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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七十载》 第001章 摆地摊的穿越户 暖冬乍凉，冷风潇潇。 咸湿的海风不停地吹动着街面上布幡招牌，又扰得路上的行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稍稍紧了紧衣领。 时节已然临近年关，虽然这几日都是放晴的好天气，可按照香江的气候，即使前几天还暖如初夏，这时候也开始凉了下来。 时间转眼便到了下午五点，太阳的余晖已经不能再提供多少热量了。 一九四八年的香江湾仔区，还远不如后世那样高楼林立游人如织，反而矗立着的各式各样的西式建筑和岭南骑楼。 街面上，老式黑箱轿车和黄包车来来去去。路旁的行人中，既有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也有拖着一席长衫的老学究。 时光交错，仿佛让人穿越回了电影中的旧魔都。 不过想想现在香江的‘小魔都’之名，有这样的景色也就不用奇怪了。 庄士敦道那宽阔的马路牙子两边，各自一溜烟地摆着长长的摊位，有卖云吞鱼丸粉的，有卖杂货小物件的，有卖二手书的，也有摆摊算命的。 估摸着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了，路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惹得不少摊主开始高声吆喝，招呼生意起来。 这里和大陆那边还在你来我往地打仗比起来，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到处都是一副热热闹闹的景象。 东方戏院的门口也摆了不少地摊，戏院正大门靠右边的墙角下，杨秋的书摊就摆在这里。 而此时的他，也用手紧了紧自己衣服下摆，等感觉暖和一些后，杨秋又继续一边坐在地上装模作样地看着手里的《金瓶木□》残本，一边支起耳朵听着隔壁摊的神算竹竿吴怎么糊弄人。 旁边，支着卦摊算命的竹竿吴已经三天没开张了，不过今天貌似钓到了一条大鱼。 “啧啧啧……” 竹竿吴先假模假样地砸吧了两下嘴皮子，这才用瘦瘦的右手扒了扒自己的八字胡。 他倒也不怕对方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万一到时候骗术被揭穿了，揍起人来自己这瘦胳膊瘦腿的抗不扛得住，故作神秘地便开始忽悠起来。 “看老兄这面相，怕是最近有些麻烦啊！” 竹竿吴脸上演的那叫个认真，怕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就会立马顺着他的意往下问了。 哪知对面那壮汉却也不好糊弄，顶着左边面颊上一道狭长的伤疤直接冷着脸回道：“废话，是个人就知道我……老子最近事不顺，算命的，你给老子拿点真本事出来，好好说道说道，说对了有赏，你要是说错了……哼哼……” 壮汉看了一眼竹竿吴那写着‘神算子’三字的黄金幡，冷笑了一声继续道：“说错了，我就叫你好好见识我的厉害！” “哼，我吴半仙的名号也不是吹出来的！坐好咯，听着！” 竹竿吴听了这话并没有被吓住，反而脸一冷腰一直，不等对方的回话，张口就道：“看你鼻孔粗大而朝天，额头后凹下巴短，此乃上下都通，谓漏财之状，手里肯定无余财，对也不对！？” 壮汉先前倒是恶气十足，此时被竹竿吴的气势一慑，倒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口回道：“好像…真的…对…，额，不对…对…” “哼哼，那便是对了。” 竹竿吴又是一声冷哼，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看也不看对方的脸色，继续道：“看你眉毛分的太开，外细而内粗，左塌右翘，不是齐眉之兆，怕是夫妻不和吧？” “啊……？” 这下貌似又被竹竿吴说对了，壮汉啊了一声直接没有回话，竹竿吴也不管他怎么样，理了理自己的八字胡继续道：“看你嘴边右上角有颗黑痣，坤位压住了命宫，表牝鸡司晨，可是家有悍妻啊？” “哎呀！” 啪—— 壮汉惊叹了一声，又连忙拍了一下大腿，这才恍然大悟地叫道：“大师大师，您可真是大师啊，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这…这可都说准了！” “哼！” 竹竿吴冷哼了一声，继续道：“人有福禄寿，刚刚说了你的福禄，要不要我再来说说你的寿！” “大师，大师，您请讲！” “人中主命，看你人中狭长，乃长命之相，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 “可惜你人中有一横纹，四十之后必有一劫！” “啊！？啊，大师，大师您可一定要帮我啊，这一劫你看看有什么化解的办法没有？” “嗯…这一劫…嘶…好吧，看在你诚心问的份上，我帮你算算。”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杨秋听了半会，也就明白了旁边那壮汉也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半点豪气也没有，估计是想找个算命的去去晦气，刚开始还想装凶吓人，结果没两句就漏了自己的底，被竹竿吴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话说，谁还看不出来你这壮汉左脸上的疤痕，那妥妥地是被女人用指甲挠的…… 连杨秋都估算得出这家伙八成是家有悍妻了，这一个猜对了，剩下的手无余财还用问吗。 不过…… 杨秋心里暗叹了一下，这下竹竿吴半个月的芙蓉膏钱是有了。 接下来果如杨秋所料，只见竹竿吴眯了眯眼，又抬起右手瞎掐算了两下，胡乱小声哼了几个是人就听不清的字后，说道：“你子虚压坤宫，见利往北，避水则祥，想躲这一劫，你得……” “大师，我得怎么样？” 竹竿吴故意顿了顿，果然立马引得壮汉连声追问，看着壮汉焦急的神色，他又继续摇头晃脑地说道“你得少往南边跑，还有，能不去有水的地方就别去。” 得了！ 这不就是告诉壮汉你想避劫就去北边九龙吧，别过海到南边港岛来了，来了也别找我麻烦。这时候港岛和九龙之间可没海底隧道呢，来去都得坐船，那是妥妥地遇水啊，过来遇劫了可别怪我。 壮汉显然也听懂了，本来就纠结的脸上更纠结了，连额头上的横纹都加了几条。 “大师，这…这…您还有别的办法避劫没有？” 这丫的还敢质疑我？ 竹竿吴心里冷哼了一下，身子一直，斜着眼说道：“没了，没了，就这个办法，你不信？” 看着大师貌似生气了，壮汉显然急了，忙道：“信，信，可是…可……” 这家伙估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纠结了老半天，最后才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认命地道：“唉，北边就北边吧，总比遇劫好，对了对了，大师，这…这…家里的凶婆娘您有办法治没有？” “凶婆娘……”竹竿吴眯着眼想了想，说道：“这牝鸡司晨，鸡者凤也，想治这凤，必须以龙克之。” “龙？” 壮汉彻底懵逼了，不过竹竿吴这次倒也直接，只见他继续说道：“不错，必须用龙，还必须用一条温润的青龙才行，这要是用了火龙，火龙火凤斗起来，可是两败俱伤之局，有生命之忧都说不定。” “啊？”壮汉成了三好宝宝，顺着竹竿吴的话继续问道：“那大师，哪里可以找到青龙呢？” “哈哈哈……” 壮汉话音刚落，只见竹竿吴一声长笑，右手伸进左边袖口里掏了两下，摸出一块半指来长的绿色龙形玉佩。 “巧了，我这刚好有一块温养了十年的骊山青龙玉，色泽温润翠绿，绝对是一块上好的美玉。哦，对了，本人概不赊账。” “……” “……” “大师，你等着，我这就去借……” “……” “……” 在古董界有句老话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在杨秋看来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竹竿吴。虽然没有三年那么夸张，但竹竿吴一单的收入起码比得上杨秋卖二手书卖三个月了。 “怎么样杨秀才？要不要跟着我混？这可比你卖书挣钱多了。”壮汉刚把玉佩买走，竹竿吴就数着杂七杂八的一堆钱票子在杨秋面前嘚瑟起来。 两人认识小半年了，杨秋也知道算命这行的风险，搞不好就是一堆麻烦，所以扔下书就回道：“得了你呐，我可没这挨打的嗜好。” “嘿，怎么说话来着。”竹竿吴立马不干了，把钱往兜里一揣，扬起脖子说道：“谁挨揍了，谁挨……” “上个月，有两口子算姻缘，结果你说女人克夫家，得改运，结果人家是哥哥陪妹妹来算的姻缘命。” “再上个月，有个阿婆算运程，后来才知道人家儿子是个假洋鬼子。” “再再上个月，有……” “嘿！嘿！行了行了。”听着被杨秋揭了老底，竹竿吴面子挂不住了，苦着脸打断道：“你就不能给我留点脸面，好歹我也是当过县太爷的人。” “嘁——” 杨秋呲了呲牙，一脸的讥讽：“县太爷？拿钱买的不算，再说了，这大清都亡了快四十年了。” “唉……” 兴许是被杨秋说到了痛处，又或者是开玩笑，竹竿吴长叹了一声，一脸悲伤地高呼道：“老佛爷，是奴才们无能啊。” “嘿，你这遗老遗……” “哈————” 杨秋的话才刚开口，就见竹竿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刚刚还精神的脸庞就跟来了瞌睡似的，两个眼皮都耷拉了下来，整个人显得萎靡至极。 “喂？老吴，你不会吧？瘾又来了？”杨秋倒是立马发现了竹竿吴的不对劲，立马改口问道。 “没事没事！” 竹竿吴强撑着精神回了一句，站起来摸了摸裤兜又说道：“杨秀才，帮我看看摊，我去戏院后面抽两口芙蓉膏去，提提神。” 杨秋皱了皱眉一脸的无奈，两人认识小半年了，他知道自己劝了也没用，只得甩了甩袖子说道：“去吧去吧，少抽点，小心哪天死在这东西上面。” “嘿，我说你这秀才，怎么说……哈……” 竹竿吴看样子还想调侃杨秋两句，可惜刚张口一个哈欠又送了出来，这下也懒得理杨秋了，提着裤带就跑了开去。 “呼——” 看着竹竿吴那细竹竿样的背影，杨秋郁闷得长出了一口气。 “这该死的时代啊……” …………………………………………………… PS: 有些话就放在这里说了吧，别的地方怕人不看: 一、这本书基本不会写到大陆，我也看了这么多年港娱了，知道古大大的那本书当年是怎么死的； 二、本人文笔一般，不会粤语，所以有些强迫症读者勿怪； 三、此书属于港娱考古，年代久远，某些资料肯定会有收集不全或者错误之类的情况，大家勿怪； 四、本书很慢热； 五、暂时写到这里，以后想到再行添加。 第002章 穿越者的日常 杨秋觉得他如果再早穿三十年，穿到辛亥年那会，日子会好过很多。 真到了那时候，就算他军事才能再废，只要站准了队，只要小心点别挂掉，凭他那文化素质，凭他那白白嫩嫩的小脸，熬到四八年，妥妥地最低都该是个高级干部了。 高级干部是什么？不说现在，就搁21世纪，放到五六线小县城，起码一个小处长是跑不掉的。 再说了，就算不穿辛亥，那就再晚穿三十年，结果就更不错了。 那可是七八年！ 七八年是什么概念？直接说，比种马老王还早一年来了香江。想想老王从七九年开始混，都混了个香江首富。杨秋就算再怎么不济，一个千万富翁还能跑？ 虽然他不会写小说…… 早三十年，是部扑街的军事YY小说；迟三十年，是部扑街的香江娱乐小说；不早也不迟，那是部扑街小说！ 杨秋是蛋疼无比…… “想当年，大清还在的时候，川都督赵尔丰每次出街，身边都跟着上百号洋枪，那叫个霸气。后来那群保路党不服，不服怎么样？憋着！赵都督手起刀落，那个人头多的呀，哗啦啦地滚了一大片。” “那个，不是用枪么，人头……” 兴许是吸了半盒芙蓉膏，竹竿吴的精神立马好了起来。这家伙年近六十，结果生命里一大半的时间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的，颠得他万贯家财成了空，颠得他上无老来下无小，最后孤苦伶仃地逃到了香江，这才安定了下来。 这么大年纪了，幸亏他会忽悠人，还有两手半路学来的相面和金钱卦，这才讨得了口饭吃。 现在两人的摊位都无人光顾，反正闲着无事，竹竿吴又拉着杨秋讲起古来。 听着杨秋还敢质疑自己，竹竿吴立马吹胡子瞪眼地骂道：“你知道个屁，枪毙？枪毙那是辛亥年之后的事，以前杀人除了打仗，哪个不是拉到菜市场去一刀剐了的。” “是，是，您说的对，说的对，是我年幼无知了。” 杨秋立马压低姿态道歉，竹竿吴年轻时花钱买官坐了两个月县令还不到，这满清就被推翻了，这钱虽然没捞到，官架子倒是学了个十足。 你要是跟他顶，就等着啰啰嗦嗦地挨半天训吧，这小半年来杨秋可是被他训怕了。 “现在的后生啊，简直是一无是处。”竹竿吴站在制高点喷了杨秋一句，到底是饶过了他，又继续回忆道：“想当年，朝廷想把五川的铁路……” “嘿，杨秀才！杨秀才！” 一个低哑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杨秋忙不迭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灰色棉布外衣的中年瘦子，正缩着头矮着肩，猥猥琐琐地站在他的摊前。 嘚！生意上门了。 “哟，这不是祁哥吗，您这是……”杨秋心想总算不用听竹竿吴讲古了，忙热情地招呼道：“您这是刚下工啊，看您这高兴劲，莫不是赚了大钱了？” “嘿，大钱倒算不上。”祁哥回了一句，又得意地拍了拍胸口：“今天做好了一件差事，得了老板一笔赏钱，我说杨秀才，你今天可有好货没有？哥可是拿到钱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有有有，好货都给祁哥你留着呢，等着。”杨秋眼睛一亮，忙弯下腰在书堆里面扒拉起来。 没耽误多大会功夫，杨秋便从书堆里淘弄出几套挂历，两只手连夹带拿的展示好了，指着最上面一个挂历介绍道：“来来来，祁哥，看看这个挂历，正宗的阿么瑞看新货，今年刚出的，阿么瑞看，知道吧，美国，大美利坚！” 祁哥显然不知道阿么瑞看，但一说美国就恍然大悟了，只是显然面前这个挂历不怎么和他意，指着挂历上的洋妞犹犹豫豫地说道：“这妞好看是好看，可是……” “嘿，祁哥，你这就不知道了吧。” 还没等祁哥说完，杨秋就打断了他的话，插嘴道：“上面这个洋妞，可是美国正当红的性感明星——玛丽莲·梦露，玛丽莲·梦露知道吧，那可是比李俪华还出名的角，看看这脸蛋，看看这身材，看看这性感的嘴唇，尤物啊，就得是这个味，这不比那些个直接漏波漏腚的大洋马有味道？” 玛丽莲·梦露的魅力果然是无敌的，随着杨秋随意翻了两页忽悠了一通，祁哥显然就迷上了，扭捏了一下说道：“那杨秀才，这个挂历我要了。” “嘚！祁哥，我这就给你包好，保你拿回家还是干干净净。” “那个杨秀才，你这……”听着杨秋一个劲地忽悠，祁哥忽然指了指旁边那几套剩下的挂历，说道：“再给我来套漏波漏腚的大洋马挂历。” “好勒，您这是要两套啊，那我再给您来个英国货，英格兰好啊，皇帝陛下万寿无疆！看在乔治皇帝的份上，我再给您打个八折，两套二十块拿去！” “好。” 身为一个已经穿越了半年的穿越人士，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杨秋无疑是活得比较落魄的，到现在还在靠摆地摊卖二手书为生。 他是一个非典型的学渣，刚刚搭上了二十世纪的末班车。 生为一个学渣是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周围有那么多别人家天才孩子的时候。而更令杨秋痛苦的事，是自家就有一个人人夸赞的天才孩子。 非典型学渣的哥哥——超级超级学霸！ 杨秋的哥哥是一个学霸，这从他哥哥幼儿园开始就是一个公认的事实。从幼儿园得小红花最多，到小学第一到初中第一到高中第一，一直考到国外名校，还年年拿奖学金。 这对杨秋来说，简直是作孽啊！ 杨秋他老哥整整比他大十七岁，他哥哥考上国外名校的那个暑假，杨秋的父母觉得自己练了这么一个极品号，马上就满级了，有点不过瘾，于是决定重练一个极品号。 所以在那个燥热的暑假，人老心不老的老两口，制作了一个后来叫杨秋的小细胞。 这果然也是个极品号——极品学渣。 从幼儿园从不拿小红花，或许安慰性地也拿到过一两朵，到一路小学初中高中吊车尾，把老两口的信心打击得一干二净。还好后来大学扩招，杨秋总算稀烂地读完了个稀烂的大学。 老两口这时才松了口气，总是把这个二货送出门了。 杨秋和他哥虽然年纪差的大，但都是看着香江电影读着香港武侠小说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所以都可以算是港娱爱好者。 有时杨秋都在想，要是那时是他哥穿越过来的话，估计现在都当上CEO迎娶白富美了。 虽然这想法有点对不起嫂子和大侄子。 额……咱还是先把话说回这头吧。 忙忙碌碌了一会儿，时间就已临近了六点半，这时天已经黑了，路灯又昏又暗，照着灯光走路还行，像杨秋这样卖书的就抓瞎了，所以有不少摊位上已经点上了避风煤油灯。 戏院门口虽然还很多衣着笔挺的‘精英人士’，或陪着衣着复古的旗袍少妇，或伴着新潮时髦的百褶裙小姐们进进出出，但这些人显然不会提着个大马灯在书堆里翻来找去。 杨秋看着也卖不出去什么书了，跟竹竿吴打了声招呼，就把书用床单裹了裹，一起也就三十来斤，然后往背上一扛，迈步就走了开去。 今日收摊! 杨秋倒也不忙着先回家，忙活了一下午了，先顺道去修顿球场，在那些摆摊卖饭的小食摊那里吃了碗叉烧饭，随便填了填肚子。 饭菜倒也便宜，也才一块二，还免费送一碗下饭汤，虽然这汤里面没什么油水。 待吃饱喝足之后，又休息了片刻，杨秋这才背起包裹慢悠悠的往家赶。 杨秋住在石塘咀，这地方在港岛的西边，在皇后大道西的最西处，所以距离着实不近，紧走慢走的话都要一个多小时。 路上不是没有巴士坐，车费也就两毫，嗯，也就是两毛钱。不过杨秋懒得坐，走两步相当于饭后散步和健身了。 这不是，生命在于运动嘛。 等杨秋走到家，都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天也已经全黑，不过周围倒是热热闹闹地，毕竟这里也算个流民聚集地，各种摊贩、流莺还有熊孩子，吵吵闹闹的声音把杨秋的耳朵塞得满满的。 虽说是散步，天气也凉，但一个小时走下来，杨秋还是感觉身上微微见汗。 杨秋住的地方是石塘咀的一栋四层的岭南骑楼。而所谓的骑楼，就是后世很多TVB历史剧里经常出现的那种老西关楼。 这种楼，基本首层的商铺往里缩了个两三米，多了一道遮雨的地方。然后临街的地方得砌上几根柱子，柱子上用红漆金笔之类勾出一个铺子名，竖写着“周记粮行”“梁记茶餐厅”之类的东西。 而往上二三四楼虽然基本上都住了人，但还是被不甘心的老板们挂上了密密麻麻的广告牌。 当然，杨秋不是住在楼里的，楼里的房租贵，一个两房的小套间月租就要四十多块，对他这个单身汉来说有点贵和多余了。 所以他在楼顶自己搭了个小棚，不大，也就十多个方左右，遮风挡雨够了，关键是便宜，一个月地租才十五块。他今天一天的摊摆下来，都挣了近两个月房租了。 果然还是和后世一样，当寓公好挣钱。 楼道里并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一片，杨秋有些气喘地背着三十来斤的包裹慢慢地摸着上楼。 “春季里，桃花红又红，孟姜女寻夫……” “梭了，德辅道。” “夏季里，荷花香又香，有西施醉舞……” “梭了，龙和道。” “秋季里，菊花开又开，林黛玉暗自……” “梭了，干……” “……” 一阵阵甜美的歌声从楼顶上转来，听得累了半天的杨秋嘴角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笑意。可惜有点美中不足的，是这歌声中还夹杂着各种杂音。 比如这一赌一条街的各种‘梭了’。 不知明细的人听了，还以为这是哪几个老大拿着地盘在赌博。不过杨秋倒是知道，这只是几个生计没着落的流浪汉，在为明天去哪捡烟头划地盘而已。 这年头，烟头和后世的汽水瓶一样，可以捡了卖钱的…… 以上，是杨秋的经验之谈。 “冬天里，雪花又飞……” 吱呀———— 杨秋推开天台那扇老旧的木门，虽然动作很轻，那门却一点面子也不给地发出一阵阵令人磨牙的怪声。 歌声戛然而止，显然唱歌的人被杨秋打扰到了。 “杨大哥，你回来了？” 第003章 邻居 “杨大哥，你回来了？” “嗯。” “你吃饭了没有，我那……” “吃了……嗯……叉烧饭。” “……” “对了，今天又停水了，我给你留了一桶。” “谢谢你小蔓。” “……” 黑灯瞎火的天台上，只有一层淡淡的白毛月光让人看得清一丝模糊的印象。杨秋静静地看着对面清秀的女孩，女孩微微低着头不敢看他，一阵迷之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搅得杨秋浑身难受。 “……” 冷场了一下，还是杨秋打破了沉默，问道：“嗯…，小蔓，你哥还没回来吗？” “没呢。”娇小玲珑的小蔓抬头看了杨秋一下，随即马上低下了头，顿了一下又小声抱怨道：“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干嘛，早出晚归的，老见不到人。” “……额，也许你哥最近很忙吧。”杨秋给了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 “杨大哥！” “嗯？” “那个……那个……”对面的女孩扭捏了两下，最后貌似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抬头看着杨秋说道：“你明天能继续教我练字吗？上次你教我的我全会了。” “啊？”杨秋愣了一下，随即马上点头道：“可以啊。” “那谢谢你了，杨大哥，明天见！” 女孩听到杨秋的回答貌似很兴奋，转身就小跑进了她的小木屋，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声音大得让杨秋都愣了一下，不过随即那屋内立马安静了下来。 这小丫头，还不好意思了…… 这天台上显然不止住了杨秋一人，他一个人的棚子也占不了这么一大块地，所以有那么两三个邻居也有很常见了。 比如说跟杨秋住同一个天台的李毅李蔓两兄妹。 他们两兄妹是鄂南人，哥哥李毅快三十了，高高大大的汉子一枚，听说本来还当过兵。不过可惜他当的是蓝军的兵，这年头，蓝军被赤军打得节节败退，丢盔弃甲，李毅所在的师团直接被打散了。 李毅也是个有心思的，想他反正当初是蓝军抓壮丁抓来的，总不能吊死在这棵烂树上。赤军那边打生打死了老半天，李毅也打出了脾气，投效是不用想了。 所以这家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回到老家乡下找到还仅剩的一弟一妹，逃难来了香江。 只是可怜了那个二弟，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蓝军更是抓壮丁都懒得抓，所以直接病死在了路上。 最后到达香江的，就只剩了李毅李蔓两兄妹。 李蔓倒是只有二八芳龄，正是嫩得像花一样的年纪，感觉抓一把都能挤出水来。虽说长的不是倾国倾城，但胜在轻轻秀秀的，一股子小家碧玉的味道。 一起生活得久了，杨秋才发现李蔓貌似拿来当贤妻良母还不错。 而且，李蔓貌似也对杨秋有点别样的心思。 可惜…… 天气虽然转凉了，但温度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所以杨秋进了他自己的木屋，随意地把包裹一丢，然后找毛巾找水胡乱地擦洗了两下，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睡觉！ 没电没网络没手机的夜晚，无聊是可以预见的。 杨秋穿越那会，已经从那稀烂大学毕业两三年了，也在他那学霸哥哥公司里工作了一年多。 他哥在国外读完书后，直接回国开了家外贸公司，勤勤恳恳十来年打拼下来，直接成了个富一代。 那可真是活生生的当上CEO迎娶白富美的好榜样。 杨秋虽然在读书时代一直活在他老哥的阴影下，但一毕业立马发现了有个学霸哥哥的好处。 虽然做不成富二代，但做做富一代他弟也是很不错滴！ 工作？不用愁了！来哥这里。 房子？不用愁了！哥送你套。 媳妇？不急，咱还没玩够。 孩子？爸妈，你看你们把大侄子照顾的多好，这白白胖胖的。 上下左右都无压力，所以直到二十四五了，杨秋还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过着，左一榔头西一锤子。至于上进心之类的东西，呵呵，你要是二十来年一直被个学霸亲哥压着，估计早磨没了。 所以在那个炎热的夏天，杨秋直接请假回了趟湘北乡下老家，名义上是去祭奠一下爷爷奶奶，实则是太热了受不了去避暑。 杨秋还记着他那天就穿了条宽大的运动裤衩，赤着胳膊然后什么都没带地跑去祖屋前的小池塘里游泳。 等他在水里一个深扎然后再浮起来时，就发现小池塘变成了大河湾，淡水变成了咸水，水面上还有小游轮和渔船跑来跑去。 按照后来的话说，杨秋当时就直接懵逼了。 然后惊呆了差点沉海的杨秋就被艘渔船捞了起来，船主看杨秋白白嫩嫩的，还以为又是哪个南下逃难的富家少爷败光了家产，想不开投海了，苦口婆心滴劝了半天。 虽然杨秋没听懂几句粤语…… 后来模模糊糊杨秋就知道他穿越了，从湘北穿越到了香江，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了1948年的初夏。 这时间跨度有点大，还他妈是蛋疼的身穿…… 看看人家那些香江穿越流，有几个是身穿的？大部分都是魂穿，直接继承别人的身份财产，起码最开始的吃住不用愁，现在他带个大裤衩的身穿算什么！ 还穿越到1948年…… 夭寿啊，杨秋一开始都快疯了，哪个穿香江的不是穿到1980年左右。就凭他这在香江电影陶冶下成长起来的人，随便学两下怎么编剧，还不能攒出两三个垃圾剧本卖钱？ 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中，是香江电影最繁华的年代，也是垃圾片辈出的年代！ 至于1948年的香江电影——那是什么鬼？ 杨秋可不认为搞两个八零年的垃圾片剧本能在五零年卖出去。 至于写小说，嗯，现在金墉还没动笔呢，咱可以…… 啊呸！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钛合金超级大脑啊，啥都记得下。金庸的小说杨秋倒是都读过，可谁会去背诵全文啊，又不是小学语文课本。 再说了，小学课本里的东西，他现在也几乎忘光了啊。 老实说看了这么多的《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英雄本色》之类的电视电影，很多里面的情节杨秋已经横流倒背了，比如说杨秋现在还记得《天龙八部》里段誉是怎么出场的、乔峰是怎么挂掉的。 但讲故事和写故事可不是一回事，尤其是对杨秋这种语文刚刚及格的人来说。 你要是吧啦吧啦连笔带画的跟别人讲故事，只要自己和对方不是脑残，绝对能跟对方说清楚。可你要是把你吧啦的话写在纸上给别人看，估计没几个人会忍着看完三行。 写小说是要文笔的…… 香江穿越流最常用的两条路，写小说拍电影直接被堵死了，杨秋想想都觉得亏。 至于炒股票期货之类的，杨秋倒是知道不少，什么82年股灾、85年广场协议、87年股灾还有97年的金融危机，这些东西那些香江穿越类的小说都写到厌了，喜欢港娱的没几个不知道的。 可特么的现在是48年，离着82年都还差三十多年呢…… 这边杨秋还没找到点头绪，那边麻烦事又来了。 这年头大部分渔民都是穷人，救杨秋的船家也不是个大富之家，但看着杨秋可怜，还是好心地赠送了一件带着鱼腥味的葛布马褂，老光着身子可不好。 然后……就把杨秋踢上了岸。 上岸后的杨秋顾不上想未来怎么走了，一开始就惴惴不安了半天，深怕来个警察问个户口然后把他遣送出境。 这年头大陆那边可不安全，还是香江安静。就算想弄清楚为啥穿越想跑到湘北老家去，这时候也得再等等，挂在半路了可划不来。 结果躲躲藏藏了两天，杨秋才愕然发现，香江现在就是个大眼的筛子，进来出去港府根本不管…… 其实杨秋不知道，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港府才开始颁布《移民管理条例》，实施人口登记政策，取消了华人自由出入香江的权利。 在这之前，香江那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所以这几年间本来只有六十万人口的香江，一下子就涌入了一百二十万的难民。 突然加了这么多难民，港府管也管不了，还说不定管了个半天，结果赤军打过来了，白费力气。 于是结果就是……港府不管了 这身份的问题解决了，生活的问题也迫在眉睫。刚上岸时，杨秋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着实饿了两天。 后来还是看别人捡烟头卖钱，才混了个半饱。 杨秋后来不是没去过什么贸易公司或洋行之类的地方应聘，好歹他后世也是大学毕业的，虽然学校不怎么样，但在他哥贸易公司工作的时候，他还是好好地锻炼了一下他的英语口语的。 在杨秋想来，他这素质当个洋帮办应该绰绰有余了。 然后，杨秋就被打击了。 因为他发现他这个堂堂的大学毕业生，来到了1948年的香江，竟然妥妥地成为了一个半文盲！ 这年头全世界流行的汉字，还都是繁体的，杨秋那一溜烟的简体，简直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榜样。 至于他的英语口语，和后世也隔着两个地中海，杨秋不时蹦出两个后世的新词，杀得面试的洋鬼子一愣一愣的，然后几个洋高管就给了个学艺不精好高骛远的评价直接给淘汰了。 也不是没有洋行愿意要他的，毕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呗，可这年头洋人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难伺候的很。成长在新红旗下的杨秋哪里受得了，干了两天干脆直接撂了担子。 想到此处，杨秋的泪都下来了…… 之后杨秋除了捡过烟头，还跑过堂卖过报纸，还好后来杨秋发现摆摊卖二手书挺挣钱的，才慢慢安定下来。 他那些书都是四块钱一斤收回来的，中文的外语的都有，一斤能有十本左右，然后分门别类又四块钱一本的卖出去。卖得最好的是漏胸漏腚的外国挂历，一本好品相的就能卖十二块，比如今天他就卖了两套挂历。 当然摆摊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趁着手头资源足，也在作死地学习繁体字、英语和粤语，学了小半年，倒也马马虎虎了。 他可不想摆一辈子地摊。 夜已深沉，就在杨秋睡得懵懵懂懂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好像听到门外有一点动静。 “哥，你回来了。” “嗯” “你吃饭了没？” “在外面和兄弟们吃了，……对了，对面那姓杨的没骚扰你吧？” “……” “哥，你说什么呢，杨大哥不是这种人。” “哼，不是这种人是哪种人，我告诉你，妹子，你离这种人远点，成天三妻四妾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命。” “哥——” 杨秋的汗都下来了，咱啥时候老把三妻四妾挂嘴边了，就只说过一次好不好。 第004章 幼儿园老师？ 穿越过来的前两个月，杨秋一直是在迷茫未来和填饱肚子之间渡过的，满脑子浑浑噩噩的，根本无暇他顾。 等他终于认清了现实，准备老老实实过生活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个美妙的事实。 此时的香港，是可以三妻四妾的！ 按说香港现在的制度也挺奇葩的，不少法律都跟着英国走，学习欧洲的法制法规。但在婚姻法上，却还是沿用着《大清律》，容许娶妻纳妾。 这真是光大男性同胞们的福音啊！ 杨秋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后世种马后宫的小说也看了不少，这思想一开小差，就自动往YY之路上跑远了，虽然他现在屁也没有。 看看人家老王他表舅，住廉租房都有两个老婆，咱要求也不高，就来那么十个八个的就行了…… 可惜YY完了一顿之后，杨秋就继续卖他的报纸跑他的堂。 嗯，这叫——努力！奋斗！ 然后他转行卖书没多久，就碰上了搬到他隔壁的李毅两兄妹。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杨秋看这两人长得也不像坏人，说话也客客气气的，所以闲暇时候也经常帮帮两人。 什么他们家木屋还缺材料啊，杨秋就时常去工地帮忙淘两张沥青纸或者半截芦苇席回来；什么缺油少米的时候，杨秋还帮着打酱油背米来着。 总之，对于杨秋来说，看着对方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小妹子，也的确不容易。 这就叫邻里守望互助嘛。 那时候的杨秋，就是个热心好邻居，也实在没对李蔓起过什么别样的小心思。 你想啊，这时的李蔓才刚十六岁，要搁后世，就一刚初中毕业的小丫头片子，杨秋大她那么多，中间妥妥地隔了三四个代沟啊。他能有什么想法，纯粹就是把李蔓看成自己的一个妹子。 嗯……，虽然后世校长带初中妹子上宾馆的也不少。 但杨秋，敢叫他自己一声正人君子！ 所以有时收工后，和李毅一起喝酒聊天打屁时，杨秋也是口无遮拦的一顿胡扯。什么月球后面有外星机器生命啊，什么希特勒其实没死变成了僵尸啊，什么将来要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啊。 只要不是泄露他穿越天机的，他什么都敢扯，反正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后世网上一大堆。 咱这猛料多，扯到二十一世纪都扯不完！ 杨秋倒是没注意到，他这一顿乱扯时，坐在旁边安心听讲的李蔓眼里都快冒小心心了。尤其是这丫有时讲着讲着，还蹦出几句英文，那叫个高大上啊，把两兄妹唬得一愣一愣的。 李蔓那时心里就想：杨大哥不愧是富家少爷出来的，懂的还真多，虽然现在落魄了，但是凭他的聪明才智，肯定不会在这久呆了吧。 想到这里，李蔓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小难受。 这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哪知杨秋现在侃侃而谈指天灭地的外表下，妥妥地就是个半文盲。 其实一大半也怪杨秋的外表忽悠人。 这家伙来自二十一世纪，那是个衣食无忧的年代，穿衣打扮就讲究个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所以来到这里后，就算穿的衣再破再烂，杨秋也把自己打理得干净整齐利利索索。 再加上他的确长的也不赖，本来就是个坐办公室的嘛，也没受过啥风吹雨淋的，那皮肤比这时候不少富家小姐都好，硬是来了香江半年都没晒黑。 所以等他把脸面收拾收拾后，那一米八的身高站在一堆难民之间就跟个二百五十瓦的灯泡似的。 这想不让人觉得他是个落魄了的富家子弟都不行。 后来让杨秋慢慢注意到李蔓的原因，是他帮李蔓找了份工作。 五年赤蓝内战期间，大量的难民涌入香江这个和平堡，人口在这几年间激增了一百二十万，暴涨了两倍。随之而来的是严峻的住房问题，各种各样的纸皮屋木板屋见缝插针似地在香江遍地开花。 比如杨秋他们住的自搭天台房，比如在八十年代程龙电影《警察故事》里还能见到的，那依山而建一大片混居的简易木板房。 嗯哼，当然，等这房子搞定了以后，人们就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这年头没有电视机，收音机也少得可怜，杨秋他们楼就房东家有一台。至于电影嘛，总不能天天看，那是败家，所以晚上除了没羞没臊外，也基本没啥事了。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人们突然发现香江满大街上，出现了很多两三岁没人管的熊孩子。 而人口大量暴增除了带来住房和治安问题外，工作竞争问题也慢慢暴露了出来，现在的香江还不是后来的金融产业型城市，跟后世新开发的南都第三区一样，还是个劳动密集型城市。 比如在此时香江最最成熟的纺织业，往往有好几个人竞争一个低端的纯劳动岗位。 大老板们显然发现了这个好处，大肆压低工人们的福利，炸取工人的剩余价值，一个班上十二个小时已是常事，更有甚者十六小时也有过。 而香江纺织业最低端的劳动女工，就有了一个很形象的称呼——一脚踢！ 她们文化基本没有，拿着月薪六十的低工资，这钱在某些拖家带口的大家庭里，甚至连一个月房租都不够。她们不敢反抗，也不敢找老板签合同，老板不满意了，可以一脚把她们踢开。 反正你不做，有的是人抢这份工。 所以当全家都在拼命挣钱时，那些不懂事还没有劳动能力的熊孩子们，就得放任自流的散养了。 但这不仅对孩子的生命来说很危险，还让见识了大城市的难民们对自家孩子的未来产生了忧虑，他们可不想孩子们将来跟他们一样做‘一脚踢’的工人。 这年头，没文化要不得啊！ 所幸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不久之后大量的幼儿园和托儿所便冒了出来。这下父母们便放心了，每个月交那么几块钱，不仅孩子安全，还能让孩子学到几个字，那真正是极好的。 所以这时代还诞生了后世听起来很有意思的一个名词——天台幼儿园。 前面说了杨秋他们住的是一栋骑楼，不仅他们这一家，周围也基本是骑楼，高矮差不多，挨的也极近。所以就跟后世南都某些城中村一样，你甚至可以从这家天台跑到那家天台。 就像威尼斯这座水上城市一样，此时香江四通八达的天台，也形成了一个个特殊的社区。 而天台幼儿园，则是在这个特殊平台上，这些难民中间诞生的一个特殊事物。 碰巧杨秋他家附近，就有这么一个天台幼儿园。 这个幼儿园是一位难民老阿嬷开的，老阿嬷年纪大了，出外工作肯定不行，所以一开始老阿嬷只是在家带带孙子。阿嬷人好心也好，看着周围邻居不方便，有时也帮帮他们带孩子。 结果孩子后来是越带越多，别的地方也开始兴起了各种民办幼儿园，阿嬷全家合计了一下，干脆广开门路，招了两三个大龄女工，办起了天台幼儿园。 这下帮了别人不说，阿嬷一家还挣了钱，起码又有了一份进项，生活改善了不少。 按说这幼儿园的事情和杨秋是扯不上半点关系的，他又没兴趣去给一堆熊孩子当保姆做老师，挣的工钱还比不上他摆一个礼拜的摊呢。 可谁也赖不住这社会变化快啊。 谁叫杨秋是附近唯一一个既懂汉字又懂洋文，而且闲得半死的人。阿嬷一路逃来香江也是开了眼界的人，深知文化的重要性，所以一眼就盯上了他。 阿嬷说杨秋闲也是真闲，因为他的书摊可不是摆上那么一整天。 每天上午十一点左右，杨秋才慢慢悠悠地从家里出发，花一个多小时晃到东方戏院门口开始摆摊。晚上天一黑，立马就收了摊，又慢慢悠悠地往家赶。 这满打满算下来，一天工作还不到七个小时。 嗯，在后世，七个小时也蛮常见的。 可天见可怜，现在是一九四八年，全香江还有哪个人比他还清闲！这让那些一脚踢的女工看到还不得羡慕死。 就这，也被周围羡慕嫉妒恨的人看成杨秋肯定是个破落富家少爷，所以吃不了苦的一个证据。 但他们羡慕归羡慕，对杨秋这种识字懂洋文的人，还是得伸出大拇指说一声服气的。 没办法，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所以某天早上趁杨秋还在呼呼大睡时，老阿嬷就直接找上了门。 阿嬷的想法也很简单，那些孩子们必须得教点东西，把他们给按住，不然一堆熊孩子们聚在一起，东跑西跑的，她们三四个人可管不住。 而且她们也不耽误杨秋摆摊，这家伙不是每天上午都闲着吗，那就抽点时间出来，教教书育育人，还能赚点零花钱，何乐而不为呢。 年轻人可不能成天闲着，闲着闲着就废了。 阿嬷找来的时候，杨秋脸没洗头也没梳，就顶着眼角的眼屎和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在屋外暖暖的阳光下，懵懵懂懂地听着阿嬷训叨着。 旁边，李蔓正一边坐在脚盆边帮杨秋洗衣服，一边支起耳朵听着他俩谈话，看神情她比杨秋还关心这事。 今天天气还不错！杨秋神游着…… 第005章 大舅子 “阿秋啊，不要怪婆婆说你哦，你看你哈，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老这么混下去了，婆婆我呢，也知道你从大少爷一下到穷小子，是有点接受不了，但人啊，活在这个世上……” “额，阿婆……” 杨秋稍稍举了举右手，喏喏地打断了老阿嬷的话，犹犹豫豫着说道：“阿婆，那个，我以前真不是大少爷。” “不是大少爷？！”老阿嬷愣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杨秋一番，随即恍然大悟：“那是小少爷？怪不得咯，但小少爷也该上劲啊。” “……” 咱啥少爷也不是好不好？杨秋真想做个无语问苍天的表情，但这样做显然不尊重老人家，只得闭嘴然后继续看着老阿嬷在那喋喋不休地训他。 “婆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啊，都不喜欢带孩子，我们也不用你带，只要啊，你能教孩子们认识几个字就行。” 老阿嬷苦口婆心地，还是慢慢扯到了正事上面，继续说道：“现在这世道，认识几个字总是好的，不说别人，我们这周围，还不就是你的日子最好过么。认识了字，说不定那些孩子以后的生活都改变了，最起码不用卖力气活吧。” “可是，阿婆……” 杨秋倒是真有些纠结了，他可不是怕教书，随便写两个字算什么。他是最怕熊孩子了，想当年他那个小侄子，不知给他带来了多少噩梦。 “是啊，杨大哥。”坐在一旁洗衣的李蔓甩了甩右手上的水，又擦了一下微汗的额头：“反正你上午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帮那些小孩子吧，他们要是识字了，起码也不用…不用…像我一样闲在家里了。” “……” 大姐！你就别添乱了行不，杨秋心里一阵吐槽，你那不是闲在家好不好，是你哥看现在世道不安全，不让你个小女孩独自出去找工作好不？！ 嗯？！ 对了，工作！杨秋突然扫了两眼李蔓。 这乡下出来的小丫头，又生在这么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文化程度确实不高。到现在除了自己的名字，也认识不了多少个字，还没她当了几年兵的大哥认得多。 而兄妹俩到了香江后，他哥嫌世道乱也不肯让她出去工作。所以这丫头闲得没事时，就喜欢在天台上瞎折腾。 先是把天台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又看几人盖的棚子不好看，到处漏风进雨，又费心费力费时地一顿折腾，差点没整成个违章小别墅。 最后闲得没事了，又拿着杨秋的衣服帮洗。 这家伙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和李蔓抢来抢去的，可是折腾了两三次后，倒是马上放开了。 嘚，就当是请了个小保姆吧。 不过听了老阿嬷刚刚一番话，杨秋这时候想想，觉得年轻人还真是不应该闲着，得乘着年轻，好好闯荡闯荡。 这就叫广阔天地！年轻人大有可为嘛…… 所以这丫的不等老阿嬷再说话，直接右手一指李蔓，说道：“阿婆，这书我肯定是教不了的，不过你看小蔓怎么样？她肯定行！” “……” “……” …… 杨秋这话直接让阿嬷和李蔓两人愣住了，瞬间现场的气氛便冬风刮过了一般，安静到了极点。 “啊，不行，我不行的。” 半响过后李蔓总算反应了过来，满脸通红地摆动着双手说道：“我怎么行，我又不识字。” “是啊。”老阿嬷尴尬地看了李蔓一眼，欲言又止：“小蔓她……” “不会？什么不会？”杨秋憋了憋嘴角，大手一挥就道：“不会我教你，这下你不就会了，哼，我不仅教你汉字，还要教你洋文。” “啊——？” 杨秋这话一出，阿嬷和李蔓两人又是一愣。稍稍李蔓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扭捏地说道：“杨大哥，不行的，我怕我学不好，我……” “怕什么，你怀疑我的教学能力？” 杨秋直接把李蔓的话堵了回去，这不是笑话嘛，十六岁的年纪，正是学习的好时候，又不是真傻，有什么学不会的。 李蔓倒是直接被呛到了，又摆着手慌道：“不是的，杨大哥，我相信你，只……” “行，只要你相信我就行了。” 杨秋直接打断了李蔓的话，又看着老阿嬷说道：“阿婆，你看就这么办怎么样？以后我每天教她识字，然后她再教给孩子，每天就认那么几个字，糊弄……额，教小孩子绰绰有余了。而且小蔓是女孩子，肯定比我有耐心照顾小孩子。再说她要是全职的话，你们也轻松点不是。” “额……” 老阿嬷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一时看看满脸奸计得逞的杨秋，一时又看看纠结与向往齐飞的李蔓，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啪—— 李轩拍了拍手，又建议道：“要不这样吧阿婆，你先让小蔓试一个礼拜再说，看看结果怎么样？” 阿婆这次总算被杨秋说服了，点点头回道：“那行，咱们先试试。” 就这样，李蔓成为了杨秋的学生，更成为了一位光荣的幼儿园园丁。 而后，李蔓的教师生涯也进行的很顺利，一个礼拜的实习期很快就通过了。毕竟，对这些三四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好忽悠了。 只是杨秋和李蔓这对师徒，教着教着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氛围。 “……Lydia was a…a stout， well-grown girl of fi—fteen， with a fine comp……compl？……” “complexion！” “……嗯……co…complexion and good-hu……moured countenance; a favourite with her mother……” “OK！小蔓，你学的真不错。” “杨…杨大哥，真的么？” 李蔓磕磕绊绊地读完了一小段洋文，自己感觉犯了不少错误，正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等着杨秋的批评。没成想最后却等来杨秋的一句夸赞，顿时抬起满是喜气的脸蛋，而又后突然稍带娇羞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杨秋。 温暖的阳光下，安静的阳台上，看着对方那清澈欢喜的眼神，微风轻轻吹动着女孩的留海，闻着对方身上那默默飘来的处子幽香，杨秋脑子里却不自觉闪过一个词。 清纯！ 这种奇妙而又奇特感觉，杨秋实在无法用语言表达，脑子里模糊一片后，忽然闪过以前看过的一句电视剧台词： ‘这种感觉，就像老漫画里的情节一样，一个水手看见了甲板上的姑娘，然后转身跟他的同伴说:嘿！你瞧见那个姑娘没有，总有一天，我要把她……’ “杨…杨大哥？你…你没事吧？” 杨秋这厮还在盯着女孩神游天外，思绪却突然被对方打断了，看着女孩羞红了脸蛋，头都快挨到地上去了，顿时感觉自己脸上也是一顿燥热。 丢人丢大发了！难道自己跟个小女孩相处久了，心也变年轻了？ “嗯……唔……，没事，我没事。”杨秋故作正经地咳嗽了两声，稍稍缓和了一下气氛，然后从脸色正红的女孩手里拿过了书，说道：“小蔓，你的…你的读音都很标准，不错，嗯……只是有些不熟练，你看……” 杨秋的教育完全是胡乱填鸭似地乱教，他又没真做过老师，所以随便找到几本语文英语之类的书籍后，他就开始了授课。 而这丫的课，基本就是一篇接着一篇文章的读背写，反正他这别的不多就书多。 当然，他那本自学的《金瓶木□》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的。 所幸李蔓还是个靠谱的女孩，虽然觉得有时学的有点吃力，但也会挑挑简单的东西，循序渐进地去教幼儿园的小孩学习。 不然，满园子小孩非都懵逼了不可。 杨秋淘回来的二手书教材，不可能每本都能一下蹦出两本来，比如现在学的这一本，所以这时两人倒是跟后世学堂里的同桌似的，排排坐地互相靠近着学习。 上过学的大家都知道，这种男女同桌，还是一方崇拜一方的关系，搞不好最容易出现早恋问题。 李蔓现在就有这种甜蜜蜜的感觉，尤其是刚刚杨秋还直愣愣地看了她半天，让她心里跟灌了蜜似的。一边懵懵懂懂听着杨秋慢慢地讲解，一边还时不时抬起眼角偷看一下杨秋。 ‘杨大哥刚刚看了我半天，是不是对我也……’ 想到莫名害羞处，李蔓感觉心如小鹿乱撞，脸更红了。 “小蔓，小蔓？”杨秋看着还在低着头李蔓，轻唤了两声。 “啊！啊？杨大哥。”李蔓抬起满是红晕的脸庞，眼睛遮遮闪闪地不敢直视杨秋，就像是个偷糖果被抓住的孩子一样。 一股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吱呀—— 阳台的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令人感觉牙酸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遐想，一个穿着葛布衫的青年从门后钻了出来，身材高高壮壮的，往那一站就有一股威慑力迎面而来，不愧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李蔓顿时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李蔓紧张得两只手不停地捏来捏去。 “哦，今天码头活不多，干完我就……”李毅刚上来还没仔细看阳台上的情况，习惯性地回了半句后就看到坐在宝贝妹妹身边的杨秋，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啊，哈哈，毅哥回来了哈。”杨秋对着这个未来可能的‘大舅子’，也天然地有些怂，赶紧打哈哈地站起来，边往自己的小木屋走边道：“毅哥，你先忙，哈哈，我出去摆摊了哈。” 说完，杨秋也不等李毅反应过来，踢开门抓起自己的包袱转身就走，连自家门也不关了。 反正李毅在家，也不会进贼。 “……” “妹，你和那家伙坐一起干嘛？” “啊！嗯……杨大哥在教我…教我识字。” “识字？那你脸怎么这么红？” “……” 正在下楼梯的杨秋远远地听到阳台上的对话，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如小鹿般乱撞了起来。 第006章 隔壁来了位画家 等杨秋晃晃悠悠地到了楼下后，才发现今天出来的有点早，这时候才九点多呢，好多早餐档正是热闹的时候，不过回楼上去是肯定不行了。 嘚，还是慢悠悠地晃去摆摊吧。 “哟，杨秀才，今天来这么早？我这都还没收摊呢。” 等杨秋花了一个半小时走到东方戏院门口时，这里的很多早餐小贩也才开始慢慢收摊。竹竿吴也还没来，而属于他们两人的摊位上，正摆着一个大大的早餐摊档，桌椅条凳样样俱全，正在收拾的摊主两口子也很惊讶他今天来这么早。 “收什么摊啊，今天有事出门早了，我不急你俩也先别急。”杨秋大大咧咧回了摊主一句，自己往条凳上一坐，包裹往旁边一扔，继续道：“那个婶子，给我来两根烤玉米，一碗云吞面，我要吃午饭！” “嘿，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大妹子，原样再来一份，再多一份虾饺。” 杨秋的话刚落音，旁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可还没等他回头，一个廋廋的黑影就‘啪’的一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斜着眼睛看了来者一眼，杨秋从鼻孔里闷出两个单词：“AA?” “A什么A！别拿你那套糊弄我。”那知跟着杨秋混熟了的竹竿吴一点也不接招，直接也斜着眼鄙视道：“中国人吃饭，讲究个客气，哪有什么AA的，那是洋人们的东西，在咱们这行不通。” 杨秋真想把这老占小便宜的王八蛋一脚踹到天上去，于是没好气地回道：“照您这意思，您今天良心发现了想请客？” “我请客？”竹竿吴装做听不懂的样子，故作惊诧地说道：“我请什么客？不都是你请么？” “呸！你昨天不是还宰了个冤大头吗？！” “笑话，好像你昨天没宰冤大头似的，两张挂历就卖二十，你抢……” “嘿！嘿！嘿！行了行了，我请我请，行了吧。” 两句话杠下来，杨秋直接被这老流氓打败了。老家伙说起事来毫无顾忌不要脸面，嚷嚷闹闹的让人瞩目。杨秋深怕他还会说出什么丢脸面的话，赶紧举起双手投降。 “哼，这还差不多，尊老爱幼懂吧。”竹竿吴打败了杨秋，志得意满地鄙视了他一句，随即又抬起手呼道：“大妹子，再加一份炒牛河。” “你……” 杨秋顿时气急，这老家伙得寸进尺还不够，还专挑好的来！老流氓啊这是。 “嘿，大伙都在呢。” 还没等这边杨秋的怒气值攒满，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这下不用他回头，一个高高壮壮的粗眉大汉就走到了他的前面。 嗯，大汉后面还跟着个肩膀里夹着块三合板的高个平头黑脸瘦子。 只见这黑脸瘦子估摸着也就二十出头，里面虽然穿着件皱七褶八的白色衬衫，外面却套了件干净直挺的灰色西服。西服裤子倒是和上衣一个颜色，可惜估计也是穿多了，东一条褶西一块皱的。 就连脚上的皮鞋都是干巴巴的，一瞧就没上过油。 这形象，倒是和杨秋记忆中，那些七八十年代老照片里的大学生有些像。 瘦子看着杨秋瞧他，也稍稍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人，瞧着倒是蛮和善的。 不过照这时的标准来看，除了比杨秋黑了不少，这家伙就是比杨秋还洋鬼子，比杨秀才还秀才了。 这装扮和周围一圈人穿着的葛布粗衣比起来，太亮眼了。 “哟，鱼哥来了，快请坐快请坐。”杨秋和竹竿吴还没跟来人打个照面，摊主倒是热情招呼人起来，还热心肠地搬了个条凳放到鱼哥旁边。 “不用了不用了。”鱼哥倒是客气，摆了摆手就说道：“你这客人多，忙…额，客人……”鱼哥这才发现客人满打满算就杨秋和竹竿吴两人，赶忙打哈哈道：“…额，你们忙你们的吧，老薛啊，我也不多说了，老规矩……” 老薛就是摊主，这家伙刚还满脸讨好，一说到老规矩，连忙拍了一下额头，招呼自家婆娘道：“管家的，快点拿五毫钱来。” 听到这话老板娘也不敢耽误，忙丢下手里正要下的面，又从兜里掏出五毫钱来，直接给鱼哥递了过来。 这，便是传说中的保护费了。 当然保护费这时候还不叫保护费，它有着另一个名字——规费，也不知这个‘规’的意思是老规矩的意思呢，还是守规矩的意思。 不像热闹的食肆和舞厅，这些地方的规费是一个礼拜甚至一月一交，而且量大。由于摆地摊流动性大，且大多是小本生意，所以杨秋他们的规费基本是一天一交，而且量小。 就像杨秋他这种下午才出来摆地摊的，当地管这条街的‘大佬’基本每天下午五点过来收规费，摊最大的五毫，最小的只要一毫。 杨秋这种不大不小的摊位，每天是三毫的规费。 当然，别以为规费是白交的。 这时候的香江，虽然没有后世闻名海内外的城管，但却是有警察的。 就像后世城管可以用‘占道经营’的理由没收小贩的物品一样，这个时代香江警察也有一个特殊的打击小贩的罪名——阻街。 这罪名在杨秋看来，基本上是包含了占道经营的，顾名思义，就是阻碍街道通行嘛。 而且更厉害的是阻街的惩罚更狠，不止可以收缴物品，还能直接抓人坐牢。 后世《英雄本色》里，小马哥在路边摊吃凉粉，结果警察来了摊主推着小推车撒丫子就跑，连钱也不收了。 香江警察的厉害，由此可见一二。 所以在杨秋看来，这时候的香江警察可比后世的城管狠多了！ 而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等你交了规费以后，到上面有什么风吹草动时，收了规费的大佬就会来提前通知一声。那时候你就可以来一句‘风紧扯呼’，潇洒地远遁而去了。 所以除了社团不好惹之外，为了躲警察，你还是干干脆脆地交规费吧。 鱼哥本姓余，也就是收这块地规费的‘大佬’，说是大佬其实也就是个小弟，真要是大佬，直接轻轻松松地去收歌舞厅的规费了，哪能辛辛苦苦地来欺负这些摆地摊的苦哈哈。 至于鱼哥到底是属于和胜桃或者和胜和，两者反正都是和合图的堂口，杨秋也就懒得关心了，他又不想混社团。 而后世闻名的香江三大社团里剩下的两个，一个才刚刚冒头，一个听都没听过，估计老大还不知在哪猫着呢。 这边鱼哥收了规费，倒也没急着离开，拉着旁边的瘦子指着老薛还没收拾的一块地说道：“年轻仔，看好了，你以后就在这摆摊，记住了没？” 杨秋顺着鱼哥的手一看，嘚，这是在他隔壁，和竹竿吴隔着，看样子来了位新邻居啊。 只是…… 杨秋又看了看这瘦子，这既没包袱也没车的，就带了块板子，能摆什么摊？卖身？py交易？ “嘚了，鱼大哥，你放百八十个心，这个点啊，我就是忘记了自己姓啥，也绝对不会忘了它。”瘦子一开口就侃了一句，一下子就打破了杨秋对他的初次印象。 这家伙，有点贫啊。 “……” 鱼哥也估计早就见识了这家伙的另一面，只是轻轻地瞪了他一眼。 瘦子倒是一脸的毫不在意，又看着躇在一旁的老薛道：“老板，不对，薛大哥，咱们以后就是邻居啦，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就拜托薛大哥多多照顾那呐。哟，大姐这是在下面啊，真香，这云吞好……” “咳咳！” 这下鱼哥都看不下去了，连忙咳了两声打断了瘦子的咋唬劲，然后指着杨秋和竹竿吴说道：“别乱攀关系了，老薛都收摊了，和你屁的邻居，你的邻居，是这两位。行了行了，你们聊，熟悉熟悉，我先走了。” 鱼哥真是做好事不留名，挥一挥衣袖就闪人了，把老薛摘了出来把杨秋两人又丢了进去。 瘦子明显愣了一下，他刚刚显然把杨秋两人当成了食客，这下听说都是摊友，眼前一亮连忙在杨秋这一桌坐了下来。 “两位大哥，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失礼了。”瘦子拱了拱手看了眼桌面，又继续道：“在下李汉祥，辽省人，不知两位大哥怎么称呼？” “哦，老夫吴占魁，川东人。”竹竿吴看着有意思，也跟着说起了腔调。 杨秋看着这瘦…嗯…这李汉祥放下他胳膊下的板子，回道：“杨秋，湘北人。” “哟，原来大家都是来自大陆，真是缘分啊！”李汉祥故作惊讶了一声，顺手从筷子筒里抽出了一双筷子，还爱干净地在桌边磕了两下。 “……” 缘分个屁！香江现在三个人里面就有两个大陆来的，现在三个大陆的坐一桌，这叫什么缘分？杨秋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个打蛇随棍上的贲货。 “那杨大哥是卖啥的？”李汉祥貌似没看到杨秋不冷不热的表情，扒拉了一下刚上的虾饺。 杨秋看着对方夹起一块虾饺就放进了嘴里，嘴角有些抽抽地道：“不干嘛，卖些二手书。” 说完，杨秋也不等旁边的竹竿吴还在发愣，也直接抄起一块虾饺扔进了嘴里。 兴许感觉都是读过书的缘故，李汉祥明显感兴趣了点，又吃了一块虾饺，说道：“卖书？那也不错啊，不知道杨大哥卖些什么书？” “《金瓶木□》”杨秋头也不抬地说道。 “……” 这下李汉祥绝对感到了杨秋的深深恶意，顿了一下后这才把目标转向了还在发呆的竹竿吴。 “吴大哥，你呢？” 竹竿吴明显脑筋转不上了，被李汉祥的自来熟攻略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下李汉祥一发问，立马回过神来了，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回道：“算卦的。” “呀，算卦，这在北平可都是上九路的活计，吴大哥真是深藏……哟……面好了，来来来，大姐，小心烫，我帮……” “咳咳咳……” 杨秋立马一阵假咳打断了李汉祥想站起来的动作，等看到竹竿吴也反应过来飞快地从女摊主手里接过云吞面，这才慢悠悠问道：“问了这么多，那个李…李汉祥，你是卖啥的？” 李汉祥惋惜的看了竹竿吴手里的云吞面一眼，又叉起一块虾饺，边吃边含糊着道：“我？我画画的。” “画画？”杨秋一愣。 “对啊。” 李汉祥放下筷子，顺手又拿起了他那块木板。杨秋这才发现原来他以为是一块的木板，其实是两块合在了一起画板。 等画板一打开，夹在里面的一叠白纸马上漏了出来。 这家伙，还真是个画家。 不对，杨秋突然反应过来，这家伙也是个吃白食的！ …………………………………………………… PS: 这里突然想说句题外话，当年四大探长的吕乐，在《雷洛》上映后很不满意，说现实里差佬怎么可能拿个帽子，跟乞丐一样收保护费。 然后记者问他，那差佬们是怎么收保护费的？ 吕乐闭口不言。 第007章 李汉祥其人 三人继续吃吃喝喝谈天说地，杨秋也无视了旁边两个打秋风的白眼狼，跟着自己的那顿午餐拼起命来。 再不吃，就要被李汉祥那小子扒拉光了。 几人互相聊了一顿之后，杨秋也模模糊糊简单了解到了李汉祥的来历。 这家伙是辽省人，家里是个大家族，有不少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稍稍年长后便闲家里人多口烦，便独自一人跑到北平某个艺校读书，别的没学到什么，倒是学了一手画画的功夫。 当然，这也只是学的皮毛而已。 可惜的是他书还没读完，结果这家伙调皮捣蛋的惹出了不少麻烦，艺校直接把他开除了。这家伙没有学成肯定不好意思回家，在北平晃荡了三四个月，又染上了一股京油子的味道。 还好后来魔都又有一家艺校招生，这家伙又托关系找人顺利弄到了入学资格，便又从北平出发去了魔都，继续当他的学生。 没成想这家伙在北平浪荡了好几个月，这染上的京油子习性也被带到了魔都，成天到处贫嘴惹是生非，让不少老师头都大了。 结果还没半年，这丫的又闯了一次‘大祸’，又被学校顺势给开除了。 嘚，这下他更不好意思回家了。 刚从北平灰溜溜地跑出来，现在又在魔都被扇了个大嘴巴子，李汉祥感觉在魔都也没脸待下去了。 后来看到这时候不少人都往香江跑，李汉祥心里也是一横，干脆也不读书了，一溜烟地就跑到香江，开始搵工找生活。 只是这生活也不是这么好揾的，像杨秋这懂一口洋文的都在摆地摊呢，就别说李汉祥这学了半桶水的人了。 于是没多久李汉祥带的盘缠就用得个一干二净，连最后几块钱也贡献给了马票，结果输得了个光屁股朝天。 走投无路的李汉祥还在想这几天去哪个‘朋友’那打打秋风，万幸最后想起来自己还是个有技术的人，顿时眼前一亮，于是便淘弄了个画板，搜罗了几张白纸，出来卖画了。 “等等！”杨秋一边拿着根竹签剔牙，一边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你不是没钱了吗？等下要是没赚到钱，规费怎么办？” 兴许是吃饱喝足了，又或许是看着杨秋面善，李汉祥转头看了看周围没有外人，于是探头到杨秋跟前小声说道：“嘿嘿，等下要是没赚到钱，我就马上跑掉，大不了以后不来这条街了。再说了，我可是住九龙的，他们总不可能为了几毫钱过海找我麻烦吧，嘿嘿！” “……” 看着面前一脸得意的李汉祥，杨秋终于明白了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的含义。 “那个，既然你都没钱了，怎么过的海？” “小事一桩，等下大不了再去给船老板画两张像就行了。” “……” 三人磨磨蹭蹭地吃完午餐，又等老薛收拾好桌椅瓢盆，稍稍打扫了下卫生，便开始各自摆摊。 竹竿吴的装备最多，桌子椅子布幡等等，为了显示他的名气，能忽悠住人，用料全是最好的，满满当当摆了一大片。 杨秋的摊位也有一大片，不过他的摊位就简单了。包裹打开直接铺在地上，再把书摆整齐，又顺手扯过几张别人吃早餐完落下的报纸，往屁股下面一垫，就算开张了。 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两人折腾完再看李汉祥，顿时笑了。 嘚，这家伙的摊位怕是最简单的了。 放眼看去，此时李汉祥的摊位上是啥也没摆，只有那家伙傻乎乎地站在那，倒是在摊位后面的墙面上，贴了一张白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十二个字——速写人像一元，素描人像二元。 哟，这画像还挺贵，嗯，字也不错。 看着李汉祥傻乎乎地站在那，杨秋又好笑又好气地站起来，走到这傻小子身边，看着那张贴起来的白纸笑道:“小李子，这素描我知道，速写是什么东西？” “速写？你这都不知道！”李汉祥鄙视了杨秋一句，扬起手里的纸和笔炫耀道:“要不要我给你演示演示？” 杨秋这时倒是眼前一亮，他这学渣还没见过真画家呢，现在见识见识也好看看这家伙到底有多少本事，于是也扬起头回道:“哟，那我今天就见识见识咱大画家的功力，是骡子是马，咱还得牵出来溜溜是不是。” “呸！你才是骡子。” 眼见自己被杨秋瞧不起，李汉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也不争辩了，直接一手拿笔一手按着画板搁在腰间，看了两眼杨秋就‘唰唰’地画了起来。 看着李汉祥此时倒真有两分画家的气势，杨秋也不由对他信任了几分，悄悄挪动着脚步，往李汉祥手里的画板看去。 哟，这家伙倒还真有几分本事！ 明明离李汉祥动手还没半分钟，可他手里的画板上，就‘唰唰’两下勾勒下来，竟然已经画出了杨秋的脸型轮廓，此时都开始给那个轮廓画眼睛了。 杨秋顿时对李汉祥的画功服了气，这才是艺术人才啊，要他来画的话，不画个暴漫出来就不错了。 这边箱杨秋还在感叹，那边就见李汉祥又随便画了两笔，随即收起笔拿起画纸，往杨秋胸口一拍，骄傲地道:“哼，画好了，杨大师您给咱品鉴品鉴吧。” 卧槽，这三分钟还不到啊！ 杨秋目瞪口呆地拿起那张画纸看了上去，只见白色的画纸之上，轻轻三十来笔勾画下来，一个微微仰着头，两眼微睁脸带嘲讽的杨秋就已经跃然纸上。 这画功，简直绝了。 “啧啧啧……”杨秋看着画纸砸吧了两下嘴，赞道:“小李子，真没想到你还真会画画，这几下不赖啊。” “那是，想当年我在学校……” “嘿！嘿！老吴。” 李汉祥刚得意洋洋地打算自夸两句，可话一出口就被杨秋打断了。 只见杨秋这家伙拿着画纸理也不理李汉祥，转头就开始对坐在卦摊旁的竹竿吴叫道:“老吴，快过来，看看小李子画的画，真不错，赶紧让他给你来张素描，免费的。” “真的？”瘦瘦的竹竿吴双眼放光地问到，免费的东西他最爱了。 “假的！假的！”李汉祥赶紧打断了杨秋的大嘴巴，扯着嗓子回道:“怎么可能免费，速写一块，素描二……” 啪—— “哎呀，姓杨的，你干嘛？”李汉祥看着杨秋抬起的右手，摸着后脑勺不客气地问到，脸上都挂上了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我说，你丫的摆过摊没有？” “什么？！” 李汉祥微微一愣，怎么也想不明白摆摊和被打后脑勺有什么关系。 果真是初生牛犊——啥也不懂！ 杨秋心里暗叹了一句，右手拇指指着他自己的档口说道:“你小子，好好看看，咱们几个的摊有什么不同。” “不同？”李汉祥被杨秋的举动给直接弄迷糊了，看了杨秋和竹竿吴的摊子一眼，回道:“这不废话吗，你是书摊，吴哥是算……” 啪—— “哎呀，你又打人！” “打的就是你这猪头。”杨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恨声问道:“你看清楚，我的书摊卖什么的？” “卖什么？”李汉祥一愣，回道:“卖书啊。” “那有书么？” “有。” “老吴是算命的，卖嘴的，有脸…额…有嘴么？” “有。” “那你是卖画的。”杨秋眯着眼看着李汉祥，问道:“有画么？” “额……” 李汉祥这下才恍然大悟，摸着被打了好几下的后脑勺说道:“哎呀，还真是，我…我真是个猪脑子，对不住了，杨大哥，刚刚误会你了。” “哼，你就是个笨蛋，没个样本谁会看你写张纸条就找你画画，嫌钱多啊。”杨秋又训了李汉祥一句，这才转头又叫了起来:“老吴，你倒是过来啊，让你见识见识西洋画法涨涨眼。” “……” 杨秋本以为李汉祥的生意会惨淡收场，最多也就一天赚两个饭钱。 你想啊，这年头，哪有什么穷人有闲钱找人画像啊，填饱肚子都来不及呢。至于有钱佬，干脆多花点钱去照个艺术照不更好，画个素描算什么。 可结果却出乎杨秋的预料。 没想到这家伙的生意还不赖，一会儿就围了一大群人，这时候的人哪见过这西洋景啊，竟然有画家当街画像，就跟电影里演的欧美小资生活似的。 尤其是大部分电影院出来的‘精英人士’，还包括好几个鬼佬，竟然都瞧上了眼找李汉祥画像，人多的一下就排成了长龙。 杨秋就眼红地瞧着李汉祥龙飞凤舞上下翻飞，两分钟一张两分钟一张这么出手，没一会裤兜就这么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可谓是财源广进！ 第008章 专门砸场子 到了傍晚临近收摊，李汉祥把兜里的钱掏出来这么一合记，才发现短短半天竟然挣了一百四十多块。 这下连‘开张吃三月’的竹竿吴也羡慕嫉妒恨起来，嚷嚷着让李汉祥请客。 李汉祥这家伙也是开张讨到了好彩，得意洋洋地应承了下来。三人这下连摊了不摆了，赶忙收摊了就往修顿球场走去。 会宾楼这等大饭店是不敢去的，这点钱只够在那吃个一两顿的，真真切切的划不来。 至于老在港娱里打酱油的半岛酒店，那还是算了，这点钱现在连进门款都不够。 还是去休顿球场周围找个大排档，吃吃海鲜大餐显得划算。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整个休顿球场周边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来整饭吃的底层民众。 杨秋三人停停走走了半天，终于在家靠北的海鲜大排档里找到了位置。 “老板，来三只大龙虾、两打生蚝，再来一盘花甲，对了，有海蟹没有？” 一落座竹竿吴就开始叫叫嚷嚷地点起餐来，什么螃蟹龙虾花甲之类的点了一大通，加起来起码不下三十快了，到也不怕刚挣了大钱的李汉祥心疼。 什么吃白食之类的，竹竿吴最喜欢了。 等点的菜一上桌，几人又叫了两瓶双蒸，就着满桌子的食物开始狂吃海吹起来。这其中，就数岁数最年长的竹竿吴最能吹和最有的吹了。 “想民国十六年还是十七年那会，大军阀孙殿英想挖老佛爷的墓，可千把人在东陵那块地上挖了半个月，除了刨出几千斤的黄土，愣是连入口都没找到。” 竹竿吴一边拿着筷子挖蟹黄，一边满嘴酒意地胡吹道:“这下可把孙殿英给急坏了，你想啊，大军停一天就要多耗一天的口粮，他本来是来挖坟赚钱的，现在不是亏钱了嘛。结果这一急，你猜他怎么着？” “……” 竹竿吴本想吊下杨秋两人的胃口，哪知现场却是一顿冷场。这下竹竿吴看着一门心思啃花甲和吃龙虾的杨秋两人急了，放下筷子拍拍桌子说道:“嘿！你两咋不猜猜孙殿英怎么样了？” 杨秋眼皮也不抬一下，边挖花甲边对李汉祥说道:“祥仔，你给老吴解释下。” “额……” 李汉祥愣了一下，才摸了摸满嘴的油回道:“这还用猜，报纸上都写了，孙殿英炸了东陵啊。” “……” 竹竿吴被噎了一下，老脸顿时挂不住了，老羞成怒地吼道:“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报纸上说的你们就信，那些家伙写的就不对。” “不对？” 杨秋这下来兴趣了，毕竟后世都快一个世纪了都在说是孙殿英炸了东陵，现在竹竿吴说不对，难道还有一段隐密被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了不是？ “当然不对。”竹竿吴理所当然地挺了挺胸，回道:“孙殿英上千人挖了半个月都挖不开，你几个炸药就能一下炸开了？” 李汉祥这娃也上钩了，忙问道:“那他是怎么进去的？” “嘿嘿！” 竹竿吴摸了摸他的八字胡，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高深莫测地回道:“就在孙殿英急得上火的时候，巧了，竟然被他找到一个盖过东陵的工匠，直接把入口给找到了。” “啊？那他们是直接进去了？”李汉祥好奇宝宝似的问道。 “哪能啊，墓门后面还卡着一大根的断龙石呢，上千斤，门根本打不开。断龙石知道吧，就是……” “所以，他们还是用炸药炸了是吧。”杨秋忽然冷冷地说道。 “……” 这下是真正的冷场了，刚刚一次冷场还有杨秋两人在海吃海喝，咀嚼声阵阵，现在则是杨秋望着竹竿吴，竹竿吴望着杨秋，李汉祥一下看看杨秋，一下看看竹竿吴，三人都有点懵逼了。 “咳咳！咳！嗯，对……” 竹竿吴尴尬地咳嗽了好几下，咬了一下牙，决定揭过这一页，继续道:“这东陵一打开，孙殿英都惊呆了，整个地宫金碧辉煌的，光八人粗的楠木柱子就有十六根，就更别说什么黄金珍珠翡翠了。” “这其中就有一个翡翠做的西瓜，那青皮翠绿翠绿的，比真西瓜还好看，可惜后来落到了SH宋家的手里，就没人再见过了。不过呀，我说这东陵中最大的好处，还是孙殿英自己得了，嘿嘿嘿。” 李汉祥看着竹竿吴一脸古怪的笑意，顿时感觉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一样，马上追问道:“什么好处啊？吴哥。” “嘿嘿嘿！”竹竿吴一脸猥琐，压低着笑声回道:“还能有什么好处，东陵里面住着谁啊，咋们的西宫太后，迷倒咸丰爷的大美人啊，孙殿英得了这么好机会，还不过过咸丰爷的瘾。” “呃……” 看着李汉祥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杨秋觉得自己又得干冷场的事了，免得这老流氓教坏小年轻，这社会未来的栋梁总不能歪了啊。 “假的。” 杨秋开始冷着脸装逼，顿时解救了好青年李汉祥，这家伙忙问道:“什么？” “假的，太丑。” “什么？” “我说，老佛爷太丑，孙殿英估摸着下不了口。” “嘿，我说你这杨秀才，今天专门跟我作对是不是！”竹竿吴顿时不服气了，吹个牛被打了好几次脸，是人都不爽了，忙指着杨秋问道:“你说老佛爷丑就丑了？你见过？” “嗯，见过。” “……” 看着竹竿吴和李汉祥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杨秋心里都快笑翻了，后世互联网上隔三差五就有‘清朝嫔妃真实相貌’的帖子，慈禧的样子都快看厌了，哪能不知道。 这就是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优势啊，不然哪能迷的咱李蔓妹妹一脸的崇拜。 “不可能，你诓我。”竹竿吴总是反应过来了，高声质疑道:“老佛爷死的时候估计你都还没投胎呢，难不成你上辈子见的不成。” “呸，你才没投胎。” 杨秋啐了一口，也大声回道:“老吴，你跟不上时代了，你不知道慈禧照过相片么，谁说死了我就看不了了。” “……” “嘿——！我说杨秀才你今天故意找我麻烦是不是！”竹竿吴红着一张老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挽着袖子一边盯着杨秋吼道:“要不要跟我去球场比划两下，看看到底谁厉害！” “得了，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我怕……” “你说谁老胳膊老腿，你说谁！”竹竿吴感觉自己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恶狠狠地迈动着步子吼道:“你出来，跟我去比划比划，让你知道什么叫尊老，我不把你打……嘿……李汉祥，你抱着我干什么！” “老爷子诶，老爷子，你……” “我不老！” “呃……”抱着竹竿吴不让他动的李汉祥被噎得一愣，赶忙改口道:“吴哥，吴哥，别生气，别生气，都是兄弟，坏了情意可就不好了。” “是谁先坏的？是谁？你问问他。”竹竿吴居高临下指着杨秋说到。 “……” 杨秋看着酒气四溢的竹竿吴，抓起一只螃蟹就啃，干脆也不说话了，和喝醉了的人可讲不清道理。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态度！” “吴哥吴哥，消消气，消消气，咱们好好说好好说，行不？” “我不说了。”竹竿吴忽然‘啪’的一声又坐了下来，盯着杨秋说道:“我也和他没话说。” “……” 李汉祥看着气呼呼不做声的竹竿吴，又看看一个劲啃螃蟹的杨秋，愁眉苦脸地说道:“那我说，我说行了吧，说什么好？呃……，吴哥，你看过相…呃…滑稽戏没有？” “滑稽戏？没有。”竹竿吴想了想，轻摇着头冷脸回道:“跟京戏有什么差别？” “啊，差别挺大的。”李汉祥被问的一愣，回了一句后又看向杨秋:“杨大哥，你呢？” 杨秋也想了想，才回道:“滑稽戏？卓别林的《摩登时代》算不算？” “呃……” 李汉祥赶忙摇了摇手，解释道:“那是剧，是电影，我说的这个滑稽戏啊，是咱们的传统艺术，魔都叫滑稽戏，在北平啊，叫相声。” “……” 杨秋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这小子，相声就相声嘛，扯什么滑稽戏，还魔都叫法，叫你个头行不行！ 相声未来谁没听过？当然，粤语区的确很少有人听。 这边箱杨秋还在暗地里吐槽，那边李汉祥已经口水横飞地说开了。 “这相声啊，经常是两个人说的，不过啊，也有一个人说的‘单口’，还有三五个人合说的‘群口’。这两个人在台上一说一逗，就能惹得台下的人笑得肚子痛，你们说厉不厉害？” “……” 又是一阵阴风阵阵的冷场，竹竿吴和杨秋显然都不想搭话。 “嗯……哼……”李汉祥暗哼了两声，化解了一下尴尬，继续道:“要不我给两位来一段吧，就来一段经典的。” 这相声说来就来，那边还没等竹竿吴和杨秋回话，李汉祥就说上了。 “闲来无事下南乡， 树木榔林长成了行。 松柏枝叶多么好看， 树上站着一只羊！” “你若问那只羊它怎么上的树啊。”李汉祥看看竹竿吴又看看杨秋，明显想挑起话头，又说道:“怎么上的树呢？” “……” 冷风呼呼地刮过，杨秋忽然说话了:“是你把它抱上去的。” “哗啦——” 李汉祥瞪着眼站了起来，看着杨秋一脸古怪地问道:“杨大哥，你今天是故意来砸场子的吗？” 第009章 宦官之后 杨秋这下更是懒得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回骂道:“你那也叫相声？八百年前的旧段子吧。” “嚯，敢情杨大哥你懂相声啊。”李汉祥这才后知后觉，坐下来埋汰道:“那你刚才还跟我装大尾巴狼，说没……” “啪——” “哎呀，你什么又打人！” “打顺手了不行么。”杨秋揉了揉打人的右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继续道:“相声就相声，说什么滑稽戏，你当你魔都人啊。” 李汉祥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回道:“这，这不是怕你们没听过嘛，想着魔都离你们南方近点，好解释不是。” “解释个屁！侬脑子瓦特啦。” “咦，杨大哥你去过魔都？还懂魔都话。” “魔都？没去过。”杨秋用筷子在菜盘里扒拉了两下，随口说道:“这是我当年在老家门口晒太阳的时候，跟一对逃难路过的母子学的。” “唉……” 杨秋忽然长叹了一声，一脸悲天悯人地道:“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儿子叫徐天，还是去RB留过学的，听说他们在SH同福里还有几栋房产，算是个富家子弟了吧。可结果怎样，打起仗来，还不是得卷铺盖跑路，丢家弃产。” “……” 战乱这话题还是挺沉重的，而作为在战乱里成长起来的一代和老去的一代，李汉祥和竹竿吴都忽然觉得眼前的大餐失去了滋味，倒尽了胃口。 杨秋刚刚心里还被只有自己知道的包袱抖得暗爽，现在看看这默不作声的两人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补救道:“好了，咱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了，对了，祥仔，听你这话，你还会相声，那你会捧哏么？” “哟，你还懂捧哏？”到底是年轻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李汉祥马上就恢复过来了，一脸惊奇地回道。 “那是！”杨秋得意地拍了一下胸口，又乱吹道:“我当年在老家门口晒太阳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一对全国巡演的非主流相声演员，也是听过几段的。” “非主流？” “嗯啊，主流的相声演员谁跑湘北说相声。” “……” “怎么样？祥仔，听说厉害的捧哏演员，那是不用对段子也能接上话的，你要是会捧哏……”喝了两杯酒，杨秋感觉酒劲有点上头，斜着眼看着李汉祥，忽然兴致大发地说道:“咱哥俩就来一段，也没有台本，就看你的反应了。” “啪——” 李汉祥也被杨秋的样子激起了脾气，拍了一下桌子就仰着头回道:“谁怕谁，来就来。” “好！”杨秋赞到。 “等着，容我先想想……，嗯，开始了哈……各位观众……额……老吴，今天啊，我跟祥仔。”杨秋脑子里回忆了一下以前网上看的不少老郭的段子，整了整袖口，又比划了一下李汉祥，道:“来给你说一段相声，让你感受一下咱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 “对，传统文化。”李汉祥嚷道。 “呲——” 竹竿吴明显还带着脾气，听着杨秋两人一唱一和，呲着牙发出一声冷笑，自顾自的喝酒。 杨秋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继续往下说:“我就不用介绍了，老吴你熟的很，但是祥仔，你可能就不知道了，人家，不普通啊。” “啊？我不普通，哪里不普通了？”李汉祥接口道。 “我啊，就是个普通的平头百姓，但祥仔，他的身份可比我高一些。” “怎么见得呢？” 杨秋两只手互相往袖口里一插，搞得像个老农似的，说道:“因为我，从我父亲往上捣，我们家都是正常人，因为这个……” “嘿！嘿！”别说，李汉祥的反应真的很快，赶忙伸手拦住杨秋:“敢情我们家都不是正常人是吗。” “啊？”杨秋假装愣了下，立马改口道:“不对不对，说错了说错了，嗯，我们家都是正经人。” “嚯，您这还不如正常人呢。” “啊？那要怎么说？” “平常人啊！” “对对对，平常人，我们家都是平常人。” “我们家也是平常人。” “你家里可不平常。” “怎么呢？” 杨秋抱拳朝李汉祥拱了拱手，高声赞道:“书香门第，宦官之后！” “啊？宦官之后？” “对吖！” 李汉祥看着杨秋一脸天真的样子差点真信了，又见已经支起耳朵开听的竹竿吴，赶忙道:“错了，你说错了。” “错了？” “对，应该叫官宦之后，宦官那是太监。” “哦，对对对，错了，应该是官宦之后。”杨秋点了点头，继续道:“咱也不知道你家到底高到哪了啊，只知道你祖父是伺候老佛爷的，每次老佛爷一想出去玩了，就叫你祖父‘小李子，摆驾颐和园’，你祖父就嘚不嘚地……” “啊，搞了半天还是宦官啊。”李汉祥张大嘴开始叫屈:“这次更不得了，我祖父还成李莲英了。” “不是吗？” “不是不是，你想啊，宦官怎么可能有孩子。” “那可不一定，宦官是可以取老婆的，说不定后来隔壁的老王帮了忙呢。” “嘿，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啊，没意思没意思，那咱就不说你祖父了。”杨秋忽然轻拍着自己的胸口，道:“那咱就说说你爹王老爷子的事，你爹王……” “嘿！嘿！” 李汉祥赶紧打断了杨秋的话，盯着他道:“说我爹就说我爹，你拍自己的胸算什么意思？” “我住隔壁我姓王啊。” “啊呸——！” “呃……，我这就是气不顺，拍拍胸口顺顺气，你可别想多啊，你知道的，我可不姓王。” “哈哈——” 竹竿吴显然被这哥俩给逗笑了，张着嘴开始大笑，酒桌的气氛瞬间好了起来。 李汉祥更来劲了，道:“这节就算你过了，但我爹王老爷子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 “废话！”李汉祥急道:“我姓李，我爹当然也姓李啊。” “咦，你爹跟你姓？” “呸，你爹才跟你姓，我爹当然跟我祖父姓啊。” “这不就对了，刚刚不是说了隔壁老王帮……” “嘿，你怎么又圆回去了！” “啊，不对啊？” “当然不对。” “好吧好吧。”杨秋摆摆手，一脸无奈地说道:“就当你爹姓李行了吧。” “本来就是么，还当。” “好了好了，咱不说你爹姓啥了，你爹李老爷子，也是个大人物，‘大刀王五’听过没有？” “哟，大刀王五，谁没听过。”李汉祥朝北边拱手一拜，道:“那可是抗击八国联军的大英雄。” “大刀王五那可是真英雄，你爹，可是跟他齐名的人物，一身踏水无痕的轻功可谓天下无敌，专门劫富济贫，人送外号‘燕子李三’。” “哟，这么厉害的事，我怎么没听我爹说过。” “废话，这哪有老子当着儿子面夸自己的。”杨秋鄙视了李汉祥一句，继续道:“想当年，有一位为富不仁的豪商路过你们县，那还得了，贼不走……嗯……得劫富济贫啊，你爹一个起跳，飞上屋顶，‘库嚓库嚓’地甩开轻功就直奔这个豪商而去。” “哟，这轻功还‘库嚓库嚓’的，是不是步子迈的太大，把裤衩给扯开了。”李汉祥越来越适应杨秋的包袱，调侃道。 “这我哪知道，又不懂。”杨秋回了一句，比划了个拿枪的手势，继续道:“你爹到了那，乘那伙人不备，直接拿着枪说道‘都别动，举起手来，我燕子李三只劫财’，那些人一听你爹的名号，都不敢动了，乖乖地把钱交了出来。” “嚯，那可够厉害的啊。” “那是，后来你们县又路过一个贪官，你爹听了，这还得了，又是一个起跳，飞……” “飞上屋顶，‘库嚓库嚓’就去了是吧。”李汉祥插了句嘴，又问道:“我就是总不明白，我们县怎么总路过些为富不仁的奸商和贪官呢？” “额，风水好，你们县风水好。” “嚯……” “这边说，你爹‘库嚓库嚓’就去了，乘人不备，也是举枪就说道‘都别动，举起腿来！’” “咦？等会，这举起腿来是怎么回事？” “劫色！” …… 等第二天杨秋一摆好摊，背着画板的李汉祥就‘库嚓库嚓’地赶来了，这家伙也不急着摆摊，蹲在杨秋旁边就开始白话了。 “杨大哥，你说我们昨天说的这么好，我们去说相声怎么样？肯定赚大钱。” 杨秋抬了下眼皮，嗡声嗡气地说道:“你确定？” “呃……” “你这话要是搁在北平，说不定我就信了。”杨秋又拿起那本《金瓶木□》，慢悠悠地道:“香江这地方就算了，给你一百年也别想在这说相声赚大钱。” “额！唉……” 李汉祥想了想便也放弃了，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说粤语地区了，现在大陆南边都很少有人听相声的，天生的水土不服啊。 打消了突然兴起的念头，李汉祥也摆起摊来，不过画画的生意显然就没昨天的好了。这街头画家昨天还算是西洋景，今天就是个卖艺的了。 只有隔三差五来那么一个顾客，长龙是再也见不到了。 “你画的这女的左下巴下面，是不是可以再加点阴影？感觉更立体点。” 李汉祥正百无聊赖地画着样张，在他旁边站了一会的杨秋忽然说道。 第010章 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李汉祥闻言愣了一下，又想了想，这才拿起笔在画像上添了几笔。 不过你还别说，杨秋这建议真不错，李汉祥这几笔画下去，画纸上的黑白素描顿时让人感觉生动了几分。 “啧啧！” 李汉祥收起画笔，看了看手里的画，又转头看向杨秋，笑问道:“杨大哥，你究竟还有什么不会的？竟然连画画都会。” “画画？”杨秋摇了摇头，回道:“我不会啊，又没学过。” “不会？” 看李汉祥又以为自己要扮猪吃老虎，杨秋实话实说地答到:“真不会，我就是感觉你那画要是加几笔调下色会更好看，我才说的。” 杨秋这说的倒是实话，他小时候倒是做过几天当画家的梦。这小孩子嘛，奇思妙想总是不断的，今天当画家，明天说不定就想当科学家了，所以算不得数。 他这想当画家的念头出来后，倒是拿着铅笔认认真真地画过几回，可惜每次认真画出来的东西，都成了抽象派的代表作，所以最后也就放弃了。 直接说，就是杨秋没有画画的天赋。 哪知杨秋的解释李汉祥根本不信，这家伙昨天被杨秋扮猪吃老虎给整怕了，直接递过画板和笔道:“不会没关系，我看杨大哥你还是很有画画的天赋的，来，咱们画幅画试试，说不定你还是个绘画天才呢。” 李汉祥到底是打的好主意，不管杨秋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这只要一下笔，不管你是不是胡乱画，基本功是肯定能看出来的。 到时候，就可以看这家伙是不是又在装逼了。 杨秋倒是一愣，下意思地接过画板，懵着眼道:“画画？画什么？” “随便画，画人画狗都可以。”李汉祥鼓励道:“要不你画个鸡蛋也行啊。” “额……” 这命题作文也够宽泛的，杨秋拿着画笔挠头想了想，然后眼前一亮，果真拿着画笔在纸板上画了个圈圈。 就在李汉祥真以为杨秋要画个鸡蛋时，又见杨秋‘唰唰’地在纸上添了五笔。 “哈，画好了。”杨秋得意洋洋地把画板交还给了李汉祥。 看着画板上怪模怪样的一个‘人’，李汉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杨大哥，你这个、这个是画的什么？” “人啊，火柴人！”杨秋一脸的理所当然。 “火柴……还人？” 李汉祥都快一口老血喷出来了，学了这么久艺术，今天竟然见到这么一种奇葩画法。这要是被他原来在北平的老师看到了，估计会气的直接杀到香江来。 这下，他终于相信杨秋不会画画了。 不过李汉祥却没有这么轻松地放过杨秋，只见他又从墙上扯下一幅画好的速写样张，直接递给杨秋道:“杨大哥，你再给这幅画上上色试试。” “干嘛？”杨秋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追问道:“我都说了我不会画画了，你还让我画？” “哎呀，不是让你画，是让你上上色，就打些阴影之类的。”李汉祥颇有些深究的意味，继续说道:“大不了你画了，今晚我请你吃饭。” “真的？” “比真金还真。” “那我试试！” 虽然不是那种竹竿吴逢便宜便占的个性，但这时代能省下一两块钱也是好的，杨秋便不客气的接过样张，开始涂涂画画起来。 只是这一涂，杨秋便连涂了两天。 第二天李汉祥这小子不仅带了画板纸笔，还带了黄红蓝等几种彩色颜料过来给杨秋涂。杨秋也是玩开了，反正免费的，浪费了就浪费了，不涂白不涂，索性就毫不客气的涂画起来。 等杨秋玩嗨之后，李汉祥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杨秋的画技虽然烂的一塌糊涂，但这家伙的空间感和色感却也好得一塌糊涂。 空间感杨秋模模糊糊到能猜个七七八八，可这色感是什么？有什么好处？ 作为一个画家，李汉祥倒也尽职尽责的解释了，这色感可以让画家对色彩的掌控力更强更丰富，画出来的画更好看更有层次感。总之就是一句话，作为一个优秀的画家，必须得有一副很好的色感才行。 而作为杨秋这种画的稀烂的人来说，除了当一个半桶水的鉴画师，色感貌似没什么用。 当然，他还可以去给别的画师打下手，专职上色也行…… 研究了两天就研究出这鬼东西，杨秋心里气个半死，也瞬间失去画画的兴趣，专心致志地摆起摊来。 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两三天，杨秋正扒拉着手指，数着还有多少天过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时，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打破了他的所有计划。 这天杨秋已经摆了个把小时的摊，和竹竿吴吹了半天牛皮。 就在他寻思着今天怎么还不见李汉祥过来摆摊时，只见街道那头，一身白衬衫的李汉祥不知拿着啥东西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他满头的大汗。 “秋哥！哥！” 李汉祥隔着老远就开始大呼小叫，对杨秋的称呼也由以前的‘姓杨的’‘杨大哥’之类的简化成了‘哥’。 “祥仔，火烧屁股啦？这么急，要不要带你去庙街泄泄火。”这边杨秋还没搭话，竹竿吴就为老不尊地开始调侃人了。 李汉祥这时跑近了，也不躇这老头，直接回道:“行啊，只要你请客，我就去。” “啊呸！” 竹竿吴啐道:“香江这边的规矩，这事可不能请客，会倒霉的。” “那老吴你的意思是……”杨秋也打趣了一句:“祥仔请客你就不去了。” 竹竿吴顿时双眼一瞪，正气凛然地道:“去，怎么不去，我又不是香江人。对了，祥仔，你真要请客？” “呸！你个老家伙一边去。”杨秋笑骂了竹竿吴一句，转头对李汉祥问道:“祥仔，到底怎么了？急成这样。” “哥，好消息啊，你快看。” 这时杨秋才看清李汉祥手里拿着一份《工商日报》，这是一份这时候全国影响力排行前十的报纸。 注意全国两个字，这时可是包含大陆在内的，所以《工商日报》一般登的消息都挺重大的。 杨秋一边接过报纸一边寻思，难道蓝军取得了什么重大胜利？这不对啊，现在蓝军不该节节败退么？还有，李汉祥什么时候站队了？ 有这么多胡思乱想不奇怪，杨秋都穿到香江小半年了，可知道这份报纸是偏蓝的。 不过等杨秋看到李汉祥指给他看的副刊，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仙乐常奏鸣永曦，丹青妙影留华年。” 这是副刊头版里的大标题，就杨秋这丢了好几年的古文知识是看不出什么来了，不过咱还可以看下文，多谢白话文运动，接下来的东西他就看懂了。 “——值永华大展宏图之时，特邀天下英才，共襄盛举！” 这是副标题，一看就懂了，哦，原来是永华公司招人了。杨秋接着往下看具体内容，没两下就全懂了。 原来这永华公司，是拍电影的，现在准备开个演艺培训班，要招学生了！ 卧槽！ 杨秋只觉得脑子里灵光一闪，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感觉自己像忘记了什么紧要的东西似得。 现在他只留下一个深深的疑惑——李汉祥给他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杨秋穿越到香江后，也是看过这时代的一场电影的，还真巧，就是这永华公司的创业作——《国魂》。 这电影是在夏天上映的，当时还搞了几辆卡车，两边挂上巨型海报，满香江大街小巷地巡逻宣传来着，想不吸引人都难。杨秋也是一半好奇，一半手里刚好有了点闲钱，便走进了电影院。 但是，看了半小时就差点让他睡着了。 不是电影拍的不好，而是杨秋看了后世太多的电影了，有对比就有伤害啊。 看惯了后世超大银幕3DMAX的画面，谁还能对小画布4:3的画面感兴趣，尤其是这画面还是黑白的，还没有环绕立体声。就更别提《国魂》里的战争场面了，画面道具就连剪辑方式都差后世一大截，让经历了好莱坞各种大片洗礼的杨秋感觉一阵阵寡淡无味。 杨秋就纯粹把这片当怀旧黑白剧情片看了，这要在后世，别说怀旧黑白剧情片了，彩色现代的都别想吸引杨秋进戏院。 所以后来杨秋干脆熄了看电影的心，也不想着滚进电影圈了，安安心心地另谋他路。 这感觉不对，进去是自找折磨。 不过虽然不怎么关注电影了，但因为摊子就摆在电影院门口，杨秋也是稍稍了解香江现在电影界的情况的。 比如这永华电影公司，就是一条突然钻出来的过江龙。 永华的大老板叫李祖咏，听说是个有钱人，以前在魔都专门给蓝军印钞票的，你说钱多不多。 多！ 所以宣传《国魂》的时候，直接说的制作费是花了一百多万港币。 一百多万！ 这可不是九十年代的一百多万，不够拍一部好戏；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一百万，不够买一辆豪车。 这是一九四八年…… 直接说吧，后来邵氏建影视城的那块荒废地皮，现在作价是三万就能拿下；半岛酒店的豪华套间现在日租是一千一天，这钱你能在里面住上三年；九龙一间三百来呎的房子，你能租上十五年。 所以永华就跟后世的新艺城似的，一出场就惹得万众瞩目。 不过永华到现在就拍了两部片子，一直都是找外面的演员拍的，这次不知怎的，想开演员培训班了。 难道，李祖咏想做大了？ 这边杨秋还在看着招生广告发愣，那边李汉祥已经等不及地追问起来:“哥，哥，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啊……啊？” “哥，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 “祥仔，你不是个画画的嘛。”杨秋只觉脑子里有道灵光闪过，却老是抓不住，于是随口问道:“怎么想着去演员培训班了？” “其实……其实，哥。”李汉祥突然红了脸，有些扭捏地小声说道:“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第011章 大导演？ “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李汉祥这句话一出口，杨秋顿时感觉脑袋里的灵光连成了一片，整个念头顿时通达了起来。只是在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一切，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李汉祥。 当然，杨秋并不是想到了周星驰。 周星驰毕竟离四八年太过遥远，而且杨秋也并不认为能说出这句话李汉祥，也是一个穿越人士。 他惊讶的实在是那个名字——李汉祥。 这是一个很大一部分港娱爱好者不熟悉的名字，但看过不少港娱小说的杨秋却依稀记得这个很少出现在港娱里的名字。 因为老王的那部湾湾小说，杨秋知道有个叫李汉祥的导演，差点做了影帝梁佳辉的岳父，还知道梁佳辉得第一个影帝的那部《垂帘听政》，就是李汉祥拍的，而且他还看过。 这还不算…… 记得邵一夫后来刚挂掉的那会，不知道多少电视台和视频网站做邵一夫的生平回顾。里面很多都提到过五六十年代，邵一夫手下有一员大将叫李汉祥，拿了不少奖。 而现在，就有一个叫李汉祥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杨秋以前只是觉得耳熟，却从来没把画家李汉祥和导演李汉祥想到一块去。实在是这两者感觉跨度有点大，而且这TM太像港娱里的情节了，不现实啊。 港娱小说里，有几个主角没偶遇王胖子的？ 当然，杨秋也不确定面前这个是不是后来的大导演李汉祥，毕竟港娱小说里都只跑一两次龙套的角色，实在很难有兴趣去找他的相片瞧一眼。 不过，杨秋算算时间。 当梁佳辉岳父的话，时间是够了，毕竟还差着三十年呢；至于当大导演，再过十年都有些年轻，不过，也许跟人家画画一样，有天赋呢。 这香江电影圈里，不太可能同时出现两个同名同姓的人吧？ 不过也不一定，后世娱乐圈里同名同姓的也不少。 杨秋这边还在心里合计，李汉祥那边倒被杨秋这惊讶的眼神看得有些惴惴不安了——不就是没跟你们说我是个演员的事嘛，怎么感觉像在看大马猴一样看着我，我不说也是有苦衷的。 “我说，祥仔，你竟然还是个演员，隐藏得够深的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李汉祥就听见杨秋接着说道:“说说吧，为啥以前不说自己是个演员？” 李汉祥苦着一张脸，丧气地道:“哥，我不说行不行，我可是有苦衷的。” “哟嚯！还有苦衷。”杨秋眼前一亮，回道:“有什么苦衷，有什么难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尽管说出来，那个，让我们开心一下。” “……” 其实李汉祥一开始说他以前是在艺校学艺时，杨秋看着他画画整的不错，还以为是那种教琴棋书画的艺校。 可他哪知道，李汉祥上的却是专门演艺学校——北平艺专。 这还不算，北平艺专里有个专门表演的学生团体——艺专综艺剧团，这个剧团时常表演话剧之类的现代戏。 而李汉祥，则是综艺剧团的团长。 就连后来李汉祥被艺专开除了，跑去魔都上的学校，也是在艺术圈赫赫有名的魔都剧校。这剧校怎么好呢，直接举个栗子吧，田汉都在里面当老师呢。而田汉的女儿田玛莉和华南影帝王壕的弟弟王鸿纪，都是李汉祥的同学。 什么！田汉是谁？没听过的面壁唱国歌去。 至于王壕，好吧，杨秋也不认识。 所以，李汉祥一直主学的就是表演，画画反而是个不务正业的副产物。 本来要不是李汉祥太能闯祸，他的前途应该会很不错的。 额…… 这几次祸事咱以后慢慢细说，反正尽是些逗逼事，这里就先略过吧。 开除了就开除，李汉祥心里还是有些底气的，他上学的这些日子也认识了不少人，不至于生活一下没了着落。 本来他一开始是打算在魔都电影界讨生活的，可等了十天半个月都没找到机会，最后只得一咬牙，直接南下香江了。 李汉祥投奔的，正是华南影帝王壕。 这时候王壕已经南下香江了，在大中华影业公司当演员，所以李汉祥这次来香江也不算是两眼茫茫然。 而这大中华影业公司算是个什么规模呢？ 咱还是举个栗子吧，如果把上文中的永华比作新艺城的话，那这个大中华影业公司就是嘉禾，比永华还强上那么少许。这大中华背后不仅有财团老板支持，还有大陆的西南院线做后盾，实力雄厚的不是一点点。 所以李汉祥一到香江，就在王壕的介绍下，进了大中华做特约演员。 俗话就是，高级跑龙套的…… 所谓的特约演员，就是在戏里有台词的龙套，日薪是港币二十块。至于没话说的就是临时演员了，日薪只有的五块，省点刚好够一天的饭钱。 大家别以为一天二十块的，一个月就能有六百多块不少了。 这跟后世很多在横店跑龙套的人一样，这钱是按演戏的天数日结的。 简单点说，就是你这天拍戏了才有钱拿，没人找你拍戏？对不起，你哪来的回哪去。 而且这电影公司，也不可能天天有戏拍不是…… 所以，在香江毫无根基的李汉祥在苦苦等了二十来天后，才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一份通告。我们的李汉祥先生，也终于从话剧舞台走上了大银幕。 李汉祥拍的第一部电影，是文一鸣大导演拍的《满城风雨》。 不要问这文一鸣是谁，杨秋肯定是不会知道的，不过李汉祥说这家伙是大导演，那就是个大导演吧。 《满城风雨》的两位女主角，一位是SH小姐谢家骅，还有一位是香江小姐李兰。 这里的香江小姐，就是后来邵一夫搞了很多次的那个港姐，不过这时候邵一夫还在新马泰混呢，组织和选举都是其他方在办，根本不成规模，影响力也小很多。 所以小姐这名只是个众人的尊称，就跟华南影帝一样，并不是得了什么大奖才得的这个称呼。 以后李汉祥出名了，大家也可以尊称他为苏家屯先生、东北影帝嘛。 《满城风雨》的男主角叫严桦，倒是和周旋的前夫严骅名字挺像，不过这个严桦也是个名角，拍了不少电影，名声不比严骅小。 至于周旋是谁？不用解释了吧。 总之，李汉祥得到了他来香江后的第一份工。 然后时间就‘嗖嗖’地彪到了电影开机那天。 因为电影是第一天开镜，所以选服装，检道具，一直乱到下午三点多，才开始拍第一个镜头。 对了，这时候的电影开机可没有后世要拜神的做派，那是后来香江鬼神文化入侵电影界的产物，现在的导演加演员大都是魔都那边来的，不信这一套。 所以这时候拍电影想讨个好彩怎么办呢？那就得看你第一个镜头拍得顺不顺！ 巧了，李汉祥演的角色就在第一镜头里面！ 而且这家伙表现得还不赖。 因此这个镜头拍完，等庆祝的鞭炮正响得‘噼里啪啦’时，文导演特别把剧务叫到身边，指着李汉祥道:“今天，李汉祥表现得还不错，给他的酬劳加二十块。”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好事，这家伙头一天拍戏，就拿到了双份人工，兴奋得李汉祥连话都不会说了，都忘了谢谢文导演给他加人工。 按照后世的梗，李汉祥当时估计觉得自己马上要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他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但这人一激动，就容易干蠢事。于是这家伙满脑子激动之余，竟然开始想家了，回到自己的宿舍，就提起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家书。 “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拜别慈颜，迄未呈函问安，罪该万死。 儿于月余前由沪抵港，并已参加电影工作，今幸略有所成，参加大中华影业公司拍摄文一鸣导演之《满城风雨》。 女主角由SH小姐谢家骅、香港小姐李兰饰演，男主角则由严桦与我分别担任，双生双旦联合主演，堪称珠联璧合也。 演出后，儿的演技大获文导演赏识，嘉勉儿为电影界不可多得的新秀隽才。 今特驰报佳音，以慰亲心……” 反正无论啥年代，吹牛都是不用上税的，所以如是这般，李汉祥是怎么吹怎么写，真正是好一顿打肿脸充胖子。 然后，他就把信寄了出去。 没成想一个星期后，李汉祥就接到了他三叔的一封信，告诉他:家里的人们，知道他当了明星很高兴，希望很快的，能看到这出双生双旦的《满城风雨》。 并且还告诉他，已经写信告诉了锦西老家的祖父母，和寺儿堡的二姑、二姑丈，江家沟的老姑、老姑丈，刑家屯的干爹、干妈…… 看到这封信，李汉祥不知怎么地，忽然感觉要坏事。 然后隔天，妹妹的信也来了。 他妹也告诉他:说咱妈已经到翊教寺二青爷的神坛祷告过，将来《满城风雨》大卖，一定用整桌的满汉全席还愿。并且说，除了自己家里的人，要买票请他们去看之外，就连远亲近邻也要请到。 天见可怜，前面就说了李家是个大家族，光他自家的人，连大带小都有一百二十多号人，再加上这远亲近邻，不得上千号人？ 这还没完，他妹还说她已经通知了李汉祥的全部同学，什么以前艺专的、三中的，甚至还有北魏胡同小学的，都知道她哥当电影明星了。 总之，就一句话——现在北平那边不管认不认识李汉祥的，都知道他主演的《满城风雨》要上映了。 卧槽！ 李汉祥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此时香江这边拍的国语片子，是能在大陆那边上映的…… 第012章 逗逼？ 此时的香江电影，和三十年后的香江电影，有一个不是共同点的共同点。 那就是，无论在哪个年代，香江电影里的粤语片数量，绝对是大于国语片数量的。 不过在七八十年代以后，无论是好电影还是烂电影，香江拍的大部分都是粤语电影了，大不了往外卖的时候找人加上国语的配音。 当然，这只是香江电影发展近百年的一个大背景， 而在四五十年代的香江电影界，还有一个更奇葩现象，那就是此时的粤语片往往粗制滥造，而国语片基本上都是精品！ 不能说这个现象，和不少香江电影人都是从SH南来的影人没关系。 毕竟大家一抱团，还是拍自己最熟悉的国语电影才最方便，至于粤语电影嘛，只有本来就是粤语区的人，或者暂时没有国语电影拍的闲散人员，才会去拍粤语片。 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现在香江拍的国语片，是能在大陆上映的！ 大陆这是个多大的市场？看看二十一世纪香江影人纷纷北上就知道了。 至于粤语片，呵呵呵，别说卖到北平了，就连粤语的老家南都，你粤语片也别想卖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 咱们把时间再稍稍往前推十二年，在一九三六年，金陵国民政府里面有一个专门的电影审查机构——中央电影检查会。 结果这个检查会啊，就在1936年提出一个‘建议’，为统一国语所以要禁止方言电影拍摄。这还不算，到了下一年也就是1937年，更是白纸黑字的直接下了命令，从1937年7月1日起，禁止拍摄粤语片。而且凡在香江拍摄的粤语片，禁止进入内地发行。 这下粤语片就倒霉咯，要人才没人才，市场又丢了一大半，更不可能有多少投资人，不粗制滥造才怪！ 所以此时香江大部分上规模、财大气粗的电影公司，基本上都是拍摄国语片的，比如大中华和永华。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家拍摄粤语片的正规公司，可由于刚经过战乱，又加上没有大金主投资，还趴在地上慢慢养伤呢。 不过我们在这说了这么多，除了想交代一下时代背景外，更想说的事，就是这《满城风雨》是能在北平上映的。 这时候的北平，可还是蓝军的天下呢。 总之，李汉祥这家伙接到妹妹的信，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就知道要坏事了。 果然…… 又过了两天，就更热闹了，给李汉祥的信就如雪花一样的飞来。什么干爹、干妈的，二姑、三姨的，同学、老师的，都是一律的满纸祝贺外加满怀期待。 最后，连李汉祥不识字的祖父母，也托隔壁二大爷写了封信，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什么魔都小姐也好，香江小姐也好，要成亲还是东北小姐最好。 东北少爷，当然要娶东北小姐嘛。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过俗话说的好，这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东北老家那边热热闹闹了一通，连翻打击下的李汉祥却早已看开了。 反正这片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拍完；就算拍完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上映；就算上映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在北平播放。 说不定到时候，老家的人全给忘了呢。 大部分做过学生的人都很清楚，这星期五是最难熬的，最后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感觉用了半个月；而星期天是时间过得最快的，这眼睛一闭一睁，嘚，已经到星期一了。 李汉祥也就感觉自己的眼皮一闭一睁，还没干什么活做什么事，一个半月就过去了。 然后，《满城风雨》竟然就在北平上映了……上映了……上映了…… 接着，李汉祥就感觉自己要悲剧了。 果然如他所料，第一个给他写信的还是他三叔。 这三叔就说啊，北平西单楼牌前面的长安戏院，广告牌上已经刊出了《满城风雨》的大海报，不过只画着严桦、谢家骅和李兰的大头，双生双旦只剩一生双旦了，李汉祥这一生是不是滚了蛋，就不得而知了啦。 不过这戏院大堂挂着的八张剧照里，倒是有一张看见了李汉祥，可惜是个远景，还被别人挡住了一半，三叔就问啊，你这是不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啊？ 这三叔补了两刀还不算，又来问了一刀，这二十多个演职员名单里，除了一个香江小姐李兰姓李外，其他一个姓李的也没有，我们的东北少爷哪去了？ 信的最后，三叔倒是告诉了李汉祥一个惊人的大消息——颐和园十七孔桥头的铜牛，已经不翼而飞。 也不知这牛是被风吹走的，还是人吹走的。 李汉祥这三叔也就比他大三岁，两人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按照李汉祥的说法，是他自己身上有几根肋骨，他三叔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这个做侄儿的牛皮吹爆了，这三叔应该帮忙兜着点嘛。 这倒好，最亲近的倒最先挖苦起来了。 叛徒！赤裸裸地大叛徒！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汉祥这边还在咬牙切齿地骂他三叔呢，他妹妹的信又来了，说他的祖父母，拖男带女，拉着这一房的一家老小七十二口，由山海关外的锦西，做八个钟头的火车到了北平，专程就为了看他领衔主演的《满城风雨》…… 听着李汉祥说到这，即便隔着时间和空间，杨秋都为李汉祥感觉臊的慌。 这得丢多大面子啊！ “然后呢？然后呢？”杨秋一脸好奇的问道，这奇葩故事太让人抓心了。 “然后……”李汉祥满脸郁闷，愁眉苦脸地道:“过了两天吧，我就接到了二姑丈的信，信里别的没写，就说他们一伙人到了北平，一块逛了逛颐和园，说让我不用担心，十七孔桥桥头的铜牛还在。” “哈哈哈——” 杨秋笑得肚子都痛了，看见李汉祥满脸蛋疼的脸色，忙止住笑追问道:“然后呢？这就没了？” “废话！”李汉祥被笑的火气都冒上来了，继续道:“你以为我们家都跟我三叔一样，打起人来专打脸啊。” 杨秋忙摆了摆手，一脸笑意地道:“完了好完了好，我说你怎么死也不说你是演员呢，原来还有这茬，是我我也不说。” “我讨个生活，我容易吗我！” 看着满脸怨气的李汉祥，杨秋渐渐收起了笑意，问道:“我说祥仔，那你好好的演员不当，干嘛跑来当画家啊？” “你以为我想啊。”李汉祥撇了撇嘴，有点小生气地回道:“这不是，不是大中华倒闭了嘛。” 这答案，倒是惹得刚刚被李汉祥普及了一番电影圈现状的杨秋一愣，忙问道:“大中华倒闭了？” “嗯……，也不能算是倒闭了。”李汉祥摸了摸头，组织了一下话回道:“大中华的片场租约到期了，续不下来，干脆就搬回魔都了。” 听到这答案，杨秋倒是心里一阵嘀咕，这大中华搬回魔都，额，那的确离倒闭不远了。 “对了，既然大中华关门了，那你怎么不去别的电影公司试试？” 李汉祥抬了下眼皮，道:“你以为这电影圈好进啊，没人领着，你连门都进不去，我这还是有王壕领着呢，都混到吃不下去饭了，你知道我在大中华挣了多少钱么。” “多少？” “四十！”李汉祥抬起右手伸出四根手指，想了想又说道:“嗯，还加上刚到香江那会，王壕还给了我三十。” “嚯，三个月就挣七十，你是怎么活下……”杨秋刚想调侃李汉祥两句，忽然感觉到不对劲，想了下皱眉问道:“不对啊，你刚刚不是说你跑了次龙套二十，拿了双份，不就已经四十了么。” “对啊，我在大中华就跑了这么一次龙套啊。”李汉祥理所当然地回道。 “……” “那还不如你在这画画呢。”杨秋弹了弹手上的报纸，回道。 “哥，这你就不懂了吧。”李汉祥扬起头，高深莫测地说道:“你只知道底层的人赚的少，上面的人，你知道拍一部戏多少钱吗？” “多少？” “我举个例子，白洋，名角，大花旦，哥你知道吧？” “额……，我不知道。” “……” 李汉祥被杨秋搞得一脸纠结，想了想又说道:“那我再换一个，嗯，周旋，周旋总该知道了吧。” “这个啊，知道知道。” “哼嗯……”李汉祥清了清嗓子，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头比划道:“周旋，现在拍一部戏，酬劳是三万！港币！” 李汉祥很想看到杨秋被震惊到的样子，哪知杨秋想了想，却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回道:“嗯，不错，不少了。” “咦，哥，你不羡慕啊？” “羡慕什么？” “三万啊！” “嘁，瞧你那小家子气，三万羡慕个什么劲。” 杨秋其实非常想说我见过更大的，未来何止三万，三千万，还是美元的片酬，在好莱坞都是毛毛雨啦，他要一天到晚羡慕来羡慕去，还不得把自己愁死。 看着被自己的‘豪气’打击住了的李汉祥，杨秋扬了扬手里的报纸，说道:“所以，你还是想去电影圈闯一闯，难道不怕又吃了上顿没下顿吗？” 李汉祥抛掉脑子里的负面情绪，答道:“哥，你不懂，我以前半路杀进大中华，说的好听叫跑龙套，不好听就叫要饭的，但是……” 指了指杨秋手里的报纸，李汉祥继续道:“但是从公司自家演艺班出来的人，可都是亲儿子！” 第013章 同去同去 自家公司培养的人才得重用，这放到哪都实属正常，所以李汉祥想去考永华的艺员训练班，就顺理成章了。 只要考上了，这以后的日子可就前途无量了。 再说了，这演员和街头画家比起来，当然还算是一份正途，所以杨秋点点头，说道:“那你就快去报名吧，哥看好你，等你哪天真成了明星，多给我几个签名就是啦，估计能卖不少钱。” 渡过最初的惊讶后，杨秋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就算面前这家伙真是后世的大导演，那又能怎么样？ 杨秋他又不是邵氏和老电影的影迷，而且这家伙对他现在，或者说十年之内，应该都没什么帮助。 至于十年之后，杨秋都朝着奔四而去了，一个拍电影的导演，对他来说就更没用了。 所以李汉祥此刻在他眼中，又恢复成了以前一个朋友的角色，而且还是某些方面特别逗逼的朋友。 这朋友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杨秋还是蛮高兴的，他自己都还摸头不知尾地乱撞呢。 “哥……” “嗯？有难处？” 李汉祥悄悄抬头看了杨秋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小声说道:“不是，哥，我是这样想的，我看咱俩上次说相声时，你表演的还不错，要不……要不你也去试试？” 卧槽！ 听了李汉祥这话，杨秋顿时目瞪口呆，这可比知道李汉祥是大导演时对他的打击大多了。 当演员？他可从来没想过啊。 后世不少港娱小说里，基本都是主角写小说、演电影然后拍电影，最后发展成一代娱乐大亨，这都成了写港娱的基本套路了。 看到时候很爽，可其实这情节一放到现实里，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第一步写小说就难住一大批穿越者了，你还指望演电影拍电影？你还指望做一代娱乐大亨？ 所以在杨秋的实际畅想中，就算他穿越到了八十年代的香江，也估计最多就是凭借他未来看了这么多电影电视剧的阅历，先讨个专门写垃圾剧本的垃圾编剧当当。 当然，等熟悉编剧这行了，文笔也锻炼好了，说不定也能抄抄几个经典。 兴许就这么在演艺圈混个三四年，等慢慢熟悉了拍电影的流程，不小心哪天碰到个瞎了眼的金主，也能过过当导演的瘾，搞搞潜规则啥的。 至于那种第一天写小说、第二天拍戏、第三天当导演的事，杨秋是想也没想过的。 等到后来一下真穿越了，还穿越过了头，杨秋进演艺圈的心思就更没有了。 他后世看的那些电影，在这个思想刚刚开始解放的年代，是一点市场也没有的。 而现在，李汉祥竟然也叫他一起去考演员训练班当演员，这是什么鬼？他根本就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打算啊。 自己，究竟有没有当演员的天赋？ 所以杨秋直接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也去考演员训练班？” “嗯！”李汉祥使劲点了点头。 “李汉祥，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杨秋赶忙摆了摆手，回道:“我可从来没学过什么表演，一丁点都不懂，去了干什么？丢人现眼么。” 李汉祥急了，说道:“就是不懂才去学啊，会表演还学什么，再说了，考试是看你的天赋，哥你上次的相声不是说的挺好的么，我看你挺有表演天赋的。” “相声和演戏能一样吗！” 杨秋回击了一句，心里就开始默默念叨，咱相声这都是跟老郭学的，老郭相声说的这么好，可演的电影方面不都是大烂片么。 这边杨秋在心里吐槽，那边李汉祥回击了:“都是演，有什么不同的。” 卧槽，这两能一样么？ 杨秋气急，回骂道:“废话，当然不一样，这演戏……” 这说着说着，杨秋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刚想找找两者的不同，可杨秋这才想起两样他都没系统的学过，没地方找话说啊。 “……” “呃，要不这样，哥。”李汉祥挠了挠头，皱着眉说道:“哥，你也报个名，就当陪我怎么样。” 这便是想着方儿要给杨秋拉下水了。 “陪考？” “嗯！”李汉祥看杨秋神色稍稍有些松动，又拍了拍胸脯说道:“哥你要答应，这报名的费用我全包了。” 听了李汉祥这话，杨秋难免有些意动，话说这免费的，咱……要不要去试试？ 每一个港娱爱好者，尤其是专爱八九十年代港娱的爱好者，几乎都做过穿越到三十年前的香江，成就一代港娱大亨的白日梦。 杨秋自然也不例外。 白日梦嘛，当然比设身处地的假设更加YY。什么先必须得带个记忆加强的金手指，或者直接来个系统也行。接着就抄小说，上报纸。这小说老板抢着买，千字百元以下免谈，读者抢着看，一张报纸十个人争。然后就开始主演电影电视剧刷脸，一下就成了当红小生，顺便迷倒了风华绝代的白娘子，最后就开始做导演。 当然牛逼的也可以写完小说赚点钱直接当导演，然后拍出来的片子大杀四方，什么邵氏、嘉禾、新艺城之类的，通通得靠边站。 而且通常这时候，主角应该在香江经过了一次大股灾，或者直接就是广场协议，这下就更好了，直接成了大土豪。 有钱了，接下来自然是开公司建院线，开拓湾湾霓虹等亚洲市场。 冲出亚洲！ 冲出东半球！ 占领全球！ 潜规则全世界！ 呸！都是套路…… 就带了条大裤衩穿越的杨秋，显然没有在套路里面，没有任何金手指，在后世也没有经过任何演艺训练，还不小心穿越过了头，就连上次说得不错的相声，后面想来大概也是酒喝多了的超常发挥。 演艺界，真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万一要是真成了明星，那可就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 就算万一考不上，也可以回来继续卖书嘛，反正不差那一天两天的。 这边杨秋还在心里精打细算，那边李汉祥竟然不等他回话，就已经‘嗖嗖’地卷好了杨秋的书摊，然后往竹竿吴桌子下一扔，接着拉了杨秋就开跑。 “哥，你放心好了，咱们双剑合璧，肯定所向无敌，到时候咱们一个东北影帝，一个华南……额……一个新华南影帝，一起走大街上，多有面子。” 卧槽…… 两影帝一起闲得蛋疼逛大街，那得是多无聊的事。还不如学学梁朝伟，上午半岛喝早茶，下午去巴黎广场喂鸽子呢。 李汉祥一直把杨秋拉到谢斐道，才在一家照相馆前面停了下来。这演员训练班的报名除了要交报名表外，还得交一张全身像。这长得不合格的人，根本连考试的机会都没有。 外貌协会的成员，是不分时间和空间，基本哪都有的。 幸好，杨秋觉得自己还长的对得起观众，虽然不是后世流行的妖孽花美男，但也是个高大阳刚小……老帅锅了。 杨秋身上的葛布长袖外套显然不适合拍照，不过照相馆里倒也有西服出租供人拍照。 所以在等李汉祥拍照，他自己试衣的功夫，杨秋又问了:“祥仔，这演员训练班的考试，到底考些啥啊？” 考试这折磨人的老妖精，基本二十一世纪的人都经历过，杨秋前半辈子中的一大半时光，都是在备考和考试中渡过的。 可艺考，他真没考过啊。 后世什么北影上戏开考时，一堆狗仔去学校门口拍美女，在网络上引起的关注度还挺大，杨秋倒是模模糊糊知道了些考试的内容。 这其中考试内容之一，好像是才艺表演。 杨秋想了想，自己貌似没什么才艺。唱歌？不知道到时唱首《双截棍》，会不会直接因为口齿不清给刷下来。至于可不可以说段相声？话说他以前听的都是对口或者多口相声，可没听过单口啊？ 到时候要是带个工具‘李汉祥’上台，不知会不会算犯规。 那边摄像师还在给李汉祥整理发型，所以这小子还有空答话:“考些啥？应该就考表演吧。” “不考才艺？” “才艺？考什么才艺。”李汉祥莫名其妙地眨眨眼，问道:“考个演员，就看你有没有表演天赋的事，考你才艺干嘛？” “……” 杨秋这才想起李汉祥除了拍过电影，其他的才艺技能几乎和他差不了多少。 这家伙也会说相声，而且还会单口相声，说起来也能让人捧腹，除了感觉梗太老的杨秋。 而画画这个才艺，是肯定不能带上台表演的。 所以，才艺这方面杨秋是不担心了，老司机都不怕他怕啥。 “那表演呢？单独演还是几个考生一起演？”放下最担心的一项，杨秋随口又问道。 后世现代娱乐文里，最常见的一幕就是主角考影视学校，几个考生一个组一个组的表演了。 不知多少个跑龙套的装逼犯，在此环节给主角下套，然后啪啪啪被打脸。 到了这时代，杨秋觉得没人会蛋疼地整这些，毕竟他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单人表演还是群演？单人居多吧，到时候主要也得看主考官的意思。”李汉祥也有些不确定地回道。 “哦。” 等两人花了十五块照完相，又就地在照相馆里寻了张桌子，开始‘唰唰’地低头填起报纸上撕下来的报名表来。 这姓名不用愁，籍贯不用愁，会不会国语也不用愁，就是这学历让杨秋犯了会难。 不过也就困惑了一下下，然后这家伙便在纸上‘唰唰’地写上了——初中毕业。 这里是万万不能写大学毕业的，杨秋毕竟不是《围城》里的方鸿渐，而且他后世读的那所三流大学此时还不知道开没开呢。再说了，这年头大学生绝对是高级知识分子了，不少公司洋行抢着要，会去考演员训练班做戏子？ 至于会不会有人说初中毕业太低了，呵呵！忘了说一句，现在趴在杨秋对面奋笔疾书的那个年轻小伙李汉祥，就是初中毕业。 这年头，初中毕业的学历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此时初级中学的数目比大学多多了，还有不少私人办的。这时候又没数据联网，到时候万一有人问起，杨秋直接说老家县城，后面加中学两个字就行，都不担心有人会跑去大陆查。兵慌马乱的地，谁敢去？ 所以，写个初中毕业最安全。 至于毕业证书啥的，杨秋都懒得造假了，到时干脆说逃避战乱丢了就是。 这年头只要你有文化，有真材实料，除非那些特别特别严谨的部门和院校，或者有人找你麻烦，否则其他的没人会管你这么多的。 君不见那么多民国小说，主角啥证件也没有，也就靠抄两本书搞出了名头，就敢直接去了清华北大教书了么。 等两人填完报名表，杨秋把表直接给了李汉祥，也就没他什么事了。只等李汉祥明天来取完照片，然后一起寄出去就行。 搞定了这事，杨秋今天也就不急着摆摊了，又蹭了李汉祥一顿饭，便分开独自回到戏院门口，拿起自己的包裹早早地往家走。 也才下午四点左右，街上行人不是很多，杨秋走的也不快，不过赶紧赶慢的，他也快到家了。 忽然，杨秋停了下来。 第014章 满城风雨 杨秋所住的石塘咀，自古以来就是一块风月之地。 当然，这个自古也就七十来年，而在七十多年前，石塘咀还是一块满是石头的荒地。 风月之地人多，那是肯定的。 虽然后来港府大力打击这种河蟹的专业服务，导致不少风月之人都跑去了九龙城寨和庙街，但更多做正常工作的人还是留了下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就有生意！ 所以，香港的第一间戏院也就在这里应运而生。 虽然后世杨秋没来过一次香江，但就跟很多港娱爱好者知道邵氏影城是在清水湾一样，他也早就知道了这座香江第一戏院。 因为这座戏院叫——太平戏院。 杨秋在后世就知道太平戏院是栋西式建筑，里面空间很大，座位也很多，还知道这家戏院在八十年代初会经营不善，然后关门大吉，最后被老王那贱人拿去做了龙头戏院，专搞电影首映礼…… 啊呸！ 后面的半截话纯属胡扯，言而总之回到现在，杨秋盯着太平戏院的玻璃橱窗看了一会，就‘呼呼’地迈开步子进了戏院。 然后，花四块八买了两张六点半的电影票。 这时候的电影票价，不像后世是哪个座位都一样，而是分前座、后座和超等几个档次的。 就拿太平戏院举个栗子，前座的票价便宜点，是一块七毛钱，而后座则贵了一些，要两块四。 至于超等票，则要三块半。 大家都会疑惑了，你既然前座后座都卖完了，戏院都没空地了，那这超等是哪的位置呢？ 你们可别忘了，太平戏院是一栋西式的剧场，是有二三层的。 所以其实超等票，就是太平戏院二层和三层的票。 不过这时候太平戏院里的木蚤很是猖獗，所以二三层的木凳全部换成了铁凳，硬邦邦地坐久了咯屁股，还没有一楼坐着木凳舒服。 所以杨秋此时也只买了一楼后座的两张票，不充冤大头了。 买完票的杨秋又风一样的飘回家，不过这时候时间还早，李毅还在外面上工，幼儿园也还没放学，所以家里连半个人也没有。 放下包裹，杨秋又腾腾地杀向了老阿嬷的幼儿园。 这时候时间已经磨到了五点多钟，等杨秋赶到幼儿园时，这里也刚好放学了。 不过因为很多父母还没有收工来接孩子，所以老师们还在继续照看着这些熊孩子们，一时间离不开，整个天台幼儿园里都是熊孩子们的吵闹声，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 杨秋一时间还没从人堆里找到李蔓，倒是被她先发现了，这小丫头微红着脸从一群小屁孩中间站起来，一脸惊喜地问道:“杨大哥，你怎么来了？” “阿嬷好！” 杨秋先跟一旁的老阿嬷打了声招呼，这才扒拉开几个好奇挡路的熊孩子，走到李蔓身边问道:“小蔓，你等下收工了有空吗？” “啊？” “额……，我这里有两张晚上的电影票。”看着一脸惊讶和茫然的李蔓，杨秋从兜里把电影票拿出来，看着李蔓伸到她面前继续道:“我们晚上去看电影怎么样？” “啊——？” 李蔓明显被杨秋这个前所未有的举动吓到了，小丫头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对爱情懵懵懂懂的年纪，再加上在石塘咀生活了这么久，当然知道看电影是什么意思。 ‘这是，杨…杨大哥要和我约会吗？’想到此处，李蔓本来只是微红的脸，突然间变得通红起来，脸也开始发热了，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看杨秋。 “蔓蔓老师怎么了，发烧了吗？” 不知哪个小屁孩子来了句神助攻，更是羞得李蔓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杨…杨大哥，我…我等下……要回去给我哥做饭。” 杨秋显然脸皮厚不少，看着找借口都不会的李蔓，自信心大增，于是微微笑问道:“你哥最近不是在码头上晚班么？” 李毅那家伙也不是个安分的人，加上又当过兵染上了几分火爆脾气，所以做事特讲兄弟义气。 这年头在香江，老板和工人就是两个绝对的对立面，矛盾是时有发生。李毅这家伙有时是帮工友朋友出头，有时是帮自己出头，老是得罪老板工头，工作那是换了一份又一份。 所以在外人看来，李毅绝对是人不靠谱的典型。 不过所幸这时候码头的机械化程度不高，香江这个大型的码头城市又需要大量的劳力，李毅这个有几把力气的人才被留了下来。 码头可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在运转的，最近刚好李毅轮上了上晚工，天天晚出早归的，住一起的杨秋不可能不知道。 可见李蔓这丫头，紧张得记忆都短路了。 “不急，你哥下工可没这么快，我买的六点半的票，咱们看完了电影再回家给你哥做饭都不迟。” “啊……” “啊什么，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在老阿嬷期许的眼神里和熊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下，杨秋顺利一把拖住李蔓的小手就走出了幼儿园。 而咱们的小李蔓，则是楞楞地看着自己被杨秋右手抓住的小手，默默地跟在后面。 满脸通红！ 众所周知，香江的电影院，一直是个比较热闹的所在。天才刚刚蒙蒙黑，电影院外除了不少来看电影的人外，都已经摆满了各种地摊。 这其中，又以卖小吃食的摊位最为人多。 卖牛杂的、鱼丸的、甘蔗的，甚至还有卖柑橘的。老板的吆喝声和食客们的吵闹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人一多，一直在哥哥庇护下长大的小丫头李蔓明显紧张了一些，也不在纠结杨秋还在牵着她的手了，反而抱着杨秋的手稍稍靠近了些。 这让感觉到右臂那时有时无柔软触感的杨秋，心里着实暗爽了一下。 这丫头，快长大了。 两人看电影，自然是不好端着一碗牛杂鱼丸什么的进电影院。好在这时候电影院的服务也不落后，爆米花和洋汽水是早就有了的。 杨秋自是买了两份，等入场时间到了，便带着咱蔓妹妹进了放映厅。 李蔓明显是第一次进电影院，拉着杨秋的手怯生生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好奇地偷瞄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眼光又突然一下回道杨秋身上。 走在前面的杨秋自是不知这些，后世看电影都成了人们一项很普通的娱乐活动了，杨秋自然不会对这电影院有多少好奇。 这时候的影院，别说IMAX了，连3D都别想有，有什么可好奇的。 嗯，除了可坐一千多人的大厅。 两人慢慢寻到自己的座位，便双双坐了下来，这下杨秋不好一直抓着妹子的手了，便松了开来。 这边杨秋自然而然地松开手，那边李蔓却感觉被松开的手有些发烫。 感觉自己有些尴尬，李蔓假意地用手捋了一下垂到耳边的长发，又捂住洋汽水的瓶子，然后有些怯怯地问道:“杨大哥，我们今天看的是什么电影？” 嘚！ 这丫头紧张得连放映厅门口的影片公示牌都忘看了。 “哦，我们今天看的啊……”杨秋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看着前面的电影银幕继续说道:“是严桦主演的《满城风雨》，对了，严桦你知道吗？” “严桦？”李蔓双眼迷蒙地愣了一下，随即低头有些小声地喏喏道:“我不知道……” 哎呀！ 杨秋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看见小丫头这个柔柔弱弱地动作，就知道她的自卑症又犯了。 自己也是，问个什么劲，李毅那个家伙，是个会带妹妹看电影的人么？ 一时间杨秋也找不到什么方法来安慰妹子，干脆伸出右手一个抱揽，直直接接地把李蔓抱在了怀里，来了一个霸道总裁怀抱杀。 “杨……杨大……杨大哥！” 小丫头立马就懵了，刚才的自卑也不知道扔去了哪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满脸通红地把头埋了下去，还好剧院里光线不太好看不出来。 “等下电影开始了，咱就认识严桦了。” 见小丫头不反抗，杨秋心里也是一喜，便正大光明地揽着小丫头看起了电影。 电影《满城风雨》开场了。 既然已经报考了永华的演员训练班，杨秋寻思着虽然以前不怎么关心这时候的电影，但现在还是得好好了解一下才行。 这不，刚好回家路过电影院，又刚好看见电影院壁墙上贴着《满城风雨》二轮放映的电影海报，又正好李汉祥在这里面演了个角色。 心血来潮之下，杨秋就买了两张电影票，来观摩观摩李汉祥的演技。 《满城风雨》这部电影呢，其实就是一部苦情剧。 这女主角父母双亡，不得已去投奔在魔都当交际花的姨妈，然后交际着交际着，不小心就结识了富二代的男主。 两人一番叽叽歪歪下来，竟然相爱了，天天你侬我侬的，好不令人羡慕。 不过俗话说的好，嗯，这秀恩爱死的快。 两人的爱情很快就让万年大反派的男主父母知道了，这还得了，要知道从《梁山伯与祝英台》，到现在的《满城风雨》，再到二十一世纪的《流星花园》，父母的套路都是万年不变的。 反对！反对！坚决反对！抗议…… 男主倒也硬气，直接叛门而出，追求真爱去了。反正你们继续反对你们的，我跟女主出去过我们的小日子去。 这两口子在外面小日子倒也舒坦，男主还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两人男耕女织的，羡煞旁人。 可没多久，男主才突然发现，他的好工作竟然是靠他妈的关照才找到的，竟然愤然辞职不干了。 看到这，杨秋又感觉中了套路——这父亲六亲不认，母亲暗里接济的桥段，真是几百年都没变过。 这男主也是娇气，二十一世纪不知多少人想要这么个妈呢，他竟然还发脾气不要工作了。 不要，可以给我啊！ 后面的情节，杨秋都可以想出来了，硬气而又眼高手低的男主，肯定会失业找不到好工作，然后贫贱夫妻百事哀，吧啦吧啦吧…… 果然，接下来的情节便如他所料，男主很久没有找到一份工，两人的生活也渐渐困苦了起来。 就在杨秋以为两人会因各种家庭琐事吵起来，然后渐渐离心离德，各奔东西时，编剧终于不按套路走了。 男主突然得了急性病，倒在了家门口，然后我们的李汉祥大明星就终于出场了！ 杨秋看着银幕上路人甲李汉祥抱扶起地上的男主，说出了他唯一的一句台词。 “看样子，恐怕是盲肠炎，你们把他扶到房里，我去找医生。” 杨秋瞪大了眼睛，也没看出李汉祥这跑龙套的，是怎么从主角捂着肚子就看出得了盲肠炎的。 而且，还他妈的说对了。 说完这句话的李汉祥，就这样嘚嘚嘚地跑出了大银幕，他的电影初演就这么完了，不过男女主的故事还在继续。 接着电影又恢复了老套路，无钱医病的男主，终于还是被他有钱老爸给控制了起来，还派人阻止男女主见面。 就在女主去参加交际花姨妈的寿宴，不成想在宴席上被人调戏时，冲破父亲阻碍出来寻妻的男主却准时出现了。 自以为带了一顶绿帽子的男主悲痛欲绝，满脑子的‘我不听！我不听！’的跑了出去。 然后，就滚下楼梯摔死了……摔死了……死了…… 这下轮到女主悲愤欲绝了，在大骂了男主父亲一顿后，也跳崖殉情了。 而电影，也就在这时候完结了。 老实说，这电影从头看到尾，杨秋也没看出怎么个满城风雨法，不过是挂掉了两个痴男怨女罢了，这套路在未来都看厌了。 “小蔓，我们回……” “嘤……嘤……” 杨秋刚打算拉着整场电影都没做声的李蔓离开，就听见一阵轻微的抽泣声，低头看去，就见李蔓那张已梨花带雨的小脸，正靠在他胸前哭个正欢。 “杨大哥，玉华姐姐真是太苦了，呜呜……” 这玉华姐姐就是女主角了。 听着剧院其他角落也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这下杨秋知道满城风雨是个啥意思了。 第015章 读书人不能打？ 这后世看多了都感觉有点侮辱智商的电影，却让满场的女性都默默地垂起了泪，傻丫头更是眼睛都有些红肿了。 苦情戏什么的，最讨女孩子喜欢了。 杨秋也只得心里暗暗苦笑，一边抱着妹子往戏院外面走，一边安慰着‘什么都是电影啊’‘演戏别当真’之类的话。 毕竟，总不能说感觉电影里面的主角和配角，都是笨蛋折腾的慌吧。 “杨大哥，你说…你说……” “嗯？” 顺着人流快走到戏院大门口时，小蔓忽然抬起一双泪水汪汪的眼睛，犹犹豫豫地问道:“你说，我们将来不会也跟剑明哥哥和玉华姐姐一样吧？” 这傻丫头，看个电影还把自己带入进去了。把杨秋当成了男主角这个富家少爷，女主角换成了她自己。 想想将来要是杨秋的父母反对，自己这个穷女孩却也不是玉华姐姐的下场？！ 这该怎么办？ “傻丫头！”杨秋有些好气又好笑的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一脸微笑着说道:“你想多了，我可没有你剑明哥哥那样的父母，再说了，我的父母还不在这个世上呢。” “啊？！” 小蔓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感慨她玉华姐姐了，忙两手拉着杨秋的胳膊，解释道:“杨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伯父伯母已经……，对不起了杨大哥，你别生气……，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失散……” 看着小丫头突然这么大反应，杨秋只是微微一愣，然后马上了反应过来。 这丫头，显然误会他的话了。 杨秋说他父母不在这个世上，根本就不是李蔓以为的他父母已经去世了，而是因为按照他父母的生日来看，两老到现在都还没出生呢，更甚于，杨秋都不知道他祖父母现在结婚了没有。 出生和去世，可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概念！ 杨秋很少跟别人提起过他家里的情况，一则是刚穿越过来时，只要一提起回家和家人，他这个估计永远回不去的流浪儿，心里就会一阵阵纠疼，自然只能逃避着不去想不去说。 二则则是后来习惯了认命了以后，那些熟悉他的朋友，却也不敢问了，怕触及他的伤心事。 这一来二去的，杨秋的身世倒也神神秘秘的隐了下来，留给别人一个懒懒散散的破落富二代形象。 只是没想到这会儿，却被李蔓不经意地带了出来。 不过这误会闹的，杨秋能生什么气？ 杨秋也不管小丫头一脸的担忧与惶恐，真真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下电影院的台阶一边说到:“我不生气。” “啊？！” “啊什么？”杨秋突然停住看着面前一脸迷懵的小丫头，忍不住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微笑着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我爸妈要是知道我终于给他们找了个儿媳妇，不知道得多高兴！” “啊？！” 看着眼神由迷懵转为羞涩，脸蛋也越来越红的小丫头，杨秋得意的拉着她转身继续走:“你还啊什么，走，我们去梁伯的茶餐厅吃个晚饭。” “啊？！” “你还啊？” “呀，杨大哥！”跟在后面的李蔓缩了缩手，却没有挣脱杨秋的掌控，续而有些慌慌张张地说道:“我……我还得回去给我哥准备晚饭呢。” “嗯……” 杨秋顿了顿，想了想未来的大舅子，皱了下眉头坚决地回道:“不管他了，我们先去吃饭，等吃完了，给你哥打个包，反正他也喜欢梁伯的手艺。” “啊？！” 梁记茶餐厅是杨秋他们住所附近的一家广式食铺，做的烧鹅皮酥肉嫩，连半点肥肉也没有，一口咬下去满嘴飘香，所以生意好的不得了，常常店子门外都摆满了座椅，营业到半夜。 杨秋和李毅他俩都是这的常客，经常买个半只烧鹅啥的做做宵夜。 这随便打个包，应该能应付大舅子了吧。 等他俩你侬我侬地走到梁记时，已经过了八点半了，饭点也早已过去，所以这时候的梁记也没了多少客人，算了算也就七八桌，这里面还有一大半是在店门外的桌位上坐着的。 所以店面里头，显得很是空旷。 这谈恋爱，自然是想两个人的私密空间越多越好，杨秋带着妹子来吃饭，也就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店面最靠里的卡座，然后两人点了饭菜，又开始你侬我侬地秀起了恩爱。 咱们前文就说过一句真理——秀恩爱死的快，瞧瞧这边厢杨秋还在跟妹子恩恩爱爱，店门外就来了七八个满脸煞气的壮小伙子。 不过还好，这几人啪啪地就在店外饭桌上坐下来了，没有进来。 “娘希匹地，沙田的那些个大学生，还让不让人活了，我挣个苦力钱，碍着他们了？！”一个壮汉刚坐到椅子上，便拍着桌子恨恨地咒骂了起来。 “就是就是！”另一个汉子扯了扯自己那不知是白中带黑还是黑中带白的领口，也骂道:“尽是一群闲的蛋疼不愁吃喝的玩意，连我们穿衣服也要管，你们有钱你们给我捐两套衣服啊，鬼愿意穿身上这玩意！” “麻蛋！要是以前，在大陆，这种人，我早特么掏枪毙了他了。”有个稍矮的回忆了下往昔，忽然重重地拍着桌子叫道:“老板呢？老板呢？特么老板死哪去了？客人来了不知道招待，当我们好欺……” 啪——！ 坐在中间的领头壮汉忽然拍了一下矮子的头，瞪着眼睛骂道:“吼什么吼，凶什么凶，真当自己是人物了，老板不出来，不会自己进去找？” “……” 矮子被打了一下不敢还手，还委委屈屈地回道:“毅哥，这不是我们被欺负了，想找个……” “想找什么？！” 众人看这所谓的毅哥又瞪大了眼睛看着矮子，忙解围道:“说了，阿平，老板不来你不会进去，快去快去，咱哥们可都还饿着呢。” “可……” “快去快去！” 矮子阿平怼了半个字，显然也感到这毅哥的心情也不好，只得按下了心里的委屈，垂头丧气地走进了店子里。 “毅哥，你别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平的脾气，典型的敢吹不敢做，也就说些气话罢了。”等矮子阿平一走，有人便开始了缓和气氛:“不过啊，这些学生老来咱们这闹事也不是回事，我说毅哥，咱是不是跟以前一样……” 这人压低了声音，瞟了眼周围说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带头的学生用麻袋套了打两顿，让他们少管闲事。” 这主意一出，周围几人都安静了下来，眼睛里却闪烁起了莫名的光彩，看得出套麻袋打人这活他们几个以前也没少干。 “哼！” 这毅哥却也不急着说话，看了几个兄弟一眼，轻哼了一声说道:“打学生，亏你们想的出来，以前咱们打别人打习惯了，就以为自己啥都能打了？不说这些能上学的哪个不是有钱有势，还有七个姑八大姨的关系，就看这几次他们堵着我们抗议，港府管了没？” “……” 周围几人一片沉默，毅哥也叹了口气，道:“学生，咱们不能打，他们闹就让他们闹，我们只管赚我们的钱就行，又不会少二两肉，这年头不比以前，读书人不好得罪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毅哥的话显然把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莽汉打击的够呛，一下子几个人感觉都佝偻了起来，莫名有了些暮气。 “看看你们什么样子！”毅哥大喝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学生咱不能打不敢打？然后我们其他人就怕了，难道我们就没仇人了？张老三，你说说，你就没有比那些学生更想打的人？” “麻辣个八字的！”被点名的张老三突然站了起来，大骂道:“狗日的秦大炮，今天上工又无缘无故扣了我两块钱，那可是我卖力气的血汗钱啊。” “好！”毅哥环视了一眼众兄弟，恨声说道:“咱们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遇见抢咱们钱的人，该怎么做？！” “套麻袋！” “打！” “打！” “打！” “……” “毅哥毅哥——”进去店里面没多久的矮子阿平突然跑了出来，看着毅哥满脸怪异的低声叫道:“毅哥毅哥，不好了。” 毅哥看着大家好不容易涨起来的士气，骂道:“不好你个头，**打过来了？” “啊！”阿平愣了一下，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毅哥，我好像看见你妹了。” “我妹？”这话让毅哥也是一愣。 阿平倒是又仔细想了想，斩钉截铁地回道:“对，毅哥，就是你妹，在里面和个男人手拉手的在喂……吃饭呢！” “什么！！！” 听了阿平这话，李毅顿时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一股热血就从脖子冲上了头顶。 特么的！ 岂有此理！谁这么大胆，敢泡劳资的妹子！ 李毅一把拨开面前挡路的矮子，两步就跨到了店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靠店里面卡座里，那正你侬我侬的两个人。 “杨秋——！我要杀了你——！” 这个时候，李毅对于先前读书人不能打的话，已经忘到爪洼国去了。 第016章 找个沙包 当男人和女朋友正在约会时，突然看到老丈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带着一脸怒容的时候，男人的心情一般是很复杂的。 李毅虽然不是老丈人，却是比老丈人还恐怖的妹控大舅哥！ 烦恼、勇敢、坚决、真诚、郁闷、悲壮……等等，都不足以表达杨秋此刻内心的真实感受。 而当李毅身后又跟着出现六七个不怀好意的身影时，杨秋心里就只剩下一句话了。 卧槽，未来大舅子要组团打人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还好没等杨秋想到解决办法，李蔓就站出来给了杨秋一条路。 只见小丫头慌忙跑到李毅面前，伸手拦着哥哥问道:“哥，你怎么来了，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李毅直接把他妹扒到一边，恨声道:“我要打人！” “哥，不要！” 李蔓吓了一跳，马上拉住了她哥的衣袖，可她一个小女孩怎么拽得住一个壮汉，眼见李毅就要暴走而去，李蔓忙叫道:“杨大哥，你快走，快走！” 卧槽！ 杨秋有点傻眼，这是个什么情况。看着越来越拉不住的李毅，还有被李毅李蔓两兄妹挡在过道那边的几个壮汉，杨秋咬了咬牙，转身跑进了厨房，还远远地抛下了一句话。 “大舅哥！等你冷静了，我再和你解释！” “啊啊啊——” 李毅听到‘大舅哥’三字终于抓狂了，看着杨秋已经消失不见的后门大叫道:“姓杨的，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不然我揍死你！” 第一次约会就如此失败，杨秋挺是蛋疼，最重要的是有家不能归，搞得他不得不在个破旅店窝了一晚。 只是这破旅店隔音效果奇差，他被隔壁那流莺还有床铺‘咯吱咯吱’的摇晃声折腾得一晚没睡好。 更重要的是，他第二天还必须得早起…… 一大早天稍稍亮堂一点，杨秋就跑到旅店旁边吃了点早饭，然后小心翼翼地摸到自家楼下附近，寻了个能看到大门的隐秘点，蹲了下来。 没办法，杨秋除了身上还有十来块港币，其他的全部身家都在家里，就算有李毅威胁，他也不可能不回去。 重新从无到有的打拼一次，他可受不了。 现在他只求李毅快点出门上工，他才好回去看看李蔓怎么样了，然后带上钱还有货物出去躲两天，等李毅气消停了点再说。 不过按照昨晚李毅的那个脾气，今天他出门上工的希望很渺茫。 杨秋那个愁啊！ 果然，天下事多半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杨秋在那蹲了一上午，腿都蹲麻了五六次，也没见李毅出来，显然在家里等着守株待兔了。 杨秋没辙，只得陪在那里干耗着，就这样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等到杨秋快要放弃时，终于看到昨晚貌似跟在李毅身后的一个矮个子，急匆匆地跑进了他那栋楼。 摸了摸下巴，杨秋感觉可能有戏。 果然，没多久杨秋就看到李毅和矮个子跑下了楼，又急匆匆地往东边去了。 不过杨秋怕是个陷阱，不敢马上上楼，又在那隐秘点蹲了七八分钟，看着李毅到底没回来，又见周围没啥可疑的人，这才放心大胆地往大门走去。 可到杨秋刚走到楼下，就见黑乎乎的楼道里突然冲出个矮矮胖胖的黑影，直接对着他而来。 卧槽，这李毅啥时候这么有计策了！ 杨秋心下一愣，也来不及细看了，转身就准备开跑，还好李毅这马大哈，没在他背后埋伏人，不然两面夹击他就死定了。 “杨大哥！？” 哪知杨秋才刚迈了半步，那黑影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叫出了杨秋的名字，话语间还带着点欣喜。 杨秋也是愣了下，又回过头来，看向楼道里跑出来的黑影叫道:“小蔓！” 没错…… 楼道里跑出来的正是李蔓这小丫头，刚才杨秋感觉黑影胖胖的，正是李蔓手里提着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全是杨秋摆地摊的东西。 杨秋赶忙接过李蔓手里的东西，又问道:“小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杨大哥你昨晚没事吧？” 李蔓提着这么大个包裹下楼，本来脸就累的有点红，这时看到杨秋站在面前，却连眼圈也开始慢慢泛红了。 杨秋赶忙放下包裹，一边拿手抹着小丫头微微湿润的眼角，一边微笑道:“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别哭别哭，别担心我，我厉害着呢。” 看着面前一直担心着他的小丫头，杨秋只感觉一阵阵幸福感从脚底冲到头顶，要不是地点不合适，他真想对着眼前的这个可人儿狠狠的亲上去。 “……” 小丫头倒是被杨秋的眼神弄得心里小鹿乱撞，抽泣了两下忙低下头小声掩饰道:“谁……谁担心你了。” “……” 杨秋心里一笑，暗自嘀咕着，这丫头到底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还傲娇起来了，不担心他，还会想着帮他送包裹么。 不过还没等杨秋心里的高兴劲过去，却又见小丫头轻皱着眉头抬起了头，看着他道:“杨大哥，我哥说……我哥说，他早上说我们要搬家，怎么办啊？” 卧擦！ 杨秋一阵咧牙，这李毅李楞头，妹控控到这份上了，怎么防杨秋跟防贼似的。 有必要搬家么…… 这下杨秋的眉头也皱起来了，陷入热恋中的男女，怕是也不想分隔太远的，这大舅子的事不解决，将来的小日子可怎么过啊。 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想到这里，杨秋咬咬牙，心里一定，扶着小丫头的双肩，看着她说道:“放心，没事的，这事情总还是要解决的，这样，等晚上你哥收工回来了，我好好和他说清楚。” “啊？”小丫头愣了下，马上着急着说道:“不行的杨大哥，我哥会打人的……” “放心！” 杨秋一脸轻松地拿起地上的包裹，往肩上一扛，摆着手说道:“你哥就是再能打，难道还能打死人不成，只要我不死，他这个大舅哥是当定了！” “啊？！” “晚上好好在家，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杨秋也不管小丫头那忐忑不安的表情，把她往楼道里一推，直到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上楼去了，这才拍拍屁股就走了开去，摆摊去了。 别看杨秋说的轻松，离开了李蔓的视线，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规规矩矩的谈恋爱，怎么想也不该白挨一回揍是不是？ 杨秋觉得，等下晚上回来得带着个拉架的才行，李汉祥就不错，这小子是个乐天派，估计挨两下揍也不会疼。 嗯，这主意不错！ 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杨秋的心情也不错，高高兴兴地上了巴士，二十分钟不到，就赶到了东方戏院门口。 远远的，就看见李汉祥和竹竿吴两人，正坐在算命摊子旁剔牙。 这边杨秋还没打招呼，那边竹竿吴就看着他嚷嚷起来:“哟哟哟，杨秀才，今天大半天没见你，我还以为你有了好差事，就不来了呢。” 杨秋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把包裹往摊位上一丢，纳闷道:“老吴，你说些什么呢？谁有好差事了？” “装！你就继续装！” 竹竿吴翻了个白眼，一边剔牙一边看着旁边不做声的李汉祥，鄙视着道:“你装个什么糊涂，你们昨天鬼鬼祟祟的，我就感觉不对劲，今天小李子可都给我说了。” 我们的事？ 杨秋挠了挠额头，忽然反应过来，看着坐在那里不尴不尬的李汉祥，怒目而视！ 这小子，肯定是管不住嘴，把他俩报名演员训练班的事说出去了。 果然…… “哥……，你看……”李汉祥见躲不过，只得讪笑着看了看杨秋，尴尬着解释道:“这不不小心说漏嘴了么，哪想……” 啪—— “哎呀！” 杨秋恨恨地拍了李汉祥一巴掌，娘希匹的，这事能随便说么，没看见他连小丫头都没说，就是怕到时候被刷下来了，丢大脸么。 尤其是竹竿吴，杨秋敢保证，要是到时候没考上，那膈应人的话，绝对能从年头说到年尾。 “嘿！嘿！嘿！” 看着杨秋一个劲的欺负李汉祥，竹竿吴瞧不过去了，拿着牙签指指点点道:“你没事打他干嘛，你们两个想当影帝，这是好事啊，到时候真成了事，还不是财源广进！” “到时候，怕是你们都记不起我这个算命瞎子咯。”竹竿吴嘴里说个不停:“就凭这，你们不得请请客摆摆酒啥的？” “没影的事，摆什么酒？”杨秋反正是不会上着挤兑帐的。 “哟哟哟——” 竹竿吴可没那么好对付，继续鄙视道:“你看你还没人家小李子豪气，知不知道人家小李子今天可大发了！” “……” 竹竿吴把大拇指往旁边一指，虎气生生地道:“刚中午，隔壁英京酒楼，八大菜，那是满满的一大桌啊，一道不多一道不少。就说那酒，也是正宗的绍兴老黄酒，那个醇那个香啊！” 卧槽！ 杨秋气的有点脑壳子疼，又瞪了旁边诺诺不敢做声的李汉祥一眼，这娃是发财了吧，怎么这么舍得，就竹竿吴刚说的那桌，没个五六十块，根本拿不下来。 这特么，有钱没地方花啊！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小李子做事多实在！”竹竿吴把个牙签往桌上一戳，抹这下巴上几根山羊胡道:“要不等下晚上你请，咱们继续英京酒楼？” “啊呸——” 听完竹竿吴的话，杨秋刚啐了一口，忽然想起晚上找人拉架的事，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改口道:“英京酒楼，咱没有，修顿球场，去不去？” “修顿球场？你好意思！”竹竿吴鼓起了眼，一脸的不岔。 “怎么不好意思！”杨秋踢了踢自己还没打开的包裹，道:“你爱去不去。” “你……” 竹竿吴的话才刚脱口，街道不远处某个酒楼门口，忽然围上去一大群人，噼里啪啦乒哩哐当的打砸声就传了出来，这下围上去的人就更多了，里三次外三层的黑压压一片。 “打人啦！有人打人啦！” “叫你们老……” “快点叫差佬！” “我打死你个黑心佬！” “别砸啦，别砸啦！” “……” “你什么你！爱去不去！”杨秋也懒得摆摊了，看看那边挺热闹的，又瞧着竹竿吴和李汉祥有点小不爽，一溜烟的也跑去看热闹了。 “嘿嘿嘿！你看这是什么人啊，小李子，你看看你看看！”竹竿吴对着杨秋的背影指点了两下，对着李汉祥吐槽道:“要说还是你小李子够义气，将来肯定能演电影当明星！” “……” “这做明星要得先会做人，看看杨秀才，这是做事的人么？” “……” “我看啊，他肯定考不上，你说是不是，额……，小李子，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的不对？” “我……” “喂！喂！喂！”李汉祥还没说话，刚走开还没两分钟的杨秋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看了脸色不正常的李汉祥一眼，忙对着竹竿吴问道:“你们中午在哪吃的饭？” “什么？”竹竿吴愣了下，回道:“奇怪啊，你小子回心转意了，修顿我可不……” “你废个什么话！”杨秋把大拇指往扎堆的人群那一指，问道:“英京酒楼，是不是？” 竹竿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被打砸的店，正是他们中午吃饭的英京酒楼，于是一脸懵逼的看着酒楼方向问道:“这怎么了这是？干什么？” “看来是了，话说你没事？”杨秋挑了挑眉，看着竹竿吴道:“中午一堆人在英京吃坏了肚子，现在正一边拉稀一边砸……” “哐当！” 杨秋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汉祥一脸憋红地站了起来，往着东方戏院的后巷飞奔而去。 “奇了怪了，怎么小李子有事你没事，你们不是一起……” “哎……哟……哟……” 杨秋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竹竿吴小腹一收，也是一脸肝疼地站了起来。 “哎…哟…哟…，杨秀才，你帮我…看下摊，哎…哟…哟…，我肚子也响了……” “噗——” 一个屁还没放完，就见竹竿吴迈着两条竹竿似的腿，飞奔而去！ 卧槽！ 第017章 杨半仙 两张条凳一面长幡，一席明黄色的锦布铺在半人高的小方桌上，外加桌上龟壳一副铜钱少许，还有几本残破不堪的《梅花易数》《神相全篇》之类的破书，就构成了竹竿吴的全部家当。 哦，还有一副影视剧里算命先生必备的圆框小墨镜。 竹竿吴恶人自有恶人磨，此时跑去后巷五谷轮回之所抢位置去了，也不知拉到裤子上了没有？ 杨秋今天也懒得摆摊了，竹竿吴要他帮着看摊，他也就在条凳上坐了下来，随手翻弄着桌面上的东西。 咱也当一回算命大师！ 杨秋摇头晃脑地，拿起圆框小墨镜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回，随手架在了鼻梁上，松松垮垮地吊在鼻尖，活脱脱一副浪荡子形象。 “三字为三才，以一字为上，二为……” “天雷无妄，风天小筑，火雷……” “又谓乾上坤下……” “……” 杨秋翻着那本残破不堪的《梅花易数》，越看越迷糊，这特么可比文言文难多了，看了半响，终于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这算命的活计，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喂！算命的！喂！喂！我们算命！” 就在杨秋还在心里感叹自己学识少时，面前忽然多出来两个人，毫不客气的敲了敲他的桌子。 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一看就是个所谓精英高层，假洋鬼子，身上西装笔挺，脖子上还打着领结，头顶发蜡抹得油光发亮。 此时这人正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白色手绢，一脸嫌弃的擦着刚刚敲桌子的手。 至于另一个人…… 杨秋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微微一亮，却原来是个美女。 只见此女也就二十左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那眼睫毛又黑又长，竟然烫着一头这时候难见的微卷长发，身上穿着一套米白色的小百褶裙，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小皮包，一股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尤其是，那胸鼓鼓囊囊的，怕不是有E了吧…… 还好杨秋现在带着墨镜，不然就他这乱往人胸瞄的眼神，估计得结结实实地挨顿揍才行。 “哎哟，朱蒂，你不会打听错了吧，你看看你看看……”那男人手里攥着手绢，略带些娘气的看了看桌椅条凳，嫌弃道:“这多脏啊，这算命的能算准？再说了……” 男人看了杨秋一眼，鄙视道:“这算命的也太年轻了吧，怎么看也不像大师啊。” 这家伙，杨秋都气笑了，有这么当着面损人的么。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想他杨秋在竹竿吴旁边混了这么久，也不是白混的！ “这位‘先生’，所谓有志不在年高，山不在高，有……” 啪——！ 杨秋的话才刚说了半句，那凤凰男还在嘀咕呢，就见那叫‘朱蒂’的美女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手底下，压着一张十块的纸币！ 只见美女嘴角微微一撇，颇有些不赖烦地道:“你们两个废什么话啊，算命的，听我姨婆说你算得挺准的，今天你来给我们算算命！” 嘚，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俩狗男女的脾气还真特么像。 杨秋对这美女的好印象，一下也丢到爪洼国去了。 “朱蒂，你还真信他会……” “姓罗的，你不算命就安安静静地站着，你不信我信。要不，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不不不……朱蒂，我不是这个意思……”凤凰男被朱蒂一顿呵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杨秋顿时对这女的敬佩起来，在这年代，一个女的牛气到这程度，得有多厉害！ “哼！” 朱蒂昂着头得意地骄哼一声，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在杨秋面前坐了下来，傲气道:“算命的，你到底算不算？” “算！”杨秋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又摇摇头道:“不过……” “不过什么？” 点了点那张纸币，杨秋道:“不过钱少了，盛惠，二十起卦。” “你！……” 朱蒂美女像只准备战斗的小母鸡一样，睁大着眼狠狠地瞪了杨秋一眼。 还别说，挺萌的。 “哎呀呀，你穷疯了吧，算个破相二十块。”凤凰男又开始叽叽咋咋了，站在旁边指手画脚地道:“我就知道你们中国人靠不住，骗……” “啪——” “哎呀，朱蒂，你干嘛？” “啪——” “哎呀朱蒂，我不是说你。” “啪——” “朱蒂，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 “……” 杨秋刚被这香蕉凤凰男的话惊呆了，刚想问他是来自霓虹呢还是宇宙第一国，准备问候他母亲呢，就看见朱蒂跳了起来，拿着手里的包一个劲地拍着这家伙。 “姓罗的！你滚！” 朱蒂兴许是打累了，满脸通红地停了下来，抬起手指着远方叫凤凰男滚蛋。 “朱蒂，对不起！” “滚！” “朱蒂……” “滚！” “朱蒂！我不能走。”凤凰男眼珠转了转，忽然开窍道:“我还得送你回家呢，伯父不是还在家等着我们吃晚饭么。” “你……” 兴许是这话触了什么关键点，朱蒂一下子没了话语，只得瞪着凤凰男暗自生闷气。 “朱蒂，刚刚是我说错话了，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好不好。”凤凰男弯着腰，一脸讨好道:“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看着朱蒂不为所动，凤凰男忽然灵光一闪，指着杨秋道:“来来来，我们先算命，算命，算完了我送你回家。” 这还不算，凤凰男又马上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放在桌上，忙对着杨秋说道:“算命的，快帮朱蒂算算命。” “咳咳——” 看了一场好戏的杨秋假正经的咳嗽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二十块钱，畅声道:“不知道这位女居士，是想用金钱卦占呢？还是相面测字呢？还是摸手…骨呢？” “……” 一片安静，凤凰男尴尬地看了杨秋一眼，又忙对着朱蒂小声叫道:“朱蒂？” “……” “测字！”等了半响，终于见朱蒂从嘴里冷冷地蹦出来两个字，凤凰男深深地松了口气。 “那你是想测姻缘呢？还是前程呢？还是人间吉凶呢？” 朱蒂还没说话，凤凰男马上说道:“测姻缘测姻缘，我们家……” “测前程！” “啊？”凤凰男目瞪狗呆。 杨秋也有点蛋蛋的忧伤，你个千金大小姐测个什么前程，不过客人要测，你不可能拦着不是，也只得把纸笔推过去说道:“好，那你想着你心里想测的事，随便写个字，咱们来测测。” “我不写！”朱蒂没拿笔，直接又把纸笔推了回来，道:“你写，你来测！” 我去年前年大前年买了个表！特么这小妞怎么回事！ “这……” “怎么？”朱蒂歪着头，有些鄙视地说道:“你不行？” 特么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杨秋气急，随手在纸上写下两个字，说道:“行，怎么不行，所谓相者，万物可测也，咱随手写两字，就可测天下。” 唰唰唰写完，杨秋就把纸递给了朱蒂，说道:“这两字，你任选其一，我就可看出你的前程！” “哼——” 朱蒂冷哼一声，接过纸瞧了瞧，只见纸面上写着大大的“性命”二字。 这…… 什么意思？ 朱蒂不明其意，凤凰男就更不知道了，只得双双疑惑地看了杨秋一眼，又低头看向手上的纸。 “……” 待两人沉默了会，杨秋故作高深地问道:“怎么样？朱蒂小姐，你选好了没有？” “……” 又是一阵沉默，半响之后朱蒂才犹犹豫豫地指着纸上的‘性’字说道:“我选这个。” 杨秋一看，马上站了起来，握起双拳对着朱蒂半拜道:“恭喜朱大小姐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 朱蒂和凤凰男像两个无知的小企鹅一样，一脸懵懂地看着杨秋，实在看不懂这字是怎么测的。 “这个，有什么解释？”凤凰男问道。 “咳咳——”杨秋又假咳一声，摇头晃脑地解释道:“所谓前程者，钱也！俗话说得好，这没钱的，认命，有钱的，任性，朱大小姐认了性字，岂不是有钱之人，自然是前程似锦不在话下！” “……” 听了这解释，凤凰男两人又是一阵懵逼，半响这家伙才压着嗓子疑惑着问道:“你骗我们？” “nonono！”杨秋赶忙反对，又摇头晃脑地解释道:“这怎么是骗呢，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测字能流传千年，自有它的道理，不信你等个三四五六七八年，你看我算的可对！” “……” “哎呀呀！”杨秋摆了摆手，又道:“说这么多，你个霓虹国人怎么会……” “哼，我不是霓虹人。”凤凰男微微一愣，立马昂着头解释道:“我是英国人！” “额……” “哼，既然你说你测的准。”凤凰男看了朱蒂一眼，又从钱包里掏出二十港币放在桌上，道:“那你帮我测测怎么样？” “嘿！” 杨秋心里一喜，这有钱不赚白不赚啊，忙收起钱道:“可以可以，你说你要怎么测，是金钱占呢，还是相面呢，要不你也干脆测字吧？” “不！”凤凰男微微抬头，说道:“我相面。” “额，相…相面，好吧。”杨秋顿了顿，又问道:“你想测什么？” “姻缘！” 第018章 泼妇！ “姻……姻缘？” 杨秋瞧了瞧旁边的朱蒂小妞，恍惚间貌似看到一个嘲弄的表情，不过待仔细瞧去时，朱蒂又恢复了那冷冰冰的表情，搞得杨秋也不知刚才瞄到的是不是错觉。 不过按刚刚的情况来看，怕也是这凤凰男剃头担子一头热，这朱蒂明显瞧不上他嘛。 “怎么？”咱们的大英帝国绅士男，还一副鼻孔朝天的表情，讽道:“你不会是不会相面吧？” “呵呵！” 杨秋冷笑一声，抱着双臂装逼道:“我自幼三岁入师，五岁就熟读《易经》，九岁便开始测天机定人命，卜过的卦，没有三千也有八百，相面这等相术中的基本之术，我岂有不会之理！” 凤凰男被杨秋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此时不服输的道:“那你到底还算不算？！” “算！定金都收了，岂能不算！”杨秋一甩胳膊，突然站起来喝道:“你站好了，抬头！挺胸！收腹！” 几声大喝把凤凰男吓了一跳，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按杨秋喊的做起了动作，等他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听这小子的话时，却见杨秋一个跨步便走到了他面前，使劲地盯着他看。 这下，凤凰男却不敢动了。 “……” “啧啧啧——” 杨秋就跟去养猪场买小猪似的，一边围着凤凰男走了两圈，一边嘴里‘啧啧啧’地发出一些带着莫名意味的声音，搞得凤凰男更紧张了，不由自主地收了收腰。 “啧啧啧……” “……” “行了啊！”凤凰男终于受不了了，他又不喜欢男人，谁愿意被个大老爷们围着看半天:“你看够了没有，行不行？行了就说，不行就滚蛋，以后别让我在这条街看到你！” “啧啧啧！” 杨秋又故意恶心了两下凤凰男，走到他面前说道:“好了好了，我这就给你算，给你算！” “先看额头，看你天庭额宽地阁丰盈，证你出生贵胄，家里父母恩爱两全，嗯，不错不错！” 杨秋胡扯了两句，瞄着凤凰男只是挑了挑眉，便知道自己扯对了，便接着胡咧咧道:“再看看你的耳朵，耳以大为吉白为佳，你两者都占全了，再看你天地轮都是圆滑饱满，证明你是个有福之人，生活无忧，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这年头，这么年轻就能移民英国，一口假绅士味的，哪个不是富贵两全…… 凤凰男显然爱听这些话，脸上此刻便有了些藏不住的笑意，不过看了看旁边冷着脸皱着眉的朱蒂大小姐，便又板起了脸，转过头对着杨秋说道:“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测姻缘，懂么，我要你测姻缘。” 此时凤凰男角度刚好背对着朱大小姐，却没看到正对着他的杨秋在那墨镜后的眼神一直。 因为杨秋哑然看到，咱们美丽善良大方的朱大小姐，忽然看着杨秋，然后默不作声地拿起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丫头？杨秋又看了看凤凰男，难道是想坏了这幅姻缘？ 话说咱要不要帮她？ 不过下一刻，看到朱蒂大小姐又打开手包，抽出一打钞票漏出半截，在那上面点来点去，杨秋顿时知道怎么办了。 “你急什么！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这相也要一个个来瞧，你这姻缘么……啧……”杨秋看了看凤凰男的脸，忽然皱着眉头轻摇了下头。 这下凤凰男急了，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姻缘……唉！”杨秋摇了摇头，叹道:“我怕说出来有些不好听啊。” “说！”凤凰男瞪着牛蛙似的眼睛看着他。 “好好好，你要听我便说。”杨秋像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咬牙说道:“看你眉型，眉毛分的太开，外细内粗，左塌右翘，不是齐眉之兆，将来恐夫妻不和啊。” “啊？”凤凰男傻眼了，忙看了朱蒂一眼，急哄哄地道:“算命的，你别乱说啊！” 杨秋眼睛一瞪，回道:“这怎么是乱说，你的面相是乱长的么，我可还有更厉害的没说出来呢。” “啊？” “哼——” 杨秋冷哼一声，指了指凤凰男嘴角的一颗痣说道:“你看到你自己这颗痣没有？” “这痣又有什么问题？”凤凰男下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发急地问道。 “问题可大了！”杨秋摇头晃脑地说道:“你那个地方，按照面相上来讲，刚好是坤位，痣，紫也，贵气之表，你这痣，要是长在乾位，就妙不可言，可长在了坤位，坤，女也，你这叫坤位压命宫，表牝鸡司晨，将来要是订了婚娶了妻，搞不好可是家有悍妻之祸啊。” “你你你……” “悍妻知道吧，悍妇，泼妇，那可不是好东西，弄不好就得破家啊。” 凤凰男被杨秋说的急了，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指着杨秋一个劲的点点点，又瞧见朱大小姐脸都黑了，忙挨着腰解释道:“朱蒂，你别听着骗子乱说，都是假的，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姓罗的，你别你你你的，我可和你没关系！”咱们朱大小姐黑着脸站起来训了凤凰男一句，又看着杨秋，咬着银牙恨声道:“还有，算命的，你这泼妇是什么意思？不是拐着弯在骂我吧？” 什么鬼？ 杨秋有点纳闷了，这小丫头片子，刚不是叫我搅和了这段姻缘么？咱这不是干的挺好么，怎么现在还黑脸了。 “还不是好东西？！”朱大小姐又冷冷地盯着杨秋说了一次。 “额……” 杨秋看着不对劲有些蛋疼，这小妞脾气怎么这么爆，不就几句胡咧咧地话么，还当真了。 “还牝鸡司晨！本小姐今天心情本来就不痛快，还悍妇！”朱大小姐恶气匆匆地道:“我今天不揍死你，我就不叫悍妇！” 我去！…… “朱小姐，你听我……”杨秋看着这小妞举着她那白色小皮包砸过来，脸色一变马上往旁边一躲。 没打到！ “啊啊啊——，竟然骂我悍妇，魂淡，你别躲！” “朱小姐，你听我解……” “还说我认性，我今天就任性了，怎么着？” “朱小姐，停停停！” “啪啪啪——” “哎呦，朱小姐，再打我还手了啊。” “魂淡！有本事你别躲！” “呸——，悍妇，有本事你别打啊！” “你说什么！？” “就说你了怎么样！” 杨秋也是被这刁蛮大小姐干出了火气，也不想着一开始小妞那诱惑人的外块了，反正今天已经纯赚了四十块，够本了。 这女人，脾气不能惯着！ “哎呀，你们两个别打了别打了！” 凤凰男在旁边手舞足蹈地劝架，却是不敢靠上来，想来已经体会到了悍妇的可怕。所以现在杨秋和朱大小姐两人，分别处在算卦桌的两边，隔着个桌子两两相望，怒目而视。 “死骗子，你过来，给我揍一顿！” “悍妇，有本事你过来，看咱们到底谁揍谁。” “啊——，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摊子！” 杨秋憋了憋嘴，回道:“不信，有本事你砸啊！看我心疼不心疼。” “啊——” 朱大小姐这次真的被气着了，脸色一黑，毅然抬着双手将桌子掀了起来。 “哐当——” 连桌子带明布，还有桌子上的笔纸龟壳铜钱卦书之类的东西，通通躺在了地面上，连那个招牌布幡子，也在坚持了两秒之后，毅然决然地倒下了。 卧槽，杨秋都惊呆了，这时代就有暴力女了？ “死骗子！你看我敢不敢！我今天非……” “哎…哟…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啊？”暴力女话还没说完，就见围观人群中突然蹦出来一个提着裤腰带的瘦老头，面无血色满脸心疼地蹲在地上，开始拾捡起地上的东西来。 “哎哟哟……，你们在干什么哟。”竹竿吴一脸的疼色，一边捡一边说:“有话好好说，砸我的摊子干啥哟，哎哟，我养了四十年龟壳哟，哎呦，我的绝版《梅花易术》哦，呀？我的康熙通宝呢？怎么不见了。” 朱大小姐和凤凰男满脸懵逼，看着旁边一脸无辜装路人的杨秋，忙指着他问道:“你的摊子？那这家伙是谁？” “他？”竹竿吴抬头看了杨秋一眼，顿时呼天抢地的嚎道:“他就是个没事做的二流子哟，我刚刚肚子不舒服，才让着他帮忙看下摊，怎么一回来，一回来，摊子就这样了，哎哟哟……” “你——！”朱大小姐这时候看着杨秋气的是牙都发颤了。 杨秋得意地耸耸肩，瞄着不远处李汉祥也拉稀归来了，就嘲讽道:“悍妇，你看，你砸了这摊我也不心疼吧，得了竹竿吴，你这摊是这两位爷砸的，不关我事，理赔找他们，我先走了嘿！” 说完也不等朱蒂和凤凰男反应过来，拔腿就跑了出去，至于他的包裹啥的，李汉祥那小子肯定会好好保管的。 “啊，骗子，你别……” “这位小姐，我这摊子怎么办？” “别拉着我，什么摊……” “你别不认账，这周围可是一堆人看着呢。” “……” 光靠耍嘴皮子就挣了四十块钱，杨秋的心情大好，这比他有时摆个把礼拜的摊都挣的多了。不过现在他却是不敢回去戏院门口找李汉祥了，这晚上没了拉架的人，一顿揍肯定是跑不了了。 莫名地，杨秋又有点郁闷了。 时间不紧不慢地，还是悠悠地来到了晚上，杨秋在石塘咀不知绕了几个来回，眼看着又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自家楼下，这下实在是躲不过了。 终于，咬咬牙，杨秋爬上了楼。 “吱呀——” 酸牙的开门声，正式宣告杨秋走上了楼顶，恍惚间，昏暗的煤油灯光里，只见李毅正大刀阔斧地坐在天台中间，等着杨秋归来，而李蔓也正安安静静站在她哥旁边，看见杨秋回来了一脸的焦急。 “咚——咚——咚——” “哥——” 杨秋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李蔓一声惊呼，李毅就已经龙行虎步地朝杨秋奔了过来，以一席泰山压顶之势。 靠！ 这下一顿揍是跑不掉了，杨秋刚打算闭上眼挨两下揍，就见李毅忽然停在了他面前，嘴巴微微张开，定了两三秒忽然问道。 “杨秀才，你有钱没有？” “哈？” “啊？” 杨秋和李蔓四眼懵逼…… 第019章 大出血 就这么摆平了？ 第二天赶着去上工的时候，杨秋都有点犹不自信，前天都气势汹汹想要打死他的李毅，昨晚却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锐气全无。 不过，杨秋也大出了一次血。 却是原来李毅的那几个兄弟，不小心惹出了麻烦。原来自从前晚那几个兄弟从这离开后，白天憋了一肚子气，晚上又没帮助毅哥抓住骗他妹子的小贼，几个人心里的火气一时下不来。 结果就想起张老三今天又被人扣了工钱，几个人就嚷嚷着找麻袋去教训一下那个所谓的秦大炮。 结果麻袋找到了，人也被套到了，却没成想动静闹的太大，被别人一下看到了，还没打上个三四拳，除了一两个跑的快的，几个人全被活捉了。 嘚，这下好了。 几个人不只被别人给揍了个鼻青脸肿，还被扭送去了警署，吃起了皇家饭。逃出来的两个开始还不想告诉李毅，可折腾了半天人也没捞出来，这才急匆匆地跑来找李毅想办法。 可这李毅不过屁民一个，能有多大办法。 后来求爷爷告奶奶，总算整出了个捞兄弟办法，什么办法？——钱啊。 秦大炮要钱，那些警察——更要钱！ 要想把这五六个兄弟全捞出来，可不是个小数目，高利贷李毅是万万不敢借的，就怕到时候不仅钱没还上，还得把妹妹给陪进去，话说这要是陪进去了，还不现在直接成全她和杨秋呢。 这么一想，李毅才忽然发现，貌似杨秋好像挺有钱的…… 这家伙不吃不喝不嫖不赌的，做的又是高利润生意，怕是攒了不少钱了。 于是，就出现了李毅借钱外加杨秋逃过一顿揍的一幕。 双方都默契地忘记了前晚的剑拔弩张，李毅借到钱，杨秋免个顿揍，这家伙还可以继续正大光明和小丫头住在一起，皆大欢喜。 额，除了妹控李毅心里还是不爽，拿到钱后还言辞警告了一番杨秋，让他离自己妹妹远一点。 不过杨秋也就当这句话是屁话了，谁叫他知道，这李毅是绝对干不出‘欠钱的才是大爷’这种事的。 唯一不好的事，就是这边借了钱出去，那边杨秋就变成了一个浑身上下只有十五块的穷光蛋！ 昨天才耍了那俩富二代一回，杨秋实在不想今天就去摆摊，谁知道那俩家伙这几天会不会闲得蛋疼去堵着他找麻烦。 不过看着只剩几张毛票子的裤兜…… “希望那俩家伙‘大人有大量’！……”杨秋暗自感叹了一句，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了。 咱现在，是真穷啊！ “杨秀才，看你昨天干的好事，这不是毁我吴半仙的名声么。”竹竿吴照例一脸鄙视地看着杨秋，呲着牙道:“我就让你帮我看看摊，瞧你弄的，差点没把天给捅个窟窿。” “呵！” 杨秋冷哼一声，站在竹竿吴摊位前木着脸道:“姓吴的，就凭你这个小气吧啦撒泼打滚的性格，别说你没弄到赔偿。” 竹竿吴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叫道:“那又怎么样！难道我摊子被砸你没责任？你可别不认！这周围一堆人证呢，你要是不认，我就是……” “我认。” “是拼着这张老脸，也……嗯？”竹竿吴还打算撒泼，忽然被杨秋的答案弄懵了一下，傻傻问道:“你说什么？你认？” “嗯！” 杨秋语气淡然地点了点头，看了看竹竿吴的摊位，又瞧了眼旁边的李汉祥。 这娃昨天应该拉肚子拉惨了，脸色蜡白蜡白的没有血色，现在就随便挂了两幅画在墙上，然后有气无力的靠坐在墙角根上，眼皮一哒一哒的，连杨秋这个大哥都懒得搭理了。 “额……你认就好……就好。”竹竿吴狐疑地看了杨秋一眼，音调忽然小了一阶地说到:“那你说，你怎么赔偿？” 杨秋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道:“赔偿好说，我包呢？” 昨天杨秋可是孤家寡人地一溜烟跑了，连摊子都没来得及收拾。本想着竹竿吴和李汉祥会帮他扒拉着的，可他刚刚把这周围五方十地都看了，根本就没看见他的包。 不应该啊！ “包——？”竹竿吴一看杨秋貌似的确认了，语气便好了不少，左手握拳用着大拇指指着身后的东方戏院道:“喏，包给你放戏院票房了，自己去交个一块两块的保管费拿吧。” “你大爷的！你们不会帮我带着啊！” 竹竿吴这话一出，杨秋就一阵蛋疼，这保管费一交，自己手里的钱钱就没多少了。 两块钱，省着点可以用两天呢！ “哼！我大爷！我大爷光绪爷那会就没了！”竹竿吴也不客气了，叫道:“杨秀才，你倒是看看，看看，小李子现在都还没活过来，他能帮你扛包裹？” “那你呢？！” “你大爷昨天摊子被砸了，没心情。” “你大爷的！” 虽然杨秋对竹竿吴极度鄙视，但也只得去戏院票房，乖乖交了两块钱保管费，拿回了自己的包裹。 就是再缺钱，这生意也得做啊。 “……” 几人一时相对无话，李汉祥是拉坏了肚子，一时没力气开口；杨秋是正在整理摊位，交了两块钱的心气还没发出来呢，根本懒得理人。 竹竿吴一个人显得无聊，抓耳捞腮了几下后，试探地伸着头对杨秋问道:“喂，杨秀才，待会咱们去哪吃饭？” “什么吃饭？” “赔偿啊！”竹竿吴理直气壮。 杨秋感觉有点牙疼，道:“我说！你就不能想想别的么。” “嘿，怎么说来着。”竹竿吴腰杆一直，道:“我倒是想去抽芙蓉膏，你不请啊。” “……” 竹竿吴和杨秋还在这一顿胡扯乱扯，李汉祥那边倒是走过来两个穿着短衫理着寸头的高个男人，两人站在画前瞧了两眼，其中一个就对着还坐在地上的李汉祥叫道:“老板？” 生意上门了，李汉祥就是身体再不好，也站了起来招呼道:“两位是要画画？” “画画？” “嗯，速写一块，素描两块，单人画也可以，两人画在一起也可以。” “……” 虽然杨秋正在和竹竿吴扯蛋，但也不妨碍他时不时看两眼隔壁摊的情况，听到李汉祥这话，杨秋一阵无语，怪不得说李汉祥有点愣头青呢，两个大男人，画一起干嘛，搅基么？ 不过杨秋刚胡思乱想完毕，就瞧见刚刚和他吵的正欢的竹竿吴，忽然抬了抬眉头，然后轻轻倒吸了一口气，压低嗓子极小声地说道:“疯……乎……” “嗯？” 竹竿吴声音压的极低，杨秋根本就没听清，不过他却瞧见竹竿吴忽然正襟危坐，开始整理起他的卦桌起来。 “疯进……乎……”看着杨秋不上道，竹竿吴又小声说了一句。 “疯进……什么乎？” 杨秋看着奇奇怪怪的竹竿吴，挠着头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下一秒，他身上就起了一层白毛汗。 什么疯进！明明是风紧扯呼！竹竿吴也不是整理桌子，这家伙是在悄悄收摊呢。 懒得去想竹竿吴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杨秋立马准备去卷包裹的布角，先风紧扯呼了再说。 可还没等杨秋的手勾到布角，就见眼角的余光里突然串出两个黑影，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感觉一股大力从肩上传来，身体不由自主的扑倒在了书摊上。 下一秒，还倒在地上的杨秋，两只手就被两个壮汉结结实实地按在了背后，起不来了。 “嘟嘟——嘟——” 还没弄明白的杨秋，脑子木了一下，就忽然听见满大街忽然一下乱了起来，哨子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差佬来啦——！” “快跑啊！” “我的桌子！桌子！” “钱，别拿我的……” “哇——妈——妈——” “……” 就是杨秋这时脑袋再不够用，也知道现在是警察大规模的出动，来抓他们这些阻街人士了。不是大规模的行动，也用不着这么多微服私访的便衣啊。 也不知道这次是谁因为犯了什么事，收了规费孝敬的警察竟然也没个通风报信的。 真是……他大爷的！ 杨秋这时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脑袋侧到了一边，倒是看不到李汉祥那娃怎么样了，不过想想刚刚那两个便衣，再看看李汉祥那娃病殃殃的身子，想来也是难逃浩劫了。 不过虽然杨秋看不到李汉祥，可竹竿吴那边就瞧个真真切切了，要说这神算子现在，可比他惨多了。 竹竿吴这时到没被人给压在地上，而是直接被个满脸疤痕的壮汉拎着衣领子给提了起来，脚尖堪堪着地，满脸的苦色。 却见这壮汉左手提着竹竿吴，右手便啪啪啪地直往竹竿吴脸上扇，那清脆的皮挨皮的声音，听得杨秋都一阵阵脸疼。 啪——啪——啪—— “去你娘的骊山青龙玉！” “大…大爷，别打了！” 啪——啪——啪—— “去你娘的家有悍妻！” “对不……对布住！” 啪——啪——啪—— “去你娘的牝鸡司晨！” “答爷，窝环签，窝换你芊，瘪搭喔。” 啪——啪——啪—— “去你娘的，那是钱的事么！！！”竹竿吴不提钱还好，一提钱，壮汉更是生气，激动得满脸的挠……疤痕都抖起来了，抓着竹竿吴又是几巴掌。 杨秋看得心里一阵苦笑，嘚，这下竹竿吴算是又栽了，骗钱骗到了差佬手上。咱们这些人，看来是被这老头子连累了，今天估计都得大出血了。 大出血？杨秋微微一愣。 他大爷的！两块钱的保管费白花了，咱这是大出血加血崩啊！ 第020章 吃上了皇家饭 等没多久街面上安静下来时，杨秋也被个警察从地上拉了起来，顺便带上了一副银镯子。 杨秋这才有时间转转脖子，往四周看了看。 嚯！ 果然是个大行动，只见整条街满满当当地站了五六十个警察，怕是半个警署的人都出动了。被抓住的阻街人士也不少，二十来人垂头丧气的站在路边，人人手腕上跟杨秋一样带着银镯子。 “干什么你！” 李汉祥这时都还没反应过来，懵懵懂懂地看了手上的镯子一眼，下意思地往杨秋这边靠。不过这小动作立马被旁边一个差佬看见了，竖着眉爆喝了一句，还走到李汉祥面前踢了这娃一脚。 这下，就是傻子也知道站着别动了。 乌拉乌拉的，打街道东边开过来两辆警用卡车，其中一辆吱呦一声就在英京酒楼前停下了，然后杨秋身边的警员们就押着他们往卡车走去，这是要装车了。 当然，杨秋的书包、李汉祥的画板，还有竹竿吴的乌龟壳，都是要拿着的，这是他们阻街的证据，不能丢。 等到了车上，那就更热闹了。 卖板栗的炒锅、炸臭豆腐的推车、煲糖水的担子、烤红薯的炉子，还有剃头的挑子，连物带人的，塞了满满一车。 最有意思的是有个正在刮面的人，胡子都剃了一半了，也被当做阻街的证据给拉上了车，这家伙倒是知道等下不关他的事，尤在混不怕的嘟哝着:“X你老X，飞发都唔得。” 就这样，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湾仔警署。 到了警署之后倒也简单了，登记了姓名年龄地址还有卖什么阻街后，便每人罚款二十港币，这有钱交的，交了就可以回去了，当然了，阻街的证据肯定是没有了。 这没钱的呢？ 对不住，连押带扣兼坐牢，您老准备着去赤柱呆上个把星期吧。 杨秋心里是不做它想了，他现在书丢了个光，兜里也就剩个十三块钱，哪来的钱交罚款，还不如安安静静等个七天，到时候省下个十三块做做本钱也好。 就是不知道今晚回不去，小丫头会不会担心的睡不着。 这七想八想的，杨秋便和那些交不出钱的十来号人，通通进了拘留室，等着明日押负赤柱。 李汉祥和竹竿吴这两个日光族，自然也陪着杨秋一起蹲起了大牢。 总共也就七八个方的拘留室，一下挤进来十多号人，一股子乱七八糟的味道实在不好受。还好现在天凉了，不然关一晚上的估计得被味道冲死。 杨秋凭着自己年轻壮实，抢先占了个靠铁栏的墙角坐了下来，准备熬过这漫漫长夜。 这李汉祥和竹竿吴，自然也挤在了他旁边，一个个靠着墙壁整个垂头丧气的样子。 几人默默无言半响之后，李汉祥欲言又止了一番后，忽然小声对杨秋问道:“哥，哥，你有钱没有？” 正迷瞪着眼的杨秋楞了下，转过靠在栏杆上的头，看着李汉祥说道:“怎么？你想出去？” 这时候问钱，也只能是这事了。 李汉祥顿了顿，道:“这牢得坐足七天呢，我们俩刚在永华报了名，万一这两天就……就……” 说到这，李汉祥忽然说不下去了，默默低下了头，脸上带着一股子羞愧的神色。 杨秋倒是一下就明白了李汉祥这时的心理，要知道他俩可是一起报的名呢。这时候杨秋选择坐牢，肯定也是缺钱的。到时候他李汉祥一个人出去考试了，留下个杨秋蹲大牢，这算是个什么兄弟。 不过李汉祥显然是多想了，影视这条路，杨秋根本就没抱过多大的希望，毕竟感觉离他太远了。他老杨家，从上三代到下三代，甭管是五服之内还是之外，从来没出过个混影视圈的。 所以在杨秋心里来说，他也就认为他是个陪考的。 这考试，不参加也罢。 现在看着李汉祥有些不好意思了，杨秋便主动问道:“你身上有多少钱？” “啊？！” “问你呢，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李汉祥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翻出裤口袋道:“四块二……” “……” 杨秋这时也有些头疼了，翻了翻自己的口袋，道:“我这只剩十三块了，咱俩的加起来，都还差两块八。” 说道这里，杨秋忽然推了已经开始打瞌睡的竹竿吴一下，喊道:“喂！喂！老吴，醒醒，醒醒，江湖救急！” “什……什么？”竹竿吴懵懵懂懂地问道。 “江湖救急！”杨秋直接问道:“你身上有两块八没有？” 一听到是钱的事，竹竿吴又躺下了，咧着嘴嘟嚷道:“你看我，你看我，像是个带钱的么？今天还没开张呢，就被抓进来了，哪来的钱。” 嘚！ 杨秋一想也是这个理，这家伙是个打秋风占便宜的惯犯，身上有了钱就换成了芙蓉膏，哪里像是个带钱的人。 李汉祥和杨秋的眉头，这下都皱成了八字。 其他被抓进来的人，要么是真穷的，要么是不相熟的，不好借钱啊。 就在杨秋颇有些纠结时，李汉祥忽然站了起来，扒在铁栏杆上叫唤了起来:“差大哥！差大哥！……” 这几声叫唤，顿时惹得牢内众人侧目，没多大会，便见一个差佬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回道:“叫什么叫什么！给劳资安静点，怎么着？想清楚准备交钱了？” 李汉祥点了点头，掏出自己的那四块二毛钱问道:“差大哥，我身上只有四块钱，你看刑期能不能给我减两天？” “……” 整个拘留室里顿时一片安静，杨秋也是一拍额头，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离这傻子越远越好。 “……” 差大哥也被气笑了，看了李汉祥手上的钱一眼，冷着脸回道:“格劳资的，你以为买青菜萝卜啊，还讨价还价？你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的，你给钱我帮你跑一趟。” 没想到还有这一撮，李汉祥顿时高兴了，把钱递给了差大哥，兴冲冲地道:“那太好了，大哥，请您到九龙北帝街，找……找……”挠了挠头想了下，李汉祥继续道:“找以前大中华宿舍的王元龙先生，就说我是李汉祥。” “王元龙？”差大哥顿时有些吃惊，瞪着眼睛尤不相信地问了一句:“拍电影的王元龙？银坛霸王？” “对，银坛霸王。” 差大哥显然开始不以为个摆地摊的还能有这关系，不过看了看手里的四块钱，到也信了大半，嘴里嘟嚷着，还是转身出去了。 一看事情解决了一半，李汉祥彻底松了口气，杨秋也继续懒洋洋地倚在了墙上，他这十三块算是也省下了。 差大哥这一走，就整整走了三个小时，铁窗外看去天都黑了。李汉祥这娃等着等着又开始心急火燎起来，嘴里一个劲地嘀咕着‘莫不是黑心的差佬拿着钱直接跑路了’之类的话。 还好没等李汉祥变成唐僧，那边铁门一响，杨秋就见那个拿钱办事的差大哥怒匆匆地走了进来，还没等扒拉在铁栏杆子上的李汉祥搭话，那边倒先骂开了。 “格劳资的！王元龙，别说你认识，我还认识呢，银坛霸王，谁不认识？可人家不认识你有个屁用！你个龟孙，耍我么？又坐船又坐车的，花了我六块多！” “……” 听了这话，李汉祥简直傻了，就是再迷糊，也知道差大哥这趟不仅没办成事，还把他变成了自己的债主，他李汉祥现在还倒欠差大哥两块钱呢。 李汉祥这脸色顿时苦了，看着面色不善的差大哥，犹犹豫豫地说道:“要……要不大哥，你再帮我跑一趟……”看着差大哥脸色越来越黑，李汉祥赶紧摆手道:“这次不找王元龙，找王壕！找王壕！” “王壕？华南影帝？” “嗯嗯嗯，对对对！”看着差大哥认识王壕，李汉祥赶紧高兴地点头道:“就是华南影帝王壕！他是我……” “啊呸！” 还没等李汉祥说完，差大哥一嘴的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形象跟包公有得一拼的差大哥冷笑了一下，恨道:“我X你老X，你个龟孙，一下银坛霸王一下华南影帝，一下王元龙一下王壕，我看你这个龟孙，还是到牢里去嚎吧！” 说完竟也不找李汉祥讹诈那亏损的两块钱了，转身便扬长而去。 这下李汉祥傻眼了，又转头跟感觉有些蛋疼的杨秋大眼瞪小眼一会，便垂头丧气地一屁胡地直接坐在了地面上。 了无生气…… 整夜相安无事，待到第二天一早杨秋等着准备转移去赤柱时，李毅李蔓两兄妹却是收到消息，跑来警署探监了。 “杨大哥……” 隔着栏杆，看着一脸倦容眼眶微红的李蔓，杨秋有些心疼，刚准备拿手伸出栏杆去摸摸李蔓的小脸安慰一下…… “咳咳！——” 瞧着李毅在旁边一个劲地假咳，杨秋李蔓伤心之时不免有些小尴尬。 杨秋这伸出去的手也不由得停了下来，若无其事地握在了铁栏杆上，继续安慰道:“小蔓，别担心我，不就七天牢饭嘛，一眨眼就出来了，到时候我还等着你给我接风洗尘呢。” “杨大哥……” “杨秀才！”李毅虎着一张脸，有些纠结地在旁边插话了:“这事怨我，对不住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李毅这话倒是实话，一大早刚把人家的钱借个精光去牢里捞兄弟，下午被借钱的人却蹲了大牢，反而没钱捞人了，你说这蛋疼不蛋疼。 不过大舅哥欠的人情，能叫人情么？ 所以杨秋赶忙说道:“没事没事，毅哥，不就七天么，我马上就能出来了，再说了，我这还省了二十块钱呢。” 这笑话够冷，不仅杨秋没笑，李毅李蔓两兄妹也没感觉，俱还是满脸愁容地看着杨秋。 还好这尴尬的气氛也没持续多久，过不了一会，探监就被强制结束了，李毅便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李蔓离了开去。 在警署里胡乱地喝了一碗白粥后，一辆警用卡车便把这十来号人，一溜烟地拉到了——赤柱监狱。 第021章 赤柱没那么可怕 “住几日？” “七天。” “七天？X你老X，浪费我的手艺。” 几句话问下来，监狱里的剃头师傅也不墨迹，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哝了两句后，拿起剪刀便‘咔嚓咔嚓’地剪了下来，直接给杨秋好好的满头乌发给剪了个狗啃屎。 “下一个！” 师傅剪完后看也不看他的杰作，直接拍了杨秋后背一巴掌，让他滚蛋！ 按入狱流程，剪完发，按例就是洗澡了。 杨秋在澡房门口一看，倒是一乐，原来这里却是个澡堂子，二十来方的池子里装满了热水，正冒着袅袅热气。 先前杨秋还担心呢，按着香江监狱电影里的情节，洗澡不得个满脸横肉的狱警，拿着个高压水枪，呼啦啦地往人身上喷冷水啊。 哪像现在，妥妥地老北平的待遇！ 于是杨秋便在澡房门口脱个精光，衣服杂物全放在个袋子里，交给了监狱保管员。袋子里的这些东西，得七天以后出狱时才能拿回来。 然后，他便赤条条地跳进热水池里洗个战斗澡。 洗完澡从出口出来，便每人发了一套号衣穿在了身上，然后便是其他生活用品了——一条毛巾、一把牙刷、一盒牙粉外加一块肥皂…… 嗯？一块肥皂？ 跟在狱警后面的杨秋感觉菊花一紧，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弥漫上心头，这几天要是肥皂掉了，可千万不能捡！ 不过杨秋显然想多了，他们这伙人刚进监房门，几个同样穿着号衣的人便脸色不善地围了上来。 而旁边的几个狱警，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着这情况没有任何动作。 这帮黑心的差佬！ 就在杨秋这帮人惴惴不安，是想着到底干一架还是跪下唱‘征服’时，对面里一个貌似大哥的人终于喊话了。 “住几日？” “……” “七天。” “七天？X你老X，住七天也要洗澡？”说完话，几个大佬呼呼地走上来，便把几人手里的肥皂、牙刷和牙粉全收了过去，只堪堪留下了一条毛巾。 嘚！这下杨秋也不用害怕捡肥皂了。 本以为在监牢里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危情发生，结果却显得平平静静顺风顺水。 住进去头两天是单人单间，一个人住在里面，无聊却又安全。等换了间三人房，却都是当时被抓的小贩，俱是眼熟之人，显然也无危险之处，倒是房间里热闹了一些。 而每天放风吃饭时，那些‘大佬’们显然也知道杨秋这些是‘七日游’的小贩，既没有油水也不能收下来当小弟，直接便忽视他们了。 反而那些牢坐的久一点的新犯人，容易被那些狱霸欺负一点。 等过了七天从赤柱出来，杨秋看着外面的太阳，如果不是在袋子里捂了七天的衣服散发着一股酸臭，他懵懵懂懂地倒真感觉是去‘七日游’了似的。 要说这七天，最难熬的应属竹竿吴了。这家伙进去第一天烟瘾就犯了，一个人待在牢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痒得他直把头往墙上装。最后还是差佬看着不对劲了，给了他两棒子后，直接把他给绑在了床上。所以这七天，他脸上那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还不知有多少伤留下来。 出来后这家伙更是连招呼都没跟杨秋打一声，直接快步溜走了，想来是去买芙蓉膏解馋去了。 李汉祥这娃倒是好一点，除了时不时忧心永华的考试到底怎么样了，其他时间倒也安安静静，没有惹什么麻烦挨什么棒子。 等出了赤柱的大门，这家伙倒是扭扭捏捏地跑到杨秋这打了个招呼，然后借了五块钱做路费，一溜烟的跑回九龙去打听考试的消息去了。 看着大门外来接他的小李蔓，杨秋倒是想来个爱的抱抱，可大舅哥李毅就在旁边盯着，杨秋也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几人一阵寒暄，便又赶回了家里。 瞅着身上感觉发了霉，杨秋脱掉上身的衣服，打算好好洗刷一番。而李蔓则忙着帮杨秋烧热水，李毅也被她打发了出去买菜，准备做一顿好菜给杨秋洗尘。 天气微凉，幸而炉子旁边不冷，杨秋光着个膀子，一边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边看着面前正在烧火的李蔓，眼瞧着小丫头的脸色在炉火的映衬下越来越红。 ‘啪啦——’ 炉火里不知是烧到了杂质，还是燃到了水汽，响起了轻微的爆鸣声，让一动不动的杨秋稍稍回了回神。 小丫头那娇羞的神色映入眼帘，杨秋心里便微微一动，悄悄转了转头，眼看着大舅哥不在，杨秋的胆子就更大了一点。 “小蔓——” 杨秋轻轻唤了一声，右手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李蔓的左手，感觉小丫头的手悄悄抖了一下，杨秋握得更紧了。 “嗯？”小丫头眼色迷离地看了杨秋一眼，又赶忙转头看向了炉火。 “这几天害你为我担心这么久，辛苦你了。” “……” “没……没有……没有辛……” 看着害羞的李蔓，杨秋忽然起了逗一逗的心思，笑道:“你说没有，到底是没有担心我呢？还是没有担心我？还是没有担心我？” 三个一样的句子显然让没有经历过三遍梗的李蔓楞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赶忙抓着杨秋的手腕，说道:“不……不是这个意思，杨大哥，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 “嗯？” 杨秋忽然用手抬起李蔓的下巴，看着面前犹如小奶猫一样懵懵懂懂一脸茫然的李蔓，毫不犹豫的亲了上去。 “唔——” 李蔓感觉到嘴唇上的温热，眼睛忽然睁得老大，刚准备挣扎一下，杨秋的手就按到了她的后脑勺上，她浑身的劲气就好像忽然间泄了出去似的，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只得被动地接受着眼前喜爱着的男人的吻。 又香又软又凉！ 杨秋看着李蔓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便开始专心享受着嘴唇上的福利，吻了良久以后感觉还有些不过瘾，便开始悄悄伸出舌头。 “砰——砰——砰——” 一阵规律的有节奏的上楼声忽然传来，这边杨秋还在精虫上脑呢，那边刚刚好像没了力气的李蔓忽然睁大了眼睛，顿了一秒后死命地推开了杨秋。 “咳咳——杨大哥——咳咳——” 回过神来的杨秋这才听到了楼梯间的声音，这下也不敢耍流氓了，赶忙跟李蔓一样整了整身上，乖乖仔似的坐好。 “妹子，烧肉卖完了没买到，不过我买了点卤猪头肉，刚巧回来的时候碰到路边有个阿婆卖柚子叶，我也买了点回来，煮个鸡蛋可……” 提着大包小包的李毅刚进门就开始大呼小叫起来，不过话才说了半截，他就感觉不对劲了。 怎么……这么安静？ “你们？……” 李毅站在天台门口，眼睛在杨秋和李蔓身上扫来扫去，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妹妹的脸为什么有些红？眼睛还…… “杨大哥，水好了，你先去洗个澡吧，刚好也可以用柚子叶泡泡。” 李蔓最先受不住了，站了起来就开始忙活起来，交代完杨秋，又接过李毅手里的东西，继续说道:“哥，你休息休息，我来做饭。” “……” 李毅皱着眉瞧了开始忙活起来的李蔓一眼，又转头看向杨秋，张了张嘴打算说什么，可最后到底也没说出来，轻叹了口气后给妹妹打起了下手。 杨秋挠了挠脑袋壳子，便也提着水桶去洗澡了。 “哥——！哥——！” 不过还没等杨秋洗完，一个鬼哭狼嚎的声音就在楼下响了起来，正在擦身子的杨秋开始也没在意，可听了两声后感觉有些耳熟，忙套了条裤子走到天台边，隔着围栏往下望去。 只见刚分开没多久的李汉祥，正拖着一个包裹，站在楼下死命的叫唤。 “哥——！哥——！” 兴许是看到了杨秋探出去的大脑袋，李汉祥叫的更大声了，还举起了右手拼命挥了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娃，怎么摸到这来了？ 来者便是客，放着李汉祥站在楼下也不是回事，杨秋便招了招手，唤李汉祥上楼来。 没一会，便听见‘吱吖’一声，李汉祥进了天台，他倒是灵泛，先前在赤柱门前见过李毅两兄妹，进门就先给两人打了声招呼。 “毅哥好、妹子好！” 见两人不咸不淡地点了头应了声，便又提着包裹走到了杨秋旁边，道:“哥，我去问了，咱们考试还早得很呢。” “还早？” 杨秋闻到了李汉祥身上的那股酸臭味，挑了挑眉，也没多想，便随口回了一句，倒是没注意旁边一直关注他的李蔓小妹子脸色开始变得好奇起来。 “是啊，还早，起码都得年后再考了。”李汉祥放下包裹，道:“永华这次心气大着呢，不止我们这招人，北平和魔都，也招人呢。” 看了看天台的情况，李汉祥接着说道:“由远到近，他们呐，起码得等北平和魔都那边都考完了，才会在香江开考，这时间，一来二去，不得等到年后去嘛。” “年后就年后吧，反正也就只是个考试。”杨秋混不在意地回了话，又踢了踢李汉祥放在地上的包裹，问道:“你这是啥东西？” 这话一问出口，旁边的李汉祥忽然变得扭扭捏捏起来，犹犹豫豫地说出了一句话。 “哥，我能…能在你这借住几天不？” 第022章 土鳖进城 经过李汉祥的一番解释，杨秋总算明白了经过。 原来这娃由魔都来港后，经某些七拐八歪的关系，住到了某个剧社的后台工人房里。虽然这工人房又小又不透气，但起码是免费不是，倒也省了一大笔房租。 倒是一直这么住下去也不错，可千不该万不该的，李汉祥这娃倒霉地去赤柱住了七天。 要知道现在，光每年进出香港的人都是以数十万记的。这住房得有多紧张，这得多少人有关系。 因此没等两天，剧社的人见李汉祥没回来，还以为这家伙又跑路回大陆了，所以又把房子给了别人住。 万幸的是他们还没一下把李汉祥的行李给扔了，而是放在了剧社的后廊上。 没了住处没了钱，李汉祥又不想惦着脸又去求那些人，毕竟不熟不是，于是就带着行李跑来找他的大哥杨秋求收留了。 看着一番落魄的李汉祥，杨秋也只得蛋疼了一番后，捏着鼻子留下了他。 还好他住的是个窝棚，随便扩建两下就可以塞下一个人。 忙活一番安顿好后，几人又赶忙烧了一壶热水，赶着满身酸臭味的李汉祥去洗漱。 杨秋闲着无事，便跑去正在做饭的李蔓那打下手。 厨房里的气氛有些安静，李毅李蔓杨秋三人都默然无语。杨秋是一直在想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李毅是跟姓杨的没有共同话题，倒是李蔓好几次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大哥……” 最终还是李蔓受不住了，先出了声，看着杨秋和李毅都望了过来，小声问道:“杨大哥，刚刚阿祥说的考试是……” 看着李蔓好奇又有些小担心的样子，杨秋倒也没多想，随口回道:“哦，是永华电影公司要招学员，所以开了考试。” “永华！？” “电影公司！？” …… 李毅李蔓这两人，电影明星都不认识几个，更不用说电影公司了。不过他们可都还明白电影公司招学员是怎么回事的，所以都有些小惊讶。 那可是以后的电影明星啊！竟然离我们这么近？ 不过他们倒是没想过，也不是所有的学员都能成明星的。 杨秋看着他们惊讶的样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摆着手道:“这么惊讶干嘛，我就是个陪考，重点是在洗澡的那位呢，我这样子，哪里是个电影明星。” 李毅惊讶一番后，倒是被杨秋这番话又拉回了现实，上下打量了一眼‘未来电影明星’后，皱了皱眉，颇为赞同地‘嗯’了一声，让本来都不抱希望的杨秋，心里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大舅哥，有这么看不起妹夫的么。 倒是李蔓的脸色微微小白了一下，顿了顿后，极为镇定地鼓励道:“杨大哥，你一定会考过的！” “谢谢！”还没有感觉到什么的杨秋笑着回道。 接下来的日子就过得极为平静了，除了只乘孤男寡女时杨秋忍不住和妹子亲热一番外，李毅照样跟着几个兄弟天天去上工惹事，李蔓还得照顾幼儿园的孩子，李汉祥照例夹着画板去东方戏院门口画画，有时兼顾一下杨秋的摊子。 杨秋的书这次被收了不少，所以为了补充货源，常常出去收货，还好李汉祥这娃还算机灵，多看个摊子也忙活的过来。 至于交了规费却被警察抓这事，看地盘的鱼哥是照例不管的，你爱摆不摆，现在想要个摊位的人多着呢。 就这样，有理也没地方说去。 一路敲敲打打的，没几日便到了年关，虽然这都是几人第一次孤身在外地过年，意义有些重大，但穷逼们是没有节日的。 所以除了吃了一顿稍稍有些丰盛的团年饭外，这个年过得对几人都有些悄然无谓，还默默地带着些许伤感。 年后，众人又过上了为生活而拼搏的日子。 年初四，李汉祥跑了一趟九龙后，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永华的考试要开始了，定在了2月9号，也就是正月十二。 全香江报考永华演员训练班的，林林总总差不多有五六百人，永华那边先通过照片就刷掉了百分之九十左右的人。也就是说进入二轮面试的，也就不到八十人，一天的考试时间，紧着点倒是够了。 幸好杨秋和李汉祥模样长的倒还行，纷纷进入了第二轮面试。 两人倒是想好好捯饬一番，来迎接即将到来的面试。可惜这两位刚刚从赤柱出来，那一头狗啃似的头发再怎么整，也好不到哪去。 衣服倒是更难了，他俩是一套像样的西服都没有。要说去买吧，湾仔最便宜的西服现在都要一百一，他们是万万买不起的。租就别想了，光押金都要七十呢。 杨秋现在倒是知道了，为啥一个家里开西服专卖店的张国荣，老被人叫富二代了。 没办法，两人只得找出自己衣服里最像样的一套，洗干净，然后让李蔓烫了又烫。 咱既然做不好好衣服里最靓的，那就做到烂衣服里最好的。 虽说这考试杨秋不怎么在意，但临到头了倒还是想好好应付一下的。 不过这年头可没什么网络、碟片或录像带之类的给他揣摩，天天去电影院又没钱，看书也来不及了，所以他便只有拉着李汉祥教他演戏。 要说这李汉祥虽然是被艺专开除的人，但到底在学校时也是个风流人物，演戏的功底到底是扎实的，教杨秋是绰绰有余了。 几天急训下来，杨秋虽然还做不到要哭便哭——落泪，要怒便怒——红脸，但也稍稍摸到少许感觉。 按照李汉祥的话说，老天爷赏脸，杨秋还是可以吃演戏这碗饭的…… 时间不紧不慢地，就走到了考试这天。 一大早天还没亮堂，兴奋过头的李汉祥就爬了起来，开始折腾起来，满天台都是‘霹雳哐啷’的声音。 剩下几人被吵的受不了，也只得纷纷爬了起来。 众人起床洗漱后，又胡乱地整了顿早餐，等吃完后，李毅看着杨秋李汉祥两人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啥也没说地上工去了。 倒是好妹妹李蔓一直忙前忙后的帮两人拾掇，还要跟着杨秋去看他考试帮他打气，杨秋一想反正这边没什么事倒也同意了。 于是三人便过海坐船，一路来到了永华。 要说永华的大老板李祖咏也是个财大气粗之人，不仅拍电影要拍最花钱的，开公司也要开个香港数一数二的。 永华不仅有自己的公司，而且公司就开在自己的片场里面。 当年李祖咏直接找港督葛量洪在九龙石硖尾的大坑东租了块地皮，就风风火火地盖起了自己的片场，直接建了两栋五百平的摄影棚不说，还建了栋写字楼——不过也是平房，写字楼里办公间、冲印间和配音室等一应俱全。 这规模虽然比不上后世随便哪的一个小影视城，但此时在香港却算得上前列了。 不过此时石硖尾也有一点不好——流民太多，放眼望去除了寥寥几栋白墙平顶的水泥砖墙建筑外，其他全是逃难者搭起来木屋，乌压压的片连成片。 幸好现在民心思定，港府又派了不少警察巡逻，此地治安倒也尚可。 关于石硖尾，杨秋倒是也知道一二，主要原因么，一是这名字过于古怪，让人难忘；二是这里以后会建不少廉租房，除了成为不少香江电影黄金年代鬼片的取景地外，还成了穿越前辈老王在香江的第一个落脚点。 好了，闲话不多说，永华倒也知道今天考试最重要，所以平时大开让人随意进出的大门，今天也闭了一半，只许公司和考试人员进出。 一堆没事干的熊孩子也站在大门两边，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打量着进进出出衣着靓丽的俊男美女们。 李蔓进不去，没法，只能在外边侯着，幸好片场前的木屋区别的不多，就是铺子酒肆多。不过李蔓舍不得花钱，想站在外面等，杨秋干脆拉着她走到铺子里，花两块钱叫上几份干果，便把她按在了座位上。 然后杨秋李汉祥二人便来到大门口，报上了姓名，等门卫查了考试花名册，便放了进去。 刚一进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两间大型的摄影棚。说是两间，其实中间也就隔了块大横板，必要时，可以抽开大横版，两间合成一间超大型摄影棚用。 不过摄影棚从建成到现在，还没有合用过。 平时摄影棚也是不怎么关门的，时常有些熊孩子进来看怎么拍电影，只要不捣乱，导演也不管。不过现在摄影棚也关上了，里面‘乒咚’响的热闹，显然正在拍电影。 摄影棚旁边，靠东便是比它大了不少的写字楼了。 路口便有考试指示牌，此时在写字楼挂着试片室的屋子门口，正熙熙攘攘地站着不少人，正围着签到发号牌的工作人员，探听着所有能打听到的考试信息。 杨秋仔细看去，便见这群人里男的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女的婀娜多姿珠光宝气，要多漂亮就多漂亮。 反观杨秋两人，狗啃的头发，粗糙的脸皮，过时的着装，二脸的懵逼。 这真是，要多土鳖就多土鳖。 第023章 题目 想象中的艺考常见套路，某某富二代看不起一身穷酸的猪脚，结果一顿狂踩的事并没有发生。 毕竟能来这里考试的人，都是读过几年书的，这年头，知识分子表面上还是讲点矜持的。 杨秋两人跑去工作人员那里签了到拿了考试号牌，便也围在人群外围，支着耳朵探听着考试的消息。 不过显然大家的消息也少的可怜，除了知道《国魂》的导演卜万沧也是此次的主考之一外，剩下的都是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了。 就连考试内容和考试流程，现在都没人知道。 看着这架势，本来就只有半桶水的杨秋，倒是有点惴惴不安了。 时间紧走慢走的，还是来到了八点半。 就在众人还在伸着脖子，看着片场大门，等着猜着究竟是哪几位考官时，试片间里忽然走出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打A4大小的纸。 “咳咳！” 男子假咳了一声，见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便看着大家继续说道:“大家早上好，嗯，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今天的考试，对我们永华来说，很重要，对大家来说呢，更重要，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 刚刚还有些杂乱的众人，一听到考试俱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男子继续说道:“咱们这次的考试呢，按着签到顺序一个个的来，先发三张考卷，等下开考一个人，就发另一个人的考卷，所以呢大家也不用担心不用急，中间起码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够你们准备考试的了。” “那老师……！”人群中忽然有个美女举起了胳膊，问道:“要是二十分钟还准备不好呢？” 无论啥年头，美女总是有优待的，被抢了话的年轻人也不气，笑道:“题目很简单的，要是二十分钟还准备不好，那就证明你啊，不适合干这行。” 这话一出，倒是没人再问了，年轻人看大家不做声了，便叫道:“我现在先发三个人的考卷，这三人先准备准备，等下九点就考试。嗯……陆晓佳！在不在？” “在！在！老师。”年轻人名字一念，便从人群里走出一个穿着镶边旗袍的小美女，一步三摇地走到年轻人面前，接过考卷后低眉笑道:“谢谢老师。” 美女身上的香水味有些重，年轻人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道:“嗯，不用谢，下一位，张君予！” “哼——” 小美人见自己的美人计无用，轻哼了一声，暗啐年轻人假道学，便吊着脸转身离开。 不过她马上便高兴起来，却是一大群男男女女围了上来，俱是一顿恭维，想来都是想看这考卷究竟是怎样的人。 杨秋也站在外围，不过他可没挤进去看试卷。这开卷考试，试题还有类型什么的，不出五分钟绝对传的满场都是，现在人挤人的，不累么。 果然没多大会，随着众人的议论，考题什么的大家都已知晓的干干净净。 要说这年轻人说的试题简单，二十分钟准备就足够，倒是真没假话，因为考卷上面就三道题。 一道是话剧表演，就是给你一段话剧中的某个人物的台词，让你揣摩然后表演出来。 第二道是电影表演，与上雷同，这倒不用细说了。 最后一道则是给你个题目——《给____的电话》，中间的空格处等临发卷时会有考官随意填上对象，什么爸爸妈妈阿姨弟弟老板下属之类的。然后随你自由发挥，即兴表演，而且题材不限。 第三道题自由发挥不用多说，就一二道题的台词加起来，也不过两三百字，这要是二十分钟还背不下来，倒真不用吃演员这碗饭了。 不过三人的考卷虽然题型一样，题目却不一样。而且考官还考虑到了男女有别，男演男女演女，题目差别就更大了，倒是省得剩下的人投机取巧。 九点一到，也不见有考官过来，刚才那年轻人却跑到门口宣布考试开始，想来那些考官怕是早就已经走后门进去了。 刚第一个拿题的小妞，把头一昂，便一脸盛气地走进了试片室。 杨秋估计这考试起码得有个十来分钟吧，哪知道还没五分钟，就见那小妞哭哭啼啼地又跑了出来。 只见这小妞，一边拿着手帕掩着泪眼，一边嘴里还嘟嘟嚷嚷地叫骂着:“什么小城什么小桥什么小巷，什么狗屁电影，这么长的台词怎么记得住，你们欺负人，老娘不伺候了，嘤嘤嘤嘤……，你们欺负人家……嘤嘤嘤嘤……” 就在众人还目瞪口呆之时，这小妞已经裹着一阵香风，直接跑出了永华片场。 嘚，淘汰一位！ 杨秋和李汉祥两人面面相觑，而发考卷的年轻人却像见怪不怪似的瞄了众人一眼，直接高声叫到:“下一位！” 就这样，只见一个个人轮流而入，出来时，有沮丧的、有高兴的、有面无表情的，还有一脸无所谓的，众生百态，莫过如此。 时间接近十点半的时候，杨秋也拿到了他的试卷，便和还没拿到考卷的李汉祥走到一旁，开始研究起来。 第一题照例是话剧表演，不过不给任何剧目提示，就孤零零地给了段台词，题目如下: 周冲：有时我就忘了现在，忘了家，忘了你，忘了母亲，并且忘了我自己。我想，我像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非常明亮的天空，……在无边的海上……哦，有一条轻得像海燕似的小帆船，在海风吹得紧，海上的空气闻得出有点腥，有点咸的时候，白色的帆张得满满地，像一只鹰的翅膀斜贴在海面上飞，飞，向着天边飞。那时天边上只淡淡地浮着两三片白云，我们坐在船头，望着前面，前面就是我们的世界。 ‘卧槽！这是个深度的中二青年啊。’ 这是杨秋看完题后的第一感觉，主要这台词也太琼瑶郭小四了，等下表演的时候，咱要不要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表演？ 等下咱是用周大鼻孔表演大法呢？还是用小时代表演大法？ 不过，周冲这名字好耳熟啊。 杨秋还在这里犯迷糊，旁边的李汉祥却是门儿清，马上指着第一段台词说道:“这是曹禺的话剧——《雷雨》。” 《雷雨》！ 李汉祥话一出口，杨秋倒是想起来为啥周冲这名字有些耳熟了，他小时候语文可是学过《雷雨》节选的。 这周冲，不就是个悲剧的中二病天真小哥嘛。 看完第一题，杨秋又看向了下面的电影表演，照例是一段无头无尾的台词。 张忠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要不是为了抗战，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们呢？素芬……，以后照顾妈和孩子的责任，就交到你身上了。……今天晚上，又是这样好的月亮，可是我们就要分别了……，现在是九点钟了……，以后，每当月圆的晚上，在这个时候，我一定在想念着你们，记得吗？ 杨秋看完台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一脸纠结地问道:“小李子，哥是不是长的就是一副进步文艺青年的样子？所以老给我这种题。” 李汉祥挑了挑眉:“哥，你没看过这电影？” “没！” “这家伙是个陈世美，抛妻弃子的那种。” 卧了个槽！ 第三道考题就简单多了，孤零零的一行字印在白纸上——《给周公馆的电话》，既不交代前因也不说后果，随你即兴发挥，只要不脱离主题即可。 既然拿到了题，杨秋便一边背着台词，一边还和李汉祥对起戏来，事到临头还是得抱一抱佛脚的。 没多久李汉祥的考题也下来了，前两道题不用多说，最后一道却是《给房东的电话》，完完全全和别人不同了。 这时杨秋也没敢耽误李汉祥，独自走到一旁继续研究着题目，想着等会怎样表演才好。 没过一会儿，便轮到了他进场考试。 第024章 考试 临进考场，叫号的助手小年轻提醒了一句——里面没人问话，走到银幕前直接表演就可以了。 这话倒让杨秋安心了不少，他最怕等下考试的时候问东问西的，结果把好不容易背下来的台词又给忘了。 等进了考场，杨秋才发现此时试片室里黑乎乎的一大片，只有礼台上面悬挂着两顶射灯，两束冷冷清清的灯光照射着礼台上的一桌一椅，桌上还放着一部‘老式’电话，这便是等下表演第三题的道具了。 来不及多想，杨秋便走到了礼台上鞠了个躬，准备表演。 此时他逆着光，就更看不清礼台下面是个什么情况了，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底下第一排坐着十来个身影，估计都是考官，也不知是男是女。 深吸了一口气，杨秋闭上了眼睛，随着耳边一片清明，开始缓缓酝酿情绪。 周冲这个人，诚如杨秋所说，的确是一个有些中二的进步青年，他年轻、冲动、朝气，当然有时，也有少年特有的懦弱。 这个年代，演戏讲究情绪外漏，郭小四的旁白表演大法，天然的行不通。杨秋所能研究借鉴的对象，还是只能从琼式表演大法里找。 咆哮教主的那种极限式的情绪外露，肯定是不行的；思来想去，还是周大鼻孔的表演最好。不信，你看看十几年过去了，除了小燕子这个角色，谁还能被观众记得最深，光靠一个表情包，活不了这么久的。 周大鼻孔饰演的尔康，有沉稳也有冲动，有懦弱也有梦想，虽然少了几分朝气，但咱可以给他补上不是。 关键是，动作表情要足！想到这里，杨秋睁开了眼睛。 “有时，我就忘了现在。”杨秋右手扶胸，紧走两小步，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脸向往。 “忘了家忘了你忘了母亲、并且忘了我自己。”杨秋一口气说完，双手微抬，梦幻般继续说道:“我想，我像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非常明亮的天空，……在无边的海上……” “哦——！”杨秋右手四十五度高举:“……在无边的海上，有一条轻得像海燕似的小帆船，在海风吹得紧……”右手缓缓下落，杨秋的脸也慢慢放低:“海上的空气闻得出有点腥，有点咸的时候，白色的帆……” 杨秋的脸和右手又抬了起来，高声说道:“那白色的帆，张得满满地，像一只鹰的翅膀斜贴在海面上飞，飞，向着天边飞！” 一直放下的左手也随之抬起，杨秋闭上双眼，缓缓道:“那时天边上只淡淡地浮着两三片白云，我们坐在船头，望着前面，前面，前面就是我们的世界！” 声音渐渐放低，归于平静，不止杨秋这边平静，就连台下也是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也不知刚才表演的怎么样，看着考官都默不作声，杨秋也只得硬着头皮准备开始下一个表演。 下一个陈世美就好表演多了，这家伙理性的很，不像中二少年没那么多的情绪外露。 杨秋站在桌子旁，一边假装收拾行李，一边慢慢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杨秋双手忽然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拿起右手握拳，放在了心口，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抗战，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们呢？” “素芬……”杨秋转头看向椅子处，继续道:“以后照顾妈和孩子的责任，就交到你身上了。” 沉默了两秒，杨秋微微转过头，往观众方向走了两步，抬手假装扶窗，仰头轻声说道:“今天晚上，又是这样好的月亮，可是我们就要分别了……” 杨秋轻吸了一口气，又低头看看扶着‘窗户’的手腕，继续道:“现在是九点钟了……” 他忽然侧过身子，视线压低，余光看着椅子的脚跟处，轻生说道:“以后，每当月圆的晚上，在这个时候，我一定在想念着你们，记得吗？” 两段题目表演完毕，杨秋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台下还是一片安静，但是死是活他也不管了，往台下稍稍鞠了个躬，便走到桌子旁开始下一个表演。 又细细想了一遍以前看过的一个段子，杨秋便从兜里掏出根刚刚在外面准备的牙签，放在嘴边叼着找了找感觉，随即便脸色一变，开始表演。 《给周公馆的电话》 “唰——唰——唰——” 老式的转盘电话，杨秋胡乱地转了四五下，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左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右手拿着牙签开始龇牙咧嘴的开始剔牙。 等了三四秒，杨秋脸色忽然一正，右手拿着牙签也不剔牙了，语气亲热的叫道:“喂，是小宝贝么？” 等了两秒，又道:“小宝贝啊，我是爸爸啊，怎么了，连爸爸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哎！小宝贝真乖。”杨秋对着电话夸了一句:“对了小宝贝，妈妈在家吗？” 顿了两秒，杨秋忽然把头一抬，坐直身子，疑惑道:“妈妈和隔壁王叔叔在楼上的房间里，我们家隔壁哪来的王叔叔？” “……” “什么！”杨秋惊呼一声，气道:“就是我出差以后，经常来找妈妈的王叔叔！” 杨秋顿时屁股着火似的站了起来，满脸愠色，刚想举起电话把它砸了，突然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又握起电话道:“宝贝，爸爸和你玩个游戏好不好？” “嗯！宝贝真乖，这样，你先去楼上楼道里，大喊一声‘爸爸回来了’，然后再过来听电话。” 说完这一句，杨秋便安安静静地听起了电话，兴许是紧张，还把电话从左耳换到了右边。 过了十秒不到，杨秋忽然把话筒拿开了一点点，看了一眼听筒，然后又把耳朵靠了过去。 “小宝贝啊，妈妈怎么样了？” “啊？！妈妈从房里冲出来，不小心跌下楼梯不动了？”杨秋嘴里是一片惊讶的语气，脸上却是一副解气的样子，继续问道:“那王叔叔呢？” …… “哦——！”杨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王叔叔从窗户里跳出来，不小心扎到围墙栅栏上，也不动了呀，好……” 等等！ 杨秋忽然一楞，左手按住话筒，然后眼神飘来飘去地自语道:“不对呀，咱家的围墙，啥时候装栅栏了？” 说到这，杨秋又看了看手里的电话，犹豫了一下，慢慢靠近话筒问道:“请问……，这里……是……是杨公馆吗？” “啊——，是周公馆啊，嗯——哦——哈——” “对不起，我打错了！” 说完，杨秋‘啪’的一声重重地挂断了电话。 表演——完 …… 整个试片室一片沉默，站在台上的杨秋心里也忐忑起来，突然——！ “哈哈——” “这小子，有天赋！”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老周，你家里还有这一出啊！” “哼！早知道，我就写朱公馆了。” “哈哈哈哈哈——” 这段子前面还没什么，一副标准的男人复仇记，可杨秋这一句“打错了”出来，绝对是颠覆性的结局，一下把底下的考官们逗的前翻后仰。 不过这考官们虽然笑得畅快，可还是没一个人搭理杨秋。看着自己已经站了一会了，杨秋便咬了咬牙鞠了个躬，走了出去。 一出门，还没来得及跟李汉祥说道说道，那边小年轻就已经叫了他的名字。没法，杨秋也只得耸了耸肩，比划了一下手势，等他考试出来了两人再详谈。 李汉祥果然是专业的，没过十分钟，他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起来考得还不错，起码没有一丝苦大仇深的样子。 杨秋迎了上去，问道:“祥仔，考的怎么样？” 李汉祥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抿住脸，揉着后脑勺道:“应该……还行吧……，哥，你呢？” 杨秋也眨巴了两下眼睛，犹有些不自信的道:“应该……也还行吧……” “……” 话音一落，两人都感觉到了对方明显信心不足，便大眼瞪小眼地冷了场。 考试没有当场出结果，还得等来日通知。心事重重的两人也不在这呆了，到片场外面找到了小蔓，便一起回了石塘咀。 明天，继续为生活拼搏！ 杨秋和李汉祥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两个表演完离开后，几乎所有考官都在他俩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勾，与前面不少人名前那一溜烟的叉形成了鲜明对比。 是对手太弱，也是他俩太强。 李汉祥不用说了，毕竟算半个科班出身，而且早就演过话剧和电影，舞台表演经验已经很纯熟了。 而杨秋呢？ 这娃本来就被李汉祥突击训练了老久，再加上他从后世来，看的电影电视剧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比这里其他人都几乎多了上百倍了。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更何况还有李汉祥这头‘猪’在旁边教他跑呢，那进度可谓一天一个样。 所以才有李汉祥突击训练他时，感慨杨秋就是吃这碗饭的话语。 两个已经摸到表演一点边的人，和那群纯粹是新手上路台词都背不好的酱油党相比，孰高孰低可是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 PS:凑字数，李汉祥的第三题——《给房东的电话》 李汉祥由上衣口袋里抽出电话本，走到桌子前，坐在椅子上，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喂，刘太太吗……631136啊……啊！殡仪馆？”李汉祥忽然把听筒拿离耳边。 “他X的，你没打错过电话？你一辈子不打错电话？”李汉祥骂骂咧咧地自言自语，又看了一眼电话本。 “他X的，613316。”他嘴里嚷嚷着，重新拨了一遍电话。 “喂，刘太太吗？……我找你那打麻将的陈太太……啊！有三位陈太太？……她先生是位船长……对……谢谢！” 拿着话筒等了几秒，李汉祥又继续道:“对，我姓李！……对……李汉祥！……我今天回家，看见你把我的东西都搬在厅里，把房门反锁了！……啊？知道！怎么不知道，你写明非眷莫问嘛……啊……有！怎么会没有呢！你看我像没有太太的吗？……啊！像……不像……，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一个月之后她一定来！……两个半月？我知道两个半月啦，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太太刚到魔都，忽然接到家里的电报，说她母亲重病，又折回去了……鬼话连篇，怎么会……我……当然！……我知道陈先生航海，半年都不回来一趟，孤男寡女不方便……不过……啊？我！我看你洗澡？……我……我敢发誓，我不知道你在那里边……喂……喂……喂……” 显然对方挂了线，李汉祥看了看听筒，忽然骂道:“呸！臭娘们，肚皮都松下来了，有什么好看的！他X的！” 说完，李汉祥把手里的话筒用力放下。 第025章 录取 就这么思思虑虑、患得患失地过了七日，杨秋和李汉祥忽然都接到了一封信，却是未来演员训练班的班主任——顾仲颐先生寄来的。 原来他们两人都被永华录取了，天见可怜的，这对他俩来说，可真是泼天的大好事。 杨秋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虽然他一开始做的是陪考的梁朝伟，可也不想做落榜的周星驰不是。细细想来，他前面的表演一般，估计最后的那个段子给他加了不少分。 未来班主任在来信里先是恭喜了他们一番，然后便交代他们这两天抽空去永华一趟，好落实训练班的细节云云。 这个倒也不急于一时，杨秋、李汉祥和李毅兄妹俩，自是先好好庆祝了一番。 杨秋这时才发现了李蔓的情绪有些不对，细细一想也明白了几分，少不得等晚上李毅不在时，握住妹子的手，搂住妹子的腰，宽慰几句。 这可真是叫——恋奸情热。 第二日一早，兴奋过头睡不着的李汉祥和同样兴奋的杨秋，便起身出发过海去了永华公司。 再次到达永华片场，看着眼前的几座白皮平顶的高大建筑，两人不知不觉，竟然有了一份归属感。 两人一路问询着，终于在编剧科的办公室里，找到了顾仲颐老师。 只见这顾仲颐老师四十来岁，衣着笔挺干净，浓眉小眼，额宽耳正，高挺地鼻梁上还挂着一副金丝眼镜。刚一见面，就给人一种多才多艺温文尔雅的感觉，让人心生好感。 后来杨秋和顾老师熟悉了才知道，原来顾仲颐以前还做过暨南大学和复旦大学的教授，乃是真正大才之人。 至于顾仲颐老师出现在永华…… 却原来是顾仲颐老师现在的本职工作，就是永华的编剧。而训练班的班主任，只是公司里的高管见他原来教过书，让他兼职的。 顾老师倒是很和气，开口和几人相互介绍了一番，便开始问杨秋李汉祥家里面有没有什么困难啊、能不能坚持啊之类的话。这算是让杨秋李汉祥给他个安心丸，别到时候上了一半课他两位跑了，那永华就丢脸丢大发了。 李汉祥这条单身狗和杨秋这半条单身狗，自然是拍着胸口保证，家里没困难，一定按时上课，绝不辜负老师的期望云云。 按后世的新闻报道就是——在某年某月某日某地，经过‘长时间’有效的磋商，在互惠互利的原则下，双方达成了合作共赢的良好理念，共同开发共同发展，然后宾主尽欢…… 义务谈好了，顾老师也跟他们谈了谈福利。 要说这永华还是不错的，背靠大老板——有钱啊。 就连员工宿舍，这边都准备好了。老板李祖咏在庙街有两栋物业，都拿出来做了员工宿舍。只要是永华的签约员工，免费住宿！ 当然，还加了一句，你要是有钱，外面有房，也可以不住。 但对于杨秋李汉祥这两个穷光蛋来说，后加的一句自动省略…… 不过最惊喜的——莫过于训练班的学员，竟然还有工资可拿！ 每人每月，港币一百块！ 其实这一百块里面，每个月都得给公司交六十块钱的饭钱——公司包住不包吃；幸亏杨秋不抽烟，不然剩下的四十块，估计都不够用，现在的香烟每包都要七八毫(毛)呢。 虽然这四十块钱还比不上杨秋以前一星期的收入，但想想这工作倒是比摆地摊有前途多了，杨秋倒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说起训练班学员发工资这事，杨秋倒是想起以前看的一本港娱书里，某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情节。 记得那本港娱里，主角考上了无线艺员训练班，不仅要交高额的学费，就连下课后还得拼命打工去赚钱，才能养活自己。 这情节，简直让熟悉八十年代港娱的杨秋哭笑不得。 要知道当年穷得要死的赌神周，考上演员训练班不仅没花钱，后来还拿训练班发的钱补贴家里呢。 闲话扯远了，总之，顾老师跟他两人扯了几句，便告诉他们这两天，便可抽空搬去宿舍，那的房间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 至于训练班啥时候开课，得等北平和魔都的同学都到了香江再说，不急。 细节交代完毕，顾老师也不留客了，又勉励了两句，便把他俩人打发了出去。 杨秋两人也不多加停留，一溜烟的便跑回了石塘咀；李汉祥倒没什么行李，可他杨秋除了要和房东好好交代一番，还有一屋子的杂物要处理呢。 摆摊的书，不用留了，找了个卖旧书的同行，两块钱一斤的卖了出去；睡的木板床洗脸架之类，卖了不合适扔了划不来，干脆扔到了李毅那屋；被子衣服生活用品啥的，得带着去宿舍。 至于眼前这自己一砖一瓦搭起来的房子，留着吧，下一个住到这里的人，就不用那么辛辛苦苦地搭棚子了。 这么想着，杨秋心里忽然有了点依依不舍，毕竟——自己在这里住了小半年啊。 唉…… 忽然，杨秋眉头轻皱了一下，一股极低的抽泣声，从他的房子里隐隐地传了出来。 李汉祥不在房里，他帮着同行拿书下楼去了；李毅也去上工去了，他对杨秋的搬走是举双手支持的，更别说伤心了。 而房子里，就只有帮着杨秋收拾行李的李蔓妹妹了。 唉—— 杨秋也长叹了一口气，他心里也不太好受，毕竟才刚和李蔓确定关系，两人正恋奸情热的，可就要分开了，谁心里会好过呢。 轻轻推开门，杨秋发现——果然，正背对着他收拾行李的李蔓低垂着脑袋，那肩头正随着抽泣声抖动着。 “小蔓，别哭别哭，我又不是去美国，哭啥……”杨秋一把从后面抱住了李蔓，双手握住那正在帮他叠衣服的小手，闭着眼闻着女孩的发香道:“就在对面呢，我们每个礼拜都有假，你放心，只要放假了，我都回来看你。要不，我每天都回来看你？” 小丫头正甜蜜着，被杨秋一逗，便马上在杨秋怀里转过身，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道:“别，天天回来，得花不少钱呢。” 看着小丫头可爱的表情，杨秋忍不住拿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看来啊，小蔓还是天天想我回来的。” “杨大哥——！” 李蔓被杨秋调戏得羞愧难当，红着脸一头扎进了杨秋的怀里；而杨秋也紧紧地抱住了李蔓，享受着难得的暧昧与心动。 “哥——！哥——！收拾好了没有？” 正安静时，一阵鬼哭狼嚎从外面传了过来，还没等杨秋反应过来，李汉祥‘嘭’的一声便撞了进来。 “哎呀哎呀！”李汉祥倒也机灵，一进来便看见屋里搂搂抱抱的两人，知道打扰了杨秋的好事，便遮住眼睛一边往外面跑一边道:“你们继续，继续，就当我没进来过，哥，咱不急哈。” 杨秋气急——这是不急的事么？脸皮薄的小蔓妹妹，肯定不会和咱再抱下去了。 果然，见被人撞破了好事，红着脸的李蔓立马从杨秋怀里挣脱了出来，又背对着他开始低头收拾行李。 不过这次，不哭了。 没多久，杨秋的行李就被收拾好了，留恋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房子，杨秋便带着李汉祥还有李蔓，大包小包地走了开去。 杨秋本不想李蔓去送他的，可‘不’字才刚出口，蔓妹妹就一副垂泪欲泣的样子，堵得他剩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不了，等下再送她回来。 几人根据顾仲颐老师给的地址，一路东寻西问的，来到了庙街九十五号——这便是永华的员工宿舍了。 当然，还有隔壁的九十七号也是。 照例是栋四层的骑楼，不过比一般骑楼好一些的，是九十五号和九十七号楼的前檐外围，都修了一层两米来高的院墙，将房子和大马路隔了开来，而且一楼也没有租出去开什么铺面之类的。 这在庙街这个人多口杂的地方，倒是显得闹中取静了。 一到大门口，几人便碰见了这栋楼的宿管阿姨……额……宿管女工——阿好。 阿好年纪很轻，看上去只有二十三四左右；不过长得一般，在电影公司，长得稍稍好点的，都可以去直接跑龙套了，谁还会在这做女工。 兴许是全世界的宿管们都是同一个性格，这阿好虽然不是阿姨，却给杨秋的感觉就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妈。 等杨秋几人说明来意，阿好一面把杨秋两人引进一楼的宿舍，便一面喋喋不休告诉他们要注意些什么。 什么垃圾要按时拿到门房外不然过期不收啊，什么宿舍里不准开火啊，什么洗手间要多多清理啊，什么……布拉布拉的一大堆…… 不过杨秋几人听进去多少，就只有天知道了。 虽然有点不喜阿好的啰里吧嗦，但是对于房间，杨秋还是很满意的。二十来方的房子里，就放着四张双层架子床，空空荡荡的；后面还带着独立卫生间，这条件，比原来他那破棚子要好上不少了。 就是不知道将来有多少男同学，要是只有他和李汉祥两个，那可就赚大发了。 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杨秋撇了撇嘴，上午去永华的时候，忘记问顾老师还有多少同学了。 杨秋心里刚念叨完顾老师，就看见阿好抬手指了指房顶，说道:“你们的班主任顾仲颐顾先生，就住在二楼，以后你们还有什么其他解决不了的，可以等他下班了去找他。” 哟，杨秋哑然一笑，那咱等下就去问问，顺便联络一下感情！ 第026章 同学 还没等杨秋上楼去联络感情，啰嗦的阿好一离开，刚刚还大门紧闭的隔壁左右几间房，全都打了开来。 杨秋房门口，一溜烟挤过来四五个人。 “嗨！兄弟，阿好的紧箍咒，念的好听吧？！”为首的汉子五大三粗，声音也有点嗡声嗡气，不过搭话却很风趣。 杨秋愣了下，随即用食指比划着耳朵，笑道:“还不错，真正是余音绕梁啊。” “哈哈哈——” 众人都被杨秋的回答逗的哈哈一笑，壮汉后面站的一个书生样的人便笑答道:“你这话，可不能让老曹听到。” “老曹？” “老曹是咱永华的电工，阿好的相好，现在还没下工呢。”壮汉解释了一番，伸出右手道:“你好，我叫赵大刚，你可以叫我大刚，也可以叫我老赵，只要不叫老刚就行。” 杨秋笑着握了一下手，回道:“你好，我叫杨秋，叫我阿秋便好，我旁边这位……”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李汉祥，继续说道:“是和我一起考上永华的同学——李汉祥。嗯，还有我女朋友李蔓，她是送我过来的。” “你们好！我叫韩兆祥。”刚刚那书生摆手招呼道。 “我叫屠梅钦。” “查良涧，你好。” “……” 查家的？还是良字辈，杨秋双眼微微一亮，不知道这查良涧和查良墉是啥关系，不过现在查良墉还没出名，却不好细问了。 一番自我介绍后，大家也熟络了起来，杨秋也慢慢了解了他们的职位。 赵大刚是剧务，主要负责一些剧组的衣食住行之类的协调与安排；韩兆祥是道具组的，做做道具布景之类的活；屠梅钦也是做道具的，不过有时也做下剧务。 这其中，就数查良涧最为牛气，他已经是大导演卜万沧的场记了，离导演之位，也只差一……二三……好几步了。 欲为导演，先做场记。 这场记都不会，镜头的衔接和演员的调整都做不好，可做不好导演。不像后世，就算你啥都不会，可以找一大堆副导演帮你挂名帮拍。 几人一路闲聊着，渐渐到了下工时间，院子里的人便越来越多了起来，杨秋又认识了不少人。 比如电工老曹，还有李祖咏的男秘书阿陈；当然还有住在楼上的大导演卜万沧、李萍歉等等。 李萍歉到还好，斯斯文文的大导演一枚，勉励了杨秋等人一番便上楼去了。 倒是卜大导演，挺热情。 卜万沧导演身高两米有余，膀大腰圆，不仅身子大，头也大，头大也就算了，手掌还跟个蒲扇一样。 怪不得人家能做大导演，卜导只要往那一站，整个就跟泰山压顶一样，演员直接就虚了，这还能不调教出好电影？ 等杨秋做完自我介绍，卜导便哈哈一笑，大蒲扇子便往杨秋肩上拍:“哈，你小子不错，那缺德劲，我很喜欢！” 缺德？——什么鬼，杨秋一脸黑线。 等到了李汉祥，自然变成了:“嗯，你小子也不错，虽然看老女人洗澡，有点不好。” 这几句话下来，周围的人都看着杨秋两人，那眼色就有点不对。还不等杨秋辩解几句，刚‘鼓励’完后辈的卜导，上楼去了…… 等杨秋李汉祥把他们考试题目一说，解释清楚，众人才恍然大悟，新来的两位被卜导给涮了。 晚上众人本想出去聚一聚，给他们接风洗尘，不过杨秋要送李蔓回石塘咀，只得作罢，约定来日等学员到齐了再聚。 杨秋送李蔓回家，一路上什么男默女泪、恋奸情热、依依不舍之类的，便不再多说了。 总之，杨秋正式开始了他在永华的日子。 就这么等了个六七日，今天来一个明天来两个的，训练班的学员终于来齐了。 整个学员班，满打满算也就八人，五女三男。 三男中的杨秋和李汉祥就不用细说了。剩下那一个男的，是在北平招考的梁达人，长得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不过这丫其实是粤都人，对粤式小吃很有研究。 杨秋和他混熟了以后，给他改了名叫‘胖达人’，这丫还在奇怪自己哪里胖呢，这诨号就被整个永华宿舍一层叫熟了，改都改不回去。 作孽的杨秋，硬生生把个帅哥变成了胖子。 北平一同考取的，还有一位女士，来自李汉祥老家辽省的周晓叶，瓜子脸、柳叶眉还有杏核眼，十足的小美人一个。 难得的是这周晓叶和李汉祥打招呼时，李汉祥那黑脸上竟然浮现出几分异样的潮红。 这怕是老乡见老乡，瞧上眼了。 SH招考的是两个女孩，一个浓眉杏眼的叫冷依，一个胸大腿长的叫汪蕊莲，长相均是上等，这里就不仔细描述了。 在香江招考的，除了杨秋两男外，还有两女，名叫陈琉霞和陈佳舒，这两位就看着有点不对了。 陈琉霞倒是长得还行，不过身高却连一米六也不到，这身高放在电影里，演个丫鬟婢女还行，主角是不用想了。而另一位陈佳舒，也是一副瘦瘦小小的样子，脸色整天到晚都显得有些苍白，再加上她经常抱着一本《大众哲学》，总让杨秋感觉遇上了现代版的林妹妹，有些不正常。 就这样，演员训练班的八人便齐活了。 要说本来这训练班共有九人的，取数之极为尊嘛。不过戏子这身份，在某些老牌家庭里，还上不得台面，所以香江这边还有一女，因家人反对，便没有来报道。 三男五女凑了一个八，倒也还算个好兆头。 可能有人就疑惑了，算上没来报名的那一位，三男六女，这训练班是不是有些阴盛阳衰了？ 这，就是现在香江电影圈的现状。 不说别的，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弄潮儿，你仔细想想，知道几个解放前的电影演员？ 阮玲玉？女的；蝴蝶？女的；周旋？女的； 男的记得谁？ 不知道…… Why？ 二十世纪初期，中国封建社会缓慢解体，各路新思潮接连涌现，而随着女性的社会参与度与地位的逐渐提高，人们对习惯了五千年的男权无感，反而对女性团体的关注度达到了新高。 表现在电影界里，就是各种各样的、以女性视角为主的电影层出不穷，而且观众还买账。 这些电影有市场，就不怪乎演员堆里会阴盛阳衰了。 至于后来香江电影为什么又会阳盛阴衰，极致到‘双周一成’呢，这就得归功于吴宇森的师傅张策大导演了。 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训练班人员到齐了，大老板自然要训话勉励一番，这天一大早，老板秘书阿陈就押着他们八人，一起来到了永华片场。 结果到了经理办公室一看，老板李祖咏还没来。没办法，等着吧，众人只得在外面茶水间耗着。 就这么耗到了十点多，总算看见外面走来三个人。 这里面三个人，杨秋只认识走在右边的，他们的班主任顾仲颐；中间那位白白胖胖，看上去挺和气的，杨秋隐约猜着，这便应该是大老板李祖咏；至于左边那位瘦子，杨秋后来才知道，是永华片场的厂长陆原亮。 果然，杨秋猜的没错，见三人一进来，阿陈便朝中间那位迎了过去，一阵低头交流之后，只见李祖咏朝这边看了看点了点头，然后阿陈便走过来，把几人带进了经理室。 几人当着领导的面，自然又是一番自我介绍。 不过令人蛋疼的是，这李经理一边听着自我介绍，一边打量着众人。这都不要紧，主要是您别一边打量一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啊，重要的是，看着看着，李经理竟然还打了两个哈欠。 这下，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接下来的领导训话，可别出什么岔子。 这么想着，眨眼间，就轮到老板训话了。 “嗯……，各位……哈……都是我永华百里挑一的……哈……人才！今天我非常高兴，能……哈……和大家站在一起，为了永华更好的明天，一起……哈……努力！哈……嗯……谢谢大家！哈……” 这就完了？杨秋瞪着眼一脸的古怪—— 不过…… “啪啪啪——” 办公室里的十来个人，不管愿不愿意，俱是一脸奇怪的鼓起了掌。李祖咏也不讲究，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挥手——将众人都赶了出去。 杨秋一边往外走，一边透过玻璃往经理室看去，只见李祖咏慢吞吞地拉开了老板桌的抽屉，然后拿出了…… 卧槽！就奇怪他说话怎么老打哈欠，又急着赶人，原来是芙蓉膏瘾犯了。 第027章 片场开课 大老板李祖咏训完话后，众人回到宿舍，又这么过了六七日，杨秋等人无所事事，越过越感觉不对劲。 几人一合计，这才恍然，现在演员班人都到齐了，怎么还不开课？ 众人心里一阵忐忑，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好不容易熬到永华下工，八人便在宿舍门口堵住了刚下班的班主任——顾仲颐老师。 “开课？” 顾老师提了提手里的公文包，侧着头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道:“对啊，你们来了这么久，也是该开课了。” “……” 敢情您这班主任白当的啊？杨秋心里那是一阵吐槽，心里不由得对这演员训练班有了点不详的阴影。 话一出口顾老师感觉也有点不对，马上又微抬右手安抚道:“大家别急，这两天呢，大家把自己的私事处理好，课程呢，我跟上面合计合计，尽快给大家开课。” 班主任既然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得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继续打鱼晒网。 就这么又过了两日，几人终于接到消息——要开课了。 这天一大早，八人都整整齐齐梳妆打扮完毕，跟着班主任顾仲颐坐巴士来到了永华片场。 不过到了片场，几人没往房间教室里钻，反而被带到了天台上面，然后就见到了他们的第一位任课老师——武术老师周雷。 好嘛，你看看，有哪个训练班上课都没教室的？！ 周雷是永华的基本演员，但肯定不是角，通俗点讲就是有工资有职务的死跑龙套。这家伙五十多了，长得五大三粗的，会点三脚猫的功夫，高深的功夫他教不了也不会，但教你摆个pose是足够了。 武夫里不少人都粗鲁而且还爱吹牛，周雷自然也不意外。除了整天脏话横飞外，还老爱讲他的光荣史，什么某某明星也曾经做过他徒弟，什么曾救过某某大明星一命之类的牛皮，那都是一套一套的。 所以杨秋在他这里除了学了个蹲马步还有屁股朝天落雁式之外，基本啥也没学到。 更为奇葩的是，整个演员训练班从开始到结束，有且仅有周雷这一人给他们上过课，还仅仅是武术课。 看看人家李汉祥在魔都市立剧校上的什么课！表演实习、声乐、国语还有舞台布景，一样不缺，再看看永华。 这特么叫什么事！ 其实永华还给他们开过一门舞蹈课，想教他们形体，请的还是大名鼎鼎的芭蕾舞老师戴艾莲。这个戴艾莲有多牛呢？额，百度百科说明一切，这可是周副总和宋副副总接待过的人物。 可惜的是，戴老师也只露过一面，然后就不见了。 后来杨秋听说是那段时间，戴老师刚好和她老公在闹离婚，顾不上上课。等真离了婚后，人家又回了大陆，更上不了课了，于是舞蹈课便不了了之。 要说这训练班期间，杨秋最喜欢的，还是中午吃饭时间。 为啥？ 因为中午吃饭时，顾老师会一边吃饭一边给他们讲讲中国电影史。这对现在还两眼一抹黑的杨秋来说，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所以等训练班开课后，杨秋八人的状态便是，每天早上到公司天台上课，主要是听周雷吹牛，然后中午吃饭时听顾老师讲史，下午便无所事事了。 刚巧这段时间，永华的大导演程不高在拍《春城花落》，所以下午有事没事的，一群人就会跑去片场参观。 永华每年计划的拍片量不是很多，一年也就出个七八部电影，所以这时全场也就只有一部《春城花落》开拍，而且只占用了一间摄影棚。 至于另一间摄影棚，则是大门紧锁，概不接客了。 前文就说过，这时候的片场都不对外封闭，容许闲杂人等入内观看，就更不用说杨秋这些本来就是永华的人了，还好这时追星族不是很多，片场情况到还好掌控。 不过你要是在拍戏的时候还大吵大闹，导演可就要黑脸赶人了。 杨秋两个世界加起来，还是第一次进摄影棚，所以一开始有些兴奋，瞪大了眼睛左左右右地扫了好几次摄影棚，看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布景之类的就不用多说了，《春城花落》是都市情感剧，布景也就跟后世那些情景剧里的差不多，也就时代特色多了点，不过也弄不出花来。 最让杨秋感觉不同的，就是导演的身前，并没有什么监视器。 一把导演椅，旁边放着一张矮几，还有矮几上放着的一本剧本和一个茶杯，就构成了导演的全部工具。 至于监视器之类的，对不起，现在的电视机又大又重，而且屏幕还小，根本还没发展开来。就在去年，也才第一次开始在监控领域里使用——还是在医院里，等传到电影界，不知还要多久呢。 所以这时候拍电影，摄影师和分镜头脚本就非常重要了。导演要拍什么画面都得先跟摄影师交代好，不然摄影师乱拍一通，导演可就要抓瞎了。 杨秋倒是听李汉祥讲过一段老魔都电影界的旧闻。 话说是有个导演和摄影师闹了矛盾，表面上摄影师啥也不说，等到了第二天拍摄时，故意在摄影机里不放胶片，结果一个上午快拍完了，才一拍额头说‘糟了，忘了放胶片’，这下可好，他大不了是被炒个鱿鱼，却把导演整的个一脸懵逼。 这一上午的时间，得陪进去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 所以啊，这时候你最好别得罪摄影师，得罪了也得立马换掉，不然他整你的方法多的是呢。 就不说不放胶片这等两败俱伤的法子了，他随便给你拍错两个镜头，在这没监视器的当下，你都没法子立马发现，等你事后去找他，不说他认不认了，有着闲工夫还不如想着怎么补救呢。 导演位子旁边一米开外，就放着一架Mitchell牌子的摄影机，对杨秋来说，这是架老式的长着两只米老鼠大耳朵的摄影机，显得又大又重。但对于香江乃至整个世界来说，这家伙却已经算是先进的了。 要知道现在香江大部分片场，还在使用二三十年代默片时代流传下来的无声摄影机呢。 这无声摄影机，不仅比Mitchell更大更重，而且由于默片时代拍片不用声效，所以无声摄像机设计时根本没考虑过噪音问题，一开机都不用导演喊开始，那嗡嗡响的谁都知道开机了。 这东西在默片时代还可以，可一进入有声时代就蛋疼了，要知道现在的电影，可是实时收声的。 这边演员吧啦吧啦说着台词，结果那边收到胶片里却是一堆嗡嗡声，谁受得了！幸好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不就是隔个音嘛，给音源裹上两层棉被就好了。 不过噪音是没了，可本来是一个人都只能勉强移动的摄影机，这下没个三四人是搬也搬不动了。 所以这时杨秋想起后世一个关于香江电影的影评就很蛋疼——六十年代手持摄影技术的兴起，是香江电影艺术往前大步发展的一个明证！ 特么的！你来五十年代的香江玩手持摄影试试？！胳膊不要了么…… 因为现在的影片都是实时收音，所以画面都是以近景居多，摄影机和导演便离演员有些近。他们近所以杨秋这些看热闹的便也近，杨秋也近距离地看到了几位主演。 额……一个也不认识。 好在杨秋旁边还有一个电影通李汉祥，一边看热闹一边小声地给他介绍演员都是些什么人。 女演员倒是无须多说，男主角倒是令杨秋多看了两眼，因为这家伙在李汉祥嘴里出现过，正是那位李汉祥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李汉祥的银坛霸王——王元龙！ 难道以前大中华的王元龙，也签约进了永华？ 当然不是！ 这年头，名角演员和导演的戏约，一般都是部头约，也就是我一年在你那拍多少部戏就OK，其他的你别管我就行了。 所以不管永华开业时，说什么签了周旋白洋之类的话，都只是讲得好听而已，其实全是部头约，人家还是可以在外面自由接戏的。 不像后来，院线和制片相结合的大片场制度的崛起，用戏约都把人固定死了。讲到姜达卫，就想到邵氏；讲到洪今宝，就想到嘉禾；讲到黄百鸣，就想到新艺城。 所以这个王元龙，也只是跑来永华接了个戏而已。 第028章 如此拍戏（上） 程不高导演虽然名为不高，比不上卜万沧导演两米高的身子，但一米八左右的杆子立在那里，也是不矮了。 这身材往导演椅上一坐，到也很有几分气势。 “都准备好了没有？”程导端起大瓷杯子喝了一口茶，问了问正在忙活来忙活去的副导演一句。 副导演可没那么悠闲，正忙得满头大汗呢，闻言瞧了瞧左右前后，这才点点头道:“准备好了。” 听见这句话，程导又从导演椅上站了起来，双手划八字合十地整了个正方形的取景框，往演员站位处比划了两下，这才又点了点头坐下道:“那正式开始吧。” 这话一出，全场俱是一静，副导演点了点头，对摄像师道:“正式了啊。” 那边场务这时也大叫一声“不要吵”，然后‘啪’的一声按下了摄影棚门口的红灯和电铃，这便是通知外面闲杂人等现在不要进来了，免得影响拍摄。 这电铃“叮铃铃——”的一阵响，倒是把杨秋一行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都紧张了不少。 只见铃响过后，程导便抬起了右手，看着演员处拖了个高长音“预备——”，见着众人精神都集中了起来，立马把手往下一挥，大叫道:“Motor！” 演员身前举着拍板的场记，这时也立马高声叫道:“《春城花落》第二十三场，time two！” “啪！——” “我说，小金枝啊，你要是今天不从了……” 随着拍板重重的拍下，演员们也开始了各自的表演。 看到这，很多新人这时便奇怪了，怎么没见导演喊‘camera(开麦拉)’，这戏就开始拍了？ 其实，那句‘motor’就是程不高导演的‘camera’，这句一喊出口，熟悉磨合了多日的剧组就自动开拍了。 ‘camera’这个特定语，不是一定非得照词喊的。 比如后来杨秋在电影圈里见多了知道的，导演桑胡就只会说一个‘来’，连‘预备’都省了；还有见过的导演李萍歉，也不是喊‘camera’，而是句更短的‘ready！’。 如此种种影视圈的不同之处，不胜枚举。 这往后大半个月，醉心于成为大明星的八人，便有事没事地往摄影棚跑，一边偷师一边熟悉摄影棚里的流程规矩。 不过这戏也总有拍完的一天，而且永华的戏少，中间的空档期也没有这么快接上，所以唯一开拍的摄影棚不久也关门大吉，杨秋八人下午又无所事事起来。 这人一闲着，就容易乱想，一乱想，就开始思春了。杨秋还好，毕竟那边还有个蔓妹妹呢，时不时还可以回去亲亲我我一番，可李汉祥和胖达人这两个单身狗不是啊。 于是这两个单身狗，便开始撺掇着大家出去约会——哦，不对，是压马路。 杨秋一开始也没多想，毕竟香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也还没逛完过呢，熟悉熟悉也是好的。再说集体活动多多参加，也可以加深同学间的感情不是。 可如此过了两三次后，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本来男一拨女一拨的闲逛队伍，变成了杨秋一拨、李汉祥和周晓叶一拨、胖达人汪蕊莲一拨、陈佳舒一拨还有冷依陈琉霞一拨。 额，别误会，最后两女不是百合，只是玩的好而已。 李汉祥和胖达人两人，就像地主老财家的狗腿子一样，围着汪蕊莲和周晓叶打转，赶都赶不走。 关键是，那俩女孩还挺喜欢！ 这天，众人听顾老师讲完古，吃完午饭，又一溜烟地来到永华门口，几人欲言又止，大眼瞪小眼的，都想不出要去哪压马路。 杨秋想了想:“要不，咱们去尖沙咀看电影怎么样？” “不去！”李汉祥马上拒绝道:“上礼拜才去过的。” “……” “那去西贡看风景吃海鲜？” “不去！”胖达人摸摸他的肚子，好像他真是个胖子似的:“才刚吃完饭，不想吃海鲜。” “……” “呵！”杨秋一声冷笑:“那你们说去哪？” “……” 又是，一阵冷场。 “咳咳——”旁边的门卫室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咳，接着门卫室那敞开的窗户里便露出了一张干瘦的脸:“我说，你们几个学演戏的，为什么不去北帝街和侯王庙逛逛？” 说话的是永华的警卫头头——郝旅仁，嗯，你没看错，就是叫郝(好)旅(女)仁(人)。想当初杨秋听到这名字也是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这个奇葩的爹是怎么想出来的这名字。 这不是，坑娃嘛，一个警卫头子叫这名…… 不过不要小看了人家，郝警卫也是演过戏的，还是在永华巨作《清宫秘史》里演的亲王。不过这亲王也就几句台词，跟李汉祥那一开始的特约跑龙套没什么两样。 郝警卫的话倒是让杨秋心头一亮，忙道:“不错哦，那咱们去侯王庙看看？” “咳咳……” 这次是梁达人假咳了两声，见着众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犹疑了两下道:“要不……要不你们去吧，我和蕊莲就不去了，蕊莲想学粤语，我陪她去三联书店买两本粤语书。” “那个！那个！”胖达人话音刚落，李汉祥就急不可耐地举起了手:“我和晓叶也不去了，晓叶想吃东北饺子，我和她去找找。” “……” 这两位是拉着众人当桥，然后过了河之后，要拆桥脱离队伍了？杨秋有些哭笑不得，随即摆了摆手让这两对滚蛋。 看着落荒而逃的四人，杨秋又转头看向剩下的三女。不过显然剩下几人也不想一起逛了，冷依直接拉着陈琉霞逛街去了，言明不用提包的。而陈佳舒更干脆，一个人跑回宿舍看书去了。 转眼间，杨秋便成了孤家寡人。他不由得对着郝警卫苦笑了一声，抬腿就朝侯王庙走去。 为什么郝旅仁要他们去侯王庙和北帝街看看？ 因为现在全香江，片场最多和拍戏最多的地方，便在这两个地方。哪里像永华，一个大片场孤零零地立在木屋区里。 而且这两地方的片场还全部对外出租，供电影公司拍戏，所以这两个地方，一年到头都热热闹闹地，不怕见不到明星，更不怕没有戏拍。 要说侯王庙的片场，前前后后共有五家，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友侨片场了。怎么个有名法？别的不说，只要是喜欢港娱的，一说这老板的名字，你肯定知道。 正是在八九十年代香江警匪片里，经常演警长的曹探长曹达桦是也！ 不过喜欢看港娱小说的杨秋还知道，后来曹探长染上了赌瘾，结果把大半身家外加友侨片场输了个干干净净。 这北帝街的片场规模，也和侯王庙不遑多让。要说这北帝街最好最大的片场，当属前段时间还叫大中华片场的南洋片场。 其实这南洋片场叫大中华片场之前，还是叫南洋片场。只是后来物业老板把整个片场都租给了大中华影业，便被改了名。 前几个月大中华影业北上，片场收回来后，便又被物业老板改了回来。 这南洋片场的老板或许没几个人知道，不过这老板的亲六弟，便人尽皆知了，毕竟大陆后来这么多逸夫楼也不是白修的不是。 南洋片场的老板，姓邵，叫邵村人，家里排行第二。 至于邵家排第六的那位，现在还在新马泰那边混，没有过来这边打拼。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这永华离侯王庙，也不是很远，杨秋走小路超近道二十分钟左右，便来到了目的地。 一路沿着车道往上走，南国片场、国家片场，过了世光片场，旁边紧挨着的，便是友桥片场了。 大门之处平平无奇，和别家门牌也没什么两样，反正不怕别人拦下来，杨秋抬起脚就准备往里走。 “让开！让开！” “呼呼——” “崔小二，来碗云吞面！” “我也云吞面，加底！” 呼啦啦地突然从片场摄影棚里冲出来七八个人，跑到门口的云吞面摊子前，大呼小叫起来，那表情，感觉跟个饿死鬼投胎的差不多。 杨秋以为这些人只是拍了一天片子饿了，就没多想，让过他们后，便自顾自地走到了摄影棚前。 可哪成想，摄影棚门口，那个挂得高高的，禁止入内的红灯正亮着。 嘚！里面正在拍戏，咱等等吧。 第029章 如此拍戏（中） 杨秋站在摄影棚门口傻乎乎地等，那边几个人就蹲在片场门口呼啦啦地吃。看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刚刚才吃完午饭的杨秋，感觉自己都有些饿了。 看看最左边云吞面加底，也就是多加一份面的那位，一筷子下去，咕噜着挑起一大‘坨’面，跐溜一口，整‘坨’面就被…… 哎呀！不对呀。 杨秋忽然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红灯，要说这灯亮得可真够久的了。从那伙人出来吃面开始亮，到现在他们面都快吃完，起码五六分钟多去了，可这灯竟然还没熄过一次。 要知道一个镜头完毕，导演喊‘咔’后，这灯可就会熄的，等着下一个镜头开拍时，才会重新亮起来。 再者说了，现在拍电影可没有大容量硬盘或数字储存卡给你用，一律都是用的菲林，也就是胶片。而且胶片是论盒的，一盒胶片，最多给你拍摄九分钟的内容，然后你就得换下一个片盒了。 可现在，一拍就是个六七分钟，是个什么情况？ 或者是什么导演这么牛，杨秋皱了皱眉，感觉一脑子浆糊，难道现在就有导演用‘一镜到底’炫技了？ 不应该啊。 这越想杨秋就越感觉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真想一把推门进去瞧瞧是哪位牛逼导演在拍戏。可手刚抬起来，又感觉不妥，这红灯都亮了，再推门进去，万一打扰了大师的拍摄，那估计他就得成全片场的杀父仇人了。 杨秋可是知道的，想拍好一个跨度极长的长镜头，有多么难！ 在这边抓耳挠腮的杨秋，浑没注意到那边几个吃面的人，已经各自放下了碗筷，一边憋嘴剔牙一边往摄影棚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的人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走到摄影棚门口，还好奇地看了一眼杨秋，不过也没在意，以为是哪里跑过来看西洋景的闲人，便随手就推开了摄影棚的大门。 “喂！里面……” 杨秋刚反应过来身边有人，眼角的余光就看见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大门上，正想把剩下阻止的话说出来，忽然想起来他们就是从这出去的，不知怎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不过，推门的老大还是停住了，看着杨秋一脸的疑惑:“咩事？” “没……没事。” “呵，痴线——” 杨秋自己痴线不痴线不知道，但是满脸的黑线是肯定了。看着面前的几人鱼贯而入，又看了看头顶上的红灯，一咬牙，也跨步跟了进去。 咱，就是挨骂，也要认识一下现在敢玩长镜头的导演！ 卧槽！ 卧槽！ 卧槽！ 导演人呢？ 杨秋放眼望去，只见小小的摄影棚里，除了摄影机旁站了个摄影师外，也就拍摄布景那，有两个杨秋不知道是生旦还是净末的人，穿着跟京剧戏服一样服装在上面摆动作对口型。 对，就是对口型，人家旁边胶片播放器里的声音叫得正欢呢！ “月到中秋分外明，柳……丝……” 好嘛，这还是片场二次收声，吓得杨秋一进门就不敢往前走了。刚刚进门的那几位，估计也是怕影响收声，也早就停住不敢前了。 不过，导演呢？副导演呢？剧务呢？场记呢？收音师呢？道具师呢？七大姑八大姨呢？耍人呢？ 杨秋一脸懵逼！ 不过还没等杨秋彻底懵逼过来，让他更毁三观的事发生了。 “咔——” 不是不知道去哪的导演出来了，因为这咔根本不是导演喊的，而是看着一盒胶片快录完了的摄像师喊的。 这‘咔’就像魔咒一样，摄影棚里的气氛瞬间松了下来。喊了话的摄影师检查了一下机器，回头看向刚进来的几人:“导演，这盒拍完了。” 卧槽！导演？杨秋二脸懵逼。 只见刚刚骂杨秋痴线的男人点了点头，走上前一屁股坐到了导演椅上，满不在意地道:“拍完就换下一盒，咱们继续继续。” 乘这会功夫，布景前的两个演员赶紧给自己补了一下妆。刚进来几人也麻利地分开了，检查布景的检查布景，给胶片播放器换唱片的换唱片，连播放器旁边的收音话筒，都有人检查了一番。 嗯，这倒是有点拍电影的意思了。 不过…… 摄影师刚把新片盒换上，便一拍手大叫道:“阿杰，过来帮我看着，我饿了。” “我……我不会。”检查布景的人结巴道。 “扑嘎惨的！”摄影师嘴一歪，骂道:“开关机会不会？” “额……，会。” “扑嘎惨！那你还想会什么！” “……” 摄影师一边骂骂咧咧着，一边往门口走，走到杨秋旁边也照例好奇看了他一眼，不过兴许是真饿了，扫了一眼后便一路小跑着出了摄影棚。 杨秋看了看摄影棚里奇怪的配置，忽然想起了某些传闻，然后猛地一拍额头，乘着下一个镜头还没开拍，也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这怕是，遇到拍‘七日鲜’影片的人了。不过，这群人果然还真是玩的‘一镜到底’。 所谓的‘七日鲜’电影，就是从筹备开拍到上映，只用了七日的电影。 七天！这是什么概念？ 就是除去剪辑除去拷贝除去联系影院除去演员筹备，留给你拍电影的时间，最多最多也就三天时间。就这点时间，还有人能极限压缩，一天都有拍完的。 三天时间，给正规的剧组，演员背完台词的时间估计都不够。 这些人是怎么办到的？ 简单！ 这年头，喜欢看京剧粤剧的人不少，尤其是香江地区，由于语言关系，粤剧尤其受欢迎。而粤剧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很多戏剧已经成本成幕，在舞台表演了很多年了。 以前受于技术的限制，粤剧最多也就录个黑胶唱片卖卖；但有声电影一出来，就有人把粤剧从戏剧舞台，搬上了电影舞台。 你说搬就搬吧，你把粤剧内容电影化一下也好，多几个远景近景全景特写啥的转换一下，也精彩一些不是。 可不要忘了，前文里说过，这年头一部粤语电影想大卖是极难的，所以导致大部分粤语电影的投资也就少的可怜。 像国语电影，投资基本是十万起步；可粤语电影呢，三万四万的，不能再多了。 钱一少，资金一紧张，胶片和人员也就少了，你想玩镜头，除了没胶片，还没人跟你玩呢。所以这些粤语片拍的，经常就一个镜头摆到底，反正只是唱个大戏，对着舞台拍就好，玩那么多花样做什么。现在，即省钱又省力，多好！ 这，便是所谓的‘一镜到底’是也。 不过他们这么一搞，忽然发现——嘿！还挺赚钱！ 怎么说？ 因为现在二战刚过，全世界都百废待兴。人们被战争压抑了几十年的娱乐热情，突然间便释放了出来，结果搞得世界的电影院都一家接着一家修。这电影院一多，你片库里的片子起码得有一些存货轮着放吧。 结果电影院老板去片库一看，不行啊，好多片子都是战前默片时代拍的，怎么拿出去吸引观众。 买买买！ 所以，他们拍出来的这些所谓的‘七日鲜’，只要不是真的不忍下目，或者和别人重复，还有点看头，能勉强保本的，一旦拿到电影院去，大老板最喜欢了，大笔一挥，就可以拿到五万的买断费。 五万减四万！哈，纯赚一万！ 谁不干？ 所以这年头，经常有人灵机一动，有了个好点子，就找老板拉投资组建‘一片’电影公司拍电影，拍完把电影一卖，便解散公司，继续想下一个点子，如此重复循环。 这样拍出来的片子能好？ 因此这年头不少拍出来的粤语片，便被人叫做了粤语残片，这片都残了还能怎么样。 这和‘七日鲜’电影一起出名的，便是‘云吞面’导演了，如前文所见所述，见字明义，便不再多说了。 却说杨秋看了一回西洋景，倒是有些又好气又好笑，莫名想起了后世香江电影，那所谓‘黄金十年’之后极速的衰落。 不过现在他人微言轻，啥也不是，也说不了什么。再说资本逐利而行，谁也不可能拦得住，他可不会去螳臂挡车。 你看那些港娱书里，可有主角去挽救‘十年’之后的香江电影么？ 不过想想可能也有，只是大部分港娱书还没写到那，就或太监、或河蟹了。 如此零零总总，一路胡思乱想着，杨秋便到了侯王庙隔壁的北帝街。 如果说友侨是篱笆小院，那南洋片场便是高门大户了，光片场的围墙便有个将近三米，将外面各种探寻的目光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还是邵氏有钱啊！ 这么想着，随便和门卫聊了两句，唠了两下家常，杨秋抬脚就走向了南洋的摄影棚。 这次红灯没亮，一推门，没成想，杨秋又瞧了一次西洋景。 第030章 如此拍戏（下） 南洋片场的摄影棚里头，倒是比刚刚的友侨多了不少人。放眼看去，导演、摄像、场务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是一个也不少。 但也不多一个。 不过听着满片场的粤语，杨秋知道这又是在拍粤语片。 还好，不是粤剧了。 看样子还是部民国片，导演看着还挺年轻，此时正站在穿着一身深色旗袍的女演员旁讲戏。 女演员明显演的是位母亲，胳膊弯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包袱，不过包袱里肯定没有婴儿。因为杨秋进来五六分钟了，除了没见着包袱有动静，也没见女演员往胳膊弯里瞧上一眼。 至于布景，则明显是女人的闺房外景了。 不过整个摄影棚里，最吸引杨秋注意的，不是导演也不是演员，而是站在布景后面的三个人。 这三人:一人拿一筛，筛子里放了不少黄豆；另一人，拿一半人高的三夹木板子；还一人，则拿着一把小提琴，呆立在旁。 很神奇的组合，有木有？ 没过一会儿，导演给演员讲完了戏，又跑到这三人旁边，手舞足蹈地比划了半天，这才走回了导演椅前，站着准备开始拍戏。 “唔要吵！” “正式了！” “叮铃————！” “预备——！” 这‘预备’一出，摄影棚上面的道具师便开始放水，水落下来流到布景里的屋檐子上，便跟着下雨一样滴溜溜地往下落。布景后面端着黄豆筛子的那位，便开始摇晃起筛子来。 “唰——唰——唰——” 嗨！ 还别说，这土法特效模拟下雨，还真的挺像！ “开麦啦！” 导演一声令下，站在窗户边的女演员，便抱着手里的婴儿包袱，看着窗户的大雨涟涟，开始了表演。 “我可怜的诗儿……”女演员看着臂弯里的‘婴儿’，一脸的悲苦:“出生便没有了父亲，这世道，我们孤儿寡母的，还有什么活头？呜——” 女演员一哭，导演便马上抬起了他的左手。 “咔嚓——！” 一声雷鸣，那是后面拿木板子的那位，使劲地晃动了一下他手里的工具。 一道闪电，那是摄影棚上面的灯光师，闪了一下强光灯。 “呜——” 女演员一声悲鸣，看着‘外面’的黑夜骂道:“贼老天，为何要如此折磨我们！” “咔嚓！”又是闪电加雷鸣。 老天的回应决绝而又冷漠，平静下来的女人，抱紧手里的‘孩子’，喃喃道:“诗魂，我想你……想你……” 这时，导演右手一挥，拿小提琴的那位总算动了，一阵凄苦的声乐，若有若无地被收到了收声筒里。 如此过了六七秒，满意的导演才喊了一声‘咔！’。 这特么的！杨秋是真服了。 现场收声不奇怪，现场搞这么多人一起配背景声加背景乐的，这还是第一次见。效果不用多说，好得了才怪，能安安稳稳地一路安排过来，也算这导演有几分本事了。 又安安静静地看了这导演拍了三四场，杨秋便准备打道回府，今天他的三观有点被颠覆，得回去冷静冷静，稳定一下。 不过后来啊，杨秋意外认识这位年轻导演之后，还知道了更奇葩的一件事。 比如拍这部戏时，这导演根本就不是导演，而是——编剧。 对！没错，就是编剧！ 那这部戏的导演呢？人家一下接了好几部粤语片，忙不过来呢。反正出钱大老板只看成片，片子也不求多好，咱就挂个名，再随便分点钱，找个懂行的人拍拍不就行了。 如此这番电影行里的奇情怪状，便不再多加叙述了。 侯王庙和北帝街的‘云吞面’导演多，所以云吞面摊也多。出了南洋的大门，杨秋也随便找了一个云吞面摊，来了个云吞面加底，学着别人蹲路边开始胡吃海喝。 一边吃一边看着人来人往世事百态，倒也另有一分趣味。 吃完后付了钱，又在路边买了一份小时常吃的炒栗子，打算平时做做零嘴，用厚牛皮纸包了包，便拿着往巴士站走去。 杨秋一下午的时间全耗在了片场，等回到庙街时天都已经擦黑了。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宿舍行去。 “啵——” “啧——啧——” “呜呜呜——” “啪叽——” 路过永华宿舍后面的那条昏暗小巷时，杨秋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有些耳熟，又有些让人莫名的亢奋。 杨秋稍稍有些好奇，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巷子口，朝里望去。 卧槽！ 只见昏暗的巷子里头，有两个黑影正你抱着我的头我搂着你的腰，跟老树盘根似的双双叠在一起，两个脑袋还靠在一起挤来挤去，跟连体婴儿一样。 这是在亲嘴啊！——太刺激了！尤其是碰到熟人在亲热的时候。 胖达人这家伙说话还真算话，中午才说要教汪蕊莲学粤语，这才过去半天呢，晚上就拿嘴直接教了。 真是一位好老师啊！ 杨秋低声笑了笑，也不打扰这对小情人继续‘学习’，起身就往宿舍门口走去。 刚一进宿舍大门，就见李汉祥正撅着个屁股弯腰站在工人房门口，耳朵贴在房门上，脑门子上还挂着一股淫笑。 掏出一块栗子塞在嘴里，杨秋一边嚼着一边走到他旁边好奇地问道:“祥仔，你干嘛呢？” “嘘——！” 李汉祥也不站起来，直接伸手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拿手轻轻点了点房门。 杨秋也有些好奇，便也侧着耳挨到了房门上。 “啵——” “啧——啧——” “呜呜呜——” “啪叽——” 卧槽！这声音怎么又好熟？！ 杨秋不由得挑了挑眉，怎么墙里墙外一个样，都有人在‘教粤语’。墙外是胖达人和汪蕊莲，那这墙里的是？杨秋又看了看工人房一眼，这里面，也只有老曹跟阿好了。 不过，听个亲嘴也值得一脸淫笑？ 杨秋这种阅览无数RB电影的青年，稍稍鄙视了李汉祥一下，便站直身子敲了敲李汉祥说道:“好了，走了，回去了，这有什么好听的。” “等等——”李汉祥一脸奸笑着站了起来。 “嗯？” 总感觉李汉祥笑得有点不对劲，杨秋疑惑地皱了皱眉，不过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 “啪啪啪——！” 只见李汉祥狠狠地在房门上拍了几巴掌，然后大声叫道:“快开门！快开门！差佬查房！快开门！差佬查房啦！” 然后，呼——，一溜烟地，这家伙跑进了他们的集体宿舍！ 跑了…… 现场，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杨秋。 门里自然是一番鸡飞狗跳，不过三秒之后里面的人便反应过来了，哪有差佬是这么查房的？还不声不响跑到别人公司宿舍查房？ “哪个杀千刀的，我要杀了你！干你八辈XX！”门里一声老曹粗犷的咆哮传来，刚想跑的杨秋，便看着眼前的门被一股大力拉开了，裤带都没系好的老曹，正一脸怒容地看着他。 卧槽！这锅咱可不背。 杨秋赶忙举起双手，嘴里含着栗子呼噜着解释道:“不是我，是李汉祥，我才没这么蛋疼。” 兴许是杨秋一贯的良好形象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这家伙嘴里含着栗子明显喊不出刚才的话，总之老曹立马便相信了他八分，又高声叫道:“李汉祥——，我要找你拼命！” 说着，这位裤带都还没系好的勇士，便呼啦啦地杀向了他们的宿舍。 “唉——” 听着宿舍里传来的一阵鸡飞狗跳，杨秋站在院子里一阵挠头，也不急着进去了，总得等他们闹完了再说吧。 “干爹！干爹！我回来啦！” 宿舍大门口，又传来一个非常陌生而又粗犷的声音。 第031章 只会识人罗四维 杨秋回头望去，只见门口正站着一位满头大汗的壮实男人，脸大腰园，身材颇为高大，那模样，到是和卜万沧导演有得一拼。 卜万沧?等等，这男的有点眼熟…… 此时男人脚边，还放着两个老旧的藤条行李箱，他一边抹着头上的汗水，一边还理了理背上不断往下滑的粗布包裹。 这家伙估计没想到院子里还站了个陌生人，先是看着杨秋愣了一眼，不过随即便对着杨秋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可这边还没等杨秋回礼，那边男子又朝着门外大吼道:“我说你们几个小丫头，快点，这都到了，你们这几个赔钱货，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大丫头，快去帮你妈扶扶奶奶。” 就在杨秋愣神间，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朝天揪，怯怯弱弱的，看着面前的院子一脸的好奇。 等等，不对！ 小丫头旁边，又冒出来一个更小的小小丫头，神情和旁边的小丫头差不…… 额，等等，再等等…… 小小丫头旁边，又冒出来一个更小的小小小丫头，一样的打扮，不过这还不算完，小小小丫头旁边，一个流着鼻涕泡的小小小小丫头也出现在了门口。 套娃么？这是…… 就在杨秋期待着小小小小小丫头出现时，听到头顶上出现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噢?！四维回来了，路上一切还好吧?” “还好还好，干爹。”男子笑答了一句，又提起两个行李箱，一边往楼道走一边说道:“干爹，你不知道现在那边打成啥样了，幸亏我把我娘接过来了，还是这边……嘿！我说你们几个小丫头，进来啊，怕什么，跟上。” “哟！那是你家的几个小丫头?”楼上窗台口的‘干爹’卜万沧这才注意到男子身后的一群跟屁虫，笑问道。 “是啊，家里不争气的媳妇生的几个赔钱货。” “什么赔钱货，乱说话！”卜万沧假喝了男子一句，便看着几个小丫头笑眯眯地道:“快上来，快上来，让干爷爷好好瞧瞧。” “快跟上！” 男子又交代了一句，几个小丫头这才磨磨蹭蹭地往里走，一边打量着院子，一边也好奇地看着杨秋。见杨秋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们，好几个小丫头害羞地躲开了目光。 倒是那个冒着鼻涕泡的小小小小丫头，一边冒着鼻涕泡一边看着杨秋手里的栗子袋子，顺便咽了咽口水。 几个小丫头一离开被她们堵住的院子大门，门口处便又冒出来一个小丫头，不过这个小丫头看起来就大多了，十来岁左右的样子。 小丫头也背了一个小包裹，左手还扶着一位六十出头的老太。看样子，这丫头应该便是刚刚男子口中的大丫头了。 至于老太，看样子身子骨还不错，腰背挺直，头上也只有寥寥几根白发。不过兴许是赶了一天路甚是耗神，脸上便无精打采的一脸疲态。 老太的另一边，则是一位个子有些矮小的年轻妇人，长得也一般般。妇人身上没带任何行李，一只手虚扶着老太，另一只手则轻挡着微微凸出的小腹，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便也知是一位孕妇了。 “你好！” “额……你好！” 没成想刚跨过大门的妇人，竟然客客气气地跟自己打了个招呼，杨秋赶紧站直了身子，也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不过两方均是陌生人，打完招呼就再无下文。杨秋便站在院子里，看着妇人扶着老的、赶着小的，上楼去了。 这是……四维？罗四维！—— 杨秋刚刚和那男子一照面，就认出对方来了。要说他进永华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不至于认识永华的每一个人，但某些比较出名且后世也有映像的人，却是早已过了一遍眼了，就更不用说永华满公司都能找得到的《清宫秘史》的电影海报和剧照了。 刚刚那位，可是在《清宫秘史》里演过袁世凯的罗四维——卜万沧导演的干儿子！ 这个人在五六十年代混得怎么样，杨秋不知道，看样子还不错；不过在七十年代，他可是引领了香江影坛二十年的人物。 不过，也只能说引领了。为啥？因为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只会识人不会用人。 罗四维具体怎么个只会识人不会用人呢，咱只要看看香江最出名的两条龙——李晓龙和程龙，就知道了。 李晓龙刚从美国被嘉禾挖回来时，嘉禾老板邹汶怀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用，还是罗四维带着人一起折腾出了一部《唐山大兄》大卖，才开启的李晓龙以及嘉禾的传奇之路。 可罗四维这家伙，是个典型的我滴水之恩你当涌泉相报的人。 李晓龙出名后，罗四维处处以李晓龙‘恩师’之名自居，对着李晓龙各个方面指手画脚，最后竟然惹得李晓龙对他拔刀相向，两人一开始的合作情谊也消耗得荡然无存。 至于程龙，那就更多人熟悉了。 想当年程龙在香江混得不如意，都跑去澳洲跟他老爸一起当厨子了，结果罗四维把他找了回来，一起拍电影。没成想拍一部扑一部，把程龙都拍哭了。 还好后来思远影业的老板吴司远把程龙借了过去，拍了《蛇形刁手》和《醉拳》票房大卖，才有了后来的香江传奇。 按说《蛇形刁手》和《醉拳》的票房当年加起来有九百多万，程龙应该赚了大钱吧？可惜的是——没有！程龙拍这两部电影，总共就只拿到了六千港币。 为啥是六千？因为程龙和罗四维的合约上，就写着拍一部电影拿三千。 至于罗四维从中赚了多少钱，外人无从得知，只知道流转最广的消息，便是《醉拳》拍完后，吴司远其实给程龙的片酬是五万港币。 难怪后来嘉禾拿着四百多万的支票上门挖人时，罗四维自己电影公司的经理都劝着程龙跳槽了。 至于程龙跳槽之后，经历的绑架、放火和血狗头等一系列真真假假神神鬼鬼的事，便无从考证了。 总之对于罗四维这个人，杨秋觉得还是：只可泛泛，不可深交。 当然，杨秋感觉后世对罗四维最大的八卦，还是来自于他的老婆——刘靓华，这位传说中嘉禾老板邹汶怀的红颜知己，也是嘉禾的大股东，同时还是令罗四维与嘉禾最终分道扬镳的人。 不过，杨秋挠了挠下巴，稍稍感觉有些疑惑。 刚刚那位矮小的妇人，长得实在一般般，可称不上什么红颜。再加上人家这都有五个娃……额，不对，加上肚子里一共都六个娃了，邹汶怀还能看的上？是不是稍稍有点重口了。 “哎哟哟——唉哟——” 正当杨秋站在院子里回忆往事时，却见老曹神清气爽地从宿舍里走了出来，没过半分钟，李汉祥也捂着左眼一路哼哼着走了出来。 看上去，活像个刚刚被蹂躏了一顿的小媳妇。 “哎哟哟——”李汉祥揉着左眼，看着杨秋屈道:“这个老曹，不就开个玩笑么，也太下狠手了，你看看你看看，眼睛都快被他打瞎了。” “呵呵——” 杨秋一声冷笑，道:“你这叫玩笑?你这叫闲得蛋疼，没把你毁容就算好的了。” “三清大帝啊！这还叫没毁容?”李汉祥指着眼角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乌青问道。 “……” 杨秋不想继续谈论这没营养的事，于是问道:“你不是和晓叶去吃饺子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吃完了就回来了啊。”李汉祥一脸的理所当然:“再说了，现在天都黑了。” 啪—— 杨秋一阵扶额，这傻孩子，没听过‘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么？看看人家胖达人，乘着天黑在后巷正抱着美人狂啃呢。 李汉祥倒是没想这么多，见杨秋不说话，随口便问道:“刚刚是谁啊？” “刚刚?” “上楼的那位。” “哦……”杨秋点下了头，答道:“卜导的干儿子——罗四维，《清宫秘史》里演袁世凯的那位。” “啊？！那算是我们前辈啊。” “前辈个啥，就是一超生游击队。” “超生游击队？” 杨秋自觉失言，便把手里的栗子往前一递，转移话题道:“回来时买了点栗子，你要吃不？” “咕噜噜噜——” 昏暗的夜色里，一阵肚子打鼓的夸张声音传来，杨秋有些奇怪地看着李汉祥那也微微凸着的肚子。 等等，不对！ “咕噜噜噜——” 这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 杨秋转头瞧去，这才发现在楼道口，正站着一个矮矮小小的身影。 “叭叽——” 第032章 凉风有信 “真是……真是不好意思。”小妇人两手握着小小小小丫头的右手，瞧着丫头左手撰着的栗子袋子，更加不好意思了:“这丫头就是个小馋鬼，看见啥好吃的就想尝两口。” “妈妈，我饿。”小小小小丫头冒了个鼻涕泡，争辩了一句。 “没事没事。”杨秋连忙摆了摆手，弯着腰看着小萝莉笑道:“怎么感觉像是没吃饭似的，这栗子好吃吧？” 小妇人一脸的尴尬，解释道:“船到得晚，没顾得上吃饭，到让兄弟看笑话了。” “……” 杨秋没想到一下就猜到了实处，不禁也有些尴尬，正想说个啥缓和一下气氛时，从楼道口又呼啦啦地走下来一堆人。 打前的正是身材都差不多的卜万沧和罗四维‘干爷俩’，身后跟着罗四维的老妈，老太太旁边到也跟了位年近五十的夫人，两人正一路搀扶着有说有笑。 而后面领着一群丫头的，却又是另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妇人。 这两位年岁相近的妇人，却是卜万沧的两位太太。大太太姓邓，二太太姓郑，邓郑邓郑念着顺口，两位太太也一直和睦如春，倒是让杨秋好好羡慕过卜万沧的艳福。 罗四维显然还是不认识杨秋的，见着几人站在院子里气氛怪异，不由得问道:“梦娉，怎么了？” 小妇人解释道:“囡囡饿了，这位小兄弟给了她一袋栗子。” “……” 这话倒是让罗四维有些皱眉，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向着杨秋谢道:“真不好意思，忙着赶路急了点，倒是谢谢兄弟了，鄙人罗四维，兄弟怎么称呼？” “他叫杨秋。”卜万沧忽然插了话，指了杨秋一下，又看着后边的李汉祥道:“那后面黑不溜秋的家伙叫李汉祥，都是咱们永华训练班新招的学员，可算是你的后辈了。” “卜导，我不黑！”某人抢先辩解道。 “嘿！还不黑，这天再暗点都快看不见你的脸了。” “……” 懒得理这俩老小活宝，杨秋伸出手招呼道:“四维哥好，以后请多多照顾。” “好好好。”罗四维显然刚回来，以为这演员训练班分量很重，眼前一亮，忙伸手道:“大家互相照顾互相照顾，对了，两位兄弟吃过了饭没有？” “吃过……” “吃了碗水饺。” 杨秋刚想回句吃过了，后面的小活宝却抢先把话说了出来，还说得一脸的理直气壮，搞得杨秋满脸的尴尬。 “水饺哪行，不合胃口啊。”罗四维马上打杆子往上爬，拉着杨秋道:“走走走，我们刚好要去厚德福吃砂锅鱼头，一起一起。” “这……” 杨秋无奈地看了一眼罗四维，又扫了扫旁边的卜万沧，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自来熟了？ 倒是卜万沧看出了杨秋的犹疑，开口道:“阿秋和汉祥一起来吧，我们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就等着你们年轻人来清盘子呢。” “那…好吧” 厚德福是一家有着半个多世纪历史的豫菜老店，在北平、魔都和香江等地都开有分店。传闻中，袁世凯最喜欢厚德福的铁锅蛋。 一行人走走停停，还没到厚德福，便渐渐开始熟络起来。 这时杨秋才知道，原来这罗四维，也只比自己早一年来了香江。不过人家本来就是做演员的，有门路，一来就进了永华，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不过罗四维倒是挺孝顺的，等稳定下来后，便想起了远在家乡的老母亲和妻女，感觉在那边也不是个事，便请了个长假，去老家把人接了过来。 聊到这，杨秋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认知起来，这罗四维，看着孝顺，而且还挺好说话的呀。 就这样一行人到了厚德福，要了个二楼包间，罗四维这个金主做主点满了菜，乘着上菜的功夫，几个人又继续聊了起来。 “干爹，李导的片子难道就这么一直卡着？”饭桌上，罗四维忽然聊起了永华的上层八卦，惹的杨秋下意思地竖起了耳朵。 李导？永华姓李的导演可不多，李……难道是李萍歉？ 不该啊，这李导演也不是小虾米啊，能让人捏着？ 杨秋还在暗自疑惑，那边卜万沧接话了:“谁叫他是张善昆的人，大老板和他斗得正狠呢。” 张善昆！ 你问杨秋知不知道张善昆——知道！啥时候知道的？——穿越前！ 为啥杨秋会知道张善昆？因为穿越前辈老王当初在香江建院线时，请的第一个院线经理，就是以前张善昆的手下张墨人。 当然，现在杨秋知道了，张善昆手下没有个人叫张墨人，他也没管过院线。 不过话说回头，张善昆这人，是此时赫赫有名的‘汉奸影人’，抗战期间帮霓虹国拍过电影的。不过这家伙关系厉害，抗战胜利后没有被清算。可惜的是大陆是肯定待不下去了，便只身跑到了香江。 正巧那时候富二代土财主李祖咏在香江无所事事，张善昆便找人牵线搭桥联系上了他，说了一句“李老板，咱们拍电影吧！” 钱多了烧得慌的李祖咏，一听感觉可以啊！于是便他出钱张善昆出力，一起搞起了永华。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找一个闲得无聊的富二代一起开公司。 本来张善昆是打算借鸡生蛋，自己掌管永华的全部事物，李祖咏只负责发钱便好。哪晓得李祖咏在永华筹备过程中，隔三差五地往公司跑，没跑几天，便跑出了兴趣。 这世界，资本为王！ 所以哪怕张善昆在组建永华的过程中拉了不少的人，牵了不少的线，最后李祖咏说上位就上位了，自己当了总经理，给了张善昆一个有名无实的顾问头衔。 这顾问，说的好，老板都得听你的，说的难听点，你的话老板也可以当放P，所以这张善昆心里的郁结之气可想而知。 所幸这张善昆人脉还行，公司里却还有不少人一直跟着他，虽然暂时势弱，但李祖咏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那李导就这么一直闲着？”罗四维给卜万沧添了添茶水，问道。 “不可能。”卜万沧摇了摇头，随意道:“再怎么说，李老板也是半个生意人，不会亏本的，最多卡个几天而已。而且李老板这人……不狠啊。” 罗四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李老板是不狠，对了干爹，你的那部戏准备的怎么样了？不会被卡吧。” “卡？谁卡？我既不是张善昆的人，也不是他李老板的人，卡我做什么。”卜万沧得意一笑，颇有副江湖大佬的气势，继续道:“本子我早就递上去，李老板的钱也已经到位了，等下个月完全筹备好，就能开拍！” 罗四维闻言大喜，忙举起杯对着卜万沧笑道:“那我就先谢谢干爹了。” 卜万沧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忽然看了看一直坐在旁边乖乖听讲的杨秋李汉祥两人，道:“你们两人学了一段时间了，怎么样，想不想来戏里演个小角色？” “对呀！”罗四维一拍手，叫道:“两位兄弟一看就是一等一的人才，不出来表现表现可惜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杨秋可没想到一包栗子能换回一桌饭菜还有一部戏，虽然不是主角，但是也能上大银幕了啊。 这下杨秋激动得手都抖了，举起茶杯道:“卜导，谢谢谢谢，我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谢谢卜导，我也敬你一杯！” “哈哈，不客气不客气！”卜万沧豪迈地摆了摆手，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哎呀——，小囡囡呢？” “囡……？” “……刚才还在这呢！” “……” 众人谈得正欢，忽然几个女人那边又叫唤了起来，杨秋看着人数一瞧，果然便发现那要栗子吃的小丫头，已经不在包厢里了。 想来是乘刚刚几女聊得起劲不注意，这小丫头又偷偷溜走了。 这下那罗四维的老婆周梦娉，可是急得要哭了。 关键时刻还是卜万沧给力，指着罗四维老妈安排道:“大姐你留在这看着其他孩子，其他人出去分头找，孩子还小，跑不了多远。” “好！” 众人纷纷响应，出了包厢门便你左我右你上我下的搜寻起来。 这卜万沧说得还真不错，杨秋刚在二楼才囫囵转了一圈，正在寻思要不要敲门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地问呢，就听见楼下转来一阵清亮的小孩哭声。 等了还没到两分钟，就见罗四维抱着大哭的小囡囡走了上来，一边走还一边骂道:“说了你就是个赔钱货，这都第几次了？下次再乱跑，我打断你的腿。” 小囡囡明显不服气，抹了抹眼泪道:“我不是赔钱货！” 这下罗四维更生气了，骂道:“不是儿子，就是赔钱货，一屋子的赔钱货！” 后面，周梦娉的脸都黑了。 第033章 偷懒的羊倌跑了 “上个星期，我哥又和人打架了，脸都青了一大块，真是的，怎么说他都不听。” “嗯……” “园子里的吴阿嬷，她那个小孙子，就是虎头虎老的那个，前两天脱小女孩裤子，被他爸打个半死。” “嗯……” “还有还有，楼下何妈的大黑下崽了，五个呢，可爱死了。” “嗯……” “其实我想养一只，可是我哥说家里地方小，不让养。” “嗯……嗯？！没事，以后咱买个大房子，你想养多少就养多少。” “……” 正在给杨秋收拾衣物的李蔓闻言顿觉一阵羞涩，低着头脸色绯红地娇嗔道：“杨大哥，你说什么呢。” “怕啥。”反坐在靠背椅上的杨秋已经直勾勾地盯着咱蔓妹妹看了半天了，这时站起来走到李蔓身边，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反正现在这里也没别人。” “……没人…没人也不好呀。”李蔓感觉到耳边的一股股热气，顿时有气无力地反驳着，却不知自己那耳朵也悄悄染上了一抹好看的绯红。 杨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 今天本来照例他是要去公司上课的，不过既然李蔓要来，杨秋便正大光明的翘课了。 反正他们这个训练班基本都是放羊，班主任顾仲颐不管事，唯一的老师周雷也是整天和他们聊天打屁，就差带他们去九龙城寨泡澡了，还怕他们翘课。 天大地大，今天蔓妹妹最大！ 老实说杨秋还是真有点想李蔓了，别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就是成天见李汉祥和周晓叶还有胖达人和汪蕊莲这两对，每天在眼前亲亲我我你侬我侬的，是个人就受不了，何况杨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看着一脸娇羞的蔓妹妹，杨秋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天傍晚经过后巷时，见过的那一幕，鬼使神差地，杨秋伸手抬起了李蔓的下巴，触手轻柔温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荷尔蒙的气息，熏得李蔓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只有那不断绕动的手指，证明着她心中的那股紧张与骚动。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杨秋轻车熟路地递上了自己的唇。 又软又热，又香又甜，空气一阵静谧。 渐渐的，不满足的杨秋，伸手紧紧抱住了蔓妹妹，正在算更深入交流一下。 “杨秋！杨秋！——” “嘭——” “杨——额——”撞开门的阿陈，这位李祖咏的男秘书，一脸的尴尬，看着还抱在一起的两人，赶忙一边往外退一边还帮忙拉门掩上：“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 擦！这还怎么继续？ 杨秋有些气不过，放开已经在他怀里打算装鸵鸟的李蔓，看着外面的阿陈没好气的说道：“我顶你个肺，这还继续个啥！” “嘿嘿——”门外的阿陈一阵猥琐。 这下李蔓更受不住了，一头扎进了杨秋的床铺里，怕是一时半会地不敢出来了。错失了大好良机的杨秋不由得叹了口气，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干啥？”杨秋鄙视着阿陈道。 “嘿嘿——” “……” 还打算继续‘嘿嘿’的阿陈，看着杨秋的脸色都快吃人了，终于收起了那股子猥琐，看了看周围小声道：“你收到风了吗？” 杨秋微微皱了皱眉，疑道：“什么风？” “你还不知道？”阿陈瞪大了眼睛，看着杨秋神色不似作伪，忙道：“你们班主任，顾仲颐，要回魔都了。” “什么！”杨秋心里一惊，下意思地反问道：“为啥？” 这下阿陈更小心了，看了两圈周围没人，才更小心地说道：“这不是蓝军前几天刚丢了魔都嘛，现在顾老师回去，安全了。” 杨秋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微微一苦。 原来顾老师本是混魔都的进步文人，这年头厉害的进步文人，有着生命危险的着实不少，而顾仲颐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顾老师便跑到了香江避难，毕竟在这里有英国护着，那些蓝军的暗杀者们没那么猖狂。 现在魔都解放了，顾老师没了后顾之忧，肯定还是选择回去了。 只是，这对于他们训练班的这些学员来说，却是个非常不好的消息。训练班才开了不到三个月，班主任却跑了，这叫什么回事？ 虽然这个班主任，也不怎么管事，但众人毕竟混熟了不是，这下没了主心骨，也不知接下来这个训练班会怎么样…… 而且半路换将，本就是大忌！看看后世的高三班主任，几个能随便换的。 忧心忡忡地，杨秋也无心谈情说爱了，匆匆送着李蔓上了去港岛的渡轮，便立马转身往公司跑去。先去了公司天台找到了正在自己排戏的李汉祥几人，他们果然也不知道，杨秋一说，俱是一惊。 这下众人也顾不上排什么乱七八糟的戏了，几人一起朝着编剧科赶去。 顾老师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前写稿子，看着涌进来的一堆人，不由得微微一愣：“你们，这是？” 杨秋几人来的路上还有一肚子话，到了顾仲颐面前，却怎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磨蹭了两秒，最后还是知道了消息大半天，心里已经稍稍安静的杨秋开口了：“顾老师，听说…听说你要回魔都了？” “……” 顾仲颐微微一愣，可能也没想到杨秋他们竟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还只和大老板还有两三个好友说过这事呢。 犹豫了一下，顾仲颐放下手里的笔，轻轻点了点头，还是郑重地回道：“是。” “那……” 说了一个字，杨秋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劝顾老师留下？不可能的，这些理想主义者，好不容易看到了理想实现的希望，是拼了命都会行进下去的。而且杨秋本能地，也希望，顾老师去实现他的理想，为了那只兔子的未来添砖加瓦。 虽然，他杨秋是个现实主义者，填饱肚子最重要。 气氛有些稍冷，众人都不知道如何往下说了。顾仲颐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辞，站起来看着众人道：“本来打算过两天找个好时候，再跟你们说的，没想到你们先知道了。我知道，这……这算是我对不住你们……” “顾老师，没有！” “没，顾老师，我们没…” “你们不用替我解释。”顾仲颐摆了摆手，苦笑道：“我好歹也是正正经经做过老师的人，知道我现在这样子是个什么情况，只能说……”顾仲颐忽然弯腰一拜，道：“我对不住大家了。” 众人一惊，摆手的摆手，弯腰的弯腰，连忙说：“没有的事，顾老师你很好了。” “我知道，你们肯定担心接下来训练班会怎么样。”顾仲颐站直了身子，脸色也带上了一副愁色：“我跟李老板商量过这事，他让我不用担心，他会处理的，不过……”顾仲颐说道这里，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步，叹道：“不过，我不信他。” 杨秋几人听完也赞同似地点了点头，李祖咏明显不把这个训练班放在心上，开学时训过一次话就没见人了，不仅没安排过老师上课，连学习场地也还一直没有。 很明显的，李祖咏把训练班的开办，当成了一次大型宣传广告。而杨秋他们，正是这块广告牌上的贴纸，用完以后，就任他雨打风吹听天由命了。 反正大老板有钱，养得起几个闲人。 “不过你们也别担心！”顾仲颐忽然话风一转，看着众人道：“卜万沧导演是我的好友，我让他帮我看着你们，你们该学习的就学习，该排戏的排戏，要是有什么生活学习上解决不了的事，都可以去找卜导。” 听着卜万沧大导演成了他们辅导员，其他人心里都是一阵欢喜，可杨秋心里却又是微微一苦。 哥们我，可是早就和卜万沧搭上线了啊！ 第034章 信来 七日后的一大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顾仲颐登上了回魔都的邮轮。送行者除了杨秋一伙训练班的学员外，还有顾的一些同事好友。 整个过程显得平静而伤感。 看着邮轮缓缓离去，杨秋心里也有些难言的感觉，算算这日子再算算老师的年纪，这一别，怕就是永别了吧。 不过人既然已经走了，生活还是得继续。 众人打道回公司，兴致不高也懒得坐车了，便一路走一路聊。 周晓叶刚刚送别时红了眼睛，此时也还在伤心中。李汉祥这厮便一路献着殷勤，终于成功地抓起了美女的小手，乐得眉开眼笑的，也不怕哭鼻子的美女打他一顿。 训练班几人当中，最没存在感最无感情表达的，怕就属陈佳舒了。杨秋就没在这位当代‘林妹妹’身上，看到过什么大惊大喜，仿佛无欲无求一般。 只怕，陈佳舒在训练班呆不长了。 一路胡思乱想的，几人走到了侯王庙。这里无论啥时候，都是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不过今天，在国家片场的外面，却是围了一大群人，闹哄哄的，感觉比原来还喧嚣了几分。 这让杨秋一行人也好奇了起来，下意思地便朝着人群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在人群中间，搭了一个半人高的演讲台。台子上拉了一个横幅，上书‘香江粤语电影清洁行动’。 而台子上，正站着一个四十左右用粤语激情演讲的男子。 “为什么别人一提到粤语电影，就想到残片？！” “为什么就粤语片，拍一些神神鬼鬼不知所谓的电影？” “为什么我们要毒害下一代！” “为什么我们要让观众感到失望！” “我们不要烂片垃圾片，我们——要拍文艺片！” “要拍有理想有教育意义的片子！” “原光荣与粤语片同在，耻辱与粤语片绝缘！” “……” 香江粤语电影清洁行动——顾名思义，就是清理香江粤语电影里的烂片渣片，留下好片，重整香江粤语电影的口碑与声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看前文就知道，每年香江粤语烂片出得太多了，严重影响了粤语片的整体质量，使得那些专心拍粤语片、想拍好粤语片的从业者们忧心忡忡。 所以从四月份开始，一大批粤语电影从业者中的有识之士，便开始呼吁开展一场粤语电影清洁运动。 时至今日，运动影响力越来越大，已有近两百名粤语电影从业者签名响应清洁运动，大有事成之势。 不过……这也杨秋他们没什么关系，永华可是国语片公司。 台上的男子还在激情四射地做着他的演讲，满怀理想。台下的杨秋却不由得叹了口气，电影市场从来都是资本市场，向来不以人的理想为转移。 想着后世九十年代后期香江电影，也陷入了如今一般的境地，烂片满地。后来又是港府扶持又是资金注入，不是也没有起死回生。 主要是，资本从来不在他们这边啊。 这么想着，看着台子旁一个巨大的写满了姓名的签名板，杨秋忽然笑道：“我们也去签个名怎么样？” “为什么？”胖达人好奇问道。 “好玩！” 说完这句话，杨秋跨步而出，在周围一众人的目光下，施施然地走到了签名板前，看着工作人员用粤语道：“唔该，请给我一只笔。” “额……，好！” 工作人员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愣了一下，不过马上还是递过了一支笔，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确定还是不认识，只得犹犹豫豫地小声问道：“请问你是？” “永华杨秋！” 龙飞凤舞地在墙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杨秋把笔还给了工作人员，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留下风中凌乱的工作人员。 尼玛！你个永华的，还用来签名？ “我也来我也来！” 还不等工作人员反应过来，李汉祥抄着一口国语窜了过来，拿起工作人员手里的笔，也刷刷刷地在墙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 还好永华其他几人没这两家伙这么厚脸皮，见着台上台下一群人拿着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们，纷纷掩面而走。 杨秋签这个的确也是好玩，虽然他以后顺利的话，肯定也会拍粤语片。就像那近两百个签名的人，其中肯定也有不少人，这边刚签完名，那边就又去‘吃云吞’了 好玩，仅此而已。 路上经过这么个小插曲，时间已然临近中午，几人肚子都有些饿了，赶着回公司吃饭，走路都快了起来。 刚走到永华门口，杨秋就看到导演李萍歉和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不过，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尤其是那个中年人，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李导好！”众人都有些惴惴，不过还是跟李萍歉打了声招呼。 “嗯。”李萍歉点了点头，刚想和男子走人，不知想到了啥，忽然站住了，指着旁边的男子介绍道：“这是咱公司的顾问——张善昆。” “&…￥#*@%￥@&” 杨秋内心一阵翻滚，咱今天，是见到公司二大王了？ 张善昆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李萍歉给面前的陌生男女介绍他干嘛，不过下一秒他便听到了李萍歉的介绍。 “善昆，这是咱永华训练班的学员。” 这下，即使心情不好，张善昆也挤出一份笑容，招呼道：“你们好。” “张顾问好。” “你们刚刚是送你们老师去了？”李萍歉问道。 “嗯。” 李萍歉点了点头，道：“顾老师虽然走了，但你们也要继续好好学，不过辜负顾老师对你们期望。” 噗——！ 学什么？有什么学？顾老师有什么期望？杨秋心里一口凉血喷出来。不过表面上，他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因为和李萍歉说这些没什么用，他可是二大王的人。 “好了，你们进去吧。” 李萍歉勉励了两句，便摆了摆手放众人进去了。 几人也如临大赦，忙一溜烟地钻进了永华大门。走到食堂门口，杨秋忽然回头望去，便见张善昆还站在永华门口，看着门上的牌子久久不语。 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摇了摇头驱散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杨秋跟着大部队一起打起了饭。端起自己的饭菜，走到老位置坐下，准备和大伙一起吃饭，却发现，几女的眼圈又有些红了。 以前吃饭时，最喜欢听顾老师讲史，现在他却不在这了。 “哈，孩子没妈了，以后吃不了奶要吃屎咯。” “瞎说，屎还能饱肚子，我就怕他们没用，以后屎都没得吃。” “哈哈哈——” 几人伤感的情绪一扫而空，听着旁边临桌那几个明显冷嘲热讽的话，均是怒目而视，李汉祥干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朝着那三人叫道：“你们说什么！” “呵，说什么？”领头的高个男子明显不怕他们几人，高叫道：“谁没用说谁，兄弟们，你说我说谁。” “哈哈哈，你这么生气，难道你没用？” “你——” 李汉祥脸都气得更黑了，胖达人不大的胸都大了一号，几女的眼睛里干脆已经挤出了眼泪，杨秋手里的筷子，也被他捏的变了形。 没想到，排挤来得这么快。 其实从训练班开班的那一天起，便有一堆人在暗地里冷嘲热讽。 毕竟，基本不怎么上课，不用干活，每个月便白拿一百块钱，在这年代，绝对是一年美差。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看着一无事事的众人，别人眼热有怨气也正常。 公司里都知道大老板不怎么在乎训练班，以前还有个顾仲颐可以帮他们压压阵，现在他们的老师就一个普通职员周雷，根本压服不了别人，所以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 只是，这跳得也太快了。 “呵，有没有用，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杨秋忽然在旁边冷冷说道。 笑得正欢的领头高个闻言一愣，随即嗤笑道：“做？怎么做？天天去天台晒太阳？” “You're fucking piece of shit.” “什么？”领头男子被杨秋彪的一句英语弄得一愣，下意思地问了一句。 “看——”杨秋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男子认认真真地道：“这下有没有用不就看出来了，我现在月薪一百，你呢？也是一百吧。那十年后呢？嗯，我算算，你估计能拿一千，我呢？一万？十万？还是百万？你说呢。” “说尼玛！”男子瞪大了眼睛，犹如看着一个神经病：“还百万，你想钱想疯了吧。” 杨秋犹如人生导师一般，继续云淡风轻地道：“梦想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再说了，人要是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你说是吧，咸鱼。” “呸！”男子气得站了起来，看着杨秋道：“你才是咸鱼，你全家都是咸鱼！” “You this pig b，silly b， idiot， bitch， fuck you.” “什么？”男子又愣了。 杨秋摊了摊手，无奈道：“看，你又没用了。” “尼玛！！！”男子估计被杨秋折腾得要疯了，挽着袖子就说道：“我今天不打——” “杨秋杨秋！” 男子的话还没说完，食堂门口忽然有人大声叫起了他的名字，众人转头看去，这才发现查良涧正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不过显然他们这人多，容易吸引注意力。还没等杨秋打招呼，就见查良涧眼前一亮，一路小跑了过来。 “杨秋杨秋，好事！”隔着几张桌子，查良涧又开始叫了起来。 杨秋一脸的好奇：“啥好事？” 甩了甩手上拿的一叠纸，查良涧高兴地道：“我可是给你送剧本来了。” 剧本——！ 这话一出，周围俱是一静，就连刚刚叫嚷着要打他的男子，也唯唯诺诺地收起了拳头，开始慢慢悄悄地往人群外围挪。 剧本？查良涧？杨秋眼前一亮，忙问道：“卜导的片子开始筹备了？” “那是！”查良涧把薄薄的剧本往他这一扔，看着已经快摸到门口的几个人努了努嘴，问道：“怎么，武行的人找你们麻烦？” 武行？ 杨秋顾不上看剧本，就稍稍愣了一下，怪不得这些人最先找麻烦，原来这几家伙是电影行里最苦最累的武行。 不对！ 比起其他公司的武行，永华的武行尤其苦，这里不是说身体苦，怕身体苦就不做武行了，这里的苦是——没钱没前途！ 要说大明星大导演，永华都是签的部头约，你只要干完永华的活，随便你出去赚外快。可对于这些公司下层职员来说，李大老板可是看得极严，签的可都是包身约，你是不可能出去接活的。 现在在外面，一个好武行，报价是二十块一天。虽然不是天天有戏，但一个月跑下来，最高的时候也是能拿到四五百左右的。 当然，你要是人脉不好学艺不精，也可能颗粒无收，甚至倒贴钱。 而永华则是你不用出去跑了，包你了，一百五一个月，管吃住，胜在稳定。 简单来说，就是永华适合武行养老，不适合拼搏；比如杨秋的武术师傅周雷，就在永华过得挺舒服的。 至于没前途就不用说了，永华这种国语片场基本都喜欢拍文艺片，武行能有什么前途？基本都沦为了打杂。 他们本来从小练武文化水平就不高，现在赚的比别的同行低，本就没什么面子，结果又看见杨秋他们不干活还能白拿一百，心里不舒服，早早跳出来也就正常了。 只不过永华这条路，不是他们当初自己选的么？真是何苦来哉。 杨秋摇头一笑，把这事放到了一边，看向了手中的剧本——《大凉山恩仇记》 第035章 我的老师叫斯坦！ 凉山，位于川滇交界之处，地势复杂，是一个多民族杂居的地方。 而更为杨秋所熟悉的，是后世有段时间，网上有些公知拿这地方疯狂黑兔子，结果惹得凉山人自己都出来骂公知，顿时在网上成了一股笑谈。 当然，这些话扯得有些远了。 多民族杂居，地势复杂，再加上解放前生活穷苦，联想一下后来热播过的《湘西剿匪记》，对比一番，就知道这时候的凉山是个什么情况了。 而《大凉山恩仇记》，发生的时间更早，剧本上明明白白写着呢——民国七年。 杨秋拿到手的剧本并不全，只有他和李汉祥的几幕戏，不过故事梗概却也是在前页写出来了。 故事的大概内容，就是民国七年的时候，凉山不平，黑夷占山为王，时常劫掠地方。我‘党国’为了百姓，派了一位姓陈的营长，来到凉山解决夷患的事。 当然，陈营长不是主角，主角是黑夷的家主苏古达、家主儿子亚猛以及手下白夷乌沙克。 这乌沙克本来从小就是汉人，结果小时候被苏古达杀了全家，掳了他和母亲上山做了白夷奴隶。而由于他母亲做了苏古达女儿珊拉娜的乳母，所以他从小就跟这个珊拉娜一起长大。 正所谓青梅竹马备胎佬，不敌总裁一顿撩…… 错了错了，正所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两年轻男女，不自觉地便谈起了恋爱。不过由于黑白夷不能通婚，所以这两人就跟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地下恋爱谈得很辛苦。 及至陈营长带兵来到了山下，苏古达决定先下手为强，派出儿子亚猛带着乌沙克想去给陈营长一个下马威。 没成想乌沙克奉母之命为父报仇，半路打伤了亚猛，导致亚猛被俘。而乌沙克也转身离去只身回到黑夷山寨，想了结这延续了十八年宿命。却没想到他打伤亚猛之事被另一黑夷看到，刚回到山寨就被苏古达抓了起来。 山寨众人纷纷以为亚猛已被打死，苏古达要处死乌沙克母子报仇；但在另一边，受伤的亚猛为陈营长所救，而后又被感化，决心回家劝说父亲汉夷修好。 整个故事，就在乌沙克快死、亚猛回山之时，到达了高潮与结局…… 怎么说呢？这个故事在杨秋看来，有些老套，毕竟从小看了这么多伟光正的电影电视剧，这种故事很多；但在这时来看，却是中规中矩，立意倒也很不错，估计很合‘党国’的胃口。 只是感觉有些怪怪，毕竟……这党国的不是应该跟黑夷一起同流合污，干坏事么…… 至于杨秋的角色，在上面的故事里都没出现，既不是陈营长，更不是苏古达、亚猛或者乌沙克了。他的角色，就是亚猛受伤被俘时，给他治疗的一个医官，有着那么五六句台词几幕戏。 按以前李汉祥的说法，这叫特约演员，又名高级跑龙套的。 “不对啊！”旁边一起看剧本的李汉祥，忽然高叫道：“为什么他是医官，我却是个土匪？” “……” 这话一出众人均是一愣，先是看看杨秋再看看李汉祥，然后露出了一副为什么这样子你还没点B数的样子。就连杨秋，也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他。 黑不溜秋的李汉祥，心里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剧本给你们送到了啊，你们慢慢琢磨琢磨，我先走了，还得给别人送剧本去呢。”查良涧见众人都一直围在周边，有些不自在起来，转身告辞。 “好，谢谢啊。”杨秋点了点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把剧本塞给李汉祥，赶上查良涧，一边走一边小声问道：“阿涧，能不能给我在剧组随便安排个职务，就是打杂也行。” 查良涧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你这是？” “我这不是想着学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么。”杨秋想着刚刚那几个武行说的话，继续道：“再说了，这个训练班，现在还能学什么呢？” “……” 查良涧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随即也赞同地点头道：“行，只是到时候位置万一不和你意，可不能怨我。” “这哪能！”杨秋拍了拍胸脯，道：“我现在就是个小学生，啥都想学啥都能学。” “那就好。” “多谢！” 查良涧笑着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直接离去了。 “呼——” 还站在原地的杨秋长出了一口，忽然感觉天上的太阳都明媚了起来，一扫顾仲颐离去以及刚刚被武行那顿奚落的阴弥。 既然别人教不了你，那就自己去学！ 转身回到食堂，一堆人还围在他们饭桌周围看热闹。杨秋也心情大好，走在位置前，坐下就开始吃饭。虽然饭菜有些凉了，但吃到心里却还是热乎的。 胖达人此时倒有些羡慕嫉妒恨了，看着杨秋两人道：“好啊，杨秋李汉祥，你们什么时候和卜导搭上线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什么时候？”杨秋吞下一口饭菜，笑道：“就是啊，某人抱着妹子在宿舍后巷一顿狂啃的时候。” “呸——” 汪蕊莲正挤在周晓叶旁边看剧本呢，没想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顿时听不下去了，轻啐了杨秋一口，红着脸跑了出去。 胖达人也一脸的尴尬，诺诺道：“你说些什么呢…你怎么知道的？” “去，我不仅知道。我还听见看见了呢。” “……” 这下就连脸皮有些厚的胖达人也听不下去了，刚站起来准备学着汪蕊莲一样闪人，却被杨秋一把拉住了。 “干什么？” 杨秋指了指楼顶，理所当然地道：“你别走，先吃完饭，等下陪我去天台上对戏。” “……” 胖达人一阵无语，忽然指着李汉祥道：“这不是还有他吗？” “他自己不用对戏啊？”杨秋看着和周晓叶正亲亲我我的李汉祥，道：“再说了，他经验丰富着呢，等下得帮我在旁边看看，我到底演得怎么样。” “……” 永华写字楼的天台上，并没有那么干净，毕竟周围都是居民区，所以显得灰蒙蒙的。唯一的好处便是这里空旷平淡，几乎没什么人来，所以成了他们这些训练班学员上课排戏的好地方。 杨秋站直着身子，右手撑着腰，深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空地道：“你的右背中了枪，血流得不少，我们是来替你包扎伤口的。” “……” 空气安静了两三秒，杨秋眉毛一动，回头对着‘左右士兵’挥了挥左手，又道：“把纱布药品放下，过来先抓住他的手脚，按住他，不让他动。” 忽然，杨秋后退了两小步。 “你——” 神色颇为纠结了两番后，无果地杨秋只得转头将目光看向旁边的‘营长’。 “卡——！OK！” 杨秋心里暗舒了一口气，高声问道：“怎么了？” “不错！还可以。”胖达人颇为无聊地在旁边点了点头。 “去，没问你。”杨秋转头看向一旁已进入严师状态的李汉祥，问道：“祥仔，感觉怎么样？” “额……”李汉祥想了想，犹疑着问道：“要我实话实说吗？” “废话！”杨秋翻了个白眼。 “有点过火。” “过火？” “嗯，怎么说呢？”李汉祥点了点头，直说道：“这个角色，就是个龙套，没那么多内涵；当然，你要是个演技大师，可以赋予他内涵，他叫什么多少岁干过什么事，结过婚没有，甚至于他和这个黑夷有没有仇，你都可以设置。但是，你是个新手……” “新手一演过火，就感觉…感觉很荒唐…很假。”李汉祥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我以前的老师就说过，对于新手来说，就算照着本子死演也比激情表演好。” 李汉祥的确不愧是‘老戏骨’，说的都在了点上，想想后世很多小鲜肉，不是正毁在激情表演上的么？底子都不打好，去学什么释放感情。 杨秋想了想，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高声叫道：“那好，再来！” “啊——————”胖达人发出了一声无聊的长嚎。 “对了！”杨秋忽然想起了什么，朝李汉祥问道：“你那老师真不错，叫什么名字啊？”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什么？”杨秋双眼微瞪。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啊。” “……”杨秋一脸的古怪，上下看了李汉祥一眼，道：“斯坦老先生去世的时候，你才十岁左右吧？” “精神上的导师不行啊。” “啊呸——！” 等众人排练完回到宿舍后，不知李汉祥这娃从那里找了一本《演员自我修养》，送给了杨秋。 这下，杨秋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对别人说了——我老师叫斯坦！ 第036章 外景剧务 杨秋抱着那本斯坦老师的著作啃了还没两天，查良涧就真给他找了份剧组的工作，而且还是份美差。 那便是做剧组的外景剧务，跟着卜万沧满九龙新界到处跑，勘察电影里需要拍到的外景。 简单来说，就是司机外加——提包的。 《大凉山恩仇记》虽然讲的是凉山，但不可能真的把全剧组拉去凉山拍摄，除非不要命了。 所以电影里的内景便直接搭在摄影棚里，外景便要满香江的寻了。 不要怕拍出毛病，想当初永华创业第二作的《清宫秘史》，便都是在摄影棚里搭景拍摄完成的，还不是照样把紫禁城和颐和园拍得极为真实，让人分不清真假。 按照后世的电影剧组来说，组里面应该有个专门的外景导演找外景的，总导演只要到时候确定一下外景合不合适便好。 不过这时的剧组，能配个副导演给你就算很不错了，哪会有这些什么外景导演之类的细分。 这活，只有卜万沧自己干了，还好这戏的外景也不是很多。 每天一大早，在宿舍周围胡乱对付了一顿早饭，杨秋便开着卜万沧那辆二手的凯迪拉克，带着大导演满九龙新界的乱转，专找荒山野岭钻。 有时遇到荒山无路，两人便要弃车而行，靠着双腿走路了。 一旦找到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卜导便先环视一番周围，看周遭适不适合剧组进驻；等环境确定了，人马进得来，便再两手一个正八字一个反八字，合成个正方形的小框，对着刚刚看到的景色看比例框架。 以前一直对电影画面一知半解的杨秋，这时候才知道选景还有这么多门道。 什么画面里的景物水平能表达什么效果，斜线可以表达什么效果，画面上下分别表达什么效果，实景远景要分别占多少比例等等，都是一般学不到的知识，让杨秋大开眼界。 这些东西，都是前辈们摸索下来的东西，轻轻一点透，便让看了无数影视剧的杨秋，瞬间明白了不少。 比如画面上下之分，往往构图上面安排的人，都是正义之士，下面就成了狰狞的坏人。 联想后世不少抗日剧，RB鬼子严刑拷打我地下工作者时，鬼子站位总矮一截，便是这个道理。 “镜子！” 卜万沧对着个外景看了半天，应该是感觉比例满意了，便开口唤了杨秋一声。正提着包的杨秋，也不迟疑，拉开公文包，就从包里拿出一个皮套来递了过去。 套子里，是一块单片的滤光镜。 这年头拍的电影基本都是黑白电影，不是说彩色电影没有，香江在十年前就拍过彩色电影呢。不过现在彩色电影不仅成本贵了好几倍不说，画质也不好，比起黑白电影来没什么优势，便没什么人拍了。 不过这彩色的世界，拍到只有黑白灰三色的胶片上时，颜色比例就会有变化，破坏构图。所以选景时，一块去掉杂色的滤光镜，就很有必要了。 卜万沧单睁着右眼，拿着滤光镜看着那处外景，一看就是五六分钟，半响才放下镜子，长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卜导，怎么了？” 杨秋在旁边好奇问了一句，他刚刚也双手画框地看了一下，发现那外景的实虚远近比例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色彩上出了什么问题，让卜万沧直摇头。 卜万沧倒也愿意教人，把滤光镜递给他道：“你看看。” 杨秋在这种学习的时候是绝不客气的，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接过滤光镜就上手看了起来。镜子一放到眼前，世界的颜色就由彩色变成了黑白灰三色。 李汉祥说过杨秋色感不错，倒不是瞎说，刚看了不到二十秒钟，杨秋便断断续续说道：“岸边……，树和草的……颜色，有点太深了，灰得都糊成一片黑，太压抑。” “嗯！不错。” 卜万沧赞赏地点了点头，看着远方道：“这里勉强能在第一场备用，第三场是不用想了。嗯……，阿秋，还是拍个照记录一下吧，万一以后用得上。” “好勒。” 杨秋赶忙收起滤光镜，又从包里拿出一个胶片相机，‘咔擦’两下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还在记事本上记下这里的地址与详细情况，这一个外景探访才算完成。 显然，这个外景地被out了。 接下来，卜万沧和杨秋两人，继续开始寻找外景地。杨秋一边翻山越岭一边学习知识，倒是痛并快乐着。 还好这部戏的外景本就不多，只有五场，不到一个星期便找齐了，杨秋的外景任务便告一段落，准备进入剧组开始打杂。 不要以为杨秋的外景剧务就这么卸任了，到时候拍外景时，整个出外剧组的行与吃，可都要他安排的。这才是考验人的地方，现在还只是开胃菜而已。 就为这，杨秋不仅找赵大刚请教了不少，后来还把几个外景地周围跑了好几遍，哪里饭菜便宜又好吃，哪里的路好走，规划都整整写了十多页。 《大凉山恩仇记》的宣传一经启动，对外的宣传便又是‘百万巨制’！ 杨秋颇有些无力吐槽了，《国魂》是百万巨制，《大凉山恩仇记》又是百万巨制，是卜导只剩这么个宣传企划，还是李祖咏大老板穷得只剩下钱了？ 不过，《大凉山恩仇记》剧组的钱不少是肯定的。 开始筹备不到半个月，摄影里的内景便都搭好了，木头竹板的房子，泥糊的墙壁，内室、外室、牲畜栏、屋前的小坪甚至墙上的挂饰一样不缺，而且全都做旧了，一看便以为是那些深山夷民的老房子。 就连特别定制的三十多套服装，也全部到齐。 这些衣服可不简单，可是专门找的民俗学者咨询，照着民族服饰原样做出来的，可比摄影棚里搭的房子还贵多了。 总之，从开头的筹备就可以看出，永华不差钱。 随着开拍日期渐渐临近，不少演员都提前来片场磨合参观，杨秋也见到了这部戏的大部分演员。比如饰演苏古达、有过几面之缘的王元龙，比如还有饰演乌沙克的影坛小生、三十七岁的刘穹，当然，饰演亚猛的罗四维就不用说了。 至于饰演杨秋顶头上司陈营长的人，是永华的新人演员鲍芳。 说鲍芳是新人，其实是指电影方面，不过人家已经演了七八年话剧了，算是老演员了。 这家伙来香江之前没演过电影，后来进了永华，在《国魂》和《清宫秘史》里跑过大龙套。这次能捞到一个大角，甚是高兴，见谁都笑嘻嘻的。 每当有人调笑他为啥笑嘻嘻的，他倒又不好意思了，总是搓手笑道：“这不是，孩子快出生了嘛，心里高兴。” “哦————”众人一阵怪异地长嚎。 当然，杨秋对这家伙就挺熟了，毕竟人家鲍芳是《盖世豪侠》里的极乐老人、《笑傲江湖》里的风清扬、《鹿鼎记》里的洪安通、《天龙八部》里的扫地僧等等。 八九十年代还能在香江演艺圈里混的老戏骨，杨秋也是稍有耳闻的，就更不用说他有个更让人耳熟的女儿了。 就在《大凉山恩仇记》即将开拍的前一天，杨秋接到他人生中第一张拍戏通告时，永华发生了一件大事——张善昆，离开了永华。 这位永华的创立者、山头之一，在华语影视圈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把手里的永华股份作价六十万，卖给了李祖咏，然后赤条条地离开了。 虽然他没有当面带走永华一个人，但这湖平静的水面下，却绝对不算安静。 风雨欲来，人心思动！ 第037章 开拍 “唉！把灯打开。” “让一让，让一让。” “挂这里，这里。” “化妆师？！化妆师呢？” “顶光，顶光检查一下。” “……” 一大早上的，永华摄影棚里就已经热闹非凡。 布景的、化妆的、打灯的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杨秋今天没有戏，就按着剧务赵大刚的要求，开始帮道具组干起活来，比如搬搬树木石头或者背景画板之类的。 “哥，哥，你看我这身怎么样？”倒是今天有戏的李汉祥，一大早就跑过来换好了装，已经开始显摆了。 只见李汉祥穿着一席深黑色的夷族服饰，由于只是小配角，衣服上只有袖口和斜领有一圈彩色的花边，衣裙下摆上没有一点装饰，倒是头上包裹着的一圈黑色的头巾很有特点，有些偏大，让人想去按一按。 不过最让杨秋注意的，还是李汉祥肩上挎着的那把三八大盖。 当然，那是假的。 这把三八大盖，一下被李汉祥背在肩上，一下被拿起来端在手里，接连摆了好几个耍帅的poss，看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这下李汉祥更得意了，嘴角都歪到了耳朵下面。 “怎么样？哥，帅吧。” “嗯，帅。” 杨秋违心的称赞了一句，他倒不是认为衣服不好看，主要是某人丑。心想着等过两天，咱穿上那件从小到大都觉得帅的党国军服，不得帅死一堆人。 卜万沧导演的面子还挺大，再加上今天第一次开镜，八点半还没到所有演员就全部都到齐了。 就连今天跟杨秋一样没戏的鲍芳，也早早地等在了摄影棚。不过想想他本来就是永华的人，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没过多久，卜万沧也终于来了，一边和着众明星打招呼，一边与副导演杨华商议着拍戏细节。要说卜万沧身为这时候数一数二的大导演，倒是也够豪气。 他今天计划拍的第一场戏，竟然是剧本里的一场重头戏。 要知道这时候的导演为了求平安，不是拜神，而是看第一场戏拍得怎么样。所以很多导演为了好过，第一场戏都是捡简单的来。 看看人家李汉祥演的那部《满城风雨》，第一场戏就简简单单的，台词加起来不到三十字，简单得过了头，能不好过还有理？ 而卜万沧挑的戏，杨秋想了想，不得了啊。 “各位各位，试戏啦试戏啦。” 副导演的一句‘试戏啦’，整个片场瞬间就紧张起来。 这证明导演已经准备开拍了，大家马上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而第一场戏中有份的明星们，也纷纷踏入了内景场地中各自站位。 我们的李汉祥大少爷，也挎着他那把三八大盖，昂首挺胸地走到了明星们背后，默默当起了他的背景板。 当然，怎么站位之类的，剧本里也已经写好了。 “小杨，准备得怎么样了？” 杨华转头看了看周围，点头道：“ok了。” “好。”卜万沧点了点头，道：“打钟吧。” “不要吵了，正式啦。” “叮————” “预备——，卡麦拉！” “《大凉山恩仇记》第七场第一次。”听着导演下了命令，正在演员前举着场记板的工作人员念完话后，马上‘啪’的一声拍下了场记板。 站在后方杨秋立马就见到，众多演员的神色立马就严肃了起来，其中更不乏按着自己的理解已经开始表演的例子。 比如正站在苏古达王元龙对面，现在唯一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 “你说，天灯怎么办？”身为现场唯一坐着的夷人，瓦渣家的家主，苏古达说出的话天然地带出了一股子压人的气势。 旗袍女柔柔弱弱地，委屈道：“就说天灯，自从三年前夷家把灯熄灭，汉家一直没有点燃，这一次也是陈营长，为了要搅乱娃子的心，为了要叫夷家向汉家低头，夜夜把天灯点燃，天灯下面还派兵守着——” 王元龙忽然起身，看着远方怒目而视，吓了旗袍女一跳。 看着苏古达没有说话，旗袍女试探着道：“他还……还说无理的话，什么杀黑留白，改土归流——” “我不要再听！” 苏古达一声怒吼，打断了旗袍女的话，转身看着她道：“这就是你们汉呷对付我们倮洛的道理么！” “你们汉呷，有你们的山，你们的河，你们的天和地，为什么来凉山！凉山不是金子堆成的，凉山是我们的血汗开辟的。” “你们汉人，想来抢我……受你们的管制，做你们的奴才。” “你们汉人看不起我们倮洛，不把我们倮洛当人。” “可是！”苏古达忽然举起右手，看着周围的一群夷人，激动道：“我要告诉汉人，任凭你们有多大武力，你们搬不走我们的山，砍不完我们的树，杀不尽我们的人。我们，孟获的子孙，还是活在凉山。” “我们倮洛，顶着天立着地，刚强勇敢，能吃别人吃不了的苦，能耐别人耐不了的劳，恩怨分明，是非不含糊。” “汉人当我们是朋友，我们也当汉人是朋友……当我们是冤家仇家，我们也当汉家是冤家仇人。” “我们倮洛，不是受人欺负的！” 苏古达说完话，余怒未消，昂首望着远处。周围一片寂静，旗袍女也被这股子怒意震慑，不敢再开口说话。 “咔！” 随着卜万沧的一声‘咔’，众人的神情明显轻松了下来。尤其是王元龙，刚刚投入感情地念了近四百个字，现在一松懈下来，感觉浑身都是汗水。 不过大家的目光，还是盯着卜万沧，毕竟对一位较为严厉的导演来说，也不知道刚刚那一场通过了没有。 片场，一片寂静。 坐在导演椅上的卜万沧，闭着眼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情节，然后轻轻睁开了眼睛，笑道：“好，这条过了。” “哇哦！！！” “啪啪啪——” 现在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员工们击掌相庆，演员们也正式放松了下来。明星助手和化妆师们，也纷纷上前，递水的递水，补妆的补妆。 杨秋也是真心佩服王元龙的表演，就这四百字长篇的带感情表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基本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想想王元龙也是一个吴孟达式的人物，这么厉害也就应该可以理解了。 这家伙同样是年少成名，也是成名之后便堕落了，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最后弄得自己穷困潦倒，一度没了踪迹。 还好后来重新复出，于是一改往日恶习，又慢慢活了过来。 不过他的命运可没吴孟达那么好，仅仅也就只是活了过来而已，昔日的风光却再也回不来了。现在在电影里经常演些配角，主角却是难得遇上一次，苏古达这个角色，怕是他最近几年难得遇上的一个好角色了。 不过，苏古达的台词是谁写的？ 看的好尴尬…… 恩怨分明？ 是非不含糊？ 男主角乌沙克一家是谁杀的？寨子里的奴隶是哪来的？ 这特么不是你必须要对我恩怨分明，我可以对你是非不分了么。 什么玩意…… 杨秋心里一阵吐槽！ 这边吐槽归吐槽，杨秋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便也只管自己好好学。以前身处剧组之外，好多事都云里雾里不甚清楚，现在置身其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就这么拍了几日，就当大家都已忘却了永华水面下的暗流时，终于出现了第一个辞职的人。 永华的宣传主任朱序华先生，走了。 第038章 人心 杨秋对朱序华先生并不熟悉，只是泛泛之交，打过几个照面。 大概知道他以前是大中华影业公司的总经理，大中华传出搬回大陆的消息后，他就离职来永华做了宣传主任。 不过其他的不说，朱序华的宣传功底还是不错的，起码现在永华现在这么大声势，也有他一份功劳。 只是不知道‘百万巨制’这个梗，有没有他的份。 闲话少说，回到现在，朱序华的离职，带来的影响便是两三天之类，接连走了四五位编剧以及其他劳工。 嗯？什么？没导演走？没演员走？ 你想多了，不是没有导演和演员要走人，而是李大老板不放人。开玩笑，永华的人可都签着合同呢，现在离年底还有小半年，你们就想走人，休想！ 至于编剧…… 从现在到二十一世纪，从香江到好莱坞，这些电影老板啥时候在意过编剧？ 你们想走便走吧，咱还可以少花钱呢。 编剧地位之低，简直沦落到了电影公司的中下层，不然何至于后来好莱坞隔三差五的编剧闹罢工呢。 总之，张善昆就拿着从永华挖走的人和外面又寻到的人才，接着创立了长城影业公司。 等等？长城影业公司？张善昆？ 杨秋稍稍有点懵逼…… 爱看港娱小说的，基本都知道八九十年代，香江有名的三大左派电影公司——长凤新。 这三个字中的‘长’，指的便是长城电影公司。 可张善昆……汉奸…左派…左派…汉奸…… 杨秋有点转不过完来了，这张善昆看着一点也不左啊？！ 不过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就是长城开业时，咱《大凉山恩仇记》的男主角刘穹就请了一天假。 干啥呢？他跑去参加长城的开业庆典了。 这在七八十年代简直就是不敢想的事，你啥时候看见邵氏的人跑去参加嘉禾的开业庆典，或者嘉禾的人跑去参加新艺城的开业庆典了？ 这个时代对大明星的态度，简直宽容到家了。 “杨秋！杨秋！” 这天早已收工，有些昏黄的永华宿舍里，杨秋正对照着《大凉山恩仇记》，试着编剧一下那半本《金瓶梅》，才写了一小段，就听见外面查良涧的大呼小叫声。 “在！” “呼——呼——” 查良涧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扶着门框喘着粗气，左手递出一张纸和一把钥匙，断断续续地道：“拿……拿去？” “什么？”杨秋满脸的莫名其妙，拿起纸随便扫了一眼，奇道：“下午不是发了通告了吗？” “改了。” “改了？”杨秋这才又拿起纸仔细看了看，忽然他瞪大了眼睛，叫道：“怎么明天出外景了？” 查良涧点了点头，也是一脸蛋疼地道：“别说你了，我也愣了半天呢，就刚刚满香江地送通告，都累死我了。” “这咋回事？” “还能咋回事。”查良涧瘪了瘪嘴，忽然小声道：“李萍歉导演要开戏了。” “……” 杨秋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屈道：“李导要开新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是还有一个摄影棚嘛，难道要占我们的？我们的室内戏都……” “不是不是，和摄影棚没关系。”杨秋话还没说完，就被查良涧挥手打断了。 “那是什么？” “李导……李导点名要刘穹做新戏男主角。” 卧草！ 杨秋目瞪口呆，这特么算怎么回事？刘穹作为《大凉山恩仇记》的男主角，李导不可能不知道刘穹现在有戏。 这是，故意为难我们？ 要知道这时候可不流行演员串戏，尤其制作严谨的国语片公司更是如此。 杨秋到现在也只听过粤语片市场有个大明星，同时串过两部戏而已。在大导演们看来，串戏是非常影响演员发挥和影片质量的。 不对，这好像主要是为难李祖咏…… 等等！ 杨秋忽然发现，这特么还是在难为自己。 要知道他可是主管出外景时的剧务，通常提前一天他就要将明天的出行准备做好，坐什么车吃什么饭，可都是不能出错的。 可现在，天都快黑了。 就在杨秋还在满脑子胡思乱想时，查良涧看了一眼外面，继续道：“我不和你说了，卜导让我把他的车钥匙给你，然后叫上赵大刚，你们一起把明天的出行安排好。” “我……”杨秋刚想说这事不好办，可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 “那就好，我还要继续去送通告，你也赶快去处理吧。”查良涧自己都快累虚脱了，也没注意到杨秋那难看的脸色，转身又一溜烟地跑了。 “啊呼——” 杨秋长出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手里的钥匙，知道今晚是不好过了。 果然不好过，比如这第二天运用器材的卡车，就极其难租，杨秋和赵大刚一起忙活到半夜才搞定，然后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回到了宿舍，不等洗个澡，挨着床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永华片场的门口，便一片乱糟糟的。一辆大巴和两辆卡车正停在门口，众人正忙活着往卡车上搬设备。 “小心点小心点。” “棉被呢？” “别摔了，摔了你打一辈子工也赔不起。” “接着！” “……” 杨秋毕竟还是年轻，虽然看过不少次赵大刚的安排，但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再加上天气有些热，忙得他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都装好了绑稳了，准备上车，上车，要出发了。”杨秋扯着嗓子嚎叫着。 “剧务剧务，大巴满了。” “满了就满了！”杨秋拍了拍身边的大卡车，大声道：“卡车就不能坐人了吗？” 说完，杨秋踩着轮胎一个翻身就已经站到了卡车上，众人见此也纷纷爬上卡车。 片刻间，三辆车都被满满当当地坐满了。 “出发！” 这次出发去的地方叫清水湾，没错，就是后来邵氏片场的所在地。 只不过此时清水湾根本就还没开发，全是荒山野岭，唯一修的一条泥巴公路，也走到一半就断掉了。 众人没法，也只得下车手动着把服装器材道具搬去外景点。 幸好带的人多，才没出什么蛋疼的事。 一路风风雨雨地到了外景点，众人也顾不上舒口气，搭景的搭景，化妆的化妆，纷纷开始忙活起来。 抹了一把汗的杨秋，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经开始正常运转，也是暗暗舒了口气。 还好在这个外景点只有三场戏，赶紧点拍一天应该能搞定，他可不想明天再跑一趟。 今天拍的第一场戏，是主角乌沙克和女主角珊拉那，悄悄在河边一起谈情说爱，互诉衷肠的一幕。 所以等刘穹和女主角化好妆换好衣服，镜头也摆好了，众人便开始准备试戏。 “试戏啦试戏啦，安静！” “安静。” 这里没有电铃铛，只能让副导演用嘴巴喊了。 “导演，你觉得怎么样？” “嗯……”卜万沧看着眼前的景色，双手画框地看了一下，忽然摇了摇头，道：“额，景不对，不对，再等等再等等。” 等？ 杨秋心里一阵咯噔，感觉事情有点不好了。 果然不好了。 这景不好，一等就是一上午，几十号人屁事也没干，就陪着导演在这荒山野岭看风景。 中午派人出去拿了饭，杨秋满以为事情会有转机，结果吃完饭，卜万沧还是坐在导演椅上等。 就这么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光线都开始变暗了，卜万沧才从导演椅上站了起来，说道：“今天拍不了了，不等了，明天再来。” 噗——！ 杨秋心里一口凉血喷出来，感觉一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第039章 我在等一片云 众人幸幸苦苦到现场准备好了后，卜导又撂下一句‘等等’便坐着不动了，大家没有办法，就又跟春游似的，开始等了。 虽然杨秋拿手画框看了半天外景，也不知道卜万沧到底在等个什么。 一直挨到中午，端着盒饭的杨秋实在受不了了，磨磨蹭蹭地挨到卜万沧旁边，小声问道：“卜导，你到底在等什么？” “等什么？” “是啊。”杨秋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卜万沧放下手里的饭盒，双手合框地对着外景比划道：“看看，看看，有什么不对。” 不对？ 杨秋看着外景，把前不久学的什么水平结构、垂直结构、三角形结构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结构，都在心里过了一遍，还是没看出不对，这就有点抓瞎了。 难道，自己前不久都白学了？ 兴许是看出了杨秋的迷茫，卜万沧接着说道：“看到那片天空了吗？” “看到了。”杨秋点了点头。 “怎么样？” “很干净很蓝。” 卜万沧放下手，悠悠说道：“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啊？” “那边太空了，我要等一片云。” “……” 杨秋被打败了，灰溜溜地跑到一旁啃他的盒饭。 至于劝解之类的话，你看后世墨镜王有手下劝他快点拍的么？ 兴许有过，不过估计都炒掉了。 艺术家的追求，咱这种只想着钱的人不懂啊。 卜万沧所等的云，在杨秋看来，兴许是位害羞菇凉，见这么多人聚在这，害羞得都不敢出来见人了，所以害得众人一直等。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星期。 杨秋也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了后来的按部就班，导演说怎样就怎样呗。 只是每天上工下工、来来回回的时候，有点耗心累神。 这天众人又搭好了景、画好了妆，杨秋看了一眼天上，嘚，云菇凉还没来。不用卜导说话，众人便又知道得等了。 果然，卜万沧又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到了导演椅上。 就这么耗到了十点来钟，外围的工作人员突然热闹了起来。 “老板来了！” “老板……” “李老板知道了？” “……” 李老板？李祖咏来了？ 杨秋站起来一看瞧，果然，白白胖胖的李祖咏，旁边跟着秘书阿陈，一路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好好好，大家好。” 李祖咏倒是挺和气，一路走一路和大家打招呼。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到还坐在椅子上的卜万沧旁，看着周围一副不像开过工的样子，笑眯眯地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哦，老板，你看看这个外景。”卜万沧照例摆了个框，解释道：“画面的左上角，看看，左上角是不是一片空白。” 李祖咏点了点头，赞同道：“是啊。” “如果有云就好了，所以我要等到有云走到镜头里，才开始拍。” 李祖咏估计被这奇葩话震住了，微微愣了半秒，不过随即眯着眼睛，看着卜万沧笑道：“好，导演有眼光，有艺术智慧，那你一定要等到那多云，等不到就不拍。” “好！” “哈哈哈，好好好。”李祖咏看了看周围，继续道：“我今天就是来探探班，你们继续、继续，哈哈哈。” 一听‘哈’着都假的李祖咏，在整个外景剧组巡视了一番后，转身就离开了。 卜万沧导演不为所动，下午继续安安静静地坐在导演椅上，也不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卜万沧导演果然是‘好’，答应了的事说到做到。 接下来又是一个礼拜，天天几十号人在那里等云。 每天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再加上租车费，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拿出去都可以拍一部粤语残片了，然而咱们有钱的李大老板就是不在意。 倒是卜导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沉。 有钱人的世界，咱们不懂！ 这天一大早，众人搭好景化好妆，正跟往常一样在聊天打屁时，坐在导演椅上沉寂良久的卜万沧，终于开口叫了副导演：“阿华，准备开拍吧？” “啊？”杨华下意思地看了一眼天空，疑道：“但是天上没有云啊。” 卜万沧闻言眼一瞪，说道：“没云我们就一直不拍了吗？” “啊，不不不，我们开戏、开戏。”杨华瑟瑟地回了一句，站直身体叫道：“试戏了啊，试戏了啊，大家准备。” 卜万沧一不等这位白云菇凉，效率马上就上来了。 仅仅一天，就把此处的外景戏全部拍完了。 不过前后加起来在这里等了半个月，这在电影界里也绝对算得上耗时最长的一个镜头了。 后面的外景戏就简单了，由于对场景要求没那么高，选在了靠公司近一点的林村。 这下交通方便了，食宿也方便了，让杨秋大舒了一口气。 不过他的第一个镜头，也来了。 杨秋以前可没想过他会演电影，更没想过他演的第一个角色会是国军。 藏青色军服那么一穿，腰带那么一扎，又把帽子一扣。 别说，还挺帅。 这场戏，讲的是亚猛受伤被治后，国军士兵送他回山时发生的事。 主要角色，也就他这个军医、亚猛和担架兵两名，人少戏不大。 “正式了，正式了啊，不要吵。” “安静！” “预备——，卡麦拉！” “《大凉山恩仇记》第三十七场第一次。” “啪！——” 随着场记板的重重拍下，两个担架兵抬着亚猛，旁边随护着的杨秋，缓缓从镜头外走了进来。一边走杨秋还一边担忧地看了看担架上面色‘惨白’的亚猛，替他理了理盖在身子上的毯子。 走着走着，亚猛忽然睁开了眼睛，叫道：“放下。” “咔！！！” 不知道哪里不对，卜万沧突然喊了停。 罗四维从担架上半趴了起来，杨秋也惴惴不安地看向了卜万沧，不知道刚刚出了什么问题。 “后面的担架兵。”卜万沧的目标并不是他俩，只见他指着后面的担架兵喝道：“你是兵，不是匪，给我把腰杆挺直咯。” “对不起导演，对不起！我下次注意，绝对注意！”后面的担架兵点头哈腰地谗笑道，只是这表情看上去，更像匪了。 “站直咯！”卜万沧脸色一变。 ‘唰’的一声，这位匪气多过兵气的临时演员，立马把腰挺得直直的。 旁边的杨秋也暗自舒了口气，他为了这幕戏找李汉祥对了好几天，要老出问题可就白瞎了。 “再来！” …… “放下”担架上的亚猛突然说道。 杨秋微微一愣，问道：“怎么？” 亚猛一把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挣扎着坐了起来，道：“我自己走。” 看着他那包扎过的后背，杨秋担忧道：“你有伤。” “放下！”亚猛直盯盯地看着他。 “你不好走的。” “你们营长都依着我。” “……” 杨秋被堵了一口气，和倔强的亚猛对视了两秒，终于败下阵来，无奈摇了下头，道了一句“好”，说完又指了指两个担架兵道：“放他下来。” “咔！”卜万沧导演挥了挥手，又加了一句：“过了。” “呼——” 杨秋只感觉心头一松，额头上的汗忽然就冒了出了，准备了这么久，终于算是半只脚踏进来，心里一阵放松的同时，也是一阵莫名的悸动。 “兄弟，感觉怎么样？”罗四维走到他旁边，递过一个水壶笑问道。 “谢谢。”杨秋接过水壶咪了一小口，笑着回道：“有点小紧张。” 罗四维笑得一仰头，说道：“哈哈，我当初第一次上台也这样。不过不用紧张，我干爹这人虽然看起来挺严肃，但还是很好说话的。” “恩恩，那是，我跟着卜导学到了不少。” “好好好，那咱们啊，就继续慢慢学。” 一路忙碌了好几天，《大凉山恩仇记》的外景终于拍完了，杨秋身上的重担也卸了下来。 充实的日子一旦远去，杨秋却忽然发现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 想着想着他颇有些自嘲，自己啥时候这么勤奋了。 这天拍完戏收了工，杨秋刚从摄影棚出来，就听了一个让他有点不好的消息。 他的好兄弟李汉祥——打人了，打的是周晓叶。 第040章 打人者李汉祥 “说，你为什么打人？” 宿舍里，杨秋看着默默不做声坐在椅子上的李汉祥，气就不打一处来。 本来打人，尤其是打女人，影响就不好。结果这家伙不仅打人，而且还是在永华办公楼门口打的。 这下十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可知道接下来会咋样。 “……” 李汉祥还是低着头不做声，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杨秋心里也是一软，估摸着两个小情人不知闹了什么矛盾，不过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也不用太严厉，于是劝道：“行了，其他的我也不说了，你赶紧给晓叶道个歉去。” “……”李汉祥抿了抿嘴皮子，小声道：“不去。” “什么？！” 李汉祥头一昂，有些倔强地回道：“我又没打她，道什么歉。” “没打？”杨秋眼一瞪，骂道：“好你个李汉祥，永华十多双眼睛都看到你把晓叶打到地上了，人家都哭了，你现在跟我说没打她？” “我……”李汉祥话一软，低下头解释道：“我就是推了她一把，根本没打她。” “什么？” “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我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杨秋冷笑一声，一把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说道：“你知道，你给我说说看。” 这一切，还得从张善昆离开永华后说起。 永华的张李争霸，最终以李祖咏的胜利而告终。 在张善昆独自离开后，李祖咏为了安抚人心，终于同意了李萍歉的新片拍摄计划。 而李萍歉导演，也狮子大开口，一开始就要了正在拍摄《大凉山恩仇记》的刘穹做男主角。 之后引发的，便是卜万沧导演等了十多天的白云事件。 杨秋事后想来，李老板当时在两个大导演之间左右为难，怕是也过得极为辛苦的。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了，总之李萍歉导演的新片——《公子落难》的男主角是定下来了。 但是，公子有了，小姐呢？ 永华以前拍片呢，女主角其他都是从外面请的名角，比如《大凉山恩仇记》的孙景露或者《清宫秘史》的周旋之类。 但《公子落难》这部电影，主要讲的是一位公子怎么沦落为乞丐的故事，是一部男人戏，女主角只是点缀。 这样的话，在外面找名角，片酬太高戏份太低，划不来。 所以李萍歉和大老板商议着，还不如干脆找个新人来演；这一说新人，李大老板倒是想起来了，咱不是还有个演员训练班嘛，去找找看。 训练班里的五女，陈琉霞和陈佳舒矮了点，和刘穹搭戏不好看；冷依长得太洋气了，没有小家碧玉的味道；而汪蕊莲又太高，都和刘穹平齐了，也不搭。 倒是周晓叶的瓜子脸柳叶眉还有小身段，有一股子小家碧玉的味道，关键是身高也搭，所以基本就暗定了下来。 这事决定了以后，就是等着见面谈话了。 周晓叶事先收到了风声，倒是悄悄高兴了老久。可等到厂长陆原亮想找她谈话时，她又患得患失地忐忑起来。 所以等到谈话这天，紧张万分的她便拉着男朋友李汉祥，陪她到公司里去‘面试’。 由于是‘面试’女主角，李汉祥这个男人是进不去的。 于是李汉祥送周晓叶了进了办公楼后，便蹲在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工人，在大操场上搭《公子落难》的街景。 这一蹲就是半个多小时，就在李汉祥腿都麻了三回后，终于看见兴高采烈的周晓叶从楼里走了出来。 看这面相，便知道事情已经定了。 李汉祥刚站起来，打算迎上去恭喜她。哪知周晓叶一看见李汉祥，突然由喜转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可把李汉祥吓得够呛，连忙跑上去抱住她，一边拍肩一边安慰道：“别哭别哭，怎么了怎么了？没拿到戏？不急，没拿到就没拿到，我们还年轻呐。” “拿……拿到了。”周晓叶断断续续地回道。 “拿到了你还哭什么？” 周晓叶看了一眼李汉祥，小声说道：“陆……陆厂长说……说……” “说什么？”李汉祥突然有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说……说……做为新人女演员，还是不要谈恋爱的好。” 这话一出，刚刚热恋还没多久的李汉祥，便感觉脑袋一空，就和那刚刚知道梁山伯已死的祝英台一般，满心的悲痛与愤怒。 “凭什么！”李汉祥顿觉一股无名火起，叫道：“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女演员……的确……” 李汉祥瞪着眼睛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周晓叶：“你也……” “……” “我找他们评评理去！” 气愤不过的李汉祥转身就打算朝办公楼内走去，却被周晓叶一把抓住了胳膊。 “李汉祥，你干什么去？！” “放开！” “别胡闹！” “放开！” “你别……” “放开！！！——” “哎呀——” 拉拉扯扯间，李汉祥手劲突然使得大了点，一不小心就推着周晓叶摔了个大马趴，这下刚刚才止住了哭的周晓叶受不住了，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正在哭闹的两人，浑没在意大操场上已经有人投过来了好奇的目光。 “晓叶，你没事吧，对不……”脸色涨红的李汉祥，这下忙蹲下来，想去扶周晓叶起来。 “李汉祥，你走开！”周晓叶坐在地上，一把打开他的手，哭道：“你就一点没考虑过我，你知道，看着你和杨秋能演戏，我们有多羡慕吗？” “我……” “你什么不知道！你只知道和我说今天和谁对戏了，今天演了什么，今天当了一天的背景，今天怎么样怎么样。” “我……”李汉祥忽然懦懦地说不出话。 “你从来没关心过我，考虑过我，我们这个训练班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周晓叶越说越伤心，眼泪哗哗的流。 “……” 李汉祥无言地蹲在了周晓叶旁边，周遭的空气里，充满一种压抑的气氛，忐忑不安与迷茫中，两人渐渐却安静了下来， “李汉祥，我们……分手吧。” “什么？” “分手！”周晓叶泪眼婆娑地站了起来，红着眼睛看着李汉祥道：“现在，李汉祥，我们分手了，再、见。” “晓叶！” “……” 说完分手的周晓叶，转身决绝的离开了，只留下满心凉的李汉祥，蹲坐在风中凌乱着，懵懵懂懂间，不知他怎么走回了宿舍，一坐就是一下午。 直到，杨秋赶了回来。 “呼——” 杨秋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真打人便好，这么想着，他拍了拍李汉祥的肩膀说道：“既然这样，你更应该去道歉了。” “凭什么？！” “因为你真没为她想过，因为是你男人她是女人！” “我……” “我什么我，快去。”杨秋一把把他叉了起来，一边往外面推一边说道：“难道你真的想就这么放手了？不努力一下？” “我……” “快去，女孩子哄一下就好了，至于电影的事，我们慢慢解决，总会有办……” “李汉祥！李汉祥！” 杨秋的话还没有说完，剧务赵大刚跑了进来，看着推推嚷嚷的两人奇了一眼，不过还是看着李汉祥担忧道：“阿祥，陆厂长让我带话，叫你明天上午去他办公室一趟。” 这话一说完，赵大刚便留下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转身跑了。 嘚！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肯定上午两小口子在大门口闹矛盾，结果三人成虎，被陆原亮知道了。 第041章 为了爱情 一个坏消息，并没有打消杨秋李汉祥两人的道歉行动，毕竟那是明天的事，先把今天的解决了吧。 把一丝阴霾丢在脑后，两人来到了女生宿舍门口。 不过，大门紧闭…… 但是就着门缝透出来的灯光和轻轻的呢喃细语，无不告诉着杨秋两人，房间里面有人。不过估摸着里面的人，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突然也安静了下来。 走到门口的李汉祥忽然胆怯了起来，懦懦着不敢向前。杨秋横了他一眼，昂头指了指房门。 “啪啪啪！” 李汉祥咬了咬牙，向前一步‘啪啪’地拍起门来，一边拍一边说道:“晓叶，在不在，我们好好谈谈。” “……” 良久，没有回声，杨秋又说道:“晓叶，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晓叶？” “在不在？” “啪啪——” “晓叶。” “……” 看着门里没有回应，里面又肯定有人，知道周晓叶肯定在里面，杨秋也小声叫道:“对啊，晓叶，祥仔真不是故意，你们两个好……” “吱——” 杨秋话才说了一小截，眼前的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半。李汉祥刚脸上一喜，准备来个深刻检讨，看见探出头来的人是谁时，脸上的喜色就凝住了。 “哟，李汉祥，厉害了啊，学会打人了。”冷依挡在门口冷笑道。 “……”李汉祥一脸苦笑，愁道:“冷依，我没打晓叶，能不能叫她出来和我谈谈。” “没打？我可不信，大家都这么说。” “不信你可以问晓叶。” “哼，晓叶正在气头上呢，我可不敢问。” 看得出冷依早知道了怎么回事，在这逗李汉祥呢，杨秋也只得上前说道:“冷依，他俩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帮下忙，请晓叶出来和他谈谈吧。” “他是谁？我为啥要帮他。” “他……他上次不是帮你借了一块床单嘛。” “呸——！”冷依红着脸狠狠啐了杨秋一口。 前几天冷依的‘表哥’忽然从魔都过来看她，结果冷依恰巧不在宿舍。表哥一个大男人待在女生宿舍也不合适，杨秋几人便把人带到男宿舍，招呼起来。 结果这边正招呼呢，那边冷依突然回来了。 表哥表妹一见面，悲从喜中来，抱着便哇哇大哭起来。两人一边抱着哭一边互诉衷肠，旁若无人，倒把旁边的杨秋几人搞得上下不自在。 嘚！这明显是小两口在谈恋爱啊，咱们还是腾腾地方吧。 杨秋几人便从宿舍里跑了出来，临走时，怕外面人看热闹，杨秋还顺手给他们掩上了门。 结果这一腾就是两个多小时，等在宿舍周围转了十几圈的几人回到宿舍时，表哥表妹不见了，连李汉祥的床单也不见了。 不过还好，冷依第二天便买了块新床单还给了李汉祥，说是昨天哭得太厉害，把床单弄湿了，不好意思之类…… 也不知冷依这时候啐他干嘛，杨秋一脸‘纯洁’地看着她。 这下冷依受不了了，忙转过脸看着李汉祥解释道:“唉，这时候，晓叶正在气头上，你跑到她面前说话，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只会越说越乱，适得其反，还不如不说。” 李汉祥有些傻眼，问道:“不说？” “嗯。”冷依点了点头，继续道:“起码等两天，晓叶冷静下来了再说。” “等两天……” “是啊，你先回去等吧，你们现在这么吵，晓叶不会被你们越吵越烦啊。”冷依说了一句，忽然又小声道:“等晓叶心情好点了，我再私下通知你。” “……” 李汉祥有些拿不定主意，看了看旁边的杨秋。 想了想冷依的话有几分道理，杨秋也点了点头，遂拍了拍李汉祥的肩膀:“走吧，我们先回去。” “好吧……” 李汉祥的情绪有些低落，宿舍里其他两人也不知如何劝解，就这么一路安安静静地到了第二天早上。 一大早洗漱完毕，杨秋便陪着李汉祥，磨磨蹭蹭地来到了公司。 到了公司门口，李汉祥又有些怯怯了，犹犹豫豫地不敢往里面走。这人设配置，刚好跟昨天他送周晓叶过来‘面试’时，掉了个位。 “哥……”李汉祥有些惨兮兮的叫道。 杨秋有些好笑，骂道:“怕什么！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上去把事情说清楚了就好了。” “那要是说不清楚呢？” “说不清楚？”杨秋冷笑一声，道:“这么简单都说不清楚，那你还是死了得了。” “……” 瞧着李汉祥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杨秋也走到不远处的《公子落难》的外景地那里，看着工人搭外景。 要说这电影里的拍摄场景，除了实景、摄影棚搭景还有这摄影棚外搭景了。 像后来陈导在拍《无极》时，就在某风景区搭了一座城，结果片子扑街不说，后来还被风景区给告了。 当然也有更简单的，在露天处直接扯块绿布，后期电脑抠图也行。不过，这么干肯定没有搭景那么真实自然。 大导演是肯定不会用抠图的，李萍歉是大导演，所以就直接搭景了。 当然，现在也没有电脑给他抠图。 卜万沧的《大凉山恩仇记》也是搭过景的，不过是小景，地不过百平房不过三间，搭完就拍拍完就拆，现在已经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而李萍歉导演的搭景，则大多了，直接搭了一条街出来。街面上，米铺、绸缎庄子、茶馆甚至住户人家，应有尽有。 当然，很多都是外面做了个壳子，里面空无一物的。比如周晓叶这位小姐家的宅院，便只做了一道院墙围绕的大门。你这大门一推开，嘚，后面可是空空荡荡啥也没有的，人家内景早在摄影棚里搭好了。 或许你有疑问了，这大门一开，里面空空荡荡的，到时候摄像机一拍，不就露相了？ 看过邵氏老电影或者tvb老时代的电视剧没有，里面不是有很多背景都是画出来的么。所以只要到时候拍摄时，找个画师画个院子内景，放在大门后面不就好了。 这个时代的电影人，也是非常聪明的。 《公子落难》的投资，杨秋不知道有多少，但就从这比《大凉山恩仇记》还高规格的布景来看，怕也是百来万往上走了。 有时杨秋也不得不感慨，李祖咏大老板实在是太有钱了。 可那么多钱，干点啥不好？非要来拍电影。 这年头，拍电影虽然赚钱，可赚不了大钱。不然后世那些社团，为啥等到八十年代才大举入侵娱乐圈。 就这么一路想着看着，时间慢慢过去了二十来分钟，杨秋就见李汉祥一脸漠然地走了下来，他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杨秋问道:“解释清楚了吗？” 李汉祥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放空地回道:“嗯，我都说了。” 感觉有些不对劲，杨秋上下扫了扫李汉祥几眼，问道:“不是，那我怎么感觉你情绪有些不对。” “……” 李汉祥脸色一垮，突然垂头丧气地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苦着脸说道:“哥，陆厂子给了我两个选择。” “啊？” “一是分手二是滚蛋。” “你？” “哥——！”李汉祥看着杨秋，认真地说道:“我决定听你的努力一下，我要告诉晓叶，我是不会放弃的。” “啪——” 杨秋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额头上，这娃傻了吧唧的，你这人都走了，努力能努力到哪去？还不如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阳奉阴违这话没听过么。 到时候电影拍完了，你就是抱着周晓叶在陆原亮旁边啃都没问题，他还能怎么样？ 这娃…… “不行，我找陆厂长说说去。”杨秋毅然决然转身准备上楼。 “哥！你别去了，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的。”李汉祥一嗓子叫住了杨秋，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昂着头说道:“走，哥，陪我回去收拾行李去。” “你@%♀＆＃@￡……” 看着李汉祥离去的背影，杨秋只感觉一阵蛋疼，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第042章 爱情这件小事 李汉祥这人，性子倔起来还真是倔。 杨秋半路上劝了无数回，都没能让他回心转意，反而还叫他回了一句‘如果今天是他杨秋和李蔓，会怎么办’的诛心之问。 这问题倒是让杨秋放弃了继续劝的打算，因为杨秋知道自己也是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人。 再说了，这演员训练班的工资，还没他卖二手书赚得多呢，而且摆地摊头顶上还没人管着，多自在。 就这么一路回到了宿舍，李汉祥卷起包裹就打算走人，杨秋好说歹说才给拦了下来。 这外面房子都还没找好呢，你现在卷着铺盖出去满大街晃悠，那多累得慌。 两人又只得把铺盖放在一边，杨秋陪着李汉祥出去租房子。 幸好现在永华训练班趋于被人遗忘，《大凉山恩仇记》也马上就要杀青，杨秋这个散人没多少事，才有得闲工夫陪着失意的李汉祥到处跑。 这租房子的事，自然是选不了好的。 杨秋和李汉祥虽然已经进了永华小半年了，但每月一百块的工资减去六十的伙食费，再加上‘抽烟喝酒烫头’还有乱七八糟的花费，每月能存下个十块就不错了。 现在李汉祥手里拽着两人加起来不到一百的港币，还得留着一大半等着生活用度呢，能租到什么好房子。 不过幸好永华周边都是木屋区，房租便宜，十来块便能租到一间房。 只是这治安和环境，就肯定不如意了，房屋透风污水遍地不说，就是周围吵吵闹闹的环境，都能让你一晚上睡不好觉。 两人寻了一上午，都没寻到一个满意的地方，没办法，只得先回宿舍休息休息，下午再想着法去别的地方看看。 没成想，刚回到宿舍，又得了一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 永华的陆厂长，看着李汉祥坚贞不屈摔门而出，心里大叫了一声‘好汉！’——后来才知道叫的是‘棒槌’；觉得这样让一个人杰离开有点不好，便大笔一挥——留……不对，是多发了一个月工资的遣散费。 就这样，李汉祥的手头一下子便稍稍宽裕了些。 看着这不到两百块的零散票子，李汉祥的心气忽然冒了起来。 想想那木屋区有什么好的，周围就只有永华一家片场，现在自己被永华开除了，难道还住在木屋区等着回永华揽活么？ 还不如，去别的地方闯闯。 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李汉祥下午便拉着杨秋直奔侯王庙。 侯王庙这地方，前文就说过是影视重地，从早到晚都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所以这房租也就贵得离谱了。 一个带窗户的小套间月租都要六十多，够别人在木屋区住上半年了。刚刚觉得自己宽裕了点的李汉祥，转眼间又囊中羞涩了起来。 两人在侯王庙累死累活地转了半天，才终于在世光片场旁边，找到了一个小单间。 李汉祥所租的房子在一栋二层的‘石屎楼’里，楼上楼下都是两间套房，不过这四间房没有一间是李汉祥的。 他的房间，在一楼与二楼的楼梯口转角之间，专门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那里。 而就是这个没窗没阳光的小隔间，月租都要三十五块…… 寻好了住处，给房东太太交好了押金房租，杨秋两人又火急火燎地跑回永华宿舍，帮着搬弄李汉祥的行李物品。 东西倒不是很多，两个大男人连夹带提，一趟就全拿走了。 一路捯饬着来到石屎楼楼下，两人刚迈了两个台阶，就听见‘咚咚咚’地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一秒不到，一个年轻男子便出现在了拐角处。 楼道狭窄，拖着不少东西的杨秋两人赶忙侧着身子，让出一稍稍空隙，好让对方下楼。 男子倒也不见外，也侧着身子从旁边走了过去。 就在男子擦身而过，杨秋两人打算继续往上搬行李时，那男子忽然停下身子回头问道：“你们是刚搬过来的？” “啊……嗯。”走在后面的杨秋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那好，大家以后就都是邻居了。” “额，你好……” 看得出杨秋他们现在不方便谈话，男子摆了摆手，一边继续往下走一边说道：“你好你好，哦，你们先忙，我们以后有时间再聊，再见。” “额，好的。” 望着这陌生的男子匆匆离去，杨秋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楼道，稍稍皱了皱眉头，他总感觉像是忘记了什么，现在却想不起来了。 “哥，你在干嘛？”已经打开了房门，放下行李的李汉祥站在门口问道。 “没事。”杨秋转过身来，一边往上走一边说道：“总感觉以前在哪见过刚刚那个人，现在却想不起来了。” “见过？” 李汉祥听着杨秋这么说，也皱着脑瓜子想了想，不过也是一无所获。 不过两人没一会就把这事丢在脑后，忙着整理起李汉祥的新家来，这一顿忙活着又到了傍晚，收拾完新家两人又出去搓了一顿。 瞧着微醉的李汉祥貌似再喝下去要发酒疯了，杨秋赶紧拦着这娃把他带回了家。 一顿乱七八糟的折腾后，松了一口气的杨秋，这才带着有些郁结的心情，回到了宿舍。 可没成想宿舍这边，还有一个麻烦等着他，红着眼眶的周晓叶，正站在门口等着他杨秋呢。 看到这里，刚刚喝了点小酒的杨秋，感觉自己的脑子更热了。 “哥……”周晓叶眼眶红得厉害，鼻子还一抽一抽的：“汉祥呢？” 杨秋有点脑仁疼，揉着额头回道：“你知道了？” “嗯。”周晓叶捂着嘴点了点头。 “那你还问。” “哇——”周晓叶忽然‘哇’地一声嚎了出来，蹲在地上边哭边道：“我想见见他。” 这下可把杨秋吓得够呛，身上的酒立马就醒了，看着周围左右还有楼上都有人探出好奇的目光，受不了的杨秋赶紧弯腰拉着周晓叶劝道：“别哭别哭，你不是想见阿祥么，我带你去见他。” “呜…呜…真的吗？” “真的！” 就这样，刚刚屁股都没挨到椅子的杨秋，才从侯王庙回来，便又带着梨花带雨的周晓叶，一起回到了侯王庙。 ‘啪啪啪——’ 瞧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杨秋使劲敲了两下，听着半天没有动静，又转头向身后凄凄惨惨的周晓叶解释道：“可能阿祥刚刚酒喝多了，睡熟了，我再叫叫。” “李汉祥！” ‘啪啪啪——’ “阿祥，睡着了没？” “……” 一连喊了半分多钟，才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动静，又过了好半响，才见着眼前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哥？这么快就天亮……”顶着鸡窝头的李汉祥，一拉开房门，刚说了半句，就看见杨秋身后站着的周晓叶，然后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呜呜呜——”周晓叶也是嘴一扁，忽然挤开挡住了门的杨秋，抱住李汉祥哭道：“汉祥，呜呜呜——” 这下就连李汉祥的酒也醒了，马上抱住周晓叶安慰道：“晓叶别哭，别哭。” “汉祥，我对不起你。”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很好嘛。” “可是……” “……” 看着房里面的小两口终于冰释前嫌，开始互诉衷肠起来，杨秋心里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瞧着两人像是有着说不完的话似的，杨秋便默默地帮着他们掩上了门，独自走下了楼梯。 想着这两天这对小情人的分分合合，杨秋忽然有些想小李蔓起来。 要不，明天回去看看她？ “嘿，兄弟，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正当杨秋神游天外时，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遐想，转头望去，下午上楼时碰到的那个年轻男子，正一脸笑意地和他打着招呼。 “额……，不，我回家。”杨秋也笑了笑，指着楼梯道：“我不住在这里，我朋友住在这里。” “……” 陌生男子倒是被杨秋的答案弄得一愣，不过还是马上回道：“哦，邻居的朋友也是咱的朋友，你好，下午忘了介绍了，我姓程，单名一个纲。” 程纲？ 杨秋心头一点灵光闪过，想起以前见过的一幕，立马有些恍然，忙回道：“程纲？导演程纲？” “……” 程纲微微一愣，随即有些谦虚而又骄傲地回道：“不、不，导演算不上，我还只是个编剧而已。” 第043章 杀青 在后世二十一世纪，程纲这个名字，知道的人怕是极少了。 在港娱小说里，他不仅出现的次数比李汉祥还少。就连邵一夫去世后，这么多的邵氏纪录片里，也基本没提到过做过邵氏导演的他。 不过提到程纲的儿子程晓东，却是港娱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人物了。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的程纲还是单身狗一枚，不用扯这么远了。 杨秋之所以脱口而出叫程纲‘导演’，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程纲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导演，外加程晓东之父；而是因为前文里他第一次去南洋片场看人拍片时，就是程纲这家伙在导演的。 难怪觉得这家伙眼熟…… 此时的程纲，其实本质工作是一位编剧，俗话就是死码字的，靠着每个月写不少剧本卖给各大电影公司来赚钱。 当然有时候手痒难耐，或者哪位导演戏多不得闲时，他也会抽空去过上那么两手导演瘾，赚赚外快。 不过虽然这都是眼下的潜规则，可对外就不能这么说。 你要是这么做了，不就是对外说这个导演不负责任没你有能耐嘛，那以后哪个导演会继续用你？ 所以这个时候，程纲虽然表面上一脸傲娇，但却万万不肯说他是个导演的。 “哦，原来杨兄弟是永华训练班的学员，失敬失敬！”两人交谈了没多久，就摸清了对方的大概底细，程纲也就打蛇随棍上地开始恭维起来。 杨秋自是不敢当，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我其实也挺羡慕程大哥这种笔杆子的。” “嗯？” “以前没做演员那会，我就想着先做做编剧呢。”杨秋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可惜这脑子里一堆浆糊，也没人教，便一直没做成，后来阴差阳错地做了演员，也就暂时把这事放一边了。” 这话倒是说得程纲心情大好，拍着胸脯叫道：“既然杨兄弟想做编剧，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我脑子里别的不多，就剧本多。” “好，那我就先谢谢程大哥了。” “好说好说。”程纲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要说好编剧，其实你们永华也不少嘛，像是欧阳予谦老师，还有顾仲颐老师，都是全中国算得上头几名的。” 杨秋稍稍有些尴尬，解释道：“欧阳老师已经不在永华了，去了长城。” “啊？”程纲有些懵逼。 “顾仲颐老师倒是我们班主任。” “哦？！” 不知道怎地，杨秋感觉他一说到顾仲颐是他的班主任，就觉得程纲那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看不明的色彩，让他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不过顾老师也不在永华了，回魔都了。” “额……” 程纲听着这些话，有些颇为蛋疼地挠了挠头，不过想了想还是恭维道：“就算顾仲颐老师离开了，但我想既然杨兄弟师从顾仲颐老师，倒还是得到了一点真传吧。” 真传？ 杨秋感觉自己脸上应该有些黑线，顾仲颐老师的真传？天天听他讲故事算不算。 其他的，可是真没有啊。 不过话可不能这么说，杨秋也只得含糊道：“嗯，一点点一点点。” “那就不错了。”程纲一拍手，高兴地问道：“不知杨兄弟对话剧怎么看？” 话剧？ 杨秋微微一愣，怎么话题一下从编剧转到话剧去了。 这边程纲不等杨秋答话，便又自顾自地说开了：“顾老师的话剧《梅罗香》和《秋海棠》，我是极喜欢的。看看现在的香江，除了粤剧、京剧和电影，还有什么能在戏院上映的？几乎没有。话剧呢？香江人基本都不看，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杨秋抬了抬眉，后世也没多少人看话剧啊。 “程大哥的意思是？……” “我想把话剧这种艺术，介绍给香江的大家。”程纲说着说着，仰起头，激动地道：“我想让大家知道，舞台上除了戏剧和电影，还有另一种优秀的表演艺术，那就是话剧。” 额…… 杨秋有些无言，但还是敬佩的点了点头，对于这种历史的先驱者和开拓者，他是一向很敬佩的。 把话剧在香江传播开来，难度就比把相声在这说开低一点，不得不让人敬佩。 “杨兄弟也觉得可行？” 想着在后世二十一世纪时，倒是无意间扫过香江话剧团的零星两点的新闻，杨秋点了点头，回道：“只要有恒心，就可行。” “好！” 程纲顿时感觉大受鼓舞，眉毛都快飞起来了，看着面前的杨秋越看越顺眼，于是继续道：“杨兄弟，我正在筹办一个影人义务话剧团，不知你能不能参加？” “啊？” 杨秋顿时愣了，没想到程纲说了半天，原来是在这埋伏着呢。 不过话剧？要说杨秋不心动，那是绝不可能的。 因为什么？因为话剧锻炼人啊。 想想后世那些实力派，为什么都爱去演话剧。因为话剧一整幕下来，台词、站位和表演，都不能出一点错。那可比电影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来，错了还可以重拍的锻炼人多了。 杨秋也是想做实力派的。 可是虽然这参加话剧团，和永华的合约并不冲突，但毕竟应该会占去自己很大一块时间，万一耽搁了永华那边的工作，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说实话，杨秋既有些心动也有些犹豫。 兴许是看出了杨秋的纠结，程纲又解释道：“我打算建的这个影人话剧团，本来便是个同志小组的模式，大家志同道合纯兴趣而已，都不会耽误大家的主要工作时间。所以有空便演，没空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这么一说，杨秋倒是安心了不少，想了想便回道：“那程大哥，给我两天时间，让我再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样？” “可以可以。”程纲忙点了点头，说道：“我随时等你的消息。”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完了一天，又稀里糊涂地谈完了一件正事，杨秋在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没见着周晓叶出来，便知道她不回去了，只得心里暗叹了一声，一个人慢慢踱步走回了宿舍。 宿舍里的气氛，并不怎么好。 虽然有着周晓叶当上女主角的好消息，但随着顾仲颐老师的离去、公司的不重视，还有李汉祥的开除，其他几人对于自身的前途，变得越来越迷茫起来。 一股莫名的压抑，在众人之间流转。 第二日，转眼就到了。 “要说勾结，今天是营长自己把那抓到的瓦渣家的小黑夷放回山去的！我对上面，也有话说。” 永华的一个摄影棚里，装修得如同一个古色古香的书房。书房正中间的书桌前，陈营长鲍芳和某个反派演员，正在对着戏。 听见反派这么说，陈营长鲍芳冷哼一声，淡淡地道：“我不和你谈闲天，从此刻起，请你在营部里住几时，省得你在外多事，我已经叫他们给你预备屋子，杨太太每天可以送伙食来。哦，对了……” 鲍芳忽然转头，冷冷地看着反派道：“我还要告诉你，你的十七只杂枪，我已经派人缴来了。” “你！” 反派微微一怒，不过马上反应了过来，皮下皮肉不笑地慢慢说道：“呵，住几天，也要得。刘大哥这个房子，比我家里还要好。我记得是那一次夷人大烧杀之后，光绪二十九年，建好的。” …… “咔——” “不错，这一幕过了！” 随着卜万沧的一声‘过了’，全场都松弛了下来。 不过和往常不同的是，此刻既没有助手跑上去递水倒茶，也没有化妆师跑上去补妆。 场上的众人，反而把目光都投向了一直稳如泰山的卜万沧。 看着周围期盼的目光，卜万沧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来笑着大声说道：“我宣布，《大凉山恩仇记》，杀青了！” “哇！！！！” “杀青了杀青了——！” “总算可以睡个好觉啦。” “喔噢——” “……” 现场一片欢声笑语，简直如一片欢乐的海洋。 就连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杨秋，都感觉眼角有些湿润。真正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的第一部作品。 现在忙完了属于他的那一部分，对于接下来成熟的果实，他可是期待万分的。 只是有些可惜李汉祥了，本来还有他的最后一场戏的，只可惜他被开除了，最后一场戏便临时换了人。 什么？ 你说换了人前面的几场戏要不要重拍？一个土匪乙的台词换成了土匪丙来说，又有什么要重拍的…… 第044章 磨洋工 李汉祥的新工作比杨秋预想着要来得快，《大凉山恩仇记》杀青没过几日，他就在侯王庙的长城电影公司，找到了一份宣传口的工作。 额，长城…… 要说这也是搬家的好处，他那个小套间的楼上楼下，住的可都是影视圈的人。 这栋二层小楼楼下两个套间，一间住着南洋片场的场务，另一间则住着位大光明影业的老演员；而楼上两个套间，一间是程纲这位‘大编剧’自住，另一间则属于这个时代的‘黄金配角’姜铭夫妇。 李汉祥这个自来熟，没两日就和楼上楼下都混熟了。 也算他好运，这姜铭前段时间刚进长城做了基本演员，又刚好和长城的宣传主任朱序华熟识，两人不知啥时候闲聊就谈到了被永华开除的李汉祥。 朱序华一听，这倒霉小子和他同病相怜啊，便叫李汉祥和他见一面。 这李汉祥也是光棍一条，想着自己再落魄还能落到哪去，便硬着头皮去见了一回。 当然，面试的时候李汉祥可没有主推自己是个演员。 这年头香江落魄影人一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根本没啥吸引力。 所以，他便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画画。 还好李汉祥画工尚可，朱序华一看成品——嗯，不错！转身又把画给了张善昆鉴赏。 咱张大老板也觉得还行，便录用了这小子去了宣传部做画工，月薪二百八。 这可比在永华当学生赚得多多了！杨秋都有点眼热。 《大凉山恩仇记》杀青后，杨秋又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他能在《大凉山恩仇记》剧组里拿到角色，一个是因为他和卜万沧罗四维较熟，还有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卜万沧导演爱挖掘培养新人了。 二三十年代的传奇女星阮玲玉，便是卜万沧一手挖掘培养的。 现在整个永华，即将开拍的电影便只有李萍歉导演的《公子落难》了。可惜这电影的幕后团队早在《大凉山》杀青前就组好了，杨秋插不进去。 至于做演员跑个龙套之类的，这可比幕后人员的竞争都激烈，也是不缺杨秋这一个。 闲极无聊的杨秋，便每天在公司点完卯后，有事没事地看着《公子落难》渐渐由筹备，变成了开拍。 只是这戏开拍还没几天，就连杨秋这个局外人，也慢慢感觉有些不对。 按理说这个时代拍一部电影，每天开镜速度快点的，都可以拍二十来个镜头，然后十五天不到，基本就可以把电影所有的镜头都拍完，然后杀青了。 但是《公子落难》这片子，除了开始两天拍了十来二十个镜头外，那是一天拍的比一天少。没过两天就变成了一天十个镜头，接着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每天的拍摄任务就变成了一个镜头。 嘚，这进度，就比卜大导演每天等云好一点了。 “呵—！” 这天，杨秋正站在永华办公楼之前，看着给《公子落难》置景的木匠师傅磨洋工，路过的罗四维忽然停在了他身边，看着眼前的街景冷哼了一声，惹得杨秋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李老头，还在和我干爹还有李老板斗气呢。”罗四维一脸不屑地解释道。 “……不会…吧？” “怎么不会！被推后了这么久进度，是我也生气。”罗四维摇了摇头，训道：“不过，这些个大导演，是咔位越大脾气越大，难伺候得很呢。你让他受了气，不知道哪天就让你还回来。” “……” 杨秋真想吐槽地问他一句，你这句话里的‘大导演’，包不包括你那等了这么久云的干爹。 不过最后想了想，杨秋还是没敢问出口，怕吐槽不成反被吐。 “李老板就没想着管一管？”杨秋问道。 上次卜万沧拖着整个剧组，跑去荒山野岭等了十来天的白云。虽然不在李祖咏眼皮子底下，最后却还是被人告了状。 这次李萍歉就在永华片场这么耗时间，李大老板每天进进出出的，不信他不知道。 “怎么管？！”罗四维呲了呲牙，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李老头拍了两天才说剧本有问题，要边改边拍呢，这能快得起来？天王老子下凡也没办法。” “……” 听了这话，杨秋有些目瞪狗呆，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人啊！ 前有卜万沧，后有李萍歉，就没一个省心的。 这时候，杨秋倒有些莫名心疼起李祖咏起来。摊上这么一堆员工，也够他脑袋疼好久了。 “哎哎哎！” 罗四维忽然压低声音，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杨秋。 看着不像好事，杨秋挑了挑眉：“干嘛？” “你身上带钱了没有？” “有事？” “浴德池泡澡去不去？” 杨秋眼睛一瞪，讶道：“你一南方人，泡什么澡堂子。” “你管那么多。”罗四维脖子一梗，继续问道：“你说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那借我点钱，我家里口子多，没闲钱了。” “多少？” “二十。” 杨秋的眼睛又是一瞪，讶道：“那澡堂是金子做的啊？！” “嘿！我说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就直说你借不借吧。”罗四维倒是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板起了脸，语气也有些不好了起来。 “……” 看着借到了钱的罗四维又一口一个亲热的‘兄弟’转身离去，杨秋倒是有些明白未来这家伙的人缘为啥这么差了，不过他这借出去的二十块钱怕是要不回来了。 时间就这么悄悄地流走，李萍歉导演倒是稳如泰山，只是第一次做主角的周晓叶，却是越来越焦急了起来，每天都跑到片场转一圈，简直比导演都勤奋。 现在每天拍一个镜头的，啥时候才能轮到她上场？ 这天杨秋刚磨完洋工回到宿舍门口，就碰上了守在巷子口的李汉祥，看着这娃左脸上的红印子，疑道：“你这脸……？” “晓叶刚刚心情不好，我俩吵了几句。”李汉祥摸了摸脸颊，愁道：“她挠的。” “……” 这两口子哪天不出点事情就不对了，杨秋心里一阵吐槽，指着门里问道：“要不要我进去帮你叫下，你俩好好说说。” 李汉祥被永华开除后，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发誓不成功就不回来，连带这永华宿舍，也不踏进一步了。 “不用不用，晓叶刚刚才进去。”李汉祥赶忙摆了摆手，解释道：“其实我今天主要是来找哥你的。” “有事？”杨秋好奇道。 “嗯。”李汉祥点了点头，接着道：“程纲大哥的话剧团差不多招齐人了，他想约个时间大家见见面，互相认识一下。” “哈，这么快，那……等等……”杨秋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的李汉祥问道：“你也进话剧团了？” “哥，你这不是废话嘛，我也是演过话剧的人。” “……” 嘚！杨秋恍然大悟，忘记这娃还当过学校话剧团团长了。 第045章 话剧团 程纲这家伙，还真为这个话剧团下了血本！ 杨秋站在黄大仙山腰处的一栋百来平木屋前，看着眼前的建筑暗暗叹气。 这丫的不仅花着大价钱租了这么一块地方，更带着全部行李搬到了话剧团。 这下一点底线都不留，摆明着要跟着话剧团共存亡了。 尤其是…… “这是范丹，刚来香江没多久。” “这位叫张广嘉，以前是二十二军的。” “他叫高立，以前是金陵粮食处的一个小书记员。” “黎韵，别看她小，演过不少粤剧呢。” “陈友新，快过来打个招呼。” “来来来，元秋枫，大导演马徐惟邦的高徒。” …… 刚走进大木屋，杨秋还以为自己来到了的难民营。 屋子里一大半的地方，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铺盖，红黄绿紫地晃花了眼。 更重要的是这木屋是没有地板的，所以铺盖便直接铺在了硬土地上。虽然有的垫了一些稻草，但泥土还是在所难免地沾染到了铺盖上，看上去灰糊糊的。 而在屋子的后围，还横七竖八地拉着不少晾衣绳，长褂短袜的乱挂一通，看上去就更乱了。 屋子的后墙角，还用泥土砌了两个炤台，兴许是刚刚吃完早饭，出火孔那里还冒着寥寥青烟，也不怕蹦个火星出来把这屋子引着了。 总之，要让杨秋形容眼前的情形，便只有一个脏乱差了。 而且这铺盖多，人就更多了，毕竟像杨秋李汉祥这样不住在这里的也不少。近三十号人程纲一溜烟地介绍下来，杨秋名字倒没记住多少，人都有点晕了。 等粗略着理了理，杨秋便觉得这剧团，有点不靠谱了。 因为这近三十号人里，除了杨秋程纲等六七个和影视圈沾边的人外，其他二十来个，竟然全都是刚刚逃难过来的难民，什么书记员、教师、当兵的、大学生等等，以前根本就没接触过话剧和电影。 而剧团女成员里唯一年轻些的黎韵，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粤都人，粤语倒是正宗，普通话却是让人听得直想挠头。 就这模样，还怎么演话剧…… 要说剧团为什么会这样？ 就一个原因，因为程纲穷！ 前文就说过了，这是一个义务话剧团，义务是什么？义务就是没钱拿，白干活的。像杨秋这种无所事事的人，都考虑了两天才答应下来，其他人就更很难考虑了。 所以穷得要死的程纲，招了好久都没招到人，最后没办法来了，想出了一个大通铺大锅饭的主意，这才吸引到了一批刚到香江的逃难文化人士。 他还能找到六七个影视界的，也算人缘不错了。 这里面最靠谱的，在杨秋看来，也就只有一个马徐惟邦的高徒元秋枫了。毕竟树的影人的名，马徐惟邦这块金字招牌还是很管用的。 就跟杨秋刚跟程纲说他老师是顾仲颐，程纲就忙拉着他入伙一样。 等等，马徐惟邦是谁？ 张国荣的《夜半歌声》，相必不少人都看过吧，这部剧就是翻拍自马徐惟邦1937年拍摄的同名电影。 而《夜半歌声》这部剧，更是中国恐怖片的开山之作。现在影视圈更相传当年《夜半歌声》在魔都上映时，可是吓死过人的。 马徐惟邦，可谓中国第一代的恐怖片大师。 不过马徐惟邦最为杨秋印象深刻的，却是另一件事。 前段时间，卜万沧的等云事件在香江影视圈传的沸沸扬扬，引为一时笑谈。 但你可知中国影史上第一位等云的导演是谁？ 就是马徐惟邦。 1941年马徐惟邦在魔都拍摄电影《现代青年》时，为了等一块云可是整整耗了十八天，把整个剧组还有公司老板折腾得欲仙欲死，可比卜万沧导演厉害多了。 马徐惟邦本名徐惟邦，后来入赘马家，便改名叫了马徐惟邦。 不过他最厉害的还是除了马大夫人外，还有一位徐二夫人，最重要的这二位夫人还相处的很好。 这对于一个赘婿来说，很厉害了。 不过现在马徐二位夫人都不在香江，杨秋倒是隐约听说，咱们这位大导演在香江还有一位女朋友。 这也是，真名士真风流了。 前段时间长城成立，张善昆拿着帖子狂撒网，找了马徐惟邦去给他拍电影，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来上几次等云啥的。 “各位，香江还是一块话剧贫瘠的土地。我们，要做那开拓者，滋润这块土地，肥沃这块土地。让话剧这件无与伦比的艺术隗宝，在这块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黄大仙的大木屋里，杨秋等三十来号人在铺盖上排排坐，看着站在他们正前方的程纲侃侃而谈。 “……而我也实话告诉大家，剧团里面的资金，也不多了。所以我们作为一个新剧团，打响第一炮就非常重要。这关系到剧团的未来，大家的未来，香江话剧的未来。所以这个第一炮，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 程纲的话刚说完，众人便面面相觑，除了一些根本不懂什么话剧的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其他的人均是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程纲环视了一圈，心里也为自己的一时兴起暗暗担忧，随即抬起双手道：“我们是一个团体，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大家，对于咱们的第一部话剧，有什么建议？” “……” “《雷雨》怎么样？”人群里终于有一个接了话。 “嗯……”程纲皱着眉，来回踱了两部，想了想摇头道：“不行，《雷雨》太早太出名，演得太多了，大家不一定想看。” “《赛金花》？” 这下程纲眉都不皱了，笑道：“咱们这谁能演赛金花？” “哈哈哈——” 人群中顿时一阵哄笑，气氛瞬间好了起来，刚刚的压力一扫而空，接二连三的都有人提出了各自的见解。 这倒是让杨秋感觉这话剧团里还真是卧虎藏龙，毕竟他们说的好多话剧，杨秋听都没有听过。 而最让杨秋佩服的是，每个人说出的话剧，程纲都能做出准确的评价。这家伙的肚子里，也不知道塞了多少剧本。 “《雾ZQ》呢？” “太悲，有点……不‘好演’。” “……” “大家再想想，一定会有更好的。我的意见是，不用大悲大喜，但一定透着苦，而且‘好演’的。” “额——” 坐在角落里，新来的逃难者，高高瘦瘦的陈友新沉思了一番，举起手道：“《秋海棠》怎么样？” 《秋海棠》！ 杨秋眼前一亮，这可是“鸳鸯蝴蝶派”的代表小说，又被称作旧魔都的第一悲剧。更重要的是，顾仲颐老师还曾经把这部小说改成话剧，在1942年于SH疯狂上演一百五十多场，十分火爆。 最紧要地是作为顾仲颐学生，杨秋是看过这部《秋海棠》的话剧本的。 这边杨秋眼前一亮，那边的元秋枫，也下意思地点了点头，没办法，谁叫他老师马徐惟邦在1943年拍了一部大热的片子，也叫《秋海棠》呢。 《秋海棠》这部话剧，不老也不新，最重要的是没在香江公演过，而且也符合程纲不要大喜大悲却要苦的要求。 简直完美！ 陈友新的提议说完后，程纲也是心动万分，在地上踱来行去的走了好几圈，这才一拍脑袋大叫道：“好，友新的提议很好，我们就演《秋海棠》，大家有没有异议？” “……” 众人自是没有什么异议，程纲点了点头，高兴道：“既然剧目确定了，我们接下来……” “但是，我们有人会唱京剧么？”人群里突然有个声音插话道。 “……” 想着《秋海棠》的男主是个京剧青衣，程纲的脸色一下愣住了。 京剧这玩意，这时代的人都会哼几句，就连杨秋这种从不听京剧的，都跟李汉祥学了两曲。 可要真上台唱，那就没几个人会了。 就面前这些个半知根半知底的人，程纲还真摸不透有没有人会京剧的。 这下，众人又面面相觑了。 “那个……”陈友新又慢慢举起了手，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轻轻说道：“我是票友，我会些京剧。” “……” 第046章 分崩离析 剧团一番考察后，陈友新如愿得到了《秋海棠》的男主角。 《秋海棠》这部剧，其实讲的是男主——在北平唱京剧青衣的秋海棠，机缘巧合下与军阀骗来的姨太太罗湘绮相恋，珠胎暗结。 他俩本打算一起逃去魔都，开启新的生活，可惜两人之间的爱情被军阀的副官察觉，副官敲诈未遂，便向军阀告发了两人的奸情。 结果姨太太罗湘绮被军阀监禁，花旦秋海棠也被副官划脸毁容，不得已带着襁褓中的女儿梅宝，隐居到了乡下。 十多年后，军阀早已兵败身死，罗湘绮迁居魔都妹妹家；而乡下的秋海棠父女，也因躲避水患，逃难到了魔都。 一番机缘巧合之后，罗湘绮偶遇梅宝，由此母女相认。然而身染重病的秋海棠，此时却也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这部《秋海棠》的剧情，虽谈不上什么大悲大喜，但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人生之苦，倒是让人感同身受，怪不得电影和话剧都会大卖了。 不过男主角选定，可在两个女主角罗湘绮和梅宝的人选上，剧团的人却犯了难。 唯一年轻的女演员黎韵，国语实在说的不利索，只得让她演了罗湘绮的哑巴丫鬟；而其他年纪大的，长得实在一般般，装嫩都装不了，演个婆婆妈妈的倒还行。 这事，倒是把程纲又给难住了…… 看着程纲转来转去的都快把头皮挠破了，杨秋倒是心里一动，认真道：“程大哥，要不我去想想办法。” “哦？！” 正苦无门路的程纲眼前一亮，停住脚步忙问道：“你有合适的对象？” “我们学员班倒还是有几位女学员，就……” “那就好那就好！阿秋，这事就交给你了。” 瞧着自己话都没说完，就被程纲给硬按了下来，杨秋苦笑道：“可是，就怕她们不一定答应。” “怕什么！”程纲摆了摆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道：“你办事我放心。” “……” 放心个蛋蛋！ 杨秋有些头疼了，早知道就不开这个口了，这不是把麻烦事往自己身上揽么？等下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那些大小姐们，这可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这边杨秋愁眉苦脸，那边程纲的麻烦一扔，选角速度马上就快了起来。 军阀——程纲； 军阀侄子——高立； 罗湘绮侄子——杨秋； 副官——李汉祥; 赵四—— 嗯？ 等等！！等等！！！！ “不对呀，我怎么老演坏蛋？！”李汉祥一脸不茬的站了起来，看着程纲屈叫道。 这话一出，现场俱是一静，全部人都瞪眼看着一脸黑乎乎的李汉祥，程纲也奇道：“你以前也演过坏蛋？” “我……我……”李汉祥的脸更黑了，吞吞吐吐地回道：“演过土匪。” 啪——！ 程纲突然猛地一拍手，高兴道：“那就更好了，你演这个副官再合适不过了！” “……” 结果自然是李汉祥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角色，众人的任务也一一分配了下来。 杨秋所饰演的罗湘绮侄子的角色，属于小配角，戏份不多。程纲知道杨秋还做过剧务之后，便把剧务和道具的工作也交给了他。 这倒也是一份锻炼，杨秋也乐意地接受了下来。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两个女主角的事情搞定。所以等碰头会开完，确定未来的发展方向后，杨秋便带着一部分程纲给他的道具置办费，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永华宿舍。 学员班的五女之中，首先排除的便是周晓叶，毕竟她现在是《公子落难》的女主角，实在没这闲工夫去演话剧。 没看见人家正牌男友李汉祥，都没提过这茬么。 再排除的便是陈琉霞和陈佳舒两女了，毕竟两个人都太矮了，电影里还可以蒙太奇一下，放在话剧舞台上，就撑不起台面了。 剩下的人选，便只有冷依和汪蕊莲了，刚好也是两人。 但是…… “你说什么？”冷依穿着一件簇新的青衣旗袍，烫着时下极为时髦的波浪卷，一边往着脸上涂脂抹粉，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义务演话剧？” “嗯！” “没钱的？” “嗯……嗯！”杨秋挑了挑眉。 “不去。” 冷依倒是回答得极为干脆，又拿起梳妆台上的口红，开始涂抹起来。 这态度倒是让杨秋有些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想着冷依确为他心目中的第一人选，不由得又劝道：“咱们学员班你是知道的，想学点东西，还得……” 啪—— 冷依猛地合上口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决绝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学的再多，没钱也没什么用，再说了，在香江演话剧能有什么出路。” “可……”杨秋感觉半肚子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行了，你别说了，我反正是不会去的。”冷依最后整了整头发，又拿起梳妆台上的一个手包，一边往门口处走一边道：“对了，我表哥找我去跳舞，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你走的时候帮我关上门。” “……” 这特么算什么事！ 一股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念头涌上心头，杨秋一肚子的无可奈何和茫然。 短短大半年时间，学员班便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了现在的分崩离析，只叹得一句造化弄人。 “喂，阿莲去哪了？怎么没见她。”瞧着冷依都快走到大门口了，杨秋忽然高声问道。 “阿莲？”冷依回过身，一边退一边笑道：“你还是别想着找阿莲了，人家现在一心想着做面包店老板娘呢，哪还想着演戏。” “……” 心目中唯二的两个人选，都放弃了她们一开始的道路，杨秋心里有一丝苦涩。 回到男生宿舍，冷冷清清。 自从李汉祥离开后，胖达人也回来得少了。这家伙听着杨秋以前跟他提过一两句的面包店，也萌生了一番其他想法。 演戏，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房子，杨秋突然也没有干活的欲望，一头扎进了被窝，沉沉睡去。 兴许是前晚睡得早，第二天一大早杨秋便精神抖擞地起了床，端着一大桶凉水冲了个澡。 重新焕发了活力的杨秋，抛去昨日的种种不快，起身便往公司行去。 ‘等到下午，还得去一趟话剧团，把女演员的事情说一说，不能耽误了程纲重新找人。’杨秋心里一路念叨着，便来到了公司大门口。 卧草！怎么回事？ 刚进大门口的杨秋，一脸懵逼地看着永华操场、《公子落难》的外景前面，乌压压地站着的三四十号人。 人虽多，但此时整个操场却鸦雀无声，寂静非常，一股子的萧杀之气。 再仔细一瞧，却发现这些人基本都是永华道具组的人。 而我们的李祖咏李大老板，正站在这些人前面，一大口一大口地吸着烟。 清灰色的烟气缭绕，李祖咏的脸色也在清与灰交错中，暗灭不明。 “呼——” 李祖咏忽然长出了一口气，扔下烟头，用脚使劲碾了两下，而后看着面前这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的布景，使劲挥了一下右手。 “拆！” 第047章 一把大火 俗话说得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何况这操场上有着三四十号的兄弟。 所以没多大会，躲在办公楼屋廊下看热闹的杨秋，就瞧着这搭了一个多月的外景，轰轰然地一片片倒下。 也许暴力是人类基因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这些强拆的人是越干越兴奋，起钉拔铆、拆窗卸瓦、推墙倒壁，尘土飞扬。 还不到一个小时，外景便被拆得干干净净，连地上遗留的瓦片渣子，都被后勤组给扫走了。 整个操场干干净净，仿佛那条古街没存在过一样。 李祖咏大老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朝地上扔了一个抽完的烟头，这才对旁边刚刚一直小心翼翼伺候的厂长陆原亮交代了一番，然后施施然地离开了。 陆原亮又叫过两个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底片室。 这两人倒也机警，赶忙狗腿似的跑进底片室，然后搬出一个个的底片盒。走到操场中间，打开盒子，把一卷卷的胶片倒在了地上。 这底片还没有冲洗，一见光就已然废了。 杨秋心里敞亮，也挤到了人群中间，瞧了一眼那堆废胶片。果然在旁边乱扔着的底片盒子上，看到了写着的‘《公子落难》第X场第……’之类的字条。 “嘿！李导演来了！” 人群里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看向了永华片场的大门口，果然便见那每天都要‘修改’一下剧本的李萍歉大导演，胳膊里夹着一沓剧本，一脸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 李萍歉导演应该没有收到风声，看着操场突然围着的四五十号人，也是一愣。 这是……？ 人群实在是围得太多了，弄懵了的李萍歉导演，愣是没发现他那个《公子落难》的外景，已经被拆了个干干净净。 “哼……嗯……” 李萍歉被众人看得心里发毛，又低下头浑身检查了两遍，没发现什么不对，这才耸了耸肩，朝着人群走了过来。 “锐地，开麦拉！” 人群里不知谁学着李萍歉的语气调侃了一句，然后‘唰’的一声，一根点着的火柴便被扔在了底片堆上。 轰—— 这底片可是个易燃物，底片室除了放火还得防热，丁点火星便能着。所以这火柴一挨着底片堆，一堆火焰便呼地冲了上来。 大火熊熊燃烧！ 李萍歉导演也挤到了人群中间，那火堆这么明显，倒是没让他注意到旁边的底片盒。看着面前的烈烈火焰，李导演还奇道：“干啥呢？” “烧底片。” “为啥要烧底片？” “老板叫烧的。” “烧的啥底片？” “《公子落难》” “哦，公……？！” 李导演目瞪口呆，被惊得神魂都有些不稳起来，他这才看到旁边的底片盒，嘴皮子都哆嗦了起来。双眼有些茫然抬起来，环绕四周，空空荡荡，这才发现四周的外景，都被拆了个干干净净。 “李……” 李萍歉导演哆哆嗦嗦地喊出半个字，可还没等叫出下一个字，他便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仰头就往后面倒了下去。 “李导演！” “李导——” “小心！” “……” 眼瞧着李萍歉被气晕了过去，跟在旁边眼疾手快的杨秋赶紧扶了一把，这才没让李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这下倒是没人敢继续调侃了，纷纷围了上来，一脸的担心。 “李导演！李导演！” 杨秋轻轻晃动了两下，见李萍歉没有醒转的迹象，又拿手轻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但见呼吸顺畅，知道应无大碍，便又对着围着的人叫道：“都散开点，散开点，晕倒的人要新鲜空气。” 说完，倒也不管别人了，伸出大拇指使劲掐了一下李萍歉的人中。 “嗯……” 果然只是气急攻心，杨秋一掐之下，便见李萍歉双眼微睁，迷迷懂懂地醒了过来。 杨秋赶忙扶正李萍歉，担心地问道：“李导，你没事吧？” “嗯……？” 李萍歉倒还是有些迷糊，杨秋倒是察觉刚刚的问话不妥，又忙开口道：“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呼……” 李萍歉深呼了一口气，也终于醒转了过来，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沉默了两秒，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这句话说完，李萍歉转身准备离开，杨秋赶忙拾起地上散落的那叠白纸，叫道：“李导，你的……？” 杨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剧本？现在剧都毁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 李萍歉倒是被他叫得一偏头，看到了杨秋手中的白纸，闭着眼想了一秒，李萍歉便走到杨秋面前，接过了那堆白纸。 然后…… 随手朝火堆一扔，刚刚已经渐灭的火焰，便‘呼’的一声，又涨了起来。 最后，转身从大门走了出去。 没想到导演和老板之间的战争，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杨秋站在原地，闻着胶片燃烧后冒起来的焦臭味，心里一阵长叹。 等等！ 周晓叶怎么也在人群里？刚刚明明没看见她啊！ 人堆中，不怎么扎眼的周晓叶，红着眼睛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瞧着那堆正在燃烧的火焰。 杨秋心里顿时感觉不好，忙走到她旁边叫了一声：“晓叶。” 失魂落泊地周晓叶这才仿佛被唤回了魂一般，转头木然地看了杨秋一眼，忽然‘哇’的一声，哭着也跑了出去。 “晓叶！” 杨秋伸手一拉，却没有拉住，瞧着周晓叶跑走，赶忙也追了上去，只是跑到门口处，才发现外面人多口杂，哪里还看得见周晓叶的身影。 这下可把他急的，也不管别的事了，马上往侯王庙走去。 李汉祥倒是个情种，杨秋去的时候他正站在长城片场里面画大海报呢，听到这事画了半截的海报也不画了，扔下画笔就跟着杨秋两人寻起周晓叶来。 要说周晓叶也没地方去，两人便先直奔了永华宿舍。 李汉祥倒还是羞于见永华其他人的，杨秋便一个人进了宿舍。等走到女生宿舍的门口，看着冷依也是红着一双眼站在紧闭的门外，倒是松了一口气。 听着里面哭哭啼啼的悲鸣声，杨秋小声问道：“晓叶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正伤心着呢，还不让人看。”冷依感同身受，哑着嗓子说道：“我就说了演戏有什么好的，这么受委屈，还不如不干了。” “你……” 杨秋颇为无奈，叹了一口气，走到门口敲门小声道：“晓叶，你能开开门，我和你说说么？” “……” “晓叶？” “不听，我现在谁的话都不想听！” “……额，祥仔在外面，想见见你。” “……” 听着里面半天没有做声，杨秋心里也是郁闷非常，摸了摸额头，便很是蛋疼地走出了永华宿舍。 “哥，晓叶怎么样了？” “不知道，她现在是谁也不见。”杨秋看着一脸焦急的李汉祥，皱眉道：“要不你明天再来吧，今天先让晓叶安静一下，她现在肯定很不好受。” “哥，就是晓叶现在不好受，我才一定要见她。” “那走，跟我一起进去见她！”杨秋指了指宿舍的大门。 “……” 李汉祥楞了一下，看着远处的大门，忽然又有些懦懦地道：“额，我还是等会吧，这个时候进去，估计晓叶也不会开门的。” “你……！” 杨秋无奈地瞪了李汉祥一眼，便无可奈何地陪着他在门外候了下来了，每隔半个多小时，他便进去瞧上一眼，看看周晓叶到底怎么样了。 可惜，她那道房门，一天都没有打开过。 时间眨眼便到了黄昏，天也慢慢黑了下来，守在外面的杨秋看了看头顶的星空，拍了拍李汉祥的肩膀，道：“你今天先回去吧，要等也明天再等。”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现在就怕你人没等……” “李XX！”永华宿舍、杨秋的楼上，忽然传来一阵疯狂的嘶吼，打断了杨秋的话，循声望去，只见那声音继续吼道：“我李XXX你李XX的祖宗！” 第048章 有鬼！ 这一声悲嚎可谓惊天动地，惊得永华整栋宿舍楼都没了动静，就连本还在哭哭啼啼的周晓叶，都吓得吸了吸鼻子，止住了泪水。 杨秋更是和李汉祥面面相觑，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这下更别说让李汉祥等人的事了，杨秋便直接打发了他回去，干脆明早再来。 瞧着李汉祥一步三回头的背影，杨秋更是甩了好几回手。直到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杨秋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丧气的一天，总算过完了。 回到宿舍，还不见胖达人的身影，也不知这家伙天天在忙些什么。杨秋也就胡乱地洗了个凉水澡，便一屁股躺到了床板上，身累心更累的沉沉随去。 “啊！有鬼啊！” 夜已深沉，万籁俱静，哪知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女声，大半夜睡得正熟的杨秋，直接给吓醒了。 不止他醒了，永华几栋楼里的人都醒了，推门开窗，探头交耳，人声鼎沸，间或夹杂着几声犬吠，好不热闹。 等等！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周晓叶！ 杨秋悚然一惊，忽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披上一件外套就跑了出去。一走出门口，就见女生宿舍门口，正乌压压的围着一群人。 “鬼！后窗上有个鬼！”周晓叶一脸惨白，颤颤抖抖地说道：“大黑鬼！” 冷依忙抱住周晓叶，劝慰道：“别怕别怕，我们都在这呢，什么鬼来了也不怕。” “……” 众人一番安慰，周晓叶慢慢安静下来，才断断续续地道出了刚刚的经过。 却是原来咱们周大小姐哭了大半天，心也累了身也乏了，就了无生气的站起来，准备去洗漱间洗把脸清清内存。 结果等她刚一走进洗漱间门口，就见后窗那里探出一个黑乎乎的人头对着她笑，吓了她个半死，因此尖叫了起来。 大黑鬼？难道有黑叔叔耍流氓？ 杨秋见插不上嘴，便抬步走进了女生宿舍，来到了后窗处。 要说这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布局，其实差不多，都是前面住人后边是洗漱间。 这后窗，便在洗漱间那。 不过因为宿舍在一楼，后面又是一条昏暗的小巷，就是胖达人教汪蕊莲学粤语的那条巷子。所以为了安全，便把整个后窗都用木板给封上了，只在最顶上那里留了个小窗，透透气。 一般人站在地面上，头可绝对到不了小窗户那里的，除非搭个小梯子，或者干脆是姚明。 所以除了有人耍流氓，那就真是见鬼了。 杨秋查探了一番后，终无所获，便又走了出来。 只是他刚一出来，便见老曹、赵大刚还有永华其他几个男员工，提着棍棒从大门处走了进来。 “X他XX，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曹一边走一边喊，气愤道：“我就知道，李汉祥这小子，他看女人！” 噗——！ 杨秋心里喷出一口老血，这事怎么又和那个逗比扯上关系了？ 这边杨秋的心里在喷老血，那边正在战战兢兢的周晓叶也愣了，估计她的脑子也转不过弯了。 还是冷依看着情形不对，立马问道：“什么李汉祥？李汉祥怎么了？” “李汉祥这小子，下三滥没人格，趴在厕所窗口看女人解溲，王八蛋、那个王八蛋……”老曹这话语，倒是感觉像是阿好被人看光了似的，咬牙切齿地道：“那王八蛋手里还拿着一面小镜子，无耻！” “你…你别胡说……”冷依侧目瞧了愣住的周晓叶一眼，轻辩道。 “我哪里胡说了。”老曹双眼一瞪，指着旁边几人叫屈道：“你问问他们，我们刚刚追的人是不是李汉祥，他家伙还摔了一跤，我看得分分明明，要不是他跑的快，我早给你把人带来了。” “……” “嗯……咳……”赵大刚被人看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犹疑道：“的确是李汉祥。” “看看，我说的没错吧。”老曹立马趾高气昂地说道。 “不过，我没看到小镜子。” “……” “嘿，姓赵的，你不会帮着李汉祥说好话吧。” “哪能啊，我是实事求是。” “那你怎么……” “……” 听着一堆人在那又开始吵，杨秋是头都大了。 麻蛋！劳资今天不管了。 杨秋难得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转身就回到了宿舍，趴在自己的床铺上，伴着吵闹声，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杨秋起得比较晚，不仅晚，或是昨天劳心劳力了一天，今天一起床，他就感觉浑身酸痛了起来。 就这么有气无力的洗漱完毕，他还是挣扎着往公司行去。 昨天拆了个精光的操场上，又开始搭建新的外景，程不高导演的新戏就要开拍了，不过这和杨秋没多大关系，毕竟他现在属于卜万沧帮。 这时候的永华，内部派系林立，纷纷扰扰，让人眼花缭乱。而派系中最为强大的两派，便是魔都帮和陪都帮。 其中魔都帮以张善昆、李萍歉为首，不过现在他们一个走了人一个刚被收拾，有些惨淡。而陪都帮则是由导演程不高还有吴族光为首。 两帮人马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听说后来差点儿发展成真刀真枪的上阵，还好给李祖咏压了下来。 当然，这都是杨秋进永华之前的事。 现在李祖咏刚把李萍歉的外景给拆掉，就让程不高开始搭景，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也不知昨天‘X了李XX祖宗’的李导演，还能不能憋下这口气。 至于卜万沧帮，则是无帮胜有帮。 卜导演是有时候人大气做事也大气，从不拉帮结派，至于魔都帮和陪都帮，他是哪个也瞧不上。 所以别人开戏的时候，还要照顾自己派别里的人，他卜万沧开戏，只看自己的心情来，中意哪个就选哪个。 比如说杨秋…… 你这导演无帮派还好，毕竟一部电影的身杀大权全在你手，不怕没事干。但你个演员无派别，那还得了，哪个有派别的导演喜欢用你？ 想上我的电影，等咱人手不够的时候再说吧。 有时候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也让杨秋挺头疼的。他倒是想找个派别加，可你们自己也挺排外的好不好。毕竟自从顾仲颐走后，对他们这些学员的冷嘲热讽，就在永华里没停过。 不然，为啥胖达人晚上都很少回宿舍了…… 又在公司耗了一上午，杨秋决定等下就去黄大仙，跟程纲商量商量话剧的事。 可他刚一出片场大门，就被顶着一副熊猫眼的李汉祥拦下了。 “哟呵，李汉祥，你厉害了啊，还偷看女人解溲。”杨秋冷着一张脸嘲讽道。 “我没看女人解溲！”李汉祥脸色一垮，硬辩道：“我昨天只是想看看晓叶，才爬窗的，哪成想吓到她了。” 杨秋懒得讨论昨晚的糊涂事，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没这么大本事。你在这干嘛？找晓叶？晓叶一大早就出去了，不在宿舍也不在公司，我也没找到，你白跑了。” “我知道，晓叶去找我了。” “嗯？” “我和晓叶说清楚了。” “好吧。”杨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又疑问道：“那你过来干嘛？” “找哥你。” “找我？”杨秋皱了皱眉：“有事？” 李汉祥的那张黑脸，忽然扭捏了起来，含含糊糊地道：“我想找哥你借点钱。” “又借钱？你想干嘛？” 李汉祥像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张口便道：“我要结婚！” 第049章 虹薇 “结婚？”杨秋目瞪狗呆，忙问道：“你是认真的？” “嗯！！！”李汉祥郑重地点了点头。 古往今来人们结婚，大体上粗分为提亲、定亲和成亲三大项，这三项下面的小项暂不细说，我们先来看看李汉祥的情况。 李汉祥和周晓叶都是东北人，这时候回东北找双方的家长，肯定不现实，所以提亲这一流程，便被直接省掉了。 所以他俩先要做的，便是定亲。 这个时代，定亲的流程也不能含糊，如果你重视的话。 首先，你得去报纸上登个订婚启事，说我和某某要订婚了，请大家做个见证之类的话语。 当然，你有钱就找个大报，没钱就找个小报，按自己的能力来。 然后，便是找个酒楼，宴请亲朋好友了，照样是按着能力来。 最后，便是找个摄影店，拍上一副美美的婚纱照了。 总之这订亲流程，也是一个妥妥的花钱流程，但少了也不行。 定亲之后的成亲便不急了，毕竟这时候只要两人一定亲，别人就自动把这两人视为两口子，具有了一定的道德意义。 李汉祥借钱，也主要是为了这个定亲而来的。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杨秋回到宿舍，杂七乱八地掏出两百多块港币，长叹道。 这特么的，还是前段时间李汉祥和李毅还给他的，在手里还没捂热呢，就又给借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又收回来。 “拿好，别丢了。” 杨秋一脸心疼把钱递给了李汉祥，瞧着他满不在乎地随意往衣兜里揣，忙叮嘱了一番。 “嗯，好好。”李汉祥忙不迭地把钱从外衣口袋放到了内衣口袋。 “那个，钱够不够？” “额……”李汉祥眉头轻轻皱了皱，显然是感觉钱有些不足，不过倒也劝慰道：“没事，再不够，我就回长城找人借点。” 杨秋奇道：“长城能有人借你钱？” “哥，你这是什么话！”李汉祥气不过了，叫道：“千面小生严峻，长城男角头一号，知道不？对我可好了。” “千面小生严峻，对你好？你确定？” “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认识认识啊。” “不用了，我信还不成么。”杨秋嘴上说着信，脸上却一副随你说的表情，看着李汉祥拿钱准备离开，忙问道：“晓叶现在怎么样了？” “还伤心着呢，今天一天没吃饭了。”李汉祥苦着脸道。 “既然戏没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杨秋低着头，来回踱了两小步，问道：“你没考虑叫她去演《秋海棠》么？” 李汉祥闻言一愣，忙问道：“冷依和汪蕊莲呢？” “那两个大小姐……”杨秋呲了呲牙，蛋疼道：“我请不动。” “哎呀，那好，我马上回去告诉晓叶。”李汉祥闻言一喜，转身就跑。 杨秋赶忙大喊道：“那你叫上晓叶，咱们等下话剧团见！” “好！”李汉祥远远地摆了摆手。 瞧着李汉祥跑走了，杨秋下意思地摇了摇头，回到宿舍稍稍拾捯了一番，便起身往黄大仙走去。 黄大仙还是那个黄大仙，木屋子还是那个木屋子，人还是那些…… 嗯？多了一个女人。 木屋的空地上，程纲正陪着一位女士聊着天，还时不时指着周边介绍一番。 只见此女大约三十左右，身着一席灰色旗袍，齐耳短发，长得虽然一般，但举手投足间却有一丝风度，带着一股贵气。 “程大哥。”瞧见程纲，杨秋便先打了个招呼。 “哟，杨秋来了，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程纲听到招呼，赶帮拉他过来，对着那位女士介绍道：“这位是严桦之妻，老戏骨虹薇女士，叫虹姐便好。” 哟，严桦！ 这名字杨秋熟，李汉祥那部出大洋像的电影，就是他主演的。至于他老婆虹薇演过什么电影，杨秋就不知道了。 不过前辈当前，杨秋赶忙点头道：“虹姐好。” “哈哈，虹姐，这位叫杨秋，永华的演员，师从顾仲颐。”程纲又替杨秋做了介绍。 虹薇点了点头，轻轻回道：“你好。” “好好。”杨秋应付了一句，瞧着程纲道：“程大哥。” “有事？” “这话剧演员的事……”杨秋挠了挠脑袋，纠结道：“我只找到了一位同学，还一位我实在找不到了。” 杨秋还在这边懊恼没有完成任务，却没见到程纲和虹薇那边相视一眼，俱轻轻笑了起来。 “哈哈哈——”程纲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杨秋，找不到没关系，这不是刚好嘛。” “啊？” 瞧着有些摸头不知脑的杨秋，程纲指着虹薇道：“你不知道虹姐今天来干什么的吧？” “……” 看着程纲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虹薇也是轻声解释道：“我当年在魔都时，也是很喜欢看《秋海棠》的，还一连追了十多场。后来心里喜欢还去演了《秋海棠》的电影，可惜只是配角。这次听说你们要在香江演《秋海棠》，我便跑来毛遂自荐了，莫要见怪。” “啊！”杨秋微微一愣，忙摆手道：“不见怪不见怪。” 这便是，角色罗湘绮的演员选定了？ 杨秋心里想了想，虹薇来演这个有经历的角色还真不错，毕竟年龄和阅历摆在那，而且也不会太老，起码比还是小女孩的周晓叶好。 不过要是周晓叶演女儿梅宝，那也是本色演出了。 简直——完美！ 三人相互认识一番后，便开始讨论起了话剧的具体事宜。这话剧虽然得边排边练，道具不急在一时，但也要抓紧了，毕竟早一时用一时不是。 还好这部剧道具也不是很困难，稍难的也就是唱戏的戏服和军阀的军服罢了。 不过这年头，这两样东西去九龙城寨的旧货市场一淘一大把，毕竟不少南下的戏子和兵丁都破产了。 整部戏最难的，反而是舞台的背景衬布。除了需要找到这么大一块布料之外，还得在那些布料上手绘出舞台背景，简直是耗时耗力。 不过那都是大画家李汉祥的工作，他杨秋到时候大不了帮李汉祥拉拉衬布算了。 几人正说着李汉祥，杨秋便见着他拉着周晓叶跑了进来，还没等程纲开始介绍，李汉祥便看着虹薇叫道：“虹姐，你怎么在这？” “你是……是……”虹薇微微一愣，然后雏眉道：“你是李…汉…汉……” “李汉祥！” “对对对，以前老严拍戏时见过你。” “是啊，虹姐。” ………… 原来是旧相识，这下众人间的气氛瞬间好了起来。周晓叶也拿到了梅宝的角色，虽然不是罗湘绮，倒是也满意了几分，不再苦着一张脸。 杨秋在回去的路上，估摸着好好跟李汉祥问了一下虹薇的情况，倒是知道了一些虹姐的经历。 虹姐原姓罗，满族XHQ人，四十年前倒也算皇亲国戚。后来清廷覆灭后，便取爱新觉罗的罗为姓，改了名。 要说这虹姐，爱新觉罗的好处是一点也没沾到，十二岁就出道养家做了演员。 她演了十多年的戏剧，主角没做上，倒是成一位配角王。经常在电影里跑龙套，出演些什么王妈、路人甲、局长夫人还有张大娘之类的角色。 虹薇在《秋海棠》电影里的角色，是个只有十来句台词的大嫂子，算是个特约演员了。 这番出演《秋海棠》的罗湘绮，倒是圆了她的主角梦，虽然也是义务出演的。 三人就这么一路聊着，渐渐便走到了侯王庙，杨秋和李汉祥约好明天去寻卖道具，便分了开来，独自一人回到了庙街的宿舍。 第050章 九龙城寨 “杨大哥，这簪子真好看。”李蔓手里拿着一只银质的蝴蝶簪子，翻来覆去地赞道。 “嘿，小姐真是好眼光。”穿着旧式长袍的老板夸了一句，指着面前的首饰盒子，颇为自豪地介绍道：“这整套的银钉头面，可都是老佛爷过寿那会，扬州的老师傅拿着锥子，一个个手工敲出来的，能不好看嘛。” “额……，老板。” 杨秋也是对面前这副首饰喜欢不已，毕竟在这年头都算古物的东西，再放个三四十年肯定更值钱啊。 不过他今天毕竟是来给《秋海棠》淘道具的，身上就程纲给的那些钱，也只能用囊中羞涩来形容，还必须好好精打细算一番。 就这整套的银钉头面买下来，花费起码不下五百块，实在享用不起。 “老板……”杨秋犹豫着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你这，有没有假的？” “假的？！”老板跟了一句，顿时火冒三丈，吹胡子瞪眼地道：“我梁氏从我太爷爷开始，就从不作假，怎么可能有假货！” 看着老爷子貌似误会了，杨秋赶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老板你误会了，我是问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铁做的，或者塑料做的银钉头饰，毕竟这副真的，我们剧团子新开，买不起。” “哟！新开的剧团？”老板毕竟是老板，听了解释倒是立马就就冷静下来，反而还上下打量了杨秋他们三人一眼，皱眉嘀咕道：“看着身上不像带着功夫的啊。” “额……”杨秋有些尴尬，回道：“话剧团。” “……” 老板被杨秋的答案咽得够呛，又瞪了杨秋一眼，这才继续道：“银钉头面银钉头面，既然带个银字，你用那黑不溜秋的铁，怎么给我做？再说塑料那玩意，那可都是洋人玩的，会拿来给你做个戏台簪子？呵！——” 就这句最后一个字，可把杨秋鄙视得够呛。 这老板也不等杨秋回话，又从柜台下翻找出一个小木头盒子，拂了拂上面的灰尘，摆在台面上问道：“铁的塑料的没有，铜镀银的要不要？” “要要要！” 《秋海棠》的主角秋海棠，在戏班里一直唱的是青衣。书里面他唱得最好的，便是京剧名段《苏三起解》里的苏三。 嗯，就是那个后世人们都很熟悉的‘苏三离了HD县’的苏三。 幸好他们是话剧团不是京剧团，只用买话剧里要用的那一幕京剧的行头，省了不少钱。 而且他们要演的那一幕，正是最有名的‘苏三离了HD县’的那一幕，人数也少，只有苏三和押解的公差两人，就更省钱了。 公差是个丑角，买身戏服画个花脸就够了。 但苏三这个主角，服装可不能省，什么罪衣罪裙、腰带彩鞋还有绸条腰包之类的，一样不能少。 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那套银钉头面首饰了。 寻了好几家店铺终于找到个便宜的，虽然首饰中间也有几支已被磨得稍稍有点褪了色，漏出了几丝铜绿，但毕竟能凑合着用不是。 这个时候，杨秋倒是十分怀念后世那啥都能造的时代，十分想念925银了。 接下来，便是几人又接着在九龙城寨转来转去，寻找其他道具。 要说九龙城寨，其实并没有后世渲染得那么恐怖，什么无法之地草菅人命之类的。 虽然这里因为历史原因，是中英的两不管地带，律法不达之地，但人类毕竟是社会性动物，早就在这里进化出了它的一套运行规则。 只要遵守规则，其实这里和外面也没什么不同。 当然，要是李蔓想一个人进来，杨秋是绝对不许的…… 拥挤不堪的房间、污水横流的通道、衣着褴褛的难民、乱七八糟的涂鸦还有站在楼道口涂脂抹粉的旗袍女，构成了九龙城寨最底层的生活画面。 不过这个时候还好的一点，便是此时的楼层都还不算高，偶有一缕阳光洒下，给人一丝温暖。 闻着空气当中，弥漫着的那股子芙蓉膏的香甜味，杨秋紧紧握着李蔓的手走在城中，李汉祥则带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标准的少爷小姐，带着家仆出行的情形。 不过倒让杨秋颇为感慨的事，是通道两边那些衣着褴褛的难民和瘦弱不堪的孩童，虽然一路渴望地盯着他们，却并没有伸出双手向他乞讨。 但是这无关自尊，而是规矩。 那些不守规矩的，不是已经死了，就是早被赶出九龙城寨。 因为这块无主之地，除了遍地真假难辨的医馆外，主要的收入，却是服务业。一堆乞丐拦路乞讨，顾客的体验都不好，你这服务业怎么干的下去？ 虽然这服务业——黄赌毒，没一个是好东西。 “大吉大利，保佑我们客似云来、川流不息。” 几人刚从个卖旧家具的店铺出来，拐到一个楼道口，便见一位阿婆正蹲在地上，对着楼根墙壁上贴着的一张红纸埋头打揖，一边念叨着一边往红纸前的陶土盆子里烧纸钱。 只见那红纸上，写着‘门口土地财神’六个大字。 这便是后世的香江恐怖片里常能见到的，香江最古老最传统的鬼神文化了。 杨秋等人也见怪不怪，不过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就打算绕道而行。 可哪知这时候这楼道上面忽然一阵喧哗，‘呼啦啦’地滚下一个人来。 ‘哐嘡——！’ 这一声脆响，便见那滚下来的、五短三粗的肥秃头，一下就把陶土盆给压碎了。 现场顿时火星四散，吓得带着不少衣物的杨秋等人后退了好几步。 “哎呀，这是怎么了这是？”拜神的老太太倒是机警，没被压着，这时也跳起来看着秃头开始惊呼起来。 “缺德啊！” “滚！” “老娘不做你的生意。” “X你X” “人渣！” “……” 还没等众人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楼道上又‘呼啦啦’下来一大群人，有男有女，对着还没爬起来的秃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好不热闹。 “哎呀呀，这是干什么啊这是？”老太太有些莫名奇怪，跑到骂得最欢的一个女人旁问道。 “干什么？！”女人披头散发衣衫半解，有些义愤填膺地答道：“这个缺德鬼是吃了药来的。” “哈——？！” 老太太一听，倒是立马同仇敌忾了，追上去扒开人群对着秃头就是几巴掌：“你的缺德鬼，吃了药来，想白玩啊！老娘今天打死你。” “我是付了钱的！”已经鼻青脸肿的秃头挣扎着站起来嚎道。 “哟，还敢还嘴，给我继续打！” “……” 这下秃头终于认清了形式，怕再挨下去命都没了，赶忙弯着腰护住脑袋，硬生生地抗了几拳，从人群里挤了出去，没命似地跑掉了。 “特么的！今天真是晦气。” “刚刚又白做了。” “以后这种人见一次打一次！” “哎呦，神佛保佑！” “……” 这群人还在这里怨声载道，指着刚刚那个秃头逃走的方向呼来喝去。但杨秋却很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人群里某个颇为壮实的人，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很显然的，他们三人就这么碍眼地站在旁边，现在那群人安静下来了，也一下就注意到了他们。 然后，人群里的那个人也尴尬了。 罗四维脸色微囧地走了过来，看着杨秋和李汉祥两人，不自在地耸了耸肩：“咳咳——，你们两个怎么也来这了？” “额……”杨秋也有些蛋疼，答道：“额，过来买点东西。” “哦！”罗四维看着李汉祥身上的包裹，还有杨秋身边的女眷，倒是知道他们没说假话，接着道：“咳…，我过来玩两把，赌点小钱。” 哎哟喂！ 咱这还没问呢，你自己怎么先答上了？ 再说了，杨秋挑了挑眉，眼角瞥了楼道一眼，这赌钱用得着吃药么。 “咳…嗯…，那你们额，继续忙，我先走了，回见。” 兴许是瞧见了杨秋那古古怪怪的眼神，罗四维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交代了一句便转身就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第051章 编剧 “苏三离了HD县， 将身来在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内惨， 过往的君子听……” 黄大仙话剧团大木屋内，传出阵阵‘咿咿呀呀’的京剧腔。身着青衣服装的陈友新，正唱着京剧名段《苏三起解》。 “好——！” 啪啪啪——！ 坐在舞台另一边、剃了光头亲自上阵的程纲，扮演的袁大帅大喝一声，还哗啦啦地鼓起了掌。 而在他旁边，同样坐着的虹薇，却冷着一张脸默然不语。 《秋海棠》的话剧，已经开始排练了。 话剧团的众人也是心气高昂，斗志恢宏，想要靠这个在香江打出一份名堂，俱是投入了万分精神。 杨秋倒也是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廉价西装，安安静静地坐在台下，一面看他们表演，一面在手上的草稿本子里，捣鼓着写些什么。 “我说哥，你就不能写写别的吗？晓叶现在感觉你像变态。” 穿着一身军装的李汉祥，蹲坐在一旁，先是看了一眼杨秋手上的本子，然后又纠结地转头看了一眼躲得远远地周晓叶，抱怨着说了一句。 “写别的？这个不好么。” 杨秋无奈地扫了李汉祥一眼，抖落了一下书页，封面上隐隐漏出‘金瓶’二字，继续道：“鲁迅先生都说了，此书世情‘无以之上’，用来编写剧本，是极好的。再说了，我变态又不是你变态，她怕什么。” “……” 李汉祥一阵无言，不得丧气道：“好吧，我说不过你。” “对了！”杨秋又在本子上添了两笔，随口问道：“你俩的订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汉祥摸了摸脑袋，愁道：“我和晓叶商量好了，等过两天在会宾楼摆两桌，请些亲朋好友过来热闹热闹就行了。” “嗯，那倒也不错。” “不过，哥，是不是有些太寒酸了？” “寒酸？你有钱？” “额……，没有。” “不对啊。”杨秋忽然反应过来，瞧着他说道：“你不是说永华那个严峻对你不错么，没找他借点？” “……” 这话一出，李汉祥顿时一脸尴尬，喏喏道：“人家不借。” “呵呵——” “可我没说错！”李汉祥梗着脖子，抬头道：“我和他关系真的不错。” “呵呵——” “……” 李汉祥顿时被鄙视个够呛，无言以对的他，感觉脑袋都快要缩到了脖子下面了。 哪知杨秋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问道：“对了，今天《大凉山恩仇记》上映了，你晚上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李汉祥抬起头，歪着嘴，斩钉截铁地道：“永华宿舍我都不靠近了，谁要还去看永华的电影？！” “那是你作的，你敢靠近吗？怕不是一靠近就被人当色狼给捆了。” “……” “我说哥，你别老揭人伤疤好吗？！”李汉祥苦着一张脸，悲愤道：“这都多久的事了。” “久吗？……” 杨秋挑了挑眉，随即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驱道：“算了算了，懒得和你小子扯了，快滚过去陪你的晓叶去，别在这打乱我的思路。” “……” “哟，你们俩兄弟聊的可真欢。”突然出现在旁边的程纲说道。 原来就在两人聊天之时，舞台上的排练已经暂停了下来，剃着光头的程纲，瞧着杨秋两人聊得痛快，便踱步走了过来。 老实说，看着面前瘦瘦高高的光头‘袁大帅’，杨秋是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原型袁世凯的样子，反而让他想到了后世新艺城三巨头之一的光头麦嘉。 两人之间，就连神态语气也差不了多少。 “咦，杨秋在写什么呢？”程钢显然看到了铺在杨秋腿上的本子，讶道：“这是……剧本？” 面对正牌大编剧，杨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对啊，自己琢磨的，写了没多久。” “我看看。” 程钢也没等杨秋答应，便将剧本夺了过来，拿在手看了看名字，便皱起了眉头，道：“你这剧本，不好写，更不好拍啊。” “没想着拍，就想练练手。”杨秋解释道。 “那也行。” 程纲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即翻开了杨秋的剧本，埋头轻读了起来。 看得出程纲读得极为认真，不时点头不时摇头，倒是让站立一旁的杨秋，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 “你这里为什么要改成一段强X戏？”程纲忽然指着剧本里的一幕问道。 杨秋看了一眼，想了想解释道：“《金瓶梅》里，西门庆和庞春梅的第一次，只用‘收用’二字就带过了。可庞春梅前后性情变化之大，怕不是一个‘收用’就能解释的，所以我便自己加了这个情节。” “嗯……，改的不错。”程纲沉吟一番，倒是赞同了杨秋的改动，不过还没等杨秋高兴上半秒，便又加话道：“不过你这情节，写的不好。” “写的不好？” “你没有强X过人吧？” “当然没有！”杨秋吓了一大跳，赶忙摆手，突又感觉不对，立马颤抖着嘴唇问道：“你有？” “没强X过人，怎么写强X的场面。”程纲大大咧咧地说道。 卧草！ 这话信息量之大，搞得杨秋直到傍晚拉着李蔓的手，站在娱乐戏院门口时，都还在心里思考着，程纲到底有没有…… 十一月初，永华制作完成的《大凉山恩仇记》，杨秋的银幕处女作，终于在香江上映了。 要说现在香江的电影院线，比较搞笑的一点便是，这里有播放美国片欧洲片等等的西语片院线，也有本土的粤语片院线，却独独没有国语片院线。 当然，这也与此时国语片产量较小，撑不起一条院线有关。 这其中，西语片院线基本都是港岛九龙一边一家、两到三家戏院联为一线。全香江算下来，西语片院线怕不下七八线之多。 至于粤语片院线，因为粤语片的片次质差，通常都是上映就圈一波钱，所以一条粤语片院线，戏院的数量反而达到了八九家之多。 而粤语片院线的数量，也有四条之多。 不过西语片院线的戏院设施质量好，粤语片院线戏院的质量设备差，就不多做解释了。 至于国语片放映，则是跟西语片差不多，港岛九龙各选一家联映。不过因为没有院线，只能靠电影公司自己的发行人员去跑戏院。 拍摄国语片的公司，作为有钱阶级，影片首轮放映选择的戏院，自然是不差的，更何论财大气粗的李祖咏大老板。 《大凉山恩仇记》在港岛的放映，便放在了皇后大道中，最热闹的中环商业区。 第052章 冤家路窄 娱乐戏院，在著名的皇后戏院刚刚拆除没有重建完成之前，一直是中环地区最好最豪华的戏院。 始建于1931年，位于中环商业区，高达四层，拥有一千三百多个座位，内外部装修均采用西式风格。 更更重要的是，拥有极好的冷气系统。 零零总总这些条件，铸就了娱乐戏院奢华与气派。 永华的大作《大凉山恩仇记》上映，李老板在宣传方面自然也不会小气。 只见娱乐戏院楼顶的大招牌下面，直接挂了一个两层楼高的巨型手绘大海报。 大海报上面，男女主角相依相偎，抬头注视着前方，充满了对未来的畅想。 男女主角身下，是硕大的‘大凉山恩仇记’剧名。 名字旁边，则用只稍稍小了一号的字体写着‘永华百万港元巨制’。 而在戏院一楼，则摆了十多副比人还高的广告看板，几乎快把戏院围满了。 每一张画板上面，都按照剧照，绘制了某一个主要角色的宣传广告。 刘穹、孙景露，王元龙、罗四维、鲍芳等等…… 宣传做到了位，永华影片的质量又有目共睹，所以到了上映这天，可预料的事，便是影院外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那场面可谓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 咳咳，扯远了。 “杨大哥，你看，你在这里。” 穿过看戏的人山人海，李蔓一脸兴奋地拉着杨秋来到了一块广告看板前，指着看板右上角的一块小角落，高兴地诉说着自己的发现。 杨秋倒是也有点小激动，看着看板角落里，那个用画笔画得有些扭曲的脸蛋，倒真是有几分自己的神采。 这是一幅以鲍芳为主的宣传看板，画得穿着军装的鲍芳一脸正气凌然。作为军方主要配角之一的杨秋，为了平衡画面，也勉强挤在了画板的一角。 就跟当初李汉祥，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在《满城风雨》看板里漏了半个脸一样。 “哎呀，我应该在公司借个相机出来的。”杨秋颇为后知后觉地懊恼道。 这起码也是自己第一次上大银幕不是，留个照片存底，就算将来成不了文物，也可以算个回忆。 李蔓倒是挺赞同，立马点头应道：“那要不要先回去借一下，反正电影开始还有段时间呢。” 看了一眼戏院售票口上的大时钟，杨秋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算了，跑回去浪费，反正这电影才刚上……” “咦——！” 就在杨秋旁边，两个妙龄少女刚刚从他旁边有说有笑地走了过去。其中一个貌似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盯着杨秋皱眉看了好几秒。 女伴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看了正在和李蔓说话的杨秋一眼，问道：“怎么了？朱蒂，你认识？” 名为朱蒂的女孩，忽然柳眉一竖，咬牙切齿地说道：“认识！不仅认识，还有仇呢。” “有仇？”女伴有些懵懂。 “哼，这死骗子还敢出来！” “额？朱蒂——” 朱蒂冷哼一声，义愤填膺地，抬步就朝杨秋走去，吓得她旁边的女伴心里一跳，立马就跟在身后也跑了过去。 杨秋正在和李蔓说着话呢，抬眼就瞧见有两个女孩忽然挡在了身前，正一脸怒火地看着他。 嗯……？不认识。 不过杨秋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人肯定不是李蔓认识的人，毕竟她俩一直盯着自己在看呢。 “两位，有事？”杨秋抬起胳膊问道。 朱蒂咬牙切齿地骂道：“死骗子？” “嗯？”杨秋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问道：“你是……哪位？” “……” 哪知这话一出，名叫朱蒂的女孩是出离愤怒了，指着杨秋颤抖着喊道：“你竟然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大骗子！” 卧草！ 大姐，别叫这么大声好不？搞得咱像个负心汉一样。 杨秋有些狗带，瞧着李蔓的眼神里有些受伤，又看着周围也有一群路人投过来的奇异目光，赶紧举手投降。 “大姐，你谁啊？我是真不记得你了。” “……” “啊啊啊——！”朱蒂一阵抓狂，使劲抓着自己头发挠了好几下，这才黑着脸讽道：“死骗子，七天的牢饭好吃吗？” 七天的牢饭？杨秋心里一突，他从后世到这世，也就只坐过一次牢。 卧草！ 杨秋忽然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指着女孩说道：“你是那个泼妇？！” “呸，你才是泼妇，你全家都泼妇！”朱蒂见杨秋想了起来，顿时得意洋洋起来。 等等！！！ 杨秋忽然感觉不对，理了理头绪，这下轮到他颤抖着抬起手，指着女孩了：“我坐牢的事是你干的好事？” “嗯哼！” 女孩仰起头，光明磊落地承认了，像一只斗胜了的大公鸡。 卧草！ 杨秋心里一阵蛋疼，坐牢这事他以前还一直以为是竹竿吴骗了差佬，连累了他们。 没想到这真正的结果，却是他杨秋连累了别人。 “恶妇啊！”杨秋也仰天长叹，这些权二代富二代就不能收敛点么。 “你说什么？！”女孩刚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又坏掉了：“你再说一句！” “我就说你……” 李蔓忽然在旁边拉了杨秋一下，颇为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杨秋安慰着拍了拍她的手，这才又看着女孩道：“我就说你恶妇了，怎么了？” “啊，你信不信我把你又抓进去。” “看，公器私用，还不是恶吗？”杨秋上下看了看颇为苗条的女孩一眼，说道：“我可看不出你还是位探长大人。” “你……”女孩被噎了一大口，撅着脸看着杨秋说道：“就凭你是个大骗子，骗人钱财，我就能报警抓你。” “人证呢？物证呢？” 这下轮到杨秋一脸得意了，特么都大半年的事了，就不信你能找得齐证人证物。 不过话说回来，跟在这恶妇身边的那个英国绅士哪去了？ “啊——！” 朱蒂被气得火冒三丈，瞧了旁边的李蔓一眼，不由得强撑着道：“我就不信，你这中间就没骗过人，你等着，我迟早……” “不用等了，恶妇。”杨秋忽然打断了朱蒂的话，让出身后的广告看板，指着上面的角落说道：“看看，哥可是有正经工作的，不用骗人。” 朱蒂双眼一瞪，满脸的不可思议，看了看画面再看了看杨秋，轮换了三四次，这才颇为不信地问道：“你是演员？” “如假包换！” “永华的？” “永……” 杨秋忽然感觉不对，低头看向女孩，这才发现女孩的嘴角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 下意思的，杨秋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这丫头是个能指挥警察的二代。 特么的！要倒霉。 “你要干嘛！又公器私用？”杨秋强撑着胆气，心里一转有了个主意。 杨秋倒是知道，这些高傲无比的二代们，被人揭穿了面皮后，要么继续公器私用把敌人按到死，要么就强撑着脸面不屑使用特权，想凭自己的力量证明自己。 比如，李汉祥那部《满城风雨》的男主角一样。 果然，杨秋赌对了。 “呵呵——”女孩一声冷笑，瞥了杨秋一眼，仰头道：“放心，这次我可不会公器私用。” 第053章 依稀风雨中 恶妇一脸神秘、昂首挺胸地走了，倒是弄得杨秋不上不下了起来，深怕未来再出什么幺蛾子，连电影也看得索然无味起来。 不过倒也奇怪，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却安安静静的，仿佛那个恶妇忘了他一般。 这段时间里，先是李汉祥在会宾楼摆了两桌酒席，正式向亲朋好友宣告了他和周晓叶的订婚。 然后两人便住到了一起。 接着便是程纲的义务话剧团，排演的第一出话剧《秋海棠》，排练得差不多了，服装道具也备齐了，准备进入实战的最后阶段——在剧院上演。 但是，问题来了。 这年头，香港就没演话剧的剧团，所以那些正规的戏院，看见这种新的、未经检验的表演形式，就都有些犹豫。 万一要是给了你一天时间，赔了钱损了戏院的名声怎么办？ 要不…… 你们先去别的戏院试试，好了我们再谈合作。 俱是托词！ 程纲带着人跑遍了港岛九龙的戏院，竟然没有一家肯租给话剧团表演的。 搞到最后程纲没有办法，只得在港岛北角的月园租了个露天的大戏台子。 那就跟乡下人赶集时摆的露天戏台一样，那话剧声效能好？ 但有个戏台子就不错了，那容得你挑三拣四的。 场地找好了，演员备齐了，也要开始打广告了，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啊。而且就话剧团这财务状况，你不一下打响名气，收回点本钱，怕不是立马得破产了。 于是话剧团的成员们，便买了不少白纸墨水，花了两天时间，在黄大仙的木屋里作死地手抄小广告。 然后程纲这位大班主，便大手一挥，摊分了每个区域，分派各个男成员出去贴街招。 嗯……贴街招，也就是乱贴牛皮癣广告的意思。 杨秋照例是和李汉祥一组。 只见两人一人手里拿着盛了半瓶子浆糊的玻璃罐，一人怀抱着上百张的广告纸，鬼鬼祟祟地行走于港岛的大街小巷之中。 走到某个路口，杨秋先四下张望，瞧着周围没有警察，便唰地一下从玻璃罐里，掏出一块带着浆糊的竹片，三下五除二地，在墙上涂了两下。 “啪——！” 李汉祥紧跟在后，随手一拍，便把小广告粘在了浆糊上。 然后，两人又如无其事地，转身走向下一个路口。 如此这般提心吊胆地一天下来，除了被个拄拐的老阿婆追了半条街以外，竟然啥事也没有。 太阳刚刚落山，路边的灯光渐渐亮起来之时，他们手里的小广告也没剩几张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累了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李汉祥，乘着杨秋往墙面上刷浆糊的时间，站在路口看着街中那一片五光十色、人来人往的歌舞厅，嘟噜了一句。 杨秋刷完了浆糊，瞧着李汉祥没动静，便夺过他手里的一页广告，‘啪’地贴在了墙面上，讽道：“你也可以去朱门一下啊。” “不去。”李汉祥抿了抿嘴，摇头道：“去一晚上怕是一个月薪水都不够，我还得攒钱呢。” “哟，你还知道攒钱了？” 李汉祥顿时得意洋洋：“那是，我现在成家了。” “成个屁，走了，赶快贴完去吃饭，饿死我了。”杨秋不置可否，转头朝着街中走了过去，看着面前的灯红酒绿，他可是真饿了。 “干爹，你可要时常来看人家，人家可想你了。” “一定一定，哎呀，就你嘴甜！” “嘴不甜，干爹怎么喜欢嘛……” “我就喜欢你这股腻呼劲。” “哎呀，讨厌！” 灯红酒绿的歌舞厅门口，香风四溢，彩旗飘飘。男男女女都带着一股子莫名的醉意，你来我往，不辨真假。 这其中‘干爹’‘干女儿’的故事，不胜枚举。 只是刚刚走过舞厅门口的杨秋和李汉祥，却听着这声音感觉不对劲，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俱是猛地转头看向了身后。 便见身后，一位身材匀称修长的妙龄舞女，正踉踉跄跄地扶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微醉半百老头，从歌舞厅门口颇为艰难地走了出来。 一边走，舞女还要一边躲闪着老头的动手动脚，脸上挂着一幅虚假的笑容。 “黄包车！” 舞女招呼着路边停着的一辆人力车，和车夫两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老头扶上了座位，她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依依呀，干爹过两天再来看你。”老头忽然拉着舞女的手说道。 舞女有些无奈，只得一边轻轻的挣脱，一边假意道：“好的，干爹，你回去好好休息，我等你。” “好好，还是依依最乖了。” “……” 瞧着黄包车终于行了开去，舞女心里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搓了搓刚刚被那个死老头揉了半天的手背，舞女心里暗啐了一口，转过头就准备回去歌舞厅。 等等？门口怎么有两个家伙好眼熟…… 舞女刚刚转过去的头，又慢慢转了回来。 然后，她便感觉自己微张了嘴巴，心里似有千言万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耳边开始传来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眼前一片混沌。 杨秋和李汉祥，也看着面前浓妆艳抹的冷依，哑口无言。 在杨秋的心目中，冷依一直是一个颇为骄傲、极有主见的人。 就算训练班现在都成这幅模样了，冷依还是活得红红火火、自由自在，整天跟着表哥唱歌跳舞。 但是，没想到在这里，却看了冷依那曲意逢迎的另一面。 冷依以前在所有人面前展现的骄傲，感觉在这一刻砰然倒塌，血淋淋地把伤口裸露在了寒风中。 “冷依，你怎……刚那……”杨秋动了动嘴唇，想打声招呼却不知从而说起。 现场虽然一片热闹，但三人心中却是冷冷清清。 冷依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道：“刚刚那个？你们也看到了，那是我干爹，新启建材的大老板。” “那……” “有干爹有表哥，不奇怪吧。”冷依噘着嘴回了句，又看了看旁边歌舞厅的大门，问道：“你们要不要进去跳个舞？” “额，不用了，谢谢。”杨秋赶忙摇头拒绝。 冷依倒是毫不在意，微笑道：“那好，我先进去了，我表哥还在里面等我呢。” “好……好的” 冷依转头就朝舞厅大门走了过去，上台阶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的侍者扶了一下。 杨秋和李汉祥这下也无心贴广告了，随便找了条巷子刷了两下，完成任务，便俱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各自的家。 第二天，冷依便回宿舍，把自己的行李物品全部搬了出去。 这是杨秋最后一次看见冷依。 后来从别处听说，年后没多久，冷依和那个表哥也吹了，她便独自一人回到了魔都。 从此，就再也没来过香江。 第054章 雨打风吹去 冷依的离开，虽然离着签署的合约期还有一个多月，但不知是永华不在意还是李祖咏舍不得拉下面子，并没有追究。 所以就像刮了一阵龙卷风似的，引发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 梁达人和汪蕊莲接着就搬了出去，直接同居去了；陈佳舒没多久也带着她的那一堆书，回家做了一位教员；陈瑠霞更是直接，见演戏无望，便干脆去相亲了。 年后没多久，冷依离开香江之时，陈瑠霞就嫁人做了位全职太太。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月园的那个大戏台子，以前是专门演粤剧的。 虽然戏院只有四五百个座位，而且上不避风下不挡雨，但因为地理位置还不错，喜看粤剧的阿公阿婆经常来光顾，所以往往能卖个满堂彩。 这次戏院能让他们演国语话剧，也不知程纲花费了多少心力与财力。 所以到了临演这天，众人便发现程纲的脸上已经没了多少笑意，连火气也大了不少。 “小嘉！小嘉！人在哪？！”程纲站在舞台上，指着面前高高挂起的幕布，火气四溢：“幕布挂错了，这是第三幕的！” “对不起对不起，班主，我马上换。” “等等，李汉祥李汉祥！” “怎么了怎么了？” “画不对，窗户那里怎么黑了一块？” “哎呀，哪个天杀的用烟头烫这么大个窟窿。” “快补上快补上。” “杨秋杨秋！你的青龙偃月刀呢？” “在这呢在这呢。”杨秋赶忙拿起箱子里的道具，高声回道：“程大哥，你放心，道具都在这呢，一个没落。” “放心个屁！” 程纲恨恨地怼了杨秋一句，便跑进了后台，听着里面传来的大呼小叫的声音，想来是去折腾那些主角们去了。 这倒让杨秋，很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的两次现场彩排，就又让剧团的人领教了一番程纲的暴脾气，喊‘咔’骂人之声那可是就没停过。 就连那演个哑巴没几场戏的黎韵，都被直接训哭了。 众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安慰，虹薇也是抱住小丫头一番劝解，对着她念叨起程纲的不好来。 哪知这不劝还好，一劝小丫头哭得更厉害了。 众人正无计可施时，始作俑者程纲忽然嘴一撇，指着小丫头叫骂道：“好啊，你哭，你有本事哭！你以为只有你会哭？难道我不会么！” 说完，在众人目瞪狗呆之下，便见程纲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大呼了一声‘我的妈呀’之后，便‘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还别说，哭是真的哭，那眼泪珠子还一个劲地往下掉呢。 所以这下黎韵也不哭了，虹薇也不骂了，众人也不敢不认真了。 你想啊，你要是碰到这么个神经病的班主，你又神经不过他，不得顺着他来嘛。 晚上七点不到，天刚黑，整个戏院灯火通明，众人便聚集在后台，隔着一道门缝，紧紧地盯着戏院大门， 大家都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来看他们这话剧。 只是…… 戏院里安安静静，别说是人了，连只蚊子都没有从外面飞进来。 半响之后，众人面面相觑。 杨秋转头看向程纲，却是脸都已经黑了。 “嘿，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程纲眼里仿佛也有了亮光。杨秋看向戏院门口，果然见到一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施施然地跑到最后一排坐下了。 这倒是个大希望，证明话剧也是有人看滴！众人便又开始满脸期待地盯着戏院大门。 但是…… 一直到宣传时说的话剧开演的七点整，也没见到第二个人进来。这下不止程纲脸更黑了，就连杨秋他们，也颇有点丧气起来。 俱不在了状态。 “妈了个巴子的！” 程纲忽然说了一句国骂，抬起手豪气四溢地道：“咱们既然搞剧运，那就索性搞到底，高立，去把戏院大门打开，咱不收费了，谁爱看谁看！” “还有，小嘉，去把那位观众的票钱退了。”程纲指了指外面坐着的那一位交代了一句，然后又道：“大家准备准备，咱们马上开演。” 张广嘉屁颠屁颠地跑到那位观众面前，才交谈了两句，忽然就面色怪异地跑了回来。 “班主班主。” “怎么，票退了？”程纲一面带着戏服帽子，一面问道。 “不是，不用退。” “嗯？” “那人是戏院的看场工人，不用买票。” “……” 这年头，晚上没那么多娱乐活动，看大戏便成了一个很好的消遣方式。 只是月园今天演什么‘话剧’，阿公阿婆们不懂，一看不是粤剧，收费还不便宜，便没了兴趣。只不过习惯使然，倒还是三三两两地聚在戏院周边，谈着周家长李家短。 这时一见戏院大门中开，还免了费，顿时成群结队里跑了过来。 没多久，整个戏院便坐满了人，热热闹闹地像是过年一样。 “香嫂，食左饭未啊？” “好耐无见。” “话剧是咩啊？点睇？” “母鸡哦。” “猴啊猴啊，吾几时都得。” “……” 台下闹哄哄地一片，程纲倒也不怂，直直地走到台上，又把刚开始忽悠杨秋的那一套‘推广话剧运动’，声泪俱下地说了一遍。 可是他说的却是国语，台下的阿公阿婆们，又有几个听得懂的？ 瞧着程纲说完一鞠躬，阿公阿婆们便似懂非懂、礼貌性的拍起了手，倒是显得现场热闹了一番。 “苏三离了HD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倒是话剧一开场，那《苏三起解》的调子一起，台下的阿公阿婆们便来了兴致，伸起脖子看了起来。 只是他们有些不明白，这唱《苏三起解》的人怎么只占了半个台面？那半个台面或坐或站的几个人，是干嘛的？ 不过这话剧里面有京剧，倒还是可以看一看的。 只是现实很快便让这些阿公阿婆们失望了，还没等他们听够了味，便见那青衣换回了长褂，开始操着国语演起戏来。 可是，特么的听不懂啊！ 所以躲在后台的杨秋，便看着台下的观众越来越少。 等到他上台，出演到《秋海棠》的后半段时，台下的观众，便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就这三分之一里头，都还有一大半是在谈天说地，根本没往台上看上一眼。 整场演出，以失败而告终。 表演结束后，话剧团便开始收拾道具行李。临走时，杨秋远远瞧见戏院老板对着程纲摇了摇头，想来以后是不会把戏院借给话剧团演出了。 月明星稀，回去的路上，剧团里的众人有些心气焉焉，就连今天暴脾气了一整天的程纲，也没了话语。 “杨秋啊。”走在前头的程纲，忽然闷着头叫了一声。 “啊？” 程纲看了看几个人抬着的道具箱一眼，说道：“这些东西，你去旧货市场那看看，看能不能卖掉，钱就给大家分了吧。” “程大哥！” “班主？” “不会吧？” “那我们……” “哇——” “……” 众人一片骚动，有愕然的，有伤心的，也有为未来迷茫的，零零总总，千生百态。 杨秋也张了张嘴唇，内心纷杂，却不知从何说起。 程纲的‘义务话剧团’，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和1949年一起，成为了某些人生命中的一份回忆。 第055章 最是无奈儿女情短 1949年年末永华的大事，便是大导演李萍歉乘着合约到期，卷着铺盖离开永华，去了长城投奔张善昆去了。 而永华下面，却显得有些风平浪静。 杨秋本以为‘义务话剧团’倒闭对他的影响，并没有那么深。毕竟他的本职工作，还是永华训练班的一名学员。 如无意外，他不离开的话，过两天，永华就会找他，签一份正式的演员合同。工资会翻几倍，福利会好一点，碰上电影缺人的话，他还可以正大光明的抢戏上镜。 就此按部就班，一路熬下去。 但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惊喜、苦闷以及折磨。 当然，折磨的不是杨秋，而是李汉祥。 周晓叶离开了！ 留下一封信以后，周晓叶不声不响地、谁也没有通知地离开了香江，回去了她的东北老家。 训练班的不顺，两次主角的破灭，周围人嘲讽的眼光，李汉祥某些时刻的不着调，让她看不到未来的路与希望，留下一纸绝情的书信后，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李汉祥忍着泪在香江找了两天，确定以及肯定周晓叶真的离开后，便号眺大哭了一场，整日以酒为伴。 失恋的男人，最是不好劝解，尤其是李汉祥这种都已经订了婚的。 如此这般，杨秋便少不得经常得陪着李汉祥借酒消愁。 酒桌上，一番老生常谈的劝解是必须的，尽管李汉祥不一定听得进去。必要时，还得背着醉倒的李汉祥，安全送回到他的家。 这般种种，真是劳心又劳力。 就这么混生等死地过了十来天，乘着天气尚好，李汉祥也稍稍醒转了一些，杨秋正打算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内务。 结果大中午的，最近罕见起床这么早的李汉祥，直接跑进了永华宿舍。 “哥，救命啊！” “哟呵——！”杨秋瞪大了眼睛，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说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跑进来了。” “晓叶都不在了，我怕什么。”李汉祥脸色一暗，不过随即苦着脸道：“不过，哥，救命啊！” 杨秋皱了下眉头，疑道：“怎么了？你惹事了？” “惹事就不来找你了。”李汉祥哀求道：“哥，求你帮个忙呗。” “啥事？” “我前不久接了个电影画板广告，结果……”李汉祥苦着脸，纠结道：“结果这几天老喝酒，给忘了。” 噗——！ 杨秋心里一口凉血喷出来，头疼地道：“你忘了就赶快去画啊。” “时间来不及了。” “给了你多少时间？”杨秋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两个礼拜。” “呼——”杨秋松了一口气，安慰道：“那就好，时间还够，你赶快去画吧。” “不够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噗——！” 这下杨秋真是一口凉血喷出来了，怪不得周晓叶要走，这李汉祥就一刻也没有着调过！ “那你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画画。” “不用你画，你帮我上色就行了。” “……” 感觉这话好有道理，杨秋被说得哑口无言，辩道：“就我这技术，你不如干脆去请个会画画的助手不是更好？” “我……我……没钱了。” 杨秋一拍额头，头疼道：“我的钱……，瞧你这订婚宴闹的……” “……” “哥，你就帮帮我吧，就一天，画板也不大，一会就好了。” “……” 杨秋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走吧！” “谢谢哥。” 就这样，心情难得放松一下的杨秋，被李汉祥一路连拉带托着，走到了侯王庙的南国片场。 可是…… “天杀的李汉祥！这就是你说的不大的画板？”杨秋额头青筋直冒，指着片场角落那个高四米、宽八米的木头板子嚎道。 “嘿嘿——”李汉祥不好意思地讪笑着。 杨秋不为所动，又指着板子上白花花一片的白石粉，骂道：“你觉得这个一天能画完？” “能！能！肯定能！”李汉祥搓了搓手掌，懦懦道：“不过可能要熬个通宵。” “……” 杨秋还能怎么办？杨秋也很绝望啊。 不过已经被拖到了现场，无奈之下，他也只得提起画笔，跟在李汉祥身后，爬上架子。 等李汉祥前面画完一点，稍稍干燥之后，他便帮着上起色来。 李汉祥画得这幅画是电影《冬去春来》的宣传广告，这部电影就是由南国片场所属的南国影业所拍，所以他们便能在片厂里面作画。 这部电影的主角，便是此时的电影一姐李俪华。 他们两个一心一意在片场这边作画，而片场那边，一堆电影从业者，正在一处搭建的旧魔都外景前面，调试着各种设备。 未几，便见人群里，忽然有一男一女，朝着画板这边走了过来。 而杨秋和李汉祥，却还是在认真作画，目不转睛。 “咳咳！画得不错。”这对男女站后面看了一会后，便由这男的打破了沉默。 杨秋和李汉祥一愣，回头一看，俱是一喜，叫道：“刘大哥，好久不见。” 来者，正是《大凉山恩仇记》的男主刘穹。 李汉祥自从被永华开除后，可是老久没见过刘穹了，就连杨秋，也感觉那部《公子落难》像过去了百八十年似的。 “刚刚看背影，就感觉像是你们。”刘穹倒是挺热情，回道：“怎么两位大才子，也跑这来了。” “嘿嘿，我们……”李汉祥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脑袋，随意瞄了旁边的女士一眼，忽然高声叫道：“李俪华！不对不对……，李小姐。” “你好。”李俪华倒是不甚在意，微微一笑。 “你好你好，李小姐。”杨秋和李汉祥不失礼数，赶忙回道。 要说这个时代，华语圈里最有名的电影明星，李俪华绝对是其中之一。 出生梨园世家的李俪华，自小便有演戏天赋，从影以来拍片无数。她出演的讲述唐伯虎与秋香的《三笑》，更是和周璇打过擂台，成为一代经典。 如此有影响力的演员，永华自然也是请过李俪华拍过戏的。 只是当杨秋他们进入永华时，李俪华的那部永华之作《春雷》已经拍完了，所以纵然是听过无数次，杨秋他们也没有见过李俪华的真人。 没想到，今天倒是在这里见了面。 刘穹倒也不见外，指着杨秋两人便介绍道：“这位是杨秋，这位是李汉祥，都是我在永华拍片时认识的电影界新人，很有天赋。” “看得出来。”李俪华笑了笑，瞧着画板道：“两位大画家，可一定要把我画得漂亮点。” 李汉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昂首道：“李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你画得比李俪华好看。” “哈——” 第056章 离开 几人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可李俪华忽然眉头一皱，貌似想起了什么，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李俪华指了指画板，疑道：“这部电影不是下个礼拜就要上映了吗？” 这话一出，李汉祥的笑容就是一滞，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就连旁边的刘穹，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看李汉祥又看看杨秋。 这两个不靠谱的！下礼拜就要上映的片子，现在还在画看板广告？ “嘿嘿嘿——”李汉祥讪笑一声，说道：“李小……” “叫我小咪姐吧，其他人都这么叫我。” “额……，小…小咪姐，你放心我画得很快的，明天一定交货。”李汉祥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时，旁边看不过去的刘穹插嘴了：“你就吹吧，我一朋友就是画广告的，这么大一块，没两个礼拜画不完，光上色就要三四天呢。” “嘿，刘大哥，那是你朋友，知道我们吗？”李汉祥拉扯了杨秋一把，自夸道：“我们可厉害多了，我们是天才，能比么。” “……” 听到这不要脸的话，杨秋的头都大了，感觉李俪华和刘穹看他俩，应该就跟看两个傻子似的。 “你们别不信！”李汉祥还在夸夸自谈，昂首道：“等明天你们一上工，就会发现这看板已经画好了。” “……” 李俪华和刘穹将信将疑，转身回去拍戏了，杨秋又跟在李汉祥身后，开始给看板上起色来。 天色渐暗，可没有时间给两人浪费。 囫囵着在门口叫了碗云吞面做晚饭后，两人又借来片场的两盏大探灯，开始继续忙碌着他们的工作。 时间渐晚，片场的工人已经走了个精光，只留下几个巡场的保安和正在画画的两个人。 “哥，现在训练班都没人了，你不如也出来吧？”李汉祥一边画画，一边闲谈道。 “出来？”杨秋拿起画笔涂了一抹晕红，随口道：“出来去哪？” 李汉祥侧头道：“长城啊。” “不去！” 杨秋头也不动，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继续画画。别的不说，杨秋可是知道的，就说长城在六七十年代那个惨样，他可受不住。 简单来说，就是去长城——没钱途！ “为啥？” “不会画画。” “……”李汉祥微微一愣，看着杨秋在看板上上下翻飞的手：“啊呸——！” 两人一路闲聊着，时间便慢慢地过去了。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片场外，也热闹了起来，卖早餐的、上班的、遛弯的，形形色色，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杨秋正在最后给男主角的衣服上色，早已画完了的李汉祥，拿着把大蒲扇，作死地扇着刚刚涂上去的颜料。 等它自然风干，怕不是要等到下午去。 片场也热闹了起来，道具、场务、化妆师、导演之类的，走来走去，好不热闹。 没多久，李俪华和刘穹也来了。 看着面前完完整整的一大副看板广告，这两位真是惊讶不已，不由得纷纷对李汉祥和杨秋竖起了大拇指。 “哈————！” 杨秋熬了一夜，早就困顿不堪，见完成了任务，立马打了个大哈欠。 他实在感觉顶不住了，便把画笔往李汉祥手里一扔，垂着眼皮说道：“画完收工，困死我了，我回去补一觉。” “谢谢哥。”李汉祥高兴道。 “别谢我。”杨秋一面往外走，一面抬起右手挥了挥，有气无力地道：“你只要这两天别找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 杨秋是真累了，在路上饿得呱呱叫吃早餐时，还差点把油条塞进了鼻孔，一路迷迷瞪瞪地总算走到宿舍门口。 恍惚间，便见门内走出一个颇为高大的身影。 “嗨，杨……” 对方刚叫了杨秋半声，便见杨秋似行尸走肉般，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仿佛没听见这声音一般。 皱了皱眉，对方又加大嗓门叫了一声：“杨秋！” “啊——！”杨秋这才从灵魂深处回了些许精神，迷迷糊糊回头一瞧，立马清醒过来，叫道：“卜导。” 卜万沧看着衣衫不整劳累不堪的杨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年轻人，要学会节制，一点困难就颓废，像什么！” 噗——！ 节制什么？咱又没去九龙城寨！杨秋赶忙介绍道：“卜导，不是，我昨晚……” “行了行了，你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就好。”卜万沧挥了挥手，刚想转身离去，忽然又转过头，盯着杨秋看了几眼。 这是怎么了？杨秋见卜万沧眼色奇怪，连忙上下打量了自己几眼。 很正常，除了一晚上累得衣服有些皱以外，没问题啊。 “杨秋，跟我来一下，我们谈谈。”卜万沧交代了一句，便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开去。 “啊——？” 杨秋微微一愣，实在不知道卜万沧能找他有什么事，十分怀念地看了宿舍一眼，咬咬牙，强打着精神跟在了卜万沧身后。 一路上，卜万沧倒是啥也没说，两人慢悠悠地行到一处茶餐厅前，便抬步走了进去。 找了一处周围少人的隔间，点了几样小吃，两人便相对而坐，倒上茶水，默默无言了起来。 “……嗯，卜导。”气氛安静得难受，杨秋不由得小声说道：“您这是？” “杨秋啊，你进永华也快一年了吧？”卜万沧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 “嗯，还差一个月就满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卜万沧叹了口气，道：“没想到现在训练班就剩你一个了。” “……” “你既然来了这么久了，说说，你对永华怎么看。” “卜导，这……” 杨秋有些头疼，有这么问话的么。 说满意？肯定不满意啊，可这话，杨秋抬头瞄了卜万沧一眼，能在永华大导演面前说么，找虐啊。 卜万沧貌似看出了杨秋的为难，轻笑了一声，说道：“哈哈，你有话便直说吧，实话跟你讲，我要离开永华了。” “啊——？” 杨秋有些讶然，这可是他今天听到最让人意外的消息了。继大导演李萍歉离开永华之后，又一位大导演要离开了？ 这消息打得他颇有些手忙脚乱，忙问道：“您去哪？也去长城？” “不去！我去长城干什么？”卜万沧摆了摆手，豪气干云地道：“我算想明白了，与其给别人拍戏，碍手碍脚，还不如给自己拍戏。” 杨秋眼前一亮，忙问道：“您打算自己组公司？” “嗯！” 卜万沧点了点头，颇为沧桑地应道：“你们训练班这些人，都是我招进来的；仲颐走之前，也交代要我要好好照顾你们，只是没想到，现在成了这幅样子。” “卜导，这也和你没关系，我……” 杨秋的话才说了半句，便被卜万沧打断了，只见这位大导演说道：“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现在训练班就你一个人，待在永华，还不晓得何时才能熬出头。” 卜万沧忽然顿了顿，问道：“我就问你，你想不想，跟着我出去闯闯？” 这话一出，倒是让杨秋心里七上八下了起来。 杨秋可是没想到，卜万沧会提出这个问题。 要说一直待在永华，胜在一个稳定。 但永华人员众多，关系复杂，互相排挤，难出头，再加上老板不重视，都是要一个个必须要克服的问题。 而跟着卜万沧出去闯，资源肯定会好很多，但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风险也会大很多。 不过年轻人，有时还真得闯一闯才好。 闭着眼咬着牙想了两秒，杨秋便斩钉便截铁地道：“想！” “好好好！”卜万沧闻言开心大笑了起来，刚巧早点上了来，忙高兴道：“来来来，吃吃。” 这答应的话语才刚说出口，想着未来不知如何，杨秋心里又有些不安了起来，困意全无，吃在嘴里的东西也全然没了味道。 哪知这顿无味的早点才吃了没两口，卜万沧的二太太忽然跑进了茶餐厅，一边跑还一边朝他们大声叫嚷着。 “快快，别吃了，梦娉早上跌了一跤，好像要生了，要车送去医院。” “……” 第057章 泰山 医院产房外，焦急不安的罗四维走来走去，引得门口的罗家老太太、卜家两位夫人，也跟着担心起来。 “四维，你转了好一会了，坐下休息会吧。”坐在廊道边的卜万沧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喊道。 罗四维看了一眼已然紧闭的门口，摇头道：“干爹，我坐不下来。” “你啊，也别太担心。”邓大夫人也安慰道：“梦娉都生过这么多次孩子了，不会有事的。” 看着面前的几位长辈，罗四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反而继续低着头又开始来回转动起来。 “就是生了那么多次，我才担心啊。”罗四维小声嘀咕道。 “你！……” 哪知罗四维这声嘀咕虽然小到几不可闻，可禁不住卜万沧和杨秋就在旁边坐着啊，俱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怕是再明白不过了。 这下顿时气得卜万沧眼睛都瞪大了，站起来就想开骂。 “卜导卜导，这是嫂子在里面受苦呢，四维哥心里紧张，说话慌不择口了。你别生气，别生气，来，坐坐，坐下再说，坐下再说。”坐在旁边的杨秋，看情形不对，赶紧拦了下来。 经过一上午乱七八糟的事，杨秋此刻早已睡意全无，扶着卜万沧继续道：“四维哥也就说说而已，不管男女，都是他的孩子，还真能不喜欢么。” “他敢！”卜万沧眼睛又是一鼓。 “干爹，我不敢，不敢。”罗四维倒是知道说错了话，忙也拍了两下脑袋安抚道：“我说错话了，该打该打，您别生气。” “哼——！” 瞧着卜万沧余怒未消，杨秋笑道：“卜导，你们爷俩这时候斗气可划不来，一个气坏了身子，一个打坏了身子，等将来出去了可怎么办。” “……” 杨秋本是好意劝解，可这话一出，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下别说让卜万沧消气了，这位大导演干脆直接就把脑袋转到了一边，看也不看罗四维一眼。 而我们的干儿子罗四维，脸上更是直接堆满了尬笑…… 这是，怎么回事？ “干爹，你也知道的，这不是……这不是……”罗四维满脸尴尬地解释道：“这不是家里口子多，一下真的走不开，不是不帮你。” 走不开……嗯？ 杨秋脑袋一转弯，顿时又有些目瞪狗呆了，这特么算什么事。哥们都打算跟着卜万沧出去了，这干儿子竟然不一起走？ 塑料父子情啊！这是…… “唉——！” 卜万沧这时也是长叹一声，释然道：“我知道，这也不能怪你，为父为子，毕竟肩上的担子可是不轻。跟着我出去，前途未仆，留在永华，肯定要好很多。” “谢谢干爹。”罗四维眼含热泪地回道。 “行了行了，去守着大门去吧。”卜万沧挥了挥手，看着产房的门说道：“梦娉进去这么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嗯，好，谢谢干爹。” 罗四维眼睛一抹便跑了开去，老老实实地守在了产房门口，只剩下这边的杨秋一脸的蛋疼之色。 等等，不对！ 杨秋忽然反应过来，仔细想想，罗四维和他职业相同、定位相似，貌似他不去更好，那样在新公司就没人跟他抢戏了啊。 这么一想，罗四维还是继续留在永华的好。 “哇——！” 产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惊得门口的众人俱是站了起来，齐齐围到了产房门口，死死地盯着那道紧闭的大门。 “生了生了！” “观音保佑，观音保佑。” “看来母子平安。” “恭喜恭喜！” “……” 产房门口的众人一片喜气洋洋，卜夫人和杨秋更是连番道喜。没过多久，几人便见产房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助产护士走了出来。 “护士护士，我老婆怎么样了？”罗四维满脸紧张，却又带着一丝欣喜地问道。 “恭喜恭喜。”护士摘下口罩，满脸笑意地说道：“一切顺利，母女平安。” “好好，母……”罗四维的话才说了半截，脸上的笑意忽然一滞，顿了顿，又强笑道：“母女平安，平安，好好好。” “……” 旁边的罗老太太脸色也不太好，毕竟她儿子现在都快成玉皇大帝了。 不过这事，毕竟是罗家家事，卜万沧一家子和杨秋也不好细说，只得看望了周梦娉一眼，恭喜了一番便作罢。 这以后的梦娉出院，罗四维一人带六个娃就不用细说了。 总之，永华训练班坚持到最后的一个人——杨秋，没多久也向永华提出了辞呈。 在永华众人的一片唏嘘当中，杨秋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自己住了一年的房子，便和查良涧两人，一起搬到了钻石山的惠和园五号。 卜万沧的新公司——泰山影业，便坐落在这里。 孟子曾经曰过：“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卜万沧用泰山来为他的公司正名，怕也是心气不小。 只是这心气虽然大，但泰山也只租了这栋五层写字楼之间的二三层作为公司之用。二层作为办公门面，三层便作为后勤之用了。 至于公司内部，则可谓是草台班子初创。 公司的大老板便是卜万沧，财务则是由卜万沧的侄子周松主管，内勤内务则是由查良涧负责，而杨秋这演员还没当上，倒先成了公司的外务，专门负责处理拍戏时的外部事宜。 甚至于公司的电影发行人员，都安排了一个熟悉香江影业的老油条王道民负责。 要说现在的香江影坛，你要开一家粤语片公司，十万便算是巨资了。但国语片公司，没个二十万都别想拿下来。 比如李祖咏建立永华花了几百万；张善昆拿了六十万建长城，结果还得拉人投资，可知现在国语片公司的耗资之巨。 那卜万沧有这么多钱么？肯定是没有的。 虽然这时候的大导演，拍一部电影有三千到五千不等的劳务费。但一年下来，最多也就拍三部片子。即便省吃减用的，一年也就至多攒个万把块。 如何能有二十万？ 于是利用自己的名气拉人投资，便成了此时大导演们开电影公司最常用的手段。 比如泰山影业，杨秋打听到的背后投资人之一，便有后世著名女神黎恣的祖父黎珉伟，这位香江电影之父。 所以，当有一天在公司里碰到某个投资人时，杨秋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是…… “你怎么会在这里？！” 泰山那间小小的会议室里，杨秋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地看着面前的某个人，心里有一股隐隐不好的预感。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某人仰起头，一脸的高傲：“我可是这家公司最大的股东！” 第058章 刘氏家族 “你是泰山的大股东？”杨秋额头开始冒汗了。 女孩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回道：“如假包换。” “你不会又公器私用了吧？” “哪有！”女孩，或者说朱蒂，仰着头傲然道：“这次用的，可都是我自己的钱。” 噗——！ 杨秋只觉心里一口老血喷出，看着面前年轻得过分的女孩，惨叫道：“你特么看着还不到二十，哪来这么多钱！” “你还不知道吧。”朱蒂盯着杨秋上下扫了好几眼，就像是鳄鱼看到了在河边饮水的小鹿一般。 杨秋打了个冷颤，问道：“知道什么？” “你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朱蒂朝着屋顶指了指，道：“都是我的物业啊。” “……” 这下不用活了，杨秋一阵蛋疼，碰到这么一个富二代。想着未来的暗无天日，杨秋干脆不管这个朱蒂了，转身就朝卜万沧的办公室跑去。 “喂！你干什么去？！” 身后，那个朱蒂还在叫喊，而我们的杨秋是不管不顾，打算找卜万沧好好说道说道。 大不了，就不在泰山呆了。 “你不会是想着辞职吧！” “……” 女孩的一声叫喊，直接打消了杨秋的遐想，他提心吊胆地转过身，便见朱蒂正一脸笑容地看着他，手上挥舞了一叠白纸。 “嗫，你昨天才签的合约呢，在这，看看多长？哎呀，一年呢。”女孩狼外婆似的随手翻着手上的合约，看着杨秋便是一顿调侃。 “你……！” “你什么你，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可想着把合约订三年呢。”女孩嘟着嘴，一脸的不乐意：“可怎么说卜叔叔都不同意。” 杨秋心里一惊，忽然问道：“卜导知道你和我的事？” “哪能啊！不过啊，我可是夸过你呢。” 朱蒂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继续道：“当初，我还想着进永华呢。不过刚好卜叔叔跟我姐夫说他开公司缺钱，我就自作主张投资了。还顺带啊，夸了他的《大凉山恩仇记》拍的好。电影里面的那个医官啊，长得又帅演技又很好。” “……” 这个老……不对，这个小狐狸，肯定是暗地里查过他了，才故意在卜万沧面前夸他一顿，这得是多大的心机啊！ “怎么？不说话了。”朱蒂走到杨秋跟前，饶有兴趣地抬头看着他道。 杨秋瘪了瘪嘴，无奈道：“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说了你能把合约给我么？” “不能！” “你看。”杨秋这时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叹道：“那我还不如不说，给世界省点氧气。” “你——” 朱蒂被杨秋气得鼻子一歪，不过马上便又笑了，道：“随你怎么说，反正以后啊，你就是我的手下了，我叫你怎么样就得怎……” “等等！等等！” 杨秋忽然拦住了陷入畅想了朱蒂，眼珠一转，问道：“请问，您在泰山的职务是？” “什么职务？”朱蒂眨了眨眼，一脸莫名其妙地回道：“大股东啊。” “哈——哈——哈——” 杨秋忽然来了几声长长的干笑，看着女孩得意地道：“你知不知道，股东只有公司的所有权，没有经营权，而我作为公司的员工，是只用对公司的上司和总经理负责的，明白不？” “什么意思？”朱蒂有些懵懂。 “意思就是说。”杨秋抬起右手，在半空画了几个圈：“您哪来的，就请回哪去吧。” “你——” “你什么你。”杨秋此刻长舒了一口气，解气道：“想让我听你的话，可以啊，把卜导开了，你来做总经理；或者你来做这个外务主管，我来给你打工，不过啊……” 杨秋顿了顿，看着面前的女孩，摇头鄙夷道：“我怕你这个千金大小姐，是一天工都没打过的吧，这怎么做主管啊，大小姐。” “你你你——” 这下朱蒂可是被气得够呛，指着杨秋连句话都说不完整了，整张小脸涨得通红。 杨秋倒是还不放过她，看着她手上的合约，又道：“我这份合约呢，你要拿着便拿着吧，反正拿着也没什么用，我就不在这伺候你了，拜拜了您。” “你——！啊啊啊！站住！死骗子！” 听着后面的悍妇叫得更起劲了，杨秋是跑得更快了，生怕一留下来，又生出什么幺蛾子。 一出会议室，杨秋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可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么凶猛的一关等着他。 冤家路窄啊，以后在泰山的日子不好过了。 不行！ 杨秋暗自嘀咕，现在自己被这丫头查得一清二楚，自己却对她一无所知，怕不是只能被动挨打了。 这么想着，杨秋一溜烟地跑到卜万沧门前，轻轻敲了敲。 “请进。” 瞧着卜万沧应了声，杨秋便推门走了进去，招呼道：“卜导。” “啊，杨秋啊，坐，坐。”卜万沧正坐在办公桌后看剧本，瞧着是杨秋，便放下本子笑道：“这几天下来，熟悉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杨秋点了点头，一屁股坐了下来，道：“就等着卜导下任务了。” “不急，很快了，本子都有了。”卜万沧拍了拍桌面上的剧本笑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杨秋倒没怎么关注剧本，反而绕着圈问道：“对了卜导，我刚刚看见外面有个女孩，她说自己是公司的股东，这也太年轻了吧。” “年轻？”卜万沧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地道：“哦，你说靓华啊。” 嗯——？不是叫朱蒂么…… 杨秋也是一愣，下意思问道：“靓华？” “对啊。”卜万沧点了点头，道：“那丫头叫靓华，是粤都刘家最小的丫头。” 哦！原来是刘…… 等等，什么刘家？没听过啊。 不对，等等、等等，刘家？靓华？ 刘……刘靓华？！ 卧草！ 那位传说中罗四维之妻，邹汶怀的红颜知己？ 刚刚那个恶妇？ 一番脑洞下来，杨秋感觉自己头都炸了。 卜万沧倒是没注意到杨秋脸上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还在一个劲地介绍道：“要说粤都的刘家，倒也很是出了不少人杰，就刚刚那个小丫头的父亲刘少侠，以前便是十九路军的军需处长，现在在湾岛总统府军部任职。” “这个刘少侠，可是极疼这个女儿的。”卜万沧晃了晃头，谈兴正浓，继续介绍道：“我听成报的老板汪玉亭，也就是靓华的姐夫说，靓华手中握着的香江房产，起码不少于二十栋。” 果然是个超级权二代加富二代，杨秋的头又开始疼了。 “不过刘氏几兄弟里面，最出名的，反而不是刘少侠。”卜万沧顿了顿，忽然问道：“刘记文知道吧？” “知道知道。”杨秋点了点头，涩声道：“您是说……” “刘记文是靓华的伯父。” “……” 刘记文是谁？ 他曾是孙逸仙的左膀右臂，是以前的国军总司令部军需处长，是曾经的金陵市长、粤都市长，现在湾岛的总统府顾问。 更为人津津乐道的，他还曾是宋美X的绯闻男友，当然这是谣传。 反正杨秋是知道了，这个刘靓华，背景很强大！ 不好惹啊…… 就在杨秋以为，卜万沧的爆料最多也就这样了，没成想他的下一句话，却是让杨秋更为惊讶。 “不过县官不如现管，虽然靓华的父亲和伯父都在湾岛，但在香江，他们刘家也是有人的。” “谁啊？”杨秋好奇地问道。 卜万沧的右手在桌上轻磕了两下，缓缓道：“靓华的叔父、港岛总华探长——刘福。” 第059章 跟班 杨秋第一次知道刘福，是在后世吕良纬主演的那部《三支旗》里。片子里胖胖的郑则士饰演的角色，正是香江总华探长刘福。 不过电影嘛，看过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当然，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刘福还只是港岛总华探长。 后来再一次知晓刘福，就是古大大的那本港娱书了。 里面刘福可是重要配角之一，一直喜欢跟主角作对，不过却被自己那唯一的侄儿坑得很惨。 完完全全，一个谐角了。 但是无论电影和小说里怎样戏剧化角色，一个实实在在的总华探长，能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这背后的水不知道有多深。 想想也是，没点关系和能力，如何能管得住现今乱七八糟的香江。 所以，便可理解杨秋当初到底是怎么被抓了。 一个堂堂的港岛区总华探长，想帮侄女出口气，调动湾仔警署的差佬们出一次行动，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甚至于有可能，这事刘福都不知道，光手下的人拍拍小姐的马屁就把事给办了。 这帮权富二代，真的是……让人羡慕啊！ 杨秋和卜万沧一番闲扯，倒是知晓了刘靓华大小姐的来历，本着惹不起还躲不起么的原则，杨秋觉得以后还是离这丫头远点为好。 却哪知过了没两天，事情就有了变化。 “什么！您要我带着她？”卜万沧的办公室内，杨秋一脸诧异地指着旁边的刘靓华，朝着卜万沧问道。 “不要，卜叔叔。”刘靓华也一万个不乐意，娇道：“我不要跟着他干活，卜叔叔，我给你当秘书吧。” “我也不要带着她。” “你！” “呵——！” 看着面前互不相让的两人，卜万沧倒是奇了，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有仇？” “没有！” “没！” 杨秋和刘靓华几乎同时出声，一个老骗子加上一个以权谋私的权二代，自是不好意思把以前的结怨经过说出来的，整件事毁人品啊。 “哼！” 刘靓华恨恨地瞪了杨秋一眼，转头又对卜万沧撒起娇来：“卜叔叔，你就让我做你的秘书吧，我可是拔萃毕业的，洋文可好了。” “呵呵，我们拍国语片的，洋文好有什么用。”杨秋冷冷地道。 “你——！”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开口就跟个冤家似的。”卜万沧摆了摆手，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争执，对着刘靓华道：“靓华啊，叔叔这，公司就这么大，还真不缺秘书。” “可是……” “要不。”卜万沧想了想，道：“你去管后勤？” “后勤？” “嗨！后勤大妈。”杨秋拖了一个长音，憋住笑打了个招呼，侃道：“我觉得这个职位挺适合你。” “你——！啊啊啊啊。” “杨秋！说什么呢！” 看着小公主马上要陷入暴走之中，卜万沧难得板起脸孔呵斥了杨秋一句。 瞧着杨秋安稳了下来，卜万沧又忙着安抚刘靓华道：“好了好了，靓华，我看后勤你也不喜欢，你还是跟着杨秋跑跑外务吧。” “卜导，我……” “没你的事。” “……” 卜万沧直接把杨秋的抗议给堵了回去，又看着含泪欲泣的刘靓华道：“好了靓华，你看这样行不行，又或者，你去你姐夫那看看有没有活干。” “我……”刘靓华鼻子一缩，扫了杨秋一眼，恨声道：“我干，我干还不成么。” “……” 杨秋抗议无效地，直接被堆了一个大麻烦在身上。 直到走出公司大门，杨秋还始终觉得，肯定是卜万沧不想留着这么一个大麻烦在公司里捣乱，才让刘靓华出来跑外务的。 “行了，别演了，我说你个大小姐，不好好在家里绣花，跑出来干什么。”杨秋看着身后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刘靓华，牙疼似地说道。 “哼！”刘靓华眼泪一收，恨恨道：“要你管。” 杨秋呲笑一声，忽然问道：“你想当卜导的秘书，不会是因为这职位比我大吧？” “……” 看着忽然默不作声的刘靓华，杨秋一拍额头，长叹道：“果然，孔子他老人家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姓杨的，你说什么！”小公主又露出了小虎牙。 “我什么也没说，那是孔子说的。” “你信不信我找……” “找差佬抓我进去关几天？怎么，还来这招？” “我、我……”刘靓华看着杨秋咄咄逼人的目光，把头一偏，勥道：“我可没说。” “行了。走吧。”杨秋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挥手转身离开。 刘靓华一急，忙在后面问道：“姓杨的，你干什么去？” “首先，我不叫姓杨的，我叫杨秋，打招呼要有起码的礼貌。ok？”杨秋忽然停下来，转过身子，看着刘靓华一字一句地道。 “啊？”刘靓华有些懵懂。 “然后，我们现在都是泰山的职员，还能干什么去，当然是干活。” “额，那，姓……杨、杨秋。”刘靓华好不容易撸直舌头，问道：”我们干什么去？” “找片场。” “啊？”刘靓华微微一愣，看着杨秋已经走开了，忙在身后小跑着跟了上来。 “等等！” 杨秋忽然又停了下来，按了按额头，侧头看着赶上来的刘靓华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刘和？” “刘和？”刘靓华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回道：“没有啊。” 这答案不对啊，杨秋也有些挠头，继续问道：“那你有几个哥哥？” 刘靓华感觉杨秋脑子不正常，不过还是板着指头答道：“亲的是一个也没有，不过堂哥有好几个，嗯，大哥哥在汇丰当了个小经理，经常给我买礼物；二哥可厉害了，是南华足球队的，去年还拿了联赛冠军呢……五哥哥最不安生了，在荃湾那边开赌档……。” “……” 嘚！不用再听了，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杨秋是转身就走，刘靓华数落了半天，才发现杨秋已经跑了好远了，忙在后边又大呼小叫地赶了上来。 泰山影业的开业之作，卜万沧非常重视，便找了老朋友、《清宫秘史》的编剧，现在中国有名的剧作家姚剋帮忙，写了一部《女人与老虎》的剧本。 当然，这个剧本并不是讲述一个小和尚下山去化缘的故事。而是这个时代，非常普遍的现代爱与复仇故事，是一部正剧。 老实说，创业作选这么一部正剧，要是公司是杨秋主导他肯定不干的。 正剧是什么？ 就是大部分都赚不了什么钱的电影，你看看后世有几部主旋律的电影赚钱了，寥寥无几。 这部剧下去，赚不赚得回本钱都难说，赌性非常之大。 搞得不好，还得亏钱。 那其他好多公司的开业作都是正剧，是怎么做的呢？ 永华的《国魂》，直接拉着大卡车挂横幅满香江的巡回宣传，还拉了蓝军站台；长城的开业作，直接取名叫《荡妇心》，名字就够吸引人了。上映那天，还叫了十几个明星去捧场，声势更大。 这些都是钱啊！就泰山这点体量，怎么受得住。 但大导演就得有大导演的气度，开业作必须得是正剧，才能守得住气势与名声。 所以稍稍劝说无效的杨秋，也只得无奈同意了这个结果。 也只希望到时候电影上映，能赌赢一把，后世不是也有主旋律电影大爆过嘛。 第060章 片场 电影立了项，便要筹备开拍了。 杨秋负责外务，至于电影选角以及内务方面，自有卜万沧和查良涧负责。 虽然有时卜万沧也十分爱捧新人，但此时为了保险起见，《女人与老虎》的主角，并没有让杨秋出演，而是在外面另找了名角。 比如男主角找的是虹薇的老公严桦，女主角则是找了息影了四年的女星周蔓华。 严桦自不必多说，而这个周蔓华，出演过第一代《金粉世家》电影里的冷清秋，气质和美貌便可想而知了。 不过杨秋也不算全无收获，拿到了一个男三号的角色。 至于杨秋负责的公司外务，比如招募各种电影工作人员，也是一项大工程。 幸而电影拍摄过程中最最重要的摄影师，卜万沧有自己相熟的人员，便不用杨秋去外面寻找了。 而其他的工作人员，侯王庙和北帝街那边一抓一大把，倒也是不用愁。 但是单单这片场，却成了一大问题。 以前他们在永华时，有自己的片场，从来没有为没有地方拍戏而痛苦过。 现在出来了，永华的片场从不对外出租，是不用想了。而北帝街和侯王庙的几个片场，也不是那么有空闲给你用的。 杨秋前两天单单跑片场，就把自己累了个半死。 钻石山的大观片场、牛池湾的亚洲片场、荃湾的华达片场，还有北帝街以及侯王庙的七八个片场，他都跑了个遍，竟然没有一家有空闲的。 这年头，片场可是个紧缺货。 想想41年香江沦陷前，拍一部粤语片的片场租金最高不过一千五；结果抗战胜利后，租金却一下蹦到了最低都要一万五。 最小都有十倍之距，不紧缺怎么会涨成这样。 但是现在没有片场怎么办？ 凉拌！ 还是得继续找啊。 所以这两天，杨秋是天天往侯王庙和北帝街跑，找熟人托关系，见了不少人，几个片场的厂长看到他都有点怕了。 “你怎么不叫卜叔叔帮忙？他肯定一下就搞定了。”弄明白了来龙去脉的刘靓华，一脸鄙视地看着杨秋说道。 站在世光片场门外，看了看片场内人头攒动，杨秋摇了摇头，随口讽道：“呵，这么点小事还要告诉卜导，是想证明你很无能么？” “你！” 刘靓华满脸怒容地抬起手指，很是纠结地皱了皱眉，半响无奈地放下手道：“好，我就看你多有能耐。” “能耐到谈不上，我只是不信，这世上没有商人不想赚钱的。”杨秋说完，便转身离去。 “什么意思？” 杨秋的话弄得刘靓华满脑子浆糊，但见杨秋离开了，也跟在屁股后面走了上来。 两人就这么走了没两步，便走到了一个侯王庙满大街都能见到的云吞摊子前。杨秋刚准备继续往前走，忽然侧头想了想，停了下来。 “呼呲——” “你干嘛？” 旁边的刘靓华疑惑地问了一句，还顺便鄙视了一眼坐在云吞摊旁边，那位吃面还超大声吧唧嘴的食客一眼。 杨秋没理她，反而看着那埋头苦食的客人问道：“李汉祥，你怎么在这里？” “呼呲——” 大吃特吃的李汉祥显然没想到这时候有人喊他，吧唧一声面还没吞下去，就把头抬了起来，惊喜道：“锅——！” “咳咳！” 李汉祥赶忙把嘴里的面咽了下去，又叫道：“哥。你怎……哟哟哟……”他显然是看到了杨秋身后跟着的美女，忙黑着一张脸漏出一嘴的白牙招呼道：“哟，美女，你好！” “你……你好。”刘靓华脸也黑了些许，一嘴的嫌弃。 “美女，你跟我哥……” “咳咳——！”杨秋深怕这不着调的说出什么胡话，忙打断了李汉祥，又看了看旁边的友侨片场大门，问道：“怎么，你又接私活了？” “没有，哥，哪能有这么多私活接啊。”李汉祥站了起来，比划了一下友侨片场说道：“李萍歉导演带着我们在里面拍戏呢。” 李萍歉在友侨拍戏？杨秋忽而问道：“长城的戏？” “不是长城的还是哪的。”李汉祥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额，不对啊，你们长城不是一直在华达片场么？” “戏开的多，华达一个片场不够用。” “……” “真的，一连开了四部呢，旁边世光片场也有我们的人在拍戏。”瞧着杨秋一脸不知是蛋疼还是头疼的脸色，李汉祥赶忙又捅了一刀。 这特么真是，富的人流油，穷的人饿死！ 想他杨秋一个片场，不，一个摄影棚都没找到，人家长城已经包了三个片场了，人比人气死人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不对啊，杨秋眉头一皱问道：“你们两个棚都用了？” “没啊。”李汉祥摇了摇头，答道：“只用了A棚。” “那B棚呢？” “B棚？”李汉祥挠了挠头，想了一下才说道：“上午那部《哪吒大战红孩儿》刚拍完，现在应该还空着吧。” 空着？ 片场大白天的能空着，证明时间不是很紧啊！杨秋想了想，抬步就往友侨片场里走去。 “咦，哥你干啥去？” “找许厂长。” 各个片场的大老板们，比如说永华的李祖咏，基本都不管片场实务，反而一个个请了人回来当厂长，替他们分忧，比如永华片场厂长陆原亮。 友侨片场依然如此，甚至更甚。 比如说友侨片场的地皮，是属于曹达桦的姐夫梅佑卓的。曹达桦找姐夫租了地皮，盖了房子建了友侨片场。然后他自己跑去演戏，又找了一个叫许立泽的人做厂长，帮他管理。 你说这饶不饶…… 结果杨秋跑到厂长室，人不在；又跑到隔壁的经理室找姓张的经理，也不在；结果没法，终于把友侨的场务主任陆培仁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我早就说过了，杨先生，现在友侨实在是没棚子了。”陆培仁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苦道。 “陆主任，我刚刚看过了，B棚还空着呢。” 陆培生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那不行，我们少东家马上要用呢。” “少东家？” “曹达桦啊。” “又是粤语片？” “粤语。” “黄飞鸿？” “不是。” “那能不能让他挤挤时间，我们也不是马上要用，排在他后面就好。” “……” 第061章 副导进行中 曹达桦虽然在后世挺有名的，名声也不错，但在这个时代，他还很年轻，确确实实算得上烂片王一枚。 概因他老拍些什么《小老虎大战杀人王》、《铜鎚侠大战九花娘》、《桃花侠大战菊……啊呸，《桃花大侠》之类的粤语残片。 去年一部他主演的《七剑十三侠》倒是大卖，打破了香江粤语武侠电影的卖座纪录。 但也经不住他自己作啊。 结果《七剑十三侠》隔两个月便出那么一部，一二三四五这么排下来，现在都特么听说拍到第六部了。 这么频繁地卖IP出续集，影片质量能好得了。 幸亏他曹达桦是片场老板，‘粤语电影清洁行动’才没行动到他头上，还在一个劲地拍着粤语武侠片。 所以杨秋一听说是曹达桦要留着拍粤语片，便放心了，按照他们的拍片速度来看，挤一挤，估计最多再等一个礼拜就够了。 这点时间，泰山还是耗得起的。 杨秋在这一脸的理所当然，陆培仁却不敢托大，直接一个电话，打去给了梅佑卓。 他倒是想打给曹达桦，可这丫的不知跑哪浪去了。 要说这友侨片场的友侨影片公司，是曹达桦与他姐姐一起建立的。但曹姐姐一般不管事，反而姐夫梅佑卓打理着公司的不少事务。 而且跟曹达桦不同，梅佑卓更偏爱文艺片一点，监制了几部《孤儿泪》、《海角沉冤》之类的文艺作品。 此时对方一听说卜万沧想在友侨拍电影，忙拍着胸脯保证了下来。要不是杨秋一再表示不用提前，怕不是直接把曹达桦的片子给毙了让路。 如此，片场的事情，终于搞定了。 就这样过了七八天，随着人员和演员到齐，《女人和老虎》终于在友侨片场开机了。 影片开机说不了有多热闹，倒是隔壁快拍完电影的李萍歉，过来恭喜了一句，卜万沧也客客气气地招呼了一番。 完全看不出两人以前在永华时，还斗过一场气。 “哟，虹姐，这是你家的小子。” 片场布景前，卜万沧正在给严桦和周蔓华讲戏。而在外围，杨秋瞧着虹薇牵着一个有些瘦弱的六七岁男孩过来，忙上前招呼道。 “嗯，这是我家老二。”虹薇拍了拍男孩的头，叮嘱道：“鸿年，快叫叔叔。” “……” 小男孩看着文弱，但眼睛却透着一股灵活，乖乖叫道：“哥哥好。” 杨秋闻言大喜，忙蹲下道：“哎，鸿年真乖，等下哥哥请你吃糖。” “谢谢哥哥。” “不用。”杨秋站了起来，又看着虹薇道：“虹姐，最近在忙些什么，好久不见了。” “没忙啥，忙着养身子呢。”虹薇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肚子。 “这是……”杨秋一愣，随即高兴道：“哎呀，恭喜恭喜。” “谢谢！” “杨秋！杨秋！”卜万沧忽然在摄像机旁喊了两声，这边杨秋赶忙举手应道：“在，在，卜导。” “准备开拍了，清场。” “好。” 杨秋赶忙从旁边拉来一把椅子给虹薇坐，又跑到摄影棚门口，朝着那堆挤在门内边看热闹人群喊道：“大家别吵了，也别说话，我们要开拍了，待会拍戏被吵到了，导演可是会生气的，导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哈。” “小哥哥，后果有多严重啊？” “哗——” 人群中，一个十七八岁的矮个小女孩忽然调侃了杨秋一句。这下人群里就是一阵喧哗，吓得女孩旁边一个高个子的女孩，轻轻扯了她同伴一把。 那高个女孩估摸着有一米七左右，长得还挺漂亮，杨秋看着她们的校服玩笑道：“后果呢，就是我们导演跑去隔壁界限街，找何真理修士告状，说她们学校有人不好好上课，逃课跑来侯王庙看热闹了。” “……”女孩被堵了一下，喏喏道：“我们下课了来的。” “杨秋杨秋！”那边卜万沧又在叫了。 “卜导，好了。”杨秋赶忙抬头回了一句，又看向众人做了一揖：“谢谢大家配合，谢谢大家配合。” 说完，杨秋便扑扑跑到了卜万沧跟前：“卜导，好了。” “好了？”卜万沧转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问题，这才把头转向，对着摄影师王德亮问道：“怎么样？” 前文就说过，这年头没有监视器，所以摄像师很重要，很多大导演都喜欢用固定的摄像师。 而王德亮这位摄像师中间的佼佼者，就深得很多导演的喜爱。 要说王德亮的拿手绝活，便是拍摄人脸了，他镜头里拍出来的人脸，硬是比现实里的还美上那么三分。 这技能在这个拍电影大部分不是中景就是近景，要不干脆特写的时代，就显得更加吃香了。 所以这个王德亮即使没签公司，也能在香江影视圈混得如鱼得水。 不过这家伙虽然混得开，但生活过的却不是很富裕。 因为他爱赌…… 此时王德亮看了看摄像机的镜头，也对着卜万沧点了点头。 “杨秋，开始吧。” “好！”杨秋点了点头，直起身子大喊道：“不要吵，不要吵，正式啦，响铃。” 叮铃铃—— “预备——，开麦拉！” “《女人与老虎》第四场第……” 默默地站在导演身后，杨秋认真地看着场上周蔓华和严桦的表演。 这部戏以室内戏居多，搭景也可以直接搭在摄影棚里，倒是省钱了不少。卜万沧此时也知道是花的自己的钱，万不敢再搞出等云一类的事。 所以拍摄速度，那也是极快的。 这天刚拍完一个镜头，刘靓华忽然鬼鬼祟祟地摸到他身边，下巴往摄影棚门口一仰，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又骗人家小姑娘了？” “什么？”杨秋看了门口一眼，有些莫名其妙：“还有，什么叫又？你说清楚。” “上次门口那个高个子的女学生啊，你没骗她，人家怎么天天来。” 噗——！ 杨秋被这话噎得想吐血，不由得吐槽道：“拜托，我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话也没说过一句，骗什么骗。” “这么说，你想知道她叫什么咯。” “……”杨秋感觉脑仁都疼了，摆了摆手道：“我懒得和你说了，一边去，我要干活了。” “哼！” 刘靓华眼珠子一转，转身就走：“你不说，我就问那个小姑娘去。” “姑奶奶，你要问什么？”杨秋吓了一跳，赶忙拉住了刘靓华。 “不问什么啊。”刘靓华头一抬，义正言辞。 “你……！” 刘靓华手一摆，就挣开了杨秋，一边跑一边道：“呿，我就想问她愿不愿意做演员，可不关你的事，少自作多情了。” “什么？什么演员？”杨秋有些莫名其妙。 第062章 又是训练班 “侬就是杨秋？害我赶戏的那位？” 片场里，曹达桦抱着个小萝莉，一边逗弄一边围着杨秋转了一圈，评道：“看着，不像个副导演啊。” “你看着也不像个副导演啊。” 杨秋看着来者不善，也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他看着面前年轻得过分的曹达桦，倒是生不出一点尊敬之感。 “嘿，我哪里不像了？” “那我又哪里不像了？” “……” 咱曹探长被噎了一句，不由得瞎辩解道：“我是看你白白嫩嫩的，像大明星甚过副导演，夸你呢。” “呵呵——”杨秋一声冷笑，道：“那谢谢哈，不过我可没夸你。” “……” 曹探长被堵了个七上八下，知道在杨秋着讨不了好，便转头对女儿说道：“文文，这叔叔不好，我们走，爸爸带你去看摄像机。” “……” 这边曹达桦抱着娃前脚刚走，那边刚刚找过女学生的刘靓华就从他身边走过。 瞧着这丫头整天一副‘我要天下大乱’的样子，杨秋一把拉住了她，忙着问道：“你刚刚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刘靓华看着心情巨好，一时没把杨秋的话弄明白。 这丫的！杨秋心下暗骂，道：“找人做演员啊？” “呀，死杨秋，你还说你对那女孩没意思！”刘靓华忽然气呼呼地道。 “你神经病啊！”杨秋只感觉这一刻赵又廷附体，头都快炸了，呲着牙道：“我是问你什么找人做演员？为什么要找新人做演员。” “哈？你不知道吗？”刘靓华发现自己貌似搞错了，呆萌得像一只萨摩耶。 “……知道什么？” 看着杨秋的语气像是要生吞了她似的，刘靓华赶紧解释道：“卜叔叔想自己开个演员训练班呢，还跟我说，到时候也让我进训练班学学。” “……” 刘靓华这话一出，杨秋只感觉脑袋里一股热血直往上涌，在永华训练班的一幕幕便冒了出来。 特么的，公司体量这么小，开什么演员训练班？钱多吗！ 到时候万一搞得跟永华一样，那不坑人嘛。 这下，杨秋也不管什么剧务不剧务了、导演不导演了，丢下刘靓华，便急匆匆地跑到了卜万沧身边，问道：“卜导，你要开演员训练班？” 正在和王德亮说景的卜万沧楞了一下，随即答道：“是有这么个想法。” “可是……”杨秋顿了顿，纠结道：“可是钱够吗？是不是等拍了个一两部戏再说。” “哈哈，杨秋，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卜万沧听了杨秋的话，倒是哈哈一笑。 “啊？” “公司想要发展，做大做好，训练班是少不了的。”卜万沧站直了身子，豪气万丈地说道：“就是钱少，我才要开训练班。钱多了，我开什么训练班，直接学学李祖咏多好。” “可是……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杨秋总感觉卜万沧步子跨得太大，就怕哪一天会扯到蛋。 “不快，培养一个新人，起码都要小半年时间，现在也该准备准备了。”卜万沧一脸的理所当然，又道：“这部戏完了以后，训练班的事就该开始了，刚好磨砺个一部两部的，接下来就好了。” 说的好有道理，杨秋竟然感觉无法反驳。关键是他寻了一圈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同意他的看法。 卜万沧这么个有名气的大导演，能把事情办岔了吗？！ 好吧，这事杨秋也只得捏下鼻子，不管了。 《女人与老虎》拍摄得极为顺利，进度很快。 已自觉升级为训练班大师姐的刘靓华，没几日就把那天天跑过来看拍戏的、卜万沧都很看好的女学生拿下了。 结果两个小女孩一对年龄，发现刘靓华比那个叫杨萌的女孩子还小了半岁。 这下两人可为到底谁大谁小争得不可开交了，整天在片场叽叽咋咋的，好不热闹。 不过杨秋这时可顾不上这些了。 拍戏时统筹外加演戏忙前忙后，杀青后还得解散剧组保存胶片，然后把胶片送到冲印工作室去冲印样片，这都是要集中精力一丝不苟的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 其中只要出一丁点差错，整个剧组大半个月的努力可都白费了。 所以直到把冲洗好的样片送进剪辑室，杨秋才算松了半口气。 然后，他也一头扎进了剪辑室。 不过杨秋可不会剪辑，他是去偷师的。 这时候的剪辑室，可不像后世有台电脑，放在那里让你用鼠标剪，都是一剪刀一剪刀的在样片上实剪出来的。 而且剪错了以后，也不能一键撤销，还得用接片机重新接上去，麻烦至极。 所以剪辑师，也成了一项极富技术性的工作。 《女人与老虎》的剪辑，卜万沧偷偷去永华请了剪辑师王国曦帮忙。这位四十来岁的剪辑师此时已是中国有名的剪辑师了，《国魂》和《清宫秘史》都是他剪的。 一进黑乎乎的剪辑室，杨秋便瞧见王国曦带着四五个徒弟，正在聚精会神地坐在剪辑台前，借着台子上的灯光看样片。 当然，这时候没有电脑，甚至没有样片放映机。他们手上那小小的样片格子上，除了看得清演员的动作外，其他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所以他们剪的东西，是现场看不到剪得怎么样的。 那怎么剪呢？ 还好格子上的场记板子是看得到的，手里头又有分镜头剧本，那便好剪多了。 有剧情有对话的胶片，嗯，直接按照导演拍的，挑最好的一次，从头剪到尾； 咦，这里是个远景，无对话无剧情，怎么办？留多长？拿着手一比划，嗯，差不多八呎，够了，剪！ 这里一个特写，不能太长，五呎OK啦，咔嚓！ 一个镜头是远景还是近景，留多久留多长，都已经形成这一种固有的经验了。 这些可都是不容易学到的东西！ 杨秋便见着王国曦拿着胶片只看了两眼，便咔擦一刀剪了下去，再随手交给旁边的徒弟用铁笔在胶片旁备注，等剪完后再按顺序接起来。 如此快速的剪辑之下，还没等杨秋感觉学到多少东西，影片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更是连做了五六份拷贝。 现在，泰山影业便一边筹备着演员训练班，一边四处寻思着公司的第一部电影的发行了。 第063章 发行也不容易 《女人与老虎》的投资，在卜万沧这位大佬的加持下，即使省了不少，也花了十二万之巨，光片场场租就占了六分之一。 再加点，都可以拍三部粤语残片了。 所以影片的发行，就显得很是慎重。 首先是香江内埠发行。 这年头，一部电影在香江的首轮票房若是超过十万港币，就可以排进华语年度票房排行榜前三了。 但《女人与老虎》这部片子，明星与炒作都不如长城、永华，故事性也一般般，所以十万是肯定无望的。 即使按照最高的十万票房，以及首轮放映时，制片方与戏院最高的四比六的分成来算，泰山拿到手的，最多也不会超过四万港币。 想必喜欢看港娱小说的读者都知道，当年老王在香江开院线杀出一片血海，最最有名的举措，就是废除了戏院包底制！ 什么是戏院包底制？ 包底制就是你这部电影上映之前，就得付给我戏院一部分钱，用来承担戏院的场租、人工以及杂物费等等。 这等于就是把戏院的经营责任，直接嫁接给了制片方，凭空增加了制片方的资金风险。 而带给泰山的东西，便是又凭空增加了一万一的额外费用。 港岛的东方戏院和九龙的乐宫戏院，两家戏院联映，每家五千六的包底费用。 那这个五千六是怎么算出来的呢？ 很简单，影片上映七天，一天八百。 等等，有点奇怪！ 影片上映……七天？那以后呢？ 是不是很奇怪，后世的现实以及八十年代港娱小说里，给电影算票房，哪个不是第一周第二周第三……乃至个把月，甚至两月之久的。 这里怎么就七天？ 很简单，因为七天之后电影就下映了。 怎么这么快？！ 这就要说到现在香江院线私底下最恶心的一个暗规了。 那就是无论你片子是好是坏，上座率怎么样，观众喜不喜欢，只要影片上映了七天，就会给你下映。 绝不拖延，绝不留情。 有人会问了，这不是和钱过不去吗？要是有的片子好、观众喜欢加上上座率高，不正是应该延长放映期，多赚点钱么。 错了，就是为了自己多赚钱，戏院才搞了这么个七天放映的规矩。 为什么？ 因为这年头没有盗版啊！ 影片上映，很多人都知道有首轮、二轮以及三轮甚至很多轮放映。 基本上从二轮放映开始，制片方得到的票房分成就会暴跌，到最后几轮甚至极致的九比一甚至于零点几都有可能。 后世有盗版的威胁在，没有哪个院线会傻乎乎地给个热门电影放个七天就下映，然后冷藏个把月后再放二轮。 有这个时间，估计盗版都能满天飞了，还谈什么二轮。 但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电影还只能在电影院看，根本就没有盗版。 你想，现在有一部片子卖得很好，只能在我这看。然后首轮二轮分给制片方的钱又大不一样，你还不得作死的消减首轮放映的时间啊。 二轮及二轮以后，院线方才更赚钱！ 所以影片的戏院七日游，便很好理解了。 永华和长城都必须遵守这个规矩，《女人与老虎》的香江上映，自然也逃不过这条暗规，还好国语片的市场从一开始，就没对准过香江，倒是让杨秋等人少了些许气馁。 就当替公司在香江打打名气了。 所以当内埠票房可以预期的不理想时，外埠就非常重要了。 这天一大早，杨秋就开着卜万沧的那辆二手车，带着卜万沧和查良涧两人，还有一份电影拷贝，来到了位于九龙弥顿道的乐宫戏院。 当然，他们不是来给乐宫戏院送拷贝的。 乐宫戏院所在的乐宫楼，是一栋七层建筑。一二楼自然是乐宫戏院，三楼是乐宫楼京菜馆，四楼往上，便是用于出租的写字间了。 香江鼎鼎大名的邵氏父子电影公司，便在楼上。 当然这年头，邵氏父子已经很少自己拍片了，一般都是直接在香江找人给投资拍片子，然后拿着全部版权回星马去放映。 卜万沧这部完全的成品，他们的兴趣很小。 所以卜万沧他们要找的，并不是邵氏父子，而是父子公司隔壁的——国泰机构。 是的，就是那位和邵氏在七八十年代都还在斗的国泰机构，嘉禾电影的背后支持者，以及其在星马和湾岛地区的发行方。 这年头在星马地区，如果说拥有一百家戏院的邵氏，是最大的电影院线的话。那拥有四十多家戏院的国泰机构，绝对排得上第二。 而且国泰机构比邵氏强的一点便是，它的戏院都基本分布在城区，设备总体上比邵氏要好。 一家靠质，一家靠量。 所以两家院线，一直在星马斗得不分上下。 但是在香江，这两家公司却相邻而居，便不得不让人惊奇了。 国泰机构在香江的单位，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发行办事处，专门用来替香江不少的电影公司做发行的，并不参与影片的制作。 正符合杨秋他们要找的发行方的要求。 只是让杨秋没想到的是，国泰机构办事处的经理，竟然是一位黑发碧眼名叫欧德尔的犹太人，而且还说得一口地道的国语。 两边人马一见面，先粗谈了一番，便进了试片室去看片子。 “严俊峰，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吗？” “丹娜，你说什么？” “十年之前，我……” 小小的试片室里青烟袅袅，欧德尔吸了一口雪茄又轻轻吐出，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顿了顿，对着卜万沧恭维道：“恭喜卜导，又出了一部非常不错的电影。” “哪里哪里。”卜万沧谦虚了一番，问道：“那看你的意思，这电影……” “这电影，我们国泰要了。”欧德尔爽快地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 欧德尔这不过一出口，卜万沧几人便都感到了疑惑，忙问道：“不过什么？” “卜导，是这样的。”欧德尔身子前倾了少许，介绍道：“我们国泰发行电影呢，一般分两种，一种是直接买断星马的版权。买断费呢，一般是三到五万。我看卜导的片子不错，要是买断的话，五万是肯定能拿到的。这第二种呢……” 欧德尔想了一番，继续道：“第二种就是我们代理发行了，你们出发行费，电影上映后，片子直接拿分成。”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阵纠结，查良涧看了卜万沧一眼，朝着欧德尔问道：“欧德尔先生，这买断费，是不是太少了？” “诶，不少了。”欧德尔眼睛一眯，解释道：“一部片子到底最后卖得怎么样，水土服不服，都是未知数，买断了以后，都得我们去承担，还有什么广告费宣传费，也不是小数目，加起来，我们这么多戏院，怕也有个十来万了。” “这……” “那欧德尔先生，你们的代理发行费是多少？”卜万沧忽然问道。 欧德尔闻言眼前一亮，伸出一个巴掌说道：“五万。” “……” 第064章 发行很容易？ 欧德尔的发行报价一出，试片室内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 一边是立马到手五万，一边是马上拿出去五万，这数目之大，让杨秋和查良涧都不知如何抉择，只得愣愣地看着陷入沉思的卜万沧。 “……” 看得出卜万沧也很是犹疑不决，胸膛起伏，右手不停地轻点着座椅扶手，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寂静之中。 “呼——” 良久，但见卜万沧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的戏，不止五万。” “嗯？卜导。”欧德尔侧头，轻声问道：“您的意思是？” “分成吧。” “卜导！” 坐在卜万沧右边的查良涧顿时一急，低喝了一声。 他负责内务，如何不知道现在泰山的财务状况，虽然有个傻大姐投资人，但傻大姐家也不是开印钞厂的啊。 刘靓华又不姓李…… 泰山的资金，经过开公司、拍电影、交包底费后，本就没剩多少了。 现在还筹备着开演员训练班，人都已经开始招了，如何能拿得出五万？ 卜万沧显然也是知道泰山的状况，犹豫了一秒，便摆了摆手压下了查良涧要说的话，低声道：“没事，人总不会被事难死，回去想想办法，总会有出路的。” “……” 欧德尔瞧着几人的神色与话语，倒是看出了几分端倪，思考了几番，说道：“卜导，我看你们资金困难，要不这样吧……” 瞧着欧德尔话里有话，卜万沧几人连忙看向了他。 “我们国泰和卜导是第一次合作，第一次嘛，总得拿点诚意出来。”欧德尔摇了摇头，缓缓道：“既然卜导现在资金有困难，这样，发行费我们国泰先帮你们垫付了。” “……” 卜万沧几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有这样的好事。 “到时候电影放完了，发行费，我们再在分成里面扣。”欧德尔还在自说自话，瞧着三人道：“你们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这……”卜万沧顿了顿，感激道：“那就真的谢谢了，十分感谢！” “哈哈哈，好说好说，感谢谈不上，咱们互惠互利嘛。”欧德尔夹着雪茄站了起来，大笑道：“那卜导，我们先去把合约签了吧，签了我就把电影运回去放，尽快给你们回款。” “好好好，走。” 一番宾主尽欢的合约签署‘仪式’过后，卜万沧三人欣喜地走了出来，虽然只迈出了外埠发行的第一步，但也是个好兆头不是。 结果一回到公司，没想到又得了一个好消息。 王道民带着大观片场的厂长李行，正在公司里等着他们。 要说王道民这个熟悉影视圈的老油条还是很厉害的，乐宫戏院和东方戏院都是他谈下来的，虽然比不上利舞台和娱乐戏院，但在香江也是顶尖的了。 大观片场属于大观影业公司，这家公司以前是在美国拍粤语片的。 后来公司转到了香江，在三四十年代拍了不少好作品，成了当年粤语片的领军式公司。 不过也正因为领军，所以在香江沦陷时，公司也被霓虹军毁得更彻底，损失惨重。 这几年来，大观片场出租，公司也一直很少自己出作品，反而帮着不少公司做起了代理发行的生意。 毕竟大观是在美国起家的，在欧洲以及南北美地区，也有个小小的发行网络。 当然，不只是在这些地方，在菲律宾、泰国和越南之类的南洋地区，也有大观发行网络的身影。 这比起还在星马地区打转的国泰机构，算是触角长了不少。 所以几人一番谈论下来后，《女人与老虎》在南北美、菲律宾、泰国、越南以及印尼等地的发行，便直接交给了大观的厂长李行。 不过这些地方，估计收益都寥寥无几，聊胜于无了。 至于湾岛，现在还一片混乱，影片则直接交给了有官方背景的中制厂发行。 这家隶属于‘文化部’的机构，现在比起其他部门的那些兵痞起来，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1950年的五月底，杨秋查良涧在香江码头送别了王道民。 王道民随身带着一万港币的汇票，外加三份《女人与老虎》的拷贝，去往了大陆魔都，亲自去负责电影在大陆的发行了。 现在，公司的资金除去日常开销，便真的所剩无几了。 众人也把公司继续下去的希望，寄托在了电影的回款上面。 泰山的演员训练班，开办得并没有永华那样隆重，也只是在香江的一份小报上打了个广告，便悄无声息地开始考试了。 考官除了卜万沧，还有被其拉过来的王元龙。 最后经过一番考量后，除了刘靓华这个关系户，还有杨萌这个导演先就看好的人选，又招录了两男三女。 尤其这两男中，还有一个杨秋的熟人，他在话剧团时的同仁——范丹。 至于另外一个男的，是叫刘立行的魔都人；而三女分别叫容远清、刘芸、李薇，容貌和身段俱是中等偏上。 这选人，可比当初永华招人靠谱多了。 训练班的人一到齐，便在三楼开始开课了。 班主任自是王元龙，不过他跟顾仲颐一样，也是个基本不管事的人。然后又找了一位声乐老师教声乐，至于表演和国语教学，便由着杨秋代课了。 就这样，本来自己就是个半桶水的杨秋，打肿脸充起了老师。 教了没几日，杨秋便发现，这几人当中，对表演最有灵性的，反而是个子最高最漂亮的杨萌，第二便是大姑奶奶刘靓华了，范丹反而排在第三的李薇之后。 果然这时候的演艺圈，还真是阴盛阳衰。 就这样上课了没几日，盼星星盼月亮的，《女人与老虎》的香江票房总算出来了，总收入七万八。 在这个时代来说，能在香江拿到这个票房，已经算不错了。 被泰山拮据的财政，刺激得紧张万分的财务周松，自从电影在香江首轮下映，又知晓了票房后，便天天和戏院打电话催款。 戏院方也被其搞得不厌其烦，没几日就将钱款打了过来。 不多，也就三万。 除去包底费、广告费、茶水费以及自家耗费的人工，其实也就纯赚一万五左右。比一部粤语残片的全利润多不了多少，倒是电影的本钱回来了八分之一。 这倒让杨秋他们多了几分希望。 只是这希望没两日，却传来了一个噩耗——王道民失联了！ 第065章 祸不单行 王道民到了魔都的前几日，还两天一个电报地拍回来汇报情况，什么今天去了哪个戏院考察，什么已和哪个老板谈好合作之类的。 只是没过几日，电报就变成了三四日一发。 不过电报里他一直在说影片发行的很顺利，上映的反响也很好，内地的观众们都很喜欢这部片子云云。 远在香江的众人也感觉很正常，丝毫没有任何不对。 直到一个星期前，本应该汇报票房成绩的王道民，却没有任何电报拍过来。 众人一开始也还以为他正忙于统计成绩，临时忘记了。 等到又过了两天，王道民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众人这才感觉不对劲。 泰山这边忙发了一个电报过去，但消息却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卜万沧这才急了，匆忙给一魔都老友发了一份电报，让他帮忙查证魔都那边究竟发生了何事。 结果这不查还好，一查卜万沧心脏病都差点犯了。 原来这王道民一到魔都后，根本就没去考察什么戏院，也没见什么老板。 这丫的直接找到了当时在魔都的几家电影发行公司，什么华北、华南、大中影业之类的，打包便把《女人与老虎》的大陆放映版权全部贱卖了。 听那老友说，版权卖得那是有零有整，不过加起来也拿了八万港币呢。 然后…… 王道民便带着这些钱和一万块的汇票，从魔都消失了。 这对泰山来说，简直就是暴击，一下子亏损了将近十多万。卜万沧更是气急攻心，直接卧倒在了病床上。 杨秋去看望他时，只见其一脸的蜡黄，头上更是平添了不少白发。以前那个壮实威猛的高大汉子，突然有了不少苍老之感。 这着实，令人唏嘘。 而那当初把王道民介绍来的某个股东，更是一直过来探望，对着卜万沧愧疚不已。 只是这事泰山上下虽然怨气极大，但那个股东也是受害者之一，加之其也是电影圈的老前辈，众人也只得暗暗忍了。 老板卧床，泰山公司人心惶惶。 杨秋和查良涧几人，只得竭尽全力维持着公司的正常运行，期待着能从别的地方尽快回来点本钱。 只是富无双至祸不单行，没多久湾岛那边又出了岔子。 《女人与老虎》在湾岛的发行方——中制厂，由于谠国需要，由隶属于‘文化部’改成了‘国防部’，实施了军管。 一群刚打了败仗、草木皆兵的人能好好说话？ 泰山派去的人开始问的时候，人家还假意拖延两下，直说正在结算，再等等；可没过两日更是连门都不让进了，直接被两个兵痞拦在了大门外。 最后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总算从那群大爷手里拿到了一万块的影片‘分成’。 这特么，打发叫花子呢！ 连失两地的票房收入，泰山上下紧张万分，纷纷将目光盯紧了星马地区。 财务周松更是隔三差五的跑去乐宫楼，查看从星马那边发过来的财务报表。 只是这天杨秋刚给杨萌他们上完课，便见周松怒气匆匆地走了进来。 啪——！ 但见周松走进他的财务室，门也没关，火气大的，直接便把他自己的手提包砸在了办公台上。 “欺人太甚！X你X的！欺人太甚！” 预感事情有些不妙，杨秋忙走到门口，问道：“怎么了这是？” “他们他X的，欺人太甚！”周松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余怒未消。 “国泰？” “不是他们还有谁？”周松仰起头，红着脸说道：“你知道他们报表上怎么写的吗？怎么写的吗？！” 杨秋心理咯噔一下，忙问道：“怎么写的？” “一张宣传板，就这么一张宣传板。”周松比了比一人高大小，气呼呼地道：“他们竟然写花了两百港币，两百？够我请画师画一个月宣传板了。” “还有、还有，请记者吃饭，说是为了宣传。”周松转来转去，越说越气：“可吃顿饭花了两千，两千啊，是去半岛酒店开的大席吗？” “我X……” 这下，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杨秋，也想骂人了。 要知道签的分成协议里，这些所谓的电影宣传费，可是算在制片方这边的。 当初他们的设想里，电影的宣传费也就花个两到三万左右。整部电影要是能在星马地区卖个三十万港币左右的票房，他们也可算是赚了钱了。 这对于有着四十多家戏院的国泰来说，并不是很难。 可现在宣传费却一下暴涨了三倍，直接超过了发行费，想要电影赚钱的难度更是上了一个量级。 杨秋现在倒是不怕电影能不能拿到钱了，而是怀疑到结账的时候，自己还要不要倒贴钱给国泰机构。 毕竟，泰山还欠着他们五万块的发行费呢。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周松又转了两圈，抓着头发愁了两下，忽然拿起手提包道：“杨秋，走，你和我一起去大观问一下。” 杨秋心里一惊，问道：“你是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走。” 前路未卜，两人俱是心事重重，冷着一张脸便走到了大观片场。 还好，李行倒是没学王道民，一直还在片场，倒是让两人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两位请坐，坐。”李行在办公室里招呼两人坐下，一边倒茶一边叹气道：“卜导的事我也听说了，没想到啊，遇人不淑，我没想到那姓王的居然这么不是个东西。” “李厂长，让你见笑了。”杨秋苦笑了一声，问道：“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王道民的什么消息？” 李行吓了一跳，忙摆手道：“我怎么会有他的消息，当初都是他自己找上门来，说你们要发行影片的呢。” “对不起对不起，李厂长，我们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见似有些冤枉人，杨秋赶忙道歉。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李行点了点头，叹道：“要是我丢了这么多钱，我估计比你们还乱了。” “谢谢。” “对了。”李行递过茶杯，见两人接了，便好奇地问道：“两位今天来是为了……” 此话一出，杨秋和周松便相互对视了一眼，想了想，杨秋便说道：“李厂长，我这次来是想问……，我们那部电影的发行得怎么样了？” “哦——！电影发行得很好，很好。”李行靠倒在椅背上，爽快地答道：“前两天我们赵老板还在美国打电话过来，说看电影的同胞不少呢。过两天，你们去泰国估计也能看到了。” 还好还好，这可算是坏消息里唯一的好消息了。 第066章 扯到蛋的不止泰山 很久以后，杨秋回想起今天李行说的一幕幕，才知道也只是说的好听而已。 因为南北美、泰国以及越南等等这些地方，其结算、跨国以及回款都比较麻烦，所以有些电影拿到分成有可能要花费半年之久。 后来周松每次去大观问回款怎么样了，李行就推说快了快了，跟着他们打起了李氏太极。 直到两年后泰山因经营不善都倒闭了，早已离开的杨秋有一次去看望卜万沧，才知道直到泰山倒闭时，还没有从李行那里拿到《女人与老虎》分成回款。 此事后来也不了了之。 至于国泰在星马地区发行《女人与老虎》，杨秋开始还以为会倒贴钱，没想到国泰倒是没把脸皮全撕下来，没多久就派人送了两万多港币过来。 典型地做了X子还想立牌坊！ 听到这个消息后，卜万沧的病倒是更深了，有一次甚至咳出了血，吓得两位夫人赶紧将他送进了医院。 这下泰山的事杨秋几人是再也不敢告诉他了，默默地扛了下来。 但他们几个年轻人，又如何扛得住。 《女人与老虎》的拍摄、发行与宣传，全程下来泰山花了差不多十七万港币，基本把泰山账面上的资金都花得差不多了。 后来虽然香江本埠、星马还有湾岛回了一点钱款，但演员训练班一开，又是一个耗钱大户。 等泰山稍稍稳定了下来，几人拿着账本一对帐，才发现泰山账面上，堪堪就剩下六万港币的现金。 这点钱，除去公司的日常开支，怕是连拍一部粤语残片都不够了。 上层不稳，下层便人心思动，还没等几人从混乱中理出思路，泰山的演员训练班便出现了逃员。 容远清带着她的行李物品，直接退了课。 这下身为代理辅导员的杨秋，又得面对剩下的学员一顿安抚，累的是身心俱疲。 只是还没等他身心恢复过来，风尘仆仆带着一包行李的李汉祥，还拉着一个年轻的后生仔，又站在了他前面，一脸希冀的看着他。 “哥，我来投奔你了。”李汉祥一脸的理所当然。 杨秋却是满脸懵逼，问道：“等等，什么投奔我？额，这位是……？” “哥，我们在长城混不下去了，来找你收留了。”李汉祥一抹额头上的汗水，又指着旁边的小年轻说道：“这是我艺专的小学弟，原来也是在长城画画做道具的，叫胡金泉。” “你怎么混……”杨秋刚说了半句，忽然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着旁边的小年轻问道：“你叫什么？！” “我……” 小年轻看着杨秋眼神奇怪，不由得懦懦地看了李汉祥一眼，瞧着这位师兄貌似不打算帮忙，也只得昂起头道：“我叫胡金泉。” “……” 今天是什么鬼？又见一位未来的大导演，杨秋一阵挠头。 见过这么多名人后，杨秋倒是丝毫不怕他会认错人，尤其这人还是和李汉祥一起来的，绝对错不了。 胡金泉啊！ 这位可是在港娱书里，比李汉祥还有影响力的人物。大名鼎鼎的新浪潮武侠导演徐克，其影片风格便深受胡金泉影响，可谓之师。 胡金泉让人熟知的作品也不少，《新龙门客栈》的原作《龙门客栈》，还有当年笑傲电影三部曲的第一部——《笑傲江湖》，虽不如第二部《东方不败》出名，但《沧海一声笑》可谓是家喻户晓。 这么牛逼的人物，现在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站在这了，而且看着还不到二十岁。 “哥，哥，你没事吧？”李汉祥看着杨秋眼色不对，忙问道。 “啊哈，没事没事。”杨秋马上反应了过来，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刚刚说你在长城混不下去了，你又干啥好事了？” 鉴于李汉祥的光荣历史，杨秋下意思便觉肯定又是李汉祥坏了事。 不过…… “哥，这次可不怪我。”李汉祥屈道：“你是没见着，张大老板都被炒了。” “张大老板？” “张善昆啊。” “卧草，长城不是他开的吗？怎么被炒了。” “永华还是他开的呢。”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杨秋只得赞同地点了点那头，忽然问道：“不会是跟永华一样的情况吧。” “嗯……”李汉祥皱着眉头想了想，点头道：“差不多。” 泰山公司落到现在这么一个地步，如果说很大一个原因，是卜万沧几人第一次开公司，不懂人心能低到这种程度的话。 那第二个原因，便是步子迈得太大，扯到蛋了。 如果不那么快开演员训练班，不那么急的想多赚点钱，一步步稳扎稳打，相信现在的情况会好上不少。 而比起卜万沧，张善昆迈的步子就更大了。 前文提到过一次的大导演马徐惟邦，这位华语影坛第一个等云的导演，被张善昆请去给长城拍片，拍的片子叫《琼楼恨》。 当时杨秋心里，还怕着马徐导演再来一次等云。 结果这部电影人家倒是没等云了，人家来了个更狠的——慢工出细活。 想想去年的李萍歉，花了一个月在那里慢工细活，就把李祖咏给磨出火了，结果一把怒火烧了他的胶片。 那马徐大导演拍这部《琼楼恨》用了多久呢？ 六个月！ 整整六个月！ 这片子六个月拍下来，那是拍得张善昆上气不接下气，鬼哭狼嚎，差点哭瞎，就差改名叫《善昆恨》了。 所以就这一部片子，就得陪进长城多少钱进去？ 而张善昆仿佛没看到一般，还在一个劲地开新电影，请名导请明星，包片场，盛况空前。 杨秋他们当时只看到长城连包三个片场之盛，却浑然没注意到这盛世之下的枯枝腐叶。 结果便是长城也跟泰山一样，资金链断裂了。 不得已之下，张善昆只得卖出自己手里的长城股份，引进了外资来给长城加血。 后面的事，就跟永华的事差不多了。 资方最终掌握了公司，便一脚将张善昆踢了出来。 长城，终于变成了后世那个杨秋有些熟悉的长城。 而长城公司里，那些有点不想受管教的人，便纷纷做鸟兽散，各奔西东了。 李汉祥和胡金泉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他们俩还不知道，泰山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啊。 第067章 程纲又来 杨秋自然是不能把李汉祥和胡金泉两人，拉进泰山公司里来的。 其他的不说，就泰山现在这个情况，拉人进来是怕泰山垮得还不够快么。 不过也不能让这两人露宿街头，幸而泰山三楼还有几处空房间，杨秋便收留他俩先行住下，然后在慢慢细谈以后的事。 收拾房间闲聊时，他也慢慢知道了胡金泉的一些事。 要说这胡金泉可比李汉祥牛气多了，别看人家年纪轻轻，却已经读完了高中，还跑去华北联合大学上过几天课。 更重要的是胡金泉以前为了去美国上学，还专门学了洋文，说得极为顺畅。 至于为什么李汉祥说胡金泉是他艺专的小师弟，却是原来胡金泉读高中时，去艺专旁听说西画课，画过石膏。 由此被李汉祥占了个便宜。 不过由前面来看，胡金泉在大陆时前途应该更好啊，为何现在只身跑到了香江，还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却是原来胡金泉去华北联大上学，不是他自己想去的，他当时还想着去美国上学呢，而是学联调他过去的。 只是俗话说得好，这强扭的瓜不甜。 小年轻胡金泉越想越受不住，上了两天课后，终究还是跑了。 由此便来了香江。 当然胡金泉来香江也不是想着来干活的，毕竟才十七岁呢，他还是想好好读书的，因此便申请了香江理工学院。 结果自然是不予通过。 最后资金耗尽的胡金泉无法，只得开始打起工来。一路作过报馆校对，给广告公司画过广告，还因为洋文好，给小孩子补过课。 结果小孩子中正好有一个，是长城片场厂长沈天寅之子。 这沈厂长见着胡金泉能画两手画，便招进长城做了画工，成为了李汉祥的同事，两人也由此结识。 结果这次长城改组，两位难兄难弟便一起逃了出来。 “前几天，我们说了想象和幻想的差别。我们演戏，靠的是想象，真实的想象，而不是幻想，你的潜意思……” 泰山的排练室里，六个新学员扇形围坐，看着中间站着杨秋侃侃而谈。 “以前我们的练习，都是按照你的潜意思来，比如你今早出门，吃了什么遇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都是顺着你们的潜意思来的，你们真的经历过的。” 杨秋摇晃了两下手臂，顿了顿，看着众人道：“今天，我们来学习一下某个固定场景，某个你们没有亲身经历过的场景，那怎么样，将你的潜意思带进去呢？” “没经历过的？”众位学员面面相觑，脸上带上了一丝紧张。 “对，你们没有经历过的。”杨秋来回转了两圈，想了想说道：“嗯……，那就表演夫妻吵架吧。” “夫妻？” “吵架！” “老师……” “我没见过啊。” “……” 啪啪啪——！ 见着排练室里一下闹哄哄起来，杨秋赶紧拍了拍手，道：“大家两两分一组，一位饰演丈夫一位饰演妻子，对一下戏，五分钟后，我们就开始表演。” “啊，不要啊——！” “老师，要不你先表演一个吧？” “对对对。” “杨秋，你先来一个。” “好！！！” “……” 底下学员一阵起哄，杨秋不禁头疼起来，瞧着闹哄哄地众人，不得已道：“那好，我就先给你们表演一个，那个，有没有想和我一起表演的？” “我我我！”人群里，刘靓华率先举起了手。 “……” 杨秋视而不见，瞧了几女一眼，直接绕过刘靓华，指着杨萌道：“杨萌，你来。” “我？朱蒂她……”杨萌有些意外，尴尬地看了刘靓华一眼。 “就是，杨秋，我先举手的。”刘靓华气呼呼地站起来，瞪着眼睛道：“为什么不是我？” “你演技差。” 杨秋的回答简洁而有力，直接把刘靓华一肚子气堵在了喉咙口。 不理还鼓着一双眼睛盯着他的刘靓华，杨秋直接把杨萌叫到一旁，对起戏来。 “老师，朱蒂她……”杨萌到现在还有些羞涩，脸蛋微红，轻低着头不敢看杨秋。 “不用管她。”杨秋摆了摆手，看着女孩道：“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行了，我们来对一下戏。” “……好。” 五分钟后，训练班的成员们正襟危坐，看着面前的两人开始表演了起来。 杨萌坐在椅子上，拿着一个手帕默默拭泪，低声抽泣。 “老婆！我回来了。”杨秋脚步踉跄，歪歪扭扭地走了进来，瞧也没瞧杨萌一眼，直接仰躺在了另一把椅子上：“老婆，我回来了，厄——！” “你又出去喝酒了？！”杨萌站起来，低头看着杨秋。 杨秋咪蒙着眼，低声糊语：“应酬，应酬。” “天天哪来那么多应酬，你就是不为自己的身子着想，也得为我们母子想想啊。” “啰嗦！”杨秋半睁着双眼，训道：“我就是为了咱家想，才应酬啊，不然全家喝西北风啊。” “你……！我啰嗦？”杨萌皱了眉头，苦道：“为咱家想？你知不知道刚刚华华睡觉前又念叨了半天的爸爸。” “都是不省心的。”杨秋忽然坐直了身子，扯了扯领口，道：“念叨什么？念叨什么！难道我上个月没陪他去游乐场玩吗。” “什么不省心的？孩子念叨你也有错吗？” “我天天这么忙，哪有时间陪他。” “那你又有空喝酒。” “我说了。”杨秋突然站了起来，看着杨萌道：“那是应酬。” “应酬少一点不行吗。”杨萌泪眼婆娑，道：“我不求你能赚多少钱，只求咱们一家能在一起快快乐乐，能……” “行了行了，我和你说不清楚。”杨秋打断了杨萌的话，摆了摆手，理着衣服就往外走：“我出去一下，晚上不回来了，咱们都好好想想。” “你——” 瞧着杨秋跨‘门’而出，杨萌一愣，忽而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低头轻哭了起来。 啪啪啪——！ 排练室掌声响起，除了刘靓华有些不爽外，都笑意盈盈地看着杨萌。而杨萌也羞涩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大家行了一礼。 只是刚刚顺便走出了门的杨秋，却在掌声结束后都没有进来。 就在大家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时，杨秋却从门口冒出一个头，说道：“大家先分组排练一下，嗯，半个小时后，我们再表演。” 话一说完，杨秋便从门口消失了，惹得众人一股子莫名其妙，不知为啥拖后了时间。 这时，只见刘靓华忽然一下子跳到了杨萌身前，认真说道：“萌萌，咱们两个一组吧，我演丈夫。” “啊？” “啊？！” 泰山的小会客室里，杨秋也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程纲，问了一句：“程大哥，你说你要重启话剧团？” “不是重启。”程纲摆了摆手，笑道：“这次可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这次新组话剧团，我打算怎么正规怎么来。”程纲志得意满，颇为正式地说道：“不仅公演的时候要找正规的戏院，而且这次话剧团的所有成员，都有工资，就是福利，该有的时候也有。” “啊？”杨秋有些意外，上下扫了程纲一眼：“程大哥，你抢银行了？” 程纲顿时一阵大笑，道：“哈哈哈，抢银行了还能在这跟你说话。老实说，这次是找到投资人了，不容易啊。” 哪个傻缺投资人，钱多了在香江投资演话剧？ 杨秋心里一阵吐槽，不过面子上还是恭道：“恭喜恭喜，那我先祝程大哥的话剧推广节节高升，越来越火。” “哈，先别谈火不火的。”程纲坦然接受了杨秋的恭贺，又问道：“我这次来，主要就想问你，还愿不愿意去继续演话剧？” “演话剧？” 杨秋愣了一下，挠了挠头，现在不是他想不想演的问题了，是他真的没有多少时间啊，泰山这边还一堆事等着他呢。 “对啊，还有李汉祥、范丹，我都得问问。”程纲又补充道，一脸的希冀。 这倒是个大问题，杨秋有些发愁，不过转瞬间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忙着问道：“程大哥，我想问一下，这次话剧团重组了，你们第一部戏想演什么？” “演什么？嘶……”程纲一愣，埋头想了想，道：“演个喜剧吧，起码还有人看，嗯，陈白露的《结婚进行曲》不错，可以试试、可以试试。” “额……，那个程大哥，你就没……”杨秋斟酌了一番，慢慢说道：“就没想着自己写一部新话剧来表演吗？” “新话剧？” 程纲这下是真顿住了，直直地愣在了那里。 他倒是写过不少电影剧本，可那都是拿来凑数卖钱的，质量能好到哪去。而能有资格搬上话剧舞台的剧本，可都得是质量上层的。 那是真的一本也没有啊。 现在杨秋说让他写一出话剧，他根本就没想过。 这不是，难为他嘛！ 瞧着程纲的神色，杨秋也猜到了几分，想了想，杨秋便站起来道：“程大哥，你在这等下，我去拿个东西。” 说完，杨秋就扑腾扑腾地离开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程纲。 这是……什么意思？ 程纲脑子里弯一转，忽然就模糊明白了几分，难道杨秋这娃手里有什么新写的话剧剧本？ 不过他写的，能有多好？ 程纲皱了皱眉，心里暗暗寻思，杨秋这娃编剧还是有几分天赋的，上次那本《金瓶梅》便改的有几分吸引力。 但这才多久，他就能写出好的话剧剧本了？ 又或者，是他们公司里收的某个编剧写了一出好剧本？ 嗯，这倒是有可能。 就在程纲还在一顿胡思乱想时，杨秋又扑腾扑腾地跑回来了，推开门话都没说，便把手里的一个手写话本递给了程纲。 “……” “《暗恋桃花源》？”程纲慢慢读出了本子上的名字，问道：“这是你写的话剧？” “嗯！” 厚颜无耻地某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068章 吐槽 “写的是真好啊！” 良久，看完剧本的程纲放下话本，叹了一声。随即，他又拿起话本看了一眼，重重地道：“这部剧，我们话剧团一定要演。” “程大哥，我拿这个出来，不就是要给你们话剧团演的嘛。”杨秋倒是不甚在意，笑着回了一句，又缓缓道：“不过……” “不过什么？” 《暗恋桃花源》这部剧，讲述了两个话剧团，因为剧院经理安排失误，不得不挤在一个舞台上排练，结果状况百出的故事。 这部剧搞笑而又感人，喜剧的外表下，却都是一出出悲剧，让人看后难以忘怀。 绝对算得上，二十一世纪中国最红的话剧。 后世的明星黄爸爸更是带着老婆一连演了十来年，硬是从一个风度飘飘大帅哥演到了中年油腻男。 若是让杨秋来评价这部剧的话，想是只有‘他好像一条狗啊’可以概括了。 去年在程纲的义务话剧团工作时，他私下里，就已经开始回忆卷写这部剧了。 原作中《桃花源》一剧基本不用改，但是《暗恋》却是讲述的一堆恋人从48年分别到80年代重见的故事，但现在却只是50年，不改是不行了。 不过中国在这百年间，不知受尽了多少屈辱，不知见识了多少悲欢离合，时间点却是好改的很。 杨秋便把女主角的背景，由春城改成了江城，时间也挪到了1911年。 如此这般，便说得通了。 “不过程大哥，我想和你合作。”杨秋指了指话本，道：“我想把这部剧拍成电影。” “拍、拍成电影？”程纲有些惊讶，看了看手里的剧本道：“你还想改编一下？” 杨秋摇了摇头：“改什么，粤剧京剧能直接搬上大银幕，为什么话剧就不行？” “……” 程纲瞪大了眼睛，漏出了一个‘还是你牛逼’的眼神，佩服地道：“那你怎么不直接拍啊，还找我合作？没人演？” “不是没人演，是……”杨秋挑了挑眉，蛋疼地道：“是泰山没钱了。” “……” 泰山账面上的六万块钱，能干什么呢？ 为了在卜万沧病好之前，不影响泰山的稳定，肯定不能把所有钱都拿出来赌一把。 杨秋给自己最高最高的上限，也只有两万港币。 两万，刚好也只够一部戏正常拍片的场租。 当然《暗恋桃花源》拍成电影，肯定用不了这么高的场租，毕竟话剧可以到别的地方排练，拍的时候再租摄影棚就够了。 估摸着最多也就用两天时间，不到四千块钱。 但电影的胶片、道具、人工，还有上映时的拷贝、宣传、包底等等，加起来可都不是小数目，绝对超过了杨秋的心里预期。 因此，钱就不够了。 现在程纲跑到他面前说他找到了投资人，杨秋要是不想着利用一下，那就真的是太浪费了。 而且…… 看着程纲有些犹疑，杨秋又说道：“程大哥，你真觉得这部话剧好？” “好。”程纲点了点头，又道：“而且我是真想演。” “那看了这部剧的人会喜欢再看一次吗？” “……肯定会！” “那我再问你，现在香江是看电影的人多，还是看话剧的人多？” “这还用问我？！”程纲一脸不爽地答道。 “好！” 杨秋直起身子，面色郑重说道：“程大哥，你想想，既然是看电影的人多，那这些人看完这部电影，想再看时，忽然电影上映了七天下映了，怎么办？” “你是说……”程纲倒是脑子好使，眼前一亮地说道：“去看话剧？！” “不错！” 啪——！ 程纲一拍大腿，很是兴奋地叫了起来：“哎呀，还是老弟想的周到、想的周到，我这就回去，找投资人，你等着。” “等等，程大哥，等等！” 瞧着程纲站起来就打算跑，杨秋一把拉住了他，苦笑道：“你先别急着走。” “你还有事？” “有个事你得陪我去解决一下。”杨秋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卜万沧办公室，说道：“现在我可还是泰山的一个小员工，钱的事做不了主。” 卜万沧自从离开永华后，就在界限街租了一套公寓自住。前几天出院回家，便也一直待在家里养身子。 杨秋和程纲上门的时候，大太太出门会友去了，只有二太太在家照顾卜万沧。 “咳咳，你们打算把这个拍成电影，谁做导演？” 卜万沧修养的卧室内，白色的轻纱挡住了些许的阳光，微风绕动薄纱吹了进来，显得有些舒适。 脸色还有些发黄的卜万沧，翻看完剧本，闭上眼想了两秒，便开口问了一个重要问题。 杨秋和程纲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便抬起手道：“我来。” 虽然一部真正的电影他可能还差点火候，但一部话剧，而是还是看过成品的，杨秋觉得他要是还拍不好，可就不用干导演了。 这事，他当仁不让！ 卜万沧看了杨秋一眼，点了点头，便没有在纠结这个问题。 “那演员呢？” “额……”杨秋纠结了一下，慢慢道：“我们的训练班有几个新人，演技还可以，程兄的话剧团里面，也有几个好演员，也可……” “全部是新人？”卜万沧忽然打断了杨秋的话，皱着眉问道。 “……是。” 卜万沧忽然挣扎着坐了起来，杨秋赶忙扶着他半躺在了床靠背上，便听着卜万沧道：“咳，导演是新人，演员也是新人，压不住阵脚啊。” 这倒是，后世那么多电影，要么是导演有名要么是演员有名，更或是导演和演员都有名，这才能吸引人。 至于那些新导演新演员，就算拍得再有内涵再好看，买票的人也是很少。 现在这个时代，也是如此。 看卜万沧的《女人与老虎》，情节一般般，但就因为有卜万沧的名字，人家买断费就敢出五万，要是挂杨秋的名字，人家看不看还不一定呢。 但是大明星，钱的话？…… “不用请什么大明星主演，请了你也是浪费。”卜万沧倒似杨秋肚子里的蛔虫，自顾自地便把话说了出来，话直得也不怕杨秋难受，又接着道：“你们剧本里不是有个老导演嘛。” “您有人选？”杨秋眼前一亮地问道。 话剧里的这个老导演角色，绝对是个配角中的配角。出场不过四五幕，台词也就十多句。 但架不住咱们请了个明星后，宣传电影的时候可以夸大着用啊。 就跟后世某部国产电影里，憨豆先生跑了回龙套，却被一股子大力宣传一样。 “找王元龙。”卜万沧大手一挥，中气十足地道：“他给你压阵是肯定够了。” “好！” 如此这般，杨秋便异常顺利地搞定了泰山的事，顺便还把跑回来找他收留的两个麻烦，一股脑地丢去了程纲的话剧团，领了一份工资。 隔日，杨秋便在黄大仙的一栋写字楼，见到了程纲的投资人童真小姐。 说是小姐也真是小姐，人家可才二十多岁呢，家里以前是在魔都做纺织业的，后来把产业搬到了香江，继续做纺织。 家里有钱，所以童真小姐便开始追求艺术，不知怎么就被程纲忽悠了，投资了他的话剧团，还成了话剧团的一名演员。 说起来这位千金大小姐，倒是跟刘靓华差不多。 反正，都是不差钱。 不过说起香江纺织业，杨秋倒是知道这是一个长久而且赚钱的产业。 后世香江电影黄金年代的明星陈百祥，在七十年代还靠着做制衣厂赚了上千万身家呢。 咱比他早了二十多年，还怕赚不了钱！ 那要不要等赚了点钱后，去开两家制衣厂？ 杨秋心里开始天马行空。 等开了制衣厂子后，咱就退出电影界，搏击商业圈，顺便控制香江社团，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拳打霍XX脚踢李XX，然后大富大贵，成为香江之王！ 那时候，咱们这本书，也可以由港娱电影半路太监，转为商海与社团的故事，多好！ 作者傻逼！写什么电影嘛…… 第069章 排练 作者傻不傻不可知，但既然书页封面上有这么大一个摄像机，杨秋也只好奔着继续做电影而去了。 所以，咱们还是当作者傻逼吧。 杨秋这次跑到程纲的影人话剧团，发现和过去的义务话剧团大不相同。 最大的不同，便是话剧团——有钱了。 以前的义务话剧团，就是找的一个大破木屋，吃住同用，刚够遮风挡雨而已。 这次，程纲则是租了两层的写字楼，用于话剧团办公和排练。甚至还在办公楼附近，租了一栋民居，给剧团的人居住生活。 杨秋刚刚绕着话剧团的办公楼上下走了一个来回，入眼之处就怕不下五十号人，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还碰见了元秋枫和高立两个熟人。 而且看得出，这五十号人的手上，都有些影视圈的工作底子。 这比起当初义务剧团的三十号杂牌军，可是正规多了。 杨秋倒是有些好奇程纲到底拉到了多少投资，一边参观一边随口问道：“程大哥，你这剧团有多少人？” “人啊，不是很多。”程纲隔着玻璃窗，瞧着办公室里童真正拿着剧本细看，也随意道：“也就七十来号。” 七十来号？还不多！ 杨秋心头一抖，颇有些羡慕嫉妒恨道：“这七十号人，还不多啊，每月的工资加公司杂费，花销起码都超过两万了。” “嗯？没有、没有，没有两万。”程纲很是得意地谦虚道。 瞧这神情，说没两万也没人信啊！ 杨秋瞧了童真一眼，低声打趣道：“程大哥，你哪找来这么个狗……够有钱的大户？也给我拉拉关系，投资拍两部电影呗。” “哈哈，好说好说。” 程纲忽然大笑一声，走进了办公室，瞧着童真一脸莫名的抬起头，又转头给杨秋说道：“来来来，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下，刚刚是投资人、大户童小姐；现在，你可以试着先叫一声大嫂。” 卧草！什么鬼！ 瞧着童真满脸羞红地站起来，拿着剧本使劲砸了程纲好几下，杨秋心里一阵侥幸，幸好刚刚那个‘狗大户’没有叫出来。 这特么程纲，赚钱又赚色啊！ 杨秋更加羡慕嫉妒恨了，咱啥时候也能赚钱又赚色啊，来个狗大户包……咦，貌似刘靓华就是狗……啊呸！ 一个寒颤，杨秋瞬间就醒了，不对不对，那个小魔女可惹不起。 咱还是先赚点钱，把蔓妹妹娶过门再说吧。 “杨……杨秋。”童真气呼呼地收起剧本，抱在胸前看着杨秋辩解道：“你可不要听程纲乱说。” “知道知道，大嫂。” “你！”童真一个跺脚，脸色更红了，娇道：“你们都不是好人。” “知道知道，大嫂。” “……” 几人熟识了以后，便开始商定电影的具体投资事宜。 最后一番商谈，决定泰山影业那边拿出两万港币、剧本及部分演员，影人话剧团这边出资五万，共同拍摄这部电影，利润五五分成。 至于演员安排； 《桃花源》方面： 杨秋身为导演和编剧，利用职务之便率先下手，一番潜规则，把最锻炼演技的男主角江滨柳拿到了手。 于是最想演女主角云之凡的童真，为了照顾某个不是好人的人，便只得无奈放弃了这个角色。 思索了一番后，杨秋便在云之凡的名字后填上了杨萌的名字。 至于江滨柳之妻、老年的***，杨秋本想稳重些的刘芸来出演，但却忘了他这边也有个资方关系户。 一番银弹攻势下，角色便毫不犹豫地被刘靓华抢去了。 不知得了多少好处的刘芸，便换到了小护士的角色。 而《桃花源》这边： 半年多以前演过袁大军阀的程纲，毫不意外地拿到了袁老板的角色；至于头顶一片草原的老陶，则给了李汉祥。 顺理成章地，老陶的老婆这个角色，便被一脸纠结的童真接收了。 至于袁老板那愣头愣脑的小舅子，则由高立出演。 整部电影里都串场的，一直寻找刘子骥的神秘女，交给了李薇。 就这样，整个剧组便初现模型。 随后不久，泰山的周松和话剧团这边派出的一个财务，便开始对整个拍戏流程进行财务预算和细节规划。 然后…… 杨秋就拿到了一千五百块的剧本费。 这在此时的香江来说，绝对算得上一个中等偏上的价格了。 当然，比不上那些大编剧，一出手就是两三千的剧本费。但是比起那些一个剧本一百、稿子论斤卖的凑字数编剧来说，却是高很多了。 这个中等偏上的价格，不是说剧本不够优秀，而是杨秋身为一个编剧新人，他身上的宣传附加值几乎没有。 少拿点，就可以理解了。 而且杨秋更看重的是，这部话剧要是能继续演下去的话，可是演一场就要给杨秋一笔钱的。 这才是，细水长流的买卖。 随后，一边等着话剧团的工人慢慢准备道具，杨秋等人也一边开始了《暗恋桃花源》的排练。 “你是晴空的流云，你是子夜的流星，一片……” “好安静哦，从来没见过这么安静地SH，感觉整个SH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杨萌身着白色旗袍，一边说着一边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本身带着一股子文艺气息的她，说起台词来，圣洁得像一朵洁白的百合花。 “刚才的那一场雨，下得真舒服，这空气里……” “一线光明，时时照耀着我的心。” 杨秋还坐在秋千上，低声吟唱，一席黑色西服他，看上去要比平时成熟儒雅了不少。 “滨柳，你看那水里面的灯，好像……” “好像梦中的景象。”杨秋从秋千上站了起来，看向前方。 ……………… “好！” 啪啪啪啪——！ 杨秋和杨萌两人刚排练完第一幕，周围便都是一片掌声，副导演程纲手拿剧本，带着一脸喜气地走过来，看着他道：“你俩演的真好，我对咱们这部话剧是更有信心了。” “那就好。”杨秋从杨萌手里接过刚给她披上的西服外套，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道：“那咱们就努把力，尽快把成果给展示出来。” “好好！……对了，杨秋。”程纲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开头唱的歌，我按词找怎么找了半天没找到？” “额，啊，谢谢。” 正在整理衣服的杨秋闻言一顿，慌忙间，先侧过头给帮他整理后面衣领的杨萌道了声谢，理了理思绪，便忽悠道：“我那是以前在老家门口晒太阳时，听一个逃难的歌女唱的。” 他这话说得一脸坦然，却没注意到旁边的李汉祥，那脸上的肌肉已经抽搐了起来。 “歌女？”程纲眉头一皱，问道：“你知道那位歌女叫什么吗？” “姓蔡名晴，蔡晴。” “蔡晴？”程纲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没听过啊。” “应该不出名。” “不出名？这歌听着不错啊。”程纲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就释然道：“不管了，这歌你应该全部都会唱吧？” “会，只是唱得不怎么好。” 这倒不是假话，杨秋他哥那套三十多万的音响设备旁边的架子上，可放着不少蔡晴的黑胶唱片呢。 本着‘我哥的就是我的’主意的杨秋，可折腾了那套音响设备不少时间。 虽然他至始至终都是门外汉…… “那就好，那就好。”程纲忽然喜上眉梢，道：“那等下我们去找个做音乐的，把曲给写出来，做片尾曲。” “你是想……”杨秋揉了一下下巴，想了想问道：“片子多卖钱？” “嗯！” 第070章 开麦拉！ 这年头的华语电影界，几乎部部电影都有着几首插曲。就跟后世三哥的电影里，少了跳舞就不叫三哥电影一样。 杨秋很是不喜欢。 但是没奈何，现在的观众们就喜欢这调调。没看见卜万沧的《女人与老虎》，都放了两首插曲么。 观众喜欢，院线方都更喜欢了，看见你这歌好，还能给你多加两千块钱。 当然，程纲主要想的不是这两千块钱。 而是这首歌的宣传作用。 想想，将来要是万一这歌火了，别人随口一唱，就会想起这是《暗恋桃花源》的插曲。 可现在《暗恋桃花源》的电影都下映了，想看怎么办呢？ 去看《暗恋桃花源》的话剧啊！ 他程纲为了宣传话剧连电影都投资拍摄了，还怕再出一点钱做首歌？！ 反正他现在——不差钱！ 翌日，程纲就带着杨秋，找到这时候常给电影配乐的作曲家叶春之，帮着还原曲子。 要说这谱曲给杨秋的感觉，可比演戏还累。 他又不会写曲，只能一遍遍的哼着歌，让叶春之听着找灵感，慢慢给歌词谱上曲。 这一天几十遍哼下来，他感觉自己都快变蔡晴了。 而且这谱上去的曲，总和杨秋记忆里的歌曲有些差别，几人颠来倒去的改了十来天，直等着电影就要开拍了，才慢慢把曲子定了下来。 然后，程纲就拿着歌曲去找人唱了。 杨秋虽然在训练班的时候，跟着剧组里的人学过一点声乐理论，但也只限简单的语气调门而已。 要说这首歌，让他哼唱两句倒还马马马虎虎，全首唱出来就是难为他了。 随着排练渐进尾声，道具也准备妥当，《暗恋桃花源》的电影剧组也开动了起来。 不过这次，杨秋他们没有找片场搭景拍摄，而是跑到了荔枝角的荔园游乐场。 荔园游乐场，是去年才刚刚开业的、香江最大的游乐场；里面巨型摩天轮、碰碰车、旋转木马等，是应有尽有，深受孩童的喜爱。 当然，杨秋他们肯定不是来这里玩的。 因为荔园不止于游乐设施，还配备了电影院、粤剧场和歌舞台，让大人也能在这里享受娱乐的气氛。 更重要的是，程纲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给话剧团和这里的经营方签订了合作协议，以后话剧团就在这里和粤剧团共同使用粤剧场，循环交叉着表演话剧。 这下，租用粤剧场拍两天话剧的宣传电影，便顺理成章了。 不过因为粤剧场白天傍晚都有演出，所以剧组也只有等到晚上九点散场以后，才能开始使用场地进行拍摄。 所以通宵拍戏，肯定极为辛苦。 还好现在整个剧组都是新搭建，朝气蓬勃，众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子的劲，没有一个人叫苦。 当然，最多也就拍摄两三晚的事，也苦不到哪去。 于是这晚，等前面的观众散场走完以后，杨秋等人便在粤剧团那些人奇怪的目光下，昂首挺胸地，抬着道具器材，走进了剧场。 “桌子桌子，摆这边。” “哎呀，桌子角掉了，小胡！小胡！” “幕布拉高一点。” “灯光再亮一点！” “……” 整个剧场内，人来人往闹哄哄地，剧组成员们干劲十足地摆弄着布景。 李汉祥穿着一身破烂的戏服，拿着一把道具菜刀在舞台上走来走去，嘴里嘟噜不已。 瞧那模样，分明是紧张到了极致。 “哥，你的酒瓶忘了。”道具组的胡金泉跑了过来，啪地塞了一个仿古陶瓷酒瓶在李汉祥怀里。 “哦，对对，酒、酒……” 李汉祥呼地一下拉开木塞，仰头就把瓶子往嘴边塞，惊得胡金泉一声叫喊：“哥，这是道具！” “……” 李汉祥的动作一顿，立马清醒了过来，瞧着倾斜的瓶子口果然没流下半滴液体，尴尬地道：“我知道我知道。” “哥，你排练时不是好好滴嘛。” “你懂什么。”李汉祥脖子一粗，道：“这是拍电影，又不是演话剧。” “你也演过电影啊。” “以前的都是龙套，那能叫演嘛？”李汉祥的黑脸上，浮现出几抹潮红，道：“我现在可是角，是主角。” “呵——”胡金泉一声讽笑，道：“那这戏主角可真够多的，我数数，一二三四五……” “滚！” 还没等胡金泉数完，恼怒不已的李汉祥便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要不是这小子年轻跑得快，怕不是还得挨上第二脚。 “杨秋，你不紧张吧？” 舞台下面，搭了一个高台，摄像师王德亮正在台子上调试摄像机。 而高台下边，正在一旁协助杨秋的程纲，虽然穿着一身戏服，显然也看到了戏台上的一幕，回头对一旁的杨秋问了一句。 抬头随口叮嘱了王德亮一句，杨秋转头便笑道：“能有什么紧张的，跟排练时一样的来呗。” “那就好。” 因为是在剧场内闭馆拍摄，倒是省了清场的麻烦。身为场务的元秋枫，瞧着各处都准备妥当，便跑到杨秋身边道：“导演，都准备好了。” “好。” 杨秋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了导演椅子上，挪了挪屁股，便道：“那我们准备开始吧。” “好。”收到了指示的元秋枫点了点头，抬起身子便朝四周叫道：“准备了啊，大家准备了，安静，准备开拍了。” 虽然这部电影是把《暗恋桃花源》这部话剧照搬上银幕，但是拍摄的时候，真不可能跟拍粤剧片那样，从头拍到尾，一个镜头都不换。 杨秋还是要点脸的。 所以剧本里面，倒是还有几个中景、近景、特写之类的镜头变化的，虽然也不多。 于是电影的拍摄，有几幕分开的，便打乱着来拍了。 这第一场戏，拍的就是话剧第三幕——《桃花源》故事的开端。 “准备了，准备了！” “灯光OK？” “OK！” “不要吵。” 未几，元秋枫便询问完毕，瞧着现场一下安静了下来，马上低头对着杨秋道：“导演，可以了。” “好。” 杨秋挺直背脊，感受着现场几十双眼睛紧紧地盯在了自己身上，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丝惶恐。 抬起右手，杨秋刚想喊出那句熟悉的‘开麦拉’，却发现自己的嘴虽然张开了，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感觉额头有些发凉，手也抖了起来…… 元秋枫看着他； 李汉祥看着他； 杨萌看着他； 刘靓华看着他； 程纲…… 忽而，杨秋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右手重重挥下，大叫了一声。 “开麦拉！” 第071章 感动不敢动 人生第一次‘开麦拉’，让杨秋整晚都处在了兴奋之中。直到第二天清晨收工后，他还精神的不得了。 后果便是，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的他，辗转反侧得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地折腾到下午一点多钟，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再也躺不下去了，便顶着一头乱糟糟地头发起来洗漱。 “咕噜咕噜咕噜——” “噗！” 将整个脑袋扎进凉水里浸泡了半分多钟，杨秋总算感觉清醒了些，寻着旁边的干毛巾擦了一下脸，便准备出去寻些吃食填一下肚子。 刚转头，眼角的余光透过三楼窗户，就瞧着楼下马路边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秋便回头又仔细看了一眼。 马路边上站着的，是李汉祥。 不过人却不止他一个，在李汉祥身前，还站着一个三十来岁，长相儒雅、西装革履的男子。 有点面熟…… 当然，更有意思的是这位貌似成功男士的人，屁股下面却坐着一辆二八大杠的破旧自行车。 反差……挺大。 隔得有点距离，杨秋也听不到两人再说些什么。只瞧见李汉祥满脸的纠结之色，那男子却激动不已，不时还抬手比划两下。 杨秋瞧了两眼，便没了兴趣，跑回宿舍去换衣服。 等他换好了衣服刚走到楼梯口，便瞧见李汉祥一个人‘咚咚咚’地跑了上来。 “哥，起来了？出去？” “嗯。” 李汉祥瞧见杨秋，面色平静，随口打了一声招呼，便侧过身子，准备从杨秋旁边走过去。 杨秋反而眉头一挑，忽而停下来好奇问道：“原来你真的和严峻挺熟啊。” “啊——？”李汉祥被这一问搞得有些发愣，不过还是马上叫屈道：“哥，你一直以为我吹牛啊！” “嗯咳……” 杨秋颇为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他刚刚也是灵光一闪间，想起了楼下面熟的那位是谁了。 不就是前不久的长城一哥、千面小生严峻嘛。 李汉祥以前还一直说在长城，严峻对他不错来着。 至于为什么说是‘前不久的长城一哥’，却是因为长城改组后，严峻也和李汉祥一样，从长城退出了。 “嗯咳，我现在信了，现在信了。”杨秋连忙告饶，一边转移话题道：“他今天专门来找你的？” “是啊。”李汉祥随口回道。 “啧啧——”杨秋上下扫了两眼李汉祥，揶揄道：“真看不出来。” 这瞧不起的语气，顿时让李汉祥大急，气道：“哥，你别瞧不起人，你知道严峻今天找我干啥吗？” “干什么？” “找我去给他帮忙呢。”李汉祥拍了拍胸口，得意道：“严峻去了新的电影公司，手底下正缺人手，想拉我过去做左右手呢。” “那你答应了？”杨秋眼前一亮，忙问道。 李汉祥现在只找了个话剧团，虽然有金主，但杨秋对这个话剧团能否做好还抱一个未知数，自是希望李汉祥还是能进一个电影公司。 但是泰山的话，有点坑人还是算了。 要是严峻肯带李汉祥，那还是不错的，人家起码是个大明星啊。 杨秋这边一脸希冀，那边李汉祥却满身正气地说道：“没，我拒绝了。” “拒……拒绝？”杨秋有些愕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错，拒绝了。” “为什么？” 李汉祥一脸坦然，义正言辞地道：“哥，你们这边正是困难、需要人的时候，我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你！……” 杨秋有些气恼，也有些感动，想了想拉住李汉祥的衣袖道：“这是两码事，我的困难还能耽误你的前途不是，走，我们去找严峻，就说你想通了，愿意……” “哥！” 李汉祥不为所动，眉头紧锁，言辞间透露着恳切说道：“哥，我想好了，什么大明星大公司的，都不要紧。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其利也可断金。就不信咱们赤手空拳地，在香江这地方还闯不出一个名堂来！” “祥仔！” “哥！” 杨秋这次倒是真被感动了，没想到这份兄弟之情如此暖心，抹了抹有些发红的鼻头，杨秋也豪气大发地道：“好，那我们兄弟就试试，在这块天地里闯出一片我们的世界！” “哥！” “祥仔，哥今天高兴，走，咱们出去喝一杯。” “好。” “走！……对了，祥仔，严峻去哪个公司了？” “永华。” “滚——！” 杨秋瞧着落荒而逃的李汉祥，怒目而视！ 简直浪费感情！杨秋心里一股子受骗之感，刚刚的那份感动不翼而飞。 李汉祥这娃是真想兄弟齐心吗？ 屁！ 那可是永华，这丫的根本就是要脸皮，不敢跟着去。 亏杨秋还差点来个热泪盈眶。 李汉祥骗了杨秋一次，下午便一直躲着他，直到傍晚时整个剧组出发去荔园时，才讪讪地冒了出来。 杨秋瞪了李汉祥一眼，便只得放过了他，去忙剧组的事了。 《暗恋桃花源》的拍摄极为顺利，杨秋的导演任务也进行得颇为顺畅，毕竟剧本简单还有程纲这个副导演保驾。 这晚，连拍了三小时后，整个剧组终于等来了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七月的夜晚，天气微微有一丝凉爽。 脑子混沌了两天的杨秋，也难得放松下来，跑到剧场外面透气。 月明星稀，天上的银河清晰可见，看来明天又是个酷热的晴天。整个游乐场了无生息，远处摩天轮那巨大的黑影，静静地矗立在寂寞的夜色中。 “呼——” 杨秋揉了揉太阳穴，提了一下神，抬头看向天空，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万般思绪却涌上心头。 却不知家里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晴空的流云……你是子夜的流星……一片……” 黑暗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轻声的女声哼唱，杨秋安静地侧耳一听，却是话剧里的那首《追寻》。 好奇间，他便循声走了过去。 走下剧场的台阶，顺着场边小路绕过一颗挡住视线的榕树，借着月色，杨秋便见着树下面的长椅上，正坐着一位轻声吟唱地白衣女子。 像一朵，在夜色中摇曳的百合花。 兴许是杨秋脚踩在榕树根上的声音惊扰到了她，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忙站了起来拘束着道：“老师。” “是杨萌啊，我还以为是谁唱得这么好听呢。”杨秋笑了笑，调侃了一句。 “……” 女孩害羞得没有回话，杨秋也不以为意，走到长椅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天空道：“你很喜欢这首歌？” 杨萌懦懦地坐到了旁边，轻轻点了点头：“嗯，……老师？” “嗯？” “这歌……，真是那个叫蔡晴的人唱的么？” “是。对了……”杨秋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忽而问道：“这歌，很好听吧？” “嗯。”杨萌双手撑着膝盖，看着天空中的银河，眼睛发亮地说道：“感觉这歌，和话剧太配了，都是追寻的故事，都是追……” 杨萌忽然转头看着杨秋，问道：“老师，为什么三个故事，就不能给一个好结局呢。” “哦？”杨秋收回思家的情绪，轻出了一口气，回道：“你认为该给一个什么结局？” “我！……” 杨萌刚兴致盎然了一个字，却突然仿佛泄了气般，脸上纠结半响，终还是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 “人啊，总是喜爱追寻生命中的美好，比如爱情，比如亲情，比如人生，比如很多很多；但却又总是寻而不得，亦或是得到而又失去；一生之中，总会有你时刻都在追寻的东西。” 杨秋顿了顿，想了一下问道：“看过《乱世佳人》么？” “看过。”杨萌点了点头。 “斯嘉丽就一直在追寻她的爱情，追寻她理想中的爱情，但她没有追到；后来，她又追到了属于她的爱情，但她结果却失去了他。” “人们喜欢的，往往是这些追而不得的东西。” “你喜欢吗？” 第072章 吊颈岭 《暗恋桃花源》的拍摄，三天就完结了，毕竟直摄一部话剧，不要多少演技也不要多少技巧。 然后便是一系列的剪辑、冲洗、拷贝等等…… 一边是电影收尾，一边是训练班的继续教学，杨秋也是忙来忙去不得空闲。 这天刚给学生上完表演课，杨秋便打算去北帝街的洗印工作室，看看底片冲洗得怎么样了。 “杨秋！杨秋！” 哪知他还没出门，便听见楼下一阵大呼小叫，杨秋赶忙从二楼窗户探头看去。 就见着鼻青脸肿的李毅正站在楼下，抬着头大声叫唤着，而李毅的右手拖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左手却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李蔓。 大舅哥来了！ “毅哥，你们怎么来了？”杨秋顾不得那些看热闹的学生，咚咚咚地便下了楼。 听见这话，李毅却有些不高兴了，瞪着一双乌青的眼睛，叫骂道：“怎么？不欢迎啊，不欢迎我们可走了！” 说完，李毅转身欲走，还是李蔓舍不得杨秋，轻轻拉了他哥一把。 “怎么可能，欢迎欢迎。”杨秋也是一头黄毛汗，拦住李毅道：“毅哥，我们进去坐、进去坐。” “坐什么坐。”李毅倒也不是真生气，顺势站停了，直直地盯着杨秋道：“杨秀才，我今天可是有事来找你的。” “有事？”杨秋看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有些摸不着头脑。 “哥！”李蔓倒是先在一旁急了，抓着她哥的袖子一阵哀求：“哥，我要跟你一起走，你一个人去那里不方便。” “不方便？！”李毅眼睛一瞪，看着李蔓说道：“说什么胡话，我带你去才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 看着鼻青脸肿的李毅，杨秋心下有些担心，莫不是李毅惹了个大麻烦，要跑路了？ 这年头闹到要跑路的麻烦，怕是有生命之危啊。 瞧着李蔓一副垂泪欲泣的样子，杨秋有些心疼，忙追问道：“毅哥，你是有什么麻烦？说出来，看我能不能找人帮帮忙。” “帮忙？呲。”李毅一脸鄙视地看着杨秋，道：“说的好听，你能找人干掉葛洪亮？” …… 什么鬼？ 杨秋一脑门子黑线，葛洪亮可是现在的港督，干掉他？那他杨秋明天就可以直接回赤柱了，包吃包住永远出不来的那种。 不过杨秋的心却放下了一大半，李毅得罪的是官面人物的话，起码不怕哪天横死街头了。 “算了，看你也没那本事。”李毅把行李箱立在身前，双眼严肃地看着杨秋，深吸了两口气，才道：“杨秀才，我就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妹妹？” “……” 这还有假？ 再说了，他杨秋也不是那种骗了妹子的心，转身就跑的人啊。 瞧着李蔓抓着李毅的胳膊，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杨秋点了点头果断道：“嗯！” “那就好。” “哥！” 李毅看了看李蔓，忽然脸色一狞，一把把他妹推到了杨秋身边，然后还把两个大行李箱给塞了过来。 “杨秀才，我妹妹就交给你了！” “哥，我要跟你一起去。”李蔓这下真哭了出来，眼眶一下就红透了。 “听话！！！” 李毅一声大吼，唬住了又欲往他身边走的李蔓，瞧着这个他最疼的妹子，硬气道：“那边荒山野岭的，房子都没有，你跟着我去能干什么，添乱吗！” “哥……” 杨秋一把搂住李蔓的肩膀，瞧着李毅忧道：“毅哥，你到底要跑路去哪？” “跑路？”李毅有些莫名其妙，道：“我跑什么路？” “额……，那你要去哪？” “吊颈岭。” “哈？！” 吊颈岭就是后来的调景岭，因为吊颈不好听，所以后来改成了调景。 这里在八十年代也是居民众多，出了几个明星的，比如小龙女陈钰莲，又比如一直貌美如花的温璧霞。 当然，现在吊颈岭还是一片荒郊野地，无人居住。 至于为什么叫吊颈岭，相传是因为四十年前，有个鬼佬在上面开了家面粉厂。 结果面粉厂开了没到三年就倒闭了，鬼佬破产后受不了打击，于是心一横在面粉厂内上了吊。 本是一片荒山野岭，鬼佬吊颈地说的多了，便成了了吊颈岭。 要说这鬼佬也是作，选厂址选哪不好，选了吊颈岭那块荒山野岭。别说四十年前了，就现在，吊颈岭也还没通路呢，全是荒山野岭，什么车都进不去。 那想去吊颈岭怎么办？ 还得去港岛那边的筲箕湾，坐渡轮才过得去，而且渡轮还是一个礼拜才有一次。 交通这么不便，开厂子不是找死么。 至于李毅为什么要‘跑路’，杨秋也弄清楚了。 应该也不叫跑路，而叫遣送，并且是官面上的遣送。 原因嘛，也很简单。 上个月，香江发生了一件挺轰动的大事。 几百名学生跑到石塘咀旁边不远的、摩星岭的蓝军难民聚集地，跳起了集体大秧歌，结果引发了肢体冲突。 要说蓝军这边虽然是残兵败将，但那也是兵啊。 还能得了，那一顿揍的啊，打的是那些学生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结果蓝军这边屁事没有，倒是有一百三十名学生被打得住进了医院。 这下可就闹大了。 想想后世，别说一百三十个了，就是三个学生被人打得住进了医院，也得上头版头条，当天打人的就得抓进去。 这下港府可难做了，最后干脆一狠心，说你们这些残军败将的也别在摩星岭待了，送你们去吊颈岭吧，去了那里我们管饭。 一边是饭一边是枪，这有的选？ 就连李毅这个不住摩星岭的，军籍都没了的，因为打架的时候上去出了两拳，都被划在了重点遣送范围。 他倒是不想去，可不去就得因为打人而坐牢，没得选啊。 虽然港府说的好，去了管饭！可这个管饭，也不是那么好吃到的。 因为港府口里的遣送，可是押着蓝军一家老小全部家眷都去了吊颈岭的，但饭却是按照军籍来分的，一个军籍对一个成年人的饭量。 这家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的，如何够？ 李毅去了吊颈岭都得饿肚子，更何论带上一个李蔓。尤其到时候荒山野岭人流混杂，他可都不一定能保证李蔓的安全。 于是只得，把李蔓送到了杨秋这里来。 “杨秀才，我可跟你说好，以后你要是欺负了我妹妹，我可饶不了你。”瞧着哭成了泪人的李蔓，李毅心如刀绞地对着杨秋放狠话。 记得上次妹妹哭得这么凶，还是八年前自己被抓壮丁那次。 那时候，弱弱小小的妹妹哭着求保长不要抓哥哥走，却被保长一脚踢倒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记忆中，李毅仍清清楚楚地记得妹妹当时倒在地上，一边大叫着‘哥哥’一边号眺大哭时的场景。 “哥……” 李蔓还在哭泣，李毅却有点忍不下去了，瞧了两人一眼，心一狠，道：“那就这样，杨秀才，妹妹，我走了。等我那边安顿好了，我再回来看你们。” “哥——！” 瞧着李毅转身就走，李蔓又欲跟随，杨秋忙一把抱住了李蔓，拍着她的肩头，安慰道：“别哭，别哭，没事的，没事的。” “呜，杨大哥，我哥、我哥会不会有危险？” “怎么会？”杨秋扶住李蔓的双肩，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道：“你想啊，那边可没有子弹，比战场安全多了。再说了，你哥还有那么多兄弟，谁能欺负他？！” “可是，我怕……” “别怕，又不是不能见了，等你哥安顿好了，我们就经常过去看他好不好？” “……好。” “好，那我们就好好过活，到时候你哥……哎呀。”杨秋刚想拉着李蔓进屋，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李蔓说道：“小蔓，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杨秋便对着李毅刚刚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还好李毅离开的不算太久，没过三分钟，杨秋就看到了前面一边走一边抹鼻子的李毅，忙高声叫道：“毅哥，毅哥。” “？” 李毅倒是立马听到了杨秋的叫声，一脸疑惑地回过身来。 假装瞧不见李毅那也微红的眼眶，杨秋匆匆跑到李毅面前，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币递了过去：“毅哥，这是两百，我怕你去了那边多有不便，先拿去应应急。” “不用。” “毅哥，这不……” “你拿着这些钱给我妹买几身新衣服，也比给我好。”李毅不为所动，看着杨秋道：“再说了，我欠你的钱都还没还清呢。” “我们都这个关系了，你还？”杨秋有些气结。 “就是关系深了，才要算清楚了。行了，不说了，你回去吧，好好照顾我妹妹，我还要回去收拾行李。” 李毅摆了摆手，转身就走，只留下一脸纠结的杨秋。 第073章 调戏 “小蔓，小心楼梯。” “嗯。” 李蔓跟在杨秋身后小心翼翼地上着楼，瞧着前面杨秋提着两个大行李箱多有不便，忙道：“杨大哥，我帮你拿一个吧。” “不用不用，马上就到了。” 杨秋连忙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使了一把劲，把两个箱子一下子都搬到了楼梯口。 可惜他还来不及擦去额头上的汗，便见着训练班的一群人，正围在楼梯口上看着他。 每个人脸上的神色或明或暗，气氛诡异得让杨秋心里都有了一丝忐忑。 “杨大哥，我……” 跟在身后的李蔓，刚想说着什么，可一抬头瞧见这么多人看着她，倒是先愣住了。 她记得上次来这里时，没那么多人啊？！ “额，小蔓，这些都是我的同事，等下再给你一一介绍。”还是杨秋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气氛，只见他左手一扬，右手又拖住两个行李箱，边走边道：“来来，大家都让一让，别堵着路。” “哼！” 刘靓华轻哼了一声，脸色不愉地看了杨秋一眼，又转头看向杨秋身后惴惴不安的李蔓。 可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便一把硬挤开杨秋，咚咚咚地跑下楼去了。 “……” 被挤得一个趔趄的杨秋，好不容易稳下身形，瞧着刘靓华离开的背影，却是有些莫名其妙。 这大小姐又发什么神经？ 李蔓倒是感觉到了些许不对，默默跟在杨秋身后一路前行，那些同事也一一笑着对她点头致意。 “你好。”同事里那个最漂亮的女孩，对她轻轻问候了一句。 突兀的招呼让李蔓有些意外，连忙轻点了一下头，回道：“你…你好。” “你真是……真是……”女孩有些纠结，神色复杂，犹疑了两三次，瞧着杨秋已经走到了楼道尽头，这才问道：“你真是老师的女朋友么？” “老师？” “杨老师啊，他是我们训练班的表演老师。” “啊哦，我……” “小蔓，小蔓。”杨秋忽然在楼道尽头的房子里喊了一声，又探出头来瞧着她说道：“干什么呢，你过来看一下，房子怎么样。” “啊哦，我马上过来。” 李蔓来不及回答女孩的话，应了杨秋一声，又对女孩轻点了一下头，便一路疾行着朝杨秋处走了过去。 女孩在后面看着她，眉头轻皱。 “你看这房间怎么样？”杨秋站在房子里，对着李蔓比划道。 李蔓环视了一周，只见这房间也只有十来个平方大小。 房间靠东边的墙角放了一张单人床，床上的铺盖散乱地挤在一边。床旁有一条老旧得破了漆的书桌，桌上除了一盏台灯外，还凌乱地放着不少写满了字的白纸。 倒是房间南边的窗户上，吊着一盆绿植，让房间生气了不少。 看见床铺上凌乱的被褥，李蔓脸色一红，低头呐呐道：“杨大哥，这是你的房间？” “是啊，不过现在给你住先。” 杨秋倒是想晚上抱着一个热乎乎的大妹子睡觉，不过很明显今天气氛不对，便走到床铺前，一把卷起自己的被褥，抱起来道：“隔壁住的就是李汉祥，我搬过去跟他挤两天。” “啊？” “你啊什么。”杨秋一声轻笑，看了看房子侃道：“不过这房子是有点小了，住不下两个人，等过两天我们去找个房子，搬出去住。” “杨…杨大哥……” 这下李蔓的脸蛋红得都快熟了，杨秋见着妹子实在快受不住了，才道：“咳咳，那你先整理一下行李，我把铺盖搬过去再过来。” “……好。” 瞧着李蔓的娇羞样，杨秋抱着被褥笑着走出了房间。 一路走到李汉祥房间门口，大门紧闭，里面空无一人。 这时候李汉祥和胡金泉，还在程纲的话剧团，跟着新补充进去的几个演员一起加紧排练《暗恋桃花源》呢。 还好杨秋有备用的钥匙。 不过他此时双手抱着被褥，自是不好开门，刚准备放下被褥，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人。 “老师，我来帮你。” “啊，是萌萌啊，还没回家？” 自从上次杨秋和杨萌经过一晚的谈心，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杨秋也随意给杨萌起了个昵称，私下里叫唤起来。 只是每次私下一叫，杨萌总是脸蛋一红，杨秋瞧得有趣，倒是叫得更欢了起来。 这次也不意外，杨秋便见着杨萌的脸蛋又红了起来，不过他也没再调戏女孩，而是抬起右边胳膊便接着道：“钥匙在右边口袋里。” “好的。” 杨萌轻应了一声，便在杨秋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李汉祥和胡金泉住的房间，是泰山的杂物间，放了不少废胶片破纸板之类的杂物，自然也是没有床铺的。 他们两人一直也是打地铺而已，杨秋现在搬着行李过来，也同样只能睡地上。 随意一把把李汉祥和胡金泉的地铺推在了一起，空出一小块地，杨秋拖过自己的被褥，开始铺叠起来。 杨萌看着不好意思，也蹲下来帮杨秋整理着。 “老师？”杨萌低头帮着压实被角，忽然细问了一声。 “嗯？” “刚刚那个女孩子，真……”杨萌揉着手里的被角，心里忐忑不安：“真的……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是啊。”杨秋轻声回了一句。 杨萌顿时一愣，手里的被角被拉得笔直，可还没等她心里，那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滋味涌上来，便又听见杨秋道：“她是我大老婆。” “大老婆？”杨萌这时心里顿时啥滋味也没有了，一脸愕然抬起头道。 “对啊，她是大老婆。”杨秋跪在床铺上，拂了一下褶皱，看着女孩调戏道：“你是小老婆嘛。” “啊？” “看看，你也啊。”杨秋微抬起右手，指着女孩道：“你不反对就当你答应了啊。” “呸！” 女孩受不了了，啐了杨秋一口，站起身匆匆而逃，还没等步出房门口，便又听杨秋在后面道：“嗨，别走啊，要不你当大老婆也行。” 杨萌一个踉跄，要不是扶着门框一把，差点摔倒。 房间里杨秋倒是嘿嘿一笑，继续整理着他的床铺。这种口花花地调戏良家小女孩的感觉…… 还真是好！ 李蔓的到来并没给杨秋的生活带来多少变化，继续教学，继续给电影做后期，继续调戏杨萌，继续被旷了一天课刘靓华恶眼相向…… 然后，还没等他和李蔓搬出去，李汉祥和胡金泉就搬了出去。而且搬的地方还不错，杨秋帮着抬行李的时候去过一次。 那是九龙界限街一百零七号，紧靠花墟道火车桥的一栋旧式花园洋楼。 此楼高两层，上下楼面积加起来至少有四千五百多呎。再加上洋楼前面还有一个两百多呎的小花园，这楼在现在看来也是个豪宅了。 李汉祥和胡金泉这两个穷鬼，自然是租不起如此豪宅的。 那他们是怎么进去的呢？ 却是原来啊，这栋洋楼已经被屋主按着房间给分租出去了。 比如楼下，住的便有大导演李萍歉、著名编曲家姚闵、编剧陶勤还有音乐家李厚祥；楼上则住着一个警察帮办乔治李、逃难过来的郭姓前处长一家还有蒋咣超等等。 等等，蒋咣超！ 难道就是那位后来二十一世纪还和张爱嘉一起主持过金马奖，传说是张爱嘉舅舅的那位蒋咣超？ 对，没错，就是他。 至于蒋咣超到底是不是张爱嘉舅舅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一表三千里，随便哪都能扯得上关系，兴许一路表下来他就是张爱嘉舅舅了呢。 不过舅舅咱先不论，这表兄弟可就要论一下了。 因为胡金泉正是蒋咣超的表弟，而且是一表三千里的那种。 第074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 喜欢民国军事小说的朋友，很多都知道蒋百里先生，这位军事理论家、蓝军将领第一人。 而蒋百里先生，正是蒋咣超的叔祖公。 胡金泉这边呢，有一位六伯父叫胡海门，和蒋百里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经由这两位的关系呢，蒋咣超倒是和胡金泉在北平时就认识了。但是一个公一个父，轮着辈排下来到他们这，应该都差着辈了。 貌似，胡金泉还高着蒋咣超一辈呢。 但因为表得太远了，再加上蒋咣超也比胡金泉大，两人便平辈论交，结果反而蒋咣超对着胡金泉一口一个‘小表弟’地叫着。 所以这两人的表兄弟关系，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当然，这个表兄弟之间隔着三千里呢，也就算是个朋友关系。 这次自然是胡金泉和蒋咣超无意中相遇，聊到了他最近的事。 一听这小表弟还在泰山打地铺呢，表哥自是不放心了，拍着胸脯说他那还有床位，让胡金泉两人赶紧搬过去。 杨秋过去看了一眼，嘚，还真是床位…… 却是原来蒋咣超的那个套间，是和朋友一起合租的，而且朋友还不少。 杨秋进去的时候，便瞧见套间里有四张单人床，外加两张上下铺的架子床，一起八个床位。 其中四个床位都有人了，这几位对于又来两个分摊房租的人，自然是热烈欢迎。 所以胡金泉和李汉祥，便在那边住了下来，帮着表哥分摊起房租来。 时间静静流走，赶紧赶慢地，还是到了八月份，《暗恋桃花源》的后期外加拷贝，也终于完成了。 也到了，考验《暗恋桃花源》成果的真实时刻。 这部电影的上映，自然没有卜万沧的电影上映这么隆重，泰山的几人找了找关系，最后在九龙找了一家名为国际的戏院，在港岛找了一家叫双喜的戏院，两家一起联映。 至于广告宣传画板的任务，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地找了李汉祥。 其中几副主要的宣传画板，自然是怎么凸出王元龙怎么来；不过也有一两副，画的是杨秋杨萌这对俊男美女的组合，倒是让杨秋得意了两天。 但是随着上映日期的临近，杨秋也变得紧张起来。 虽然程纲李汉祥他们都喜欢这部话剧，觉得很不错，但是说真的，一部电影票房扑不扑街，还真不是按他们喜不喜欢来的。 《肖申克的救赎》那么受欢迎，票房还不是扑得一塌糊涂。 有时候票房这种事，你都没地方说理去。 当然，就香江现在这国语片的票房，真不用看。 但是，你也不好亏本不是。 交了两家戏院八千港币的包底费，自然上映的日期也就确定了，就定在月底的八月二十五号。 至于为什么只交了七千包底费，却是因为这两家戏院，虽一为国际，一为双喜，但都是香江的二等戏院。 那一等的戏院，票价最高都到三块半了，这里才两块四，包底费自然也涨不出什么高价。 除了包底费便宜了不少，杨秋倒是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那便是《暗恋桃花源》上映期间，香江并没有新的国语片上映。 这倒是不错，片子少了不少竞争者，杨秋如此想着。 但是…… “呀，新片子上映了。” “《暗恋桃花源》？这是什么电影？” “没听过。” “演员也没见过。” “要不要看？” “北河戏院那边在放《人海万花筒》呢。” “粤语片听不懂啊。” “听什么听，咱们去看明星啊。” “哎呀，那好。” “走！” 《暗恋桃花源》上映这天，杨秋几人便蹲守在国际戏院门口，看着到底有多少人会来看电影。 本来他们满怀期待，却那知道刚蹲了没多久，便见着几位青春少女随意在戏院门口讨论一番后，便呼呼地全跑向了另一家戏院。 杨秋的脸都黑了。 他千算万算，可没算到粤语片会跟他抢观众。 《人海万花筒》是什么片？ 一切又得从那次‘粤语电影清洁行动’说起，在这次清洁行动中，一大批粤语电影工作者被组织了起来，成立了一个叫‘华南电影工作者联谊会’的组织。 结果这个组织成立后，才发现——咦，咱们还没有会址啊？！ 没会址怎么办？建啊；没钱建房子怎么办？咱玩电影的肯定是拍戏赚钱啊。 就跟后来‘香江导演协会’没钱建房子，就拍了一部《双龙会》一样；这个联谊会就号召了一大批电影明星义务参演，共同拍出了这部《人海万花筒》，还早了杨秋的电影两天上映。 这电影里面有名有姓的明星，加起来便有八十多人。 随便一个龙套，都是个或大或小的角。 就跟后世那些什么《XX大业》一样，票房竟然还不错，但那些观众是去看电影的吗？ 那是去数明星的。 但是杨秋真没预料到，这堆粤语片的明星，竟然还把国语片的观众给抢去了。 看着几个小女孩一路跑开，杨秋是一阵蛋疼，你说你们几个粤语都听不懂的，跑去凑什么热闹！ 于是可预料的结果便是，杨秋等人进入戏院坐下后，发现直到这场电影开始，影片的上座率还不到百分之三十。 整个能容纳千人的超大戏院里面，稀稀拉拉地坐着两百来号人。 随着电影的开始，杨秋的脸色也有些阴晴不定。 “咦，这怎么是话剧？” “这歌挺好听的。” “嘘，别吵。” “还真是话剧。” “女主角好漂亮。” “……” 电影一开始，台下的观众便引起了一阵骚动，不过显然能来看国语片的，大都是读过几本书的，涵养还不错，讨论一番后，便渐渐沉寂了下来。 影片继续放映，忽然——！ “哈哈哈，这个袁老板。” “下流！” “我感觉很有意思啊。” “可怜的老陶。” “我想要那床被子，哈哈。” “……” 看到搞笑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杨秋尤其看到，前座竟然有一位西装革履的油头男士，竟然笑得一屁股从座椅上跌了下来。 人声鼎沸！ 这下，倒是让杨秋心里好受了不少。至少证明，看过这部剧的人，还是很喜欢它的。 而更让他欣喜的是，从影片开始到结束，竟然没有一个人中途离开过。 影片结束后，杨秋和一干主创人员，找到酒楼要一桌酒菜，大醉了一场。 不过观看过影片的观众，宣传力有限，对电影的喜爱并不能改变什么，第二天戏院的上座率也只堪堪过了百分之三十。 但是杨秋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开始担心影片的外埠发行。 影片上映第三天一大早，杨秋就和查良涧开始头疼影片在星马地区的发行。 “国泰是不用想了，我反对。”杨秋咬牙切齿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步道。 “这次我们不分成。”查良涧在旁边道：“直接买断，谅他们也搞不出什么花样。” 杨秋停了下来，一声冷笑：“呵呵，就我们这群小字辈，买断费能有多少？为了这点钱，我还不至于去求他们。” “可……” “没什么可是的。”杨秋想了想，摆手道：“我们要不……，干脆去找光艺。” “光艺？他们的买断费可能……” “杨秋！杨秋！在不在？在不在？”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兴奋的叫喊，打断了查良涧的话，杨秋听得耳熟，便推开门探头望去。 便见程纲正兴奋地拿着一张报纸，满公司地敲门寻人。 “程大哥，我在这。”杨秋赶紧招呼了一声。 程纲瞧见杨秋，眼前一亮，脸色涨红地奔过来喜道：“杨秋，好事！大好事！” “怎么了？什么好事？”杨秋纳闷道。 “你看！” 啪——！ 程纲囫囵一下便把报纸拍在了杨秋手上，瞧着程纲真像有什么好事，杨秋便低下头看向手里那份，已经被程纲捏得有些褶皱的《文汇报》副刊。 忽然，杨秋的眼睛也瞪圆了。 “《我想，我看到了我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人闲适的日子过得久了，便总想出去走走。前日间恰巧路过九龙城，思绪着很久没有看过戏了，我便走进电影院，看了一出奇特的话剧……” 第075章 影响 “……每个男人，一生中都会有两个这样的人，至少两个，一个红玫瑰，一个白玫瑰。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的血，白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就变成了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变成了心窝的一颗朱砂痣。 云之凡，便是江滨柳的那朵得不到的白玫瑰…… 时代变幻而又悠长，江滨柳终是失去了这朵白玫瑰，而和他在一起的老妻，另一朵玫瑰，便成了老是粘在身上的饭渣子。 情人，成了心口那抹难以忘记的白月光。 老妻是他的，他对于她，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因为她早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这世界上有那么许多人，可是他们不能陪着你回家。 到了夜深人静，还有无论何时，只要生死关头，深的暗的所在， 那时候只能有一个真心爱的妻，或者就是不寂寞的。 时间短，可是相思是长的。 回忆上的那一朵花，终究也只是一朵永生的玫瑰罢了。 ——张艾玲?观影随笔” 一篇简简单单的影评随笔，再配上一个不简单的名字，便瞬间感觉都不一样了。 张艾玲是谁，想必都不用多说了。 若后世普通人对她的印象，是不少影视剧原作者的话；那现在，张艾玲便是全中国最红的女作家，没有之一。 那可谓，粉丝无数。 这篇文章一出，杨秋可都想得到，等下戏院肯定人满为患，一个个少男少女都得跑去看这部电影。 咕咕—— 杨秋咽了一下口水，放下报纸，看着程纲疑道：“你请的？” 后世那年头，影评人都做成一种职业了，给钱就上的那种，越有名越花钱。现在突然跑出来这么一位大名人，给他的电影写影评，杨秋都感觉不真实。 “不！”程纲摇了摇头，一脸喜色的拿起报纸摸了又摸：“我可没那关系。” 嘚，程纲现在也不说他没钱了。 泰山肯定也没钱没关系请张艾玲写影评，杨秋瞄了报纸一眼，这估计特么还真是一个自来水！ “杨秋，那片子的发行？”查良涧瞧着两人都不在状态，于是小声问道。 啪——！ 杨秋右手往桌子上一拍，豪气万丈地道：“先别急，我们再等两天再说。” 果然，到了下午，戏院那边便传来了爆满的消息。坐镇泰山的杨秋坐不住了，也一溜烟地跑到了国际戏院门口。 当然，他还带了个帽子，深怕等下被那些观影的‘未来影迷’给围上。 一到戏院门口，杨秋便是一喜，入眼便是三条长长的人龙，一堆观众正排着队，正等着购买《暗恋桃花源》的电影票呢。 “晚上八点的票还有没有？” “啊，都卖光了？” “十点？有点……” “别别，要要要，给我来八张十点的。” “喂，前面的，少买点，后面的人还等着看呢。” “呿！我有钱，买八张你管得着么！” “哎哟，你个废材四眼仔！” “……” “嘿、嘿，排队排队，唔要挤，唔要挤。” 眼看着后面被鄙视得小年轻，就要跳出来跟这个买了八张票的四眼仔，在售票口真人一场真人械斗。 戏院看场的保安赶紧站了出来，推壤间便把小年轻按了回去，只由得他用一双愤恨的眼睛盯着小四眼。 四眼仔倒是感觉到了小年轻的不怀好意，这下也不敢逞口舌之威了，匆匆拿着票走了人。 戏院门口，又恢复了刚刚那股吵闹，不少新人寻了过来。 “哇，怎么这么多人。” “要不我们过海去双喜看？” “别去了，听说港岛那边人更多。” “哎呀，死扑街敢插队！” “冚家铲，书呆，插队怎么了，我可是和胜桃的。” “我X你X，老子叔叔还太平绅士呢。” “我顶你个肺！就你还绅士。” “操！” “……” “唔要吵，唔……哎呀！谁打……哎呀！” “打死你这冚家铲！” “干，兄弟们上啊。” “谁特么扔的牛杂汤！” “是你！” “……” 正在杨秋目瞪口呆间，戏院门口的两人单打独斗，迅速波及开来，变成了一场三十多人的大械斗。 杨秋尤其看见有个保安，全身的衣服都被扒光了，被人按在地上打。 这倒霉催的，杨秋赶紧离人群又远了两步。 不过这气氛还真好，一堆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不怕事，都围了过来，整个戏院门口闹哄哄一片。 正所谓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鞭炮…… “嘘——！嘘——！” 整整打了五分钟之后，终于瞧见街尾那边跑过来三四个巡警，一边吹着警哨，一边挥着警棍跑了过来。 “兄弟们，撤！” “快走！差佬来啦。” “走！” “风紧扯呼。” “……” 一瞬间，戏院门口只要打架了后还能跑的，呼啦中便跑了个精光，只剩下七八个受伤了实在跑不动的，躺在地上一阵哀嚎。 这些差佬们跑到戏院门口也不追了，瞧着地上的人都是些伤筋动骨的小伤，便一人两个的，带上银镯子提溜着走了。 一番闹腾之后，戏院门口，终是平静了下来。 刚巧，碰到一场电影散场，一堆人热热闹闹、或喜或悲地从戏院里走了出来。 “唉，桃花源再也找不到咯。” “呜呜呜，江滨柳太感人了。” “我比较喜欢云之凡。” “呜？哼！我看你是喜欢云之凡漂亮吧。” “……” “嗨，兄弟，这电影真的那么好看吗？”排队的人群里忽然有一个人，对着里面看完戏出来的人高声问道。 年轻仔正被女朋友堵得无语，见有人问询，赶忙转移话题地昂首答道：“是真的好看，又感人又搞笑，搞笑的时候让人笑到肚子疼，感人的时候却哭死人。” “感人？搞笑？这么厉害？” 得到答案的人一脑子问号，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这片子怎么可能又感人又搞笑呢。 “嘉华，电影看完了，我们去……”年轻仔瞧着女朋友揭过了刚刚一页，眼珠一转，就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话才说了半截，便见女孩子抹了抹眼泪，看着他道：“我还要再看一遍。” “啊——？” “我还要再看一遍。” 年轻仔看着排队的长龙，脸色有些发白，涩涩道：“那个，这队伍要排好长呢。” “我等你。” 噗——！ 年轻仔心里一口凉血，大小姐你说的轻松，感情不是你站着排半天队啊！ “嘉华，你看，今天……今天的票应该卖完了。”年轻仔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那就买明天的。” “可……” “姓张的，你是不是不愿意陪我看电影。”女孩也看出了年轻仔的推脱，顿时顶着一双刚哭过的红眼眶气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找别人来陪我看。” “别别，我愿意我愿意，我这就去买票。” 年轻仔瞧着女友生了气，再也不敢耍小聪明了，举着双手便投了降，苦着脸跑到某条长龙后面排起了队。 就这样，杨秋瞧得分明，那刚走出戏院的七八百号人里，又有五六十来人重新排起了队。 人，越聚越多。 第076章 光艺庄 “暗恋桃花源，新世纪的新话剧！——华侨日报。” “话剧搬上银幕，主创背后的无奈故事——大众生活。” “你我的桃花源，心中的白玫瑰——生活日报。” “七日观影录，无过桃花源者——新晚报。” “震惊！为一张电影票，三十人械斗！——虎报。” “……” 这年头，香江的落魄文人不少，混得好的，给报社写起了文章，混得不好的，给报纸写起了故事。 嗯，绝大部分还是艳情故事。 张艾玲的影评随笔一出，这影评和电影幕后故事，就跟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蹭热点这回事，咱们老祖宗在春秋战国时期就会了，此时早已发扬光大。 那些‘大作家们’，既能发表豆腐块赚一点点润笔费，又能顺便夸奖一下电影方，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还‘主创背后的无奈故事’…… 他杨秋这个主创可是没接到一个采访呢，你怎么知道咱无奈了？ 不过显然这篇文章的作者，应该采访过了公司或者话剧团的某位工作人员，内容竟然和现实的八九不离十。 嘚！ 既然没说咱们的坏话，还替电影扬了名，也只得由他去了。 报纸宣传的威力是巨大的，接下来的四天影片上映期，《暗恋桃花源》的上座率平均下来，竟然场场都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可谓卖座至极！直接盖过了《人海万花筒》的风头。 侯王庙和北帝街的街头巷尾，人们仿佛都在谈论江滨柳和云之凡，杨秋这位雏凤初鸣的家伙，也终于体会了一把明星的滋味。 行走在几个片场周边时，竟然也有人主动讨好了； 出门闲逛时，也有人要签名了； 在公司里教学时，学生也更听话了； 碰见捶足顿胸的程纲时，杨秋还笑得出来了…… “悔不该啊悔不该啊，八万一啊八万一啊。”程纲拍着胸口哀嚎着，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八万一，不少了。” “少了！，绝对少了！”程纲咬牙切齿地反驳了一句，踱来转去地道：“咱们当初就该找两家一等的戏院，那样子，票房破十万都不成问题。” 杨秋赞同地点了点头，叹道：“不过那时候，一等的戏院也轮不到我们啊。” “……” 瞧着程纲慢慢冷静了下来，杨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程大刚，别说了，能拿到八万一的票房我已经很满意了。” 仅有七天的影片上映期，又只有两家戏院，票房统计可是极快的，下映的第二天，全部票房便算了出来。 整整，八万一千块港币。 这个亮瞎眼的数字，还是在影片前两天上映时，上座率低下拖了后腿的情况下得出的。 正是这个数字，让杨秋是如此的激动，又让程纲是如此的心痛。 影片下映了，除了分成，便不关杨秋多少事了；但他程纲投资这部电影，可是为了宣传话剧去的。 这影片到八万票房和破十万票房，可不是一个概念，宣传的时候差别大了好不！ 万万没想到电影竟然能大卖到这个程度，感觉就像差临门一脚时却突然萎了的程纲，差点一口热血吐出来。 郁闷得他这两天，都没睡一个好觉。 “我就是……”程纲摇了摇头，叹道：“我就是不甘啊。” “不甘你还能怎样？让戏院那**商马上把片子又挂上去，他们可不会那么蠢。”杨秋想起这个‘七天上映制’，也是一肚子火气：“程大哥，你们明天晚上的话剧好好演，杀他们一个威风。” “好！”程纲重重点了点头，又道：“你们明天晚上一定得来看。” “一定！” 《暗恋桃花源》的话剧版演出，程纲是安排得极快的。 电影版还没下映，话剧的牛皮癣广告已经贴满了香江的大街小巷，他的手下可是有七十号人呢。 只等电影版下映，话剧版就无缝衔接，好把热度给连上。 这样做的好处是，杨秋听程纲说，话剧版半个月之内的门票都已经被抢购一空，黄牛手里的门票，都已经炒到了五十的天价。 就这，还供不应求…… 这跟当初程纲在月园的话剧初演，结果直到开演之时都没卖出去一张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搞得程纲现在看到杨秋，那眼神比看到童真还亲热，让杨秋菊花一紧。 而《暗恋桃花源》的话剧初演，便放在了明天晚上。 但第二天一大早，杨秋、周松还有查良涧三人，便放下所有事，坐船过海来到了中环的干诺道。 何长春药材店，是干诺道一家经营西药与中成药的大型混合型药店，里面的药品琳琅满目，仍君挑…… 啊呸！ 杨秋三人自是没有什么隐疾要买药的，三人便直接坐着药房旁的电梯，来到了药材店的五楼。 要说杨秋到香江这么久了，看过了不少电影公司，要么叫‘XX影业公司’，或者‘XX影片公司’，亦或是直接‘XX公司’。 但是直接叫‘庄’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当然，光艺庄只是一家电影发行公司，并不在香江拍电影。 它只管在香江购买国粤语电影回老家新马去发行，顺便兼职管理一下楼下的何长春药材店而已。 后世人们提起新马地区的香江电影发行，一般都只记得一个邵氏一个国泰，而不知道在七十年代以前，新马地区还有一个老三光艺。 既然光艺管理着楼下的何长春药材店，便可知光艺的老板姓何了。 何家祖籍粤都，父辈南渡新加坡后，便在新马那边经营当铺、钻石和药材业，渐渐攒下了一份身家。 及至二十年代，当代何家家主何其荣涉及电影业，开始经营电影院线，慢慢壮大。 到现在，光艺公司在新马地区已经有了三十多家戏院，合作联映的戏院更是不计其数，成了新马地区的院线老三。 当然，光艺是量比不上邵氏，质比不上国泰，也只能做老三了。 邵氏不买国泰不卖，杨秋等人便先来这里碰碰运气。 光艺庄的前台小姐显然也是看过《暗恋桃花源》的，看见电梯里突然走出来的江滨柳，顿时就愣了好几秒。 等她反应过来后，便拿着一双放光的眼睛使劲地看着杨秋。 “咳咳，小姐，我们找赵经理，昨天约好的。”杨秋被看得尴尬不已，假咳了一声，瞧着前台还没回魂，不由得又叫道：“小姐？！” “啊？哈？什么事？”被唤醒了的前台小姐脸蛋一阵发红，手忙假乱地整理着桌子。 “……” 没法，杨秋又重复了一句：“我们找赵经理，昨天约好了的。” “哦哦，昨天、昨天。”小姐慌忙低下头，在登记簿上看了两眼：“是杨先生？” “是。” “稍等稍等。” 瞧着前台颇为紧张地站了起来，往着不远处的经理室一路跑去，杨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现在倒是体会到了一丝明星的苦恼。 不过这个前台的效率还真快，还没等杨秋把光艺庄好好打量一番，便听见经理室那边咔擦一声，门被推了开来。 一个五尺多高、身宽体胖的胖子，便走了出来。 胖子先扫了前台处三人一眼，瞧见杨秋，便双眼一亮，大笑一声走了过来：“哈哈，杨大导演大驾光临，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杨秋也赶紧迎了上去，握住对方伸出的手道：“不敢当，大导演实在不敢当。” “诶？！八万票房，这还算不上大导演，那什么是大导演。” “谬赞了谬赞了。”杨秋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赵经理认识我？” “江滨柳嘛，现在香江喜欢看电影的，谁人不识！” 这便是，典型的花花桥子随便抬了。 第077章 有钱任性 众人进入会客室一一落座，前台小姐奉上了茶水又依依不舍地开门离去。 “请！” 赵经理赵瑞华端起茶杯环敬一番，便先喝了一口，静待片刻，才看着三人道：“杨导，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会先找上我们光艺？毕竟……” 侧头想了两下，赵瑞华放下杯子，接着道：“毕竟，邵氏不谈，就国泰来说，都比我们的实力更雄厚。” 杨秋听了这话，不由得和周松对视了一眼，苦笑一声解释道：“赵经理，也不怕你笑话，我们泰山曾经可是被国泰坑惨了。” “哦？” 赵瑞华眉头一皱，忽然坐直了身子，探头道：“不知杨导可否介意说一下，鄙人愿闻其详。” “额……，可以。” 犹豫一番后，杨秋便细细本本地把《女人与老虎》这部片子，如何与国泰接洽，如何与国泰签约，以及国泰如何坑人的始末，从头到尾给赵瑞华说一遍。 赵瑞华时而皱眉、时而点头，倒是听得十分认真。 良久之后，等杨秋慢慢说完，赵瑞华摇头细想了一番，这才抬头看着他们叹道：“国泰的陆老板，从小锦衣玉食，是搞艺术出身，御下不严倒是也不奇怪。” “赵经理的意思是，这事是底下的人背着国泰大老板做的？” “然也，陆云涛这人，还是很有一股子书生气的。”赵瑞华往沙发倚背上一靠，爽快道：“不过书生气多了，压不住下面的人，也是恶事一件。” “那些人这么做，就不怕这事传到陆云涛耳朵里？” “怕什么，整个国泰，自从陆老爷子走后，不是陆云涛的表哥就是堂弟，不是妹夫就是妻姐，他们怕什么？” “……” “哈哈哈，杨导不要用这幅眼神看着我。”赵瑞华瞧见杨秋拿着一副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倒是忽然想起了光艺也是家族式企业，不由得解释道：“我们光艺，虽也有不少太子爷，但大老板还健在，可还是一言九鼎的。” 赵瑞华昂起头，右手轻点着扶手，继续侃侃而谈：“我们何老板常说，做生意，讲究是细水长流，讲的是诚信。诚信一丢，可就是再也捡不起来了。” “就为这，怕我们下面的人欺瞒他，还每年都从新加坡跑过来查账呢。”赵瑞华说到这里，忽然瘪了瘪问嘴：“你知道上次陆老板来香江，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还是两年前，国泰的香江发行公司成立的时候。” “……” 经过赵瑞华的一番介绍，杨秋倒是慢慢加深了对国泰大老板陆云涛的映像。 国泰集团，原是在新马地区经营银行、酒店、地产、矿业以及果园的大型家族企业。 然后，陆云涛出生了。 一个从小锦衣玉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后又出国去剑桥留学，培养的一身艺术细胞的青年男士默默成型。 四十年代初，陆老爷子去世，陆云涛回到新马，接掌了国泰。 因为热爱艺术，所以爱上了电影，陆云涛便毅然决然地踏入了电影行业。 1946年前，国泰在新马地区还只有两家戏院，然后陆云涛一路买买买、建建建，到了两年之后的48年，戏院数量竟然狂飙到了四十多家。 这四十多家戏院里面，一大半都是新型戏院，引进的是美式宽银幕、新式放映机、新式音响、新式空调、新式…… 就连打出的口号都是‘每一地区有一家戏院，每一个东南亚人士都能享受高尚的娱乐’。 这下，国泰院线不仅一下跃居新马地区仅次于邵氏的院线，还把老二光艺给一把拉了下来。 说到这里，杨秋真想仰天长叹，来一句——真特么的有钱任性！ 而这种强势扩张的后果，首先带来的便是管理层的大量空缺，然后自然是大范围的任人唯亲，毕竟亲人比陌生人更可靠不是。 只是没想到陆云涛书生做派，完全压服不了这群钻了钱眼的亲戚。 最后导致的结果，便是有人在里面上下其手，乘机赚取好处了。 泰山，便是这只黑手的受害者之一。 杨秋觉得陆云涛这种人，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见一见，毕竟他以后还要来香江建立电懋影业公司，和邵氏兄弟打擂台呢。 只是千万不能和陆云涛一起坐飞机！ 毕竟当年邵一夫去世那会，那些邵一夫的生平纪录片里，可是清清楚楚地说了，六十年代邵一夫最大的竞争对手陆云涛，带着公司高层坐飞机不幸坠机了。 整架飞机无一人幸免！ 那是杨秋记忆中感觉最悲哀最滑稽的时刻…… 就像某个家伙有一个绝世高手的仇人，结果这家伙苦练绝学、修为大进，终于可以和仇人一决高下时，仇人却因为喝水呛死了。 这便是苦学者的悲哀，仇人的悲哀，却是后来者的滑稽…… 而陆云涛坠机后，电懋也烟消云散，最后的一点遗产便宜了嘉禾，开启了更加波澜壮阔的八十年代。 当然，我们现在还是说回五十年代，光艺庄的会客室内。 “杨导的《暗恋桃花源》，写的是真好。”赵瑞华赞了杨秋一句，他倒是没厚着脸皮说一句拍的真好，俯下身继续问道：“这片子能给我们发行，是我们的荣幸，就是不知你们是想电影怎么个发行法？” 这就是电影我们看上眼了，问你是要代理发行还是直接买断了。 “……” 泰山这边三人无言，都是一脸纠结，还是周松看着其他两人不说话，犹疑着说道：“我们想请你们光艺代为发……” “不！” 杨秋忽然打断了周松的话，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瞧着几人都好奇地看着他，说道：“要是能直接买断的话，我看还是直接买断吧。” “……” 周松和查良涧迷瞪着眼，一脑子浆糊，这可不是昨天商量的结果啊？毕竟这片子这么好卖，直接买断可就有点太亏了。 他们昨天还是想着赌一赌光艺的人品的。 杨秋脑子里卖的什么药？ 除非……光艺也和国泰一个德行！ 难道是杨秋看出了这个光艺也不对劲？出于对杨秋的信任，两人都没有做声，只是把疑问深深地埋进了心里。 倒是赵瑞华看了看他们三人一眼，笑道：“买断的话，价钱可能就有点不合你们的预期了，毕竟我们还是要承担不少风险的。” “没事，这点我们知道。”杨秋静静回道。 “嗯，好吧……”赵瑞华倒是对杨秋有点意外，皱眉沉思了半分钟，缓缓答道：“买断价的话，以我的权利，杨导，我最高可以给你七万。” “七万！” “杨秋，这价……” 周松和查良涧一阵窃窃私语，喜出望外，倒是杨秋还是静静地看着赵瑞华，一脸平静：“赵经理，我说的买断，不只是新马地区买断；而是包含新马、印尼、泰国、欧美……甚至于内地等等的全部外埠买断。” “什么？！” “怎么回事？” 这下不止赵瑞华目瞪口呆了，就连查良涧和周松都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今天不是来卖新马版权的吗？怎么变成全部外埠了！ “等下出去给你们细说。”杨秋侧头低声叮嘱了一句，又转头看向满脸愕然的赵瑞华，道：“赵经理，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等等，你是认真的？”赵瑞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杨秋点了点头，认真地答道：“百分之两百的认真。” “额……你等等，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去给总公司打个电话。”赵瑞华站起来，脚步踉跄地走出了会客室。 “赵经理，我等你。” 看着赵瑞华走出了会客室，又瞧着查良涧和周松两人投过来的疑惑目光，杨秋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报纸递了过去。 “什么啊？” “这不是你早上刚买的吗？” “登陆演习？” “什么东西？” “半岛那边打仗，关我们什么事？” “那是韩国人的事。” “……” “呵——”杨秋冷笑了一声，两眼无神看着窗外道：“以后国语片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第078章 有中间商赚差价 从踏入香江电影界的第一天起，杨秋便知道内地市场一定以及肯定，不会一直是香江国语电影的大票仓。 毕竟所谓改革开放，没有封闭哪来的开放…… 以杨秋那模模糊糊学到的现代史，要是真封闭，很大可能就是从这次两棒战争开始了。 毕竟咱兔子，这次可是硬怼了联合国部队的人，五大流氓里打了三个。 这下就是你不封闭，带头那个也要困死你。 当然现在兔子们还没过江，一堆人包括美国人自己，都以为着就算是美国参战了，最多也就是兵强马壮的大毛顶过去，根本就没把一身破烂的兔子放在眼里。 然后，他们就被打脸了。 所以此时周松两人一看见这两棒战争的新闻，都很是奇怪杨秋跟他们说这个干什么。 没办法，杨秋只得一边回忆自己少得可怜的现代史，又一边加上了自己的一点见解，小心翼翼解释了这场战争兔子有出兵的可能。 这下，周松两人便面面相觑了。 “杨秋，这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吧？”周松默然片刻，有些纠结地问道。 “可能性不大，也是叫有可能。”杨秋站起来走了两步，迎着窗外的阳光，回头道：“咱们敢赌么？” “……” 周松两人顿时无言，内地这个有着巨大票房的票仓，一直都是国语片的重大支柱，他们自是不敢拿去堵的。 万一杨秋说对了呢？ 想想要是这片子放得正好的时候，兔子突然出兵跟美国佬干了起来，然后被美军一路逆推，接着大毛介入，两方人马在兔子家打生打死。 这不是第二次日俄战争了么？ 兔子能讨到好？电影还不得血亏。而且这仗要是一打了停不下来，还真的会极大地影响香江国语片公司的财政状态。 嘚！ 这两家伙，压根也没想到兔子能打赢的情况…… 当然，这种猜想对于电影的结果和原本的差不多，杨秋也懒得解释了。 “那个杨秋，就算你说的真的发生了，但是……”查良涧顿了顿，皱眉道：“但是你这次这么坑了光艺，不怕影……” “我坑光艺什么了？”杨秋忽然打断查良涧的话，看着两人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想着方便省事，不在乎少赚点钱，所以才一下把版权全卖了而已。” “你们两个，不会真以为我能预测战争吧？开个玩笑啦。” “……” 杨秋张开双手一脸的无奈，这下周松两人更加迷糊了，仿佛刚刚那个跟他们聊天、对时局侃侃而谈的杨秋没有存在过一般。 瞧着周松两人陷入了迷茫，杨秋慢慢两步走到窗台边。 他瞄了一眼楼底马路上忙于生活的芸芸众生，又抬头看向北方天空中的一片湛蓝。 这年头，有信仰者慷慨赴死，无信仰如他者一路苟活。 ‘咔嚓——’ 就在会客室里的三人还在沉思时，门把手却被人一把拧开了。 三人转头看去，便见着大腹便便的赵瑞华，一脸欢喜地走了进来。 “杨导，好消息啊，好消息！”赵瑞华倒是没注意到他们的神色，一进门便满脸油光的大呼小叫起来。 “哦？”杨秋眼前一亮，忙一边往沙发处走去，一边问道：“难道是何老板答应全部买断了？” “答应了！” 赵瑞华爽快地回了一句，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正色道：“不过杨导，这买断的价钱，可就不怎么高了。何老板说毕竟这是咱们的第一次合作，双方还是谨慎一点好。等以后合作多了，这价钱就好说了。” 这便是明着说你是个新人，卖不上价了，杨秋也只得心里暗叹一声，问道：“额，那个价钱……具体多少？” “二十万。” 杨秋微微皱眉，按他们原来的预算，这部电影采用代理发行的话，外埠总票房分成最少都应该有二十五万左右。 现在，却是直接少了五万。 不过想着代理发行里一堆坑人的事，还有马上要发生的两棒战争，杨秋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道：“不少了，这还只是我的第一部电影呢，不求多但求稳。” “诶，杨导，按我说啊，这价钱可配不上您的片子，您可别介意。” 赵瑞华倒是还在抬杨秋的花花轿子，比划继续道：“您知道那部只比你们早半个月上映，李瑛导演张善昆投资的那部《雨夜歌声》吗？” 杨秋点了点头，道：“知道。” 要说张善昆也是真的牛，被人从永华踢了出来，便建立了长城；被人从长城踢了出来，便又马上建立了一个远东影业。 只是这电影公司一个个的建，张善昆的荷包便一路路地空了。 从永华出来时，张善昆兜里还揣着六十万呢；结果从长城出来时，他直接在报纸上登破产声明了。 就这，还让他又开了一家电影公司，花了两个月时间折腾了一部电影上映。 背后的投资人，据说是邵氏父子公司。 除了对这家伙找合伙人的眼光不看好，要说在这年代的华人电影圈，杨秋第一个佩服的便是这位了。 “那您知道《雨夜歌声》，邵氏给了张善昆多少钱吗？” “多少？” 赵瑞华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四字，答道：“二十四万，整整二十四万。这便是名气的作用，杨导，您以后啊，多出几部好片子，这二十四万，还不是随便拿。” “这个……赵经理抬爱了，不敢当不敢当。” “哈，不敢当什么，我看你比李瑛厉害多了。”赵瑞华不客气地摆了摆手，说道：“杨导，您可知李瑛拍这部《雨夜歌声》花了多少钱？” “额，多少？” 杨秋的问题一出，顿时满足了赵瑞华的八卦之心。只见这胖子伸出了他右手，比划了一个七字。 这次不等他说，杨秋便道：“十七万？” 却哪知他这答案一出，赵瑞华立马摇了摇头：“不对！不对！” “不会是七万吧？” “对！” 这特么七万拍的二十四万卖，要不是邵氏一直只买断全部版权不搞代理分成，杨秋都想拿着片子跑去找邵氏了，还可以多卖四万块呢。 不过他以后的片子，还想拿代理分成的，所以也只得忍痛舍了。 现在，先和光艺打好关系！ 接下来，赵瑞华倒是给杨秋讲了邵氏怎么个买断法，让他大开眼界。 比如说这部《雨夜歌声》。 新马的邵氏总公司给香江邵氏父子的价钱，是每部国语片买断价为二十五万港币；然后邵氏父子又以每部二十四万的价格，交给了张善昆；张善昆狠了一点，转手便将十五万交给了李瑛。 这钱就是李瑛想狠也狠不过张善昆了，只得缩七减八地，又扣去了八万。 就这样，一部七万的片子便拍出来了。 不过，这下本来原本属于新马邵氏总公司的钱，经过中间商的手，一下便少了三分之二还多。 可七万块能拍出什么好的国语片？又不能部部拍话剧。 难怪后来邵老六得亲自跑来香江拍电影，原来都是被这些中间商坑得受不了了才来的。 一番宾主尽欢的闲聊后，《暗恋桃花源》的外埠发行事宜总算商量完毕，签订了合约，杨秋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只等两日后新马那边将买断款打过来了。 时间临近中午，欣喜之下，杨秋又做东邀赵瑞华去隔壁福乐楼大吃了一顿。 然后杨秋他们三人，便微醉地回到泰山，准备晚上去看《暗恋桃花源》的话剧。 第079章 麻烦上门 杨秋正趴在泰山那间他的小卧室里写剧本，回忆或卷写到思绪不清处，他便抬头看一眼那吊着的绿植，然后闭上双眼休息那么十来秒。 窗外阳光正好，室内却空空荡荡。 床上属于李蔓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可她人却不在这里。 只会教小孩的李蔓一时半会没有找到新工作，杨秋也不想她从早到晚只做些洗洗刷刷的事，便给她在某个专科学校报了名学一学会计。 此时，李蔓已然上学去了。 这样以后，杨秋觉得他万一要开公司的话，财政也可以放在一个信得过的人手里。 前天影人话剧团的两场表演，可谓非常顺利。 全场宾客满座掌声连连，整场表演下来，观众是笑也有泪亦足，收获了一众好评。 听程纲说，要不是他们剧团的人精力不足，戏场经理都想给他们每天排三场。 只是程纲也向杨秋表达了他的隐忧，他们这话剧团总不可能老演这《暗恋桃花源》吧？ 其实，这便是明着向杨秋求新话本了。 只是杨秋哪敢答应，他才看过几部话剧？总不能把《乌龙山伯爵》写出来吧，那不得立马被人送进青山疯人院。 估计第二天报纸的头版头条便是‘天才剧作家精神失常，写下幻世奇作。’ 然后，《乌龙山伯爵》大卖…… 想到此，杨秋打了一个寒颤，这种损己利人的事，还是不作为好。 至于自己创作…… 呵呵，杨秋还不相信自己能天才到这个份上，他编剧才学了多久。 所以杨秋便委婉地拒绝了这个颇有难度要求，只留下了一脸惋惜的程纲孤单地在戏场后台收拾道具。 只是虽然拒绝了，杨秋还是忍不住，想写写一些东西，就当练笔好了。 不过，肯定不是《乌龙山伯爵》。 可是他想写的这个话本，虽然最初是话剧，但他却只看过电影版。所以即使这部电影本身的话剧意味极浓，也给他还原成话剧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毕竟话剧和电影，还是有极大差别的。 因此写到一个情节转弯处，杨秋的脑袋也犯了难，有些文思混沌了起来。感觉头晕脑胀的他，不由得放下了笔，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了起来。 ‘叩叩——’ 突然，背后转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杨秋的思考，他回头望去，便见杨萌正端着一杯茶站在门外，笑吟吟地看着他。 “怎么，你们排完戏了？”杨秋揉了揉额头，笑着问道。 “嗯，早完了。”杨萌走了进来，扫了杨秋的本子一眼，将茶杯递了过来，轻声问道：“你又卡文了？” ‘卡文’一词，倒还是杨秋教她的。 本不善作文的她却喜爱阅读，看见杨秋因卡文而茶饭不思的样子，倒真有几副追根究底的文人像，因此觉得‘卡文’一词实在形容得极妙，便时常对着愁眉的杨秋用了起来。 “嗯，谢谢。”杨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叹道：“脑子里有个弯转不过来，便卡住了。” 杨萌看着那已经被涂了半页的话本，一脸的好奇：“什么弯？” “孟子说‘人性本善’，荀子却说‘人性本恶’，而我现在，却不知人性到底是善还是恶了。” “……” 杨萌被杨秋这个大命题一下噎得无言，歪着头想了想，纠结着问道：“这和你的新剧本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杨秋放下茶杯，看着她正色道：“若是人性本善，我便在角色剧情中透出一丝希望，给以光明；若是人性本恶……” 杨秋顿了一下，忽而皱起了眉头，继续道：“若是人性本恶，那我便将这世界黑暗到底吧。” “你！……” 被杨秋后面这阴测测的语气吓了一跳，心向光明的杨萌赶紧道：“那你还是选人性本善吧。” 杨秋摩挲了两下下巴，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我选人性本恶。” “啊？” 被神转折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杨萌，瞪大了眼睛看着杨秋，瞧着这家伙已经文思如泉涌一般地趴在桌子上写了起来，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说的是人性本善。” “可我选的是人性本恶啊。”杨秋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 “你——” “我都要娶两个老婆了，还善什么善。” “啊？呸——！你再这样小心我跟李蔓说。” 杨萌被杨秋调戏得闹了个大红脸，刚啐了杨秋一口打算转身逃跑，就感觉左手忽然被人拉住了。 “你……你要干什么？”杨萌有些结结巴巴地看着杨秋道。 “没事，就是想和你聊会天。” “聊天……聊天不用拉手吧？” “哦，难道你想抱着聊？！” “啊？” “好吧。”杨秋叹了一口，站起来松开手，对着杨萌张开双臂道：“那我就勉为其难，抱一……” “杨秋杨秋，杨老弟！杨老弟你在……！” 就在杨秋准备耍流氓时，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颇为高壮的身影，这家伙兴高采烈地正准备走进来，忽然看见房子里姿势不对的孤男寡女，一下子便愣住了。 “杨……杨老弟，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继续，继续。” 啪——！ 男子瞧着自己貌似当了电灯泡，赶忙道歉似的点了点头，一下子闪了开去，顺便还把杨秋的房门也带上了。 这特么还怎么继续？杨秋暗恼。 果然脸皮薄的杨萌先受不住了，轻轻地用美目瞪了杨秋一眼，低头娇羞着拉开房门便跑了出去。 “诶，姑娘怎么就走了？不要在意我啊。” “呸——！” 瞧着门外地话语，杨秋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走出门看着站在一旁的男子道：“四维哥今天怎么来了？卜导还在家养病呢。” “嘿嘿，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干爹要是在这的话我就不来了。”罗四维看着杨秋，笑呵呵地说道。 “找我？”杨秋有些莫名其妙。 “对对对。” 罗四维没有回答为什么，反而看了一遍四周，羡慕着道：“要说还是泰山好吧，瞧你们这，虽然小，但是能说话啊，哪像我在永华……” 这话说着说着，罗四维忽然话头一转，看着杨秋道：“不过，你们这美女可真多，刚刚我进门来找你，还被大门口的一个美女小辣椒给骂了呢，看来也是和兄弟有仇啊。” 说到这里，罗四维一阵挤眉弄眼：“要说还是杨老弟风流，能有这么多的风流债。” 小辣椒？风流债？什么鬼？ 杨秋被罗四维弄得脑子都糊了，赶忙问道：“那个，四维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嘿嘿，我就是、就是……”罗四维忽然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讪笑道：“想找杨老弟救救命了。” “救命？” 原来，罗四维之所以跑来找杨秋救命，是因为他在永华快混不下去了。 当初罗四维拖家带口又兼着吃喝嫖赌，想着在永华有一份稳定的薪水，不愿意跟着卜万沧出来闯荡，这本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杨秋也只是暗自鄙视了他一番，不做他想。 但是令罗四维没想到的是，他想着永华有一份稳定的薪水，却真的是只能拿那份简简单单的薪水。 现在大半年都过去了，罗四维竟然在永华一个角都没混上，连个没话的配角也没有。 要知道当年的《大凉山恩仇记》，他可是主角！ 到这时候，罗四维才反应过来，他跟着他干爹一起，肯定进了李祖咏的黑名单了。 李老板这是想凉死他啊！ 这没有角色便没有多余的薪水，更别提奖金之类的了。就靠那点死工资，他还怎么吃喝嫖赌，要知道他家里可还有六个娃要喂呢。 要不要去找干爹求救？ 不行！ 干爹的那部电影都赔成渣了，成了全香江的笑话，自己去了不也是一起被笑话嘛。 一定，得想想其他办法。 就这样，越想越恼火、越想越失意的罗四维，这时却突然发现泰山竟然新出了一部异常卖座的片子。 而且片子的导演竟然还不是卜万沧，竟是那个曾经跟在他干爹身后的小跑腿。 咱以前也是帮过他的，要不要，去找找看？ 第080章 父子反目 听完罗四维的‘悲惨遭遇’，杨秋虽不至于幸灾乐祸，但也不可能同情于他。 看着面前一脸讪笑‘求帮忙’的罗四维，杨秋皱眉道：“四维哥，我也只是一名泰山的小员工而已，怎么帮？你还不如去找找卜……” “诶，兄弟你现在怎么会是小员工呢，你现在可是香江有名的编剧，一部《暗恋桃花源》就不知道有多火。” 罗四维自是一番恭维，拍着胸口继续道：“我昨天可是去看了话剧的，写的是真好，怪不得电影大卖。兄弟想必也赚了不少钱吧，得拉哥哥一把啊。” “……” 钱？ 难道就只是钱的事？杨秋心里暗暗寻思，不过这家伙以前‘泡澡’的钱还没还呢。 “哪……”杨秋有些头疼，犹疑着问道：“四维哥想我怎么帮？” “嘿嘿嘿，好说好说。”罗四维转头看了看四周，虽瞧着周围无人，但还是对着杨秋道：“这里不方便，我们进里屋谈，进里屋谈。” “……” 两人一进杨秋的那间小卧室，还没等走在前面的杨秋说话，罗四维倒是一个转身便把房门给关上了。 瞧这跟特务接头差不多的样子，杨秋心里暗暗皱眉，这怕是没有好事了。 等关上了门，罗四维这才有时间打量这间房子，啧啧赞道：“杨老弟果然是个文人，连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可比我那猪棚好多了。” “额，四维哥，你还是直说吧，你究竟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瞧着罗四维还在顾左右而言他，杨秋受不住直接问了。 罗四维微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啊哈哈哈，杨老弟还真是急性子。其实事情很简单，我就是想问……想问杨老弟最近有没有什么好剧本。” “剧本？你也是来求新剧本的？”杨秋恍然大悟道。 “也？”罗四维眼神一直，追问道：“难道还有人向杨老弟求过剧本？” “额……”杨秋顿了顿，实话实说道：“有，不过我给拒绝了。” 此话一出，罗四维眼神就是一变，显然有些不相信杨秋的话。 这年头，有名的编剧家随便卖个剧本都是一两千的进账，他姓杨的能扛得住这些钱的诱惑，活生生的把生意往外推？ 按照罗四维的理解，既然杨秋能写出《暗恋桃花源》的剧本，那写其他剧本还不是跟流水一样哗哗地来。 而且他自己又用不了多少，多的剧本还不是得拿出去卖钱。 这是如今香江不少编辑的套路，比如以前的程纲，主要便是以卖剧本为生。当然程纲不是很出名，写的还是粤语剧本，其实也卖不了那么多钱。 但是现在，出了大名的杨秋竟然说他不卖剧本？能不假点么。 “杨老弟……为什么拒绝啊？”罗四维脸色奇怪地问道。 “暂时没有适合的剧本啊，还能为什么。” “杨老弟，是不是对价钱不满意？”罗四维抬起右手，比划道：“没关系，这方面，其他人不答应，我们两兄弟还是可以商量的。” “四维哥，真不是价钱的事，是我真的没剧本卖。” “怎么可能？！”罗四维抬起双手，大呼小叫道：“你们这些文人，哪个不是一晚上就写十七八个剧本的，杨老弟，你要是嫌钱少，这样吧……” 罗四维神色纠结了几秒，挥手道：“这样，你有好剧本，我去找投资，算你剧本入股了，到时候我拍了戏赚了钱，大家一起分！” 这话一出，倒是吓了杨秋一跳，上下看了罗四维两眼，疑道：“四维哥，你现在的合约还在永华吧，找什么投资？外面找的话李老板能答应？” “合约？” 罗四维眼睛一撇，呲牙鄙视道：“合约算什么，他李祖咏敢告我，我还得找他麻烦呢。大不了就闹大了试试，永华的腌臜事我可知道不少，信不信我全给他爆了？！” “……”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鬼话！ 现在杨秋就是有合适的剧本也不敢卖给他了，忙摆着手道：“四维哥，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我现在真没好剧本给你。” “怎么可能，杨老弟，你可别……咦……这不是正写着嘛。” 罗四维刚准备吵闹一番，忽然余光一扫，就看见了旁边桌子上的稿本，便看也不看内容，抓起来就看向封面，高兴道：“杨老弟，这还不是剧本？咦，这名字好怪——驴……” 糟了！忘记那个‘人性本恶’的剧本还摆在桌面上了。 瞧着罗四维抓起了那个他改了又改的剧本，杨秋的额头刹时间就冒出了一片冷汗。 啪——！ 看着罗四维还没看剧本的内容，杨秋赶紧上前一步，啪的一声便从罗四维手里，狠狠地抢回了自己的剧本。 “……” “四维哥，这个剧本没打算卖，没打算卖。” 剧本拿到手里，杨秋心里才松了一口大气，瞧着罗四维保持着刚刚拿剧本的姿势，一脸漆黑地看着他，又忙解释了一句。 不过还没等罗四维回话，杨秋又转身拉开抽屉，用身体挡住罗四维的视线，将剧本放了进去。 啪——！ 抽屉被重重地关上了。 “四维哥，我……” “姓杨的，我低声下气地求了大半天，你不会真以为你的剧本有多金贵吧？”罗四维突然话风一转，恶气炎炎地道：“真以为没了你这个剧本，我就拍不成电影了？！” “……” 变脸大王啊这是！杨秋眼皮跳了两下，轻声道：“四维哥，我……” “别！别叫哥，我人微言轻，可没你这种大编剧兄弟，我罗某人高攀不起。” 咱也没打算和你做兄弟啊！ 被罗四维纠缠了半天，杨秋也有些烦了，此时见罗四维已然翻了脸，便也冷着脸回道：“那便叫你一声四维兄吧，我杨秋可从来不认为，这地球缺了我就会不转了。” “你……” “我既然说了没有剧本卖，便没有，四维兄没其他事的话，还请回吧。” “好好好，你有种！”罗四维横眉倒竖，看着杨秋恶狠狠地道：“想当初，你还不是我干爹身后的一只哈巴狗，要不是我……” 嘭——！！！ 房门处忽然一声巨响，震得罗四维和杨秋身体就是一颤，也打断了罗四维的恶语相向。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便见杨秋的房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了，锁头都已经直接砸飞滚落到了床脚边。 一瞬间，罗四维的脸就由黑变白了，看着房门处颤颤巍巍地叫道：“干……干爹？！” 杨秋看着门口处，也是微微一愣。 但见不久前刚一脸娇羞跑出去的杨萌，此时正缄口结舌的搀扶着有些清瘦的卜万沧，冷冷地站在房门口。 只是卜万沧此时除了手脚发抖外，脸色也不怎么好，正一脸怒容地盯着罗四维。 那形象，活像一个即将挥刀而落的关公。 “罗四维，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将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卜万沧虽是大病初愈，但声势却不曾落下半分，洪亮的声音在这窄小的房间里轰轰作响，震得罗四维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干……干爹，不、不是，你、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在门外可听得清清楚楚。”卜万沧也不进这房门，站到门口就大声道：“我可从来没想过我的好干儿子，会拿着我的名字作威作福。” “我……我……” “你这叫什么！狗仗人势吗！滚——！” 嘚，杨秋眉头一挑，这下不止他是狗了，罗四维自己也狗了。 而且罗四维不止狗了，还狗带了。 “干……” “滚！从泰山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罗四维脸上的汗一个劲地流，这下也顾不上杨秋了，忙抬着双手对卜万沧道：“干、干爹，我先走了，等你气消了再来看你。” 说完罗四维也不看其他人了，弯着腰就想从卜万沧身边跑过去。 却哪知…… 卜万沧红着眼瞧着罗四维从他身边跑过，气不顺地抬起就是一脚！ 叭——！ “哎呀！” 屁股上挨了一脚的罗四维，直接一个狗啃屎地栽倒在了外面的楼道上，不过他倒是什么也不敢多说，爬起来就继续往外跑。 “姓罗的，听好了，我卜万沧今天和你脱离父子关系，以后也别来找我了！”卜万沧看着跑下楼梯的罗四维，又恶狠狠地补上了一刀。 罗四维下楼的时候本就心神不稳，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又是一慌，接着便感觉脚下一空。 霹雳哐当——！ 叭！ 还没等他双手抓住什么，便一阵天旋地转地滚下了楼梯。 这下原本的目的没达到，还赔了夫人又折兵，灰头土脸的罗四维不禁悲从中来，揉着被撞伤的大腿，一瘸一扭走出了泰山公司大楼。 “这特么算什么事！” “干爹不是在家养病吗？” “倒霉！” “这姓杨的就不是个好东西。” “人渣，枉我以前还对他这么好。” “忘恩负义！” 罗四维越想越气，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恶狠狠地看着泰山大楼自语道：“不来就不来，我就不信没了你们，我罗四维就不能混出个人样！” “呸！” 一口浓痰被吐在了马路上。 第081章 又怒 “咳咳——咳咳——” 卜万沧看着楼道的方向，被罗四维气得一阵咳嗽，即便那家伙现在已经不见了人影，但他胸口的那股子郁结之气也没有随之散掉。 “卜……卜导。” 站在原地的杨秋，虽然看了一场好戏，却实在有些尴尬，他可没想到会和罗四维闹到这份上，然后还刚好被养病归来的卜万沧听到了。 这不是，破坏了人家‘父子’感情么。 “咳咳——” 卜万沧低下头又是一阵咳嗽，杨萌赶紧拍了拍卜万沧的后背，帮他顺了顺了气。 等稍稍好了些，卜万沧这才转过头对着杨秋看了一眼，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杨秋。”卜万沧轻叫了一声。 杨秋赶紧两步走上前，应道：“卜导。” “跟我来。” 杨萌扶着卜万沧，杨秋心里忐忑不安的，慢慢地跟在后面，三人就这么一路默默行着，来到了卜万沧的办公室。 虽然卜万沧两个多月没来，但办公室倒是有人天天打扫，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卜万沧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了。杨萌瞧着两人有话要谈，便拾掇起楼道的水壶给两人倒起茶来。 “咳咳，杨秋，坐。” 瞧着杨秋还一脸拘谨地站在那里，卜万沧赶紧抬起右手摆了摆，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比划了两下。 “诶，好，卜导。” “杨秋，这段时间……唉，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卜导，其实这段时间我们也学到了很多。” “我知道，虽然我没能成去看一场你的电影。”卜万沧点了点头，脸色终于好看了些，继续赞道：“但我在看你剧本的时候，就发现虽然有些地方过于荒唐了，但整体来讲还是极好的。这个本子，正常发挥能大卖，一点也不奇怪。” 额……这到底是贬还是夸呢？ 杨秋没有接话，就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卜万沧继续侃侃而谈：“昨天，我把周松叫到我那里，让他原原本本地跟我说了一遍你们最近做的事。真的是只能说，是你们救了泰山，也救了我，谢谢你们！尤其谢谢你！杨秋。” “卜导，我……” 杨秋刚想谦让一番，卜万沧又是压了压手，将他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杨秋啊，我呢，也不是很会说感谢之类的话，这样吧，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来。” 卜万沧说着，伸手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放在桌面上推了过来：“拿去吧，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这是？！ 杨秋额头上的青筋猛地一跳，这东西昨晚上程纲刚给了他一个差不多的，那个里面装了满满三千港币。 而瞧着眼前这信封的厚度，怕不是有五千之数。 不过…… 杨秋虽然很想拿，照例还是要推辞一番的：“卜导，不用了，我已经拿了导演费了。” 果然，这话一出，卜万沧便道：“导演费是导演费，奖金是奖金，互不相干，这是电影界的规矩。想当年，李祖咏不懂这个规矩，还是我教他的，你难道现在想让我带头破这个规矩？” “……” “你啊，拿着吧。”卜万沧一锤定音，直接道：“你要是今天坏了这个规矩，以后全香江的电影导演估计都恨死你。” “那，我就谢谢卜导了，谢谢。” 卜万沧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两妙，忽然问道：“刚刚四……罗四维，是找你求新剧本的？” “……” 没想到卜万沧还想着这茬，杨秋楞了一下，马上回道：“是的，不过我剧本还没有写好，给不了四……四维兄了。” 说到这里，杨秋注意了一下卜万沧的神色，瞧着还算正常，又小心翼翼地继续道：“卜导，你也不要太生四维兄的气，他只是火上头了话不……” “行了，你不用多替他解释。”卜万沧还没等杨秋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冷脸道：“我这个做干爹的，呵，又怎会不知道这个干儿子的秉性，真是——无可救药。” “……” “好了不要说他了，我提他主要是想问……”卜万沧忽然坐直了身子，倚在办公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杨秋问道：“你刚刚说你的剧本还没写好？那便是写的差不多了咯。” “额……，是。”杨秋微微一愣，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卜万沧难得地笑了起来，高兴道：“快快快，快拿过来看看，要是写的好，我们泰山下部片子就是它了。” “……” 什么鬼！ 杨秋被卜万沧的忽然决定吓了一跳，懦懦道：“卜导，这剧本还没写好呢，是不是再等等。” “你不会又写了一部话剧吧？”卜万沧好奇地看着杨秋，摇头道：“那我就不和你抢了。” “额……，不是话剧。” “不是话剧你还藏什么藏，老实说，就你现在那两手技术，也就只能拍话剧了。快去把剧本拿来看看吧，香江边拍边改的电影还少了吗。你以后啊，还是得多学学，导演的路还长着呢。” 卜万沧一席话打击得杨秋体无完肤，不过倒是一下把他那颗快要飘起来的心按了下来。 想想也是，《暗恋桃花源》的拍摄，根本没用到多少电影技术，也没有多少镜头语言，完完全全是极度刻板的照搬。 电影播出以后，也没什么人称呼他杨秋为导演，反而叫他大编剧的人更多。 可以说《暗恋桃花源》的成功，更多的是故事的成功。 他杨秋离真正的导演，还差得远呢！ 想通此处，杨秋颇有些丧气，轻声道：“那卜导，你等等，我这……” 哪知他话还没说完，人还没起身，旁边的杨萌正好端茶过来，听见了两人的谈话便道：“老师，我去帮你拿吧。” “啊？哦，好。”杨秋顿了一下，点头对杨萌道：“就在我书桌的抽屉里，最上面的那本。” “好。” 瞧着杨萌娉婷袅娜地走了出去，杨秋这才回过头，又道：“卜导，这剧本可能……” “这丫头和你关系不一般吧？”卜万沧忽然问道。 “啊？” 卜万沧笑了笑，看着杨秋道：“刚刚在你门外的时候，这丫头担心得好几次都差点冲进去。” “嘿嘿，卜导，这个……”感觉话有些不好接，杨秋只得讪笑着应了两句。 “不要笑，听说你还有个表妹借住在这里？” “……”杨秋额头上的汗一下就冒出来了，结舌道：“卜导，这事有些复杂，他怎么说呢……” “你紧张什么，既然两个都想要，那就两个都要了呗，男人嘛，娶两个老婆有什么。” 卧槽！ 这话好有‘道理’杨秋竟然无法反驳，这下他一点也不紧张了，他丫的这时候才想起面前这个大导演，也是取了两个老婆的人。 “嘿嘿，我尽量。” 叩叩——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还不等室内的两人答话，杨萌便拿着一个稿本走了进来，她倒是没注意到两位男人的奇怪目光，径直走向杨秋问道：“老师，是这个吗？” “我看看。” 杨秋收摄心神，一脸正经地站起来，接过稿本看了一眼，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特么的！ 他忘了刚刚罗四维来捣乱，他把那个‘人性本恶’的稿子也放到抽屉里了。 而且还是丢在了最上面！ “错了，不是这本。”杨秋赶紧小声道。 杨萌有些疑惑：“不是？这是最上面的啊。”。 “杨秋，怎么了？”他背后的卜万沧也问了起来。 “哈哈，没事，拿错本子了。”杨秋回头假笑一声，赶紧转身将本子塞回杨萌手里，道：“我记错了，是这本下面的一本。” “啊？” “别啊了。”杨秋扳住杨萌的双肩，往门口处轻轻一推：“乖，亲爱的，快去给我换回来。” 这个‘乖，亲爱的’一出，杨萌的脸色又是一红，倒是不在意剧本为什么拿错了，低头便跑了出去。 杨秋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讪笑着坐了下来。 “怎么感觉你神经兮兮的？！”卜万沧皱着眉疑惑道。 “啊，没啊，很正常，我这不是怕……”杨秋眨巴了两下眼睛，转移话题道：“我这不是怕新剧本您可能不满意嘛。” “满不满意，还得看过再说。” “是是。” 这次倒是快了不少，还没等卜万沧和杨秋聊上几句，一路小跑的杨萌便把剧本送了过来，瞧着名字无误，杨秋松了一口，便把剧本递给了卜万沧。 而杨萌看着房间里已没她什么事，便也悄悄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卜万沧和杨秋。 卜万沧看剧本； 杨秋看卜万沧的脸色，紧张万分。 只是…… 杨秋却发现有些不妙，不久前才漏出笑颜的卜万沧，那稍显红润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红里透着白，白里透着青，青里透着黑…… 没多久，就跟着包公有着一拼了。 啪——！ 一声闷响，杨秋的剧本被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一只蒲扇样的大手紧紧地盖在上面。 杨秋脖子一缩，便看见卜万沧正红着一双眼看着他，看起来红得比刚刚脚踹罗四维时还厉害。 “卜……卜导。” “杨秋！你这是写的什么鬼东西！”卜万沧拿起剧本一阵乱抖，气得嘴唇都颤了起来：“你是想拍残片吗？！你知道什么是电影吗？！” 第082章 文以载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写些什么？！狗屁不通，跟风下作！” 卜万沧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两句，然后又啪的一声把剧本扔在了办公桌上，他明显被这个剧本气晕了头，来回踱步间仍不忘骂杨秋两句。 他能不生气么？ 这个杨秋，好端端的一个编剧天才，才出一部作品呢，竟然开始走起了歪路。 必须给他纠正过来！ 而办公桌另一边的杨秋，也被突然而来的一顿骂给搞蒙了，诺诺着一时忘了回话。 等他回过神来时，除了心里一股子的忐忑不安外，便觉得有些莫名奇妙了。 不就是一个《滑稽时代》的剧本吗？ 他杨秋承认，这部电影是有跟风之嫌，毕竟也是山寨卓别林，但怎么就和下作扯上关系了。 还残片？这片子好歹也是八十年代香江片经典好不…… 杨秋可没有想到自己随意拿出的一个剧本，就能引得卜万沧发这么大的火。 真是——莫名其妙！ “你说！”卜万沧停下脚步，右手食指不停地点着桌面，看着杨秋道：“什么是电影？” “啊？” “你不知道？!”卜万沧双眼一瞪。 “额，电影……”杨秋顿了顿，神情很是挣扎道：“电影就是……就是利用技术设备，创造一种连续的影像画面，从而传达思想的一种表现艺术。” “你还知道电影是艺术？” “……” “艺术！艺术是什么？！” “……” “艺术主要作用是什么？” “……” 瞧着杨秋那一脸不知怎么答的表情，卜万沧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恨声道：“艺术最大的作用，便是教育！教育世人，寓教于乐，导人向上！而我们电影的作用，则更应如此。” “对坏的以批评，对弱的以鼓励，对好的以宣扬。” “这便是我们电影人需要做到的底线。” “文以载道，歌以颂德！” “你懂不懂？！” 卜万沧一系列震耳发聩的话语，震得杨秋呐呐不知何言，经过后世洗礼的他，竟不知该如何向卜万沧解释。 在那个娱乐至死的年代，绝大多数电影人的底线早就没了。 一切，都是向钱看。 而且不止是后世，就比如现在，香江每年出那么多‘七日鲜’的残片，这些电影工作人员的底线，何来之有？ 有的话，如何会有那么一场声势浩大的‘粤语电影清洁行动’…… 不过，按照卜万沧这种老电影人的高标准来看，《滑稽时代》还真是一部实实在在的残片。 剧本——跟风； 角色——模仿； 批评——里面的恶人军阀搞笑更多； 鼓励——弱者从头到尾都是弱者； 宣扬——额，宣扬什么？全都是擦了下边就不说了。 《滑稽时代》从头到尾，都是一部貌似《惊声尖笑》一样的模仿者，虽然底线高了那么一点点，但它的内核却是差不了多少。 以纯粹的搞笑取悦观众，从而赚钱。 这点在卜万沧这种老电影人眼里，是最不可取的，也是最厌恶的。但是以杨秋这种后世人来看，却又是极度正常的。 后世真正坚持底线的，基本都已经饿死了。 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现实主义者，两人认知的矛盾由此而生。 而现在——娱乐至死的时代即将到来，杨秋却不知该如何向卜万沧说明。 杨秋那副想说却又不知如何说，纠结万分的面孔，落在卜万沧眼中，却又是一副貌似在做激烈思想斗争的样子。 卜万沧发了一通火，神情稍稍平静了些，便觉得也不能对杨秋逼迫过甚，免得他又走入另一个极端。 于是，他又拿起桌面上的那个剧本，对着杨秋道：“好了，你现在回去好好想想，等你哪天想通了，再回来找我要这个剧本。” “我希望，你永远、永远也别来找我要这个剧本。” 说完卜万沧便拉开抽屉，‘啪’的一声把剧本锁在里面。 “……”杨秋怅然无言，半响才涩声道：“好的，谢谢卜导。” 再次看了颇为疲惫的卜万沧一眼，杨秋长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办公室大门走去。 吱—— 哪知杨秋刚拉开大门，便见着一脸担心的杨萌，正抱着那本‘人性本恶’的剧本，站在门口望着他。 “怎么了？”杨萌压低嗓子细声问道。 “嘘——” 杨秋轻声比划了一声，又指了指他的房间，杨萌点头会意，悄悄转身便先走了过去。 啪——！ 顺手关上房门，还没等杨秋松口气，走在前面的杨萌便回过身问道：“怎么了？刚刚你们在里面吵架了？难道你那个剧本卜导不满意？” “何止是不满意啊。”杨秋苦笑道。 杨萌皱了一下眉，疑道：“剧本怎么了？” “我那个剧本……”杨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揉着额头叹道：“是个残片剧本。” “怎么会？”杨萌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不会。”杨秋瞧着女孩表情可爱，心情难得好了一丝，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不会写残片剧本吧。” 杨萌表情十分纠结，想了半天，忽然拿起怀里的剧本道：“那我们把这个剧本给卜导看看怎么样，你写的这么好。” “额，这本……你看了？”杨秋的表情忽然奇怪了起来。 “啊……”杨萌被人当场抓住偷看，还是自己揭发的自己，立马尴尬得低下头，懦懦着解释道：“刚刚、刚刚放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一眼。” 这话假的，看了一眼就能知道写得好？ 杨秋也不揭穿，拿过杨萌手里的剧本，看着封面上《驴得水》三字，随手翻了两页，问道：“那你看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杨萌抿了抿嘴唇，抬头看着杨秋道：“故事挺好看的，就是堵得慌。” “那便对了。” “啊？” “人性本恶嘛。” “……” 杨秋拿起剧本，又前后翻了翻，闭眼想了两秒后，忽然一个深呼吸，两手拿着本子就是一阵撕扯。 嘶啦——！嘶啦——！ “哎呀！你干什么！” 杨萌看着杨秋手里的剧本一下被撕成了几截，顿时一阵惊呼，刚想伸手去抢，却被杨秋抓着手腕拦住了。 “你干什么？！”杨萌感觉都快哭了，看着地上的一堆纸屑，带着哭腔道：“写得好好的剧本，撕了做什么！” 杨秋站起来一把抱住杨萌，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别哭啊，故事都在我脑子里呢，等有时间我说给你听。” “呜，谁要听你说了，你说你好好地，撕了它干什么。” “人性本恶嘛。”杨秋抱着小女孩，怅然道：“这个剧本啊，可不能给别人看到，更加不能拍成电影，不然我怕我活不过今年。” 怀里的小女孩身子一抖，看过剧本的她显然知道杨秋话里的意思，抽泣声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半响之后，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杨秋也抱着女孩，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眼放空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可惜，看的时候还想着拍成电影了一定要去看呢。”杨萌依然红着眼眶，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纸屑。 “可惜？”杨秋回过神，把头放在女孩右肩上，闻着那股子体香，畅然道：“不用可惜，等三十年，三十年后拍成电影，我再带你去看。” “三十年？……好漫长啊。” “不长啊，等孩子们长大了，就到了。” “……你、你再乱说话，我可走了！” “别别别，我不乱说了，不乱说了。” “哼！” “……” “对了，这个故事的结局你还没写呢，是怎么样的？” “结局啊，人性本恶嘛，当然是……” “别！别说了，我……我还是等三十年再看吧。” “嗯……，好。” 第083章 密斯特李 随着北边一句‘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香江这边也产生了一系列影响。 首先便是港府加强重申了去年刚出的《移民管理条例》，直接取消了华人自由进出香江的权利。 而大陆那边为了国家安全，也作为回应，出台了一系列的出入境管理限制措施。 这一大堆的操作，直接把香江和大陆隔了开来。 不过对香江来说影响最大的，却是随之而来的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势力，对大陆的一系列物资禁运。 香江电影圈首当其冲，因为胶片作为战斗物资，也赫然在禁运之列。 所以禁令一出，香江的胶片价格便翻了三倍，令不少本就省吃俭用的粤语片公司叫苦不迭，国语片公司也是压力大增。 而对国语片伤害最大的，却是大陆与香江边界的封锁，意识形态的对立升级，使得国语片想要进入大陆的难度上升了几个几何级。 这时候香江国语电影圈的几个明眼人，已然看出了不妙，私底下开始寻找其他出路。 不过这些，对已经被卜万沧打入冷宫，要其反思己身的杨秋，影响不是很大。 嗯，也不是没有影响…… 比如某位不知名的进步影人返回大陆后，杨秋就以便宜一点的价格，续租到了他原来租的房子。 房子位于侯王庙世光片场的何家园，是一栋二层石屎楼，楼上楼下住的也都是香江的电影从业人员。 杨秋住的是二楼左边的一个套间，两室一厅包水包电，月租七十五，这房租可比现在不少女工一个月的工资都高了。 不过对于刚刚入手了一大笔的杨秋来说，也只是洒洒水啦。 而住在杨秋隔壁对门的，可巧了，就是杨秋前段时间刚刚听过的，那位底层中间商李瑛大导演，还有他的生活秘书陈宝善先生。 要说李瑛也是个妙人，杨秋想起昨天下午第一次搬行李时撞见他的情形，就有些忍不住发笑。 昨天上午看完房子交完押金，下午杨秋便乘着无事，收拾了一些零碎的杂物行李，一个人先往这边搬了过来。 虽是零碎杂物，但拾捡起来，也占满了两个大包袱。 一路从钻石山提到侯王庙，杨秋是累得满头大汗，暗道明天一定要把李汉祥拉过来当苦力。 就这么一路累着，杨秋终于跨进了石屎楼。 结果一进楼，他便发现楼梯前面，行着一位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 男人梳着一个大背头，面色薰红。身着一身黑色西装，虽看着料子不错，但此刻已然东一褶西一皱的。尤其衣物上面貌似还沾满了不少酒渍，显得凌乱不堪。 这其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顺着酒气飘过来。 真男人自然是不会涂脂抹粉的，显然这家伙刚刚应该是从九龙城寨回来。 中年人一路哼着小调一路晃悠悠地往楼上行，杨秋也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这才两层楼，杨秋也是不急，他可不想和醉了酒的人打交道。 就这样上到二楼，醉汉往左他往右，两人同时开始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Hello！厄——”对面的醉汉这才看到这边有人，便先打了声招呼，还顺便出了个酒嗝。 “额——，hello。” “哦！——，阿油新搬过来的吗？” “……”杨秋听得莫名其妙，不过‘新搬过来’几个字倒是听懂了，只当男子醉酒了嘴不利索，于是答道：“是啊，今天刚搬过来。” “啊——！”男子钥匙还插在门锁上呢，便忽然张开双臂走了过来，叫道：“喂啊康姆，喂啊康姆。” “啊哈？” 杨秋被男子抱的那叫一个懵逼，等这颇西式的招呼打完后，男子摸了摸他的大红鼻头，指着隔壁道：“麦，是你的邻居，赖屋在隔壁。” “额……，你好你好。” “哈，麦类目椅子李瑛，你也可以叫我密斯特李。” 好嘛！ 杨秋这时候才搞明白，原来刚刚这家伙，每句话都是洋文夹着中文说的，怪不得感觉这么别扭。 “哈，密斯特李，你好，麦类目椅子杨秋。”说不得，杨秋也跟着胡咧咧起来。 哪知…… “啊——，你说什么？！”对面的李瑛，忽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疑惑。 “额……”杨秋脑子一顿，重复道：“麦类目椅子杨秋啊。” “哦？！嗯，这是什么意思？” “噗——！”杨秋一口冷血差点喷出来，垂死问道：“你听不懂？” “噎死。” “……” 碰上了一个不懂洋文，却硬要说洋文带洋腔的李瑛，杨秋也是直接被打败了，好说歹说，总算才把已然醉醺醺地李瑛忽悠回去睡大觉。 这时才轮的上开自己房门的杨秋，感觉这事比带上行李跑了十趟来回还累。 第二天一大早，杨秋便叫上李汉祥，然后李汉祥叫上胡金泉，还有杨萌和李蔓，五个人一起搬行李。 要不说这人多力量大呢，两个人的行李，五个人只一趟就全部搬完了。 “原以为相逢相聚中秋节，怎奈是秋月圆时心也缺；原以为共剪西窗花烛夜，怎奈是花烛未……” 李汉祥一路哼着小曲，一路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心情很是不错。 杨秋一边整理着行李箱里拿出来的书，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会唱小曲了？” “哥，你要是楼里住着三个音乐家，天天听的你也会。” “音乐家？！”杨秋忽然停了一下，寻思了一番，问道：“你说我去学学音乐怎么样？” 正拿着一个竹制笔筒猛瞧的李汉祥手一抖，惊讶地看着杨秋道：“哥，你没事吧，怎么又想着去学音乐了？” “没事，就是想学学罢了，也不用多，能听着歌把曲写出来就行。” 杨秋倒不是真想学音乐。 只是他上次拍《暗恋桃花源》时，还可以忽悠别人那首《追寻》是听别人唱过的。但以后电影拍多了，插曲这么多，还能次次都说听别人唱过的吗？ 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所以杨秋觉得，还是想办法自己把歌曲写出来最好。 这个时候，就必须找个音乐老师教教了。 “这样的话，简单。”李汉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放下笔筒道：“到时候哥你带点钱，直接去我们楼里找李厚祥就行。他们这些做音乐的，比我们拍电影的还穷，不怕他不教。” “嗯，好。” “对了，哥！”李汉祥忽然跑过来，蹲在杨秋身边，眨巴着眼睛问道：“你的新电影计划有没有？我来给你当副导演呗。” “你？副导演？”杨秋一脸的惊奇。 “哥你别瞧不起人，我可学了好久了。” “呵，算了吧，我自己当副导演还不够格呢。”杨秋抱起整理好的书，一边放在刚买来的二手书架上，一边道：“再说了，我现在可是闭门思过期间，当演员都没份呢，还导演。” “啊？哥，发生什么事了？” 杨秋没法，只得把卜万沧骂他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下，这下把李汉祥急的够呛，立马劝道：“哥，你这不是自己作的嘛，走，咱赶快去给卜导道个歉，一切好说。” “等等吧。”杨秋拿书的手顿了顿，然后说道：“我还在想要不要道歉。” “啊？” 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两人转头看去，便见大开的房门处，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嗨，朋友们你们好啊，你们是刚搬过来的吗？”男人带着浓浓的翻译腔打了个招呼。 于是杨秋放下书本，笑着回道：“嗨，密斯特李，上午好！” 李瑛皱着眉想了一下，看着杨秋疑道：“哦？！亲爱的朋友，你认识我？” “……” 第084章 无题 李汉祥居住的界限街107号，那间旧式花园洋楼里，住着与音乐方面有关系的，就只有编曲家姚闵和音乐家李厚祥他们两个人。 但是，李汉祥为什么会说她们楼里住着三位音乐家呢？ 却是原来那位逃难而来郭姓处长大人，有一个大女儿名叫郭大妹，虽然才十六岁，但天生嗓子好还喜欢唱歌，经常在楼里开‘个人演唱会’。 这楼下的音乐家李厚祥，看着小丫头有趣，便有事没事的指导两下，于是这小姑娘便唱得更欢了，成了107号的第三位音乐家。 就连不怎么唱小曲的李汉祥，都被这小丫头被动教了两句，整天挂在嘴边哼来哼去。 要说李厚祥这搞音乐的，赚钱比不过他们这些拍电影的，倒也是真话。但比起只挨了电影一点边的李汉祥，却又是高了不少。 起码，李厚祥不用六个人挤一个套间。 李厚祥的主要工作，便是给电影做音乐设计和写插曲。由于他名气还不小——周旋的御用作曲家呢，所以每年总有那么十来部影片来找他合作。 不过虽然李厚祥赚得也还算可以，但他开销也大啊。 光租这花园洋楼的套间，就花了不少呢。 所以当杨秋找上门，说想付学费随便学习一下乐理知识时，李厚祥犹豫了不到半秒便直接答应了。 就当是，随手赚外快了。 当然，按课时收费。 这天当杨秋送完李蔓去到学校后，便夹着两本李厚祥给他看的乐理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界限街107号。 “花开花谢月圆月缺，清风明月伴我，我伴清风明月不言别……” 刚一进花园大门，杨秋便听见一楼水房处，又传出阵阵歌声。杨秋听着有意思，便一路慢慢地走到了水房门口。 但见水房的一个水龙头旁，有些瘦弱的郭大妹正蹲在木盆前，一边认真浆洗着衣物，一边清唱着歌曲。 “哟，大妹，又在开演唱会呢？”杨秋倚在窗台上，笑着问道。 郭大妹想是被李汉祥他们那群单身狗调戏多了，早已见怪不怪，所以听见杨秋问话是头也不回，继续洗着手里的衣物道：“是吖，你要买票吗？” “不买，穷。” “呸！”郭大妹啐了一口，恨道：“我才穷呢，你少上一节课就有钱买票了。” “二十块呢，舍不得。” “小气！” 郭大妹说她穷，还真是穷。 她老爸郭处长虽然以前是处长，可现在是屁也不是，连个正经工作也没找到。而且郭老爸的处长位置虽然早没了，但处长的享受却没落下来。 一家人刚到香江就搬进了这栋花园洋楼，喝咖啡吃早茶看报纸，小资的生活是一样都没落下。 但是这些可都是要花大钱的，靠着郭父以前当处长时攒下的那点油水，如何能长久？ 于是没多久，他们手里的钱便见了底，只得咖啡也不喝了，报纸也退了，早餐也换成了白粥加稀饭。 只是这房子，郭父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省了，一家人便咬牙坚持到了现在。 现在，郭父便每天出去找业务，做帮办，赚‘大钱’；而作为家庭主妇的郭妈，则收集周围人家的脏衣物，带着郭大妹，干起了浆洗的力气生意，帮着贴补家用。 杨秋来上课时，十次有七次看见郭大妹，不是在洗衣物就是在晾衣物。 要说这郭父其实挺不负责的，要是换个差一点的房子，可能全家的生活会更好。 可惜这是他们的家事，而且显然这一家子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郭大妹也从没有叫过苦，杨秋他们这些外人也就实在不好多说了。 这情况，便一直延续了下来。 瞧着郭大妹一脸的不屑，杨秋笑了笑，想起刚刚的调子，问道：“对了，大妹，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歌？挺好听的。” “歌？”郭大妹抬起了头，回道：“邢绣娘啊。” “什么娘？” “邢——绣——娘，你这都不懂！”郭大妹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 这年头，咱不懂的歌海了去了，杨秋心里一阵吐槽，问道：“这歌讲啥的？” “讲的是……” “大妹！大妹！” 郭大妹刚打算答话，楼顶上忽然传来了郭妈妈的声音，这下小丫头也不理杨秋了，扯着她那很是不错的嗓子嚎道：“妈，我在！” “大妹，衣服洗好了吗？” “好了。” “快点拿上来。” “好！” 说完话，郭大妹看也不看杨秋，便把扭干了水的衣服堆在木盆里，然后端起木盆，人小盆大地跑上了楼去。 杨秋瞧着好笑，轻摇了一声下头，就准备去找李厚祥上课…… “请问，李厚祥李先生在家吗？”门外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个杨秋异常熟悉的声音。 “李厚祥先生在吗？” “好像……” “谭导，我们进去看看。” 声音越来越近，杨秋的脸色也古怪起来，透过窗户依稀看见两个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外面的两个人刚一进门，由于是明处走到暗处，视线一下子变得较为迷糊，瞧着大厅右边貌似站着一个人，两人间靠右边的那个人便又开始问话了。 “请问，李厚祥李……姓杨……杨……杨秋！你怎么在这里？！” 刚问了半句话的罗四维，视线终于恢复了正常，接着便被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 这个天杀的！怎么在这里？ “咳——，四维兄，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杨秋假咳了一声，掩饰了少许尴尬，理直气壮地回道。 “你、你……” 罗四维指着杨秋，一阵气结，忽然他脸色一变，很是蛋疼地指着杨秋道:“难道你也是来给电影求歌的？” “电影？什么电影？”杨秋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罗四维上下打量了杨秋好几眼，才尤不相信的问道:“你没拍新电影？” “嘁，我为什么要拍新电影？”杨秋冷冷说道。 “额……四维，这位是？” 一开始罗四维左边的人并没有把杨秋放在心上，直到听到罗四维说杨秋可能也是拍电影求歌的，终于开始重视起来。 罗四维自是不想介绍杨秋的，可既然大boss问了，只得对着杨秋咬牙解释了一句:“谭导，这是我以前永华的同事杨秋。” “嗯？” 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解释自是不能令人满意，而罗四维瞧着谭导还想再听，不由得又咬了一口牙，继续解释道:“他是《暗恋桃花源》的编剧和导演。” “啊！久仰久仰！” 罗四维刚一说完，旁边的谭导便一阵恍然，他可没想到眼前这么个年轻小伙子还是个导演，忙上前伸出手道:“鄙人谭有六，南国的一个小导演。杨导的《暗恋桃花运》听说极为卖座，可惜当时我身在泰国，无缘一见啊。” “啊哈，谭导客气了客气了。”杨秋看着眼前的圆脸男子，自谦道:“拙作而已，大家抬爱了。” 面前的谭有六，大约和卜万沧差不多年纪，不过个子显然比不过卜万沧。 令杨秋颇为注意的，是这位谭导的外貌。 这位谭导眼睛是弯的，眉毛是弯的，嘴也是弯的，再加上一副大耳朵和一张圆脸，活脱脱就是一个瘦版的弥勒佛。 一笑起来，整个人就充满了喜感。 不过杨秋摸不准这位谭导和罗四维的关系远近，倒是说话都提溜着三分，和他打起了哈哈。 一番打探下来，倒是模糊知道了原来是谭有六准备拍一部电影，他们是来找李厚祥求歌的。 至于罗四维，那还用问，这么殷勤，肯定是男主角啊！ 什么？罗四维不是还有合约在永华吗？！怎么能…… 看前文去！ 谭有六和杨秋聊了一会，便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房子问道:“怎么，今天李厚祥先生不在家吗？” “应该在，我前天和他约好了。”杨秋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道:“不过谭导你知道的，音乐家嘛，灵感来了熬个通宵都是常事，估计李老师现在还在呼呼大睡呢。” “那……” 咔嚓——！ 一声轻响，几人心头一动，转头看去，便见一楼某个套间的门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身上穿着睡衣、手上拿着漱口杯、肩上搭着毛巾、头上顶着狗窝、眯瞪着双眼的李厚祥，终于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嗯——？” 兴许是刚睡醒，神智有些不清醒，李厚祥看着大厅中站着三个人都望着他，顿时愣住了。 我是谁？ 我在干什么？ 他们是谁？ 他们在干什么？ …… “哈哈哈，李先生！我们终于等到你了。”半响之后，还是谭有六打破了沉寂，哈哈一笑地朝李厚祥走去。 李厚祥似醒非醒，但还是点头回礼道:“啊，你好你好。” “李先生，鄙人谭有……” 前面谭有六和李厚祥两人谈的正欢，后面的罗四维忽然看了看杨秋，压低声音道:“姓杨的，你真是来学写歌的？” “如假包换！”杨秋举了举手里的两本书。 “你神经病啊。” 罗四维看着杨秋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傻子，这家伙导演做的好好，半路跑来学写歌，不是傻子是什么！ 杨秋直接无视了罗四维的嘲讽，扫了他一眼，嗤笑道:“我神不神经就不劳四维兄费心了，倒是我不知道现在四维兄交友这么广阔，竟然随随便便就能捞个男主角当当。” “随便捞个？”罗四维一声冷笑，也不解释，讽道:“要说我要拍的这部电影，还多亏老弟的亲切提点呢。” “什么意思？” “我找老弟求而不得，回去后忏悔了一番，这才恍然大悟。还是老弟人才啊，想你既然能拍话剧，其他人能拍粤剧，我为什么不能拍舞台剧呢。所以啊，这不还得多谢老弟的提点嘛。” “你的新电影是舞台剧？”杨秋有些目瞪口呆。 “放心，我们谭导还是要脸的，改编过了。”罗四维侧着头，说道:“到时候电影出来了，我给老弟送张票，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电影。” “你……” “诶诶！不用谢了，老弟。”罗四维摆手打断了杨秋的话，指了指前面，一脸得意道:“谭导叫我了，你啊，还是好好学写歌，等以后我拍了电影，再找你配乐哈，哈哈哈。” “你……” 看着罗四维扬长而去，杨秋的肩膀一下垮了下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你个傻逼，不知道南国是左派电影公司么？现在还往上扑。” 第085章 道不同 “啧啧，没想到你还真做了导演。” 杨秋那套位于何家园的租房客厅里，久不见的曹达桦又抱着他那个小萝莉女儿，围着杨秋转来转去，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玩意。 “唉——” 恶客上门，杨秋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扔下手里的笔，看着曹达桦道：“房东少爷，我可真没想到这房子是你的。” “不不不，这房子不是我的。”曹达桦赶忙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房子是我妈的。” “……” 这特么和是你的有什么差别！ “要不是我妈跟我说，我家来了一位非常年轻的导演，我还不知道是你呢。”曹达桦逗弄了一下小女儿，又道：“怎么样，大导演，有什么新作没有。” “没有，怎么，你又出新作了？”杨秋讽道。 “……”曹达桦微微一顿，叹道：“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不好听。” 曹达桦的新作倒真是一部接一部，不包括那些单部的粤语残片，就XX大战XX系列，《七剑十三侠》一、二……五、六，还有《黄飞鸿》系列的一、二、三……等等，接连上映。 这丫的，基本全年拍片就没停过。 对于曹达桦这位大少爷来说，仿佛‘粤语电影清洁行动’就没存在过一般，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感。 “不好听也就这样了，对了，曹大少……”杨秋忽然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步，想了想停下道：“我想……，想请问你一件事。” “哟！你还有事问我，说吧，什么事？我一定知无不言。”曹达桦很是惊奇，仰起头答道。 杨秋抬起双手，比划了两下，纠结了一下，道：“你，拍了这么多粤语残、残片，就没人说你没有社会责任感吗？” “等等，你这是真问呢？还是在骂我？”曹达桦挑了挑眉，一脸古怪地看着杨秋。 “真问！！！” “真的？” “真哒！” “好吧，我就勉强信你一回。”曹达桦半信半疑，继续道：“社会责任感，我有啊，我哪部片子不是邪不能压正。” “可是……” “可是故事看起来太夸张有些轻浮？” “嗯。” “轻浮有什么不好？我们好拍，观众也喜欢看啊。” “额……” 曹达桦放下小萝莉，拿起桌上的空笔筒给她玩，又继续说道：“你知道去年香江一共上映了多少国产电影吗？” “……” 看着杨秋答不出来，曹达桦又自顾自道：“光去年香江上映的国产片，就有二百多部，其中国语片还不到三十部，粤语片却有一百六十多部，那今年呢？” “今年可还有一个多月才完呢，上映的粤语片就有一百九十多部了，国语片……”曹达桦一声冷笑，讽道：“可还是去年那个老样子。” “可……” “可粤语残片名声不好？国语片部部精品？”曹达桦打断了杨秋的话，追问道：“我问你，你的那部《暗恋桃花源》，有几个粉岭种菜的泥腿子去看了？有几个黄包车车夫聚一起讨论了？” “……” “你们这些拍国语片的，总想着成仁成圣，想着片子能挂在历史书上，供世人瞻仰。” 曹达桦说着摇了摇头，又继续道：“我们不同，我们是俗人，只是希望片子能卖得越多越好。当然赚钱的同时，能顺便教最底层的人们一点善恶之心便行了。” “至于更高的教育？那是学校和父母的事情。” “……” 这异常熟悉的论调，倒很是让杨秋豁然开朗，顿时让他在纠缠不清的思绪中找到了一丝出路。 真是……差点被忽悠了。 对！ 咱就是个俗人！ 一直都是！ 怎么可能当艺术家呢…… “呼——”杨秋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曹达桦衷心道：“谢谢！” “谢谢？谢什么？”曹达桦被弄得莫名其妙，皱眉疑道：“不对啊，你怎么突然问我什么责任感的事，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已然想通了的杨秋，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写了个粤语残片类的剧本，被卜万沧导演给骂了。” “哦——！” 曹达桦顿时眼前一亮，上下扫了杨秋一眼，喜道：“你竟然还写残片剧本？” “别忘了，我首先是个编剧，写个剧本怎么了。” “额，不错不错。”曹达桦搓了搓手，讨好着道：“杨兄的编剧能力我是不怀疑的，能让你发愁的剧本，肯定很不错。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看一下这个剧本，卜导演不要的话，我可以要啊。” “你要？”杨秋眼珠一转，问道。 “好的话，我就要。” “要的话现在也没有，你等着，我先去做一个了断。” 曹达桦吓了一跳，一把拉住杨秋道：“了断？什么了断？” “恩情。” 再一次来到熟悉的泰山，看着面前的这栋小楼，杨秋虽念头纷杂却心下恍然，等下进去把事一说，怕就要离开这里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就算卜万沧不赶他走，他杨秋想来也不好在泰山待下去了。 一路头疼着、踌躇着，杨秋还是来到了卜万沧的办公室门口，犹豫了三分钟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终是轻轻敲响了房门。 叩叩——！ “请进。” 听着门里传来的声音，杨秋紧握了一下拳，便推门走了进去。 “杨秋？”卜万沧正趴在桌上写着什么，看见杨秋进来，楞了一下，又低头一边写字一边问道：“有什么事吗？” 杨秋走到卜万沧办公桌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卜导，我想拿回我的剧本。” 呲——！ 卜万沧那正在写字的笔尖顿时一颤，在纸上拉出了一条墨迹，他愕然地抬起头，问道：“你说什么？！” “我想拿回我的剧本。”杨秋又静静说了一遍。 “你……”卜万沧刚想说什么，看见杨秋那深沉的表情，忽然静了下来，盯着他问道：“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 “那你还……” “卜导。”杨秋忽然打断了卜万沧的话，斟酌了一下后道：“您说这世上，是阳春白雪多，还是下里巴人多？” 卜万沧眉头一皱，道：“什么意思。” “阳春白雪听了《阳春白雪》，不一定能受多少启发；但下里巴人唱了《下里巴人》，却总有人能学到东西的。” “混账理论！”卜万沧气不过，站起来怒道：“这可不是你写《下里巴人》的理由！” “卜导，《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在我看来其实没有高低之分；我曾听人说过，喝咖啡不一定高雅，吃大蒜不一定低俗。我们做事情，虽求高雅，但能做到大俗大雅，就已算很成功了。” “什么屁话！谁说的？你把那人给我叫来看看！” 这可叫不过来，杨秋苦道：“卜导，俗有错么？” “废话，俗……” 卜万沧刚准备反驳，却突然脸色一变，竟不知如何下口，思来想去，他自己不也是俗人一枚吗。 “卜导，我认为，只要不是坏的、恶的，尽可由它去，不管它雅俗，看它最后能结出什么果子。” “……” 卜万沧颓然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黯然问道：“你决定了？” “决定了！”杨秋点了点头。 “哈——”卜万沧低头一声惨笑，拉开抽屉，看着里面的那个剧本，摇了摇头，然后把它拿出来放在了桌面上，看着杨秋道：“拿去吧，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应该不会。”杨秋静静地拿起桌上的剧本，心平气和地回了四个字。 “哼，倒是有几分文人的倔强。”卜万沧躺在椅子上训了一句，又问道：“那你打算拿这个剧本怎么办？” “我想，应该会有人对这个剧本感兴趣。” “等等！你要离开？” “嗯。” “你大可不……” “卜导，你知道的，咱们……心不齐了，道也不同了。” “唉——”卜万沧长叹了一口气，惋惜着看杨秋一眼，闷声道：“祝你好运。” “谢谢。” 第086章 副导演王 一场秋雨淋淋汐汐地下了一夜，稍稍缓解了香江近几日的酷热。 雨水清洗过的慈云山越发的苍翠，一道道昨晚才汇聚而成的小溪流沿着树间静静淌过。山风拂过林间，带起阵阵泥土与青草的气息，一路吹到了山下。 山下的平民百姓们，也难得碰上这么一个凉爽的天气，一大早纷纷爬起来，开始了一天的辛劳。 慈云道某栋五层石屎楼的一楼，年约五十的王妈妈也一大早就爬了起来，瞧着外面天气不错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到厨房开始做早餐。 身为魔都人，自然吃不惯肠粉虾饺。 于是和点面粉摊上几个大饼，再熬出一锅白粥，蒸上三个鸡蛋，加上自家腌制的榨菜，一桌简简单单的贫民早餐便完成了。 瞧着儿子们的房间还没有动静，王妈妈也不急于一个人先吃。 给炉子添上一把小火，盖上锅盖热上早餐，王妈妈便拿着一张矮凳，走到窗台下面的茶几旁，拿起自己煮的浆糊开始糊起火柴盒子来。 身体不是很好的王妈妈，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适合且能贴补家用的工作。 虽然穷，但她过得很满足。 自从十多年前丈夫去世后，这是她带着三个儿子颠沛流离十几年间，过得最为安心的一段日子。 起码，不会担心哪天不明不白地挨了炮弹。 现在她唯一在意的，便是家里的三个儿子眼看着渐渐都长大了，可家里这么个穷样，怎么样才能给他们说一门好媳妇……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茶几上没一会便多了一大堆火柴盒子。 这边王妈妈刚糊好一个盒子，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太阳，皱了皱眉，便擦了擦手放下工具，走到了儿子们的房间门口。 叩叩——！ “老二、老三，起床了。”王妈妈叫了一声，听着里面没什么动静，又叫道：“你们上工可别再迟到了。” 这‘上工’一出口，房间里面终于传出了点动静。王妈妈点了点头，转身走到炉子旁，将早餐都盛了出来。 咔擦—— 没多久，这儿子们的房门便被拉了开来，挤出来两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半大小子。 只见这两半大小子倒也符合他俩的年龄，做事都有些粗手粗脚的。 一个光着一只脚手里却拿着一只鞋，一边往大门口处跑一边拿着鞋往脚上套；另一个干脆是裤子都还没穿好，走了两步左脚踩到了右腿裤脚，差点摔倒。 瞧着两人一个劲地往大门处跑，王妈妈急了，喊道：“干什么去？过来吃早餐了。” “妈，没时间了，我们要迟到了。”终于套好了鞋的老二叫道。 “没时间？不是天天都这个点么？” “昨天厂子里的张经理说最近单子多，要我们提早一小时上工呢。” “啊？” “妈，不说了，我们走了。” “哎！再急也吃了早餐再走啊，不然一整天不吃东西怎么熬。” “老三，拿上两个饼，我们路上吃。” “好！” 瞧着两个儿子拿着两个饼就要夺门而出，王妈妈是又疼又气，听着儿子房间里没了动静，不由得看着老三的背影叫道：“老三，你大哥呢？” “大哥？他昨晚凌晨才回来，估计还得睡好一会呢。”老三丢下一句话，便远远地跑了开去，不见了人影。 听着大儿子昨晚凌晨才回来，王妈妈不由得有些心疼，瞧着一时半会大儿子还起不了床，她又把早餐端回了锅里热着。 要说这三个儿子里面，她最心疼的，便是这个大儿子。 王妈妈的丈夫去世时，两个最小的儿子还小，浑浑噩噩地不懂事，大儿子也才刚刚小学毕业十二岁。 结果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儿子们书也读不成了，老二老三太小干不了活，只得老大跟着他叔叔出去外面干活挣钱，贴补家用。 就是这个十二岁的小孩子，用他那瘦弱的肩膀，撑起了一大半的家。 一直到现在，大儿子还在为这个家早出晚归地拼搏着，看着都累得慌，王妈妈能不心疼么。 王妈妈心疼大儿子累，躺在床上的大儿子王天霖，也是真的感觉很累。 不止身累，心更累。 其实早在二弟三弟起床时，他便已经醒了。 昨天在片场幸幸苦苦的干了一整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淋了一身的雨，虽然及时擦了身子，但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额头有一点烫，整个人也晕晕沉沉的。 想来是不小心受凉了…… 这么想着，王天霖便裹着一床被子，又昏昏地睡了过去。 就这么一路安静地躺到了中午，太阳终于开始发挥它留在夏末的最后一抹余威，温度渐渐升高，王天霖被热醒了过来。 全身大汗淋漓，不过人却很是清醒。 推开被子伸了一个懒腰，心情有些好转的王天霖闻到了身上的汗臭味，皱了皱鼻子，然后便拿着换洗的衣服，一路奔进了洗手间。 王妈妈瞧着儿子终于起了来，又从锅里把早餐端了出来。 一顿洗漱之后，神清气爽的王天霖从洗手间出来，便坐到餐桌前，端起一碗白粥，就稀里哗啦地祭起自己那早已饥肠辘辘的五脏庙。 王妈妈见儿子吃的开心，自己也有些开心，一起坐到餐桌前，终于自己也吃起了早餐。 嗯……或许叫午餐更合适。 “儿子，听老三说你昨晚凌晨才回来？”吃着吃着，王妈妈看着很是瘦弱的儿子，有些忧心地问道。 “工作忙。” “那晚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最近香江可不太平。” “好。” “上次让你看的那李伯伯的外甥女怎么样？感觉还……” “妈，我还小，这事不急。” “这事怎么能……” “妈，咱家这情况，还是等等再说吧。” “这事不能等，再等……” “好了，妈，我吃饱了。”本已清醒了的王天霖，又被他妈嘀咕得昏头转向，这下是饭了懒得吃了，站起来就继续道：“妈，我出去干活了，晚上不用等我。” “啊？这么快，你这粥一半都没喝呢。” “没事，我瘦，胃口小，已经饱了。”王天霖一边在门口收拾身上的衣物，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真的？” “真的。”王天霖点了点头，推开大门，然后摆了一下手道：“妈，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 “等等，等等！” “怎么了？”王天霖回头问道。 王妈妈忽然拍了一下额头，看着王天霖说道：“我差点忘了，你叔叔昨晚来过了。” 扶住门的手一顿，王天霖脸色僵了一下，不过马上便恢复了过来，问道：“叔叔来有什么事么？” “你堂弟阿轩，还有小妹马上要读下学期了，这学费……” 王妈妈有些不好细说，王天霖倒是一下就明白了，点了点头道：“那好，等晚上收工了，我就给叔叔他们送去。” “那好那好。” “妈，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王天霖一路挥手微笑着告别了母亲，等出了母亲的视野，脸色却一下垮了下来。 他叔叔一直对他很好，当年要不是他叔叔带他出去干活，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想必他们一家也早就散了，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还能待在一起。 所以王天霖很感激他的叔叔。 就连他现在做电影，也是由他叔叔带入行的。 王天霖的叔叔王鹏毅，二战前也是香江有名的粤语电影制片商，开公司拍了不少片子。不过一次世界大战，把香江的电影事业毁了一大半，他叔叔的公司不巧也包括在内。 战后王鹏毅回到香江，又开始鼓弄起粤语片。 可结果却是拍一部扑一部、拍两部扑两部，没多久便把手里的本钱陪得干干净净，还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这下王鹏毅无力东山再起，生活更是随之陷入了一片困境。他本人更是对电影心灰意冷，渐渐淡出了电影圈。 但是没想到，此时早已成年的王天霖，却开始在粤语电影圈混得风生水起。 刚满二十岁，王天霖就当上了副导演，帮着不少导演拍起了粤语电影，未几，便在圈内混到了一个‘副导演王’的称号。 最近一年来，王天霖更是初执导筒，一连拍了八部影片，彻彻底底地在粤语片圈子里扬了名。 虽然粤语片导演赚钱不多，但好歹也算一份不错的进项，王天霖便时常接济着叔叔一家，以此成了习惯。 只是很显然，淡出了影视圈的王鹏毅，并不了解王天霖现在的近况。 站在街角的王天霖，搜遍了全身，也只找到了十七块钱。 就这点钱，别说堂弟堂妹的学费了，恐怕连在学校的餐费都够呛。 王天霖有些发愁，有见过这么穷的导演么？ 何家园的房子里，杨秋一把夺回剧本，对着曹达桦怒目而视：“一千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嘿，一千块钱够多了好不？”曹达桦此时倒是没带着小萝莉，也是大叫道：“你知道现在一个粤语片剧本才多少钱？五百，那还是有人买才行。我给你一千块钱，已经算是顶尖了的好吧。” “呵！那我谢谢啊。” “哈哈，不用谢。”曹达桦手一摆，又看向杨秋手里的剧本道：“本子快拿回来，我还没看完呢。” “滚！” “嘿！你……”曹达桦头一偏，指着杨秋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这本子要是拿出去卖，看看谁会给你出一千的价。” “我不卖！我自己拍！” “额……”曹达桦一愣，上下打量了杨秋一眼，尤不信地道：“你自己拍？你有这技术吗？” “……” 全场一时寂静，杨秋看了看手里的剧本，忽然闪着眼睛问道：“听说你们圈子里有一位很厉害的‘副导演王’，现在过得很苦逼是吗？” “……你要干嘛？” “呵呵——” 第087章 嘉禾 王天霖的苦逼生涯，已经苦逼了大半年了。 身为一个导演，这半年来，没人找他拍戏、没人为他拍戏，就连一开始拍了一半的演员，第一天说的好好，结果第二天也不来给他拍戏了。 导演没戏拍，就等于失了业。 所以这大半年里，他一直都流连在一众片场里做散工，日子过得非常紧巴巴。 不对啊！ 前面不是说了王天霖近一年不是拍了八部电影吗？ 怎么会苦逼呢…… 这可不是说错了，这一年王天霖的确拍了八部电影，但那都是在这一年的前三个月里拍的。 所以算算，王天霖每个月拍了多少部电影？ 两部半！ 看出什么了没有？ 这拍的妥妥地可都是‘七日鲜’——粤语残片啊！ 去年粤语电影圈闹得最厉害的事是什么？不用多说，肯定是粤语电影清洁行动。 这行动一搞就是搞了大半年，倒是把势气都给提起来了。 但是光喊口号可不行啊！ 行动行动，不行一行动一动怎么行…… 所以，得找几个出名的坏典型抓一抓。 ‘银坛铁汉’曹达桦？ 不行，这家伙有片场有公司，更重要的是还有钱有关系，不好处理，咱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咦！等等。 这边竟然还有个‘副导演王’，除了有个退隐江湖的叔叔外，这个穷逼竟然没钱也没关系。 好！ 多好的一个靶子，那就他了。 于是被抓了典型的王天霖，正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拍他的粤语神怪武侠片呢，突然演员第二天就不来了，然后制片方也不请他了。 一脸懵逼的他，这才发现外面世界已然变了天。 于是失了业的王天霖，开始了他的苦逼生涯。 人性大多本恶。 当你蒸蒸日上时，所有人都来奉承你巴结你，讨你的好处；当你江河日下甚至跌落谷底时，这些人说不定不仅不会扶你一把，甚至还会恶狠狠地踩上两脚。 王天霖以前身为片场之主的导演，身边自然少不了巴结奉承；可等他落下尘埃后，这些人便做鸟兽散。 至于背后嘲讽暗下黑手的事，他也没少遇到过。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王天霖心里憋着事愁着脸皱着眉，一边往着侯王庙的方向走去，一边在心里寻思着，叔叔要的这学费，得找谁去借。 阿潮？不行，他家口子也不少； 广哥？也不行，这家伙天天跑九龙城，钱都贡献给姐姐妹妹了； 小敬？借过了。 阿斌？肯定不会借的。 …… 就这么一路想着，王天霖慢慢走到了钻石山。 此时的钻石山，虽没有后世的繁华，但路边的小店和摊贩也是不少。 卖牛杂的、凉茶的、针线包裹的，是一个也不少；开布店米店小饭馆的，更是一个也不缺。 “天霖！天霖！” 王天霖刚走过一家小饭馆门口，里面的老板便从门口探出头来喊了他一声。 闷头不知响的王天霖抬起头看了一眼，对着老板强笑道：“张老板，我今天不吃面，还有事要办。” 要说这家小饭馆也有意思，老板是魔都人，主打的特色却是川川那边的担担面。 王天霖以前片场收工后，路过这里时，就喜欢进去吃一口担担面。 一来二去的，两人便混熟了。 不过此时王天霖囊中羞涩，自然不好再进去吃面，稍稍想了个理由，便打算先行离开。 却那知老板又招了招手，喊道：“不是喊你吃面，是有人找你。” “找我？”王天霖有些懵逼。 “对对对。”老板点了点头，道：“快进来，人家都等了你半天了。” “啊？”王天霖甚是惊讶，来不及多想，便一边往店里走一边回道：“好好好。” 这间二十多平的小店里，总共也就放了五六张桌子。平常来店里的吃客，也都是些粗布短褂的劳苦大众。 所以王天霖一进店子里，就看到了与众不同的两男一女。 没办法，他拍粤语片的，能不认识曹达桦嘛…… 至于坐曹达桦对面的那一对年轻的俊男美女，男的那是西装革履，女的也是一身镶金旗袍，看着就不普通。 看这阵势，王天霖心下有些惴惴不安，不知这三人找他干什么。 曹达桦看见他，便是一乐，对着那年轻男人道:“你看，我就说吧，在这等，总能遇到他的。” 男子没有回曹达桦的话，反而站起来，看着王天霖饶有兴致地道:“王先生，你好。” 九十年代后期，出现在不少电影里的王天霖，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老头；而现在站在杨秋面前的王天霖，却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年轻人。 果然是时光催人老啊！ “额……，你好你好。”王天霖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请坐。” 杨秋手一扬，比划了一下曹达桦旁边，又道:“鄙人杨秋，是一位编剧，也是……嗯……嘉禾影业公司的老板。” “……” 此话一出，曹达桦和王天霖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坐杨秋旁边的刘靓华美目一瞪，看了杨秋一眼。 这个花心大萝卜，中午还找她想着借钱开公司，还好咱据理力争，一定要入股，不然非得用完就被他踢开不可。 只是这公司的皮都还没有呢，怎么就叫上名了？ 而且这名，也没问过她这个大股东啊！ 不过嘉禾这名字，刘靓华暗自念叨了两句，好像听着也蛮顺耳的。 只是刘靓华心下还是有些不爽，要不是杨秋今天找她，她还不知道这家伙已经不声不响地离开泰山了。 这不是……拿她当普通朋友么…… 不过坐在她旁边的杨秋，心里就没想这么多了。 他给公司取名叫嘉禾，一来呢是因为本来就觉得这名字好听顺耳，二来是他很喜欢嘉禾的制片方式，三来就是既然刘靓华坚持要入股，那咱还是叫嘉禾吧。 谁叫刘靓华本来就是嘉禾的大股东之一呢。 不过最最重要的一点，就纯粹是因为嘉禾的片头好记又好做，而且又够吸引人。 这年头的影业公司，根本就没在公司标志文化上有大加宣传的念头。 那些电影的开头，就是干脆直接文字写着普普通通的电影公司名字；再好一点的，还知道打个公司的图标上去；至于打图标的同时，还放上一段纯粹的片头专属背景音乐，那都是极少数了。 看看人家邵氏，一个‘SB’出来，就知道是邵氏精品了；再看看嘉禾，‘噔噔噔噔’一响，就知道是嘉禾的好片子上映了。 一个简简单单的公司标志，运作得好了，都顶得上你大半个月的卖力宣传。 不过这些标志文化，都是电影公司一部部好电影累计下来的成果；杨秋不确定他能做到哪一步，但是从一开始就做起，总是不会错的。 王天霖听着杨秋是电影公司的老板，心下放松了不少，坐下来问道：“杨老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杨秋拿起桌上缺了半个把的茶壶，给王天霖到了一杯茶，缓缓道：“我这呢，有一部片子，想让王兄弟帮忙导一导。” “……” 王天霖一阵愕然，脱口道：“我导？你不知道我最近的状况吗？” “知道啊。”杨秋点头道。 “那你还找我？不怕片子卖不出去？” “哦，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杨秋笑了笑，解释道：“这部片子，投资人是我，自然不用多说了；至于演员，我手下也有不少，好找；不过导演的事，可就要委屈王兄弟一下了。” “怎么？” “这部片子，导演要挂我的名字，王兄弟的话，不知道愿不愿意化名挂个副导演？” 王天霖挑了挑眉，身在粤语电影圈的他，倒是一下就弄明白了杨秋的意思。 不过这种情况他可是见多了，身为副导演王的他，到现在为止，都不知亲手代替多少不称职的导演导过戏。 这种事，都见怪不怪了。 瞧着王天霖脸色古怪，杨秋又道：“至于费用嘛，王兄弟不用担心，就按着导演的费用来。要是王兄弟不放心，还可以看看剧本的质量，再决定到底……” “等等，这个……”王天霖忽然打断了杨秋的话，踌躇着问道：“我想问问，导演费多少钱？” “额，两千。” “我接了！” “啊？王兄弟不用先看一下剧本？” “看什么剧本，不用。”王天霖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理直气壮地道：“不怕你们笑话，我拍电影就是为了钱，老板叫我拍什么就拍什么，所以啊这剧本怎么写就怎么拍，我现在看不看没关系。” 果然儿子随老子！ “不过……” 杨秋心里刚吐槽了半句，忽然又听见王天霖转了个弯，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你们这个导演费，能不能先预付了？” 第088章 选角 这年头拍粤语残片，可比拍国语片和精品粤语片，要方便多了。 因为大量的‘一片’电影公司，也就是所谓只拍一部电影卖完钱就关门的电影公司盛行，也催生出了不少所谓的包办电影中介公司。 这个中介公司是干啥的呢？ 就是只要你拿着钱上门，没有剧本没关系，没有导演没关系，没有片场、没有工作人员也没关系，就是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他们统统帮你搞定，你就等着拿电影成品就行。 当然，没人傻到真的只拿着钱上门。 为了保证电影成品能卖出去，起码剧本得是自己找的，导演也是要靠谱的，不然就等着被中介坑死吧。 既然请了王天霖这么个‘副导演王’拍片，杨秋当然要人尽其用，把剧组的杂事都交给了他。 而王天霖也有相熟的中介公司，杂事其实也万事好说。 不过就演员来说，却成了一大难点。 男主角杨秋自然当仁不让。 杨秋倒是想让着来的，卓别林式的主角太毁他英俊潇洒的人设。但备选的李汉祥一还不会粤语，二来长得太黑不好化妆。 所以，只得放弃了。 女主角这次就不能是杨萌了，这缘由其一自然是她和泰山的合约还没完，杨秋不好上门去找卜万沧请人；其二更重要的缘由同上，刚来香江没多久的杨萌并不会粤语。 他们要拍的《滑稽时代》，本质上就是一部质量好一点的粤语残片。 要是拍成国语片，估计在这个国语文艺片流行的时代，会被骂翻天，然后惨死。 而拍成粤语片，起码还有这么大一片受众可以接受。 倒不是杨萌不可以演，后期配音也就是了。 但是为了一部粤语残片还专门花钱找配音，那就真是钱多没地方烧了。 所以理所当然地，女主角便落在了某位大金主身上。 这也是刘靓华非常乐意投资杨秋新电影的原因之一。 至于电影里的探长、坏人头子还有酒鬼高手之选，便由着曹探长、程纲和高立出演了。 但是更重要的主角之一孤儿小男孩，却难住了杨秋众人。 这年头香江童星可是个稀缺货，女童星倒是有那么一两个，适合的男童星倒是一个也没有。 最后还是刘靓华提醒了一句，说是上次泰山拍《女人与老虎》时，虹薇带着一个小男孩过来探班，感觉那小孩挺机灵的，应该可行。 这倒是喜出望外，杨秋也想起那个叫他‘哥哥’的瘦弱小男孩来。 所以这天一大早，杨秋和王天霖就带着一些点心补品，来到了秀竹园道。 “你们，来就来嘛，带什么礼物。”脸颊有些消瘦的严桦帮着他们开了门，看着他们手上的礼物笑道。 杨秋也笑了笑，提起礼物道:“哥，这是给嫂子补身子的，没你份，你可不能偷吃。” “咳咳——” 严桦忽然咳嗽了一下，捂着嘴巴笑道:“我最近正在减肥，不偷吃。” “那可说不定，万一……” 杨秋刚说了半句，门道里忽然蹒跚着走过来一个两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呼地一下抱住了严桦的大腿，抬起萌萌哒的眼睛看着杨秋手里的礼物。 “……” 严桦宠溺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介绍道：“这是我家老三纬年。” “哦哦。”杨秋点了点头，低下身子招呼道：“你好，小朋友。” …… 杨秋好意打招呼，哪知小男孩极不给面子，忽地一下就藏到了他父亲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异常谨慎地看着他。 这小家伙，警惕心还不小。 瞧着杨秋一下不尴不尬地愣在了那里，严桦笑了一下，赶紧招呼道：“先进来坐先进来坐。” “好好。” 杨秋摸了摸鼻子，便一脸尴尬地和李汉祥进到了屋内。 这一进到客厅，便看见虹薇正挺着个大肚子仰躺在沙发上，眼眶微红，手里还拿着一条手帕擦拾着眼角。 旁边一个佣人打扮的阿嬷脸色也不好，瞧着杨秋两人进来，拍了拍虹薇的手背，又忙站了起来，然后跑去了厨房。 这气氛，感觉有些不对啊！ 杨秋暗自和李汉祥对视了一眼，这才招呼道：“虹姐，好久不见，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好还好。” 虹薇回了一句，便挣扎着要坐起来，严桦赶紧跑到旁边扶了一把，还塞了一个垫子在自己老婆身后。 瞧着都安顿好了，虹薇轻笑道：“你们两个今天怎么来了？” “额……，这不是自从虹姐怀上了，我们就没来看过你吗，所以今天难得有空，就过来看看。”杨秋客套着满嘴跑起火车来。 “你们这话，我可不信。”虹薇笑了笑，直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 “咳咳——咳咳——” 虹薇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严桦又是捂着嘴一阵咳嗽，瞧着丈夫难受，虹薇赶紧握住了丈夫的手臂，一脸担忧道：“你感觉怎么样？要是……” “没事没事。”严桦摆了摆手，朝妻子笑了笑。 “额……”杨秋看着严桦脸色感觉有些不对，问道：“哥这是生病了？” 虹薇愣愣的没有答话，倒是严桦对着他俩笑道：“没事没事，小病而已。对了，你们两个今天来，咳，究竟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 “……” “我和你们虹姐能帮忙的，一定帮。” “……”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秋顿了顿，实话实说道：“其实哥、虹姐，这次来，我主要是想找鸿年的。” “鸿年？”虹薇和严桦面面相觑，感觉甚是莫名其妙。 “嗯！”杨秋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打算拍一部电影，里面有个小男孩的角色，感觉鸿年很合适，所以想过来问问，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 “这……” 严桦有些发愣，想了想皱眉道：“这……我们得先看看鸿年自己怎么想，实在不好现在就做主。”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也就是先来问问。”杨秋点头应了一句，继续说道：“不过二位放心，要是鸿年答应了，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那好吧，不过鸿年现在在上学，那我和你们虹姐等他放学回来后再……” “等等。”虹薇忽然打断了严桦的话，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这个戏，剧本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 不知虹薇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李汉祥赶紧点了点头，从皮包里摸出稿本站起来递给了虹薇。 看了看故事梗概，又随手翻了两下，虹薇倒是初略了解了一下故事，又问道：“我们鸿年还是主角？” “嗯，主角之一，比女主角戏份都重。”杨秋答道。 “那我们鸿年接了。” “咳咳，小薇，我们还没问过鸿年呢。”严桦在一旁皱眉反对道。 “我是母亲，知道鸿年的性子。”虹薇对着严桦强笑道：“我知道，拍戏他肯定也是愿意的。两个演员的儿子，能不喜欢演戏么？” “可是……”严桦颇为不好意思地看了杨秋一眼，低声道：“鸿年一个人在外面拍戏我不放心。” “谁说一个人了，你不是可以陪他么？你现在……又接不了戏。” “我陪他？谁陪你？”严桦瞪大了眼睛问道。 “家里不是还有吴婶么，再说了……”虹薇忽然脸色一暗，语气沉沉地道：“你这病，医生也说了，让你多走走多看看，心态很重要，现在这整天窝在家里陪我这个大肚婆，我怕……” “……” 虹薇的话没说完，严桦也没了声语，瞧着两人莫名的神色，杨秋和李汉祥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只是一直当他俩离开时，也不知这两口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089章 萝卜大棒 “不行不行，这片子我拍不了了。” 这天一大早，王天霖就拿着一大叠稿本，找到了杨秋当做临时办公室的家里，还不等坐下，便怨气四溢地叫起了苦。 杨秋为了公司经费的事，已经头疼好几天了，此时见着王天霖又闹起了矛盾，不由得又头疼起来，问道：“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看看，我给你审核的分镜头脚本，你改成什么样了？” 要说王天霖还真不愧‘副导演王’这个称号，他可是杨秋在香江看到的少数几个拍戏之前，就认真画好了分镜头脚本的人。 你们可要知道，这时代别说分镜头脚本了，更甚者有的导演拍戏时连剧本都是现写的。 难怪王天霖拍戏拍得又快又好……嗯……当然这个‘好’字是对于粤语残片来说的；有了分镜头脚本后，便能在开拍之前先把影片在脑袋里过一遍，能不又快又好么。 杨秋原先交给王天霖的，也只是一沓剧本，他本想着王天霖应该和别的粤语残片导演一样，按着剧本拍就行，至于电影镜头之类的，开拍之前大家商议着就好。 没成想第二天，带着一副熊猫眼的王天霖，就交给了他一叠分镜头脚本。 杨秋很是惊讶，要知道王天霖可一直是自学成才，现在就能想着并写完一出分镜头脚本，可算是极度努力的人了。 只不过王天霖交给杨秋的脚本，却让他有些不满意。 出了什么情况？ 却是因为这年头拍粤语残片资金不足，讲究的是省钱省物省力，具体到某些表现细节上，一个镜头数目便能体现出来了。 寻常一部国语片或者精品粤语片，各种镜头从开始到结束，加起来起码都有四百个左右；而粤语残片呢，一百是寻常，有个两百的镜头就可以算很良心了。 当然更厉害的粤剧片，一镜到底也是经常的事。 所以当王天霖交上来的分镜头脚本，只有着一百五十多个镜头时，便一点也不奇怪了。 谁叫他本来就是拍粤语残片的…… 只是这镜头一少，电影的表现力便显得有些不足，本来特写更好的你给个近景，本来远景更好的你还来个近景，全部都是凑合着就ok了，这怎么行！ 所以杨秋一看完脚本，便皱着眉，也花了一晚上时间，给改了个面目全非。 分镜头的数目，便从一百五十多个，直接爆涨到了三百六十多个。 这下，杨秋终于顺眼了。 只是他这边顺眼了，王天霖那边却不干了。 “你一下加了这么多镜头，不是说加便能加的，这么搞，我们拍电影的时间起码增加了一倍，这得多花多少钱。” “钱？！”杨秋揉了一下额头，道：“八万够不够？” “八万怎么可……”王天霖刚说了半句，忽然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瞪大眼睛问道：“你要花八万拍这片？” “嗯，我算了下，八万虽然够，但是应该有些吃紧，不过究竟能不能这个数拍完，还得看你的本事了。”杨秋有些默然地说道。 嘉禾的资金有些不足，那是肯定的。 算算杨秋自己手里的资金，也就个万把块左右；至于大金主刘靓华，现金流早已给泰山占去了；现在泰山这样子，自然也是不好意思退出来的。 所以这次投资嘉禾的十万块，也不知那个傲娇小丫头又从哪找来的。 总共十一万的资金，除了拍电影外，到时候还要戏院的包底费以及外埠发行费，真的是捉襟见肘了。 杨秋这两天为了这十一万怎么用，那计划是做了一份又一份，脑细胞都不知死了多少。 “你疯了，真疯了，八万拍个粤语残片？”王天霖还是一脸的不信。 “谁说我要拍残片了？”杨秋拿起脚本拍了拍，道：“你家的残片有三百多个镜头？” “……” 王天霖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看了看脚本，又看着杨秋道：“你们真没打算拍残片？可这剧本……” “剧本怎么了？” “剧本……感觉有些胡闹啊。” “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们这些‘旧’电影人看电影，是不是纯粹只分为有意义的和没有意义的？有意义的就叫好，没意义的就叫残？” “……厄，好像……”王天霖揉了揉脑袋，应道：“的确是的。” “……” “不对吗？”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有一种纯娱乐片呢？” “纯娱乐？” “没什么意义，纯粹好看，看时哈哈大笑，看过便忘的那种。” “那不就是残片么？” “呸！”杨秋恨恨道：“残片那是看过就骂。” “……” “你们……真不是‘一片’公司？”王天霖又指了指这间宿舍，转移了话题。 杨秋一脸黑线，道：“只是暂时资金不足而已。” “那……”王天霖顿了顿，忽然道：“我要加导演费？” “为什么？” “你现在拍片时间起码长了一倍，钱肯定要多啊。” “不行。” “为什么？” “香江的导演费都是按部来的，什么时候按时间算了？” “……” 王天霖自知无言，摸了摸脑袋一屁股坐了下来，闷闷道：“这下亏大了。” “亏大了？”杨秋讽然一笑，道：“你不会一直打算拍粤语残片吧？” 王天霖撅了噘嘴，丧气道：“不拍还能怎么办？再说了，现在残片都没人找我拍了。再不乘着有点名声多赚点，以后怕是连粥也喝不上了。” “你粥喝不喝得上我不管，但是你要是按着拍残片的态度来拍我这片子，你还是哪来回那去吧。” “杨老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天霖听着杨秋态度一变，有些呐呐不敢言语。 杨秋摆了摆手，道：“我不管你什么意思，这家嘉禾，我还是想着做大做强的，所以第一部作品，即使你不放在心上，我也会放在心上。” “杨老板，你放心，这次拍片，我一定把拼尽全力，拿出最好的片子给你，你就等着看好吧。”被杨秋一激，王天霖倒是有些激动了，拍着胸脯下保证。 “可以，我等着。” 杨秋应了一句，仰着头继续道：“只有片子拍好了，才能赚钱，赚了钱才能拍更多的片子，所以这一次容不得我们马虎。而且，你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 “在这里，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杨秋按了按额头，郑重道：“只要这片子拍得好，我还继续找你做导演。” “杨老板！” 王天霖感动万分，这锦上添花到处有，雪中送炭世间无，杨秋的一番话倒是让他鼻子都酸了，站起来红着眼眶道：“谢谢！” “不用，你拍好这部戏就是对我最大的谢谢。” 这萝卜加大棒的政策，杨秋第一次用得这么正式，还真是好使。 王天霖上午从杨秋处离开后，就跟打鸡血似的开始到处跑，联系中介公司、看片场、选工作人员、试设备的忙得不可开交。 只过了一个多星期，《滑稽时代》便在侯王庙对面的华南片场开机了。 第090章 猪脑子 “姐姐你真漂亮，如果你真的是我姐姐就好了，你一定会常常给我东西吃。”片场搭建的牢房里，一脸脏兮兮的严鸿年小朋友，正可怜巴巴地对着坐在旁边的刘靓华念台词。 要说这小家伙不愧是演艺家庭出身，身上的表演细胞是天生就来。 杨秋等人开始还担心着，万一这小家伙前两天表演进不了状态，会不会耽误拍戏。 没想到这家伙第一天演哭戏，这嘴巴一撇泪就下来了。 这可比当初还没进永华之前的杨秋强多了。 刘靓华听到小家伙这话，顿时眼眶红了一些，拿着鸡腿递给小家伙道:“你吃吧。” “姐姐你真好。” 这位大金主毕竟也在泰山学了这么久了，基本功底还是有的。再说这部戏里女主角就是个花瓶角色，也不用多少演技。 因此两人的表演很是顺利。 “咔！” 王天霖大喊了一声后，便看着旁边的杨秋，瞧着杨秋默不作声没有意见，这才朝着一厂子的工作人员喊道:“大家休息十五分钟。” 哗啦啦的一阵吵闹，人群便做鸟兽散，休息的休息，扯蛋的扯蛋起来。 一直守在一旁严桦走上去，拉着儿子走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想来是又在教孩子怎样演戏了。 刘靓华蹦蹦跳跳地跑到杨秋身边，仰着头笑问道:“我演的怎么样？” 这傲娇的小丫头…… 杨秋眨巴了两下眼睛，扯着因为化妆涂得有些白里透亮的脸夸道:“还不错。” “谢谢！”丫头扭捏着接受了杨秋的称赞。 刘靓华的演技，老实说，其实比不上杨萌。 人家杨萌出演《暗恋桃花源》时，虽然还不到二十岁，但那演技，却可以在女话剧演员、青年云之凡和老年云之凡之间无缝切换。 表演得让人看不出一点‘本人’的味道。 但是刘靓华…… 杨秋感觉她就是在本色演出，熟悉她的人，都可以在表演中看到很深的刘靓华自己的影子。 就跟后世某些流量明星差不多，感觉演什么都在演他们自己。 这都是演技不到家的表现。 当然，虽然这样不好，但对一个花瓶角色，杨秋也懒得细究了。 毕竟他现在耗不起…… 应付走了刘靓华，杨秋又和王天霖交流了一下刚刚拍戏的心得，便寻摸着走到了严桦跟前。 跟前不久刚去他家里看望的时候比起来，杨秋总觉着严桦又瘦了几分，人也有了一丝病态。 想着当时虹薇的那番话，总感觉有些大事不妙。 “严大哥，又在教鸿年演戏呢？”杨秋瞧着嬉笑正欢的两父子笑道。 “是啊。” 严桦温和地摸了摸小鸿年的头，很是慈爱的看着小孩在他怀里啃着鸡腿，缓缓道：“我家老大读书倒是聪明，可就是不喜欢演戏。现在老二才算得上‘子承父业’，我打算乘我能教的时候，就多教点。” “那好。”杨秋拍着小鸿年的肩膀，鼓励道：“那严大哥就好好教，将来咱们小鸿年，再来个‘子承父业’，出一个香江影帝。” “哈哈哈，咳咳，谢你吉言！” “厄——”小鸿年忽然打了一个长长的嗝，艰难地咽下嘴里的一大块鸡肉，看着他爸道：“爸，我要喝水。” “好，走，我们去茶水间。” 瞧着两父子渐渐走了开去，杨秋眉头紧锁，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想了一番还是毫无头绪，杨秋摇了摇头，便打算离开。 忽然，杨秋眼角的余光里，便瞄着导演椅那里站了一个黑头大汉，正假模假样地拿着分镜头脚本，一顿乱看。 “李汉祥！”杨秋大喊一声。 黑脸的李汉祥吓了一跳，抬头扫了半圈才发现是杨秋叫她，忙合上剧本回道：“啊？哦？哥？什么事？” “过来一下！” “额……，好。”李汉祥没法，只得依依不舍地放下脚本走了过来。 杨秋倒是没管他拿着脚本乱看的事，把头一仰，点了点头茶水间的方向，问道：“你知不知道严桦严大哥究竟得了什么病？” “什么病？”李汉祥摸了摸后脑勺，摇头道：“不知道。” “你不是影坛百晓生么？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李汉祥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什么百晓生？！谁取的这外号？！这不是埋汰人么。” “咳咳——”杨秋一阵假咳，转移话题道：“少废话，你到底知不知道严大哥怎么了？” “老天爷在上，我是真不知道。”李汉祥举着手发誓叫屈道：“我只知道严大哥好像病得不轻，还推了一部和小咪姐的戏呢。” “这样啊……” “咳咳——，哥，咳咳——” 杨秋还在摸着下巴想严桦到底病得多重，站他前面的李汉祥忽然握住拳头一阵猛咳，瞧着这家伙黑光满面的样子，显然不像生病了。 “你也病了？”杨秋挑眉道。 “哥，你背后。”杨秋努了努嘴，说道：“看看大门口是谁。” “什么鬼？” 杨秋皱着眉头一阵疑惑，转头朝着大门看去，就瞧到了高高大大的罗四维，正站在大门口瞧着他。 这一刻，杨秋感觉自己也病了。 显然罗四维已经发现杨秋看他了，因为罗四维那张本无表情的大脸上，已经挂上了一丝嘲笑。 “哥，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你神经病，找不痛快啊。”杨秋转回头眼一瞪，决定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不理那个麻烦。 “……额……哥？” “什么？” “不痛快过来了。” “什么！” 杨秋猛一回头，便看见高高壮壮的罗四维已经站在了他背后。 “杨秋，看来你真是神经病了。”罗四维背着手，看了看四周，讽道：“你半路跑去学写歌不算，现在还拍起了粤语残片，堕落啊堕落啊。” “……” “怎么，你现在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么？要靠拍粤语残片为生，要不要我说说，给你在凤凰……” “等等！”杨秋忽然脑子一顿，急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说什么？”罗四维被杨秋的语气唬得一愣，犹疑着说道：“说你落魄到……” “不对不对，后面点！” “粤语残片？” “不对，还要后！” “凤凰？” “……” 长凤新啊长凤新！著名的长凤新，长城出了这么久，终于把凤凰给等出来了。 额……不对，等等！ 杨秋忽然上下扫了罗四维好几眼，一脑门子的疑惑，就这家伙的做派……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左派啊？！ 上次罗四维能跑去左派的南国影业拍片，杨秋就一脑袋浆糊了，怎么现在罗四维还攀上了凤凰？ 不过杨秋在这边疑神疑鬼，对面的罗四维倒是毫不在乎，继续装逼道：“凤凰影业，你现在可能还不知道，刚开的公司，不过老板呢，来头就不小了，正是咱们以前永华的大导演朱仕麟先生，朱先生在影坛的地位那可……” “咳咳！” 杨秋一阵假咳打断了罗四维正浓的谈兴，挑眉问道：“这么说，你现在加入凤凰了？” “额……”兴许是这话戳到了重点，罗四维眼神一阵乱转，面色尴尬地解释道：“这不是和永华合约还没到么，不过快了！” 罗四维扬起右手大拇指了指门外，得意道：“我今天就是陪凤凰的尹俊杰导演来选片场开片子的，等到了开片的时候，我永华的合约估摸着也刚好到期了。” “……” 这娃，就没长脑子么！ 杨秋实在看不下去了，缓缓问道：“你知不知道，张善昆拍了一部国语新片《新婚二十四》小时。” “……”罗四维实在没想到杨秋的话跳跃性如此大，颇有些脑子跟不上的问道：“他张善昆的片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 杨秋长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个片子，因为违反大陆刚发布的《国外影片输入暂行办法》，没有拿到发行许可。” “……”罗维现在倒是满脑子浆糊了，问道：“所以呢？” 所以你个猪脑子！杨秋无力吐槽了…… 请个假，回家路上 额……现在正在回老家的火车上，这环境手机码了千把字实在码不下去了，明天看能不能想办法再补上吧。 见谅！不过估计明天也悬…… 《香江七十载》请个假，回家路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1章 好高骛远 “所以你确定，你现在拍的片子以后能拿去湾湾那边上映？” 听见杨秋这么说，哪怕是真的猪脑子也应该反应过来了，罗四维显然还不算太笨。 只见前一秒还疑惑不解的罗四维，忽然脸色一变，嘴唇颤了两颤，可能还想反驳杨秋两句，可最终却没有说一个字，晦暗地看了杨秋一眼，转身就朝外面跑了出去。 走得，十分之匆忙。 瞧着罗四维那忧心匆匆的样子，杨秋倒是十分高兴。 看着那家伙离去的方向，杨秋笑了笑，对着旁边的李汉祥叹道：“我倒是真羡慕这家伙交友广阔了，就他平日的做派，竟然还能在左派的电影公司里主演电影，比不了、比不了啊。” “那有什么！”李汉祥瘪了瘪嘴，甩头道：“这还不全是梦娉嫂子的功劳。” “关周梦娉什么事？” “梦娉嫂子进了读书会啊。” “额……”杨秋有些愕然，看着李汉祥道：“你怎么知道？” “我在长城的时候，那些人叫我去参加过一回，遇见过梦娉嫂子。”李汉祥理所当然地答道。 “哟呵，看不出来，你还能被人邀请进读书会？” “哥！”李汉祥脸色一苦，又叫屈道：“你又看不起人了！” “啧，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了？” “你看不起我的时候还少么？就说这一次，你看得起我，怎么还会……”李汉祥悄悄往王天霖那点了一下头，不爽道：“怎么还会找外人来拍戏，咱们兄弟两个凑一起，还有什么拍不了呢，到时候你做导演，我做副……” “嘿，停停停！” 看着这家伙越说越欢，杨秋赶紧拉了把刹车，对着他道：“看不出，你的心可真大。不过可不能光说不练，想做导演，最起码得会人员调度。不说别的，单说前天公园那场几十个群演一起上的人员调度，你能拍着胸脯说你能拍好？” “这……” “看，你都知道自己比不过人家了吧。”杨秋瞧着呐呐不知语的李汉祥道。 李汉祥头一别，不服气地道：“那有什么，我也能做到！” “你确定？” “大不了多花钱嘛，我肯定能做到。”李汉祥大大咧咧地说到。 “你倒是大方，我现在最缺的可就是钱。” “……” 人生之中多了不少小插曲，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王天霖倒是从始至终不知道有人曾经编排过他，依然勤勤恳恳地拍着电影。 那股子热乎劲，就差直接睡在片场了。 他和杨秋在于镜头方面时常发生讨论，最后不是他被说服了，就是杨秋说服了他。 一个粤语残片导演、一个半吊子水的导演，都在共同进步着。 连续拍摄了小半个月后，片子终于拍摄完成。 底片冲印完成之后，杨秋带着王天霖，还有凑热闹的李汉祥，一起踏入了剪辑室。 “李汉祥！你在干什么！” 杨秋正和王天霖坐在剪切台前，对着一个特写镜头商量来比划去地讨论着。 忽然，他眼角余光撇见坐在另一个剪切台前的李汉祥右手拿着把剪刀，对着左手里抓着的一卷胶片摇摇欲切，吓得杨秋赶紧大喝了一声。 “啊？什么？” 本就紧张万分的李汉祥，被这一声大吼惊醒，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两步就跨了过来的杨秋，慌张道:“没事，我就看看，就看看。” “看个屁，看你拿剪刀干什么！”杨秋恨恨一声，从李汉祥手里夺过了胶片。 “……” 李汉祥有些受伤，喏喏道:“我不就是想学学剪辑么……” “学剪辑？哼。”杨秋一声冷喝，说道:“你这还没开始学呢，就打算上手了，你懂剪辑吗？” 李汉祥估计也被说出了脾气，脖子一梗，强辩道:“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分镜头脚本不是在那么，按着脚本剪不就成了。” “呵呵——！真按脚本剪，你这胶片估计就得全废了。” “什么！” 瞧着一脸懵逼的李汉祥，杨秋无奈摇了摇头，拿着胶片指着王天霖道:“天霖，你过来给咱这位小兄弟解释解释。” 后世来看，电影胶片的第一次初剪按照分镜头脚本来剪，没什么不对的。 一个分镜头一刀嘛，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可不行。 因为现在的电影底片，可都是现场收音的，底片上已经有了声轨。 不同于后来的配音时代，只剪画面就行，在这时代剪片，你还得注意声轨才行。 或许你会说有声轨有什么关系，后世那么多数码剪辑，还不是画面声带一块剪。 但那是数码时代，现在可还是胶片时代，有声电影才多少年…… 这年头的声轨，可与画面不同步！ 视频与音频的播放，很多人也许感觉没多少差别，但从播放机制上讲，两者其实有本质的不同。 视频讲得细了，其实就是画面一帧一帧的播放，只要一秒超过了24帧，人类就感觉画面很顺畅了。 当然，现在这时代，也有16帧和18帧拍摄电影的，但画面顺畅感就感觉不如意了。 放在电影放映机上面，就是胶片是一格一格地经过放映窗的。 不过这这上一格和下一格之间，可是有个空间间隔的，只是快得眼睛一般感觉不出来罢了。 但音频就不同了，玩过随身听或者留声机的都知道，那里面的磁带可一直是匀速连续旋转的。 人家可不分格！ 不过数码时代，音频也算是分格了，但是你看看那码率那字节，最底的可都比24这个数字高了五十多倍。 一个是间隔性的，一个是连续性的。 所以表现在底片上，就是画面与旁边的声轨，根本不配套。 在底片上面，声轨比画面，那是提前了整整二十格！ 你要是真按画面剪，就等着音画不同步吧…… 所以这时候的剪辑，都要先把声轨的位置留下来，再剪去没有声轨的地方，然后还要在旁边用铁笔注明，何时剪去多少格，以备将来套底片时参考。 王天霖的一番解释，倒是把李汉祥羞了个大红脸。 这位一直不爽王天霖当导演的人，终于在现实面前败下阵来。 李汉祥这时候才发现，他要想当一个导演，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哥，对……对不起。”李汉祥低下头喃喃道。 杨秋倒是也没有生多大气，低头看着他道:“你啊，学东西，一开始多看看，总是不会错的，你不用总是那么着急。” “知……知道了。” “你这次，就好好看着吧。” “……” 一路初剪、二剪、终剪，做后期，打字幕，还给影片加了个杨秋自己制作的嘉禾影业经典开头。 修修整整的，《滑稽时代》终于完成了。 时间，也慢慢到了1951年。 杨秋看着完成的电影拷贝，感谢着这个还没有贺岁档的年代。 第092章 粤语院线 贺岁档这个名字的出炉，其实还是在香江电影的黄金八十年代，由新艺城那伙人正式提出来的。 然后，就被电影商们一顿热炒，迅速风靡了电影圈。 不过在八十年代以前，什么新年档暑期档之类的，其实早也已经出来了。 但是在1951年的现在，这些档期，对不起，通通没有…… 为什么？ 就是因为前文提过‘七日下映潜规则’啊！ 想想后世的贺岁档暑期档，为什么这么火热，就是因为有五六家片商，一起争这么一个来月的排片资格，结果打得狗脑子都快出来了，热闹啊。 争得好了，一部片子连续一个月大卖，那不得大发特发了。 那还不得赶紧砸钱，使劲地宣传。 火！火！火！ 而现在呢…… 你你你……你们几个都别争了，一个月呢，全够上映你们的片子了，不用争。 再说了，这个院线排不完，不是还有另外几条院线嘛。 大家不用争哈，和气生财！ 一个不用争的档期，能有什么火药味，还不是跟往常一样。 或许你说了，不是还有那么多粤语残片么，都知道那个时间好卖一点，怎么会不争？ 前文也说过了，其实很多粤语残片，都是直接卖给一些电影院老板，来填充影院闲暇时间的片库的，根本不存在抢档期的情况。 再说了，你花四万左右拍个残片，还得再花万把块去找个粤语院线交包底费，然后一条院线宣传费还得几千…… 然后算算，嗯，得十多万票房才能回本。 你要是不急，等放映个一轮二轮三轮乃至好多轮，兴许也能赚到十万块票房。 但是，拍粤语残片不为了赚快钱，你是疯了么？！ 所以这年头的粤语残片，要么直接卖戏院老板充片库，要么质量更差的，人家填片库都不要，就找个单独的粤语戏院，交个几百块的包底费，草草上映了了事，能骗多少是多少，基本都不上院线。 当然，也不是没有上院线的残片，那起码都是质量好一点的，知道自己底子的。 但是这样的残片，能有多少？ 能经常上院线的，也就西语片、国语片和精品粤语片了。 西语片不说，这每年的国语片和精品粤语片，能有多少？ 寥寥无几。 所以在这些档期能打起来就见鬼了。 前文曾提到过，这年头的粤语片院线，有四条。 分别称为:中央线、太平线，新世界线，还有金国线。 这些院线，跟后世的嘉禾院线挺像，都是以某几家院线为首，然后其他戏院以加盟的形式加入，然后共同行成一家院线。 其中中央线，以位于皇后大道中的中央戏院为首，辅以国宝戏院、永乐戏院、宝声戏院等五家，组成一条院线。 而太平线，顾名思义，则是以太平戏院为首，由国明、好世界、光明等六家戏院联合而成。 第三条新世界线，旗下有新世界、香江、新华、北河、油麻地等七家戏院。 不过其虽然名为新世界，但整条院线的权利，却掌握在占了院线一半戏院数目的邵氏父子手里，可直接称为邵氏院线。 至于第四条金国院线，旗下由金国、国民、新舞台等六家戏院组成。 这四条院线的不同之处，在于中央线和太平线，只参与电影的发行与上映；而邵氏院线和金国线，却还参与一部分的电影投资制作。 其中金国线的老板关家佰，更是亲自成立了一家名为大成的影业公司，专门为自家院线拍摄电影。 只是现在，已经年约六十的关家佰，却很是有些生气。 “你再说一遍！” “怎么可能着火？”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 “饭桶吗！” “……” 金国大厦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关家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时对着站在他旁边的中年人怒喝一句，气的是满脸涨红。 “爸——，这事真的不能怪我们。”关志城有些无奈，硬着头皮道:“谁会想到胶片库的空调机好好的，忽然就短路了呢。” 哪知听了儿子的话，关家佰更是生气，怒道:“蠢货，这不怪你们，那还怪谁？！一家电影公司最重要的地方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么！” “……知……知道……” “什么地方？你说！” “胶……胶片库。” “呵呵，你还知道是胶片库。” 关家佰被气得一阵头晕，有些站立不稳，感觉一阵头疼涌了上来，忍不住左手扶住办公桌，右手拿起来揉了揉额头。 “爸，你没事吧？”关志城看着父亲脸色不对，忐忑不安地问到。 “蠢货，大惊小怪，我能有什么事！” “……” 关志城好心好意关心一句，却又被父亲一阵责骂，低下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兴许是头疼好了一些，关家佰缓了缓，一屁股坐了下来，问道:“胶片室具体烧的怎么样了？” “您知道的……胶片是易燃物。所以……发现的时候，已经烧了一大半。” “你！……” 关家佰刚准备开骂，又感觉到一阵头疼，忍不住仰靠在了老板椅的椅背上。 “爸——” 关家佰懒得听关志城废话，忍着头疼摆了摆手，一脸狰狞地道:“我不管现在管胶片室的是谁，立马给我开了，换个能管事的来。” “……好。” 关志城显然明白弃车保帅的道理，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直接点了点头。 “……” 整个现场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良久，闭着眼睛养神的关家佰忽然问道:“对了，《呷错醋》的底片呢？也全烧没了？” “……” “说！”瞧着呐呐不敢语的关志城，关家佰瞪大了眼睛喝道。 “还、还剩两盒没事。” “两盒没事？”关家佰又是一个萎身倒在了椅背上，低声骂道:“你还不如直接跟我说全烧完了，我还好点。” “爸，对不起。” “行了行了，我也不想和你说这么多了。”关家佰头疼地摆了摆手，纠结着问道:“过年预备的片子没了，我们还有什么片子可以顶上的？” “额，听二弟讲，还有一部《奇侠雌雄剑》没排片。” “《奇侠雌雄剑》？”关家佰听到这名字，便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问道:“谁导演的？” “陈帼华。” “主演呢？” “额……曹达桦。” “粤语残片？！”关家佰瞪着眼睛问道。 关志城有些惴惴不安，辩道:“爸，你知道曹达桦的片子，还是可……” “滚！” “爸——” “滚！特么的你丢的起这个人，你爸我可丢不起！过年放残片，你的脸都被狗吃了吗。” “爸，这也是没有办法……” “滚！” “我……” 叩叩——！叩叩——！ 关志城刚准备辩解两句，突然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还没等办公室里的两人搭话，便听见‘咔嚓’一声，门被推了开来。 “爸、大哥。” 进来的也是一个年轻人，刚一进门眼珠子一转，便朝着两人打了声招呼。 关家佰此刻也不好继续对大儿子发火了，便转头看着二儿子问道:“志刚，有什么事吗？” “爸，我这不是看见大哥的公司胶片室着火了，着急嘛，我这院线可不能缺片子，不过啊，有些事就是这么巧。” “额，二弟，怎么了？”关志城在旁边问道。 “爸、大哥，你们可想不到，刚刚有人拿片子给我们院线审，我看了下，真是好片子，拿来顶过年档完全没问题，连戏院的吴经理一直都夸那片好。” “哦——！”这下关家佰倒是对二儿子口中的片子起了好奇心，问道:“片子叫什么？” “《滑稽时代》” 关家佰皱眉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过这片子，又问道:“谁导演的？” “杨秋。” 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关家佰想了想又问道:“主演呢？” “额，杨秋自导自演，出名的角倒是只有一个曹达桦。” “……” 关家佰瞪大了眼睛看着二儿子，一个‘滚’字已经涌到了喉咙口。 第093章 废物 “爸，《暗恋桃花源》的编剧、主演还有导演，好像就叫杨秋，那部戏也是杨秋自编自导自演的。” 关键时刻，还是主掌制片公司的关志城脑子灵活，一下就记起了杨秋这个名字，忙在一旁解释了一句。 虽然已经将金国公司的具体事务下放给了两个儿子，但电影圈的事关家佰还是有些关注的，一听大儿子的解释，立马就想起了杨秋是谁。 想着《暗恋桃花源》的口碑和票房，关家佰恨恨地瞪了二儿子一眼，骂道:“这就是你说的出名的角就只有曹达桦一个？” “……” 瞧着二儿子有些瑟瑟不敢言，关家佰更是生气，道:“你这管院线的，竟然不知道一个著名导演的名字，简直比你哥还不学无术！” 莫名受到一万点暴击的关志城，低垂着头站在父亲另一边，有些意味深长地在旁边瞄了一眼自家的好弟弟。 只见那关志刚一脸苦色，倒是还想辩解:“爸，那杨秋以前是拍国语片的，我们这粤语……” 啪！—— 办公室一声巨响，却是愤恨不已的关家佰一巴掌拍在了办公台上，吓得关志刚浑身一抖，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所以你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咯？”关家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 “爸，你消消气，二弟也不是故意的。”关志城赶紧上前扶住父亲，顺着他道:“只是这杨秋到底也就拍过这么一部片子，二弟没记住也实属正常。” “那怎么你就记住了？！” “……”关志城一时语塞，愣了一下忙道:“这不也是听你们谈了这么久，我也才想起来的。” “那你也比你这不学无术的弟弟强。” “……” 关家佰这话一出，关志刚又张了张嘴，刚想辩解两句，却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反驳。 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 “算了，我不想理你们这些糟心事。”良久，关家佰的气一顿乱发，总算顺了一些，指着二儿子又问道:“你刚刚说这杨秋，拍了一部粤语片？” “是的，叫《滑稽时代》。” “滑稽……时代？”关家佰摸了摸下巴，总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 关志刚忙弯下腰哈着头，跟父亲解释道:“这名是模仿自卓别林的《摩登时代》，不过背景换到了咱中国，故事也不同，我看了那电影，您还别说，那家伙模仿卓别林仿得还真像，电影里面搞笑死了。” “等等……”关家佰忽然眉头一皱，问道:“你说他扮演模仿的卓别林？” “额，是的。” “……” 看着父亲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关志刚有些惴惴不安，小心问道:“爸，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不然实在不行，我们不要这……”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鬼话！”关家佰恨恨地打断了二儿子的话，一脸怒容地盯着他。 “爸……” 又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关志刚一脸的愕然，很是懵逼地看着他父亲。 “果然是不学无术。”关家佰捂住额头，一脸的无奈，缓道:“我记得你前几天给我看过其他几家院线的排片报表。” “额……，是。”关志刚仔细想了一秒，这才小心地点了点头。 关家佰思考了一番，问道:“我记得太平那边过年档的新片叫《一本万利》？” “是。” 关志刚这次点头倒是不慢，只是他还来不及高兴，便马上又被关家佰接下来的问题弄懵逼了 “那主演呢？” “啊？”。 “我问《一本万利》的主演是谁？” “啊……哦……是……” “你又不知道？” “我……”关志刚有些喏喏，尴尬地答道:“我没注意。” “呼————” 关家佰脸带嘲讽，头晃了一下，道:“哈，你自己的报表你自己竟然都不了解一下。志城，那你呢？有没有关心过这件事。” 关志城想了想，答道:“爸，我倒是了解一些，《一本万利》的主演有秦小莉、李海全、尹秋水以及……” “行了行了。”关家佰挥手打断了大儿子的话，稍显满意地道:“那中央线那边呢？” “嗯……，中央那边叫《金玉满堂》，主演有白艳、张活蝣、尹秋水、陈……” “邵氏那边呢？” “额，叫《十二金钗戏玉郎》，主演有白艳、张活蝣、虹线女、尹秋……”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关家佰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着小儿子教训道:“不学无术，你以后啊，还要多跟你大哥学学！” “是……” 又被比了下去的关志刚无可奈何地低下头，满脸不爽地假应了一声。 关家佰自是听出了二儿子的不岔，不过他现在也懒得理了，继续说道:“你刚刚说这杨秋演得卓别林还不错？” “是是，真的很不错，我是从头笑到尾，您要是不信……”关志刚又来了精神，昂着头拍着胸脯保证道:“他们就在下面候着呢，我们可以先去下面的试片室看一看，保管让您从……” “等等！” 关家佰忽然抬起手打断了儿子的话，冷然问道:“你是说那个杨秋现在就在下面，而你一个负责人却丢下他们自己跑上来了？” “……” “废物！” 关家佰又是一阵头晕，狠狠甩了一下脑袋，也不想看着这个蠢儿子了，站起来就越过他们身边朝着门外走去。 啪——！ 一声脆响，办公室的门被狠狠地带上了。 办公室里面，一脸懵逼地关志刚看了一眼大门，又看着他大哥问道:“哥，这是怎么了？” 关志城看着弟弟摇头笑了笑，边朝大门走去边说道:“你不知道尹秋水的绰号就叫‘东方查理’么，查理·卓别林啊。如果那片子真的如你说的那么好，那这么好的宣传点子父亲能错过？两代东方卓别林互斗呢。” “……” “哦，对了！” 握住了门把手的关志城忽然停下脚步，看了一下手腕回头问道:“现在才十一点不到，二弟上午不是一般都不怎么管公司的事么？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去审片了？” “……” 瞧着呐呐不知言语的关志刚，关志城又是一声轻笑，畅然道:“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二弟替我解了围，谢谢哈。” 那一声怪笑，仿佛被人揭穿了某层面皮，关志刚一时愣在了当场，不见了任何动作。 关志城笑着拉开门走了出去，只是一出房内人的视线，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对着门内狠狠啐了一口。 “哼！废物！” “哼！这金国是怎么回事，一大早打电话把我们叫过来，来了却把我们晾在这门口？” 金国大厦三楼试片室门口，李汉祥转来转去个不停，嘴里还不时嘀咕两句。 坐着的杨秋也满是疑惑不解，片子昨天下午已经在金国审了，只是这包底费有些谈不拢，双方便不欢而散。 今天他们本打算上午去跑跑太平线，结果收到电话说事情有了转机，什么包底费之类的万事都好谈，便又被金国忽悠着拿了拷贝跑了过来。 可这都来了一个多小时了，除了有个姓吴的宣传经理露过一下面以外，竟然没碰到一个负责人。 这是，折腾人么？ 杨秋拍了拍坐在他旁边的王天霖，问道:“老王，你以前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没有。”王天霖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以前的片子基本没上过正规院线。” “……” 第094章 合作 见在王天霖这里问不出什么，杨秋也施施然地闭上了嘴。 《滑稽时代》的发行任务，现在是嘉禾的重中之重，能有一点好的希望，也是好的。 只是不知道金国让他们在这里耗这么久，是在搞些什么鬼？ “哈哈哈，诸位俊杰哪位是杨秋杨先生？对不起，怠慢了怠慢了！” 正在三人愣神间，便瞧见从楼上忽然走下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其中那老的，一见门口三人便大笑一声，然后直朝着杨秋走了过来。 想来盖因是他们三人之中，只有一个杨秋最上镜了。 “你好，鄙人正是杨秋。”杨秋很是疑惑地皱了下眉头，不过还是迎上去道:“不知道您是？” 老人旁边的青年人赶紧道:“这位是金国的老板关家佰先生。” 杨秋恍然大悟，伸出手笑道:“关老板，久仰久仰。” “诶，杨先生，应该是我久仰你才是嘛。”关家佰握住杨秋的手，轻拍着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 “杨导，你好，我是大成影业的经理关志城。”青年人瞧着父亲已然和杨秋认识了，便转头介绍起了自己。 “关经理你好……额……不知您和关志刚经理的关系是……” “那是我亲二弟。” “哦——！”杨秋长叹一声，恭维道:“原来是小关老板，失敬失敬。” “岂敢岂敢。” 瞧着杨秋和儿子打招呼，关家佰在一旁说道:“杨老板，刚刚我们金国有些内部事宜要处理，招待不周怠慢了，还请见谅。” “不碍事不碍事。” “对了，杨老板。”关家佰忽然一顿，瞧着杨秋道:“我听我家二子说，你们拍了一部《滑稽时代》非常有趣，我能不能看一看？” “……” 这关志刚搞什么鬼？ 杨秋现在满脑子疑惑，这家伙把他们叫了过来，自己却不见了人，现在还把他父亲都丢了过来看电影。 耍人么…… 不过显然关家佰没有戏弄人的心思，瞧着这位大佬问得认真，杨秋也只得点头道:“可以可以。” 关家佰闻言大喜，一边挥手指着试片室，一边大笑道:“哈哈，那我们先进去，一边看一边聊，请！” “请！” 虽然对关家佰这么一位总管公司的大老板跑过来亲自审电影有些疑惑，但杨秋还是见怪不怪地陪着他们又看起了这部电影。 虽提前上映了三十年，但作为一部模仿卓别林的经典喜剧，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成功的。 从影片一开始，关老先生那没停过的笑声便可证明。 “哈哈哈——” 瞧着银幕上，曹达桦扮演的探长和个哑巴犯人周旋了半天，关家佰不由得又是一阵畅笑，道:“没想到这曹达桦还有点喜剧天赋。” “说起来，曹探长的表演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杨秋在旁边说道。 “曹探长？” “嗯，这是我们拍电影时给他取的外号。” “这外号不错。”关家佰随意地点了点头，又道:“杨老板，你这部电影真不错，能放在我们金国上映是我们的荣幸。” “额……” 杨秋稍稍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也很希望这片子能放在金国上映，只是你们这包底费太高了，我们实在交不起。” “高？”关家佰愣了一下，疑惑道:“我们金国的包底费在四大院线里面，可算是最底的了，何来高字一说？” 关志城只是也在一旁帮腔道:“对了，杨导，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杨秋苦笑道:“这一家戏院一天六百的包底费，我实在掏不起。” “六百？！” 关家佰神情一滞，愕然问道:“就算我们金国最好的金国影院，一天也才四百的包底费，怎么来的六百？” 杨秋这时也是一顿摸不着头脑，猜不准对面这一老一少在卖什么关子，解释道:“四百？昨天戏院的关经理可是说的都是六百。” “关经理？”关家佰一时脑袋有些懵逼。 还是年轻的关志城脑子快，在他父亲耳边轻轻道:“爸，是二弟。” “……” 关家佰忽然感觉一阵热血涌上喉头，拍着座椅扶手叫骂道:“那个不学无术的蠢材！咳咳咳——” 杨秋被这话吓了一跳，却也隐隐猜出了一份前因后果，只是这明显是别人家的家事，倒是不好插嘴了。 坐在父亲旁边的关志城倒是马上拍了拍父亲的后背，给他顺气，顺便还给了杨秋一个歉意的笑容。 “爸，您消消气。” “这个臭小子，金国的名声就是被他这样败坏的。” “爸，我想二弟可能有些不得已的理由。” “还能有什么理由！”关家佰眼睛一瞪，怒道:“除了吃喝嫖赌，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 “……” “那个蠢货，不行，金国被他这么搞迟早要出事。”关家佰摆了摆手，忽然看着关志城道:“从今天起，院线归你管了，你给我好好看好了，不要让你二弟再下手。” “这……”关志城有一丝疑虑，犹豫道:“这样搞，二弟那边，我怕不好交代。” 关家佰脸色涨红，气道:“交代什么！我的话就是交代，他要是不满意，就让他从关家滚出去！” “……” 瞧着一出豪门恩怨戏就在眼前上演，杨秋虽然早已见怪不怪，但还是有些尴尬不自在。 关家佰一顿怒火散了出去后，倒是平静了下来，这才转头看着杨秋道:“家里不孝子为非作歹，倒是难为杨老板，让你们见笑了。” “……” 这话不好接，杨秋也只得尴尬着轻笑了一下。 关家佰显然也不在意，想了想顿首道:“作为赔礼道歉，这样吧，杨老板，你们这部戏只要在我们院线上映，包底费一律三百。” “这……” 杨秋心里一喜，这倒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六家戏院一天三百这么下来，七天包底费也才一万三不到。 比预想中的可便宜了不少。 瞧着杨秋惊讶得忘记了回话，关家佰微微皱眉，道:“杨老板要是不满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商量。” “不不不，可以了。”杨秋回过神，赶紧道:“满意满意，关老板给的优惠我很满意。” “爸，我倒是还有个建议。”这时，旁边的关志城忽然插话道。 关家佰脑门一偏，看着儿子问道:“什么建议？” 关志城没有看向他老爸，反而看着杨秋道:“杨导，知不知道卖片花一事？” 杨秋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卖片花，是拍电影常见的一个套路，在香江黄金的八十年代也格外盛行。 简单来说，就是剧组在电影尚未开拍前，在只有剧本和演员合同的时候，就开始向各路发行商卖这部电影的发行权，收取一定量的资金，然后转身回去再开始拍这部电影。 等电影拍完上映以后，再将这部分资金从影片收入里扣除出来。 这种办法，运作得好了，特别适合那种没钱拍片的穷逼剧组。 不过这种套路显然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这演员合同里没有名角，谁会先买你的片花呢？ 显然发行商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起码也得给他一点底才行。 关志城在这里说到卖片花，显然是经过两部电影，已经看到杨秋的一点能力了。 只见他继续说道:“我们金国，虽然比不上邵氏直接全部买断，但买片花的钱，还是出得起的，而且实话说，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买片花了。” 关志城笑着继续道:“以前拍粤语片的植利和大联，我们也是买过片花的，双方也合作的很好，所以现在，我在想咱们双方是不是也能加深一点合作。” 杨秋眼前一亮，忙问道:“不知道关老板想怎么个合作法？” 第095章 准备上映 “这个嘛……” 关志城微一沉吟，又看了默不作声的父亲一眼，才继续道:“原则上，只要你们的剧本和合同能通过我们的审核，我们可以给你们每部戏……” “……嗯……”关志城侧头想了想，比划了一个‘V’字道:“我们可以预先给你每部戏两万块的片花费。” “当然，我们也有两个要求，就是这些片子，你在香江只能给我们院线发行，而且每年你提供给我们的粤语片，不能少于四部。” “……” 关志城的条件有些出乎意料的好，又出资金又出院线，几乎让杨秋拍戏的困难瞬间少了三分之一。 但同时也给了杨秋一股莫大的压力。 第一个条件还好说，但第二个每年四部粤语片，却有些难度…… 毕竟，他自己一个人可没把握一下拿出这么多应景的粤语剧本。 杨秋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左右，想让王天霖和李汉祥出出主意。 却没成想，只看到了两双狼一样的眼睛。 哂然一笑。 想想也对，王天霖可是半年就拍了八部戏的人，还怕这一年四部的小挑战。 至于李汉祥，呵呵，这家伙想当导演想疯了，估计还念叨着片子多多益善呢。 应该是时候准备招兵买马了！ 杨秋闭眼想了一秒，随即狠下心头，畅声道:“小关老板的合作要求很合理，我们答应了。” “哦，哈哈，那真是可喜可贺，杨……” “不过……”虽然瞧着关志城笑得开心，杨秋寻思一番还是打断问道:“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小关老板。” “额……什么问题？”关志城愕然问道。 杨秋看着面前的大小两位关老板，说道:“小关老板，你们的院线，是不是只收粤语片？” “……” 这是什么意思？关志城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一个粤语片院线不收粤语片，还能收什么…… 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关志城便解释道:“杨老板，金国身为一家粤语片院……” “金国身为一家粤语片院线，其实以前也排过别的片子。”看了半天电影，一直不做声的关家佰忽然打断了关志城的话，晃悠悠地说道:“比如说潮语片、厦语片都曾在金国上映过，结果还不错。” 关家佰说到这，上下打量了杨秋一眼，问道:“怎么，杨老板有另外的方言片子要上？” “哦不。”杨秋摆了摆手，笑道:“我其实是想问问，国语片能否在贵院线上映。” 国语片上院线？ 关家父子有些傻眼，国语片在香江历来是找了两家大戏院联映了事，从来没考虑过院线的事。 毕竟香江看国语片的人口基数摆在那里，你这七天放映期，观众还可以轮着来。但你放映的地方多了，分散了客流就根本养不起戏院了。 你以为那些国语片商们，就没找过第三家第四家戏院一起联映么。 关键是，效果不行啊。 现在，旁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竟然想着国语片上院线…… 这是，脑子被好消息烧坏了么。 关家佰脑袋里不知道转了几个弯，这才施施然地答到道:“国语片也不是不可以上，毕竟包底费也是一分不少的，但是粤语片院线突然蹦出个国语片，我怕观众水土不服，你们的片子亏钱啊。” “那，我要是拍了一个水土相服的国语片了呢？” “……” 关家父子有些傻眼，哪种国语片子还能和粤语观众水土相服？ 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不过想想对面这家伙的编剧能力，关志城眼前一亮，忙问道:“杨老板心里可是有了底稿？” “是有一点想法，但是稿子，对不起，还没有。”杨秋爽快道。 “哦，那不知是什么想法，能不能……” “咳咳咳——！” 关家佰到底经历得多，瞧着儿子越问越不像话，赶紧一声咳嗽打断了关志城的话。 这下刚刚有些懵冲的关志城也回过神来，尴尬地坐直了身子，自是不好多问了。 于是，只得关家佰在旁边说道:“如果杨老板真拍出了水土相服的国语片，我自是愿意上的，国语片的质量加上粤语片的数量，想不大卖都不行，只是……” 关家佰微微皱眉，问道:“只是杨老板你确定你能拍好这水土相服的片子？” “嗯……”杨秋皱眉思索了一番，点头道:“我应该有几分把握。” “哦？！那我们便拭目以待了。” “多谢。” 院线的事商议完毕，《滑稽时代》也拿到了它的上映日期，就定在1951年的2月5号，嗯，也就是腊月29日上映。 因为刚刚过去的一年是农历平年，所以这个腊月便没了三十号。 腊月29号这天，便是除夕。 这么个后世要被一堆过年贺岁片相互打出狗脑袋的日子，在这个时代却显得安安静静，仿佛影视圈就没有在过年一般。 从杨秋手里拿到的排片表看来，整个除夕的前后二十天，除了一堆粤语片上映外，竟然没有一部新的国语片上映。 而上映的粤语片能有多少宣传费，所以整个香江的戏院都显得有些冷清。 这特么的，完全没有一丝过年档的气氛…… 杨秋手里的钱不多了，宣传方面也不做多想。 挂在戏院大楼外壁上的大画板，便直接让李汉祥和胡金泉两人，画了几个卓别林式的超大主角像，放在了那里。 格外醒目！ 而摆在戏院门口的小画板，除了一些正常的广告板外，杨秋还别出心裁地放了几个脸庞处被挖空的照相板，以此来吸引喜欢照相的小顾客。 但是这年头有多少人买得起照相机，便也不做多想了。 杨秋心里不是没有经典的营销案例，但是一想起只有七天的上映期，便什么招也使不出来了。 就算营销成功又如何，这多花出去的钱，估计也就刚好抵够这多赚回来的分成。 七天后下映，又是一场白忙活…… 面对着这坑人的七天上映潜规则，杨秋也是一阵头疼，不知何时才能取消这破规矩。 也不知后世是哪位大能，打破这一潜规则的？！ 杨秋一边感慨着，一边忙碌着电影的上映前安排，顺便又跑起了李厚祥那里，学起了他那丢了一个来月的音乐。 时间也渐渐到了二月五号——除夕。 这天一大早，李毅就从调景岭赶了回来，与妹妹一起过年。 两兄妹互相说着两人的近况，眼眶却是慢慢都有些红了。 杨秋坐在李蔓旁边颇有些不自在，刚想伸手给丫头擦擦眼泪，就被李毅一个牛眼给瞪了回来。 这妹控…… 还好的是，两兄妹终是没有哭出来。 中午三人在一起吃了顿颇为丰盛的团年饭，杨秋本想着也拉着李毅一起去看他的电影，却被李毅告知他晚上还有兄弟聚餐，给直接拒绝了。 看着匆匆而去的李毅，杨秋无奈地耸了耸肩，便拉着李蔓来到了九龙联合道的金国戏院门口。 此时的戏院门口，热闹非凡！ 中国人自古的习惯，便是穷什么时候也不能穷过年。 所以过年时节，便见着人人都穿着新衣裳，带着新首饰，喜气洋洋地，拖着小的拉着大的，一家人出来逛街采货玩耍。 这时候没有大型超市，更没有购物广场，人流量最集中的戏院门口，便成了最热闹之处。 此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那小贩的吆喝声更是此起彼伏。 卖甘蔗的、糖水的、瓜子的、栗子的等等等等，每一个小摊前都围满了人群。 一个个小屁孩或拿着糖果，或啃着半截甘蔗，在人群里冲来冲去。 也不知这些心大的父母，怎么会不怕丢了孩子。 杨秋一路拉着护着李蔓穿过人山人海，终于来到了戏院台阶上，此处人少了一些，刚好能落下脚。 “哎！好，不要动。” “就这样！” “别眨眼，别眨眼，OK！” 咔嚓——！ “好了好了，下一位。” 杨秋站在台阶上，颇为无语地看着一位照相师，背着一块上书‘丽华照相馆，照相只三块’的薄纸板，用着杨秋提供的缺脸照相背景板给人照相。 瞧着一队父子兴高采烈从背景板后面跑出来，然后又是一对父子跑了进去，接着笑着把脑袋从背景板上伸了出来，刚好和画板上缺了头的男主角和小男孩画像结合在一起。 最后‘咔嚓’一声，照相师三块钱到手。 哎——！ 杨秋心下暗叹，哥们这电影制作人都还没赚到钱呢，就被这些人给赚到了。 第096章 川喜多长正 杨秋拉着李蔓等了没一会，李汉祥和胡金泉这两个过年没人要的单身狗，也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 现在还缺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当然不是王天霖，王天霖家里还有着三口人呢，这逢年过节的，自然还得先陪家里人。 也不是刚刚才离开了泰山的杨萌，杨萌父母都在香江这边，家里还有个淘气的妹妹，这乖乖女自是不好大年二十九跑出来看电影。 杨秋四人便一边站在戏院门口看热闹，一边等起了有些墨迹的那个人。 虽然一副《滑稽时代》男主的剧照画板就放在旁边，但是因为主角扮相和杨秋本人相差有点大的缘故，竟然没有一个路人认出他来。 这倒是省了杨秋不少麻烦。 咔嚓——！ 相机一声轻响，摄像师潇洒地甩甩头，又是三块钱入账。 “OK了！记得明天来取相片。” “好嘞！”意气风发、新年新气象的年轻老爸应了一句，转头对牵着的孩子道:“儿子走，相照好了，爸爸带你去买棉花糖。” 但孩子显然有些依依不舍，还没玩够，仰头望着老爸道:“爸爸，我要看卓别林！” “啊？！” “爸爸，我想看嘛。” “这不是拍了照吗？” “我想去里面看。”小孩子扒着老爸的大腿，伸手指了指戏院大门。 老爸挠了挠头，劝解道:“儿子，看电影太花时间了，咱等下还……” “不嘛，我就要看，我就要看卓别林。” “……”老爸无法，转头对着走到近处的女人无奈道:“老婆，怎么办？” 女人瞪了男子一眼，拉住儿子埋怨道:“还能怎么办，你钱都花了这么多了，还怕花时间？！” “……” 男人没了办法，见老婆大人也同意了儿子的要求，便噗呲噗呲地跑去戏院窗口排起了队。 杨秋看了一会，倒是真的发现了他这背景板还是有点用处的。 起码这些拍照的人里面，有四分之三的人最终都进了电影院。 当然，能拍的起三块钱一张照片的人，想来也不会在意二块钱一张的电影票钱了。 人多热闹的，戏院门口渐渐还是排起了长龙。 “嘿嘿，前面的不要插队！” “这片子好看吗？” “不知道。” “管他好不好看，大名鼎鼎的卓别林竟然演中国片，肯定要看啊！” “呲，胖子你瞎了吗？！” “卧槽，你个瘦竹竿什么意思？” “你个傻子，看看那广告上面，找得到卓别林三个字么！” “什么！” “说你傻还真傻，这家伙根本不是卓别林，你不会不识字吧。” “……” “哈，你真不识字？” “……X你XX，劳资识不识字关你P事！” “傻X，你骂谁！” “劳资今天不仅骂你，还打你。” 啪——！ “哎呀，打人啦！” “打死你！” “劳资今天跟你拼了。” “……” 现场顿时一阵霹雳哐当地热闹了起来，拳脚无眼之下，不少围观群众受到了黑手，也纷纷加入了战局。 七八个人顿时打成一团。 杨秋也有些无语，仿佛每次他电影上映，总有人要在戏院门口打上那么一次。 瞧着人越聚越多，他赶紧拉着李蔓跑到了最外围。 大过年的，他可不想去警署呆一个晚上。 一大堆人还在那边围着看热闹，忽然一个洋装少女从后面跑到了杨秋身边。 “杨秋，那边怎么了？”少女瞧着几人都望着那边，踮起脚看了一下后问道。 “打架呗，还能有什……” 杨秋回了半句话，便转过了头看向少女，然后便愣住了。 只见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百褶雪纺裙，飘逸而又美丽；脚上那一双白色坠花高跟鞋，又让女孩的身姿绰约了不少。 一席波浪卷的长发披在双肩，洋气十足。尤其那头上那一顶宽大的镂花蚕丝礼帽，更让少女白皙了不少。 配上那美丽的容颜，明目皓齿顾盼生辉不外如是！ 女孩被杨秋看得心慌意乱，低下头娇嗔道:“杨……杨秋，你看什么呢。” “额……，朱蒂，你露着腿不冷么？” “……” 刘靓华本来娇羞着的脸庞就是一愣，抬起头皱了一下小巧的鼻子，看了一眼杨秋和李蔓拖在一起的手，冷冷道:“不冷。” “好吧。” 杨秋暗道侥幸，还好刚刚李蔓的手抖了一下，被他感觉到了，不然现在他估计都得流口水了。 话说，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刘靓华这么漂亮，光觉得她胸大了…… “不过，你带那么大顶帽子干嘛？” “等下走路上被影迷认出来多不好。” “……”杨秋转头看了看旁边脸色正常的李蔓一眼，又回头看着刘靓华道:“你今天怎么不陪着家里人过年？” 刘靓华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妈去湾湾陪我爸了，我怎么陪？” “哟，那你也是孤家寡人了。” “也？” “嗯，我们不都是孤家寡人。” “我是，你不是。” “……” 就在杨秋几人各怀心思斗着嘴，等着电影开场时，华达片场附近的青山道上，正缓缓走着两个穿着风衣的中年男人。 两人一边看着来来去去喜气洋洋的人群，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我一直很喜欢中国过年的气氛，很热闹。” “东京不热闹吗？” “不热闹，东京很冷。” 张善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问道:“长正君这次去欧洲，不知打算去多久？” “五月份戛纳电影节完毕之前，应该不会回来。”川喜多长正想了想，继续道:“我已经在RB被‘关’了四年多了，这次出来想多走一走。” “戛纳电影节？你们有片子参展了？” 川喜多长正点了点头，应道:“嗯，《稻子的一生》，是一部短纪录片，虽然不是什么大作，但起码是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唉，你们的步子真快。”张善昆有感而叹道。 “张君怎会如此丧气。”川喜多长正指了指远处的新舞台戏院，笑道:“至少，你们的戏院看起来还发展得不错。” “戏院好有什么用？内斗不休，政治干扰艺术，简直混乱不堪。” “哪里不是一样呢。”川喜多长正也有感而发道。 张善昆是民国有名的汉奸影人，当时在魔都为RB人拍片的。而这位川喜多长正则正是当时RB人在魔都设立的影视公司‘中影’的副董事长。 嗯，董事长是中国人。 不过说来可笑，这川喜多长正虽为RB人，做事却极为不同。 因川喜多长正的身份还有关系等原因，其实‘中影’的制片权是一直掌握在他手中的。 而川喜多长正直接便把‘中影’的拍片基地放在了公租界，导致RB军部无法插手。 所以这个‘中影’与后来臭名昭著的‘满映’不同，拍的些片子基本都是些‘风花雪月’，很少有符合RB侵略者心思的政治宣传片，结果RB军部很是不满，差点把他给撸了。 这‘中影’拍片能‘风花雪月’到什么程度呢？ 简单来说就是到后来，金陵方面还跑来找过他们买片。 这也是后来张善昆能平安脱离汉奸罪名，顺利跑到香江的一大原因。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川喜多长正辗转回到RB，却又因为替军部拍过片的缘故，被下达了开除令，直接开除了公职，并不准出海。 这下世界上一堆受过他帮助的犹太人与中国人纷纷帮他辩护，证明其不是一个军国主义者，没有侵略行为。 直到1950年末，川喜多长正才终于恢复了名誉，复原了公职。 他的第一件正规的差事，便是带队去参加法国的戛纳电影节。 这次川喜多长正能杨帆海外，路过香江的时候，自然也是要来看一看他在‘中影’时期的好友张善昆的。 第097章 电影很漂亮 川喜多长正虽为霓虹文化部的公职人员，但其名下却还经营着一家名为‘东和’的电影发行公司。 东和的主要工作，便是专门把外国的电影发行到霓虹国内，或者努力地把霓虹的电影发行到世界。 早在1928年，精通中、英、法、德语的川喜多长正便创立了东和公司，开始积极的引进欧洲各国的电影。 当年欧美影片想发行到霓虹，一般来说都是自己公司拿影片来霓虹兜售，质量自是参差不齐。 但是，川喜多长正却反其道而行之。 他直接跑去了欧洲亲自挑选影片。 年轻人的积极进取再加上语言天赋的原因，川喜多长正的买片之路极为顺利，而且他买回来的片子叫好又卖座，让东和直接成了当时霓虹最大的西片进口商。 不过随着二战后霓虹政府给他的禁行令，川喜多长正不得已辞去了东和董事长职位。 所以东和的发行事业也随之一落千丈，一度只得靠上映以前发行过的老影片为生。 这次禁行令一解除，川喜多长正便在霓虹待不住了，虽离着戛纳电影节开幕还有两个多月，还是一股脑地跑了出来。 “张君，我感觉你们的电影想要发展起来，不在于故事。”川喜多长正背着手，一边走一边道:“而在于技术在于视野。” “你们的好故事并不缺。” “十三年前，RB的电影就开始着眼于欧美，想努力地走出去，也为此而一直努力着。” “这便是视野。” 川喜多长正的一番话说得张善昆有些默然，苦笑道:“但是战争摧毁了一切。” “……”川喜多长正心头一沉，也怅然道:“霓虹也经历了战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两人间气氛有些沉闷，张善昆缓了缓心情，道:“说到技术，我听说你们那边已经开始兴起了自然色摄影技术？” “嗯。” “怎么样？” “比普通的彩色摄影要自然要真实，是一门很不错的技术。” “你觉得香江可以引进么？” “你想用？” “嗯。” “可以引进，但一门新技术的运用，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没关系，我现在别的不多就时间多。”张善昆晃了晃手腕上的表说道。 “好吧，等我从戛纳回来后，我可以帮你跟霓虹的PLC技术公司协调一下。” “谢谢。” 两人一边说着话也一边来到了新舞台戏院门口，随意扫了一眼戏院门口的宣传广告牌，两人俱是微微一愣。 川喜多长正愣了一下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卓别林的影迷，忽然看见有个奇怪的‘卓别林’广告牌有些愕然。 而张善昆则是更简单了，他是看到了牌子上的主演名单，那打头阵的演员名字让他有些眼熟。 主演杨秋，这家伙不是…… “哈——”川喜多长正晒然一笑，显然发现了广告牌的不对，指着广告牌道:“差点被它骗了。” “……” 张善昆有些尴尬，解释道:“见笑了见笑了，这粤语残片之名，相必长正君有所耳闻了。” “……” “有如此粗制滥造之片，中国电影任重而道远啊。”张善昆颇有些捶足顿胸地意味，指着广告牌上杨秋的名字继续道:“只恨那些只认钱财之辈，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却自甘堕落，坏了中国电影的名声。” “杨——秋——”川喜多长正使劲咬出了这个名字，好奇问道:“张君认识这个人？” 张善昆点了点头，脸色阴沉地说道:“嗯，当年我还在永华时，此人是我永华训练班初招里面最为优秀的一个。” “哦？” “虽无几面之晤，但我本来也对那一批人报以厚望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拍起了粤语残片。” 就在张善昆还愤愤不已的同时，戏院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没过半分钟，一溜烟一溜烟的人群，兴高采烈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想来，却是一场电影散场了。 “哈哈，后面那个光头佬真搞笑。” “曹达桦才搞笑呢，等人等得身上都结蜘蛛网了。” “就是，卓别林傻乎乎的。” “你瞎啊，看不出来那不是卓别林。” “妈妈，我还想看。” “小李子，等哪天我当上皇帝了，就封你当贴身大总管！” “滚——！” “……” 川喜多长正和张善昆两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一波一波的观影人，从他俩人前面路过。 观众们热热闹闹地讨论声，一丝不落地全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张君，我想你对这位杨秋，应该有什么误会。”看了半天，等人都走得差不多额，川喜多长正忽然说道。 “什么？” “你刚才站在旁边，可曾听见有几个出来的人，骂这部电影？” 张善昆眉头一皱，摇头道:“几乎没有。” “所以啊。”川喜多长正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广告牌，道:“我现在忽然对这个杨秋有点兴趣了，张君，尽地主之谊请我看一场电影怎样？” “现在？” “嗯。” “我怕时间不够啊。” “哈，想当年我在法国两个月看了一百八十多部电影，到这里又怎么会一部电影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好吧。” 位于青山道的新舞台戏院建立于1940年，是关家佰金国院线的直属戏院。 跟太平戏院一样，拥有一千五百个座位的新舞台戏院，也有着三层的超大空间，分为一、二、三等座以及超等座。 票价更是一模一样。 张善昆为尽地主之谊，自然不会去买什么三、二、一等座，便花了七块买了两张超等的电影票。 买完票刚好遇上下一场电影开始，两人便跟着人流走了进去。 超等票看电影自然是二楼最好，三楼有些高了低头看很是不舒服。 还好现在看粤语残片的大部分都是底层群众，自是舍不得多花一块钱上二楼的。 所以张善昆两人上到二楼，便发现只有稀稀散散的三十来号人坐在二楼的椅子上。 随意寻了个靠中间的位置，两人便坐了下来。 张善昆低下头朝闹哄哄的一楼一看，便有些意外。 楼下人群里嗑瓜子的、抽烟的、啃甘蔗的、吵架的，闹哄哄的一片，但人群却几乎快占满了百分之七十。 估摸着算下来，怕不是有八百多人了。 再加上还在往里面进的人…… “张君，这上座率可是不低啊。”川喜多长正一下就说出了张善昆的心里话。 “应该是过年时节，不少人都跑出来……” 张善昆说了半句也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显然也知道自己最后的辩解有些说不通。 就算是过年时节大家都跑出来看电影，但这人数的确已经很高了。 要知道现在香江戏院每年的平均上座率，才到百分之三十五呢。 光一个过年看电影的理由，就能让上座率几乎都快翻倍了吗？！ 川喜多长正心怀期望着，张善昆心情复杂着，两人渐渐等到了电影的开始。 影片一开始，自然是‘噔噔噔噔’的嘉禾标志，这倒是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不过标志片头一放完，影片便省去了通常的纯字幕片头，正片便立马就开始了。 一副城市边缘破败小巷里，流浪汉遍地的镜头便展示了出来…… 接着，便是主角一系列偷机耍宝的镜头。 比如用粥浇灭了身上的火以后，和粥老板打闹时，整座戏院一片哄笑…… 比如带个假人背在身后，多领几分救济粮时，楼下又是一阵哄笑…… 又比如在酒楼里，流浪小男孩偷别人食物的那段戏，楼下更是一阵哄堂大笑，不少人都笑得跳了起来。 …… 整部剧笑点十足，《滑稽时代》真可谓三分钟一小笑，五分钟一大笑。 就连楼上不怎么懂粤语的川喜多长正，也看着电影跟着底下的人群哈哈大笑起来。 电影才放到一半，川喜多长正亦不知道笑了多少次。 又一次大笑过后，川喜多长正指着电影里的杨秋对张善昆说道:“看来，你是真的误会这位杨秋桑了。” “我的确可能有些误会，但是……”张善昆无奈笑了笑，皱眉道:“但是你真的认为这电影很好吗？” “不，我不认为这电影很好。”川喜多长正摇了摇头，看着银幕解释道:“但是我认为这部电影很漂亮，是我看过的中国电影里最漂亮的电影之一。” “漂亮？” 第098章 一万点暴击 “我所说的漂亮，不在于电影的情节有多细腻多感人……” 川喜多长正想了想，抬起手细道:“而在于画面的构图、影片的剪辑以及叙事的结构，是不是够好够顺畅够完整。” “显然，眼前的这部电影，非常符合我的标准。” “当一部电影有完美的构图，流畅的剪辑，以及顺畅的叙事结构时，即使故事再平庸，也能让你从头看到尾。” “更何况这部电影的故事，笑点十足，一点也不平庸。” “张君，你刚刚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有下意思地看过手表吗？有想过电影的不足之处吗？有观察过周围人的表情吗？” 川喜多长正的一番长篇大论，让张善昆眉头深皱。 他这才想起来，刚刚要不是川喜多长正说话突然叫醒了他，他还在跟着电影情节一路哈哈哈地往下笑呢。 想到此处，张善昆长叹一声佩服道:“这还真是一部非常之漂亮的片子。” “所以我才说，在中国的导演里面，能把电影拍得如此漂亮的，我也没见过几个，这位杨秋桑，的确是一位电影天才。” 川喜多长正又细细看起了电影，顺便再夸了杨秋一句。 不过要说这天才之名，杨秋却是愧不敢当了。 这电影拍得此时人看来如此之漂亮，按杨秋的看法来说，完完全全一个时代局限性便可以解释了。 别的不说，举个栗子: 要知道此时香港电影里的画面剪辑，很多上下场镜头转换的时候，都还在用淡入淡出的特效。 那淡入淡出这个特效怎么理解呢？ 这么说吧，就是电影上一场镜头完了，电影画面就慢慢变黑，等黑到底，又慢慢变亮，接入下一场的镜头。 所以淡入淡出，是一种简简单单的转场特效。 这种特效，杨秋还只是在小时候看《地雷战》的时候见过。 后世别说二十一世纪了，就是七十年代的香江电影里面，也极难见到还有人在用淡入淡出了。 而取消了淡入淡出这个镜头后，电影给人最直观的感受，便是情节流畅明快了不少。 就这一点，便是现在很多导演没有注意到的一件事。 至于画面构图之类的，那就更简单了。 杨秋的构图感本就不错，再加上现代人的构图思维，以及本就看过这部成品，构出来的图能差到哪去？ 就更不用说此时的电影为了现场收声，大部分电影镜头都是近景、中景外加特写了。 要知道杨秋为了让画面更合理，可是添加了不少全景远景的镜头，搞得影片中差不多有五分之一收不了声，最后还是配音搞定的。 不然你以为他八万的成本费花到哪去了…… 至于电影的叙事结构，那还用多说么。 “哈哈哈，这差佬……” “傻X曹达桦，和个哑巴啰嗦半天。” “哎呀，这牛排不吃给我啊！” “还想连升三级……” “哈哈，又摔倒了。” “……” 就在川喜多长正和张善昆在新舞台戏院，一路专心致志地看着电影时，金国戏院里也是一阵欢声笑语。 一楼的人们闹着哄着，笑声响了一个多小时就没有停过。 金国戏院是金国院线的龙头戏院，建于战后的1947年，分上下两层，拥有一千两百多个座位。 虽然座位数没有新舞台的多，但因为设施和装备几乎都还是全新的，感官和舒适度上却比新舞台好上了不少。 坐在二楼的杨秋，自是不知道在金国院线的另一家戏院里，正有人在夸他天才。 此时他虽然对眼前的这部影片看过很多遍，但受周围人群的影响，还是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坐在左边的李蔓则更是笑得肚子都痛了起来，正伏在他左肩上揉着小肚子。 只是还没等她缓过来，一个笑点又爆了出来，这下涨得她脸颊通红，痛苦不堪地弯下了腰，再也不敢直视银幕了。 而在杨秋右边，他则是痛并快乐着…… 刘靓华这小妞正坐在这边呢，而且这小妞虽是主演，却没有看过成片，此时自然也笑得一塌糊涂，花枝乱颤。 而且她笑得肚子痛了也伏肩，当然是伏杨秋的右肩了。 只是她这一伏，那胸前鼓鼓囊囊的两团，便压在了杨秋的胳膊上，让他心底下一阵暗爽。 不过刘靓华这大小姐有一点不好。 主要就是她笑得肚子痛了不揉肚子，反而喜欢掐人，而且是掐别人，杨秋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 这笑一次掐一次，杨秋感觉右胳膊都快被她掐麻了。 “哈哈哈，曹达桦身上长蜘蛛网了。” “这得等了多久！” “还打草惊蛇……” “翻了翻了人翻了，哈哈。” “……”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杨秋瞧着右边的小丫头又是一阵大笑，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那胳膊上的两团柔软也顾不得感觉了，瞧着刘靓华的右手直逼着他的胳膊爬了上来，杨秋右手反手就是一扣。 “你干什么？！” 昏暗的亮光下，丝毫不觉掐人有什么不对的刘靓华，感觉自己的手被拿住了，立马星眼朦胧地问道。 “你还来？” “什么？” “我胳膊都快被你掐坏了。”杨秋气呼呼地小声道。 “……”刘靓华气结，转动了一下被杨秋握住的小手，见丝毫不为所动，便小声气道:“小气。” “小气？你让我掐一个小时试试！” “……” 瞧着杨秋一脸生气样，刘靓华自知理亏，顿时嘟着嘴道:“知道了，我不掐你就是，快放开。” “你保证？” “我保证！” 杨秋半信半疑地放开了刘靓华的手，瞧着这丫头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这才放下了心来。 只是接下来的一会，杨秋便发现了不对，因为他左右的两个丫头，看见笑点竟然都不笑了…… 这气氛，很不正常！ 昏暗的戏院里，隔壁左右都只能模模糊糊看个人影，这静谧的气氛让杨秋很是不自在。 又等了五六分钟，见左右还无反应，杨秋干脆咬了咬牙，将左手伸向了左边。 刚碰到李蔓的身子，便感觉对方身体一僵，见这小丫头还害羞，杨秋这下胆子大了不少，摸索着一把便抓住了李蔓的右手。 “哼——” 右边传来一声轻哼，显然杨秋的动静也不是很小，惊动了某些人。 左手握住李蔓的右手，杨秋心满意足地坐回了身子，然后又把头看向了右边。 杨秋就是再傻，也感觉到了刘靓华的不对劲，此时盯着刘靓华看了一会，自是百感丛生。 只是…… “……” “哼——！” 刘靓华虽假装盯着银幕，却也感觉到了旁边的视线，心下有些惶惶地，不由得又轻哼了一声。 “嗤……” 杨秋嘴里一阵轻笑，还不等刘靓华竖着眉毛转过头，便又将右手伸了过去。 这边刘靓华还没反应过来呢，便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握住了，然后在那人手心里一阵揉捏。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一脸懵逼的刘靓华顿时大脑一阵混乱，电影里放的什么是一概感觉不到了，只感觉一脑袋发热地，瘫坐在了电影椅上。 脸色通红！ 旁边两位姑娘的脸色，杨秋自然是看不到的，但见两只手都没有反对，他心下是大定，便心安理得地一只手一个地，看起电影来。 所以等电影结束亮灯走人时，李汉祥和胡金泉这两只单身狗，便愕然发现他们的好大哥杨秋，正光明正大地牵着两个小姑娘的手，还一路护送着走了出去。 单身狗顿时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第099章 影评 一夜宿醉，杨秋有些头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使劲揉了揉有些混乱不堪的额头。 旁边…… 旁边自然啥也没有，闻着一屋子的酒气，杨秋苦着脸皱了皱鼻子。 “吱——” 轻轻推开窗户，一股凉风灌了进来，冷得杨秋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一股子鞭炮燃放后的硝烟味引入鼻腔，仿佛还在述说着昨晚除夕夜的热闹。 他们几个年轻人，第一次出师就有了不错的战果，再加上还是除夕，自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 于是几人便相邀地，跑到某个酒楼大肆庆祝了一回。 只是，大家都有些喝高了。 杨秋的印象中，最后李汉祥和胡金泉是相互搀扶着离去了，然后…… 然后……杨秋就带着李蔓和刘靓华回了家。 “啪——！” 杨秋看着空荡荡的床铺，猛地拍了一下额头，他有些郁闷，昨晚带了两个大妹子回家，结果竟然什么也没做？ 喝酒误事啊！古人诚不欺我矣…… 一番懊悔之后，错过了最佳时机的杨秋甩了甩头，拉开卧室门走了出来。 客厅里到还算干净，只是有两三张凳子胡乱地倒在了地上，这是他们昨晚喝高了闹腾后留下的。 随手扶正了几张凳子，又捡起几张稿子，杨秋这才发现，隔壁李蔓的卧室门竟然没有关严实。 “吱吖——” 杨秋小心地轻轻推开房门，入眼就是一副让人心跳的美人春睡图。 而且还是两个美人。 只见李蔓那张不大不小的床位上，正沉沉睡着两位衣衫不整的美人。 两位美人显然还没有醒酒，正抱在一起呼呼地睡着，两张酒后晕红的脸蛋，也靠的极近，不时吧唧一下嘴唇，弄出一阵轻响。 兴趣是抱在一起有些热，两人的外衣也早就脱了，胡乱地丢在了地上。 只着小衣的她俩，漏出了那节雪白的香肩，性感的锁骨再加上胸口的那片滑腻，差点引得杨秋化身为狼。 刘靓华的，真大……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忽然打断了杨秋那眼看就要着火的心，转过头挑了挑眉，杨秋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美景，念念不舍地关上了房门。 这一大早的，谁啊？就来敲门了。 咔嚓—— “嗨！密斯特杨，新年快乐！” 杨秋一打开门，便看见李瑛正西装革履地，打着领带吸着卷烟站在外面。 他后面，还跟着衣冠楚楚的‘副官’陈宝善。 “额……嗨！密斯特李，新年快乐。”杨秋被这两人搞得一愣，赶忙招呼道。 “哦！同乐同乐。” 李瑛抬起手比划了两下，随即便走了进来，后面的陈宝善倒是提着一个牛皮纸包好的，有着两指厚的小包裹递了过来。 “密斯特杨，这是福德隆的桂花糕，希望你喜欢。” “哦，喜欢喜欢，三克油。” 兴许这陈宝善跟着李瑛跟久了，说话也是一股翻译腔。 所以这边杨秋也是一口翻译腔地接下了‘拜年礼物’，还点头道了一声‘谢谢’。 瞧着李瑛和陈宝善都走了进来，站在客厅里看来看去，杨秋赶忙将桂花糕放在了茶几上，问道:“两位，要喝茶吗？” “嗯……密斯特杨、嗯……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不用了，三克油。”李瑛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说道。 出去？ 杨秋有些莫名其妙，这两位茶都顾不上喝要出去了，那还跑进来干什么…… “那好，那好。” 现场气氛有些发冷，搞得杨秋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哦啊，密斯特杨，今天怎么没见着密斯李？” “昨晚酒喝多了，她还在睡觉。” “啊哦。” “……” “哦！密斯特杨，你的电影怎么样了？” “正在上映。” “哦，那我有时间一定去看一看。” “谢谢。” “……” “噢，密斯特杨，那你电影的发行找好了吗？” “找好了。” “哦，要是有困难，新马那边我可以帮忙。” “谢谢。” “……” 瞧着这李瑛话里有话的，杨秋是一脑门子疑惑，也不知面前这两人在搞什么鬼。 估计李瑛也感到了尴尬，接着便说道:“噢，那密斯特杨，祝你新年快乐，我们先走了。” “好的，密斯特李，您慢走。” 两人进来坐都没坐，说了两句不尴不尬地话后，就又走了出去，杨秋便跟在后面送了出来。 这一出门拐角便是楼梯，李瑛出来便拐着下楼去了，陈宝善落后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杨秋。 这是干什么？杨秋挑了挑眉。 “咳咳——” 陈宝善尴尬得一阵假咳，老脸有些发红地看了杨秋两秒，道:“亲爱的密斯特杨，李导演要进城，身上没有零钱，你有二十块吗？” “……” 杨秋差点一口盐汽水喷死，感情这两大爷磨蹭半天，是过来借钱的。 咦？不对！ 前文不是说过了，这李瑛一部电影就坑了人家邵氏六七万，怎么会缺钱？ 没办法，人太风流。 李瑛这别的不好，就好酒色，这赚过来的钱基本都送给了夜总会的妈妈桑。 也不知全香江有他多少相好的…… 反正在杨秋这个邻居看来，李瑛兜里的钱是没见过，当票却见过不少。 二十块钱不算太大的数目，虽然知道借出去也不知进了哪个小姐姐的裤兜，但杨秋此时也不缺这点小钱了，便寻摸着借了出去。 瞧着李瑛两人如同英国绅士般离去，杨秋摇了摇头，也关上了大门，跑下楼去买早点。 买了三人份的早点打包，杨秋提着一边往回走，一边在附近报刊亭上买起了报纸。 嗯……《大公报》没有……《华侨日报》没有……《生活日报》也没有……《大众生活》，额，也没有…… 哈，《虎报》总算有了！ 只是看起来，不过是小豆腐块文章《一日观影录》里，简简单单的一段话…… “……万利》也不过如此。 《滑稽时代》这部电影，显然只是一部恶搞跟风之作，搞笑也较无底线，虽迎合了观众，但内涵上却差了《十二金钗戏玉郎》几个层级，实为一部荒诞故事。 就这次新上映的四……” 荒诞你个头！你有本事说卓别林去！ 杨秋有些牙疼，显然这些家伙为了骗稿费，真的是一顿乱说了。 《滑稽时代》真有那么差？难道那么多人白喜欢的？！ 迎合大众？ 电影不迎合大众，迎合你们这些影评人早死了！ 不过从这些报纸的登印，杨秋也知道了粤语片地位之底。 要知道他那部新人的《暗恋桃花源》，可是有着四五家报纸登影评了；到了这次四部粤语电影上映，竟然只找到一章与之有关的影评。 可见这些文人是如何不待见粤语片了…… 杨秋心下叹了一口气，最后想了想，还是买下了这份《虎报》，一路慢悠悠地走了回去。 这之后一男两女早餐的旖旎之处，便不在此处多说了。 就在杨秋几人吃早餐时，九龙启德机场的登机口处，张善昆夫妇正在送别川喜多长正夫妇。 “长正君，此去英国，一路顺风。” “张君保重，有空去霓虹，我和多和子将热烈欢迎。” “好，我一定会去的，我可是想有一天，我的电影能卖到霓虹去呢。” “那你们可要继续努力啊。” “我会的！” 第100章 娱乐未至 杨秋觉得关乎人性的这种艺术性的东西，都是大部分人在吃饱了以后才会去在乎的。 饿着肚子的艺术家不是没有，只是大部分都先‘饿’死了。 比如梵高…… 现在香江总人口几乎快到两百万，识字率还不到百分之二十，近百万的人口在贫困线上挣扎。 你叫他们去理解电影的内涵？ 对不起，生活已经够累了，他们不想去戏院还受一遍心累。 大过年的，图的是什么？就是一个欢乐。 为了全家人能在过年时节好好欢乐一回，带上全家去看一场据说很搞笑的电影——值！ 《滑稽时代》跟同时间上映的三部电影比起来，最大的一个优点便是老少皆宜。 《一本万利》和《金玉满堂》是讲骗子大战的；《十二金钗戏玉郎》这名字你猜就知道干啥的，虽然男主角身正，但在哪里能筹到十二金钗呢…… 其中《一本万利》的宣传广告上，更是直直白白的写着“够香艳，够肉感”。 难怪国语片那群搞艺术的，对拍粤语片的人不满了。 这还是‘粤语电影清洁行动’后，底线高了不少的粤语片。 小孩子能看？ 大过年的，家长带孩子们出来看电影，选来选去，还就一个《滑稽时代》合适。 老少皆宜而且够洋气，看不到真的卓别林，看看假的卓别林也好啊。 而且这个香港卓别林可比那个东方查理像多了，起码不少人被他以假乱真了不是…… 所以自《滑稽时代》上映的那天开始，上座率竟然没低过七成。 而同期的《十二金钗戏玉郎》，第四日就掉到了四成以下，最后勉勉强强放映满了七日下画。 至于‘够肉感’的《一本万利》则是更惨，到了第五日上座率就掉到了两层，为了不浪费包底费，干脆直接下映了。 《滑稽时代》最后上映了八天，却是关志城看这部电影卖得实在好，又给杨秋卖了个面子加映了一天。 最后总票房——十五万七千块！ 这是一个极度喜人的票房，暂列1951年香江电影票房榜第一，粤语电影票房榜第一。 甚至于这个成绩对比去年全年的香江国产票房榜来说，也占到了第三位。 结结实实的一个很亮眼的成绩！ 等等—— 不对！ 不是说香江国语片一直吊打粤语片么，怎么会粤语片票房比国语片还高？ 其实国语片在质量上，是一直吊打粤语片的；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香江，天然的粤语区。 再加上粤语院线的加成…… 所以就本埠票房成绩来说，却是粤语片一直领先，甚至经常出现年度票房冠军是粤语片的情况。 于是，本着某些此时的普世价值…… 这么一个亮眼的成绩，整个香江却显得有些冷淡。 除了一些粤语导演和投资者会偶尔感叹一声，香江又出了这么一家还可以的电影公司外，其他的竟然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投资者挥着支票上门…… 现在还不是后世七八十年代香江电影的那个黄金年代，那时候一倍的投资随便都能赚回七八倍收入。 而在这个年代，拍电影还没卖芙蓉膏赚钱。 没有报纸大肆报道这个票房成绩…… 这是一片娱乐未至的年代，粤语片而已，报道什么？咱们还是谈谈北方的局势吧。 没有片商主动上门求片…… 这还不是一个娱乐致死的时代，人们的精神需求没那么高，院线为王的年代，自然还是院线高人一等。 不过这些冷淡的反应，杨秋也没时间在意。 一拿到金国院线的票房分成，稍作一番准备后，杨秋便带着李汉祥，又来到光艺庄。 光艺庄的经理办公室内…… 新年一过，杨秋便感觉眼前的赵瑞华，又胖了几分。 瞧着对方张开肉乎乎的双臂，对着他道了一声‘新年快乐’。 杨秋也上前拥了一下，喜气洋洋道:“赵大哥，新年快乐。” 赵瑞华仿佛弥勒佛一样上下扫了杨秋一眼，恭维道:“哈哈，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知道杨导迟早要发达，提早结了个善缘。” “谬赞了谬赞了，发达还谈不上。”杨秋连忙摆手谦虚了一番。 “十六万啊，这还不叫发达。”赵瑞华夸了一句，指着旁边的茶几道:“坐，请坐。” “还不够十六万呢。” 杨秋自谦了一句，带着李汉祥坐了下来，瞧着赵瑞华开始泡茶，瞧了瞧四周道:“赵大哥这公司是越来越气派了。” “气派什么，再气派还不是靠兄弟们的电影撑起来的。”赵瑞华端起茶盏倒了两杯茶，递过来道:“对了，杨导，你知不知道，卜导前几天来我们这了。” 杨秋拿着杯子的手一顿，挑了挑眉:“哦？” “看来杨导是不知道了。”赵瑞华看着杨秋的眼色倒是明白了几分，喝了一口茶道:“卜导拍了一部《淑女图》，想让我们发行一下。” “我的确不知，自从离开泰山后，已经和老师很久没见了。”杨秋感叹道。 “可惜了……” “嗯？” “要是早知道杨导你会离开泰山……”赵瑞华拍了拍大腿，一脸遗憾地道:“早知道你会走，我们光艺就把你拉过来了。” 杨秋神色轻顿，问道:“哦，光艺不是只发行电影么，这是打算涉足制片了？” “哈哈，玩笑玩笑。” 赵瑞华摆手哈哈一笑，不过又接着忆道:“这次年前我回新家坡，看何大老板好像有这么个意思，但具体怎么个想法，我这做喽啰的可不知。” 有想法就是有可能咯！ 就杨秋自己知道的，邵氏在香江建了家邵氏，国泰在香江建了家电懋，没道理老三的光艺会坐视不理，把后方全交给别人。 邵氏、国泰还有光艺，都是三家过江龙，也不知自己这地头虫啥时候能长成地头蛇…… “对了，杨导，还有一事，我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赵瑞华忽然画风一转，打断了杨秋的思绪。 杨秋疑道:“什么事？” “这不是《暗恋桃花源》在新马卖得不错嘛，我们何大老板就想问问，可不可以让你们话剧团去新家坡表演几场话剧。” “去新家坡表演话剧？” “对啊，上次卜导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了，可那时候才知道杨导你已经离开泰山了，卜导完全不理这事。” “这对话剧团到是个好事。”杨秋想了想，点头道:“可以，我回去跟话剧团那边的人说一下。” “额……，杨导。”赵瑞华稍稍一犹豫，斟酌道:“我想可能你没理解清楚，我的意思是你们，去新家坡表演几场。” “我们？”杨秋一脸愕然。 “对，你们，电影里的人。” “……” “杨导，演出费我们可以照付。” “哥，新家坡啊！”李汉祥也在旁边帮腔，眼睛发亮地说道:“我们还从来没有去过呢。” 杨秋苦笑道:“赵大哥，不是演出费的问题，只是去表演话剧，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时间。” “不要太多时间，一个礼拜便够。”赵瑞华解释道:“再说了，等你们准备好了到了那边，你们新片估计刚好上映，你们自己也可以看一下电影的票房情况。” “这……” “哥！” “好吧。”杨秋咬了咬牙，点头道:“我去。” “哈哈，那我到时候先行一步，在新家坡欢迎杨兄弟。”赵瑞华大喜道。 “谢谢，不过这次影片的发行，又要麻烦光艺了。” “好说好说。”赵瑞华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你们这次不选买断了？” “买断就算了，还是分成发行吧。” “分成发行的话。”赵瑞华坐直身子，正色道:“五万块的发行费不说，就粤语片来说，这分成可是会比国语片少点。” “谁说我们这是粤语片了。”杨秋笑道。 “什么？！” “我们刚刚配了一版国语出来。” “……” 第101章 法国人 杨秋从来没打算把《滑稽时代》的粤语版发行出去，因为那样做简直太亏钱了，更是说明直接放弃了湾湾市场。 不过就现在湾湾的电影市场，虽然还是一片混乱，但起码对比前段时间有了不少起色，不仅成立了专门的片商工会，就连某些电影的发行方也开始正规了起来。 所以杨秋就把《滑稽时代》的湾湾放映权，以五万港币的白菜价，卖给了正因缺少影片而如饥似渴的湾湾电影事业公司。 至于找湾湾发行方做代理发行的事，还是等那边市场再成熟些吧…… 搞定了新马和湾湾地区，影片的发行就算是解决了一大半。至于剩下的泰国越南等边角料，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杨秋便和程纲开始筹划起，三月中旬的新家坡之行来。 要说光艺倒也真是重视这次话剧表演，不仅全员提供出行食宿，那边更是决定让出龙头戏院大华戏院给话剧团做一个礼拜的表演之用。 那边用心，话剧团这边自然也不能松懈。 本已好久没有排练过话剧的杨秋杨萌等人，又抽空把人召集到一起排了起来，争取以最好的状态出发去表演。 “啪啪啪——” “OK！很好很好，大家辛苦了。” “今天就到这里了，希望明天大家不要迟到。” “解散！” 随着程纲的几声令下，排练了半天的众人松了一口气，换衣服的换衣服，收道具的收道具，纷纷做鸟兽散。 杨秋因下午出去有事，便先打发走了杨萌刘靓华两女，提着一个公文包走到了排练场边上，王天霖那丫的蹲那等半天了。 “等急了吧？”杨秋瞧了王天霖一眼，一边带头往外走一边说道。 “不急不急。”王天霖赶忙摇头，跟在后面说道：“你们这话剧还真好看，怪不得能卖大钱，还是老板你厉害。” “你没看过？” “没。”王天霖若无其事地说道：“以前哪有这时间去看话剧。” 这倒也是，半年拍了八部电影，就算这丫的拍的全是是残片，那时间耗起来，估计也跟睡在片场差不多了。 “以后就有时间了，生活不用那么急那么累。” “好！全听老板的。” 王天霖拍了拍胸膛，兴高采烈地应了下来。 不由得王天霖不高兴，他帮着杨秋拍《滑稽时代》，导演费拿了两千，后来片子大卖杨秋又给他包了个两千的红包，再加上入了嘉禾，每月还有六百的死工资。 这可比以前好多了！ 想他以前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家拍完又跑去那家，粤语残片导演费不高，工资更是没有，如何比得上现在。 还是杨老板大方，现在一心想着钱的王天霖可是认准了杨秋这条肥大腿。 不过杨秋可没管那么多，一边带着头往前走，一边说道：“过几天我就要去新家坡，《滑稽时代》的事也告一段落，但公司的事却不能停下来。” “老板的意思是？” “我以前不是答应过你一部电影么。”杨秋瞧着走到了楼下，便打开公文包，掏出一叠纸递了过去，道：“你看看。” 王天霖瞧着面前的剧本心里一喜，忙接过来看着道：“谢谢老板谢谢老板，额……《妈妈再爱我一次》，这是国语片？” “怎么？国语片有问题？你不会还想拍粤语片吧？” “没问题没问题！”这年头有国语片不拍是傻蛋，王天霖赶忙摆手，自夸道：“就是西洋片也没问题。” 杨秋嘴一抽，道：“西洋片我可不敢找你，你今天回去先看看剧本，争取在我去新家坡之前把分镜头脚本做出来。” “好。”王天霖随手翻了两页，又问道：“那影片的预算是多少？给个数我好按照预算来画脚本。” “预算，先定个八万吧，钱不多，你能行么？” “行！别说八万了，就是打个对折四万我都能给您拍出来。” “呵——，四万你敢拍我不敢给。” “……” 瞧着王天霖呐呐不敢言，杨秋皱了皱眉，又道：“至于演员人选，我和杨萌你不用考虑了，其他的人尽量从公司里或者话剧团里选……” “好！” “那就这样吧，你先回去看看剧本，我等下还有个约。” “那老板再见。” “嗯。” 瞧着王天霖一路小跑着离了开去，杨秋也随手叫了辆黄包车，一路朝着弥顿道行去。 《妈妈再爱我一次》是杨秋很小很小的时候，偶然看过的一部湾湾电影。 当时杨秋只感觉剧情很虐外便无他感，后来才知道这电影还虐哭过一代中国人。不过电影里表现的那股母子情，倒是让他深深的记了下来。 当然杨秋现在选这部电影，更是因为这电影有一首主题曲——《世上只有妈妈好》。 这歌，相信没几个人不熟了吧…… 前文就说过，现在这电影里面有歌，是可以多卖钱的，要是有首大火的歌，你电影说不定都能带得大火。 就凭《世上只有妈妈好》这歌的传唱度，再加上这电影里的那股子文艺劲，杨秋相信没道理这电影卖不出好价钱。 不过话说回来，杨秋貌似记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世上只有妈妈好》是萧方芳做童星时，唱火的一首歌。 萧方芳嘛，93版《方世玉》里演主角母亲苗翠花的那位，杨秋又怎会不知。 既然她是童星出道，按照年龄来估算，是不是也应该快出道了？ 一路胡思乱想着，杨秋便到了弥顿道，黄包车也停在了一间咖啡屋外面。 随手结账打发掉了黄包车夫，杨秋站在路边，抬头扫了两眼咖啡屋，便迈步朝里面走去。 也不知这张善昆，约他在咖啡屋谈什么事情，去茶馆喝两杯功夫茶不是更好？ 刚一进门，杨秋环视一番，便看见了已经早到了的张善昆，正坐在左边的角落里。 同他一起坐着的，除了一位年轻人，还有一个棕发碧眼的洋人。 嗯？洋人？ 杨秋皱了皱眉，应付了侍者两句，便抬脚往张善昆那边走去。 “张老板好，好久不见！”隔着还有那么三米左右，杨秋便先打起了招呼。 张善昆几人回头一望，均笑着站起来，离得近了，张善昆仔仔细细地看了杨秋几眼，也笑道：“杨老板好。” “对不起，有点事耽误，来迟了。” “没事没事，我们也是刚到。” “这两位是？”杨秋看着另外两个人疑道。 张善昆伸手介绍道：“哦，这位是来自法国的约克先生，约克?德高尔，旁边这位是他的翻译王先生。” 法国？ 杨秋心下疑惑，张善昆今天约他见面，说是有些事要当面谈谈，可他带个法国人干什么？法国人和他杨秋又没关系。 “你好，杨先生。” “你好！” “泥嚎，杨。” “约克先生，您的中文很不错。” 这句话显然让这个老外听不懂了，王翻译赶紧在约克旁边耳语了一番，接着便见约克高兴地道：“蟹蟹。” “不用蟹。” 第102章 战争与和平 “……” 杨秋端着手里的咖啡，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鬼佬，尤不自信地问道：“约克先生想看一下我的《滑稽时代》？” 听了翻译的话，约克摊了摊手说道：“Yes。” 好吧，这句是英文，杨秋倒是听懂了，但他显然更疑惑了，挑了挑眉问道：“我能冒昧地问一句，约克先生为什么要看我的电影吗？” “杨秋，约克先生是法国西乃地电影发行公司的一位外购经理。”张善昆忽然在旁边插嘴道：“他这次专程从法国跑过来，也是听我的一位老友说香江有人拍了一部神似卓别林的电影，所以先过来看看的。” 电影发行公司…… 难道他们看上了《滑稽时代》！ 不过，可能吗？ 杨秋心下满是怀疑，问道：“约克先生，难道贵公司是想要发行《滑稽时代》？” “不，我想先看看，如果质量不满意，我会拒绝这部电影。”约克听完翻译的话，直接回道。 “……” 这鬼佬还真不给人面子，不过想想，还真不用给杨秋面子。 要问二十一世纪世界电影第二大票仓是哪里，很多人都知道；但是1951年的世界电影第二大票仓在哪里，估计就会有很多人乱猜了。 既不是英国也不是霓虹，而是电影的发源地——法国！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就法国这么大的一块地方，便有两千一百多家电影院；第二次世界大战之时，因为法国降得快根本没有受过什么重创，所以战后戏院也没有遭受多少损失。 凭借着这规模庞大的戏院群，法国一直牢牢地掌握着世界电影第二票仓的地位。 现在这第二票仓的人看上了你的电影，想买等于是看得起你，给你那么多面子干什么！ 其实关于电影在白人区的收入，杨秋以前还真没考虑过。 为什么？因为钱少啊。 欧美地区放映华语片的影院本来就极少，基本都集中在各个唐人街里面，观影人数还比不上堂堂一个菲律宾地区，自然卖不出高价来。 以前的中国电影，卖给菲律宾、泰国、欧美等这些地方，基本都是直接买断。 比如菲律宾卖三千，泰国卖四千，北美卖个五千啥的……，加起来的收入估摸着都超不过三万，纯粹的劳心又劳力，如何让人愿意去想电影在这些地方的发行。 所以前文说过的，李行代理《女人与老虎》在这些地方的发行，却一直迟迟不付款，泰山追了两三次之后，也就将就着懒得追了，原因便在于此。 杨秋自然也是暂时懒得考虑《滑稽时代》在这些地方的发行…… 却是没想到现在竟然有法国的发行方找上了门来。 人家是世界第二大票仓，想先看片就看吧，更何况还是张善昆带过来的。 杨秋无奈的，匆匆喝完咖啡，便跑回友侨片场，找到里面专门用于出租的胶片仓库，拿了一套《滑稽时代》的胶片，就往华达片场行去。 张善昆的远东影业就设在那里。 “不要走！” “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 “你没摔着吧？” “站住！” “……” 远东影业的试片室里，大银幕上正在放映着男主角遛着差佬转圈的画面，约克这个法国人自然是一句也听不懂的，忙得旁边的王翻译满头大汗。 难得的，杨秋瞧着约克看着这部电影还蛮感兴趣的…… “张老板，这个西乃地公司，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有把握吗？”瞧着约克的精神已不在电影之外，杨秋悄悄地对着张善昆问道。 “咳咳——” 张善昆假意闷声咳嗽了两声，解释道：“我那位老友倒是跟我说过，这个西乃地是法国的一家……嗯……一家小型独立发行公司，肯定不是骗子。” “小？有多少小？”杨秋挑眉追问道。 “能拿得到一百多家戏院吧。” 一百多家戏院……还小…… 不过对于法国的院线规模来说，还真是有些小了。 杨秋没有在西乃地到底小不小的规模上继续追问，反而摸着下巴问道：“那这家伙怎么会千里迢迢从法国跑来香江，难道真的就为我这部电影？”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要说现在了，就说香江电影的黄金八十年代，也是极少见到有西方人，会专门跑到香江就为一部电影的。 就更别说现在，这个不少西方人以为中国人还留着猪尾巴的时代了。 他们那边高傲着呢，就比如几年前好莱坞拍的中国抗日电影《龙种》，硬是一堆外国人演了一群中国人。 难道是当时好莱坞找不到亚裔演员吗？ 张善昆倒是没有立马作答，仔细想了一番之后，才缓缓说道：“应该是真的，你知道卓别林先生的近况吗？” “卓别林先生？”杨秋微微一愣。 查理?卓别林先生最近混得十分惨，当然，事情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咳咳，长话短说吧……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本就世界经济第一的美国，发了一笔战争财，国际地位强势崛起，甚至有了一丝和老东家英国叫板的能力。 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更是又接着大发了一笔战争财，一跃而成世界两强之一！ 俗话说‘杀人放火金腰带’，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的美国，尤其是华尔街，都彻底陷入了对发战争财的渴望之中。 上层到处都有人鼓吹着战争的好处，而且其势力还极度庞大。 比如后来1950年的北棒战争，其背后就有这些人的影子。 更甚至于现在还在美国联军控制下的霓虹，虽然前两年才在宪法里宣布‘霓虹永远放弃战争’，也因为这股势力，大肆上映《我们为何而战》、《菲律宾浴血战》、《战场》、《零号作战》等等一系列的美国战争宣传片。 美国的上空，到处都存在着鼓吹战争的影子。 茫然四顾，二次大战后，已经快无敌于天下的美国，发现此时能和他干一架的，也只剩下了一个俄国。 于是发动一场对俄战争的言论，在此时的美国喧闹不止。 刚巧不好的是当年二战期间，德国和俄国是干过架的，更重要的是在当年奉行孤立主义的美国，德俄干架时卓别林为俄国说过话。 这话当时说没多大问题。 但是二战过后，已经把俄国视为对手的美国，一下就又把这段话翻出来了。 作为当时美国最著名的演员，这还得了！俄国是敌人，你既然为俄国说话，那你也是敌人！ 敌人就要被消灭！ 于是卓别林倒霉了，不仅私生活被爆了个一干二净，报纸上天天都在骂；更有国会议员吵着要把他送进监狱，或是干脆驱逐出美国。 而对卓别林影响更深的，是有不少院线，开始联合禁止他的电影上映。 比如米高梅…… 卓别林没有屈服，反而一边说到‘我只是一个和平贩子’，一边继续为那些呼吁和平却被污蔑的人提供帮助。 两边的斗争是愈演愈烈。 而和美国刚好相反的，则是法国的态度。 兴许是曾被德国灭国了的原因，兴许是反战的原因，又兴许是爱好和平的原因，此时的法国，却对卓别林很是推崇。 不仅报纸大肆赞扬卓别林，更是有电影协会写信给挪威，推荐将诺贝尔和平奖授予给卓别林。 而法国官方，更是直接表明了愿意授予卓别林一枚‘荣誉勋章’。 更重要的则是民间支持，1950年法国重映《城市之光》大获成功，更是挽救了因拍新片差点资金周转不灵的卓别林。 法国上下，此时对于卓别林的热爱，可见一斑！ 川喜多长正此去欧洲，和一些相熟的影人闲谈聊起卓别林，又顺道多了一嘴这部《滑稽时代》。 那些大院线公司或许不曾在意一部中国人的电影，但本就是小虾米的西乃地却感觉有些门道，本着不管活鱼死鱼一把抓的原则，便派了一位经理赶了过来。 现在看来，约克的观影神情如此之认真，还是抓到了一跳活鱼的。 第103章 赌 “约克先生，你觉得这片子怎么样？”影片刚一结束，杨秋便看着一脸意犹未尽的约克问道。 “嗯……，不错。” 约克活动了一下肩膀，夸道：“杨，你拍的这个这片子很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银幕上已经快十五年没有新的夏尔洛出现了。” 约克砸吧了两下嘴，有些小兴奋地道：“尤其是一位东方的夏尔洛。” 杨秋才懒得管他东方的还是西方的，直问道：“那您的意思，西乃地是打算发行这部电影了？” “那是当然，这么优秀的一部电影，我们有必要将他介绍给世界，为了自由的艺术！”约克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吧，约克先生，既然你有意这部电影，那我们现在可以谈一些细节了。”杨秋摊了摊手，认真地说道：“比如说，你们打算花多少钱买这部电影？” “钱？哦，杨，我们一定会让你满意的。”约克笑了笑，自信道：“一千英镑怎么样，这可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价格了。” “……” 特么的，这价格坑鬼呢！ 法国二战前后的经济控制计划总是实施不好，造成的后果便是法郎一直在贬值。所以法国人在外做生意时，更喜欢用隔壁英国的钱。 就更别提现在在英府控制下的香江了。 而现在英镑和港币的汇率，是一比十六。 这一千英镑，便是一万六千块港币……，这价格，比湾湾还低，对于一个世界第二市场的买家来说，结果与杨秋的心里预期差太多了。 杨秋心下不爽，脸色为难地道：“约克先生，这个价格有些……” “什么？” “太低了。” “怎么可能低？”约克瞪大了眼睛，一脸讶然地说道：“我问过了，你们最好的片子，《渔光曲》，卖到全欧洲时，价格也没超过三千港币。” “约克先生，那同样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杨秋有些无语，指着大银幕道：“您不会觉得我们十五年了，还不能打破这个记录吧。” “……”约克有些呐呐无语，皱着眉纠结道：“那杨，你的心里价位是多少呢？” “一万英镑。” “这不可能！”被吓了一跳的约克赶紧摆手道：“我们是不可能花一万英镑买这部电影的，杨，你这是狮子张大了嘴巴。” “约克先生，我觉得我这部片子值这个价，你看看，东方的夏尔洛啊。” “不不不，一万英镑，我们是不可能出的，我们也不敢赌。” “赌？” “对！”约克点了点头，郑重道：“即使是夏尔洛本人，我们现在也不敢肯定现在还能不能卖座，一万英镑，赌性太重了。” 杨秋按了按额头，想了一下，忽然说道：“约克先生，如果这样你不敢赌，那我们换一种赌法怎么样？” “什么？”约克有些发愣。 “我们，可以来一个这样的赌约。”杨秋伸出左手，比划道：“影片可以给你们先拿走，这一千英镑我也可以先一分不收，但是……” 杨秋一边用右手按下了左手的大拇指，一边说道：“但是如果观影人数过了三万，你们要付给我一千英镑；如果观影人数过了七万，我要三千；过了十万，我要五千；十五万，我要一万……以此类推，十五万后人数每多五万，你们要多付我五千英镑！” “这……” “约克先生。”杨秋收拢双手，翘起腿放在膝盖上道：“我知道你们那边的票房都是直接统计的人数，十五万便是一个片子热卖的分水岭，要是真到了十五万的规模，你又何至于吝啬那一万英镑呢。” 杨秋靠在椅背上，悠闲道：“又或者你想想，要是观影人数没到三万，你不是白赚了一部电影嘛，虽然……我认为这不太可能。” “……” 这个提议老实说对约克很是有吸引力，不过他还是考虑了半天，才缓缓答道：“杨，这个赌约，我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主，得跟公司商量过后，才能答复你。” “没关系，约克先生，我现在时间很充裕，可以慢慢等。” 在远东公司楼下，送走了约克和王翻译两人，杨秋才终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杨秋也不知道《滑稽时代》究竟在法国能卖得怎么样，想想后世一堆国产片卖到欧美去的后果，还不是大部分都直接扑街了。 杨秋也不想赌！ 但是一千英镑的价格，实在是太低了。 要是约克给个五千英镑的价钱，说不定杨秋还就真卖了，起码电影的本钱一下就全回来了，那个一万英镑也就是个讨价还价的借口罢了。 但显然，约克五千都不想给。 所以与其拿一千，还不如直接赌一把！ 万一赌赢了呢…… 现在杨秋所期望的，也就是卓别林在法国的待遇，真有所传的那么高了。 “张老板，你什么朋友竟然在法国还那么有影响力，能不能介绍一下，我想当面感谢他。”杨秋站在路旁看着远方，静静地对着旁边的张善昆说道。 “感谢？”张善昆笑了笑，说道：“你确定约克先生会要你的片子？” “如果我是西乃地的老板，我应该不会拒绝。” “哈哈哈，还是年轻人敢闯敢拼。”张善昆大笑一声，摆摆手道：“不过感谢的话就省了吧，你真要感谢，那我这个朋友可有得你等了。” “嗯？” “川喜多长正，听过吗？” “嗯。” “那可是一个真正忙碌着的电影人啊。”张善昆很是羡慕地说道：“不仅现在正带队准备参加法国的戛纳电影节，上次通话时，还听说因受意大利电影局主席之邀，戛纳完后又准备参加威尼斯电影节。” 瞧着杨秋笑了笑，张善昆继续说道：“你说，他现在如何有时间接受你的感谢？” “这……” 好吧，这时间就能在两大国际电影节上晃荡的亚洲人，还真是牛人…… “放心吧，你们以后总会遇到的，那时候再感谢吧。”张善昆看了看杨秋，倒是有些见猎心喜，道：“不过还别说，现在的电影还真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时代了，我们这代人，心老了。” “张老板……” “你不要用那副眼神看着我，我心老了人还没老，既然霓虹能带着正式电影参加这次威尼斯电影节，我希望过了那么两三年，我们也能去！” 杨秋挑了挑眉，没有答话，老实说七十年代之前的香江电影，他看的各种邵一夫追忆录里，除了胡金泉的几个国际电影节外，能吹的也就只有亚洲影展了。 所以对于过两三年就能去威尼斯电影节的理想，杨秋是持深深的怀疑态度的…… 不过这话，就不便说了。 “张老板，既然霓虹要参加威尼斯电影节，你知道他们的参展片子吗？”杨秋没话找话地转移了话题。 “嗯……”张善昆想了想，说道：“好像……好像是叫《罗生门》。” “什么！”杨秋愕然。 张善昆奇怪地看了杨秋一眼，问道：“《罗生门》，怎么了？” “额……”杨秋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听差了。” 《罗生门》么？！…… 第104章 托妻献子 西乃地果然如杨秋所料的同意了赌约，双方签订了合同之后，约克先生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滑稽时代》的拷贝回了法国。 他还要回去给《滑稽时代》换上法语配音，为了影片尽早上映这事自然是耽误不得的。 杨秋又重新投入到了《暗念桃花源》的排练中。 就在话剧团要出发去新家坡的前两天，王天霖的分镜头脚本终于完成，看着眼前民国版的《妈妈再爱我一次》，杨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便算是正式应承了这部电影。 王天霖自是高兴得跳脚。 《妈妈再爱我一次》的男主角，王天霖选了话剧团的陈友新出演；这家伙自从杨秋没演《暗恋桃花源》话剧后，便顶替着演起了江滨柳，形象上倒还过得去。 而女主角，王天霖则属意找个有些许名气的女演员出演，好在上映初期带动票房。 但嘉禾里面稍有名气的女演员，也就只有杨萌和刘靓华。但这两个十足十的少女，肯定演不出那种疯妇的悲剧感。 所以只得从外面找了。 最后选来选去，选择了去年才刚出道的一位名叫蓝莹莹的女演员。 当然除了形象上合适，杨求和王天霖属意她的原因，更是因为这女人身后有人捧。 杨秋能省不少广告钱…… 去年年末蓝莹莹第一部主演的电影还在开拍时，香江的某些画报便铺天盖地的一顿拍照宣传；等电影上映后，更是夸奖的影评一波接一波，当时算是抢足了风头。 不过然并卵。 因为出道时短，才加上特质并不出众，蓝莹莹并没有一炮而红，至今还在某些电影里跟人争女一女二。 所以杨秋相信，蓝莹莹并不会拒绝他手里的这个好剧本。 至于男主孩童时期的演员，却让杨秋最是放心，人家虹姐家里，不是刚好从大到小有四个男孩子嘛，咱可以慢慢挑。 不过…… “咳咳咳——” 杨秋看着面前骨瘦如柴的严桦，发出了一阵阵扯破风箱的咳嗽声，担忧地道：“哥，你的身体……” “咳咳——”因为脚有些水肿，躺坐在靠椅上的严桦又是捂着嘴巴一阵咳嗽，等好了些后才微微笑道：“没事，我身体没事，以前老觉的自己胖，现在到是减肥成功了，咳咳——” 明显的病态让虹薇很是担心，挺着肚子轻怕着丈夫的后背道：“你就别逞能了，进去休息会吧。”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严桦对着老婆拍了拍胸脯，又看着杨秋和王天霖道：“你们的意思，又想找我们鸿年去拍电影？” “额……，哥，鸿年这次有些大了，我们想找你家老三试试。” “咳咳，你是说倡年？” “嗯！” “我同意了。” “……” 出人意料的，这次严桦竟然什么也没询问，点头就同意了，弄得杨秋都有些错愕。 虹薇更是拉住严桦的胳膊，眼眶微红地直接反对道：“你同意什么同意，你都这个样子了，我还怎么放心倡年出去拍戏。” “咳——，这话说的，难道你还怕杨兄弟把倡年骗出去卖了不成。” “我不是……” 虹薇被严桦堵得一阵语塞，严桦兴许是有些不赖烦了，指着厨房道：“这水壶里快没水了，你去厨房里问问吴婶，水烧好了没有。” “我……” “快去问问，难道让客人喝凉水不成。” 严桦用瘦弱地胳膊连推了好几下虹薇，见丈夫实在想支开他，看破实情的虹薇倒也不好多说什么，拿着手帕擦了一下眼角，就朝着厨房走去。 见着女人消失在拐角处，严桦苦涩地笑了一下，看着还在迷糊的杨秋两人道：“咳咳，倒是让两位兄弟见笑了。” “……” 这话实在不好接，严桦也不等两人答话，便继续道：“杨兄弟想必十分好奇，我这次为什么答应得如此之快。” “是有点……”杨秋涩涩道。 “我等不了了。” “什么？” 严桦看着墙壁上的全家福，叹气道：“我等不到孩子们长大了。” “？” “呵，造化弄人啊。”严桦自嘲了一声，看着两人道：“咳咳，你们可知我得了什么病吗？” “……” “肺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 杨秋的手一抖，心下一阵默然，癌症这东西，虽有时候可以治愈，但一沾上晚期这东西，基本就等于给人判了死刑。 难怪严桦一直咳嗽，还瘦的厉害，肯定都是这癌症折磨的。 也不知何时就会…… 关键是，他现在还不到三十三岁。 果然是天妒英才。 杨秋黯然地看了严桦一眼，纠结着劝慰道：“哥，你不必担心，现在医学发展得这……” “你不必安慰我，咳咳，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严桦摆手打断了杨秋的话，双眼看着面前的空水杯道：“我这段时间在家，有空便一直在教几个孩子演戏，便连那不喜欢演戏的皓年，我也教了几回。” “哥，你这是干什么？”杨秋暂时放下心里的郁气，疑惑地问道。 严桦回头望了厨房一眼，又转过来答道：“我这病不知何时便可能去了，你虹姐带着四……五个孩子，如何过活？与其到时候求神拜佛，不如自力更生。” “哥！” 杨秋有些郁闷，微愤道：“你小瞧了我们不是，难道我们会让虹姐和孩子们过苦日子么？！” “我说了这叫自力更生，而且……”严桦苦涩地笑了一下，指着厨房答道：“而且你认为，你们虹姐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们的施舍吗？” “……” “杨兄弟，这次你……” “哥，叫我阿秋便好。” “咳咳，好，阿秋，如此我便托一声大。”严桦看着至始至终都没有翻开过的剧本，说道：“我看你也是做电影的，还喜欢拍孩子戏，希望我去了后，你能对你虹姐他们照顾一二，如此即使在下面，我也会十分感谢了。” “哥，你别多想，好好养病，虹姐不用你担心。” 严桦微微一笑，道：“你这么说，我便放心多了。” 一次造访虽然搞定了小男主演员的事，但却得到了这么一个意外的消息，杨秋的心情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沉郁了不少。 王天霖自是去忙活他的电影筹备去了，杨秋也收拾好行李，跟着话剧团的众人来到启德机场，踏上了飞往新家坡的飞机。 只是…… “李导，你怎么也在这里？”杨秋愕然问道。 杨秋刚找到他的座位，便发现飞机过道那边的座椅上，坐着两个他异常熟悉的身影，那西装革履的装扮，那水蓝色的领带，还有那股山寨的英国绅士味…… 不是他的好邻居李瑛和其‘副官’陈宝善，还有谁？！ 李瑛正拿着一张《南华早报》，翻来覆去地看，不过他显然不认识这份英文报纸上的字，便翻得有些着急，此时听到杨秋的声音，赶忙转过了头来。 “啊，亲爱的密斯特杨，你终于来了！”李瑛立马放下报纸，高兴地道。 “额……，不是。” 杨秋脑袋有些混乱，刚不久才找他借了二十块钱的人，现在竟然有钱买飞机票了？ 微微摊开双手，杨秋疑惑着继续问道：“不是，密斯特李，你怎么也在这架飞机上？” “哈哈——，密斯特杨，你为什么在这架飞机上，那我就为什么在这架飞机上。” 杨秋眼前一亮，立马醒悟道：“你们也是被何老板邀请的？” “噎死！” 第105章 李瑛的忧虑 “何老板邀请你们两个干什么？”杨秋有些迷糊。 “哦——！密斯特杨，这你可就说错了，谁说只邀请了我们两个。”李瑛站了起来，比划着他后座的两个半百老头，介绍道：“认识一下，这位是粤语片导演叶一声，还有这位是陈焕文导演。” “……” 杨秋倒是一开始根本就没在意李瑛后座的两老头，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乘客呢，此刻见是同行还是前辈，一下子就更迷糊了。 何其荣邀请这么多导演…… 想起赵瑞华的话，杨秋寻思着，难道光艺真打算在香江整个电影制作公司了？ 不过脑子里寻思归寻思，这边杨秋还是赶紧招呼道：“叶导好，陈导好。” “你好你好。” 两位已是半百多的老导演倒是不摆架子，纷纷点头回话示意，叶一声还笑道：“杨导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一部《滑稽时代》不知惹得我们这些导演多羡慕。” “抬爱了抬爱了，观众们捧场而已。” “诶，捧场也要大家喜欢看啊，片子的确拍的好。”陈焕生也在旁边插嘴道：“等过两天回了香江，还要找杨导讨教讨教啊。” “不敢不敢，我还要向各位老前辈先学习学习呢。” “共同学习共同学习。” “哈哈——” 几人一番互相吹捧，倒是立马熟络了起来，等飞机起飞后，杨秋隔着走道也乘机向李瑛问道：“密斯特李，这次何老板邀请你去新家坡，有什么事吗？” “玩！” “什么？玩？” 李瑛抬了抬眼皮，脸色轻松地道：“哦，当然！除了玩？还能有什么事呢。” 杨秋扫了扫后面的两个导演，又看向李瑛，一脸的怀疑。 算上他自己在内，何其荣一下都请了四位导演了，能是一个简简单单地玩字能解释的么…… “密斯特李，在香江是谁邀请的你们？”杨秋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问道。 “噢，光艺的赵经理啊，你不是认识么。” “你们也认识？” “多稀奇啊，我们也是给光艺拍过片的。” “……” 看着杨秋楞了一下，李瑛恍然道：“噢，亲爱的密斯特杨，你不会以为光艺一直只在香江买片吧？” “……” 好吧，杨秋还真一直是那么认为的，不过此时想一想，既然邵氏能付钱直接找人拍片，那没道理光艺不行啊。 现在看来，光艺还真干过…… “那你们没听赵经理说吗？”杨秋知道了前因后果，便直接问道。 李瑛有些疑惑，摊开手问道：“说什么？” “听说何大老板，想在香江搞一个制片公司。” “……” 杨秋话一出口，便见刚刚还喜笑颜开的李瑛，双眼一瞪，眼神变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只见李瑛有些躲躲闪闪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事说这个假话干什么！” “不会吧……”李瑛尤有些不信，纠结着说道：“赵经理只说着电影拍得还不错，想请我们几个导演去新家坡玩玩呢。” “你确定？”杨秋挑了挑眉。 “……” 李瑛这下倒是没话可说了，他也是察觉到了光艺一下请四个导演，肯定有些不正常，瞧了一眼窗外的白云，李瑛回过头很是蛋疼地问道：“杨秋，你说我现在要回香江怎么办？” “现在？”杨秋也看了一眼窗外，莫名回道：“现在我们可是在天上。” “……” “除非……” “除非什么？”刚刚已然颓废的李瑛，双眼一亮问道。 杨秋掐了掐自己的下巴，缓缓道：“除非你得了急症，比如羊癫疯犯了，飞机说不定就马上返航了。” “额……” 虽然杨秋不知道李瑛为了什么事情，前后变化竟然那么大，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所幸李瑛也拉不下面子去扮演一回羊癫疯，便有些闷闷不乐地跟着大部队，一起安安静静地飞到了新家坡。 一下飞机，便见到早他们一步的赵瑞华，来接机了。 众人一阵寒暄，便跟着赵瑞华，一路来到了新家坡牛车水区的戏院街。 牛车水区是唐人区，住户大部分都是华人，所以华语电影在这里甚是卖座。 而戏院街顾名思义，便是有不少戏院的街道了。 比如光艺的大华戏院、邵氏的皇后戏院以及国泰的国泰戏院，都在这条戏院街上。 众人跟着赵瑞华一路来到了戏院街的南天大酒店，酒店旁边便是光艺的大华戏院，远远望去，杨秋竟然发现话剧《暗恋桃花源》的宣传海报，竟然已经挂在了戏院外墙上了。 到了酒店安顿下来后，杨秋一行自然也和李瑛分了开，由赵瑞华带着话剧团一行人，参观起了他们明天要表演的大华戏院。 《暗恋桃花源》在新家坡大卖，连续上映了一个月，观影人次达到了十七万之巨。 可要知道，现在新家坡的总人口才一百多万。 光艺自然是大赚特赚，何其荣看着高兴，便一时兴起，想到了邀请话剧团过来实地表演一番，于是便有了现在身在新家坡的杨秋一伙人。 参观戏院时，赵瑞华也是满脸羡慕地告诉杨秋，他们七天表演的门票，在放售的第一天，便已经被观众一抢而空了。 《暗恋桃花源》的火爆，可见一斑。 大华戏院是一栋五层楼高的建筑，西式的建筑外墙上涂抹着中式的云纹，中西结合的样式在杨秋看来有些怪异，不过在此时人们看来却显得很是豪气。 戏院内分为上下两层，有一千六百多个座位，空调硬件设施齐全，更重要的是二楼的超等座，还配备了软席，十分舒适。 总体看去，大华不愧为光艺的龙头戏院之一。 就这样一路到了傍晚，光艺在南天大酒店设宴款待杨秋及李瑛一行人，杨秋也终于见到了光艺的大老板何其荣先生。 何其荣现年五十岁，在很多人的这个年纪，估计都已经开始含饴弄孙了。但何其荣显然不是这种人，瘦瘦高高的他看起来很是精神，说话也有气度。 举手投足间，何其荣的那种打拼的精神，依然还可以看出来。 可以说，他不服老。 不过想想这时代的华人富豪，大部分都是一路从乱世里打拼出来的，如何能服老；那邵一夫去到香江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时，不也是五十多了么。 一番宴席下来，倒是宾主尽欢，杨秋更是被点名表扬了一番。 就是担心了大半天的李瑛，也在酒席快结束时开心了起来。 因为何其荣根本就没在宴席上说出任何有关建公司的话，倒是跟着李瑛介绍起新家坡哪里好玩起来，还安排着人明天带他们出去玩，一副热心待客的样子。 惹得酒宴散场后，醉醺醺的李瑛还一个劲地埋怨杨秋，说他谎报军情。 杨秋心里也就吐槽了，这事还算的上军情？！…… 酒后一夜好睡，第二天李瑛他们跑出去玩了，话剧团却因为是第一天表演，虽时间是在晚上，但为了保持状态，便一路慢慢排练起来。 时间紧走慢走地，还是来到了夜晚。 第106章 李瑛的爱好 “我该回去了，我儿子还在楼下等我呢。” “之凡，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写了好多信到……” …… 舞台上的话剧缓缓地上演着，台下的观众也正静静地看着，看到悲哀不已处，不少伤感的女士眼圈一红，纷纷低声啜泣起来。 戏院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刚刚才看完《桃花源》一幕，哈哈大笑得肚子都疼了的十岁小家伙蔡阑，显然还不理解这股悲伤，瞧着带他来的姐姐也哭了起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奇道：“姐，你哭什么呢？这有什么好哭得。” “小孩子问什么问，说了你也不懂。”姐姐蔡靓恨恨瞪了弟弟一眼，又拿着手帕拭起泪来。 “就是不懂才要问啊。”蔡阑被姐姐一句臭骂，不服气地看着舞台低声嘀咕道：“就是不懂你们这些人，错过了就错过了，这有什么好哭的。” “……” 正在表演的杨秋自是不知道台下有个小男孩，正在一个劲地吐槽他的话剧。随着最后一幕完成，《暗念桃花源》的第一场表演也正式完成。 啪啪啪——！！！ 所有主演上台鞠躬致谢，台下掌声雷鸣，话剧的表演取得了成功，舞台下更是不少人拿着鲜花走了上来，开始恭贺他们一行。 “恭喜恭喜。” “谢谢。” “江滨柳，你演得真好！” “谢谢。” “话剧真好看，你们以后会加场吗？” “额，暂时没有这个计划。” “……” 影迷一个接一个的围上来，热情四溢，只是这左一句右一句的，让杨秋兴喜之余，倒是感觉比刚才演话剧时还累。 尤其是有几个明显的深闺怨妇之类，还向着他抛起了媚眼，吓得杨秋心肝噗噗跳。 主要是，那几个怨妇太特么丑了…… 这一番折腾，等到他们回到酒店吃宵夜时，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了。众人此时早已身心俱疲，草草应付了一顿，便纷纷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一夜好睡。 第二天一大早，有些轻度认床的杨秋早早就醒了过来，盯着窗外的阳光愣了良久，终于全无了睡意，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漱一番后，便打算去楼下吃早餐。 咔嚓——！ 只是他刚拉上自己的房门，便听见过道斜对面的某间房门，也在一声轻微的响动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李导，起这么早干什么，人家困嘛——” “早了好早了空气好。” “哼！” “密斯张，别生气，听说新家坡红星的鱼生最好吃，不如我们今天去试一下。” “嗯？可以啊，不过去红星的人很多，怕排不上呢。” “哦，密斯张，没事，我们可以早点去嘛。” “……” 杨秋眉头一挑，一脸怪异地转头望去，便见那间开了的房门处，西装革履地李瑛率先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一直拉着他胳膊的妙龄女子。 只见那女子大约二十来岁，一身黑色旗袍，身材颇为丰满，披肩的波浪长发倒是显得有些洋气，兴许是起得早了，鹅蛋脸上还带着一股慵懒的魅意。 总之，熟妇味十足。 李瑛显然没想到，一大早走道上还站了个人，尤其还是熟人。所以等他看到楼道里的杨秋时，便是猛地一愣，顿在了那里。 “哎呀！” 女人停之不急，被突然顿住的李瑛撞了一下，在身后埋怨道：“李导，你突然停下来干什么……”忽然，女人看到了过道那边的杨秋，双眼一亮地拉着李瑛的胳膊叫道：“呀，江滨柳呢，江滨柳呢。” “咳咳——” 杨秋尴尬地假咳两声，脸色怪异地招呼道：“密斯特李，早上来。” “啊？哈！密斯特杨，早上好。”李瑛总算反应了过来，脸色微红地拍了一下女人的手，介绍道：“密斯特杨，额，这位是新生夜总会的密斯张。” “张小姐你好。”杨秋对着女人点了点头。 张小姐兴奋得双眼放光地看着杨秋，点头应道：“你好杨先生，我特喜欢你的演的江滨柳。” “额，谢谢，李导这是要和张小姐一起出去吃早餐？” “哼嗯——”李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看了一眼有些兴奋的密斯张，有些吃味道：“是啊，早上可不能饿肚子，你呢？起这么早干什么？” “我？”杨秋应道：“我也去吃早餐。” “啊？那杨先生要不要一起？！”密斯张期待道。 瞧着李瑛的脸色一下变得醋意盎然，杨秋忍住笑，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就在楼下随便吃一点就行了，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好吧。” 密斯张此时显然也注意到了金主的脸色不对，一下也闷闷不乐起来。 李瑛显然知道他这年近四十的大叔，比不上杨秋这二十多岁风度翩翩的小伙，瞧着杨秋不往他身边凑顿时松了一口，拉着依依不舍的密斯张便迅速离去了。 杨秋也摇了摇头，暗笑着一路下楼去吃早餐。 李瑛这家伙，先前借他的二十块钱还没还呢；这下来到新家坡，也不忘记本性，到处风流一番， 就是不知李瑛来新家坡之前，口袋里又多了几张当票…… 经过了第一日的表演，众人都轻松了许多，接下来几日便上午在新家坡游玩，下午排练上一场，晚上接着表演。 自然是场场爆满。 而李瑛这边几人，自是一直在新家坡各处玩耍，倒是比话剧团的众人舒服多了。 又兴许是杨秋看见过了密斯张，李瑛也不在藏着掖着了，天天带着密斯张在酒店里出双入对的，恩恩爱爱羡煞旁人。 不过…… 时间渐渐到了第五日，赵瑞华一大早忽然跑过来，说因为一直没有招待过主要人员，何老板中午要在酒店里设宴，专门款待杨秋、李瑛、叶一声还有陈焕生四人。 杨秋心里一阵咯噔，预感着正戏要来了！ 李瑛显然也感觉到了不正常，接到消息后就心事重重的，还把这几天一直跟他黏在一起的密斯张给赶走了。 尽管李瑛再不想，时间还是慢慢到了中午。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李瑛很是头疼地拍了拍额头，又自己收拾了一番，瞧着全身还算利索，便拉开了房门。 赵瑞华在门口微微欠身道：“李导，我们下去吧，酒席快开了。” “好。” 李瑛应了一声，瞧了一眼跟在赵瑞华旁边的杨秋，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跟着众人来到了准备好了酒宴的包间。 还好，何其荣还没有来。 瞧着忙前忙后招呼众人的赵瑞华，李瑛忽然问道：“赵经理，何老板这次请我们，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啊？”端着茶壶的赵瑞华一愣，随即笑道：“不就是吃饭嘛，能有什么事。” “真没事？” “哈，您这话问的……”赵瑞华干笑一声，继续道：“就是能有什么事，何老板也不一定告诉我啊。” “……” 在赵瑞华这里碰了个钉子，李瑛有些闷闷不乐，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等下万一何其荣真的如杨秋所说，要在香江搞什么制片公司的话，李瑛心里顿时千思百转，心里暗自寻思着，那自己要不要答应呢？ 可是要答应的话…… “哈哈哈——” 一声爽朗地大笑，打断了李瑛的思考，众人转头望去，便见光艺的大老板何其荣，一把推开包间门，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对不住各位，对不住，有个地皮生意要谈，迟到了，对不住！” 第107章 忘乎己身 “来来来，让我们先敬杨大导演一杯，祝他演出大获成功！” 酒桌上觥筹交错，赵瑞华不愧是位好经理，极其善于调度气氛，上逢下迎，几杯白酒下肚，每个人的情绪便都热乎了起来。 瞧着诸位都端起了酒杯，杨秋也只得端起杯子，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这成功得一大半归功于何大老板的帮助，要不是何老板给大华戏院让我们演出，还不能这么成功呢。所以啊按理说，我得先敬一杯何老板。” “好！”赵瑞华轻拍了一下桌子，夸赞了一声。 杨秋举起杯子，对着何其荣道：“那何老板，谢谢你的捧场，我先干为敬！” “实话说我受之有愧啊。”何其荣看着杨秋一饮而尽，也端着酒杯道：“不过杨导既然酒都已经干了，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诸位，请！” “请——” 一杯白酒下肚，何其荣的情绪又高涨了几分，看着众人道：“打个几十年的仗，终于停下来了，咱们也就心安了。该拍电影的拍电影，该建戏院的建戏院。这不，就前几天，国泰的那个陆姓小后生，又发了一阵豪言豪语。” “您说的是陆云涛？”杨秋在一旁问道。 何其荣眼皮一抬，道：“陆家就他一个男丁，除了他还有谁！” “陆云涛说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何其荣挥了挥手，有些烦闷道：“他倒是好打算，未来五年，再在新马建十家戏院。” 十家？说建就建，杨秋暗自结舌，这家伙倒是真有钱。 “这不，陆家小后生和我们一起都看上了吉隆坡的一块地，这两天正闹的欢呢，刚刚还为处理这事迟到了。” 看这语气，何其荣的争地事务显然不顺，不然也不会几杯白酒之后在这大倒苦水，杨秋自然不会揭穿，倒是叶一声在旁边帮腔道：“想必何老板定会旗开得胜，那陆云涛这么年轻，如何是您的对手。” “唉，财不如人，未必未必啊。”何其荣倒是没有洋洋得意，反而顿了顿，看着几人道：“诸位都是华语影坛的一时人杰，可知一家院线，最重要的是什么？” 还不等众人回答，何其荣又接着道：“戏院吗？不，戏院虽然重要，但并非排在第一位，想那邵氏，初来新马时，可曾有戏院？还不都是用手推车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跑着放出来的。” “那院线最重要的是什么？！”何其荣点了点桌子，道：“是片源！没有好片子，你戏院都开不起来，何来的院线！” 新马的邵氏、国泰和光艺，其实都一直处于片源极度紧张的状态。 因为这三家院线规模大，院线下每家戏院观众分散得厉害，为了一直吸引观众，基本最低都保持着一周上三部新片的排片率。 这一年下来，便至少需要一百五十多部电影。 当然他们这三家院线也有一直发行西语、马来语又或者其他语种的片子，但这些片子的质量不用多说，光就数量来看，也根本远远达不到院线的需求量。 所以院商的目光盯向更好控制更卖座的华语片，就可以理解了。 何其荣在那侃侃而谈，众人也在细细倾听，只有李瑛一人在那里坐立不安，在座椅上扭来扭去的，闹出了不少小动静。 “密斯特李，你不舒服？”坐在他旁边的杨秋转过头，压低着声音问道。 “厄……”李瑛脸色有些潮红，也不知是不是喝酒喝的，听了杨秋的话，他轻轻一顿，僵着身子低声说道：“没事，应该是酒喝上头了。” 喝上头？ 杨秋挑了挑眉，这个差不多住在夜总会的家伙，酒量可比他好多了。 可他杨秋现在还清醒着呢！ “诸位！” 何其荣一声轻喝，打断了杨秋的思绪，抬眼看去，便见何其荣坐在主位上，畅言道：“其实我这次请大家来新家坡，也有一点私心在内。” 瞧着众人都看着他，何其荣十分满意，继续道：“我从1920年19岁时正式做电影，到37年正式创立光艺，心里从来就只有三个字——不服输！他陆右我比不了，难道他儿子我也比不了了吗？！” “所以这次请大家来，我便是想着，能不能联合大伙，让各位助我一臂之力，在香江开一家光艺直属的制片公司，争取稳定片源稳定质量，把光艺做大做好！” “……” 虽然早已料到此事，但亲耳听到何其荣说出来，杨秋和李瑛扔有些面面相觑，尤其那李瑛蛋疼的脸色，更是让杨秋有些莫名。 不过让李瑛更蛋疼的事，是何其荣说完后，却一直看着他…… 当然得看着他，谁让在这几个人里面，电影圈里就属他李瑛名气最大呢，不然张善昆和光艺何必找他拍电影。 至于杨秋，刚出道一年的导演，即使片子拍得再好，能有多少信任度？ “这……”李瑛很是纠结，左瞧瞧右看看，见着没一个盟友，断断续续道：“这个……何老板……这个……” “李导演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直接提出来。”瞧着李瑛神情不对，何其荣心下倒是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额……” 李瑛又是一阵犹豫，见不能再拖了，心下顿了顿，咬牙下定了决心，决绝道：“只怕要辜负何老板的好心了，我闲云野鹤地惯了，不怎么想进公司。” “……” 听了这话，何其荣也有些郁闷，一旁的赵瑞华赶忙问道：“李导可是有什么不满之处，尽管提出来，我们光艺能解决的一定解决。” “不不不，我没什么不满的。”李瑛赶忙摆了摆手，道：“主要是我这几年闲云野鹤惯了，真不习惯进公司。” “……” “李导，你这……” “好了，瑞华。”何其荣忽然打断了赵瑞华的话，沉着脸训道：“既然李导想当闲云野鹤就算了，我们怎么能勉强人。” “额……，是，老板。” “……” 这下李瑛显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呐呐不敢再言语，默默地在旁边安静了下来。 众人一路忽略过李瑛，目光又停留在了杨秋身上，谁叫他是在场的第二个国语片导演呢，不过杨秋笑了笑，畅道：“我不行，我的条件，怕是光艺开不出来。” “哦？”赵瑞华眼珠一转，笑着追问道：“不知杨导有什么条件？” “条件嘛，也简单，何老板想必也知道我一部《暗念桃花源》，赚了多少钱。” “这……” 众人这才想起杨秋的不同来，他不但是一个导演，而且还是一家电影公司的老板，可不像其他三位一样闲云野鹤。 光艺想在香江开一家直属制片公司，可是要赚钱的，不是养导演的，杨秋的条件如何能答应？ “何老板，我觉得我们双方现在的情况挺好的，我拍片你发行，双方深度合作，互惠互利，大家都有钱赚。”杨秋摆开双手，解释道。 既然对方位置不同，何其荣便也不再勉强。 “好一个互惠互利，好好好，那咱们就一直合作下去。”何其荣显然对于杨秋的态度好了不少，高兴之余又转过头看向叶一声和陈焕生道：“那两位导演你们的意思怎么样？” 叶一声与陈焕生互看了一眼，道：“何老板，我们这两个糟老头子，自然是愿意的。” “好！” 碰了一个硬钉子一个软钉子之后，何其荣终于有了一分欣喜。 一顿喜忧掺半的酒宴结束后，杨秋中午稍作休息，自然是跑去继续排练了一遍话剧，而李瑛却又跑去了夜总会，找他的密斯张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瑛和密斯张便在酒店门口洒泪作别，依依不舍地和陈宝善两人坐上了去往机场的汽车。 就在三天之后，话剧团一行人也登上了回香江的飞机。 只不过这次机舱里没了那么些导演，反而多了一位大腹便便的胖子。赵瑞华离开香江这么久，也该是回去处理一下事务了。 “光华？你们这新公司名字有点土啊。”杨秋摸了摸下巴，对着隔壁座的赵瑞华说道。 “土就土吧，一个粤语片公司要求这么高做什么。”赵瑞华瘪了瘪嘴，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我倒是想叫嘉禾，你不肯啊。” “别，我还想多赚钱呢。” “好了，知道你赚钱，不过你走的起码是正路，有些人走邪路，给机会还不肯归正，我看他以后怎么当导演。” “谁？” “你说还有谁？！”赵瑞华抬起头，一声呲笑：“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他拍电影从中捞了多少钱似的，还想着以后继续捞，看他能捞多久。” “……” 第108章 狼出没请提防 “花开花谢月圆月缺； 清风明月伴我，我伴清风明月； 不言别； ……” 界限街107号的花园洋楼水房内，郭大妹又在一边哼着歌一边用力清洗着衣服。三月底香江已很是气热，累得她不时抬起手臂，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眼角的余光里，忽然瞄见旁边一个黑影闪过。 郭大妹警醒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客厅，随即眉头紧皱，抬起脖子轻喝道：“姓李的，你到底搞什么鬼？” “啊？什么？!”在外面鬼鬼祟祟地李汉祥猛地一顿，便转着脑袋左顾右盼地道：“我搞什么了？” “哼！还装。” “冤枉啊！我装什么了装？” “李汉祥，我可告诉你……”郭大妹拿起身前脚盆里的衣服，挡在自己瘦豆干样的身子前，一脸戒备地道：“你可不能打我的注意，不然我爸揍死你！” “噗——” 李汉祥心里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看了看眼前的小妹子，不屑地撇嘴道：“那你放心好了，你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类型，怎么说呢……” 伸着手比划了半天，李汉祥还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喜欢的类型，脑子里一急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杨秋教给他的一个词，脱口而出道：“对，我喜欢御姐型，嗯，御姐！” “御姐？” “嗯。” 郭大妹一脸嫌弃：“咦——！你真恶心。” “恶心？”李汉祥一愣，赶忙摆手道：“我说……不是，大姐，你想到哪去了？！” “别，我可不要当姐。”郭大妹嘴一瘪，又拿起手上的衣服搓了起来，一边洗一边道：“我可不管你姐不姐的，只要你不打我的主意就好。” “……” 李汉祥一阵无奈，耸了耸肩道：“我本来就没打过你的主意。” “哼，那就好。” “……” “还有事？” “额……，没事。” “没事回屋去！” 瞧着郭大妹语气不善，李汉祥嘴硬道：“我在客厅里待着不行啊。” “哈！还说你没打我的主意！”郭大妹放下衣物，指着李汉祥道：“你说你今天都在客厅转悠了几回了？还专挑我唱歌的时候来。” “……” 李汉祥一下语塞，看了看郭大妹又看了看楼梯，无奈道：“我回屋行了吧，我回屋，真是……，自作多情。” “哼——” 郭大妹又是一声轻哼，瞧着李汉祥登上了楼梯，扯起那好听地嗓子大叫道：“叔叔慢走，不送。” 李汉祥脚下就是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郭大妹瞧见李汉祥这幅窘态，便如同将军打了胜仗似的，得意地坐了下来，又‘噗嗤噗呲’地洗起了衣物。 还是妈妈说的对，郭大妹心下寻思着，这些单身佬闲汉，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 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楼上这六个……哦，不对，最近还搬来了一个……这七个单身狗，整天啥事都不做，到处闲来转去的，说不定哪天就会闷得兽性大发，咱得小心点。 不过，本小姐不怕他们！ 想到得意处，郭大小姐心里又美滋滋了起来，瞧着眼前的衣物也感觉干净了不少，不由得歌性大发，扯着嗓子又唱了起来。 “怎奈是 花烛未点烛已灭； 为什么 人不言别人离别； 血结同心……” 咚咚咚——咚咚咚—— 哪知郭大妹一首小调还没唱完，便听见楼上的木质地板一阵响动，想起刚刚几次的遭遇，还没等郭大妹的眉毛竖起来，便见刚刚才上去的李汉祥，又噼里啪啦地跑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瞧了郭大妹一眼，见着她没有说话，李汉祥欲言又止，不过顿了顿，他却又不敢说了，便围着客厅一脸纠结地转了起来。 转着转着，又不时看一眼郭大妹。 “……” 郭大妹是真被这家伙折腾惨了，这上去下来的都多少次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栽到这个人渣手里么？郭大妹一阵悲愤，也懒得再看李汉祥了，便仿佛手里的衣服便是那姓李的，放在搓衣板上作死地搓了起来。 哐呲哐呲—— “喂，郭大妹！” 半响之后，还是那边的李汉祥更沉不住气，在水房门口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郭大妹瞪了李汉祥一眼，冷冷道：“又有什么事？！” “这个……那个……我这……” “哼——！” 瞧着郭大妹面色不虞，李汉祥咬了咬牙，直问道：“我直说吧，你想不想赚大钱？” “……” 郭大妹只感觉身上寒毛直竖，立马放下手里的衣物，抓紧胸前领口戒备道：“李汉祥你别起什么坏心思，我可不是什么三岁小孩了，你骗不到的！” “……” 李汉祥真想一拳头锤死眼前的黄毛丫头，要不是杨秋点名要这小丫头他早走了，还用在这纠结个半天么。 算了，为了自己的副导演之位，忍了！ 于是李汉祥忍住心口吐血的感觉，郁闷的摆手道：“你想哪去了，我是说你唱曲唱得这么好，我这边有部新戏需要有人唱戏配音，你愿不愿意去？” “什么？！” 郭大妹有些讶然，指着自己不敢信地道：“你说让我去给你们的电影唱戏配音？” “什么？！你说让我去给你们的电影唱戏配音？” 已是许久不见的鲍芳，也是一脸讶然，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坐着的杨秋。 两人合作过《大凉山恩仇记》，显然相互间关系也还不错，说起话来便没了那么多的客套，所以杨秋刚一登门便说出了自己的来因。 一年多以前，两人都是永华的演员，只是随着当时永华的一系列变动，就在卜万沧与杨秋离开永华之时，鲍芳也几乎同时离开了永华，独自在外面接起了戏。 只是这没有公司支持的孤家寡人，能接到的戏可想而知。 这一年来，鲍芳拍的戏不仅没捞上一个主角，便连些三四号的角色也没能演上，就更别提接的都是些粗制乱造的戏了。 对于一个文化人来说，这的的确确是一种折磨。 但没办法，为了养活一家人，也只能忍了。 只是这找上门来让他配音的，真真正正便只有眼前这一人了。 这如何能让他不惊讶。 “谢谢嫂子。”接过鲍芳之妻刘苏递过来的一杯茶，杨秋笑了笑，说道：“是啊，我记得当时拍《大凉山恩仇记》时，还听过芳哥唱过几句呢，感觉很不错。” “不对啊。”鲍芳皱着眉，回忆着慢慢道：“我什么时候唱过大戏？我又不会。” “哎呀……，不对不对，是我说错了。”杨秋拍了拍额头，顿了一下，忽而看这鲍芳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芳哥是皖省人吧？” “嗯，不过这和你的电影有什么关系？” 杨秋放下杯子，解释道：“那就对了，不过这东西现在应该不叫戏，而叫调。” “调？”鲍芳细想了一番，忽然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黄梅调？” 第109章 天仙配 一部国语片想在粤语观众心里受欢迎，其实是很困难的，后世的国语片在香江，就没几部卖得好的。 当然，这时候国语片可比八九十年代的情况好多了。 起码现在有这么多内地的逃难群众，国语片还算是有不少观众市场的。这种有利的市场环境，一直持续了将近三十年。直至第二代移民都步入中年，极少进入电影院后，才渐渐消散。 然后，便是完全在粤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第三代，所掌控下的香江电影黄金十年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总之就是在国粤观众分家的情况下，想拍摄一部国粤观众两边人都喜欢的片子，是极其困难的。 当然，分开配音的不算。 杨秋记忆中，能在粤语观众那里大卖特卖的国语片，并且深受观众喜爱的，便只有一部82年版的《少林寺》了。 1982年已是粤语片崛起，国语片势微的年代了。 但《少林寺》却逆势而起，大收1600万票房，位列香江年度票房排行榜第四。 这个数据在排行榜前二十基本都是粤语片的情况下，简直亮瞎了一众电影人的眼睛，也为后来的影迷们所津津乐道。 但是这个成绩，除了电影本身制作精良外，却也还有一点的外部因素。 那时候内地刚刚改开不久，所有的一切隐藏在迷雾下的东西，渐渐向世界展现开来，份外吸引外部人们的瞩目。 《少林寺》作为一部完完全全的国产片，注定在一开始便吸引了香江很多人的目光。 所以这部电影的成功，在一定程度上，也有一点顺势而为的意思。 但是放到现在，《少林寺》却肯定行不通。 第一自然是电影肯定不能去内地取景的，所以那种奇特的吸引力当然也无从谈起；第二便是现在的摄影科技和技术都还不过关，拍不出那种山水和画面意境。 至于第三，便是现在的武打设计了…… 现在的武打设计，怎么说呢，杨秋是不忍直视，就连现在拍得最好的《黄飞鸿》系列，里面的武打设计也还处在最原始的状态。 此时最普遍的打法，便是京剧里唱大戏时的那一套，几人上去咿咿呀呀一番，顺便武弄两下，摆几个pose，便算是打完了。 至于更先进的，比如《黄飞鸿》系列，反而有时拍起了实打。 但是实打，你们也知道现实里真人打架是个什么样子，虽然真实，但却是根本一点美感也没有！ 所以这个时候想拍《少林寺》，你还得先培养一个符合心意的武指出来。 这种耗时耗力的东西，杨秋觉得以后他有钱有闲了可以试试，至于现在还是免了吧。 于是，杨秋把目光锁定在了第二样东西上面…… 当年杨秋初入程纲的话剧团，在月园首演《秋海棠》时，便发现此时的大爷大妈们有趣的一点，那便是只要是大戏，不管粤剧还是京剧，他们都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听得懂。 看戏，一直是国人几百年来的传统，也是现今香江粤剧片兴盛不绝的原因。 当然杨秋不可能拍粤剧片，虽然他知道粤剧片里有一部《帝女花》很是出名，现在也没有人拍成电影，但这并不符合他一开始想拍一部国粤都大卖电影的初衷。 由此，他便想到了《江山美人》，这部李汉祥的集大成之作。 毕竟这部片子虽然他没看过，但某部邵一夫的回忆纪录片里，却提过这部片子得过亚洲影展的大奖，还引发了一代黄梅戏电影热潮，上映的时候更是引得万人空巷。 上一次看到万人空巷这个词，还是《SH滩》在电视上首播呢。 既然能用上‘万人空巷’这个词，想必这部戏也是大卖了的，再加上引发了一代黄梅戏热潮，以及此时人们对于看大戏的喜爱。 杨秋觉得，黄梅戏可行！ 《江山美人》虽然没有看过，但至于到底拍什么，杨秋心里可是早有底稿了。 黄梅戏起于鄂兴于皖，后经一系列推广，终于辐射全国。 杨秋老家所在的湘北，更因临近于鄂，早在推广前便是黄梅戏的辐射地之一。 杨秋的爷爷奶奶，便一直是黄梅戏的忠实观众。 而由爷爷奶奶带过一段时间的杨秋，自然也是看过听过一些黄梅戏的。 只是他爷爷那一辈所能看能接触到的，大都是内地产的黄梅戏，《江山美人》自然不包括在内。 但是没关系，有《天仙配》和《牛郎织女》这两部经典，也是够用了。 至于到底拍哪部？ 两者之间二选一，自然是布景更少人员更少的《天仙配》，排在了第一位。 然后电影的副导演之位，杨秋自然交给了一直想当副导演，后来又和黄梅戏结下了不解之缘的李汉祥。 就当提前培养人才了。 其实，李汉祥第一次听说要拍古装剧，他是拒绝的，因为，你不能让他拍，他就马上去拍，第一他要试一下，然后duang…… 啊呸！ 其实李汉祥第一次听说要拍古装片，他是拒绝的，因为什么？ 因为古装不赚钱啊。 你看人家永华的《国魂》和《清宫秘史》卖的好，但人家投资也大啊，宣传时说的可都是部部百万港币投资。 其实仔细算下来，这几部戏李祖咏都是在赔本赚吆喝。 至于其他的粤剧之类的古装戏曲片，就更别说了，大都是直接买断给戏院，能赚什么大钱。 现在杨秋却想着拍古装戏曲片，这不是脑子抽了嘛…… 好歹现在嘉禾还是杨秋的一言堂，他做了一系列解释和分析后，也懒得多说了，便直接把任务压了下去。 李汉祥也无话可说，这才出现了一开始‘色狼’李汉祥调戏郭大妹的情况。 可为什么要找郭大妹？ 因为杨萌作为女主角，并不会唱黄梅调啊。 必须得配音。 还好杨秋在查阅黄梅戏的资料时，偶然发现这小姑凉一直唱的，便是在香江挖地三尺也很难找得到的黄梅调——《邢秀娘》。 这年头，要说在香江找个唱大戏的遍地都是，可要找个会唱黄梅调的却不容易。 没想到在这角落里就蹲着一位…… 郭大妹作为一个小女孩，肯定不是天生就会黄梅调的，杨秋循着线索往上一查，才发现李汉祥楼下的那位音乐家姚闵先生，还真是牛人一个。 这位姚闵先生不但为很多电影作词作曲，还亲手捧红了自己的妹妹姚俪，更是给周旋还写过不少歌曲。 当然，这些是杨秋早就知道的。 杨秋所谓的牛人，是知道姚闵这位大师，不仅懂黄梅调，竟然也还会花鼓戏。 这得学了多少东西！ 不过，花鼓戏？ 杨秋当时就寻思着，属于湘人的他更熟啊，比如《刘海砍樵》，要不要…… 总之一番查探之后，杨秋觉得这部电影的音乐监制，姚闵是当定了。 半信半疑地郭大妹自是不太信李汉祥的话的，和家里人商量了一晚后，第二天她便稍作打扮，跟着李汉祥来到了杨秋家里。 好吧，杨秋觉得自己也是该整间办公室了。 “你真找我拍电影？”郭大妹瞪着大眼睛，认真问道。 “真的。”杨秋点了点头，也严肃回道：“我一般不怎么骗人，不过我纠正一下，我不是找你拍电影，是找你唱戏配音。” “那我的名字可以上大银幕吗？” “额，可以。” 郭大妹明显很是向往，低头闷着想了十来秒，抬头又问道：“那唱戏能有多少钱呢？” “嗯，一首两百，整部电影拍下来，你能拿到一千多吧。”杨秋寻思了一番后回道。 “这么多！”郭大妹心里一喜，立马叫道：“那我拍了。” “好。” “不过……”郭大妹忽然话锋一转，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杨秋挑了挑眉，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得改改名字，郭大妹不好听。”郭大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吧，原来是这事，杨秋随即道：“额，那你想改什么名字？有主意了么？” “有！”郭大妹点点头，道：“我决定跟我妈妈姓，姓席。” “名呢？” “婧婷。” 第110章 探班王天霖 杨秋的《天仙配》还在一路筹备，得等到星马那边《滑稽时代》上映结束后，款项分成到位才能正式开拍。 而王天霖的电影，却已经开拍了。 四月初，杨秋也来到友侨片场，探班《妈妈再爱我一次》剧组，顺便客串一下小男主长大后的角色。 友侨片场的场坪上，已经搭了个精神病院的部分外景。 当然了，就这么几栋小房子立在那里，要不是有几个病号和医生走来走去，外人也看不出来搭的是个精神病院。 不过，也将就了。 女主角蓝莹莹见到杨秋这个电影公司老板，年轻英俊又多金，倒是热情了不少，硬拉着他聊了几句。 不过瞧着旁边来客串秘书的刘靓华眼色不对，蓝莹莹便也很识趣的转身化妆去了。 惹得杨秋暗叹这女人精明。 今天杨秋客串的这场戏，讲的是小男主长大后，在精神病院意外碰到其疯子母亲的一幕。所以这场镜头里面，蓝莹莹画的疯女妆要复杂不少，杨秋的倒简单多了。 随手往脸上抹了一把特殊色号的粉底，再用眉笔给眉毛添上那么两笔，一个简单的电影妆容就完成了。 瞧着蓝莹莹还没有出来，杨秋也走到王天霖身边，看了看四周道：“天霖，这戏拍得还顺利吧？” “顺是顺利。”王天霖皱着眉点了下头，随即苦笑道：“不过老板，你能不能让李监制不要这么死卡着我们的预算，你看这景搭的……” “李蔓卡你们预算？”杨秋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道。 小李蔓在学校学习日久，杨秋也试着让她接触一些实务。这次王天霖开拍电影，杨秋就把她派了过来，做了这部电影的监制。 当然，一部电影的监制，要管的东西其实非常多，比如工人的寻找与协调、预算的控制、拍摄的进度等等…… 不过这部戏的导演王天霖，是有名的副导演王，工人的寻找与协调是早就做好了的，控制拍摄进度对他来说，也简直不是个事。 所以李蔓能管理的，便也只剩下个预算的控制。 俗话就是，管钱袋子的…… 李蔓一开始没接触过这些，倒是惴惴不安了好久，头几天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寻着电影圈里的某些前辈监制们问了半天。 不过监制这东西主要看实践，问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所以李蔓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 倒是杨秋看不下去了，给她出了个主意。 那就是，无论导演交上来什么预算，咱都给他先砍四分之一…… 这招是不是很眼熟？ 后来邵一夫的红颜知己方小姐掌管邵氏影业的财政时，用的正是这一招，砍得不少导演苦不堪言，暗地里一个个愤愤不已。 不过杨秋倒是没敢像方小姐一样那么狠，她是一砍就直接砍一半，杨秋倒是只砍了四分之一。 他怕砍一半，人家导演就要直接撂担子走人了，毕竟嘉禾现在还没邵氏的势力。 现在的境况来看，砍了四分之一的王天霖，倒还勉强受得住…… “这景搭的……，看来的确是卡的有点紧了，没事，天霖，我回去就跟李监制说说，给你们再加点。”杨秋言不由衷地说道。 这也是跟邵一夫学的了，每次方小姐唱红脸，那邵一夫一定唱白脸，两口子合作无间，倒是忽悠了不少人。 你看后世这么多人说方小姐吝啬，可曾见过很多人说邵一夫坏话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 所以此时杨秋这句话一说，王天霖心里倒是一下舒服了不少，拿着分镜头脚本就跟杨秋商量起戏来。 未几，画好了妆的蓝莹莹和刘靓华也出来了。 这个客串镜头，也正式开拍！ …… “院长，他每天抱着那只玩偶，就像抱着他儿子一样呢。”刘靓华看着旁边矮凳上坐着的蓝莹莹，对着站在身边的杨秋道。 “哦？”杨秋微微一愣，问道：“杨秘书，她叫什么名字？” 刘靓华随口道：“她叫黄秋霞。” “啊！” “咔——！”镜头外的王天霖喊了一声，比划道：“这场镜头过了，大家准备准备，马上下一场了。” 镜头间隔准备时间，现场气氛一松，大家也谈天说地起来。 杨秋暗吐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蓝莹莹笑道：“蓝小姐，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倒是没想到杨老板演技这么好。”蓝莹莹刚想理一理头上乱糟糟的头发，却忽然想起自己演的是个疯妇，手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哈哈，蓝小姐谬赞。” “蓝小姐蓝小姐。”两人正说话间，一个年轻后生仔抱着捧花走了上来，弯腰道：“蓝小姐，这是黄老板送您的花，祝蓝小姐的演艺事业再创新高。” “啊……” 蓝莹莹脸色微尬，瞧了杨秋和刘靓华一眼，还是接过了花束，强笑道：“那小哥，你替我谢谢黄老板。” “好的，蓝小姐，那没事小的我就不打扰了。” “好。” 瞧着年轻仔离去，杨秋回头笑道：“蓝小姐，这束花很漂亮，看来那位黄老板有心了。” “杨老板，你误会了，我和那位黄老板什么关系也没有。”蓝莹莹看了看手里的花，忽然有些冷淡地回道。 “额……” “杨老板，我先去把花放一放。” 蓝莹莹没有多说，微微欠了欠身，便抱着花束去了化妆室。 “哼！花心大萝卜。” 刘靓华在旁边冷哼一声，鄙视了杨秋一眼。 “关我什么事？！”杨秋有些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也想送花？” “我是老板，她演戏我送钱，送什么花。” “你不知道，这个蓝莹莹……”刘靓华皱了皱鼻子，瞄了一眼化妆室小声道:“她化妆室里放了好几束花呢，什么王老板黄老板的，一大堆。” “……” 杨秋上下扫了刘靓华一眼，奇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哼！姓杨的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杨秋揉了揉刘靓华的头，一边往导演处走去一边道：“我给钱她拍戏，纯粹的金钱关系，只要在电影上映之前不出问题，我管他黄老板王老板的。再说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们啊，管好自己便好，其他事少操点心。” “哼，你记得就好。” 王天霖作为一个导演，倒还是满尽职尽责的，拍摄的中间时刻也不曾松懈，拿着那本已经被翻卷了边的分镜头脚本，还在一个劲地琢磨。 杨秋站在他旁边，倒是没怎么打扰他，环视了一周后，才忽然问道：“今天怎么没见着小倡年？” 正在看脚本的王天霖顿时一愣，转而说道：“今天没他的戏份，我便让他不要来了。” 要说王天霖也是真够负责的，此时的虹薇肚子正大，严桦也重病在身，家里就一个不识字的保姆，自是不好带着小小的严倡年出来跑剧组。 于是轮到有小倡年的戏份时，王天霖便亲自上门接送小家伙，还对着人家父母拍胸脯，保证这个小家伙的绝对安全。在片场时，更是对小倡年照顾有加，专门安排个人看护着，让人差点以为这小家伙是导演的儿子。 不过别说，王天霖此时看上去倒颇有一副慈父之像。 “对了。”杨秋看着远处的布景，问道：“严大哥的病最近怎么样了？” 王天霖放下脚本，摇了摇头担忧道：“不好说，虽然一直能下地走动，但整个人就是瘦得厉害，看着实在不好。” “我从新家坡回来后，到一直没去看望，看来过两天得抽个时间去看看。” “好，一起去。” 第111章 地主之谊 只是还没等杨秋抽出空来去看望严桦，光艺赵瑞华那边就打过来了电话。 说是《滑稽时代》星马那边已然下映，何老板知道嘉禾缺钱便特事特办，票房分成早早地已经打到分公司账上来了。 然后，他那边还有个人想要见一见杨秋。 有些疑惑是谁要见自己，再加上钱也已经打过来了，杨秋自然立马就跑去了光艺庄。 这次便他只身一人了。 一进光艺的经理办公室，照例是有些肥大的赵瑞华‘哈哈’一笑便迎了上来，杨秋和他握了握手打过招呼，便注意到旁边一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 怎么说呢，长得实在有几分面善，像极了吕子乔，而且还是演‘乃伊组特’时的大汉奸大背头的吕子乔。 只是这位穿的是一身灰色西装，看上去总有些不适之感。 年轻仔看见了杨秋，也是面露微笑，跟在赵瑞华身后朝着他点了点头，算是两人初次打了个照面。 但是，一本正经的吕子乔…… 好吧这位根本就不是吕子乔，赵瑞华转身就指着年轻仔介绍道：“杨老弟，这位小老板，是菲律宾嘉华院线的少东家吴文方先生。” “额，吴老板，你好你好。”杨秋微微一愣，随即伸手道。 杨秋心下有些奇怪，菲律宾的院线小老板见他干什么？ 菲律宾那边比起星马来，一直都不是华语片的基本盘。虽然那边也是华裔众多，但能说汉语的，现在却少之又少了。 再加上菲律宾一直也不如星马富裕…… 所以以前的国产片子卖到菲律宾，都是直接买断的，你片子卖到星马，买断费还有个四五万呢，卖到菲律宾，能有个四五千就不错了。 而且现在菲律宾放映华语片的，也就只有两条院线，其中一条便是嘉华。 因此之前杨秋人单影只，便对菲律宾的电影发行，一直没怎么上心。 现在却没想到嘉华的老板找上了门来。 “杨老板，你好你好。”吴文方握着手上下打量了杨秋一眼，笑道：“我一直以为杨老板跟电影里一个样呢，没想到现实里帅多了。” 杨秋一笑，松开手说道：“帅倒谈不上，这都是跟卓别林先生学的。” “哈哈哈——” “二位，请坐，咱们坐下聊。”赵瑞华在旁边比划了一下说道。 三人一起落座，赵瑞华随即泡起了茶，吴文方看了一眼说道：“前几日我去马来西亚游玩，看到了杨老板的《滑稽时代》，顿时惊为天人，这不，好一番打听引荐之下，才终于见到了杨老板本人。” “哈，其实吴老板用不着这么麻烦……”杨秋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只要报出自己的名号，还怕咱香江哪个做电影的老板，不奉你为上宾呢。” 杨秋这倒是实话，菲律宾再小它也是肉啊，就算一部电影只赚个四五千，你十来部电影下来，也有个四五万了。 招待好了这个唯二之一的院线老板，还怕十来部电影发行不过去？ 当然，那种‘一片电影公司’不在此内， “诶——！” 吴文方摇了摇头，说道：“这话不对，自己找上门，那就是纯粹的生意关系了，但是朋友之间相互引荐，不就都成了朋友嘛。” “还是朋友好，我喜欢和朋友做生意。” 好吧，这吴文方话虽说的好听，但杨秋一时也不知真假，当不得真，便接口道：“那文方兄这次想见我这个朋友，也是想做生意咯？” “嗯！” 吴文方点了点头，指了一下窗外道：“其实我这次，主要是过来香江玩玩，顺便的，再做点生意。” “哦，玩？那我和赵经理，可要尽一下地主之谊了。” “哈哈，要说玩的话，吴老板可以尽管找我。”赵瑞华递过两杯茶，缓缓笑道：“我估计就是杨老弟，都没我对香江熟悉。” 杨秋畅笑一声，反驳道：“赵老哥，你这话可就说的有些偏颇了，要说有的地方，我是不如你熟悉，但有两个地方，你肯定不如我清楚。” “哦？哪里？” “侯王庙、北帝街。” “……” 杨秋两个地方一说，赵瑞华就是一噎，反而吴文方眼睛一亮，俯身问道：“就是香江的那两条片场街？” “正是。” “哎呀，菲律宾那边还没这么大的片场呢，杨兄可要带我好好看看。” “好说好说。”杨秋拍了拍手，侧头问道：“那不知文方兄什么时候有空？” “我随时有空！” “那好，等我和赵老哥谈完了生意，咱们就去北帝街侯王庙转转。” “对对，等等！杨兄，作为朋友，咱们也先把生意谈了吧。” “额……，好。” 其实吴文方这次来港，还真的主要就是来游玩外加考察而已，见杨秋也只是他的游玩途中计划之一。 作为嘉华院线的少东家，刚刚接手院线买片业务的他，因为菲律宾制片业弱小，自然是要把几个周围的制片点都熟悉一下的。 香江肯定是途中必不可少的。 要说吴文方做朋友还真是做朋友，对于《滑稽时代》的买断价，一下开出了一万港币的高价。 菲律宾虽然前几年才刚刚独立，但被美国殖民了半世纪，却深受美国文化的影响，此时把《滑稽时代》发行过去，肯定是稳赚不赔的。 一万块钱，买片加交朋友，在吴文方看来肯定值了！ 而在杨秋看来，就更划算了，毕竟多了几千块收入不是。如此杨秋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送到嘴边的一万块。 然后，才是星马的分成大头。 《滑稽时代》在星马的火爆程度，比起香江来更是不承多让。 除了票房一连告捷，接连上映了二十六天，观影人数突破了三十万，顺带刷新了华语片在星马的票房记录；更是杀得由邵氏发行、五十年代影业拍摄、以及著名影星李俪华主演的电影《火凤凰》，那叫一个溃不成军。 让一直老三的光艺是狠狠地出了一口，心情大好的何其荣这才给嘉禾来了个特事特办。 不然杨秋想拿到这个票房分成，估计还得等大半个月。 因为电影的发行费已交，光艺的下手也不黑，所以扣去所谓的车马费、茶水费、公关费等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费用后，杨秋拿到手的，是一个他也不敢相信的数字。 整整三十五万港币！ 加上吴文方刚刚付的一万块，杨秋手里的资金一下极度充裕了起来。 还好现在没有什么娱乐狗仔，何其荣也不屑于一般的炒作方式，如果这个数字曝光出去，杨秋怕是真的一片成名天下知了。 就连刚刚付出了一万块的吴文方，看着杨秋的眼睛也开始冒起小星星来。 别看他刚刚眼也不眨地就拿出了一万块，可那些都是买片的经费，又不是他自己的钱，他吴文方手里从来没有握过十万块以上呢。 杨秋这个地主之谊，是尽定了！ 第112章 推销者 “这家片场，抗战前叫‘四光’，一二三四的四。” 杨秋带着吴文方一路慢行，走在永远都那么热闹的侯王庙间。而旁边的吴文方也全副武装，揣着个莱卡相机，不时弯下身子对着四周拍上那么两张。 咔擦—— 瞧这面前有些破落的片场大门，吴文方按了两下快门，疑道：“那现在怎么改叫‘世光’了？” “说起来，这倒也是一宗趣闻。” 杨秋笑了笑，指着片场大门继续道：“抗战开始后，霓虹人打了过来，香江沦陷，对电影进行了集中管控，所以‘四光’的全部设备也被霓虹人拆得个干干净净。” “那这里是怎么，嗯……重建起来的？”吴文方捧着相机追问道。 “后来咱们打赢了霓虹人，片场也被原来的梁姓老板重新拿了回来，于是就着这个空壳子，梁老板重新买设备，又把片场给建了起来，不过啊……” “不过什么？” 杨秋背着手，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不过这片场的名字，梁老板却觉得犯了忌讳。你想啊，霓虹人当年大扫荡时口号是‘三光’，可这片场的名字却是‘四光’，这多的那一光，不正应验了片场要被霓虹人抢光嘛。” “所以这名字怎么行，但‘四光’却又是将近二十年的老片场了，名声在外，改名也不是那么好改的，那梁老板为了这事，是想破了脑袋操碎了心。” “后来啊，听说还是有高人提点，取近音字改‘四’为‘世’，谓世界光明之意，才把这事给彻底定了下来。” 吴文方听得有趣，又对着世光片场拍了两张，嘴里还咕哝道：“有意思有意思，这些都是活生生的历史啊。” “历史？”杨秋笑了笑，摆手道：“都是些街头趣闻流言蜚语摆了，哪算得上历史。” “谁说的，我把这些记录下来，和照片放在一起，说不定百来年后的人们看到，就当历史了呢。”吴文方摇了摇头，一脸自得地道：“这就叫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历史不就是真真假假嘛。” “你……” 杨秋被这位历史发明家说的哭笑不得，只得伸手指了指前面，道：“行了，世光现在已然败落，咱们也就不看了，前面便是友侨，我们去那……” “等等……”吴文方忽然抬手打断了杨秋的话，指着稍远处的，一个耸立在木屋区里的片场问道：“那边是什么片场？” 杨秋抬头望了一眼，介绍道：“那边是华南片场，战后新建的，主持的是由洪氏三兄弟中的老二洪中豪先生。” “洪中豪先生？”吴文方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问道：“就是‘中国第一女侠’钱似盈丈夫的那位吗？” 杨秋稍一犹豫，点头道：“嗯，对。” “那我们能不能过去看看，我从小可就是钱似盈的影迷。” “……，没问题，这边走。” 既然客人想看偶像，杨秋这半个地主自然要带头，两人便一个转身，朝着与友侨相反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不少电影行的人员，朝着杨秋不停地打着招呼，热情四溢。 虽然昨天在光艺庄的事杨秋并没有往外说，但香江电影这圈子本来就只有这么大，如何能瞒得过周边人的耳目。 一晚上过去，《滑稽时代》在星马给杨秋赚了五十万的消息便漫天飞了。 这个亮瞎眼的数据，简直惊呆了一圈电影人。 对，五十万，你没看错！ 连杨秋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都在吐血，不知是哪个混蛋以讹传讹的时候，还擅自给他加了十多万上去。 好嘛，这下子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就全集中到他身上来了。 然后万恶的粤语残片导演们便飞快行动了，就今天杨秋的侯王庙一行，便看见不下两个剧组里面有卓别林装扮的人。 惹得杨秋无力吐槽，香江电影的跟风行为简直是传统啊。 只是这边杨秋和吴文方两人，还没走出去几步，便被一个带着眼睛的瘦弱年轻人拦住了。 “杨……杨老板，你、你好。” 年轻人手里抱着一个剧本，唯唯诺诺地不敢抬头，堵在杨秋身前低着头，断断续续地招呼了一声。 看得出来，年轻人说完话更紧张了。 “……” 杨秋有些莫名其妙，和吴文方互相看了一眼，又低头看着年轻人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我……，杨老板，我……”年轻人的手忽然往前一伸，把剧本递给杨秋道：“杨老板，我这里有个剧本，想、想请您看、看看。” “这……” 大街上看什么剧本？ 杨秋有些纠结，现在又不是古时举贤良，还兴投名状的么。就连旁边的吴文方，也如同看稀奇一般看着眼前一幕。 “这位先生，如果你的剧本有意投给我的话。”杨秋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犹豫一番道：“我给你个地址，你明天上午可以去那里找我，我们再细谈，现在我还要……” 年轻人涨红了脸颊，打断了杨秋的话道：“杨老板，我这个剧本不长，看、看的很快的，真的。” “可是……” “杨老板，我相、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剧本的，就给我十分钟时间。”年轻人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剧本，哀求道。 “杨老弟，我也不着急。”吴文方挑了挑眉，在旁边帮腔道：“要不你就先看看吧。” “……好吧。” 年轻人大喜，高兴道：“谢谢杨老板。” 杨秋接过年轻人手里的剧本，带着两人来到了旁边一家粤式餐馆，随意寻了个空位便坐了下来。 然后在年轻人期待地目光下，杨秋看向手里的剧本。 《荒诞时代》 这剧名，杨秋挑了下眉，一股浓浓地跟风感啊。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兴许内容还不错呢。 想到这里，杨秋便翻开了剧本。 嗯…… 这字写的有些潦草了，杨秋皱了皱眉，他甚至还发现有好几处临时涂改的地方，让剧本显得有些杂乱。 然后，主角果然又是一个卓别林式的人物。 估计是瞧着杨秋的脸色不是很好，年轻人有些忐忑地说道：“杨、杨老板，这字虽然写的不好，但是请、请你放心，这剧本我绝对是认真在写的。” “哦。”杨秋不置可否，一边看一边问道：“这是你第一次写剧本嘛？” 年轻人脸颊通红，摇头认真道：“不、不是。” “以前写过？拍成过电影吗？”杨秋好奇道。 “写过不少，不过拍成电影的，就、就只有《梦断残宵》和《花落红楼》。” “嗯？！” 杨秋夹着剧本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梦断残宵》他是不知道，但《花落红楼》…… 他的《滑稽时代》在金国院线上映之时，接档的便是刚刚下映的《花落红楼》，杨秋怎么会不知道这部片子。 只是…… 杨秋一边看着手里的剧本，一边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个，《花落红楼》，我记得……记得这片子的编剧，不是秦建秦导演么？” “不是他！编剧怎么可能是他！” 哪知杨秋的这个问题一出，便像是捅了火药桶一般，年轻人大吼了一声，站起来指着天红着脖子叫道：“那个家伙，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子！骗子！死骗子！” 杨秋和吴文方被吓了一跳，他赶忙放下剧本，伸手招呼道：“先生，冷静冷静，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骗子！那家伙就是个骗子！” 年轻人显然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一屁股坐了下来，只是嘴上还是咒骂个不停。兴许是感觉自己的情绪不对，年轻人又赶忙道：“杨老板，《花落红楼》真的是我写的，你不知道秦建那个骗……” “咳咳——” 杨秋一阵假咳打断了他的话，瞧着年轻人有些落寞地停了下来，便把剧本推过去，缓缓道：“这位先生，对不起，你这个剧本写的还可以，但是有些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所以，您还是去别的公司试试吧。” “什么！”年轻人愕然，双手紧张得捏个不停。 杨秋小心地看了年轻人一眼，又解释道：“你的这个片子，有些不符合我们的要求，所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写的很好了！”年轻人有些不敢相信。 “咳——嗯——，你的剧本，主题思想和我们公司有点不合。” “主题思想？” 年轻人双目圆睁，使劲地看着杨秋，就在杨秋被看得惴惴不安时，便见年轻人嘴角一撇，忽然看着他呲笑道：“呵，我原以为杨老板也是好人，没想到却跟秦建是一丘之貉。” “什么？！”这下轮到杨秋愕然了。 “你们这种人，我们高攀不起；我的剧本，你们也不配拍。”年轻人一把抓起剧本，站起来居高临下地道：“哼，两位，告辞！后会无期。” “……” 瞧着年轻人一脸倨傲地离去，杨秋坐在原地满脸无奈。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事！ 第113章 影界正需才 “呼——！” 小餐馆里两人一时无言，半响之后杨秋才叹了一口气，默默然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一直没敢说话的吴文方，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文方兄，我们继续走吧。” “好。” “等下咱们去华南参观完，就去状元楼吃一顿，歇歇脚。”杨秋指着街头的一栋装饰得颇为豪华的酒楼，介绍道：“那里平时有不少影人聚会聊天，兴许咱们能遇见一两个大明星之类的。” 吴文方眼睛一亮，又是‘咔嚓’一声，回道：“好，到时我也找几个明星合合影。哟哟哟，你们这还有洋人演员？” 瞧着吴文方一阵大惊小怪，杨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便见两三个身高马大的洋人，穿着一身二战英军战服，从世光片场里走了出来。 然后几人走到一个小食摊前，还怪模怪样的说了一声‘昏吨面咔地’。 乘着摊主做食物的功夫，几个老外嘴里便‘叽里呱啦’地说起话来。 但是显然，他们说的不是英语。 杨秋瞧着几个洋人，仰头解释道：“当然，而且还不少，就算你想拍一部纯粹的西语片，侯王庙也能给你把人凑齐了，而且价钱还便宜，不过最后麻烦点，还得再配一次音。” “怎么说？”吴文方好奇道。 杨秋指了指东南方向，笑道：“这些人都是以前的白俄难民，联合国在旁边太子道那里搞了个白俄难民点，有个那么两三千人。不过这些人啊……” “这些人怎么了？” “你听，他们可是说的俄语。”杨秋微微顿足了两秒，才接着解释道：“这些人大部分汉语不会英语不通，你去请他们拍戏赚钱，他们还乐意不得呢，而且价钱可比那些说英文的洋人便宜多了。” “哈——！” 吴文方长叹一声，看着面前的侯王庙向往道：“这么看来，你们香江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可能……吧。”杨秋皱了皱眉，有些模棱两可地答道。 两人顺着大道一路前行，今日阳光正好，吴文方拿着相机不时拍上两张，还不停地随口找着杨秋搭着话。 不过…… “嗯，杨兄弟，我不知有个问题该问不该问。”刚刚就一直忍着的吴文方，磨磨蹭蹭地说了一句。 杨秋楞了一下，回道：“什么？” “那个……”吴文方犹犹豫豫地，终还是问了出来：“那个秦建导演，是什么人？” “秦建？”杨秋心下涌上一股怪异之感，不过还是解释道：“秦建是这两年冒出的一个粤语片导演，拍出来的片子口碑还不错，听说……” 杨秋微微一顿，还是继续说道：“听说，这秦建还写过不少剧本，是香江有名的编剧能手。” “听说？”吴文方也是有些发愣，疑道：“杨兄弟不认识他吗？” “……” 杨秋知道为啥感觉怪异了，于是有些郁闷地说道：“你不会……，等等，我什么时候说我认识他了。” “额——哈——” 吴文方只觉一阵尴尬，挠头道：“我看你刚刚拒绝那个人的剧本，还以为……” “还以为我和秦建合起伙来欺负他？”杨秋顿时无语，拍了一下额头道：“我拒绝那家伙，是因为我真不喜欢那个剧本。” “啊哈……” “那家伙的剧本，怎么说呢，他应该连我的《滑稽时代》都没看过，奔着我的名声便跑过来了，却不知道自己写的有些过头了。” 那本《荒诞时代》，从写作的态度上不说，单单就从内容上来讲，便很是踩过了杨秋的线。 它的时代背景与地点竟然设定在了1948年的魔都…… 《荒诞时代》嘛，肯定是有些荒诞事的，而此时此地最厉害的荒诞事，除了蒋大太子干的币值改革还能有什么。 剧本里，顿时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但这东西是能明说的么…… 所以这部《荒诞时代》，无论他的故事怎么有趣，情节多么流畅，立意多么深刻，杨秋是直接敬谢不敏的。 却没成想，杨秋本就一次普普通通的拒绝剧本行为，却引得两个人都误会了。 真的是，没处说理去。 “哈哈，杨兄弟，对不住对不住。”吴文方一阵尬笑，搓着手指着状元楼道：“等下，等下我摆酒向你请罪。” “这还……” “老板！老板！” 两人正站在大道边扯蛋，杨秋才说了两个字，便听见远处传来两声熟悉的叫唤声，转头循声望去，便见王天霖一路飞奔着朝他跑了过来。 这家伙，杨秋微微皱眉，不是正准备做电影的后期吗？ “老板！老板！”王天霖满头大汗地跑到杨秋面前，停下来喘着粗气道：“老板，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杨秋心里咯噔一下，与他和王天霖有关的事……难道电影底片出问题了？ “怎么了？”杨秋急问道。 “刚刚、刚刚收到的消息，严大哥他……”王天霖脸色灰然，有些颤抖地道：“严大哥，他去世了。” 能被他们两人叫严大哥的，便只有肝癌晚期的严桦了。 1951年4月19日，经过病魔大半年的折磨后，严桦终撇下妻子以及四个儿子，还有一个刚刚出世没多久的女儿，离开了人世。 这个时间离他三十三岁的生日，只差了两个礼拜。 电影同仁纷纷惊异不已，哀叹电影界失去了一位人才。 两日后，便在九龙殡仪馆举行了严桦的追悼会。 由于严桦和虹薇在电影圈关系颇好，不少电影界人士来参加了追悼会。 等杨秋、刘靓华、李汉祥和王天霖一席黑衫地赶到礼堂时，此处已有不少相熟的电影圈人士，不过人人神情肃穆。 先不急交谈，三人献上花圈挽联，便进到礼堂里，对着严桦的遗照鞠起了躬。 旁边的虹薇以及四子一身孝服，至于小女儿因为刚出生没多久，便不在这里。 由着严桦的大儿子皓年，在一旁木着脸磕头回礼。 “虹姐，节哀！”杨秋行完礼，走到虹薇旁小声说了一句。 虹薇吸了一下鼻子，红着眼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咳咳——” 旁边的小鸿年突然一阵轻咳，杨秋看了小家伙脸色有些发白，忧道：“鸿年怎么了？” “有些小感冒。”小鸿年倒是和杨秋相熟，自顾自地答道。 “虹姐，怎么不让鸿年去休息休息，这身体……” “我不去，不去。”小鸿年忽然抱住虹薇，红着眼哭道：“呜，我吃过药的，我要在这里陪妈妈。” “鸿年，呜——” “……” 看着两母子抱着头哭了起来，杨秋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便抬首转身走出了礼堂。 ‘影界正需才，论时论年何可死。’ 驻足在礼堂门口，杨秋看着面前的一副挽联，这幅由著名词作家李俊青先生的挽联，很是表达了演艺界人士，对严桦突然逝去的一股惋惜。 至于李俊青怎么著名，只要知道被杨秋刚刚抢去的《世上只有妈妈好》，便是这位的填词。 这是后话，此处不再多提。 “哥，虹姐真可怜，以后他们一家六口，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哦？！”李汉祥黝黑的那张脸，此时也有些黯然起来。 几人之中就属他和严桦与虹薇的关系最好，此时此刻却也是他们几人之中最伤心。 “唉——，还能怎么办。”杨秋抬头看了看四周，叹道：“这以后，我们能帮衬的，就尽量帮衬一下吧。” “好。”李汉祥郑重地点了点头。 “密斯特杨，你也来了。”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杨秋转头一看，便见着李瑛正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杨秋点了点头，问道：“李导，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大早就来了，我和严桦是旧识，还想着尽早来帮点忙，没想到大家都忙活齐了。”李瑛摇了摇头，无奈叹道。 这个家伙虽然有些贪财好色，但对起朋友来，却还算是没话说。 杨秋也只得说道：“还是李导有心了，我们……” “鸿年！鸿年！你怎么了？” 礼堂里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杨秋听着是虹薇的声音心里一惊，跟着众人往礼堂里走去，自是还没走几步，便被一大群人拦在了外围。 隔着一堆人头，杨秋隐隐地看见小鸿年紧闭着双眼，呼吸急促地卧躺在虹薇怀里。 情况，看着不妙！< 第114章 影界多人才 “鸿年鸿年！” “孩子怎么了？” “刚刚突然晕过..lā” “啊？！” “……” “让开让开！” 就在各个围观群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时，人群外忽然挤进来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只见此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戴着一顶灰呢帽，嘴上还叼着一个大烟斗。 这人仗着自己生得高大，这左突右冲的，没两下便挤到了虹薇身边。 “是尔爷！” “这下好了。” “尔爷快看看孩子！” “尔爷也来了？” “……” 这人的出现惹得人群里一阵吵杂，被困在外围的杨秋也明白了这个男子到底是谁。 只见这个‘尔爷’蹲下身子，摸了摸小鸿年额头，叼着烟斗就道了一句‘得赶紧送医院’，说完也不等虹薇说话，一把便抱起小鸿年站了起来。 “我也去！”还半跪在地上的虹薇一把拉住尔爷的衣角，红着眼说道。 尔爷微微一顿，看着旁边严桦的遗像，为难道：“这……” “我刚失去了丈夫，不想再失去孩子了。”虹薇眼里的泪花终于滚落了下来，但那攥住尔爷的手却不曾松开。 “尔爷，快带着虹薇去吧，孩子的病耽误不得。”李瑛忽然串了出来，拍着旁边一脸哭相的皓年说道：“这里我帮皓年担着，他也大了，是该帮着妈妈了。” 尔爷只想了半秒不到，便斩钉截铁一摆头道：“好，我们走！” 说完尔爷便抱着鸿年奔了出去，人群纷纷避让开来让出了一条路，虹薇也赶紧站了起来跟在了尔爷身后。 “哥，我也去看看。” 杨秋旁边的李汉祥抿着嘴纠结了一下，便丢下一句话，也转着身子朝着虹薇的方向追了过去。 “你去添什么麻烦！”杨秋心下一愣，急道。 “我就去看看，不会添麻烦的。”李汉祥摆了摆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等下不用等我了，我自己回去。” “……” 要说永华的名导不少，明星也不少，这有名的制片人就更不少了。但有名里面却又活跃的制片人，便只有两位了。 其中一位名叫汪晓松，另一个便是这位尔爷。 那位名叫汪晓松的制片人，说他活跃是因为他每天都按时上下班，而且逢拍片必到。 在永华片场里是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不怕你有事找不到人。 而这位尔爷是刚好相反。 你看看前面杨秋的反应，要不是周围的人都一声声的‘尔爷’叫着，怕他还是不知道刚刚那个叼烟斗的人是谁…… 要知道，杨秋可还是在永华呆了一年多的人。 可他竟然不认识这位尔爷！ 尔爷名叫尔咣，是地地道道的天京人，因为长得身高马大，性格也爽朗豪迈，故电影圈里的人便依着天京的叫法，纷纷称呼他为尔爷。 要说尔爷的从影历史也不短了，三十年代便在香江的国语片里开始出演角色。只是显然尔爷的演员经历不怎么顺利，始终都是演些配角之类的边角料。 他最有名的角色，还是39年版里生吃猪腿的樊哙。 兴许是看着自己星途不顺，尔爷便愤而转行做起了制片，没成想这一下便找对了路，生性豪迈的他做起制片来是得心应手，更是在电影圈里一下混出了名气。 最终，被永华收归了门下。 只是尔爷与那汪晓松显然不同，你要是有事找尔爷，去永华找是永远找不到的。 别人排戏，都是制片找导演，然后一堆你必须怎么样怎么办的话；而尔爷制片，则刚好反了过来，导演有麻烦了才去找他。 去哪找呢？ 就去浴德池或者金殿歌舞厅…… 尔爷的活跃就活跃在那里！ 金殿歌舞厅嘛，一般性致来了他才去，所以碰到的概率小点，倒是去浴德池常常能遇到。 北方人嘛，都爱去澡堂子里泡澡，尔爷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尔爷有一个特点，便是拍戏越紧张的时候越爱泡澡。 经常在澡堂子里一睡大半天！ 就这上班的态度，一年难得在永华露上一面，杨秋能认识就有鬼了。 不过，话说回头…… 殡仪馆的突发状况自然惹得一堆人热议，但在李瑛的主持下局面倒还是控制良好。 追悼会匆忙结束后，杨秋瞧着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打了一声招呼，带着王天霖和刘靓华两人先行离去。 三人一路默默前行，都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 都快走到侯王庙的时候，杨秋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着王天霖问道：“你也是拍粤语片的，认识秦建吗？” “秦建？”王天霖愣了一下，答道:“以前在洪中豪导演手底下拍片时，我和他共过事。秦建的入门师傅，就是胡朋导演。” 胡朋导演，香江第一代系列电影的缔造者。从1949年第一部开始，他到现在已经陆续拍了四五部黄飞鸿电影了。 效率惊人…… 当然，杨秋现在不关心胡鹏，所以又问道:“那秦建人怎么样？” “人怎么样？”王天霖挠了挠脑袋，犹犹豫豫地道:“这个人，才气还是有的，就是……就是……” “就是人品不好？” “你怎么知道？！”王天霖有些愕然。 “呵——” 杨秋呲然一笑，接着便把前日的事给他说了一遍，这下王天霖才有些恍然，给杨秋解释了一遍此事的前因。 秦建是遗腹子，本姓陈，秦建是他的艺名。 他从小由妈妈姐姐拉扯长大，在香江读完中学后便留校任教，偶尔也写些小豆腐块在报纸上发表。 二十岁之时，秦建机缘巧合踏入了影视圈，做了导演胡朋的助理编导。 由此进入了编剧界。 这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 前文就说过，二战后由于东南亚各地的片荒，粤语片市场迎来了一个高速发展期，各类粤语片和残片那是层出不穷。 因此，生意还没红火过两三年，这些粤语片的从业人员们便发现——剧本不够了！ 此时还是一枚小编剧的秦先生，自然是发现了摆在眼前的商机。 当年杨秋还在永华时，咱们话剧团的程纲团长大人，便通过吃大锅饭的方式，笼络了一大批的人才帮他做事。 其实这个方法，早在话剧团成立的两年之前，秦建就用过。 而且地点也很巧，也是在黄大仙半山腰的一栋木屋里。 不过不像话剧团，什么逃兵、小文官、老师之类的一堆，人员那么复杂不好管理。 秦建的编剧团里，二十来号人清一色的都是大学生。 学生嘛，都好忽悠。 尤其这些人都是些刚刚逃难过来的，才出校门，吃了上顿没下顿，惶惶不可终日的年轻人。 二十多个大学生聚在一起写剧本，虽然社会经验不足但起码知识点够啊，那剧本是隔那么几日便出一个，很快便堆了不少。 秦建自然也就拿着剧本出去推销。 这一堆剧本里面，虽然良莠不齐，但撒网捕鱼，总能逮到一条的。 这事到目前为止到没什么不对，不过接下来的事便不好摆在台面上了。 其一，便是剧本卖出去以后，收到的钱秦建拿了一半，剩下的才交给写剧本的学生们。 按理说跟电影上映一样，这院线方拿一半，虽然有点狠了，但在理上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你们人也是我招的，饭也是我买的，剧本也是我卖的…… 不想这么分，你们可以走人！ 但千不该万不该，秦建一直没跟那些学生们说清楚，这钱是怎么分的。 结果那些学生们还一直以为自己拿大头，所以很是不好意思，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呢…… 其二，便是这卖出去的剧本，不管是学生们集体创作，还是独自写成，卖出去的时候，秦建都把剧作者换成了自己的名字。 这可算是**裸的盗窃了。 那些学生们开始知道剧本卖出去了很是高兴，还不知道有人把这作者名都给改了。 等到两三个月后电影上映，他们兴冲冲地跑进电影院一看，才发现编剧一栏上，写着大大的‘秦建’二字。 对此，秦建的解释是他们的名字，没有‘秦建’二字有名。 剧本上写他秦建的名字，不仅剧本好卖一些，而且价也高一些。 也就这些刚入社会的学生心思单纯好忽悠，竟然信了这番鬼话，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继续写他们的剧本。 只是这些话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这些学生就这么写了一年多后，也变得社会起来，慢慢地不好忽悠了。 先是这剧本价钱的事，被人发现了，然后在编剧团里大闹了一通。 秦建还没把这事压下去，那边又出事了。 原来，有一个大学生写了个剧本，竟然没有交给秦建，自己独自给卖了出去。 这还得了，那群傻大学生这时才发现，原来秦建就是个万恶的资本家加小偷。 一个个义愤填膺，要秦建给个交代！ 但秦建从组建这个编剧团起，就没安什么好心，手尾更是处理得干干净净，如何会怕这群无依无靠的傻学生。 一边有恃无恐，一边苦无证据，两方人都拿对方没办法。 于是编剧团最后，便不欢而散。 只是这时秦建因为剧本写的好闯出了名声，已经开始往导演这一职位走了。 编剧团解散对他，根本没有多大的影响。 至于那群大学生，毕竟不是人人都是编剧圣手，除了一两个还在坚持的，其他的已然各奔东西了。 想必杨秋前日遇到的，便是这里面还在坚持的一位。 “秦建这个人，统筹能力尚可，编剧能力也是有的。” 王天霖说过一段往事，总结道:“但是这个剧本，我不认为是他写的，和秦建以往的大部分剧本风格差别太大。” “那……” “应该也不是那个学生所写，要不然就凭这个质量，你不会看了一眼新剧本就给推了。” 杨秋摸了摸下巴，好奇道:“所以有可能是编剧团的集体创作？” “不知道。” 王天霖耸了耸肩，继续道:“这事说得清楚的怕是只有秦建本人了，兴许就是人家一时兴起，改了风格呢。……不过，说到剧本风格多变……” 说到这里，王天霖的眼神忽然奇怪了起来，上下飘忽地扫了杨秋好几眼。 “你看什么？！”杨秋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啊哈，没什么没什么。” 王天霖尴尬地挠了挠头，心里一阵暗骂自己多嘴。 自己想那么多干啥，这有奶便是娘啊。 忘了吗？ 第115章 片场 半路和王天霖分开后，杨秋和刘靓华说了会悄悄话，便又亲自送了她回家，再自己一个人慢慢踱步，一路走回了侯王庙的家。 只是刚一上楼，便见自己门口蹲着一个人。 “程大哥？你怎么在这。”杨秋看着如同老农一般蹲在地上的程纲，有些愕然。 程纲看见杨秋，倒是一脸高兴地站了起来，对着紧闭的大门努了努嘴，道：“等你呢，半天了。” 随着王天霖新戏的拍摄完成，身为监制的李蔓也终于稍稍有了些空闲，已长久不见李毅的她，今天一早等杨秋出门后，便也跑去了调景岭。 故此迎接程纲的，也就只有紧闭的大门了。 杨秋一边掏钥匙，一边好奇地道：“等我？话剧团有事？” 程纲的话剧团虽然因为火过那么一阵，但因为这部话剧也公演了这么久了，所以逐渐失去了对人们吸引力。 于是戏场的上座率便回落了下来，勉勉强强地维持着话剧团的生存。 程纲他们不是没想过演别的新话剧，但是一部大热的话剧是有这么容易出得么？新话剧的上座率还没有回落后的高呢，惹得程纲经常在杨秋面前一阵哀叹。 但这事杨秋就帮不上忙了，总不能把拿出来吧。 那估计他们两个就别想在电影圈混了。 “不是，是我自己找你有事。”程纲笑着拍了拍胸口的一个大布口袋。 杨秋挑了挑眉没说话，一把推开房门，便带头走了进去。程纲来这里的次数也不少，自顾自地跟进来放下口袋，便一屁股坐在了长背靠椅上。 环视了一番周围，瞧着杨秋拿着热水壶开始泡茶，程纲随口问道：“你说你一下赚了这么多，怎么没想着换个大点的房子？” “已经在考虑了。” “哦——！”程纲眼前一亮，问道：“打算在哪买房子？” “买？”杨秋摇了摇头，端着沏好的茶递给程纲道：“不买，我直接买地皮建。” 这年头由于香江人口大爆炸，港府已经开始对各种用地进行严格控制规划了，你想买地建个自住的房子可不容易。 当然，漫山遍野的难民屋不算。 不过地皮控制得再紧，也紧不过八九十年代。 比如说现在各种工业用地和商业用地，能大幅度消化各种闲置劳动力的，港府就批得特别快。 就像这几天的光艺，便花大价钱在北帝街买了一块空地，准备建自己的片场。 杨秋觉得，他也可以学一学。 不过…… “那你打算在哪买地建房？”程纲接过茶水，又追问道。 杨秋端着自己的茶一屁股坐下来，喝了一口缓缓道：“钻石山斧山道那边。” “斧山道？”程纲微一皱眉，道：“那边可算是郊区了，而且山多，是不是有点太偏了。” “偏？侯王庙和北帝街二十多年前，可也算是郊区。” 杨秋笑了笑，接着道：“香江这两年人口涨得可比前二十年多多了，我估计没几年那边就不偏了。而且，偏了好，偏了空地多还便宜。” “额……”程纲一阵犹疑，端起茶杯纠结了两下问道:“那你……打算花多少钱盖房子？” “二十万吧。” 噗——！ “咳咳咳——！”正在喝茶的程纲被杨秋的话吓得一惊，连呛了好几下，赶忙拍了两下胸口道:“二十万！我没听错吧？” “没啊，就是二十万。” “你疯了？打算在那边盖个马场么？” 不怪程刚这么说，二十万是个什么概念呢？ 二十万，你可以在九龙最繁华的弥顿道买一套两千多呎的大房子，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而在侯王庙这边，就杨秋住的房子，可以买上五六栋。 光收房租，就能让他衣食无忧…… 二十万跑去斧山道那片荒山野地去盖房子，那得盖多大？要知道那片荒山的地价，现在才零点五港币一呎而已！ 所以…… “马场盖不了，不过地块应该和马场差不多大。” “什么？” “我向工务署申请了两万呎的地。” “咳咳咳——！”程纲又是一阵难受，惊讶道：“你买这么多地干什么？” “便宜啊，所有费用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五千块呢。”杨秋回答得理所当然。 程纲却听得一阵头大，揉了揉额头，忽然才反应过来，问道：“不对啊，港府能批你这么多地建房子？” “所以啊，我申请的是片场用地。” “……”程纲愕然，呆愣了两三秒后，才不确信地问道：“片场？” “嗯。” 得到了确定答案，程纲上下扫视了杨秋好几眼，又疑道：“你有这么多钱建片场？” “暂时没有。”杨秋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不过地皮拿到手后，还有着五年建设时间呢，慢慢来，我想五年时间，肯定够我赚一个片场的钱出来。” “……” 程纲这下倒是彻底服了杨秋的胆气，思索了两下后，便‘啪’的一声，把他带来的那个布袋子扔在了茶几上。 杨秋皱了皱眉，不知道程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看着那袋子的形状，里面装的像是什么文件。 这边程纲倒也不卖关子了，直接打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工工整整地摆在了茶几上。 等看清这些是啥，杨秋一阵愕然。 、、、、、…… 七八本全特么是剧本！而且署名都是程纲。 莫名其妙的，杨秋想到不久前才聊过的秦建…… 不过显然，他面前的这些全是程纲自己的作品，就话剧团那群人的文化素养，是肯定写不出来什么好剧本的。 杨秋挠了挠额头，有些诧异地问道：“程大哥，你这是……找我卖剧本？” “不，杨老弟，不对，杨老板。”程纲摆了摆手，又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我不是卖剧本，我是找你卖我自己来了。” “什么？” “我，想当导演，真正的导演！” 共事了这么久，程纲的本事杨秋还是知道的，而且肯定还不错，不然也不会还在七十年代的港娱书里还冒头。 就是这剧本，有点太多了！ 应承了程纲当导演的请求，将他送出了门口，杨秋回到房间里，看着茶几上的一叠子剧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嘚！一本本地看吧。 看哪本最好就拍哪本，全拍是肯定不行的，就算程纲有时间，杨秋还没这么多钱呢。 就在杨秋抱着当玄幻书看时，忙得灰头土脸的李汉祥一把推开门跑了进来，拿起程纲没喝完的茶就‘吨吨吨’地灌了起来。 “小鸿年怎么了？”杨秋合上剧本问道。 李汉祥手上一顿，道：“急性肺炎。” “严重吗？” “现在还不清楚，医生说……”李汉祥抹了一下嘴巴，红着眼道：“医生说让我们有个准备，小鸿年可能有血液感染，不好治。” “这……”杨秋心里一暗，长叹道：“祸不单行啊。” “哥，虹姐真可怜。” “我们有什么能帮的，阿祥，你看着点多帮帮。” “嗯！” 第116章 流行化 五十年代初的黄梅调，还带有很多的古法唱腔，比如正常说话时尾音拖得较长，听起来有几分京剧之感。 所以这感觉，跟后世的黄梅调流行腔很是不同。 杨秋有几分不喜。 黄梅戏的古法唱本是早就便有了的，杨秋删删减减得跟后世听过的差不多后，便聘请了音乐大家姚闵做了电影音乐监制，两人按照杨秋的意愿开始对唱曲进行了一番修修改改。 一路摸索着，做起了黄梅调的流行化改良。 姚闵不愧为音乐大家，杨秋提出的思路，有时只哼得一个调子，他便理解得明明白白，曲子便修改得极其顺利。 再加上洋楼里的席婧婷对第一次‘拍电影’甚是向往，等杨秋两人改完一次曲子后，她都极为配合的实验表演一次。 理论结合实际，没几日便把的唱曲全部改编完成。 然后自是姚闵先行带人进录音室，将唱曲灌制成声带，等拍摄的时候放在镜头外播放，给演员对口型用。 不过这是外话不提。 至于演员这边…… 因为香江实在找不到真正的黄梅调师傅，再加上此时黄梅是调不是戏，唱本里原也就没有什么大场景。 所以为了电影开场的一场七仙女群舞，杨秋也只得找了一个京戏北派女师傅李居清和她的几个女徒弟，带着杨萌刘靓华席婧婷等女强化训练一番。 不求最好，只求形似。 刘靓华席婧婷自是不用多说，没想到杨萌却给了杨秋几分惊喜，训练了才两天便有些似模似样了。 一番询问下才知道杨爸杨妈都是京戏票友，杨萌自小耳闻目睹的，早就有了几分功底。 这真开始学，能不快吗！ 时间转眼便到了五月上旬末，一切都准备妥当，终于在友侨片场搭景开拍了。 因为杨秋也是主演之一，所以导演一职便不能全然主持了，身为副导演的李汉祥，第一次真正掌镜，显得是极为兴奋。 “金泉！金泉！” “树往左一点……” “服装不对，头饰呢？” “这边这边！” “……” 热热闹闹的摄影棚里，满场子的都听得到这家伙大呼小叫的声音。 贴好头套换好戏服的杨秋，来到了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王元龙旁，拱手道：“王爷，这次又麻烦你了。” “诶！麻烦什么，我啊，有钱赚就行，不用跟我说其他的。”王元龙穿着一身员外装，摆手道。 王元龙自从在里，演过还算是个重要的角色后，戏路是彻底衰落了下来，一直都在演些小配角。 这次在里，王元龙演反派一号傅员外，算是最近他演的最重的一个角色了。 “要说，还是你们这帮年轻人做事好，有冲劲，无所顾忌。”王元龙瞧着周围一圈忙碌的人，羡慕道：“不像其他人，做个事还阴阳怪气的说些题外话。” “其他人？”杨秋疑道。 “嗯！” 王元龙点了点头，又瞧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你千万看好你的公司，可别让读书会的人钻了空子，就算钻进来了，也得尽快弄走。” “……” 这话说的……就是他不说，杨秋也不敢在自己公司里搞什么读书会。 瞧瞧搞了读书会的永华和长城，哪个有了好下场？一个是分裂后元气大伤，一个干脆老板的位置都没了。 不过，杨秋想了想，也低声问道:“怎么，您这是在哪受了读书会的气？” “可不是！” 王元龙一脸的晦气，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年前帮着长城拍了两部片，可没被那些读书会的给烦死。整天在耳边说什么‘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劳资家世代盐枭，为个屁人人。” “您还真是……”杨秋顿了顿，挽起袖子伸出了大拇指:“霸气侧漏！” “哈哈哈，过奖！” 王元龙显然不理解这个梗，反而得意洋洋地继续道:“你小子看着，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个读书会给拆咯。” “哈，那我等着。” “大家准备了，准备了，演员过来对戏，对戏完我们就准备正式开拍啦。”片场正中央，李汉祥一路举着分镜头脚本，开始大吼了起来。 杨秋对着王元龙伸手示意了一番，便带头向着布景处走去。 拍戏正式开始！ 要说这次拍戏倒也简单，因为大部分涉及戏曲配音，所以杨秋干脆整部电影都采取了后期配音的方法。 所以关于台词方面的问题，便少了很多。 当然词肯定还是要记的，这年头可不流行什么‘数字小姐’，银幕上的口型必须要对得上。 因为都不是第一次演戏了，再加上没有现场收音的压力，拍戏的速度那是极快。 没过三日，进度便已经过了四分之一。 势态良好！ 这天在片场拍完戏一收工，李汉祥交代一番后，便跑去医院看望小鸿年去了，杨秋只得留下来独自收尾。 等忙到他能回家时，已然晚上十一点多了。 杨秋只感觉又累又困。 只是走到他家楼下，杨秋便感觉一阵奇怪，盖因他家现在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还听见几个男人的声音。 微微一皱眉，杨秋爬上楼去。 然后…… 便看见了大舅哥李毅，正带着杨秋有些眼熟的三四个兄弟，正坐在他家的客厅里吃着猪头肉喝着酒。 倒是咱李蔓同学没跟他们混到一桌，正坐在窗边的小台子前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呢。 “杨大哥，你回来了！” 李蔓瞧见杨秋回来甚是高兴，迎到门口接过了杨秋手里的公文包，还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然后才仔细地放到了旁边的书架上。 “哼，女生外向，我难得来一次，可没见你这么迎过我。”看见妹妹这颗小白菜貌似被只猪拱了，正喝着酒的李毅有些吃味地在旁边说道。 “哥！”李蔓有些受不住了，娇嗔了一声。 “咳咳，毅大哥怎么来了？”杨秋倒是脸皮厚一些，走到酒桌前问道：“今天不是簸箕码头那边没有渡轮吗？” 李毅眼睛一瞪，大大咧咧道：“怎么，我来不欢迎啊？” “不是不是，欢迎至极！” “欢迎就好，也不枉我们一路翻山越岭，专门从调景岭那边爬过来找你。” “找我？” 杨秋有些愕然，李毅能有什么事找他的？ 第117章 推倒 “听说你要在斧山道那边盖房子？”李毅也不客套，直接便问道。 “你们怎……”杨秋刚说了半截，忽然眉头一挑，转口说道：“房子的事，现在还在申请，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便是有这个意愿了？” 杨秋点了点头：“的确。” “杨秀……杨秋，老实跟你说吧。”李毅放下酒瓶，若有其事地道：“我们这次赶着翻山跑过来，就是为了你这房子的事。” “什么？”杨秋有些蒙查查。 “我直说了吧，你这房子的事，交给我们帮你盖了吧。” “哈？”杨秋一愣，下意思问道：“你们不是……” 杨秋刚想说你们不是一伙残兵败将么，忽然想想也不对，就他所知的李毅，便是抗包背货翻墙打洞，反正能赚钱的是无所不做。 就差个给手机贴膜了。 现在他们要说着盖大楼，杨秋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揉了揉额头，杨秋思索了一番，疑道：“房子的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们那边有懂行的人吗？要知道，我打算盖的，可不是什么两三层的小楼。” “虽然设计的事，我们不大懂，但你放心。”李毅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道：“要说到按图盖房子，我们那边十年以上的工程兵，可是不少。就是当年读过工程兵学校的高材生，我们也能给你找五六个出来。” “就是，杨老板，你尽管交给我们。”旁边一个貌似叫‘阿平’的矮个子，也在旁边帮腔道：“要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调景岭瞧瞧，现在那上面盖了三十多栋大木屋，一千多套A字棚，全是毅哥带着我们几百号兄弟盖起来的。” 额，好吧，几百号兄弟…… “质量的事你也可以放心，毕竟是我们建筑团外接的第一笔生意，信誉我们肯定会保证的。”李毅又在旁边添了一把火。 不过杨秋反而对另一个词更感兴趣，追问道：“你们的……建筑团？” “怎么？我们不能盖房子？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啥事不能干，就调景岭那地方，打鱼又养不活那么多人，难道跟女人小孩抢糊火柴盒的行当么。”李毅闷了一口酒，愤愤不平地道。 “杨老板，你想不到，调景岭那边是真的苦。” 李毅小弟之一的张老三，也在一旁愁眉苦练脸地插了一句嘴，接着道：“就我们盖了这么多房，可还是不够三四万人住的，其他人还不得风餐露宿；不对，风餐都没有……” “当初港府说好的过去了就提供食物，可最后却只提供了八千人的口粮，剩下的两三万人，可一直都在挨饿啊。” “槽他X的贼老天！”李毅显然有些喝上了头，恨恨地骂了一句。 杨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应道：“好吧，如果你们能保质保时，我的房子就给你们建了。” “哈哈，谢谢杨老板！”阿平和张老三在旁边高兴地道。 “我就知道杨秀才你够义气！爽快！我敬你一杯。” 李毅又把称呼给变了回来，还端起酒瓶打算给杨秋敬酒，可惜在桌上找个半天也没找到杨秋的杯子，这才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回头扯着嗓子对李蔓叫道：“妹妹，快点拿个新杯子过来！” “……” 接下来自然是宾主尽欢，只是显然在杨秋回来之前，这三家伙已然喝了不少了，还没过半个小时，李毅便已经趴在桌子上开始呼呼大睡。 至于他的另外两个小弟，也早就开始神志不清昏昏欲睡起来。 反而一开始又困又累的杨秋，此时经过一番折腾，脑袋清醒了不少。然后他和李蔓，便看着一屋子的醉汉发起了愁。 现在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这三个醉得稀烂的酒鬼，肯定是爬不回调景岭了。 至于出去找酒店，深更半夜不说，貌似这三个家伙已经走不动了，反正杨秋是肯定不想辛辛苦苦的，扛着三个大男人去酒店的。 只是让他们趴在桌子上过一夜，想想也不是个事。 但是杨秋这里，却也只有两个卧房。 五个人，怎么睡？ “杨大哥，要不、要不……”李蔓瞧着杨秋眉头紧锁，犹犹豫豫地说道：“要不让我哥和张哥去我房间睡，平哥个子矮，给他在长靠椅上摆个铺盖。” “那你呢？” “我明天没多少事，干脆看一晚上书算了。” “不行，女孩子的闺房可不能随便让陌生男人睡。”杨秋断然拒绝了李蔓的主意，摆手道：“这样，让你哥和张老三去我房间睡吧。” “啊？杨大哥，你明天还要拍戏呢？” “我打地铺。” “可是……” “没事，我皮糙肉厚的，这天气，睡得着。” “……” 李蔓见劝说无果，只得应承了下来，和杨秋两人又是一番劳累，终于把那三个男人给安排妥当了。 两人简简单单的洗漱后，相互道了一声晚安，便各自回房关灯睡了下来。 只是，客厅里…… “呼噜噜噜——呼噜噜噜——呼噜噜噜——” 杨秋瞪大了眼睛，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一点困意也没有。 耳边传来一阵阵牛鸣似的呼噜声，在安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杨秋可是没想到，这个阿平个子虽矮，可打起呼噜来却震天响！ 这特么一晚上的，别想睡觉了。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杨秋开始数起了羊，希望自己能够睡去。 只是…… “四十六只羊！” “呼噜——” “四十七只羊！” “呼噜——” “四十八只呼噜！” “呼噜——” “四十九……啊！！！！！” 杨秋猛地睁开了眼睛，气恼地看了旁边睡得正香的阿平一眼，只感觉头疼欲裂，烦躁地在地铺上滚来滚去。 ‘咔嚓——’ 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杨秋身子一愣，便感觉眼前多了一丝亮光。抬头寻着光亮望去，便见着李蔓的房间门口，拉开了一丝小缝。 “杨大哥，太吵了你睡不着吗？”李蔓扒在门口，探着头问道。 “啊，没事，我现在不困。”杨秋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等下睡意上来的，一下就睡着了。” “杨、杨大哥，你要是实在不习惯的话……”李蔓扒着门的手轻轻地抖了抖，犹豫了一下，便有些坚决地道：“你要是实在不习惯的话，到、到我这来睡吧。” “什么？！”杨秋有些愕然。 李蔓显然脸皮受不住了，忽然把头缩了回去，远远地留下来一句：“没、没什么。” “……” 只是这丫头躲得急，竟然忘记了关门。 杨秋瞧了瞧那诱惑地大门，又瞧了瞧旁边呼声震天的糙汉子，心里一下有了计较，爬起来就朝李蔓的房间走去。 “小蔓，我进来了。”走到门口，杨秋小声说了一句，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卧室里，白炽灯的灯光有些发暗发黄，李蔓刚刚经过一番心里突破，正害羞地盖着一床薄毯，背躺在床上。 人明明醒着，却不敢回一句话。 瞧着薄毯勾勒出的诱人身姿，杨秋吞了吞口水，随手关上房门，慢慢地走到了床边。 卧室里的气氛有些静谧，李蔓继续装睡，杨秋也不知该如何搭话，想着便轻轻地在床檐上坐了下来。 恍惚间，好像瞧见李蔓的身子抖了一下。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杨秋咬了咬牙，随手拉上了电灯开关，瞧着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便也摸索着顺势躺了下来。 五月夜间的温度已有些热度，杨秋便感觉自己也热了不少，听着旁边沉沉的呼吸声，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声也沉了起来。 ‘淅淅索索——’ 良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小鹿乱撞的李蔓还没缓过神来，便感觉身上的薄毯忽然有了动静。 一只胳膊忽然从后面伸了过来，搂住了她的细腰，吓得李蔓哆哆嗦嗦地道：“杨、杨大哥……你……” “没事，我就抱抱。”杨秋从李蔓背后靠了过来，在她耳边轻道：“我不亲，真的不亲。” “……” 黑暗里的李蔓脸色一阵酡红，连眼睛也湿润了起来。只感觉缠在腰上的胳膊像毒蛇一般，勒得她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又过了一会。 “……” “杨大哥，你、你……唔……” “没事，我就亲亲我不摸。” “……” “杨……” “没事，我就摸摸我不蹭。” “……” “别……” “没事，我就蹭蹭不进去。” “不要……啊……嗯。” “……” 第118章 早晨，阳光正好 和煦而又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几分刺眼的感觉灼醒了床上沉睡的男人。 “嗯——” 男人低哼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侧翻了一下身子，躲过了那有些扰人的阳光。 “嗯？” 背对着阳光侧睡的男人，恍惚间貌似碰触到了什么，迷糊着的男人轻抬起右手，在床上胡乱地扒拉了一下。 终于，碰到了另一俱温热的躯体。 入手滑…… 嗯？ 不对！ 这感觉，男子的手下意思地捏了两把，只感觉对方皮肤粗糙，肉质紧绷，毛发旺盛，跟着摸野猪的触感差不了多少。 下意思的，男子还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一抹莫名的味道。 这味道，就像是…… 男子皱了皱眉。 像什么呢？ 脚臭？！ 对！ 脚臭！ 厄—— 这下李毅被自己模糊的念头恶心到了，眼睛是一下就睁了开来，入眼便是一条毛绒绒的小腿，一只大脚更是已经快戳到他脸上来了。 就连那脚趾甲里的泥垢，李毅也看得清清楚楚。 “厄——” 李毅立马推开那条毛腿，一阵干呕地半坐了起来，接着便看到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和他方向相反的张老三。 瞧着张老三在睡梦里还下意思的瘪了瘪嘴，想着刚刚自己抱着他的腿摸了半天，李毅是气不打一处来。 抬起脚，就是一下狠推了过去！ “啪——！” 张老三是连人带毯子，一下全给硬摔下了床。 这下惊得睡的正香的张老三，立马便从地上跳了起来，抱着毯子惊慌四顾道：“怎么了？！怎么了？！那帮卖汽水的又打来了？” “打个屁！起床了。”李毅恨恨地说了一声，站起身来就朝房门走去：“快点，我们得回去了。” “哈？”才醒过神来的张老三满脸懵逼。 李毅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一把拉开了房门，入耳便是客厅里震山响的呼噜声，矮子阿平还在长靠椅上睡得正香呢。 “额……” 正穿着一身新换的睡衣，蹲在地上收拾铺盖的杨秋听见门响，那心下便是一虚，转头看见是李毅，那心就更虚了，尴笑了一声道：“毅大哥，你起来了。” “嗯！”李毅点了点头，看着杨秋的样子皱了皱眉，疑道：“你昨晚打的地铺？” “嗯？嗯……嗯——” 瞧了一眼妹妹那紧闭的房门，李毅满意地点了点头，夸道：“还不错。” “……” 好吧，杨秋心里有些默默然，昨晚过得是不错。 “对了，我妹呢？出去了？”李毅环视了一圈，客厅和厨房都没见着李蔓，转而对杨秋问道。 “额……，没、没出去。”杨秋心下一抖，犹犹豫豫地解释道：“应该、应该还在睡觉吧。” 李毅一愣，疑道：“还在睡觉？不应该啊，我妹从来不睡懒觉的。” “啊？兴许是昨、昨晚睡得晚了吧。”杨秋讪讪笑道。 “哈！也是。”李毅拍了拍额头，自动脑补道：“昨晚我们几个大男人，半夜喝了那么多酒，还要她照顾，肯定是累了。” “……” 李毅感觉自己这个猜测十分准确，便走到长靠椅上，又用脚背踢了踢睡得正香的阿平。 “呼噜——额——，毅哥！” 阿平睡得浅，倒是一下就醒了过来，睁开眼见李毅站在面前，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揉了揉有些宿醉头疼的额头。 “收拾收拾，我们回去了。”李毅摆手道。 “好。” 瞧着李毅三人要走，抱着铺盖的杨秋在一旁客套道：“毅大哥，你们走这么早？要不要等等，我去买早点。” “不用了，要你买回来还不如我们自己出去吃。”李毅摇了摇头，见着其他两人都收拾齐整了，又道：“对了，等下我妹妹起来了，你跟她说我们有事就先走了。” “好的。” “对了，还有！”李毅拍了拍额头，叮嘱道：“土地的事搞定了就派个人给我带个信，我尽快帮你把房子建起来。” “嗯，到时候一定通知大家。” “就这样了，你继续收拾吧，不用送了。” 李毅想了想终于没什么事了，便又客气了一句，转身便拉开大门，带着两个小弟出去。 “毅大哥慢走！” 抱着铺盖的杨秋听着‘咚咚咚’的下楼声，心里就跟一下解放了似的，完全地轻松了下来。 瞧着房间里已没有别人，杨秋便把手里的铺盖往长靠椅上一扔，走到大门口处左右看了看，便‘啪’地一声锁上了大门。 杨秋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 一大早便被害羞而又不良于行的小女人赶出温柔窝，来应付这个已然名正言顺的大舅哥，想他杨秋容易嘛…… 乘现在时间还早，自然是要要补偿先。 世光片场门口，刚刚从杨秋家出来的李毅三人，便坐到了一个云吞摊子旁，饥肠辘辘地等着老板把他们点的早餐做好端上来。 “呲嘶……” 看来阿平宿醉的后遗症不轻，都醒来这么久了，还在不停地揉着他那有些胀痛的脑袋。 “来来来，难受就先喝碗茶，清清肚子。”张老三忙不迭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阿平倒了一杯苦叶茶。 “噗——” 阿平自是端起茶来就喝，只是没想到这茶叶新泡，竟然不是一般的苦，茶水刚刚接触到舌蕾，便被他一口喷了出来。 “这特么什么茶，这么苦！”阿平拿着杯子气道。 “嘿，不识好货，茶就是要苦才好。”张老三端起茶杯就一饮而尽，完事后还仰头陶醉一番才说道：“苦才提神醒脑啊，不苦，你头就疼了。” “哼，歪理一堆。” “嘿——，这怎么是……”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听着烦。”李毅挥了挥手打断了两人的话，寻思道：“等回去后，我们再把建筑团的事合计合计，争取弄个清楚的章程出来。” “毅哥，我们想出来做事，怕仲哥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啊。”张老三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有些忧心的说道。 “我走正道，他走邪道，两不相干，怕他干什么！”李毅眉头一皱，毅然决然地道：“再说了，歪门邪道谁不会，他到时候要是搞什么幺蛾子，我照样让他好看。” “话是这么说，可大佬那边……” “大佬怎么了？！你以为大佬只想走邪道？走正道能赚钱谁特么不愿意走。”李毅右手轻拍桌面，郑重道：“所以，只要让大佬看到，我们能在外面光明正大地赚大钱，他就不会对我们有意见，明白吗？” “明白……” “明白就好！”李毅点了点头，瞧着小摊老板端着面走了过来，忙道：“吃面吃面，吃完面我们回去了。” ‘呲嘶——’ 阿平接过面碗便是眉心一蹙，感觉脑袋又是一阵涨疼，顿时没了吃饭的胃口，倚靠在桌子上闭目养起了神。 “阿平，头疼也给我先吃饭，这老话说的好，人填饱了肚子，便什么疼都感觉不到了。”李毅在一旁大大咧咧地说道。 “毅哥，你又拿老话糊弄我。” “糊弄你干嘛，快吃！” “好吧好吧。” 阿平皱着眉看着面前的食物，伸手拿起筷子挑起了一团面，刚送到了嘴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悄悄看了吃得正欢的李毅一眼。 猛地摇了摇头，阿平甩出了脑子的杂念，一口咬向了筷子上的面条。 只是才吃了两口，阿平又感觉不自在起来。 “毅、毅哥？”阿平犹犹豫豫地说道。 李毅仍在专心致志地对付着自己的面，头也不抬地回道：“什么？” “我有件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昨晚、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阿平纠结了两三秒后，便如同慷慨赴死一般，道：“好像看见那个杨秋，去了、去了你妹妹的房间。” “什么！”李毅身子猛然一顿，抬起头愕然叫道。 “我、我也不确定，当时我睡得正迷糊呢。”阿平被李毅凌厉的眼神看得一乱，忙摆手道：“我只是感觉好像有这回事，也可能、可能我在做梦，想多了。” ‘啪——！’ 一声闷响，李毅把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想起早上杨秋那奇奇怪怪的脸色，李毅的脸色顿时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最后终于由青变成了黑。 那成色，竟比李汉祥还黑上了那么三分。 “特么的！我就知道，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119章 热心过头 无论再怎样的温柔乡，人始终还是要工作的。几番柔情蜜意之后，杨秋便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让其高兴的是，的拍摄极度顺利。 李汉祥这位未来的大导演，虽然初执导筒，拍的不是尽善尽美，但或许是因为其学过美术的原因，亦或者其天赋卓越，画面的层次感是拍得极好。 比起杨秋那种一切为了娱乐效果的镜头，看上去便赏心悦目了许多。 由此又拍摄了一个多礼拜之后，的镜头已经趋于拍摄完成。而程纲的新戏，也被杨秋提上了日程。 是一部典型的粤式苦情电影，杨秋也没指望这部戏能帮他赚多少钱，纯当投资程纲和填充嘉禾的片库了。 因是粤语片，所以杨秋这边出资五万之后，便又在金国院线那边拿了两万的‘帮助金’，如此七万的金额，足够程纲完成他的这部电影了。 杨秋对这部电影的唯一条件，便是保质保时了。 毕竟程纲也是代导过粤语残片的人，杨秋倒是怕程纲收不住脚乱来，他可不想来部粤语残片毁了嘉禾的名声。 不过显然杨秋想多了。 程纲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真正导演的机会，资金还是如此的充足，如何会先坏了自己的名声。 一进入片场程纲便认真起来，连和童真的几次约会都推了。 简直称得上工作模范！ 这天上午，整个剧组难得放了半天假。因为本剧的男主角杨秋，要带着工务署规划设计处的人员去勘查地块。 要说这时候的斧山道真没什么看的，除了抗战前刚修的一条斧山道，其他的全是荒山野地。 斧山旁边就是牛池湾，牛池湾以前叫什么呢？ 牛屎湾！ 顾名思义，这里就是一个放牛拉屎的海湾。 所以斧山能好？ 慌得连难民都嫌远，他们还要在城区讨生活呢。 这里唯一能说得上看得出人烟的东西，还是靠近钻石山这边，一位葡萄牙妇女闲极无聊时，开垦的两亩菜地。 只是这东种一垄西播一颗的，菜没长多好，杂草倒很是茂盛。 很是有点纯天然的意思。 不过杨秋也早已和她商量好了价钱，就等着工务署批准了。 牛池湾过去就是调景岭，前几日李毅他们就是走的这里翻山过来的；调景岭过去没多远，便到了清水湾。 以后邵氏片场的所在地，便在这里。 杨秋不是没想过这里，毕竟这里后世也挺有名的，而且地平又便宜，面朝大海风景也好。 不过他的钱买块地盖个楼便所剩无几了，至于想从斧山道那边修一条通往清水湾的公路，那还是省省吧。 这事是专门留给大富豪做的，比如邵一夫。 设计处来了三个人，一个年老的两个年轻的，三人跟着杨秋满地块的跑了一圈。杨秋一路倒也是小心照顾，他的地块能不能通过审批，倒是全在他们三人的勘查报告上了。 不过为首的那个老的，显然也是个老油条。 一路哼哼唧唧的来回就‘哦、啊、嗯’三个词，具体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却只字不提，让人感觉云里雾里一般。 杨秋好歹也穿越过来好几年了，如何还能看不出来。 于是中午在太子酒店开席招呼他们时，便悄悄地给他们三人每个塞了一封两千的大红包，这下三个设计员是喜笑颜开，跟着杨秋称兄道弟起来。 一个个都拍着胸脯保证，地块的事包在他们身上。 杨秋一开始还对多花了六千块钱有些心疼，因为他申请的这个地块，即使有这些人从中为难，肯定最后也是能申请下来的。 只不过，推来阻去的，中间起码还得花上三四个月时间。 这钱花的有些冤枉。 不过地块拿到手开建两个月后，杨秋就不心疼了。 因为这时规划设计处因收人好处，却一股脑地胡乱批地，造成了城市规划混乱，工务署直接就把它给解散了。 只是这不解散还好，一解散却来了个交接不当，规划就更加混乱了。 后来的人便跟那无头苍蝇一般，是理也理不清。 直接后果便是除了重要地块，其他地块审批是一律暂时放缓，等把前面的文件理清楚了再说。 杨秋后来便听说，有人打算在沙田建工厂，足足等了八个月。 直到一年后，解散规划设计处所带来的恶果渐渐消散，工务署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应付完规划设计处的三人，杨秋等自己酒醒了一些，又匆匆赶到片场，继续着的拍摄。 画了一大副田园风景的衬布背景前，已搭建了一条田间小路的实景，从镜头里看上去，背景和实景合二为一，好一副盛世丰收的景象。 旁边的留声机里，正播放着一首杨秋很是熟悉的黄梅调。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 整个片场没有其他人做声，只有杨秋和杨萌两人穿着戏服，站在实景地之中，跟着歌调一边轻唱，一边做着各种恩爱赶路的夸张动作。 幸而他们演过话剧，才对这种有些浮夸的镜头，显得得心应手。 “你我好比鸳鸯鸟。” “比翼双飞在人间。” “……” 两人渐渐唱完，相互对视了一眼，沿着那条小路，笑着牵手走出了画面。 “咔——！” 李汉祥大喊了一声，站了起来捏着下巴，回忆了一番刚才的镜头。 “汉祥，刚才的镜头怎么样？”杨秋也挽了挽戏服袖子，走到他旁边问道。 “感觉……”李汉祥想了想，回道：“还不错。” “还不错就好，这镜头过了吧？过了我们今天就收工。” 李汉祥斩钉截铁地道：“过了！” “好！” 瞧着掌镜的李汉祥应了，杨秋也不疑其他，转身对着周围人道：“大家今天辛苦了，现在收工！后勤组的注意收好道具，明天大家别迟到。” “哦嚯，收工啰！” “谢谢导演！” “那谁，把衬布卷起来。” “导演明天见。” “明见。” “……” 片场顿时一片闹腾，各人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累了一天的杨秋瞧着面前空着的导演椅，‘啪’的一声便坐在了上面。 李汉祥看了看四周，一边松着领口一边随口道：“哥，今天这里你自个先看着，我去医院看看小鸿年。” 说完这话，还不等杨秋做出反应，李汉祥是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杨秋眉头一皱，直接叫住了李汉祥。 李汉祥有些懵，转过头奇道：“哥，你有事？” “我？我没事。”杨秋顿了顿，上下扫了李汉祥一眼，说道：“你不觉得你有事吗？” “我有事？”李汉祥笑了笑，左右打量了自己一眼，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哥，不和你说了，我先去看看小鸿年，等晚上回来或是明……” “看，这就是你的事了。” “什么？”李汉祥有些懵逼。 杨秋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探身问道：“你不觉得，你对小鸿年，或者说是虹姐，热心过了头吗？” “……” 第120章 快刀斩乱麻 “我？热心过头？” “是啊，你自己没感觉吗。”杨秋摊开双手，点头又道：“你好好想想，自从小鸿年住院以后，你去看过他多少次了。” “……” “这、这有什么！”李汉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逞强道：“我和他这么熟了，他生病了我去看望他，是人之常情。” 杨秋无奈道：“我可比你跟他熟，怎么不见我天天往那跑。” “那有什么，尔、尔爷也天天去看小鸿年呢，你能说尔爷也图谋不轨嘛。”李汉祥还在一个劲的辩解，只是底气却越来越不足了：“再说了，虹姐那、那么可怜，经常去看望一下怎么了。” “尔爷也天天去？”杨秋皱了皱眉。 李汉祥像是证明了自己没有他心，忽然理直气壮地道：“是啊！哥，事实证明是你想多了。” “我真想多了？”杨秋挠了挠下巴，看着李汉祥一脸的怀疑：“你能有这么勤快？” “哥，你别瞧不起人，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李汉祥不等杨秋说完，便撂下一句话走人了，瞧着这家伙飞奔而去的身影，杨秋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而这边…… 李汉祥心情忐忑地，一出片场大门，便由奔变走，慢慢行了起来。 “嘁，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李汉祥一边走，一边眼中无神地看着周围的情景，嘴里嘀咕道：“我和小鸿年是朋友，我是去看望小家伙的，能有什么，再说、再说虹姐……” 一想到虹薇，李汉祥忽然打了一个冷颤，这位姐姐是那么的端庄，那么大气，还一直待他很好，虹姐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气质，真的很…… 呸呸呸！ 李汉祥忽然使劲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里一阵暗骂，李汉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能想这些！严大哥才走多久！ 难道……你的真的图谋不轨？ 想到这里，李汉祥悚然一惊，双目圆瞪。 靠！ 不会的，自己怎么会那么禽兽？ 只是虹姐是多么可怜啊，现在她孤家寡人一个，还要带五个孩子，那得有多辛苦，要是有个人照顾她，照顾她的五个孩子，那就…… 五个孩子？！ 李汉祥忽然又是一个冷颤，一想起突然多了五个孩子叫他‘爸’，就感觉不寒而栗。 啪啪啪——！ 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李汉祥心里一阵愕然，李汉祥啊李汉祥，你在想些什么？你现在自己都养不活，还想养五个孩子。 “不对不对，不行，今天不去医院了。” 李汉祥忐忑不安地站在路口，犹豫不决，最后瞧了瞧医院的方向，咬了咬牙便一个转身，直奔家而去。 他现在心情很乱，得好好理理！ 结果自然是李汉祥理了一晚上也没理出头绪，第二天便顶着一双熊猫眼跑来开工。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一次竟然连‘开麦拉’都忘记了喊。 这下杨秋是真正感到李汉祥的不对劲，剧组赶紧休息十分钟，他拉着李汉祥在旁边说起了话。 “你怎么了？”杨秋皱眉道。 “哥……”李汉祥一阵苦笑，抬头道：“我可能真的对虹姐有点意思。” “……” 杨秋愕然，愣了一下后问道：“你是认真的？” “我……我不知道。” “……” “我想了一晚上。”李汉祥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头，低沉道：“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 “……” 杨秋一阵无语，原地转了两圈，想了想后说道：“按理说，在你不确定的状态下，我应该尽量劝你去试试，免得以后后悔；但虹姐，不同……” “她现在伤不起，而且……”杨秋纠结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就她家里的情况，你知道的，五个孩子，你能负的起责么？” 李汉祥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随即有些无奈的低头回道：“我、我不能……” “麻烦了。”杨秋叹气道。 “那哥，我要怎么办？”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杨秋拍了拍李汉祥的肩膀，劝慰道：“乘现在陷得不深，快刀斩乱麻吧，把所有的心思投入到工作上来。” 李汉祥沉思半响，点了点头坚决道：“好。” 兴许是杨秋的劝解起了作用，又或是李汉祥认清了事实，这小子果然全身心的投入了拍戏之中，后来竟然连一次医院也没有去过，也再没有提过虹薇。 又过了五日，片场之中。 杨秋穿着戏服，披头散发的走在一片荒山野地的置景中，面容悲苦脚步瞒珊。 一番焦急的左顾右盼后，兴许是遍寻不得，杨秋一下跪了下来，仰望着天空抬起双手，大声悲鸣道：“娘子——！” …… “咔！” 李汉祥紧盯着杨秋的表情，确定无误后，终喊了一声结束。 听见这声叫喊，杨秋赶紧站了起来，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瞧着周围的人都看着他，赶紧走到李汉祥身边问道：“这个镜头都拍了五遍了，这次怎么样？” “非常好！” “确定？” “确定！” “好——！”杨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抬头看着周围的人大喊道：“我宣布！咱们的杀青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帮助，晚上旁边状元楼，我请大家好好搓一顿。” “嚯！谢谢杨老板。” “杨老板真爽快！” “哥们，走着！” “杨老板，什么时候开新戏啊？” “……” 现场一片喧哗热闹不休，杨秋和李汉祥也是高兴万分。这边李汉祥跟着摄影师去处理底片，那边杨秋就脱下戏服，准备去化妆室把脸上的粉底和头套给卸了。 一个刚刚在摄影棚门口看了半天的年轻人，忽然走到了他的面前。年轻男子中等身材，白净秀气，看上去颇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样子。 杨秋也不以为意，以为是哪个影迷跑过来了，便对他点头笑了笑。 因此那男子也对他笑了笑，先开口道：“恭喜杨老板的新戏杀青了。” “谢谢。” 杨秋礼貌地回了一句，刚准备转身去化妆间，就见男子伸出手道：“杨老板你好，我也是一名导演，我姓秦，单名一个建字。” …… 秦……秦建？ 杨秋微微一讶，下意思地伸出手，问道：“秦建导演也在这拍片么？” “是啊，承蒙友侨的梅老板看得起。”秦建指了指隔壁的摄影棚，笑道：“刚刚投资了一部本人的电影。” “哦！恭喜恭喜，祝秦导新片大卖。” “哈哈，杨老板说笑了，再怎么大卖，也卖不过杨老板啊。”秦建看了一眼片场，好奇道：“刚刚看了杨老板的新戏，貌似是一部新型戏剧？” “额……算是吧。” “杨老板真是能人所不能啊，鄙人佩服。”秦建拱手道。 “秦导演客气了。” 第121章 人生苦短 不远处的李汉祥一声惊呼，踢开摆在面前的箱包，急忙跑了过来，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 “怎么可能？”李汉祥喃喃自语，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我上个礼拜去看小家伙时，医生还说情况有些好转了。” 王天霖抿了抿嘴，囫囵着解释道：“听说是血液感染引发了什么器官衰竭，一下子没救过来。” “……” 现场几人都有些默然无语，杨秋以前倒是没觉得，现在却是真正体会到了，那一番天命无常的感觉。 小鸿年的音容相貌像在昨日，今天却已经再也听不到这个人说话了。 生命，真是一个能随时消散的东西。 脆弱得不堪一击！ “哥，这里你先帮着收尾吧……”李汉祥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了一些，道：“晚上的聚会我不去了，我现在去虹姐家看看情况。” 杨秋颔首道：“好，路上小心。” “嗯！” 瞧着李汉祥匆匆而去的身影，杨秋心里暗叹了一声，和着王天霖相对无言一番，便又继续收拾起东西来。 晚上的剧组杀青宴，他这个主人自是不好缺场的。 宴会上的一番热闹自是不需多提。 小鸿年殁去时年仅八岁，算是突然夭折，因未成年自然也没有什么追悼会了。 于是趋近崩溃的虹薇，便在亲朋好友帮助下，只在殡仪馆里摆了个小灵堂，相熟相近的人去祭拜一番，便算完了事。 然后小鸿年，便被埋在了刚刚才去世一个多月的严桦身边。 算是……两人在下面互相有个伴了。 设灵之时，杨秋自然也是去上了一炷香的，只是这次什么劝慰之类的话，也不好再对虹薇说了。 于是简单的祭拜完之后，杨秋便赶回片场租借的剪辑室，开始对洗印出来的胶片，进行第一道的初剪。 不过这首次初剪，本应该李汉祥在场的，毕竟这部戏的大部分镜头，都是他这个副导演的拍的。 画面镜头之类的，李汉祥更有把握。 但李汉祥这几日忙于亡事，杨秋也就不想再强求他了。 只是杨秋没想到，设灵之后的第二日，李汉祥便回到了剪辑室…… 瞧着李汉祥对比着分镜头脚本，拿起剪刀就打算动手，杨秋吓了一跳，赶紧按住剪刀奇道:“李汉祥，你没事吧？” “哥，我能有什么事？”李汉祥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真没事？”杨秋慢慢放开剪刀，看着李汉祥不似作伪的表情，疑道:“你这两天不在虹姐那帮忙吗？” “不用我帮忙啊，那边人多着呢。”李汉祥又拿起手里的底片看了一眼，随口道:“有虹姐的闺蜜，好友，还有尔爷，密斯特李他们，都在呢，不缺我一个。” “额……”杨秋挑了挑眉，怪异道：“我的意思是，虹姐这两天心情肯定不好，你不在旁边照顾一下吗？” “哥，经过小鸿年这件事，我想通了。”李汉祥忽然义正言辞地道。 杨秋一愣，问道：“你想通了什么？” “人生苦短，世事无常，不一定你喜欢的就要去追求，有时候某些责任，你不一定担负得起。”李汉祥深沉地声音，在剪辑室里格外响亮：“那能怎么样呢？还不如放下，放下，活得简单点就好。” 杨秋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家伙说出一堆似是而非的道理，总感觉哪里不对，纠结地问道：“你是说……你放下了？” “嗯，放下了，以后我就把虹姐当亲姐姐一样。”李汉祥点点头笑道。 “……” 特么的！ 杨秋心里蛋疼得慌，现在年轻人的爱情观他真不懂！ 不过，有点不对啊。 “哥，不说了，咱们快点剪片……” “李汉祥！”杨秋咧了咧嘴，忽然打断了李汉祥的话，探身问道：“你老实说，是不是尔爷对虹姐也有意思，所以你直接放弃了？” “……”李汉祥拿着剪刀的手一抖，愕然问道：“哥，你怎么知道？” “你说的啊，不仅你天天往虹姐那跑，尔爷也跑啊。”杨秋一脸的理所当然，解释道：“既然你次次去都能看见尔爷，自然是尔爷去得比你还勤了。” “……” “特么的。”李汉祥忽然低骂了一声，愤愤不平道：“尔爷对虹姐有意思也就算了，没想到李瑛那家伙也没安好心，这两个家伙都比我强，我还往前凑个什么劲。” “咳咳——” 没成想李汉祥爆了一个大料，惊得杨秋一阵猛咳，讶然道：“李瑛？你是说密斯特李？” “除了他还有谁！” “……” “嗯，其实我最主要的……”李汉祥顿了顿，忽然有些懦懦地说道：“我最主要的，是想起有天突然有四个孩子叫我爸爸，我很害怕。” “……” “既然怕，断了念想也好，只要你不后悔就行。”杨秋拍了拍李汉祥的肩膀，安慰道。 年轻人朦胧的感情，甚至还谈不上爱情，自然是来得快也去得快，起码李汉祥经过这一番折腾后，理性终于回归，开始正视起工作来。 杨秋和李汉祥，便认认真真地对着分镜头脚本，开始一边争论一边合作地剪起底片来。 这一天工作颇为顺利，初剪了一番后，两人便收拾好胶片，各自分开回了家。 只是刚回到家准备和李蔓温存一番地杨秋，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大门便被轻轻地敲响了。 “密斯特李？”杨秋挑了挑眉，神色怪异地看了面前的李瑛一眼，转身比划道：“进来坐，进来坐，请进！” 李瑛面色沉寂，这次没说什么翻译腔，直道：“谢谢。” “请坐请坐。”杨秋将人引到茶几旁，摆了一下手，坐下正言道：“听说李导这几天为了小鸿年的事费心良多，真是辛苦了。” “唉！杨老板过誉了，朋友之间正常帮忙而已。”李瑛倒是不争功，摆了摆手又道：“就是看着那么机灵那么小的孩子竟然早夭，让人有些心疼，话说回来，小鸿年应该跟杨老板很熟吧。” 杨秋也叹了一口气，怀念道：“是啊，拍摄时，可没少被那孩子逗得头大。” “诶……，虹薇小姐，现在是太可怜的，丈夫没走多久，孩子也走了。”李瑛默默地，忧道：“以后他们一家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杨秋接口道：“咱们这些朋友，以后能帮的就帮一下吧。” “杨老板，其实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 “我想为虹薇他们拍一部电影……”李瑛一脸的义正言辞，舍身往义地说道：“我想拍一部电影，票房收入全捐给她们孤儿寡母以后生活只用。” “……”杨秋有些懵逼，眨巴着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 “杨老板，可不可以投资？帮助一下。” “……” 第122章 为了帮助虹薇，找咱投资？ 杨秋有些默默…… 不是杨秋不想帮，而是面前这人，咱的李大导演，有点靠不住啊！ 万一李瑛一时忍不住，拿到手的投资金又来个到手砍一半，那他这投资人不就傻逼了…… 而且杨秋手里，也没多少钱了。 所以想了想，杨秋还是苦笑道:“李导……密斯特李，实话不瞒你，我手上几乎没有闲钱了。” “啊？怎么会？”李瑛实没想到这出，疑惑道。 “我一连投资了三部电影，再加上还打算盖房子。”杨秋微微摇头，解释道:“步子迈得有点大，所以手里的钱已经捉襟见肘了。” 听到投资计划几近破产，李瑛也有些惴惴:“这……” “这样吧，说实话，我也应当支持一下虹姐她们……”杨秋寻思了一番，还是应承道:“李导，你想拍这部电影的话，我可以投资两万，再多的……我就没有办法了。” “两万？……” 李瑛也有些头疼，两万连拍个国语片的零头都不够，能拿来付个片场的租金也就差不多了。 这可离他理想的资金额，相差甚远啊。 “密斯特李，这两万，可真的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了。”杨秋也在一旁叹道:“再多，我新片上映的包底费就都要不够了。” “……” 李瑛瞧着杨秋不似作伪，心下倒是已然信了几分。 只是……这剩下的钱去哪搞呢？ 李瑛有些头疼！ 早知道有今天这事，自己以前就不把名声败得这么惨了，搞得到现在真想做点事，一个愿意帮忙的老板也难找。 现在，上哪再找一个热心帮忙的老板去？ 嗯？！ 等等…… 李瑛貌似想到了什么，‘啪’的一声站了起来，挥手道:“杨老板，杨兄弟，你这两万先帮我留着，我现在去外面再找找门路。” “门路？”杨秋挑了挑眉。 “对对，杨老板，我先去试试，那边试成了我再回来找你拿钱。”李瑛一边说着话，就一边往门外走了出去。 杨秋摸了摸脑袋，他有些迷惑，也不知道李瑛嘴里的这门路到底是什么。 希望，是个靠谱的…… “怎么？李导这么快就走了？”刚从厨房里端着两杯茶出来的李蔓，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愕然道。 杨秋点了点头，应道：“嗯，走了。” “那这茶？……”李蔓皱了皱，看了看手上的托盘。 杨秋拍了拍座椅旁边的位置，抬头对着李蔓道：“拿过来吧，我喝了，顺便，我想和你聊聊天。” “嗯？” 李蔓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走到长椅旁，放下茶杯坐了下来，看着杨秋道：“杨大哥，你想聊什么？” 杨秋抓住李蔓的小手，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摩挲了一番，两人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寂静。 直到感觉握住的小手有些发烫，杨秋才缓缓说道：“上次你哥过来的时候，说他手下有着几百号兄弟，我就想问问，他是不是加了社团了？” “……” 这话一出杨秋便感觉李蔓的手一紧，瞧着李蔓一下变得有些不安的神色，杨秋便有了几分了然。 “我……我不清楚……”李蔓低下头，有些苦闷道：“问我哥，我哥也不跟我说，不过我知道，他肯定入了社团了。” 李蔓脸色带着几分愁涩，苦着脸继续道：“当年在码头时还好，只要有股子力气，还可以混口饭吃；但调景岭那地方，你不入社团，根本活不下去。我哥去的时候一穷二白，现在却……” 虽然李蔓的话没有往下说，杨秋却知道了她的意思。 那李毅不入社团，何来的手底下的几百号兄弟；再说了，就算你不入社团，当你手下有着几百号兄弟时，也就变成了社团。 李毅，现在已然确定是个社团之人了。 “杨大哥，我哥入了社团，以后会不会很危险？”李蔓红着眼，一脸担忧的问道。 “不会的不会的，你哥可不是个惯会招惹是非的人。”杨秋抱住李蔓，拍着她的肩膀劝慰道：“再说了，他手下还有这么多号兄弟呢，能有什么危险。” 李蔓还是有些担忧，支起身子看着杨秋道：“杨大哥，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我哥从社团里救出来，反正现在我们这……我们这……也不缺他一口吃食。” “小丫头，你想多了。”杨秋轻笑了一声道。 “啊？” 杨秋动了动身子，又将李蔓抱在了怀里，解释道：“你哥惯是看不顺我，上次来让我把房子给他盖，估计就拉下了好大的一个脸。你再想让他来我公司干活，估计他肯定一百个不愿意，再说了……” “再说了，你哥这个人，最讲义气。”杨秋闻着怀中女人的发香，顿了顿继续道：“他能丢下他那堆兄弟，自己一个人跑来过好日子吗？” “……” 杨秋的解释显然都说在了点上，深知自己哥哥性格的李蔓，顿时如泄了气的娃娃一般，垂头丧气地倚在了杨秋身上。 “……那怎么办？”李蔓双眼无神，喃喃道。 杨秋揉了揉李蔓的头发，笑道：“小丫头，你也别想太坏，你哥要是真想混社团，就该去收保护费卖面粉了，何来找我们盖房子？要知道盖房子可比那几样累多了。” “杨大哥，你的意思是？”李蔓欣喜地抬起头问道。 “只要不打仗的话，香江未来三十年，都是一个大搞建设的时代。”杨秋回忆着后世看过的一些细节，侃侃而谈道：“盖房子虽不如卖房子，但也是一个赚大钱的行业，你哥乘着现在入行，倒也算切入得正好。” 杨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而且社团这个身份，反而能帮你哥在做生意时，摆平不少麻烦。这样一看，你哥入社团这事，也谈不上是好是坏了。” “可是……” “可是什么？” 李蔓抓起杨秋的右手，轻轻揉捏着奇道：“可是，到时候香江真有那么多房子给我哥盖吗？” “哈哈哈！”杨秋一阵畅笑，打趣道：“到时候你哥有没有这么多房子盖，可就要取决于你了。” “啊？为什么？” “你想啊，你是我的管家婆，而我呢？”杨秋指了一下自己，笑道：“刚买了第一块地，以后啊，肯定会买第二块第三块以及不知道多少块，我一路买你哥就一路盖，这样你哥不就一直有房子盖了嘛。” “可这关我什么事？” “管家婆是什么？管家的啊，你不替我看着点钱，万一我胡乱花了，怎么去买第二块第三块以及不知道多少块的地？” “……”李蔓心里一阵甜蜜，眼里冒着星星地偎在杨秋怀里，低声道：“谢谢杨大哥。” “小丫头，谢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李蔓微愣，傻乎乎地问道：“那谢要怎么说？” 杨秋轻轻一笑，便在李蔓耳边低语了一番，接着便瞧着李蔓的耳朵，顷刻间便一团酡红了起来。 两人的身体，都有些燥热。 “抱我！”半响之后，李蔓忽然小声地说道。 接着便自然是一室皆春，免去不谈！ 第123章 外联不易 第二天下午，杨秋做了一上午的影片剪辑后，便花大价钱雇了个法国佬翻译，然后一个越洋电话便打去了西乃地。 一番乱七八糟的交流后，电话终于转到了约克的手中。 “哦，亲爱的杨，早上好，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约克德高尔在电话那头打着一口官腔说道。 杨秋看了看手表，无奈道：“约克先生，我不得不说一句，香江这边已经不早了。” “哦——！我忘记了时差，抱歉。” “没关系，约克先生，好久不见。”杨秋对着翻译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听说我的电影，在法国卖得不错？” “……”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良久才听见约克一阵干笑地道：“是的，杨，你的电影在法国很受欢迎。” “听说观影人数过了三十万？”杨秋挑了挑眉，继续问道。 “额……” 显然隔着小半个地球的杨秋，竟然能知道电影的粗略数据，让约克很是意外，电话里又是一片寂静。 又是想了好几秒后，约克才施施然地回道：“哈哈，是的，很不错，恭喜你，杨，准确地数字是三十七万八千人，打破了华人电影在法国的历史记录！影片上映一周后，由于太受欢迎，我们又不得不临时增加了三百多家戏院联映。” 好吧…… 这番恭维也就只能听听而已，现在这时候，也没几部华人影片在法国播放过，这个破纪录也基本是可以肯定的。 不过杨秋还是感叹道：“谢谢约克先生和西乃地的努力，没想到我的电影，竟然能出这样的成绩。” “哈哈，杨，不必感谢。”约克这次倒是回的快，在电话那头畅道：“要知道戛纳刚刚过去，欧洲一半喜欢电影的人，现在还逗留在法国呢。” “所以……”杨秋顿了顿，笑道：“感谢戛纳？！” “感谢戛纳！” “哈哈哈。” 电话两边的人都是一阵畅笑，杨秋笑了笑忽然问道：“对了，约克先生，既然电影已经下映，你们什么时候履行合约？” “……” 按照当初签订的合约，的赌约买断价，以观影人数来看，杨秋可以分到三万英镑，合计起来便是四十八万港币！ 这电影收入，可比现在港片最大的票仓星马那边，还高了十多万。 法国不愧为现在的世界电影第二市场…… 马上要到手的钞票惹得杨秋一阵心痒痒，想着要不要拍两部洋片去那边圈圈钱。 不过现在，应该可以想着做个计划了。 毕竟…… “哦，亲爱的杨，你知道的，因为涉及的电影院多，还有外汇转换之类的，我们这边的结算业务较慢，你可能需要等一等。”约克在电话那边，又跟杨秋打起了官腔。 杨秋挑了挑眉，立马问道：“那约克先生，这个等待的时间，大概是多久？” “大概……”约克顿了顿，才继续回道：“大概四五个月吧。” “……” 杨秋面色有些发冷，皱眉问道：“约克先生，我记得我们签的是发行部头约，不是发行年约吧，我这边可等不了五个月。” 电影在外埠的发行，一般都有两种结算方式，一种是一部一结算，另一种便是一年一结算。 一部一结算适合小的、年产量低的以及急需资金回笼的电影公司；年结的适合大型的、产量高的以及有雄厚资本的电影公司。 比如后世的嘉禾，它的电影在星马的发行，便是和国泰签订的年约。 一年一结算，能帮大型制片公司提高一点票房分成，还能省不少的劳务费，是发行方和电影公司都喜欢的一种发行结算方式。 但是，杨秋的赌约买断合同，和这两样屁关系也没有…… 西乃地想把这些钱扣在手里四五个月，其实就是想拿去做一些短期投资，将资本的利益最大化。 但这多赚的钱，杨秋是一分也得不到的。 “杨，你知道的，这么多戏院，结算……” “但是你们已经算出来了，不是吗？”杨秋打断了约克的话，直接回道：“三十七万八千人，看，你们已经算出来了。” “……” 电话那头的约克听着杨秋的话，差点甩了自己两巴掌。 特么的，叫你多嘴！ “额，杨，是的，但是你知道的，外汇……” “我想，外汇这事，汇丰很乐意帮忙的。” “什么？” “约克先生，我想……巴黎和香江的汇丰银行，应该很乐意做这笔生意。” “……” 听着电话那边有些沉默不语，杨秋叹道：“约克先生，四五个月实在是太久了。那么我新片的筹拍计划，就得延期推迟。要想等到新片在法国那边上映，估计得耗上一年，这个时间……” “等等！等等！”电话那头的约克突然一声急吼，在话筒里高声叫道：“新片？法国？杨，你有拍新片的计划了？” “嗯，是的，已经有部分计划了。”杨秋捏了捏手指，睁着眼睛瞎说话。 “还是夏洛尔？” “不不，不是。”杨秋否认道：“我这次，想拍一部能在欧洲和北美都能上映的电影。” “这……杨……我不得不警告你……”约克在电话那头，断断续续地说道：“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华人电影能在……” “约克先生，我明白。”杨秋笑了笑，打断了对方的话：“不过我想我经过这部，已经摸清了一点你们西方人的想法，所以，大可以试一试。” “但是……” “要不这样吧，约克先生，我们再来赌一次怎么样？” “赌？不不不！”电话那边一阵拒绝，约克想了两秒后匆忙道：“那这样，杨，我这两天赶去香江，想和你面谈一下。” “可以，约克先生，我十分欢迎你的到来。”杨秋歪着嘴角笑了一声，道：“顺便，我想和你谈一下，关于委托一下西乃地，在全欧发行的事。” “……好的！杨，我一定尽快赶过来！” “谢谢，约克先生，来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我的钱。” “……” 一番跨洋电话打得费心又劳力，最后还是靠着利益才把人给绑上了车，杨秋心里对于这些喜欢违约的资本家，那是真的全无什么好感。 按着合约办事，有那么难吗！ 要不是李瑛从张善昆那里得到了消息，杨秋还一直不知道呢，谁叫他整个公司现在都没有搞一个外联部门。 出了香江就等于两眼一抹黑。 至于西乃地那边，肯定也是乐得不通知他的，三万英镑放在手里，多一天就能生出不少钱呢。 既然约克德高尔这两天就要来香江看新电影的计划，杨秋摸了摸下巴便直接步行回家，还是回去随便给他写个计划出来吧。 这事简单…… 走过路口的报刊亭，杨秋又随手买了几份报纸，一边走一边随意翻了两翻。 果然…… ——虎报； ——大众晚报； ——香江商报； ——香江画报； …… 第124章 唱片 今天才第二日上映，杨秋并没有过多支持，嘉禾的宣传策略基本也就挂两幅广告牌就算了。 但蓝莹莹背后捧她的人，却急不可耐地做出了各种动作。 又是采访，又是影评，还有美美的影人画册。 更甚至于还在‘丽的映声’广播电台里，提前几日就花钱循环播放。因这首歌旋律简单歌词通俗兼朗朗上口，没半日就被很多工厂女工们学会了。 于是这些女工们的孩子、丈夫和更多的朋友们，便都知道了这首歌。 然后…… 很多人就知道有一部新电影要上映了。 还是一部讲述母爱的电影。 这年头香江的工厂女工们，是一个数量极为庞大的团体。又因为在工厂里做工，手里头又有了一点闲余的资金。 因此拉拢到了这群女工，就等于你的电影票房有了一定的保证。香江影坛战后起近十年的阴盛阳衰，一部分的原因便是为了讨好这群女工。 而母爱这种千年不变的话题，哪个女人不爱看呢？ 结果影片一上映，很多女工便拖家带口地去看电影，然后便被感动泪眼涟涟。 据说一场电影放完时，大半个戏院的人都在抹眼泪。 比当初的可厉害多了。 所以今早王天霖来汇报昨日的影院上映情况时，因为影片的上座率和口碑还不错，脸色显得很是兴奋。 这是他从粤语片转战国语片的第一部电影，要是成功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甩掉残片导演的名字。 王天霖能不高兴嘛！ 影片卖得好，杨秋这个老板更是高兴，毕竟在三万英镑真拿到手之前，为了建房已经套牢了他手里将近一半的现金。 如今看见钱回来，那也是极好的。 的上映一切顺利，的后期制作也渐入佳境，然后和杨秋合作过的音乐大师姚闵，便带着香江百代唱片公司的郑保儒经理找到了他。 不对，应该是百代旗下乐声唱片的郑经理找到了他。 百代唱片在这年代的音乐界，绝对算是一个庞然大物，比如咱们都会唱的第一次灌制成唱片，便是百代进行制作的。 不过那是百代的魔都分公司做的。 这年代的魔都绝对是中国的经济和潮流中心，所以以前百代便只在魔都有一个唱片分公司；自从棒子战争开始后，百代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便又在香江加开了一家分公司。 乐声唱片就是百代香江分公司底下的牌子之一。 只是这家唱片公司刚开没多久，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正憋得慌地满香江找能一炮而红的目标呢。 “乐声想代理发行的唱曲？”杨秋喝了一口茶，看着面前瘦瘦高高的郑经理有些诧异。 “是的，杨老板。”郑经理放下茶杯，缓缓笑道。 给电影发行歌曲进行互补的配合宣传，杨秋不是没想过，毕竟这年头以歌火片或者以片红歌的都不少，比如，便是一个小型的例子。 但是，这年头歌曲的发行方式，让杨秋很是蛋疼。 毕竟在磁带出来之前，音乐界还是黑胶唱片的天下。 黑胶唱片贵不说，为了放唱片，你起码得买个留声机吧！ 但这年头的留声机比收音机还贵…… 所以现在你去那些平民百姓家里，兴许还可以看到一两收音机，但是留声机那估计是想也不用想的。 这东西，只在那些上层人士那里。 但电影却一直是大众的艺术。 所以，杨秋一直对以歌曲促销电影的方法，有些兴趣缺缺。 有这钱，还不如学学蓝莹莹身后的大老板，跑去电台不断地买歌放呢，起码本地听到的人会更多了不是。 不过这招放到外埠，就不管用了。 “杨老板，实话跟你说，其实我已经在姚老师那里看过你们一部分的曲谱了。”郑经理看着杨秋貌似不是很感兴趣，不禁追着说道：“我觉得你那些曲子，写得真好，不发行出去让更多的人听到，有点可惜了。” “哈哈，郑经理，谢谢夸奖。”杨秋笑了笑，坐直身子道：“关于歌曲的发行，对于我这个电影老板，算是白掉下来的钱，自是无法拒绝的，只是……” “只是什么？”瞧着项目有了眉头，郑经理立马抢问道。 杨秋轻轻颔首，想了想道：“只是这歌曲的演唱者，我这边已经定了，希望不会换人。” “……” 看郑保儒的反应，肯定是知道原曲是谁唱的。 只是…… 席婧婷那小丫头的年纪，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感觉太小了。 而且这丫头是新手，根本就一点名声就没有。 很多时候年纪小和没名声就是一个劣势，尤其是以赚钱为第一目标的公司来说，为了更好的商业知名度，说不定他们会直接找一个知名度更高的人，代替掉那无人关注的弱者。 美其名曰——锻炼。 席婧婷对这部电影期待了那么久，而且还是杨秋亲自请她帮的忙，万一到时候电影上映了却忽然发现了演唱者换了人，杨秋不知道她会有何种心情，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 反正对他来说，席婧婷的唱功已是很不错了。 保下来又何妨！ 瞧着郑经理有些纠结，杨秋笑道：“郑经理，不必担心，婧婷那小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唱功还是有一些的。再说了，就算那小丫头有问题，不是还有她的师傅姚老师在旁边帮忙嘛。” “师傅？”郑经理有些懵然，看了一眼旁边有些尴尬的姚闵。 “咳咳，婧婷那小丫头，倒是、倒是……”姚闵有些惴惴，怎么闲得无聊时随便教了两下，就成师傅了，不过杨秋话说到这份上，倒是不好反驳了，便只得继续说道：“倒是，嗯，跟我学过不少，是个好苗子。” “哎呀，姚老师你早说啊！”郑经理倒是一脸高兴，拍着腿道：“早知道是您的徒弟，我还怕个什么劲。不过，姚老师，既然这个席婧婷是你的徒弟，那这张唱片，您可得帮忙灌制啊。” “啊？好、好，一定。” “谢谢！那杨老板，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姚闵和郑保儒来的快去的也快，电影已经进入制作尾期，为了赶上进度，唱片公司那边肯定也要抓紧了。 时间不等人啊。 第125章 看戏 世光片场的大院里，杨秋像个陕北老农一样蹲在旁边，抱着根烤得焦糊的玉米棒子，已经磨磨蹭蹭地啃了半天了。 焦黄的玉米粒烤得水分全失，虽然失去了平时甘甜的味道，但那股淀粉烤糊所散出来的香味，却让他感觉像在嚼着香硬的豆子。 满嘴‘砰嘎砰嘎’作响，极是受用。 还好他蹲坐的这个位置，离前方拍戏的剧组还有那么远，嘴里的声音影响不到那边，不然估计早就被那个剧组的剧务给‘请’走了。 至于那剧组拍的片子，杨秋在门口看了通告，名字叫《红衣侠女》。 嗯…… 杨秋在旁边看他们拍了半天，已然明白了一部分剧情。 这部剧讲得是八国联军侵华时期，沧州有一位拳馆武师之女，喜穿红衣善使一手好鞭法，在一系列因缘际会之后，带领着一帮武夫抗击八国联军的故事。 剧情和《大刀王五》，有些类似。 不过…… 虽然这片子名叫《红衣侠女》，但此时的电影拍摄，大部分还是黑白模式，所以这部剧也不例外。 于是杨秋只见那不知名的红衣女主角，却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武旦装，手握长鞭的在那里挥来舞去，不时用粤语高叫两声‘恶贼，拿命来’。 好吧，这是一部粤语残片。 但杨秋心里还是很难想象，沧州人一边说着粤语一边跟人干架。 至于女侠的对手八国联军们，那就更加难以想象了。 一堆剧组找过来的白俄人，穿着乱七八糟的八国军服，围着女主转来转去，全部轮着上去送人头，就是没想着一拥而上的，也没人想着打上一枪。 这倒真是‘绅士’。 尤其是里面一个最为高大壮的‘美国兵’，服装可能做得有些紧了，穿在身上拎巴巴的，惹得他不时提两下裤头，深怕裤子会崩裂掉下来。 然后这家伙一边围着女猪脚打转，嘴里还一边喊着唯一会说的英文——狗！狗！狗！ 这位高大壮的‘美国兵’，显然没把女主角放在心上，也没把摄像机放在心上，转着转着就忘记了走位，一下就挡在了女主角前面。 然后还没等导演喊‘咔’，女主角的鞭子就先不小心地甩了过来！ 啪——！ “啊！” 这女主角虽然不会真把式，但显然还是练习过两下的，鞭子甩起来倒也是有模有样，颇有些龙飞凤舞之势，所以砸到人脸上的劲道，同样也是不用小觑。 只闻那鞭声一响，现场众人便听见了那‘美国兵’一声惨叫。 还不等大家回过神来，就见那‘美国兵’已然扔掉了手里的木把子洋枪，捂着脸哀嚎着蹲了下来。 咔嚓——呲嘶—— 祸不单行！ 杨秋蹲在在远处，倒是瞧得清清楚楚，就在这家伙蹲下来的瞬间，那一直拎巴着的裤子终于承受不住，一下从裤裆处崩裂开来。 一条灰白灰白的，上面还写着‘香江面粉’的手工四角内裤，便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啊——！” 女主角本来打伤了人还有点担心，正打算上前看看，见到此情此景顿时发出一声尖叫，捂着眼背转过了身去。 整个拍摄现场，立马一片混乱。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导演气得‘咔’都忘了喊，几步就走到了裂了裤子的‘美国兵’身边，指着他跳脚骂道：“冚家铲，你会不会演戏！到底会不会！没事乱跑些什么！” “导……烟，对、对……五起。” 那个白俄演员脸色带着一道鞭痕，这时也顾不上疼了，一边用着磕磕绊绊的普通话道歉，一边用手使劲拉拢着开裂的裤子，想把自己不雅的四角裤遮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就行了？你知道一卷胶卷多少钱吗？啊？！”瘦竹竿似的导演，盛气凌人的继续训着长得人高马大的白俄演员：“你知道这身衣服多少钱吗？你知道就因为你乱走位，多花了我们多少钱吗？！” “对……五气……” “冚家铲，这戏不用你演了。”导演怒气难消，转了两圈，指着那倒霉蛋道：“赔钱，走人，滚蛋。” “钱？”搂着裤子的壮汉有些傻眼，佝偻的肩膀懦懦道：“吴木钱……” “冇钱？冇钱就别想走！等你家人拿钱过来领。” “……” “喂，你们过分了啊！”旁边几个一开始默不作声的白俄难民里，忽然走出来一个瘦瘦弱弱的‘英国兵’，替着壮汉出头地说了一句。 只是这声音有些尖细，再看看那军帽下‘英国兵’白嫩嫩的小脸，很显然是个女人。 还是个会说普通话的白俄女人。 女扮男装啊！这是…… “过分？波波娃。”导演看着出头的女人，冷笑一声道：“嘿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事就是跑到港督面前打官司，我们也不怕，就是你们敢去吗？” “你——！” 女人一时气急，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这群身在远东的白俄难民，大部分人因为没有什么谋生之法，以前是什么社团和妓女可都做过的，其中尤以妓女更甚更多。 魔都的波波娃，可是在东亚都出了名的。 只是这在无奈之下的生存之法，在西方白种人看来便有些无可饶恕了。大家既然同为白种人，你们竟然舍弃身体为了钱去服侍低下的黄种人！ 你们怎么不能为了尊严饿死呢？！ 不可饶恕！ 低贱的难民！ 去死吧！ 因此这些身处东亚的白俄难民们，便处在了社会歧视的最底端，地位比起那些抽大烟的汉人来还有不如。 所以导演才有恃无恐，这事跑去港督那打官司，这群难民还真赢不了。 “安娜……？”还蹲在地上的壮汉，可怜巴巴地看着女人叫了一声。 “……” 女人闭着眼深吸了两口气，握紧的拳头紧了又松，随即睁开双眼，一把拉下头上的帽子扔给了导演，一头乌黑盘起的长发倾泄而下，滑落到了消瘦的肩膀上。 “我今天的工钱不要了，行了吧。”女人抿着嘴恨声道，然后看着懦懦的壮男，摆了摆头：“伊万，换衣服，我们走。” “啊……好……”壮汉忙不迭地准备站起来。 “嘿！等等，等等。”导演看着拿掉帽子的安娜，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道：“拿这工钱还，可不够。” “什么！”安娜有些惊愕。 “你看看这裤子，是全然不能用了，就算补好，也得花时间吧。”导演指了指还捂着裤裆的壮汉，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摄像机道：“还有这胶片也浪费了半卷吧，还有大家的误工费，这可都要算在你们头上。” “……”安娜咬了咬牙，颤声道：“你说，要陪多少钱？” “嘿嘿！”导演上下扫了安娜那包在戏服下，凹凸有致的身体一眼，低声笑道：“最少，也得三百吧。” 这个数字，让安娜不由惊呼道：“三百！我们哪来这么多钱？” “没钱，没钱？那也好解决啊。”导演看着安娜，眼睛放光地道：“丽莎夜总会正缺你们这种人呢，你这姿色，去一晚上，估计就赚够了。” “你——呸——！” 丽莎夜总会是香江有名的‘无上装’夜总会，里面的陪酒小姐大多也是一些白俄难民，因为有些洋气，倒是引得香江不少有钱人趋之若鹜。 至于‘无上装’，就是字面意思，自己理解吧。 “哟，看来你不想去？”导演口花花地，调戏道：“你要真不想去，也可以……” “喂，你们过分了啊。” 旁边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谈话，几人转过头去，便见一个啃着玉米棒子的年轻人，正站在他们旁边。 ‘咔嚓咔嚓！’ 男子说完话后嘴上却不见停，几下就咬下一小块玉米粒，梆呲梆呲地嚼了起来，声音刚脆有劲。 看得出，这男子牙口很好。8) 第126章 解决 导演歪着头上下打量了杨秋好几眼，皱着眉又想了老半天，终于想起自己貌似不认识这个人，便抬起头高声问道：“雷宾个？” “……” 杨秋无奈地耸了耸肩，看，这便是一片公司多的坏处了。 就跟后世手持DV兴起后，一堆人拿个DV拍了小片子就敢自称导演一样。这年头的包办公司，便是只要你有钱，就能满足你一切愿望的人。 面前这个家伙，肯定也是有点闲钱，自认为学了点东西，就跑来电影圈玩的暴发户。 不然何至于连他杨秋也不认识。 当然…… 杨秋也不至于出名到香江拍电影的人都得认识他，但这可是在世光片场，就在他自己的家门口，而且杨秋已经在这个剧组旁边断断续续地看了三天了。 不可能世光片场一个认识杨秋的人也没有，但现在这个导演却始终不认识杨秋。 只能说…… 这家伙就是来电影圈玩票的，周围的人懒得跟他说。 果然，这家伙的话一问出口，便有个场记夹着板子，匆匆地跑到他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然后便见这导演表情由木到懵，然后仔细看了看杨秋两眼，忽然笑着迎了上来：“哎呀哎呀，原来是是杨导，鄙人王涛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得罪了得罪了。” “……” 瞧着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杨秋也是一阵无语，皱眉冷道：“岂敢，王导刚刚不是还很大的脾气嘛，这逼娘为娼的活您可收着点，我心气小看不得这些。” “额……”王涛脸上笑色一抿，顿了顿尴尬道：“杨导误会了，刚刚只是玩笑，只是玩笑而已，哈哈哈。” “玩笑？” “是啊，我就是看大家拍戏都累了，故意活跃活跃气氛。”王涛干笑了一声，挥着手对着旁边的人大喊道：“大家说，是不是？” “……对……。” “是……。” “啊？嗯，是是！” “……” 被这家伙盯上的人，自然免不得违背良心，张口喊上那么两句。 杨秋也对这些见怪不怪，心下也对此人警惕了两分，随口说道：“是玩笑就好，刚刚吓得我，差点就去找刘探长，说他的辖区有人逼良为娼呢。” “哈哈，怎么可能，不过这刘探长是……？”王涛小心翼翼地问道。 “香江能称得上探长的，还有哪位？！”杨秋看着旁边的几个白俄难民摇了摇头，又看了伊万和安娜一眼，解释道：“探长刘福啊，九龙新转任的总华探长。” “哟？您还和刘探长熟！”王涛这下态度是越发的恭敬了。 “诶——？我们做晚辈的怎么能说熟。”杨秋嘴里越发地不说实话，打着哈哈道：“只是有事没事的，我倒是经常和刘探长的侄子辈一起玩玩，顺便拍拍电影罢了。” “难怪您拍电影这么厉害！” “呵呵，一般一般。”杨秋冷笑一声，又看着安娜两人问道：“那王导，既然是玩笑，这赔偿是不是就没了？” “不用了不用了，刚刚就是个小玩笑。”王涛连忙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安娜两人道：“你们两个，快去准备准备，我们等下就重新开拍！” “……” 高大的壮汉伊万很是有些心动，神色忐忑地看了看旁边的安娜一眼；却见这安娜的脸色还很是坚决，松开的手又紧紧地握成了拳。 忽然，安娜深吸了一口气，字正腔圆地道：“不用了。” “咩？！”王涛有些傻眼，感觉自己没听清。 “我说，不用了！”安娜迅速踱步走到两人跟前，杨秋便见这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女人冷冷说道：“我说，我们不拍了！” “你——” 王涛刚准备开骂，却想起身边的杨秋，瞄了默不作声的他一眼，才终于把心底的一口恶气压了下来。 “安娜……”伊万在后边苦着脸，轻轻唤了一声。 但是这个叫安娜的女孩却不为所动，转眼又看了看傍边的杨秋，皱眉凝视了两秒，突然道：“你，借我五百块。” “……” 这命令的语气，全场一片寂静！都感觉这丫头疯了。 杨秋倒是此时才发现安娜有着一双褐色的眼珠，饶有趣味地问道：“你倒是说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借你钱？” “中国不是有句古话——‘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么，而且看起来你也不是个缺钱的人，怎么样，这两个理由够了吗？”安娜条理异常清晰地说道。 “……”杨秋愣神想了两秒，忽然点头应道：“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现在，就把钱借我。” 杨秋一边从内衬口袋里掏钱，一边轻笑道：“我想问一句，现在我借了钱，到时候你们怎么还我？” “我知道你住在那边。”安娜朝着杨秋房子那边摆了摆头，又一把抓过杨秋递过来的钱，抽出三张一巴掌拍在王涛胸口，冷冽道：“这是还你的，拿好，咱们两不相欠。” “……” 王涛愣愣地，看了一眼杨秋，硬是不敢用手去接。 而杨秋更是笑盈盈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呵！伊万，我们走，回家了。”安娜不管两人如何，抽回手掌冷哼了一声，又招呼了伊万一声，转头便朝片场大门走去。 瞧着三张红艳艳的纸币掉在地上，伊万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便‘砰砰砰’地追着安娜而去了。 “杨导，这……”王涛苦着脸，看着地上的钱对着杨秋道。 “王导，既然是别人还你的，你便拿着吧。”杨秋轻笑着摇了摇了头，又看着大门处说道：“你们继续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啊？” 不管王涛如何惊愕，杨秋便也不再理会，独自一个人走出了片场。 “呸——！” 瞧着三个看着不爽的人都走了，王涛狠狠地啐了一口，看到地上的三张纸币，忙欢天喜地地捡了起来，粘着口水数了起来。 “看咩看！都准备啊，拍戏！” 杨秋一路慢行，刚出片场左拐，便看到了前边还在走着的安娜两人。只是显然此时安娜气还没消，急匆匆地走在前面，不时回头训伊万两句。 而那高大状的伊万，倒如同个受气媳妇般，默默低头跟在后面。 满脸的委屈！ 心里一笑，杨秋便加紧了脚步，慢慢地靠近了两人，想听清他们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 安娜急叱：“&%￥#@……&*…%￥）@##￥<>！” 伊万委屈：“+%￥@—（&*&（￥#！@#￥#oo……” 安娜又急叱：“&�$……￥@￥$�%@*!” 伊万又…… 跟在后面的杨秋有些傻眼，忘了这两家伙是说俄语的了！ 第127章 跑路 杨秋跟在后面，便见着安娜一路训着伊万，朝着太子酒店的方向行去。 突然，安娜停了下来。 她看了看路边的一家药店，咬了咬牙便行了进去，伊万有些不明所以，也跟在了后面。 没过三分钟，安娜便拿着一个小纸药包走了出来。 两人并没有走多远，就在旁边寻了一个路旁的台阶，安娜便指挥着伊万坐了下来，然后她也蹲在了旁边，拿起药水便开始给伊万涂抹着脸上的鞭伤。 “呲嘶——” 兴许是抹药的动作惹到了伤口，伊万倒吸了一口凉气，脑袋还向着后面躲了躲。 安娜翻了一个白眼，掐着伊万的脸皮就往自己方向扯了一把，也不管伊万嘴里还在‘嘶嘶’作响，一个劲地往他脸上抹着药。 “嘶嘶——嘿嘿——” 伊万倒像很是享受这种折磨，不时吸一口凉气，还不时宠溺地看着安娜傻傻一笑。 “&…*%…@￥%！” 安娜看样子又是按捺不住，狠狠地训了伊万一句，还故作气愤地在手上使了下力。 “嘶——！” 这下伊万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倒抽了一口冷气就把头仰侧到了一旁。 然后，他就愣住了。 “歇斯特拉%￥#@……&%#@！”伊万看着不远处一直盯着他们的杨秋，有些愕然地对安娜说了一句。 “嗯？” 安娜微微一愣，顺着伊万的目光看去，随即眉头也皱了起来。 瞧着自己被发现了，跟踪了良久的杨秋倒是毫不害怕，干脆直接走上去，看着两人笑道：“两位看起来很是恩爱，真让人羡慕啊。” “你一直跟着我们？”安娜却是没有接话，反而一脸堤防地看着杨秋。 “当然。”杨秋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借了我一大笔钱，却只留下一句会还的空话，我当然不放心。” 安娜咬咬嘴唇，硬气道：“这不是空话，我们会还的。” “还是中国的老话——口说无凭。”杨秋耸了耸肩，畅然道。 “你——”安娜哑然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我、我汶灰还的。”伊万挣扎着从台阶站了起来，将近两米高的大汉此时却气得有些脸色涨红：“安、安德烈家族的仁是、是不会偏、偏仁的。” 杨秋挑了挑眉，直道：“我不确定？” “那你要怎么确定？”安娜仰起头，犟着脸说道：“我们可以给你打借条！” “借条？这年头的借条就是一张废纸，毕竟谁都不知道你们明天还会不会在香江，兴许今晚就跑了呢。” “你……”伊万突然一脸惊愕，懵然问道：“你怎嘛直道我汶要抛？” “……” 傻伊万的这话一出，现场的三人都是一片寂静。 “咳咳——！” 杨秋顿时抑郁得一串假咳，心下一阵愕然，看着茫然无措的安娜道：“不会吧？安娜小姐，你们真要跑路？” “……不、不是，……这位……先生。”安娜全然没了刚才傲然的气势，手足无措地解释道：“这位先生，我只是刚刚和伊万说着玩而已。” 不管那边安娜如何解释，这边杨秋都是一脸不信的表情。 良久，伤透了心的安娜无奈放下双手，气色灰败地道：“好吧，这位……这位……” “我姓杨，你可以叫我杨秋。” “这位杨先生。”安娜丧气地摊了摊手，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们？” “现在找人借钱，要么有名声，要么有抵押物……”杨秋想了想，继续道：“既然你们的名声不值一提，那就来个像样的抵押物吧。” 安娜瞪大了眼睛，愕然道：“我们这么穷，怎么可能还有抵押物？” “没有？！”杨秋上下扫了安娜一眼，歪头笑道：“我不信。” “你想干什么！” 安娜被杨秋的眼神吓得一惊，赶忙捂住胸口叫了一声。那一副仿佛遇见了色狼般的眼神，让杨秋很是受伤。 “安娜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杨秋拍了拍额头，一脸懊恼地道。 “我……我没想什么。”安娜显然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讪讪地放下双手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杨秋看了看太子酒店方向，无奈道：“带我去你们家里看看吧，有没有抵押物，看了才知道；再不济，你们还不了钱，也该让我知道怎么找上门催债啊。” “这……” 安娜愁着眉和伊万对视了一眼，苦着一张脸没有答话。 杨秋这下是真蛋疼了，郁闷道：“不是吧，这点要求都做不到，那你们还借什么钱？” “杨、杨先生，我们家的环境太差了，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没事，香江再差的环境我也经历过，我不怕。”杨秋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回头瞧着两人还站在原处，不由得摆头道：“怎么了？走啊，还要你们带路呢。” “……” 太子酒店并不远，不到十分钟三人便走到了。 当然就这些白俄难民穷得叮当响的口袋，是肯定住不了酒店的。三人绕过酒店穿过一条小道，就来了太子酒店后不远处的一片木屋区。 杨秋看着眼前的环境，皱了皱鼻子。 既然是木屋区，自然少不了乱搭乱建、乱挂乱晒，还有地上的各种污水横流，就连这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污水的腥臭味。 只是和别的木屋区不同，这里走来走去的人，大都是白俄难民，让人像是感觉走到了异国他乡的贫民窟。 这里的众人显然也和安娜两人挺熟，碰到时都会互相打个招呼，当然杨秋是一句也听不懂。 不少人，还奇奇怪怪地看了跟在他俩身后的杨秋一眼。 没过多久，三人便走到了一座小木屋前。 安娜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叫了一声：“mama。” 好吧！这句杨秋倒是听懂了。 安娜的敲门声刚落，便听见屋内传来了回音，只是显然门里的人可能在干什么事，又或是行动不便，老半天了这门都没有打开。 杨秋也就抽空，观察了一番这栋木屋。 具体的倒是和别的木屋没什么区别，除了……杨秋皱了皱眉，除了连一个透气的小窗户也没有打开。而且木屋前面还用石头垒了一个简易的小炤，炤上面放了一个大锅，正燃着大火煮着什么东西。 貌似煮的是……衣物？杨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吱呀——’ 就在杨秋还在愣神间，门前的木屋门总算是打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头上扎着白色头巾的老妇人，从门缝里探出了脸来。 “安娜，%￥……” 老妇人刚想和安娜说什么，就看到了两人身后的杨秋，下意思地互相看了一眼，杨秋立马呆立当场，老妇人有鉴于此，也有些心慌意乱地掩上了门，。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那张苍老的脸上，到处都是一个个干瘪小肿块。那红色的肿块犹如一个个蟑螂一般，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老妇人的脸庞。 兴许是有些肿块得的久了，已变成了一块块黑色的痂状物，静静地付在了脸上；又有些肿块显然刚刚才破裂，溃烂的腐肉便直接显示在了面前。 尤其令杨秋注意的，妇人那拉开门的右手上，也长满了一个个小肿块。兴许是肿块引发了炎症，那妇人的指关节肿得如同小胡萝卜一般。 有点轻微密集恐惧症的杨秋，顿时感觉尾椎骨一寒。 门里的老妇人显然预见到了此时门外的情况，说什么也不再开门了，便隔着门板和安娜聊了几句。 最后显然被说得有些无奈的安娜，无可奈何地结束了谈话，看者杨秋翻了一个白眼，便把他带到了隔壁的一栋木屋里。 这里面，就正常很多了。 “你要喝水吗？”安娜皱着眉，朝着坐在矮凳上的杨秋问道。 瞧着面前隔成两房的木屋，杨秋摇了摇头，问道：“伯母……是得了什么病吗？” “……”安娜顿了顿，故作随便地回道：“传染病，很厉害的传染病。” “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我们还不起。” “额……” “呵，不说了，你看看这房子吧，看能有什么当你的抵押物的，随便拿。”安娜呲笑一声，指着周遭继续道：“你要是这里看不满意，还可以去我妈妈那里看看，不过我怕你敢看不敢拿。” “额，你们没和你妈住一起？” 杨秋这话一出，安娜就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杨秋便知道自己问了个傻话。 “咳咳——！” 杨秋尴尬地假咳了一声，便仔细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能住木屋区的基本都是穷人，安娜两人自然也不列外，这套两居室的木头房子便一目了然。 放眼望去，除了内外方面里的两床铺盖外，便只在内间有着一个破了半扇门的衣柜，外间杨秋坐着的凳子旁边，还放着的两个水桶。 生火做饭的家伙，倒是都放在了屋外，不过也不值什么钱。 那叫穷得一个叮当响！8) 第128章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怎么样？看中了什么没有？”安娜一脸嘲笑地站在旁边，讽刺地问道。 “没有，呵，什么也没有看中。”杨秋倒是毫不在意，耸了耸了肩说道：“你们家，跟我想象的差不多。” 安娜走到门边，拉开一直懦懦站在门口伊万，回头道：“那您好走，我们就不送了。” “不用送，暂时我还不想走。” 杨秋一路说着，便又一屁股坐回了矮凳上，顺便还闲适地理了理自己的衬衣袖口，倒像没把自己当个外人。 “你还有事？”安娜皱眉问道。 “有点，对了，你国语说得不错！”杨秋拂了一下胸口，抬头问道：“自学的吗？” “我在魔都出生，魔都长大。”安娜昂起头，居高临下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究竟还有什么事？” “难怪。” 杨秋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没有理安娜的问题，继续说道：“其实从你们进片场的那天起，我就注意到你们了。” “我知道。” “你知道？！”杨秋讶然地看了一眼安娜，随即拍了拍额头：“也对，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 安娜脸色微红地没有回话，难道要她告诉杨秋，自进片场的那天起，瞧着有个帅哥连着好几天都盯着他们看，她心里也有些特别关注嘛。 面前的这个‘债主’要是知道了，怕不是会更加得意？！ 杨秋倒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安娜的脸色，想了想又说道：“我看过你们的表演，怎么说呢，杂乱无章吧，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们，主要还是导演的锅。但是…… 稍稍顿了下，杨秋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伊万，好奇道：“但是令我好奇的是，嗯……，伊万先生不马虎的时候，演得倒是很有几分样式，你们……以前学过表演？” “……” 安娜没有马上答话，反而转头和伊万又是用俄语叽哩哗啦的说了几句，杨秋也不是很着急，便一脸听天书的表情看着他俩。 没聊上两句，安娜便又回头，解释道：“我妈妈，以前是魔都俄国话剧团的一员。” “难怪……”杨秋释然地点了点头，想起那个刚刚见过的恐怖老妇人，回道：“难怪你们的表演，比其他人的要好点。” “你到底，究竟有什么事？”瞧着杨秋越扯越远，安娜又一次追问道。 杨秋笑了笑，站起来道：“安娜小姐，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一位导演了，其实我这次的事，主要是想请……嗯，请您的丈夫伊万先生帮忙拍一部戏。” “布布布布！” 哪知杨秋的话才刚说完，伊万就涨红着脸赶忙一阵摆手拒绝，杨秋挑了挑眉，解释道：“伊万先生，我那里的待遇可……” “布布，安娜，歇斯特拉，美美！美美！” “嗯？” 好吧…… 杨秋很有些莫名其妙，显然这位伊万先生肯定不是魔都出生的，叨叨了半天，杨秋就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倒是安娜在旁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解释道：“杨先生，伊万，是我的哥哥，亲哥哥。” “……” 杨秋一脸的讶然，看了看安娜，又看了看伊万。 这两家伙是兄妹？怎么可能…… 伊万长得五大三粗，傻大个一个，棕褐色的头发，还有一双醒目的蓝眼睛，典型的一副战斗民族的面孔；至于安娜，轻轻瘦瘦的，跟杨秋身高仿佛，头发是黑的，眼珠是褐色的，就只有面孔很有些欧式立体的感觉，很是漂亮。 这两人，完全不像是兄妹嘛！ 等等！ 杨秋像是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心下有些了然，不过他决定跳过这茬，于是轻笑道：“哈，看来是我误会了，不过伊万先生，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拍戏？嗯，一个很重要的配角。” “……” 傻乎乎的伊万肯定拿不定主意，求救似的目光又看向了颇有主见的妹妹。 安娜倒是对杨秋还很是提防，抿了抿嘴便拒绝道：“杨老板，我想，拍戏的事还是算了，我们两个以后都不打算拍戏了。” “这个……我没想着请‘你们’，我说的一直是你哥一人，所以我想在这件事上，你哥的意见应该比你的决定更重要。”杨秋抬起手解释道。 听见自己被无视，安娜有些气急，睁大眼睛恼怒道：“我的决定就是我哥的意见！” “那你们怎么还我钱？”杨秋有恃无恐，呲笑道：“还是你们真打算跑路？” “……”安娜立马便被杨秋噎了一口，闭眼纠结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放心，我们就是去要饭，也会还你钱的。” “哟，那估计我还得帮你们收尸了，现在丐帮的生意可不好抢。” “……” 羞愤的安娜此时真想上去两拳打死眼前的家伙，瞧着对方戏谑的样子，不由得咬牙道：“我们去打工，这总行了吧！” “打工？”杨秋瞧了瞧伊万一眼，便朝着安娜问道：“请问，你哥哥到现在为止，在香江打了几份工了？” “……” 瞧着默默不做声的安娜，杨秋叹道：“说句不好听的，国语不会英语不通，你哥在香江这地方，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成工的。做生意也不行，也就只有跑跑不用说话的龙套，才能赚点钱罢了。” “我……我哥不打工，我打工行了吧！”安娜还在小声地硬嘴辩解。 “你打工？”杨秋皱了皱眉，摊手道：“不是我说，安娜小姐，你一个人打工，要养一个身高马大的哥哥，还有一个身患重病的母亲，每个月能剩下多少钱？亦或是，你还是打算去丽莎夜总会做工？” “你……” “杨、杨先声，我拍我拍、拍戏！”这次还不等安娜破口大骂，一直懦懦地伊万倒是在后面着急地举起了双手。 “伊万！”安娜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惊呼了一声。 “安、安娜。”伊万缩了缩脖子，喏喏道：“我祥、祥赚钱，我祥松你去菲律饼，松你去妹国，我还祥之好mama。” “我们可以慢慢来的。” “时建、时间来不挤了。”伊万脸上挂了一副苦笑，然后看着杨秋道：“杨老板，我着个配脚，能拿到多少歉？” 杨秋看着一脸灰败之色的安娜，对着伊万笑了笑，说道：“你放心，足够你们还上我的钱了。” “那、那我以后还能、能在你的其他电影里泡、跑龙套吗？”伊万又磕磕巴巴地问道。 “哈哈——”杨秋一声畅笑，爽快道：“伊万先生，相信我，如果这部电影成功了话，你以后就都不用跑龙套了。” 8) 第129章 闲暇 王天霖的电影表现得还不错，上映七天后票房收入七万四千港币，较电影的实际投入，已经几乎收回了将近一半投资。 而我们的残片导演，也总算摆脱了这个称号。 其电影的新马地区发行，杨秋自然一律交给了合作良好的光艺；至于湾湾地区的发行，随着岛内市场逐渐趋于稳定，则有了很明显的改变。 其一便是，电影的发行公司多了，尤其是民间的发行公司突然暴增，数量由两年前的四家暴增至三十多家。 当然，这其中的极大极大部分的发行公司，其实和国语片没什么关系。 人家是发行美国片的…… 1946年的时候，湾湾地区核准上映的国语片有219部，美国片是87部，两者之间基本维持于二比一；然而到了这年11月，老蒋和美国签订后，情况便发生了180度的转变。 因为老蒋不能破坏‘中美关系’的‘意见’，再加上好莱坞电影技术更为成熟，国语片便有些悲剧了。 到了1950年的时候，在湾湾上映的美国片多达393部，国语片却不到两百，影片数目比例完全掉了过来。 现在1951年已然过半，湾湾那边的美国片已经上映了290多部，很多‘乐观’人士估计，今年的美国片应该能突破五百部。 再创历史新高！可喜可贺！ 呸！ 前文里提到过的湾湾电影事业股份有限公司，便是在这种国语片不振的情况下，由台府组织的一个统筹院线以及电影发行的官方国语片发行公司。 只是由于前几年时局正乱，这个‘台影’公司并没有做出什么好成绩。 所以这其二便是，由于政局渐稳，以及失去了大陆这么大的一个电影生产基地，台影公司为了成绩，便愈发地重视起香江这个电影出产地来。 难得的，又加上影片没有任何违规，顺利过审，终于开始了嘉禾在湾湾地区的第一次代理发行。 前景，一片大好。 随之而来更让杨秋高兴的，便是法国人约克带着三万英镑的汇票，又一次亲自来到了香江。 这财神爷来了，能不高兴嘛！ 杨秋更是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了一番，几次你来我往的热情喧闹之后，约克自然提出了想看一看杨秋的新片计划。 只是…… “一个小孩和两个笨贼的故事？” 半岛酒店的咖啡茶座里，约克两手空空地摊开双手，好奇而又无奈地问道：“杨，你就不能仔细说说嘛？或者，干脆把剧本给我看看？” “NONONO！”杨秋笑着摇了摇头，微笑道：“约克先生，这是商业机密，在没有成片出来前，我是不会轻易透露的。” “嘿，杨，你这是不相信我！”约克有些故作生气。 “约克先生，相信我，要是有五万英镑摆在你面前……”杨秋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轻道：“你也会，想方设法地拿走它的。” “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约克先生，我不相信你会对五万……” “不不不，杨，我不是说我不会拿钱。”约克耸了耸肩，很是直白的道：“其实直到上飞机前，我都一直打算拿着这三万英镑跑路，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心里的煎熬，所以如果面前有五万英镑的话，我想我肯定不会放过的。” “So？” “所以我说的不可能，是你的电影能卖五万英镑。”约克靠在椅背上，理所当然地道：“要知道，你这次的电影能赚三万英镑，是因为大家不是去看你的，而是去看夏尔洛的。” “但是这次我成功了不是么？下次，他们就会去看我了。” “可是这也赚不到五万英镑，兴许到时候两万都没有，从来没有中国电影能在我们这赚过那么多钱。”约克还是嘴硬道。 杨秋笑了笑，道：“也从来没有中国电影，在你们那赚过三万英镑，约克先生。” “额……” “约克先生，记录就是用来打破的！”杨秋坦然一笑，翘起腿看着约克道：“再说了，我这部新电影还想着拿去美国试试，兴许到时候，就不止五万英镑了呢。” “……” 约克哑然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话语，最后只得无奈地端起咖啡杯，抬手敬道：“那么，杨，祝你的这部新片能大卖，顺便，祝我们西乃地成功！” “谢谢。”杨秋端起咖啡回了一口，忽然随口问道：“约克先生明天就要走了么？不在香江多玩几天？” “不了，虽然卓别林先生在英国也有着诸多批评，但我还是想尽快回去，把你的香江夏尔洛尽快发行过去。”约克随口解释了一句。 杨秋点了点头，了然道：“哦，那就有些遗憾了。” “怎么？” “我有一部新片过几天要上映了，嗯，中国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要是约克先生多留几天的话，可以体验一下我们的中国文化。” “哈哈，谢谢了，不过我想……”约克顿了顿，看着杨秋畅声道：“杨，如果你下部新片成功的话，这部中国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我以后肯定会看到的。” “谢谢约克先生的吉言！” 约克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在香江呆了短短的四天时间就飞回了法国，只给杨秋留下了三万英镑和一句以后合作的空话。 西乃地，在杨秋的名声还没有稳固之前，自然也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公司。 之后杨秋便带着汇票，去了香江的汇丰银行，将其换成了港币。于是嘉禾公司此时的身家，便突然间几乎翻了一倍。 然后，打秋风的李瑛便上门了。 李瑛想拍的这部筹款片名叫，讲述的是一位富家小姐与贫困小子相恋的俗套故事。 剧情简单来说，便又是一部中国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不过与以及不同，的结局不错，男女主角经历重重磨难，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 这个剧本在杨秋看来，基本没有什么特色，说不上太好，但也说不上差。 绝对是个挺中庸的片子。 中庸的片子票房虽不至于大卖，但肯定保险，看来李瑛片子的选择上，还是用了点心思的。 更让杨秋佩服的是，李瑛还邀请到了虹薇，在电影里出演一角。 这算是，变相地让虹薇工作起来，好忘记伤痛么？ 杨秋不得而知。 所以出于对虹姐的帮助，杨秋便也支持了这部电影的投资，让李瑛从他手中拿走了六万块。 等等！ 六万块能拍什么电影？ 粤语残片钱多了，国语片又不够啊！ 可是别忘了，李瑛还找过张善昆张老板呢，更是从他那拿到了四万块。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次张善昆显然也有点不放心李瑛了，经由和杨秋商议后，便派了老婆童月涓女士做了这部电影的制片人。 彻底地从财政上，看死了李瑛！ 对此李瑛很是愤愤不平，跟着杨秋抱怨了良久。 但…… 李瑛这人，杨秋也不放心啊！ 第130章 无所事事的少年 “那边，我打算建的两个大型摄影棚，还可以放大一点，具体的设计规模和样式，可以多多参考一下永华的棚子，要能合二为一的。” 一片开始平整的荒地上，近三四十号号带着草藤安全帽的工人走来走去，还有各种新机器马达发出的轰鸣声，简直是热闹非凡。 杨秋、李毅还有聘请的设计师站在一旁，对着面前的空地商讨着片场的规建事宜。 六月的香江天气酷热，更合论还是站在大太阳底下，杨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指着面前的地图纸道：“这边的七层写字楼，质量一定要保证，样式新式一点，而且……” 杨秋在图纸上敲了敲，想了想继续道：“而且你们盖楼时，一定要帮我把以后的电梯口给预留出来。虽然我暂时不打算装，但以后肯定还是会用上的。” “没问题，杨先生，但是……”设计师显然做了一番功课，指着图纸上的一个小模块问道：“你确定要将冲印间单独放在写字楼后面吗？太浪费了。” 杨秋点了点头，解释道：“嗯，冲印可是电影成片的关键，还是放一边安全，免得有人误闯。” “那行，就按照杨老板的意思来。”设计师见已经商讨完毕，便一边慢慢卷起图纸一边道：“我争取三天内将图纸修改好，到时候再找杨老板过目。” “谢谢，劳烦了。” “不客气，杨老板，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我这还有事，就不送了，慢走。” “告辞。” 瞧着设计师夹着图纸急腾腾地离去，杨秋又抹了一把汗，看着热热闹闹地人群对李毅道：“毅大哥，这些机器你们才刚刚入手，让弟兄们小心点别伤着自己。” “知道，我让阿平时刻盯着他们呢，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伤着哪个也不好。”李毅大大咧咧地回了一句，忽又说道：“这买机器的钱，等以后我赚了钱再还你。” “哈哈，都是一家人，毅大哥客气了。” 杨秋也是随口回了一句，却没看到旁边的李毅嘴角抽了一下，满脸的心疼懊悔之色。 看看，自家的白菜肯定被猪拱了。 调景岭的这群穷大兵，在那边搭木屋盖棚子，拿着锯子凿子锤子之类的工具，倒也是勉强够用了。 但盖水泥房子，显然是不行的。 最起码的你盖楼房，吊具得有一副吧。可他们穷得叮当响，上哪找吊具去。按照李毅最初的想法，还想着所有的材料让人一步步地抗上去。 这哪行！危险不说还费时。 于是杨秋便大笔一挥，又外借了八万块，给他们买了小型发电机、吊机、夯地机、碎石机等等的一系列建筑工具。 虽然还说不上五脏俱全，但也算是跨越了一大步了。 土地审批下来后，杨秋的片场建设，也终于开始了第一步。 只是这天气，实在是有些太热！ 杨秋这边还没怎么动作呢，就满头大汗了；那边正在踢足球的奚重简，却感觉人都快晕脱了。 这年头的尖沙咀地区不少地方也才刚刚开始建设，以后寸土寸金的加拿分道便是如此，一大片土地经由人平整后空在那里，等待着后续的一系列建设。 因此这中间的间隔期，这块空地便成了周围孩子们的足球场。 烈日的暴晒下，平整过的土地早就皲裂成了一块块，再经过无数人的脚踏足踢，散碎的黄土便四散开来。 孩子们一阵风地跑过时，便带起了一地的灰尘。 奚重简双手扶膝地站在球场正中间，剧烈地喘着大气，虽然身上的衣物已然全湿，但汗水还是一个劲的划着脸庞流下，终滴入了地上的尘土中，遂又干涸消失不见。 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着满口的尘土味，奚重简浑不在意，喘了两口气后便叉起腰高叫道：“呸！港督，无今天要告告路子！” “我还呸呢，猪头三！说人话！”对面的小伙伴也是喘个不停，闻言抬手伸了一个中指，顺带着鄙视道。 “呸呸呸！”奚重简连啐了几口，横道：“衰仔，唔今天要教育教育雷！听懂了冇有？！” “啊呸，你这乱七八糟的还不如不说。”小伙伴又啐了一口，摆了摆手道：“我不用你教育，累死了，不踢了我要回家。” “啊——？” 奚重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忙改了语气道：“别呀，这踢得正好的，回什么家啊。” “好什么好，再踢下去我命都没了。”小伙伴抹了一下额头，在衣摆上擦了一把，又道：“再说了，你不用教育，我明天还得上学呢。” “上学哪有踢球好玩……”奚重简小声嘀咕道。 “嘿嘿——”小伙伴一声奸笑，看着他嘲讽道：“你这话敢对你外婆说么？” “……” 瞧着奚重简默默不敢言语，小伙伴呲笑一声，然后一个轻踢便把球踢到了奚重简脚下，然后转身摆摆手潇洒道：“不玩了，走啦，古德拜！” 看着小伙伴真要走，孤独的奚重简急了，忙道：“喂，我请你喝汽水，去不去？” “不去，不过汽水给我留着，下次再喝。”小伙伴远远回道。 “呸，下次就没有了。” “那算了。” “……” “哼，你不喝我自己去喝。” ‘砰——！’ 瞧着小伙伴真的走了，奚重简心下很是不爽，看着脚旁的足球，便狠狠一脚踢了出去。 然后…… 他又满头大汗，屁颠屁颠地跑去捡了回来。 家里现在条件不比以前了，想央求外婆再给他买个足球，可不太容易。 “还好，没事。” 奚重简拿着球检查了一番，便也夹着球离开了这个简易球场，顺着家的方向行去。 顺便，去喝瓶汽水解解闷。 奚重简是魔都人，从小在魔都长大。 他四岁时，刚好碰上霓虹人攻打魔都，结果父亲不小心挨了发炮弹，给炸死了。奚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人丁不旺，母亲便带着他和哥哥妹妹们回了娘家。 幸而母亲在外祖父家也是独苗，他们兄妹几人自也是受到了外祖父母的百般宠爱。再加上外祖父手里也有些小钱，兄妹几人自是过了一番好日子。 直到1949年，几人跟着外祖母来到了香江。 日子，便没那么好了。 第131章 钱多活少还不累 什么嘛……味道根本没有变化啊！ 奚重简轻吸了一口汽水，冷冽甘甜的味道在舌尖爆开，带来一股股舒爽的凉意。 还是那熟悉的配方，还是那熟悉的味道。 不过，虽然好喝，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瞧着少女那回味无穷的样子，奚重简满脑子的不可理解。瞄了一眼头顶上的大太阳，奚重简想了想，还是坐到了太阳伞下的另一侧。 少女听着旁边有人坐下，微微睁眼看了一下。奚重简礼貌地笑了笑，便将足球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呼——’ 仿佛无视了奚重简一般，少女轻轻啜了一口汽水，又一脸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炎热，却又透露出一丝寂静。 奚重简仿佛也被这种气氛所感，不敢做出大的声响，瞧着手里的汽水，也学着少女轻吸了一口。 随即，一股凉意顺着舌尖直泄而下，弥漫全身。 爽！ 奚重简也舒适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脑袋里面一片空灵。 难怪那少女喝个汽水都要闭上了眼睛，原来外婆说的‘细吞慢咽才能品出真味’是这个意思。 汽水里的泡沫在舌尖爆裂，将甘甜的汁液涂满了味蕾，里面夹着的凉意又将这份甜意加强了三分，仿佛嘴里含着的，便是整个冬天。 这汽水，真的很好…… “这歌，真的很好听是吧？” 这汽水，真的很好听啊！ 呸！ 什么啊……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打断了奚重简的胡思乱想，他满是纠结地睁开了眼睛，一脸莫名地看向了旁边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也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什么歌？ 不是汽水么？ 奚重简一脑袋地浆糊，这时才注意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 不远的街角处，有一家正在营业的黑胶唱片店子，奚重简以前路过的时候，倒是瞄过几眼。不过男孩子嘛，正是玩闹的时候，听歌哪有踢球好玩，便直接无视了。 此时听得面前的少女问起，奚重简才知道少女一直陶醉的是耳边的音乐，根本不是什么先施汽水。 为了不显尴尬，奚重简便也支起耳朵听了听。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绽笑颜； 随手摘下花一朵， 我与娘子戴发间， ……” 咦——！ 感觉还真的很好听啊，曲调顺畅，歌词也通俗易懂，只在耳边过了一遍，仿佛就好像听过好多次似的。 关键是这歌，它很好唱！ 不用那么庄严、那么肃穆，也不用那么委婉、那么讲究技巧，就是一个五音不全的平常人，也能随口唱上那么两句。 奚重简跟着曲调哼了一遍，便兴奋地点了点头，应道：“嗯，真的好听。” “是吧。”女孩得意地笑了一下，眼睛眯得跟个小狐狸似的：“好听，那就多听几遍。” “……” 奚重简有些无语，不过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忽而又皱眉疑惑道：“可这歌这么好听，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过？” “当然没听过。”女孩喝着汽水，理所当然地解释道：“这是杨……杨秋大导演新片《天仙配》的配曲，电影还没上映呢，你以前当然没听过。” “杨秋？！”奚重简眼前一亮，忙问道：“是导演《滑稽时代》的那位吗？” “当然！” “哎呀，那这片我一定要去看。”奚重简高兴地拍了拍头，忽然眉头一皱疑道：“不对啊，片子还没上映呢，你怎么知道这歌是配曲的？”。 “我怎么知道？！因为这歌是我……”女孩一时兴奋差点说漏嘴，讲了半截终于反应过来，顿了一下立马指着远处的唱片店说道：“因为这歌是我……是我在唱片店里看到的啊。” “哦——” 奚重简也不疑有他，便全然相信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汽水瓶，又轻轻喝了一口。 “哎呀，差点忘了去送衣服！” 女孩那边也本打算继续听歌，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一下额头，便站了起来跑了开去，连剩下的小半瓶汽水也不要了。 “额……” 奚重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瞧着女孩风风火火远去的背影，抬起右手就想问个什么，可惜女孩早已经跑远了。 他只得默默低声自语了一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感觉好像错过了好几个亿的奚重简，自是无法再安安稳稳地喝汽水了，随口咕隆咕隆地把剩下的几口汽水灌下。 ‘嗝——’ 深深地打了一个重嗝，奚重简又看了一眼女孩留下的汽水，便用脚勾起足球，慢悠悠地往家行去。 加拿分道下去不远，便是赫德道，奚重简的家便在这里。 赫德道1号此时还是一栋三层的花园小洋楼，奚重简小心翼翼地掏出钥匙，轻手轻脚地推开洋楼的大门，佝偻着身子慢慢前行，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一见娇儿泪满腮，点点珠泪洒下来，沙滩会一场败，只杀得杨家……” 客厅的收音机里，正放着经典京剧《四郎探母》的选段。 这唱京剧的人应该也是个名家，把这一段硬是唱得悲中有苦，苦中有泪，泪中更有一股子壮气，一副虎虎生风佘太君的画面扑面而来。 自小在戏园子里长大的奚重简，自然一下就听了出来这个曲目，不过随即他的脑袋缩得便更深了。 哥哥姐姐此时是不在家的，弟弟妹妹又不怎么听京剧，但收音机声音却又放得这么大。 显然…… 外婆在客厅里。 自己这幅脏七乱八，而且臭烘烘的样子落在她老人家眼里，免不了又要被唠叨上好半天，奚重简最怕的就是老人的唠叨了。 乘着外婆在听京剧，悄悄地摸回房去！ 轻手轻脚地，奚重简慢慢地摸到了客厅，等看清了客厅里的情形，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却是原来外婆虽然在客厅，但显然有些夏困，正垂着头倚在沙发上睡觉呢。 既然在睡觉，那就好办多了！ 奚重简弯下身子脱下鞋，穿着袜子轻手轻脚地朝楼梯口处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阿简，在外面疯的舍得回来了？” 离着楼梯口还不到两米之远时，奚重简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顿时感觉脸上一苦，尴尬地转过了身来。 沙发上，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妇人正看着他。 “哈哈，外婆，你醒了啊。”奚重简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能不醒吗，你这鞋一脱，满屋子都是味道。”老妇人正了正身子，坐直道：“人老了虽然鼻子弱，但你这味道也太重了，又去踢球了？” “味道？有味道吗——嘛——阿嚏！” 奚重简有些怀疑，拿起鞋子使劲嗅了一口，差点被自己的脚臭味给熏晕了过去，赶忙夹着鼻子将鞋子扔到了门外。 然后，他又一脸尴尬地走了进来，撒娇道：“外婆，这不是没事去锻炼锻炼身体嘛。” “这大热天的锻炼身体，小心点别中暑。” “不会的外婆，我身子好着呢。” “的确好着呢。”外婆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眼，继续道：“既然身体好着呢，过两天就去顾伯伯家的印刷厂试试。” “外婆，我不想去印刷厂。”奚重简嘴一瘪，拒绝道。 “那你想干什么？” “额……，不知道。”奚重简想了想，道：“不过最好是钱多活少还不累的。” “呵呵，这活哪有？我这把年纪了，也想去试试。”外婆看着自己小外孙，一半无奈一半嘲讽道：“你外公在你这年纪，摆地摊拉黄包车，哪样苦活没干过。” “外婆，难道你想让我去拉黄包车？！”奚重简故作惊讶道。 “……” 老妇人顿时一阵白眼，却拿这孙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假装生气地背过身去，不理会这个不争气的孙子。 知道老人顽童病犯了，早有经验地奚重简忙走到老人身后，一边给外婆的肩膀按着摩一边道：“外婆，你放心啦，我会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的，到时候我就……”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绽笑颜； 随手摘下花一朵， 我与娘子戴发间， ……” “嗯——？！” 旁边的收音机里忽然传出一阵熟悉的歌声，奚重简微微一愣，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刚才遇到的那个女孩子。 心思电转之间，他忽然对着外婆开口道：“外婆，不如我带你去看电影吧。” “电影？”老人被奚重简跳跃的思维弄得有些理不过来。 “对啊。”奚重简指了指收音机，轻声说道：“就是现在收音机里放的这首歌的电影。” “是吗？这歌倒是不错。”外婆皱了皱眉听了一段，忽然侧头问道：“你看了电影就去找工作吗？” “……”8) 第132章 招数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绽笑颜； 随手摘下花一朵， 我与娘子戴发间， ……” 六月中旬才开始没几天，位于佐敦道的快乐戏院门口便人满为患，排队买票的、门前摆摊的还有维持次序的，各色人等来来往往接踵而过穿流其中。 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戏院大门右上角往上一点，那副巨大的《天仙配》广告下面，挂了一个硕大的高音喇叭，正不厌其烦地反复播放着一曲黄梅调。 至于放的，正是这几天满大街小巷都在唱的《夫妻双双把家还》。 兴许是听得多了，那些摆地摊的小贩们，还有顶着大太阳排队的人们，有些还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了几句。 仔细听去，这些人竟然还唱得有模有样。 大概一个礼拜前，这首黄梅调忽然在香江某些唱片店开始播放，吸引了不少路人好奇的耳朵；不过一开始到还好，毕竟唱片机也没几户家里有，这首歌在平民百姓里传唱度还不高。 直到……‘丽的呼声’也开始循环播放这首歌。 这年头最省钱的娱乐项目怕就是听收音机了，平民百姓家里有着一个简单收音机的也不少。 平日里人们除了斗鸡遛狗做运动之外，就跟八十年代的人爱挤在电视机前一样，这年头的人也喜欢挤在收音机前收听节目。 要不然，何至于此时的天空电影这么流行！ 所谓的天空电影，就不得不提‘丽的呼声’一个有名的栏目——天空。 这是一个名叫李吾的广播人于1949年时，加入‘丽的呼声’时创建的栏目，主要便是讲述他创作的一些故事。 那李吾是怎么创作的呢？ 开讲前，先写一个简单的故事大纲，不超过百来字；然后……便拿着这百来字直接上去讲，一路现讲一路现编。 大纲有了故事虽不至于脱节，但艺术性能强到哪去？ 可就这，那些观众还听得有滋有味，让‘丽的呼声’的听众一年增加了六倍。 然后这些故事便被一些制片商看中商机，乘机买下版权拍成了粤语电影。因这两年这类电影实在不少，便被统称为‘天空电影’。 难得可贵的是这类影片，因为有着先天的观众基础，竟然一部也没有赔过钱！ 由此可见此时，‘丽的呼声’广播的影响之大。 于是杨秋的这招一出，那还得了！ 因这首《夫妻双双把家还》曲调简单，歌词通俗又易懂，收音机里都还没放几次呢，就有不少人竟然自己学会了。 于是竟相传唱之下，便一下让这歌在人群里流行了起来。 不仅年轻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有事没事就对对歌；就连整天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的、穿着开裆裤的泥娃娃们，也能随口哼上那么两句。 而又因黄梅调介于戏与歌之间，兼顾到了新旧两个时代的人，再加上戏的成分稍重，更是吸引了一批年纪大的老人。 杨秋这两天就不止一次见到，那些普通话都说不清的老人，一个个的唱着‘卤水轻扇腚消炎’。 也不知道这屁股是哪受伤了，还要用卤水轻轻扇着消炎…… 这歌是传唱得如此之火，以至于杨秋拿到了金国院线，这条本该是粤语院线的全线支持；还以至于大部分的香江人，都知道有一部叫《天仙配》的电影要上映；更至于《天仙配》上映的第一天，金国院线全部戏院门口都人满为患。 再加上，杨秋又使了一招，更是让《天仙配》又火爆了三分！ “什么？！”买票窗口处，一个容貌粗糙的大汉愕然道：“今天的票没了？” 窗口里瘦弱的售票员丝毫不在意大汉的神色，头也不抬地说道：“不止今天的票没了，明天的票也没了，不过后天的还有，你买不买？” “这……” 大汉有些犹豫，后天谁会知道发生什么事，万一到时候有事看不了了，这票不就白买了嘛。 真特么蛋疼，大汉心里暗骂，到底谁想出‘长期预售’这玩意的，真是个‘人才’！ 以前那样当天看当天买多好，大不了等上那么两三个小时。 现在是……等上两三天了。 特么的！ “喂！喂！”售票员瞧着大汉闷着头不做声，便用笔敲了敲窗口，对他道：“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让一让后面的人。” “买买买！”大汉被想着家里泼辣的黄脸婆，立马鹌鹑似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不过我买大后天的可不可以？” “可以。” “那给我来四张三等座，下午五点多的就行。” “好咧，四张三等座，大后天下午五点半场。”售票员说着便从身边的一打座位板里，找到那个场次的板子抽了出来，放到窗口又递过笔道：“来，您自己选位置打钩，顺便，谢谢惠顾，四张电影票六块八，谢谢。” “额……”刚拿到笔的大汉有些发愣，指着旁边不远处的广告板说道：“不对啊，不是说买三送一吗？怎么会是六块八？” 售票员从窗口探出手，也指着那个板子道：“哈，您看好，上面写的可是电影前三天预售买三送一，您这大后天可是第四天了。” “什么？！” 大汉有些傻眼，这才又仔细看了看广告板，果然在‘预售’两字的最右边，看到了那比着拳头还小的‘电影前三天’几字，顿时便感觉有些懵逼。 这特么…… 奸商啊！ 有这么做广告了么！！！ 这不是唬人么！ 要是这电影的老板现在在这，大汉觉得一定会把那家伙的狗脑子都打出来！ 然后拿去炖火锅，再洒点…… “喂喂！”这下售票员都感觉不耐烦了，歪着嘴又叫了一声，打断了大汉的胡思乱想：“发什么呆啊，你这票还要不要？” “……，要要，不不不，不要。”大汉也是一阵手舞足蹈。 售票员皱着眉，鄙视道：“卧槽，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要要要。”大汉忙摆了一下手，解释道：“不过我要换成后天的。” “后天？确定？” “是是是……” “哼！” 售票员一声冷哼，抽回窗台上的板子，又从旁边拿了一个座位板子出来，放在窗台上，指着已经快画满了勾的板子道：“自己选位置，顺便，票价五块一。” “……” 等买完了票，大汉又满头大汗地护着四张手填的电影票，千辛万苦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隐隐约约的貌似又听到了，窗口那边传来一声‘卖完了？！’的惊呼声。 “呸！” 要不是家里的那个黄脸婆想看，谁特么愿意来受这个罪，大汉看着手里的电影票，狠狠地往旁边啐了一口，接着便把千辛万苦买到的电影票揣到了怀里。 然后转身准备回家。 接着…… 就看到了身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抬着头一脸怒容地看着他。 大汉看了看自己，没察觉出什么问题，便眉头一皱，故意抬手凶道：“黄毛丫头，看什么看！小心我揍你噢。” “嘁——”小丫头嘴角一撅，看着大汉道：“你不敢。” “你……谁说我不敢！”大汉急了，竖着眼狠道。 小丫头头一仰，下巴对着戏院外面道：“呵，有本事你揍啊，看那边路上巡逻的差佬怎么说。” “……” 大汉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甩了一下手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暗骂道：“特么的，我跟个小丫头片子急什么急！特么的，傻笔么！” ‘啪——！’ 这边大汉还在暗骂呢，浑然没在意前路上跑来了一个人，‘砰’的一声两人的胳膊便撞了一个趔趄，大汉更是差点摔倒。 “槽！” 一阵东倒西歪之后，大汉终于稳住了身形，可抬头望去，戏院门口人来人往的，哪还有刚刚撞他之人的身影。 也不知是高是矮是胖是受……8) 第133章 同学 一路疾跑的奚重简可没察觉到自己撞了人，此刻的他正心急如焚地往戏院里赶呢。 这可都怪那个活泼得过分的小妹，一路上嫌他和外婆走得慢，自己一个人在前面走，竟然一眨眼就不见人了。 要知道，现在的香江可不算太平！ 一个十三四岁的漂亮小菇凉，独自走在路上，万一突然出了事怎么办？…… 这下可把外婆吓得够呛，忙挥着手赶着奚重简去把小妹找回来。 还好他们是出来看电影的，目的地也是固定的，奚重简就一路快跑着，朝着快乐戏院一路寻了过来。 只是这都到戏院门口了，还没见到小妹的身影，奚重简也急了起来。 撞个人什么的，他现在已经完全注意不到了。 还是小妹要紧！ 只是这戏院里面也是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如何能找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奚重简踮起脚尖寻了三次，都是无功而返，顿时急得他满头大汗起来。 “这小丫头片子，跑哪去了！”奚重简又急又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嘴里低声恨道。 “糊涂蛋，你骂谁小丫头片子呢。” 背后忽然传来一句熟悉而又脆嫩的声音，奚重简心下顿时一松，额头上的汗也感觉凉了几分，垮着双肩回过身来，便见着那一直寻不着的小妹，正撅着嘴站在后面。 奚重简松了一口，伸着右手使劲揉着小丫头的脑袋道：“小丫头片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把我们都快急死了。” “哎呀，别揉我的头！”小丫头赶忙双手乱舞着赶走那只右手，理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恨恨道：“刚刚才被人喷了一脸唾沫，你还来欺负我。” “谁？！”奚重简横着眼睛微怒道。 真是岂有此理！ 他奚重简的妹妹，不是一直只有他能欺负的么，哪个家伙这么狠，对着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喷唾沫。 叔可忍，哥可不忍！ 等找到那个家伙，一定要…… “呵呵——”小妹皮笑肉不笑地呲笑了一声，直看得奚重简喃喃不敢言语，才歪着头问道：“外婆呢？” “跟、跟着我那朋友在后面呢。”奚重简被小丫头片子的气场所慑，回了一句话后才反应过来，瞪眼问道：“小丫头片子，你刚刚叫谁糊涂蛋呢？” “哼！谁叫我小丫头片子，我就叫谁糊涂蛋。” “……，我是你三哥。” “那我三哥就是糊涂蛋。” “……” 小丫头昂首挺胸，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直压得奚重简佝偻着身子，满脸的无奈。 谁叫他在整个家里，现在地位最低来着…… 奚家六子，除了五妹早夭，还剩下五个孩子。其中大姐二哥已经出去打工挣钱，贴补家用。五弟六妹正在读书，成绩可要比他好多了。 要知道，这两娃读的可是纯英文学校！ 他奚重简要是粤语或者英文通了那么一个，现在至少应该也在读书不是，可惜的是他一个也没通。 书读不好便吧，这三百六十行大观，也可行行出状元嘛。 可这娃还挺是好高骛远，累活脏活都不肯干，找个工作还挑三拣四的，搞到现在连份正式工都没有搵到。 一直都是西一榔头东一锤子的，这如何能让一直心高气傲的妹妹瞧得上…… 奚重简家庭地位不高，便也可以理解了。 两兄妹一时默默无言，便在戏院门口等了起来，没过三分钟，便见街道那头，一个有些高大的身影，陪着外婆慢慢行了过来。 “外婆外婆，乔洪哥，这边！这边！” 奚重简刚抬起右手挥了两下子，还没说什么呢，就瞄见身边人影一闪，小妹便已经朝着外婆一路小跑了过去。 “外婆——” 小丫头片子隔着还有七八步远，便张开双手甜腻腻地叫了一声，然后‘嘭’的一声扑到了外婆的怀里。 “哎呀，我的小乖乖，你刚刚可吓死外婆了。”外婆显然很是受用，很是慈爱地一把抱住小丫头，摸着她的脑袋轻道：“以后啊，可不能这么吓外婆了，知道吗？” “知道了，外婆，是小怡不乖，让外婆担心了。” “嗯？”外婆轻哼一声，故作安慰道：“小怡不乖？谁说的？我家小怡可乖了。” “那哥哥刚刚还骂我小丫头片子……” “……” 奚重简在一旁无语问苍天！这小丫头片子，记仇也不带这么记的啊！ 外婆倒是知道小丫头的恶魔属性，只是轻轻瞪了奚重简一眼，便又揽着小丫头安慰道：“那是哥哥不对，咱们不理他了，好不好？” 小丫头闷了两秒，点点头应道：“好。” “那好，我的乖乖，跟外婆一起进去看电影咯。”外婆说着，便大手牵小手，一路领着小丫头朝戏院里面走去。 一直立在后面的奚重简顿时松了一口，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同样落在后面‘乔洪哥’一眼。 那名叫乔洪的男子长得倒是十分高大，身高体型倒是只比大导演卜万沧小了那么几分，看上去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 不过这家伙比卜万沧好的，便是那张脸菱角分明，适合上镜了。 只是现在这乔洪的状态显然不太好，因为这家伙的右胳膊上还打着绷带，一直用着纱布吊在脖子上呢。 看见奚重简那副无奈的样子，乔洪也不知是状态不好还是本就不善言辞，扯着嘴角木着脸轻笑了一声——“呵呵”。 ‘啪——！’ 奚重简无语地捂住了脸，苦恼道：“乔洪哥，你要是穿件袈裟，我一定以为你是一位得道高僧。” “嗯？……”乔洪顿了顿，一本正经地道：“我是信耶稣的。” “……” 奚重简揉了揉额头，很是蛋疼地道：“算了，乔洪哥，不管你是信耶稣还是信佛祖，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电影吧。” “好。” 这位的回答，还是那么简洁。 奚重简倒是也习惯了这位他在远东航空学校学习时的同学，知道乔洪对什么人一直都是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态度，便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他其实心里知道，乔洪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想当初在航空学校时，乔洪便是学校里最认真学习的人，他奚重简纯粹是为了生活，可乔洪那便是真正的兴趣了。 人家就是奔着开飞机去的！ 学得认真自然会的就不少，在学校奚重简遇到不少麻烦解决不了时，就经常去找乔洪帮忙。人家先是一脸木然盯着问题老半天，然后在你以为快要放弃时，忽然又很是淡然地一口答应。 这态度，有些急性子的人能闷出血。 但奚重简后来发现，这全然是人家在衡量自己能不能解决这个问呢。 能解决的，乔洪答应了以后绝不含糊；不能解决的，乔洪也不会硬着面子死撑。 反正遇到问题先找他，准没错！ 如果飞机还在，乔洪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极其优秀的飞行员，甚至是飞机的机长。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就在奚重简失了学，开始满大街游荡时，同在航空学校的乔洪不仅失了学，也失了血…… 乔洪出了车祸，不仅肋骨断了几根，胳膊也折了。 后来奚重简去医院看望乔洪时，还挺能安慰自己的，看，咱虽然没工作，但也没遭这份罪不是。 不过还没过一个月，奚重简便知道他与人家的差别了。 已经能下床四处走动的乔洪，因为英语不错，竟然在医院里做起了翻译的工作。 这下住院不仅没花一分钱，医院这边竟然还倒贴给他翻译钱。 所以乔洪这医院住的，一躺就是小半年！ 天天这医院病房住着，美女护士照顾着，衣服不用洗，饭菜有人做，每个月还有小钱钱拿。 愣是把奚重简这娃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不过这日子看得久了，奚重简不知道乔洪怎么想，反正他是觉得有些无聊。 刚好家里其他人有事，不能一起来看电影，奚重简手里便多了一张电影票，就把乔洪拉了过来。 只当，给他放松放松好了。 “乔洪哥，你这伤都快五个月了吧，还没好？”一边往戏院里走，奚重简一边好奇地问道。 “好了。” “什么？” “医生说好了。”乔洪又是简单地回了一句，不过见奚重简还是一脸好奇，便又加了一句：“不过医生说再养养，也没关系。” “哦……”奚重简若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忽然问道：“乔洪哥，你出院后，打算做什么？还在医院里做翻译吗？” “不了。” “嗯？”奚重简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 “啊？” 乔洪皱了一下浓眉，兴致缺缺地道:“有英国人，打算找我去韩国，做翻译。” “噢，还是做翻译，……嗯？！”奚重简说了半句忽然一愣，看着旁边还一直在走路的乔洪惊道：“韩国，那边不是还在打仗吗？” “嗯。” “那你去做什么翻译，你又不会韩语。” “就是打仗，才要我去做翻译。” “额……” “我不想去。” 难得的，乔洪自己先说了一句。 第134章 恐怖如斯 “为什么？”奚重简奇道。 乔洪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奚重简也感觉自己有些失言，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跟在了乔洪后面。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便双双朝着剧场门口走了过去。 掐着点来的自然进场也就顺畅，他们来的时候刚刚新一场在放人，小妹和外婆已经拿着票先行进去了，奚重简两人也不耽误，检过票后便也进入了放映室。 一进去，入眼便是黑压压的一片！ 自然不是此时戏院关了灯，而是放眼望去全是人头。 在奚重简的瞠目结舌之下，便见着里面吵吵闹闹的，十分喧杂，说国语的、粤语的、潮汕话还有厦语的，更甚至于东北话河南话的，皆是此起彼伏。 戏院里的拥挤程度，比早上的菜市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止一楼全坐满了，就连二楼的超等座，也是座无虚席。 要知道现在只是下午三点的场，还不是看电影的黄金时间！ 自小在戏园子里长大的奚重简，可都从来没见着这种情况，这部真有这么神奇？ “这么多人！” 就连旁边一直平淡如木的乔洪，也对着面前的情形发出了自己的感叹，脸上甚至于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 “乔洪哥，你说什……咳咳，什么？！”奚重简扯着嗓子，在旁边吼了一句。 放映室的设计本来就有一定的聚音作用，一千两百号人聚在这么一个大厅里，就算每个人说话的声音再小，汇聚起来也如阵阵轰雷一般。 旁边的人说了一句话，你要是稍一分神便听不清了。 所以戏院里面看去，便满是扯着嗓子喊话的人，于是恶性循环之下，放映室里的声音就更是吵闹了。 奚重简刚刚不仅没听见乔洪说什么，就连他自己的吼声，也感觉有些模糊，不由得提高了两个调。 然后，就差点伤到了嗓子。 两人俱是被震慑得有些默默无言，一路摸索推攘着，找到了他们的座位。 而此时，外婆坐在她的座位上，跟她隔壁座的一位陌生的老妇人，已经头挨着头地聊开了，奚重简瞧着这两位热聊的情形，倒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姐妹似的。 但很显然，这两位估计也就刚刚认识五分钟而已。 要说一千两百号形形色色地人聚在这么一个小地方，现场环境又是那么吵闹，人的心态在这种环境下极不稳定，要是不出点事是不可能的。 但现场除了稍显吵闹外，秩序竟然还不错。 这其一，肯定要说说这家戏院了，前年才建成开业的快乐戏院，目前空调设备还是维持得很好，即使在这酷暑的六月，一千多人聚在一起还能感受到阵阵凉意，让人不至于脑子一热就挥拳而上。 其二，便是现场接近五分之一的老人了。 这人老了心态便平和了不少，做事便更懂得了分寸，就算旁边有年轻小伙子忍不住，也会赶忙加紧拦着，这事如何能闹得起来？！ 难道你还敢打拦你的老人不成！ 于是奚重简便安心地坐到了小妹的旁边，静静地等待着电影的开场，他倒是想和乔洪再说两句话，可一想到要吼着说，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嗓子眼现在还不舒服呢。 小妹在外婆面前，倒是一副小淑女的样子，见着了奚重简，也只是一声轻哼，便抬眼看向了银幕，等着电影开始。 还好，这幅嘈杂的情形并没有延续多久。 随着戏院各处的灯光暗了下来，戏院里面也陡然间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有着一阵阵低沉的嗡嗡声，但起码还能听见旁边的人说话了。 忽然，银幕一亮…… ‘噔—噔—噔—噔——！’ 随着那奚重简有些熟悉的，嘉禾片头公司标志的出现，有些重低音的调子响起，戏院里的嘈杂声又下降了三个等级。 这下，看电影就舒服多了。 电影一开场，便是一副天宫的全景图，无数巍峨的宫殿立在漂浮的云气之上，色调有些偏冷，让人产生一种煌煌之感。 当然，这其实只是背景衬片和干冰结合起来的特效而已。 但人们显然一下就被吸引住了，纷纷睁大了眼睛将目光投入到了宫殿之上，就连那刚刚一直和‘好姐妹’说话的外婆，也安静了下来一个劲地盯着银幕直瞧。 随即镜头一转，琼楼玉宇之间，一个身穿花旦服饰、外罩轻纱，脸上却只画了一层淡妆的仙女，站在楼宇之间唱道：“天宫岁月太凄清，朝朝暮暮数行云，大姐……” “大姐常说人间好，男耕女……” 只是这开场的第一句还没唱完，奚重简便愕然发现，周围的人群里竟然有了轻轻的附和声。 更加让他惊讶的是，自家的外婆也跟着轻唱了起来。 “小妹小妹！”奚重简压低了嗓子，对着旁边问道：“外婆什么时候会唱这歌了？她不是一直只听京剧的吗？” “哼——” 小妹又是一声冷哼，鄙视道：“你天天往外面跑，怎么会知道，外婆这几天，天天抱着收音机在听这些歌呢。” “真的？”奚重简瞪大了眼睛。 “我还想说假的呢。”小丫头嘴角一撇，看着银幕上还在唱的七仙女嫉道：“真不知道她唱的有什么好，我唱肯定比她好听多了。” “咳咳……” 奚重简被自家傲娇的小丫头弄得一阵无语，只得结束了话题安安静静地继续看电影。 只是这一看，奚重简却没想到自己一下就陷了进去。 的故事其实也简单，用现在流行的故事模板来套，跟和一样，都是男女相爱被父母拆散的狗血剧。 但狗血剧虽然狗血，可是流行啊！ 不然何至于一直长盛不衰…… 电影版的故事很是简单，情节甚至没有来得跌宕起伏，要是作为普通电影来拍，估计口碑好不到哪去。 但一加上黄梅调这种简单又易学的唱曲…… 威力便呈现了几何式的爆炸增长！ 就连奚重简都没发现，他在有些曲子听过一遍后，再等到调子轮放时，甚至能轻轻地跟着哼了起来。 不止于他，就连整个放映厅里也听不到了原本浅浅的说话声，全是这种合唱式的背景纯人声旋律。 一路看，他们便一路哼了下来。 而惊醒奚重简，是让他更为震撼的一幕。 当那首他有些熟悉的旋律响起时，整个剧院突然显得有些燥热了起来，人们纷纷全神贯注地盯着大银幕。 然后，当银幕上的七仙女挽着董永的手开口时…… 所有人耳边——轰鸣炸响！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绽笑颜；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 这不是女主角的声音！ 更不是男主角的声音！ 都不是！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怎么可能？！ 奚重简愕然地转头看向四周，这才发现现场的观众，竟然都在扯着嗓子，跟着银幕上的男女主，一起唱这首黄梅曲！ 各种各样的口音——普通的、粤式的、客家的、东北的等等等等……，在这一刻，竟然出奇的一致。 他们，竟然全部都在跟着唱！ 额……，除了乔洪，还有他奚重简。 甚至就连刚刚一直傲娇的小丫头，也摇头晃脑地，一边张开嘴轻唱一边挥着手，假想着自己就是那七仙女。 更别说，那已然陷入疯魔的外婆了。 简直，恐怖如斯！ 第135章 你有本事卖票！ “《天仙配》：戏剧电影新方向——文汇报” “黄梅调《天仙配》，引发观影热潮——香港时报” “从《天仙配》看开去！——长城画报” “震惊！上百人日夜排队为哪般？——虎报” …… 《天仙配》引发的观众效应是巨大的，仅仅只到开映的第三天上午，便把首轮上映的七天电影票全部一售而空。 结果不得不临时加开的第八日电影场，也在半个小时内被抢购殆尽。 很多看了一次的人，甚至刚出戏院，就又去售票口，买了第二场第三场的电影票，结果自然是搞得一票难求。 那些手里捏着几张电影余票的黄牛，自然是嘴角笑开了花；可是很多一心想看电影的普通民众，心里却骂开了娘。 “什么——！” “就这么一张二排的票，还是靠边的，就要八块钱！” “你怎么不去抢！” 新舞台戏院门口不远处，一个矮个子看着眼前叼着烟屁股的黄牛，不只在心里已然开骂了，嘴上更是直接吼了出来。 矮子脸上有些爆红，显然怒气值攒够了不少。 本来一块七的票被这家伙卖到了八块钱，价钱几乎直线上涨了五倍，他能不生气么。 抢钱啊这是！ “嘁，抢东西犯法，卖自家手里多余的票又不犯法。”黄牛毫不在意面前生气的矮子，瞧了瞧隔着条街的巡逻差佬一眼，眯着眼哂笑道：“怎么，这票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矮子脖子一梗，直道：“不要！” “不要？呵呵。”黄牛冷哼一声，鄙视道：“戏院子里可没票了，你再想看，可就得等两三个月之后放第二轮了。” “等就等，我就是等死去，也不给你们人渣赚钱。”矮子脾气看着有点爆，咬着牙恨恨回了一句。 不过这话黄牛就有点不喜了，便看着矮子旁边的一个阿婆冷嘲热讽道：“哈，就怕你能等，你妈不能等。”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怎么，想打架？”黄牛看着面前几乎要张牙舞爪的矮子，丝毫不害怕，反而把头往街对面一昂，道：“你打啊，打了还可以进去吃几天牢饭，顺便又省点钱。” “你信不信……” 矮子刚打算一把抓住这家伙的领口，让他领教一下什么叫乱拳，就被旁边的阿婆一把拉住了胳膊，哀求道：“算了平仔，妈妈不看了，不看了，咱们回去，不看了。” “妈……”矮子看着拉住他的阿婆有些发急。 “平仔，别打架，咱们不看就是了，不看了，安全要紧。” “……” “嘁，两个穷鬼！” 黄牛呲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便走向了另外一边，又继续兜售起他手里的余票来。 矮子平仔那一张脸涨得通红，看了看已经走开的黄牛，又看了看自己母亲，终是咬了咬牙道：“妈，你等着，我今天非给你把票买到不可！” “平仔，你要干什么！”阿婆一声惊呼，拉住他的手慌道：“别打架。” “妈，我不打架，我去戏院里给你买票。” “什么？！” 平仔轻轻拉开母亲的手，然后便在母亲错愕而又担忧的目光下，一路朝着戏院的售票窗口处跑去。 “让让，谢谢，大家让让。” 平仔在人群里左突右挤，艰难地朝着售票口前行。 因为《天仙配》的票卖得实在火爆，很多临时起意看来的人，或是打算看第二场的人，到了后才知道票已经没了，此时正站在戏院口处发愣，不知道是该走人还是去找黄牛买票。 有人走有人来，只是这人数却不见少。 零零散散着数下来，不算戏院门口小广场上的那群人，光是售票口处堵着的，就不下四五十号人。 自然是十分拥挤。 万幸，经过一番艰难跋涉后，平仔终于还是来到了售票口处。 只是…… 售票口处的木窗紧闭，上面还贴着一张白纸，写着——票已售罄。 不过平仔不管，抬手就敲了上去。 叩叩叩—— “开门！” 不出所料的，窗户里毫无动静，平仔眉头一皱，又不死心地抬手敲了敲。 叩叩叩—— “开门！” 啪啪啪—— “开门！卖票的。” 咚咚咚—— “开门！” 砰砰砰—— “开门啊！卖票的，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卖票，怎么没本事开门啊，快开门！卖票……” 啪—— 兴许是矮子感动了上苍，又或许是屋里的人被他烦的受不了，终于‘啪’的一声拉开了木窗，从里探出一张黑乎乎的脸来。 “干什么干什么？！”黑脸的家伙语气也很是不善，看着矮子吼道：“有病吗？这门拍坏了你赔？” “赔什么赔，我买票！”平仔也一脸不岔的恶狠狠回道。 “神经病，买什么票，你买什么票？”黑脸的脸更黑了，指着旁边的纸条道：“没看见票已售罄吗？还是你不识字。” “卖完了就加场！” “……”黑脸神色一愣，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上下扫了矮子一眼，摇头讽道：“还真特么是神经病。” 说完，就打算关上木窗。 只是…… 啪——！ 一只手紧紧的按在了木窗上，这窗户一下子便关不上了。 黑脸嘴角一抽，就打算使着蛮力把木窗关上，只是这矮子看上去矮，力气却是不小，黑脸推了半天，窗板子是一丝也没动。 “你神经病啊！”黑脸放弃了关门的打算，指着矮子骂道。 平仔不为所动，继续冷着脸道：“加场。” 这下黑脸终于是急了，探头对着戏院大门口的几个保安喊道：“保安，保安，过来把这人弄走！” “各位！请听我说一句！” 平仔终是松开了压在窗板上的手，看着那几个保安还在人群外围往他这挤，就对着周围的人大喊了一声，瞧着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于是继续道：“我在这等了一上午了，就是想带着阿妈看一场戏，我阿妈年纪大了，跑一趟不容易，但是……” “但是戏院竟然告诉我们没有票了，没有票了？但是事实呢？！”平仔扬手一指刚刚那个黄牛，瞧着对方脖子一缩，又道：“但是那些人却还有票！还不止一张，是很多张，而且还是贵了五倍甚至十倍的票。” “那些人说这些是他们以前排队买的余票，有这么简单吗？” 平仔脖子一梗，继续吼道：“我在这等了一上午了，光一上午时间，我就发现过来买票的人，不下六百。” “那么下午呢？晚上呢？明天呢？后天呢？还有大后天呢？”平仔说得手舞足蹈，那叫一个激动：“这些天加起来的人数，难道不够再加排个两三天的场次，不够吗？那可都是钱啊。” “戏院会放着有钱不赚吗？可能吗？”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平仔抬起右臂，高声喊道：“戏院和这些倒票的，早串通好了来骗我们的钱，这一切，都是戏院的阴谋诡计！” “都是，戏院的阴谋诡计！“ 平仔的话音刚落，周围便是一阵人声鼎沸，早已被无票折磨得没有耐心的人，顿时自动代入了受害者的身份，脑补出了一幕幕戏院和黄牛无耻的交易。 这些奸商们，可恨啊！ 这些普通的观众们，当然不会知道电影只能戏院七日行的暗规，也不会了解首轮二轮三轮放映之间的分成差别。 在他们想当然的理解之下，电影票供不应求却又始终不加场，除了炒票还能干什么！ 顿时，这群人便双眼通红地，看上了还站在售票口里的黑脸。 黑脸有些惶惶，瞧着气氛不对，‘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瞧着那几个保安也有些发急了快挤过来了，平仔赶紧右手握拳，猛地一举，大声吼道：“戏院加场！打击倒票！戏院加场！打击倒票！” “……”8) 第136章 你有本事加场啊 “……” 周围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愕然。虽然他们有些恨恨，但此时要跟着平仔喊话抗议，却又有些怯怯了。 平仔不为所动，继续喊道：“戏院加场！打击倒票！戏院加场！打击……” “……” 兴许是平仔一往无前的态度感染了众人，人群中终于又有一双手举了起来，一个四眼仔跟着平仔吼了起来：“戏院加场！打击倒票！戏院加场！打击倒票！” 情绪是可以传染的，人也是从众的，尤其是一群感觉受了欺骗的人。 终于！ “戏院加场！打击倒票！戏院加场！打击倒票！” “加场！加场！” “打击倒票！打击倒票！” “戏院给一个交代！” “……” 售票窗口处的四五十号人，都举着拳头开始大喊了起来，那几个保安还没跑到平仔身边，便被人群的气势给打散了。 这还不算，广场上那百来号人，瞧见这边的热闹，也围了上来。 然后…… 喊口号的人便更多了。 黄牛们见势不妙早已经溜了，那边他们一开始依仗的后台差佬们，此时已慌了神，留下一个人在此地看着事态发展，另一个匆匆跑回警署叫人去了。 只是还没等警署那边的大部队过来，这边喊话的规模，一下便暴增到了五六百人。 没办法…… 谁叫刚好一场电影散场，戏院门口一下涌出来一千多号人呢。 要知道地球人，可都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 于是这千把号人里，又有不少人纷纷又转身加入了进来。 只是这口号才喊了十来分钟，戏院的胖经理终于在七八个安保的护卫下，出现在了戏院的门口处。 不过见这家伙不时望一下身后，便知道也是个准备见势不妙就随时跑路的主。 “大家冷静一下，先冷静一下，听鄙人说一句。”胖经理掏出手绢，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抬起左手对着人群喊道。 “加场！加场！加场！” “额……，大家先冷静一下，听我说。”胖经理的后背刹时间就湿透了，瞧着群情激奋的人们，又高声喊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好，大家静一静，先听他说什么，大家等一等，等一等。”排在前面的平仔转身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了下来后，这才转身看着经理道：“你有什么交代？加场吗？” “这……” 胖经理一阵犹豫，显然在出来之前他都没想好什么交代，平仔立马瞧出了这家伙的敷衍之色，转身张开双臂怒道：“兄弟们，这胖子在耍我们玩呢，让他滚蛋！” “滚蛋！” “王八蛋！加场！” “我们！要听真话！” “加场！加场！” “……” 呜哇——呜哇——呜哇——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警笛的声音，喊话的众人顿时一愕，胖经理倒是一喜，大家纷纷抬头，向着声音的来处看去。 然后，胖经理的脸色又是一凉。 只见来的那辆警用小卡车上面，因为后车厢没有遮挡，所以情况可说是一览无余。 那车厢里蹲着的，加上车头里的人，来的总共都不到二十人。 这如何能制得住五百多人？ 想来那些差佬也明白自己这点人没用，警车一溜烟地便开到小广场上停了下来，然后十多个警员便走到人群与经理之间，将两者隔了开来。 一个警长走了出来，站在人群之前，板着一张脸说道：“大家好，我姓陈，大家可以叫我陈Sir，大家有什么事，有什么不满的，可以跟我好好说，我用我的名誉保证，一定能帮大家妥善解决，莫要把事闹大了，不好。” “你能说话算数？”平仔在底下叫道。 陈Sir皱了皱眉头，应道：“能。” “好，我就问你一句，奸商骗人，你们管不管？！” “奸商？” “对！”平仔指着躲在差佬后面胖经理，怒道：“这家伙戏院不卖票，却把票给别人拿出去倒，价钱一下涨了五倍还多，这还不是奸商吗？” 陈Sir嘴角一抽，转过头对着旁边的经理问道：“真的？” “假的，假的！”胖经理赶忙摆手，说道：“票早就卖完了，我们怎么可能去倒票，那样太毁名声了。” “呸，别信他的。”平仔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高声呼道：“别信他的，要是票这么好卖，证明这电影很赚钱，那他们为什么不加场？” “嘶——” 听了平仔这话，陈Sir也是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头，朝着胖经理问道：“对啊，你们为什么不加场？” “这……” “瞧，这家伙就是骗子！奸商！” 看着胖经理一阵犹豫，平仔又在下面大呼小叫了起来，这下不止围观群众，就连那个陈Sir也是一脸的怀疑了。 胖经理心下一脸的苦涩，这不加场的缘由他怎么能说呢…… 暗规之所以是暗规，就是因为上不了台面啊。 “陈Sir，有些事，不好在这说……”胖经理苦着脸无奈地低声道。 “有什么不好说的。”陈Sir显然不想理这底下狗屁肮脏的东西，直接说道：“能加场，你就答应；不能，就把不能的原因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这……”胖经理额头一阵冷汗，忙道：“这事，还得问问我们东家的意见。” “那等什么，快去问啊，我跟你说，这里的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是是，我这就去打电话。” 胖经理人五人六地又匆匆跑了进去，陈Sir倒也见怪不怪，看着众人道：“大家莫要心急，我陈某人表示，今天一定会把事情给大家解决好的。” “哼，你还是先解决了再说吧。”平仔在底下冷哼一声说道。 “你……” 陈Sir被人堵了个结结实实，也不好当众发火，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了下来。 还好，胖经理没进去多大会，便又跑了出来。 瞧着胖经理那笑容满面的样子，陈Sir和那个平仔，便知道事情可能有了转机。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一个好消息。”胖经理站在台阶上，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们东家，答应加场了，而且还不止一场，是全部院线，再加映五天！” “嚯——！” “噢，胜利了！” “万岁！” “加场加场！” “……” 现场顿时一片欢腾，人们喜笑颜开，仿佛取得了一场大胜利似的，平仔也是一脸笑容，在底下问道：“那什么时候开始卖票？” “现在现在，大家别挤在这了，都过去排队买票吧。”胖经理貌似一点也不恼这个刚刚跟他作对的人，挥手指着旁边的售票口道。 “走，大家跟我去买票！” “……” “哟，买票咯！” “我要再看一次。” “你才看一次，我都看第三次了！” “槽！怪不得买不到票，原来都被你们这种人买光了。” “你不也刚刚从戏院出来么？！” “我才第二次啊。” “槽！” “……” 看着渐渐散开的人群，胖经理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看着还站在他旁边的陈Sir，立马迎合道：“这次还得多谢陈Sir了，我在里面备了薄茶，望……” “不用了，这事我们没出什么力，你们能遵纪守法便好，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陈Sir板着脸训了一句，便对着其他警员喊道：“兄弟们，收队了，回警署。” 随着一阵‘呜哇’声远去，警车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瞧得胖老板是一愣一愣的。 “这年头，还有不捞油水就出街的差佬？” 胖老板想了想不得其解，便放弃了脑子里的这个念头，又随手招过来一个保安，看着远处正在排队的平仔悄声道：“等下跟着那个家伙，看他去了哪里。” “是！”8) 第137章 邪对邪 “妈，我就说了，咱一定能给你买到票的，看，现在票到手了吧。” “平仔，以后别那么做了，刚刚吓死妈了。” “怕什么！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万一将来出了事，我怎么对得起你早去的爸。” “……” 经由青山道一路向东，走过大埔道便来到了石硖尾，平仔一路夸夸自谈地，扶着他的老母亲，拐进了一片密集的难民木屋区。 这木屋区本来就是见缝插针，随意建造的，自是没有什么规划，所以巷子间也是左曲右直，不熟悉这里的都很是容易迷路。 平仔母子想来对这里很是熟悉，一路在里面转来转去，很是一副闲谈自若的样子。 “妈，等将来赚大钱了，我就带你搬出去。” “还是等你找到一份正工再说吧。” “这年头，打工有什么……” 刚扶着母亲在巷子里转过一个弯，平仔就看见身前两米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默默抽着烟的男子。 平仔母子俩的身形，瞬间便顿住了。 那男子显然也看见了平仔母子，脸上神色便是一喜，随手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就站直了身子。 然后，抬起右脚使劲地碾了下去。 随着一阵烟气缭绕，男子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走到平仔面前，看着他敬道：“平哥，尾巴已经甩掉了。” “呼——” 平仔立马卸了一口气，松开扶着母亲的手，理了理领口，尤不自信地问道：“你确定？有几个？” “确定，就一个，那死肥猪小瞧我们呢。”四眼仔一脸得意地说道。 “就一个？嘿嘿，还真是小瞧了我们。”平哥一声冷笑，看着四眼仔说道：“荣仔，这次表现不错，给你记上一功。还有……” 平哥忽然转过头，看着‘老妈’道：“蔡婆婆，你这次演的也很好，回去跟张老三要双份人工，就说是我说的。” “好好好，谢谢平哥谢谢平哥！” 一下由妈变到蔡婆婆的角色，老妇人毫不介意，反而在听到双份人工后，更是兴奋点头致谢。 “那你先回去吧，路上有点远，小心点。” “好的，平哥。” “……等一下！”平哥想了想，忽而从口袋里掏出刚买的两张电影票，递给蔡婆婆道：“拿去吧，你不能来看，给你儿子媳妇瞧瞧也好。” “这……”蔡婆婆有些犹豫。 平哥眉头一皱有些不耐，梗着脖子道：“拿着。” “那老婆子就谢谢平哥了！” 瞧着蔡婆婆千恩万谢地离去，平哥眼色有些飘忽，不过一瞬间他便回过了神，对着四眼荣问道：“金国和快乐那边，兄弟们都撤了吧？” “那胖老板说加场的时候，我就叫人去通知了，不过，可惜了……”四眼荣舔了舔嘴唇，一脸失望地道：“这下准备好的大招，是没机会用上了。” “用什么用！你以为尖沙咀和荔枝角一样么。”平哥狠狠瞪了四眼荣一眼，回转身一边走一边训道：“那些都是不得已的后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到最后关头不要用，柿子还要先挑软的捏。” “只是这柿子特么也太软了。”四眼荣撇撇嘴遗憾道。 “呵呵，我倒希望全香江都是这种软柿子。”平哥自说了一句，摸了摸胸口又叹道：“唉，走吧，咱们这次还得去摆平一个硬柿子。” “平哥，你错了，我觉得能用钱摆平的，就不是硬柿子。” “……” 两人一路闲聊着，双双离去，只是这前去的方向，却分明又是青山道那边。 不过他俩的脚却只是挨了一下青山道，便拐了一个弯直入钦州街，然后走了七八分钟，来到了一家名叫‘兄记面家’的店铺门前，便一头扎了进去。 店里的生意很是不错，虽然已过了饭点，但还是坐了不少顾客。这些顾客一个个的绿衬衣大盖帽的，让人生不起别样的心思，也不敢生别的心思。 谁叫店对面，便是深水埗警署呢。 平哥和四眼荣也见怪不怪，一路神情自若的，在里面寻起人来。店铺并不大，平哥两人走到底的时候，便看到了等自己的人。 对方一人占了一个小隔间，正爽利地吃着一碗牛腩面。 店里面的牛腩显然是秘制的，颇为劲道爽弹，一下咬下去汁水四溢，那股子秘制香料的味道四散开来，简直勾得人口舌生津。 平哥暗自吞了一把口水，便带着四眼荣一屁股坐到了这人的对面，笑道：“陈Sir，久等了，鄙人有些尾巴要处理，来迟了，对不住。” ‘呼呲——’ 对方一口吞掉嘴里的食物，拿起手绢擦了一下嘴，也随口笑道：“不迟不迟，看看，我这碗牛腩面也才刚刚上桌。” “哈哈，看着陈Sir吃得香，我们瞧得也是胃口大开。” “那要不要来一份？”陈Sir比划了一下，忽而回头叫道：“老板，再来……”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陈Sir。”平哥赶紧拦下了陈Sir，又对着老板摆了摆手，才又说道：“谢谢陈Sir，我们两兄弟，等下回去要跟老板交数，就不在这用餐了。” “哦？那好吧。” “对了，这次的事，还得多谢陈Sir的帮助。”平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这里是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陈Sir微微一愣，摩挲了一下信封，忽而又推回来：“不用了，这次的事我本来就没帮上多大忙，无功不受禄；再说了，能帮着刘小姐做事，也是我们底下人的荣幸，谈不上什么钱不钱的。” “诶——！陈Sir说笑了。”平哥笑了笑，拿着信封道：“能劳烦弟兄们出动，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不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就这，也够弟兄们的幸苦费了。” “可是……” “陈Sir，就当为弟兄们考虑考虑，收下吧。”平哥笑着便直接将信封放在了陈Sir面前。 “唉，好吧……”陈Sir假意犹豫了一番，便将信封收进了怀里，道：“那我就无功不受禄了，回去后帮我和弟兄们谢谢你们老板。” “好，陈Sir的话我一定带到。” 斧山道这边，本来是一片荒山野岭的飞地，如今已然变成了一块热闹的建筑工地。 各种各样的工具和建筑材料，堆放在空地上，忙碌的工人穿梭其中，吵闹声和机器声夹杂在一起，端是热闹非凡。 在规划好的地方，已然打好了十来根地基井，井下的工人们正往外一筐一筐地运送着泥土。 “你自己不走正道就好了，为什么拉着我的人去干这事？”工地的外围，带着藤条帽的李毅想起这两天的事，就是一肚子脾气。 “不走正道？”杨秋收起手上的图纸，咧嘴笑道：“但我也没走黑道啊，最多，也就算个歪门邪道罢了。” “你还知道你用的是歪门邪道？！”李毅鼻子一粗，气道。 “有时候正道来不及走，走走歪门邪道也是可以的。”杨秋看着面前的空地，意气风发道：“再说了，以邪道对邪道，我没觉得有什么错。”8) 第138章 为所欲为 实际上，要说杨秋此时最讨厌香江院线的哪些方面？ 他觉得……应该有两点。 其一，便是严重伤害制片公司的戏院包底制。 不过在进入这行两年之后，他已然对戏院包底制的态度有些改观了；甚至于他要是将来有院线的话，他也会继续使用戏院包底制。 除非，对戏院进行一场大改革。 为什么？ 前文提到过，此时香江戏院的全年平均上座率，仅有三成五左右！ 这是什么概念？！ 就拿新舞台戏院来说，它只有一个放映大厅，厅里面一千五百多个座位，按着平均上座率三成五来算，平均每场戏下来基本有着近千的座位空着。 这个意思，就等于戏院全年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在运作。 剩下的这一千多个空位的成本，可都摊在那三分之一的收入上了，戏院老板的压力可想而知。 想方设法的把这种压力转嫁出去，自然是让戏院生存下来的唯一办法。 只是戏院包底制虽然缓解了戏院的经营压力，却极大地打击了电影制片公司的积极性，对整个香江电影业来说只能算是一味慢性毒药。 而彻底除去这种毒药的办法，则是后人一种习以为常的东西。 不过此为后话，暂且先不谈了。 杨秋其二讨厌的，就是所谓的电影七日游暗规了。 如果说戏院包底制还是情有可原的话，那这个电影七日游的暗规，纯粹就是电影院线拿出来恶心人的了。 简单点说，就是吃像太难看！ 想想他自己的，平均上座率还一直在七成左右徘徊呢，竟然直接就给下了，这在后世简直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 多给了他一天的放映时间，还当成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去你x的！ 这一轮二轮乃至三轮放映之间的分成之别，杨秋预估着自己至少亏了五万！ 如何能忍！ 就更别提这次从的预售情况看来，所展现出来的绝强后劲之力了。不好好治一治这些院线，只怕这次会亏得更多。 所以，杨秋下决心要治一治这种乱象！ 索性这时候的港府，因为棒子战争的缘故，有些惶惶不可终日，在香江的统治只求一个字稳。 不稳的因素，要么礼送出境，要么人道消灭。 比如调景岭的那批蓝军…… 所以要治治这些院线，杨秋觉得，让他们不稳就行了。 不过想让院线不稳，得先有两点要求：一是师出有名，二是师出有人。 师出无名，那就是纯属捣乱了，容易被人抓住把柄送进去。 幸而这部现象级的电影，爆炸力惊人，杨秋也没想到这部片的效果竟然能如此之好，预售票竟然能在三天之内全部卖空。 然后，自然是买不到票的人怨气升天。 这下师出有名算是解决了。 至于第二的师出有人，那就更好理解了，你去给别人捣乱，没有人手怎么行。 但是这人手，肯定不能找香江本地的社团，关家在香江混的时间可比他杨秋长多了，也有势力多了。找了本地的土著社团，怕是前脚他杨秋刚迈出去社团的大门口，关家便收到了风声。 所以，一定得找新来的外来户。 调景岭那一群刚逃过来不久的残兵败将，自然一下就入了杨秋的眼。 更何论又要找信得过的…… 这除了李毅的手下还有谁？！ 李毅自是不想参与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这家伙与人有矛盾后，更喜欢以理服人，当然也只是粗理，只有当理说不通时，便喜欢上去就是光光正正一拳头。 不服，打到你服。 简单来说，就是李毅有点‘正’，不喜欢弄歪门。 这种人，手底下的人跟着他当小弟，不怕吃亏不怕出卖，倒也算是个不错的老大。 不过不弄歪门，那油水便没有其他人足，这也是肯定的了。 所幸这伙人现在还是半个军人出生，有着那么一点底线，李毅还拢得住。 不过，当杨秋找上门，希望他们帮着闹点事后，有钱赚的这些人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就连李毅的左膀右臂阿平和张老三，更是直接参与了进来。 阿平的那句‘又不是伤天害理，为什么不能做’，更是直接让李毅语塞。 然后李毅便直接赌气似的不管了，冷眼旁观地，让杨秋跟着他手下的人，谋划起了整件事。 直至此时…… 所以这时当杨秋‘以邪制邪’的话一出，李毅便冷哼了一声，气道：“小心点，这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到时候万一把我兄弟送进去了，我跟你没完。” “没事，送进去了再花钱捞出来也不迟。”杨秋说着便走到地基井旁，蹲下来随意地看了看。 “槽！” 李毅难得地对杨秋爆了一句粗口，红着脖子吼道：“有钱了不起啊。” 杨秋嘿嘿一笑，抬头看着他道：“对不起，有钱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 “……” “毅哥毅哥！” 两人正说着话，西边忽然传来两声熟悉的叫喊，李毅回头看去，便见着阿平带着四眼荣，一路小跑着从远处跑了过来。 这两人，满脸的兴奋之意溢于言表。 “哈，成了。”杨秋笑了笑，拍着手上的泥土，便也一脸高兴地站了起来。 阿平倒是这时候才看见蹲在一旁的杨秋，立马扬起手掌叫道：“杨老板，成了，成了，我们成功了。” “哈哈哈，金国答应了几日？”杨秋畅声问道。 “五日！”阿平跑到了跟前，气喘吁吁地道：“给了五日。” “好！”杨秋猛地一拍手掌，高兴着继续道：“今晚状元楼给你们庆功，奖金是人人有份，都别跑。” “谢谢杨老板！” “杨老板大方！杨老板吉祥！” “哼！” 瞧着阿平那股子热乎劲，李毅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 这下就等于给热火上浇了一盆凉水，现场的气氛瞬间就尴尬了下来，阿平和四眼荣讪讪地不敢言语。 “咳咳，毅哥，晚上你也别跑。”杨秋在一旁打着圆场道。 “我有事，我不去！”李毅眉头深皱，冷冷道：“最近晚上偷东西的多，我要在工地看场子。” “……” 这下杨秋三人都没了言语，李毅这人也太不会含糊了，这不是伤人面子么。 “毅哥毅哥！” 就在四人正冷场间，远处忽然又传来一阵叫喊，众人转头望去，便见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小跑了进来，额头还有一片红色，身上的衣衫还被人撕裂了一个大口子。 显然，这人是刚刚招了打。 李毅顿时一急，显然认出了来人，忙一路跑过去问道：“阿辉，你不是跟车吗？发生了什么事？” “毅哥，快叫人去帮忙。”来人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气急道：“那群四邑仔又把我们的水泥车拦了，晚了怕货保不住。” “槽！” “毅哥！怎么办？！”听见是此事，跟在后面的阿平也急呼了一声。 李毅知道此事不容易，忙挥手高声叫道：“阿平，叫上十来个兄弟，跟我走。” “好。” 瞧着李毅带着十多个人匆匆离去，杨秋心里也担忧了一下，不过随即放下心情，又看着一直站在他旁边的人，皱眉道：“你是……那个什么荣……” “杨老板，鄙人陈嘉荣，一直跟着平哥混，外号四眼荣，你叫我阿荣便好。”四眼荣在旁边讪着脸微笑道。 “噢……，阿荣。”杨秋饶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忽而问道：“你大哥和大哥大都出去打架了，你为什么不去？” 听了这话，四眼荣笑了笑，便一脸坦然地解释道：“杨老板，我以前是工程兵，打架，实话，我不在行。” “哦？那你在行什么？盖房子？” “不，用脑子。” 第139章 男人有钱就变坏 “用脑子？……” 杨秋不置可否地看了四眼荣一眼，一边往着工地外走一边随口问道：“那群四邑人，听你们的意思，不是第一次拦车了？” “自工地进料起就开始拦，已经不下五六次了。”四眼荣跟在一旁解释道。 “那看样子，你们就没想着真大打一场？” “四邑人也是在香江盖房子的，还挺有势力，我们不一定惹得起，再加上……”四眼荣顿了顿，思索了一番后道：“再加上他们每次来闹事的都只有十来个人，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毅哥想了想就忍下了，说是和气生财。” “和？！”杨秋忽而笑了笑，又问道：“所以你们双方每次就十来个人打来打去？” “额……差不多，有时也打不起来。” 相比于后世敢拿刀拿棍当街对打的香江古惑仔，此时的这些地下社团显然可爱了很多。 很多人以为八九十年代的社团们就这么牛了，那贪污横行的五六十年代社团们不是更无法无天？ 六十年代杨秋不知道，但就现在来说……显然不是。 这些地下社团里面的人在干什么呢？ 一部分有了地位有了排面的人，在看场子收保护费；而更多的社团成员们，要么不是在码头上扛货物，就是在工地上盖房子。 所以此时社团里的人，大部分反而是辛辛苦苦的劳苦大众。 这些人还没有觉醒暴力之魂，做事反而有些畏手畏脚，不敢怎么越线。 当然，暗处肯定还是有不少龌蹉的。 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反而比八九十年代安全多了。 至于到了八九十年代，为什么香江古惑仔这么猖狂，呵呵，看看84年发生了什么便一切都知晓了。 旁话少说，回到此时。 “哼，打不起来？！”杨秋一声冷笑，看着变得稍稍安静的工地，说道：“你说你是用脑子的，谈谈，那四邑人这么干有什么好处？” 四眼荣侧着头想了想，试探着说道：“麻雀战？铁杵磨针？” “哟，知道的还不少。”杨秋奇道。 “嘿嘿，我们和霓虹人都在这上面吃过亏，能不清楚嘛。”四眼荣碘着脸，很是谦虚地说道。 “那你说说，如果你当老大，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我的话……”四眼荣闷头想了想，忽而恭维道：“当然跟杨老板您学。” “我？”杨秋有些诧异。 四眼荣点了点头，应道：“当然，杨老板这次找我们办事，不就是看中我们敢干事，能干事，而且干完后万一有麻烦，还有地方可以去嘛。” “……” 听了四眼荣这句话，杨秋忽然面色一整，直直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轻笑道：“有意思，四眼荣，有没有兴趣去把这件事摆平了？” 四眼荣脸色一喜，直着身体道：“有，不过毅哥那边……” “不用管他，他心太软。”杨秋摆了摆手，看了看周围的工人道：“等下你带着四五十号弟兄一起过去，到现场了先别跟毅哥打招呼，上去见人就是一顿揍，只要不出人命，毅哥问起来，有什么事我担着。” “是，杨老……秋哥。”四眼荣脸色一正道。 “去吧，这事我不方便出面，就不凑热闹了。” “好！” 四眼荣气势一涨，‘嗖’的便爬上了一旁放着的水泥堆上，朝着四周的工人们放声喊道：“弟兄们！咱们的车又让四邑人拦了，说起来天天受气，咱们虽然不惹事，但是！也没必要怕他X的麻烦，他四……” 瞧着四眼荣已经发起了进攻总动员，杨秋站在远处笑了笑，然后走到工地边上他停着的那辆新买的摩利士旁，开着车便一路回到了侯王庙。 在世光片场旁边找个位置停好了车，杨秋便心情舒畅地回到了家。 家里的客厅已经大变了样，原本中间的茶几沙发被移到了一边，空间的主体位置已经变成了两张办工桌，桌旁还放了一个两米左右的木质文件柜。 可以说整个客厅，现在已经变成了一间临时办公室。 家里有些异常的安静，杨秋挑了挑眉，寻着耳边那轻微的呼噜声，悄悄地推开了李蔓那半掩着的房门。 下午快近黄昏的日光有些发晕，散射的余晖从外面飘了进来，将李蔓床上的竹席染上了一片金色。 竹席上，正有一个妙龄少女在小憩。 背对着门口侧躺着的身姿凹凸有致地伏在竹席上，余晖穿过薄薄的轻纱睡衣，透漏出一种若隐若现的美。白皙的皮肤此时仿佛也涂上了一层玉色，在空气中散发着一抹淡淡的光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勾人心魄。 杨秋心下，忽然有些燥热。 这几天做的这些事，一路在他心里来回翻滚，仿佛恶魔一般忽闪忽现。 阴谋、诡计、伪善、暴力甚至于血腥…… 一幕幕以前他想也不想，碰都不敢碰的事，在此时此刻却仿佛顺理成章一般的做了出来。 毫无愧疚且理直气壮。 难道真的是说，男人有钱就变坏？！ 杨秋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现在自己的心情很是不好。 一路默默走到床前，女孩还是没有醒来，完全不知道她傲人的身姿，正暴露在一个男人灼灼的目光下。 “呼——” 杨秋坐到了床檐，用手摸了摸女孩洒在枕头上的头发，触手顺滑。又一路轻点着，路过香肩、手臂、细腰，乃至于…… 他也顺势侧躺了下来，默默地看着女孩的后背，慢慢地摩挲地女孩的头发，然后将脑袋伸到女孩后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 随即，亲了上去，不停…… “嗯——” 女孩这下显然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睡梦中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却没有任何用处，微微皱了皱眉头，那轻闭着的眼睛忽然就睁了开来，感觉到背后的灼热气息，刹那间满脸的惊恐！ “啊！——唔——” 刚刚只惊叫了半声，一只左手忽然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还不等女孩有所反应，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耳边轻道：“别叫，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女孩紧绷的身子顿时一软，卸下了一口气。那捂住嘴的左手也慢慢拿了开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过随即，她的身子却又紧绷了起来。 因为女孩发现身后的男人，又在她背后亲了起来，那灼热的气息喷到脖子上时，即使在这酷热的夏天，也带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 女孩牙齿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那肩上的左手，却从她的肩膀上往前滑下，去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真大！8) 第140章 又推 平日里强势至极的女孩，在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助。 女孩那紧闭的双眼，酡红的脸颊，颤抖的身体，还有那无赖的左手从柔软上感觉到的强烈心跳，无一不增加了杨秋此时的暴虐之情。 那揉搓着的左手，不由得又加了三分力。 “嗯——” 兴许是杨秋使得力气大了，女孩痛得轻哼了一声，虽没让对方停下来，却也让杨秋稍稍回复了一点理智，下意思地松了一点力气。 只是杨秋嘴下不停，卧室里满是荷尔蒙的味道。 “杨……杨秋，不要……”女孩气喘吁吁地嘀咕着，脸红如潮。 “什么不要？”杨秋轻咬着女孩的耳朵，小声道：“不要停吗？” “……不…不…是……的。” “哦？是的？知道了，我不会停的。” “不……不……，我的衣服……” “别怕别怕，乖，手放松一下。” “唔……” 空气中的气氛更显得燥热了，一阵悉悉索索之后，男人的喘息女人的悲鸣接连响起，随后便是另一阵令人耳红心燥的和旋曲。 良久，随着一声嘶吼，卧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 除了空气中还残留着荷尔蒙的味道，卧室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女孩还是侧躺着背对着门口，只是身上的睡衣已然跑到了床下。 杨秋静静地撑着头看着女孩，左手还在女孩的头上慢慢摩挲着。 女孩忽然伸手抓住杨秋的左手，拿到嘴边恨恨地咬了一口，不过显然小丫头没使劲，杨秋没感到一丝疼痛，便好笑着任由她捉弄着。 未几，女孩便松开了嘴，看着杨秋手上浅浅的牙印恨恨道：“哼，坏人！” “胡说。”杨秋拥着女人入怀，轻笑道：“我哪里坏了？” “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这下不小心让你得逞了，还不坏？” “你错了。” “什么？” “你们可都是我碗里的，哪来的锅里的。” “哼——”女人鼻子一皱，不服气道：“反正你是乘人之危。” 杨秋感受着对方的滑腻，默默然地道：“谁叫你刚刚睡觉的时候那么诱人，半遮半露的，男人最是忍不住这种诱惑了。噢，对了，你刚刚穿的睡衣，怎么那么眼熟？” “呸，你给小蔓买的睡衣，当然眼熟了。”刘靓华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 “人家中午天热在你家冲了个凉，没想到下午就被你得逞了。”刘靓华仰起头，一边在杨秋胸口划着圈圈一边道：“对了，听说你给小蔓买了好几套新睡衣？是不是？大色狼。” “咳咳——”杨秋脸色一阵尴尬，假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对了，小蔓呢？不在家？” “她在家我还能让你得逞啊！” 刘靓华愤愤了一声，忽然又很是兴奋地仰起半个身子，问道：“小蔓下午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说是院线那边要给电影加场，要她去商议一下，这么说，咱们的计划成功了？” “……” 杨秋没有回答，反而眼睛直直的，愣在了那里。 刘靓华瞧着杨秋神色不对，皱了皱眉头，疑道：“喂，你怎么了？说话啊。” “……” 看着杨秋的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刘靓华疑惑着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去。 然后…… 刘靓华便猛地扑下了身子，掩住了胸前的那一片春光，脸色燥红地恨恨骂道：“色狼，下流，无耻，还看！” 好大…… 接下来自然又是一室皆春。 虽然刘靓华初为人妇，但杨秋晚上既然约好了晚上和阿平等人一起庆功，自然不好继续贪念美色。 瞧着天色渐暗，杨秋又好好抚慰了刘靓华一番，便独自爬了起来。 只是…… 杨秋刚赤着上身拉开卧室的门，便见着有些昏暗的沙发那边，正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是李蔓！ 瞧着对方匆匆忙忙地拿着手帕抹了一下眼睛，杨秋心下忽然有了一丝奇怪的平和，随手打开电灯便问道:“小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杨大哥，我刚刚才回来。”李蔓被灯光刺得低下了头，忽然站起来说道:“杨大哥，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瞧着李蔓急匆匆地往厨房走去，杨秋忽然问道:“小蔓，你刚刚都听见了？” 李蔓身形一顿，默默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只是那头垂得更加低了。 “唉——” 杨秋长叹了一口气，走到了李蔓面前，终是听到那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杨秋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见小丫头抽噎着问道:“杨……杨大哥，你不会不要我了吧？我知道，我没朱蒂有文化，没朱蒂有钱，没朱蒂漂亮，没朱……呜……” “傻丫头！” 杨秋一把掐住李蔓喋喋不休的嘴唇，调笑道:“我怎么会不要我的女人，就算你以后想跑，我也会把你抓回来，永远绑在我身边，一日为我的女人，便终身为我的女人。” “哈——？”李蔓有些懵，慌忙摆手道:“我不跑的，杨大哥，我永远都不跑。” “知道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杨秋一把拥住李蔓，一边享受着佳人在怀，一边喃喃道:“以后啊，你就是我的三老婆，朱蒂呢，是我的二老婆，咱们一家人相亲相……” ‘啪——！’ 一声巨响，卧室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但显然刚刚剧烈的动作扯到了伤处，刘靓华弯着腰一脸痛苦地蹲了下来。 抱在一起的杨秋和李蔓吓了一跳，见着门口处的刘靓华神色不对，赶忙散了开来。 杨秋一边奔过去一边忧道:“朱蒂，你怎么了？” “好你个姓杨的……”刘靓华蹲在地上咬牙切齿，看着迎面而来的杨秋愤愤道:“说！谁是你大老婆？！” “……” 大小老婆之争终是没了下文，刘靓华还没问两句，便疼得哼哼唧唧地躺回到了床上。 只是那嘴里，还在一个劲地咒着杨秋。 杨秋便只得留着李蔓在家里，照顾这受伤严重的小妮子，然后冲洗了一番，便独自跑去赴会。 只是这两个老婆的感觉，好奇怪…… 一路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到了状元楼，里面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不时还看见几个熟悉的电影人。 “哟，杨老板，这次又要发大财啊！” “杨导，求剧本啊。” “黄梅调大卖，杨导，能不能帮我掌掌眼？” “杨老板，你还缺钱吗，我投资！” “去你的，杨老板，缺钱也别找他，找我，我投不收利息。” “杨导，恭喜恭喜！” “槽，李老四，你是不收利息，你捧人还有脸收利息。” “……” 自从杨秋一脚踏进酒楼，便感觉楼里瞬间又热闹几分，各式各样的人都跟着杨秋打着招呼，也不管大家认识不认识。 杨秋自也是笑着一一回话，只是显然在锻炼太极功夫，话是说得那个滴水不漏。 也等于——屁话没说！ 一路闲谈着，便一路由着侍者引着上楼，来到了他早已定好的包厢。 阿平、张老三还有四眼荣是没有人跟他们滚床单的，所以此刻早就已经到了。 只是显然杨秋没料到，一开始硬气十足的李毅，也来赴约了。 见到杨秋，额头不知怎么青了一块的李毅神色很是不善，冷冷讽道:“杨老板果然好大的架势，我们在楼上就听到了您大驾光临的声势，欢迎欢迎。” 这是……来兴师问罪了？8) 第141章 指点江山 “谢谢！” 杨秋现在心情很是不错，也不在意李毅的态度了，随意颔首应了一声，便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你——”李毅顿时气急，恨恨瞪了杨秋一眼，压低嗓子闷吼道：“姓杨的，听荣仔说，让我几十号兄弟去打人是你的主意？” “秋哥，这……” 杨秋摆了摆手打断了四眼荣的话，默默看了李毅一眼，道：“不错，是我的主意。” ‘啪——！’ 李毅很是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双目圆瞪怒喝道：“姓杨的，你疯了，这给我们惹了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 “怎么？难道以前就不是麻烦了？” 杨秋回了一句，便随手抄起桌上的茶壶，慢慢倒出几缕茶水，浸湿了面前的杯碗，自顾自地洗起碗来。 那样子，颇为悠然自得。 “以前是麻烦，也是小麻烦，大家试探来试探去，底线试探出来了，就都会各退一步，大家出来讨生活，讲究个和气生财。”李毅拿手敲了敲桌面，愤恨道：“但你这次一下做得过了，对方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到时候双方都来狠的，怎么办？” 随手又把碗里的茶水倒入水盂，杨秋若有所思道：“你就是用这番道理，当年在码头上抢活干的吧？” “……”李毅被杨秋跳跃性的思维弄得一愣，反映过来后皱眉道：“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这番道理总不会错的。” “呵呵——” 杨秋冷冷一笑，看着李毅道：“毅大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一个词——时过境迁。” “什么意思？” “要是你们那两万的军队还驻扎在摩星岭，这道理兴许还有点用。”杨秋看了窗外一眼，回过头来说道：“但是你们现在可不是在摩星岭，就调景岭那地方，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这些人还会怕你们？” “可是……” “听说他们已经拦了你们五六趟车了？可一可二不可三，这可不像什么试探。”杨秋直接打断了李毅的话，缓缓说道。 “……” “毅大哥，不管你们混黑的还是我混白的，都应该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们虽然做不到坏到根上去，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还是应该坚持的。” “再说了，咱们也不怕他们报复不是。” 李毅被杨秋说得一阵默默无语，半响之后才脖子一歪，丢个侧脸给杨秋道：“你读书多我说不过你，不过到时候我的兄弟受了伤害，看你还能不能说得这么轻松。” “轻松——？” 杨秋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着四眼荣问道：“四眼荣，这次你们伤了几个兄弟？” 四眼荣微微一愣，顺嘴答道：“五个，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五个……” 杨秋微一沉吟，便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又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纸币，垒到一起，推到了阿平几人面前。 “下面信封里的，是这次戏院的事给大家的红包。”杨秋轻轻点了点桌子，又指着那几张纸币道：“至于这五百块钱，拿回去，给那受伤的五个兄弟分了吧。” “这……”阿平几人看着那对钱默然不语，但又有些蠢蠢欲动。 杨秋又挥了挥手：“拿去吧，这是你们应得的。” “谢谢秋哥！” 又是一番犹豫后，兴许是见李毅没有反对，领头的阿平终是收起了这沓钱，然后紧紧地捂在了怀里。 “看，这不就很轻松的解决了。”杨秋摆了摆手道。 “哼——！”李毅冷哼一声，讽刺道：“看起来，杨秀才，你比我更像个混黑的。” 杨秋皱了皱眉，忽而呲笑了一声，无奈说道：“没办法，现在家大业大，像以前那样白是不行了，不然这片场建起来后，估计都会麻烦事不断。” “……” 李毅心下一噎，倒是明白杨秋这话里的无奈，默默地没有反驳。 杨秋倒是一时没有注意道李毅的神情，仍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其实我让你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们好。” “为我们好？”李毅微诧。 “对啊，一个调景岭，可养不活你们这么多人。”杨秋随手沾了一点水盂里的茶液，在桌上画了一个调景岭周边的地势图，解释道：“所以你们最终还是要出来的，可你们往哪走呢？” 杨秋的手指往下一划，继续说道：“往下去港岛，倒是近，可惜要过海，这海可不好过，就更别提港府还一直在海面上盯着了，所以即使这条路你们想走，也走不了多少人。” “那就只有另一条路了——往西走陆路！” “由调景岭、牛头角，过牛池湾，一路经斧山道钻石山，直入九龙。” “这条路，山多路远地广人稀，最适合你们进进出出了。” “而斧山道，就是将来城乡结合的最前沿，你们不把这里占住了，做桥头堡，怎么继续把人带出来？！” “或是你们愿意把这里交给别人，然后把自己困死在里面，一辈子糊火柴盒的命？” 啪——！ 忽然，阿平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看着李毅很是赞同的说道：“毅哥，不说别的，就刚刚秋哥这段话，我就觉得很对，斧山道这事上，我们不能忍，也不能退。” “对，我们要出来。” “调景岭那地方不是人呆的！” “……” 李毅一阵沉默，半响之后才皱眉问道：“杨秀才，这是你的真心话？” “真心话，千真万确。”杨秋点了点头，释然道：“甚至我希望你们的速度还能快点，我这种开片场，有实业的，最需要的便是稳定。其实自从你们找上门来，让我把房子给你们盖时，我就选择了一条不稳定的道路。” 杨秋身子前倾，正视着李毅道：“而让我的路稳下来，是你们的责任，更是你们的义务！” 责任？义务？ 李毅喃喃自语了两句，忽然神色一冷，森然喝道：“那好，既然命都是自己拼出来的，别人不给，那咱们就干他X的！先占了斧山道再说。” “好！我就等着毅大哥这句话了。”杨秋拍了拍手，瞧着都兴奋起来的其他人，挥手道：“四眼荣，开门，叫服务员，点菜！” “好咧！” 脑子里很少弯弯绕绕的李毅，现在总算是惊醒了一星半点。 于是这顿饭，吃得至少还是宾主尽欢的。 随着杨秋逐渐的家大业大，他要应付的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各种上下九流的人物也接触了不少，本不想参与这些黑色事务的他，还是不自觉的陷了进来。 通晓香江未来的他，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想要发达，没点暗手可不行。 不管你是姓何、姓李、姓郑，还是姓霍…… 只是这些人做得漂亮，表面上看着很是干净而已。杨秋觉得他们可以，那自己也肯定可以！ 而有什么暗手，比现在调景岭上的那群穷大兵好控制呢…… 第142章 女驸马 人生在世所寻之物，皆可归于利欲二字。 正所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欲而熏心。 想要控制住这群人的心，只要知道他们的利欲之处便好；就比如这次筹划的戏院闹剧，便是杨秋的一次小试牛刀。 事实证明，效果还不错。 现在杨秋自己的公司在急速发展，他又给李毅那边使了一把劲，将两者绑合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两边互相帮助互相成长。 等到最后，这个共同体肯定会长成一个特殊的样子。 杨秋非常期待那个时间的到来。 当然…… 此时的他，还在等着接收着胜利的果实。 一顿热热闹闹的酒席过后，微醉的杨秋红着脸，慢悠悠地踱回了家；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出门时还疼得不良于行的刘靓华，竟然已经回家了。 “朱蒂她脸皮薄，有些不好意思。”李蔓脸色有些发红，一边给杨秋收拾着洗漱的毛巾一边道：“再说她妈还在家呢，不好留宿。” “她脸皮薄？看不出来啊。”杨秋接过李蔓手里的毛巾调侃了一句，忽而问道：“你送她回去的？” “嗯。” “那……她妈没说什么？” 李蔓耳根子都热了起来，低声道：“朱蒂撒谎，说、说她脚不小心扭了。” “……” 杨秋心下颇感觉有些好笑，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便回转身朝着浴室走去。 只是才走到浴室门口，杨秋忽然又转过头，一个劲地盯着李蔓猛瞧。 李蔓被看得惴惴，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对，只得又看着杨秋道：“嗯……，杨大哥，是还有什么没拿么？” “嗯。” “什么？你先进去洗澡吧，我帮你去找找。” “你。” “什么？！”李蔓有些懵。 “小蔓，今天你心里一定很委屈吧。”杨秋静静走到李蔓面前，看着小丫头道：“朱蒂的事，让你受伤了。” “杨大哥，我没委屈，真的！我——呀——！”被杨秋公主抱起来的李蔓一声惊叫，赶忙伏在杨秋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问道：“杨大哥，你要干什么？” “我要安慰你！” “什么？！” 杨秋没有回答，就这么直接抱着李蔓进入了浴室，然后‘砰’的一声，用脚关上了浴室的小门。 一种奇异的氛围，随即在小小的浴室里弥漫开来。 幸幸苦苦忙累了整日，这晚杨秋睡得是极为踏实，第二日直睡到九点来钟，才和李蔓爬起了床。 洗漱完后李蔓自是做早餐去了，杨秋却跑到写字台前，先是打了一个电话出去，然后便抱着一堆写了或半截或开头的剧本稿子，继续皱起了眉头。 老话说的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自从走上冒充编剧这行，杨秋便养成随手记的习惯，脑子里想到什么电影情节便随手记下来，于是这不知不觉下来，便攒了一堆的残废稿子。 只是，除了李蔓外，这些东西极少示人。 当然记了也不能白记，杨秋便也在抽空时，一边尽力地回想着电影情节，一边努力着把剧本改编填满。 一路地写下来，他倒是也有点乐在其中。 乓！乓！乓！—— “哥！哥！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惊醒了沉思中的杨秋，看着面前正在涩涩发抖的大门，杨秋一把捂住了额头，无奈地走到大门处拉开了房门。 咱们的新时代好青年——李汉祥同志，满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哥、哥，你知道吧，咱们的延期了！”李汉祥同志跟在杨秋后面一路前行，兴奋得手舞足蹈。 杨秋收起桌上散落的剧本，一边理一边随口道：“我是的老板，你说我知不知道？” “啊！也是哦，忘了这茬了。”李汉祥挠了一下后脑勺，又撑着双手在桌子上说道：“哥，你可不知道咱这的威力，光我宿舍的那个马连良，就看了不下三遍，现在还嚷着要去看第四遍呢。” “多看几遍好啊，看的多咱们钱也赚得多。”杨秋理所当然地叹道。 瞧着杨秋神情冷谈，李汉祥倒是先忍不住了，扭捏着问道：“哥，那咱们什么时候开下一部电影啊？乘着现在黄梅调大火，咱们……” “咱们？”杨秋微微一顿，随即开口道：“我下一部电影，不打算拍黄梅调了。” “什么！” 李汉祥一声惊呼，满脸地不可思议，立马抬起手劝道：“哥，别啊，你不知道现在黄梅调有多火，你知不知道就这两天，我就已经知道有五六个电影公司打算拍黄梅调了。” “五六个公司？都是一片公司吧。” “……” 李汉祥一阵语塞，匆忙辩解道：“哥，管他一片不一片的，我们起的火，不能干给别人发热啊。” “你啊，就放心吧，别人热不了。”杨秋摆了摆手，将剧本放进了抽屉，站起来道：“上次，我还以为卓别林会热，人家尹秋水的片酬都涨了三层，结果却什么用都没有。” 这年头的香江电影，从坏处说，就是连跟风都还没有学到精髓。 结果就是，拍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徒倒人胃口罢了。 这剧情简单的搞笑喜剧都学成这样，难度多了几个量级的黄梅调，就凭那些不敢出大钱的一片公司，又怎么搞得定。 最后，肯定又是一堆垃圾出世！ “可……” 李汉祥还想做着最后的据理力争，却被杨秋挥手打断了，接着便听见杨秋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去你楼下盯着姚老师。要说哪家公司万一请了他拍黄梅戏，我倒是真有点怕了。不过依我所见，现在还没人去请他吧” “……” 叩—叩—叩——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杨秋挑着眉指了指门，示意着李汉祥去开门。 咱李汉祥同学无可奈何地，垂着头跑去了门边。 “老……李汉祥？”门外的人有些讶然。 李汉祥也有些意外，上下扫了王天霖一眼，瘪嘴道：“进来吧。” 一番简单的交流之后，两人便又一路朝着杨秋这边走了过来。 “老板，你找我？”王天霖脸色惴惴的问道。 “嗯！”杨秋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道：“这段时间休息好了吧？” 王天霖手轻轻一抖，忙不迭地回道：“休息好了、好了。” “休息好了就好，收收心。”杨秋又拉开了放剧本的抽屉，翻到最下面抽出一个剧本，递给王天霖说道：“有个新电影交给你，你尽快做个预案出来。” “女……女驸马？黄梅调？” 王天霖看着剧本惊讶了一声，很是意外地问道，浑然没注意到旁边，李汉祥正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第143章 敲打 “怎么？没把握？”杨秋仿佛智珠在握，轻笑着调侃道。更新最快 王天霖没有立马回答，反而很是认真地翻了翻手上的剧本，跟他印象里戏剧唱本差不了多少，都有着一大段一大段的唱词。 顺带着，还附和着一叠唱腔谱子。 不过谱曲这东西王天霖就看不懂了，但是想来杨秋能把这些拿出来，唱起来应该还是很不错的。 想想《天仙配》，现在里面的曲子都唱得街知巷闻了。 稍稍过了两眼，又想了想这两日去戏院看过的《天仙配》，王天霖皱着眉头思索一番，便点头应道：“有，有把握。” “有把握就好，你寻个时间，去请请姚闵姚老师，给你的唱戏把把关。”杨秋又是一番叮嘱道。 “好。” “那你先回去吧，好好理理这个剧本，尽快拿个章程出来。”杨秋打发着王天霖离开，瞧着他转身，忽然又开口道：“对了，天霖，这两天就收收心，把工作放到新电影上来。” “……”王天霖微微一愕，忙不迭地侧身应道：“好好。” “慢走。” 瞧着王天霖拿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剧本关门离去，已经眼馋了半天的李汉祥倒是忍不住了，直接苦着脸对着杨秋诉道：“哥，你不是说不拍黄梅调了吗？” “我是说的我不拍。”杨秋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地道。 “你不拍，可以给我拍啊……”李汉祥有些愤愤不平，嘀咕道：“干嘛给王天霖？他又没拍过黄梅戏。” “不错，王天霖是没拍过，但就‘稳’字一事上，汉祥，你肯定比不过王天霖，这，就是我把新戏给他拍的理由。” “……” 王天霖这人，能力还是很不错，工作也勤力，绝对是一个好员工。 而让杨秋最为满意的，便是王天霖的‘稳’，长点解释便是萧规曹随，喜欢按着已有的规矩来，不会时不时给你来两下天马行空。 虽然这样做不容易出特色，但老板们也就不会怕他乱来。 杨秋这边既然已经订好了黄梅调的基调特色，后来的人只要按着他的套路来走便好。 所以此时，还就属王天霖最合适不过了。 就李汉祥这咋咋呼呼地性格，杨球还是有点不放心将一部电影的大权，全然交到他手上。 不过，李汉祥可不这么想…… “哥，我都跟你拍了这么多戏了，你什么时候看我不稳了？”李汉祥满是怨怨地说道。 杨秋挑了挑眉，看着他道：“就你谈的两次恋爱，不对，还有一次是单相思来看，就感觉你不稳。” “……”李汉祥一时语塞，想了想梗着脖子应道：“那感情的事，能和电影扯上关系么。” “怎么扯不上关系，扯不上关系那你告诉我，拍《天仙配》的时候，你这个副导演干了多少活？我怎么感觉在片场的时候，我这个导演都比你这个副导忙。” “我……” 李汉祥顿时无语凝噎，回忆了一番当时的情形，终是双肩力气一卸，垂头丧气地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长背椅上。 此时李汉祥倒是真有些惴惴了，脑子里一个劲地问着自己是不是真有些太年轻了？ 李蔓这时候倒是提着水壶过来给杨秋的茶杯加水，看着颇受打击的李汉祥，担心着问道：“他没事吧？” “没事，皮孩子尾巴太翘了，得压一压才好。”杨秋微微一笑，打趣道。 李蔓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多问，便退了开去。 水壶里是冷着的凉开水，杨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瞧着李汉祥还是默默不语，忽然问道：“你是真想拍戏？黄梅戏？” “……”李汉祥一愣神，忙点头应道：“嗯！” “那好。”杨秋点了点头，随口道：“不过我这没有本子了，你去找个能让我满意的本子过来，我就让你拍。” “……” 李汉祥又是一阵愣神，醒过来后立马冲到杨秋面前，苦道：“哥，现在我上哪去找黄梅戏的本子啊？” “找不到就自己写。” “可曲子我不会编啊！数来宝打快板我倒是会。”李汉祥说得理直气壮。 “咳咳”杨秋差点被这家伙气死，气呼呼地道：“自己不会你不能找人编么，黄梅调很难吗？你楼下不就住着一位。” “额，好像，是哦。”李汉祥这才恍然大悟，不过随即又迷糊道：“那我们拍什么？” “这话得问你自己！” “额……”李汉祥挠了挠脑袋，想了那么三四秒，犹疑着问道：“那我写貂蝉怎么样？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蝉。” “貂蝉？” “对啊，貂蝉，咱就拍王司徒巧施连环计的故事！”李汉祥越说越兴奋，嘴里喋喋不休道：“到时候杨萌演貂蝉，哥你演吕布，王元龙演董……” “我不演吕布。”杨秋忽然在旁边打断了李汉祥的话。 “什么？！” 杨秋随口解释道：“我要忙我的片子，王天霖和你的片子，我都不会参演了。” “这……”李汉祥一阵犹豫，想了想便改口道：“那就干脆找鲍芳鲍大哥来演，刚好他也唱，到时候咱们搭几个金碧辉煌的景，把司徒府、董府的气势给整出来，还有吕布的将军服，貂蝉的水袖裙，对了，哥，长安的景不好搭，咱……” “等等等等！” 瞧着李汉祥是越说越兴奋，杨秋是一阵头大，忙伸手打断了他的话问道：“长安城？金壁煌煌？司徒府？董府？还将军服？” “……” “李汉祥，你想过这些要多少投资没有？”杨秋深吸了一口气，很是不爽地道：“刚还想着说看你究竟稳不稳，给你一次机会，你怎么立马就……还金碧辉煌，你打算拍彩色片么？” 李汉祥被训得一阵惴惴不安。 刚刚他脑袋一放松，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胡话便一下子全奔出来了，这下赶忙解释道：“不不不，哥，我刚刚是乱说的，这……这长安街我们可以省着点搭，司徒府就、就用衬布，将军服就、就……” 李汉祥这时也有些头大，将军服再省，也不可能拿纸糊啊。 “李汉祥，换一个本子。”杨秋不等李汉祥接上话，便挥手断言道：“你刚刚也粗略看了一眼《女驸马》的剧本了，这样吧，《天仙配》和《女驸马》的服装道具加起来，便是你能用的，剩下的，一件也不会多给你。” “啊？？？” 李汉祥这下有些傻眼，忙俯下身子苦道：“别啊，哥，这么搞我还能拍什么啊？” “你觉得难，也可以不拍。” “……” 第144章 游龙戏凤 “我……我想拍电影。” 李汉祥眼也不眨地盯着杨秋，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啧，诶——！”杨秋长出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看了李汉祥一眼，想了想后问道：“这样吧，你看过京戏没有？” “？”李汉祥不知道这和他要拍的电影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马上回道：“看过看过，不止看过，我们宿舍的那个马力还会唱呢。” “那就这个吧。” “什么？”李汉祥有些懵懂。 “还能有什么，电影本子啊。”杨秋瘪了瘪嘴，恨声训道：“回去找找那个什么马力，或者其他什么人，拿着改编一下，再拿过来给我看。” “啊啊？好好好。”李汉祥赶紧连声应是。 瞧着李汉祥还似木头人一样矗立在前，杨秋眼皮一抬道：“还愣着干什么，回去干活啊。” “啊！好，那哥，我、我就先走了。” 杨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摆头道：“走吧走吧。” 瞧着终于送走这个烦人精，杨秋心下总算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家伙太‘飘’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少不得就算李汉祥这部戏能开机，他杨秋也得多放一只眼睛盯着。 不然鬼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万一…… 叩叩叩——！ 忽然传来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杨秋的思绪，还不待他应声，便见着自家的大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一颗黑乎乎地脑袋从缝里探了出来。 而这脑袋的主人，还盯着杨秋一个劲地猛瞧。 “哥、哥，我想问问……”黑炭色的李汉祥躲在门后，形象很是有些猥琐，还不待杨秋发火，便见着李汉祥犹犹豫豫地问道：“哥，你让我写这个故事，是不是心底早就有主意了？” “……” “哥、哥，我不问了，不问了，走了，哥，再见！” “站住！” “哥？” “你这次就不要拉着胡金泉一起了，我有用。” “额……，好。” “走吧。” 瞧着这下李汉祥是真的离开了，杨秋不由得心下真的卸下了一块大包袱。 至于李汉祥问他是不是早就有了主意？ 怎么可能没有主意！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啊，后世不知道翻拍了多少次的朱厚照与李凤姐的故事，可能没有主意吗？ 而李汉祥将来给邵氏挣了大场面的，讲的也正是这个故事，一个经由着京戏改编而成的黄梅戏。 虽然杨秋没有直接看过这部，但里面的插曲和却是听过的。 谁叫这两首曲子的传唱度高呢。 现在的大纲和两首曲子，就在他抽屉格子里趴着呢。 至于杨秋想着让李汉祥去写剧本…… 其一纯粹就是看这丫的闲的，给他找点活干；其二便是这部戏他杨秋也有些细节根本不知道，想着让李汉祥这个原导演试试看，能不能写出什么新意。 到时候两者结合一下，将剧本更丰满一些。 颇有些聊胜于无的意味了。 一上午只搞定了两件事，杨秋很是无奈时间有些过快，不过再怎么样，他也只得继续拿起自己的笔，慢慢润色着自己的剧本。 叩叩叩——！ 可还没过三分钟，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杨秋眉头一皱，头也不抬地大声说道：“李汉祥，你还有什么事？” 吱呀—— 一阵推门声响起，杨秋便听见一个粗糙的嗓音道：“杨导演，打扰，鄙人不叫李汉祥。” 杨秋微微一愣，抬头朝着门口处望去，便见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微秃中年男人，正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站在那里看着他。 “额，你好，请问先生你是……？”杨秋疑惑地放下了笔，站起来问道。 男子笑着走了过来，自我介绍道：“鄙人原舜伯，来自台北。” 台北？湾湾？ 杨秋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过还是比划了一下道：“请坐请坐，额，原先生认识我？” “认识，我今天上午刚去看了您导的。”原舜伯坐了下来，把公文包放在腿边道：“果然是一部好片子，非常的引人入胜。” “哈哈，原先生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的唱词可是真的编得精妙，朗朗上口，我注意到编剧编曲还都是杨导，足见您大才。”原舜伯夸了杨秋好大一通，又接过李蔓递过来的茶轻道：“谢谢夫人。” 李蔓脸色刹间微红，轻轻点了点头致谢后，便走了开去。 “不敢当，原先生抬举了。”杨秋摆了摆手，看着正喝着茶的原舜伯问道：“听原先生话里的意思，您也是电影圈里的人？” “呀——！忘了说了。” 原舜伯倒是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没清楚自我介绍过似的，匆匆放下手里的茶杯咽下一口茶水，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请！” ‘明华影业公司……总经理……’ 杨秋接过名片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皱着眉头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公司的信息。 结果自然是…… 一无所获！ 湾湾的五家官方电影公司——中制、中影、农教、台制还有和杨秋有过少量合作的台影，在香江电影圈里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毕竟湾湾那边也是一‘大’票仓。 但其他民办的湾湾电影公司…… 卧槽！ 这要说发行公司的话，有好几十家呢！不过都是一股脑地发行美国片的公司，发行国语片的寥寥无几，杨秋想了半天也没在这几家里面找到一个叫‘明华’的。 至于民办的制片公司…… 好吧，现在的湾湾没有一家。 对，你没看错，是真的没有一家民办电影制片公司！ 其实台湾从霓虹手里光复后，倒是有过一家民办的制片公司，就是制作张策大导演处女作的万象影业。 不过这部电影，是万象影业的第一部电影，也是其最后一部电影。 随后跟着蓝军败退湾湾，引发的一系列经济混乱、外汇管制以及苛捐杂税，万象影业家小业小的是直接就倒了下来。 到现在，民间想要独资在湾湾建制片厂，开制片公司拍电影，比登天还难。 所以这个‘明华’，肯定是一家电影发行公司。 就是不知它是什么来头？ 兴许是看出了杨秋的疑惑，原舜伯正襟危坐道：“我们明华是刚刚成立的，杨导没听过也实属正常，不过我们的前身，或者说大部分员工，来自以前魔都的‘四联办事处’。” “四联……” 第145章 百足之虫 四联…… 自然不是什么五联猪肉场三联电器城之类的小作坊。 它是一个联合体。 1945年霓虹战败之后，湾湾的电影发行业，很是经历了一片混乱。 一开始因为湾湾刚刚摆脱殖民统治，很多年纪大的人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所以发行商也见利可图的买了一堆霓虹的便宜片子来放。 但俗话说的好——便宜没好货。 这些片子要么是血腥暴力的，要么是宣传‘东亚共荣’的，没几个月便引得岛内有识之士纷纷上书。 所以湾府直接就把日语片给禁了。 这个时候呢，大陆产的国语片也大肆进入湾湾，但其中大部分呢，都是三十年代的旧片子。 不过因为这些片子从来没在湾湾放映过，所以一开始人们还很新鲜，票房也就很是卖座，让国语片过了几天好日子。 但没过多久，随着《中美友好通商航海条约》的签订，好莱坞片子大肆入侵，摄影和技术上的先进性，一下把国产电影打得落花流水。 情况前文有述，就不再多提了。 有鉴于国语片在湾湾的困境，除了湾湾这边有所动作外，在那时的中国电影中心——魔都，也有着一系列的行动。 其中之一，便是由有官方背景的‘中电’带头，联合文华、昆仑以及后世都鼎鼎大名的长春厂，一起成立了‘四联办事处’，来联营大陆片输台事宜。 要说背景大，也的确好办事，四联也一度朝湾湾输送了大批好电影。 比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太太万岁》以及《松花江上》等等…… 不过等到了四八年末，蓝军在正面战场上节节败退，老蒋也开始收拢手里的权利，准备着党政军一手抓。 俗话说‘蒋家天下陈家党’，这陈家的两兄弟便成了老蒋的第一目标…… 好在哥哥此时突然病重，弟弟也识时务，纷纷把手里的部分权利给交了出来。 不过他俩交权出来不要紧，但陈家以前可是管着国家的教育与文化事业呢。 这电影——自然也属于文化。 所有全国与电影相关的事，他俩都管得着，这四联办事处这么紧要这么显眼的位置，能没他们陈家的人么。 于是在这股整顿大潮中，‘四联办事处’直接被改组成了‘中国电影联营处’。 当然这改组过程中，自然也扫落了一批以前的工作人员。 不过后来这‘中国电影联营处’也没落得好，还没等它改组后发挥功效呢魔都就解放了，联营处也就直接没了…… 这些因改组被扫落的工作人员，也跟着蓝军一路逃到了湾湾，有些人自谋生路去了，还有些人又靠着陈老大，去了农教制片公司讨生活。 此时的陈老大，还挂着农教的董事长职务呢。 ‘农教’全名农业教育电影公司，成立于1946年，创办者正是陈家老大。这公司名字听着像是那个经常拍《农广天地》的cctv-7，但其实不然。 农教是有拍纪律片，但更多的却是政宣片和故事片。 其实也是一个政治宣传类的机器。 这些人结果去了‘农教’也没讨到好，到了去年，也就是1950年下半年，湾湾局势渐稳，老蒋手里的权利也稳固了下来。 接着，便开始了除恶必尽的工作。 陈家小弟直接被赶去了美国，陈家老大的职务也一个接一个的撸掉。 然后‘农教’又是一顿改组。 农教董事长的位置，更是直接被小蒋拿去了。 这下以前‘四联’被撸掉的这帮人，再加上‘农教’里又被撸掉的，眼看着官道走不通了，便依着以前打下的关系，开始联合起来走起了商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明华影业，由此而生。 弄明白了原舜伯是什么人，杨秋心里也就透亮了许多，试探着问询道：“那原老板找我的意思是……？” “我们明华，想代理发行杨导公司的影片。”原舜伯倒是毫不掩饰地直接道。 “这个……”杨秋有些犹豫，解释道：“我公司以前都是和‘台影’合作的，突然换了合作……” “杨老板，这些官方机构，你真的了解吗？”原舜伯忽然打断杨秋的话问道。 “什么意思？” “就比如说‘台影’，这家公司起码连‘台制’都比不上，人家‘台制’还可以拿美援有外汇，但‘台影’完完全全得靠自己，杨老板，冒昧的问一句，您上次和‘台影’合作，多久收到的票房分成？” “额，上次的，还没有收到。” “……，那上上次呢？” “五万港币，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也算快了。”原顺铂有些小惊讶，很是意外地道：“但我想杨导的这部《天仙配》要是放去台湾，怕是分成的零头都不止五万了吧，您认为多久能拿到分成？” “……” “杨导，现在湾湾那边外汇紧缺，基本处于管制状态。‘台影’想将分成付给你们，都得打报告动用美元外汇。” 原舜伯想了想，呲笑一声继续道：“除去官僚机构的散漫作风，再加上数额巨大的话，从影片上映到拿到分成，你中间花掉的时间起码要五个月，太耗时间了。” “哦？”杨秋对原舜伯的分析不置可否，挑了挑眉问道：“那原先生的意思，你们的公司能更快让我们拿到分成？难道你们不会动用外汇么？” “会，但是，我们可以用美国那边的公司先行垫付。最晚下映之后的一个月，您就可以收到自己的电影分成。”原舜伯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 槽！果然是他么的百足之虫！套路都是一环一环的。 “杨老板是不相信我们的实力？”瞧着杨秋一阵默默不语，原舜伯笑了笑拿起了他的公文包道：“第一次和杨老板做生意，为了表达我们明华的诚信……” 原舜伯忽然拉开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叠支票，随手写了几笔后递了过来。 瞧着那‘一’后面连串的零，杨秋讶然道：“一万美元？” “是的，你可以当做这是将来我们发行《天仙配》的定金。”原舜伯坦然自若道。 “这……” “杨老板，其实你大可以不必想这么多。”原舜伯又放下公文包，侃侃而谈道：“坦白说我来你这里之前，已经跑过了邵氏、永华、远东，甚至还有泰山。” “哦？结果怎么样？” “还不错。”原舜伯有些自得地道：“我们已经成功拿下了邵氏和泰山的代理权。” …… 第146章 好久不见 “对于香江影坛，如果说950年是属于百花齐放的一年，长城、永华、华南等佳作频出；那么95年，必定是属于黄梅戏的一年。 隔着半个世纪的今天追忆往昔，历史已经显得遥不可现。我们所能知道的，也就是那些老旧报纸上的所闻所写。 然后经由着这些，去一窥当时的黄梅戏盛景。 黄梅戏起于鄂兴于皖，最终却在隔了半个中国的香江，被世界所知。这其中的零零总总，想来是的导演加编剧杨秋老先生，那时所不曾预料到的。 上个月末本人有幸在三亚举办的金鸡百花奖上，遇到了从香江出发前来颁奖的杨老先生，多方探寻引荐之下，精神还算矍铄的杨老先生，终与本人畅谈起了过去的那些时光。 由此，我也仿佛依稀见到了当年的情形。 立项之前的香江影坛，国粤语观众分流严重，国不看粤、粤不看国那是常景。无数的导演和编剧们，都在摸索探寻着一种能把两种观众同时拉入影院的方法，但纷纷以失败而告终。 不过此时身处话剧团的杨秋导演，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那便是无论戏台上唱的是京剧还是粤曲时，台子下面总有那么一拨人，是同一批观众。 细问之下，才知这些人虽不懂词却喜调。 故看之。 杨秋导演深受启发，于是将目光转向了中国传统戏剧，一番探寻之下便发现了通俗易懂的黄梅调。 选定了传统剧目后，经由十余遍的辛苦修稿改曲，使之更加通俗易懂之后，才拍成电影上映。 最后，终成一代经典，引发了香江十多年的黄梅戏热潮。 据杨导亲口赘述，当年上映之初，众人其实一开始并不看好，因为那时的古装片，并不赚钱。 只是没想到，戏院反馈过来的情况却出人意料。 仅仅只有两天的时间，戏院便卖光了全部场次的戏票，导致全香江一票难求，院线不得不又加急延映了一星期，才缓解观众的购票之忧。 杨老先生戏言，当年他们公司有一个扫地阿姐，后来有一回告诉他自己去看了八遍，还顺口跟他唱了一段‘卤水轻扇腚消炎’，乐得他当月便给阿姐多发了一百块奖金。 由此可侧见的影响之盛。 及至下映之时，观影人数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一万，票房更是高达四十三万港币，打破香港历年来的票房记录。 这个记录直至两年后，才由杨秋导演自己给破掉。 而那时香江的街头巷尾，到处可以听见‘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的哼唱声。别人要是唱了上句你接不下来，就是过时就是老土。 街上处处黄梅调。 黄梅戏之年，由此而始。 ——张伟” 年少的杨秋自然不知道半个世纪之后的自己，还是那么的满口胡话随便忽悠，更重要的是还把人家文艺怀旧小青年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如果说他前部的还只是惹得众人小跟风的话，那等的成绩出来后，整个香江便忽然冒出了不知多少个黄梅戏剧组。 黄梅戏那熟悉的曲调，更不时地就在侯王庙北帝街的某个片场响起。 就连一直忙着新戏和话剧团的程纲也跑来跟他述苦，说是荔园的老板不知怎么地从皖省请了一个黄梅戏剧团来，抢了他们话剧团不少场次。 这下他们话剧团就更难混了…… 不过这些杨秋只当听不到，他脑子里头又没多少话剧可以救他们。再说了，话剧团倒了更好，他的片场建好后还缺人才呢。 话剧团这个人才储备培养基地，他杨秋可是盯了好久了。 随着在金国院线的尘埃落定，在成绩亮瞎人眼的同时，杨秋也于七月初在侯王庙的状元酒楼，大办了一场庆功宴。 只见这天状元楼前彩旗飘飘，红灯高挂，一条大大的横幅拉在‘状元楼’的牌匾之上，上面大书‘热烈庆祝大卖四十万，破香江电影票房新记录’十来个大字。 横幅下面的大门口，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几乎和嘉禾有过交情的，都在邀请之列。话剧团、光艺庄、李瑛、张善昆等等，甚至于连泰山那边，也派了查良涧过来。 程纲作为今天的知客迎宾，一直在酒楼门口忙碌着，嘴巴都快笑僵了。 只要一有客人来，程纲就得笑脸相迎，然后旁边或请来或自来的六七个记者，拿着相机就是一顿‘咔嚓咔嚓’。 这一上午下来，嘴能不僵么…… 直到上午九点半左右，状元楼门口都热闹了好一会儿了，杨秋才开着他那辆摩利士，载着杨萌姗姗来迟。 两人刚下车，迎面就是一阵‘咔嚓咔嚓’的闪光灯，差点闪瞎了两人的眼睛。 杨萌显然没经历过这阵势，吓得不自觉地往杨秋身边靠了靠，瞧着女孩有些惊慌的小脸，杨秋笑着牵起她的手，一起往里面走去。 这下的‘咔嚓’声更大了。 “杨老板，请问你和杨萌小姐是什么关系？”其中一个举着相机的记者忽然大声问道。 杨秋笑了笑，抬起握着的手道：“如你所见，就是这个关系。” 咔嚓咔嚓咔嚓——！ “杨老板，这次您的电影票房破纪录，有什么说的吗？” “嘉禾出品，必属精品。” “那杨导，已经下映了，您现在有什么新片计划吗？” “有了，不过不方便透露。” “啊？为什么？” “各位各位！告罪告罪。”程纲突然挤了上来，挡在记者面前拱手道：“各位，今天是的庆功宴，不是记者会，采访就到这哈，谢谢大家。” 说完，程纲转身就簇着杨秋两人，跨步进入了酒楼里面。 一边朝着已经全包下来的二楼走去，程纲一边埋怨道：“你理他们做什么？都是些越问越多话的人。” “无冕之王嘛，自然不好得罪。”杨秋随口回了一句，想了想道：“对了，等下我包几个小红包，你给他们送下去。” “……” 程纲一阵无语，半响后无奈道：“你是金主，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对了，你想让汉祥拍黄梅戏？” “你怎么知道？”杨秋有些意外。 程纲撇了撇嘴，道：“那小子剧本搞不定，找我帮忙来了。” 差点忘记这丫的是剧本杂货铺了，杨秋挑眉问道：“你帮了？” “随手帮了一点点，又给他引荐了另外一个人。” “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进去你就知道了。”程纲把头往楼里一摆，忽然怨道：“我说你就不能少拍点黄梅戏吗？我这话剧团到时候要怎么活哦。” “活不了就死了呗，大不了到时候我养你……嗯，你们。” “……” 程纲突然浑身一阵恶寒，神情古怪地看了杨秋一眼，转身又跑去大门口迎宾去了。 杨秋好笑着摇了摇头走上了二楼，可还没等他看清上面的情形，一个微胖的年轻人就朝他拥了过来。 “好你个杨秋，这么长时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哥哥我！” “滚！胖达人，我比你大！” “但是很显然……”已经横向长了两个尺码的梁达人走到杨秋面前，左右比划了一下道：“我无论体重还是身形来说，都比你大。” “哈哈——”杨秋笑着和胖达人抱了一下，问道：“最近你面包房的生意怎么样？” “一般般。” 永华曾经的八学员走走散散，现在全然还留在电影圈的，也就只有杨秋和李汉祥两人了。就连一直情深意切的梁达人与汪蕊莲两人，也在同居了四个月之后和平分手。 汪蕊莲跟着冷依一样回了魔都，梁达人倒是留了下来，依着以前杨秋调侃他的那样，在港岛中环那边开了一家面包房。 生意，还算不错。 不过兴许是面包做多了，梁达人这身体也跟着烤面包一样，由瘦变胖了起来。 所以杨秋自是不信这家伙的‘谦虚’之词，鄙视道：“一般般，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反正啊，没达到当年你说的，人们排着队买的程度。”梁达人随口调侃道。 “……”杨秋顿时一阵无语。 梁达人对将了杨秋一军很是高兴，摸着下巴道：“诶？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再把面包房的生意往上提一提？” “简单。”杨秋挑了挑眉，道：“打广告啊。” “可是我广告单也发了很多啊，沙田那边的渔村都能看得到呢。” “广告单效用有限，你得换换别的。” “什么？” “比如说，植入广告。” 第147章 不似好人 “植入广告？”梁达人有些懵懂，疑问道：“那是什么？” 看看…… 这时的电影人多么天真可爱！ 他们想到了借贷，想到了卖片花，想到了全体集资，想到了几乎所有的筹钱办法，就是没想过以在电影里面插广告的方式来赚钱。 不过想想，这年头好莱坞那边也才刚开始慢慢这么做。 香江这边慢了好几拍就可以理解了。 杨秋倒也毫不意外，抬手就给梁达人解释道：“这样说吧，嗯……，举个例子，看过了吧。” “废话，不看我好意思来庆功宴么。”梁达人瞪着眼睛愤慨道。 “额……，也是。”杨秋点了点头，略过了这茬，继续道：“那你也熟悉咯？” “嗯！” “所谓植入广告，就是把你的产品，毫无破绽地融入到电影里面，比如说那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绽笑颜；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戴发间’，我们就可以拿来改一改，来适应你的产品。” “改一改？” “嗯，比方说改成‘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轻点揉面团；随手做成胖达人，我与娘子共相食’，怎么样？” “……” 画面太美不敢想，梁达人听完就是一个寒颤，然后满脸诧异之色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杨秋。 “这么好的作品，还是自己的，你竟然能下得去手？”梁达人颇有些牙疼之色地说道。 “咳咳——”杨秋一阵干咳，强行解释道：“举例，举个例子而已，真的我可不敢这么搞。最多，也就让员外把七仙女的一夜织十匹锦，改成做十个面包罢了。” “十个面包，可用不了一夜。” “那就一百个。” “一百个也不用。” “呸，一千！” 梁达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的杨秋道：“一千？哪个地主老爷这么缺心眼，一下做一千个面包，不怕吃不完放坏么。” “……” 杨秋被故意抬杠的梁达人气得无语，摆了摆手便道：“懒得跟你扯了，你要是有心做这个植入广告，这两天就准备点钱来找我，不然就算了。” “还要钱？” “多稀奇啊，你发传单不花钱么！” “……” 两位老友一路吵闹了便上了二楼，这边杨秋刚一露头，二楼就轰然热闹了起来。 胖胖的赵瑞华首先便笑着迎了上来，隔着老远就抱拳贺道：“杨老板！杨兄弟！这次电影真是漂亮得没话说，老哥先在这里恭喜恭喜了！” “哪里哪里，全靠大家的帮助。”杨秋回了一礼，也笑道：“接下来，咱们嘉禾还要靠赵大哥，靠光艺庄了！” “杨老弟，尽管放心，星马那边绝对也给你抱个满堂红回来！” “哈哈，大谢！” 今天的庆功宴来了不少人，光艺的赵瑞华道贺之后，金国的关志城，还有刚刚才达成初步合作的明华原舜伯，都跟了上来好一顿捧场。 杨秋自也是热烈欢迎。 他不热烈也不行，就从楼道口到主席位三十米不到的距离，杨秋硬是走了十多分钟才到，路上全是一群恭喜混脸熟的人们，堵得他步履维艰。 很多不在受邀之列的人，也找关系混了进来。 比如说李汉祥身边的那位…… “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挖出来！”安娜狠狠地瞪了桌席对面的平头男一眼，小辣椒似的低声骂道。 只是这声音虽低，桌席上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纷纷转头向平头男看去。 特么的！ 很多人心里都有些愤诧，我们都只敢偷偷瞄一眼，谁这么光明正大，一直盯着人家还惹美女生气了。 平头男显然知道有些丢脸，忙低下头跟个鸵鸟似的缩了起来。 至于离开，他是万万不想的，好不容易才进来了，离开可就亏大发了。 “咳咳——！”平头男旁边的李汉祥也是一阵尴尬，忙抬起酒杯道：“美女，王兄不是有意的，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得罪得罪。” “哼！” 安娜冷哼一声，理也不理李汉祥，便把头转向一边，看向了旁边正往嘴里塞食物的哥哥，顿时羞道：“伊万，你少吃点。” “叉烧，好吃。” “……” 此刻，安娜拔腿就走的心思都有了。 李汉祥见美女不接招，也只得又尴尬地放下手里的酒杯。 这美女，谁啊？ 刚刚两个洋人上来的时候，上面的人还满脸诧异，以为对方走错了，结果没想到这美女随手便拿出一个请柬。 竟然是受邀而来的…… 一开始人们还以为这两个是什么大人物，招待得小心翼翼的，结果这美女还好，那男的是越来越不像样。 不仅整个人看上去傻乎乎的，做事也有些粗手粗脚。 看上去，就像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傻大个。 不过没多久随着两人之间的一阵俄语，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两家伙是白俄难民。 只是，这刚放下一个疑问，另一个疑惑就上了来。 今天的主人翁杨秋，请两个白俄难民来庆功宴干什么？ 这边的酒桌上一顿吵吵，隔壁的主席上却很是热闹非凡。 随着杨秋的到来，桌旁的人都站了起来，嘉禾股东之一的刘靓华拉着李蔓，硬是占了两个位置，此时见了杨秋身边的杨萌，鼻子里便轻‘哼’了一声。 不过还好这大小姐没使什么性子，硬是被李蔓也拖着站了起来。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善于调节气氛的赵瑞华举手喊了两声，见众人稍稍安静了些，便从席位上端起自己的酒杯，高声道：“成为香江第一部票房破四十万的电影，杨秋导演功不可没，今天！我们大家！在这里，敬杨秋导演一杯！” “好，不错！” “举杯。” “敬杨导一杯！” “请！” “……” 众人纷纷举杯相庆，杨秋也接过李蔓递过来的酒杯，一边高声说着‘谢谢’，一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 随着一阵狂呼，庆功宴正式开始，一时间酒楼里热闹非凡。 宾客众多，杨秋是一刻也不得闲，一波又一波的人涌上来找他敬酒，无奈地，杨秋也只得一杯杯地朝自己灌下去。 他这边喝的辛苦，旁人却不那么认为。 不远处的曹达桦就一脸羡慕地，对着旁边一直默不作声地同伴道：“这小子，才两年就发达了，还这么年轻，以后还得了。” “……” 旁边的同伴没有做声，反而趁着众人都看着杨秋那边，悄悄夹起桌上的一块烧鹅，放到了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个饭盅里面。 惹得曹达桦一脸鄙视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你嫂子就好吃状元楼的烧鹅。”同伴毫不在意地盖上盖子，理直气壮地回敬了一句。 只是此人虽然剑眉星目，面色冷峻，但因脸颊过长，反而破坏了美感，看上去不似好人。 所以说的话，简直毫无说服力。 第148章 嗯，无题 酒过三巡，该喝的喝该敬的敬，杨秋面前的人渐渐少了起来，他那一直翻滚着的胃也讨到了几丝休息的时间。 半肚子水一直咣当着，难受！ 杨秋这边正准备坐下来吃两口小菜暖暖肚子，李汉祥又带着一个不认识的平头男挤到了他的身前。 “哥！哥！我给你介绍个人才。”李汉祥一到近前，就瞎叫唤了起来。 杨秋无奈，只得放下刚拿起的筷子，站了起来对平头男点头道：“你好。” “杨老板，你、你好！”平头男微微弯着腰，看着杨秋一脸的讨好。 “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名叫王月庭。”李汉祥一把搭着平头男的肩膀，自来熟地解释道：“刚来香江没多久，虽然现在只是跑跑场记，但人家以前在魔都，可是做过编剧，写过话剧的，越剧他也拿手，是个真正的人才。” 这个王月庭，就是程纲给李汉祥介绍的帮手？ 杨秋不明所以，但还是再次颔首应道：“王先生你好。” “杨老板，你好你好，这次我听汉祥兄弟说您想拍《游……” “咳咳——！” 杨秋一阵干咳打断了王月庭的话，模糊着道：“王先生，这里人太多，剧本名字就不用说了，我也听程纲说起过，您就是他帮汉祥找来的老师吧。” “过誉了过誉了，老师谈不上，助手而已，这还得多亏程先生的引荐。”王月庭倒是十分明白，忙点头道：“我以前编过越剧，所以对越剧版的……这部剧有些熟，从戏曲唱腔不同来讲，越剧倒是比京戏，更好地能改编成黄梅戏。” “哦？” “哥，你别不信！”李汉祥在一旁仰着头，傲娇道：“你让我们改编的剧本，我们已经快完成了。” “这么快……”杨秋有些惊讶，约一踌躇后问道：“那你们今晚有空吗？合适的话，可以把剧本先拿来给我瞧瞧。” 李汉祥和王月庭互视了一眼，这边王月庭还有些犹豫呢，那边李汉祥就直接点头应道：“有空！” 这下答应得爽快，真正的编剧王月庭就有些坐蜡了。 一直等坐回到座位上时，王月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忧心匆匆了半响后便对着李汉祥问道：“汉祥，是不是答应的有点早了？这才第一版呢。” “怕什么！”李汉祥倒是毫不在意，吃吃喝喝地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试一试怎么行，再说了，我哥有意见咱们再改嘛，又不会掉块肉。” “可是……” “哎呀！怕啥！先吃块烤乳猪。”李汉祥夹着一块烤猪肉放到了王月庭碗里，气定神闲地劝道：“程大哥敢说故事，你敢编故事，我敢拍故事，我就不信咱们三个臭皮匠，还斗不过我哥一个诸葛亮。” “……” “李汉祥，你说谁诸葛亮呢？” 背后忽然传来一句冷冷的声音，有些异常的熟悉，李汉祥只感觉脖子一凉，立马便站了起来。 “哥，哥，我这是夸你英明神武呢。”李汉祥点头哈腰的，回头对着来人笑道。 “哼——！” 杨秋冷哼一声不在理他，瞧着众人都要站起来，赶忙压了压手，道：“大家自便，自便，吃好喝好，不用管我，伊万，过来一下。” “哈？”傻大个伊万抱着个鸭腿楞了一下。 倒是安娜反应快，立马站起来戒备着问道：“你找伊万什么事？” “我找他能有什么事？”杨秋有些不耐，侧头说道：“快点，伊万，带你去见见你电影里的合作对象。” “啊？！好。” 伊万随手拿起袖子抹了一下嘴，站起身便跟着铁塔一样跟在了杨秋身后，安娜也有些不放心，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一个是今天的焦点，两个是香江影视圈里少见的洋人，这个组合自然十分惹人注目，众人的目光纷纷朝三人涌了过来。 杨秋自是早习惯了，伊万傻大个看不见，只有安娜心下紧张着，浑身不自在起来。 三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另一张桌席前。 “曹探长，今日怠慢了，我先自罚一杯。”杨秋举着酒杯，便对着曹达桦敬道。 “哈哈——，好说好说。”曹达桦笑了笑，端着自己的酒杯站起来道：“不过好酒一个人喝太无趣了，杨老弟自罚，那我也陪酒一杯，请。” “请！” 话毕，两人一饮而尽。 曹达桦一放下酒杯，品着酒便笑着对杨秋问询道：“对了，老弟，听说你的片场已经开始盖了？” “嗯，已经动工了。” “唉——！”曹达桦长叹了一口气，埋怨道：“老弟啊，咱们友侨不是一直和你合作的很好嘛，干嘛还辛辛苦苦地去花那钱。” 杨秋倒是不甚在意，笑道：“曹探长，咱们合作的是很好，可你那片场……” “嚯，我片场怎么了？” “实话实说啊，太老太小太旧了。” “……” 曹达桦被噎得够呛，半响才躲躲闪闪地辩解道：“太小我承认，可旁边早没地盘给我扩了，怪不得我，至于太老太旧，从何说起？” “一条就够。” “什么？” “你那片场的电房，得重新弄了吧，我上次拍个七仙女跳舞，才打了四个灯就跳闸了。” “这……这后来，不是给你搞好了嘛。”曹达桦又是一阵犹犹豫豫，硬辩道：“最后还让你多打了两个灯呢。” “好家伙，你们怎么解决的，我后来去电房看了一眼，才知道你们把保险丝换成了铜丝，还好没出问题。”杨秋想起这茬，也是气不打一出来。 拍电影这行，无论是拍还是存，还不是最怕火之一物。 到时候万一片场起火了，其他不论，他杨秋存在片场片库里的胶片，估计都得遭殃。 那可都是钱啊！ 曹达桦倒是被杨秋把脸皮剥得一干二净，只得懦懦而又倔强地应道：“放心，不就是电房嘛，我过两天找个电工师傅改改就可以了。” “……” 杨秋抬了抬眉，也不知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瞧着杨秋那不信任的眼神，曹达桦有些挂不住面了，忙拍了拍旁边的同伴，对着杨秋道：“那个，哈，你要找的人，我今天帮你请来了，成不成得看你的了。” 剑眉星目不似好人的同伴立马站了起来，身形稍稍移动挡住了桌上的白瓷饭盅，碘着脸笑看着杨秋道：“咳嗯，杨老板好。” “哎呀，石老师好！”杨秋立马笑盈盈地伸手道。 第149章 奸人兼 站在杨秋面前的，正是八三版里，孪生兄弟裘千丈裘千仞的扮演者——石兼！ 当然，还是李晓龙里最大的反派BSS。 不过那时候，石兼已经是影视圈的老前辈了，享誉香江，后辈一大堆。 至于现在…… 已经年近四十的石兼虽已在电影圈里混了十多年，在粤语电影圈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最近才依靠着里的反派角色，被普罗大众所熟知。 但依然，算不上什么名角。 甚至于名气比起曹达桦差了一大截，起码曹探长这家伙占着钱多脸正，还主演了不少粤语电影呢。 石兼反而一直在电影里跑龙套。 所以一听到杨秋的称呼，石兼赶忙摆手道：“老师？老师算不上，杨老板抬举了。” “哪里话，听说石老师的螳螂拳堪称一流，达者为师，这还称不得一声老师么？”杨秋抱拳恭维道。 “额……，过了过了，那是我小时体弱多病，练来强身健体的，真算不上多高明。” “哎呀，我说你们两个！”曹达桦倒是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梗着脖子训道：“推来推去有意思，‘老师’过了，那按着武行的规矩，叫师傅总可以了吧，是不？石师傅——？” 瞧着曹达桦一脸的揶揄之色，石兼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了，尴尬地问道：“听达桦说，杨老板找我有事？” “是的，石……师傅，我准备开部新电影，有一个角色感觉很适合，想请您参演。” “新电影？” “嗯。” “粤语的吗？”石兼赶紧追问了一句，随即又惴惴道：“我国语不太好，所以……” “没关系的，石师傅。”杨秋摆了摆手，解释道：“我这部剧，打算不用现场收音，全部采用配音制作，所以别说国语了，就算你不会说话，能张嘴数数字就行。” 杨秋说着又拉过一旁的伊万，继续道：“比如说这位，您的搭档，伊万先生，粤语不会，国语嘛，也不太灵光。” 全部配音？！ 石兼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高大个洋人，满脑子都有些抽抽，果然还是人家大导演有钱啊！自己以前拍戏，那导演胶片都是省着用，这边人家都开始全用配音了。 而且四十万大导演的新戏，的确很诱人！ 只是…… 自己从来没参与过大片子的制作，参与进去会不会有些不适应。 石兼有些踌躇。 “哎呀，老弟，既然这个奸人不愿意，我来好了。”曹达桦倒是一下就明白了老友的忐忑，见这家伙钻了牛角尖，马上在一旁激道：“我可比他演得好多了，看看我这脸，就比他的好看。” “呸！” 石兼倒是立马醒悟了过来，狠狠啐了曹达桦一口，点头应道：“杨老板，你这戏，我接了。” “好好好！石师傅，感谢！合作愉快！” 瞧着石兼应承了下来，杨秋很是高兴，举杯又和大家庆祝了一杯，便告辞转身去往了下一桌。 这老板正主一走，还没等石兼舒一口气，桌上的众人又纷纷向他举杯祝贺。 顿时又是一阵热闹。 几杯黄酒下肚，桌上才安静了下来，石兼总算松了一口气，扒拉着曹达桦问道：“这杨秋人怎么样？好合作吧？” 曹达桦顿了一下，想了想道：“还不错。” “那就好。” 石兼心下稍安，便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烧猪肉，‘哐嘡’一声放到了他那个饭盅里面。 “我说你这人，马上就要出大名了，就不能大气一点吗？”曹达桦颇有些无奈地道。 “大气什么？不比你，我家九口人呢；再说了，你嫂子就爱吃状元楼的烧猪肉。” “……” 曹达桦很是无语，半响默默道：“嫂子胃口真好。” “……” 杨秋自是不知道他请的石兼，瞒着他偷了不少菜，此刻他正看着面前的查良涧，唏嘘不已：“涧兄，卜老师最近还好吧？” “尚还算可，一般般吧，不好也不坏。”查良涧耸了耸肩道。 杨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卜万沧这人艺术心还是很强的，当时等云一事，虽然有一半是因为和老板赌气，但剩下的另一半，基本也就是他的艺术追求了。 但艺术这东西，也是要钱支持的。 从导演到老板的身份转变，卜万沧显然一直都还未适应。 自之后，杨秋倒是听说泰山又出了两部电影，但是票房均不是很理想，勉强能维持收支平衡而已。 只要到时候哪部片子出了问题，恐怕又是一场破产危机。 所以杨秋直接道：“如果万一哪天泰山遇到了什么难处，涧兄一定要跟我说一声，能帮忙我是一定帮的。” “好！谢谢。”查良涧叹了一口气，道：“杨老弟，你现在真是混出来了。” “混出来不敢说，都是讨口饭吃罢了。” “能自己挣饭吃，也是很厉害了。”查良涧环视一番，忽然说道：“对了，你知道罗四维吧，前两天他又跑来见卜导了。” 杨秋眉头一皱，问道：“卜导肯见他？” “那能不见啊。”查良涧苦笑一声，说道：“他老婆大着肚子一起等着呢，晾谁也不能晾孕妇啊。” “……” 周梦娉又怀孕了？ 这是第七胎了吧，罗四维还真打算当玉皇大帝啊。 “那他找卜导干什么？”略过周梦娉这一环，杨秋直问道。 “还能干什么，求着卜导给他介绍一个出路罢了，他上次私自跑出去揽活，结果半路跑了，搞得里外不是人，永华他是真不好呆了。” “泰山要他了？” “没。”查良涧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卜导心一软，答应了帮忙。” 杨秋微微皱眉，半响之后才无奈叹道：“随他去吧，只要这家伙不给我添乱就行。” “也是。” 第二日的报纸，果然有五六份刊登了庆功宴的情况，将现场热热闹闹的情况描述得极为详尽，倒是让嘉禾的名字增加了不少曝光率。 不过此时杨秋的目光，已经不在此处了。 他一边关注着的外埠上映情况，一边开始筹划起新片的拍摄计划来。 到了下午时分，他正打算出一趟门，双眼通红的王月庭却先寻上了门来。 第150章 王月庭其人 “月庭，你怎么来了？”看着面前双眼通红的王月庭，杨秋有些诧异地问道。 王月庭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拿出了一叠纸递了过来，然后才道：“杨老板，这是你昨晚要我改的剧本。” 昨晚庆功宴完了以后，李汉祥便和王月庭拿着剧本，来到了杨秋的家里，让这位大老板审议剧本。 按说的大概情节，大家都在各种影视剧里看了那么多次了，估计都没有什么二话。基本也就是皇帝微服私访，遇上欢喜冤家李凤姐，最后一番斗嘴下来却情愫暗生，最后两人和和美美的故事。 但的原始版本可不同…… 真可谓是一部‘花痴少女受骗记’！ 京戏里，皇帝朱厚照微服出巡遇见李凤姐，一见倾心，便调戏之；但李凤姐不为所动，直到朱厚照穿上九龙袍，然后态度大变，随侍之。 接下来自然是少女变少妇。 最后李凤姐随朱厚照上京，结果半路朱厚照又碰到另一个美女，便直接把李凤姐给扔了……给扔了……扔了……了…… 结局便是李凤姐在诞下一子后，郁郁而终。 这故事三观炸裂，一个渣男一个无知女，两个都是不讨喜的人物，照拍是肯定不行的。 必须得改编。 幸而程纲和王月庭还算脑子清醒，他俩一番改编下来，把男女主的性格改好了一些，又加了一个拆分有情人的太后进去，竟然和后世的版本差不了多少。 让杨秋也不得不感叹历史的惯性之大。 不过他们改的版本很是简单，里面故事人物单薄的很，比如龙凤酒家里的小二阿牛便没了踪影，杨秋便连着这个又外提了一些意见，让两人回去再改改剧本。 没成想，才过了一晚上，王月庭又来了。 “这么快？”杨秋倒是有些意外，加个角色进去破坏了原本的剧情结构，可不是两下就能改好的，这速度也太惊人了：“你这就改好了？” 王月庭面无表情，点头应了一声：“嗯。” 杨秋掀开剧本仔细看了一番，果然已经改好了，并且这丫的不是在原剧本上改的，而是改好后，又工工整整的再抄了一份。 王月庭的一手小楷写得极好，大小如一且上下工整，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一番完完整整地看下来，杨秋倒是真发现王月庭已然按照他的意见，把剧本全给改了，这下不由得杨秋不感叹王月庭速度之快：“你这新的写了多久？” “十四个小时。” “额……，你一晚上都没休息？” “没事，我以前当炮兵打仗那会，三天三夜都没合过眼。” “……” 瞧着王月庭眼球里的红血丝，杨秋倒是知道这丫说的是实话。虽然看得这家伙很是辛苦，但剧本哪有一次就改满意的。 所以杨秋又在新剧本上提了一些意见，便打发了他回去。 临走前，杨秋交代了一声让他注意身体，王月庭点头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不过显然这丫的没有听进去。 一回到大埔的租房里，瞧着家里空落落的，知道自家的婆娘还没有从工厂回来，王月庭便直接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 啪——！ 轻轻地将剧本砸在台面上，王月庭木木地看了剧本几眼，忽然狠狠地甩了两下头，驱散了一点困意，然后便拿起桌旁的一个茶色玻璃瓶，打开瓶盖倒出三粒‘生化力量片’，不喝水地就这么生吞了下去。 这‘生化力量片’里面全是浓缩的咖啡因，半片就抵得上两大杯咖啡，这三片全吃下去如何得了。 不待三分钟，王月庭便感觉自己睡意全无，抓起笔就唰唰地写了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只听道那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 良久……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家里的大门忽然被推了开来，一个身穿蓝色工人服的女人走了进来。 此女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脸上因工作了一天带上了一抹疲惫之色，或许因为劳累过度眼角已经带上了一丝鱼尾纹，但整体上看去还算是有几分姿色。 女人一进门便看到了默默写作的王月庭，还来不及一喜，便又看到瓶盖还没有掩上的玻璃瓶，忙走上去一边盖上瓶盖一边忧道：“月庭，不是说了嘛，这东西要少吃。” 还不待王月庭说话，女人又嘀嘀咕咕了一大堆。 “这药吃多了不好，坏身体。” “我锅里给你留的饼你吃了没？” “你早上休息了吗？” “月庭，好好睡一觉吧。” “刚刚看你的眼睛……” 砰——！！！ 一整炸响打断了女人的话，正在放置药瓶的女人手里一滑，差点把玻璃瓶给砸了，她惴惴不安地回过头去，便见王月庭右手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正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他。 “月、月庭……”女人心下有些忐忑。 “你个街上的小女人，懂什么，简直聒噪，给我滚一边去。” “……” 兴许是王月庭的态度实在恶劣，女人双眼一红，剩下的话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垂着泪便躲去了厨房。 良久才隐约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阵低泣声。 王月庭红着眼没有理会，又拿起笔，聚精会神地写起剧本来。 再次来到虹薇的家里，虽然离着上次到访不到五个月，但对杨秋来说却恍如隔世。 家里少了一个人，却又多了一个人。 摇篮里的小丫头咿咿呀呀地眨巴着眼睛，时不时咧开嘴笑一声，全然不知道家里这几月过得是如何的压抑与艰难。 杨秋拿着拨浪鼓逗弄了一会小丫头，便有些欢喜地问道：“虹姐，小丫头取名字了吗？” “取了，叫慧敏。”虹薇看着小女儿，一脸慈爱地道。 “慧敏？果然好名字。”杨秋看着小丫头，点了点小丫头稚嫩的脸皮道：“来来来，小慧敏，给哥哥笑一个。” 小丫头现在自是听不懂，反而虹薇在一旁打趣道：“哥哥，你怕是叔叔了吧。” “什么叔叔，他哥鸿……咳哼！这哪有人自己叫老自己的，我以后都是哥哥，是吧，慧敏，快叫哥哥。”杨秋顺口差点说漏嘴，赶忙转换了说辞。 不过客厅里的气氛，还是有点凉了下来。 “咳咳——”杨秋假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虹姐，这次的事，又得……”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忽然打断了杨秋的话，保姆吴婶还在厨房里忙碌，虹薇自是站了起来跑去门口，轻轻拉开了房门。 “咣哥，你来了。” “虹妹，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来人还没有进屋，声音就传了过来：“你要是打算去工作的话，永华这里、洪叔云那里、张善昆那里，或者长城那里，都有工可以开，反正随你挑。” 杨秋挑了挑眉。 这尔咣，真是……好大的口气！ 第151章 二傻喜剧 不过…… 尔咣也的确能有这么大口气。 不然这‘尔爷’的名头，是随便乱叫出来的么！ 门口的两人一路谈着话便一路走了进来，尔咣显然没预料到虹薇家里有客人，看见杨秋时还微微愣了一下。 杨秋倒是立马站了起来，颔首招呼道：“尔爷。” “额，你是、你是……”尔咣细想了两番，终于认出了杨秋，恍然叫道：“你是杨秋杨老板！” “正是在下。” “哎呀哎呀，久仰久仰。”尔咣立马走上来，握住杨秋的手道：“杨老板的《天仙配》实在是拍的好，我都看了好几遍。” “哈哈，谢谢尔爷捧场。” “应该的应该的，请坐。”尔咣松开杨秋的手，朝着沙发很是自在地比划道：“请坐，咱们坐下聊。” “好。” 杨秋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和程纲一路畅聊了起来。 要不说尔爷就是尔爷呢，说话做事颇为大气，聊天时也很会搭话，没过三分钟，初次和尔咣聊天的杨秋，就彻底地放了开来，和尔咣随意地聊了起来。 这越聊，杨秋就越知道李汉祥为什么会自动放弃了。 不是自己不努力，而是对手太强了！ 这尔咣说话幽默、做事大气、待人热诚，最重要的本事还大，就李汉祥就黑不拉叽的样子，还没上场呢就矮了一大截，如何不自惭形秽。 听说现在李瑛还一个劲地在关照虹薇母子，这丫的估计也就是个陪跑的。 别的不说，就名声来看，起码尔咣就比李瑛好多了。 再加上人家尔咣会来事啊！ 瞧瞧这尔咣，隔三差五地就往虹薇这跑，殷勤的不得了，听刚才的意思，还想着帮虹薇继续找工作呢。 再看看李瑛…… 这家伙现在在外面一心地拍片子，满脑子都想着拍一部电影出来，拿票房收入给虹薇母子做以后的生活费。 但是，你别一连十天半个月不露一次面啊。 就算这电影票房收入再高，到时候又如何斗得过熟门熟路的尔咣？！ 尔咣自是不知道杨秋脑子里转了不少弯，还是一个劲地和他聊着天：“听说杨老板以前也是永华的？” “嗯，永华第一届演员训练班学员。”杨秋点头应道。 “哎呀呀——！”尔咣一声长叹，假意哀道：“永华错失一员大将啊。” 杨秋轻轻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地笑道：“尔爷，此话也难说，我不离开永华逼自己一下，说不定现在还是一个演员呢。” “就杨老板你这外形，做演员现在应该都是香江的头牌小生了。” “哈哈，谢谢尔爷的谬赞。” “诶，这可不……” ‘呜哇——呜哇——哇——’ 兴许是两人的说话声大了些，吵到了有些嗜睡的姜慧敏小丫头，这个还躺在摇篮里的小家伙扯着小嗓门，就惊天动地的嚎了起来。 顿时便打断了杨秋两人的谈话。 尔咣赶忙站起身跑到摇篮边，抱起了哭得正嗨的小丫头，摇来晃去地哄睡起来。 颇有一副…… 不过虹薇这时也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赶紧伸手从尔咣手里接过了小丫头。 “好像是尿了……”尔咣站在旁边小声道。 虹薇伸手摸了摸，赞同地轻点了一下头，便抱着小丫头直往卧室而去，想来是去换尿片了。 尔咣瞧着没他什么事了，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看这混的！ 要是别人不知底细，保准以为他们是一家人。 这尔咣倒是没觉得刚刚有什么不对，随口便问道：“杨老板，你这次来找虹……虹薇有事？” “嗯，我这新片子有个孩童的主要角色，想找小倡年出演；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把虹姐，还有老大皓年和老四纬年都叫上，客串一下。”杨秋直言不讳地道。 尔咣点了点头，欣喜地赞道：“这倒是个好事情，这人啊，一旦忙起来，便什么事也不会去多想了。” “所以……尔爷就想多给虹姐找点活干？” “是啊。”尔爷默然地点了点头，忽然很是感兴趣的问道：“对了，杨老板，你的新片子叫什么名字？” “《小鬼当家》。” “？” “一部二傻类的喜剧。” “喔。” 二傻喜剧，是指以两个男性谐星为主要角色的喜剧电影，港片当中有不少此类型的电影，可谓自成体系，也因此产生了不少明星拍档。 比如最有名的便是星爷和吴孟达两位了。 当然还有许氏四杰的不少作品，也可归于此类，比如《半斤八两》《鬼马双星》；及至新艺城的麦嘉搭档石天出演的《欢乐神仙屋》和《疯狂大老千》；还有后来的‘德宝二傻’岑建勋与吴耀汉的《神勇双响炮》等等。 总之以上这些，都可算是二傻电影，由此可见二傻电影在香江的影响之大。 至于为啥这类电影会叫二傻喜剧，这就得从1935年香江上映的《二傻出城》说起了。 《二傻出城》，是一部揭露乡村陋习讽刺城市阴暗的黑色喜剧粤语电影。 由于片子拍得还不错，所以当时电影的票房也还很是令人满意。于是后来电影公司的老板又接着拍了第二部《二傻偷鸡》，结果没成想票房也是大卖。 接着，‘二傻’便完蛋了…… 还没等原来的电影老板想出第三部拍什么，一堆《二傻卖猪》、《二傻占卜》《二傻想吃天鹅肉》的跟风片就喷涌而出。 就跟‘粤语残片’由贬变褒一样，这个词本来是来骂粤语烂片的，结果最后却成了一代香港人对四五十年代老粤语片的美好记忆。 三十年代的‘二傻’也同样如此。 不过说起《二傻出城》，就不得不提起这部电影的制片公司。 所以杨秋便直接对尔咣问道：“对了，尔爷，你在香江影坛混了这么久，不知道大观影业的老板赵树深你熟不熟？” “赵树深先生？有过一些交情。”尔咣思索了一下，问道：“怎么，你要找他？” “嗯，我想租他的片场和设备拍拍戏。”杨秋点头应道。 “租片场？直接找片场厂长就好了啊？” 杨秋笑了笑，解释道：“我和大观的厂长李行之间有些膈应，怕不会那么容易。” “李行？”尔咣一愣，随即笑道：“哈，这你放心，李行现在早不是大观的厂长了，现在的大观片场由赵老板的胞弟赵树泰打理着呢。” “啊？那李行呢？”杨秋愕然问道。 “这家伙手脚不干净，早就被开了。” 第152章 孙大炮第二 李行那家伙手脚不干净被大观影业开除，并不是因为他贪污的发行费。 卜万沧几乎都快把这事忘了…… 而是因为李行这家伙照方抓药，又有如前例的坑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叫岳峰。 岳峰是谁呢？ 此人是三四十年代魔都有名的导演，李俪华的成名作就是他拍摄的，在当时的上海影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不过岳峰也是倒霉，抗战快结束的时候，他正在东北那块组了个话剧团演话剧，没成想川喜多长正邀请他去北平帮忙给华影搞改革。 川喜多长正的人品如何前文已有赘述，便不再多说了。 反正岳峰这家伙也是个看不清时势的，在川喜多长正的盛情邀约下，还真就加入了华影，顺便还拍起了电影。 只是这电影拍到了一半，那天他们还在颐和园取外景，就听到了霓虹投降的无线广播。 然后，这电影就没了下文。 接着岳峰也跟着张善昆一起，背上了个汉奸的名头，一度成了难兄难弟。 不过比起张善昆的逃离经历，岳峰的事算是有趣多了。 因为这位爷虚晃一枪，还不等法院抓他的人跑上门来，便由北平跑到天垏卫，碰碰运气地报名了蓝军十三军第八师的文工团。 结果，还真让他进去了！ 而且他岳峰不只进去了，还一进去就当上了文工团团长。 转眼间，这丫的就由一个榜上有名的‘汉奸’，变成了一位忠君护国的蓝军战士，还官至上校军衔。 自然这想要抓他的人，便很快没了下文。 岳峰便也转危为安…… 不过一等此事了解，这丫的又把军服一脱，蓝军那边也不管了，就回到了魔都又拍起了电影。 接着便一直到49年，魔都不稳，张善昆建立长城，要拍一部创业作，便把岳峰由魔都请到了香江，拍摄了电影。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在长城拍了两三部电影。 及至去年底，岳峰见自己身上攒了点小钱，便和着老婆罗兰组了一个独立制片公司‘大方’，想着自己给自己拍电影。 于是叫上一帮长城的老朋友，两口子一导一演省之又省的花了七万块，在大观片场拍了一部名叫的电影。 电影拍好了总要上映吧，但岳峰一来香江便入了长城，哪来的发行门路。 所以电影星马地区的版权就直接卖给了国泰，至于香江和外埠的发行，便交给片场的厂长李行。 然后就跟着的结局一样，国泰和李行看了这种初当老板的毛头导演，岂有便宜不占之理。 的结局，是岳峰总共只拿到手了五万港币，算上包底费及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纯亏四万港币。 李行这下捞得，比上次的还狠。 岳峰可比卜万沧年轻气盛，又没有气得卧床两个月，如何能忍得住，不久就大闹了一顿大观片场。 一直不管片场实务的赵树燊，这才知道李行竟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便直接把他给开了，然后又自己掏了点钱赔给了岳峰，才把此事压了下来，没有大范围的传开。 至于为什么杨秋要租大观片场，而不是一直合作良好的友侨？ 当然不是因为友侨设备老化。 而是因为他杨秋这次，想拍一次彩色片！ 此时全香江出产的电影，基本99.5%的都是黑白片，就连杨秋前面拍的几部也是。既然他想拿着去美国碰碰运气，肯定是不能用在美国现在已经有些势弱的黑白片。 那就是有些找死了。 用黑白模式，还可以在宣传时说致敬经典。但如果也用着黑白色，怕是美国那边就没几人关注了。 而香江现在唯一能拍且能洗印彩色胶片的地方，便是位于钻石山的大观片场，这占0.5%的唯一一部彩色电影，便是大观影业拍摄的。 再远的能拍彩色电影的地方，便只有霓虹了，但那显然不现实。 至于赵树深此人，其父是华侨领袖、旧金山中华会馆的董事兼司库，所以从小便衣食无忧，一路在美国接受教育长大，还曾在好莱坞学习摄影、布景等专业技术。 三十年代初期，他便在美国创办大观影业，专拍粤语片。 后经友人劝导，没多久赵树深便将大观迁到香江，顺便建立片场专供拍片之用。自二战后彩色电影在美国渐渐兴起，赵树深也深受影响，这两年购置了一系列机器，开始在大观片场研拍起彩色片来。 虽然进度不算太好，但比起现在全中国的影人来说，却是已经先进了一大步了。 隔日上午，经由着尔咣的引荐，杨秋终于在大观片场见到了赵树深。 此人年近五十，留着一头寸发，眉毛短而厚，脸型稍圆，看上去有一副滑稽之感；跟在他身边的，却不是其胞弟赵树泰，而是一个二十来许的妙龄女子。 此女名叫丽儿，是赵树深的红颜知己。 这个丽儿也是美国出生，母亲是粤剧和电影迷，所以自小也是深受粤语大家的教导，能唱不少粤剧，从小便在旧金山的‘大中华’以及‘大舞台’剧院表演粤剧。 及至九岁登台表演时，被时龄二十九的赵树深看上……呸，发掘！参演了赵树深的电影，由此跨入了电影界。 前年香江时局渐稳，赵树深便把丽儿也带来香江，捧着拍起了电影。 赵树深显然对杨秋很是热情，甚至亲自从办公室里迎了出来：“杨老板，欢迎欢迎，欢迎至极。” “赵老板，打扰了。”杨秋颔首应道。 “哈，不打扰不打扰，昨晚接到尔兄的电话，我就一晚上没睡着过。”赵树深轻扶着杨秋的肩膀，一边往办公室走去一边道：“杨兄可是第一个主动找我拍彩色电影的人，我深感荣幸啊。” “怎么？这么好的技术，就没人找过赵老板吗？” “杨老板你想多了，现在这香江这东南亚，哪里不是黑白片的天下，其他人又废个哪门子劲，去拍多耗钱的彩色片呢。” “那看来我得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杨秋笑道。 “不不不……”赵树深摆了摆头，畅道：“螃蟹我可是早就吃了。” “味道怎么样？” “一般般。” 杨秋忽然停了下来，皱着眉问道：“赵老板，能带我去看看这螃蟹吗？” “看螃蟹？好好好，走，咱们去试片室。”赵树深拐了个弯比划了一下，又对着旁边的红颜知己道：“丽儿，去帮我把的胶片找出来，放给杨老板看看。” “好。” 第153章 35毫米 “貌比女儿强，情比女儿长； 假如你换上女儿装； 要想死多少少年郎。” “像男也不妨，像女也不妨； 假如我真个是女郎； 请问你又怎样？” “水上有鸳鸯，枝头有凤凰； ……” 小银幕上的电影在一路地放映着，随着情节的发展，里面的男女主角也开启了对唱模式，一首欢快的小调由着旁边的音响放了出来。 歌词听起来有些gay里gay气，不过考虑到这男的是梁山伯也就不足为奇了。 改编自老故事，情节倒是大家都熟悉的那一套，也就不用多说了。 这部戏是赵树深在香江研拍的第二部彩色电影，是他去年自己找的张善昆合拍而成，不过当时张善昆还在主政长城，所以这部电影算是大观与长城合作的片子，今年年初才在香江上映。 至于赵树深拍的第一部彩色片名字叫，摄制于长城成立之初，也是一部大观长城的携手之作。 不过这两部片子，都是大观主导技术、统筹与摄制，长城只负责出演员导演外加发行罢了。 可惜随着张善昆离开长城，赵树深与长城的合作，也就如此断裂开来。 而张善昆自立的远东影业显然没有这么多钱来投资彩色片，所以这部片子也算是大观与张善昆合作的最后一部彩色电影。 这部，是杨秋有些熟悉的大导程不高导演的，所以质量上还算是不错了，再加上彩色片的新奇感，倒是看上去很有意味。 不过就像李汉祥在开拍之前说的古装片不赚钱！ 所以即使这是部彩色片，也没有给大观长城赚回来什么钱。 纯粹就是一场技术探索罢了。 而且在技术方面看来，杨秋感觉自己就在看一部六七十年代的国产旧电影，画质却还是有些粗糙了。 没办法，16毫米胶片拍摄的电影，画质上确实好不到哪去。 “杨老板，这是瑞士bolex生产的16毫米胶片彩色摄像机，怎么样，还行吧？”大观片场的厂库里，赵树深打开一个木箱子又掀开保护套，指着里面的一台机器说道。 杨秋探头看去，便见着一个全金属黑漆漆的摄像机躺在里面，充满了机械的美感，便点头应道：“的确漂亮，就是用它拍的？” “是啊，不只漂亮，还便宜呢，六千美元就能买到一部。” 的确便宜…… 不过16毫米的彩色摄像机，生产出来便落后了，不便宜好莱坞那边谁买啊，也就是东南亚这边还在普遍使用16毫米的黑白摄像机，见到随便哪个彩色的都当稀罕物。 “赵老板，我想问一下。” “嗯？” “你这里……”杨秋顿了顿，问道：“你这里能不能弄到35毫米胶片的摄像机？” “35毫米？！” 赵树深一愕，然后才说道：“杨老板不会是想拍35毫米的彩色电影吧？” “正有此意。”杨秋点头应道。 “这……这太浪费了。”赵树深思虑了一番，踌躇着劝解道：“光这35毫米的彩色胶片，便比16的贵一半呢，效果上又说不上好多少。” 的确好不了多少，因为这年头的戏院，都还在用那种极似正方形的标准银幕呢。 这种4:3黄金率的标准银幕，是由爱迪生发明并一直沿用下来的，标准银幕的幕宽较小，所以观众的视角也较小，使人的眼角受到很大的束缚，总有一种‘通过窗口看戏’的压迫感。 这压迫感一出，再加上银幕偏小，又因是黑白片，这16和35的差别，也就不大了。 所以此时的香港影坛，因为便宜，一堆人都在使用16毫米的黑白胶片。 当初抗战胜利后，倒是有一个华裔女导演从美国带了一堆35毫米的黑白胶片到香江，打算在这里推广拍摄35毫米的电影。结果全香江竟然没有一个跟着她拍35毫米的电影，所以最后用完这批35毫米的胶片后，女导演只好黯然离开香江回到了美国。 至始至终，这35毫米胶片的热潮都没带起来。 赵树深想着给杨秋省钱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年头在香江找到一个想拍彩色片的不容易，万一人家这部电影亏大了不玩了，以后还怎么推广彩色片？ “效果虽然好不了多少，但起码好一分是一分不是，彩色片，自然是效果越好越耐看，再说了，钱不是问题。”杨秋看着片库里的其他设备，随意说道。 “额，这倒也是……” 其实两人也就这么说说，谁不知道菲林底片越大，印上去的像素也就越多，到时候放出来的画面也就越精致。 35毫米胶片的像素几乎比16毫米的高了一倍呢。 赵树深见杨秋坚持，也就不劝了，直接走到旁边一口箱子旁，掀开便道:“杨老板，贝灵巧的35毫米摄录机，型号b2714，拥有旋转可变换景深镜头，绝对的拍摄利器！唯一的缺点，不能同步收声。” “哦！” 杨秋眼前一亮走上了前去，果然看见箱子放着一架新型的摄像机。 贝灵巧这个名字，后世还存在着。 不过那时候这家公司已经渐渐衰败，做起了扫描器的生意；但在现在，贝灵巧却是一家强大的摄录机公司。 比如杨秋想要用到的35毫米胶片的标准，便是贝灵巧设定并推广的。 杨秋眼前的这架贝灵巧摄像机，比起刚刚bolex的那台大了不少，但跟现在不少片场还在使用的默片时代摄像机比起来，还是小了三分之一左右。 看起来很是轻便。 机器上的机油弥漫着一股金属味，看得出保养得很好，特别是那镜头处的转盘装置，上面布置着四个镜头，能满足大部分的拍摄需求。 就如赵树深所说，绝对是一架拍摄利器。 至于不能同步收声，杨秋不在乎，他已经打算以后他的电影，为了画面感都得用配音！ “赵老板，我决定了就用这台，希望大观片场，能提供全部的技术、物质和人员支持。”杨秋仔细地看了一番面前的摄像机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老话常谈，钱不是问题。” 赵树深也是脸上一喜，抱拳道:“哈哈，杨老板，那是当然，我大观一定全力配合，不过……” “不过？” “不过杨老板，你想用这个拍片子，那就得等一等了。”赵树深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双手，讪讪道:“由于这台机子平常没什么人用，我们也就备了四五盘菲林做实验用，不够拍片子的数目。” “额……”杨秋倒是没想到这茬，皱了皱眉问道:“那要等多久？” “霓虹那边有货就快，没货的话，就只有去美国定了，那少说，也得二十天左右。” “二十天的话……”杨秋约一犹豫，便点头应道:“可以。” “好，杨老板，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下午杨秋就收到了赵树深的消息，霓虹那边果然没货，这时候的霓虹也是黑白片居多呢，35毫米彩色胶片备得少，哪里来的多余胶片卖过来。 无法，杨秋也只得慢慢等着大观从美国那边配货。 这期间，王天霖的终于在极速筹备中，于友桥片场开拍了。 只是这次，杨萌并不是主角。 第154章 友侨大火 嘉禾的第二部黄梅戏，一开始的确很是引人注目，但当人们知道杨秋不继续参演以及执导，而且杨萌还只是女配角后，关注度便少了一大半。 这部《女驸马》的女主角是刘靓华，而依着杨秋的恶趣味，便让杨萌客串了里面的公主一角。 至于男主角，则是本就会唱黄梅戏的鲍芳了。 而且乘着这个机会，杨秋把鲍芳夫妇以及话剧团的高立、范丹、还有陈友新以及黎韵等人纷纷签入嘉禾旗下，总算给嘉禾的演员部门打下了一些基础。 只是现在公司全部事务都归杨秋一手把持，让他有时颇有些手忙脚乱之感，只得等片场竣工把公司的骨架彻底搭起来后，再想着多找几个帮手了。 乘着大观购买胶片的空隙，杨秋也继续完善起《小鬼当家》的剧本来。 《小鬼当家》发生的时间是圣诞节，这点不用改，香江到现在已经被殖民了一个世纪，就连底层人都知道而且过圣诞节了。 只是里面的很多小细节要改一下，比如香江不会下雪，比如主角一家去度假的地点，又比如故事的发生地——主角的家。 “哥，你看这里怎么样？有花园有洋楼，但又不是太富，很适合人物设定。”胡金泉指着面前的房子，一脸正经地说道。 站在九龙界限街，杨秋看着面前的两层小洋楼，挑了挑眉：“额，金泉，我知道你们家不错，但你们这住了这么多人，我们占用房子拍戏，别人会不会有意见？” “不会不会，我都问过了，大家高兴着呢，尤其是房东还是哥你的影迷。” 好吧…… 胡金泉这个外景导演给杨秋选的地，就是他和李汉祥租住的那栋花园洋楼。杨秋看了一眼外景，倒也是觉得很合适，又考察了一番内景后，当即拍板确定了下来。 然后，便是根据洋楼的内外结构，来设计各种房间细节了。 这方面善于做道具的胡金泉倒是比杨秋懂得多，两人便一路商议修改着，将拍摄的各种细节完善了下来。 到了月底的时候，随着胶片的即将到达，嘉禾也租用了大观的一个摄影棚，开始搭建不方便在洋楼里拍摄的各种室内场景来。 连着几晚忙活到晚上一点左右，杨秋累得是一塌糊涂，这天从大观片场回到家，屋里却是早就熄了灯。 杨秋便知道，刘靓华肯定又留在他家了。 家里要是只有李蔓一人，肯定会一直留灯等着杨秋回家的。 轻轻推开李蔓的房门，杨秋借着客厅的一点灯光往里看去，果然见着李蔓的床上正有两个美女熟睡着。兴许是灯光扰到了李蔓的春梦，小丫头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一转头就扎到了刘靓华怀里。 两女相拥着，又沉沉睡去。 王天霖是个工作狂魔，电影拍到半夜一两点是常有的事。杨萌的家就在附近，而且她又是乖乖女，肯定是每天都回家的。不过刘靓华住在荃湾，到了这个点再回家，就有点不方便了。 所以这丫头就正大光明地拿着拍戏的借口，隔三差五地便在杨秋家‘借’住一日，让杨秋好生享受了几次齐人之福。 只是今日杨秋也很是疲惫，这齐人之福只得留待以后了。 轻笑着摇了摇头，杨秋便掩上房门，冲了一个凉回到自己的卧房里，躺在床上须臾间便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耳边貌似传来一片吵杂声…… “来人啊！” “水？！快打水来。” “别过去，回来！” “搬东西啊，道具，道具！” “消防队，快叫消防队。” “……” 朦朦胧胧间，杨秋感觉眼前一片红光。 不对劲！ 杨秋猛地睁开眼睛，他没有开灯，但是屋里有些发亮发红，隔着窗帘向外看去，外面却似鬼神乱舞般的红光虬结。 耳边的的声音，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七爷，快把七爷抬出去。” “完了完了！” “这火太大了……” “消防队还没来？” “救不了了，片子算是完咯。” “……” 杨秋心下一冷，立马站起来，一把拉开了窗帘，窗户并没有关上，紧接着便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面前，火光冲天！ 杨秋住在世光片场的何家园，而何家园的隔壁，便是曹达桦的友侨片场。至于杨秋眼前正熊熊燃烧的，正是友侨片场的A号摄影棚。 火是烧得如此之大，烈焰啸啸浓烟冲天，不少带着火星的焰屑，都被热气流冲到高空，而后又散落到了四周。 闻着鼻子里的焦糊味，看着飘落到窗台上的烟灰，杨秋来不及多想，马上跑到隔壁李蔓的房间里，一把拉起了还在熟睡的两女。 “朱蒂，小蔓，快起来！” “嗯？……”半坐起来的刘靓华还有些懵，半睡半醒之间看着杨秋便嘀咕道：“杨秋，今天我好累，不行。” “……” 看着说完又要往下躺的刘靓华，杨秋有些哭笑不得，一把又拉住她，轻拍着她的脸皮叫道：“别睡了，起火了，快起来。” “什么？！” “友侨那边着火了，这里危险，我们先躲一躲。”杨秋一边拿着旁边的衣服往两女床上扔，一边道：“你们快点，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刘靓华和李蔓这才发现窗外的不对，霎时间清醒过来，开始手忙脚乱的换衣服。 三人一通忙乱了七八分钟，终于提着三个匆匆收拾的行李箱走了出来。瞧着隔壁李瑛大开着的房门空无一人，想来这丫的肯定是早就逃了。 于是三人又拖着行李箱，一路走到了街对面，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街对面这时已然围拢了上百号人，有看热闹的也有隔壁左右逃难出来的，杨秋一到那里，便听见了李瑛那喋喋不休的声音。 “哎呀，这场火可真是不得了，火仗风势，风助火势的真厉害，水火无情啊。你们看，这真是一副活的流亡图，有扶老携幼的，有拖儿带女的，嘿，这还有拖着两个老婆的……” “……” 杨秋心里一阵白眼，这个李瑛到这个关头了，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刘靓华和李蔓自是没有听见，她们俩经此一吓是腿都软了，杨秋赶忙放倒两个行李箱，让两女坐了下来。 稍稍安抚一番后，杨秋则又站起来，担忧地看着远处渐渐有蔓延之势的大火。 “杨秋——！” 坐着的刘靓华忽然拉住了杨秋的手，抬首看着远处的摄影棚，脸上忧虑之色尽显，颇有些垂泪欲泣之像。 杨秋赶忙半蹲下来，问道：“朱蒂，怎么了？” “我的电影……” “没事的没事的。”杨秋赶忙摸了摸刘靓华的脑袋，劝慰道：“咱们是在B棚拍的，道具啥的都在B棚呢。” “真的？” “真的，只要B棚……” “哇——哇——！”周围的人忽然大叫了起来，众人纷纷惊呼道：“又着了一栋，消防队呢？怎么还没来！” 杨秋心头一惊，赶忙转头望去，接着便是有些发凉了。 B棚，也着了！ 第155章 起火之因 不过和A棚着火之处不同，B棚显然是被旁边的A棚飘飞的火苗引起来的，所以B棚的火势是从屋顶烧起来的。 暂时的，从外面也只看到B棚的屋顶在燃烧，却不知内里是个什么情况。 ‘呜哇——呜哇——呜哇——’ 就在杨秋心凉的一刹那，众人期盼了半响的消防队终于赶了过来，两辆消防车直接冲入了友侨片场之中。 刚刚看见B棚着火的刘靓华，赶忙收起了已经滑到脸上的泪水，立马站了起来抓住杨秋的胳膊，眼也不眨地看着片场里面。 她现在只期望，这火没有燃到B棚下面，然后马上灭掉才好。 只是刘靓华不懂、也没有看到杨秋那阴沉的脸色。 B棚烧了不要紧，反正只是一些道具，重做也方便，但是显然这把火烧的并不止AB两个摄影棚。 杨秋远远的就看见，烧得只剩框架的电房旁边不远处，友侨的片库也已经烧了一大半了。 那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胶片成品以及半成品，都是易燃物。 虽然大部分成品都由铁皮箱子装着，但一场大火烤下来，怕是已经全部废了。 更重要的是，拍好的底片，也是先存放在那里面的，那些要是烧化掉了，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重拍就好解决的。 光是人员的重新安排，便是一个大麻烦…… “老板！老板！” 王天霖不知从哪里挤了过来，脸上一片黑灰，身上的衣服也是湿漉漉的，显得异常狼狈。 “天霖，你去救火了？”杨秋诧异问道。 “嗯。” 王天霖点了点头，随即看着消防车上喷涌而起的水柱，苦笑道:“老板，咱们组的道具怕是都要完了。” 说起这个，杨秋也是心疼，看了看片库，也愁道:“道具还是小的，没了不要紧，就是拍好的底片也……” “底片？！”王天霖一愣，忽然插嘴道:“底片还在，没事。” “什么！” “我就睡在B棚里面，电房一起火，我就先去片库，把底片给抬出来了。” “在哪？” “那边，我让高立先看着呢。” 真是意外之喜，杨秋也顾不上守着两女了，跟着王天霖一路走到人群后方，果然看见高立跟着两个大铁箱子待在一起，半步也不敢离开。 看见杨秋，高立也是一脸的兴奋。 杨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忙打开了一个铁箱子，果然看见一盘盘的菲林盒子躺在里面。 盒子上面，还写着底片的拍摄信息。 “好！好！” 杨秋高兴异常，连声称赞，又看着眼前的两个铁箱子道:“你们两个干得好，等影片完成的那天，我给你们包两个大红包。” “谢谢老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消防队来了以后，三四个水喉一开，火势一下就压了下来。 只是这些家伙显然不知道摄影棚和片库之间的轻重差别，一开始就捡着火大的摄影棚先来，片库倒是轮到了后面。 等着他们把摄影棚的大火扑灭了以后，片库也烧了个干干净净，自然也就不需要灭火了。 这么一番折腾，天边都翻起了鱼肚白，已然亮了。 青烟寥寥，污水横流。 消防队正在默默收拾他们的灭火设备，一截截断檐残瓦乱七八糟地散落在片场中，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焦臭的烟气味。 整座友侨片场的A号摄影棚、电房以及片库，都被烧了个精光。 只有B棚烧掉了个屋顶，还静静地立在了那里。 虽然及时抢救回了胶片，但一大半的道具还留在B棚里面，因警察封锁着不知情况，守了一夜的杨秋心情也不好受。 不过比起现在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剧组，王天霖和杨秋倒还算是幸运的。 经历过半个晚上的时间，杨秋也知道这火因何而起了。 友侨的A号摄影棚起火之前，棚里正在拍一部名为的电影，导演是圈里有着‘七爷’之称的洪波。 这个洪波以前也是永华的人，还演过里的李莲英，不过演完之后他就回了内地，一直到去年才回来。 然后就不知从哪拉来了投资，自编自导了这部。 这部戏主要讲了三十年代魔都的某个夜总会，搞了一个名为‘天堂美女’的选美会，然后一大堆社交名媛、舞会皇后等为了这个选美比赛，所发生的一系列明争暗斗的故事。 不过夜总会选美，总要有个夜总会吧。 所以着火的这天晚上，剧组便在摄影棚里搭了一个夜总会的景，然后找了四五十号临时、特约演员，和着导演还有‘美女们’一起拍戏。 按照现场一个临演的介绍，当时A号摄影棚里是六盏探灯全开，甑光瓦亮金碧辉煌，一时间钗光鬓影灯红酒绿，好不热闹。 然后…… A号棚就是一阵火花带闪电！ 还没等众人从现场的欢歌笑语中回过神来，棚子和电房就同时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 六七十号人，挤在一个着火的小摄影棚里，那还得了！ 接下来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推拉嚷挤，咱们的‘七爷’还没顾得上稳定局势，便迎面撞上了慌乱的人流，直接不知道被谁两脚给踹晕了。 还是一个场记跑出去后不见洪波的人，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又带着人跑回来把他抬了出去，不然只怕这位‘七爷’早就烤成焦炭了。 七爷被人抬到了外面，淋了一把凉水后也就醒了过来，只是这时火已经全然大了起来，别说抢救片库了，就连道具都没捞出一件。 然后，这位就一直坐在马路牙子边，看着烧掉的摄影棚发呆。 曹达桦也是早就到了的，只是现在警察封锁了片场，他这个片场主人也进不去，只得站在警戒线外干着急。 “完蛋喽，完蛋喽，完蛋喽……” “老曹，我早说了，让你重新弄电房。”杨秋瞧着有些魔怔了的曹达桦，耸了耸肩无奈道：“看，现在闹了个大麻烦吧。” 曹达桦苦涩地咧了咧嘴，道：“总想着能应付就应付，没想到……杨秋，你算下你们损失了多少，我陪。” “曹探长，我损失还不大，你有时间的话……”杨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指着不远处还在发呆的洪波道：“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陪他们吧，苦大头在那边。” “……” 听着杨秋的话转头望去，曹达桦的脸色更加悲催了。 第156章 茶室 不提曹达桦如何在那里安抚洪七爷，一直等到临近中午时分，兴许是见着火灾现场暂时安全了，警察们终于放开了管制，允许相关人员进入了。 杨秋和王天霖一溜烟的，就冲入了B号摄影棚。 如杨秋所料的，B棚的顶棚已经被烧了个精光，抬头望去就是一片蔚蓝的天空，煞是漂亮。至于棚子里面，不少道具设备被烧落的横梁瓦片砸了个稀巴烂，到处是一片水浸火灼的画面。 随着几人在一堆废墟里翻找，终还是找出了一点有用的东西。 “老板，好的就剩这几个衣服箱子了。”王天霖指着面前几个被砸了半烂的箱子，皱着眉愁道：“至于背景道具和衬布，不是被烧了，就是砸坏了。” 杨秋看着面前的几个箱子没有做声，弯着腰一把掀开破损掉的箱盖，便见里面叠放着一件状元红袍。 只是这红袍上面现在很是污秽不堪，一缕缕黑灰色的水渍胡乱地浸在了上面。 随手捏上去，竟能掐出水来。 想是这箱子被横梁砸损后，还没来得及烧起来，便被消防队的水喉一喷，直接给泡了水。 “天霖。” “老板？” 杨秋随手扔下袍子，看着四周道：“这几箱衣服，统计一下拿去洗洗，能用就用，不能用了就重新做。至于衬布……，找人重画吧。另外，顺便再找几个木匠，看那些砸坏的道具能不能修。” “好。” “这两天戏就先停一下吧，等服装道具赶制好了再说。” 王天霖满脸的心疼，不过还是点头道：“好，不过老板，友侨烧成这样，这戏接下来要续拍的话，我们去哪个片场拍？” “哪个片场……” 杨秋一阵踌躇，友侨是肯定不行了，唯二的两个棚子，一个烧个精光一个直接秃了头，这受伤较轻的B棚就算重新整好，没一个多月都下不来。 肯定只能在外面另找片场了。 只是现如今片场一般都是预约制的，基本的最低排期都是半个月以上，这剧组等个四五天也好，等个十七八日，则又是一大笔无谓的投入。 光艺的四达片场还没有修好，北帝街和侯王庙的其他片场又几乎都排满了，至于钻石山的大观，杨秋已经占了一个棚了。 “天霖，你有没有相熟的片场，介绍一下？”杨秋犹豫半响，还是直接问道。 “相熟的片场……”王天霖一阵思索，自言自语道:“要不去找找洪仲豪洪导，额，不行，听说洪导的弟弟洪叔云马上要开新片了，肯定不用问；南洋世光这些都已经排满了场……哎？！” 王天霖忽然眼前一亮，忙对着杨秋道:“老板，你可以去华达片场那边问问啊。” 杨秋脑子里也是一醒，拍手叫好道:“对啊，我怎么忘了张老板了。” 华达片场孤零零地远立荃湾，离着北帝街和侯王庙都有点远，所以周围的电影从业人员并不多。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上下游产业不成熟。 所以这个片场，一直都是某些吝啬香江电影老板最后的选择。 华达最热闹的时候，还是长城初创时。 当时张善昆成立长城后，便直接把华达承包了下来，一面对外出租一面给长城拍片之用。 由此很是热闹了一番。 后来张善昆脱离长城创立远东，便又直接把公司安在了片场里。 不过远东的出产量肯定比不上长城，华达又有些沉寂了下来。 所以…… 要是华达那里都不能尽快租到摄影棚，那就更不用想其他的片场了。 杨秋决定下午就去华达那边问问，至于现在——还是把眼前的东西拾掇好先吧！ 正当他们在垃圾堆里清理时，曹达桦带着片场的三四个人走了进来，一边逛一边考察着摄影棚的受损状况。 “曹探长，七爷怎么样了？”乘着曹达桦得闲，杨秋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还能怎么样，戏拍不成咯。”曹达桦回了一句，很是心疼道:“这场大火，赔的我肝疼。” 杨秋赞同地点了点头:“是我，我也疼。” “唉……，我现在估算着，到时候搭棚的钱都没了。” “什么？” “哈，没什么。”曹达桦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转头道:“杨秋，尽快把你们的损失统计给我，我先赔了你们才安心。” 杨秋挑了一下眉，点了点头。 经过三四个小时的清理，总算又清出了四五个箱子的物品。 其中贵重的比如底片之类的，转存到了世光的片库里面；其他的，一部分堆到了杨秋家里，一部分暂存进了友桥的厂库，等着找到新片场就运过去。 然后杨秋也来不及休息，便带着王天霖直奔华达而去。 结果一到了才晓得，张善昆现在不在公司，去尖沙咀的加连威老道那边的一家茶室会友去了。 不得已，早搞定早安心，杨秋又朝着尖沙咀走了过去。 一路走到加连威老道，来到一家名为‘天茗阁’的茶楼前，杨秋转身便就走了进去。 茶室的侍者想必也接到了张善昆的交代，问清两人的身份后便带着两人直往二楼的包间而去。 一推门，杨秋就看见茶室里正坐着四个人。 “哈哈，我们刚刚才说到香江的青年才俊。”张善昆大笑着站了起来，比划着杨秋道:“看，这青年才俊就来了。” 杨秋咧嘴一笑，拱手道:“张老板，谬赞了谬赞了。” “来来来，过来坐。” “谢谢张老板。”杨秋一边往前走，一边跟着众人招呼道:“王先生好，马徐导演好。” 王元龙轻笑着点了点头，倒是马徐惟邦诧异道:“杨导认识我？” “我以前跟令高徒元秋枫合演过话剧，对您仰慕已久。”杨秋解释了一句，又看着剩下的一位年轻些的人疑道:“这位是？” “喔，杨导好，忘了自我介绍了，鄙人易文，编剧一名，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年轻人隔着茶座伸手道。 “你好你好。”杨秋握了握手，回头又指了王天霖一下，介绍道:“这位是王天霖王导，暂时在我的公司工作。” “大家好。” “你好你好。” “王导好。” “……” 一路招呼着，王天霖也顺势坐了下来。 张善昆端着茶盏，给杨秋两人倒了两杯茶，问道:“听电话里说你找我有急事，不知所谓何事？” “昨晚友侨失了火，不知张老板知道吗？” “略有耳闻。”张善昆点了点头，皱眉道:“怎么？” “我有一部新戏正在友侨开拍，没想到正撞到了枪口上。” “所以……你在找新片场？”张善昆倒是一语就中。 “正是。”杨秋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想问问张老板，华达最近还有空隙么？” “哈哈，说到片场，你这得问问你对面坐着的马徐先生。”张善昆大笑着答道。 “嗯？” “马徐先生有一部戏，正在华达开着呢，只要这位先生不脱线，下周就可以把片场空出来。” “……” 第157章 新华影业 张善昆调侃得轻松，但马徐惟邦却有些尴尬。 杨秋瞧着倒是十分有趣，这两位现在还能坐在一块喝茶聊天，也不得不说本来的关系就应该很不错了。 想想前文里曾提到过的长城《琼楼恨》，要是杨秋有着这么个一拍耗半年的导演手下，估计早就让人家卷铺盖滚蛋了。 尤其是《琼楼恨》的票房，还不怎么样后。 所以此时，见张善昆调侃自己，马徐惟邦连忙摆手尬道：“不拖不拖，我这部可是厦语片，钱都没有，怎么拖。” 厦语片…… 那可是香江绝对的小语种片子，发行地区更窄，制片成本较之粤语片还低，所以很多都是些七日鲜的货色。 马徐惟邦这位大导演，怎么能接手拍得下去？ 其实，这都是他自己作的！ 自从他一部《琼楼恨》连拍了六个月，差点把张善昆拍破产的消息传出去后，香港的片商老板们——包括张善昆，都对这位‘艺术家’避之不及了。 从《琼楼恨》到现在，马徐惟邦已经快两年没接到过新电影了。 但是人活着总是要吃饭的，艺术家也是怕饿肚子的，最近还是借着徒弟元秋枫的牵线搭桥，马徐惟邦才接了一部厦语片的活。 只是这部《午夜魂归》，拍得他很是痛不欲生。 以前马徐惟邦拍戏，是怎么‘讲究’就怎么‘讲究’，拍戏都不带跳镜头的；现在他拍戏，却是怎么‘将就’就怎么‘将就’，只要不说错台词就OK。 这对他这位自诩的艺术家来说，是何种的打击！ 所以自从杨秋进入这间茶室之后，除了对杨秋认识他表示过一阵惊讶之外，马徐惟邦都是一脸失意地坐在角落里，默默喝茶意兴阑珊地懒得做声。 不过马徐惟邦既然应了，杨秋也只得端起茶杯道：“额，既然如此，我杨秋在这里便以茶代酒，谢谢马徐先生了。” “不用，应该而已。”马徐惟邦苦笑道。 “哈，好一个应该而已！”张善昆端起茶盏，边给马徐惟邦添茶边道：“老马，你要是早明白这些，何至于此。” “……” “杨导，你好。”一脸书生气的易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从衣兜里拿出钢笔和一个小笔记本，摊在膝盖上问道：“好不容易遇到了您一次，我能不能问您几个问题？” “这……”杨秋看着易文这幅架势，有些不明所以。 王元龙此时倒在一旁笑道：“哈哈哈，杨老弟怕是不知道，编剧只是易兄的副职，人家可是《香江时报》的副刊编辑，这是职业病犯了。” 易文倒是十分坦然，轻笑着接话道：“希望杨导见谅这次的突然采访。” “额，不妨不妨。”杨秋倒是一下就放松了下来，笑着回道：“易兄，有什么问题大可尽管提。” “好！谢谢。” 易文随手在笔记本上描了几笔，便直接问道：“您的《天仙配》上月大卖，对于黄梅戏这种新出的电影类型，您有什么看法？或者直说，您认为黄梅戏电影的前景怎么样？” “看法……前景……”杨秋约一踌躇，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黄梅戏跟电影一样，也属于大众的艺术之一，至于前景，我十分看好；但就黄梅戏电影来说，依当前的热度，我认为，应该最多也就能保持五到八年。” “为什么？”易文很是冷静地问道。 “没有什么为什么。”杨秋耸了耸肩，说道：“真要给出一个答案，便只能说‘观众是善变的’，再好的东西，吃得太多，也会厌倦。” “观众是善变的……” “是的，比如三四年之前，观众们更喜欢看的，还是关于国仇家恨人伦悲剧等严肃类题材的电影，但这两年呢？你们没有发现戏院里多了很多喜剧吗？尤其是嗅觉更为灵敏的粤语残片，你们有多久没看见残片里出现国仇大义的片子了？” 以前的粤语残片，也不是老出些什么《XX大侠大战XX怪》或者《大傻XX》之类的片子，倒是还出过什么《生死鸳鸯》《血欲残花》《国难财主》等等国仇类题材的电影。 但到了现在，这类片子在残片里是越来越难寻了。 “所以杨导认为喜剧才是未来的主流？”易文皱着眉头问道。 “不，喜剧不是未来的主流。”杨秋顿了顿，认真答道：“喜剧从过去到未来，一直都是主流。” “这……”旁边听了半天的张善昆有些闷闷，斟酌了一番，插话道：“我也拍过喜剧电影，但我认为，严肃类题材的电影，才更能对社会有教育意义。” “这点，我认。”杨秋转过头点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实话说，我只是一个电影商人。” “？” 看着张善昆四人都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杨秋敲了敲扶手，淡然道：“跟随大众或者顺势利导，才是我这个商人要做的；至于教育大众，那是艺术家的事。活下来活下去，在艺术家快要饿死时，顺手帮一下，那我这个商人便算是做得不错了。” 饿死的……艺术家？ 众人的目光下意思地瞄了一眼马徐惟邦，惹得这个家伙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呵，经杨老弟这么一说。”张善昆苦叹一声，怅然道：“我感觉我们都脱离了时代了，老咯老咯。” 杨秋轻笑一声，劝慰道：“张老板，我是说喜剧类电影正在崛起，但没说过严肃类电影过时了啊。” “哦？” “喜剧类是主流，但严肃类也是主流，娱乐和教育并不冲突，剔除那些过时的，顺着大众顺着时代，无论什么类型都不会过时。” “……” “呼——！” 张善昆一阵默然，半响之后才长叹一声，忽然道：“好一个顺应时代，不瞒各位，最近我一直有一个打算，我想……重启新华影业。” 这‘新华影业’四字一出，现场俱是一静，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王元龙是挑了挑眉，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易文倒是一下就转移了注意力，将目光放向了张善昆；而马徐惟邦则是手一抖，差点没跳起来。 就连杨秋，也微微楞了一下。 如果细说三十年代中国影坛的情况，那位于魔都的新华影业一定是一只超级巨兽。 这家成立于1934年，彻底结业于1942年的电影公司，在短短八年间出品了过百部电影，产量惊人。 而且和其合作的艺人里面，不乏周旋、胡蝶以及陈芸裳等一代巨星。就连现在在坐的王元龙和马徐惟邦，以前都是新华的一员。 至于新华的成名之作，便是马徐惟邦导演的那部《夜半歌声》。 而张善昆在中国影坛偌大的名声，都是随着新华一起时打下的。 现在张善昆想重新升起‘新华影业’的大旗，无疑是想告诉世人，他——胡汉三又回来了！ 只是…… 时过境迁； 他真的还回得来么？ 第158章 自由协会 “好好好！重启好，善昆如此魄力，我一定全力支持。”马徐惟邦重重地放下茶杯，态度很是斩钉截铁，而后又追问道：“就是不知道怎么个重启法？要不要搞个开业大会？” 张善昆赶忙摆了摆手，解释道：“不不，复业而已，还是低调点好，再说现在也只是个初步设想罢了。” “哦……” 马徐惟邦默默点了点头不再做声，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主意。 以前同为新华一员的王元龙眼角挑了挑，看了看打算一展宏图的张善昆，又瞧了一眼重新恢复了精力的马徐惟邦，神情莫测却没有说一句话。 身为局外人的杨秋和易文，就更加不好搭话了。 气氛有些寂静，张善昆又默默泡了一壶茶，提起茶盏给众人满上，瞧着茶水呼噜噜地淌下，张善昆又忽然道：“上个月，我和易文兄两个，去湾湾考察了一番那边的电影市场。” “……” 此话一出，现在众人皆是一愣，就连杨秋也微微顿了一下。 自从去年七月内地颁布了《国外影片输入暂行办法》后，香江一下被禁止输入内地的影片达到了八十多部，几乎快占据了香江国语片两年的产量。 张善昆的作品更是重灾区，连长城的创业作《荡妇心》都给禁了。 因此这时看到张善昆拐弯跑向湾湾那边，也就在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了，只是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说出来干什么。 王元龙愣了一下，倒是顺合心意地马上问道：“那边怎么样？” “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张善昆轻点了一下头，随口而道。 啊呸！！！ 杨秋挑了挑眉一阵无语，看着张善昆睁着眼睛说瞎话，百废俱兴那是肯定的，但是政通人和嘛？ 那从前年开始的，近四十年的戒严算什么…… 其他人显然也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并没有当面反驳，张善昆又接着道：“经着易文兄的引见，我和总统办公室秘书处的秘书长黄少谷先生，交谈了几句。” 黄少谷……那可是蓝党的中秧常委！ 杨秋轻瞄了旁边一脸高深的眼镜男，心里暗思这个易文是什么来头？ 后来这场茶话会结束后，杨秋经由一番打听，才从别人嘴里知道了这易文的来头。 果然背景深厚！ 易文本名杨彦岐，‘易文’是他在报社投稿时用的笔名。就跟着周树人用着鲁迅的笔名大家习惯后一样，易文就直接成了杨彦岐的代名。 易文家学渊源，祖父是前清进士，官至一省学政；父亲杨千里是前清优贡，只是这贡生还没等参加最后一脚的廷试，这清朝就没了。 不过杨千里不愧是有百度百科的人物！ 进入民国时期后，一路做过吴江县县长，后又历任国民政府财政部主事、佥事、秘书、教育部视学、交通部秘书、监察院监察委员等等一系列官职，可谓交友广阔。 及至魔都解放后，杨千里不愿离开，又任红党魔都市文物管理委员会顾问。 父亲的深厚背景，也造就了易文的来历不凡。 比如在1933年易文才十四岁时，就拜了一位民国史上非常有名的人为干爷爷。 这个人是谁呢？ 姓段名祺瑞，历史上有名的‘北洋三杰’之一。 至于不知道这位的，自己回家翻历史课本去。 到了易文十七岁时，还加入了‘蓝衣社’，听过老蒋的训导，由此认识了更多的蓝党高层人物。 1941年二十二岁时，易文更是按照三合会传统的拜师礼，在香江拜杜月笙为师，列为门人加入了‘恒社’。 后来其返回内地，加入了蓝党军事委员会主办的《扫荡报》，当时报社的社长正是黄少谷，易文很是得其赏识，后《扫荡报》改名《和平日报》，其又一路升任至总编辑。 再后来，易文更是差点被戴笠亲自拉入军统。 及至蓝军败退湾湾，易文也随之前往，但随即不久湾湾颁布‘戒严令’，深感不自由的易文便离开湾湾，来到了香江，做起了《香江时报》的编辑。 顺便的，也给电影公司写写剧本。 由此在去年易文因人介绍，认识了身为制片人的张善昆。 两人虽然相差着十多岁，但因着志趣相投，倒也慢慢成了关系不错的好友，经常约着一起喝喝茶打打麻将，谈天说地。 不过，话说回头。 听见张善昆提起黄少谷，其他人不甚在意，杨秋这个制片商倒是清醒不少，问道：“黄先生说了什么？” “黄先生说，现在湾湾百废待兴，非常需要文艺工作者来鼓舞教化众人。”张善昆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对于我们电影工作者的工作，他是非常支持的。” “香江的也支持？” “常总统说了，香江也是中国的一部分嘛。” 杨秋暗暗点头，老蒋虽然槽点很多，但比起后来的绿营那堆人，这点上的坚持倒是可以赞一个。 “不过……” 杨秋刚刚的夸口还没有飞出脑袋，便听见张善昆话锋一转，心下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不过黄先生也批评了，香江电影圈里还是有些太乱了，有人强制结社给人读书洗脑，这点不是很好，不‘自由’。” “……” 果然，这话不是明摆着奔‘读书会’而去的嘛！ 至于所谓‘自由’，两边都是半斤八两。 “就是，我老早就跟杨兄弟说了，那些读书人太恶心了。”王元龙突然在一旁愤愤不平道：“抽个芙蓉膏要管，去个九龙城寨要批，那还让不让人拉屎了？！” 特么的！ 你这家伙吃喝嫖赌还好意思了…… 杨秋无力吐槽王元龙，转头看向张善昆，细问道：“那黄先生的意思是？” “能有什么意思，黄先生也没有说下文。”张善昆无奈地摊了摊手，继续道：“不过我估摸着，那边既然这么说了，我们也应该做点样子出来。” 张善昆身子忽然前倾，看着众人默默道：“现在我们的电影内地进不去了，湾湾毕竟跟我们同根同种，这个上千万人口的市场，我们必须拿下来。” “……” 杨秋一阵沉默，纠结道：“那张老板你的意思？” “我的想法是，他们既然能有读书会。”张善昆敲了敲茶几，斟酌了两下后道：“我们能不能也搞一个会，把剩下的人团结起来，拧成一根绳对着干。” “也搞一个会？”王元龙皱了皱眉，忽而抬头问道：“这个会不管我抽芙蓉膏逛九龙城吧？” “额……，不管。” “那我加入，早看那群读书会的人不顺眼了。” “好。” 张善昆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 “我也加入。” 马徐先生倒是丝毫不停顿，易文则是不用问了，这家伙高深莫测地坐那里半天了，想来是早就知道张善昆的这个计划了。 现在，在场的只剩两个人没有说话，众人把目光都投了过去。 “我，加入。” 杨秋稍一犹豫，便点头应了下来，不应能行么…… 明摆着这个什么孬子会的后面，有着湾湾官方的背景，不加进去到时候湾湾那边说你几句坏话，你片子就别想卖进去了。 至于内地，杨秋就从没想过。 不过，这模式怎么这么像…… 只剩下一个人了，王天霖倒是反应的快，感觉自己像是扯进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见着老板都应了，赶忙举着手高叫道：“我也加入。” “哈哈哈——”张善昆一声大笑，畅道：“好好好，大家都有此心，共襄盛举，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好！” 众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杨秋咽下嘴里的茶水，忽而问道：“张老板，这会的名字是什么？想好了吗？” “会的名字？”张善昆微微一愣，皱眉思索了两下道：“名字的话，既然是为了自由，就叫自由协会怎么样？香江自由影人协会？” 自由协会？不是自由总会？ 杨秋有些微微不解，难道自己弄错了？或者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个？ “好！好名字！” 王元龙在一旁鼓掌大笑，马徐惟邦和易文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既然大家都认可了这个名字。”张善昆很是兴奋，笑眯眯地说道：“那我明天就去警务处，把咱们社团的名字注册下来。” 第159章 准备开拍 大观片场，A号摄影棚。 “灯放这边，放这边。” “地毯呢？” “呀——，小心！” “桌子上面弄乱一点。” “……” 整个摄影棚里闹哄哄的一片，已然搭好了一间二层洋楼的内景。作为副导演兼总道具师的胡金泉，正指挥着工人进行着最后的查漏补缺。 “等下我和倡年从楼梯上一起走下来，你们的镜头一定要跟着我，中景不要变，匀速后退下移，可以么？” 站在一台异常崭新的升降机前，杨秋手拿着已经画好的分镜头脚本，跟着王德亮和赵树深两人，交代着他要拍出的效果。 “应该……可以。”赵树深摸了摸下巴，道：“只要升降机和滑轨能配合好，这个镜头不是难事。” 杨秋瞧着思索的两人，问道：“要不要我们先试一次？” “可以。” 这年头，杨秋心里一叹，想玩两个花式镜头还真不容易。 比如这下楼的镜头，你要是不怕画面有些呆板，直接用全景固定镜头把整个楼道拍进去就好；但杨秋显然不爱如此，他想拍一个以人为中心的，下楼的跟随镜头。 这便难办了。 要是有后世的摇臂和监视器，一个下楼跟随镜头就只剩简单二字，只是可惜这年头全世界都没这两样东西。 幸而大观还有升降机和轨道，让拍摄这个镜头减轻了好几个难度。 两者配合得好的话，也能拍出不错的效果。 至于赵树深为什么也在摄影机旁边，当然是做这部戏的摄影师啦，老朋友王德亮负责保证镜头美感，他则负责提供技术支持。 其实赵树深本也是一名摄影师，大观有不少戏便是他自导自摄的，但是显然其在摄影上的天赋，并没有多么出众。 三人说着要试戏，便各自忙开了。 杨秋在这里面饰演着爸爸一角，算是个小角色，戏份还没有饰演妈妈的杨萌多，倒是忙得过来。此时一打算试戏，杨秋便把脚本搁在了升降台上，‘噔噔噔’地孤身走上了楼梯。 王德亮当仁不让，一个翻身就爬上了升降台，打开了摄像机的镜头盖。 不过并没有开机。 赵树深倒是又和升降台以及滑轨旁的四五个工人，连比带话地交代了好几回，这才松了一口气，瞧着王德亮和杨秋问道：“我这准备好了，你们呢？” “好了。” “OK！” “好，那我们先试一次。”赵树深点了点头，抬起双手道：“《小鬼当家》，试戏第一场第一幕。” ‘啪——！’ 随着赵树深的双手重重拍在一起，杨秋眼神一松，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低头看着左边的空气道：“安迪，你不可以嫌弃你的弟弟。” 还不待半秒，杨秋又往楼下看了一眼，忙摆开双手，‘噔噔噔’地走了下来。 随之的，便是工人操纵着升降机一路缓慢下移，又沿着轨道慢慢后退，镜头始终跟在了杨秋的身上。 ‘咔——！’ “怎么样？”杨秋抬头看向升降机上的王德亮。 “嗯……”王德亮皱了皱眉，斟酌着说道：“降得有点快了。” “快了？”赵树深看了一眼调节升降机的工人，建议道：“那我们就慢一点，再试一次。” “好。” 就这么一直试验了七八次，工人和王德亮总算找到了感觉，配合得开始默契了起来，杨秋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金泉！金泉！”杨秋站在升降机旁大叫了两声。 没过两秒，便见忙得满头大汗的胡金泉跑了过来：“哥，哥，什么事？” “准备得怎么样了？” “嗯……”金泉朝四周看了看，犹犹豫豫地道：“应、应该可以了。” “应该？” “额，好像可以了。” “好像？” “……” 瞧着胡金泉额头一个劲地冒虚汗，杨秋知道这家伙第一次当副导演，有点太紧张了，忙摆了摆手道：“我不要应该和好像，再去最后检查一遍，没事我们就开拍。” “额……，好，好！” 瞧着胡金泉夺路而去，杨秋轻叹着摇了摇头，随即抬头看向了王德亮：“德亮，你现在还在外面做自由摄像师，我的片场已经开建了，到时候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公司？” “进公司？”正在摆弄摄像机的王德亮微微一愕。 杨秋点了点头，应道：“是啊。” “没兴趣。” “……” 王德亮回答的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把杨秋一肚子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想想他不愿进公司的原因，倒也是情有可原。 这年头香江电影里的镜头谈不上什么技术，美感也没有多少的追求，所以电影公司里的摄影师，普遍月薪也就只有两百六七左右。 倒是他们拍一部戏，还可以额外拿到三百左右的酬金。 王德亮作为一个散人摄影师，每个月勤快点至少可以跑六七部粤语片，收入便过两千了；这要是进了公司，一切听公司的安排，每个月能有两部戏就算好的了。 收入一下跌了一半还多，如何能让他提得起兴趣进公司。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也开始渐渐出现在了演员身上。 尤以粤语片区为重。 杨秋便听说粤语片里有一个大佬倌，一下接了三部戏。上午一个场下午一个场，到了晚上再一个场，三部戏同时赶拍。而且由于粤语片出得多，这位大佬倌是戏接着戏，不愁没有戏拍。 所以这位大佬倌一人一个月赚的钱，都比得上国语片那些二线演员一年的收入了。 自然，惹得一阵羡慕。 瞧着王德亮没有意愿，杨秋自然也是无法强求，便失望地摇了摇头，去了旁边正在准备着的那堆小演员那里。 姜皓年、姜倡年、姜纬年三兄弟，再加上赵树深下一代德字辈的小侄子侄女们，比如其兄弟赵树泰的小女儿赵德琪，幼弟赵树培的儿子德惠等等，就构成了《小鬼当家》的全部小演员。 六七个小孩子聚在一起，闹得是一阵鸡飞狗跳。 说来也是有些意思，赵家这一代有五六个兄弟都进了电影圈，其他几个兄弟有的孩子都有孩子了，赵树深却还是孤身一人。 谁叫这家伙二十九岁时，看上了一个小萝莉呢。 一路走到姜倡年旁，杨秋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蹲下来笑道：“小家伙，就要拍戏了，怕不怕？” “不怕，这有什么好怕的。”小倡年大人似的昂头答道。 “哟，有出息！”杨秋赞了一句，抬头道：“虹姐，看来你们家倡年，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不错。” 虹薇笑了笑，宠溺地拍了一下小倡年的头，没有答话。 不过旁边西装笔挺，带着灰呢帽叼着烟斗的尔咣却忍不住了，只见他环视了四周一番，开口道：“杨老板，你这次……搞得还挺大哈。” “大？”杨秋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再大也大不过永华啊，尔爷身在永华，肯定见怪不怪了吧。” “永华？”尔咣嘴角一撇，颇有些厌弃地道：“现在永华可大不了咯。” “嗯？” 第160章 巨兽衰落之始 香港影坛的不少人都知道，永华的大老板李祖咏，除了爱抽两口芙蓉膏外，还有着三大爱好——抽烟、喝酒、烫…… 呸！ 错了。 这三大爱好分别是：钻石、梭哈、水晶灯。 钻石和梭哈咱们先不谈，就光水晶灯这一项，在香江的销售界，便流传着一个关于李祖咏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要从中环的那栋前香江第一高楼，告罗士打大厦的某间灯饰店说起。 由于李祖咏喜欢收藏水晶灯，所以便和这家店铺的老板很是熟悉。每次店铺进了新的货物，老板都要打一个电话给李祖咏。 有一次李祖咏穿了件旧袍子，就跑到店铺里面看灯饰，结果碰巧老板不在店里，新来的伙计又不认识这位大爷。 结果伙计一看李祖咏那身寒酸的打扮，又东摸摸西碰碰的好不讨厌，于是很不耐烦的拉了他一把：“这都很贵的，别乱摸，乱摸的，打烂了是你赔还是我陪？” 这话说得便有些瞧不起人了，李祖咏自然大怒，随手摸出一张名片拍到了玻璃柜上，便大叫道：“呵，把你们店里挂着的、摆着的，大大小小的，统统给我送回家去！” 李祖咏冷哼一声，见着伙计面色一下难看至极，心下总算出了一口恶气，顿时扬眉吐气的扬长而去。 故事完结。 所以就这么一路下来，李祖咏是攒了不少水晶灯，永华拍一些洋房布景时，都不用去借租灯具，直接去李祖咏家里挑便好。 因此这个故事，便成了很多香江老板训导自家店员的笑谈之一。 不过这笑，也不知是笑售货员的有眼无珠不识人呢，还是笑李祖咏死要面子，却没成想平白送了售货员一大笔收入。 这满店子的水晶灯一下全卖了出去，怕是光提成都拿到手软了吧。 至于三大爱好之一的梭哈，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要提一下的是，李祖咏之所以会结识张善昆，就是去俱乐部玩梭哈时，在牌桌上认识的。 而最后一样的钻石，杨秋倒是听李祖咏的秘书阿陈提过一嘴。 说的是李祖咏在家里抽完芙蓉膏后，经常会借着兴致，在床上铺上一块绸布，然后把钻石全部倒在绸布上，一粒一粒地数着玩。 这便是，所谓不差冰火之术的双重刺激了。 由此可以看出，李祖咏的三大爱好外加抽芙蓉膏，都是耗钱的玩意，再加上开片场做电影，更是花钱如流水。 会花钱也必须会开源，不然便如那无根之树，迟早枯萎而亡。 但李祖咏的进项呢？却就只有永华一个。 那我们再来看看永华这几年拍的电影到底赚了多少钱。 1948年永华初创，拍了两部电影，便是《国魂》和《清宫秘史》，这两部电影纯粹是赔本赚吆喝的，大卡司大制作大投资，结果本钱都没赚回来。 到了杨秋进入永华的49年，这年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永华分裂内斗不休元气大伤，连本就拍了一半的《公子落难》，都被李祖咏自己一把火烧了。 虽然这年永华出了八部电影，但赚回来的钱基本又都被浪费掉了。 等到了50年，永华根本就没有恢复过来，全年就拍了一部电影。至于进入了51年，听尔爷的意思，才刚刚开拍了今年的第一部电影…… 就杨秋这么个小公司，才签了十来个人，除去额外酬劳不算，就光工资来算，每个月便要花出去近八千来块。 更何论，永华那种近两百多号人的大公司！ 便是永华坐在那里不动，光每月的人工费都是一笔大数目。 就现在这种情况，哪怕你家里有个金山也撑不住啊。 李家以前在魔都时攒的那点家底，慢慢耗了个七零八落，李祖咏现在签出去的支票，已然很难兑现，就连永华的人工费，也已经开始有拖延的趋势了。 “前段时间，就连陆原亮也辞职了。”尔咣还有些愤愤不平的道。 “陆厂长？”杨秋一阵惊愕，讶然问道：“他为什么辞职？” “哈，还不是缺钱闹的！” 原来前段时间，陆原亮见永华经营不善，便想着法儿要给公司开源。 他是永华片场的厂长，开源的方法就摆在眼前呢。 很久以前咱们便说过，李祖咏对永华管控得很严，中下层的员工基本不给你出去捞外快，全给圈养在了公司里，就连现在香江最好最大的永华片场，也根本只是自用。 所以陆原亮的办法，就是把空着的永华摄影棚出租出去，给别人拍片。 这么好的片场，一年就自己用一次，空在那里太浪费了。 陆原亮的想法自然是极好的，现在香江平均每部戏下来的场租，基本在两万五千港币左右，就算一个月只拍两部戏，一个摄影棚也能拿到五万，而永华的两个摄影棚加起来，就能月入十万。 这些钱，起码能自给自足极大部分永华工人的工资。 再加上别的公司租这场地了，还得再请帮工吧，顺带着还能增加工人的额外收入。 一举多得！ 看得出这个建议，对永华来说是极好的。 但通过前面的水晶灯事件，我们知道李祖咏这个人，对外是极好面子的。 所以等陆原亮把这个计划报到李祖咏面前时，惹来的便是李祖咏的勃然大怒：“你这是拆我的台，让我的面子往哪裹摆？” …… 这公司钱都没了，还要什么面子？！ 陆原亮在魔都时，就在新华里面跟着张善昆共过事，本就对李祖咏排挤走张善昆不满意；此时见得李祖咏竟然如此，顿时深知李祖咏不是一个真正的企业家，便一下心灰意懒起来。 然后，就直接走人了。 “哎——，物是人非啊。”杨秋一声长叹，忽而问道：“对了，那陆厂长现在去哪里了？” 尔咣拿下烟斗清掉烟灰，想了想随口道：“听说在凤德道那边开了个录音室，他本来就是搞录音的，这下倒算是干回了本行。” “哦……” 听着尔咣的话，杨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哥，哥，都准备好了。”正在杨秋发愣间，胡金泉又跑了过来。 “你确定？” 胡金泉点了点头，应道：“确定。” “那好，告诉大家准备了，我们开拍！” “好！” 杨秋低下头，看着懵懵懂懂的姜倡年，笑道：“小倡年，台词记熟了没？跟叔叔过去准备拍戏好不好。” 姜倡年小心翼翼地看了母亲一眼，见其鼓励地看了一眼，便自己答道：“好。” “那我们走。” 杨秋一手拖着姜倡年就往即将拍摄的楼道处走去，看见梁达人正在仔细着整理着他身上的面包店制服，便笑道：“怎么了？你不会忘了怎么表演了吧？” “屁！就是你忘我也不会忘。”梁达人恨恨一声，颇是气愤道：“你倒是厉害了，找我拍戏，我还要倒贴了三千港币。” “这就叫植入广告，你不愿意我可以给你撤掉，而且三千还是友情价，我都亏了。” “友情价？你还亏？”梁达人瞪大了眼睛。 “嗯哼！是啊。”杨秋点了点头，随手拿起旁边的一瓶汽水道：“瞧瞧百事，我们一找上门，他们就答应了，两万港币的价格，都没还口。” “两万？他们疯了？！” “嗯，有可能。” 百事如今的名声和销量，在全世界都被可口可乐吊着打，上面的领导层的确已经快疯了，正在满世界的疯狂打广告呢。 他们对杨秋这位香江票房第一的导演，在整个东南亚的影响，可是抱有很深的期望的。 说到植入广告，现在很多的中国人可能还不适应，竟然没几个人积极响应，除了梁达人碍于面子参与了进来外，其他人都兴趣寥寥。 杨秋最多的，也就因为这是部现代戏，从某个成衣厂里拉到了不少的衣物赞助，钱却是少之又少。 这植入广告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撩拨完梁达人，杨秋又微微侧身，看着一身警员服的曹达桦道：“曹探长，这次又麻烦你了。” “哈，不麻烦，就客串一下嘛。” “那我就先谢谢了，喔，对了，您的片场，现在打算怎么办？” “片场……”曹达桦面色一苦，摇着头无奈道：“现在先把B棚修好应付一下，A棚……以后再说吧。” “这个，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我能帮忙的话别忘了说一声。” “好说好说。” 瞧着曹达桦有点意兴阑珊，杨秋也便不敢再问了，转头对着胡金泉道：“金泉，准备开始吧。” “好！” 胡金泉应了一声，马上挥着胳膊对着周围大声喊道：“大家准备，大家准备，试戏了，准备试戏了！” 第161章 你们别捣乱哈 “正式啦，不要吵！” “……” “开麦拉！” 啪——！ “《小鬼当家》第三十七场第六次。” 随着场记板重重拍下，石兼带着一顶快被烧秃了，还冒着袅袅青烟的毛线帽，双手紧紧抓着挂在门板上的小倡年，恶狠狠地道：“小子，你现在跑不了了，我要让你好看。” “大哥，我们要怎么对付他？！”旁边的伊万穿着一身破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咬牙道。 “以牙还牙，我要用喷灯烧他的头。” “那我要用熨斗烫他的脸。” “哈哈，再用油漆桶往他的脸上摔！” “……” 就在两人说着狠话时，镜头外的王元龙忽然踮着脚尖，拉着一把大铁锹走了进来。当然他手里那把铁锹的锹头部分，只是用硬纸糊成的，刷上黑色做成了铁锹的样子。 “把他白嫩的小手指，一节一节地咬下来，一次咬一……” 就在这时，已经走到两人身后的王元龙举起手里的铁锹，朝着伊万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噗—— 声音很闷，显然打在脑袋上并不显疼，但是伊万还是很配合的白眼一翻，撞在门上晕了过去。 石兼吓了一跳，赶紧转过了身来。 噗—— 又是一铁锹，石兼也顺势一倒，晕倒在了地上。 王元龙赶忙放下手里的铁锹，上去一把抱住挂在门上的姜倡年，一边说着‘快走，快点回家’，一边焦急地往外走去。 镜头稍稍跟随着两人，旁移了一个小小的距离。 “咔——！” 杨秋喊了一声停，又在脑海默默想了一番刚才四人的表现，这才把目光移向了旁边摄影的王德亮。 见着王德亮也点了点头，杨秋便高声喊道：“OK！这个镜头过了，休息十五分钟，准备下一场。” 杨秋话音刚落，就见身边人影一闪，前来探班的李汉祥，热情洋溢地走上前去，一把举起小倡年，两人嬉笑打闹着往虹薇那边去了。 难得的拍了好几天戏了，今天尔咣并没有跟着来。 尔咣和虹薇两人分别客串了戏里面，主角小男孩那不靠谱的伯伯和婶婶的角色，算是配角中的配角了。一开始前两天尔咣还天天陪着虹薇过来片场，后来是兴许怕陪多了有人说闲话，这才来得少了。 这让很有些不好当面拒绝陪同的虹薇，心下很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此时的李汉祥也并不是旧情复燃了，这家伙颇有些顽童心性，拿得起也放得下，这时倒是真的已然放开了，纯粹是喜欢姜倡年这个机灵娃娃而已。 不提这大小两个顽童在那边疯狂嬉戏，杨秋松了松感觉有些紧的领口，慢慢走到了正坐在矮凳上休息的王元龙旁边。 “我说杨老板，以前拍你的戏都没事，怎么这次这么累？”王元龙也很是不爽地脱下外套，拿着袖口给自己扇了扇风。 任谁大夏天的却拍着冬天的景，裹上厚厚的两层衣服，待在摄影棚里都会觉得热。 杨秋笑了笑，答道：“王老哥没感觉出来刚刚几遍有什么不同？” “不同？有吗？”王元龙皱了皱眉。 “哈哈哈，当然有啊。”杨秋半蹲下来，笑道：“起码你们的表演，刚刚最后一遍就自然多了，不像在演戏。” “……” 这年代老一辈的电影人，演戏的时候总带有一股舞台味。 所谓的舞台味，便跟在台上表演话剧时一样，说话时太过抑扬顿挫，或者表演时神情过于丰富，总让人感觉有些表演过猛。 说难听点，便叫表演有点假。 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至少应该有两点。 一是很多演员以前就是演话剧舞台剧的，他们把舞台上的表演方法带进了电影圈，忽视了电影和舞台剧的差别。 二便是现场收音了。 为了取得良好的收音效果，演员的吐词就必须清楚明白，所以你话不说得抑扬顿挫反而不行；而为了更好的收音，话筒就必须离着演员更近，致使着这时候的电影镜头，为了不把话筒拍进去，近景和特写普遍居多。 这镜头一近，便把你的脸映得大大的，不多做两三个表情，那不是让人骂木头嘛。 杨秋以前的几部戏，要么直接是话剧，要么就是模仿的卓别林时代，要么干脆就是戏曲，王元龙以前的表演方法，当然没问题。 但现在这部现代戏，他以前的表演方法却不行了。 杨秋也只得一边给王元龙讲解着，一边努力纠正，慢慢达到他想要的表演效果。 这多拍几遍就情有可原了。 还好前三次拍摄基本上都是试戏，杨秋悄悄没让王德亮的摄影机开机。 王元龙自是不明白这些，嘟噜了一句‘随你吧’，便又猛地拿起袖子扇起了风。 杨秋倒是没放过他，笑着问道：“对了，王老哥，张老板不是说去注册什么影人协会了吗？怎么最近这几天没听到下文了？要是……” 啪——！ 还没等杨秋的话说完，就见王元龙猛地一拍大腿，对着他道：“哎呀，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杨秋微微一愣。 王元龙摆了摆手，无奈地道：“这个协会你不要等了，港府刚刚给拒了。” 给……给……拒了？ 什么鬼！ 杨秋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元龙疑道：“为什么？”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王元龙双手一摊，颇有些嘲讽地道：“一切为了稳定呗，本来一个读书会就够乱了，再来一个，港府能答应？” “……” 好像也是，杨秋心里暗暗点头，咱要是港督咱也不答应啊！ “从现在起，我们也别想那么多了，该导演的导演，该拍戏的拍戏，有钱就去九龙城逛逛，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 王元龙一句长论地教导了杨秋一番，便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去了厕所。 杨秋一脑门子疑问的刚回到导演椅那坐下，李汉祥又带着小正太姜倡年走了过来。 “哥，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李汉祥牵着姜倡年，昂首挺胸地站在了杨秋面前。 杨秋挑了挑眉，问道：“什么？” “我给小倡年取了个艺名！” “什么鬼？！” “哥，这哪里鬼了！”李汉祥对杨秋的态度不满意了，咋呼道：“你想想，他爸爸用艺名，他妈妈用的也是艺名，他子承父母业，能不用艺名吗？” “……”杨秋一阵无语，端起旁边的茶杯问道：“好吧，那你给小倡年取的艺名叫什么？” “秦伂！” 噗——！ 杨秋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全特么的喷了出来。 第162章 名叫如花的女人 “……额。”李汉祥看着极少失态的杨秋，挠了挠后脑勺迷惑地道：“哥，这名字没那么差吧？” “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什么？” “就是艺名。”杨秋赶忙放下茶杯，看着小倡年道：“你刚刚说给他起的艺名叫什么？” “秦伂啊。”李汉祥无奈地摊了摊手。 “……” 秦伂…… 好吧，这名字杨秋熟，香港的老戏骨演员了，电影里的黄金反派与配角，出演过的角色数不胜数，喜欢港娱的他能不熟么。 更别提，秦伂还有个弟弟叫姜大未。 姜大未…… 姜玮年…… 好吧，这娃也对上了。 另外，秦伂和姜大未这两人，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大导演兄弟尔岽升。 不过现在当然对不上。 这兄弟俩下面此时只有一个妹妹。 但是想想尔咣现在的那股殷勤劲，这两个人都姓尔总不是白来的吧。 所以尔咣是尔岽升的父亲？ 好吧，这又说得通了。 杨秋倒是没想到，他会是以这种方式，遇到以后香江电影圈里熟悉的人，这基本都是奶娃娃嘛。 好吧，还一堆连奶娃娃都不是…… 他果然还是穿早了！ “哥，我起的这名字没什么问题吧？”李汉祥微微弯着腰，有些忐忑地问道。 “额……，没问题没问题。”杨秋点了点头，仔细地看了姜倡年一眼，对着李汉祥道：“不过，小倡年喜欢这名字吗？” “我……唔……” 姜倡年刚想说话，就被李汉祥轻捏住了下巴，还不待杨秋开口，李汉祥就按着姜倡年的头点了点，替他答道：“喜欢喜欢，小倡年，噢不，小秦伂他还觉得这名字好听呢。” “……” 杨秋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这个不靠谱的。 “哥，我能……我能给你提个小小的建议吗？”李汉祥又把腰弯得更低了，凑在杨秋耳边小声问询道。 杨秋挑了挑眉没有抬头，看着手里的脚本道：“什么？” “我的电影能不能、能不能也拍成彩色片？” “……”杨秋稍稍一顿，便愕然地抬起头，盯着李汉祥道：“你？彩色片？” 李汉祥赶忙点了点头，应道：“是啊！” “额，不是我打击你。”杨秋揉了揉额头，头疼地道：“李汉祥，这拍彩色片，最重要的布景，你要怎么布？” “布景？”李汉祥愣了一下，张口便道：“布景，找布景师啊。” “找布景师？哪个？”杨秋抬起手指画了一个圈，比划道：“全香江拍过彩色片，或者正在拍彩色片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在这个棚里了。” “或者，你要找黑白布景师？” 李汉祥这时倒是真愣住了，他是个见什么都新奇，都想马上就用上的人，此时见着杨秋拍着彩色片，倒是立马就心痒痒了。 完全，就没有考虑其他因素。 这黑白片的布景，就完全不能和彩色片一概而论；色感色差和颜色过渡间的视觉表现，都是一门大学问。 两者之间，自然不同。 杨秋有把握在电影里给自己布景，那是因为他色感好再加上看了‘一辈子’的彩色片。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也算是有经验了。 而李汉祥，他二十年来都没看过超过一巴掌的彩色片，突然之间拍彩色片，如何能掌控得住。 “我……我……”李汉祥断断续续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样吧，我给你出个题目。”杨秋想了想，侧头道：“你给我画一幅布景设定图来，然后用彩色涂好颜色，如果我满意了，就让你上彩色。” 李汉祥顿时喜出望外，讶道：“真的。” “嗯，比真金还真。”杨秋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如果我不满意，你就安安稳稳地回去拍黑白的。” “收到！长官，我这就去画！” 李汉祥欣喜若狂地丢下小秦沛转身就走，只留下这个瘪着嘴的小孩子在这生闷气。 “秋哥哥，我能不能不用这个名字？”瞧着李汉祥不见了人影，小秦沛有些懦懦地问道。 杨秋侧头笑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嗯。” “那——，不如问问你妈妈去。” “……” 虹薇自然不理小孩子的态度，她还觉得秦伂这名字还真不错，哪管他秦伂自己愿不愿意，便给默认了下来。 小秦沛欲哭无泪。 就这么又拍了两日，李汉祥还没把布景设置稿给杨秋送过来，杨秋却又接到了通知，张善昆想邀他在天茗阁聚一聚。 所以隔天一大早，杨秋便独身一人来到了加连威老道。 一进茶室，里面又坐了四个人。 不过这次不见了马徐惟邦，换成了另外一个四十来岁的陌生男子，经由着张善昆一番介绍，才知道此人叫胡晋康，是张在魔都时的旧友，现在在香江做些制片的工作。 杨秋自然是和其一番招呼，然后众人才互相落座。 “各位，前段时间的那件事，劳大家费心了，最后却没有事成，张某有愧啊，这次特意找大家来，就是想跟大家当面道个歉。”张善昆见人到齐，便拱手而道。 “没事没事，妈了个巴子的，咱们谁能想到最后这事会卡在港府那边。”王元龙摆了摆手骂了一句，道：“大不了，咱们以后再想其他办法试试。” “暂时，就不要试了。”张善昆小声道。 “张老板……”杨秋微微探了探头，疑惑道：“你是不是收到什么警告了？” 张善昆楞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北边苦笑道：“半岛那边正准备和谈，美国人都败了，英国人不想刺激那边。” “……” 现场众人都有些默默，心里头打着不同的心思。 气氛，便有些冷场。 “哈哈，不说了不说，此事就算过了。”张善昆轻扇着火炭，烧煮着茶水，随口道：“我的新华正式准备重启了，易大编剧，最近有没有什么好本子啊？” “我？”易文微微一愣，笑道：“最近本子写了不少，却一个连我自己满意的都没有，何来的好本子。” “哈，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易兄你瞧不上眼，说不定咱们张大老板很喜欢呢。”胡晋康在一边帮腔道。 “不不不，说到编剧，咱们在坐的人……”易文环视一圈，最后视线却落在了杨秋身上：“怕是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杨老板吧。” 啪——！ 胡晋康一拍手掌，恍然道：“对啊，杨老板的《暗恋桃花源》真是写得好，我看过一次，真可谓天花乱坠谐趣生风，却又笑中带泪，杨老板真鬼才吔。” 杨秋倒是没想到这事最后还引到自己身上来了，忙摆手道：“谬赞了谬赞了，杨某愧不敢当。” “杨老板太过自谦了。” “就是就是。” “……” 张善昆倒是很看得开，直接俯身问道：“杨老板，不是我要抢你生意，只是这新华的重启开业之作对我实在重要。你有没有什么多的拍不完的剧本，匀给我一本，我一律按最高价买。” “这……”杨秋稍稍有些犹豫。 易文倒是眼前一亮，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杨老板是真的有啊！” “倒也不算剧本。”杨秋摇了摇头，解释道：“只是我当年还住在石塘咀时，听过的一个故事罢了。” “哦？什么故事？不知能不能讲给我们听一听。”张善昆端起烧开的壶水，准备着开始泡茶。 瞧着其他四人都一番洗耳恭听的样子，杨秋也一边回忆着一边将故事徐徐道来。 “四十年前，在石塘咀倚红楼，有一个名叫如花的女人……” 第163章 日常 隔日上午八点不到，杨秋还没去片场上工，李汉祥就兴匆匆地跑到了他家。 “你确定这是龙凤酒家？”杨秋拿着手上的设定图，诧异地又问了一遍:“你真的确定？” “是啊，哥，怎么了？” “这根承柱……是承柱吧，为什么涂得这么红？” 李汉祥摸了摸脑袋，不明白杨秋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于是解释道:“我知道酒家的承柱不该这样，但为了和后面的竹墙形成视觉反差，就把他加深了一点，哥你看看，这空间感是不是好多了！” “……” 杨秋噎了一下，又指着设定图问道：“所以……你选竹子盖酒家，是因为竹子是绿色的，而不是因为复古？” “不！”李汉祥严肃地摇了摇头，忽又笑着解释道:“这个是绿色和复古各占一半。” “……” “哥，我知道这是有些花哨了，但你看，它好看啊，拍出来效果绝对好。”李汉祥见杨秋脸色不对，忙在旁边拍着胸脯解释道。 “……” “哥……有问题？” 瞧着李汉祥小心翼翼的样子，杨秋摇了摇头一把将设定图扔到了旁边的办公桌上：“李汉祥，你说，拍电影主要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李汉祥摸了摸脑袋，不确定地说道：“讲故事？” 杨秋白眼一翻，训道：“你到底还知道是讲故事啊，你把背景弄得花里胡哨的，倒是要观众去看你讲故事呢，还是去看你画画呢？” “……”李汉祥有些岔岔，嘀咕道：“画面好看有什么错。”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李汉祥赶忙摆手，低眉问询道：“哥，那我这片子……” “彩色的别想了，还是先把黑白的拍好再说吧。” “啊——？！” “啊什么！对了……”杨秋闷头想了想，忽然拍手道：“我得把程纲调你那去看着你，免得你拍着拍着心又飞了。” 程纲的粤语片《断肠母子心》，前两天抽空在金国戏院上映了，很普通的一部片子，卡司不大投入也不高，所以票房也就一般般，算是保本了而已。 杨秋也就当着丰富嘉禾的片库了。 正好乘着现在程纲闲着，去给李汉祥保驾护航，不然杨秋不放心这娃。 可惜杨秋一片好心，李汉祥却是满心不爽了。 只见这娃闻听此言，忙哭丧着脸叫道：“别啊，哥，我自己能拍好的，你要相信我。” “呵呵——” 李汉祥一阵头大，又哀求道：“哥，我都给你做了这么久副导了，你要相……” “李汉祥，这话没得谈，就这么定了。”杨秋不待李汉祥说完，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 李汉祥神情一阵纠结，呐呐地小心问道：“哥，真的不能改？” “你说呢？” “那我能不能拍彩色片？” “……” 杨秋又被这家伙噎了一下，无奈地看了一眼李汉祥，拿起那张设定图递过去道：“等你什么时候明白了‘黑白片要拍出彩色片的味道，彩色片要拍出黑白片的味道’，不要一味地堆砌色彩，再来找我拍彩色片吧。” 李汉祥挠了挠后脑勺，满脸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就是说，你现在还不够能力拍彩色片。” “……” “回去好好想想吧。” “……好、好吧，那哥，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嗯？” 李汉祥灰头土脸的，转身就待离去，忽然又被杨秋叫住了。 这娃还以为杨秋改了主意，只是还不待他脸上一喜，便见杨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剧本，递了过来随口道：“等下你先跑一趟华达，把这个剧本给张善昆送过去。” “张善昆？”李汉祥讶然。 “嗯，张善昆找我求剧本，我便写了一个。” “《胭脂扣》？” “有问题？” 李汉祥赶紧摇了摇头，道：“没、没。” “那你去吧。” “额……好……”李汉祥神情一萎，默默道：“哥，我先走了。” “嗯。” 瞧着李汉祥‘依依不舍’的离去，杨秋倒是丝毫不觉愧疚。不做彩色片之前不觉得，直到开始做了，他才知道彩色片花费之巨。 彩色片的灯光、布景、人物、服装，甚至于演员表演时的站位，都和黑白片有着不少的差别。 由于之前并没有多少经验，都是一样样的用钱试出来的。 顿时让杨秋有一种花钱如流水的感觉…… 初步预算这部戏拍完，估计要花费二十万港币左右，就算减去植入广告的钱，也要花费十八万港币。 这笔钱，真是一笔巨款了，杨秋真不敢同样一下拿这么多钱让李汉祥试手。 还是等李汉祥再成熟了一点以后再说。 这么一路想着，杨秋便站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收拾了一下，就一路走到了自己的卧室，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他的小书桌前，正坐着一位穿着时髦轻纱洋装的齐肩短发少女。 杨秋轻轻地走过去，还没近到身前，便听见一阵轻微的抽泣声，心下若有所思的行到少女侧面，瞧着她问道：“你怎么哭了？” “如花……如花太可怜了，她等了十二少四十年啊。”杨萌双眼通红地轻泣一声，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第一稿剧本。 “可怜？”杨秋微微挑了挑眉，伸手递过一副手帕道：“嗯……，也是可怜，不过这如花和十二少，也可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 杨萌身子一顿，转头愕然道：“什么？” “男人贪生女人贪爱，都是过尤不及，太多了反而不好。” “……” 杨秋的话一出，杨萌半响没有说话，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直看得杨秋一阵不自在，下意思地摸了摸脸皮道：“额，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杨萌愣愣地看着杨秋，幽幽道：“你也是这样吗？所以才……” 杨萌没有往下说，不过杨秋显然知道了她的意思，于是伸手抓过她的双手，认真地对她道：“没错，我也是这样的人，我不只贪生，还贪爱。” “你！……” “我贪生，所以想我们一起好好活着；我贪爱，所以想我们一起好好爱着，一辈子平平安安。直到未来某一天，我们老了走不动了，还能静静地握着手，一起看着我们年轻时拍的电影，回忆我们逝去的青春。” “……” 杨秋这段颇为煽情的撩妹段子，挠得杨萌一阵脸红，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这边杨秋心下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次应付过去了，不过老这么样也不是个办法，文艺妹子万一认真了可就不好忽悠了，看来还是得尽快找个机会，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先。 杨萌自是不知道人心险恶，扭捏了好一阵后，忽然看着剧本问道：“这个剧本，你打算拍吗？” “不，这本子我已经卖人了。” “啊？” 杨秋奇道：“怎么了？” “我……”杨萌犹豫了一番，道：“我很喜欢如花这个角色。” “你？！”杨秋上下扫了杨萌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行。” 杨萌顿时嘟嘴道：“为什么？” “你演不出那股子风尘味。” “……”杨萌立马有些语塞，强辩着问道：“那你说，谁能演？” 杨秋侧头笑了笑，想了想后世梅燕芳版的如花，直道：“现在能演如花的人，李俪华算是第一人选吧。” “她？……” 第164章 张氏夫妇 傍晚时分，青山道华达片场。 张善昆送走了一个来投剧本的导演，便拾掇着东西准备回家。 虽然已经决定了重开新华，但远东的名义下还挂着两三部电影，有的正在拍有的已经拍完但没有上映，即使远东和新华实际上都属于他的公司，但这个交接关系也必须理清楚。 所以最近这几天他都有些忙碌。 一路收拾着，他打开公文包，把刚刚那个导演递上来的剧本，顺手放入了包内，打算带回家去读。 终于收拾完毕，张善昆拎着公文包最后检查了一遍，见着没什么遗漏，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张善昆忽然顿了一下。 停下来想了那么两三秒，张善昆犹豫了一番，却又回过身来，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随手拿起一个剧本，放入了公文包内。 静静的，张善昆环视了一番周围。 这次终不见漏掉了什么，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拉开门就行了出去。 路过新舞台戏院门口时，却是一阵人声鼎沸，张善昆还以为是哪部新片上映了，结果仔细一看，却是《滑稽时代》的不知第几次重映。 说来也有意思，即使重映后制片方的分成大部分只有一成，但在这个没有网络和盗版的年代，这一成的收入也异常可观。 想想去年在美国陷入经济危机的卓别林，结果靠着在法国重映《摩登时代》，竟然一下子又富裕了起来。 这在后世简直不可想象…… 也不知这个杨秋，通过《滑稽时代》和《天仙配》的重映，又收入了多少。 不过想想也是可笑，这关家的金国院线小半年来，没人包底时就放《滑稽时代》，也不知重映了多少次了，上座率竟然还一直不错。 现在又加上了《天仙配》。 只是这《天仙配》虽是戏剧，但始终都是国语，连累得金国这家院线也国不国粤不粤起来。 不过张善昆到听圈里人提过一嘴，说是这金国的关老爷子貌似尝到了混合发行的甜头，正想着还搞一家西片戏院呢。 果然是有钱任性！ 张善昆的家离华达片场并不远，就在英华书院隔壁的东京街，所以一般他是懒得开车的。 一路胡思乱想地走了不过十来分钟，张善昆就回到了家里。 掏出钥匙推门而入，正待换鞋呢，妻子童月涓已经听见响动，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回来了，饿了么？” “有点。” “张妈煲了碗仔翅，我去给你盛一碗。” “好。” 换好了鞋松了松领口，随手把公文包放在茶几上，张善昆去着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总算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 出来时，童月涓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茶几上正放着一碗碗仔翅。 都是老夫老妻了，张善昆也不客气，随即坐在了童月涓身边，端起碗就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童月涓看着好笑，轻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粉丝嘛，又不是真鱼翅，这么吃才够味。”张善昆呼噜两下就将一碗碗仔翅吃得干干净净，接过童月涓递过来的手帕一边擦嘴一边道：“不过别说，这东西还挺好吃的。” “好吃那叫张妈明天再给你做。” “行，咱们也天天‘鲍生鱼翅’。”张善昆调侃了一句，往着沙发上一靠，忽然问道：“对了，李瑛的那部新片《玫瑰花开》票房怎么样？” 童月涓拿起碗筷，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应道：“还算不错。” “不错？” “评价和上座率起码比他以前的片子好了不少。”童月涓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呵呵，好是肯定的。”张善昆冷笑一声，大声道：“钱都用到了实处嘛。” 童月涓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白了他一眼，道：“这话你可不能在外面瞎嚷嚷。” “嘿，行了，不说不说。”张善昆无奈地摆了摆手，揉着脖子道：“过两天，把这片子拿到邵氏去卖了，然后尽快把六万块本金给嘉禾的杨秋送去。” “好。” “唉，你说杨秋这小子，投资占大头却什么也不干，什么都扔给我们远东，也真是……” “这是给人家孤儿寡母做的慈善嘛。”童月涓小驳了一句，坐下来道：“杨老板肯出钱就不错了，还要怎样，听说他现在还一个劲地请人家母子拍戏呢，真是好人。” “……” 这事倒是令张善昆无法反驳，无奈之下目光一扫，便注意到了茶几上还一直放着的公文包，便坐起了身子把公文包拿到了身前。 正待拉开公文包的拉链，张善昆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老婆说道：“对了，把钱送过去嘉禾的时候，再多加上三千块钱。” “三千？”童月涓微微一愣，问道：“为什么？” “咱们的杨大老板，卖了我一个剧本。” 张善昆随口回了一句，便拉开公文包，将两个剧本都拿了出来，平平整整地铺到了茶几上。 一本自然是杨秋的《胭脂扣》，而另一本名为《月儿弯弯照九州》，署名的人叫屠光啓。 而童月涓的目光，自一开始便被《胭脂扣》锁得严严实实。 “《胭脂扣》？……”童月涓喃喃一声，轻道：“名字真好听，你看了吗？” 张善昆皱了皱眉头，道：“看了一半。” “一半？” “嗯，一半，这剧本太过情爱了些，我……不是很喜欢。”张善昆斟酌着解释道。 “哦？太过情爱？”童月涓眼前倒是一亮，拿起《胭脂扣》的剧本道：“那我倒是要看一看。” 张善昆笑了笑，比划道：“那你看那本，我看光啓的这本。” “好。” 瞧着童月涓翻开了《胭脂扣》，张善昆轻笑着摇了摇头，将另一个剧本放在腿上，打开就看了起来。 不过，随即他就皱起了眉头。 屠光啓此人，也算是影视圈的老人了，三十年代就在魔都当演员，四十年代开始自己执导电影，在魔都时便和张善昆有过几次合作。 而屠光啓的夫人，便是四十年代魔都有名的女星欧阳沙菲。 人家两口子夫唱妇随，一个导一个演合作得亲密无间，1946年合作的《天字第一号》，便打破了当时中国电影票房卖座记录。两人自1950年到香江后，就依着张善昆的关系在远东拍了好几部片子，因此双方都算是老熟人。 所以张善昆对屠光啓的剧本风格很是了解，那就是——没有规矩。 屠光啓拍片，很少拿剧本，要么是带着乱画的分镜头脚本去，要么就是直接原原本本的稿，到了现场后临场发挥。 如果他写了剧本了，一般人基本看不懂，都跟拼图一样乱扔着呢。 也许上一场还是第十三场，男女主角还抱在一起谈情说爱呢；下一场就突然跳到二十七场，男主角已经把女主角给掐死了。 可谓是真真正正的想到哪写到哪。 这看剧本的老板，还得看着剧本自己把顺序给找出来，然后才能把头绪给理出来。 张善昆手上的剧本，便是这么个玩意。 还好张善昆已经熟悉了屠光啓的套路，便又从包里掏出一支钢笔，在每场戏前做起了记号，标记下一场跳到第几页，这一番比画花了五六分钟，总算才把顺序给理清了。 张善昆这才开始认真看起剧本来…… 一部电影，基本时长九十分钟，看上去很长，但是在剧本描写来看，却少得不得了，少则一万字，多着三万字，基本也就够了。 剩下的，就看导演自己的发挥了。 三万字按后世网文的标准来看，也就不到十分钟的阅读量，这年头阅读还没有形成快餐文化，张善昆是一边看一边细品，足足看了二十多分钟，终是弄清楚了这剧本说的啥。 《月儿弯弯照九州》，也是一部批判黑暗社会的剧本。 其主要内容，讲的便是有一位画家想画一副‘神与魔鬼’的画，他找了一位淳朴善良的乡下姑娘，来做‘神’的模特，但是却一直找不到能代表‘魔鬼’的人。 十年之后，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死囚做魔鬼，但没想到死囚竟就是十年前的那位淳朴乡下姑娘。 《月儿弯弯照九州》便讲的是这十年间，这位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将她由一个淳朴姑娘变成了邪恶的杀人犯的故事。 这其中夹杂着的社会黑暗与人性悲鸣，便由着这个女人的视角，一幕幕道来。 ‘呼——！’ 张善昆长叹了一口气，每每看这种剧本，都仿佛看见了一幕幕人生悲剧，令人扼腕叹息抑郁不已。 但是，的确写的好啊，很具警醒意义！ 这要是…… “呜呜呜——呜呜——呜——” 嗯？ 张善昆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童月涓，便见这位女士，正用手帕捂着鼻子，双眼通红地哭得正欢。8) 第165章 为了漂亮 “……” 瞧着妻子在旁边泪涌不止，张善昆微微有些发愣，良久之后才诧异地问道：“你看个剧本哭什么？” “如、如花太可怜了。”童月涓抽泣着应道。 “就这些？” “你还待怎样？！”童月涓白了张善昆一眼，轻拭着自己的泪迹：“孤魂野鬼的等了四十年啊，还不可怜么？” “额……” 张善昆想说其实《月儿弯弯照九州》的女主角更可怜。 其女主角不仅被迫委身于恶人，帮着作奸犯科，后来更是害得初恋瞎了，自己也毁了容，甚至于连自己的父母去世都没见上一面，最后终是奋起反击却落得了一个死刑的下场。 这可比《胭脂扣》的两个苦情子可怜多了。 绝对真真正正的致郁系片子！ 但跟着童月涓做夫妻也有着近二十年了，张善昆倒是也明白了最好不要跟着哭泣时的女人讲理，所以想了想便闭了嘴把话收了回来。 哪知童月涓却并不想放过他，哭哭啼啼着问道：“你先前说你不喜欢这个片子，难道你不打算拍它了？” “拍啊，花大价钱买的，怎能不拍。”张善昆倒是看得十分明白，继续道：“不过还是等新华稳定了以后，再考虑吧。” 言下之意，便是不用《胭脂扣》做开业作了。 童月涓显然对《胭脂扣》的剧本爱到了骨子里，立马追问道：“难道你打算拍你手上的那部？” “剧本写得不错，暂时有这么个打算。”张善昆实话实说。 “给我看看。” 童月涓还不待张善昆答话，便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剧本，端着读了起来。张善昆无奈，也只得换过《胭脂扣》的剧本，也慢慢细读了起来。 他倒是想弄明白，为何这么个故事能把人哭成这样…… 只是张善昆还没等读上两场戏，童月涓那边已经长叹一声放下了剧本，脸上一片郁郁之色。 “怎么了？”张善昆微微诧异，问道：“剧本不好？” 童月涓闷闷不乐地道：“剧本……好，可就是看得难受。” “难受？这是正常的，这种片子……” “善昆，你最近注意到了吗？”童月涓默默打断了他的话。 张善昆一愣，随口问道：“什么？” “这一两年来，李瑛拍的电影是一部不如一部了，马徐惟邦更是如此，就连一直豪气的卜万沧，也是在走下坡路了。” “……” “我们俩，和他们岁数差不多吧。”童月涓喃喃自语了两声，道：“我总觉得我们俩也会跟他们一样，也走起了下坡路。” 老实说在新华重启之时，童月涓这么说是有些丧气了，但当年魔都新华的功勋章上，有张善昆的一半，也有童月涓的一半。 此时童月娟这么说，反而张善昆能十分理解他。 这是一个曾经的时代弄潮儿，面对着即将被时代抛弃的惶恐。 张善昆握住她的手，细心安慰道：“没事，大不了，我们就退下来，安安静静地做寓公嘛。” “哼——，瞧你说的。”童月涓白了他一眼。 “哈哈！”张善昆一声大笑，拿起面前的剧本道：“所以你拐弯抹角地说了那么多，就是更看好这部《胭脂扣》？” “以一个女人的视角来说，我的确更看好这部《胭脂扣》。”童月涓指了指她手里的剧本，道：“要知道这两年，不少香港男人的钱袋子，可是由女人管着的。” “啧啧——！” 张善昆咋呼了两声，左右手各拿了两个剧本比了比，一时也拿不定了主意，皱了皱眉忽然说道：“要不我们再找个人去问问？” “谁？” “李俪华。” ……………… “谁？” “李俪华。” 杨秋有些懵懂，很是莫名其妙地问道：“小咪姐怎么会？怎么会指定我当这部戏的导演？” 无怪乎杨秋有点懵逼，他和李俪华的唯一一次见面说话，还是很久以前在南国片场帮李汉祥画板画时，匆匆扫过的那一面。 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此时的李俪华，怎么会指定着让他导演呢？ 要知道杨秋随口推荐李俪华，也只是因为现在身处香江的大牌女演员里面，颜值演技第一个就能想到的人就是她了。 如果张善昆能放低要求，杨秋还能推荐蓝莺莺呢。 张善昆也有点不理解，站在界限街的街道旁，忽然想起了以前川喜多长正的一句话，便随口说道：“也许是觉得你拍的电影很漂亮吧。” 电影很漂亮？ 什么鬼？！ 杨秋更懵逼了。 张善昆也是见怪不怪，拍了拍杨秋的肩膀道：“这些女人就是这样的，为了漂亮可是要求不少，不止导演要指定，摄影师也要指定呢。” “……” “何鹿影，知道吧？指定了这位呢。” 张善昆口中的何鹿影，是此时摄影界的一位大牛，非常善于拍摄女明星的脸蛋，而且拍出来特别漂亮。 你没看错，就是王德亮的放大版！ 但是这位可比王德亮厉害多了，号称摄影界的天王，底下徒子徒孙一堆，不止李俪华每部戏都指定他摄影，就连粤语片的大明星红线女，也基本上都是他的常客。 要说跟李俪华合作也挺不错的，毕竟她现在是中国演员的前几位之一。 但是…… 这是给新华拍片，耗时又耗力，又赚不到什么钱，何苦来哉！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 杨秋苦笑了一声，摊手道：“张老板，编剧我倒是能胜任，但是这导演一职，我实在是没时间。” 张善昆倒是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愁道：“你有新片计划了？” “暂时有了一个想法。” “想法么？……”张善昆看了一眼面前小洋楼前忙来忙去的人，又看看地上铺着的好几条导轨，忽然想了想道：“杨老板，不急的话，你想不想认识一下川喜多长正先生？” “……” 杨秋愣了愣，忽然问道：“川喜多先生现在在香江？” “不，他现在在威尼斯。”张善昆笑了笑，道：“不过他到时候返航时，会顺便落一下香江。” “威尼斯？” “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擦！ 杨秋心下猛然一跳，《罗生门》还参加过威尼斯电影节？！ 那咱接下来的片子不是要晚了？ 第166章 请叫我女皇 “你这是在拍彩色片？” 张善昆见事情有了转机，便忽然转移了兴致，看着周边人来人往的工人，还有那台不常见的摄影机，随口便问了起来。 杨秋也默契地不说透，点头应道：“嗯。” “这可是难得，我能打开看看吗？”张善昆指了一下那摄影机。 “可以，您尽管上手。” “哈哈，那我可要好好瞧瞧。” 王德亮早已让了开来，只见张善昆走到了摄影机旁，围着摄影机转了一圈，便熟练地打开镜头盖，盯着取景器操作了起来。 只是，并没有打开摄制开关。 张善昆从来没有执导过任何作品，但从影二十年来，其跟无数的大导名角合作过，作为一个导演的基本眼光，却是有了的。 所以没多久，便见张善昆抬起了头，收拾好机器转头道：“这机器，不错！” “过奖。” “不过，我还是想问问。”张善昆话锋一转，便皱着眉疑道：“你认为现在拍彩色片，有必要么？” “老实说，现在在香江的确没必要。”杨秋耸了耸肩摊手道。 “那你怎么？……” “但总会有必要的时候啊，时代总是在不断进步的。”杨秋面色颇为平静，随口解释道：“就跟有声电影淘汰无声电影一样，我们这些电影人总得事先有个准备，而且我相信，那个时间不会太远了。” “时代总是在不断进步的……”张善昆喃喃自语了半句，忽然盯着杨秋道：“你觉得《胭脂扣》也拍成彩色的怎么样？” “……” 杨秋微微有些发愣，斟酌了一番后答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样的话，投入就要多上三到五万，这便要看张老板你舍不舍得了。” “哈哈，我七万的片酬都舍得出了，这五万的追加投入还是拿得起的。” “七万片酬？什么意思？”杨秋挑了挑眉。 “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 “哇——！” “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呀！是李俪华！” “真的真的！是真的！” “李俪华怎么来了？” “……” 还没等张善昆说完话，界限街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阵哄闹，引得剩下的人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一位身穿灰色旗袍，打扮得颇为朴素的长发美女，带着一位伺候嬷嬷，正从那边朝他们走来。 这人正是不久前杨秋口中的小咪姐——李俪华。 瞧着这位大明星一边和蔼地和众人打着招呼，一边慢慢地朝他们走过来，杨秋懵懂地看了张善昆一眼，下意思地问道：“张老板，你们约好的？” “……”张善昆也有些蒙查查，随口回道：“不是。” 不管是不是，既然李俪华来了，杨秋也只得迎了上去，隔着十来步远便伸手招呼道：“小咪姐，好久不见了，您大驾光临，欢迎至极。” “唔，谢谢杨——大——编剧！”小咪姐眯着眼握着杨秋的手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斜着眼似侃非侃地道：“想不到当年的小画匠如今竟然成了大导演，嗯，姐姐心里很高兴。” “……” 这话说的，来者不善啊！ 杨秋心下有些忐忑，又仔细寻思了一番，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貌似自己没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位大姐啊。 说是大姐，其实李俪华也就比着杨秋大了一岁。 但是经不住人家出道早气场足啊，在杨秋潜意思看来，这个李俪华就是张曼玉加刘晓庆的集合体。 特么的还是究极体！ 该妖娆的时候妖娆，可霸气起来，却也是一位女皇。 而显然现在的李俪华，就是开启了女皇御姐模式，带给杨秋一股莫名的压力。 瞧着杨秋被自己压住了气势，李俪华也不意外，对着张善昆便道：“没想到张老板也在，您说好的片酬可尽快拿给我，我可是出了名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好说好说。”张善昆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不过，小咪，你怎么确定我把导演给你请到了？” “这还用确定，香江电影界还有您张老板请不到的人么？”李俪华围着杨秋转了半圈，忽然兴致勃勃地朝张善昆道：“张老板，你既然来请导演，不如把男主角一起请了吧。” “什么？！”张善昆有些发愣。 杨秋却是立马感觉到了李俪华神色不对，背后冷汗一冒立马插嘴道：“小咪姐？你今天不会是专门过来探我的班的吧？” “是啊，怎么不是？” “……” 这特么和写好的剧本不一样啊，杨秋有些发蒙，自己和这小咪姐就有过一面之缘，何来专程探班一说？！ 咱们的关系，没那么熟好不好…… “哎呀，也是对不住！我呀，就是看到那个剧本写得那么好，实在忍不住，就想过来和编剧以及导演多交流交流，真是，冒昧打扰了。”李俪华忽然有些娇羞地欠了欠身，低头道了一个歉。 这下，就是张善昆也有些懵逼了。 杨秋也明白了李俪华找他导戏，肯定不是因为什么画面漂亮，绝对有其他不知名的原因，让他惹上这位大姐了。 就是杨秋现在寻思了半响，也没想出究竟是什么事。 不得已，杨秋只得虚情假意地道：“不冒昧不冒昧，小咪姐突然到访，还帮着鼓舞了我这剧组的士气呢。” “真的？”李俪华一副温柔小女人样回道。 “真的真的。”杨秋点了点头，指着周围道：“不信你看看他们，都在看着您呢。” 这话倒是真的，现在他们三人的外围，早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每个人都瞪着大眼睛，一个劲地盯着李俪华猛瞧，兴许是看着偶像看向了自己，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 要不是这时候的人追星还算克制，估计早就扑上来了。 “大家真是太热情了，不过怎么说，还是打扰杨导了。”李俪华笑着说了一句，忽然问道：“对了，我有些剧本上的问题，不知道能不能抽空和杨导探讨一下。” 探讨剧本？ 杨秋心下感觉有些不对劲，便使着拖字诀道：“可以可以，小咪姐，不如咱们约个时间再……” “要不就今天吧？”李俪华风情万种地扶了一下她的头发，又恢复了女皇模式。 “哈？额……”杨秋看了看周围，委婉地拒绝道：“小咪姐，我这还要拍电影呢，怕是没有时间。” “没事，我可以等你收工。”李俪华冷冷地回了一句，忽然转头看着张善昆道：“张老板，你要不要也一块留下来，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这气压值低得…… 张善昆又不傻，早看出了这气氛不对，忙摆手笑道：“哈哈，不用不用，我家里夫人给我做了碗仔翅，回去晚了就凉了，告辞告辞。” “张……” “张老板慢走！” 李俪华眨眼间又变成了一位娇羞小女子，极有礼貌地跟着张善昆颔首作别。 第167章 十二少 杨秋没有让李俪华久等，才拍了不满半个小时，还不到下午三点，就匆匆收了工。 嗯，是白天的拍摄收了工。 他本来打算再拖一点时间来着，可现实情况已经不允许了。 拍电影外景一直是个比较难的活，主要的困难之一便是阳光的强度了，在摄影棚里拍摄的时候，都是模拟灯光，你想要几亮就几亮，什么都调的出来。 可到了外面，你总不能去调太阳吧。 虽然有着反光板补光灯等一系列道具，但捕捉到一个合适的光照条件依然是件难事。下午三点以后光照强度便开始锐减，每时每刻变化之大根本就已经不适合拍戏了。 这些东西，身为电影界一线女星的李俪华如何不知。 瞧着杨秋磨磨蹭蹭地，她还冷笑了半天，最后杨秋实在是被这位女皇看得受不了，终是匆匆地结束了白天的拍摄。 吩咐着胡金泉保护好道具，杨秋便被着李俪华，带到了太子道的一家咖啡馆。 只是，两人间的气氛很是沉默…… ‘哗——哗——哗——’ 杨秋慢慢摇动着手里的勺子，让糖块在咖啡里化去，心思静谧间，还悄悄地瞄了对面的女人一眼。 其实李俪华身高并不出众，一米六左右的个子整整比杨秋矮了一个头，但因她的身材比例匀称，倒是十分适合上镜。 有一种民国女人的美。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李俪华这些年在人情世故中打滚，所磨练出来的那股气质。 颇有些……看破世事的味道。 感觉着糖块已然全部化去，想着这么一直干坐着也不是办法，杨秋端起咖啡咽了一口，咬了咬牙问道：“小咪姐，剧本上你究竟有什么问题？” “……” 李俪华挑眉看了他一眼，忽然轻笑一声，答非所问地道：“听说如花的这个角色，是你亲自推荐的我？” “额……”杨秋顿了顿，点头应道：“嗯。”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就是觉得以小咪姐的气质，再合适不过了。” “呵呵——” “……” 李俪华端起那杯原味咖啡喝了一口，遂有些恨恨地道：“小画匠，我承认你这个剧本写得极好，但是没想到你这人年纪不大，就开始玩起借古讽今了。” “借古讽今？”杨秋有些愕然，忙问道：“小咪姐，这是什么意思？” “装！你还给我装！”李俪华恨得有些牙痒痒了。 杨秋赶忙举起右手，连声解释道：“冤枉啊！小咪姐，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从来没有干过借古讽今的事。” “呵，那如花的原型是谁？” “说了啊，是我听的民间传说里石塘咀的一个红牌。” “十二少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传说里只说如花为情自杀，我便直接虚构了一个。” “……” 李俪华眉头深锁，目光灼灼地看着杨秋，显然是不信他的话。 杨秋心下有些忐忑，《胭脂扣》改编自李碧华的同名，但杨秋却也只看过电影，其他的关于的情况，都是两眼一抹黑。 他总不可能现在穿越回去找李碧华问问吧…… 杨秋很是蛋疼，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现在可不能怂！ 蛋疼的杨秋忽然想起《胭脂扣》所发生的年代，犹疑了两三秒，忽然俯身问道：“小咪姐，你不会认识这个如花吧？你的先辈？” “呸——！” 李俪华狠狠啐了杨秋一口，瞠骂道：“你家才有先辈当红牌呢。” “我家可没有。”杨秋赶忙摆手道。 “那我家就有？” “……” “装！继续装！”李俪华嘴角一撇，盯着杨秋恨声道：“还十二少是虚构的，那张续谱你会不知道？！” “谁？” “张续谱！” 杨秋目光一片茫然，在脑子里想了半响终无所获，只得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很是困惑地向李俪华问道：“小咪姐，这张续谱到底是谁？” “哼，装的到像是真的，难道你在魔都没听说过？” “魔都？”杨秋摊了摊手，无奈地道：“小咪姐，我从来没去过魔都。” “……” 这下倒是李俪华被杨秋弄得一阵愕然，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终于感觉杨秋不似在撒谎了，便皱了皱眉问道：“那你来香江之前，一直生活在哪里？” “湘省啊，不过也在北平呆过一年。”这话杨秋答得正大光明。 “……” 瞧着李俪华默默不语，神情一阵变幻，杨秋又俯身好奇地追问道：“小咪姐，这张续谱到底是谁啊？” “你！——” 李俪华一阵语塞，恨恨地看了杨秋一眼，急道：“好，我就当你这剧本没有别的意思。” “本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啊！”杨秋摊手怨道。 “闭嘴！” 李俪华被杨秋抢白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心下一阵难堪，顿时气呼呼地继续道：“既然这剧本没什么别的意思，那、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小……” “对了，不许到处问张续谱是谁！”李俪华站在门口恶狠狠地道。 “可……” 还不等杨秋把话说出口，李俪华就红着一张脸匆匆离去，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杨秋，看着面前的两杯咖啡，他心里一时阵郁郁。 什么嘛！ 叫人出来谈剧本喝咖啡，却不结账就先跑人了。 真是伤感情啊…… 杨秋闷闷不乐地喝下自己的咖啡，又结了账，这才施施然地走了出来，一路又赶紧赶慢地，走回了界限街的外景剧组。 “金泉。” 一回到剧组，瞧见胡金泉正在检查道具，杨秋忙召唤了他一声。 “哥，什么事？”愣头愣脑地胡金泉倒是听话，立马就跑了过来。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续谱的？” “张续谱？听着像是个男的。”胡金泉挠了挠后脑勺，嘀咕了一番摇头道：“哥，我不认识。” “真不认识？” “真的！” “那好吧，你忙你的去吧。” “好。” 既然胡金泉不认识，杨秋又把头转向了另一边，瞧着石兼正拉着伊万对戏，忙走过去道：“石师傅，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续谱的人？” “张续谱？”石兼拿下头上的帽子扇了扇，想了想也摇头道：“不认识，这家伙是谁？” “喔，我也不知道，就随便问问。” 杨秋一脸无所谓地站了起来，心里却满是奇怪，为什么李俪华认为他在魔都就一定会认识…… 等等！ 杨秋拍了拍脑袋，既然李俪华这么肯定，咱就去问问来自魔都的人不就好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边杨秋一转身，便瞧见王元龙剔着牙打着嗝的，跑来准备上工了，他晚上在这里还有一场戏呢。 “王大哥！” “嗯？”兴许是喝得有点多，王元龙迷迷糊糊地瞄了来人一眼，招呼道：“是杨兄弟啊。” 一口酒气扑面而来，杨秋扇了扇鼻子，皱眉道：“王大哥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遇见朋友高兴便多喝了两杯，放心，不会碍事的。”王元龙拍了拍胸口，大包大揽道：“这点酒，还灌不倒我，等下我醒醒酒便好了。” 知道王元龙是啥德行，杨秋也懒得理会了，便直接问道：“王大哥，你知道张续谱这个人吗？” “张续谱？”王元龙皱了皱眉，道：“有点耳熟。” “谁啊？” “张续谱……噢噢噢！！！”王元龙忽然很是兴奋了看着杨秋，咋咋呼呼道：“我想了半天，还道是谁呢。” “谁？” “还能有哪个张续谱，李俪华的前夫啊！”8) 第168章 现实版《胭脂扣》 1944年魔都霞飞路的泰丰百货公司开幕，请了当时最著名的两个女演员——李俪华和王丹凤，前去剪彩助声势。 而泰丰百货的少东家，便是张续谱。 张家本是在鲁省卖火柴起家，后来攒下一笔钱来到魔都投资了颜料生意，十多年来生意越做越大，已然成了魔都的颜料大王。 顺带着，还开起了此时最时髦的百货公司。 就跟着童话故事里一样，有钱的王子和美丽的姑娘在此刻互相吸引，谈起了恋爱。 但相爱的道路是漫长且艰辛的，姑娘的身份，却成了横在两人之间的那层梗。 李俪华是什么身份？电影演员？花旦名角？ 亦或是更直接点——戏子！ 而且不止李俪华是一个戏子，她的父母也是唱京戏的名角。 正是所谓的梨园世家…… 但这个时代对戏子的态度，梅兰芳肯定不能作为参考，反而《霸王别姬》里的那一家京剧团，亦或是前文提到过的《秋海棠》，便是非常生动的写照。 戏子，在这些人眼里一直是下九流的人物。 低人三等！ 于是乎，张续谱与李俪华的这段恋情，招来了张家人的一致反对。 不过这年头的年轻人嘛，向往爱情向往自由，自然不会简简单单的就屈服，反而跟着家里抗争了起来。 两边人这一番斗来斗去，父母不敢下死手，儿子也不敢强顶，都拿对方没有办法，正待僵持不下时，张续谱忽然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咱们这张少爷直接在魔都的大报小报上，刊登了他和李俪华的订婚广告。 里面最重要的一句，如下： “……我俩情投意合，今得双方家长同意……” 这广告一出顿时引爆了整个魔都，人人都在谈论着这桩天大的喜事，好面子的张父张母此时自是哑巴吃黄连，无奈之下也只得同意了他俩的恋情。 三个月后，两人便在亚尔培路的张家大宅，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与此同时，李俪华也在拍完《春江遗恨》后，宣布正式息影。 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做羹汤。 只是这童话故事也只是童话故事，现实生活一点也不美妙，李俪华加入张家后的生活并不如意。 这上千年传承下来的婆媳矛盾不说，就光说张父张母虽然认了李俪华这位媳妇，但对李父李母这两位亲家，可是从来就没承认过。 传说中，这张家大宅便从始至终没让李父李母踏入过一步！ 在默默忍了三年，又诞下一女后，李俪华终是忍无可忍，于是携女皇之威，在1947年带着老公和李父李母，一起来到了香江。 她想着凭着自己夫妻的一起努力，过上真正自由的生活。 只是…… 这张少爷自出生起，便一直锦衣玉食，哪曾受过半分苦楚，哪曾为工作的事烦心过半分，就连他和家里闹得最激烈时，张父张母也没断过他的花费。 这么一个敦厚而又手无长技的老实人，如何能找到顺心的工作？ 反而李俪华来到香江复出后，各处片约不断，戏是拍了一部接一部，拿钱拿到手软，顶起了家里所有的天。 两夫妻间的关系，在与魔都时完全调换了过来。 尤其是李父李母，在魔都时便受了张家不少的气，此时见张续谱原形毕露，竟然是这么个无用之人，自然冷嘲热讽是一概少不了的。 张续谱在香江的生活，自然是越来越憋屈。 而后不久，张家大少爷、张续谱的哥哥悄悄来了一趟香江，私底下见了张续谱一面，两兄弟自然是一番唏嘘，敞开了心房聊了许多。 没过多久，被现实打败的张续谱，就抛弃妻女一脸灰败地回去了魔都。 自此，李俪华的婚姻，宣告完全破灭。 …… 再回过头来看看，这个故事模板，是不是很眼熟？ 想想《胭脂扣》； 想想如花和陈十二少…… 更要命的是张续谱是张家的二小开，也就是二少爷，按照《胭脂扣》男主陈十二少这个称号的由来，前面加个十字，张续谱也可称为张十二少。 都是十二少，你还点名李俪华演如花，情节又如此相似，人家能不想歪嘛…… 李俪华没当场杀上门就算好的了！ 杨秋也是直到此时知晓了前因后果，也才明白了那句‘借古讽今’所为何事。 只是，这能怨他么？ 鬼特么知道李俪华的前夫是谁好不好！ “王老哥，你可真是害苦我了，既然知道这事，你怎么当时茶会的时候不说一下。”杨秋很是蛋疼地说道。 要是早知道有这回事，不管找不找李俪华出演，杨秋都不会说这个故事了。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王元龙倒是毫不愧疚，咧着嘴打了个酒嗝笑道：“你那故事是说给张大老板听的，他都不说话，我们这些‘外人’说什么。” “不对呀，张老板肯定也知道啊，他怎么也不说？还亲自去请了小咪姐！”杨秋忽然有些恍然大悟，总感觉自己栽进了别人的坑里。 “嘿嘿！要我是张老板，我也不点破。” 王元龙奸笑了一声，抬手指着天比划道：“张老板是什么人？电影界的噱头大王啊，这么好的题材，肯定留着炒一顿呀，反正试试又不会掉块肉。哎呀呀！嗝——，我现在倒是想看看这部电影了，一定很精彩。” 张善昆还真是噱头大王，善于炒作，一路来都是有根有据的。 比如说前文提到过的新华成名作、马徐惟邦导演的那部《夜半歌声》，当时电影上映之时，全国大街小巷的报纸都在描绘这部电影吓死了人，吸引了一大批路人群众进入了戏院。 可真实情况，却是这部电影挂在戏院外面的画板，‘吓死’了人。 原来当年《夜半歌声》上映之时，挂在魔都某家戏院大门上面的广告板子，画得很是恐怖。 因为这片子本来也就是恐怖片嘛，画板上面的广告自然要配合主题。 所以这画板上的主角们都是一脸惊恐，双目圆睁，骨瘦嶙峋，整个身体异常扭曲；更重要的是角落里，还画了一个邪气异常白发冷眼的老婆子，握着一根蜡烛站在那里，正死死的盯着你。 这画板白天看没什么，到了晚上便有些吓人了。 不过这画板挂的高，晚上也没什么人一直抬着头往天看，倒是一直没什么问题。 只是显然那群装画板的人，并没有把画板钉牢。 有天晚上魔都刚好刮起了大风，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一个妇人牵着她的九岁孩子，匆匆从戏院门口经过。 好巧不巧，画板就在这时掉了下来，刚好立在了母子面前。 还好没有砸到人。 但是，你可以想想当时是什么情形…… 黑暗寂静的夜晚，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你正一个人赶着路呢，忽然一阵令人心寒的阴风吹过，一个恐怖的大头老太太闪现在了你面前。 而且这老太太，还举着一根蜡烛朝你阴恻恻地笑。 于是乎，这两母子当场便被吓晕了过去，被路人紧急送往了医院。 后来没多久，便传出了《夜半歌声》吓死人的新闻。 只是，这新闻里的画板两字，没了； 还有吓死的究竟是母亲还是儿子，亦或是是两者都有，也从来不见报端； 故事也就这么模棱两可地传了开来。 然后，自然是《夜半歌声》的票房大爆…… 后来张善昆到了香江联合李祖咏开办永华，在创业作《国魂》的宣传上也是做足了噱头，硬生生地喊出了‘百万巨制’的口号，吓傻了一批香江电影人。 其实《国魂》的真正投入，也就四十多万。 而到了长城的创业作《荡妇心》时，张善昆更是下了大手笔，不仅请了港督葛洪亮前来站台，还一口气请了胡蝶、李俪华、周旋、王丹凤、孙景露、罗兰等十多位一流女明星捧场。 可谓是声势浩大！ 一下就给长城以及《荡妇心》打响了名头，自然也是引得票房大卖。 不愧其噱头大王之名！ 现在杨秋亲自将这么好的一个噱头送到张善昆手上，这位噱头大王不好好炒作一下，倒是真的有鬼了。 杨秋现在才察觉被张善昆小坑了一把，顿时有些郁闷道：“张老板倒也罢了，小咪姐怎么会答应了！真是——不可理喻。” “哈哈，杨老弟，你这还是九龙城去得少了，有空，跟老哥我多去几次，你就明白了。” 杨秋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小咪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女人。”王元龙拍了拍杨秋的肩膀，笑着解释道：“女人哪有不记仇的，把对方拍成电影，让其遗臭万年，绝对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 杨秋鼻孔扇了两下，犹豫了两下疑道:“可我这剧本里，如花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有什么关系。”王元龙打了个哈欠，半闭着眼道:“小咪又不是没演过坏女人。” “……” 第169章 热闹不断 “这么说，演员和导演你都搞定了？” 童月涓端来一杯热茶，放到了张善昆面前，随即坐在了丈夫对面，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嗯。” 张善昆应了一声，便端起茶呷了一口，洗了洗嘴里粉条的味道。 “小咪那丫头没生气？” “呵，猫一样的女人，怎么会不生气……”张善昆摇了摇头，放下茶杯道：“她倒是狠的下心，喊了个七万的天价片酬，还以为我这次会知难而退。” “却没想到你却迎难而上了。”童月涓在旁边抿嘴笑道。 “哈哈，她倒是算得精细，以为我会放弃。”张善昆也畅笑一声，道：“可哪知只要她亲自参演这部剧，就顶得上十万块的宣传费！” 这年头电影界片酬最高的女演员，如周旋、白光、王丹凤等，拍一部戏的片酬也就三四万左右。 李俪华开口就要翻倍，的确已经算是天价了。 但她终归也只是一个演员，论心思和利益算计上，如何比得过经商二十载的张善昆。 所以落得个棋差一招…… 李俪华输了仗势，少不得怨气就落在了《胭脂扣》的编剧身上，由此引发了李俪华指定导演，以及亲自上门问罪的故事。 只是她问完了，才发现自己貌似闹了大乌龙。 当然此时在家闲聊的张善昆，并不知道这些细节。而且就算他知道了此事是乌龙，肯定也会按照原来的宣传计划行事的。 毕竟，他可是噱头大王！ “那位杨秋导演，肯定现在很苦恼吧？”童月涓似笑非笑地打趣道。 张善昆摆了一下手，仰靠在椅背上放松道：“没事，年轻人嘛，多磨练一下，苦恼多有好处，我们当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 “哦？看你的模样，好像你很欣赏他？” “那是自然，电影圈的新人，像他这么出色的可没一个。”张善昆从餐桌旁站了起来，径直行到客厅沙发前，一边坐下来一边道：“我跟他说好了，等长正君下次来香江，就引荐着他们见上一面。” “噢？那这也是一桩美事了。” “正是。” 张善昆松了一下衣领口子，忽然转头看向妻子，道：“对了，虽然杨秋那边还在拍戏，但我看也没多久了，我们的片子你看着点，应该可以做一下筹备了。” “好。” 童月涓点了点头便应了下来，夫妻俩共事二十载，早已就养成了男主外女主细的合作方式，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至于内，他们又没孩子，自然是谁都懒得主了。 “不过这次拍戏，估计我们得劳心又劳力了。”童月涓也站了起来，朝着张善昆走过来道：“估计小咪对那个杨秋，不会善罢甘休。” “嗯……，不，应该不会。” “为什么？” “小咪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张善昆一脸坦然地赞道：“她只要拍起戏来，绝对是认认真真的，不会专门去找别人的麻烦。” 童月涓顿了一下，想了想点头道：“这倒也是，一开始我以为你去找小咪拍戏，还以为她会看都不看就直接拒了呢。” “以前有可能，至于现在，呵——”张善昆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眼神放空地道：“那些人闹得太过了，等过了今天，香江可就有热闹看啰。” “还热闹，我看你呀，就是闹事的不嫌事大。” “哈哈哈——” 这边不提张善昆如何得意，以及杨秋是何种郁闷。 但见第二天《香江时报》的副刊，便刊登了张善昆重启新华，以及李俪华加盟新华新片的新闻稿。 文中还顺带着提了一嘴杨秋这位导演，以及最重要的——片酬！ 整整七万的巨额酬劳一下便盖过了众人对新华的关注度，让老百姓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上来。 在这个主角拍一部戏通常只能拿三四千的时代来看，七万港币基本可以请一个大佬倌连拍近二十部戏。 还是一年到头，不待休的！ 这下整个香江，不只电影圈，就是那茶楼酒肆里，也有着老百姓议论纷纷。 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眼红者有之，就连那批评者，也是不少，一时间热热闹闹，到处都是议论李俪华的声音。 只是这些事却烦不到李俪华，这女人早借着研读剧本的理由，关门谢客了。 然后杨秋这边，便多了不少转移目标的记者。 幸而这时候还没有纠缠不休的狗仔队，媒体人还有着几分职业操守，杨秋虽然还是被影响到了，但并没有造成多少麻烦。 或者说，杨秋遇到的麻烦，反而更多是拍摄方面带来的。 他对于彩色片，太自信了。 各种各样拍摄过程中，层出不穷的小问题，大大拖慢了拍摄的进度。及至到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经过一个多月的辛苦拍摄，《小鬼当家》才正式杀青。 当时，整个剧组是真的筋疲力尽。 而且…… 这部电影的摄制预算，还超支了三万多块。 只是这已经进行了一大半的事，就算超支也只能忍着继续下去，不然前期投进去的钱可都是白花了。 而就在这段时间内，王天霖的《女驸马》早就已经拍完了，进入了后期制作当中。 甚至于就连李汉祥的《游龙戏凤》，也在华达片场里开始了拍摄。 不过友侨片场，却还在修复之中。 而在这堆消息里面还有一个好消息，更加的引人兴奋，那便是《天仙配》的外埠放映数据了。 菲律宾、泰国这些地方不用多说，直接打包卖断了版权，也就赚了个万把块的辛苦钱。 赚钱的，是其他的地方。 星马地区的放映，经过光艺的一番操作，连续上映近一个月，带给杨秋的是将近四十万的票房分成。 可见华人对戏曲艺术的喜爱之情！ 不过这么一大笔钱，却至少还要再等一个来月，走完各种程序之后，才能最终拿到手。 至于另一个杨秋更为关注的外埠，便是湾湾那边了。 明华影业的发行政策很是保守。 《天仙配》起初只在台北的两家戏院——中央、大观上映，结果却引得观众爆满，连大观的窗户玻璃都挤破了。 翌日，明华又拉住西门町的美都丽戏院一起放映。 然而电影票还是供不应求。 这下明华才不得不紧急加印了几份拷贝，将台北的戏院放映数目一下子增到了五家，才勉强缓解了电影放映的紧张情势。 经由此战，明华才放心大胆地，把这《天仙配》往着台南、高雄等地方发行出去。 然后，自然是一番大爆。 《天仙配》在湾湾首轮上映三十四日，总票房收入将近三百五十万台币，经由着戏院和发行方分成以及税费后，制片方这边能收到将近九十万台币。 也就是十五万港币左右。 比之星马那边，可谓少了近乎三倍。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二次大战后，星马那边已然平静了五六年，经济恢复的十分不错，普通民众手里自然是有了不少闲钱。 这钱多了，才能有更多的人愿意去电影院休闲一番。 而湾湾这边，虽然人口比星马地区多了将近一倍，但战争的阵痛才刚刚过去，经济才刚刚脱离混论不堪的状态，民众都还过得十分拮据，如何舍得去电影院潇洒一番。 即使，这时候在湾湾看电影很便宜…… 不过虽然分成钱少，但跟着明华合作有个好处，那边这笔钱还在湾湾做账呢，这边杨秋就收到了美国打过来的分成款。 至于湾湾账上的那笔钱，到时候打过来再还给原舜伯就行。 真真正正的，办事爽快！ 不过这时候杨秋已经忙得都快头上冒烟了，也感受不到这种即将巨款到手的喜悦，《小鬼当家》的后期制作以及《胭脂扣》的先期准备，占用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忙得他都快精神分裂了。 只是这天一大早，杨秋却并没有急着去大观忙碌后期，而是拿着一本名为《电影圈》的杂志，在外面一边默默地吃着早餐，一边静静地看着上面的一篇文章。 “……其在生活上很主观地克服不了享受的习气……改造还未臻成熟之境……” “哎——” 杨秋放下杂志，长叹了一声。 香江这巴掌大的地方，还真是热闹非凡！< 第170章 硝烟味 这篇文章，名为《李俪华知音何处》。 没错！ 就是说李俪华的。 整篇文章从头到尾读下来，充满了对李俪华改造失败的批评，以及对其放弃理想的失望。 等等！ 改造是什么鬼？ 《电影圈》是这时候电影圈的进步文人，也就是读书会的那群人主办的一份电影杂刊。如果在不讨论其他无关事务的前提下，其电影理论方面的专业性还是很强的。 杨秋也时常买上一本。 当然其身为读书会创办的杂刊，便不可能不夹杂其他私货了。 至于为何会批评李俪华改造失败…… 很简单啊！ 因为李俪华也是读书会的成员之一，甚至是其中的活跃人物，去年的时候还曾因为表演歌颂红色军的话剧，被港府直接传唤过。 李俪华自从在永华拍完《春雷》后，又在外面拍了一部《诗礼传家》，接着就经人引荐加入了读书会，然后便给左派电影公司拍了一系列影片。 比如当时杨秋给李汉祥打下手，画的《冬去春来》广告板，便是南国影业拍的。而当时他们在片场碰到李俪华和刘穹，也是因为李俪华正在给左派的五十年代影业，拍摄《火凤凰》。 从四九年直到现在，将近三年的时间，李俪华是全部在给左派拍片。 《诗礼传家》、《说谎世界》、《豪门孽债》、《花姑娘》……还有上面的两部电影，加起来八部电影，不是给长城拍的，就是龙马影业，亦或是五十年代和南国。 这么长时间，李俪华竟没在读书会以外接过一部电影。 所以李俪华这段时间以来，可算得上读书会真正的招牌人物了。 但这外接片和七万的片酬一出，便在读书会里炸开了锅。 理由有二： 张善昆显然是右派，两帮人马天生的理念不符，李俪华这算是帮敌人拍片了。 这怎么行！ 要知道现在长城里有一个女孩，就因为爸爸是右派被雪藏了，正天天以泪洗面想着自杀呢。 便是那七万块的片酬了。 当然不是说读书会的人眼红，而是因为这些理想派人士，在当年组建读书会后，便定立了一个留港影人八条公约。 此公约的第四条，便是要求大家实行简单朴素的生活。 这七万港币的片酬闹得香江如此热闹，肯定是和简单朴素扯不上一点边的；再加上李俪华接着个片乃是突然之举，读书会里竟然没一个人知道，还是后来从报纸上得到的消息。 而且过了这么长时间，李俪华竟然没有去读书会解释过一句。 顺便着，联想着李俪华最近连读书会的一些活动也不参加了。这时候读书会里的人，才感觉到李俪华这边不对劲。 但是显然，李俪华和读书会的沟通出了问题。 不然《电影圈》这本杂志上，不可能直接出现批评李俪华的文章。 这等于，大家公然撕破脸了。 还是读书会先撕的…… 特么的！ 虽然看不惯读书会的某些做法，但杨秋还是想说，还是这时候的国家宣传部给力，战斗力比后来的谴责部厉害多了。 至于为何李俪华忽然从左转右，和读书会决裂，后世也是众说纷纭。 其中有政见不合说、港府恐吓说，甚至金钱利益说，种种不一而足，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但就据王元龙所诉，事情没那么复杂，纯粹是因为感情上的事。 上面提到的《诗礼传家》，制作公司名叫大光明影业，自然也是左派电影公司，不过这家公司四九年的时候，便撤回了大陆，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诗礼传家》的导演，名叫陶津。 这个名字杨秋倒是异常熟悉，因为他当年考入永华的第二题，便是表演《一江春水向东流》里男主角张忠良的台词，而张忠良的扮演者正是这位陶津。 陶津能当上主演，自然外貌上差不了，儒雅帅气不外如是。 演而优则导！ 《诗礼传家》正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的第一部电影，而陪他演对手戏的女主角便是李俪华。 那时候张续谱刚刚抛弃妻女不久，李俪华自然心伤郁闷，陶津为了他这第一部戏尽心尽力，对着女主角自然多关注了些。 可这关注来关注去，不得了，两人竟然对上眼了。 这下可不得了。 顿时惹得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为啥？ 因为陶津在魔都是有个女朋友的，更关键的是这个女朋友，还早就为他生了一对儿女。 虽然这女朋友不是老婆，但毕竟也有了孩子不是！ 一堆朋友纷纷相劝，要其多想想自己的那对儿女，只是这不劝还好，一劝两人粘得更紧了，一路折折磨磨的，日子也就这么过了下来。 没多久，李俪华便经由陶津引荐，加入了读书会。 如此过了两年多，到了今年年中，两人终于如胶似漆的，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横在两人中间的问题，终于不能不正视了。 正在此时，读书会里的朋友发力了。 “即使和小咪动了真格，也得回去给女朋友一个交代，大家好来好去，更何况还有一对儿女问题。” 听着朋友说得有道理，陶津也点了点头，准备着回去魔都。 陶津可没想朋友转头就把他给卖了，这边一个电话就打去了魔都，告诫那边的女朋友，这老陶一回魔都，就让两孩子抱住他的腿，千万别放他再回香江！ 这些事李俪华自然也全然蒙在鼓里，她还在这边万般欣喜地等着陶津回来结婚呢，却没成想最后却等到了对方的分手电话。 李俪华当时的心情杨秋不知…… 但经过这么一茬稀里糊涂的事，她心里对读书会有怨气也是可想而知了。要知道早就知道这事的人，可有一堆是她在读书会里平日里叫哥的。 结果，她却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李俪华本就因陶津才入的读书会，现在陶津也不在香江了，真真正正的归来无望，她如何还肯跟着那么一群人共事。 结果张善昆拿着剧本上门，自然就顺势着应承了下来。 只是这前几天，报纸上也仅是讨论片酬啊戏子之类的问题，今天《电影圈》里却直接写上了‘改造’一词，语气之重前所未闻。 杨秋摸了摸鼻子，仿佛嗅到了一股硝烟的味道。 “《罗生门》刚出来的时候，霓虹的票房并不好，影评人也不关注，没人想到它会得奖，甚至于这次的威尼斯这行，也仅只有我和内子，以及两三位官方人员随行。” 张善昆家的客厅里，杨秋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静静地听着面前的男子，用一口流利的汉语侃侃而谈。 第171章 技术 “大映的社长永田雅一，在《罗生门》筹划立案的时候，对它的兴趣就不是很大。”川喜多长正手里端着茶杯，将《罗生门》前后之事娓娓道来：“但我看到成品时，感觉这部电影很好，意外地好。” 《罗生门》不出杨秋所料，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的最高荣誉金狮奖。 这当然在霓虹引发了剧烈的轰动。 不过这个消息并没有在香江掀起多少波澜，这年头底层民众知道个美国奥斯卡就不错了，谁还管到意大利那么个边角落去。 再说了，这又是部霓虹电影，咱不朝它吐两口唾沫就不错了。 但杨秋知道，等得明年《罗生门》又下一城拿下奥斯卡后，这里的情况便会截然不同。 当然，这些现在不能说。 “意大利电影局的主席Depiro先生，也很喜欢这部电影，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们一开始对于得奖，是想也没有想过的，毕竟还没有一个亚洲人拿过金狮奖。” “所以，等奖项公布的那一刻，我们都惊呆了，内子甚至当场哭了起来。” 川喜多长正说着，稍稍转了一下头，瞧了坐在身边的夫人一眼。其夫人倒很是得体，微微抿嘴笑了笑，算是承认了丈夫刚才的话。 很是有些，夫唱妇随的悠然。 “不过唯一遗憾的事，是黑泽明导演此次没有前去，由着我这个厚脸皮的人，代他上台领了奖。” “我倒是想厚脸皮地看看金狮长什么样……”张善昆倒是不客气，扫了川喜多长正两眼后瘪嘴打趣道：“可惜你没带在身边，怎么不随身带着？还派人这么早给送回去了。” “哈哈——” 川喜多长正一声长笑，俯身解释道：“威尼斯的荣光不小心给我占了三分，霓虹那边的荣誉，还是完完全全属于真正创作了它的人吧。” “……” 张善昆说要介绍川喜多给杨秋认识，倒是真的没夸什么海口。 不过川喜多此去威尼斯除了一个参展方身份，还是一位正正经经的买片商，自然要在优秀影片良多的电影节多耗些时日。 因此直到九月下旬，杨秋才等到了从威尼斯返回的川喜多夫妇。 双方初一见面，俱是印象良好。 然后等安顿好川喜多夫妇后，就这么几个人围坐在张善昆家的客厅里，开起了茶话会。 不过多是川喜多和张善昆这对老友聊天，其他人偶尔插入两句而已。 “你们要拍彩色片，其实现在也不迟，不过，也不早了。”川喜多垮坐在沙发上，神色默默地道：“霓虹那边拍彩色片，也是在四九年才开始，甚至比你们还迟了一个多月。” 川喜多所说的彩色片，是近几年经由技术成熟后，发展起来的七彩片，也就是后来一直用的全彩片。 其实在这之前，早在三十年代，香江就拍过彩色片了。 不过那时候的彩色胶片技术还不成熟，拍出来的电影也只有仅限的几种颜色，画质还很差，所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现在，你们的技术却走到了前面。”张善昆摇了摇头，在一旁苦笑道。 说来也是讽刺可笑，香江的第一部七彩片《锦绣天堂》，还是张善昆主政长城时，联合大观拍摄的。 当时从技术上来讲，的确是亚洲领先的。 但却后续无力…… 仅凭张善昆和赵树深两人，显然不能支撑起这么一个大的持续投入，没两年便被霓虹超了过来。 “……” 川喜多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畅道：“还是你们这边的市场太小了，根本支撑不了你们的电影产业升级。而我们霓虹，因为本土市场大，反而有了更多的机会。” 霓虹的电影市场大，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现在全霓虹上下的戏院，加起来有着近两千五百家，已经超过电影诞生之地法国。只因着两国人的收入差距悬殊，这第二票仓的名号才没有被霓虹抢走。 不过随着霓虹的经济复苏，这也是早晚的事。 而且更为恐怖的事，是这两年霓虹政府对电影业也是一种鼓励的态度，大力推动着电影业的发展。 这送各种片子去海外参展不提…… 单单就论现在霓虹电影院的开办速度，就称得上恐怖二字，几乎是每两天便有一家新的戏院诞生。 等于一年的时间，在霓虹就多了两个邵氏规模的院线出来。 恐怖如斯！ “就技术来说，现在的确是日新月异，前两天，富士会社已经喊出了口号，要在三年内，彻底攻克彩色胶片。” “胶片这事，我们可赶不了……”张善昆颇有自知之明，摇头无奈道：“不过你们要是真的能做出来，想必我们也能省不少钱，美国货可不便宜。” “哈哈，你倒是打的一个好主意！” “纯科技方面的想不了，我们也只有在一些旁门上赶赶了。”张善昆指了指杨秋，道：“这次我请杨兄弟拍片，便也是存了这份心思。” 杨秋摊了摊手，轻笑道：“张老板严重了。” “杨先生。”川喜多长正瞧了杨秋两眼，一本正经地道：“你不必过谦。” “哈，没有没有！本心而已。” “你的《滑稽时代》我看过，的确是一部难得的、好看的片子，我想我哪天要是搞一次卓别林先生的电影回忆展，一定会请你的这部电影去放映。” 说那么多，你不会现在就请么…… 不过！ 川喜多的确不会请、也不好请。 这年头的霓虹为了鼓励本国电影事业的发展，连美国爸爸的片子都开始限额了。川喜多所创办的东和影业，旗下可供引入的影片名额，每年也仅有十来部。 这种稀有的东西，自然不会浪费在香江这边。 没看见张善昆拍了这么多电影，也不见川喜多拿去霓虹卖嘛，这要是片子现在能打入霓虹市场，保准张善昆早就发大财了。 如何还能混得这么惨！ “那川喜多先生，我杨某就静候这天的到来，顺便以茶代酒，先请您一杯！”杨秋右手端起茶杯，遥祝了一番。 “谢谢！” 言谈正欢间，张善昆忽然在一旁插嘴道:“其实这次拍彩色片，我更想见识一下自然色摄影技术，但是很遗憾，香江没有。” “这你就别想了，这个技术现在在霓虹，也是实验推行状态，人才紧缺，唔，不过……”川喜多长正说了半句，忽然眉头一皱，细想了一番缓缓道:“香江没有，你们为什么不去霓虹拍摄呢？” “霓虹？” 杨秋和张善昆下意思地对了一眼，然后避开目光均是默默不语。 气氛，有些纠结。 “咳嗯，说到技术，我倒是想起一桩趣事。”川喜多夫人在一旁笑吟吟地道。 童月涓在旁搭话道:“哦？不知是什么趣事？夫人，能否给我们说说。” “当然，那是前几个月我们在戛纳时候的事，你们知道每年的电影节，都是制片人和片商扎堆的地方，但是也少不了其他的人，也参与了进去……” 第172章 震惊部部长 川喜多长正这次来香江的主行目的并不是访友，他还没闲得那么蛋疼，返途时还故意在这里落一下。 其主要任务，却是受东宝委托，实地考察一下香江的电影市场。 以便看看未来是否有开拓这片市场的需求。 当然这番大公司上的规划策略，杨秋便插不上什么嘴了，好在川喜多长正也不甚在意，经由着张善昆的陪同，他们几人便一路考察了起来。 而杨秋也一心一意地做起他自己的事起来。 这最紧要的第一件，便是要先给公司寻一个门面。 当然不是斧山道那个还在建设的片场。 斧山道地处偏僻条件简陋，建一个半自给自足的片场倒是不错，但是作为一个公司的门面，用作外联的话显然不行。 最好，是选在一个商业非常发达的地方。 比如说——弥顿道。 “来来来，杨兄弟，看看，这前面，就是鬼佬的军营，治安自是没的说。”胡晋康拉着杨秋走到窗前，指着街对面一片隐藏在郁郁葱葱树林里的两层楼介绍了一句，又摆手指着北边道：“旁边，就是圣安德烈大教堂，风景那也是一流的。” “还有，这下面的弥顿道，我就不用细说了吧。” 杨秋瞧着胡晋康一副热心的架势，顿时笑道：“胡大哥，这房子你也不占一份股，这么热心干什么？” “哈，只要你真租了这里，咱们以后便是邻居了，热心一点有什么错，大家守望互助嘛。”胡晋康笑哈哈地答道。 “那以后这里怕真是要八国乱战了。” “哈哈——” 杨秋和胡晋康两人，正站在乐宫楼四楼一个空荡荡的写字间里。写字间不是很大，看上去也就一千呎左右的样子。 当然做为一个公司的外联门面是显然够了。 至于嘉禾的中心，以后肯定还是要在片场那边的。 不过为什么杨秋会叫这里八国乱战？ 其实杨秋以前在泰山发行《女人和老虎》时，就来过乐宫楼四楼，找了隔壁国泰机构的欧尔德发行。 然后，被狠狠坑了一把。 邵氏父子的办事处便在国泰旁边，这样四楼便有着两家电影商了；而在邵氏的对面，是一家有着美援背景的亚洲影业。 至于亚洲影业过去，靠近电梯口的那边，便是胡晋康自己的联合影业。 所以在乐宫楼的四楼，整整有着四家电影公司。 再加上杨秋一个…… 虽然数量上演不了一个八国乱战，但写一出三国演义还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就像胡晋康介绍的那样，杨秋对这里非常满意。 热闹、安全、绿化好，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胡大哥，不知这里的房租怎么算？”杨秋在房子里东摸摸西看看，又随口问道。 “签合同，最短租三年，租金一年一付，每年一万五。” “一万五……”杨秋默默算了算，点头应道：“这价格还算可以。” “看样子你是想租了？” “正有此意，不过……”杨秋笑了笑，畅道：“胡大哥，这房租能便宜点么？” “哈哈，好说好说，走，我带你去物业那砍砍价。” “胡大哥，谢了！” “谢什么谢，对了，你这公司新址开了，应该也要招人了吧？” “是啊。”杨秋跟在胡晋康旁边一路前行，闻言饶有趣味地问道：“怎么，胡大哥有人才俊杰给我介绍？” 胡晋康忙摆了摆手，打趣道：“我哪有什么俊杰，有我也自己留着了，不过，易文兄那边，应该不少。” “易文……” 黄昏时的阳光有些发晕，九龙天光道的一间租房大门敞开，由外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吊在房顶上正呼呼旋转的风扇。 风扇下面，是一张直接铺在了地面上的芦苇席。 邹定鑫光着有些瘦弱的膀子躺在席子上，拿着一本《长城画报》在手上翻来倒去。只是显然这十月的空气实在是太热了，邹定鑫身上的汗还是一个劲地往外冒。 没多久，便在席子上映下一片汗渍。 “呼——” 热得实在受不了了，邹定鑫长吐了一口气便坐了起来，顺手将画报扔到一边，拿着旁边一个铁盆子里的湿毛巾拎了拎，就在身上擦了起来。 一股股凉意传遍全身，邹定鑫不由得舒服得闭上了眼神。 这天气，怎么特么这么热！ “咚咚咚——” 一阵上楼之声传来，邹定鑫刚睁开眼睛，便见着室友凌节笙走了进来。 这位显然比他辛苦多了，身上的白色衬衫经过一天的奔波，早已变成的灰色，布料还被汗水黏糊着，紧紧地贴在了身上。 看得邹定鑫都一阵难受。 两个大男人倒也不怎么见外，凌节笙一进门便解着扣子脱起衣来，今天一天可把他累坏了。 邹定鑫扶了扶鼻子上的镜架，颇有些急不可耐地探身问道：“阿笙阿笙，我那篇稿子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凌节笙白了他一眼，顺手拿着脱下来的衣服在身上擦了一把，道：“过了呗。” 邹定鑫眼前一亮，坐正身子道：“哟，那咱们这个月的房租可就有了一半了。” “是啊，您再‘震惊’两回，我们都可以买房子了。”凌节笙闻言顿时没好气的讽刺道。 “嘿嘿——”邹定鑫倒是毫不见外，嬉笑道：“要是真能买下房子，我一个月给他‘震惊’一百回都不是问题。” “嘁！想得到美。” 凌节笙也拿着自己的脸盆接了小半盆水，走到风扇底下踢了踢邹定鑫，等他让出了小块地方，便放下脸盆擦拭起来。 “对了，成荣呢？”邹定鑫拉着席子拖远了一点，又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社里太忙了，加班呢。” “啧啧，你们编辑也太忙了，真辛苦，我以后可不当编辑。”邹定鑫砸吧了两下嘴巴，有感而发道。 凌节笙横了他一眼：“呵呵，你这个编外记者，就别说了。” “编外记者怎么了？！我一个月赚的可比你们还多。” “我要是天天‘震惊’，也能赚的比你多。” “那你‘震惊’啊！” “你——，呸！”凌节笙狠狠啐了邹定鑫一嘴，咬牙道：“无耻啊！约大的耻辱非你莫属了。” “谢谢哈。” “……” 凌节笙的鼻子差点都被这个室友气歪了，恨恨地扫了这个无赖的室友一眼，终是面皮敌不过这人，便转移着话题道：“国政呢？还没回来？” “嗯。”邹定鑫扣了一把自己的脚丫子，闻了闻点头道：“应该还在外面找工作吧。” “找工作？我说，你怎么不也去找个正式工作？” “天热，懒得跑。” “……” “呸！” 两个老友正斗嘴间，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人，邹定鑫和凌节笙还以为是两位室友之一回来了，一下子也没在意。 不过等邹定鑫扫了一眼来人，便立马从戏席子上站了起来，顺便还在裤子上擦了一把他刚刚扣了脚丫子的手。 凌节笙倒是有样学样，也恭恭敬敬地站立了起来。 “学长好。” “学长，您怎么来了？” 易文看着面前两个小家伙，倒是想起了自己以前年少轻狂的样子，顿时轻笑道：“怎么，我不能来？” 第173章 绿屋夫人 翌日上午，天清气朗！ 颇为精瘦的邹定鑫早早地便起了床，难得地掏出一件整整齐齐的衬衫，仔细拍打一番后穿到了身上，临了还在镜前左顾右盼了两眼。 很是臭屁！ 然后他便拉着长相有些老实的室友孙国政，一起来到了弥顿道乐宫楼门口。 “我跟你讲，国政，这个嘉禾可不简单……”邹定鑫抬头望着眼前的大楼，双手叉腰道：“要知道今年香江票房头两名的片子，到现在为止，可都是嘉禾出品，而且前十里面，他们就占了三位，你说厉害不厉害？！” “哦，厉害。” 孙国政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口应付了一句，显然不管么关心电影业的他，对这些暂时理解无能。 “哦你个头，你到底听不听得懂？”见着自己的解释被人无视，邹定鑫心下有些愤愤。 “懂啊，票房前二嘛。” “那你知道他们票房第一的电影赚了多少钱吗？” “多少？” “起码一百万，港币！” “嘶——” 这下孙国政那淡然的脸色一下就全没了，瞪大了眼睛牛一样的看着邹定鑫，讶然问道：“怎么可能这么多？” “废话，你以为……” “对不住，让一让，两位，对不住，让让——” 两人正在对话间，旁边的马路牙子边上忽然停下了三四辆人力板车，一个三十来许的平头男子，指挥着车夫将板车上堆着的各种桌椅柜子卸了下来。 人多力量大，没等着五分钟，东西便全被放了下来。 “麻烦大家了，对不住，来来来，抽根烟抽根烟。” 平头男子从兜里掏出一盒好彩，散了一圈，等着众人喷云吐雾后，又说道：“等下再辛苦大家一下，把这些东西搬去四楼，四楼靠西边的房间，里面有些空荡荡的便是，大家小心点搬，千万别弄坏了。” “屠小哥，咱们干活你放心，绝对坏不了！”一个正在抽烟的苦工张开嘴，露出被烟熏得焦黄的牙笑道。 “好好好，辛苦大家了。” 邹定鑫和孙国政两人便蹲在一旁，看着面前的一群人三下五除二地抽完了一根烟，然后相互吆喝着搬起东西来。 孙国政看得有些无聊，头也不转地问道：“喂，定鑫，师兄什么时候来啊？” “不知道啊，看着时间……”邹定鑫抬头看了看半空中的太阳，挠了挠脑袋疑道：“看着时间，应该已经到约定的点了。” “师兄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呸！师兄能出什么事！”邹定鑫轻轻瞪了孙国政一眼，自我安慰道：“别乱想，兴许是师兄碰到了什么紧急的事耽搁了。” “那好吧，我们再等等。” “再等等吧，师兄不在的话，我们上去……”邹定鑫话才说了半截，忽然楞了一下，站起来道：“哎呀！走吧，我们不等了，先上去。” 孙国政有些愕然：“什么？” “那群搬东西的肯定是嘉禾的人，我们跟着他们一起上去。” “你怎么知道？” “废话，四楼只有一堆的电影公司，这新买了这么多办公用具，除了新开的嘉禾还能有谁？！” “……” 邹定鑫说完便抬首挺胸的，跨步走进了乐宫楼。 孙国政倒还是有些犹豫，他生性稳重谨慎，顺着街道两边望了望，却还是不见易文的身影，便也只得叹息一声，跟在了邹定鑫后面。 那些苦力搬着大件倒是不好走电梯，已然早就绕着旁边的安全通道上去了，所以邹定鑫两人便很是顺利地坐着电梯来到了四楼。 这电梯门一开，便见着外面廊道热热闹闹的。 却是那群苦力已经将东西搬上来了，正往着廊道另一头的目的地走去。邹定鑫两人便跟在他们身后，也终于来到了嘉禾的正门口。 一块‘嘉禾影业有限公司’的金属牌子，正笔笔直直地挂在大门的外墙旁。 透过全然敞开着的大门，邹定鑫一眼就看清了里面。 整套写字间的格局很是简单。 靠南边的一半放着七八张办公桌，后面墙边还立着几个文件柜，已然被改成了一个中型写字间。 而北边则被分成了两部分，靠门的一边有个小型会客室，会客室再过去，便是总经理室了。 总体来说，普普通通。 刚刚在楼下的平头男子此刻便站在写字间中间，正指挥着众人摆放着桌椅书柜，而站在他旁边的‘董永’杨秋也不时地对其嘀咕两句，随时对着整个办公室的布局进行修改。 正待邹定鑫想着要不要进去打声招呼时，便见着总经理室的门忽然被拉了开来，三个异常靓丽的女士从里面走了出来。 邹定鑫一眼便认出了个子最高的‘七仙女’杨萌。 只是此刻的杨萌脸色有些懊恼，左手一直扒拉这右胳膊上的袖子，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刘靓华和李蔓两女，也在一旁叽叽咋咋个不停。 “要我说，萌萌，你这件衣服料子太差了，干脆换一件新的算了，我知道绿屋那边最近新进了一批真丝面料，要不……” 瞧着三人神情不对，杨秋挑了挑眉，走到旁边问道：“怎么了？” “啊？没……” “萌萌刚刚在里面给你钉挂勾，没想到袖子被钉子给刮了。”刘靓华口直手快，还不待杨萌答话就把事给说了出来，顺便还把杨萌的袖子扯了一下，指给他看道：“勾了这么一个大口子，衣服可就废了。” 杨萌今天穿的是一件雪纺的浅蓝色宽松上衣，看是好看了但是不显身材，因为连胳膊都给包住了。 不过杨秋倒是十分满意。 只见此时这件雪纺衣的右边袖口上，从手腕到肘部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人倒是没有伤到，只是显然这袖口已然废了。 被杨秋瞧得有些羞涩，杨萌红着脸小声说道:“没什么的，我回去补补就好了。” “既然袖子都这样了，嗯……”杨秋沉声着想了想，看着杨萌微笑道：“要不还是去买件新的吧。” “啊？”杨萌有些发愣。 杨秋看着三女笑道：“你们三个都去，多买几件，买了东西我全部报销。” “呀——！”刘靓华眼睛一亮，忙抓住杨秋的胳膊问道：“真的？绿屋的都行？” “都行！” 绿屋原名叫Madam Greenhouse，人们更习惯叫它绿屋夫人。 当然最开始的绿屋并不是在香江，而是在魔都金陵路的大光明戏院旁，专门以经营女性的高级定制时装而闻名。 四十年代末期，果党的几位官太太，便依据魔都的绿屋，在香江也开了一家绿屋夫人。 连手艺裁缝，都还是聘请的原魔都绿屋老师傅。 这年头在香江高级定制的时装店不是没有，但纯女性的高级时装店绿屋还是第一家，所以店子在太太阶层里面很是有些名气。 很多太太小姐们，便以穿着绿屋定制的手工衣服为荣。 只不过这价钱，便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了。 三女里面刘靓华自是最不用在意价钱的，但自家男人要给自己买衣服，倒也还是让她很兴奋。 这不办公室里还没忙完呢，刘靓华就拖着杨萌李蔓往外走了。 “小蔓，我跟你说，绿屋的旗袍做的是真好看，上次我就相中一件红色的，可惜是别人定制的，让我……” “等等！” 待三女就快走到门口时，杨秋忽然眉头一皱又喊住了她们，刘靓华倒是马上转头问道：“干嘛？还有什么事？” “朱蒂……”杨秋踱步走到了刘靓华面前。 “哈？” “你今天买完衣服，明天就得乖乖跑回去拍戏，听到没有？”杨秋弹了刘靓华一个脑崩，训道：“你知不知道你突然说有事，搞得汉祥多么被动。” “人家本来就有事嘛……”刘靓华瘪嘴道。 “我这整理办公室的事，可不差你一个人。” “哼——！” 刘靓华嘟着嘴，恨恨道：“狗咬吕洞宾。” “我不可不要你的好人心，好了。”杨秋推了三女一把，轻笑道：“去吧去吧，祝三位美丽的小姐购物愉快！” “哼！，萌萌小蔓我们走，咱们今天吃大户！” “……” 杨秋摇了摇头瞧着三女走人，正待转身回去里面继续指导装修，忽然见着大门口外沿，正有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有一个，还有点眼熟。 第174章 UC欢迎你！ 杨秋敢肯定，面前的这个瘦子，他在香江绝对没有见过。 所以…… 只能是后世时在哪里见过了。 不过，他是谁呢？ 是隔壁邵氏的？还是国泰的？亦或是联合甚至亚洲影业的人？ 杨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始终一无所获，最后只得无奈的放弃，朝着两人礼貌地点了点头，就准备转身回去办公室。 “杨老板！” 哪知这瘦子却抬起右手，突然叫住了他。 杨秋有些迷惑，回过头疑道：“你好，你是……？” “杨老板，你好。”瘦子两人走上前来，站定了自我介绍道：“我叫邹定鑫，这是我的同学孙国政，我们是易文师兄介绍过来的。” “喔——！对对对。” 杨秋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看着两人笑道：“你好你好，原来是你们，这么说两位也是圣约翰大学毕业的？咦？对了，易文兄呢？” “师兄路上有事耽搁了。”邹定鑫眼也不眨地答道。 “好好，两位里面请、里面请。” “谢谢。” 几人口里说的圣约翰大学，自然不是美国纽约的那所。 而是位于魔都的圣约翰大学。 诞生于1879年的圣约翰大学，是中国的第一所现代高等教会学府，而且是中国第一所全英语教学的学校。 身为当时中国最好的学校之一，又连续开办了半个多世纪之久，圣约翰自然培养了一大批名校友。 比如人们耳熟的便有张艾玲、林语堂、顾维钧，还有宋子文等等…… 其中各行各业的杰出者更是不计其数。 而我们的大编剧易文，也是毕业于圣约翰大学。 大学里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自然就有了结成同乡会校友会的传统，有时生活遇到困难大家便会互帮互利。 圣约翰大学的学生，自然也不例外。 这几年香江大量人口涌入，造成了全方位的人才过剩，哪个人讨生活都不容易，这些圣约翰的天之骄子们也不例外。 邹定鑫便和着三个大学校友，租了一间九龙的房子，同吃同住。 还好《虎报》的总经理吴嘉棠也是约大校友，很是照顾约大出来的学弟学妹们，便让不少约大的校友也进了报社。 只是这报社再大，需求的人也是有限度的。 邹定鑫来得晚了一步没了位置，便只有当起了编外记者，做起了写稿码字的工作。 所幸他深得新闻学精髓，‘震惊’一味被他用得出神入化，稿件的采用率竟然出奇的高，稿费更是一路源源不断。 倒是让他走出了一条‘邪路’！ 只是这邪路终归是邪路，这人还是有一份稳稳当当的职业才好。 君不见写了那么多剧本和稿件的易文，本身还有着杂志总编辑这一正职么。 所以杨秋找着易文说想找几个宣发类的人才，易文瞬间就想到了这几个学新闻学的小学弟。 “易文师兄是44届的毕业生，我们两个是50届的，不过他主修的政法，我们两个学的是新闻。” 三人在办公室里刚一落座，邹定鑫便详细地介绍起他们和易文的关系来。 杨秋倒是点了点头，喜道:“新闻学倒是正好，我这家公司缺的正是宣发人才，就是不知道……两位对我这家公司了解多少？” 邹定鑫与孙国政对视了一眼，笑道:“非常了解。” “哦？” 邹定鑫笑着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报纸，递过来道:“其实杨老板，我一直很喜欢看电影，所以电影圈的事我十分关注，这是我曾发表的关于贵公司的新闻稿，还请您斧正一下。” “嗯？”杨秋微微一愣，随即接过报纸低头笑道:“那我倒是要仔细看看。” 然后，杨秋的眉头便不由自主地跳了好几下。 入眼之处，全是…… “震惊！粤语片勇夺年度票房第一！” “震惊！为一张电影票，三十人械斗！” “震惊！上百人日夜排队为哪般？” “震惊！《滑稽时代》创港片外埠卖价新记录！” “……” 虽然一份报纸的娱乐版没有主板的要求那么严格正规，但这一皮溜的‘震惊’下来，倒是让杨秋感到了一阵阵蛋疼。 这特么，最早的震惊部啊！ 还好邹定鑫知道这么写新闻败人品，也毁约大的名声，只敢用了个‘诸葛郎’的笔名。 兴许是瞧着杨秋神色不妙，刚刚还一脸从容的邹定鑫也有些不淡定了，有些惴惴地在旁边问道:“杨老板，你觉得我这新闻稿写得怎么样？” “呼——！” 杨秋长出了一口气，右手轻点了报纸两下，斟酌了一番后说道:“作为一个读者来说，邹先生，我觉得你这些新闻内容还不错，但标题，取的很恶俗。” “……”邹定鑫神情有些愕然。 “不过……”杨秋话风一转，笑道:“不过作为一个老板来讲，这种标题我却很是喜欢，看来邹先生深得‘新闻学’精髓。” “额……，哪里哪里。” 邹定鑫这才松了一口气，摆着手又开始故意谦虚起来。 “那邹先生，你对我们嘉禾怎么看？”杨秋放下报纸问道。 “很好，我一直认为嘉禾的电影与众不同，有着一种……嗯，一种进步的味道。” “进步的味道？” “嗯，无论是从画面、故事、演员，还有技术上来讲，你们都有与众不同的尝试。时代已经变了，固步自封者惟死而已，只有进步者才能活下来。” “所以？……”杨秋挑了挑眉。 “所以杨老板，我想加入嘉禾公司。”邹定鑫腆着脸笑了笑，继续道:“也不怕杨老板笑话，我自从第一次听到‘嘉禾’这个名字，就感觉很是喜欢，我想这就是缘分吧。” “……” “那好！邹先生，我代表UC……不，嘉禾影业，欢迎你的加入！”杨秋笑着伸出右手道。 “谢谢！” 邹定鑫也伸出右手回握了一下，很是高兴，不过他又瞄了旁边的同伴一眼，道:“对了，老板，我这位同伴，也……” 屠梅钦已经在外面坐了半天了，办公区域已经整理完毕，工人们结完账后也早已离去。 杨秋没出来，他也不敢做主干些什么，有些百无聊奈，便坐在椅子上发呆。 不过比起永华的百无聊奈来，他倒是更喜欢嘉禾。 起码，有生气！ 永华这两年越发的不景气了，今年还只排了一部片子，几百号人围着一部片子打转，每个人自然分不了几个钱。 你可以选择吃死工资。 但是…… 从半年前开始，永华的工资，已经开始拖发了，而上个月的薪水，到现在都还没有给。 有些人觉得前景不妙，有些人觉得可以忍受。 毕竟，李祖咏以前可是印钞票的，怎么会没钱呢。 屠梅钦就是觉得不妙的那一个，毕竟永华剧务多，他已经在永华吃了一年多的死工资了。 所以他选择了直接走人。 到现在他也还是觉得，李祖咏应该是真没钱了。 毕竟他离开永华去财务结算时，张大姐可是实实在在地摊了摊手，告诉他没钱的。 而且，人事科还非常爽快的批准了他的离职。 至于工钱，等永华有钱再说吧。8) 第175章 初见邵二公子 至于永华何时有钱，那就天知地知了。 屠梅钦想起永华成立时的何等风光，到现在的人员散了几乎一半，落魄到薪水都发不出来，感觉不甚唏嘘。 “哈哈，好说好说。” 就在屠梅钦愣神间，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拉了开来，杨秋邹定鑫三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 “老板，不知我们两个何时能来上班？”邹定鑫一边慢慢错后杨秋半步，一边小声问道。 “嗯……，自然是越快越好。”杨秋想了一下，侧首道：“我们有一部新戏准备要上了，宣传策划的工作很紧张。” 邹定鑫眼前一亮，说道：“老板，那我们明天就来正式上班怎么样？” “半天的准备时间足够吗？”杨秋疑道。 “没问题。” 邹定鑫拍了拍胸脯便下了保证，两只单身狗能有什么问题，自然是能越早工作越好啊。 “那可以，明天你们带资料过来一下，我们把正式合同签了。” “好。” “只是公司现在人手有些不足，你们可能会忙一下。” “额……我……”邹定鑫刚想说人手不足咱还有同学呢，但想想刚进公司就这样做不太好，便转口道：“我没问题，忙起来有补贴就行。” “哈哈，补贴嘛，有，一定有。”杨秋在门口处站定了，看着两人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两位今天好好休整一下，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噢，对了，梅钦。”杨秋转头忽然看向屠梅钦，比划道：“帮我送一下两位新同事，顺便你们也互相熟悉一下。” “啊？好好。”屠梅钦明显楞了一下，随即走上前来伸手道：“两位好，我是公司总务屠梅钦。” “屠大哥，你好，我叫……” 瞧着三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出去，杨秋下意思地摇了摇头，心下感觉荒唐又搞笑。 这次算是，嘉禾遇到了正主了吧…… 杨秋现在才知道，原来邹纹怀最早叫邹定鑫！ 没错！ 杨秋敢百分之百的确定，刚刚那个瘦子就是后世嘉禾的创立者邹纹怀。 难怪杨秋一开始觉得眼熟，毕竟身为一个港娱爱好者的他，可是看过邹纹怀采访录像的，刚刚只是一下没把人对起来罢了。 但香江姓邹的，还在娱乐圈出名的，可没几个。 总不会是邹兆龙吧…… 这把邹纹怀一对上，记忆就显现出来了。 起码这家伙四五十年后还是个瘦子，虽然苍老了不少，但面貌和身形还在，很好确认。 哪像现在的瘦子王天霖，后来胖得连裤腰带都系不住了。 只是这邹纹怀，哦不，现在还是叫邹定鑫跑来他的嘉禾工作，让杨秋有些啼笑皆非。 邹定鑫的能力肯定还是有的，虽然可能不及他入职邵氏时的老辣，但现在起码比常人厉害了不少。 毕竟这写恶俗标题吸引人的念头，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 但是邹定鑫既然进了嘉禾，杨秋以后还是得看着点刘靓华，毕竟后世一直传闻这俩是知己。 就是不知道这知己是蓝颜的还是红颜的，但杨秋肯定不想自己是绿颜的…… 叩叩叩——！ “杨先生，你好。” 就在杨秋还在胡思乱想的会儿，门口又站了一个年轻人，轻轻敲了一下门板，便笑着抬步走了进来。 男子大概二十五六岁左右，身上衬衫西裤非常讲究，打理的干干净净，脸颊微胖，看上去很是敦厚，所以笑起来感觉让人亲近不少。 易文还介绍了别人？ 杨秋心下有些疑惑，只是还不待出声询问，便听见对方拱手道:“敝人邵维英，冒昧上门，叨扰了。” 脑子里一个激灵，杨秋立马迎上去笑道:“原来是邵二公子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这里所谓的邵二公子，自然不是邵一夫的二儿子，而是其二哥邵村人的二儿子。 邵村人一共三子，大儿子生性谨小慎微，一直帮着父亲处理地产业务，三儿子还在读书，自然帮不上忙。 所以这影视业方面的事物，均由二公子邵维英打理。 香江邵氏父子的总经理，便一直由这位担任。 所以现在杨秋和他，也算是邻居了。 不过邵维英虽为邵氏父子的总经理，手底下的权却少得很，除了维护公司的日常经营外，与电影有关的事情他基本做不了主。 钱全被他父亲掐着呢…… 要说掐也就掐了，你只要正常投资拍戏便好，可惜邵村人此时的兴趣已经转到了地产上面，钱全投了进去，如何拍戏。 自从大中华影业离开香江，邵邨人收回南洋片场后，整个邵氏父子只出了两部粤语片。 这还是无奈之下拍给星马的另外两个兄弟看的…… 其他星马邵氏所需要的片子，全部都是从外面购买，张善昆李瑛便是受益者之一。 邵邨人倒是也这样干得心安理得，毕竟他心里想着，他买的每部电影自己只赚了一万块的辛苦费呢。 只是他也不想想，他买的片子值二十万么…… 所以，这让一直希望能施展所长的邵维英很是苦闷。 一个想拍电影，一个想做地产，谁也说服不了谁，闹到后来，两父子间甚至有了一丝隔阂。 真是，见了鬼了！ “冒昧打扰，望请见谅。” “不碍事不碍事，就是二公子今天不打扰，我隔天也要亲自登门拜访呢。”杨秋也照着拱手回道。 “哈哈，杨老板客气了。”邵维英笑了一下，看着写字间叹道:“看来杨老板公司的人手不少啊。” 人手是不少，一个最简单健全的电影公司，除总经理外，宣传、发行、财务、制片、人事还有总务是必不可少的。 这就，还是片场没包括在内。 而隔壁的邵氏公司呢，就只有一个招待和两个财务人员。 宣传？要什么宣传……院线都是咱的…… 发行？同上； 制片？三年拍两部粤语片，要制片干嘛； 人事？小猫三两只，总经理兼任了； 总务？就是搞后勤的，财务没事的时候可以干干嘛，再说还有个招待呢…… 所以邵维英这个邵氏父子的总经理，管的事却还没有自家南洋片场的厂长多。 这也算是一种悲哀了。 杨秋假意没听出话里的哀怨之气，微笑道:“哈哈，二公子谬赞，我这再怎么样，也比不上邵氏的家大业大啊。” “家大有家大的好处，业小有业小的便利，杨老板，不可比不可比。”邵维英摆手轻道。 “那倒也是。” 杨秋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邵维英此时上门自然没有别的事，就是隔壁新店开张跑过来恭贺一番罢了。 所以两人聊了一会后，邵维英便回到了自家的公司。 不过杨秋倒是对四楼的另几家电影公司认识了一个模模糊糊…… 这几家里面: 最有权势的是国泰的欧德尔，不仅买片还投资拍片，权利很大，嗯，油水也很足。 邵氏就星马那边与香江本土制片商之间的一个买办，姥姥不疼爹爹不爱。 胡晋康的联合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电影公司，市场爱看什么拍什么…… 至于亚洲影业，因为是拿美援的，所以专拍反红片，可惜老板没什么能力，拍的片子质量一般般，基本没什么影响。 在杨秋看来，很有骗美元的嫌疑…… 第176章 找茬与陪伴 《小鬼当家》的后期制作得极为缓慢，光是底片洗印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幸而杨秋不是两年前就想着拍彩色电影，不然在香江都找不到一个洗底片的地方，当年大观的第一部彩色片，还是把底片送去美国冲洗的。 赵树深此人，是个典型的技术爱好者。 这家伙不仅率先玩起了彩色片，还一度曾经研究过立体声电影，彩色洗印的技术也是他后来手把手从好莱坞学来的。 此后，更是在大观添加了彩色洗印设备。 《小鬼当家》的投资之大在港少见，所以赵树深亲自承接了洗印的工作，力求将最好的色彩还原出来！ 反而《胭脂扣》的筹备进度慢了下来。 一是张善昆还想确定一下彩色片的效果，再决定最后到底用不用拍成彩色片；二是因为除了主演，已然筹备得差不多了。 至于川喜多长正提议去霓虹拍片的建议，两人想都没想过…… 去霓虹拍一部民国风的电影，却放着一堆民国风建筑的香江不用，那估计是真有病了。 不过胭脂扣的男主角，却成了一大难题。 这天下午，杨秋完成了《小鬼当家》的部分粗剪，收拾了一下底片带子，小心翼翼地存入了大观的片库，然后便提着公文包，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华达片场。 “舒适怎么样？我看他在《清宫秘史》里面演得极好，样貌条件也很吻合。” “他是读书会的，还是骨干。” “……” “所以，小咪姐……”杨秋顿了顿，犹疑着问道：“不想合作？” “你说呢？！”挎椅斜坐的李俪华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 “厄……，好吧。”杨秋转来转去，想了想又道：“那张英怎么样？我看也合适。” 李俪华挑了挑眉，问道：“他不是拍粤语片的吗？” “我们配音。” “哟哟哟，姐姐的声音很难听么？” 女人果然是女人，刚刚还在讨论男主角人选呢，这注意力一下就转移了方向，拿着这声音问起罪来。 杨秋头疼得立马举起剧本道：“姐，我拍的片子，都是得配音的。” “……” 这言下之意，便是你要不配音可以，咱这导演不干了！ 李俪华立马被噎了一口，眉头当即跳了两下，不过最后也只得恨恨道：“这张英十年前倒是可以，翩翩佳公子一名，现在可是脸上都起褶子了，你确定？” “……” 杨秋有些哭笑不得，这张英比着舒适还小呢，跟张国嵘出演十二少时年纪一样，怎么在这位姐嘴里就显老了。 李俪华这是故意找麻烦！ 瞧着杨秋满脸的苦色，李俪华倒是兴致来了，得意的探身问道：“怎么样？小弟，还有推荐的人选没有？” “没了！” 杨秋虽然心下愤愤，回答得倒很是干脆。 要说这年代的当家花旦，年大者有之年小者有之，妖艳者有之纯洁者有之，当真是要哪种女演员就有哪种女演员。 但是有名的男主角…… 杨秋使劲想了想，三十岁以下的，貌似除了他自己，就没别人了。 什么严桦、舒适、张英、吴楚帆、刘琼等等一众名角，都是三十岁以上的，王元龙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典型的阴盛阳衰得都出现了人才断层。 等等…… 貌似鲍芳还没三十！ 想到这里，杨秋心念闪动，问道：“小咪姐，张老板，我自卖自夸，你们觉得鲍芳怎么样？” 鲍芳虽然没上面那几位出名，但近年来拍了不少，起码也算个角了。 李俪华倒也认识他，抿着嘴想了想，便又打算拒绝道：“鲍芳年纪倒是也合适了，就是……” “就是鲍芳了吧，他也是我在永华时候的老人了。”张善昆突然在旁边插了一句，说道：“我看那小子在《大凉山恩仇记》里面，就演的挺好。” “张老板圣明！” 李俪华肯定本来是想着怎么反驳的，突然被张善昆接了这么一句，顿时有些发愣，回过神来时，却已经见着制片人和导演拍板了。 顿时，心下就气得够呛…… 这两个家伙，一点都不尊重人，不懂现在男女平等么！ 只是这既然张善昆都开口了，李俪华再怎么想折腾杨秋，都得放过这一环了。 于是乎，《胭脂扣》的男女主角终是定了下来。 至于这部电影的男二女二，便由杨秋和杨萌‘友情’出演了。 没办法…… 杨秋倒是想一个角色都不演，但杨萌显然是李俪华的影迷，为了满足这个小迷妹的心愿，杨秋也只得一路陪她了。 所以第二天在大观的剪片室里，知道能和偶像一起演戏，平常都显得安安静静的杨萌便很是兴奋，走来走去的一刻也闲不住。 “地上的这些废胶片怎么办？” “卷起来，那去外面的垃圾桶扔掉。” “好。” …… “这是什么？” “哦，接片机，要不要给你看看怎么用？” “嗯。” …… “你拿手比划着剪，有把握吗？” “这是以前一个老师傅教我的，百试百灵。” “噢。” …… 虽说剪片是个要专心的活，但今天杨萌这么热情，杨秋也就随着她了。 幸而还是粗剪。 三女之中，刘靓华正在参演李汉祥的《游龙戏凤》，这位千金大小姐出来拍戏就是玩的；而弥顿道那边的公司也已经开始运作了，李蔓总领了公司的财务，自然要常在公司里坐镇。 所以，就剩现在没戏的杨萌很是清闲。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制片商找过杨萌拍戏，自从《暗恋桃花源》火了那一阵后，便有不少公司找上门了。 不过因着质量良莠不齐，便被杨秋做主给推了。 杨萌倒是个清淡温顺的样子，一直很听杨秋的话，也相信杨秋的眼光，便也由着他去了。 “我第一次演妈妈，也不知道像不像……”终于兴奋过了的杨萌安静了下来，站在杨秋背后一边看他剪片一边细声说道。 “很像，不骗你。”杨秋回过头，笑道：“我是导演我知道。” “真的？” 杨秋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胶片随口道：“真的，你演得很好，把一个傻乎乎的妈妈演得活灵活现。” “讨厌！我哪里傻了？” “我是说电影里，能把孩子弄丢的妈妈不傻么……” “哼——” 杨萌难得一副小女儿姿态轻哼了一声，走到旁边桌子旁坐了下来，撑起左手抵着下巴，然后一直静静地看着杨秋。 气氛，有些微妙。 杨秋倒是想化身为狼，不过想想地点不对便放弃了，乘着安静专心地剪起了片子。 不过…… 沉默了三四分钟后，杨萌终是忍不住开口了：“喂，杨老师——” “什么？” “说到孩子，咱们……” “生一个？” “生一个，呸！”杨萌差点被杨秋带偏，瞧着杨秋笑吟吟地看着她，赶忙啐了一口，红着脸道：“你就整天不正经！” “哈哈，好吧，我正经一点，什么事？”杨秋放下手里的东西，正襟危坐道。 杨萌瞧着杨秋脸上那怎么也隐藏不住的笑意，只得嘟了嘟嘴，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我是想说，咱们拍了那么多有小孩子的戏，要不要自己招童星培养一下？” “……” 杨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招童工可不是杨萌的风格啊！ “怎么，你有人选？”杨秋试探着问道。 “有啊。” “谁？” “前不久买衣服时，认识的一个四岁的小丫头，可萌可聪明了。” “四岁……” 第177章 暗室静谧 “四岁的小丫头，能干什么？”杨秋有些懵逼。 “可是、可是她很可爱啊！” “……” 瞧着杨秋一脸怪异的盯着自己，杨萌总算装不下去了，一把趴在桌子上，半响闷闷不乐道：“好吧，我其实是看她们母女很可怜。” 这才像个小女孩嘛，一天到晚那么老气横秋干什么。 杨秋哑然失笑。 其实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那天，三女去绿屋夫人那里买衣服说起。 前文就说过了绿屋夫人是一家女性高级时装店，提供一系列的定制服务，只是这里面的裁缝师傅只负责裁剪和缝制，至于什么钉花边镶珠之类的细活，都是请的女工前来缝制的。 其中就有一名新寡的女工，名叫成家和。 这位名叫成家和的女人，是于前年和丈夫还有两岁的女儿，三人一起来到香江打拼的。 可惜刚满一年，丈夫就因病去世了。 只留下这孤儿寡母两人，在世上苦苦生活着。 成氏毕业于魔都美专，擅长绘丹青，但这个技能在此时的香江没有什么大用，所以她和女儿一直过得很清贫，也就靠些老友的关系，找些简简单单的活干。 绿屋的打边钉珠工作，便是其中之一。 刚巧这天成氏正在绿屋给一件旗袍打边，四岁的女儿她也不放心放在在外面，便一直紧紧地留在身边。 然后，杨萌三女便走了进来。 要说杨萌现在的名声，虽不如李俪华和周璇那么响亮，还不够一线，但经过那么两三部爆红的片子，起码也不是默默无闻了。 二线绝对稳稳的！ 所以她们刚一进门，店里面的人便认了出来。 然后便热情地招待了起来。 尤其是里面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活泼得要命，瞧见热闹便围了上来，一路好奇地跟着她们打转，不一会便姐姐长姐姐短的都叫熟了。 三女这个年纪的时候，正是对乖巧伶俐的小孩毫无抵抗力的时候。 如何会不喜欢…… 成氏这时候倒也是眼色十足，见着女儿和两个电影明星都玩得不错，便在一边旁敲侧击地问询，她的女儿能否有机会拍戏。 三女脑子都不过一下，便直接答应了。 等到和刚认下的妹妹告别，从绿屋出来的三女被热风一吹，倒是醒过来了。 这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毕竟，嘉禾要不要人，也不是她们三个说了算的。 这才引出了上面，杨萌旁敲侧击的那一幕。 听完了此事的前因后果，杨秋倒是不置可否，捏着下巴斟酌慢道：“可是，我这里没必要固定签一个儿童演员吧？需要的时候再去找不也一样。” “方芳妹妹很可怜的……” “这时节，香江可怜的小孩多了去了，你可帮不过来。” “方芳妹妹说她过年都没新衣服穿。” “没新衣服咱可以送……嗯？”杨秋微微一愣，皱眉问道：“等等，你刚刚说这小丫头叫什么？” 貌似见到事情有了转机，虽然不知道杨秋问名字干什么，杨萌立马坐直身子，答道：“叫萧亮，小名淓芳。” “萧淓芳？”杨秋挑了挑眉。 “学名叫萧亮。”杨萌纠正了杨秋的错误，侧头继续道：“淓芳是小名。” “哦——！” 杨秋颇有些恍然大悟！ 咱前不久还在想着怎么没见着萧方芳呢，没想到这突然就出现了，还是自动送到家门口的。 就是只有四岁，小了点。 不过做童星，聪明的话勉强是足够了。想那萧方芳本就是童星出生，肯定是不傻的。 想到这里…… “咳咳嗯——”杨秋干咳了一声，瞧着杨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随义正言辞地说道：“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萌萌，你抽个时间，把这个方芳带来我看看，行的话我就签了。” “真的？”杨萌双眼发光地道。 “这还能有假，你放心吧。”杨秋笑意昂然地看着她，说道：“我不只签她，我还要一起把姜家的两个小子签下来。” “老师，你真好！” “我就只值一个好字啊？” 杨萌微愣：“什么？” “难道……”杨秋张开双臂，歪头笑道：“我这么良善的一个人，难道不值一个爱的抱抱？” “……” 杨萌没想到杨秋无耻到了这么一个地步，虽然有时他俩也抱来抱去过，但此刻还是羞得她满脸通红。 这边杨秋倒是不放过她，立马站了起来，张开双臂便朝她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哎呀——！” 杨萌心口小鹿乱撞，慌乱中便想逃开去，却没成想右脚绊到在了椅子上，顿时站立不稳的向旁边摔去。 还好杨秋离得近！ 一个矮身便顺势抱住了杨萌，将其搂在怀里站了起来。 “别怕。”杨秋瞧着怀里的人还是紧闭着眼睛，随即安慰道。 杨萌小脸通红，嘀咕道：“我……我没怕。” 瞧着有趣的杨秋不由得抬起左手，轻轻抚上了杨萌酡红的脸颊，入手滑腻却又有些‘烫’手。 气氛静谧！ “唔——” 一声轻哼。 终于，杨秋忍不住，抬起佳人的下巴，重重的吻了下去。 触之温润，香甜可口。 杨萌一米七的身高，身材绝对一流，搂在怀里也份外舒服，长吻间杨秋的左手也放了下来，慢慢地沿着脖颈朝下面移去。 眼看着，马上就…… 叩叩叩——！ 一声连续的轻响，还不待屋子里正在热吻的两人回过神来，剪辑室的小门便被推开了，赵树深低着头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抬头道：“杨老板，刚刚你们公司……额……” “啊！” 杨萌终究是脸皮薄了不少，惊叹一声立马推开了正在享受的杨秋，羞红着脸跑到剪辑室的一个暗角躲了起来。 债多不压身的杨秋此时脸皮已然厚到了极致，擦了擦嘴唇，就正大光明地问道：“树深兄有事？” “额……”赵树深显然也知道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抬手比划了一下房门道：“这个，那个，我要不要先出去避一避？” “不用了，好机会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哈，看来是我的错。” “应该是……” “哼哼——！咳咳——！”角落里忽然传来两声冷冽的咳嗽。 杨秋无奈地耸了耸肩，问道：“对了，树深兄，有什么事吗？” “对了，差点被你们秀恩爱给打乱了。”赵树深轻轻拍了拍额头，解释道：“你们公司刚刚打电话到我这，说你法国的事搞定了，可是貌似出了点小问题，要你马上回个电话过去。” “出了点小问题了？……” 杨秋心里一阵疑虑。 就是去买个专利，能出什么问题？ 第178章 变形镜头 虽不知出了什么，但既然都打电话催了，杨秋自然也放下影片剪辑，匆匆赶回了自家的公司。 然后便给法国的西乃地打了个电话过去。 和那边的前台经过一番简单的交流后，电话便被转接到了老朋友约克?德高尔的手上。 “哈哈，杨，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给我回电话。”约克在电话的另一边爽朗地回道。 杨秋皱了皱眉，没有废话直接问道：“约克，出了什么事，专利购买得不顺利吗？” “不不不！专利购买的很顺利，你知道的，那个老酒鬼可是卖了二十多年都没卖出去。”约克顿了一下，继续道：“现在专利书就在你的律师手上，杨，你不必担心。” “那出了什么问题？”杨秋疑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就在杨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时，约克忽然在话筒里仔细问询道：“杨，你真的看好那个什么宽银幕电影吗？” “当然。”杨秋想也不想就直接答道。 只要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谁不看好宽银幕电影的前景，那年头的电影院可全都是宽银幕了。 也就只有那些下乡的‘流动电影院’，还在继续用着正正方方的窄银幕。 不过就这些‘流动电影院’，后来也几乎快要绝迹了。 当然他们两人在这里说的专利，肯定不是什么宽银幕的幕布，毕竟就是扯块布的事，还用不上什么专利。 杨秋嘴里所说的专利，是一种变形镜头。 上次川喜多夫人所说的戛纳趣谈里，便意外提到过法国有一位天文学家，发明了一种可以横向拉长影像的变形镜头。 然后坐在一旁的杨秋，下意思的就想到了宽银幕电影。 于是他便仔细听了听这位天文学家的故事。 按说这个变形镜头的发明，本是一桩好事，可惜有点生不逢时，它的发明时间是在1927年，那年头的电影界一直发展到现在，可都是窄银幕的天下。 再加上这位天文学家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什么电影界的大佬，推广自然也无从谈起。 及至后来爆发二战，法国首当其冲。 这位天文学家落得个妻离子散，变成了孤家寡人，连番重大打击之下，还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酒鬼里几个有钱的？ 没多久此人就把家财耗得干干净净，幸而他还记得自己有几项小专利，便时常拿着那几张专利纸，在法国各大电影公司转来转去，寄希望能卖出个好价钱。 戛纳的电影节，几乎全世界的电影人都会到，自然不少人被他骚扰了个遍。 这酒鬼也是来者不拒，连电影节里川喜多夫妇这种难得一见的亚洲人，都被他堵住问了一嘴。 但是光看他那个乱糟糟的形象，别人就对其手里的专利少了一半的兴趣，然后这家伙又狮子大开口的，想把手里的全部专利打包卖五千英镑，自然惹得一堆人避之不及。 这下专利如何能卖得出去。 所以经过四届戛纳电影节，此人已成法国电影界的一个笑谈。 但杨秋听到后却不觉可笑…… 尤其是，当他注意到那个变形镜头后。 后世的宽银幕镜头是如何做到的杨秋不知，但变形镜头显然是一个极好的解决方案。 想想看，拍戏的时候往摄影机上放这么一个变形镜头，就可以拍摄宽银幕电影；而放电影的时候，在放映机镜头上再装一个特制的镜头，又可以把拍摄的宽镜头原样的放映出来。 而摄像机和放映机都不用升级，绝对是真正的省钱妙招。 或许咱可以试试研制一下宽银幕技术？ 想想赵树深…… 杨秋心下也有些意动。 这样即使后世的宽银幕技术不是这个，就凭能省下一大笔的设备升级费用，在这个有些片场还在用默片摄影机的年代，相信东南亚也没几家公司会拒绝这款技术。 杨秋心思闪动之下便找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派了个律师带上委托书飞去了法国，顺便让着西乃地的约克在那边帮忙搭桥。 反正就五千英镑，既然那家伙这么多年没卖出去，肯定是不愿降价的，杨秋便也懒得亲自去了。 直直接接的买下来便好。 只是不知道这专利书都拿到了手了，那边还能出什么问题。 难道酒鬼反悔了？ 杨秋胡思乱想间，便听着电话那头的约克又说道：“但是，杨，宽银幕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推广开的，你们香江的体量太小了，这根本就不现实。” “呵呵，约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杨秋在这边冷冷地说道。 看来问题不是出在酒鬼身上…… 约克显然被杨秋的态度噎了一下，顿了顿道：“杨，你把这个技术卖给我们西乃地怎么样？价钱绝对好商量，我们不会让你的律师白跑的。” “……” 杨秋下意思的捏了捏下巴，斟酌了一番道：“约克，是不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知道在我拿到这份专利前，你们可是一直都不在乎的。” “嗯咳——” 电话那头一阵假咳，显然约克被杨秋说出了真像，弄得有些尴尬，不过这下杨秋更确定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杨秋眼前一亮，难道这个变形镜头真是以后宽银幕的必备专利？ 不然西乃地怎么会故意这么问！ “约克？！” “啊？” “说吧，是不是有人想买这个专利，结果却晚了一步？” “噢！杨，你怎么……”约克刚说了半句便发觉漏了嘴，顿了顿无奈道：“好吧，杨，你怎么知道？” 杨秋没有回答，随即问道：“谁？” “还能有谁，美国人，二十世纪福克斯。” 二十世纪福克斯，相信不用多说了，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依然是世界电影界的庞然大物。 至于现在，更是如此。 当然，因为刚刚过去的美国电影业反垄断法的实行，二十世纪福克斯失去了它几乎一半的电影院，很是元气大伤。 不过即便如此，它也是杨秋不可小觑的存在。 所以杨秋疑惑着又问了一句：“你确定真是二十世纪福克斯？” “当然，我很确定。”约克在那边回了一句，又道：“毕竟福克斯的制片主任史古拉斯先生，现在就在巴黎。” “……” 听见杨秋一片沉默，电话那头又问道：“怎么样？杨，专利卖吗？就算不卖给我们西乃地，我们也可以跟你和福克斯那边搭桥。” “嗯……”杨秋一阵犹疑，想了想忽然笑道：“不了，约克，我不卖。” 约克显然有些惊讶，忙问道：“为什么？” “约克，我想请你帮我转告一下史古拉斯先生。”杨秋顿了顿，语气有些异常正式地道：“我可以授权福克斯这份专利的使用权，但首先我想请他看一部电影。” “电影？” “嗯，我的新电影。” “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 第179章 突然造访 杨秋的本意是想等《小鬼当家》制作完成后，把片子亲自送去法国和美国，让西乃地和福克斯那边看一下。 如果好的话，以便代理发行。 没成想一个礼拜后，杨秋就突然接到约克的电话，他们已经在香江了。 一行人还住在半岛酒店里。 杨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接到电话时一阵默然。 他的电影，还只完成了二剪呢…… 连音轨都没有。 这特么的看个毛线！ 但是无法，既然客人已经到了，杨秋只得放下手里的活，往着半岛酒店行去。 这时候的半岛酒店只有七层，还不是后世港娱迷耳熟能详的‘影人茶座’，带起这股风气的邵一夫现在还在星马窝着。 不过此时的半岛酒店前一无遮掩，直面波光粼粼的维多利亚湾，的确是个喝下午茶吹风的好地方。 只是杨秋一时管不了这么多。 一路来到酒店的五楼，杨秋寻到了房址，便直接抬手敲了敲门。 未几，里面便响起了开门声。 “哦！杨，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门一拉开，老朋友约克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还不待杨秋打招呼，便大呼小叫地喊了起来。 顺便的，还张开双臂给杨秋来了个贴面礼。 一股浓浓的酒渣滓味直冲鼻腔，杨秋急闭了一口气，待松开后笑问道：“嗨，约克，你们过来怎么也不提早说一声？” “喔，不能怪我，杨，这是史古拉斯先生临时起的意。”约克一边侧过身子，一边摊手笑道:“他原本打算只去霓虹和呆湾的。” “史古拉斯先生在里面？” “是的，他正在接受采访，跟我来。” 采访？ 杨秋下意思的挑了挑眉，他以为自己还算来早了的。 没想到…… 还是香江记者跑得快啊！ 一穿过房门，入眼就是装修得很是豪华的客厅，西式的客饰金碧辉煌，将整个房间映衬的豪气非常。 客厅中间回型摆放的沙发上，正坐着五六个人。 然后，杨秋便稍稍楞了一下。 “史古拉斯先生，您是福克斯的制片主任，那您对香江的电影制片业有什么看法吗？”易文西装笔挺地端坐在沙发上，对着侧角的一个五十来岁的鬼佬，用着一口流利的英语问道。 这位史古拉斯先生显然是一位典型的日耳曼人，金发碧眼身材高大，不过兴许是刚刚下飞机的缘故，其眼窝深陷有些发黑。 看上去，有些疲惫。 不过面对易文的提问，史古拉斯还是打起精神回道：“香江的制片业，可以说非常繁荣，但却又非常混乱，不过一切无序最终会归于有序，我觉得大片厂模式会很快在香江兴起。” “大片厂模式？” 易文问了一句，然后显然注意到了杨秋，微微侧首朝他点了点头，便又回头看向了史古拉斯。 不过他也不怕落下什么关键词。 这家伙的旁边还跟了个年轻的记者，正拿着纸笔一个劲的记录呢。 “嗯，大片厂模式，这种模式会让制片公司集演员、制片、发行……” 一路听着史古拉斯侃侃而谈，杨秋便跟着约克在史古拉斯对面坐了下来，一位看来是助手的年轻鬼佬，端着一杯咖啡放在了杨秋面前。 “谢谢。” 杨秋微微点了点头，端起咖啡轻啜了一口，便静静地继续看着他们访谈。 “这种模式会导致演员固化？”易文沉思了一番，抬眼问道：“那您认为大片厂制度是好还是坏呢？” “不知道。”史古拉斯回答得异常简短。 “不……不知道？” 史古拉斯看了杨秋一眼，回头答道：“好莱坞为此争执了二十年，还没有辩论出对错，我如何知道。” “……” 易文一阵无语，无奈地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问道：“那您这次来香江，是因为福克斯对香江感兴趣了吗？” “是的，香江是一个两百多万人口的新兴城市。”史古拉斯倚靠在沙发上，抬手客气道：“我想，没有一个人会忽视这个地方。” “那你们福克斯对……” 瞧着双方侃侃而谈，杨秋心下一阵嘀咕。 前有东宝委托川喜多长正来考察，后有福克斯的制片主任亲自前来，香江这块弹丸之地还真是热闹。 可谓前有狼后有虎啊。 “谢谢史古拉斯先生，谢谢您今天接受我们的采访。” “不客气。” “既然采访完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阿倡，收拾一下。”易文对着旁边的小记者微微颔首，又慢慢站起来看着杨秋道：“杨老板，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哈，我也很是意外。”杨秋也站起来应道。 “总归也是干些电影界有关的活，既然史古拉斯先生来了香江，就不能不采访一下。”易文笑着解释了一句，继续道：“看来你和史古拉斯先生还有事情要谈，我这边就不打扰了。” “易文兄慢走。” “谢谢。”易文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史古拉斯道：“史古拉斯先生，再见。” “再见，易。”史古拉斯先生笑了笑，又看着助手道：“约翰，帮我送一下客。” “好的，先生。” 目送着易文几人走了出去，房间里也一时安静了下来，杨秋又慢慢坐了下来，对着面前的人笑道：“史古拉斯先生，你好。” “你好。”史古拉斯坐正了身体，正色道：“杨，你比我想象的年轻。” “谢谢，你也比我想象的年轻。” “哈哈，杨，你真幽默。” 史古拉斯一声畅笑，倒是让双方的距离拉近了不少，杨秋也笑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杨，那个变形镜头的专利真不卖吗？我可以双倍付你钱。”史古拉斯盯着杨秋，饶有兴趣地问道。 “史古拉斯先生，这不是钱的问题。”杨秋笑了笑，放下咖啡道：“我可以授权福克斯使用这项专利，嗯，独家使用怎么样？” “厄……”史古拉斯有些发愣，问道：“这和直接卖有什么差别？” “史古拉斯先生，我是一个商人，所以拿到一个东西，我自然要先想着将他的利益最大化。” “比如说，请我看一场你的电影。”史古拉斯挑眉问道。 “正是！不过……”杨秋苦笑了一下，缓道：“不过你们来早了几天，我的电影才刚刚完成二剪。” 史古拉斯摆了摆手，严肃地道：“二剪不是问题，我也是从默片时代的过来，不过，扬，我想让你明白一个问题，即使我看了这部电影，也并不代表福克斯会发行这部电影。” “我知道。”杨秋点了点头，回道：“但我想史古拉斯先生看了这部电影后，会发现它的商业价值。” “哦？那我拭目以待。” 第180章 记者 美国电影业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当然…… 这个不好过是对比以前的他们自己来说的，美国好莱坞现在照样是世界电影的中心。 至于这个不好过的原因。 其一嘛，自然是前面提到过的美国颁布的反电影业垄断法的实施。 这个主要打击的便是美国八大电影公司了。 其二，就是电视业的兴起了。 二战后，美国电视技术发展迅速，尤其是这两年，在彩色显像管方面也取得了长足进步。 已经成熟的黑白电视的业务，抢占了不少美国人的娱乐时间。 自然造成了看电影的观众急剧减少。 这两个因素结合起来，造成了美国电影业的持续萧条。 所以美国的八大影业公司，纷纷加大了对自家的技术革新，以及对海外市场的开拓力度。 史古拉斯的环球考察之旅，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成型的。 其实宽银幕电影，早在二十年代变形镜头未发明之前，就曾有人尝试过。 不过那个所谓的宽银幕，却是用三台摄影机同时拍摄，再由三台放映机同时放映出来的画面。 结果自然同步率极差，画面割裂严重。 所以效果也是极度不理想，后来的研究便无疾而终。 之后一度二十年没有人再去研究宽银幕电影。 而直到最近，同属八大影业的派拉蒙，出于对技术的革新，又开始注重起宽银幕电影来。 但是他们研究的方向，却是采用的遮挡法。 简单来说就是把胶片上面的画面上下都遮盖住一部分，来达到形成宽银幕比例的视觉效果。 结果效果是有了，但画质却差了。 同为竞争对手的二十世纪福克斯，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手的动作，也不甘落后的研究起了宽银幕电影。 然后技术团队的某人，便想起了戛纳的那个醉汉，以及他手里的专利。 只是等到他们赶到法国时，却发现这个专利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其实按照史古拉斯的说法，一个简简单单的光学变形镜头，既不涉及高精度也不涉及高科技，他们福克斯那边其实早就已经做出来了，只是苦于当年巴黎公约的关系，必须要取得了专利才能使用。 这就有点苦逼了。 若不是技术的关键点被某人卡在手里，他这次的环球考察之旅，是肯定不会落香江的。 言语中，颇有点幽怨之气。 反正双方经过了一阵‘亲切友好’的交谈会务，确定了明天大家去大观片场观看‘无声’片的行程后，便各自散伙了。 嗯…… 刚下飞机没多久的史古拉斯先生，虽然不用怎么倒时差，但还是需要好好休息一番的。 杨秋告辞后，便一人下到了酒店的首层，刚经过酒店大厅准备出去。 一个年轻人，忽然跑到了他的面前。 “杨先生，杨先生，我能对你做一个专访吗？”对方眨巴着眼睛，很是希冀地问道。 有点面熟！ 杨秋皱眉想了想，忽然笑道:“你不是刚刚跟着易文兄的记者么，叫……叫阿倡吧，你也是的？” “是是，杨先生记性真好。”阿倡有些奉承道。 “才过去了一小时不到，算什么记性好。”杨秋调侃了一句，斟酌了两下回道:“不过至于专访的话，我最近几天可能没有时间。” “那您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等。” “起码……”杨秋顿了顿，抬手指了指楼上，笑道:“起码得等史古拉斯先生离开香江后。” “那好，杨先生，就这么说定了。” “行。” “噢！对了，杨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年轻人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双手夹着递了过来:“杨先生有事找我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好的。” “额……，杨先生，你没有名片么？”瞧着杨秋一脸的无动于衷，年轻人有些尴尬地问道。 看了一眼手里的名片，杨秋笑道:“我还真没做过这东西，不过你想要我电话号码的话，嗯，有笔吗？再给我一张名片我写在上面。” “有有有！您稍等。” 瞧着拿到电话号码的家伙兴高采烈地离去，杨秋暗自笑了笑，又拿起手里的名片看了一眼。 ‘－何冠倡－记者－电话:64……’ 哈！ 有意思！ 真的很有意思！ 一边想着某些人还真是有缘分，杨秋也一边往家赶去。路上行过一座报刊亭，还顺手买了几份报纸。 照样也是一路走一路看两眼。 “嘉禾黄梅戏新巨制，今日隆重上映——成报” “奇情黄梅，新曲远超——华侨日报” “论黄梅调新戏之观影时录——香江日报” “嘉禾出品，必属精品！——星岛日报” “……” 王天霖拍得一波三折的那部总算是上映了，不过此次这部电影的宣传策划以及发行，杨秋是一概没有插手。 全权交给了邹定鑫去处理。 身为在报刊业混了不少时光的邹定鑫，倒也知道报纸宣传的重要性，找了不少关系给打了很多广告。 只是这‘嘉禾出品，必属精品’的口号，让精神恍惚的杨秋感觉一阵阵怪异。 这次在金国院线所拿到的待遇，便没有上次上映时的好了。 本打算又来一次的票房预售，被金国以安全为由，直接给砍掉了。 至于买票赠票的活动更是影都没提。 就连影片的上映时间，也是你来我往的谈判了好多次，才勉强答应了连续放映十日。 金国是不知道现在黄梅戏多火么…… 显然不是。 刚刚杨秋路过佐敦道，可是远远地看见快乐戏院的门口，又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的。有着嘉禾第一部黄梅戏打下的群众基础，没理由第二部的成绩会差。 只能说，这些院线又起了贪吃的毛病！ 而且吃像还很难看。 等咱把片场搞好后，是时候该考虑院线的事了，杨秋心下细细琢磨着，慢慢踱步回到了家。 只是这嘉禾的院线，必将有所不同！ 第181章 女性皇家配偶 斧山道的那片荒山野岭，已不复以前的那种人烟寥寥。 Ｘ 一片巨大的建筑工地拔地而起，嘉禾的那栋办公楼已然盖到了第五层，脚手架、钢筋、还有各种建筑设备，将整个工地塞得满满当当。 工人们你来我去间，十分热闹。 杨秋戴着一顶安全帽，站在五楼未成完工的平台上，探头朝着不远处正在封顶的摄影棚望了一眼，回过头赞道：“你们进度很快啊。” “建房子，最耗时的是打地基和收尾，中间的盖楼层反而要简单得多。”李毅在旁边介绍道。 经过一个酷暑的折磨，本就粗糙的李毅更加没形了，晒得黑漆漆的倒是有几分天师钟馗的感觉。 这走出去都不带吼的，就能吓哭小孩子。 杨秋倒是不觉可怕，又问道：“估计多久能完工？” “嗯……”李毅微一沉吟，粗粗计算了一番后道：“盖完最后两层加收尾的话，估计最快明年一月底就可以了。” “那好，我就等着明年一月份。” 杨秋又在楼层间随意地看了看，摸了摸几根承重柱和墙面，感觉质量尚可，便转身走到楼梯口处，一路往下行去。 一直等在门口的四眼荣迎了上来，跟在了李毅身后。 “平仔和张老三呢？怎么没见人。”杨秋好奇的道。 “我们在钻石山那边接了两个小工程。”李毅在一旁解释道：“他们两个去那边看着场子去了。” 杨秋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对了，那群四邑人后来没找你们麻烦吗？” “呵，怎么可能！”李毅抬了抬眉，呲笑道：“他们不找麻烦，我们钻石山的工程怎么来的。” “……” 感情工程都是抢回来的，果然还是这群兵痞有性格。 “兄弟们没出什么大事吧？”杨秋微微皱眉，有些担忧地问道。 四眼荣在一旁撇了撇嘴，插话道：“有几个受了点轻伤，不碍事。那群四邑的没我们会打架，又不敢下狠手，活该地盘被抢。” “……” 妈蛋！白担心了。 杨秋心下一噎，暗自翻了一个白眼，随口道：“那好，反正让兄弟们注意安全，别福没享到命先没了。” “好，谢谢杨老板关心。” 巡查了一遍在建的片场，见着没什么大事，杨秋又回到了弥顿道的办公室，在接见了两位来客以后，便驱车前往了半岛酒店。 这次倒是不用上去了，杨秋便在楼下大厅里等候着。 “杨，哦！这是你的夫人和小孩？”刚下楼的约克见到杨秋，便准备拥抱一下，忽然瞧见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人，惊呼道：“没想到你看着年轻，孩子都这么大了！” “约克，我有这么大的孩子很正常。”杨秋耸了耸肩，无奈道：“但是很可惜，她不是我的孩子。” “那是……？”约克有些疑惑。 杨秋比划了一下站在他旁边的高个女人和小孩，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杨萌，至于这个小孩，是我公司刚刚签下的一个小演员。” “哦！杨小姐，你好。” 约克显然知道东西方男女之间的差别，这次倒是没来什么贴面礼，直接伸出手问候了一句。 杨萌也是落落大方，伸出手回握道：“你好。” “噢，小朋友，你真可爱，叫什么名字？”约克招呼完杨萌，又弯下腰看着一直抓着杨萌手的萧方芳。 “……” 好吧，四岁的小丫头萧方芳，完全不懂面前这个家伙说了什么。 不过看得出这丫头是一点不怕面前的怪蜀黍，反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约克看来看去。 “……” 瞧着面前古古怪怪不做声的小萝莉，约克弯着腰懵懵懂懂地挑了挑眉。 大眼瞪小眼。 杨萌轻笑了一声，摸着小丫头的脑袋解释道：“约克先生，方芳还太小了，听不懂英语。” “……” 约克尴尬地直起身子，干笑道：“她的名字叫方芳？真可爱。” 正待几人还在聊天时，大厅的电梯门开了，史古拉斯和他的助手约翰走了出来，杨秋也赶忙迎了上去。 “史古拉斯先生，上午好。” “你好，杨。”史古拉斯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我们出发吧。” 半岛酒店有着专门的配车服务，倒是不用杨秋多担心，六人两车的便直接开到了大观片场。 身为片场老板的赵树深，便直接负责起了接待工作。 “我十多年前，在福克斯的片场里打过两天零工，跟着罗德威尔逊先生学过一点摄影技巧。” “老罗德？”史古拉斯想了想，点头道:“他的摄影技术不错，可惜因为承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已经退休了。” “是的，肺部可不是一个好治疗的地方。”赵树无奈地耸了一下肩，对着试片室扬手道:“各位，里面请。” 众人鱼贯而入，纷纷落座。 乘着试片室的窗帘和门还没有关上，杨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纸，一一分发给了众人。 “各位，我们现在看的是没有配音的二剪版本，所以把影片的内容简介和剧本，发给大家过一下，让各位对影片有一个基本理解，希望大家谅解。” “谢谢。” 杨秋刚一说完，史古拉斯和约克几人便低下头，看向了手里的英文剧本。 暗自吐了一口气的杨秋，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杨萌抱着萧方芳坐在第二排，此刻见着没她们什么事，杨萌安安静静地还好，小丫头却机灵古怪地动了起来。 乘着杨萌不注意，小丫头一把就从杨萌怀里跳了出来，一路小跑到了第一排，站在约克身边，探头探脑地直往他手里的剧本看。 可惜她现在汉字都不视几个，如何能看得懂英文。 杨秋见状，一把把这个月薪一百五的小丫头给抓了过来。 “小方芳，去找你萌姐姐玩去。” “嗯……”小丫头瘪了瘪嘴，问道:“我不可以坐前面么？” “坐前面干什么？” “看电影啊，前面看得清楚。” “你又不识字，剧本都看不懂，前排后排不一样么。” “可、可是杨哥哥你识啊。” “……” 杨秋有些默默，转头看了一眼后面正在嗤嗤低笑的杨萌道:“那你不陪你萌姐姐？” “呃”萧方芳眼珠转了两下，转身边跑边道:“你等等。” 说着这丫头便跑到杨萌身边耳语了两句，时不时还往杨秋这指一指。 然后半拖半拉的，就把杨萌扯到了第一排。 还来不及问一下杨萌，那小丫头究竟跟她说了什么，那边的史古拉斯已经合上了剧本。 显然是已经看完了。 “史古拉斯先生，感觉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 “杨！” 还不待杨秋把话说完，面容严肃的史古拉斯，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杨秋微微有些发愣。 史古拉斯又翻开剧本，随手看了两眼，才认真道:“你这个剧本，写的非常好。” “……” 什么意思？杨秋有些迷糊，只得顺嘴说了一句:“谢谢。” “那个，你有意卖这个剧本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 “等等！等等！”杨秋抬起右手打断了他的话，遂又指着大银幕说道:“史古拉斯先生，这个剧本我已经拍成电影了。” 史古拉斯一点也不在意，直接说道:“实话实说，杨，我非常怀疑香江的技术，会浪费了这个好剧本。” “什么意思？！” “我昨天晚上抽空去看了你们这边卖得最好的电影，还花了我三倍的价钱，老实说，那部《女性皇家配偶》，用的还是我们三十年前的拍摄技术，香江这种虚假的繁荣，我很失望。” “……” 《女性皇家配偶》是什么鬼？？r 第182章 友邦惊诧 “史古拉斯先生，我想你对我们的戏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杨秋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史古拉斯说的《女性皇家配偶》，就是他家公司出的《女驸马》，然后就有些尴尬了。 这怎么就扯到《女驸马》上面去了…… “有什么误会？杨。”史古拉斯摊了摊手，夸张着说道：“你知道吗？我看这部电影的时候，还以为我在看三十年代的《绿野仙踪》。” “《绿野仙踪》很经典，不是么？” “就是因为它是十多年前拍的，所以才经典，要是放到现在，《绿野仙踪》绝对不会是原来那个样子。” “那《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什么？” “我是说如果福克斯要重拍《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话，是选择复古风格好呢？还是与时俱进好呢？” “这……” 史古拉斯一下被杨秋问得噎住了，愣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拿定主意。 杨秋笑了一下，轻声道：“史古拉斯先生，《绿野仙踪》毕竟只是一部童话，后人可以进行各种合理的解读。但是……” 微微顿了顿，杨秋继续道：“但是《女性皇家配偶》就跟《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身上有着时光的沉淀，有着各自的戏剧模式，所以有些东西，是不能轻易改变的。” “毕竟，那上面，有着我们民族自己的东西。” “民族自己的东西？民族性？”史古拉斯低声跟念了两句，皱眉道：“所以……你是认为是我误会了？” 杨秋看向面前的大银幕，畅道：“史古拉斯先生，《女性皇家配偶》按照你们的标准来看，只是一部纯民族的歌剧电影，你不能以太多好莱坞的现代技术标准来要求它。” “如果，你想看香江真正的电影技术。”杨秋侧过头，对着史古拉斯笑道：“何不等看过眼前的这部片子，再来做决定呢。” “……” 瞧着史古拉斯默默不在言语，杨秋又笑了笑，转头对着赵树深道：“赵老板，看来大家都准备好了，开始吧。” “好。” 随着赵树深的一声令下，试片室的窗帘和门都被拉上了，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萧方芳这小丫头显然有点怕黑，这时也不乱跑了，老老实实地躲在了杨萌怀里。 试片室里一片寂静。 忽然！ 面前的银幕上出现了一片光，一部无声的电影正式开始。 因为还是剪辑版，自然没有着片头。 影片直入主题。 首先入场的便是主要故事场景大洋房里，乱糟糟的打算去英国过圣诞节的主角一家。 杨秋旁边的史古拉斯，还不待仔细看面前的电影，便猛然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盯着面前的银幕。 “这是跟随镜头？” “怎么这么长！” “长镜头么……” “噢！天啦，这个长移，漂亮！” “快速剪辑？” “噢！卖嘎的！” “怎么能把镜头剪得如此之快。” “这……这不正常！” “但是却很好看。” “约翰，带笔了吗？” “该死！” “……” 影片还未放映过半，全场便听着史古拉斯不停的嘟哝声，就连旁边的约克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银幕。 仿佛几人都听到了画面里的人在说什么。 杨秋转了转头会心一笑，全场的人除了他和赵树深外，都被这部无声的影片所吸引了。 就连杨萌怀里的萧方芳，也盯着银幕眼都不眨一下。 小孩子总是喜欢色彩鲜艳的东西，更何况这估计也是萧方芳第一次看到彩色电影。 影片很快就进入了后半段，情节也更加激烈搞笑了起来。 小男主角和两个笨贼的交锋正式开始！ “哈哈哈——” 什么都不懂的萧方芳，第一次在试片室里发出了一片笑声。 看着银幕上聪明的小男孩，用弹弓一把射中了坏蛋头子的胯下，虽不明白那家伙为什么捂着下面一阵脸疼乱跳，但小丫头还是狂笑了起来。 从这开始…… “嘻嘻嘻——” “又是长移镜头，胆子真大。” “哈哈——” “这个，双机位？不对不对。” “呼呲呼呲——” “镜头切换的很快，但并不突兀。” “呲呲呲——” “滑轨还能这么用？！” “哈，姐姐，我肚子疼，哈哈——厄——” “……” 瞧着小丫头都捂着肚子差点笑得摔倒在了地上，杨萌顿时有些坐不住了，也不让这小丫头继续看电影了，抱着这个不情愿的小家伙就开门走了出去。 一系列搞笑的斗智斗勇过后，这部电影终于也迎来了尾声。 随着面前的银幕变得一片灰白，试片室里也亮了起来，史古拉斯还在他的笔记本上，写着些什么。 约克倒是先反应了过来，看着杨秋恭贺道：“恭喜你，杨，你的导演、还有剪辑技术又进步了！” “谢谢。” “什么叫‘又’？”史古拉斯忽然在旁边插嘴道。 只是史古拉斯的样子现在并不好看，这家伙手在笔记本上记个不停，但双眼却放光地盯着杨秋，像极了一个见到小萝莉的怪蜀黍。 就差马上说要带他去看金鱼了。 “杨以前拍过一部《滑稽时代》，里面的某些手法就很新颖，在欧洲就卖得很不错。”约克在一旁解释道。 史古拉斯忙希冀地道：“杨，我可以看看这部电影吗？” “额，史古拉斯先生，《滑稽时代》的拷贝这个片场里没有。”杨秋摊了摊手，解释道：“而且，这是一部模仿卓别林先生的片子，所以……” “所以？”史古拉斯有些疑惑。 “额……，所以即使看了美国那边也不好发行不是么。” “谁说的？杨。”史古拉斯挑了挑眉，满是莫名地说道：“虽然我们不发行查理的新片，但是旧片我们还是有时放映一下的。当然，纽约和华盛顿那些敏感地区除外。所以你这种模仿的片子，就更不用怕了。” 杨秋也是微微一愣，问道：“那我听说米高梅……” “米高梅的总裁老路易斯是极右派，他当然会这么做，但我们二十世纪福克斯可不是。”史古拉斯还不待杨秋把话说完，便一清二楚的给他解了惑。 “所以《滑稽时代》是能发行过去的？” “当然，小规模的发行也是发行。” “……” 所以……原来是闹了个大乌龙？！ 杨秋心下惴惴，揉着额头缓了缓心情，随即指了一下银幕问道：“其他的先不谈，史古拉斯先生，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不得不说，杨，你真是个电影天才！”史古拉斯随手地翻了翻他手里的小本本，颇为兴奋地问道：“你的摄影，还有导演技巧，简直、简直就是天才！天才般的想法，天才般的剪辑！完完全全的娱乐至上！” “谢谢，谢谢。”杨秋有些心虚地接下这些称赞，又问了一遍：“那这部电影？” “杨！”史古拉斯忽然放下他手里的笔记本，抓着杨秋的胳膊道：“你有没有兴趣去好莱坞拍电影？” “哈？” 第183章 拒绝 “杨，老实说，香江的技术还是太差了。”史古拉斯指了指已经暗下来的银幕，毫不在意地说道：“就比如这部电影，如果是在好莱坞冲洗胶片，画面精度起码能再上升五成。” “咳咳——” 赵树深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见着史古拉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只得尴尬地侧了侧头，空气人一样地待坐一旁。 当面被人说技术差，太特么丢脸了。 “如果你去好莱坞，杨，将会有更好的空间、更好的平台以及更好的技术，给你更加充足的发展。”史古拉斯继续劝解道。 “史古拉斯先生，您的好意……”杨秋探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您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为什么？” 杨秋目光深邃地平视着眼前的大银幕，缓缓解释道：“就是因为香江的技术差，我才更应该留在这边不是么。” “……” “如果人人都去了好莱坞，那香江的技术何时才能发展得起来？” 这装AC的话一出，杨秋自己都有些心虚，他可没那么高的节操！ 杨秋不想去好莱坞，主要原因之一便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去了好莱坞谁知道他杨秋是说，还不如安安稳稳地在香江充大佬，一路慢慢地规划发展。 再另一个原因，便是美国那边一直都有的种族歧视了。 不然何至于《小鬼当家》里的两个笨贼，一个直接找了位高大的白人，一个找了跟傅满洲长得很像的石兼出演。 一个小孩一个傅满洲一个白人，就是为了降低那边观众的歧视感。 当然，这些可不能明说。 史古拉斯倒真以为杨秋道德高尚，不由得给他竖了一个夸赞的大拇指。 大观片场门口，几人正站在那里。 “杨，你这部片子制作好以后，可以直接托运到美国送去我那里，我想我在福克斯院线那边，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史古拉斯站直着身子，颇为期许地说道。 杨秋笑了笑，道：“那我就先谢谢史古拉斯先生了。” “对了，额，你的那部、那部模仿查理的片子，也别忘了。” “一定。” “赵先生，谢谢你的款待。”跟着杨秋说完话，史古拉斯又转头对着赵树深说道。 赵树深伸出右手，微微颔首道:“不甚荣幸，史古拉斯先生此去呆湾，一路顺风。” “谢谢。” 目送着半岛酒店的轿车一路远去，赵树深目光凝视默然无语。 “赵老……” “我决定了！” “什么？”杨秋有些愕然。 赵树深目光还是盯着史古拉斯离去的方向，决绝道:“我决定了，我要回美国！” “什么！” “杨老板，我要回美国，去学习更加先进的冲印技术。”赵树深转头看着杨秋，目光坚定地说道。 这特么什么跟什么啊！ 杨秋有些头疼地问道:“回美国？那你的片场呢？怎么办？” “我弟弟会照顾好它的。” “赵老板，我觉得比起你回美国学习冲印技术，有一件事更重要。”杨秋耸了耸肩道。 “什么？” “你知道宽银幕电影技术么？” 赵树深有些懵:“那是什么？” 杨秋伸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过去道:“史古拉斯先生这次来香江，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这个……” 赵树深接过杨秋递过来的文件，刚随意地翻了两翻，便感觉眼睛被那上面的图画钉住了似的，再也挪不开了。 他有些愕然，但更多的是激动。 “这是……这是……”赵树深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杨秋笑了笑，低声道:“这是一场电影界的革掵！赵老板。” “对！对！没错！” “虽然这份专利我已经独家授权给了福克斯，但是按照好莱坞的尿性，拍个电影都要三四个月的功夫，没有一年半载，是拿不出成品来的。”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赵老板……”杨秋点了点他手里的文件，正色道:“关于这些机器物理方面的东西我不太懂，所以我想请赵老板实验一下，看能不能把变形镜头先做出来。” 杨秋顿了顿，畅声说道:“我们技术上比不上好莱坞，但笨鸟先飞，我希望在技巧上能赶上一点点，而宽银幕技术在拍摄技巧上的变革，就是一次非常好的契机。” 杨秋的话说得大义凛然，赵树深果然被忽悠住了。 只见他拿着文件，很是郑重其事地道:“杨老板，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地把这个东西做出来的！” “谢谢！” 《小鬼当家》是好莱坞技术成熟时期的作品，各种各样的镜头和剪辑理论都是超前的，也是更趋近于视觉美感的。 这便是时代超前，所带来的思想前瞻性。 杨秋便是凭借着这点，成为了史古拉斯眼里的导演天才。 其实杨秋知道他根本不是天才，只是从小便比这个时代的人，多看了七八百部电影罢了，而且刚好这七八百部电影，镜头语言基本都要比这个时代的要先进。 额，当然，某些烂片除外。 越发了解电影的杨秋，在拍电影时便会越发地使用后世的各种表现思想，以及成熟的拍摄技术。 由此，便成了别人眼里的天才。 而此时我们的天才先生，正坐在自家的总经理办公室里，接受着某人的专访。 “杨导，促成你和新华这次合作的原因是什么？”何冠倡在腿上搁着一个小本子，一边问话一边默默地书写着什么。 “原因？很简单。” 因为是文字专访，所以杨秋显得很随意，他也不急着答话，将右腿搁在了左腿上，侧了下身子，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然后才缓缓答道:“新华是中国电影史上，不可缺少的一个符号，这次张善昆先生重启新华，我能加入进去，也是一种荣幸。” “听说新华新戏《胭脂扣》的剧本是您亲自写的？” “是。” “有消息说，这部剧还是以李丽华为原型？” “不不不，这条纯属造谣。”杨秋赶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我和小咪姐是很好的朋友，又怎么会随便拿他人的故事写剧本。” “哦。” 何冠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本子上重重地划了一笔。 “那现在您公司的黄梅戏电影《女驸马》上映火爆，观众们也是一票难求，您作为黄梅戏电影的真正发掘者，对于现在香江层出不穷的黄梅戏电影，有些什么想说的吗？” 杨秋斟酌了一番，皱着眉头认真道:“对于黄梅戏电影，我只想对广大的电影从业者们说一句:‘请认真做电影’。” “就一句吗？” “对，就一句。”杨秋点了点头，继续道:“观众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欺骗的团体，你辜负了观众，观众总有一天也会辜负你，大家，且行且珍惜。” “且行且珍惜？”何冠倡又在本子上划了两笔，随即笑道:“杨老板，真心谢谢你接受我此次的专访。” “不用谢，大家互相帮忙嘛。” “那杨老板，我就先告辞了，专访的话，最早后天就能见报，到时候我确定了通知你。” “谢谢。” 瞧着何冠倡站起来准备离去，杨秋欲言又止，瞧着这家伙都要走到办公司门口了，杨秋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何先生。” “嗯？”刚刚才把手搭上门把的何冠倡有些愕然，回过头问道:“杨老板还有事吗？” “何先生，我想问一句，你有没有兴趣来嘉禾做事？” “啊？” “如你所见，何先生，我们嘉禾刚刚扩大，还处于……” “对不起，杨老板，做记者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 “额……，好吧，打扰了。” “谢谢杨老板的看中，如果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慢走。” 第184章 《胭脂扣》开拍 杨秋的王八之气显然侧漏了，对于何冠倡没有发挥一点作用。 不过很明显这时的邹汶怀并不认识何冠倡，因为刚刚这位记者小兄弟寻上门时，正在办公司打电话的邹汶怀，一开始差点把何冠倡当小报记者给清出去。 这下两人别说是好基友了，互相见面都有点看不顺眼对方起来。 既然何冠倡拒绝了招揽，杨秋也不甚在意，他也不是看到个名人就要收拢的性子。 有最好，没有也过得去。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就这么一路过了下来。 香江的黄梅戏电影，在《天仙配》亮瞎眼的成绩后，很是火热了起来。 什么《牛郎织女》《孟丽君》，还有《苏三起解》之类的，都出现了黄梅戏版本，后来更是发展到就连拍的现代戏，都唱起了黄梅戏。 这其中，有好有坏。 虽然有那么一两部拍得不错，但大部分显然是粗制乱造，一时的跟风作品而已，倒尽了观众的胃口。 但票房，却都还不错。 想想后世香江电影的黄金十年，也是烂片的黄金十年，现在黄梅戏爆发才不到半年，便也能理解这种情况了。 《女驸马》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上的映。 嘉禾的口碑一直还算不错，虽然出产量不如长城的多，但精品的稳定性两者倒是不差，甚至还比长城的好一点。 所以《女驸马》的票房也很是可观。 在这个没有强片抢档期的时代，《女驸马》傲视群雄，前后上映十天，即使有着金国院线的不配合，票房收入也达到了三十二万港币之巨。 导演王天霖更是直接跃入香江一线大导演的行列。 杨秋照例给王天霖封了一个八千的大红包，放了他一个礼拜的大假，然后便召集着全体公司同仁和好友，在状元楼开了一次庆功宴。 只是，此时庆功宴的热闹程度，肯定比不上《天仙配》那次了。 一番热热闹闹之后，杨秋又继续投入到了他的计划之中。 《小鬼当家》的后期趋近完成，张善昆也在看过一次成片后，正式下定了决心《胭脂扣》采用彩色拍摄。 因此到了十一月八号这天，《胭脂扣》便在华达片场正式开机了。 老实说张善昆一直玩的挺大，永华的创业作《国魂》光制作费就有四十多万，还不加上后来的宣传费；长城的创业作《荡妇心》的制作费也不少，宣传费比之《国魂》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部《胭脂扣》，光李俪华的片酬就有七万，全部制作费用加起来，超过了三十万。 也就是张善昆有把握这部片子全权卖给邵氏，只在星马就能直接收回二十多万成本，才敢这么狠的花钱。 “滑轨铺好了没有？” “再检查一下。” “花瓶，这边架子上缺个花瓶。” “场务场务，这件衣服破了。” “……” 整个华达片场的A号摄影棚里热热闹闹地，还好香江十一月的温度已然降低了不少，不至于让人难以忍受。 片场的工人们忙来忙去，在场务的安排下做着最后的检查。 作为此片副导演的王天霖，也在摄影棚里辛苦协调着各方人马，这家伙是个勤勤恳恳地老实人，虽然现在其身价倍增，但还是坚持着唯老板是忠的作风。 其真可谓绝绝对对的世纪好员工！ 杨秋其实本意并不想接这部电影，有这闲工夫他都可以去多拍一部戏赚钱了，但张善昆外加李俪华的面子，却也不好不给。 拉着王天霖给他当副导演，也是为了有时自己偷懒时，能让其帮他顶上。 可谓其心不正！ “小咪姐，等下你围着‘十二少’唱曲的时候，脸上表情冷一点，做出那种对男人不屑一顾的样子最好。”在正式开机前，杨秋最后对着李俪华讲着戏。 李俪华显然早已研习过剧本，轻轻点了点头应道：“知道，看破世情，我懂。” “厄……，那好，如果小咪姐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试拍一次。” “可以，来吧。” 见着李俪华准备好了，杨秋又跑去鲍芳那边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叫着王天霖，让其准备开始试拍。 虽然只是试拍，但全剧组还是顿时紧张了起来。 “开麦拉！” “《胭脂扣》第一场，第一次。” 啪——！ 随着场记板的重重拍下，站在摄像头前的李俪华，顿时开始表演起来。 “你睇斜阳照住那对双飞燕；” “独倚蓬窗思悄然；” “耳畔听得……” 哪知李俪华才唱了一小段，杨秋还没什么感觉，站在摄像机后的王德亮便举起了右手，头也从取景器里抬了起来。 杨秋赶忙叫道：“咔咔——！” 摄影棚里的人一阵轰然，纷纷朝着杨秋看来，李俪华也有些懵懂地看向了他。 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杨秋还是叫道：“德亮，怎么了？” “滑轨推得太快，镜头跑前面去了。” 好嘛…… 答案简短意赅，这是一个围绕着男女主角的旋转镜头，显然还不熟悉这种拍摄手法的众人，把环形的滑轨推得太快了，结果镜头里的画面便比设计的快了一些。 这算是学习新技术的必经过程了。 杨秋也别无他法，只得高叫了一声道：“那我们再来一次，这次再慢点。” “准备啦，试拍了！” 叮——！ “开麦拉!” “《胭脂扣》第一场第二……” 这次旋转镜头的实验，一直试拍了十三次才找到了感觉，后来正式拍摄又失败了两次后，才总算把这个镜头搞定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些人没有预料到，这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开始。 接下来的十来天，从来只拍黑白片老电影的片场众人，被一直追求新技术的杨秋折腾得欲仙欲死，往往一个长一点的镜头，基本最低都要拍十五六次才能通过。 就连李俪华也开始抱怨，她那七万块的片酬收低了。 对此，杨秋只是呵呵一笑。 能有冤大头帮他杨秋实验新技术，只要不超过限额，他还不往死里折腾怎么行。 这天深夜，杨秋正在华达片场的大坪上搭了外景拍夜戏，最近难得一见忙于自己电影的李汉祥却跑来探班了，身边还跟了个粗眉大眼的漂亮妹子。 杨秋一开始还以为是李汉祥的第三春，倒也不甚在意。 只是没过多久刚拍完一个镜头的剧组空隙间，就见李汉祥将那个女孩带到了杨秋面前。 杨秋心理还暗想着，这应该是准备见家长了。 不过接下来，便听见李汉祥介绍道：“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小姐是长城的基本演员——林玳。” 第185章 仲夏夜之梦 林玳…… 杨秋知道这个名字，毕竟《游龙戏凤》、哦不，《江山美人》原本的女主角，就叫林玳。 应该就是眼前的妙龄少女。 然后，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不过仔细算算，拍摄《江山美人》时，林玳起码应该位居一二线了，不然邵氏的大片不可能由她出演。 至于现在，她的名字并不出名。 所以联系到李汉祥的那句‘基本演员’，也可以断定林玳现在还只是个小演员。 只是长城…… 杨秋这边一直和长城那边不感冒，既无瓜葛也没联系，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知李汉祥把林玳拉过来介绍干什么。 也许是……多条朋友多条路？ 想到这里，杨秋也就无所谓地笑了笑，点了点头道：“林小姐，你好。” “杨导好。” 林玳腼腆着脸微微弯了弯腰，轻轻回了一句问候。 少女穿着一身浅蓝的格子连衣裙，梳着一个包包头，左手腕上还系着一条粉色丝巾，倒是很有些邻家女孩的味道。 只是她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一脸好奇的看着杨秋，让杨秋感觉女孩平日里应该没这么淑女。 不过这与杨秋就无关了。 “林小姐在长城拍戏多久了？”女孩站在面前，杨秋初次见面也没啥可聊的，便随口问了一句。 哪知这不问还好，一问李汉祥先是脸色一愣，女孩也笑容渐收，咬了咬嘴唇才细声回道：“有一年多了。” “一年多？哦哦，好，那林小姐今天就看看，我这和长城拍片有什么不同，有什么问题就给指导指导。” 杨秋也是个能瞧见眼色的，看着面前两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估计问到了什么禁忌，赶忙打断了这个话题。 “杨导客气了。” “哈哈，这可不算什么客气，互相学习嘛，对了，汉祥，我要拍戏招待不周，你就多陪林小姐到处逛逛。” “好的，哥。” “谢谢杨导了。” “不客气。” 瞧着李汉祥扯着林玳跑到了一边，杨秋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抱着分镜头脚本又坐了下来。 只不过心里面，杨秋却一阵思索。 这个林玳既然已经进入长城一年多了，那岂不是比现在长城捧出来的新花旦石惠还要早？只是怎么一直没听过林玳的名字，这个小女孩长得也不差啊。 难道里面有什么变故？ 不过说到变故，杨秋还有更迷蒙的一件事。 这个长城的长公主——夏夢，哪里去了？ 托小龙女的福，托老金手里的笔，托广大金迷的刨根究底，夏夢应该是杨秋最为熟悉的五十年代香江女星了。 身为长城三公主中的长公主，则更为夏夢蒙上了一种神奇的色彩。 当然，现在并没有什么长城公主的称号。 也只有杨秋一人知晓。 只是这刚出道不久的石惠，后来可是被人称为长城二公主的。 现在二公主都出道了，可长公主去哪了？ 华夏自古长幼有序，从三位公主的名号看来，夏夢的出道时间，可以肯定是比石惠早的。 难道自己的蝴蝶效应，把夏夢给扇没了？ 杨秋很是疑惑。 香江影坛缺了一位小龙女，那倒是有点可惜了，没了原型，将来老金的《神雕侠侣》可要怎么写？ 咱要不要去把小龙女去给找出来，话说杨秋当年也是看过一眼夏夢的照片的，那黑白艺术照里的女人的确很漂亮，有一种…… 等等！ 杨秋想着以前看过的夏夢的照片，感觉自己貌似忽略了什么。 不过，为什么感觉有点眼熟？！ 等等……！ 杨秋突然心下一阵愕然，看向了旁边正在看剧本的杨萌。 他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杨萌的身边。 正坐在椅子上看剧本的杨萌感觉眼前一暗，抬头便见着杨秋一脸呆逼地站在她面前，正直楞楞地看着她。 有什么事么？ 杨萌有些莫名其妙，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女式衬衣，见着没什么问题，这才抬起头皱眉疑道:“老师，怎么了？” 杨秋半蹲了下来，看着面前有些懵的杨萌，伸出右手拔了拔她左额的头发。 然后，便抬起了她的小脸。 真的是，越来越像了。 杨秋心里有些戚戚，难道杨萌就是夏夢？ 这么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杨秋第一次遇见杨萌的地方就是友侨片场，那可是长城经常租场拍戏的地方。 他可还记得当时他们泰山摄影棚隔壁，就是长城的李萍歉在拍戏。 双方总有一天会遇到，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是咱截了胡？ 杨秋还在这边细思慢考，被他撩拨的杨萌却涨红了脸，浑身感觉不自在起来。 尤其是，周围一堆人都眼色异样地看着她时。 “呵——，这家伙，男欢女爱写的这么哀怨纠葛，没想到自己也是个情种。”坐在另一边看剧本的李俪华正襟危坐，看着杨秋那边的情况呲笑道。 “……” 旁边的鲍芳尬笑一声没有答话。 他和夫人在家里也经常这样耳鬓厮磨，可却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来，到是心下有些羡慕。 “哇，你哥胆子一向这么大的么？”林玳在远处，也对着李汉祥一阵咬耳。 李汉祥感觉耳朵一阵奇痒，便把林玳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想了想道:“是啊，这有什么，我还见过他牵着二嫂三嫂一起逛街呢。” “二嫂三嫂？”林玳有些懵逼。 “我哥的二老婆三老婆啊。”李汉祥眼里冒光，很是羡慕地道:“这里的是大老婆。” “怎么会？”林玳很是讶然，愕然道:“杨导竟然、竟然是……” “我哥？我哥怎么了？” “哼，没事。” “那小林玳，你考虑好了，要不要进嘉禾，想来的话，我就去跟我哥说。” “不去。” “……”这可跟开始说好的不一样，李汉祥有些懵，忙问道:“为什么啊？” 林玳双手抱胸，气道:“不为什么，就是不想给花心大萝卜干活。” “……” 李汉祥被呛得有些默默，叹了口气地道:“那小林玳你打算去哪，还回长城坐冷板凳？” “……” 李汉祥这话一出，林玳也有些惴惴，不知该如何取舍了。 “其实还有一个永华可以去，我和严峻大哥还说得上话。”李汉祥顺口说了一句，随即摊手道:“但是你现在也知道永华的情况，去了怕是冷板凳都坐不了。” “……” 李汉祥的话一说完，林玳的脸色更难看了，嘴巴嘟得都快能挂一个拖油瓶。 不提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处于视线正中心的杨萌终于忍不住了。 只见她细弱蚊蝇地低声问道:“老、老师，你干什么？” 杨秋放下自己的右手，下意思地搓了搓大拇指和食指，一边感觉着手中残留的滑腻一边轻声笑了笑。 这下杨萌更慌了，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问道:“你笑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你真漂亮。” “什么？” “我给你取个艺名怎么样？杨萌这名字不甚大气。” “啊？” “夏夢，怎么样？仲夏夜之梦的夏夢。” 第186章 面子问题 夏夢对杨秋的突发奇想很是莫名其妙，直到剧组收工时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中途消失了一会儿的李汉祥，到收工时却又出现了，只是身边已经不见了那位小林玳。 这家伙一路帮着剧组收拾东西，整理道具场务，干起活来很是殷勤。 直弄得管这些的王天霖也有些莫名其妙。 就这么一直收拾到半夜一点钟，四人终于坐上了杨秋的那辆摩利士轿车，一路朝着钻石山的方向开去。 杨秋开车，夏夢副驾，李汉祥和王天霖坐在了后面。 “夏夢，仲夏夜之梦，这名字真浪漫！莎士比亚呢，大嫂，你就认了吧。”李汉祥趴在前座椅的中间缝隙处，还在继续劝解着杨萌。 “李汉祥，你乱叫什么！什么大、大……”夏夢娇嗔着还未说完一句，便被弄得满脸羞红地低下了头，呢喃着道：“不、不许你乱叫。” “嘿嘿——” 杨萌倒是也觉得夏夢的名字很好听，只是用了快二十年的名字忽然换掉，她还有点接受不能。 她感觉杨萌也蛮好听的嘛…… 杨秋瞧了一眼觉得有趣，也一边开车一边笑道：“萌萌，啊不，应该是夏夢，夢夢！萌萌这名字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总不希望二三十年后，还有人叫你萌萌吧。” “……” 杨萌想了想四十岁的自己整天萌萌哒，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太违和了！ “那我以后就叫夏夢？”杨萌犹犹豫豫地问道。 瞧着杨萌有些意见松动，李汉祥赶忙在一旁插嘴道：“大嫂，夏夢是艺名，对外这么称呼的，用就用了，没事的，就我下午带来的那个小女孩林玳，她的名字也是艺名呢。” 夏夢随好奇地问道：“那她真名叫什么？” 只是她没注意到自己恍惚间，竟然认下了‘大嫂’的称呼。 李汉祥也不点破，直接说道：“她的真名啊，叫程月如。” “程月如？你是在长城的时候认识她的？”杨秋在旁边接口问道。 “是啊，她刚进去不久，我就出来的了。”李汉祥点了点头，应道：“不过这小丫头片子挺好玩的，又讲义气，我们没两下也就混熟了。” 小丫头片子…… 杨秋心下暗笑，李汉祥还敢这么称呼别人，如果说林玳是小丫头片子，那他李汉祥估计就是二愣子了。 不过这些可不好当面说，杨秋又笑问道：“那她可在长城够久了，我看她模样也还行，怎么没看过她演的戏。” “哥，你可别说了。”李汉祥嘴角一撇，无奈道：“林玳从进长城到现在，一直坐冷板凳呢。” “为什么？”暂时忘却了名字苦恼的夏夢，在一旁有些疑惑地问道。 “还能为什么，亏她有一个好爸爸呗。” “什么意思？” 李汉祥忽然压低了声音，身子往前探了探，左手竖道嘴边轻声念道：“他爸爸叫程偲远！” “……” 轿车里的气氛忽然有些沉寂，乍听到这个消息的几人，都感觉有些怪异。 杨秋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愕然地问道：“程偲远？代总统李忠仁的那位首席幕僚？” “正是！” 难怪林玳会在长城坐冷板凳，杨秋这下倒是有些理解了，不过却又有了一个疑惑涌上了心头，皱眉问道：“既然林玳是程偲远的女儿，是怎么招进长城去的？” “这话说起来，也是……” 其实这事说起来，大部分也是长城的责任。 长城现在的总经理叫袁仰桉，当年他初掌长城大权时，因为张善昆意见不同之故，急需在演员方面推陈出新，所以很是看中招揽新人。 其子袁静武有一次坐巴士，看到一个少女长得很有明星气质，于是便化身为巴士痴汉，一路尾随着少女来到了钻石山的某栋出租屋。 等探听到这个女孩子的住址后，袁静武便直接报告了父亲袁仰桉。 接着长城公司便进行了跟进。 随即查出了这个女子姓程，依母而居，似乎没有父亲，原籍桂省，能说一口流利的国语。 完完全全符合一个与寡母逃难的少女形象。 所以长城便直接上门说明了来意，一个少女能碰到有人找她演电影，自然是非常高兴，虽然母亲有些反对，但还是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由此，程月如便进入了长城。 袁仰桉还亲自给她起了一个艺名——林玳。 只是这边长城刚开动宣传机器，打算宣传一下林玳，那边公司里就有人爆出了林玳的父亲，正是这位大名鼎鼎的程偲远。 却是原来林玳母亲是程偲远的第一任妻子，两人分开已经很多年了，这位夫人脾气大性子倔，和程偲远因为离婚有点不对付，从不肯借他的光，所以在女儿进长城时，便没有说出来。 只是这女儿的关系一直都和父亲很好，又因为小孩心性没有防备，在长城与人相处时便随口说了出来。 然后，长城里面便炸开了锅！ 程偲远是蓝的，他女儿自然也是蓝的，咱们可是红的，怎么能红的给蓝的拍戏呢！ 这是重大的证制错误！ 由此长城里面两派几乎吵翻了天，关于程偲远是蓝他女儿是不是蓝的观点，几乎每天都能听见人争吵。 反而当事人的声音，却没有了人理会。 无论林玳后来写了多少自白书，都没有一个人听过她说的话。 这让当事人林玳很是欲哭无泪。 由此争论了几乎快一年后，袁仰桉终于看不过去了，开始打算给林玳开一部片子，只是这刚把导演找好，就遭到了剧烈的反扑，电影直接无疾而终。 终于，承受了一年心里巨大压力的林玳，第一次有了轻生之念。 “等等，你是说她差点自杀？”杨秋忽然问道。 杨秋心下有些愕然，实在想不到刚刚见过的那个妙龄少女，还不到二十岁的青葱年纪，竟然早早地就想到过这么残酷的避世之法。 这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哥，你注意到她左手腕上的红丝巾没有？”李汉祥抬起他的左手，比划道：“那东西就是拿来挡伤痕的。” “啊——！”夏夢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问道：“那她没事吧？” 这还用问，有事今晚就不会来探班了！ 不过李汉祥还是摇了摇头，答道：“没事，刚割破了点皮，她怕疼就停下来了。” “……”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夏夢拍着胸口有些惴惴地说道。 “大嫂，这次是没事了，可……”李汉祥犹疑了一下，悄悄瞄了杨秋一眼，继续道：“可只要她继续留在长城，就不敢肯定她下次没事。” 杨秋倒是一下就听出了李汉祥的画外音，插嘴问道：“什么意思？” “哥，你觉得、觉得把林玳招到我们嘉禾来怎么样？”李汉祥断断续续地说道。 “……” 杨秋一阵无语，这种压力一大就割腕的家伙招过来，不是给嘉禾惹麻烦么。 他可不想做保姆！ “咳咳——”杨秋一阵干咳，假意说道：“其实，她可以完全放弃演戏这一行嘛。” “哥，你这就不懂女孩子啦，现在可不只是拍戏的问题，还有面子问题，你让那个好面子的小丫头片子放弃演戏，不等于再让她割一次腕。” “……” “那怎么办，就算她来了我们嘉禾，咱们人手那么紧，说不定她也没多少戏拍。” “没事！到时候我就是大导演了，我能捧她！” “呵呵，你脸真大。” “……” 今天这李汉祥是粘上了嘉禾是吧，杨秋心里都被这两人整得有些郁闷了。 “老师，你就帮帮那个林玳吧。”就在杨秋还有些犹豫时，夏夢也出手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杨秋继续道：“她太可怜了，还这么小，难道真的看她又想不开吗。” “……”杨秋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就算她肯来，但是长城能放人吗？” “哥，你放心，现在袁仰桉巴不得她走人呢，肯定会放人。” “……” 杨秋被噎了一口，顿时气道：“我说李汉祥，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个什么林玳了？这么殷勤。” 此话一出，李汉祥顿时一愣，夏夢和王天霖也呆呆愣愣地看着这黑炭头。 半响…… “哥，你乱说些什么，我和林玳可是好哥们。”李汉祥举起双手，一脸苦逼地叫屈道：“再说了，那个小丫头片子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我喜欢、喜欢……御……” 第187章 星妈 林玳的跳槽计划，进行得很是顺利。 从中有着李汉祥的牵线搭桥，嘉禾这边杨秋又让稳重的孙国政跟进，等长城那边联系好了后，袁仰桉没犹豫多久便直接放了人。 五日后的上午，杨秋便在弥顿道的办公室里，见到了林玳以及她的母亲——蒋秀华女士。 蒋女士身子比之林玳矮了一个头，不过其个子虽小，但脸上寒眉冷竖，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气场倒是比之女儿高了好几个层次。 “杨老板，你真能保证我的女儿有戏拍吗？”坐在办公桌前的蒋秀华，说话比之杨秋还有气势，一上口就直奔主题。 杨秋也不甚在意，默默看了一眼旁边做乖乖女状的林玳，抬眉道：“当然，我们嘉禾又不问出身。” 蒋秀华冷眼看了杨秋一下，颇有些硝烟味地说道：“希望杨老板说到做到，我们月如可是被人骗了整整一年。” “我骗她了吗？”杨秋直接回怼道。 “你……” “妈！你别说了。”林玳瞧着气氛不对，立马拉了一下她妈的袖口，又朝着杨秋道：“杨导，对不起，我妈只是对、对长城还有点脾气。” “可以理解，但也请理解我，谢谢。”杨秋摇了摇头，略讽道：“母亲担心孩子是人之常情，但请不要把每个人都当坏人。” “对不起，杨导。”林玳又小心翼翼地低头道了个歉。 杨秋不为所动，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不自在的林母一眼，便随手拉开了抽屉，将拟定好的合同拿了出来，最后检查了一遍。 确定无误后，杨秋一面将合约递过去，一面又道：“这是合同，林小姐看一下，满意的话就可以签约了。” “啊，好……” 林玳话还没说完，蒋秀华已经一把将合约接了过来，两母女只得把脑袋凑在一起，盯着合约仔细看了起来。 “每年最低三部电影主要角色，咦，戏好少……” “妈，不少了。” “月薪八百，其他薪金按演酬细则另算，嗯，薪水少了点啊。” “妈，很多了。” “合同期间，乙方不得擅自接拍不属于甲方公司出品的任何影视图形作品，如有违约则……”蒋秀华默念了一句，抬头倔道：“杨老板，这条也太严了，那我女儿岂不是……” “妈，这条也不错了。” 蒋秀华顿时一阵白眼，看着自己的闺女怨道：“我的傻闺女啊，哪有你这样谈合同的，讨价还价懂不懂，你这不错都好的，咱们还不如直接把合同签了算了。” “……” “蒋女士，你说了这么多话，就这一条我很赞同。”杨秋在一旁点头赞道。 “呵——！想的美。” 蒋秀华轻哼一声，冷冷地撇了杨秋一眼，又和女儿一起把头埋在了合同上。 杨秋也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五年？合约期怎么会是五年？” 蒋秀华没多久又把头抬了起来，这下她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忙不停地继续问道：“杨老板，你这合约期也太长了！五年啊，没哪个电影公司有这么长的，就像长城，他们最长的也才三年啊。” 呵呵。 那是你还没看到后来的邵氏，八年十年都不是事！ 杨秋右手敲了敲桌子，斟酌了一番后说道:“蒋女士，一年保底三部戏，我觉得签五年没什么关系。” “可五年也太长了。” “嫌长的话可以去永华，李祖咏先生那只用签一年。” “……” “蒋女士，你没做过演艺圈这行，可能不了解，我们公司为了培养一个明星出来，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而且有时万一失败了，这些东西都等于打了水漂，这些都是成本。”杨秋面对有些犹豫的蒋秀华侃侃而谈。 “我们开公司的，始终还是要赚钱的。”杨秋身子往前探了一下，指着那份合约道:“其实只签五年，我都觉得短了。” “那要是一年不够三部戏怎么办？” “很简单，起诉我，拿赔偿走人啊，看，连五年的合约期都不用遵守了。” “……” “那好吧，这约我家月如签了。” “甚好。” 杨秋看着林玳接过母亲手里的笔，唰唰地就在合约上写下了自己的本名，稍稍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总算林玳这丫头，比她母亲好对付。 合约签订万事大吉，今天暂时没了事的林玳母女，自然是告辞离开，杨秋便一路把她们送到了电梯口。 瞧着两人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杨秋也转身准备回办公室。 只是背后隔音不良的电梯井里，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我说你这傻丫头，今天故意跟我拆台是吧？” “妈，我哪有？！” “那你刚刚插什么嘴，红脸白脸懂不懂，你这一顿乱说，妈是唱红脸也不是白脸也不是，这合同还怎么谈。” “妈，我觉得这合同不错了。” “你觉得你觉得，什么都是你觉得，就是上次长城的时候也是你觉得，没让妈妈跟着，才吃了一个大亏，这次……” 电梯慢慢下沉，声音也渐至微不可闻。 “呵——” 杨秋站在廊道里，忽然呲笑了一声。 刚刚林玳的声音倒是正常，可蒋秀华的声音却有些太大了，显然应该是故意说给站在电梯外的杨秋听的。 这做母亲的，还真是七巧玲珑心。 不过话说回来，杨秋心里暗自琢磨，是不是每个星妈都这么强势有主意。 比如林玳之母，又或是萧方芳之母。 这些女人拿起主意来那叫一个狠，下手了就绝不带回头的。 蒋秀华第一次见到杨秋就敢跟他怼着干，至于成家和就更是厉害了，第一次见到杨秋就敢把萧方芳独自丢下走人。 仿佛不怕杨秋把她女儿卖了似的！ 不过那时夏夢也在一旁，的确也不用太过担心。 总之这些独自打拼的妇女们，的确有一种拼命三郎的气概。 只是身为当事人的杨秋，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杨秋倒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就会遇上一位更狠的星妈，那种拼命的程度比之上两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间慢慢跨过十一月，刚来到十二月的月初。 杨秋便不得不将《胭脂扣》的部分镜头交给了王天霖，自己带着孙国政匆匆踏上了飞往美国洛杉矶的飞机。 因为《小鬼当家》的发行出了问题。 小半个月前，杨秋就让着邹定鑫带着《小鬼当家》的成片，去往了美国，寻求二十世纪福克斯的发行。 只是说来可笑…… 二十世纪福克斯一口便答应了《滑稽时代》的发行，但《小鬼当家》的发行却马上就给拒绝了，即使是小规模的部分院线放映，福克斯的人也没有答应。 后来经过史古拉斯的帮忙游说，福克斯虽然同意了这部电影的发行，但却把发行时间预定到了明年的二月底。 可那时候圣诞节早过了！ 至于福克斯拒绝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圣诞节他们院线要上映自己的片子，花了大力气和成本制作的《血战莱茵河》。 好吧，杨秋特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圣诞节会上映战争片。 但事情就是这么操蛋！ 好在史古拉斯并没有背弃给杨秋的承诺，给他另行推荐了一家规模较小的发行公司。 这次专门叫杨秋过去，就是因为计划有变，所以约见一下发行商。 然后，才好具体商议下一步的发行事宜。8) 第188章 联美 如果说洛杉矶是美国西海岸上璀璨生辉的一颗明珠，那么好莱坞便是这颗明珠上最闪耀的一部分。 无论是七十年后，还是现在。 只是杨秋时间紧急，无法细细体会好莱坞五十年代的风情，稍稍眺望了一眼半山上刚刚翻新的‘Hollyood’标志，便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之中。 二十世纪福克斯的做法，也不能说是过河拆桥，毕竟他们也答应了《小鬼当家》的发行。 只是这时间，杨秋很难接受。 圣诞合家欢电影不放在圣诞节上映，气氛不适合不说，光亏的钱杨秋便有点心疼。 史古拉斯先生所介绍的另一家发行公司，叫做联美影业。 这家公司在后世名声不显，因为八十年代的时候就被米高梅给买下了。但在五十年代之前，联美却也是好莱坞的八大影业公司之一。 不过却也是这里面最弱的一家。 其实联美诞生初衷，便是一些著名电影工作者们，为了对抗那些影业托拉斯而创办的。 比如当初联美的四大股东，查理·卓别林、玛丽·璧克馥、道格拉斯·范朋克以及大卫·格里菲斯，都是独立制片界或导或演方面的人杰。 这几人一开始创办联美时，只是打算发行他们自己所拍摄的电影。 但因为这几人的影响力，华尔街的资金便紧随其后的介入了，导致联美迅速地壮大了起来，一度在北美地区控制了三百多家戏院。 显然这么多的戏院，光凭这四人的年产量是填不满的。 但因为联美一直并没有自己的片场，几位主创也坚决不想让自己成为下一个托拉斯，所以联美在自己的制片产量上向来都很少。 于是联美的业务趋向，更多的反而是代理发行那些独立制片的电影。 如果更为直观点的解释，和联美最像的香江电影公司，便是支持新艺城发展的金公主院线，或者后世的嘉禾也勉勉强强差不多。 再简单点，其实就是早期的卫星公司模式。 联美刚刚创立的那段时间，伴随着四位主创的巨大声誉，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的成功；但随着三十年过去，世事变迁，联美仿佛也到了暮气沉沉的时刻。 玛丽·璧克馥、道格拉斯·范朋克因年纪渐大，已从联美退休；大卫·格里菲斯这位大导演，更是已然去世。 唯一留在联美的卓别林，也因为现在美国的状况，正在出售自己手里的联美股份。 没有片场，没有明星，刚好又碰到美国电影业的萧条期。 现在的联美更像是一只身患癌症的大象，表面上虽然看起来巨大无比，但内里说不定已经毒液横流。 当然，对于杨秋这只蚂蚁来说，再病重的大象也是象。 他还吃不下这头巨兽。 不过能借着巨兽掉下来的腐肉，滋养他这棵刚发芽小幼苗，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而处于内外交困中的联美，此次圣诞节并没有自己制片，代理一些其他独立公司的电影，便也就顺理成章了。 杨秋到洛杉矶的隔天上午，便由着史古拉斯的引荐，在好莱坞的联美公司，见到了公司总裁麦克·阿杜先生。 这期间，双方进行了友好亲切的交谈，麦克先生欢迎杨秋的到访，顺便介绍了一下影片的发行情况，最后在互相友好共同促进的情况下，双方基本圆满结束了此次会谈。 皆大欢喜。 好吧，简单一句话，就是杨秋拿到联美三十家戏院的圣诞发行权。 至于联美的其他两百五十多家戏院，则拿去给了一部名为《非洲女王号》的电影。 没办法，人家片子全明星啊！ 《非洲女王号》的导演是奥斯卡得主约翰·休斯顿；男主角是曾有过奥斯卡提名的亨弗莱·鲍嘉；女主角就更厉害了，是拿奖拿到手软的凯瑟琳·赫本。 前文曾提到过一嘴的外国人演中国人的电影《龙种》，女主角便是这位凯瑟琳·赫本。 可以说凯瑟琳·赫本是此时真正的女神级人物。 不过在联美的内部试片会上，一众戏院管理者却对这部片子不太看好，因为他们感觉导演把男主角拍老了女主角拍丑了，所以很是害怕票房会不好。 为了减轻圣诞票房的压力，他们还需要找一部片子来殿后。 然后杨秋的《小鬼当家》便进入了联美的视线。 本来一开始看试映片的老外们，是对这部片子不屑一顾的。 亚洲人能拍出什么好电影？ 也就是最近的霓虹电影，还能稍稍有一点看头。 但随着《小鬼当家》的一路播放，他们就跟着当初的史古拉斯一样了。 俱是满脸的惊奇！ 哇！ 怎么可能！ 亚洲人怎么可能拍出如此商业性的电影！ 这不是在做梦吗？！ 看看！ 这画面！ 这人物！ 还有这一流的故事！ 而且这还是一部温馨的合家欢电影，几乎满足了院线商的全部要求。 简直是——不可思议！ 额……除了演员基本上都是华人。 所以排除掉上面的‘败笔’，在场参与了试片的所有人，都对《小鬼当家》赞不绝口。 只是最后…… 败笔就是败笔。 这些人出于对华人电影吸引力的担心，以及本土全明星阵容的重视，院线的大头还是给了《非洲女王号》。 对此，杨秋还是比较满意了。 起码这三十家都是联美比较正式的电影院，而不是像其他什么华语电影发行公司那样，去哪找七八家社区的露天老戏院就给你放了。 商议完这些事，杨秋留给了邹定鑫两万美元的活动经费，便又匆匆回到了香江。 这边还一堆事等着他呢。 《小鬼当家》的香江宣传，也要行动起来了！ 全程四天的美国之旅，简直没有给杨秋留下什么映像，仿佛大部分时间不是在车上，就是在飞机上度过的。 忙得他有些离乱。 这天上午杨秋开车带着夏夢，前往华达片场进行《胭脂扣》的拍摄工作，只是这车刚走到石硖尾附近时，便突然停了下来。 杨秋和夏夢两人坐在车里，愕然地看着面前四五辆军用卡车，还有十来辆摩托车，载着近百号的洋鬼子大兵，急吼吼地一路狂奔着朝北边开了过去。 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及至他们两人赶到片场，都准备好了快要开工时，阴沉着脸的张善昆，终于带来了一个令人愕然的消息。 永华的一两百号工人，今天上午在片场闹了一场大罢工。 第189章 渗透 永华这次罢工弄的动静可不小，听说当时永华片场前的大马路上，乌压压都是看热闹的人群，连脚都落下不去了。 罢工的加上看热闹的，满满当当六七百号人挤在一起。 怪不得闹得港府要紧急调军队去维持秩序。 至于工人们罢工的原因，就很简单了，无非四个字——欠薪讨债。 永华从大半年前开始拖延工资的发放时间，已经让人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及至三个月前起，工人们的薪水是再也没有拿到手过。 当时公司给出的解释，是永华暂时资金周转不灵，希望大家再等一等。 等资金到位后薪水就马上发放。 那时永华的众人，因想着李祖咏的背景，以及永华还有新片在开，倒也没有多做他想。 大家一起等，熬也就熬了下来。 但一等就等到了十二月份，新片都已经下映了，薪水也已经欠了三个多月，公司财务那边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人们终于慌了起来。 要知道永华的欠薪，是欠不到严峻和程不高这种名演名导身上去的，你要是敢欠一天薪，他们就立马敢举着合同走人。 所以被欠薪者，基本都是底层的工人。 底层的工人薪水少，每个月的工资也就刚刚好够养活一家人罢了，这要是像罗四维那样一家有着十来口，而且全家都靠着一个人养活的，估计这点薪水都早就饿死了。 三个月下来，有些工人家里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但李祖咏还是不为所动…… 群情激奋！ 于是一场旨在欠薪讨债的罢工，就在所难免的发生了。 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怕闹大，但也最好闹大，一闹大便什么事都好解决了。 欠薪讨债也是如此。 不然为啥后世，那么多民工吵着去蹦极，难道他们是真想蹦么。 无非是会闹的孩子才能吃到饭罢了。 这次也是如此。 港府直接介入后，永华终于答应马上发放所欠工人们的薪水，一场热热闹闹的罢工行动，才一天时间就显现出了它的威力。 被欠薪的工人们欣喜异常。 由此所谓的大罢工，便在工人们讨要到自己的薪水后完美落幕！ 但其带来的后续影响，却在慢慢发酵开来。 大罢工后的没几日，一句奇怪的流言蜚语，便不知从谁口里说了出来，然后在电影圈里流传开去。 这便是说这次大罢工，是有人要‘冻结永华’。 当然，流言的全段其实更长。 全句如下： “巩固南国，发展长城，渗透嘉禾，争取大观，冻结永华。” 这句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令人有些细思急恐，杨秋听到之后便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便是：其一，马上把自己家里的人查一查；其二，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读书会的人要倒霉了。 其二他杨秋管不了，其一倒是迫不急缓了。 杨秋可不想自己辛苦建立的公司成了第二个永华。 读书会，杨秋确定自家公司还没有。 那再所谓的渗透，就只能是靠关系户一个个的拉进来了，那倒是只需理一理公司成员的关系就好。 邹定鑫，没有问题； 屠梅钦，没有问题； 王天霖，没有问题； 高立，没有问题； …… 夏夢，嗯……，没有问题； 鲍芳……嗯？…… …… “抗战的时候，很多北平魔都的同学都流亡到了桂省，我们很多人就组织起了剧团，为大家表演话剧，那时候桂省刚好组织西南八省戏剧展览会，欧阳先生就是主办人。” 弥顿道，杨秋的总经理办公室里。 鲍芳正握着一杯茶，一边回忆往昔一边给杨秋徐徐道来：“那时候我们正在表演话剧，欧阳先生也来看我们表演，看完后就指着三个人跟我们校长要人，我就是那三个人之一。” “所以后来你就在欧阳于倩先生的安排下，进了桂省的省立艺术馆？”杨秋翘着二郎腿，在一旁静静问道。 “是啊，不但进了艺术馆，还拜了欧阳先生为师。”鲍芳笑了笑，继续道：“欧阳先生的戏剧理论和导演艺术，是非常丰富的，只可惜我跟着欧阳先生时间太短，学的还是太少。” 鲍芳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进了省立艺术馆不久，欧阳先生就来了香江；等我来了香江，欧阳先生却又马上回内地去了。” “鲍大哥，既然、既然你和欧阳老师是师徒，怎么没加入读书会？”杨秋很是有些犹豫地问道。 鲍芳有些发愣，顿了一下后才笑道：“欧阳先生都没加入读书会，我进去干什么。” “什么？！”杨秋有些愕然。 “欧阳老师常说‘书是悟出来的，不是看出来的’，我想想也对，便自己干自己的了。”鲍芳放下手里的茶杯，笑道：“杨老板这话问的，是听了最近的流言蜚语，有些怕了吧？” “……” 被人看穿杨秋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点头正色道：“是。” “那杨老板请放心，我鲍芳是不会做这些事的。”鲍芳脸色也是一正，严肃地说道：“我鲍芳喜欢拍电影，也只是喜欢拍电影而已。” “那便好。”杨秋心下舒了一口气。 “不过……” “……” 好吧，事情最怕的就是不过！ 杨秋刚舒的一口气顿时又吸了回去，瞪着眼睛看着鲍芳继续道：“不过杨老板，我能不能外出拍一部戏？” “什么？” “凤凰那边的朱石鳞导演，因为缺演员，想找我拍一部戏。” “……” 杨秋心下愕然，惊讶地问道：“长城那边没人吗？” “长城那边不肯借。”鲍芳无奈地摊了摊手，道：“袁仰桉经理认为演员是一个公司的招牌，坚决拒绝外借。” 特么的长凤新不是三位一体么？啥时候还闹过这出戏…… 与长城的建立不同，凤凰的主要成员，来自于‘五十年代影业’。 这家五十年代影业公司，是五十年代初由一堆进步影人建立的，具有合作社模式的电影公司。 简单来说，就是吃大锅饭的。 公司没有直接的资金支持，主要依赖银行贷款和所有电影人的劳动力、工资报酬作为资本进行运作。 待到电影下映后，以利润再按照电影人的贡献大小给予片酬。 这种纯理想的制片模式，对影片质量的要求非常高，所以五十年代也出过不少好片子，但只要一两部片子的票房不理想，基本这条公司的运作线就断掉了。 五十年代正是死于此。 后来大导演朱石鳞在五十年代的基础上，创立了凤凰影业公司，基本也沿袭了其大锅饭的模式。 不过其聪明的一点，便是引进了卖片花制度，使影片有了一定的票房保障。 但是…… 你卖片花，是要有卖点的啊！ 凤凰一穷二白的，除了两三个导演有点名气，哪来的卖点？ 所以外面找有名气的演员，便成了凤凰唯一的出路，但是按凤凰的制片模式，演员的片酬得后拿，至于最后拿不拿的到又得另说。 所以找那些吃苦耐劳不为钱的进步影人，成了凤凰唯一选择中的唯一。 而这些人里面，拍国语片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在长城。 只是，长城不外借…… 这就让凤凰有些斯巴达了！ 也让杨秋有些斯巴达了…… 第190章 初识陆云涛 嘉禾的艺员合同，并没有明文限制演员在外接片。 或者说，在经过公司的同意以及抽成后，外面的影视公司也可以雇佣嘉禾的艺人帮其拍片。 这种模式，便是后世最常见的经纪公司模式。 经纪制与永华和长城的包身制，以及李俪华这些一线明星的部头制，截然不同。 其比之包身制灵活，比之部头制稳固。 但就如袁仰桉所说的那样，把自己的演员借出去是损招牌滋敌的行为，尤其在自身还制片的情况下。 所以此时基本没有大型的影视公司在香江使用经纪制。 至于小型的…… 小型的也没能力养演员啊！ 只是现在艺人部并没有单独从嘉禾剥离出来，外面的人不了解这么多，嘉禾的演员也一直不够用，杨秋也没打算现在推广，所以经纪制并不为外人熟知。 但演员们自己，是肯定知道的。 因此有一天外面的公司来自家雇人，杨秋心里是早有准备的。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来的却是凤凰。 但杨秋知道，其他无论何种公司都好说，但这些左派的公司，是肯定不行的。 否则，等自由总会成立的那天，便是嘉禾衰落的开始。 杨秋并不是圣人…… 所以，他在有些愁思无序后，斟酌着说道：“鲍大哥，这段时间，我建议你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在外面接片为好。” “为什么？” “……”杨秋默然了半响，叹了口气道：“鲍大哥，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鲍芳微微张了张嘴，楞了一下，才道：“我可以两个都听听吗？” “可以。” “假话？” “假话就是嘉禾片子拍的多，人员有些忙不过来。” “那真话呢？” “真话，真话就是公司的电影，卖不进内地，却能卖去呆湾。” “……” 鲍芳有些愕然，踌躇着问道：“杨老板是右……” “我不左也不右，我只是一个商人而已。”杨秋摆了摆手，倚在椅背上道：“商人这东西嘛，只要有钱赚，不违背原则和底线，万事皆可。” “可……” 鲍芳揉着自己的额头，才刚说了一个字便停了下来，缓了缓道：“我知道了，杨老板，我这就回去跟凤凰那边解释一下。” “谢谢理解。” 显然杨秋说他不左也不右，但话语里的意思还是显然站了队。 这让算是半个进步青年的鲍芳，心情有些郁郁，话题自然也聊不下去了。 两人之间的合作，有了第一丝阴霾。 一路将鲍芳送到公司大门口，见其按着电梯下去了，杨秋正准备回转去办公室，就见隔壁邵氏父子的门口，突然钻出来一个人。 二小开邵维英西装笔挺地出现在公司门口，穿得那叫一个正式，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要去联合国开大会。 兴许是看到电梯口空无一人，邵维英皱了一下眉头，又抬起右手腕看了一下手表。 “二老板，等人呢？”杨秋出声问询道。 邵维英显然没料到隔壁有人叫他，忙转过头来，看见是杨秋后笑道：“是啊，等下应该有个贵客会来。” “贵客？” “嗯哼，话说……杨老板也可以准备一下。” “什么？” 邵维英显然不想多说，礼貌地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去了公司里。 只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杨秋。 杨秋有些摸头不知脑，疑惑地走到自家的前台前，问道：“阿珊，今天还有人预约上门吗？” 新招不久的前台肯定还不熟悉业务，忙翻开了自己面前的登记簿，瞧了一眼后才答道：“没有了，老板。” “这二小开什么意思？”杨秋小声嘀咕道。 “老板你说什么？” “没事。”杨秋压了压手，道：“你忙你的吧。” “好的。” 又在办公室忙活了半小时，看着快上午十点了，杨秋便起身准备去片场，刚收拾好东西，前台阿珊便跑过来敲门，说门外有一堆人跑来见他。 就连隔壁的邵维英和隔隔壁的欧德尔，也在里面。 杨秋心下有些惴惴，猜想着应该是二小开嘴里的贵客到了，也不是谁这么大面子，能让邵氏和国泰的两位大臣都伺候着。 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杨秋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一眼就瞧见自家公司门口站了六七号人。 估摸着是看见杨秋出来，欧德尔赶忙对身前的人耳语了一句，那人也就笑着朝杨秋看了过来。 这是……陆云涛？！ 杨秋认识陆云涛并不奇怪，毕竟国泰公司的墙壁上，挂着几张他的照片。 只是这真人，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眼前的陆云涛大约三十多岁，正值壮年，所以精气神显得非常好，至于外貌倒是普普通通的样子，只是他脖子很长，所以其西服衬衫的领子，都是扣得紧紧的竖了起来，好显得短一点。 只是，又因为陆云涛下巴短了些，竖领子也没多大效果。 所以杨秋对着陆云涛的映像，第一是脖子长了，第二便是鼻子上那副黑框眼镜。 见着这位后来悲剧之人，杨秋赶忙迎上去伸手笑道：“啊！原来是陆老板大驾光临，失礼了失礼了。” “杨老板好，久仰久仰。” 陆云涛的声音有些发粗发哑，听起来有些令人难受，不做作为国泰的最大BOSS，显然也就没人在意这些了。 杨秋同样也不在意，收回手笑道：“陆老板稀客啊，怎么想着忽然来香江了？” “噢，这边有些私事要处理。”陆远涛上下扫了杨秋一眼，斯斯文文道：“顺道，就想着来拜访一下我们国泰的邻居们。” “哦？！怠慢了怠慢了，您请。” “客气客气。” 陆云涛一行人显然也只是简简单单的拜访，随意地在嘉禾参观了一番客套了两句后，便离开了杨秋的公司。 杨秋也跟在旁边陪同着，在四楼转了一圈，直至快到中午了，才在楼下送着陆云涛一行人离去。 瞧着两辆轿车朝着北边行去，杨秋对着旁边的邵维英道：“二老板知道今天陆老板要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我说了啊。”邵维英无辜地道。 “……” 杨秋对着恶趣味的邵维英有些无语，又看着轿车消失的方向道：“这大中午的，陆老板不去半岛酒店开餐，往北边跑什么？” “呵呵，永华借了国泰五十万，陆老板不放心，自然要去看看的。”邵维英在一旁冷笑道。 杨秋有些愕然：“什么？！五十万？” “对啊，不是国泰借给李祖咏五十万港币，杨老板认为永华是哪里有钱解决罢工的？” 第191章 百合之魂 和洛杉矶一样同属加利福尼亚的旧金山，有着后世电影里毁灭了无数次的金门大桥，也有着美国西部最大的唐人街。 这座巨大的唐人街里，汇集了一大批的华人，在此生根发芽繁衍生息。 最早的第一批华人，甚至可以追溯到美国淘金热之初。 当然，我们今天的主题并不是这个。 位于唐人街地区中心的都板街上，有一家占地三百多平的伍氏百货商店，供应着各种各样从中国和东南亚进口来的商品。 因品种齐全，商店深受华人的喜爱。 生意兴隆顾客连绵不绝，身为第三代移民的店主伍锦城，是一路累并快乐地忙碌着。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后天就要到来，虽然华人们以前很少过这个节日，但耐不住不少工厂以及学校全部放了假。 所以唐人街的人们，也有不少跟着凑起热闹来。 时间渐逝，慢慢地到了上午九点多，百货店里的人却不见减少。 一眼望去，反而更多了。 即使只有着十来度的气温，伍锦城也忙得满头是汗。 将一袋子干煸的海货从仓库里搬了出来，伍锦城一巴掌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扯着胸口的衣服扇了两下，对着旁边计数的老婆问道:“阿涵呢？还没起床？” “你想干什么？”老婆貌似知道伍锦城打的什么主意，翻了一个白眼道:“女儿本来学习就很累了，乘着放假让她多睡会。” “一个女孩子，学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如跟我学学怎么管店铺。” “就你能说。” “我能说怎么了，起码我说的对。”伍锦城拿出袋子里的海货闻了闻，见味道还正，便码在了货架上:“学那么多，到时候学得跟她大姑一样，我们俩就抱着头哭吧。” “呸呸呸，胡说些什么！” 就在这两口子拌嘴时，店门口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一个双马尾格子衫，瞧着只有十六七岁少女。 少女的目光犹疑着在店里转了一圈，等看到伍锦城夫妇顿时一亮，忙细步慢踱地走了过来。 “叔叔阿姨好，秀涵不在吗？”少女乖巧地在两口子面前问道。 “呀，是子韵啊，阿涵还在楼上睡觉呢，你找她就自己上去吧。” “好的，谢谢阿姨。” “真乖。” 少女腼腆地笑了笑，慢慢地退了出去，直到看不见伍锦城夫妇了，便立马脸色一变，朝着旁边的楼道，风风火火地跑了上去。 一路‘咚咚咚’…… 少女直奔到顶层四楼，又突然安静了下来，整理了一遍身上的衣服，很是淑女的敲了敲门。 须臾间，房门便被打开了，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奶奶好，我找秀涵。” “哦好。”老奶奶让到了一边，细声说道:“进来吧，秀涵还在房间里。” “谢谢奶奶，我去找她。” 少女静静地走到房门口，悄悄地扭开了房门，放眼望去便见着一张小型单人床上，清蓝色的被子稍稍隆起成了一个人形。 呼吸间，还能见着被子微微上下起伏。 少女得意地笑了笑，惦着脚尖悄悄地走到了床边，咧着嘴便将有些凉的双手，伸进了温暖的被窝。 一片寂静。 “啊——！” 被下的女孩被凉意侵得一个机灵，惊叫着一声便坐了起来，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瞧着床边有一个少女哈哈大笑，顿时就气得抱起被子就扑了过去。 “臭阿韵，我要和你拼命！” “不要。” “哈哈——” “痒！” “呀，女流氓！” “……” 两女疯狂了半响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双双衣衫不整地仰躺在了床上，名为李子韵的少女左右看了看，终是无聊地叹了口气。 “涵涵，好不容易放了个大假，你就在家里睡觉啊。” “不然呢？还能干什么？”伍秀涵抓起被子，又抱在了胸前，舒服道：“这天气，最适合睡懒觉了。” “对了，咱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经过卡斯特戏院的时候，看见那里竟然在放一部香江电影。” “你就吹牛吧，卡斯特戏院可从不放香江片，我大姑姑当年……”伍秀涵说着忽然顿了顿，朝着房门处扫了一眼，小声着继续道：“我大姑姑当年想拿片子去卡斯特放，人家门都没让进。” 李子韵坐了起来，盘着腿道：“可是我真的看见是一部香江的电影，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好像在海报上看到了阿琪。”李子韵挠了一下脑袋不确定地道。 伍秀涵撑起上半身问道：“哪个阿琪？” “赵叔叔家的那个小丫头赵德琪啊。” “不可能吧？”伍秀涵也坐了起来，惊讶地瞪着眼睛道。 “我也觉得不可能，不过，赵叔叔他们一家不是都在香江？” “……” 两女面面相觑，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懵懂间，伍秀涵忽然一把掀开了被子，一边下床穿鞋一边道：“走，我们去看电影！” …… 卡斯特戏院就在联合广场的边上，离着都板街非常的近，两个小女孩出门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电影院门口。 “还真是……” 伍秀涵看着面前海报上的一个小女孩，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了一句。 “我就说了是吧。”李子韵在一旁咋呼道。 “《小鬼当家》，圣诞节不可错过的合家欢电影。”伍秀涵照着海报上的广告词念了一句，转头忽然道：“阿韵，我们去买票，进去看看。” “好！” 出乎伍秀涵的意料，她本以为中国电影在美国，除了华裔外看的人应该很少，但没想到排队买票的队伍里，却见到了三三两两的白人，几乎都带着一两个孩子。 当然，因为靠近唐人街，其实大部分还是华裔。 票倒是很好买，这几年美国电影业萧条，看电影的人少了不少，伍秀涵两人排了没一会，就直接买到了下一场的电影票。 又再等了半个多小时后，伴随着闹哄哄地出场观众，终于轮到了她们入场了。 卡斯特戏院是一家只有七百个座左右的小戏院，伍秀涵两人入座后倒是扫了一眼入场的观众，算起来应该有三百人左右。 近四层的上座率，一般时间看起来应该很不错了。 但别忘了现在是圣诞节档期！ 这个时间段，起码人数要达到六成左右，才算稍稍及格…… 前途堪忧！ 伍秀涵心下便对着这部来自香江的电影，不看好了起来，细声嘀咕道：“我到要看看这个片子到底拍的是什么，背后的人竟然比我大姑姑还厉害。” “嗯……，涵涵啊。”李子韵在一旁犹豫了一下，忽然低声问道：“你大姑姑、嗯，你大姑姑真的是那个吗？” “什么？”伍秀涵眯起了眼睛。 “还能是什么，就是你以前说的——同性恋啊。” “……” “喂，是真的么？” “……”伍秀涵默然无语，半响之后点了点头道：“嗯。” 李子韵瞪大了眼睛，小声道：“还真是啊。” “这还能有假？”被质疑的小女孩翻了个白眼。 “不过，涵涵，同性恋究竟是什么样子？” “你别那样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伍秀涵歪了歪嘴，气道：“我姑又没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恋过，她平时很正常的好不好。” “哎，好失望啊……” “失望你个头。” “涵涵。” “嗯？” 伍秀涵被李子韵叫了一声，下意思地转头看向了她，哪知还没等伍秀涵反应过来，灰暗难明的灯光里，一张小脸就已经压了过来。 然后，伍秀涵便感觉自己的嘴唇，碰上了一处异常柔软之物。 “唔——” 第192章 迷之档期 伍秀涵的大姑姑伍锦瑕，是其爷爷伍宇泽十个儿女中最大的一个，所以伍锦瑕自小深受父亲的宠爱。 可以说伍锦瑕自小起，便是一路无忧无虑地长大。 及至伍锦瑕十九岁时，因其喜爱电影和粤剧，伍宇泽还给她开了一间电影公司，供其消遣；到了1935年伍锦瑕二十一岁时，她便在好莱坞的日落大道租了一间小摄影棚，制作了其第一部粤语电影《铁血芳魂》。 该片在香江上映时，叫好又叫座，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于是第二年，伍锦瑕便来到了香江，开始专心制作粤语电影。在一连制作了五部粤语电影后，因太平洋战争爆发，她又不得不返回了旧金山。 然后，在好莱坞继续拍摄粤语电影。 其在美国拍的《金门女》，便是功夫巨星李晓龙的处女作，当时还是婴儿的李晓龙，在其中扮演一名女婴。 又在美国拍了四部粤语片后，伍锦瑕于四九年正式宣布息影。 不过身为‘三四十年代好莱坞唯一的华裔女导演’，伍锦瑕的生活却一点也不女气，不仅穿男装梳男头，就连生活中也不喜欢别人叫她小姐，反而更中意‘瑕哥’这一称呼。 她没有和男人谈过恋爱，反而在香江时和一些女人闹出过花边绯闻。 其于1939年执导的《女人世界》，更是华语影史上第一部全女性角色的影片，全片共有着三十六位女性演员出演。 在这么个时代，一个光明正大摆出一副‘我是女同’面目的女人，虽然在镁光灯下精彩万分。 但在现实中，却一直收获着异样的眼光。 所以伍锦瑕虽然生于西海岸的旧金山，也成长于旧金山，息影之后却跑去东海岸的纽约，开了一家中餐馆。 伍秀涵从小，便也对这位离经叛道的大姑姑，充满了一种迷茫的感觉。 身为一个女孩，自然是对姑姑这么一个女强人感到万分敬佩与羡慕；但也是身为一个的女孩，传统的她对于姑姑异常的取向，自然也是不能理解。 所以当李子韵亲上来时，伍秀涵的大脑便直接当机了。 只是显然两个纯洁的少女还不熟悉怎么接吻，就这么嘴唇对嘴唇的过了三四秒，李子韵眉头一皱，把脑袋又缩了回去。 摸了摸自己的下嘴唇，李子韵畅然道:“什么嘛，一点感觉也没有。” “呀——！”伍秀涵终于醒了过来，连掐了闺蜜好几把，愤愤地道:“臭子韵，你干什么！” “哎呀哎呀，我好奇，就试一下。” “试一下？！” “哎呀，别掐了，对……” “有你这么试的吗。” …… “咳咳——哈咳——！！！” 两女还在掐来掐去，前面第三排的忽然有一人忍不住了，连着假咳了好几声，还回头看了她们好长一眼。 这下两人才知刚才闹得动静太大，赶忙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等下出去在跟你算账！”伍秀涵还在气呼呼地小声道。 “看电影看电影，开始了。” “哼！” 随着前面银幕的渐亮，一个两女陌生的电影标志出现在了眼前，电影节奏很快，随着字幕便直接开始了。 “嘉禾？涵涵，你听过这个公司吗？” “没有。” “哦——” 随着电影情节的推动，两女终是安静了下来，可还没等她们感觉出什么，便直接沉浸了进去。 “哈哈，这个妈妈爸爸好逗。” “就是就是，孩子都掉了。” …… “哇咔咔，这两个小偷真可怜。” “就是就是，太惨了。” …… “哎呀哎呀，打到了！” “哈哈哈——” “这个小男孩太聪明了。” …… “呀，阿琪就那么两句台词。” “不少了。” “也是。” …… “哇，小安迪被抓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 “别急，看，那个老头来了。” …… “啊，结局好感人。” “一家人在一起，太温暖了。” “就是就是。” …… 随着整部电影的结束，伍秀涵两女心满意足地，跟着欢乐的人群从戏院里走了出来。 “哎呀，那个小主角安迪真可爱，希望我也有这么一个弟弟。”李子韵笑嘻嘻地在一旁说道。 伍秀涵想了想自家的表弟堂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道:“算了吧，比起弟弟，我还是想要个哥哥。” “嗯，哥哥也很好，不过那伯父伯母可要努力了。” “滚——！” 李子韵被闺蜜一顿怒吼，忙尴尬地转了转身，看着戏院门口的海报转移话题道：“诶？涵涵，现在香江那边的电影，都这么好看了？好奇怪，总感觉今天这片，比以前看的片子要好看，可除了情节，就是说不出哪好看。” “奇怪？” “对啊。”李子韵点了点头，应道：“今天看这个片子，我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也是……” 说着说着两女莫名其妙地互视了一眼，然后双双看向了这那张巨大的合家欢海报。 “呀，脑子疼，不管了，我要回家把我爸妈也拉来看一次。” “那好，我也去给我大姑姑打个电话。” …… 《小鬼当家》是于十二月二十二号的礼拜六，在联美院线的三十家戏院上映的，也许联美也顾虑到了这是一部华人电影，虽然已经配制了英语，但这三十家戏院还是选在了全美各大华人聚集区附近。 至于电影的宣传方面，虽然基本都由发行方负责，但联美肯定也不会为《小鬼当家》提供多少宣传力度，印了两张海报就算好的了。 只是，杨秋留下的那两万美元经费…… 这点钱对起美国现在的制片规模来说，已经很是不够看了，还多圣诞片比如同为联美发行的《非洲女王号》，制片成本就是以百万美元计。 那它的宣传成本，按照现在好莱坞标准来算，起码也是二十万起步的！ 十倍的差距，挤在同一个档期，如何能在宣传上取得好效果？ 索性邹定鑫破罐子破摔，也没搞多大阵势，拿着一万多美元找了一份发行最广的华文报纸，接连打了一个星期的广告。 也算是有鱼没鱼都撒一网了。 然后，随着圣诞节临近，《小鬼当家》也加入了圣诞节大战。 《小鬼当家》上映的第一天，上座率并不如何，统计到的数据平均下来才基本到了四成，甚至在有的地方才刚刚到了三成。 对比其他几部圣诞节电影，可谓数据惨淡！ 当场联美的某些小股东，就想在那些数据极差的戏院换掉这部电影，还是邹定鑫拿着发行合约，才勉强抗了下来。 提心吊胆地过了第二天，等到晚上的数据出来，发现上座率基本已经上涨到了三成半以上，邹定鑫心里总算松了一口。 而在此时，随着被联美不看好的《非洲女王号》正式上映，报纸上顿时一片赞誉之声，这部爱情冒险片顿时票房大爆。 这下《小鬼当家》更是不显眼了。 只是还不等那些叫嚣的小股东再发话，《小鬼当家》第三日六成以上的上座率，便自动把他们的嘴给堵上了。 到了圣诞节当天，《小鬼当家》的上座率更是爆升，平均下来都是九成以上，有几家甚至连连满场的，电影院里基本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们。 为什么？ 只能说除了这片子质量好以外，全靠同行的衬托！ 联美发行的《非洲女王号》，是爱情冒险片；二十世纪福克斯发行的《血战莱茵河》，是战争片；华纳发行的《我想你》，是爱情片；哥伦比亚发行的《推销员之死》，是剧情片；环球发行…… 整观圣诞档的全部电影，除了《小鬼当家》外，竟然没有一部真正合家欢类型的电影上映！ 杨秋总觉得美国现在的电影氛围，就跟着香江还没有档期之争一样，有一种尴尴的迷之氛围。 圣诞节吖！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193章 一丘之貉 95年的年末圣诞节档期，美国某些院线里出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 按照往常的数据来说，圣诞节戏院上座率最好的几天，基本集中在圣诞节的前后这三天里，越往后数据自然是一路往下跌，直至上座率不佳而被下线。 比如叫好又叫座的《非洲女王号》也是如此，就更不用说《血战莱茵河》《推销员之死》等等了。 但有一部片子的数据却有些让人抓瞎。 圣诞节当天过后，《小鬼当家》的上座率也有些降了下来，二十七号这天便已然降到了七成左右。就在众人以为这部片子会一路走跌时，二十八号这天的上座率却又固定在了七成左右。 二十九号，七成； 三十号，七成； 三十一号，六成八； 一号，八成半 …… 甚至于元旦节当天，《小鬼当家》的上座率还有小幅上弹。直至元旦节过后三天，《小鬼当家》才恢复了正常的下滑曲线，上座率才一路跌了下来。 然后，随着美国的圣诞大假结束，所有电影的票房都是直接暴跌。 但《小鬼当家》也并没有下映，只因上座率不佳，上映戏院砍到了二十家，这二十家戏院还基本处于华人聚集区周边。 直至上映了近一个月后，《小鬼当家》才在联美正式下画。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我们把镜头再度拉回香江。 圣诞节前夕。 “金国那边为什么不给我们延长期？以前不是谈得好好的吗？”杨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走了两步，皱眉道：“一个礼拜的上映期，时间上根本就不够。” 孙国政抿嘴苦笑了一声，干涩地道：“老板，金国那边的答复是老坏规矩也不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探到的消息，是大成那边元旦有新片子要上。” “大成……” 大成是金国的子公司，亲儿子有片子要上，爸爸自然是要给戏院了。 “呵——” 杨秋冷笑一声，讽道：“看来我们这部电影，注定要拿来给大成暖场了。” “老板，要不要……”孙国政抬眉看了杨秋一眼，低声道：“要不要去太平线或者中央线那边问问，或许……” “不用了！”杨秋摆了摆手，烦躁地道：“都是一丘之貉。” “……” 杨秋颇有些郁气地往椅子上一坐，挥挥手道：“就先这样吧，一个礼拜就一个礼拜，不过虽然上映期少，但你的宣传还是要做一做的。” “好。” “出去吧。” 瞧着孙国政掩门而出，杨秋烦闷地扯了一把领口，抬步走到了窗台边，看着下面车水马龙的弥顿道，有些愣愣出神。 所谓电影业，制片、发行、市场三者缺一不可。 现在的香江可以说是制片不缺，市场也还行，可就是这发行，陷入了一种畸形的怪圈。 呵！七日上映暗规…… 怪不得后世除了一个邵氏院线，剩下的三家都能没活下来。 抱残守缺，因小失大。 现在是时候打算一下院线的事了。 看来，等邹定鑫忙完美国的事后，还得让他跑一趟法国。 哎——！ 凭着嘉禾前几部电影打下的偌大的名声，加上彩色片的名头，《小鬼当家》的香江上映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只是显然普通民众对于圣诞节这个节日，虽然理解但并不热衷。 很多国语大片，都将上映日期放在了元旦。 比如长城的《一家春》，南洋的《十三太保》，甚至还有远东影业的一部片子。 和杨秋的《小鬼当家》打擂台的，倒全都是些粤语片。 不过这其中，也就一部南国的《羊城恨史》有质量一点。 所以在杨秋所认为的这个‘圣诞档’，《小鬼当家》照列是一路票房领先。 但与以前的黄梅戏电影想比，却少了很多的回头客。 让杨秋心下感慨果然唱歌电影才是王道…… 《小鬼当家》这边持续热映，那边的《胭脂扣》，也正式杀青。 杨秋拿着张善昆的钱银，放心大胆地连续拍摄实验了近两个月，倒是把张善昆惹得又惊又颤，差点以为又遇上一个马徐惟邦。 好在，终是杀青了。 张善昆松了一口气，李俪化松了一口气，杨秋也是松了一口气。 经过两部彩色电影的一路实验，杨秋倒是对色彩画面的掌控出色了不少，自我感觉比起赵树深来，怕也是远远超过了。 起码赵树深自己都没这么多钱给自己浪费…… 《胭脂扣》的后期剪辑，杨秋交给了王天霖，自己则在一旁辅助。 这片子的镜头节奏比《小鬼当家》的慢，倒是适合杨秋拿来培养一下‘新’人。 很多人觉得《小鬼当家》比这时别的片子好看，但是却说不出一个理所然。 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出现这个剪辑上。 后世的商业片，在符合剧情逻辑的基础上，剪辑都基本偏快，信息释放得多，让人目不暇接，脑子都转不过来，自然一下从头看到尾。 但是这年头，电影镜头剪辑基本偏慢，相对时间接受的信号少，有时间给观众脑子里想别的事，自然让观众感觉这片子没那么吸引人。 一部片子让人目不转睛地从头看到尾，而另一部片子却总是胡思乱想地看到结束。 虽然后者的立意上可能比前者还好。 但人们的潜意识里，却自然地感觉前一部片子更好看更热闹…… 所以一个出色的剪辑，也是电影制作的重要一环。 杨秋的设想里，便是将这种快速的理念，慢慢渗透到嘉禾里面，然后将某些旧时代的电影逻辑淘汰掉。 这片场之王的导演，自然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小鬼当家》的七日上映，自然是没有什么下滑曲线之类的，基本是线还在直线时，便因时间到期，直接就下画了。 票房收入二十六万…… 少了不少老年客，又少了不少回头客，票房数据也终于回复成了一个正常的样子。 说来也是可笑。 这部片子正在外埠的美国和西欧热映呢，反而在本埠的香江却率先下映了。 徒留下杨秋的无可奈何。 不过就在元旦这一天，杨秋跟远在美国的李汉祥通电话时，却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银光公司？哪个银光公司？”杨秋手握着电话筒，一脸的疑惑。 李汉祥在那边有些小兴奋地道:“全名叫金门银光，是这边一个叫伍锦瑕的华裔创立的，专门在美国这边的华人社区发行粤语片。” “粤语片？” “对对对，她想发行我们粤语版的电影。” “规模怎么样？” “规模倒不是很大……”邹定鑫在那边涩涩地道:“也就联系得到二十家左右的社区戏院而已。” 社区戏院一般位少地方偏，客流也较少，倒真是鸡肋一样的地方。 不过鸡肋也弃之可惜，杨秋便抬着话筒直接道:“二十家也不少了，答应她，我今天就把拷贝给你寄过去。” “好！” 第194章 火上浇油 杨秋和李汉祥说完了事情便挂掉了电话，坐到办公桌前拿起了一封请柬看了看。 “唉——” 真是麻烦事一桩接一桩！ 轻叹了一声后杨秋仔细想了想，便把请柬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读书会的请柬，晚上不去也罢。 因是新年的第一天，即使现在大多数人都过着农历年，但也并不妨杨秋约着家人聚一聚。 只是他的家人，这时代也就只有三女和一位大舅哥了。 其中老大和老二还要在家陪家人，所以能聚的也就只剩下了两位。 先跑去大观的片库，又跑去金国的一家戏院，找了两份《小鬼当家》粤语版的拷贝，拿到邮局花了大价钱给邮了出去，杨秋便也早早地就回到了家。 李蔓今天是根本就没上班，正在厨房里做饭。 杨秋倒也没跑上去帮倒忙，端着一杯茶拿着一个剧本，便心安理得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小蔓，你哥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吗？”杨秋端起茶啜了一口，随口问道。 “具体的时间没定。”李蔓在厨房里应了一声，答道：“不过他说把工地的事处理好了就来。” “哦。” 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杨秋忽然问道：“对了，你说你哥都单身这么久了，有中意的人吗？” 李蔓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皱眉道：“没听他说过啊，我看是没有，怎么了？” “哈哈，你现在不是接触得到不少女孩子嘛，你哥要是没中意的人可以给他介绍一个。”杨秋坐在少发上笑哈哈地道。 “好主意！” 李蔓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捏着下巴便开始想了起来。 只是…… 杨秋悄悄吸了吸鼻子，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遂一脸奇怪地问道：“小蔓，你锅里是不是还做着菜？” “呀——！” 后知后觉的李蔓这才醒过神来，忙不迭地转身跑进了厨房。 杨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 …… “干杯！祝毅哥以后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我也祝你部部大卖节节高升！” “干！” 杨秋的那间小房子客厅里，李蔓正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着杨秋和李毅两人拼酒。 不过因拼的只是啤酒，两人倒是一时不显醉状。 李毅看了一眼已经干空的杯子，放到了一边任凭妹妹添酒，环视了杨秋的屋子批道：“我说杨秀才，你也是发了大财的人了，怎么还住这个房子？” “我也只是图一个近，方便。”杨秋随口应道。 “方便？方是方便了，可不安全。”李毅酒气上脸地回了一句，又道：“侯王庙这地方鱼龙混杂，谁知道哪天不小心遇上些什么。” “哥——” 听着李毅不似好话，妹妹李蔓在旁边娇嗔了一声。 杨秋倒是拿酒的杯子手抖了一下，莫名地问道：“毅哥，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风声？能有什么风声？”李毅拿着手指敲了敲桌子，训道：“我是跟你说一下，你现在的身家，也够一些亡命徒铤而走险了，你们自己都小心点。” 听了李毅的话，杨秋和李蔓都互相忧视了一眼。 杨秋一直都没买自住的房子，一方面确实因为自身要求不高，一方面也的确是为了方便。 一下楼就是各种片场，还有啥不方便的。 但现在的环境人身安全，也的确成了一个大问题。 香江现在的社会治安的确也算不上多好。 自己的钱来得太快，根基却也小的可怜，也是不得不防。 想到这里，杨秋便点了点头，应道：“毅哥说的对，我等明天便去打听打听房子的事，这里也的确不适合再住了。” “孺子可教也。” 李毅摇头晃脑地掉了一句书袋，满脸的得意，也不知道是跟哪个混蛋学的。 “毅哥，既然说到安全，我还想请你帮一件事。”杨秋假意看不到李毅的脸色，又接着说道。 李毅稍稍一愣，挑眉问道：“什么事？” “你手下有没有什么知根知底的，老实能打的人？” “我手底下都是这种人。” “……”杨秋被噎了一下，无奈道：“我是很认真才问的。” “我也答得很认真。”李毅有些不平地闷了一口酒，红着脸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杨秋摇了摇头，叹气道：“好吧，直说，我想请那么五六个人做保镖。” “保镖？就这么简单？” “简单？我可要老实能打知根……” “废话，怎么不简单了，我手下的兄弟都是这种人。” “……” 这话没法聊了！ 杨秋默然地看着面前喝酒有些上头的李毅，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地夸着自己的兄弟，这位是多么好，那位又是多么的有义气。 然后…… 李毅的兄弟就敲响了门。 “杨老板，新年好。” 矮子阿平在门口稍稍弯了弯腰，跟着杨秋打了声招呼。 “阿平？” 杨秋微微一愣，隔着楼道看着楼下的前坪上，貌似站了五六号人，本来有些闹哄哄地几人，貌似看到了杨秋，一下子俱安静了下来。 “都是你们的人？”杨秋摆了摆下巴，朝着阿平问道。 “呵呵——”阿平尴尬地笑了一声，搓手道：“嗯，都是，对了，毅哥还在这吧？” “在，进来吧。” 杨秋引着阿平一进到房间里，便见着李毅已然回过头来，醉眼惺忪地看了阿平一眼，呼噜着问道：“阿平，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毅哥。”阿平点了点头。 “没伤到人吧？” “没伤到，我看了，对面没一个被石头砸到的。” “废话！”李毅狠啐了了一口，骂道：“谁问对面的人了。” “额，毅哥，我们的人也没伤到，我们这次选的都是搞突袭的能手，警察一来就全都撒丫子跑了，一个也没被逮着。” “好。” “毅哥，既然事情办完了，那兄弟们就先回去休息了。” “等等！”李毅忽然站了起来，拿起椅背上挂着的外套道：“我跟着你们一起回去。” “这……” 阿平尴尬地看了一眼杨秋和里面，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 李毅不耐烦地拍了阿平一把，一边穿衣服一边恨骂道：“既然兄弟干好了事，我带你们去庆庆功。对了，杨秀才……” 又见着李毅忽然转过身来，看着杨秋道：“你要几个兄弟做保……额，保镖？” “嗯……，六个吧。”到现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杨秋，想了想答道。 “那好，明天我就给你把人送来。” 明天？…… 杨秋有些瞪眼，明天就把人送来，我这小破房子怎么安排？ 只是还不待杨秋反驳一下，李毅已然带着他那群兄弟，前呼后拥地走人了。 李蔓有些心忧地走过来，拉住杨秋的胳膊道：“杨大哥，你说我哥他们……他们又干什么事了？” “不知道。”杨秋一把搂住李蔓，安慰道：“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别担心。” 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 第二天杨秋上班时，便听见了一宗趣闻。 话说元旦的这天晚上，读书会的一帮人，在南国片场搞了一场联欢会，邀请了一堆电影界志同道合的朋友参加。 正当大家在摄影棚里跳啊唱啊玩得正欢时，忽然便听见摄影棚外围加着顶棚都砰砰作响。 有人出门查看，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一块石头直接开瓢。 待这人定眼望去，便见着片场外的街道上，正有二十来号人拿着石头，对着他们的棚子砸得正欢呢。 这下可还得了，街道上的这些人肯定都是对着他们来的。 读书会的一帮人便和这二十号人对僵起来，不过说来也很是奇怪，这二十号人虽然砸得狠闹得凶，但对人却手也不抬一下。 颇有些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意味。 两边人马就这么对峙了起来，颇有愈演愈烈之势，读书会里的一些明眼之人，见情况不对便急忙报了警。 只是好不容易才熬到四五辆警车到来，三十四号紧急抽调的警察还不待下车。 这群闹事的人，撒丫子就跑得没了人影。 一下就让读书会的人和警察们都有些傻眼…… 于是一场好好的联欢会，愣是被闹得变了味道。 杨秋倒是一开始听着也觉得好笑，只是笑着笑着，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上次那个‘冻结永华’的二十字流言。 究竟…… 是不是读书会说的？ 第195章 读书会覆灭 二十字流言究竟是谁说出来的，现在早已经无人知晓，也没有人愿意去追根究底。 若是没有事情继续发生，这些流言应该也就慢慢过去了。 大家岁月静好。 但读书会的那群理想主义者，是显然静不下来的。 1951年的11月21日，九龙东头村发生了一场大火灾，焚烧房屋五百多家，造成一万多人无家可归，一时间火光冲天，灾民们哀鸿遍野。 至今一个多月过去了，但港府的善后救灾工作，却一直做得拖拖拉拉。 物质保障基本没有，药品针剂少得可怜，甚至于连灾后的治安管理，都根本没有做到位。 后来英国人弗兰克?维尔市在其所著的《香江史》里写到：“殖民地当局对待难民的态度，类似于火车站职员对待旅客的态度，就像车站当局一样，港英政府的任务是照看自己人，而不是对来去匆匆的过客广施恩惠。” 就这样，这些一贫如洗的灾民们，在绝望中继续挣扎。 见此无奈之场景，大陆方决定派慰问团携带物质入港慰问，结果这个慰问团只走到萝湖口岸，便被英方给拦了下来。 于是一月三号这天，香江的左派工会们，便发起了一场声援大罢工！ 读书会自然也在其中。 然后…… 罢工便被港英政府直接开枪，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后，给血腥镇压了。 自此，香江一度人人自危。 一月九号晚上，十日凌晨的三四点钟，杨秋搂着翘家的刘靓华睡得正熟，忽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睡得正香的刘靓华自然是不会起床的，半眯着眼拿脚不耐烦地轻踢了杨秋两下，杨秋只好懵懵懂懂地爬了起来，摸索着走到客厅拿起了电话筒。 “喂？” “杨秋？！” “我是杨秋，你是？——”杨秋还没有睡醒，迷糊着揉了一把眼睛。 只感觉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才接着答道：“我是张善昆，我有急事跟你说。” “什么？”杨秋睡意随即清醒了一半，挑了挑眉有些奇怪地道。 “刚刚司马汶森，舒适，刘穹，还有着五六个人，都被差佬上门直接抓走了。” 杨秋愕然一惊，下意思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小时前。” “为什么抓他们？” “暂时、暂时理由还不清楚。” 张善昆虽然说得吞吞吐吐，但只要一提到司马汶森，杨秋便下意思的感觉，应该和读书会脱不了关系。 这个司马汶森是谁？ 其是中国的著名作家，、剧本、散文、话剧是粘手即来。 也是一位老红色谠员。 当然！ 现在的司马汶森，还有着两个不一般的身份，一是长城的实际控制人，二便是读书会的创办者。 至于舒适，前文提到过一嘴，也是一位演员，但也是读书会的中坚人物之一。 而后的刘穹，便不用介绍了。 当年刘穹自在永华拍片时，就加入了读书会，然后便一路加入了长城。 算是读书会里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了。 这三人都是长城的，又都是读书会的，没有关系就有鬼了。 张善昆的一个电话，便将杨秋凌晨招到了他家。 等到了杨秋才发现，王元龙也是刚早到一步，正满脸忧愁的看着张善昆。 等等！ 忧愁？ 杨秋一脸惊奇。 “张老板，现在主要要确定的，是港府有没有什么扩大化的打算。”王元龙在一旁苦着脸，皱着眉头说道。 果然，王元龙一直不喜欢读书会。 杨秋刚刚看着王元龙一脸苦色，还以为他在担心读书会呢。 没想到是怕打击到自己身上。 至于打击扩大化，当年蓝军在魔都时用过，日军在香江时也用过，现在港府来了这一手，王元龙还真怕后面再接一招。 “应该、应该不会。”张善昆来回走了几步，顿首道：“现在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还没听见有多的人被抓。” “那就好，那就好。”王元龙松了一口气，瘫倒在了椅子上。 张善昆瞪了一眼，气道：“好什么好！莫须有，这能是好事？” “什么？” “这帮港英的差佬，抓人没正当理由，全是莫须有，这次能对付读书会，下次也能这么对付我们，这能是好事？” “……” 瞧着脸色都不自然的两人，默声了半天的杨秋忽然道：“张善兰，王老哥，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人问问这些被抓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王元龙赶忙点了点头，应声道：“问一下，希望别出事。” 兴许是被张善昆的一句‘莫须有’给吓住了，王元龙此刻倒真的有些担心起这些读书会的人来。 张善昆看了两人一眼，又定身想了想，终还是转身走到了电话机旁边。 然后转动着拨盘，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咳，喂，是黎生吗？我是张善昆，这么早打扰你不好意思哈，啊？客气客气，对了，黎生，我这边刚刚听到点……” “哦？帮我问一下，好好，谢谢。” 没聊上两句，等张善昆说明了来意后，对方便应承下来挂上了电话，杨秋三人便坐在电话机旁，静静地等了起来。 未过五分钟，便听着电话机又响了起来。 张善昆便立马抓起了话筒。 “黎生。” “哦哦，还在太子道差馆。” “他们几个人怎么样了？” “哦哦，谢谢。” “好，十分感谢，黎Sir，有空一起吃饭。” “哈哈哈。” 张善昆谈完电话，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有些轻松地挂上了电话，张善昆对着杨秋两人便道：“他们几个没事，还关在太子道差馆里头，没什么大碍。听说抓他们的时候，除了司马汶森，其他人连手铐也没上，情况还算尚可。” “张老板，打听到是为什么抓他们了吗？”杨秋探身问道。 “什么理由也没说，等明天事情清楚些了再去看看吧。” “那他们要被抓多久？什么时候能……” 叮铃铃——！！！ 杨秋的话还没问完，电话又响了起来，几人心下一紧，互相对视了一眼，张善昆忙抓起了话筒。 “喂，你好。” “黎生？” “什么！” “好的，谢谢！” “……” 张善昆的话还没说上两句，脸上便突然变了色，有些黝黑阴沉起来，显然那边不是什么好消息。 默然地听完电话，张善昆又客气了一番，便放下电话对着杨秋两人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司马汶森这群人，刚刚被送去了打鼓岭。” 打鼓岭？ 杨秋有些愕然。 打鼓岭这地方就在萝湖口岸的隔壁，属于香江和内地的交界地区，自四九年港府颁布《移民管理条例》后，这里便被修了一道高高的铁丝网护栏，直接将两地分隔开来。 这人不往赤柱送，也不往萝湖口岸送，究竟是干什么？ 直到十号上午快十一点，又经过一番打听后，杨秋才知道是为什么…… 原来港府这次直接快刀斩乱麻，将司马等八人非法遣送了出去。 等等，什么非法？ 就是非法！ 港府这次抓人可是什么法律依据也没有，直接便是没有解释，一个莫须有便把人给带走了，然后预感着这群知识分子走萝湖口岸肯定是不会回去的。 所以便跑到打鼓岭的铁丝网旁，亲自拆了一道口子，一骨碌将人给全部塞了过去。 却是连香江的《移民管理条例》，这帮人自己都不遵守了。 还如何谈得上合法？ 于是十日这天白天，香江影视圈举世皆惊！ 人们议论纷纷，长城因是受灾大户，元气大伤的同时更是群情激奋。 纷纷谋划着马上再来一次抗议！ 结果还没等这些人行动。 五日后，港府又故技重施，将白晨、蒋韦等五位进步影人驱逐出境。 长城凤凰元气大伤！ 而读书会，也因为一下失去十多位骨干领头人，直接覆灭。 第196章 搬家 太阳高悬，天清气朗。 这方世界总不会因着某个人或者某件事而停下脚步，时间还在不紧不慢滴答滴答地往前蹦跶。 某些东西的死去，除了引起一阵惊颤，没有荡起半丝涟漪。 小贩们还在吆喝，白领们脚步匆匆，工人疲惫辛酸，妇人们家长里短。 时间还在继续，生活也在继续。 只是有些人的生活，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后世的九龙仔公园还不是公园，仅是一座微微隆起的大山包。只不过山包上绿树成荫，倒是香江这座城市里健身的好去处。 轿车稍稍减速，又让过了一位慢跑的少爷公子。 刘国华慢慢地开着老板的那辆摩利士，引着后面一辆车身上刷着‘建利’的运货大卡车，循着沿山而建的朿砂利道，来到了山包左侧的禧福道。 元旦那天，杨秋说着买房便是真的买房。 这年头香江最不缺的便是南下的富家少爷小姐们，破产者里最不缺的也是这些身无长技的少爷小姐。 毕竟当初杨秋刚从水里钻出来时，也被认成了破产自杀的少爷。 所以杨秋说着要买房，房产经理没过几天，便从一个破产败家的少爷那里，给他找了一栋好房子。 后世港娱的主角们要买房，要不就是直接去半山，亦或是浅水湾，再干脆清水湾也行，总之非豪宅别墅不买。 杨秋自然也想着一步到位，非豪宅别墅不买。 只是这年头清水湾还没开发，浅水湾和半山却在港岛那边，可现在却还没有海底隧道，来去极度不方便，杨秋只得给舍了。 他的目光，自然便放在了九龙半岛这边。 不过九龙这边开发的太早，绝好的地块早就被人占住了，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却又闲置的海景房。 杨秋便只有退而求此次，不求海景求山景。 要说香江的山景肯定狮子山首当其冲，只是现在狮子山周边却也还没有开发，到处都是违规搭建的难民。 这如何去找一个既好看又安全的别墅？ 所以杨秋的视线也只能一路往下移，放到了窝打老道旁的这个大山包旁。 三十年前英国人开发九龙塘，搞了一个花园城市的项目，建了一大片风景秀丽的别墅区，别墅区里有着两条主干道，分别以牛津道和剑桥道命名。 寓意明显，想来英国人三十年前，便已经明白了一个好彩头的重要性。 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设计者都不在了，里面的住户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别墅群却依然矗立在此，只是随着城市的发展，它已经从城郊换到了城中。 禧福道，便是连接剑桥道和牛津道的一条辅道。 今天…… 位于禧福道的六号别墅，又迎来了一位新主人。 摩利士缓缓停到了六号别墅前，刘国华赶忙从车上走了下来，来到车后窗处拉开车门，低声叫道：“老板，到了。” “哦？好。” 本在专注看着剧本的杨秋一愣，侧头透过车窗看了外面一眼，点了点头从车上走了下来。 刘国华在后面，又轻轻地掩上了车门。 看着面前占地五千多呎，又外带着近四千呎花园的双层洋房别墅，杨秋轻轻点了点头，便对着旁边的刘国华叫道：“国华，开门，叫兄弟们搬吧，辛苦了。” “好！” 刘国华应了一声，便往着卡车上招呼了一声，但见车后厢里立马蹦出来五六个男子，稀里哗啦地从车厢里往下搬起家货什来。 “轻点轻点，干活！” “小六子，你接好了。” “别扔，都是瓷器呢。” “这边抬一下！” “全是书，别折了。” “……” 李毅听着杨秋要找保镖，倒是隔天就安排了六个人来，还都是那边知根知底拖家带口的，让杨秋放心了不少。 再加上全是上过战场‘吃’过血的，身手自也是不必多说。 杨秋便让着当过班长、又会开车的刘国华，做了保镖队长和他的司机。 只是搞笑的是他们人来时，杨秋的别墅还没有着落，免不了在宾馆开了房让他们小住了几日。 然后，直到现在。 “老板，这些书放在哪？” “二楼左边第一间向南的书房里。” “好。” “老板，这个瓶子呢？” “这个放在……” 在侯王庙住了那么久，刚搬进去时行李三个人没两下就弄好了，此时再搬出来，却一辆车也装不下。 东西是越攒越多。 李蔓是苦日子过惯了，哪样都不舍得扔，杨秋也只得由着她，什么都任她装上了车。 此刻杨秋带队伍过来卸东西，李蔓几女却还在那边慢慢打包。 又随手指了一下，杨秋便看着两个人抬着一口大衣箱，进去了别墅。 这时，一俩黑色的凯迪拉克，慢慢的停在了街道的另一边。 司机走了下来刚行到后车门处，拉开车门打算请自家老板下车，好奇扫了一眼正在搬家的对门，便忽然间愣住了。 “杨秋？！” 听到后面的一声惊呼，杨秋挑了挑眉转过身，等看清了司机后便抬手笑道：“嘿，阿陈，好久不见。” 顿了顿，见着车里的人也下来了，杨秋又招呼道：“李老板好。” 李祖咏显然认识杨秋，对于在这里能看见他，很是有些惊讶。 这边杨秋倒是一脸的坦然，当初那个房产经纪给他介绍这套房屋时，可是把出名的左邻右舍都给介绍了一遍。 住对门的李祖咏，自然也在内。 不过此时的李祖咏惊讶过后，脸色倒是越来越怪异。 李祖咏‘知道’杨秋这个名字，还是在去年年初的《滑稽时代》上映后，知晓了香江又出了一个很不错的电影人才。 当时，他还想着有朝一日结交一番的。 后来还是在永华管人事的堂弟李祖徕告诉他，这杨秋以前还是永华出身的人时，李祖咏才依稀有了那么点印象。 自己……貌似……以前见过来着…… 好吧，李祖咏贵人多忘事，一般不重要的人他都懒得记。 那时还在永华的杨秋，自然是一个虾米级的小人物。 李祖咏不记得他实属正常。 想到自己竟然白白培养损失了一个人才，李祖咏倒是有点小心疼，不过当时笑笑也就过去了，那时的李祖咏还不差钱。 只是却再也不提结识一番的事。 不过随后永华越走越差，对方却越来越火，两方对比鲜明，李祖咏夜深人静时，不小心想起杨秋来，倒也十分埋怨自己为啥办了演员训练班，却最后又把其当垃圾扔掉的事。 大浪淘金，自己特么的淘到金子却给扔了。 心中自然颇为懊悔。 所以此时见到杨秋走到身前，李祖咏那心里的感觉，便跟喝了一大碗苦凉茶似的，各种滋味不一而足。 “杨、杨老板搬到了对面？”李祖咏抬头望了一眼对门的别墅，磕绊了一声问道。 “是啊，李老板。”杨秋笑了笑，回头望了一眼道：“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希望有时能互相帮衬一下。” “厄，互相帮衬互相帮衬。” “李老板，我这两天还要收拾一下家里，就不先登门拜访了，告罪告罪。”杨秋拱手笑道。 “好说好说，你们正事要紧。”李祖咏摆了摆手，道：“杨老板忙去吧，我们暂时也就不打扰了。” “好的，谢谢。” “谢谢。” 瞧着杨秋轻快地又走了回去，李祖咏和着阿陈无奈地对视了一番，俱是颇有些丧气地回到了自己家里。 卸完一车货，留下两个人看家，杨秋带着一帮子人又回到了侯王庙。 只是刚一上楼，李蔓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便把他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杨秋有些莫名其妙。 李蔓抿了抿嘴唇，又看了门口一眼，这才小声道：“刚刚我看见隔壁李导的秘书陈宝善，提着两个大箱子走了。” “他们也搬家？”杨秋没多想，下意思地问道。 “……” 第197章 恶果自承 杨秋寻得空出来，径直行过楼道口，走到了隔壁李瑛门前。 这里大门敞亮。 往日里西装笔挺的李瑛，此时却套了件洗得沁黄的大背心，穿着条黑色的大裤衩，闷闷地一个人坐在客厅书桌旁喝酒。 杨秋抬手敲了敲大门。 叩叩叩—— 刚刚闷了半口酒，李瑛醉眼惺忪的循声望去，等看清了来人，赶忙招手道：“哎呀，密斯……哈，杨老板，快进来，进来喝一杯。” “打扰了。” “不打扰，我正愁一个人喝酒无聊呢。” 李瑛东张西望地给杨秋找杯子，只是这客厅里比隔壁杨秋快搬光的家还干净，抬眼望去就剩几椅一桌，哪里还能找到杯子。 “杨老板，你等等。” 遍寻不着的李瑛，只得尴尬地笑了一声，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闷了，拿着空酒杯唰唰地跑去了厨房。 随即厨房里便传来了洗刷的声音。 这间房子的布局到和杨秋家的一样，只不过完全反了过来，杨秋抬首朝着两个房门敞开着的卧室瞧了一眼。 便见左边的一间已经收拾得空空荡荡，只剩了一个床架子。 还未来得及多想，李瑛右手又拿着杯子走了出来，只是这家伙的左手里，却捏着一个吃饭用的小瓷碗。 “对不住，杨老板，家里没杯子，我便把我这个洗了洗，别介意。”李瑛说着便把酒杯放到了杨秋面前。 “没事。” “那就好。” 李瑛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桌上两块钱一**的红牌双蒸，缓缓给杨秋添上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了小半碗。 “来，杨老板，请。” “好。” 李瑛端起自己的酒碗敬了一下，便仰头一口喝了下去。杨秋也随之小啜了一口，一股子劣质酒的辛辣味便充满了口腔。 “咳嗯——” 杨秋小呛了一下，忙假咳了一声，见着李瑛毫不在意地在给他自己倒酒，便轻轻放下酒杯，试探着问道：“李导，宝善大哥走了？” 李瑛倒酒的手稍稍一顿，有几滴便洒在了碗外面，他忙竖起酒**放在了桌上，有些强颜欢笑地道：“嗯。” “你们……合作了不少年了吧？” “在魔都那会就合作了，算一算的话……”李瑛顿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道：“也是有着十二年了，恍如昨日啊。” 想是回忆起了什么，李瑛眼色一暗，端起桌上的酒碗便喝了下去。 “那怎么……” “没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世之常情，更何况我这摊死水呢。”李瑛环首指了指周围一圈物事，自嘲道：“杨老板自可瞧瞧，我这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一句话说完，李瑛又是一口酒闷了下去。 杨秋心里也有些叹然。 不过。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瑛能怪谁呢？ 还不都是他自己找的。 拿着别人的信任谋取私利，自然有着被人抛弃的一天。 可其又不懂得经营谋划，贪杯好色，刮来的钱又全送给了夜总会的妈妈桑们。连他的老婆，早期中国电影四大名旦之一的顾澜君，都被其给气走了。 现在李瑛拍的片子一般般，又有着贪钱的名声，连张善昆防他都跟防贼一样，自然亦是没有别人找他拍片了。 有出无进间，便家徒四壁。 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了。 杨秋也自然不会做个老好人，便直接说道：“李导，我就要搬走了，以后要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去斧山道那边跟我说一下。” “好，谢谢杨老板，我敬你一杯。” “客气。” 又是一杯白酒下肚，杨秋还没感觉什么，李瑛显然已经喝多了，坐着的整个人都摇头晃脑起来，还不等杨秋说上两句，边听着‘啪’的一声，李瑛整个人都趴在了办公桌上。 “李导？” 杨秋挑了挑眉，下意思地推了一把李瑛，却毫无动静。 看来是真醉了。 “唉——” 长叹了一口气，杨秋缓缓站了起来，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从钱包里拿出三百港币，压在了酒杯下面。 咱也只能帮到这了。 轻轻掩上了李瑛家的大门，杨秋又投入到了搬家大业之中。 杨秋位于禧福道的那间别墅豪宅，花了他三十多万港币的现金，这还是上任败家子急于出手，只为现金打了八点五折的结果。 不过对于花掉的这笔钱，杨秋倒是对这间房子很满意。 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外檐连续的拱门和回廊，高大面窗的客厅，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华丽的水晶垂钻吊灯，还是褐色的黑纹实木长桌。 好吧…… 听说以前的桌子还是香木的，不过被那个败家子早就给卖了。 整座别墅充满了西式民国风，让人感觉既浪漫又庄重。 门口的警卫室，沿着外檐一路过去的保安房；一楼的佣人房、厨房、水房以及杂物房等等，应有尽有；而在二楼，除了宽大向阳的主卧书房外，还有着七八间客卧。二楼以上，几间小小的阁楼正隐藏在那里。 “地方大，宽敞，将来孩子多了，也住得下。” 杨秋随口的一番话，将几女羞得脸通红。 不过羞归羞，几女还是纷纷各自占了一间自认不错的客房，打扮收拾起来。 接下来的两三天，便是众人想方设法地往家里塞东西了。 佣人倒是好找，那六个保镖都是拖家带口的人，杨秋便从这些人里挑了四五个干活麻利的妇人，给招了过来。 她们自然是感恩道德，做佣人可比在调景岭糊火柴盒子好多了。 生活渐渐进入了正轨，片场那边也要驶入正轨了。 斧山道的嘉禾片场，在开工建设了大半年后，终于要完工了。 人员的招聘设备的购买等各种事宜，又纷纷摆上了杨秋的案头，让一直没处理过这种大规模统筹事宜的杨秋头都大了。 不得已，杨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钻石山的双凤街走一趟。 轿车一路前行，掠过路边稀稀少少的人群，停在了一条米宽的小巷道前，杨秋抬眼看了一眼路边的广告牌，便直接下了车。 “星光录音室……啧……” 杨秋摇头笑了笑，便带着刘国华直往巷道里面行去。 两人直走了二十来米后，又见着旁边一栋房墙上钉着的广告牌，杨秋抬脚便朝着二楼行去。 “先生你好，请……你是、你是杨秋先生？” 二楼的写字间里，本有一个年轻人正在埋头写字，听着动静以为来了生意，刚抬起头说了半句，便认出了来人是谁，忙激动得站了起来。 “正是鄙人。”杨秋点了点头应道。 显然是杨秋影迷的年轻人，赶忙兴奋地走上前来，伸手道：“杨先生你好、你好，你拍的《滑稽时代》和《小鬼当家》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哦？不喜欢《天仙配》吗？”杨秋回握了一下，调侃道。 “额——”年轻人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也喜欢，不过最喜欢的还是那两部。” “谢谢，我最喜欢的也是那两部。” “真哒？” “嗯！对了，你叫什么？” “哎呀！忘了说了，鄙人董绍良，失礼了。” “没事没事。” 杨秋轻轻摇了摇头，环视了无人的办公室一眼，对着年轻人又问道：“对了，你们陆原亮陆经理在吗？” 第198章 框架初搭 “你……你想找我去帮你管理片场？” 陆原亮刚从录音室出来，便接到了这个愕然的消息，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杨秋。 “正是。”杨秋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陆原亮有些默默，看着杨秋踌躇着道：“我知道你们嘉禾最近势头很不错，但是老实说，我现在暂时、暂时还不想回去片场。” “为什么？” “不为什么。”陆原亮吸了口气，话里带着稍许怨气道：“我现在想做一点技术方面的事。” 杨秋顿了顿，斟酌了一番后说道：“陆厂长，当年我还在永华时，便是你一直管理着永华片场，所以我是非常知道你的能力的。” “谢谢夸奖。” “不过陆厂长，并不是只有在外面才能做技术方面的事。” “什么？” “比如说你这间录音工作室，最常用的，应该是录制黑胶唱片了吧。”杨秋比划了一下隔壁的录音室，细细说道：“现在黑胶唱片虽然流行，但各大音乐公司都几乎有自己的录音棚，光百代来说，它的录音室就有三处，你们这些独立的工作室，反而难以生存。” 杨秋抬手指了指工作室的牌标，继续侃侃而谈道：“所以黑胶唱片这行，你们反而最弱，但是电影这行呢，因为大部分用着现场收音，你们这种独立于片场的工作室，也是更加难以融入。” “其实我想问问陆厂长，你们这间录音室从开工到现在，收支平衡了没有？” “咳咳——” 陆原亮被噎得脸色一阵赤红，解释道：“我、我们现在、现在还处在技术研制阶段。” “So？” “暂时的亏钱，是可以理解的。” “陆厂长确定是暂时？有技术投入也有技术产出，才是一个良性循环。” “……” “陆厂长，就如我说的，没有一家正式的片场或者唱片公司联盟，你们这家录音室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陆原亮默默想了一下，缓缓问道：“那你的意思，嘉禾的片场想跟星光合作？” “不，我是想收购星光。” “什么？！”陆原亮愕然。 杨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嘉禾现在没有录音室，收购了星光正好，人才都不用出去找了，再则，陆厂长应该也就会去嘉禾了。” “可是……” “可是？陆厂长不是要研究技术么。”杨秋走到陆原亮的桌前，俯身道：“陆厂长应该知道我们嘉禾的片子，与其他公司不同，百分之九十是后期配音，我想这个，对你研究录音技术，更加重要。” “……” 陆原亮一时无语，闭目想了起来，杨秋也不打扰这位正在天人交战的家伙，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默默地坐了下来。 良久，陆原亮终于睁开了眼睛。 杨秋也正襟危坐了起来。 “要我去管理嘉禾片场，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陆原亮不出意外地开口了。 杨秋笑了笑，摆手道：“陆厂长请说。” “第一个要求，制片公司和片场必须分开管理，无关人等不得随意直接插手片场事务，包括身为嘉禾老板的杨老板。” 这个要求显然是因为陆原亮被李祖咏坑怕了…… 所以现在先要片场的自主权。 杨秋点了点头，直接应承道：“就算陆厂长不说，我也正有此意，答应了。” 陆原亮挑眉瞄了杨秋一眼，显然这才认识道杨秋的底气，然后又幽幽说道：“第二个要求，给我准备两百万。” “……” 杨秋微微一顿，心下有些愕然。 这，算是抢劫么？ 陆原亮显然也注意到了杨秋的脸色，这才施施然笑道：“杨老板，误会了，不是我要两百万，而是嘉禾片场，要两百万。” “片场？” “嗯，您的片场，怕现在还是个空壳子吧，这是初步的投入费用。想当年，永华片场的先期投入费用，是三百万。” “……” 咱也没永华那么败家啊！ 从永华出来的杨秋，自然知道那边的设备投入是个什么情况。 明星要用最好的，摄像机要用最好的，收音筒要用最好的。 什么都是最好的…… 最夸张的是有一台美国最先进的背景放映机，买回来花了二十多万港币，结果到现在只用过一次。 这家伙使用太复杂…… 啥是背景放映机呢？ 按系统的理解其实就是一个电影放映系统。 当演员不好出去实地拍摄时，可以找人把外景拍回来，然后用这个背景放映机放出来，让人在这个放映外景出来的幕布前演戏。 这机器牛就牛在光学调教得很好，连幕布都是特制的，拍出来的画面很真实，真要是拍好了，完全让人感觉不到演员是在另一块银幕前演的。 后世邵氏拍过一版《西游记》，里面就用到过这个技术。 只是这技术，有一个很大的缺点。 新世纪零五零六年之前，很多人在电视上看新闻，如果画面里有一台正开着的电脑的话，会发现电脑上淌动着一条条的斜纹。 但在现场拍摄时，电脑画面却很正常。 这便是电脑屏幕的刷新率，和摄像机的拍摄帧率不同步，或者错落开了，所造成的。 这个背景放映机所面临的麻烦便是如此。 所以使用一次背景放映机，往往调教的时间便要花上四五个小时，如此干过一次后，导演们感觉不实用，便弃用了。 至今，那台花了大价钱的背景放映机还放在永华的片场里吃灰…… 所以这东西，嘉禾是暂时用不上的。 心思涌动间。 杨秋深吸了两口气，闭着眼睛想了会，安静道：“可以，但是两百万我一时拿不出来这么多，可以半年分期给你吗？” “分期？……”陆原亮愣了一下，忽然笑道：“分期也勉强可以，但是首付要一百万。” 杨秋咬了咬牙，狠下心道：“行。” “杨老板不必心疼，这一百万，除去里面收购我录音工作室的十万，也就刚好够一家片场勉强运行而已，大家都还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总算起步了不是。”杨秋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平静了下来，缓缓道：“那陆厂长，祝我们合作愉快。” “不！老板。”陆原亮笑了笑，抬首道：“应该是祝你生意兴隆。” “哈哈——” 陆原亮接手了嘉禾片场场长一职后，立马就雷厉风行了起来。 先是直接便和嘉禾签订了星光的收购合同，将片场的录音组搭了起来；然后又和程钢话剧团里的人聊了许久，拉了三十来号人进入片场，又外招了二十多人，将片场的工人系统给简单建了起来。 同时又拿着杨秋先期支付的九十万港币，跑去香江唯一的影视设备商‘大象行’，购买了一批或一手或二手的拍戏设备。 一个简简单单，能连续两棚同时拍摄黑白电影的嘉禾片场，便屹立在了斧山道旁。 至于彩色电影设备，则要等到另一百万到账，才能继续采购。 不过最重要的是，片场虽陋但五脏俱全，已经可以开始简单运行了。 只等择一良辰吉日，便可举行开业典礼。 虽然片场的大部分事务都有着陆原亮打理，但杨秋跟在后面却也累了个半死。 这天又在片场忙活了半天，杨秋刚回到家，便发现家里的客厅里，来了两个陌生女人。 女人一大一小。 大的那位四十来岁左右，身高模样长得倒还周正，旗袍卷发拿着一帕丝巾，典型的民国打扮。 看见杨秋回来了，便一脸献媚地站了起来。 倒是她旁边十四五岁的少女，拿着块曲奇饼干吃得正香，看见了杨秋也丝毫没有见外，还大剌剌坐着。 一边啃还一边拿着那双大眼睛瞅着杨秋。 “倩倩！” 其母眉头一皱，轻轻推了不懂事的丫头一把，压着嗓子道:“还不起来跟杨老板打声招呼。” 第199章 卖女儿 “回来了。” 李蔓轻呼一声，赶忙迎了上来，替杨秋脱下了外套，顺便在他身边小声说道：“是冯有真太太介绍过来的，夫人姓张，女儿叫张冰倩。” “你们又去逛绿屋了？”杨秋挑了挑眉问道。 冯有真是中国报道奥运会第一人，同时也是蓝党喉舌《中央日报》的总社长，不过其在四八年由香江转飞粤都时，飞机失事坠亡了。 其夫人，便是绿屋夫人的股东之一。 所以杨秋有此一问。 李蔓倒是有些腼腆，低着头细道：“嗯，冯太太知道了方芳那小丫头的事，就说她有一个小侄女，长得高又靓，一直想投身电影界，所以……” “这事不是你答应的吧？”杨秋轻轻笑道。 “……” 李蔓一阵沉默，半响后才蚊蝇似地说道：“夏姐姐名气大，她们先找的她，你知道的，夏姐姐惯不会怎么拒绝人。本来约好了过几天等你不忙了再说的，不知怎么今天她们母女就跟着寻上门了。” “行了，没多大事。”杨秋松了松领口，一边朝着客厅走去一边道：“你去给我倒杯茶，我先和她们谈谈。” “好。” 杨秋一路朝着客厅沙发走去，顺带着仔细看了一眼想要当演员的张冰倩。 真的还别说，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再加上一米六的匀称身高，在十五岁这个年纪，绝对算得上很是漂亮了。 那五官眉目间，依稀有着一股关十三姨的影子。 嗯…… 不对！ 应该是关十三姨的眉目间，依稀有着一股张冰倩的影子。 后世不知道多少港娱里，关十三姨可是主角绝对不会缺的后宫之一，所以关十三姨的母亲，也是出现多次的一个大龙套。 杨秋如何会不知道？！ 名人见得多了，杨秋早就习以为常，现在却是一点也不惊讶了，不过关十三姨作为杨秋以前YY过的对象之一，还是惹得他看了好几眼张冰倩。 咱果然还是穿早了，关妈妈现在都还是个孩子啊。 只是杨秋浑然没注意到张妈妈那边，见着他频频注意自家女儿，又瞄了一眼这豪宅大户，心下就是一阵骚动。 “杨老板好！” 还不待这边杨秋说话，张妈妈便谄笑着打了声招呼。 杨秋顿时回过神来，一面在母女两对面坐下来，一面压了压手道：“两位好，张夫人张小姐，请坐，不用客气。” “好好，谢谢杨老板，杨老板，我很喜欢看你的戏，这次总算见到真人了。”母女俩一落座，张妈妈便拍起了马屁。 “谢谢。”杨秋笑了笑，抬手指着张冰倩道：“刚刚听我内人讲，张小姐有意进入电影界？” 张妈妈点了点头，扯了旁边女儿的胳膊，兴奋道：“是是，我家倩倩从小就喜欢看电影，再说这身段这样貌，不进电影界有些可惜了。诶？倩倩，你这孩子，快点跟杨老板打声招呼啊。” 小丫头片子趁着她妈妈说话，倒是上下打量了杨秋好几眼，见其母亲轻轻推了她一把，这才小声地道：“杨老板，你……” 还不待小丫头把剩下的话说完，张妈妈眉头一皱，打断道：“倩倩，怎么叫的呢，杨老板看着也比你大不了多少，老板老板的多生份，就叫哥哥吧。” “……” 杨秋心下一阵愕然，扫了张妈妈一眼，总觉得这妈妈有些热情过了头。 就连张冰倩，也稍稍低下了头，感觉有些丢脸。 “诶，你这傻丫头，倒是叫啊，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张妈妈倒是毫无所觉，又轻轻推了自家女儿一把。 “……” “这个倩倩，咳，没事，就叫我哥哥吧，显得我年轻一点也好。”杨秋有些看不下去了，在旁边解围道。 “嗯哼——”张冰倩这一阵犹豫，终还是鼓起勇气，看着杨秋小声叫了一声：“哥哥。” “呵，妹妹好。” 一个叫得不情不愿，一个应得也有点勉强。 倒是张妈妈立马喜上眉梢，拿着手帕遮嘴笑道：“哎呀，这哥哥妹妹认得快，看来我家倩倩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多谢杨老板看的起。” 就在这时，李蔓端着茶走了过来，一边将茶放到杨秋面前一边问道：“聊什么事呢，笑得这么开心？” “噢，没什么事。”杨秋此时倒是恢复了过来，轻轻笑道：“就是我认了一个干妹妹。” 李蔓挑眉看了杨秋一眼，抿了一下嘴，也笑道：“那哥哥妹妹的，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倩倩妹妹进嘉禾的事，可就稳了？” 这话一出，不仅张妈妈一脸希冀地看着他，就连张冰倩的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也瞧了过来。 今天这事办的…… 杨秋心下一阵无奈苦笑，想着张冰倩后世也是做过演员的，也就不考察了，脸上强撑着笑意道：“稳了。” “哎呀，谢谢杨老板，谢谢。”张妈妈一阵大喜，赶忙拍了一下女儿的后脖颈道：“倩倩，还不谢谢你哥哥。” “谢谢哥哥！” 此时的张冰倩，倒是应得飞快，还甜呼呼地笑了起来。 煞是好看…… 杨秋又悄悄扫了两眼，这才对着张母细道：“不过张妈妈，我答应是答应了，可倩、倩倩想进入嘉禾的话，还得先等两三个月。” “啊？这是为什么？”张妈妈讶然道。 “倩倩现在电影是一点也没接触过，演技是一丝也没有，女孩子嘛，现在进入嘉禾也不好安排，我打算嘉禾片场正式开工后，招一届演员训练班，刚好那时倩倩也可以进去先学习一下。” “啊——？” 张妈妈张了张嘴，正待杨秋以为她有话要说时，忽见她拿手帕捂着鼻子，眼圈一红就抽泣了起来。 还没等杨秋李蔓弄明白怎么回事。 “这可怎么办咯，这可怎么办……”张妈妈带着哭腔泣道。 杨秋挑了挑眉，越来越觉得对面坐着的像个老鸨子，只是还不待他接话，身边的李蔓就赶忙走到张妈妈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半蹲着忧道：“张妈妈，你怎么了？” “呜——，不怕太太笑话。”张妈妈垂着泪，有些鼻塞地道：“我实在是过得苦啊。” “什么？”李蔓微微一愣。 “也不怕家丑，实话跟两位说了吧，倩倩她爸爸，一直都是个吃喝嫖赌的烂人，从来不做什么正经事，我们娘俩也从来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前两年，他爸爸更是抛弃了我们孤儿寡母走了，呜——” 张妈妈说着说着又是一阵哀嚎，李蔓双眼通红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一通的安慰。 “张妈妈，没事的，都过去了。” “哪能这么好过去哦，我一个妇道人家，拉扯这么大一个孩子，可真是不容易，可怜倩倩才十五岁，要不是日子真不好过了，我也不会拖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送她过来演戏。” “……” “杨老板、杨太太。”张妈妈抬着哭红地眼睛，问道：“能不能行行好，先让倩倩进去，打打杂工也行，只要包吃包住就好。” “这……” 李蔓和杨秋互视了一眼，俱是有些犹豫。 “老板太太，我就请你们帮个小忙吧，呜——”瞧着杨秋两人犹豫，张妈妈嘴角一瘪，又嚎了起来。 杨秋感觉一阵头大，解释道：“张妈妈，我们不是不给倩倩进去，只是现在片场粗立，一切规矩都还没有定好，有些乱，饭倒是肯定有，但住人的话，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暂时住片场那边还不是很安全。” “啊？” “张妈妈，你家真的很困难吗？”李蔓皱着眉头愁道。 “是啊，落脚的地方都小得可怜，我们母女每晚要挤着一张小床才能睡，吃得天天也是清汤白水的，大人可以，小孩却怎么行，我对不起我们家倩倩呀，唔——” 张妈妈红着眼一把搂过旁边还有些懵逼的女儿，抱着她号眺大哭了起来，瞧着女儿在怀里没动静，赶忙在杨秋两人瞧不见的另一边，使劲掐了女儿的腰间肉一把。 “唔——” 本应该是痛嚎的一声，却因为脑袋被妈妈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变得有些闷声闷气了起来，外面听起来却也以为这小丫头也哭了。 张妈妈哭着哭着放开了女儿，果然见着张冰倩的眼圈也红了。 “这，这……，张妈妈不要哭，办法总是会有的。”李蔓这下也慌了起来，一下安慰这个一下安慰那个。 “谢谢太太慈心。” 张妈妈拿着手帕擦了擦鼻子，小声地抽泣道：“说到办法，呜，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怕老板和太太不答应。” “什么？您只管说，好帮的我们一定帮。”杨秋摊了摊手，无奈道。 “呜，谢谢杨老板！” “不谢不谢，您的办法……” “办法……，我看、我看杨老板您这里这么大，空房间一定还很多。”张妈妈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道：“那能不能先让倩倩在您这住上那么两三个月，等片场那边准备好了再说。” “……” 第200章 三千年 张冰倩离开禧福道六号时，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直到在路上走了七八分钟后，这丫头才终于醒过神来，顿时就抱着她妈的胳膊，一脸无奈的呢喃道：“妈，你刚刚、刚刚都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突然就要搬出来了？” “傻丫头！”张妈妈倒是一脸的坦然，拍着女儿的手训道：“妈妈这是在给你找后路呢。” 张冰倩感觉都听不懂了，莫名道：“什么后路？” “呵，你就没看见刚刚那个杨老板，看你看的眼睛都直了！”张妈妈一脸智珠在握的邪笑道。 “……” 要是杨秋在这里，一定觉得冤枉了得举高手，他可没有盯着人家小丫头看直，纯粹只是感觉有意思，所以才多瞄了两眼。 完全是张妈妈想多了。 张冰倩一个小丫头哪里想得到那么多，还以为她妈说的都是真的，顿时急道：“妈，你知道那家伙心怀不轨，怎么还要我住到他家去？” “傻丫头，说你傻还真的傻啊。”张妈妈感觉有些恨铁不成钢，拿手戳了一下张冰倩的脑袋。 “啊？” 瞧着靓丽无比的女儿，张妈妈正声训道：“你说，咱们女人一辈子最要紧的是什么？” “……” 张冰倩一脑门子无语，其实她想说她还是女孩来着，不过没敢开口。 那边张妈妈瞧着女儿不说话，又继续教育道：“以前呐，我总以为女人嫁一个男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最重要，直到遇上你那个人渣爸爸。” “……” “那可真就是又穷又没用，到头来，他丢下我们母女俩潇洒去了，我们倒是还挨在这里过苦日子，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女人，自己没钱不行！没钱，什么好日子都是虚的。” 张妈妈咬牙切齿地说着自己的血泪之言，越说越是感觉心疼，没几句眼睛便红了起来，又是淌下了几滴泪水。 旁边听训的张冰倩有些急了，估计也想到那抛弃妻女的生父，轻泣着安慰道：“妈，你别想了，那个人不要咱们，咱们更要好好过，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你。” “噗呲——” 张妈妈顿时轻笑一声，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笑道：“你个小丫头，什么都不会，拿什么孝敬我？” “……” 瞧着被打击得一脸无语的女儿，张妈妈笑了笑接着道：“所以说，女儿呀，乘这个机会，你就赶紧下手，把那个杨老板抓到手里，我看那家伙也是个多情种子，啧啧，家里三房太……” “妈——！”张冰倩一声不依，哀道：“你都知道那家伙三房太太了，还把我往前送。” “去！人家有钱，三房太太怎么了。”张妈妈噎了女儿一句，理所当然地道：“现在香江哪个有钱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只要人家重情义，能让你进家门，就好办了。到时候人家手里随便漏一点，就够你吃一辈子了。” 张冰倩颇有些不服气地道：“妈，你就知道钱么，大不了以后我打工赚钱养你。” “嘿，钱怎么了？没钱咱母女俩早饿死了。傻丫头，你打工赚钱能拿多少？一年除去吃喝，最多也就攒个两千；人家一部电影卖多少？光香江票房就四十万！够你累死累活干两百年的。” “……” 张冰倩愕然地张了张嘴，却也实在有些无法反驳。 瞧着女儿貌似有了一些妥协，张妈妈又快马加鞭地劝道：“所以说女儿啊，这等好机会，能下手就赶快下手，不说漏不漏了，就是让杨老板好好捧捧你，让你跟着李俪华一样拿个七万的片酬，也够着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 张冰倩抿了抿嘴，丧气道：“妈——，我怎么感觉你在卖女儿一样。” “嘿，你这傻丫头，这怎么是卖呢，妈妈这完全是为了你好，真是狗咬吕洞宾，哎哟，我的心好疼，没想到……，哎哟哟，寒了心咯。” 瞧着张妈妈又是一脸哀痛的样子，张冰倩这下不伤心了，反而撇嘴嘀咕道：“我是小狗，那你是什么。” “你说什么？！”张妈妈横眼看了过来。 “没、没什么……” 要说现在张冰倩的三观还是有点正的，只是后世里却不小心碰到了个花心的丈夫，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后，终是跟着张妈妈一样三观也歪了起来。 然后就是奶奶加妈妈的教育下，三观超级叛逆的关十三姨了。 张家的三代女人，婚姻都没有一个幸福的…… 现在对着爱情还有点小向往的张冰倩，对于张母的这些话自然听不进去，瞧着她妈还是一脸怀疑的样子，不由得辩解道：“我就说了一下、一下那个四十万，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报纸上都登了，还能有假。”张妈妈不疑有他，随口回了一句。 张冰倩不服气地呛声道：“报纸上就不能有假的啊！” “小菇凉，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我就说怎……” 听着旁边一阵声音传来，张冰倩顿时有些不服气了，转过身就打算辩论两句，可才说了四个字，就懦懦地闭上了嘴。 路边的报刊屋里，一个叼着烟屁股的半百老头，正很是怨念地看着她。 在人家报刊屋前面说报纸有假，基本就等于是上门踢馆了，怪不得路人老板都忍不住插了话。 张妈妈倒是知道自己这边理亏，忙微微弯着腰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 “哼，你们这做大人的，也得多教育点。”老头训了一句，便把头转了回去。 “……” 张妈妈默然看了一眼满脸蛋疼之色的傻女儿，轻轻推了她的脖子一把，就待带着她回家去收拾东西，好尽快把她送去杨老板床……府上。 ‘叮铃铃——’ 忽然一阵车铃响动声传来，还不等母女俩迈开步子，一辆黑色的大杠自行车，便停在了报刊屋前面，车后座旁还挂着两个深色大布袋子。 骑在自身车上的年轻人转身而下，高呼道：“老李头，报纸来了！” “来了就来了，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没大没小。”报刊屋里的半百老头，嘴里一阵哼哼地站了起来。 年轻人无语地抬了一下左手，便从着袋子里拿出三四叠报纸，走到了报刊屋的摊位前：“这是《星岛晚报》，这是《新晚报》，还有《生活晚报》《香江晚报》，你点点，看看数目对不对。” “好——”老头顺手拿起一叠报纸便数了起来，还随口问道：“今天有没有什么大新闻。” “大新闻？”年轻人双眼一瞪，笑着伏在柜台上道：“今天还真有个大新闻。” “什么？” “电影《小鬼当家》看过吧？” 半百老头微微一顿，皱着眉想了想，摇头道：“没看过。” “……” “瞧你那是什么样子。”老头瞧着小年轻快被自己噎死了，忙训道：“没看过又怎么了，你说这《小、小鬼当家》怎么了？” “人家卖去美国了！” “嘁！少见多怪，咱们电影卖去美国的还少了？！”老头鄙视道。 “那可不一样！”小年轻随手拿起一份《星岛晚报》，翻开副刊指着副版的头条急道：“你看看，《小鬼当家》在美国卖了一百万美元呢。” “什么！” “什么！” 两声急呼同时响起，一位报刊屋老头，一位是张妈妈。 还不待小年轻仔细解释一番，张妈妈便冲了上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报纸，拿在手里细细看了起来。 瞧见标题，顿时感觉气都粗了。 ‘《小鬼当家》北美热映，狂卖一百万美元！’ ‘圣诞节的北美，本应该是西语片的天下，但一部华人电影，却在此时脱颖而出，疯狂大卖了一百万美元的票房，破掉了华人电影北美票房最高记录……’ 嘶嘶—— 张妈妈连吸了几口凉气，双眼发直地自言自语道：“一百万、一百万美元，那得是多少港币啊！” “多少港币？”报刊屋老头皱了皱眉头，拿起早上的一份《香江商报》看了看，掐指算道：“一百万美元，差不多六百万港币吧。” 嘶——！ 又是一阵凉气，张妈妈仿佛看见了眼前的一片金光，顿时转头看向旁边刚刚凑上来的女儿，喃喃道：“女儿呀，三千年啊！” “……” 第201章 外埠收入 “杨导，你真的一部电影卖了一百万美元？” 晚饭后，杨秋正坐在客厅里，一看消着食一边看报纸，张冰倩慢慢的挪了过来，却坐得离杨秋远远的。 客厅里一片静谧，闲得发闷地张冰倩下意思地问了一句。 杨秋翻了一页报纸，随口回道:“怎么，不叫哥哥了？” “……” 瞧着张冰倩一阵尴尬，杨秋嘴角微弯地笑了笑，又侧耳听了一下厨房里的动静。 他今天是真的被张妈妈给吓到了。 下午才说定要把张冰倩送他家来，可没等上两个小时，便真的把她女儿连人带行李打包给送来了。 这时，张妈妈正帮着李蔓在厨房收拾呢。 “看到一百万的新闻了？”杨秋也不调戏小女孩了，转移着话题问道。 张冰倩马上点了点头:“嗯。” “一百万美元的票房，在美国也不算多了。”杨秋放下报纸，跟着小女孩解释道:“早在三十年前，美国的电影票房，就进入了百万美元俱乐部，现在的美国电影，大部分动辄已经以千万美元计了。” “这么多？！”张冰倩惊愕道。 “是啊，不过一点也不夸张，现在美国的电影业，总体市值就有五十多亿美元，就更不提那些额外的附加值了。” 杨秋说完长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上次史古拉斯邀他去好莱坞，他却拒绝了的原因。 主要就是，好莱坞太庞大了。 他要是去了好莱坞，赚的钱绝对要比香江多，但再多，也就是个死打工的，基本无望爬得上去。 强如卓别林者，好莱坞不顺眼，还不是照样踩到了脚下。 更何如杨秋一个华人。 如果要杨秋当孙子一样才能爬到中上层，他可宁愿在香江这块地方慢慢发展。 “不过一百万美元，那也不少了。”张冰倩瞧着杨秋兴致不高，在一旁劝慰道。 “你想多了，不是卖了一百万美元的票房，我这边就能拿到一百万美元的。” “啊？”张冰倩有些呆萌。 “华人电影卖到美国的话，发行公司会收取百分之三十的票房分成做发行费，院线公司会拿去百分之五左右的分成，再电影院又分走百分之五十，最后刨去各种税金，制片方也就只剩下百分之十多一点点了。” “也就是说，你们只能拿到十来万美元？” 杨秋点了点头，应道:“差不多。” 其实杨秋没实说，这次的百万票房构成里面，联美的票房是九十三万，根本都没到一百万的数目。 剩下的七万票房，是从影片还在上映的银光公司那边扣过来的。 然后经由香江这边，模糊着宣传了出去。 噱头而已。 银光那边因大多数是社区戏院，所以制片方的票房分成更低。 这一百万美元票房里面，杨秋能拿到手的分成，其实也就刚刚五十万港币出头。 不过，已经算是一个很不错开头了。 当然杨秋也只是在报纸上打了这么个广告，可没细说《小鬼当家》在西欧那边也是热卖，而且竟然比美国那边还卖得好。 这也是因为西乃地与着杨秋有着前一次合作，所以彼此间的信心有点大的缘故。 根据现在身处法国的邹定鑫传回来的数据，除去一切发行费以及税费后，《小鬼当家》光在英法两国给杨秋带来的分成，就超过了六万英镑。 折合近百万港币！ 再加上星马以及呆湾的票房分成，光《小鬼当家》这一部电影，外埠目前便给杨秋带来了两百万港币以上的收入。 还不提后续的重映。 一下便解除了杨秋的资金拮据之势。 所以虽不及张冰倩想象中的白干三千年，但杨秋一部电影也够着那些普通女工，照现在的工资标准干上一千多年了。 只是张冰倩显然不知道这些，听着杨秋说只有五十多万，倒是下意思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才正常嘛，哪有一部电影顶上别人干三千年的…… 妈妈就会乱说！ 一下子念头通达，张冰倩整个身体立马松懈了下来，软趴趴地便躺靠在了沙发上。 等等！ 张冰倩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杨秋，见着对方又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心里却又有些疑惑了…… ‘妈妈不是说他很好色嘛，盯着我看得眼睛都直了。’ 可现在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这个好色老板却开始正人君子了？ 妈妈又骗我！ 张冰倩轻轻拍了一下额头，感觉母亲真是大不着调。 就那么想着把女儿往别人床上送嘛…… 想到这里张冰倩脸上一热，轻轻挪开额头上的手，想偷偷打量旁边的杨秋一眼。 只是迎面却碰上一双眼睛，正满含疑惑地看着她。 “那个，嗯，倩倩，你没事吧？”杨秋看着旁边的丫头古古怪怪，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啊，没事没事。”张冰倩脸色涨红，尴尬地抬着手掌，楞了一下忽道：“我、我拍蚊子呢。” 二月初就有蚊子了？今年有点早啊。 杨秋也不揭破这丫头的小心思，转头就叫道：“刘婶，燃根驱蚊香吧，家里好像进蚊子了。” “好的，老爷。” 张冰倩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母亲帮着李蔓忙活完厨房的事，两人便有说有笑地出来了。 四人又围坐在沙发上聊了半天，张母自然是对杨秋电影大卖一百万的事大势恭维。 终是过了一个多小时，张母总算提出了告辞。 这次真正要和母亲分开了，就是刚刚一直吐槽妈妈不停的张冰倩，也终于红了眼眶，惹得张母一阵心疼。 只是母女俩抱头说了一会悄悄话，张冰倩刚酝酿出来的那股悲伤，便立马不翼而飞了。 这个老妈，什么时候都不望了让她努力点。 至于努力什么，还用明说么！ 晚上躺在二楼的客室里，一个人睡在两米宽的红木大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崭新的鹅绒被，张冰倩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有些认床…… “女儿呀，三千年啊！” “女儿呀，抓住机会别浪费。” “女儿呀，妈妈这是为了你好。” “女儿呀，听妈的话。” “……” 哎呀！ 张冰倩越想越头疼，更是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妈妈的洗脑之言，又想着下手的对象着实离她不远，顿时感觉身上一阵燥热。 “啊啊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冰倩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上半坐了起来，在漆黑的夜色里，嘴里嘀咕着不停。 “不行不行，不能想了，睡觉！” 又是一个直挺挺地躺下，张冰倩还负气地把被子盖在了头上。 不能想了！ 睡觉！ ‘女儿呀……’ 哎呀，还来！ 窝在被子里的张冰倩一阵烦燥，随手又把被子拉实了些。 不过…… 这鹅绒的被子透气性真好，听说还是美国进口的，一床要两千港币呢，够老妈干上一年苦工了。 呸！ 张冰倩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碎觉！ 明天嘉禾片场的开业礼，自己还想去看看呢…… 第202章 片场开放 整个晚上念叨着要早起的张冰倩，第二天醒来时才发现外面天已大亮。 一阵手忙脚乱之下，总算穿好了衣服的张冰倩，心急火燎地奔出了自己的房间，楼梯才下到了一半，便被餐桌旁正在吃早点的杨秋看到了。 “倩倩，起来了？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餐吧。”杨秋喝了一口热粥，随口说了一句。 “好。” 张冰倩脸蛋稍稍一红，低着头扎进了盥洗室。 一番简单的洗漱装扮后，仿佛清水出芙蓉般的张冰倩，默默地行到了餐桌旁，坐在李蔓的下手位置，犹疑了两下便拿起一个叉烧包啃了起来。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默默护食的呆萌小仓鼠。 几人食过早餐便由家里出发，先去太子道接上夏夢，接着便一路朝着片场开了过去。 临近到了片场的位置，坐在后座窗边的张冰倩，这才发现前面的马路边，片场的大门外，挤满了二十多号扛着长枪短炮的人。 一眼望去，几乎全是记者。 瞧着一辆车朝着片场驶了过来，不知是哪个眼尖的记者看到车上副驾驶位，坐的正是昨天在全港引起轰动的杨秋，顿时惊呼了一声，不怕死的挤了过来。 结果却立马引得众人效仿，杨秋的摩利士顿时陷入了汪洋大海的人民战争中。 “杨老板，一百万美元是真的吗？” “杨导，你以后会将工作重心转移吗？” “作为华人电影票房最高者，您有何感想？” “请问，会出《小鬼当家》第二部吗？” “……” 隔着车窗玻璃杨秋都能听得见这些记者吵杂的声音，只是这时候却不好回答，杨秋便只得挥了挥手表示了一下谢意。 又是一阵闪光灯晃动，照得司机不得不紧急踩了好几次刹车。 还是守门的保卫见着情况不对，忙从片场里喊着六七个人跑出来帮忙，才护着杨秋一行人顺利进入了片场。 大半年前还是一片荒山的野地，此时已然变了一个大样。 不仅多了一栋七层高的写字楼，旁边还建了两个连体的大型摄影棚，写字楼的后面稍矮的两栋，一为道具库一为片库，俱为高规格建造。 另在靠近牛池湾的一侧，还建了一栋三层楼的条形集体宿舍。 从规模上来看，虽然还不一定比得上永华，但比起其他的老式片场来看，却已经远远超过了。 此时写字楼前宽大的敞坪上，还停着六七辆各式各样的轿车。 当然，都是那些受邀嘉宾开来的。 写字楼门框上的铁质招牌，已经被一条红条幅遮住了，只等正式剪彩时才揭下来。 杨秋几人一进写字楼，便见一楼的大厅已然被改成了一个简陋的会客厅，摆着不少簇新的桌椅花束。 此时在大厅里，正有三十来号人或站或坐，各自找着人谈天说地，不时从某个角落里传来一阵爆笑声。 想来是相谈正欢。 几个受邀先行进来的大报记者，正穿梭在人群中，举着照相机拍个不停。 不过杨秋一进门，这些或站或坐或拍照的人，便纷纷停止了各自的动作，朝着杨秋聚拢了过来。 “杨老弟，恭喜恭喜。” “张老板大驾光临，嘉禾盛辉！” “哈哈——”张善昆一阵大笑，抬手指着旁边的陆原亮说道：“我可不知道你竟然找了老陆做厂长，不然我早就截胡了，当年他去永华还是我介绍的呢。” “张老板，那可不行，陆厂长一走，我这边非抓瞎不可。” “哈哈——” “……” “小咪姐，欢迎欢迎。” “呀，关老板，大成最近可是动静不小啊！” “童姐，哟，你这个花篮可真够大的，没事，等你和程大哥喜结连理的时候，我回你个更大的。” “易文兄，本子别老卖给张老板，给嘉禾也匀两个。” “欢迎原老板。” “咦？李汉祥，你脸怎么又黑了？” 杨秋正挂着一张笑脸，热呼呼地招待客人，一个个地互相问候，哪知一个转身，黑炭头的李汉祥，便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李汉祥冷着一张脸，眼神复杂地看了杨秋一眼。 看得出他有点不高兴。 兴许是李汉祥想说什么，不过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还是先把杨秋拉到了一个角落里。 杨秋挑了挑眉，莫名问道：“李汉祥，你干什么？” “哥，你怎么请那个姓陆的来做厂长？”李汉祥有些气呼呼地说道。 “陆厂长？他做厂长很好啊，怎么了？” 李汉祥眉头一皱，颇有些苦闷地气道：“你不知道我和晓叶，就是因为他才……” 瞧着李汉祥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杨秋嘴里叹道：“这都多久了，你还记着呢？” “怎么可能会忘！” “……” 杨秋叹了一口气，看着他那张尤有些愤然的黑脸道：“忘了吧，忘了好。” “可……” “可什么？”杨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站在陆厂长当时的立场来说，你也不能说他做错了，不是么？” “……” 瞧着李汉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杨秋只得拍了拍李汉祥的肩膀，劝慰道：“过去之事不可追，忘掉往事从新来吧，再说了，陆厂长的确是厂长的最优人选。” 说完，杨秋便不理会站在原地的李汉祥，行着朝前面迎了过去。 盖因他俩口中的当事人，陆原亮正往他这走过来！ “老板，宾客已经到齐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陆原亮好奇地扫了一眼李汉祥的背影，跟在杨秋身边说道。 “好吧，那准备一下。”杨秋挽了挽袖子，嘱咐道：“把外面的人放进来，我们开始剪彩吧。” “好！” 随着嘉禾片场大门的正式开放，围在外面的那些杂牌记者们，便纷纷涌了进来，只是刚走到了办公楼门口，却又被一群保卫给拦住了。 不止他们…… 门口还另站了三四十号人，不是嘉禾的员工就是凑进来看热闹的路人。 六七十号人围在门口，好不热闹。 未几。 便见门里有两个人拉着一根红色长布条走了出来，分开站到了办公楼大门的两边，接着便见着杨秋、陆原亮、张善昆等一众电影圈名人走了出来。 顿时，那些记者手里的闪光灯便照个不停。 只见着台上的陆原亮和周边众人轻声交谈了几句，便走到了红色条幅前，微微压了压手，道：“各位来宾，各位媒体同仁，欢迎大家在百忙之中，能抽空参加今天嘉禾片场剪彩仪式，谢谢大家！” “我们嘉禾片场刚刚成立，以后还多耐大家的捧场和照顾，万分感谢。嗯，闲话少说，接下来……”陆原亮回身比划了一下身侧的杨秋，继续道：“接下来，我们就有请嘉禾影业的董事长杨秋先生，为嘉禾片场剪彩！” 啪啪——！ 一阵热闹的掌声响起，台上的杨秋和陆原亮低声交谈了两句，见着陆原亮要拒绝，忙一把抓着他拉到了红条幅前。 周围的人也是一阵善意地笑声，陆原亮终于也是安稳地站了下来。 旁人递过两把剪子，杨秋两人轻轻接过，然后相视一笑，便将条幅拿了起来。 咔擦——！ 咔擦——！ 条幅应声断成了三截，现场又是一阵快门的声音。 旁边招牌上的红布也被揭了下来，‘嘉禾电影制片厂’几个金色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杨老板杨老板，请问一百万美元的事是真的吗？”还不待台上的人说话，下面就有记者开始举手问话了。 “咳咳——”杨秋假意咳嗽了两声，笑道：“今天是嘉禾片场正式开工的日子，不谈外事，谢谢大家哈。” “……” “那杨老板，片场是对外开放的？还是完全自用的？” “对外完全开放，我们嘉禾欢迎各个剧组入组，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关老板的大成影业，已经租下了我们的一个摄影棚，马上开拍他们的下一步电影。” “那对长城也一视同仁么？” “咳嗯——” 杨秋一阵尴尬，瞧了瞧问话的记者一眼，点头道：“当然。” 当然也对长城开放，但是能不能排得上，就不一定了。 “杨老板，你们嘉禾在自家片场开拍的第一部影片，有安排了吗？” “有。” 杨秋点了点头，不带一丝犹豫。 底下一阵议论纷纷，旋即有人举手问道：“杨导，能透露一下是什么片子吗？” “是一部致敬《罗生门》的电影，将由我亲自执导。”台阶上的杨秋，很是冷静地答道。 “……” “《罗生门》？是什么？” “这名字好熟。” “我好像在那看到过。” “你在哪看到的？” “好像是霓虹的一本。” “我怎么听着是电影？” “什么？！” “……”8) 第203章 反向炒作 “对了，没错，《罗生门》是一部霓虹的电影。” “好像去年威尼斯电影节上还得过奖。” “噢——，我记起来了。” “还真的是一部霓虹的片子。” “不对啊！” “杨秋怎么还致敬霓虹的电影？” “致敬怎么了？” “没、没什么。” “……” 杨秋没想到他随口说的一句，便惹得台下陡然一静，不少记者交头接耳间，在底下默默私语。 先前热热闹闹地气氛，却忽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还不待杨秋说话，底下就有一个记者举起了手，梗着脸问道：“杨导，中国好电影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致敬一部霓虹的电影？” “我为什么不能致敬一部霓虹的电影？”杨秋耸了耸肩，看着那鼻尖上挂着一幅黑框眼镜的记者道。。 “……”记者被噎得脸色一黑。 杨秋探了一下身，嘴角微弯地问道：“这位记者，请问你看过这部《罗生门》没有？” “没、没有。” 台下的记者回答得有些底气不足，感觉着周围同行们传过来的怪异目光，心下不由得一阵暗恨。 香江又没有戏院放霓虹电影，他跑哪去看这部《罗生门》。 这个杨秋不是故意找茬么！ “各位记者，各位同行。”杨秋压了压手，很是云淡风轻地道：“诸位如果有空闲时间的话，我还是建议大家去看看这部《罗生门》，拍得很是震撼，对，就是震撼！” 杨秋微微一顿，想了想便畅声道：“那种对剧情的解构，对人性的剖析，绝对会让这部电影成为经典，乃至艺术，我觉得，百年之内要评亚洲电影前十的话，那上面肯定会有《罗生门》的一席之地。” 轰——！ 杨秋这番话一出口，不止台下的记者们轰动了，就连台上的各个演艺界的同仁们，也是一阵目瞪口呆。 就是张善昆这位川喜多长正的老友，也是一脸愕然地看着杨秋。 张善昆大半辈子见过吹牛的，可没见过杨秋这么敢吹牛的。 还特么是给别人吹的牛！ “杨老板，有必要这么抬高霓虹电影么？” “杨导，那你觉得中国电影怎么样？” “你认为的亚洲前十里，中国电影占几席？” “这是长他人志气么！” “杨老板如此美化霓虹，是何居心？” “……” 突兀的话语忽然在整个开幕式现场响起，本来喧闹纷纷的众人突然一顿，惊愕地抬头看向了刚刚抛出话语的记者。 熟悉的黑框眼镜。 又是那个找了杨秋抬过一次杠的记者，此刻正一脸正气凌然的抬头怒视着他。 鱼上钩了！ 杨秋心下斟酌了几句，有些严肃地看向记者细道：“这位先生，据我所知，《罗生门》的导演黑泽明先生，是一位坚定的反战人士，他在四六年就执导过反战电影，我不认为推荐一位反战的，而且艺术功底非常扎实导演的电影，有何美化之处。” “……” 眼镜记者本待乘胜追击的脸色，在听完杨秋的解释后，却又一次黑成了锅底。 神特么《罗生门》； 神特么黑泽明；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什么反战！都是一群懦夫逃避惩罚与责任的借口，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揭穿这些人的真面目！’ 想到此处，黑框眼镜深深看了一眼杨秋，转身便直接弃门而去。 “……” 现场众人又是一阵嗡闹之声，眼睛里俱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杨秋不为所动，压了压手又道：“我推荐《罗生门》，并不是因什么长他人志气，因为这部电影不需用我去长。从这部电影上，便可看出香江电影和霓虹电影的差距。” “我们还在摄影棚里搭着假景，他们已经在外面全实景拍摄了；我们还在用十六毫米胶片，他们已经用上了三十五毫米了；我们还在拍摄华人看的电影，他们已经在拍全世界看的电影了。” “再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杨秋环视一番，侃侃而谈道：“各位可能不知道，上个月末。《罗生门》已经入围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在此，我非常看好这部电影，谢谢。” 哗——！ 周遭众人又是一众喧哗，纷纷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威尼斯电影节或许没几个人知道。 但美国作为现在世界电影的中心，其最具影响力的奥斯卡奖，这些记者们都是有所耳闻的。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可还没有一部亚洲电影拿过奥斯卡奖！ 而且还是最佳外语片这类大奖。 要是万一真的中了奖，别说片子怎么样了，光是这名头就够青史留名。 这下惹得那些记者们纷纷蠢蠢欲动，想着立马回去查查资料，弄明白一下这个什么《罗生门》，尽快写出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出来。 现场一片吵闹。 “各位，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 “当然，于情于理，无论别人怎么样，我们也不能光灭自己的威风。”杨秋点了点头，搭着手看着台下的众人道：“电影的事，器材是一方面，但归根到底，却是人才的事，人才是第一生产力，而我们嘉禾一直很注重人才，所以……” 杨秋顿了顿，见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便继续道：“所以我们嘉禾决定近期开办演艺训练班，注意，是演艺训练班！不光培养演员，我们还要开办配音班以及摄影班。所以希望各位同行帮忙打打广告，有人才的也可介绍过来，我们嘉禾来者不拒！” “至此，就今天各位大驾光临来参加嘉禾片场的开幕式，我本人衷心的谢谢大家！谢谢！” 啪啪啪——！ 现场又是一阵欢天喜地的鼓掌声，杨秋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便退到了后面，将位置让给了一直等在旁边的陆原亮。 “各位，开幕式完了，采访也结束了，大家往这边走，我带各位去参观一下我们嘉禾片场。”陆原亮对着各路记者一招手，便招呼着众人往摄影棚行去。 其实早已参观过的影视界众人，却又回到了办公楼的大厅里面。 “杨老弟，你刚刚那番话，可是捧杀啊！”杨秋一入大厅，便见着张善昆走到了他面前，苦笑着说道。 “张老板，如果《罗生门》真拿到了奥斯卡……”杨秋摇头笑了笑，语气轻松地继续道：“那可就不是捧杀了，要叫实至名归。” 张善昆皱了皱眉，疑道：“你就这么有信心？” “嗯。”杨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这不叫有信心，而且知道了历史。 只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张善昆倒是也被杨秋的这股子自信感染了，笑道：“那要是《罗生门》真拿了奥斯卡，杨老弟的新片可就要大卖了。” “哈哈——” 杨秋畅笑一声，说道：“不大卖的话那我可就要白遭罪了，毕竟，接下来近两个月，估计报纸上骂我的人不会少。” “骂吧骂吧，骂的越多，到时候你的片子卖得越好。”张善昆不愧是噱头大王，一下就明白了杨秋的目的所在，点明道：“我现在，倒已经开始期待杨老弟的新片了。” “那您就拭目以待吧。” “对了，杨老弟，你的新片叫什么名字？” “《阿婴》。” 第204章 不改 《阿婴》并不是一部适合在这个时代拍的片子，不止里面隐约出现的**意思，还有影片中女主如同‘荡妇’一般的表现。 就更不用说女主被玷污时，那种特别表意的拍摄手法了。 就连《罗生门》这种国际化视野的电影，里面的女主角被强盗玷污时，也是简简单单的一笔带过。 按原片拍出来，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偏偏，杨秋不想改…… 香江电影沉寂得太久了，久到都已经闭上了大门，甚至开始了自娱自乐，一部亮眼的《罗生门》，便从艺术上和技术上，彻底把香江电影都比了下去。 直到五十年代末，被霓虹人一巴掌扇在脸上。 香江电影人这才醒了过来，开始引进霓虹的技术，拉拢那边的人才。 然后，便是二十多年的追赶。 只是…… 那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现在香江电影圈的情况，便是非猛药不可医也。 杨秋心里想试试，把《阿婴》这部鬼气森森，兼具邪气凌然的电影，放到这个时代，会有什么影响。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萌萌，你看看这个剧本，如果有意的话……” 片场开幕后的当天下午，弥顿道的总经理办公室里，杨秋朝着夏夢递了一个剧本，刚说了半句话便停了下来，思索了一番后继续道：“算了，你还是先看看吧。” 说完，便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写起了《阿婴》的拍摄计划。 夏夢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一眼手上写着《阿婴》的剧本，便在旁边的沙发上，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侧身坐了下来。 一边听着身边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一边静静地翻开了手上的剧本。 《罗生门》这部今天上午在片场闹翻天的电影，夏夢自己是没有看过的，这片子根本就没在香江上映过，但其却听过杨秋复述过电影情节。 也不知杨秋是在哪看的…… 尽管只是杨秋的口述，但夏夢对《罗生门》构思和其艺术性，却是极其喜欢的。 那种对于人性的究极拷问，真是让人细思极恐。 却又沉迷其中。 所以当夏夢听说这部《阿婴》是致敬《罗生门》时，心里预期着就有了一份喜爱之情。 这一看，就陷了进去。 《阿婴》的故事，说是致敬《罗生门》，其实只是披了一层《罗生门》的皮。 如果说《罗生门》主要是对人性的批判，那《阿婴》所表达的，还要加上一份对封建礼教的批判。 其主要内容，便是幼年目睹母亲因不守妇道而被凌迟处死的阿婴，在与新婚丈夫武举人返家途中，遇上了大盗焦艳，以及货郎洗小劫，惨遭夫死身污的一系列故事。 只是关于武举之死，阿婴、大盗和货郎，却给出了三种截然不同的解释。 这部分看来倒是和《罗生门》极度相似，但后续情节却在《罗生门》上继续扩展，慢慢地给大家展示了一个礼教吃人的社会。 在《罗生门》中，电影根本没有几人谁真谁假给出答案；但在《阿婴》里，最后却明明白白的点了出来。 虽然是礼教推着女主一步步走向深渊，但其也的确不是一定程度上的好人。 这样一个女主，对于演员身上的压力、颠覆以及流言，的确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考验。 要是夏夢不愿参演，也是情有可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杨秋时不时抬眼看一下那边的夏夢，见其看得认真，倒是没有打扰她。 半响之后，终见那边有了响动。 只见夏夢轻叹一口气，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剧本，满脸的迷茫，还不待杨秋出声，却见夏夢又拿起剧本，低头看了两眼。 呼——！ 夏夢深吸了一口气，满脸的郁郁之色。 “感觉怎么样？”杨秋抬起头，靠在椅背上问道。 夏夢抿了两下嘴唇，喃喃道：“太、太灰暗了。” 杨秋站了起来，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握住夏夢的右手道：“只有这些？” “额，剧本也很好。” “那你觉得阿婴这个角色怎么样？” “阿婴……”夏夢张了张嘴，愣了几下，最后才细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说，那就慢慢揣摩吧，萌萌，这个角色，你敢接么？”杨秋慢慢摩挲着手里的小手，轻声问道。 “……” 杨秋的话果然让夏夢陷入了一片纠结之中，她以前的角色可没有一个是如阿婴如此复杂的。 天使与魔鬼缠绕而生。 这让夏夢即是忐忑，又是犹疑。 而且…… 夏夢吞了吞口水，转头看着杨秋担忧着问道：“这片子拍出来，外面、外面不会有问题吗？” “外面？”杨秋顿了一下，忽而笑道：“肯定会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很大。” “那你还拍？”夏夢急道。 杨秋叹了一口气，语气坦然地道：“如果这次不拍，以后，我起码要再等上二十年，才能再拍这类片子了。” “……” 夏夢不懂杨秋为何会这么说，但见着杨秋也是一脸苦闷之色，便轻轻咬了咬牙，细弱蚊声地道：“那、那我演了，其、其实，我也很喜欢阿婴这个角色的，就是怕演不好。” “没事，我慢慢教你。” “你？” “别忘了，我还是你的老师呢。” “……”夏夢忽然收起剧本，状似小女儿地强笑道：“那好，到时候，你教我演戏，我陪你挨骂。” “挨骂？放心。”杨秋侧头想了想，哑然笑道：“一般骂我的，最后都被打了脸。” 眼见着夏夢接下了女主角，杨秋的电影也便放下了一件大事。 一路送着夏夢回到了太子道的家中，两人一番依依惜别后，杨秋又驱车来到了侯王庙的世光片场。 只是杨秋一下车，便感觉周围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转了过来。 心下笑了笑，杨秋感叹这香江消息传的飞快，随后便径直走上了他以前住的那栋楼，不过他上楼后可没右转，而是来到了左边房子的门口。 杨秋皱了皱眉，这房门轻轻虚掩，显然又没上锁。 叩叩叩——！ 轻敲了一下门，却毫无动静，杨秋待了片刻，又轻敲了两下。 只是…… 还是一片空寂之声。 杨秋想了一下便推开了房门，入眼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客厅。 上次搬家之时的桌子椅子却全都没了。 “李导，在不在？” “密斯特李？” “……” “看来不在。” 遍寻了一圈，除了主卧还有一床被子几件衣服外，房子里啥也没有，杨秋抿了抿嘴叹了一声，便又轻轻拉上房门，离了开去。 一路坐着车往家赶，刚走到了朿砂利道转进禧福道的路口。 “停车！” 杨秋但见着路边半蹲着一个人，低着头不知再想些什么，马上对着司机叫了一声。 呲——！ 一声急刹。 杨秋回头又看了那人一眼，随即摇下了旁边的车窗。 “密斯特李，你怎么在这里？”杨秋笑道。 蹲着的人正是那位破了产的李瑛，此时见着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自己面前，又看见车里那位熟悉的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搣了搣嘴。 不过随即。 便见着李瑛缩着脖子站起来，走上来笑道：“密斯特杨，听说你上午把全香江的电影人都给骂了？” 第205章 降格 “……” 杨秋心下一阵无语，坐在车里怅然道：“无稽之谈。” “不见得吧，我见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李瑛埋下头来，幸灾乐祸地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在开幕式上极力推崇霓虹一个叫黑泽明的家伙，还把香江电影人贬得一文不值。” 杨秋从车上走了下来，又摆了摆手让司机先行开车回家，便站在路边跟着李瑛说道：“我可没有这么说过，香江的电影人……” “怎么样？”李瑛见杨秋犹疑，忙着追问道。 “还是值那么一文的。” “……” 说来也是可笑，香江的粤语电影圈现在自是不用多说，而国语电影圈，过去这一年执牛耳者，却是长城和嘉禾。 至于其他永华之类的国语片公司，是愈加的没落了。 又比如卜万沧、李瑛亦或是马徐惟邦这类的民国大导演，也一样随之没落，拍出的片子是一部不如一部。 后两位，干脆已经无片可拍了。 反观长城那边，同为民国一代的李萍歉和朱石鳞，却还在佳片频出。 这当然不是因为什么进步文人所以片子就拍的好，而是因为长城那边的拍片体系决定的。 长城那边，是把编剧的地位，与导演等同的。 甚至有时编剧还在导演之上！ 而且长城还有一个十多人的剧本审委会，里面全是此时中国有名的艺术家以及剧作家，比如前面被港府驱逐出境的司马汶森，便是剧本审委会的一员。 长城每一个决定开拍的片子，都要先拿到这个审委会去谈论一番。 等通过了，才由这些大导演接手。 如此一个经过千锤百炼的剧本，其艺术性和精彩程度，自然是得到了一定的保障的。 卖的好便有道理了。 只是…… 这长城有剧本审委会，嘉禾有杨秋这个大BUG。 其他的公司有什么？ 真还不如四九年之前的百花齐放了。 李瑛倒是脸色一顿涨红，显然已经自动代入了只值一文的角色，梗着脖子问道：“密斯特杨，你这样说，不怕以后香江电影人对你同仇敌忾？” “同仇敌忾？”杨秋挑了挑眉。 李瑛点了点头，笑道：“是啊，那群人老烦了，帮忙不会，恶心起人来都是老手。” 那群人…… 杨秋有些无语，低头瞄着李瑛道：“那你的意思是？” “嘿嘿——！” 李瑛得意地一笑，扫了一眼四周，压低着声音道：“密斯特杨，让我加入嘉禾怎么样？咱们一起，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瞧瞧。” “……” 杨秋微微眯着眼睛，一脸奇怪地看着还在谄笑李瑛，直到把李瑛看得尴尬地收起了脸，才转头看向了自家的方向。 “咳咳，密斯特杨，我知道这……” “密斯特李。” 杨秋还不待李瑛说完，便叫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哈——？” “我刚刚去你家找你了。”杨秋弹了弹有些褶皱的袖口，漫不经心地说道。 “额……”李瑛微微一愣，忙问道：“你、你有什么事吗？” “我的嘉禾，打算开一个演艺训练班，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听说了。”李瑛连忙点头应道。 杨秋也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所以对于青年演员来说，嘉禾暂时不成问题；而儿童演员，也已经有了；只是这中老年的演员，我们嘉禾还有点捉襟见肘。” 说到这里，杨秋低头道:“密斯特李，有没有兴趣，来嘉禾做个签约演员？” 杨秋这句话说完后，便肉眼可见的，瞧着李瑛的脸色，一下由赤红变成了锅底。 显然是恼到了深处。 不过…… 杨秋抬了抬眼，根本不为所动。 李瑛本就是演员出身，他那个前妻顾蓝君，也是一起演戏时结识的，这次从导演跌落至演员，虽然伤人，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再说了，杨秋可是完全出于一片好心。 “密斯特李，你知道的，现在基本不会有人找你拍电影了，而且……”杨秋上下扫了他一眼，继续道：“而且你拍片的那种老式风格，也与我们嘉禾的做派不符，所以，演员的事，这几天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 “如果考虑清楚了，随时欢迎你去嘉禾片场。” “……” 杨秋一句话说完，见着李瑛还是黑紫着脸动也不动，便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独自一人往着家的方向行去。 李瑛还静静立在那里。 良久。 直到一盏茶的功夫后，才见着李瑛忽然抱着头，一脸痛苦地蹲了下来。 悔不当初啊！ 不提李瑛还在马路边懊悔过去，杨秋才刚回到家里，还没脱下外套，便见着刘靓华哒哒哒地朝他奔了过来。 杨秋眉头一皱。 只是还不待他说话，刘靓华便指着正窝在客厅沙发里，一脸忐忑地张冰倩问道：“她怎么会住在咱家里？” “……”杨秋一个白眼，边挂着外套边道：“你们不是一起逛的绿屋吗？还问我。” “可当时没说让她住到咱家来啊，只说了让你过一下眼。”刘靓华跺了跺脚道。 杨秋叹了一口气，道：“那怎么办？现在把她赶出去？” “……” 刘靓华顿时一噎，满脸地懊恼，纠结着抿了抿嘴唇。 “行了行了，一个小女孩，住就住吧，没什么好担心的。”杨秋揉了揉她的头道。 “我对她的担心，还小点……”刘靓华瘪了瘪嘴，睁大了眼睛看着杨秋道：“我是怕你哪天忍不住了，兽性大发。” “……” 杨秋一阵无语，扶额道：“你都在想些什么？！隔三差五你就来这住一晚，小蔓也一直在，怕什么！再说了，我有那么饥不择食吗。” “难说，万一哪天你酒后……，咳咳，再说了，你要是兴致来了，小蔓还不什么听你的啊。” “那你说怎么办吧？”杨秋摊了摊手无奈道。 刘靓华眼珠子一转，探身笑道：“那我直接搬过来怎么样？” “……” 最后这句话，才是这丫头的真实意图吧！ 杨秋挑了挑眉：“搬过来没问题，不过，你妈能放你走？” “我妈年前就去呆湾了，现在还没回来呢。”刘靓华得意地挺胸笑道。 看着那对经由自己开发又大了一号的柔软，杨秋眯着眼斟酌了一番，沉声回道：“随便你，搬过来就搬过来吧。” 毕竟吃干抹净这么久，有些事情也是要面对了。 “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你开车帮我。” “好。” 杨秋点了点头，看着刘靓华眉飞色舞地往外走，顿时心下又有些虚了，轻声问道：“那个，朱蒂，倒时候你妈回来了，要是上门来，看见……” “看见什么？”刘靓华见杨秋犹疑，循声问道。 还能看见什么？ 杨秋转头看了看还坐在客厅里的张冰倩和李蔓一眼。 当然是一屋子的美女啊！ 刘靓华顺着他的目光移去，顿时明白了杨秋担心什么，立马剜了他一眼。 “怕什么！”刘靓华嘟了嘟嘴，一边往外走一边怨道：“她自己就是个姨太太，去呆湾了还天天受气，我这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 杨秋楞了一下，便立马又拿上自己的外套，追了出去。 第206章 取消包底费的契机 刘靓华终于如愿以偿地，提着包袱住进了杨秋的家。◢随◢梦◢小◢.lā 三人一夜**不提。 只是这随后的一堆麻烦事，自然而然地摆到了杨秋面前，他也开始在心里寻思着，怎么摆平来自刘父的怒火。 即便刘母只是姨太太…… 但从刘靓华年纪轻轻就拥有这么多物业来看，刘父显然也是对这个女儿非常之疼爱的。 想想—— 要是自己女儿成了别人家姨太太，杨秋估计也会给气得发疯。 估摸着没两天，刘父就得从呆湾杀过来吧。 只不过还没等到刘父杀过来，出差三月有余的邹定鑫，却已经从法国动身返回了。 二月末的这天下午，杨秋亲自驱车，来到了启德机场。 这时候的启德机场，还不是后世那运客量和载货量都排在世界前几的机场，也还没有朝着维多利亚湾探出一条尾巴。 只一条千余米长的跑道，静静地矗立在海岸边。 一阵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过后，杨秋终于在旅客出口，等到了邹定鑫一行人。 说是一行人，概因为邹定鑫的身边，还跟着两个高高瘦瘦的洋鬼子。 “定鑫，辛苦了！”杨秋赶忙迎了上去，握手而道。 “老板，不辛苦，公费旅游呢。”邹定鑫笑了一下，便比划着身边两人道：“老板，不负所望，人我给你找来了。” “哦？” 杨秋微微定神，看了旁边的两个洋鬼子几眼。 邹定鑫倒是立马抬手，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本沙明先生，这位是贝尔纳先生，都是法国米多分建筑事务所的设计师。” “你好，本沙明先生，贝尔纳先生，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杨秋伸手致意，打了一声招呼。 “两位，这位是我的老板，杨先生。” “你好。” “你好。” 两个洋鬼子见到了此次行程的金主，倒是纷纷客气了几分，疲惫的脸色也挂上了几分笑容。 杨秋不以为意，对着机场门口摆手说道：“两位，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酒店，今天就不谈公事了，两位好好消息一番，有事我们明日再说。” “谢谢。” 杨秋几人一路闲谈着，把两个洋人带到了弥顿道的思豪酒店，等安顿好两人后，便和着邹定鑫一起，回到了同位于弥顿道的公司。 公司里的同仁自然是一番欣喜不提。 好几月没回，虽然有人时常打扫卫生，但自己的办公桌上，还是乱作了一团，邹定鑫顾不得劳累，先简单清理了一下，又拿着最近几日公司订的报纸看了几眼，便心事重重地拿着整理的资料，敲响了总经理室的大门。 “请进。” 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邹定鑫推门而入。 “定鑫，要不要回家先休息会，事情明日再说。”瞧着邹定鑫脸上的一抹疲色，杨秋抬首问道。 邹定鑫摇了摇头，便一屁股坐在了杨秋对面：“没事，正好乘着脑子清醒，先把工作交接了。” 说着，邹定鑫便递出一份文件夹，解释道：“老板，这是《小鬼当家》在联美和西乃地的上映数据，你看一看，另外，银光那边，也说了会尽快把数据传真过来。” “这些就不用看了，我信得过你。”杨秋接过文件随手放在了一遍，眉头一皱轻声说道：“其实你这次欧美之行，我更关心的，却是你这趟法国之旅。” “老板是说关于多功能影厅的事？”邹定鑫也是一点就透，探身答道。 杨秋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样？你去看了吧，感觉如何？” 啪——！ 只见着邹定鑫右手拍了一下大腿，很是兴奋地畅声答道：“看了，老实说，真是一个天才般的创意，法国不愧为世界电影的诞生之地。” “那你觉得这种多功能影厅，效果怎样？” “很好，比现在的这种只一个超大厅的戏院，好太多了。”邹定鑫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步，答道：“将一个超大型的空间，划分成五份，甚至于六份的小影厅，既有利于控制观众的情绪，又能使戏院的排片灵活多变。” 说到这里，邹定鑫脸色都红了起来，看着杨秋喃喃道：“将各种电影交叉放映，让戏院的利用率一下上升了好几个台阶，就我在巴黎看的几个多功能影厅，除了中午场，其他时间段的上座率，竟然没有低于四成的。” “而我在米多分拿到的数据，也证明了多功能厅的上座率，平均都在五成五左右。”邹定鑫越说越兴奋，只是说着说着，却突然顿了一下，犹豫着缓声道：“不过……” “不过什么？”杨秋接口问道。 邹定鑫斟酌了一下，犹疑着说道：“不过就是这先期投入，有点大了。” 多功能影厅自然是比一体大厅的投入大。 不提这种将各个小厅隔开所需要用到的技术以及隔音材料，光是这放映机的数量，因为将一个大厅一下隔开成了五六个小厅，放映机便也要多上四五台。 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钱啊！ 邹定鑫沉默了一下，看着皱着眉头的杨秋继续道：“米多分那边算了一下，按照多功能厅的规模来建造的话，在法国每家戏院的投入，平均要多花上一万英镑。” “也就是我要建五家戏院的话，还得在原成本投资的基础上，再多花八十万？” “嗯！” 听到这里，杨秋也是一阵头疼，这次轮到他站起来，转来转去了。 良久。 “不对，不能这样算，毕竟香江可不是法国。”杨秋愁思了一番，转口说道：“两边的物价和人力，肯定不是一个标准的。这样，定鑫，你这几天就陪着两位设计师，在香江多走走看看。地点、物价还有人群趋势，都要了解，尽快拿一个性价比最高的可行性方案出来。” “好！” “辛苦你了。” 瞧着杨秋没想两下就表示继续，邹定鑫也变得战意十足了起来，他可是真被法国新出现的，那种多功能影厅给惊艳到了。 而且建院线，也正是他所想要的。 不过这时邹定鑫想着的，却是院线上座率高了，便能多赚钱。 但杨秋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取消戏院包底费！ 平均上座率五成五，比起香江三成五的上座率，基本高了两成，只要有了这两成…… 不！ 甚至只要平均多了一成收入，便是杨秋取消戏院包底制的底气所在。 只要取消了包底制…… 呵呵！ 穿越前辈们早就告诉了杨秋，那时候香江的电影，便会疯了一样朝他的院线涌来。 杨秋估计挑都挑不过来。 那时候…… 他便再也不受看这些破烂院线的气了！ 比如这次刚刚过去的新年春节档，嘉禾便被金国狠狠地摆了一道，虽然紧接着又给了他一个甜枣。 但那份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却让杨秋异常难受。 第207章 实力大涨的金国 如果说过去的1951年是嘉禾异军突起的一年，那这一年，也是金国厚积而薄发的一年。随-梦- . lā 金国院线一年之前，在全港还仅有六家戏院。 分别为金国、国民、新舞台、快乐、金陵和金华。 而一年之后，金国或建或买或租，又增加了三家戏院。 这三家分别为观塘、金园、国都。 其戏院数目一跃而到了九家，成为香江此时的院线数目之首。 而且与其他三家粤语院线不同。 邵氏掌控的新世界线，因为邵氏父子此时香江的主事人邵村人无心电影，极少参与电影制作，大部分反而是自买自放。 剩下的太平线以及中央线，却是联盟制的，也是最纯粹的院线，就根本不用说了。 只有金国线，野心不小。 去年之时，金国旗下的大成影业，一年的成片量，也不过三四部。 可自年末十一月开始，金国加大了对大成的投入，导致大成的成片突然增加，基本达到了每个月都有一部电影出品的程度。 这节奏，可比现在的邵氏都勤快了。 而且除了大成影业之外，包括以前扶持的植利以及大联，又有两家名为丽士和信谊的制片公司，加入了金国的扶持名单。 其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金国以院线为依托，成为了比嘉禾更像后世嘉禾的卫星制公司。 竞争力徒然上升了一大截。 然后，自然是嘉禾的影片不那么重视了。 所以出现了圣诞档期间，嘉禾的片子给大成影业暖场的事。 而刚刚过去的春节档，更是显出了此时金国的强大。 它竟然…… 能把长城的片子，拿到自家院线放了！ 国语片的两大公司，嘉禾与长城，被其一网打尽。 要知道在杨秋之前的国语片，基本都是自己找两家好戏院联映了事，很少会去院线淌一次水的。 而且国语片因其片子经常的严肃性，也着实用不了这么多戏院。 但偏偏这次春节档起，长城却开始和金国合作了。 自然是杨秋之前淌了一趟好水。 所以此次春节档，金国旗下的九家戏院，同时放映了三部电影。 金华、快乐、观塘放映长城的《新红楼梦》；金国、国民、金园上映嘉禾的《游龙戏凤》；新舞台、金陵、国都则是大成自家的《龙凤花烛》。 如果纯粹减了一半院线，杨秋说不定直接去找太平线或中央线去了。 但金国的甜枣，甜就甜在，又给了影片两个礼拜的放映时间，而且还承诺包底费再减少半成。 包底费杨秋不在乎，但两个礼拜的放映时间，可就得正视了。 后世的人们都知道，除了大片和爆片外，一部好的片子，口碑的发酵时间，基本最低也要三天，而在这个还是报纸的时代，口碑的发酵就更慢了。 一个礼拜还是少的！ 如果让杨秋在六家戏院一周上映时间，与三家戏院两周上映时间来选， 他肯定选第二位。 所以在这个春节档，香江就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幕，一家院线的三部片子，竟然互相竞争了起来。 当然，竞争这个说法，也说不过去。 两个礼拜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这拳头还没挥出去呢，双方就被裁判赶下了擂台。 不过这第一名，一直被嘉禾的《游龙戏凤》牢牢占据。 自然是嘉禾的黄梅戏，还是有一定口碑的。 大成自家的粤语电影《龙凤花烛》，上映十天就下映了，根本就没有坚持到两周，票房收入十六万港币。 比起这片子的拍摄成本，却也算是大赚了。 而长城的《新红楼梦》，是李俪华还在长城时，就拍摄的一部电影，凭借着优良的制作以及明星效应，一直在《游龙戏凤》后紧咬不止。 直至上映十三天下映时，《新红楼梦》票房共计二十一万，乃是长城第一部票房过二十万的电影。 这倒是让刚刚深受打击的长城，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杨秋看到数据时倒是时常在想，若是长城也跟风拍黄梅戏，怕是此时的票房之争，也说不定谁胜谁负了。 毕竟黄梅戏的人才，基本都在内地。 而嘉禾的《游龙戏凤》，虽然在质量和画面来看，杨秋感觉都在《女驸马》之上，但因受着金国院线的其他两部电影，以及其他院线的春节档电影分流了很多观众。 反而在票房上，只有二十七万港币。 这让一直觉得自己不比王天霖差的李汉祥，胸里狠狠地憋了一口气，还不待杨秋勉励他两句，他便又和王月庭折腾到一起去了。 看来是想着再搞出一个好剧本，来找回这次丢掉的面子。 “对了，定鑫，这几天，你还要筹划一下，关于训练班的招考计划。”杨秋拿着手里的笔晃了晃，道：“既然我先期已经放了风，那这个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邹定鑫点了点头，遂问道：“有什么具体要求吗？是只在香江招还是……” “只在香江，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精力满处跑。”杨秋摆了摆手，斟酌了一番道：“嗯，表演班学员不会国语的也可以，但配音学员，必须会。” “好。” “那你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接下来，估计有得你忙了。” “哈，闲了这么久，忙起来也不错。”邹定鑫站起来刚准备走，忽然顿了顿，回过头犹疑了一下，问道：“老板，我刚刚看报纸，那上面这么多、多……” 看着吞吞吐吐的邹定鑫，杨秋笑了笑，道：“这么多骂我的？” “额——，嗯。”邹定鑫尴尬地点了点头。 “都是些局外人，什么都不懂一顿乱骂，不必在意。”杨秋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地道：“这时候他们骂的多狠，一个月，哦，不到一个月了，二十多天后，他们的脸就会多疼。” “您……您真认为那部电影这么好？” “放心吧。”杨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笑道：“男人的直觉，不会错的。” “……” 除去《罗生门》的质量不谈，霓虹在这次的棒子战争中，这么听美国粑粑的话，就算再怎么样，一个最佳外语片的奖项，肯定是跑不了了。 杨秋自己的新片，也必须得加快了，不然蹭不上这次的热度了。 这样想着，杨秋便拿起自己的外套，也走出了公司。 1952年2月29日，‘长凤新’中的最后一块拼图新联成立，全公司成员包括总经理在内一共五人。 第208章 招生 《阿婴》的筹备工作其实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自胡金泉帮助李汉祥拍完《游龙戏凤》后，杨秋就画了一大叠粗制的设计底稿，并塞了一堆诸如《明人十二肖像册》、《谢庭循画杏园雅集》的画册给他。 理所当然的，就是要胡金泉设计一套现实点的古装出来。 这时候的古装片服饰设计，拜粤语残片的大规模流行所累，比起三四十年代的古装片，整体上反而有一种倒退的趋势。 起码三十年代拍摄的《孔夫子》《貂蝉》之类的历史古装片，服饰道具还算考究正常，看起来也很是上眼。 但到了四十年代中后期，粤语残片，特别是里面的神怪片和武侠片的大规模流行，导致服饰道具很是不够用，便也开始粗制乱造了起来。 很多，却是在京戏道具里直接拿的。 改都不改！ 最明显的一处例子，便是十多年之后曹达桦拍的那部《如来神掌》，里面的服饰还都是直接从京戏服装里抠出来的，然后随便改改就给用了。 你说这些东西拿来拍戏剧电影，也便罢了，但拿来拍一部真正的古装片，杨秋可忍不了。 所以任务便交到了胡金泉手上。 对于能拍出《龙门客栈》这等考究之作，甚至影响后来半世纪明服设计的明粉胡金泉，杨秋相信即使提前了十多年，有了自己提供的一些思路，其一定能提供一份完美的答卷。 而且，相比较《龙门客栈》，《阿婴》的服装设计任务并不重。 这里面除了捕快服、县令服、以及三四件的女性服饰，其他的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服饰。比起后世《龙门客栈》里的等级分明的飞鱼服、番子服所需要的考据数据来，怕都是极度极度轻松的了。 所以经过两个来月的三改其稿，《阿婴》的服装道具便已早就成型了。 而在演员这边，随着各色人等加入，剧组也搭建完成。 女主角阿婴，由寻求演技突破的夏夢出演；阿婴之父县令大人，则找来了老熟人王元龙；丈夫武举人，由陈友新出演；里面一直暗恋阿婴的捕头霍都头，则交给了鲍芳；个子矮小机灵的货郎冼小劫，发给了在《游龙戏份》里演过大牛的胡金泉。 至于另一个捕头贯大睬，则交给了上门来投的李瑛。 这位大导演，终于在现实面前低下了他的头颅。 而阿婴之母和其情郎假道士青肚子，便交给了恋奸情热，正打算结婚的程纲两口子。 只是…… 《阿婴》这部剧里面，表面上最変态的角色大盗熊艳，却一直找不到人。 杨秋不是没有人选。 只是别人一看到这个角色设定，想都没想便直接当面给拒了。 这年头，反角配角坏角都有人演，但唯独这変态，却是基本没人敢演的。 変态的影响力，可比一个单单的坏角大多了。 中国的电影史上，此时还没出现过如此変态的角色呢。 好吧，老实说…… 熊艳这个角色，在杨秋看来，可没有什么《人肉叉烧包》之类的给力。 只能说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太不敢想象了。 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人选，杨秋咬了咬牙，最后决定还是自己上了。 反正，他以后也不用脸讨生活。 于是在三月上旬，已经筹备好了的《阿婴》剧组，便正式进驻了嘉禾片场。 杨秋的新电影，开机了。 当然，片场里的一堆零零总总，先略过不谈。 而于此同时，在香江的大报小报上，也刊登起了嘉禾演艺训练班招生的消息。 我们的无业游民奚重简先生，自然也看到了这份招生简章。 所以这天一大早，奚重简就拿着一份《香江时报》，来到了思豪酒店。 他的老大哥乔洪，在其挽留下没去成韩国，便在洋人居多的思豪酒店，寻了一份客服经理的工作。 凭借着出色的语言能力，乔洪正混得如鱼得水。 “乔洪哥，你觉得我去试试怎么样？”酒店一楼大厅的客座上，奚重简拿着报纸对着乔洪点了点，很是诚心的问道。 大事不决问乔洪，这可是他在航空学校一年养成的习惯。 倒是乔洪那边还是木着一张脸，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可以去试试，那个长城的什么经理，不是说你有这个条件么。” “真的？”奚重简尤不自信地问道。 老实说，奚重简这两个月被打击得有点严重。 本来他妹妹奚重怡今年就该毕业了，家里经济不好，女孩子也就没打算往上读。所以可以预见的是奚重怡毕业后，起码一段时间内，应该会和他一样有个无业游民的状态。 到时候难兄难妹的，他也可以有理由取笑那高傲的小丫头一番。 但是…… 这特么的都还没毕业呢，奚重怡就已经找到工作了。 奚重简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要说奚重简那个最小的妹妹奚重怡，真比起他这个哥哥来，可是牛气多了。学习好不说，这都快临近毕业了，奚重怡竟然自己跑去长城毛遂自荐了。 自荐了不说，竟然还通过了。 十五岁还没成年，便一下子成为了长城年龄最小的员工。 长城的那个经理袁仰桉上门签合同时，奚重简和他外婆，都还一直处于懵逼的状态中。 兴许是袁仰桉爱才之心泛滥，亦或是奚重简长得还真算不错，签合同时，袁仰桉还指着奚重简，对着他外婆来了一句：“你的三孙也有条件，可以来试一试。” 然后，奚重简就给拒绝了。 至于为什么…… 其一嘛，要不是红色党，奚重简还是魔都的一名公子哥，也不会落魄如此，所以打心里，他不喜欢长城； 其二，却是长城签妹妹的时候顺带看上的他，这让他一直以哥哥自居的自尊心往那扔。 所以，这长城，奚重简便没有去成。 但眼看着妹妹都找到了工作，也越发的在其面前高傲了起来，便让奚重简愈发的心急了。 只是他身无长技，急了没有办法。 此刻奚重简看到了嘉禾的招生公告，想起了那个长城经理的话，便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总想着去试一试。 只是一直自信心不足的他，却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的胆量。 “真的。”乔洪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皱了皱眉，又仔细看了奚重简一眼，这才仿佛释然道：“嗯，真的。” “……” 真的就真的吧，你还皱眉干什么！ 奚重简被脸上甚少出现表情的乔洪弄得一愣一愣的，心里面却越发的不敢肯定了起来。 “我、我……” 结结巴巴了两声，奚重简抖着腿瞄了一眼手上的报纸，心虚思量之间，忽然随意卷了卷报纸，咬牙道：“算了，我不去了，不去没什么，去了要不过，可就真是丢人了。” “乔洪哥，没事我就先回家了，下次我……” “我陪你去。” “什么？！” 奚重简刚站起来打算跑路，话便被对面的乔洪打断了，感觉自己貌似听差了，他愕然地问了一声。 乔洪微皱着眉头没有答话，轻轻抽过奚重简手里卷起欲扔的报纸，一边展开一边慢慢抹平，头也不抬地静静说道： “我陪你去。” 第209章 考生众像 九龙旺角，德明中学。 这是一间占地仅一万来呎的小学校，除了一栋五层的教学楼外，便只有一个小小的操场。 不过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德明中学也是如此，幼稚园、初小、高小、初中以及高中各部，那都是应有尽有。 绝对可以应付如今绝大多数人的求学要求。 而此时—— 位于五楼高三部的课室里，有一个长发披肩的漂亮少女，正盯着眼前的报纸扉页犹豫不已。 自己……到底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正在少女犹豫不决间，课室外又蹦蹦跳跳跑进来一个短发少女，虽不及长发少女漂亮，但胜在看上去风风火火的，很是活泼可爱。 短发少女刚一进门，便睁大了眼睛，朝着长发女跑了过来：“小猪小猪，下午我们去域多利看电影怎么样？下午那里放红线女的《良宵花弄月》。” “嘘——！” 外号‘小猪’的长发少女顿时一慌，赶忙叠起报纸，瞪了一眼来人道：“欣欣，你小声点，叫这么高，怕老师不知道你要逃课么？！” “这有什么，又不是没逃过，再说了，现在老师哪还管咱们。”欣欣嘟着嘴顶了一句，趴在小猪的课桌上，继续笑道：“好小猪，咱们下午去看《良宵花弄月》好不好？” “不去。” 小猪心里有事，自然是无心看电影了，拒绝得那叫个干净利落。 “啊？为什么啊？！”生性爱热闹的欣欣难掩失望之色，瞧着好友不为所动，眼珠子转了转，又低头道：“那我们就去百乐门，看西片，那边正在放《非洲女王号》呢，听说可好看了。” “不去。” 回答的还是那么简洁。 德明中学东边的奶路臣街上有一家域多利戏院，南边的鲁省街上有一家百乐门戏院，两个闺蜜以前玩闹起来，便经常会逃课去这两家戏院看电影。 只是不知道，今天另一个闺蜜是怎么了。 往常不要说答应了，这时候只怕两个人早就已经疯着跑出去了。 欣欣被小猪一阵打击，心情郁郁地趴在了小猪的桌子上，把头搁在桌面上，苦着脸问道：“为什么啊？小猪猪。” “……” 小猪被问的有些发愣，沉默了两秒后才问道：“欣欣，你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毕业后干什么？”欣欣挠了挠自己的一头短发，眨巴着眼睛犹疑着说道：“估计……可能……也许找个办公室的活吧，哎呀，想那么多做什么，还好几个月呢。” 小猪抬眼看了看大大咧咧的闺蜜，抿了抿嘴唇，细声道：“我想做明星。” “什么？！”欣欣有些惊愕。 那边的小猪干脆把着叠起来的报纸拿出来，展开给她看了一眼，犹豫着问道：“欣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 “我、我想投靠嘉禾，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考试？” ……………… 港岛电照街，出入口管理处大楼。 出入口管理处，顾名思义，就是港府工商署下面管理出入口货物的一个单位，主要负责对清关货物进行收税。 后在1977年，改为香江海关。 香江作为远东最重要的转运港口之一，每天进出的货物自是不少，所以出入口管理处也是港府最繁忙的单位之一。 不过用不着在码头上到处跑，倒是让张扬轻松不少。 他只是进出口管理处的一位会计。 其每天的工作，也只是把下面或者那些洋行送过来的清关数据，统计再复查一下，有问题的打回去重做，没问题的自然是直接放行。 但这份工作，却也说不上多么轻松。 每天送到他手里的数据资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基本上一天算下来，临到下班时，脑子里除了一二三四，便没有别的了。 极度的疲惫而且无聊。 所以每天午饭后的休息时间，便是他难得的闲暇时光。 在办公室里，或睡上一个小觉，或泡上一壶茶，再读一份报纸，便也是一种享受。 所以这天中午，张扬便先泡好了一壶清茶，借着寥寥茶香，坐在办公桌前展开了一份报纸。 “《银幕新人的召唤》” “为什么近几年来国产电影的演员老只有这几位？固然，他们演技精湛，经验丰富，并且，闪耀着熠熠的星光，为观众们所敬所爱所熟悉……但是，他们不是生下来就是演员，不是有了名字就个个知道，既然他们可以成功，就没有……”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张扬的细读，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便见着办公室的门口，正站着一个颇有些高大的男人。 “张处长，张处长，我一猜您这时候就应该在办公室，果然。”来人瞧着张扬抬头看着他，忙喜滋滋地行了上来，还一边打起了招呼。 张扬懵了两秒，终是缓了过来，看着来人无奈笑道：“尚後兄，不要乱叫，我只是一个编外雇员而已，离处长十万八千里呢。” “诶！十万八千里起码看得到啊，我们这些贫民百姓，那是路都没有呢。”陈尚後寻到了办公桌旁，一顿恭维道。 张扬被其说的哑口无言，只得叹道：“我说尚後兄，你怎么又中午跑过来了？” “这不是中午人少，想着下午不用来麻烦你嘛。”陈尚後咧咧了一句，低头小声道：“对了，张处长，我们洋行的清单，您算好了没有？” “算好了，你等着，我拿给你。” 张扬无奈地丢了个白眼，放下报纸站起身子，走到旁边的柜子里寻了起来。 “怡发行、怡发行……” 这边张扬在柜子里一边嘀咕一边寻找，那边的陈尚後摸了摸胸兜，掏出一个红包压在了报纸下面，又不放心地看着报纸还加了一句：“张科长，您这是打算去做演员呢？” “做什么演员？”张扬终于从一堆厚厚的资料里找到了清单，自己拿到手里还最后检查了一遍：“那是我随便看看的。” “哦——，我还以为您要去当大明星呢。”陈尚後看着张扬手里的清单，下意思地咽了咽口水。 “呵，他要是给我七万一部戏的片酬，我就去。” “哈哈，七万，我要是有这钱，还打什么工啊。” “你想多了，哪能随便每个人都拿这么多。”张扬走到办公桌前，随手递过去清单，继续道：“我听说啊，这些训练班的学员，工资非常低，每个月才一百块呢。” 陈尚後接过资料的手一顿，愕然问道：“这么低？”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张扬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算了，我还是继续在洋行做着吧。”陈尚後检查了一下手里的单子无误，便又低头致谢道：“这次也谢谢张处长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啦，正好下午还要去工商署总部那边跑一圈，就先告辞了。” 张扬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 “好好，告辞了。” 瞧着陈尚後掩门而去，张扬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掀开报纸，拿起红包看也没看，便直接塞到衣兜里。 这算是他们这些会计唯一捞油水的办法了。 毕竟工商署那边给他们的数据审查时间是三天，你要是懂规矩递了红包，一天便可以拿到审计清单，不递那就慢慢得等三天吧。 毕竟工作量‘大’，三天你也可以理解的是吧。 至于整船的货要在码头上放三天，不就是多交点钱的事么…… 这么一路想着，张扬又拿起了那份报纸。 ……………… 港岛坚尼地道，一栋花园豪宅。 曾艺刚下学从巴士上下来，沿着小道走到自家门口，一推开大门便见着自己哥哥，又搬着一把摇椅，像废柴一样地躺在花园里晒太阳。 三月的香江，气温格外地舒适。 兴许是太阳的余晖有些刺眼，曾茳睡意之中眨巴了一下眼睛，眼也没睁地摸了摸胸口，感觉着睡觉之前随手抓的报纸还在，便一把扒拉着盖到了脸上。 继续睡。 曾艺气得够呛！ 这哥哥没用了，显然已经废了…… 砰砰砰——！ 气呼呼的曾艺跑到摇椅前，用穿着红皮鞋的脚使劲地踢了几下。 曾茳不为所动。 乓乓乓——！ 嘚，这次是用踹的了。 小丫头的力气还不小，只见那摇椅便前后哗哗地晃动了起来。 曾茳这下总算醒了过来，‘唰’的便拿下了脸上的报纸。 “曾茳，你又逃课了？”曾艺叉着腰，气呼呼地道。 “小丫头片子，曾茳是你叫的么！”曾茳无奈地瞪了妹妹一眼，又把报纸盖在了脸上：“你得叫哥，再说了，你哪只眼睛见我逃课了？我怎么不记得，你们圣士提反合并到我们华仁书院来了。” “你……”曾艺被气得够呛，嚷嚷道：“我要去告诉妈……” “得了吧，你也就只会告状了。” “……” “呀——！曾茳，我要和你拼了！” 曾艺气得一阵乱跳，看着张牙舞爪地，估计马上就得朝他哥哥扑过去。 这边眯着正香的曾茳挑了挑眉，把报纸拉下了一小截，鄙视地扫了妹妹一眼，讽道：“得了吧，你打不过我。” “……” 这话一出，便见着曾艺的脸色由红变黑，再由黑变青，冷冽了十来秒后，只见曾艺咬着牙问道：“曾茳，你就不能有点追求？” “追求？”曾茳眨巴了两下眼睛，迷茫道：“什么追求？” “额……，比如说，考上一个好大学？”曾艺想了想举了个例子。 曾茳茫然地想了一下，忽然一把又把报纸拉了上来，闷声闷气地道：“没劲，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呢。” “……” 这下曾艺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这个哥哥虽然废，但对于学习来说，还真是个天才。 从来没见着这家伙认真学习过，但成绩却是一直在学校里排前十。 为此，她可是没少过愤愤不平…… 曾艺被噎了一下，愣了好几秒，才犹不放弃地道：“那你还可以规划一下你的未来，比如工作、事业之类的啊。” “事业？” “对呀。” “没劲，太远了。” 曾艺一把抓下哥哥脸上的报纸，愤愤道：“哪里远了，也就只有几年时间了。” “喂，黄毛丫头，过分了啊！”曾茳拿手挡了挡阳光，坐起身来看着面前的丫头撇嘴道：“你说我只有几年，我才比你大两岁，那这样算，你不也一样，我就问你哈，你的未来规划了吗？” “……” 曾艺顿了顿，喏了喏嘴皮子，硬梗道：“我、我当然规划了啊。” “那你未来想要做什么？” “……” 曾艺眼珠子转了两圈，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 “呵呵——” 瞧着哥哥又漏出一副鄙视的眼神，曾艺心下便是一股怒气，抓起手上的报纸刚打算找其拼命，就忽然眼前一亮。 “我要做演员！”曾艺嘴角一翘，得意洋洋地道：“我要当明星！” “……” 曾茳微微张了张嘴，又上下打量了自己妹妹一眼，满脸不信地道：“就你？” “死曾茳，你这是什么表情？”曾艺柳眉倒竖，举起报纸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报名！” “呵呵——” 瞧着哥哥那一脸鄙视的表情，曾艺神情冲动之下，便嘚嘚嘚地跑进了房里。 曾茳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又一屁股躺才了摇椅上。 这人啊，还是躺着什么也不干最舒服了…… 那个小丫头，懂什么人生乐趣。 人一辈子忙到头，还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舒舒服服地躺着麽。 看，咱现在就达到…… 咚咚咚——！ 还不待曾茳胡思乱想多久，便见着妹妹又嘚嘚嘚地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和半张照片。 嗯，半张？ “臭曾茳，你看，我照片和报名信都写好了！”曾艺把两样东西举到哥哥面前，满脸的得意。 照片曾茳认识，那是他和妹妹去年在维多利亚海边拍的一张海景照。 只是明明是他和妹妹一起照的，现在被剪成了两半，曾艺手上拿的这半张只有她自己。 哦，不对，曾茳还发现了自己的小半根胳膊。 至于报名信…… ‘我叫曾艺，十六岁，正合你们的要求，你们所提的条件我皆具备，请录用。’ …… 第210章 拍摄进行时 嘉禾片场，B号摄影棚。 虽杨秋的电影一直喜欢后期配音，但棚子里还是人人屏声禁气，只有摄像机发出轻轻的转动声。 偶尔传来两声猪哼…… 搭好的野道士青肚子的神宅府邸，显得很是空旷寂寥，只有三四头从农家临时租来的大肥猪，因工人在地上某几处刷了一些蜂蜜，正拿着舌头呼呲呼呲地舔舐。 王元龙一身员外服饰，正襟危坐在神台前。 只是他头上的那顶员外帽却十分夸张巨大，显得很是怪异以及不协调。 而坐在神台旁，正对着王元龙的程纲，造型也不逞多让。 本是普通的道士帽，也夸张地变大了五六倍，帽子上的褶角，也顺着弧度向着后面延伸，拖出好大一截，变成了一副奇怪的样子。 尤其是，程纲的右耳朵上还加了一朵百合花的花苞。 程纲这形象，自是比不了风度飘飘的西门大官人，倒是有几分杨二车教主的风采。 说起话来，更像。 只见本也跪坐在神台旁的程纲，身子稍稍一偏，右手翘着兰花指以袖遮面，轻声含羞道：“你干嘛这样看我嘛，这是野道士青肚子的脸，不是我的脸，你要看我，要看到他里面。” 虽然这个镜头主要是拍摄的程纲，但背对着镜头的王元龙还是认真地对着戏。 “我想了十五年，为什么你会做出背叛我的事。” “哼——”程纲一声冷哼，嘴角微斜地道：“想了十五年，今天才招我回……” “咔——！” 坐在导演椅上的杨秋皱了皱眉，抬起右手喊了一声停止。 虽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但不在了拍摄状态，现场的气氛还是松了一些，只是众人也不敢大声喧闹，怕惊到那几只猪。 老实说，猪比人难对付多了。 听到是自己说台词时被喊了‘咔’，程纲倒是知道肯定是自己出了问题，循声便朝着杨秋往了过来。 “程大哥，你刚刚的表情，不太对。”杨秋倒是也不客气，拿着剧本便走了上来，开始给程纲说戏。 “不对？” “嗯！” 杨秋点了点头，继续道：“你这个角色，现在是女鬼附身的状态，你知道缅哥这个女人，是一个妩媚多情的女人，尤其对面还坐着她死前的丈夫，所以你要把她的媚，给表现出来。” 程纲纠结着挠了挠脑袋，细问了一声：“媚？” 其实一开始接到这个角色，程纲他是拒绝的，你让他扮丑扮恶扮傻都可以，但是你让他用着男身扮女人，老实说真是难以想象。 但是没办法，马上就要成为他老婆的童真，却很是喜欢这个剧本。 而且童真也很像看看程纲怎么演这个角色…… 简单来说吧，就是幸灾乐祸。 所以便押着程纲，让他把角色接了下来。 只是接倒是接下来了，临到头了，他还是没想到这个角色该怎么演。 毕竟…… 前面也没个前辈给他借鉴一下啊！ 瞧着程纲还是一副懵逼的样子，杨秋心下叹了口气，把剧本放在旁边的神台上，一边跪坐下来一边道：“这样吧，程大哥，我给你演示一遍。” “……” 程纲和王元龙一下寂静无言，都愣愣地看着杨秋。 “咳咳。”杨秋也是被两人盯得一阵不自在，忙咳嗽了两声打醒了两人，才对这王元龙道：“王老哥，配合一下，从你的话开始吧。” “额，好好。”王元龙点了点头。 “那……Camera！” 王元龙紧了紧眉头，看这杨秋，顺着台词说道：“我想了十五年，为什么你会做出背叛我的事。” “哼——！” 杨秋含媚一声娇哼，惹得王元龙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还不待旁边两人回过神来，便见着杨秋又轻探了一下头，眉梢一扬，嘴角微弯的撒娇细声道：“想了十五年，今天，才招我回来。” “……” 现场两位电影圈的‘前辈’，被杨秋这一趟震得回不过神来。 半响。 “嘶——！” 王元龙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拍手看着杨秋赞道：“杨老弟，你的演技，绝了，刚我还真以为看见了丽莎夜总会的小姐。” “……” 老兄，你不会夸人就不要说话。 杨秋心里吐槽了一句，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站起来看着程纲道：“程大哥，刚刚看我表演的怎么样？” “很好，你表演的很不错，嗯……”程纲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我没你厉害，这边还要好好揣摩一下。” 杨秋点了点头，应道：“没事，大家慢慢来，今天这场戏拍完就算大功告成了。” “好。” “那程大哥你慢慢试戏，给你们半小时，我就先不打扰了。” 瞧着杨秋转身离去，程纲和王元龙两人，忽然有些默然无语。 寂灭良久之后。 才隐隐听到了王元龙的一声叹息。 “想我王元龙纵横影坛这么久，看过无数的剧本。”王元龙掏出自己的几页剧本，一边微微摆头，一边说道：“有怒的、有喜的、有哀的、有苦的，又至于其他种种，不胜枚举；但是看完后直打心底里发凉，却连其他半点喜怒哀愁都没有的，却唯有这一本了。” “是啊！杨老弟不愧为有大才之人，编导演俱是上乘。”程纲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愁道：“只是如此好一个剧本，我现在倒是怕会毁在我手上了。” “哈哈，无事无事，程兄要是演不了，大不了到时候你和杨老弟的角色换换。” “……” 这时代香江绝大部分演员，很多都是话剧团或者星探挖掘出身，没经过系统的表演课学习，身上的舞台味很重，所以表演时便有些放不开。 于是演起一些特殊角色来，便很是不对味，也没几个人敢上手。 比如《阿婴》里的大盗焦艳，演好了也是一个很吸引人的角色，想想后世的黄秋生，拍的那些変态片子虽然烂，但因为演得实在是好，很多却也成了经典。 変态角色也是最容易出成绩的。 说来可笑，直至杨秋离开永华之前，电影圈里表演最自然的，却是和他一直不怎么对付的罗四维。 至于到了现在…… 除了杨秋自己外，应该还要加上了他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夏夢了。 而其他的，杨秋便感觉长城的几个新人，最为出彩了。 毕竟那边可是有着一堆戏剧大家的，不少人还去苏联认真学习过表演。比起杨秋这位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便宜徒弟，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秋多的，也只是这半个世纪的见识与眼光罢了。 不过也正是这半个世纪的见识和眼光，才也能让他和长城打了个不相上下。 这边杨秋刚回到导演位，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便听着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几只猪也受到了影响，纷纷停下了进食，朝着人声喧杂处望去。 杨秋也皱着眉头循声望去。 然后。 便站起来迎了过去。 只见杨秋一边走一边笑，离得来人近了，才畅声道：“小咪姐，你怎么来了？” 引起摄影棚里一阵轰动的，正是这时候的女一线李俪华，只见她带着一位助理，近得跟前来笑道：“怎么，弟弟拍戏，我这个阿姐不能来探探班？” “能能。”杨秋苦笑了一声，道：“小咪姐探班，荣幸之至啊。” “还是你们这些做老板的说话好听。”李俪华笑了笑，遂拉了一把跟在她身后的年轻人，道：“来来来，育民，给你介绍一下大名鼎鼎的杨秋杨老板。” 原来不是助理。 杨秋微微一愣，抬手道：“这位是……” “杨老板，你好，我叫王育民，目前在恒生银行工作，不过也是一位电影爱好者。”身材高大长相帅气而又敦厚的小年轻，颇为紧张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你好你好。” 见着两人互相握手问了个好，李俪华在旁边笑道：“杨老板，这个小兄弟还真是个电影爱好者，我在长城拍《新红楼梦》时，他还央着我找了个站桩的角色，过了一把戏瘾。” “哈哈，过戏瘾倒好说，哪天王兄弟有空，可以随时过来玩玩。” 杨秋随手便恭维了一句，反正这种没台词纯站桩的角色，片场里一天不知有多少。 “那王某就先谢谢杨老板了。” “不谢不谢，小事一桩。” 第211章 陌生的势力 李俪华周遭寻逛了一番，探完班，便带着王育民走了。随-梦- . lā 影片的拍摄还在继续。 但此时的杨秋知道，他的演员训练班里，应该会多上一个新人。 其实…… 这也是现在大部分演员的来历之一，或通过熟人介绍，或通过星探挖掘，再经过那么个把月的急训，便直接参加到了电影的拍摄当中。 唯独训练班这种半正规学习出来的，却是少之又少。 香江唯一正式开过训练班的永华，还搞了个虎头蛇尾，要不是杨秋几人的自学能力算是不错，怕是现在已经都废了。 嘉禾的演艺训练班自不会如此。 其中摄影班因专业性要求太高，最多也只会招录三四位学员，具体的情况还得视考试作品而定，其在整个训练班里，比重只能算是在中间。 至于配音班，则更少了。 杨秋以及公司里的人，也更加倾向于演员自己配音，到时候学员进入训练班后，也会注重这方面的练习。 但因嘉禾招录演员的语言没有限制，所以到时候肯定也会出现语言不畅的情况。 这方面因有着演员班的互补，所以配音班只打算招两三人。 而且…… 说来也是无奈，当演员是为成名，学摄像是为技术，但现在香江绝大多数电影因采用现场收音，配音其实用处不是很大。 配音员用得最多的地方，反而是那些西片电影。 所以配音班的报名人数，在三个班里面却是最少的，到现在为止，报名者竟还没超过两手之数。 至于最重要的演员训练班。 自然是人数最多。 而且杨秋也决定将其课程分为五门，既表演理论、舞台实习、声乐、形体、语言。 其中表演理论由杨秋自己负责教导；舞台实习则为程纲负责，同时他也是演员班的班主任；而后，嘉禾又请了香江合唱团一位女高音歌唱家，负责教导学员的声乐课；形体则交给了合作过的北派京戏女师傅李居安，后期也会考虑西洋舞教学。 至于语言，国语老师为虹薇，粤语老师为曹达桦。 因语言一门属于半选修课程，老师安排的便也最马马虎虎了。 截止到目前为止，嘉禾已经收到了四百多封报名姓，倒是让第一次做考官的杨秋，大大涨了一会见识。 什么要全身照却只寄半身照的，以及在信里写父母双亡大打苦情牌的，又或是在信纸上留了个唇印加电话号码的。 还有更离谱，往信封里直接塞了两百块港币的…… 真正叫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结果几位考官交叉审核下来，首轮报名信面试，四百人里面堪堪过了五十来人。 接下来，便等着四月中旬的第二轮直接面试了。.. “你说什么？” 嘉禾片场三楼，杨秋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邹定鑫，杨秋愕然追问道：“你是说除了我们之外，现在还有人在暗地里组院线？” “我只能说，好像是。”邹定鑫犹疑了一下认真答道。 杨秋唯一皱眉，问道：“好像？究竟什么情况？” 李汉祥整理了一下语言，斟酌着道：“我和那两个鬼佬在做戏院调查的时候，意外发现刚刚翻新过的普庆戏院，被一家叫丰年娱乐的公司，以二十万港币的押金，以及每个月两万的租金，给租下了五年。” “就这样？” “还有，湾仔的国泰戏院，也被他们租下了。” 此国泰非星马地区的国泰机构，仅是湾仔的一家九百座的西片戏院而已，始建立于935年。 “后来我感觉不对劲，便去打听了一下，结果……”邹定鑫顿了顿，皱眉深思道：“结果感觉很奇怪，也有些难以理解。” “哪里奇怪？” “这家丰年娱乐，不止租了普庆和国泰，还花了一百六十万，买了青山道的仙乐戏院大楼，然后又花了二百四十万，买了港岛西区的高升戏院，好像他们现在还盯上了摩利臣山道的一间仓库。” 卧槽！ 有钱啊，上上下下加起来，随手就甩了五百多万出去。 要知道杨秋现在的嘉禾影业，其手里的流动资金，也才刚刚堪满三百万。 搞得杨秋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钱用。 不过…… “仓库？”杨秋皱眉问道。 “嗯，就是仓库。”邹定鑫点了点头，应道：“不过那间仓库以前是存放灯饰的，很大，非常适合、嗯，适合改成戏院。” 呼——！ 这就有五家戏院了，完全可以在香江组院线了。 杨秋倒是没想到有人比他下手还快！ 眯着眼想了一会，顾忌着出现的变数，杨秋又问道：“你说的奇怪，奇怪在哪里？” 邹定鑫往前走了一步，探身抬手疑道：“奇怪就奇怪在这些收购与出租，都是在极度安静的情况下完成的，没有传出半点风声。而且这些戏院，都是些独立戏院，收购起来，也没有引起那些院线商的注意。要不是我这次特别注意了一下，都很难知道。” “这个丰年，把戏院抓到手后，既不宣传也不改编，还是原样独立运行。”邹定鑫摊了摊手，无奈道：“它收购这些戏院，却不组院线，我实在不明白它想干什么？钱多？” 杨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了两个来回，忽而疑道：“这个丰年什么来头？一下拿出五百万港币，总不会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资金来源暂时还没有查到，但是丰年的总经理叫潘国林，是个奥门人。”邹定鑫在一旁解释道。 奥门？？？ 杨秋心下思索一番后，只感觉一阵头大，奥门那边势力错综复杂，比起香江也不遑多让。 却也不知这个丰年，是个什么来头…… 想着香江现在本就有四条院线了，这个丰年买了那么多戏院，总不会是放在那玩的，最后肯定也是组院线。 这丰年一条，杨秋还想着来一条。 最后怕不是六国乱战。 香江这么个破地方，怎么还惹得奥门盯上来了？ “定鑫，你再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把这个丰年背后的老板打听出来。”杨秋轻哼了一声，对着邹定鑫叮嘱道：“现在既然他们没动静，我们还是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来，所幸还好……” 杨秋顿了一下，叹气继续道：“所幸他们收购的都是老式戏院，对我们的影响不大。” “嗯！”邹定鑫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叮铃铃——！ 两人的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杨秋微微松了松衣服领口，缓了缓刚刚的紧张气氛，便随手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嘉……” “杨秋，你、你快点回来。” 耳边的电话筒里，忽然传出了刘靓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杨秋有些懵，忙问道：“朱蒂，怎么了？” “我爸来了！”朱蒂说了一句尤不止，还惴惴地加了一句：“现在就在我们家里。” 杨秋的额头，刹那间全是汗…… 第212章 中六组 “你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伯父，您跟我想象的也很不一样。” “噢？” 很是奇怪。 一开始还紧张不已的杨秋，刚一脚踏进自家的大门，却忽然放松了下来。 其实可以反过来想一想。 这肉都吃到嘴里了。 难道…… 还能收回去不成？ 禧福道杨秋豪宅二楼的书房里，杨秋与刘少侠相对而坐，旁边还陪同着一位办事员。 刘少侠并不年轻了，身材消瘦脸颊微陷，头发也已经半白，近六十的岁目摆在那里，显然已处在了临近退休的状态。 倒是他身上的那套中山装，却是穿得一丝不苟。 想想也对。 第十九路军的番号都取消近二十年了，做过一任军需处长的刘少侠，在岁数上又能年轻到哪去。 杨秋拿着茶盏给‘老丈人’添了一杯茶，才笑着道：“看着朱蒂整天无忧无虑的样子，我原以为您是一位整天乐呵呵的富家翁，现在一见才知道您身上，还到处保留着军人的影子，听说伯父您以前是十九路军出身？” “嗯！不错。”刘少侠颇为自豪地点了点头。 “十九路铁军啊！”杨秋长叹了一声，满眼的憧憬道：“感谢十九路军为抗日战争所做的贡献，我这个后生小辈晚生了几十年，无颜得见前辈们的风采，便只得以茶代酒，先敬您一杯！” 刘少侠端起茶杯，颔首道：“好好好，难得还有人记得我们。” “请！” “请！” “哈哈哈——”旁边四十来岁的办事员看着两人宾主尽欢，忙大笑了一声拱手道：“恭喜刘兄贺喜刘兄，得此贤婿，可喜可贺。” 刘少侠喝完茶，一边放下杯子一边笑着道：“何兄，这贤不贤婿不婿的，我不知道，小辈的事，一向都是由他们小辈自己负责，顺其自然吧。” “伯父，您放心，我对朱蒂是真心实意的。”杨秋忙在一旁点头示意。 何民宪倒是脸上一喜，在旁边指着杨秋道：“看，刘兄，这还不是一位好贤婿？” “呵，真心便好。” 不知是否杨秋的疑心，便见着刘少侠此时的脸色，很是有些勉强。 “什么！” “家里还有……” “我找他去，你干什么？” “死丫头，别拉——” “……” 屋外忽然传来一位女人嘶吼声，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杨秋心下忽然一阵惴惴，那是刘靓华母亲的声音。 显然是在二楼参观的时候，看见了一些多出来的东西。 “我、我出去看一下。” 房间里的三人一阵愣神，杨秋喃喃地站起来，正待出去看一下，便见着刘少侠伸手朝他压了压，也站起来道：“那个……嗯，杨秋，你就陪何组长多说会话吧，我出去看看，顺便参观一下你的房子。” “额，这个……”杨秋愣了一下，只得点了点头，又惴惴地缓坐了下来，应道：“好，您慢走。” 瞧着刘少侠缓缓而出，杨秋本不紧张的心，又提了起来，额头一阵虚汗。 等下，这位当老爸的，会不会也爆发掉？ 杨秋现在心里一阵纳闷，后世那些个港穿前辈，哪个不是一个个的跟种马一样，整天想着往家里使劲地扒拉人的。 怎么一次都没出现过丈母娘问题…… “杨兄，没事的，放心吧。”兴许是瞧到了杨秋的窘态，何民宪在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道。 “嗯？” 何民宪右手拿着杯子，左手摩挲着杯口，看着杨秋慢慢道：“成功男人嘛，风流一番也是趣事，三妻四妾什么的，也不为过。” “……” 杨秋此时倒是忽而身子一直，认认真真打量起这位跟着刘少侠前来，一直让杨秋以为是生活秘书的人来。 感觉，这人有些…… 等等——！ 何组长？ 杨秋想起刚刚刘少侠的称呼，皱眉抬手问道：“何兄，你是？……” “哈——，刚刚人多，忘记正式自我介绍了。”何民宪站了起手，探着身子伸手笑道：“杨兄，你好，鄙人蓝谠中六组驻香江负责人——何民宪。” “……” 卧槽！ 杨秋心下一阵愕然，强笑着站了起来，伸手应道：“你好你好。” 如果能用一句话来形容杨秋此时的感受，那就只有一句‘脸上笑嘻嘻，心里MMP’了。 中六组是简称，全名是蓝谠中央谠部第六组！ 当然。 你别以为带了个谠部就是个什么正常组织了，就中统以前还叫做过谠员通讯局呢。 这个中六组，也完完全全是一个特雾组织。 其主要的任务，便是‘心战和策反’。 大名鼎鼎的烈士瞿秋白，就是中六组策反失败后，随即慷慨就义的。 在解放前，中六组也是蓝党里面大名鼎鼎的角色。 不过在四九年以后，什么中统、军统、中六组统统败落玩完，解散的解散改组的改组，剩下的一路苟活着大不如前。 但在怎么衰落，它也是个特务组织不是…… 八十年代这些蓝特还敢在美国搞个江南案呢，就更不用说现在还混乱不堪的香江了。 貌似瞧出了杨秋神色不对，何民宪又坐了下来，笑道：“杨兄，你好像很紧张？” 杨秋咧嘴笑了一下，点头应道：“是有一点。” “不用紧张，我们中六组做事，还算是讲道理的。”何民宪压了压手，正色道：“杨老板帮了这么多调景岭的兄弟，也便是我们的朋友了，朋友间，和气最重要。” “呵呵，的确如此。” 杨秋心下也忽然松了下来，中六组既然敢当面和他谈，必然也是带着一部分善意。 不然，早就有黑枪打过来了。 只是不知道，中六组寻上门来，却有什么事？ “嗯，这次我们来呢，也是想着跟杨老板结个善缘。”何民宪拿着旁边烧滚了的茶壶，缓缓地泡了一杯茶。 杨秋挑了挑眉，侧头应了一声：“哦？” 亲自给着杨秋添上茶，何民宪一路盯着深色的茶水缓缓滴落茶杯，一路问道：“据我们的了解，杨兄准备在香江建一条院线？” “……中六组，真是消息灵通啊。”杨秋着实叹道。 “哈哈，杨兄见笑了。”何民宪微微一笑，比划了一下茶杯，畅道：“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不灵通可不行。” 杨秋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有建院线的打算。” “那便是了，不过杨老板，建院线，钱有些不够吧？” “……” 杨秋端着茶杯的手轻轻一顿，抬眼看着何民宪笑道：“中六组这个都知道？” “不难查的。” 瞧着何民宪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杨秋稍稍摆了一下头，自信道：“只要是钱的问题，便不是问题，我想我那个片场，拿去恒生行抵押，再贷款个两百万不成问题，加上嘉禾的流动资金，建条院线倒是够了。” “哦？这倒是个办法，不过，那样嘉禾的资金，便有些紧张了吧。” 杨秋抬了抬眼，看着何民宪道：“何兄有办法？” “哈哈，如果杨兄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搭搭桥。”何民宪爽快地笑了一声，靠在椅背上道：“台行应该会对贷款给杨兄很有兴趣，如果确实可行，我想依靠我们出面，给你减两个百分点的利息，应该都不成问题。” 这下杨秋倒是来了兴趣，不过天下总不会掉白吃的午餐。 所以埋着心里的一大股子疑惑，杨秋直接问道：“何兄，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中六组这么帮嘉禾，有没有什么附加条件？” “附加条件？”何民宪微微一愣。 “嗯。” “杨兄想多了，中六组这么帮忙，也纯粹是帮朋友而已。”何民宪摆了摆手，坦然道：“当然，顺便加深一下杨兄和我们的关系，那便最好了。” 加深一下关系？ 杨秋心下有些纳闷，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心头灵光一闪。 遂问道：“何兄，你知道丰年娱乐么？” 第213章 棋手与棋子 “丰年娱乐？”何民宪嘴角微翘，笑问道：“怎么了？” 杨秋深深看了他一眼，心思百转地解释道：“这家名为丰年娱乐的公司，是这两三个月突然冒出来的，也在香江大肆地购买戏院，但是却又不组院线，很奇怪，所以我想问何兄，你们知道些什么。?随?梦?.lā” “丰年，呵，他们当然不组院线，这些戏院又不是为他们自己买的。”何民宪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答道。 “什么？！” 何民宪抬眼扫了杨秋一下，摩挲着手指侧头问道：“杨兄，你知道大丰行吗？” 杨秋心下一突，张口问道：“你是说奥门的大丰银号？” “嗯。”何民宪点了点头。 丰年——大丰——！ 脑子里的线索终于连成了一根线，除了某些疑点，杨秋终于明白了这家丰年娱乐，究竟是什么来头。 大丰行，是十年前在奥门成立的一家银行。 经过十年的发展，大丰行已经成了奥门的第二大银行，至于第一，属于葡萄牙官方的大西洋银行。 到了后世的二十一世纪，大丰银行更成为奥门第一银行。 当然，现在不是要说这个大丰行有多牛。 而是大丰行的大老板，就是后世有着‘奥门王’之称的何闲。 这里也不讨论何闲有多厉害如何有钱之类，只说奥门后来在世纪之交回归后，任奥门第一任行政长官的，就是其第五子。 如此，我们便知道何闲与内地的联系。 两者之间要是没有深厚的交情，何家第五子能坐上这个位置？ 至于现在。 这个何闲跑到香江没事干开了家丰年娱乐，还满香江的收购戏院，总不会是嫌自己在奥门的钱多吧。 他自己又没有制片公司。 所以，只有可能，他是在给别人买戏院。 至于哪些人…… 等等！ 杨秋忽然皱了一下眉头，感觉有些不对，问道：“那个长城，不是最近才和金国签了一年的放映合约么？” 这左派这马上都要建院线了，疯了跑去和金国签协议么？！ “是签了一年，还是袁仰桉做的主。” “那……” “所以啊，袁仰桉肯定在长城干不长了。” “……” 杨秋一阵愕然，被这个消息打得有点懵。.. 袁仰桉一直是长城改组之后的实际控制者，在其带领下，长城也做出了一系列的好成绩。 但就如前文所见，袁仰桉的门户之见非常严重。 其始终将长城视为一间独立的电影公司。 同为左派的凤凰找长城借演员，竟然被其直接给拒绝了，这在奉行集体主义的左派内部，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行为。 可袁仰桉却异常坚持！ 后来还是在上级的调解下，长城凤凰双方互借演员，才把这件事平息了下来。 但显然。 在选择放映院线的事情上，袁仰桉又开始了门户之见。 这样下去，他能在长城干得久才怪！ “丰年买了这么多戏院，又把戏院转租给了安达贸易。”何民宪嘀嘀叨叨的继续说道:“对了，安达你不知道吧？嗯，不过安达下面有一个发行子公司，你一定知道。” “？” 何民宪微微探身，解释道:“就是南方影业。” “……” 安达贸易，其实是注册在泰国的一家贸易公司。 但经上面所述，大家肯定也都知道了，安达其实是内地放在东南亚的一双白手套。 其专门从事的，便是内地以及东南亚的相互贸易工作。 早在949年，安达贸易便以Suthern Fil rpratin的商号，在香江注册了一家无限公司。 字面直接翻译过来，便是南方电影公司。 也就是南方影业。 不过其真正正式宣告成立，却是在五零年的五月份。 南方影业虽然弱小，但一出手，就让全港侧目。 因为其是全港第一家，正规发行苏俄电影的发行公司…… 众人也就知道了这家公司背后站的是谁。 只是这南方影业动静虽大，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经济方面是一个因素，更重要的是，这年头在香江发行苏俄电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受众小不说，碍于政治原因，戏院老板们也不愿放映这些电影。每次发行，南方都要和这些老板来一场艰辛的拉锯谈判战。 所以南方的发行业务，也一直不甚理想。 但是现在…… 按照何民宪所说，南方影业整合了这条院线后，情况将全然不同。 更重要的是，因为先天的血缘关系。 这家院线成立以后，左派那边肯定会整合长凤新等制片商，再加上内地源源不断的优良片源供应。 杨秋能想象得到，这条院线在将来是一个何等的巨无霸。 整个香江算起来，都将没有一合之敌。 永华不行，新华也不行，就是嘉禾也…… 等等！ 杨秋心下一阵恍然，总算明确中六组如何会找上他了。 简单来说，就是在香江这块狭小的棋盘上，某个棋手的手里，没棋了。 或者说，他手里的棋子太弱了。 比如新华，比如永华，张善昆和李祖咏，哪个不比杨秋跟呆湾的关系深。 但是很可惜，这两者一个光杆司令，一个烂泥扶不上墙。 哪个都不能指望…… 反而一直游离在棋盘外围的嘉禾，看上去却还有一战之力。 于是蓝谠的拉拢，便是可以理解了。 虽然成为了棋子，但是杨秋却有些欣然。 抬首看了一眼何民宪，杨秋忽然问道:“何兄，如果我想找台行贷款，额度大概是多少？” “呃……”何民宪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我想，按你说的，两百万不成问题。” “那如果，我想借五百万呢？” “……” 既然想把别人当成棋子，那旗手不拿点东西出来怎么行。 杨秋此时，自然是狮子大开口。 何民宪此时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杨秋苦笑道:“杨兄倒是好胃口，一开口就比永华多了十倍。” “怎么？”杨秋微一挑眉，奇道:“永华也贷款了？” “嗯，借了五十万，不过他们找的是中影。”何民宪倒是一点也不隐瞒。 “这样啊……”杨秋斟酌了一番，忽而轻笑道:“但我还是想借五百万。” “……” “呃，这个估计会很难。” “不试试，怎么知道贷不了？” “……” 何民宪长叹一声，晒然畅道:“要不是港府禁止我们再用强制递解出境这一招，肯定啊，能省不少钱。” “……” 第214章 昏招 “那件事……不是港府做的？”杨秋有些愕然。 “……” 空气寂静了片刻。 “哈哈哈——”忽然，何民宪一阵畅笑，快人快语道:“怎么可能是那群软蛋做的，他们一直想维持现状而已，所以，我们就帮着推了一把。” “推？” 何民宪点了点头，应道:“说来，我们也要谢谢你那位准太太的叔叔，要不是有这位九龙总华探长帮助，香江的那些底层警员，我们也不会这么好支使得动。” “……” “其实我们一开始还想拉卢墩和张英的，后来想想他们两人影响太大，既然已经抓了司马汶森了，就把他们俩给放过了。” “……” 杨秋颇为闷声无语，探身说道:“所以……因为你们做了港府一直想做的，结果除了警告你们一下，港府也就算是自己把这事认下了？” “正确！” 何民宪爽快地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 瞧着何民宪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杨秋不禁有些无奈，心下叹了一口气，遂抬首说道:“何兄，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么一搞，等于掀了棋盘，这下那些人学乖了，以后可就更难对付了？” “呃——” 何民宪脸上的表情一凝，顿时就像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野鸭子，对着杨秋抽了抽嘴角。 似有所悟地，杨秋寻思了一番，皱眉问道:“所以这次应该不是港府禁止，而是强制不能吧，亦或是，我那位没见过面的‘叔叔’，已经被那些英国佬约谈了？” “……” 瞧着一脸呐呐地何民宪，杨秋仰后靠在了椅背上，心下一阵莫名的蛋疼。 这些蓝谠的特雾们，真是已经快四十年了，却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尽出些昏招！ 他们这些家伙就不想想，这香江虽不是红谠的地盘，可也不是他们蓝谠的地盘啊！ 闹来闹去，最后还不都是两败俱伤的局。 更重要的是，港府显然是谁闹得最欢就揍谁…… 经过读书会一事，以杨秋对内地那些人精的了解，绝对会吃一堑长一智，吸取教训然后改变方法，从新砥砺前行。 现在他们有人有场有院线。 以后，香江肯定会出现一个更难对付的新‘读书会’。 至于蓝党这边…… 他们在香江好像什么都有，但确是什么也没有，一堆养老休闲的富家翁，却也是极度少理政事。 做事的貌似只有这个中六组…… 所以港府想警告一下呆湾，最好的对象，其实也便是中六组了。 只是不知道港府会用哪种方法？ 不过杨秋倒是不担心嘉禾，他们一不游行二不示威，三也不罢工，纯粹一家电影公司而已，只要在香江不闹事，麻烦还不至于找上门来。 就如何民宪所说的，港府其实一直只想维持香江稳定的现状。 所以。 后来很久之后，杨秋才从中六组另一位组员熊超口里，知道他们闹了这么一出后，遭受到了什么后果。 看过《梅花档案》亦或是《一双绣花鞋》的人，都应该知道在五十年代初的内地，忠于呆湾的敌特搞破坏是有多么的疯狂与猖獗。 这些人除了一部分是解放前就隐藏下来的，还有更多的，却是后来又从呆湾派过去的。 而从呆湾到内地，直接渡海肯定不行，所以香江便成了重要的转运口。 在五二年之前，港府对这些人的底细，也是略知一二，但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乎没有管过。 但在这之后，港府对他们，却是一律的扣留、关押，以及遣返。 中六组的行动一度遭到了重大的打击。 所以最后这场读书会之战，左右俱没有讨到好处，反而是一直被人当枪使的港府，一举扫除了香江的部分不稳定因素。 最后真的让杨秋，无话可说。 当然，这时候的何民宪虽然感觉不对，但还是梗着脖子强撑着脸面道：“咳咳，杨兄，虽然我们没讨得了好，但起码那些人损失更加惨重不是。” 惨重？ 也是，都惨重到建院线了…… 杨秋这时也不便说破，只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两人的谈话，便自觉略过了这个尴尬的话题，开始家长里短的闲谈了起来。 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只不过两人这茶喝得尿意都上来了，也不见刘少侠再进来，刚好时间已然临近傍晚，何民宪便也有意告辞走人了。 两人于是一路从书房走了出来。 客厅里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今天杨秋回来之前，便已经交代了李蔓和张冰倩，让她们两人去外面玩一玩，稍稍晚点再回来。 要是这么多女人在家里，怕一时刺激到刘少侠夫妇，那可就热闹了。 杨秋侧耳一听，发现刘靓华的卧房里有些动静，因是家事，杨秋对着何民宪歉意地笑了一下，便一个人走到了卧室的门口。 兴许是里面的人听到了脚步声，说话的声音老早就停了下来。 尴尬地敲了一下房门，杨秋便抬步走了进去。 刘靓华的卧室里，刘少侠正一脸无奈地反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坐在床头低声抽泣的刘母，倒是刘靓华颇有些没心没肺的，正坐在床脚处嘟着小嘴。 看见杨秋进来，刘靓华顿时脸上一喜，跳着便想要站起来。 “哼嗯——！” 刘父顿时一声冷哼，凌厉地扫了女儿一下，倒是积威尚在，一下便让刘靓华又懦懦地坐了下来。 瞧着自家的两个女人都不做声，刘少侠只得皱了皱眉，无奈恨声问道：“杨老板，实话实说吧，你就究竟对我的女儿，是个什么意思？” “伯父，我很喜欢朱蒂，我想娶她，您放心，我会负责的。”杨秋这时倒是答得麻溜。 不过不麻溜也不行啊，三双眼睛都盯着他呢。 听到这话，刘靓华悄悄的和杨秋对视了一眼，嘴角翘了翘，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说的好听，那你其他女人呢？”刘母擦了擦眼角，在一旁愤愤道。 “呃——”杨秋微微一顿，正色道：“我也喜欢她们。” 这个‘们’字就用的比较无耻了！ 顿时就惹得刘母对他怒目而视，就连刘父的脸色也黑了不少。 只是刘父本来就立身不正，自家三妻四妾的，也就不好拿这个理由来说事。 倒是刘母没这么多顾忌，眉毛一竖，便待开口：“好你个……” “杨秋啊！”刘少侠忽然重重地打断了刘母的话，看着杨秋语重心长地道：“其实你和靓华的事，我也不是很反对。” “老爷？！”刘母瞪大了眼睛，一声惊呼。 刘少侠摆了摆手，又继续对着杨秋说道：“但是我们家靓华，毕竟是个未婚的闺女，这不声不响的逃家住到你这里，对她未来的名声也不好，我看这样吧，靓华先跟着我们回去，等什么时候你们把婚……” “爸，我不回去！”刘靓华忽地便从床上跳了起来，苦着脸对着她父亲说道。 刘少侠眉头一皱，对着女儿大喝道：“混账，你这样搞，我们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我……”刘靓华被吓得有些喏喏。 “哼！” 瞧着女儿干站在一旁不敢再答话，刘少侠冷哼了一声，就待继续和杨秋分说。 突然： “呃——呃————” 杨秋、刘少侠、刘母循声望去，便见着刘靓华忽然蹲在了地上，抚着胸口然后一阵干呕。 身为过来人的刘父刘母自是脸色一变。 就连杨秋这种没经历过，却在影视作品里看过无数回的人，也有些意思到了什么。 ‘这下麻烦了……’ 第215章 升级 “呃——呃——” 小菇凉蹲在地上一阵干呕，旁边三人面面相觑，俱是一下子愣住了。 不会真有了吧？ 还是杨秋先反应了过来，颤颤巍巍地走到刘靓华面前，一脸惶恐地蹲了下来。 心里的滋味，却有些复杂难明。 瞧着面前的小女人难受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小手捂着嘴巴直干呕，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杨秋难免有了一丝心疼，一边轻拍着朱蒂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问道:“朱蒂，没事吧？” “呃——没——呃——” 朱蒂苦着脸侧头看了他一眼，才刚说了一个字，顿时感觉喉头一痒，又干呕了起来。 自是惹得杨秋又一阵手忙脚乱。 刘母这时候倒是回过了神来，立马跑到女儿另一边蹲了下来，看着女儿有些发白的小脸，忧心忡忡地急问道:“女儿，你这样子多久了？” “什么多久？” 刘靓华有些懵懂，好在这时候干呕的症状轻了些，稍稍咽了一下口水，满眼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瞧着自家还满脸莫名之色的小丫头，刘母就是一阵气急加心疼，抓着女儿的胳膊面色微苦地怨道：“我的傻女儿呀，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妈，你说些什么呢？！谁傻了。” 刘靓华这时倒是不干了，犟着嘴回了一句，哪有这么说自家女儿的。 “哎呀——！我要被你气死了。”刘母被女儿噎得直冒火，却也不敢怎么着她，只得狂抖了两下胳膊，暗自压下了火气，又急问道：“我就问你，你刚刚这种干呕，有几天了？” “什么？” “干呕啊！” 刘靓华这时总算感觉到了不对劲，转头瞄了一眼刘母那不善的脸色，又看了旁边一脸莫名之色的杨秋。 整个现场，只有刘父脸色微黑地站在梳妆台前，没有凑上前来。 ‘发生什么事了？！’ 被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感觉整间卧室里气氛有些怪异，刘靓华心下一阵忐忑，断断续续地答道：“昨、昨晚才开始的，应该……是晚上吃错东西了，我、我等下去买点胃药，吃吃就好。” “胡闹，这是能随便乱吃药的时候么！”没成想，听到刘靓华这话，倒是刘父一阵暴怒，瞧着女儿‘女婿’都是有些不靠谱的，顿时气道：“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一下靓华的肚子，到底是不是真有了。” “对对对！”刘母在一旁连连点头。 刘父直接一指杨秋，安排道：“杨秋，快准备好车，我们去圣德查一下。” “啊？好好好！” 第一次要升级的初生奶爸，这时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急匆匆就打算出去开车。 不过…… 杨秋的袖口一下便被刘靓华拉住了，回过身来，便见着还蹲在地上的刘靓华，正眼角带泪地看着他，接着便夹着哭腔问道：“杨秋，我、我怎么了？什么有了？” 刚才刘父的一句‘有了’，可把刘靓华吓得够呛，就算她再怎么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 可、可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啊！ 还差着三个月，她才满十九呢。 在刘靓华满含恐惧和纠结的目光下，杨秋没有答话，反而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平坦的肚子。 刘靓华顿时小脸煞白。 接下来，自是整个杨府一阵鸡飞狗跳，何民宪也不好多留了，早就率先告了辞。 杨秋直接一辆车，把几人全拉到了太子道的圣德医院。 一番忙前忙后的检查后，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 刘父刘母，以及杨秋，都光荣地升了一级！ 第一次升级做父亲的杨秋，既迷茫又惶恐，一直到搀扶着刘靓华从医院里出来时，整个人都还是飘的。 那全然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一行人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刘靓华回到了杨公馆，这下刘父刘母也不再提让女儿搬回去的话了，自家女儿这生米都被人煮成稀饭了，他们两个还能怎么样！ 少不得刘母以过来人的身份，给杨秋两人交代了一句又一句。 最后还是不放心的，刘母又抓上自家的老爷子，打算回家去把女儿的一些生活必备品，全都给搬过来。 留下杨秋照顾女儿，两夫妻便开着车往荃湾行去。 只是这车开着开着，刘母却越想越难过，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嚎一边丧着脸埋怨道：“老爷，咱们这个傻女儿哦，想当初我给她介绍的那个罗广耀，虽然不如这个杨秋赚钱厉害，但起码也是在汇丰当差的，可她自己不满意，非说要自己找，看看现在找成个什么样子，傻不傻啊！” “……” 刘少侠微微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劝慰道：“你还想开点吧，那个罗广耀……算了吧，太女气了，我也不是很满意。” “女气怎么了？起码咱女儿拿捏得住啊。”刘母不依了，捏着手帕辩道：“你看看今天，可是咱女儿被那个杨秋可拿住了。” “男人拿住女人，天经地义，怎么了？”刘父随即皱着眉说道。 “……” 姨太太刘母貌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有些喏喏，小心翼翼地在一旁轻声道：“老、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你啊！”刘少侠扫了自家婆娘一眼，正色道：“以后这种话你就不要说了，毕竟杨秋也是太子爷正眼看上的人。” “知、知道了。” “现在呆湾那边，皇后和太子斗得正狠，但明眼人，都知道皇后大势已去，这常家天下，终究还是姓常的。”刘少侠看了一眼窗外的街景，慢慢悠悠地继续道：“这中六组，虽然组长是张炎元，但所有的事，还不都是听副组长太子爷的。” 说到这里，刘少侠忽然一笑，道：“这次老六帮了中六组这么大一个忙，虽然挨了英国佬的一顿训，但最起码是赚了，香江的总华探长有望。” “真的？”刘母一脸喜色的问道。 “那还有假，姚木今年马上就要退休了，等他下来后，下面还有哪个地区总探，能有咱们老六，得到那么多士绅和‘底层百姓’的拥护？！而且，还有钱，大把的钱。放心，就算老六躺着什么也不干，自然也会有人把他抬上去。” 刘母也是越听越喜，她去不了呆湾，无论刘家在那边有多少势力，也远水解不了近渴，自然是在香江这边，有个厉害的背景最好。 总华探长这种黑白通吃的高位，肯定是一个不错的后台。 “所以啊……”刘少侠微微颔首，语重心长地道：“就算你不想给杨秋面子，但看在太子爷的份上，也得给忍了。” 刘母连连点头，脸上带喜的道：“我知道我知道，以后啊，我一定不会再给那个杨秋丢脸色了。” 这人屁股一旦歪了，看事情的方向也就变了，只见刘母还在絮絮叨叨地道：“不过反过来想想，那个杨秋也不错，人又有才又会赚钱，重要的是看着也不像是个陈世美。老爷你没看他家里那几间卧室，我猜着几个姨太太都相处的很和睦呢，真让人羡……额……” “……” 碎嘴的刘母总算感到了不对劲，瞧着自家老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忙不迭地闭上了嘴，一脸地惴惴不安。 天啦！自己都在说些什么—— 第216章 家宅不宁 本来已说不在意的刘氏夫妇俩，刚大包小包地拿着东西回到杨公馆，顿时气得就有些黑了脸。 两个女人，正围着女儿嘘寒问暖。 尤其严重的，是还有个未成年的漂亮女孩，正站在床边，一脸好奇地盯着女儿平坦的腹部猛瞧。 兴许是怀疑这么小的肚子以后怎么能生出娃娃来。 禽兽！ 这还只是个孩子啊！ 刘母看了一眼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在心里恨恨地喊了一句，愈加不顺眼面前的这个‘女婿’来。 瞧着准岳母神色不对，杨秋尴尬地笑了一下。 不过杨秋此时在心里感谢这个时代，想想卜万沧和马徐惟邦，要不是在这年头三妻四妾还挺常见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关系。 这要是在后世，他怕早就被三女给踹了。 杨公馆里自又是一番折腾。 良久之后，留下几个女人一起忙碌着，杨秋便陪着准岳父刘少侠，一路下到了一楼客厅，打算休息着片刻。 两人都有些默默无言。 半响之后，还是老丈人刘少侠先开口了：“杨秋，孔圣人曾说过一句话，‘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 杨秋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应道：“略懂，略懂。” “懂就好，懂了就好。”刘少侠点了点头，气定神闲地继续说道：“俗话说‘家和万事兴’，这男人，家宅不宁可不是小事。就比如我，这大把年纪了，因为后宅不宁，还要在香江和呆湾之间来回奔波，很是疲惫，你可理解？” “理解，理解。”杨秋又是讪讪地回了一句。 “你理解了就好，男人嘛，贪杯好色我可以理解，但要是因此弄得家宅不宁，就有些得不偿失了。你家里四位，我都感觉有些多了，以后在外面玩玩即可，可千万不要再往家里带了。” “不敢，不敢。”杨秋习惯性地应道。 嗯？ 等等——！ 杨秋微微一愣，家里什么时候有四位了？ 等等！ 莫不是…… 心下不由得一阵苦笑，杨秋知道这下误会大了，看来等训练班招考完后，得尽快让张冰倩搬到片场宿舍去。 刘少侠在香江呆了没几日，便回呆湾去了。 杨秋这边除了照顾好一个孕妇外，倒是享尽了不少的温柔，兴许是李蔓受到了刘靓华的刺激，晚上对他热情了不少。 真可谓，白天身子累，晚上腰子累。 倒是一直以温婉示人的夏夢，还是一副贤惠可人的样子，倒是让杨秋好几天心下一直惴惴，免不了乘着拍摄间隙逗弄**一番。 三月下旬，美国奥斯卡颁奖礼顺利举行。 果然不出杨秋的‘所料’，《罗生门》一举夺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成为了亚洲影史上第一位获此殊荣的电影。 导演黑泽明由此名声大振！ 香江自然也是一片哗然，连带着一月前还大势嘲讽杨秋的报纸，也是画风突变，呱呱地夸赞介绍起《罗生门》来。 一时间，《罗生门》在香江可谓是家喻户晓。 连带着杨秋这部致敬《罗生门》的电影，也着实在报纸上漏了几回脸，引起了香江不少老百姓的关注。 毕竟，《罗生门》他们不一定能看得到，但《阿婴》肯定会在香江上映的。 就连刚刚结束《胭脂扣》后期的张善昆，也忍不住跑到嘉禾的片场，来探了一番杨秋的班。 嘉禾后山，外景地。 “其实这个镜头，更适合用宽镜头，两边的空间留得长一点，更容易表现出画面的寂寥感。”穿着戏服的杨秋，正站在**前面，对着张善昆侃侃而谈。 不过张善昆可没听过什么宽镜头，为了不露怯，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杨秋也懒得多加解释，毕竟张善昆本质上只是个制片人。 又听着杨秋胡扯了几句，随手拿过剧本扫了一眼大纲，张善昆叹道：“新华的电影，应该和你这部换换的。” “哈，张老板，这我可不换。”杨秋畅笑道。 “也是。”张善昆萧索地点了点头，怅然道：“这么好的剧本，是我也不舍得给别人。” “张老板，你这话就不对了，比起《阿婴》来，我啊，还是更喜欢《胭脂扣》。” 张善昆皱眉疑道：“为什么？” “商业和艺术，有时候总是不可兼得啊。” 《胭脂扣》放现在来看，还的确是一部‘商业性’的电影，有明星大卡司，又是此时观众最爱看的苦情电影。 商业性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阿婴》，故事以及拍摄手法，都有些超前了。 的确艺术味十足。 张善昆把《胭脂扣》的首映，也放去了金国院线，因着排片的原因，此片的上映日期定在了四月中旬。 刚好在嘉禾演艺班开考的前两天。 不过金国也只给了张善昆五家戏院的连映权，远还没有到全线支持的地步，想来张善昆这两年的颓势，也是人所众闻了。 身为噱头大王的张善昆，此时还没有开始给《胭脂扣》造势，反正现在《罗生门》风头正旺，别的电影造了也白造。 而且离上映还有着半个来月，张善昆不是很急。 就连杨秋在这时候，也基本没蹭着《罗生门》的风头，或者对外说几句《阿婴》的好话，毕竟两部电影的开始情节很是相似，万一宣传起到了反效果就不好了。 还是等《罗生门》的热度，稍稍降一些了再说。 《胭脂扣》这部电影，并没有给杨秋带来多少收入，剧本全然是因为人情，早已经卖给了张善昆了。 所有的导演、编剧加演员费算起来，杨秋自己拿到手的才不到五万。 当然如果《胭脂扣》上映后大卖，按照香江此时的暗规，杨秋这个导演还能拿到一份数目可观的红包。 总之这部电影，从片子完成之日起，就已经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杨秋便也将这部片子抛到脑后，开始认真对付起手头的工作来。 片场外景地的外围，正有着十来个人围着剧组看热闹，这日闲得无事的张母，自然也跟着女儿一起站在了那里。 “你说什么？！” 张母一声惊呼，惹得周围众人纷纷侧目，张冰倩本就涨红着的小脸，这下却是更红了，便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还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母亲。 此时的张母倒也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尴尬，便顺着女儿的手，反过来一把将其拉到了稍远处。 瞧着那边的人应该听不到了，张妈妈这才看着女儿道：“你刚刚说什么？杨老板要赶你出来？” “妈，都说了，不是赶我出来，是说、是说……”张冰倩有些呐呐，想着早上的一幕，心情有些郁郁地继续道：“说等片场这边准备好，训练班考完后，就想让我搬到这来跟同学一起住。” “哎呀，你就没说你不想搬出来？”张妈妈脑子都不过地急道。 张冰倩顿时一阵愕然，盯着母亲怨道：“妈，你这让我怎么说嘛。” “……” 小女孩的张冰倩还真不想搬出来，以前住的是什么房子，现在又是什么房子，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这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就更不用说杨老板家里还有佣人，她天天生活得就跟那些千金小姐一样。 再说了，杨老板人也不错嘛，起码不是大色狼。 想她在杨公馆过得第一个晚上，可一直还担心着，以至于没睡好觉呢。 所以现在能舍得搬出来嘛…… 张妈妈感觉自己又得再打三千年的苦工，倒是有些慌了，看着女儿姣好的面容，顿时转了转眼珠，低声道：“女儿呀，你不会也想搬出来吧？” “我……”张冰倩喏喏地说了一个字，低下头又有些害羞地道：“我其实也有点不想走。” 听到这个答案，张妈妈心下一喜，顿时埋下头小声道：“乖女儿，既然你想留下来，那就好办了，听你说的那位刘小姐，刚刚才怀了孕？” “嗯。” 虽不知自己母亲想说什么，但张冰倩还是点了点头。 “那意思家里现在只有一个李小姐了……”张妈妈此时宅斗体质附体，心里慢慢开始盘算起来，斟酌良久后，便跟着满脸迷惑地女儿说道：“乖女儿，你只要好好听妈的，妈妈保管让你在杨公馆住下来！” “……” 第217章 考试（一） .lā 看起来，是一个考试的好天气。 因是礼拜天，学生肯定是不用上课的，倒是少了欣欣和朋友黄梓琪的逃课机会。 两个少女一大早便各自找了理由，从家里逃了出来，两人在奶路臣街的域多利戏院门碰了个面，便匆匆坐着巴士往着斧山道方向行去。 慢行的巴士上，欣欣一边拿着块生煎馒头啃得正香，一边眼珠乱转地观察着车上的乘客。 这个是起早买货的； 那个应该是去上工的； 后边这个、嗯，这个下车了； 前面的是带孩子去玩的； 左边那个是…… 数着数着，欣欣的目光就转移到了身边女伴的身上，瞧着外号小猪猪的女孩面容严肃，眼圈有点发黑，嘴里还自顾着念叨个不停，欣欣顿时有些担心了。 “小猪猪，你别太紧张了，放松点。”欣欣手里抓着半块生煎馒头，眨巴着眼睛担忧地道。 “呼——！” 黄梓琪长出了一口气，浑身的肌肉一松，肩膀立马就垮了下来，接着便见她苦丧着脸说道：“欣欣，我就是紧张啊，这下考试的时候怎么办？” “……” 欣欣一阵忧心，沉默了一番后忽然眼前一亮，递过手里的半块馒头道：“小猪猪，要不你吃点东西，听人说紧张的时候吃点东西会好点。” “……” 黄梓琪一阵愕然，瞧着馒头上的两块牙印，顿时摇了摇头道：“算了，我现在吃不下东西。” “额，好吧。” 欣欣有些落落地收回了手臂，抓着馒头又细细啃了起来。 她和黄梓琪的关系，其实在刚一入学时并不是很好，毕竟一个是运动型的活泼少女，另一个却是文静型的文艺女生，两人生活中的交际并不是很多。 直到双方都加入了校话剧社，两人才慢慢熟识，变得要好起来。 还互相给对方起了外号。 不过她俩的这个外号，都是来自出演过的陈白晨的讽刺话剧《恭喜发财》，里面欣欣出演的角色叫黄欣，而黄玉琪的角色叫朱瑛。 其实欣欣的真名，叫张玉芳。 一个土到掉渣的名字。 看看人家黄梓琪，梓琪梓琪，多好听啊！ 亏自己老爸还是个大学教授。 比起这个名字，张玉芳显然更喜欢欣欣，或者，叫她的英文名‘葛蕾丝’。 葛蕾丝这个活泼少女，相比起身旁紧张的朋友，倒是轻松了不少，毕竟她虽然喜欢话剧，可从来没做过演员的梦。 所谓无欲无求，不外如是也。 未过多久，巴士便在嘉禾片场门口停了下来，两位少女并着车上的三四个人，都下了车。 瞧着面前宽阔地片场大门，黄梓琪咬了咬牙，并着葛蕾丝往里行了进去。 只是…… “这么多人啊！” 刚跨入嘉禾大楼一楼大厅的葛蕾丝，瞧着满大厅密密麻麻的参考者，就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只见满大厅里，熙熙攘攘地起码有着六七十号人。 而且俱是俊男美女！ 她们两个小丫头片子扔在里面，却是一点都不显眼了。 尤其是，黄梓琪看起来更紧张了。 ……………… “张处长，你怎么也在这里？” 同在大厅的某个角落里，打扮得焕然一新，西装革履的陈尚後，一脸愕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张扬同样也很是诧异。 不过两人的愕然以及诧异，很快就变成了深深的尴尬。 “额哈哈哈——”同是西装革履的张扬有些无所适从地抬起自己的手，在头上胡乱地抓了两下，断断续续地答道：“我？我、我就是有时间，所以过来看看，嗯，看看，你呢？” “啊咳，我也是，就过来看看。”陈尚後也是一脸尬笑地答道。 “……” 在热闹的大厅里，一阵迷之寂静，忽然蔓延开来。 张扬和陈尚後两人，都感觉有些不自在。 良久…… 还是张扬打破了这份沉寂。 “啊哈，那个，大家一起好，一起也有个照应。” “呵呵，就是啊。”陈尚後轻笑了一声，忽然抿着嘴压低声音道：“对了，张处长，我私下打听了一下，听说嘉禾演员班的学员，包住的话月工资才一百五，而且起码要学戏半年以后，才能真有电影给你上手。” “这么久？”张扬有些意外地问道。 “是啊，半年啊！”陈尚後点了点头，叹道：“的确太久了，每个月一百五可怎么活。” 张扬低着头心算了几秒，随即皱着眉细道：“其实每个月一百五，包住的话，勉强还是够用的。” “……” 陈尚後一脸无奈地扫了张扬一眼，暗叹这位张处长办公室坐多了。 要说他俩都是单身狗，一个月一百五的确自己够用了，但张扬本就是整天坐办公室的沉稳性子，交的朋友也就办公室里那几人，自是额外花销不多。 但他陈尚後可是做外贸的，交的朋友五湖四海都有，一个月一百五怎么够！ 要不…… 咱等下考试的时候问问，可不可以涨一下学员班工资？ ……………… “乔洪哥！乔哥！洪哥！老乔！” 大厅正门口，奚重简扒拉着门边的缝隙，探头看了里面乌压压地人头一眼，顿时两腿就是一颤，不敢进去了。 乔洪自是不答应，拉着他的胳膊就打算往里面拽。 “老乔！老乔！我不考了，咱们回去好不好？！”奚重简自是一番拼命挣扎，却在人高马大的乔洪手下无所作为，顿时哀嚎道：“反正我们也考不上，就不浪费时间了，我请你去吃饭，去福临门吃砂锅鱼头！” 乔洪忽然停了下来，还不待奚重简一喜，便见着面前的木头脸问道：“你哪来的钱？” “……” 奚重简自是不好答这是临出门时，外婆知道他要面试专门给的，顿时就是一阵犹豫。 “哼——” 乔洪冷哼一声，拖着奚重简又要往里面走。 “不要不要，老乔，老乔，你放开！我不面试了，我怕，我可从来没搞过面试！会丢人的，求你了！” “人，总有第一次。” “我不要！不要！别拉我，天啦！来个神仙救救我吧！” …… “呵咳——！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略带疑惑的轻语，听着声音有些脆脆的，正在拉扯的两人便转过了头来。 然后，便是感觉眼前一亮。 第218章 考试（二） 一个明眸皓齿少女，正站在大门台阶下，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俩。｛随}{梦} щ{suimеng][lā} 奚重简和乔洪两人心下一突，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赶紧讪讪地松开了手，尴尬地整了整自己的着装。 “咳咳，你、你……”奚重简抿了抿嘴，看着台阶下美美的小女孩，弱弱问道：“你也是今天的考生。” “嗯哼！” 曾艺仰着头，很是傲娇地走了上来，看了面前的弱受强攻一眼，皱着柳眉道：“你们两个能让一下么？有些挡着道了。” “啊？哦哦哦——” 奚重简这才恍然大悟，扯着人高马大的乔洪，直接往门边挪了挪。 “谢谢。” 曾艺吸了一下鼻子，面无表情地对着两人道了一声谢，便径直走进了大楼里。 只留下了门边的两个傻子。 良久。 才听到奚重简轻哼了一声，看着大门里面的情况道：“这女孩漂亮是漂亮，但就是太傲了，比我妹妹六弟还傲。” 六弟就是他妹妹奚重怡，因排行第六，小名便叫做‘六弟’。 “哎呀！”奚重简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着乔洪咋呼道：“乔哥，老乔，我想起来了，我妹妹昨天把一套道具服给穿回来家了，今早没带走，这可不好，我得回家给她送过去！” “呵呵——” “……” 看着面前这张木头脸，奚重简指了指片场大门，犹豫着问道：“那……我回去了？” “跟我进去！” 乔洪不待奚重简拔腿就跑，直接一把就提溜住了他的衣领，拖着他便进入了大厅。 只是这一进大厅，乔洪便放开了奚重简，倒是也不怕这家伙跑了，大厅里这么多人呢，只要乔洪扯着嗓子吼一句，绝对让奚重简比面试起来更丢人。 不过这一进入大厅，奚重简倒是马上就不想跑了。 他这时也才十**岁，正是年少艾色的年纪，一下看到大厅里这么多美女，倒是心里的重点便一下就不在面试上了。 眼花花的，只恨少长了两双眼睛。 “哇，好——！” “啪啪啪！” “帅气！这舞跳得不错。” “再来一个。” “小哥哥好帅！” “……” 正在满大厅看美女的奚重简，忽然听到某个角落里一阵喧闹，立马引得他转头望去。 便见着角落里围满了一大圈人，正看着里面有人貌似在表演着什么。 生**热闹的奚重简怎么会错过，立马朝那边奔了过去，一直把奚重简放在眼皮子底下的乔洪，虽然不喜人多热闹，但也无奈跟在了后面。 “对不起，让让。” “谢谢！” “借过借过。” “……” 一番左突右挤的辛苦跋涉后，奚重简终于挤到了人群的前面。 便见着人群正中间，留出了一大块圆形的空地，一对男女轻轻相拥着，正慢慢地踩着舞步。 跳的好像是华尔兹。 但是很显然，那个少女只是第一次学舞，搭着男人肩膀的手稍稍有些发抖，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惴惴，看起来很是紧张。 不过领舞的男人倒是一脸的镇定，嘴里一边喊着节拍一边慢慢踩着舞步。 “木慌，来，慢滴……” “右。” “咗、左左。” “并。” “漫步，左，木错，转翻！” “OK！好耶！” 女生听到指令，顿时就是一个漂亮的抬手回旋，完成了最后的舞步。 啪啪啪——！ 领舞的男人和周围的观众们，都送上了热烈的掌声。 “谢谢！” “唔该。” 初学的少女脸色绯红，对着领舞的男人道了声谢，便一脸含羞的钻入了人群，和着闺蜜盯着领舞男，悄悄咬起了耳朵。 领舞男倒是也不客气，半粤半普地对着周围的人道：“华尔兹其实几好学的，哩头呢，只要记得节拍走位，再记得咩柔啊轻……” 跳舞的时候倒是一堆人看，此时等这位舞者说起话来，顿时人群里便议论纷纷了。 概因为，这位舞者，显然也是一位参考者。 而且，他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 只是这嘉禾的招生广告上说了语言不限，但其实大家还是把嘉禾看成了一家国语片公司，导致报名嘉禾演员班的说粤语人士，却只占了报名人数的一成不到。 再从这一成人士里面挑出来的外貌过关人士，便仅仅只剩下了三四人。 只是…… 到现在考试马上就要准备开始了，貌似整个现场赴考的，也就仅仅只见到了面前的这一人。 显然其他人早就已经放弃了。 站在人群之中的舞者，此时倒成了跟大熊猫一样的稀罕物。 连国语都说不利索，却还来嘉禾考试，跳舞跳得再好有什么用，真当那句不限语言是真话啊。众多考生的心里一阵琢磨，对着面前的这个‘舞男’，顿时涌上了一股浓浓的优越感。 连一开始看热闹的目光，也变得居高临下起来。 仿佛面前站的，只是一个小丑。 ‘舞男’也明白那些人的目光里包含了什么，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嘴角涩涩一笑，想起在片场大门外等候的女友咏荷，以及临进门时她的那份鼓励与期望，便深深忍下了这份藐视。 人生，总得有点梦想不是么。 他从年少起，就喜欢跳舞，交谊、现代、华尔茨，甚至于探戈，都一一接触过。请不起舞蹈老师，他便去电影院，看着西片里跳舞的演员，一边记一边学。 结果，还学得不错。 就连初恋的女友咏荷，也一直叹他有舞蹈天赋。 但是在香江，没有百老汇等舞台给他发展，有的只是，一家一家的夜总会。 给那些三流四流的明星们伴舞…… 可是。 咏荷告诉他，他的人生，不应该在夜总会里。 然后，递给了他一张报纸。 结果便是现在，他站在了这里。 这是一个机会！ 只要有了一个机会，他便能…… “喂，你跳舞跳得这么好，那会跳摇滚舞么？”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女，忽然跳到‘舞男’面前，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女孩身边的应该是她的闺蜜，看着‘舞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了少女的衣袖一下。 ‘舞男’也不以为忤，难得见着一个心思纯粹的人，于是轻笑道：“摇滚舞？会啊。” “哇，那你教我跳舞好不好，我不会。”葛蕾丝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盘算着道：“要不等下考完了，我们去花都夜总会跳舞怎么样？就在旺角，那里超便宜。” “……” ‘舞男’挑了挑眉，这个小妹妹，也太自来熟了吧。 第219章 考试（三） 胡金泉双手拿着一沓试卷，慢悠悠地从嘉禾大楼二层，一路晃荡着走了下来。｛随}{梦} щ{suimеng][lā} 入眼的大厅里，人群忽然一静。 刹那间，无数双眼睛，唰地便集中在了胡金泉身上。 好在胡金泉这半年又是场务，又是副导，还演过几场戏，倒是已经习惯被人注视了。 遂平身静气，丝毫不见慌乱。 等离着一楼还有着六七个台阶时，胡金泉停了下来，环视了一圈那些目光灼灼的眼睛。 心里不来由的，升起了一股掌控感。 果然，只有权力，才是男人最喜欢的东西。 不过。 这时候想那么多干什，自己连导演都不是呢…… 想到这里，胡金泉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台下的人群畅道:“各位考员，我是这次考试的引导员，我姓胡，叫胡金泉，大家考前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我，接下来，我会先给大家发放此次的考题。嗯，现在是上午八点十五……” 胡金泉扫了一眼大厅墙上的挂钟，继续道:“我们的考试是九点开始，所以最先考的一组人，有大概四十分钟的准备时间，现在，请大家保持秩序，轮流来我这里领取试题。” 说是保持秩序，但因着时间紧迫，谁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第一轮，所以人群瞬间就围了上来。 参考的人们纷纷咋呼着从胡金泉手里争夺着试题。 顿时让胡金泉有些手忙脚乱。 “不要抢，不要抢！” “试题都是一样的，别急。” “慢着点！” “各位，考试是十二题自选二，所以请大家自己把握好机会。” “等下自选两题考完后，会有一题加试。” “……” 葛蕾丝，嗯，也就是张玉芬，奋尽全力地才从胡金泉手里抢了两张试题卷，然后又左突右挤地跑了出来。 然后，跑到了很是文静的黄梓琪身旁。 “咱们先看看。” “好。” 两人说着，便将目光放在了考题上。 第一题:《太太万岁》 “陈思瑞:这次倒危险啦，已经快到了魔都了，满机场的大雾，绕了好几个圈子没办法下来，气缸里的油也都快用完了，大家都很紧张啊。 那个时候大家哭的哭嚷的嚷，简直乱极了，只有我一个人倒还镇定，不害怕，怕也没用是不是，我想，要是真的掉下来，在一秒中之内结束我的生命，不是挺悲壮的么！” 这才看完第一个题目，葛蕾丝和黄梓琪就面面相觑了。 不止于她俩，周边的人群里，也想起了一阵议论纷纷的声音。 题目很简单。 只是这台词看着挺豪气，但是看过这片子的人都知道，这个陈思瑞就是在吹牛，当着女人面说大话而已。 纯粹的一个喜剧配角。 两人的目光都有些慌乱，尤其是黄梓琪，顾不及说上什么，便直接往下一题看去。 第二题：《哀乐中年》 “陈建中：我当然反对啦，我劝了他半天，可是啊，他很固执。所以，我们应该想一个对付的办法。呃，建平啊，你的意思怎么样啊？ 哦，你不便干涉，那么现在是我一个人在跟他作对。当然啰，将来老头子死啦，所有的麻烦都在我一个人身上，你反正不用费心啦，你乐得做个好人。 好吧，他结他的婚，你结你的婚，我都不管了。” …… “哟，黄佐霖的《假凤虚凰》。” “什么？！” “还有袁俊的《乘龙快婿》呢。” “怎么桑弧的电影这么多？” “哈，你应该问怎么全是喜剧台词！” “这后面的、后面的什么《审死官》、《四代同堂》谁看过？” “什么官？” “《审死官》不是粤戏么？” “哈？” “《四世同堂》我就看过，《四代同堂》是什么东西？！” …… “咳咳——” 一开始表演舞蹈的舞男，此时看了一眼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清咳了两声，只是可惜没有引起别人丝毫的注意，顿时只得弱弱的细声道：“哩滴《审死官》和《四代同堂》，都是精品粤语喜剧，一部是杨工酿导演的，一部是李应源导演的。” “你说什么？”旁边正在看题的葛蕾丝，好奇转头看了他一眼。 “木，木什么。” 舞男挠了挠头，一脸尴尬地直接掐死了话题，既然没人关心，他也就不说好了，反正粤语台词的题目只占了三题。 还能三选二呢。 想来这三题应该是为他这种普通话都说不好的人特别准备的。 只是，舞男心下有些戚戚，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不过想起自己那糟糕的口语，舞男心里又变成了凄凄。 咱还是老老实实三选二吧。 黄梓琪自拿到题目在手里，心里便感觉像是塌了天似的，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试题，眼珠子都没动过一毫。 想她来报考演员训练班，做的就是一个文艺女神梦。 可…… 这都是些什么题目！ 题目里的这些台词不是主角的也就罢了，还基本都是些吹牛打屁的小配角台词。 一股子的市井气。 这和她文艺女的气质不符啊！ 完蛋了…… 这个嘉禾在搞什么，完全不按着路子来，看看别的演员班招生，额，比如永华，考题哪个不是既深沉，又能展现表演者激荡的内心情绪。 哪像手上这个！ 黄梓琪看得都快哭出来了。 “喂，雷滴朋友，好像有滴不对劲喔。” 还是东看西瞄的舞男看着黄梓琪感觉不对劲，轻轻拍着葛蕾丝的肩膀提醒了一下。 正在仔细看题的葛蕾丝顿时一惊，赶忙转头看了一下，立马收起手里的试题卷，看着面前的闺蜜道：“小猪猪，你这是怎么了？” “嘁——” 黄梓琪吸了一下鼻子，泪眼婆娑地扁着嘴道：“欣欣，我现在感觉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怎么会？”葛蕾丝瞪大了眼睛，呼道：“我帮你对戏的时候，你不是演得挺好的么。” “可是、可是我没演过这种戏……” “没事没事，不是最少还有半小时么，我现在帮你对对戏。” “现在对，有用么？” “有用，相信我，绝对有用。” “谢谢。” 两个少女立马挑了个角落，互相背台词对戏去了，左右只剩下了舞男一人，他便也拿起试卷，开始记起词来。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胡金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拿起早上的签到表，直接站在台阶上叫道：“各位考员，我相信大家准备的差不多，现在开始准备考试，我念到名字的五位，请上二楼，直接在试片室外等候考试。” “哄——” 台阶下顿时一片轰闹之声，众人的脸色上，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胡金泉不为所动。 “周锦中。” “到。” 人群中一个男人举起了手走上了前来，胡金泉抬手指了指二楼，见着这人点点头上去了，便又高声叫道：“朱琼。” “这里。” “张雨晴。” “到。” “胡风。” “到。” 舞男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举起了右手，虽然有些惴惴，但还是跟着前面的人，径直行上了楼去。 胡金泉轻轻点了点头，叫到了最后一个名字。 “黄梓琪。” 第220章 考试（四） “……果过时候，大家哭滴哭嚷滴嚷，杆解乱极了。” 灯光聚集的表演台上，坐在一张椅子上的胡风，说着半粤半普的话，调动着全身肢体，进行着表演。 只见他一挥手，又义正言辞地说道:“只得番我一个人，倒还镇定，莫害怕，怕也莫用是不是。” 说着胡风轻拍了一下胸口，双手扶膝，一脸坦然地道:“我念叨咗，要系真滴掉下来，在一秒中之内结束我的生命，不系挺悲壮的么！” …… 表演完之后的胡风，愣了那么两三秒，然后便一脸忐忑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各位楼夕，我滴表演，完了。” 然后，便鞠了一个躬。 台下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显然各位评委们，正在纸上给他的表演打分。 到目前为止，都一切正常。 但胡风的心里，却更加紧张了。 因为他想到了第一个进来考试的周锦中，那个考试了半天后却忽然从里面冲了出来，一路指着里面大骂嘉禾所有人都是猪，最后被三四个安保架了出去的人。 还有他前面的两个女考生，也是一路哭哭啼啼的，从试映室里奔逃了出来。 这要是没点奇怪的，就不正常了。 可惜那三个人溜得快，没等胡风问上个什么，人就没影了。 倒是让他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而且，也不知道，他前两题这种投机取巧的办法。 能不能通过…… “咳咳——” 舞台下，忽然有人假咳了一声，胡风精神一震，抬眼看向了声音传来之处。 来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出声那人，正是嘉禾的主事人，现在香江最有名的导演——杨秋！ 随手拿着钢笔在简历上划了两笔，杨秋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台上的胡风，心里却有些暗自发笑。 虽然后世tvb时期，这位老戏骨的脸有些发宽发胖，肉也有些松了，但在三十多年前的现在，正值青春年少的他，脸上的肉却有些精瘦。 所以脸型看上去，就有些偏长。 当然，还是能从五官上，明显看出后世的影子。 而更为杨秋佩服的是，他是这次通过初试后，唯一跑来复试的只会粤语的人。 就凭这份勇气，也是十分可贵的。 “那个，胡生。”杨秋左手轻点着桌面，饶有兴致地抬头问道：“能说一下吗？为什么我们给你准备了粤语题，但你最后选择的，却都是国语题目。” 胡枫心下有些紧张，思索了三四秒后才微微探头说道：“因为我锅得、锅得我也能演好国语电影！” “……” 台下微微有些骚乱。 考官之一的李汉祥更差点笑出声来，惹得他一下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程纲和王天霖也是一脸无奈地，看着台上很是自信的参考者。 倒是坐在杨秋旁边的王元龙，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 反正他这个考官，也是杨秋等人觉得自己年纪小，请过来镇场子当木偶的，最后决定录取那些人，还是这些年轻人拿主意。 杨秋倒是没有表情，反而仰靠着椅背直接问道：“哦？你能说说你的理由么？” “我滴理由？”胡风念叨了一句，随即腰杆一直，畅声说道：“我滴理由有亦（两）点：第押（一），我会楼力学习港好国语的。” “……” “噗呲——呃——”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杨秋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李汉祥一眼，见其讪讪地收起了笑容，便宽慰着台上脸色发红的胡风道：“那第二个理由呢？” “第儿个理由……”胡风脸色愈发憋得通红，磕磕绊绊地道：“我看、看过嘉禾的大部电影，发现基本都系、是配音，所以……我觉、觉得我能胜任。” 杨秋不为所以地点了点头。 就从配音角度来讲，这个胡风倒是真的能够胜任，毕竟他刚刚用港普念台词的时候，虽然有些搞笑滑稽，但基本的神态、速度和连续性都还不错。 后世的数字小姐都能演戏，没道理到了这就不行了。 杨秋顺手在简历上又添了几笔，随即笑了笑，说道：“胡生，你的这两个理由，还算可以，那我们下面来考最后一题。” 整个现场忽然一静。 不知是不是胡风自己的错觉，他依稀看见旁边那个黑炭头，又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就连那位常在电影上看见的王元龙老先生，脸色也变得有些青紫起来。 仿佛憋得很难受。 这让胡风的小心脏一下就提到了嗓子口。 总感觉…… 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 嘉禾片场的大门外，稀稀疏疏地围拢着十来个过来陪考的亲友，每个人的脸上都神色怪异，刚刚从里面跑出来的三个人，带出来的消息可是不妙。 尤其是那奇奇怪怪的第三题。 呂咏荷站在门口处，扒拉着大门的栏杆，静静地看着里面，脸上充满了担忧。 未几。 她忽然兴奋起来，举起右手高声叫道：“阿风阿风，哩度！我在哩度。” 原来是她的恋人胡风考完了，正从大楼的侧门行出来，眼尖的呂咏荷倒是一下就看见了。 只是胡风的脸色，也显得很是怪异。 他也没有臆想中的兴奋，倒是慢吞吞地走着，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看见了女朋友，也没有加快步伐，一路有些浑浑噩噩地走了出来。 直到步出了片场大门口，胡风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阿风，你、你姆事吧？考得点样？”呂咏荷瞧着男友面色不对，有些惴惴地问道。 胡风皱了一下没有，感觉脑子还是有些迷糊，想了想刚才的第三题，有些脸色怪异地说道：“我……姆知。” “姆知？”呂咏荷愕然。 胡风回忆着刚刚考试的场景，整个人都陷入了怀疑人生之中。 还不等女朋友和周围的路人们细问一番，考场内忽然又冲出来了一个女孩子，姣好的面容上充满了悲伤的色彩，眼泪都已经顺着风飘了起来。 “哇——！” 刚冲出片场大门的女孩子，再也忍不住了，蹲在路边就高声哭泣起来。 惹得周围的几个婆婆阿姨们，纷纷心下不忍地上去安慰。 胡风往前迈了一步，想了想，却又把脚收了回来。 “咩事？”女朋友挑着眉问了一句。 胡风微微侧身，摇了摇头道：“姆，姆事。” “哦。”呂咏荷看了那哭泣的女孩一眼，转头看着胡风道：“对了，阿风，你还没港你考的点样呢？” “……” 无心无肺一路欢欢跳跳的葛蕾丝，刚一出片场大门，就看到了蹲在路边红肿着眼睛的黄梓琪，顿时心下一惊就匆匆迎了上去。 “小猪猪，你怎么了？”葛蕾丝也蹲了下来，看着闺蜜有些心疼地问道。 黄梓琪吸了一下鼻子：“欣欣，你考完了？” “嗯。” “哇——” 哪知黄梓琪看见闺蜜这幅淡定的样子，顿时一个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惹得面前的葛蕾丝一阵手忙脚乱。 “小猪猪别哭，你怎么了啊？” “欣欣，我第三题考砸了。”黄梓琪嘴巴一扁，顿时涕泪横流地道：“我最后一题都懵了，时间到了都没演出来。” “呃——”葛蕾丝神情有些惴惴。 “你、你演了？” “……嗯。” 黄梓琪顿时收住眼泪，又抹了一把鼻子，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问道：“你的题目是什么？” “演一只下蛋的公鸡……” 第221章 酒后 “欣欣，你演了？”黄梓琪瞪大了眼睛问道。?随?梦?.lā 葛蕾丝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一脸默然地答道：“嗯，我演了。” “……” 咱们的黄大美女有些黯然，表情失落得已然说不出话来。 半响之后，才见她呐呐失神地问道：“欣欣，你、你是怎么演的？” 葛蕾丝挠了挠头，皱着眉头回忆了一番，慢慢道：“不就这么演的吗，你想啊，一只母鸡，下蛋，然后咯咯哒地叫，不过公鸡不是，公鸡是咯咯喔，所以我就这么演咯。” “……” 黄梓琪瞪着眼睛愕然地看着葛蕾丝，直愣愣了三四秒之后，才又探身问道：“你、你演这个，就不怕、不怕不好意思么？” “怕什么！” 葛蕾丝摊了摊手，无所谓地继续道：“反正我是陪你来的，又没真打算做这行。丢脸就丢这么一次呗，难道以后还能再见到他们不成。” “……” 听见好友这么义气，黄梓琪不禁有些感动，不过随即眼里又是一阵雾气涌起，低下头喃喃道：“可是、可是我应该考不上了，我最后一题都没表演。他们、他们让我演一只晒太阳的青蛙，我当时听到题就懵了，呜——” “……” 就算一直没心没肺的葛蕾丝，此时见着闺蜜埋着头悲伤哭泣，心下也不由得一阵气愤加心疼。 “小猪猪别哭！别哭！”葛蕾丝赶忙上前抱住了闺蜜，一路劝慰道：“不就是一家电影公司嘛，没了这家还会有下一家，我们一家家的试，总会有一家要我们的。” “呜——，欣欣，可、可现在就这一家招学员啊。”黄梓琪闷着头在葛蕾丝怀里抽泣道。 “……” 闺蜜这话一出，葛蕾丝的神情就是一尬。 “哇呜——” 正扑在葛蕾丝怀里的女孩，显然感觉到闺蜜的身体一僵，哭得却更是大声了。 惹得葛蕾丝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哈欠——，啧，无聊！”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冷清的男声，音色倒是不错，只是语气里面显得很是惫怠，而且充满了一股浓浓的鄙视之意。 男子也没有压低声音，所以抱在一起的两闺蜜，那是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 “哇——” 黄梓琪哭得更是大声了。 葛蕾丝立马转过头来，盯着坐在围墙边角处的男子，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喂！你说什么！”葛蕾丝气呼呼地对着男子喝道。 男子微微一愣，无趣地扫了她俩一眼，又侧过头看着片场大门，咧嘴道：“我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哭来哭去的，很无聊。” “你——，无耻！”葛蕾丝一阵气急，捏着小拳头恨道：“你觉得无聊，那你还在旁边偷听。” 闻听此言，男子回过头看着她俩，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理所当然地道：“我没有偷听，是我先在这的。” “……” 这话葛蕾丝还真不好反驳，毕竟她出来时眼里就只看着闺蜜了，可没注意到旁边有没有外人。 于是乎，这小丫头被气得胸膛一阵起伏。 “哼！小猪猪，我们走，这破地方，我们以后再也不来了。” 见自己无力反驳，葛蕾丝干脆一把拉起闺蜜，又恨恨地瞪了那个讨厌鬼一眼，便一路安慰着远去了。 “无聊——” 曾茳瞧着两个妹子离去的背影，丝毫没有一番怜香惜玉，嘴里又晒然嘀咕了一声。 “姓曾的，你又无聊些什么？” 忽然，他旁边出现了一个妹子，兴许是妹子有些疑惑，便顺着他的目光一路望了过去。 但远远的，也只依稀看到两个背影。 “无聊，说的你好像不姓曾似的。” 曾茳拍了拍屁股，便从着地上站了起来，又看着自己的妹妹问道：“你考完了？” “考完了。”曾艺神色傲娇地点了点头。 “哈欠——”曾茳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了妹妹一眼道：“那没事了，我们就回家吧。” “……” 瞧着自家哥哥转身就走，曾艺倒是有些气不住了，顿时追在曾茳后面问道：“姓曾的，你就不关心我考得怎么样？” “无聊，你考得怎么样，又不关我事。”曾茳在前面头也不回地，抬手摆了摆道。 “……” 五六十人的考试规模，实属不算很大，起码比不上当初的永华，经由着一天下来，也就马马虎虎地考完了。 杨秋几位考官，也对这些考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晚上杨秋请着几人聚了一顿，一边吃饭喝酒觥筹交错，一边拿着考试资料，几人对着心目中的人选，纷纷做了一番交流。 然后，便首轮圈定了几个录取人员。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等到酒宴散去，时间也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 杨秋也有些微醉了。 一路熏熏然地回到杨公馆，推门而入的同时，杨秋皱眉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迟钝的脑子思索了一番后，便微微有些诧异了。 整栋房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这有点不正常…… 不说做杂工杂活的嬷嬷佣人们了，便是李蔓，以前一直不等到杨秋回来，也是不会去睡觉的。 也只有刘靓华搬过来以后，因着要分开过夜，李蔓才渐渐没有再等了。 哦！ 对了！ 杨秋忽然拍了一拍脑袋，才记起来今天可是周日。 难怪…… 一三五二四六的他都要陪人，可这周末，却是他孤家寡人的日子。 难怪李蔓不在。.. 不过，刘妈也偷懒了吗？ 被酒精麻醉的杨秋心里也没多想，脚步发飘地便走到沙发处，将公文包往着茶几上一扔，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呼——” 哐当——！ 杨秋才刚出了一口气，便听到后面一阵声响，还没等他回头看一下，便发现有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杨……，哥、哥哥，你回来了。”张冰倩睁着她那双大眼睛，出现在了杨秋面前。 “哦？是冰倩啊。”杨秋迷糊着点了点头，晕头晃脑地问道：“怎么，你还没睡？” “额嗯——，刘、刘妈今天不小心扭到了脚，我、我帮她代一下工。”张冰倩神情很是忐忑地说道。 “代工？”杨秋有些讶然。 “是、是的，哥哥，洗澡水我、我已经给你放好了，你要不要先……” “哈哈，冰倩啊，你不用做这些的。”杨秋笑着打断了张冰倩的话，瞧着面前有些惊慌的小女孩，笑道：“行了，你快去休息吧，这些我自己来就行了。” “可、可是……” 杨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随口问了一句：“什么可是？” “没，没什么。”张冰倩看着杨秋赶忙摇了摇头，脸颊一片绯红。 不过杨秋可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一边往着浴室走去一边摆手道：“冰倩，你快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啊？哦，好、好的。” 张冰倩瞧着杨秋跨入浴室的背影，使劲地咬了咬下嘴唇，脑子里又忽然闪过了妈妈的话。 浴室里响起了一阵动静，没一会儿便陷入了一片沉静。在这静谧的气氛里，张冰倩站在客厅里一动不动。 又是五六分钟过后。 张冰倩眼睛里忽然闪过一片决然之色，颤抖着双手伸向了自己睡衣领口的扣子。 一阵淅索之声响起。 然后，她便轻轻地，走向了不远处的浴室。 第222章 反推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随＊梦◢小＊.lā 寂静灰暗的卧室里，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穿过透明的玻璃，洒落在这一方天地里，给所有暴露在月色里的事物，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光。 依稀，映出了房间里的样子。 宽大洋床的垫脚旁，扔着一件男士浴袍。上边还有半截薄毯，从床沿垂了下来。 顺着薄毯的视线一路往上寻去，堪堪只遮住了不雅之处的杨秋，正默然无言地仰躺在床上，睁大了双眼盯着头顶的床饰花纹发愣。 他的旁边，薄毯的大部分，盖住了另一个弱弱小小的身体。 小女孩显然很是紧张，像一只受伤的雌兽一般，蜷缩着自己的身子，把整个人埋进了薄毯里，只漏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夜色里偷瞄着刚刚对她肆虐的男人。 先前突袭献身时的勇气，现在亦早就不在了。 万籁俱静！ 高级别墅区的某些优势，到这个时候便显现了出来。 沉默的空气有些粘得发稠，一直寂寞无语的杨秋，忽然转过了头来，视线对上女孩的那双大眼睛。 小女孩吓得往薄毯里一缩，眼睛下意思地避开了杨秋的目光。 早先还醉意满满的杨秋，经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热水澡，在又做了一场颇耗体力的双人运动后，早已经睡意全无。 现在的他，只感觉头疼的很，但却不是宿醉的那种。 瞧着女孩躲躲闪闪的目光，杨秋又摆回了脑袋，盯着床顶愣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道：“冰倩，你多大了？” “啊？” 张冰倩倒是没想到杨秋会找她说话，听到声音便下意思地呆了一下，还把头探到了薄毯外面。 杨秋忽然转过头，瞧着张冰倩的脑袋又缩了回去，便又问了一遍。 “你具体多大了？” “我？”张冰倩低垂着脑袋，呐呐细声道：“我十五了。” “满了？” “……还、还差两个月。” “呼——，那就满十四了。”杨秋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有些自嘲地讽笑道：“还好，反推的，我还没犯法。” “哈？”小女孩微微一愣。 “呵，没事。” 法不法的杨秋倒是不想多谈，瞧着女孩唯唯诺诺地躲在毯子里，杨秋摆了摆头忽然来了兴趣，直接便把身子侧了过来，对向了也侧身躺着的小女孩。 杨秋身上的薄毯，经过这么一番动静，自然而然地从他腰上滑了下来。 “呀——！” 瞧见什么不洁之物的小女孩，吓得一声轻鸣，顿时害羞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却一时忘了，将自己的脑袋，缩回去薄毯下面。 杨秋不为所动，直接伸出右手，抚上女孩的面颊，感觉着女孩的身子轻轻一抖，手下的温度烫得厉害，他忽然笑道：“你怕什么？洗澡那会你不是还主动和它打过招呼么？” “……” 这话一出，杨秋便感觉着手心里的温度，又上升了一截。 不过杨秋可是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反推的一天。 本来就醉意朦胧的他，泡在舒舒服服的热水浴缸里，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 他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走进了浴室，然后还拿起搁在旁边的浴巾，轻轻帮他擦拭起了身体。 对方的手，既轻又柔，舒服得杨秋不想睁开眼睛。 潜意思里，杨秋还以为是李蔓。 看来是张冰倩那个小丫头，见他这么久了都没出去，才去把李蔓给寻了过来。 想到这里，杨秋的心里，便有点蠢蠢欲动起来。 以前他们俩还住在侯王庙时，李蔓就被杨秋拉着玩过鸳鸯戏水，当然侯王庙那并没有浴缸，淋浴玩的到是一直不怎么尽兴。 搬到禧福道后，虽然浴缸有了，可家里人也多了。 面子有些薄的李蔓，自然是不肯再陪着杨秋瞎胡闹了，一度让杨秋有些望缸兴叹。 只是没想到，李蔓这个时候却走了进来。 “唔——！” 杨秋忽然一阵闷哼，果然李蔓也忍不住了，不然那双既轻又柔的手，怎么现在开始往他下三路招呼。 酒精上头，心下一片火热的杨秋，这下终于忍不住了，眼睛都不睁的，顺着那只打招呼的手，一把就将对方拉进了浴缸，顺手还扯入了怀里。 “呀——” 对方惊呼才发出了半声，温香软玉已然入怀。 然后…… 杨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身上传来的，不是皮肤、水和丝绸睡衣摩擦的感觉，反而冰冰的凉凉的，有一股子肌肤相亲的触摸感。 一瞬间，杨秋便知道对方——没穿衣服。 然后，显然的，抱在怀里的这个人，身高比着李蔓略长一点，但在丰满程度上，却大大不如。 有些部位的骨头，还略微有些硌人。 而且肯定也不是刘靓华。 要知道，刘靓华比之李蔓，还要丰满几分。 想通的一瞬间，杨秋便睁开了眼睛。 “冰倩！” 回忆慢慢侵入脑海，想起两个小时前的情况，杨秋心下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当时正欲挣扎的自己，还不待从浴缸里爬起来，便被那双既轻又柔的手拿住了命脉，然后顺势就被对方给反推了。 果然还是自己意志不够坚定啊！ 不过。 这特么到底算什么事。 杨秋心下有些黯然，这下咱们未来的女神关大小姐，可不就没了？ 关大女神没睡到，却睡到了她妈…… 一路摩挲着女孩的脸颊，感受着手指尖的滑腻，杨秋又盯着张冰倩看了半响，想了想问道：“冰倩，实话告诉我，你的这些手段，是谁教你的？” “……” 张冰倩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怯弱地抬眼悄悄看了杨秋一眼。 “不要说，你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懂得了这些。”杨秋的右手顺着张冰倩的发际线，慢慢滑到了对方的锁骨处，轻声道：“而且，很明显你还是第一次，有时候显得很笨拙。” “……” 张冰倩一时呐呐无言，沉默了十来秒后，感觉着杨秋的右手越来越放肆，终究有些抵抗不住了，蜷缩着身子轻声细道：“是、是我妈教我的。” ‘唉——！’ 杨秋心下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是那位母亲做事的风格。 第一天见面就能嚷着把女儿送上门，就是再进一步，把女儿送上别人的床，也不是难以理解。 只是，有些苦了这个小女孩了。 想到这里，杨秋试问道：“冰倩，你就没想着拒绝么？” “我、我……”张冰倩一时无言，踌躇了两三秒，忽然咬了咬牙，一把掀开薄毯，直接扑倒杨秋怀里，抱着有些愕然地男人，决然对视道：“哥哥，我喜欢你，我不想离开这里。” “……” 又兴许是害怕男人还不相信，张冰倩又主动递上了自己的唇。 被强吻的杨秋一阵愕然。 还不等他回过神来，‘笨拙’的张冰倩，又是连番的手段使用了出来。 随即一阵被浪翻滚。 杨秋知道，自己又被反推了。 第223章 育女经 对于张冰倩说喜欢自己的事，杨秋是一个字也不信的，毕竟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说谎话时的那种表情，还是非常容易露馅的。◢随＊梦◢小＊.lā 不然张冰倩也不用忍着身体不适，急匆匆地主动来一场梅开二度了。 毕竟也只有这种事情做起来，才能缓解一下她说谎时的那种慌张感，也才能让杨秋一时无暇他顾。 不过这种时候，杨秋也不好揭破，便也乐得享受了。 一夜过去，自是主动的张冰倩受伤颇重，竟然连床也下不了了。杨秋一大早便乘着佣人阿嬷们还没起来，跑去客厅将张冰倩脱掉的衣服，悄悄拿到了房间里。 然后又抱着伤痕累累的小美女，睡了一个回笼觉。 只是吃早餐时，瞧着杨秋端着一盘子早餐要回房里去，李蔓有些笑而不语，刘靓华倒是整晚好觉莫名其妙。最后还是看着李蔓给她指了指早上一直空着的某个座位，刘靓华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嘴里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恨恨不已。 一直嘟嚷着，狐狸精要进门了。 狐狸精躺了两天，身子才稍稍好转，总算能够正常走路了，下得楼来见到两位姐姐，倒是摆足了做小的姿态，亲亲热热地喊着叫着。 李蔓倒是没什么，刘靓华可正是孕中，气头也大，竟一摆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剩下的张冰倩自是一阵尴尬。 这事上杨秋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对方再怎么投怀送抱，但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定力不够惹的祸。 苦头，也只有自己来吃。 杨秋这边也少不得跑到刘靓华的房间里，陪了半天好话，又哄了半天，才终于让这女人舒气了半点。 额外结果，便是杨秋的胳膊上多了几块青痕。 全是这位大小姐气急之下掐的…… 杨秋现在也正在忙活之中，训练班的事不需多说，《阿婴》的拍摄也已经到了最紧要的阶段，等张冰倩能下床走动了，他终于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之中。 整栋杨公馆里无所事事的，便只剩下了怀孕的刘靓华，以及张冰倩。 心下极度之虚的张冰倩，自也是不喜欢单独和刘靓华多呆的，这天等着杨秋和李蔓一出门，她便简单收拾了一番，挎着一个小包直接出了家门。 想到以后便能正正经经的，有身份地在杨公馆住下来，再也不用回去住破房子，再也不用担心下顿吃什么，心情之优的张冰倩，感觉走路都飘了起来。 这一路走着，又转了一趟大巴，刘靓华便来到荃湾。 “呀！小倩回来了啊。” “是啊，张妈妈。” “听你妈说你去当电影明星了？” “还远着呢。” “不远了，我看小倩你啊，简直是个美人坯子，不当明星可惜了，只叹我家小子没福气咯。” “哪呢，张妈妈你乱说。” “哈哈哈——” “对了，张妈妈，我妈在家吗？” “我早上才在曹公坊那边，见过你妈带着人看房子呢，估摸着现在还没回来，要不我去帮你叫一下。” “不用了，张妈妈，我还是回家等等吧。” “诶，那也好。” 一路跟着邻居打着招呼，好几位阿姨都纷纷夸赞她比上次见着漂亮了不少，倒是让张冰倩心里一阵羞涩。 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再加上刚刚经过一番滋润，能不好看么。 张冰倩一路行着，便来到了海坝街。 这条街跟着杨秋早先住的石塘咀那里的房子差不多，到处都是那种港式的骑楼，街边店铺林立，人流四分五杂，倒是显得十分热闹。 到了这，跟着张冰倩打招呼的人更多了。 她也只得一边应付着，一边找到自家租住的房子，然后开门先躲了进去。 跟着张妈妈在杨家里说的不同，起码张妈妈在这租住的小房子里，大小还是摆得下两张床的，只是张冰倩进来的时候才发现，她的那张小床已然不见了。.. 心情忽然有些郁郁地张冰倩，便顺势趴在了母亲床上，静静地卧了下来。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选的这条路，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磨蹭着床上的粗布床单，垫着那硬硬的床板，又拉了一把床边的厚重棉被，张冰倩又十分想念起杨公馆里的弹簧床垫，以及那软和的鹅绒被子来。 果然是由奢入俭难啊！ 正在她胡思乱想间，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响动，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房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张妈妈走了进来。 想是已经听别人说着女儿回来了，张妈妈进门就对着趴在床上女儿嚷嚷道：“死丫头，你怎么回来了？这里可没你的床了。” 张冰倩翻了一个白眼，无语道：“那我床呢？” “卖了啊。”张妈妈走到床边拍了一下女儿的屁股，恨恨道：“反正你以后也不回来住了，我留着那东西干什么，还占地方。” 被一下拍到了伤处，张冰倩不由得轻哼了一声，为了怕母亲看出顾虑，张冰倩一把坐了起来，叫道：“谁说我不回来住了？” “哎呀，你个没出息的丫头，大家都想着搬离这个地方，你还想着回来啊。”张妈妈戳着女儿的脑袋，很是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你看看你妈妈我，今天上午带人看了一上午的房子，临了才赚了五块钱的介绍费，你难道想回来赚这辛苦钱？” “……” 以前的辛苦生活，张冰倩自是不想过的。 瞧着女儿呐呐着不说话，张妈妈忽然眉头一皱，坐在女儿身边拉着她的手，悄声问道：“对了，上次妈妈教你做的事，你进行的怎么样了？” “妈！——”张冰倩有些娇羞地叫了一声。 “你害什么臊啊，是机会就得抓住。”张妈妈拍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不然，你还真想安安稳稳地去当明星啊，明星哪有少奶奶舒服。” “……” 张冰倩真是怕母亲越说越离谱，赶紧扯过旁边的小包，打开拿出一个茶色瓶子递过来道：“妈，这个东西不用了。” “什么！” 张妈妈一阵惊愕，看着女儿手里的瓶子训道：“这东西可是我花大价钱买回来的，二十块钱一瓶呢，听说是印度的什么香精，砀山池的菇凉们，澡池子里滴一滴就要五毫钱，效果是极好的，你怎么能说不用就不用了，那计划怎……嗯？瓶子开过了？” 这边张妈妈还在呱呱地说着，没成想女儿不耐烦，直接便把瓶子塞到了她手里。她还打算多训女儿几句，抬手才发现，瓶盖的蜜蜡封口已经裂开了。 “……” 母女之间一片沉默，张冰倩的头都快埋进了胸口。 “你、你这是用过了？”张妈妈侧头低声问了一句，想了想又问道：“那……效果怎么样了？” 额地娘啊，这叫女儿怎么答啊！ 张冰倩小脸涨得一阵通红，面对着母亲咄咄逼人的目光，赶忙避了开来，又把手伸进包里掏了一下，然后拿出来伸到母亲面前，喃喃低语道：“这、这是他给我的家用。” 瞧着女儿手上一叠的百元大钞，张妈妈眼睛一直发着亮光，毫不犹豫地一把夺了过来，当着女儿的面抬起手就数了起来。 “一、二、三……十九、二十！”张妈妈感觉自己心脏都慢了半拍，赶忙又数了一遍，这才真正确认是二十张，顿时拍着胸口惊道：“两千！这得顶妈妈不吃不喝干一年的，对了，他有没有说这家用是多久给一次？” 张冰倩感觉妈妈的表现有些丢人，郁郁地道：“没说，大概是一个月吧。” “哎呀，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两千块都不少了。”张妈妈看着手里的钱，脸上颇有些喜庆之色，接着又看着女儿道：“哎呀，没想到我家闺女，也做上少奶奶了。” “妈，这都哪跟哪啊！” 瞧着女儿脸上很是扭捏的神情，张妈妈脸上一笑，拉过女儿的手，一把将钱放回她手里，欣慰道：“乖女儿，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想方设法的把位子稳下来，这些钱，拿去多买几件好看的衣服，化妆品也要好的，也好……” “妈，这钱你不要吗？”张冰倩捏着手里还回来的钱，有些愕然的问道。 “我的傻闺女，妈孤家寡人的，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再说妈有手有脚的，什么钱赚……嗯……”张妈妈忽然侧头愣了一下，看了看女儿手里的钱，犹疑了三四下，终是伸手抽出来两张揣到怀里。 做完这一切，张妈妈才继续教育女儿道：“咳嗯——，既然女儿有孝心，妈妈还是拿点表示一下吧，哎哟，我的乖女儿，真是大出息了，咱们下一步，就是争取把你这肚子里装上货，妈跟你说，这男人啊……” “……” 张冰倩看着面前的母亲，一阵无语。 妈！我才十五啊！ 第224章 KASHIKO女士 嘉禾片场，B号摄影棚。＊随＊梦＊小＊说 .lā “KASHIK女士，我这样打光的原因，是为了更好的表现女主角此时半人半鬼的心境。” 杨秋稍稍停了一下，双手比划了一个略微正方形的取景框，伸到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面前，继续专心介绍道：“你看，透过打光形成的阴影，女主角的脸上一边明一边暗，正好反应了她此时的内心。” 妇人听着杨秋的讲解，头微微往前探了探，看着‘取景框’里的画面，下意思地点了点头。 “杨先生的电影技术，我还是非常相信的。”妇人微笑着说了一句，然后看着杨秋赞道：“您的那部《胭脂扣》，我去看了，无论从电影语言还是情节上来看，都是一部好片子。” 杨秋嘴角微弯地轻笑了一声，谦虚道：“谢谢KASHIK女士的欣赏！” 《胭脂扣》的上映果如预期的吸引了一大批观众，毕竟坊间最近一直流传着，这差不多是一部根据李俪华真实情史改编的电影。 这年头没有什么狗屁倒灶的娱乐报，但大众们又喜欢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所以自是惹得八卦的老百姓纷纷进入了戏院。 票房一片大好。 新华重启的第一部片子如此顺利，作为老板的张善昆很是高兴，刚把电影的星马版权卖给了邵氏，便又马不停蹄地打算上马那部《月儿弯弯照九州》。 然后，川喜多夫妇就忽然来香江了。 上次川喜多夫妇来香江，是为了给东宝考察香江的电影市场；而这次两夫妇重临香江，是为了协助东宝在香江设立办事处。 兼带着，顺便访友。 不过说是协助东宝设立办事处，其实两夫妇的具体作用，便是带着东宝驻香江的一个发行经理，拜访结识各个香江著名的电影人。 张善昆在内，杨秋当然也在内…… 自然的。 作为张善昆投资的现在正在热映的片子，川喜多夫妇也受邀观看了这部影片，然后便是川喜多夫人KASHIK女士对这片子的赞不绝口。 结果便是两夫妇跑来嘉禾，探杨秋的班了。 “杨先生，我和我先生两人，已经决定，将《胭脂扣》发行到霓虹去了，这的确是一部好电影。”KASHIK女士看了一眼身旁的丈夫，侧头亲和地对着杨秋说道。 “哦？！这是好事啊。”杨秋眼睛一亮，有些兴奋地对着两夫妇道：“霓虹的市场庞大，我们的电影能打入其中，对于华人的电影事业，的确也是一种良好的刺激，真是谢谢两位的帮助了。” “不用谢，我们也是见这部电影的确优秀，才会如此的。”川喜多长正摆手笑道。 对于杨秋和张善昆来说，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有用的帮助。 以及……信号。 霓虹的电影市场这两年一直发展迅速，但中国电影却一直打不进去，反而看着美国和欧洲的电影，一路在霓虹攻城掠地。 究其原因，最主要的不是华语电影不好，而且霓虹对于国外电影一直限额。 早在二十年代末期，霓虹政府便颁布了外国电影的准入制度，限制了外国电影的大肆进入。 比如发行外国电影最为积极的、川喜多长正的东和公司，在全盛时期一年也只有三十部电影的额度。 二战期间甚至一度跌至十部。 及至前两年川喜多长正恢复自由身，重新掌握住东和后，一路慢慢发展，现在东和的引入额度，也才堪堪涨到一年二十部。 二十部看似很多，但就美国和欧洲的体量加起来，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自然在片源的选择上，东和便要精益求精。 所以以前川喜多夫妇发行的外国片子，基本大部分都是欧洲优良的文艺片，亦或是美国的一些好片子。 倒是从来没考虑过香江电影。 现在，他们终于把眼睛转过来了，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信号。 “杨先生，听说你开办的演艺训练班里面，有专门的配音班？”川喜多长正埋头寻了一圈，没看见现场有收音设备，便饶有兴致地问道。 杨秋轻轻颔首，解释道：“的确有，我这人拍片一向不喜欢现场收音，怕影响画面效果，香江的配音人才又少，所以干脆自己开了一个配音班。”.. “影响画面……”川喜多长正微微皱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怎么？”杨秋扫了一眼摄影棚，转头问道：“川喜多先生还对配音有兴趣？” “噢，不，杨先生你误会了。”川喜多长正摇了摇头，看着杨秋笑道：“对配音有兴趣的，是东宝。” “东宝？” 川喜多长正点了点头，应道：“嗯，东宝既然在香江设立了办事处，自是想将霓虹的片子发行过的，所以他们想找人，把那些电影翻配成中文。” “但是，他们却找不到合适的专业配音员？”杨秋打趣地摊了摊手，双眼发亮地问道。 “的确！”川喜多长正也很是滑稽地耸了耸肩，笑道：“东宝想找的，不是简单的配音员，而是有一定功底的，又对华人电影以及华人观众，非常了解的翻配者，你知道的，在霓虹这很难找。” 杨秋点了点头，又添了一句：“这在香江也很难找。” 这年头的香江电影，除了嘉禾的几个怪胎导演，喜欢后期配音外，就连巨头之一的长城，都是现场收音。 在这时候当个专职的配音员，怕不是得直接饿死…… 嘉禾的配音班招生广告放出去一个星期，直接报名有志于配音员的人还不到二十个，后来经过音质音色的考察，招收进来也就仅仅五人。 其中国语组两人，粤语组三人。 至于学生的人员缺口，倒是只得等演员班的那些新学员入学后，互相补齐了。 “所以啊，杨先生，如果你有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跟东宝那边说一下，看能不能促成这次双方的合作。”川喜多长正脸色微正地说道。 “噢？我当然有意，嘉禾要是能跟东宝合作，简直荣幸之至。”杨秋也是收起笑脸，正经异常地答道。 “那我回去，便跟东宝那边说合一下。” “谢谢川喜多先生！” “不用谢。” 旁边正看着杨秋分镜头脚本的KASHIK女士，侧头瞧着丈夫和杨秋说完了话，忙指着分镜头脚本道：“杨先生，等这部电影完成了，能通知我一下吗？……嗯，我想看看这部电影。” 川喜多长正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却没有说话。 杨秋倒是点了点头，微笑道：“KASHIK女士想看这部电影，鄙人自是欢迎至极。” 提起川喜多长正，很多人自是眼明耳熟，知道其是一位优秀的电影制片家，以及更为优秀的电影发行人。 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夫人KASHIK女士，其实也是一位优秀的发行人。 比如后世一直到二十一世纪，提起霓虹的制服少女，很多人都不会想到什么‘白领’或是‘警察’之类的。 脑子里第一映像，绝大多数便是那些水手服的女学生。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制服少女这一词和女学生联系在了一起呢？ 答案是932年。 这一年，KASHIK女士在德国购入了一部名为《穿制服的少女》的电影，本不被川喜多长正看好的这部电影，结果却在霓虹一路大卖，民众甚至顶着寒风排队购票。 而电影里的女主角，便是一位穿制服的女学生。 当然，更为刺激的要属电影内容。 这部《穿制服的少女》，讲述的是在一座戒律森严的女子学校里，一位常年穿制服的女学生，喜欢上她们老师的故事。 另外，她们的老师，是女的…… 所以《穿制服的少女》，可谓一部上古时期的百合禁断师生恋电影。 从KASHIK女士对这部电影喜爱程度，便能明白这位文艺女士，对待那种新类型电影的态度。 起码，不会一上手歧视。 《阿婴》能入她的眼睛，也便实属正常了。 第225章 全部的同学们 “泥嚎！泥嚎！我叫胡风。~随~梦~小~说~щ~suimеng~lā” 嘉禾片场大楼的顶层，一间宽大的排练室里，随意地或站或坐着七个人。 胡风高高兴兴地在中间走来走去，用着勉强可以让人听懂的国语，笑容满面地和众人打着招呼。 他没法不高兴。 本以为自己国语实在太差，极大可能通不过考试的他，却在三天后接到了录取电话。 当时，胡风感觉自己身在梦中。 直到他亲口告诉女友呂咏荷这个消息时，还感觉自己有些浑浑噩噩如坐云端，倒是女友激动得又蹦又跳，才勉强将他拉回了现实。 这之后两人的一番庆祝不需多提。 等到了训练班报名这天，胡风见着了其他六位同学，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说粤语时，心里那股难以自己的自豪劲，就更不用提了。 不过，这也让他下定了练好国语的决心。 “泥嚎，我叫胡风。” 胡风刚和一个大个子的冷脸男打完招呼，就走到了另一个脸有些圆的小姑娘面前，又开始了一番新的自我介绍。 圆脸小姑娘看着有些不高兴，脸上从进门到现在是一点笑容也没有，见着胡风跟她打招呼，抿着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弯腰点头道：“你好，我叫张玉芳，不过，我建议你叫我的英文名字葛蕾丝。” “额，好的，葛蕾丝。”胡风微愣了一下轻笑道。 瞧着一直自来熟的胡风，在某个美女那貌似碰了钉子，奚重简看得咧了咧嘴，用胳膊弯捅了捅旁边的冷脸男，好奇地问道：“我说老乔，你就真这么把思豪的经理职位给辞了？情愿跑来当一个小演员？” 自从乔洪提溜着他的脖子，就像母猫叼小崽一样把他押进嘉禾考试后，奚重简口中的乔洪哥，便一路降级成了老乔。 不过乔洪，自是不在意这些的。 听到奚重简的问话，乔洪想了想，答道：“演员，感觉很有意思。” “……” 奚重简噎了一下，顿了两秒才继续道：“可钱少啊，学习期才一百五的薪水呢，你那个经理职位，怕是月薪上千了吧。” 乔洪瞄了奚重简一眼，眨巴了两下眼睛：“我暂时，不缺钱。” “……”奚重简又被堵了一下，恨恨地瞪了一眼老乔道：“你不缺钱，那能不能借我点？” “自己的钱，自己挣。” ‘……*￥≈‰$￠#@*！’ 奚重简心里的一通咒骂，乔洪自是听不到的，站在稍远处的张玉芳，额，葛蕾丝，当然也不知晓。 不过她应该知晓了也没兴趣。 随意应付走了胡风，葛蕾丝转头看了看周围，见着旁边都是男人，眉头便又是皱了起来，稍稍抿了抿嘴唇，便走到了墙边的排凳处。 那里，正坐着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 估摸着，只有十三四岁。 看起来那女孩有些认生，自始至终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兴许是过于紧张的缘故，女孩一直张着一双大眼睛四处猛瞧，可一对上别人的目光，却又会害羞的低下头，努力避过对方的视线。 此刻，女孩自是看到了向她走来的葛蕾丝。 所以在葛蕾丝的视线里，便见着女孩的身子忽然一僵，然后整个人坐得笔直，双手也放到了膝盖上，就跟着正在教室里上课的乖宝宝似的。 葛蕾丝看得有些好笑。 不过她还是静静地坐到了女孩旁边，看了少女那精致的侧颜一眼，忽然伸出右手道：“你好，我叫张玉芳，你可以叫我葛蕾丝。” “啊——哈？！”少女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葛蕾丝愣了半秒，这才伸出右手慌乱道：“你、你好，我叫张冰倩。” “呀，你也姓张，那我们五百年前可能还是一家哩。”张玉芳故作热络地说一句，不过马上便嘀咕道：“冰倩……你这名字真好听。” “姐姐，你的名字也好听啊。”张冰倩顺势回夸了一句。 “才不是。” “啊？” “我跟你说……” 女孩子的友谊就是来得这么莫名其妙这么快，这两人还没聊上几句，便似乎已是成年老友一般，互相已经到了捂着嘴巴说悄悄话的程度。 当然，有些绝对的**，两人自不会随便跟对方说的。 比如说张冰倩，现在是杨秋的‘姨太太’。 虽说张妈妈想着女儿在杨家安安分分地做少奶奶，不用辛苦跑出来干活，但作为部分的时代新女性，再加上家里还有三位‘前辈’，张冰倩还是下意思的觉得，女人还是出来做做事为好。 虽然杨秋也没有强求，但张冰倩却自己主动来到了训练班。 继续她的演员之路。 “你不知道，我本来是陪我朋友来考试的，一开始考试的时候，我也不紧张，想着我就是个陪考的，有必要紧张吗？！”葛蕾丝坐在凳子上，倚着张冰倩侃侃而谈：“前两题我倒是一下就过了，可是结果第三题一出来，我就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张冰倩疑道。 “是啊，你知道嘛，第三题竟然是让我演‘一只下蛋的公鸡’，这怎么演？”葛蕾丝忽然停了下来，轻轻推了张冰倩一下，问道：“对了，你的第三题是什么？” “啊？”张冰倩被葛蕾丝问得一愣。 她又没考试，哪来的第三题。 不过张冰倩的确也知道杨秋出的不少第三题的题目，毕竟她虽然不用考试，但还是私下里自己表演以及练习过的。 但此时，要是胡诌一个，以后被揭穿了可就麻烦了。 毕竟她和杨秋的关系，也不可能隐瞒一辈子。 所以此时的张冰倩，倒是显得有些犹犹豫豫，葛蕾丝看着面色不对的张冰倩，也有些疑惑起来。 “喂，倩倩。”葛蕾丝压低了嗓子，捂着嘴说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的题目难道比我的下蛋公鸡还尴尬？” “……” 张冰倩双手使劲地在膝盖上抓了两把，咬着嘴唇闭眼想了两秒，终是放弃了内心的挣扎，如实相告道：“其实、其实……我没经过考试。” 葛蕾丝闻听此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愣了四五秒，旋即眨巴着眼睛轻问道：“你没考试？” “嗯。”张冰倩羞得红了脸颊，喃喃道：“我是‘熟人’介绍进来的。” “……” 此时此刻，葛蕾丝的脸色十分怪异。 就在两女恍惚间，又从门外走进了一位年纪颇小的少女，刚才认识了一圈朋友的胡风，顿时又迎了上去。 “泥嚎泥嚎，是新来的同学么？我叫胡风。”.. “哦，胡老师，你好。”小女孩面色冷峻地回道。 “额——” 被小女孩一下误会了身份的胡风，顿时有些尴尬地立在了那里。 “噗——！” 旁边的张冰倩，有些忍不住了，捂着嘴就笑出了声。 “这位新来的同学，你误会了，胡风也是我们的同学，不是老师。”还是有了些生活阅历的张扬，此时在后面给尴尬地胡风解了围。 “……” 闹了个大乌龙，小女孩刚刚的傲娇顿时装不下去了，涨红着脸扫了一眼偷笑的张冰倩，还悄悄翻了个白眼，这才看着胡风道：“你好，我叫曾艺。” “泥嚎泥嚎。”胡风无奈地挠了挠头。 瞧着前面的荒唐剧，张扬无奈地摇了摇头，瞧着外面大晴的天色，对着身边跟他气质很近的王育民道：“育民兄，怎么都这个点了，还不见有训练班的负责人来？大老板不好说，这班主任，起码应该出现了吧。” “兴许是有什么急事耽搁了，咱们再……嗯？！来了！” 第226章 第一课 关于明星和演员、伶人与表演艺术家的的争论，从汉唐时期直至量子时代，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随}{梦} щ{suimеng][lā} 一直，从未断绝。.. 而在五十年代初的香江，普罗大众更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们的心中，演员就是明星，明星就是演员，两者能有什么差别…… 未来在华语影视圈都略有薄名的‘嘉禾八子’，此时俱是刚刚踏入影视圈的新人，自然更是懵懵懂懂。 不过！ 这八人马上就迎来了影响他们一生的首课。 曾出演过小生、皇帝、武将以及书生等种种角色，在五六十年代红遍港台，有‘皇帝小生’美誉，本名王育民的著名表演前辈赵镭，在八八年接受《电影双周刊》采访时，就曾回忆到了这一幕。 “当时，我们八个人，就好像小学生一样，排排坐，都认真听着‘杨老师’给我们上课，我还记得当时‘杨老师’说了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忆尤深。” “他说了什么呢……” “杨老师说：‘中国电影如果要有明星，应该是有文化意味的好演员。那什么是好演员？就是那种可以经历时间和各种角色考验，还能继续保持光彩的演员。’” “我现在回忆起这段话，还感触颇深。” “说来可笑，六二年之前，按照这个标准，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演员，可六二年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差远了，临阵脱逃，比起乔洪和胡风他们还不如。” “所以啊，现在想想，杨老师才是一个好演员，就像去年他出来随便折腾了一下，今年就得了一个金像奖。” “哈哈——” 赵镭最后的爽朗一笑，更像是对过去时光的一种怀念。 可这笑声，却穿越空间和时间，将三十多年前的一幕，慢慢展现在了世人面前，让人们知晓了那个时间，中国电影的另一支第三代导演们，又是如何看待电影与艺术的。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回到那间排练室，去现场看看当时的情景。 只一眼…… 我们便会发现面前展现的一幕，却和赵镭先生的回忆略有不同。 未来的‘嘉禾八子’，并没有如赵镭先生所说的排排坐，而是都排排站着，听着上首的杨秋，在那里侃侃而谈。 而八子们，却又神态各异。 乔洪那张木头脸，几乎没有表情；奚重简有些站立不安，时不时左张右望；张玉芳眉头深皱，使劲攥紧了拳头；曾艺不小心打了个哈欠，吓得赶忙捂住了嘴。 张扬一边听一边点头，拍了一下胸口才发现自己没带笔；王育民注意到了张扬的动作，抬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张冰倩双眼冒光地看着上首，激动得双手都捏在了一起。 只有胡风，稍有些正常地在听讲。 “各位同学，你和你的朋友，现在已经开始了一种新的职业。这种新职业，本来是你们热切期盼的。但我不认为你们已经达到了愿望，恰恰相反，而是正处在达到愿望的起点。” 杨秋右手轻举，抬眼看着身前懵懂的八人，食指指着上方继续道：“我这里，只是提供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成为好演员的机会。至于最后，结果会怎么样？是成为一个好演员，亦或是受人关注明星，绝大部分，还是依靠大家自身的努力。” “所以，在正式学习之前，我有四点忠告给大家。” “第一，电影业，商业化是必然，但你们，作为演员，绝不能任性地朝着商业化走。” “第二，承接上点，中国电影如果要有明星，应该是有文化意味的好演……” “第三，演员这个职业，要做好，必须守时守信、忠职重德。” “第四，你们，虽现在同时起步，但将来自有先后，望大家珍惜每一次的努力和机会。” “谢谢。” 杨秋开始的前几段话，基本都是一些老生常谈，训练班的这八人，全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对于这种校长式的训话，自然是免疫力颇强。 但等到四点建议一出，众人却满脸严肃的一阵沉默。 就连最玩世不恭的奚重简，以及有些心不在焉的曾艺，都笔笔直直地站正了身体。 倒是真有些赵镭口中‘认真’的味道了。 杨秋看着众人的态度，满意地点了点头，比划着旁边的程纲介绍道：“各位，这位是你们训练班的班主任程纲导演，以后你们有什么演员上不懂的问题，可以问他，当然也可以问我，嗯，要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 “杨、杨老板？！” 学生人群里，一个女孩忽然举起了右手，打断了杨秋的谈话，惹得周围众人纷纷侧目。 瞧得出女孩很是紧张，不仅那举起的右手微微有些发抖，就连脸色也有些发白起来，兴许是紧张过头的原因，女孩还使劲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杨秋微微有些发笑，脸色平和地伸出右手道：“这位，嗯，张玉芳同学，你有问题？” 你才玉芳！你们全家都玉…… 葛蕾丝在心里反向吐槽了两句，总算感觉没那么紧张了，马上把手放了下来，看着杨秋磕磕绊绊地道：“杨、杨老板，我……” “张玉芳同学，在这间排练室里，我们不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你可以叫我老师。” “额——”葛蕾丝被杨秋的抢白噎了一下，顿了三四秒后才反应过来继续道：“杨、杨老师，我有一个表演上的问题想问你。” 哄——！ 周遭一阵诧异，其他人俱是一脸奇怪地看着葛蕾丝，就连杨秋也挑了一下眉头，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少女，稍稍站直了身体，疑道：“张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我、我想问一下。”葛蕾丝胸膛起伏了两下，微微侧首看了左右两眼，犹疑了一下，终又挺起胸膛道：“我想问一下，我们招录考试第三题，设置它的原因是什么？！” 哗——！ 比之刚才更加轰动的，好几人都跟着隔壁咬起耳朵来，毕竟现场的众人，可都是经历过第三题的，自都是对那莫名其妙的第三题吐槽不已。 但是却又疑惑万分。 瞧着现场大家都疑惑不解的样子，杨秋微微笑了笑，看着面前的女孩道：“那张同学，你认为我设置它的原因是什么？” …… ‘还能是什么原因！肯定是耍人啊！’ 张玉芳心下一阵吐槽，不过耍人这话自是不敢说出来的，她只得想了两三秒后，抬首道：“我认为没有原因！” “嗯？” “我认为就是没有原因，因为第三题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哈——”杨秋忽而轻笑一声，看着面前的天真少女道：“那你认为第三题可以取消咯？” “是！” 葛蕾丝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里散出了莫名的光彩。 第227章 想象力 这个不靠谱的第三题，葛蕾丝当然想推翻掉它。＊随＊梦＊小＊说 .lā 因为就在这两天，她和好闺蜜之间的关系，经由着这次考试，已然出现了严重的裂痕。 原因就是闺蜜落选了，她却考上了…… 要是她们两个都落选了还好说，可是现在却是葛蕾丝这个陪考者，进入了闺蜜一直期盼的演艺班。 可想而知闺蜜听到消息后，那一刻复杂难明的心情。 然后便很明显的，葛蕾丝感觉到了闺蜜的那份疏离感，以及言语间那股若有若无的嫉妒。 两人之间好几次的聚会，都因言语情绪间的问题，最后闹得无疾而终。 这让一直神经大条的葛蕾丝很受伤。 所以，这几天来，葛蕾丝一直想着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 而帮朋友进入演艺班，是她暂时唯一想到的办法。 在她想来，闺蜜比她漂亮，身材还比她好，考试之前做的准备也比她多，除了出问题的第三道题，应该前面成绩比她好才对。 那么，想让闺蜜的成绩靠前，去掉第三题不就好了！ 只有等成绩变前了，她也才好举着不公的名义，想办法把闺蜜也弄进来。 当然。 即使去掉了第三题，招生工作既然已经完成，很大可能嘉禾公司也不会改变招生人选。 但不试一试，哪能知道行不行呢。 万一真成了呢！ 所以此时此刻的葛蕾丝，既带着一丝决然又带着半分忐忑，目光灼灼地看着前方的杨秋。 成败就在此一举！ “好吧，我相信大家都对第三题有疑问，那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认为演员主要工作是什么？”杨秋左右看了看，摊开双手问道。 “嗡——” 面前一阵低声细语，这八位初入训练班的新学员，想着这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都陷入了一阵纠结和沉默之中。 “有人能回答吗？”杨秋看着沉默不语地众人举手问道。 “……” 众人目光复杂地左右看了看，却还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 杨秋轻声笑了笑，看着众人道：“那大家不愿意主动回答的话，我只有点人了……嗯，奚、奚重简是吧，你答一下。” “啊？！” 感觉自己心智都还未熟奚重简顿时一愕，抬起头看着杨秋，指着自己道：“我？” “对，就是你。”杨秋点了点头，应声笑道：“你来按照你自己的理解答一下，答错了也没关系，我不会骂人的。” “额……” 奚重简顿时感觉一脑门子鹅毛汗，侧头悄悄瞄了旁边的老乔一眼，想着发一个求救的眼神过去，却发现这木头看都没看他一眼，顿时气得心下大骂。 这老乔，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 又偷偷左右看了一眼，见着周围的人都直眼看着他，奚重简心下一硬，便抬起脑袋梗着脖子道：“演员的主要工作，不就是在摄像机前或者舞台上表演嘛。” “……” 这答案一出，现场俱有些沉默。 奚重简看了看两边一脸神色怪异的同学们，下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有些懊恼刚刚的答案是不是有些肤浅了。 不过…… “奚重简同学的答案，确实很标准。”杨秋忽而赞同地点了点，可还没等奚重简的得意劲上来，便见着杨秋又转换着语气问道：“但是，你们知道怎么表演么？我那个一二题的念台词可不算。” “……”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这回连私语的人都没了。 杨秋稍许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待了十来秒后，才继续侃侃而谈道：“我所认为的演员的主要工作，就是体会一个角色，然后再将他表现出来。” “注意，是体会，而且，是表现，不是表演。” “我们现在的剧本，少则百来字，多则三四万字。百来字的我们暂且不去管它，反正我们嘉禾不允许出现如此导演。但那些三四万字的呢？” “三四万字看似很多，但放到你所饰演的角色上，往往除了台词，都是一些简单的动作描述，比如‘他起床了’、‘他走了’、‘他笑了’或者‘他死了’，还有人物描述，比如‘一个长相讨喜抽烟很凶的年轻人’，完了，请问，这样的描述，你要怎么表演？” “剧本上一般给你的信息，根本不足以让你塑造出一个完整的人物。” “或许你会说拍戏的时候导演会教。” “有这种念头的赶紧给我走人，你那不仅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导演的时间，还有我的时间。” “当然，还有我的金钱。” “而且那是导演在表演，并不是你在表演。” “现在很多演员表演起来，一股子假大空的感觉，原因就是在此。” “所以你拿到剧本后，对于你所饰演的角色，都必须靠你自己去补充和深化，进行一场合理的再创作，渐渐让这个角色趋于完善。” “而在这一过程中，体验很重要，只有你自己有了类似的感觉和过程，你才能更好的融入到这个角色中去。”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角色都能让你体验的。” “比如我现在想拍一部《蜀山剑侠传》，难道还让你们全去蜀山修一次仙不成？！” 噗——！ 人群里的张冰倩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见着杨秋的目光望了过来，顿时收起笑容板起脸来认真听讲。 只是那脸上的一股涩红，却是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杨秋心中倒是波澜不惊，继续看着众人道：“所以在这一再创作过程中，体验重要，想象力——也同样重要。” “想象力，可以帮你塑造人物，可以帮你完善剧情，甚至可以引导你体验在现实中你根本体验不到的角色。” “老师！”人群中的曾艺忽然举起了手，高声问道：“你的第三题就是考验想象力的么？” 杨秋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应道：“的确如此，不过，我更喜欢这题的另一个原因，是它能考验、顺便释放一个演员的天性——想象力。” “天性？您是说……”曾艺呢喃了半句，又问道：“只有有想象力的人，才能当一个好演员？” “是的。” “那如果演员缺乏想象力呢？” “那就慢慢培养，亦或是……”杨秋转头看向一脸深思的葛蕾丝，稍稍顿了顿道：“亦或是直接离开舞台，不然这个演员，就永远只是导演的一颗棋子。” “……” 葛蕾丝被杨秋的后半句话吓得心下一惊，这时候也不想着第三道题了，赶忙举着手道：“那老师，想象力好培养吗？” 这句话，她是为闺蜜问的。 “这得看你拥有的是那种想象力了。”杨秋摊了摊手，忽然指着天花板说道：“最好的是主动性想象力，就是那种随时都在不停想象的想象力。” 杨秋又随手举了两例。 “比如说我现在站在这里，看到天花板，忽然想到地震了，天花板砸下来，我该怎么表演？是躺是卧？还是直接跑出去？” “亦或是看着乔洪同学，我想到他到底是杀手？还是一个面部神经炎患者？等下该如何跟他打招呼？还是直接转身跑人？” “噗呲——！” 这个玩笑一扫刚刚的沉闷，众人都看着乔洪笑了起来，搞得这个面瘫的大哥，也终于碘着脸不好意思了起来。 杨秋也翘着嘴角笑了两声，待的众人稍稍安静，便又继续道：“至于，稍次一点的，我叫它被动型想象力，就是只有别人给你提示，才能被唤醒的想象力，比如说我们的第三题，我也就不多说了。” “至于最次最棘手的，便是那种你给了他提示，却都没有反应的那种，这种人，也基本绝了做一个演员的希望。” “除非除非下很大的苦工，不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当然，被大富翁们炒起来的花瓶除外。” “所以，各位同学，现在还对我的第三题，有异议么？” “……” 现场气氛一片沉默，众人俱是敬佩地看着杨秋，脑子里还在消化刚刚他的一席话。 啪啪—— 杨秋忽然连拍了两下手，见把众人的心思都从刚刚的氛围中拉了出来，遂轻笑道：“好了，这本是正式开课后的内容，没成想现在就给你们说了，各位同学，我们今天的课还是就上到这，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你们的班主任程导说吧，大家欢迎。” 啪啪啪——！ 掌声四起。 第228章 陈蝶依 “《红楼梦》？编剧方忭？这是谁？” 翌日上午，杨秋刚到片场的办公室上工，王天霖就拿着一个剧本找上了门，随手翻看了一下，杨秋才发现这是一部黄梅戏电影。 剧本倒是中规中矩，只是里面还夹杂着五首陶闵作曲的黄梅调歌曲。 其词作者，竟然也是这个方忭。 杨秋皱着眉头想了半响，却一无所获，这个方忭，他却是从来没听说过。 王天霖见着自家老板疑惑，当即排忧解难地答道：“方忭是笔名，其实本尊是陈蝶依陈先生。” 陈蝶依，并不是《霸王别姬》里程蝶衣。 不过从名字上来道两者的渊源，程蝶衣之名确实化自陈蝶依。 毕竟当初《霸王别姬》电影版之前，其实早就有了电视剧版的，导演和李碧华筹备这部电视剧的剧本时，便根据好友陈蝶依的名字，为男（女）主角取了个名字叫程蝶衣。 当然，这两者之间的人生，其实一点也不相同。 陈蝶依少时便辍学进了报社做了抄写员，二十岁时调任编辑部，因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享誉整个魔都。 其年轻时风流倜傥，自誉为洋场八仙之一。 1933年，他便创立中国历史上第一份正规的、有影响力的娱乐报刊《明星日报》，1941年又创办了《万象》月刊，成为了当时魔都最畅销的刊物之一。 不过最为人称道的，却是陈蝶依的作词功力。 其虽然于1945年才开始尝试歌曲创作，但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为周旋主演的《凤凰于飞》创作的同名主题曲，在上映时就引发一阵轰动，惹得十里洋场人人争相献唱。 后世的费玉清和张惠妹，都翻唱过这首歌曲。 当然，还有一首《我有一段情》，就更不用说了，现任国母可是都唱过的。 至于大家最熟悉，恐怕还是翻唱自古巴歌曲的《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给这首歌中文填词的正是陈蝶依。 其在四十年代的华语歌曲流行界，可谓是与姚闵、李厚祥齐名的人物。 不过…… 杨秋抬起头，疑道：“陈蝶依陈先生，他不是在魔都办报么？” 虽然陈蝶依在歌曲界的名声最为响亮，但他的本职工作却是办报纸，因为写歌赚的钱养不了一家人。 就比如姚闵，现在的主要职务，便是香江百代音乐的制作部头头。 席婧婷那边，也由着他的关系，加入了百代唱片。 “额……”王天霖略一踌躇，轻声解释道：“内地现在正在搞公私合营，私人不允许办报了。” “哦。” 杨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瞧着老板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王天霖继续道：“陈先生在魔都没了工作，便南下来了香江，刚好看到这边黄梅戏电影很火，就顺手写了一个剧本。” 顺手？ 杨秋抬眼看了王天霖一下，顺手还能把歌曲给写好了…… 这也太顺了。 王天霖倒是被杨秋看得有些懦懦，挠着脑袋尬笑道：“是姚闵姚先生把这个剧本介绍给我的，老板，你看看怎么样？” “你想拍？”杨秋倒是没提剧本的意见，直接问道。 “嘿嘿，您要是让我拍也可以，给别人拍也可以，反正我只是个送剧本的人。”王天霖假意地推脱了两句，便又转口道：“这是陈先生写的第一个剧本，不过我看这剧本，剧情起伏虽然一般般，但那几首黄梅调写的还真不错。” 这便是他自己想拍了。 王天霖中规中矩地在嘉禾连拍了几部电影后，杨秋看着他老实本分还能保质保量，便给了他极大的自由，容许他接下来的电影自己选材。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杨秋觉得不能自己老掏私货。 毕竟他肚子里的私货，很多还不适应现在这个时代。 还不如，放这些人自己选材。 自己把握住方向便好。 王天霖作为一个导演，能自己选择剧本倒是异常高兴，想他以前都是被人给什么拍什么，现在能自己做主了，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是他又很忐忑。 毕竟王氏家族的第一理念，就是不能让老板亏钱！ 以前别人给剧本给故事，他只负责导演，压力自然小一点。可现在连剧本都扔给了他自己选，等于将一部电影的心血全压在了他身上，这压力自然可想而知。 这一个多月，他为到底拍什么烦透了心。 明明以前没这么多麻烦来着…… 嘉禾自己的编剧科倒是招了个小猫三两只，由程纲兼职带领，但程纲自己的编剧能力不多说，就光这几只小猫都还很稚嫩，勉强只能做一些剧本润色的工作。 王天霖自己连看了好几个初始剧本，都不甚满意。 最后，还是程纲给了他一本自己写的《鲛人泪》，才让王天霖勉强点头同意了下来。 这部剧自然也是要拍成黄梅戏的。 毕竟这年头，拍黄梅戏肯定不会亏钱。 王天霖这点倒是想得明白。 然后便是王天霖跑到姚闵家，给自己的电影求歌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这一去，《鲛人泪》便被王天霖给退了回去，他却拿着这本《红楼梦》，跑回来找到了杨秋。 杨秋随手翻了两下手里的剧本，轻轻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说这曲子写的不错，那这剧本我今天就拿回家看一下，明天给你答复，如果通过的话，这部戏就由你来拍。” “谢谢老板！”王天霖顿时喜上眉梢。 “不用谢我，毕竟姚先生的黄梅曲，以及你的电影技术，我还是十分认可的。”杨秋说着便站了起来，一边拿过公文包，一边顺手将剧本放在了里面。 “嘿嘿——” 王天霖颇有些自得地笑了两声。 杨秋收好了剧本却没有坐下，反而看了王天霖一眼，想了一下忽然问道：“对了，天霖，你今天除了送剧本，还有事吗？” “没事，怎么了？”王天霖疑道。 “没事就好，我等下要去大观片场一趟，你跟着我去一下。” “啊？” “噢，对了。”杨秋揉了揉眉心，又继续叮嘱道：“你现在去把李汉祥和胡金泉叫上，我们四个等下一起过去。” “……？” 王天霖心下有些疑惑，不知大观那边出了什么事，能劳动嘉禾的三大主力出动。 什么！三个主力？ 胡金泉一个最高才混到副导演的人，算什么主力…… 第228章 陈蝶依 “《红楼梦》？编剧方忭？这是谁？” 翌日上午，杨秋刚到片场的办公室上工，王天霖就拿着一个剧本找上了门，随手翻看了一下，杨秋才发现这是一部黄梅戏电影。 剧本倒是中规中矩，只是里面还夹杂着五首陶闵作曲的黄梅调歌曲。 其词作者，竟然也是这个方忭。 杨秋皱着眉头想了 《香江七十载》第228章 陈蝶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9章 镜头 变形镜头的难度，出乎了杨秋的预料。随-梦- . lā 他本以为就是专利上两块异形玻璃，按照一定的角度搭好就行，这工作量最大的，应该也就是计算好数据，然后按数据找人做出来罢了。 但第一关的数据，就把赵树深给难住了。 毕竟他是学摄像拍电影的，而不是学数学物理的，用镜头他会，可设计镜头就不行了，这种异形镜头的曲线设计，他还真是一窍不通。 再加上特种玻璃的折射率还不同。 最后还是花钱找了香江大学的一个英裔教授，才给解决的。 然后，更麻烦的便来了。 这做镜头，得用到特种玻璃，还得是纯度高的特种玻璃才能做。 可满足条件的玻璃，香江没有…… 别说香江了，现在全亚洲能生产这种玻璃的，也就只有霓虹了。 所以赵树深又花大价钱，带着数据图纸，跑去霓虹那边，找到一家专门的光学研究所，修改定制了四幅拍摄以及放映镜头。 前前后后，从拿到专利书到做出成品，几乎半年都要过去了。 杨秋这边倒还没什么，可身为技术狂的赵树深，这半年来几乎把心血都耗在了这上面，连和女朋友丽儿小姐的婚期都推迟了。 倒是让杨秋对赵树深有些刮目相看。 大观的试片室里，灯光暗淡。 整个试片室里的光源，也便只有后面放映机镜头里放出来的灯光。前面特制的宽银幕上，正放着一幕幕无声的画面。 维多利亚湾的水面上，波光粼粼，一艘渡轮正缓缓滑过； 草木茂盛的狮子山上，烟气寥寥，正全然俯览着整个半岛； 热闹的浅水湾沙滩上，游客如织，海水翻涌，形成了一副人与海的交际线。 …… 宽银幕镜头，天生便适合拍这种波澜壮阔的镜头，更能让人从那仿佛无边无尽的视角中，体会到那种天地之大的感觉。 此刻的放映室里，杨秋这种早已习惯了宽银幕的人到还好说。 剩下的； 就不用看李汉祥三人了，单单这部风景短片的拍摄者赵树深，便已经又陷入了对这种镜头的深深震撼之中，看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 短片并不是很长，也就五分多钟多一点，然后在杨秋看来，赵树深可能不懂，亦或是急于拍摄了，画面的构图并不是很理想。 总之，这部短片并没有极限凸出宽镜头的优点。 但试片室里众人，还是前前后后，很认真地看了三遍。 因为，实在是太震撼了！ 除杨秋和赵树深外，这可是李汉祥他们三人第一次接触到宽银幕电影，这种无语伦对的镜头表现张力，可是现在流行的标准镜头无法可比的。 要不然，也不会后世的电影几乎都是宽镜头了。 银幕渐渐暗了下来，试片室的窗帘也被拉开。几缕阳光照了进来，将试片室映得亮堂起来。 啪啪啪——！ 杨秋笑着拍了拍手，看着赵树深赞道：“赵兄，虽然一路磨难重重，但是能够把这个变形镜头真正做出来，你算是居功至伟了。” “杨老板，好话还是先不要说得太早啊。”赵树深摆了摆手，脸上却带着几分愁色道：“就算这个变形镜头做出来了，但实际困难，却还是有不少啊。” “哦？赵兄在担心什么？”杨秋侧首问道。 赵树深顿了一下，指着面前的宽银幕叹道：“就不说别的，单说面前的宽银幕，香江这边就没有一家戏院支持，我们这宽银幕电影拍出来，怕也暂时没有用处啊！” “戏院的问题……” 杨秋踌躇了一下，忽然笑道：“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只要宽银幕的电影出来，我敢担保，香江肯定会有一条院线，将支持这种宽银幕的电影。” “杨老板的意思？”赵树深疑道。 “乐宫楼对面，何首富家的那栋烂尾住宅楼地皮，我花一百万港币买下来了。”杨秋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道：“我想那里加建个商场戏院之类的，还是绰绰有余了。” 赵树深陡然一惊，坐直了身子讶然道：“杨老板要建院线？” “正有此意，而且不止如此……”杨秋拂了一下衣袖，淡然地道：“港岛湾仔的东城大厦，我也花一百八十万拿了下来。” “……” 不仅如此，杨秋还有一点没说。 一等拿下这两处地点，杨秋便拿着地契合同，派人跑去台行申请了五百万港币的贷款，想来在某些人的配合下，拿到这笔钱应该会很容易。 而贷来的这五百万，或租或买，再搞定三家戏院就很简单了。 当然，杨秋肯定不会租现成的戏院，毕竟多功能影厅和现在的单一超大空间的戏院，从结构上看差别太大了，也不好改装。 杨秋更趋向于租赁商场或空间较大的写字楼。 而拥有五家戏院，便是杨秋此时对嘉禾院线的初步展望。 听了杨秋的两句话，赵树深讪讪笑道：“没想到杨老板，竟有暗地里就搞了这么一把大手笔。” “哈，大手笔谈不上，只是希望做事能自在些罢了。” “那杨老板的院线，打算全部采用宽银幕？” “嗯。” “杨老板对宽银幕信心这么足？” 杨秋指了指坐在他身边另一侧的李汉祥三人，答道：“以前也就一般般，但刚刚看到他们的表现，我倒是信心十足了。” “哈哈哈——” 赵树深一阵畅怀大笑，接着便带着几人去了自己的工作室，给他们看了看成品的变形镜头。 因为镜头已经封装，从外表看上去除了稍大一点，几乎和普通镜头没差别。 但是从镜口处往里看时，便能发现两者的明显不同，普通镜头里面的镜头是圆的，可这个里面的镜片却是椭圆形。 “这个变形镜头的第二个难点，便是因为是镜头套在镜头上使用，所以拍摄时要经过二次对焦，很不容易调教，幸好这大部分还是经验问题，多玩几次，应该也比较容易上手了。” 瞧着杨秋把脑袋伸到摄像机的取景器前猛瞧，赵树深在一旁便继续述说起变形镜头的难点来。 “……另外，这个镜头拍摄不了三米以内的物体，这个距离，虚化很严重，二次对焦也根本不管用。” 杨秋顿了顿，皱眉问道:“不能解决么？” “能。”赵树深指了指摄像机，颇为调侃地道:“只不过得去掉那副标准镜头，可这样一样，变形镜头和摄像机也得大改，这就不是纯粹的光学问题了。” “……” 果然，没点技术以及人才储备，还是别想着玩这种技术活了。 杨秋叹了一口气，怅然道:“三米也行，拍个电影也差不多够用了。” “用？哥，你打算用这个家伙拍电影了？”李汉祥双眼放光地抚摸着面前的变形镜头问道。 杨秋点了点头:“嗯。” “啥时候？” “下部吧，总得先把《阿婴》完成了再说。” “啧啧！早知道有这技术，我的《貂蝉》应该晚点开拍的，不然这技术就用上了。”李汉祥忽然砸了砸嘴，有些郁闷地说道。 “呵，给你的《貂蝉》用这个，拍完了去哪放映？当我的戏院今天买明天就能用么。” “……” 第230章 加盟者 “记住，换菲林的时候，手一定要快，遮光布也一定要盖稳，不然胶片感了光，一盒菲林全得完蛋，知道了没有？” 嘉禾的摄影棚里，王德亮一边眼疾手快地给着摄像机换菲林，一边教导着旁边的三个摄影班学员。 和着表演班以及配音班不同，摄影班的学员，要更注重实操一点。 至于在导演的要求之外更好的发挥什么的，也是他们把摄像机摸熟了以后，才能在心里稍稍想一想的事。 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学怎么摄像吧。 董绍良站在两位同学当中，倒也听得仔细，还不时分心偷瞄一眼，那边正站在摄影棚门口看热闹的演员班学员。 演员班的女学员，真漂亮啊！ 本在陆原亮录音室工作的他，经由着工作室被嘉禾收购，也跟随者陆原亮一同进入了嘉禾的配音部。 不过原就喜欢摄影的他，知晓嘉禾要开办摄影班，便推去了配音部的工作，转身做了一名摄像班的小学员。 月工资是往下几乎掉了一大半。 不过他不在乎，谁叫比起配音来，他更喜欢摄影呢。 演艺班的八位学员，此刻也正站在人群外围看热闹，他们没有摄像班的同学那么有先天优势，可以跑到里面去，所以只得站在外围满心好奇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葛蓝葛蓝，你看，夏的装扮好美啊。”林翠站在同学间，挽着旁边葛蕾丝的胳膊，看着不远处的演员们，轻轻地赞道。 葛蕾丝点了点头，羡慕地道：“是啊，的确漂亮。” 那天的第一堂课之后，葛蕾丝回家之后想了很多，最后还是觉得杨秋说得甚有道理，也就放弃了一心想让闺蜜也进嘉禾的打算。 只是她们两人的关系，也就不可避免地这么一直冷了下来。 葛蕾丝知道，她应该就要失去这个闺蜜了。 不过在这年头，悲欢离合总是常事，葛蕾丝经历得多了，心里倒不至于很是难受。 就像前几年，她的那位父亲，离开她、她妈妈和弟弟一样。 葛蕾丝的父亲抗战前在魔都是一位银行家、兼大学教授，所以家里十分富裕，葛蕾丝共有十三个兄弟姐妹，她就排在了十二。 当然，这不是说葛妈妈能生养…… 而是因为这位富裕的父亲，家里有着两房老婆，葛妈妈是后进门的，只生下了葛蕾丝和弟弟两人。 1937年日军全面侵华，后不久便侵占了魔都，葛家一家老小自是逃难，一路辗转来到了香江。 等到抗战胜利后，葛爸爸想着要回去魔都。 但葛妈妈却不愿意走了。 两方意见不合却都很坚决，最后自是爸爸带着其他人回了魔都，葛兰、弟弟和妈妈却留了下来。 索性父亲只是离去而不是抛弃，还留下了不少物业财产给妻儿度日，才让她们三人的生活还算是过得去。 按照葛蕾丝自己的说法，便是一下子从富裕家庭，变成了一个小康之家。 比上虽有不足，但比下是绰绰有余了。 自懂事起便帮着妈妈照顾弟弟的葛蕾丝，虽然性子上有些大大咧咧，但思想上却份外成熟，自己竟然考上的嘉禾的训练班，作为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为何不认真对待呢。 再加上，葛蕾丝看了前面的摄像机一眼，心下感叹这拍戏还挺有意思的。 而且，她还知道： 演艺界的明星，不论大小，很多都喜欢给自己起一个艺名，就如虹薇夫妇，又比如近在咫尺的夏。 早就觉得张玉芳不好听，而葛蕾丝也不便利的她，很久以前就想换个名字了。 取艺名便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然后，葛蕾丝便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叫葛蓝。 葛姓来自grace的第一个音节的音译，但全名直接叫葛蕾丝或者葛蕾又不好听，索性蕾和蓝的首发音都是l，所以第二个字便取了蓝字。 至于‘丝’字音，因与‘死’同音，便直接舍弃掉了。 于是葛蓝一名，便诞生了。 同学老师们对于这样一个名字自无意见，所以大家葛蓝葛蓝地便渐渐地叫了开来。 “大家准备了啊！” “准备！” “灯光师ok？” “好，演员就位。” “正式开拍了。” “开麦啦！” “第三十七场第四次，啪！” 灯光暗淡的摄影棚中，只有中间布景的那一块，从中间射下来一束光，照在了下面团坐的一行人身上。 夏背身而坐，王元龙直起了腰，程纲半站了起来，在那边探头探脑，只有直立着的鲍芳，听到场记板拍下的声音，挥起手里的剑，往前疾行了几步。 遂见着他对着空气大声喊道：“大睬，到底是谁杀了你？！” 空气中一时寂静无言，所有的演员都定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虽然杨秋的电影都采用后期配音，但现场紧张的气氛，还是让周边的众人都不敢做声，怕破坏了演员的情绪。 终于，又过了十来秒…… 就这众人都忐忑不安时，便听着杨秋在那边高声叫道：“咔！” 只是，还不待众人松一口气。 便又听见杨秋高声继续道：“大家，我现在宣布，咱们的，杀青了！” 哗！ 忙碌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尾声。 现场众人一片欢喜，自是不用多提。 杨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赶忙一个甩头，又进入到了的后期制作当中。 正在尽奥斯卡之威，在世界各地发力，本因历史原因，霓虹片在香江不受待见的情况，也在迅速改观。 东宝在香江设立办事处，也是在此背景下完成的。 而且霓虹那边也有意，将发行到香江来，所以嘉禾这边的配音部，已经开始接洽霓虹那边的发行部门了。 想来离的香江首映，并不是太远了。 杨秋想‘蹭’这个热度，也要加快进度了。 这天…… 杨秋正在嘉禾片场的剪辑室做后期，老朋友曹达桦忽然寻上了门来。 “什么？你说你要干什么？”办公室里，杨秋挑了挑眉，不确定问道：“你也要建戏院？” 曹达桦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理所当然地道：“当然，这不是听说你要建院线么，我大浦那边有一栋物业，刚好可以改个戏院，到时候也好参和一下你的院线。” “呃”杨秋探了探身子，揉着额头道：“建戏院，那花费可不是小数目。” “没事，我最近拍戏赚了点钱。” “那也可以，不过……有这钱，你怎么不去把你那烧了的片场棚子，给好好修一下。” “片场？片场我不打算搞了。” “……”u 第231章 姐夫和小舅子 曹达桦最近的处境有些尴尬，或者，叫郁气更合适。 当然…… 他的郁气不是出自工作方面，而是来自那栋烧掉了的摄影棚。 1948年的年初，曹达桦与姐姐曹绮纹合组“友侨影片公司”，并创办了友侨片场。 其中的友侨片场，虽然房子是属于曹达桦，但片场的地皮，却是属于他的姐夫梅佑卓。 姐夫小舅子一路合作，有姐姐居中调和，倒也一时并无大碍。 只可惜在1948年的年末，也就是十一月份，曹绮纹因过度劳累引发恶性肺炎，病逝于九龙圣德肋撒医院，享年三十岁。 可谓，红颜薄命。 这之后，虽然失去了姐姐，但这姐夫小舅子的，倒还算合作良好。 对于梅佑卓这位温文尔雅，又善于经营的姐夫，曹达桦心里也还是十分敬重的。 问题出现在两个月前…… 鳏居了将近四年之久的梅佑卓，出现了第二春的迹象，而他心仪的对象，是邵氏老板邵村人的二小姐。 至于邵家那边，对于这么一位能干的女婿，邵村人以及自己的女儿，也都十分满意。 所以，双方可谓是天作之合！ 周围的人，自是恭贺声不断。 除了曹达桦例外。 这也好理解，本来属于姐姐的东西，现在马上要被抢走，虽然明知对方做得是对的，但落在做弟弟的心里，却还是有些难受的。 一股即支持又反对的矛盾心理，让曹达桦心里很是郁气。 所以这时候，曹达桦下意思的便认为，离他这位‘前姐夫’自是越远越好，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干脆，最好没关系才好。 所以他刚攒了大半年的钱，打算重修摄影棚，以及购买新设备的，也顺势停了下来，还剩下一个摄影棚的片场，也懒得管了。 反正片场一直有专人打理，有他没他都一样。 不过这多出来的钱，一时放去哪里，却让他发了愁。 投资电影曹达桦是不敢的，友侨影业以前一直是他姐姐姐夫打理，他虽然也是拍电影的，但对投资这行其实不擅长。 剩下稳妥的投资行当，也便只剩下了物业。 难道还买个房子收租？ 曹达桦这心里还在一个劲地琢磨呢，就听到了杨秋要建院线的消息，顿时感觉眼前一亮。 虽然这年头香江的电影业，涨幅还没有霓虹那边来得那么夸张，但前景还是一片大好，去年香江总共才四十家戏院呢，今年到现在为止就涨到了四十九家。 半年之内，香江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便多了九家戏院。 还不用说很多正在修建，或者打算修建的。 比如嘉禾…… 这些人大规模的都往戏院里面涌，自然是因为开戏院能赚钱。 比如刚刚被南方影业以二十万押金，每月两万港币月租给拿走的普庆戏院，它去年戏院的票房总收入，便超过了一百二十万港币。 如果按照去年的收入预算今年的利润，南方影业最少从中间也能赚到十多万。 更何论到时候，有了长凤新的好电影加持，估计利润还能拔高不少。 在美国的电影业因为电视业的发展深受打击时，亚洲这边却因为科技的落后，反而让电影业的发展迎来了一个小高峰。 和平了好几年之后，越来越多人的开始注重起了精神享受。 “我大埔的那块物业量过了，虽然地方不大，但也能建一个八百人左右的小戏院，你可别看八百座的戏院小，我知道你要建院线，可是专门认真研究过的，大埔那地方……” 曹达桦坐在沙发上继续侃侃而谈，对自己建戏院的决定得意不已。 杨秋反而皱了皱眉，忽而抬手打断了曹达桦的话：“你大埔的戏院开建了？” “呃——，还没有。”曹达桦微微一愣，立马询问道：“怎么，有事？” 将手放在桌上轻敲了两下，杨秋斟酌了一番后问道：“我就问一句，你是真的打算建戏院，加入我的院线么？” “这还能有假，我钱都准备好了。”曹达桦瞪大眼睛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就直说了。”杨秋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先把钱打到嘉禾这来，你戏院的事，我要统一规划。” “什么？！” 曹达桦惊得一下愣住了，看着杨秋一脸的愕然。 他倒不是怀疑杨秋会贪他那十多万块钱，只是很疑惑建个院线还要统一规划干什么。 电影院嘛，香江这么多家，还不都是大同小异。 杨秋自是不会现在就告诉他，自己要建的不是普通戏院，而是多功能影厅。 嘉禾要自建院线的消息，自从杨秋开始买地买楼起，就被有心人知晓了。 毕竟香江也就这么大。 不过别人也只知晓杨秋要建戏院，却不知他要建的是多功能影厅，杨秋把戏院的修建事宜，都交给了李毅的建利建筑公司。 这其中，除了两者之间的姻亲关系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李毅手下这批人嘴巴严一点，能保密。 多功能影厅的事，杨秋不想别人知道太多。 至于嘉禾要自建院线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金国院线的态度倒是对他冷淡了许多，自也不复以前的支持力度。 当然，有片子金国肯定也继续上。 谁会有钱不赚呢。 但金国显然又继续加大了对大成的支持力度，最明显的，便是业内已然传出了风声，大成也打算招收演艺学员，培养自己的明星。 关家父子对影视界的野心，可见不小。 这白天杨秋才见过曹达桦，没想到傍晚便在厚德福酒楼，见到他的姐夫梅佑卓。 《胭脂扣》全港大卖二十五万港币，张善昆大喜之余，便在厚德福摆了几桌宴席，开了一场小型庆功宴。 杨秋和夏夢，自然在受邀之列。 只是没想到酒桌上，他倒是见到了春光满面的梅佑卓。 免不了的，要说上两句恭喜。 梅佑卓便也大剌剌地受了。 其脸上的那股喜色，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梅佑卓其人，倒也是生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毕竟也属这年代的高级知识分子。 另外，他的身份除了旅美华侨、戏剧有名的电影制片人外，还曾是‘美洲华侨国大代表’，四八年到金陵参加过国民代表大会。 其地位，就跟现在很多的‘人大代表’一样。 杨秋也早就和他认识了，毕竟在友侨拍了那么多电影了，不可能连片场的地主都没见过。 跟着梅佑卓打完招呼，杨秋和夏夢便也寻到位置坐了下来，正在和周围的人你来我往地招呼时，坐他旁边的王元龙忽然轻拍了他一下。 “王老哥有事？” “你还记得那个被你们嘉禾录取了，最后却没去报到的考生么？” “你是说……那个陈尚後？”js3v3 第232章 一个不留 陈尚後那个家伙，杨秋是记忆尤深。 毕竟当时的几十号考生里面，他是唯一一个考完后，不担心考试成绩，反而当场问询可不可以涨学习期工资的人。 当时就把几个考官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因而杨秋对其映像颇深，如此胆大脸皮厚，而且长得还不错的人，绝对是一块当演员的料。 所以，考试结束后，嘉禾便给他发了一份录取通知过去。 当然陈尚後那个涨工资的提议，杨秋是当场就给直接拒绝了。 而到了演员班开班的那天，果然此人就没来嘉禾报道。 原本预想中的嘉禾‘九子’就变成了‘八子’。 杨秋本以为陈尚後已经放弃了当演员的念头，作别的事情营生去了，没想到却在王元龙这里，又一次听到了这家伙的名字。 稍稍，有些古怪。 “陈尚後，他怎么了？”杨秋诧异地问道。 王元龙颇为神秘地笑了笑，看着杨秋解释道：“前段时间在个酒席上，我碰巧又遇见他了，就和他随便聊了聊，然后啊，我看这家伙还算可以，就……哼嗯……” 面前的王元龙突然顿了一下，惹得杨秋挑了一下眉头。 “咳咳”王元龙假咳了一声，尬笑道：“我就……把他介绍给了善昆兄。” “……” 杨秋一阵无语，沉默了两三秒后才问道：“王老哥是说陈尚後现在在新华做演员？” “演员倒是算不上，他还在学习之中，不过现在他可不叫陈尚後，人家自己起了个艺名，去掉了尚字，姓陈名後。”王元龙慢慢解释道。 管他叫陈尚後还是陈後，杨秋的关注点一下就转到了另一件事上。 “张老板，也在招演员？”杨秋挑眉问道。 王元龙微微一愣，等反应过来立马答道：“对啊，不过只是小打小闹，跟你们嘉禾可比不了，也就招了两三个而已。话说，新招的里面有个女孩也是湘南人，跟杨兄弟你还是老乡呢。” “……” 王元龙嘀嘀咕咕地还在唠叨，杨秋的脑子却一下想了不少。 大成准备招人，新华也在招人，长城是一直在招人，他们的嘉禾也才刚招完人，这下新人大爆发，看来未来在演员这行，新人竞争激烈啊！ 而且，邵氏貌似也在招人。 当然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实，香江的电影业正在蓬勃发展之中。 不然哪养得起这么多人…… 正在杨秋思虑间，忽听见旁边一阵热闹之声，抬头看去，杨秋便是稍稍一愣。 “哎呀，张老板，好久不见！” “屠导，你好你好。” “吴女士，您是越来越年轻了。” “尤兄，你来的可够早啊。” “……” 但见酒楼的另一头，靠近入口处，一个西装革履体型微胖的人，正在与来参加庆功宴的各色人等，笑嘻嘻地不停地打着招呼。 兴许是这家伙人缘够好，又笑脸相迎，大家便也和着他招呼个不停。 但杨秋的脸色，却更古怪了。 盖因此人，正是与杨秋经久不见的罗四维。 还不待杨秋跟着王元龙询问一番，罗四维显然看到坐到这一桌的一干人等，立马也是笑嘻嘻的行了过来。 “诶，王哥，昨天怎么不多喝一杯就走了？！” “哎呀，夏小姐，你是越来越漂亮了。” “啊，杨老板，好久不见！” “……” 瞧着面前咧着嘴笑得开心的罗四维，表现得这么过于亲热，两人之间虽然有过矛盾，但此时杨秋却只得伸手不打笑脸人，轻轻点头道：“是啊，好久不见！” 哪知杨秋这边一回应，那边就见着罗四维面色一正，愧然道：“杨老板，鄙人以前粗鲁莽撞，多有得罪之处，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今日向你道歉，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 瞧着罗四维脸上那瑟瑟地表情，杨秋倒是一下也不好分辨罗四维的道歉是真是假，毕竟罗四维可是香江演技最自然的人之一。 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杨秋略一挑眉，便也只得劝解道：“哪里哪里，四维兄严重了，我们之间有过什么矛盾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罗维顿时一阵感动，眼里冒光地说道：“谢谢！” 老实说，杨秋现在已经不将他和罗四维的矛盾放在心上了，毕竟一个还是演员，另一个却已经上升到了老板层面。 两者之间的地位，现在已经截然不同了。 当然！ 不放在心上并不代表不会在意。 瞧着罗四维还一副‘垂泪欲泣’的样子，杨秋赶忙转移着话题问道：“对了，今天这里人这么多，四维兄怎么没带着梦娉嫂子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 杨秋这话一出，本意也便是随便聊一聊，却愕然发现罗四维的脸色忽然沉了一下，就连傍边的王元龙，也是一张笑脸僵在了那里。 “……” 现场的气氛稍有几分凝固，让杨秋很是莫名其妙。 沉默了两三秒，还是罗四维先打破了气氛，大笑一声道：“哈，杨老板，我现在从永华出来了，在九龙各处讨生活，以后但凡有拍电影的需求，千万要多多照顾一下，我在这先谢谢了。” “嗯？” 杨秋略微惊讶了一声，便稍稍点头假意道：“好说好说。” “谢谢！谢谢！那杨老板王兄，我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那边还有几位老朋友，我先过去打下招呼。” “好，慢走。” 瞧着罗四维阴沉着脸色，急匆匆地奔逃而去，杨秋的脑子里更是疑惑了。 “王老哥，我这是说错了话吗？”杨秋瞧着王元龙貌似知道原委，自是直接问道。 “咳咳”王元龙假咳了一声，看着罗四维远处的背影，低声道：“你不知道么？周梦娉和四维他离婚了。” “……” “怎么会？！”杨秋瞪大了眼睛，讶然问道：“梦娉嫂子不是才生了个儿子嘛？” “就是生了个儿子，才离得理直气壮啊。” 要说刚刚死去的读书会，其影响力的具体表现，杨秋认为周梦娉短暂的香江生活，绝对是力证之一。 刚来香江时，周梦娉还是一个唯丈夫婆婆马首是瞻，上孝婆婆下养女儿，对丈夫也矜矜业业的中国传统家庭妇女。 当初罗四维骂她只会生赔钱货时，她还唯唯诺诺地不敢辩解。 但自从参加了读书会，她的人生便改变了很多。 眼界打开了； 思想解放了； 人也乐观了不少。 后来罗四维在永华生活困难，周梦娉还通过读书会，主动给罗四维找了不少工作。 虽然，最后也招来了罗四维的埋怨。 但还是证明了周梦娉的人生，已经在慢慢转变了。 前段时间，杨秋听说周梦娉给罗四维生了个儿子，还替这个善良的女人，高兴了一下。 起码，她在夫家以后的生活，会好很多。 但是没想到，现在却听到了两人离婚的消息。 听王元龙的说道，却是原来儿子满月酒没多久，周梦娉便与罗四维离了婚，然后拖儿带女的，带着七个孩子回了鄂北。 一个也没给罗四维留下！ 简直强势的没话说……u 第233章 八卦 周梦娉的决绝，拖着七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回了鄂北，真是让杨秋刮目相看。书书网 更新最快 一个孤身女人； 七个奶娃子； 要想将这些孩子养大，这其中的艰辛，对一个女人来说，绝对难以想象。 但偏偏周梦娉就做了。 杨秋其实对周梦娉挺有好感的，这是一个贤惠的女人，虽然长得不甚漂亮，但对自己一家可谓尽善尽美。 待客方面也极尽周到。 如若她和其孩子们留在香江，杨秋或许可以帮助一下，就跟着虹薇姐一样。 可惜她现在身在鄂北，杨秋便也只能在心里祝福一下了。 不过也难怪罗四维敢这个时候离开永华，想来是家里没了八张嘴，少了一大半的后顾之忧，也敢自己一个人出来闯一闯了。 略过罗四维一家子事不谈，杨秋合着王元龙在酒席上你来我往，随意地聊了起来。 大多是影视圈的八卦。 比如邵家二小开邵维英看着嘉禾开班招演员，自己也想在邵氏搞一搞，但是其父亲邵村人一开始并不是很赞成。 邵大老板的想法简单明了。 那就是与其花些钱捧几个演员，还不如给邵氏的戏院多建一个公共厕所。 起码，戏院的地皮不会赔钱。 不过这位做父亲的到底是心疼儿子的，见邵维英着实有意发展电影这一行，最后还是同意了儿子的做法。 邵氏的招生广告已经打了出来。 这边大成和邵氏的陆续招生不提，那边香江的电影圈，又连续出了两桩奇闻。 主要是关于两个不务正业的老板的。 其一就是住在杨秋对面的李祖咏，这位老兄找着陆云涛借了五十万，又找呆湾的中影借了五十万，后来杨秋还听着说，金国和邵氏还分别借了他二十万。 一百四十万到手，永华一下便财大气粗起来。 然后，李祖咏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瞧着杨秋的一部彩色片搞得风生水起，竟然在美国还卖出了高票房，李祖咏这新电影还没立项呢，就琢磨着自己也拍彩色片了。 能拍不要紧，紧要的是，自己要能全部做出来。 不能求别人！ 求人…… 那多丢份！ 所以永华最先上马的项目，竟然不是新电影，而是彩色冲印房。 就为了这个，李祖咏竟还把他老友钟秉峰的公子钟文，给送去了美国柯达学彩色冲印。 这作的…… 当然，这还不是更离谱的。 大笔银钱到手，李祖咏不急，手下的导演见李祖咏一顿乱花，立马急了起来，纷纷把自己的剧本递了上去。 李大老板一翻这些剧本，顿时都感觉有些不满意。 这些剧本，故事都太老套了。 想想: 咱们永华为什么会落到今天举债度日的程度，还不是因为电影选材不好，卖座不佳的缘故。 得改！ 想着自己好歹是南开毕业的，同宿舍的一个家伙都当了总理，自己也为一时人杰，难道连个剧本都指导不了？ 于是乎…… 李祖咏拿起手里的笔，对着交上来的完整剧本，就是一通瞎改。 然后，将改得乱七八糟的剧本，又还了回去。 打回重做！ 剧本拿到手的导演们，自是通通傻了眼。 弄到现在为止，竟连一部电影都未立项通过…… 罗四维在永华大笔钱粮入手的时刻脱离远遁，未必没有看到永华烈火烹油败像丛生的原因。 至于另一位不务正业的人，却是长城的掌舵人袁仰桉了。 袁仰桉的身份很多，比如著名律师、中学校长、出版社社长，当然还有长城影业的总经理、制片人以及监制。 可是最近，袁仰桉也有些不正常起来。 不知是看别人写多了拍多了电影还是怎么的，袁仰桉最近也对编剧和导演产生了兴趣。 这个以前跟编剧没有一点关系的人，竟然亲自写了一个剧本，交去了长城的编剧审委会。 结果自然是一下没通过。 但袁仰桉毫不气馁，按照编剧审委会提供的意见，认真修改了起来。 二三友人问起来时，其甚至放出‘豪言’，等这个剧本写好后，他要亲自执导。 友人俱是惊诧！ 袁仰桉可是连导筒都没摸过的人，竟然上手就想拿导演之位。 这如何不叫人惊诧…… 其实影视圈的制片人，也有从没摸过导筒，但说起来头头是道的人。 比如张善昆。 可人家张善昆，那是在电影业混了多久了，整整二十年。 而袁仰桉呢，才五年不到。 很多有志于导演之位的，五年都才学了个皮毛呢，也不敢夸海口说自己导戏。 以为人人都是王天霖么。 难怪这件事都传成一道奇闻了。 “看看周旋，想当初这么可爱一个小姑娘，现在却住进了精神病院，可怜啊。这马上都准备结婚了，上个月男方却又出了这么档子事，遇人不淑，作孽啊。” “是啊，苦哉！” 天南地北地，两人又聊到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周旋身上。对于这位电影皇后的悲惨遭遇，杨秋也是一阵扼腕叹息。 但他却不是救世主，对于内地发生的事，便也只能远观了。 生命无常，世事变迁，大概如此。 两人聊着周旋，顺势感叹一番后，话题便转到了三四十年代的一些著名女星上面。 胡蝶已是半隐退状态，有‘小周旋’之称的王丹凤回了魔都，上官云珠本就在魔都，息影了八年的陈云裳正在谋划复出…… 仔细算下来，三四十年代延续过来，混得最好的，还真只有李俪华一个。 不过…… 这说到曹操，曹操便到了。 只听见楼道口一阵喧哗，几人抬头望去，便见着三个女人，从楼下走了上来。 最前面的，是张善昆之妻童月涓女士，旁边一路伴着的正是小咪姐李俪华。 而在两人身边，还有一个杨秋并不认识的女人。 此女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左右，身材适中面容姣好，气质也显得很是沉稳，正一路伴着身边两人往前走，一路轻声笑语地交谈着什么。 “咦，水珍什么时候来香江了。” 这边杨秋还在脑子里想这女人到底是谁，旁边的王元龙倒是先小声嘀咕了一句。 杨秋微微侧头，问询道:“王老哥，你认识？” 王元龙轻声一笑，应道:“认识，以前也是魔都拍电影的，不过她不甚出名。” “水珍？”杨秋皱眉想了一下。 “哈哈，别想了，你没在魔都待过，怎么会知道。水珍是本名，亲朋好友才这么叫，她演电影的艺名可不叫这个。” “那她的艺名是？” 第234章 张翠瑛 “水珍本家姓赵，原叫赵水珍，不过她自幼丧母，所以父亲便将她寄养在了姑姑家里。”王元龙一边远远地瞧着来人，一边细声解释道：“又因着姑夫姓陆，所以改了个名字叫陆惠瑛。” “她小时候跟朋友去艺华的摄影棚看拍电影，没想到被艺华的老板严春堂一眼相中，由此踏入了电影界。当时艺华的古典美人张翠红正值声隆，严老板见着这小女孩跟着张翠红有着几分相似，便给她给了个艺名叫张翠瑛。” “张翠瑛？” 杨秋呢喃了一句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一无所获。 “呵，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内地长大的，怎么连魔都的电影圈是一点也不知道。”王元龙看着杨秋叹了口气，恨声连连地道。 杨秋斜了他一眼，直道：“我在内地那会，不怎么喜欢看电影。” “……” 王元龙被噎了一句，抬眉疑道：“那你那会喜欢干什么？！” “听相声。” “相声？”王云龙楞了一下，随即扒拉着杨秋的胳膊问道：“是听马三立耿宝林的，还是侯宝林郭启儒的？又或是更老的刘德智焦德海？” 杨秋嘴角微微一抽，瞧着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王元龙，瘪嘴道：“都不是，我听郭德纲于谦的！” “……” 王元龙见杨秋说得一脸真诚，竟也不怀疑这两个名字有假，只是他皱了眉头想了半天，脑子里却始终一无所获。 “郭德纲于谦是哪两位大家？我怎么没听过？”半响之后，王元龙有些纠结地问道。 “呵呵，那两位，都只是非主流相声演员而已，上不得大台面的，只能跑跑小场子，您老没听过也实属正常，就不必深究了。” “……” 艺华影业公司，于1932年由严春堂创办，成立于魔都。 该公司编剧审委会的头头，便是大名鼎鼎的田汉。 从成立之初起，艺华公司便立足于精品电影的摄制，一连拍摄出了《中国海的怒潮》、《民族生存》、《生之哀歌》、《黄金时代》、《凯歌》等几十部进步影片。 更为难得的，是这家电影公司还捧红了不少电影明星。 比如李俪华的成名，便是因为艺华拍了那部和周旋打擂台的《三笑》；比如上面提到过的张翠红，也是因在艺华主演古装剧而成名；还有站在杨秋身边的王元龙，他那‘银坛霸王’的外号，便是在艺华拍了《楚霸王》之后才有的。 如此优良的电影公司，照理应该发展得挺好的，可惜1941年魔都沦陷，艺华也被迫结业。 沉寂九年之后…… 于1950年的年中，严春堂之子、小有名气的导演严呦祥，倒是在香江重新起建了艺华电影公司，可惜曲终人散物是人非，艺华再也不复以前的盛况。 现在的艺华影业，每年也就只出那么一两部电影，早已沦落为了一般的电影公司。 而一直到艺华41年结业之时，李俪华、张翠瑛都是艺华的电影演员，两人还合作过《新茶花女》、《玫瑰飘零》、《复活》等影片，及至艺华结业后，两人又相继合作了《凌波仙子》、《秋》等好几部电影。 两人同出一门，又合拍了这么多电影，熟识程度也就不用多说了。 不过张翠瑛此人虽然拍的电影也不少，但基本都是些二流角色小配角，不甚出彩，唯二主演过的《学府风光》以及《黑衣盗》，也反响平平，始终没让她红起来。 到了抗日战争胜利前夕，张翠瑛见事业无望，便息影嫁了人。 只是不知道此时，为何又出现在了香江？ 李俪华的人气不低，童月涓又是此次庆功宴的女主人，自然是惹得周遭一众人等前呼后拥，走的那叫一个缓慢。 三女一顿招呼间，李俪华往杨秋这边瞥了一眼，忽然只见得脸上一喜，便引得旁边的张翠瑛径直行了过来。 “杨老板！” 中间还隔着两个席位，李俪华便抬手招呼了起来。 兴许是知道了杨秋要建院线的消息，李俪华的称呼此刻倒是有些生份起来，杨秋站了起来对着她苦笑道：“小咪姐，你这一声老板叫的可就见外了啊！” “哦？那我应该怎么叫？”李俪华白了杨秋一眼，看着旁边的夏夢点头道：“弟妹好啊，好久不见了。” 这称呼顿时让夏夢脸色一红，脑袋也微微有些羞涩地埋了下来。 “小咪姐好。” 不过其还是轻轻应了一声，细弱蚊吟。 李俪华调戏了小两口一下，倒是颇为意得志满，一把拉过傍边的张翠瑛，对着两人便介绍道：“阿弟，这位女士，是我在魔都时的干妹妹，叫张翠瑛，依着年纪，你可也得叫一声瑛妹妹。” “……” 这关系扯的！ 张翠瑛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便轻轻对杨秋点了点头。 杨秋倒是毫不在意，看着她便笑道：“嘚，既然是小咪姐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咳嗯，瑛妹妹你好。” “杨老板好。”张翠瑛此时倒是放了开来，颇为客套地回了一句。 李俪华瞧着两人正式打了招呼，顿时喜道：“好了好了，大家现在也算相互认识了。对了，阿弟，姐姐冒昧问一句，你们嘉禾还缺不缺人？” “怎么？”杨秋挑了挑眉，问道：“小咪姐有人要介绍？” “当然。” 李俪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拉着身边的张翠瑛道：“你看，咱们瑛妹妹去你那当个特约演员怎么样？” “这……”杨秋看着面前的两女，一阵犹豫：“小咪姐，这是不是有点太委屈瑛妹妹了？” 特约演员说的好听点，就是高级跑龙套的，地位连配角都不如。 对于张翠瑛以前的身份来说，的确是有些降格了，起码人家以前还是当过主演的。 瞧着李张二人的关系，杨秋哪敢应这个口。 不过哪知杨秋这话一出口，张翠瑛倒是挺直了腰杆，看着他坚定地道：“杨老板，你放心，特约演员我也是可以的。” “看看，咱妹妹倔脾气又犯了。”李俪华苦笑一声，道：“阿弟，你别见外，翠瑛就这毛病，有些事上倔强得要命，她上个月孤身一人来香江，我想让她去我那住一段时日，都给推掉了，说是不想给我添麻烦，非得在外面一个人租房子住。” “小咪姐……”张翠瑛在旁边轻嘀了一声。 “行了，我知道你的脾气。” 李俪华拍了拍张翠瑛的手，又看着杨秋道：“阿弟，实话说吧，要不是张老板这只要主演，我也不会寻到你这，毕竟前段时间你也帮了我一个大忙，不过翠瑛一人实在孤苦，我也只能先找你了，你看怎么样？” 杨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面带微笑地应道：“既然是咱妹妹，那当然没问题，嘉禾现在是百事待兴，再多来一倍的人，也受得住，何况是瑛妹妹这样的人才呢。” 嘉禾现在全公司上下算起来，才不到一百四十号人，还比不上永华全盛时期的一半，自然是人才多多益善了。 想来张翠瑛这人虽然不是做主角的命，但配角特约演员之类的，是绰绰有余了。 而演员训练班开学以后，嘉禾所欠缺的，反而更是这些配角龙套演员了。 毕竟一部电影基本只有一对男女主，配角龙套却是数以十计的。 更何况是女配角女龙套呢。 听到杨秋的回答，李俪华便是一喜，扯着张翠瑛便笑道：“怎么样？现在安心了吧。” “谢谢小咪姐！谢谢杨老板！”张翠瑛捂着鼻子，有些喜极而泣道。 “谢什么谢，不用谢。”李俪华看着干妹妹的脸，真心实意地劝慰道：“你啊，就赶快安安心心把生活和事业都安顿好，然后尽快把猫咪接过来，她一个人在魔都我不放心。” “猫咪？”杨秋在一旁奇道。 瞧着杨秋一脸的莫名其妙，李俪华顿时一声轻笑，解释道：“猫咪是翠瑛的女儿的小名，我的干女儿。” “噢——”杨秋恍然地点了点头，问道：“小咪姐，这小名是你起的？” “嗯，你猜对了。” 第235章 宴后 “各位同仁以及好友，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参加《胭脂扣》的庆功宴。新华影业自1934年初立，中间断断续续，迄今为止已有十八载，这其间零零种种，现在想来也恍如隔世……” 主酒席的上座前，张善昆站在那里，正端着酒杯侃侃而谈，脸上沧桑晦明，显然一边做着演讲，一边陷入了回忆之中。 整栋厚德福的二楼，都已被张善昆给包下来了。 此时二层的十多桌酒席早已座无虚席，近百位影视界的同仁以及张善昆的亲友们，俱翘首观望着张善昆演讲，偶尔交头和左右小声说上两句。 还有三五位记者巡视其中，不时抬起手里的相机拍上两声。 张善昆噱头大王的名号，果然是发挥到了极致。 咔嚓——！ 杨秋僵笑着脸刚给一个记者拍了照，就听见跟他坐对席的张善昆大声说道：“这次《胭脂扣》大获成功，新华也获得了新生，我张善昆首先要感谢的，便是嘉禾的大老板、《胭脂扣》的导演以及编剧杨秋先生！杨老板！谢谢你！” 啪啪啪——！ 随着张善昆那郑重的话音刚落，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忙乱的鼓掌声，杨秋也赶忙站起来回握了张善昆递过来的手，后又微笑着对着周围的人点头致谢。 “这次杨老板能抛弃门户之见，帮着新华做出如此功绩，我张某是十分感谢，并且感慨万分的。”张善昆随手比划了一下，又对着众人说道：“感谢的话自不必多说，我感慨的事，正是我们这些电影人，大家相互之间那种互帮互助的情义！” “自古以财交者，财尽则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唯有以情义交者，方能友谊长存！” “正所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张善昆这次的庆功宴，办得是极为成功的，光是他侃侃而谈的那篇开场演讲，拿去发到哪份报纸上，想来配上照片就能直接占掉半副版面。 尤其演讲后，又当场给杨秋封了一个三万的大红包，更是引得现场一片轰动。 导演、编剧、演员的片酬，再加上这事后的大红包，杨秋自己从《胭脂扣》里得到的钱，便已达到了八万之数。 已然比李俪华的七万片酬还要高了！ 当然，他做的事也比李俪华多。 不过经过张善昆这么一大圈的散财下来，《胭脂扣》这部电影便基本没有挣钱了，光杨秋和李俪华拿到手的钱，就算把香江的电影分成全部填进去也不够。 只能是外埠的票房来补了。 再加上各种广告费、车马费以及发行费等等，这部电影其实就是新华拿来赚吆喝打名气的作品。 还好，有杨秋和李俪华的加持，起码新华不会赔本赚吆喝。 所以…… 杨秋对这三万的‘巨款’，也收得心安理得。 再热闹的庆功宴，也有结束的时候，热闹了一番后，宴席终是落下帷幕，众人也是纷纷告辞。 曲终人散…… “停车！” 杨秋的轿车才刚从路边起步，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厚德福门口，慢慢地走出来一个人，忙对着司机叫了一声。 瞧着车子一阵急刹，杨秋遂摇下车窗，对着路边人道：“卜导，要载你一程么？” 路边的人，正是杨秋好久不联系了的卜万沧。 只见此时的卜万沧，身架子还是那么的高大，只是貌似清瘦了些，白色的衬衫穿在身上，总感觉有些空荡荡的。 而且眼圈发黑，貌似精神也不怎么好。 瞧着面前的杨秋，卜万沧微微有些发愣，过了两三秒才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回泰山，近的很，走路也没两步。” “回泰山？那正好。”杨秋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拉着车门对他请道：“卜导，我要回嘉禾片场，刚好经过钻石山，坐车一起走吧。” “这……” “是啊，卜老师。”夏夢也从车门另一边走了下来，挽了一下耳边的长发说道：“咱们一起走吧，反正也顺路。” 或许只杨秋一人在这，卜万沧也就拒绝了，但夏夢在旁一番唠叨，卜万沧便也不好再三推辞，想了想便勉为其难地上了车。 留着夏夢在后座陪着卜万沧聊天，杨秋坐上了副驾驶位，便一边指挥着车子往惠和园行去，一边听着后座上卜万沧夏夢两人聊着家常。 卜万沧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或者说，是泰山的日子此时不好过。 作为香江有名的等云大导演，卜万沧的电影摄制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其作为一个电影艺术家是绰绰有余了。 但前文早就透露过，卜万沧其实不适合做一个商业家。 在杨秋离开泰山之时，陷入危机边缘的泰山财政，刚刚被其力挽狂澜的救回来，结果他离开没多少时日，泰山却又陷入到了财政问题中。 其实一开始还好，卜万沧倒是老老实实拍了一两部平平常常的正剧。这种电影虽然大赚不了，但其实也大亏不了。 可是后来这一年，泰山一连开了四部戏，却部部都是苦情剧。 不是生活悲苦，就是人生艰难。 反正看来看去，就是一个大大的‘苦’字。 你偶尔来一部艺术性的苦情剧还行，连来四部，还都是投资较大的国语电影，谁能受得了。 再加上在泰山，卜万沧即使导演又是监制，用度丝毫没有节制。 泰山便一下子又陷入了财政危机当中。 最为明显的，便是卜万沧的那辆小轿车，都被他给卖掉了。 然后便是以前杨秋住的地方，惠和园五号的三楼，也被泰山给退租了，现在变成了一家广告公司。 “你们把三楼给退了，地方还够用吗？”杨秋朝着楼道上的指示牌扫了一眼，对着身边的查良涧问道。 查良涧叹了一口气，苦笑着答道：“够用了，毕竟现在公司里，也就只剩四个人了，三楼早空了。” 泰山的演员训练班，早垮了。 当初泰山训练班一共招了七人，现在仍在电影圈里活动的，也就剩夏夢、刘靓华以及范丹三人了。 其他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早已经离开了电影界。 更重要的是，这剩下的三人可都在嘉禾…… 这墙角挖的杨秋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老涧，我也知道你们泰山现在境况不好，如果实在困难……”杨秋顿了一下，涩涩地道：“如果实在困难，你看能不能劝上卜导，让你们两个人都去嘉禾。” 查良涧默然了两秒，缓缓摇头道：“这……估计很难，你知道的，卜导的脾气，不好说。” “……” 正在两人怅然间，便听见泰山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一声轻响，夏夢从里面走了出来。 瞧着杨秋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夏夢轻轻地摇了摇头，微微吐了一口气。 嘚！ 这位也没有劝成功。 杨秋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对着查良涧轻声说道：“老涧，你就尽力而为吧，我今天就先走了，公司还有点事。” “好的，慢走。” 应付完了这件事，杨秋拉着也有些灰心的夏夢，正打算下楼。 “对了，等一下，老杨！” 正目送着他俩的查良涧，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抬手出声叫住了他们。 杨秋回过头来，皱眉疑道：“怎么，老涧，还有事？” “老杨，杨大老板！”查良涧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轻笑着问道：“我想问一下，你们嘉禾还收编剧吗？” “噢？你有人要介绍？” “我有个同宗的堂哥，文笔一流，最近也开始琢磨着写剧本玩了，时常找我提提意见，我想你们还招编剧的话，就带他去嘉禾试试。” “谁啊？叫什么？” 第236章 查家 港岛，皇后大道中，利源东街5号。?随｛梦}小◢.1a 这一栋三层的临街骑楼，样式颇为老旧，前两年才粉刷过的墙壁，已变得灰败斑驳裂纹阵阵，窗棱上红色的漆皮也被晒落了不少，漏出了里面深黄色的木质。 只剩下那些新换上的玻璃窗户，稍稍透露出一种新鲜感。 因着底下还有着一层地下室，所以笼统算起来，这楼实际上应该是有着四层。 现在和后世，俱大名鼎鼎的《大公报》，其社址便坐落在这里。.. 而此时…… 一楼传达室的斜上方，二楼某间窗扇大敞的房间里，传出了一阵阵争辩的声音。 “你怎么能走马呢？！怎么能走马呢？！怎么能……” “嘿！象走田马走日，我这马一没瞎二没瘸，怎么不能走了！” “不行不行，这步得重来，重来。” “怎么可以？！你这叫悔棋！这叫耍无赖！” “呵呵，我耍无赖？那上上盘谁先耍的无赖？” “……”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快点，把我的炮还给我。” “……” 循着声音仔细看去，却是原来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正有两个眼镜男在下着象棋。 只瞧见左手边的眼睛男愤愤说完了一句后，便将右手正大光明地伸到了对面的眼睛男前，瞧着对手一副愤恨不平的样子，伸手的男子看着对手身前的棋子得意地努了努嘴。 “喏，查良庸，快把我的棋子还我。” “……”右边的眼镜男恨恨地咬了咬牙，终是只得抓起那个‘炮’，一把拍在对手的手里：“陈玟统，咱们可先说好了，只许悔一次。” “哼！一次就一次，看我这次怎么样杀得你丢盔弃甲。” “呵呵——” 咱们未来的武侠大宗师查良庸倒是丝毫不见怯色，寒着脸咧着牙，便对着另一位未来的武侠大宗师梁羽笙冷笑了一声。 不过两位臭棋篓子，互相的威胁也就只能是那样了。 五分钟后…… “你的车怎么会在那里？！”陈玟统一脸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死局道。 “呵呵，我的车不在那里在哪里？”查良庸又是一声冷笑，点了点对方的棋盘，催促道：“快点，轮到你走了。” 陈玟统看着自己的仅剩的一卒一马，恨道：“这我怎么走？！” “那……”查良庸得意一笑，嘴角微弯地抬首问道：“这局我赢了？” “我可不可以再悔一次棋？” “不行。” “那就是你赢了咯。” “哈哈哈——！” 瞧着查良庸得意洋洋的样子，陈玟统心下越发的不岔，一把抓过被对方吃掉的棋子，摆弄着棋盘大声道：“再来，咱们再来一盘。” “哈哈，不不不，不来了不来了！”哪知查良庸一边笑着，一边却愉悦地摆了摆手。 陈玟统脸色一涨，瞪着查良庸岔岔道：“怎么，你想跑？” “你个臭棋篓子，我跑什么跑，下午我有事，要出去一躺。” 查良庸心情上佳的回了一句，就一脸舒畅地收拾起棋盘上的棋子来。只是他才收拾了两块，半个棋盘便被一双大手盖住了。 “你个副刊编辑，还能有什么大事，快快快，再来一盘。” “诶，不是，我是真有事。” “真有事？难道弟妹在家里闲不住，想让你陪陪？” “呃——，当然不是，你想哪去了。”查良庸眉头一皱，鄙视着道：“我九龙那边有个远房亲戚，我等下得过去见一见。” “真的？”陈玟统还是有些不信。 “真的！” “那……好吧，你去你去。”陈玟统很是无奈地挥了挥手，又接着道：“不过咱们说好了，今天我放你走了，咱们明天可得多拼上几盘。” “……” 查良庸和陈玟统两人并不是《大公报》的编辑，而是《大公报》的子刊《新晚报》的副刊编辑。 因为《大公报》是一份左派报纸，新闻消息都只来自新华社，所以新闻的及时化程度都比较低，因此也导致《大公报》更偏向于时政社论的新闻。 而为了更加快速的报道时事新闻，《大公报》便创立了偏向娱乐休闲化的《新晚报》。 陈玟统是《新晚报》‘天方夜谭’栏目的编辑，而查良庸则是栏目‘下午茶座’的编剧。两人因是同事，又都喜欢下象棋以及围棋，所以相识不久便成了好友，常常聚在一起手谈几局。 当然，两人的棋力其实都不高。 不过竞技这种事，其实人们最喜欢击鼓相当了，你要是忽然遇到个高手，每天被虐得死去过来，那以后能玩到一起去才是见鬼了。 陈玟统在《新晚报》任编剧已经一年多了，早已适应了《新晚报》闲适的生活。 但查良庸却是刚刚才从工作繁重认真的《大公报》转过来，一下子却有些不适应消极舒适的《新晚报》生活。 所以，也就只得给自己找找乐子了。 看电影、听戏、听音乐会、看舞蹈、观美术展，他看完这些回来后就写成文章，然后‘利用’职务之便，顺势发表到报刊上。 最近，查良庸又琢磨起了写剧本。 剧本这玩意其实很简单，基本人人学了都会写，但写得好不好就得看文采和天赋了。查良庸自认文采不差，但他毕竟现在也是个外行，自然想找几个内行问问。 而兄弟满地的查家，在香江的电影圈里自然是有人的。 其实查家在香港电影界最出名的人物，并不是现在日薄泰山里的查良涧，这娃现在还在给卜万沧当副导呢，自然算不上什么大名声。 这里面最出名的，便是三十年代就开始撰写剧本，有着‘嘉定三杰’之一称呼的，现任长城编导室主任查良景。 这位可比查良涧牛多了！ 不过可惜查良景比之查良庸大了十岁，再加上查家是个大家族，身逢乱世的两人基本不熟悉。 查良庸与之的关系，还不如年龄相仿的查良涧聊得来。 所以查良庸拿着剧本想找人请教，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岁数相近的查良涧。 一路收拾好棋盘，又送走臭棋篓子陈玟统，查良庸便将写好的剧本塞进了公文包，直接旷工过海去了九龙。 行到钻石山惠和园，已经来过三两次的查良庸是早已经熟悉了，便径直上了二楼。 果然，无所事事的查良涧正在上面看剧本。 “涧兄弟，我来了。”还不待查良涧站起来问个好，查良庸便先抬手打了个招呼。 查良涧好像不知道他要来似的，楞了一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我这两天写了个剧本，想请你帮我看看。” “喔——，好好。” 查良涧坐着愣愣地看着查良庸放下公文包，又从包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白纸，想来这就是查良庸所说的剧本了。 “涧兄弟，我这个剧本，写的是……” “咳咳——” 查良涧忽然一声假咳，打断了查良庸的话，踌躇了一下，便有些惴惴地道：“二哥，前几天我跟你说过的事，我昨天帮你问了。” “嗯？什么事？”查良庸有些懵懵懂懂。 查良涧微微张了张嘴，顿时感觉自己有些自作多情，遂瘪着嘴恨恨道：“还能有什么事，就是让你去嘉禾做编剧的事啊。” “啊哦！我想起来了。” 经过查良涧的一阵提醒，查良庸这才拍了一下额头，想起了貌似有这回事。 不过…… 查良涧当时对他说的这件事，其实对于他本人来说并不怎么热衷，自己现在《新晚报》过得好好，既当编辑又当作者，空闲时间也多，干嘛赶着去再找一份兼职呢。 只是，查良涧毕竟也是一番好意。 所以查良庸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便问道：“做兼职编剧好像也不错，谢谢了，涧兄弟，对了，那边叫我什么时候去上工？” “……” 查良涧一阵愕然，顿了好几秒，才诺诺地低声答道：“那个，二哥啊，对方没答应。” “……” 这下轮到查良庸脑子停顿了。 什么鬼？！ 对方没答应，那你还跟我说什么！ 耍人么…… 第237章 互不顺眼 查良涧的神色也有些奇怪，回忆了一番昨日的情形，很是犹犹豫豫地解释道：“昨天我跟那位杨老板说的时候，对方是没答应，不过，他却是另提了一个方案。” “什么方案？”查良庸还是一脸的懵逼。 “他想……咳嗯，他想让我问问你。”查良涧眉头深皱，一脸奇怪地道：“问问你，有些有兴趣主办一份报纸。” “……” 时间拖回一天之前，杨秋跟着查良涧说完话，两人就真的起身告辞了。 一直到上车之后，刚刚还一路默不作声的夏夢，终还是忍不住直接开问了：“那个查良庸，不是《大公报》的编辑么，想来文采还是有的，你怎么直接就拒绝了？” “……” 杨秋一时没有做声，只是神色奇怪地看了夏夢一眼。 ‘难道自己能说——咱拒绝查良庸，全都是因为你么……’ 后世查良庸和夏夢的一段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趣闻，可是热热闹闹了大半个世纪之久，华人武侠迷们更是街知巷闻，而夏夢为‘小龙女’原型的野史，也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杨秋初知夏夢，还是因为查良庸的这段单相思呢！ 后世杨秋知道这事的时候，还是以一个第三方的视角来看的，半个世纪前这段才子佳人的错过，自然让其心下也有些惋惜。 他当时可想不到，自己也会深陷其中。 只有现在当他自己也成了故事里的一方，杨秋心里才想着——去特么的才子佳人！ 后世夏夢那位不甚出名的丈夫心里是如何想的，杨秋是不知道，但现在夏夢可是他的女人，虽然明知道以夏夢的性情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和着另外一个男人扯在一起，让全世界的人讨论上半个世纪之久。 杨秋想想，就觉得很是不爽。 自然的，让查良庸进嘉禾当编剧，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不过…… 查良涧既然这么举荐了，杨秋却又不好拒得过硬。 便随意找了一个办报的理由出去。 夏夢被杨秋瞧得一阵迷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旗袍，却并没有发现不妥之处，遂又好奇地看了一眼杨秋。 “咳咳——！” 杨秋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假咳了一声，斟酌了一番后，才慢慢解释道：“我拒绝他嘛，主要是因为还不熟，听说他是来自《大公报》，想着万一政治味太浓可不好，还不如放在一边观察一番后再做决定。” “至于办报么……”杨秋顿了顿，想了一下笑道：“长城都有一份《长城画报》，我们嘉禾不办一份，岂不可惜了，再说了，现在办报也很是方便，对于嘉禾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这时候办报纸的确方便，只要向着港府交上一万港币的注册押金，便能申请创报了。 接着，再找上一两位排版人员和两三位编辑，然后或邀稿、或copy几份新闻稿件以及趣闻杂谈，能够基本填满两大张版面，也就算完成一天的新闻量了。 至于印刷，也有专门的承印公司可供合作。 抗战胜利之初，《大公报》在香江的印刷便是承印外包给了别的公司，只不过到了这两年《大公报》的财政好了些，才把利源东街的地下室给租了下来，自己买了几台印刷机自己印报纸。 因着报纸好办，又薄利多销，所以导致这时候香江的小报横行。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就是很多没有注册的地下小报，销量却一直很是不错。 究其原因，便是此时不少南下的破落文人，没有别的技能全靠笔杆子吃饭，所以写了很多文笔不错的擦边球，靠着咸湿佬们狠狠地赚了一笔。 当然，这是题外话暂且不提。 “那……”夏夢微微皱了皱眉，又疑道：“那你创报纸的话，这位查良庸会来吗？” 杨秋挑了挑眉，想了想也有些犹疑地道：“应该……可能……会吧，毕竟怎么说，这也是一个主编之位。” …… “主编？”查良庸愕然问道。 查良涧点了点头，应道：“杨老板的确说了给你一个主编之位。” “……” 瞧着自家这位堂兄一脸思考的样子，查良涧探了探头，小心问道：“二哥，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先过去看看？” 查良庸倒是很快就摇了摇头，闷声答道：“不去。” “啊？” “啊什么，我在《大公报》干得好好地，过去干什么。”查良庸随手翻开剧本，递到查良涧面前，催促道：“哼，瞧不上我当编剧，我就偏要好好写，快快快，你帮我看看这剧本，到底写得怎么样。” “……” 杨秋倒是不知他的‘大方之举’，已被人轻飘飘的无视了。 直到十来天后，他才偶然想起了这回事，但既然查良庸并没有找上门，办报一事便被他放在了脑后。 就像他前面所说的，现在办报纸很简单。 这时候，还是电影要紧。 就在七月底《阿婴》的后期即将完工时，霓虹的那部《罗生门》经过国语重新配音后，终于登陆了香江的戏院，杨秋带着女友们倒是也去观看了这部电影的首映。 黑泽明的导演能力，的确让杨秋赞叹不已。 尤其是开头那段樵夫在山林中行进之时的光影变幻，便让杨秋一下沉浸到了画面之中，别人都是在关心剧情，他却对着镜头语言研究起来。 虽然，他已经在配音室看了好几次这部电影。 不过出乎杨秋意料的事，便是《罗生门》这部电影，虽然一登录香江戏院，便收获好评无数，报纸上也是赞声一片。 但实际上，票房并不理想。 电影始终是一项大众的艺术，票房也是靠着普罗大众撑起来的，你就是叫得再好那也是一部霓虹电影。 现在离着抗战才过去几年？没给你把戏院砸掉就算好了。 所以这部电影除了最先几日票房还算尚可外，剩下的时间票房那是直线下降，上映了九天多便直接下画了，总票房还不到十四万港币。 于是，便造成了《罗生门》这种说火却不火的尴尬局面。 这倒是也让杨秋，稍稍担心起《阿婴》的票房来。 只是还不等他放下心思，香江的电影界，却又突然传出了一个消息，倒是令一片电影人又有些目瞪口呆了。 这次的新闻，出自粤语片四大院线之一的太平线。 第238章 新联的危机 粤语片四大院线，其中金国线和邵氏线，因着老板的锐意进取，手底下至少有着一路固定的片源，所以都显得生机勃勃。 但太平线和中央线，却还是一副老样子。 这两家联合院线，还是按照粤语片的老规矩，卡着那些普通粤语片的上映期限，一面包底费一面七日期，大吸着电影工作者的心血。 不过对于数量众多的粤语片来说，金国和邵氏的戏院排不上，能被剩下的这两家院线吸上血，也算是一种好结果了。 起码，比那些直接五万打包全卖的强！ 你要说粤语片还是一直这么残下去，倒也就罢了，毕竟制作者没放多少心血在电影上面，再被吸点血也就无所谓。 粤语电影从1947年开始复苏，到现在1952年的五年时间里，笼共产生了五百多部电影，期间还经历过了1949年的‘粤语电影清洁行动’。 但说实话，这五百多部电影里面，精品的粤语电影基本两只手就数的过来。 专拍粤语精品的电影公司，更是一家也没有。 其中声势浩大的‘粤语电影清洁行动’，基本也只扫到了如王天霖这种毫无背景的小喽，那些粤剧大佬倌们，还是在粤语片里活得顺风顺水。 这种粗制乱造的风气，一直延续到了今年的二月。 前文说过了。 就在今年二月底的时候，长凤新拼图的最后一块，新联影业成立了。 更重要的是，与拍国语片的长城凤凰不同，新联是一家粤语片公司，而且是一家立志于拍摄精品的公司。 他们喊出的口号，便是‘新联出品，必属佳片’。 咳咳 虽然和着嘉禾的标语极度相似，但其实也能看着新联拍片的态度。 当然，大家肯定会说，新联一个五人的小公司，怎么敢喊出如此大的口号？ 这里也就先不说新联此时的直属领导，是那位李祖咏的同宿舍同学、内地那边的周二当家，单单就新联背后所站的‘华南影联’，便不是一股小势力。 何为华南影联？ 华南影联，全称是华南电影工作者联合会，于1949年在香江成立。其成立的初衷，便是监督粤语电影的健康发展，保护粤语电影工作者的合法权益， 这个联合会成立初期，只有二十五人，但到了四九年年末，会员人数便暴涨到了三百多人。 几乎囊括了百分之九十的粤语电影精英。 大名鼎鼎的‘粤语电影清洁行动’，其实也是由这个联合会成员发起的。 当然，联合会的组成模式十分松散，对其会员并没有什么管制力，这从其原名华南电影工作者联谊会的名字就能看出来。 但是联合会的上层，基本都是进步影人。 比如前文曾提到过的张英…… 所以从这方面看来，联合会倒是和读书会很是相似，不过一者是主要面对粤语电影工作者，一者主要是面对国语电影工作者。 而且从根本上说，联合会管理形式较为松散，没有读书会那么浓的政治意味。 于是到了今天，读书会已经完蛋了，联合会却还活得好好的。 新联五人组之一的导演卢敦，便是华南影联的创办发起者之一。 再加上粤语电影工作者们，因为粤语电影的拍摄模式极度松散，所以并不能像永华长城一般，用合约就能将成员明星都固定了下来，于是导致演员导演们自身的自由度极高。 这些问题造成的结果…… 便是新联虽实为五人，但论人员的调动能力，反而比之长城更为灵活。 一大批粤语进步影人，纷纷聚集在新联旗下，开始了电影创作！ 但随之…… 这批进步影人，提出的一个行动，却惹恼了一批人。 什么行动？ 所谓伶星分家是也！ 何为伶？ 伶，既伶人也，亦称优伶，所指的是具有身段本事凸出的演艺人员。古汉语里优和伶都是演员的意思，现在伶人或伶多指的便是戏曲演员。 至于星…… 便很好理解了，顾名思义，电影明星嘛！ 伶星分家的意思，这一看便一目了然，就是你舞台的归舞台，我银幕的归银幕。 你们这些唱粤剧的，就不要来拍电影了。 所以这行动的直接目的，便是对准了那些唱大戏的大佬倌。 比起之前的‘清洁行动’，伶星分家在内容的激进性上，显然更进了一大步。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 其一，在粤语电影进步人士看来，大佬倌出身戏剧梨园，而他们自己却大部分是话剧舞台出身，两者的表演形式极度不同，戏曲的表演形式太过刻板，并不适合表现电影的生活化，踢出去反而对电影的创作更好。 其二，便是这年头的戏剧大佬倌，还真是大佬倌，基本都还在戏院里唱大戏，人气高架子足，所以拍起戏来，都没有几个守时的。 比如大名鼎鼎的粤剧老倌新马师曾，当年有公司请他拍片，结果早上十点钟的通告，整个剧组在片场等了一天，到了晚上才见他才姗姗来迟。 这让也在片场等了一整天的‘华南影帝’吴楚帆是一肚子火。 对了！ 华南影帝吴楚帆，也是华南影联的创办人之一。 所以借着新联的新风新气象，这批进步影人，便立马将伶星分家的口号喊了出来。 只是这不喊不要紧。 一下，就把香江的这些大佬倌给全部得罪了！ 伶星分家不让大佬倌拍电影，这不就是直接断人财路么？！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而且，这可不是小钱…… 请大佬倌拍一部粤剧电影，少则两三千多则五六千的片酬，是必不可少的，再加上拍一部粤剧电影，按照七日鲜的标准来看，也就占去其四五天的时日。 所以一位当红的大佬倌，一月便可接六七部电影，月收入算下来，平均也有三万港币左右。 三万港币在这时候是什么标准，咱也就不用多说了。 简直比在戏院里唱大戏还赚。 现在有一伙人说要把他们从电影界踢出去，怎能不让这群大佬倌们愤怒万分！ 报复，立马就来了…… 新联拍成的第一部影片，创业作，竟然在香江找不到戏院愿意上映！ 所有的戏院老板们， 第239章 双南院线 大佬倌们的报复，来得风啸雨急。 新联一开始便被打懵了。 其实这些粤剧大佬倌们有如此影响力不难理解。 想想这时候的戏院，基本都只有一个超大厅，平日里戏院除了放电影，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用途便是表演戏曲。 这些大佬倌与戏院主们，自然是非常熟识的…… 动用这点关系，打压一个刚成立的小电影公司，自然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而且，不怕报复。 即便大家心知肚明的，知道新联背后站的是哪些人，但你新联敢光明正大的喊出来么？ 就连长城，现在明面上的大老板，也还是加拿大的一个华侨资本家呢。 从结构关系来看，新联也不过是一家类似的小电影公司罢了。 不用惧他！ 再说了咱戏院派片量大，实在抽不出档期来给你们，你们也不好强人所难不是。 想让一部片子不在自家戏院上映，那些戏院主们的借口可是太多了。 所以新联带着片子满香江的找了一圈，竟然没有一家戏院愿意上映他们的电影。 其实，按说南方影业旗下刚刚收购了那么多戏院，倒是有地方给新联放片子。 但是这些戏院，与其说是给长城凤凰用的，不如说是主要用来发行内地以及苏联电影的。 这条筹备中的院线，从根本上来讲，其实是一条国语院线。 新联的这部粤语电影放进去，自然不合适…… 于是乎…… 走投无路的新联，便一下陷入了困境之中。 不过！ 背靠祖国，就是好办事。 就在大家以为新联会屈服，然后放弃‘伶星分家’之说，给着大佬倌们道歉时，事情却出了转机。 首先对着新联伸出援助之手的，却是杨秋怎么也没想到的国泰机构。 国泰的香江经理欧德尔，竟然在电影还未在香江上映的情况下，就先将《败家仔》发行到了新马地区。 只这一下，便大大缓解了新联的资金紧缺状况。 令着新联上下，出现了一抹曙光。 接着，新联又干出了一件大事情，比之其电影发行到星马更让人惊叹。 粤语片四大院线之一的太平线，竟然被新联给直接承包下来了！ 呵呵—— 你们不给我放映片子！ 那好！ 咱就直接砸钱承包戏院！ 砸砸砸！ 有钱就是任性！ 不要问他们钱哪来的…… 这年头，突然冒出来的爱国商人太多了。 不过新联所谓的承包院线，并不是所谓的全包，其只承包了太平线每年一百六十八天，即二十四个星期的档期。 但因这二十四个星期是分散承包，所以实际上太平线全部的好档期，已然被新联拿入了手中。 新联，名副其实地成为了太平线的主事人！ 香江电影界还没从这令人惊讶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新联刚掌握太平线亦还没满半个月，却又有一个大消息引爆了香江电影界。 丰年娱乐在湾仔摩利臣山道租下来的那间仓库，随着其正式改建完成，被命名为了南洋戏院。 与此同时，丰年又花两百七十多万，买下了位于旺角繁华区的华都戏院。 并更名为南华戏院。 随即： 南方影业正式刊报，宣布成立双南院线！ 而所谓的双南，则是以南华南洋两家戏院为双龙头，共同领导院线发展。 这其中，又细拆为两线—— 以南洋戏院为首，附以国泰、高声两家戏院成立‘港岛线’；又以南华戏院为首，附以仙乐、普庆成立‘九龙线’。 两条院线，齐心协力，互通有无，共同发展。 双南院线之中的双，便主要源自于此。 杨秋也在见识有些熟悉的邵氏之后，看见了后世略有耳闻过的双南院线。 毕竟这个院线后来也曾上映过《少林寺》。 而双南院线成立的消息，也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伶星分家’话题给压了下来，大佬倌们看着这些人被他们越打却越勇，都纷纷有些傻了眼。 最后，还是一位薛姓粤剧大佬两边说和，才让‘伶星分家’一事偃旗息鼓不了了之。 只是在这之后，无论是新联，还是从新联里衍生出来的中联、光艺以及华侨等粤语片公司，都基本没有和那些大佬倌怎么合作过。 当然，这其中一直支持‘伶星分家’，差点被踢出粤剧界的红线女夫妇除外。 不过这都是些题外话，这里也就不多说了。 随着双南的正式成立，太平线也被新联掌控，回过神来的众人，这才发现香江的电影界，出现了一个横跨国粤两界的庞然大物。 要人才有人才，要技术有技术，要发行有发行！ 就连星马地区，也似乎看到了这股强大的力量，纷纷咽着口水打算靠上来。 国泰自然走在第一步，拿到了新联在星马地区的发行权。 而在我们杨秋这边，他也被左派的一系列动作，打得有点目瞪口呆。 他可没预料到在八十年代港娱里，连背景板都算不上的一众左派影人，在现今却是如此的强势！ 比之后来的邵氏与嘉禾，都不止高了半层！ 起码后世的邵氏和嘉禾一直都有着对手，但在此时的香江，在规模上却找不到一个能与这个大集体抗衡的。 现在的嘉禾都不行！ 毕竟，杨秋的五家戏院，重建的不用说，装修的都才修了一大半呢。 除了弥顿道的那栋烂尾楼以及湾仔的东城大夏，杨秋后在又在九龙的亚皆老街、湾仔的谢斐道，以及深水埗北河街，购买了三栋物业，以此来进行他的院线大计。 加上曹达桦那间位于大浦的戏院，嘉禾的戏院总数已经达到了六家。 但可惜，基本都还处于施工当中。 而此时的双南院线，已经开始了他们第一次的代理影片发行，发行的第一部电影，却是内地产的《葡萄熟了的时候》。 这部影片，票房一般般。 但它却真正标志着，内地以及长城凤凰的影片，在香江有了一个安稳的着陆点。 嗯…… 当然！ 现在的长城，还和金国有着放映合约，到也一时间去不了双南。 不过杨秋现在想想，倒是忽而有些明白，袁仰桉为什么会不务正业了。 第240章 天赋与花瓶 嘉禾片场，办公楼三楼试片室。 有着将近两百平的小型试片室里，因着试片室特殊的采光要求，即使开着部分窗帘也显得有些昏暗。最近才采购回来的四十来张皮革座椅，规规整整地安放在场地里，散发出一丝新鲜的木漆味。 礼台上，一张比之普通银幕稍长的特制银幕，正安安静静地挂在那里。 咔擦——！ 只听见试片室的大门一声轻响，稍稍露出了一条细小的门缝，一个人影探头探脑地穿过缝隙，朝着里面看了过来。 “嗨，老乔，不是看电影么？里面怎么没人。”奚重简扫了一眼试片室，立马回头对着身后的人问道。 “我们来早了，当然没人。” 身为学员班班长的乔洪倒是丝毫不觉意外，绕过奚重简就轻轻推开了试片室的大门，他身后的葛兰、曾艺等学员们，也跟着他一贯而入。 只留下奚重简一人挠了挠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还是他们八人第一次进试片室。 第一次看到眼前这幅场景，倒是让这些习惯了超大戏院的人，都感觉有些新鲜。 皮革的沙发座椅，显然比戏院的木凳铁凳舒服多了，另外每把椅子旁边，竟然还有个跟扶手等高的小茶几，一边看电影还能一边品茶，显然也比戏院人挤人的舒服。 几人东摸摸西看看，没两下就发现了银幕的异常。 正坐在第一排体验沙发软垫舒适感的奚重简，一边窝在沙发里舒服的眯上了眼睛，一边随口问道：“老乔，这块银幕怎么这么长？好奇怪。” 正在四周观察场地的乔洪一愣，犹疑地看了一眼银幕后道：“我不知道。” “哟哟哟——”奚重简兴奋地一把坐了起来，反跪在椅子上揶揄道：“咱们神通广大的大班长，也有不知道的事？” 乔洪难得地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是演员班的，又不是道具组的。” 嘉禾的八位学员，有在片场里住着的，也有回家里住的，乔洪的家人全在呆湾，他孤家寡人的，自然搬到了片场宿舍里。 又因着乔洪在八人中年纪最大，也最为成熟老练，便被程纲任命为了班长。 班长一职上通老师下导学员，责任更多的同时，却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所以即使生性有些高冷的乔洪，在表演练习时对上八人之中天赋最高的葛兰胡风，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就更不用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奚重简了。 好在这娃生就没心没肺的，倒也不在意被同学们比了下来，再加上和着老乔那是多少年的老关系了，开起玩笑来也就生冷不忌。 不过这边乔洪的话音刚落，那边的张冰倩犹豫了一下，便小声答道：“这是宽银幕。” “……” 现场俱是有些安静，众人疑问的目光都朝她涌了过来，顿时便让她有些惴惴不安，还好旁边的曾艺思索了一番，疑问道：“宽银幕？” “嗯，宽银幕。”张冰倩整理好思绪，点了点头答道：“听说这是美国那边的新技术，画面表现力上比普通的银幕更好，美国那边也正……” 张冰倩絮絮叨叨地说着从杨秋那里听来的话，心里便渐渐有些安静了下来。 老实说，跟着这些同学们上了几个月课了，羞愧得她差点回去安心当她的姨太太。 盖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表演天赋，是几个同学里最差的。 比之偷懒的奚重简还不如！ 明明自己很努力的来着…… 虽然自己是演员班里最小的，也是演员班里长得最漂亮的，但也是挨老师批评得最狠的。尤其是某位杨老师，恨铁不成钢之下，连花瓶一词都甩出来了。 当时张冰倩的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后来还是强忍着直到下学，到了回家的巴士上才落了下来。 伤心得她晚饭都没吃，一个人窝在卧室里抽泣。 后来还是大晚上的杨老师给她又补了补‘课’，才让她暂时把退学的心思给按了下来。 就如杨秋所说的： “花瓶怎么了？很多人想做花瓶还做不了呢。” “做花瓶不用怕，只要你参演的片子够好够经典，过了个十来年，你就是女神……” 这么一想，张冰倩感觉道理也不错。 只是她总感觉有些不对…… 杨秋说这话时斩钉截铁的语气，好像他真见过这么个花瓶似的。 再说了，什么花瓶！ 她张冰倩还是有追求的好不好…… 在整个演员训练班里，她还没有跟别人说自己和杨秋的关系，整天的上下班，也坚持自己坐巴士，所以演员班里的同学，倒是都知道她有关系，但具体的如何，便有些不甚了解了。 此时听得张冰倩说起宽银幕头头是道，倒是都有些心下疑惑起来，不知张冰倩身后是何来头。 不过，毕竟事关隐私，众人也就不好细下打听了。 几人正说着说着，忽然试片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下子又走进来八九号人。 瞧着杨秋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奚重简吓得一下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演员班的学员们，此时便全部恭恭敬敬地站在走道旁，等着把他们叫来的杨秋训话。 “KASHIKO女士，川喜多先生，你们先请坐，这些都是我演员班的学生，我先跟他们说几句话。”杨秋顺势扫了一眼等待的学员们，便对着旁边的川喜多夫妇说了一句。 “好的，杨先生，你请随意。” 川喜多长正回了一句，便和夫人坐了下来，和旁边陪同的张善昆夫妇聊了起来。 这两位霓虹友人自是不会有事没事就往香江跑，这次他们来香江，也是应杨秋的邀请而来的。 张善昆自从《胭脂扣》卖得不错后，虽然后面开的是一部黑白片，但还是对彩色电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前段时间其便跑去霓虹，专程找川喜多长正，详细了解了一下霓虹的天然色摄影技术。 于是杨秋便拜托当时身在霓虹的张善昆，邀请川喜多夫妇来港看他的新电影。 反正自从《罗生门》参加完奥斯卡后，川喜多夫妇并没有其他要紧事物在身，KASHIKO女士倒一直对杨秋的那个剧本记忆犹新，衣食住行全包的情况下，两口子便悻然而行再次来到了香江。 “各位同学，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大家也看了、学习了不少电影。”杨秋看着面前的八位莘莘学子，指着背后的银幕侃侃而谈：“但现在这个时代，是一个技术随时都在革新的时代，我们即将看到的一部电影，或许会和以前你们看到的电影，都有所不同。所以……” 杨秋环视了一周，瞧着学员们都带上了一副紧张的神色，遂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希望你们能认真看这部电影，看看这部电影和你们以前看的，有什么不同。” “然后，无论你从哪一方面下笔，写一份电影解读给我。” “……” 众人听着原来是做‘看图理解’，顿时一片愁云惨淡，天生不喜动笔的奚重简，更是苦着脸挠起了自己的脑袋，也不怕将来会秃掉。 杨秋轻声笑了笑，便转身坐了下来。 第241章 能乐 “什么嘛，我还以为是传说中的宽银幕呢……” 电影甫一开场，瞧见那宽大的银幕上，却只是出现了一个正正方方的小框，满心期待了半天宽银幕电影的奚重简，顿时有些失望。 不止于他。 现场的其他六位同学，脸上都露出一丝失落。 除了张冰倩…… 显然大家对于刚刚被张冰倩吹捧了半天的宽银幕电影，都有了很浓厚的期待，反而一致地忘记了去考虑现实。 别说欧美那边了，就是现在整个亚洲，还没有一家真正开放的宽银幕戏院呢。 这时候要是拍出来宽银幕电影，能拿去哪里播放？ 不过坐在最后排奚重简的吐槽，显然影响不到前排们大佬的观影体验，随着放映机转盘的一路旋转，电影银幕由灰变亮，故事也就正式开始了。 只是这电影刚一开始，黑色的银幕上还在打着字幕，便突然吓了众人一跳。 众人就听见银幕两边本来寂静无声的音箱里，忽然传出来一阵阵鬼哭狼嚎似的嘶哑女声。 啊……哦……啊……哦…… 声音，低沉且冷！ 配合着黑黝黝的观影环境，虽然银幕上还没有出现一丝画面，却让众人心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所有观影人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 就连一开始便心不在焉的奚重简，也下意思地缩了缩脖子，转过头和旁边的同学面面相觑。 只感觉，浑身不舒服。 银幕忽一亮堂，一个满脸惨白的女人，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画面里，然后便被人施与了骑木驴之刑。 鬼魅的背景声下，鲜血一滴滴溅落下来，滴到了女人惨白色的脚上。 看到这里，男同胞们还没什么，女人们却脸色一变，俱感觉小腹都有些不适起来，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 画面还在继续。 大户大门前，一群同样脸色惨白面无表情的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古人装扮的王元龙牵着‘女儿’萧淓芳，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正中间。 “阿婴，妈妈是银妇，我们不要她。”王元龙把萧淓芳的手提在胸前拉得很高，冷冷地说道。 漆黑的天色下，妇人骑着木驴，还在游街示众。 一位野道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边跟着木驴前行一边高声歌唱。 “弯眉毛，嫩脖子； 水水的眼睛呀; 香香的唇。 坟上的红花多茂盛! 哼啊哼 ……” 镜头转换，被王元龙牵在手里的萧淓芳，忽然看着镜头张大了嘴巴，表情鬼魅声音低哑的叫了两声。 “妈——妈——” 电影的第一个场景，就此完结，但给众人的感觉，却沉积在心中久久。 如此怪异的电影，简直…… 闻所未闻！ 对！ 就是闻所未闻！ 对于八位学员来说，这部电影的怪异程度，比之前不久公司要他们看的《罗生门》，还要来得诡异离奇。 配音诡异； 人物诡异； 歌词诡异； 什么事，都透漏着一丝诡异！ 让人一眼看下去，便感觉心下有些发凉。 毛骨悚然！ 却又…… 欲罢不能！ 大脑在莫名恐惧之下释放的多巴胺，给众人带来一种恐惧式的快感，让人心跳加快血液加速肾上腺素飙升。 最害怕之刻，也是你最‘快乐’之时。 这也正是恐怖片吓人，却又能让人欲罢不能的真正原因。 《阿婴》这么邪气凌然的电影，自然让这些没接触过此种电影的人，一下子就陷入了其中。 当然，前提是你得先看得下去。 而当试片室内其他人血脉喷张神情恍惚时，坐在前排认真观影的川喜多夫妇，却感觉有些意外之喜了。 开场时的那一幕他俩还不敢确定，但随着电影的持续推进，画面与音乐的继续增多，倒是让他俩一下就确定了。 能乐！ 就是日式的能乐！ 或者说，这部电影，整体风格上，很有能乐的色彩。 能乐，并不简简单单是一种音乐，而是一种与歌舞伎齐名以及类似的、日式舞台剧艺术形式的统称。 其名字，在日语里的意思便是‘有情节的艺能’。 它包含了情节、服饰、表演、音乐等等多种内容！ 简单想象的话，你把那些个歌舞伎的白脸表演，配上某些日式的低沉恐怖音乐，便很有能乐的感觉了。 能乐虽在明治时期才正式定名，但早在十二世纪便开始初步形成以及发展，一开始是为庙宇以及神社服务的，带有一种颇为奇诡的色彩，但随着霓虹武士集团的发展，便也开始慢慢发展到了民间。 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便俱是能乐的爱好者以及推动者。 及至二十世纪下半页，能乐更是与日本的怪谈类电影相融合，使得霓虹电影界创造出了不少极为优良的怪谈类电影。 比如1964年的经典电影《怪谈》。 可是说，能乐是日式恐怖电影发展历程里，不可或缺的那一环。 但现在是1952年…… 怪谈类的电影，除了1949年木下慧介拍了一部《四谷怪谈》，就基本上已经寥寥无几了。 根本就没有发展起来。 就更不用说与能乐相结合了。 说到怪谈类电影的发展，还要到1957年霓虹的电视机开始兴起后，电影界为了和电视机抢观众，开始了大量拍摄怪谈类电影。 这才导致怪谈类电影寻求新的发展，与各种霓虹本土艺术相结合，从而创造出丰硕的成果。 由此，精致的灯光布景、诡奇的音效配乐、严肃的恐怖气氛和古装扮相，才成为了当时怪谈类电影的基本特色。 前文就说过了，《阿婴》是一部极为日式的恐怖电影。 除去服装、道具以及语言，你或许还感觉不到这是一部华语片，里面的色彩、人物以及配乐，都带有一种极为浓厚的能乐色彩。 这显然是后来的《阿婴》，在艺术上借鉴了很多日式怪谈电影，中日结合的成果。 所以，《阿婴》这部电影在二十一世纪，其实算不上极为优秀。 但现在1952年…… 《阿婴》的前面可是无片可借的！ 这种电影故事与能乐相结合的‘创新’，自然是吸引得身为霓虹人的川喜多夫妇眼前一亮。 更使得他俩，一下就看了下去。 随着电影情节的发展，一段《罗生门》似的结构，渐渐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与之《罗生门》不同的，是《阿婴》这部电影并没有着重地批判人性的自私自利，反而早早地就告诉了众人谁是凶手，然后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害人的封建礼教。 现场的众多女观众们，那是看得叫一个心惊胆颤、面红耳赤却又义愤填膺！ 七情六欲，不一而足……8) 第242章 敲定发行 银幕上魑魅魍魉，台下却屏声静气。 异常的安静。 葛兰左手抓着曾艺，右手牵着张冰倩，手心微汗，三人相互搀着手，眼也不眨地盯着前方的画面，看着里面鬼气森森地众角。 电影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切鬼祟终将大白于世间。 这也正是电影最吸引人的时刻。 “为了这部电影，老板和夏姐姐的牺牲，可真大啊！或许，这就是真正的演员吧。”幽幽间，葛兰忽而想起了演员班的第一课，很是叹服地小声说道。 曾艺微微一愣，遂轻轻点了点头赞道：“是啊。” 杨秋和夏夢以前的角色，什么进步青年或者仙女流浪汉之类，都是些正面角色；但是到了这部戏里，杨秋变成了个变态，夏夢也演了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银妇’。 这两个角色，正面人物都算不上，甚至，连正常人物都不是。 俱是変态…… 可以想象，这得是多大的颠覆！ 试片室的一众人，一小半是被电影唬住了，另一半却是被这些演员敢演敢拼的气势给震住了。 现在可是五十年代，是一个思想解放的年代，也是一个思想保守的年代。 可以预见的是，等上映的那天，不知会遭到多少非议。 张善昆看到开头时，便已经明白了杨秋何等地胆大！ ‘我不如他……’ 心思恍惚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让张善昆自己都有些愕然。 轻轻苦笑了一声。 下意思地，张善昆转头看了一下坐在川喜多夫妇另一边杨秋。 年轻人也正双眼迥然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兴许是满意众人观影时的状态，嘴角微弯的杨秋很是舒坦地依靠在座椅上，一副智珠在握明月在心的样子。 也是…… 即使在张善昆看来有不少出格的镜头，但不得不承认，只要沉得下心来，这的确是一部好电影。 这么想着，张善昆又把目光聚集在了银幕上。 电影慢慢进入了尾声，鬼魅们完成了救赎与复仇，带着故事飘然远去，画面里，只剩下了深爱着阿婴的霍都头，一脸诡异地站在大院里。 周围，是一圈三三两两、面色惨白却又冷漠的围观人群。 寂静的配乐里，又响起了一阵嘶哑的鬼嚎声。 以诡离开始，以诡离结束。 银幕上的画面渐渐暗了下来，但试片室，却还处于一片寂静之中。 良久，试片室的灯亮了起来。 ‘啪！’ 一声； ‘啪！’ 两声； ‘啪啪啪——！’ 先是一个人，接着，又一个人，没两下，试片室里便响起了一阵热闹的拍掌声。 ‘啪啪啪——’ 掌声还在继续。 杨秋微笑着左右看了一眼，刚准备站起来致两句谢，却忽然被坐在他旁边的KASHIKO女士抓住了右手。 还不待他从讶然中回过神，便听见KASHIKO女士轻轻点头激动道：“杨先生，你这部电影，拍的真好！，绝对是我这些年来，看到最好的艺术片之一！” 好吧，她把当艺术片了。 不过就从这电影破格的题材和内容来看，也的确担得起先锋艺术片的标准。 “多谢！多谢KASHIKO女士你的喜爱！”杨秋嘴角一翘，轻轻回道。 电影能得到KASHIKO女士的喜欢，杨秋是一点也不意外，不然他也不会着急地，就把川喜多夫妇请过来了。 五十年代，正是女权意思开始大规模觉醒的年代。 KASHIKO女士也不例外。 而且她显然要更早，要不然其也不会在三十年代，就不顾丈夫的些微反对，将引进到霓虹了。 这可是全世界第一部女同性恋电影。 ，被认为是同性恋及女权解放运动的急先锋，当年可是在欧洲引发了强烈反响的。 KASHIKO女士不可能不知这部片子，对于亚洲，意味着什么。 但她还是引进了。 而这部电影，虽然表面上是结构，但其真正批判的，是封建礼教对女性以及人性的压迫。 严格上说，也可看是一部女权类电影。 情节和思想上，和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如今思想还有些保守的亚洲，能看到一部亚洲人拍出如此的电影，KASHIKO女士自然也是高兴异常。 就更不用说，这部电影还包含如此多的日式风格了。 简直—— 让KASHIKO女士喜爱到了骨子里。 “夏小姐，你在电影里的表现，真是……令人惊艳！”感谢完了杨秋，KASHIKO女士又抓着夏夢的双手，双眼放光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开始了新一番的赞叹。 兴许是被自己在电影里的表现羞到了，又或是不堪KASHIKO女士的盛赞，夏夢脸色微红意外有些腼腆地道：“夫人，你过誉了。” “这可不是什么……” “杨先生，你的这部电影，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川喜多长正也站在杨秋面前，微笑着恭喜了他一句：“我一开始还以为，这部电影跟一样，也是一部纯模仿的电影，没想到，你真是给我们一个大惊喜。” “谢谢夸奖。”杨秋的脸皮，到是比夏夢厚多了。 “哈哈——” 两人俱是一声畅笑，惹得现场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KASHIKO女士随即又走了回来，站在几人身边看着杨秋道：“杨先生，我想将经由东和，发行到霓虹去，你看怎么样？” 此话一出，张善昆的手便是轻轻一抖，神情肃穆地看向了杨秋。 将电影发行到霓虹，这可是作为川喜多长正好友的他，都没捞到过的好处。 没想到现在…… 这边杨秋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笑着点头道：“不甚荣幸！川喜多先生，KASHIKO女士，咱们去我的办公室详谈一下怎么样？” “好。” “请！” …… 的发行谈判进行得很是顺利，毕竟甲乙双方都想将片子发行到霓虹去。 所以杨秋便将的霓虹发行权，全权交给了川喜多长正的东和影业，至于他是想将片子发行到东宝或是松竹，便不是杨秋所能左右的了。 因着对这部片子的喜爱，KASHIKO女士更是一口气答应了三十家戏院的联映权。 当然，最多也只能三十家了。 这年头的霓虹，除了对好莱坞以外的片子限量外，还对外国片在本地发行限制戏院数量，规定一部电影最多也只能同时在三十家电影院上映。 不过，这已经比前几年好了。 1951年之前，霓虹的电影审查权都落在驻日美军手里，霓虹人想看什么电影，都还得先过美国人那关。 就在去年，霓虹人才刚把电影审查权拿回来。 至于这三十家电影院的限量，估摸着也坚持不了多久了，现在霓虹的电影院呈爆炸式增长，就靠霓虹的那点电影产量，根本就支撑不起来。 放开联映限制，也就早晚的事。 当然，现在杨秋的这部，是肯定赶不上了。 敲定了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杨秋心下大定，至于过几天的本埠上映，便也不甚放在心上了。 心情大好之下，他便打算在会宾楼宴请川喜多夫妇以及张善昆夫妇。 想着自己这边人丁单薄，他便打算拉上李汉祥，这丫的拍完了正在做后期，只是在片场寻了一圈，连剪辑室都看了，却也没有找到人。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李汉祥早早翘班打麻将去了。 第243章 八卦笑谈 《阿婴》的本埠发行，自从嘉禾要自建戏院的消息传出去以后，便被金国凉了下来。｛随}{梦} щ{suimеng][lā} 当然，也不至于突然结束。 就比如这次《阿婴》的发行，金国便给了四家戏院一个星期的放映期，虽比不上以前的时候大方，但也不算是落井下石了。 反倒是金国旗下的大成影业，今年发展的势头很是生猛。 基本每个月，大成都有一部甚至两部的粤语电影在金国上线。不过因旗下演员班的学生还在训练，这些电影俱是聘请的公司外演员。 金国，显然不差这个钱。 《阿婴》的上映日期定在了九月十三日，接档长城的《狂风之夜》。随着定档日期的逐渐临近，嘉禾的宣传机器也开始启动了起来。 “大导演杨秋杰出新作，中国版的《罗生门》——香江日报” “《阿婴》，带你拷问人性之暗——星岛晚报” “玉女夏夢颠覆演出，嘉禾的诚意之作——文汇报” “一出无言的悲情大戏——成报” “震惊！一出父女人伦悲剧——虎报” “……” 报纸上，开始了轮番的软文广告；戏院前，也早早挂起了各色的宣传牌。 杨秋加上夏夢这对主创，还很是吸引人的。 电影还没等到正式上映，街头巷尾不少人便议论了起来，不知这部中国版的《罗生门》，究竟讲的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在电影界，《阿婴》将要上映的消息，最近却被一件坊间笑谈给抢了风头。 笑谈出自影联会，真假姑且放在一边。 咱们先细细说来。 前文就曾提到过，影联会网罗了香江粤语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电影人才，所以在粤语电影界小有名气的秦建导演，自然也是影联会的一员。 他名义上也加入了新联。 现在香江的粤语电影界，最为出名的女明星，肯定有红线女的一个位子。 这位一生都在为粤剧奉献的艺术家，此时正值青春年少貌美如花，虽早已结婚生子，但还是引得一堆狂蜂浪蝶前仆后继。 秦建与红线女的合作，在新联成立以前就开始了。 早在去年的年初，这二位就在黄焯汉的岭峰影业合拍过一部《怨妇情歌》，一直到今年年中，又陆陆续续合拍了三四部电影。 时间上算来，这两位不算朝夕相处，也算是日日相见了。 少年稚而慕色，这秦剑自然而然地，便暗恋上了这个漂亮的小姐姐。 但可惜罗敷不仅有夫，还有子。 秦剑也只得把暗恋的心情压下来，把自己的情怀以及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惆怅，全然写到了日记本上。 正所谓：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不过又所谓： ‘写日记不给别人看，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这一日，等红线女白日下了班，便受秦建之邀到他家里商谈新戏的剧本。刚巧秦建这边，忽然来了一张紧急通告，要他去片场补拍一场戏。 所以无法，秦建便留了一张纸条，说出去一趟马上回来，小姐姐来了后，可以先去对面同为粤剧女明星的小燕飞家里坐一坐等一等。 留下这么个纸条后，秦建便直接半掩着房门出去了。 没多久红线女便受邀而来，果然看见了这张纸条，不过她也没去小燕飞那边等，反而一个人看起了桌面上放着的新戏剧本。 不过兴许是秦建给疏忽了，他写好了日记后，竟然‘忘了’把日记本收起来，反而‘不小心’刚好落在了剧本的上面。 红线女一开始也没多想，把日记本放到一边，便开始精研起了剧本。 可这剧本最多也就两三万字，红线女把剧本都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了，也没见着秦建回来。 穷极无聊之下，这位就随手翻了一下那本日记。 然后，秦建就回来了…… 这两位当时的心情，外人无法得知，但想来肯定不是什么郎有情妾有意，毕竟秦建不久便脱离了新联，去了黄焯汉的岭峰影业。 新联，也没有刻意挽留。 后来不知怎的，这段本该不为外人知的故事，便被人传了出来。 众人难辨真假，也就只当一股笑谈了。 至于故事里的那个龙套黄焯汉，杨秋到是在后世还略有耳闻，毕竟这位到了七八十年代，也还是一位著名的制片家。 琼阿姨的那部毁三观之作《一帘幽梦》，便是黄焯汉的第一影业将其首次搬上银幕的。 当然，杨秋更觉有意思的，是在某本港娱书里，隐约看到过，这第一影业是一家在香江注册，却在呆湾拍片的电影公司。 这背后的内容，深思起来很是有趣。 当然，现在的黄焯汉，以及其的岭峰影业，却是一家地地道道的香江电影公司。 至于秦建去了岭峰后，又发生了何时，咱们以后再说。 现在…… 咱们还是将目光，放回《阿婴》即将上映的前夕。 这天正在嘉禾弥顿道办公室上班的杨秋，迎来了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客人。 “梅生新婚燕尔的，怎么不去和邵小姐度蜜月，反而跑到我嘉禾来了？不怕冷落佳人么。”杨秋坐在自家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笑着对来访者调侃了一句。 对面而坐的梅佑卓到是坦然一笑，畅道：“只要两人心时相依，何时何地不是蜜月？” “哈哈哈——”杨秋笑着摇了摇头，打趣道：“我现在到是明白，邵大小姐为何一眼就看上梅生你了。” “过奖过奖。” “对了，不知梅生此次登门拜访，不知所谓何事？” 瞧着杨秋直接开口问询，梅佑卓到也是丝毫不予见外，想了想便开口道：“此次冒昧，主要也是因着三件事。” “哦？” “这第一件嘛，就是我那小舅子多有胡闹，现在他一时想着开戏院，我也不好过于插手，如果有事的话，还请杨老板多担待一下。”梅佑卓拱了拱手，真心实意地道。 杨秋也点了点头，答道：“梅生多虑了，曹生与我乃是好友，相互照顾的话自是不需多说。” “那便好，那便好，谢谢杨老板了。” “客气了。” 梅佑卓到底像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喃喃自语了两句，便收起了脸上有些失落的表情，对着杨秋又说道：“这第二件事，我也是受人之托，前来问一问，呆湾行政院的黄院长，想在十一月组织一个赴台观光团，不知杨老板那时可否有空？” “……” 第244章 我要结婚！ 梅佑卓和着台府有关系，杨秋到是一直都知道。 但是现在，他却能代表呆湾行政院的院长出面，却着实出乎了杨秋的预料。 显然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如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略微沉吟了一番，杨秋看着梅佑卓，皱着眉认真问道：“不知道梅生这次组织的观光团，香江具体有哪些人参加？” “哪些人？” 梅佑卓顿了顿，想了一下后便老实答道：“人的话，有香江的实业家、东吴大学的校董严欣淇先生，有的老板陈孝威将军，还有的编辑易文先生等等……，当然，也有咱们电影界人士，比如新华的张善昆先生，以及李俪华小姐等。” 听着梅佑卓的连串介绍，杨秋心下明悟了几分。 这规模，对于电影界人士来说，哪里是什么观光团，分明是要过去表忠心啊！ 看来，随着读书会覆灭后刚安静了一会后的香江，又要风起云涌了。 瞧着杨秋听完话后，一脸深思踌躇的样子，梅佑卓眉头一皱，探身问道：“怎么？杨老板去不了么？是不是有什么麻烦的事？说出来我们可以协商一下。” “呃，也不是什么麻烦之事，就是……”杨秋坐直了身子，细问道：“就是不知道这观光团要去几天？我那段时间戏院应该也建的差不多了，要是观光时间太长，怕会影响香江这边的工作。” 听到杨秋这话，梅佑卓展颜一笑，大声道：“哈哈，杨老板过虑了，这次观光团我们规划了一个礼拜时间，二十号出发二十五号就回来，想来这点时间，应该不会对您的院线产生多大的影响。” “一个礼拜……”杨秋下意思地点了点头，答道：“那点时间应该还是能挤出来的。” “哦？杨老板这话的意思，是答应了？” “嗯！” 杨秋应了一声，想了一下又说道：“对了，梅生，希望你的日程完全规划好后，能尽快送一份时间表给我，我好对应做出安排。” “一定一定。”梅佑卓乐声说道。 “对了！”杨秋忽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刚刚说了两件，那梅生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这第三件事嘛——” 梅佑卓拿起右手在旁边的沙发扶手上点了点，犹疑了两下，才细声问道：“听说杨老板，以前和着张善昆先生、易文先生想过组建一个香江的电影工作者协会？” “……” 协会？！ 那个夭折的自由协会？ 杨秋心头就是一惊，愕然地看着面前梅佑卓，诧问道：“梅生，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诶——”梅佑卓压了压手，看着杨秋小道：“杨老板，你不用管我是从哪里知道，我现在就想问一句……” 梅佑卓忽然压低了声音，身子微微往前探了一点，认真问道：“我现在就想问一句，如果现在咱们先把这个协会做起来，杨老板还是否愿意一起干？” “……” 港府都不批准的事，梅佑卓还能找到门路？ 杨秋这下到是有些相信呆湾在香江的潜势力了。 既然都要去拜见常大物流队长了，杨秋自然也不会在这事上坚持，遂点了点头答道：“那是自然，不过梅生，这港府不都禁止了我们组协会了么？你打算……怎么过港府那关？” 心思极动之下，杨秋还是忍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哈哈哈——” 哪知杨秋的问题一出，梅佑卓就是一声畅笑，倚靠在沙发上看着杨秋说道：“杨老板，你们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哦？怎么说？” 梅佑卓嘴角一翘，颇有些志得地解释道：“杨老板，我想办一个协会，为什么非要过港府那关？” “……” 嗯？ 什么道理？ 政府不批！那可就是非法社团了。 电影人又不是红花双棍…… 瞧着杨秋一脸的莫名奇妙，梅佑卓又轻声笑了笑，这才摊手道：“既然港府不批准我们建社团，那我们找一个已经成立了的合法社团，全部加进去，然后把人全部替换成我们的人不就好了。” “……” 这是……借壳上市啊！ 杨秋苦笑着拍了拍额头，顿时想明白了梅佑卓的操作。 不过这事，倒是只有后面有官方背景的人，才敢这么干。 毕竟当初他们也是挨过港府警告的，现在来这么一出大戏，这也算是拐着弯跟港府对着干了。 “杨老板，我最近查了一下在香江注册的电影工会，有一家叫做‘港九电影从业人员自由工会’的社团，跟你们以前的名字很像，关键是它在香江都成立三年了，发展得都不是很好，如果……” 随着梅佑卓一些话题的深入，杨秋心下也有些了然，后世那著名的‘自由总会’，怕是这次真的要出来了。 香江，是真的又要热闹起来了。 梅佑卓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倒是让杨秋一天的工作充实了不少。 两人又商谈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梅佑卓便兴高采烈地告辞了，为了十一月底的观光团好看些，他还要亲自去拜访不少人。 杨秋也拿着规划表，仔细琢磨起了后面几个月的安排。 起码…… 十一月底的时候，他的新片，应该快杀青了。 必须将时间给安排好。 忙碌了一天后，杨秋告别公司，便施施然地回了家。 家里还一位祖宗，等着他回去伺候。 刘靓华已经怀孕七个月了，肚子已然胀成了一个大皮球，随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刘靓华也越来越不良于行。 紧接着的，便是她的脾气也越来越大。 这个就没办法了，杨秋也只得让着忍着，谁叫天下母亲最大呢。 更何况这母亲肚子里，怀着的是他杨家的人。 就是做牛做马，杨秋也得认了。 只是今天有些奇怪，杨秋一回到家，没见到大腹便便抱着一杯蜂蜜水的刘靓华，也没见到安安静静看报表的李蔓。 反倒是看到了黑脸李汉祥，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哥，你回来了！” 李汉祥一见着杨秋，便满脸谄笑地站了起来。 随手将公文包递给迎上来的刘妈，杨秋扫了客厅一眼，问道：“你嫂子呢？” “哦，刚刚二嫂子肚子不舒服，三嫂子送她回卧室去了。” 这称呼特么乱的…… 杨秋也不甚在意称呼，听着刘靓华肚子不舒服，赶忙问道：“嗯？靓华怎么了？” “不知道。”李汉祥挠了挠后脑勺，疑惑地道：“我刚刚也问了，结果三嫂子还白了我一眼，说等我结了婚有了孩子就懂了。” 嘚！ 伺候孕妇这么久了，杨秋也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便放下了心来，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边松着衣领扣子，杨秋一边看着旁边还站着的李汉祥问道：“怎么？我们的大雀圣李汉祥今天不翘班打麻将，怎么跑我这了？” “嘿嘿嘿——” 李汉祥一脸谄笑地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看着杨秋道：“哥，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帮忙。” “什么事？”杨秋随口问道。 “我想买房。” “哦，你想买……”杨秋微微一愣，转头看着李汉祥道：“你想买什么？” 李汉祥腼腆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买房。” “买房……买房那你就买呗，找我做什么？”杨秋又疑道。 “钱不够。” “……” “李汉祥，工资和红包我可没少你的吧，怎么会钱不够？” 的红包，再加上李汉祥的导演费以及月工资，算起来怎么得也有三万左右了，杨秋的这种大别墅不用想，但钻石山周围百来平的二手房子，那可是任其挑选了。 怎么会钱不够？ 想到这里，杨秋悚然一惊，讶然问道：“李汉祥，你不会被人做局，给输光了吧？” “不是不是不是！哥，你误会了！”李汉祥也被杨秋的天马行空下了一跳，赶忙站起来摆手道：“哥，我是真的想买房，手头钱不够。” “怎么会不够？你的钱……” “我想买个小洋楼，比哥的小一半，嗯，不，三分之一就行。”李汉祥眨巴着眼睛不敢看杨秋，压着嗓子低声道。 “……” 杨秋怀疑地扫了李汉祥一眼，犹道：“你个单身狗，买小洋楼做什么，浪……” “哥！我不是单身狗！” “什么？” “哥，刚刚三嫂子说我不懂，但我应该很快就能懂了！” “什么意思？！” “哥！”李汉祥忽然挺直了腰杆，大义凌然地说道：“我！要！结！婚！了！” 噗——！ 刹那间杨秋的眼珠子就瞪大了。 这丫的！女朋友都没有，结的哪门子婚？ 和右手么？！ 第245章 意料之外的新娘 念及至此，杨秋心下越发肯定，李汉祥肯定是被人做套给坑了。 不然，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想到这里，杨秋陡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深思一番后，才看着有些懵逼的李汉祥，喝问道：“李汉祥，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被人下了套？！” “哈——？”李汉祥二脸懵逼。 “跟我说实话，如果钱少，我可以直接给你解决掉。”杨秋又斟酌了一下，才继续道：“如果钱多，哼，我嘉禾的人，也不是一直吃素的。” 不说有点交情的中六组了，便是李毅身在的13K，只要杨秋打个招呼，绝对有一堆人愿意出来，帮助他解决这个麻烦。 一群想着在牌桌上下套坑钱的人，能有多大背景。 真以为自己是赌神啊！ 再说了，赌神也很惨的好不好…… 李汉祥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感觉都比得上烧了十年的锅底了，只瞧见他使劲地瘪了瘪嘴，抬直了脑袋呛道：“哥——，我是真的、真的、真的要结婚买房！” “呵呵。” “……” 杨秋眼皮子一扫，瞧着李汉祥道：“你结婚？！你和谁结婚？女朋友都没有，骗鬼呢！” “我……我……”李汉祥语气一弱，有些怯怯地道：“我有女朋友。” “呵——” 杨秋又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还站着的李汉祥道：“既然你有女朋友，那就把她带来给我看看。只要你是真的要结婚，对方也是良家子，我就借你钱。” “……” 两个小时后，杨秋一语成谶，外加两眼懵逼。 看着面前这位穿着一件银灰色干湿褛，脚下踩着一双红色高跟鞋，身边还牵着一个五六岁小女娃的漂亮女人，杨秋脑子里忽然有些短路了。 这特么怎么回事？！ “小猫咪是吗？”李蔓矮身站在小女孩面前，欣喜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轻笑着道：“小猫咪，阿姨房间里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布娃娃，要不要跟阿姨去看看。” 小女孩显然有些怕生，抓着母亲的胳膊，把身子往后躲了躲。 不过很多布娃娃的诱惑，显然让小女孩也很是心动，便眨巴着一双灵动地大眼睛，满脸好奇地看着李蔓。 “有跟人一样大的小布熊哦！”李蔓又笑着逗弄一句。 小女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漂亮女人看着小女孩的表情有些好笑，便把女儿从沙发上抱了下来，轻推着她道：“猫咪，阿姨这么漂亮，肯定不是坏人，想看小熊便让阿姨带你去吧。” “那妈妈你呢？”小丫头回过头奶声奶气地道。 “妈妈啊……”女人笑了笑，轻声回道：“妈妈跟叔叔还有些话要谈，就在这里等猫咪好不好。” 小女孩显然拿不定主意，看了看李蔓，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小猫咪，走，阿姨带你去看小熊。” 关键时刻，李蔓母性泛滥地牵起小女孩的手，顺手还拿起茶几上一个洗净的苹果，递给了小女孩。 瞧着李蔓带着小女孩上楼去了，客厅里便忽而有些沉默。 良久。 “张……”杨秋哑然地张了张口，还是不敢置信地问道：“张翠瑛小姐，你……你真是汉祥的女朋友？” 没错！ 坐在杨秋身前的，便是经由李俪华介绍，加入嘉禾的演员张翠瑛。 杨秋是万万没想到！ 李汉祥说要结婚是真的，而且对象还是带着拖油瓶的张翠瑛。 话说，他们两个，啥时候凑到一起去的？ 杨秋以前还满以为，李汉祥会和林玳会是一对呢！毕竟两人既是好朋友，对方又是李汉祥力捧的女主角。 导演和女主角，也是一段佳话嘛。 哪知道…… 这叫什么事？！ 不过，相对于杨秋的一脸懵逼，张翠瑛就显得大气多了，笑着点了点头，便对着杨秋答道：“杨先生，关于女朋友身份这件事，您不用怀疑。” “……” 杨秋无语地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地道：“好吧，看来你们俩，倒是隐藏得够深的。” “其实杨先生，我们也没想瞒着藏着，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张翠瑛看了一眼坐在身旁，有些局促的李汉祥，很是平静地答道：“其实我和汉祥相互认识，还不到二十天。” “……” 杨秋微微一愕，愣了一下，才抬首问道：“所以，你们双方都是认真的吗？” “哥，我们是认真的！”刚才一直装鹌鹑的李汉祥忽然仰起头，看着杨秋道：“翠瑛的生日是十月十号，所以我俩商议了一下，想在十月十号就把婚结了。时间有点赶，所以这房子的……” “我想听听张小姐的意思。” “……” 张翠瑛微微一笑，看着杨秋道：“杨先生，其实昨天，汉祥找我求婚时，我承认，当时我是有些冲动了，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听见张翠瑛这么说，杨秋到还是一脸平静，但她旁边的李汉祥却抓耳挠腮了起来。 想来，也是忐忑张翠瑛会说出反话。 不过仔细看来，人家女方可比他靠谱多了。 还不待李汉祥插话，便见着张翠瑛继续说道：“但是过了一晚上，我也慢慢想通了，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要找一个喜欢自己爱护自己，然后自己也喜欢的良人么？我想在这些方面，汉祥还是可以的。” “杨先……杨大哥，我就跟着汉祥这么叫您吧。”张翠瑛腼腆地看了杨秋一眼，又转头扫了一眼李汉祥，对着杨秋道：“不怕你笑话，前天汉祥跟我求婚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为了怕我不答应，他还脱口而出，说以后每个月的人工都交给我管理呢。” 看着张翠瑛笑脸盈盈的模样，杨秋到是也有些放下了担心。 张翠瑛此人的人品，虽然杨秋接触不多，但还是有所耳闻的，肯定是个正正经经的良家子。 就是随身带着一个拖油瓶。 不过；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双方都喜欢就行了。 想当初，李汉祥穷得叮当响时，还对着虹薇有意思呢，那家里的拖油瓶可是更多。 到了此时，李汉祥算是混了出来，不说一个了，就四五个也照顾得过来。 而且，杨秋细细看了一眼张翠瑛，感觉这个稳重的姑娘，可比李汉祥心眼多多了。 以后应该能好好管一下李汉祥那不着调的性子。 郎有情妾有意，管他是不是热血上头，随他们俩去吧！ 想到这里，杨秋假意斟酌了一会，便看着两人道：“既然你们两人都对对方有着意思，我也不会做那孔雀东南飞之事，自然希望两位百年好合。对了，汉祥，你们房子找好了么？” 听到这话，李汉祥两口子顿时一喜。 只见得李汉祥嘴角一咧，点头道：“哥，找好了找好了，这两天我们看了好几家，最中意的，是秀竹园道那边，有一栋小洋楼，那里……” 第246章 伸腿瞪眼 李汉祥的婚事，他们两个当事人认了，旁人自是不好多说什么。 杨秋第二天便去银行，提了十多万借给他们。 其实杨秋更中意他们先买个公寓，这样两口子的经济压力更小，不过既然两人已经看好了房子，杨秋也就不便再说了。 而且，想想将来香江的房价飞涨，貌似买个洋楼也不错。 只是拿了这些钱，估摸着接下的三四年，李汉祥都得吃死工资了。 还好房子是不动产，万一将来出了什么问题，杨秋也不担心借出去的钱会打了水漂。 更何况，秀竹园道离他这其实只隔了一个山头。 两家还是离得很近的。 有事的时候，互相还可以照应一下。 至于李汉祥和张翠瑛的相识相恋，这其中有什么曲曲绕绕，杨秋在随意了解了一番后，便也不再过问了。 只是有些感叹，没想到李汉祥最后还是走上了‘御姐’之路。 虽然这位‘御姐’，其实比李汉祥还小着半年。但其在人世经历上，显然比李汉祥丰富多了。 就这样，李汉祥成了小猫咪的继父。 这两口子一边忙活着房子的事，一边又决定着十月十号举办一场喜宴，地点就选在了杨秋弥顿道办公室下面的乐宫楼酒家。 至于这写请柬之类的，便是他们两口子自家的事了，杨秋反而帮不上忙。 这边的一通忙活，咱们先暂且不提。 就在一大堆人帮李汉祥筹划新房子的事情时，杨秋的新作《阿婴》，终是在金国的院线里上映了。 左敦道，快乐戏院。 现年才十八岁的张英财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他还不是82版《天龙八部》里的大理‘保定帝’段正明，也不是96版《笑傲江湖》里传授令狐冲《易经筋》的方证大师。 更最重要的，此时肯定还没有TVB。 所以肯定也没有其参演过的《新扎师妹》、《碧血剑》、《刑事侦缉档案》、《洗冤录》、《苗翠花》、《寻秦记》、《封神榜》等等一系列TVB剧集…… 现在的张英财，也只是刚刚签约进大成影业的一个新人演员而已。 懵懂新人这个称呼，对于他来说最是不错了。 “丽姐丽姐，这边这边！” 借着戏院里昏黄的灯光，张英财一边仔细对着电影票的座位号，一边走在前面引导着后面的一位靓女。 “英财，没找错吧？”靓女跟在后面，稍稍有些闷闷打量了四周一眼。 放眼望去，戏院里人多嘴杂，已然坐了八成多，走道间还不时有两三个小孩打闹来去，热热闹闹的好似过年赶集般。 只是戏院的空调换气系统貌似有些供应不足，所以整个电影院里，除了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味道也甚是不好。 不过，很多观众也不怎么在意。 但女孩子嘛，爱干净，总是那么容易注意到的。 ‘早知道，就晚几天来看了。’ 吴珺丽脑子念头一转，随即便摇了摇头，忽而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杨秋大导演的新电影，又是只有七天上映期，怕是七天下来，都会是这个样子。 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差别？ “肯定没错，丽姐，七排二十三号二十四号，最好的位子呢，前面就是。”张英财又拿着电影票看了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对着前面的一个帅哥观众道：“兄弟，借过借过，让一让，谢谢。” 瞧着对方将伸出去的腿收了回去，张英财点头示了一下好，便继续往前行去。 “丽姐，哈，找到了，我们的位置。” 张英财一声轻呼，显然对于寻到了座位有些高兴，还不待吴珺丽反应过来，便‘啪’的一声自己先坐了下来。 “哈——” 瞧着对方躺在椅子上，那一脸惫赖的样子，吴珺丽心下一阵暗笑。 ‘还好这家伙不是我男朋友，不然这没绅士风度的样子，怕是要被自己埋怨死。’ 这么想着，吴珺丽也便坐了下来。 吴珺丽比之张英财还大了两岁，今年才从内地来到香江，不过她因为外形靓丽，到是跟着张英财一起，签入大成影业成了一位新人演员。 不过跟着张英财意气风发不一样，吴珺丽对于对于演员这一份事业，还显得很是迷茫。 而最令她迷茫的，便是他们这些新人进入大成后，便直接成了基本演员，却没有什么培训亦或是老师之类的教导。 现在，完完全全地，是靠着他们的先天天赋在演戏。 所以导致吴珺丽对于现在演员的这份工作，有了一丝先天的迷茫，她不知道怎么加强她的演技，不知道作为一个演员，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她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仿佛，只要等着通告拍电影便好。 但另一个方面，大成现在拍的粤语片，主演基本都是外面花钱请的粤语片大佬，她和张英财等人，暂时只混得上一些背景角色。 这也让她更迷茫了。 不知道将来，她自己，究竟要干些什么…… 但吴珺丽知道，作为一个演员，提高演技是最重要的。 既然没人教，那就自己学！ 所以等张英财提议，来看杨秋大导演的新电影时，吴珺丽想了没想的便答应了。 毕竟，人的影树的皮嘛…… 将收回的腿又伸了出去，陈尚後侧头多看了两眼刚刚那个男子身后的靓女，暗叹了两声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便又回过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椅子上。 他今天是应张善昆的建议，跑来戏院看这部电影的。 听张老板说…… 陈尚後皱了皱眉，心下暗思，听张老板说这部电影拍得很厉害。 也不知，是怎么个厉害法？ ‘这个杨秋杨大老板，还是很厉害的嘛，能让张善昆如此夸奖。’ 虽然对于杨秋如此夸奖，但陈尚後对于当初没去嘉禾报名，并不感到后悔。 想他现在的月工资，基本都有三百多港币将近四百了，比之在嘉禾当学员高了一倍还多，如何会让他后悔。 而且，对于他，张善昆还是比较关注的。 不仅找老友闲暇时教他演戏，这边杨秋一有新戏上映，还叫他过来看一看学一学。 陈尚後估摸着，自己大展拳脚的时候，应该不远了！ “呵！兄弟，你腿伸得太长了！” 陈尚後正在神游物外，忽然听见耳边一声讽笑，忙回过了神来，接着就看了自己身前，正站着一对约莫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男女。 这么小，就撒狗粮了？ 见着陈尚後还在发愣，少年有些恼怒，瞪着眼轻喝道：“喂！听不见？！你耳朵聋了么？” 啪——！ “哎呀！” 只是还不待陈尚後做出反应，少年背后的少女，对着少年的后脑勺，就是清脆的一巴掌。 “三姐！你干嘛打我？！”少年龇着牙，回过头对着后面的女孩喊道。 “谢小四，对人礼貌点！”三姐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看着陈尚後轻笑道：“这位先生，我们要过去一下，能不能麻烦你让一让。” “啊？哦哦——” 这下陈尚後终于反应了过来，赶忙收起了自己的腿。 “谢谢！” 少女又是一笑，便推着还有些小怨气的弟弟过去了。 陈尚後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尴尬地挠了挠头，刚准备又把腿伸出来，最后想了想，还是把腿安安分分地收了起来。 万一等下还有人过去呢…… 第247章 呵，女人！呵，男人！ “三姐，你不会是看那家伙长得帅，才突然这么客气的吧？” “你说什么呢！你姐我是这么肤浅的人么？” 谢小四回头犹疑地瞄了自家姐姐一眼，终是不敢说出实话，只得回过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看着就是……” “你说什么？”自家姐姐忽然在后面厉声问到。 谢小四到是没想到老姐耳朵这么厉害，连忙尴尬地笑了一声，强颜答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哼——！” 谢家三姊到是一下就明白了，自家老弟刚刚嘀咕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一声冷哼，便又在后面轻轻踢了他一脚。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家里谁最疼你？忘记电影票是谁给你买的啦，下次想看电影，那你就自己出钱，别想姐姐我给你……嗯？你停下干什么？到了？” 谢三姊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忽然前面走着的老弟就这么停了下来。 瞧着前面既无人挡路，道旁的座位也已经坐满了人，谢三姊奇怪地瞄了一眼自家老弟的后脑勺，推了一把他的肩膀道：“走啊，停下来干什么？” “啊哦哦，走，走。” 发了一下呆的谢小四赶忙回过了神，埋头就脚步匆匆地朝前走去。 “嗨，走这么快，你等等我啊！” 两姐弟一番匆忙寻到了座位，终于心情舒畅地坐了下来，谢小四解开领口的扣子，一边扇了扇风，一边眼角却不由自主地往左边瞄去。 “你在看什么？”谢三姊到是一早就发现了弟弟的不正常，一路顺着他的视角看去，顺便随口问道。 此时的谢小四到是一点不矜持了，继续看着左边抬首道：“姐，那边有个小姐姐好漂亮。” “咦——”谢三姊鄙夷地看了自家老弟一眼，嫌弃道：“你真変态！” 谢小四到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得如此评价，赶忙压低嗓门轻声叫屈道：“姐，我都十六岁了，这怎么叫変态？！” “……” 听到这话谢三姊倒是微微一愣，看着面前无论站起来还是坐下去，都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弟弟，终是叹了一口气，怀恋道：“是啊，你长大了，中学也毕业了，现在比姐姐都高这么多了……不过，还是変态。” “……” 谢小四开始还有些感动了，待听到姐姐最后一句，顿时气得一阵白眼，有些丧气地直接窝到了椅子里，不想再理旁边的姐姐了。 “怎么？生气了？” “……” “不理姐姐，姐姐会很伤心的。” “……” “哎呀，快看，那个小姐姐，好像有伴了。” “……”谢小四不想说话，并丢了一个白眼。 “嗯！我这弟弟，又高又帅，不去做大明星可惜了！” “……” 老姐这话一出，谢小四到是有些意动，想起大明星的风光，还有无数漂亮的大姐姐，顿时眼前一亮，他忙偏过身子，对着自己老姐问道：“三姐，你看我真的能当演员？” “呵，假的！” “……” 吴珺丽倒是不知道有个毛头小子，对着她打量了半天，和着张英财寻着位置坐下后，他俩便一边交谈着，一边慢慢等着电影的开始。 未几…… 戏院里本就昏黄的灯光，突然一暗，便彻底地黑了下来。 本就人影绰绰声音嘈杂的戏院，忽然间便静了下来，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一道光束从后面打了出来，直射最前面的大银幕。 众人脸色皆是一正，电影也便开始了。 开头自是嘉禾经典的片头，片头结束后却随之突然一静，黑色的画面上随着字幕的轮换，一阵奇怪的、令人毛骨茸然的低嚎声，在音响里断断续续地响起。 戏院里那些电影开场前，一个劲撒欢的熊孩子们，此时却被这声音吓得够呛，纷纷扑倒在自己父母怀里，却露出那么半只眼睛，想看又不敢看地，一直盯着大银幕。 画面一开场，便是阿婴之母的木驴之刑。 因为前几个画面都是较为意象的表达，大人虽然可能看懂了，但那些熊孩子们，却是一定看不懂的。 只是感觉，银幕上的这个小姐姐，脸色好奇怪。 然后…… 随着刑法的实行，终于露出了一个画面。 画面上，一只惨白的脚垂了下来，一滴滴鲜血，顺着受刑之人的小腿，缓缓地流了下来。 一滴； 两滴； 三滴； …… 血越流越多，很快便在脚上落了一大块！ 鲜血淋漓！ “哇——！” 戏院里有个受不了的熊孩子，终是忍不住，被吓得大声哭了出来，而且像是约好了似的，有了第一个，便马上有了第二三四五以及无数个。 刹那间，戏院里便到处都是熊孩子的哭声！ 带着熊孩子的父母们，顿时一阵手忙脚乱，慌慌忙忙地安慰自家孩子。如张英财谢小四这几位读了书之人，虽然也有些头大，但还是静静忍了下来。 不过更多的，却是已经骂开了。 “冚家铲！哭什么哭，死了爹还是没了娘啊？！” “喂，瓜娃子！管好你家的崽。” “槽！哭你XX！” “娘希匹的，不想看就滚！” “……” 戏院里，各种地方特色的国骂你来我往，只是他们这越骂，熊孩子们反而哭得更大声起来。 这下父母们也劝不住了，纷纷站起来抱起哭个不停的孩子，便往戏院出口处走去。 纷纷扰扰了十来分钟，戏院里才最终安静了下来。 电影情节都过去好大一块了…… 这一出闹剧，其实一部分归于此时没有电影分级制度，只要不是宣共宣毛、太黄太暴力的电影，小孩基本什么都能看得着；一部分源于杨秋以前拍的片子，都是老少皆宜的，此时他的新片上映，很多父母都依着以前的习惯，便带着孩子过来看了。 但《阿婴》这片子，着实不适合给孩子看。 容易毁三观…… 当然，这是题外话，咱们先不提了。 谢小四被着一群熊孩子打扰了这么久，心头虽然有一点不爽，但还是认认真真地一直在看电影。 尤其是这部电影，那若有若无地透露出的Sex暗示，一直撩拨得他那颗十六岁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夏夢真漂亮啊！’ 那白衣素裹的样子，看得真想让人扑上去，然后…… 谢小四脑子里YY个不停，全然已经将他先前注视过的小姐姐，给忘到了爪哇国去了。 瞧着杨秋扮演的反派大盗熊艳，对着夏夢扮演的阿婴上下其手，谢小四更是羡慕不已。 他的心里，跃然闪过一个念头。 ‘当演员真好！’8) 第248章 两不讨喜 戏院的第一排，专门买了这个非观影最佳位置的易文，正翘着个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看着电影。 不过其与别人不同。 他一边看着电影，还一边拿着笔，借着银幕上的微光，在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上，随手写着一些观影体会。 易文作为《香江时报》的副刊编辑，日常工作却不止于编辑一职。 他写过剧本、、散文、专栏、影评，还做过外文书籍翻译，而且他不止于给自家《香江时报》投稿，还在《星岛》以及《新晚报》等多张报纸上登文。 可以说，他是一位真真切切地靠笔吃饭之人。 杨秋的这部电影，被张善昆在友人间一顿狠夸，作为文学，自然是要先过来一睹芳容的。 当然，顺便拿上一篇影评水一水稿费，也是很不错的。 先前熊孩子的一顿闹腾，对于他自然是没有多少影响，这便是选择第一排观影的好处了。 此时电影已然放了一半，他到是有些明白这电影好在何处了。 胆子大！ 真的是胆子大！ 镜头语言、画面色彩不必多说，易文一直认为这是杨秋的强项，香江无人能出其左右，就是有意于导演一行的易文，也一直在学习模仿杨秋的这种特质。 但是…… 就光电影情节来看，这便是一部极为大胆的电影。 在整个中国电影史上，还没有一部电影，能将‘Sex’这一话题，说得如此露骨的电影！ 但在露骨的里头，却真真正正地弥漫出阵阵深寒。 以前的国产电影，在探讨封建礼教对妇女的压迫时，大多是从外部以及主角的悲惨际遇，来鞭挞那些封建糟粕对人的迫害。 但是这部《阿婴》，却塑造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主角。 一个恶女！ 以一个女人的报复视角，狠狠地讽刺了一番这个世界。 让人看得…… 即是心动，又爽利，待回过神来时，却又是一阵复杂难明。 尤其是夏夢的表现，则更让人惊艳！ 以前这么一个印象中贤良淑德的女子，竟然也能演出得这么风情万种。 让人…… “呸！世风日下！” 就在易文还在一个劲歪歪时，却忽然听到旁边一声啐喝。 他好奇地转过头去，便看见隔着三个座位的一个眼镜男，正看着面前的大银幕，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愤愤不平。 此人估摸着三十出头的年纪，小平头，鼻梁上还挂着一幅黑框眼镜，身上却穿着一袭复古的深灰色长马褂，脸上还有着一股文人气，想来也曾是读过几本书的。 只不过从衣着打扮上来看，貌似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好。 当然，除了影评人，能跑来前几排坐的，基本不用猜都是穷人了。 此时的眼镜男，直勾勾地看着银幕上风情万种的夏夢，嘴里还在念叨个不停：“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这种有违人伦、龌蹉不堪之事，怎可如此、怎可如此光明正……” “哟呵！我说这位秀才公。” 旁边的一个穿着粗布背心的大胖子看不下去了，本来看着银幕上的画面正心猿意马呢，这可比那些小报上写的违禁文章带劲多了，没成想旁边却有一个傻子念叨个不停。 这不是存心打扰大爷的雅兴么！ “我说这位秀才公。”胖子拍了眼镜秀才一把，上下扫了一眼冷笑道：“呵，你要是看不惯，可以不看嘛，我们剩下这些人，还是很喜欢看的，大家说是吧?” “就是！” “对啊，大家都是男人，假装什么正经。” “何老三，你怎么知道他是男人？” “嚯，他是不是，你个扑街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 “哟哟哟，感情你试过。” “我不仅试过他，还试过你。” “嘿嘿嘿——” 胖子的一番话，顿时惹得周边一阵污言秽语，瞧着自家这边声势浩大，胖子瞧着眼镜男，则是更加得意起来。 要不是看着有戏院的保安摸了过来，他估计还得仰天长笑两声。 眼镜男的脸色一阵暗一阵红，抬头看了看银幕上的画面，咬着牙刚想站起来，可刚抬起了半寸的屁股，不知怎么地又落了下来。 “呲——”大胖子一声嗤笑，斜着眼看着他道：“怎么，秀才你也不想走不是。” “我……我……”眼镜男紧咬了两下嘴唇，终只是懦懦地道：“电影票，我、我也是花了钱的。” “呵呵。” 前排的一阵小插曲，虽然闹哄了一阵，但并没有影响多少观影的情绪。 当然，易文听了眼镜男的话，仿佛似有所觉，便回过头朝着戏院的后排扫了一眼。 黑灯瞎火，看得不甚明了。 但是，显然的，就在一群父母带着小孩离开不久，隔三差五地，又会时不时走上那么两三个人。 中排和后排，这种情况尤其明显。 放眼望去，整个中后排却是已经空出来了将近三成的位置。 现在，还只是电影上映的第一天！ 这对比杨秋以前的几部电影上映首日来看，绝对是一种谁也没想到过的情况！ 反而是前座，走的人很少。 易文心下不由的，对杨秋的这部新电影，产生了一丝担忧。 甩了甩头，将那丝隐忧藏在心里，易文又转过头专心看起了电影。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将这部电影看完再说。 …… 时间就这么悄然流走，电影也鬼气森森地放映到了后期。 “哈欠——” “什么嘛，好无聊啊。” “槽！这个阿婴，怎么不卖马蚤了。” “就是就是。” “这电影后面好闷。” “你还只是闷，特么的！我已经看不懂了。” “……” 电影越是接近尾声，前排的议论声便越大了起来，易文侧耳听了两声，便也悄然有些理解了。 前排坐着的，基本都是穷人大老粗，想让他们看卖肉的电影，兴许还兴高采烈的，但那些好电影里更为深刻的思想内涵，便不能指望他们理解多少了。 如同眼镜男所说的，《阿婴》的前半部，便是将世间的龌蹉，光明正大的剥开给人看。 这人心阴暗，自然惹得不少人瞩目。 但后半部，便是真真正正人内心里的龌蹉了。 观众要是不读上几本书，喝上几口墨水，怕是很难理解的。 这又如何能让这些大老粗们看懂呢…… 只能是越看越闷。 于是接下来，戏院里又三三两两开始走人了起来，只是这人虽少了，但议论声却渐渐多了起来，萦萦绕绕得如同苍蝇一般。 众人之间的讨论，也不局限于电影，更似乎家长里短了起来。 管理戏院的保安们，一开始倒还找人劝上两句，但随着说话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也便撒手不管了。 只要不是大吵大闹，盖过音响的声音便好。 待皱着眉头的易文看完电影，站起身来回头一看，才发现整座戏院的上座率，貌似只剩下了五成。 这怕是，明早报纸的娱乐版，有的是热闹看了。8) 第249章 南方拳师 北帝街，新山道，四达片场。 这座由新加坡光艺院线投资的片场，比之杨秋的嘉禾片场还早开张了大半年。 因着占地位置不错，加之又处在北帝街的热闹位置，所以自开张以来，四达片场的生意便一直没停歇过。 其主要生意，除了给自家的导演使用外，其次便是直接出租给各大剧组了。 这年头，粤语电影的生产基数一直很大，所以四达的生意也就一直很是红火。 顺带着…… 街道口的梁氏肠粉店，也由原来的一家十平不到的小摊，发展到了两个大铺面。 生意也是日常红火。 刘佳良刚从四达片场出来，感觉肚里无物有些饿，便径直朝肠粉店子行了过去。 只是他一到店，所有的人便都看着他笑，还有人朝他高叫道:“刘佳良，你屁股上是不是又添上新疤了？” 刘佳良懒得理会，直接对柜里道:“一份瘦肉肠，半碗豆浆。” 说着，刘佳良便拿出了一块五毛钱。 “刘佳良，你一定又偷了你爸的钱了！”刚刚的声音又高叫道。 这下刘佳良不能忍了，瞪着眼睛大声争辩道:“瘦猴子，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偷过我爸的钱？” “什么瞎说？我上个月亲眼见你偷了你爸的钱，被吊着打。” 刘佳良顿时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那可不是偷钱，偷钱，我现在还有命在么！” “那是什么？” “那是……那是……”刘佳良心下有些喏喏，嘴巴开合了好几下后，才一脸纠结地道:“特么的，谁知道那位‘武林高手’，那么不经打。” “哈哈哈，原来是你打架了。” “胡说！”刘佳良这下更不能忍了，梗着脖子继续辩道:“切磋不能算打架……切磋！……习武之人的事，能算打架么？” 说完这句，刘佳良又来了一堆什么“习武之人，主在强身健体”，什么“学好功夫，保家卫国”之类的，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 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众人是快活了，可刘佳良心里又憋屈了起来。 只是这时肠粉豆浆已然上桌，摸着兜里没剩的几毛钱，刘佳良是心里一声暗恼，失去了拂袖而去的勇气。 嘚，快点吃了赶紧走人吧。 刘佳良此人，便不多做介绍了，毕竟他后来的刘家班，也是香江七八十年代，最为著名的武行之一。 他主演以及导演的经典片子，也是无数。 熟悉香江电影的朋友，应该没有不知道他的。 不过现在的刘佳良，还远不是后世的影坛大佬，只是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伙子。 既然是毛头小伙子，自然也有冒冒失失的时候。 这不。 就在上个月，刘佳良就干了一件冒失事，被他爸吊起来打了一顿。 刘佳良之父刘湛，幼时家道中落，所以跑到香江当了打金学徒。 工作之余，他便跑到隔壁武馆学功夫。 而武馆的开馆之人，便是黄飞鸿之徒，外号‘猪肉荣’的林世荣。 所以刘湛实是黄飞鸿的徒孙。 及至后来，刘湛的打金师傅没做成，却功夫大成开起了拳馆，在香江开了一家‘刘湛体育馆’。 嗯，拳馆的名字没写错。 刘佳良自小九岁起，便被其父亲自教学，修习洪拳，又辅以其他拳种。近十年的修习下来，不说拳打南山敬老院，却也能脚踢北海幼儿园了。 学了一身本领，自然要学以致用。 拳馆规模也就如此，再说人家学员学拳，自是不会找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所以在自家的拳馆，刘佳良是找不到活的。 除非他愿意打杂…… 还好，因着刘湛武艺高超，在香江也小有薄名，这年头拍粤语武打片，自然少不了武行帮忙，所以刘湛也早就在电影界占据了一席之地。 因此早在五零年，他就把自己儿子带入了行。 那时刘佳良的首份工作，便是拿着日薪十五港币的小武师。 当然在这里重点提一下日薪，也是如前文曾提到过的，武行也不是日日都有工作的，没工作的日子，自然也就没钱拿了。 其实日薪十五，按开工时间全算下来，一个月也拿不到多少钱。 刘佳良这个年纪，正是半大小子吃垮老子的时候，所以他一个月下来，也基本存不下钱了。 就更别说，他因着上月的一件冒失事，现在已经无人敢请了。 至于各中原由，咱们细细道来。 说到现在的粤语武打片，大家想必都已明白，基本都是戏剧舞台式的打法。 也就是把京剧的那一套架子，改改便直接搬到了电影银幕上。 看上去虽然花样不少，但感觉其实就是一个字——假。 但一来现在的人们对京剧粤剧的接受度还很高，二来也是这种打法在电影界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年，一时间京戏武打的花式竟无人可以撼动。 上面所说刘湛在武行站了一席之地，也就仅仅只是一席之地罢了。 现在香江武行最大的班头，说起来大家应该也应该有些耳熟。 二十一世纪时，八九十年代香江武行里最为著名的刘家班以及成家班，都早已烟消云散。 只有一个袁家班，不仅活跃在影坛，甚至于还打出了国门。 武术指导袁和苹，更是无人不晓。 而五十年代的香江，武行里最负盛名的，便是袁和苹之父袁小畑。 为什么是袁小畑呢？ 除却武打片和京戏的渊源关系，以及袁小畑进入电影这行更早外，也在于他本就是京剧武生出生，京戏武打的功底很是深厚。 所以这时的香江武行，基本都被这位北派艺人掌控着。 至于刘湛刘佳良这些纯粹的南方拳师，更多的是捡一捡人家的剩饭吃。 就这，还被刘佳良搞砸了。 其实这件冒失之事，说来也很简单。 就是身为小武师的刘佳良，和着主角有一场对手戏，因着讨厌京戏的假把式，刘佳良一时忍不住，跟着主角来了一场真把式。 然后…… 主角就进了医院。 这下还得了，除了被父亲吊打了一顿，然后被亲自压着上门道歉，刘佳良混饭吃的武师工作，也一下没了着落。 没人敢请啊！ 谁知道这小子，有一天会不会忍不住，再把主角给揍一遍。 一个月没了薪水入账，自家父亲也不肯接济接济，吃着以前攒下来的老本，刘佳良已经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刚刚他去了一趟四达片场，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活来着。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吃着嘴里滑嫩鲜美的肠粉，刘佳良也感觉没了味道。 “哈吼，这次嘉禾，估计亏大咯。” “就是。” “那个杨秋，拍的片子，我就没看懂。” “拍的些什么玩意，半露不露的。” “看看，看看人家《华商x报》，怎么说的来着，啧啧，‘不顾礼仪之廉耻，只叙人欲之横流，可谓倒行逆施矣’，这话，可够重了吧。” “啧，这下杨大导演的风头，可是出大了。” “不止《华商x报》，我看《侨x报》、《新风x报》，还有好多报纸，也都有人骂呢。” “哈哈哈——” “不对呀，我说，这么多人骂，就没一个敢夸得吗？” “谁敢夸啊，正在风口浪尖呢，谁夸谁挨骂。” “咦，我怎么想起昨天看的《新晚报》上，还是有人夸了来着。” “真的？” “千真万确！” “走，咱们去找……” 邻桌几个人的吵闹声，一下将刘佳良的思绪扯了回来，听着旁边几人的幸灾乐祸，刘佳良不由得在心里鄙视了一番。 就是杨秋再亏本，也还比你们有钱啊！ 这么想着，又一路想到自己，刘佳良也就更郁闷了。 就是他们再幸灾乐祸，也还是比自己有钱啊…… 自己这顿吃完，下一顿还不知在哪呢。 就在刘佳良苦着脸硬往嘴里塞食物时，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半大小子。 这孩子一进门，便先环视了一番。 待得看到刘佳良真坐在里面，便立马双眼放光地走了过来。 第第250章 生财之道 “良哥，你知道么，我今天又骗……额，挣了十块钱！” 半大小子一屁股就坐到了刘佳良身旁，还不待刘佳良抬起眼皮，便得意洋洋地跟着他表起功来。 呲啦—— 刘佳良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心头一喜，忙一口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屁孩问道:“真的？” “真哒！” “我的哪份呢？” “嘚，良哥，别的不说，我嘉仔什么时候少过哥你这份。” “少废话，我现在穷得都特么只剩底裤了。” “哎呀，别动手，好好好，我这就分给你。” 瞧着刘佳良伸着手要往自己身上凑，唐嘉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忙从板凳上跳了起来，一个劲地摆起手来。 刘佳良立马一个瞪眼，呲道:“快点。” “好好好，真是，急什么。” 唐嘉一阵嘀咕，忙将手掏入自己兜里，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过后，桌面上便摆满了一堆毛票子。 刘佳良的眼睛愈发亮了起来，还不等唐嘉把钱数捋清楚，便一把抓起一大票，塞到了自己怀里。 “嘶——” 唐嘉顿时一阵目瞪口呆，看着桌上零零散散还剩的几张港币，转头对着刘佳良愕然叫道:“哥，你这也拿得太多了吧？咱们可是说好了，要五五分账的。” “江湖救急，江湖救急，哥哥现在穷得叮当响，等下次有钱了我再还你。”刘佳良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辩解道。 “可……” “哎呀，这么小气干什么，要不这样吧，下次我不找你分账了，嗯……不行。” “……” “这样吧……”刘佳良顿了顿，看着唐嘉慢道:“等下，我再多教你几招螳螂拳，这样可够了吧。” “……” 要说起在电影界的资历，现年才十五岁的唐嘉，比之十八岁的刘佳良，还早了个三四年。 毕竟唐嘉从小就师从袁小畑，走的是京戏底子北派艺人的路数。 而刘佳良这位南方拳师呢，十四岁的时候才来香江，十六岁才踏入电影圈。 算起来，他的资历也才不到两年。 不过唐嘉因为年纪尚小，倒是也在门生众多的袁小畑那边，排不上什么号。 其在武行里面，也是跟刘佳良一样的边缘角色。 两者可谓难兄难弟也。 所以这两个年纪相近，又同在粤语片界混日子的人，相识之后便成了一对好朋友。 而他们俩的致富之路，其实要从这两年在香江爆红的《黄飞鸿》系列电影说起。 当年《黄飞鸿》的导演胡鹏，在报纸上看到写黄飞鸿的后，顿时萌生了拍一部以黄飞鸿为主角电影的想法。 这位是行动派。 所以想法很快就变成了剧本，胡鹏也开始找起投资来。 而刘湛的‘刘湛体育馆’，便也是第一部《黄飞鸿》电影的投资方之一。 毕竟，这是部宣传自家师祖的电影，黄飞鸿的名气大了，他的体育馆打着黄飞鸿嫡传的名头，不也是能招更多的学员不是。 所以刘湛自是鼎力支持。 就连《黄飞鸿》电影里的大部分龙套，其实也都是体育馆的学员们友情出演的。 结果自然是《黄飞鸿》一炮而红。 刘湛体育馆的生意，自然水涨船高了起来。 不过这些，和刘佳良没有关系，和着唐嘉，就更没有关系了。 但是没关系。 年轻人嘛，最重要的是脑子活！ 现在黄飞鸿在年轻人心里这么火，俺刘佳良可是黄飞鸿的曾徒孙，就不能借点祖师爷的光嘛…… 不过肯定不能亲自借，不然自家那位暴力父亲知道了，晓得自己拿着师祖的名头乱来，怕不是要被吊起来打。 所以刘佳良便和唐嘉合计着，他将自己的洪拳、螳螂、虎爪教给唐嘉，然后唐嘉再出面给教出去，顺便收一收教学费用，骗一骗那些向武的无知少年。 赚来的钱，两人五五分账。 结果没成想，两人的这个奇思妙想，竟然还成功了。 不仅外面那些无所事事的少年们爱学，就连武行里面，跟着唐嘉学洪拳的也不少。 毕竟他们的收费，可比武馆便宜多了。 就这样，刘佳良一路挖着自家父亲的墙角，一路也偷摸赚点零花钱。 虽然钱不多，但也聊胜于无了。 唐嘉见着自己辛苦赚来的钱，一下被自家无良大哥划拉去了一大半，顿时有些心下凄凉。 便化着悲愤为食欲，自己也点了一份肠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良哥，你屁股上的伤，好了没有。”嘴里吃着东西，唐嘉也不得闲地问道。 刘佳良刚被一堆人哄笑了一番，此时见着又有人问起这茬，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恶狠狠地道:“闭嘴，吃你的东西。” “……” 唐嘉有些莫名其妙，奇怪地看了刘佳良一眼。 “哼——” 两人之间一时有些无言，不过唐嘉显然忍不住，一碗肠粉还没吃完，又问道:“良哥，你今天又没找到活？” “……” 这话一出，刘佳良倒是没法驳斥，反而心下戚戚了。 毕竟，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 呸！ 想要好好过日子赚钱，还是做武行才是正途，挖自家父亲的墙角，可不是长久之计。 可现在，没人敢请他啊！ 都怪那个男主角，可太不经揍了。 瞧着刘佳良一脸默然，唐嘉也是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下才劝解道:“良哥，要不这样吧，你来我们袁家班怎么样？你的功夫底子这么好，来……” 唐嘉话还没说完，便见着刘佳良正一脸鄙视地看着他，顿时有些讪讪地闭上了嘴。 “我说嘉仔，你这是看我上次被我父亲打得不够狠，尽给我出馊主意啊。” “哪呢，哪呢。”唐嘉脸色讪讪。 “哼，那你还叫我叛师？！” “……” 两人顿时一阵沉默，瞧着面前的碟子都已经吃了个干净，刘佳良心里却也俞加地烦闷了起来。 明天，该去哪找饭吃呢？ 这满脑子问号的刘佳良，刚准备站起身来离开，眼前忽然一暗，一个清瘦的身影便坐在了他对面。 “你小子，刚去你父亲的体育馆找你，没想到你母亲说你在这边，害我白白绕了一大圈。”来者抖了一下有些凌厉的眉角，一脸和蔼地笑看着刘佳良说道。 “兼叔？！” 刘佳良有些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石兼不找他老爸，找他这毛头小子干什么？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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