哽咽道。

“小姐和少爷不睦多年,看着你们现在这样,云鸢……云鸢心里开心!”

林越清看着她那哭不是哭笑不是笑的样子,不由无奈轻叹道。

“你既开心,还哭什么啊?”

林越清的话落,云鸢忍着忍着终还是破涕为笑了。

“奴婢既为小姐和明蛰少爷和好开心,也为即将到巡凤面临的分离和危险难过,自是笑不出来,哪像小姐,还有心情打趣!”

林越清抬步坐在椅子上,怅然笑了笑。

“如今既然已经是这样,自然要苦中作乐了!”

云鸢见小姐放宽心,她自不会说泄气话。

“我信小姐能救卿公能救周府,小姐苦中作乐也罢,苦中煎熬也罢,云鸢都愿意陪着!”

林越清见云鸢总是想办法安抚她,看着她已然十五六的模样,不由道。

“云鸢,等这些棘手的事情办妥帖,你挑一个喜欢的公子,我替你寻了做夫君!”

云鸢听着这话一愣,刷的一下啊脸红嗔怒道。

“小姐,你才十三岁,怎么就学着嬷嬷们开始做红娘了!”

林越清见云鸢害羞了,细细品着云鸢的话,只觉得好笑!

她才不是什么十三岁的小姑娘呢,说她没死,这些老嬷嬷们都得是自己的小辈!

林越清心下腓腹着,但明蛰刚刚的哭诉还是回荡在耳边,眼下怎么在招贤会上出名,怎么成为周府的幕僚,才是重中之重!

马上就要与渠氏真真正正打交道了,还是得提前摸好他们的秉性。

想着方沅在周府呆的也算很多了,人又机敏透彻,还是问她最靠谱。

想着她又起了身,便朝外走去便道。

“走,咱们再去瞧瞧方姑娘,看看她的病情明天能不能跟着我们折腾!”

一旁云鸢闻言却道。

“小姐还是多歇歇吧,一天都没休息,一个劲儿往方姑娘那里去,不知道还以为你看上方姑娘了!”

林越清见云鸢打趣她,缓缓一笑道。

“若我真是个男子,道真想取这么个妙人儿!”说着她故作无奈摇了摇头,“可惜啊,本小姐不是,只能借着方姑娘对周府了解,多殷勤跑去关怀关怀,顺便问点儿有用的消息!”

林越清睡说着便朝着方沅住的厢房去了。

云鸢听见小姐是要打探消息,也不再打趣了,连忙关了门就跟了过去。

林越清去的时候方沅并没睡,许是睡得久了,也许是水路颠簸,她有些睡不着,林越清去看她,正好可以陪着方沅说说话,织青姑和云鸢便懂事儿关了门,一起去厨房忙活晚膳了!

林越清见云鸢和织青姑离开,和方沅寒暄了几句,便问到了周家!

“方姑娘,你在周家读书有多少年了?”

林越清救过方沅好几次性命,方沅也并未隐瞒,直接回道。

“方沅自八岁就在国公府习书,到现在应快有七八年了。”

林越清听到方沅在周府呆了这么多年,想来她应该对府内的事情有些了解,便循序渐进问道。

“我听说巡凤城国公府上养了很多旁支子嗣,说是卿公是要选人继承家业,可又有人说卿公收了渠氏兄妹为义子义女,想将家业传给他们,外间传闻纷杂繁多,也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两人本就是无聊闲谈,自然讲的都是些坊外传闻和一些民间轶事,方沅就算知道林越清或是有意打探,却还是回答的很畅快,并未想遮掩隐瞒什么。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往事(敲碗,求订阅)

“自周宁小姐去世后,卿公确实有意想收旁支子嗣过继到周府,后来周府的很多旁支都送了家里最优秀的子女过来,卿公派人将他们都安置在了北院府上学习,每隔一年筛选一次优胜劣汰,可自渠氏兄妹救了卿公后,这事情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着方沅想起周府这些年的事情,想到渠氏如何一步一步做大,也是有些愤怒和怅然。

“其实,这一开始卿公他只是收了渠氏兄妹做了义子义女,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卿公他竟是答应让渠谭的女儿渠仙仙也进了北院习书,还放了话让渠仙仙的一应用度和周家的子嗣一样,俨然是当备选的子嗣般对待。”

“后来,卿公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忧思过度,便越来越少来北院,再后来,卿公因为忧思生疾,便将很多事情都交给了渠氏兄妹,因着渠氏兄妹掌权,慢慢的渠仙仙在周府的待遇也就不一样了。”

方沅想及卿公缠绵病榻多年,不住的一声叹息。

“卿公生病后,渠氏俨然成了卿公的眼睛嘴巴,先是渠氏兄妹的心腹说卿公老爷说了,渠谭是他的义子,渠仙仙便是他的孙女,还赐了渠仙仙进东院的权利,再到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卿公老爷了,渠仙仙因着她的父亲不仅在北院横行霸道,常常去东院看了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搬到自己的院子,直到今年她马上要及笄,卿公老爷难得出现,竟在议阁里发了话,要将东院的揽月居给她住!”

林越清看着方沅,发现她说到揽月居的时候竟是有几丝愤怒,不由问道。

“这揽月居是有什么不一样么?”

方沅见林越清问,便连忙回道。

“东院珍宝和藏书无数,还有好些别的院子,但独独这揽月居她人不能随意踏足,它不仅是周府最好的一处院子,而且还是历代周府少主住的地方,这不是鸠占鹊巢么?”

林越清闻言心下自然明了,渠氏的野心都浮出了水面,自是完事具备只欠东风,卿公怕是有难了!

“他们俩兄妹也算得上是白眼狼的典范了,记得史书上记载渠氏是上一代大越朝的罪犯,一直看押在周府,后来能在周府存货还做上家臣,算是周家人宽宥了,他们倒真是会投桃报李,这么大胃口连大越第一国公府、长明第一阔府高门都敢吞,也不怕磕掉了牙,撑破了肚皮!”

方沅闻言冷哼一声,嘲道。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渠家自百年前在大越朝不也是这样的脾性么。”

方沅不知道织青姑与林越清早讲过寒度的事情,说着她看向林越清,缓缓道。

“三青先生你可能有所不知,我们方家在大越朝虽不是官衙大府,但也算是名门望族,家里出过一位颇有才气的女子,入赘于京都当云麾使统领的寒家,后又生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公子。”

说着她一叹息。

“后来我们方家的女子病重早逝,就余留寒家父子俩,这渠氏算是寒家的远亲,遇难被寒小公子救助,那时候那位寒家公子还是帝姬伴读,又深得皇上喜爱,所以那被救的渠氏女子就赖上了,仗着自己家是文渊之家,就非说自己和那寒公子有亲,寒家那长辈见那女子不仅发奋图强,而且对寒小公子很是好,而且祖上又是文渊之家,便也没有拒绝,顺势就应了!”

林越清似是听到了什么奇事,脸上有一瞬诧异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关于当时寒度说他有婚约,她一度以为是寒度喜欢渠娴,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那寒小公子,可是名曰寒度,号子庄君!”

方沅看林越清一下猜出来,也没否认,直道。

“先生您猜的没错,那寒小公子就是久负盛名的子庄君,后来子庄君拒了她的求婚,便是她一手策划栽赃诬陷寒家暗通敌国,上演了一出以怨报德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说着她冷哼一声。

“所以这渠家真是得了血脉里的肮脏脾性,如今又要上演一出祸害人的旧戏!”

林越清当时缉拿了渠娴关在了周家,一直想逼问出什么,最后等她去世都没得到个结果,没想到这方姑娘竟是知道这么多内幕,她不由问道。

“这些故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方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沅闻言脸上有些窘迫回道。

“小时候我偷玩,有一次偷跑进了议阁,看到有关于子庄君的传记,我便偷偷看了一下。”

说着她有些害羞摸了摸耳朵,毕竟偷看东西没有拿走,但也算是偷窥行为,她好歹是习书的人,自然有些觉得难为情,不由脸红道。

“我当时不是故意进的议阁,但因为我自小过目不忘,所以……所以也算是偷了东西,所以后来就再也没偷去过了,但是我绝不会记错书上的内容,除非周府议阁的情报有问题,不然这故事应该不会有假!”

林越清看她窘迫的模样,不由笑了笑。

“想来你看了那传记也没跟旁人说吧,也不必要过多自责,人活着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各种轶事,又不是周府机密,你当时又还小,后来又没再犯,这算不得偷东西!”

方沅见林越清劝解,脸色才稍稍缓和,但是想到这传记上的故事,不由还是无奈道。

“世人对子庄君的看法已是根深蒂固,不是觉得他小勇无敌貌若天神,便是觉得他对清帝绝情寡性,已是成了两个极端,前日我在镇上歇息时候都听说《逆九江》这曲子都出了另一出《乱九江》,想来我这版故事是不是真的早已不重要了!”

方沅有些失落道。

“这世道,总是真假掺半,流言传闻如此纷杂,谁又能辨得出真假呢!”

林越清没想到自己一时心念怨起弹得《乱九江》,竟是传的这么快,如今得知这些是非曲直中间隐情,怕是再难收回了。

不过他已然是听不见了,应该不会生气恼她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才起能办的大事儿

“周府本就盘根错节,现下更是暗流涌动,你那故人之子若有好的去处还是别去周府的好!”

林越清听见方沅的劝告,知道定是有什么事情她还没讲,不由故意问道。

“周府有那么可怕吗?难道它还能吃人不能?”

方沅闻言疑迟了一会儿,看着林越清那一双求知的漆黑眼眸,声音压低了几分!

“现在的周府确实吃人,从去年开始,那些旁支要送到周府来的子女经常在来的路上就失踪了,院子里的那些稍稍优异点儿的也是偶有生疾病死的,远的不说了,近的就说今日我被九江水匪绑架,那水匪可不就是要吃人么?”

林越清听着这话,不由将水匪和渠氏兄妹连上关系,不由想到九江水匪想来我行我素很难与之交易,难道渠氏兄妹真有和他们搭上了线,若是这样,那当初周宁的死倒是很有可能是他们搞的鬼!

许家左右摇摆攀龙附凤,薛氏嫉妒怨毒一门心思想抢夺周宁白玉,不过归根结底,搅动这摊浑水的怕还是在渠氏身上。

“这吃人的东西向来不会坐那儿等人过来,即是心怀杀戮,必是会会追着人跑,逃怕是逃不掉的!”

方沅听着这话虽有些道理,但是总觉得还有些奇怪!

“你那故人之子,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是不是在各方面都十分的出类拔萃?”

林越清闻言摇了摇头。

“不过是个半大的娃娃,刚满五岁而已!”

方沅闻言甚是惊讶和紧张!

“五岁的娃娃还敢往周府里送?这不是送去受欺负么?”

林越清也知道明蛰过去很可能会受欺负,可是如今的现状她不得不让明蛰先去稳住局势,毕竟有一个周家嫡亲的子孙坐镇,哪怕他只是个小娃娃,不管是渠氏还是那些旁支子嗣都是与他不能比的,渠氏想让周府姓渠,便是说不过去的,因为不管义子再怎么亲,就算比过了旁支,也压不过嫡亲的血缘!

林越清虽是听着方沅的问题心下对明蛰不舍,却还是要这般去做的,欲坐其位,必承其路忐忑,当帝王是这样,当大官是这样,当个锄草种地的庄稼汉也亦是如此,没有人能轻轻松松活着,也没有荣耀和富贵能随手取得。

方沅看她沉思不语,不由唤道。

“三青先生?”

林越清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回话。

“人活着总归是要受欺负的,被世事被世人被不可猜度的未来鞭策、磨砺、煅烧锤炼,我能做的只是保证他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能有一条生路一条退路,这孩子是必承大任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缺一不可!”

方沅虽不知一个五岁娃娃为什么需要承受这些,但想着三青先生提起这孩子眼中流露的疼惜,怕也是不得不为之。

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不也是明知道周府动荡可能会伤及自己性命却不能退步么,这人活在世间,总会被不得已的事情裹挟,或爱或狠或是如自己这般有不得不去还报的恩情。

想着她心有所动,看向林越清道。

“先生说的也对,人总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只是我念及你口中的孩子年幼倒是有些心疼!”

林越清闻言微微勾起一抹苦笑。

“要是尽南城的事情能办好,或许我还能放心一些!”

方沅见林越清沉思,不由问道。

“是什么事情?方沅在尽南认识不少人,你可以说说看,许是我能帮上什么!”

林越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摇了摇头笑道。

“这事情方姑娘你是真帮不上忙,等到了尽南城,我先送你到巡凤的第一道城防,想来你进了巡凤城应是会安全许多!”

方沅看林越清不想说,也不再多问,温柔的低眉颔首,缓缓道。

“后面的路还要麻烦先生您,只是……只是巡凤的达官贵人皇亲贵胄不少,你这一身打扮怕是惹人孟浪,还是换男装的好!”

林越清见方沅关切,笑着回道。

“谢谢方姑娘提醒,我甚少穿女装,这次来巡凤我早有准备,备的大多也是男装,想来应该是无碍!”

两人就这样一人一句讲着话,不一会儿天暗了下来,明蛰还在睡着,林越清让人给明蛰留了什锦粥和软糕,待林越清和方沅一行人用过晚膳,天已经黑了。

今夜林越清不在自己房里,合着外袍坐在明蛰房里秉烛看书,庄嬷嬷和秦嬷嬷在外间歇息,云荆河守在门外,云鸢还在收拾碗筷。

房间里只剩了林越清和明蛰,林越清看了会儿书,眼神晃到睡着的明蛰身上,终是心下思虑万千。

她没了那看书的兴致,轻抬步走到明蛰床边,缓缓坐了下来,小心给他掖了掖被子。

掖被子这事儿她不太会做,许是动作不够柔缓,终是把明蛰弄醒了!

明蛰揉着微微浮肿的眼睛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林越清上前扯了一旁的外衣笨拙的给他穿了起来。

明蛰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秦嬷嬷在给他穿衣服,便瞬时赖在了她的怀里,似是还要再睡一会儿的样子。

林越清看着又要睡的明蛰,看着刚刚热来的粥和软糕,不由小声哄道。

“明蛰,要不先吃了东西再睡!”

还以为是赖在秦嬷嬷怀里的明蛰突然听到林越清的声音,吓得连忙从她怀里钻进了被窝,有些紧张道。

“嬷嬷呢?”

林越清闻言道。

“我让她们早些歇着去了,今天晚上我陪着你,替你守夜!”

明蛰闻言又惊又喜,转瞬一想不由嘟囔着小嘴巴,不大开心道。

“小姐是因为要走了,所以才想来陪明蛰的吗?”

林越清见明蛰又改了口,便知道他的内心还是对她要撇下他生出了怨怼和疏离。

林越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知道解释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不由看着眼前的明蛰,缓缓才想到自己要回什么,该怎么说。

“明蛰,姐姐不是要撇下你,姐姐是想让你去帮姐姐做一件大事,一件只有你才能办成的大事儿!”

第一百七十章 攻以矛,守以盾(敲碗)

明蛰没有等来林越清的否定,可他毕竟还小,林越清口中说的需要他帮忙的话最终还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不由好奇问道。

“我才能办的什么事?”

林越清故作小声靠近明蛰,很是神秘道。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你得保证不跟别人说,而且这件事情你一定得帮姐姐做好!”

明蛰看林越清很是慎重的模样,拍了拍小胸脯,认真道。

“明蛰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

林越清见明蛰那稚嫩小脸生出几丝大人模样,只觉显得格外的可爱,不由抬手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

“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让你去周家么?”

明蛰懵懂摇了摇头。

“不知道!”

林越清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认真道。

“因为明蛰你是姐姐的最厉害的底牌,你要是往周府里一站,他们肯定天天都盯着你,姐姐才能更快更早救出祖父,我们才能不被外人威胁!”

明蛰闻言还是不太懂,林越清不由继续解释道。

“明蛰可还记得云护卫教你的,攻以矛,守以盾!”

明蛰连忙点头道。

“矛之利为进,盾之坚为防,若于战场攻防相和,破军如势竹!”

林越清见明蛰如此聪慧,很是满意勾起一抹欣慰的笑,眼神泛着亮光道。

“接下来这段时间,姐姐为矛,明蛰为盾,姐姐主攻在暗处救祖父,明蛰主防守住祖父的周府不被外人所窥,我们一起配合,打赢这场仗,如何?”

明蛰听了林越清解释的话终于懂了什么意思。

“所以姐姐你不是要丢弃明蛰?”

林越清见明蛰改口这么快,只觉得小孩儿真是心情变换的快,不由笑道。

“明蛰这么聪慧可爱,姐姐怎么舍得丢弃你呢?我们这次分开是为了打配合,明蛰能不能帮姐姐这个忙?”

明蛰故作思虑的样子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只要姐姐不是要丢弃明蛰,明蛰可以帮这个忙!”

林越清见终于把他哄好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心下直道。

这哄娃娃比对付那些大臣还难,幸好当初阿度闹着要生娃她没准许!

无意又想到寒度,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忧伤。

“姐姐!”

一旁明蛰的声音将林越清的思绪拉回,林越清看向他,掩去那一丝神忧。

“明蛰帮姐姐这么大的忙,等开年你生辰姐姐送你一个大礼,如何?”

明蛰闻言有些激动道。

“是姐姐给明蛰准备的生辰礼吗?”

林越清点了点头。

“自然是生辰礼!”

欢呼声从官船上传出,宽阔的河道旁没有什么居民,明月皎皎下是被夜风吹着的左右摇摆的芦苇荡,和挂着明灯往前行驶的官船,在漫天星辉月华下,盛着刺破寒夜的欢笑声!

而此刻远在忠州和除州交界的某个山坳的营寨门口,浑身是血的一个黑影蹒跚走近。

营寨上看守的人看清楚来人连忙叫道。

“老柒回来了,快……快通知营主!”

说着另一边看守的人细细看着那黑影,连忙道。

“不对,老柒他受伤了,快请医师!”

说着门被打开,一群人出来连忙把那被叫老柒的人抬了进去。

不一会儿这除州水匪分营的营主穿着一身大麾,带着一身酒气连忙跑了过来。

“老柒,跟去的兄弟呢?怎么就你一人回来?”

一旁的医师看了那叫老柒的伤,在一旁苦着脸默默摇了摇头。

那水匪分营的营主看见医师摇头,眼下闪过一丝心痛。

“营主,老柒办事不利,让……!”说着他苍白的脸哽咽了起来,“让人跑了,还让兄弟们都被杀死了!”

那营主本还在为这次要立功开庆功宴,突然得知任务失败,还死了一票兄弟,脸上顿时煞白,不一会儿煞白退去,脸上有了狰狞之色。

“是谁,老柒,是谁,连九江水匪都敢惹,劳资明天就带人屠了她全门!”

那叫老柒的闻言摇了摇头。

“是一个小女娃娃,还没及笄的模样,我……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那叫老柒的人说话一激动伤口被牵扯着鲜血狂流。

那营主见老柒快要不行了连忙问道。

“就一个女子吗?”

老柒忍着痛捂着自己的伤口,有气无力道。

“还有一个男子,可那男子身上毫无血迹,应当是那女子做的,营主得叫上面注意,此女不可留!”

一个小女娃娃能有胆子有能力杀了他一两百号手下,若等她长大那还得了,确实得通知上面排查,此女绝不可留。

就在他想要问老柒那女子的特征时候,只见老柒脸上毫无血色,按着伤口的手也松开摊在榻上。

那营主满脸晦色摆了摆手。

“给安置了!”

他的话音刚落,两旁守着的人连忙上前将那叫老柒的人抬了出去。

房里只剩了营主和那医师。

医师看着紧沉着眉头的营主,小心开口道。

“营主,老柒的伤口干净利落直接都要挨着肋骨了,我看……我看那女子应该是累年战场磨合,才有这么骁勇的身手,毕竟这是一两百号人还算身手可以的!”

那营主心下倒不是在考虑这件事,想到这次任务失败还折了那么多人,要是报告了上面,怕是得吃不少苦头了!

“医师,这人死了可以再招,可是那方家小姐和织青姑没能绑回来,我怕是要倒大霉了,你快给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躲过这一劫!”

那医师闻言眼下闪过一丝晦暗。

“这还不好办么?”

那营主见医师有办法,连忙凑上前。

“什么办法?”

那医师邪恶一笑道。

“自然是老办法!”

那营主闻言立马有所顿悟。

“对啊,就说是临王,我们这次行动就是在忠州边界,说是他的银甲军干的,想来上面不会过于怪罪,银甲军端了忠州分营,上面不是也没怪罪么!”

说着他激动看向医师,崇敬道。

“苏平啊,幸好有你在身旁替我排忧解难,你啊不仅是我们营的医师,更是我们分营的军事,你要的药材我这次出去一定给你弄回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尽南城(一)

那叫苏平的医师得了营主许诺,笑盈盈道。

“谢营主!”

临王,姜若协,山高水长,你可还记得有我这么一号人!

次日临王诛杀两百号作乱九江水匪的消息轰然传开,姜若协看着送来的消息,抬眸看向席昭。

“那些被杀的水匪呢?”

席昭回道。

“还没来得及收尸呢,就被百姓们扔江里喂鱼去了!”

席昭紧接着又道。

“也不怪百姓们如此对待,那些九江水匪不仅抢劫货物,还屡屡糟蹋九江附近城镇的女子,这两年殿下打压他们,他们虽老实多了,可这近百年累积的祸事已是难以计数了,几乎九江附近城镇的每户人家都被他们祸害过!”

姜若协自是知道九江水匪祸害百年,可他分封忠州就只能管忠州的事情,九江以北一半归三皇子姜礼管,以南一半归朝廷管,他虽早就想整治,却无奈不能擅自插手。

可这次这两百号九江水匪被诛,却真不是他做的。

他想了想,这两百号人被杀的地方就在忠州和除州的交界地方,若是有人带兵到此除州和忠州的边防军一定会察觉,可却没有任何人来报看到有军队临界,难道不是军队?

他心下顿时想到了什么,不由再问道。

“席昭,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一旁的席昭想了想今天看到过得还没来得及扔的尸体,立马回道。

“属下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两具尸体,后来那两具尸体也被扔进了江里,只记得他们身上没有别的伤口,皆是一刀毙命,那刀口干净利落下手十分的决绝,若是招到我们军中必是一员猛将!”

姜若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就知道一定是她!

“席昭你去叫苏钦来,我倒要看看我这为民除害的好王妃究竟想逃到哪里去!”

席昭闻言有些不太明白。

“殿下,这事情和王妃有什么关系吗?”

一袭月白锦服的姜若协勾起一抹带着戏谑的淡淡笑容。

“这事情就是她干的!”

席昭闻言一愣,带着些不信的语气。

“王妃她武功虽好,可也不可能进步这么快吧!”

临王看向席昭,眉头微微一挑。

“若她有意隐藏呢?”

林越清乘坐的官船缓缓向着尽南城驶去,陈端提着包裹和行礼,等着林越清和云鸢换衣服出来。

林越清换了一套男子青蓝长襦,头上冠着白玉,发梢系着那枚属于寒度的细小发铃,完全没了之前的随意潇洒,看着俨然一副端庄的书生模样。

云鸢也打扮的如书童模样,淡泥色的衣着看着十分简洁利落。

一旁陈端看看小姐和云鸢,再看看自己一身粗布杂役模样,有些酸意道。

“小姐每次给云鸢姐的衣服都这么好看,我三走一起都感觉不是一个府里出来的!”

云鸢看着陈端羡慕的眼神,不由觉得好笑。

“我穿的尺码你又不能穿,等到了尽南城里,给你买两套就是!”

林越清看着陈端确实穿的有些寒酸。

“马上要去巡凤,是该买两套好的了!”

一旁陈端不解道。

“为什么去巡凤就要买两套好的呢?”

云鸢笑着回道。

“因为啊,巡凤的小叫花都穿的比你好!”

陈端闻言一脸不相信。

“我这衣服虽破旧,却是一个布丁都没有,而且还是细棉的,放在普通人家也算体面衣服了,哪儿有叫花子穿的起这个!”

林越清见二人争论,摇了摇头笑着朝夹板走去。

夹板上方沅和织青姑早就等在了那,明蛰昨天听了林越清解释也没哭闹,看见她出来,连忙迎了过去。

“姐姐!”

林越清看着冲过来抱着她小腿的明蛰,抬头看向繁华的尽南城码头。

终于,她又到了这个地方!

前一世她跟着老周国公在此跟着学习如何治水,恰逢遇到出门游学差点儿失足落水的寒度。

那怕当时的寒度有些狼狈,也掩盖不了他出尘的谪仙儿模样。

“小姐,船要近岸了!”旗笙掌舵道。

林越清看向明蛰。

“你记得答应姐姐的,你为盾,姐姐为矛,暗自配合!”

明蛰用力点了点头,强忍着泪水道。

“明蛰记得!”

见明蛰答应,林越清看向一旁的嬷嬷们。

“明蛰就靠你们了,到了周府下巴抬高一点儿,明蛰是周府正经小公子,你们是周府出来的老人,别轻易退让!”

林越清正说着,云荆河从船舱走了出来。

云鸢看着自己父亲,忍着泪笑了笑。

“爹,照顾好小少爷,照顾好自己!”

云荆河看着云鸢,点了点头。

“你也一样,照顾好小姐和自己!”

说着船已经到了官船停留的小码头,林越清将腰上从薛氏哪里拿来的白玉佩交给了秦嬷嬷。

“这是母亲贴身的物件,也算是个信物,青棠玉我收着了,这个你们拿着!”

秦嬷嬷收下了玉佩,停船后的旗笙下了锚,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姐,要不我还是跟你走吧!”

林越清摇了摇头。

“过几日冥风就来了,你轻功好,陪在明蛰身边,顺便盯着北院的动向!”

旗笙见林越清不要他去,也不敢反驳,只好点头答应!

官船本就招摇,林越清不想被太多人关注,深深看了明蛰一眼,转身便下了船。

明蛰趴在船的桅栏旁看着林越清,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眼眶终还是模糊了!

“别哭了小少爷,小姐办完事儿就会来找我们的!”秦嬷嬷和庄嬷嬷上前。

明蛰想着昨夜姐姐说的话,抹了抹眼泪,看着林越清和云鸢、陈端已经消失在渡口的身影,终是忍下了泪水,回身进了厢房。

见明蛰回了房间,旗笙和云荆河对视了一眼,几天行船的搭配让他们俩默契不少,旗笙很懂眼色去开船,只余留云荆河一人在甲板上。

船缓缓开动,他看着林越清离开的地方,默默道。

“老爷夫人,小姐长大了,小姐真的长大了!”

说完他又不住心下一叹。

只是眼前这个小姐真的还是以前那个小姐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尽南城(二)

自那天林越清面不改色诛杀了一两百九江水匪开始,他便一直觉得眼前这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姐,好像……好像太超乎他的相像了,不仅因为她功夫突然变好了,也不仅因为她脑子突然聪明了,最主要是因为她那心性气度的变化。

有的时候他面对林越清的眼神,他甚至都倍感压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带着尖锐而淡漠的审视和让人捉摸不透的幽寒。

他不知道林越清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他问过云鸢,可是云鸢对如今的小姐崇敬的厉害,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换来一句,小姐这样不是很好么?

确实很好,不用让人操心,不用让人保护,甚至能收下一个又一个厉害的人,铭九、冥风、旗笙,各有各的厉害,各有各的本事。

包括后来临王都日日缠上门,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以前的小姐是人人嫌,现在确是能让临王这样的大人物都对他好礼相待。

据说临王最不喜欢女人接近他,可现在……可现在临王送上门,小姐却一改好色的性子,还万分的避之不及。

他实在是愁啊……!

可他想一想又觉得小姐虽然性格大变,可……可要是小姐没有变性子,那是不是林家要不了多久就毁了。

他能想象小姐若是没转性,林府和小少爷的悲惨结果。

这样想着,他不由叹出一口气。

“就这样吧!”

确实只能就这样了,事实已定,之前他管不了林越清,之后她也管不了林越清,安心当他的护卫罢!

而此刻的巡凤城周府的议阁内,一位穿着墨蓝色云纹锦服的男子看着手中的信笺,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幽寒!

“哼,周宁啊周宁,你女儿可比你出息多了!”

说着他转身将手中的信笺在软榻上的沧桑老人眼前晃了晃,紧接着丢进了一旁的炭盆。

“你孙女居然能带着一府的人从临王眼皮子底下逃离,不知道她是要来我们临君城呢?还是去他父亲祖籍呢?”

说着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我猜,她应该想来巡凤,可惜了,即使她有天大的本事,这巡凤城既然能拦住她母亲周宁,自然也能拦住她一个小丫头!”

榻上的人脸上泛着青白色,听话眼神深深怨毒看着眼前的男子,用尽了力气才有气无力吐出了一句话。

“有……有什么冲着老夫来……,祸……祸不及家人!”

那墨蓝长衫的男子闻言冷冷一哼。

“祸不及家人?你当年在杀我夫人全族的时候怎么记不得祸不及家人!”

卧榻上的老人闻言止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她……她父亲做了那样的事,皇上下旨诛杀,你偷偷救了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换得你如此相报,渠谭,你别再为你狼子野心……浪子野心找借口了!”

说着他大喘一口气。

“呼……呼……,别再……别再造杀孽了!”

一旁的男子闻言,眼神更是晦暗看向临君城的方向。

“我不造杀孽,我得让她活着,然后造尽苦难!”

说着他阴测测戏谑一笑离开了议阁,门开了又沉声关紧,榻上的老人猛的咳嗽一声,一个换气的功夫,彻底昏了过去!

林越清和方沅一行人从渡口朝着尽南城走去,铺砌整齐的宽阔马路上来回车辆交错,她带着人到了尽南城城门口,方沅拿出自己的牙符,林越清拿出三皇子给的户籍和牙符,一行人便顺畅进了尽南城。

尽南,南地的尽头,寒风还不似北地凛冽,却已经比南方的临君城寒冷很多,林越清的功夫内力已经恢复了**,即使穿着单薄的衣服也不觉得很冷。

方沅和织青姑穿着夹层的外袍,也不觉得冷,可一旁的云鸢和陈端就惨了,刚下船时候还有太阳感觉还不是特别冷,这会儿太阳快要落山了,天气陡然就阴寒起来了。

两人虽然裹紧了衣服,但是一阵风袭来还是冻的他们浑身发抖。

“云鸢姐,看来你准备的衣服没用了,咱们都得买衣服了!”

云鸢也没想到尽南会这么冷,在她记忆里这除州的寒风应该来的没有这么早。

但是如今看来,应当是在南方呆的太久了,可能记错了!

“小姐……方姑娘!”云鸢看着走在前面毫无一丝畏寒的自家小姐和方姑娘,本还想忍耐忍耐,可奈何寒风刺骨,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林越清和方沅听见叫声反应过来,回头看见卷缩着的云鸢和陈端,突然明白了什么!

“对了,这边好像比临君城很要冷一些,你们……你们还受得住吗?”

方沅温柔道。

云鸢和陈端怕耽误事情想点头说受得住,可寒风让两人连忙摇了摇头!

“小姐,方姑娘,我们实在冷的受不住了!”

“是的,小姐,我也受不住了,太冷了!”

陈端紧接着道

林越清闻言不由笑道。

“还有三百米左右,忍一忍就到了!”

说着林越清回头往前走去,方沅摊了摊手转身朝着林越清走去,云鸢和陈端苦着脸互看了一眼,只好跟了过去。

果然,不过三百米林越清不再向前,停在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前面。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南门客栈四个字,抬步走了进去。

寒风让云鸢和陈端两人根本没心思思考林越清怎么这么了解尽南的地形,见她进了客栈,便赶紧跟了进去!

但方沅却发现了林越清对这里太熟悉了,连步数都算的清清楚楚,她不由心下有些疑惑,却还是没有多问跟了进去!

云鸢和陈端看方沅进了客栈,连忙就将门给关上了,寒风挡在外面,让她们俩感觉暖和了很多!

客栈里人不多,见着穿着单薄的三人也不好奇,回头都在吃饭。

林越清走向柜台,老板是个还算文质彬彬的高个儿四五十岁男子,见着林越清进来,便连忙走出柜台迎来过来。

“小公子,您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林越清扫了他一眼,淡淡回道。

“取一样东西!”

那掌柜的闻言一愣,语气还算缓和道。

“我们这儿不存放东西,客官,你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林越清看着那掌柜的,缓缓将手中三皇子给的牙符拿出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生动的胎记(敲碗,求订阅)

“店家好好想想,是我家里人上月存放的东西!”

那老板看到牙符和牙符上的名字一愣,紧接着似是醒悟过来的样子。

“哦哦哦,你……你就是三青先生啊,你不拿出牙符,我都快忘了你家人给你存的东西。”

说着他瞄了一眼吃饭的客人,装作埋怨道。

“我那天就说了,我们店不存东西,不存东西,最后你家人把东西和银子扔下就走了,你在这儿等一等,我给你把东西拿出来!”

林越清闻言点了点头,站在厅中等候。

不一会儿那客栈老板就将一个普通的棉布包裹拿了出来!上面还落着一层薄灰!

“客官,这就是你家人给你的包裹。”说着老板掸了掸包裹上的灰,小心递给了林越清。

林越清拿着包裹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开口问道。

“老板,附近可有成衣铺子!”

店铺老板闻言一愣,紧接着连忙抬手指向北边。

“就在这条街尽头,有个成衣铺子!”

林越清闻言颔首,转身便出了客栈。

身后的方沅和织青姑跟了出来,云鸢和陈端咬了咬牙,连忙也跟了去。

幸好成衣铺子离得不远,步行不过两百米就到了。

尽南城虽不是很大,但因着临近巡凤城所以商铺里面的东西都是上等货,最便宜的都是一两银子一套的素锦缎子。

林越清虽不是小气的人,但是手上的银子确实不多,加一起不过三百两,给云鸢和陈端买了两三套衣服花了近五十两,剩余的还要住客栈和日常开销。

招贤会还要小半月才召开,等她参加完招贤会还得等几日消息,这些都得花钱。

想着她看向自己虽然单薄但是算得上顶上面料的衣服,而且还是定制的,若再要做两套身上的钱怕是都还不够,想着自己反正不畏寒,所幸就准备不买了。

一旁的方沅看着穿着单薄的林越清给自己的丫鬟随从都买了衣服,却没给自己买一套,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就在林越清转身要走的时候,方沅上前取下了腰间的荷包,递给了柜台上的老板。

“老板您看看,能不能用我这荷包换你几套衣服!”

那老板看见上前的是个丑陋的女子,一脸嫌弃的正要摆手拒绝,突然一眼看到那荷包的缎面绣工,急忙收住手,小心接过了那荷包,一脸惊疑道。

“这……这是丝青缎?”

方沅平时因为脸上的胎记常常受人指指点点,便早就习惯了不友善的眼神,并没和那老板计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就是丝青缎,这绣花是双面绣里面撵了银丝!”

那老板细细看了看那荷包里面,立马一脸和颜悦色看向眼前脸上有胎记的女子,突然想到了有人谈论过方家的小姐好像脸上就是有一块红斑,连忙出了柜台小心俯了俯身。

“方家大小姐光临鄙店,小的没有眼力见儿多有失礼!”

方沅见店家一眼认出她,便知道是因为自己脸上这胎记,心下有些不太愉悦,却秉着礼节牵强笑了笑。

她没回话也没多说什么,只再问道。

“这个荷包能换几套衣服吗?”

那老板连忙点了点头,转身去了里间好一会儿,毕恭毕敬的端了好些衣服出来。

老板看着端出来的衣服,解释道。

“丝青缎如此金贵,外面的衣服不值当,这是鄙店里最好的衣服,都是比着小姐您的身段拿的!”

方沅看着一排女装无奈轻笑道。

“不是我要,是给这位公子的!”

林越清本以为方沅怕冷,所以才要给自己买衣服,没想到竟是给要给她买,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连忙道。

“方姑娘不必给我买……。”

未等林越清说完,方沅道。

“先生莫要推辞,不过是一个荷包,抵不上要偿还你的万一!”

林越清看着店里还有旁人,未免引起过多关注,便也不再推辞。

那老板是个懂事儿的,虽好奇这小公子是怎么得的这位远近闻名孤傲的方家大小姐的青睐的,但也并未多打探什么,连忙回身端了些适合林越清身量的衣服出来。

“公子生的俊秀,穿云锦和月华缎一定是好看!”

那老板笑盈盈道。

林越清看着那一排颜色素雅的衣服,满意点了点头。

一旁的方沅见着林越清满意,缓缓开口道。

“就这几套吧!”

老板连连点头。

“好好好,小的这就打包起来!”

不一会儿一行人出了店铺,朝着西市走去!

林越清单薄的衣服外披着一件银灰色的外披,云鸢和陈端也都换了厚实些的衣服,许是因为南地潮湿一些看着林越清一行人水灵灵的漂亮。

方沅看着三人的背影,想到刚刚店家老板没认出她是方家小姐前鄙夷嫌弃的眼神,她的脚步不由慢了一些。

织青姑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正要开口劝慰。

林越清察觉身后脚步声没了,一转身就看到方沅落在了后面。

她以为方沅是因为解毒后身子虚弱,转身走了上前,关切道。

“方姑娘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方沅看林越清走来,掩去眸中失落,笑道。

“没事儿,我刚刚掉了个东西,所以停下来捡了一下!”

林越清看见方沅低着头,发丝尽量遮掩着自己脸上的胎记,突然想到了什么。

“方姑娘,我给你的面具呢?你怎么没戴?是不是被水匪追杀时候掉了?”

方沅闻言脸上有一丝愧疚,缓缓开口道。

“先生送的面具倒不是丢了,只是那日我挣扎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将它弄……弄坏了!”

林越清闻言缓缓一笑。

“银制的面具本就容易坏,等到了巡凤,我帮你熔了再做一个结实些的!”

方沅见林越清没生气,还说要再给她做一个,脸上的阴云逐渐散去,连忙道。

“做一个太麻烦了,这面具我很喜欢,先生若是能帮忙修好,方沅以后定好好保护,不再让它伤着!”

林越清点了点头道。

“等会找到了马车,安置了住处,你将东西给我就是!”

方沅脸上生出一抹笑意。

“好,多谢先生了。”

“是我要多谢你,刚刚还赠了我这么多衣物!”

两人说着向前走去,此刻的方沅脸上带着笑意,那暗红的胎记依然显目,却看着多了几丝生动,像一朵挣扎着绽放的牡丹!

第一百七十四章 北安郡王

林越清一行人在西市买了马车,便寻了一间还算雅致的客栈落了脚。

方沅将那花纹被刮画的面具给了林越清,第二日晨起,林越清便将修好的面具还给了她。

银制的面具上被刮画的地方被镂刻了几朵绢花,不仅没毁了面具上的纹络,反而更显得面具更秀气了一些。

方沅高兴接过了面具,一行人用了早膳,林越清让陈端驱车出了尽南绕过北苍山,便将方沅和织青姑送到了巡凤城临近第一道关防的地方。

方沅和林越清道别,便和织青姑朝着巡凤城关防走去。

林越清远远看见他们过了关防已是安全无虞,这才和云鸢转身上了马车。

“陈端,回尽南城!”

“是,小姐!”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尽南城奔去,林越清抬手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车外苍莽群山。

“果然变迁的只是人,山河却是亘古不变!”

她自言自语道,说完放下车帘,看向一旁疑惑看着她的云鸢。

“小姐,你刚刚说什么?声音太小了云鸢没听见!”

林越清看着云鸢懵懂的模样,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昨天拿的包裹呢?”

云鸢连忙将塌下的包裹拿了出来,小心递给了林越清。

林越清接过包裹,缓缓将他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件老旧的带着些微污迹的长袍,长袍里有一封信,林越清放下长袍打开信。

上面写着尽南城知州府戚如是亲启!

林越清似乎知道了什么,将信放入袖中,把包裹缓缓系好,然后放在了身旁。

云鸢见小姐没看信,还从从容容收好了东西,不由疑惑问道。

“小姐,你怎么不看信啊,这三皇子送来一件这么旧的袍子,应该不是让小姐你穿的吧!”

林越清听见云鸢的疑惑,缓缓闭上眼睛靠在镶嵌棉絮的车壁上,有些疲惫道。

“他就是让我穿的!”

云鸢闻言更是不懂了。

“不是说巡凤的人最是看外表,要参加招贤会都是穿的锦衣华服,咱们穿这个,不是自找着让人给轰出来么!”

林越清已经微微闭着眼,缓声解释道。

“不是穿去招贤会的,是穿去给尽南城知州府看的!”

说着她不等云鸢再问,紧接着道。

“一会儿进了尽南城,让陈端问路到知州府,我先睡一会儿!”

说着林越清撑着额头缓缓睡了去,车厢里安静了下来,云鸢虽然疑惑很多,却不敢再吵醒小姐小憩,只有靠在车壁上看着渐渐睡着的自家小姐。

不得不说这短短一两月,自家小姐好像又瘦了一些,不过也好像高了不少,眉眼也越来越立体明朗,却既不像自家夫人也不像自家老爷,不过却是越来越漂亮了。

云鸢就这样看着睡着的林越清,等听到外面传来人声知道已经进了尽南城,才想起来林越清交代的话,连忙掀开一角车帘,小声道。

“陈端,小姐让你寻人问知州府的地方,我们去那儿!”

驾着马的陈端听见云鸢叫他,可马蹄声和人声交错他一时没听清楚,稍稍回过头想让她再说一遍,谁知道前路的偏街一个白衣男子突然骑马而出。

陈端驾的马来不及拉紧缰绳,两匹马轰然撞到了一起,林越清听到嘶鸣声和人声惊呼,立马反应过来拿起包裹后一把抓住云鸢和陈端,飞身就蹿出了马车。

两匹马相撞,林越清的马车轰然侧翻,那骑着马的白衣公子顿时被甩了出去,眼见着就要撞到临街的一个围着妇女和小孩儿的冰糖葫芦铺子,林越清连忙松开了云鸢和陈端,立时疾飞身过去。

白衣公子也是着急回府,谁知道刚出偏街一下就撞到了一辆马车,还来不及他多想,便被那马儿甩了出去,他正在想办法怎么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停住,突然一双手扯住了他的胳膊。

林越清看见那策马入市的白衣男子马上要砸到路边围着妇人和小孩儿的铺子才准备出手拦住他,顺便让他吃一吃别的苦头。

可当她靠近,看到那一张脸,心下顿时一紧,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安然落在了一旁的空地。

等林越清反应自己是下意识行动,她连忙迅速收回手退开几步,脸上有一点儿苍白。

云鸢和陈端连忙跑了过来。

云鸢一边看着自家小姐有没有受伤,一边白眼睨了一眼那白衣的男子。

陈端见小姐没受伤,看了一眼已经撞得起不来身的马和已经毁了的马车,脸上生出一丝愧疚道。

“小姐,都是陈端不好,刚刚没注意到有马从侧街过来。”

那被撞的男子这时候才缓过神,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眼前垂着眸子,个头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小公子,满脸的歉意上前两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听说我母亲回来一时心急策马入了街市,这才撞了你们的马车。”

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小公子还不计前嫌救我,这……这些我都会赔偿,都会赔偿的!”

一旁看戏的人不知道为何没有上前指指点点,林越清刚准备转身离开,不远处便传来叫喊声。

“北安郡王,北安郡王,您策马跑这么急,可把奴才吓死了,您可没受伤吧!”

侧街跑出来的一行人穿着蓝底黑纹的厚重衣服,一跑来就将林越清一行人挤到了一旁,殷切的嘘寒问暖道。

林越清闻言凝眸看向那被称作北安郡王的人,还是再次被他的长相惊着了。

因为他着实和寒度太像了!

不过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寒度,他是翎公主的儿子,是姜家的人。

不过她也能理解这男子长得像寒度,毕竟他们的老祖宗姜齐不就是也和寒度长得几乎七八成相像么!

只是她看着这一张脸难免会生出几分压抑,纷杂的爱恨情仇是她最不想面对的,特别是方沅在官船上说的那些话,让她更是不想再忆及往昔。

“云鸢陈端,走吧!”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那被人簇拥着的北安郡王扒开人群跑了过来,拦住了林越清的去路。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条恶狗

“哎,小兄弟,你的马车坏了,要不你跟我到我府上给你赔偿一辆好的,你这么好的身手,若是愿意做我家家臣,我们北安府一定敞开大门迎接你!”

林越清看着他拦在前面的手,最终还是抬起了头来,她看向眼前的北安郡王,眼中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可情绪就那么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她看了一眼那七零八落的马车,想到自己身上确实没有多余的钱买新马车,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北安郡王把赔偿马车的钱给我就行了,对于到贵府做家臣,我没有兴趣!”

一旁的随从见林越清傲慢拒绝,立时不忿上前。

“哎,你不知道在我们郡王面前得自称小人吗?我们北安府在巡凤可是大府门,你是个什么东西啊,如此狂妄不知好……。”

那随从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林越清的眼神瞬时暗沉,一旁云鸢早就忍无可忍了,见小姐动怒,上前狠狠一巴掌就扇在了那随从脸上。

“啪”的一声干净清脆响起。

一旁看好戏的人们都惊住了。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云鸢这一巴掌,简直就是不把一旁的北安郡王看在眼里。

林越清眼底的暗沉稍稍缓和,那随从脸上浮显眼辣红五个手指印,忍着肚子里的怨气,却又不敢上前找一脸怒色的云鸢,他看了一眼看好戏的人群,心下直觉得丢人,紧接着哇的一声哭着跪在了北安郡王的面前。

“郡王,打狗还看主人呢,这贱婢当街就扇奴才的耳光,这是……这是打您的脸呢!”

那北安郡王看着云鸢气势汹汹一巴掌扇了自己的随从胡葱,一时还有些发懵。

毕竟他们郡王府好歹是皇亲国戚,平时大家看见他都是恭维避让,第一次遇到这种敢当街叫板的人,一是觉得惊奇,而是觉得惊讶。

云鸢从小在周府长大,到了七八岁才被自己父亲接到临君城,周府在长明是何等的高门大府,巡凤住着这么多皇亲国戚,还从来没人敢和周府叫板过,就这么一个小小奴仆,就敢出言不逊辱骂小姐,别说打了,云鸢都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林越清本是不想惹事,只怪这奴才实在口无遮拦,怪不得连云鸢都忍不住了!

一旁的北安郡王看着胡葱,他虽也嫌他平时聒噪爱告状挑事儿,可他毕竟是母亲给他留下的人,不由脸色有些复杂。

林越清见他那脸色异动,脸上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北安郡王要为这条恶狗做主吗?”

林越清云淡风轻一句话,一旁围着的人都哗然了。

毕竟这种当街和权贵叫板的事情真是好几年都难得看到一次。

北安郡王看着一旁哭的撕心裂肺的胡葱心下虽恼,但是想着街上这么多人看着,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这胡葱说话是口无遮拦,我带回去自会好好教导,可公子你的随从如此粗蛮,毫不讲理上来就打人,是不是也该给个教训?”

云鸢闻言恼火想上前理论,林越清抬手拦住了她,缓缓开口道。

“北安郡王你撞了我的马车,我不计前嫌救了你,你这狗奴不明是非就跑来骂人,我家云鸢听不过去打他一巴掌,你的狗可是真的疯狗,我的人可是真是懂事儿人,忍着没给他把嘴撕烂!”

那北安郡王想到刚刚眼前的公子确实救了他,而后面确实是胡葱先惹事,竟是一时有些语塞。

一旁的胡葱见势连忙起了身。

“你救我们郡王?我看你就是想设局进我们郡王府,这北外街素来马车来往的少,都知道我们家郡王常往返这北外街到南外街,你看看这条路除了你们,哪儿还有一辆马车!”

“所以这尽南城的北外街是你们郡王府的咯?”林越清冷脸问道。

那叫胡聪的奴仆闻言冷哼一声。

“这北外街就是……!”

后面几个字没说完,北安郡王一巴掌抽向了他的嘴巴,那胡葱捂着嘴惊讶看向自家郡王,眼眶瞬时蓄满泪水,却不敢再叫嚣了!

北安郡王满脸的怒气看着那胡葱。

“你这奴才真是该打,这除州十九城每一寸土地都是皇上分封给卿公的,你是不给本郡王惹点儿事就不能安生了吗?”

说完这北安郡王抬手看向一旁谨言甚微的随从。

“钱袋!”

那随从将钱袋小心递了上来。

北安郡王将钱袋递给林越清,这次他的眼神没有再闪着光亮,有些冷冷清清的样子。

“这银子赔偿给你,应该够买那个马车了!”

林越清接过钱袋,北安郡王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叫他。

“北安郡王!”林越清拿着钱袋上前,拿出钱袋里的一张银票,将剩余的递给了那北安郡王,“我的马车五十两,多余的还给你!”

那北安郡王眼神闪过一瞬诧异,很快侧眸瞄了一眼自己的随从,随从上前接过那钱袋,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南外街走去!

不一会儿,官府的人来了,带着马倌儿把北安郡王的马带了回去!

陈端看了看自家腿已经折了的马,有些忧愁道。

“公子,这马儿脚该跛了!”

林越清看向蹲在马匹旁边的陈端,还有那已经损坏的马车!

“将车行的人叫来看看马还有没有救,顺便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收这破马车!”

陈端闻言点了点头。

“好的公子,我现在就去!”

陈端说着朝着西市跑去,不一会儿带着车行的人来了。

马行的人检查了马,将马车扶正,上前对林越清一揖。

“公子,这马还有救,这车也还能修,你要修得给十两银子等些日子,若是要换新的,在原价上可以给你便宜十两。”

林越清将手中的银票给那车行的人。

“换个五十两的新车,我的人随你们去拿车!”

说着她看了一眼陈端,陈端走了上前。

“我跟您去!”

那车行的人点点头,推着破马车牵走跛马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陈端牵了马车来,林越清和云鸢上了马车朝着东城区去了。

这时候不远处的巷子口一个穿着蓝底黑纹的北安郡王的仆从看了那马车一眼,转身朝着郡王府走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戚如是

北安郡王回了郡王府,她的母亲翎公主还没回来,那被他安排盯着林越清的随从却已经赶了回来。

那随从站在北安郡王的书房外,小声唤道。

“郡王!”

北安郡王从房间走了出来,有些紧张道。

“怎么样?”

“那位公子等了马行的人来收拾了那毁坏的马车和马匹,给了那车行五十两,后来又派了随从去签马车,就朝着东城区去了!”

“后面呢,你没让人去跟么?”

那随从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回道。

“郡王您不是让我看看,没让我跟踪啊!”

北安郡王闻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那随从。

“我让你看看不就是让你看他在哪落脚么?你怎么这么蠢啊?”

说着北安郡王气恼进了书房,门外那位刚刚在街上敬小慎微的随从看着那被郡王骂蠢的随从,摇了摇手让他下去,便跟进了书房!

“郡王,我看您刚刚好像并不那么喜欢那位公子,为什么要派人查他的行踪啊?”

北安郡王撑着头有些郁闷盯着琉璃盆里的游鱼,唉声叹气道。

“本来还是喜欢的,功夫不错看着也顺眼,只是心思太坏了,像……像那两兄妹!”

说着他看着一旁的随从,有些失落道。

“顺安,你没发现么,那位公子故意下套让胡聪说北外街是我们郡王府的,若巡凤城那位知道了,怕不是要逮着我们郡王府咬块肉下来么?我就说了句要罚他的小随从,他就想拿周府整我们郡王府,可见人心是真狭隘!”

一旁的随从听完这些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将一旁的鱼食倒了一点儿在白瓷碟子里,上前递给郡王。

“郡王既然觉得那公子心思不好,为什么还要派人跟着呢?”

北安郡王唇边勾起得意一笑。

“那人一瞬间就知道拿周府压我,这么聪明的坏心人让他进了别人的府邸做家臣,还不得搅的咱们这里不安生!”

说着他冷哼道。

“特别是不能让他进巡凤城境内,若他是要参加招贤会,一但被那两兄妹,咱们又得有苦头吃了!”

一旁的随从顺安却摇了摇头,笑道。

“公子怕是难不住他了,今日他救了公子,又当街和胡聪叫板,怕是不出明日就要出名,而且我看那公子估计不是要整我们郡王府,而是逼着您给那胡聪一个教训呢!”

说着他别有意味看着北安郡王继续道。

“这样的人要是咱们招回府里,那两位怕是该头疼了!”

北安郡王有些质疑道。

“他真的只是想我出手教训胡聪?”

那叫顺安的随从巧笑的点了点头。

“若那人要还郡王您,该是任由郡王您摔出去,何苦还要救你呢?”

北安郡王闻言一愣,手中的碟子顺手放在一旁。

“是啊,他最开始救了我啊,都是那胡葱惹得,害得我都忘了这茬!”

一旁的顺安闻言眼神暗了暗。

“胡聪他给郡王惹了太多事情了,就像那公子说的,他真是一条疯狗。”说着顺安眼眸低转紧接着道,“不过那公子并不知道,他这条恶狗并不是我们郡王府养的!”

北安郡王闻言疑迟了一瞬,缓缓道。

“母亲既然要回来了,这条恶狗就给她送回去吧!”

一旁的顺安有些担忧道。

“怕是不太好送回去,还是得想办法让夫人自己将他收回去!”

北安郡王看向顺安,脸上生出一丝忧愁。

“这事情怕是困难!”

顺安狡黠一笑。

“今天那位公子逼郡王您动手的办法不是很好么?”

北安郡王闻言脸上瞬时绽放出了笑颜。

“对啊,我们不能逼着母亲将那胡葱解决了,自然还有能逼着母亲的人!”

顺安笑了笑道。

“小的这就去办!”

顺安出了书房,寻了一个随从交代了几句,脸上瞬时生出满足的笑容!

陈端驾着马车不一会儿就寻到了城东知州府府门外。

林越清穿着那身破旧的长袍下了马车。

云鸢抬步到府门外的官衙卫面前,微微俯身一礼。

“请帮忙通传一下戚大人,就说三青先生拜访!”

门口的官衙卫见林越清穿的虽寒酸,但这小随从还算有礼,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府门!

不一会儿那随从跑了出来。

“大人让你们进去,从前庭直接到后院,大人在后院练武,你们自己找去!”

林越清见那官衙卫让他们自己进去,也没说什么,让陈端在外面守着马车,抬步就和云鸢走了进去。

尽南城虽说在南地尽头,却已经早脱了南方的气息,显得多了些北地的肃穆和狂放,知州府的院子里更甚,沿路没有那么多花花草草亭台楼阁,墙上挂着的全是刀剑兵器和一些出门办差用的外披和斗笠。

林越清按着那官衙卫说的方向往里面走去,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刀剑挥舞的破风之声,顺着声响就进了后院。

戚如是是疆场上退下的,虽然身上受了伤落了残疾,却还是有着将士们每天操练习武的习惯。

林越清进了后院就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演武场,那戚如是戚大人满脸的略腮胡,身材还算高壮,穿的很是单薄。

他背对着林越清,双手握着刀,朝着演武场上一块看起来很粗壮的木头批了去,那木头受不住那刀的劲道,一瞬就四分五裂了。

那戚如是看着木块分裂开,又朝着一旁的木桩走去,但身形却是一歪一扭的,似乎脚上有疾。

他朝着那木桩走去,停在那木桩前吸了口气,手起刀落一瞬间木桩又是四分五裂。

紧接着,他放下了刀,将那些碎裂的木块方方正正排列整齐。

“我还以为这戚大人是在练武呢,原来是在劈柴啊!”

一旁的云鸢觉得有趣,不由道。

林越清只是笑了笑,等着那戚大人码好了柴,这才开口道。

“阔原苍途尽,獠狼呼啸生,

面秦凛沙卧,其立如山峨!”

(阔原长明和秦国中间的那块平原,凛沙:凛沙城,正遥遥对着秦国的边防城,在境城的左前方,是长明的北方第一城,现已经是废墟!)

第一百七十七章 绣花枕头(敲碗,求订阅)

那手中拿着碎柴的戚如是闻言一愣,转身惊讶看向站在廊下披着一身过于宽大的藏青色袍子的瘦小公子!

“你就是三青先生?你怎么知道的这首诗?”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不怒自威的眼眸中有几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紧张!

“回戚大人,在下就是三青先生,三思而后行的三,青山绕绿水的青,至于这首诗,不过是在下偶然所知!”

从林越清进到院子里看到戚如是手里那把刀和他极负劲道的刀法时候,心下不由想到了凛沙城曾经的驻守军戚扬,一身破肉摧骨的刀法让那些骁勇善战的蛮人都闻风丧胆。

想到戚扬和凛沙城,便就不由就念出了这首诗《凛沙赋》。

那戚如是将手中的柴放下,木块与地面撞出沉闷的一声响,紧接着那戚如是勾唇笑了笑,笑容让人感觉甚是别有意味!

“三青先生对吧,你不知道这首诗是出自哪儿吗?竟然敢在我知州府这样堂而皇之念出来!”

林越清闻言并不紧张,缓缓微俯身施礼。

“小人自是知道这首《凛沙赋》是大越朝时期女帝越清赠予凛沙城将士的!”说着她看到戚如是眼里的一瞬惊讶和闪烁的笑意,紧接着便道,“十年前凛沙城誓死抵御狼军南下,城中幸存下来的人所剩无几,不给他们立功德碑就算了,怎么连这称颂的诗也念不得?”

戚如是闻言拍了拍手将手插在腰上,有些微斜倚在那条没有残缺的腿上。

他看着林越清笑了笑,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戏谑笑道!

“小兄弟,如今记得这首诗的也没几个人了,敢念这首诗的人更是近乎没有!今日兄弟们都办案去了,你念这诗就我一人听见,便放过你一次,以后还是切莫再念了,小心去牢里吃苦头!”

林越清闻言笑了笑,点头示意道。

“谢戚大人提醒。”

戚如是见林越清道谢,没再回话。

只是对他招了招手,便转身一瘸一拐向着练武场后面绿树半遮半挡的一个小厅走去。

林越清抬步跟了过去,一旁的云鸢紧跟在她后面!

进了小厅,戚如是已经穿好了外衣,看见林越清从厅门进来,眼神一直落在他的外袍上。

“戚大人,小人手中有一封信,是三皇子让我转交给您的!”

戚如是一早就知道三青先生这个人,一个月前三皇子就派人过来传过话,只是他没想到三皇子这般看中的三青先生竟是个如此年轻柔弱的公子,不禁有些疑惑拿着那信撕开看了起来。

林越清见着戚如是的脸色生出一丝喜悦,心下也在思量着那封信内容会是什么!

只见戚如是看过信,一瞬就冲了上来,林越清下意识退后,戚如是手长脚长,一步靠近就攥紧了林越清身上的外袍细细看着,紧接着激动的眼眶微微发红道。

“没想到真找到了,真找到了!”

林越清发现戚如是要的是袍子,立马从身上取了下来,从戚如是身旁闪开。

戚如是恭敬抱着袍子,脸上瞬时生出了笑颜跪在了地上对着外院拜了三拜。

“父亲母亲,你们让儿子寻的御氅儿子找到了,您……您们可以安息了!”

林越清听着那御氅两字,心下一瞬狐疑看向那长袍,眼神看到衣服边角被污垢模糊的纹路,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时有些惊疑看向戚如是。

这袍子模糊的纹绣她再清楚不过,那是她曾经使用过的一件战氅,若是没记错,一次对战中戚扬为给她断后被敌军俘虏押解在寒冬腊雪的冰湖之上,想要折磨死他。

她和寒度那晚带队夜袭军营救下他的时候,他已经冻得快没了气息,她和寒度脱了战氅将他捂了一路,这才救了回来。

后来那两件氅衣,她和寒度没有去要回来,久而久之就忘了,没想到戚扬竟然没扔掉。

戚扬缓缓起身,将那脏兮兮的旧氅衣折叠好,便看向了林越清。

“既然三皇子将答应下官的东西寻到,三青先生去招贤会时候下官必会陪同!”

林越清有些不明白了,不由开口问道。

“我已经有了请柬,拿着请柬去招贤会不就行了么,怎么还要人陪同呢!”

戚如是见林越清好像是第一次参加招贤会的样子,开口耐心解释道。

“周国公府这招贤会看似是对所有有才有能之人开放,其实还是会有高低贵贱之别,三青先生就这样拿着一块邀请令牌去,怕是最多只能在仙序山下参加周府外臣的比试,而你想要上的仙序山参加周府内臣的比试,就必须得要有人为你引荐。”

林越清听着戚如是的话,似有所醒悟的嗤笑道。

“原来参加个招贤会比试还有这么多门道,想招贤便当对来客以礼相待,竟还搞这么多门槛,倒是我孤陋寡闻!”

戚如是紧接着道。

“其实下官就是个知州,三皇子要让你夺人眼目找皇亲国戚是最好,但是三皇子找到下官,怕是公子您这三青先生的身份应该是假的吧!”

林越清闻言看向戚如是,微微笑道。

“戚大人为这样说?”

戚如是看着林越清还不认,不由嗤笑一声道。

“下官虽只是个小小知州,可所有人都知道我这脾气太直,之前皇上要我留在京中,我想要回北地便直接拒绝了,皇上气恼我,故意把我安排在尽南城,天天眼巴巴看着北方家乡,就是不能回去,所以大家都知道我是个跟皇上都敢叫板的人,也知道我是跟皇上叫板后还能活着的人,若是能让我这蛮子推荐的人,必是家世清白之人。”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一声粗布麻衣。

“三皇子若不是看上这一点,下官真不知道他要我这么个在除州最底层的官推荐你能捞到什么好处!”

林越清没想到三皇子心思这么缜密,怕她早期被知道了身份,特地还给她掩饰身份,这完全是给她铺好了路就看她怎么发挥了。

戚扬看到林越清垂眸沉丝着,似是之前不知道这些,好心开口道。

“看来三青先生和三皇子并不太亲近,下官倒是很好奇,您这看起来顶多十四岁的小娃娃,究竟是是有什么样的本事或是什么样的身份,让三皇子这么排外的人,舍得花这么多心思辅佐除了自己人以外的人呢?”

林越清闻言笑了笑。

“记得戚大人您的的祖上戚扬戚将军好像也是十四从军,此后便一路建功立业,那么戚将军当看他如何,也是小娃娃?”

戚如是见眼前的人竟然拿自己祖上戚扬大将军回他,他不仅没恼怒,还甚是觉得有趣的开怀笑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初入巡凤(一)

“有胆子说这样的话,有这份魄力,当真是年少轻狂啊,我那老祖宗十四岁身高七尺力拔山河,在狼窝里摸爬滚打长大,你看看你这瘦弱纤细白白净净的模样,咱们除州这地界可不喜欢绣花枕头,即使你满腹诗书,若是没点儿武功傍身,怕是去了招贤会也不招人待见!”

林越清看这戚如是是要故意激她亮亮身手,可她却并不气恼,只是很纯良的笑了笑。

“戚大人等到那日自然就能看见我有什么本事,在此前您激我也没用!”

戚如是见林越清看透他的心思,讪笑两声也不在多打探,只道。

“那行,就盼望你别吹牛皮坏了我的名声!”

戚如是说着摇了摇手。

“回去歇着吧,那天可有的累!”

林越清看戚如是在下逐客令,微微颔首以示礼节,便转身离开了。

陈端在外面等着林越清,见她穿着外袍进去,却单着衣服出来,连忙将马车上的方沅送的外披拿了出来,双手递给了云鸢。

云鸢给林越清系上外披,两人便上了车!

尽南城下起了迷蒙的细雨,街巷缓缓安静了下来,林越清的马车从北外街路过,今日差点儿被北安郡王砸了的那家卖糖葫芦的店铺外排队的人少了些,林越清闻到那钻进车厢里甜腻的香味,不由开口唤停了马车。

“陈端你将车停在一旁,替我买些糖葫芦过来!”

赶着马车的陈端闻言缓缓靠边停下了马车。

“小姐稍等,我这就去买来!”

云鸢听见陈端要去买吃的,连忙打开车窗急唤道。

“陈端陈端,记得再买几个绿豆糕!”

陈端闻言回头对着云鸢笑了笑点头道。

“好的,云鸢姐!”

云鸢满意的关上窗,闻着冰糖葫芦甜腻香味里夹杂的绿豆糕香味,不由咽了咽口水!

林越清看着她那馋样,无奈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陈端就将那冰糖葫芦和绿豆糕买了回来,云鸢赶紧掀开帘子把东西接了过来,笑着顺手将一块绿豆糕塞进了陈端嘴里,转身就进了马车。

陈端嘴里突然被塞了一块绿豆糕,还没反应过来说声谢谢,云鸢就转身进了马车。

他缓缓咬着绿豆糕,清香四溢进口腔带着淡淡甜味,他不由勾起了一抹难得看见的纯真笑容!

将他身上那若隐若现的阴霾气息一扫而空!

马车缓缓朝着他们落脚的客栈游去,云鸢将冰糖葫芦递给林越清,林越清看了一眼那微微有些焦黄的冰糖葫芦,想到这是明蛰最爱吃的东西,她的脸上不由有些怅然。

她微微叹息一声,有些忧思和担心道。

“也不知道明蛰怎么样了!”

云鸢正在吃绿豆糕,看见自家小姐看着那冰糖葫芦紧紧沉着的眉头,那沉眉似是一块石头,直堵进了她的心里。

想到明蛰接下来要面对的处境,看到小姐这般心忧,她连忙擦掉了嘴角的绿豆糕,忍着鼻酸和泪意,开口安慰道。

“小姐,之前你让明蛰去周府我不太认同,可后来我想过了,若是这次我们不下这个狠心让明蛰先回周府,我们便没有机会打乱渠氏兄妹的脚步混进内院,等到渠仙仙考入朝堂,卿公老爷再一离世,咱们也是活不了的!”

说着云鸢忍着难受笑了笑。

“小姐是有远见的有智谋的,明蛰也是聪明警惕的,小姐记挂明蛰,明蛰想来也是记挂小姐的,我们好好配合好好努力,一定能早日团聚!”

林越清听着云鸢的劝慰,心下虽没那么惆怅了,却心底的担忧依然挥之不去,想到周府喜欢玩那些阴人的把戏,不由想到了铭九。

“不知道冥风他接到铭九没有,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林越清不由道。

一旁云鸢不解问道。

“小姐上船前将冥风和陈年派了出去,冥风去追踪铭九,防止齐国公搞鬼把人扣留,那陈年又留在临君城干嘛呢?”

林越清闻言缓缓解释道。

“林家总还要有人看着,翁老毕竟年纪大了,若遇到什么事情,陈年也好与我们通信!”

云鸢想着小姐说的点了点头道。

“确实翁老确实年纪大了,陈年虽眼睛瞎了一只,但是另一只眼睛还是很好的,手上也会点儿功夫,留在临君城帮忙打理商铺和通通信倒是可以,只是这样我们这边人手就太少了!”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人多反而容易漏出马脚,陈端还算个心思活泛的,陈年就不行了,他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巡凤城的人一个比一个人精,他又是什么事情都是直来直去的,来了反而容易出问题!”

云鸢听着也不由缓缓叹出一口气。

“看来只有期盼铭九早些回来了!”

“或许还有一人能帮得上忙!”

林越清说着将手中的冰糖葫芦放进嘴中咬下一刻,酸酸甜甜的味道并未让她心底的沉重扫开一些,想到明蛰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她的心口紧促的似是喘气都费劲。

明蛰……,你一定要坚守住,一定要相信姐姐,等姐姐……等姐姐来接你!

林越清心下暗暗道,口中咬着的冰糖葫芦被她吞入腹中,她看着牛皮纸袋子里剩余的一支冰糖葫芦,眼下生出一丝狡黠!

官船要绕水路,从尽南城走陆路一两个时辰就能到巡凤地界,走水路硬是多花了近一天时间。

明蛰和云荆河他们坐船绕过天然屏障一般的中间被镂空的山峦,并没有一人来盘问他们,一行人下了船,船便被在码头守着的卫兵停入了专门停靠官船的河湾。

明蛰一行人租了一辆马车,直接由码头进了外城,明蛰拉开窗帘看着如山般高的城墙,和庄严肃穆的各式府门,心下直觉得眼下这地方像个牢笼。

“秦嬷嬷,巡凤城的城墙怎么这么高啊,是害怕人逃出去吗?”

秦嬷嬷闻言看向那些熟悉的高墙和宽阔街道,笑着回道。

“这儿是长明最后的屏障,这些城墙是为了防止外敌入侵,并不是怕人逃跑!”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初入巡凤(二)

明蛰听了秦嬷嬷的解释又看向冷清萧索的街道,不由又问。

“可是这儿的街道怎么都没有人?”

秦嬷嬷闻言缓缓笑了笑,小心将车帘撩的更上一些,指着不近不远处的又一道城墙。

“少爷你看到那墙没有?那儿才是内城,我们走的这条街是外城的驻兵街,这儿两旁住的都是周家军的将士,他们白天都在这条街后面的演武场演练,晚上才回回到这里来歇息,所以这儿白天是看不到人影的!”

明蛰闻言起身昂头想看看这排府门后那秦嬷嬷说的演武场,可奈何那些府邸都太密集了,让他什么都看不到。

“可惜了,什么都看不到!”

马车里气愤还算好,马车从官船渡口来,马车上挂着官渡的牌子,进内城的官兵只是问了问检查了一下户籍,便放人进来了。

马车缓缓穿过累石堆砌的巍峨内城门,本来肃静的巡凤城突然间生动了起来!

犹如在荒野误入闹市,城外的肃静与城内的繁华只因一道内城门隔绝成两个世界。

坦坦大道上行人马车穿梭如游,街道两旁高匾金漆的商铺和客栈排布的井井有条,高楼华阁鳞次栉比落错有致。

通途直穿半座城,一眼扫去繁华大道绵延不绝,但是云荆河与秦嬷嬷她们还是一眼看到了眼前这条街的尽头。

那儿立着一座别宫,犹如耸立在城中的一座小山,拔地而起鹤立于这巡凤城。

“我们终于回来了!”云荆河不由道。

说着手下挥鞭策马,马车稍稍一转进入了马车行走的专用街道,直接朝着那座小山奔赴而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那高耸的别宫,马车在它的比较之下,显得尤为珍秀。

辛束街,苍老斑驳的古朴别宫矗立着,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庄般,带着铺面而来的威压。

马车缓缓行走,临近国公府的高墙之下,四周看守的带刀披甲的护卫四涌而来,将这辆不算大的马车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辛束街不能闯不知道吗?”从包围圈外走来的是个年轻的微胖的男子,模样看着二十多岁出头,脚步稳健声如洪钟,刀削的方正国字脸上,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马车上微微垂头的消瘦马夫,脸色是压抑不住的愠怒和打量。

云荆河闻言,唇边勾起淡淡一笑,眼神里带着幽幽的笑意抬起头。

“兄弟们,别来无恙啊!”

云荆河厚重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面容显现出来。

那刚刚还凶恶的国字脸瞬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激动,包括紧靠着他身边那几个卫兵都是一样的神情。

“护……护卫长!”那几人激动上前,瞬时蜂拥而上将云荆河团团围住。

“护卫长,我想死你了,都快十年了没见了!”那原本最刚毅的国字脸竟是话语里都带起来哭腔。

“是啊,兄弟们一直等着你,你终于回来了!”

一群人将云荆河团团围住,一旁还有些似不认识云荆河的,皆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其中一人眼神里含着暗光,匆匆朝着街道尽头跑去,那人匆匆过了左大门,从大门旁的小侧门跑了进去。

小侧门进去是停放马车的地方,那人寻到看守马匹的值守,附耳说了几句什么,那人面色一惊,立马跑向进前庭的甬道。

渠谭正在议阁处理政务,一位身着深红色衣裳蹬云靴的男子匆匆进了院子。

那男子手持着长剑,腰上系着深蓝色的腰带,对着禁闭的议阁大门恭敬一拜。

“大人,云荆河回来了,就在府门的外街,嵩冉他们都……都高兴坏了!”

议阁里的渠谭闻言手下的笔锋微颤,墨水在纸上落下突兀的一点墨团。

他的脸上闪过惊讶和戏谑后,幽幽转入晦暗,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那丫头竟是比她母亲出息,有趣,甚是有趣!”

说着他缓缓将那银豪放下,看着桌上差一点儿就要画完的巡凤山水长图,还有那一点刺目的墨点。

“可惜了,好好的一副画,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辛束街道道上嵩冉紧紧搂着云荆河,一群人嘘寒问暖不停。

云荆河看着他们一群人七嘴八舌,看到他们的腰上系的黑带,眼神一瞬暗沉了。

“你们不是在内院当差吗?怎么……在外街巡卫?”

这话一落,还在欢喜的一群人瞬时静默了下来,林越清看着他们瞬时面如土色,一瞬就知道了什么。

他不再揭伤口,只是看着嵩冉摇了摇头,便缓缓驾着马车朝着左门门口游去。

嵩冉见马车朝着左门而去,立马反应过来什么,连忙追了出去。

“护卫长,你去哪儿啊?”

嵩冉以为云荆河就是来看看他们,没想到驾着马车竟然朝着左门而去,便连忙追了过去。

马车在高阔的左门门口停下,嵩冉上前连忙牵着云荆河手下的马车就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紧张焦急小声道。

“你回来转转就是了,干嘛还往府门里跑,若是惹着了那位,护卫长你还怎么离开啊!”

云荆河将手中的缰绳拉紧,嵩冉怎么都不能扯动分毫!

明蛰和嬷嬷门坐在马车里,他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心中开始湿乎乎的。

他心下嬷嬷念道。

我答应姐姐的以身为盾守之,我答应姐姐的与她配合,我要好好完成姐姐交代的事情,我要等到姐姐救祖父回来,别怕……别怕!

他自己默默安抚着自己,缓缓将手心的汗在衣角上擦了擦,抬起明亮乌黑的眸子看向一旁的嬷嬷。

“嬷嬷,玉佩!”他将手伸了出来,秦嬷嬷连忙反应过来,将怀里洁白无瑕的白玉小心放入明蛰小小的手心,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兵卫结队踏步而来的声音。

那红衣男子带着一队和他同样服饰的护卫缓缓从左门旁的偏门而出,一队人立在门外,不一会儿身着一身银白金绣华服的渠谭从左门里走了出来,长身而立模样潇洒倜傥!

“云护卫回来了,欢迎欢迎啊!”渠谭说着眼神看向那马车,“怎么不把你家小姐请下来呢?”

第一百八十章 初入巡凤(三)

云荆河看着眼前着华服踏金履的渠谭,还有他那似是想要把马车洞穿的眼神!眼神幽幽变得暗沉!

“渠副护卫长别来无恙啊,几年不见渠护卫如今的架子可是不小啊,受卿公看重就是不一样了,脸左正门都让你随意出路,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主子呢!”

渠谭见云荆河语气嘲弄,却是一点儿都不恼火,只觉得他是嫉妒而已,甚至觉得很是舒心畅快。

他打量着云荆河的一身粗锦长衫,眼底滑过一丝轻蔑。

“你若是想来国公府看看,那很是抱歉,卿公府邸里有长明机要的议阁,不便让旁人进入。”

说着他看向那车帘微微随风浮动的马车车帘,甚是傲慢的抱手微微一礼,眼神闪过一丝讥讽。

“包括马车上的林大小姐,您不是我们国公府的人,还是识曲的快回去你的林府吧!”

这话一落,那马车的门帘微动,秦嬷嬷和庄嬷嬷走了出来下了马车。

渠谭看着这两位跟着周宁的老嬷嬷,唇上的笑更是戏谑,眼神垂视着那马车,等着那林越清下马,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到底是如他打探出来的愚蠢呢?还是如今日外间谣传的聪慧呢?

他盯着那车帘,包括所有人都看着那车帘,有紧张的、有期待的、还有看戏的。

就在这个时候车帘掀开一角,一双小小的肉手微微握成小拳头从里面伸了出来,那拳头里垂下一枚圆形的镂空白玉,白玉下缀着白色象牙镂空的一个小球,再下面便是红色的鲜艳的穗子,再微微发凉的风里悠悠摇晃。

“少主玉令!”

“是小姐,小姐她回来了!”不知道哪个老护卫叫道。

渠谭的眼神里滑过一丝紧张,正要抬步上前,突然一个穿着浅灰墨兰底的小娃娃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那小娃娃看着极为白嫩,粉扑扑的脸上,五官如画中的年画娃娃,却更是与周国公的相貌如出一辙,看的所有人眼睛都直了,心下更是各有所思。

嬷嬷们扶着明蛰,他缓缓踏步下马车,玉冠端正、模样淡然扫了一眼那团团围着他的脸上带疤或者目怒面瞠目的高壮护卫,双手抱在胸下,没有一点儿惧怕朝着渠谭走来。

渠谭看着眼前的小孩儿,眼下惊疑交错,他看着那犹如宫里出来的小皇子也没他这样端庄冷静的小孩儿朝他走来,缓步慢行眼神直直看着他,面上甚至看不出一丝别的情绪,让他心底竟是没来由的觉得蹊跷和紧张。

明蛰行于他面前四五米处,转身朝着秦嬷嬷和庄嬷嬷招了招手。

“字画!”明蛰的声音不大却可清透自然,在这肃静的辛束街听的格外清楚。

秦嬷嬷和庄嬷嬷连忙俯身行礼。

“是的,少主!”

说着两人就将马车上的一堆字画抱了过来!

渠谭看着秦嬷嬷和庄嬷嬷叫他少主,他的脸色一瞬难看了许多!不由开口道!

“你是……明蛰?”

站在一旁的云荆河腰上系着长刀,看见渠谭眼神里闪过的一瞬紧张,犹如看好戏一般看着自家这位小姐一手调教的小少爷。

明蛰转身微微抬眸看向渠谭,脸上带着一丝傲慢道。

“你是渠氏?”

渠谭没想到眼前这半大点儿的小娃娃竟是如此轻蔑看他。

想着他如今在巡凤甚至在长明谁见着他不尊称一声大人,即使是皇亲国戚见着他也得唤一声渠先生,这临君城来的小门小户人家的孩子,竟是这么轻慢待他。

他正要开口让这小孩儿滚,毕竟这孩子即使是明蛰,那也是林家的孩子,他们周府可不欢迎!

明蛰,见他不语,缓缓道。

“主问而不答,视为不礼不尊不敬,你难道不是结契在我周府的家臣么?”

渠谭闻言一愣,这话出自一个小孩儿嘴里,让他甚是觉得可笑和愤怒!

“小孩儿,这不是你的周家,你姐姐让你这么个小屁孩儿来我们国公府来,她自己却当缩头乌龟,可真是丢了你们娘的人!”

明蛰听到渠谭说他姐姐是缩头乌龟,说他们丢娘的人,贝齿微微咬紧一瞬。

他转身看向渠谭,缓缓举起手中的玉佩。

“这是什么?”

渠谭看着那少主玉令,脸色一瞬暗沉了很多。

“这是我们卿公不要的东西,就像你的娘是一样,丢出去就和周府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他抬手就要碰到明蛰手中的少主玉令,云荆河正要阻拦,忽然发现街道前后不知何时挤满了人,他们皆是各府邸的护卫打扮,其中只混杂着旗笙一人。

他在人群里看着云荆河眉头微微一挑示意。

云荆河收到他的示意,唇边勾起一抹笑容。

怪不得进城这小子就不见了,原来是去找人来凑热闹来了。

云荆河看着各大府邸的人都在打探消息,眼神看向脸上憋怒的渠谭,戏谑的一笑。

“渠护卫,你是想看看少主玉令是真是假吗?”

渠谭扫了一眼各大府邸的人,脸上虽不畏惧,心下却知道这事情不那么好办,直道。

“不管少主玉令是真是假,周宁小姐已经被逐出府邸,以前没见着你们来巡凤看望一次,如今你们林氏家道中落,便想起来我们周府。”

说着他眼神一瞬幽暗,居高临下的姿态道。

“说吧,你们究竟是想要来讨点儿什么,看在你们亡母的面子是,能救济便救济!”

明蛰眼神凶凶的瞪了他一眼,转身看了一眼秦嬷嬷,秦嬷嬷脸上笑了笑,拿出明蛰的户籍。

翻开户籍她特地拿起来给渠氏看了一眼,街尾的人随虽看不见那户籍上写的什么,但是他们都看到了渠谭一瞬间身上都僵硬了。

明蛰转身对着国公府的左大门缓缓抱手一拜。

“小子周宁之子周巡,字明蛰,上月母亲托梦说起思念祖父,周巡今日特地携母亲累年未寄的家书回巡凤看望祖父大人!”

明蛰的声音故意大了几分,依然清亮带着纯真的稚嫩,却惊的所有看着的人都沸腾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国公府

“你们听到没有,那小娃娃是周宁的儿子。”

“她不是落水溺亡了吗,怎么还生了儿子啊?”

“好像还是周姓?”

“姓周?那户籍是落在周府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所有人都是惊奇惊讶!

渠谭看着眼前这半大的小娃娃,想到刚刚秦嬷嬷拿在他眼下的户籍,还有户籍上面的辛束街周府几个字,心下不仅是满满的愤怒,还有怨恨和怨毒!

周巡,明蛰。

周宁你真是留了好一手,明蛰,明晃晃蛰伏着吗?你以为你留给了我一个大麻烦吗?你以为我连周国公都能拉下,会怕这么个小娃娃么?能怕你那躲在暗处的小丫头么?

渠谭掩去眼下的情绪,咬牙缓缓躬身。

“恭迎小少主归府!”

渠谭这话一落,周府门口的所有护卫皆是半屈膝行礼。

“恭迎小少主归府!”

嘹亮的声音在辛束街响起,声音散去响彻国公府的上空!

明蛰缓缓起身,双手依旧端在胸下,云荆河抬步站在他身后,他暗暗抬手对旗笙招了招,旗笙脸上微微一笑,一个虚影飞快掠去,他落定也站在了明蛰的身后。

这时候,明蛰才缓缓踏步朝着国公府的左正门里走去!

地面上的玉砖温润而冰冷,明蛰缓步走至门下,日光被遮蔽,幽寒渐渐沁了出来。

他突然脚下一顿转过身,对着临君城的方向遥遥一拜!

母亲,姐姐说你十年未能回巡凤,今日明蛰替你回来了,愿你能保佑我和姐姐平安再相见,替你尽你未尽之孝,解你心中夙愿!

明蛰心下诉完,周身的寒意和心底的害怕似乎退去了大半,他缓缓起身,再次朝着国公府里走去,身后跟着云荆河和旗笙和两位嬷嬷,朝着那个会吃人的地方缓步而去。

大门口躬身的渠谭他低着,头发丝遮挡了侧脸,也遮挡了他眼底的狠戾和阴笑。

周宁,周家现在可不止你儿子一个子嗣,我倒要看看他这一个小娃娃坐在这少主位子上能活的过几日!

心下想着,渠谭缓缓起身,朝着左正门里走去!

身边随行的人连忙从侧门走了进去,门外只余留一辆空荡荡的马车,还有一群门卫和那些看戏打探消息的人!

他们看见那自称周宁之子的小娃娃被渠大人躬身迎进了国公府,一群人急急往各自的府邸跑去。

明蛰进了国公府,被人迎到了北院最好的一个别苑里,所有奴仆便都退下了。

云荆河见真如小姐所料将他们安置在北院,脸上缓缓有些暗沉。

嬷嬷们也是脸色不大好。

“秦嬷嬷,这时候北院住的那些旁支子嗣应该还在西院习课,等他们回来,知道明蛰的身份,怕是以后都没什么好日子过,最主要的是……。”

说着他转身朝这苑的后房走去,见里面竟是没有小厨房,心下知道不好,连忙走回前院!

“嬷嬷,这苑内看着好,可是它没有小厨房,小姐交代在铭九没来之前,我们在这府里必须要在小厨房烹饭做菜吃,眼下……。”

一旁旗笙连忙上前搭话。

“我觉得这有没有小厨房不是重要的,而是这苑怕是我们不该住下,这里位于这北院正中,犹如拱星捧月,看似被看重尊敬,其实就是那招风的大树,出头的飞鸟,必是招人嫉妒怨恨!”

秦嬷嬷闻言点了点头。

“旗公子说的确实不错。”说着她看向庄嬷嬷,她们俩在一起搭档已经几十年,庄嬷嬷很明白秦嬷嬷眼色的笑了笑,转身就走了出去!

云荆河见庄嬷嬷出去,不由疑惑道。

“庄嬷嬷这是去干嘛?”

秦嬷嬷笑了笑道。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

就在他们一直交谈时候,一旁的明蛰脸色一片苍白,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

秦嬷嬷打眼看到他的模样,急忙上前抱住明蛰。

“小少爷,小少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云荆河和旗笙看秦嬷嬷脸色的慌乱,连忙转身看向明蛰,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急忙也凑了上前。

“明蛰,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

明蛰脸色虽是苍白额头有细密的,神情精神却还好。

他缓缓靠在秦嬷嬷怀里,漂亮乌黑的眼眸眨了眨,脸上竟是生出了一丝笑容。

“明蛰刚刚是不是特别厉害,姐姐要是看到,是不是很开心!”

秦嬷嬷和云荆河、旗笙闻言一愣,接着三人皆是宠溺和心疼看向明蛰。

“小少爷,刚刚真是太厉害了,威风极了!”

“是啊,明蛰刚刚真是厉害!”

“旗笙可没见过那个小孩儿有我们家少爷这么霸气!”

明蛰听着他们的夸奖,脸上渐渐生出一点点害羞。

“其实……其实明蛰刚刚真的害怕!”

云荆河看着说了几句话脸色开始慢慢恢复的明蛰,便知道他这是被吓着了。

想着他这么小就要经历这些,心下不由更是心疼!

“我们都陪着少爷您,少爷别害怕!”

明蛰缓缓叹了口气,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模样可爱又可怜。

“嗯,明蛰不能害怕,姐姐说过我是她最强的后盾,不能害怕不能害怕!”

就在这时候,庄嬷嬷推门进来落了锁,赶紧走了上前。

“趁那些旁支子嗣没回来,我打听到了,北院还有几间空置的小院子,那院子叫闻柳院!”

秦嬷嬷听到那院子叫闻柳院,脸上瞬时生出笑脸。

“闻柳院可以,里面有小厨房,还有一方小花圃,就是里面的房间不多,除了小厨房就一间厢房和一间小侧房,而且还是在最北边,靠近北侧道,半夜卫兵交接时候会有些响闹,去西院读书也会远一些!”

云荆河似是突然想起了那闻柳院,连忙道。

“那院子可以,是个死角,后面是北侧道,有来回的兵卫,我和旗笙只需守前院,还能抽空去办事情,还不易被人监控,比这儿强多了!”

“那我们现在就搬过去吧!”说着旗笙就在旁边拿行礼,秦嬷嬷抱着明蛰,一行人出了这苑子,便朝着闻柳院走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明蛰的户籍

现在的国公府之前是和秦军大战时候天子亲征在巡凤修建的行宫,几个大院子犹如缩小版的皇宫,隔着甬道,各处院子分布严谨而装饰华贵。

中间有一处正殿,为皇上曾经在巡凤议政的地方,国公辞官赋闲回来后,皇上便将这行宫赐给了他,更是另赐了御笔的议阁牌匾挂在那正殿里。

虽然卿公已经辞官,可皇上的意思是让卿公在此长明最重要的关隘坐镇,这国公府算是皇上安插在边境此处的情报军机要地,为皇上日日输送着边境诸国的情况。

国公府的东边为皇上皇后还有太子的主寝,后来成了国公的寝院,西为太子皇子的学府,现西院一分为二,一大半是东阳书府,那些大家小姐和王孙公子每年年中通过书府考试,便可在此读书,能拔得头筹的能直接跳过科考参加殿试,运气好的便会得天子格外看重,入朝为官。

以前的巡凤城没有那么多皇亲国戚高官子弟,自十几年前周国公按皇上要求设了东阳书府,那些本来应该居住在京都的王孙公子和小姐们渐渐都搬到了巡凤,想为自己博一个前程的同时,更是想和周府打好关系,抱紧周卿周国公这颗大树。

西院除了东阳书府,还余有一小半地方,是周家自己的私塾。

虽然周家自己的私塾也很不错,请的夫子都是闻名长明的各类人物,看着周家私塾与东阳书府也只隔着一座高墙,实际上却是一个天一个地般的差距!

东阳书府里的夫子或是朝廷里退下的重要官员,或是皇上亲自挑选的能搅动一方风云的顶尖高手,还有朝廷里内阁的学士,好些都是抽时间过来交替讲学,是周家那些旁支日日想进去的地方,能进去东阳书府拔得头筹,即使不能被选上继承周家,前途也定当似锦!

过了东阳书府出了西院,便是北院,北院之前是安置皇上随行妃嫔住的地方,九排九纵八十一个小别苑,内里各有景致各有风趣。

因为考进东阳书府夺得首冠不论男女都可入京都皇城参加殿试,所以送来周府的小姐也有很多,现下为了安置这些周家旁支送来的子嗣,北院只好筑了高墙分成公子院和小姐院!

明蛰被安置的便是公子院!

此刻公子院里的一位系着蓝色腰带的护卫看着秦嬷嬷庄嬷嬷和明蛰一行人从别苑出来朝着闻柳院走去,连忙转身朝着内院跑去。

内院门口的红腰护卫将那系着蓝腰带的护卫拦下,那护卫附耳过去跟那红腰护卫说了几句什么,只见那红腰护卫打量了那蓝腰护卫一眼,连忙转身朝着议阁跑去。

渠谭坐在议阁的高椅上,身前的桌案上摆着刚刚他让人调来的巡凤户籍典档,他看着周府名下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周巡两字,脸上怒不可遏的看向那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护卫。

“长洲,查出来没有,这个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是谁敢这般大胆满天过海,将这周宁的儿子记在我们巡凤周府?”

渠谭尽量让自己冷静道。

他以为他自己立的威已经足够了,杀了那么多不服气在暗地搞动作的周府老人,竟然还有人胆敢在这中间搅和!

那护卫感受到了渠谭的怒意,眉头紧锁连忙回答道。

“巡凤的户籍一直是卿公自己管着的,后来……后来都是宁老总管管着的,前年宁老总管偷进议阁,估计是那时候偷盖了卿公的玉印,再将户籍送给我们除州的刺史大人收入!”

说着长洲有一瞬迟疑,想了想紧接着道。

“大人前年就已经处置了宁老总管全家,要不要属下再去寻他的旁支惩戒!”

渠谭闻言脸上的怒气缓缓臣下,露出邪恶而幽寒的冷笑。

“既然宁老石头全家死都死了,别花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不过我们这除州刺史大人,为什么看到周宁的儿子落户在周家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渠谭那眉头微微一挑。

“我都跟我妹妹说了多少次,魏城那老小子不是个好东西,这次她就算要保他,我也不能手软了!”

说着他看向长洲。

“魏城他如今在什么地方?”

长洲立马回道。

“魏刺史如今在阳城,月底就该来巡凤了,毕竟马上要召开招贤会,肯定又要来带人参考!”

渠谭闻言不疾不徐起身,绕过桌案,朝着长洲走来。

“那就让他再活几天吧!”说着他脚下停步,与长洲比肩而立,缓缓又道,“招贤会结束时候,想办法让心悠离开巡凤几天!”

长洲闻言抱手俯身。

“属下遵命!”

说着渠谭正要离开议阁,一位护卫从月门中疾步跑了进来!

“渠大人!”

渠谭看向那匆匆跑来的护卫,冷冷问道。

“怎么了,跑的这样急?”

那护卫连忙回道:“大人那周巡少……少爷从明朝别苑搬了出来,去了闻柳院!”

渠谭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眼神戏谑道。

“哦~”他的语调带着几分嘲弄,“看来是不想当众矢之的啊!”

他突然觉得甚是好玩儿,看向眼前的护卫道。

“他不想出头,我偏要让他出头,你去告诉程总管,让全府都改口,唤那小子少主!”

那护卫闻言一愣,立马又反应过来。

“是,属下遵命!”

说着那护卫就退了出去,渠谭回身看了一眼雕龙画凤金漆玉缀散发着华贵与威严的议阁,眼底的贪欲涌动。

他好不容易挣来的荣华权利,他怎么可能再轻易交出去,而且还是交在这么个小屁孩身上!

看着这议阁,想着今日那小娃娃语气傲慢跟他说的话。

‘主问而不答,视为不礼不尊不敬,你难道不是结契在我周府的家臣么?’

家臣……?难道就没有人明白,没了这家主,家臣自然不就是这家的主人了么!

想到这儿,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渠谭回眸看向长洲。

“长洲,我们是不是忘了那林越清林大小姐啊?”

说着他眼里闪现一丝兴奋和邪恶。

第一百八十三章 给我出来!

“我现在是对这小丫头越来越感兴趣了,你说她是桃之夭夭了,还是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呢?”

长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暗沉。

“都说那林大小姐对她弟弟很是狠心绝情,估计是想撇下这个麻烦自己逍遥快活去吧!”

渠谭闻言却是勾了勾唇。

“我倒不这么认为!”

林越清的马车缓缓朝着客栈而去,忽然临近客栈时候马车停了一下,一个锦囊飞快从马车扔到了街边巷子里,便又动了起来。

那跟在马车后面的人看到那扔下的锦囊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见马车悠悠远去,他便立即上前将那锦囊拾了起来,他往巷子里走了走连忙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有一张纸条!

“今夜子时见!”

那拿着那纸条的人念完这句话,心下疑惑了一瞬,立时又反应到了什么,连忙便朝着北安郡王府跑去!

而此时的北安郡王府门口正是闹哄哄,一辆奢华的双轩宝盖马车朝着这边走来都没人察觉!

一身泥泞的胡葱拉着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正气势汹汹龇牙咧嘴要打人。

“你连我都敢撞,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北安郡王的贴身侍从,你这小丫头不知道尽南城最大的是谁吗,还敢冲撞劳资!”

胡葱今日被打了两耳光本就心里憋着气,正在门口等夫人回来为他主持公道,谁知道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从旁边冲了出来,一下就将他撞倒在了泥地里!

那女子被推搡的直往后退,脸上有些歉意道。

“我刚刚被人推了一下,并不是故意推你的,我看你的衣服都毁了,不如我赔钱给你!”

“你知道我这衣服多少钱么?你这贱婢子赔得起么?”

那丫鬟听到这人越骂越不是个样子,脸色也渐渐变了。

“北安郡王府就是这么教人的么,连你这小随从都如此嚣张!”

马车上的女子本是闭目养神,听见哄闹声缓缓抬起眼眸,一双凤眸幽幽生出一丝怒气。

“绮文,外面怎么了?”

马车里的婢女绮文闻言撩开车帘,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正中间的胡葱,连忙回道。

“公主,是胡聪,他好像和一个小丫鬟起了争执!”

姜翎闻言脸上缓缓生了冷意。

“谁家的丫鬟这么不懂事,竟敢跑到郡王府门口撒野,你去告诉胡聪,好好教训教训!”

一旁的婢女绮文脸上虽是有些不乐意,却还是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她挤开人群看到胡聪和那小丫鬟竟是对骂了起来,抬手重重拍了拍胡聪。

胡聪以为是谁要拉架,一转身看到绮文,眼中立马生出了一道光亮。

“绮文姐,你回来了,是不是公主也回来了,你等我……!”

一旁的绮文没等他说完话,立马俯身在他耳旁说了一句话,黑着脸转身就离开了。

听完话的胡葱脸上生出一丝笑意,正要回话,却发现已经没有绮文的身影,他回头看着那小丫鬟,之前他还有些不敢出手,现下既然公主让他教训,有了人给他撑腰,他的面目自是更狰狞了起来,抬手就是重重一耳光上去。

公主刚进了郡王府,卫北安立马就迎了出来。

“母亲!”

翎公主看着卫北安,脸色一瞬暗沉。

“你在这儿干嘛?这时间你不应该在上课么?”

卫北安见自家母亲见着他丝毫没有想念,依然是那冷冰冰的样子,不由有些失落牵强笑了笑道。

“夫子今天告假了!”

翎公主闻言睨了他一眼,冷幽幽道。

“他告假不代表你告假,明年年中东阳书府就要开考了,怎么……你今年还想落榜?”

卫北安闻言一愣,缓缓抱手行礼道。

“母亲教训的是,北安这就退下!”

说着卫北安慢慢退下,翎公主冷哼了一声,轻蔑道。

“果然卫家的种就是没用,卫夷是个孬种,他儿子也是一样草包!”

卫北安闻言手上缓缓捏紧,牙齿紧紧咬着,忍着没再多言缓缓退了下去!

一旁的顺安看着浑身忍不住颤抖的北安郡王,见着翎公主离开,他立马上前道。

“郡王!”顺安见北安郡王眼神怨愤又失落看着翎公主离去的地方发愣,不由再次唤道,“郡王爷!”

卫北安回过神,转眸看向顺安。

“怎么?”

顺安连忙回道!

“白日那位公子从马车里丢下一个纸条!”

“他说什么?”

顺安见郡王眼底的失落被惊讶覆盖,成功分散了郡王的注意力,微微靠前道。

“今夜子时见!”

“今夜子时间?”卫北安有一瞬疑惑,“没有地点吗?”

顺安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应该是他要来找我们!”

卫北安闻言脸上生出了一丝狐疑。

“我北安郡王府虽不是铜墙铁壁,却也不是那么好进来的,他会不会是指今天碰面的那个路口!”

顺安笑着回道。

“今晚郡王就在院里等着看看吧,若那公子真能进来,岂不是更说明他确实是个能人!”

卫北安虽还是有些不信,但想到顺安每次都能洞悉事情,便点了点头。

“行吧!”

顺安说着唇边勾起一抹坏笑。

“王爷还是快回院子吧,说不得一会儿这儿就要热闹起来了,咱们别被溅了污水!”

卫北安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便朝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夜色初上,月光露出一抹弯笑,一辆马车带着一队步兵急急朝着北安郡王府来了!

马车在郡王府前停下,那一队步兵立在郡王府门前,黑压压的一片。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妇人拉着今天被打的那个小丫鬟,推搡开两旁的门卫,急急敲响了北安郡王府的大门。

“开门,快开门!”

门卫听到怒气冲冲的叫喊声连忙将门打开,只见一位很是漂亮的妇人拉着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丫鬟直冲了进来!

“姜翎……姜翎,你给我出来!”

那位美妇人直接怒喊着往里院走去,一脸的怒气横生。

内院里一个眼尖的嬷嬷立马就认出了来人,眼下闪过一丝惊讶,便连忙迎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别带出去丢人

“琴……琴长公主,您……您怎么,您怎么来尽南了,您……您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是……是府里哪位惹着你了吗?”

那美妇人根本懒听这嬷嬷说话,眸子一横睨了她一眼,十分不悦道。

“快叫姜翎给我出来!”

那嬷嬷愁着脸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连忙道。

“长公主您消消气,老奴……老奴这就去叫翎公主!”

说着那嬷嬷朝里间疾步而去,不一会儿姜翎带着一行奴仆沉着眉头出来了。

她一眼看到来人真的是姜琴长公主,有些诧异和惊讶的上前,微微施礼道。

“姑姑,您怎么来尽南了!”

那被翎公主称为姑姑的,是当今皇上唯一的一位妹妹,从小就被娇养着,后来这位长公主喜欢上了赵丰大将军,就嫁去了赵将军所驻守的徐州荣城,可她怎么会来尽南城呢!

姜翎心下虽疑惑,可碍于晚辈身份不得不态度谦卑一些!

琴长公主见着姜翎出来,将自己拉着的小丫头推了出来。

“轻歌,你说说,是谁打的你,又是谁指示的!”

那叫轻歌的小丫头环视了一圈,委屈巴巴说道。

“小舅母,打我的人不在这儿!”说着她吸了吸鼻子,很是委屈要哭的模样指了指绮文,“但是是她叫那人打我的,还骂我……骂我贱婢子,还骂您无教养!”

绮文被那打的鼻青脸肿的指认,立马上下打量了那叫琴长公主舅母的女子,这才发现她正是今日与胡葱起争执的那一位。

“姜翎啊姜翎,你就是这样教导下人的么,周府邀我和松儿来参加招贤会,顺带带着轻歌来见见世面,我们本是想着低调些,免得你们这些晚辈都要来行礼,你倒好,给轻歌打成了这样,回去荣城他爹他爷爷他们宋国公府还不得怪我没保护好她!”

宋轻歌的娘是琴公主的驸马赵将军的嫡亲姐姐,很早就嫁去了宋国公府,宋轻歌是他们宋府孙子辈的第一个孩子,宋国公可谓是十分的疼爱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宋国公管理荣城,可谓是富甲一方,琴长公主又是个护短的,搞不好还会去父皇那告一状,姜翎没想到让胡葱教训个人,竟是一下子惹到了两家得罪不起人,想了想只好佯怒的看向绮文。

“绮文,你去将胡葱叫来!”

“是的公主!”

绮文说着连忙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把还在喝酒吹嘘今天打人的胡葱揪了过来!

“绮文姐,你……你这是拉我去哪儿啊,我……我可不喜欢蛮横的,我喜欢……喜欢温柔点儿的!”

胡葱色眯眯的抱着绮文拉着他领口的手,绮文察觉不对,眉头一皱狠狠瞪了他一眼。

“撒手!”绮文怒道。

胡葱看见绮文凶恶的眼神,立时忌惮的收回了手,嘴里还嘀咕了一句!

“装什么装!”

绮文听着他的话本想动手教训,想他着今日肯定是完了,便忍了下来。

不一会儿胡葱就被丢到了那宋轻歌面前,宋轻歌一看到他,下意识就往琴公主怀里躲。

“小……小舅母,就是他就是他。”说着宋轻歌就哭了起来,“就是他打我!”

琴公主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宋轻歌,心中一气,冲上去就是给那胡葱狠狠一脚。

胡葱被一脚踹在命根子上,立马蜷缩在地上叫苦连连。

“翎公主……翎公主,啊……救命啊!”

翎公主见他嚎叫只觉得头疼,看向琴长公主道。

“姑姑,这人就在这儿了,要怎么处置都随您!”

那倒地的胡葱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儿,见翎公主叫刚刚打他的那个妇人姑姑,他立马察觉到了不对,连连求饶道。

“翎公主,您……您救救我啊!我今天打人可是您……!”

一句你吩咐我做的还没说出来。

翎公主的眼神幽晦的看向胡葱,吓得他再也不敢说了!

虽然姜翎交了人,可琴长公主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眸子一转看向绮文。

“不是她下的命令吗?让她一同跟我走!”

翎公主闻言一愣,手指微微攥紧。

“姑姑,她是传错了指令,她以为轻歌姑娘是之前常常来闹事的那个被我们府上辞退的丫鬟,所以才会这样说,而且她是父皇赏给我的人,实在不能交给您!”

琴长公主闻言轻笑。

“行,既然是皇兄的人,我便饶她一次,下次让你府上的人把眼睛放亮点儿。”

说着她对身后招了招手。

“给我将这狗奴才绑回去!”

她身后的人立马上前将那胡葱五花大绑了出去!

琴长公主拉着宋轻歌正要离开,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将宋轻歌拉了回来,推到了翎公主身前,指了指宋轻歌的衣服道。

“你那狗奴才还骂我们穷酸,姜翎你好好看看,这是普通素锦么,这是我们徐州的云白缎,千两一匹。”说着她白了一眼姜翎和她的婢女仆从,紧接着嘲弄道,“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琴长公主说完拉着宋轻歌,转身就朝着府门外走去。

姜翎紧紧攥着手,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她一转身狠狠抽了绮文一巴掌。

“本公主让你去叫胡葱教训人,你就看不出来那人穿的是云白缎,根本就不是个小丫鬟吗?”

绮文脸上火辣辣的,连忙跪下道。

“荣城的衣服新花样太多了,这云白缎是最近两个月受捧的,以前奴婢真的没见过,实在想不到那衣服看着这么普通,竟是云白缎做的!”

翎公主想着刚刚琴长公主骂他们北安郡王府都是一群土包子,再想到自己也没见过这云白缎,心下不由生出几丝自嘲道。

“也是,聪明人都知道往好地方去,对比荣城这般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我们这种住在尽南城的小小郡王府里的丫鬟仆役还真是土包子!”

说着她看向绮文,缓缓道。

“你起来吧,其实要说也怪不了你,怪也只怪你运气不好跟了我这么个眼瞎的公主,才会一直窝在这种破烂地方!”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们都回来了

绮文并未起身,认真回道。

“公主,尽南并不是破烂地方,这儿紧挨着巡凤城,巡凤城号称咱们长明国的贵人池,您看就琴长公主这样的身份都放下身段亲自来这边带她的大公子赵松来参加招贤会,咱们是不是也该稍稍低下头,为郡王谋个好前程呢?”

翎公主闻言一声嗤笑。

“就他,比他爹都不如,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学习也是散漫懈怠,就别带出去丢人了!”

说着她憋闷的叹出一口气,悠悠一转身看着那一弯月亮,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眸闪过一丝亮光。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或还有点儿可能进周府!”

绮文闻言似是知道翎公主说的是谁,连忙道。

“公主,这……这怕是不好吧,郡王……郡王若是知道,怕死会怨恨您的!”

姜翎闻言轻蔑一笑。

“他恨我,他恨又能怎么样,没用的东西,不过只能把恨咽下去而已!”

说着她看向绮文。

“你去,把她接过来!”

临河而建的尽南,夜风最是寒凉,林越清一身夜行衣飞掠屋檐楼棧,如一抹卷入夜风里的残影,想着北安郡王府飘去。

“你说他会不会被拦在外面,毕竟母亲的人也回来了,特别是绮文,耳朵比猫还尖!”

卫北安有些困乏,抻着脖子缓缓打了个哈欠。

一旁的顺安将手中茶盏递上。

“快了,马上子时了,能不能进来一会儿咱们就知道了!”

卫北安接过茶盏,正准备低头呷一口,突然书房的门微微一动,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林越清顺带关上门,便将脸上的遮面脱下。

她抬眸看向眼前这位与寒度长得相像的北安郡王,她很清楚眼前的人不是阿度,眼底已经没有了惊讶和复杂,眸子黝黑而干净。

卫北安看见站在眼前的黑衣人,见他脱下遮面,一眼就看出他是今天白天那位公子。

就在他激动和诧异的时候,眼神一瞬瞄到了,眼前的人一身夜行劲装,本来看着十分的神秘,可他手中拿着的那一根包裹着牛皮纸的冰糖葫芦让他显得很是诡异而突兀!

“今晚子时见……,所以你……你是来给本王送冰糖葫芦的吗?”

卫北安心下这样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

林越清这才反应到手中拿着的冰糖葫芦,她将手中的冰糖葫芦放到背后,缓缓开口道。

“我来是想问北安郡王你为什么要派人跟踪我!”

卫北安看见眼前的人这么容易就进了他的北安郡王府,脸上立时浮现熠熠的笑容。

“本郡王就是想和你交一个朋友,如果你愿意做本郡王府上家臣,本郡王必是予你以礼相待!”

林越清扫了他一眼,眼神最终落在了顺安身上!

“我是来找你的,宁顺安!”

一旁的顺安正笑着看两人谈话,陡然听到眼前的人叫宁顺安三个字,他的身子下意识一抖,眼底失了冷静,瞬时变得一片慌乱。

卫北安听到眼前的人这样叫顺安,立时惊的站了起来。

顺安的身份几乎没有人知道,眼前的人刚来尽南城,怎么会知道顺安的真实身份!

“你是谁,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卫北安一把站在顺安,带着些微敌意看着眼前的人。

林越清看见卫北安这样维护顺安,倒是有一瞬诧异,诧异之后她勾起一丝苦笑。

“宁顺安,国公府前总管宁石的小儿子,家族被诛杀时候被藏在乱尸中,这才幸免于难!”

顺安的听着这话,脸色越来越不好了,他缓缓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北安郡王,眼神缓缓看向眼前的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事?”

林越清看着他,将冰糖葫芦从背后拿了出来!

“我不为别的事情,只是想让你帮忙,将这支冰糖葫芦送给一个人!”

顺安看着眼前人手里的冰糖葫芦,有一瞬不解和疑惑道。

“你要送给谁!”

林越清见宁顺安没有拒绝,缓缓笑了笑道。

“周国公府,周宁之子周巡!”

宁顺安闻言一脸震惊的冲了过来。

“你说……你说给谁!”他的眼眶有些湿润,睁大的双眼里满是激动和紧张。

林越清将手中的冰糖葫芦往他面前送了送,缓缓道。

“周国公府,周宁之子周巡!”

顺安确定自己没有幻听,脸上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他垂眸看了看眼前公子手中的冰糖葫芦,缓缓抬起双手接了过来!

就在他接过冰糖葫芦的一瞬间,林越清用很轻很平稳的声音道。

“我回来了,别怕!”

顺安闻言一愣,立即抬头看向眼前与他咫尺近的人。

之前在北外街,他一直低着头,刚刚林越清和北安郡王说话他也是微微垂着眸子,这一抬眸终于把眼前的人看的真切。

眼前的人长相上虽是和周宁小姐不太像,可那一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却是和周宁小姐一模一样!

林越清看着宁顺安盯着她,她缓缓一侧头,绽放一个微微灿然的笑!

“我回来了,我们都回来了!”

又是轻而缓的一句话,顺安眸子里的泪意终于忍不住了!

他紧紧接过冰糖葫芦,俯身擦掉泪水,缓缓退到被郡王府的身边。

他紧紧看着站在厅中的人,眼底是一层水雾。

爹、娘、哥哥,小小姐,小少爷他们……他们回来了,他们真的回来了,我们……我们牺牲这么多人做的事情,终于……终于没有白费,顺安……顺安不再是一个人守在巡凤了!

卫北安看着退到他身旁但是眼神一直盯着眼前黑衣人的顺安,他看着顺安眼中的灼烈,用力咳了两声。

“你刚刚说那个周国公府周宁之子周巡,他是谁?是新来的周家旁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林越清看着卫北安道。

“北安郡王明天就该知道了,到时候你可得再想想要不要和我交朋友!”

说着林越清一转身嗖的一下就消失了身影。

卫北安还有话没问完,就见眼前的人一瞬就遛了,不由嘀咕道。

“还没问叫什么呢,遛的这么快,一点儿礼节都没有!”

第一百八十六章 殿下想的真久远

说着他看向一旁顺安手中的冰糖葫芦,一同还看到了顺安的眼神一直盯着那半开的门,不由有些恼火道。

“人家都走了,你还盯着看,我怎么没发现你以前这么殷切的看我啊,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说着卫北安指了指顺安手中的冰糖葫芦。

“周国公府管的多么严你不知道吗?这东西怎么可能送的进去,你倒好人家让你去接你就去接,本郡王还没发话呢!”

说着他用指尖戳了戳顺安的头。

“你啊你啊,这冰糖葫芦你自己看着办吧!”

顺安被北安郡王指责了一通,却也不恼,只是安静受着,唇边甚至还带着笑。

卫北安看着他那一个劲的傻笑,不由眉头一挑疑惑又戏谑道。

“顺安,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顺安闻言一愣瞬时急忙否认道。

“那公子是男的,郡王您想什么呢!”

北安郡王看顺安他那紧张窘迫的模样,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瞧你这样子,看人家都看痴了,还好人家是男的,不然真以为你有什么想法!”

顺安看着北安郡王这么心大的模样,不由感叹,当初他选择待跟着他到底是明智的选择还是愚蠢的选择!

想着刚刚郡王爷挡在他身前,不由心下生出一抹感激,或许北安郡王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但是他待自己人是真的好!

林越清回到客栈,云鸢撑着头睡得迷迷糊糊,听见窗户响动立时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迎了过去。

林越清落了窗,云鸢迎过来帮她解着夜行衣,缓缓问道。

“小姐今日见到北安郡王没有?”

林越清脱了夜行衣穿上一件外披,坐在桌边喝了一口云鸢一直帮忙热着的黄酒,缓缓道。

“我不是去见卫北安的!”

云鸢收拾着刚脱下来的夜行衣,闻言有些不解道。

“小姐不是丢了字条给北安郡王府的人么?不是去见北安郡王还能是见谁?”

林越清咽下一口热酒,笑了笑道。

“我去见宁顺安!”

云鸢闻言一愣,紧忙跑了过来贴近自家小姐问道。

“顺安哥真的在北安郡王府吗?他还好吗?我今天怎么没看到他?”

林越清看向一直追问不停的云鸢,不由打趣道。

“你父亲给的消息你都不信吗?今天在北外街,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云护卫说的,顺安的耳朵上有一块梅花样子的胎记,你今天没看见吗?”

云鸢闻言激动道。

“顺安哥今天在北安郡王府那些随从人群里吗?”

说着她有些失望道,“我不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了吗?”

这话一出,林越清不由发笑道。

“你六七岁到了我们林府,现在都十五了,九年时间,谁还能认识你啊!”

两人说着笑着,尽南彻骨的夜风再紧,只要有人能一起取暖,冬天便比较容易熬过去!

而此刻远在临君城的姜若协已经好几夜未能好眠。

临君城入了深秋,虽然夜风没有北地凛冽,却还是有些冷寒。

临王今夜依旧坐在濯清殿里,外间的消息每隔一个时辰传一次过来。

前些日子知道那批水匪很可能是林越清杀得,他便让苏钦一直帮忙追查,可是除了知道林越清去过那忠州和除州的交界,别的消息依旧是一无所知。

他不由开始有些惊慌,林越清这样突然从自己世界消失的感觉让他日日不得好眠。

“席昭,你说她是不是为了逃离我?”

站在殿里打着瞌睡的席昭听见临王的声音立时清醒点了点头,连忙又摇了摇头。

“殿下,你对王妃那么好,他怎么可能是为了躲你呢,估计……估计她只是想散散心呢,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

临王闻言有些惆怅。

“可我感觉她好像是不想回来了!”

说着他直感觉头痛欲裂,抬手不由揉了揉太阳穴,就在这时候,苏钦匆匆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出大事了!”

姜若协很少见苏钦这么慌张的模样,不由坐正了身子,看向他问道。

“怎么了,什么大事?”

苏钦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立马回道。

“回殿下,巡凤城出了大事!”说着他将刚收到的谍报呈了上来!

临王接过谍报,眼神缓缓看着里面的内容。

“卿公独女周宁之子周巡归府!

周巡,自明蛰,生于临君城十二水府林家,家父林逸,家母周宁,家姐……林越清!”

临王看着手中的谍报,眼下有一瞬震惊,他抬眸又扫了一遍那信,立马看向苏钦。

“林逸的夫人是周宁?周宁不是早十几年前就溺水而亡了么?”

苏钦连忙回道。

“之前周府确实是这样放出的消息,因为隔的年代久远,很多消息已经销毁,周府的人嘴又严,所以并没有人知道周宁根本没死,而是嫁给了皇商林逸,还生了一女一子!”

说着苏钦又道。

“我已经查了户籍,周宁的户籍……没有!”

姜若邪突然明白了什么。

“户籍一直是许知州管着,原来我还想不通许家一家子爱攀高枝的,怎么会和林府一个普通商户结亲,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说着临王看向信笺上周国公府几个字,唇边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我不用再为我家王妃操心如何能让她名正言顺了,只要让她在周府安稳落脚,她便是这长明最尊贵的官家女子,以后就算有人要塞人到我西辞宫,直接将她搬出来,我也就不用再编理由推脱了!”

姜若协自顾自道。

殿中席昭和苏钦互窥一眼,连忙捂嘴忍着笑意。

殿下真是想的长远,王妃人还不能确定在哪里呢,就在想以后怎么这么拒那些想进西辞宫的女人!

王妃要是真是周府的嫡亲子嗣,等王妃落稳了脚,上京都力拒了殿下要求的婚事,岂不是殿下得打一辈子光棍儿了,那可怎么办?

两人站在殿中各有所思,而座上的临王看着那谍报,眼中生出了难得的笑意。

“苏钦,父皇不是写了推荐信要我去巡凤教学么,临君城紧要的事情我们都快点儿解决了,特别是许府,该让他们滚出临君城了!”

席昭闻言脸上一脸的兴奋道。

“是要将那些周家的空头账户上报朝廷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你这么小赌博是不对的

姜若协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带着一丝阴险道。

“明天你们去把那些空头账户的银子都绞收了,然后连夜送去京都,一半给圣君,说是捐助修建行宫的,另一半送去光耀殿!”

苏钦闻言连忙点头道。

“殿下此计甚妙,如此也不算得罪了圣君,还能讨得皇上欢心,顺带一下切断了许府与圣君的来往!”

一旁的席昭闻言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不由担忧道。

“可是许家被撤走了还会有别的人调来啊!”

苏钦闻言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你这蛮子,这新官上任还要时间,临君城的赋税盐税还有护城总兵不得咱们给先占着,当时许府不就是这样占了我们在临君城的大权么?”

席昭闻言兴奋的一拍手。

“是啊,我差点儿忘了这一茬儿!”

临王手中摩挲着那封谍报,心中思绪纷纷,不一会儿缓缓开口问道。

“这些事情办完大概要多久?”

苏钦连忙回道。

“回殿下,快责三月,慢责半年!但是定能在东阳书府开考前解决!”

临王闻言脸色缓缓又沉了下来。

“这三个月到半年,那渠氏兄妹除非不发现王妃,一但发现她,必是会用尽手段!她弟弟在周国公府怕也是那些旁支的公敌!如此腹背受敌等的了我们三月?”

说着他看向苏钦开口道。

“之前不想搅和周府的事情,便没把暗桩安置在除州,现在王妃既然在那,你手下的人便要往那边潜了,一个月时间可够!”

苏钦连忙回道。

“回殿下,其实,其实我已经派人去了。”说着他看了看席昭又看向临王讪讪笑了笑,“毕竟咱们西辞宫好不容易得了一位王妃,是吧!”

席昭看着苏钦和他一样急切想要摆脱外间传言,不由偷偷笑了笑。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着急。

外间传言临王有断袖之癖,他们这些下属便成了外间人眼里临王的男宠一般,一个个刚下战场领了官职,想着应该很好找夫人的,可谁知道就因为这个流言,他们硬是没有一个讨到夫人的!

而且,王爷自从有了王妃,终于有了些笑脸,平时也不再那么没日没夜的死命练他们了,他们这些近卫才算终于能够喘一口气,自然是为了促成王妃和王爷早日成亲都卯足了劲儿!

“你们倒是积极!”临王知道他们的意思无奈笑了笑,紧接着道,“五花到了没有?”

席昭连忙回道。

“回殿下,五花到是到了,可她在南街下了车,到现在都没回来!”

临王闻言不由疲乏按了按额头。

“先让她放放风吧,明日把王妃的画像给她看一眼,再送她去巡凤城!”

席昭虽然实在不乐意见五花,最后还是抱手俯身道。

“好的,王爷!”

临王见天边渐渐有了微亮,难得困倦了起来,随即摆了摆手道。

“都歇着去吧,今天等晌午过了再议事!”

席昭和苏钦听到晌午过后议事,连忙激动笑着行礼。

“谢殿下体恤!”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话语里一脱这几日的疲乏消沉,甚至怀揣着几丝兴奋!

说完两人就退了下去,临王见两人退下,微微掩嘴打了个哈欠,便起身朝着后殿走去!

翌日,临君城又是秋阳骄烈,万里无云!

濯清殿殿门口坐着一个娇小的紫衣女孩儿,那女孩儿圆脸圆眼,鼻头小巧嘴巴薄翘,看着即无辜又可爱。

席昭和苏钦好好睡了一觉,累夜紧绷的精神和身体得到疏解,酸痛感也渐渐散去。

两人撑着懒腰往濯清殿去,老远看到了坐在门口的紫衣身影,两人正准备悄摸转身避开。

五花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席叔,苏叔!”语气很是是甜。

可听到叫声的两人压根不受蛊惑撒腿就要跑,刚一转身,明明在背后的五花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幽幽变得阴寒。

“你们跑什么?”五花夸着脸,眼睛盯着他们阴侧侧道。

席昭看了一眼苏钦,连忙堆着笑开口道。

“是你苏叔拉着我跑的,我要是看到你,怎么可能跑呢,是不是小五花!”

苏钦听着席昭的话,暗暗掐着他的后背。

“苏叔没有,苏叔只是……只是……!”一向巧舌如簧的苏钦难得语塞,眼神一时狠狠瞪着一旁的席昭。

席昭完全无视他的眼神,将脸转向一旁。

“苏叔,只是什么,你说啊!”

苏钦见已经是逃无可逃,脸上生出一丝苦笑,开口道。

“只是想起来……想起来王爷要我们给你看王妃的画像,所以我才往回跑的,但是我真没拉你席叔,他为什么跑我就不知道了!”

苏钦瞄了一眼席昭,狡黠的勾了勾嘴。

五花盯着两人看了看,冷冷一哼道。

“你们俩别想忽悠我!”说着她摊开薄茧密布的手掌,微微抬了抬下巴,“欠我的银子该还了吧!”

席昭和苏钦闻言缓缓捏紧了衣袖里的钱袋子。

“你这么小赌博是不对的!”苏钦先开的口。

“是啊,你娘你爹要是知道你这么小就玩牌九赌骰子,你想想她该多伤心啊!”

五花闻言瞳孔缓缓缩紧,眼神微微一眯,十分轻蔑和无语道。

“不是你们教我玩的牌九骰子吗?”

“不是你们说赌博陶冶情操吗?”

“不是你们让我偷我娘的钱跟你们猜吗?”

这一发三连问让席昭和苏钦两人脸色顿时青白交接。

五花的娘是京都富庶人家小姐,她爹爹是皇后远亲,在忠州临海的运城当市舶司,掌管着九江进出船舶蕃货、征榷、贸易诸事。

而五花她呢从小就喜欢到处惹是生非,仗着自家有权有势还有钱,可谓是运城的最大最有后台的地痞流氓。

他爹管不了,她娘也管不了,只好将她送到了皇后娘娘那儿,皇后娘娘也是拿她没辙,就将她送到了殿下这儿。

这皇后娘娘总喜欢将管不住的世家子弟往殿下这儿丢,前有卫谦,后有卫珩,看着虎头虎脑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从未经历过人间疾苦(社会的毒打)。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别来无恙啊!

席昭和苏钦两人一得空就怂恿这些肥的流油的富家子弟摸摸牌九,玩玩色子,一来二去坑了他们不少钱。

到了五花这儿,他们也是想这样操作一下,想着五花家里可比卫家有钱多了,便怂恿她偷了钱,就想斩获硕果,谁知道这丫头竟是个玩色子的高手,两人不仅输了,还输得血本无归欠债累累!

苏钦想着五花还小,想忽悠着把钱要回来,谁知道五花这小姑娘听到后脸一夸就要回家告状说他们俩教她偷钱赌博,最后两人只得打了欠条。

“五花,叔叔们最近真的很穷,可不可以再欠半年?”

摊着手的五花直接摇了摇头。

“不行!”

苏钦看着今天这事情是逃不了了,捏了捏袖中的钱袋,咬咬牙道。

“先还二百两可好!”

席昭闻言连忙点点头。

“二百两,留一点买酒钱!”

五花闻言一叹气。

“好吧,二百两就二百两!”

两人闻言,缓缓将钱袋子拿了出来,正准备拿钱,五花突然一出手,就将两个钱袋子抢了去!

两人正惊慌的要去抢,突然濯清殿的殿门打开了,五花一溜烟就蹿了进去。

临王坐在正殿,墨发微束眉目轻扬,看着比昨日看着精神了许多。

五花进殿将钱袋塞进怀里,连忙抱手行礼。

“殿下!”

席昭和苏钦连忙跟了进来,看了一眼五花,又瞄了一眼临王,连忙也抱手!

“殿下!”

临王看了看席昭和苏钦,眼神最后落在了五花身上。

“你昨日便该归西辞宫,去干嘛了?”

五花闻言灿然笑了笑。

“五花昨天在南街看见好些好吃的,就没忍住……。”

席昭和苏钦闻言皆是撇着眼看了她一眼。

南街不仅有好多吃的,还有好多赌坊,鬼才信她只去吃东西!

临王看破不说破,眼神缓缓看向苏钦。

“把画像给五花看看!”

苏钦连忙从袖口拿出一个小卷轴,递给五花的时候冷臭着一张脸。

五花接过画轴,缓缓打了开。

画上的女子娥眉桃眼,鼻梁如青峰倾直,嘴唇微微带着笑,那笑容微微敛着,配着淡然的眼神,明明该是一个温婉漂亮的女子,却生出了几分孤寒和轻傲,难得的美而不艳,娇而不嗔,有点儿高高在上的威压。

她看了看王妃的画像,又抬头看了看坐在高椅上的临王,不由觉得两人很有些神似。

“殿下,王妃也是天仙下凡吗?”

这一问原本还在心疼自己钱袋和怨怼这小妮子骗人的席昭和苏钦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一瞬想到她第一次见临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哇……,殿下,你是不是神仙下凡啊?你身边怎么没有仙气呢?”

想着当初五花这句话,还有她当时那诧异疑惑的表情,两人憋笑死死咬着牙!

姜若协闻言无奈笑了一笑。

“是不是天仙下凡,等你去到巡凤城寻到她就知道了!”

五花又看了看画卷把王妃的相貌印在脑海里,将画卷丢回给苏钦,便立马抱手道。

“殿下,五花这就去往巡凤城!”

“等等!”

五花正要走,临王又将她叫住!

“这儿还有一副画!”

临王将手中的画丢给五花,五花接过画,缓缓又打开来,只见画上是个五六岁的小公子,拿着一支冰糖葫芦,长得可谓是十分的漂亮,细细看着眉眼间还和王妃有点儿相像!

“殿下,你和王妃都有这么大孩子了啊!”

她一脸的诧异和惊讶,还没等临王反应过来,紧接着又道。

“皇后娘娘还说让我促成你们早日圆房,好……。”

五花后面的话未说完,苏钦连忙将她口无遮拦的嘴给捂了上,极快速小声在她耳边道。

“这是王妃的弟弟,王爷的小舅子!”

五花闻言赶紧闭嘴。

不过临王这次难得没生气,眼神掠过五花看着席昭。

“席昭,你去送送五花,将御赐的婚书给她带去给王妃!”

席昭闻言抱手道。

“属下遵命!”

说是让席昭送五花,苏钦也跟着来了。

两人一路围着五花,又是嘘寒,又是问暖,又是叮嘱。

五花实在听的烦闷。

“席叔,苏叔,你们烦不烦啊,嘴比我娘都碎!”说着她从怀里掏出小两锭金子,“来,一锭该顶一百两银子了,你们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两人立马接过钱,点了点头。

可五花刚转身要走,苏钦还是开口了。

“哎!”

五花闻言气鼓鼓回头看着他,一脸的不耐烦。

苏钦笑了笑道。

“王妃性子看着有些冷,其实是个心软的人,要是你拿着婚书去被扔出来,你一定要记得死皮赖脸装可怜,王妃应该会收留你的!”

五花闻言很是不屑拍了拍自己的背包道。

“我给王妃带了见面礼,才不会那么没出息被扔出来呢!”

说着她转身迅速遛了,苏钦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

而此时的巡凤城北院闻竹院外面跪着一行人,他们或是好奇,或是疑惑,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憋着怨愤不不服。

今早他们被总管大人叫起来,便让所有公子院的人都跪在了闻竹园门口。

说是以后每日都要在这院子门口迎少主晨起。

少主?巡凤城哪里来的少主。

他们不就是为了抢这少主之位才这般苦心孤诣在此学习的么,这样突然告诉他们说少主回来了,不就是告诉他们这努力的几年都付诸东流了么?

而且在他们知道这个少主不过五岁时候,更是一个比一个心生怨愤。

明蛰起床洗漱好,正准备出院子,云荆河一打开门,就看到一片人匍匐在地,阴阳怪气唤道。

“少主晨安!”

身后的秦嬷嬷和庄嬷嬷远远就听到了高低不齐的呼声,赶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她们一眼看着大门口跪着的大大小小的公子和他们的随身侍从,心下一惊暗道不好。

不远处的总管程双,看着秦嬷嬷和庄嬷嬷,还有那云荆河和那一脸错愕的明蛰,眼下缓缓生出一丝恶毒,嘴唇勾了勾。

“别来无恙啊,秦嬷嬷!”

第一百八十九章 面具真漂亮

明蛰从未被人行过如此大的礼,但是他知道昨天秦嬷嬷让他搬到这边角的院子,一是为了避人耳目,二便是为了低调不惹是非。

可今天这一出,岂不是要让他惹了众怒。

大家都是周家旁支子嗣,怎么说也是亲戚,这样伏低做小给他行大礼,不就是在拿他的手打他们耳光么!

明蛰虽小,可在林家时候就体会了人心复杂,又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并不是不懂人事的娇养公子。

他想到姐姐叮嘱他的,要他谨防受人以话柄,犹豫了一瞬缓缓跪地微俯身,还以平礼。

“诸位哥哥是周府贵客,如此礼待明蛰,明蛰也当回以礼待,但望哥哥们以后万不要再这般,明蛰与你们同辈,受不得如此大礼!”

明蛰行完礼,缓缓开口道。

远处的程双本是一脸坏笑看着戏,看到那明蛰竟是收了脸上的错愕慌乱跪下还礼,脸上不由闪过一瞬诧异,笑容也瞬时戛然而止,可眼中的怨毒却更甚。

那些跪着的公子以为今天这一出是这新回来的少主要立威,没曾想到这半大的小娃娃竟是给他们还了平礼,顿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和惊讶。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起身,毕竟渠大人早上派总管叮嘱了,要他们放尊敬些好好行礼。

明蛰见他们不起身,心下其实有些焦急,就在他无措时候,秦嬷嬷从一旁站了出来。

“诸位公子晨安,卿公最喜有礼节的孩子,若是看见这般兄友弟恭一片和睦必是会格外开心,诸位公子既然已经和我们明蛰少爷会见,也免得我们去挨个送见面礼!”

说着她看向身后的庄嬷嬷,庄嬷嬷明了的点了点头,连忙去了里间,一会儿就拿了一个锦布包裹出来。

秦嬷嬷将包裹一打开,里面全是清一色的绣花布袋。

程双还以为这秦嬷嬷还似以前那么会来事儿,没想到这一出收买人心竟是送的一些破锦袋子。

这周府的公子们哪一个缺这些东西,看来这老东西在临君城混了几年真是过的太安逸了,手段都这么老套且可笑。

跪着的公子们,还以为这少主有什么好东西给呢,一看是那装卷轴和书本的绣袋子都生出了几丝鄙夷和不屑。

直到最前面的一位公子拿到那绣袋子,气氛瞬时沸腾了起来。

那位公子本是不想要这破锦袋子,可想着好歹是新来少主的心意,也不好直接拒了,便只好收了下去!

可当他手指触到那锦缎的一瞬,眼下闪过一丝惊讶,顿时抬起了头朝着手中接到的锦袋看去。

“这……这是丝青缎!”

巡凤城吃穿用度都是很讲究的,丝青缎这东西他们虽没穿过用过,却是见过摸过的。

“什么,丝青缎!”

“不会吧,拿丝青缎做这么书本袋子,那得花至少两匹吧!”

“卿公一年都只有一匹,周睦兄可别是看错了!”

周睦那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止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秦嬷嬷看着他们的反应缓缓笑了笑,示意庄嬷嬷都分发下去,便弯身缓缓将明蛰扶了起来,然后半蹲着将明蛰回礼时衣服上沾的薄灰拂了去。

明蛰心下还是有些紧张,但是见到拿到丝青缎锦袋的哥哥们脸上都笑开了花儿,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躲在暗角的程双看见每位公子手中拿着的锦袋绸面,脸上一瞬僵硬,眼神里满是震惊!

“竟然是丝青缎,呵……,秦绣啊秦绣,看来还是我低看你了,只是这丝青缎虽贵重,哪能贵过周府的少主之位呢!”

说着他满眼鄙薄沉幽幽看着那秦嬷嬷和她身旁的小孩儿,唇边勾起一抹笑,那笑很轻,却带着沁骨的寒。

庄嬷嬷发放了丝青缎做的锦袋,那些跪在门口的公子皆是欢喜站了起来!

“谢少主赠礼!”起先是周睦抱手道谢。

紧接着所有人都前前后后开始道谢。

秦嬷嬷一眼看向周睦,心下了然,这周睦是公子院起头的人!

这一出闹腾终于还算圆满结束,见着日出东山,各家公子拿着锦袋都急着往书塾赶去!

秦嬷嬷将明蛰送到周府书塾门口,明蛰看着陌生的书塾,还有里面那么多陌生的人,有些犯怵的揪着她的衣摆。

一旁跟着的云荆河,看着夫子要来了,轻轻拍了拍明蛰的后背,缓缓安抚道。

“少爷你别怕,我陪着你进去!”

明蛰回头看见云荆河,缓缓开口道。

“云叔叔,你……你是会陪我一整天,还是把我扔进去了就走啊!”

云荆河见明蛰还没改口,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少爷不可再唤我叔叔了,你是周府少主,得唤我云护卫!”说着他摸了摸明蛰的头紧接着道,“属下会陪着你,直到下午下课!”

明蛰闻言缓缓松开秦嬷嬷的衣摆,微微点了点头。

“好。”

明蛰和云荆河朝着书塾走去,秦嬷嬷是女仆,不得进私塾内,只扶着月门昂头看着明蛰和云荆河的背影转弯进了正堂,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王者闻柳院走去!

周府的书塾很大,三十多位公子和十几位小姐都在一个课堂,中间隔着长长的屏风。

可隔着屏风,方沅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云荆河,还有他身旁端步走来的明蛰。

“方沅,你听说了吗?那边公子院今早有人发了丝青缎做的书袋,你家一年不就只出那么几匹丝青缎么,这人什么来历啊,这么多书袋最少该两匹丝青缎了!”

说着那女子闷闷一哼,“我要是男儿身该多好,进了公子院,白来这么大好处!”

方沅看着身旁的周敏,不由尴尬笑了笑。

“丝青缎的买卖纺织都是家里的姨娘和嬷嬷主持的,至于谁得了谁没能得,我是真的不太清楚!”

方沅回头,周敏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银制面具,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

“这面具是你新买的吗?上面的花纹蔓藤好漂亮,就像真的一样!”

说着她忍不住伸手要摸方沅面具上的花纹,方沅看见她的手,下意识连忙抬手将周敏的动作拦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章 书童

“周敏!”方沅的语气有些抗拒和愠怒。

那周敏撇嘴收回手,不由嘀咕道。

“不就是个面具么,最多就是能遮一遮你的丑脸,瞧你宝贝的。”说着她眼角白了方沅一眼,“你说说你明明是方家唯一的子嗣,让你帮忙弄点儿丝青缎,你说你没权利,现下就这么一块银制的面具,也看的这么宝贝,穷酸的真不像咱们除洲的第一首富!”

方沅被嘲弄虽然心下不是滋味,但她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唇边不觉勾起一抹笑!

她被嘲笑捉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她常为此郁郁不欢,可现下她终于有了朋友,有了属于自己的真心朋友,这些刺耳的嘲讽好像就似耳旁的风划过,不再对她有那么大的攻击力!

她的手微微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眼神寻着明蛰的踪迹!

屏风对面全都是男子身影,最小的都十二三岁了,一瞬将方沅的目光全都挡了去。

明蛰进了书堂,所有的席位不是摆放着东西便是已经坐了人,他只好一一往后走,这时候一个小书童模样的人搬着一个看着十分沉重的席桌从一旁阶梯上吃力走了上来。

那书童十四五岁模样,身材有些单薄瘦小,将席桌放在了最后一排,紧挨着墙的地方。

“少主,这是您的席桌,说着他将背上的包裹拿了下来,这是少主您的书本!”

那书童笑容熠熠,说着就将书本纸墨摆在了桌上!

一旁的人看见那席桌,皆是做着眼势,有的甚至眼神里明晃晃都是羡慕和嫉妒。

“少主的席桌和我们不一样唉!”

“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是金丝楠木,我们这就是普通梨木,这叫不一样么,这叫天差地别!”

“是的,上面雕工也和我们不一样!”

有人仔细比照了一下自己席桌上的花纹又看了看明蛰席桌上的花纹,有些酸气道。

“我们席桌刻的都是梅兰竹菊,少主刻的是麒麟瑞兽,寓意都是不同,果然本家还是本家!”

明蛰看着自己的席桌,又看了看其他人的席桌,确实太区别对待。

他正要说将席桌撤下,云荆河抬手拦住了他!

“这是少主您母亲用过,卿公做少主时候也是用的这席桌,不信的可以随便问个周家老奴!”

云荆河的声音掷地有声,有些还想酸话的,听着这话,都安静闭上了嘴,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去了!

云荆河扶着明蛰胳膊让他入席,近耳小声道。

“少主,您以后用的东西少不得和他们有区别,这些吃穿用度不像行礼还礼,是退不了且避不了的!”

明蛰缓缓坐下,云荆河的话他听了进去,可心底不免对刚刚那些人的敌意和嫉妒感到郁闷和些微害怕!

一旁的小书童赶紧帮明蛰铺纸研磨,边研磨边道。

“少主,小的以后就是您的书童了!”

云荆河闻言眼神里闪过一瞬警惕,正要说少主有他和旗笙,不需要书童,那书童抬眸对他笑了笑。

“小九初来周府,还有很多不懂,望少主和云护卫多包容担待!”

这话一出,明蛰和云荆河眼神里都闪过了一道光亮。

“铭……!”云荆河一句铭九差点儿叫了出来。

铭九连忙截了他的话。

“小的名字就叫小九,没有姓!”说着他恍然又道,“对了,小九既然进了周府,自然是姓周了!”

明蛰细细看着眼前的小九,模样和音容相貌都和铭九不一样,可那一双眼睛带着狡猾的笑,他还是认得的!

他的心一瞬又安宁了几分,昨天吃饭时候秦嬷嬷又是银针又是试吃,弄得他最后吃到肚子里都快冷了,不仅倒腾的没有胃口,而且还拉了半宿肚子!

铭九的医术他是知道的,他偷偷看他炼过不知道多少次药,每次他给自己下毒,都能把自己就活,想来他来了自己应该是不会被人下毒毒死的,秦嬷嬷他们也不必那么谨慎不安了!

云荆河看着跪坐一旁的铭九,心下也是安稳了许多,见着夫子朝这边走来,他终于能安心的退到廊下!

虽然他不知道明蛰为什么要遮掩他是他们人的身份,但是这样确实更好在周府活动,也更好打听到一些什么!

周府的夫子是一位蓝袍鹤发的老人,眼神炯炯有神,步履轻盈,走来的时候感觉到一股仙风道骨的脱俗感!

夫子行至书堂中心,所有人都齐齐站了起来。

“夫子晨安!”

明蛰虽慢了一步,但是好在他个头最小,又是坐在最后一排,所以并没有人发现!

夫子淡淡瞥了一眼躬身行礼的公子们和小姐们,缓缓落座,戒尺在席桌上敲了敲。

所有人立马齐齐入了坐。

“昨天我们讲到礼记·礼运,有人能背诵且解析吗?”

夫子倒也不废话,开口便直接讲课!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举了手。

夫子用戒尺点了坐在最前面的周睦。

“你说!”

周睦端正站了起来,缓缓开口道!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夫子闻言点了点头,戒尺对着周睦虚浮一晃。

“解析!”

周睦见夫子满意的笑,立马有些得意解释道。

“在大道施行的时候,天下是人们所共有的,把品德高尚的人、能干的人选拔出来,人人讲求诚信,培养和睦。因此人们不仅仅以自己的亲人为亲人所赡养,不仅仅抚育自己的子女,使老年人能安享晚年,使壮年人能为社会效力,使孩子健康成长,使老而无妻的人、老而无夫的人、幼而无父的人、老而无子的人、残疾人都有人供养。男子有职务,女子有归宿。对于财货,人们憎恶把它扔在地上的现象,却不一定要自己私藏;人们都愿意为公众之事竭尽全力,而不一定为自己谋私利。因此奸邪之谋就不会发生,盗窃、造反和害人的事情不发生,家家户户都不用关大门了,这就叫做理想民生!”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是周家嫡系

夫子闻言脸上幽幽笑了笑,赫然起身,戒尺就狠狠落在了周睦的身上!

“让你死记,让你硬背,说了多少次了,读书不是读死书,你这样死记硬背,要老夫在这儿干嘛?给你们把门吗?”

夫子吼完,眼神扫视那一排举手的人。

所有举着手的人立马收了手,眼神紧张和惊惧看着眼前模样慈爱行止却十分暴躁的夫子,生怕下一刻戒尺就要落在自己身上!

周睦一下被打的吃痛,急急捂着手臂,脸上的得意全无,只剩浑身的狼狈和颤栗!

夫子扫视了所有人,见再也没有人举手,他的眼神左右寻了好半天,看到了方沅的面具先是一愣,紧接着缓缓坐下,对着方沅指了指。

“方沅,你说!”

坐在那不想出头的方沅听见被点,还是老老实实站了起来!

“礼运大同讲求天下为公,兼容共荣共繁,这是多年来各朝各国大家都期盼的样子,但是大同之道在和平时候便是难以实施,如今长明战乱绵连,大同虽好却不适合我们长明如今的局势,应趋利而避害!”

说着方沅看向神色严峻的夫子,紧接着道。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这段当用之,剩下的如今怕是没精力也没能力做!”

一旁的周睦闻言很是不服。

“你这算什么解析,一半用一半丢,还算什么大同!”

方沅闻言悄然一笑,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遮掩她脸上疤痕的面具给她很大的底气,像是掩下了心底的怯懦,多了许多底气!

以前她是不敢反驳周睦的,现下她抬眸看着隔着屏风的周睦,口齿明晰谈吐自信优雅道。

“大同只是先贤所期冀之民生,这是最高标准,我们不可背道而驰,唯能做的就是努力靠近,所以我刚刚所解析的是近同、类同,既然学了大同这般好的文章,便要学以致用,若不能全用,便要活用!”

周睦见方沅竟敢和他作对,心下气恼不已,更是不服要开口反驳,突然夫赫然又站了起来。

夫子手里拿着劫持,兴奋的几近抬手挥舞,刚挨打的周睦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后退。

“说得好,既然学了大同这般好的文章,便要学以致用,若不能全用,便要活用,这个活用用的好,近同和类同这两个词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是个新词,是个新词,不错不错,方家丫头一个都比你们这些脓包加一起强!”

夫子这话一出,方沅脸上有些复杂,她看了看那些眼神或怨恨或幽寒瞪着她的小姐和公子们,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时心急口快毫无遮拦惹了事!

夫子名孔名迁,以前便是卿公的老师,据说以前卿公都被他打骂过无数,府上这些小辈压根都不敢对他埋怨,只得把怒气撒在了方沅身上!

其实方沅刚刚说的这些话是她在官船上看三青先生写的批注,当时就觉得很是惊讶,她这过目不忘的脑子一瞬就记住了,现在夫子说到这篇礼运大同,她就忍不住将三青先生那批注念了出来!

方沅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好默默地坐下!

明蛰看着屏风那边的方沅姐姐,因着对她讲的话有些听不懂,他正要问一旁的小九。

“小九,小九,那篇礼运大同是什么意思啊?”

他唤了几声,可一旁的铭九压根儿就没有反应,他不由侧身看向他。

只见他看着屏风里方沅姐姐坐着的背影,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被摄了心魂似得!

“小九!”他伸手拍了拍铭九,铭九这才反应过来。

“少主,怎么了?”铭九连忙问道。

明蛰年纪还小,不知道男女情爱中间那些细枝末节的黏腻小眼神小动作,他一脸疑惑道。

“我叫你半天你都没反应,就知道看方沅姐姐,方沅姐姐的影子都快被你看穿了!”

明蛰这一番话出来,铭九的脸上瞬时红的像要烧起来。

“少……少主你……你看错了!”

明蛰闻言一愣,难道真是他看错了吗?

他想了想,十分坚决开口道。

“我绝对没看错,你就是直勾勾看着方沅姐姐!”

前面夫子在继续念书教学,明蛰一句都听不懂,身子掩在一排又一排的人影身后,和铭九一针对一线起来!

铭九涨红着脸迭口否认,一旁廊下的云荆河抱着剑,见两人没有好好听课,立时眼神扫射了过来!

两人看着云荆河带刺的眼神,连忙都闭了嘴!

明蛰的手拢在衣袖里,本是端着身子,可是夫子讲的他压根都听不懂,听着听着竟是睡着了,一不留神“哐”的一声就打翻了桌上的笔架。

那远远在前面的夫子听见响动,够着头从前面一路绕过一排排学生,眼神看到了最后靠墙处从来没见过的一个半大的小娃娃。

他愣了愣看了看那半大小娃娃身前眼熟的席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戒尺对着那娃娃指了指。

“怎么周家连这么小的子嗣都丢给老夫啊?这是哪个旁支的?”

明显夫子有些恼怒,人群里不知道谁开了口道。

“回夫子,这是周家嫡系,周宁姑姑的小儿子周巡!”

孔迁闻言心下一颤。

果然……,他真猜对了!

“夫子,我们都有入学考,你要不要考一考小少主呢?”

这会又有人挑事儿!

确实每个周氏子弟上书塾的时候都要经过入学考,他不能因为周宁开这个先河,便捡了刚刚教的开口道。

“小子,礼运大同你背一遍!”

明蛰被点名站了起来,可他压根就不会这篇大同,支支吾吾半天,很是窘迫和难堪道。

“周巡……周巡不会!”

夫子闻言,眼神瞄了一眼那些灼灼看着他的学生,佯怒吼道。

“你母亲那么聪慧,像你这么大早就会背礼记了,你连大同都不会,明天滚去廊下听学!”

第一百九十二章 字条

说着夫子气冲冲走了回去。

那些旁支公子皆是戏谑看着他,周巡看见他们带着鄙夷的看戏眼神,小小的肉手缓缓握紧,最终还是失落的坐了下来。

明蛰歉疚看了一眼廊下站着的云荆河,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心下有些自责还有些委屈和难受!

泪水不受克制的慢慢钻入他的眼眶,因为无措和自责,他紧紧低着头,小手不住扣着席桌上挨着他腿边凸出的一个地方。

突然很轻的一声咔嚓声,他手下本是被封好的席桌自己打开了一个暗格。

明蛰心下一惊,以为自己弄坏了周家少主专用的席桌,正要想赶紧把那暗格封住,眼下掠过那窄窄的空格,一瞬看到了一个牛皮纸袋。

他小心探手将那纸袋拿了出来,瞄了一眼专注听课的所有人,小心窥了一眼那牛皮纸袋的里面,眼下闪过一瞬光亮。

牛皮纸袋里是一根冰糖葫芦,串着冰糖葫芦的木棍上细线绑着一个纸条。

一旁的铭九看着小少爷吸着鼻子戳开了席桌的暗格,又看见他将里面的牛皮纸袋拿了出来,等到他也看到那纸条,立马凑近了几分。

小狗儿旺旺!

小猫儿喵喵!

小明蛰乖乖!

甚念甚思甚安!

明蛰看着字条先是一愣,看清是姐姐的笔迹,挂着泪珠子的脸瞬时破涕为笑!

一旁的铭九凑近看到那字条,却是差点儿噗嗤笑出了声,连忙捂住嘴往明蛰旁边挪了挪!

“小狗小猫和少主你排一列,挺整齐!”铭九靠近明蛰耳边,说话的语气没来由还是那么欠儿!

“甚念甚思甚安!”

明蛰对一旁铭九调笑的话充耳不闻,稚嫩的声音默默念着最后那句话。

知道姐姐一直记挂他,知道姐姐很安全,他心下刚刚被夫子训诫的不愉快一扫而光!

他迅速将那纸条放在袖袋里,看了一眼那冰糖葫芦砸吧了一下粉嘟嘟的小嘴,又将那冰糖葫芦放进了席桌的暗格里面。

迅速翻开书本找到大同那一篇,推了推到桌边。

“小九,这篇大同你给我讲讲什么意思!”

铭九还在偷笑,看到明蛰抹了抹眼泪一脸正经的问他微微一愣!

明蛰见他发愣,认真道。

“我想学会,不想给姐姐和母亲丢人,也不想给自己丢人!”

明蛰闻言缓缓把笑容收了收,眼睛看向明蛰眼底的殷切和笃定,将眼神落在那篇大同上。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铭九极小声认真的讲着那篇大同,林越清也是天还未亮就起了床,秉烛看着这次参加招贤会的名单还有规则!

“招贤纳士,分文武两试,先过武试再过文试得以进仙序山周家内招,未得过武试但过文试或过了武试未能过文试的人,则留云盘阁待其他府邸的人挑选!(注:武力超群的前三名不过文试也可进仙序山)”

林越清念着这段话,不由笑了笑。

“看来巡凤城很是尚武啊!”

一旁的云鸢闻言欢声道。

“那不是小姐的强项么,小姐武功那么好,还不横扫考场,成为最亮眼的那一个!”

林越清抬眸缓缓靠在椅背上,眼神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缓缓开口道。

“不求最亮眼,只要能进仙序山,慢慢出头是最好的!”

说着她看了看空荡荡的手,抬眸看向身旁的云鸢,紧接着道。

“等会儿早膳后,去寻人问问哪里有卖兵器的!”

就在这时候,窗外突然一响,林越清正要起身过去,一阵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姐,是我,冥风!”

云鸢赶紧过去开了窗,冥风风尘仆仆跳了进来!

“铭九呢?”林越清赶紧问道,铭九不在明蛰身边,她心下多少有些不安。

“回小……。”冥风看见小姐一身男装,连忙改口道,“回公子,铭九已经进了周府,他……他会易容之术所以没有以林家家医的身份进周府,说是方便探查消息!”

林越清闻言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以后又多了个能通气的人!”

说着她看向冥风,从怀里摸到他的户籍牙符递给他。

“你起身吧,过几日参加招贤会,你同我一起去,看看能不能进周府内卫!”

冥风看见林越清神色从容就将户籍牙符给了他,脸上有一瞬的惊讶和不可思议!

“公子,你……你要让冥风以自由身去参加招贤会,你不怕……!”

林越清直接结果话头。

“不怕!”

冥风有些迟疑接过户籍牙符,他们做暗卫的从生到死,几乎从来都没见过自己的户籍牙符,想得自由身,除非是死!

他结果户籍牙符,心情有些激荡不安,立时跪了下来。

“公子大恩,冥风必是终身不忘!”

林越清笑了笑道。

“好了,起来吧!”

冥风缓缓起身,喜悦摸着自己的牙符和户籍,脸上的笑不再那么寒冷,终是有了些温度。

“其实你去周府,最终还是会在我手下,算不得什么大恩!”林越清淡淡道。

冥风抬眸依旧是一脸的笑。

“若是进了周府,那便是家臣,暗卫虽算是家臣,却是见不得台面的,冥风能从暗处站到明处,终是受了小姐大恩惠!”

三人聊了聊招贤会的事情,又讲了讲铭九去了齐国公府,齐国公见他真医好了他的长子,非逼着他留在齐府,若是冥风不去救他,他很可能真的就回不来了!

不知不觉说着说着,天边就亮了。

林越清和云鸢用了早膳,两人便出门去买趁手的武器,不是身上钱不够,便是武器不趁手。

就这样挑拣了两天,云鸢问到了一个低价能买到好武器的地方,就在尽南城外的藏剑庄!

两人翌日早起便朝着那藏剑庄去了。

藏剑庄,据说存着很多古战场留下的剑,若是你有本事打赢守剑的剑侍,便能以极低的价格得到这把剑!

“小姐,这藏剑庄就在渡口前面,过了一片桑树林就到了!”

五花到了尽南才知道这尽南城和临君城简直是两个气候,明明是在秋天,临君城穿薄衫就行,但在这尽南城感觉都要入寒冬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五花赶紧在路边摊上买了一壶热酒,咕咚咕咚就喝了两大口,这才觉得身上暖和很多。

喝完热酒她正准备要进尽南城,迎面就看到一位俊逸非凡的公子带着一个秀气的随侍从她身前缓缓路过。

她一瞬脑海里王妃的面貌和刚刚那俊逸的公子模样重合,怔怔看着那公子的背影,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糊涂的自言自语道。

“王妃不是女的吗?怎么是位公子啊?”

“算了,管那么多干嘛,先跟去看看再说!”

说着五花赶紧抬步就追了过去!

林越清刚过了桑树林,突然发现身后好像有人跟着,她深深看了云鸢一眼,云鸢明了点了点头。

两人一转身包抄闪进了桑树林,不一会儿一位看着很是可爱的小姑娘从桑树林里被丢了出来。

那小女姑娘摔的四角朝他,哎呦哎呦叫着,看着还挺可怜。

五花正躲在树后,谁知道她哈了个哈欠的时间,那长得像王妃的公子突然就站在了她的身旁。

那公子上来就开打,她都来不及说话,就被逼的倒退连连。

五花看着那公子身手很是不凡,想着不知道这公子是不是王妃女扮男装,便找了个空隙抬手就朝着眼前小公子的胸口袭了去。

她的手掌刚挨着那公子软绵的胸口,一瞬就明白了什么,正要喊是误会。

只见王妃脸上瞬时怒色,眼神幽幽一暗,一招锁住了她的喉咙,就将她狠狠扔了出来。

林越清带着怒气从林中走出来,树上紫黑的桑葚在风中微微晃着,五花不知道是看着那桑葚觉得馋,还是因为看着王妃冷峻的眼神太过紧张,不由缓缓咽了一口口水。

林越清想着这丫头竟是偷机袭向她的胸口,心下认定了这是被谁派来试探的人,从林中出来便准备下狠手让她招供幕后的人。

谁知道她刚走近那小丫头,突然那小丫头直接蹿了过来,紧接着就感觉到了腿上一紧。

五花见王妃怒气冲天杀气腾腾的模样,心下一急就扑像了王妃,一把死死抱紧了王妃又细又软的腿,顺便在腿上蹭了蹭,抬着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王妃,可怜巴巴道。

“王妃,饶命啊!”

林越清看见这小丫头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抱着她的腿,震惊低头一看,就看到她眨巴着大眼睛叫着王妃饶命!

“你说什么?”林越清惊讶问道。

五花立马把包里的婚书拿了出来,小小的卷轴哗啦一声打开,林越清一眼看到的不是里面的内容,而是鲜红的玉玺印章。

她先是一惊,紧接着看到卷轴上她和临王的名字,震惊瞬时浮现在她那张很少有太多情绪的脸上。

本来林越清和云鸢是准备包抄桑树林找人的,可云鸢刚进桑树里面没多久从就听到了打斗声,等她跑出来,就看到了一副让她不敢相信的诡异画面。

只见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小丫头死死抱着自家小姐的腿,小姐用力的要将她从自己的腿上推开。

“王妃,我叫五花,是殿下让我来保护王妃的,王妃你……!”

五花一句话还没说完,林越清的手就捂住了她的嘴,用力将她往外推。

林越清看清了那卷轴,确确实实是婚书,不仅是婚书还是御赐的,这御赐的婚约不是平常的婚约。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而御赐的婚约不需要你同意,也不需要你家人同意,一个巴掌就能拍的很响,而且是响彻全国!

她没想到这临王竟是这么混账这么霸道,不就是和许锦御说了两句话么,他竟是不声不响就求了一张御赐的婚书,若是她的婚约没有解,这不是**裸的仗势抢婚吗?

她还要复仇还要复国,这一纸御赐的婚约岂不是要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我不是你什么王妃,赶紧松手!”林越清怒道。

云鸢看着那抱着自家小姐腿的小丫头,立时气势汹汹抬步冲了过去,用力帮小姐将她拉起来!

“你这丫头快撒手,我家小姐的腿我都没抱过,你给我赶紧撒手!”

云鸢拉扯着五花,五花死命抱紧了自家王妃的腿,云鸢见她还是不放手,手下一用劲儿一把将五花身上的包裹都扯散了开。

五花的包裹哐当一声落地,撕烂的一角摔出来一摞看不清面额的银票还有几块金锭子。

顿时,三人都静止了!

云鸢看着那些银票,垂眸看了看眼下衣着普通浑身泥土的小丫头,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林越清刚刚已经听到了包裹落地的重响,一眼看到包裹破洞处的真金白银也是有一瞬迟疑。

可想一想这些芝麻绿豆的小钱换作前生,她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可现在她却盯着难移开双眼!

因为她最近实在太穷了,哪怕前世她都没这么穷过!穷到买个趁手的武器都要货比三家!

五花看见自家王妃没再推搡她了,抬眼一看,就见自己王妃眼睛正殷切看着她包裹,立马她就反应了过来,手一松拾起包裹就递到了林越清面前。

“王妃,五花来的匆忙,没给你带什么东西,就带了些银子,不多,应该就一百多万两!”

林越清听着这话,看了一眼那包裹,察觉到腿上没了束缚,不由咬了咬牙,立时拉着云鸢朝着藏剑庄闪去!

五花还双手递着包裹,突然一阵风疾起,眼前的王妃突然就消失了。

林越清忍着回头的**,跑的十分决绝。

心下直冷哼着,银子她又不是没见过,这么点儿钱就像让她认了这王妃,想的美!

林越清和云鸢一路飞逃到了藏剑庄,门外的人知道她来看剑,交了一点定金,立时将她迎了进去!

其实林越清本来是随便买个武器就能用的,可是参加招贤会的都是叫的出名号的人,带的武器也是叫的出名号的,她要不买一把好些的武器,怕是对上几招武器就烂了,到时候想硬藏身法都不方便!

想着这些,她的眼神不由一直在藏剑庄里搜索着,搜索一柄适合自己的武器!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把剑不卖

五花四处寻找着王妃的踪迹,她没想到王妃不仅人长得漂亮,连功夫居然都这么好,实在是和殿下太般配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一边探头探脑一直寻着王妃的身影,一边左思右想到底该怎么样让王妃接纳她。

想到苏钦跟她说的王妃虽然看着不好接近,其实心还挺软的,一定要死缠烂打。

可是这死缠烂打也还有个限度啊,不能光死缠烂打,还要进退有度啊!

五花认真思虑着,见已经走出桑树林了还是没寻到王妃身影正要转身,刚侧身就一眼瞄一旁的小路尽头藏剑庄三个字,顿时想起了什么。

好像她在路边喝热酒的时候,她就好像听到王妃和她身边的人提到藏剑庄几个字。

她瞬时眼睛一亮,抬步就朝着藏剑庄去了!

藏剑庄门口的护卫见着一个小姑娘过来,上前将她拦了下来。

“这位姑娘,我们藏剑庄里面都是兵器,不是布庄缎铺子,您可别走错了地方!”

五花见这些护卫拦她,立时不悦睨了他一眼,在包裹里随便摸了一张银票,很随意往他胸前一拍,大阔步就进了藏剑庄。

过了前庭和花廊,五花随着那引路的仆从一路就到了藏剑阁外,她正准备抬步上阶梯,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王妃的声音。

“这柄剑真的不卖?”王妃的声音故意压低,却是十分的悦耳动听。

她正想进去,可想了想若是这次惊动了王妃她又逃跑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五花这样想着,立时收回脚连忙闪身躲在了藏剑阁半开着的阖窗下。

那引路的仆从见她躲在阖窗下,正要上前询问,五花立刻就摸了一张银票塞给了他,紧接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仆从见着银票,双眼直冒光,连忙懂事的退了下去!

五花小心靠着半开的阖窗,十分认真听着里面的动静!

“先生,这把剑真的不卖?就算我打赢了也不卖?”林越清问道!

那被唤先生的人身后带着五六个护卫,看着眼前的公子很是喜欢这柄安越剑,谦谦笑了笑道。

“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是大越朝先圣帝(越清的母帝)战时所佩剑,算是我们这藏剑庄的镇庄之宝,不管出多少银钱,我们都不卖!”

林越清看着她母帝的佩剑,心下只觉得歉疚,若不是她无能,若不是她骄傲自满大意,这原本该供在皇宫里的唤越剑怎么会被姜束那老匹夫当做礼品送来送去,最后竟是遗失战场被这么个小小的藏剑庄拾去。

简直是可悲可笑!

“公子若是看好了,先请给在下,此剑本就不可触碰,庄主知道该发火了!”

林越清看了看手中的剑,眼神依依不舍,可最终还是把剑还给那为守剑的先生!

“往庄主能好好保管!”

那守剑的先生笑了笑。

“我们剑庄自会保管好自己的东西,无需公子担忧!”

说着那先生接过剑,回头又将剑交给身后的护卫,回头看着林越清又道。

“公子要不要再看看别的剑!”

林越清眼神盯着守剑先生身后护卫手中的唤越,眼睛微微垂了垂随意瞄了一眼藏剑阁里的剑,眼神里却是满满的心不在焉和疲惫!

“算了吧,改日再来看吧!”

说着林越清转身就出了剑阁,身后的云鸢也急急跟了出来。

云鸢可以看出此刻的小姐身上其实带着失落和哀怨,她不知道那柄剑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让甚少显露情绪的小姐突然这样,她只是有些担忧,不由快步追了上去。

“小姐,挑选武器本就不是那么快的事儿,招贤会还要几天才举行,我们还有时间再选选!”云鸢缓声劝着。

林越清没有回话,过了会儿才淡淡“嗯”了一声!

看得出还是情绪不佳!

五花看着王妃失落的背影,深深看了一眼那已经挂在了藏剑阁正中间的剑,便抬步小心追着王妃的背影而去。

一路上五花离的很远,眼见着林越清进了尽南城的一个小客栈,不一会儿她也进了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要了上房,她并没住下,拿了房牌就离开了车站,半路买了一套厚实点儿的深紫色外披,雇了一辆马车又到了藏剑庄。

庄外的护卫见着是今日出手阔绰的姑娘也不再拦,恭恭敬敬迎上前。

“姑娘是还要看剑吗?”

五花摇了摇头,抱着包裹道。

“我找你们庄主!”

护卫们闻言不由面面相觑,那迎上前的护卫似乎是个头领,灿然笑了笑道。

“姑娘稍等一下,我先去通报一声!”

五花闻言一瞬有些不悦。

“通报什么通报,我花钱买东西,我就是你们大爷,还想让我等!”

说着五花推开那护卫,直接大喇喇就闯进了藏剑庄。

等到庄主从内院赶来,五花已经进了藏剑阁,怀里抱着今日王妃喜欢的那把剑坐在藏剑阁供剑的供桌上!

白日那守剑的先生见过不少死活要买这把剑的人,却没见过耍无赖的女流氓。

只要他上前一步,那五花就把剑拔出来要自尽,只能无措守在供桌旁等着庄主过来!

“何人如此大胆,在我藏剑庄闹事!”那庄主五十岁左右,膀大腰圆中气十足,浓眉利目!

五花见着这藏剑庄的庄主终于来了,将手中的包裹直接朝他扔了过去。

藏剑庄的庄主一把接过包裹,垂眼一看就看到了白花花的银票和金灿灿的金锭子。

他掂量了一下,将包裹又扔了回去。

“这把剑不卖!姑娘再看看别的剑吧!”明显的语气软了几分。

五花接过那庄主丢回来包裹,眼神闪过一丝狡黠,一把把剑拔了出来一截,直接就对着脖子。

“你敢不卖,我今天就死在这儿,我爹和除州的市舶司关系交好,和卿公也是老相识,我要死在你们藏剑庄,你们一庄子人都得给我陪葬!”

那庄主哪见过想她这样的女子,闻言又气又闹又惧,无奈只好说了实话。

“不瞒姑娘,这东西我们山庄只是代为保管,根本无责售卖,您父亲是哪位人物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这剑的主人是京都的贵人,我们担当不起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管我什么事?

五花闻言一愣,京都的贵人?

再贵有皇上皇后贵,有临王殿下贵?

想着她将腰力的卷轴拿了出来在供桌上敲了敲,很是轻蔑看了那老庄主一眼。

“再贵有这个贵?”卷轴上的金铜碰着供桌传来沉沉响声。

那老庄主一眼看到那小姑娘手中拿着的卷轴,再看到那卷轴上金线密绣的腾龙图案,吓得瞳孔一缩,差一点儿就跪了下来。

五花见着老庄主的反应,便知道他识货,再次将手中的包袱扔给了他。

“行了,钱你收好给你那位贵人,这剑我便取走了!”

说着五花就从供桌上跳了下来。

那老庄主看着手中满是银票和金锭子的包裹,再看了看那唤越剑,脸上是又憋屈又为难。

想着那位贵人的交代,在想到刚刚那位姑娘手中拿的东西,只得认了这桩按头的买卖,将那姑娘缓缓送了出去,一张脸苦笑着道。

“姑娘您慢走!”

五花离开了藏剑庄,那守剑的护卫有些疑惑凑了上前。

“庄主,这可是那位贵人的东西,咱们……咱们就这样卖了,怕是要倒霉了!”

那庄主无奈摇了摇头,叹息道。

“唉,你以为我想卖吗?你以为我想得罪那位吗?”说着他垂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无奈道,“可这位姑奶奶也得罪不得啊!”

那守剑的护卫更是不懂了。

“再尊贵,还有能超了那位?”

藏剑庄庄主闻言,转身拍了拍他的肩。

“行了,别问了,若是惹得起,我敢将唤月剑卖出去吗?”

五花抱着唤月剑,不一会儿欢快进了城,想着王妃一会儿看见这把剑开心的样子,她脸上一扫之前在藏剑庄跋扈的样子,悠悠挂着甜笑。

她驾着马车一路朝着客栈去,一眼看着路旁的面馆,闻着那腾腾飘来的香味儿,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才想到自己还没吃早饭午饭呢?

她下意识要拿包裹,这才想起来钱拿来买唤月剑了。

五花连忙又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只见荷包里空空如也,太眼干巴巴望着那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牛肉面口水直往外冒。

她深深看了一眼那面,紧接着收回眼神拉着路边的问道。

“你们这儿最大的赌馆在哪?”

那被拉着的人见是个小姑娘,有些诧异回道。

“就前面转个弯儿,聚财馆!”

五花闻言眼中冒出一瞬亮光,道了一声谢,便朝着那聚财馆去了。

已是深秋,尽南城的白天越来越短,夜间越来越长。

林越清和云鸢用完晚膳,她正认真看着书,云鸢在一旁整理衣物,云鸢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小心问道。

“小姐,那个紫衣小姑娘为什么抱着你的腿喊你王妃啊?”

林越清本就因为这事情弄得心不在焉,云鸢在一旁问起,她更是无奈又心烦一声叹息。

云鸢很少看到小姐这样无奈和疲乏的样子,就算遇着九江水匪小姐都是杀伐决断,没有这般踌躇的样子。

她不由担心问道。

“小姐,那小姑娘是个难解决的事情吗?”

林越清头疼的不仅仅是这一个小姑娘,更为头疼的是这小姑娘背后的人,她真不知道临王到底要干什么,这样追着她究竟图个什么。

“那小姑娘跟块牛皮糖一样,咱们这两天都逼着点儿,武器的事情等过几天到了巡凤城咱们再想办法!”

就在林越清说话的时候,突然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叩……

简短的三声。

云鸢缓步走到门前,小心问道。

“我们小姐已经睡了,请问有什么事情?”

门外没有回音,云鸢透过窗纱看见外面并没有人,这才小心打开了房门。

门外空荡荡的,除了楼下传来的些微住客的声音,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正疑惑着要关门,一垂眸子,就看到了地上的一个长长的黑布包裹,她左右看了看,将那包裹拾起来,然后转身关门将东西拿了进来。

“小姐,外面没人,只有这个奇怪的包裹!”

林越清看见云鸢手里的包裹,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抬手接过了那包裹打开来。

包裹刚被打开,林越清的眼神里瞬时闪过一丝惊喜和惊讶,一旁的云鸢也是很诧异。

“小姐,这……这不是唤月剑么?那藏剑庄的人不是说不卖么?怎么……怎么会在外面房前?”

林越清看着那剑,眼神微微扫视门外和窗户外面,见着窗户一角冒出来半个脑袋的黑影,缓缓起身拿着那剑走到窗前。

她看着那靠在窗户一角的小黑影,抬了抬手中的剑,剑鞘敲在那窗户边沿,顿时传来的沉闷的咚咚声。

五花连忙就要逃,突然林越清开口了!

“进来!”

简短幽沉的两个字,五花刚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

她手中拿着一个包袱,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转弯到了王妃的门前。

云鸢给她打开门,打探和警惕的眼神看着她退后了两步。

五花见着那眼神不善的随侍,缓缓进了房间,云鸢落了房锁将她引到了小客厅。

林越清就坐在客厅里,手指描绘着唤月剑的纹路,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眼神里的情绪是喜是怒!

一旁的五花眼神看了看气压低的要命的房间,又看了看沉沉睨着她的随侍,有些支支吾吾开口道。

“王妃,我们好有缘啊,竟然是住的同一个客栈!”

林越清看着手下熟悉的唤月剑,眉头缓缓紧锁。

她拿着那剑细细又看了一眼,抬手就将剑和包裹丢给了五花。

“剑你拿回去,人也别再跟着我了,我不是你们的王妃,回去告诉你王爷不要以为拿了圣旨就能强迫我就范!”

五花闻言,连忙解释道。

“王妃,您可不能这么说啊,殿下求这圣旨还不是因为喜欢你,五花可从来没见过殿下喜欢过任何女人,他求这圣旨都说了,只娶王妃你一人呢,这还不够痴情,不够让王妃感动吗?”

林越清闻言甚是头疼,有些气恼看了那五花一眼。

“他痴情管我什么事,他痴情我就该答应?”

五花闻言有些疑惑了,干脆拉着凳子坐了下来,十分不解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嫌他丑,不想嫁!

“王妃,你究竟为什么不喜欢殿下?殿下明明就很优秀,又受皇上器重,封地还是临君城这样富庶清净的地方,嫁过来西辞宫只有你一个女人,多舒坦啊!”

五花很是自来熟的坐了下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紧了林越清问道。

林越清听着这话一愣,临王这种条件如果放在普通人家确实诱人,可对她来说却是全然无用,她的目标是收腹大越江山,可不是为了跟他谈情说爱。

五花见王妃疑迟,不由再次开口道。

“王妃,您不让我唤你王妃,你至少得告诉我一个理由啊!”

林越清见这叫五花的姑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随便编扯了个理由,神情疏冷回道。

“我嫌他丑,不想嫁!”

五花闻言简直不敢相信。

“殿下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哪里……哪里丑了?”

林越清淡淡回道。

“他哪儿都丑!”

五花闻言很是抗拒这个回答的站了起来,她那樱桃小嘴儿一瘪,眼睛提溜提溜转了两下,不由小声自言自语嘟囔道。

“王妃哪儿都好,怎么就眼睛有点儿瞎呢!”

林越清虽是没听清这话,一旁的云鸢忍俊不禁捂住掩笑,心下暗道。

小姐也是,挑临王的刺儿挑哪儿不好,偏说人家丑,临王可是横州诸国出了名的美男子,这不是给临王派来这五花姑娘添堵么?

林越清真的不想和姜家的人有太多牵扯,见着这五花她就想到临王,一想到临王她就不自觉想到了那日他身上湫水花混着莲子的清香,心下一阵的烦闷!

“你问的话问完了吧,问完了就赶紧回去吧!”

林越清又开始下逐客令。

五花哪能就这么被赶回去,一不留神就又要去抱王妃的大腿。

林越清一瞬就察觉她的意图,五花还没出手,她便先站了起来,抬手一把捏住五花的手腕,两三下就丢出了门外。

五花被丢到门外,不甘又委屈的抱着唤月剑在门外徘徊着,每徘徊几圈儿就敲一敲房门。

“王妃,五花……五花今天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肚子已经饿的受不了了,娘说我年纪小还在长个子不能饿,王妃……王妃你能不能发发善心收留收留五花?”

五花扒在门前,想听里面有什么反应!

突然林越清冷冷传出话来。

“先把你嘴上的油抹干净再说这话!”

五花闻言一愣,赶紧抹了抹嘴角,果然沾的油污。

王妃太鸡贼了,哼!

五花心里暗暗腓腹着,徘徊了一会儿干脆坐在了房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又喊道。

“王妃,五花好冷啊,买这剑我把钱都画完了,能不能……能不能先收留我一夜,就一夜!”

这话落下没一会儿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云鸢,五花正要起身,云鸢把一锭银子放在了她身前,还没等她说一句话,这门就紧紧闭上了。

五花看着身前的银锭子,顿时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云鸢给了银子,回身进房看见自家小姐拧着眉头,想到哪五花姑娘今天的举动,不由开口问道。

“小姐,临王……临王他这是要求娶小姐吗?”

林越清闻言脸瞬时冷了下来。

云鸢见小姐恼怒,顿时闭紧了嘴,往后退了退!

门外的敲门声终于清净,林越清捏了捏额头,扫去刚刚纷杂的思绪,正准备继续看书,突然门外传来了五花一阵叫喊呼救声,那声音不远,好像就在隔壁。

“云鸢你去看看,那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一旁的云鸢闻言点了点头,出了房门后寻着叫声转了两个弯,就看到了旁边的上等厢房里里外外都塞满了拿着刀剑的精壮汉子,五花的叫声就是从那厢房内传来的,她见这阵势怕那五花吃亏,连忙转身朝着自家房间跑去。

林越清见着云鸢一脸慌忙进了房间,眼底满是疑惑。

“怎么了?”

云鸢连忙喘了一口气道。

“五花她不知道怎么惹了一群人,那群人拿着刀剑就在一旁的厢房!”

林越清闻言总觉那丫头又在出什么坏主意,可看到云鸢惊慌的表情,又怕真出了事情。

五花的喊叫声越来越大,林越清只好丢下了书卷,起身朝着那叫喊声处走去!

一旁的厢房被围的水泄不通,楼下的楼梯上都站满了人,他们都各持着武器,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让一让!”她被人群堵在门口不能进去,冷冷开口道。

那堵在门口的人看到是个矮小的小公子,很不屑粗鲁回道。

“你特么没长眼睛么,赶紧滚……!”

一个开字没说完,林越清一把抽出那人的刀,刀剑对准了他的心口。

“都滚开!”

这一句掷地有声,门外的人都向她看来,那被刀尖指着的人,紧张的不敢大口喘气,神情紧张的往后退了退。

他身后的人看见林越清和云鸢拿着刀指着他们的人,眸子都恶狠狠盯着,却也不得不顾自己人的安危退开来一条路。

林越清拿着刀进了房间,穿过集满的人群直接进了厢房的小厅,眼神扫视一圈,最终看向了站在墙角被一个精瘦汉子堵在里面的五花。

她紧紧抱着剑,看见林越清过来,立马眼神紧巴巴看向她,眼泪一下就翻滚了出来。

“救命啊,王妃!”

林越清的出现让那位精瘦的男子看向了她,那精瘦的男子喜欢着一身墨色修身的长衣,腰上系着普通的锦绣腰带,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那腰带上的绣纹正是聚财两字。

“怎么,你这死丫头还有小白脸儿护着啊!”

林越清手持着抢来的长刀,缓步走上前,刀尖对着那精瘦男子撑着墙角和柱子的双手抬了抬。

“把手拿开!”

林越清的态度很强势,那精瘦的男子像是来了兴致,带着怪异手套的右手一把捏紧了林越清手中的长刀,不一会儿那刀只听到哐呛一声竟是直接就断了。

那男子看着拿着断刀的小白脸儿,嘴角扯了扯戏谑一笑,手指敲了敲那断了刀面,不屑道。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还想学人英雄救美!”

第一百九十七章 唤月给我

那男子嘴边还在笑,突然胸口被猛的一击身体立时就重重砸到了墙上,墙面齐刷刷掉了不少墙灰,那男子难受闷哼着,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

“臭小子,你居然敢暗地偷袭我们老大!”

不知道谁吼了这么一句,那群围着的人顿时就朝着林越清杀去。

林越清在尽南城已经够低调了,她不想惹事情,可这个小丫头是来找她的,她就算不想她缠着自己,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

一大群人涌了进来,全都对着林越清袭去,林越清见着人扑过来并没下杀手,这尽南紧挨着巡凤,而且这些人也不是九江水匪,只是动手卸了那些人的武器将人踹了出去。

一阵阵的哀叫连天响起,那被打的摇摇欲坠的精瘦男子,满眼怨恨看着林越清的背影,忍痛猛的向她的背后袭去。

五花见他的动作瞬间惊慌喊道。

“王妃,小心!”

一边喊她一边扑了过去。

林越清一回头就看到那精瘦男子向她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呢,五花就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那精瘦男子一掌就把五花打的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林越清立时上前一把将她接住。

五花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点儿血丝,不过还好那男子因为刚受了伤气力不是很足,这一掌应该不会伤到内里。

林越清扶起五花将她护在了身后,看着那男子冷冷问道。

“你们究竟为什么要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

那精瘦男子闻言冷哼着笑了笑。

“你怎么不直接问问你身后那个小骗子,问问她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儿?”

林越清闻言看向身后的五花。

“你做了什么事儿?”

五花一把攥紧了手中的包裹,急急解释道。

“我……我就是赢了他们一点儿银子,他们非说我出老千!”

林越清见五花一脸着急的解释,没想到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竟是因为赌博惹了这么一众人。

西辞宫可真是出人才啊!

尽南城紧贴着巡凤城,可以说算是巡凤的前门,能在尽南城开铺子的又有几个没背景的,看着只是得罪了一家赌坊,实则得罪的还有赌坊后面的人。

林越清不想把事情惹大,看着五花幽幽问道。

“你赢了他们多少钱?”

五花暗暗掂了掂手里的包裹,仔细回忆了一番,有些憋屈回道。

“才不过五十万两,还顶不上临君城一半儿呢,为了这么些钱就给人扣帽子,你们丢……丢不丢人啊!”

林越清闻言一愣,感情还是个小赌神。

不过显然这五花的算术不好。

临君城地大物博,而这尽南城却是一个小小的山城,五十万两可能就真的动了人家的庄家钱。

她看着那精瘦的男子,神情里闪过一丝晦暗。

“小姑娘都说了没玩手段,你何必滋事挑衅给自己难堪,这赌博本就得分个输赢,敢赌就那别输不起!”

那精瘦男子闻言气极。

“哪有人来赌坊只赢不输的,这丫头就是出了老千,你这小白脸儿最好别多事!”

说着那精瘦的男子就想动手,林越清上前一步直接将他拦下。

“既然你非觉得是这位姑娘作弊,不如你挑个时间地点再比上几局,若是她赢了便说明了她是凭本事吃饭,若是她输了,我让她把赢的所有钱赔偿给你,而且还让她家里人给你补上误工的亏损,你看如何?”

那精瘦的男子看了看林越清,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五花,其实他心里知道今天有这小白脸儿他准是打不赢了,想着那么多钱,他心底盘算了好一会儿,虽是不服气,却也只能咬了咬牙回道。

“这办法也不是不行,要不就约后天午时,就在我们聚财馆过招!”

这话一出,林越清看了一眼五花。

五花点了点头自信满满直接道。

“比就比,真金不怕火炼,输了别哭鼻子!”

那精瘦男子见五花点头答应,冷冷哼了一声道。

“兄弟们走!”

一群人乌压压离开了这上等厢房,林越清一转头正要看这五花伤势如何,谁知道就这么一瞬间那五花又一把抱紧了她的腿。

她沉眉看向脚边的紫衣小丫头有些不悦道。

“松手!”

林越清的声音又冷又寒,五花闻言却更是用力抱紧了林越清的腿。

“王妃,五花求求你别赶五花走了,你若赶五花回去,临王殿下肯定又要将我送去安国寺诵经,没肉、没酒、还没人陪我玩儿,求王妃了,五花真的不能回去啊……呜呜呜!”

说着五花竟是哭了起来,眼泪汪汪的抽泣着,嘴边还挂着刚刚给林越清挡那精壮男子暗袭溢出的血,看着实在是凄惨。

林越清看了看她,缓缓伸出了手。

五花看见林越清伸出皙白的手,吸了吸鼻子正要握她手,突然头顶又传来了王妃清冽的声音。

“唤月给我!”

五花闻言连忙收回手将腰间的长剑解下,一只手抱紧了林越清的腿,另一只手将剑举起来。

林越清拿了剑,微微垂头看向五花,又瞄了一眼自己被她捁紧的腿。

“松手,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王妃!”

林越清虽是态度冷峻,可五花脸上却是瞬时生出了笑脸,笑了一瞬她又疑惑道。

“五花不叫王妃为王妃,那五花叫王妃什么?”

一旁的云鸢忍笑开口道。

“你看看小姐这打扮,自然是叫公子或者先生!”

五花闻言缓缓松开手,笑容熠熠道。

“好的,公子!”

林越清见五花松手立时退后几步,转眸看向云鸢。

“你把铭九给的的治疗内伤的丹药给她一颗!”

说着林越清转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云鸢取出怀里的瓷瓶,从里面取出一颗药丸,递给了五花。

五花起身接过药丸,连忙抱手道。

“谢谢云鸢姐!”

云鸢闻言一愣。

“你认识我?”

五花灿然笑了笑回道。

“我不认识云鸢姐,只是前几天临走时候,席昭叔念起过你,说上次想要给你道歉可你跑了,所以特地让我帮他带一句抱歉。”

说着她摸了摸袖口,立时取出一支温婉的碧玉钗递给了云鸢。

“这是席昭叔让我给你带的赔礼。”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见

云鸢闻言看了看那碧玉钗,想到那次被临王丢出马车被席将军接下,脸上顿时红的像天边的晚霞。

“东西我不要,五花姑娘还是带回去还给席将军,云鸢不是小气的人,上次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云鸢匆忙转身逃也似的出了厢房。

五花看了一眼云鸢的背影,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碧玉钗,摇头无奈道。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此时,小客栈门外不远处的巷子里站满了刚刚进去闹事的那一群人。

他们为首的老大脸色有些苍白,半扶着墙不停嘀咕着。

“这人怎么还没出来啊,不会还没搞定吧?”

就在他嘀咕的时候,一抹紫色出现在了巷子口。

五花左右瞄了瞄,见没人看她,立马就蹿进了巷子。

那精瘦男子看见她过来,立马上前两步迎了过去。

“搞定没有?”

五花笑了笑自信满满道。

“那当然,这么一场大戏还能搞不定么?”

那精瘦男子闻言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笑着靠近了五花几分,小心问道。

“师傅,既然你搞定了那个小白脸儿,是不是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教我你那色子是怎么听出几点的?”

五花闻言有些迟疑道。

“我家公子过几天就要去巡凤城了,我只能先教你个基本功,等我有空再教你后面的!”

那精瘦男子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我金万千在巡凤开的也有赌馆,到时候师傅直接去赌坊找我,徒儿随时恭候大驾!”

五花闻言很是欣慰的模样拍了拍金万千的肩膀,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关怀道。

“万千,你刚刚挨了我家公子一掌,有没有事儿?”

金万千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一掌而已,只要师傅得偿所愿,徒儿受的住!”

五花见这金万千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对,虽是不舍还是将手中丹药递给了他。

“这有治疗内伤的药,要是不行就吃了!”

金万千见师傅拿出治伤的药虽是想嘴硬,却还是抬眼看了一旁的小弟,一旁的人连忙上前接过药。

“谢谢师傅关怀,徒儿其实没事儿的,那小白脸儿那么瘦弱,怎么能伤的了徒儿!”

五花见这金万千中气十足好像真的没事儿,点了点头道。

“没事儿就好,为师先回去了,后天再见!”

说着五花转身就出了巷子。

那金万千呵呵一笑道。

“师傅再见!”

说着他转身看向自己的小弟道。

“我怎么可能被那小白脸儿打伤!”这话刚说完,只听金万千“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老血,瞬时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大哥,大哥……!”

一群人瞬时乱了套。

林越清房间的门缓缓被推开,云鸢走了进来。

林越清缓缓开口道。

“怎么样?”

云鸢脸上满是惊讶,连忙回道。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那精瘦男子真和五花是一伙儿的。”

说着云鸢又道。

“这五花姑娘看着小,还一副单纯模样,没想到竟是这么多阴谋诡计,要不我们还是想办法甩掉她吧!”

林越清缓缓呷了一口热茶,唇边勾起一瞬戏谑的笑。

“不用了,阴谋诡计也好,小聪明也罢,她有本事这么快跟当地的地头蛇打成一片,这也是她的本事,可别小看这些地痞流氓,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说不准以后还有大用!”

云鸢听小姐这样说,便也不再反驳,只道。

“这临王真是厉害,他手下的一个小丫头竟是这么难缠!”

林越清闻言微微垂眸看向手中的茶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三皇子传信,你得提防着点儿,不要让五花察觉!”

云鸢点了点头。

“好的,小姐!”

而此刻的临君城却是彻底热闹了起来。

西辞宫暗地抄了许家那些存贪污钱的户头,派席昭装作押镖的人带着银甲军和那批钱财,偷偷离开临君城朝着京都去。

临王把玩着手中的知州府调令,眼下想的却是林越清那双冷傲又狡黠的双眼!

“殿下,许知州求见!”苏钦在门外报。

临王淡淡一笑。

“本王已经歇下,不见!”

“好的殿下,属下这就去打发他走!”

苏钦勾起一抹暗笑,抬步朝着西辞宫大门而去。

许孝守带着一群家丁在西辞宫大门口等着传话的人回话,却一眼看到了苏钦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苏大人,临王殿下可否有时间见一下下官?”

许孝守其实心下已经急得向热锅上的蚂蚁,却还是要笑着装作随意的模样。

苏钦对许孝守抱手还礼。

“许知州,殿下已经歇下了,若是有什么事情,还是等明日再来说吧!”

说完苏钦就要离开,许孝守急忙将他拦住。

“苏大人,下官真的有急事,你就放我进去跟临王殿下说几句话,就只说几句话!”

苏钦很是为难道。

“许大人,殿下都已经睡了,你要是这时候敢进去找他,那我就放你进去好了!”

临王不喜欢人搅扰他睡觉,这事情谁都知道,他想了想抬步准备进去,可走到门口还是停步,回身一把将苏钦拉到了门外的阶梯下,很是小声的问道。

“苏大人,你跟我说个实话,你们查抄了咱们临君城的几个商行,究竟是为什么啊?”

苏钦闻言一愣,很是惊讶道。

“临君城的商行被查封了?那些商行啊?”

许孝守听见苏钦这一脸茫然问的话,脸上瞬时无奈道。

“苏大人,你就说实话吧,到底是为什么?”

苏钦很是无辜和无赖一叹气。

“许大人真不是苏某不告诉你,苏某管的是军机,这临君城内城巡卫是你们的总兵府的人还有席昭席将军的人,席将军的人不归苏某管,苏某是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查封商行是怎么一回事!”

许孝守还想继续游说,苏钦连忙抱手一礼,连忙就往西辞宫蹿去!

许孝守见着他疾步而去的背影,心下又急又怒,他在门外徘徊了好一会儿,见着那些铁面的银甲军护卫,知道就算硬闯也是无用功,最后实在没办法还是垂头丧气回了自己的知州府!

第一百九十九章 熟悉的尸体(一)

尽南城连着几天冷雨霖霖,越江波澜见涨,进出城的人却是没有减少。

那些准备来参加招贤会的人冒着雨,风尘仆仆陆陆续续到了,巡凤城的客栈太贵了,好些便都落脚在尽南城,稍微高档一些的客栈都住满了人。

包括林越清住的这栋偏街的小客栈也热闹了起来。

楼下哄闹声断断续续都能传到厢房了,混着窗外啪嗒啪嗒从瓦上滴落的雨声,只让人觉得又闷又冷。

但是林越清好像没有受任何影响,她还是那副少话的寡淡样子,似是外面的动静都和她无关。

除了前几日被五花拉着去了聚财馆看他们履行那日的赌约,林越清每日就闷在屋里,一本又一本的翻阅着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

若是不看书歇下来,便是在捣鼓那块铁玉,云鸢耐得住性子陪着她,或添水或研磨。

可五花就不行了,她怕王妃偷跑,所以已经有好几天没出门了。

每天一早就来了,每天就是坐在林越清房间的茶桌旁整日就撑头看着她。

就这样过了几天,五花早就磨光了耐心,坐在桌旁也是整个身子瘫在上面,一边玩转着空茶杯,一边蔫蔫儿的看着自家王妃看书的侧影!

哎……太像了,他们俩儿实在是太像了,殿下和王妃可真真是天造人设的一对儿。

五花心下不由嘀咕着。

她以前看见殿下就这么坐在那儿,或是看兵书或是处理政务,一坐就是一整天,她当时心下就佩服无比。

如今王妃也是这样,甚至比殿下更甚,殿下还是要吃饭的,可王妃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只是喝喝糜粥喝喝汤,有时竟是连饭都不吃。

“哎……!”她不由缓缓叹气,眼神盯着一旁忙活着的云鸢,只有她闲着无事干。

“哎……!”她又是一声叹息。

林越清的眼神缓缓从书本上挪开,抬头看向她。

“无聊就出去转转!”

林越清丢下这句话,缓缓又垂下了眼眸。

五花却不由瘪起了小嘴。

“这鬼地方天天下雨,出去都是连绵的高山,能玩儿什么啊!”

云鸢看了看抱怨不停的五花,无奈摇了摇头,抬手给小姐续上了一杯热茶。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五花见有人来,瞬时兴奋的站了起来,连忙跑去开门。

打开门,只见门口一个衙役打扮的人,看是个小姑娘开门愣了一瞬,立马抬头往里探了探。

“这不是三青先生的房间吗?”

听到三青先生,云鸢从小厅走了出来,看见是知州府的人边回话便往门口走去。

“是的,这是三青先生的房间!”

那衙役看到云鸢,一瞬记起她就是那日来问门的随从,连忙笑道。

“没找错就好,我们大人想请你家先生去一趟!”

云鸢闻言有些疑惑,上前两步道。

“不是还有四五天才开招贤会吗?戚大人找我家先生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那衙役左右看了看有些支支吾吾不好说的样子。

林越清见那来敲门的人没回话,放下书本走了出来。

“云鸢拿伞!”

她轻言唤道,云鸢连忙进去拿了伞走了出来,一旁的五花看着要出去,一脸雀跃跟紧了自家王妃。

等落了门锁,门口的衙役在前面带路,有人看见知州府的衙役来人,都探头探脑看着。

一辆蓝花青盖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林越清一路上了马车,那些人才收回了探究和灼热的目光。

马车不大不小,干净整洁一丝不苟,三人上了马车,那衙役立马赶着车朝着知州府去了。

不一会儿马车在知州府门口停下,林越清一行人下了马,那来传话的衙役将马车交给门口等着的人,将她们带了进去。

只是这次进来去的不是后院,而是走向了审理案件的前堂,过了前堂一行人来到了后面的暗房。

门帘子一掀一股子腐臭味儿蹿了过来。

云鸢和五花差点儿被熏得吐了起来,只有林越清微微皱了皱眉头,抬步走了进去。

官衙将门帘放下,有些歉疚的看着云鸢和五花。

“两位不好意思,大人要与你家公子议事,你们要不跟我到侧厅喝口茶等一等?”

云鸢点头应下,五花却是有些不愿意。

也不知道这尽南城的知州大人多大年纪了,长相英不英俊,会不会勾搭王妃。

她想着连忙对那衙役摆了摆手。

“我不去侧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先生!”

那衙役却是有些为难道。

“姑娘,这后堂和暗房都是官府办事的地方,真不方便让你久呆!”

五花闻言有些不高兴了,云鸢在一旁看她还不乐意走,缓缓开口道。

“五花,跟着先生便是要听话些,若是散漫任性,先生不会喜欢的!”

一旁的五花听着这句,虽是不愿意,却还是跟着那衙役和云鸢去了侧厅。

林越清进了暗房,房间里点着油灯,房间的三个石桌上有两个空着,其余一个上面似是放着一具尸体,发出阵阵恶臭。

戚如是听见动静转身看向他,见他神色一副淡然看着他,一没反胃二没捂鼻,眼底有一瞬诧异。

“三青先生!”戚如是说着一抬手,示意他上前。

林越清微微一颔首并未上前。

“戚大人找在下何事?”

戚如是看向不愿上前的林越清,以为他惧怕看见死尸,转身回答道。

“今日在尽南城外越河旁的梯田里发现了这具奇怪的尸体,我让人检查了一下,发现他身上夹着一本户籍,户籍被浸湿了,只能模糊看见临君城三字,我知道你是临君城的人,想让你帮忙看看上面的印章是不是你们那户籍落下的印章!”

林越清知道了戚如是找她的目的,这才缓步上前,正要接过他手中湿透了的户籍,一眼瞟到了那具尸体。

那尸体穿着一身紫黑色的麻衣,脸上又红又紫,紧闭的双目微微发肿凸出,林越清突然觉得有一瞬的熟悉,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

突然,她一瞬想到了什么,那夜她从临君城水牢旁的院子里逃出来,临到要翻墙出去见到的那个推开窗户咳嗽的人不就是这幅样子么?

第二百章 熟悉的尸体(二)

当时她未来得及深究,后来又急着离开临君城,倒是忘了这档子事情。

她垂眸眼神暗了暗,接过戚如是手中那户籍看了一眼,缓缓道。

“这上面的印章是临君城户籍印章!”

说着她把户籍还到了戚如是的手中。

戚如是拿着户籍凝眸看了看上面的印章,正要再发问,突然门帘被撩开了,微微冷寒的风灌了进来,一个衙役急急走了进来,与戚如是耳语了几句。

戚如是闻言眉头沉了沉看向三青先生。

“先生稍等,本官有事处理一下就回!”

说着戚如是和那衙役走了出去,林越清见左右无人,向着那尸体处靠近了两步,仔仔细细看着那尸体的眼耳口鼻,见着耳朵和口鼻干干净净,她的眼神看向了那尸体的眼睛。

林越清思量了一瞬,急忙从袖中拿出在陈端手里买下的金钗,忍着恶臭稍稍俯身,小心掀开了那尸体的眼皮。

尸体很瘦,他的眼皮也很薄,林越清小心挑起,那鼓胀的眼里一滩瘆人的紫黑色淤血顿时就要流了下来。

林越清看见眼皮里果然是淤血,瞬时收回金钗,眼皮也立时塌下敛盖住了那要流出的黏糊糊的淤血,但还是让那血液溢出来一些。

林越清怕让人看过她动了尸体,迅速拿出袖中的纱巾将那一丝血液擦掉,再将纱巾卷成一团放回袖中,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退了两步。

不一会儿戚如是和刚刚那衙役就回来了,只是这次戚如是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眼底有些为难和纠结。

他站在那尸体旁边来回踱步,最后还是转身看向了三青先生。

“三清先生这次麻烦你了,这里是官衙理事的地方,我就不多留你了”说着他看向那衙役。“肖武,送三青先生回去!”

肖武连忙点了点头,回身替三青先生掀开了帘子。

林越清轻轻笑了笑,虽然她不知道戚如是刚刚见了谁,但是明显戚如是想问她的话不会再问了,这具尸体的事情也可能不会再查下去了!

“戚大人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说着他颔首示礼,“在下就先走了!”

说着林越清就离开了暗房,她未回头,可她明显感受到了身后有人在看着她。

五花以为出来会有好玩儿的,没想到还是无聊的紧,坐在偏厅一会儿摸摸里面摆放的花,一会儿撩撩窗外被雨水打湿的竹叶,没一会儿老实的。

就在她无聊的快打瞌睡的时候,林越清过来了。

她站在厅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走吧!”清冽的声音响起,林越清朝着知州府大门走去。

云鸢拿着伞追了过去,五花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懒懒散散在后面走来。

三人进了马车,云鸢将伞立在马车的一脚,赶紧拿出手绢给林越清擦着了擦沾到些微雨水的脸。

“这雨眼见着要停了,怎么突然就下的这么大了!”云鸢有些埋怨道。

林越清却是满脑子刚刚那具尸体,直到马车到了客栈门口,她才有些晃过神。

那赶车的衙役掀开门帘。

“三青先生,客栈到了!”

三人下了马车,那衙役急忙又赶车回去。

林越清疾步走回房中,云鸢和五花跟着进了房门。

她这才把袖子里的那团沾了血的丝绢拿了出来。

五花和云鸢有些疑惑看向沉着眉眼神慎重的林越清,只见她拿着那丝绢缓缓抬到鼻前,拧眉嗅了嗅。

林越清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和惊讶。

“云鸢,你把那瓶我让铭九制作的幽果毒粉拿来!”

云鸢闻言虽有些诧异小姐怎么突然想到了那幽果毒粉,却还是很迅速在包裹里将那瓶东西拿了出来,双手递给了自家小姐。

林越清接过那瓶幽果毒粉,立马打开在鼻尖闻了闻。

一股幽香带着甜腻袭来,和刚刚那血的味道真的有一点相似。

她缓缓将手中的瓶子盖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忧思。

这幽果和这无名的尸体究竟是有什么联系,那在青云山山坳里的那一片幽果究竟是因为她中了幽果毒后葬于此地才导致它们自己长出来的,还是说有人故意种植的?

还有那院子里与今日尸体相像的人,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那间院子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她心中有很多困惑,虽然他知道这些事情不由她管,可幽果制毒简单,而且毒性很大,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除了青云山那些她已经毁了的,会不会还有其他地方种的有?会不会有人想祸害一方百姓?

这样想着她不由心下有些踌躇,长明虽然已经不是大越,可长明的百姓还是曾经大越的百姓,她不能坐视不管。

可如今招贤会在际,卿公也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而且她就算回去一没权二没兵,就算想查怕也是困难。

林越清想来想去,眼神最终还是落在了五花身上。

她虽不想和临王再有过多的联系,可眼下看来也不得不联系了,若要追查这幽果的事情,他是最好最适合的人选。

林越清不再犹豫,立马开口道。

“云鸢,拿纸笔过来!”

一旁的云鸢闻言连忙将东西端了出来。

她在一旁帮忙研磨,林越清抬手洋洋洒洒写起信来,关于那间院子,还有那青云山的幽果的事情她一样也没落,只是她心下的猜想却并没有写下。

不一会儿她的信写好,林越清将丝绢小心装好信笺,抬眸看向五花。

“你们在尽南有没有暗桩?”

林越清这话一出,五花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林越清见她为难,连忙开口道。

“我不是要打听你们西辞宫的暗人,我只是要让你找人帮忙把这封信递给临王!”

五花刚刚看着王妃提笔疾书,还将随身丝绢放到了信中,还有些好奇和警惕这信是给谁的,为什么还要送贴身之物。

她这一听到这东西是给临王殿下的,立马笑逐颜开走了上前接过信。

“先生放心,我立马让人将信送回去!”说着她急忙转身屁颠儿屁颠儿跑了出去。

林越清看着她那激动的模样,心下虽是为那具死尸思虑,却还是无奈笑了笑。

第二百零一章 王妃的信

一旁的云鸢刚刚看到了小姐写的内容,有些担忧道。

“小姐是不是怕有人用这有毒的幽果做坏事所以才把这事告诉临王殿下的?”

林越清微微点了点头。

“这事情我们现在管不了,幽果本就是禁令不许种植的东西,之前我以为青云山出现的幽果只是自然生成的,如今看来这些东西出现在临君城,怕是有人故意为之,要是让京都朝廷里的人知道了,临王他自己怕是也要受牵连,交给他追查应该是最妥当的!”

云鸢闻言点了点头。

“临王确实是个靠谱的人,只是如今临君城的大权大部分都是许家把持着,特别青云山,一直都是许家巡山,想要追查怕不是这么简单!”

“这事情不仅关乎临君城的百姓,还关乎他的声誉前途,想来就算有阻隔临王殿下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管!”林越清猜测道。

云鸢听着缓缓又点了点头。

“临王殿下确实还是有魄力的,当时九江水匪许知州去镇压了那么多次无果,还不愿意交权给临王,最后临王直接率银甲军围了许家,让他盖印将剿匪之事交给给西辞宫,这才成功端了九江水匪在忠州的老巢,这忠州临近九江居住的百姓才有了安稳日子!”

说着云鸢不由好奇问道。

“其实临王要身份有身份,要相貌有相貌,小姐到了及笄也是该议婚的年龄,如今我们与许家的婚约已经解,小姐就真没考虑过临王吗?”

林越清闻言只是浅浅笑了笑。

“你可别忘了,我们林家人被齐萱栽赃关在水牢时候,他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坐在位高权重的人最懂得权衡利弊,临王突然对我改变态度,谁又知道藏着多少私心,也许他和三皇子一样,不过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想买庄下注!”

云鸢听着这话也觉得有道理,临王当时作壁上观,如今这么殷勤,谁知道怀了什么心思,还是谨慎的好!

尽南城接着两天暴雨之后,终于放了晴,陈端天天在楼下自己房间练那云荆河交他的功夫,见着放晴立马找到了云鸢让她帮忙看看招式对不对。

因为好不容易见着日头,林越清和五花也跟着出了客栈,找小二买了一壶茶就在客栈后院一起看陈端练拳。

“你这招式不对,要用寸劲儿!”

“不对不对,你这马步一定要扎稳!”

“嗐,你是不是没练过武啊,金鸡独立是你这幅样子吗?你这明明就是呆鹅崴脚!”

一旁云鸢都来不及开口,五花插着腰就是对陈端一顿指教。

陈端看着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小丫头,很是不服气垮着一张脸走到了云鸢跟前,臭着一张脸道。

“云鸢姐,这小丫头哪儿找到的,我都不认识她,就一个劲儿瞎指导!”

“我怎么瞎指导了,别人我还懒的教,不是看你是王……先生的随侍,怕你没有功夫拖累先生,我五花才懒得教你!”说着她不屑嘟囔道,“求着我拜师的多了去了,不知好歹!”

林越清看着满脸不服气的陈端,缓缓笑了笑道。

“陈端,这五花姑娘她说的是事实!”

五花见自家王妃帮她说话,睨了陈端一眼道。

“看到没,先生都说了,别不服气啊!”

陈端怎么可能服气,依旧黑着一张脸。

林越清的眼神看了看陈端,最后又看到一旁自鸣得意的五花。

“只是我想问问五花姑娘,你不是武功很一般么,那天被人围着动都不敢动一下,怎么对拳法套路招式明白的这么透彻,说的也是头头是道呢?”

五花闻言一愣,看向自家王妃那带着坏笑和戏谑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

“我……我爹娘教我不能轻易和人打架。”

林越清才不信她这性子能真的老实听爹娘的话,眼神微微一垂,无奈摇头笑了笑。

而此时临君城的西辞宫,苏钦接到了一封他意想不到的信笺,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微微鼓着的信笺,满脸笑容的朝着濯清殿走去。

“殿下!”苏钦到了殿外,抱手俯身道。

姜若协低头看着书折,听到苏钦的声音缓缓道。

“进来!”

苏钦闻言进了殿内,双手呈着信于临王的桌前。

“殿下,有你的信!”

苏钦满揣期待看着殿下看到这信的喜悦表情。

可姜若协只是认真看着书折,淡淡回道。

“什么内容?”

苏钦闻言看了看那信,他可不敢打开看,连忙回道。

“殿下,您还是自己看吧!”

姜若协这才抬起头来,不解的看了一眼苏钦后,眼神最后还是落在了他手中的信笺上。

信笺很普通,但上面林越清三个字却是让姜若协的眼神闪过一瞬光亮。

他接过信笺看了看,那字迹虽然可以掩盖了她以前的风格,但是姜若协还是一瞬看了出来是出自她手。

“殿下,这是刚刚派去临君城的暗庄递来的信,还有一封说五花已经成功留在了王妃身边,还有王妃她准备参加招贤会!”

临王闻言没有回话,他的心思全都在那封信上,他确实没想到越清会给他来信,他知道以她的性格既然拒绝他,必然是不会轻易回头,这信来的这么突然,倒让他以为这是来信要来拒绝他。

他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看着他的苏钦,抬手微微摆了摆。

“出去吧!”

苏钦见殿下脸上并未想他所料的开心,又见殿下要他离开,有些疑惑和失意的退了下去。

临王见苏钦出了内殿,抬手缓缓把书信打开。

顺便把里面那林越清寄来的带血的丝绢拿了出来。

信上的内容并不长,姜若协却反复看了两遍,眼神一瞬闪过寒光,拿起那丝绢在鼻尖嗅了嗅,捏着手中的信顿时起了身。

苏钦站在殿外,心下十分不解王爷看着那信怎么一点儿都不开心,就在这个时候殿门突然打开,临王一脸阴沉走了出来。

“殿下!”他连忙抱手俯身,却还是看到了临王十分不好的脸色,生怕刚刚王妃那信写了什么惹殿下生气的内容。

“你去叫席昭还有林潇,集结银甲军!”临王的声音又冷又硬。

第一百零二章 人去楼空的布坊

苏钦闻言一愣,看到殿下说要集结银甲军,还以为刚刚那封信惹恼殿下了,殿下要集结军队直接去捉王妃。

带兵入巡凤城捉人,那岂不是要出大事,他焦急的一脸惊慌道。

“王爷,您……您集结银甲军是要干嘛?”

临王看了苏钦一眼。

“让你去就快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苏钦见殿下发火,只好闭嘴不再多问,转身便朝着西辞宫后面的军营跑去。

不一会儿银甲军集结完毕,临王也来到了军营,扫视了众多兵将,眼神最后落在了林潇身上。

“林潇,你之前当过临君城的总兵,许家以前在青云山剿匪,你可是前锋?”

林潇闻言立马抱手回道。

“回殿下,林潇以前带的是骁骑并不适合山地作战,去青云山或者周围几个山头巡山扫匪的都是许知州自己手中的那些官衙卫和圣君拨给他的那五千步兵,我们总兵府基本只做后方防控,从来没打过前锋!”

姜若协似是猜到了这些,闻言也并不太惊讶。

他看向一旁的席昭。

“你和林潇带着两万银甲军,挨着临君城附近的山头一寸一寸的搜,特别是许孝守负责剿匪和巡查的山头,如果发现幽果全给我连根拔了运去他们知州府大门口!”

今天如此紧急集结银甲军,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听到殿下的话特别是最后那句话,大家都很震惊。

只是大家虽然都很震惊,但是并没有人多问,席昭和林潇立马屈膝道。

“属下遵命!”两人齐齐一声,说完立马就上了马,一人带着一万的银甲军就出了军营,朝着左右城门疾行而去。

苏钦还在思考着刚刚临王那句话。

想到幽果可是长明明令禁止种植的东西,难道许家竟有胆子弄这些东西吗?弄这东西又是要做什么呢?

他还在思虑着,临王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钦,你带人去排查,我们临君城内外所有的布庄和偏街鲜有人进出的的小院,特别要注意搜查暗室地窖,若是发现幽果,全部的人和东西都缉拿回回来!”

苏钦闻言连忙屈膝抱手道。

“是,殿下!”

临王见着城内军营里五万的银甲军全都出动,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一片幽晦,一转身抬步便朝着西辞宫走去!

银甲军的速度很快,只一天时间便搜遍了临王交代的地方。

席昭和苏钦、林潇站在殿内,神情都有些复杂和凝重。

“殿下,临君城附近的山地我和林潇都搜遍了,虽然没搜到幽果,但是我们搜到了很多烧毁的藤蔓,东西我已经交给医师了,一会儿应该就能得到结果,看是不是幽果的藤蔓!”

席昭第一个开口,说完后一旁的苏钦也上了前!

“殿下,属下带人搜了布庄和偏街鲜少有人进出的小院,发现……。”他缓缓吸了口气,神情有些紧张,“发现有三个院子的人前天就全搬出去了,还有……还有死牢后面的一个布坊已经人去楼空!”

姜若协闻言不怒反笑,他的眼神幽幽看着苏钦,声音格外的清冷。

“苏钦,当初本王选你,是看中你的才能,前段时间林府一家离开,你后知后觉查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现在这临君城一下不见了这么多人,你别告诉本王你还是查不到蛛丝马迹!”

苏钦闻言连忙跪了下来。

“殿下放心,苏钦一定追查到底,但是现下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属下要跟您交代!”

姜若协看着跪下的苏钦,眼神扫向一旁的席昭和林潇。

“你们先出去,带上门。”

临王发话了,席昭和林潇连忙退了下去。

濯清殿的大门被掩上,苏钦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好的宣纸。

他将宣纸呈给临王,缓缓解释道。

“这三个院子一间布坊不是许孝守的,它们……它们都是……都是牧家的!”

姜若协闻言眼神更是暗了暗,低头看了一眼宣纸上地契拓本,缓缓将纸叠了起来。

“牧家……。”姜若协的声音很冷,透着一股子瘆人的阴寒,配着他那舒朗带着浅笑的形象,更是让人不安和紧张。

苏钦不由冒着冷汗,缓缓解释道。

“牧国公只有一位独女牧桑,她已经年二十八却还未婚嫁,如今在泽明府当差,是圣君的贴身护卫!”

“这幽果的事情说不定和圣君相关,毕竟许家是圣君提拔的人,那牧桑也是圣君的左膀右臂,这件事情我们要查怕是没那个权限了!”

姜若协闻言捏着那张宣纸的手指微微摩挲着,眼中似是在思虑什么。

“有没有权限这事情也要查,幽果是剧毒,又是我们长明明令禁止种植的东西,如今他们在临君城造了这么个毒窝,现在又把这毒窝连巢搬走,那么大分量的幽果所带来的隐患实在太大。”

说着姜若协似是明白了什么。

“我说许孝守这两天怎么没来西辞宫找我了,看来他该不会就是在忙这事儿吧!”

苏钦连忙回应道。

“属下派人看着许府,这许家这两日都没有人出来走动,许孝守也整日在公堂,要想查他和这件事的关联,怕是有些困难。”

姜若协将手中的宣纸拿出来又看了一眼,缓缓又道。

“最近牧家的人来过临君城没有?”

苏钦立马回道。

“牧国公府在芜州,子嗣凋敝又不得皇上重用,没有人力也没有物力弄那么多人在临君城,要全面排查他们牧家,许是要一个晚上的时间。”

姜若协闻言总觉得这事情中间好像少了什么,许家、牧家、圣君,许家掌临君城的权,牧家最多打打下手,可还需那么多人力,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他们做这么多,花费时间精力,在他管辖的临君城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弄这么多幽果究竟是为什么?

姜若协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可现下能入手的突破口只有这些。

这事情牵扯到圣君,若是他没能拿到实锤的证据,但是诬陷圣君这一条,不仅百官不会允许,怕是连百姓都不会放过他和他的银甲军。

要知道圣君之于长明百姓心中,那是比皇上还要值得尊崇的人。

第一百零三章 招贤会(一)

“这件事情现下只能暗查,我们这次把许家那些空户里面的钱一把都缴了,但是呈上去的证据却太单薄了,只要许家咬碎牙齿和血吞不来找我们,这个事情就不会伤及他们的根本,他们也损不了太多元气,毕竟没有了圣君,他许家还有许锦御,许锦御还有宛仲撑着!”

苏钦闻言很是惭愧,歉疚道。

“是属下无能,才没发现这么大的隐患,请殿下责罚!”

姜若协看着跪地求罚的苏钦,缓缓叹出一口气。

“料谁都没想到许孝守竟是敢在临君城做这种事,毕竟临君城算是他管理着,但凡出一点儿事情,他也逃不脱,这事你有疏漏,但也不能全怪你。”

说着他示意苏钦起身,紧接着道。

“皇爷爷答应了年底将他派去边城,皇上给了圣君面子,让内阁处理许家捂着没散出谣言,圣君为了自己的名声这次估计也不会再保他,想着他跟着圣君多年,与太子和齐国公同气连枝做了那么多恶事,等他到了三皇叔哪里,当是有得他受的!”

苏钦缓缓起身,疑惑问道。

“皇上不是很喜欢许家大公子么,还让宛仲带他,这次事情之后,皇上就没有对他有改观吗?”

姜若协看着苏钦很是不解的样子,嗤笑一声道。

“压根就不是皇上让宛仲带许锦御,是宛仲自己看上了许锦御,说是欣赏他的才华和人品,那殿前选科考三甲收义子,不过是皇上顺势而为,想慰劳慰劳他这个老丞相!”

说着姜若协唇边微微勾起一抹冷笑,紧接着道。

“宛仲为人刚直不阿,柴盐不进,许家以为靠着许锦御抱着了一条大腿,却忘了宛仲是何许人也,两朝元老、天子之师,那是一个对自己都要求苛刻的人,怎么会让自己的义子党同伐异,只要许家敢动这个心思,只要许锦御敢对宛仲说让他支持太子,宛仲保管一脚将他踢出门下,要知道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宛仲若是瞧不上他了,这京都朝堂哪里还有他许锦御一席之地!”

苏钦闻言其实还是有些不解,犹豫了一瞬终于开了口。

“苏钦有些不懂,殿下和圣君交好不好吗?皇上本就不喜欢太子,若不是圣君支持太子,这太子之位早就是殿下的了,我们这样针对着圣君,她手下还有那么多军权,对我们都不利啊!”

姜若协听着这话,眼神瞬时暗了暗。

“确实对我们不利,可要是让她继续坐在那高位上,怕就是对长明百姓的不利,杀人放火不可怕,蛊惑人心才最可怖,一面是受人尊敬的佛面,另一面却是举着屠刀的邪魔,要知道就在我们临君城种植的这些幽果,都够毒死一城人了!”

苏钦闻言立时回道。

“属下明白了,这次事情是属下疏漏,追查的事情属下一定会抓紧,早日给殿下一个交代!”

姜若想抬手示意他退下,苏钦离开濯清殿,门外的紫白藤花梳稀零散开着,天边日头近落,他看着那晚霞描摹的天际,许家终于快要离开临君城了,熬过即将到来的这个冬天,他就可以和她见面了!

熬过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天,严寒退却,万物复苏,种子三年扎根的艰辛,该要冲破这片禁锢他的土地,一路攀爬如这西辞宫的藤蔓,覆盖弥漫吞并兼和,带来一片新的生机!

他这样想着,脸上缓缓浮现一抹温润的笑,不一会儿他掩去那笑容,缓缓从殿里走了出来。

“席昭,备车,我们去看看他!”

…………

世间一晃就到了月底,林越清一早就起了床,待她整装待发来到楼下,戚如是的马车已经等在了楼下。

今天又下雨了,往日一到下雨便安静的街道现下却是十分的热闹。

林越清以为自己算是赶早的,没想到还有比她更早的。

见着五花还在睡,她和云鸢没叫醒她,两人一起上了那辆蓝花马车,陈端和车夫坐在前面,对比那些高头大马宝盖轩车接送的人,他们一行人显得有些寒酸。

马车先是到了尽南城的知州府,戚如是好像刚刚忙碌完,撸着袖子官服领子上的扣子散着。

他蹬车进了车厢,林越清点了点头,一旁的云鸢俯身抱手。

戚如是也点头回应,林越清见他坐定,缓缓开口道。

“戚大人,今天要麻烦你了!”

戚如是笑了笑,将衣袖弄整齐,语气有些淡然道。

“不用道谢,一会儿比试是你自己上,老夫的作用呀,也就是举荐你进仙序山的藏仙阁,但是小先生你要是没比过文试武试,老夫这点儿作用也就没了!”

林越清知道戚如是瞧不上他,如今不再是女人掌管江山,北地的汉子粗犷直接,看不上他这种看起来瘦瘦弱弱样子的人也很正常。

她不生气,也没反驳解释,只是从容淡然笑了笑。

一旁的云鸢见自家小姐不解释,也不多嘴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伺候在一旁。

戚如是见自己心直口快一通话没得到三青先生的回应,想到官衙里昨天晚上捉到的那人,不由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

“小先生,你……你知道幽果这东西吗?”

这话一出,云鸢手下一紧,可一旁的林越清却是一片冷静和疑惑的抬眸看向戚如是。

“戚大人不知道幽果吗?这可是长明明令禁止种植的东西!”

说着她故作好奇的眼神看着戚如是,紧接着道。

“戚大人难道是想种这个吧,在位官员知法犯法可是重责,戚大人三思啊!”

戚如是闻言连忙解释道。

“我种这东西干嘛,我就是问问,昨天听说这个东西,有些好奇罢了!”

林越清闻言轻笑。

“这幽果没什么可好奇的,不过就是一种毒药,因为太好养活,毒性又大,这才被明令禁止种植!”

戚如是看三青先生对这幽果侃侃而谈,又是临君城出来的人,想了想笑道。

“今天这比赛你也不用太较真,不管你是赢了比赛,还是输了被筛下来,老夫晚上都备酒陪你痛饮!”

第一百零四章 招贤会(二)

林越清不得不说这戚如是真是个不善于与人打交道攀关系的人,刚刚还瞧不上她,这时候突然又要请客,不就是明显的意有所图,若不是她知道他没什么坏心,早就一口拒绝了!

虽然她不知道戚如是找她是为了什么,但是想到这事情很可能关乎幽果一案,她并没有拒绝,只是谦谦抱了抱手,缓声回道。

“那就谢谢戚大人了!”

戚如是想着要三青先生帮忙,一路上为避免尴尬,有得没得聊了一路。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巡凤城城界,这是巡凤第一道门防,检查却一点儿都不松散。

前面排满了要进城的马车,宛如一条长龙卡在了夹山建立的宏伟高门前。

等了近一个时辰,终于等到了他们的马车放行。

虽然车上坐着尽南城的知州大人,那些检查的卫兵却并没有随便让行,检查完所有人的通行证,才放了马车进去。

过了进巡凤的第一道关卡,后面还有四个关卡,两旁的高山渐渐变得越来越高耸,等过了第三道关卡,前路突然狭窄了许多。

因着到了第三道关卡越江的一条支流占了小半条路,这路被一分为二才窄小了些,之前能通十几辆马车,现下却只能容纳五六辆马车同行。

林越清听到水流声,缓缓抬手撩开车帘。

一眼就看到了隔着护栏与她们并肩前行的船只,那些船只或大或小离的有些距离,夹杂着一些官船,应该是要同他们一样参加招贤会的。

云鸢也探头看着外面的高山和并肩的流水和船只,眼神里满是阔别家乡多年的激动。

一旁的戚如是看着外面热闹的场面却不甚在意,打了个哈欠道。

“今年招贤会来的人可比往年要少多了,看来还是有不少人不买姓渠的那俩兄妹面子!”

云鸢闻言不由问道。

“不是都说现在大家都很买渠氏两兄妹的面子么?大人为何说有人不买面子呢?”

戚如是闻言很是淡然道。

“你们来参加招贤会难道不知道今年这招贤会和往年不同吗?”

云鸢急忙问道。

“招贤会不是年年如此吗?文试、武试、打擂、夺旗,还能有什么不同?”

戚如是见云鸢一个小随侍懂的还挺多,不由诧异看了他一眼。

“你这小随侍倒是懂得多,不过今年确实和以往不同,因为今年还多了一件事!”

“什么事?”云鸢好奇道。

“今年,那渠谭的女儿渠仙仙及笄,他为渠仙仙在仙序山修了一个藏仙阁,今年能进山的人,都得为她女儿献上生辰礼!”

云鸢还以为有什么不同呢,听到这句话脸上立时气的涨红。

“她渠仙仙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及笄礼搞这么大排场,她一不是周府的子嗣,而不是东阳书府的人,她有什么资格登上皇上赐给卿公的仙序山,还敢建什么藏仙阁让天下能人为她祝寿,她也不怕受不起这样大礼损了阳寿!”

林越清见云鸢越说越不像话,立时眼神扫向她。

“云鸢!”她的声音带着厉色,云鸢一瞬就闭嘴了,虽然她还没骂够,可是一想到渠氏一家子鸠占鹊巢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她心里就气的不行。

戚如是被云鸢刚刚那几句话惊的一愣,林越清看见他神情诧异,立马解释道。

“戚大人见笑了,我家这小随侍年幼待过巡凤城,很是仰慕卿公,这才激动了些口不择言,你可莫把玩笑话了说出去!”

戚如是听见三青先生解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摆了摆手道。

“放心,我戚如是不是多嘴的人!”

说着戚如是挪了挪位置坐在云鸢的对面,甚是赏心悦目看着云鸢道。

“小兄弟,你可真够胆色,这些话老夫也很早就想骂了,但是怕隔墙有耳,被那渠氏知到又是惹来一声骚,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么小一个侍从竟是一点儿都不谗上媚下,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老夫甚是赞同!”

说着戚如是,一把拍了拍云鸢的肩膀,你这兄弟我认定了。

林越清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发展,云鸢被戚如是明晃晃捏了捏肩膀,脸上瞬时就红了,连忙往后挪了挪连忙回道。

“谢谢大人抬爱,只是云鸢身份低微,还是别污了大人威名!”

戚如是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

立马双手攥紧了云鸢的手腕,很是激动道。

“我戚如是从不看阶级身份,我要觉得你好,你就是好,有我当你大哥,谁敢贬低你,我第一个打到他跪地求饶。”

戚如是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云鸢吓得一个劲儿的挣扎,奈何戚如是力气实在太大,她实在是挣脱不开,只好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小姐。

林越清看云鸢灼灼递来的求助眼神,无奈笑了笑开口道。

“戚大人,我家云鸢才十五,你这年纪要认她当你义弟实在是不合适,不如你收她做了你的义子,正好传承你的那一身武艺!”

云鸢以为自家小姐会帮她解决了这蛮横的戚将军,没想到自家小姐竟是将她往火坑里踹,她一个女儿身怎么当人义子啊,而且他爹爹都健在哪能随便认义父呢!

戚如是闻言疑迟了一瞬,看向一旁的三青先生,脸上有些恼怒。

“小先生你这话可偏颇了,我戚如是是粗狂了些,也有些不修边幅,可我戚如是现下还不到而立,比这云鸢小兄弟大了不过十一、二岁,你让我收她做义子,这是埋汰我呢,还是埋汰她呢?”

林越清闻言故作惊讶道。

“原来戚大人才二十六七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过了而立了!”

戚如是闻言正要动怒反驳,林越清立马又道。

“但是年龄差十一、二岁也不算少了,不如我让我家小随侍拜你为师如何?”

戚如是听到这个提议眼中闪过一瞬光亮,立马看向了云鸢。

“这个好,云鸢你要不就拜我为师,我这戚家刀法可是万人求过,我都没教过任何人,我甚是喜欢你这脾性,要是可以,你就点个头,拜师礼都免了!”

第二百零五章 招贤会(三)

云鸢哪里会乐意,看着戚如是一脸略腮胡的彪悍样子,立马摆手道。

“我……我真的不行!”

戚如是闻言不乐意了。

“云鸢小兄弟你怎么娘们儿唧唧的,什么叫不行啊,咱们男人能说自己不行吗?”

说着戚如是直接下了命令。

“你家公子都说了让你拜我为师,你要不愿意你就自己选一个,要么拜把子,要么你就拜我为师,别的没有选择!”

云鸢闻言看了一眼一旁的自家小姐,见她微微点头示意,想到小姐应该不会坑她,只好硬着头皮回道。

“我……我家有自己的传承,不如我还是和你结拜……结拜为兄弟……兄弟吧!”

云鸢说起兄弟二字,心下实在觉得别扭。

戚如是闻言一愣,立马开怀笑了起来。

“兄弟可以啊,哈哈哈!”说着他看向云鸢,想到刚刚云鸢说的家有传承,有传承的门户怎么会给普通人家当随侍呢,不由好奇问道,“云鸢小弟,你说你家有传承,咱们长明有武学传承可不多啊,你姓什么?传承的是哪家?”

云鸢闻言实在不好回答,一旁的林越清见她为难帮她答道。

“普通的武学传承而已,要是大家传承怎么会愿意做我的随侍呢!”

戚如是闻言觉得也对,大传承的武学家族,轻易不会给人做家仆,即是是给人做家臣,起码也是国公府以上!

见云鸢不是很想说,他便也不再多打探了。

马车一路行了好久,终于缓缓听到了擂鼓声。

仙序山紧挨着北苍山,正对着周国公府的左大门,是北地那些苍凉阔山高峰里难得一见的钟灵毓秀和秀雅天成的一座山。

这仙序山,原名为序山,因为这序山上有许多的温泉,山上常年雾气缭绕,林中绿树长青鲜花簇拥,即使寒冬腊雪都有不见衰败,依旧是一片生机,所以世人常颂序山是仙山,就此有了仙序山的名头。

林越清听着那擂擂战鼓,不由掀开了车帘向前望去。

只见路得尽头一片开阔,开阔地上高台垒筑,各色图腾的旗帜猎猎作响,映着北苍山和远处的巡凤城钢铁铸就般的暗黑色城门,很是恢宏盛大的模样。

马车渐渐前行,那招贤会的会场更是明晰,肃穆的高台之下,看得清是十几个硕大的擂台,还有一厢很是宽阔的长厅立在那些大擂台中间。

再往进可以看到高台分为三层,现最下一层已经坐满了人,中间那层也来了不少人,只有高台最上的那层人却稀稀疏疏三三两两。

看来巡凤城里最尊贵的贵人们还没有到来。

林越清身旁的马车都是华贵无比,裹挟这他们这辆蓝花马车,一起往会场涌去。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招贤会的入会场。

会场内外都是乌压压人群,林越清随着戚如是入了会场内。

他们被安排在了那高台一层的边角,一行人朝着他们被安排的边角位置走去,一路上看见众多人交头接耳看着他们,指指点点看笑话的样子。

戚如是跛着脚,一瘸一拐在前面走,并没有太把那些指指点点的人放在眼里。

林越清跟在他的身后,看了一眼一旁仙序山,环视这相当于三个军营的擂场,一瞬不由想起了当初在军营演武时候的盛况。

只是军营演武从来搞这些排场,都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场子,谁要挑战就直接上,没这么多的规矩也没这么多的阶级之分。

不管是将军还是兵卒都是一样的待遇,不会搞这么个看客高台,还分个高中低三层。

以前大越喜欢摆这些架子的就是一些文臣,现下竟是没想到官僚风气都浸入了以武立身的巡凤城。

林越清看着那些官阶高的垂眸轻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样子,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可叹。

特别是这一路来人人看着戚如是都是嫌弃退避的模样,想到即使这戚如是被皇上贬到了尽南城,可他怎么说也是长明的功臣,若没有这些国家脊梁冲锋陷阵,他们这群王孙贵族高官贵胄哪里来的机会安享太平,只觉得他们的高高在上神情即荒唐又可笑。

林越清看着前面一走一跛的戚如是,看着他人或讪笑或嫌恶的神情,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戚如是再三提醒她别给他丢脸。

他现下在巡凤城如此的不受人待见,若是她这次参加招贤会给他丢了脸,以后怕是更被巡凤城这群人瞧不起!

“公子,你看到没有,他们怎么……怎么这么看戚大人啊?”

一旁的云鸢也发现了那些灼灼递来的不善眼神,不由附耳过来小声问道。

林越清看着云鸢微微蹙起的眉头,语气带着嘲讽缓缓解释道。

“你可能不知道,你这戚大哥可是块出了名的硬石头,之前他当红的时候,他们这群人巴结他他都不买账,后来他受伤跛脚,皇上让他留在京都不让他上战场,可他当着大臣的面就和皇上吵了起来,最后便被贬到了尽南当知州!”

“所以这群人就因为戚大人当初不愿意与他们为伍,就怀恨在心这么多年?这可真是小肚鸡肠!”

林越清看了一眼云鸢,紧接着又道。

“当初要不是皇上将他贬到尽南城,那大皇子如何能有机会杀到宫内,要是你这戚大哥驻守皇城,那大皇子也不敢带兵造反!”

说着林越清更小声道。

“据说,后来皇上还给他送过密信让他回京都,但他又给拒了,你当是知道如今的皇上是个极其重权的人,戚如是拒了他两次,但是却还好好活着,这就是为什么我愿意让你和他结交的原因!”

云鸢闻言有些惊讶,不由又问。

“公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林越清微微一笑道。

“你猜!”

云鸢见自家小姐卖关子,撅着小嘴道。

“不用猜就知道是方姑娘告诉你的!”

林越清闻言摇了摇头。

“戚如是和皇上的事情方沅哪里能知道!”

云鸢听着这话算是明白了。

“那一定是临王!”

第二百零六章 招贤会(四)

林越清不再否认。

这消息是五花给她的,不用说便知道是临王写的。

虽然她不想和临王有过多交际,可是他既然已经给她透了消息,她自然是要好好把握,戚如是的刀发用的是寸劲儿,云鸢的拳法也是用的寸劲儿,学起戚如是的的刀法一定是十分的迅速。

只是这傻丫头非不愿拜戚如是为师,戚家刀法,那可是上上程的武学传承!

云鸢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小姐什么意思,想让她拜戚如是为师,然后将她丢给戚如是,一个人去趟龙潭虎穴。

她可是绝不会上当的!

一行人到了他们的位置落座,一旁的人都是和戚如是差不多官阶的,有得甚至比他的官阶还小,都是对他臭着个脸。

从他们坐在那儿开始,一旁所有的人都互相打着招呼,或是攀谈或是说笑,唯有他们这儿像安静的异常。

陆陆续续的人都进会场了,林越清遥遥看见了周府图腾的马车,华贵肃穆浩浩荡荡而来。

她的眼神灼灼看着那些马车进来,眸子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今日周府的旁支子嗣全都来了,本来秦嬷嬷是不想让他来这招贤会的会场的,毕竟这里人多口杂,而且这招贤会说好听点儿是招纳贤才,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庆祝渠谭的女儿渠仙仙及笄之礼!

一个家臣的女儿庆生,搭着周家的高台搞这么大排场,这是做给谁看恶心谁呢?

可是明蛰在闻柳院已经闹了一两天了,他知道小姐一定会参加招贤会,便是撒泼打滚儿都用上了。

最后大家都没办法,这才答应今天让他参加招贤会。

只是明蛰现下的身份并未公开,渠谭并未让他坐在头车,只是同周家旁支门乘坐的一样的车辆。

林越清寻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从车下缓缓下车的秦嬷嬷庄嬷嬷,还有他们手中牵着的明蛰!

她看着站在一行十五六岁少年少女中间显得十分弱小的明蛰,看着他四处寻找的眼神,心下瞬时一紧。

明蛰……。

她心下唤道,紧接着鼻头微微发酸。

察觉自己的不适,林越清连忙收回眼神,抬手捏了捏鼻头将那股酸涩感压了下去。

一旁的云鸢见小姐眼眶微微泛红,立时朝着小姐刚刚观望的方向,一瞬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还有明蛰他们。

她手下一紧,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正想开口劝慰,此时擂鼓更大声的响了起来。

渠谭带着一行周府的家臣缓缓踏步而来。

渠谭手中拿着周府的掌令,一旁有人高声齐呼道。

“渠大人代卿公主持招贤会,见掌令如见卿公!”

此话一落,半圆形的高台一层二层,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抱手俯身道。

“迎卿公,迎谭大人!”

叫声浩荡,林越清站在那一处边角,眼神却是盯着那第一次见面的渠谭,眼中闪过一丝恨与阴暗。

他和渠娴,真是像啊!

林越清心下暗道。

这渠谭不仅传承了渠娴的脾性,还传承了渠娴相貌,当真是一脉相传。

渠谭对这般恭礼很是坦然受着,带着一大群人一路踏步上了第三层高台,所有人才落座。

明蛰一路四处看着,有好些人对周家子嗣里这么一个小娃娃交头接耳。

高台上的正坐空置着,渠谭坐在正坐左边,周围散开坐着的是周家的家臣。

这时候,擂鼓突然停了,渠谭对一旁的长洲递了个眼神,长洲点了点头拿起一旁随从端着的长弓和箭矢,抬手对着会场中间满弓放箭。

长箭带哨,突然就听到破空的哨声,顿时擂鼓声再起,混着琴声一辆粉色的花车缓缓从外场游进来!

林越清完全没心思看那花车,听着响彻天地的鼓声和丝竹之声,眼神紧紧盯着那一枚飞向天空的哨子箭。

她的脸色十分凝重,一旁的戚如是也捏紧了手。

哨子箭敌军攻城时才会响起的鸣箭,是为了告诉大家有敌军攻城将士立即归岗位,百姓立即准备撤离,因为此箭一响必是血流成河,所以不到战时不得放此箭,这是大越禁令!

如今这渠谭竟是拿来哗众,来为他女儿生辰做噱头,难道大明已经准许哨子箭通用吗?

如果是,那就是亵渎打下这大越江山的前辈英雄,简直不可饶恕!

一旁的云鸢被夹在中间,看着所有人都落座,但是还站在那儿怒火腾腾的两人,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的暗暗拉了拉两人的袖子。

林越清和戚如是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哨子箭已经看不见踪迹,深深紧着眉头缓缓坐了下来。

花车入了会场,擂鼓声停了下来,只剩下了丝竹之声。

花车的四壁顿时落下,只见薄纱飞舞飞扬,而在那薄纱之中一位身着亮紫色交领长裙的女子,那女子看不清面容,款款坐在琴前,缓缓抬起手来抚琴。

一开始琴声清脆悦耳委婉,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顿时琴声突然一转,林越清的手中顿时攥的骨节都泛着青白。

“欲惑人者绘皮相,欲屠心者假倾囊!长浪息幽峭,断殇以成妆,似仙非仙,庄君郎!暗渡暗渡,乱九江!”

歌声幽沉,琴声激荡,林越清听着那首她一时兴起弹奏的《乱九江》被那渠仙仙弹了出来,她的脸上顿时阴沉凝结,眼神幽幽扫向那长廊中替渠仙仙辅音的两排琴师,一眼看到里面的衾依和扶律,眼中怒意肆虐。

她终于明白那日她明明觉得这两位琴师琴艺还不错却为什么没能进明音坊了。

光有琴艺有什么用,毫无人品的人自然是没有资格进明音坊。

既没有得到她的认可,也没与她交代,就这样偷窃她的曲子和曲词教授予人,还乱改了曲谱,真是好样的!

一旁的云鸢也听着曲子很是熟悉,听到曲词顿时想起了什么,她看了一眼愤恨的自家小姐,看见她眼神死死盯着的那两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公子!”她扯了扯林越清的衣袖,附耳小声道,“别生气了,东施效颦而已!”

第二百零七章 开擂!(一)

林越清怎么会不气,这两个琴师实在是可恶!

一旁的人都贺然站了起来。

“这曲子还是第一次听,真是不错,算是上佳之作了!”

“是啊,有人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吗?”

林越清那一首《乱九江》虽然在临君城传开,可毕竟没几个人听过,这两位琴师倒是真敢照搬全抄,连词都不改一下。

一曲毕,好些人都鼓着掌站了起来。

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渠大人真是教女有方!”

“这渠小姐琴艺真是不凡!”

“好……,太好了!”

哄闹的赞叹混着掌声,擂鼓声又开始传了出来。

这次的鼓声很重很沉,带着振聋发聩的激昂慷慨,混着婉转悠扬的长啸,原本坐在那儿抚琴的渠仙仙飞身而起,从那纱幔中跃向最中心的那个擂台。

林越清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她与她年龄相仿,明明都该呈着几分稚嫩,可那渠仙仙的脸上却毫无纯真的模样,倨傲而尖锐的眼神看向看台的人一瞬,她已经立在了那巨大的擂台之上。

“大人……小姐她!”长洲有些紧张和慌乱,“小姐她该不会是要开擂吧!”

渠谭本还得意扬扬,看见自己女儿跳到擂台上,瞬时脸上少见的生出震惊,即刻站了起来。

“这……这孩子,这孩子怎么总是这么任性妄为!”

渠谭是又急又气。

开擂之人他早已经选好了,谁知道自己的女儿一下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他即气恼渠仙仙的莽撞,又担忧她真要开擂,只差急得喊她立马回来。

可这招贤会上坐的全是长明朝堂内外的高官贵胄,他不能也不能让站上擂场的渠仙仙下来。

长明重武,巡凤更甚,上擂若是不战,他女儿这名声算是不用要了,连带他自己的都要被人耻笑。

他本以为今天林越清会来捣乱,没想到第一个来搅局的竟是他自己的女儿!

这可怎么办?这个怎么办啊?

渠谭本来是个遇事不慌不忙的人,奈何他对他的女儿向来宝贝的紧,让他本来冷静的脑袋一瞬懵了。

“要不长洲把小姐带上来?”

说着长洲就要飞身下去,渠谭一把拦下他。

“上擂不战,你让仙仙以后怎么在巡凤立足,不行不行,得想想别的办法!”

林越清看着擂台上的渠仙仙,见她往着那一面近两人高的擂鼓,还有一旁人们皆是惊讶的唏嘘和诧异,眼神闪过一丝狡黠。

她怎么都不会相信渠谭会让自己的女儿开擂,要知道招贤会这么隆重的场合,还汇聚天下能人英豪,让这么个小丫头开擂,搞不好就是巡凤城的笑话!

见着那渠仙仙已经在擂鼓前站定,见着她的手朝着那鼓锤伸去,林越清眉头轻挑,一个闪身上了擂台。

“有人抢擂!”

“有人抢周家的擂!”

“居然还有人敢周家的擂,他是疯了吗?”

虽然抢擂在一般的校场很常见,但这招贤会是周家办的,自然是应该由周家的人开擂,所以从来没存在过有人抢擂的情况,而且擂台上站着的还是周家现在的掌舵人最宝贝的独生女儿,谁会这么不长眼去抢擂,不仅要准备好遭到那些一心要进周府的人针对,还要准备好遭到周家自己人的围剿。

就这一个抢擂,几乎得罪光了在场所有来赴招贤会宴的所有人。

所有人的目光第一个落在台上那纤瘦的小公子身上,紧接着眼神便落在了这犄角旮旯里,带林越清入场的推荐人戚如是身上。

“戚大人,你这要不不参加招贤会,一来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就这么个乳臭未干的瘦小子,若是输了,戚大人可准备好绣帕给他擦眼泪啊!”

“陈大人,你这话算是说错了,听说渠小姐武艺很是不错,指不定一会儿不仅要流泪,还要流血呢!哈哈哈哈哈!”

这些坐在一旁的大人官位并不比戚如是高,却是一点儿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讥笑着!

一旁看戏的人也都是别有所以的相视一笑,准备看笑话。

戚如是虽心下气恼,却是忍而不发,心下第一怨恼的就是这三青小子,本来就是没做打算他会赢,想着输就输吧,反正没几个人在意他这个人。

谁知道你小子竟是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一下输了赢了都让他难做,气的他肝儿直疼!

擂台上的渠仙仙也是没料到会有人和她抢擂,当她看清来人是一个比她微微高一点儿的俊逸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不悦。

“好胆量,敢抢我们周府的擂!”说着渠仙仙抬了抬下巴,很是倨傲道,“可你太小看我渠仙仙了!”

说着渠仙仙就朝着林越清欺身而去。

楼上看台上的渠谭见有人抢擂,气恼的同时松了一口气,周家的招贤会被人抢擂虽不是好事,但是能让他女儿不开擂,也算不得坏事!

“长洲,一会儿不管谁输谁赢,煽动来参加招贤会的人都上,顺带把仙仙带回来,将大家的眼光吸引到那小子身上去!”

敢抢周家的擂,敢乱了招贤会的规矩?

不给点儿苦头吃让这小子吃,就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渠仙仙朝着林越清袭去,长腿纤细带风,林越清一个旋身站定,一把捏住了渠仙仙的脚裸往上抬去,顺手敲响了擂鼓。

擂鼓的声音沉闷持久,渠仙仙听着那擂鼓被敲响,顿时心下一乱身形不稳,急忙下腰抬起另一只脚,向着林越清下巴踢去。

林越一掌打开渠仙仙踢来的那只脚,松开手一个俯身将渠仙仙的腰带一拉,渠仙仙一把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楼上的渠谭本是等着两人打完就让准备好的那些人上,眼看着自家女儿已是劣势马上就要结束这场闹剧,谁知道那小子一手抱起了他的女儿。

林越清紧捁着渠仙仙的腰,飞身朝着那擂鼓正中心敲去,这次擂鼓的声音更是沉响一声,鼓声带着激荡人心的战意,一旁来参加招贤会的人似是受到了鼓舞,好些都站了起来。

林越清看着这些已经站起来的人,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一抬手狠狠敲响最后一下。

擂鼓声咚的响彻会场,林越清一把将渠仙仙丢向高台上黑着脸的渠谭,幽幽沉声开口道。

“开擂!”

第二百零八章 开擂(二)

一旁的人似是受到了激励,顿时都飞身朝着擂场而来。

因着一个擂场只能上最多十人,所以人们争先恐后的差一点儿在上擂场前都打了起来!

林越清一身白衣如雪,拿着一双鼓锤背着手立在擂鼓前,看着围着擂鼓叫嚣的乌压压的人,还有已经上了擂场的那十个人。

那十人有高有瘦有胖有矮,穿衣风格也是南辕北撤,一看便知是来自不同地方。

因为林越清没带武器,他们没拿武器出来,眼神灼灼盯着她,有轻蔑,有怨恨,有审视,有打量。

林越清悠悠晃了晃背后手中拿着的擂鼓,带着浅笑缓缓一抱手。

“三青先生,推荐人,尽南知州戚如是!”她先自报名讳和来头,神情淡然而冷静!

林越清将渠仙仙一把扔给了渠谭,原本要下来占擂的周家人手慌脚乱都去保护渠仙仙和渠谭,一时忘了飞身下来。

渠谭也是被林越清打乱了脚步,闪身先去将渠仙仙接了下来,这才有时间看向他。

渠仙仙也没想到那小子竟敢将她扔出去,脚下刚站定就挣脱了自己的父亲臭着脸还要飞身下去。

渠谭一把拉住了渠仙仙,神情有些恼怒道。

“你还敢下去!”

渠仙仙被父亲突然的怒吼吓的缩了一下脑袋,但是她眼底还是满满的不服气。

“爹……!”渠仙仙懦懦一声道。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你擅自上擂台,都不跟爹报备一句,你真以为你爹不敢收拾你了!”

渠仙仙刚想解释,突然擂台传来清朗的声音,她立时转头向擂台看了去!

渠谭看着自己女儿没理他转身去看擂台,他的眼神也随着渠仙仙看向了擂台。

“三青先生,推荐人,尽南知州戚如是!”

林越清自报家门,高台上的渠仙仙不禁念道。

“三青先生!”说着她看向自己的爹爹,“爹,这三青先生你知道是什么来头吗?”

渠谭看着台下白衣少年,眼神带着审视,默默念道。

“尽南城,戚如是。”说着他的眼神看向半圆形高台最下层的那一角,看见那个一身旧官府蹙着眉头站在犄角旮旯的戚如是,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和玩味!

戚如是,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这被皇上遗弃在尽南的昔日大将军早已风光不在,自是无人在意也无人问津。

只是这戚如是来了尽南这几年,不是从来都不参加招贤会么,今日怎么会来参加,还当了推荐人。

想着戚如是这油盐不进的性格,他的眼神又扫向了台下那个少年。

“难道这小子真是能人?”

他这样疑惑着,看向那少年的眼神紧了几分!

另外几个也报了家门,推荐人不外乎都是除州地界的官员,还没见着皇亲国戚京都大官带来的人。

林越清笑了笑,拿着手中的鼓锤招了招。

“来吧!”来吧两字说的轻松,但是高台一角的戚如是却是捏紧了心跳。

他看着这三青小子刚刚的招式应该还是有些功夫的,可是眼下擂台上下围的水泄不通,他怎么能不着急,毕竟府上那案子还需要她去帮忙,要是死在了擂台上,他怎么跟三皇子交代,又该找谁帮他的忙!

一旁云鸢看着戚如是紧张的脸都绷僵了,看了看台上自家小姐,眉眼却是弯成了一个看好戏的骄傲笑容!

擂台上的人本就看不惯这叫三青先生的抢擂占尽了风头,见着他轻漫的模样,瞬时都不客气了。

林越清的本事都是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出手从来只有三个字,快准狠。

不过那日在忠州和除州交界遇到了那群水匪她的招式已经用过了。

所以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便将速度放缓了一些,招式不在下杀招,出手将人打出擂台皆可。

看着十个人围成个包围圈扑来,林越清一个扫堂腿,一群人基本就翻了,她就似扔渠仙仙一样,一个接一个,一双接一双,那些倒地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一大半都被扔出了擂台。

高台上的人们看着擂台上的人,显然有些诧异。

“这是什么招式啊?”

一旁的人蹙眉思量着。

“我看不出来招式,好像就是一拉一扔,应该……应该不是招式吧!”

那高台上的周家人,包括渠谭和渠仙仙都是一脸的不明所以和诧异。

“爹,我感觉这人好像……好像就是乱打!”

渠谭可不这么觉得,他总觉得这人就是故意在掩饰她本身的功夫传承。

只有在那高台上的那看似也是看戏样子的明蛰他们和那带着银色面具的方沅,才知道好戏不过刚刚开始。

特别是方沅,看着擂台下傲立台中的三青先生,眼中都满是期待和笑意。

她没想到她这位好朋友,竟是会女扮男装进了招贤会,开了周家的擂,她心中为之骄傲的同时,心下更是无限的憧憬,憧憬有一天他们女子能不用靠掩饰身份站在长明所有的擂场上!

场上剩了不过两三人,林越清不想耗时间,不等人主动出击,飞身已经向前,依旧是半偷袭式的一推一扔,三个人接次被扔了下来。

那站在高台一层边缘的戚如是看着三青小子竟是靠着速度和诡谲的身形竟是赢了下来,虽然他想高兴,可这三青小子的武功怎么看着这么奇怪,看似无招,其实有招,看似出了全力,其实处处隐忍。

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困惑的暗暗自语道。

“这小子很玄妙啊!”

林越清这路数实在太简单,看台下围着叫嚣的人看着所有人都被扔了下去,一群人又蹿上了擂台。

高台上渠谭身旁的周家人正准备飞身下擂,他不禁抬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身形确实很快啊!”说着他对身后的一角招了招手。

“冥风!”

身后不知哪个角落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身到了渠谭身旁。

渠谭看了他一眼,手指了指擂台上的少年。

“下一场你下去会会他,我不信还有人的身形会比你还快!”

一旁的明蛰看见冥风突然出现在渠谭的身边,眼神都闪过一些惊讶,却只是互亏了一眼,并未有太多情绪波动。

第二百零九章 开擂(三)

惊讶很快被掩下,明蛰身后的旗笙和云荆河互窥一眼,两人的眼角带着讳莫如深的笑。

旗笙上前一步,对着一旁的明蛰抱手道。

“少爷,不如下一场,让我也下去会会擂台上那白衣小子!”

明蛰闻言看了一眼台下的姐姐,转头又看向旗笙,他以为旗笙没认出那是姐姐正要阻拦,却看见旗笙带笑一挑眉,对他微微眨了一下眼!

他看出旗笙眼中狡黠的笑,缓缓的点了点头!

渠谭身旁的长洲看着那抱手请示什么的旗笙,转头便向渠谭报道。

“大人,闻柳院的人好像也要动了!”

渠谭听见长洲的话,眼神带着审视看向明蛰身后的两人!

长洲连忙道。

“就是那个叫旗笙的,就因为闻柳院有他守夜,几乎我们的人从来没能成功进过闻柳院一次,他武功虽一般,但是身形极为诡谲,而且十分擅长点穴,近战爆发力十足,好像是懂些兵法的!”

渠谭闻言回过眼神,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小丫头还是太嫩了,她以为她安排这么两个护卫,就真的能拦得住我吗?天真!”

说着他看向长洲。

“你该下去安排安排了!”

长洲笑着抱手俯身!

“长洲这就去,大人!”

擂台上刚刚上来的十个人,几乎又是跟刚刚一样被丢了下去,就在擂台旁的人想要再冲上去的时候,突然一声号角响起!

号响便代表周家的人要下擂,所有人都迅速停下了脚步,往后退了退!

高台上的人看见周家派人下擂,皆是兴奋的欢呼了起来。

“好戏来了,好戏来了,周家下擂了!”

“这小子完了,周家还不得玩儿死他!”

看台上的人语气兴奋,皆是热切看着那擂台。

林越清看着刚刚要上擂的人们听见号角声都退了下去,真是心下疑惑时候。

就在这时候,高台上有人高声报道。

“周府议阁,冥风,推荐人渠谭!”

这句一落,所有人都哗然。

“听到没有推荐人是渠大人,这人是准备送到上面去的!”

“可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呢?”

“这种名字,一听就是暗卫代号,定是个厉害的角儿!”

“那就好看了!”

就在这时候那人的高呼再次传来。

“周府闻柳院,旗笙,推荐人周巡!”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起来。

“是那个周巡吗?就是卿公的嫡孙!”

“应该就是那个小娃娃!”说着有人指着高台上的明蛰,“你们看就是那个小娃娃,前些日子才回周府,归府宴还没开呢!”

“听说了,他好像一直住在临君城,还有一个姐姐,不过好像她姐姐没来周府!”

“据说她姐姐在临君城名声不太好,怕是因为这个才不好跟来周府的吧!”

一群人七嘴八舌时候,高台之上两个人翩然飞跃了下来。

林越清听到要下来和她打的是冥风和旗笙,嘴角暗暗一笑,眼神直直扫向落在她对面的两人。

这两个昔日熟悉的人皆是眸中带着戏谑的笑看着她。

林越清看着他们俩缓缓一抱手,幽幽道。

“三青先生,推荐人,尽南知州戚如是!”

说完林越清带着几分嘲意和轻蔑。

“你们可要好好打,省得一会儿满地找牙!”

冥风冷笑置之。

“小子好狂妄啊,可别牛皮吹破了!”

旗笙一挑眉,接着道。

“别废话了,开打吧!”

说时他便动了,一踏步便是欺近了林越清的身,林越清一个闪身便到了旗笙原先的位置!

一旁高台最下层边角的戚如是看着台上的三人,眼神是盯的越来越紧。

一旁的云鸢见着台上的三人却是一脸的懵圈。

旗笙和冥风是两傻子吗?小姐本来今天就要打很多场擂台,这两人来凑什么热闹,不知道小姐一直守擂很累的么?

不仅要跟对手打,现在还要跟自己人打,这两小子毛病吧!

云鸢心疼着自家小姐,一脸的忿忿不平暗骂着跳下擂台的两小子。

其实冥风和旗笙也不想和自家主子打起来,毕竟他们都是见识过林越清功夫的,自己知道绝对是打不过的!

但是这让一群人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即使他们俩不下台,还会有周家其他人下台,还不如就让他们俩来。

一是可以让那些功夫半吊子的知难而退,二来,他们三人这一架打了,必是得结梁子,三人越是表面上看着不和,那么渠谭就越不会过分怀疑三青先生这个身份,冥风和林越清在周府就又安全了几分!

擂台上三人几乎一直处于你追我赶的情况,一开始看着的人还觉得有趣,这样持续了快一刻钟,高台上的那些看客们由刚刚开始的兴奋变得越来越不耐烦。

“这样搞下去还开个屁的擂啊,小孩子家玩儿闹吧,你追我我追你都一刻钟了,能不能打啊!”

有人开头起哄,其他人也喊了起来。

“快打啊!快打啊!”

一旁的人一直喊着,可戚如是却是一点儿都没觉得乏味,他看着看台上三人的身形步伐,只觉得甚是有趣。

那旗笙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从小就练的是轻功,基本功扎实加上自己的小聪明,让步伐看着颇为复杂,想偷师都难。

还有那冥风,几乎脚尖着地,不仅速度极快,而且毫无声响,这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人,而且还是皇上手下专门训练来做暗卫的。

最是奇异还是那三青小子,他一开始还有些看不上他瘦瘦弱弱的样子,如今看他轻功的步伐轻盈且飘逸自如,想来这瘦巴巴的身形还是带给了他不少好处。

这三个人看似不相上下,其实各自都在找时机,找其中一个人稍稍懈怠的间隙,给对方致命一击!

确实他们三人步伐都没错乱,需要契机打破僵局,可是更多的是三个人在交谈。

在大庭广众之下,三人身形波谲诡异,压根儿就看不清三人的面相,更别提三个人是否在开口说话。

三人在擂台把要说的话交代完,林越清缓缓勾唇一笑,看着两人的错影,突然大声道。

“来吧,别捉迷藏了!”

第二百一十章 开擂(四)

说着她终于主动出击,这次她没有夺,旗笙一脚扬起只冲着林越清的咽喉,林越一仰身抬脚上踢,旗笙的脚踢空,林越清一脚直踹在了旗笙的腹部。

两股惯力加上林越清的脚力,一脚踹的旗笙朝着台下飞去。

旗笙没想到自家主子竟是下狠手,惊讶之余忍着痛一个横旋强势将让自己在飞出擂台前落地,但是身子还是不住退后了几步,最后在擂台边缘才站定。

所有人看到这惊险一幕都倒吸了一口,只有渠谭毫无表情,只是眉头微微蹙着,看不清是喜是怒!

渠谭并没察觉三人的诡异之处,而是刚刚看到那三青先生那一脚其实十分有力度了。

可那闻柳院的旗笙非但被被踹下台摔伤,反而稳住了身形,虽然面容看着像是痛苦的狰狞,但是他嘴角没有流下一丝血,好像内伤并不是很重的样子。

照这样看来,这旗笙不仅是轻功和点穴十分的优异,而且内功应该是十分的优秀,抗揍能力也很强!

这样的人能参加持久战,也就是说这样的体格适合上战场,就算打不死你,也能耗死你,没想到闻柳院藏着的竟是这样的能人,倒是让他有些羡慕呢!

旗笙揉着疼的要命的肚子,哀怨看着笑看她的林越清。

眼下似乎在抱怨小姐你有必要玩真的么,你一脚差点儿就要了我的小命啊!

林越清看着旗笙很是怨愤的眼神,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神似乎再说相信你没事儿的,有铭九两天就治好了!

冥风见着两人正眼神较量着,趁这个空隙,脚下更轻几分直朝着林越清的后背袭去。

林越清哪能没察觉冥风的动作,就在他袭来之时,林越清立时翻身而起。

冥风发现自己扑了空,一下就朝着翻身落地的林越清再次袭去。

林越清知道冥风是硬功夫,下手和她一样,都是快准狠朝着死穴而去。

这种功夫她是不能避开的,她急忙退后几步,看了一眼云鸢道。

“唤越!”

云鸢听到唤越二字,立马将抱着的剑扔了过去!

林越清接到剑柄,抽剑旋身持剑看向冥风。

剑柄随着林越清的旋身飞回云鸢和戚如是的看台处,直直划过那些刚刚嘲讽他们的人身边。

沉沉“咚”的一声直接没入了那厚实的墙壁。

那些人皆是一惊,好几个吓得心都快跳出了。

只有戚如是和云鸢面不改色,特别是戚如是,眼神看向那没入墙壁的剑鞘,神色越来越凝重复杂。

若说刚刚三青小子的轻功是因为他体态纤瘦轻盈,可现下这剑鞘就是惯力飞出,竟是一下就打入了那么厚实的石壁,这绝非是投机取巧所能练就的功夫。

他的眼神转向擂台,看着那台上持剑凌风的削瘦少年,他还是那个看着像小白脸的模样,可戚如是已经再也不能以最开始的眼光看他了。

“难道那小子真有本事?”

他不禁低声自言自语,看向林越清的眼眸带着几分绕有兴致的打量和期待。

冥风看见自家主子拿了剑,心下有些退缩,不由暗道。

‘小姐不会是要玩儿真的吧!’

一旁还捂着肚子痛苦的旗笙看到持剑对峙的林越清,又看了看有一瞬懵逼的冥风。

心下不由对冥风生出了十二万分的怜悯,只觉得刚刚小姐对他还是挺好的,至少还没动刀动枪!

冥风看着持剑的林越清,其实他有些害怕之余也有些好奇,好奇自己这位与众不同的主家究竟还有多少他们不知道的本事。

他知道此刻无退路,一手抽出腰间的长鞭,看着林越清的眼神开始生出几分攻击力。

渠谭看着楼下的冥风和那白衣少年,眸子微微敛了敛,神情里带着几分紧张和期待。

冥风的鞭子不同别人,他的鞭子暗藏机关,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林越清盯着冥风手中的鞭子,眼神带着戏谑道。

“鞭子是好鞭子,可别埋没了!”

林越清挑衅道。

冥风也干脆不把眼前的人当自己的主家,眼神缓缓幽晦起来。

“是么,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说着冥风紧握着鞭子上的暗红机关用内力催动,用力一下朝着身旁的空场地抽去,原本黑色的长鞭传出振聋发聩的破空巨响,那鞭子顿时断裂出细密的缝隙,缝隙之中弹出的全是细小的锋刃,锋刃带着暗红,让人看着似是染过鲜血,让人不寒而栗。

看台上的人看着那鞭子,满怀欣喜的等待两个人开战。

林越清看见那鞭子的机关显露,脸上未曾有一丝慌乱,只是一旁看台的云鸢却是有些着急了,毕竟接下来是真刀真枪了,而且当初冥风跟着齐萱的时候拿这个鞭子对付过她,被那鞭子抽一鞭子的痛可是到现在都深刻的记得!

冥风缓步朝着林越清逼近,手中的鞭子在地上拖行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越清知道冥风是在逼着她先出手,见着冥风朝她走来,抬步飞跃起身朝着他刺去。

冥风看着准备出手的林越清,看准了她接下来的脚步,长鞭一扬猎风而去,朝着林越清下一步落脚处掠去。

林越清看清那鞭子的轨迹,一瞬推开两步向身后滑去。

鞭子掷地的沉响传来,林越清看冥风轻易就拦截了她进攻的步伐,唇边勾起一抹淡笑。

‘看来,这冥风还真是藏了后手,这鞭子机关启动之后,怕是想近他的身就难了。’

林越清心下暗道,神情里却有几分遇到对手的快意!

她再次飞身而去,冥风手中的鞭子似是活的一般,一次次都能朝着林越清下一步落脚的地方去。

林越清用剑挑开长鞭,几次想突破近身,却发现冥风阻绝的速度更是快。

她看着他手中的长鞭,又看向自己手中的剑,眼底闪过一瞬精芒。

林越清再次踏步而去,这次她不再硬刚,每一次鞭子抽来她都尽量迅速的闪离,眼见着离冥风越来越近,冥风的长鞭也渐渐慢了下来,林越清看着冥风眼神里缓缓有了几分紧张,顿时脸上生出一瞬灿笑。

第二百一十一章 开擂(五)

鞭子再次朝着她袭来,林越清闪身飞跃,一转身用力将手中的剑朝着冥风握着鞭子的手飞掷过去。

冥风看见穿过交错长鞭飞速而来的利剑,连忙退开了好几步,可惜手下的鞭子太长,想收回拦剑已经来不及了!

剑锋带着破风的剑势,他虽然已经用尽了气力避开,可还是被唤越划破了衣服和发丝。

紧接着唤越剑带着强有力的剑气,顷刻就没入擂台上的石砖,紧挨着剑身的石砖顿时碎裂开来。

冥风心下一惊,小姐可真是下了杀手啊!

好险他刚刚躲过,若是没躲开这手改废了。

他心下松缓了一口气,待他反应过来抬头寻林越清的身影,这才发现眼前的擂场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他的眉头不禁紧蹙,手持着鞭子谨慎环视了一圈,正准备转身寻人,身子刚刚转动,却发现背后的后心处此刻好像抵着一样东西。

唤越还在石砖里,林越清手中拿着鼓锤,鼓锤手柄一端直直对着冥风的后背,一身白衣潇潇,神态睥睨而冷峻。

“看来,你还是配不上你那武器!”林越清故意嘲讽。

看台上的人都有些沸腾了,他们大多都是惊讶和不敢置信,看着场上白衣少年的眼神开始灼烈。

林越清唇边正要勾起一抹笑意,突然身后一阵疾风袭来。

她脸上的笑没停,眼里更带着戏谑。

“三、二、一!”她默默念道,一字数数到一,她突然侧身看向身后,一道掌风从她腰旁滑过,旗笙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只是冥风不敢再进一步,林越清手中另一只鼓锤已经抵在他的喉间。

看台上的人又是一阵骚动,在所有人犹豫不决和惊讶的时候,突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除州知州府,恭请三青先生!”

高台二层一位身着湛蓝长衫的翩然公子凭栏长立,手中拿着一块府牌,眼神紧紧盯着高台上的林越清。

“宋国公府,恭请三青先生!”

这次开口的是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带着遮面,声音甜美。

一旁的琴长公主看宋轻歌开口,也不逞多让,立即开口道。

“徐州,赵将军府,恭请三青先生!”

就在这时候,高台上的渠谭勾起浅浅一笑,看向一旁的长洲。

长洲举起了府令,缓缓道。

“周府议阁,请三青先生!”

站在高楼最下层一角的戚如是听着耳边传来的各府邸的请令,最后听到周府的请令,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高台上的三青小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惊艳。

高台上的人们看见周府居然出了请令,皆是赞扬连连。

“周府不亏是长明第一大府,待人大度又惜才!”

“是啊,这三青先生可是抢了周家的擂,周家居然没恼火,还下了请令!”

周家出了请令之后,二楼传来的请令更是络绎不绝,擂台上的林越清却并不为所动,还是一脸从容淡定。

戚如是身旁的那些人听见这么多人给台上三青先生最高的请令,而且周府居然都没怪罪他,那些人互相窥了窥,眼神看向台上的人又看了看戚如是,疑迟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带着笑脸都凑了上前。

“戚大人,恭喜了,开擂得十个府邸招揽已是难事,现下却是有十好几人开了口,你这位小兄弟可真是有本事!”

“是啊,戚大人,您要不就不来,要么一来就给了这么大一个惊喜,这可是周府第一次被人抢擂,周家不罚他还给了他请令,估计你这小兄弟要走鸿运了!”

“恭喜恭喜啊!晚上我做东,请戚大人在远苍楼喝酒,戚大人你可一定要带这位三青先生来啊!”

戚如是这儿被这群人团团围的水泄不通。

林越清缓缓放下鼓锤,冥风和旗笙缓下一口气。

擂台下再也没人要上台,林越清将鼓锤放下,抬步跃下擂台。

这时候擂鼓声又传了过来,高台上有人高呼道。

“武试开擂,会场所有擂台全开,一擂台选一名,得以入藏仙阁!”

那人高呼完,会场上顿时热闹了起来,林越清开了首擂,自是不用再战,他刚一下台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她颔首示意谢过那些恭喜的人,人群终于散去,林越清坐了下来,好像刚刚那擂台不是她开的一般,神情依旧是淡然而平静毫无喜色!

云鸢连忙将剑鞘拿了过来,将唤越剑归于剑鞘抱在胸口。

一旁的戚如是有些坐不住了。

“三青小子,你功夫传承哪家啊?”他不由问道。

林越清看向戚如是依旧是那么淡然回道。

“没有传承!”

戚如是有些不信,却也不再多问,装作一点儿都不好奇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高台之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林越清闻言一愣,紧接着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立马那起剑从最下一层看台飞跃而起。

她的后背逆着风,吹的衣带和发丝狂舞,身体嗖的一声与高台差不多平齐,紧接着她一眼就看到了从高台背面鱼跃而入的秦人打扮的蒙面人。

她看着那些蒙面人和周家人此刻正在纠缠,楼下的人发觉有什么不对连忙都往三层飞跃,林越清的眼神透过眼花缭乱的人上人下,一眼就看看到了看台上的明蛰和方沅。

那看台上源源不断涌起来的人顿时朝着他们袭去。

林越清正想要过去,突然眼前被一个高大的背影出现在她眼前,眼前的背影正拖着一个刺客,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是冥风,还没反应过来,冥风便开了口。

“是计!”

说着冥风转身,眼神直接错开她看向不远处被人团团护着的渠谭。

“大人,抓到了一个活的!”

这时候林越清看到看了看护着明蛰和嬷嬷们的旗笙、云荆河,再看了一眼一个人慌张躲避的方沅,眼神先是随便寻了一个要害人的刺客,先飞身过去救了一人,再慢慢朝着方沅的方向砍杀清洗过去。

追着方沅的人越来越多,林越清眼看着自己已经救了好些人了,想来应该不会再被怀疑,便抬步赶紧朝方沅跃了去。

都一百一十二章 飞箭

她三两下将方沅从包围圈里扯了出来,一个眼神都没给方沅留下,像是毫不认识一般,转身便又朝着那群黑衣人袭了去!

那些黑衣人身手还算挺好的,林越清正与他们对峙着,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尖叫声后。

“少爷!”

那声音很熟悉,她一听便知道是秦嬷嬷的!

她慌乱的回头看向明蛰的方向,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台下一个穿着普通衣服的人飞身上到高台三层,一刀正朝着被秦嬷嬷和庄嬷嬷护着的明蛰劈过去。

林越清刚刚已经把明蛰周围的刺客清理干净,她也没想到会有人从正面攻击,看着那马上就要挨着明蛰他们的飞刀,瞬时心下一窒,正起身想要飞奔而去。

林越清的脚还未动,只见一只飞箭迅猛的朝着明蛰而去,箭头一瞬打偏了那把砍向明蛰的刀,飞刀偏飞劈入明蛰他们身旁的地面,紧接着又是一箭直接贯穿了那穿着普通衣服的刺客。

可就在这时候,又有几人朝着明蛰他们袭了过去,林越清看了一眼渠谭游走在明蛰四周打量的眼神。

她知道这就是渠谭想要引她出来的计谋,她知道这时候若自己露馅,想救周卿公怕是没可能了。

可她还是转身三两下挑开了那黑衣人跳了出来,直朝着明蛰的方向跑去。

被刺客围着的旗笙和云荆河,看见那些从正面飞跃上来的刺客,急忙拼杀出重围,也朝着明蛰跑去。

就在这时候,嗖嗖嗖三支飞箭射来,那飞身跃起的刺客瞬时被贯穿了心脏,狠狠又摔了下去!

林越清眼神迅速看向那箭来的地方,一瞬就看到了骑着一匹高壮白马带着一队银甲军奔腾而来的姜若协。

她的心下一顿,瞬时反应过来,直接飞身从明蛰他们头上跃过,手中的剑猛的向着渠谭掷去。

渠谭看着三青先生的剑飞来,脸上闪过一瞬惊讶,他正要躲避,那唤月剑直接从他耳侧不划过,将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秦人装扮的刺客钉死在了柱子上。

林越清一下飞跃到那刺客身旁,一把将剑拔了出来!

渠谭回头看向同样看着他毫无表情颔首示礼的三青先生,眼神最终落到了已经跑进了会场高台下的临王,神情有些微的严峻。

姜若协下了马,将长弓扔给了一旁的席昭,在一群高官惊讶的瞩目中直接上了高台。

高台上的刺客都控制的差不多了,渠谭敛去眼中的暗沉,缓步上前对刚走上看台的临王微俯身抱手。

他到嘴边的一句临王殿下还没开口。

姜若协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抬手对身后的席昭做了一个手势,席昭连忙带人围剿那些残余刺客,而他直接掠过了神情有些难堪的渠谭,朝着明蛰走了去。

身后的银甲军作战十分迅猛,姜若协一身穿着银甲的白衣走来,神情冷静而淡然,温润俊逸的脸庞似他的白衣般干净无暇,就像他身后的拼杀和血腥都与他无关。

明蛰看着眼前朝他走来的有些眼熟的男子,正还在思索在哪儿见过他,突然就被一双大手抱了起来。

两旁的嬷嬷们还想拦,可看到临王带着审视和温笑的眼神,想了想她们还是退开了两步!

姜若协抱着明蛰细细看了两眼,他记得第一次见这小娃娃好像是在临君城的醉雨楼,后来她也去过几次林府,可每次只能听到他稚气未脱的读书声,这样仔细看倒是头一次!

他看着明蛰,明蛰也看着他,明蛰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好像没有什么恶意,却还是有些抗拒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他没挣扎,但是紧抿着小嘴儿。

姜若协见明蛰紧张的皱着小眉头的神情,他勾唇笑了笑。

“长得不像,性子倒是有些像,一样的对人警惕的很!”

姜若协说完,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明蛰的皱着的眉头,带着他走到了视线最好的正坐处,抱着明蛰坐在了一开始渠谭坐的地方!

渠谭见临王坐了上座,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姜若协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嗣,并且姜若协的阴晴不定又火爆的脾性基本整个长明的人都知道。

朝中老臣没一个他怕的,皇亲贵胄没一个他不敢惹的,光耀殿孤身勤王的威名加上他那一身勇退狼军的战功,皇上几年对他的偏纵偏爱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这脾性养的是猖狂又狠辣。

即使渠谭现在已经掌了大半周府,可这临王的身份一压下来,他不得不老老实实赔着笑脸退在下座,至少面子上他得如此!

看台二层的人看着临王带着一队银甲军来,兴致都从擂台上传到了头顶上的三层,恨不得眼睛能看穿头顶上的木梁。

席昭收拾完了刺客站到了他的身边,渠谭对席昭笑了笑道。

“都是我们家的人把手不牢,让贼人钻了空子,辛苦席将军了!”

席昭会以淡笑道。

“应该的!”

这一句应该的让渠谭的眉头不自觉沉了一些。

难道那件事情是真的?

他想到林越清的在临君城的名声和她与许锦御的那些过往,心下直觉得那事情应该怎么都不会是实情。

可他看着临王这么抱着明蛰,还是开口问道。

“临王殿下你是认识我们刚回来的小少主吗?”

他眼神看着临王,神情怀着探索和好奇!

姜若协闻言笑了笑,抬手捏了捏明蛰的脸。

“叫姐夫!”

这话一出,渠谭的脸色一瞬错愕,眼神里藏着几分诧异和阴毒。

而不远处的林越清,听着那句话,不自觉暗暗咬了咬牙。

她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从来都没答应过他,甚至为了拜托纠缠偷溜逃跑,可这姜若协竟是死缠烂打不要脸到当着这么多人面逼着小孩儿认姐夫!

林越清看着一脸懵圈的明蛰,只求他一定别开这口!

明蛰看着让他叫姐夫的男子,看到那个渠坏人对他毕恭毕敬,连忙软糯糯笑了笑道。

“姐夫好!”

一旁跟过来的秦嬷嬷庄嬷嬷和旗笙云荆河看见自家小少爷竟是犹豫都不带一瞬的就喊了临王一声姐夫,一群人都不敢抬头,已经感受到了背后幽寒的眼神扫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还以为你才是少主呢!

“姐夫?”渠谭面色有些疑惑道,“临王殿下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临王对身后的席昭招了招手。

席昭将腰间金丝绞着黑锦绣织的袋子拿了出来,他开打绣袋,将里面的卷轴拿了出来,呈到临王面前!

明蛰看着那金闪闪的卷轴,眼底滑过一丝好奇。

一旁的渠谭看见那雕着龙凤的卷轴拿了出来,脸色瞬时难看了几分。

姜若协看着一旁的渠谭,身子故意往他那边靠了靠,又对渠谭招了招手,像是要说一件秘密似得。

渠谭不知道临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靠近了几分。

临王缓缓将卷轴打开,渠谭看向那卷轴里面的内容,顿时脸色大变。

看着渠谭脸色一瞬青黑,姜若协唇边勾了勾,笑道。

“这是皇爷爷给我的婚书,旨意本来是要下来的,可最我才知道我那未来的侧王妃竟是卿公的孙女,我前几日才给宫里去了信,想来侧妃该要改正妃,到时候新婚书和御旨会送到巡凤城,渠大人是周家的家臣,如今帮卿公代管周府,早些知道也早做准备!”

渠谭不知道临王这话究竟什么意思,要他准备?准备的是什么呢?准备好交权?还是说临王知道什么内情?

他心下忧思万千,只能笑了笑尴尬应付道。

“谢临王殿下提点,只是林大小姐并未回巡凤,这……这我们该如何准备呢!”

姜若协闻言看了一眼明蛰,明蛰正捏着那卷轴的边角认真看着,并未察觉临王的眼神。

“明蛰,你姐姐没来巡凤吗?”姜若协声音温缓,明蛰闻言一愣,一双小手从卷轴挪开,看了看临王带着别有意味的眼神又看了看渠谭紧张看着他的神情,低头认真瞄了一眼卷轴上盖着龙章的婚书,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咬了咬牙立马笑着看向了临王。

“回姐夫话,姐姐去父亲祖籍祭祖去了,因为路途遥远,她说让我先回巡凤,等她把事情办完就来寻我!”

姜若协对怀里这小娃娃甚是喜欢,一口一个姐夫叫的他脸上都忍不住有了笑意!

渠谭对明蛰的话很是不信,可是并没有人知道林家的祖籍在哪,即使知道这是个谎言,他也没理由反驳。

他眼神深深看了明蛰一眼,眼神看向临王笑了笑。

“既然如此,若是御旨下来,府上便先代收吧!”

临王见渠谭咬牙答应,抬手又对席昭招了招手。

渠谭看到临王还要拿什么东西,眼神紧紧看着席昭,看见席昭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他的眼神便一直看着那信笺。

这次席昭没把信笺递给临王,而是直接递给了渠谭。

渠谭接过信笺看了看,脸上是更难看了,可他很快掩去了难看的脸色,转头看向带着浅浅笑意的临王抱了抱手。

“临王殿下,您这般身份,而且你还要管理忠州,来我们巡凤教书怕是不妥吧!”

“渠大人这话该跟皇上说,这信又不是本王写的,本王身上也是重担繁多,可这是盖了玉章的暗旨,本王也是不得不遵旨啊!”

姜若协一副为难的样子,像是被胁迫一般。

可渠谭又不是不知道临王的脾性,皇上对他的放纵已经是比起他的父亲嫡太子还甚,只要临王不愿意,将这信按下不理皇上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最多就是怪罪几句,现下道是装起被迫无辜来了。

他又不能说开口否了这事,只好忍着心中的淤堵憋火道。

“东阳书府开考还要半年,临王殿下您准备什么时候来呢?”

姜若协看了看明蛰道。

“本来是准备明年年中过来,可是本王的小舅子在周府无人照拂,想来本王该是早点儿过来,就开年之后吧,二月底或三月初就过来!”

渠谭闻言连忙尴尬否认道。

“明蛰是我们周府的少主,怎么可能无人照拂呢?我们……”

这话一出,姜若协原本还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神开始慢慢泛着寒意,他直勾勾看着渠谭,看的渠谭浑身发冷,最后一句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姜若协看着渠谭,神情邪恶又阴寒,他微微一挑眉,语气瘆人极了!

“周府的少主刚刚都要死了,周府的家臣却一个都没动,全围着你渠谭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奴才才是少主呢!渠护卫……!”

站在远处的林越清没听到姜若协说了什么,但是他明显看到渠谭的脸色一瞬窒息的发白,眼神里又惧又怒。

高台上的刺客已经处理完,林越清看见那些飞上台帮忙的人都飞回了擂场,她蹙了蹙眉收回眼神立马也飞身下去。

楼下的云鸢看着小姐飞落,连忙上前接过了唤越,紧着小脸似乎是有话要问的样子。

林越清没待云鸢开口,抚了抚袖口的几点飞溅的暗红血点,拧着眉道。

楼上来了刺客,现在没事了,除了伤了几个周家旁支的子嗣,别的都没事!

林越清的话让云鸢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随着她身后又来到了会场一开始安排的一楼看台的落脚处。

戚如是看到三青小子飞身下了高台,朝着他这方走过来落座。

待他刚落座,戚如是脸色有些凝重道。

“你不该上去的,周府的家臣数以万千,这么些刺客都不够他们塞牙缝,明显的就是针对那些周府旁支子嗣的,以为你救了他们,能得周府看重,其实人家压根儿就不希望有人来帮忙,他们的目的就是弄死那些优秀的旁支子嗣!”

林越清没想到戚如是会说这些话,她看向戚如是,冷冷一声嗤笑。

“所以戚大人是觉得那些人的命不是命吗?我以为大人是有气节的,原来也是贪生怕死的!”

戚如是也没想到这一路歉然的三青小子会开口嘲讽自己,不过想一想当初他并未生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林越清看戚如是一副无奈的表情,紧接着道。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戚如是看向林越清,身子朝她的方向靠了靠。

“你知道巡凤的人为什么都排斥我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这小舅子

戚如是看她一脸疑惑便知道她定是不知道,便开口道!

“当年我刚来尽南不久,这周府便举行了一次招贤会,那次招贤会在巡凤城外越江上举行,大船上彩旗猎猎也是设了三层看台,而那九个小船结绳连在船侧,九个小船上设着擂台,第一次见招贤会我只觉得热闹的紧,我专注看着那些打擂的人,突然看台三层也是这样传来了一声惨叫,我当然是飞身上去选择救人。”

说着戚如是冷冷笑了笑。

“人我当时是救了下来,周府没感谢我,还给我捅了几个大乱子,后来我才知道,我救的人中有一个周府旁支子嗣考上了东阳书府,可没过多久,在那人进到东阳书府前还是死于了意外,那次来的刺客是九江水匪,这次来的是潜入的秦军,看着都和那位无关,可任谁不是傻子都猜的出来,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弯弯绕绕!”

“这些年死去的周府旁支子嗣都快有几十人了,可周府每年还是有旁支送子嗣来,你以为那些旁支不知道渠谭的手段和目的吗?不过都想为家族求个好前程,哪怕知道有危险,也不惜搭上性命搏一搏。”

“所以我从那次后便再也不参加周府的任何邀约!”

林越清听完戚如是的话,脸色有些复杂,她的声音压的极低问道。

“渠谭就这么厉害吗?这么多周府的家臣和旁支都治不了他?还是说……。”

戚如是做了噤声的手势道。

“别说了,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

高台上渠谭的脸色真是难看到了极致,姜若协的那句话可谓是直接明了的毫无遮掩。

“是……是渠谭疏忽了……!”

“不是你疏忽,是你有意为之,渠谭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周家的家臣现再都服你捧你,我也不管你背后是谁,但是今天本王既然跟你说明了,那么本王这小舅子在周府若是还遇到今天这般险事,你可以试试看,你这位置还坐不坐的稳!”

渠谭虽是气闷的不行,却也不敢发作,最后还是的咬了咬牙调笑道。

“临王殿下真的是多虑了,卿公虽是将周府交于了我代管,可是最终这周府还是周家的,渠谭只有满心对卿公的感激,怎么可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呢!我对周家绝无二……”

姜若协见渠谭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低头缓缓勾了勾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席昭,你让他们把刺客押下去还给渠大人!”

渠谭听着那句还给渠大人,心下又气又急,脸上却又不能发怒,那模样看着要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一旁的渠仙仙闻言正想反驳临王,渠谭察觉立马拦下了她。

“长洲派人送小姐去她该去的地方!”

长洲闻言对渠仙仙做了个请的手势,渠仙仙怨恨的看了一眼那说话夹枪带棒的临王,看到自己父亲示意让她快离开的眼神,这才不情不愿朝着长洲指引的地方走去!

看台下的擂场热闹非凡,临王坐看台在最高处的中心,林越清坐在最底层的边角,两个人都端端正正坐着,各怀心思!

林越清不懂为什么临王什么要来搅这摊浑水,这周府的势力盘根错节,他刚刚看他和渠谭交谈,虽然她没听到两人在说什么,可他明显看到渠谭的脸色晦暗而狰狞了一瞬,姜若协肯定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他这样明目张胆和渠谭作对,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为自己树敌么?

她一直对姜若协很是不解和厌烦,但是想到刚刚姜若协救了明蛰,即使她心底再怎么不想和他有牵扯,但她必须承认他帮了她大忙。

林越清她爱憎分明,这份人情她不会不认,她也会还报这份人情,而且越快越好!

她心下正思绪万千,突然她感觉到有人好像正在打量她,林越清抬头朝着看台不远处的一栋给那些琴师歇脚的排房看了去。

只见那琴师扶律正仰着脖子朝她这处打探着!

林越清立时轻咳一声看向一旁的云鸢,云鸢顺着自家小姐示意的眼神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扶律还有衾依。

云鸢顿时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这两人见过小姐和自己,而且还偷了小姐的谱子,必是不能让她们留在这儿了。

云鸢故意从她们身前走过,眼神微微看了她们一眼,眼底故作一丝惊讶连忙朝着会场外面跑去。

扶律和衾依今天看到那个酷似林大小姐的三青姑娘也是很诧异,她们两敢偷曲子,就是算定了林越清只是个小门商户,只要她们能留在周家她们就没什么好怕的。

可刚刚他们看到那个长相酷似林越清的人,又怕那人就是林越清揭发了她们,便一直焦急打探着。

谁知道他们正打探着,突然一个小侍从从她们眼前走过,他们看见那小侍从长得很像林越清的丫鬟,正是惊讶时候,那小侍从看见她们也是一瞬惊讶,赶紧飞也似的逃开。

他们二人见那小丫鬟打扮的侍从紧张逃开,扶律心下一动立马看向衾依道。

“衾依,你看到没有,刚刚那侍从绝对是林家那个小丫鬟!”

“是的,那个三青先生隔的远看不清,可刚刚那个侍从我看清楚了,就是林家的丫鬟!”

扶律闻言深思一瞬看向衾依。

“你说那个丫鬟怎么看见我们就跑啊?”

衾依想了想,狭长的眼睛闪过一瞬精芒。

“哎,我们俩怎么忘了,他们可是女扮男装参加的招贤会,肯定是怕人知道了取消资格,或者她们有什么别的目的!”

扶律和衾依只是来弹琴助乐的,周家人嘴巴严,他们自然不知道关于林越清和明蛰是周家子嗣的事情,心下胡乱猜测着。

扶律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有了几丝喜色。

“不如我们直接去找她们,只要她们不说我们偷曲谱的事情,我们就不说她们女扮男装的事情,这样也省的出乱子!”

衾依点了点头,紧接着道。

“看台我们不能过去,找林越清肯定是不行的,看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偷溜上去

说着她看了一眼匆匆朝着外场走去的背影,回眸看向一旁的扶律连忙道,“不如我们俩去找那丫鬟,让她帮忙传话!”

扶律闻言连忙同意道。

“对,这办法最妥帖!”

说着两人朝着云鸢的方向追去。

云鸢出了会场便朝着停马车的地方走去,她偷偷回眸看了一眼,见那两个琴师抱着琴跟在后面,步伐更急了几分。

陈端正在给马喂草,本来他也想跟着进去会场的,可是那会场守门的好像对戚知州很是有意见,别人都是带的一群人,见到戚知州后直接就说只能进四人,想着戚知州要带着他的随从,小姐肯定是要带着云鸢姐,他很自觉留下来看马车。

可是这看马车实在太无聊了,看着马都被他喂的吃不下草了,他百无聊奈叹着气,特别是听到那边热火朝天的擂鼓声打斗声,他更是心下痒痒的。

陈端正唉声叹气喂着马,突然一双手拍在了他的肩上,他立马警惕的回头要出手,一眼看到是云鸢姐,一脸的惊讶道!

“云鸢姐,你怎么出来了?”

察觉到自己说了一句姐,陈端连忙把嘴捂住,有些歉意道。

“对不住,忘记了!”

云鸢不等陈端再多话,左右看了看没人,连忙凑近小声道。

“后面那两个是上次到过我们府上的琴师,她们偷了我们小姐的曲子在会场上表演,刚刚两人一直在看小姐,很可能他们认出我们了,一会儿我把两人敲晕,你记得把两人带到客栈,然后让五花找人将他们送回去临君城,记得交代送回去立马关起来!”

云鸢说的虽然快,但是陈端立马就明白了,连忙问道。

“关起来关多久啊?”

云鸢看了一眼后面跟过来的人,连忙低声回道。

“关到小姐说放为止!”

说着那两人已经走近来了,两人正准备拍云鸢的肩说话,手还没挨着云鸢的肩膀,就被云鸢一转身双手一劈晕了过去!

陈端连忙和云鸢将两人抬上了马车绑紧了嘴里还塞了棉布,推进了坐垫下的暗格里。

想着巡凤城出城检查还算简单,应该查不出来,这才下了马车!

云鸢一下马车看到地上的两把古琴,想到琴师都爱琴如痴,她嘴角不由勾起邪恶一笑,拿出匕首上去挑了几根琴弦,然后在那雕着各式精美图案的琴上狠狠刻了两个大王八。

“让你们偷人乐谱,让你们抄袭,王八琴师只配王八琴!”

说着她满意笑了笑,把匕首塞进了腿边的裤腿!

陈端坐在了马车前,看见云鸢把琴丢进了马车,扬了扬鞭正要走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道!

“对了,这戚大人的马车我赶走了,你们晚上怎么回去啊!”

云鸢想了想,这确实是个问题,令牌一天只能通行一次,陈端出去了就只能明天进来。

可是想着这两人留下一定是个祸患,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个……这个你先别管了,快去把事情办了!”

陈端闻言虽然担忧,却还是点了点头,没再废话,直接就朝城防驾车而去!

云鸢看着飞驰而去的马车,特意在外面转了一圈,寻了几个护卫模样的人问了问茅房在哪,然后还特意去茅房走了一遭才回去!

林越清看见云鸢回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一旁的戚如是却是提前开口了。

“云鸢兄弟你去哪儿了啊?”

一旁的云鸢闻言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

“去了茅房!”

戚如是闻言连忙道。

“你早说叫我一起去啊!”

云鸢闻言又是一愣,脸色有些尴尬道。

“好……好,我下次记着叫你!”

擂台上依旧很热闹,看台上的人也很兴奋,有人欢呼有人沸腾也有人嘲笑那些落败的人。

林越清心中想着一会儿的文试,一旁的云鸢见着四下无人关注他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凑了过来,小声道。

“先生,马车已经走了,可是一会儿我们坐什么回去啊!”

林越清闻言看向有些担忧的云鸢。

“不用急,自然会有办法!”

云鸢还是有些担心问道。

“这还能有什么办法啊,那些人都对戚大人有意见,我们总不能走回去吧,那还不得被笑死!”

林越清闻言轻笑,手指指了指上面。

云鸢朝着上面看去,一瞬想到了什么,她犹豫了一瞬,又问道!

“先生,我们这么多人直接坐那位的马车不会被盯上吗?”

林越清闻言对云鸢招了招手。

云鸢的耳朵凑了过去。

林越清淡淡道。

“偷溜上去不就行了!”

云鸢闻言一愣,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这办法可是真的好!简单明了!

高台上临王看着台下,渠谭却是早就没了看擂台上的笔试,心情有些沉重。

临王的出现和那一道御赐的婚书打乱了他的阵脚。

他的眼神看了看被临王抱在怀里的明蛰,脸上闪过一丝狠戾。

这位背靠大树的小少主看来是非除不可了!而且还得是越快越好!

擂台一直打到了中午,到了午时楼上两层的人都进了各层的宴会厅,只有楼下一层因为人太多,没有设宴会厅,只是一个小方桌送了一些饭菜,便各自吃自己的去了。

送餐的人送到戚如是这桌并没有带饭菜,对林越清和戚如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戚知州,三青先生,渠大人请二位上三层!”

林越清和戚如是闻言互窥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二人抬步往上楼的阶梯处走去,身后的云鸢和戚如是的随从想跟着,却被拦了下来。

“二位就在这儿,一会儿给你们送餐来!”

云鸢他们被拦了下来,林越清回头示意看了她一眼,云鸢没有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站在了原位。

林越清和戚如是上了三楼,一楼的人都是投来艳羡和嫉妒的眼光。

毕竟能进三层,便表示周家认可了你,周家认可便代表你以后就可能是周家家臣里的一员。

可别小看周家的家臣,有些混的好的都是有官职和俸禄的,待遇不比京都的官员差。

第二百一十六章 当叫做舜华!

林越清和戚如是上了三楼,有人在上楼处等着,见着二人微微颔首示意。

“戚大人,三青先生,渠大人给你们两人单独开了桌,我带你们过去!”

林越清和戚如是被带进了宴会厅,宴会厅说是宴会厅,其实都被隔成了隔间,只看得见整齐的长廊和一流水儿的侍从女婢。

戚如是和林越清被带到了临窗一角的小隔间,不一会儿便有人进来上菜。

那些送菜的退下,林越清看着戚如是,眉头微微一挑,眼神看一角。

戚如是很是聪明,一瞬就察觉到了林越清眼神的意思,缓缓开口道。

“三青小子,渠大人如此看重你,你可别辜负了他的栽培,如果下午文试过了,去了周府当以渠大人马首是瞻!”

林越清闻言道。

“放心了,渠大人,三青不是不知道知恩图报的人!”

躲在隔间外侧的人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

用完餐没多久,文试便开始了。

这文试其实就是个过场,考试的都是极为基础的写作或书法,只要过了武试,基本文试都能过。

待到公布入选能进入仙序山的人,还有一场擂台要打!

姜若协抱了明蛰一下午,待到黄昏明蛰已经睡着了。

林越清看着嬷嬷们把明蛰接过去,一行人便出了会场上了马车,似是要回国公府!

她见他们离开,安心收回眼神,一旁的云鸢上前道。

“先生,怎么还要打擂啊,不是文试武试都过了么?”

林越清还没回答,一旁的戚如是便回道。

“这最后一场擂台,这场擂也算的是重要,因为这场擂算是周府内部奖励,赢的人似是会有机会得到周府内部栽培,想来就是武功秘籍或是金银财宝,三青小子你要不在乎那些,可以不用比!”

云鸢闻言这才明了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内部奖励啊!”

许是因为明蛰离开了,许是因为歇了一下午,林越清的神经终于松缓了些,微微欠了欠身打着哈欠道。

“谁告诉戚大人三青不在乎那些,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穷的紧吗?”

戚如是一副不信的样子看向林越清和云鸢,想着他们好歹是三皇子要栽培的人,怎么都不信他们会缺钱。

可看见云鸢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点了点头,他又不觉得他们不像骗人的样子。

“真缺钱?”戚如是问道。

林越清和云鸢同时嗯了一声!

云鸢尴尬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我们的衣裳都是朋友送的!”

戚如是闻言看了看林越清和云鸢的穿着,想到他们俩好像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件衣服,终于是相信了!

他看了看林越清本不想多说,但是还是开了口。

“三青小子你可想好,今天你已经算是出尽了风头,若是这些银钱你还要跟人抢,那些将要和你同进周府的人,必是要针对你的,毕竟枪打枝头鸟,风摧秀林木,你处处拔头,可不是件好事!”

林越清本来是不在乎那些银钱的,但是她不得不装的在乎,毕竟来参加招贤会的人不是为钱就是为权,她若不为钱不为权,岂不是显得别有用心!

渠谭又不是傻子,总不可能真以为你是为了他吧!

说着擂鼓响起,已经有三四个人上了擂台,林越清飞身上台。

看台上的渠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精芒。

“没想到这三青先生看着像世外高人似得,竟是也会在乎这些铜臭!”

一旁的临王闻言轻蔑笑道。

“来参加这招贤会的人,要么为钱,要么为权,不为钱又不权,难道为了你啊!”

渠谭闻言脸上笑的不能再假了。

“也是啊,我可没临王这么大魅力,要是有人才自动找上门儿,我也就不用耗时耗力办这招贤会了。”

临王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唇边勾起一抹冷嘲的笑!

林越清上了擂台,没过一会儿就摘到了那首冠,其余的人有些败兴的下了擂台,对林越清满是不善的眼神。

所有人都没看过劲儿,擂台就结束了,擂鼓再次响起,鼓声起势激烈,渐渐越来越低沉。

直至一声锣响,有人高呼道。

“招贤结束,夜宴起!”

渠谭缓缓拍了拍手道。

“入选八人和其推荐人同乘周府的马车,上仙序山,赴藏仙夜宴!”

说完又有人高声附和道。

“周府招贤落幕,一府闭,百户开,余下英雄豪杰,可以求职了!”

此话一落,会场上瞬时百灯结彩,震耳的响声起,烟花飞跃夜幕,炸裂开万千星辉。

林越清不禁抬头看,她是第一次看烟花,百年前的大越只有炮竹,看着漫天流萤她的眼眸中闪过一瞬惊叹。

她仰着一张皙白的脸,烟花让她的脸颊熠熠生辉,高台上所有人都仰着头,唯有姜若协,看着高台下一角仰着的那张小脸,还有那双盛着光辉的眼眸,心下紧了又紧,连背后的万千烟火都失了颜色。

林越清看着那流火,惊叹之余,脸上不由生了笑颜,她的眼神微微跟着那飞起的烟花移动,最终对上了一双饱含笑意的桃花眼。

那眼神看着她,满是灼热的深情,林越清心下一窒,一时想移开又觉得显得自己心虚,不移开又显得尴尬,可她看着他那眼神,总觉得浑身难受的紧。

“先生先生!”

幸好云鸢唤她,林越清顿时收回眼神看向一旁。

云鸢雀跃的一只手扯着林越清的袖子,一只手指着天上的烟花。

“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烟花,太美了!”

林越清听到烟花二字脸上勾起一丝笑意。

“烟花?这名字真美,可惜了只有刹那的芳华,当叫做瞬华!”

林越清喃喃道。

一旁的戚如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云鸢身边,抬起膀子一把搂住云鸢。

“云鸢兄弟,你怎么尽喜欢这种女子喜欢的东西,不就噼里啪啦一顿响,除了花里胡哨,就像鞭炮扔到了天上!”

云鸢心下看的起劲儿,丝毫没察觉肩上的胳膊,有些嫌弃看着一脸大胡子的戚如是,不耐烦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送礼

“戚大人,你不喜欢能不能别扫旁人的兴致啊,明明这么好看这么漂亮的东西,被你这一说瞬间失去了意境!”

戚如是看着云鸢不悦,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闭上了!

看台上站在临王身边的席昭看着放在云鸢肩上的那只手,眉头紧锁眼神闪过一丝怒色。

烟花不久便落幕,周家的马车齐齐朝着序山出发。

林越清一行四人上了马车,马车蜿蜒而上,车辆两旁挂着灯,一路扫开雾气,真像是朝着仙境而去。

“山上进晚宴,我还是第一次见!”

戚如是打着哈欠道。

云鸢在一旁看了一眼戚如是,嫌弃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仙序山为何称作仙序山,便是这仙序山上有归亭,归亭虽不算最高处,却是看星辰的绝佳处,今夜三十,当是无月之夜,正是赏星之期,所以才故意设晚宴,这都不知道,亏你在尽南城呆了这么久。”

戚如是闻言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一脸的胡子。

“我是被派来当官的,又不是被派来游玩的,知州府一天那么多事情,我哪有时间到处闲逛!”

仙序山不算很高,马车绕着还算平整的山路,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那藏仙阁。

马车上的人下了车,看见空林地里彩灯结绕、精雕玉绣的一栋楼阁立于仙雾缭绕中,皆是神色向往而惊讶。

林越清刚下马车看到那栋楼阁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

不得不说这林中楼阁就是和大宅院里面的亭台楼阁感觉不一样,若是没有那些花哨的彩灯,在月光之下与这序山的山林白雾相照应,必是浑然天成如仙居。

马车落地,阁楼里的仆从早就等在了门口,渠谭陪着临王在前,后面的人皆被引了进来。

林越清顺着阶梯而上,眼神却时不时看着那不远处的归亭。

归亭周围已经被枝丫遮挡,不仔细看还以为就是一片林子。

林越清回眸看了看这藏仙阁,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渠氏要花费这么多心思和精力在这仙序山建造这么漂亮的一栋楼阁。

当初周宁一副归亭提字,让这序山归亭名动长明。

曾经的长明人提及巡凤所有人都会想到卿公,提及序山所有人都会提及周宁。

如今提及巡凤,有人会提起卿公,但也有人会提及渠谭,从今天以后,有人提及序山,再也不会只记得归亭,定然还有人记起这藏仙阁。

这人要是心理执念着什么,就会从行为里面表达出来,渠谭的心思怕是再明显不过了,怕是这想取而代之的心情已经入了血液浸了根,疯狂的想用各种方式覆盖周家姓周的事实!

林越清想着,脚已经踏入了藏仙阁,渠谭直接引了临王进了二楼,身后的人被拦在楼下。

“诸位公子,请内厅歇息!”

虽然序山多温泉,可山上总是温度低了些,一行人被引进内厅后,等了整整近一个时辰,才看见一个人影从屏风后走来。

人影停在屏风后并未出来,林越清看着那带着一抹白影,心下只觉得可笑。

这渠谭看着厉害,却管不住他这女儿,今天白天渠仙仙若不从纱账里出来,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还算让她增加了神秘色彩。

可这白天所有人都见着了她的面貌,还这样站在屏风后面若隐若现,不知道该说她没脑子,还是该说她娇柔造作!

“这是……这是渠小姐吧!”

一位微胖的男人站了出来,伸手接过了一旁随从手上的礼盒,他微微弯腰恭敬道。

“今日是渠小姐生辰日,小生特别准备了礼物,望小姐笑纳!”

那人说完,坐在屏风后面的人却是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一旁的随侍见着气氛尴尬,连忙上前将东西接下。

“谢公子赠礼,请入席!”

就这样一群人除了林越清全都送了礼入了席,那渠仙仙还是一句话都没吭,全是那随侍接下了礼品。

这时候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还站在那的林越清和戚如是四人。

戚如是本就是被巡凤的人这种眼神打量惯了,所以并不觉得什么,他有些担心看向林越清,小声问道。

“你该不会没准备礼物吧!”

林越清怎么会没准备礼物呢,她看了一眼云鸢,云鸢立马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随侍,随侍看着那么小个盒子,眉头不自觉一皱,还是接了那盒子。

一行人送了礼盒,林越清最后一个入了席,内厅里再也无人说话,安静的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良久,渠仙仙看着隔着屏风的三青先生,还有随侍手上三青先生送的礼,她最终还是对那随侍招了招手。

随侍看见渠仙仙招手,立马朝她走了过去。

“小姐!”随侍屈膝行礼。

渠仙仙指了指他手中的盒子勾了勾指头。

那随侍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礼盒愣了一下,紧接着连忙将东西递了过去!

渠仙仙接过礼盒,拧着眉头好奇的缓缓将盒子打开。

她打开盒子,看见盒子里的东西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光亮,紧接着,她抬眼看了一瞬那长相俊秀的三青先生,又低头看了一眼那盒子里的东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而讶异!

戚如是隔着屏风都能感受到屏风后面渠仙仙的注视,他不由靠近了一旁的云鸢几分,低声问道。

“三青小子送了什么给屏风后面那位啊,那位的眼神感觉都要把她洞穿了!”

云鸢闻言一愣,紧接着笑了笑低声回道。

“没什么,就是一个玉蝉!”

戚如是更不懂了,就一个玉蝉而已,那屏风后的人怎么一直盯着他们呢!

他不由又问道。

“这玉蝉有什么与众不同吗?”

云鸢低声回道。

“这渠仙仙的小名名玉婵,白玉的玉,婵娟的婵,与玉蝉是同音!”

戚如是这总算明白了。

“原来里面还含有这个意思啊,三青小子可真用心思,连人家小名都打听清楚了!”

云鸢回道。

“那是,我家小先生他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跟我来

戚如是看云鸢那一副很是为三青先生得意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一声。

这笑声很是突然,内厅里面的人都向着他看了来。

戚如是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渠仙仙突然开了口!

“开内阁吧!”

这话一说,所有人的眼睛都又看向了渠仙仙,渠仙仙一句话说完,那内厅旁边的木门一瞬都被随侍们取了下来。

热气扑面而来,紧接着看到的就是一池冒着雾气的温泉水。

就这样从池子的对面一排排婢女将各色珍馐送了上来。

林越清看着那些食物,抬头看向屏风后的渠仙仙,只见她依旧坐着,身前却并不曾有食物。

所有人都舟车劳顿外加无休止的比擂和考核累了一天,看着端上来的美食还是有些克制不住。

渠仙仙看着他们一直看着桌前的食物,缓缓开口道。

“开席吧!”

这话一说,席上的人左右看了看,便都拿起了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只有林越清看着屏风后的身影,始终是一动不动。

坐在对面的戚如是看着所有人都在吃饭,就林越清看都不看一眼饭菜,有些奇怪道。

“三青小子,这宴席吃了不知道一会儿还有什么幺蛾子呢,你现在不吃,再想吃东西该要等到晚上回尽南城了!”

林越清看着戚如是,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戚如是见三青小子不听他的话,眼神看到一旁同样没吃东西的云鸢,有些奇怪问道。

“你也不吃吗?”

云鸢点了点头,没作声。

戚如是看着不吃不喝的两人,“嘁”了一声道。

“不吃我吃!”

说着他拿起了筷子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儿极了。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吃完了。

渠仙仙缓缓开口道。

“可以了,除了三青先生留下,送所有人回会场!”

刚吃过饭还在擦嘴的众人闻言一愣,眼神都看向了林越清,有些人本就不满林越清处处出风头,有些不满问道。

“凭什么他可以留下?”

渠仙仙看着那问话的人,看了一眼一旁的随侍!

随侍立马上前道。

“进周家第一条规矩,主不食,臣不食,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吗?”

这话一说,所有人的眼神都盯向了林越清的席桌,见上面的食物干干净净一点儿都没动,所有人的眼神都显得有些复杂。

其实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一条,只是他们以为自己赢了擂场,能进藏仙阁,就觉得自己该受优待,他们没想到连这最后的一场宴席都成了比赛。

所有人虽然有些懊恼,但是最终的不痛快还是转嫁到了林越清身上,毕竟这么多人都吃了饭,就他不吃,还被留了下来,想一想他们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可现在渠仙仙在这儿,所有人都不太敢造次,只好跟着随侍们安娜静静地离开了藏仙阁。

内厅突然安静了下来,戚如是看着手中的筷子,缓缓放了下来。

林越清看着屏风后面的人,终于屏风后面的人开口了!

“你跟我来!”

说着渠仙仙起了身,林越清起身跟了过去。

云鸢被拦了下来,戚如是看其他人离开,拿着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云鸢看着所有人离开,蔫蔫儿的鼓着嘴巴又坐了回来。

“没意思,动不动就拦人,搞的这么神秘!”

戚如是继续吃着饭,云鸢看他依旧吃的如痴如醉,不由咽了咽口水问道。

“好吃吗?”

戚如是看见云鸢看着食物滴溜溜的眼神,直接把宴席上干净的筷子塞到了云鸢手里。

“好不好吃,你吃了不就知道了么?”

云鸢看了看林越清离开的地方已经紧紧锁着,看了看桌上的食物,终于忍不住下了手。

林越清跟着渠仙仙,七绕八拐不一会儿就上了二楼。

二楼的渠谭和临王正下着棋,看见被渠仙仙带进来的人只有三青先生一位,他不由叹气一声摇了摇头。

“输了输了,还是临王殿下厉害,三局三胜。”

说着他站了起身,渠仙仙走了过来,转身站在了渠谭的身后。

“怎么了只有他一个人吗?”

渠仙仙悻悻回道。

“对啊!”

渠谭故作一声叹息道。

“哎,临王殿下你看看,咱们忙活了一天,提前准备这么久,搞来搞去就这么一个合格进内院的,真是不容易啊,让我对你手下那么多银甲军艳羡不已啊!”

临王闻言,手中的旗子丢进了棋子盒,抬眸看了一眼林越清。

“这一个我拿一百银甲军跟你换,你也不会愿意换,何必在这故作谦逊。”

渠谭又被顶了一句,他虽气恼,却也只能笑了笑道。

“临王殿下可真抬举渠谭!”

渠谭说完看着林越清,笑了笑将腰上的腰牌取下递给了她。

“回去准备准备,三天后周府的马车来接你进内院!”

林越清接过钥匙,谢道。

“感谢渠大人信任和栽培!”

林越清抱手微俯身,背挺得笔直。

渠谭看着林越清,抬了抬手。

“起来吧,你以后就是我们周府内院的人,记得这三天少惹事,周府不是你的保命府,也不是你的大腿,你要惹了事儿,我们周府第一个给你看好,知道了吗?”

林越清连忙点点头。

“好的,三青会记住的!”

渠谭看着眼前的人点了点头,缓缓又问道。

“你这名字没有姓么?”

林越清闻言缓缓回道。

“没有,父母都不在了,姓氏早就忘了,已经进了周府,跟了渠大人,姓渠也行!”

这话一说,姜若协手下一顿,抬眼看向林越清,眼神有些晦暗。

姓渠?大明律例,女子只能随夫姓,这一句姓渠,让他明显有了不快。

林越清却没感觉到姜若协的不快,继续道。

“只要渠大人不嫌弃!”

渠谭闻言看了看眼前的人,唇边是满意的勾笑!

这种爱钱逐权的人,他最是喜欢,毕竟有确定有弱点的能人总是最好拿捏的,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好掌控的自己人。

周府那些老东西呆的够久了,早就该有新鲜血液流动流动了。

渠谭笑了笑,扶起林越清的手肘道。

“若是三青你,我自是不会嫌弃!”

第二百一十九章 现在下车吗?

说着渠谭又道。

“只不过姓氏如此重要,三青你的心意本大人已经明了,改姓就不必了!”

林越清就知道这渠谭定会如此回答,毕竟曾经他就是这样对卿公说过相似的话,想来他自己听到这话,心底想到自己如何鸠占鹊巢,也是对林越清这段话抗拒的。

林越清抱手道。

“是,渠大人!”

一旁的临王不耐烦道。

“这棋才下了一局,三局定胜负,别浪费时间了!”

戚如是闻言看着三青先生尴尬笑了笑。

“临王殿下急了,你们还是下去吧!”说着他看向渠仙仙,“仙仙,你过来给殿下看茶!”

渠仙仙正准备送三青先生出去,闻言看了一眼临王,心下虽有些不乐意,却还是屈膝回道。

“好的,父亲!”

林越清被人带了出来,在内厅的云鸢和戚如是正酒足饭饱百无聊赖,看见林越清出来两人都站了起来。

“准备回去!”林越清开口道。

云鸢和戚如是点了点头,正准备往外走去。

这时候,突然一行人拦住了他们离开的路。

“三青先生稍等!”

说着一人站了出来,手上拿着周府议阁的统一服装。

“这是您的衣服,红腰黑袍,祝贺先生您了!”

说着一行人屈膝行礼,林越清看了一眼云鸢,云鸢接过服饰道了谢,接着一行上了安排的马车下了山。

山路蜿蜒曲折,林越清靠在马车上差一点儿就睡着了!

马车到了山脚,会场里鼎沸的人声传来,林越清被动静吵醒,马车缓缓在会场门口停下。

“三青先生,会场到了!”马车外有人恭敬道。

林越清下了马车,让云鸢给了打赏,那车夫道了谢,驾着周府的马车又朝着仙序山去了!

戚如是伸了个懒腰,转身朝着自己马车停下的地方走去。

林越清看他朝着会场外停着的一片马车走去,眼神看了一眼一旁的云鸢。

“戚……戚大哥!”云鸢叫道。

一旁的戚如是闻言瞬时睡意全无,转头看向云鸢,呵呵笑了一声。

“咋了,云鸢小弟!”

云鸢闻言有些无奈笑了笑,心下对这个称呼实在是不太感到太尴尬!

“今天因为有急事,我让陈端驾着马车办事去了!”

戚如还以为云鸢有什么事情,听到这话一愣,有些惊讶道。

“你不知道马车出去就不能回来吗?”

云鸢笑了笑道。

“我……我也是晚上才知道的!”

戚如是闻言无奈摇了摇头。

“行吧,我去找人借一辆马车看看!”

林越清开口道。

“戚大人别去了,陈端出去办事不能让人知道,咱们只能偷偷回去!”

“偷偷回去?”戚如是疑惑问道,“怎么偷偷回去?”

林越清的眼睛看了看一旁成片的马车,神情狡黠道。

“这不是有现成的么?”

戚如是看了一眼那成片的马车,想了想连忙摇了摇头。

“这些都是要坐人的!”

林越清抬了抬下巴,用下巴指了指成片的马车里挂着临王旗帜的马车!

“那不是有空的么!”

戚如是闻言看向林越清看向的马车,似是瞬间明白了什么!

姜若协的马车统共四辆,驻守的人在头一辆主车上,后面三辆空着,是备用放置东西的!

林越清戚如是一行四人看了看那主车上的人,互窥了一眼。

“我和云鸢一辆,戚大人你们一辆!”

戚如是闻言一把揽着云鸢的肩道。

“我和云鸢一辆,我还要和他商量事情!”

云鸢闻言连忙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好和你商量的!”

戚如是闻言不乐意了。

“咱们俩也是把兄弟了,大哥有见面礼给你,怎么就没话说了!”

说着还不等云鸢答应就一把将她掳上了第三辆车,一旁的林越清看着戚如是将云鸢掳走,无奈摇了摇头,一头钻进了第二辆车,剩下戚如是那位随侍,左看了一眼,右看了一眼,只好一头钻进了第四辆马车!

四人全都进了姜若协的马车,等着等着,几近过了两个时辰,才听到有兵甲聚集的声音。

其实林越清走了不久姜若协便心不在焉了,为了不让渠谭看出蹊跷,他还是在哪儿平心静气下完了三局,这才不慌不忙下了山。

周家的马车是专门用于仙序山山路的,姜若协坐着他们的马车下了山,带着一众银甲军便准备上车离去。

待他正要抬步上马车的时候,眼神却不由看向第二辆。

“殿下,怎么了?”席昭见自家王爷站在那一动不动,不由询问道。

姜若协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坏笑,已经上了车凳的脚放了下来。

“席昭,不用跟车!”说着他抬步直接进了第二辆车,席昭听见那话还没来得及说是,只见自家殿下的身影已经闪进了车里。

他看了看头车,又看了看殿下进的第二辆马车,只好上了第三辆马车!

林越清察觉车外有动静,正准备要躲,还没来得及起身,姜若协已经进了马车一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越清看见上车拦住她的人是姜若协,眉头不自觉蹙了蹙道。

“现在外面还有周府人看着,你确定要现在下车吗?”

林越清闻言没回答,缓缓坐在了软塌上。

而此时后面第三辆马车上,戚如是正攀着云鸢的肩低声教她他家刀法口诀,一抬眼只见一位身着银甲黑氅的男子进了马车!

席昭刚进了马车,看到十分亲昵坐在一起的戚如是和云鸢,脸色闪过一丝惊讶和暗沉!

“你们……!”

席昭一句话还没说完,云鸢一把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席将军,我们只是借用一下马车,你可千万别叫人啊!

席昭听见云鸢的话,脸上虽然蕴着晦暗的怒气,却还是闭上了嘴不再说什么!

云鸢见席昭坐了下来,眼神这才松了了口。

三人瞬时大眼瞪着小眼,尴尬的气氛都快溢了出来!

特别是戚如是看着席昭恶意满满看着他的眼神,心下一直疑惑着自己是不是哪里招惹了他。

可他思来想去却压根没想到自己与这席昭有何过节!

第二百二十章 太失偏颇

前面马车上的姜若协看见林越清坐了下来,自己也坐在了他的对面,他的眼神看了看她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眼中扬起一丝波澜,缓缓开口道。

“可以走了!”

这话一出,耳旁全是上马扬鞭的声音,马车顿时也动了起来。

林越清坐在马车里,气氛如她的脸色低沉极了。

她实在没想到这姜若协为什么好好的头车不坐,偏偏选了后面备用的马车,难道他能看见她在马车上吗?

还是说这里暗处还有他的人。

林越清不解,但是她没有开口问,这种同处一个马车的尴尬气氛里,不说话已经是最好的状态。

“车帘上挂着一颗珠子,如果有人动了车帘,那颗珠子便会移动!”

姜若协突然开口道,似是能窥探林越清心事一般。

林越清闻言依旧没开口,缓缓逼着眼睛准备假寐一会儿。

一旁的姜若协见着她闭目养神,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让他闭嘴,可他勾了勾唇,轻笑挑眉道。

“王妃若是困了,不如本王抱你睡,免得寒凉浸了身子!”

说着姜若协抬手就要拉林越清,林越清下意识睁开眼,身子往旁边挪去了一大截!

“临王请自重!”林越清不悦道。

姜若协看着躲的远远的林越清,眼神看向她,眸子深邃语气低沉。

“可是王妃你偷偷上了本王的车,怎么还反过来让本王自重呢?”

姜若协的话带着戏谑和调笑,林越清闻言一时语塞。

她看着一副倨傲带着说不清情绪看着她的姜若协,她下意识心里觉得,这次他肯定误会大了。

林越清想了想,连忙解释道。

“我上你的车,不过是想告诉你,你让五花送来的那一纸婚约我不认!”

姜若协本是脸上带着笑,听见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过了良久,他还是开了口。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林越清犹豫了一瞬道。

“并不是讨厌,只是不喜欢你这么纠缠,我们本就没有多少交际,我只想过我自己的日子,你我对你负责不起,你对我也负责不起,一纸婚约只能让两个人都痛苦!

姜若协急道。

“可是我并不痛苦,而且,只要你心甘情愿嫁给我,我就能对你负责!”

林越清闻言无奈一叹气,有些嗤笑道。

“临王这话可别说大了,我怕你到时候哭鼻子都来不及!”

林越清的话说完,姜若协的眼神产生了几丝波动。

他其实一直都能想到林越清心里地目的,林越清这句话加强了他对她目的的肯定。

她果然还是她,江山永远是她心底最重要的!

想到这儿,他不知道该夸她心怀天下,还是该怪她永远把他放在她的国家大业之后。

他知道,大越的覆灭他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他更觉得这份罪孽和责任应该由他来偿还和弥补,他想她这一世能歇一歇,不要再挑那么重的担子。

“如果我说我能负责得起呢?你要的不管是什么,哪怕是这长明天下,我都能给你,毫不保留的都给你,这样还不够吗?”

林越清看着眼前的人所说的话,心下只觉得好笑。

“天下都给我,你就不怕我第一个踹了你么?”这句话带着幽寒,让听见这话的姜若协心下一顿。

他看着直视着他眼神深邃的林越清,毫不犹豫道。

“那你得先答应嫁给我,才能有机会踹了我!”

林越清闻言只觉得眼前这临王倒是真不像个身份尊贵的皇嗣,倒是像个地痞流氓,耍无奈玩霸道,倒是一样都不落。

林越清不想理他,看着姜若协一直盯着她的双眼,心下想了想回道。

“不知道当今皇上听见你这话,还会不会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看待呢?”

姜若协闻言眼眸低垂了一瞬,抬眼又看向林越清。

“我只想知道王妃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前面的马车你一句我一句,嫣然已经成了两人你追我跑的样子,可林越清和姜若协的车后,却不那么太平了。

席昭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人,马车颠簸一下,两人便靠在一起东倒西歪一下,见着两人越来越黏的近,席昭看着两人心下越来越气愤,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两人中间,将两人隔绝了起来。

云鸢对席昭这番动作有些不明所以,戚如是却是直接推开了他往云鸢的方向挪了过去。

席昭没想到戚如是敢动手推他,抬手就要和他打了起来。

云鸢见势连忙拦住了两人,十万分赔着小心看向席昭。

“别生气别动手,外面都是人,可别惹事了!”

戚如是和席昭看见隔在两人中间的云鸢,两人终于不忿的各自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云鸢坐在中间尴尬而奇怪的一动不动。

“戚大人可真是可惜了,要是你的腿没断脚筋,想来也不会窝在这尽南城里了!”

席昭本来不是爱挑事儿,爱戳别人伤口的人,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大的怒气,他就是看着那戚如是不顺眼,至于为什么不顺眼,他其实心下已经有些明白。

戚如是没想到这席昭真敢这么和他脚板,眼神闪过一丝玩味。

“我这脚就算断了脚筋,只要皇上有召让我去边城,我戚如是一样的上阵杀敌,可惜了你没这个本事让皇上下诏书!”

席昭闻言冷哼一声。

“嘴上说的厉害,又有什么用,现在能上战场的是我们,不是你们这些老弱病残。”

戚如是见着这莫名其妙发火的席昭,脸上勾起戏谑的笑。

“小子,你是吃了炸药还是吃了鞭炮啊,我记得我没得罪你们席家,你我觉得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一针对一线真有意思吗?”

云鸢闻言连忙道。

“是啊,真的没必要再吵了,你们二位都是英雄都是让人敬佩的人,何必要吵要闹呢?”

戚如是闻言一把攀着云鸢,很是不乐意道。

“云鸢小弟,你这话说的太失偏颇了,劳资这一身的军功,这小子见都没见过,他但凡军功有我一半,你让他和我比还差不多!”

第二百二十一章 狼军(一)

席昭听着戚如是的话,看见他的胳膊又搭在了云鸢的肩上,抬手一把就要拉云鸢坐过来。

攀着云鸢的戚如是看见席昭的动作,一把拦住他的手,将云鸢护在了他的身后。

他看着死死盯着云鸢的席昭瞬间明白了什么。

“我还以为你和我有仇呢,感情你是和我兄弟有仇。”说着戚如是甩开席昭的手,撸了撸袖子道。

“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云鸢他是我结义的兄弟,你要动他得先过我这一关!”

那天他家王爷把云鸢丢了出来,他是为了救人才不小心救了她,后来云鸢一见着他就躲!

今天看见戚如是与云鸢一直黏在一起,他便以为云鸢对他冷漠是因为戚如是,如今听到戚如是这句结拜义弟,他打量了一眼云鸢的男装穿着,心下算是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戚如是是把云鸢当成了兄弟才会云鸢走这么近。

他看着气势汹汹看着他的戚如是,忍着笑意越过戚如是看向云鸢,温声道。

“云鸢,你家妹妹为什么不接受我送她的碧玉钗?是因为她不喜欢吗?”

这话一出,戚如是和云鸢都愣了一瞬,特别是云鸢,她明明就没有妹妹,席昭口中的这句话明显就是意有所指。

她看着一脸淡定的席昭和一旁一脸好奇的戚如是,磕磕巴巴的回道。

“我……我,我妹妹说上次谢谢席将军救了她,应是她来感谢席将军出手相助,又怎么能倒过来收席将军的礼呢!”

席昭闻言轻笑,缓缓道。

“那我等着令妹的感谢!”

两人这样一来一去,戚如是这才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由转头看向一旁的云鸢道。

“哦~,原来是一场误会啊?”说着他看向席昭,“既然是误会一场,席将军你搞得像吃了鞭炮一样,还以为跟谁有仇呢!”

云鸢看着一旁对他们二人以前事情一无所知的戚如是,有些尴尬笑了笑!

“席……席将军可能因为性子急,说话语气才感觉有些冲吧!”

云鸢只能这样解释,只求这马车走的快一些,她也好早点儿下车,脱离苦海!

而此时云鸢前面马车上的林越清也是如她一样,被临王一直盯着,浑身难受的紧,只想早点儿下车!

“你怎么不回话?”姜若协终是忍不住又问道。

林越清双手抱在胸前,似是很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良久姜若协依旧还是盯着她,眼神里带着疑问,似是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林越清神情依旧冷峻,最后还是忍不住道。

“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

姜若协看着林越清,语气淡然道。

“不行!”

林越清对于他的眼神和回答只觉得无力和别扭。

姜若协看出了林越清的不耐烦,但是他并没有沮丧,甚至还有些暗暗的开心。

想着自己的皮囊也算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可她林越清却是愣对他一点儿兴趣没有的样子。

一瞬想到上一世越清纳君妃入宫后的情形。

想到那时的她对自己的保证和安抚。

她说她心里只有他,她说她不会对旁人动情,那时候的自己为了报仇几近疯狂,他不信她,也不敢信她,日日纠缠着她,日日怨怼着她,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她都要再三斟酌反复推敲,总觉得她在嫌弃自己的身份。

可现在看自己这么主动投怀送抱,越清那副不为所动甚至是抗拒和冷峻的样子,他的脸上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林越清看着不怒反笑的姜若协,看着他看着自己灼灼的眼神,直觉得这个临王可能不是有别的目的,可能就是纯粹的有病。

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小时候她在宫里没少见那些冷宫里的君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怒一会儿喜,完全就是失心疯的模样。

林越清看着眼前痴痴笑着的姜若协,心底把他和记忆里的那些人一对比,只觉得真的相似。

她犹豫了一瞬,试探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呢?”

姜若协闻言一愣,收了笑容。

“我不是早说过了么,当初我救了你,你答应以身相许的!”

“你觉得我会信吗?”林越清无语冷嗤道。

姜若协看着林越清,脸色忽然认真道。

“不管你信不信,即使没有你的以身相许,我也是要娶你的,一见倾心这种事情你不信,不代表就没有!”

林越清看了信誓旦旦的姜若协一眼,犹如看傻子一般的表情暗暗无奈摇了摇头!

马车摇晃前行,刚过了巡凤城的城防,马车朝着尽南的方向一转弯,突然姜若协的神情冷峻了起来。

身后马车上的席昭脸色也一瞬幽寒。

紧接着林越清也听到了沙沙沙的响声,混着底底的呜咽声,像是有野兽在附近伏击。

姜若协瞬时起了身,他看了一眼林越清,眼神紧张而认真道。

“你别下来,说不定后面还有周府的人跟着!”

林越清闻言没有急着回答,只是问道。

“外面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姜若协缓缓咬了咬牙,他并不准备把事情说出来,只是看着林越清尽量让神情显得自然,缓缓道。

“应该是野兽伏击,这里山林多,要入冬了狼群肆虐横行寻找口粮,我出去看看,你呆在马车上别动!”

林越清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姜若协见她应下,这才放心下了马车。

后面马车上的席昭也下了车。

云鸢看着脸色凝重的戚如是,有些疑惑问道。

“戚大哥,这儿是官道,怎么会有狼群啊?”

戚如是闻言一愣,缓缓道。

“是狼军,而且好像还不少,他们这么些人怕是对付不了,你在马车上别动,我下去帮忙!”

说着戚如是就要下车,云鸢见他起身连忙拦住了去路。

“戚大哥,你的腿还有伤,而且此处还在周家地界,咱们还是先别下车漏了行踪,毕竟还有银甲军在,他们若是不行我们上怕也是徒劳!”

云鸢虽然没见过狼军,但是她毕竟在巡凤城呆过,关于狼军的故事也听了不少,自然是知道一二。

第二百二十二章 狼军(二)

北苍山紧挨着巡凤城,山脉尽头的极北处连着胡汉国,胡汉与秦国交好,曾经也出过偷渡狼军夜袭临君城的事情!

那时候云鸢虽还小,但是当时紧张的氛围还已久历历在目。

戚如是闻言还是不想就这样呆在马车上,他看着云鸢,将她按在软凳上,认真道。

“这次狼军来的数量不少,我怕这些银甲军人数太少对付不了它们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云鸢闻言还是一把拉进了戚如是的衣袖,认真道。

“戚大人,你这样下去真的会暴露先生的行踪,就等一会儿,等一会儿看一下局势,如果不行我们就都下去帮忙!”

面对云鸢的恳求,戚如是终于心软了一瞬。

“也行,就一会儿,我也看看这群名动长明的银甲军实力究竟如何,如果不行我再上去给他们上上课!”

云鸢见戚如是说着坐下,心底才安稳了一瞬。

马车外的沙沙声和呜咽越来越近,林越清还是止不住好奇灭了灯掀开了马车车帘的一角。

身上的陡峭树林在无月的夜里显的阴寒恐怖,没有树叶的枝丫胡乱伸展着,像是无数只鬼手。

林越清看着那陡峭的密林,还有密林前持着长枪,迎着山峦站立的姜若协,眼神看着他的背影,与心底里那个人影相重合。

就在她紧着眉头看着姜若协背影的时候,突然那山林有一处发出急急的沙沙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林越清的眼神立马扫去。

那山坡确实很陡峭,有些树木都快长的垂了下来。

林越清的眼神看着那枝丫,正要急呼让姜若协注意,突然那枝丫上一个黑影冲袭下来,直直扑着姜若协而去。

眼看着那黑影就要的手,突然姜若协手中的长枪往上一推,那黑影顿时被钉在姜若协手中的长枪上。

林越清刚刚紧张的情绪才得以放松。

“三年了,怎么还是喜欢玩这一套,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就在姜若协说这句话的时候,那长枪上的身影突然一动,长枪剥开他半个腰,他拖着一身的血腥和伤痕朝着姜若协再次扑去。

姜若协也没想到这些狼军居然会有这种超脱以前那种无思想无意识的状态,突然好想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一样!

他看着扑来的狼军,退后一步,将枪对着那具身影挑去,一瞬就将他反压在了地上。

身后的银甲军见着那狼军受伤而且好像快不行了,正提刀想着那半死不活的狼军走去,想一刀结果了他。

突然三四个狼军扑了出来,一把就把那提到要杀狼军的人拉进了深山老林里。

所有人来不及去救,那人就已经没了身影。

姜若协长枪一掷,立马追进了林中,等他再出来,手中抱着一个血衣男子,浑身的惊恐和害怕,还没一刻钟那人就脸色煞白的死了去。

姜若协发现了这次事态的不同,立马喊道。

“今天的狼军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大家赶紧上马,尽快脱离此处。”

姜若协的话一落所有人就立刻上了马,他和席昭各自冲回各自刚刚坐的马车,瞬时所有人都急急朝着巡凤的方向跑去。

(下面明天刷新看,今日实在太累了,刚回家!)

北苍山紧挨着巡凤城,山脉尽头的极北处连着胡汉国,胡汉与秦国交好,曾经也出过偷渡狼军夜袭临君城的事情!

那时候云鸢虽还小,但是当时紧张的氛围还已久历历在目。

戚如是闻言还是不想就这样呆在马车上,他看着云鸢,将她按在软凳上,认真道。

“这次狼军来的数量不少,我怕这些银甲军人数太少对付不了它们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云鸢闻言还是一把拉进了戚如是的衣袖,认真道。

“戚大人,你这样下去真的会暴露先生的行踪,就等一会儿,等一会儿看一下局势,如果不行我们就都下去帮忙!”

面对云鸢的恳求,戚如是终于心软了一瞬。

“也行,就一会儿,我也看看这群名动长明的银甲军实力究竟如何,如果不行我再上去给他们上上课!”

云鸢见戚如是说着坐下,心底才安稳了一瞬。

马车外的沙沙声和呜咽越来越近,林越清还是止不住好奇灭了灯掀开了马车车帘的一角。

身上的陡峭树林在无月的夜里显的阴寒恐怖,没有树叶的枝丫胡乱伸展着,像是无数只鬼手。

林越清看着那陡峭的密林,还有密林前持着长枪,迎着山峦站立的姜若协,眼神看着他的背影,与心底里那个人影相重合。

就在她紧着眉头看着姜若协背影的时候,突然那山林有一处发出急急的沙沙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林越清的眼神立马扫去。

那山坡确实很陡峭,有些树木都快长的垂了下来。

林越清的眼神看着那枝丫,正要急呼让姜若协注意,突然那枝丫上一个黑影冲袭下来,直直扑着姜若协而去。

眼看着那黑影就要的手,突然姜若协手中的长枪往上一推,那黑影顿时被钉在姜若协手中的长枪上。

林越清刚刚紧张的情绪才得以放松。

“三年了,怎么还是喜欢玩这一套,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就在姜若协说这句话的时候,那长枪上的身影突然一动,长枪剥开他半个腰,他拖着一身的血腥和伤痕朝着姜若协再次扑去。

姜若协也没想到这些狼军居然会有这种超脱以前那种无思想无意识的状态,突然好想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一样!

他看着扑来的狼军,退后一步,将枪对着那具身影挑去,一瞬就将他反压在了地上。

身后的银甲军见着那狼军受伤而且好像快不行了,正提刀想着那半死不活的狼军走去,想一刀结果了他。

突然三四个狼军扑了出来,一把就把那提到要杀狼军的人拉进了深山老林里。

所有人来不及去救,那人就已经没了身影。

姜若协长枪一掷,立马追进了林中,等他再出来,手中抱着一个血衣男子,浑身的惊恐和害怕,还没一刻钟那人就脸色煞白的死了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狼军(三)

姜若协可不信她真是从北苍山翻山越岭而来。

双眼微微一敛,眸子里满是戏谑和警惕。

现在虽然才是秋天,但是北苍山山脉早已白雪皑皑冰霜覆盖,狼军要从胡汉国穿越而来,即使他们不怕冷不怕冻,但是北苍山雪地易塌陷,这样一群狼军带着低鸣呜咽呼啸经过,怕是早就被埋了!

“你来干什么,来找死吗?”

那夜央闻言吃吃笑着。

“哈哈哈,临王殿下好大的口气啊,夜央虽然是一介弱女子,可骨头是硬的很呢!”

说着她手中的鞭子在空中带起一声猎响,那些狼军的黑影似是受到了鼓舞,低沉的呜咽声又急又促,缓缓都冲着姜若协游走去。

席昭见势拦在了他的身前,急道。

“殿下你身上的狼毒刚好不久,还是让我来吧!”

姜若协没说话,长枪的枪柄拦腰将身侧的席昭推到身后,他的眼神盯着那些垂涎欲滴看着他的狼军,长枪一动就飞扑了过去。

不得不说姜若协上一世与越清征战沙场多年,两人的行事风格都极为相似,看见敌人从来都不会退步,勇往无前的就似是不怕死不会输的模样。

马车后面的已经打成了一片,两侧和前面的狼军也都朝着银甲军扑了过来。

戚如是见势不好,起身便要出来,云鸢看着外面的吼叫和惨鸣,终于不再拦着,跟着戚如是下了马车。

她左右看了看,看见一旁的马车上自家小姐也走了出来,她急忙上前,有些担忧道。

“先生,狼军来了快三百人,怕是不容易回去了!”

林越清看着那些残暴和凶恶的狼军,拧着眉头看向戚如是。

“戚大人,你曾经对付过这东西几年,你可知道他们怕什么?”

戚如是闻言左右思虑了一会儿,急道。

“他们不是狼也不是人,不怕火也不怕死,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太团结,如果领军人受到袭击,必是会全都冲去解救自己老大的!”

林越清闻言连忙道。

“你是说这些狼军还有统领?那他们的统领是谁呢?”

戚如是眼神扫视了一圈,最终眼神落到了抱手看着临王被狼军团团围住的黑衣女子,眼神闪过一丝惊讶。

他随便在地上捡了一把刀,刀尖指着那黑衣女子道。

“就是那个女人,秦夜央!”

林越清闻言看向那一脸看好戏模样的女子,不由问道。

“秦夜央……?她是秦国皇室吗?”

戚如是回道。

“她不仅是秦国皇室,还是秦国皇上的嫡长公主,这女人心思极其阴险,由十分记仇,三年前临王伤了她,她放了狼军上万头,咬伤了我们长明数万将士,拖着残躯最终追到凛沙城前面,硬是还了临王那一刀之仇,不是好相遇的!”

林越清闻言勾起一笑。

“恩必还仇必偿,倒是血性,不过她这么跑到巡凤城找临王的茬,怕是有人铺路了,真想捉了她好好逼问一番!”

说着林越清就要动身,戚如是连忙拦下她。

“三青小子,她这人极为记仇,你最好别招惹他,让我去,反正狼军恨极了我,若不是临王伤了这夜央,怕是她今天要围的就该是我的知州府了!”

说着不待林越清答应,戚如是转身就朝着那秦夜央飞身而去。

夜央正看着临王在一群群狼军中殊死搏斗,突然一个高壮的黑影飞来,她的眼角看见黑影手中的长刀劈来,她下意识连忙躲了开。

戚如是扑了空,转身寻着夜央的身体又横切过去。

夜央险些没躲过去,待她飞身落定,眼神看见来人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和阴测测的笑意。

“居然是戚将军啊,没想到今天倒是个好日子,不仅围了姜若协,连你都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戚如是拿着刀,脸上的略腮胡在夜风里起伏,一双眼睛闪着激动兴奋的光,似是老鹰等待狩猎的表情。

“夜央妹子,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还不嫁人,成天追着我们长明国的汉子到处跑,你说是不是你们秦国的男人都不行啊,要不你怎么会这么死盯着我们长明国的男人不放呢?”

夜央见着戚如是戏谑教训她的模样,眼神瞬时燃起了怒火,她细长的眼神含着幽幽的精芒,戏谑道。

“戚如是,没想到你的嘴居然还是这么贱呢,是不是挑了你一只脚的脚筋还不够,还想让本公主顺带割了你的舌头呢?”

说着秦夜央不再躲避,抬手一扬鞭子,直接朝着戚如是的嘴巴抽了过去。

戚如是退后一步,见秦夜央还是这么受不住激,眼中闪过一瞬得意的笑,掳了掳嘴嘲笑道。

“夜央妹子你可别激动了,我们长明男子啊都喜欢温柔一点儿的女子,像你这么粗鲁而且自己送上门儿来的,我们还真是没兴趣也吃不消,你还是快些回去,找一找你的未婚夫婿,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娶你呢!”

提及秦夜央的未婚驸马,她的情绪终于再也遏制不住了,她一把将鞭子扬入空中发出一声猎响,紧接着手中的鞭子朝着戚如是再次袭去。

那些本来追着银甲军和姜若协的狼军有一部分听了诏令,立时转头朝着戚如是扑去。

狼军的精力被戚如是分散,银甲军和临王便有了机会喘一口气,他看着急急追着他的狼军,紧握刀回身一劈,刀瞬时没入狼军的肩骨,可那狼人并未退,而是更加疯狂的扭动了起来,那长刀毕竟不比他家里那把专门对付狼军的刀,顿时断裂开来。

刀断开,那狼军再次朝着他袭来。

戚如是知道这次很难躲过去,干脆抬手就像用自己的拳头肉搏。

林越清别的不知道,但是狼军牙齿里有毒这件事她却是早就知道的。

她见着那狼军朝着戚如是袭去,连忙抽出唤越,一个旋身飞箭投掷出去,一瞬就将那狼军的脑袋洞穿。

戚如是那一拳打了空,看见那狼军头上三青先生的剑,立时拔了那剑转身将剑投回林越清的方向而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狼军(四)

(明天覆盖)

姜若协可不信她真是从北苍山翻山越岭而来。

双眼微微一敛,眸子里满是戏谑和警惕。

现在虽然才是秋天,但是北苍山山脉早已白雪皑皑冰霜覆盖,狼军要从胡汉国穿越而来,即使他们不怕冷不怕冻,但是北苍山雪地易塌陷,这样一群狼军带着低鸣呜咽呼啸经过,怕是早就被埋了!

“你来干什么,来找死吗?”

那夜央闻言吃吃笑着。

“哈哈哈,临王殿下好大的口气啊,夜央虽然是一介弱女子,可骨头是硬的很呢!”

说着她手中的鞭子在空中带起一声猎响,那些狼军的黑影似是受到了鼓舞,低沉的呜咽声又急又促,缓缓都冲着姜若协游走去。

席昭见势拦在了他的身前,急道。

“殿下你身上的狼毒刚好不久,还是让我来吧!”

姜若协没说话,长枪的枪柄拦腰将身侧的席昭推到身后,他的眼神盯着那些垂涎欲滴看着他的狼军,长枪一动就飞扑了过去。

不得不说姜若协上一世与越清征战沙场多年,两人的行事风格都极为相似,看见敌人从来都不会退步,勇往无前的就似是不怕死不会输的模样。

马车后面的已经打成了一片,两侧和前面的狼军也都朝着银甲军扑了过来。

戚如是见势不好,起身便要出来,云鸢看着外面的吼叫和惨鸣,终于不再拦着,跟着戚如是下了马车。

她左右看了看,看见一旁的马车上自家小姐也走了出来,她急忙上前,有些担忧道。

“先生,狼军来了快三百人,怕是不容易回去了!”

林越清看着那些残暴和凶恶的狼军,拧着眉头看向戚如是。

“戚大人,你曾经对付过这东西几年,你可知道他们怕什么?”

戚如是闻言左右思虑了一会儿,急道。

“他们不是狼也不是人,不怕火也不怕死,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太团结,如果领军人受到袭击,必是会全都冲去解救自己老大的!”

林越清闻言连忙道。

“你是说这些狼军还有统领?那他们的统领是谁呢?”

戚如是眼神扫视了一圈,最终眼神落到了抱手看着临王被狼军团团围住的黑衣女子,眼神闪过一丝惊讶。

他随便在地上捡了一把刀,刀尖指着那黑衣女子道。

“就是那个女人,秦夜央!”

林越清闻言看向那一脸看好戏模样的女子,不由问道。

“秦夜央……?她是秦国皇室吗?”

戚如是回道。

“她不仅是秦国皇室,还是秦国皇上的嫡长公主,这女人心思极其阴险,由十分记仇,三年前临王伤了她,她放了狼军上万头,咬伤了我们长明数万将士,拖着残躯最终追到凛沙城前面,硬是还了临王那一刀之仇,不是好相遇的!”

林越清闻言勾起一笑。

“恩必还仇必偿,倒是血性,不过她这么跑到巡凤城找临王的茬,怕是有人铺路了,真想捉了她好好逼问一番!”

说着林越清就要动身,戚如是连忙拦下她。

“三青小子,她这人极为记仇,你最好别招惹他,让我去,反正狼军恨极了我,若不是临王伤了这夜央,怕是她今天要围的就该是我的知州府了!”

说着不待林越清答应,戚如是转身就朝着那秦夜央飞身而去。

夜央正看着临王在一群群狼军中殊死搏斗,突然一个高壮的黑影飞来,她的眼角看见黑影手中的长刀劈来,她下意识连忙躲了开。

戚如是扑了空,转身寻着夜央的身体又横切过去。

夜央险些没躲过去,待她飞身落定,眼神看见来人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和阴测测的笑意。

“居然是戚将军啊,没想到今天倒是个好日子,不仅围了姜若协,连你都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戚如是拿着刀,脸上的略腮胡在夜风里起伏,一双眼睛闪着激动兴奋的光,似是老鹰等待狩猎的表情。

“夜央妹子,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还不嫁人,成天追着我们长明国的汉子到处跑,你说是不是你们秦国的男人都不行啊,要不你怎么会这么死盯着我们长明国的男人不放呢?”

夜央见着戚如是戏谑教训她的模样,眼神瞬时燃起了怒火,她细长的眼神含着幽幽的精芒,戏谑道。

“戚如是,没想到你的嘴居然还是这么贱呢,是不是挑了你一只脚的脚筋还不够,还想让本公主顺带割了你的舌头呢?”

说着秦夜央不再躲避,抬手一扬鞭子,直接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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