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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鼎》


第一章 紫瘤王蛛

苍穹茫茫,夜色漆黑如墨。

阴风激荡回旋,黑云聚集,漫天都是锐利的风声。

这是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墨黑的夜空之下,依稀可以看到有一条连绵不绝的山脉横卧在地,看不到尽头。

一条羊肠小径,弯弯曲曲的伸进深山,周围古木参天。

小道的末端,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山村,村庄建在一座山峰的半腰,数十间低矮的房屋淩乱的挤在一起,周围巨木林立,老藤缠绕,显得阴森恐怖。

此刻,整座村庄没有一丝灯火,死寂一片,只能听到偶尔的犬吠声,很快便被越来越强的狂风怒号淹没。

绕过山峰,却是一处断崖,崖边怪石嶙峋,危岩突兀。

断崖下赫然是一条宽阔深邃的山谷,自北向南绵延数百里,山谷地势逐渐下陷,灌木丛生,到处飘浮着白色的雾气。

山谷之中,时常传出怪异的嚎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天空中的黑云越来越低,似乎就要将山峰顶端吞噬,深谷中越发显得黝黑,数不清的阴影,在黑暗之中晃动,宛若鬼魅一般影影绰绰。

远处雷声隆隆作响,顷刻间传遍整个山脉,而幽深的山谷起了聚声的作用,雷声在这里被明显的放大,回荡不绝,刺耳之极。

突然,一道闪电自天而降,劈在峰顶一株高大的树木上,“喀嚓”巨响,巨木被横腰斩断,顺着斜坡滚滑下落,所到之处,树木尽毁。

无数断枝残干自崖顶坠落,夹带着落石重重的砸在谷底。

残余的树干着起火来,借助着风势熊熊燃烧,火光照亮了断崖,血红一片,分外诡异可怖。

突然,树立之中飞出两个身影,循着火光看去,两人都是紧身打扮,脸上却都蒙着一块青布。

断崖边有一块悬空伸出的巨石,足有近两丈。两人旋即落脚在巨石边缘,脚下就是深达数十丈的深谷。

奇怪的是,两人站在巨石上,眼睛死死盯着深幽的谷底,不说一句话。

在火光的映射下,两人眼神闪烁,说不出的神秘怪诞。

半晌之后,左边那个壮汉抬头看看天色,不由得皱紧眉头,出声说道:“现在接近午夜,师叔他们下谷超过两个时辰,该是返回的时候了。”

旁边那人说道:“麻师兄,他们……他们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差错?”

“端木师弟不得胡说!”那麻师兄低声训斥道,“师叔一身修为出神入化,机智百出,哪里会出意外?想必此刻已经得手,正往这里赶呢!”

端木师弟躬身说道:“麻师兄说的是……”眼睛缓缓扫视着身下的幽谷,默然不语。

那麻师兄虽然嘴上说的颇有底气,心中却暗暗嘀咕起来,他鹰目如电,来回巡视着周围情形。

突然,幽谷深处升起一点亮光,冲天飞起,飞到数十丈高度时,却开始盘旋不停,碧火闪烁,冷光清幽。

端木师弟喜道:“麻师兄,你看,碧火嶙灯出现了!师叔他们得手了!”

就在这时,幽谷深处又升起一点赤红的亮光,较之方才那盏碧火升得更高,赤焰汹汹,十分醒目。

麻师兄心中猛地一惊,急忙拉住师弟,说道:“不好,赤火示警!师叔他们遇上强敌了!”

端木师弟愕然止步,看着半空中飞旋的两盏火光,心中一沉,焦急的说道:“麻师兄,这可怎么办?”

突然,幽谷隐密绝深之处,响起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很快消逝。

麻师兄心中惊骇不已,额头处渗出涔涔的冷汗,脑海之中升腾起不祥之兆!“快去援助!”说罢,祭起宝剑,直奔发射火光之处掠去。

那端木师弟不敢怠慢,连忙随后祭起兵器追赶。

两道黑影在空中划过圆弧,像两根离弦飞箭一般,急速掠过绿林,经过之处,雾气翻腾起伏,久久不散。

顷刻间,两人已然飞近方才发射火光之处,定睛一看,果然发现下面横七竖八的卧倒一片树木,满地狼藉。

两人降落地面,展开搜索,没有探到任何人影。

端木师弟目色中流露出惊慌神色,大声叫道:“三师叔!五师叔!”

麻师兄突然停住脚步,鼻翼抽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扑鼻而入。“糟糕!”

未等端木师弟反应过来,麻师兄已纵飞起身,绕过一片树林。

眼前猛然出现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五、六具尸首,横七竖八的倒在灌木丛中,有的横腰被斩、尸首两处;有的头颅被切,脖颈处血管森森……

特别让人惊悚的是,其中一具骸骨胸口大开,原本是心脏的地方却空无一物,而他的脸上表情却是极度惊恐,显然是惊吓过度,失去反抗能力,而被硬生生撕开胸腔、挖出心脏致死的!

而更令人恐怖的是,这些尸首虽然浑身满是伤痕,却没有流出一丝鲜血!

端木师弟看到这惨象,忍不住转过头,“哇”的一声呕吐出来。

麻师兄强忍着恶心,依次检查过尸首,突然,他惊疑道:“怎么不见了三师叔和五师叔?他们难道还……”

忽然,一阵微弱的响动,惊醒了麻师兄,他站起身,四下打探,马上发现一桩怪事……

四周出现许多幽幽的绿光,层层叠叠的,似乎正朝这里聚集!

麻师兄立即感受到异样的阴森酷冷之意,回头大喊道:“端木师弟,小心……”

话音未落,灌木丛中爬出无数只巨大的黑影,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就连高大的绿木之上,也是黑影钻动,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声巨响,闪电划空闪现,化作一条火蛇落入幽谷!

天地之间猛然大亮,趁着这亮光,两人终于看清楚周围的爬行之物││竟是成群结队的紫蜘蛛,每一只都有大碗公般大小,而且头颅上都长着两个奇怪的红色肉瘤,背脊上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竟然还在不停的煽动!

麻师兄惊恐的叫道:“紫瘤王蛛!竟然是天下毒性至绝的紫瘤王蛛!”刹那间,冷汗湿透了浑身上下。

端木师弟听到“紫瘤王蛛”四个字,早已吓得半死,牙齿直打颤,哆哆嗦嗦的说道:“师……师兄,这……这下可完了……”

紫蜘蛛目露凶光,缓缓向两人逼近!

麻师兄心中狂骇,看着越来越近的紫瘤王蛛群,他浑身绷紧,紧握剑柄的手掌满是冷汗。

端木师弟退到他身后,背靠在一起,与这群怪诞恐怖的蜘蛛对峙着。

紫瘤王蛛缓缓爬到距离两人不足三尺的地方停下来,无数双闪烁着碧绿幽光的凶睛,恶狠狠盯着两人,透露出一股阴寒邪恶的气息。

这股气息散发出来,顷刻间已将两人牢牢包围起来。

麻师兄和端木师弟,马上觉察到空气之中浓郁的阴邪寒意,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冷,似乎到了三九寒天一般,凛冽刺骨。

麻师兄一边小心戒备,一边暗中朝上查看,四周绿木枝干之上黑压压一片,尽是怪模怪样的蜘蛛,俨然将退路堵死!

麻师兄心中直冒寒气,突然想道:“莫非诸位师兄弟,就是死在这群蜘蛛嘴下?”惊恐之意大起,差点连手中宝剑都拿捏不稳。

端木师弟身体微微颤抖,掩饰不住心中惧意,他惶急的问道:“麻师兄,咱们怎么办?”

麻师兄长吸一口气,稍稍压住慌乱的心绪,缓缓说道:“不用怕。”

端木师弟看看远处横卧的尸体,问道:“麻师兄,那里面没有师叔他们。他们……他们去了哪里?”

麻师兄心念电转,既然三师叔和五师叔不在这里,想必没有受害……

“对,他们一定还活着!”

想到这里,麻师兄精神一振,胆气大壮,沉声道:“端木师弟,三师叔和五师叔他们必是有所发现。咱们想办法冲出去,去和他们会合!”说罢微吸口气,真力运转,直直灌注在宝剑之上。

利剑寒华微现,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不多时,剑尖赫然出现三寸剑气,伸缩吞吐,剑体铮然低吟,缓缓发散出无形的力道。

周围的紫瘤王蛛马上察觉到,前进之势受阻,背上的翅膀也在急速拍击,顿时响起一阵嘈杂的怪鸣声。

麻师兄眼神一亮,大喝道:“乾坤翻转,天地同焚,疾!”

话音方落,身体斜斜飞起,宝剑剑气暴涨,横空劈斩,卷起一股威猛的力道!顿时,半空中气浪叠爆,剑气穿飞。

距离较近的紫瘤王蛛首当其冲,躲闪不及,被淩厉的剑气劈中,随着“噗噗”的闷响声,白肉外翻,溅射出一股股的黑血,奇腥无比,恶臭熏天。

其余的蜘蛛迅急后退,远远避开,只是合围之势始终不散,依旧将两人困在其中。

端木师弟反应稍迟,数股黑血溅到衣摆上,只听见“噗嗤噗嗤”的轻响,衣摆赫然出现无数小洞,原来这些紫瘤王蛛的血液中,竟然有十分强烈的腐蚀性!

端木师弟大惊失色,忙不迭的躲避开。

就在这时,麻师兄冲天飞起,头顶剑气纵横交错,幻化出万千道气浪,他断喝道:“端木师弟,快走!”

说话之间,剑气疾射,树干枝条纷纷断裂,横空飞落。突然,盘踞在树干上的群蛛,发出“嘶嘶”的响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张开大嘴,喷射出千百道丝索!

丝索见气凝固,向上飞射,速度快捷无比,眨眼间已飞临麻师兄近身,他不敢怠慢,运转十层真力,气芒化作一团虚气,已将身形隐没。

丝索飞入气芒之中,立时被斩成无数断节,纷纷坠落。

麻师兄就在这刻不容缓的间隙之中,突破重围。

而端木师弟却没有那么幸运。他比麻师兄慢了一刻,等他纵身飞起时,恰好一根粗大的树干从空中坠落,他心中一急,宝剑上举,一举将树干斩成两半,轰然落地,但他却为之所阻。

就是这么一缓,无数紫瘤王蛛纷纷围将上来,在空中来回飞旋,闪亮的丝索喷涌射出,刹那间把他困在中间!

端木师弟吓得脸色如土,分神之际,丝索透过剑气,已然缠体而上,把他卷在其中!

端木师弟惊恐的喊道:“麻师兄,救我!”

话音未落,蛛丝密密麻麻的射来,眨眼间,就将他捆成一颗大粽子,任他如何喊叫,声音都被阻隔开来。

顷刻间,无数蜘蛛落在上面,来回爬行,情状极其恐怖。

麻师兄心下惊骇,狂呼道:“端木师弟!”身形折转,就要返回施救。

哪知,树干上突然飞出一大群蜘蛛,它们拍击着双翅,朝麻师兄冲来,“嘶嘶”乱响,数十道丝索疾射飞出,直朝他卷来。

麻师兄心中一跳,不敢直缨,偏转飞剑,远远飞开。

那群紫瘤王蛛紧追不舍,碧光闪烁,竟然发出擂鼓般的声响,裂空传来,竟是发起狂怒了!

他在半空中祭器急飞,盘旋数圈,但见端木师弟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狂呼乱叫,良久之后,突然消失。

与此同时,那粽子状的丝索团猛然消散,里面只余下一副森森白骨!

就这么一盏茶功夫,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化为一堆白骨!

麻师兄震惊不已,举目望去,那几具横卧在地面上的尸首,也是一般模样,早已变成一片白骨,无数紫瘤王蛛爬行其间,似乎意犹未尽,还在搜寻可能残留的血肉!

麻师兄心中黯然,心知自己再停留下去,也会落得一样下场,眼见四周飞来的蜘蛛越来越多,他断然放弃了抢夺同门师兄弟残骸的念头,手中暗捏灵诀,驱动着飞剑,转而向幽谷绝深之处飞去。

身后蛛群紧追而来,“嗡嗡嗡”的翅膀挥动声排空急掠。

“劈啪”的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眨眼间,整个幽谷陷入狂风暴雨之中。

天地之间,赫然挂起一道广葇无垠的水幕,除了风声,就只能听见雨水划空飞落的声响。

闪电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火蛇蜿蜒闪现,横贯夜空,“沙沙沙沙”的雨声逐渐淹没了一切……

墨黑的夜色中,麻师兄正祭剑急飞,身体表面裹满真气,形成一个气团,把滂沱大雨阻隔开来。

如此这般,虽然衣服不怕淋湿,但是由于雨下得太大,放眼望去,遍空都是成串的水流,丈余开外就已陷入朦胧之中,难以及远,只能依稀看见淡淡的雾气,逐渐从谷底升起。

麻师兄祭器向幽谷深处急速飞去,背后尾随着一群紫影,“嗡嗡”声回荡在瓢泼大雨之中,经过山谷的回音作用,显得分外诡异。

飞出数里之后,麻师兄身后飞蛛依然不散,宛若附骨之蛆一般紧追不舍,他眉头一皱,转身向上飞去。

山谷左近是一座峻岭,其上绿木葱葱,极是茂盛繁密。

飞剑陡然加速,笔直飞进峻岭上的丛林中。

紫瘤王蛛群跟踪而来,发现失去目标,于是在绿林上空盘旋搜索,“嗡嗡”声响不绝于耳。

良久之后,远远传来一声慑人心魄的铃声,蛛群闻声飞离,投入山谷之中。

过了一会,麻师兄从远处一个隐密地方伸头张望,发现那群恐怖的紫瘤王蛛业已离去,这才长吁一口气。

他重新祭剑飞起,沿着绝壁向深谷斜斜坠去,将近地面时,飞剑转而平飞,朝幽谷深处而去。

幽谷狭长深邃,长达数百里。大雨如注,谷底地面早已出现一条水流,奔涌流泻,漫入绿林之中。

麻师兄驱剑低空飞行,一边放声大喊道:“三师叔、五师叔,你们在哪里?”

忽然,前面绿林中升起一道微光,一闪即逝,麻师兄大喜,急忙驱剑飞去,到达大致位置时,找了一处岩石收剑落下。

巨石附近尽是高大绿木,雨水汇聚而成的水流,已成为一道洪流,滚滚而下,巨声回荡,两侧无数树木皆被冲倒,横七竖八的散落在洪流流经的路途上。

麻师兄奔进绿林,一边劈树开路,一边搜寻着。转过一个大弯,耳中突然传来低微的呼叫声,他微微一愣,马上分辨出这是五师叔的声音,于是便急忙飞奔过去。

一块兀立的黑色巨石畔,横躺着一个黄衣人,衣衫褴褛,浑身满是伤痕。

那人满脸血污,嘴角缓缓流出紫黑的血水,更令人恐怖的是他的肚腹大开,鲜血汩汩流出,肠道赫然不见!

麻师兄奔过去,急忙扶起黄衣人,找到一处山洞安置好。

麻师兄惶急叫道:“五师叔!五师叔,快醒醒!”

半晌之后,黄衣人慢慢睁开眼睛,虚弱的说道:“是谁?”双目却茫然无神,好像看不见任何东西一般。

麻师兄心中惊惧,连忙答道:“五师叔,是我,麻天行。”

黄衣人伸出手抓住麻天行的左腕,低低说道:“师门有……”话音未落,胸口急剧起伏,“哇”的吐出一大滩紫黑血水,中间夹杂着一些块状物。

麻天行头脑“嗡”的巨震,他已经看出五师叔受了极重的内伤,眼见不治,急忙说道:“五师叔,你先不要开口。”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灵丹,就塞进五师叔嘴里。

五师叔“哇”的又吐出一滩黑血,把刚刚吞入的灵丹也喷了出来,他奋力想张嘴说话,发出的声音却只是一些“咿咿呀呀”的怪声,根本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麻天行带着哭调喊道:“五师叔!你想说什么,师侄不明白。”

黄衣人挣扎着伸出手,握住麻天行的手掌,用颤抖的手指,在麻天行的掌心写道:“祸……”

而他第二个字才写了个小小“山”字,身体一阵抽搐,双脚猛地一蹬,已然气绝。

麻天行哭喊着,扳开五师叔冰冷的嘴唇,一连往里塞了数枚丹丸。可是五师叔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丹丸残存在牙关下,始终无法下咽。

麻天行终于明白五师叔已经魂归缥缈,不由得痛哭失声,良久才停息。

他擦干眼泪,用长剑挖了个坑,将五师叔埋葬进去。出洞砍了一根树干,削成板状,做成墓碑,思量半天后,才在上面刻上“五师叔之墓”,缓缓插在墓土上。

他心思慎密,并没有刻上师门来历及姓名,为的是防止仇家发现,掘墓毁尸。

做好这一切之后,麻天行呆立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离开。

他跪倒墓前磕了几个头,嘶哑的哭了一阵,这才缓缓走出山洞,施剑将附近一块巨石劈开,用碎石将山洞口封堵。

站在雨中,不多时已是浑身湿透,麻天行茫然不解,究竟是什么厉害人物,竟然能将修为高深的五师叔打成重伤不治?

而前面山谷之中毙命的诸位师兄弟,又是死在谁人之手,难道是和五师叔同样死于一人之手?

那些天下奇毒凶恶的紫瘤王蛛又从何而来?难道它们也是受人驱使,而袭击自己和端木师弟?

突然,他打了个机伶,喃喃自语道:“对了,还有三师叔去哪里了?难道他也……”

他猛地想起大家此行目的,心中震惊不已。

从先前碧火嶙灯出现来看,分明是已经得手的信号,现在三师叔踪迹全无,他现在哪里,那件宝物又在哪里?

想到这里,麻天行浑身上下直冒寒气,经历了一连串的惊天剧变之后,他已经有些惊慌失措。

一阵大风刮过,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动,也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环顾四周,黑影幢幢,仿佛有无数鬼魅妖邪藏匿在其中,蠢蠢欲动。

麻天行胆颤心惊,再也待不下去,心中隐生退意,决定马上返回师门禀报。

他走进密林,小心戒备着往回返,哪知七拐八拐之后,竟然迷失了方向,一个人在密林之中胡乱闯了半天,依旧找不到出路。

突然,黑暗之中猛地响起一身怪叫,麻天行吓得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看,只见眼前赫然出现一个恐怖的怪物││它大若牛犊,人面模样,双目碧绿阴森,脸颊满是长绒毛,而原本是躯干的地方,却长出赤红的圆壳,七八条毛茸茸的长腿缓缓蠕动!竟然是人面蛛身怪物!

麻天行马上感到头皮发麻,惊恐万分,宝剑一横,缓缓向后退去。

那怪物裂开血盆大口,浮现出怪诞的笑意,大嘴里发出“唬哈唬哈”的怪叫声,张牙舞爪的朝麻天行爬来!

麻天行惊惧之下,抖手放出飞剑,斩向人面蛛怪。

那怪物毫不在意,眼见飞剑近身,这才漫不经心的伸出长腿格挡。

一阵金石响动之后,飞剑竟然跌落地面,被蛛怪一脚踩在上面!

麻天行大惊失色,连连捏动灵诀,想召回飞剑,哪知飞剑只是微微铮鸣,却无法脱身。

人面蛛怪发出怪异的鬼笑声,缓缓逼近。

麻天行尖叫一声,拔腿就跑,不料数道丝索从怪物嘴里喷出,眨眼间就将他缠住!

麻天行拼命挣扎,丝索越来越多,越缠越紧,最后只留下脑袋还露在外面,其余的部分皆被蛛丝覆盖。

人面蛛怪八足齐动,来到麻天行身前,它死死盯着麻天行的双眼,碧目幽光闪烁,分外诡异神秘。麻天行逐渐感到极度的困乏,头晕目眩,心神不宁,意志已不受控制。

“葛衣老头在哪里?翡翠氤氲蛋藏在什么地方?”人面蛛怪竟然开口说话!

“葛衣老头?”麻天行想起三师叔的确是穿着葛衣进谷的,他就像着了魔似的回答道:“三师叔?我也在找他,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人面蛛怪盘问良久,麻天行颠来倒去,只是这么一句话。

蛛怪大怒,“唬哈”一声狂吼,张嘴就朝麻天行头颅咬来,巨吻之中布满锋利的尖牙,眼看就要临近麻天行的头颅,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席卷而来。

麻天行睁大眼睛,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昏死过去……

第二章 恶斗蛛怪

远处传来极为轻微的响动,人面蛛怪警觉地偏转怪诞的脑袋,仔细听了半晌,旋即展开八足爬过去。

蛛怪偌大的身躯,爬起来竟然十分快捷,只眨眼工夫就奔出十余丈,一头钻进浓密的绿林。

就在人面蛛怪转身的间隙,一条青色身影,闪电般的从绿林另一端闪过,化作一道淡虚的青气飞上绝崖,很快便消失在崖顶丛林之中了。

青气刚刚消失,人面蛛怪已然赶到,它仰首闻嗅,空气中残存的特殊气味,引起了它的注意。

蛛怪闪动着巨硕的碧目,发出阴森的声调:“嘿嘿,到底还是露出马脚了,想从我眼皮底下偷走翡翠氤氲蛋?哼,真是不知死活。”

蛛怪话音一落,背上伸出宽大的翅膀,稍一挥动,庞大的身躯平平飞起,遁着气味追踪而去,很快也升到崖顶,没入绿林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麻天行终于从昏迷之中醒来,他状若痴呆,憨憨傻傻,手舞足蹈一番,居然摆脱丝索的束缚,茫然四顾,浑忘了自己如何处身在这里。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阴森之极。麻天行打了个冷颤,惊恐莫名,脑海之中闪现怪诞恐怖的场面,吓得他“啊啊”大叫,旋即飞奔而去……

山村后,密林中。

一块巨大的怪石背后,探出一个脑袋,环视一圈,确认没有危险时,一个青衣老道晃晃悠悠的走出来。

青衣老道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就连手中长剑,也满是血痕,他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坐下,靠在岩石上,直喘粗气,一边煽煽手,一边低声自语道:“真是晦气,竟然会遇上那么个怪物!”

说话间青衣半解,露出胸膛,上面划满了伤痕,凝固的斑斑血迹煞是显眼。

青衣老道取出一枚药丸,放进嘴里嚼烂,混和着几株草药涂在伤口处。

丹药刚触及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青衣老道闷哼一声,额头上很快渗出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脸色煞白。

他强忍着痛楚,咬牙把糊状药膏涂抹在伤口处,老半天之后才全部涂匀,这才缓缓吁口气,伸手擦去虚汗,一双精目小心谨慎的四下张望。

历经三天三夜的追逐之后,青衣老道早已精疲力竭,加上几次殊死搏杀,真力业已透支。此刻放松下来,马上感觉到全身筋骨酸麻疲惫,提不起一点气力。

青衣老道苦笑一下,掩好衣服。

忽然,远处“刺啦”轻响,青衣老道一惊,双脚微顿,身形消失在岩石之后。

一只肥大的大羚羊钻出灌木,东张西望,随即慌慌张张跃上岩石。

青衣老道眼神阴冷,微哼一声,弹指处一点冷华急速飞出。

大羚羊正要从岩石上跃走,突地跌落下来,恰好落在青衣老道身前,他一把抓起大羚羊,一股新鲜肉味直冲鼻中,他一连三天忙于躲避怪物追杀,根本没有时间进食,早已饥肠辘辘,此刻乍闻肉味,不由得食指大动。

青衣老道当下张嘴咬在大羚羊脖颈上,“咕咚咕咚”的大口吞咽起鲜血来,老半天之后才收歇,大羚羊挣扎一番,终于昏死过去。

青衣老道顿觉精神大振,随即盘膝而坐,调息起来。

就在这时,密林之中再次传来一阵“哗啦”的拨动树枝的声响,随之传来一阵说话声。

青衣老道眼睛一亮,正要现身呼喊时,突地一道寒淩自眼中闪过。

他嘴角泛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双手齐动,将大羚羊头骨打断,整头羊扔到乱石中间,接着身形一晃,消失在附近的绿林中。

密林之中钻出五、六名孩童,最大的大约十三、四岁,最小的七、八岁,大家手中都拿着各式弓箭、刀枪,背上杂乱的背着一些野兔、狐狸、山鸡什么的小鸟兽。

领头的是一个胖大男孩,他四下张望,旋即用力闻嗅,突然大喊道:“那大羚羊就在左近,我闻到了它的气味!”说着一边闻嗅,一边向岩石后面走来。

其余孩童蜂拥而上,直奔岩石。

胖大男孩爬上巨石,旋即看到石后倒毙的大羚羊,大叫道:“大羚羊就在巨石后面!”话音未落,已经跃下巨石。

众小很快也奔到石后,见状大喜,七手八脚的将大羚羊捆绑起来。

其中一个背着短小弓箭的、眉清目秀的七岁孩童,并没有上前帮忙,他仔细的看了看大羚羊留下的血迹,疑道:“阿虎哥,怎么大羚羊躺在这里?是谁将它打晕的?”

胖大男孩一愣,正要说话,另外一个小孩说道:“小逸,管他是谁?!咱们追了大羚羊多半天了,总算捉住它了。这大羚羊足有一百五、六十斤,拿到集市上沽售,也能卖不少铜钱呢!”

旁边一个男孩说道:“兴许这大羚羊被咱们追的急了,一头撞在巨石上晕了。呵呵,咱们走运,捉到这么大的羚羊。到时卖了钱,大家二一添作五,平分了事。

“前几日我随爹下山赶集,见到桃花镇上那大酒楼上卖的桂花糕,可真香啊!等下次再下山时,我就去买一大块解解馋。”

阿虎哥说道:“小胖,再吃你就成了山上的野甜瓜了,又圆又大。”

众小大笑。

大家坐到地上休息,各自拿出携带的干粮,交换着吃起来,养足精神之后,阿虎站起身,说道:“咱们这次进山已经两天了,能捉住这只大羚羊,总算没有白来。现在天色不早了,咱们就此折回去,也好赶在日落前回到家里。”

“好!”众小欢叫起来,挥刀砍倒几根枝丫,做成担架状,将大羚羊倒悬其上,捆绑好四肢抬起,收拾东西就往回返。

阿虎见小逸拖在后面,转身说道:“小逸,快走啦。我们进山,为的就是打猎,其他的理他作甚?”说着抓住小逸胳膊,拉起就走。

众小说说笑笑的一路向下走去,大家都顾着说话,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人暗暗跟踪而来。

出得密林,来到一处山坳。四周岩石赤红若火,众小走在其中极是闷热,不由得加紧脚步。

这时,背后跟踪那人微微一怔,似乎感觉到什么似的,并没有跟下山坳,跃上一株百年老树,隐起身形。

向下看去,整个山坳情形历历在目,十分明了。

此处山坳遍布红色岩石,平时炽热若火,当地人称“火谷”,隐藏在后山深处,同时也是一道分隔线。

再往里走,就是绵延数百里的深山密林,里面野兽横行,更有传说那里有一些怪兽出没,见者毙命,因此,寻常人等莫敢轻易进去,是以村人以此作为狩猎的终点。

小胖走得气喘吁吁,燥热不堪,正要说话之际,突然觉得一股阴凉气息缓缓近身,顿时酷意大减,抬头望去,附近只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并没有什么遮荫的大树,奇道:“怎么山坳这么凉快啊?”

众小也纷纷觉察到一丝凉意,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和阿虎并肩走在一起的小逸,却闻言色变,他鼻翼微嗅,闻出空气中夹杂些许腥臭气味,连忙说道:“大家小心,有野兽靠近!”

大家左右察看,狭长的山坳中,除了走路时惊起的小兽外,别无他物,不由哑然失笑。

有人笑道:“小逸啊,不要那么神经质,不就是你爷爷教了你几手什么鬼画符之类的,见到一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的。”

另外一人说道:“天色将晚,山坳中自然阴凉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阿虎年龄最大,见状说道:“小逸说得也不无道理,传说后山中隐匿着许多奇猛野兽,力大无比,一旦遇上很难脱身。

“大家记得吗?前年村东王大叔进山半旬不归,后来村长带领众人搜寻,发现王大叔死于非命,全身血液皆被不知名怪兽吸干,可见山中非常危险!现在天色渐黑,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众小闻听此言,不由得打个寒颤,再不说话,埋头赶路。

一股山风刮来,带来浓浓的怪味。

小逸眉头一皱,腰中短剑竟然微微震动,不由大惊。

这把短剑本是由千年桃木制作而成,加之爷爷在其上刻制数道灵符,凡遇到邪秽之物,自会震动示警。

小逸伸手拔出桃木剑,但觉短剑震动加剧,隐约发出异样的铮鸣声!

“不好!”他脑海中闪过一丝骇异,桃木剑反应如此强烈,还是头次遇到,这说明附近确有不寻常的怪兽临近,而且就近在咫尺!

他马上说道:“阿虎哥,这里有怪兽!赶快招呼大家离开!”

阿虎也已觉察到空气中腥气扑鼻,凭借直觉,意识到危险临近,当下招呼群小道:“快跑!”

众小纷纷撒脚向前跑去。

“唬哈!”一声怪吼,火谷左侧山崖上,猛然出现一只怪诞恐怖的怪物,人面蛛身,身大若牛犊,一股浓重的阴森寒气弥漫开来,整个火谷就像陷入冰天雪地一般凛冽刺骨。

众小何曾见过这般凶神恶煞般的怪物,吓得“哇哇”乱叫,扔下手中猎物,没命似的逃下山去。

人面蛛怪昂首大吼,已经捕捉到大羚羊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气味,颇为熟悉,稍一辨别,马上认出就是自己追杀数天之久那青衣老道的气味,翅膀拍动,像一片乌云压下来,将众小去路挡住,大家吓得胡乱大叫,逐渐被人面蛛怪逼退到火谷中。

阿虎头上冒出大颗的冷汗,寒毛直竖。这些孩童都是他私下里偷偷带出来的,本来只是想打些小兽之类的出山沽售,哪里料到就在返回的路上,遇到这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想到这里,阿虎不由得后悔不已,要不是为追射那只大羚羊而贸然越过火谷,此刻也就不会面临如此危机了。

人面蛛怪低吼着缓缓逼近,众小吓成一团,胆小的早已哭出声来,其余的也是惶惶然,束手无策,挤作一堆。

阿虎强自镇定,出声说道:“大家不要慌,拿出武器准备迎战。”

小逸凑近阿虎身边,低声说道:“阿虎哥,这怪物非同寻常,大约已经通灵,咱们不可恋战,得想办法突围撤退才是。”

阿虎心中乱成一团,不过他素知小逸人小鬼大,鬼点子总是最多,急忙说道:“小逸,你有什么好办法,就赶紧说出来。”

小逸面色冷峻,低声说道:“阿虎哥,你忘了,火谷中间有条密道,直通前山,待会大家虚张声势靠近,再钻进去逃命。”

阿虎大喜,旋即问道:“可是谁来拖住怪物?”

小逸说道:“我有桃木剑,估计可以拖得一时半会。大家伙儿就趁此间隙,速速从密道撤离。”

阿虎心中狂震,一边注视着缓缓逼近的人面蛛怪,一边说道:“那怎么行?这怪物看上去凶猛之极,你哪里是它的对手?不行,还是咱俩一齐对付它。”

小逸眼珠一转,点头同意。

说话之间,人面蛛怪八足爬动,距离众小不足一丈。

小胖情急之下,顺手把短刀甩向蛛怪。

蛛怪巨目圆睁,张嘴将短刀咬住,随着“喀嚓喀嚓”的脆响,竟然把短刀硬生生的咀嚼咬断,咽下肚腹!它裂开血盆大嘴,发出难听的怪笑声,诡异莫名。

阿虎一见此景,寒意遍体,手心津津出汗,好在他毕竟较其他孩童大出几岁,知道此时须由自己指挥众小,他急忙低声传话,带领着大家退向一块巨石。

人面蛛怪似乎也不着急,跟随着众小一路来到火谷深处。

小逸和阿虎断后,一边后退,一边砍倒一些低矮的灌木,左一株右一株的插在巨石周围。

小逸和阿虎使个眼色,阿虎心领神会,指挥大家搭弓引箭,对准蛛怪。小逸则握紧桃木剑,心中急速回忆着爷爷曾经教授的符咒。

人面蛛怪“桀桀”怪笑,对这些小儿玩具状的武器毫不在意,它将众小逼到山崖下,咧开嘴说道:“说,这只大羚羊是谁捉住的?”

此言一出,众小更是魂不附体,这怪物本就狰狞可怖,现在竟然连话都会说了,以前长辈们只是传说怪物如何恐怖威猛,却没有人提到见过会说话的怪物!

一时之间,众小皆吓得手脚无力,手中刀枪瑟瑟发抖,胆气大弱,哪敢抵抗?

阿虎也撑不住了,虚汗直流。

小逸虽然也是非常害怕,心中却暗自提示自己镇定,他吸了一口气,运劲紧握桃木剑,低声对阿虎说道:“待会我一出手,你就带领大家绕到巨石之后,顺着密道赶紧离开。”

阿虎早没有了主张,此刻却被小逸话语惊醒,不禁暗自惭愧,小逸比自己小了五六岁,面临险境竟有此镇定,脸色不由通红。

小逸两眼紧盯着蛛怪,没有看到阿虎脸上异样。

人面蛛怪见无人答话,心中大怒,昂首怒吼,巨声响天动地,回荡在火谷之间,震得大伙儿两耳“嗡嗡”直响,就像重锤敲击一般难受。它“唬哈”发声,作势就欲扑上。

小逸看的真切,大声喊道:“动手!”

阿虎当先挽弓射箭,众小纷纷射出,与此同时,阿虎带领大家狂奔进小逸围成的圈子里。说也奇怪,大家一奔进树枝圈中,那股阴冷酷寒之意消散不少,身上压力一轻,胆气随之壮了不少。地面上陡然出现蒙蒙白气,顷刻间已将众人遮掩。

人面蛛怪一怔,顿时恼羞成怒,碧芒中寒光大胜,“唬哈”狂叫,已经平地飞起,恶狠狠的向小逸咬去。

小逸平举手中桃木剑,脚下不定不八,大声喝道:“桃仙急急如律令,天风回荡,疾!”

一道绿气从桃木剑上飞射而出,有若蛟龙一般迎向人面蛛怪,将近之时,突然化作数十道,缠上蛛怪身躯,绑了个结结实实。

小逸见一击得手,心中大喜,反而停身不退。

人面蛛怪大声怪吼,身形猛然暴涨,眨眼间长大数倍!而捆缠在身上的绿气从中断裂,化作虚气消散!它俯首紧盯着小逸,巨吻大张,旋即飞身扑下。

小逸大惊失色,忙不迭的闪身躲进树阵中。

人面蛛怪狂吼不已,猛烈撞向树阵,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隐藏在阵中的众小吓得魂不附体,阿虎扯开一片古藤,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招呼着大家进去。

小逸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踉踉跄跄的向洞口靠近。

阿虎焦急的喊道:“小逸,快点过来!”

突地,树阵上方的蒙蒙白气尽数消散,人面蛛怪赫然飘浮在小逸上方丈余处,它乍见小逸,怪笑连连,张开巨吻就喷出一股黑气,腥臭无比。

小逸马上觉得头晕眼花,胸口恶意翻腾,直欲呕吐出来,他心中大骇,连忙挥动桃木剑护住心脉,一边没命的向洞口奔去。

人面蛛怪又是一阵狂吹,黑气急速弥漫开来,眨眼间便将巨石周围尽数吞没,黑漆漆一片。

小逸头顶冷汗直冒,自己一时大意,竟然落入万劫不复的危险境地,任他穷尽目力,再也找不到石洞方位,就像盲人摸象一般,茫然不知所措。

而石洞之中的阿虎心中大急,双手扒住石块,就要冲出援救小逸,哪知身后众小死死扯住他不放,眼见人面蛛怪飞过来,慌得大叫:“阿虎哥,快走,怪物来了!”

话音未落,黑气飘来,阿虎方自闻到,马上昏厥过去,“咕咚”横倒在地上。

众小惊恐不已,顾不上洞外小逸死活,七手八脚的倒拖着阿虎飞奔而去。

小逸爬到石壁下,挥动桃木剑护身。人面蛛怪狂性大发,使出蛮劲,猛烈的撞击着岩石。

大地抖动不已,终于“轰”巨响,石壁震裂,无数碎石纷纷坠落,很快就把石洞牢牢堵死!

人面蛛怪张口将黑气吸入肚腹之中,看到众小已然逃脱,它脸部一阵抽搐。返身朝几近昏迷的小逸扑去,巨吼连连,声势骇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逸突然睁开眼睛。大声叱喝,桃木剑脱手急飞,没入人面蛛怪额头正中!

第三章 恩将仇报

人面蛛怪鬼叫连连,显然疼痛之极,它滚滚翻腾,巨硕的身躯胡冲乱撞,四周的灌木和岩石纷纷倒地,一片狼藉,哀号声、厉吼声接连不断,令人毛骨悚然。

小逸强忍着胸口恶心,手脚并用,勉强藏到一处石缝里。见到蛛怪挣扎的情形,唬得他脸色大变,方才只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没有想到竟然能掷中人面蛛怪的额心。

蛛怪翻滚搅起的乱石残枝,冲天飞溅,击打在岩石上,火星四溅,“轰隆”声响彻云霄。

小逸拼命向石缝深处挤去,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碎石断枝击中身体,火辣火辣的感觉传遍全身,他举起双臂护住脸部胸口,暗自后悔自己捅了个马蜂窝。

人面蛛怪翻腾良久之后,“唬哈”巨吼,额头上的桃木剑“夺”的飞射而出,从天而降,直直插在小逸所在石缝之前。

小逸忍不住睁目看去,只见蛛怪额头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洞,碧血汩汩直流,沿着怪异的人面脸颊淌下,端的狰狞恐怖。

蛛怪闷吼一声,晃晃脑袋,慢慢偏转身躯,幽目寒光闪现,直勾勾的盯着夹在石缝里的小逸,八足爬动,逼将过来。

人面蛛怪张开大嘴,一缕血丝缓缓流淌出来,滴落地面,“滴答”有声。

四周一片死寂,面对着这么一个鲜血淋淋的怪物,小逸惊恐万状,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他挣扎着想钻出石缝脱身,哪知由于刚才情急用力过猛,此时竟然难以挣脱。

眼见怪物越来越近,小逸不知如何是好,惊骇不已。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从火谷深处吹来,打着漩涡向前飞掠。

突然,人面蛛怪一声厉吼,突然偏转身躯,高高扬起脑袋,对准火谷后山,精目灼灼。

“妖孽!死到临头,还敢狂孽!”

随着一声叱喝,一道青影从火谷口上,一株参天巨木上飞出,急射而下,眨眼间已经飞临蛛怪头顶。

蛛怪惊吼一声,连忙躲闪,寒光一闪,剑芒暴涨,已从人面蛛怪身躯上划过。

人面蛛怪狂嘶怪叫,身上赫然出现一道伤口,碧血“唰”的喷溅出来,它疼的双目微合,身躯剧烈抖动。

小逸本已束手待毙,此刻死里逃生,反倒惧意大减。

他一边用力挣扎挤出石缝,一边放眼望去,只见一个青衣老道落在地面上,手持一把寒银宝剑,上面满是碧血,缓缓淌落下来,他头上挽了个发髻,俨然是个修道者。

小逸大喜,他听爷爷说过,这世间修道者大都道行高深,法术超群,实非凡夫俗子所能想像,只是这些修道者一般都隐世不出,埋首深山大泽潜心修炼,以图他日得证仙缘,是故极少现身。

小逸连忙呼喊道:“修道老爷爷,快来救我!”

那青衣老道闻言,侧脸望来,目中精芒闪动,脸上表情十分古怪,似乎阴晴不定。突然,巨石前面插入地面的那把桃木剑,映入他的视界。

青衣老道一怔,心中暗震:“这分明是一把千年桃木剑,上面的灵符虽然被碧血浸染,威力大消,可是依旧微微闪光,灵气不散。自己刚才分明看得真切,就是这把桃木剑刺破人面蛛怪的真身,难道这看上去懵懵懂懂的孩子,竟也出自哪个修真门派不成?”

青衣老道心中疑云大起,问道:“小孩,这把桃木剑可是你的?”

小逸心中奇怪,嘴上答道:“是我的!修道老爷爷,快些救我出去!”

青衣老道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笑意,一闪即逝,随即笑容可掬的说道:“好,等本道除去了这凶物,就救你出去。”说罢也不多说,折身面向人面蛛怪。

人面蛛怪喘息片刻,伤口很快愈合,此刻半趴伏在地面上,微微后蹲,怪目之中幽光大胜,它“桀桀”鬼笑道:“原来就是你这老儿?我追杀了你三天,都被你侥幸逃脱,现在送上门来,嘿嘿,正好拿来下肚。”

青衣老道见它这么快就伤势好转,心中大骇,后悔不迭。早知道这蛛怪伤愈能力如此之强,方才应该先下手结果了它。

青衣老道心中念头电闪而过,面上却不露声色,宝剑斜指,不屑一顾的说道:“就凭你现在这副模样也配?哈哈哈,此刻谁是谁的手下败将,还未可知吧!”

人面蛛怪大怒,张嘴“嘶嘶”作响,说道:“无耻老儿,胆敢趁我不备,偷取我辛辛苦苦看守数百年的宝贝,还不快交出来!”

青衣老道仰天长笑,良久才笑道:“世间天材地宝,本无主人,谁有缘份就是谁的,没有半点勉强,既然老道现在拿到,那就说明它就归我所有,先前只不过是在谷中暂时寄养罢了。

“你这恶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你有什么资格得到它?”

人面蛛怪“唬哈唬哈”厉吼,它被青衣老道气的七窍冒烟,狠狠说道:“多说无益,咱们就在这里决一雌雄,看看谁能得到那枚……”

话音未落,青衣老道大声叱喝,喊道:“那就先尝尝老道这把利剑的滋味!”

他右手一捏灵诀,冲天飞起,旋即急速飘落,剑芒吞吐,一道白光自剑尖奔出,疾冲奔飞,隐隐然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其间伸缩蠕动。

人面蛛怪毫不示弱,“唬哈”巨吼,喷出一股黑气,遮天蔽日,席卷而来。

小逸连忙示警道:“小心,黑气中含有剧毒恶瘴!”

青衣老道“嘿嘿”阴笑,断喝道:“云开日现,蛟龙出涧,疾!”

余音未落,只听得一身悠长的清吟声由低而高,高亢入云,剑气急速起伏,刹那间一道蛟龙脱体飞出,张牙舞爪,大嘴怒吼,张口就将黑气吹散。

人面蛛怪连声急吼,催动黑气漫卷而来,大有将蛟龙淹没之意。

青衣老道手指急点,默念咒语。那蛟龙“呼”的冲出黑气,长尾横扫。

人面蛛怪躲闪不及,被长尾击中,身躯横飞出数丈,“啪”的重重摔在地上。它挣扎着爬起来,狂性大发。

青衣老道心中暗喜,手指连点,蛟龙昂然长吟,再次扑向人面蛛怪,蛛怪翻身就咬,两只猛兽恶狠狠的厮杀在一起。

不多时,人面蛛怪连声怪叫,渐退渐后。

青衣老道正诧异之间,突然,人面蛛怪“昂莽”怪叫,趴在地上,仰头向天,巨嘴大张,一点碧绿光亮冲出腹腔,直飞出来。

碧绿光点大若碗公,散发出千万道光华,恶臭扑鼻,兀自在半空之中滴溜溜旋转,原来那竟是人面蛛怪修炼千年之久的内丹!

人面蛛怪“昂莽”大叫,每叫一声,那枚内丹便变绿一些,腥臭味道随之变得浓重一分。

说也奇怪,原本矫健奔飞的蛟龙,闻声便萎缩一节,逐渐后退,似乎非常畏惧似的。

青衣老道眉头一皱,一连念诵数种咒语,催动蛟龙进攻,无奈蛟龙一遇内丹腥臭气味,便躲避不迭,不敢过分上前。他心中怪异,知道这蛛怪内丹非同寻常,隐隐生起收为己有的念头,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的神色。

人面蛛怪猛地跃起,鼓起腮帮子,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昂莽!昂莽!”内丹暴涨数倍,光华大亮,非常刺目。

青衣老道忍不住眯上眼睛,躲避这过于强烈的光芒。

就在这时,人面蛛怪猛烈吹出一股黑气,与此同时,内丹迎头冲下,夹带着泰山压顶之势,砸向青衣老道。

蛟龙发出一声悲鸣,已被内丹冲击,顿时化作白气消散,而内丹黑气去势不减,眨眼间临近青衣老道。

小逸大惊失色,心中一急,气力大增,竟然脱困而出!

青衣老道猝不及防,连忙祭起宝剑抵挡,内丹重重砸上宝剑,紧接着又砸在青衣老道胸口,他体内气血翻腾,眼前一黑,“哇”的吐出一淌鲜血,黑气透体而入,直薰的他头晕脑胀,手中宝剑竟也难以握紧。

重压一阵接着一阵,排山倒海一般袭来,青衣老道知道眼下处于生死关头,哪敢怠慢,拼命催动全身真力抗衡。

人面蛛怪“桀桀”的得意大笑,缓缓逼近。

青衣老道额头上渗出斗大的汗珠,“哗哗”流淌,身上重压竟然越来越重,压得他连腰都直不起来。手臂酸麻,脸色通红,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

模糊中,蛛怪那诡秘恐怖的大脸,已然逼近至三尺开外,甚至于连它脸上那细细的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历历可数!

人面蛛怪“唬哈”大吼,跃身飞起,重压袭顶,风声锐利。

青衣老道再也支持不住,“咕咚”向后摔倒,霎时间,黑气密密麻麻的飞卷而来,很快将他吞没。

人面蛛怪扑上前,张口咬住他的左腿,“喀嚓”咬断!

青衣老道哀号一声,痛得眼泪直流,全身就像处在烈火中一般煎熬难耐。

突然,人面蛛怪微微一抖,停止进一步咀嚼,浑身僵硬如石,它缓缓扭转巨首,吃惊地看着后面,眼睛里满是不可相信的神色。

它拼命想转身,无奈身躯根本不听指挥,它怪目之中神芒逐渐黯淡,终于消失,“扑通”的倒在地上。

一张狰狞怪异的人脸,恰好倒在青衣老道眼前,他大叫一声,也昏厥过去。

人面蛛怪背后,小逸双手紧握桃木剑,深深刺进蛛怪腹部。

正是这一刺,直接将蛛怪送上黄泉路。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就在人面蛛怪和青衣老道恶斗的时候,小逸爬出石缝,将桃木剑拾起。检查之下,方知桃木剑上所加灵符威力尚存,方才那一掷刺破蛛怪额心,经其血液浸泡,灵符十之五六,业已失效,心中不由大感痛惜。

桃木本身具有辟邪克妖之能,这把桃木剑是由千年老桃木制成,其镇邪之力更是强出数十倍,因此,人面蛛怪才会被刺穿修炼千年之久的真身。

蛛怪被桃木剑刺破额心之后,元气大伤,凶性大弱,青衣老道正是看中这点机会,敢于和蛛怪面对面的较量。

蛛怪和对手酣战良久,早已不耐,它见久战无功,狂性大发,于是喷出毒邪内丹,这枚内丹是它浸润千年修炼而成,凝聚着所有修为,因此威力奇猛,声势骇人。

果然,青衣老道被内丹蕴含的内力所制,加上蛛怪喷出的黑气恶瘴熏的头昏脑胀,终于败下阵来。

可是恰恰由于蛛怪吐出内丹,精力全部集中在控制内丹之上,从而导致防范松懈,门户大开,有些蠢钝。

小逸眼见青衣老道危在旦夕,就要丧生于蛛怪阔吻,情急之下,手持桃木剑悄悄跟上,直接刺入蛛怪后腹,而这里恰好正是蛛怪的要穴。

人面蛛怪受此重创,加之内丹离体、全无抵挡之能,终于就此毙命。

世事如白云苍狗,难以预料,以人面蛛怪千年苦心潜修,方有小成,若是小心蛰伏幽谷修炼,再过千年,自是不难变化成精怪,纵横世间,逍遥自在,可惜还是为贪婪所害,竟然丧命在黄口顽童之手,只能说是气数使然,大限已至。

小逸将桃木剑刺入人面蛛怪后腹之中,见它竟然还能扭头看来,凶睛恐怖怪诞,心中颇为惊慌,当下一横心,双手握紧桃木剑不放,直到见它轰然倒地毙命,这才长吁一口气。

他伸手擦去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感到浑身几近脱力,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枚碧绿内丹失去控制之后,光华马上收敛,不多时已黯淡无光,只是依旧散发出腥臭难闻的味道,最后缓缓跌落地面。

小逸紧捂住鼻孔,那股怪臭竟是越来越浓。他左右张望一下,起身将内丹踢得老远,臭味逐渐消散。

回头看去,老道士昏迷不醒,小逸走过去,把老道士拖起,离开人面蛛怪。

此时天色已黑,四周偶尔传来不知名的怪兽嚎叫声,十分恐怖慑人,小逸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

从火谷到前山村庄,尚有三、四十里路,沿途野兽出没,夜里行走极是危险,看来今晚只能借宿在野外了,所幸火谷之中洞穴甚多,加上温度合适,不失为一处栖息场所。

小逸找了一处干净洞穴,费力将青衣老道搬进去,他不敢睡觉,只怕有野兽来犯,抱着桃木剑守在洞口。

天色大黑,火谷之中刮起大风,风声呼啸锐利,狂吹急奔,中间夹带着数不清的怪异吼叫声,久久不散。

小逸回头看看昏迷不醒的老道士,眉头紧皱,再看着洞外天空中闪烁的群星,想起了爹娘和慈爱的爷爷,一股孤独无助的感觉油然升起。

他低低呼喊着:“爹、娘、爷爷,你们在哪里呢?小逸好想你们……”

不知不觉中,月上中天,小逸再也坚持不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小逸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惊悸,他豁然惊醒,睁眼望去,原来那青衣老道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此刻正站在他身前。

青衣老道见他醒来,不由一愣,旋即堆满笑容,说道:“小孩,是你救了老道?”

小逸点点头,正要说话,手中桃木剑微微颤抖,似乎有所警示,他心中一怔,看见青衣老道裤子上血迹斑斑,问道:“修道老爷爷,您的伤势好了?”

青衣老道马上警觉,装作疼痛的样子,一瘸一拐的走近,一边呲牙咧嘴的哼哼起来。

青衣老道看着桃木剑,眼中掠过一丝惊讶,旋即恢复正常,他和蔼的说道:“小孩,你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

小逸忽闪着大眼睛,想了想说道:“修道老爷爷,我家就在前山茅家村中,家中有爷爷和爹娘。”

青衣老道低声说道:“茅家村?”

这名字生僻的很,青衣老道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接着问道:“喔?那他们平时做什么?”

小逸颇觉诧异,答道:“我们全家平时靠打猎开耕为生,爷爷有时进山采药,帮助左邻右舍治病,偶尔也会下山赶集,用兽皮和山药换些油盐酱醋。”

青衣老道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这把桃木剑挺特别的,哪里来的?”

小逸下意识的抓紧桃木剑,心中一动,说道:“这把剑是从别人手中得来的。有一次爷爷上山采药,在后山遇到一个人被毒物咬伤。爷爷救了他的命,他就送给爷爷这把剑,表示感谢。”

青衣老道说道:“那……那受伤之人是什么人?他们会不会飞行什么的?”

小逸摇摇头,讶道:“飞行?那是老鹰、大雕之类的鸟禽才会的呀!喔,对了,修道老爷爷,您刚才从巨树上飞下时,倒像是飞行呢,好看极了。”

青衣老道嘿嘿笑道:“雕虫小技而已。”

小逸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对了。修道老爷爷,您怎么会出现在后山火谷里呢?你偷……拿了那人面蛛怪什么宝物,它竟然追杀了你三天三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衣老道眼珠一转,说道:“老道我也是来山中采取几种药草,无意之中碰到那人面蛛怪。蛛怪噬杀成性,见我扰它清修,便欲加害,幸亏我见机的早,否则早就成它腹中之物了,至于它说的什么宝物,纯粹是无稽之谈。”

未等小逸说话,青衣老道问道:“人面蛛怪那枚内丹呢?”

小逸说道:“被我踢到一边了。”

青衣老道大急,面现焦急之色,他急忙问道:“在哪里?快带我去找来。”

小逸心中讶意更盛,一边带领老道找那枚内丹,一边偷偷打量他。

青衣老道虽说慈眉善目,道冠飘飘,但是眼神之中,总是隐约有一丝说不清的诡异之处。

小逸心中微震,暗自把桃木剑握紧。

两人很快就在灌木丛中找到那枚内丹,青衣老道就像得到宝贝一般激动,见到小逸的目光,急忙收敛起来。

青衣老道说道:“此等凶物修炼的秽物,乃不祥之物,倘若有人拣到,恐怕会致人于死地,待老道将它掷入深谷,以免遗祸人间。”

说罢当先到附近绝崖,小逸靠在他身边,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

青衣老道“嘿嘿”一笑,作势欲掷,突然,他直勾勾的看着崖底,面现讶色,好像见到了什么怪异事情似的,问道:“那里是什么东西?”

小逸不防有他,探头向下看去,只见崖底绿木苍翠,岩石兀立,哪里有什么奇怪事情?

他问道:“修道老爷爷,您老见到什么……”

话音未落,小逸背心受到重重一击,身体向前一栽,竟然坠落绝崖!

青衣老道放声狂笑,得意万分,他看着手中内丹笑道:“千年蛛怪的内丹!哈哈哈……归我所有了!再加上翡翠氤氲蛋,嘿嘿,看谁还是我的对手!”

随之眼神一冷,盯着东北方向阴笑道:“你们这些老顽固,哼哼,好日子也该结束了!”

说罢,祭起宝剑飞起,长笑离开,化做一道白光,消失在茫茫天宇。

第四章 山魈木客

断崖之底,绿林之畔,有一条小河流经,弯弯曲曲的向幽谷深处流去。

小逸自崖顶坠落,劲风“呼呼”拂体而来,鼻息一滞,昏厥过去。

将近崖底时,他的身体,被一株巨木伸出的长枝挂了一下,大大减缓了下坠力道。

由于他下冲之力过猛,树枝从中折断,小逸继续向下坠落。

只听“哗啦”的巨响,小逸落入小河之中,随波逐流而去。

小河流出数里,迎面遇上一道石崖,突然转入其中一个黑洞,变成了地下暗河,顾自向前流去。

昏迷中的小逸,漫无边际的载浮载沉,最后他似乎感觉到,身体碰触到什么柔软的东西,再次昏迷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逸感到脑袋一阵清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机伶。随即听到耳畔传来“吱吱吱吱”的叫声,缓缓醒来。

睁眼一看,自己竟然横躺在水边的细沙上。身旁赫然有一只小兽,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见到小逸突然醒来,小兽一惊,迅急跑开,远远的盯着他。

小逸坐起来,转脸看去。只见那小兽只有小狗那么大,额头正中微微凸起,像个小肉瘤似的,皮毛呈现出淡黄色,背上和身体两侧有夹杂着其他颜色,不过身体表面乱七八糟,颇有些污秽不堪。

这是什么动物?

还没有等小逸回过神来,小兽突地转身,悄无声息的跃入花木丛中消失。

小逸一愣,也没有当回事,左右环顾,发现身处在一处山谷之中,狭长弯曲,中央是一座绿潭,潭水翠绿,隐隐散发出清凉之意。周围灌木花草丛生,百花争相开放,淡香扑鼻,沁人心脾。

小逸站起身,突然感到背心传来一阵剧痛,不由低声呻吟起来。

他撑着桃木剑,勉强站起,疼痛一阵接着一阵,火烧火燎的。他咬紧牙关,缓缓行来,沿着山谷寻找出路。

山谷东西狭长,南北只有十丈左右宽,靠近两侧石壁,长有一些高大绿木,上面结满不知名的果实。

越往里走,山谷越发狭窄,到最后,一道笔直的绝壁直竖在眼前,仰头望去,绝壁高耸入云,看不清究竟有多高,原来竟是一个死谷!

小逸心中巨震,依旧不死心,继续四处查看。

如此整整一天,已把绝谷前后勘探了三遍,终于明白,这里根本就是一个狭小的死谷,四面环山,绝壁兀立,眼力所及,至少距离崖顶有百丈左右!

小逸人虽然身处险境,情绪却颇为镇定,想到爹娘、爷爷此时必定满山遍野的寻找自己,于是放声大喊道:“爹、娘、爷爷,小逸在这里……”

山谷余音回荡,袅袅不绝于耳,他一连呼喊了一个时辰,始终没有想像中的奇迹出现,不由气馁异常。

他心灰意冷,背上伤势更剧,蹒跚走到灌木丛中,找到几种疗伤草药,返回绿潭之畔,找到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

他用潭水洗净草药,囫囵吞咽,接着随手抄起一把清水喝下。不多时,倦意袭来,横卧在石头上沉沉入睡。

睡到半夜,他发起烧来,浑身炽热若火,就连皮肤都变成鲜红颜色,呓语不断,尽做些噩梦。一会是独自一人翻山越岭,怎么也走不出去;一会又是被一个巨人追逐,惊慌逃窜。

他不停说着梦话,只觉得身体越发燥热难耐。

朦胧之中,一股清凉的甘露流进嘴中,隐约有什么嫩稚的叫声轻轻传来……

他这一昏睡就是三天,等他醒来时,发觉后背伤势有所好转,心中诧异不已。

环顾四周,发现身旁石头上散放着三五枚金黄色小果,散发出浓郁的异香。

奇怪,这里分明没有别人,是谁把这些小果送来的?

正思量间,腹中“咕噜噜”响起,饥饿之意大作,小逸顾不得许多,拿起小果塞进嘴里咽下。

小果甘甜可口,入喉即化,一股暖意缓缓升起,像个小老鼠一般流向四肢躯干,竟是十分舒服惬意。

小逸心中灵机一动,想起爷爷曾经教授的吐纳之法,于是盘腿而坐,双手平托向天,闭目内视,心随意念而动。

很快的,那小老鼠不再胡冲乱窜,慢慢顺着经脉流转,自上而下,在奇经八脉之中运转五六圈之后,最后回到小腹丹田之中,消失不见。

小逸大觉惊讶,弄不清怎么回事,不过后背伤势倒是好了大半,只是还有一些疼痛,无甚大碍。

此后几天,白天小逸依旧四下寻找可能的出路,晚上返回绿潭边睡觉。每当天亮醒来,身旁总会出现几枚小黄果。

如此几次之后,小逸决定暗中查看,究竟是谁给自己偷偷送来疗伤异果。

暮霭沉沉,绝谷中泛起淡淡的雾气,不多时山谷已然黑暗。

小逸背对绿潭侧卧,两眼微微睁开,露出一丝隙缝。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周围没有任何异常。

一阵倦意袭来,小逸不由得打起瞌睡,他马上警觉,微咬舌头,疼痛感刺激着他保持清醒。

午夜时分,乌云尽散,明月皎洁银亮。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响起低声的吼叫声,十分怪异。

小逸睡意立消,翻身坐起,拿起桃木剑,悄悄朝发声处摸去。

绕过数丛灌木,前面赫然出现一幅奇景─一只脏乎乎的小兽弓背低伏,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吼叫声,小逸听到后,竟然产生一种敬畏的感觉,心中惊骇莫名。

小兽的对面却是两头怪兽,一只枯瘦无比、浑身满是圈纹,俨然一根断木似的;而另外一只则肥胖圆硕、赤目凶光乱闪。

小逸大惊,眼前这两只怪物,颇像传说之中的山魈、木客之类的精怪!他想起爷爷曾经说过,妖怪就是各种自然之物变化而成的精魅。

据干宝《搜神记》假托孔子说:“夫六畜之物及龟、蛇、鱼、鳖、草木之属,久者神皆凭依,能为妖怪,故谓之五酉。五酉者,五行之方皆有其物。酉者,老也。物老则为怪。”

小逸猜得没错,这两只怪物就是山魈、木客。它们身高仅二尺,精目瞳闪,浑身充满灵怪气息。

此处深谷与世隔绝,至今依然保持着数千年前形成时的原始风貌。谷中花木感天地灵气而化,精气汇聚为体,是为精怪,而这两只山魈、木客则是其中佼佼者,灵气最旺。

木客和山魈一左一右,形成合围之势。小兽困在其中,似乎并不怎么着急。它微微蜷伏前身,腮颊鼓囊囊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大出自己数倍的木客。

木客对小兽有些忌惮,缓缓向前逼近。

小兽忽地张开小嘴,呲牙咧嘴的“呼呼”吹气,浑身杂毛猛地竖起,尖若针刺。

木客一怔,伸出尖爪朝小兽头顶就落。

小兽身形异常灵活,左右腾挪跳跃,每每在木客即将临身之时,堪堪躲开。

山魈鬼叫一声,迎头扑下,肥胖的身体像座乌云一般压来。

小兽低声尖叫,在山魈、木客合击中上窜下钻,眼芒频闪,怒意大生。

三只异兽斗在一起,翻滚起伏,顿时飞沙走石,声势极为骇人。

不多时,小兽渐落颓势,行动变得迟缓起来。

趁着山魈正面进攻的掩护,木客鬼魅般的闪到小兽身后,长爪暴涨,顷刻间抓上小兽脊背,顿时鲜血飞溅,小兽厉吼一声,已然受伤。

小兽猛地向旁边一闪,就势打了几个滚,随即站起身躯。

就在这时,几枚金黄色小果从它身旁岩石上跌落下来,小逸定睛一看,正是自己这几日服用的小果。他马上明白,原来偷偷给自己送来小果的,正是面前这只不知名的小兽!

小逸发出“哎呀”的惊讶声,山魈扭头看来,正好和小逸打个照面,当看到小逸手中桃木剑时,山魈眼神一冷,逼视出幽幽寒光,原本不屑一顾的面色,立刻变得冷峻肃杀,发出鬼哭狼嚎的诡异叫声。

小逸当机立断,手持桃木剑冲出,刺向山魈,山魈鼻翼朝天微张,“呼呼”出气,伸手抓来。

小逸桃木剑直劈下去,风声锐利,山魈低吼一声,高高飞起,双爪错分,直奔小逸双臂而来。

小逸大惊,忙不迭的收剑护住身体,一人一怪恶狠狠的斗在一堆。

另一边,小兽怒啸连连,急速扑向木客,木客也不示弱,爪爪抓向小兽要害之处。

缠斗半晌,山魈狂性大发,低吼声中,越发神出鬼没,身形忽左忽右,上下翻飞,威力极大,小逸一个不慎,已被山魈撕下一块衣摆,皮肤上留下数道血痕。他毕竟人小力薄,勉强和山魈游斗百招之后,后劲不继,被山魈逼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就在危险关头,小逸突然想起爷爷曾经特意嘱咐,若遇危机关头,立即使出一道灵咒。

小逸默念咒语,一股奇异的力道自丹田之中升起,直直灌注到桃木剑之中。桃木剑碧华大现,疾射飞出,绕匝悬空,隐隐响起清吟声。

山魈突然一愣,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它“吱吱”低叫,身躯缓缓向后退去。

木客自打见到小逸的桃木剑,脸上就狐疑不已,此刻看见桃木剑竟然放射出淩厉的碧绿光华,惊骇不已,如临大敌。

小逸却是莫名其妙,看看桃木剑,再看看山魈、木客,如坠云雾之中。

突然,桃木剑挣脱小逸手掌,淩空飞起,一股威猛绝伦的肃杀之气充满半空,桃木剑绕着山魈、木客急速旋飞,碧华闪耀,极是醒目。

山魈比较凶悍,双目赤光闪现,恶意横生,怪叫一声,已然飞在半空,抓向桃木剑。

桃木剑陡然加速,射向山魈。

只听得一声惨叫,桃木剑横穿山魈肩膀而过,山魈尖声鬼嚎,骇意狂冒,凭借敏锐的灵感,察觉到这把不起眼的桃木剑,竟然是自己的克星!

山魈和木客互相对视一眼,几乎就是同时间,转身飞逃。只眨眼工夫,已在十丈开外。

哪知桃木剑铮然低啸,已化作一道碧烟追去,很快追上。桃木剑上散发出淩厉的煞气,将两只精怪逼退回来。

山魈和木客挣扎着想摆脱束缚,无奈桃木剑上散发出来的煞气过于威猛,稍一碰触,毛发皆断!寒气透体而入,竟然难以行动。

僵持良久,它们终于明白若是继续坚持下去,桃木剑势必将自己斩杀,它们同时跪倒在地,哀叫连连,浑身瑟瑟发抖。

小逸没有想到爷爷传授的那道灵咒这么管用,竟然能将两只顽灵镇伏,一时间呆呆木木,浑忘了身边事情。

小兽却是欣喜不已,飞奔近身,朝着小逸低低吼叫。小逸豁然惊醒,伏下身躯,小心的替小兽查看伤势。仔细一看,只是一点皮外伤,并没有伤及筋骨,长吁一口气。

他大声叱喝道:“你们两个精怪,潜伏此地清修幻化成形。不思量天地造化,反而生性暴厣凶残,竟欲巧取豪夺。今天我就收了你们,以免日后作孽人间!”说罢举起桃木剑,就要斩落。

山魈和木客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它们哀嚎不断,惊慌失措。

小兽忽的奔到小逸面前,竖起尾巴摆动不停,一边还低声嘶吼,似乎有意阻止小逸下手。

小逸茫然问道:“它们想伤害你,难道还放了它们不成?”

小兽摇摇头,转身向着山魈和木客尖叫数声,山魈和木客相顾片刻,连连点头,它们一齐拜服在地,朝着小逸叩首。

小兽对着小逸叫了两声,摆手不让小逸杀死两只精怪。

小逸看着小兽前肢直立,比划着什么,略为一想,讶道:“你是说让我收服它们?”

小兽大喜,急忙点头。

小逸想想也对,毕竟山魈和木客潜居深山绝谷修炼,没有什么为恶之事,不当诛杀,当下问道:“你们愿意跟随我吗?”

山魈和木客面露喜色,忙不迭的答应。

小逸又说道:“可是你们这般怪模样,若是贸然出去,必定惊世骇俗……”

山魈裂开大嘴一笑,指指小逸手中的桃木剑,随即化作一道青气附着在桃木剑上,木客化作一道绿气跟随依附。片刻之后,山魈、木客飞出桃木剑,现出原形。

小逸惊喜交加,说道:“既然这样,你们平时就隐藏在桃木剑上,不得随意现身!等我需要你们的时候,自会召你们出来。”

山魈、木客点头应允。

山魈指着半壁,“咿呀”叫嚷着,小逸放眼望去,只见绝壁上伸出一棵大树,十分茂盛,他抱起小兽,好奇的跟随两只精怪走近。

山魈飞快地攀上大树,扔下来一条长藤,小逸跟在木客身后爬上去。

树枝绿叶掩映之间,赫然出现两个相连在一起的鲜亮的卵形物,长约一丈,高可容一人弯腰进入││原来这两个卵状物,就是山魈和木客的巢穴。

小逸走进巢穴,看到里面铺满各色鸟羽,四周光泽发亮,十分干燥舒适。

经询问方知,在绝壁半崖上,生长有自己先前服用的特殊的小果,对自己的伤势恢复大有益处,小兽和山魈、木客,就是为了争夺这种小黄果,而生出事端。

从此以后,小逸就在巢穴里住下,每天由山魈和木客采摘黄果,以及其他一些奇果山味吃下,一个月后,伤势豁然痊愈。

伤势好转之后,小逸便着手准备离开绝谷。

他指挥山魈和木客一个寻找结实的长藤,一个在绝壁上开凿洞槽,自己则砍倒一些树枝,用桃木剑削成楔形,将做好的木楔敲进洞槽里固定牢固,然后把长藤捆绑在上面。

如此向上,一路在绝壁上开出一条藤道。

经过几天辛苦工作,大功终于告成,长藤已然攀升到绝壁之顶。

这天天色泛白,小逸将精怪们采摘而来的各种果类东西,用衣服包好,扎在脊背上。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吆喝着山魈和木客领路,一边让小兽站在肩头上,于是向上攀去。

绝壁高达数百丈,小逸攀爬一阵,便藉着木楔休息片刻,接着向上爬去。

如此爬爬歇歇,等到黄昏时,终于攀到崖顶。

第五章 噩梦袭来

小逸站在崖顶,俯视绝谷,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自己坠落绝崖,本以为命已休矣,哪料到竟能捡出一命?更没想到还收服了山魈和木客这两只天地精灵之物。

就在他沉思遐想之时,突然听到一阵“吱吱”的叫声,他马上惊醒,转脸一看,原来是小兽在疑惑的盯着他直叫唤。

小逸呀然失笑,高兴地说道:“嗯,就要回家了,我以后就叫你小金吧!”

小兽听到后,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点头答应。

小逸将山魈和木客收进桃木剑,辨别一下方向,旋即飞奔而去。

到达火谷时,小逸特意留神,注意搜寻那只人面蛛怪的尸首,可惜等他到达当初生死骇斗的地方时,并没有找到人面蛛怪的尸首。

他以为天长日久,说不定被什么野兽吞噬也说不定,当下没有停留,越谷而过,一路向前山奔去。

等他攀上前山时,心情异常激动,望着半山腰散落的村落,他兴奋得大叫起来,喊道:“爹娘、爷爷,我回来啦││”边喊边飞奔下山。

自己生活了七八年之久的小村落越来越近,小逸一颗心“怦怦怦怦”的狂跳不止,不过和家人离别数月,可是思念之情却异常地炽烈。

天色渐黑,绿木环绕之中的小山村,显得特别安静。

小逸一路飞奔,很快就临近村口。

放眼望去,村口那棵已经存活了数百年的大树,分外的高大和亲切,那里是小逸和小伙伴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树顶群居的鸟群,每到傍晚时分,都会从四面八方飞回,“叽叽喳喳”的围绕着山村盘旋穿飞,好不热闹,一直到明月初上方,才落下安歇。

也就在那里,他会和阿虎哥、小胖等人围在老人们身边,听他们讲述那些神奇的传说,每次都是最晚回家……

想到这里,小逸不由得露出微笑,他仔细眺望,想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和伙伴们开怀的笑声,可是大树下什么也没有,死寂一片,就连往日嘈杂的鸟鸣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山村静悄悄的。

小逸非常纳闷,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丝说不出的不安,怎么往日热闹的人群不见了踪影?

那些喜欢在黄昏时刻翩飞群舞的鸟群哪里去了?

他抬头向村中看去,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往常此时,正是各家各户炊烟四起的时候,可是现在整座山村上空,却没有一道炊烟!

一股不祥之兆在小逸心中缓缓升起,他脚下不停,片刻间奔到村头那株大树之下。

果不其然,大树下没有一个人影,一股淡淡的怪异气味,慢慢飘浮游荡。

小逸用力一嗅,气味之中竟然夹杂有血腥味道!

他心中大骇,发足狂奔,刚一进入村头,浓重的血腥气味扑鼻而入,令人窒息,他停下脚步,缓缓推开身旁院落的木门,一幕惨象赫然出现在眼前─只见不大的院落之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六具骸骨,惨白森森!

骸骨姿势各异,手中换紧握着木棍、锄头一类的防御武器,可以看出临死之前有过激烈的挣扎痕迹。

小逸脑袋里“嗡”的涨大,这张三叔家一共六口人,正好和尸首数字相吻合,他惊恐的大叫道:“张……张三叔!”

屋中没有任何回应,小逸惊慌地连连后退,奔出大门。

一路走来,所有人家皆是一般模样,横尸遍野,越往里去,血腥味道越发浓烈,仿佛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阿鼻地狱般,骸骨一具接着一具,没有一个活口。

小逸心胆俱寒,不要命的奔向自己的家,穿过一道小巷,远远看到那扇熟悉的黑木门,此刻黑木门虚掩半开,院落静悄悄的矗立在黑暗之中。

“吱呀”一声,黑木门大开,小逸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进,他害怕极了,害怕看到和张三叔一家类似的情景。

夜色笼罩之下,院落里十分安静,安静的出奇,小逸感觉到非比寻常的紧张,心脏“扑通扑通”的猛烈跳动,脚步也变得分外沉重,每走一步都要付出不少力气。

葡萄藤下,赫然半躺着一具尸首,周围散落着十来具动物骸骨,尸体手中握着一把断剑,断剑上还有一具动物骸骨。

小逸认出,那把剑就是爷爷贴身佩带的武器,他哭喊着奔近,一下子跪倒在地,呼喊道:“爷爷,这……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触手摸处,尸首身上衣物悄然化去,露出里面森森白骨。

小逸双眼圆睁,大喊道:“不会的……不会的,爷爷……爷爷你不会就这样抛下小逸离去的!”

哀哭良久,小逸木然起身,四下搜寻,嘴里喃喃自语道:“爹、娘,你们……你们在哪里?”边说边奔进屋中。

屋中桌椅翻倒,角落里有两具尸首,紧紧搂抱在一起,其中一具的头发上,佩带着一颗珠花,玉白颜色。

那是娘嫁来时,嫁妆里唯一的贵重物品!

小逸大喊一声:“爹!娘!”

他冲到爹娘身边,抱住尸骨大哭起来,“爹、娘,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小逸!我回来了!你们怎么不说话……”哀嚎声令人心酸不已。

小逸痛哭失声,心中绝望之极,双亲和慈爱的爷爷竟然就此撒手人寰,天人永隔,这一幕他怎么也接受不了,心中茫然失措,难以排遣。

小逸抱着爹娘的尸首,整整呆坐了一天一夜,终于明白过来,亲爱的爹娘永远离开自己了。

他木然站起身,将爹娘的尸首逐一抱出,小心的放在爷爷骸骨旁边,恭恭敬敬的向三人磕头,边磕边哭,直到眼泪耗尽,只能发出沙哑的怪音。

日上三竿,将院落照射的十分明亮,他站起身,从院角取过一把铁锹,在院落中央开挖起来。

他人小力薄,挖起来极为费力,但他一声不吭,连续不停地挖着,挖得累了,就跪在地上休息一阵,才又接着挖坑,这样一直到黄昏时刻,终于将两个大坑挖好。

小逸走到尸首前跪下,痴痴呆呆的看了老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向每个人磕了四个头,泪流如注,蠕动着干裂的嘴唇,无声的呜咽哭泣,心中自语道:“爷爷、爹、娘,你们……你们安歇吧。”

说完,小逸将爷爷的尸首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入土坑之中,那把断剑紧靠着放好,接着又把爹娘尸首抱到另外一个大坑中,平放妥当。

小逸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躺在土坑之中的亲人,舍不得挪开视线,心如刀绞,一阵一阵的抽搐。

圆月初上,分外皎洁圆润,月华静静的倾泻在大地上。

小逸眼神逐渐冷峻,短短几天之间,他好像成熟了许多。

终于,他抓起一把土,缓缓扬下,泥土落在爷爷的身上,尘烟飘荡。

小逸微微一顿,清泪悄然滑落。

一把、两把、三把,泥土纷纷坠落,逐渐将身体埋没,只留下头颅依旧露在外面。

小逸看了半晌,猛地闭上眼睛,双手不停,很快的将坟墓填好,接着又把爹娘合葬的坟墓填好。

他取过两块木板,削成长块,在上面写上墓铭,插在坟墓上。

这一切做完之后,他又俯首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从屋中找出几件衣物,胡乱包好,一步一回头的走出院落,站在门外徘徊良久之后,终于转身缓缓离去。

走出山村之后,他踏上去往山外的小路。

月色笼罩之下,崎岖蜿蜒的小路上,一道孤独而又矮小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午夜时分,山道弯弯曲曲的盘旋而下。

小逸一个人孤独的走在路上,他不时回头张望那已经消失在远处的小山村,心中茫然一片。

山村遭到神秘的大屠杀,究竟是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他们又是为什么下此毒手?爷爷遗体旁边的那些奇怪的骸骨是什么来历?

这一切在小逸的脑海里不停的掠过,他绞尽脑汁,却找不到一点线索。

小逸甩甩头,将纷杂的思绪抛到一旁,抬头仰望夜空,明月圆亮,沉默不语。

“该何去何从呢?”

他心中默想半天,这才想起爹娘的亲戚似乎很少。

小逸记起,娘有一个哥哥,在山下的县城中,几年前曾经见过一面,那时候他年纪尚幼,头脑之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于是,小逸决定投奔这个舅舅而去。

星夜月圆,一路上凉风习习,十分惬意,可是小逸却顾不得欣赏这如画美景,心事重重地下山而来。

正行走之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轻微的异音,抬眼望去,只见月色银华之中掠来两道黑影。

小逸心中一动,急忙掩身藏到路边浓密的丛林之中。

风声响处,两道黑影飞快地临近。

小逸这才看清,原来是两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御剑淩空飞过,“唰”的降落地面。

其中一个人说道:“二师兄,咱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

年长模样那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环顾四周,点点头说道:“也好。咱们这一路赶来,怕没有八百里路,的确有些困乏了。四师弟,你也累了吧?”

四师弟笑答道:“二师兄,我不累。来,吃点干粮吧。”说罢从怀里取出一块干粮递过去,二师兄接过,两人走到路边一块平坦的巨石上坐下。

藏在林中的小逸乍见干粮,肚子不由自主地“咕咕”叫起来,吓了一跳,幸好那两人距离较远,没有察觉到。

小逸几天几夜没有吃喝,初时不觉,此刻精神放松,顿觉饥饿干渴难耐,他见着两个人御剑飞行,修为十分高深,正是修道之人,想起在后山火谷逢遇的青衣老道,阴险狡诈,竟然恩将仇报,反将自己击落悬崖,初尝人心险恶,对现在这两人暗起戒心,自是不敢出声,因此强忍着饥渴,唯恐惊动两人。

四师弟边吃边问道:“二师兄,师父派咱们急急忙忙的赶赴而来,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

二师兄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道:“四师弟你刚刚闭关出来,有些事情还不是很清楚。这件事十分机密,我也是临行之前听师父说起,听说是三师叔、五师叔他们一行人出了纰漏。”

“什么?”四师弟惊诧说道:“三师叔、五师叔他们出了什么纰漏?”

二师兄答道:“先前三师叔、五师叔他们,带领三师弟、五师弟以及众多同门师兄弟,前往苍灵山绝谷,寻找炼器材质。据说那苍灵山绝谷地貌独特,蕴含有不少天材地宝,其中有些十分珍贵罕见,是修道之人炼器的极佳材质。

“众位师叔、同门师兄弟此番前去,目的有二:一是希望获取一些奇材,以便修炼神器之用;另一方面则是藉此机会历练一番,好让年轻弟子长些见识。但是……”话语到此戛然而止。

四师弟正听得入神,见他突然中断,急忙催问道:“但是什么?”

二师兄脸色一变,缓缓说道:“但是三师弟、五师弟以及众多同门师兄弟一去,竟然了无音讯,数月不归,早已超出当初约定的时限。

“掌门心急如焚,一连派出两批人马前来察看,发现在绝谷深处散落的无数白骨,其旁所遗留的兵器,却正是同门的随身兵器,这才知道他们已然丧生绝谷。可是遍查之下,始终没有找到三师弟和三师叔的下落。

“直到一月前,有人在离此不远的小县城之中,发现了三师弟,他……他竟然失心发疯了!”

四师弟越听越惊,骇异无比,惊问道:“三师兄他发疯了?怎么会呢?”

二师兄说道:“据遇到三师弟的同门所说,三师弟当时蓬头垢面、流落街头,嘴里不时说什么‘妖怪’之类的话语,畏缩惊恐,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似的。

“待将三师弟接回总门,在诸位长老们的联手医治下,他的情况渐趋好转,只是依然说不清当日所见,以及三师叔和五师叔的去向。

“无奈之下,掌门师祖再次派出弟子前来搜寻。昨日早间,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在绝谷中,发现一处用石头封堵住的洞穴,里面赫然有五师叔的墓穴!

“师父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先行一步下山前去接应。临走之前,特意吩咐我带你随后赶来。”

四师弟骇然惊呼道:“你是说五师叔的墓穴?不可能,以五师叔的修为,怎么会撒手人寰?”

二师兄沉重的点点头,说道:“消息所传确凿,因为在墓穴之中,发现了五师叔的九龙剑,加上墓碑上清楚的写明是五师叔之墓,应该不会有错的。”说到这里,黯然神伤。

四师弟心中震惊无比,问道:“五师叔已经修炼到修真第六重了,修为高深莫测,举世之中还会有什么人胜得过他老人家呢?”

二师兄说道:“四师弟猜测的有道理,此事大有蹊跷,依五师叔的修为,自是不会轻易输于他人,但是天下正邪两道,有名者九个门派,其中修为精深者也不是没有,若是这些人暗中下手,倒不是没有可能,师父临行前交代的话语之中,隐约也有这种意思。”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件事十分古怪,而且直到现在,三师叔仍旧是生死不明,不知所踪。也许三师叔还滞留在绝谷中的某个隐密处所。我想师父此番前去,似乎应该有这种怀疑。”

四师弟沉默下来,只顾低头吃着干粮。

不一会儿,两人已感略饱,倦意大去。

二师兄说道:“四师弟,时辰不早,咱们该出发了。”

四师弟点点头,收拾好行囊。两人祭器而起,御空飞离,眨眼间隐没在漫山绿木之间。

小逸等两人飞远,才从藏身之地走出,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皱眉苦思。

两人这番没头没脑的对话,让他如坠云雾之中一般困惑不解,他想了想,自我解嘲道:“小逸啊小逸,你连自己的事情还解决不了,还关他人事情?”说罢摇摇头,准备下山而去。

此时,小逸倦意大起,困乏不已。他看看四周,找了个小山洞钻进去。

胡乱吃了几枚从绝谷之中带出的小果,略微果腹,随即伏倒在地,沉沉睡去。

第六章 小金解围

等小逸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临近晌午时分,他匆匆上路,不多时已经来到山下官道上。

官道上人来人往,行人三五成群,不时有马车驰过,热闹了许多。

小逸问明县城方向,走进人流之中。

此时官道上以步行者为主,最是人多,那些家中丰裕之人,要嘛骑马、要嘛乘坐车辆赶路,小逸衣着简陋,混迹在行人之中,倒也不显特别。

听着身旁行人闲聊趣闻轶事,解去了小逸不少落寞寂寥。

好在县城距离不远,天色将晚时,县城终于远远在望了。

小逸心潮涌动,兴奋之情于油然升起。

他这是第二次出远门来到县城,上一次是在三年前,当时是和爹娘一齐拜访住在县城的舅舅,那时他年纪尚幼,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只是依稀记得舅舅家是一幢独门院落,门口有一株高大的槐树。

城门附近人流涌动,挤满了进出的行人,小逸夹杂在人群中,走进城门。

城中建筑排列有序,一条大道直贯南北,东西各有七、八条街道交错纵横。街道两旁满是商铺、客栈、酒楼、钱庄等等,另外有数不清的临街叫卖小摊,密密麻麻,十分热闹。

此时临近黄昏,华灯初上,尤其是酒肆、客栈里面更是人声鼎沸,喧哗声此起彼伏。

小逸睁大眼睛,好奇的四下张望。两旁建筑华丽高大,匠心独具,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时间眼花撩乱、应接不暇。

小逸正自目不暇接之时,突然从东面一条街道上奔出几匹马,神骏非凡,赫然都是非常少见的宝马,马匹上端坐着一群人,其中除了一个中年人之外,其余都是十来岁的少年。

这群人中间,簇拥着一个小姑娘,她大约七、八岁左右,红衣打扮,明艳逼人,满脸傲气。

这群人皆是劲装打扮,腰佩兵器,一个个气宇轩昂,目不斜视而来,马匹奔行甚快,行人忙不迭的躲闪,偶尔有人想出声叱喝,见到马上诸人打扮,早已吓得噤声不语。

眨眼间功夫,马群逼近,小逸兀自不觉,依旧沉浸于欣赏街道两侧的热闹。

马匹上端坐着的一个华服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看到在街道中央慢吞吞边走边张望的小逸。见他浑身布衣打扮,满是脏痕,就连肩头爬伏的小兽也是污秽不堪,丑陋至极,他嘴角泛起了冷酷的笑意。

他身边马匹上那一个红衣小姑娘,见到有人挡住去路,秀眉一皱,说道:“哪里来的叫化子?脏兮兮的,讨厌!”

华服少年眉角一挑,笑道:“顾师妹,不要紧,师兄这就去打发这小子,省得他打搅了师妹赏街的兴趣。”说罢一拨马头,迳向小逸冲来。

旁边一众少年,已经看出华服少年的意图,都笑嘻嘻看着,并不出言阻止。

满街的百姓,有机灵的觉察出异常,但是慑于这群人的来头,无人敢出言示警,一些胆小者早已撇过头去,不忍目睹惨剧的发生。

小逸肩头的小兽小金,警觉的抬起头,“吱吱”大叫,他猛然发觉有异,抬头看时,那华服少年催马奔近,马蹄高高抬起,照着小逸踩去。

这匹紫骝马十分高大健壮,足钉蹄铁,被它踏上,哪有活命的机会?

小逸大骇,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侧身向旁边滚倒。

小金“呼”的跃起,闪电般的飞到紫骝马身旁。

马上华服少年大骇,来不及拔出随身兵器,急忙挥鞭打去,哪知小金在半空之中,怪异的扭身,近乎直角般的改变方向,已然消失不见。

华服少年一愣,尚未醒悟过来,只听得身后同门之人呼喊道:“谭师弟,小心马……”

话音未落,只觉身下紫骝马突然放声长嘶,上下跳跃,甩头蹬蹄,状若疯狂。

原来小金已经藏到紫骝马肚腹之下,朝着它腹部那块最为薄弱的地方猛抓狠咬,撕下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淋。

紫骝马平时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等袭击?疼痛之下,上下颠簸,只想甩掉腹下入侵者,哪里还顾得背上主人?

华服少年心中大急,连忙呵斥道:“紫骝儿,安静!安静!”

紫骝马悲声长鸣,忽地高高跃起,复又落下,华服少年已被高高抛起,如入云端一般,重重摔在地上,哀嚎出声。

就在此时,身后众人也已驱马赶到,大声叱喝,有两人凭空飞起,驱剑斩来,杀气淩空而至,寒意凛冽逼人。

小逸大为震惊,忙不迭的喊道:“小金,快撤!”

小金颇为机灵,察觉不对,不待小逸警告,折身飞回,落在小逸肩头。

小逸人小鬼大,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这群人对手,转身混进人群,七扭八弯,业已消失在茫茫人潮之中。

那两个少年驱剑排空而来,呼啸声大作,显然动了真怒。

大街上看热闹的人群,皆都惊呼出声,忙不迭的四下躲避,一时间大街上乱成一团,人流蜂拥,狼奔猪突,混乱之极。

两名少年无名火起,也不怕惊世骇俗,当众御剑急飞,四下寻找小逸的踪迹。

街道上的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等神技?吓得脸色大变,如潮水般退去。

其他人急忙跃下马来,纷纷上前。

那红衣小姑娘飞纵过来,扶起华服少年,娇声喊道:“谭师兄,谭师兄!”

华服少年睁开眼睛,刚要说话,一股锥心的疼痛感,从胯部放射传播,不由得呲牙咧嘴,低声呻吟。

红衣小姑娘满脸焦急,问道:“谭师兄,你哪里难受?我替你揉一揉。”

华服少年颇为尴尬,他胯部落地,那里最为疼痛,可是这等羞人部位,怎能对师妹明说?当下强忍着痛楚,勉强笑道:“顾师妹,我不碍事,只是不小心跌落马下罢了。”

旁边跟随的中年大汉早已看出究竟,连忙走过来托起华服少年,不落痕迹的说道:“出尘,你不要紧吧?”说话之间,一股真力透体而入,所到之处,痛楚尽消。

原来这华服少年名叫谭出尘。他身上疼痛霍然消失,心中大为感激,起身谢道:“多谢司马师叔援手。”

司马师叔摆摆手,见他已无大碍,遂放下心来,起身四下张望,精目之中寒光闪现,环视一周之后,不觉大失所望,那乞丐般小儿竟然消失不见,心中隐怒。

与此同时,另外还有一丝疑云在他心中悄然升起─依方才袭击谭出尘的小兽来看,貌似丑陋难看,谁知竟是机灵异常,连异种宝马紫骝马也被它咬伤,当真非同寻常。

难道说那小儿竟也是哪个名门大派门下的弟子不成?可是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究竟为何?只可惜这里是大街之上,否则一定出手将他擒获,看看究竟是谁家弟子,胆敢让本门弟子当街出丑!

就在这时,两名少年在半空之中盘旋半晌之后,一无所获,只得恨恨落下地面,走上前来,躬身说道:“司马师叔,弟子无能,被那小乞儿逃走了。”

司马师叔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之后说道:“知道了,你们照顾好出尘,咱们走吧。”说罢纵上马匹,向前走去。

众弟子纷纷跃上马背,跟随而下。

那华服少年眼望着小逸逃走的方向,狠狠说道:“好小子,这次算你命大。等下次逮着你,哼,管教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罢拨转马头跟去。

顾师妹一边走,一边向周围察看,心中讶意大盛,不知怎的,她突然对方才那野小子产生强烈的好奇心,尤其是那古怪的小兽,竟然能在空中做出那么诡异的动作。

“小金?这个名字有意思……”她低声咕哝着,眼中异彩频闪。

华服少年问道:“顾师妹,你说什么?”

顾师妹猛然惊醒,嫣然一笑,脆生生说道:“没什么,谭师兄。”说着纵马赶上,和谭出尘并骑前行,不时低低私语。

众人转过两条大街,来到一间客栈,一旁早有店小二迎上,将众人接入里面。

远处一处拐角,探头探脑的伸出一个乱发蓬蓬的小脑袋,将众人情形看在眼里,他就是方才乘乱逃走的小逸,他怀中一阵蠕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小逸笑着拍着衣服,斥骂道:“小金,好了,出来吧!”

小金钻出来,晃晃乱蓬蓬的毛发,向小逸做了个鬼脸,逗得小逸开心的笑了。

经过方才那一幕惊心动魄的经历,他和小金关系更加贴近,在他最为孤独悲伤的时候,有如此机灵聪慧的伴儿,总是件好事,方才若不是小金及时警告,他早已伤在紫骝马铁蹄下。

想到这里,小逸下意识的把小金抱紧,贴在脸上轻轻的摩擦。

小金似乎有点受宠若惊,不安的扭动着,突地张开小嘴打了个喷嚏,滚热的气流喷到小逸的脸上,他“嘿嘿”的笑起来。

一人一兽转身离开,越走越远,逗乐声时隐时现。

小逸带着小金开始寻找舅舅的住址,他心中想到,舅舅家那座独门院落,门前有株大槐树,倒是个醒目的标志,于是就向人打听,哪知遍问之下,不由大失所望,原来城中大槐树比比皆是,怕不有数百株之多!

小逸倒不气馁,不管怎样已经来到这里,离舅舅家不远,只要耐心找下去,总会找着的。

小逸暗暗打定主意,从南向北,依次问过去。

天色渐黑,夜幕降临,家家户户烛火初上,白天那种嘈杂的喧闹声逐渐平息下来。大街小巷之中满是追逐打闹的孩童,嬉笑声不时传来。

小逸羡慕的看着他们,脚下却不停,只要看到门口有大槐树,就上前敲门询问,可惜的是,他只知道舅舅姓程,其他的一无所知,因此被询问者皆是摇头,没有人知道他所要寻找的地方。

夜色渐深,嬉闹的孩童逐渐回家歇息。

行走在小巷之中,小逸越发觉得孤独,就连爬在肩头的小金似乎也有感触,一动不动,眯着眼睛养神。

小逸失望的又从一户人家走出来,无精打采的走进一条黑暗小巷,慢慢向前走去。

奔波了一天,他又困又累,心中盘算着先找个地方过夜,明天天亮再继续寻找舅舅家。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道黑影急急忙忙的奔过来,后面追来一群人,边跑边喊道:“站住,站住!”

照着月光看去,前面奔跑的,赫然是个小姑娘,眉清目秀,一身花格衣裳,手里提着一个竹篮,慌慌张张地跑着,气喘吁吁。

小姑娘跑到小逸面前时,如遇大赦,惶急的说道:“有人追我,救救我!”

小逸向后看去,只见那些胖大男孩衣着华丽,年纪约在十三、四岁,长得五大三粗,一个个凶神恶煞般模样飞奔过来,眨眼间已将两人包围。

小逸马上明白,这些男孩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家,当即跨上一步,挡在小姑娘身前,肩头趴伏的小金霍然睁开眼睛,警惕的看着眼前这帮人。

为首的一个男孩约莫十岁左右,一身绸缎衣裳,趾高气昂的走近,他手一摆,其余三个人分散开来,将两人包围起来。

小姑娘惊恐的看着围上来的男孩,浑身瑟瑟发抖。

小逸觉察到她的不安,低声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呢。”

小姑娘低声说道:“这些人是县城中的小霸王,寻常人都惹不起他们的。”

小逸眉角一挑,豪气大生。

为首的男孩凶巴巴的走上前,指着小逸说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干涉小爷的事情?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啊?”

小逸眼珠一转,淡然说道:“这是我小妹,怎么,有什么事得罪各位了吗?”

“什么?这小妞儿是你小妹?那就好,那就好。”男孩诡异的笑道,“方才这小妞还欠小爷一样东西,就在篮子里面,你取来献给小爷。”

小姑娘气愤地说道:“你胡说,分明是你抢我的东西,怎么变成我欠你一样东西?”

男孩勃然变色,冷冷说道:“小爷看上你们的东西,这是你们的福气,换成别人,还不巴巴的送上来?小妞儿不要给脸不要脸,快快交出那样东西,要是惹得小爷生气,小心打断你们的狗腿!”说罢使个眼色,旁边诸人挽起袖子,缓缓逼近。

小逸一看今日无法善了,伸手拔出桃木剑,说道:“要是我们不给呢?你们是不是要强抢呢?”

男孩大怒,低吼道:“好小子,嘴还挺硬气!看来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哼,那就尝尝我铁拳的滋味,上!”其余三人取出兵器,迎面就打。

小逸冷笑一声,平举桃木剑,低声喝道:“山魈、木客现身。”

话音方落,只见一道青气和一道绿气从桃木剑上飞出,凝聚成实形,黑影幢幢的飘浮在半空之中,隐隐约约透露出狰狞可怕感。

那男孩的随从,猛然看到眼前出现这诡异的东西,心中大骇,哆哆嗦嗦的说道:“少爷,这是鬼……鬼呀!”一个个畏缩不前。

男孩想必平时嚣张狂妄惯了,心中虽然害怕,嘴里却喝道:“谁要是敢后退,小心回去家法伺候!给我上!”

那些随从咬咬牙,举起兵器吼叫着砍来。

小逸指着周围诸人说道:“把他们收拾了。”

山魈和木客“呼”的飞起,直冲入人群之中,它俩上下翻飞,顷刻间已将三人戏弄的团团直转。

三人明明看到眼前有东西飞近,用兵器劈砍,那东西却忽的不见,转脸看时,却打了个照面,吓得“哇哇”乱叫,不多时,脸上、身上满是伤痕,一个个气喘吁吁。

男孩见势不妙,顾不上招呼随从,撒腿就跑。

小逸断喝道:“现在还想跑?迟了!”随即默念咒语,桃木剑陡然飞起,赶上男孩,仿佛有灵性一般,照着男孩的后背拍去。

男孩背心如遭重击,立时扑倒在地,桃木剑连续不停,重重击打着男孩的四肢,尤其是臀部,更是挨了不少好打。

男孩顿觉剧痛传遍全身,忍不住大声呻吟,忙不迭的喊道:“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旁边众随从又惊又骇,忙于招架半空之中两只鬼魅状的怪物,哪里抽得出手帮忙?

小姑娘看在眼里,满是惊诧,身躯禁不住紧靠住小逸,微微发抖。

此时,小巷里面的打斗惊扰了周围住户,纷纷起身开门查看究竟。

小逸唯恐惹来麻烦,伸手召回桃木剑,收起山魈和木客。

四人趴在尘土之中,哼哼唧唧的站不起来。

小逸叱喝道:“还不快滚?下次再敢欺负弱小,小心我把你们扔到河里喂王八!”

四人如遇大赦,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的扶持着男孩离去。

小逸急忙拉着小姑娘奔出小巷,远远离开,待到大街上时,两人停下脚步。

小姑娘看着小逸,美目之中满是崇拜的神色,她激动地说道:“小……小哥哥,你是神人吗?”

小逸被她问得莫名其妙,说道:“神人?什么神人?”

小姑娘说道:“你要不是神人,怎么会驱鬼飞剑,吓得那些小霸王屁滚尿流,灰溜溜的逃走了?”

小逸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呀然失笑,他低声说道:“我不是什么神人,这些不过是些小把戏,哄哄人而已的。”说罢严肃的说道:“小妹妹,今天这件事千万不可对人说起。”

小姑娘睁大眼睛看着他,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我会的。”

小逸问道:“对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小姑娘大喜,高兴的说道:“好啊!”说罢指着东北方向说道:“小哥哥,我家就在大街后面的一条小巷里面。”她拉起小逸的胳膊不放,缓步向前走去。

小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说道:“我叫皇甫雅,爹娘都叫我雅儿。你呢?”

“我叫段逸鸣,大家都叫我小逸。”小逸说着,又问道:“你是怎么会遭遇上那群小霸王的?”

雅儿说道:“今天娘亲叫我到西城的外婆家送东西,外婆留我吃过晚饭才走,回来时,外婆特意让我捎回一些她亲手编织的刺绣。外婆的手艺可是城中一绝,名气可大了。

“离开外婆家之后,我在街上游玩,哪知遇上那群小霸王。他们故意刁难我,非要抢我篮子里的刺绣。我哪里肯依,于是就被他们追到小巷里。要不是遇上小逸哥哥你,雅儿今天非吃亏不可。”说罢眼圈一红,眼泪盈盈欲滴。

小逸急忙哄道:“好了,别哭。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雅儿破涕为笑,美目一眨一眨的,突然问道:“小逸哥哥,你这么风尘仆仆的,要去哪里?”

小逸顿时无精打采,在雅儿的追问下,才将自己进城寻亲不遇一事简略说来。

雅儿同情的说道:“小逸哥哥,天色这么晚了,不如到我家歇息一宿。等明天天亮,雅儿陪你去找舅舅。你看好不好?”说着忽闪着大眼睛,渴望的看着小逸。

小逸看着雅儿澄清的大眼睛,暗想自己正好也没有地方前去,不如就暂时到她家住一宿也好,于是点点头,说道:“那就打搅了。”

雅儿大喜过望,笑道:“看你文诌诌的,打搅什么?今天你救了我,回去让爹娘好好谢谢你。”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去,拐过两个街角,来到一条小巷。

黑暗之中,巷口站着一个人,正焦急地来回走动。

雅儿扑上去,叫道:“奶奶,雅儿回来了!”话音未落,已经扑入那人怀里。

奶奶见她回来,长吁一口气,随即埋怨道:“雅儿,你又疯到哪里去了?家里人都着急死了!”

雅儿“咯咯”娇笑,将事情原委讲解了一遍,接着拉着小逸走近,笑道:“奶奶,就是他帮我解围的。”

奶奶就着月光仔细端详小逸,见他虽然衣裳破旧,但是眉清目秀,脸上隐隐然有一种英气,心中暗自点头,和蔼地说道:“小哥,你还没有吃饭吧?走,随奶奶回去,好好吃顿饭,睡个好觉。等明天让雅儿陪你去找你舅舅。”

小逸心中感动,躬身谢道:“多谢奶奶。”

三人相拥着拐入小巷,走进一座小院。

雅儿的爹娘闻讯出来迎接,将小逸接入屋中,随即张罗着做饭,让小逸吃下。

吃完饭,雅儿娘问道:“小逸,你说进城来是找你舅舅。那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小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知道舅舅姓程,叫什么名字就不知道了。”

雅儿娘眉头一皱,问道:“这县城里,姓程的没有千户,也有三、四百户,不好查找啊。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线索?”

小逸说道:“舅舅家我还是几年前去过一趟,他家也是一座独门小院,门口有株大槐树。”

“大槐树?姓程?”雅儿的娘想了想,突然说道:“莫非是他家?”

第七章 寄人篱下

小逸连忙问道:“大婶,您说的是谁?”

雅儿的娘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东街有户人家,主人名叫程子严,家门口倒是有一株大槐树。”

雅儿的爹一愣,憨厚的说道:“你说的就是那个经商的程子严?”

雅儿的娘点点头,回道:“那人有时也到娘家收购些针织刺绣,日子一久,大家便认识了。不过,听说那人妻室……”说话时,眼神颇有些怪异。

雅儿的爹问道:“怎么?”

雅儿娘刚要回答,院外传来一声喊叫声:“爹娘、奶奶,我回来啦!”

说话间走进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大约十二、三岁,长得甚是结实,他看见家中突然多了一个男孩,心中纳闷,盯着小逸直看。

奶奶问道:“怎么今天又是这么晚?”

少年放下手中东西,答道:“今天店里进了不少货物,耽搁时间了。”

奶奶笑道:“来,认识一下。”

经过介绍,小逸才知道,少年是皇甫雅的哥哥,名叫皇甫琅,在一家商号里帮工。

小孩子间很快就熟悉了,当晚小逸就和皇甫琅睡在一起,两人心性相通,“嘀嘀咕咕”的说到后半夜,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吃过早饭,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奶奶吩咐雅儿陪小逸出门去找舅舅。

两人走出门来,一路穿街走巷,直奔东街而来,不多时,已经找到一户人家,门口果然有一株大槐树。

小逸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紧张,口舌发干。

皇甫雅上前叫开大门,老半晌才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女子,问道:“你们找谁?”

小逸小心翼翼的说道:“您就是舅娘吧?”

中年女子一怔,待小逸说明身分及来意之后,脸上阴晴不定,良久才淡淡说道:“哦,是段家的外甥啊!进来吧。”小逸和皇甫雅跟着走进去。

皇甫雅悄悄说道:“小逸哥哥,你这个舅娘,好像不大欢迎你呢。”

小逸心中一震,未及说话,里面快步走出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惊讶的说道:“是小逸吗?你怎么来了?”

小逸乍见那人,鼻子一酸,哭着拜倒在地:“舅舅,小逸的爹娘还有爷爷,全……全部过世了。”

舅舅闻言大惊失色,急忙拉起小逸询问究竟,待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后,禁不住唏嘘不已,泪流满面。

舅甥俩休戚相关,皆是伤心欲绝,好半天之后,舅舅才强压悲伤,将两人引进屋中坐定,舅娘却再也没有露面。

皇甫雅坐了一会,告辞回去,小逸将她送到巷口,临别时,皇甫雅说道:“小逸哥哥,你得提防舅娘。我听娘说起,她生性吝啬、心胸狭窄,和左邻右舍都甚少来往,你自己小心,我走了。”

小逸送走皇甫雅之后,怔怔的站在巷口发呆,半天之后,才慢慢腾腾的返回。

从此之后,小逸就在舅舅家中住下,时间一长,也慢慢了解这里情形。

舅舅是个商人,开了家小商号,专门从事异地贩售布匹、刺绣等手工艺品,从中谋利,平时不多在家,长年在外。

舅娘平日里闭门持家,膝下有两个男孩,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上了私塾,正是淘气捣蛋的年龄。

小逸自从得到皇甫雅的警告之后,暗自留心,每次见了舅娘,均是小心翼翼,非常恭敬。

小逸手脚勤快,嘴巴甜,每天忙前忙后的,只是舅娘一直对他不冷不热。

这中间,舅舅去了一趟苍灵山,花了些银子,将小逸爹娘和爷爷的骸骨重新埋葬,并且设了个墓碑,哪知回来后却和舅娘吵了一架,小逸这才得知,原来舅舅此次进山修墓,是瞒着舅娘去的。

时过不久,舅娘就开始对小逸冷言冷语,幸好有舅舅维护着,还不至于过甚,直到有一次,小逸半夜起来方便,无意之中听到舅舅和舅娘的议论声。

舅舅说道:“我想让小逸上私塾,让他学些东西,以后博取个功名,也好替小妹撑起门户。”

舅娘说道:“撑什么门户?你看他那小乞儿模样,哪能读出功名?我看他将来有口饭吃,饿不死就不错了。”

舅舅说道:“这不好吧?咱们自己的孩子都上学念书,却不让小妹的孩子去,只怕别人知晓了,会说闲话的。”

舅娘说道:“哼,说什么说?老娘不嫌他拖累,收留他住下,已经够仁义了,再说哪有那么多银子供他念书?光是咱们自己的两个孩子就够受的了。

“当年你那死鬼妹妹放着大户人家不嫁,偏偏跟了一个山村野夫,不就是会使什么鬼障眼妖术吗?那能当饭吃,还是能当绸缎穿?现在倒好,两腿一翘,留下个拖油瓶的让你养,真是倒了八辈子楣运了。”

舅舅低声说道:“看你说的,当年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西城李大官人已经五十来岁了,让小妹给他当小妾,那不是活活把小妹往火坑里推吗?

“爹娘见背的早,留下我和小妹相依为命。我这当哥的,总不能贪图一时富贵,而让他人背后里耻笑。再说终身大事,怎么也得听听小妹自己的意愿。”

舅娘抬高声音吵道:“这会儿说什么怕人耻笑?当初你那死鬼妹妹逃婚远走,人家李大官人派人滋事,当时你怎么吓得不敢放屁?要不是老娘父母看在亲家面子上,出面调停,只怕你这会儿把不住,也钻到什么深山老沟里不出来,还能安安稳稳的睡在这里?”

舅舅气的浑身发抖,说道:“你……”

“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舅娘声音越发响亮。

舅舅压低声音求道:“小声点,别让左邻右舍听到了。”

舅娘继续谩骂半天,小逸实在听不下去,匆匆返回房屋,捂着被子痛哭失声。

天一亮,他擦干眼泪,装出不知道的样子。

很快的,小逸被舅舅安排到自己的小商号里做事,小逸尽心尽力,凡事认真负责。

即便如此,还是不时的被舅娘训斥,埋怨他做事不好,有时甚至当着舅舅的面数落小逸,舅舅看在眼里,无可奈何。只要不是太过分,往往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过多久,舅舅出门前往扬州经商。临行前,他来到小逸屋中,抱着小逸久久不语,最后说道:“小逸,舅舅要出门经商。你……你得自己照顾自己,对你舅娘客气些,不要惹她生气。”

小逸心中难受,仰头说道:“舅舅,小逸想随你出门做生意。”

舅舅摇摇头,说道:“不行,你还太小,先在商号里帮忙吧。等过上四、五年大一些,舅舅就带你出去经商。”

“舅舅。”小逸抱紧舅舅,清泪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

舅舅看着他,满脸都是爱怜,还有一层忧郁担心神色。

舅舅一走,舅娘就态度大变,整天指派小逸忙个不停。

每天一大早起来,小逸先给两个表哥倒夜壶,接着帮忙打扫居室、做早饭。直到两个表哥上学走后,才能把他们剩余的饭菜吃掉,接着赶到小商号帮忙,就连中午也是和伙计们一起吃饭。

天色渐暗之时,小逸返回家中,又要烧火做饭,清洗衣服,一直忙到大半夜才能入睡。

即使这样,一旦有个闪失,舅娘就会惩罚他,打骂是家常便饭。

“小逸,你这个拖油瓶的,怎么还没有做好?老娘白养活了你!”

舅娘母老虎般的高声大骂不时在头顶炸响,小逸忙不迭的跑动,这种情景屡见不鲜,渐渐地,小逸习以为常。

“死小逸,我的鞋子怎么没有洗?真该打!”

表哥们早已从舅娘身上学会了这一招,只要一有事情,就对小逸呼来喝去。

小逸应声奔来,默不作声,低头忙碌着。

唯一能让小逸感到快乐的事,就是皇甫雅不时来看望他,皇甫琅有空时也会前来转转,一起来探望他。

几人在小商号后面说上一会,小逸都当成莫大的享受,乐上半天。

就这样过去了两年,小逸已经十岁了。

一天午饭过后,商号中的伙计们都去后院休息了。剩下段逸鸣和掌柜两人守在店中。段逸鸣打扫完前庭,见没什么事情,就坐到门口向外张望。

过了一会,远处响起一声喊声:“麻衣神相,解字相面,预知将来身后,推断凶吉福祸││”

随着喊叫声,一个人缓缓从街道远处走来。

段逸鸣抬头望去,只见那人一身麻衣,略显脏污,年纪大约五十余岁,黑面短须,手持一面布旗而来。

此人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似的。

此刻正值晌午,天气十分炎热,街道上行人大多纳凉解暑去了,那相士喊叫半天,见无人问津,看看天色赤炎,缓缓朝小逸所在商号踱来。

那人走到商号门左近,见到段逸鸣,不由得停下脚步紧盯住不放,不多时,眼中奇光闪烁。

段逸鸣颇觉奇怪,好奇的盯住相士上下打量。

相士微微一笑,上前说道:“这位小哥,老朽一路走来,甚是口干舌燥,能否讨一碗水喝?”说话之时,看着段逸鸣肩上的小金,满是诧异。

段逸鸣笑道:“老丈请歇息片刻。”说罢,进去端了一碗水出来。

相士接过碗,一边喝一边闲聊。

小金忽闪着眼睛,警觉地望着相士。

相士问道:“小哥可是这商号伙计?”

段逸鸣神色一暗,低声说道:“我只是在这里学习,帮忙打下手,不是什么伙计。”

相士一愣,旋即问道:“我看小哥天庭饱满、地廓方圆,若是读书博取功名,并非难事,怎么在此商号之中做事,莫非也想从事商贾、聚敛钱财?”

段逸鸣叹口气,缓缓说道:“家中无持,我到这里投奔亲戚,在商号学做事,也好将来有立命之技。”

相士仔细看着段逸鸣,说道:“我观小哥印堂之间黑气缠绕不去,似乎家中曾经劫难,颇多坎坷。”

段逸鸣讶然,奇道:“老丈真能算出将来未知之事?”

相士一捋短须,说道:“老朽不才,当年偶得此技,虽不能说窥探三界、晓知万事,但是以面相人、推测将来过去、凶吉福祸,大致不会出错的。小哥若是有兴趣,老朽就献丑算上一卦。”

段逸鸣羞涩道:“老丈,我没有银子,还是免了吧。”

相士摆摆手说道:“咱们萍水相逢,自是有缘。老朽这一卦,权当感谢赐水之恩。”

段逸鸣说道:“老丈言重了,区区一碗水,何足挂齿?”

相士眼中异彩大胜,微微一笑,说道:“小哥印堂黯淡无光,说明幼年失怙,家中双亲长辈已然过世,再者其间黑气缠绕不去,说明历经磨难,目前仍有不顺之事。

“如若老朽算得不错,应该是小哥的近亲之中,有人恶待于你。”

段逸鸣睁大眼睛,瞠目结舌,半晌才说道:“老丈真是神人也!其实我家本住本县苍灵山,只因双亲和爷爷过世,到这投奔舅舅。

“舅舅长年在外经商忙碌,那舅娘她……她处处刁难于我,我不想让舅舅伤心,所以每日里在商号里学习,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自食其力,不想再看舅娘那副嘴脸。”

相士低声说道:“不知小哥日后有何打算?”

段逸鸣想了想,旋即坚定的说道:“不管如何,我一定要自食其力,好好的活下去。再说,爹娘和爷爷他们过世的甚为蹊跷,我想有朝一日查出元凶,也好为爹娘和爷爷报仇。”

相士沉吟道:“我看小哥宅心仁厚,聪慧绝顶,不妨给你明示一条道路。”

段逸鸣疑惑的问道:“老丈请说。”

相士看看四周无人注意,压低声音说道:“小哥听说过修道门派吗?”

段逸鸣点点头,说道:“曾经听爷爷谈及,说那些修道者通天彻地,求仙证悟,无所不能,无所不精。”

相士颔首说道:“此话虽有些夸张,但大体上不错。修道求仙固然神奇,但是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修道者本身的领悟资质以及机缘,二者缺一不可。

“小哥资质已是上上之选,若是用心证道,前途不可限量啊!”说罢,双眼灼灼,紧盯着段逸鸣。

段逸鸣被他说的迷迷糊糊,只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似乎很适合修道,他茫然问道:“天下之大,去哪里修道呢?”

相士说道:“八月十八,庐山下将会有一场盛会,小哥务必赶去,必定会有一番奇缘。”

说罢,他掏出一块物件,递给段逸鸣,说道:“请小哥将这块玉石贴身佩戴,届时自有用处。”

段逸鸣接过一看,原来是一个圆环状淡绿色石头,晶莹剔透,里面隐隐有雾气翻涌,中间用丝索穿过。

就在这时,相士喝完水,说道:“多谢小哥赐水。告辞。”说罢飘然离去,眨眼间已不见踪迹。

段逸鸣暗暗称奇,将玉石佩戴在胸前,贴身放好。

段逸鸣呆呆的想着相士临走时的那番话,陷入沉思。

“小逸哥哥,你在干什么?”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段逸鸣霍然惊醒,抬头一看,原来是皇甫雅。

他急忙站起,问道:“雅儿,天气这么热,你怎么还出来?”

皇甫雅小嘴一噘,不高兴的说道:“那你是讨厌雅儿来找你了?”

段逸鸣急道:“这是哪里话。我一个人在这里闷得很,你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敢讨厌?”

皇甫雅这才展颜开怀,她向商号里看了看,低声说道:“小逸哥哥,趁晌午没事,咱们去南门土地庙玩去,那里今天庙会,热闹得很。”

段逸鸣犹豫着,说道:“我在做事……”

皇甫雅说道:“你去向掌柜的告个假,就说去去就回来。反正你舅舅是他们的大掌柜,不怕他们不答应。”

段逸鸣也是小孩心性,听说好玩早已按捺不住。转身走进商号,向掌柜的告了个假,两人携手飞奔而去。

县城南门附近有座土地庙,每月逢五、十集会,俗称赶庙会。

今天是六月初五,恰逢庙会,土地庙四周人潮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沿着街面一字排列着许多小摊铺,什么做泥人的、剪纸花的、吹糖球的、彩纸风车、布匹摊等等随处可见。

至于各色小吃更是数不胜数,叫卖声此起彼伏,喧嚣异常。

第八章 扫地出门

段逸鸣和皇甫雅来到土地庙,挤进人群。

两人东张西望,看到这么多的新奇玩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

转了一会,皇甫雅直喊叫热,于是找了个树荫坐下歇息,旁边茶座里坐着几个少年,闲聊品茶。

段逸鸣和皇甫雅低声说话,倒也自在。过了一会,茶座里少年的说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八月十八庐山下的紫烟镇附近,又要举行选秀大会,到时候咱们也去试试,说不定能被选中。”一个白衣少年说道。

“小马哥,你们家是大户人家,吃喝不愁,去参加选秀大会干什么?”一个青衣少年不解道。

白衣少年瞧瞧四周,凑近诸人,神秘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据说只要参加选秀大会被选中,名列仙长座下,就可以传授上乘道术仙法。到时候呼风唤雨、御空飞行都是随手使来,你说有没有用处?”

一旁的蓝衣少年听得羡慕至极,说道:“世上真有神仙之流?”

“啪”的轻响,白衣少年在蓝衣少年头顶一敲,斜着眼睛取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你那点见识,哪里知道?真是少见多怪。”

“是,是。小马哥你读的书多,交游甚广,当然比我们知道得多。那你就给我们详细说说。”青衣少年说道。

白衣少年环视一圈,见在座数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中得意,大为受用。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道来。

原来这庐山之中有个出名的门派,叫做仙瑶门,隶属正道之列。世人传说这仙瑶门中道法精妙、仙术神奇,众弟子更是高来高去,神通广大,降妖除魔,神乎其神。因此,人们对仙瑶门推崇至极,顶礼膜拜。

这仙瑶门每二十年下山设坛,招收资质出众的弟子,为期五天,地点就在山下紫烟镇附近。

每次临近选秀大会召开之际,无数少年俊才、青年俊彦,甚至于不少中年人都会闻讯而至,参加选秀,希望可以通过选拔,得到那位仙长青睐,从而学得成仙奇术,白日飞升,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白衣少年说道:“据说今年参加选秀大会的人员越发众多,距离较远的人已经出发,赶往庐山紫烟镇了。各位若是想去,那得早做准备,提前上路,免得误过此番盛会。”

诸人交谈一阵,起身离去。

段逸鸣心潮澎湃,不知怎的,脑海之中逐渐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念头,那就是去庐山紫烟镇一看究竟。

想到这里,他游兴大减,心思全无,他说道:“雅儿,玩够了吧,咱们回去吧!”

皇甫雅却说道:“不行,小逸哥哥今天得陪我好好玩玩。”

段逸鸣拗不过她,只得任由她拉着到处游玩,不知不觉之间,日头偏西。

皇甫雅却拉着段逸鸣直奔一处偏僻小巷迩来,段逸鸣奇道:“雅儿,咱们来这里做甚?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皇甫雅神秘的一笑,说道:“不着急,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人?见什么人?”段逸鸣疑惑不解。

皇甫雅突地收敛笑容,郑重地说道:“小逸哥哥,我今天叫你出来,其实并不是让你陪我逛街。而是……”她顿了顿说道:“我是向你说一件事的,我……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言语当中夹带着淡淡的伤感。

段逸鸣一怔,心中讶意大起,暗道:“雅儿平时无忧无虑,在家中被父母、奶奶宠爱,哥哥皇甫琅更是呵护有加。难道她会有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段逸鸣问道:“雅儿,你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皇甫雅秀眉微蹙,缓缓说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我家里来了个亲戚,娘说那是一个远房姑姑,说是来接我走的,我心中奇怪,问过爹娘之后才知道,原来我刚生下来的时候体虚多病,多方寻医均无法痊愈。

“恰好这个姑姑当时路经此处,她看过我之后,说我体内天生阴虚脉乱,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怪病,若不及时医治,恐怕难以活过十八岁,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随她入门,自会医治复原。

“当时,她就想把我抱走,爹娘舍不得,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难受,于是请求把我多留几年。姑姑最后同意,约好在我九岁时再来接我,并且给我留下一些药丸服用。

“现在约定的时间到了,姑姑已于昨天赶来,说是要接我走。”说完这些,她眼圈微红,隐隐有留恋之意。

段逸鸣心中一沉,颇为不舍,他说道:“雅儿,你……你真的要随那姑姑离开吗?”

皇甫雅点点头,低声说道:“姑姑说我的病不能再耽误了,得马上随她回去医治,恐怕这次是不得不走了,只是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段逸鸣心乱如麻,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里,雅儿兄妹俩是他最好的伙伴,尤其是雅儿,机灵乖巧,善解人意,不管自己在舅娘那里受了多大委屈,只要见到她,心情总会欢畅许多,可现在,雅儿突然要走,他的确舍不得。

然而,这事关雅儿的性命,自己没有理由阻止。

段逸鸣低着头,默然不语。

皇甫雅小心翼翼的问道:“小逸哥哥,你不高兴?”

段逸鸣忙说道:“啊不……只要你能治好病,总是好事。”

正说话着,两人来到一扇月白小门前。

皇甫雅轻轻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冷峻的问声:“是雅儿么?进来吧。”

皇甫雅拉着段逸鸣走进小门,里面清幽淡雅,挨着围墙种着几十余株高大绿木,将院落与外面隔离开来,显得非常清凉幽静。

院中小径两侧,皆是翠绿的青竹,其后矮木之中百花怒放,清香扑鼻。曲径通幽,小径深处掩映着一座房屋,雪白如雪,一尘不染。

段逸鸣心中大奇,没料到这繁华喧闹的土地庙附近,竟有这等脱尘出俗的地方!

皇甫雅领着段逸鸣走到房屋前,推门而进。

屋中布置颇为雅致,几盆兰花随意摆放,淡香浮动,当中一张八仙桌,一位中年女子坐在上首,旁边陪立着一个少女。

皇甫雅上前施礼:“雅儿见过姑姑。”

段逸鸣随之拜见,他感觉到两道淩厉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缓缓扫过,冷嗖嗖的,一股无形的重压逼上身来,心中竟然无端的生出莫名的紧张,大骇不已。

片刻之后,重压才缓缓消失,不由得大吁一口气,直身起立,朝两人看去。

坐在八仙桌旁边的中年女子,一身素装打扮,面如满月,雍容端庄,站她身边的少女翠衣装扮,年纪大约是十三、四岁,清丽脱俗,面罩寒霜。

此刻,少女见段逸鸣看来,眼中冷芒闪现,隐约涌出丝丝寒冰酷冷气息。

段逸鸣一愣,心中暗道:“怎么这少女如此怪异?”

中年女子淡淡问道:“雅儿,你准备好了?咱们即刻就出发。”对旁边的段逸鸣视若无睹,当他不存在一般。

皇甫雅看了段逸鸣一眼,低声说道:“姑姑,雅儿准备好了。”

中年女子说道:“那好,咱们这就走。”回头对身旁翠衣少女说道:“紫岚,你帮雅儿拿好随身携带。”说罢起身走出去。

紫岚躬身应诺,背起包袱,对皇甫雅说道:“皇甫师妹,走吧!”

段逸鸣惊道:“雅儿,你这就要走了么?”

皇甫雅黯然神伤,低声说道:“嗯,姑姑特意吩咐,不让爹娘他们前来送行的,我好不容易才央求姑姑让我见你一面的。”

紫岚催促道:“皇甫师妹,师父走远了,再迟她会生气的。”

皇甫雅终于忍不住,泪眼婆娑的说道:“小逸哥哥,不要忘记我。”

段逸鸣心中难受,重重点头,说道:“雅儿,我会记得你的。”

紫岚走过来,拉着皇甫雅离去。

段逸鸣呆立半晌,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奔出去喊道:“雅儿,你要去哪里?”可是人影袅袅,三人已然不见踪影。

段逸鸣失魂落魄的站在巷口,半天之后才缓缓离开。

段逸鸣走出巷口,抬头一看天色,日影西移,不由暗暗叫苦,急忙飞奔而去。

待他赶回商号之时,正有一个伙计在大门前等候,见他回来,趋步上前说道:“小逸,你这半天去那里了?”

段逸鸣见他神色慌张,问道:“怎么?商号里发生什么意外了?”

伙计摇摇头,低声说道:“你舅娘就在里面,她等你老半天了。”

段逸鸣大骇,心头“突突”直跳。

这位舅娘时常来商号里检查,对掌柜和各位伙计甚是严厉,尤其是段逸鸣来这后,她来往的次数越发频繁。

“她今天又来干什么?”段逸鸣忐忑不安的走进商号。

一进大门,就看见舅娘端坐在那张待客的木桌旁翻着什么。

段逸鸣小心翼翼的走近,低声说道:“舅娘……”

舅娘闻声抬起头,见到段逸鸣,脸色马上变得阴沉,看得段逸鸣心里直发毛,她说道:“你野到哪里去了?”

段逸鸣小声说道:“我……我方才出去了。”

“啪!”舅娘猛力一拍桌子,提高声音,厉声说道:“我知道你出去了,说,这么半天疯到哪里去了,啊?”

她声色俱厉,横眉冷对,旁边一众伙计都吓得躲避开来,唯有胡掌柜垂手站在一旁。

小金骇了一跳,趴在段逸鸣肩头,紧盯着舅娘不放,尾巴缓缓摇晃。

胡掌柜说道:“是我同意让小逸出去的。”

“什么?”舅娘偏转身躯,冷冷的看着胡掌柜,说道:“我家官人礼聘胡掌柜主持此间总要,就是让你管好手下一应人等。谁允许伙计们私自出门闲逛?长此以往,纪律废弛,我这商号招牌岂不败坏在你手上?”

“这个……”胡掌柜头上冒出虚汗,东家的内室是出名的刻薄人物,说起人来一点都不留情面,关于这点他已领教多次。至于她对待这个亲外甥的种种事情,他也略有所闻。心中暗道:“他们总算是亲戚,家事还是不介入的为妙。”

段逸鸣抬起头,双目直视,说道:“这和胡掌柜没有关系,是我趁午间出去玩耍,是我不对。舅娘,您就不要责备胡掌柜了,要罚就罚我好了。”

“哎呀,看不出你这小乞儿,一张小嘴巴还真会说话。你以为我不敢惩罚你?”舅娘阴阳怪气的说道,说罢站起身,走到段逸鸣面前,喝斥道:“你这小乞儿,自己家中破落,老娘收留了你,给你一口饭吃。

“你舅舅还说你听话乖巧,原来都是假的!安排你到商号里做事,竟然不务正业,跑到大街上闲逛!看来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倒无法无天了!”说罢拾起木桌旁边的木棍,杀气腾腾的走近,照着段逸鸣的后背狠狠击去。

“啪啪啪”的响声不绝于耳,段逸鸣咬着牙不吭声。

胡掌柜一惊,急忙过来劝阻:“东家,他还是个小孩子,吃不消如此杖击的。您消消气,大人大量,饶了他这一次吧。再怎么说,小逸也是东家的外甥,您就算了吧……”

舅娘怒气不消,冷冷斥道:“这是我们家务事,不劳胡掌柜操心。”

胡掌柜脸色通红,他已经听出话中不满,尴尬的搓着手。

段逸鸣倔强的不出声求饶,眼眶里泪花直转。

舅娘见他竟然硬挺着不向自己讨饶,心中更是大怒,手下不留情,击打不停。半晌之后,手打得也累了,这才歇手作罢。她余怒未消,厉色喝道:“说,你做错了。”

段逸鸣眼前闪过爹娘和爷爷临死之前的惨状,心中越发凄苦。舅娘这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毒打,让他彻底对这里丧失了信心。就在挨打之际,脑海中已然下了决定││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他扬起脖子说道:“我没有做错!”

舅娘闻言大怒,指着段逸鸣气道:“好好,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胡掌柜,马上派人回去把这小乞儿的破包裹拿来。你……你马上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她赫然失去了理智,满脸横肉的谩骂道。

“这……东家,这样不妥当吧?我看还是等到程大东家回来再说,您看……”胡掌柜赔着笑脸说道。

话音未落,舅娘脸色大变,阴沉着脸说道:“胡掌柜,你去也不去?难道你不想在这里干了?别忘了,这是我程家的商号,一个人得知道自己的身分。”言语之中暗含威胁之意。

胡掌柜心中狂震,疾步走到后院,吩咐一名伙计去办。不多时,伙计返回,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裹,不敢上前。胡掌柜接过,犹豫不决。

舅娘劈手夺过,摔到段逸鸣脚下,恶狠狠的说道:“滚吧!”

段逸鸣心中泣血,脸上却不露一丝情感,他俯身拾起包裹,向胡掌柜和众位伙计深深鞠了三个躬,说道:“多谢胡掌柜和各位大哥平时的教诲和提携,小逸铭记在心,永世不忘,望各位多加保重!”

他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舅娘,冷冷的说道:“我再叫你一声舅娘,麻烦你给舅舅传句话。就说小逸不孝,不能报答他收留栽培之恩。有朝一日,小逸自会回来看望他的。”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商号,带着小金迳自大步离开。

胡掌柜和几位伙计看在眼里,心中大是同情。

舅娘气得满脸通红,转脸对众人说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大东家若是回来问起,谁也不得饶舌多嘴,要是谁在中间添油加醋,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气鼓鼓的走了。

胡掌柜急忙唤过一名伙计,从柜台里取出一些银子,吩咐速速赶上,交于段逸鸣。

不管怎么样,小逸毕竟是程大东家的亲外甥,若是这么走了,将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段逸鸣则是铁了心要离开这里,他背着包袱,从东门出城而去,一路向东走来,目标正是庐山方向。

段逸鸣走出县城东门,眼前是一条笔直的官道,一直通向远处绵延起伏的山脉。

回头望去,苍灵山巍峨耸立,浓翠一片。他心里默默祈祷一会,随即转身迈开大步走去。

很快的,喧闹的人潮消失在身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的田地,偶尔有辛勤的农夫在田间劳作。

这条官道,主要是把周围几个县镇连接在一起,但是由于这里是山区,所以稍微远离城镇,马上就显得荒凉僻静。

段逸鸣一路向东走去,几天之后,道路崎岖不平,已经进入大山之中。

这天,天色渐黑之时,段逸鸣来到一处山岗之上,这里乱石嶙峋,灌木丛生,到处是杂乱生长的树木。

段逸鸣心中焦急,放眼望去,这山岗似乎十分绵长,视野之内看不到任何房屋,不由得暗暗叫苦:“自己只顾得埋头赶路,不知不觉中错过了停宿的地方……”

又走了一会,夜色完全笼罩了天宇,黑暗慢慢将山岗淹没。

段逸鸣眼见今晚走不出这座山岗,心想先找个地方歇息。他环视四周,突然看到山岗半腰露出一片屋脊,心中大喜,急忙奔过去。

拨开一人高的荒草,一座败落的小寺庙出现在前面。

段逸鸣长吁一口气,自语道:“还好,今天运气不错,总算有落脚的地方。”说话间,走进大殿中。

大殿里面倒不像外面看上去那么小,四壁满是蛛网,似乎罕有人来过。

正中间是一座泥塑的佛像,身上落满了尘土,前面供桌上散落着一些器具,下边各有两尊陪立的泥塑,缺胳膊短腿,显然荒废许久了。

侧面有道小门通向后院,段逸鸣四下检查一番,园中多是低矮灌木,杂草丛生,偶尔惊起一、两只小兽,慌乱逃散。

临墙处有几间厢房,房顶已经坍塌,无法住人,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月明星稀,四下死寂一片,偶尔有几声夜枭的怪鸣声响起,越发显得空旷冷僻。

段逸鸣一看,只能在前殿里留宿了,返身走回。他无意中发现,供桌下比较干净,找了一把杂草打扫一番,放好幔布钻进去。

他胡乱吃了一些野果,感到十分困乏,于是卧倒在地,沉沉入睡。

半夜时分,段逸鸣突然惊醒,只见小金警觉的盯着殿外,见他醒来,低声“吱吱”叫着。

段逸鸣撩开幔布向外张望,什么也没有,打了个哈欠,正要重新睡倒,忽然,小金直起身体,体毛“唰”的竖起,尾巴来回摇摆。

段逸鸣和小金相处两年,知道这是它发现异常时候的反应,当下睡意全消,悄然坐起,全神贯注的看着外面的动静。

“呜”的低响,一阵微风吹进大殿,凉意袭体,段逸鸣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心中一动,马上察觉有异,这股凉风有些古怪,似乎蕴含着一种特别的阴冷气息。

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天色变得昏暗无比,月亮业已躲进乌云里面。

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一个黑影,稍稍停顿一下,缓缓飘来。

段逸鸣凝目看去,由于天色漆黑无比,只能看出大概轮廓,似乎是个人形,具体模样却模糊不清。

他突然发现,黑影竟然足不着地,虚空飘浮而来!

这一发现,使得段逸鸣十分惊骇,记忆之中只听说过鬼魅之类的邪物,才是这般情形……难道这诡异的东西,真是传说之中的鬼魅?

他心底升起一股凉气,不由自主地的握紧桃木剑。小金缓缓伏下前身,双目圆睁,作势欲扑,段逸鸣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大气也不敢喘。

那道黑影渐飘渐近,眨眼间已到大殿门口。

黑影突然停止不前,似乎也在试探着大殿里面的虚实。

段逸鸣藉着昏暗的光线看去,赫然发现黑影下方竟然没有腿!

“这……这不是鬼魅吗?”他惊出一身冷汗,浑身汗毛直竖起来。

段逸鸣心脏已经提到嗓子眼里,口干舌燥,紧张的看着门外的黑影。小金的尾巴突地停止摆动,嘴巴微张,肌肉绷紧。

怪事发生了,黑影竟然发出“咦”的惊讶声,眨眼间已经跳落地面,赫然是个孩童!

那孩童手中突然多了两件细长的物件,他仰首闻了一阵,缓缓向殿内走来。

段逸鸣大感诧异,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就在这时,小金猛地跃出,低吼声中,迅速的飞临那孩童,张嘴咬去。

孩童大吃一惊,急忙闪身躲开。同时抽出一把宝剑,喝道:“何妨妖孽!看打!”飞身纵起,抖手一甩,一点磷火飞出,直奔小金而来。

段逸鸣一怔,按捺住身形,暗道:“对方什么来历?怎的如此诡异?”索性藏在供台之下观看。

小金身形异常灵活,一击不中,身体在半空之中垂直反转,再次向孩童抓去。风声锐利,低吼连连。

孩童见到黑暗之中冲出的小兽,竟能在空中诡异的转身,大惊失色,他身在半空,急速抛出一道黄符,嘴里喝道:“太乙上仙急急如律令,镇妖除魔,疾!”黄符飞飘而来,孩童宝剑一抖,寒光闪现,斩向小金腰腹。

小金大怒,身体一摆,就朝孩童手掌咬去。

电光石火之间,黄符已然飞临小金,小金利爪长伸,“唰”的将黄符撕裂!

黄符“呼”的燃烧,冒出一股青烟,数点光芒飞射而出,打在小金身上,小金猛觉大力袭来,顾不上咬对方手掌,急忙侧身躲避,哪知距离太近,仍被几点光芒击中,大感疼痛。

小金狂性大发,返身急扑,速度却慢了许多。

孩童一惊,黄符竟然没有起作用,他低喝一声,宝剑化作一道闪电,刺向小金。

小金躲闪不及,眼见就要伤在孩童剑下。孩童得意地笑出声,轻斥道:“妖孽,还不伏诛?”

段逸鸣心中大震,高声喝道:“看剑!”猛地从供桌下冲出。

那孩童一愣,小金趁此间隙,折身飞回,落在大殿前。

段逸鸣桃木剑挥舞,硬生生接下孩童宝剑,“轰”声大作,两人皆被对方震退,落在地上。

孩童目光闪动,颇为惊诧,对着段逸鸣说道:“你……你不是妖孽?”

段逸鸣又气又笑,啐道:“你才是鬼魅呢!”他已看出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并非什么鬼魅,心中大定。

孩童奇道:“我怎么是鬼魅?”

段逸鸣说道:“你方才飘忽不定,脚下无物,不是鬼魅是什么?”

孩童恍然大悟,“嘻嘻”一笑,从背后取出两根细长木棍,漆黑无比,木棍上方各有个脚托。

段逸鸣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是蹬在脚托里面行走的,木棍便涂黑色,在黑夜里很难察觉。

孩童奔上前,说道:“你是谁?怎么半夜三更的露宿荒庙?”

段逸鸣呀然失笑,心想你还不是一样,当下笑道:“我赶路错过了地头,所以才停宿在这里。”

两人走进大殿,小金奔进,跃上段逸鸣肩头,气呼呼的瞪着孩童。

段逸鸣这才看清对方打扮,头顶两只朝天辫,双眼澄清明亮,脸颊上依稀有两个酒窝,一身布衣,宝剑银亮若水,微微映射出淡淡寒光,腰间鼓囊囊的不知装的什么东西,背上却背着两根漆黑木棍。

奇怪,这个男孩到底是什么来路?

第九章 夜半鬼魅

孩童好奇的盯着小金说道:“哎,你这只小貂倒是很机灵啊,竟然能够躲得过我的无量驱妖灵符!”说话之际,伸出手就要抚摸小金。

小金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屈身弓背,展开小嘴“呼呼”直吹气,仿佛极为不满似的,它这一举动,唬的孩童闪电般收回手,差点就被咬着。

段逸鸣低声喝止小金,对着孩童说道:“现在半夜三更的,你这么小,不怕遇上鬼么?”

孩童嘻嘻笑道:“你说的不错,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捉鬼。”

“捉鬼?”段逸鸣惊讶的说道:“难道这里真的有鬼不成?”

孩童说道:“我路经此地,发现山岗上黑气弥漫,十分怪异,本以为这座荒庙里有邪物盘踞,没想到是个活人,真是令人大失所望啊!”

他说话之际摇头晃脑,活像个老学究一般。

段逸鸣不由气结,好歹自己也比他大一些,竟然被他称为“活人”,苦笑连连。

那孩童把整座大殿检查一遍,掐指默算,突地眉头微皱,喃喃自语道:“东方青帝、南方赤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咦?怎么北方黑帝方位隐生邪气?奇怪。”说罢走到大殿之后。

段逸鸣听得莫名其妙,紧跟着出来。

孩童指指点点,最后飞纵翻出院墙,很快返回,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段逸鸣奇道:“怎么?”

孩童横披一眼,说道:“这座大殿面北朝南,格局风水本来甚好,可惜庙宇背后不远处,竟然有一座陈年老墓,无意中破坏了庙宇的格局,隐含凶险,怪不得我总觉得怪怪的,原来是那座坟墓在作祟。”

说到这里,孩童凝神思量半晌,又道:“看来只有这样了。”说完,从胸前取出纸墨和一盒朱砂,正襟危坐,存思运气。

段逸鸣看他从胸前取出这么多东西,不由莞尔,心下明白为什么他腰间鼓鼓囊囊的,原来如此。

孩童左手持笔蘸朱砂,右手姿势却非常古怪,第四指平伸,指尖朝上外,其余四指微向内弯,随即运笔如飞,嘴里念念叨叨:“阴月灵华,引气入符,神灵助威,祛邪伏鬼!”

说也奇怪,他话音刚落,黄符上字迹微光闪动,灵动流转,似乎具有灵性一般。

孩童满意的看着写好的黄符,说道:“应该可以弥补北方格局缺陷了。嘿嘿,今晚不来则好,若是来了,你就乖乖的伏诛吧!”边说边把黄符贴到大殿后门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孩童整理出一片干净地方,倒头就睡,不再理会段逸鸣。

段逸鸣见他神神秘秘的,本想询问一番,但那孩童早已闭目睡倒,只有作罢。他打了个哈欠,睡意涌上,钻回供桌下,伏地入睡。

突然,大殿正面刮起一阵阴风,一股黑气缓缓出现,盘旋而上,逐渐靠近孤立在夜空下的小庙宇。

孩童猛地张开眼睛,一道寒光闪过,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低声说道:“你到底还是来了!”缓缓起身躲到殿门之后,伸手握紧宝剑,紧盯着黑气。

正在供桌下酣睡的段逸鸣几乎同时惊醒,睁眼一看,桃木剑震动不已,心中马上想到一件事:“莫非真是鬼魅出现了?”

他探出头去,恰好看到殿前藏身的孩童,放眼望去,殿外赫然出现一股旋转的黑气,猛然觉察到阴冷的寒气袭体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孩童马上警觉,急忙回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黑气旋转奔近,却不进殿,兀自在殿前原地转动,两点幽冷的碧光透射出来,宛若火炬一般,灼灼生辉。

碧光照射到大殿之中,依次从泥塑像、门窗、倒散的木架上扫过,待到供桌之时,突然停顿。

段逸鸣躲在幔布之后,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小金也是出奇的安静,似乎也预知到来物大非寻常。

一股重压越过幔布而入,悄无声息的压在段逸鸣身上,他心中大惊,想挪动一下手脚,竟然十分困难,仿佛被绳索捆绑一般,气血心脉好像停滞不前,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呼气。就在这时,小金却消失不见了!

“桀桀桀……”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叫声传来,藏身在殿门后面的孩童,由先前的不经意而变得面目凝重起来。

“吱吱”的轻响,碧光之中冷芒浮现,点点冷火涌出,幔布突然燃烧起来,眨眼间化为乌有。

段逸鸣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黑气,心中狂呼道:“鬼……鬼火!”

黑气之中传出一道哭喊声:“还有一个人?嘿嘿,有些道法伎俩。”说话间,碧光移动到殿门上,鬼火闪现,殿门“呼呼”的竟然也燃烧起来!

孩童见再也无法藏匿下去,索性飞身跃出,双脚不丁不八,暗踩八卦方位,宝剑平举,冷喝道:“大胆妖孽,竟敢在此作孽!”

黑气中一阵狂笑,说道:“原来是个小娃娃,嗯,不错。两个童子身,合该我有口福,省去了下山寻找。嘿嘿嘿……”

孩童断喝道:“今天遇上小爷,算你倒楣!斩魔剑下从无活口,你先想好遗言吧!”

黑气一阵摇晃,禁不住笑道:“好大的口气。”

孩童手捏灵诀,喝道:“天黄地玄,诛魔斩邪,吾敕此符,普扫不祥。”挺身飞起,一道黄符急飞而出,直冲向黑气。

黑气旋转不停,碧光收缩,横空挡在身前,黄符冲近碧光,光华大盛,符上散射出耀眼的金光,字迹清晰显眼,分外明亮。

突然间,字迹飞出符面,冲进碧光。

只听的一阵“劈啪”暴响,碧光竟被硬生生冲散!金光字迹去势不减,急旋飞冲,顷刻间已到黑气附近。

黑气大觉惊诧,阴笑道:“看不出来,你这黄口小儿竟然能够破解我这‘碧磷焰’!来得好!”说话间,黑气加速旋转,只眨眼工夫,竟然暴涨数倍。

突然,黑气之中伸出一只利爪,抓向金光字迹,字迹乍遇利爪,光华大减,鸣叫声中,字迹已被利爪一一攥去,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孩童眉头一皱,伸指虚点,数道微光飞射而来,钻进黄符之中,喝道:“金木水火土,雷风雨电,霹雳电光芒急急如律令。诛魔!”

黄符高高飞起,见风就长,迅即化为一张布幕,铺天盖地而来,刹那间已经把黑气包围其中。

布幕内电闪雷鸣,狂风怒号,直把布幕撑的鼓鼓囊囊。

黑气在里面左冲右突,碧光闪现,似乎要冲破布幕,各种巨响惊天动地,声势骇人。

孩童左手连续不断的发出灵诀,悉数飞入布幕之中,过了片刻,布幕中的黑气不弱反强,黑影幢幢,好像有万千厉鬼,翩翩乱舞,刺耳的鬼叫声不绝于耳,布幕逐渐涨大,如圆而巨硕的水桶,随时都有爆破的危险。

孩童心中狂骇,额头冷汗直流,他一咬牙,掷出宝剑,喝道:“六丁六甲印,起!”宝剑急射而出,其上七彩流转,雷声隐动,布幕突然裂开一道小口,宝剑急飞而进。

随着鬼叫声声,只见一道银光在布幕中来回飞斩,鬼魅纷纷躲避,惶急乱叫。

突然间,一点红光浮现,猛然变大,鬼魅竟然全部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妖艳的血红色淹没了银光,放眼望去,布幕血红一片,还在不断暴涨。

孩童大惊失色,连连发出灵诀,催召宝剑飞回。

幕布中发出得意的怪笑声:“小娃娃,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孩童暗道不妙,今天遇上劲敌了,他心念电转,知道再不离开就迟了,于是他倒纵退回大殿,低声催促道:“快走!”

说着奔近段逸鸣,一把抓起他就往后院跑。

“轰隆─”殿前猛烈爆炸,布幕被炸的四分五裂,从中飞出一只血红怪物,仰天长啸。

这只血红怪物全身满是隆起的疙瘩,散发着诡异的红光,蒸腾起伏,好像燃烧的烈火一般,但是却阴冷无比。

它头生三角,巨目碧光幽幽,极是恐怖。

望着眼前破落的庙宇,怪物放声厉吼,慑人的声音沿着山岗滚滚散播,它缓缓靠近大殿,碧目闪烁,流露出残忍血腥的神色,巨大的脚掌每次落到地上,都会引发巨震,地动山摇。

段逸鸣和孩童奔到后院,这才缓下来,两人都感觉到地面剧烈的震动,心中皆是同样想法:这只怪物非同寻常。

段逸鸣问道:“它是什么怪物?”

孩童神色之中带着一丝慌乱,回头望了一眼,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它能一连抵挡住我的六丁六甲印、霹雳咒和五行符,道行之高的确出乎意料,我倒是第一次遇到,以目前情形来看,只怕……”

段逸鸣追问道:“只怕什么?”

孩童面露忧色,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怕今晚难以摆脱此怪的纠缠!现在只能看月君诀和……能否靠得住了,不过没有关系,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他脸色由阴转晴,宛若变脸面具一般快捷。

段逸鸣不由晕倒,自己竟然需要这么个小娃娃来保护?

就在这时,大殿“隆隆”直响,尘烟四起。两人面面相觑,难不成怪物竟要强行拆除大殿吗?

段逸鸣突然想起小金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心中大急,环视四周,低声喊道:“小金,小金!”

正说话间,大殿剧烈震动,随之轰然倒地,砖木到处飞溅。

两人忙不迭的退避躲闪。

“嘛哄!”巨吼声中,赤红怪物已然露出巨硕的身躯,朝着两人怒啸。

可是此时的孩童却一脸郑重,双目眨也不眨,他左手一引,低声念道:“南方赤帝,法剑归位,引!”

说也奇怪,只听得一声低低的铮鸣声,一道银光“呼”的飞出,横空穿越大殿而来。

孩童大喜,遥遥招手,银光已然落在掌中,他上下打量一遍,吁了口气,说道:“还好,斩魔剑完好无损。”

段逸鸣瞪着眼看着这一切,恍如在梦中一样,说道:“你……你这使得是什么仙术?”

那孩童顾不上给他解释,说道:“小心了。”

段逸鸣心中一凛,轻轻拔出桃木剑戒备,孩童一看,诧异的说道:“桃木剑?你也会道家法术?”

段逸鸣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爷爷教过我一道灵符……”

他话音未落,赤红怪物突然飞起,飘浮在半空之中,碧光幽幽,恶气腾腾。它张开血盆大嘴,迎头扑下。

孩童双目圆睁,伸手疾点:“月君神明,辟邪驱魅,起!”说话声中,大殿后门上的黄符光华大亮,从中射出一道金光,宛若一面光墙竖在赤红怪物之前。

怪物凶睛乱闪,徘徊不前,似乎颇为忌惮似的,它停顿片刻,怪声笑道:“看不出小娃娃还有这一手!”

旋即,怪物昂头怒吼,声势骇人,随着吼声,天空之中乌云急速汇聚,竟是越来越浓重,天色突然黑了许多,雷声大作,眼见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段逸鸣十分惊骇,这怪物怎的如此道行高深,竟能驱动云层聚集!

此时,那孩童眉头紧皱,隐隐大有忧色,他抬头望着天空,闪过一丝焦虑神色。

段逸鸣已经看到黄符上面的金光略微有黯淡的迹象,心中闪过不祥之兆,暗道:“难道这漫天乌云,能够抵御黄符的灵力?”

怪物放声狂笑,说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借不到月华灵气,就你这月君诀能奈我何?”

孩童被它说中心事,脸色大变,他拉着段逸鸣沿着后院缓缓后退,一边不经意的往背后洒着什么。

段逸鸣目现讶色,却被孩童猛地握手阻止,孩童微微偏转脑袋,示意他不要说话。

怪物冷哼道:“想逃走,没那么容易。”说着鸣声大起,头顶三只尖角猛然散发出一道亮光,疾射冲天,没入乌云之中。

顷刻间,金蛇狂舞,雷声震天,轰隆巨响传来,闪电划空而落,“劈哩啪啦”的落在黄符金光之上,顿时金光大减,光幕萎缩。

孩童面现震惊之色,喃喃自语道:“这怪物竟然修行到了随意控制五脏真火的境地!”

“五脏真火?怪物也会修炼五脏真火?”段逸鸣茫然不解。

就在这时,怪物不断发出亮光,引发的惊雷闪电连绵不绝的降落下来,密集的击打在黄符金光之上,不出一盏茶功夫,黄符金光黯然失色,不断收缩,只留下朦胧光华。

怪物“桀桀”怪笑,得意洋洋。

孩童神色大异,脸色发白,显然根本没有料到怪物修行如此之强,他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面木牌。

段逸鸣手中桃木剑剧烈震动,差点跳落,他心中大骇,虽然不甚了解月君诀的作用,但是已经明白它不是怪物那五脏真火的对手。

突然,院墙上闪过一道黑影,随即扑到段逸鸣肩头││原来正是方才离奇失踪的小金!

段逸鸣埋怨道:“这么危险,你跑到哪里去了?”

小金直起上半身,“吱吱”叫着,一边对着后面比划着。

孩童大奇,盯着小金说道:“它……它竟然能够穿越月君诀布置的禁制?”随即醒悟过来,低喝道:“糟糕!快走!”说罢拉起段逸鸣就跑。

段逸鸣不明就里,愕然问道:“怎么了?”

孩童低声说道:“月君诀禁制已破,那怪物马上就会醒悟过来的!”话音未落,两人就听到轰然一声大震从背后传来。

段逸鸣回头看去,差点惊叫出来││那赤红怪物已用五脏真火将黄符整个击散!

院墙倒塌,惊雷滚滚落地,大地巨震开裂,赫然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裂缝急速延伸,宛如一条蟒蛇一般急追而来,眨眼间已到两人身后,闪电霹雳尾随而来,狂赶不舍。

段逸鸣吓得大叫道:“裂缝!背后有裂缝!”

孩童拖着段逸鸣飞也似的前奔,头也不回,急喝道:“聚石成峰,移山填海,无量天尊急急如律令,起!”

两人身后突然出现许多巨石,不断从地下涌出,层层叠叠,刹那间已长大到数丈之高,将裂缝挡住。

怪物高高飞起,狂吼连连,怒意勃发,头顶尖角之中飞出一道紫芒,直冲云霄。

漫天的乌云飞旋不已,几乎就要压在山岗顶峰。

一道粗亮的火蛇猛地出现,重重击中石峰,石峰四分五裂,轰然倒地。

孩童和段逸鸣翻出院墙,没命似的向前狂奔,怪物淩空追赶,惊雷闪电接踵而来,几乎就击落在两人身边。无数树木花草被雷电击中,焦糊的味道随风飘荡。

孩童高举木牌,嘴里急速的念着咒语,突然间,木牌上升起一团雾气,迅速弥漫开来,眨眼间将两人淹没,雾气不断扩展,逐渐将周围树木岩石遮盖起来,放眼望去,满山岗都是蒙蒙雾气。

怪物连声巨吼,势若疯狂,一时间飞沙走石,雷鸣电闪,万千道雷电密集的降落到山岗之上,响声惊天动地。

依稀之中,山岗表层乱石飞溅,花木横飞,熊熊燃烧起来,整个山岗变成了烈焰肆虐的火海!

烈火燃烧了许久才缓缓熄灭,怪物从空而降,落在散发着焦烟的地面上,望着四周狼藉场面,得意的大笑起来,良久之后,它飞身纵起,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大雨倾盆而落,天地之间拉起了一道广葇的水幕,雨水汇聚成流,将地面上的残枝败叶皆数冲走,直奔下而去……

第十章 携手同行

山岗下一块巨石缓缓晃动,横移一旁,从中钻出两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见对方满脸乌黑,只有两只眼珠骨碌碌转动,十分滑稽,不禁大笑起来。

随后,一只小兽飞也似的跃出,打了几个喷嚏,抖抖身躯。这两人一兽,正是段逸鸣、孩童和小金。

原来,段逸鸣和孩童隐没在那面木牌散发出的漫天雾气之中,飞快地向山岗下逃去,哪知怪物引发雷鸣电闪,竟将整个山岗化作一片火海,就在火势近身之际,两人找的一处凹坑跳下,孩童急念咒语,移来一块巨石挡在上面。

烈火熊熊,将地面所有草木烧成灰烬、寸草不留,一直等到雨势停歇之后,两人这才移开巨石,重返地面。

孩童看着满地狼藉,心有余悸,经过一阵迅猛的大雨冲刷,满山岗火势早已熄灭,剩余些未燃尽的树木依旧挺立着,淡淡的烟气飘荡摇曳,随风而散。

放眼四顾,但见群山南北对峙,东西峡谷绵延不断,奇峰突兀,怪石嶙峋,深谷幽洞,飞瀑流泉,树木遮天,绵延数百里,只有两人立身之处的山岗附近光秃秃一片,长坡峻险漠漠,枯林败落,景象荒凉萧瑟。

这一场大火,竟将周围数十里方圆烧得干干净净!

段逸鸣心中惊骇,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如此凶残嗜杀?”想想方才差点丧生狼吻,双股惊颤不已。

小金来回奔跑一阵,仰天长嗅,警惕的体毛缓缓放松伏倒,“嗖”的飞上段逸鸣肩头。

孩童默算片刻,已知怪物远离,暗吁口气,说道:“此物修炼经年,怕不有上千年的修为,道行高深莫测,我们还是避开为好,再说此处荒无人烟,野兽出没,实在不宜久留。”说罢当先走下山岗。

段逸鸣随后跟上,说道:“你方才救了我一命,真是多谢了。对了,你道法如此精通,想必是名门大派门下弟子了?”

孩童笑道:“不必客气,我也是凑巧而已,不足言谢。”两人年纪相若,很快就热络起来,互以兄弟相称。

言谈之间,段逸鸣知道了孩童的来历。

原来孩童姓韦名叔季,本是崂山太清观弟子,此次前来西南,却是奉了师命前往三峡巫山拜访一位老友。返程之时,一路游山玩水,准备前往庐山和鄱阳湖游历,没有想到恰好遇到段逸鸣。

韦叔季问道:“段大哥,你孤身一人行走在深山老林之间,所为何事?”

段逸鸣心中黯然,将身世一一道来,末了说道:“我被舅娘赶出家门,准备前往庐山紫烟镇。听说那里再八月十八有一场选秀盛会,我想去那里拜师学艺。”

韦叔季想了片刻,说道:“我想起来了。听师父说那庐山之中有个仙瑶门,名列正派前列,八百年前为修道之首,威名远震。不知怎的,此后数百年却一直蛰伏不出,逐渐从江湖上销声匿迹。

“直到两百年前,方重新开山入世。自那以后,每过二十年在山下举办一次选秀大会,招纳天资聪颖的后辈英才,以图振兴门户,算算今年恰逢第十届会期。

“不过据说仙瑶门的选秀大会,极其严格苛刻,每次报名者数以千计,但是最终通过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大约一百人之中方能选中一人,机会之低,天下无出其右啊!”

段逸鸣闻言大惊,犹如头顶被泼了一桶凉水般,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这选秀大会百中择一,机会何其渺茫?天下之大,英才辈出,天纵奇才者比比皆是,自己真能脱颖而出吗?

那算命相士说自己此去有一番奇缘,是故弄玄虚?还是随口编撰?

想着想着,段逸鸣当下热情大减,颇为失落,手掌不禁抚在胸前,隔着衣衫触摸到那块圆形玉石,怔怔出神。

韦叔季看在眼中,暗自一凛,急忙宽慰道:“段大哥,不必灰心丧气,我师父说修道之事,天资、机缘缺一不可,凡事尽而去为,方有成功希望。”说罢凝视良久,面现讶色。

初见段逸鸣天庭饱满,眉心处隐约有一股黑气缠绕,但是已有消散之势,天灵盖上隐隐有淡淡气芒出现。

韦叔季猛然一惊,连忙揉揉眼睛,仔细看去,果然发现段逸鸣头顶气芒盘旋不散,时隐时现,十分奇特,他心中疑云大起,这景象似乎和传说中罕见的征兆有些相像,但是气芒颜色过于虚淡,无法证实。

他缓缓说道:“依小弟看,段大哥骨骼清奇,正是修道奇才,面相后福深厚,灵气盈盖,此番前去必有奇缘!”

段逸鸣只当他宽慰自己,也未往心里去,嘴上客气道:“韦兄弟谬赞了,逸鸣哪里担当得起。”

两人目的地一样,正好同路偕行。

韦叔季天性乐观,精灵古怪,一路行来,将自己所知的奇闻轶事娓娓道来,倒让段逸鸣大开眼界,令他本来郁闷彷徨的心情,也因此变得开朗许多,欢笑声不时响起,心中暗自庆幸遇上这么个开心果,旅途才不至于寂寞无聊。

就这样,两人一路翻山越岭,渡河越涧,每到一处佳幽景致处,必定闻名而去,肆意游玩,直到酣畅淋漓之时,方才离开。

段逸鸣心情放松,也不着急赶路,任由韦叔季带领到处游逛,乐得逍遥自在。

如此走走停停,加上中途绕路花费时间,一直到八月十五左右,两人才赶到鄱阳湖南端一处小镇││梅矶镇附近。

此时天色渐晚,正是黄昏时分,湖面上晚风送爽,渔歌不时穿越水面而来,嘹亮浑厚,土语婉转悠长,虽说两人听不太懂,却别有一番悦耳动听之意。

放眼望去,漫天彩霞横空飞舞,绚丽多姿,映射天际一片鲜艳,不多时,湖面上暮霭渐起,三两渔舟缓缓划行,满载而归。

段逸鸣久居深山,虽说小溪、小河见的不少,但是和眼前这浩渺森森、漫无边际的大湖比起来,就像小巫见大巫,相形见绌。

一股湿润清凉的水气迎面扑来,分外滋润,凉爽无比,令人心旷神怡,他感到整个人心胸都开阔了许多似的,禁不住仰天长啸,胸中郁闷尽数发泄。

韦叔季见他陶醉模样,微微一笑,也不打搅。

良久之后,段逸鸣长啸收歇,胸中烦恼已然大半消失,不由大喜。

韦叔季笑道:“段大哥,以后若有机会,我陪同你一起游历天下名胜古迹,岂不快哉?”

段逸鸣心情舒畅,说道:“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果真其中大有深意,古人诚不我欺也!“

话音未落,肚中“咕噜咕噜”大响,这才想起今天忙着赶路,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了。

韦叔季见他酸溜溜的掉文,心中暗笑,说道:“行万里路,还必须填饱肚子,走,段大哥,咱们找些东西充饥,先安慰了五脏六腑再说。”

段逸鸣涩然失笑,两人并肩奔去,逐渐没入淡淡的雾气之中。

鄱阳湖位于江西北部、长江南岸,是中原第一大淡水湖,又名彭蠡泽、彭泽。

此湖碧波万顷、水天相连、渺无际涯。晴日浮光跃金,舟发鸟翔;雨时云水茫茫,风急浪高。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鄱阳湖南宽北狭,犹如巨大的葫芦,系在万里长江的腰带上。

远处一群白鹤飞起,一对对啼鸣追逐着起舞,犹如白衣仙女般优美动人,鹤群鸣叫声声,清丽悠远,蔚为壮观。

一叶扁舟排浪而上,直往北去,船头上站立着两人,正是段逸鸣和韦叔季。

原来,两人到达鄱阳湖之后,见景色奇幻瑰丽,变化万千,实属平生罕见,心喜难耐,遂决定登舟游览湖光水色,一饱眼福,于是租了船北上。

湖风吹来,衣襟飘飞,两人执手言谈,甚是欢愉。

韦叔季指着湖面说道:“段大哥请看,这鄱阳湖上湖光山水,风景如画,不愧为天下名胜啊!”

一旁摇橹的老船夫乐呵呵说道:“两位小客倌,想必是初次莅临我们这鄱阳湖吧?”

段逸鸣和韦叔季相视一笑,同声答道:“是啊,老船家。”

老船夫笑道:“这鄱阳湖最为有名的首属滕王阁,两位可曾听过王子安的《滕王阁序》?”

韦叔季说道:“王子安,名勃,绛州龙门〈注一〉人,初唐文学家,文中子王通之孙。其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以文章齐名,称初唐四杰。当年路经此处写下《滕王阁序》。序中描绘了滕王阁的四周景色及宴集盛况,当真是瑰丽壮观,惊绝天下啊!”

老船夫笑道:“小客倌所答不错。说起来王子安写这《滕王阁序》也有一段趣闻逸事。”

两人大奇,忙问道:“老船家,此话怎讲?不妨说来听听。”

老船家一捋白胡须,开始娓娓道来……

相传那滕王阁,就在这洪州〈注二〉赣江东岸,阁高九丈,共三层。相传为唐高祖李渊第二十二子、唐太宗李世民之弟滕王李元婴任洪州都督时营建,阁以其封号命名。

滕王阁饱经沧桑,历史上屡毁屡建。唐高宗时,阎公阎伯屿都督洪州,重修滕王阁,并于上元二年重阳节在此大宴宾客,共庆重阳登高佳节。

此时,王勃因赴交趾省亲探父,乘船路过马当〈注三〉遇阻,中原水神以风相助,日行七百里到达南昌,适逢阎都督九九重阳为滕王阁重修竣工盛宴,而被邀入席。

酒兴正酣,阎都督请各位嘉宾行文赋诗,以记欢宴之盛况,其实阎公是想让略具诗名的女婿孟学士,好好展露一手,孟学士也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当众吟咏,因此在座诸公均再三谦让。

至末座之王勃时,因他不谙此逢迎之道,踌躇应允,令得满座愕然。

王勃行文习惯小酌,然后蒙头少睡,起来后挥毫而就,这是王勃“打腹稿”的方式。逢此盛宴,小寐难成,王勃于是端坐书案,神情凝注,手拈墨碇缓慢磨墨,藉机酝酿才思。

阎都督和众宾客看王勃不紧不慢,于是登阁赏景,吩咐小吏随时通报。

很长时间,小吏才来报第一句“南昌故郡,洪都新府”,阎都督听觉老生常谈,实乃平淡无奇;小吏又报“星分翼轸,地接衡庐”,阎都督默不言语;及至小吏来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阎都督遂拍手称赞天才之笔,急令众文武返滕王阁开怀畅饮,尽欢而散。

此次盛宴,也因此段佳话而名垂文史。而滕王阁也因此名扬天下。

两人听完,不由得悠然神往。

段逸鸣羡慕道:“世间当真有水神之类的神灵吗?”

老船夫大笑,爽朗的说道:“老夫在这鄱阳湖打渔行舟,亦有四十余年了。什么猪婆龙之类的水怪,倒是识过几次,但是始终没有目睹到水神。不过这附近数百年以来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倒是不争的事实,兴许是水神保佑也说不定。”

正说话之间,一个稚嫩的声音随风传来:“‘……虹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娘,王子安写的真是贴切啊!可惜咱们来的早了些,若是傍晚时分抵达滕王阁,欣赏落霞映湖美景,当真可以品味王子安当年所触悟的灵感呢!”

声音犹若出谷黄鹂,清脆之极。

段逸鸣扭头望去,一艘大船从旁经过,船身薄纱飘飞,画廊镂雕,流苏垂落,竟是极为华丽高雅。

此刻,一扇画窗半开,一个小姑娘正向外张望,她身着鹅黄色衣裳,清丽脱俗,粉妆玉琢般可人。

小姑娘看到扁舟上的两人,眉头微皱,小嘴一扁,偏转脑袋,神态冷傲无比。

这时画窗里又出现一个女子,面罩薄纱,眉若远山含黛,凤目顾盼流波,轻笑说道:“江南名楼滕王阁,因王子安这首《滕王阁序》名传天下。在这之后,唐代王绪写《滕王阁赋》,王仲舒写《滕王阁记》,史书称之为‘三王记滕阁’佳话。

“就连大文豪韩愈也撰文述‘江南多临观之美,而滕王阁独为第一,有瑰丽绝特之称’,故有‘江西第一楼’之誉。在洞庭岳阳楼、武昌黄鹤楼等江南三大名楼之中独占鳌头。”

小姑娘不胜向往,仰头说道:“娘,我要去滕王阁,登高俯瞰湖景。”

女子轻抚小姑娘乌发,柔声说道:“梅儿,咱们约好午间去见一位客人,依时间来看,恐怕来不及了。”

小姑娘嘴巴一噘,正要说话,画窗里传来另一个清朗的吟声:“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那小姑娘喜道:“爹爹,你怎么才来?娘不许梅儿登临滕王阁赏景,爹,梅儿要去嘛!”说话之间,已如麻花一般,钻入一个中年男子怀中,扭动不已。

女子嗔道:“梅儿,不许顽皮。”

中年男子笑道:“谁不许我们梅儿游览滕王阁?有爹在,没关系,咱们这就赶往滕王阁去。”

女子瞪了一眼中年男子,说道:“你老是宠着她!眼看就要独立生活了,你还这样,也不怕惯坏她!要知道,山中清规戒律甚多,梅儿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呢。”

中年男子爽朗的笑道:“我们梅儿懂事呢,再说梅儿聪明伶俐,精灵古怪,到哪里都是出类拔萃的,是不是?”

小姑娘咯咯娇笑,得意得朝女子扮个鬼脸,说道:“还是爹好!”

女子峨首微摇,说道:“看你们这对父女,真拿你们没有办法。”脸上却满是喜爱之色。

中年男子笑道:“走了。”话音方落,大船猛地加速,宛若离弦之箭,飞驰而去,不一会儿,已然消失在茫茫烟波深处。

段逸鸣怔怔的望着大船消失的方向,心中满是惊讶。这船中一家子谈吐不俗,气质高华,隐然非同一般,极为神秘。

韦叔季说道:“段大哥,你怎么了?”

段逸鸣猛然惊醒,连忙说道:“没什么。我看这湖中风景宜人,一时间入神了。”顿了顿,向老船夫问道:“老船家,这种大船湖中常见吗?”

老船夫说道:“鄱阳湖乃水运要道,每年来往船只甚多,行商、赶路、官门之类皆有。像这种装饰华丽的大船却是不多,想必是哪家豪门大官所有。”

段逸鸣若有所悟,凝目不语。

前方碧波中突起一座小石岛,一峰耸峙,峻峭秀丽,远望似一只巨鞋,浮于碧波之中。岛上劲松挺拔,林中点缀着黄砖碧瓦,廊角高跷。从中飘出袅袅白烟,直上青天。隐隐约约的钟鼓声随风飘散,梵乐声声,令人飘飘欲仙。

老船夫笑道:“前面就是大孤山了,两位小客倌坐稳了。”

说罢运桨如飞,扁舟飞也似的直奔大孤山而去。

注一:绛州龙门,今山西省河津市。

注二:洪州,今江西南昌市。

注三:马当,今江西省彭泽县。

第十一章 紫烟小镇

八月十七的黄昏,天色微暗,鄱阳湖彩霞横空,琉璃变化万千,映射的湖水微红瑟瑟,好似无数金蛇,争相乱渡。

远处,一叶扁舟缓缓划近,停靠在岸边。

段逸鸣和韦叔季走上小码头,两人在湖中痛痛快快地玩了几天,兴致盎然。

老船夫指着云雾缭绕的峻险山峰,说道:“两位小客倌,那里就是庐山了。你们所要去的紫烟镇,就在庐山东面山脚下,离此不过数里,照直走就可以到的。”

段逸民躬身谢道:“多谢老船家指点,这几天我们兄弟两人,承蒙老船家领路畅游鄱阳湖美景,在此一并致谢。”

老船夫呵呵笑道:“不必客气,两位小客倌快点去,那仙瑶门的选秀大会即将开始,早点去自可占据一个好位置,这选秀大会二十年方举行一届,声势日隆,往年此时皆是人山人海,热闹异常。老夫在此谨祝两位好运。”

段逸鸣和韦叔季相视一笑,并未明说。

韦叔季笑道:“老船家,告辞了!”

老船夫作揖道:“告辞了。”说罢摇橹拨转船头,缓缓驶入湖中,边摇边吟唱道:“何年白鹿洞,正傍五老峰。五老去天不盈尺,俯视人世烟云重。我欲揽秀色,一一青芙蓉。举手石扇开半掩,绿鬟玉女如相逢。风雷隐隐万壑泻,凭崖倚树闻清钟。洞门之外百丈松,千株尽化为苍龙。驾苍龙,骑白鹿,泉堪饮,芝可服,何人肯入空山宿?空山空山即我屋,一卷黄庭石上读……”

余音袅袅,扁舟已然隐没在湖面上蒙蒙的雾气之中不见。

段逸鸣暗觉奇怪,这个老船夫身上似乎别有一种特殊的东西,令人捉摸不透。

韦叔季看看天色,说道:“段大哥,你已经到达目的地,小弟也该离开了。”

段逸鸣一惊,忙不迭的说道:“叔季兄弟,你我意气相投,相见恨晚,怎么着急的要分手?”

韦叔季笑道:“段大哥切勿误会,小弟虽说和大哥萍水相逢,却也是一见如故,并不想就此别离,无奈小弟这次奉家师之命,南下江南办事,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再不回去覆命,只怕师尊要着急了。”

段逸鸣心中颇为惋惜,叹口气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挽留你了,只不过这一去万里迢迢,天水相隔,咱们何时再有相聚的机会?”

韦叔季笑道:“段大哥,你我缘分深厚,他日自会相见的,小弟在此预祝段大哥顺利通过选秀大会,得以拜见仙长名师。”

段逸鸣说道:“但愿如此。”

韦叔季从怀中掏出一块小木牌说道:“段大哥,他日若是有机会到崂山,可以凭此牌进入太清观,请你贴身收藏,切勿遗失。”

段逸鸣接过木牌,触手微沉,一丝淡淡的暖意透体而入,温润柔和。只见它一寸宽,两寸长,木牌色作墨绿,上面刻划着稀奇古怪的符号,不知什么意思。

段逸鸣翻过木牌,背面也是一般刻满字元,心中暗道:“这又是所谓的驱妖符牌了,看来叔季兄弟不放心自己,特意拿来护身的。”当下呀然一笑,随手将木牌放入怀中。

韦叔季见他收好,这才拱手告辞:“段大哥,多多保重!”

“叔季兄弟,祝你一路顺风。”段逸鸣郑重说道。

韦叔季嘻嘻一笑,转身离去。

段逸鸣目送韦叔季远去,直到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这才顺着小道向前走去。

此刻码头上人声鼎沸,十分热闹,除去少部分打渔回来的渔民外,其余大部分都是刚来参加选秀的人士。

段逸鸣走进人流中,缓缓前行,不多时,已经来到一座小镇。

小镇就是这次召开选秀大会的紫烟镇,段逸鸣走进后才发现,紫烟镇就在庐山脚下,依山傍水,位置极佳,它背后山峰云雾弥漫,香烟缭绕,只能隐约看到半山腰露出的嶙峋怪石,和虬龙般生长的苍松翠柏。

他不由得想起苏东坡那首《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心想自己现在还没有走进庐山深处,已然看不清它的真面目,不由暗自失笑。

走进小镇,段逸鸣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哪知已经客满,他又去另外的客栈,也是一般情形,这样转了一圈之后,还是没有找到住宿的地方,只得怏怏而返。

他信步穿过小镇,准备到镇外找一处洞穴过夜。

镇外就是山坡,乱石林立,倒有一些和他一样找不到宿处的人,横七竖八的躺卧在岩石之间,好在此时天气凉爽,却也自在,段逸鸣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找到一个天然石洞,打扫干净住下来。

天色逐渐大黑,嘈杂声逐渐平息下去。

段逸鸣躺在山洞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往事纷陈,历历在目……

苍灵山儿时无忧无虑的生活,突然被恶梦一般的残酷现实击碎,爹娘、爷爷同时离奇过世,无奈之下投奔舅舅,却被无情的舅娘赶出家门,幸好遇到皇甫雅和韦叔季两个伙伴,但是他们又各自离去,只留下自己孤身一人……

前路茫茫,自己的将来在何方?明日的选秀大会结果又将如何呢?自己能不能入选呢?百中选一,机会何其渺茫?

想到这里,段逸鸣再也睡不着,索性走到洞口。

此时月上中天,圆亮银白,群星稀疏,点点闪烁。

眼前的庐山,依旧隐藏在云雾之中,半隐半现,令人超然出尘。

山风徐来,云雾翻腾起伏,十分壮观。

段逸鸣不由得看呆了。

突然间,山腰间显现出一角屋脊,其上蹲伏着几尊怪兽,张牙舞爪,活灵活现。

段逸鸣一愣,连忙揉揉眼睛,仔细看去,屋脊逐渐清晰,显露出一座庄严的建筑,楼台高耸,绿竹如盖,云雾飘浮在周围,俨然像天上楼阁一般,梦幻般神奇。

段逸鸣拨腿奔去,一路跨过无数乱石小溪,渐奔渐高,突然之间,四周云雾散去,已无去路,原来他来到一处绝崖之顶。

仰头望去,那群楼台掩映在漫山云气之中,时隐时现,不时有微弱的灯火出现,旋即隐灭,山风猎猎,劲吹狂掠,直将段逸鸣衣襟吹得高高飘起,哗哗直响。

这时,一阵清幽的钟声传来,微弱至极,若不是段逸鸣站在绝崖顶,只怕根本听不到。

钟声悠长辽远,久久不散,其间似乎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段逸鸣心中一动,浑身毛孔大张,沉浸其中,恍惚之间,三魂六魄飘出身躯,飞向云端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钟声霍然消失,段逸鸣猛然惊醒,他发现自己就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旁边,吓出一身冷汗,待抬头看时,山间云雾翻滚,那座楼台建筑早已不见踪影!

他不死心,又等了一会,始终不见楼台再次出现,只好怏怏而归。

段逸鸣回到洞穴之中,躺倒在地,心中想着方才所见那神奇虚幻的一幕,心绪难平,许久之后才沉沉入睡。

段逸鸣这一觉,一下子就睡到大天亮,等他醒来时,洞外明亮一片,他打了个机伶,到洞外一看天色,日头已近头顶!

段逸鸣心中大惊,急忙赶往紫烟镇。

紫烟镇此时已是人山人海,人流如潮涌一般,水泄不通。

段逸鸣气喘吁吁的奔进小镇,只见有不少身着蓝衣的大汉,正吆喝着维持秩序,他连忙上前打听:“请问这位大叔,这选秀大会如何报名?”

那大汉睁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说道:“你也是来参加选秀大会的?”

段逸鸣点点头。

大汉说道:“那你得好好排队了,这次参加选秀大会的人数太多,就连发号都得半天呢。”

段逸鸣一怔,里面突起纷争,那大汉急忙挤进人群处理。

不多时,有两人挤出来,边走边嚷道:“刘三哥,小弟是二八七四号,你呢?”

旁边那人苦笑道:“周贤弟,三哥我是二九八九号,咱们兄弟差不多,我看得等几天才能轮上甄别。走,咱们到客栈歇息去。”两人边说边走远。

段逸鸣大讶,和周围排队等候的人搭讪着问话,终于知道这次选秀大会大概程序。

原来大会一共分为三关,分别为第一关资质甄别、第二关心性检测、第三关文才测试。三关按照顺序进行,如若通不过,则算淘汰,不得进入下一关。

经过三关之后,经长老评议同意,才会被选中。

段逸鸣不时见有人走出来,号数也越来越大,心中一沉,默不作声的慢慢向前挪动,到日上三竿之时,终于挤到报名处。

一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端坐桌前做记录,问他姓名、年纪和籍贯,段逸鸣一一作答。

青年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

段逸鸣眼圈一红,低下头说道:“家中亲人全都过世了。”

青年闻言大震,抬起头仔细打量着段逸鸣,眼中满是惊讶,说道:“哦……可以了,你拿好这张号,按顺序参加甄别。”说着递过来一张纸。

段逸鸣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三五八九”,心中想到自己是排名将近到三千六百名了。

段逸鸣来到第一关甄别地点,看到房屋前排起长长的队伍。听到唱号才唱到五百多号,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轮不到自己,于是转身离开。

走出紫烟镇之后,段逸鸣信步来到山脚下欣赏景色,山中奇峰汇聚,峭壁千仞,拔地擎天,峥嵘巍巍。布局错落有致,天然巧成,当真是美不胜收。

段逸鸣流连忘返,尽情畅游其中,就这样过去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段逸鸣早早来到甄别处排队,即便如此,还是等到将近晌午时才轮到他。

一个大汉将他领进屋中,里面布置得十分简朴,一张古铜色木桌,几个木凳,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木桌后坐着一个红面老者,见到段逸鸣进来,做个手势示意他坐下。

段逸鸣坐定后,红面老者先是伸手抚摸他的骨骼,微微颔首,随即凝目注视,双目之中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

红面老者足足端详了一盏茶功夫,眉头紧皱,似乎遇到了难题似的,沉吟片刻,他走进里间,低声和一人说道:“这男孩头顶暗现虚气,照理说资质应该在四等左右,但是虚气颜色却不黑不褐,十分古怪,不同于以往曾经见过的情形。”

“噢?”随着一声讶声,走出一个长眉老者,他仔细看了片刻,眉头也是紧锁,最后说道:“关师弟,这样吧,让他参加第二关心性检测,由木师兄定夺。”

“是。”红面老者恭声答道,取过一块木牌,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交给段逸鸣,说道:“你过关了,你持此木牌前去第二关参加检测。”

段逸鸣说道:“多谢。”

此时过来一个年轻人,带领段逸鸣离开,两人走出偏门,眼前豁然出现一座幽深的庭院。

庭院十分宽大,花木扶疏,绿木郁郁葱葱,十分清凉清静,较之前院僻静了许多。

两人穿过天井,绕到后院,这里聚集着七十余人,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着,年轻人将他带到人群旁,直接走进屋中。

不多时,从屋中走出一个人,大声说道:“各位请准备好。马上就要进行选秀第二关心性检测。在开始之前,首先说明一下有关规则。

“第二关心性检测是测试各位的心理素质和品行操行,就在‘悟心洞’举行,由‘七情六欲’组成,其间充满名、利、财、气、色等红尘诸般诱惑。

“诸位倘若把持不住触犯,即为半途而废,若是坚持不住,只要大声呼喊,自有人引导你们安然出洞,不过那也算放弃。

“只有坚持经过各项考验,才算通过此关。大家听明白了吗?”

众人大叫道:“知道了,赶紧开始吧。”大家心情激动,巴不得早点通过,以便投身那位仙长座下。

那人说道:“好。大家随我来。”说罢,便带领大家走到后院山崖下。

山崖那里有一个洞口,众人争先恐后的奔进洞中,里面岩石形状各异,千奇百怪,光怪陆离,各色岩石闪闪发光,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走出数十步之后,前面出现一道石门,上面写着“喜门”,推开石门走进去,里面一片黑暗,走出数丈之后,黑暗之中突然浮现出各种画面,恍惚之中各自投身到画面上,混为一体。

众人看到自己居住在豪华奢侈的宅院里,锦衣玉食、丫鬟如云。每日大摆筵席,宾客衣冠楚楚,谈吐不俗,人潮川流不息,热闹非凡,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不少人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徘徊不前,这时,暗中有人将这些人带出石洞。

然而,这些东西对于段逸鸣而言,毫无吸引力,他随同剩下的人继续朝前走去。

第二道石门是“怒门”,众人一走进其中,看到四周画面,其上无数壮汉林立对峙,肌肉怒突如虬,怒目相向。

众人顿时觉得有一股恶气自肝胆升起,奔而上行,充盈脑丘之间,逐渐膨胀起来,怒意不可遏制,双目赤红如血,孤愤冲天,一些人更是紧握双拳,游走在暴怒边缘。

突然间,大家发一呐喊,狂奔而去,冲入混战的人潮中恶斗起来,不多时就已力竭倒地,昏迷过去。

剩余的诸人猛然惊醒,浑身出遍冷汗,津津而下,绕过摔倒的人群,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

第三道道石门是“惧门”,刚入惧门,便被迎面的黑白无常锁住,拿往阿鼻地狱,沿途充满无数冤魂屈鬼,赤身裸体,蹒跚前行。

他们身穿铁锁,哀嚎不已,一旁凶神恶煞手持长鞭,稍有不顺,即鞭笞那些鬼魂,顷刻间血肉横飞、白骨森森,鬼哭狼嚎响成一片,令人寒毛直竖,双股惊悚不已。

再往前走,一条血池幂河挡住去路,漫无边际。阴风劲吹、血浪滔天。冤魂屈鬼们被强行赶下,不多时已沉没消失,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天震地,恐怖莫名。

突然间,无数恶鬼自河中跃出,朝着诸人飞来,啾啾鬼叫,一时间鬼影幢幢,众人肝胆俱寒,狼奔猪突,四散逃命。

跑得稍微慢一点的,竟被恶鬼擒获,“赫嚓”声中,身首异处,鲜血狂喷飞溅。

段逸鸣惊慌不已,幸好桃木剑护身飞起,微微铮鸣,眨眼间,恶鬼夜叉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关淘汰掉不少人,只剩下不足四十人。

第四道石门是“爱门”,乍入其中,顿觉来到熟悉的庭院一般,高堂慈爱端详,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缓步前行,身旁贤妻扶持,娇儿环绕膝下,嬉笑连连,其乐融融。

众人心头浮起孺慕之情,俱想高堂养育自己数十年,自己却没有报答养育之恩,他们热切的目光紧盯着自己不放,而美妻娇儿更是声声呼喊,直将铁石心肠融化。

众人心念方动,心绪如潮般难以遏制,大堤顿时崩溃,举步奔去。

段逸鸣神思恍惚,也想随同奔去,心中却猛然响起一个声音:“你的父母和爷爷已经过世了!”

段逸鸣如梦初醒,清泪禁不住点点滴落,打湿胸襟。突然之间,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环视四周,只剩下二十余人,大家骇然相顾,继续前行。

第五关是“哀门”,里面白缟遍布,高高挂起,大堂之上满是雪白的麻布,幡巾密布,哀声四起,荡气回肠。

一副副沉木棺材摆放期间,纸钱从空飘下,散落在棺木之上,灵堂正中的灵位历历在目,上面书写的名字,竟然都是各人的家严孝慈、妻儿老少。

众人大哀,进而痛哭失声,扑倒在棺木之前。

灵香飘浮,梵唱大作,法会之中的诸般器物同时奏鸣,哀乐萦绕不散。

众人心若死灰,生念渐失,心底缓缓升起一股念头:“不如同去……不如同去……”

突然间,乐声转高,披麻戴孝的人群抬起棺木离开。

段逸鸣分明看见,那送葬队伍前面捧着的,赫然就是爹娘和爷爷的灵位,看到棺木远去,他就像被抽去了五脏六腑一般难受,心如刀绞。

段逸鸣大声喊叫道:“爹!娘!爷爷!”

无奈队伍越走越远,逐渐模糊不清。

忽然一股闷气直冲头顶,他脑海“嗡”的一震,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往后翻倒,就在这时,段逸鸣胸前传来一丝冰凉气息,直冲百会,他心头一凉,心绪平息,爬起来一看,周围只剩十人左右。

最后两关,分别是“恶门”和“欲门”,其间也是凶险万分,充斥着什么暴戾之气、红粉骷髅之类的。

段逸鸣年纪幼小,竟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平平安安的闯过,暗中看去,和他一起闯出的,仅仅只有四个人而已!

走出“悟心洞”,来到一处绿竹林旁边,一条小溪从中流出,蜿蜒向东绕去,水声淙淙,鸟声鸣脆,极是幽静空旷。

原来,大家已经来到庐山之中。

段逸鸣心念电转,暗道:“看来这‘悟心洞’是一条通道,将外界和山谷连接起来。”

放眼望去,只见远山凝翠,玉带缠腰,隐隐有一种虚无飘渺的虚幻景象,清凉的水气迎面扑来,五人忍不住深深吸气,清香淡雅的气息随之进入肺腑,极为惬意舒爽。

这时,从绿竹林之中走出一个少年,笑道:“恭喜五位英才通过‘悟心洞’。请随我去见木师伯,他老人家早已静候各位多时了。”

五人急忙谢过,跟在少年身后走去。

这片绿竹林非常深幽,诸人在林中七拐八弯,半晌之后方才走出。

段逸鸣眼前豁然一亮,定睛看去,只见群山之中出现一个幽谷,绿木遍布,远处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水声激越,白气上飘,弥漫在山谷之中。

竹林外是一条羊肠小径,众人走出数十丈之后,眼前出现一片建筑,层层叠叠,庄严肃穆,极为宏伟壮观,建筑上写着“白鹿上院”,字体古朴典雅,四周种满各种菊花,竞相开放,清香随风徐来,闻之心醉神驰。

进入木门,众人来到中厅里,垂手站立。

上边端坐一位清瘦老者,精目灼灼,发髻高挽,长眉雪白如银,一派仙风道骨。

那领路少年上前躬身说道:“木师伯,弟子邵重霄带领第七批通过‘悟心洞’的人选已经抵达,这是关师叔送来的记录木简,请训示。”说完将木简递上。

木师伯微微颔首,接过木简,翻阅起来,边看边说道:“综合二等两人,三等两人。嗯,不错。”

突然,木师伯微愣一下,面现讶色,只见木简上写着:“段逸鸣,男,十岁,苍灵山人氏,家中亲人俱亡。第一关资质甄别疑为四等、第二关心性检测为二等。综合无法确定。”

木师伯心中怪异,暗道:“资质甄别疑为四等?这是什么意思?”

邵重霄看出他的疑惑,上前低声说道:“木师伯,据关师叔和钟师叔交代。说是此子资质怪异,还请您老人家再行定夺。”

木师伯沉吟片刻,说道:“嗯,这样吧,你先带领其他四人,前往侧院测试处,先行准备,稍后师伯自会赶去。”

邵重霄应声退下,带领另外四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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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简介

好不容易来到仙瑶选秀最后一关,段逸鸣却傻眼了……竟然要考古文诗词!没上过学的小逸根本不会写,不禁心灰意冷,好在他天赋特异,木师伯才荐他去白鹿书院补修学业,以期正式入门。

然而,就在小逸苦读之后,一个影响他未来命运的神秘老道,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古藤空中诡异的变向,顷刻间已临近,只听“丝丝丝”一阵低响,段逸鸣已被古藤缠绕的结结实实,宛如一个肉粽子。段逸鸣奋力挣扎,那古藤坚硬如金石,根本挣不脱,他此时大为后悔,刚才出来时,忘了带那把桃木剑。

古藤一收,缓缓缩回,眼看就要把段逸鸣拉入黝黑树林中,突然间,密林中传出一个讶异的声音:“咦?这是……”

第一章 书院苦读

木师伯说道:“段逸鸣,你且上前来。”

段逸鸣闻言走上前,站在木师伯身前。

木师伯凝神专注,紧盯着段逸鸣不放,待看到头顶时,目中奇光闪现,凝目细看,良久之后,低声说道:“百会穴气上升,应该至少有四等资质水平,可是虚气微作黑褐色,却大是奇怪,似乎并没有这种奇事,归入哪一等都不妥……

“他到底算是哪一等呢?”

就在这时,段逸鸣头顶隐约有一道深色虚气浮现,一闪而逝。

木师伯一怔,待仔细看时,虚气依旧黑中带褐,他心中惊疑无比,暗忖:“难道看错了?这股深色虚气,莫非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特异征兆吗?”

沉吟片刻,木师伯伸手搭在段逸鸣的腕脉上,一股神力缓缓透入,顺着奇经八脉四处奔行游走,三个周天之后,木师伯收回神力,心道:“此子骨骼精奇,经脉顺畅无阻,缩张颇有力道,倒是个可造之材。也罢,权且评定为综合四等吧。”

说罢起身,吩咐段逸鸣随同前往侧院。

一路上古木参天,怪石嶙峋,曲径通幽。

段逸鸣随着木师伯跨过一座小桥,来到侧院之中,只见厅中坐着二十人左右。

邵重霄迎上前来,说道:“木师伯,弟子已经准备妥当。”

木师伯点点头,邵重霄将一边的段逸鸣带到空位坐下,桌上摆好笔墨纸砚等物品。

段逸鸣环视四周,其余人选都比自己大,最大的约莫三十五、六,一个个英姿焕发,落拓不羁,心中暗暗称赞。

木师伯说道:“诸位能够一连通过前两关,资质、心性均是上上之选,已具备基本入门资格。

“接下来要进行第三关,这第三关文才测试倒也简单,主要是考察各位才学上的程度,以便将来入门因材施教。

“考试题目分三大项,一共五十道,限时两个时辰,以沙壶为准。

“注意不得交头接耳、窥探他人答卷。若有违例,立即取消资格,从今以后不得参加本门选秀。”

众人心中凛然,点头称是。

木师伯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说道:“重霄,开始吧。”

考卷发下,段逸鸣大略看了一遍,便开始作答。

第一大项是“古诗文填补空缺”,题目多半出自《诗经》、《楚辞》、《乐府诗集》等收录的诗词,只是有的稍嫌冷僻。

段逸鸣自小在苍灵山深处长大,虽说没有上过私塾,但他爹娘每日都亲自教授,也学过不少诗词,因此应对起来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大项则比较难,题目是“请写出宋代戴复古的《满江红|赤壁怀古》和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并比较其优劣异同。”

苏轼那首,段逸鸣记得清清楚楚,可戴复古那首却不甚了了,他只记得上阕,是“赤壁矶头,一番过,一番怀古。想当时,周郎年少,气吞区宇。万骑临江貔虎噪,千艘列炬鱼龙怒。卷长波,一鼓困曹瞒,今如许。”

他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起下阕内容,只依稀记得其中有句“几度东风吹世换,千年往事随潮去。”想了半天,依旧没有头绪,只得就着回忆写来。

马马虎虎写完第二题,段逸鸣已急出一头大汗,抬头看去,沙壶中盛装的沙子大半已经滑落,不禁心中大急,再看其他人,无一不是运笔如飞,洋洋洒洒,而有的甚至已经交卷。

段逸鸣急忙接着做第三大项。

第三大项,是“请写出东方朔《七谏》具体所指,并详细阐述。”

段逸鸣目瞪口呆,爹娘自小教授不少诗文,那也是一般书册,似这等问题哪里见识过?是以他久久无法动笔,心中焦急万分,频频垂头丧气。

正当段逸鸣冥思苦想之际,木师伯霍然起身,说道:“时间已到,请各位交卷。”

段逸鸣无奈的放下毛笔,呆呆的盯着考题出神。

其余人等大都面现喜色,交卷出门而去。

邵重霄走过来催促他交卷,段逸鸣如梦初醒,涨红着脸交出考卷。

邵重霄接过一看,不由愣住,问道:“你怎么不答第三大项?”

段逸鸣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记不得什么《七谏》……”说到后来,语音渐低,如蚊鸣一般地不可闻。

邵重霄差点晕倒,暗自摇摇头,收起考卷走了。

当夜,邵重霄安排大家住在院中,次日下午时分,文才测试的成绩判阅完毕,用红榜张贴在白鹿上院大门口,众人如潮水般涌到门口观看,人声鼎沸,将红榜围得水泄不通。

红榜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成绩,本次参加考试的,共有一百七十三人,凡过关者在名字后面都用金笔注明。

成绩分为三级二等,最高者成绩为甲级一等,最差者为丙级二等。按照考试成绩择优录取,一共录取了四十六名。

那些淘汰者黯然离去,余下的入选者无不欢呼雀跃,兴奋异常。

段逸鸣也挤进人群察看自己的成绩,一直看到几乎是红榜最下面,才见到自己的名字:“段逸鸣,丙一等。”

段逸鸣心中顿时一沉,不再往下看,退出人群,准备离去。

邵重霄迎面走来,见到段逸鸣,上前说道:“段逸鸣,随我来,给你安排住处。”

段逸鸣低着头说道:“我考得不好,实在不便打扰,我这就下山去。”

邵重霄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神秘的笑道:“段逸鸣,不,应该叫你段师弟,以后咱们就是同门师兄弟了,还要多亲近亲近呢!”

段逸鸣睁大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喃喃说道:“你说什么?我被录取了?可是红榜上并没有注明我过关……”

邵重霄笑道:“是这样的,你的成绩的确不理想,但是在长老评定会上,木师伯力荐你入围,说你成绩不佳是因为家境不好,又说你年少有潜力,若是勤学苦练,假以时日,自会迎头赶上,长老最后同意录取你,不过……”

段逸鸣初时大喜,但听到后来邵重霄语气急转直下,心中剧跳,小心问道:“不过什么?”

邵重霄微微一顿,接着说道:“长老们虽然同意录取你,但是也提出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你不能直接进入本门拜师学艺,要先到白鹿书院学习三年。

“等到期满之后,参加书院的结业笔试,若是笔试过关,则正式进入本门,可以修行上乘仙术道法,若是笔试没有过关,那就继续留在书院中。”

段逸鸣呆立当场,良久后问道:“留在书院中?为什么?”

邵重霄解释道:“忘了告诉你,这庐山脚下,有座天下闻名的书院─白鹿洞书院,其实分为上院和本院。白鹿上院属于本门所有,这里藏书浩如烟海,专门供本门弟子学习之用。

“而白鹿本院则向天下英才开放,只要通过考试,都可以进入深造。长老们的意思是,想让你在白鹿本院中,和众学子们同窗学习,三年之后和他们一起参加结业考试。”

段逸鸣问道:“就是说考得好才可以正式入门,而如果考得不好,那就只能留在白鹿书院打杂?”

邵重霄嘿嘿笑道:“段师弟不必如此气馁,你现在尚且年幼,只要埋头苦读,三年之后,必定一鸣惊人。”

段逸鸣想想也好,若是这次没有通过,自己下山后又将去哪里?

回舅舅家?不,打死他也不会就这样回去,他宁愿在外面流浪,也不愿去见舅娘那可憎的嘴脸!

不管怎样,现在自己总算安顿下来了。

想到这里,他对木师伯感激万分,暗道自己一定要下苦功,争取三年之后顺利过关,也算是报答木师伯的保荐之恩。

段逸鸣说道:“邵师兄,麻烦你一件事。请你代段逸鸣向木师伯致谢,感谢他的知遇之恩,段逸鸣一定珍惜这次机会,圆满完成三年学业!”

他说这话时,脸色刚毅,双目之中闪烁着一丝狂热和执着。

邵重霄暗暗惊诧,说道:“好,我一定转达。”

他顿了顿又说道,“段师弟,你随我来,以后你白天可以在白鹿上院读书,也可以去山下白鹿书院读书,晚上就住在这里。”两人转身向书院深处走去。

一路走来,邵重霄向段逸鸣简单介绍仙瑶门的情况。

原来仙瑶门共分六宗,分别是长门、云宗、石宗、松宗、水宗和密宗。各宗各占一座山峰,平时由首座掌管,逢有重大事情时,则会聚一堂进行商讨。

而这白鹿上院,则是仙瑶门对外联系的地方,凡外来人士到此止步,非有掌门同意,不得踏入总门半步。

安排了住处之后,邵重霄又带着段逸鸣熟悉白鹿上院环境。

整个白鹿上院占地百余亩,依地势而建,东西长、南北窄;周围绿木参天,大都有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寿龄,古藤缠绕,绿苔遍布,极是潮湿幽深。

上院之中,建筑鳞次栉比,俱都青砖碧瓦、古色古香,显然年代久远。中间种满无数巨木,树冠若盖,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使整个白鹿上院凉爽之极。

白鹿上院共分为前庭、中院和后殿三大部分,前庭为接待之地,中院靠左侧是诸多书房,供门中弟子使用;靠右侧的一座高大阁楼则是藏书阁,其中藏书无数;后殿并不对外开放,大门紧闭,极少有人出入,隐隐有一种神秘感。

再往后去,则是云气弥漫、雾锁群峰,仙瑶门就在云雾深处。

从此以后,段逸鸣就在白鹿上院住下,白天赶到山下白鹿书院上课,中午也在那里歇息,晚上方回到白鹿上院,晚饭过后,他就一头钻进藏书阁,阅览群书。

这看阁之人是个驼背老者,人称“驼老”,初看面目丑陋,双目混浊无神,段逸鸣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差点被他吓住,时间一长,两人熟悉了,慢慢也就适应了。

这藏书阁中平时来人不多,偶尔有门中弟子前来查阅书籍,只有段逸鸣是这里的常客。

藏书阁中房间众多,满是书架,上面排满各种书籍,藏书分为经、史、子、集四大类,每一类都有数百种上万册,各朝各代的书籍大都有收藏,就连不少孤本这里都有,可以说是浩如烟海,集世间之大成。

段逸鸣栽进书堆,如饥似渴的攻读着,每天总要到夜深人静时分,才回房睡觉。

驼老话语不多,一直陪伴段逸鸣读书,直到他离开才关门。

段逸鸣整日奔波在上院和本院间,行色匆匆,书院中的同窗颇为奇怪,不免指指点点,暗地里议论纷纷。

段逸鸣听到后,不置可否,心中暗道自己和其他人并非同路,这些学子们将来都要走上仕途,和自己不是一条路,他每日里依旧苦读诗书,一心只想三年后考试过关。

就在不知不觉之间,段逸鸣的学识日渐长进。

白鹿洞书院中,每三个月一小考,半年一大考,每到考试之时,全院近千名学子全部参加,场面十分壮观。

本届学生一共三百二十六名,段逸鸣第一次小考时,仅仅排在二百九十五名,等到半年大考时,已然跃升到二百三十二名,进步神速。

要知道,能够考入白鹿洞书院的,都是天下俊彦,个中翘楚,想超越别人,谈何容易?

时光匆匆,转眼间,段逸鸣来到白鹿上院,已经将近一年。

随着成绩突飞猛进,段逸鸣和其他学子逐渐融合在一起,再也没有人小看这位年幼的小学弟。

这一日,段逸鸣刚走进书堂,就听到众人围在一起议论什么,他好奇的走过去聆听,这才知道今天正是每年一次的年考,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毕竟一年前那场文才笔试中的惨败景象,时时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多时,百里夫子走了进来,见过礼后,他说道:“诸位学子,今天是年考的日子。大家来到白鹿洞书院已经一年,学业各有长进,为了检查这一年来的进展,特此进行年考,希望大家认真对待。”说完之后,依次发下考卷。

段逸鸣心中“怦怦”急跳,宛若小鹿奔跃一般,他拿起考卷细细一看,心中大定,只见试卷上的题目大都比较熟悉,一时间还以为看花眼了,定睛看时,果真都曾涉猎过。

百里夫子慢慢踱过来,见他盯着试卷发怔,低声问道:“怎么?这些题目难么?”

段逸鸣如梦惊醒,见周围学子都朝自己看来,脸色一红,答道:“不……不难。”

百里夫子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好好做。”说完便迳自走开。

段逸鸣看看周围,其他学子们埋头疾书,运笔如飞,“沙沙沙沙”的响声清晰传来,于是他也收敛心神,长吸一口气,静下心来作答。

很快的,段逸鸣全神贯注的投入答题之中,浑然忘了身边诸事,写到还剩最后一道题时,段逸鸣暗中长吁口气,抬头望去,见讲台上的沙壶仅剩下小半,随即埋头继续作答。

沙壶中细沙漏尽,百里夫子宣布时间到,大家纷纷交卷,段逸鸣也恰好做完,这是他入院以来,第一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所有试题,心中一阵喜悦。

三天之后,年考成绩张贴出来,段逸鸣赶去查看,自己赫然排名在一百零八位,心中喜不自胜!

当晚,段逸鸣和平时要好的学长们欢聚一堂,共贺佳绩,等到返回白鹿上院时,天色已然大黑,他路过藏书阁时,施施然走进阁中。

走进阁中,段逸鸣看到驼老正在打扫,上前说道:“驼老好,我来帮您打扫。”

驼老也不谦让,由他接过扫把打扫,同时说道:“听说今天书院年考放榜,你这次排名多少啊?”

段逸鸣答道:“逸鸣考得不好,排名在一百零八名。”

驼老笑道:“不错,这次又有进步。”

段逸鸣掩饰不住心中激动,说道:“这些都拜藏书阁之赐,也感谢驼老支持!”

两人闲聊一阵,等段逸鸣打扫完毕,驼老叫住了他,说道:“逸鸣,驼老有话和你说。”说完关好门,带领段逸鸣走上楼阁。

段逸鸣心中奇怪,跟在后面。

两人登上楼梯,一路来到五楼书阁。

段逸鸣心中大觉古怪,这藏书阁一共六层,但是只开放了四层,五、六层平时紧闭,铁锁把门,极少有人能够进入,所以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书籍,完全是个谜。

段逸鸣心中诧异,暗道:“驼老今天带自己上第五层,是为何事?”

随着“吱呀”的响声,驼老打开门,低声说道:“进来吧。”

两人走进去,驼老小心翼翼的关好门,点着烛火。

段逸鸣这才看清,原来楼阁中也是摆放着几排书架,上面满是书籍,只不过数量较之下面几层大为减少。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个更为奇怪的事情,楼阁四周的窗户,竟然被厚重的黑布牢牢遮盖住!

奇怪,这里面究竟收藏着什么书籍,竟然需要如此保密?

第二章 越级应试

驼老指著书架说道:“这里的藏书存放得久了,灰尘覆盖,以后你就勤来打扫吧。”

段逸鸣心中诧异,到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只见它纸质发黄,上面果真积满厚厚的尘土。

他吹去灰尘,露出封面,只见上面写着《太虚真经》,打开一看,里面写道:“夫大道无情,长养万物;大道无心,化生万物。道者,自然也。道家者流,揆造化之理,探宇宙之机,吞吐日月,变化虹霓,神机既发,万变定基。”

读到这里,段逸鸣心中若有所思,隐约感到这段话包含的道理虽然简单,却又发人深思,寓意深邃。

驼老斜视之下,心中已然明白,他缓缓说道:“古书藏匿日久,难免被尘土遮掩,若要时时保持一尘不染,却是一件难事。君子日必三省己身,方能发现学习不足,时时纠正。

“凡道之精气神三宝,必须日日修炼,一日三视,方可道丹暗结,这句话即是指这个道理。”

段逸鸣闻听之下,大开眼界,脑海之中飞掠过一缕灵光,似有悟解。

驼老接着说道:“古人隐居深山大泽,餐霞食气,烧汞炼丹;闲读阴符,信览道章。寒夜观星,登高临顶,彻悟天地万物;静思冥想,搜狐探幽,神驰八极万仞。

“凡人固可以隐于闹市街头,然而俗事究竟难免烦恼,因此之故,修道者大都选择隐于野。其中尤以名山大川得天独厚,吸取日月精华,容纳天地灵气,奇珍灵宝孕育其间,可以静心养气,修炼道基。

“是故古来无数修道者踏足山泽,择地而居,即是因为这个缘故。若是身入宝山空手而回,则殊为可惜呀!”

段逸鸣眼中奇光闪烁,小心的说道:“逸鸣顽劣,尚不全然明白驼老所指。斗胆揣摩,驼老之意似乎是说逸鸣偏离方向了?”

驼老看在眼中,微微颔首,说道:“读书固然可以明心正冠,若只是为读书而读书,未免失之偏颇。

“以你现在年纪,正是道法奠基的良机,如若方法不当,势必错失绝佳机会。等到以后再入门打道基,事倍功半。

“这些古书籍中所记,对于道基奠筑颇有借鉴之处,你可以好好品味,其中精妙细微不可名状。静心领悟,必有所获。”

段逸鸣大喜道:“驼老,您的意思是说,逸鸣现在就可以学习上乘道法仙术?”

驼老说道:“万物随心,自然领悟。若是强行苦思,反而容易受阻。这个道理你应当牢记。

“至于什么上乘道法仙术,全凭个人资质天赋、机缘悟解,万万不可强求。就如你现在一心苦读诗书文章一般,本想藉此过关入门,求急心切,哪知由此耽误奠定道基良机,其实却是剑走偏锋,误入歧途了。”

段逸鸣心中一凛,细细品味,果真字字珠玑,发人深省,自己这一年以来当真只是一味死读诗书,稍有进步便沾沾自喜,却哪知无意间偏离了来此初衷。

想到这里,段逸鸣心中诚惶诚恐,顿时汗如雨下,顷刻间湿透了衣裳,他上前躬身说道:“小子差点误入歧途,如临深渊,多谢驼老迷途点津!”

驼老紧盯着段逸鸣,淡然一笑,说道:“迷途点津谈不上,不过拂去心中尘埃,也算喜事一件。”

说罢,驼老脸色一正,又道:“你只是在此间打扫尘土而已,并没有其他差事。”

段逸鸣心领神会,心中大为感激,谢道:“逸鸣知道,逸鸣打扫完尘埃就走。”

驼老点点头,说道:“夜深人静之时只管打扫,若要离去,天亮之前自去,以免他人猜疑。”说完迳自走下楼,蹒跚而去。

段逸鸣低声说道:“逸鸣谨遵驼老之命。”目送驼老不见,这才小心关好木门,走到桌前,拨亮灯火,细细看阅。

《太虚真经》中前几页全是诗句,越往下看,越发艰涩难懂,段逸鸣看得头晕眼花,索性将字句死记硬背下来。

再往后翻,却是图画,画中一个赤足道人,疯癫落拓,麻屣鹑衣,姿势古怪,双腿微呈马步,不丁不八,双手虚抱,似有圆球一般,眼睛却仰望上方,面色肃然。

图画旁边写着:“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泻,虚纳藏丹。”

段逸鸣心中一动,放下书册,学着图中道人模样比划,学了半天,腰酸腿疼,正要放弃,突然想起画中诗句,心中默诵,逐渐沉浸入空灵虚无之中。

说也奇怪,这十六字好像活动起来一般,竟然飞出纸张,飞舞旋转,最后竟然在画中道人身上组成一条红线,蜿蜒而行,煞是奇怪。

段逸鸣灵光一闪,双目紧盯着红线端详。

突然,丹田之中隐约有一股热意缓缓出现,转而上升,自经脉流转,竟然和画中道人身上红线同样途径。

说也奇怪,道人身上红线,似乎引导着段逸鸣体内热意,在奇经八脉中流转,越奔越快。

段逸鸣神思恍惚,浑然忘了身处何处……

等段逸鸣醒来时,浑身轻松,丝毫没有倦意,飘飘欲飞一般,心中大为惊异,他明白此书绝非一般。

就在这时,院中响起一阵鸟鸣声,他心中一惊,打开房门一看,天色微明,原来他这一入定,就到了黎明!

段逸鸣不及多想,匆匆收起《太虚真经》,关好房门下楼而去。

路过驼老住处时,本想敲门打个招呼,听到他酣睡中发出的鼻鼾声,犹豫之下,弯腰拜了三拜,转身下楼而去,返回住处,小憩一会,待天亮之后,收拾一番,自去书院上课不提。

自此之后,段逸鸣白天攻读诗书,晚上登临藏书阁打扫房间,藉以练习《太虚真经》。

驼老与他见面,却很少谈及此事,大都说些其他话题。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年有余,段逸鸣渐觉神清气爽,每天只要练习两个时辰,一天都精神焕发,睡觉日少,完全不似往日那般瞌睡。

而且他也发现另外一件奇事,那就是老师教授的课程,似乎越来越容易,往往一点就通,学业大有长进。

不知不觉,荷花盛开,浮萍漂浮,蛙声阵阵如曲,又是一个夏季蝉鸣季节,而比段逸鸣高一届的学长们,就要参加结业考试了。

这一日午间休息时刻,天气炎热,学子们都躲在阴凉处加紧读书,准备应付即将来临的结业考试。

而在结业之后,就是士子们梦寐以求的秋闱大试,因此,学子们都不敢马虎,毕竟在白鹿洞书院三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参加科举考试,图个鱼跃龙门,闻名天下。

段逸鸣吃过午饭,独自一人走到书院中的临山林荫深处。

这个地方树木参天,十分凉爽怡人,是他半年前无意间发现的,周围巨石林立,灌木丛生,满是一人高的野草,尤其奇怪的是,杂草丛中有一小块紫色岩石,竟然是冬暖夏凉,附近一小片地方的野草赫然生长旺盛,颜色极为青翠嫩绿。

由于这里过于僻静,平时很少有人光顾,所以段逸鸣选择在这里吐纳打坐。

段逸鸣查看四下无人,小心翼翼的走进草丛,不多时来到一群乱石之间。

一块紫色石板静静的躺在草丛中,段逸鸣分开草丛,缓缓走上紫石板,顿时一股清凉的气息透体而入,缓慢的渗入四肢经脉之中。

段逸鸣长吐一口浊气,依照《太虚真经》上面所画道人模样调息起来,很快的,一个小气团自丹田升起,进入奇经八脉,缓慢加速。

不多时,段逸鸣已经陷入虚无缥缈中,全身飘飘然,好似在云端自由飞翔一般,舒服自在。

经过数月的练习,他已能感觉到丹田之中出现一个小气团,每次随调息冥想路线而运转,十分神奇。

但与此同时,他也惊奇的发现,足下那块奇怪的紫色石板,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变冷,就连周围那片原本翠嫩欲滴的草丛,也渐有发黑之势,尤其是这半个月以来,这种趋势越演越烈。

气团在段逸鸣经脉之中运转十八个周天以后,身上热意渐浓,他感觉到足底的凉意逐渐衰减,最后竟然完全消失了。

段逸鸣心中一惊,气团马上不受控制,像野马一般在体内狂奔乱冲,他“哎呀”低叫一声,手脚僵硬,竟然跌倒在地,脑袋撞上旁边的岩石,顿时鲜血淋淋。

他暗暗叫苦,四肢弯曲朝天,活像一只笨拙的乌龟一般,翻不过身来。

气团越转越快,就像大河决堤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在经脉之中肆意冲撞,所到之处,钻心般疼痛。

段逸鸣脸色发红,偏偏又不能发声,难受至极,他“啊啊啊”的低叫,浑身青筋似蚯蚓一般暴突。

突然,胸前传来一丝凉意,一股冰凉的冷气钻进皮肤,和四处奔行的气团挤在一起,好像两只野兽一般翻翻滚滚,一路向前冲去。

气团酷热无比,冷气冰寒难及,两者纠缠在一起,兀自在奇经八脉之中飞奔。

逐渐的,气团和冷气融合在一起,凉热化解,竟是非常惬意舒坦,而两者的速度也放缓,最后回到丹田之中,隐匿起来。

段逸鸣心中诧异,喃喃自语道:“奇怪,怎么回事?”话语方出,这才发现手脚已能活动,连忙爬起来。

他小心试探一番,丹田之中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动静,他解开衣襟,只见那日麻衣相士,送给自己的圆环状淡绿石头紧贴胸口,仔细看去,却见绿石颜色淡了许多,而其中那团翻滚的雾气,竟消失不见。

他心中怪异,看情形似乎那阵冷气和眼前绿石有关,究竟有什么关联,却莫名所以。

就在这时,他发现脚下的紫色石板,化为无数碎片,就连周围的那丛绿草,也全部枯萎伏倒!

段逸鸣并不知道,其实紫色石板之下是一个地脉灵石,其中蕴含地灵之气,因此它周围的草丛受灵气影响,四季长春,青翠嫩绿,不同于其他杂草。

若是普通人坐在紫色石板上面,虽能感觉到略有不同,却无法吸纳其中蕴含的灵气。

段逸鸣却是鬼使神差,误打误撞的在石板上调息打坐,无意中将石板内的地灵之气吸收,日复一日,终于将地灵之气吸收殆尽,灵气一失,周围绿草生机顿时失去依托,很快枯萎死亡。

段逸鸣哪里知道这其中玄妙,更不知道体内已有一股纯净的地灵之气,和另一道奇特的气息,隐匿在丹田深处。

他看了半晌,糊里糊涂的返身折回、走出草丛,穿行在绿木之中,眨眼间来到羊肠小径上。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道士,段逸鸣匆匆扫了一眼,低头向前走去,那道士却停下脚步,盯着段逸鸣上下打量,段逸鸣暗道奇怪,脚下不停。

突然,那道士喊道:“前面这位学子请止步,老道有句话想问。”

段逸鸣闻言止步,转过身,惊讶地看着走近的老道士,问道:“请问您老有什么事?”

老道端详片刻,微微点头,说道:“这位小哥,两年不见,想必已经不认识老道了?”

段逸鸣惊奇地睁大眼睛,疑惑道:“您是……”细细打量,眼前这老道面目陌生,记忆中并不认识。

老道士见他茫然不解,哑然失笑,说道:“我看小哥天庭饱满、地廓方圆,若要读书博取功名并非难事,怎么在此商号中做事,莫非也想从事商贾、聚敛钱财?”说完笑嘻嘻的看着段逸鸣。

段逸鸣脑海之中灵光一闪,猛然记起当初在舅舅的小商号门口,见到的那个麻衣相士,仔细看去,两人面目之间颇有相似之处,他惊喜地说道:“您老就是当日那个麻衣相士?”

老道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贫道。你怎么在白鹿洞书院中?”

段逸鸣神色一黯,将自己来到庐山经历一一道来。

老道听完后,惊异的说道:“你是说并没有被直接选中?”

段逸鸣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文才成绩不佳,所以才被安排在白鹿洞书院学习三年。”

老道说道:“什么?学习三年?就这么白白耽误三年时光?这么下去,岂不是误了三年修行?不成,你不能在书院攻读下去,得马上进入师门。”

段逸鸣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说……您老也是仙瑶门长辈了?”

老道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哈哈”笑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不错,我也是仙瑶门弟子。”

段逸鸣连忙拜倒,恭敬的叫道:“段逸鸣见过师……”话一出口,他就愣在当场,对呀,自己还没有正式入门,该怎么称呼老道士呢?

老道看出他的尴尬,笑着把他扶起来,说道:“老道人称云灵子,性喜云游四方,不喜欢这些俗世繁文缛节,这样吧,以后你就叫老道师叔好了,反正将来你的师父都比我大。”

段逸鸣听得莫名其妙,怔怔的看着老道发呆。

云灵子看看他,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那群老牛鼻子一个个脾气古怪,显然要他们改变主意恐怕不容易,那么怎么才能马上进入门中呢?”他手抚短须,陷入苦思之中。

段逸鸣大气也不敢喘,唯恐惊着老道。

云灵子思考良久,突然一拍脑袋,喜道:“逸鸣,现在是不是距离上届学子们结业考试不久了?”

段逸鸣莫名其妙,答道:“是啊。学长们结业考试,定在七月十五举行,为的是赶上八月举行的秋闱大试。”

云灵子笑道:“逸鸣啊,师叔这就替你报名去参加结业考试,这样只要通过,你就可以提前进入门中了,嘿嘿,就这么办。”

段逸鸣瞠目结舌,小声问道:“云师叔,这样……这样可以吗?”

云灵子怪眼一翻,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走,随师叔前去。”说罢,半拖半拉的拽着段逸鸣奔向书院。

两人见到书院院长,说明来意,院长踌躇半天,终于耐不住云灵子的纠缠,只好答应。

就这样,段逸鸣混入学长行列,提前参加了结业考试,他也因此成为白鹿洞书院建立以来,第一位提前参加结业考试的学子。

考完试之后,段逸鸣一直忐忑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虽说自我感觉成绩还算可以,但是最后结果没有出来,总是不安心,生怕没通过,弄出个天大笑话来,那样不仅自己丢脸,就连力主自己应考的云灵子师叔,也难以下台呀!

到了七月二十,结业考试终于放榜。

段逸鸣竟然名列第六!

这一成绩,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云灵子更是喜出望外。

书院院长始料未及,在送段逸鸣离开书院时,颇为惋惜地说道:“段逸鸣啊,凭你这次考试成绩,若是参加下月秋闱大试,必定会高中,前途不可限量,而本朝也会多了一位甘罗似的少年英才,可你却要去修仙炼道,可惜了,可惜了!”说罢频频摇头。

云灵子也不理会他,死死攒住段逸鸣衣襟,生怕他被院长抢走。

两人辞别院长,直奔白鹿上院而来,安顿好段逸鸣后,云灵子独自进入庐山深处。

云灵子却没有想到,他这一莽撞的举动,却替段逸鸣惹来无穷麻烦……

第三章 初入密宗

庐山,叠障九层,崇岭万仞,其峰诡不穷,怪石不绝。

庐山,云天雾隐,时隐时现,宛如瑶池仙境,又如缥缈幻界。

从山顶俯视,脚下则云海茫茫,有如腾云驾雾一般,有时山上暗无天日,山下则是细雨飘飞,情趣异常。

明代哲学家王阳明诗云:“昨夜月明峰顶宿,隐隐雷声在山麓。晓来却问山下人,风雨三更卷茅屋。”即是此奇景的写照。

远看,庐山有如一山飞峙大江边;近看,千峰携手紧相连;横看,铁壁铜墙立湖岸;侧看,擎天一柱耸云间。

山中云雾弥漫缭绕,如雪浪排空,缓缓飘荡在深谷幽壑中。

庐山深处,大汉阳峰绝顶,观云台。

青峰绝顶,一座突伸的楼台巍然耸立,悬垂在半空之上,其下云雾翻滚,宛若惊涛骇浪一般,怒啸雷动,响彻天宇。

山风呼啸,浓雾倏地变薄,瞬息之间便消散殆尽,露出数座红柱绿瓦、斗拱飞檐的亭台来。

而亭台四周,却依然是茫茫的雾海,亭台也就越发显示出天堂般的神秘,俨然是人间仙境,又仿佛海市蜃楼。

观云台中,锦塌之上,端坐六个人。

上首一人美髯剑眉,清瘦威严,年纪看上去不过四十余岁。

下首五人静静围坐在一起,大家皆是一言不发,气氛显得诡异尴尬。

其中一个黑面短须的老者,却是云灵子,他脸色通红,胸口起伏,低着头“呼呼”喘气,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吵大闹。

上首剑眉男子环视一周,眉头一皱,开口说道:“各位毕竟是各宗首座和长老,大家还是精诚团结,以总门大局为重。

“不过是关于一个弟子的归属,他的资质大家已经亲眼见过,虽然不是很好,但是总在四等以上,收归门下也比较适合。大家不用因为此时大伤和气,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实在有失体统。”

这剑眉男子,正是仙瑶门当今掌门─叶木。

叶木看着周围五人,心中掠过一丝焦虑和不安。

叶木左下首,是松宗首座林仲岳,他精目闪动,左右一扫,欲语还休。

旁边是水宗首座司凌宇,他微微侧头,已把林仲岳神色看在眼中,心中一动,有意无意地朝着对面的一位明丽脱俗的女子看去,眼中神色变幻,奇光一闪即逝。

这位秀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就是仙瑶门中云宗首座羽凝霜,她一身紫衣,肤光胜雪,容貌秀丽端庄,俨然三十左右。

此时,羽凝霜感受到对面传来的注视,峨首微抬,已和司凌宇目光对接在一起。

羽凝霜秀眉微皱,冷冷说道:“司师兄莫非有什么话说?”

此话一出,立刻打破沉寂,大家视线马上汇聚在司凌宇身上,俱都一言不发。

司凌宇感受到众人的疑问,脸色泛过一丝窘迫,随即消散。

他微微一笑,轻摇手中摺扇,动作潇洒不群,旋即说道:“其实这事并非多难办,大家议论半天,无非觉得段逸鸣资质虽不甚突出,但文才优异,能在白鹿洞本届三百多名学子中考到第六名,着实不易,我仙瑶门正需要这样的弟子。大家说是不是?”

他这话说了半天,究竟什么意思,仍旧云山雾里,令人无法判断。

雾宗首座南宫明空问道:“司师弟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要拐弯抹角。”

云灵子轻哼一声,不满意的说道:“司师兄之意,是说我云灵子看走眼了?这孩子不像你们所看到的那般,他的资质确实异于常人,否则我岂会大力推荐?我们密宗这么多年以来,可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司凌宇笑道:“不敢当,密宗职责之一,即是遍访天下各处,为总门挑选资质绝佳之人。云师弟百余年来云游海内外,历经风霜雪雨,为了总门兴旺发达,必定是竭尽所能、全力以赴。其功绩有目共睹,大家心中明白。”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眼角微扫,已将每个人神色变化看在眼中。

云灵子脸色稍霁,端起面前香茶,一饮而尽,其余诸人脸上却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面色古怪。

羽凝霜心中若有所动,凤目微抬,看到司凌宇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神色,已觉不妙,转脸朝云灵子瞟去,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已如明镜一般雪亮。

叶木掌门看看两人,心中苦笑,暗道这司师弟看似英俊潇洒,落拓不羁,其实心计甚重,他话锋中暗藏玄机,若是不小心,极易落入下风,密宗云灵子师弟秉性直爽,遇上司师弟,只怕要发生一场争执了。

想到这里,叶木眉头又皱了一皱,密宗首座云阳子师弟,自年前离开庐山后,不知何故音讯全无,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司凌宇缓缓说道:“密宗在云阳子师兄和云灵子师弟的鼎力发展下,为我仙瑶门立下无数奇功。尤其是百年前剿灭魔派余孽崆峒山青瞳老妖,更是立下头功,而云阳子师兄也因此身负重伤。每每想起此事,凌宇彻夜难眠,总想有朝一日补偿于密宗。”

云灵子默然不语,眼角竟有些湿润,他低声说道:“罢了,往事不提也罢。”

司凌宇嘴角微含笑意,随即脸色一正,郑重其事的说道:“叶师兄,恕凌宇斗胆。我想此事不妨这样办。

“那钟逸鸣既然是云灵子师弟辛苦寻的,再加上密宗这些年奔波在外,为总门发展呕心沥血、不辞劳苦,但收徒甚少,对自身发展考虑不周,现在就请掌门师兄恩准,特由密宗正式接纳!”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错愕万分,旋即神色变化。

雾宗首座南宫明空、松宗首座林仲岳,似乎神情一松,云宗首座羽凝霜妙目神光隐现,随即恢复清冷模样,闭目不语。

惟有云灵子惊诧无比,怔怔的望着司凌宇,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叶木看在眼中,权衡之下,对司凌宇这个提议竟有些赞许,毕竟大家争执良久,一直没有统一的意见。

于是他当机立断,开口说道:“既然大家没有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办了。好了,散会!”说罢起身离去。

几名首座依次站起,向云灵子恭贺过后,分别飘然散去。

云灵子直到众人走完,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喊道:“唉,我密宗收了弟子,可……可怎么教授啊?”

任他喊破嗓门,也没有人听到。

观云台下,一处道观之中。

云灵子气冲冲的拉着段逸鸣横穿而过,旁边几个弟子向他打招呼,他头也不扭,哼一声算是回答。

弟子们见他神色不对,无人敢上前询问,远远躲开。

“云师叔这是怎么了,怒气冲冲的?”

“不知道,他们密宗向来很少在长门露面的,难道有什么变故吗?”

众弟子在后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待远离道观之后,云灵子终于忍耐不住,破口大骂道:“这帮老狐狸,真是有眼无珠,这么个璞玉,竟无人识得!”

段逸鸣闻言,大为诧异,问道:“云师叔,您老说什么?什么老狐狸?璞玉?”

云灵子一时语塞,扭头装作咳嗽几声掩饰,半晌之后才说道:“嗯,没什么,总而言之,你以后就是我们密宗的弟子啦!”

段逸鸣一听,大喜过望,一蹦三尺高,欢叫道:“太好了,我终于是仙瑶门弟子了!”

云灵子心中一热,暗道:“密宗收个弟子也好,自从上次接受新弟子至今,已有百年之久,也该补充些新血了。再者,这小子骨相特异,秉质不俗,说不定将来飞黄腾达,就应在这小子身上。”

想及此处,云灵子饶有兴趣的重新打量段逸鸣,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尤其是他的头顶。

看了半天,云灵子并没有发现心中想要见到的那样东西,疑窦顿生:“这帮老狐狸再怎么说也是各宗首座,他们绝对不会看错的,方才大家一起检查时,的确没有看出那种罕见的征兆,若是真的是,恐怕他们还不争得打起来?”

云灵子心中怪异,难道自己真的是看走眼了?如果是的话,密宗这下不就亏大了?

云灵子一阵苦笑,事到如今,只有打碎牙往肚里咽,他有气无力的说道:“逸鸣,咱们这就回去吧。”

两人一路下山,穿行在浓密的树林之中。

段逸鸣兴致颇高,问道:“云师叔,我……弟子拜在密宗门下,不知道师父是哪位啊?”

“师父?这个……”

云灵子接不上话,神情颇为尴尬,暗道:“是啊,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从此之后,就算是密宗正式的弟子了,总得有个师父传授玄功道法……”

然而,密宗虽是仙瑶门六宗之一,听起来地位显赫,可总门中谁不知道,密宗只有寥寥数人,除了五名记名弟子外,就只剩云灵子自己和师兄云阳子了,现在云阳子恰巧不在,这收徒拜师大事,必须有他在方可。

段逸鸣见他许久不答,十分奇怪,双眼直盯着云灵子看。

云灵子脸孔一阵发烧,支吾道:“此事必须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段逸鸣奇道:“云师叔,怎么个从长计议法?”

云灵子说道:“按照门内规定,新进弟子有三个月的观察期,期满之后才拜师的。”

他这话倒不是假话,不过那是针对人数众多时,便于长辈观察取舍而定的,密宗现有人员加上段逸鸣,不过八人而已,本是用不着如此的。

“哦,是这样……”段逸鸣虽然微觉失望,但马上又被周围如仙境一般的风景吸引,心神一分,接着又兴高采烈的东张西望。

云灵子老脸一阵阵发烧,好在他脸色黝黑,从外面看与平时无甚区别。

走下山来,两人折而向北,行出数里,道路越发崎岖难行,险峻异常。

云灵子身形灵活,状若行云流水,不见怎么使劲,已经越过乱石,可苦了落在后面的段逸鸣,他爬坡下沟,上下颠簸,不多时手脚皆都划破,东一道、西一道的,十分疼痛。

但段逸鸣强忍着痛楚,竟是不哼一声,低着头在云灵子身后苦苦奔行。

云灵子看在眼里,暗暗点头,眉间忧愁似乎略微舒缓些。

走出十数里之后,两人来到一处绝壁,只见前方绝壑横拦,其下云雾弥漫,聚而不散,竟然没了去路!

段逸鸣站在绝崖上朝下看,绝壑深不见底,怕不有百丈之深!

山风呼啸,他身形一阵摇晃,差点摔倒,急忙退后,说道:“云师叔,这里没有去路,咱们就从这里下去么?”

云灵子哈哈大笑道:“傻孩子,这下面是万丈深渊,绝壁如镜,就连最敏捷的猿猴都无法从此上下,凡人若是下去,只怕是有去无回呢!”

段逸鸣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是弟子乱想了……”

云灵子笑道:“师叔带你下去。”说罢右手一引,一面大布平地飞出,横空飘浮在半空之中。

段逸鸣仔细一看,目露诧异─原来这张大布,竟是云灵子当日的相面幡旗!

段逸鸣讶异问道:“云师叔,这不是你的相面道具吗?拿它来做甚?”

云灵子见段逸鸣目露惊讶,嘿嘿一笑,说道:“这就是师叔的仙器法宝!”

说罢一拉段逸鸣,轻飘飘的落在幡旗上,幡旗微微一沉,旋即恢复原状,段逸鸣只觉脚下柔软,心中总有股不踏实的感觉,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云灵子衣襟,只怕滑落下去。

云灵子说道:“逸鸣,站稳了!”说罢左手一招,幡旗平平飞起,直向脚下深壑落去!

段逸鸣鼻息一滞,顿时觉得全身好像失去控制一般,急忙抱紧云灵子,耳畔风声锐利,云气急速掠过,两人已经冲进云雾之中。

云灵子哈哈大笑,说道:“无妨,无妨。”

幡旗犹如长蛇一般穿行在云雾之中,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不时从兀立陡峭的山峰间越过,有时甚至就在半山腰飞行,距离山石不过数尺,触手可摸。

段逸鸣这是第一次在空中飞行,又怕又喜,心中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学得如此飞行奇术,随意穿飞,岂不快哉?”

良久之后,幡旗载着云灵子和段逸鸣冲出云雾,眼前出现一座孤峰,其高千仞,满山皆是翠木,其间飞出一条白练飞瀑,飞流直下,水气飘浮,鸟声脆鸣,似乎来到缥缈仙境一般。

段逸鸣看得呆了。

就在这时,云灵子一引幡旗,转而向上,很快飞近半山腰突出的一块巨岩,他一收幡旗,扶着段逸鸣落在巨岩上。

云灵子笑道:“逸鸣,这里就是你以后修行的地方─落雁峰!”

第四章 万竹谷中

翻过巨岩,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大片茂密的树林,绿如翡翠。其中一条羊肠小径,蜿蜒伸入密林之中。

密林的深处云雾缭绕,依稀可见峰顶显现,高耸入云。周围群鸟脆鸣,清风拂面,凉爽惬意,到处弥漫着一股清新幽静的气息。

段逸鸣张目四望,四周没有一丝人声,相当僻静。这里不是密宗所在么?怎么见不到门中弟子呢?

他看着云灵子,问道:“云师叔,这里就是密宗所在吗?怎么……”

见段逸鸣迷惑不解,云灵子不由笑了,他说道:“逸鸣,这里只是前山而已,咱们密宗其实是在后山,那里才是住所所在。”

段逸鸣不好意思的笑了,说道:“云师叔,我还以为咱们堂堂仙瑶门的密宗分支就是这般……这般清静,我说呢,咱们密宗好歹也是六宗之一,哪能这么寒酸?”

云灵子笑容突然凝固,就像吃饭时突然吃到不该进嘴的异物似的,他咳了两声,说道:“嗯,这个……这个自然。咱们密宗位列六宗之一,当然威名远扬在外。

“不过咱们修道者六根清净,讲究的是资质领悟,宁缺勿滥。不像其他门派那样以人多自傲。嘿嘿,密宗集门中精华,所有弟子皆身怀异秉,都是精华中的精华。”

两人说话之间,已然穿进密林,沿着林间石板小路向深处走去。

密林分外的幽静,无数见所未见的飞鸟来回穿飞,热闹之极。

段逸鸣好奇的东张西望,不时问云灵子一些问题。

这段山路约有数里长,蜿蜒崎岖,上面长满绿幽幽的青苔,湿滑难行,段逸鸣几次差点滑倒,越发小心翼翼的。

前面的云灵子倒是毫不在意,大袖飘飘,飘忽而行,好似腾云驾雾一般轻快。

好不容易走出密林,眼前出现一座危崖挡住去路。

危崖高约十余丈,笔直竖立,如被刀斧砍削一般光滑,就在危崖半壁上,刻着三个大字“摘星崖”,笔力遒劲,入石三分,极是雄奇雄浑。

云灵子走到崖底站定,伸手拍了三掌,片刻后,半崖上“喀嚓喀嚓”冒出个小洞,有人惊喜地大叫道:“是师叔回来了,快开门。”

片刻后,石壁横移,赫然出现一个洞口,有两个弟子急忙奔出,年约四十余岁,全是布衣打扮,两人躬身说道:“弟子明心、明性见过云师叔。”

云灵子摆摆手,说道:“好了,免礼。”

明心看着段逸鸣,压低声音问道:“云师叔,这位小哥是……”

云灵子牵过段逸鸣说道:“这位是我们密宗新进弟子段逸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多多照顾。”

“新进弟子?”两人一怔,随即笑道:“这真是稀罕事儿,咱们密宗算起来,已有百年没有收新弟子了。”

云灵子说道:“逸鸣啊,这两位是你的师兄,这个瘦高个的是二师兄明心,那边大腹便便的是四师兄明性,你们亲近亲近。”

段逸鸣急忙上前躬身说道:“逸鸣见过明心、明性两位师兄。”

明性乐呵呵的上前挽起段逸鸣,上下打量,说道:“师弟骨骼精奇,面相不凡,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必腾云驾雾而去呀!好资质,好资质。”说话间赞不绝口。

段逸鸣心中大窘,任由对方握住手臂,大溢赞美之词。

云灵子笑斥道:“多日不见,还是这么贫嘴薄舌,连新师弟也不放过,可恶。”说罢举手欲打。

明性嘻嘻一笑,已经闪身在段逸鸣身后,对着段逸鸣说道:“段师弟,云师叔想必就是用这话骗你上山的吧?当年他可是用这番话把师兄我哄上山的,嘿嘿。”

段逸鸣脸色微红,喏喏不语。

云灵子脸色一沉,说道:“好小子,师兄不在,你是不是皮痒了?我先代师兄教训教训你这猴崽子!”

明性吐吐舌头,拉起段逸鸣就跑,段逸鸣不防,呼吸一滞,差点喘不过气来。

两人沿着小路飞驰而去,耳畔疾风“呼呼”劲响,眨眼间已经奔出数十丈,转过危崖,来到一块悬空突出的巨石上站定。

段逸鸣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一个盆地出现在崖下,修竹掩映,青翠满谷。竹林深处显现出一片房屋,依山傍水而建,古意盎然,远处则是一片巨大的水池,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清幽无比,令人望而出尘。

令人奇怪的是,水池背后是一座巍峨的峻峰,高约万仞,峰顶一片雪白,银装素裹,分明是皑皑积雪。

明性说道:“师弟啊,咱们密宗的风景,可是门中一绝呢!你看那水池就是有名的落雁池,池水深幽不见底,据说有神龙隐藏在水底龙宫之中,大家都称其为镇门宝池呢!

“再说那座高峰,则是咱们落雁峰的极顶之处。峰顶积雪万年不化,奇寒无比,在这庐山之中独一无二,分外壮观。”

段逸鸣喜道:“明性师兄,咱们密宗真是得天独厚呢。你们在这么清幽灵秀的地方修炼,想必仙家道法一定很深厚吧!”

明性一愣,脸色颇为诧异,他盯着段逸鸣看了片刻,缓缓问道:“师弟,云师叔他没有对你说我们密宗的事情?”

“什么事情?云师叔他没有说什么呀。”段逸鸣疑惑不解。

明性古怪的一笑,说道:“是这样……咳咳……咱们先到万竹谷住所去,你也该认识认识其他几位师兄。”

说罢两人奔下盆地,来到竹林之中。

这片修竹极为浓密,错综复杂,小路弯弯曲曲的伸进去。

等两人赶到竹林中房屋前时,云灵子和明心早已到达,两人身前围着四五个人,闹哄哄的挤作一堆。

见到段逸鸣来到,云灵子分开人群走出来,他将段逸鸣和众弟子一一引见。

介绍之下,段逸鸣才知道,密宗虽说是六宗之一,其实也不过寥寥数人,整个密宗以云阳子、云灵子为首,弟子五名,分别是大弟子明悟、二弟子明心、三弟子明净、四弟子明性以及五弟子明空。加上两名老仆,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人。

宗主云阳子出山在外,偶尔回来一趟,所以山上平时大部分时间只有几个人。

众人寒暄一阵后,走进房屋中坐下。

云灵子环视一周,见众弟子都到齐,问起大家这些时日的修行如何。

大弟子明悟老成持重,上前答道:“禀告云师叔,师弟们这段时间潜心修行,长进各有不同。不过有一些疑惑,专门等云师叔回山后指点迷津。”

云灵子摆摆手,说道:“此事先不急,以后再说,对了,后山可有什么事端?”

明悟答道:“托云师叔的福,这段时间波澜不起,平安无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云灵子似乎吁了一口气,转过话头,问起其他事情来。

段逸鸣心中一动,隐隐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被谈话引去注意力。

大家说了许久,逐渐散去,唯有大弟子明悟和五弟子明空待在一旁。

云灵子问道:“明悟、明空,你们俩还有事?”

明悟看了明空一眼,低声说道:“五师弟,还是由你来说吧。”

明空微微一躬身,说道:“是,大师兄。”

他稍微顿了顿,说道:“云师叔,咱们这万竹谷最近出了一件怪事。这段时间以来,屡屡有不明怪物暗中潜入作乱,扰得大家不得安宁。我和师兄们伏击了几次,都被它突围逃去。”

云灵子大奇,问道:“不明怪物?快仔细说来!”

这下子,就连段逸鸣也被勾起强烈的好奇心,在仙瑶门腹地,竟然会出现不知名的怪物,实在出乎意料。

明空沉吟片刻,斟词酌句一番,这才缓缓说道:“这件事得从半个月前说起,那天晚上月朗云稀,大家作完晚课之后,聚在一起探讨修炼心得疑问,许久才散。

“弟子睡下后,不知怎的有些着凉,腹痛难耐,于是到茅厕去方便,等弟子出来后,突然看到有个黑影一闪而逝,钻进了厨房之中。

“弟子大感奇怪,于是摸到厨房后,从窗户上往里看,却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正在里面偷窃肉菜!

“那怪物形状似虚非实,金光闪闪,变幻不定,煞是怪诞。弟子心急之下,叫出声来,那怪物一惊,便逃之夭夭。

“弟子追捕不上,被它脱逃了。众位师兄赶来协助搜索,可是却一无所获。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山中的什么金毛猿猴、闪灵猫之类的野兽,因饥饿而来偷吃,就没有在意,可是没过几天,厨房里又遭到偷窃,而且不久后,就连大家的住所也遭到波及。

“大师兄收藏的秘笈、二师兄辛苦豢养的雪鸦,以及四师兄保管的储藏间钥匙,都被洗劫一空。最后,就连……就连云师叔您的住所也……”

云灵子大惊失色,忙问道:“可有什么东西丢失?”

明空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一边朝明悟直眨眼。

明悟硬着头皮接过话头,说道:“云师叔,您收藏的那个古箱子,也不翼而飞了……”

“什么?宝箱不见了?”

云灵子一下子蹦起来,指着两人叱喝道:“你们……你们怎么不早说?我不是专门嘱咐你们好好照看的吗?”话音未落,人已经窜出房屋不见。

明悟和明空面面相觑,脸色如土,两人沉默片刻,同时发足奔出。

段逸鸣不明所以,跟在后面追去。

绕过竹林,穿过一个天井,三人来到一座幽静的小院中。

只见众弟子都聚在院门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伸头向里面张望什么。

段逸鸣绕到一旁,向里面看去,只见房门大开,里面传出一阵痛惜的叫声:“完了……完了,好不容易才收集起来的宝贝……”

不多时,云灵子从房中冲出,双目皆赤,恶狠狠的盯着大家。

众弟子神色大凛,一个个忙不迭的低下头,身体缓缓后退。

云灵子怒极而笑,说道:“你们在门中修行至少已经有百年了,按说修为不低,怎么会连一个小小野兽都对付不了?你们真是一堆废物!一堆废物!”

云灵子气得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飞溅。

众弟子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明悟低着头,悄悄环视一周,见几位师弟正眼巴巴的瞄着自己,不由得苦笑一声,开口说道:“云师叔息怒,您老不要气坏身子。这个……这个咱们密宗第一要务,是四处侦查江湖形势、打探消息,于这修真一途,花费精力并不甚多。

“各位师弟平时大都以修炼奇术为主,师父和云师叔常出山在外,大家大都凭自己悟解。加上这次的怪物古怪刁钻异常,似乎不像一般野兽,隐有灵性,弟子们确实尽力了,只是修为不够,以致让怪物逃脱,所以……所以还请云师叔恕罪……”

云灵子听了这话之后,脸上怒气不消反盛,他说道:“明悟,你这话是说师兄和我教授不力了?

“如此说来,你们倒是没有一点责任,都是我们的过错了?嗯?哼,你这话是不是也是大家的意思?”

明悟吓得打个激灵,“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骇得语不成句道:“云师叔,弟子……弟子不是那个意思……”

“弟子不敢……”众弟子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吓得不敢说话。

段逸鸣也随着跪倒,云灵子平时看上去嘻嘻哈哈,没想到还这么威严。

不知那古箱子到底装了什么东西,让他如此大动肝火?

云灵子转过身去,背手望天,其实他发火,并不只是因为门中突发异端,其中固然是因为自己珍藏的古箱子被盗,心中痛惜引起,但是尚有两个原因在其中。

一是师兄云阳子自年前离开庐山之后,不知何故,即音讯全无,他寻找数月不得任何消息,心中不免急躁。

二是这次偶然间发现段逸鸣身具异秉,本来是计画推荐给掌门师兄重点培养,哪知却被众位首座轻视,推三推四,说的冠冕堂皇,最后竟然推回密宗门下。

谁都知道密宗向来人丁凋零,并不以修道炼仙为主,把段逸鸣放到这里,岂不是白白埋没了他的潜质?

云灵子心中隐怒,却苦于无法对各位弟子说明,这次意外激起了他强行压制的怒火,所以才猛烈爆发。

云灵子虽然没有回头,但却感到身后跪倒在地的众弟子诚惶诚恐的心情。

其实明悟说的也是实话,自己和师兄云阳子长年在外,很少顾及指点弟子,再说受限于密宗职责和使命,这些弟子入门百年以来,专心于修炼奇术,在仙家道法方面,的确是大大落后其他各宗了,自己真的是不该对众弟子发火。

他心中叹息片刻,脸色逐渐缓和。

月上中天,远处隐隐传来鸟雀的夜鸣声,清幽孤寒。

云灵子望着头顶的明月,良久才低声说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众弟子如获大赦,纷纷爬起,合掌施礼退去,唯有明悟和段逸鸣两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灵子问道:“明悟,你们也起来吧,师叔并不怪你,只是……唉,这些事不说也罢,你带逸鸣下去歇息吧。”

明悟施过礼,带着段逸鸣离去。

云灵子呆立不动,许久之后才微微叹口气,缓缓返回竹屋中。

段逸鸣随明悟来到前院一座竹屋中,这里偏居竹林旁,距离其他弟子住所尚有数十丈之远。

推门走进,里面胡乱放着一些杂物,上面铺满灰尘,显然许久没有人居住。

段逸鸣目露讶色,问道:“大师兄,这是……”

明悟见他满脸不解,急忙说道:“小师弟,咱们密宗向来人少,多年未有新进弟子,所以没有多余的房间,你就先将就住下,等过几天,师兄帮你再新修一间搬过去住。”

段逸鸣笑道:“大师兄,逸鸣不是这个意思,逸鸣自幼习惯了简朴,这里和苍灵山很相似,我很喜欢这里,不用再另盖新房了。”

明悟看着段逸鸣,神色变化,心底莫名的一阵暖流经过,片刻后展颜笑道:“小师弟,你这人心地不错,可惜……”

段逸鸣惊讶道:“大师兄,可惜什么?”

明悟说道:“你以后会知道的。”说罢不再言语,帮着段逸鸣将杂物清理干净。

不多时,屋中就变了个样,居然有床有桌有椅,一应俱全,雕刻精致,只是大多破旧残损,不过清理之下,居然光鲜不少,足堪使用。

段逸鸣心满意足,在苍灵山时,家中穷苦简陋,哪有这么多精美考究的用具,更别说能独自居住一间房了。

明悟看收拾得差不多,取来被褥之类的必需品放好,一切办妥之后,他说道:“小师弟,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不要客气。”

段逸鸣说道:“多谢大师兄。”

明悟说道:“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明天一大早还要早起。”

他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说道:“对了,小师弟,有件事得提醒你,落雁池后的雪峰千万不要擅自闯入,切记切记。”说完话,迳自去了。

段逸鸣送走明悟,困意袭上脑袋,不由得打了个哈欠,草草放置好身上东西,倒到床上就睡,不久便沉沉入睡。

睡到半夜时分,段逸鸣梦到苍灵山中那恐怖的小山村,全村老少横卧在血泊之中,他一个人游走在尸首间,满目血红……

突然,儿时伙伴阿虎哥、小胖围上来,浑身血污狼籍,他们七窍流血,面目全非,大声惨叫着:“小逸,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段逸鸣打个扑簌,猛然惊醒,睁开眼睛一看,明白自己是在作梦,可是梦中情形历历在目,心绪难以平静,他再也睡不着了,干脆站起身,走出院落。

小金跳到他肩头,吱吱低叫,段逸鸣低声说道:“小声点,别惊醒师兄和云师叔。”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月色如水,静静的倾泻在万竹谷中,微风吹来,修竹轻轻摇摆,发出沙沙的响声,淡香弥漫,令人心旷神怡。

段逸鸣沿着小路缓缓走来,不知不觉来到日间那块块悬空突出的巨石上,劲风猎猎,浑身凉爽无比,他坐在石头上,远眺落雁池。

月色下,一潭碧水越发空幽缥缈,他不由得沉醉在这绝美的景色之中……

突然间,万竹谷中传来一阵叫嚷声,段逸鸣急忙爬起,向下一看,只见谷中灯火亮起,数道人影冲出,直奔向后院,顿时叫嚷声大作:“怪物来了,快抓住它!”

段逸鸣一怔,正要下谷察看究竟,猛然间,从竹林中窜出一个金影,几个起落,已经飞出万竹谷,从崖前掠过,朝后山方向奔去。

段逸鸣马上明白,这金影就是日间五师兄明空所说起的那怪物了,当下不再犹豫,飞奔而下,直追上去,身后传来一阵叫喊声,师兄们纷纷赶来。

金影似乎知道身后有人追来,专拣偏僻难行的地方行走,忽左忽右,飘忽不定。

段逸鸣顾不得许多,带着小金穷追不舍。

金影越飞越远,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金点,这时候,小金忽地跃起,飞上枝头,指着左边吱吱直叫。

段逸鸣问道:“小金,怪物可是逃到那里了?”

小金点点头,横越树梢而去,段逸鸣随后奔去。

幸亏有小金引路,段逸鸣才不致迷失方向,他渐追渐远,翻山越岭,不知不觉中已深入绿林深处,背后叫嚷声渐不可闻。

段逸鸣奔出密林,气喘吁吁,弯着腰张大嘴呼吸着。

小金跳到他面前一块岩石上,双手比画着,指向东南方向。

段逸鸣望去,只见远处一块巨石上,赫然坐着一只金色的小兽,小兽朝着他挤眉弄眼,乐不可支,似乎是在嘲笑他追不上。

段逸鸣怒极,一咬牙,再次追过去,小兽一愣,没有料到他跑了这么久,还有力气追赶,它尖叫一声,抓起身旁一个东西,飞身奔去。

段逸鸣这才看清,小兽背上生有双翼,扑张之下,飞速极快,他心中一震,紧追不舍,无奈速度太慢,逐渐落在后面。

小金如影随形追赶上去,渐飞渐远。

段逸鸣毫不气馁,奋力向前奔行,越跑越觉得身冷,不由大奇,奔过一道山岭,眼前出现一座峻峰,巍峨耸立,其上雪白一片,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原来段逸鸣一阵急行,竟然来到后山顶峰下,他突然想起明悟师兄曾特意嘱咐,落雁池后的雪峰千万不要擅自闯入,似乎那里透着什么古怪。

现在他靠近雪峰,不由踌躇起来,犹豫不前。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小金的惊叫声,段逸鸣心中一惊,急匆匆奔过去,攀上山脊,眼前赫然出现一大片树林,挡住上山之路,树木高近五丈,树干乌青无比,树叶大若碗公,微微泛着青光,透露出一股怪异的气息。

小金就在树林外,围着树林大声尖叫,而那古怪的金色小兽,却不见了踪影。

第五章 古怪老者

段逸鸣飞奔过去,小金见他赶来,嗖的跃上肩头,指着怪林叫个不停,那意思是说神秘的小兽躲进了里面。

段逸鸣靠近树林,仔细看去,只见树林中漆黑异常,层层叠叠,竟然看不清有多深,里面飘浮着一片薄雾,若有若无,奇特的是,薄雾带有淡淡的粉色,围绕着树林来回穿梭,一到树林边缘便折返而回,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似的。

段逸鸣缓缓走近树林,举步向里面迈去,哪知一只脚方伸到树林边缘,就像碰到一堵无形的墙一般,倒弹回来,差点把他震出去!

他心中大惊,迅即明白,这片怪林里面必定有古怪,当下不再急着闯入,缓缓绕着树林搜查起来。

树林似乎极其广大,一眼望不到边际,段逸鸣绕了小半圈,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低微的水流声,如鸣佩环,精神大振,急忙奔过去。

果不其然,在靠近绝壁的崖底附近,一道溪水自上流淌而下,拐进怪林之中。

段逸鸣大喜,有溪水引路,当不致迷路,这是穿越森林的最好办法,于是小心翼翼的沿着溪水走去。

溪水蜿蜒向东流去,陡折蛇行,微微反射着月光,忽明忽灭,两岸怪石林立,犬牙交错,不知道流向那里。

怪林之中一片黑暗,就连头顶皎洁的月光,都极难透过茂密的树冠,只能凭藉星点的暗光向前摸索。

段逸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还要提防可能出现的野兽袭击,所以速度极慢。

一个时辰后,段逸鸣终于走到小溪的尽头,眼前一亮,只见一个水潭悄然出现,横卧在密林中间,广约三、四亩,四周怪木环合,寂寥幽邃,隐隐散发出一股寒意。

而在水潭的中央,赫然有个小沙洲,上面长着几株绿木,奇矮无比,就像几个大树桩子一般,旁边长出一些枝叶。

段逸鸣围绕着水潭缓缓而行,边张望着身旁的密林。他这才看清树木上缠满古藤,交错纵横,几无立足之地,好像一张蜘蛛网似的,将树林包围的严丝合缝。

月色清幽,照射的水潭越发冷僻空寂,丝丝白气从潭水中飘出,四周寒气袭人,有些冰凉刺骨。

段逸鸣围绕着水潭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他发现身上的寒意越来越强烈,忍不住瑟瑟发抖,寒冷难耐。

心中嘀咕道:“这潭水颇有些怪异……”顿时心中一紧,退意顿生。

就在这时,段逸鸣肩头蹲伏的小金突然弓起身体,双目圆睁,尾巴来回摇晃,朝着东北方向低声呜咽着。

段逸鸣一惊,急忙掉头望去。

只见那金色小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拍动双翅,飘浮在对面密林旁。

小金低吼一声,腾空跃起,朝小兽扑去。

段逸鸣急忙喊道:“小金,小心!”

不知怎么,他心头突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征兆,似乎越靠近树林深处,这股预感就越发强烈。

小金奔到树林旁,金色小兽却猛然消失不见,段逸鸣堪堪赶到,正纳闷之间,突然小金大叫一声,他急忙转身,就见数道古藤从树上飞出,奔飞而来,他大惊失色,急忙向后闪躲。

古藤空中诡异的变向,顷刻间已临近,只听得“丝丝丝”一阵低响,段逸鸣已被古藤缠绕得结结实实,宛如一个粽子一般。

小金大吼一声,扑上来就咬,哪知古藤竟然喷出一股黑气,恶臭难闻,小金不由得头脑发胀,浑身无力,不敢再上前,远远奔开,发出焦急的吼叫声。

段逸鸣奋力挣扎,但那古藤坚硬如金石一般,根本挣不脱,他此时大为后悔,刚才出来时,忘了带那把桃木剑。

古藤一收,缓缓缩回,眼看就要把段逸鸣拉入黝黑的树林之中,突然间,密林中传出一个讶异的声音:“咦?这是……”

古藤忽地停止动作,而段逸鸣离怪林不过数尺之遥。

段逸鸣心中大骇,声音分明是从眼前这座散发怪异气息的密林中传出,难道里面竟有人居住?听语调似乎那人年纪极老。

段逸鸣壮着胆子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老者恍若未闻,追问道:“小子,你身旁那只脏兮兮的小兽从哪里来的?”

段逸鸣被古藤缠得死紧,手脚几乎都要麻木了,他奋力说道:“你说小金?它是我在山中拣到的小兽,无家可归,就带着它出山了。”

老者咂巴几声,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傻小子,守着……不知道,真是傻人有傻福。”说完之后,沉寂下来,许久不出声。

段逸鸣隐隐觉得老者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于是大叫道:“老先生,这怪藤是不是您养的?在下无意之中闯入老先生潜修静地,多有不敬,您老收回古藤,在下就此出林,不再打扰。”

“哈哈哈哈,老夫的潜修静地?说得好,这里的确是老夫的潜修静地。”

老者发出悠长的狂笑声,中间夹带着淡淡的落寞意味,良久之后笑声才停止,缓缓说道:“二百年了,老夫没有见过一个人……”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转厉,低吼道:“你……你莫非又是臭老道派来试探老夫的?说,你究竟是不是细作?”

段逸鸣只觉四肢一紧,古藤挤压着,勒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脸色憋得紫红,眼前金星乱冒,血管膨胀,似乎要炸裂开来。

段逸鸣狂骇,拼命挤出一句话:“老先生,在下不认识什么老道士,只是无意中闯进来……您误会了……”

他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因为古藤已将他的嘴巴、脸颊缠绕起来,只露出鼻孔出气。

小金大怒,顾不上古藤喷出的恶气,奋力扑上,死命的撕咬着,古藤扭曲着、翻滚着,显出一道道的破口,无数的黑气喷出,弥漫开来,顷刻间把小金笼罩在内。

段逸鸣张开嘴大口呼吸着,依稀看到自己被古藤拉进树林,陷入无边的黝黑死寂之中,很快意识不清,昏迷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逸鸣感到脸上似乎有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来回蹭着,悠悠醒来,他睁眼一看,原来是小金在舔他的脸。

小金见他醒来,高兴得“呜呜”直叫,尾巴来回摆动。

“小子,你醒来了?”身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段逸鸣骨碌爬起来,张目四望,发现自己处在一块巨大的浮萍似的圆盘上,身下则是一汪沼泽水,散发出薰人的怪味。

沼泽中不时冒起巨大的气泡,旋即破裂,溅起无数泥泞,四周雾气弥漫,丈许外即模糊不清。

这时候,前面漂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若即若离,总在丈余左右,隐约可以看到上面坐着个人影。

段逸鸣小心的问道:“是老先生吗?”

那人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是老夫。小子,你是怎么一路跟踪到死沼林中的?”未等段逸鸣回答,他突然醒悟道:“对了,你有那灵兽指引,自然不会失去方向的,怪不得连金芝马都没有将你们甩掉。”

段逸鸣闻言大奇,老者话语中,竟是把自己和小金等同看待,似乎小金也是人一般,不过平时他待小金就像朋友一样,也不在意,这念头一闪而逝。

老者说道:“自古良禽择木而栖,灵兽识主而随,终生不渝,难道说……”

段逸鸣只觉眼前一晃,手腕被人牢牢抓住,一个破衣百结的老者出现在眼前,快逾鬼魅。

老者长发垂落,将脸孔全部遮掩,一只枯瘦的黑手握紧段逸鸣脉腕,隐约中,从黑发内射出两道逼人的寒凌。

段逸鸣心中一惊,却不挣脱,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直瞧着对方。

小金低声吼叫着,弓身欲扑,老者左手一扬,一股无形的压力逼来,压得小金无法动弹。

老者斥道:“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哼,老夫偌大年纪,还能伤害这个黄口小儿?”说完手一松,背过身去。

小金早已通灵,不再上前,只是守在段逸鸣身旁,警惕的看着老者。

老者直盯盯的看着段逸鸣半晌,而后仰面朝天,喃喃自语道:“小子经脉古怪,似乎另有玄机,老夫活这么大年纪,还没有见过这种脉象的人,真是匪夷所思。难道灵兽是因为这种关系,才选定你作主人的么?”

段逸鸣呆呆的看着这位神秘的老者,想不通他为什么住在如此阴霉的死沼林中,他暗想道,难道明悟师兄告诫自己不要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个老者?

方才,老者自称在这里渡过了二百年,照此算来,那他年纪应该在两百岁开外,奇怪,他为什么在死沼林中停留这么长时间?

老者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段逸鸣,越看越有趣,说道:“嗯,不如这样吧,反正老夫一个人寂寞难耐,不如你来陪老夫如何?”

段逸鸣看看四周翻滚的恶气,以及咕嘟嘟不停冒泡的沼泽,天知道身底下有些什么怪异,说道:“我听师兄说后山雪峰是禁地,只怕这次出去,下次再难进来了。”

老者勃然大怒,挥手拍向沼泽,只见沼泽中突然陷下一个大坑,气泡如鼓般急速冒出,几乎同时破裂,发出“劈啪”的爆响,烂泥飞溅,犹如利箭一般四处飞射。

段逸鸣看的目瞪口呆。

老者怒气缓缓平息,说道:“这帮老鬼,困了老夫两百年还不罢手,真是可恶。”

段逸鸣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先生,您是被人困在这里?怎么回事?”

老者说道:“哼哼,还不就是……算了,说给你听你也不懂的。”

段逸鸣眼珠一转,问道:“老先生,那金色飞兽是你豢养的么?”

老者答道:“哦,你是说金芝马吧?嘿嘿,它可不是什么飞兽,金芝马是由三千年金灵芝幻化而成,乃通灵宝物。”

说罢手一招,凌空飞来一只金色小兽,小兽一收翅膀,停在老者掌心。

段逸鸣这才看清楚,小兽通体作黄金色,异彩流转,眼睛赤红,可爱至极。

老者紧盯着段逸鸣,说道:“金芝马通灵乖巧,可上天入地,它飞行速度极快,用来打探消息最好不过。

“另外它还有一项奇效,修真者若是吸收其灵气,可以抵得上百年清修。若是你喜欢,老夫就用它和你的这只……这只小兽交换如何?”

段逸鸣闻言大震,金芝马是传说中的天地异宝,极其罕见,寻常人毕其一生都无缘一见,更别说拥有,而现在老者竟然提出用金芝马和小金交换,他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者看着段逸鸣,眼光逐渐变冷,满是敌意,心中忖思这小子多半是臭道士派来的,暗暗决定,只要段逸鸣流露出想交换的意思,就必是贪婪之辈,到时候立时下手取他性命。

段逸鸣哪知对方心中所想,于自己的危险处境毫无察觉,他喜欢金芝马可爱的模样,倒不是贪图金芝马的灵效。

不过用小金来换,心中却是大大不肯,和小金相处这么长时间,怎么说感情都很深,有时候甚至把小金当作知心朋友看待,小金精灵古怪,隐隐和自己心有灵犀,自然更是舍不得了。

想到这里,段逸鸣摇摇头,说道:“金芝马既然如此珍贵,在下不愿夺人之美。老先生幽居死沼林,有这么一个通灵宝贝陪伴,想必化解不少寂寞吧?再说,小金和我生死与共,这辈子都难以分开。所以……在下不能和老先生交换。”

两人说话时,小金在一边紧盯不放,似乎极其紧张,待听到段逸鸣说不愿交换时,心中大喜,跃上段逸鸣肩头,伸出粉红色的舌头,来回舔着他的脸颊,状态亲昵之极。

老者双目中缓缓升起一丝惊讶之色,眼前这小孩见到异宝毫不心动,反而对一只不明来历的小兽珍爱异常,真情毕露,心中微微一震,他脸上神色变幻,缓缓卸去暗劲,心中敌意大为减退,只是他心中对这小兽极为不舍,说什么也难以放弃。

段逸鸣问道:“老先生,这么说金芝马是您老派去万竹谷中窃……拿取东西了?”

老者嘿嘿一笑,说道:“老夫潜居死沼林,两百余年没出去,闷得快发疯了!这里死寂一片,只有些腐烂的动物尸首可以食用,老夫吃的腻死了,所以就换换口味,到外面找些酒菜解馋。

“嘿嘿,臭道士收的这些弟子其他本事没有,烹调手艺倒是不赖,比起腐烂的臭肉好吃多了……呵呵,好玩!想必那群小牛鼻子,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却找不到原因,哈哈哈哈……”说着放声大笑。

段逸鸣颇有些尴尬,原来密宗近来屡屡遭窃,竟是老者所为,他年纪已在两百岁开外,竟然童心未泯,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就在这时,沼泽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老者马上警觉,他脸色一变,低声说道:“小子,你快离开这里,要是被被发现了,以后就没有办法陪老夫聊天解闷了,再说你身上有些古怪,老夫还要好好研究研究。”

段逸鸣张嘴正要答话,老者手臂疾伸,已把一粒碧绿的丹丸塞进段逸鸣嘴里,丹丸腥臭无比,却入嘴即化,顺着咽喉滚滚而下,直落入腹中。

段逸鸣大惊失色,骇道:“你……你给我服下什么东西?”

老者嘿嘿笑道:“你已经服下老夫的‘玄幂腐尸丸’。这‘玄幂腐尸丸’是用死沼林中腐烂的毒泥、经年死尸,以及浮生的阴灵花等六种邪毒之物提炼而成,其毒至烈。若是半个月不服解药,势必全身溃烂、不治而死。”

段逸鸣不寒而栗,惊骇的看着老者,说道:“在下并没有得罪你,你……你为什么如此心狠手辣?”

老者恶狠狠说道:“心狠手辣?嘿嘿,比起你们仙瑶门来,老夫够心慈手软了。”说话之间,异啸声越来越近,马上就要临近。

老者双手一招,一条奇长的古藤横掠沼泽,凌空飞来,眨眼间已把段逸鸣捆成粽子状,小金“呼”的飞到藤条上。

老者压低声音说道:“记住,出去后,不能对任何人说出见过老夫之事,千万保密,你以后每逢望朔之夜,就前来死沼林。

“嘿嘿,臭小子,你若是想活命,就乖乖的照老夫吩咐去做,否则的话,哼哼……”话音未落,古藤一阵抖动,已然急速缩回浓雾之中。

段逸鸣只觉耳畔劲风呼啸,从沼泽上空横空飞掠而过,浓雾迎面扑来,很快陷入无边黑暗之中了。

依稀传来老者的声音:“……以后每逢望朔之夜,带着好酒好菜前来死沼林,嘿嘿……”

不多时,段逸鸣身子一晃,脚下已踩在实地上,他急忙站稳,发现自己回到了先前那个寒潭附近,小金正绕着他转动,低声吼叫着。

段逸鸣摸摸小腹,不由得苦笑起来,自己冒冒失失的追赶金芝马而来,却被那个古怪的老者喂下毒丸,从此就要受制于他,自己刚刚进门,就遇上这种怪诞之事,顿时心灰意冷。

段逸鸣呆呆立了半晌,眼见天色不早,带上小金,蹒跚走出密林,他跟随小金一路缓行,终于赶在天亮之前返回万竹谷。

此时,谷中一片寂静,经历过昨晚一场大闹,众人都疲困不堪,睡得正香。

段逸鸣不敢惊动其他人,悄悄返回房中。

累了一夜,他大感困倦,倒在床上,很快就沉沉入睡……

第六章 落雁池畔

第二天醒来,众人谈论起昨夜事情,段逸鸣站在一旁静听,心不在焉。

明悟走过来,关心的问道:“逸鸣,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昨夜受到惊吓,没有睡好觉?”

段逸鸣掩饰道:“哦,可能。大师兄,你们可发现了昨夜那怪物的行踪?”他担心昨晚有人发现自己失踪一夜,盘问起来,难免露出破绽。

明悟摇摇头,遗憾的说道:“那怪物刁钻狡滑,大家围追之下,还是被它逃脱了。怎么,你没有见到怪物么?”

段逸鸣心虚道:“没……没有,昨夜我睡得沉,等闻讯赶出去看时,大家已经追下去了。”

“噢。”明悟点点头,说道:“那怪物真是古怪,全身金光闪闪,飞速极快,就像一道闪电似的,眨眼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连云师叔也追赶不上……”

两人正说话间,明性过来说道:“逸鸣,你在这里啊,云师叔传话,让你去见他。”

辞别明悟,段逸鸣随着明性穿过竹林,来到一个幽静的院落前。

一圈低矮的篱笆斜斜围成一圈,中间是一间破旧的木屋,旁边种着几株青菜,给荒凉的院落增添了几分生机。

明性低声说道:“小师弟,这里是云师叔修行的地方,你自己进去。云师叔似乎心情不太好,你小心些。另外,你得有耐心,这个仪式可能比较长。”说罢诡异一笑。

段逸鸣一怔,无暇细品他话中涵义,躬身说道:“多谢四师兄指点。”

明性朝木屋努努嘴,示意他进去,随即悄然隐去。

段逸鸣稍微整理一下衣服,走进院中,他朗声说道:“弟子段逸鸣领命前来。”

木屋中传出云灵子的声音:“进来吧。”

段逸鸣迈步走进木屋,只见木屋中布置得极为素雅简朴,几株兰花错落有致的摆放在两侧,墙上挂着两幅字画,力道遒劲苍松,正中央是张供桌,上面一座小鼎中檀香点燃,香气缭绕,冉冉而上,就在小鼎后面,摆放着几个牌位。

云灵子坐在供桌旁,脸色肃穆,见他进来,沉声说道:“逸鸣,跪下。”

段逸鸣一怔,跪倒在供桌前的蒲团上。

云灵子郑重地说道:“逸鸣,今天就给你行拜师礼。掌门师兄不在,就由师叔我代收你为密宗弟子。”

说罢,他起身朝牌位说道:“这是咱们密宗成立以来诸位首座的牌位,你先行识祖礼。”

段逸鸣点燃一炷香插在小鼎中,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云灵子端坐着,说道:“再行拜师礼。”

段逸鸣转过身,拜伏在地,说道:“弟子段逸鸣给师父、师叔行礼。”说罢又是三个响头。

云灵子点点头,说道:“好了,你起来吧。”

“是。”段逸鸣站起身。

云灵子说道:“既然你已正式拜入密宗为弟子,师叔就把密宗一些事情告诉你。你仔细听好了,尤其是其中的戒律,必须牢记在心,不可触犯。若是触犯其中任何一条,都以宗律处置,严重者上呈总门决议处理。

“若是上呈总门,轻者闭门面壁、苦修悔过,重者禁修玄功秘法,放逐苦寒之地受刑,至少三年方可解除,再严重者,逐出仙瑶门甚至就地处斩,道缘归灭尘土。

“其中利害关系,你可明白?”

段逸鸣心中大凛,答道:“弟子段逸鸣一定牢记在心,绝不违抗。”

云灵子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现在师叔就给你讲说宗律门规,你仔细听好了,总门律例为明十二宗以及密条,密条……呵呵,暂且不提。明十二宗每宗下又细分为八条,共计九十六条。

“十二宗第一宗为长幼有序,尊师忠门,永不叛教;其下第一条为……”

云灵子滔滔不绝的讲解门中律例,中间夹杂着曾经发生的案例,他唾沫星子飞溅,大有将所知一切全灌输到段逸鸣脑里的架式。

两人面对面端坐,一个讲一个听,不知不觉间已到晌午。

段逸鸣听得昏头昏脑,强迫自己记住捕捉到的每一个字,唯恐漏下一点,不管怎么说,这些宗律门规以后说不定哪天会用上,记住总没错。

然而他却没想到自己日后,会被这些繁琐律例折磨得死去活来,差点连命都赔进去,不过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直到门外有弟子询问云灵子在哪里就膳,打断了讲解,云灵子这才暂时中断长篇大论,吩咐弟子将段逸鸣的午膳拿来和他一起享用。

午饭是四菜一汤,嫩烧竹笋、石鱼蒸锅、黄闷石鸡、清拌地菜,和甜酸石耳羹,外加一钵米饭,菜肴色香味俱全,鲜嫩飘香。

云灵子只是草草吃了一点,便放下筷箸,段逸鸣本来颇有顾忌,想到自己已被神秘老者服下毒丸,性命渺茫,当下放开一切,大快朵颐。

岂知这一下,正好对了云灵子的脾气,他为人落拓不羁,不喜繁文缛节,因此不以为怒,反以为喜,笑呵呵的看着段逸鸣将饭菜席卷一空。

午膳后,两人并未休息,继续开讲,如此这般一直到天色黄昏时,才勉强说完。

云灵子问道:“逸鸣,你这一天记住了多少?”

段逸鸣小心翼翼的答道:“回云师叔,弟子似乎全部都记住了。”

云灵子一愣,往常几位弟子入门时,光是传授这些宗律门规,就用了三天之久,等到记背纯熟,至少也要六七天时间,而现在仅仅一天,段逸鸣就说记住了。

云灵子将信将疑,他试着问了几个问题,段逸鸣对答如流,毫无停顿阻塞之意,云灵子又惊又喜,他完全没有想到段逸鸣记性竟如此之佳,心中一动,想及一件事。

云灵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逸鸣,你可知道咱们密宗名称的由来吗?”

段逸鸣摇摇头,说道:“弟子不知,请云师叔详告。”

云灵子说道:“仙瑶门一共分为六宗,分别是长门、云宗、水宗、松宗、舞宗以及咱们密宗。除密宗外,其余五宗每次在选秀大会上,都要择优录取资质绝佳的弟子,悉心教授,门丁兴旺。

“数百年以来,五宗于仙家道法修炼上,也是互不相让,并驾齐驱。除去长门弟子稍微胜出一筹外,其余四宗相差无几,唯有咱们密宗是个例外。”

段逸鸣心神一震,大为疑惑,不由自主地被话题吸引过去。

云灵子略微顿了顿,继续说道:“密宗职责,是打探江湖形势变化,以及特定的事情,并及时上传总门得知。这些职责需要十分的耐心和精力,要求也和其他各宗大不相同。

“门中弟子要求各有特长,资质秉异才行。而且经常数月出山在外不归,极少团聚。外出时又隐姓埋名,辛苦异常,其间艰辛危险,外人实在难以想像。

“因此门中弟子于仙家道法的修炼上,时间相当有限,以至于修为落后于其他五宗甚多。所以,这百年来,极少有新进弟子进入密宗。”

段逸鸣一愣,怪不得昨天初见四师兄明性,问及众弟子道法深厚情况时,他避而不答,表情相当古怪,原来原因就在这里!

云灵子说道:“师叔思前虑后,感觉密宗在门中日渐式微,地位降低许多,所以决定,从你开始,跳出以前教授的困境。

“逸鸣,从现在开始,师叔就传授你仙瑶门正宗道法,希望你日后将我们密宗发扬光大。”

段逸鸣闻言大惊,急忙拜倒在地,说道:“云师叔,逸鸣资质愚鲁,恐怕难当此大任,还请云师叔三思而后行。”

云灵子脸色肃然,郑重说道:“我心意已决。逸鸣,从今往后,你必须专心修习我仙瑶门无上心法秘诀《太乙真诀》。记住,不得私自外传,不得偷懒取巧。”

段逸鸣忙应道:“是,云师叔。”

云灵子脸色湛然,隐隐散发出光泽来,他缓缓说道:“《太乙真诀》共分四境界,分别是玄胎境、小乘境、大乘境以及神通境。

“其中每三层为一境界,是以共有一十二层,不过从小乘境第三层开始,内中又分出三小层,各有精微深邃之处,这是后话,以后再说。

“玄胎境为第一境界,这也是衡量一个弟子有无潜质的道坎,一般新进弟子,都可在十五年内,修炼到玄胎境第三层,但此后进展即发生变化。

“资质聪颖者,一飞冲天,跃入小乘境,继续钻研领悟无上绝学;而其余弟子却就此停滞不前,终其一生滞留在玄胎期,仙道无望,蹉跎终身。这也是为什么总门每过二十年下山挑选新弟子的原因。

“进入小乘境者,无一不是极优秀出色、出类拔萃的弟子,无论资质、机缘等等,都是上上之选。因此,各宗首座及长老会亲自督察引导,多会安排弟子们外出历练,增长见识,以期弟子能尽快跨上新台阶,进入大乘期修行。

“不过,据我所知,仙瑶门建立千余年来,能够突破小乘境而进入大乘境者,不过十分之一而已。”

段逸鸣听得目瞪口呆,仙瑶门中弟子众多,无一不是出类拔萃者,竟然只有十分之一能修炼到大乘境,其余大部分弟子,没没无闻一辈子,终老山中,想到这里,不由得流出一身冷汗。

云灵子目光如炬,早已把段逸鸣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他停顿片刻,接着说道:“进入大乘境后,只要坚持不懈,日后必成大器,前途无量。门中各宗长老、首座,就是从这些人挑选出来,就是以后问鼎掌门,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了这一步,可以说道基已成,放眼天下,足可列入修真翘楚,我仙瑶门千余年来威名不坠,就是由这些人支撑起来的,所以他们就是仙瑶门的中流砥柱。”

说到这里,云灵子语气一转,低沉的说道:“大乘境固然极难达到,可是若要从大乘境进入神通境,却更是难以逾越。即使如各宗首座、长老,苦修数百年,也无法跨越其中障碍,抱憾一生啊。

“据说到达神通境后,修真者‘天人一体,灵神外游,八极万仞,身随意念。’因为只有到达神通境,才有可能修炼成传说中的神仙,神游四海,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只可惜神通境太难达到,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不可攀及的神话了。”

段逸鸣奇道:“云师叔,咱们仙瑶门成立千余年以来,难道竟没有人能够跨入神通境吗?”

云灵子沉吟片刻,说道:“传说中,当年创建仙瑶门的祖师爷,曾领悟《太乙真诀》精微玄妙之处,从而到达神通境,以此为仙瑶门闯下赫赫威名。

“自他老人家仙去之后,只在五百年前出过一位祖师,据说也彻悟到神通境,只是不知怎的再没露面。

“自那以后,我仙瑶门无数弟子刻苦修行,始终只到大乘境便徘徊不前,无法突破这个瓶颈。”

云灵子话语戛然而止,脸上不胜寂寥,唏嘘不已,木屋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良久之后,云灵子取出一本薄薄的帛本,交给段逸鸣,说道:“这就是《太乙真诀》,你且拿去参悟。万竹谷背后有一处僻静松林,建有陋居。以后五年,你就在那里潜心修炼吧。”

段逸鸣双手接过帛本,恭敬答道:“是。”

云灵子定定的看着段逸鸣头顶,眼里逐渐显现迷惑不解的神情,良久之后,方淡淡说道:“好了,你这就去吧,生活琐事,师叔会吩咐明悟安置的。”

段逸鸣站起身,弯腰一拜,缓缓退出去。

云灵子见他身影消失在竹林中,喃喃自语道:“希望没有看错……”随着一声叹息,起身立起,举头向外看去。

夜色笼罩着万竹谷,空中乌云翻滚,隐有大雨将来之势,竹林孤院中反射出幽幽灯火,忽明忽暗,衬托着一个苍老枯瘦的身影,越发形单影只……

第二天,段逸鸣就搬到万竹谷背后的松林岗住下。

这里地势略高,长满苍劲的松树,段逸鸣居住的小木屋临崖而建,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绝壑,放眼望去,珍珠般的落雁池尽收眼底,水池周围山岭上长满树木,侧面枫林,皆都漫山遍野,极是旺盛,红山绿水、清风明月,秀色无限。

白天段逸鸣钻研《太乙真诀》,晚上静坐在松林中吸收天地精华,偶有师兄过来坐上一会,倒也不甚寂寞无聊。

不久后,云灵子和诸位师兄相继出谷办事,来看望的次数逐渐减少,有时甚至一两个月见不到一个人影,慢慢的,段逸鸣自己也开始打些野味烤着吃,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只是每逢望朔之际,段逸鸣还得去后山死沼林中,给那个神秘老者献上酒肉。

他每次回万竹谷,都要央求主厨的老王多给些,幸好云灵子特意嘱咐过,一切给与方便,总算可以满足老者的要求。

此后每次去死沼林,老者除了给他服下临时解药外,总是挑剔他送来的饭菜没有美酒,藉机痛骂一顿,不时还点他穴道,令他动弹不得,段逸鸣和老者修为差得太远,只好由老者折腾。

除此之外,多半时间里,老者都是站在段逸鸣身边仔细察看,好像他是什么稀罕的宝贝似的,好在老者没有进一步折磨段逸鸣,相安无事。

如此数次之后,段逸鸣心中惧意渐退,取而代之的,是对老者困居死沼林的同情,每次前去,总是尽可能的带上好吃好喝,老者一边大嚼大吃,一边骂骂咧咧,旁边一个瘦弱少年僵立一旁,俨然成了一道奇妙风景。

落雁峰中寒来暑往,枫林红了又谢,谢了又红,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两年。

段逸鸣逐渐成长,原本瘦弱的身体,慢慢变得结实起来。

春去秋来,又是深秋时节。

这一日,段逸鸣刚做完早课,明性就跑来找他。

两人数月不见,非常高兴,说了一会话。

明性说道:“小师弟,咱们好不容易有闲聚在一起,不如一起去后山欣赏枫叶。”

段逸鸣大喜,突然想起云灵子的告诫,迟疑道:“四师兄,云师叔曾严令我不得偷懒,咱们去枫林游玩,被他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

明性笑道:“小师弟,这我知道,不过云师叔月前出山去了,一时半会也不会返回,放心好了,再说枫林距此不远,咱们去去就回,不会有事的。”

段逸鸣被他说动,心痒难耐,在松林岗蛰伏两年之久,颇有些待腻了,经明性这么一说,当即答应,两人悄悄溜下松林岗,直奔落雁池而去。

落雁池距离松林岗不过十余里,两人发足疾奔,很快到达。

只见偌大的池水碧绿无比,犹如一大块翡翠,旁边火红的枫林艳若红霞,倒映在池水中,鲜艳夺目,微风徐来,池水瑟瑟,仿佛万千火蛇乱舞似的。

两人在落雁池边嬉戏半晌,遂奔上山岭,来到枫林之中。

枫林漫山遍野,总有数百亩之大,枫叶红的正艳,好像一块云霞落到山间般,到处是枫红的海洋,到处弥漫着淡淡清香,山风吹来,落英缤纷,在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

两人踩在上面,松软之极,段逸鸣童心大发,在枫林中来回穿行奔跑,尽情敞开心胸,沉浸在明媚的美景之中。

就在此时,枫林另外一侧,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两人一怔,抬头远望,只见几道身影御空而来,眨眼间已落在枫林深处,不多时缓缓走来几个人,几人衣履光鲜,谈笑风生,一边朝两人走来。

明性脸上神色变换,颇有些不自然,说道:“看样子是别宗弟子前来赏玩枫叶,小师弟,咱们出来时间长了,该回去了。”

见段逸鸣神色犹豫,明性低声说道:“小师弟,人多嘴杂,万一被他们传出去,怕会被云师叔听到。”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发现两人身影。

其中一个高大男弟子眼睛一瞟,问道:“前面什么人,是哪一宗的师兄么?”几人边说边走过来。

待走近后,段逸鸣看清楚了,对方一共是三男两女。

前面三个男弟子先行,一个个气宇轩昂,英朗不凡;后面两个少女,相携而行。

其中一个少女秀美绝伦,清丽脱俗,段逸鸣暗暗一震,她正是那日在鄱阳湖上,见到的叫梅儿的小姑娘;另一个身材高挑修长,一身纯白衣裙,显得飘逸不群,她和梅儿边走边低声交谈着什么,看不清楚面孔相貌。

就在此时,那名少女举起手臂,一拢脸颊上散落的一缕秀发,露出凝脂般的脸庞,光洁润泽,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高华气质。

段逸鸣心中突地没来由地一动,“扑通扑通”的急剧跳动起来,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慢慢走近的少女,浑然忘了身处何方。

明性暗暗叫苦,脸色隐隐有些灰败,眼见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是水宗的古朝慕古师兄啊,呵呵,多日不见,古师兄越发俊朗潇洒,英姿勃发啊。”

对面一个英俊男弟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笑呵呵的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密宗的明性师弟啊,自从上次比试大赛一别之后,多时不见,明性师弟风采依旧,呵呵……”

明性堆出满脸笑容,颇不自然,咳嗽两声,说道:“嗯嗯……古师兄雅兴不小,也来这里赏玩枫叶。”

这两人在上次比试大赛上曾经相逢过,明性拼尽全力,却惨败在古朝慕手下,费时不过一刻,每每想及此事,明性总是惭愧无比,哪料今天会在这里恰好碰上?

古朝慕笑道:“我和几位师弟、师妹路经此处,见山岭上枫叶正红,因此下来赏玩,没料到正巧遇上明性师弟,莫非明性师弟也是慕名而来?”

明性嘿嘿一笑,说道:“哦,我们随便过来转转而已。”

古朝慕眼珠一转,马上觉察到一旁段逸鸣怪异的表情,见他正呆呆的盯着自己身后猛看,心中隐怒。

就在这时,白衣少女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副天仙般绝美娇容,凤目斜飞,琼鼻小巧可爱,樱唇流丹,明艳不可方物;冰肌玉骨、衣袖飘飘,直欲飞去。

段逸鸣脑海中“嗡”的巨响,一时间感觉到天地为之一暗,就连灿烂绚丽的枫林也有些失色。

白衣少女也注意到异样,一双剪水双目,似乎闪过一丝讶色,旋即转过头去,顾自和梅儿说话,笑语酽酽,对两人的出现视若无睹一般。

门中弟子见到她,没有人不为她的绝世姿容震撼,早已习惯。

段逸鸣心头狂震,看到白衣少女美目中掠过一丝冰冷寒气,急忙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古朝慕上前两步,挡住段逸鸣视线,看着他肩头的小金,闪现一丝愕色,旋即轻笑道:“明性师弟,这位是……”

明性急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密宗新进弟子段逸鸣。逸鸣,来见过水宗的古朝慕古师兄。”

段逸鸣走过来,躬身见过,古朝慕微微欠身算是回礼,脸色似笑非笑,上下打量着他。

明性指着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弟子介绍道:“这两位是松宗的朱玉郎朱师兄,和雾宗的孙师堰孙师兄。”这两人倒还客气,稽首谦让几句。

两人一转向,迎向两个少女,明性似乎有意躲避对方明亮逼人的目光,说道:“这两位是云宗羽师叔门下的彭衣茱彭师妹,以及长孙傲梅师妹。

“对了,长孙傲梅师妹和你一样,也是上次选秀大会新进弟子。”

彭衣茱淡淡一笑,回礼道:“明性师兄多礼了。”笑容绽放,犹如百花盛开一般耀眼。

段逸鸣看得心头突突直跳,不敢端详,急忙说道:“段逸鸣见过彭师姐、长孙师……”话到半截,突然卡住了,他见长孙嘉梅年纪和自己相仿,不知道谁大谁小,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

彭衣茱掩唇低笑,眼前这少年纯真憨直,心中隐约有些意外,同时,古朝慕悠闲的站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段逸鸣。

彭衣茱说道:“我听师父说,傲梅师妹是上次新进弟子之中,年纪最小的。”

长孙傲梅撇撇嘴,抬起下巴说道:“段师兄幸会。”语气冰冷,一脸高傲之气。

段逸鸣说道:“哦,长孙师妹客气了。”他本来想说出在鄱阳湖一面之事,见对方脸色清冷,隐有不耐,只好硬生生咽回话头。

古朝慕说道:“你就是密宗那个新进弟子?好像上次选秀大会,你是特别招收的一个弟子?”

段逸鸣脸色通红,大为窘迫,呐呐说道:“是……是我。”

其他人闻言一怔,目光齐齐朝段逸鸣看来,似乎是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般。

古朝慕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神色,他走上前,笑着说道:“听说段师弟是被密宗云师叔辛苦找到的,今天看来,段师弟果然是天资聪颖、资质秉异了。”

段逸鸣急忙摆摆手,说道:“古师兄高抬逸鸣了。逸鸣资质愚鲁,修炼不精,实在贻笑大方。”

古朝慕逼近一步,说道:“段师弟过谦了。仙瑶门上下,谁不知道密宗两位师叔于相面识骨方面独步总门,岂会看走眼?”

明性脸色变了变,暗暗叫苦,急出满头大汗,他拱手说道:“古师兄,言重了,言重了。”

古朝慕说道:“哎,明性师弟不必谦虚。段师弟当年一鸣惊人,劳动六宗首座长老会聚商讨归属,自是我仙瑶门成立以来第一宗。

“段师弟入门已经两年了,想必彻悟绝学,修为突飞猛进了?以我看来,在同一批新进弟子当中,鲜少能有人及的上呢!真是恭贺密宗,收了这么一位年少有为的后进弟子呀!”

长孙傲梅皱皱小琼鼻,发出一声冷哼。

彭衣茱皱皱秀眉,正要说话,那边长孙傲梅已然说道:“仙瑶门选秀向来是三关同时通过方可入选,从无例外之人。

“有人破坏师祖们沿袭的定规,想方设法混入仙瑶门,以后若是修炼有成倒也罢了,若是修为平平,岂不是给仙瑶门脸上摸黑?传扬出去,有损我仙瑶门声誉。”

彭衣茱轻轻扯动长孙傲梅的袖口,小声说道:“师妹,大家都是同门,理应团结才是,何必如此?”

长孙傲梅说道:“彭师姐,傲梅说的是实话。一个人若是有真才实学,自然不怕别人说闲话。”

段逸鸣心中恼怒,说道:“长孙师妹说的是,有没有真才实学,不是靠嘴巴说就行的。”

长孙傲梅大怒,粉脸紧绷,杏目圆睁,说道:“这么说,段师兄在密宗学下真本事了,傲梅不才,想请段师兄赐教一二,不知你是否愿意指点呢?”

这话说的直白之极,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段逸鸣脸色涨红,眼光扫射处,见古朝慕嘴角泛起轻蔑的冷笑,心中一热,大步走上前,朗声说道:“请长孙师妹赐教。”

明性急得双手直搓,心中叫苦不迭,他走到段逸鸣身后,低声说道:“小师弟,算了,咱们……咱们不和他们斗勇,咱们密宗……咱们密宗……”

古朝慕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怎么,你们密宗弟子自认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么?”

长孙傲梅说道:“那位师兄请退后,稍时切磋之际,无法分心,莫要被兵器伤及。”

明性眼见一场较斗无法避免,只好退下去。

段逸鸣退无可退,尽管心中没有把握,但为了维护密宗威名,只有接受挑战了。

长孙傲梅玉手微招,一把银亮的宝剑飞起,仙气腾腾,显见是件仙家神兵,她手捏灵诀,宝剑护在胸前,放射出丝丝银光,冷冷说道:“段师兄,请。”

段逸鸣不敢怠慢,抽出桃木剑,双脚不丁不八,落定守势,回道:“长孙师妹请。”

长孙傲梅秀眉一挑,娇喝道:“起。”身形平地高高飞起,突然变向俯冲下来,如离弦之箭一般射来,清光大胜,耀耀生辉。

明性大惊,出声警告道:“小心,这是飞云流瀑身法。”话音未落,清光已然临近段逸鸣,银辉闪亮,将周围映射的白花花一片。

段逸鸣眼前尽是耀眼的白光,竟然看不清楚对方身形。

小金急声尖叫,段逸鸣心头警示升起,他没想到长孙傲梅修为竟如此高深莫测,转念之际,宝剑上凛冽杀气划空而至,劲气如刀,吹得肌肤生疼,他心中大骇,运起太乙真诀,桃木剑自然而然挥去,在身前布下一道气墙。

只听一声脆响,长孙傲梅宝剑刺入气墙,银光闪烁,眨眼间已将气墙击破,化做虚气消散!

宝剑只微微一滞,穿越前飞,发出清越的鸣音,一股重力自天而降,猛烈冲向段逸鸣。

桃木剑铮然嗡鸣,旋飞而出,两件兵器撞击在一起,气浪迭爆,彩星四溅,轰鸣声骤然响起,半空中两个人影交错换位,上下翻飞,奇光闪耀,脆响声不绝于耳。

明性看得目瞪口呆,小师弟竟能接下以轻灵飘忽见长的云宗弟子凛冽攻势,让他颇感意外。

六宗之中,向来以密宗弟子修为最弱,因此其余五宗私底下都有些小瞧密宗弟子,平日密宗弟子极少招惹其余各宗弟子,多半是因为这个缘故,现在看到段逸鸣初显神威,明性不由有些兴奋,握紧了双拳,紧盯不放。

旁边观战的其他几人,也是一般心思,本都以为段逸鸣会很快败在长孙傲梅手下,哪知这个不起眼的密宗弟子,竟能撑下十余招不败,众人心中都十分惊讶。

彭衣茱先时还想出言劝阻两人交手,此时见情形大异预料,缓缓退后,美目眨也不眨的盯着两人,星目微凝,看着段逸鸣手中那把桃木剑,闪过一丝讶色。

很快的,彭衣茱看出段逸鸣左挡右支,捉襟见肘,而长孙傲梅剑诀从容不迫的发出,显然占据了上风,若没有那把奇怪的桃木剑卸去大半力道,只怕段逸鸣早被击溃。

枫树林中剑气纵横,劲浪回旋,无数枫叶被卷吸飞起,漫天飞舞,场面煞是壮观艳丽。就在这时,长孙傲梅突然娇叱道:“寒梅欺雪,落英如雨,疾!”

宝剑清华猛地暴涨,回旋激飞,半空中显现出无数梅花,纷纷坠落,顷刻间将天地遮挡一空,卷飞而上,将段逸鸣包围在中心,而长孙傲梅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段逸鸣大惊失色,拼力挥舞桃木剑,想击散漫天梅花雨。

梅花缤纷卷飞,汹汹怒舞,腾然间,梅花间隙中闪过一道银华,长孙傲梅诡异的破空而出,宝剑如惊雷临空一般飞来,直刺段逸鸣胸口!

段逸鸣吓得脸色如土,顾不得其他,倒地打滚避开,宝剑如影随形,似鬼魅一般追来,段逸鸣不敢停势,在地上翻滚不已,场面颇为狼狈。

剑气凌空飞射,斩落地面,随着一阵“扑扑”急响,枫林间赫然出现无数道尺余深的沟壑!

段逸鸣被剑气压制,始终没有机会喘气,眼见宝剑越追越近,就要伤及身体。

众人皆惊,发出惊呼声,朱玉郎扭过头去,不忍看到段逸鸣悲惨下场,明性更是吓得脸色大变,呐呐说道:“完了,完了……”

就在此时,一道碧光突然飞出,如闪电般挡在段逸鸣身前,只听得一连串的爆响声,碧光和银华猛烈撞击,掀起滚滚气浪,凭空炸裂。

突然间,光华一起收敛,长孙傲梅收回宝剑,缓缓落下地面,而那道碧光却缩了回去,彭衣茱衣袖微扬,缓缓将一只碧簪插回头顶,原来危急关头,是彭衣茱出手解去段逸鸣危机。

小金护在段逸鸣身边,弓腰睁目,朝着长孙傲梅呲牙咧嘴,呼呼吹气。

长孙傲梅回头看着彭衣茱,狠狠一跺脚,娇嗔道:“师姐,你怎么出手帮外人?”

彭衣茱淡淡一笑,说道:“傲梅,你出手过于煞重,实乃修道之人的大忌。再怎么说,段师弟还是我们仙瑶门中弟子,怎可如此不留情?”说着上前握住长孙傲梅的手腕,示意她不可妄进。

长孙傲梅噘着嘴,不乐意的收起宝剑。

那边,明性急忙扶起段逸鸣,见他身上多处划痕,问道:“小师弟,你怎么样?”

段逸鸣手脚发软,勉强站起,苦笑道:“四师兄,我没事,都是些皮外伤而已。”

彭衣茱牵着长孙傲梅,款款走到两人面前,谦然笑道:“段师弟,你还好吧?”美目中透露出关切的神色。

段逸鸣心中一热,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多谢彭师姐施手援助。”

彭衣茱微微一福,说道:“傲梅师妹年幼不懂事,希望段师弟不要在意才是。”

段逸鸣急忙回答道:“逸鸣技不如人,自叹不如。傲梅师妹天纵奇才,逸鸣羡慕还来不及呢,哪会在意。”

说也奇怪,他心中原本对长孙傲梅印象极差,不愿理会她,可是经彭衣茱软语道歉,心中不快竟马上消散。

彭衣茱笑道:“那就好,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你们俩这次也算认识了,以后有机会互相多交往交往也好。”说完,朝长孙傲梅使个眼色。

长孙傲梅不情愿的说道:“方才多有得罪,段师兄不必放在心上。”

段逸鸣说道:“长孙师妹好身手,逸鸣差之甚远,希望日后能指点一二。”

长孙傲梅绷着脸转过去,不予理睬。

彭衣茱说道:“今日之事,段师弟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还有事,就此别过。”说罢牵着长孙傲梅飘然而去,迳自飞离枫树林,御空去了。

古朝慕眼中神色变化,交代了两句场面话,随后御空追去,倒是朱玉郎看不过去,取出一粒丹丸,送给段逸鸣,说道:“段师弟,这是‘紫罗丹’,能活血化淤,你且拿去服下,好好修养一阵,身体当无大碍。”

“多谢朱师兄。”段逸鸣说道。

朱玉郎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微微摇摇头,和孙师堰告辞而去,只听得嗖嗖两声,两人祭剑飞起,很快消失在天际。

明性见众人走远,扶着段逸鸣缓缓下山,返回万竹谷。

第七章 初试身手

两人回到万竹谷,远远看到明悟师兄正站在竹林旁张望什么,见两人回来,急忙奔近,他说道:“你们俩去……”旋即看到段逸鸣身上衣服划破许多伤痕,十分诧异,问道:“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段逸鸣低着头说道:“大师兄,我们去落雁池畔的枫林,不小心跌了一跤,所以……”

明悟心中疑心大起,落雁池畔的枫树林他也曾去过,那里虽然在山岭上,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绝崖深壑,哪会摔成这样?不过他有事在身,不及多问,拉着段逸鸣就走,边说道:“快走,云师叔正等着你呢。”

段逸鸣一愣,忙不迭问道:“你是说云师叔回来了?”

在得到确定的答覆后,段逸鸣匆匆奔回住所,胡乱穿上一件外衣,这才赶往竹林后。

木屋前,众弟子站在一起,云灵子抄手背立,听到凌乱的脚步声,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他面色沉肃,依次从大家脸上扫过,待看到段逸鸣时,微微一顿,随即移开。

段逸鸣暗中吁口气,总算没有被云师叔察觉异常。

云灵子问道:“总门五年一次的比试即将开始,按照规定,必须从你们几人挑选两人作为种子,直接参加复赛。不知道你们谁愿意主动请缨,为咱们密宗争光啊?”

众弟子纷纷低下头,无人应话。

明悟硬着头皮说道:“云师叔,师弟们这段时间以来,为了迎接比试,每日潜心修炼,大有长进,大家都跃跃欲试,想为密宗争口气。”

“是么?”云灵子说道,“既是如此,那师叔就试试你们,到底长进有多大,你们谁先出来应试?”

大家暗暗叫苦,互相偷偷瞧上一眼,皆是战战兢兢,垂头不语,没有一个人和云灵子正视。

云灵子等了半晌,见没有人出声,脸色一沉,说道:“若是再无人愿意应试,那师叔可要点名了。”他顿了顿,随手指着明心说道:“明心出列!”

明心悚然一惊,颤巍巍的挪出几步,怯生生的说道:“云师叔,弟子不才,那就放肆了。”

云灵子不耐烦地说道:“少废话,上来。”

明心一咬牙,伸手取出一件兵器,大家一见,忍不住笑出声。

段逸鸣看去,原来明心手中拿着一只青骨牌,上面镶刻着七颗金星,稀奇古怪的。

云灵子上下打量片刻,奇道:“看不出来,你还修炼了这么一把奇门法宝。”

明心脸色一红,恭敬的作个手势,随即揉身飞起,大喝道:“七灵齐飞,斗转星移,疾!”

青骨牌脱手飞出,绕空旋转,青光闪耀,上面的七颗金星猛然变大,忽地飞出,变成斗大的巨珠,其中一颗巨珠赤红若火,如流星般急速冲向云灵子,雷声大动,狂风平地卷起。

云灵子嘿嘿一笑,身影疾晃,已如鬼魅一般消逝。

明心心中一惊,急忙飘后三尺,双手齐抓,巨珠上下翻飞,将周身护住。

猛然间听到一声冷哼,似乎就在耳边,明心打个激灵,左手急招,巨珠飞旋而来,啸声大作。

就在此时,他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只见云灵子枯瘦的身躯贴身而立,没等他反应过来,云灵子左手一探,插入珠光之中,竟然想夺下青骨牌。

明心一震,手掌一翻,青骨牌迎头击下,喝道:“七星连珠,惊天动地,疾!”七颗巨珠飞射而下,遮住了四面八方,中心就是云灵子!

就在这时,周围传来众弟子的惊讶声,明心得意万分,暗道这下云师叔可要吃亏了。

岂知异变突生,云灵子枯瘦的身躯不可思议的扭曲,似乎扁平了许多,如纸一般切入,而他的双手泛起一层碧光,嗖的疾伸,屈指弹射,只听得“铮铮”一连串金石般的脆响,七颗巨珠如被重锤敲击,呼啸着冲天乱飞。

顿时间,金光涣散,四下乱溅,云灵子变掌为抓,凌空虚吸,青骨牌似乎被一股无形力道束缚。

明心大骇,急忙招手就想收回,哪知对方吸力奇大,青骨牌“嗖”的飞下,径直落在云灵子手中。

青骨牌似有灵性,兀自在云灵子手中跃动挣扎,丝丝青光从手指缝射出来,映射的他整张脸都碧油油一片。

云灵子手中一紧,青骨牌顿时停止律动。

青骨牌似乎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声,青光逐渐黯淡,与此同时,明心满脸痛苦,冷汗刷刷直流,他挣扎着发力抗拒,无奈力不从心,眼睁睁的看着青骨牌上的光华一点一点地消失。

他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灰,到后来慢慢升起一股淡淡的青气,惨澹碧幽,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众人大惊失色,大家已经看出,这块青骨牌已和明心心性相通,若是云灵子扭断青骨牌,只怕明心也得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了。

云灵子轻哼一声,缓缓松开手,青骨牌发出低微的呻吟,青光微微闪烁,平平向明心飞去,待临近明心身边时,突然顿住,虚停在半空之中。

明心张开嘴巴剧烈的喘气,颤抖着伸手取回青骨牌,倏地,一股潜伏的力道顺臂而上,进入他经脉之中,所到之处,痛楚尽消,如春风化雨一般温暖柔和,不多时他脸色逐渐恢复,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顺畅舒坦,暖洋洋的。

明心大喜,知道是云灵子藉着青骨牌替他化去体内不适,而且隐然有所裨益,他倒头拜倒:“多谢云师叔提携。”

云灵子摆摆手说道:“起来吧,你能修炼出与心性相通的灵器法宝,倒有些进步,不过,你功力太弱,如果遇上对方强过自己,收去你的灵器,那可就凶险万分了,所以千万不可轻易让灵器失去控制。”

明心站起身,说道:“是,云师叔。”

云灵子转过身,说道:“还有谁上来试试?”众弟子见识了方才那神奇的一幕,自问程度尚不及明心,说什么也不肯出列,大家都低着头,尽量向人群中缩退。明悟侧过脸,依次看过去。

明性低声嘟哝道:“师兄啊,你不要再拉人下水了,反正这里就数你和明心师兄修为最深,不如你们俩就主动包揽了那两个名额吧。无量天尊,你们去了,咱们大家感恩戴德不尽。”

段逸鸣靠在明性背后,听到这句话非常纳闷,小声问道:“四师兄,怎么大家都不愿意去吗?”

明性答道:“嗯嗯……这个你刚来,不太清楚,反正这里谁去都一样,咱们密宗每次参加总门比试,都会被其他各宗弟子打得屁滚尿流回来。”

段逸鸣不禁愕然。

云灵子一一扫视过众弟子,看到段逸鸣东张西望,心中一动,说道:“逸鸣,你出列试试。”

段逸鸣心中一跳,错愕道:“我?”

云灵子点点头。

段逸鸣无奈,只好走出伫列。

云灵子说道:“逸鸣,你来到万竹谷也有两年多了,平日大都是一个人修行,到底进展如何,师叔一直无暇过问,今天趁此机会,正好检验一下,不要顾忌,只管使出平时所悟。”说罢退开几步。

段逸鸣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明性低声说道:“小师弟,放大胆些,你修炼太乙真诀没多久,云师叔不会怪罪的,只管放手施为好了。”

段逸鸣闻言稍定,稳稳心神,抽出那把桃木剑,竖直举起,深深呼吸一口气,心绪旋即平稳。

他手捏剑诀,双腿微呈马步,不丁不八,双手虚抱,似有圆球一般,眼睛却仰望上方桃木剑,面色肃然,心中默念道:“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泻,虚纳藏丹……”

他这举动非常怪异,不仅众弟子,就连云灵子都十分惊愕,眉头一皱,看着他这个出招起手姿势,脸上现出一丝讶色。

段逸鸣心中平静若水,只觉得经脉之中似乎有一股微弱的气息出现,缓缓流转,最后汇聚到桃木剑之中,桃木剑微微颤动,发出低低的鸣啸声。

就在这时,段逸鸣低喝道:“起!”桃木剑激射而出,排空急飞,朝云灵子冲来,隐约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

云灵子一怔,脸上错愕更胜,他长袖一拂,一股威猛无俦的劲气席卷而出。风声锐利,顷刻间已临近段逸鸣。

段逸鸣脸色肃穆,手臂横空划了个圈,桃木剑散发出蒙蒙光华,瑞气腾腾,片刻间已在身前布下一道屏障。劲气汹汹掠来,“轰隆”声响,猛烈撞上气墙,气浪迭爆,四下飞冲。靠在附近的弟子被狂风一逼,禁不住倒退数尺,身上压力方才减弱。

就在这时,段逸鸣却原地打转,急速旋转起来。桃木剑铮鸣声大盛,竟然从中传出一股牵引力,堪堪将迅猛的劲气巧妙的带到一旁。

云灵子不由大震,以器卸力,这孩子难道竟悟通了这一层关系么?他脑中思绪纷飞,手下却不停顿,衣袖急甩,劲气接二连三的发出。

段逸鸣身子像陀螺一般旋转不停,一直牢牢定在原地,未挪动一分一毫!众弟子几乎看的瞠目结舌,大家同时想道:“小师弟来到万竹谷不过两年出头,怎么修为进展如此迅速?就他这手引力外卸而自体不动,没有七、八年时间,哪能领悟?”

突然间,段逸鸣顿舌大喝,平地跃起,桃木剑急驰而落,直指云灵子天灵盖。

云灵子口中咏了声:“无量天尊!”双手抬起,一捏法诀,手指如剑般点去,“嘶嘶”声响,两道白光喷射而上;段逸鸣不敢怠慢,挥剑一画,接下白光。

只听得“扑扑”两响,段逸鸣被反震之力抛出老高,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他临危不乱,空中一个筋斗翻转,手臂一抖,桃木剑如电般激射而起,朝云灵子胸腹斩落。

云灵子不急不忙,双手在身前虚画个圆,向外一推,只见圆圈竟滴溜溜旋转飞出,白光阵阵,无风自鼓,赫然变成个圆球迎上去。

桃木剑俯冲而下,冲到圆球上。

一声大震,桃木剑被震得横空飞出,远远高抛,段逸鸣浑身如遭重击,再也无法控制身躯,向后倒飞跌落。

众弟子正看得如醉如痴,哪料巨变突生,援手不及,眼睁睁看着段逸鸣向地面摔落。

云灵子身影一晃,失去踪影,等大家回过神来时,他已托着段逸鸣缓缓落下。

就在这时,桃木剑从天而降,直直插在段逸鸣身前,“嗡嗡”低鸣,久久不息。

云灵子放下段逸鸣,长眉紧皱,双眼闪过一丝疑惑。

段逸鸣惊魂未定,勉强站稳。

明性奔上前,接下段逸鸣,关切地问道:“小师弟,你没事吧?”

段逸鸣脸色一红,摇头道:“我……我没事。”转脸对云灵子说道:“多谢云师叔手下留情。”

云灵子淡淡说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明悟,你和师弟们先下去吧。”

明悟答应一声,招呼弟子们退下,段逸鸣拿起桃木剑,正要随同走开,云灵子突然说道:“逸鸣,你留下来,师叔有话问你。”

竹林中,木屋前。

云灵子转过身来,紧盯着段逸鸣问道:“逸鸣,刚才交手之际,师叔发现你的修为进步不小啊,竟然已经进入玄胎境的第二层了。”

段逸鸣说道:“都是云师叔教导有方。”

云灵子说道:“可是师叔非常奇怪,按说两年时间,绝难有如此进步,即使是天资聪颖的弟子,也得要四、五年时间,才能达到这一层,真是奇怪……”说话之际,眼睛困惑的看着段逸鸣。

段逸鸣心中一震,其实他也早有察觉,自从在白鹿上院的临山林荫深处的紫色石板上,莫名其妙的吸收了灵气之后,体内似乎发生了变化,经脉中经常有莫名的气息蠢蠢欲动,尤其是这两年以来,这一情况愈发明显。

云灵子看着他,问道:“逸鸣,莫非你另有什么机遇不成?”

段逸鸣想到隐居在后山死沼林中的神秘老者,心中一动,每次从死沼林回来,似乎体内也有些异样。

不过这事他怎么也不敢说出,自己偷偷去后山死沼林,本就违反万竹谷规矩,再说被逼服下毒丸,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命悬一线,但是那神秘老者似乎并无太大恶意,心中不知怎的,竟是不愿意说出。

段逸鸣说道:“没有啊,云师叔,弟子这两年在松林岗上修炼,只是有时和各位师兄切磋交流而已。”

云灵子想了想也对,万竹谷附近除了弟子们和杂役外,并无他人,他脸色稍霁,缓缓说道:“逸鸣,咱们密宗这些年忙于外出探访江湖形势,修道方面进步甚小,你这五个师兄比起其余五宗弟子而言,的确逊色一些。”

段逸鸣说道:“云师叔,弟子看到二师兄修炼的青骨牌法宝,威力不小。”

云灵子说道:“雕虫小技而已,他这手炼器通心之术,别宗弟子早胜过他数倍,如何拿得出手?据师叔所知,其他五宗近年来,人才济济,层出不穷,已经有弟子即将突破小乘境了。

“相比之下,咱们密宗只有明悟、明心和明净三人达到小乘境第一层,其他人连玄胎境都无法悟破,至今仍滞留在玄胎境。如此下去,密宗日渐式微,前景堪危啊。”

段逸鸣转开话题,问道:“云师叔,总门五年一次的比试是怎么回事?”

云灵子顿了顿说道:“咱们仙瑶门为了检查弟子们修行进展,也为了方便切磋交流,故每五年举办一次比试大会,按照规矩,六宗各按人数比例选派弟子参加,而咱们密宗分得两个名额。

“师叔今天专门测试明心进展,大觉失望,明心身为二师兄,修为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了。”

段逸鸣想起,日间在落雁池畔枫林中见到的几位别宗弟子,竟可御空飞行,来去自由,心中大是羡慕,他问道:“云师叔,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御空飞行的境地?”

云灵子说道:“要想御空飞行,必须修炼到小乘期方可,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段逸鸣忙掩饰道:“弟子想起初来落雁峰时,云师叔御旗飞行,道法精妙之极,非常羡慕。”

云师叔呵呵一笑,说道:“不用急,以你目前进展而言,只要你专心潜修,跃升到小乘境,应该不是难事,指日可待,到那时,自可祭器御空飞行。”

段逸鸣说道:“逸鸣定不辜负师叔厚望。”

云灵子点点头,沉吟道:“逸鸣,这次总门比试,师叔想让你去参加。”

段逸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说道:“让弟子去?可是逸鸣入门时间这么短,道法修行浅薄,哪里比得上各位师兄?

“若是代表密宗作为种子弟子前去参加比试,落个灰头灰脸回来,岂不是给师叔和密宗脸上抹黑?所以,逸鸣请云师叔收回成命,还是选派师兄们参加比试。”

云灵子脸色一正,说道:“此事我早有打算,你的修为能在两年之间达到玄胎境第二层,进步之快远远胜过几个师兄,潜力很大。

“现在虽然明悟和明心修为达到小乘境,在众弟子之中修为最高,按理说,应该派他俩作为种子弟子,前去参加比试,但是在此之前,他俩参加了数届比试大赛,皆是名落孙山而归,再派他们参加,没有多大胜率,毫无意义,倒不如派你前去参加。

“再说,即使不是种子弟子,也可以从第一轮参加,只不过艰辛了一些,只要此次比试大赛上,你有所见识收益,就达到目的了。当然,若是有所突破,那就更好,而且对你以后发展也极有裨益。”

段逸鸣只好说道:“既是如此,弟子就斗胆接命。”

云灵子微微颔首,说道:“比试大赛定在腊月初八,时间尚有空余,你抓紧时间修炼,早作准备。”

“是。”段逸鸣躬身说道。

云灵子说道:“好了,你去吧。”说罢转身飘然而去……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腊月初八。

这天一大早,明悟就叫起众弟子到谷口集合,待大家赶到时,云灵子已经等待多时了,只见他穿着一新,面带笑容,整个人显得分外的精神。

明性打趣道:“云师叔,今天穿得这么光鲜,到比试场上,准会吸引无数目光呢!若是再年轻一些,倒是可以和门中年轻弟子媲美呢。”

众弟子大笑,冲散了些许紧张气氛。

云灵子黑脸似乎微微红了一下,神色竟有些恍惚,旋即一定神,斥道:“多嘴!这次前去参加总门比试大赛,师叔我忝为评判,若是穿着拉里邋遢,仪表不雅,岂不坏了咱们密宗名声?”

明空大声说道:“云师叔,您还没有宣布这次谁作为种子弟子去参加比试大赛呢。”

明净笑嘻嘻说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了。除了他俩还有谁?”

云灵子咳了两声,缓缓说道:“这次参加总门比试大赛的种子弟子,有些改变。”

“什么,改变,怎么回事?”大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就连明悟也突然紧张起来,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明心,见他脸色黯淡,心中一沉,预感到有些异样。

云灵子慢慢从弟子们惊愕的脸孔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明悟脸上,明悟心中一紧,顿时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

云灵子说道:“明悟身为大师兄,修为最高,这次依旧作为种子弟子,代表密宗前去参加比试。”此言一出,众弟子目光几乎同时注射到明心脸上,场面变得十分的沉闷。

云灵子看着明心,缓缓说道:“明心,这次你就以一般弟子身分参加比试了,种子弟子名额,让给师弟去吧,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明心脸色沉稳,说道:“云师叔高瞻远瞩,自是为了密宗前途着想。明心身为密宗弟子,无不从命。不管怎样,明心都全力以赴,云师叔放心好了。”他这话语中透露出些许的失落和无奈。

云灵子眉头一皱,淡淡说道:“如此就好。”说罢微微停顿,说道:“另一个参加比试大赛的种子弟子是……”

众弟子纷纷伸长耳朵,互相打量,揣摩着谁会以种子弟子的身分,代表密宗参加比试大赛。

云灵子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段逸鸣身上,缓缓说道:“段逸鸣。”

此言一出,众弟子大为吃惊,段逸鸣入门只有两年多,无论资历、修为,都比不过五弟子明空,更别说和明心相提并论了,云师叔怎么会选中他呢?

云灵子注意到弟子们眼中的疑惑不解,并未解释,只是说道:“现在时辰不早了,咱们就此出发前往长门所在大汉阳峰。明悟,你们三个正好一人带一个,出发!”

说罢,举手一招,他那件古里古怪的相面幡旗祭起,云气弥漫,泛出一层蒙蒙青芒,似乎平添了一些道家仙气,他吩咐两句,腾身飞起,当先破空而去。

众弟子默然无语,既然云灵子决定了,就只有听令行事。

明净走到段逸鸣身边,笑道:“小师弟,师兄带你走。”说话间法诀一引,一柄赤芒自袖口飞出,平平横在两人身前,原来这就是明净修炼的“赤阳”仙剑。

明净拉起段逸鸣,法诀一引,赤阳仙剑发出低低的鸣啸声,忽地平地升高。

明净低声喝道:“起。”仙剑斜斜向上,冲天而起,没入弥漫的雾气中。

明悟走到明心身旁,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说道:“咱们走吧。”

明心淡淡一笑,眼底明显有些落莫和失意,明性和明空本来极喜调笑,此刻也不言不语。

片刻后,明悟和明性分别带着一名师弟祭器飞起,隐没在云雾之中。

落雁峰头天风激荡,骤然加紧,发出沉闷的响声。

第八章 六宗大会

茫茫无际的云海上,阳光明媚。

放眼望去,四周云雾翻腾起伏,犹如浩渺碧海一般广阔,远处有几座小岛状山峰刺穿云海,显露出来,而其中一座山峰巍然屹立,鹤立鸡群,高出其他山峰甚多,犹如一把利剑直刺苍天,令人肃然起敬。

这就是长门所在的大汉阳峰,也是庐山境内最高的山峰。

大汉阳峰地势高峻,峰顶撑天,平时云雾锁山,不露真面目,唯有天气晴朗之时,云雾稍缓,可以看到四周水光万色、峰壑千层,构成一幅巧夺天工的神奇水石盆景,而隽秀的大汉阳峰,正像一朵绽放于盆景中的倚天青芙蓉。

相传洪水稽天时,庐山皆漫,唯此峰不没而立于水天中,汉王避于此,据古人说:“月明风清之夜,由此可望汉阳灯光”,故亦称“汉阳台”。

突然间,几道彩光冲破云海,翩然疾飞,赫然是落雁峰众弟子。

明净带着段逸鸣先行,明悟和明心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十余丈处飞行。

越往近飞,大汉阳峰越发显示出无形的威严气息,令所有来到此处的人们心生敬畏,不敢稍有不敬。

明净低声说道:“小师弟,大汉阳峰乃庐山第一灵山,传说有神灵护佑。凡是胆敢亵渎者,必遭天谴!加之那里是长门所在,法规严明,不可冒犯,所以稍时抵达之后,谨记宗律门规,绝不可肆意违犯。”

“是。”段逸鸣回答道。

仙瑶门戒律之严,段逸鸣早经云灵子教授,此刻见到大汉阳峰雄伟高耸,气象万千,心中更是敬畏有加。

就在这时,大汉阳峰上传来悠长的钟声,层层传播开来,声音虽然不是特别嘹亮,可是众人听在耳中却非常清晰,钟声一连九响,绵延不绝。

段逸鸣正错愕之间,只见明悟御着仙剑赶了上来,急促说道:“三师弟,快走。长门发钟催促各宗弟子尽快到达,钟响后一炷香内必须抵达。”话音未落,已加速飞去。

明净心中一凛,暗捏法诀,赤阳仙剑猛然加速,直奔峰顶掠去。

眼看就要靠近大汉阳峰峰顶,云海中跃出数十道耀眼的彩光,密密麻麻的连成一条长线,好像九天流星划空而过,五彩缤纷,极是醒目壮观。

段逸鸣心中微微一动,眼前这条七彩洪流鲜艳夺目、流光溢彩,较之明净这把“赤阳”仙剑明亮不少。

洪流滚滚急飞,从两人身边掠过,段逸鸣这才看清,这些人当中,大多是年轻女弟子,只有少数是男弟子,偶尔有人远远向明净打着招呼,一边困惑的打量着明净身后的段逸鸣。

就在说话间,众弟子已然超越两人,朝前飞去。

就在这时,一道闪耀着眩目金光的仙剑,从两人身边飞过。

那仙剑上俏然站立的两人,赫然是云宗的彭衣茱和长孙傲梅!

只见两人罗衣飘飘,明眸皓齿,秀发如瀑飞泻,明媚的阳光照射下,肌肤如雪,浑身上下隐隐笼罩着一层光辉,越发显得秀美绝伦。

彭衣茱黄衣掠飞,修长的玉体似隐似现,婀娜多姿,她身后的长孙傲梅一身水绿罗裙,迎风招展,也是美艳不可方物。

长孙傲梅乍一见到段逸鸣,秀目中闪过一道冷色,面罩寒霜,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彭衣茱玉脸含春,远远朝着两人微微颔首示意。

明净微微一愣,旋即满脸堆笑,打招呼道:“原来是彭师妹啊,呵呵,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彭衣茱展颜一笑,脚下仙剑顿时放缓,和明净并驾齐驱,她娇声说道:“多谢明净师兄挂念。对了,这次比试大赛,你们密宗派谁作种子弟子参加,还是明悟、明心两位师兄吧?”

明净笑容顿时僵住,半晌后才含糊的答道:“哦,明悟师兄是大师兄,当然有他一份了……”

彭衣茱显然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觉察到明净的异样,她转向段逸鸣,朱唇轻启,问道:“这位是段师弟吧?怎么你也来参加这次盛会?是了,定是云师叔让你去见识见识。嗯,开开眼界也好……”

段逸鸣望着她娇艳的粉脸,禁不住一阵心跳,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一声,神思稍一恍惚,差点从赤阳仙剑上掉下去,急忙伸手抓紧明净衣襟。

彭衣茱望着他手忙脚乱的窘迫模样,忍不住掩唇娇笑。

长孙傲梅白了段逸鸣一眼,娇嗔道:“彭师姐,赶快走吧,再慢就迟到了,师父会责骂死的。”

彭衣茱娇笑道:“好咯。”说完对明净说道:“明净师兄,我们先走了。”说罢仙剑一沉,急速向大汉阳峰顶落去。

明净不敢落后,御着仙剑尾随而下。

大汉阳峰半山腰上,偌大的一个广场,地面铺满白色的巨石,四周绿林如盖,百鸟争鸣,显得十分空幽轻灵,再望上看去,可以看到有无数红砖碧瓦的建筑,隐藏在漫山遍野的绿岭之中,峰顶却被遮掩住,反而看不清楚了。

明净带着段逸鸣落在广场上,收起仙剑,四周站满了各宗弟子,一堆一堆的,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大家都十分兴奋,聚在一起大声议论着这次比试大赛谁会月宫折桂、独占鳌头。

段逸鸣四下张望,发现别的宗至少也有五、六十人,只有密宗是寥寥数人,少的可怜。

就在这时,明悟远远招呼两人过去。

明净见段逸鸣看的眼花撩乱,压低声音说道:“小师弟,大家都看着咱们呢。”

段逸鸣心中一凛,向外看去,果然许多人正朝自己看来,急忙收敛心神,跟随着明净走到诸位师兄面前。

明悟见各位师弟聚齐,吩咐道:“除了小师弟外,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来到大汉阳峰,总门的律例应该都记牢了,我就不再重复了。但有一点,千万不要失去应有的礼节,免得其他各宗弟子嘲笑我们密宗。大家听清楚了没有?”

其他人同声答道:“听清楚了。”

就在这时,远远看见一群人经过,为首之人英俊不凡、神态潇洒,正是段逸鸣那日在枫树林见到的水宗的古朝慕。

古朝慕身后簇拥着近百位弟子,声势浩大,一个个衣履光鲜,挺胸凸肚而行,只不过眼睛一直向其他女弟子群中瞄去。

正行走间,旁边一个弟子低声在古朝慕耳边说了几句,他随即转脸朝密宗弟子所在处看来,隐隐似乎眉头一皱。

明悟见状,大声打着招呼,一边迎上去,哪知古朝慕只是淡淡地回了个礼,停也不停,向前走去,来到云宗弟子面前嘘寒问暖,笑语连珠。

明悟脸色一变,顿觉尴尬无比,停下脚步,缓缓走回。

明性大怒,说道:“瞧不起咱们密宗,什么德行?我呸,见了漂亮的女弟子就走不动路,还是同门弟子呢,真替他们害臊。”

明空在一旁也是愤愤不平,嘴里咕哝着不满。

明心却一脸冷漠,似乎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明悟摆摆手,垂头丧气的说道:“算了算了,谁让咱们密宗向来在比试大赛中敬陪末座呢……”

明净嘿嘿一笑,走到明悟身边,低声咬着耳朵,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明悟脸色笑意浮现,阴云尽散。

明净转过身来,朝大家拱手说道:“各位师兄、师弟,我去去就来。”说罢摇摇晃晃的走开。

广场上各宗弟子越聚越多,黑压压一片,唯有密宗这一堆只有寥寥数人,其他各宗弟子不时地看过来,悄悄地指指点点着。

明悟等人静静地等待着比试大赛的开始,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众弟子突然骚动起来,纷纷朝前面涌去。

明悟伸长脖子朝前看去,只见一群人从峰顶走下,其中几位身着崭新道袍、宝相庄严,边走边款款低语,前面数十名弟子鱼贯而下,站在广场正中央,当中一名长身玉立,潇洒不群,白衣飘飘,极是俊逸,他一出现,各宗弟子纷纷上前辑手作礼,招呼不断,他面色含笑,一边回应各宗弟子,一边指挥本宗弟子打开一条通道,似乎极是受人尊重。

段逸鸣有些纳闷,低声问道:“四师兄,这人是谁?”

明性一怔,回答道:“噢,你入门迟还不知道,这人就是长门大弟子左言左师兄啊,他可是当今仙瑶门最红的弟子,据说其修为已近突破小乘境,隐然凌驾于仙瑶门众弟子之上呢,嘿嘿,他惊才绝世,真令人羡慕啊。”

正看时,听得背后有人说道:“小师弟,左言师兄是叶掌门的入室弟子,极受宠爱,叶木掌门视左言为己出,相当器重,有意重点栽培。如果不出意外,日后他极有可能传承长门衣钵。

“因此,即使是各宗首座和众长老,也对他客气三分,以后若有机会,你可得好好亲近他才是。”段逸鸣回头一看,三师兄明净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段逸鸣低声问道:“三师兄,你方才去哪里了?”

明净嘿嘿一笑,神秘的说道:“没事没事,也就是和几个多时不见的老朋友聊上几句,打个招呼而已。”

就在这时,明悟回过头来,警示道:“师弟,掌门师伯和各宗首座、长老就座了,不可交头接耳。”

明净低笑一声,不再言语。

段逸鸣压住心中疑问,抬头朝广场中央的高台看去。

高台上诸位首座、长老纷纷就座,掌门叶木大师占据中间正座,他美髯剑眉,清瘦俊雅,一身紫色太极道袍,更显得整个人仙风道骨,飘飘欲飞。

除此之外,就属云宗首座羽凝霜最引人注目,她一身浅绿衣群,蛾眉淡扫,长发挽在脑后,光泽鲜亮,玉脸安静端庄,风姿绰约。

其他各位也是衣冠整齐、面相庄严,就连云灵子也是一脸肃色,配上光鲜衣履,颇有些威严气势。

明性瞪大眼睛瞧了片刻,低声呼道:“哎呀,云师叔平时不修边幅,这会儿坐在主台上,倒蛮有些威势哦。”

明悟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明性一眼。

明性一吐舌头,急忙打住。

这时,左言走上高台,在掌门叶木耳边说了几句,叶木点点头,左言随即退下,站在高台下。

叶木大师站起身,双眼如炬,朝台下缓缓扫视一圈,顿时整个广场鸦雀无声。

各宗弟子几乎同时张目朝叶木大师身上看去,眼神里有羡慕,有崇拜。

叶木大师微微点头,看着台下数百名年轻弟子,一个个精神抖擞、跃跃欲试,心中颇有些喜悦和自豪。

叶木大师说道:“各位,很高兴今天能和诸位欢聚一堂,看到这么多后进年轻弟子,我和各位首座以及众长老,感到分外的欣慰和喜悦。

“我仙瑶门自两百年前敞开大门,招收天下贤才以来,人丁兴旺发达,蒸蒸日上,为了检验众弟子修为进展,督促修行,也为了方便各宗加强交流切磋,因此制定这五年一届的比试大赛。

“今天,又到了比试大赛之期,希望各宗弟子尽展所学,互补不足,一起提高。”

说到这里,叶木大师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次比试大赛和以往一样,其中按照惯例,分配种子弟子名额,六宗一共派选二十七人作为种子弟子,参加第二轮比试。

“鉴于近年以来门中弟子日益增多,为节省时间,特将第一轮分为三十七组进行小组淘汰赛,第一名出线和先行选出的种子弟子,以淘汰赛方式进行角逐,胜者晋级,再进行淘汰,依此类推,最后进行首名的争夺。

“至于具体的小组分配,则由抽签决定,凡抽到的竹签上所写字号一样者,即为同一小组,具体比赛时间和地点,会张榜通知各位。”

段逸鸣听到这里,逐渐明白过来。

种子弟子一共二十七个,除了密宗所占的两个,其他四宗连带长门,却有二十五名,显而易见,其他五宗占据了绝对上风,怪不得诸位师兄说起比试大赛,都有些自我解嘲的意味,原来玄机就在这里。

想到这里,段逸鸣不由有些担心,自己入门才两年多一点,难能担此重任,云师叔力主自己以种子弟子身分参加,难道不怕自己出丑?

段逸鸣抬头向高台上的云灵子看去,恰好云灵子也转脸看来,四目交接,沉默半晌。

云灵子微微颔首,随即转开视线。

段逸鸣低下头来,压住“怦怦”直跳的心脏。

就在这时,段逸鸣又感到身边传来一道凌厉的眼光,转脸看去,只见明心直盯着他,神色变幻不定,见他看来,嘴角泛起淡淡的嘲弄意味,挪开眼光。

高台上,叶木大师说道:“下面宣布本次比试大赛的各位种子弟子名单。”

台下诸位弟子顿时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叶木大师,有些人眼中透露出热切而期盼的神色。

段逸鸣突然觉得兴趣索然,盯着明心的后背发起呆来。

叶木大师清清嗓音,缓缓说道:“长门弟子六名,分别是左言、杭长风……”

几乎每念到一个名字,都会引起台下众弟子热烈响应,掌声如雷,显然提到之人,都是大大有名的年轻俊彦。

到最后,叶木大师念道:“密宗弟子两名,分别是明悟和段逸鸣……”他念到这里,长眉微微一皱,似乎对最后一人上榜颇为惊讶。

台下弟子听到明悟时,尚有数十人大声鼓噪鼓掌,不管怎么说,作为密宗的大师兄,还是有些人知道明悟的名字的。可是念到段逸鸣时,台上台下顿时鸦雀无声,随即嗡声大作,大家都在纷纷打听这个段逸鸣是什么来历,怎么觉得特别生疏。

段逸鸣正呆呆出神之际,突然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急忙抬头张望。恰好这时旁边有别宗弟子问道:“这位师弟,请问密宗段逸鸣是哪位?”

明悟接过话头,指着段逸鸣说道:“各位同门,这位就是我们密宗的新进弟子段逸鸣,这次是第一次参加比试大赛,以后若有机会,烦请各位多多指教。”

“嘿嘿,明悟师兄,不客气,不客气……”问话者显然没有料到,旁边这个低矮的弟子就是上榜之人,不觉有些尴尬,边说边退回人群。

“哦,就是他呀。”人群中议论声响起。

“听说他就是上次被派到白鹿书院恶补的弟子呀……”

“是么,看上去白白净净的,不应该那么……啊,嘻嘻……”

“密宗可真是后继无人了,连这么一个刚进门两年多的新弟子,都报上种子弟子了。”

“哎,齐师兄,最好大家小组出线后,和他遇到一起。嘿嘿,进入十六强唾手可得……”

众人挤眉弄眼,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段逸鸣涨红了脸,缓缓低下,心中却升起一股怒气,一咬牙,暗暗发誓道:“不管怎样,我段逸鸣一定会全力以赴,拼到最后一分力气,绝不让人小看,也绝不让密宗丢脸。”

不多时,会议结束,叶木大师和各宗首座、长老离座而去。

台下众弟子一起逐渐散去,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直奔旁边的抽签台而去。

明悟走过来,拍拍段逸鸣肩膀,低声说道:“小师弟,这些事情大师兄见的多了,不必理会就是,再说大战当前,要心平气和才是,只有这样才能全心投入,尽力争取好成绩,也不枉云师叔一番期望。”

段逸鸣心头一跳,抬头望着明悟说道:“多谢大师兄开导,逸鸣知道了。”

明悟满意的点点头。

第九章 密林疑云

明悟走到明净面前,低声问道:“三师弟,一切都办妥了么?”

明净看周围没有人注意,笑道:“大师兄放心好了,一切安排就绪。咱们这就过去吧。”

明悟点点头,招呼众位师弟离开广场,沿着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向前走去,一路绿树如荫,鸟声清脆悦耳,云雾缭绕不散,远处的建筑忽隐忽现,几乎到了仙境一般。

穿过树林,眼前赫然出现一片房屋,错落有致的散落在山谷中间。

就在这时,从前面迎出一个年轻弟子,将众人接进,安排住下。

段逸鸣和明净一间,住所倒宽敞干净,基本用品一应俱全,大家将随身携带的物件放置停当后,在明悟的催促下,赶往谷外进行抽签,唯有段逸鸣因为被定为种子弟子直接进入第二轮,所以和明悟相伴出谷。

抽签处设在谷外一处平坦开阔的地面上,从这里可以看到长门弟子的住宿环境。

以抽签地为中心,放射状伸出六条道路,其中一条通向广场,剩余的五条各自延伸进入五座山谷。

山谷中皆是绿木掩映,郁郁葱葱,所有的建筑都隐藏在树林中,环境非常的清幽寂静。

就在谷口处,设立了一个巨大的抽签台,台前围满了等待抽签的众多弟子。

明悟吩咐几位师弟前去抽签,而后带着段逸鸣,来到左边一处矮小的台前,这里是种子弟子抽签所在,人数较旁边少了许多。

恰在这时,段逸鸣看到松宗的朱玉郎,急忙奔上前,喜道:“是朱师兄么?”

朱玉郎回过头来,见是段逸鸣,笑道:“原来是你啊,听说你这次被选为种子弟子之一,机会难得,得好好加油噢。”

段逸鸣说道:“这是云师叔错爱,其实各位师兄都比逸鸣强上百倍。朱师兄你们这些种子,才是名副其实,逸鸣诚惶诚恐,来参加比试大赛,就是向各位师兄学习。”

朱玉郎笑道:“段师弟,你不用这么谦虚。那日在枫树林中,见你施展身手,竟能和羽师叔座下的长孙师妹鏖战多时,若不是兵器逊色于对方,想必胜负很难预料呢。”

明悟走过来,向朱玉郎打个招呼,奇道:“朱师弟,你们认识?”

段逸鸣急忙朝他挤眉弄眼。

朱玉郎马上明白,微微一笑,说道:“噢,段师弟和我有过一面之缘。”说罢转向段逸鸣说道:“段师弟,好好准备比试,我先走了。”说完朝两人一拱手,直接离开。

很快就轮到两人抽签,明悟抽到第十九号,段逸鸣抽到第七号,两人转到旁边转悠,见其他弟子正挤在人群中排队。

这时,有人低呼道:“玉煞女来了……”

人群“哗”的让开,从中走出几名女弟子,脸色皆是清丽秀美,冰冷无比,目不斜视而行,其中一人正是长孙傲梅。

旁边众弟子低声议论着,指指点点。

段逸鸣一见,正犹豫着是否上前说话,长孙傲梅已经看到他,小琼鼻一皱,冷哼道:“草包一个。”说罢看也不看一眼,扬长而去。

小金对着她的背影作着鬼脸,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段逸鸣不由得苦笑,当下兴味索然,于是提前转回住所,他在床上躺了一会,觉得十分无聊,于是起身走出,来到屋后绿林信步闲晃。

绿林中青树翠蔓,古藤缠绕,十分幽静深邃。

段逸鸣越走越深,一直来到绿林的尽头,眼前山崖峭立,危高百丈,放眼望去,远处山峦起伏,水色荡漾,极是空阔辽远,水声淙淙。

崖底赫然是个小小的水潭,水色清冽剔透,潭底铺满碎石,百余头小鱼来回游动,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投射下来,将群鱼的影子映照在水底石块上,好像凭空穿梭一般,环境极为幽雅空灵,段逸鸣顿觉心旷神怡,驻足欣赏。

过了一会,绿林间传出一阵“哗啦”响声,有人正朝这里走来。

段逸鸣好奇心大起,起身躲在大树后,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在树林间一闪,水潭另外一侧的绿林边缘,出现两个身影,一个身材苗条修长,另一个身材高大,两人正背着段逸鸣说话,因为有树荫的倒影遮在两人身上,因此看不清确切的容貌。

女子长吁一口气,四下张望道:“周围没有人,你……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言语之中竟有些扭捏。

男子缓缓靠近女子,低声说道:“师妹,好不容易有机会,师兄就是想见见你,这些日子以来,你还好么?”

这个声音传到段逸鸣耳中,犹如惊雷劈顶一般,原来说话者竟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段逸鸣听得大奇,屏住呼吸侧耳聆听。

那女子柔声说道:“师兄,我很好。你呢?”

男子如闻仙乐,不由得手舞足蹈,嘿嘿笑道:“好师妹,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呢。”

女子扭过脸,嗔道:“你就会骗人,说不定你在外面沾花惹草,早不知道看上哪个相好的了。”

男子大急,急忙说道:“天地良心,师兄我对你一片痴情,永世不改,哪有什么相好的?师妹若是不信,我……我就发个毒誓给你看。”

说罢,指手向天说道:“师兄我向天发誓,若是对师妹三心二意,管叫五雷轰顶……”

女子心中娇羞不胜,说道:“好了好了,我相信就是了,谁让你发此毒誓,多不吉利……”

男子嘿嘿一笑,腆着脸说道:“师妹,你知道我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说罢轻轻握住伊人素手。

女子轻轻一挣,低声说道:“现在大白天的,小心让人看到了。”

男子手一紧,握住对方双手不放,笑道:“这里十分僻静,再说现在大家都忙着准备明天的比试大赛,没有人会到这里来的。”

女子脸色飞起红晕,双手任由男子握住,两人身躯缓缓靠在一起,一股炽热气息从对方手掌中传来,鼻息间充满着浓烈的异性味道,女子心中一荡,身躯微微发抖,竟似有些发软。

女子闭上双眼,低哼道:“师兄,咱们总是这么偷偷摸摸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男子说道:“当年要不是你师父反对,咱们不早就结成神仙眷侣了。你看看现在,你们师姐妹俩都是小姑独处,荒废了大好的青春年华,多可惜。”

“不许说我师父的坏话。”女子娇嗔道。

男子说道:“好好,不说不说……”

女子将头依偎在男子胸前,低声说道:“其实师父也非常可怜,当年受了那般大难,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一蹶不振了。可是她老人家慧剑斩情丝,耐住岁月寂寞,含辛茹苦,将我和师妹一手拉拔大,艺有小成,她老人家不容易啊。”

男子嘟哝道:“可是我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对你们倍加恭敬,诚心一片,难道还无法让她改变主意么?”

女子幽幽说道:“师兄,我知道你为了我,这些年来受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委屈,只是你千万不要恨我师父,毕竟她是我师父啊,无论怎样,都不许对她不敬。”

男子急道:“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

话未说完,一只素手虚按在男子嘴上,女子低声说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不要急,再等等。”

段逸鸣脚下一滑,发出一声低微的响动,他急忙闪身躲起。

男子和女子浑身一震,急忙分开。

男子扭头看来,低声喝道:“谁在那边?出来!”

树林中一片寂静,男子微微一顿,举目搜来,眼光中隐隐闪烁着令人生畏的寒凌。

段逸鸣福至心灵,轻拍小金,小金机灵之极,跃下肩头,如飞般窜进密林深处。

男子吓了一跳,待看清后,长吁一口气,回头说道:“没有外人,是一只什么小兽经过发出的声音。”

那女子惊魂未定,说道:“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别人会怀疑的。”

男子说道:“师妹……”

女子轻轻挣脱双手,说道:“我先走了。师兄,长门人多眼杂,你暂时不要再来找我了。”说罢掩面离开。

男子望着伊人窈窕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树林中,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良久后才缓步而去。

过了一会,段逸鸣探出头来,确定两人已经远离,这才急匆匆的离开。

来到绿林边,小金奔出,跃上段逸鸣肩头,一人一兽亲昵一阵,回到住所。

这时,诸位师兄已经返回,他走上前询问,方知大家抽签结果。

按照规则,同宗弟子尽量平均分配到不同小组,于是几位师兄各占一组,从抽签形式看,几位师兄出线后,都不会遇上明悟和段逸鸣,只是有的所在小组中有几名小有名气的弟子,形势堪忧。

按照比试规则,第二天就要开始小组淘汰赛,一天两场,两天内决出优胜者,所以大家都闭门不出,潜心准备,唯有明净早早出去,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夜深人静,绿谷中逐渐沉寂下来。

段逸鸣坐在木床上打坐调息,他默诵了一遍《太乙真诀》,开始运气行宫。

一个周天后,浑身发热,同时,丹田之中涌现出数道气流,互不相让,在经脉之中奔流。

段逸鸣一震,逐渐放慢行宫速度,原来自从两年前以来,他就发现体内隐藏着数股不同的气流,一道是吸收地脉灵石而来,另一股是修炼的太乙真气,而另外一股则不知从何而来,凶猛霸道,好像洪水猛兽一般不可压制,幸好前两者经过修炼,已大半融合在一起,堪堪可以和后面这一道凶霸力道对抗。

段逸鸣又试着炼化这股凶霸力道,无功而返,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他想起那本《太虚真经》,依照那幅道人行宫图运气流转,说也奇怪,体内的凶霸力道,竟能顺着红线指引的经络缓缓运转,好像野马被缰绳束缚住一般。

他心中奇怪,这种情形早就出现,不知道为什么,《太虚真经》竟然能引导这股怪异的力道。

他想了半天,茫然无头绪,当下不再去想,只管发力运转,气流源源不断的奔行,不多时已进入空灵境界……

第二天早上起来,明净依旧没有回来,眼看时间已到,明心、明性和明空准备停当,直奔谷外比试场去。

段逸鸣和明悟等了一会,等候不着,于是出谷前去助威,方走出绿谷,就远远看到明净匆匆赶回。

明悟迎上前去,皱眉问道:“三师弟,你这一晚上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留个话,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们怎么向云师叔交代?”

明净嘻嘻一笑,说道:“大师兄,不好意思哦,昨天遇上几个旧时好友,好久不见,非要拉去聚会,我推托不得,只好随去。呵呵,没有来得及向大师兄禀报,让大伙担心了,请大师兄原谅。”

明悟本想教训他两句,见身后走来别宗弟子,只好压下,低声说道:“下不为例。”

明净点头称是,回过头朝段逸鸣“嘿嘿”一笑,一同走去。

擂台就设在谷外的广场上,一共有三十七座,每组一座。此时台下挤满了弟子,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明悟交代两句,匆匆赶往明心比试处。

段逸鸣转了一圈,找到四师兄明性比试的擂台处。

不多时,广场上鼓声雷动,比试大赛正式拉开帷幕。三十七座擂台上同时开场,弟子们展开了激烈的比试。

一时间,整个广场上五彩纷呈、仙气腾腾,不时有几道猛烈的气浪冲天飞起,爆裂声接二连三的传开。

虽然比试大赛旨在交流切磋,点到为止,并不许以命相搏,但是大家都不愿落后于人,尤其不愿意被别人小看,所以无一不是全力以赴,施展出平生所学,因此每一场比试都异常的激烈胶着。

明性的对手,是雾宗的史江海师兄,稍一见礼后,就展开激烈的比试,两人功力相当,均以仙剑对阵。

史江海中规中矩,道基倒是颇为扎实,看得出修为略略胜出明性一筹;明性机灵古怪,一把仙剑挥舞的神出鬼没,不时逼得史江海回身自保。

两人旗鼓相当,战得难解难分,最后明性施计露了个破绽,假意被对方震退到擂台边缘,退无可退,而史江海精神陡然大振,手诀一捏,仙剑铮然长啸,以万钧之力冲向明性,顿时蓝光大炽,仙剑如光球一般耀眼夺目。

段逸鸣孤伶伶站在台下,不由自主地发出急促的惊呼声:“四师兄……”

话音未落,史江海驱动仙剑罩住了明性,就连主持比试的长老都微微摇头,只道明性无法幸免。

史江海大喜,在台下同门弟子的欢呼声中,不禁有些飘飘然。

就在大家都以为台上胜负已定之时,怪事发生了。

史江海志得意满时,突然眼前一花,发现对手竟然硬生生的向后摔倒,随即怪异的凌空水平旋转,仙剑直指自己下盘,清光蒙蒙,如强弩怒弓发射一般,排空而来,呼啸声骤然响起。

只眨眼间,清光劈波斩浪,刺破史江海的防线。

寒气凛冽,明性的仙剑似乎已临近史江海三尺之外!肌肤冰寒,生疼无比。

史江海大骇,疾身后撤,明性微微一笑,仙剑去势不减,如影随形紧贴而上,一分一寸的逼近,不容对方有还手的机会,似乎只是短短一瞬间,也许只是一呼一吸之间,明性已将史江海逼至擂台边。

仙剑寒光森森,直指着史江海的咽喉,他只要微微前送,立时可将对方斩杀!

史江海惊恐的看着明性,感觉自己游离在生死边缘,浑身汗毛根根竖起,寒气笼罩全身,肌骨僵硬若石,如临冰渊一般。

事出意外,台下众人欢呼声尚未停落,台上形势业已逆转,好像雾宗弟子是为明性加油助威似的,就连主持比试的长老也霍然起身,心中颇为震惊,惊骇的看着台上突变。

一时间,擂台上下变得鸦雀无声,死寂一片。

明性紧盯着对方双目,突然间展颜一笑,缓缓收起仙剑。

寒气收敛,史江海骇异稍减,冷汗顺着脸庞悄然滑落,滴落在擂台上,清晰可闻,他气馁的低下头,低声说道:“你赢了!”

明性微微躬身,说道:“承蒙史师兄指点,明性感激不尽。”

史江海满脸羞愧,跃下擂台,一言不发的奔去。

长老微吁一口气,走到台前,朗声说道:“本场比试,密宗弟子明性获胜!”

台下众多雾宗弟子这才如梦初醒,面面相觑,垂头丧气的离开。

段逸鸣大喜,高声叫道:“四师兄,好样的!”说完不顾其他弟子侧目,拉着下台而来的明性欢呼雀跃。

这一天,似乎是密宗弟子扬眉吐气的日子,参加小组淘汰赛的明心、明净、明性和明空,都是一连闯过两关,杀入了小组四强之列。

如果明日再闯过两关,即可成功从小组中突围,晋级六十四强。

正当大家欢庆胜利的时候,形势却发生了突变。

在第二天上午的比试中,明净和明空遇上了小组中最为强硬的对手,双双落败;而明心和明性则是涉险过关,堪堪击败各自敌手。

明空颇为沮丧,闷闷不乐,而明净却显得若无其事似的,似乎落败的不是他而是别人,随即和几个朋友相拥而去。

下午风云再起,明心高歌猛进,由于小组最厉害的对手,先前意外的负于对手,使得他压力减轻了许多,最后力战而胜,昂首挺胸从小组中晋级。

而明性则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拉锯战,在身受多处重创的情况下,咬紧牙关,将对手活生生拖垮,最后以微弱的优势击败对手,也闯过小组关。

待日落西山时,所有三十七个小组的比试全部结束,筛选出佼佼者。

大多数呼声极高的弟子顺利出线,除了个别几个小组大爆冷门─包括明性在内─其他小组显得波澜不惊。

根据事先确定的抽签原则,争夺进入前三十二名的对阵形势很快揭晓。

明悟的对手,是长门的七弟子莫钟石,他在长门年轻一代弟子之中,相当出类拔萃,只逊色于大师兄左言和二师兄杭长风等几个人,据说他已得到掌门叶木大师的真传,年少有为,修为业已进入小乘境。

段逸鸣的对手,却是云宗的长孙傲梅!她在小组赛中所向披靡,接连重创四名师兄,其中有两个还分别是长门和松宗的年轻俊彦。

据观看比试的弟子目睹,长孙傲梅冷傲绝艳,出手犹如雷霆万钧,有三场比试,竟是在一刻之内击溃对手,令人不寒而栗。

明心的对手,是水宗的二弟子越之简,本次比试大赛的种子弟子之一,修为高不可测,仅次于师兄古朝慕。

明性的敌手,则是松宗的朱玉郎,他是松宗首座林仲岳的大弟子,功力奇高,在年轻弟子中首屈一指,据说已被内定为重点培养对象。

得到对阵形势之后,密宗上下阴云一片。

长孙傲梅虽然年纪尚轻,但是功力修为却不容小视,以段逸鸣的功力而言,多半不如对方,明日之战,凶多吉少。

而对于明悟而言,面临着维护密宗荣誉的重要任务。

在仙瑶门中流传着一句话:“长门九俊左马首,水云松雾二可敌。”

这句话的大意,是长门之中以左言为首的九名杰出弟子卓尔不群、修为高深精进,以至于其他水、云、松、雾等四宗,至少要两宗联合起来,方可维持分庭抗礼之势,而这莫钟石就是长门九俊之一,实力可想而知。

至于明心、明性两人,面对的都是种子弟子,如大山一般横在面前,要想翻越十分困难,希望渺茫至极。

第三日休息一天,一夜无语。

第十章 艰苦鏖战

三十二强争夺战,正式拉开帷幕。

按照规则,上午、下午各十六场,段逸鸣、明心被排在上午出场,而明悟和明性是在下午比试。

明悟带领诸位师弟走进擂台处,听到前面传来阵阵欢呼雀跃声,掌声如雷般响起。

大家举目望去,只见人群如潮水般涌向前,群情鼎沸。

段逸鸣张望一下,不明所以。

明净在一旁说道:“小师弟,不用看了,这准是长门九俊出来了。”话音未落,人群轰然中分,施施然走出十余名弟子,当先九人挺胸昂首,边走边向四周拱手示意。

果不其然,正是长门精锐,左言、杭长风等人。其中走在左言身后的一个英俊弟子转脸看来,正好瞧见明悟,微微一点头,随即跟随而去。

“莫钟石。”明净低声说道。

明悟脸色一暗,匆匆颔首示意,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气馁。

就在这时,掌门叶木大师带领各宗首座及长老们出现,缓缓走上观礼台,众弟子齐齐躬身致礼,场面隆重壮观之极。

鼓声三响过后,参加比试的弟子们纷纷跃上擂台,大战一触即发。

段逸鸣看看高大的擂台,心中颇有些紧张,明悟和明空劝道:“小师弟,静下心来,不要紧张。我们给你呐喊助威,加油啊!”

段逸鸣点点头,深深呼吸一口气,走上擂台。

山风猎猎,颇有些清冷,吹在身上,寒意微生。主持比试的马长老查验过段逸鸣的身分后,示意他作好准备,至于水宗的长孙傲梅,则还没有出现,段逸鸣等了一会,略略有些心急。

就在这时,台下人群一阵骚乱。

一群女弟子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为首是两个曼妙玲珑的丽影,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并肩走来,一样的清丽脱俗,一样的冷傲不可侵犯。

彭衣茱远远看到站在台上的段逸鸣,瓠犀微启,嫣然一笑,段逸鸣不由有些慌乱,急忙点头示意。

只见两女低语几句,长孙傲梅纵身跃起,轻飘飘的落在擂台上,临风挺立,英姿飒爽。

鼓声大响,马长老高声喝道:“比试正式开始!”

长孙傲梅冷冷的瞧着段逸鸣,一言不发,气氛颇有些尴尬。

段逸鸣清清嗓子,朗声说道:“密宗弟子段逸鸣不才,请长孙师妹赐教。”

长孙傲梅说道:“段师兄言重了,如今你是种子弟子,身分大不同昔。理应是我向你请教才是。”

段逸鸣说道:“长孙师妹客气了,请。”说罢抽出那把短小的桃木剑,起手为礼。

台下众人众人见他拿出这么一把木剑,不由错愕,进而偷笑起来,不少人笑得直打跌。

长孙傲梅盯着桃木剑,脸色一正,淡淡说道:“请。”玉手一引,一柄仙剑祭起,银光闪闪,光华四射。

她寒声说道:“剑名‘落英’,吹毛断发,段师兄小心了。”

段逸鸣在枫树林中见识过这把宝剑,的确称得上是神兵仙剑。

台下惊呼声骤然响起。

“落英”剑本是一把仙剑,它无坚不摧,饮血无数;对战之时,剑气如血,可幻化为满天梅花,令人目迷五色,莫辨敌踪,防不胜防,因此大大有名。

当年云宗首座羽凝霜手执此剑,一夜之间诛杀崆峒山赤炼七妖,血气盈空,从而一战成名,自羽凝霜收手归隐庐山之后,仙剑锋藏,极少出现,而现在“落英”剑出现在长孙傲傲梅手中,其用意不言自明。

两人凝视片刻,同时大喝,清光闪耀,碧华耀空,犹如两道长龙纠缠一起,翻腾起伏,流光溢彩。

气浪惊爆声接连不断,此起彼伏,越来越亮,高亢破云,汹汹激越,响彻云霄。

台下众人不由大惊,逐渐收起先前轻蔑之色,紧张的盯着台上变换交叠的剑气光影,段逸鸣手中这把桃木剑威力之猛,实在出乎众人意料。

长孙傲梅身影飘飞如絮,周身鼓起一团清光,旋转不休,“落英”仙剑气芒暴涨,吞吐不定,发出尖锐的啸鸣声,以排山倒海之势凌空怒舞,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冲击着段逸鸣。

仙剑上下翻飞,逆向盘旋飞转,交错之际,迸射出无数七彩霓光,似滚滚洪流一般汹涌澎湃,怒吼排击。

段逸鸣周身压力剧增,心中狂骇,急忙以意御气,真气绵绵不绝的游走在全身奇经八脉之间,桃木剑真力灌注,怒啸狂舞,在身前布下固若金汤般的屏障。

众弟子面面相觑,冷汗淋漓,连一声大气也不敢喘,他们大多是入门数十年的弟子,以往比试见识并不算少,但这等一上来便全力以赴、真刀实枪的争斗场面,却是不多见。

长孙傲梅娇喝道:“紫河车转,三清齐聚!”

只听得“嘶嘶”连声轻响,她全身清光大胜,左手微转,一道紫光乍然浮现,汹汹怒舞,直投入“落英”仙剑之中,顿时仙剑紫光闪烁,似乎涨大了不少,它在半空中高高旋飞,突而折转俯冲而下,清吟声如九天玉凤一般,势不可挡。

段逸鸣心中大惊,眼前一片紫光,破空疾射而临,气焰滔滔,他奋力举起桃木剑,虚空架起。

“砰”的一声,双剑猛烈撞击,无穷重力压顶而来,段逸鸣手臂一震,周身如遭雷轰电击,经脉酥麻震痹,万钧巨力透体而入,“咯咯咯咯”骨骼乱响,几欲寸寸折断迸裂,剧痛刺穿五脏六腑。

长孙傲梅冷哼一声,灵诀不断注入,无穷巨力滚滚而落,重重击在桃木剑上,响声震耳欲聋,一团团姹紫嫣红的气浪掀飞,如光轮般四下迸飞扩散开来。

段逸鸣眼前一黑,金星乱射,胸口如遭重击,腥甜上涌,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弯曲,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段逸鸣急忙岔开双腿,不丁不八,用力稳住身躯,丹田中一阵激荡,一股暗流涌出,漫入经脉,真力顿时一壮。

他心念一动,忖道:“这姿势似乎别有他用?”脑海中灵光闪现,想起这两年以来一直修炼的那本《太虚真经》中道士古怪的姿势,隐隐觉得好像和师门绝学《太乙真诀》有所相通之处。段逸鸣一边苦苦支撑,一边屏息凝神,回忆起那幅古图。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泻,虚纳藏丹。”

这十六个字如电光石火,在段逸鸣脑海中盘旋飞舞,几乎就在同时,《太乙真诀》浮现开来,十六个字疾飞而入,竟然穿插在经文之中。

原先艰涩拗口,难懂至极的经文,被这十六个字纷乱插入,语意顿时衔接圆润,连贯顺畅,困扰多时的疑惑豁然而解,他心中欣喜若狂,身躯竟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台下众人看到,还以为段逸鸣在长孙傲梅的重压之下,即将坚持不住,有些水宗弟子大声鼓噪起来,欢声雷动。

段逸鸣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体内真力鼓荡急转,汹汹奔涌,与此同时,丹田内隐匿的那股怪异力道汹涌奔出,沿着奇怪的路线运转起来,一路之上,带动原有的真力加速流转,经脉中鼓胀难耐,似乎蓄满了无穷力道,直欲夺路而出。

段逸鸣胸口憋闷至极,禁不住纵声长啸,真力滚滚奔流,直入桃木剑中,突然间碧芒闪耀,冲天飞起,将压在上面的紫光震开。

段逸鸣背上重压骤减,身躯如弹簧般弹起,只见他凌空虚踏三步,桃木剑反手挥出,碧华耀耀,灿烂夺目,道道劲气飞旋奔出。

长孙傲梅大惊失色,粉脸一片错愕,好在她反应极快,察觉不对,早已避开,玉手遥遥一指,“落英”仙剑呼地飞起,横斩而下,红光迸射,中间射出无数艳丽梅花,血红娇艳,铺天盖地而来。

段逸鸣微喝一声,不避不让,桃木剑带着流离闪耀的碧华,凌空迎上,一道赤光、一道碧华,相向穿飞,如九天流星一般飞泻。

众人瞧的头晕目眩,轰然惊呼起来,大家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半空中的两人,心跳、呼吸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下来,忽而鸦雀无声。

“当当”之声猛然响起,气浪爆裂炸开,掀起威猛无俦的狂风,半空中真力滔滔激飞,光华不断被抛出,争峙良久,气团突然猛烈炸开,“轰”的巨震,一道凌厉的气柱冲天飞起,直上九霄云外。

“喀嚓”一声沉闷的巨响,擂台突然剧烈摇晃,摇摇欲坠。

台下众弟子猛然发现,高大坚固的擂台当中,竟然裂开一道大口,直贯上下,众人大骇,纷纷奔逃。

未几,随着一声响动,擂台轰然倒地,唯有几根立柱屹立不倒,罡风狂掀,卷起满空尘土飞扬。

就在此瞬间,一道黄影掠起,穿入尘烟之中,正是彭衣茱,她眼见两人都被震飞,急忙冲入,接住长孙傲梅,远远飘落地面。

她低头看去,长孙傲梅浑身脏污一片,脸色如土,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

彭衣茱心中一急,急忙问道:“师妹,你怎么样?”

长孙傲梅张张嘴,低声说道:“还好,没有什么大事。”

彭衣茱伸手捏住她的手腕,凝神察看,长孙傲梅体内经脉悸动急促,幸好并无大碍,不由得吁了一口气,缓缓将她扶起。

这时,云宗众弟子同时奔到,纷纷关注,有些脾气躁烈的弟子还破口大骂。

片刻后,尘土尽消,显露出现场。擂台处乱木横七竖八的散落地面,一片狼藉。

明悟大喊着奔进乱木中,将压在里面的段逸鸣救出来,他浑身血污,满脸是土,吓得明悟抱起来就大声呼喊。

段逸鸣张开嘴,说道:“大师兄,逸鸣没有事。”还没有等明悟反应过来,已经起身来,身躯摇摇欲坠,明悟急忙扶住他。

就在这时,负责裁判的马长老奔近,瞧瞧两人模样,老眉紧皱。

两人比试的结果,竟是这般惨烈,连擂台都被震散,这是马长老平生所见到的头一回,尤其是密宗这个段逸鸣,能在“落英”仙剑重压之下,成功突围,其中隐约有些异常。

马长老嘴里咕哝了两句,伸手察看两人伤势,所幸都不甚重,倒是段逸鸣体内真力鼓荡奔流,完全不像恶战之后模样,奇怪得很。

此时,众弟子围拢上来,眼巴巴地看着马长老如何断定胜负。

马长老说道:“本场比试有些意外,两人同时落出擂台,不过以当时情形而论,是密宗弟子段逸鸣在对决之际,撤回一成真力。因此本场比试胜者,为密宗段逸鸣。”

此言一出,众弟子嗡声大作,有些云宗弟子并不服气,纷纷议论。

彭衣茱扶起长孙傲梅,沉声说道:“马长老所言极是,方才若不是段师弟收回一成真力,长孙师妹势必会被巨力反噬。”

众弟子闻言,立时噤声。

彭衣茱身为云宗第一杰出弟子,身分不凡,说话极有分量。

长孙傲梅转脸看了段逸鸣一眼,神色复杂变幻,似嗔似怒,在彭衣茱的搀扶下离开。

明悟大喜,段逸鸣一战得手,实在出乎意料。

说实在的,云灵子当初定段逸鸣为密宗种子弟子时,他心中也颇为不解,二师弟明心修为远高于段逸鸣,然而此刻看来,段逸鸣功力进展极快,大有后来居上之势。

两人来到明心比试所在擂台,远远听到一阵欢呼声,心中一沉,急忙奔进人群,果然看见明净、明性正七手八脚的把明心架出来。

原来明心和水宗二弟子越之简鏖战良久,势若猛虎,竟是誓不后退,毕竟两人修为功力差距颇远,终究不敌,被对手打得口吐鲜血,受伤败下阵来。

段逸鸣听说后,心情沉重,完全没有取胜之后的喜悦。

云灵子见段逸鸣过来,淡淡问道:“逸鸣,比试结果如何?”

明悟说道:“禀报云师叔,小师弟获胜了。”

云灵子点点头,并无一丝喜色,他转过身,指挥大家将明心扶回住所。

回到住所之后,云灵子伸手在明心身上拍打一阵,不多时,明心脸色由白转红,伤势已有好转。

云灵子缓缓收功,给明心服下一粒灵丹。

明心坐起来,低声说道:“云师叔,弟子无能,给密宗丢脸了。”脸色红白转换,低下头去。

云灵子瞧在眼中,打断他的话语,淡淡说道:“好了,你不要多想,好好休养要紧。”说罢吩咐几句,退出房间。

段逸鸣跟出来,对云灵子说道:“云师叔,二师兄受伤,一半也是因逸鸣引起,逸鸣心中不安……”

云灵子摆摆手,说道:“师叔派你此次前来参加比试大赛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见识一下各宗弟子们的进展,锤炼一番,以备他日之需。其他的不用多考虑,我的意思你明白吗?”说罢看着段逸鸣,目光灼灼。

段逸鸣说道:“弟子明白。”

“明白就好。”云灵子说道,“好好去准备明天的比试吧。这一关才是最有价值的比赛。”说完话,转身离开。

段逸鸣呆立半晌,正要走开,明净奔近,叫住了他:“小师弟,你明日比试的对手出来了。”

段逸鸣问道:“是谁?”

明净说道:“就是水宗的古朝慕。”

段逸鸣闻言大惊,想起在枫树林中的遭遇,心中隐隐觉得这个古师兄似乎对密宗有所敌意。

明净见他脸色变化,问道:“怎么,小师弟,你认识他?”

段逸鸣急忙说道:“哦,听师兄说起过,听说这位古师兄的修为极高。”

明净点点头,说道:“古朝慕师兄是水宗大弟子,修为自然非同一般。嗯,小师弟,明天你比试时小心些,点到为止。至于明心师兄一事,就不要多想了。”

段逸鸣知道他是提醒自己不可冒失,切忌以弱碰强,心中升起一股暖流,于是躬身说道:“多谢三师兄指点。”

明净笑道:“你明白就好。对了,听说你今天比试时受了点伤,我这里有些疗伤的东西,你拿去服下,试试看有什么效果。”说罢递过来一个羊脂玉瓶。

段逸鸣接过,疑惑的问道:“三师兄,这是……”

明净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道:“呵呵,这是我从朋友那里换来的几枚灵果,据说效力奇佳,对你会有好处的。记住,千万不能让别人瞧见了。”说完,笑嘻嘻的打个招呼,施施然踱开。

晌午过后,比试再度开始,首先是明性迎战朱玉郎。

松宗首座林仲岳带领众弟子前来助阵,众弟子对这场比试,与其说是关注,还不如说是给朱玉郎这位大师兄捧场来了,他们围绕在林仲岳身后,有说有笑,似乎胜券在握一般。

果不其然,比试的进程,验证了赛前的预料,明性竭尽全力,无奈朱玉郎实力胜出甚多,十几个回合之后,明性就呈现败相。

朱玉郎全身上下防守森严,几乎找不到一处破绽,无懈可击,在松宗弟子们如雷般的喝采声中,朱玉郎越战越勇,最终一剑将明性逼退。

林仲岳见得意门生轻松取胜,手摸长髯连连点头,脸上喜色浮动。

而在另外一侧,明悟正和长门的莫钟石,进入了白热化的僵持阶段。

段逸鸣匆匆奔到明空身边,问道:“五师兄,大师兄他怎么样?”

明空脸色肃然,皱眉说道:“大师兄似乎有些后劲不续。”

段逸鸣闻言大惊,急忙朝上看去。

台上剑气纵横交错,漫天飞舞,依稀可见明悟退守擂台一角,挥剑挺立,对面一个英俊年轻人双目亮若朗星,英姿勃发,手中一把“太灵”仙剑银亮如水,凛然不可侵犯。

段逸鸣不由暗暗喝采,台下更是不时响起女弟子尖叫声。

莫钟石目光平视,闪过一丝异彩,随即持剑飞起,朗声喝道:“风云际会,龙蛇起陆!”灵诀默念,“太灵”仙剑翩然跃起,凌空旋飞,顿时蓝光大胜,纵横飞舞。

一时间,光芒炫耀璀璨,气浪滚滚鼓荡旋飞,直冲明悟而来,明悟脸色一片苍白,仙剑横手推出,怒涛吼叫着迎上,顿时两人周围形成一股狂猛至刚的炽热气柱,轰然炸散漫飞,好像一道龙卷风狂吼漫啸,惊天动地。

“嗤”的脆响,气柱上突然出现一处缝隙,一道耀目的蓝光破壁而出,犹如江堤决口一般汹汹喷涌。

众人眼前一亮,莫钟石身如飞箭,滚滚直冲而下,顷刻间已斩入明悟布下的数道气墙。

漫天夺目的光芒之中,明悟奋起全力,接下对手这凛冽进攻。

雷声大动,震耳欲聋,两股无俦的气浪叠加在一起,蓝气滔滔怒卷,赫然将清光紧紧包围,层层撞击,清光冲天飞起,急速攀升,待到极高处时,略略停顿,紧接着陡然坍塌奔泻,铺天盖地,朝四下急落而下。

众人大为惊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蓝气突然收敛,莫钟石从空中飘下,缓缓落在擂台上,一剑插在木板中,一动不动。

擂台的另外一角,明悟半跪在地面上,发髻散乱,衣衫早已化为万千条缕,随风飘动,手中那把仙剑,却斜插在身前五尺远,不住摇晃,发出低沉的异啸声,他面色如土,大口喘着气,豆大的汗珠汩汩流淌,竟是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段逸鸣看的真切,明悟已是脱力疲惫,无力站起;而莫钟石身躯一阵摇晃,终于站稳,他脸色隐约显现细密的汗珠,胸膛起伏不定,良久之后,才长吸几口气,缓缓平息。

终于,莫钟石缓缓收起仙剑,说道:“明悟师兄,承让了。”

明悟挣扎着想站起,但是几番努力终究没有成功,喉头一涩,强行聚起真力说道:“莫师弟果然年少英雄,明悟佩服得紧。”

他说完这话,真气一泄,再也支撑不住,“咕咚”一声栽到在擂台上。

段逸鸣大惊失色,惊呼道:“大师兄!”奔上擂台,伸手抱住明悟。

明空奔近,放声大喊。

明悟睁开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师弟,我好好的……”

只听得主持比试的长老高声唱道:“本场比试,长门弟子莫钟石胜出。”

台下顿时欢声雷动,众长门弟子欢呼着,争相涌上擂台,将莫钟石高高举起,抬下擂台。

经过明悟身边时,莫钟石转脸问道:“明悟师兄,你身体可好?”

明悟低声说道:“尚好。”

莫钟石点点头,任由众弟子抬下擂台自去。

段逸鸣和明空搀扶着明悟,缓缓返回。

只短短一天之间,形势突变。

密宗弟子谁都没有料到,四个人中,竟然只有段逸鸣一个人涉险闯关,其他人纷纷败下阵来,几乎全军覆没,大家聚在一起,面面相觑,心中沉重无比。

堂堂密宗的荣誉,现在竟然需要一个入门方两年的新进弟子去维护,说出去只怕会被别宗弟子笑死。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明悟、明心惨败负伤而归;明性技不如人,完败于朱玉郎;至于明净和明空,则是在小组赛中就折戟沉沙,无缘晋级;只有最小的弟子段逸鸣险胜长孙傲梅,勉强保存着继续比赛的资格。

当天晚上,段逸鸣取出明净送给的羊脂玉瓶,倒出两粒五彩小果。

瓶口乍开,异香扑鼻而上,他心中大喜,这不知名的小果,分明就是一种灵果,于是服下,灵果入口而下,旋及化开,一股暖流升起,流向四肢,暖洋洋若热汤沐浴、舒爽惬意。

段逸鸣随即盘坐调息,行宫于奇经八脉,将暖流尽数吸收,他并不知道,这两枚五彩小果,正是天地之间的奇灵宝物“天箐果”,服用一粒,抵得上二十年的修炼。

第二天清晨,段逸鸣早早起床,顿觉神清气爽,双目似乎都明亮了一些,他推门走出,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

不多时,明净走来,说道:“小师弟,昨晚歇息得可好?”

段逸鸣笑道:“多谢三师兄厚赐灵果,逸鸣感觉精神好多了。”

明净看看他脸色,微微颔首,说道:“呵呵,反正我这也是借花献佛,不用客气。”

说完他话题一转,说道:“小师弟,今日对阵的古朝慕,是水宗近年来最优秀的弟子,二十年前一身修为,已到小乘境第二层,近年来更是有所精进。对敌之时,万万不可正面力战,游走寻找其破绽,当是最实际的办法。”

说话间,两人来到明悟和明心的住所,进去问候,明悟和明心受伤尚未痊愈,简单说了几句,便退出来。

就在这时,明性、明空簇拥着云灵子出现在绿林旁,两人急忙奔近,躬身施礼。

云灵子瞧了段逸鸣一眼,说道:“你自己小心些,别让人小瞧咱们密宗。”

段逸鸣说道:“云师叔放心,逸鸣知道该怎么做。”

云灵子点点头,当先而行,众人直奔谷外而去。

第十一章 决一雌雄

云灵子和水宗首座司凌宇端坐正中木椅上,身后陪立着诸弟子。

云灵子身后只有明净、明性、明空三人,而司凌宇周围则围满数十名弟子,大声议论,气势极盛。

云灵子暗暗一皱眉,朝擂台上看去。

比试场上,段逸鸣和古朝慕迎面而立。

古朝慕一身青衣,英姿挺拔,潇洒之极,双目亮如朗星,眨也不眨的盯着段逸鸣,浑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严感。

段逸鸣心中一阵急跳,不由自主的避开对方凛厉的眼神。

就在这时,他耳旁传来云灵子的声音:“收敛心神,驱除杂念,身心合一,虽泰山崩于前而心不惊。”

段逸鸣豁然惊醒,朝台下望去。

云灵子面无表情,迳自拿起香茗,轻轻品了一口,意态极是悠闲。

段逸鸣心中一凛,暗道:“大敌当前,怎可不战先怯?”当下长吸一口气,心绪渐平。

古朝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及变得阴冷无比。

鼓声响起,比试开始。

古朝慕举起仙剑,挽了几个剑花,说道:“段师弟,请。”

段逸鸣说道:“请古师兄赐教。”说罢桃木剑一挥,闪电般疾冲而出,剑气清光怒放,朝着古朝慕当头罩下。

古朝慕淡淡一笑,说道:“好身法。”虎掌微扬,“琅玡”仙剑浮空卷起漫天气芒,滚滚而上。

“当”的巨响,气浪飞掀旋舞,蓬然四散。

段逸鸣虎口大震,桃木剑竟被琅玡仙剑击退!他暗自惊骇,反手斜引,堪堪化去旋冲力道。

不容他喘息,杀气迎面扑来。

古朝慕欺身逼近,不避不让,剑气如柱,顺势横空急刺,直奔段逸鸣咽喉而来,“嘶嘶”狂鸣中,段逸鸣的护体真气应声破裂。

“小心!”

明净等人脸色大变,齐齐失声惊呼。

段逸鸣大骇,浑身毛发笔直竖起,寒意骤现,刻不容缓间,桃木剑向外一挡,身形急旋,横向飞起。

他手臂巨震,桃木剑已被琅玡仙剑反震横掠。

只见血光一闪,段逸鸣手臂被剑气凌空划破一条长口,肌肤外翻,血珠渗出一串,火辣辣的烧痛。

古朝慕嘴角一挑,轻笑道:“琅玡仙剑出必见血,段师弟小心了。”这话虽是告诫,实则是嘲弄他修为太差,连他一招都躲不过。

台下水宗众弟子见古朝慕一击得手,叫好声犹如雷动,一片欢腾,就连司凌宇也满意的颔首不已。

旁边的明净、明空急得直跺脚,恨不得上去助段逸鸣一臂之力,云灵子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香茗,不经意的说道:“慌什么?坐下。”

明净和明空应诺一声,缓缓坐下,目不斜视的看着台上对决。

段逸鸣心头突突狂跳,心脏几欲蹦出胸腔。

一招之下,已试出古朝慕修为高得离奇,若是与他硬拼,绝难逃过琅玡仙剑凛厉杀招。

想及此处,段逸鸣真力潜涌,将浑身衣衫吹得鼓如圆球,桃木剑斜斜举起,双脚不丁不八,做出一副弯弓射大雕的姿势。

台下众人大奇,视线紧盯在段逸鸣身上。

林仲岳微“咦”一声,禁不住凝神注视。

古朝慕目光闪动,缓缓举步左行,段逸鸣身躯微晃,桃木剑依旧遥遥对准古朝慕,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诡秘的气息。

古朝慕绕出半圈,寻找对方破绽,哪知却一无所获。

对方这一式稀奇古怪,前所未闻,竟然将全身上下尽数包围起来,丝毫不留些许缝隙可乘。

他目光森然,双目中飞掠过一道凌厉无比的精光,犹如电光石火,霎那间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段逸鸣心中警觉,莫名的涌起丝丝寒意。

古朝慕身躯冲天飞起,双手交错成十字形,中指和无名指弯曲向下,只见琅玡仙剑竟缓缓发出淡淡的红晕,变得通红无比,俨然如一盏闪耀在漆黑夜空中的明亮火烛一般,耀耀生辉。

万千细微的光华围绕着琅玡仙剑上下翻飞,赫然形成一股灼热无比的火焰!

赤艳红光照射之下,火焰宛若虎状,张牙舞爪,怒目横眉,穿飞不停。

“剑气化灵?他竟然也领悟到小乘境的精微之处?”

看这情况,云灵子也坐不住了,双手扶在木椅扶手上,老眉紧皱,嘴里喃喃自语道。

“剑气化灵?”

明净和明空瞠目结舌,惊骇的看着古朝慕。

原来这小乘境说是分成三层,其实在第三层中,又依据个人领悟高下,分出三层境界,而这剑气化灵则已经是第一境界了,门中弟子修炼到达这里,才算是登堂入室,初窥《太乙真诀》的玄妙精深之处,若是坚持不懈,自可一日千里,突破进入大乘境则不再遥不可及。

段逸鸣虽然不明白对方离奇招数,但耳畔听到众人羡慕、惊讶的低呼声,已然察觉不对,但此刻是箭在弦上,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准备接下对手进攻,真力默运,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穿行不休,做好十二分的准备。

古朝慕沉声喝道:“天烛明灭,离火裂地,起!”

琅玡仙剑骤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吟声,穿云裂空。

就在这时,仙剑凌空飞冲,火虎绕飞旋舞,怒吼着向下俯冲。

段逸鸣身躯微微后弯,双手猛地展开,聚集周身所有真力,顿舌大喝,桃木剑一阵急抖,猛烈射出!

顿时间绚光怒卷,一道凌厉无匹的气浪,呼啸着向上奔飞,快逾奔雷闪电。

隐约之间,桃木剑暴涨数倍,依稀可见剑身两侧分别出现一个淡淡的黑影,十分古怪。

“叮当叮当”一阵急风骤雨般的脆响,半空之中霓光乱闪,气浪高掀,爆裂声此起彼伏,纵横交错,迸射出满天火星。

琅玡仙剑鸣声高亢,红光暴涨,腾地劈斩而下,火焰灼灼迸射,如灯罩一般卷向段逸鸣。

桃木剑急速穿飞,顷刻间穿越层层光波,重重撞击在琅玡仙剑上,火虎怒吼长啸,大地为之剧烈抖动。

两件兵器突然静止,胶着在半空之中,彩光滚滚奔飞流泻,亮度骤然增加数倍,绚烂夺目至极。

片刻之后,猛地传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震,一轮巨大的血色,波光涟漪般的激荡扩散开来。

“砰砰”的撕裂爆炸声不绝于耳,气浪迭涌,漫空四溅。

段逸鸣只觉一股威猛无匹的巨浪穿空袭来,身形刚动,劲道已然临身。

他胸口一疼,仿佛受到重锤敲击一般,“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高高飞起,横空划出一道血线。

段逸鸣双手一松,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先后抛飞,浑身经脉扭曲收缩,强烈的疼痛感从四面八方密集传来,眼前漆黑一片,昏死前似乎听到了几声惶急的惊呼声。

只是这一切消失的太快了,只一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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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简介

仙瑶门比试,小逸虽然第一场就败了,还昏迷了好几天,但他也重挫了个性恶劣的古朝慕,因此一战成名。

不过,老天爷似乎还是不眷顾他,竟让他不慎放出遭囚禁数百年的老魔头,惹下弥天大罪!各派翘楚前来仙瑶门问罪,坦承罪行的小逸将会遭到如何的惩处?

段逸鸣听得身后风声锐利尖啸,他浑身一抖,回头看去,顿时面如土色。只见一道狂暴的雪龙飞掠而近,高约十余丈,只是“呼”的一声,眼前一暗,雪龙业已淹没一切。

“嗡”的天旋地转,一股沉重的压力自头顶压下,段逸鸣身躯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摔倒下去,就在倒下去的瞬间,他勉强把长孙傲梅抱在胸前,朝前扑到。

雪团纷纷扬扬,兀自向前飞卷而去……

第一章 历经死劫

窗外,暮色苍茫,天空中乱云飞渡,晚霞正收拢着最后一丝绚烂的锦织,山风呼啸奔涌,从屋顶飞旋而过,径直掠向远方。

万竹谷中逐渐变得黝黑,静悄悄一片,唯有竹林深处一盏烛火悄然亮起,忽明忽暗,发出幽幽的微光。

木屋之中,云床上横卧着一个少年,兀自沉睡不醒,一只小兽伏在一边,静悄悄的看着少年,旁边一个红泥小火炉中火焰跳跃,上面蹲放着一个石钵,钵中汤汁汩汩煮沸,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药香味。

山风吹过,没有关闭严实的窗户摇晃一阵,“啪”的大开,就在这时,床上的少年翻了个身,发出轻微的呻吟声:“血……血……”

门“吱呀”一声开了,明性闻声奔进木屋,他走到云床前,伏下身来,惊喜道:“小师弟,你醒了?”

原来床上横卧的少年,就是段逸鸣。

段逸鸣睫毛一阵颤抖,星目微张,映入眼眶的是明性惊喜交加的脸孔,他一阵迷茫,低声问道:“四师兄,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段逸鸣挣扎着想起身,双手却酸软无力,使不上劲,小金兴奋异常,凑过去在段逸鸣身上来回磨蹭,“吱吱”低叫。

明性心中一酸,背过脸去,悄悄擦去泪珠,说道:“小师兄,这里是咱们落雁峰万竹谷中。你……你已经躺在床上九天了,一直昏迷不醒,云师叔和我们大家都急死了,只怕你……”话语戛然而止。

段逸鸣甩甩脑袋,慢慢回忆起来,自己当时和古朝慕在擂台上比试,被他一招石破天惊的剑招震得昏死过去,依稀之间,古朝慕似乎依旧手持那把“琅玡”仙剑斜视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嘲弄抑或是戏喻的神色。

“琅玡”仙剑放射出耀眼的赤芒,层层叠叠的逼将过来,烧灼、烤热,如刀一般割开肌肤,痛楚、痉挛,似乎直渗入五脏六腑。

段逸鸣眼前一片血红,脸上肌肉扭曲,禁不住呻吟出声。

明性大惊,急忙扶住他,说道:“小师弟,你怎么了?”

段逸鸣这才清醒过来,浑身上下惊出无数冷汗。他喃喃问道:“四师兄,我没事。”

明性慢慢将他扶起,端过石钵,倒出汤汁,吹凉一些,给段逸鸣喝下,边说道:“这是云芝汤,你趁热服下,对伤势大有益处。”

段逸鸣服下后,只觉得一股暖意自小腹升起,蔓延到四肢经脉,舒服异常。浑身暖意渐生,酸软之意消散了大半。

明性说道:“这是大师兄特意深入落雁峰下的绝谷,费尽周折才摘得的五百年老云芝,生精补气,活血化瘀,医治内伤效果极是灵验。”

段逸鸣心中一震,落雁峰下绝谷常年云雾缭绕,深达数百丈,谷中天风凛冽激荡,威猛霸道,寻常人根本不敢下去,而现在,明悟师兄竟然敢冒大险,深入绝谷采摘云芝,心中禁不住热意横生,说道:“逸鸣无功不受禄,怎么敢麻烦大师兄深入险境?”

明性放下石钵,说道:“小师弟,咱们师兄弟亲如一家,说什么见外的话,说起来这次比试,密宗师兄们都要感谢你呢!”

段逸鸣不由愕然,问道:“四师兄取笑逸鸣了。”

明性脸色一正,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师弟,我不是取笑你。那日你虽然被水宗古朝慕震落擂台,但是古朝慕比你早进门几十年,论功力和对阵经验,的确强过小师弟你,占据上风算不得什么稀罕,你能逼他使出秘而不宣的奇功,虽败犹胜呢!”

段逸鸣愧疚心起,低头说道:“逸鸣愧对云师叔错爱,被古朝慕古师兄打落擂台,惭愧得很……”

明性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道:“小师弟,你不知道自己被震落擂台之后的情形吧?嘿嘿,你那把桃木剑当真是神勇无比呢。”

“什么?”段逸鸣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明性的话。

明性说道:“当时你受到古朝慕‘琅玡’仙剑重击,受伤被震飞,血溅当场,场面极是惨烈。说也奇怪,你那把桃木剑猛然冲破气浪,快逾雷电,竟然把古朝慕‘琅玡’仙剑的剑气硬生生刺穿。

“古朝慕猝不及防,被桃木剑刺中左臂,摇摇欲坠,就在这时,桃木剑中飞出两团光影,围着古朝慕旋飞,就听得他一阵怒喝,衣衫顿时破裂,丝缕寸飞。

“古朝慕狂怒之下,驱剑劈落桃木剑,他却面目全非、狼狈至极。嘿嘿,这下倒好,他虽然占得上风,却出了个大丑,颜面扫地。”

明性讲到这里,顿了顿说道:“古朝慕脸面下不来,不顾小师弟受伤昏迷,硬说那把桃木剑是邪物,非要当场毁去不可,还是小金手快,抢回桃木剑,才没让他得逞。

“哼,当时很多人看不过眼,纷纷议论,小师弟以区区两年的修炼,竟能够逼得古朝慕大出其丑,功力精进神速,让在场之人大感惊讶。大家都暗地里佩服你,连带着咱们师兄弟脸上都十分有光,你说,你是不是为密宗争了光呢?”

段逸鸣心中一动,急忙问道:“四师兄,我那把桃木剑呢?”

明性挠挠头,说道:“桃木剑被云师叔拿去了。比试之后,水宗首座林师伯面色铁青,也说桃木剑不像正道器物,说是要上呈掌门细查,因为当时情形过于怪异,云师叔也不好说什么,所以一起去见掌门,请掌门定夺。

“然后,明悟师兄带着大家护送你返回万株谷疗伤静养,而云师叔因为比试大赛尚未结束,一直未归。”

段逸鸣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明白,桃木剑上出现的两个神秘光影,应当是封印在其中的山魈和木客了,他一阵紧张,桃木剑是爷爷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他一直珍藏在身边,现在桃木剑竟被人说是邪物,不由有些愤慨,心中一急,就要下床去找。

明性急忙按住他,说道:“小师弟,不用着急。桃木剑有云师叔拿着,想必不会有什么意外,你现在大伤未愈,不能随意行走,还是等云师叔回来再说。”

说话间,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走进一人,正是云灵子。

明性当即躬身见礼,说道:“云师叔,您回来了。”

云灵子“嗯”了一声,径直走到床前,问道:“逸鸣,你的伤势如何了?”

段逸鸣直起身,答道:“回云师叔,承蒙各位师兄的关心和照顾,弟子的伤势好多了。”

云灵子说道:“那就好。”说着拿出桃木剑,递给段逸鸣,说道:“这是你那把桃木剑,好好收起吧。”

段逸鸣伸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仔细察看,只见桃木剑上赫然有几道醒目的砍痕,心疼万分。

明性看看桃木剑,疑惑的问道:“云师叔,小师弟这把桃木剑真是邪物吗?不知结果如何?”

云灵子脸上闪过一丝怒容,沉声说道:“哼,他人流言蜚语,无端造谣中伤,你们不可相信。”

明性神色一凛,低头说道:“是,云师叔。”

云灵子缓了缓说道:“这把桃木剑经由掌门会同各宗首座及众长老检查过,只是一把千年桃木剑而已,并没有沾染什么阴邪恶灵之类的东西。”

段逸鸣心中一宽,收起桃木剑。

桃木剑本身具有辟邪镇秽之功效,用来防身确实有些作用,但是生长千年以上的老桃木十分罕见,能用来制作成剑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大家对这把桃木剑出现在段逸鸣身上多少有些奇怪,但也仅限于此。等到叶木大师会同众人一起确认桃木剑并无邪物附着,便放下心来,吩咐云灵子偕剑返回,一场无谓的怀疑就此消散。

云灵子看看段逸鸣,眉头微皱,缓缓问道:“逸鸣,你这把千年桃木剑上面刻有数道灵符,它是怎么来的?”

段逸鸣答道:“有一次爷爷上山采药,在后山遇到一个人被毒物咬伤,爷爷救了他的命,他就送爷爷这把剑表示感谢,并传授爷爷一些咒符之类道法,说是可以保佑持有者平安无事,避凶趋吉。爷爷后来依样在桃木剑上刻了几道灵符,送给我护身。”

云灵子“哦”了一声,说道:“送剑那人是什么来历,知道么?”

段逸鸣想了想,说道:“听爷爷说,那人也是修道者,据说是到苍灵山中寻找什么东西,至于详细的来历并不清楚。”

云灵子沉吟片刻,说道:“好了,你暂时在这里养伤吧。”说罢出门而去。

过了一会,明净溜进来,见段逸鸣醒来,欢叫道:“哎呀,小师弟,你可醒来了,你这一昏睡就是好几天,把大家吓得够呛。”

段逸鸣不好意思的说道:“让各位师兄劳心了,逸鸣真过意不去。”

明净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说罢回头伸长脖子张望,旋即回过身来神秘的说道:“小师弟,你知道么,这次你可是大大的出名了。”

“什么?”段逸鸣愕然。

这下就连明性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催促着明净快说。

明净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拭去嘴角的水珠,这才说道:“和小师弟对阵的那个水宗古朝慕,这次可是大大的出丑了。原来他和小师弟比试时,虽然获胜,可是也被小师弟那把桃木剑震伤。不过当时他掩饰得好,在场之人没有察觉出来。

“也活该这家伙倒楣,你们猜猜,在第二天的比试中,古朝慕的对手是谁?”

“是谁?”段逸鸣和明性同时问道。

明净说道:“是雾宗的四弟子韩风虚,他这次也是种子弟子。在雾宗众弟子中,修为虽说不俗,但和古朝慕比起来,尚有一段差距。可就是这个韩风虚,在和古朝慕比试中,气势如虹,一直压得古朝慕抬不起头来。

“古朝慕拼尽全力,始终无法扭转颓势。韩风虚三十回合之内,力克对手,一鸣惊人,大出风头。大家都没想到,堂堂的水宗大弟子,竟然被雾宗四弟子韩风虚击败,而且整场比赛中没有多少机会反击,着实令人啧啧称奇。据说观看比试的水宗首座司凌宇师伯脸色相当难看,嘿嘿,几乎都变黑了。”

明性奇道:“竟是这样。”

明净笑道:“可不是,事后才有消息逐渐传开,原来古朝慕在和小师弟一役中,已经受了内伤,所以在和韩风虚的比试中力有不逮,败下阵来。于是乎,小师弟名声鹊起,传遍总门。

“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密宗有位入门方两年的新进弟子,竟然打伤了水宗大弟子。呵呵,小师弟的风头一点也不逊于后来杀进前八名的弟子呢!”

段逸鸣知道了事情原委,他根本没有料到古朝慕在和自己的比试中受了内伤!

紧接着,明净说出这次比试大赛的最终结果。

经过艰苦的争夺之后,进入八强的几乎都是各宗最优秀的弟子,分别是长门的左言、杭长风和钱骥穹,水宗的越之简,云宗的彭衣茱,松宗的朱玉郎和楚潇,以及雾宗的孙师堰等人。

八进四中,左言、杭长风、彭衣茱和朱玉郎顺利晋级。

半决赛举行时,几乎所有的弟子和各宗首座、长老一起驾临,济济一堂。

先开始的是杭长风和彭衣茱的对决,两人势均力敌,苦战数百回合,彭衣茱终于凭藉仙剑的威力险胜杭长风,率先闯入最后决战。

随后的左言和朱玉郎的比试中,两人精妙仙家道法层出不穷,法宝争奇斗艳,令观战者喘不过气来,最后还是左言的修为功力稍胜一筹,千招之后,以雄浑深厚的内力逼退朱玉郎,险险过关。

最后的决战展开,消息传开,万人空巷。一个是长门大弟子,青年俊彦,俊朗英挺,卓尔不凡;另一个是仙瑶门第一美女,绛唇珠袖,美貌绝伦,脱尘出俗。两人对决,恰是人心所向。

比试之际,叶木掌门特意率领门中所有重要人物亲临观战,各宗弟子更是潮水般涌来,将擂台包围的水泄不通,人山人海,为仙瑶门近年来罕见的盛况。

左言仙剑名叫“昆仑”,本是叶木掌门年轻历练时在昆仑山顶所获,威力奇猛无比。彭衣茱所持“太阿”仙剑也是赫赫有名,此剑威力内敛,极少外现。据说是当年诛魔女贞天珏仙子的成名神兵,曾诛杀无数邪魔鬼怪,威名大炽。

自天珏仙子仙去后,下落不明,直到两百年前,才在漠北巨泽中出现,由云宗上代首座获得,从此藏锋不出。羽凝霜传剑于彭衣茱,用意不言而喻。

左言和彭衣茱经过简单的试探,随即开始激烈的比试。两人修为在门中弟子中首屈一指,为一时瑜亮,几乎不相上下。仙家道法神乎其神,精妙至极;仙剑气芒纵横交错,凌空呼啸。白衣黄裳交相辉映,在半空中飞来飞去,飘飘欲飞,宛如得道飞升的仙人一般神奇;令众人看的如醉如痴,喝采声此起彼伏,叹为观止。

“昆仑”仙剑外阳内柔,阴阳互济,堂堂正正而又面面俱到,不露一丝破绽。

“太阿”仙剑外柔内刚,阴中藏阳,灿烂夺目而又炽烈无比,风云为之变色。

战到后来,两人用尽全力,兀自难分上下。仙剑穿梭来往,汹汹怒舞,气浪惊爆声不绝于耳,彩星四溅,犹如漫天流星花雨缤纷眩目。

彭衣茱香汗淋淋,衣衫尽湿,玉容冷肃雪白:“太阿”仙剑忽来忽去,状若行云流水,吟啸声越发清越,竟是毫不退让。

而左言脸上青筋毕现,突突狂跳,手中“昆仑”仙剑紧握不松,步步为营,越战越冷静,极有耐心。

两人战到最后,以力相搏,互不退让,异常的惊心动魄。从清晨鏖战一直到黄昏,日暮西山时依旧分不出胜负。

云宗首座羽凝霜脸色玉白,面色清冷,目光中不时闪过一丝凌光;而叶木掌门则不动声色,抚摸着长须,只是眉宇间隐隐露出一丝焦虑。

数千招之后,左言体力上的优势终于显现出来,而彭衣茱体力透支,声势渐衰,直到此时,左言才鼓起余勇狂攻,以意驱剑,吹起冲锋的号角,彭衣茱苦苦支撑,逐渐被逼退。

观战众人鸦雀无声,惊骇于两者惊世骇俗的惨烈比试。

彭衣茱站在擂台边上,挥剑抵挡对方进攻,一副守势,任左言猛烈进攻,也难以突破其布置下的防御。

左言明明占据优势,却久战无功,心中大为焦急,乘隙之中,余光扫过台下,看到叶木大师脸色隐忧,心中大震。他咬咬牙,高声喝道:“苍穹无极,龙啸天外,疾!”断喝声中,身形高高飞起,似乎隐入九霄云外。

突然间,龙吟声大作,“昆仑”仙剑凌空落下,绕空匝飞,顷刻间已化为一条巨龙,汹汹飞舞盘旋。

“心器合一!”有人惊呼出口,闻者无不震撼。

小乘境第三层共分三小层,心器合一即为最高境界;一般而言,没有上百年的修炼很难领悟这境界。放眼门中众弟子,能达到这一层次的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而现在,左言竟达到了!

一时间,在场之人无不侧目,纷纷离座站起,惊讶的望着半空中矫飞的巨龙。羽凝霜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心急如焚,茱儿能接下左言这凌厉一击吗?

彭衣茱已经意识到危机来临,面色白的几乎透明,她紧咬银牙,身形平地飞起,双手作兰花状,嘴唇急动,清叱道:“皎皎明月空,广寒清辉舞,起!”团团旋转,刹那间模糊不清。就在这时,“太阿”仙剑呼啸着破空而起,化为一只青鸾鸟,脆鸣着直上云霄。

众人齐齐大震,失声低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彭衣茱竟然也使出只有修炼到小乘境最高境界才有的修为!

矫龙、青鸾鸣啸着旋飞,猛烈的撞击在一起。“轰隆隆”巨响凌空炸开,气浪掀飞鼓卷,怒吼着向四面八方激射而来。众人呼吸一滞,仰头望去,只见彩光横空飞转,气芒滚滚升腾而起,昏暗的夜空骤然变亮,闪耀着五光十色的奇彩。

爆裂声绵绵不绝,良久之后才收歇。

彩光摇曳之中,两道人影自天而降,跌落在擂台上。左言身躯微微下蹲,几乎跪倒,“昆仑”仙剑直插入木台之中,脸色铁青,汗珠滚滚如雨而下。

而彭衣茱眉尖紧攥,“太阿”仙剑神采尽敛,暗淡无光,一缕血迹顺着皓腕缓缓流下,溅落在地面上,“滴答”声响,十分清晰。她美目中闪过一丝倔强的微光,旋即消失,娇躯轻晃,眼见支持不住。

“嗖”的一声,羽凝霜飞身跃上擂台,一把抄起彭衣茱,头也不回,直奔场外飞去,眨眼间,如流星一般划空消逝,远远传来她清冷的声音:“凝霜少陪了,比试就此作罢。”

众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叶木大师一挥手,几名长门弟子奔上擂台,将左言搀扶下来。叶木大师伸手捏住左言手腕,凝神细查,这不试不要紧,一试之下,顿时发觉左言体内血脉细微,已经受到极大的创伤,当下匆匆交代一下,喝令弟子搀扶着左言离开。

各位首座和长老经过紧急磋商,最后宣布,比试最后是以长门左言获胜,彭衣茱屈居第二,在随后的颁奖仪式上,决赛两人双双缺席,倒是杭长风和朱玉郎当中而站,似乎他们就是胜利者一般。

谁都没有料到这届比试会出现这么多意外,先前密宗一个不起眼的新进弟子震塌擂台,紧接着又用桃木怪剑震伤古朝慕,使得原本大有问鼎希望的古朝慕含恨败在弱敌之手。

本以为怪事就此结束,哪知最后的决赛更是怪事迭出,左言和彭衣茱竟然同时使出心器合一的玄妙奇功,两败俱伤。

一次隆重的比试大赛,就这样在谁也没有想像到的诡异场面中结束了。

第二章 老魔出世

夜深人静,万竹谷中一片黑暗。

谷外天风激荡飞旋,乌云缓缓聚集,明月光华黯淡,周围是一圈淡淡的圆晕,夜空显得分外诡秘。

木屋中,段逸鸣沉沉入睡,突然间,他腹中一阵剧痛,顿时惊醒,剧痛一波接着一波,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使劲地揪扯着五脏六腑,他大口喘着气,脸色蜡黄,豆大的汗珠一个劲地流淌。

窗口月华忽明忽暗,逐渐变黑,段逸鸣抬头看去,只见明月已被乌云遮掩,隐约显示出浑圆的轮廓。

今天是十六,糟糕,段逸鸣猛然想起,每月朔望之日,必定得去后山死沼林中见神秘老者,否则体内奇毒必定发作,自己昏睡这么长时间,错过了约定的时间,看来是体内毒性发作了!

段逸鸣强忍着剧痛,急忙摸下床,来到前院灶房,匆匆收拾了一些冷饭菜和一坛松果酒,带着小金摸黑奔出万竹谷。

一人一兽翻山越岭,绕过落雁池,来到死沼林畔。

段逸鸣方奔到林中水潭旁边,就听到里面传来老者的怒吼声:“好小子,你怎么失约了?老夫还以为你真的不想要命了。哼哼,现在想必内毒发作,赶着来求老夫赏赐解药了!”

段逸鸣腹中绞痛,冷汗不住淌下,他说道:“老先生,不是小的有意失约,实在是因为伤病在身,无法前来,所以错过了时间。”

死沼林中顿时沉寂下来,过了好一会,老者的声音再度响起:“咦,小子,你真的受伤了,怎么回事?”

段逸鸣长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痛楚,低声说道:“前几天,总门举行五年一次的比试大赛,小的有幸参加,可惜修行不够,被打下擂台,昏迷了几日,因此错过了约定的时间。”

说话之间,腹痛难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险些摔倒。

老者说道:“真是没用,一点打击都承受不了。”就见死沼林中飞出一道古藤,将段逸鸣卷入林中,小金低吼一声,纵身跟上。

死沼林内,黑泥沼泽中,一只巨大的浮萍盘上,段逸鸣横躺在上面,旁边一个破衣百结的老者正把脉细查。

片刻后,老者说道:“还好,小子受伤不重,看来你没有说谎欺骗老夫。嗯,这次违例暂且记下,下次若再违反,嘿嘿,你就好好尝尝五内俱焚的滋味吧!”说罢伸手在段逸鸣全身上下捏拿不停。

段逸鸣顿时浑身酸软无力,可有无法阻止老者行动,只好苦笑着说道:“老先生,逸鸣给您老带了些饭菜,只是有些凉,凑合着吃吧……”

老者头也不抬,只管一路摸下去,一边说道:“不急,不急。”说也奇怪,经过老者这么一阵捏拿推揉,段逸鸣原先酸软酥麻的经脉,竟逐渐恢复知觉,大为舒服。

过了一会,老者终于放开段逸鸣,解开包袱,抓起饭菜大嚼起来,待见到那坛松果酒,不由大喜,咧开大嘴笑道:“还有牛鼻子的松果酒,不错不错,嘿嘿……”说着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醇香扑鼻而入。

老者长吸一口气,啧啧称赞,说道:“嗯!这坛松果酒已经有三十五、六年了,酒色纯正,香而不驳,醇厚、干冽,好酒!好酒!”说着端起酒坛“咕咚咕咚”的痛饮一阵,这才放下。

老者抓起肉菜就吃,一边含糊的问道:“小子,你说说是怎么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的。”

段逸鸣苦笑一声,只好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来,起先老者边听边摇头,待听到段逸鸣用桃木剑击伤古朝慕时,腾地一抖,急忙问道:“等等,你小子说是用一把桃木剑震伤了对手修炼的仙剑?”

段逸鸣点点头,说道:“只可惜,桃木剑被古师兄的‘琅玡’仙剑震的几乎折断。”

老者大奇,手一伸,说道:“小子,把桃木剑拿过来,让老夫瞧瞧究竟。”

段逸鸣从怀里取出桃木剑递给老者,老者拿在手上,仔细看去,桃木剑长不过一尺有余,上面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字元,模糊不清,中间赫然有数道细长的裂痕。

当看到剑柄处的一个细小的血红色弯月标记时,老者眼睛一亮,他凑近细看,喃喃自语道:“血月……血月……难道是他?”

老者一把抓起段逸鸣,急促问道:“小子,这把桃木剑从何而来?快说!”

段逸鸣心中大奇,怎么每个见到桃木剑的人,好像都想知道它的来历?于是他重复了一遍对云灵子所说的话。

老者听完,缓缓抬起头,凌乱的长发下,一双精目闪耀着神光,咄咄逼人。

段逸鸣心中一寒,禁不住缩后。

老者问道:“你爷爷救起的人,是不是一身碧绿色的道袍,上面绣着一个血红的残月图形?”

段逸鸣想了想,说道:“好像……对……我听爷爷说起,那人穿着打扮十分怪异,的确是绣着血红色残月的道袍,扎眼之极。那人离开时,特意吩咐爷爷不得将见到他的事情讲给别人听,桃木剑就是那人答谢爷爷相送的。”

老者低声自语道:“血月碧袍,果然是他!果然是他!”说话声音渐高,几乎是狂呼着喊出的。

段逸鸣莫名其妙,什么血月碧袍的,一点都不明白。

老者仰天狂笑道:“哈哈哈,过了两百年,老鬼竟然还活着。老夫还以为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残喘苟活着,出去也没有什么意思,终老死沼林中也算适得其所。现在,嘿嘿……”

直到这时候,段逸鸣才看清老者的真面目,一张圆脸,竟是半边干枯黝黑如骷髅,半边红白圆润如婴儿脸!而更令人望而生畏的是,原本隆起的鼻子却平白消失,只留下两个黑窟窿,怪异恐怖。

段逸鸣看的心头突突直跳,急忙挪开视线。

老者狂笑良久才停歇,他转过脸来,直直盯着段逸鸣,眼中冷光跳跃,半晌后说道:“小子,你这把桃木剑受仙剑斩劈,脉络尽开。如不修补,只怕很快就要断裂开来了。”

段逸鸣大急道:“这可怎么办?这把桃木剑是爷爷留给我的唯一纪念物。”心中慌乱,差点哭出来。

老者“嘿嘿”笑道:“要想修补它也不难,不过需要找到相匹配的材质方可。”

段逸鸣闻言精神大振,急切地问道:“老先生,您老有办法修补桃木剑么?”

老者神秘的笑道:“不错。只要你照老夫的话去做,包管还你一个崭新的桃木剑。”

段逸鸣忙问道:“老先生尽管说,逸鸣什么都可以做。”

老者笑道:“嘿嘿,其实很简单。你来时经过的那个水潭中央的沙洲上,长着几株矮木,它们就是千年桃木,正好可以用来修补桃木剑,你只要上沙洲砍倒一根最粗壮的桃木取回,老夫就可以为你修补桃木剑。”

段逸鸣想了想,觉得桃木野生无主,砍就砍了,没有什么为难之处,马上答应。

老者看看天色,说道:“今天恰逢月圆之夜,到了午夜时分,正是桃木灵气最盛的时候,拿来修补最佳。你快去快回,若是延误了,桃木效力就会降低许多的。好了,你准备好,老夫这就送你过去。”

段逸鸣答应一声,站起身来。老者手一招,浮萍盘凌空飞起,如腾云驾雾般没入无边无际的雾气中。

待眼前再度豁然开朗时,段逸鸣发现自己已经降落到水潭边缘。望着水潭中央的小沙洲,段逸鸣禁不住一阵激动,淌入水中,直奔沙洲而去。

周围劲风呼啸,天空乌云翻滚,月华暗淡,映射得沙洲越发雪白耀眼。上面八九株矮桃木影影绰绰,活像一群孤魂野鬼似的,翩翩起舞。

潭水寒冷刺骨,冻得段逸鸣瑟瑟发抖。好不容易爬上小沙洲,四肢几乎冻僵了,他顾不上考虑潭水为什么如此冰寒,奔到桃木前,挑了一株最粗壮的,一掌劈下,“啪”的闷响,手掌拍得生疼,而桃木却丝毫无损。

段逸鸣微觉诧异,当下也未多想,凝聚真力,一掌一掌的砍下,一连砍了百余掌后,桃木终于应声而折,断为两截。

段逸鸣大喜,弯腰拾起桃木柱,转身就要走。

就在此时,天空中闪过一道闪电,“劈啪”急响,直贯天地,径直落在沙洲附近,火星四溅。

突然,怪异的一幕发生了,小沙洲突然一阵摇晃,周围七八株桃木缓缓下沉,竟然钻入沙洲里面消失不见!

从水潭四周传来几声低微的“咯吱咯吱”低响声,紧接着就见水潭四周的死沼林一阵晃动,发出各种奇怪的响声。

“轰隆隆”雷声划空响起,闪电如蛇般撕裂夜幕,大雨倾盆而下。顷刻间,天地之间满是成串的水流,劈头盖脸的降落。

段逸鸣心中大骇,急忙拿起桃木柱跳入潭水,往岸边奔来,此时脚下的潭水冰冷之意大为减弱,不似方才那般刺骨,他急急忙忙爬上岸,奔到死沼林畔,大声喊道:“老先生,小的拿到桃木了。”

一条古藤凌空飞来,将段逸鸣卷进死沼林。

死沼林中雾气弥漫,很快被瓢泼大雨冲刷得消失殆尽。放眼望去,黑泥沼泽竟是一眼望不到边,大得出奇。无数巨大的气泡从沼泽底浮出,顷刻间即被大雨击打的粉碎,猛烈爆开,黑泥四溅飞落。

老者坐着一艘浮舟急速飘来,接下段逸鸣,看着段逸鸣手中那截桃木,老者并没有接下,反而放声长啸,在漫天飘飞的大雨中,这啸声别有一番滋味,隐约带着一种辛酸、悲愤,苍凉悲怆,说不出的凄惨,令人忍不住悄然泪下。

大啸声中,老者泪水悄然滑落,混合着雨水,让人分不清他是喜是悲,忽然他又高声大笑,尽情舒展心中郁闷。

段逸鸣浑身被水淋透,寒意侵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仰望着老者,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先生……”

老者笑声缓缓收歇,转脸看来,说道:“痛快!痛快!老夫好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高兴了。”

段逸鸣拭去脸上的雨水,将桃木剑和桃木柱一起递过去。

老者大笑道:“呵呵,用不着了,用不着了。”

段逸鸣一愣,问道:“老先生,您不是说沙洲上的矮桃木可以修补我这把桃木剑吗?”

老者大笑道:“世间自古以来只有金石可以重新炼化修补,哪有什么修补草木之说?修补不了,修补不了!”

段逸鸣顿时目瞪口呆,愣在当场,喃喃说道:“可是您方才明明说过可以修补的……”

老者打断他的话,说道:“桃木剑虽然修补不了,但是看在你这两年来一直给老夫送来美食的份上,老夫会给你补偿的。”

语罢,老者取出一枚龙眼般大小的金黄色丹丸,塞到段逸鸣手掌心,又说:“小子,这是你身上毒物的解药,吃了它,毒性从此再不犯发。”

段逸鸣看看丹丸,再看看老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的问道:“老先生,这是真的?”

两年多来,他一直对体内剧毒提心吊胆,也曾无数次想过日后毒发身亡的惨况,没想到现在老者竟主动将解药送给他,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

老者嘿嘿一笑,说道:“真是个傻小子,你难道没有察觉出这两年以来体内有什么变化吗?功力修为是不是突飞猛进了许多?”

“变化?”段逸鸣懵懵懂懂,转念一想,这两年来功力修为的确长进了许多,自己一直也有些奇怪,似乎自从第一次进入死沼林后,功力修为长进更快,莫非是因为老者强行给自己服下的毒丸么?

想到这里,段逸鸣惊骇的问道:“老先生,莫非小的服下的‘玄幂腐尸丸’有助长修为的效力?”

老者哈哈大笑,说道:“孺子可教。不过你猜错了,老夫当日给你服下的丹丸并非毒丸,而是老夫在这死沼林中幽居两百年想出的一个方子,搜集各种稀奇古怪的灵草毒花提炼出来的灵丹妙药。

“老夫对它的效力也不是很确定,正好你撞上门来,就拿你做实验。如果你小子命大,自然可以从中受益;若是时运见背,嘿嘿,只好去见阎王爷去了。”

段逸鸣闻言大骇,如遭电击,看来自己所猜测的毒发身亡倒是一点不假,他问道:“那你后来每次给小的服下的解药也是假的了?”

老者笑道:“那可不是解药,而是对灵丹的调整而已。这种新丹丸内含好几种颇具毒性的灵物,它们互相之间的影响老夫也无法确定,只好不时加以纠正。老夫让你每月望朔之日赶来死沼林,为的就是观察灵丹的效果变化。

“老夫遍查你体内脏腑变化,不断加以调整灵丹的份量,以求找到最佳配比。呵呵,苍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两年多的揣摩和调整,老夫业已彻底掌握了这种灵丹妙药的效力。

“你小子真是命好,成为了老夫新灵丹服用受益的第一人。这种灵丹可以激发常人体内潜力,固元正本,呵呵,受益匪浅啊。小子,说起来,你倒是应该好好感激老夫才对。”

原来如此!段逸鸣啼笑皆非,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者催促道:“小子不要磨磨蹭蹭的,快点把灵丹服下,你腹中毒性自可化解。”

段逸鸣只好将丹丸送入口中服下,灵丹入口即化,散发出一股清香,片刻后,体内毒性豁然而解,紧接着小腹中升起一股暖流,奔向全身上下每处毛孔,无一处不舒适顺畅。

老者微微颔首,待他彻底吸收,这才说道:“小子,老夫的压箱宝都送给你了。以后你可得争口气,若是日后让老夫得知你不成器,小心老夫再弄一副新灵丹折磨折磨你。”

段逸鸣大惊失色,急忙退后两步,摆手说道:“算了,小可无福消受您老的灵丹妙药,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老者哈哈大笑,说道:“小子,你我总算有缘。也罢,反正你对老夫也有大恩,一副灵丹也算不了什么。”

段逸鸣期期艾艾,苦笑无语。

老者回头望望广阔的死沼林,低声说道:“两百年了,这里还是保持着来时模样。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化……好了,趁着夜黑雨大,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其他人察觉。另外,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到死沼林来了。”

段逸鸣心中奇怪,匆匆施个礼,就被老者送出死沼林,落地之后,稍微辨认一下方向,急匆匆离开,奔出老远,似乎听到一声低微的叹气声。

暴雨如注,一切都被淹没在无边的雨声中了……

大雨之中,段逸鸣急急忙忙地赶回万竹谷,此时暴雨如注,在天地之间拉开无数道水帘,密密麻麻,水珠掠风声响成一片,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

万竹谷中,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灯火,雨水冲刷着竹叶,发出密集的细声。

段逸鸣赶回木屋,关好门,顺手将那截木柱扔到墙角,换下已经湿透的衣裳,搭在小红泥炉旁烘烤,小金抖抖身体,溅起无数水花,慢慢伏在红泥炉旁卧倒。

屋内温暖惬意,段逸鸣换好衣服,困乏无比,爬上床就睡,很快进入梦乡。

第三章 腊梅地精

过了几日,段逸鸣伤势痊愈,禀告云师叔之后,便搬回松岭岗上潜修《太乙真诀》,日复一日,转眼间已到了岁末之际。

这天黄昏,暮霭沉沉,天空彤云阴霾如墨,滚滚集聚,傍晚时分,竟下起雪来,纷纷扬扬,漫空卷舞飞扬,放眼望去,空山寂静,万物销声匿迹,天地间唯余下白茫茫一片。

一连数天,大雪非但下个不止,反而变得更大了,万竹谷中满是琼枝玉叶,晶莹剔透,反射着微微光华;山道弯弯,披满了冰条雪缕,寒风吹过,雪花打着旋飘落地面。

万竹谷后的松林岗上,白雪压松,发出“咯吱吱”的声响,不时有雪块从松枝上坠落,几声叫声响起,一群松鸦扑楞着翅膀掠出松林,逐渐飞远。

随着一阵嘹亮的歌声,段逸鸣从松林深处走出,他一身青衣,腰间别着一把桃木剑,气宇轩昂而来,他边歌边行,来到谷后的悬崖峭壁之畔。

崖下不远处就是广袤的雪野,群山迤逦起伏,绵延不断;偌大的落雁池却像一个冰雪世界,寒冰乍凝,平坦无比。再往后看,雪峰巍峨屹立,直刺云霄,越发显得苍劲雄奇。

就在这时,崖下倾斜的雪原上,“嗖”的出现一个红点,急速横穿,如一道火线般奔过。

段逸鸣看的仔细,那红点眼圈深紫,分明就是一只紫睛火貂!

紫睛火貂全身赤红若火,只在眼圈附近有一圈圆圆的紫斑,极是罕见;它的皮毛用来御寒,温暖异常,体内血液是大补之物,因此非常珍贵。

但是紫睛火貂利爪上蕴含奇烈剧毒,稍沾即倒,极难活过半个时辰,因此,寻常之人一般不敢以身犯险,生擒紫睛火貂。

段逸鸣拍拍小金,指指急行中的红点,低声说道:“小金,追上它!”

小金和他相处甚久,心性相通,闻言低叫一声,已如离弦之箭跃下断崖,飞奔而去。

段逸鸣双臂一振,尾随而下,寒风凛凛,吹得他全身衣物鼓胀如球,风声呼呼,已然落在斜坡雪地上,一路滑行而下。

紫睛火貂听觉极是敏锐,马上察觉有人追来,当下一转方向,笔直朝北逃逸,段逸鸣清叱一声,速度加快,身后划出一道滚滚飞舞的雪线,小金在左,段逸鸣在右,将紫睛火貂一路赶往山岭。

紫睛火貂狂奔跳跃,速度自是不慢,可惜它今天遇上了克星,小金追得起劲,好像在雪地上掠飞一般,不一会儿就追到紫睛火貂身后不足五丈处。

紫睛火貂急促的低叫着,奔上山岭,不多时,小金和段逸鸣一前一后的赶上,将紫睛火貂逼入一道狭窄的山谷中,越奔越深。

山谷两侧绝高异常,积满皑皑白雪,雾气缭绕,一眼竟望不到顶。

转过一处山岩,眼前赫然出现一片腊梅林,梅花凌寒怒放,如红云一般挡在前方。

紫睛火貂看到腊梅林,精神大振,奔跑速度陡然加速。

“不好!”

段逸鸣心中大急,腊梅林中火红一片,若是让紫睛火貂奔入,那可就很难寻找了,当下长啸一声,双臂一振,如大鹏般冲天掠起,身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眨眼间落在腊梅林之前,堪堪挡住紫睛火貂去路。

小金猛地跃起,横空飞渡数丈距离,逼近紫睛火貂。

紫睛火貂尖叫着,几次突围都没有成功,渐渐被包围在一丈方圆范围内。它直立起前半身,龇牙咧嘴,“吱吱”低吼不断,小金伏下身子,发出怪异的吼叫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穿透力却极强,周围峭壁上的积雪纷纷坠落。

说也奇怪,本来毫不畏惧的紫睛火貂听到这阵吼叫声后,却马上伏倒在地,全身瑟瑟发抖,显得非常害怕恐惧。

段逸鸣大奇,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落手将紫睛火貂抓起,紫睛火貂尖叫着,却不敢动弹。

就在这时,腊梅林中钻出三个少女,看到眼前情形,禁不住发出低低的惊叫声,她们都看清对面这个少年手中所抓的,正是极其罕见的紫睛火貂,而这少年竟毫不畏惧,赤手空拳生擒一只,着实古怪。

她们不知道,段逸鸣之所以如此这般,一是因为小金怪异吼叫的缘故,紫睛火貂不敢反抗;二则是因为死沼林中神秘老者给他服下的怪丸,现在段逸鸣体内血液融合各种珍贵灵异药物,百毒不侵,随气味散发,所以紫睛火貂也不敢伤他。

段逸鸣身形一顿,转脸看去,腊梅林畔站着的三个少女,长身玉立,千娇百媚,俱是狐裘劲装装扮,右边一人面色清寒,肌肤胜雪,明艳照人,正是云宗弟子长孙傲梅!此刻她一脸轻慢的看着段逸鸣手中的紫睛火貂,上下瞧个不停。

真是冤家路窄,段逸鸣暗暗嘀咕,不过不管怎么说,两人毕竟都是同门弟子,好歹见面得交代几句,于是向小金做了个手势,远远打着招呼道:“长孙师妹,多时不见,一向可好?”

长孙傲梅眼中闪过一丝怒色,玉脸紧绷,淡淡说道:“上次比试承蒙你关照,傲梅好得很呢!”

她话语中充满火药味,神情极是不善。

段逸鸣顿时错愕,苦笑一下,暗道:“怪不得古人说女人与小子难养也……”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难堪无比,一时间场中气氛显得十分尴尬僵硬。

长孙傲梅旁边两个年纪稍大点的师姐似乎看出些端倪,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当中那个少女缓缓走上几步,盈盈一福,娇声道:“在下云宗尹落英,这位是哈姑子师妹,敢问你是哪宗门下弟子?”

段逸鸣急忙回了一礼,答道:“不敢,在下密宗段逸鸣,见过两位师姐。”

尹落英身形一震,惊呼道:“你就是在比试大赛上,震伤古师兄的密宗弟子?”

旁边另外一位少女也是十分惊讶,打量着段逸鸣,似乎他身上有着三头六臂。

段逸鸣摆摆手,说道:“那是古朝慕古师兄谦让,逸鸣哪有如此本领。”

尹落英看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原以为段逸鸣震伤古朝慕,必是十分强壮彪悍,哪知一见之下,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羸弱少年,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长孙傲梅低声咕哝道:“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她这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腊梅林畔幽静无比,众人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段逸鸣脸色一变,怒气直冲眉宇,他强自压下火气,沉声说道:“逸鸣有事在身,不便久留,两位师姐,告辞了。”说罢转身抓着紫睛火貂,招呼小金就要离开。

段逸鸣走出不远,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段师弟慢走。”

段逸鸣缓缓转过身,见尹落英走上前来,于是问道:“尹师姐有事吩咐?”

尹落英看看他身旁的小金,柔声说道:“段师弟,真对不起,长孙师妹年少气盛,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段逸鸣心中奇怪,朝长孙傲梅瞥了一眼,笑道:“不会,长孙师妹心直口快,天真烂漫,逸鸣作师兄的,哪能怪罪小师妹?”话语中微含讥讽。

长孙傲梅听在耳中,脸色变了几变,就要出口回应,却被一旁的哈姑子拉住,低声说了几句,顿时狠狠地跺了跺脚,哼了几声,别过脸去。

尹落英微微一笑,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出来寻找一样奇物,知道就落在这片腊梅林中,可是寻找许久,始终确定不了确切位置,所以想向你借这只紫睛火貂一用。”

段逸鸣愕然,问道:“借紫睛火貂一用?你们用它做什么?”

尹落英说道:“那奇物深藏地下,极难寻觅,而这紫睛火貂特别得很,嗅觉十分灵敏,用它来查找奇物的下落,应该会很方便的。”

段逸鸣问道:“什么奇物?”

尹落英樱唇微张,欲言又止。

哈姑子走近,对着尹落英低声交谈几句,隐约听见她说道:“……师父有事赶去长门,估计傍晚前会返回,咱们得赶紧……”

尹落英秀眉皱了几皱,缓缓点头。

哈姑子落落大方的说道:“段师弟,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瞒你,这次我们出来,为的是给彭师姐找疗伤灵药。”

段逸鸣一惊,急忙问道:“请问可是彭衣茱彭师姐?”

哈姑子吃惊的看着段逸鸣,诧异道:“怎么,段师弟认识我们彭师姐吗?”

段逸鸣笑道:“粗识而已,她……她怎么了?”

哈姑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彭师姐自从上次比试大赛之后,身中顽疾,气血虚弱,许久没有痊愈,恰好这腊梅林中有一种陈年雪梅地精,可以补血益气,有助于恢复精力,它只在大雪封山之后才会出现,于是我们师姐妹三人相约雪天之时过来寻觅。

“哪知到了这里之后,遍访不着,想必那雪梅地精深藏在地底,可这片腊梅林十分广大,极难确定具体方位。恰好这紫睛火貂天生嗅觉敏锐,是腊梅地精的天敌,所以,还请段师弟玉成。”

这下子,就连长孙傲梅和尹落英都紧张得看着段逸鸣。

段逸鸣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急跳,急忙收敛心神,说道:“既是为彭师姐治病所需,逸鸣一定帮忙。”

三人听他应允,长吁一口气,娇颜绽开欣喜的笑意。

段逸鸣低下头,对着怀中紫睛火貂说道:“貂儿,你若是依照我的吩咐行事,我一定不会伤害你,若是妄想趁机逃窜,哼哼,一定饶不了你。”

说话时,小金揉身扑近,对着紫睛火貂示威似的龇牙咧嘴“呜呜”低叫,紫睛火貂双目中满是惊恐害怕,连连点头。

段逸鸣拍拍紫睛火貂的脑袋,说道:“那好,现在你就去寻找腊梅地精的藏身之地。”说罢将它轻轻放落雪地上。

紫睛火貂抖抖身子,抬起头来,伸长鼻翼,急促的边嗅闻着周围的气味,边奔入腊梅林中。

尹落英急忙做个手势,带领着哈姑子和长孙傲梅奔进林中,小金“呼”的飞上段逸鸣的肩头,随后跟上。

腊梅林中雪花飘飘,极目望去,四面八方都处都是一片火红,几乎辨认不出东南西北,众人尾随着紫睛火貂左转右拐,一直深入到腊梅林极深之处。

腊梅林密密麻麻,盘根错节,根本没有道路可以通行,诸人只好弯着腰,从树枝缝隙中挤进去,速度慢了许多,幸好小金身体小巧灵活,一路跟踪而下,总算没有迷失方向。

走到最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空地上,赫然长着一株巨大的腊梅树,高达两丈有余,树上千万朵梅花正凌雪傲放,鲜艳夺目,弥漫出一股浓郁的香味,就在腊梅树下,紫睛火貂正围着树干奔跑,一边低低的叫着。

长孙傲梅欢叫着:“师姐,就是这里了。”

尹落英奔近,查看一番,点点头说道:“这是株生长了数千年的老腊梅,灵气最旺,腊梅地精应该就是藏在树底了。”

三人低语几句,脸色十分严肃。

哈姑子点点头,取出一个小香囊,围绕着腊梅树撒了一圈淡绿色的粉末,长孙傲梅则从背后取出八根细长的棒状物,插在淡绿色粉末的外沿,形成一个圆圈,中心则是巨大的老腊梅。

一切准备完毕后,尹落英说道:“段师弟,这腊梅地精业已通灵,可随意变化,为防止它逃窜,你我四人各据一方,一旦腊梅地精出现,想脱困逃逸时,务必联手围攻,方可擒获。”

段逸鸣点点头,撤出桃木剑,占据了东方之位。尹落英、哈姑子和长孙傲梅互相颔首,纷纷祭出兵器,分别站立在西、南、北方位。

尹落英垂眉低目,樱唇急速蠕动,念咏着法诀,手中仙剑青光闪动,遥遥指向腊梅树根,片刻后,她猛睁双目,低喝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移石裂土,潜渊缩地,疾!”

仙剑铮然震鸣,脱手飞出,在半空中旋飞数圈之后,光华闪耀,似银河般冲泻而下,仙剑急旋不休,眨眼间已在雪地上划开一道深痕,直直钻入地下!

段逸鸣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玄的道法,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看。

须臾,从地低传来一阵惊怒的怪叫声,刺耳之极,和仙剑呼啸声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

金石般激烈撞击声随即响起,诸人不禁骇然失色,腊梅地精竟然可以和仙剑相抗衡!不多时,地底传来一声闷响,随即剧烈抖动,周围腊梅树纷纷摇晃,雪团如雨般坠地。

尹落英低声喝道:“小心,腊梅地精就要出来了。”众人脸色肃穆,齐齐将兵器对准裂口,蓄势待发。

“噌”的脆响,一个黑影从地底飞出,紧接着一道青光爆放,仙剑急速显现,风驰电掣般跟踪而上。

黑影旋飞两圈,朝东北方向冲去,两声娇喝响起,哈姑子和长孙傲梅纵身飞起,仙剑挥舞,银光大盛,将黑影逼得倒退回去,两人身影交错,已然互换方位,仙剑虚点,迸射出凌厉的剑气。

黑影尚未落地,尹落英玉手一引,仙剑呼啸着再度袭来,黑影怪叫一声,俯身急冲,在半空中诡异的转身,径直朝段逸鸣冲来。

尹落英急道:“小心!”

段逸鸣连忙挥剑劈去,“当”的巨震,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桃木剑竟像刺到了铜墙铁壁上,光波迸爆,虎口酥麻难忍,差点拿捏不稳桃木剑,脚下一踉跄,竟被震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而黑影似乎根本没有料到他的威力如此之大,顿时被猛烈抛出,摔落在雪地上。

直到此时,段逸鸣才看清腊梅地精的真实面目。

只见它身躯圆胖如球,四肢短小,身长不过一尺左右,浑身淡金色,双目赤红若火,放射出恶狠狠的凶光,它奔行若飞,可是一遇到淡绿色粉末撒成的圆圈就急忙倒退回来,尖叫声起,腊梅地精双目赤光剧放,所到之处,白雪尽化,淡绿色粉末“兹兹”轻响,隐隐变得有些发黑。

尹落英大急,清喝道:“太衍八幡阵,发动!”

刹那间,横插在腊梅树周围的细长木棒光芒大盛,紫光蒙蒙绽放,片刻间连成一体,形成了一个巨大光圈,竟将老腊梅树也罩在其中,宛如一个巨大的大碗公倒扣在雪地上。

腊梅地精焦躁不安,分明预料到不祥之兆,狂怒奔冲,围绕着光圈快速奔跑,一边厉声尖叫着,它不时朝着光圈猛烈撞击,每冲撞一次,光圈就剧烈的摇晃颤抖一阵。

尹落英、哈姑子、长孙傲梅三人面色肃然,酥手紧捏法诀,低声念咏咒语,只见光圈缓缓缩小,逐渐降落下来,缩小到只有一人高低。

三人暗自松口气,脸上浮现出宽慰神色,只要坚持下去,让光罩落下,那时腊梅地精可就插翅难飞了。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腊梅地精突然停顿不动,仰头向天,发出一声怪吼:“嗷莽!”吼声竟然穿越了光圈,腊梅树上的积雪纷纷坠落,发出“扑簌扑簌”的阵响。

就在此时,腊梅地精的头顶突突直跳,眨眼间冒出一支尖尖的碧角,诸人面面相觑,莫名所以。

而小金却弓身闷吼,虎视眈眈的看着光圈之中的腊梅地精。

腊梅地精双目赤炎如火,熊熊燃烧,透露出一股诡秘的气息,突然间,它头顶碧角放射出一道绿光,破空而上,一阵金石狂响声,光圈剧烈抖动,如水波般层层散开,中心处一阵翻滚,渐有支撑不住的预兆!

“精角!原来它是腊梅地精王!”哈姑子惊叫出声,众人大骇。

原来腊梅地精本是由腊梅吸收日月精华,历经千年幻化而成;满三千年以后长出精角,法力增加数倍,人们称之为地精王。

腊梅地精王灵异无比,尤其是头顶精角可以发出威猛绝伦的绿光,无坚不摧。

三人连袂而来,本意只是寻找一般的地精,哪知竟然招惹上极为罕见的地精王!

地精王法力高深莫测,凭她们几人功力很难抵御住,场中形势突变,三女心中都有些紧张和害怕。

大雪纷飞,越来越大,大家的心里也随着越来越冷,无一不是手心出遍冷汗。

腊梅地精王身躯暴涨,顷刻间已抵住光圈,奋力挣脱。光圈发出“吱嘎”的低响,似乎非常痛苦似的。

尹落英脸色煞白,急喝道:“事情危急,大家一起上,若是让它突破光圈,咱们今日可就生死难料了。”话音方落,三人同时纵身飞起,仙剑盘旋而上,逼在上方,压制住碧角的攻势。

突然间,腊梅地精王大吼一声,碧角竟硬生生钻破光圈!

顿时光华大敛,光圈黯然失色,剧烈颤抖,眼见就要破裂开来。

段逸鸣大惊,灵诀一捏,桃木剑冲天飞起,随着一声闷响,桃木剑竟然直直刺中腊梅地精王头顶的碧角上!

“嗷”的悲吼,腊梅地精王势若疯狂,“呼”的跃起,冲力无匹,莫可阻挡。

尹落英等三人猝不及防,被猛烈的气浪掀飞开来,远远抛落。

腊梅地精王上下跳跃,身躯大如莽牛,狂暴粗野的胡踢乱踏,只听得一声“喀嚓”声,雪地中央那株高大的腊梅树从中折断,重重跌落地面,顿时狂风怒号,雪雾飞卷弥漫,方圆十丈范围一片雾蒙蒙的,当中一个巨大的身躯在不住翻滚,厉吼声连绵不绝,山谷微微震动,沙石四溅,如炮弹一般弹射开来。

段逸鸣大骇,顾不上夺回桃木剑,急忙纵身躲闪,远远逃开。

突然间,山谷中一阵雷鸣,巨震响彻云霄,随之一阵“轰隆隆”大响,两道白龙从极高之处朝下坠来。

雪崩!

整整几天几夜的暴雪,使得山谷绝壁上堆满了厚厚的白雪,此刻被腊梅地精王一阵撞击翻滚,终于松动,山谷上方高约数十丈处的积雪轰然倒塌,俯冲下落,沿途又引发更多的积雪下坠,终于形成了前所未见的雪崩。

白雪如滚木擂石般汹汹坠落,卷起凌厉无俦的气浪,翻卷着落来,发出隆隆的巨响声。

段逸鸣心头警觉立生,察觉到若不及时逃走,势必会被重逾山岳的积雪压倒,到那时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他身上寒毛直竖,一边搜索着三位少女,一边大声呼喊道:“快走,这是雪崩!”

尹落英闻言色变,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雪崩,但是从师尊长辈们的口中也曾经得知,这山中百年难见一次雪崩,但是一旦遇上,就是危险万分,若是被白雪压倒,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她放声大喊道:“哈师妹、长孙师妹,危险,马上离开这里!快!”

哈姑子突地从腊梅林中飞出,一脸惊恐,慌乱之中来到尹落英身旁,她颤声问道:“尹师姐,长孙师妹呢?”话音未落,一股绝猛的气浪汹涌冲来,两人呼吸一滞,顿时被狂澜席卷带出。

段逸鸣闻言,心中一凛,回头望去,来路已是雾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而头顶的雪团,正夹带着万钧之力急速砸来!

危急关头,他依稀听到腊梅林中传来微弱的呼叫声:“尹师姐、哈师姐……”叫声戛然而止。

段逸鸣咬咬牙,循着呼叫声掠飞而去,小金急促的尖叫着,冲在前面。

前方绿影一闪而没,罡风鼓荡,冲击得段逸鸣喘不过气来。他身子一震,已被临近的气浪推得飞起来,冲进腊梅林深处。

果不其然,一株腊梅下,长孙傲梅伏倒在地,已经昏迷过去。

段逸鸣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拼命摸到长孙傲梅身边,一把抱起。

就在这时,大块雪团“轰隆”摔落在腊梅林中,地面震动,数十株腊梅当中折断,脆响连片,雪浪翻滚,直朝段逸鸣所在处卷射而来。他张目四顾,周围皆是白茫茫一片,哪里能分辨出退路?

千钧一发之际,小金忽地飞出,扬起鼻翼狂嗅一阵,直奔西南方奔去,一边回头尖叫着,段逸鸣心中一动,抱着出长孙傲梅随后飞奔。

暴雪怒吼着蜂拥而来,气浪掀飞,满天弥漫,刹那间,无数腊梅树尽被淹没,雪雾狂掠,紧追不舍的在山谷中横空疾掠。

段逸鸣听得身后风声锐利尖啸,他浑身一抖,回头看去,顿时面如土色。只见一道狂暴的雪龙飞掠而近,高约十余丈,只是“呼”的一声,眼前一暗,雪龙业已淹没一切。

段逸鸣呼吸停滞,无数雪团猛烈的冲撞到身上,鼻孔、耳朵灌满了白雪。

“嗡”的天旋地转,一股沉重的压力自头顶压下,段逸鸣身躯一软,再也支援不住,摔倒下去,就在倒下去的瞬间,他勉强把长孙傲梅抱在胸前,朝前扑到。

雪团纷纷扬扬,兀自向前飞卷而去……

“吱吱吱─”

一阵尖细的叫声在段逸鸣耳边响起,他慢慢睁开眼睛,苏醒过来,浑身酸痛麻软,火烧火燎,脊背上好像压着千万斤重担似的,难以动弹。

就在这时,怀中一阵扭动,传过来一股温暖的热意,段逸鸣低头一看,手臂中横卧着一个少女,双目紧闭,发出梦呓的呻吟。

长孙傲梅!

段逸鸣想起这丫头蛮不讲理的模样,不由得向后缩去,哪知身处雪团包围之中,根本无法挪动身体,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几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长孙傲梅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悠悠醒转,美目微启,看到眼前情形,不由大羞,急忙合上眼睛,俏丽的粉脸红霞飞舞,玉肌吹弹可破,鲜艳欲滴。

段逸鸣一时大窘,低声说道:“长孙师妹,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方才形势危急,一时权宜。”

他心中一急,向上一抬,哪知重压临顶,忽地反弹,一下子压在长孙傲梅身上,更要命的是,两人胸股交叠,脸颊相接,对方鼻息清晰可闻,场面极其暧昧。

长孙傲梅羞不可抑,芳心剧跳,奋力侧过脸去。

小金见他醒来,高兴得又蹦又跳,踩得雪地发出“嚓嚓”的脆响。

段逸鸣心中“怦怦”直跳,手忙脚乱的抬起身来,勉强转个身,小金瞪着眼睛看了看,对他直叫,一边往后退去。

段逸鸣顺眼看去,这才发现左边赫然有个雪洞,弯弯向上升去,不由大喜,拖着长孙傲梅向外爬去。

原来小金躲过雪崩之后,驱赶着紫睛火貂一路搜寻下来,终于闻到段逸鸣气味,于是打洞钻下来。

过了一会,两人终于爬上地面,小金蹲在一旁,附近蜷伏着那只紫睛火貂。

雪谷中寂静无声,一轮明月挂在谷顶树梢上,清冷亮白、皎洁生辉,已是傍晚时分。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呼喊声:“长孙师妹,长孙师妹,你在哪里?”

喊声嫋嫋而近,不多时,雪谷一侧出现两个修长的身影,飘飞而来,赫然就是尹落英和哈姑子!

“长孙师妹!”尹落英看到了雪地上的两人,惊喜交加,一边飞奔过来。

长孙傲梅蚊语道:“放下我……”

段逸鸣一震,急忙放下长孙傲梅,说道:“对不起,事出意外,实在不好意思……”

长孙傲梅脸色艳红,美目瞪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反手打了段逸鸣一个大耳刮,怒道:“无耻之徒,卑鄙下流的小人!”还没有等段逸鸣反应过来,飞身纵起,急掠而去,很快消失在雪谷尽头。

尹落英和哈姑子面面相觑,相顾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尹落英察言观色,隐隐觉出两人之间不大对劲,只是不便详问,于是说道:“段师弟,你没事吧?”

段逸鸣脸孔涨红,尴尬答道:“哦,没什么……”

尹落英眼见长孙傲梅奔得不见影了,匆匆说道:“如此甚好,这次抓获腊梅地精王,多亏有你,师姐在这里谢过了。”说罢双双一欠身。

段逸鸣慌得急忙摆手说道:“两位师姐,你们太客气了,逸鸣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哈姑子“噗嗤”低笑,说道:“段师弟天资聪颖,进步神速,日后定能光大密宗。”

段逸鸣脸色酡红,不好意思地笑了,抱起紫睛火貂送过去,说道:“这只紫睛火貂十分珍贵,鲜血可以活血化淤,皮毛用来做成披肩,保暖至极,请两位师姐将它送给彭师姐。见到彭师姐,替我……替我问个好。”

尹落英说道:“好的,我一定转送给彭师姐,段师弟,告辞了。”说罢抱起紫睛火貂,和哈姑子御剑而起,径直凌空去了。

突地一声尖啸,桃木剑由天而降,落在段逸鸣身前,远处传来尹落英娇俏的声语:“段师弟,这是你那把桃木剑,收好了。”

段逸鸣这才觉得脸孔一痛,顿时天晕地转,“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眼前金星乱冒,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他慢慢爬起身,摸着火烫生疼的脸颊,苦笑道:“我这是倒了八辈子楣了,救了别人还要挨打,女人,哼,女人……”

低声咒骂几句,起身拔出桃木剑,定睛看去,桃木剑满是碧绿污秽,上面更增添了两道裂纹,几乎就要折断,心中大为痛惜。

仔细检查一会,段逸鸣终于明白桃木剑已是无法再用了,只是舍不得扔掉,他小心翼翼的装好剑,召唤着小金,缓缓而行,蹒跚的走出雪谷。

明月高悬,天地一片冷寂,远处传来低微的脆断声,几根树枝承受不住大雪的重压,坠落地面,声音传出很远,似乎能听到回音。

等段逸鸣返回松林岗时,已近午夜。

第四章 惊闻魔讯

大汉阳峰绝顶,观云台。

议事大殿上,围坐了七八个人,当中锦榻上坐着掌门叶木大师,左言陪侍在身侧,两旁依次横坐着各宗首座,密宗的云灵子忝陪末座。

场中气氛有些凝重,大家脸色都是十分严肃,一起盯在叶木大师的脸上。

叶木大师低声问道:“言儿,去把门窗关好!”

左言点头称是,将大殿门窗一一关紧,返回到叶木大师身侧,低低说了几句。

叶木大师低声吩咐道:“你去把守住大殿门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左言大凛,领命而去。

随着殿门的关闭声,众人不自觉地感到一丝不安。

叶木大师咳了两声,缓缓说道:“今天将各宗首座及执掌长老召来,是有一件事情通知大家。”

诸人微一欠身,说道:“请掌门师兄赐教。”

叶木大师眉头紧皱,摆摆手,说道:“大家坐好,仔细听着,日前接到云阳子师弟的传信……”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短筒,从中抽出一封信笺。

云灵子心底一震,忽而有些激动,师兄云阳子为密宗首座,外出必定有重托,他一向由掌门叶木大师直接指派任务,有时候就连云灵子也知之不详,这次他自年前离开庐山外出,整整一年没有音讯,此刻突然传信回来,云灵子不由又惊又喜。

云灵子问道:“叶师兄,云师兄他还好吗?”

叶木大师扫过云灵子,说道:“云阳子师弟一切安好,信中还特意提及,说你不必牵挂他。”

云灵子合掌称是,心中欣喜万分。

叶木大师转过脸,将信笺递给下手的水宗首座司凌宇,说道:“司师弟,你给大家念念吧。”

司凌宇缓缓念道:“掌门师兄钧鉴:所命之事进展不太顺利,预计尚需一段时日,请静心等候。唯前几日突闻凶讯,中土迭出惨案,骇人听闻。

“其一,般若寺下寺神秘遭袭,包括上智大师在内共计二十余名惨死,凶手不明;其二,青龙十二连环坞痛遇浩劫,三去其二,几近灭门,盟主被五马分尸而亡;其三,逐花谷谷主重伤,斋心阁焚毁,所收藏镇谷奇宝天星盘被盗,下落不明;其四,紫萝谷唐宇冉长老外出遭袭,遇刺战死。

“另,其余数宗浩劫均在日前发生,死伤无数。目前中土风云变幻,怪事迭出,隐喻不祥之兆。窃以为,魔变显现,风雨将至。唯诸事缠身,无法赶回总门,特急告掌门师兄定夺,以便尽早防范。”

众人闻讯,皆脸色大变,信笺中所提及的门派,无一不是一方显赫名门,威名远扬,如今竟在短短时间内,连续遭袭,死伤惨重,其中任何一件发生,都足以震惊天下,而现在竟然同时发生数件,极不寻常。

莫非真的是蛰伏许久的妖魔蠢蠢欲动了么?

叶木大师双目如电,缓缓从诸人身上扫过,沉声问道:“信中所提诸事,无一不是惊世骇俗,现在竟然一连发生数起,其中必有蹊跷,诸位师弟对此怎么看待?”

水宗首座司凌宇放下信笺,沉吟片刻,说道:“师兄莫非也怀疑是魔踪重现?”

叶木大师微微点头,说道:“自两百年以前,邪魔退守,中土日趋安定,极少有大事发生。时间一久,人心安逸,防范之心渐去。

“但是据我所知,当年邪魔诸派并未善罢甘休,而是隐伏在极其机密之地修炼,厉兵秣马,以图东山再起。经过两百年的修养,极有可能元气复原,蠢蠢欲动。”

云宗首座羽凝霜心中一动,问道:“敢问掌门师兄,云阳子师兄可是奉命外出查询魔踪去了?”

叶木大师点点头,说道:“不错。此事说来话长,各位师弟可曾记得八十年前的道门五派峰会?”

松宗首座林仲岳说道:“掌门师兄说的可是那次巫山聚会?”

叶木大师点点头,说道:“就在那次道门五派峰会上,天剑派寒星道长私下提起一件事,说是在峨嵋山深处绝壑中,偶然发现了无数猛兽干瘪尸首,浑身鲜血尽失,像极了当年凶人天狼魔君的噬血炼气的手段。遍查之下,却一无所获。

“此事过于诡异,为防止他人惊恐,所以按下未在五派峰会上提出,只是各掌门知晓。”

诸人齐齐惊悚,天狼魔君本是当年中土七大凶妖之一,生性凶残冷酷,杀人后必吸食其鲜血,暴餍至极。百余年前,被当时的两大散仙─姑射夫人和南山仙尊联手诛灭在苗疆月海之中,怎么会在几十年后再度出现呢?

雾宗首座南宫明空迷惑不解,问道:“掌门师兄,峨嵋山乃是天剑派基业所在,戒备森严,怎么能被妖人潜伏眼皮底下修炼而茫然不知呢?此事着实离奇古怪。”

叶木大师缓缓说道:“南宫师弟所言,我当时也曾虑及,但是寒星道长言之凿凿,绝非说假,再说此事关系到天剑派一门荣辱,他贵为天剑派掌门,怎么会编排自己的不是呢?”

众人纷纷点头,均觉此言不差,大家互相对视,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邪魔如此胆大妄为,莫非平静许久的中土真的即将大变么?

羽凝霜秀眉微蹙,说道:“掌门师兄,此事后来如何?”

叶木大师说道:“当时因兹事体大,为确证真相,我便派云阳子师弟秘密出山,查访真相。数年之后,终于得到消息,在漠北边陲确有妖人出没,但是势力弱小,不似大奸巨邪之辈。

“后来,云阳子师弟转而寻觅他处,直到年前不久,突然得到消息,说是陕南有妖邪出没,云阳子师弟闻讯前往调查,数月以来,进展极慢,少有消息传回。

“这次传信回总门,涉及诸般怪事,煞是诡异,以我揣测,这些事件似乎有所关联,信中所提及的惨案发生之地,般若寺深居太白山,青龙十八坞向来盘踞在长江水道,逐花谷位于巫山一带,而紫萝谷地处云梦泽,这几处地方相距甚远,若在短时间中发生,想必是妖人有计画的图谋!”

众人讶声四起,心中震惊万分,若真是如此,那么邪魔生变岂不是就在眼前?

南宫明空脸色急变,说道:“掌门师兄,此事非同小可,现在警讯传来,咱们仙瑶门必须马上做出防范对策,绝对不可大意轻敌。”

司凌宇说道:“林师弟所言极是,幸好我仙瑶门远谋深虑,早有打算,自两百年前开门广纳良才,到如今人丁兴旺,后备力量十分充沛,即便是邪魔侵犯,也绝难讨得了便宜去,所以只要我们早有提防,哪怕什么妖魔鬼怪之辈?”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叶木大师环视一周,说道:“话是如此,但是当年邪魔肆孽猖獗之景,想必各位师弟还没有忘却吧?不提其他,仅是与天狼魔君齐名的魔门七大凶妖,气焰之嚣张,绝非浪得虚名。所以大家不可掉以轻心,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诸人大凛,齐齐躬身诺诺。

叶木大师沉吟片刻,说道:“各位回去后,吩咐下去,非有重要事情,尽量不要出山,以防为妖孽所趁。

“另外,林师弟负责总门防御职责,这段时间务必小心行事,加强人手看守各进出关口要道。此事我会吩咐玄机堂配合你做好准备。”

林仲岳恭声答道:“谨遵掌门师兄法旨。”

叶木大师说道:“此间事了,各位师弟就此返回吧。”众人起身施礼之后,纷纷离开。

左言悄悄走进大殿,低声说道:“师父,各位师叔都已经离开了。”

叶木大师沉坐良久,缓缓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言儿,一场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左言挺起胸膛,说道:“师父,不管是什么邪魔歪道,若是胆敢侵犯仙瑶门,弟子一定以剑诛之,誓死扞卫总门安危。”

叶木大师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神情,说道:“言儿,你这次比试大赛中勇夺桂冠,师父十分高兴。但是遇事尚少,经验欠缺。以后若有机会……”说到这里,叶木大师略为顿了顿,接着说道:“算了,此事以后再说。师父有些劳累,你先下去吧。”

左言微微一怔,觉得师父今日自接到传信以来,心事重重,眉宇间隐约可见淡淡的隐忧。本来想询问两句,此刻见师父面现憔悴,不忍打搅,于是躬身施礼退出,小心翼翼的关好门。

殿外天风激荡,呼啸翻滚,急掠而过。

左言站在观云台高处,回头眺望议事大殿。

往常看上去金碧辉煌的大殿,今天不知怎的,竟有些黯然失色。也许是连日暴风雪影响使然吧……

他甩甩头,缓缓走下楼台,消失在云雾之中。

寒风凛凛,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漫空飘舞而落。

远远望去,整个庐山似乎都沉寂在茫茫雪色之下,天边却有一抹鲜红的彤云,分外艳丽怪诞。

第五章 兴师问罪

庐山脚下,紫烟镇。

晌午时分,一群身着各色衣饰的人连袂而来,其中有道有俗,还有些僧人,他们当街穿过,一个个气宇轩昂,面色冷肃,直奔山门。

值守山门的弟子见到这么多的人,都有些诧异,当中一个年长者迎下石阶,揖手问道:“这里是仙瑶门,请问各位所来何事?”

其中一个中年短须男子越众而出,朗声说道:“在下紫萝谷元衡,这里有天剑派紫玄真人、太清观青虚道长、般若寺金梵大师等,携带门下徒众前来拜访仙瑶门叶木大师尊驾,烦请通报。”

那弟子瞠目结舌,这些人都是各派的掌门,无一不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平素极难一睹真容,怎么今天突然一下子就来了四位?

他定定神,躬身说道:“各位大师请稍候,弟子马上通报。”说罢吩咐旁边诸位弟子,将四派人等迎进山门茶水款待,自己则飞也似的奔进去上报。

当今神州正道门派十分众多,尤以六派最为出名,分别是峨嵋山天剑派、崂山太清观、南海九凤庵、太白山般若寺、云梦泽紫萝谷以及庐山仙瑶门。

其中南海九凤庵远离大陆,孤悬海外,极少参与中土大事,而般若寺和太清观一佛一道,平素约束弟子门徒清心寡欲,潜心修行,并不多现于江湖,因此说起来,倒是天剑派和紫萝谷威名稍盛,隐隐压过其他诸派。

不多时,叶木大师带领五宗首座及长老急匆匆赶来。

一进门,叶木大师就高声说道:“叶木不知各位尊驾莅临,未能远迎,还望恕罪。”边说边大步走来。

四派掌门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起立,各人神色严肃。

青虚道长揖手说道:“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叶道兄多时不见,依旧风采不凡,犹胜往昔啊。”

他说话时脸色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叶木大师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动,大感疑惑,当下呵呵一笑,转向其他人等说话。

元衡真君、紫玄真人和金梵大师逐一上前见礼,众人嘘寒问暖一番,坐下说话,旁边有侍童奉上香茗。

几位掌门身后的门徒却不似掌门,简单施礼之后,面色冰寒,隐隐含有敌意。

叶木大师心中非常惊讶,仙瑶门和四派加上南海九凤庵,并称当世六大正派,威名显赫,这些后辈弟子有不少都是旧识,平素对自己极为敬重,六派聚会之时,只要远远望见,早就奔过来行礼,怎么今日突如其来,连称呼也似乎十分勉强,真是怪事,他眉头微皱,藉着敬茶的机会,心中急速盘算。

叶木大师放下香茗,笑道:“各位,数日来鄱阳湖一带突降百年不遇的罕见暴雪,通行不便,诸位想必路上多费周章吧?”

此话隐喻双关,庐山一带大雪封山,若是没有大事,没有人会选择此时上山,更何况是四派联合不请而来,气氛怪诞,更是大异往常。

华山元衡真君说道:“大师所说不差,咱们这一路上,确实寒冷湿滑,颇费周折,不过大家一心赶路,也就不以为甚。

“嘿嘿,庐山今年气候突变,与以往大不一样。”他这话似乎相当客气,但语气之间有些阴阳怪气,似乎另有所指。

叶木大师听他话语不善,又觉察到诸派帮众的神色煞是古怪,心中不由一沉。

天剑派紫玄真人开口说道:“叶掌门,入秋以来,中土迭出惨案,不知道贵派是否知道详情?”

叶木大师说道:“仙瑶门虽地处江南一隅,但凡关系中土局势之大事,从来都是不敢马虎。真人所说之事,敝派日前方知,详情还请真人说明。”

紫玄真人淡淡一笑,说道:“贵派尊为神州正道统领,向来行事公正,赏罚严明,令我等诸派十分敬仰。因此闻听诸件惨案之后,不敢久停,我等四派商议之下,决定赶往庐山,和叶掌门一同商量此事。”

叶木大师心中大奇,紫玄真人乃天剑派掌门,行事素来果断坚毅,工于心计,怎地现在有些吞吞吐吐,绕着弯儿说话,让人摸不着边际。

叶木大师心念电转,隐忧徒生,当下朗声笑道:“紫玄道兄言重了,仙瑶门承蒙诸派看重,叶某诚惶诚恐,汗颜不已,咱们五派早结同盟,进退一心,但凡涉及江湖正义,仙瑶门绝不推辞,愿附骥尾,请紫玄道兄明示。”

紫玄真人微微一笑,说道:“叶掌门说得好,有此一言足矣。世人多说叶掌门行事公正无私、刚正不阿,我等素为敬佩。”

般若寺金梵大师站起身来,躬身合掌说道:“叶掌门,月前我般若寺下寺突遭袭击,迦罗堂首座上智师侄率众围追敌寇,不料却被入侵者出杀手击成重伤,胸骨尽断。其余门徒上下共计二十余名四肢皆卸,惨痛哀号致死,凶手逃之夭夭。

“可怜上智师侄拼命逃脱追杀,返回寺中,却因伤势过重而告不治,涅磐西去。什么人和我般若寺有此等深仇大恨?”随即一声佛号,悲声大起。

叶木大师心下黯然,正要说话,元衡真君抢先说道:“十月二十,我紫萝谷一众人有事外出,却被妖人暗算偷袭,众弟子闻讯奋起抵御,唐宇冉长老一马当先,奋勇抗敌。

“岂知敌人实力高的出奇,唐长老力战之下,却被来敌斩断全身经脉,元婴被夺,不幸命丧。紫萝谷上下同仇敌忾,发誓要将凶手缉拿归案,解尸于唐长老墓前,告慰他在天之灵。”

他说到后来,声疾语厉,竟然设下毒誓,大有不达目的绝不甘休之势。

四派诸门徒弟子听到这里,群情激愤,目中泪光闪动,有些关系深厚者已呜咽出声,响成一片。

叶木大师心下戚戚,安慰道:“两位掌门请节哀顺变,叶木代表仙瑶门上下向两位致哀。”

说罢起身微微一欠,身后诸首座及长老弟子纷纷垂目哀悼。

金梵大师合掌道:“不敢,只是此事尚请叶掌门伸手主持公道。”

元衡真君说道:“希望叶掌门秉公处置,惩处真凶,以告慰唐长老在天之灵,元衡感激不尽,元衡在这里先行代表紫萝谷上下谢过叶掌门。”

叶木大师心中震惊,忙说道:“元衡道兄这是哪里话?除魔卫道本是我们正派不二肩责,哪里用得着如此大礼?”

元衡真君只顾说完,退后坐下。

事到如今,堂上各宗首座、长老及弟子等诸人都隐隐觉察出,这四派此番前来,目标竟是直指仙瑶门!

大家面面相觑,防范之意渐起。

叶木大师察颜辨色,约略猜出此次四派联合而来,是天剑派紫玄真人主谋,想到这里,他朝一旁的崂山青虚道长看去,问道:“青虚道兄,莫非你们太清观中也发生了意外?”

青虚道长说道:“这倒没有。”他欲言又止,似乎别有隐情似的。

紫玄真人接过话题,说道:“叶掌门,除过般若寺和紫萝谷惨案外,尚有七八宗惨变。这些事情发生在各处,距离遥远。但是细查之下,却被老夫发现一个共同点。”

“是么?”叶木大师稳稳说道,“请紫玄道兄赐教。”

紫玄真人缓缓环视一周,一字一句的说道:“所有受害者都是肢体被残,伤口深入六腑五脏,作五花青紫状!”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

叶木大师心中惊骇,忙问道:“道兄说的可是五阴魔手?”

“不错,正是五阴魔手!”紫玄真人沉声说道。

仙瑶门各宗人等闻言色变,不过大部分都显露出不相信的神情,大家不由自主地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四派连袂而来,果然有所图谋,因为叶木掌门在场,不好出言反讥,当下神色一紧,场中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叶木大师十分震惊,脸上却不露声色,沉着的问道:“紫玄道兄,普天之下,五阴魔手只有一个人会使,而他就隐居在我仙瑶门中,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青虚道长轻咳两声,缓缓说道:“叶兄,此事贫道曾亲眼目睹。上月中旬,泰山附近一个门派‘无涯门’突然遭到灭门,全派上下百余人一夜之间全部毙命,身上爆开,的确是五阴魔手所为,以此看来,的确是那老魔所为。”

天剑派、般若寺、紫萝谷等三派门下顿时面色不善,怒意勃然,唯有崂山太清观青虚道长和几名弟子脸色平和,相反隐隐还有忧虑之色。

元衡真君冷冷说道:“五阴魔手天下无二,即使是元衡看错了,难道金梵大师也眼花了不成?

“再说另有七八件惨案都是一般情形,总不至于大家都是讹传吧?”

金梵大师唱个佛号,说道:“叶掌门,当年老魔被诸派围攻落败遭擒,经过大家一致商议同意,囚禁在你庐山之中,以老衲愚见,那老魔当不致再传弟子出去惹祸吧?”语气咄咄逼人,言下之意竟似对仙瑶门产生疑心。

叶木大师涵养再好,也有些动怒,这些人莫名其妙找上门来,气势汹汹,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当下脸色一沉,缓缓说道:“不敢,叶木胆子再大,也不敢和邪魔为伍,门下弟子更无人和老魔头来往。

“般若寺、紫萝谷突出惨案,叶木闻听心中不安,唯盼苍天有眼,早日得缚真凶,仙瑶门和诸派同属正道,岂会和邪魔妖孽同流合污?各位如此怀疑,莫非是不相信老夫所说之话?”

元衡真君冷哼一声,正要接话。

青虚道长见大家越说越僵,眼看就要谈崩,急忙插话说道:“各位不必急躁,有话慢慢说,再说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一切都尚未确定,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众人脸色稍霁,缓缓坐下。

青虚道长暗松一口气,说道:“道兄,此事关系重大。以贫道之见,不如请各位掌门去查看囚禁老魔头处所,看明情况,若是安然无恙,那就另有隐情了,道兄,你看如何?”

叶木大师衡量利害关系,觉得眼下三派既起疑心,若不让他们亲眼见到,只怕今日之事难以善了,这里是仙瑶门所在,自不怕他们翻脸动手,只是若是传扬开去,对仙瑶门极为不利。

想到这里,叶木缓缓站起,说道:“既是如此,那叶木就带领诸位掌门前去察看,不过后山乃仙瑶门重地,平时连弟子们也不得私自前往,所以各位掌门请各选择一名弟子随身即可,其余人等暂时在这里歇息一阵。”说完,对林仲岳说道:“林师弟就留在这里陪陪各位远客吧。”

林仲岳自是明白话意,躬身应诺。

叶木大师淡淡说道:“各位掌门请随老夫来。”说罢当先而行,走出厅堂,御空而起,直往后山去了。

元衡等人相视一眼,交代门下弟子几句,纷纷跟随而上。司凌宇、羽凝霜、南宫明空以及云灵子等人也跟了下去。

灰暗的天空一片沉寂,白雪纷纷扬扬洒落,寒意逼人。

落雁峰兀立,已被漫天飞雪淹没。

一行黑影从远处急速掠来,“嗖嗖”声响,划空而过,朝落雁峰飞来。

叶木大师当先而行,一脸凝重,望着逐渐靠近的落雁峰,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奇怪的悸动,老魔头囚禁在落雁峰中奇阵之中,绝难脱困而出,绝对不会为祸中土。

可是四派联合而来,以他们掌门尊崇身分来看,所说之事应该不是虚言,难道说那老魔头真的暗中逃遁了不成?他心绪不宁,患得患失。

身后青虚道长陪同元衡真君等人飞来,一路沉默无语,青虚道长想说话,可看看大家都是一脸沉重,将话语吞回腹中不提。

片刻间,叶木大师已落下地面,停在一片广袤的森林旁。

随后众人纷纷落地,放眼望去,这片森林一眼望不到头,盘根错节,树枝到处缠绕在一起,几乎看不到进路。

森林里面漆黑一团,散发出一种怪异的气息,似乎隐藏有无数怪诞凶猛的野兽一般。

叶木大师望着眼前树木,淡淡说道:“这里就是囚禁老魔头之地─死沼林。”

众人闻言,无不悚然动容,传说中死沼林内藏沼泽,鹅毛不浮,其内恶瘴气弥漫,终年不散,凡人落入死沼林中,极难生存,以如此险恶之地做为囚禁十恶不赦的凶魔场所,再合适不过了。

叶木大师说道:“想必大家也听说过,当年为了保证老魔无法脱困,特意在死沼林中布下‘九宫困龙大阵’。

“其中迷途九宫,按照奇门遁甲之术,大阵共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通道,按照时辰不断变化,每道门都通向截然不同的地方,吉凶莫测,其中只有一道是生门,所以说凡是进入大阵之人,绝难逃出,除非……”

元衡真君问道:“除非什么?”

叶木大师横扫了他一眼,说道:“除非能找到阵眼所在,并且在对应的时辰中将它破坏,这才可以破解大阵。

“可是这几个关节必须计算准确方可,否则时辰一过,原先的生门反而会变化成死门,不仅困在阵中之人无法解脱,就连破阵者也会招致杀身之祸,是以极为凶险。”

众人绕过丛林,顺着小溪缓缓走入,一股阴凉气息弥漫开来,将众人包围在内,元衡真君等人暗暗心惊,全神戒备以防不测。

叶木大师却察觉到一丝异常,按说现在距离九宫困龙大阵越来越近,理应寒气大盛才对,可是现在寒意并没有增加多少,想及此处,他脚下加劲,快步如飞的向前奔去。

小溪的尽头是那个寒潭,水波不兴,显得分外的安静。

叶木大师举目望去,心中大骇。

寒潭中央小沙洲上的几根矮木,竟然不翼而飞了!

第六章 无妄之灾

寒潭中间的小沙洲上空荡荡一片,只在中心位置留下几个小坑。

叶木大师心中一凛,顾不上说话,飞身纵起,落在沙洲上,他脚下一紧,绕着沙洲转起来,左进右退,忽前忽后,明明可以直接走到的地方,偏偏绕来绕去的,到最后,叶木大师终于来到沙洲中心,凝目看了片刻,伏下腰细查。

叶木大师这一反常举动,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紫玄真人等人交换一下眼色,纷纷纵到小沙洲上,看着叶木大师忙碌。

青虚道长问道:“道兄,你这是?”

叶木大师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忽地纵身飞起,靠近死沼林,他双手齐动,默念咒语,片刻之后,死沼林一阵摇晃,低响过后,幽暗深邃的树林中赫然出现一道狭窄的通道。

叶木大师身形如电,急速穿越进去,他身后诸人亦都察觉情况有异,纷纷随后飞入。

穿过幽长的黑暗密林,眼前出现一大片弥漫着雾气的黑泥沼泽地,放眼望去,无数巨大的气泡从沼泽底浮起,“轰”然炸裂,黑泥四溅,就在沼泽中间,一只带着顶棚的浮舟漫无目的的飘摇着,缓缓摇晃。

叶木大师脸色大变,煞白一片,他急匆匆跃上浮舟,仔细一看,顿时僵立在当场,喃喃自语道:“难道他……他真的还是……”顿了顿,他回头吩咐道:“各位师弟,马上彻底搜查黑泥沼泽。”

各宗首座从他脸色上已然察觉事情不妙,当下应诺一声,驱剑飞起,围绕着沼泽地盘旋搜索起来。

沼泽上空雾气腾腾,穷极目力也难以看到三丈开外,众人驱剑疾飞,划破沉寂的沼泽,只见一道道身影穿飞急掠,身后留下纵横交错的白线。

不多时,诸人接二连三的降落下来,上前覆命,结果如出一辙,偌大的沼泽地中果然人去楼空!

叶木大师身形微微一晃,手脚冰凉,他缓缓转过身,飞到站在沼泽众人身旁。

青虚道长迎上来,关切地问道:“叶木道兄,怎么了?”

叶木大师慢慢说道:“角蟾老祖从死沼林中逃脱了……”

“什么?”青虚道长大惊失色,说道:“难道那些惨案真的是他做的?”

叶木大师木立无语,脸上阴云遍布。

其余诸人听到后,神色悚然。

紫玄真人问道:“死沼林和九宫困龙大阵真的无法困住老魔头?”

叶木大师面如死灰,强自镇定的说道:“阵眼已破,大阵威力全消。角蟾老祖杳无踪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毙命在死沼林中,第二则是……是从死沼林中逃走了。”

这下子就像捅了马蜂窝一般,元衡真君、金梵大师等人怒形于色。

元衡真君嘿嘿冷笑,说道:“笑话!角蟾老祖什么人物,哪会死在死沼林中?当年恒山一役,五大门派联手,才制服角蟾老祖,他修为功力何等高深!现在叶掌门竟说此獠丧命在死沼林中,谁会相信?”

司凌宇冷冷说道:“真君是一派掌门,说话务必有真凭实据。难道你亲眼见到角蟾老祖大开杀戒了么?”

元衡真君哈哈大笑,说道:“老夫没有见到袭击者的真面目,但是五阴魔手还是认得的。

“请问,当今世上除了角蟾老祖,还有谁会使出五阴魔手?莫非除了老魔本人,竟另外有人学会了五阴魔手么?”

金梵大师沉声问道:“难道你们仙瑶门中真的有人偷师学艺?”

偷师学艺向来是极大的罪名,尤其是向大邪巨奸之类的邪魔学艺,更是被正派所不容,所以这项罪名大的出奇,对于偷艺者所在门派更是奇耻大辱,无法容忍。

果不其然,金梵大师这么一说,叶木大师脸上猛地出现一丝怒意,而他身后的仙瑶门众首座、长老及一干弟子们目若喷火,直欲上前动手。

青虚道长眉毛一掀,急忙走前两步,横在两帮人中间,打着圆场说道:“诸位息怒,大家都是世间一派之尊,切莫忘了自己的身分,眼下角蟾老祖已然逃遁,为祸中土,为避免再生祸端,咱们还是先行想办法擒拿此獠要紧。”

元衡真君并不理会,高声说道:“此事一是一、二是二。先查明角蟾老祖是怎么逃脱也是紧要之事,依照叶掌门先前所说,要想破解九宫困龙大阵必须有外人帮助方可,那么这个外人到底是谁,叶掌门是否知晓?”

叶木大师脸上闪过一道青气,冷冷说道:“照真君之意,当是怀疑我仙瑶门出了内奸不成?”

元衡真君鼻孔中轻哼一声,说道:“角蟾老祖囚禁在仙瑶门后山禁地之中,外人谁能接近,更别说施救了。”

南宫明空再也忍耐不住,顾不得许多,出列说道:“真君远道而来是为客人,仙瑶门于情于理都会热情接待,不过若是来意不善,在仙瑶门中肆意妄为,随便讥讽,那可就大失礼仪了,仙瑶门欢迎客人,可是不欢迎不懂礼数的外人。”

元衡真君大怒,脸色一变,当即就要发作。

金梵大师说道:“哼,有理天下可行,无理寸步难行。老衲等人以礼相见,已是按照江湖规矩办事,现在老魔头在你们仙瑶门眼皮下轻易逃脱,出外肆意杀戮,惹下大祸,此事不管怎么说,你们仙瑶门都逃不了干系!

“若是传扬出去,想必不仅仅是对贵派名誉有损,我想凡是遭受角蟾老祖毒手的门派,都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还是请贵派给个解释才好,元衡真君所言并不为过。”

叶木大师钢牙紧咬,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来,不管四派来意如何,此事自己的确是难以推卸责任。

元衡真君火上浇油,阴森道:“怎么,难道叶掌门还要包庇不成?”

青虚道长着急的直搓双手,双方针锋相对,万一就此动起手来,可就难以收拾局面了。

他走到叶木大师身前,压低声音说道:“道兄,事关重大,请三思而后行。切莫因一时痛快而导致弥天大祸啊!眼下紧要之务,应该同心对外,而不是互相内讧。”

紫玄真人施施然越众而出,说道:“叶掌门,金梵大师和元衡真君说的是,角蟾老祖既然逃脱,必然有人暗中接应,此人歹毒心肠,绝非我正派之士。

“再者此人必定潜伏在你门中甚久,才有机会在不知不觉之间破解大阵,就为贵派着想,也应该查出帮凶,铲除内患才是,不知道叶掌门意下如何?”

叶木大师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他老脸阴沉,一字一句的说道:“好,就照真人所言。”

说罢转过脸来,对着司凌宇说道:“司师弟,你主掌总门刑罚事宜,由你来办,速速召来与此相关人等,当面查问,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是奸细内应!”

司凌宇为难的说道:“掌门师兄,这……”

叶木大师脸色铁青,叱喝道:“这什么?我仙瑶门行事光明磊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快快去办!”

司凌宇大凛,领命而去,不多时,远远奔来一群人,见过叶木大师之后即垂手站在一旁,场中气氛沉闷的令人难以忍受,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天空中雪花飞舞,似乎下的更大了,叶木大师静静的站在雪地里,早已须眉皆白,浑若一座雪雕一般,身后众首座、长老互相张望,无奈都没有良策对应。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终于司凌宇带着几名弟子赶来,他走到叶木大师面前说道:“师兄,凡与此有关人等全部到齐,您看关于角蟾老祖的事……”

叶木大师摆摆手,说道:“不必顾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索性说明,司师弟就当着众位掌门的面,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司凌宇答道:“是。”

说完话走到众弟子面前,环视一周后,朗声说道:“召大家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询问。为了我仙瑶门的清誉,希望各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隐瞒不报者,视为蔑视门规,必以重律惩罚。

“这几位是般若寺、紫萝谷、天剑派和崂山太清观的掌门,所以大家一定想清楚后再回答。”

段逸鸣也混在人群之中,本来低头聆听,突然间听到“崂山太清观”几个字,顿时想起结义兄弟韦叔季,忍不住抬头望去。

恰在此时,青虚道长身侧一个少年也举目扫来,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登时僵住,旋即大喜过望,原来那少年果真是韦叔季!

两人皆是惊喜交加,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见面,无奈场面特殊,不能打招呼,只好点头示意,四目之中满是喜悦。

司凌宇说道:“落雁峰后山历来是我们仙瑶门的禁地,平素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是门中禁律,各位弟子进门时都曾经被严正告诫过。”

他说话时眼角稍微瞄了四派所在方向,他这话一方面是叙述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暗中向四派讲明己方的态度。

元衡真君、金梵大师等人眼中揉不得沙子,这等弦外之音如何听不明白?两人面现不屑,微微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他这番话掀起了不小的回应,弟子们嗡声一片,众弟子虽然都曾经被长辈们严厉告诫不得擅闯后山,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知之不详。

往常大家恪及闸规,不敢公开讨论此事,大都是在私底下悄悄议论,现在司凌宇公开提起此事,众弟子一个个都凝神详听,大家互相交换着征询的眼色,但是得到的基本上都是否定的答案,大家好奇心大动,都伸长脖子聆听司凌宇说话。

段逸鸣心中一动,落雁峰后山,这不是死沼林所在之地么?死沼林之中隐藏着,不,是囚禁着那个神秘老者,难道此事和他有关系吗?想到这里,他心头急跳,急忙埋下头去。

司凌宇接着说道:“可能大家都知道,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落雁峰后山死沼林中囚禁着一个凶名昭炽的魔头─角蟾老祖。”此言一出,众弟子不禁悚然动容,发出一片惊呼声。

青虚道长看在眼中,心中隐约猜出,看来这件事果然极其隐密,即使是仙瑶门中弟子大多也不知情,他老眉稍舒,朝一旁的紫玄真人看去,只见紫玄真人面无表情,嘴角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嘲笑意味。

青虚道长心中一沉,暗中摇头,他转向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两人则是一脸的不以为然,目光远望,分明并不相信司凌宇之话。

“无量天尊。”青虚道长暗自叹气,心中不住默念道号。

司凌宇说道:“角蟾老祖在数百年前是中土一大邪魔,行事怪异,凶残暴戾,杀人如草芥,为天下正道所不容。

“有鉴于此,当年各大正派联合出手,终将老魔擒获,囚禁在我仙瑶门落雁峰后山之中。为防不测,特别严令弟子不得擅自闯入,此后两百年一直平安无事,孰料数月前老魔突然出逃。

“今日天剑派、紫萝谷、般若寺以及崂山太清观诸位掌门携众前来,方知老魔在外接连制造数起惨案。此事关系重大,若有知情者马上禀报,若是隐瞒不报,被查出来,当依门规严惩不贷。”他鹰目含威,缓缓从人群中扫过。

司凌宇执掌门中刑罚戒律,奖罚严明,向来不徇私情,面色极为严肃,举手投足之间别有一番威严气势,是以门中弟子都十分敬畏他。此刻见他寒目扫来,无不心头突突直跳,低下头去。

段逸鸣脸色大变,顷刻间变得苍白无比,毫无血色,旁边的明性看在眼中,还以为他修为尚浅,受不得此间凛冽的酷寒,于是暗中关切地问道:“小师弟,你怎么了?”一边握住段逸鸣手掌,将真力渡过去。

段逸鸣缓缓摇头,抽出手掌,低声说道:“四师兄,我……我没事。”

明性未及多想,说道:“没事就好。”

元衡真君突然讥讽道:“叶掌门,若以此办法查找内应奸细,只怕找上十天半月也不会查出来。”

司凌宇脸色一沉,冷冷说道:“真君不必多心。此事若有仙瑶门弟子参与,司某身具刑罚职责,必会查个清楚,给各位掌门一个交代,也不枉各位远道而来。”

这话说的不亢不卑,把元衡真君顶得直翻白眼,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口气,恨恨说道:“那好。有你这番话,元衡和各位掌门也就放心了。我们静候司道兄的佳音了。”说罢一拂袖,走开几步。

司凌宇看着站立在大雪中的诸弟子,心中暗暗焦急,这样拖延下去,不仅被其他四派耻笑不说,就连叶木掌门也难以下场交代,当下钢牙一咬,厉声喝道:“我仙瑶门自建派以来,从无欺师叛门之事发生。眼下关系到仙瑶门声誉,若不再自首,休怪司凌宇使出‘大刑手’了。”

众弟子哗然,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

而各宗首座及长老也同时震惊,悲凉之意陡升。

这“大刑手”顾名思义,本是门中一种极其毒辣的刑术,专门用来惩戒不思悔过的弟子之用。

使用时,以无上真力侵入犯下重罪弟子经脉之中,逆向强行冲入,如刀剑肆意砍刺一般,受罚者痛楚难当,生不如死;不出一刻钟,经脉必会痉挛不止,痛哭哀号,犹如鬼哭狼嚎一般难以忍受,从而乖乖伏法,从无失手。但是经此惩罚之后,经脉大损,从此再也无法修炼仙家道法。

司凌宇这么说,分明决定了所有在场弟子的命运,大家就像一群待宰羔羊一般,落入逃无可逃、申无可诉的境地,众弟子惊慌失措,可是又不敢动作,一时间绝望、恐惧、悲愤等诸般情绪交织在一起,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羽凝霜等人心神大震,忍不住扭头朝叶木大师看去,希望他能出面制止。

可是叶木大师面色平静,一言不发,任由大雪落在身上,远远望去,他就像一尊雕像,浑身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息,令人不敢直面。

青虚道长明白叶木大师心中所想,想劝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暗叹一声,转开视线朝远处看去。

苍茫天宇分外的阴沉,劲风吹着大雪飘飞而落,寒意逼人。

元衡真君、金梵大师也曾听说过“大刑手”的惨厉,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也有些不忍,但旋即又被仇恨淹没一切。

紫玄真人眼中奇光闪动,心中并不相信司凌宇会真的下手,大约只是做做样子应付差事而已,他双手负背,优哉游哉的看着眼前一切。

司凌宇等待片刻,眼光渐冷,他分明察觉到身后数十双眼睛的压力,有怜悯、有仇恨、有无动于衷,也有幸灾乐祸,他的心里也在流血,其实这些弟子都是精英,前途无量,他也不愿意让他们从此断绝修行之望。只是眼下形势所逼,不得不违心去做。

司凌宇心一横,说道:“密宗弟子明悟出列!”声音不大,却非常的清晰有力。

明悟浑身大震,缓缓走出行列,面色雪白,躬身说道:“密宗弟子明悟见过司师伯。”

司凌宇面无表情的问道:“方才所说你都听清了?”

明悟答道:“弟子都听清了。”

司凌宇点点头,说道:“好,那就由你开始,你知道有谁曾偷入落雁峰后山死沼林吗?”

明悟低声说道:“弟子不知。”

司凌宇沉声说道:“你身为密宗大弟子,有责任管教诸位师弟,若其中有人私自参与此事,希望你不要袒护,以免波及无辜。你想清楚再回答不迟。”

明悟抬起头,朝众师弟看去,一边缓缓摇头,咬牙说道:“禀司师伯,师弟们不会做出如此欺师灭祖的事情。”

司凌宇脸面铁青,缓缓说道:“好,那就休怪师伯无情了!”说罢走到明悟身前,举起手掌,就要落下。

众弟子不忍目睹,纷纷闭上眼睛,侧过脸去。

场中气氛突然凝固,静得出奇,只能听到雪花坠地时发出的极轻微的声响。

云灵子双目怒张,再也忍耐不住,张嘴就要大喊。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喊声:“司师伯且慢动手!”

众人齐齐一震,侧目望去,只见一个少年缓缓从人群中走出,停在司凌宇面前。

云灵子心弦狂震,这人分明就是段逸鸣,他急忙喊道:“段逸鸣,你做什么?这是门中刑罚大事,不是你出面说话时机,你快快退下!”说到后来,云灵子声色俱厉,面孔不住痉挛着。

“小师弟,你快回来。”明性等人大急,纷纷呼叫起来。

段逸鸣惨然一笑,“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众人大奇,无数目光灼灼的盯在他身上,大家都认出,跪在雪地里的弱小少年,赫然就是上次比试大赛上惹下麻烦的密宗新进弟子,就连原本不瞧一眼的叶木大师也掉头看来。

小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奔过来,围绕着段逸鸣不断尖叫。

明悟一怔,急忙催促道:“小师弟,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快起来。”

云灵子惊诧莫名,问道:“你……”

段逸鸣慢慢说道:“云师叔,逸鸣对不住您,辜负您老的企盼了。”说罢转向司凌宇,说道:“司师伯,不肖弟子段逸鸣前来领罪,请司师伯惩处。”

司凌宇大为惊讶,望着地上这个弟子,问道:“你有何罪?”

段逸鸣说道:“落雁峰后山死沼林中的老先生是……是弟子放走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都惊骇异常。

“竟然真有此事?”叶木大师悚然动容,仙瑶门中真的出了内应奸细!他心中一沉,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耳畔似乎听到四派发出的嘲笑声和戏弄声,他脸色煞白,越来越冷。

云灵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跃到段逸鸣身旁,追问道:“什么?你……你说什么?”

段逸鸣垂头说道:“死沼林中囚禁的老先生,是弟子私自放走的。”

云灵子如遭重击,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几乎摔倒,他惨笑道:“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他一时转不过弯,平时老实巴交的段逸鸣,怎么会做出这等天人共谴的恶事来?

司凌宇阴着脸,问道:“跪下何人?”

段逸鸣说道:“弟子密宗段逸鸣。”

第七章 放逐冰窟

段逸鸣满心愧疚,虽然是低头跪倒在雪地上,但是分明能十分清楚的感受到周围数十双无形的眼神,如泰山一般重重压在身上。

明悟等密宗弟子们皆瞠目结舌,呆呆的看着段逸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小师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明性奔出人群,惶急的问道:“小师弟,你……你怎么可能?”

段逸鸣羞愧的看着众师兄,说道:“各位师兄,逸鸣……”

司凌宇脸色铁青,喝道:“无关弟子退下!”

明性心中大凛,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瞧了瞧段逸鸣,缓缓退回去。

司凌宇沉声说道:“刑罚重地,不容侵犯,若是再有人擅自闯入,以门规律例伺候!”

明性等人不敢再多言,紧靠在一起,望着雪地里的两人,仓皇间无计可施。他们朝云灵子望去,只见平素嬉笑难见威严的云师叔,此刻是木立无语,怔怔的看着段逸鸣,老脸越来越暗,他双唇紧闭,慢慢退后。

仙瑶门刑罚之严,向来为弟子们所敬畏,即使是各宗首座以及长老们也不得随意干涉,在刑罚执行时,除非掌门亲自出马,其他人一概不得妄加评论,更别说是要阻止了。

司凌宇看着段逸鸣,冷冷说道:“既是如此,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将事情原委详细说来。”

段逸鸣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来,从初次夜遇怪物侵入万竹谷跟踪而下来到后山死沼林,偶见神秘老者,一直说到总门比试大赛之后再次见面时,被老者欺骗砍倒寒潭中小沙洲上的矮桃木。

他虽然心中慌乱内疚,不过事情经过诉说的十分详尽,只是中间把金芝马一事略去。

叶木大师缓缓走近,听他说到寒潭中沙洲上的矮桃木,不由又气又怒,冷声说道:“什么矮桃木?你可知道那九株矮木是什么吗?”

段逸鸣愕然,讷讷无语,不敢答话。

叶木大师厉声说道:“九株矮木都是罕见的陀灵木,正是它们组成了囚禁角蟾老祖的奇阵的阵眼所在─鱼龙眼!

“你砍倒了龙眼,嘿嘿,那九宫困龙大阵可就轻易被你破解了。当年数派掌门穷思幂想,耗用一月时间才布下的奇门阵法,竟被你这无知小儿随手化解。我仙瑶门中有你这样的好弟子,很好,很好!哈哈哈哈……”

叶木大师怒极反笑,笑音中却夹杂着明显的悲凉恼怒。

众人大骇,吃惊的望着已然失态的叶木大师,不敢说一句话,其中一些人隐隐约约觉察不不妙,一股不祥征兆缓缓升起。

云灵子老眉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和不安,不知不觉之间,双拳悄悄握紧,青筋毕露。

司凌宇不禁愕然,双眉微皱,本来想说出的话却咽了回去。

一旁的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牢牢盯住段逸鸣,怒意闪现,两眼冒火,恨不得把段逸鸣吞下肚去解恨。

金梵大师唱个佛号,出列说道:“叶掌门,既然已经查清事实,不知道按照贵派规矩,如何惩治这等不肖妄徒?”

元衡真君在一边怒气冲冲地说道:“就因为这顽劣弟子,轻而易举的放走了角蟾老祖这个大魔头,任他在外面肆意杀戮,枉死了多少人命?哼,不严厉惩处他,如何向死去的亡灵交代?

“再说一个小小妄徒竟敢擅闯门中禁地,而且稀里糊涂的放走囚禁数百余年的大魔头,九宫困龙大阵何等玄妙精微,凭他就能破解?此事说出去有几个人相信!想必其中另有他人,还请叶掌门明察!”

紫玄真人说道:“叶掌门,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所说的确在理。既然查出有弟子参与此事,不妨就此深究下去,找出幕后指使之人,以消弭隐患。似这等居心叵测、动机不良之辈,实在不宜继续留在贵派中。

“叶掌门,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请阁下秉公执法,以告慰屈死之人!”说罢冷眼旁观,看叶木大师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他这话冠冕堂皇,其实则是推波助澜,逼迫仙瑶门用自己的刀处罚门中弟子,将来即使有事也找不到自己头上,端的恶毒。大家心中亮若明镜,只是苦于把柄捏在对方手上,找不出理由反驳。

叶木大师惨然一笑,说道:“各位掌门说的好。也罢,今天叶木就给大家一个交代就是。”

说罢回过头来,对着司凌宇问道:“司师弟,依照总门刑罚律例,似这等欺师瞒祖,公然蔑视门规律例,妄闯禁地,暗通邪魔,再纵放魔头逃脱,隐瞒不报,任其在外残害苍生之辈,应该如何惩处?”

众人闻言浑身剧震,大家终于听出掌门话中含意,当是重罚绝不轻饶。云灵子脸色“唰”的变得灰白无比,看着叶木大师,心中震骇无比。

司凌宇心中震惊,微一思忖,缓缓说道:“依照总门刑罚律例第一宗第六条、第三宗第三条、第四宗第二条、第七宗第七条以及第八宗第六条之规定,凡违反单一条例者,应当处罚绝地面壁苦修悔过数载。

“两罪并论,则应该禁修玄功秘法,放逐苦寒之地受刑。若是数罪一并惩处,则……”

叶木大师冷声问道:“数罪并处,则如何?”

众人皆屏住呼吸,静静地聆听两人说话。

仙瑶门建派多少年以来,确有人曾经因违反宗规律例而受罚,但是像这般一连触犯五条之事,从无先例,即使是各宗首座以及诸位长老也是第一次见到。

司凌宇看到无数双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心底莫名其妙的泛起一丝不安,他马上警觉,暗吸一口气,收敛心神,缓缓说道:“五罪并处,则应该逐出仙瑶门……”

人群顿时大哗,议论声纷纷响起。

叶木大师双目皆赤,怒喝道:“你们议论什么?难道祖宗制定下的规矩,谁敢横加指责么?”

众人大骇,噤口不语。

叶木大师转过身,说道:“司师弟,门规律例无……”话音未落,就听到旁边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喊道:“掌门,请听云灵子一言。”

叶木大师一怔,阴着脸说道:“云师弟,这是刑罚重地,任何人不得妄自干涉,否则同罪论处,难道你忘了?”

云灵子直挺挺跪在地上,说道:“云灵子知道,但是请掌门听云灵子说完话,若是决定不变,请掌门降罪,任凭处置。”

叶木大师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盯着云灵子,冷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本座就听听。”

他说罢一拂袖,背过身去。

两人现在已经抛开师兄弟的关系,单纯以掌门和普通弟子的身分说话。

紧接着一阵跑动声,明悟、明性等弟子急速奔出,齐齐跪倒在云灵子身后。

云灵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多谢掌门,云灵子方才也是初次听到此事,不论如何,段逸鸣终究是我密宗弟子,他既触犯门规律例,云灵子身为密宗长老,平时督察不力,教导无方,自然脱不了干系,罪无可卸,所以稍时请一并惩处。此其一。”

叶木大师背对众人,依稀可以看到他的衣衫微微抖动,不知是寒风吹拂所致,还是另有原因。

事到如今,各宗首座及长老们都无法出言相劝,大家脸色齐暗,虽然颇为赞许云灵子所为,但是也同时考虑到叶木大师的一片苦心,舍弃一个入门不过两年有余的新进弟子,总比保全云灵子乃至一宗声誉来得容易,两者孰大孰小,其实是一目了然。

南宫明空心情沉重,低声说道:“云师弟,你这是何苦呢?”

云灵子充耳未闻,自顾说道:“其二,不论上当也罢、受骗也罢,段逸鸣终归是看不破贪念,以致为魔头所乘,利用其破解了九宫困龙大阵,此事他供认不讳,事实确凿,理应受罚。

“其三,段逸鸣事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延迟了挽救的可能性,以致酿下不可挽回的大错,罪加一等,并不为过。”

众人听到这里,皆是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先前见他跪倒雪地,以为是替段逸鸣求情,可是照着几句话来看,哪里是辩解求情,分明是赞同处罚。

大家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一时之间都莫名所以,疑惑的看着云灵子。

云灵子却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其余三罪尚不可如此定论。其一,段逸鸣并非故意触犯,实乃无心之为,罪不上暗通邪魔。

“其二,段逸鸣年少无知,以致受了角蟾老祖的欺骗,虽然事情确是他所做,但是应该分清性质,任其在外残害苍生更不是他所能料及的。

“其三,当日进入死沼林是因为追击不明怪物而出,绝非有意擅闯禁地,并不是公然和门规律例对抗,罪不当此啊!云灵子话了,请掌门慎重考虑刑罚适用范围。”

叶木大师浑身发抖,心中大为恼怒,自己一番苦心,云灵子不但不领情,反而执意强行出头、巧言辩解,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呼”的转过身,指着云灵子,怒气冲冲的说道:“云灵子,你身为密宗长老,平时管教不力,约束无方,以致门下出了这等顽劣逆徒。好,既然你主动请罪,甚好,本座今日就依你所请,一并惩处。”

说罢他对司凌宇喝道:“司师弟,刑罚开始。”

司凌宇踌躇不前,小心翼翼的说道:“掌门师兄,云灵子师弟所言不无道理。您看……”

叶木大师脸色变化,说道:“云灵子教导不力,处罚闭门面壁苦修悔过半年,段逸鸣无视门规戒律、擅自破解大阵、隐瞒不报三罪事实确凿,供认不讳,现三罪并罚,实在不宜再在仙瑶门中继续修行。故着令段逸鸣即日起,驱除出……”

“哈哈哈哈……”云灵子放声惨笑,大声说道:“掌门,仙瑶门中门规尚有一密例,云灵子恭敬请出!”说罢伸手取出仙剑,“喀嚓”一声,竟然插入自己左肩,直贯而出!

鲜血喷溅,飞出数尺开外落下,白茫茫的雪地上一片鲜红,恐怖醒目。

这一变故过于突然,大家不由得惊呼出声,睁大眼睛看着云灵子。

“云师叔!”段逸鸣哭喊出声,热泪纵横。

明悟等弟子更是魂飞魄散,慌成一团,大家纷纷跃起,奔到云灵子身旁,想替他包扎伤口,却被云灵子怒言喝退。

“你……”叶木大师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司凌宇心下惨然,急步走到叶木大师身边,说道:“掌门师兄,依照门规律例密例,任何人只要愿意自斩流血,均可以请出,替他人承担罪责。”

叶木大师没有料到事情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心中震怒异常,这个云灵子,为了维护一个新进弟子,竟然不顾一切,连十分隐密的密例也搬了出来,他脸色急变,半晌后才说道:“好,准许请出密例。”

司凌宇答道:“谨遵掌门法旨。”言毕转向云灵子,说道:“准许密宗长老云灵子请出密例。”

云灵子说道:“多谢,仙瑶门密例规定‘本门弟子触犯,不得轻易赦免。唯各宗长老及以上若欲宽免,必须流血以示诚意,而后自闭血脉一年,带刀不去,方可减免一等罪责,以观后效。’云灵子愿意承担罪责,望掌门见谅。”顿了顿说道:“请刑罚使赐法刀。”

众人同时动容,不约而同的叫出声来。

原来门中密例固然可以请出,但是请出者必须分担触犯门规弟子的罪责,也就是原本一人承担的分配给两人承担。

此人自闭血脉,法刀不去,自是无法复原,对一心修道向仙的修真者来说,是莫大的惩罚。

再者即使如此,犯规者也只是减免一等而已,并不能全部减免。所以虽然密例存在,但是极少有人动用。

司凌宇面容僵硬如石,缓缓说道:“密例一旦请出,需用法刀自闭血脉一年,罚期之内不得拔除,否则原罪加罚,罪加一等。请慎重考虑。”

云灵子仰头说道:“云灵子自愿受罚,因果已然想透。”

司凌宇说道:“好。”说罢反身抽出一双锋利短刀,递到云灵子手上。

段逸鸣泪眼模糊,哭喊道:“云师叔,您不可如此。逸鸣愚笨无知,犯下大错,该当一身承受惩罚,云师叔不可为逸鸣自伤法体。”

云灵子双眼圆瞪,轻斥道:“既知自己犯下大错,此后就须痛心悔过,彻悟罪责才是。

“云灵子选你入门,可不是听你说些不痛不痒的虚话。此后再犯,不须总门责罚,云灵子必当将你驱除出密宗。你可听清?”

段逸鸣心中大凛,抽泣道:“弟子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好。”云灵子不再言语,举起一把短刀,猛地刺入左肩琵琶骨,刀锋尽没,只留下刀柄露在外面,他浑身稍微一晃,咬牙挺住,接着左手一挥,短刀插入右肩,两道血痕“汩汩”流出,浸透衣衫。

司凌宇暗中叹口气,朗声说道:“密宗长老云灵子法刀加体,减免弟子段逸鸣罪责一等。

“段逸鸣擅自破解大阵、隐瞒不报等两罪并罚,特判罚其禁修玄功秘法三年,放逐寒冰洞受刑。在此期间,不得外出,否则罪加一等。密宗弟子段逸鸣即刻押往寒冰洞受刑。”

他说罢手一招,奔来两名弟子,就欲架起段逸鸣。

段逸鸣痛哭流泪,跪倒在地。对着云灵子磕了三个头,泣不成声:“云师叔,您……您老保重……”

云灵子看着他,神色平静,说道:“此去寒冰洞,可磨砺心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潜心静悟,以求早日悔过。”说罢闭上眼,说道:“你……你去吧。”

司凌宇做个手势,两名刑法弟子架起段逸鸣。

韦叔季好不容易见到段逸鸣,却看到眼前一幕惨烈的局面,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段逸鸣被架起,他才醒悟过来,急忙大喊:“段兄,段兄!你可要多保重啊!”

段逸鸣闻声转过脸来,朝他凄然一笑,随即被执法弟子带起,凌空掠飞而去,不多时已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小金紧追不舍,踏雪如飞而去,凄厉的尖叫声越来越低,终于消失在茫茫雪域尽头。

司凌宇说道:“密宗长老云灵子带刀不去,即刻返回万竹谷,刑罚执行完毕。”

云灵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躬身说道:“云灵子谨领法旨。”

南宫明空等人急忙奔近,说道:“云师弟,你速速回谷静养,此间事情不必再牵挂了。”众人说话时,脸色皆是激愤怒意。

云灵子强提精神,说道:“诸位师兄,掌门师兄也是迫不得已,大家不可使他为难才是。”

南宫明空心头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强忍住悲怆之意,默默点头,回身挥手,明悟等人急忙搀扶起云灵子,冒着鹅毛大雪径直返回万竹谷。

茫茫雪地上,赫然留下两道醒目的血线,触目惊心之极。

叶木大师缓缓转过身,看着四派掌门,眼中射出凛冽寒光,沉默不语。

元衡真君、金梵大师、紫玄真人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化到这种地步,三人目睹惨烈场面,心中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面色尴尬,此时见叶木大师看来,轻咳两声,目光游离闪烁,莫敢直视面对。

青虚道长眉头一皱,硬着头皮上前说道:“道兄,青虚先前无端怀疑贵派暗纵魔头逃脱,有失明察,实在是失礼了。”

叶木大师淡淡说道:“此事不怪青虚道长,凡是一般人等,大约都会这么想,不足为奇。”他这话虽然客气,却夹带着微微的不满。

青虚道长听在耳中,心中亮如明镜,微微叹口气,无言以对。

其时,仙瑶门各宗首座、长老以及围观众弟子面色阴沉,隐含激愤,狠狠的盯着四派人等,眼中直欲喷出火来。

叶木大师说道:“元衡真君、金梵大师、紫玄真人,叶木管教不力、领导无方,以致门中出了如此不肖弟子,实在汗颜。如今事已至此,不知列位还有什么要求?”

元衡真君满脸涨红,见仙瑶门中弟子全部怒目而视,心中狂震,内疚意起,心中突然想到唐宇冉长老遇刺战死的惨状,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焚火。

“叶掌门,贵门下弟子受罚,元衡也是不忍。但是我紫萝谷门下唐宇冉长老遇刺战死、般若寺上智大师在内的上下共计二十余名惨死,依旧历历在目,这些人无辜受死,他们的性命又该由谁来偿还?”

金梵大师合掌说道:“元衡真君所言不错,其他事情暂时了结,但是这些惨祸的真凶绝对不可轻易放过,如何擒拿角蟾老祖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只有捉拿归案,严厉惩处,才能对得起不幸者在天之灵。”

紫玄真人缓缓说道:“为今之计,应该马上缉拿角蟾老祖,以免再祸及旁人。”

叶木大师冷冷说道:“好,既然此事是因仙瑶门所起,一定会加以了结。诸位放心,叶木一定会命门中所有弟子,凡得到角蟾老祖的消息,必定不遗余力的追杀,务令将其擒获,再交由诸位处置。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金梵大师说道:“好,一言为定。”

紫玄真人说道:“叶掌门,此事关系到天下苍生,我们四派岂能坐视旁观?这样吧,此间五派掌门都在,不妨如此,大家分别行动,派出门中精锐到各处查访,若是一有消息,立刻传令五派,一起擒拿,方可万无一失。”

青虚道长抚掌说道:“真人说的是,咱们这就说定。道兄看如何?”

叶木大师清冷说道:“既是大家同意,叶木也无异议。各位,此间事情就到这里。”

这话无疑是下了逐客令,饶是紫玄真人城府极深,也不由得有些尴尬,不过他脸上不露声色,随同众人回到迎客厅,召齐门徒,说道:“叨扰叶掌门了,我天剑派中尚有要事处理,不再打搅,就此别离。”说罢祭剑而起,御空飞去。

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交代了几句场面话,随后带着各自门徒离开。

青虚道长心下黯然,欲言又止,带着韦叔季别过叶木大师,起身飞去,去速极快,不多时就隐没在茫茫天宇尽头。

大雪下的更大了,天地间都笼罩在阴云下,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第八章 紫色竹棍

庐山深处,刑天峰上。

山风呼啸,松涛阵阵,峰头数十株古松傲然挺立,凌雪伸展,树干扭曲,盘根错节,如虬龙一般。

奇怪的是,半山腰附近却有一片裸露的空地,乱石林立,寸草不生,此时尽被皑皑白雪覆盖,狂风怒号,卷起地上的白雪四下飞落。

就在乱石中间,赫然显露出一个洞口,周围竟然挂满成串的冰凌,晶莹剔透,发射出晶晶亮光,不时有一股寒风从中吹出,凛冽刺骨般冰冷。

“嗖”的一声,从远处天际线上疾速飞来一道亮光,眨眼间临近。

就见从半空中落下三人,正是段逸鸣和押解他的两名刑法弟子。

两人收起仙剑,将段逸鸣带到冰洞口,寒风袭来,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个弟子说道:“这里就是刑罚重地寒冰洞,以后三年你就在洞中渡过。”说完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怜悯之意,继续说道:“洞中阴寒冰冷,寒风凛凛,极其难捱,里面迷途无数,凶险异常,千万不可乱闯。”

段逸鸣灰心若死,闻言说道:“多谢师兄提醒。”

那弟子见他失魂落魄模样,微微叹口气,不再说话。

另一个弟子说道:“刑罚期内,每五天会有人给你送饭。”说完话,两人带着段逸鸣走进寒冰洞。

洞口低矮,众人只能弯腰前进,四壁满是冰块,地面上也是一般,踩上去“喀嚓喀嚓”作响,寒风拂体,冷的出奇,段逸鸣微微颤抖,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约走出四五丈,眼前豁然开朗。

洞中地势高低起伏,遍地都是洁白的冰柱,有的像狰狞怪兽、有的像窈窕少女、有的像参天古木,更多的像牛羊鱼虫等各类动物,奇形怪状、流光溢彩,洞顶垂落数不清的冰凌,尖若刀剑,放射出光怪陆离的颜色,霞辉丽彩,奇妙的难以形容,令人目不暇接。

冰柱、冰凌错综复杂,交错重叠,段逸鸣粗通奇门遁甲,已然看出里面隐含着一种怪异阵法。

两人带着段逸鸣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穿行在其间,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走出冰柱群,来到一处断崖前,向下望去,冰光闪烁,总有二、三十丈深浅,就在寒冰峭壁上,有一条光滑的冰道直通地底,看不到尽头,隐隐传来风雷之声。两人将段逸鸣带到冰壁前停住。

其中一人说道:“段师弟,冰崖下面即是囚室,你顺着峭壁上的冰道下去吧。”

段逸鸣探出头去向下看,冰崖下弥漫着淡淡的寒雾,深不可测,他犹豫不前,双眼满是困惑。

那弟子说道:“你下去之后,寒冰洞自会封闭,你就在里面潜心顿悟吧。”

另一个弟子说道:“时间到了,你该下去了。”

段逸鸣心念电转,想到自己无意中犯下弥天大罪,罪责难脱,若不是云师叔冒死力保,自己早被驱逐出门了,若是连这些艰难都无法忍受,怎么对得起云师叔?幽禁寒冰洞,总算还是门中弟子,想起云师叔双肩血脉上横插法刀,他心中就一阵悸动。

段逸鸣说道:“多谢两位师兄。”说罢转过身,纵身跃下,顺着冰道疾滑而下,冲入雾蒙蒙的寒气之中。

突然间,小金从后面冲出,追随段逸鸣落下冰崖,两名弟子一惊,向下张望一阵,什么也没有看清,两人摇摇头,扭身走出寒冰洞。

段逸鸣耳畔劲风“呼呼”直响,身躯已经没入寒雾之中,飞速滑落,冰道左拐右弯,十分细长,依稀可以看出,四周石壁光溜至极,笔直峭立,过了一会之后,冰道变缓,突然中断。

段逸鸣猝不及防,“唰”的飞甩出去,直朝对面冰壁冲过去,他惊慌之下,抽出桃木剑刺在冰壁上,这才缓解了冲力。

就听得“啪”的脆响,桃木剑受不起冲击,顿时折断为数节,向下落去。

段逸鸣身形一震,向下坠落,幸好这下面是个平坦的地方,总算有惊无险的落到冰面上。

他俯身拣起桃木剑,早已变成一堆残骸,心下黯然,禁不住悄然泪下,眼泪很快结成冰条,挂在脸上。

段逸鸣急忙用手拭去,就在这时,小金从天而降,落在段逸鸣的肩膀上,对着他“吱吱”尖叫。

段逸鸣大喜,急忙将小金抱入怀中搂紧,不管怎么说,在这绝深冰窟之中,有个伴总可以化解不少寂寞。

时间稍长,寒气袭身,较之冰崖上高出几倍不止,段逸鸣急忙运转太乙真诀,真气流遍全身,勉强压制住刺骨寒意,张目四顾,但见落脚之地是个平台,身前不远处则是一道巨大的裂缝,幽深无底,浓重的寒雾就是从那里翻滚着不断冒出。背后是高耸的冰壁冰岩,如水晶般光润透明。冰壁光滑如镜,层层反射,段逸鸣的影子在冰壁上重叠交错,似乎无穷无尽。

段逸鸣所在平台地势十分险峻,横空伸出,孤立无凭。大裂隙对面就是当初滑落时所经过的冰道,但是距离十分远,总在十余丈开外,无论如何是无法飞渡过去的。背后则是高不见顶的冰壁,光滑无比,更是难以攀援。

段逸鸣不由摇头苦笑,这种绝地哪能出得去?

一条冰阶赫然出现,缓缓伸进冰壁中,上面刻着四个黝黑的大字“悟心玄洞”。

段逸鸣想了想,举步走入。

冰洞并不甚深,不过三丈左右,里面竟然有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可惜都是寒冰雕刻而成,坐上去便觉丝丝酷寒之意透体而入,手脚麻木,就连呼吸也有些困难了。

段逸鸣大惊,慌忙站起,跺着脚不敢停下。

他在冰洞中转了许久,发现冰床顶部壁面平滑如镜,如刀切一般整齐,其内淡华微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闪现似的,待仔细看时,却什么也看不到。

段逸鸣知道自己看花眼了,才抛在脑后不管。

段逸鸣仔细查找之下,竟然在冰桌中发现了一些山药黄精,数量虽然不多,但是总算聊胜于无。

他暗想一阵后,觉得周身寒意竟是越来越烈,难以忍耐,索性盘腿坐在冰床上修行起《太乙真诀》来,默咏真诀,运转真气吐纳调息,用来抵御冰洞中奇寒之苦。

初时寒气透骨攻心,逐渐觉得气血似乎即将凝固一般,运转迟缓,说不出的难受,简直忍受不了,原来此时已是初更时分,冰窟中寒潮渐盛,冰凉之意大起。

段逸鸣只觉得全身上下冰冷无比,牙齿“咯咯”直打颤。他心中惊骇无比,不敢怠慢,知道此时若是稍微懈怠,就会被凛冽寒潮淹没,从而万劫不复!因此他咬紧牙关,凝神运气,奋力推动真气流遍全身经脉。

随着一阵狂啸声,一股白雾弥漫开来,冲入冰洞之中。

段逸鸣肌肤如被利刃划破一般,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心神立时分散,寒意趁隙而入,直逼五脏六腑而来,顷刻间冰透骨髓。

段逸鸣杂念顿生,心猿意马,陡然想起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展现……

苍灵山中一家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哪知突遭横祸,父母、爷爷惨死……

投奔舅舅而去,又被舅母百般刁难,最后扫地出门……

千辛万苦赶到庐山,险些被拒之门外,及至正式入门,以为总算安定下来,又接连遭遇奇祸,先是在比试大赛上被古朝慕震伤昏迷,紧接着无意中放走死沼林中角蟾老祖,引来天剑派、紫萝谷等四派问罪而来,被掌门打入这奇寒冰洞之中悔过……

各种幻象历历在目,上下翻飞,一股悲怆自心底油然升起,段逸鸣胸口郁闷难耐,忍不住仰头怒啸。

就在此时,头顶那块平滑的冰壁上一阵闪动,突然浮现出一群金色的亮点,旋飞交错,最后竟然形成几行小字……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魔由心起,自染尘埃,洞慧交彻,万邪不侵。

段逸鸣一怔,喃喃念叨一遍,心头似有所悟,当下大凛,收敛心神,重新凝聚真气,行宫过穴。

突然间,一股微暖之气从座下缓缓升起,透体而入,随着真气流动而经过奇经八脉,所到之处,温暖如春,令人熏熏欲醉,寒意避退。

段逸鸣大喜过望,急忙加以吸收,暖流源源不断的涌上,很快和体内真气融合在一起。

逐渐地,真气透过十二重楼玄关,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寒潮悄然消退,段逸鸣终于悠悠醒来,他一跃而起,只觉得神清气爽,酷寒之意稍减,心中大喜。

他低头抚摸着冰床,不经意间看到床头刻着几行蝇头小字,定睛看去,只见上面写道:寒冰洞,苦寒之地,其下连通寒阴玄冰眼,滴水成冰,酷冷异常;其中隐藏着纯阴之气,得之可助长修为。

唯其冰冷霸道,贸然吸收者势必气血冻僵凝固而亡,幸喜这万年玄冰之中孕育暖玉,内通地阳热流,可以化解纯阴酷寒。一冷一热,互克互生,殊为奇妙。

余有幸得之,将其雕刻成冰床。在其上修行,地阳热流融入体内,融会贯通纯阴酷寒,事半功倍。万望珍藏,切莫损毁,以待后人受益。下面署名为“潇湘子”。

段逸鸣这才明白为何会有暖流自身下而入,暗自庆幸不已,当下对着温玉床磕了几个头,以示谢意。

原来这里深入地底,和一道寒阴玄冰眼相连,其中寒阴玄冰散发的寒雾绵绵不绝的上涌,终于将洞窟变成寒冷的冰窟,久而久之,这里的冰层也化成岩石,梵文秘典中称之为万载玄冰,奇寒彻骨。

只是世间万物一物克一物,就在寒阴玄冰眼附近,同时隐藏着一道地阳热流,当年被潇湘子无意中发现,制成暖玉床,也幸好有此暖玉床,否则的话,段逸鸣即使可以忍受酷寒,也会身中寒毒,难以摆脱。

冰洞中幽明微光不灭,分辨不出白天黑夜。

段逸鸣是困了睡,冻醒了接着修炼《太乙真诀》和《太虚真经》,实在饿得不行了,就拿起那些山药黄精啃上几口,勉强充饥。

如此过了几日,段逸鸣查觉出每日里寒潮的规律,每隔四个时辰,寒潮就会不期而至,肆虐两个时辰后方缓解,再过四个时辰又一次出现,如此周而复始,绵绵不绝,所以他就在寒潮到来前运转真气抗衡,总算捱了下来。

这天,段逸鸣刚抵御完寒潮,收功醒来,胡乱吃了一些山药黄精之后,走出洞来。

大裂缝中白雾涌动,虽然升势渐呈疲弱,但是依旧冰凉刺骨,小金在段逸鸣身边跑来跑去,摇头摆尾的,增添了不少活气。

突然间,小金发出“吱吱”的尖叫声,对着大裂缝狂叫不已。

段逸鸣一怔,顺着声音看去,不由呆住,只见翻滚起伏的寒潮中,隐约有个细长的东西夹杂其中,放射出淡紫色的光华,由于距离过远,看不清楚它的模样。

突然间,紫色物件晃晃悠悠的靠近平台,段逸鸣这才看清,原来发光的物件竟然是一根紫色竹棍!他心中讶异,伸出手抓向紫色竹棍。

陡然间,一声啸吟从紫色竹棍上响起,穿云裂空,宛如金石相激发出的脆音一般,十分尖锐刺耳。

段逸鸣双耳巨响,“嗡嗡”回荡不息,紧接着呼吸一滞,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体内气血经脉里面,如野马般胡乱穿行,狂暴粗野,任意肆虐,胸口气血翻涌,恶心之意大起,直冲脑门。

他“啊”的大叫一声,脸色憋得紫红无比,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抱着脑袋,想把这阵怪音驱逐出体外。

说也奇怪,稍微离开那根怪异的紫色竹棍,体内痛楚就舒缓一些。

小金似乎对紫色竹棍颇为忌惮,不停地对着紫色竹棍狂叫,可就是不敢靠近,缓缓后退。

过了一阵,怪音逐渐缓和下来,紫色竹棍摇晃几下,飘浮转动,悄无声息的缩回寒潮中,落入大裂缝中消失不见。

段逸鸣退回冰洞口,一屁股坐在冰面上,大口喘着气,老半天才缓过劲来,他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大裂缝边缘,向下看去,下面黝黑无底,弥漫着浓重的雾气,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这时,身后冰壁上突然传来一声惊讶的叫声,声音娇嫩,犹如出谷黄莺一般动听。

段逸鸣心神大震,没有想到在这与世隔绝的冰窟之中,竟然还能听到别人的声音,当下急忙转过身,抬头看去。

只见冰壁上方十余丈处,赫然露出洞口,里面伸出个脑袋,正有一个小姑娘俯身向下看来,她双眼中也是一片惊讶,出声问道:“你怎么会是个小孩子?”

段逸鸣不由愕然,旋即苦笑不已。

这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比自己还小,竟然开口说自己是个小孩子?

仔细看去,小姑娘头顶挽着两个朝天辫,非常可爱,脸庞圆润,轮廓极是秀气。只是面容十分平庸,甚至还有些丑陋。

他心里暗暗嘀咕,这奇怪的小姑娘是从哪里进来的?

小姑娘见他呆呆的站在下面,对自己的问话充耳不闻,心中不乐,嘴巴一撇,嗔怪道:“欸,人家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呢?”

段逸鸣猛然惊醒,茫然问道:“你是谁?怎么也会跑到这里来?难道你也是被掌门罚来静修的么?”

“什么?静修?”小姑娘一愣,旋即大乐,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咯咯”娇笑,半晌才停住。

段逸鸣莫名其妙,挠挠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

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娇声说道:“我原本以为又是哪个不长进的弟子被关在这里受罚,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小。嘻嘻,好玩。”

段逸鸣一时气结,差点晕倒,自己竟被一个小姑娘调侃,真是欲哭无泪。

小姑娘笑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宗门下?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她声音脆嫩婉转,说话叽叽呱呱,又快又脆,听起来十分美妙悦耳。

段逸鸣脸色通红,说道:“我叫段逸鸣,是密宗门下。我……我被罚进入寒冰洞,是因为……因为……”他期期艾艾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到了。

小姑娘歪着头看着段逸鸣,索性打断他的话语,说道:“哼,不好意思说就算了。反正我知道,每个进入这里的人,不是杀人越货、手染鲜血,就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段逸鸣大急,急忙摆手道:“唉唉,你说的不对,我可没有杀人越货、欺师灭祖,我只是……”至于只是什么,他嘴唇蠕动着,就是说不出来。

小姑娘娇笑道:“嘻嘻,逗你玩呢!不说这些了,我是特地来给你送饭菜的,那些山药黄精应该还有吧,要不是爷爷催着我来,人家才不愿意来这死气沉沉、冰寒刺骨的鬼地方呢!”

她顿了下才说道:“不过,看你这人挺老实的,不像坏蛋,倒是挺有趣。不如这样,我也没有玩伴,以后就当你马马虎虎是个说话解闷的伴吧。”

段逸鸣苦笑着,无言以对。

小姑娘双手齐动,缓缓放下一个吊篮,说道:“接住了。这里是你五天的饭食,省着点吃,要是捱不到,你只好挨饿了。”说话间,吊篮落到地面上。

段逸鸣走上前,取下里面的饭菜,打开一看,花样不少,有什么清蒸山菇、黄焖笋肉、香辣拌菜之类的,还有一大钵白米饭,香喷喷的。

段逸鸣这阵子整天都是山药黄精,此刻见到饭菜,就像是美味佳肴一般,食指大动,当下高兴得说道:“多谢了。”

说罢舀出一碗白米饭,就着菜大口吃起来,风卷残云一番之后,终于吃饱,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小姑娘咯咯笑出声来,前仰后合,问道:“怎么样,我的手艺好不好?”

段逸鸣嘿嘿一笑,仰头说道:“好吃,比我那些师兄们的手艺好多了。”

小姑娘喜笑颜开,说道:“以后都是我来给你送饭。对了,你想吃什么,我想法子给你做来尝尝。”

段逸鸣挠挠脑袋,想了一会说道:“随便什么都行,反正你做的好吃。”

小姑娘满口答应,一边提起吊篮,一边说道:“好了,我该回去了。”说罢挽起吊篮就要走,突然又转过身来,说道:“忘了告诉你,我叫仙儿。”说完话,身影消失不见,冰壁上的洞口轰然闭合。

“仙儿?这名字好听。”段逸鸣默默念道。

自此以后,每隔五天,仙儿都会带着饭菜送来,陪他说上一会话,两人年龄相若,脾气相投,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有了仙儿解闷,段逸鸣慢慢也不觉得寒冰洞有多艰苦难忍了。

经过仙儿的介绍,段逸鸣才知道,寒冰洞冰壁上有个秘密通道,直通后山绝崖下,在那里有个小绿湖,仙儿和爷爷就住在湖边,整天开田耕种,下湖打渔,日子虽然清苦,却十分逍遥自在。

仙儿自打记事起就和爷爷相依为命,平日里除了有时来这寒冰洞送饭外,甚少和外人接触,说起来,段逸鸣还是仙儿遇到的第一个同龄人,所以格外的稀罕。

时光如梭,匆匆半年又过去了,时间一长,段逸鸣已经逐渐适应这等恶劣的环境。

他每天一半时间深浸寒冰裂缝旁,酷冷加身,吸纳纯阴寒气,一半时间跌坐在温玉冰床上打坐调息,吸纳地阳热流,修炼领悟。

如此龙虎交会,阴阳互济,修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太乙真诀》练得大有进展,与此同时,那本《太虚真经》也烂熟于心,唯一欠缺的就是修为上的增长。

这一日,段逸鸣走出冰洞,来到大裂缝旁边,此时恰值寒潮喷涌之时,到处是蒙蒙迷雾,激荡呼啸,飞泻而上。

就在寒潮中间,飘出一个紫色竹棍,旋转飞舞,忽隐忽现。

段逸鸣神色一紧,暗中凝聚真气,蓄势以待,他观察寒潮已久,发现每次寒潮喷涌时,紫竹就会从地底出现,然后随着寒潮的消退而再次隐没。

这期间,他特地向仙儿那讨来一条丝索,尝试过几次,试图抓住紫竹,刚开始每次斗法都相差甚远,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紫竹发出的异啸震得气血浮动,难以忍受。不过,随着次数增多,紫竹的异啸声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小,到现在几乎是充耳不闻了。

紫竹飘飞而上,在半空中滴溜溜的打转,发出异啸声。

段逸鸣拿出丝索,缓缓扬起,“唰”的一声,丝索破空飞出,眨眼间缠上紫竹,紫竹啸声大作,尖锐刺耳,段逸鸣收敛真气,护住心脉,牢牢抓住丝索不放。

紫竹啸音转低,突然发出“铮铮”的金石撞击声,清脆激越,放射出数十道光影,七彩流转。

紫竹“呼”的飞起,快若闪电,段逸鸣猝不及防,竟然被紫竹带动,飞上半空,他呼吸一滞,紧抓丝索不放手,耳畔传来疾风掠动的声音,眨眼间,他已飞到数十丈高空,俯瞰下去,大裂缝就像一个怪物的大嘴,深不见底,等待着吞噬一切东西,他心中恐惧感油然升起,急忙挪开视线。

紫竹上下翻飞,忽而下坠深渊,忽而飞跃而上。

段逸鸣在寒潮中来回穿梭,真气环绕周身疾转,逐渐定下心来,他收紧丝索,缓缓将紫竹拉近,不一会儿,紫竹距离他已经不足一丈远近。

段逸鸣猛地一拉,揉身扑近,一把将紫竹抓在手中,紫竹剧烈震动,掉头向下,笔直坠落进大裂缝之中。

猛烈的寒潮汹涌冲来,如利刃一般肆意冲刷着段逸鸣的身躯,酷寒透体而入,冰冷异常,他双手紧抓紫竹不敢放松,任凭紫竹带动自己穿梭飞掠。

时间一点一点地飞逝,紫竹依旧速度不减,在寒潮之中不知疲倦的飞舞,段逸鸣周身结了厚厚一层冰霜,几乎成了一个雪人,他感觉到身上逐渐变冷,真气在不断衰减,就连双手都似乎冻僵了,只是机械的抓住紫竹。

不知道过了多久,寒潮终于收歇,缓缓缩回大裂缝中。

段逸鸣再也支持不住,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他紧闭双目,再也没有力气去控制紫竹了。

就在这时,桃木剑残骸之中飞出两团黑影,正是山魈和木客,两只奇物左右夹击,紫竹已是强弩之末,一阵僵持之后,紫竹威力减弱,山魈和木客化做虚气,钻入紫竹之中。

紫竹缓缓落到平台上,一动也不动,光华尽敛。

段逸鸣身体一软,瘫倒在地面上,他挣扎着运转真气,许久之后才缓过劲来,低头看着手中的竹棍,仔细端详。

这根竹棍长约三尺,色作深紫色,看上去平淡无奇,只是触手微沉、坚硬如石,大异于寻常紫竹。

段逸鸣站起身,稍一舞动,竟然觉得非常称手,不由大喜,他想起《太乙真诀》中提及的御器之术,心中默咏法诀,哪知紫竹平静若水,没有一丝的反应,不由哑然失笑。

要知道,只有修炼到小乘境才能御器飞行,而他现在还只在玄胎境而已,哪能驱物飞行?

这一天,仙儿又来送饭,对段逸鸣说道:“鸣哥哥,你整天待在冰窟里面闷不闷?不如出来透透气。”

段逸鸣眼睛一亮,旋即黯淡下来,摇摇头说道:“闷是闷,可是当初进来时,司师伯曾严令不得私自外出,否则罪加一等……”

仙儿忽闪着大眼睛,歪着头想了半天,突然抚掌轻笑道:“有了。”

段逸鸣不禁愕然,疑惑的看着她,问道:“有什么?”

仙儿笑道:“他们只是不允许你走出冰窟,其他并不严禁,既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我进入冰窟的这条密道,直通后崖之下,只要你不走出密道口,也就不算离开冰窟。”

段逸鸣恍然大悟,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样可以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仙儿绷起脸蛋,说道,“走吧,没关系的。”说罢垂下绳索,招呼他攀上来。

段逸鸣禁不住仙儿的催促,终于抓着绳索爬上密道。

仙儿伸手过来,握住段逸鸣手掌,轻声说道:“随我来。”说罢牵着段逸鸣向前走去。

密道斜斜向上,大约走出二十余丈后,推开一扇石门后,终于来到洞口,洞口大若房屋,排放着石桌石凳,一尘不染,洞外赫然是个石台,附近两侧苍松盘踞,遒劲挺立。

放眼望去,只见崖下是个幽静的盆地,一片翠绿的树林中,掩映着一个不大的小湖,湖水湛蓝清澈,犹如一块翡翠般可爱,就在湖边有个茅草搭就的亭子,四周山峦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像屏障般将盆地包围在其中,恍若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似的。

一缕炊烟正从湖边嫋嫋婷婷的升起,直上云霄,更显得空旷清幽。

段逸鸣不由得心旷神怡,心胸为之一振。

仙儿指着林中小湖说道:“逸哥哥,我和爷爷就住在绿湖岸边。”

就在这时,绿湖上惊飞起一群水鸟,鸣叫着展翅高飞,盘旋不已。凭空传来一阵唱咏声。

“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

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寒光亭下水如天,飞起沙鸥一片。“

仙儿大喜道:“爷爷来了。”话音未落,就见一道身影如大鸟般冲天飞起,只眨眼间就落在洞外石台上。

来人满脸沧桑,胡须皆白,赤脚布衣,头戴斗笠,肩上却背着一根鱼竿,晃晃悠悠的走近。

仙儿欢叫着奔过去,扑入老者怀中,老者轻轻拍着仙儿的脊背,慈爱的说道:“仙儿,都这么大了还和爷爷撒娇,也不害臊?”

仙儿扭动着娇小玲珑的身躯,不依道:“不来了,爷爷又取笑仙儿了。”

老者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好,爷爷不取笑仙儿了。”说完看向段逸鸣,目中精光闪烁,说道:“仙儿,这里怎么会有外人?”

仙儿松开手,亲昵地挽着老者的胳膊,笑道:“鸣哥哥,快来见过我爷爷。”

段逸鸣急忙上前躬身说道:“晚辈段逸鸣见过老丈。”

老者颔首示意,一边仙儿早就附耳给老者说出由来。

老者听了眉头一皱,说道:“仙儿,你怎么还是这么顽皮?凡是进入寒冰洞苦修之人,哪能私自出洞来?”

仙儿笑道:“爷爷,他现在还站在冰窟中,只要不出洞口,保管没有事的。”

老者无可奈何,频频摇头,说道:“小丫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要是让那些牛鼻子知道了,怕不来找麻烦。”

仙儿小琼鼻一皱,说道:“有爷爷在,他们谁敢来?”

老者拿这个顽皮的孙女没有办法,大摇其头,径直走到石桌前坐定。

仙儿回过头,朝段逸鸣调皮的做了个鬼脸,招手让他过来。

段逸鸣走到石桌旁,被仙儿按在石凳上。

老者放下鱼竿和斗笠,看了段逸鸣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看你年纪轻轻,触犯了哪一宗门规,会被判罚来到这寒冰洞苦修?”

段逸鸣心下惴惴不安,脸色通红,扭捏了半天,才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说来。

老者听到他在无意间放出的竟是角蟾老祖时,不由得悚然动容,双目寒凌闪动,上下打量着段逸鸣,神色变幻莫测,良久后才淡淡说道:“两百年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段逸鸣迷惑不解的盯着老者,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仙儿惊讶的问道:“爷爷,什么该来的终于来了?”

老者说道:“没什么。”接着问道:“你私放门中囚禁重犯,按照门规律例来论,至少会被驱逐出门,怎么只判罚来这寒冰洞苦修三年?”

段逸鸣眼圈一红,低头说道:“晚辈犯下大错,幸亏是云师叔请出门规密例,以身担当,法刀插体自闭血脉,替晚辈接下罪责。晚辈愧不敢当,不敢忘记他老人家的恩情。”

老者目露奇光,缓缓点头说道:“云灵子外表落拓不羁,内里却明白事理,大是大非面前不失本色,难得,难得。”顿了顿说道:“少年人,云灵子为你可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你可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段逸鸣恭恭敬敬的点头称是。

老者默默看了段逸鸣半晌,转而对仙儿说道:“仙儿,来陪爷爷下盘棋,让爷爷看看你长进多大。”

仙儿答应一声,朝段逸鸣使个眼色,随同老者走出石室。

段逸鸣大奇,石桌上面刻有棋盘,怎么两人不用,反而跑到洞外去?

老者施施然站定,举起左手,面色沉肃,他凝视虚空片刻,突然清叱道:“疾!”手指微屈,凌空虚画,只见一道青气从手指中飞出,忽横忽竖,眨眼间已在半空中画出一个纵横各十九道的棋盘!青气凝而不散,虚立在半空,神奇之极。

段逸鸣看的目瞪口呆,心中暗道,世间竟有此神技!

他说道:“仙儿,你执紫棋先行。”

仙儿脆生生说道:“爷爷,那仙儿先下了。”说罢跨上一步,素手做兰花状,屈指微按,只见一道紫气弹射飞出,已在棋盘右下角“三三”位落下一子。

老者微微点头,伸手虚点,一道绿气喷射而出,占住左上角“三三”方位。两人你来我往,手指不断发气,转眼间下了三十余手。

“扳。”

“尖。”

“立。”

“刺。”

“关。”

“拆。”

“夹。”

“镇。”

两人嘴里念念有词,和一般人过招无二,奇招迭出,突兀不群,如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

段逸鸣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玄妙的对棋,看的入神,他对围棋虽然只是粗略知晓,并不精通,但是也瞧出两人身手不凡,棋力高的出奇,既要以真气护住棋盘、棋子凝而不散,还要算出对方出招目的,十分耗费心神,这种过招方式,较之普通弈棋难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多时,两人棋子已纠缠在一起。

紫棋深入敌腹,置对方千军万马不顾,左冲右突,见缝插针,狼烟四起。

老者见状收起笑意,潜心应对,绿棋前后呼应,步步紧逼,围追堵截,战火不断。

半空中青气凝固不散,纹丝不动,一紫一绿两光团跳跃穿行,飘忽不定。时而双龙戏珠般蜿蜒翻滚,绵延不断;时而如抽刀断水般拦腰截断,火星迸射四溅。前追后堵,左拦右挡,杀气凛然。

段逸鸣看的头晕脑胀,目眩神迷。突然他发现,两人棋局中似乎隐藏着斗阵之法,他仔细一看,紫棋冲突如九宫形,互为犄角,绿棋包围若八卦状,遥相呼应,棋面看似毫不出奇,却暗藏杀机,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对方算计。心中暗暗称奇。

不多时,棋盘上已走出近百手。紫绿交错,纠缠不休,局面中劫中有劫,有长生又有共敌,或反扑、或受气,复杂无比。

老者沉稳如岳,一手一手的出招,反观仙儿却越下越慢,许久才出一招,鬓角额头处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此时晨光照射在她脸上,灿若红霞,绒毛纤毫毕现,她脖颈处肌肤却细腻圆润,脸上却平庸甚至丑陋无比,段逸鸣无意中看到,不由暗中可惜。

突然间,老者沉声喝道:“仙儿,小心了。”

绿气激射,在“平三七”位落下一子,直刺紫棋长龙软肋。

仙儿神色突变,凝目细看,久久不动,她秀眉上下掀动,微微攒在一起,显见对方这招大不寻常。

段逸鸣心中一动,定睛看去,发现紫棋这条长龙看似威武异常,实则危机四伏,总有五十余目,只有一口活眼,另一眼尚未来得及作出。

再看它周围的绿子似乎散落无序,却又遥相呼应,浑然连成一体;四处围剿,将大龙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他心中默算,突然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眼冒金星,棋盘逐渐模糊起来,心中不由大骇。

就在这时,他胸口那块木牌微微一震,涌出一股清凉的气息,钻入段逸鸣体内。气息顺着经脉上行,直冲百会穴。

段逸鸣顿时心头空明,恶闷之意尽消,缓缓平静下来。

老者似乎察觉到什么,斜睨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平稳如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大为怪异,暗道:“这棋局中隐含神奇法术,寻常人看的久了,必定会心智迷惑、目迷五色而不支,怎地这弱冠少年,竟然是稍有反应即恢复正常,奇之怪哉!”

另一边,仙儿眉头紧蹙,贝齿轻咬樱唇,老者这招十分精妙,显然蓄势已久,她细细一算,暂时看起来,棋局上紫、绿棋子互相围攻,互有胜机,但是算出七八手之后,自己这条长龙始终摆脱不了对方的围追,而且连第二个活眼都不能顺利作出,心中大急。

突然,仙儿“嘤咛”一声,脸色煞白,明眸暗淡,顿时光泽大减。

老者看的仔细,大喝道:“咄!”伸手疾拍仙儿头顶。

仙儿猛然惊醒,长吁口气,说道:“爷爷,仙儿棋力相差甚远,到底还是输了。”她脸色由白转红,良久方转正常。

就在此时,半空中的棋局一阵律动,顷刻间化做虚气,随风飘逝。

老者缓缓说道:“欲速则不达,你修为不到,强行破解爷爷布下的八卦阵法,岂能不败?你虽然有了长足的长进,但是根基尚不稳固,仍须潜心钻研领悟才是。”

仙儿脸色凛然,说道:“是,爷爷。”

老者转向段逸鸣,见他若有所思,心中一动,问道:“你在想什么?”

段逸鸣定定神,答道:“晚辈不才,对围棋之道只是粗略知道一些,不敢妄言。”

老者眉毛一跳,淡淡说道:“无妨,只管说来。”

段逸鸣沉吟片刻,说道:“晚辈方才见前辈和仙儿过招,看似以棋子交手,内中却隐含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之术。前辈落子如飞,行云流水,十分顺畅。反观仙儿初时尚可,稍后则逐渐艰涩,处处受制。

“虽说看起来一直维持了个势均力敌之势,不过细究起来,大约从第七十二手开始,就落入前辈掌控,一步步走进包围圈中。等她到近百手时,才幡然醒悟,但是为时晚也,无法扭转颓势。段逸鸣学时浅薄,只能看出这些,让前辈见笑了。”

老者目中奇光大炽,暗自震惊不已。眼前这羸弱少年看上去修为并不甚高,悟性和定力却是奇佳,竟然能够不为棋局中的奇门遁甲之术迷惑,看出自己早已布下的伏手,似乎较仙儿的悟性还要高出一筹。

仙儿睁大眼睛,惊讶的说道:“鸣哥哥,你说的不差分毫,比我还强呢!”

段逸鸣不好意思的笑了,说道:“哪里。仙儿一心两用,一边思考应招,一边分心顾及维持棋局不散,若是专心对局,怎么也胜得过我。”他这话也是实话,若单以棋力水平而论,仙儿的确远胜过他。

仙儿大眼睛一转,娇声说道:“鸣哥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向爷爷学下围棋?”说罢朝爷爷看去,眼中满是期盼神色。

老者心若明镜,含笑不语。

段逸鸣对两人凌空激气画盘过招不胜向往,羡慕之极,此刻察言观色,马上明白仙儿之意是让自己向老者学习奇门遁甲之术,转眼看到老者目光莹然,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已知他默允,心中狂喜,当下拜倒在地,恭声说道:“请前辈指点晚辈。”

老者捻须说道:“围棋一道变化无穷,老夫也只是窥得皮毛,若以其他道家法术融于其中,固然可以凭空大增威力,但是如果用到邪途,则天人共愤,必遭天谴。再说你现在仍在刑罚期,独居幽寒冰窟,没有人可以接触,你可明白?”

段逸鸣心中大凛,应道:“晚辈明白前辈深意。学习后必会小心珍藏,绝不招摇过市。”

老者微微点头,说道:“奇门遁甲,神以知来,知以藏往。其掌握天时,明确地利,从而达到趋吉避凶的目的。它包含上天九星、中列开、生、休、景、死、惊、杜、伤等八门,下列列九宫八卦,以此隐寓天、人、地三才。

“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此乃万物之本。洛书中有九个数字,各占一个位置,合称之为九宫;中间者为中宫,极为重要,因此藏匿起来。

“而八卦为干坎艮震,巽离坤兑,是周围八宫所显,中间无卦,故名九宫八卦,此即气数之术……”

从此之后,段逸鸣除练功之外,闲暇时就和仙儿一起向老者学习围棋,间或加以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之术。

时光匆匆,寒暑交替。春花烂漫、夏荷蛙鸣、秋高气爽,又是一个白雪飘飞的季节,转眼间,段逸鸣进入寒冰洞将近两年了。

第九章 佳人如玉

不知不觉中,段逸鸣修为大有进展。

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紫竹棍竟然能在山魈和木客的驱动下,带着他凌空飞起!虽然比不上御器飞行神术,但是将就可以运用。

狂喜之余,他驾驭着紫竹棍飞行而上,飞跃出寒冰深渊,到达冰崖之上。

从此之后,段逸鸣时常驾驭着紫竹在寒冰洞中穿行飞舞,几乎转遍了洞中每一处幽深角落,包括入口所布置的奇门大阵。

不久,寒冰洞入口所布置的奇门大阵,业已大半被段逸鸣破解,进出自如,剩下最后一小部分,因为怕会被外人察觉,所以没有破解,不过段逸鸣已了然心中了。

这天他运功完毕,眼见寒潮退缩地底,于是驾驭着紫竹棍飞上冰崖,他落下地面,闪身钻进冰柱奇阵中,这里面的一切,他都已经烂熟心中。左右蛇行,穿行一阵后,来到一块三四丈高的冰柱之下。

这根冰柱形若苍鹿,双角斜伸,似乎正在仰头嘶鸣,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他跃上鹿背,横跨其上,手握紫竹棍,宛若一个威风凛凛的骑士,不由大笑开怀。

正当他顾盼自雄之际,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噗嗤”的轻笑,他回头望去,却见一个身着雪白狐裘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大阵外,立在一块突兀的冰柱上,腰间玉带围合,堪堪一握,旁边斜佩着一柄青绿的仙剑,她身材修长纤巧,罗衣轻摆、秀发飞扬,竟有一种出尘乘风、飘飘欲仙之感。

寒冰洞中冷华映照,冰光反射,照在黄裳少女脸上,明眸皓齿、琼鼻樱唇,光影斑驳,如梦如幻,仿佛瑶池玉女下凡,又如空谷幽兰出世,仪态万方、清丽脱俗,说不出的高贵典雅。

就在她的秀颈上,围着一条火红的皮毛,上面赫然点缀着两团紫色斑块,十分俏皮可爱,衬托着玉人肌肤越发欺霜霸雪、细嫩白皙。

段逸鸣一见之下,惊喜莫名,他认得出那皮毛正是当日在后山腊梅林中擒获的紫睛火貂的皮毛!只觉得脑海中“轰”然炸开,顿时口干舌燥、天旋地转,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鹅黄衣衫少女素手微抬,拨开散落在脸旁的几缕柔丝,见他呆呆痴痴模样,忍俊不住,掩唇低笑不已,笑声清脆悦耳,回荡在寒冰洞中,久久不散。

段逸鸣胸口突然一热,下意识的发出“啊”的惊呼声,手中一松,紫竹棍“当啷”掉落地面。

他呆若木鸡,直勾勾的盯着对方,脑海中一片空白,眼中除黄衣少女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自己胸中“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越来越疾、越来越响,似乎要跃出胸腔而来。

黄衣少女正是云宗的彭衣茱!

她俏脸微红,瓠犀轻启,发出天籁般美妙动听的声音:“段师弟,你还好么?”玉音清脆曼妙,如深涧泠泉相激,空灵幽远。

段逸鸣如闻仙乐,周身万千毛孔大开,熏熏然欲醉,他在心底狂喊道:“是她!真的是她!”

他年纪方满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之际,自从数年前在落雁峰枫树林中初见彭衣茱,便惊为天人,当时年纪尚幼,只觉得她无一处不美的出奇、无一处不光彩照人,自那以后,念念不忘。

尤其是苦居寒冰洞之后,无数次梦牵萦绕,脑海里到处是她的绝世容姿、曼妙体态,一笑一颦,竟然深深印在心底。

此刻乍然见着彭衣茱,刹那间情苗深种,不可自拔,脑海中似有千言万语,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对方,眼睛里闪耀着倾慕、喜悦、期盼、甜蜜,诸般心情交织在一起,纷纷扰扰,一齐涌上心头。

彭衣茱微微一笑,宛如春花绽放,又如冰雪消融,迷人之极。说道:“段师弟,你怎么了?”

段逸鸣脑海中“嗡嗡”直响,下意识的答道:“彭……彭师姐,我很好……我很好。”

彭衣茱笑道:“我特意来看你,你不欢迎么?”樱唇一翘,似嗔似怪。

段逸鸣目夺神移,急忙滑落苍鹿脊背,脚下一软,险些跌倒,他脸色充血,面红耳赤,强自收敛心神,顾不上什么忌讳,奔出奇阵。

小金尖叫两声,低头叼起紫竹棍,飞奔追赶。

段逸鸣奔近三丈之内,尚未靠近彭衣茱,鼻中便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萦绕不去,如雪山寒梅凌霜怒放一般,浮空飘逸,无可名状,不由心神皆醉,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若是此生每日都能闻到如此淡雅的香味,死也无憾!”

彭衣茱俏立冰柱上,笑吟吟的看着他奔近,自相识之日起,就把他当作弟弟一般看待,心底无邪,哪里想得到段逸鸣心中竟有这般古怪念头不断回转?

她身形轻旋,飘飞而下,顷刻间落在冰面上,凝目望去,昔年稚气满脸的半大男孩已然成长为英俊少年,蜂腰宽肩,隐约有一种阳刚之气,待走到他身边时,发现他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低了。

彭衣茱心头微微一跳,伸出玲珑玉手,轻轻挽住段逸鸣左手,说道:“段师弟,寒冰洞苦寒难耐,真难为你在这里一待就是两年。”

软玉温香传来,段逸鸣神魂颠倒,如触电般抖动,他喃喃说道:“不苦,不苦。”

彭衣茱说道:“那就好。”美目打量半晌后,见他果然没有什么大碍,缓缓放心,牵着段逸鸣走到一处矮小的冰柱前,并肩坐下。

段逸鸣坐在彭衣茱身边,冰肌玉骨赫然在目,娇喘起伏、香泽微闻,不由得心花怒放,几乎怀疑自己在梦中,他暗中伸手掐了大腿一把,这才确认不是做梦。

几根青丝飞舞而来,垂在他脸上,奇痒难当,不敢移动,心绪如潮,汹涌澎湃,许久之后才平息下来。

他转脸说道:“彭师姐,两年前突发事端。我犯下大错,被罚进入这寒冰洞幽居三年。当时走得仓促,不知道你的伤势到底好了没有。”

彭衣茱说道:“说起来也是可惜。当日尹落英、哈姑子以及长孙师妹自后山寻药返回,带来腊梅地精王,说是得你援手,方才擒获。尹师妹另外带回一只紫睛火貂,说是你转送与我。师姐我感激之极,无奈有伤在身,无法向你致谢。

“及至后来,服下腊梅地精王后,伤势大半化解。本来计画前去落雁峰找你,谁知突生异变,你已被押入寒冰洞受罚。师姐泱泱而归,将你送来的紫睛火貂皮毛制成围脖,果然温暖异常。”

她顿了顿,说道:“这两年以来,师姐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你。不知道你在寒冰洞中过得怎样,想必非常艰苦难捱吧?可是没有想到,这次见到你竟然生龙活虎,较之当年似乎身体长得结实多了,不再是那个羸弱的小男孩了。”说罢星目斜睨,吃吃娇笑不已。

段逸鸣没有想到心中如神仙一般的师姐竟会对自己如此关切,心中涟漪起伏,兴奋难耐,见她提起往事,说道:“上次总门比试大赛之后,逸鸣听说师姐你神勇无比,一路闯入决赛,后来虽说以微弱的劣势屈居次名,但是名头传遍总门,一点也不逊色于左言师兄。

“逸鸣没有亲临现场,单凭师兄转叙,描绘当时种种情形,心中已是大为折服。”

彭衣茱娇颜微微一暗,说道:“左言师兄不愧是掌门师伯器重的弟子,修为果然不同凡响。师姐全力以赴,能和他战成如此结局,已是非常不易。”

段逸鸣兴致盎然的说道:“彭师姐不必气馁,假以时日,你一定会超越左言师兄的。”

彭衣茱嫣然一笑,说道:“多谢师弟鼓励。”她眼中奇光闪动,突而调皮的问道:“师弟,你可知师姐这次前来所为何事,不妨猜猜?”

短逸鸣一愣,瞧着她问道:“逸鸣猜不出,还请师姐明示。”

彭衣茱笑道:“前日里我偶然听师父说起,说你刑罚将满,不日即将出洞返回落雁峰!”

“真的?”短逸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的问道:“可是现在才两年,未满三年,怎么会提前出洞呢?”

彭衣茱笑道:“具体原因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师父就是这么说的,等总门派遣弟子前来宣布时,你就会知道的。”

两人正说话间,寒冰洞外传来一阵箫声,曲调跌宕回旋,高亢入云,似乎有催促之意。

彭衣茱侧耳一听,露出惊讶的神色,嫣然笑道:“段师弟,有人朝这里来了,寒冰洞为门中刑罚重地,众弟子不得随意进出,我得先离开这里。”

段逸鸣脸色沮丧,失望的问道:“外面有人等你么?”心底下十分期望她在这里多停留一会。

彭衣茱看着他,眼波流动,说道:“是长孙师妹在外面。方才我叫她一同进来,长孙师妹似乎有所顾忌。对了,日后你出洞后,有空来云宗转转。长孙师妹她其实为人挺不错的。”

段逸鸣顿时想起那个刁蛮高傲的少女,苦笑道:“哦,有空我就去拜访彭师姐你。”

彭衣茱站起身来,说道:“那好,咱们到时候再见,师姐先走了。”说罢玲珑玉手轻招,飘然离去。

段逸鸣痴痴的看着伊人身影消失在冰壁之后,良久才收回视线,小金磨蹭着他的裤腿,“呜呜”地叫着,它眼中满是不解,不知道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主人,为什么突然间变得闷闷不乐。

段逸鸣伏下身,从小金嘴里取过紫竹棍,重新坐下,身边幽香一缕,竟似钻入五脏六腑一般萦绕不散,那道芳华绝代的俪影,已飘然远逝。

就在段逸鸣痴痴呆呆,满脑子想的都是伊人笑语丽容之时,从寒冰洞口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小金马上警觉,“呜呜”地叫着,缓缓伏下身子。

段逸鸣猛然惊醒,转脸看去,只见从洞口奔来四、五个人,眨眼间已到身边。

其中一人大喊道:“小师弟,是你么?”这声音却是异常的宏亮。

段逸鸣一震,豁然起身,凝望着来人,突而喜道:“是大师兄!”心情激动之极,急忙走上前见礼,旁边涌上两人,分别是明心和明性,三人见面,喜不自禁,高兴得拥在一起,放声大笑。

明悟笑道:“小师弟,来来,先行见过总门掌刑使赵长老和谭长老。”

段逸鸣松开明性虎掌,急忙走过来躬身施礼。

总门掌刑使赵长老身材高大,一脸威气,他看着段逸鸣,看看眼前的奇门大阵,迷惑不解,回头和谭长老低语两句,回过头来问道:“密宗弟子段逸鸣。”

段逸鸣答道:“在。”

赵长老问道:“你被罚进入寒冰洞受罚,怎么会走出玄冰大阵的?”

段逸鸣急忙垂下头,机智的说道:“弟子在落雁峰时,跟随云师叔和各位师兄学习奇门遁甲之术,来此久住,也就看出了此阵穿越之法,所以……”

赵长老目露讶色,狐疑的和一旁的谭长老交换了一下目光,稍微一顿,抛开心中震惊,威严的说道:“段逸鸣听刑罚法旨。”

段逸鸣心中一震,急忙躬身垂目。

赵长老说道:“密宗弟子段逸鸣误信角蟾老祖妖言,破解九宫困龙大阵,以致魔头逃脱生天,故判罚幽居寒冰洞苦修三年。

“经过两年苦修,诚心可嘉,所历艰苦磨砺,可以补偿其所犯罪责,现念其年幼无知且属初犯,提前允许其出寒冰洞,余下一年罚期暂且记下,以观后效。日后若再触犯门规律例,一并处罚。”

段逸鸣大喜过望,原来彭衣茱所说果然是真的,自己罚期届满,就要重返落雁峰万竹谷了,他欣喜若狂,朗声说道:“弟子段逸鸣领命。”

赵长老沉声说道:“掌门隆恩普泽,只望你自此幡然醒悟,谨慎操持道心,勿在重犯,你可明白?”

段逸鸣恭声答道:“弟子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好,如此也不辜负掌门一番苦心。”赵长老宣读完毕,和谭长老离去。

明悟、明心和明性围拢过来,大家打量着段逸鸣,满心喜悦。

明性说道:“小师弟,你这两年可受苦了,让师兄看看。”

段逸鸣热泪盈眶,强忍住激动,和几位师兄寒暄着。

过了一会,明悟说道:“小师弟,咱们这就返回万竹谷去。云师叔在等你回去呢。”

段逸鸣马上想起当年云灵子为了保护他不致被驱逐出仙瑶门,不惜请出密例,以法刀封闭气血经脉,血溅雪地,那悲壮惨烈一幕,至今历历在目,难以忘怀,他颤抖着问道:“云师叔他……他还好么?”

明悟明白他心中所想,说道:“云师叔罚期早已结束,一切安好,他老人家倒是时常念及你,担心你在寒冰洞受苦受寒。”

段逸鸣心下无语,缓缓垂下头,怆然泪下。

明心笑道:“好了,小师弟,不要再难受了,一切都已过去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段逸鸣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哦,几位师兄稍等片刻,逸鸣去去就来。”说罢转身奔进大阵,小金尖叫一声,如飞般追去,诸人以为他是去收拾东西,也未在意。

段逸鸣穿越大阵,顺着冰道滑落冰渊,他驱动紫竹棍来到密道口奔出,站在石室外的苍松旁,朝着绿湖大喊道:“前辈、仙儿,你们在哪里?”

山崖下的翠林中飞起一道黄光,仙儿御剑凌空飞旋而上,眨眼间已落在洞口,见到段逸鸣竟然站在洞外,颇为惊讶,问道:“鸣哥哥,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段逸鸣笑道:“仙儿,告诉你一件事。我现在就要离开寒冰洞了,特意向你和前辈辞行的。”

仙儿喜道:“真的?”突地眉头一锁,低声说道:“鸣哥哥,你这一走,仙儿就没有伴了。”语音转低,眼泪盈盈欲滴。

段逸鸣看着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忍不住脱口而出说道:“仙儿,你放心。以后有空我会常来看望你的。”

“说话算话。”仙儿欣喜万分,破涕为笑,拉着段逸鸣的双手,依依不舍。

段逸鸣问道:“仙儿,你爷爷呢?我还没有向他告别,要谢谢他老人家这两年以来的教授。”边说边向崖下张望。

仙儿说道:“鸣哥哥,不用找了,爷爷他进山采药去了。”

说罢她取出一块玉简,交到段逸鸣手上,说道:“这是爷爷给你的玉简,里面刻有上古奇人神机天尊的奇门心法,悟破之后,可以破解世间任何阵法。

“另外爷爷他让我转告你几句话,人生变幻莫测,机遇难逢,遇事不可退让躲避,唯须遇变不惊、沉着应对。人心难测,逢人不可贸然相信,谨慎为妙。他还特别提醒你一句话。”

“什么?”段逸鸣问道。

仙儿说道:“爷爷说,邪心铸魔,天鼎炼道。”

段逸鸣默默念着这句话,有些迷惑不解,过了一会,他说道:“仙儿,前辈既然不在,那就拜托你转告他,逸鸣就此离开寒冰洞,并且十分感激他两年来的指点和照顾。”说罢朝着远处的苍山翠岭遥遥拜了三下,和仙儿分别。

仙儿望着段逸鸣身影消失在密道中,心底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和寂寥。低声喃喃自语道:“鸣哥哥,记得常来看望仙儿……”

段逸鸣奔出寒冰洞,和等候在外的明悟等人会合一起,径直返回落雁峰万竹谷,段逸鸣见到云灵子和诸位师兄后,皆是惊喜过望,倒是云灵子见他回来,面色不变,只淡淡问了两句,就自顾去了。

密宗诸位师兄弟好不容易全聚,自是欢喜异常,当晚大家畅谈到夜深人静时,才分散开来。

此时已是隆冬季节,庐山上空朔风呼啸,彤云密布,天边不时传来滚滚的激荡声。

第十章 心灰意冷

松林岗中,一群乌鸦盘旋飞起,惊慌失措的乱鸣不已,就好像遇到了什么敌害似的。

只听得“嗖”的响动,段逸鸣如飞般从松林中掠出,穿过山岗,直朝外飞驰电掣而去。

自回到万竹谷松林岗中后,他潜心修炼,修为进展神速,竟在不知不觉之中达到玄胎境的第三层,而且每每驾驭着那根紫竹棍时,越来越顺畅,一段时间下来,慢慢得心应手了,只是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向大家说出,唯恐大家嘲笑他使用一根竹棍飞行。

这期间,云灵子来过几次,对段逸鸣修为的进步感到分外的惊诧,意外之余,心中颇有些欣慰,对他指点一番,话语不多,却让段逸鸣感到一股无形的威严,不敢偷懒放松。

不知不觉中,已是三月底了。

沉香峰上,春暖花开,到处一片生机复苏的景象,在峰腰一处三面环山的幽谷中,绿意浓浓。篁竹修颀、随风摇曳,其中隐藏着一座幽雅的翠阁。

翠阁中淡香缭绕,嫋嫋而起,弥漫着一股甜脂般的气味,向外望去,临窗几株一人多高的琼花抽芯吐蕊,树冠洁白一片,花团如盖,成百上千朵银色玉盘傲然绽放,层层叠叠、晶莹皎洁,别添一股生机。

屋中一个木炭火炉烧的正旺,赤艳的火苗舔舐着炉壁,暖意融融。

秀榻上盘膝而坐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恬静端庄、秀美绝伦,正是云宗首座羽凝霜,长孙傲梅站在身边。

另外一个中年女子雍容华贵、美艳逼人,两人笑语晏晏,意态极是熟稔。

美妇身侧站立着一名少年,长身玉立,卓尔不群,白衣飘飘,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极是俊朗,两人下首陪立着几名弟子,侧耳聆听。

羽凝霜笑道:“兰姐姐这次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华贵美妇黛眉一挑,婉笑道:“凝霜妹妹,姐姐这次前来庐山,也是多时不见妹妹,十分想念,专程来拜访。”

“多谢姐姐。”

羽凝霜微微一笑,随即一招手,示意陪侍弟子添上茶水。

原来对面这华贵女子姓闵名玉兰,是峨嵋山天剑派紫玄真人的师妹,人称彩凰仙子。她和云宗首座羽凝霜私交甚好,是闺中密友。她身后弟子叫龙砚秋,为其最喜爱的弟子。

羽凝霜凤目一转,盯着龙砚秋看了片刻。

玉脸一动,只一眼,她已然看出这丰神英俊的少年,修为至少相当于仙瑶门的小乘境最高境界,禁不住赞道:“兰姐姐,几年不见,砚秋都长这么大了,精气内敛、气定神闲,看样子一定得到你的真传了。”

龙砚秋谦逊的拱手道:“砚秋资质愚鲁,不敢担当羽师叔谬赞。”

闵玉兰回头看了一下心爱弟子,微笑道:“这孩子十分用心,天分极高,也不枉我花费一番苦心。”顿了顿问道:“对了,凝霜妹妹,你那个得意门生怎么不见出来呢?”

龙砚秋听到此话,神色微变,仔细听去。

羽凝霜笑道:“你是说茱儿吧?听说你要前来,妹妹一大早就派她前去后崖上采些灵桑果,想来现在也该回来了。”说罢对长孙傲梅说道:“梅儿,你去瞧瞧彭师姐,让她早些回来。”

“是。”

长孙傲梅一欠身,快步离开。

闵玉兰望着长孙傲梅的身影,美目中展现一丝惊讶,低声问道:“凝霜妹妹,什么时候又受了这么一个灵秀的弟子?资质似乎并不输于砚秋啊。”站在她身后的龙砚秋闻言微微一震,眉角间掠过一道异色。

羽凝霜看在眼中,心中一动,说道:“兰师姐过奖了,梅儿哪里比得上你这麟徒呢?

“说实在话,妹妹很羡慕你有砚秋这般百年不遇的英才俊彦呢!”

闵玉兰心中颇为受用,笑道:“彼此彼此。素闻仙瑶门英杰辈出,果然名不虚传。姐姐我每次来到这里,总能遇见些新进优秀弟子,心中十分喜爱,恨不得抢过来些呢!”

两人同时畅笑,举杯品着香茗。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破空响声,只见一道绿光从谷口疾驰而来,一阵光芒闪烁后,现出两人。

其中一个是长孙傲梅,另一个清丽脱俗、气质高华,正是彭衣茱,她手中拿着一个羊脂透明玉盘,里面盛着六七枚小白果,隐隐显出些红色,两人牵着手,掀开门帘,嫋嫋走进屋中。

刹那间,闵玉兰和龙砚秋四目交注,一起盯在彭衣茱娇美的容颜上。龙砚秋眼睛一亮,异彩频闪。

见到羽凝霜,彭衣茱躬身说道:“师父,灵桑果摘回来了。”并举手献上羊脂玉盘。

羽凝霜接过玉盘,说道:“茱儿,来。见过天剑派闵师伯。”

彭衣茱抬起头,瞧了过去,只见一个中年华贵美妇正笑咪咪的看着自己,笑颜绽放,甜甜的说道:“弟子彭衣茱见过闵师伯。”

她说罢盈盈下拜。

闵玉兰满脸笑意,连忙扶起彭衣茱,伸手握住她的玉臂,上下瞧个不停,笑道:“哎呀,女大十八变,几年不见,茱儿真是越变越漂亮了。”

彭衣茱脸色一红,垂下头去,蚊语道:“闵师伯取笑茱儿了。”

闵玉兰指着龙砚秋说道:“茱儿,还记得吗?他是你砚秋师兄,八年前你们见过一面的。”

龙砚秋眼角一挑,微笑道:“彭师妹果然是天纵奇才,修为较之当年大有长进呢!”

彭衣茱心头剧跳,避开他炽热的眼睛,说道:“龙师兄好,师父每每提起龙师兄,说你聪颖绝顶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龙砚秋面色沉稳,喜色一闪而过,说道:“多谢羽师叔、彭师妹夸奖,砚秋诚恐诚惶,不敢当。”

两人斜对面站在一起,相得益彰。一个少年老成、温文尔雅,英姿飒爽、英挺不凡;一个秀外慧中、纯真无邪,肌肤胜雪、淡雅如画。

闵玉兰看在眼中,喜不自禁,连连点头。

羽凝霜暗中一动,看着闵玉兰的神色,若有所思。

闵玉兰笑道:“凝霜妹妹,看这两个孩子站在一起,有如人中龙凤,珠联璧合一般。”

彭衣茱粉脸俏红,垂下头去,羞不可抑。龙砚秋微微一笑,双目似笑非笑的看着彭衣茱,似乎是被她的绝世艳光所摄,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羽凝霜看出彭衣茱羞态,转开话题,说道:“兰姐姐,来尝尝我这沉香峰后崖下特长的灵桑果。服用后可以舒筋活血、解乏助神。”

闵玉兰伸出春葱玉指,捻起一枚灵桑果放入嘴中。

灵桑果刚从枝上采摘而下,尚带些许冰凉之意,入喉即化,甘甜无比。只眨眼间,一股热流自她小腹升起,迅速散开,所到之处疲乏尽消,顿时神清气爽、精神陡然一振。

彭衣茱趁着空档,返回羽凝霜身边,和长孙傲梅站在一起。

星目微抬,只见龙砚秋正接过一枚灵桑果吃下,一边笑道:“多谢彭师妹美意。”

彭衣茱不敢再看他,脖颈粉红一片,扭过头去。

长孙傲梅看出师姐羞意,心中怒气上涌,趁着大家不注意,侧身朝龙砚秋做了个鬼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龙砚秋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一手,不由有些尴尬,不敢再看两人,转脸装作倾听闵玉兰和羽凝霜说话。

羽凝霜和闵玉兰聊了一会,笑问道:“兰姐姐,你这次前来庐山,除了看望凝霜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闵玉兰笑容顿时凝固,秀眉一蹙,看着周围众弟子,欲言又止,羽凝霜美目一转,吩咐道:“好了,这里不用人陪着了。这样吧,茱儿和梅儿就陪砚秋到外面随意转转吧。”

长孙傲梅斜睨了龙砚秋一眼,说道:“是,师父。”说罢对龙砚秋说道:“龙师兄,请吧。”

她凤目凛光微射,似乎是警告他不要乱来。

龙砚秋也不在意,笑道:“有劳两位师妹了。”说完朝羽凝霜和闵玉兰躬身一礼,跟随两人走出木屋。

三人一路走出幽谷,来到密林旁,龙砚秋问道:“彭师妹,听说庐山中景色秀美非凡,素享‘匡庐奇秀甲天下’之誉,每个季节都大不相同,各有千秋,最有名也最为壮观的,莫过于三叠泉瀑布了,不如两位师妹就引领砚秋前去一探三叠泉瀑布之胜景如何?”

长孙傲梅瞥了一眼龙砚秋,琼鼻一皱,说道:“想不到龙师兄对我们庐山的风景了若指掌,真是一位有心人啊。”

彭衣茱笑道:“师妹,龙师兄远来是客。既然他想去看风景,咱们就一同前去赏玩就是了。”

长孙傲梅小嘴一噘,扭过身去。

龙砚秋哈哈笑道:“长孙师妹率真可爱,不失本色。”

彭衣茱微微一笑,说道:“龙师兄、师妹,咱们这就走。”说罢祭起“太阿”仙剑,一揽长孙傲梅,御空飞起。

龙砚秋反手一招,一柄散发着灼灼蓝辉的仙剑平地飞出,载着他直追而来,三人穿空如梭,凌虚飞渡,一路穿山越岭,来到五老峰前,远远传来隆隆的水声,水气飘摇冲天,恍如梦境。

彭衣茱玉手一指五老峰,说道:“龙师兄,这里是五老峰,三叠泉瀑布之水自大月山流出,经过五老峰背,由北崖口悬空下注于大磐石之上,又飞泻到第二级大磐石,紧接着又喷洒到第三级大磐石上,形成三叠,故名三叠泉瀑布。

“由此转过去就可以看到瀑布的全貌了,只是现在恰值春寒料峭之际,气势较之酷暑逊色不少了。”

龙砚秋笑道:“单凭彭师妹这么一讲,美景已然浮现脑海,若是真的见到,不知道有多秀美。”

彭衣茱抿嘴一笑,玉手一引,“太阿”仙剑凌空急转,顷刻间已没入满山寒林之中,龙砚秋不敢怠慢,随后电驰而来。

过玉川门、绕铁壁峰,三人来到悬崖僻径的塘塍纤,缓缓降落。

向上仰望,只见一道飞瀑从山南最高处冉冉旋空而降,携带着震耳欲聋的冲击声,怒啸而下,一路抛珠洒玉,初级如云如絮,喷薄吞吐,流注大磐石上,水石冲激,乃始潆洄作态,珠迸玉碎,复注二级石上,汇为巨流,悬崖直下龙潭。

瀑布宛若白鹭群飞,雪浪翻流,又如鲛绡万幅,抖悬长空,万斛明珠,九天抛洒。就在瀑布的两侧,残存着一些尚未融化的成片冰凌,闪闪发光。

向下看去,只见瀑布轰然坠落谷底深潭,如霆震四击,轰轰不绝,又如万人鸣鼓,瓦缶相应。

水雾弥漫飞扬,高约十余丈,翻滚不休,飘者如雪,断者如雾,缀者如旒,挂者如帘,散入山足,森然四垂,涌若沸汤,奔若跳鹭。气势磅礴,蔚为壮观。

三人下凌绝壑,衣履已被不时谷风吹落的水雾浸湿。亲眼目睹此景,情不自禁的欢呼雀跃。

龙砚秋仰望山顶,心驰神往,大声说道:“彭师妹,咱们不如上山一游。”

他这话叫的有些过于亲昵,彭衣茱听在耳中,芳心羞涩,凤目斜扫,看到长孙傲梅并未注意,这才稍稍放缓心绪。

看着龙砚秋炽烈的眼光,彭衣茱有些头晕目眩,心头小鹿急速跳跃,她芳心荡漾,低声答道:“也好。”

她转脸对长孙傲梅说道:“师妹,我陪龙师兄上去看看风景,稍时就回来,你暂且在这里等候。”

长孙傲梅噘起嘴巴,说道:“师姐,他……”

彭衣茱打断她的话语,笑道:“听话,师姐很快就会下来的。”说罢朝龙砚秋一招手,御剑而起,冲天旋飞上攀。

龙砚秋长啸一声,驾驭着仙剑腾空跃起,如蛟龙一般飞空激射,一金一青两道亮光比肩矫飞,很快消失在山顶密林中。

山顶,幽林深邃,苍翠欲滴,当中却是一大片修竹,怕不下数十亩之广。泉水汇聚成溪,从中流过,绕过竹林外突起的嶙峋巨石,转而下泻,便是瀑布了。

山风鼓舞吹荡,竹林摇曳起伏,发出“哗啦”的响声。

溪流旁的一块巨石上,彭衣茱正缓缓落下,她黄裳猎猎,飘飘欲飞,身姿曼妙玲珑,楚楚动人;玉脸娇美如画,眉若远山含黛,樱唇琼鼻,贝齿如玉,浑身上下粉妆玉琢、美不可言,犹如九天仙女降临凡间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龙砚秋看在眼中,顿时目眩神迷、脑中一片空白,心头突突乱跳,一时间连呼吸都险些停滞。

彭衣茱俏脸酡红,低声说道:“龙师兄,你瞧什么?”

龙砚秋幡然醒悟,马上镇定自若,说道:“彭师妹,这里景色幽美,咱们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吧。”说罢俯身扫出一块干净石块,请彭衣茱坐下。

两人相距三尺,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低声笑语,心中皆是一般奇妙感觉,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吸力横贯中间,缓缓将两人拉近。

龙砚秋出身峨嵋天剑派,天资聪颖,悟性奇佳,加上刻苦修炼,短短数年便出类拔萃,鹤立鸡群,成为天剑派年轻一代中修为最高的弟子,锋头甚劲。

天剑派中弟子众多,其中不乏相貌出众之女弟子对他暗送秋波,可是龙砚秋却自视甚高,对于派中女弟子极少假以颜色,原因就在于八年前,他跟随师父彩凰仙子闵玉兰做客庐山沉香峰,偶然遇见当时年纪尚幼的彭衣茱,一见之下,惊为天人,自此念念不忘。

其实彭衣茱心中也是迷乱不已。

八年前那个调皮顽劣的男孩,此时已长大成一个翩翩美少年,龙砚秋鼻若悬胆,英眉朗目,勃勃英姿透衣而出,别有一番阳刚之气。

龙砚秋看着彭衣茱如花娇颜,说道:“彭师妹,你还记得八年之前,我们一起去玩耍,在沉香峰下的一处绝壑中,发现了一个奇大无比的马蜂窝,我那时异想天开,说想取出里面的蜂蜜给你吃。”

彭衣茱笑颜如花,接过话头,笑道:“那时龙师兄非常调皮,知道我害怕马蜂螫刺,专门拿马蜂窝吓唬我。

“你攀上树,点了一把火,本来想薰跑马蜂取下蜂窝。可是没有料到,马蜂群提前发现了你。顿时无数马蜂纷纷飞出,总有五六百只吧,恶狠狠围着你乱螫。龙师兄大呼小叫,连滚带爬的落下树来,拉起我就跑。”

龙砚秋说道:“呵呵。你那时吓得要命,哭哭啼啼的,没跑出多远就摔倒了,眼看马蜂群就要追上,没有办法之下,我只好和你一起蒙起头,跳到一个土坑里,马蜂铺天盖地的飞涌而落,拼命螫刺,当时只听见轻微的‘嗤嗤’声,顷刻间衣服上穿满了蜂刺。”

彭衣茱微微一笑,说道:“马蜂螫累了,终于飞走了,我拿掉衣服一看,手上、胳膊上火烧火燎,被马蜂螫出几十个大包,鼓得像樱桃一般。

“我怕回去被师父责骂,吓得哭出来。后来还是你找来几味草药,嚼、嚼碎涂在伤处。那草药真灵验,不出半个时辰果真大包尽消。”

龙砚秋兴致大起,说道:“大家的伤包消了,可是却耽误了时间。等到返回时,天色已黑,你师父和我师父等得着急,把我们大骂了一顿。

“现在想起来,我始终忘不了那时候的时光。彭师妹,没有想到你也记得很清楚。”朗目直视,面孔上闪过一道奇异的神色。

彭衣茱心头一震,俏生生的脸靥泛出娇艳的桃红,低头不语。

龙砚秋看见她明眸中惊喜的微光,心底一荡,忍不住说道:“彭师妹,你知道么?你现在的模样和当年一样的可爱娇美。”此话一出,心意表露无疑。

彭衣茱芳心大羞,双颊红晕如霞,耳根一阵阵发烫。

两人对坐无语,都是一般的少年情怀,往事如尘封的旧戏,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停止回忆,昨日的欢声笑语似乎依旧在耳傍回荡,如清泉激荡,有如春风拂面,刹那间神游物外,仿佛回到了旧日纯真时光中。

只是两人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溪流对面的竹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中燃烧着痛楚和嫉妒,一个少年站在修竹背后,咬唇不语,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进肌肤,血迹如线,缓缓流淌而下,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觉察到。

透过林间阳光,可以看出,那少年赫然就是段逸鸣!

原来段逸鸣驾驭着紫竹棍飞出松林岗,在山林间纵情嬉戏飞驰,等到感觉累了时,看到这里溪水如银,清澈透明,欣喜之下,便飞来想盥洗一番,哪知道却听到一股长啸传来,闪身躲在竹林中,随后便看到彭衣茱和一个陌生少年连袂而来,两人此后的一言一行都被他看在眼中。

就在两人回忆起儿时往事时,彭衣茱那神往的表情尽数落入段逸鸣眼底,就在刹那间,他的心仿佛如吹爆的气球一样轰然破裂开来,整个心里空空荡荡的,异常的失落,顿时神思恍惚,脚下发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他及时用手握紧竹竿,勉强支撑住身体。

热血在体内急速奔流,不停的冲击着少年脆弱的心灵。

他想张口呐喊长啸,可又发不出声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溪流彼岸,那对沉浸在往事中的少年男女身上。

段逸鸣用力抓着身边碗口粗的翠竹竿,发出一声清脆的“喀吧”响动,溪流傍的龙砚秋和彭衣茱顿时从回忆中惊醒,龙砚秋双眼朝对岸扫来,沉声喝问道:“谁在那里?”

翠竹林中一片寂静,许久都没有一丝动静,只有山风吹过发出的“沙沙”声。

彭衣茱烟波流动,嫣然笑道:“龙师兄,这里僻静高远,不会有人来的。也许是什么小兽经过时碰到了竹竿呢。”

龙砚秋收回眼光,笑道:“彭师妹说得是,我多心了。”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一阵箫声,排空而上,绕匝盘旋不去。

彭衣茱笑道:“长孙师妹在催我,我们回去呢。咱们这就走吧。”

龙砚秋心下颇为遗憾,说道:“彭师妹,这里清幽惬意,要是能多待一会该多好?”

彭衣茱自然听得出他话中含意,娇羞不胜,心中一阵慌乱,急忙起身道:“再不下去,长孙师妹该着急了。”

龙砚秋只好说道:“好。”

说罢两人祭起仙剑,御空飞出竹林,径直去了。

随着“泼剌”的响声,段逸鸣从竹林中缓缓走出,望着半空中嫋嫋而逝的两道身影,心若死灰,久久不动。

许久之后,他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无法排遣,举手拍向身边绿竹。

“劈劈啪啪”的响声不绝,点点血珠四下溅射,赤红无比,手掌剧痛如裂,段逸鸣却好像没有感觉似的,周身的神经好像都麻木了一般。

“滴答”轻响,清泪夺眶而出,撒落地面。

少年的眼泪为谁而落?

伊人是否感觉得到?

无语问苍天,白云苍狗悠悠而过,没有一丝答覆。

周身火热,犹如置身地狱炼火一般,灼灼烤人。

“为什么会是这样?”

段逸鸣仰面朝天,胸腔中发出无声的呐喊。

为什么会是这样?

到底为什么?

烈火焚身,也许会将这颗火热的心烧成一片灰烬,随风消逝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黑,一道孤独的身影缓缓走出竹林,消失在群山峻岭之中,远远似乎能听到一声细微的叹息声。

请继续期待邪鼎续集

本集简介

六大正派齐聚华山,野心人士沆瀣一气,想要一统天下,却没想到半途杀出了三个神秘妖女,下毒谋害众人,搞乱大局。

然而,谁也没想到,段逸鸣竟然没有中毒,他偷偷躲在暗中,目睹了这一切……

现在,段逸鸣的处境极度危险,因为妖女们已经注意到,有个漏网之鱼了……

“茱儿!”羽凝霜尖声大叫,心痛如绞,银牙一咬,手腕一翻,一把犀角弯刀霍然飞出,彩光闪耀中,倩影已落在绿凌上,急滑而下,眨眼间已临近扭动不休的触手。

段逸鸣距离彭衣茱不远,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见彭衣茱昏死过去,心中大惊,顾不得自身安危,当下怒喝道:“妖孽,我和你拼了!”说罢也不管眼中几只触手阻挡,一收真气,竟然直坠下去。

众人大骇,谁也没有料到,段逸鸣竟会做出这等匪夷所思的自杀行径……

第一章 有使远来

沉香峰中,幽谷翠阁中。

羽凝霜替闵玉兰填满香茗,笑道:“兰姐姐,什么事这么神秘?”

闵玉兰说道:“凝霜妹妹,姐姐这次前来,有负掌门师兄的托付。”

羽凝霜黛眉微动,玉脸一僵,俯身轻品一口香茗。

闵玉兰看在眼中,知道她对上次四派连袂而来兴师问罪犹有不满,沉吟片刻,笑着说道:“好妹妹,上次角蟾老祖脱逃为祸一事,掌门师兄也是受般若寺和紫萝谷力邀而来,虽说是为了江湖道义,但当时的做法却不太妥当,有些过激了。

“这件事情,掌门师兄返回峨嵋后,一直念念不忘,多次在姐姐面前说起是误信了传言,内疚不已,而且为了维护贵门威名,当日也特地嘱咐三派,不得将角蟾老祖一事公诸于众。”

羽凝霜心中一动,隐约猜出闵玉兰此番冒寒前来的用意,当下警觉,打起精神,她淡淡笑道:“兰姐姐言重了。角蟾老祖的确是被我门中弟子无意中放走,那弟子也受到了严厉惩罚,囚禁在寒冰洞中静心悔过……

“只是可怜了云师弟,血溅寒天,带刀闭门思过,羽凝霜身为门中一员,于心不忍。”

闵玉兰神色变化,觉出羽凝霜语气中暗含不满,于是坐近一些,伸手拉住羽凝霜素手,黯然说道:“姐姐当日虽不在当场,但是后来听说刑罚之时,贵门云灵子师弟冒死力保,以身替刑,悲壮慷慨,姐姐心中殊为钦佩。

“不管此事因果如何,单凭此举,足以令人肃然起敬,高山仰止。”

羽凝霜神色稍霁,缓缓说道:“多谢兰姐姐理解。”

闵玉兰察言观色,说道:“实不相瞒,掌门师兄返回峨嵋后,沉思良久,觉得咱们六大门派这数十年来,似乎疏远多了,不似当年来往密切,时间一长,大家都有些生分,渐生隔阂,而且现在距离上次聚会也四十年了,该到了再次聚会的时候。

“有鉴于此,掌门师兄有意邀请六派,选定适当的时机,大家欢聚一堂,叙旧履新,互相亲热亲热,也好壮我正道声威。

“另外,近年来魔障渐起,蠢蠢欲动,因此此次聚会也有意联合大家,商讨有关对付邪魔一事。”

羽凝霜“哦”的应了一声,心中暗道,原来闵玉兰是来做说客来了。

闵玉兰瞧了羽凝霜一眼,低声说道:“妹子,姐姐受掌门师兄之托,特意先来向贵门征询意见,若是叶木大师也有此意,掌门师兄立刻派人联络余下四派,再定六派峰会日期及地点。”

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笺,说道:“姐姐这里有掌门师兄的亲笔书函,烦劳凝霜妹妹引荐姐姐,和叶木大师一晤。”

羽凝霜心如明镜,原来紫玄真人顾忌到上次带众上门问罪,想方设法和解,可又不便亲自前来,所以就派遣闵玉兰藉着拜访故友的名义前来,有意化解互相之间的疏远隔阂。

羽凝霜暗道:“此事事关重大,尤其是联合对付邪魔一事,倒是堂堂正正,非同小可……”

当下说道:“既是如此,兰姐姐稍候片刻,待凝霜前去禀报掌门师兄。”

闵玉兰笑道:“也好。”

羽凝霜说道:“那兰姐姐就暂时待在这里,凝霜即刻前去。”

说罢招来弟子陪侍,飘然而去。

大汉阳峰峰顶,一座精致小筑中。

叶木大师和羽凝霜分别坐在木椅上,静悄悄无声,叶木大师打开信笺详看,寿眉紧皱,半晌不语。

良久之后,叶木大师放下信笺,沉思片刻后,开口问道:“羽师妹,信中所说和你所言一致,此事你如何看待?”

羽凝霜说道:“师兄,天剑派掌门紫玄真人自视甚高,向来极少与各派来往。两年前,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为般若寺和紫萝谷出头。

“此人心计极重,这次派人送信而来,表面上是汇聚六派商议伏魔大事,顺便与我仙瑶门修好,暗地里不知道又有什么花招使出,咱们不得不防。”

叶木大师点点头,说道:“你所言甚是,当年师兄我曾偶然听天剑派上代掌门寒星道长说起,他门下十二弟子,各具异秉,唯独三弟子紫玄真人为人城府最深、精明强干,言下之意已有传托掌门之位的意思。

“此后不久,寒星道长突然仙逝,天剑派中一片混乱,为争夺掌门之位闹得内乱四起,是紫玄真人联合派中众位长老,一起拨乱反正,稳定了大局。

“事后,在诸长老的鼎力扶植下,紫玄真人果然如愿接手掌门之位。他那些师兄弟中不少人并不服气,可是不出数年,竟然都被他整治得服服贴贴,再无异议,此人手段之高明,由此可见一斑。”

羽凝霜说道:“此事凝霜当年也曾听闻,自那一场大乱之后,天剑派不衰反兴,到如今更是图谋四方,意在中土,紫玄真人野心勃勃,纵横连俾,的确是百年难遇的雄才。”

叶木大师忧心忡忡地说道:“目前中土魔踪迭现,我们正道六派确实需要联合对外,方可力破邪魔,实在不宜意气用事,所以不论紫玄真人有何用意,六派聚会商议除魔大事总是不错。而且即使紫玄真人耍什么花招,也断不敢在六派峰会上明目张胆的使出。

“再说算起来,距离上次崂山峰会已有四十年了,这么多年以来,许多老朋友都未曾见面,颇有些想念……也罢,我们做好准备,届时去参加华山论剑。”

羽凝霜说道:“师兄说的是。”顿了顿问道:“师兄,那您看,这闵玉兰还用见她么?”

叶木大师闭目想了一会,说道:“羽师妹,此事由你代师兄转达闵玉兰,就说四月初依约前往华山之巅聚会,你明白师兄的意思吧!”

羽凝霜说道:“师兄,我明白。”

说话间,左言轻轻推门而入,走到叶木大师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叶木大师神色耸动,点了点头,旋即对羽凝霜说道:“羽师妹,此事就这么办吧。”

羽凝霜起身告辞,返回沉香峰自去。

落雁峰,万竹谷。

一道黑点远远飞来,直奔谷后松林岗,未几,段逸鸣落下地面,收了紫竹棍。

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一脸茫然的走进木屋,“扑通”一声躺倒在床上,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溪水傍彭衣茱和那个英俊潇洒的少年笑语如珠,眉梢都是欢喜温柔,似乎还有些几分憧憬和几分向往,那少年眼中的倾慕和期盼,竟是如此的狂烈和炽热,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

溪水边,彭衣茱亭亭玉立、秀丽绝伦;那少年英姿勃勃、俊朗不凡。他们站在一起十分匹配,俨然是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金童玉女!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早就认识!”

段逸鸣心中呐喊,伤心欲绝,他心中猛地一痛,好像被尖针刺透似的,一阵接着一阵,无尽的痛楚、莫名的嫉妒,如服下毒药的猛兽般四处冲撞,狂暴粗野,浑身暴怒欲裂。

屋外,寒意逼人,夜色初降,寂寞苍穹中,冷月如钩,清辉漫撒,悄无声息地罩满大地山峦。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大腹便便的明性闯进木屋,见到段逸鸣躺在床上,大喊道:“小师弟,你可回来了!快走快走……”

边说,边拉起段逸鸣就走。

段逸鸣被他拽出木屋,莫名奇妙,问道:“四师兄,什么事?”

明性一边飞奔,一边说道:“小师弟,师父回来了。”

“什么?”段逸鸣一时回不过神来。

“师父回来了,你随我去见他。”明性头也不回地说道。

两人一阵急奔,穿越松林岗,来到万竹谷腹地,弟子们都簇拥在一座住所前,静立聆听着当中之人说话。

明性带着段逸鸣匆匆赶到,小心地站在人群旁。

站在人群中的除了云灵子外,还有一个人,他穿着一身布衣,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正是密宗首座云阳子。

见到段逸鸣到来,云阳子微微一怔,原本混浊无神的眼睛,突然精光大盛,直射过来,仿佛要看穿段逸鸣的五脏六腑。

段逸鸣大惊,急忙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不知怎的,他心中对这个刚见面的师父竟产生一种敬畏感。

云灵子招过段逸鸣,说道:“逸鸣,快过来拜见师父。”

段逸鸣越众而出,倒头拜见,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弟子段逸鸣拜见师父。”

云灵子说道:“师兄,这就是我代师兄新收的弟子。”

云阳子默默看了段逸鸣片刻,未置可否,良久后才说道:“俗礼免除,你起来吧。”

段逸鸣恭恭敬敬的答道:“谢师父。”起身站起,小心地陪在一旁。

云灵子说道:“师兄,弟子们都已经到齐,请你训话。”

云阳子点点头,上前两步,环视一周,说道:“这么晚召集大家,是有要事宣布。四月初八,是六大正派四十年一次的峰会,这次在华山之巅举办,依照掌门师兄法旨,此次我们密宗也要派人参加。

“经过我和云师弟商量,决定由云师弟带领明心、明净和段逸鸣前去,你们好好准备准备。没事了,散去吧。”

说罢,便和云灵子低语几声,两人转身离去。

待两人走远,明性第一个叫起来:“六派峰会,这么好的机会,怎么没有让我去呢?”

明空好奇的问道:“四师兄,六派峰会好在哪里?”

明净一脸诡笑,说道:“五师弟,你难道不懂么?六派峰会除了咱们仙瑶门,还有其他五派,除了般若寺和太清观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外,其他三派都会派出女弟子前去,尤其是南海九凤庵,啧啧,个个美貌无比,艳光四射啊,别提有多赏心悦目了,呵呵……”

明悟笑骂道:“你们呀,一肚子花花肠子!我可告诉你们,跟着云师叔出门,千万小心些,若是惹出什么事端,必定少不了一顿老拳。

“尤其是明净,你身为师兄,一定要带好小师弟,少提你那些野史轶闻。”

明净叫嚷道:“冤枉啊,大师兄!你可以问问小师弟,我什么时候给他灌输过邪理歪道?”

明悟说道:“好了,我只是提前告诫你,不要再像上次,厚着脸皮和紫萝谷的女弟子套近乎,被师父发觉,处罚了你不说,害得我也被臭骂一顿。”

明空和明性好奇心大起,追问道:“咦,三师兄还有这等轶事?快说说,怎么回事?那女弟子叫甚名谁,长得漂不漂亮?”

明净脸色大是尴尬,斥道:“去去去,你们俩起什么哄?一边凉快去!”说着衣袖一拂,疾步离开。

明空和明性在后面挤眉弄眼,嘻嘻哈哈一片,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

明悟转过身来,看看天色,说道:“二师弟,小师弟,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数天后,消息传来,前去参加华山峰会的出发时间已经确定,就定在四月初二。

段逸鸣得知消息后,突然想到一件事,找了个机会溜出万竹谷,驾驭着紫竹棍,直奔刑天峰后崖。

他绕着绿湖盘旋一圈,缓缓落在湖边茅草亭旁,喊道:“仙儿、前辈,你们在么?”

话音未落,就见仙儿从密林中飞奔而出,后面跟出白须老者。

仙儿奔近,一把抓住段逸鸣的右臂,娇憨的嗔道:“鸣哥哥,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来看望我和爷爷?”

段逸鸣笑道:“我回去后,云师叔抓得很紧,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就在这时,白须老者走过来,说道:“仙儿,不许调皮。”

段逸鸣急忙躬身说道:“段逸鸣见过前辈。”

仙儿嘻嘻一笑,歪头朝爷爷一皱鼻,依旧抱着段逸鸣不放。

段逸鸣说道:“前辈,上次离开寒冰洞,没来得及向您道别,实在抱歉。”

白须老者摆摆手,爽朗的笑道:“来则来,去则去,道什么别,咱们这不是又见面了?”

段逸鸣不禁莞尔,说道:“前辈、仙儿,明天我就要随云师叔离开庐山,前往华山参加六派峰会,所以来问问你们,看有什么吩咐和捎带的东西?”

仙儿惊喜道:“鸣哥哥,你要出去?太好了!嗯……我什么也不要,等你回来了,给我详细讲讲所见所闻就好。”

段逸鸣笑道:“好,我回来一定给你讲。”

白须老者微笑道:“六派峰会四十年方举办一次,十分隆重,届时各派都会派出精英参加,还会有不少助兴事情,的确可以大开眼界。

“逸鸣,你苦修数年,也该出去长长见识了,兴许会有机遇也说不定。”

段逸鸣说道:“是,前辈。”

白须老者凝视了段逸鸣一会,突而皱起眉头。

原来就在此时,段逸鸣额头上出现一丝细微的黑气,一闪而逝。他心中一惊,暗中掐算,竟然发现段逸鸣这一去危机四伏、险阻重重,连他也无法看透是什么劫难,心念电转,这话也不方便说,即使说出来也是徒乱人心。

白须老者想了一会,缓缓说道:“逸鸣,那些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之术还记得吧?”

段逸鸣说道:“前辈讲授,晚辈不敢忘记,这段时间时常温习,有些领悟。不过,这些奇术深奥无比,弟子资质愚鲁,只悟解到些皮毛。”

白须老者沉吟片刻,随手虚点,青气激射而出,眨眼间已在半空中画出一个阵法图,问道:“逸鸣,你且看看这幅阵法图,如何破解?”

段逸鸣凝神看去,图中格局交错,生死混杂,极为复杂难懂,他摒去杂念,心中计算揣度,一盏茶工夫后,眼睛一亮,说道:“前辈,以逸鸣看来,此阵以西北方、东南方为轴,生死之门转换不停,其余六方十二个时辰中均是死门,若是妄下谋破,必会触动阵法机关,深陷其中而不得门出。”

白须老者目现奇光,惊讶无比,续问道:“依你之见,应该如何入手?”

段逸鸣见老者神态,已知自己所说不差,当下心中大定,气定神闲道:“此阵法惟有西北方和东南方可能存在生门,现在是巳时,东南方犯冲天煞,所以生门当在西北方。”

说罢凝聚真气,朝阵法西北方轻轻一点,果然阵法一阵律动,顷刻间土崩瓦解,消散殆尽。

白须老者双眼露出赞许神色,捻须笑道:“孺子可教也,好了,你去吧,雄关险阻列前,只需心中有乾坤,你一路上小心就是。”

段逸鸣默默记住老者所说,连忙答应道:“是,前辈。”

白须老者说道:“仙儿,你送逸鸣出谷去吧。”说完话飘身飞去,没入无边的翠林之中。

仙儿一拉段逸鸣,笑道:“鸣哥哥,走吧。”

两人手牵手,一路走出幽谷。

离别之际,仙儿突然凑近段逸鸣耳边,悄声说道:“鸣哥哥,你回来时,给我带件好玩的东西回来,可不能让爷爷看见,嘻嘻。”

她吐气如兰,热气吹进段逸鸣的耳朵里,又痒又麻。

段逸鸣急忙点头,答应下来,告辞而去。

第二章 云梦迷雾

第二天就是四月初二,一大早明性就叫起段逸鸣,收拾停当之后,赶往云灵子住处而来。

众人准备齐全,云阳子嘱咐几句后,明心、明净和段逸鸣便在云灵子的带领下御剑飞去,赶到大汉阳峰峰脚和同门会合。

叶木大师和云宗首座羽凝霜站在一起,身后则是一群弟子,原来仙瑶门此次参加华山六派峰会,是以掌门叶木大师为首,云宗羽凝霜和密宗云灵子各自带领弟子陪同前往,人数倒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人。

段逸鸣认得,长门大弟子左言、杭长风和莫钟石,云宗的长孙傲梅以及尹落英赫然在目。

就在羽凝霜身侧,站着一位明媚的少女——彭衣茱,段逸鸣看到她如玉般粉嫩的娇颜,突然想起五老峰顶溪流旁,一对少年男女轻声细语、目光款款的场面,心中莫名其妙的刺痛。

恰在此时,彭衣茱也瞧见了段逸鸣,美目含笑,向他颔首示意。

段逸鸣心中一跳,慌慌张张的点点头,扭过头去,装作看其他人。

长孙傲梅贴近彭衣茱,指着段逸鸣这边低声说着什么,逗得她掩唇低笑,段逸鸣忍不住回头看去,却被长孙傲梅白了一眼,好不尴尬。

云灵子匆匆上前见过叶木大师,说道:“师兄,密宗弟子已经齐全。”

叶木大师点点头,说道:“那好,咱们这就出发。”

众人各自祭起仙兵神器,会合成一道洪流,浩浩荡荡的连袂西去。

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大家一路上只拣荒郊僻野御器飞行,当日傍晚,便来到位于云梦泽边缘的一处小镇上。

云梦泽面积不下万里方圆,广漠无极,水天一色,放眼望去一片苍茫,水烟弥漫,根本看不到尽头。

小镇名叫牧野镇,虽然小些,但由于地处商船过往必经之地,所以也颇为热闹,客栈、酒楼、商肆一应俱全,热闹之极,大家走进小镇,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趁着店小二提茶端水的机会,左言问道:“小二,我们计画横渡大泽西去,你可知道这里最方便的路径怎么走?”

店小二见这群人气质不凡,佩剑带刀,显然大有来历,当下不敢怠慢,恭敬的说道:“客倌,这云梦泽广阔无边,深处浪高风急,号称万里巨泽,大泽之中甚少陆地,无法立足。

“从这里涉水而过,怎么也有两千里之遥,所以过往客商皆是搭巨甲船横渡,日程怎么也有三天,不过大船今日早间刚出发,若要坐船得等到三天后才有。”

左言奇道:“怎么会这样?”

店小二说道:“各位今天来的不巧,这几日大船大部分损坏,还有一艘失踪不见了,只剩下两艘,所以只能每三天来回发一趟。

“各位就在我们这店中住几天,等到下次大船返回后,就可以搭乘大船西去。”

左言眉头一皱,问道:“这云梦泽中难道就没有沙洲之类的陆地,供船只停靠么?”

店小二陪笑道:“不瞒客倌说,大泽中确有不少沙洲,只是沙洲时常被水淹没,往往数年才会出现一次,位置也并不固定,而且据说大泽中经常有水怪之类的东西出没,十分巨大恐怖,可以咬断船甲桅杆,所以大泽中并没有专门的中途停靠之地,都是准备好充足的粮水,直通彼岸的。”

说到后来,店小二的脸色都有些变了,显然害怕之极。

店小二走后,众人议论纷纷。

叶木大师看着云灵子说道:“云师弟,依你之见,咱们明日如何走法?”

云灵子看了众弟子一眼,说道:“云梦泽的确十分广阔,内藏无数险恶,加之数千里的距离,搭船的确是最安全的途径,不过这样可就耽误了行程。”

羽凝霜问道:“云师弟,你可知道有什么捷径吗?”

云灵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捷径倒是有一条,只是……”

羽凝霜奇道:“只是什么?”

云灵子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横空飞渡,中间藉沙洲歇脚,以各位弟子的修为来看,大约有两三个沙洲落脚就可以了。”

左言皱眉说道:“云师叔,可是方才店小二明明说沙洲行踪不定,如何藉助?”

云灵子笑道:“此事不难,往年我曾经数次来往云梦泽,知道有几处沙洲可以落脚,保证可以安全越过大泽西去。”

叶木大师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今晚大家好好歇息,明天一早出发,飞渡云梦泽西去。”

众人纷纷应诺,吃过饭后,皆早早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众人起身离开客栈,客栈老板和店小二苦劝不住,都是一脸的怜悯,那神色似乎是给众人送终一般。

诸人穿出牧野镇,靠近码头,果然看见几艘坚甲巨舟停靠在岸边,甲破桅断,工匠们正忙碌地修理着。

众人绕过码头,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小山下,眼前便是神秘莫测的云梦泽了。

叶木大师眯眼望着遥远的天际,一群群的水鸟竞相展翅高飞,清鸣声回荡在辽阔空远的大泽上,清新悦耳。

云灵子指着西方说道:“师兄,从这里飞渡过去,应该是最近的路途了。”

叶木大师点点头,回头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云师弟和我当先开路,羽师妹压后,其余各弟子跟在中间。

“大泽变幻无常、处处风浪湍急,大家务必小心,跟上队伍,千万不可散失。”

众弟子神色一凛,齐齐躬身应诺。

叶木大师清喝道:“出发!”已然御风飞起,身后众人纷纷祭器破空而来,只听得“嗖嗖”声响,已如雁阵般穿越水雾远去。

十余丈空中,众人御器疾飞,身下便是云梦泽,景色一览无遗。

此时红日初升,寒意尚存,极目远眺,晴空万里无云,云梦泽波涛翻滚,水雾升腾而起,不时有巨大的鱼族跃出水面,随即“扑通”巨响又坠落水中,竟是十分的迷幻。

仙瑶门众人虽然居于鄱阳湖附近,有时也会穿越湖面来往,可是哪里见识过如此广葇浩渺的巨泽?

众弟子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边飞边高声谈论着,笑声不断。

两个时辰过去了,红日渐高,水面上雾气不断弥漫,逐渐的看不清水面了,不多时,浓雾翻卷,彻底将大泽淹没不见,就连众人周围也是浓密的云雾,前方白茫茫不可视物。

云灵子大震,高声喝道:“大家小心了,浓雾锁路,减慢飞行速度,尽量靠近,若有异常或者散失,马上发声传警!”

众弟子闻声剧震,收拾起先前的玩赏心情,一心一意的慢速飞行,一个紧跟一个,水气随风飘卷,不多时,众人衣襟大多浸湿,隐隐有一种寒意透体而入。

云雾凄迷,听不到一丝声响,似乎连声音也被隔绝开来。

段逸鸣和明净靠在一起,小金蹲伏在他肩膀上眯起眼睛打着盹,突然间,小金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似的,忽地睁开眼睛,尾巴缓慢的来回摇晃着,一脸警觉颜色。

段逸鸣与它相处日久,马上察觉小金必是有所发觉,侧耳聆听,果然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鸟鸣声一闪而逝,片刻后,小金摇摇尾巴,接着打起盹来。

明净奇道:“小师弟,你怎么了?”

段逸鸣张张嘴,还是将话咽回肚中,只是一阵鸟叫,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叶木大师运起真气,逼开迎面漫卷而来的白雾,脚下仙器散发出夺目的金光,十分显眼。

他凝目扫射,前路茫茫无踪,看不到任何目标,眉头一皱,问道:“云师弟,现在雾锁大泽,毫无目标指引,如何才能辨认方向?”

云灵子取出一物,八角形状,上面刻划着无数线条星点,当中一枚指针,缓缓转动,正是指南盘。

他细看一刻,抬头指着左前方说道:“师兄,那里是正西方,直飞下去就是。”说罢两人一转方向,朝前飞驰。

如此飞出三四个时辰,依旧看不到一丁点儿陆地或者其他任何东西,众人心中逐渐沉重下来,整个队伍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都是默默的御器飞行。

突然间,四周云雾翻动加剧,身下隐约传来一阵异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似的。

叶木大师心中大喜,加快飞速,直奔声响处掠去,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穿梭而下,可是过了一会,四周几乎都是异音,却依旧看不到任何目标。

就在这时,云灵子发出惊骇的叫声。

叶木大师急忙飞近,问道:“云师弟,怎么回事?”

云灵子举起指南盘,低声说道:“师兄,你看。”

叶木大师凝目看去,大吃一惊,原来指南盘上的指标竟然在急速抖动,方向却朝着正前方!

这是怎么回事?

云灵子眉头紧蹙,缓缓说道:“指南盘似乎被什么东西干扰,莫非这附近有陆地不成?”

叶木大师眼睛一亮,说道:“真的?”

云灵子若有所思,说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怪事,干扰指南盘的会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羽凝霜驱剑从后面赶上,见到两人,说道:“师兄,弟子们飞行的时间久了,大都疲惫不堪,得赶快找到一处地方落脚,否则的话,只怕会支撑不住。”

叶木大师朝羽凝霜脸上看去,只见她原本玉白晶莹的脸上,竟也隐隐夹带着一丝隐忧和倦色,他心中一凛,算算从牧野镇启程已有五、六个时辰,如此漫长的时间,不要说弟子们,就连自己也觉得真气不畅,再这样下去,最后大家都要力竭坠落大泽中,这可如何是好?

叶木大师抬起头,朝云灵子看去,眼睛里满是征询之意。

云灵子心头剧震,牙关一咬,说道:“师兄,你们暂且缓行,待我下去瞧瞧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

叶木大师点点头,说道:“你小心些,速去速回。”

云灵子微微颔首,举手一引,幡旗漫卷,立时下沉,没入无边的浓雾中。

迷雾中水气翻卷,浪花四溅,云灵子几乎是贴着水面飞行,幡旗猎猎飘展,在半空中画出一道白线,摇曳不散。

他盘旋搜索,只能看到脚下的风浪,看不到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心中不由大急。

正在飞行间,白雾突然离散,只听得“哗啦”水声分涌,碧波顿时当中劈开。

云灵子一怔,抬头看去,就见云雾之中猛然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巨大物体,直朝他迎面撞来!

云灵子大惊,急忙闪在一边,他凝目望去,不禁大喜过望。

只见巨物高约三丈,长不见尾,前方篆刻着一个巨大狰狞的虎头,巨目森森,张牙咧嘴,威猛异常,外面包裹着坚甲,闪闪发亮,两侧分布着一排窗格,门户紧闭,巨桅耸立,风帆吃足风力,劈波斩浪而来。

原来这是一艘巨船,和在牧野镇码头上看到的巨舟一模一样!

云灵子狂喜,驾驭着幡旗盘旋而上,落在甲板上,巨舟甲板上有数人正在闹哄哄的忙碌着,突然见到有人凌空降落,都是一惊。

其中一个粗壮的大汉迎上前,瓮声瓮气地问道:“尊驾何人?”

云灵子问道:“在下来自鄱阳湖畔,在这云梦泽上迷了路,幸好看到有船经过,所以冒昧打扰,请问你们这艘巨舟是去往哪里?”

大汉眼中神色闪动,掠过一丝奇异的颜色,他咧开大嘴说道:“咱家这艘巨舟是从云梦泽东岸而来,准备前往西岸,岂知起锚后不久,即遇上浓雾,船速放慢了许多。”

云灵子顿时想起昨日店小二所说之话,问道:“这么说,你们是昨日从东岸牧野镇出发的了?”

大汉忙不迭的点头,说道:“是啊是啊。”

云灵子正要说话,旁边传来一个清婉悦耳的声音:“阿三,你在和谁说话?”

云灵子回过头去一看,只见后舷走来一个少女,容貌端庄,布荆装束,笑吟吟的走上前来。

大汉顿时躬身说道:“少东家,这位道长也是在大泽上迷路,想搭乘咱们巨舟,您看……”

少女笑道:“大家出门在外,自当互相帮忙。”

云灵子顿时松了口气,拱手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尚有几位同门,也想搭船同行,不知可否?”

少女说道:“没关系,巨舟上地方甚大,尽可以让各位歇脚。”

云灵子喜道:“多谢。”随即走到船舷旁,取出一件铁板,铿锵有力的敲击起来。

铁板声如金石相激,四下扩散,不多时,就见巨舟左前方出现一群黑点,破空而来,很快落在巨舟甲板上。

云灵子迎上前去,简单的向叶木大师介绍了巨舟的情况,说道:“师兄,这位就是巨舟的少东主。”

叶木大师和羽凝霜缓步走过来,对少女说道:“我们登临宝船,多有打扰了。”

少女嫣然笑道:“道长客气了。小女子兰幽,欢迎各位乘坐。”

说完叫来方才那粗壮大汉,吩咐道:“阿三,你带着这些道长仙姑找地方住下,记住,一定找上等房间。”

“是。”阿三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叶木大师说道:“多谢兰幽姑娘盛情,不过给我们找些地方歇脚就可以了,不须麻烦。”

“哪里。”少女说道:“上船即是客人,怠慢不得,各位请。”说罢肃手恭请。

叶木大师推辞不得,说道:“如此叨扰了。”

众人在阿三的带领下,走下船舷。

段逸鸣和明净走来,正待走下甲板时,突然一声鸣叫,一只小鸟从空中降落,停在少女手掌上,小鸟红嘴翠羽,极是可爱。

段逸鸣心中一动,这声鸣叫似曾听过,心念电转,腾地忆起这叫声和在浓雾中听到的是一个声音,禁不住朝小鸟多看了两眼。

少女娇颜含笑,轻轻抚摸着小鸟,见段逸鸣看来,朝他甜甜一笑,宛若春花绽放,疾风吹来,乌发飘飞,几缕柔丝紧贴在唇边,更添几分楚楚动人之风姿。

段逸鸣突然闻到一丝冰莲寒梅般的幽香,神魂一荡,抬头看去,顿时目眩神迷,没想到一个姿色平常的女子,竟有这般动人心魄,脸色一红,收回视线,急急忙忙跟着明净走下船甲。

少女眼中奇光闪动,转过身从翠鸟足下取出一个小竹筒,倒出一个纸团,打开一看,脸上笑意大盛,回头朝甲板口看了一下,匆匆走向后舷。

第三章 惊心动魄

巨舟甲板下,大家已经安置停当。

段逸鸣和明净、明心等三人同住一间,大家疲倦至极,倒到床上就睡。

段逸鸣因为是明净照顾,并不算累,百无聊赖的盯着舷窗外的浓雾看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就在这时,小金摆摆尾巴,溜出房间跑了,等段逸鸣醒来发觉时,小金早已不知去向,他心中大急,推门而出,一路寻找过去。

船舱里静悄悄一片,没有人走动,只能偶尔听到弟子们熟睡中发出的轻微鼾声。

段逸鸣走上甲板,外面漆黑一片,雾气依旧十分浓重,三尺外即看不清了。

他在前舷遍找,不见小金踪影,就向后舷甲板而来,水浪激荡,巨舟随之来回摇晃,风势比白天更大了,段逸鸣抓紧栏杆,一步步依向后舷。

就在这时,后舷传来几声大响,依稀听到有人在急促说话:“……小心,快点倒……”

他朝外看去,水波如墨,有几个人影正往水中倾倒什么东西,随之一股血腥味道弥漫开来。

突然,他面前闪出一个身影,俏生生的拦住去路。

段逸鸣一惊,差点撞到来人身上,急忙向后退去,抬头一看,正是少东主兰幽小姐。

兰幽眉角紧蹙,也是一脸惊讶戒备神色,问道:“这位少侠,现在夜深人静,浪高风急,在甲板上行走十分危险,为避免发生意外,请你还是到船舱中休息吧。”

段逸鸣说道:“少东主,我是来找小金的,这家伙顽皮得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兰幽惊讶的问道:“小金?”旋即醒悟过来,抿嘴一笑,说道:“是你那只小兽吧?”

段逸鸣点点头。

兰幽眼珠一转,说道:“眼下浓雾弥漫,太危险了,你还是先下去休息吧,我会派人替你寻找小金的。”

段逸鸣摇摇头,说道:“不行,找不到小金,我睡不着的。”

兰幽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道青气,正要说话时,突然一只小兽从身旁窜出,跃上段逸鸣肩膀,正是小金。

段逸鸣放下心来,笑骂道:“死小金,你野到哪去了?害得我一顿好找,还以为你掉到水里去了。”

兰幽神色一松,暗中松口气。

小金直起身躯,朝着尾舷“吱吱”尖叫不停,段逸鸣朝前看去,到处漆黑一片,除了风浪声,什么也没有,他说道:“好了,别闹了,天色这么黑,跑来跑去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回房间吧。”

一个大浪袭来,狠狠撞击在船甲上,段逸鸣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急忙扶住栏杆。

兰幽笑道:“少侠,你快下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段逸鸣点点头,说道:“打扰了。”说完,转身扶着栏杆离开。

兰幽见他离开,眼睛里闪过一道厉芒,冷哼一声,匆匆离开。

段逸鸣回到房间,小金却一点也不安分,“吱吱”叫个不停。

明净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嘟哝道:“小师弟,不要让小金再叫唤了,大家疲倦得很……”话音未落,鼾声又起。

段逸鸣急忙朝小金做个手势,安抚它静下来,和衣躺在床上,脑海中回想着刚才之事,纷纷扰扰,胡思乱想半天,却再也睡不着了。

腾地,段逸鸣心中灵光一闪,想道:“奇怪,现在夜深人静,兰幽怎么会出现在甲板上呢?

“再者,刚才大浪袭来时,船体剧烈摇晃,可是兰幽却若无其事,身影稳如泰山,分明身怀无上奇学!

“还有那只奇怪神秘的小鸟,这一切太怪异了……不对,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段逸鸣再也待不住了,忽地坐起,疾步奔上甲板,只见船头那面狰狞虎头,竟然消失不见!

他奔到栏杆边,俯身向下探望,漆黑的水波中,那面虎头正缓缓随波远去,逐渐沉没。

尾舷上传来说话声:“一切准备妥当,船上坚甲全部拆除,马上就要到沉龙渊了。”

另外一个人说道:“好,出发。”

段逸鸣听得真真切切,这随后说话者就是兰幽,他顾不上船体颠簸,快步赶到尾舷。

兰幽站在甲板上,正指挥着众人下到水面上,那里尾部船甲赫然张开,从中滑出几艘怪舟——浑身披满坚甲,如梭状一般,只在顶部开出一个门户,众人纷纷跃下,从门户钻入怪舟中。

兰幽一挥手,几艘怪舟飞速前驰,竟然没入大泽中不见!

眼前这离奇一幕,让段逸鸣吃惊无比,禁不住发出惊呼声。

兰幽闻声转过身来,脸上掠过一丝讶色,旋即变得阴冷无比,她眼波闪动,寒凌乍现,待看清只有段逸鸣一人时,放下心来,咯咯娇笑道:“又是你,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段逸鸣心中疑虑纷飞,沉声喝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弃舟而逃?”

兰幽笑得花枝乱颤,嘴角含着一丝嘲讽,说道:“傻小子!哼!不妨告诉你,本小姐就是索命罗刹,你们很快就要沉到大泽中去喂它了,遇到本小姐,算你们倒楣。”

“喂它?它是什么?”段逸鸣莫名其妙。

突然间,远处浓雾翻卷,传来一声怪异沉闷的吼叫声,在黑夜里,这阵怪吼显得十分的清晰,如雷贯耳般。

兰幽神色一动,举手撩起脸庞上垂落的乌发,娇笑道:“不要急,它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就陪它好好玩玩吧。”

说罢飞身跃起,就要朝远处一艘怪舟上驰去。

段逸鸣喝道:“哪里走!”手持紫竹棍飞跃而起,闪电似的凌空刺去,发出“呜呜”的锐响声,紫光怒放,朝着兰幽当头罩下!

兰幽微微一愣,娇躯在半空中扭动,素手挥扬,绿光一闪,直接击在紫竹棍上。

“铛”的脆响,火星飞溅,气浪爆裂开来。

段逸鸣虎口大震,竟然硬生生被劈落甲板,碧芒闪耀,凛冽杀气扑面而来,一把短剑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疾射刺来。

嗤嗤轻响,段逸鸣护体真气应声破裂,衣襟翻飞,如柳絮般飘飞四散。

段逸鸣狂骇,紫竹棍反手一撩,身形闪向侧面,大喝声中,紫竹棍急旋而上,忽地一翻身,倒射而下,如离弦之箭般迅猛快捷。

兰幽大惊,没有想到眼前这少年反应竟是如此敏捷,裙裳翻舞,碧剑光华大胜,照射的她容颜尽绿,皓腕轻抖,“咻”的厉响,剑气暴涨,疾射而出,视对手如不见,只眨眼间,剑气旋冲矫飞,重重击在紫竹棍上。

眩光交迸,冲天乱射,将四周的浓雾逼退数丈。

段逸鸣呼吸一滞,一股奇重之力传来,紫竹棍如遭重击,禁不住“咚咚”后退,一跤跌倒在地。

碧芒抖动,寒气袭人,剑尖赫然横在咽喉间!

兰幽只要向前微微一送,就能将段逸鸣置于死地。

时间凝固,突然间一切变得悄无声息,距离死亡只是一念之间。

其实两人修为原本相差并没有如此悬殊,只是段逸鸣对敌经验不足,被兰幽所趁,这才败下阵来。

段逸鸣心中又羞又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恶狠狠的看着兰幽。

兰幽看的有趣,戏弄之心大起,她微一用力,碧剑刺入段逸鸣肌肤中,段逸鸣喉头一痛,肌肤绽裂,一颗血珠缓缓流出,“滴答”落在甲板上。

兰幽凶巴巴的说道:“你服也不服?”

段逸鸣双目圆睁,挺直腰杆,大声说道:“妖女,要杀便杀,休得侮辱小爷!”

兰幽心中突然一阵紊乱,碧剑竟是无法刺下,觉得眼前这倔强少年似乎颇为有趣,秀目斜视,说道:“看不出你的骨头还挺硬的。”说罢掩袖吃吃而笑。

就在这时,段逸鸣突然看到,兰幽皓腕上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红痣,浑圆若珠,鲜红的快滴出血来。

兰幽见他盯着自己衣袖直看,柳眉一竖,娇嗔道:“傻小子,再看剜了你的眼睛。”

段逸鸣大骇,急忙转开眼睛。

忽然,远处又是一声怪吼,似乎距离近了不少。

兰幽转脸望了一眼,诡异地笑道:“傻小子,还是留你去喂它吧。”

说罢碧芒收敛,身形飞飘远去,顷刻间已落在怪舟上,隐没不见。

段逸鸣打个激灵,爬起身,奔到船舷旁,只见怪舟迅急钻入水下,一阵涟漪过后,已然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甲板上出现一群人,叶木大师率领众弟子如飞般掠来。

段逸鸣奔上前,躬身见过。

叶木大师惊问道:“怎么回事?”

段逸鸣急忙将事情原委一一说来,众人听说船主竟然弃舟而逃,皆是大惊失色,纷纷涌到栏杆边张望。

腾地,一名弟子惊慌的大叫道:“不好了!船上的坚甲全部被拆除了!”

众人闻言大悚,面面相觑,乱成一团,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之兆。

叶木大师沉声喝道:“不要慌乱,大家静下心来。”众弟子惊慌之意稍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雾气忽然剧烈翻滚起伏,水波“哗啦哗啦”大响,如惊雷般震耳欲聋。

大家心中大震,齐齐转身,竟然看到一幕匪夷所思的惊恐画面——一道粗壮的水珠冲天掀飞,直刺云雾,其间一道庞大的黑影扭曲转动,高高跃起,依稀间,两道碧绿的粗芒投射出来,阴寒无比!

“哈哄”巨吼暴响,如平地惊雷炸裂,水波从天而降,“哗啦”的倾盆而下,重重摔在巨舟上,甲板上诸人躲闪不及,皆被淋得浑身湿透,“扑通扑通”倒下一片。

叶木大师脸色大变,剑尖急抖,真气破舞而出,如翠带飞旋疾绕,水花疾射四溅,已在身前布下数道屏障。

饶是如此,水柱携带的冲力去势不减,还是将他震退丈余方歇,“哗啦”落在甲板上,流了一地。

水浪漫天飞舞,一条六七丈长短的巨硕墨绿怪物,猛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它浑身长满触手,怪诞地伸缩着,水珠不断滑落,身体表面光滑如绸缎。

突然间,怪物巨尾猛摔,在数十丈的高空中停顿了片刻工夫,旋即急速落下,只听得水声轰隆,雾气疾射,怪物已然消失不见。

众弟子好不容易才从甲板上爬起,纷纷抓住身边固定之物不敢放手,呼吸沉重,眼中满是惧色,脸上血色全无。

宁静只是短短一刹那,就听得又一声巨响,怪物从水中钻出,水浪狂掀,就像被炸裂一般从中陷落。

只见几根巨长的触手凌空漫卷而来,眨眼间已牢牢缠住船身,巨舟剧烈抖动,忽而跃起,忽而摔落,众人头晕眼花,唯有拼命抱紧能抓到的东西。

怪物仰首怒吼,展露出真面目,一颗大若土丘的巨头上,巨嘴狂张,獠牙森森,血红舌信吞吐跳跃,极是血腥恐怖,双目巨硕,发出赤红凶光,垂涎欲滴的盯在甲板上众人身上。

“八爪章鲛!”

传说中潜伏在深渊之处的凶兽,竟然会在这云梦泽中出现!

叶木大师脸色惨白,面对着天下奇凶怪兽,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八爪章鲛凶残狂暴,平素极难一见,此物是蛮荒遗留之物,性情不测而且破坏力极强,即使是脚下这般专门为对付怪兽进攻而设计的坚甲巨舟,在它面前也不过是件玩具而已,任其肆虐,尤其是现在巨舟坚甲尽除,哪里挡得住凶兽的进攻?

突然间,叶木大师明白过来,原来船上那群人有意拆除坚甲,为的就是解除巨舟上的防御!

叶木大师急忙喊道:“众弟子听令,御器飞行,以宗为队,伺机捕杀凶兽!”

众弟子这才醒悟过来,冒着水花飞起,此时各宗弟子各自聚合,分别占据一方,盘旋绕飞,将八爪章鲛包围在中间。

仓促之中,段逸鸣驾驭着紫竹棍飞起,一旁的明净和明心看在眼中,吃惊不小——小师弟竟然也可以御器飞行!

不过眼下形势危急,都未及多想,齐齐紧盯着八爪章鲛不放。

云灵子和羽凝霜掠近,对叶木大师喊道:“师兄,眼下务必除去此獠,大家方可安全。”

叶木大师面色沉肃,说道:“咱们三人围歼八爪章鲛,互相掩护,尽全力进攻。”

两人点点头,驱器飞开,分别在叶木大师的左右两侧。

叶木大师眼光厉芒爆射,仙剑凌空飞舞,金光激射,耀耀夺日。

八爪章鲛顿时被吸引注意,硕大无比的头颅偏转过来,瞪着叶木大师,低声咆哮着。

叶木大师身影一晃,金光万道中,闪电似的朝上御风高飞,长袖鼓舞怒卷,已在周身布下一道护体屏障,他厉声喝道:“孽障,还不伏诛?”

双手并握仙剑,真气轰然奔卷如飓风,眨眼间喷出一条数丈长的气刀,金火狂涌中,雷霆般爆响,朝八爪章鲛狂斩而落。

云灵子和羽凝霜同时喝念法诀,真气灌注,“呛啷啷”急响,仙剑、绿凌光芒见风就长,一左一右,迎风急劈。

八爪章鲛怒声高吼,头颅一歪,数只巨长的触手,如毒蛇般飞射而出,夹带着万钧之力劈向三人。

“轰——”巨响不绝于耳。

刹那间,气浪掀飞冲射,光波爆裂,众弟子见来势不妙,纷纷后退,而叶木大师等三人仙剑气芒顿时大暗,周身重压如山,竟是倒射后翻。

八爪章鲛巨硕的触手上,赫然出现几道深长的伤口,蓝血喷溅,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通”声响,触手自伤口处折断,坠入水中。

一时间水花乱溅,八爪章鲛吃痛惨厉狂吼,触手齐动,势若疯狂。

厉风锐啸,水浪漫空激射,八爪章鲛狂怒之极,顾不得许多,高高越起,朝叶木大师冲来。

“师父小心!”左言失声惊叫。

叶木大师身形在半空中一转,反转过来,他许久未曾动手过招,此刻却被八爪章鲛激起无穷豪气,心中热血狂涌,仙剑平举,大喝道:“苍龙出鞘!”

金光炽烈闪耀,叶木大师身躯突然如陀螺急转,“咻”一声,仙气腾腾,已冲天飞起,直刺苍穹,顿时间风起云涌,浓雾翻滚不休,隐然有惊雷闪电之声传来。

腾然间,苍穹深处发出一阵明越的龙吟声,由远而近,电光石火间,就见一道金龙长吟而现,飞舞冲来。

“苍龙仙剑出手了!”

云灵子和羽凝霜面色急转,齐齐动容。

苍龙仙剑为天下八大神兵之一,施威时皎皎如金阳烈日,化身神龙飞舞,凛然不可侵犯。

昔年叶木大师依仗此剑斩敌无数,立下赫赫威名,只是这么多年以来,叶木大师潜居大汉阳峰修身养性,未曾再使用过,此刻却动了真火,再度祭出。

八爪章鲛早已通灵,瞧出来者不善,它狂性大发,八爪齐舞,激起漫天水波,水波如箭,“飕飕”急响。

苍龙张嘴长啸,周身金光鼓舞旋转,不避不让,直冲而落。

云灵子脸色剧变,厉声喝道:“快撤!”他和羽凝霜飞身靠近,围着八爪章鲛猛攻。

“劈啪”撞击声炸响,顿时金光乱抖、水箭四射,如万千火蛇凌空飞窜,爆裂声一阵接着一阵,水箭去势不减,暴雨似纷纷射下,甲板竟被钻出拇指大小的深洞,有些弟子躲闪不及,被水箭刺破护体真气,胸口如遭重击,高高抛飞,坠落大泽之中。

夜空尽赤,波涛狂涌,厉吼声划破长空,滚滚在大泽上空奔荡,震耳欲聋。

叶木大师脸色凝重,真气滔滔疾转,驱动苍龙飞舞冲旋,不容怪物松气。

八爪章鲛声嘶力竭,巨硕的身躯上下起落,触手齐舞,拍击在水面上,浪花如柱状飞升。

三人一兽恶狠狠地战在一起,场面惨烈无比。

数十丈外,众弟子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三人恶斗八爪章鲛。

三人凌空旋转,交错换位,越转越快,很快形成一个巨大的螺旋光罩,将八爪章鲛死死困在其中。

八爪章鲛凶悍无比,叶木大师等三人联手围攻之下,犹有余力反击。

僵持良久,三人心中越来越惊骇,这妖兽的内息竟然非常充沛,绵延不绝,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丝毫的衰减之意。

叶木大师心中一动,传声说道:“妖兽力悍之极,不可久战,大家使出三昧真火,将它烧成灰烬!”

云灵子和羽凝霜大震,同声应诺。

要知道,三昧真火乃修道者以性命修炼而成,平时隐藏在丹田气海之中,每消耗一份修为便减小一份,是以轻易不敢动用,除非迫不得已。

万一妄用三昧真火无功而返,造成修为大减,极易遭到对手反噬,凶险万分。

而现在,叶木大师竟然要大家使出三昧真火,显然是下了决战之心!

第四章 降妖除怪

叶木大师双目如炬,宛若两盏赤红巨灯一般醒目,随即又有四盏火炬亮起,赤芒交织重叠,直直照射在八爪章鲛身躯上。

八爪章鲛显然感受到一丝死亡气息,高声怒吼,暴跳如雷,身躯狂乱摆动。

水幕弥漫,旋冲上天,渐渐隐去了八爪章鲛墨绿的身躯。

猛然间,三人同时断喝,炽烈的三昧真火怒舞而出,飞射向圆柱状的水幕。

赤芒爆射,雾海中陡然大亮,数道三昧真火源源不断的飞出,冲击的水幕“轰隆”巨响,万千星光闪耀,水花交错飞舞。

水幕一层一层的消散,眼看就要斩破。

突然间,八爪章鲛放声长吼,急速旋转,水幕猛然扩大一倍,三昧真火顿时被劲气反激偏转,交叉斜射,四下飞泻。

叶木大师等三人齐齐变色,心中震骇莫名。

八爪章鲛在三人全力发动三昧真火攻击之下,似乎毫发未损,气焰反而越发嚣张暴戾,大家谁也不敢松懈,惟恐稍有疏忽,便会被八爪章鲛趁隙反扑。

水幕轻轻颤抖,表面上两种力道互相抗衡着,赤芒纵横怒射,刺目耀眼,稍一触及水幕,便会撞击出无数火花,十分壮观。

时间一长,三人觉得身上压力剧增,尽管占据了上风,但是始终无法将对方压制下去,反而是真气滔滔不绝的飞泄,逐渐衰竭,已有不支征兆。

叶木大师脸色雪白一片,似乎完全透明似的,他心中惊怒骇异,念头电转,却找不出应对良策,如此下去,三人即使可用三昧真火烤死八爪章鲛,但真气也势必会耗费甚钜!

羽凝霜心中也是一般想法,不敢过分催动三昧真火,只能控制住八爪章鲛无法逃窜而暂时奈何不得。

云灵子大叫道:“师兄,生死在此一战,拖延不得,谁知道这茫茫大泽中还有什么凶兽妖物?

“与其被八爪章鲛拖累致死,不如冒险一试,放手全力一搏,速战速决。”

三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中,暴声大喝,真气贯注,何止增加一倍!

水幕缓缓收缩,逐渐落向水面,八爪章鲛困在其中,凄厉的嘶叫着,声势渐衰。

只见三昧真火带着无匹的真气不断深入水幕,层层燃烧,八爪章鲛浑身伤痛难当,不时飞溅起幽蓝血液,将周围水域尽染成碧蓝,空气中飘荡着难闻的腥臭味道,令人欲呕。

突然间,一声爆响,水幕猛烈炸开,三人骤然失去依托,朝前猛冲,急忙稳住身形。

水声“哗啦”,纷纷坠落,大家仔细瞧去,那只血腥恐怖的八爪章鲛,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众人面面相觑,惊骇莫名。

明明那八爪章鲛被三人牢牢围困,怎么会突然脱身而逃呢?

巨舟四面的水域突然变得死寂一片,就连之前翻滚的波涛也波澜不兴,寂静的出奇。

叶木大师御风飞行,盘旋绕匝,一边搜寻着八爪章鲛的踪迹,一边喝令众弟子组队对附近水域展开搜查,务必要找到八爪章鲛。

彭衣茱、尹落英和长孙傲梅自是一队,三人呈“品”字形低空掠飞,仔细地搜索着身下水面。

明心、明性和段逸鸣编成一列,迎风疾飞。

两队不时交错而过,将浓雾冲散。

巨舟尾部,百余丈远处,彭衣茱等人搜索一圈,一无所获,正欲返回,突变立生。

“轰”的巨响,大泽中水波猛烈爆炸冲涌,波涛翻滚,八爪章鲛陡然露出水面。

巨大的触手翻卷,猛烈的弹射飞出,凌空漫卷而来,水气疾射,顿时将三人衣裳淋湿。

变故发生太过突然,三人猝不及防,尤其是距离最近的长孙傲梅,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大叫,眼看就要伤在八爪章鲛触手之下。

彭衣茱大惊,娇喝道:“小心!”疾扑而上,一把扯退长孙傲梅,“太阿”仙剑光芒骤亮,青华暴射,顿时在两人身前形成圆盾似的气罩,吞吐不定。

墨绿的触手横空疾射而来,猛烈的击打在气罩上,光波荡漾,震声响天动地,顷刻间,气罩一阵抖动,陡然四分五裂,化作无数涟漪。

重压临身,将两人高高抛起,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巨硕的触手如蟒蛇般卷缠上来。

彭衣茱腰际一凉,腥臭气味扑鼻而入,心念电闪,已知妖兽触手缠住自己,星目扫射,只见另一道触手电射而来,欲将长孙傲梅卷住。

情急之下,彭衣茱顾不得自身安危,素手一抖,已将长孙傲梅击飞,远远落去,秀眉倒立,喝道:“妖孽,看剑!”

太阿仙剑疾斩,一道青色眩目剑气骤然爆现,如鸾鸟展翅高飞,厉鸣声中,朝着触手怒斩而去。

半空中好像划过一道闪电似的,仙剑已然劈中触手。

“呛啷”一声,血光飞溅,那条巨长的触手当中而断!

八爪章鲛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浑身抖动,水波剧烈起伏翻涌,缠住彭衣茱的那根触手上下剧烈摇晃,陡然缩回。

彭衣茱不由得头晕脑胀,玉手抓握不牢,太阿仙剑竟然脱手飞出,如流星般掠过夜空,灼灼清辉中,众人看得清晰异常,八爪章鲛将触手送到头颅边,猛然张开血盆大嘴,欲将彭衣茱吞噬入腹。

众人看得惊心动魄,同时失声惊叫。

羽凝霜心中惊骇万分,玉脸煞白一片,飞身而前,绿凌迎风招展,向八爪章鲛触手卷去。

尹落英花颜骇异,掠飞过去,将长孙傲梅接住,两人悲声大叫:“彭师姐!”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却抢在前面,电射如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厉声斥道:“妖兽,胆敢伤人!”

从声音分辨,此人竟然是段逸鸣!

明净大震,惊呼道:“小师弟,危险!”正欲抢身而下时,却被一旁的明心伸手拉住,他愕然问道:“二师兄,你……”

明心说道:“三师弟,妖兽凶顽不化,负隅顽抗下凶险难料,贸然前去反而无益,不如伺机而动,再说有羽师伯出手,当不会失手。”

段逸鸣聚集周身真气,手捏法诀,紫竹棍发出金石般的啸鸣声,破空疾射,旋身飘飞躲闪,在刻不容缓间,从触手空隙之间穿过,眨眼间已飞冲到八爪章鲛头顶。

八爪章鲛马上察觉,仰头怒吼,露出数尺长的尖锐獠牙,惨白森然,涎液“嘀咄”吹落,绿目凶光大盛,寒气迎面扑来。

凭藉着微光,段逸鸣突然发现八爪章鲛头顶正中有一块白色斑迹,大若水桶,赫然一起一伏,极为有力,当中一支肉柱,来回摆动。

段逸鸣迅疾无比的从八爪章鲛头顶飞过,妖物翻起一只触手,挡在白斑之上,他心中一动,莫非这里是八爪章鲛的心脏不成?

念头方起,只见一道绿凌飞卷而来,直直卷住八爪章鲛触手,原来羽凝霜已然赶到。

妖物大怒,顿时发力猛拉,羽凝霜只觉一股奇绝威猛大力传来,身形竟被扯前数丈,她心中大凛,知道无论彭衣茱还是自己,都已经到了生死决战的紧要关头,倘若把持不住,不但彭衣茱香消玉殒,惨死于毒吻,就连自己也难逃厄运。

彭衣茱娇躯距离八爪章鲛巨嘴不过丈余,随时会被吞噬,巨吻张合之间,一阵阵恶臭传出,昏昏沉沉的,她见师父历险来救自己,和八爪章鲛僵持在一起,心中又喜又骇,禁不住大声喊道:“师父,您不要为衣茱冒此大险!这里太危险了!”

羽凝霜脸色焦急万分,沉声喝道:“茱儿,坚持住!师父不会舍下你不管的!”

说话间,叶木大师、云灵子以及一干弟子纷纷飞近,大家围绕着八爪章鲛旋转,在叶木大师的指挥下,寻找时机攻击。

八爪章鲛不住狂吼,触手慢慢收紧,彭衣茱纤腰吃紧,疼痛欲裂,似乎即将会折断一样,发出痛楚的低叫声,冷汗淌落,罗衣顿时浸湿。

羽凝霜大急,忙问道:“茱儿,你怎么样?”

彭衣茱惨然笑道:“师父,茱儿……”

话音未落,腰际又是一紧,骨骼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钻心般疼痛,她吸了一口冷气,挣扎着说道:“师父,茱儿不行了,您自己保重。”

说罢头一歪,昏死过去。

“茱儿!”

羽凝霜尖声大叫,心痛如绞,银牙一咬,真气滔滔不绝的疾射而出,手腕一翻,一把犀角弯刀霍然飞出,彩光闪耀中,倩影已落在绿凌上,急滑而下,眨眼间已临近扭动不休的触手。

清喝声中,犀角弯刀如流星赶月一般飞泄急落,火星四溅,“噗噗”乱响,触手一阵急抖,喷溅起无数道血柱,光怪陆离。

段逸鸣距离彭衣茱不远,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见彭衣茱昏死过去,心中大惊,顾不得自身安危,当下怒喝道:“妖孽,我和你拼了!”说罢,也不管眼中几只触手阻挡,一收真气,竟然直坠下去。

众人大骇,谁也没有料到段逸鸣竟会做出这等匪夷所思的自杀行径,登时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他笔直落在八爪章鲛的头顶。

就连八爪章鲛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敢落在它的头顶,加上触手创伤,锥心般剧痛,一时间对段逸鸣的举动没有做出反应。

段逸鸣面色肃然,心中突然变得极为冷静,举起紫竹棍,照准白色斑迹用力插落,只听得“噗哧”轻响,紫竹棍几乎全部没入,缕缕白糊糊的浆液渗出破口,淌落了开来。

就在这时,羽凝霜趁隙挥刀怒斩,将卷缠彭衣茱的触手从根部劈断,蓝血如瀑布飞落般溅了她一身。

羽凝霜身形如电,掠近坠落的触手,犀角弯刀彩华闪动,上下飞舞,已将触手斩为数段。

堪堪落水之际,羽凝霜一把接住坠落的彭衣茱,急忙倒飞后翻,远远躲开。

八爪章鲛突然厉声嘶吼,浑身剧震抖动,片刻后,它悲吼一声,忽地高高跃起,身躯痛苦的扭动抽搐,巨睛凶光陡然黯淡。

段逸鸣脸色苍白无比,双手握紧肉柱不放,任由妖兽翻滚起伏,上下跳跃,身体忽而倒垂飞落,忽而虚空悬挂,笔直上冲,惊涛骇浪劈头盖脸拍击而来,周身如遭重击,火烧火燎,隐隐间浑身筋骨尽断一般。

八爪章鲛吃痛狂吼,见甩不掉头顶之人,数条触手不顾一切的漫卷上来,就朝段逸鸣身躯缠来。

叶木大师大惊,知道机不可失,急忙大喝道:“动手!”顿时万剑齐发,只听得“嗤嗤”急响,数十道光剑应声斩落,洞穿触手,蓝血喷射,哀嚎声大作。

八爪章鲛触手一条条被斩断,血雾漫空飘舞,众人眼前一片蓝污,浑身浴血,大家顾不上擦去脸上污血,挥剑急砍。

刀光剑气凌空交错劈砍,仿佛无数道电光惊雷,携带着狂号的飓风,在云梦泽上空呼啸怒卷,上下翻滚。

水面不时被劈出数丈深的裂痕,波涛万顷中分,无数水族被飞带而出,稍一靠近众人,便被仙兵神器发出的罡风斩为数截,未及落下,便化为血雾消散不见!

八爪章鲛初时巨吼震天,反击之势雷霆万钧、鬼神变色,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众人联手进攻之下,它声嘶力竭,威势渐衰。

终于,八爪章鲛哀嚎一声,重重摔落水面,一动不动,随波飘摇。

云灵子和明心、明净立刻飞近,段逸鸣早已昏迷过去,只是双手依旧死死抓住八爪章鲛的头顶肉柱。

检查之下,段逸鸣只是一些皮外伤,内腑并没受多大伤势。

三人七手八脚的拔开段逸鸣紧握的双手,将他扶起来,云灵子伸掌扯出那根紫竹棍,却见上面微微反射着清冷光华,光滑无比。

明净扶起段逸鸣,飞回巨舟,经过一阵掐捏人中后,段逸鸣悠悠醒来,他睁开眼睛,看到大家都关切的围着自己,不由有些紧张。

明净长出一口气,说道:“小师弟,你终于醒来了,可把我们吓坏了,还以为你被妖兽……”

余下的话,却被云灵子一个巴掌拍回肚中。

这时,尹落英和长孙傲梅走过来,对段逸鸣说道:“段师弟,多谢你斩杀八爪章鲛,救下了彭师姐。”

长孙傲梅看着段逸鸣,眼中敌意似乎减了不少,这倒是段逸鸣头一次见到,暗暗称奇。

段逸鸣一个骨碌坐起来,紧张的问道:“彭师姐她……她怎么样?”

尹落英说道:“彭师姐她受了些伤,师父正在船舱里给她医治。”

段逸鸣听说彭衣茱受伤,心中大急,就要起身看望,哪知刚一动身,就觉头晕眼花,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倒在明净怀中。

明净说道:“小师弟,你有伤在身,先歇息歇息再说。”

段逸鸣无奈的点点头,心中却不由自主的牵挂着那个明眸善睐的师姐。

就在这时,叶木大师飞身飘近,马上认出眼前这个少年弟子就是两年前私自放走角蟾老祖之人,不由一怔,随即恢复神态,问道:“云师弟,他伤势如何?”

云灵子说道:“没有大碍,只是受到冲击而已,休息休息就会复原的。”

叶木大师说道:“那就好,这孩子奋不顾身,以身犯险,杀死八爪章鲛,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功过抵销,不错。”

段逸鸣受宠若惊,挣扎着向叶木大师参拜,叶木大师伸手按住他,温和的说道:“你好好养伤,其他不要多想。”

段逸鸣拼命的点头,答道:“是,掌门师伯。”

叶木大师转过身,朝大泽极目远眺,只见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微微发亮,已是黎明时刻。

云梦泽上一片安静,浓雾轻摇,反射着水光。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当下众人回到船舱中,经过检查,在底舱中发现了一些船客和几名被缚的舟夫,解开束绑之后,加以询问,这才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艘巨舟离开牧野镇后不久,即落到一群神秘的高手控制之中,兰幽即是这群人的主脑。

他们将所有乘客赶到底舱囚禁起来,然后胁迫船上舟夫架船偏离航线,在这一带游弋。

后来碰到叶木大师等人,冒充船主蒙骗叶木大师等一行人,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悄悄破坏巨舟动力,并拆除巨舟上所有坚甲,引来妖兽八爪章鲛,意欲让众人丧身章鲛腹中,而他们却乘坐小坚甲舟“龙甲舟”逃之夭夭。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料到,竟被段逸鸣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斩杀了八爪章鲛,化解一场浩劫。

叶木大师皱眉苦思,突然心中一动,想到先前在牧野镇看到几艘巨舟损坏,时间恰好就在大家来到之间!

这一切这么巧合,令人大起疑心,莫非敌人早就有所准备不成?

照种种线索来看,敌人似乎预先知道己方横渡云梦泽,所以提前将巨舟破坏,迫使自己不得不冒险飞渡大泽。

可是他们又是怎样知道己方的行踪呢?

这帮人来自何处?

他们为什么要暗算仙瑶门呢?

前方是不是还会有什么不测在等着大家呢?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难以找到答案。

叶木大师甩甩头,暂时将怀疑放到心底,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横渡云梦泽,必须在四月初八之前赶到华山绝顶。想到这里,叶木大师招来云灵子和羽凝霜商谈,最后决定派人帮舟夫尽可能恢复巨舟动力,前往大泽西岸,并医治那些受伤弟子。

经过检查和紧急修理,巨舟终于可以前进了,直奔大泽西岸而去。

经过一天半的航行,终于到达了西岸。而在此时,受伤弟子的伤势也大多痊愈,于是大家离舟上岸,马不停蹄的赶往华山。

幸好此后再没有遇到袭击,四月初七黄昏时刻,一行人终于平安的抵达华山脚下。

第五章 华山峰会

仙瑶门一行人来到华山脚下,已是入夜时分。

仰望峻峰,只见华山孤立于四周连绵群峰中,三面如削,其间隐有点点灯火,忽明忽灭,犹如天灯一般。

一旁早有接待之人迎上,安排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即起身上山而来。

叶木大师等人沿着北面一条险峻的山间曲径攀爬,由此路入山,峰回路转,一路上涧水婵娟,林木葱郁,怪石嶙峋,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苍龙岭。

苍龙岭乃是在山脊上开凿石阶而成,两面是深不见底的绝壑,云雾锁山,奇险危耸,众人至此回望,只见不时有道家洞府掩映于苍翠松林中,流云飞瀑、松涛阵阵。

再往前去,可见山巅四峰,状如玉盆,而这次六派峰会就选在玉盆之中。

此时红日初升,天边赤云似火,映照得华山瑰丽无比,景象迷人之极。

众人方走入玉盆,即有一群人迎上前来,当先之人正是天剑派掌门紫玄真人,其后紧跟着紫萝谷掌门元衡真君、般若寺金梵大师,以及太清观青虚道长等人。

紫玄真人一身紫色道袍,光鲜亮泽,满面春风而来,他远远拱手说道:“叶掌门,一路辛苦了,紫玄迎接来迟,多有怠慢。”

叶木大师微微一笑,大步上前,回道:“紫玄道兄客气了,叶木连日赶路,不敢稍缓,只怕耽误了峰会佳期,幸好按时赶到,偏劳各位久候了。”

旋即和诸位掌门一一见过礼,笑道:“各位,一别两年,咱们又见面了,诸位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

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嘴里客气着,相视一眼,脸上闪过一道古怪颜色。

青虚道长喜道:“叶兄,别来无恙啊。”

叶木大师笑道:“多谢青虚道兄,老道身体尚好,只是许久没有外出,一路跋山涉水,筋骨差点散架了,呵呵……”

青虚道长闻言莞尔,禁不住开怀大笑。

叶木大师放目环视,未见南海九凤庵庵主剑音神尼,大为诧异。问道:“六派峰会,怎么没见剑音神尼?”

只见诸人身后闪出三个女子,躬身说道:“南海九凤庵金凤苏寒月、紫凤袁墨菱、绿凤邢犀云,拜见大师。”

叶木大师凝目看去,微觉惊愕,面前三名女子无一不美艳绝伦、芳韶年华,两个年纪稍小者一个一身淡紫衣衫,另一个浑身水绿衣裙。

而说话者身着金黄色衣裳,背后斜插一柄仙剑,清辉隐隐,剑绡翠带飘飞,古色古香,赫然是剑音神尼成名神兵——浣天剑!

这当中,绿凤刑犀云看到仙瑶门上下抵达,美目中出现一抹惊异神色,一闪而逝。

原来南海九凤庵每代只招收九名女弟子,从不多收,九名弟子依次为金凤、银凤、紫凤、赤凤、绿凤、蓝凤、青凤、彩凤和鸾凤。

一旦新弟子学艺大成,上代弟子即闭关潜修,甚少过问俗事,大小事宜均由掌门分派诸弟子处理。

不过,南海九凤庵孤悬海外,远离中土,若非大事,平时甚少现身中原,这次六派峰会剑音神尼虽没亲身前来,却一下子派出了三名高徒,并且以贴身仙剑相赐,显然对此事极为重视。

叶木大师面色肃然,问道:“不知尊师为何没有前来?”

金凤寒月恭敬说道:“师父她老人家恰巧于年前闭关,半年后方出关,因此特意派遣寒月和三师妹、五师妹前来聆听各位掌门金言,各位有何差遣,寒月无不从命。”

叶木大师“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双眼却朝紫玄真人望去。

紫玄真人说道:“因为南海九凤庵远离中土,所以回信接迟,待在座诸位确定行程时,方知剑音神尼业已闭关。

“不过,神尼获知六派峰会即将举行,特别委派首徒全权代表她参加峰会。”

金凤寒月不慌不忙的说道:“寒月年少,经事甚少,这次奉家师之命前来中土,一切以各位前辈马首是瞻,还望前辈们不吝赐教,多多提携指点,寒月感激不尽。”

众人见她年纪并不算大,措辞却极为老练得当,不动声色,只几句话就将各位掌门高高捧在上方,显见城府之深,众人心中皆是凛然,暗道怪不得剑音神尼会放手由她全权处理事宜。

紫玄真人笑道:“叶掌门,六派峰会定于巳时召开,眼下时辰即到,请移驾上座,共同商议。请!”

“大家请!”

叶木大师肃手相让,紫玄真人哈哈大笑,上前牵住叶木大师手腕,长笑而行,直奔玉盆中央而来。

清香弥漫,触目处一片桃林,此刻正是花开盛极之时,桃花粉红乍破,于纯白之中平添了一抹淡红,清雅芬芳,桃林如一轮淡淡的彩虹横贯玉盆之中,如梦如幻。

叶木大师顿时心旷神怡,赞叹道:“久闻华山奇幻险峻,没有想到在这绝顶腹地,竟然有这么一处人间仙境!”

紫玄真人笑道:“华山平地拔起,突兀不群,本是一条龙脉之头,尤以落雁、东朝阳、莲花、云台、玉女五峰最为险峻,高达万仞,是为五窍。

“五峰侍立,呈一莲花形状,此处玉盆恰在正中,乃华山龙脉气穴。灵气外泄,物华天宝,故而形成此人间桃源胜地。

“我等六派有幸在此召开峰会,自然可以沾染些灵气仙华,幸之甚之啊!”

众人抚掌大笑,一同走进桃林深处。

落英缤纷,铺满地面,所望之处,无不美轮美奂,精致清幽。

就在桃林深处,一座平台巧妙的搭建在怪石之上,四周翠木环绕,其下溪流冲激穿过,淙淙作响。

平台上两旁各放置着一尊高大的圆鼎,上面雕刻着威武猛兽,腾云驾雾,上面檀香清燃,紫烟缭绕,直冲云霄。

紫玄真人当先,众人鱼贯登上平台,分别在木椅上坐定。

羽凝霜、云灵子陪在叶木大师身后,其余弟子则依照顺序坐在台下。

南海九凤庵的金凤苏寒月敬陪末座,一脸平和,背后站着两位师妹,不苟言笑。

平台十分宽大,各派主要人物以及得意弟子皆陪侍在掌门身侧,余下一般弟子都在台下席地而坐,扇形般将平台围在中央,群星拱月一般,黑压压一片,怕不只四、五百人之多。

直到此时,叶木大师才发觉,六派中天剑派、紫萝谷和般若寺弟子,占据了绝大部分,而崂山太清观、南海九凤庵和己方加起来,不过寥寥数十人,不到总数的十分之一。

叶木大师心中一动,朝青虚道长看去,恰好对方也转脸看来。

青虚道长微微颔首,似是明白叶木大师心中所想。

叶木大师身后陪坐的羽凝霜隐有察觉,传声问道:“师兄,天剑、紫萝和般若寺似乎气势极盛,所来弟子甚多,咱们得留些心才是。”

叶木大师微微颔首。

云灵子坐在叶木大师身后,背靠木椅,大剌剌地闭目假寐。

羽凝霜眉头一皱,朝云灵子低语几句,云灵子细目微张,不由一惊。

原来台下各派弟子分布得极为特别,以平台为中心,五派弟子呈扇形分布,其中最中间为天剑派弟子,左右分别是紫萝谷和般若寺弟子,而仙瑶门和太清观弟子被安排在两侧。

云灵子想了想,朝着台下做了个十分隐密的手势。

段逸鸣和明净随同本门其他弟子在台下最西侧,席地而坐,旁边是紫萝谷的弟子,为数众多,将近百人,议论纷纷,闹哄哄一片。

一个丽状红裳少女被簇拥在中央,背影窈窕,一头秀发光滑若水,垂在脑后。

旁边一个英俊男子,二十左右,正环目四顾。

段逸鸣和这名男子的目光恰好碰到一起,那人看到段逸鸣肩头的小金,微微一怔,若有所思。

恰在此时,旁边一个弟子说道:“谭师兄,时辰将到,想必峰会就要开始了吧!”

谭师兄收回目光,随口应道:“快了快了。”眼睛却转向台上元衡真君的身旁看去。

段逸鸣心中一动,暗想道:“这年轻人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他想了想,怎么也记不起来,于是伸头朝另外一侧看去,希望能见到义弟韦叔季。

可是所望之处,人头攒动,乌压压一片,根本分辨不清,看了一圈,只得怏怏收回目光,回头一看,明净师兄已然不知去向!

正当他想询问身旁几位师兄时,平台上突然响起一阵鼓声,随即紫玄真人站起身,朝台下弟子们看个来回,说道:“各位——”

桃林中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注视着紫玄真人。

紫玄真人非常满意,接着说道:“今天是四月初八,咱们天剑派、紫萝谷、般若寺、太清观、仙瑶门以及南海九凤庵等六大正派齐聚华山绝顶,又值四十年一次的峰会。

“今天看到这么多的新进弟子参加,我们几位掌门人都非常高兴。本次峰会宗旨,就是为了增进各派弟子间的来往,叙旧履新、共证道法,以便壮大我正派声威,共同维持中土局势。”

话音未落,台下响起一阵叫好声,掌声雷动。

紫玄真人满脸笑意,伸手虚按,台下逐渐平息,他脸色一正,接着说道:“另外,数十年以来,江湖怪事渐多,多有意气用事者好勇狠斗,滋扰百姓,其中有数股势力在暗中支持。

“经过仔细查访,现已查明,这些势力都和邪魔有关联。数月以来,这局面越演越烈,奇变层出不穷,想必大家都有耳闻。尤其日前更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惨事。”

大家神色悚动,齐齐紧盯着紫玄真人细听。

叶木大师等人心中一动,注意力也被紫玄真人吸引去。

紫玄真人顿了顿,说道:“四月初四,云梦泽北岸附近发生一件惨案,九华山松鸦上人突然被人围攻,命丧黄泉。”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九华山松鸦上人道行高深,据说修为已至化境,几近地仙之流,他平时深蛰不出,一心参修仙家道法,甚少参与江湖争斗,怎么会被人围攻致死呢?

一直在假寐的云灵子闻言大震,四月初四,自己一众人正好是在云梦泽中遇险,两件事同时发生,如此巧合,难道其中有什么关联么?

紫玄真人说道:“鉴于近来江湖形势变幻莫测,面临大变,经过和几位掌门商议,决定大家联合起来,共同抵御邪魔。

“依紫玄愚见,六派最好是同心协力,进退一致。”

这时,紫萝谷掌门元衡真君说道:“紫玄道兄所说不错,想我等六派向来同气连枝,不分彼此,实如一家,早在两百年前便商议每四十年一次峰会,其目的除了加强联络、增进彼此友情外,尚有共同商讨大事之作用。

“往届峰会,江湖平安无事,但时至今日,形势却发生了剧变,目前中土魔踪频频出现,暗中兴风作浪,屠杀无辜,乱我之心不死。

“方才紫玄道兄说起九华山松鸦上人惨死云梦泽畔,更是敲响警钟,这是邪魔之辈对我六派的挑衅。

“若我们再坐视不管,任其坐大,那么等日后邪魔羽翼丰满,想动手歼灭则晚矣。”

说到这里,元衡真君稍微一停顿,精目神光闪动,缓缓说道:“以元衡之见,眼下我等六派虽说时有联系,但是毕竟松散无序,不利于破除魔枭,希望各派以大局为重,私利为轻,六派一心,其利断金!”

叶木大师心中警觉,开口问道:“真君,请恕叶木插言,我等六派原本互通消息,时常联系,倒也平安无事。

“这两百余年以来,江湖一片太平,细究起来,和在座各派共同维系密不可分。可以说,六派早已进退同心,其影响大家有目共睹。

“若说松散倒有一些,但是无序却大大不妥。这么多年以来,什么大事不是六派共同商议决定的?”

金梵大师唱个佛号,沉声说道:“叶木大师此言差矣,数百年以来,我等六派虽然有所联系,但基本上局限于每四十年一次的峰会,往常中土甚少事端,一片安和,所以看不出其弊端。

“但如今,邪魔渐兴,魑魅魍魉纷纷现踪,已呈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两百余年前那次正魔惨烈斗杀,想必大家还记忆犹新吧!

“目前形势和当年有几分相像,若不及早计画,依旧我行我素、一盘散沙,恐怕会重蹈覆辙。

“所以,为了避免祸事重演,老衲提议,六派组成联盟,推选出一名主掌大事的盟主,各派无不听从盟主派遣,以便及时消弭大劫。”

台下众多弟子齐声呐喊起来:“六派同盟,共御邪魔!”

叶木大师心中暗震,放眼望去,只见呐喊者几乎全部是天剑派、紫萝谷和般若寺的弟子,撇下太清观和本派弟子,冷清一片,他心思一动,转脸朝青虚道长看去,却见他也是懵然不知,突然明白:“原来这六派联盟一事是紫玄真人、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三人暗中商议的,青虚道长并不知情,那么南海九凤庵大约也不知情了。”

南海九凤庵三名弟子并没有发言表态,金凤苏寒月粉面沉肃,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叶木大师看的暗暗心惊,心底掠过一丝不祥之兆。

元衡真君说道:“青虚道兄,我紫萝谷和般若寺对于六派联盟之事鼎力支持,此事关系天下苍生,以及我等六派自身安危,拖延不得。不知你意下如何?”

青虚道长寿眉微蹙,缓缓说道:“太清观历来大事均由长老会商定,青虚虽然忝为掌门,但也得经过长老会的同意方可。

“六派联盟兹事体大,青虚不敢专裁,待峰会结束,青虚定会详细告知长老会商议。”

紫玄真人脸色微沉,有所不耐。

般若寺金梵大师说道:“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青虚道长还是一派掌门呢?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道兄可不要婆婆妈妈。”

青虚道长摇头说道:“此事重大,须从长计议。”

金梵大师不以为然,冷哼一声,说道:“事急从权,青虚道长方才不是听说九华山松鸦上人惨死云梦泽畔么?”

他这话咄咄逼人,暗藏威胁之意。

青虚道长如何听不出来,一股怒气猛然升起,只是碍于众人面前不便发作,他淡淡说道:“崂山太清观一脉向来不惧任何要胁,若是邪魔鬼怪胆敢进犯,敝观当倾全力反击,绝对不许对方随便讨了好处去。”

“你……”金梵大师顿时大恼,横眉怒目而视。

台下顿时大哗,嘘声响成一片,几名太清观弟子受激站起,怒目而视。

对面十余名般若寺的和尚口中讥讽道:“六派什么时候出了这么胆小怕事之辈?不如回家去算了,哈哈哈……”

叶木大师急忙站起,说道:“两位不必争论,大家还是先息争解纷,此事的确有些突然,应容各派仔细考虑,切莫因此大起纷争,伤了和气,届时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邪魔有机可趁,以致误了大事。”

青虚道长说道:“还是叶掌门分析透彻,和青虚想到一处去了。”

金梵大师一脸悻悻然,拂袖而退。

第六章 六派论剑

元衡真君脸色阴沉,转向南海九凤庵诸人说道:“南海九凤庵向来明白事理,以大局为重,想必对合盟一事不会反对吧?”金凤苏寒月盈盈起身,躬身说道:“寒月初出茅庐,涉世不深,不如各位掌门高瞻远瞩,为各位掌门马首是瞻。

“合盟一事虽然有些突兀,但寒月相信,真君必经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大有深意,对天下苍生大有好处。只要六派全部同意,南海九凤庵一定追随骥尾。”她这话说得圆滑无比,一面将元衡真君高高捧起,一面又避实就虚,模棱两可,整句话自始至终,没有承诺同意还是反对。

元衡真君先时听得喜笑颜开,以为她会同意,哪知后半句却突然转折,滴水不漏,互不得罪,不禁尴尬无比,暗暗气恼。

他嘿嘿一笑,说道:“金凤为九凤庵首徒,果然年少有为,剑音神尼慧眼识明珠,日后南海一派发扬光大,大约就落在你身上了。”苏寒月淡淡一笑,回答道:“真君过奖了,寒月资质愚笨,不堪大任,我南海九凤庵人才济济,何只一个苏寒月?”元衡真君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恼恨,只得解嘲笑道:“元衡自然知道,贵派能屹立数百年,声望越盛,根基自是稳固。”苏寒月微笑道:“多谢真君夸奖。”她美目一转,笑吟吟说道:“既然真君有意六派合盟,不知准备推举哪位掌门做盟主呢?”此言一出,不仅台下诸派弟子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平台上的各派掌门也是神色一凛,众目投注,紧紧盯着元衡真君,看他如何回答。

元衡真君心头微微一跳,暗道这金凤年纪不大,言辞却极为犀利,不由得小心起来,沉吟片刻后说道:“盟主之位非同小可,须指挥六派共同抵挡邪魔袭击,安排各项事务,责任重大,须由德高望重、德才兼备者担任。

“六派掌门皆是人选,只要大家同意,选择哪位担当盟主大任均无不可。”苏寒月说道:“哦,是这样。这次华山峰会,六派掌门到齐,大家公平推举盟主倒是十分妥当。

“金凤来中土前,师父曾特意交代,只要各派同意之事务必赞同,所以这次盟主之位,不论是在座的哪位当选,我南海九凤庵一脉自是认同,鼎力支持。”言下之意,是说南海九凤庵并不参加盟主之争。

元衡真君闻言大喜,说道:“剑音神尼气量宽宏,有先朝圣贤之容,令元衡钦佩不已。”苏寒月淡淡一笑,说道:“真君客气了。”金梵大师说道:“剑音神尼慧眼明心,虽然远居南海,但对大事向来洞烛若火,钜细靡遗,这六派合盟之事若是有她前来,定会顺利进行。”言语中隐有所指。

叶木大师心中疑虑大起,两人一唱一和,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眼下南海九凤庵已经明确表态不介入盟主之位,太清观和己方都无意角逐此位,那么急欲争夺盟位的不外乎天剑派、紫萝谷和般若寺三派。

以目前形势推测,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多半不会当选,如此说来,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紫玄真人了。

想到这里,叶木大师心中突然明白,怪不得紫玄真人这么热心组织六派华山峰会,想必这三派暗地里一定早有默契,由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出面提议合盟,鼓动各派同意,而紫玄真人坐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青虚道长垂目不语,方才被金梵大师抢白一阵,心中大恼,只是他向来清心寡欲,脾气极好,已然心平气和,自对场中局势有所警觉,看来这次华山峰会,绝不仅仅是商议对付邪魔那么简单,其中似乎另有玄机。

台上诸派掌门纷争大起,台下各派弟子议论声响一片,紫萝谷诸弟子顺势推波助澜,对一边的仙瑶门弟子冷嘲热讽,风凉话不断。

仙瑶门弟子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大家你来我往,乱成一团。

段逸鸣坐在人群中,始终不见明净师兄返回,坐立不安,好在长门杭长风师兄颇为沉稳,安抚诸弟子静下来。

紫玄真人脸色变换,笑着说道:“六派合为一盟,委实利大于弊,于各派上下大有裨益,各位不必心存顾忌,其中利害关系,尚请与会各派仔细思量,切勿错失良机。

“咱们六派每逢四十年才能聚会一次,和气为上,切莫伤了彼此情谊。

“这样吧,六派合盟之事暂且放在一边,稍后再议,为了庆贺六派华山峰会,也为促进各派弟子间的交流切磋,咱们大伙儿先入席畅饮一番,来,上席。”说罢,紫玄真人一拍掌,顿时从桃林深处走出一群弟子,手中端着美酒佳肴,山珍海味,摆放在众人面前。

肉香酒气飘来,众人食指大动,大伙儿枯坐了一上午,费了半天嘴皮子,早已经口干舌燥,饥火中烧,此时一见好酒好肉,顿时上下其手,抓起来就大嚼起来。

平台上,紫玄真人举起酒杯,说道:“各位掌门,为庆贺六派峰会,咱们先干一杯。”众人纷纷举起美酒,一饮而尽。

金梵大师面前是素酒,也是一口喝下。

紫玄真人招呼道:“来来来,大家不要客气,这桌酒筵是专程从洛阳‘九品斋’请来的大厨师精心烹调而成,味道鲜美,天下无双,各位请随便享用。”金梵大师斟满素酒,遥遥举起,对紫玄真人说道:“真人,老衲敬你一杯,先干为敬。”说罢仰头喝下。

紫玄真人大笑道:“好。”也是一口喝干。

众人箸筷交错,敬酒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台下众弟子更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酒菜川流不息的上来,酒兴正酣,不多时,已酒过三巡,众人微有醉意。

元衡真君站起身,朗声说道:“今天咱们六派盛会,酒兴正浓,欢情甚娱,不如各派分别派出得意弟子,当席比试助兴,不知诸位掌门意下如何?”金梵大师声若洪钟,说道:“如此甚好,老衲第一个赞同。”紫玄真人微微一笑,说道:“好主意,叶木大师、青虚道长、金凤姑娘,几位可有异议?”苏寒月嫣然笑道:“前辈有命,寒月岂敢推辞?听从真人吩咐。”紫玄真人抚掌大笑:“好!好!”叶木大师欠身说道:“仙瑶门下弟子道法浅陋,入不得诸位法眼,只怕让各位见笑了。”元衡真君大剌剌的说道:“哎,叶木大师过谦了,咱们六派好不容易聚会一次,热闹热闹多好,再说你仙瑶门名满天下,弟子们个个出类拔萃,何来浅陋之说?

“大师若是再推辞,那就是有意瞧不起本真君了。”说罢醉眼斜睨,冷冷瞧着叶木大师。

金梵大师说道:“久闻仙瑶门弟子道法高深,正好让大家开开眼界,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叶木大师眉头一皱,只好说道:“既是如此,叶木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紫玄真人说道:“青虚道长,那贵派呢?”青虚道长说道:“青虚并无异议。”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这么定了。”紫玄真人大声说道:“咱们六派分别推举出一名弟子,两两比试,各以一炷香时间为限,比试点到为止,不得恶意伤人。

“这样吧,大家先去准备,比试稍后开始。”稍时,平台上腾出一块空地,各派掌门、首座以及长老们围拢在周围。

紫玄真人说道:“比试第一场,由南海九凤庵绿凤邢犀云,对阵紫萝谷谭出尘。”只见一道身影从台下平平飞起,如闲庭散步一般虚空缓缓而来,落在木台上,身法玄妙,众人不由大声喝采。

若是疾飞快纵,倒是不稀罕,唯独这虚空缓步却大有文章,使用者修为必定高深异常,方可从容控制真气流转,身轻如燕,似鹰翔长空一般悠闲自在。

就在这时,紫萝谷众弟子中,响起一个脆嫩动听的丽音:“谭师兄,加油哦!”谭出尘听到,回头微微一笑,优雅地说道:“顾师妹,放心好了。”段逸鸣顿时明白,这谭出尘就是当年在小县城中和自己发生冲突的那个华服少年,心中一动,转脸瞧向说话的顾师妹。

只见她明眸皓齿,琼鼻檀口,浑身洋溢着一股青春亮丽的气息,她果然就是和谭出尘一起的那个红衣小姑娘了。

数年过去了,已经出落得美艳不可方物,惟有脸上骄傲之气不散。

苏寒月见到紫萝谷派出的弟子修为竟如此不俗,暗自吃了一惊,回头对绿凤邢犀云低声交代几句。

邢犀云点点头,说道:“师姐请放心。”说罢走到台前。

谭出尘拱手说道:“在下紫萝谷谭出尘,请姑娘赐招。”邢犀云脸色清冷,淡淡应道:“南海九凤庵绿凤邢犀云,请。”谭出尘沉稳若定,真气运转,只见他周身衣衫波浪般起伏,“呼”的一声骤然鼓涨起来,灵诀一捏,一道清辉仿佛青龙出海一般,怒射而出,铮鸣声大作。

众人一凛,只见一柄仙剑出现在眼前,散发着阵阵光华。

谭出尘仙剑斜指,说道:“请出兵器。”邢犀云绿裳飘飘,玉手一引,一个淡黄色的玛瑙黄绫绕体而上,金光电舞,隐隐发出“嗤嗤”的异响,黄绫纵横交错,上下翻飞不停。

她清斥一声:“起!”双手招引,猛地朝前一弹,玛瑙黄绫翩然飞出,四周登时掀起漫天金黄色的光弧气浪。

谭出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力灌仙剑,清喝声中,仙剑“咻”的飞起,绕空盘旋。

众人均是一愣,不知他是何用意,怎么眼见对方的黄绫就要攻近身侧,他却在比划着什么符似的。

突然间,一阵“叮当”乱响,好像珠宝撞击的清脆响声,玛瑙黄绫似是遇到什么阻挡一般,反弹四射,冲天乱飞,威势顿时化解于无形。

半空中依稀可以看到丝丝真气交错飞舞,漫空弹射。

众人突然看出,谭出尘看似漫不经心的比划下,竟然已布下数道蕴满真力的无形屏障!怪不得刑犀云凛冽攻势悄然化解,如泥牛入海一般。

刑犀云只觉得玛瑙黄绫上猛然传来一波又一波的反弹巨力,来势汹汹,威猛异常!她大吃一惊,急忙发力灌注,玛瑙黄绫突然硬如岩石。

谭出尘清哼一声,仙剑耀耀生辉,幻化出数十道光影,“咻咻”激响,直刺玛瑙黄绫。

刑犀云脸色一变,十指急速点动弹舞,玛瑙黄绫突然化软,犹如长虹贯日一般跳跃起伏,席卷而来。

一声惊雷般的怒爆声乍起,气浪狂掀,流火纵横,擦着两人身躯呼啸掠飞,漫空劲气四炸,姹紫嫣红,观战众人眼睛都看花了,呼吸一滞,只觉狂澜旋舞,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四面八方流泄。

元衡真君大震,沉岳立定,任凭气浪将衣衫掀的猎猎飞起,其余掌门人等皆是惊讶万分,两人这一战惊天地泣鬼神,实在出乎众人意料。

刑犀云微微一笑,瓠犀微启,玉颜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谭出尘一愣,莫名所以,刑犀云突然清喝一声,玛瑙黄绫上下穿飞,在半空中幻化出千百道彩影,交错纵横。

她娇躯一晃,突然隐没不见。娇斥声中,玛瑙黄凌如巨罩一般,朝着谭出尘急飞而落。

谭出尘大吃一惊,仙剑狂舞如风,浑身上下滴水不漏。

玛瑙黄绫变成的光影,重重撞上仙剑气墙,气浪惊爆,如决堤洪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的袭来。

谭出尘凝神挥剑,剑气蓬然呼卷,一连震退数次撞击,双臂酥麻如电击,气血翻腾,手中仙剑都有些拿捏不稳。

他心中大为骇异,没有想到对方一个纤弱女子,竟能迸发出这等威猛力道!

玛瑙黄绫急如闪电,滔滔不绝的攻袭而来,谭出尘来不及喘息,已被淹没在无边金光凌影之中,震荡之力越来越烈,谭出尘虎口几近震裂。

这下子不仅元衡真君,就连一些修为高深的弟子也看出来了,南海绿凤刑犀云分明是借力打力,双股力道合为一处,自然胜出一筹,谭出尘越是拼命催动真气,反震力道越是猛烈。

突然间,玛瑙黄绫四散展开,一时间漫天都是金光闪闪,耀眼之极。

元衡真君暗叫道:“不好!”正要传言提醒,异变已生。

只见漫天金芒之中,突然出现一点碧绿的光影,一闪即逝,顷刻间,剑气烟消云散。

就在电光石火间,玛瑙黄绫如长龙般划空折回,落在刑犀云手腕中,她罗衣飘飘,俏生生含笑不语,而谭出尘面色如土,僵立不动。

众弟子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突然停止比试。

只有几位掌门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那一瞬间,分明有一柄碧剑抵在谭出尘心口上!不过只停留了极为短暂的时间,随即碧剑疾退回金光之中消失。

刑犀云笑道:“承让了。”谭出尘身躯微微一晃,仙剑光华顿敛,双目又惊又骇,呆呆的看着眼前这娇美柔弱的年轻女子,如见鬼魅一般。

良久之后,他眼神黯然,低声说道:“绿凤姑娘果然高人。”说罢,一步步走下平台。

各派弟子议论声顿时大作,明眼者业已看出,这一场比试应该是南海绿凤刑犀云胜出一筹。

段逸鸣迷茫地看着走到苏寒月身后的刑犀云,方才这石破天惊的奇招,怎么竟有些眼熟呢?

元衡真君脸色难看之极,悻悻坐下。

紫玄真人站起身,咳了两声,说道:“这场比试,双方均是点到为止,控制自如,以表现而言,两人皆是个中翘楚。

“下面进行第二场比试,由天剑派龙砚秋对阵仙瑶门左言。”台下嗡声四起,众人都知道,龙砚秋乃天剑派百年以来最杰出的弟子,早慧名声在外,而左言则是仙瑶门长门大弟子,一身修为更是出类拔萃,卓尔不群。

“龙师兄,看你的了。”“龙师兄,一鼓作气。”台下天剑派弟子的呐喊助威声响成一片。

龙砚秋跃上平台,脸带微笑,朝着台下拱手示意。

他本身就极其俊雅,一袭白衣,临风而立,更显得英挺不凡,诸派弟子以及台上各掌门等人在内,无不暗暗喝采。

龙砚秋眼光扫过,在仙瑶门这边微微一顿,就在那一瞬间,他目光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喜悦,随即偏转开来。

段逸鸣微微一怔,马上扭头看去,只见旁边是云宗女弟子的坐处,几名女弟子簇拥着彭衣茱正指点说笑。

她姿容如画,肌肤胜雪,只是伊人伤势初愈,脸色有些苍白,可是此刻却反常的升起一丝红云,缓缓垂下头。

段逸鸣却分明看到伊人眼角眉梢有一股淡淡的喜悦,阻挡不住,似乎在内心深处欢唱跳跃一般。

就连温柔美丽的脸庞上,依稀都罩上了一层光辉,悄然绽放。

就在那一刻,段逸鸣心中突然一抖,缓缓沉了下去,仿佛处身在深渊,周围一片黑暗,想呼喊救命却喊不出声,只是向黑暗极深之处坠去。

心痛如绞,又像一件最喜爱之物突然被别人抢走一般痛惜,脑海中一片空茫,他紧咬嘴唇,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声。

一旁的明净发觉到异常,回过头看来,不由低声惊叫道:“小师弟,你怎么了?”说罢递过来一块手帕,关切的问道:“你的嘴角出血了,快擦干净。”段逸鸣接过手帕,默默拭去嘴角血丝。

“三师兄,我没事的,不小心喝采咬破的。”努力想露出一丝笑意,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明净不由哑然失笑,说道:“那你可要小心些,待会左师兄大显神威时,可别把舌头咬断了,嘿嘿。”说罢,转过脸观看台上比试。

第七章 伊人他属

台上,龙砚秋和左言迎面站立,两人都是不世奇才,一样的俊朗不俗、一样的年轻气盛。

坐在后台的双方掌门紫玄真人和叶木大师,虽说神色自若、谈笑风生,但是却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盯在各自弟子身上,闵玉兰更是双目贯注,素掌紧握椅把。

左言笑道:“久闻天剑派出了个聪明绝顶的弟子,左言仰慕之至,只可惜一直无缘见到,如今一见,果然气度出众、潇洒不群。”龙砚秋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左师兄谬赞了,砚秋愧不敢当,实在汗颜,倒是在门中时常听人说起左师兄,说你年少有为,天纵绝才,一身修为更是出类拔萃,深不可测,稍时比试之际,尚请左师兄多多指点才是。”左言笑道:“龙师弟过谦了,比试切磋,应该是互相学习才对。”这时候,台下众弟子早已等候不及,有人大喊道:“两位师兄,这里是比试台,不是闲聊之地,若是有其他知心话,待会儿比试完了,随便找上一处隐密处所,说上几天几夜也没有人管,此刻还是快快比试吧,大伙儿等得急了。”

“是啊是啊!”不少人随声附和着。

左言淡淡说道:“龙师弟,请。”

“昆仑”仙剑现身,清辉闪烁,缓缓将身体围拢起来,形成一道眩目之极的青色气剑墙。只在剑气环绕中,依稀可以看到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

龙砚秋神色一凛,反手召出仙剑,真气灌注,蓝光蒙蒙,清辉逼开三尺,他清喝道:“此剑名曰‘鱼渊’,神光内敛。左师兄,冒犯了。”说罢步踏星斗,斜步抢出,默念法诀,只见一道剑气冲天飞起,气芒回旋怒卷,伸缩吞吐不定,只眨眼间已临近左言身前。

左言眼睛一亮,赞语道:“好剑势!”虎掌一挥,“昆仑”仙剑绕空飞起,迸射出道道光华。

“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雨珠溅落声,“鱼渊”仙剑呼啸着,撞射到“昆仑”仙剑的气墙上,登时劲芒迸射,气浪高抛怒舞,层层喷射出来。

剑气穿梭交织、闪耀夺目,异啸不断,两柄仙剑皆是神兵仙器,一个如苍茫高山绝顶流云、渺音不绝于缕;一个如深邃绝渊藏鱼、冷泉激荡悠远,来往交错之际,竟无一不是贴着对方心胸要害堪堪闪过,若是偏差上一分半毫,即会血溅当场,端地惊险之极。

众人大多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比剑斗法,双目圆睁,呼吸几近停顿,全神贯注的紧瞧着不放。

台上两道剑气滚滚来往穿梭,上下翻舞不已,几乎看不到两人的身手模样。

大家瞧不多时,已是眼花撩乱,目迷五色,一个个“扑通扑通”剧跳如鼓,口干舌燥。

就在这时,左言长啸一声,说道:“龙游天外,九九归一,疾!”身影腾地纵起,“昆仑”仙剑发出悠长的清吟声,久久不绝。

刹那间,风起云涌,整个玉盆上方的天空似乎暗了一暗,众人惊骇莫名,忍不住朝头顶望去。

只见左言凝神虚引,一道清辉拖曳而飞,绕空盘旋。半空中白云聚集,越来越多,顷刻间气芒滔滔旋转,声如汹涌巨浪。

闵玉兰秀眉紧皱,暗惊道:“他年纪轻轻,修为竟然到大乘境中的以意驱剑、招引天机不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龙砚秋心底狂骇,尽管对左言试探多时,基本上查明对手修为深浅,和自己几乎就在仲伯之间,很难分出高下,可是现在,对手突出奇招,似乎业已突破了某个不应该超越的极限,实在是出人意料。

他这些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顷刻间已被如何对应占据。

他双目冷森,暗哼一声,真气鼓鼓囊囊的运转开来,一时间浑身衣裳鼓舞,极似一个吹鼓起的圆球,只见他傲然举剑,“咻”的如电般飞起,“嘶嘶”锐响,直刺半空中快速聚集的云气。

闵玉兰一怔,猛然间明白,他是计画趁对手尚未完成云气聚集,猝然发动猛攻,以求占得先机。

这一招不可不说是急中生智,虽然有些冒险,但是能较有效挫败对手,她不由得微微点头。

左言大喝,“昆仑”仙剑周围云气突然一分为九,俯冲疾射而下。

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鱼渊”仙剑就像落入了深水一般,旋即被吞没,层层涟漪依次向四面八方急速扩展。

“轰隆”巨响,气浪滚舞,层叠炸裂开来,银光剑气瞬间被绞断,碎作无数彩芒,金石撞击声、龙吟长啸声猛然爆响。

“鱼渊”仙剑去势不减,迎着爆裂盘旋而上,蓝光闪耀,竟是不惧对方如山威势。

一道、两道、三道剑影被“鱼渊”仙剑斩落,破空甩脱飞散,漫空飞舞,狂风怒号,如朵朵焰火一样在半空绽放,壮观之极。

左言心中也是大惊,对方看似冒险反击,竟有如此威力,一连破去自己招引云气幻化出的三道剑气光影!

他牙关紧咬,双手急舞,顿时雷声大动,“昆仑”仙剑发出怒吼,滚滚炸响。

只见剩余的六道剑影猛然加速,快逾闪电,飞射下冲。

龙砚秋突觉头顶逼来数道凛冽寒气,急袭而落,不由大骇,后颈“飕飕”发冷。

他心中明白,自己方才突袭而上,原本是想趁对方没有准备妥当,抢下先手,哪知对方竟在短短时间中,聚集出九道剑影,内蕴无俦奇力。

自己“鱼渊”仙剑破去的三道剑影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耗费了大半真气,如今对方一举驱动六道剑影呼啸而来,实难接下。

正思量间,六道剑影已然临顶,剑气破空声,清晰可闻,似乎就在头顶!

龙砚秋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而上,将全身真气聚集起来,灌注在“鱼渊”仙剑之上,奋力向上斩去。

众人皆屏住呼吸,完全被眼前这罕见的一幕,吸引住全部注意力。

就在此时,段逸鸣听到身边传来一丝低微的惊呼声:“哎呀!”这声音娇嫩惶急,正是彭衣茱所发出的。

段逸鸣如遭重击,缓缓转脸看去,只见那张清纯玉脸紧盯半空中那英俊男子,黛眉暗锁、樱唇微启,一脸惊慌,牵挂之情表露无疑。

她心中全是天剑派龙砚秋的身影,哪里想到此时在她身边,正有一个少年默默地盯着她,心中痛苦煎熬,如坠阿鼻地狱烈火焚身一般。

段逸鸣心中顿时寂静无比,眼中只有那个芳华绝代的女子的丽容,至于台上发生了什么,一概听闻不见,只是痴痴呆呆的想着心事,自怨自艾。

依稀中,他似乎看到那个女子一颦一笑,越来越模糊。

半空中,剑气如电,寒芒闪动,飕飕劲道霍然劈至。

六道剑气飞旋而下,团团搅动,中心处则是“鱼渊”仙剑,气浪卷舞,“嘶嘶”狂啸声连绵不绝,震天动地。

又两道剑气被“鱼渊”仙剑斩落,化作虚气飘散,可是剩余的四道剑气声威大盛,夹带着不可阻挡的重力压来。

真气一滞,龙砚秋再也支撑不住,身影忽地下坠,头顶巨力滔滔不绝的袭来,震得他头晕眼花,视线也有些模糊不清。

他拼命挥动仙剑,护住周身要害,真气撞击,狂飞乱射,如雪花般在他眼前纷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左言双眼清澄,法诀急点,剑气穿梭怒劈,其实他心中也是震惊万分。

就在月前,他的修为终于突破小乘境,达到大乘境的第一层剑引天机,此事除了师父外,无第二人知晓,原指望祭出九剑齐发的绝技,一举击溃对手,哪知这个龙砚秋修为也是深不可测,竟能一连斩落五道剑气,大大出乎意料。

两柄仙剑激烈搏杀,道道彩光真气如霓虹云浪般的呼卷飞转,震声隆隆,凌空爆裂。

转瞬间,龙砚秋从天而落,脸色苍白,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双目之中依旧不屈不挠,透射出一股倔强神色。

“鱼渊”仙剑被压在三尺范围内挣脱不得,铮鸣声大作,任谁都可以看出,龙砚秋已是强弩之末,随时会溃败。

“咯吱吱”的声响突然响起,大家惊讶的发现,龙砚秋双脚正缓缓陷入平台木板之中,“嗤”的一声,又一道剑气被斩落。

龙砚秋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布满疲倦之色,手中仙剑此刻竟然沉重的像一块顽铁,全然没有平日的随心所欲。

左言气势如虹,全力灌注,“昆仑”仙剑盘旋纵横,剑气怒射,在龙砚秋身旁激撞起无数深洞。

狂风鼓面,尘土飞扬,龙砚秋已然睁不开眼睛,双脚一沉,身下木板如朽木般粉碎,身躯一点一点向下陷去。

几乎所有观战弟子都纷纷站起,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激烈的搏斗。

闵玉兰脸色苍白,眼睁睁看着心爱弟子逐渐败落,心中焦虑万分。

紫玄真人更是脸色发黑,乌云密布。他怎么也没料到,仙瑶门竟然会调教出如此出色的弟子,心中又羞又恼,眉角一挑,向身旁斜扫了一眼。

叶木大师显得悠闲自在,和身后的云灵子低声交谈。

紫玄真人心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转向另外几人。

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也是一脸惊异,两人注意到紫玄真人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尴尬。

紫玄真人朝两人使个眼色,看向激烈比试中的两人。

元衡真君心领神会,微微颔首,他霍然起身,正要说话。

就在此时,一阵大震传来。

“昆仑”仙剑长啸震云,三道剑气突然合为一体,急劈而下。

顿时气浪滚滚,如万马奔腾,又如洪流咆哮,“咻”的锐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一道清辉直插而下。

蓝光青气冲天飞起,只听“呲啦”撕裂声响,“鱼渊”仙剑脱手飞出,“昆仑”仙剑势如破竹,迸射出森森寒气,已然斩破龙砚秋护体真气!

龙砚秋面如死灰,眼见就要伤在对方剑下,不由闭上双目,束手待毙。

就在这时,“昆仑”仙剑突然停滞不前,凝空顿住,流光溢彩,发出龙吟般的清鸣声。

元衡真君大喝一声:“休得伤人!”一股浑厚无匹的真气裂空而来,汹汹怒奔,轰然撞击在“昆仑”仙剑上。

清辉散落,左言手臂被震得酸麻无力,呼吸一滞,真气顿时瘀阻,“昆仑”仙剑突然脱手激飞,冲天而起。

左言心脉剧震,狂风袭卷而来,被推出一丈开外,踉踉跄跄,眼看就要摔倒。

一道人影闪电般飞掠靠近,伸手接住摇摇欲坠的左言。

此人正是仙瑶门掌门叶木大师,他一把抓住左言脉腕察看,发觉他只是耗力过度,加上被人突袭,气血有些阻塞,倒不甚严重。

叶木大师冷冷一哼,扶起左言,双眼冷芒如电,直直射在元衡真君身上,森然说道:“真君好强的真力啊。”元衡真君急于表功,出手抢救龙砚秋,待到半途时也察觉有异,无奈收手不及,将左言撞飞,此刻见叶木大师问罪而来,颇觉尴尬,双眼瞄了紫玄真人一眼,却见他若无其事。

元衡真君心中一凛,当下涩然说道:“叶掌门,比试本是切磋交流,点到为止,而贵派弟子却违反了这一规定,若非本真君出手隔离,天剑派弟子难免要伤在他的剑下了。”叶木大师冷笑道:“真君明眼如炬,难道没有看出我这不成器的弟子及时收手,并无伤人之意么?”元衡黑脸涨红,幸好看不出来,嘿嘿一笑,无言以对。

两人说话间,众人都纷纷抢上,围了上来,只见平台上赫然出现一个深深的大洞,向下望去,只能看到龙砚秋的头顶。

闵玉兰颤声喊道:“秋儿,你还好么?”她心中惊惧,竟是不敢伸手拉起龙砚秋。

龙砚秋脑袋稍微移动,虚弱的答道:“师父,徒儿没事。”闵玉兰大喜,急忙伸手将龙砚秋拉了上来。

仔细一看,他脸色苍白无力,呼吸微弱,浑身衣裳满是划痕,所幸并无大碍,众人这才心安,纷纷松口气。

青虚道长说道:“还好还好……”紫玄真人心中恼怒无比,脸上却不露声色,摆摆手说道:“闵师妹,将砚秋扶下去歇息歇息。”闵玉兰低声应道:“是,师兄。”说罢脸色铁青,顾不上上前嘘寒问暖的诸人,带着龙砚秋走下后台。

另一边,仙瑶门奔上数人,将左言搀扶下去。

金梵大师察言观色,知道别人此时都不便说话,心中一盘算,施施然走到众人中间,唱个佛号,说道:“各位,第二场比试到此结束,两人都是青年俊彦,一般的出众,实为一时之瑜亮。

“依老衲看来,胜负并不重要,贵在交流,所以大家不必认真,各退一步,如何?”叶木大师心中怒火大炽,又不便发作,再说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一唱一和,分明就是和紫玄真人一个鼻孔出气,再争执下去,未必有什么好结果。

他冷哼一声,缓缓说道:“本次峰会大家就是联络感情而来,叶木自是不会忘记,弟子们比试的小事,倒是不用记在心上。”金梵大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叶掌门说的是。”青虚道长说道:“叶掌门,元衡真君,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请以大局为重才是。”叶木大师哼了一声,缓缓退回座位。

就在台上剑拔弩张之际,台下诸多弟子早已嗡声大作。

天剑派、紫萝谷和般若寺的弟子们怒目横眉,不干不净的谩骂着。

仙瑶门弟子们怒气冲天,只是因为限于门规律例,隐忍不发。

段逸鸣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彭衣茱清丽的笑颜和柔声软语,至于左言和龙砚秋的比试结果如何,反倒没有多大在意。

龙砚秋处于下风时,当其他师兄等人欢呼雀跃,彭衣茱却一脸焦急,惊惶之色尽被他收于眼底。

段逸鸣心情沉落,少年初尝愁滋味,又是烦闷又是失落,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萧瑟的背影在寒风中颤抖,无处容身。

就在大家纷纷前去看望左言伤势之时,段逸鸣一直暗暗注意彭衣茱,直到有人推他:“小师弟,走,去看看左师兄的伤势如何。”段逸鸣随口应了声,这才发现三师兄明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明净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段逸鸣就走。

两人走到拐角时,段逸鸣回头望去,只见彭衣茱悄然起身,一个人离开,而那方向并不是自己这面,他脸色顿时煞白,心中隐约猜到她要去哪里。

明净瞧在眼中,不觉大异,这个小师弟自来此之后,似乎有些不对,他关心地问道:“小师弟,你脸色这么白,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段逸鸣茫然应道:“哦……”脑海中腾的闪过一道灵光,于是按住小腹,急忙说道:“哎呀,我肚子疼,三师兄,你先去看左师兄……我……我去方便一下。”明净哑然失笑,还以为他晚上不小心着凉了,说道:“你去吧,快去快回。”

“知道了,三师兄。”段逸鸣缓缓走进远处的丛林中,瞧瞧四下无人,他闪身出来,直奔彭衣茱离开方向而来。

山道陡峭,两边满是矮小的灌木,其间有不少荆棘,背阴处残存一些尚未融化的残雪,凉意袭人。

越过一个山崖,前面出现一片嶙峋怪石,就在这时,一道丽影在怪石中一闪而逝,段逸鸣脚下一紧,急忙赶过去。

怪石后面是一小片树林,不少弟子正在来来回回走动,赫然是天剑派弟子的驻扎地。

就在一块巨石之后,彭衣茱站在那里,双眼紧盯着树林不动。

她脸朝着树林,青丝长发披泄如飞瀑,在后面用一根丝带束住,身材窈窕修长,犹似烟霞笼罩,嫋嫋婷婷。

“唉……”彭衣茱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段逸鸣脚步一顿,心头一紧,双腿一前一后,再也不敢挪动,生恐发出一丝半毫轻响惊动了她,就这么姿势古怪的站立着。

彭衣茱痴痴的望着小树林,犹豫再三,始终没有走出怪石群。

良久之后,她低声说道:“龙师兄,你……你伤的怎么样了?要紧么?我只想远远的看上一眼……”秀美的娇颜一片焦虑和期盼。

段逸鸣听得清清楚楚,这话语之中满是关切,柔情万般,他不禁感到羡慕,又满是自伤,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他心中低喊道:“她关心的还是他,不是你这无名小子。

“龙师兄天纵奇才,是天剑派百年一出的杰出弟子,大约只有他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彭师姐这般天仙般女子。

“你算什么?一个被遗弃的孤儿,一个被长辈惩罚险些驱逐出门的顽劣弟子……”他自怨自艾,对空咄咄暗想不已。

段逸鸣心神不定,恍恍惚惚的,脚下发出一声响动。

彭衣茱一惊,转脸看来,段逸鸣哪敢让她看到自己偷偷的跟踪,急忙闪身躲到一旁。

彭衣茱惶急的看了一圈,心中惊跳如小鹿,唯恐再待下去会被人发现,于是小心翼翼的离开。

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留恋的张望,不一会儿,她的丽影消失在巨石之后。

段逸鸣呆立无语,心中苦闷又无处发泄,脑中昏昏沉沉的,不辨方向缓缓漫步走开。

他来到一处荒僻的角落里坐下,头脑昏沉沉的,胡思乱想。

等他醒悟过来时,却发现太阳转西,已经过了晌午时刻了。

第八章 惊天异变

段逸鸣站起身,正要走回比试场时,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下子他哭笑不得,原本随便编了个理由,为的是暗中跟踪彭衣茱,没想到竟然真的闹起肚子!

小腹处痛楚一阵接一阵,他急忙找了个隐密地方方便,一阵排泄之后,大感轻松,系好衣裳,走出怪石群,准备返回比试场。

周围一片寂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段逸鸣回头望了一眼,小树林中天剑派的驻扎地也是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他微微一怔,直接返回。

远远听去,玉盆中也是没有动静,奇怪,那么多弟子观看比试,怎么会没有声响发出呢?

段逸鸣心中诧异,不由得加紧脚步奔去。

方靠近桃树林,就见地面上横躺着两个人,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段逸鸣认出,这两个人是紫萝谷的弟子,他上前一看,两人眉心发黑,赫然是中了某种奇毒!

再往前去,又是四、五个般若寺的和尚横七竖八的躺在一起,眉心处是一模一样的乌黑发青,隐隐散发出一股恶臭味道。

沿着桃树林前行,一路上不时出现中毒卧倒的各派弟子,怵目惊心。

他心中大骇,马上想到可能出了什么变异,那掌门、师父、羽师伯他们以及诸位师兄是不是……

段逸鸣再也不敢想下去,心头急跳如鼓,头皮一阵发麻。

就在这时,桃林深处突然传出说话声,他心念急转,冷静下来,蹑手蹑脚的靠近,靠近平台时,他掩身在桃树后面,悄悄探头看去,却看到一幕诡异的场面。

桃树林中,诸派数百名弟子有倒有卧,像一群木偶一样。

而在比试平台上,叶木大师双目紧闭,脸色青绿,身后的云灵子也是一般模样,靠在木椅上垂目不语。

其余各掌门、首座以及众长老们,一个个僵硬若石,眼神痛楚,面孔上青蒙蒙一片,似乎被人施展了什么邪术而动弹不得。

数百人就这样悄然不语,没有一丝声响,场面怪诞之极。

就在平台之上,一名般若寺的和尚、一个太清观的道士浑身浴血,双双横倒,旁边盘膝而坐的,赫然就是金梵大师和青虚道长!

似乎异变就是在两人比试中间突然发生的。

段逸鸣猛然发现,平台上少了三名南海九凤庵的女弟子金凤苏寒月、紫凤袁墨菱和绿凤邢犀云。

怪事,怎么单单不见了这三个人呢?

到底段逸鸣走后,桃树林中发生了什么怪事呢?

原来,左言和龙砚秋比试引发的骚乱,在一阵慌乱过后,现场逐渐平息下来。

紫玄真人说道:“诸位,方才只是一场误会,大家不必在意,比试继续进行,下一场由般若寺无法,对太清观涂丹阳。”片刻后,无法和尚和涂丹阳跃上木台,遥遥见礼之后,便展开比试。

无法和尚使用的是一根乌木佛杖,沉重无比,挥舞之际风声锐利,“嘶嘶”狂响;而涂丹阳手持一把雪白拂尘,飘逸轻灵,来去无踪。

两人一个势大力沉,一个身形飘忽,倒是棋逢对手,僵持不下。

眼看一炷香工夫即到,依旧是不分上下,无法心中不由大急,回头望去,只见金梵大师老眉紧皱,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眼神一亮,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笑意。

无法挥杖如山,狂啸声大起,寒风扑面涌来,涂丹阳心下一凛,倒退几步。

无法断喝道:“佛光普照,众生礼拜!”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突然拔身跃起,佛杖怒舞急旋,如陀螺般旋转不休,“嘶嘶”锐响,无数道厉气呼啸飞泄。

突然间,佛杖光芒闪烁,金光万道中,无法隐身其中,单掌竖在胸前,高唱佛号,宛若一个佛祖般,宝相庄严,令人心生朝拜之意。

涂丹阳只瞧了片刻,心神不宁,就想俯身参拜下去,他心中警觉陡升,觉察到异常,当下不敢怠慢,收敛心神,拂尘急抖,在身前布下铜墙铁壁,顿时双目湛然,清澄明净。

无法右手一吐,乌木佛杖赤光怒爆,风雷激吼,沉压而下,一股无形威猛气浪猛烈炸开,飞涌奔流。

涂丹阳呼吸停顿,几近窒息,周围奇压如山,铺天盖地倒压下来,将他死死定在木台上难以摆脱。

慌乱中,他奋力挥起拂尘,银光纵横交错,团团飞舞,如天河飞瀑似的将身体紧紧护住。

“咚咚咚——”巨响如雷,银光乱闪,顷刻间破碎化为万千气箭,冲天溅射。

突然间,涂丹阳腹中一阵绞痛,真气一滞,气浪如影随形般透体临身。

他胸口如遭重击,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脚下踉跄,退后数步。

涂丹阳勉力止住退势,脸色潮红一片,咬牙遥遥举起拂尘,朝虚空横画出一道灵符。

无法哈哈大笑,乌木佛杖嘶鸣声中,破空而出,暴涨数倍,如黑蟒蛇一般越空卷来,恶气腾腾。

只眨眼间,乌木佛杖已临近涂丹阳胸前!

涂丹阳强忍腹中剧痛,拂尘一竖,汹汹急舞,顿时现出一片清辉。

“铛铛铛——”一阵急响,涂丹阳竟被震退十余步,他汗如雨下,眼前阵阵发黑,身躯发冷,如筛糠似的簌簌乱抖,摇摇欲坠。

无法大喜,张开大嘴狂笑着,双目中闪烁着狂热的神色,状若疯魔,一副残暴模样。

突变立生,众人皆数大惊失色。

青虚道长大喝道:“杖下留人!”他双手交错,就要出手相助,无奈事发突然,已是不及,眼见涂丹阳就要伤在无法佛杖之下,众人禁不住发出惊呼声。

无法仿若未闻,面色狰狞,挥杖临近涂丹阳,“桀桀”怪笑声中,全力砸下。

就在此时,奇事发生了。

无法身体急抖,突然僵硬,乌木佛杖悬在半空,久久不落。

众人均觉怪异,凝神望去,不由目瞪口呆。

原来刚才还凶焰高炽、疯若厉魔的无法,不知怎的,突然间面无人色,一片灰败。

他面色痛苦扭曲,惊恐万状,看着涂丹阳身后,仿佛见到了什么鬼魅一般,脸色由红转青,惨绿无比,颤抖着说道:“疼……疼……”话音未落,手一松,乌木佛杖“当啷”一声重重砸落在木台上,他双手捂住小腹,哑声嚎叫,凄厉无比。

金梵大师霍然站起,飞步急奔过来,一把扶起无法,急问道:“无法,你怎么了?”无法睁大双眼,努力想说话,却偏偏发不出半点声响,他满面惊惧,身体蜷成一团,如一条大虾似的,猛然间,他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又一声惨叫传来,大家悚然动容,只见一旁的涂丹阳一阵急抖,吐血昏迷不醒。

青虚道长大骇,飞奔而至,心中痛如刀绞,抬头怒喝道:“金梵大师,你教的好徒弟,竟然将我弟子打成重伤!”金梵大师心中怒急,怪目圆睁道:“牛鼻子,到底是谁的弟子打伤了别人?你不睁眼看看,你的弟子受伤,难道老衲的弟子就没有么?”两人眼中冒火,怒气上涌,钢牙咬得“叭叭”乱响。

其余人等见势不妙,纷纷上前脱开两人。

此事发生的太过诡异,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般若寺的无法占据优势,怎么突然间就像变性,换了个人似的,势若疯魔。

众人面面相觑,莫名所以。

叶木大师大奇,觉察到其中另有玄机,于是走上前来,沉声说道:“大家可曾发现,此事非常奇怪,眼下紧要之务是医治受伤弟子,看看究竟是什么缘故使他们突发怪症。”青虚道长点点头,指挥弟子们将涂丹阳扶下去。

金梵大师怨恨的看了青虚道长一眼,伸手抱起无法,迈开大步就走。

哪知诸人方走出两步,体内剧痛徒生,手脚发软,坐倒在地,手中弟子也随之横倒竖歪在木台上。

紫玄真人大骇,看到两名掌门脸色都是惨绿碧幽,怪诞之极,他大喊道:“大师、道长,你们……”两人眉头紧蹙,强忍着剧痛说道:“有人下毒!小心……”话音未落,即垂目不语,剧痛袭来,撕心裂肺。两人顾不上其他,一心运功排毒。

就在这时,木台下传来一阵呻吟声,不少弟子抱着肚子蹲地不起,修为较差者随之倒下,呼救声、叫喊声、痛苦呻吟声响成一片。

怪诞现象就像瘟疫传播一样,快得异乎寻常,等到大家反应过来时,不少弟子已经倒地昏死,脸上青紫发绿,十分吓人。

只有其中一些修为高深的弟子尚在勉强支撑,但是都是手脚酥麻,无力动作。

怪症快速蔓延,不多时,诸派掌门等人也觉察不对,腹中剧痛如刀割一般,众人急忙运功压制剧痛,幸好体内怪毒似乎并不甚强烈。

霎时间,众人都已经明白,这根本就是一场有预谋的下毒,几乎所有参加盛宴聚会的人员都身中奇毒。

不过这奇毒份量下的十分少,根本没有人察觉,等到毒发之时,已经失去了大半抵抗之力。

这绝对不是偶然,肯定有人在暗中捣鬼。

各派掌门无不惊悚莫名,一时间都失去了方寸,眼望着门中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却束手无策,心中又惊又惧。

叶木大师惊骇的说道:“各位,事情紧急,大家须马上防范,莫非是……”话音戛然而止。

众人都明白他未竟之言,只是现在大家自身难保,如何谈得上去防范他人?

大家互相凝视着,疑心渐起,眼神中不信任感越来越强烈,冷漠、怀疑、敌视逐一闪现。

紫玄真人心中大惊,后颈处冷风“嗖嗖”直冒,冷汗流淌,他举剑高呼道:“大家速速汇聚门下,即刻下山,快!”

“唰唰”之声不绝,众人纷纷抽出随身神兵利器,刚想站起,“啊”的同声低呼,眼前金星乱舞,手脚酥麻发软,纷纷倒坐在木椅上,动弹不得。

桃树林中顿时一片死寂,除了风声外别无他响。

段逸鸣就在这当口赶回桃树林,看到这离奇诡秘的一幕,他心中“怦怦”巨跳,觉察到危险就在身边,藏在树后不敢动作。

正思量间,就见桃林深处走出三个人,赫然就是南海九凤庵三凤!

为首者正是苏寒月,她嫋嫋婷婷走来,春风满面,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情。

她黑发亮如墨漆,瀑布似的披泄在玲珑浮凸的娇美躯体上,曲线起伏,诱惑异常。

段逸鸣一愣,这苏寒月性情大变,先前冷艳逼人,不苟言笑,隐隐拒人于千里之外;此时却狐媚丰腴,妖冶惑人,似乎凭空变了个人似的。

苏寒月看到台上众人,眼波流转,吃吃娇笑,声音摄人心魄,风情万种,她笑道:“各位掌门可好?”众人闻言剧震,心中惊悚骇异,难以言表,吃惊地看着三个女子款款走近。

紫玄真人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所见一切,他沉声问道:“你们怎么会安然无恙?难道这一切竟是你们搞的鬼?”紫凤袁墨菱咯咯娇笑,花枝乱颤,良久后才说道:“紫玄真人火眼金睛,果然厉害,竟然能一眼识破此事是我们所为,佩服佩服。”她这话明褒暗贬,气得紫玄真人脸色酡红一片,几乎说不出话来。

元衡真君怒声骂道:“无耻妖女,你们身为南海九凤庵弟子,竟敢暗中下毒算计我们五派。还不快快送来解药!若是我们找上南海九凤庵,看你们如何对剑音神尼解释?”苏寒月嫣然一笑,说道:“真君稍安勿躁,您老一大把年纪,若是气坏了身子,往后这掌门位置可怎么继续坐下去?”元衡真君怒火攻心,差点背过气去。

金梵大师大喝道:“小妖女,快说,你们是不是剑音神尼派来的?”绿凤邢犀云笑道:“老和尚,我们是剑音神尼派来的怎样?不是她派来的又怎样?”叶木大师心中一动,缓缓问道:“这么说,几位并不是南海九凤庵的弟子了?那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假扮九凤庵弟子?”邢犀云眼波闪动,举手撩起腮边青丝,娇声说道:“看起来,还是叶掌门明心慧眼。

“不错,我们并不是南海九凤庵弟子,至于来历么,嘻嘻,就让你们随便猜测好了。不过……”她略微停顿片刻,森然说道:“我们来就是想和诸位掌门谈件事情,希望各位不要拒绝才是。”叶木大师眉头一跳,问道:“什么事情?”刑犀云缓缓说道:“我家主人心胸宽广仁慈,志向高远,见当今神州人心沉沦,私欲横行,甚为痛惜。因此有意中兴道佛俗三道,礼贤下士,接纳各派,重整道纲。

“惟因缺少人手,所以要广纳贤德之士,共同谋画。你们诸派无一不是威名显赫,声震中土,恰是最理想的帮手。

“主人思慕欲渴,特派在下三人前来华山与诸派接洽。若是大家愿意辅佐我家主人行此大事,日后必会高位以待,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若是不从,我们也不勉强,只是自此之后,各派名字极有可能从中土消失。咯咯,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她笑意盈盈,话语说的冠冕堂皇,动人之极。

众人心中一沉,旋即明白三女来意,这根本就是威胁各派俯首称臣,只是眼下众人命在旦夕,若是贸然顶撞反对,难保不会遭到毒手。

众人都在猜测刑犀云提及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此人狼子野心,阴毒狡诈,却又心思慎密,能将五派一举毒倒,手段不可不谓之高明。

金梵大师忍耐不住,高声喝骂道:“妖女,有什么事商量,就先解去老衲剧毒再说,使狡计暗算算什么礼数?

“什么礼贤下士、思慕欲渴,我呸,假惺惺!”苏寒月负手而立,飘飘欲飞,媚笑道:“大师说话有理,要想解去剧毒并不难,只要你答应从此以后归顺我家主人,听从派遣,万死不辞,本姑娘自会奉上解药,解去般若寺所有弟子所中之毒,绝不食言。

“金梵大师,你说呢?”金梵大师心中大怒,忍不住骂道:“妖言惑众、无耻至极……”话音未落,只见袁墨菱寒凌射来,冷冷地说道:“大和尚吃斋念佛,整天聆听佛祖教诲,怎的如此污言秽语?”金梵大师怒目圆睁,索性放开喉咙,痛骂道:“妖女……”袁墨菱冷冷一哼,素掌微翻,就听得“扑扑”几声轻响,紫光闪烁。

金梵大师身躯急抖,手臂上刺痛难当,连忙低头看去,只见衣裳之上插着一枚细小的银针,尾部分为九岔,倒刺其上,根根皆深深没入皮肤之中!

血线四裂,犹如盛开的玫瑰般艳丽,他惨叫一声,额头冷汗涌现,痛彻心肺。

金梵大师只觉经脉疼痛欲裂,奇痒难耐,他面目抽搐,青筋毕现,牙关“咯咯”颤抖,惊怒的问道:“你……你又下了什么毒?”袁墨菱淡淡说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让你尝尝‘九尾蜂针’的滋味罢了,省得你胡言乱语,聒噪不已。”

“九尾蜂针?”众人骇然失色。

第九章 蛇蝎美女

九尾蜂针凶名远播,相传是数百年前一代妖姬玲珑夫人的成名暗器。

它是用北海深处万年精磁母石打造而成,尾生九岔,上面沾有南疆炼心奇花之汁液,奇痒无比,一旦沾上人体就迅速蔓延,倒刺深入骨髓,令人奇痒难耐,饱受痛楚,生不如死。

此毒非独门解药难以化解,最为诡异之处,还在于它毒性每天午夜发作,疼痛不可名状,令人疯狂失性,因此之故,九尾蜂针历来被视为天下至、邪诡异恐怖的毒器之一。

金梵大师冷汗涔涔而下,脸色都变白了,心中惊讶震骇,难以言表。

袁墨菱说道:“大和尚放心好了,这枚九尾蜂针上并未沾上毒物。”紫玄真人眼神闪烁,问道:“本真人派弟子专程前往南海九凤庵送信,怎么会被你们冒名顶替而来?”刑犀云展颜笑道:“也罢,本姑娘不妨就将事情原委告诉你们。

“天剑派是有弟子前去南海九凤庵送信,邀请剑音神尼移驾中土华山参加六派峰会,我们得知此消息之后,特意假扮成九凤庵弟子,装作在海上不期而遇。

“可笑你那个笨蛋弟子,不辨真假,被我们三言两语就套出真话,乖乖的将信笺送到我们手上。

“于是我们乔装打扮,冒名顶替前来,原本担心会被你们识破,哪知你们这些老家伙,一个个蠢笨无比,还当我们就是九凤庵弟子,以礼相待,本姑娘在这里先行谢过了。”紫玄真人脸色红如猪肝一样,没有想到自己弄巧成拙,竟然引狼入室,小心招待的竟是一群欲置自己于绝地的妖女!

他问道:“你们既是乔装而来,又怎么会有剑音神尼那柄随身仙剑呢?”苏寒月媚笑道:“人既然是假的,那仙剑自然也不会真了。”说罢取下背后仙剑,用手一抹,剑鞘立时大变,不仅颜色,就连形状也改变,与先前判若两物。

只听的“呛啷”一声脆响,一柄闪耀着金光的利刃,出现在众人眼前。

紫玄真人满目惊异,骇道:“这不是剑音神尼那把浣天剑……”“自然不是,浣天剑通体湛蓝,哪是这般模样?”苏寒月笑道。

紫玄真人顿时气馁,瘫倒在木椅上,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叶木大师说道:“既然诸位有意联络我们六大门派,不妨坦诚公布,除去面具,以真面目视人,以表诚意。”三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既然身分已经挑明,也不必再继续隐瞒,当下三人轻巧的摘下面具,露出庐山真面目。

三人年轻美貌,都在十几二十岁,面容却陌生得很。

青虚道长眉头微皱,说道:“几位面生得很,不知你们怎么称呼?”

“苏寒月”莞尔一笑,显得风情万种,说道:“本姑娘闭月,这两位是师妹羞花、沉鱼。”这名字起得大是古怪,竟然以比喻女子美貌的典故命名,十分奇特。

云灵子浑身一震,双眼紧盯最小的沉鱼,沉声说道:“若是云灵子所料不差的话,你应该就是在云梦泽中那艘坚甲巨舟上的所谓少东主兰幽姑娘了。”沉鱼咯咯娇笑,目露奇光,说道:“久闻仙瑶门中密宗有两位惯走江湖的异士,洞烛若火,果然名不虚传。

“当日在云梦泽巨舟上,本姑娘乔装打扮,就怕被你识破,所幸你没有看出。”说罢伸手又取下一张面具,果然,面具下樱唇若菱,双目灵动,当真就是巨舟上那个朴实端庄的少东主。

躲藏在桃树后的段逸鸣听到这里,惊骇万分,沉鱼就是兰幽,怪不得当日要弃舟而逃,原来她早有预谋,想置仙瑶门上下于死地,只是现在她却又要招降,前后差距如此之大,又是为何呢?

云灵子冷冷说道:“姑娘这副模样是本来面目呢,还是另有遮掩?”沉鱼娇笑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句话难道阁下没有听说过么?”云灵子大笑道:“聪明,果然兰心慧质,玲珑心窍,只可惜误入歧途,明珠暗投,沉鱼姑娘,以你的机智才华,若是弃暗投明,定会闯下一番伟业,你又何必寄人篱下呢?”沉鱼心中一跳,美目扫了身边两位师姐一眼,果然看见两人脸上渐转阴沉,暗道不好,原来云灵子竟也使用挑拨离间之计,挑起三人矛盾,她马上察觉有异。

果然,闭月听说仙瑶门上下曾在云梦泽和沉鱼打过照面,脸色一沉,不悦道:“三师妹,你见过仙瑶门门众?”沉鱼神色一正,恭敬的答道:“回大师姐,沉鱼的确在云梦泽中见过这群人,不过当时情况特殊,没有及时禀报,请大师姐谅解。”闭月冷哼一声,曼声说道:“三师妹有主人宠爱,炙手可热,当然是不必向我这个大师姐禀报了。”沉鱼心头大凛,连忙笑道:“大师姐多虑了,沉鱼没有这个意思。”闭月淡淡说道:“有没有这个意思,你我心知肚明,用不着辩解。”说罢不再理会她,转向六派诸人,说道:“诸位,想清楚了没有?”段逸鸣躲在桃树后,正想着如何解救诸人脱离险境,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说话声:“傻小子,躲在那里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主意救出大家?”段逸鸣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他环顾四周,根本没有一个人影。

“傻小子,找什么找?我是云师叔,你快想办法……咦,你不是也吃了酒菜,怎么没有中毒呢?”段逸鸣一愣,暗道:“是啊,怎么大家都中毒不起,唯独自己没有呢?”他搜肠刮肚,始终无法明白其中原由。

云灵子说道:“等等,让我想想看,这么多人都中毒,唯独你安然无恙,一定有什么可以克制奇毒的特殊之处,你好好回想看看,究竟原因在哪里?”段逸鸣心念电转,暗道:“自己自从走出苍灵山以来,虽说波折不断,可是似乎并没有吃过什么奇花异果、灵丹妙药……

“等等,灵丹妙药,对了,上次在落雁峰后山死沼林中,被角蟾老祖逼着服下一种怪丹毒丸玄幂腐尸丸,其中几味都是异草毒花。莫非就是这种怪丹……”他顿了顿,惊喜地想道:“是了!自己吃了怪丹毒药不死,那就是说体内产生了抗毒性,如此说来,自己的血液极有可能化解大家所中奇毒!”这件事真是匪夷所思,段逸鸣自己也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但是细细一想,目前似乎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再说大家身中奇毒,被妖女胁迫为人质,境况十分危险,不管怎样,可以试试看。

想到这里,段逸鸣精神大振。

云灵子再次传言过来:“逸鸣,想到原因了么?”段逸鸣将心中猜想说了出来,末了说道:“云师叔,若是逸鸣猜得不错的话,大约可以尽解大家身上奇毒。”云灵子颇为惊讶,想了想说道:“傻小子,参加华山六派峰会的弟子,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你若是一人一口的去解毒,只怕毒没有解完,你自己的小命也搭上了。”段逸鸣一怔,哑然失笑,沉思片刻,灵光一闪,说道:“云师叔,不如这样,弟子去找水来,将血液滴在其中,只要浓度不低,应该会有效力的。”云灵子说道:“嗯……这样也好,你快去准备,待会师叔想办法与你见面,先试试看效果怎样,若是有效,再给掌门师兄他们解毒。”

“是,云师叔。”段逸鸣答应了声,转身悄悄离开。

他小心翼翼地穿出桃树林,重返怪石群后面的小树林,那里是天剑派的驻扎地,果然他摸进去之后,除了发现几个中毒昏迷的弟子外,并无他人。

他找着一个大水桶装满水,然后随手捡起一把剑,在手腕上划破一道口子,血水缓缓流出,滴在水中,很快扩散。

他担心效力不够,等血水流了多时才停止,收拾好伤口后,才提着水桶奔回桃树林。

且说这桃树林木台上。

云灵子突然大叫道:“哎呀,不好。”闭月问道:“什么事?”云灵子脸色古怪,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半晌才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些内急。”闭月不耐烦地指着远处,说道:“你去那里方便,不过你可不要想逃走,哼,若是妄想趁机溜走,可就有你好果子吃的!”

“那是那是……”云灵子忙不迭地点头。

闭月吩咐道:“三师妹,看着他。”沉鱼答应一声,押着云灵子来到桃树林深处。

云灵子说道:“小姑娘,我要出恭,你还是离远些,免得……嘿嘿。”沉鱼脸色一红,掩鼻而退。

云灵子低低一笑,提着裤子奔进桃树林中。

段逸鸣闻声而至,递过大水桶。

云灵子回头看了一眼,低头抄起水就喝,过了一会,就听见腹中鼓鸣如雷,云灵子叫苦连天,说道:“逸鸣,这水怎么……”话音未落,急忙拐到树后,一阵“扑通扑通”排泄声,随之臭气薰天……

老半天之后,云灵子缓步走出。

段逸鸣连忙问道:“云师叔,怎么样?”云师叔摸着肚子,低笑道:“有效是有效,就是损了点,非得排泄一番不可。”段逸鸣闻言,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沉鱼远远问道:“云灵子,你、完了没有?”

“这就好,这就好……”云灵子答应道,一边说道:“你就等在这附近,我去换掌门师兄他们前来……”说罢低着腰钻出树林,装作脚步不稳的样子去了。

不多时,叶木大师、羽凝霜以及青虚道长等人,都假言腹痛离开木台,闭月等人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虑及周围并无外人,所以还是应允了。

他们没料到会有人漏网逃出,而且段逸鸣这个漏网之鱼竟然身秉异质,体内血液可以解毒,从而藉着众人出恭的机会,暗中偷偷给大家解毒。

这也许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时运使然吧。

木台上。

闭月站在诸人面前,不耐烦地说道:“紫玄真人、元衡真君、金梵大师,这次华山六派峰会你们几乎是倾巢出动,实力最强,那就先从你们开始吧,你们三人表态,到底答不答应?”紫玄真人心中暗震,转脸看向身边的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两人也是举目望来,一样的束手无策,满脸无奈。

紫玄真人硬着头皮说道:“此事过于重大,且给老夫一些时间,好好的考虑考虑。”闭月冷哼道:“紫玄真人,你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告诉你,我们在这周围布下奇门大阵,连一只鸟都无法通行,你们不要指望会有人来解救。

“本姑娘已经很有耐心了,若是再执意不从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了。”众人心中剧跳不已,转动脑筋想着各种脱身办法,可是始终没有良策可用,而云灵子、叶木大师、羽凝霜和青虚道长等人,均趁机凝聚真气,恢复功力。

等了一会,闭月终于失去耐心了,她娇笑着走近,寒光一闪,纤纤玉手中多了一把短小尖刀,犀利无比,她边说道:“没有时间给你们考虑了。本姑娘现在就最后问你们,从还是不从?”

“这个……”紫玄真人目光闪烁,为难之极。

闭月脸色一沉,吩咐道:“羞花,去押上一个天剑派弟子上来。”羞花走下台,扯着一个弟子走上木台。

“你想干什么?”紫玄真人惊问道。

闭月娇媚一笑,说道:“紫玄真人,若不顺从,就只能看着你这些门徒一个个被割耳断肢,鲜血流尽,哀嚎而死。”说罢拽过那个弟子,举刀放在他左耳上,盯着紫玄真人冷冷问道:“你答不答应?”那名弟子心惊胆颤,哀求道:“掌门师伯,救我……”紫玄真人进退两难,看着弟子,一咬牙,侧过脸去,淡淡说道:“士可杀不可辱,你就算杀了他,我也不会答应的。”

“好,说的好。”闭月心中大怒,挥刀一划,鲜血飞溅,一只断耳坠落地面,那名弟子顿时厉声惨叫,凄厉之极,众人看在眼中,无不心惊肉跳。

闭月见紫玄真人沉默不语,更是怒极而笑,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此刻听起来,却有说不出的血腥恐怖。

“唰”的又是一刀,那名弟子的右耳离体飞出,鲜血淋淋,伤处疼痛欲裂,撕心裂肺,他哀嚎不绝,浑身浴血,场面惨不忍睹。

金梵大师不忍目睹,低头念诵佛经,叶木大师目光闪动,碍于功力尚未恢复,不敢贸然出手。

闭月娇笑着,把弯刀抵在那弟子心口,媚眼如丝,对那弟子说道:“你不要怪我,这可是紫玄真人逼我做的。”说罢手一紧,弯刀缓缓刺入他心口,鲜血汩汩冒出,滴在木台上,清晰可闻。

那弟子神色剧变,煞白如纸,大声呼喊道:“掌门师伯,快救我!救我!”紫玄真人怒极而笑,说道:“大丈夫立身安命,光明磊落,生亦何欢,死有何惧?百年之后谁人不是黄土一坯,残碑半块?

“身为天剑派弟子,应随时准备为总门献身,怎能如此贪生怕死?”元衡真君怒声叱道:“妖女,你手段这么残忍,不怕遭天谴吗!”闭月娇笑道:“本姑娘手段残不残忍并不重要,我想你大约忘了……”她稍微顿了顿,阴着脸说道:“你和你门下一众弟子的性命,可掌握在我手里,若是惹得本姑娘不高兴,哼,后果你应该知道的!”元衡真君神色大异,变了几变,看了紫玄真人一眼,闭嘴不言。

云灵子眉头大皱,看了身旁的叶木大师一眼,说道:“师兄,这……”叶木大师传言道:“你我体内剧毒尚未全部化解,不可轻举妄动,咱们静观其变,谨防妖人有后援藏身左右。”云灵子微微颔首。

那名弟子眼巴巴的看着紫玄真人,又是绝望,又是惊惧,半晌才颤声说道:“掌门师伯……弟子道行不够,未曾好好服侍师父及各位师伯、师叔,实在不想就此羽……羽化而去。

“只盼掌门能可怜弟子,给弟子一个机会,得偿夙愿,以报答各位的教导之恩……”紫玄真人脸色变换,森然说道:“你放心走好了,其余的事情,自会有其他师兄弟代劳的!”说罢双眼紧闭,瞧也不瞧一下。

那弟子明白自己已无法避免一死,双目垂泪,牙关咯咯直响。

闭月冷笑道:“好个大义灭亲,紫玄真人,你竟能忍心看到门中弟子死在面前,那本姑娘就让你天剑派弟子逐一千刀万剐,你若是能忍心不管,本姑娘就放你离开。”凤目含威,举刀就落。

“啊——”一声惨叫,那名弟子胸前喷溅起一股血柱,冲天而起,四下溅落,他摇摇晃晃几步,双目又惊又惧,“扑通”翻身摔倒,立时毙命!

众人大震,低下头去,不忍再看这等血腥场面,大家敢怒而不敢言,生恐惹祸上身,波累自家弟子。

闭月咯咯娇笑,饶有兴趣的瞧着诸人,片刻后,她说道:“紫玄真人,你答不答允?”紫玄真人闭目塞听,一动不动。

闭月脸上闪过一道怒气,随即笑道:“不到黄河心不死,真人果然是铁石心肠,本姑娘今天就看看,到底谁的心肠硬!”说罢举手一招,沉鱼又押上一个天剑派女弟子,一把摔倒在紫玄真人面前。

闭月素手轻拿尖刀,刺在她的左眼上,凤目斜睨,阴笑道:“这双眼睛这么漂亮,水灵灵的,多招人喜欢,不知道刺瞎之后是个什么模样?”少女浑身颤抖,惊骇万分,不由瘫倒在地,求救的看向座上的闵玉兰,哆哆嗦嗦的说道:“师父,我……我不想瞎,求你……”心中害怕至极,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闵玉兰心乱如麻,怔怔的瞧着眼前徒儿,冷汗涔涔滚落,却束手无策。

闭月冷笑一声,手下一送,女弟子眼皮剧烈刺痛,一缕鲜血悄然滑落,她眼前一片血红,痛楚传遍周身,当下禁不住大声呼喊道:“不,不要……不要刺瞎我的眼睛……”语音呜咽,竟是吓得哭出声来。

藏在桃树后面的段逸鸣再也忍不住了,大喝道:“妖女,休得伤人!”

第十章 桃林激战

闭月等人大惊失色,急忙扭头看去,只见一道身影穿越桃树,如飞而来,眨眼间已落在木台上。

来人年纪弱冠,一身粗布衣衫,肩头趴伏着一只小兽,手中却提着一个大水桶,不伦不类,古怪至极。

众人谁都没有料到段逸鸣会安然无恙,又惊又喜。

沉鱼美目睁圆,暗中惊呼道:“是他,怎么会是他?”闭月和羞花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大凛,心中几乎同时想到,己方周密布置,算无遗漏,所有参加华山五派峰会的弟子都被毒倒,无一漏网,怎会突然冒出一个少年?

难道尚有其他人能化解剧毒,躲在附近不成?

闭月一使眼色,羞花和沉鱼身影一晃,迅速分向掠入桃林。

段逸鸣将手中水桶小心放好,对着叶木大师和云灵子躬身说道:“弟子段逸鸣见过掌门师伯和云师叔。”叶木大师微微点头。

云灵子说道:“你怎么来了?大伙儿全部身中剧毒,尚未清除,我们功力大减,大家命悬一线,你可要仔细些。”边说边使了个眼色。

段逸鸣马上会意,知道云师叔之意,是说他和叶木大师以及羽凝霜三人功力尚未全部恢复,让自己拖延时间,他马上答道:“弟子明白。”闭月见两人只顾说话,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不由大怒,冷冷道:“哪儿来的野小子,竟敢管本姑娘的事情,是不是嫌小命活得太长了?”段逸鸣转过身来,说道:“无耻妖女,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来算计害人,若是传扬出去,不怕天下人耻笑你们么?”闭月双目闪烁,上下打量着段逸鸣,怀疑他身后必有其他人指使,说道:“臭小子,本姑娘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谁也休想脱身,更别说此间之事能够传扬开去。

“要想你们仙瑶门上下平安无事,就乖乖束手就缚,听从本姑娘命令。否则你们都无法善了!”段逸鸣心念电转,马上察觉闭月心中隐密,略一盘算,计上心头,他笑嘻嘻的说道:“那可不行,在下的命是父母给的,哪能交到你手上?”闭月见他异常镇定,越是疑心他有备而来,心中犹豫不定,反而不敢贸然出手擒获。

就在这时,羞花和沉鱼飞掠而回,落在她身边,低声说道:“大师姐,桃树林周围并无他人。”闭月点点头,心中大安,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阁下的胆量让闭月折服啊,凭你一个人,也想挽救五派数百条人命么?阁下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说话间,莲步轻移,缓缓逼近。

段逸鸣朗声大笑,说道:“姑娘说得不错,若是仅凭在下一己之力,的确无法救出这么多条人命,不过……”“不过什么?”闭月止步问道。

段逸鸣双手背抄,悠然说道:“姑娘所下剧毒效力非凡,但在下却安然无恙的站在你们面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闭月心中惊疑不定,沉声问道:“你是说……这里另有他人在暗中破坏本姑娘的好事?那人是谁?”段逸鸣说道:“这个请恕段逸鸣不能明告,因为那人曾特意嘱咐在下,不得泄露他的名字。”闭月大怒,强行压制下来,隐忍不发,她心中怀疑会有什么人能如此神通,轻易化解自己门中这秘传毒药?

闭月双目游离,缓缓向周围巡视着,这小子年纪轻轻,从未听说,当然不可能化解毒药,他身后必定有人指使,可是这桃树林周围,已被自己暗中布下一个上古奇门大阵,任他是大罗金仙也难以轻易破解,怎的此人没有被发现?

难道暗中躲藏之人真有无上神通吗?

她越想越觉暗处之人修为高深可怕,心中早将所知几名奇人异士逐个想来,这些人精通药道、阵法,可不是被主人招抚收在手下,就是隐世许久、音讯全无,不可能在此现身。

她一一排除干净,始终猜不出谁在背后指使。

羞花和沉鱼暗暗纳闷,不知道闭月为什么停步不前。

羞花上前两步,低声说道:“大师姐,不管是谁暗中帮助这小子,反正谅他也不敢和咱们明着作对,不如咱们马上下手,迟则生变,再说,主人还等着我们赶回去覆命呢!”闭月转念一想,暗道:“是啊,此人化解眼前这臭小子体内剧毒,却又不愿意现身,想来是对主人有所顾忌,不敢公然作对。”想到这里,眼神冷峻,转向桃林,左手横画,做了个奇怪手势,缓缓说道:“玲珑玉壶透紫气,逍遥翠崖生碧烟。”这话没头没脑,怪异至极。

闭月凝神细看,说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解去本姑娘的毒药?可否出来一见?”桃林寂静,没有一丝声响。

闭月等了一会,突然笑道:“阁下既然不愿意出来,就请不要再伸手管此间之事,本姑娘要事在身,不可久留,请恕无法相邀了。”说罢转过身来,直面段逸鸣,娇笑道:“臭小子,没有人给你撑腰,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边说边做个手势,羞花、沉鱼两人一左一右,将段逸鸣围在中间。

闭月款步逼近,玉手一招,一条柔亮长索赫然出现,红浪乱舞,犹如长蛇吐信般“嘶嘶”作响。

“嗤嗤”连声,柔索轰然鼓卷而来!

段逸鸣心中大震,斜步避开,反手祭出紫竹棍,真气激涌,紫芒划空飞掠,夹带着锐利的呼啸声横切而落。

闭月眼睛一亮,素手急挥,柔索卷曲急上,直刺段逸鸣心窝。

段逸鸣大急,全力下斩,只听得“扑扑”声响,紫竹棍如切腐草,而柔索摇头摆尾,上下穿梭,如蛇般席卷而上,眼看就要逼近段逸鸣双目。红霞闪耀,段逸鸣眼前一片血红。

他脸色倏变,急忙飞退。紫竹棍斜拉猛抖,真气顿时反激鼓荡,沉声开喝,紫竹棍连消带打,护住周身大脉。他自知对手功力胜过自己,硬拼不得。于是真气滔滔灌注,紫竹棍光芒怒炽,在身前布下铜墙铁壁。

闭月冷哼一声,手下不停,柔索“呼”的穿飞卷掠,似水银泼地般滚滚阻挡,将段逸鸣包围得严严实实。

“轰轰“巨响连天,紫竹棍激射而起,冲出包围。

闭月清斥声中,素手猛翻,柔索如影随形,直追上来,半空中万索齐飞,嘶声不绝。

羞花和沉鱼没料到这不起眼的仙瑶门弟子竟有如此修为,在大师姐猛烈进攻下尚能坚持不败,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震惊不息。

两人缠斗正酣,旁边诸人看得却是惊心动魄。叶木大师瞧了云灵子一眼,说道:“你密宗这弟子,果真是资质秉异。”云灵子知道他话中意思,回道:“此子入门尚短,倘若假以时日,必有长足长进。”叶木大师看着段逸鸣,目露嘉许之色。

忽然间,台下传来一声清丽的叫好声:“好!”羞花和沉鱼回头望去,只见紫萝谷弟子中间一个明艳美貌的少女正大声叫好,少女正是那个顾师妹,本名顾研茹,紫萝谷掌门元衡真君的亲外甥女。

她瞧着段逸鸣,满脸惊喜,原来她已经认出,这少年就是当年在苍灵山下小县城中遇到的那个男孩,尤其是他肩头那只小兽,心中喜欢之极。

羞花眼中寒光闪动,冷冷说道:“再多嘴,小心把你的舌头割下!”顾研茹琼鼻一皱,冷哼一声,不予理睬,身旁不少弟子怒目而视,恶狠狠的看着羞花,心中大为恼怒,可是又不敢出言不逊。

羞花目光森森,满是阴毒厉芒,令人不寒而栗,众弟子心中齐震,纷纷低下头去。

台上两人交手已过百招,闭月到底功力深厚,将段逸鸣逼得节节后退。

段逸鸣惴惴不安,全是防守之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根紫竹棍舞得密不透风,闭月到底功力胜出不少,逐渐占据了上风。柔索舞动的密不透风,迫得段逸鸣左挡右支,相形见拙。

段逸鸣在对方全力猛攻下,心中暗暗叫苦,对方柔索神出鬼没,声东击西,急难判断准确,尤其是柔索上携带的真力,柔中有刚,几乎每次接触都会震得双臂酸麻,好几次差点拿捏不住紫竹棍。

他凝神贯注,不敢马虎,一味死守。

闭月娇笑不绝,身形飘忽,忽前忽后,手中柔索更是霞光闪耀,卷起万千流丽气浪,将段逸鸣团团围住。

她得意笑道:“臭小子,还不束手就擒!”真气鼓舞如飞,十指不断捏动灵诀,变幻莫测,柔索幻化出千百道,步步紧逼。

段逸鸣眼花撩乱,呼吸几近窒息,周身压力奇重,护体光罩压得急剧收拢,一步步后退。脸上汗如雨下,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他心中寒凛,知道已面临生死关头,只是此刻他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就擒,无论如何必须坚持到云灵子等人功力复原。他咬牙苦苦支撑,紫竹棍似乎也变得沉重无比。

顾研茹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娇呼道:“小心!”身边数名弟子急忙暗中说道:“顾师妹,此刻形势危险,不可强行出头,招来横祸。”羞花听得仔细,娇躯靠近,仙剑一指,声色俱厉的说道:“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斩下你的脑袋,和这臭小子一齐丢到山崖下喂狼,配个阴婚!”顾研茹不由大羞,啐道:“胡说八道!只有你这种妖女,才会找野……野汉子!”她平时倍受呵护宠爱,哪里说过骂人粗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双颊红晕似火,心中又气又恼,怒视着对方。

羞花眼中沉怒之色一闪而逝,说道:“尖牙利齿,看我不杀了你!”说罢抽出一支墨绿色玉笛,放在唇边轻轻一吹,笛声阴沉凄婉,千回百转,中间鬼声啾啾,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

顾研茹心神大震,双耳剧痛,前胸气血翻腾不休,就像被无数蚂蚁咬噬一般,痛痒难以名状,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一旁站立的沉鱼劝说道:“二师姐,此女乃元衡真君亲侄女,暂时杀她不得,留下她,不怕元衡真君不乖乖臣服。”羞花这才作罢,收起玉笛,冷冷说道:“若还有人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性命不保。”木台上,段逸鸣在闭月的压力下,不堪其重,闷哼断断续续,真气几近衰竭。

闭月长笑一声,飞身跃起,裙裳翻舞,已然来到段逸鸣身前,她素手一伸,透过光影,搭在那根紫竹棍上。

段逸鸣一惊,急忙用力回抽,闭月诡异一笑,变抓为推,顺势前送,段逸鸣猝不及防,待他醒悟时已来不及,一股巨力袭来,透体而入。

“噗”的闷响,段逸鸣被猛地震飞,摔倒在地,未等他爬起,闭月翩翩飞近,玉掌一翻,兰光激射,一把短剑赫然出现,她冷笑一声,挥剑朝他心窝刺落。

段逸鸣手臂酸麻酥痒,无力阻挡,闭目等死。”

突然间,一声大吼响起:“妖女,纳命来!”一道金光怒吟飞起,旋空而来,发出“呜呜”的响声,直奔闭月后心。

闭月大骇,从声音判断此物分明是神兵仙器,自己若是下手杀了段逸鸣,势必会伤在神兵剑下,两败俱伤,当下只好舍弃段逸鸣,闪身避让。

哪知神兵犹如通灵,凌空一转,急追而来,眨眼间已到闭月身后。

闭月短剑反手一格,“呛啷”脆鸣,已被震得横飞数丈,就在这时,羞花和沉鱼双双清喝,齐齐出手,接下这凌厉一击。

闭月惊魂未定,转过身来,却见段逸鸣身边站着一人,正是仙瑶门掌门叶木大师!手中一柄苍龙仙剑仙气腾腾,气芒吞吐,凛然不可侵犯。

这下子,三人全部目瞪口呆,不知道叶木大师如何化去了体内剧毒。

闭月惊问道:“你……你也解去了体内剧毒?”叶木大师放声大笑,说道:“若非化解剧毒,叶木岂能站在这里!”

“嗖嗖——”又是两道身影落在三人面前,赫然就是云灵子和羽凝霜,两人手持神兵,堵住退路。

叶木大师冷冷扫了三人一眼,俯身扶起段逸鸣,问道:“你怎样?”说话间透过一股浑厚的真气进入段逸鸣经脉中,所到之处气血瘀阻尽消。

段逸鸣顿觉麻痒酥软之意霍然消失,说道:“多谢掌门师伯,逸鸣好多了。”叶木大师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大家还得谢你呢,若不是你急中生智,解去大家体内剧毒,此刻只怕都要伤在妖女手下了!”段逸鸣挠挠头笑了。

沉鱼闻言大震,盯着段逸鸣上下打量,好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怪事一般,良久问道:“什么,难道是你这臭小子搞的鬼?”云灵子笑道:“你才醒悟过来?告诉你,你下的剧毒,就是被他化解的。”

“可是你们并没有服下解药,如何能化去毒效?”沉鱼迷惑不解。

云灵子神秘的说道:“老夫方才溜到桃林中方便,一旁早有这小子接应,嘿嘿,解药一服,毒性自消,不过你们所下这怪毒效力阴毒,害得老夫半天才全部化解。”闭月突然醒悟,惊呼道:“原来这小子方才是诈我,拖延时间,以便你们可以完全驱除毒效!”云灵子大笑,说道:“你还不笨。不错,若不是你疑神疑鬼,被我这师侄钻了空子。我们岂能从容排尽余毒?哈哈,饶你狡诈似鬼,也上了我师侄的大当。”闭月又羞又气,震怒万分,瞧着段逸鸣,恨恨说道:“臭小子,闭月记住你了!”段逸鸣上前两步,说道:“记住又怎样?看我掌门师伯怎样擒获你们这些妖女!”闭月脸色一动,突然放声大笑,说道:“你们以为解去剧毒,就可以安然脱身么?痴心妄想!”说罢高喝道:“看轰天弹!”双袖齐挥,撒出一枚圆球,急飞而来。

轰天弹为天下四种威力最猛烈炸弹之一,爆裂之时,方圆十丈内片瓦不存,尽成粉齑,十分霸道凶险。

第十一章 奇门大阵

叶木大师一听,脸色急变,喝道:“快退!”一把抓起段逸鸣,向后倒纵飘退。

云灵子和羽凝霜俱是骇异,急忙飞退。

圆球飞出丈余,突然炸裂,涌出一大团白气,并没有想像之中的惊天大震。

“糟糕,上当了!”叶木大师马上反应过来,他挥剑驱散白气,定睛看去。

桃树林中人影嫋嫋,三人早已不见踪影!

云灵子怒喝一声,就要追赶而去,叶木大师喊住他,说道:“云师弟,穷寇勿追,救人要紧。”云灵子气哼哼的罢手。

紫玄真人等人看的瞠目结舌,好不容易才有说话的机会。

紫玄真人说道:“叶掌门,这是怎么回事?你这弟子怎能化解奇毒?”叶木大师眉头一皱,看向段逸鸣,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段逸鸣拿来的那桶水可以解去剧毒,他缓缓说道:“此事暂且不提,救人要紧。”说罢指挥诸人取来几个大碗公,盛出水,给众人逐一喝下,大家服下之后,顿觉体内绞痛大减,过了一会,纷纷痊愈。

紫玄真人、元衡真君、金梵大师和青虚道长纷纷走近致谢。

段逸鸣被诸位师兄团团围在当中,耳边全是感谢之声,他自入门以来,屡受波折,从无如此受到重视,心中欢喜,连连拱手道:“些许小事,不值得各位长辈如此夸奖。”明净拍着段逸鸣肩膀,说道:“小师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就在这时,一个少年挤进人群,对着段逸鸣说道:“段大哥。”段逸鸣看去,不由大喜,原来来者正是韦叔季,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喜不自胜。

两人挤出人群,来到一旁,分别叙说当年鄱阳湖分手之后的经历,笑语酽酽。

韦叔季笑道:“段大哥,那年我得知师父受人之邀,前往庐山仙瑶门,于是百般说情,终于得到师父恩准,允许我前去庐山。

“哪知到了之后,恰逢段大哥被罚寒冰洞,当时白雪飘飞,小弟心下茫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幸好,这一次终于见面了!段大哥,这次你可成了英雄人物,两年不见,物是人非,变化真是天翻地覆啊。”段逸鸣说道:“韦兄弟,大哥真是惭愧,当年年少无知,贸然放走角蟾老祖,幸好有云师叔冒死求情,这才减免罪罚,寒冰洞两载时光,也让大哥懂得了不少。”韦叔季笑道:“段大哥,咱们这次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定要好好聚聚!”段逸鸣心中高兴,满口答应。

就在这时,长孙傲梅和彭衣茱牵着手,嫋娜走来,美人如玉,身姿婀娜曼妙,吸引着在场无数男弟子的眼光。

段逸鸣一怔,叫道:“彭师姐。”伊人近在咫尺,幽香暗渡,令他醺醺欲醉,他双颊滚烫,心中激荡,心里有种期盼,希望眼前这天仙似的女子,能永远停留在自己身边,哪怕代价为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彭衣茱妙目眨动,微微一笑,说道:“段师弟,这次多亏了你,大家才能平安无事。”她双目清澄无邪,笑吟吟的看着段逸鸣。

段逸鸣一震,觉得对方的眼睛似乎看穿自己的心事,顿时手足无措,涨红着脸说道:“彭师姐,你过奖了。逸鸣……逸鸣不过是恰逢……”他这话却说不下去了,原本他之所以离开筵席,就是暗中跟踪彭衣茱而去,因此无意间躲开了妖女的注意,这事阴差阳错,只能藏在心底,无法说出口。

韦叔季瞧在眼中,满怀惊奇,自己这个大哥怎么见了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后,竟有些魂不守舍?他年纪尚幼,加之平时所见所闻都是苦修之道,对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莫名所以。

长孙傲梅说道:“段……段师兄,我有件事觉得非常奇怪。”段逸鸣痴痴呆呆,心绪翻飞,根本没有留意到长孙傲梅的问话。

韦叔季暗中推了他一下,低声说道:“段大哥,这位姑娘问你话呢。”段逸鸣幡然醒悟,脸色绯红,忙问道:“哦,长孙师妹,有什么事?”长孙傲梅问道:“你……你怎么能化解得了妖女的剧毒呢?”段逸鸣说道:“这个……那个……”此事牵涉到当年落雁峰后山死沼林的往事,他不愿再提起。

长孙傲梅好奇的盯着他,大有不达目的不甘休的气势,段逸鸣尴尬无比,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彭衣茱猜测他必定是不便回答,说道:“师妹,不要为难段师弟了。咱们还是去见师父,看有什么帮忙的。”长孙傲梅满腹狐疑,被彭衣茱拉着走了。

段逸鸣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怅然,暗道:“她大概又要去见那个天剑派的龙师兄了……”韦叔季叫道:“段大哥……段大哥?”段逸鸣连忙收敛心神,胡乱应答道:“韦兄弟,有事么?”韦叔季看着走远的两人,摇摇头说道:“哦,没什么。”突然间,远处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声喊叫,奔跑起来,两人大奇,连忙奔过去,恰好碰到长门的莫钟石,一问之下,方知紫萝谷有个女弟子被妖女掳走,生死不明。

两人顺着人群奔出桃林,远远看见紫萝谷掌门元衡真君,带着数十名弟子,正聚集在桃树林外,绕着巨石团团打转,高声叫嚷着,奇怪至极。

两人奔近,只见五派几乎所有的掌门、首座以及长老们都站在一旁,都是一脸忧色,那元衡真君更是脸色铁青,低声咒骂着什么。

两人定睛看去,不由大惊失色,原本该是下山山道的地方,此刻却耸立着一道危高的石崖,雾气飘浮,一眼望不到顶。

奇怪,上山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这些石崖,怎么这会儿无缘无故地冒出来呢?

人群中跃起数人,同声大喊,数道光华激射而出,“轰隆”巨响,兵器四下乱飞,石崖安然无恙,岿然不动。

紫玄真人心神大惊,缓缓说道:“真有此事?难道妖女真的在玉盆外设下奇门大阵,想把咱们五派困死在此处么?”元衡真君恨声说道:“可恶。妖女,若是再让本真君见着你,绝对轻饶不了!”旁边一位高大老者说道:“掌门师兄,茹儿被她们掳走,处境危险,得赶紧想办法出去追回才是!”这人声若洪钟,正是紫萝谷的元冕真人,他是元衡真君的三师弟,一身修为高不可测。

元衡真君圆睁双目,怒气上冲,大喝一声,真气蓬然运转,一道淡淡的银白光芒“呼”的自衣袖中飞旋而出,闪烁跳跃,他举手一引,银光破空飞起,变成七八丈长的气刀,划过美丽的弧线,猛烈的撞击在石崖上。

这一击势大力沉,威猛绝伦,竟将当前一座石崖当中劈裂,石崖轰然倒塌,乱石飞溅,众人心中一喜,希望大增,哪知奇变突生,石崖根部一阵抖动,“呼”的狂长,片刻间已然恢复原样!

元衡真君连续猛攻数次,结果毫无差别,石崖倒了又长,毫发未损。

众人惊骇失色,面面相觑,不由气馁。

金梵大师老眉紧皱,说道:“真君,不必着急,这道石崖诡异得很,分明是妖女早已布下的奇门大阵,妖女歹毒狡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然留有这等后手。”青虚道长眯眼仰望石崖,捻须说道:“此阵大是古怪,暗含奇门遁甲、九宫八卦,阵法生生不息,似乎无穷无尽,若是一味猛攻,只怕无法奏效,咱们不如退一步,好好商议破解之法。”元衡真君怒喝道:“如何破解?等到大家想到法子,妖女早已远遁,那茹儿……茹儿岂不是羊入狼口……”他不寒而栗,不敢再想下去。

紫玄真人咳嗽两声,说道:“真君,茹儿姑娘吉人天相,定能险中求生,咱们先回去想个良策,以图解围脱困。

“再说,五派数百名弟子的性命也在你我手中,马虎不得。”就在这时,石崖上突然传来一阵娇笑。

雾气漫卷,轰然退开,当中现出一个大口。

众人神色齐齐耸容,抬头望去,只见石崖半腰上赫然露出一个大洞,闭月、羞花和沉鱼押着顾研茹站在洞口。

元衡真君大急,忙喊道:“茹儿,你没事吧!”顾研茹脸色煞白,眼眶之中泪珠打转,强忍着不哭出来,性子极为倔强,说道:“舅舅,我没事。”闭月笑道:“真君,你外甥女在我们手中,你难道真的是铁石心肠,不顾她的生死吗?”元衡真君恼怒气急,搜肠刮肚却苦于没有对策,气的“呼呼”喘气。

闭月说道:“罢罢罢,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你不管她死活也就算了,可是你门下诸多弟子都被我这绝天灭地大阵围困在里面,难道你忍心看他们陪着你们这些老顽固困死阵里吗?

“紫玄真人、金梵大师、青虚道长,以及叶木大师,你们呢?是愿意全部死在桃林中,还是臣服我家主人?

“你们好好想一想。弟子们年轻有为,大好前程就在眼前,千万不要逞一时意气,而葬送他们大好前程。”紫玄真人大喝道:“无耻妖女,休要挑拨离间,我们五派多的是奇人异士,就凭你这小小的什么绝天灭地大阵,也想困住我们五派,真是笑话。”闭月笑得前仰后合,俏生生的说道:“好啊,本姑娘倒要看看,你们五派究竟谁能破解大阵,本姑娘给你们三个时辰,过时若是无法破解大阵,那就请你们尝尝天雷的滋味。”青虚道长心中一动,问道:“妖女,你们又设下什么歹毒诡计?”闭月娇笑道:“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若是不归顺,那就只好让你们全部葬身桃林,魂归渺渺。”

“你……”青虚道长怒极。

沉鱼说道:“牛鼻子,趁着有工夫好好想想归顺之事,我家主人说了,只要你们归顺,保证你们位居高位,和他一起掌管天下,到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何乐不为?”

“呸!”青虚道长啐了一口,痛骂道:“你们想谋夺天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真是痴心妄想!”沉鱼笑道:“牛鼻子,不要妄动肝火!我们是不是痴心妄想,恐怕你们无福看到,我家主人诚邀各派携手,那是看得起你们,你们若是不从,那就只好倒毙此处。到那时,还有何人可以阻挡我家主人一统天下?”所以说,你们归顺也好,不归顺也好,照你们现在处境,自身难保,还有反抗余地么?真是大言不惭,笑死人了。”三人得意地大笑。

闭月做个手势,沉鱼变戏法似地取出软椅,三人悠闲的坐在上面,指点群雄,谈笑风生,极尽嘲弄讥讽之能事,不时发出娇俏的笑声。

众人怒极,可又无可奈何,任由对方奚落嘲笑。

叶木大师说道:“各位,咱们和妖女唇枪舌战,徒劳无益,反而心气浮虚,无法集中注意力寻找脱困良策。咱们先行返回桃树林,商议对策才是正理。”元衡真君看着半崖上的顾研茹,大喊道:“茹儿,不要着急,我们马上就来救你。”说完恨恨而退,随众人返回桃树林中。

第十二章 同坠绝地

段逸鸣和韦叔季站在崖下,听到妖女一番谈话,又惊又怒,气愤填膺。

段逸鸣望着眼前这怪异的石崖,沉思不语,忽然他脑海中灵光闪现,既然这绝天灭地大阵暗含奇门遁甲、九宫八卦,那么倒是可以用仙儿爷爷处学来的绝学设法破解。

他嘴角一咧,泛出一丝笑意。

韦叔季看他若有所思,不由大奇,问道:“段大哥,你笑什么?”段逸鸣低声说道:“韦兄弟,眼下这石崖阻路,要想脱困,必先除去石崖才行。”韦叔季讶道:“可是这石崖砍倒又重生,怎么才能除去呢?”段逸鸣说道:“咱们可以一试,也许可以破除也说不定。”韦叔季望着段逸鸣,觉察到数年不见,段逸鸣变化不小,隐有大将之风。

段逸鸣一拉韦叔季,说道:“走,咱们过去仔细瞧瞧。”两人来到石崖之底,崖下树林幽深,怪石林立,荆棘丛生,小径蜿蜒曲折,沿着崖底缓缓而行,走出了数十丈,可是眼前的景物几乎一模一样,绵延不绝。

段逸鸣停下脚步,仔细察看周围环境,看了许久,发现树木、乱石看似杂乱无章,其实不然,它们都是按照某种规律布置,俨然是个非常复杂的阵法,一时之间无法破解,来人若是不明就里,贸然闯进,势必会迷失在阵法中,被树林乱石困死。

段逸鸣伸手示意韦叔季停下,从怀中取出那块神机天尊刻写的玉简,放出神识进入里面,从头至尾又详细看了一遍。

绝天灭地大阵就在其中,破解之法倒也不多,寥寥几句,可句句深微,极难悟解。

段逸鸣看了一会,大约看出这绝天灭地大阵因天时地利而设,藉助树木乱石遮人耳目、形成无数假像,乱人心智,从而使人无法脱困。

最为凶险的是,其中路径一共十六道,但是唯一的生路却是千变万化,随时辰不断幻化,因此欲破阵首先得算准时间,找出生门方位,快速通过。

其次即使找到生门方位之后,需得试阵,以判断是否安全,只有安全的小径才是唯一的生路。

段逸鸣将破解之诀熟记于心,收起玉简,对韦叔季再三嘱咐,这才开始试阵,韦叔季取出兵器,念动法诀,将周身保护起来。

段逸鸣口中念念有词:“左三右五,前四后二,阴阳互易,日月经天,随星而转,太白北斗……”他沉思片刻,缓缓向前迈出几步,周围突然变得乌云密布,翻滚起伏,朝着两人卷来,随之响起低沉的鬼哭狼嚎之音,骇人之极。

韦叔季紧紧跟着段逸鸣,手持斩魔剑,寸步不离,银光清寒若水,直刺阴云,将黑气逼退丈外。

段逸鸣算计半晌,推断出下一步须朝右走,可是分明看见身旁就是一块兀立的怪石,棱角锐利,碰上去还不倒楣?”

段逸鸣眉头大皱,想了一会,低声说道:“不对呀,按照法诀的确是朝右走。”韦叔季说道:“此阵虚实结合,迷惑进入者的心智,也许这怪石是幻觉呢。”说罢凝神挥动斩魔剑,疾劈而落,“噗嗤”一声,偌大的怪石果然化作一道虚气消散!

段逸鸣大喜,信心倍增,看来自己悟解的方法并无差错,这之后,他一边算计方位,一边试探,只是他毕竟粗读不久,悟解不深,不时出现偏差。

果然,狂风怒号,雷鸣电闪,大雨倾盆如注,吓得两人急忙退回,即便如此,浑身也被雷电打得焦黑一片,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段逸鸣咬着牙,以紫竹棍护身,踉跄前行,好在有韦叔季在一旁招呼,总算没有受到多大伤害。

如此走走停停,左转右拐,不断试验,直到一个时辰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两人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绝天灭地大阵的中心,玉盆外面的一处乱石群旁。

四下望去,眼前依旧云雾弥漫,不辨方向,惟有身旁不远处石崖巍然耸立,连天接地,雾锁崖头。

段逸鸣低声说道:“韦兄弟,咱们摸上石崖,趁隙救下顾姑娘。”韦叔季点点头,两人御空而起,悄悄飞上石崖。

石崖上遍布嶙峋怪石,十分难走,两人小心翼翼攀缘而上,抵达半腰,张目望去,只见前面数丈处就是闭月等三人落脚处。

段逸鸣一招手,就欲靠前,韦叔季迈出一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两人心中一凛,急忙闪身躲避,却被闭月瞧了个正着。

闭月满脸惊异,冷声说道:“羞花、沉鱼,来了两个小毛贼,去把他们抓来!”羞花、沉鱼应诺一声,驱剑凌空飞来。

段逸鸣见已经暴露,索性现出身来,紫竹棍横胸而挡,摆出迎战架式。

韦叔季手捏法诀,斩魔剑斜斜向外,护在段逸鸣身旁。

沉鱼飞近,看到来者时,不由惊奇万分,说道:“又是你这傻小子,胆大妄为!上次在云梦泽放了你一条生路,不知悔改,方才又坏了我们的大事。此番送上门来,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逃脱!”羞花眼神冰寒,说道:“三师妹,不和他们饶舌,咱们这就动手,擒下这两个毛贼,当作人质,胁迫那些老顽固,我看他们低不低头。上!”素手疾吐,一道耀眼的眩光闪电飞出,霓芒四射,直奔韦叔季而来。

韦叔季沉声喝道:“妖女,看小爷怎么降服你。”双手横画,银光旋舞而起,斩魔剑光华大盛,迎接上去,两人恶狠狠的斗在一起。

那边,沉鱼娇笑道:“傻小子,竟能走出大阵,看来你还有两下子,不过十分可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话音未落,碧光腾空跃起,呼啸着斩落。

段逸鸣朗声开喝,紫竹棍迎空而上。

“轰”的大响,紫竹棍、碧剑同时震开。

沉鱼心中骇然,傻小子功力较之上次在云梦泽似乎又精进一层,威猛无俦,尤其是他手中那根不起眼的紫竹棍,竟然能禁得住自己“碧落”仙剑的猛攻而未损!

她不由得另眼看待段逸鸣,轻敌之心收敛,潜行迎战。

段逸鸣初始尚有些缩手缩脚,不敢放开进攻,待到后来,阻挡住对手一波又一波的狂攻,自信渐起,真气滚滚运转,滔滔不绝的注入紫竹棍中,挥洒自如,紫竹棍隐隐有所感应,铮鸣声逐渐高亢,穿云裂空,盘旋不散。

只见半空中两道身影上下翻飞,不时交错纠缠。碧光、紫华大炽,一会儿像银河星斗坠落,一会儿又像无数焰火迎空激射,所到之处响天震地。

闭月大惊,顾不得监视围困诸派人等,妙目注射而来,紧盯着恶战的数人不放,娇颜上满是诧异。

困守在阵中的诸派人等也觉察有异,纷纷张望过来,但见石崖上彩光飞泄,雷声大动,众人大异,面面相觑,不知道石崖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羞花和韦叔季鏖战数十招,心下不耐,原本以为对付一个半大少年还不是手到擒来,轻易之极,哪知动手之下,方知此子年纪不大,一身修为却着实不俗,竟然将斩魔剑使得风生水起,不露败相。

羞花心中焦急,冷哼一声,素手灵诀掐舞,真气狂注,仙剑气芒暴涨。

羞花檀口微启,念道:“九霄雷动,光引金石。鬼神归隐,诸仙皆避。咄!”

“咻咻咻”剑气暴闪,俯冲而下,直袭韦叔季而来,怒啸声尖锐刺耳,眨眼临近。

韦叔季心神狂震,只觉巨浪袭来,身形如骇浪中的小舟摇摆不定,难以站稳,他长吸一口气,凌空横画,斩魔剑激舞而出。

“轰隆隆”两股力道猛烈的撞在一起,银光寒华乱射,击打在石崖上,顿时砂石狂飞,随之土石簌簌坠落,隆响如雷。

韦叔季呼吸几近停顿,双臂酸麻酥软,几乎连斩魔剑也拿捏不住,顷刻间,护体真气陡然后退,凛冽的气浪如大河决堤、透体而入。

“轰”的巨震,韦叔季闷哼一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仰头后倒。鲜血漫空飞溅,洒得青色道袍点点殷红,他经脉中的真气逆行倒转,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段逸鸣看得清楚,大惊失色,手下一紧,紫竹棍卷起猛烈狂风,真气如剑般怒射而出,沉鱼心头一寒,急忙引剑抵御,段逸鸣转身倒飞,驾驭着紫竹棍掠近韦叔季身边,一把抄起,低头看去,韦叔季面色苍白,一缕血丝流淌滑落。

段逸鸣惊问道:“韦兄弟,你……你的伤势怎么样?”韦叔季有气无力的说道:“段大哥,我……我……”胸口急剧起伏,呼吸急促。

段逸鸣大急,骇道:“韦兄弟,坚持住。”两人正说话间,沉鱼飞近,说道:“傻小子,你的同伴小命难保,你再不罢手归降,他就是你的榜样!”酥手微扬,碧华暴吐,“碧落”仙剑呼啸着逼近,寒气袭人。

段逸鸣左手抱住韦叔季,右手挥舞紫竹棍抵挡对方进攻,脑海飞转,暗道:“敌人实力胜过自己,不可硬拼,只可见机行事。”转目望去,只见沉鱼飘飞临近。

段逸鸣大喝一声,紫竹棍激射而起,直刺上来。

沉鱼挥剑接下这一招,笑道:“傻小子,蛮力还不小!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碧剑清冷如霜,激射猛刺,罩住两人头顶。

段逸鸣真气暗注紫竹棍,反手迎上,“轰“的大震,沉鱼双臂一阵酸麻,段逸鸣却藉着反震巨力疾飞倒退,划空逃逸。

沉鱼发觉上当,心中大怒,柳眉倒竖,她怒喝道:“哪里逃?”紧追而去,剑气破空声不绝于耳,显然动了真怒。”

羞花道:“师妹休急,师姐来帮你一起抓住两个愣小子!”酥掌一画,驱剑越空疾飞,裙裳怒舞,翩翩追下。

段逸鸣不敢恋战,抱起韦叔季飞到绝天灭地大阵边缘,闪身钻进。

沉鱼美目闪过一丝异色,暗道:“傻小子,你以为能逃过本姑娘的追击么?”说罢挽了几个剑花,奔进大阵。

羞花目中神光闪动,也隐入大阵。

大阵中乱石树木参差林立,高低起伏如狼牙交错,乌云密布之下,到处都是鬼影幢幢,说不出的阴森诡秘。”

所幸段逸鸣知道穿越办法,一路抱着韦叔季横穿斜走,可是沉鱼和羞花却一左一右,如附骨之蛆紧紧追踪而来,若即若离,摆脱不了,好几次还差点伤在两人剑下。

段逸鸣心中暗暗叫苦,怀中韦叔季受伤不起,原本凭藉两人之力,尚且不是妖女对手,如今韦叔季负伤,更是难以抵挡,如何才能摆脱妖女的追踪呢?

段逸鸣眼光左右察看,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他俯下身子,抓起一大把碎石,弹指飞射,碎石纷纷扬扬,如漫天落雨一般,向四面八方溅落。

碎石引发大阵机关发作,只听得”隆隆“声起,电闪雷鸣不绝,狂风怒号。

段逸鸣心中大喜,趁乱疾奔而去。

沉鱼和羞花初时以为段逸鸣暴露行踪,飞扑过来,哪知此后巨爆声接连不断,风雨大作,哪里能查到对手的踪影?反倒是两人穷于招架,慢了许多。

再说段逸鸣抱着韦叔季深入大阵,一阵疾奔,直到听不到追踪的声音,这才歇下脚来。他四下查找,发现两人身处在山崖之下,周围枯藤缠绕,几无去路。

他心中一动,细心察看,竟被他在巨石后找到一个隐密的甬洞,他背着韦叔季小心翼翼地爬进去,里面黑暗干燥,幽深不知通向哪里,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他找了个平坦地方,安置好韦叔季。

突然,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段逸鸣打了个寒颤,一动也不敢动。

原来沉鱼和羞花好不容易躲开大阵机关,一路摸索到此处,两人站在洞口外的巨石畔,四下搜索着。”

沉鱼说道:“奇怪,傻小子分明只有这一个方向可以走,怎么会不见了呢?难道他也识得绝天灭地大阵的破解之法?”羞花看看周围,用剑挑开藤萝,仔细检查着,说道:“不可能,这奇门大阵早已在世间失传多年,除了主人,天下再无人知晓。”

“可是……”沉鱼妙目异彩闪动,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竟是希望那傻小子就此行踪嫋嫋,逃逸不见才好,她被自己这离奇想法吓了一跳,浑身一颤。

羞花马上察觉有异,看着沉鱼问道:“三师妹,你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沉鱼急忙收敛心神,说道:“我是怕咱们寻人不着,回去会被大师姐叱骂。”羞花沉哼一声,反手一拍,将身旁巨石猛地震飞,巨石疾冲,直镶嵌在石壁上,恰好冲入段逸鸣和韦叔季藏身的大洞,竟然将出口堵得严密合缝!

她沉声说道:“哼!愣小子两人深陷大阵,决计逃不出去,困上十天半月的,你还怕他不死!走,咱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两人脚步渐远,终于消失不见。

段逸鸣等了半晌,确认两人走远后,才走到洞口,伸手去推那块巨石。

任他用尽全力,那巨石依旧纹丝未动,原来方才羞花用力过大,巨石赫然牢牢堵死洞口!

段逸鸣不由大骇,瘫坐在地上。

请继续期待邪鼎续集

本集简介

段逸鸣为救顾研茹,与沉鱼一同坠落断崖,并出于善心,救了她一命,不料她却恩将仇报,以匕首刺伤段逸鸣后扬长而去。然而她所造成的伤处却隐然成图,显是别有玄机……

段逸鸣受命往漠北寻找困龙上人,却在途中遇上了数群恶人,目标竟也直指漠北,并隐约感到有股阴谋成形,且这阴谋竟还牵扯上了天剑派……

长孙傲梅恶狠狠的瞪了角蟾老祖背影一眼,缓缓揉着手腕,嘴里低声咕哝着。

角蟾老祖不予理睬,奔近木榻,一把扶起那人。两人这才看清,塌上之人须发尽白,皮肤粗糙,面色如土;一身麻屣鹑衣,破烂不堪,上面鲜血淋淋。段逸鸣大奇,禁不住朝角蟾老祖看去,问道:“老先生,这人是……”

角蟾老祖老眉紧皱,说道:“这就是囚龙上人。”

第一章 崖顶恶斗

黑暗的山洞里,死寂无声,偶而传出一两声低低的呻吟声。

韦叔季虚弱的问道:“段大哥,妖女走了么?”段逸鸣心中焦急万分,脸上却不露一丝痕迹。他说道:“韦兄弟,妖女都走了。这里很安全,你暂时在这里待会。”小金在身旁不停的甩着尾巴,低低叫着。

段逸鸣说罢靠近韦叔季,伸手搭在韦叔季的脉腕上,发现他脉搏缓慢,忽长忽短,该是体内伤势逐渐蔓延,就要深入五脏六腑。

且韦叔季周身忽寒忽热,时而如烈火焚身,炽热难当,时而如冰霜覆盖,凛冽彻骨。经脉中真气四下冲撞,犹如狂涛骇浪一般猛烈搅动,肆意冲撞,难受至极。

段逸鸣沉吟片刻,低声说道:“韦兄弟,我来给你疗伤。”说着出手如电,急点韦叔季浑身经脉要穴,真气由指尖源源不断射出,钻入他体内。

韦叔季体内真气受羞花凛冽劲道所迫,反噬自身,造成真气瘀阻在奇经八脉之中,失去控制,若是久拖不治,势必会造成真气涣散,经脉萎缩而废。段逸鸣查明情况之后,不敢拖延,冒险将自己的真气渡解过去,替他打通瘀阻经脉。

真气进入韦叔季经脉后,运转开来,汇合他瘀阻的真气,缓缓推动前进。每到一处,经脉收缩扩张,钻心般疼痛,仿佛有数不清的细针刺中似的。韦叔季全身抖动不止,嘴里“赫赫”地叫着。

段逸鸣低声说道:“韦兄弟,坚持住。”韦叔季强忍着剧痛,咬牙说道:“段大哥,你放手施为好了。”段逸鸣点点头,催动真气缓缓前进。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脉中狂奔乱窜的真气不断聚集,逐渐平息下来,而那种寒热交织的怪异感觉也越来越缓和。

段逸鸣盘坐在地,汗珠挥洒如雨,随之丝丝蒸腾如雾,腾空缭绕。他双手上下翻飞,逐一打通韦叔季经脉穴道,真气耗费不小。

过了一会,韦叔季身上冷热感觉豁然化解,大觉轻松。他睁开眼睛,说道:“段大哥,多谢你了。”段逸鸣闻言大喜,缓缓收功。他看看四周,隐约可以分辨出这里十分狭长,洞穴深处是一片黝黑。他想了想,说道:“韦兄弟,你大伤在身,尚需一段时间恢复,不如先在这休养一会,我去前面看看情况。”韦叔季背靠在石壁上,说道:“好,段大哥,我在这里等你。”段逸鸣拍拍他肩头,带着小金向洞穴深处摸去。

越往里走,洞穴越来越黑暗,到最后伸手不见五指,段逸鸣几乎是摸着石壁在行走。小金倒是十分活跃,连蹦带跳的,成了段逸鸣的引路者。

洞穴迤逦蜿蜒,弯弯曲曲,十分深邃。走出数丈,洞穴转而向上,越发难走。石壁上突出的尖石不时划着段逸鸣的衣裳,稍不留神还会被头顶的石块划伤。他手脚并用,小心翼翼的攀援而上。

如此行出几丈之后,前方出现一个白亮点,出口在望。段逸鸣精神大振,疾步前奔,终于来到洞穴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伸头望去,洞口正在石崖半壁上,而左下方不远处,赫然就是被妖女抓去的紫萝谷女弟子顾研茹!

段逸鸣急忙朝四周看去,空无一人,正要下去解救时,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说话声,吓得急忙缩回身去。

他这才看见,顾研茹斜靠在石壁上,她身旁岩石后面转出三个人,为首者正是妖女闭月。只听她说道:“什么?被那两个小鬼溜走了?”羞花躬身说道:“是,大师姐。我已经将太清观那个小道士打伤,正要擒获之际,却被仙瑶门那个傻小子救走。他们钻进奇门大阵之中,我和三师妹找了许久,一直没有抓到那两人。不过奇门大阵威力绝猛,他们陷入其中,必难逃一死。”闭月面色冰冷,冷冷说道:“是么?那他们是怎么闯到大阵中心的?他们能进来,难道就出不去吗?你们连这也想不到?”沉鱼说道:“回大师姐,沉鱼和二师姐已将大阵做了些改动,机关全部发动。这次即使是大罗金仙也无法脱困的。”闭月脸色稍霁,缓缓说道:“此事绝对不可大意。现在五派数百名弟子全部在包围圈中,若是被他们突围成功,咱们前功尽弃,那可大大不妙。到时候事情办砸了,谁也没有办法向主人交代!”羞花和沉鱼神色大凛,急忙称是。

闭月摆摆手,说道:“你们俩再去检查,务必找出那两个小鬼的小落,死活不论。”“是!大师姐。”两人领命,凌空飞离。

闭月凝目望着崖下,冷笑道:“哼,时间一到,你们若再不臣服,我就先拿这丫头开刀。”说罢缓缓走近顾研茹,双目寒光闪现。顾研茹脸色惨白,见她走来,不由往后退缩。

闭月笑道:“多水灵的脸蛋,可惜呀。待会儿,你舅舅若是顽固不化,嘻嘻,我就把你大卸八块,丢下去让元衡真君亲眼瞧瞧,他拒不归顺的结果!”顾研茹恶狠狠的瞪着闭月,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她怒声说道:“妖女,你如此心狠手辣,丧尽天良,以后会有报应的。”闭月脸色一冷,举手给了顾研茹一个耳刮子。顾研茹脸上顿时出现一个鲜红的手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她怒目而视,丝毫不惧,继续骂道:“卑鄙无耻的……”话音未落,就听得“嗤”的一声,嘴巴已被一块衣布塞住。她极力挣扎,嘴里不断发出模糊不清的“咿咿唔唔”声。

闭月嘲弄道:“我看你再骂。小丫头,骨头挺硬的。哼,等会再和你算帐。”段逸鸣眉头一皱,生出一计。他吩咐小金道:“小金,你去引开那个妖女。”小金点点头,悄无声息的跃出洞口,穿越绝壁,眨眼间已绕到妖女附近。

闭月正在盘算着待会怎么胁迫五派降服,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尖叫声。她转脸看去,只见崖下一道影子一闪而逝,分明就是仙瑶门那个古怪少年的随身小兽。她脸上喜色浮动,冷笑一声,飞身跃下,直追上去。

段逸鸣瞧个正着,见机不可失,急忙钻出洞穴,驾驭紫竹棍飞下,落在顾研茹身边。

顾研茹吓了一跳,待见到是段逸鸣时,惊喜万分,浑身扭动,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段逸鸣急忙竖起食指,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伸手取出她嘴中布块。

顾研茹喜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段逸鸣手下不停,一边解开绳索,一边说道:“此事说来话长。”顾研茹束缚尽去,缓缓站起,突然手脚酸麻无力,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发出一声娇呼声。

段逸鸣急忙伸手去扶,哪知一双手正好揽住顾研茹的纤腰。触手处肌肤温热如玉,滑软细腻,极富弹性。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搂抱豆蔻年华的少女,心中一荡,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两人相距不过数寸,幽香扑鼻,令人醺醺欲醉。

顾研茹浑身轻颤,心跳如鹿,双颊红晕似火,娇羞不胜。她不敢看段逸鸣,低头细如蚊吟般的说道:“我、我的功力被禁制,无、无法行走……”段逸鸣颇为尴尬,口干舌燥,耳根烧烫,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束手无策。

顾研茹见他半天没有动静,偷偷一瞧,只见他怔怔的瞧着自己,心下大羞。低语道:“你,妖女马上就要返回……”这几个字如晨钟暮鼓般,将段逸鸣猛然敲醒。他急忙收敛心神,沉声说道:“姑娘,事急从权,段逸鸣得罪了。”说罢撕下衣服,将顾研茹背起绑紧,说道:“姑娘小心,我、我上去了。”顾研茹含糊的应了声,不敢抬头。

软玉温香袭来,段逸鸣顾不上品味这旖旎风光,攀附着岩石朝上爬去。

“咦”身后传来一声惊讶声。

刹那之间,段逸鸣如遭电击,身躯僵硬,不由自主地转脸看去,心中叫苦不迭。

半壁上的一块岩石上,一个绿裳少女俏生生站在上面。山风吹拂,衣衫猎猎鼓舞飘飞,风华绝代。沉鱼望着两人,掩唇娇笑道:“你们俩这么亲热,准备去哪呀?”段逸鸣脸上一热,偷偷瞧了背上的顾研茹一眼。她洁白的脸庞上飞霞流丹,娇艳欲滴,早就抬不起头来。暗啐了一口,轻声说道:“咱、咱们快走。”段逸鸣无暇理会,匆匆忙忙的向上攀去。奇怪的是沉鱼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并无行动。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若有所思。

两人终于攀上山道,松了口气,就欲离开。

沉鱼清叱一声,飞身而来。仙剑碧芒闪动,呼啸而上,如一道光电般疾射飞舞。碧绿的气浪狂飙急冲临近,杀气腾腾。

段逸鸣转过身来,挥舞紫竹棍阻挡。真气磅@喷涌,如怒涛般全力灌注紫竹棍。

碧光紫芒两道劲力骤然撞在一起,“彭”的剧震,气波高高掀起,直冲云霄。

段逸鸣只觉天旋地转,拿捏不住,凌空飞退数丈,如陀螺般旋转几圈,好不容易站稳身体。他头晕眼花,踉踉跄跄的斜跨几步,急忙用紫竹棍撑住。胸口气血汹涌波动,呕意几乎压抑不住,心知自己已经受伤。

“吃吃”娇笑中,沉鱼飞身落下,站在两人面前。她举手轻挽散发,凛然说道:“我看你们往哪跑?”段逸鸣一怔,尚未明白她话中意思,就听见背上的顾研茹惊呼道:“小心背后。”他悚然一惊,回头看去,不由愣在当场,心中猛的一沉。

原来两人背后就是无底绝崖,旁边是一座险峰,平地兀起,陡峭无比,无路可退。向下望去,数十丈下才依稀可见危岩突伸,绿苔隐隐,其下云雾缭绕,不知其有多深幽。

段逸鸣心神狂震,骇然变色,惊问道:“你、你待怎的?”沉鱼悠然俏立,双眼古怪的瞧着两人,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破空声,急速临近。

沉鱼脸色瞬间变的古怪至极,美目中闪过一线怜悯神色。她伸出“碧烟”仙剑,直指两人,森然说道:“你们两个认命吧。华山绝壁峭崖之下,甚少有野兽出没,葬身在那里,至少可以确保你们能够全尸。”段逸鸣哭笑不得,瞧瞧崖下,又瞧瞧顾研茹,一时语噎。两人面面相觑,冷汗涔涔滑落,心中升起不祥之兆:难道我们竟真的要葬身崖下?

破空声越来越近,只见一道紫影急飞落下,正是羞花。

她见到三人,眼睛一亮,长笑道:“妙极妙极。我还以为小丫头私自逃跑了呢,原来是和傻小子在一起。啧啧,还别说,你们俩郎才女貌,倒挺配的。”她声音甜美柔媚,婉转动听,只是脸色怪异之极,让两人听得心惊肉跳。

沉鱼说道:“二师姐,傻小子和咱们绕了个圈子,偷偷去解救这小丫头。幸好小妹有所警惕,急忙返回,果然发现两人正计画逃逸,于是一路追到此处。”羞花笑道:“三师妹,怪不得主人平时常夸你机智绝伦,聪明伶俐呢。”沉鱼稍欠娇躯,谦道:“二师姐抬举了。”羞花眼芒闪烁,问道:“傻小子,你那个同伙小道士呢,他在哪?”段逸鸣怒意上冲,说道:“我义弟早已穿越大阵走脱了,这会儿只怕早已下了华山。嘿嘿,妖女,百密一疏,你没有想到吧?”羞花见他讥讽自己,目中杀机大作,仙剑啸声突起,跃跃欲试。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三声云板声,响彻云霄。

羞花脸色一寒,说道:“大师姐有令,三个时辰将到,准备发动雷阵,让你赶去会合。傻小子和小丫头,哼,就让他们做一对同命鸳鸯吧。”段逸鸣和顾研茹齐齐惊骇,四目圆睁,又急又怒。

沉鱼说道:“二师姐请先行,小妹料理了两人,即刻返回。”羞花冷冷扫了两人一眼,御空自去。

段逸鸣心念一动,腾地想起神机天尊那块玉简曾提及,绝天灭地大阵实分绝天和灭地二阵,其中灭地分阵之中就包含着雷阵。

他记得玉简上写了寥寥几句,大意是雷阵威力天下无双,发作之时,山岳夷为平地,河川下陷,一切都难以幸免。想及此处,冷汗直流,刹那间浸湿了衣裳。

顾研茹隐约觉出不对,心中惊惧万分。问道:“你、你们要怎样?”沉鱼笑道:“也不怎样。不过是拿你们那些长辈开刀,咯咯,老家伙们至死不悟,也罢,那就先让他们去参悟飞升仙诀去吧。”

“什么?”段逸鸣大惊失色,忙问道:“方才你们所说的雷阵,是不是绝天灭地大阵中的灭地分阵?”沉鱼美目突现讶色,上下打量着段逸鸣,缓缓说道:“真瞧不出,你这傻小子真有些本事,竟连上古奇阵也知道。不错,灭地分阵中隐含雷阵,一旦发作,山崩地裂,一切沉沦地底深渊,永世不见天日。”

“糟糕,自己到底是白费力气了。”段逸鸣大为失望。雷阵发作,不但韦兄弟,就连师父、师兄他们也难以幸免。他心中一横,一挥紫竹棍,冷冷说道:“姑娘,请让开。”沉鱼一怔,问道:“你说什么?”段逸鸣森森说道:“我再说一遍,姑娘请让开,否则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咯咯咯咯。”沉鱼忍不住笑起来,眼中全是嘲弄神色。她说道:“你去赶着送死?”段逸鸣眼中充血,脸孔抽搐着,形如疯狂。猛然间,狂声大笑道:“我、我和你们这些妖孽拼了!”挥动紫竹棍冲去。

沉鱼心底没来由的升起恐惧之意,气势大敛。她侧身躲开,“碧烟”仙剑反手疾刺,碧光飞舞,对着段逸鸣追去。剑气汹汹怒射,力斩而落。

段逸鸣不躲不避,紫竹棍后撩,卷起一轮紫华,旋冲而来。

“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重压袭来,段逸鸣眼前火星跳跃,差点跪倒在地。他长吸一口气,真气滔滔不绝的飞泻而出,全力以赴。

“咻咻咻”的破空声骤然传来。

沉鱼秀眸中闪过一道奇光异彩,绿裳猎猎如飞,碧剑挽花,斜刺而上。蒙蒙光华闪耀眩目,急速挥舞,围绕着段逸鸣飞转。

“嗤嗤嗤”急响不断,段逸鸣只觉得周身劲气如刀,强大的冲击让紫竹棍威力受阻,两人身边岩石上顿时显现出无数划痕,深达寸许。

段逸鸣狂吼一声,招式猛然加速,大开大阖,原本有些阻塞不畅的攻势变得流畅无比。紫竹棍斜拉反劈,横刺侧斩,无不得心应手。

沉鱼心中暗暗吃惊,对方的功力似乎随着交手时间的延长而不断长进,奇怪莫名。她原本是借力打力,占得上风;到后来,段逸鸣攻势如潮,威猛无匹,反倒震得她体内气血涌动,翻滚不休。

原来段逸鸣疯狂之下,全神贯注,《太乙真诀》如电般在他脑海中闪现,许多精微难解之处,突然间豁然开朗。经脉中真气充盈,在任督二脉之中鼓荡运转,滚滚如潮,汹汹奔流,欲找到发泄之口。

滔滔真气自手少阳经脉灌注紫竹棍,奔射如箭,随着紫竹棍的劈斩,漫空纵横激射。两道充沛的真气轰然交错,霓光飞舞四溅,忽而飞冲上天,忽而俯冲卷地,呼啸不绝。

“铮铮铮”的云板声再次传来,这是闭月在催促她即刻返回,沉鱼心中大急,杀机大作。她大喝一声,“碧烟”仙剑卷起一股真气,狂涛似的卷奔冲来。

段逸鸣伸手斜划,紫竹棍幻化出数十道光影,迎空怒劈。紫芒如闪电,“噗嗤”刺入碧光之中。

紫气、碧华轰然怒舞,爆裂四射。气浪高高翻涌,滚滚冲天。

沉鱼猛然间觉得一股沛不可挡的巨力透体而入,顿时全身剧抖,“嘤咛”闷哼一声,娇躯向后飞去,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腾云驾雾般的划空而过。

突然间,背后大痛,身躯已然撞上山崖,复又摔落地面,骨头疼痛欲裂。她以剑支身,却又无力站起,只好背靠岩石,蓄势以待。

段逸鸣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他被气浪击得抛飞数丈,落地后又侧翻数丈,连带着背上的顾研茹也大吃苦头,衣裳尽破,血痕无数。

“乒乒”连声,两人好不容易才止住翻滚,摔倒在地,顾研茹双手紧搂住段逸鸣,顾不上害羞。段逸鸣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全身剧痛,手脸之上鲜血淋淋,面目全非。手臂酸麻、痛痒难耐,锥心般痛感阵阵传来,只是手中紫竹棍兀自紧握不放。

“轰隆”巨响骤然爆开,脚下山摇地震,三人一惊,齐齐回头看去。只见山崖下尘土飞扬,烟气弥漫卷空,不时有乱石如雨溅落。

雷阵最后仍是发动了!

第二章 绝崖之底

段逸鸣心中一沉,又苦又涩。骤然间,一股怒气自胸腹产生,汹汹上冲。他双眼血红,浑身骨骼“劈啪”乱响,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缓缓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向沉鱼走来。

沉鱼看着他血淋淋的脸孔,骇得直往旁边躲闪,惊道:“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段逸鸣咧嘴,怒极狂笑道,“你们炸了我仙瑶门下众人,我就要拿你的命来偿还!”语气森森,犹如魔鬼般可怕。

沉鱼尖叫一声,揉身滚开。段逸鸣紧追不舍,“赫赫”大叫,赫然失去了理智!

顾研茹目瞪口呆,心中乱成一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芳心又惊又惧,吓得说不出话来。

段逸鸣逼近数步,越来越近。

突然间,沉鱼停止滚动,惊恐的看着段逸鸣。她秀发散落,脸色苍白无力,不见一丝血色,无力的喊道:“你、你不要过来。”顾研茹突然看到,沉鱼背后就是深不可测的深渊!她大惊失色,喊道:“前面、前面是悬崖,不要过去!”可惜段逸鸣满脑子都是师伯、师叔以及众位师兄陷身雷阵、血肉横飞的凄惨情景,根本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他缓缓蹲下身子,咽喉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声,突然扑了上去,一把抓住沉鱼。双手紧攒住她的咽喉,发狠勒紧。

沉鱼呼吸顿滞,双手奋力抓去。

三人身躯滚动,竟然冲下石崖,朝着无底峭壁下坠落!

劲风凛冽,如狂潮扑面,风声急促,夹带着惊恐的尖叫声,三人飞落下坠,眨眼间没入云雾之中。

“扑通、扑通”两声大响,三人几乎同时重重摔落,昏迷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研茹第一个缓缓醒来,她身下是段逸鸣垫底,所以冲击最小,除了些皮外伤外,其他并无大碍。即使是如此,她仍感到全身剧痛,如散了架一般。

环目四顾,发现三人坠落处恰好是厚厚的败叶腐草,历经千百年堆积,如烂泥一般又黏又软,黝黑发臭。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因此保住了性命。

顾研茹摇摇晃晃的解开束缚,仔细看去,不由大惊失色。

段逸鸣和沉鱼昏迷不醒,却依旧互相紧卡住对方的咽喉。两人脸色发紫,股腿纠缠,紧紧盘在一起,还是一副拼命架式。小金焦急万分,围绕着两人不断尖叫,凄厉至极。见到顾研茹醒来,掉头朝她哀叫不息。

顾研茹急忙爬过去,拼命掰开两人手掌,费尽气力,好不容易才分开。就听得两人同时吸气,大口喘息起来,脸色逐渐变白。

过了一会,两人先后醒来。浑身脱力,无力动作。周身数不清的伤口传来无边疼痛,不由得呻吟出声。

黑泥晃晃翻滚,不时冒起混浊的气泡,“汩汩”作响。两人身躯陷入烂泥中,逐渐下沉。

顾研茹吓了一跳,急忙四下张望,看见左首处数丈外就是土地。暗道先得想办法把段逸鸣运到岸上,再医治伤势,于是小心翼翼的拉着段逸鸣向岸边爬去。

“哗啦啦”声响断断续续,两人衣裳沾满恶臭的腐烂黑泥。

沉鱼觉察到身体正朝着腐泥深处沉去,心中大骇。她望着两人,虚弱的叫道:“把我也拉过去。”顾研茹看看她,又看看段逸鸣,一撇嘴说道:“无耻妖女,这会儿你也要人救命,做梦!有本事就自己出来吧。”说罢拉起段逸鸣自顾自地爬去。

沉鱼拼命挣扎,哪知越动身体下沉的越快,几乎漫到胸口。她惊恐万状,大叫道:“救救我、救救我。”段逸鸣于心不忍,说道:“顾姑娘,大家同处绝境,你就去救她上岸吧。”顾研茹气鼓鼓的说道:“你忘了她刚才还想害你,救她做什么,等她伤势好了再来害咱们?”沉鱼哀求道:“你们救我上去,我绝对不会再暗算你……”话音未落,只听得“咕嘟”一声咽下一口腐泥,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她双目惊惧,满是求助神色。

段逸鸣心中一软,说道:“顾姑娘,算我求你了,就去拉她上来吧。大家同病相怜,还不知道能活到几时。”顾研茹白了段逸鸣一眼,终是不愿意拂他之愿,不乐意的说道:“好吧。”说完话,取出一条长绫扔过去,冷冷说道:“抓住它。”沉鱼此时已说不出话来,急忙伸手抓住长绫,一点一点地爬出烂泥,好不容易来到岸边。双手一松,瘫倒在地。

顾研茹不管沉鱼怎样,安顿好段逸鸣。仔细检查之下,发现他摔落之时多处经脉受震,气血浮动,体内已然受伤。

危急时刻,她反而冷静了下来,急忙点住段逸鸣的穴道,止住流血,接着渡些真气过去,帮他引导散乱的真气回归丹田。这一切做完后,段逸鸣身上痛楚大减,心神松懈,“呼呼”睡去。

顾研茹想了想,决定去找些草药来给他服用,于是招呼小金道:“你好好看着主人,我去采些药草回来。”小金早已通灵,点头低叫。顾研茹站起身,缓缓朝绝谷深处走去。

幽谷深邃,无数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遍地开放,奇树怪石,参差起伏,别有一种清闲雅致氛围。可惜顾研茹此刻无暇欣赏这原始美景,一心只顾寻找药草。她一路寻觅,边走边采下几种治病的药草,不觉来到幽谷深处。

拐过一个山脚,远处突然传来“咕嘟嘟”的水声。顾研茹一怔,顿时大喜,急忙飞奔而出。

穿越一片野杏树,前面赫然出现一个月牙形的水潭,大约亩许,青翠如碧玉。潭中气泡四溢,水气飘浮,空气中一片湿润暖和,赫然是个罕见的温泉。

顾研茹喜不自禁,放下手中药草,奔过去掬起水就喝。潭水甘甜,顺喉而下,周身毛孔大张,说不出的舒畅。她眼波流动,看看浑身的腐泥恶气,便欲跃下水潭沐浴。

想起远处的段逸鸣和妖女沉鱼,暗道这里无人,恰好可以洗浴。她小心的找了一个岩石,钻到后面,脱下衣裳,滑入水潭中。

潭水温暖舒适,顾研茹胴体修长匀称,曼妙玲珑,肌肤雪白无瑕,秀发披泻,宛若一条美人鱼一般。她洗净衣裳,铺在巨石上晒晾,旋又钻入水中来回畅游,游到兴致盎然处,禁不住发出娇婉的笑声。

可是在腐泥地旁,却上演着另外一幕画面。

段逸鸣躺在地面上,酣睡未醒,一旁的小金来回绕动着,尾巴摆动不停,不时还在段逸鸣脸上蹭一蹭。

不远处的沉鱼缓缓睁开眼来,勉力坐起来,看到一边沉睡的段逸鸣,心头升起一个念头。她吞下一颗丹丸,调匀内息之后,慢慢站起来,素手悄无声息的扣出一把短小的匕首,靠近段逸鸣。

小金有所警觉,弓起身体,张嘴“呼呼”吹气,长尾巴高高竖起。

沉鱼眼珠一转,笑盈盈的朝小金背上摸去。小金似乎不习惯她这种抚摸,闪身躲避开来。幽香扑鼻,冲进小金的鼻孔中,它酸痒难耐,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跑到一边去。沉鱼嫣然一笑,缓缓蹲下身躯,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段逸鸣。

她望着熟睡中的段逸鸣,心中却是天人交战。

自己这次随两位师姐冒名顶替前来华山,目的就是为了迫使五派归顺臣服。眼见大功告成之时,却半路里杀出个段逸鸣。

一个不起眼的少年竟然将三人折腾得焦头烂额,他精灵古怪,不知道用什么怪法解去了奇毒;紧接着又横穿绝天灭地大阵,劫走被俘的顾研茹。到最后,竟然连自己都得陪他坠入这绝谷之中,令人啼笑皆非。此番事了,回去怎么向主人交代?

主人性情冷酷,喜怒无常,命令从来无人敢违逆,对没完成任务的下属,惩罚手段相当残忍,从不轻饶。沉鱼心中大寒,身躯微微颤抖。

想到这里,她眼中怒火闪现,素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匕首,缓缓伸出,抵在他左肋之下。微一用力,匕尖刺入肌肤,血珠绽裂,将衣服渗透。

段逸鸣熟睡之中突然感到一阵疼痛,马上惊醒。睁开眼看到沉鱼正持匕首刺中自己,不由大惊。

沉鱼娇沉声说道:“别动,小心匕首不听使唤。”段逸鸣身体顿时僵硬,骇道:“你、你想杀我?”沉鱼看着他,蜂腰猿背,英眉朗目,身上隐隐透露出一股勃勃英气。而且刚才自己即将沉入腐泥地之时,是他说动顾研茹出手相助。这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却有一股特别的气质。她芳心一震,玉手微微后缩。

段逸鸣见她就不答话,惊惧之意渐去,缓缓说道:“这里荒僻无人,大家生死难料。不如一齐罢手,化干戈为玉帛,先想办法出去再说。”沉鱼闻听此言,心中一凛,马上想到崖顶两位师姐,秀眉紧蹙。

她突然“咯咯”娇笑,匕首疾落,刺在段逸鸣心口,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傻小子,你还真的好迂腐,本姑娘出身魔道,和你根本就是不同命运的人。今日你落在我手里,就自认倒楣吧。”手下一紧,匕首缓缓刺入。

痛感袭来,段逸鸣情知自己死无可免,突然出奇的镇定下来。他说道:“姑娘,若是逸鸣一死可以化去你心中怨恨,你就下手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沉鱼微微一顿,诧道:“什么事?”段逸鸣望望远处,说道:“顾姑娘天真无邪,本应承欢亲人膝下,我求你、你放过她。”沉鱼心弦大震,怔怔的瞧着段逸鸣,心中狂澜汹涌。段逸鸣和顾研茹素昧平生,在临危之际,竟然肯出头为她求情,置自己生死于不顾。

她心中思绪万千,自己这些年来,奉主人之命,办过不少事情,也杀过不少人,不少人临死之前痛哭流涕,磕头告饶,各种奇咒誓言听得多了,她从来都不手软。

此刻遇到他这么一个人,自己性命不保之际,还想着素不相识的外人安全,和她平素所遇大不相同。

沉鱼美目凝注,紧紧盯着段逸鸣的眼睛,好像要刺穿他的心扉似的。段逸鸣毫不畏惧,直直和她对视,眼神深处尽是一片清澈和无畏。

沉鱼明白,他这番话的确是发自肺腑,并无矫揉做作之意。心中微微一叹,美目寒凛大现,随即素手疾划,匕首深深刺入段逸鸣前胸。数十道血芒自匕尖下爆射而出,鲜血淋淋“汩汩”涌出。衣裳破舞飞散,光润洁白的胸膛顿时血红一片。

段逸鸣只觉肌肤如裂,刺痛钻心,虚弱的说道:“你终究还是不肯放过顾姑娘么?”沉鱼霍然站起,冷笑道:“魔道之途,向来是你死我活,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段逸鸣觉得胸前鲜血越流越多,意识逐渐流失,他奋力睁大眼看着沉鱼,说不出话来。

小金大声悲鸣,揉身扑向沉鱼。沉鱼手腕一转,匕首映射着寒光刺来。小金不敢贸然抢上,急忙闪身避开。

沉鱼长声娇笑,身躯忽地飞起,凌空团团旋转。“嗤嗤”脆响中,无数泥块被抛出,不少击中段逸鸣,打得他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未几,沉鱼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明眸中似乎掠过一道异光。她欲言又止,随即御剑破空离去,顺着绝崖向上飞攀而上,如一团绿云般逐渐消失在云雾之中。远远传来一阵低语声:“内外聚合,生门在心。”段逸鸣昏昏沉沉的,眼前金星乱冒。小金围着他叫个不停,显然也看出主人身体不支。

段逸鸣勉强运转真气、行宫止血,一个周天以后,头脑清醒不少。胸前伤势稍缓,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去找顾研茹。沿着绝谷深入,一路披荆斩棘,也觅踪来到水潭边。

水声“哗哗”作响,雾气蒸腾翻滚。暖意袭来,段逸鸣顿觉口渴,奔到潭边喝了个饱。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循声找去。绕过一块巨石,伸头看去,眼前赫然出现一幕香艳的沐浴图——顾研茹那具美轮美奂的胴体,在潭水中畅游嬉戏,忽隐忽现。

顾研茹笑靥如花,秀美绝伦,肌肤光洁晶莹,如绸缎一般光滑柔顺。曲线起伏,胸前两团怒突的圆丘颤颤巍巍,美的夺人心魄,风光旖旎,如幻如梦。

段逸鸣心底“扑通扑通”急跳如鼓,脸色赤红,心驰神荡,不由口干舌燥、心猿意马。他到底是正派弟子,马上察觉有异,急忙转过脸去。小金“吱吱”尖叫,跃到水潭里,也想洗去浑身污泥。

顾研茹猛然惊醒,扭头看来,顿时大窘。她急忙潜入水下,只露出脸孔,耳根火烫如烧,又羞又恼。双靥酡红,长睫颤动,说道:“你这人怎么、怎么偷看人家……”段逸鸣不敢回头,支支吾吾的答道:“顾姑娘,我、我不是有、有意的。实在是、是那个、那个……”顾研茹心中“乒乒”剧跳,急忙说道:“你快离开,我要上岸。你、你可不准再偷窥。”段逸鸣哪敢回头,匆匆奔开。

顾研茹急忙潜入水中,游到巨石后,上得岸来,草草擦拭一番,穿上罗裙。她探出头来,见段逸鸣兀自离的远远的,背对着自己,心中不由一荡,轻笑道:“傻瓜,我、我好了。你出来吧。”段逸鸣这才转过身,缓缓走来。他不敢抬头细看,低声说道:“顾姑娘,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洗、洗澡。”顾研茹轻咬嘴唇,粉脸酡红,星目斜睨着段逸鸣,娇羞不胜,顿足说道:“好了,别提这件事了。”段逸鸣点头如捣蒜,连连说道:“好,不提、不提。”顾研茹嫣然一笑,正要说话,突然瞧见他胸前一片血迹,心中大骇,连忙问道:“段师兄,你这是怎么了?那妖女呢,她在哪?”段逸鸣说道:“妖女趁我不备,刺中我胸膛。她已经逃走了。”顾研茹美目细看,只见段逸鸣胸膛上横七竖八的满是划痕,所幸并不太深,暗暗松口气。问道:“段师兄,要紧么?”她说罢款款走近,伸手来扶。

段逸鸣只觉幽香隐隐,扑鼻而来,触目之处,顾研茹秀发斜披,粉脸玉白粉嫩,衣裳紧贴在身上,浑身玲珑曲线一览无遗。

她那晶莹如玉的秀颈下,酥胸怒鼓如丘,两点突起赫然在目。纤腰盈盈一握,修长的玉腿饱满圆润。

段逸鸣心驰神荡,哪敢靠近,急忙抽出手臂,说道:“顾姑娘,我没事。”“什么没事?”顾研茹一怔,突然明白,顿时羞不可抑,急忙放手。

段逸鸣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笨拙的爬起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顾研茹背过身去,轻笑道:“你浑身脏兮兮的,也下去洗一洗吧。”段逸鸣应了一声,奔到潭边,衣服也不脱,“扑通”跳入水里,水花四溅。顾研茹微微一笑,疾步离开。

段逸鸣等她走远,这才除去衣服,匆匆搓了几把,扔到岸边晾晒。胡乱洗了一阵,上岸着衣,运功烘干衣服。他正准备扣好衣服时,突然发现胸口划痕似乎是个图案。

定睛看去,果然看出沉鱼刻画的竟是一个迷宫般的八卦图案,分占八个方位,而当中一个小小箭头,直指左面靠近心脏的巽位处的那个大疤。

奇怪,她刻下这么一幕怪诞的图画是为什么?

他突然想起沉鱼临走时那句话“内外聚合,生门在心”,他默念几遍,脑海中灵光闪动。莫非,她这话所指的是破解灭天绝地的途径么?

所谓八卦,按照古语说法则是“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烜之,艮以止之,兑以说之,干以君之,坤以藏之。”也就是说伏羲先天八卦方位为:干一居南,坤八居北,兑二东南,艮七西北,离三居东,坎六居西,震四东北,巽五西南。

难道沉鱼暗喻之意,竟是说,破解灭天绝地大阵的关键点是在西南方向?

想到这里,他取出神机天尊的那块玉简,屏息凝气,放出神识进入玉简中仔细察看。果不其然,他在玉简中找到一句话:经天纬地,星辰变换,天日正行,地月逆转,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细细想来,这句话是说大阵的天地两阵,是依照星辰运转而变换不停,天阵如日,按照干、巽、坎、艮、坤、震、离、兑的方向正转。

而地阵如月,则是按照相反的方向逆转,同一方位交会重合时生门才会出现。而后两句的意思,则是指生门每日均会变化,机会稍纵即逝,十分难得。

他抬头望去,只见弯月初上,悬挂在绝壁松枝间。算算时间,此时应该是戌时之末,亥时即到。如若沉鱼所说不错,那么生门所对应方位就应该是巽位!

想通此间关系,段逸鸣不由大急。如此推算,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返回崖顶,才能在剩余的时间里带领大家走出大阵,迟则晚矣。

第三章 群豪脱困

段逸鸣急忙起身,唤来顾研茹,说明缘由,匆匆说道:“顾姑娘,咱们就此返回崖顶,快些。”顾研茹心中大惊,匆匆跟着段逸鸣飞奔出谷。两人一路疾飞,来到绝崖之下。稍一休整,随即御器腾空而起,盘旋而上。

顾研茹见他拿的是一根紫竹棍,竟也能驱动旋空飞行,又是好笑又是诧异。她手捏灵诀,一柄闪耀着彩光的仙剑绕体飞起,凝空顿住,剑芒吞吐不定,五彩缤纷,剑名“彩鸾”,仙气腾腾。

顾研茹飞上“彩鸾”仙剑,玉手一引,仙剑“咻”的一声脆鸣,冲天斜飞。鸣声激越,远远传播开来。

紫芒吞吐,彩光耀耀。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崖顶飞来。

苍穹之中月朗星稀,辽阔无际。天风激荡,回旋呼啸,滚滚翻腾不休。

“轰隆隆”崖顶传来一阵阵的猛烈震动,天地随之摇晃颤抖,无数土石如下雨般从上簌簌坠落。风声呼呼,朝着两人头顶砸来。

“不好!”两人几乎同时一惊,连忙驱器躲闪。在落石的缝隙间小心翼翼的飞行,不一会儿,飞上崖顶。

放眼望去,玉盆之中笼罩着一团浓重的黑云,不时有道道霞光爆射而出,汹汹飞舞。黑云上方,几只怪异的巨禽环绕飞行,不时发出刺耳的啼叫声。

这些巨禽大约丈余,嘴尖爪利,狰狞无比,每次扑击都会卷起狂风,怒舞旋飞,呼声震天。嘴里不时喷出赤红的火苗,投入大阵之中。电闪雷鸣,响声隆隆,整个玉盆变成了人间地狱。

顾研茹心中一痛,张口喊道:“舅舅——”就欲向下飞落。

段逸鸣打了个激灵,急忙一把抓住她,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按倒在地。

顾研茹怒极攻心,双眼冒火,见挣扎不脱,张口狠狠咬去。

“哎呀!”段逸鸣手掌被她死死咬住。他强忍着剧痛,低声说道:“顾姑娘,峰顶有妖女监视。咱们势单力薄,不能强攻,只能智取。”顾研茹抬头看去,果然在玉女峰顶站着三个人,赫然就是闭月、羞花和沉鱼三人。

闭月望着峰下,阴笑道:“咯咯咯咯,这些老顽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哼,那就让他们好好尝尝五雷轰顶、闪电劈身的厉害。”羞花在一旁说道:“还是大师姐早有预料,算无遗策,布下着连环计谋。先是冒名顶替,乘人不备下了奇毒,再在桃树林外设下灭天绝地大阵,环环相扣,步步进逼。这等天罗地网一旦发动,别说是一只鸟插翅难飞,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逃一劫。”闭月微微颔首,得意洋洋。她说道:“唯一可恨的就是仙瑶门那个愣小子到处捣乱,差点坏了咱们的大事。哼,要是让我抓住他,一定要百刑加身,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沉鱼说道:“大师姐不必在意。那个傻小子已经被我击落绝崖之下,早已尸骨无存,无法兴风作浪了。”闭月点点头,说道:“三师妹做得好。”说罢张口发出一阵鸣声,穿云裂空。那些怪禽听到之后,纷纷怪叫,展翅飞来。

段逸鸣和顾研茹听得汗毛大竖,冷汗直流。顾研茹此时已明白段逸鸣刚才为什么压住自己不放,心中愧疚,缓缓松开嘴。

她看着两人说道:“这件事办得漂亮,两位师妹立功不小。等到回去之后,师姐我一定禀报主人,给你们记上一个大功。”

“多谢大师姐。”羞花和闭月齐声说道。

闭月看看峰下,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想必那些老鬼也快支持不住了。用不了多久,他们的元神就会被雷电炼化。咱们走。”说罢平平飞起,跃上怪禽脊背坐定,羞花和沉鱼随后跨上禽背。

怪禽尖叫一声,展翅高飞,围绕着大阵盘旋几圈,掉头向东,疾飞而去,不多时已消逝在茫茫天宇尽头。

顾研茹心头一松,这才感觉出段逸鸣依旧压在自己身上,一股异样的气息围绕不散,玉脸烧烫,粉红娇羞,心头剧跳。她低声说道:“你、你快起身呀。”段逸鸣猛然惊醒,忙不迭的挪开身体。一阵剧痛传来,他这才感到手掌痛得出奇,低头看去,只见虎口两排血红牙印,深入肌肤,鲜血“汩汩”流出,禁不住地叫起来。

顾研茹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口竟然咬的这么狠。当下顾不上其他,撕下一块衣襟,帮段逸鸣包扎好,一边歉然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一口这么厉害。你、你还疼吗?”段逸鸣忍着疼痛,斜了顾研茹一眼,说道:“还好啦。幸亏妖女没有发现,否则可真是麻烦了。至于你这一口,挨一下倒也值得。不过,若是下一次再遇到这种事情,麻烦姑娘咬在另一只手上,千万别忘了,要不然我这只手可就废了。”顾研茹娇羞无比,低头想了半刻,随即歪着脑袋,调皮的说道:“是么?那到时候你可记住提醒我哦。咬废一只手,本姑娘可不负责任。”她两眼亮晶晶的,异彩频闪。月华如水,星光璀璨,映照在她的俏脸上,顿时散发出灿烂的光彩,明艳照人,夺人心魄。

段逸鸣心中一跳,依稀感到对方脸上别有一层异样,有些迷迷糊糊,也不抽回手来。佳人在侧,软语温存,竟有些飘飘欲飞的感觉;心中竟有一丝想法,若是就这样坐下去,该有多好?

顾研茹娇颜晕红,眼波流动,心中也是乱成一团。说也奇怪,自从那年在苍灵山下的小县城初遇之后,就对这个少年暗起好感,另眼相看。

如今再次相逢,一同出生入死,大劫余生,无形之间又平添了几分好感。尤其是他竟然看到自己在暖潭中洗浴,自己清白的胴体被他一览无遗,看了个够。想到这里,她忸怩羞涩,抬不起头来。

两人就这么懵懵懂懂的坐着,谁也不说话,静得出奇。

过了一会,顾研茹忍不住拿眼角悄悄一瞥。只见段逸鸣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不由一阵甜蜜。她俏皮的问道:“你看什么?难道我脸上长花了?”段逸鸣一骇,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哪、哪有,没有……”说话语无伦次。

顾研茹嫣然一笑,楚楚动人。那双清澈凤目眨也不眨的凝视着段逸鸣,笑道:“哦?是么?”明艳的脸庞就在咫尺,幽香袭来,如兰如麝。

段逸鸣不觉大窘,不敢再看,东张西望,突然间一拍脑袋,叫道:“糟糕,韦兄弟还在山洞里……”话音未落,疾驰而下。

顾研茹一愣,急忙追赶,说道:“段师兄,你去哪?”段逸鸣头也不回,说道:“我去去就来。”说话之间,身形一跃而下,嫋嫋而逝。顾研茹心中古怪,驱剑而下。

段逸鸣赶到洞口,一头钻进去。待找到韦叔季时,他正闭目养神,不由大松一口气,背起韦叔季就走。

韦叔季惊喜交加,连忙说道:“段大哥,你找到出路了?”段逸鸣应了一声,脚下不停,奔出洞来。攀上崖顶,和顾研茹会合在一起。稍一辨识方位,飞身掠下,直奔西南方向。

此时大阵已经全部发动,到处是隆隆巨响,尘烟四起,盈空飞散。滚滚黑气飘散不定,眼前一片黑暗。三人运功灌注,仙剑竹棍放射出耀耀光华,将黑气逼退数尺。大家小心翼翼的躲开到处横飞的砂石,疾步前行。

段逸鸣看准方位,默念心诀,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阵心。

放眼望去,一片乱石之中赫然矗立着一根幡旗,旁边横插着九块怪石。黑气就是从幡旗上不断飞出,滚滚翻腾扩散。

段逸鸣喜色浮动,这里就是奇门大阵的关键所在——阵眼了。

他揉身闪入阵眼,忽前忽后,左右转动,不多时来到那根幡旗之下。他凝注真气,一掌击落。幡旗“嘎嘎”乱响,慢慢倾斜,终于跌落地面,黑气顿时消散。段逸鸣转过身来,飞脚将九块怪石逐一踢倒。

就在此时,天空之中各种电闪雷鸣同时消失。未几,黑气被山风吹散,原先的石崖业已不见,露出真实面目。

桃树林中落英缤纷,桃木焦黑一片,青烟嫋嫋,一片狼藉,面目全非。粉红的桃花满空飞舞,飘飘洒洒。

而五派众人则横七竖八的躺倒不少,只有一些修为较高的弟子们和各掌门、首座以及长老们苦苦支撑。但见大家浑身乌黑,衣衫褴褛,一个个狼狈不堪。

五派弟子们正忙于招架、疲于奔命之际,见半空中的雷电突然停顿,面面相觑,茫然不知所措。恰在此时,看到段逸鸣等三人走来,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是他们破解了奇门大阵,救了咱们的性命!”众人闻言齐齐震动,就连几位掌门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注在三人身上。

顾研茹看到元衡真君安然无恙,惊喜交加,大叫一声,如飞般的奔跑过去,扑入元衡真君怀里。元衡真君乍见顾研茹完好无损的返回,欣喜万分,当下加以询问。当得知是段逸鸣将她外甥女从妖女手中救下时,眉头一皱,脸色颇不自然。

顾研茹看的奇怪,问道:“舅舅,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元衡真君支吾道:“没什么,这是方才被熏的。”说罢伸手一抹脸,神色已恢复平常。

仙瑶门下众弟子呼啦一声围上来,围着段逸鸣七嘴八舌的询问事情始末。段逸鸣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回答谁才好。

明净紧靠在他身边,维持着秩序,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一边低声问道:“小师弟,这个、这个,你是怎么破解了这个什么奇门大阵的?”段逸鸣心中想起妖女沉鱼,说起来自己能够破解绝天灭地大阵,一半功劳应该归功于她身上。可是此事始作俑者也有她一份,劫难因她而起,因她而消,古怪无比。此事说出来,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再说魔道向来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加上这次五派被困桃树林,无不视为奇耻大辱,绝不会善罢甘休。此事说出来,大家不但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他和妖女有所瓜葛。

另外,他心里还有一层顾虑,那就是唯恐将事情真相说出后,传到邪魔耳中,到时候恐怕会殃及沉鱼。不管怎么说,要是没有沉鱼指点,自己也绝难破解绝天灭地大阵,那么五派数百条性命也就难以挽救了。

沉鱼虽然好几次欲置自己于死地,可是几次又罢手饶过,他心底并无多大仇恨,反而有一丝淡淡的好感。想到这里,他也被自己荒诞不经的念头吓了一跳,怎么可以魔道走在一起呢?当下不敢再想。

段逸鸣心念电转,已将事情正反两面想了一遍,最后决定将沉鱼暗示一事瞒过。

就在这时,掌门叶木大师、云灵子和羽凝霜结伴走来。段逸鸣看到羽凝霜身旁的彭衣茱,突然觉得心中一阵苦涩,孤独而又脆弱。

云灵子远远说道:“逸鸣,你这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来,让师叔瞧瞧,看有没有受伤。”段逸鸣急忙收敛心神,上前见礼道:“掌门师伯、云师叔、羽师叔。”叶木大师点点头,笑道:“段逸鸣,听说是你破解了绝天灭地大阵,是么?”段逸鸣答道:“回掌门师伯。是这样,弟子临行之际,从……”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寒冰洞中向仙儿爷爷学习奇门遁甲、九宫八卦许久,竟然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过,不由语结。

众人大奇,目光齐齐盯在段逸鸣脸上。彭衣茱妙目瞟来,满是疑惑。

云灵子大怪,问道:“逸鸣,你怎么不说了?”段逸鸣支吾道:“哦,是这样。弟子以前曾无意中,在白鹿上院藏书阁中见到一本书,上面记载着一些上古奇阵以及破解之法,随手记下。这次出门,没有想到竟然发挥了作用。嘿嘿。”他不善撒谎,这一番假话说出,脸红不已。

叶木大师瞧着他,心中觉察到有所蹊跷,疑心大起。白鹿上院藏书阁自己去过无数次,遍阅群书,怎么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本书呢?

正欲查问,却见紫玄真人、元衡真君、金梵大师以及青虚道长联袂而来。当下打住问话,迎了上去。

紫玄真人笑道:“叶掌门,此番大劫化解,全仗贵派这位弟子。我们四派特意来致谢。”叶木大师爽朗的笑道:“各位客气了。除魔卫道,是我等肩上不二职责,哪敢烦劳各位大驾致谢?!”说罢唤过段逸鸣,说道:“上前见过各位掌门。”段逸鸣深深一礼,大大方方的说道:“晚辈段逸鸣见过各位掌门大驾。”元衡真君上下打量着段逸鸣,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叶掌门,这次五派峰会上,贵派英才迭出,日后必将威震中土,可喜可贺呀。”叶木大师说道:“哪里哪里,真君言重了。”眼角瞟去,分明看到紫玄真人眉头微微一皱,心中警觉立生。

段逸鸣浑若不觉,他看到元衡真君身边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容颜如雪霁花开,容光焕发。他使个眼色,会意地笑了。

大家劫后重生,一个个庆幸不已。加上各派都有不少弟子身负重伤,需要静心调养。诸位掌门都生离开之心,商议之下,决定本次华山峰会就此结束,以后有机会再相聚。

当下各派收拾齐当,逐一下山而去。

仙瑶门和太清观同路偕行,直到开封方分离,段逸鸣和韦叔季依依惜别。

叶木大师归心似箭,率领门下众人一路日夜兼程,终于平安返回庐山。

第四章 鬼马魔尊

一座险峻的山崖上,明月高悬,山风猎猎。有二男二女四个人正坐在岩石上,一边赏月一边说话。

年龄最大的青年吃了几口干粮,说道:“几位师妹、师弟,咱们这次奉命前往漠北荒原拜访囚龙上人,一路上得小心从事。”旁边一个秀美少女奇道:“左师兄,咱们不是只是去寻找囚龙上人,替掌门师伯送信,也就是出来长长见识,顺便历练一下而已,用得着如此小心么?”左言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这几日不知大家瞧出没有,似乎另有一些人也在向北赶路。”另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若有所思,说道:“左师兄这番话倒提醒了我。先前在桐城时就有门派北上,及至到了淮南之后,门派更众,似乎有些异样。他们如此急急忙忙奔路,目的是为什么呢?”原来这四个人正是仙瑶门中的弟子,分别是左言、彭衣茱、长孙傲梅和段逸鸣。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原来不久前,叶木大师收到一封来自极遥远的漠北荒原的来信,是一位隐居甚久的老朋友囚龙上人所写;信中说是久未谋面,有事渴欲一见,恭请叶木大师前来漠北荒原一晤。

看过信之后,他招来几位师弟商议。决定派出年轻弟子出山历练,前去漠北荒原一趟。

人选确定为长门左言带领云宗的彭衣茱、长孙傲梅以及在华山峰会上崭露头角的密宗弟子段逸鸣。

四人离开庐山,一路向北。虽说这是段逸鸣第二次出山,但是由于目的地是遥远的漠北荒原,因此依旧十分新鲜。大家一路驱剑飞行,大多是夜间赶路,白天休息,顺便游山玩水,倒也逍遥自在,其乐融融。

这一日,大家来到冀南一座小城附近,得知城东有处阆月山景色出众,于是便赶来赏玩。

果然山中松树苍劲,奇石怪崖甚多,加之在群山怀抱之中,竟然还有个小小的湖泊,山光水色,浑然天成,幽静秀美之极。诸人游兴大起,徜徉其间,直到月上中天才来到高崖上歇息一番。

崖高人远,空灵幽静。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在月光下别有一番雅致。

众人谈兴大起,不知不觉之间已是二更时分。

左言看看天色,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就此动身,趁着月色正浓,多赶些路程。”众人答应一声,纷纷起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崖下传来一阵凄厉的呼啸声,随即数点亮光排空而来,从山谷外急速飞入,顷刻间来到小湖之畔落下。借助月华看去,可以辨认出这群人身着羽衣道冠,似乎是道教中人。

他们落在湖边,一阵穿插交错,各占方位,隐隐组成一个阵势。为首者低声吩咐几句,各自举起兵器朝着来路,剑拔弩张,如临大敌,一时间又变得悄无声息。

崖顶上四人好奇心大起,齐齐掩下身躯,凝神观望。

很快的,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狂笑声,一团碧绿的云团飘然飞来,缓缓落下。极目望去,此人浑身绿袍,胸口处却绣着九颗血红的寒星,恐怖血腥,周身散发出诡秘的气息。

他施施然的踱到众人不远处,桀桀怪笑道:“牛鼻子,咱们好久没有见面了,怎么一见面就跑呢?嘿嘿,本尊多时不见,十分挂念。现在风清月白,正好把手言欢,彻夜详谈。”为首的道士宝剑一挥,沉声说道:“鬼马魔尊,咱们伏鼎门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步步紧逼、斩尽杀绝?”鬼马魔尊乃是百年前一大邪魔,残暴嗜杀,修为高不可测,世人敬畏,列为魔门八凶之一。他旅居东海鬼马岛,蛰伏甚久,向来极少登陆中土,怎么会出现在偏僻荒野呢?

左言心中大骇,低声吩咐众小不可轻易现身。

当今中土,道门兴旺,分为气、符、丹三宗。气宗注重潜修静悟,吸收日月精华而修持精、气、神,斩妖除魔。符宗讲究符咒法术,招魂引魄,驱魔役鬼,颇具神秘色彩。而丹宗则以炼丹制丸为主,采药入气,别走蹊径。

伏鼎门虎居皖北,是玄门丹宗分支之一,小有名气。擅长铸鼎炼丹,讲究以外丹灵丸助长真气,修炼元神。掌门吴成子道行高深,名列当世高人。

鬼马魔尊阴笑道:“吴成子,本尊万里迢迢的从东海远道而来,见到老朋友正想叙叙旧,你怎么不领情?带着你这些徒子徒孙悄悄溜走,太不给面子了。”人群鼎沸,有人叫骂道:“鬼马老魔,我师祖的名字岂是你这妖孽能叫得的?这里是中土神州,可不是你那巴掌大的、鸟不拉屎的东海野岛,只有些鱼虾龟鳖,由得你撒泼称霸!”吴成子一举手,众人骂声顿止。他跨前一步,森然说道:“鬼马魔尊,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不干扰最好。我伏鼎门虽说不大,但绝非胆小怕事之辈。眼下有要事不便久留,还望魔尊不要横加阻拦。”鬼马魔尊“哈哈哈哈”放声狂笑,良久后才说道:“吴成子,本尊隐居数十年,寂寞得很,实在想找几个人陪着说话。你这些徒子徒孙甚对本尊脾气,今天既然遇到了,你就带着他们一起留下来陪本尊好好聊聊。”吴成子脸色大变,宝剑一横,说道:“这么说,魔尊今天是非要拦住吴某的去路了?”鬼马魔尊说道:“要想离开也可以,只要胜得过本尊,你们都可以走。”众人又惊又怒,纷纷喝道:“无耻老魔,你不要假惺惺的说鬼话。你如此出言不逊,难道我伏鼎门是好欺负的么?”鬼马魔尊怪目闪烁,杀机大作。他尖声怪笑,阴阳怪调的说道:“嘿嘿,本尊今天就会会你们伏鼎门,看看你们有多深道术!”说罢双目赤光怒放,长声厉啸,冲天飞起,如一道碧云般压下来。

吴成子神色大凛,凝神聚气,举剑喝道:“布阵!”伏鼎门众弟子齐声应诺,脚踏罡步,穿插旋转,剑光乱舞。一时间霓光闪耀,彩芒冲霄。

鬼马魔尊咧嘴大笑,伸手一拍,真气轰然奔涌而来。只听得“咻”的锐响,一道蓝光自衣袖之中飞舞而出,凌空怒爆。

只见一条古怪的兵器浮现空中,它长约五尺,前端开叉,各自伸出一个大夹,开合自如、锋利如刃,如同巨虾螯足一般,反射出森森寒光。

异鸣骤响,划空四散。眨眼间,怪刃激飞如虬龙,俯冲而下。

“龙虾剪!”吴成子瞳孔收缩,骇然惊叫。

龙虾剪是鬼马魔尊的成名神兵,取材于东海之底万年金石岩,仿造龙虾形状制成。

此剪灵活多变,可长可短,随意旋转,双剪锐利无匹,斩金截铁。其中更是隐藏着无数歹毒细针,按下机括之后,百针齐发,十丈方圆顿成死狱。

凡中针者若无鬼马魔尊独门解药医治。半个时辰之后全身溃烂,化为脓血而亡,端的十分霸道。

吴成子知道厉害,不敢怠慢,当下宝剑一转,左手法诀急捏,剑气盈空匝飞,已在身前布下数道屏障,护住周身要穴大脉。

他背后诸弟子更是脸色严峻,一个个目不转睛,宝剑齐发,力道合为一体,汹汹上冲。剑气弥漫交错,如一片七彩霓霞似的罩在半空之中。

“轰隆隆”巨响炸开。

那张霓霞猛烈震荡,来回飘动。蓝光怒泻飞上,激散出无数流丽彩光星点,四下奔飞,将夜空映照的瑰丽绚烂,五彩斑斓。

吴成子首当其冲,只觉寒风凛冽,如狂涛巨浪般呼啸拍来,道袍猎猎鼓舞如球,剑气受阻不前,在蓝光的冲击重压下逐渐弯曲倒转,气浪撕裂,条条飞散。他脸色铁青,法诀默念不休,真气滔滔不绝的灌注,宝剑亮光大盛,清啸划空。

龙虾剪当空旋舞,螯夹张合不停,所到之处,剑气尽数拦腰斩断。霓霞剑网一点点被蚕食,颓势隐现。

鬼马魔尊怪目圆睁,鬼笑道:“吴成子,你这些虾兵蟹将还有些意思。不过,可惜了——”话音未落,一股凛冽的杀气席卷而来,啸声狂鸣。与此同时,他张口喷出一片血雾,落在龙虾剪上。

龙虾剪一阵抖动,仰天嘶鸣,腾然幻化成一条巨大的龙虾,螯足森森,振须摆尾,双目凶光大炽。

吴成子大惊失色,魔门妖孽多以气血炼器,邪恶无比,兵器被鲜血所激,凶性大长,威力凭空增加数倍,实在可怕。

他拖曳着宝剑狂挥,狂澜飞涌,大喝道:“天地神鼎,轮回不息,疾!”长剑指引之处,众道士轰然应诺,齐齐发力,剑气回旋,形成一圈光盾,拦在半空中。

鬼马魔尊看了一眼,阴恻恻说道:“螳螂挡车,不自量力。哼!”念咒捏诀,眼中异彩大盛,举手点去。

龙虾怒声咆哮,疾射而下。只见螯足张合之间,光盾寸寸破裂。气浪四射飞旋,撞击声连绵不绝,嗡嗡狂震。

吴成子汗如雨下,双臂用尽全力封堵。重力传来,浑身酸麻酥软,气血翻腾起伏,几欲脱体飞去。

而他身后众弟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大家全力以赴,真气源源不断地灌注在半空气盾上,无奈敌人修为过于强大,偌大的光盾片刻之间已经支离破散,不成样子。

“彭”的一声巨响。

光盾骤然瓦解冰消,化作虚气满空乱舞。

鬼马魔尊狂笑声中,真气滔滔不绝的涌出。龙虾仰头怒嘶,巨尾横空拍来。风声锐利,响如惊涛骇浪一般。微光闪动,万千细针激射而下。

狂飙席卷,呼啸而来。

吴成子大呼道:“小心毒针!”脸色凝重,仙剑狂挥如幕,罩住周身大脉。

只听得一阵清脆的金石般的撞击声,仙剑剧烈震动,虎口剧抖不休;道袍猎猎后飞,身体被压得直向后倒去,几欲折断。他心中惊惧,知道蛮力不可硬挡。当下双袖挥舞,双脚一松,如滑雪般向后疾退。

就听得背后传来几声惨叫,数名弟子胸口如中捶击,“噗噗”响成一片,无数毒针已然冲破护体真气,钻入体内。

众人胸口剧痛,“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真气一泻,身形再也控制不住,高高抛飞,“劈啪”摔倒在地,浑身抽搐,眼见活不成了。

其余几名老道士挥剑如风,勉强挡住密密麻麻的针雨,即便如此,也被余力震退数丈之远。

其中一个白须老道士见势不妙,急忙喊道:“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还是暂时退避一下。”吴成子脸色黯然,暗叹己方十余人竟然奈何不得鬼马魔尊一人,反而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传扬出去,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鬼马魔尊放声大笑,说道:“牛鼻子,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早先让你率领一群徒子徒孙陪本尊聊天闲逛,你偏不听从。嘿嘿,这下子可醒悟了?”吴成子回头望去,只见随身跟从的弟子大半伤亡,仅剩下两名师弟苦苦支撑,心中惨然。他转过身来,怒喝道:“邪魔,我和你势不两立!”默念剑诀,手腕回转。

“咻!”仙剑气芒暴胀,疾如闪电般的弹射而起。清辉耀耀,破空直刺,顷刻间已穿越凛冽气浪,逼近老魔。

鬼马魔尊眼神突冷,左手遥遥一招,喝道:“咄!”龙虾扭转身躯,螯足突然鬼魅般的伸长,重重砸在仙剑之上。

金石乱鸣,光芒万丈,激射出流丽火星。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啪哒”脆响,吴成子手中仙剑突然当中折断,四分五裂。断剑失去控制,如流星雨一般四下疾飞。

吴成子骇然惊叫,双眼怒睁欲突。修炼了数十年的仙剑顷刻间化为乌有,心中又痛又怒,又惊又恨。

地面上两名老道士惶急喊道:“师兄。”双双驱剑飞起,划空赶来。

吴成子悲痛欲绝,大吼一声,道袍“呼”的飞起,随着“嗖嗖”声响,道袍旋转呼啸,横切过去。

龙虾猝不及防,一只螯足被斩切而断,轰然坠地。龙虾大声悲鸣,上下翻滚,顷刻间已变回原形。

鬼马魔尊心痛不已,勃然大怒。他举手召回龙虾剪,左手横划,一道银亮光弧怒啸奔出,疾如闪电,“嗤嗤”声不绝于耳,那件道袍突然裂开无数裂痕,只顿了一顿,猛然炸开。道袍丝缕飞扬,块块迸散,已然被毁!

吴成子面色赤红,指着鬼马魔尊,眼欲喷火。他颤声说道:“你、你竟然毁去了我的法袍!好、好……”突然张开嘴,吐出一口鲜血,仰身摔落。

此时,两名老道士飞临靠近,急忙接住吴成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微微颔首。猛的发力掷出一枚圆球,随即翻身后纵,急速逃逸。

鬼马魔尊一怔,冷哼一声,斥道:“雕虫小技,也想在本尊面前卖弄?”挥手拍向圆球。

岂知圆球猛烈爆炸,黑气怒卷弥漫,滚滚翻腾,冲天而起。眨眼间已将天空遮掩的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鬼马魔尊吓了一跳,急忙连拍带打,避开近身的黑气,远远退后。待到黑气消散之后,定睛看去,哪里还有道士们的踪影?

他高声骂道:“牛鼻子,不让你们北上偏不听从,嘿嘿,这就是代价!下次要是再被本尊遇上,定叫你们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他大骂一阵,这才返身飞离。

高崖上,左言等四人缓缓站起来,飞落湖边。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十来具死尸,心下骇然。

段逸鸣蹲下身子,仔细看去。只见道士身上细针色作青紫,显然喂有剧毒。他伸手撕下一块道袍,小心拔出细针,就着月光察看。

彭衣茱一惊,说道:“段师弟,针上有毒。你小心些。”段逸鸣回头笑道:“无妨。我小心就是了。”彭衣茱突然想起他在华山之时,不惧奇毒,这才放心。

左言虽然觉得诧异,但是段逸鸣自打进入仙瑶门以来,怪举不断,奇事迭出。知道他屡有惊人之举,当下站在一旁,看他检查。

段逸鸣看了看,走到湖边,将细针插入湖水中。随即一道紫线笔直伸出,所到之处,湖水颜色尽墨。不多时,湖水翻涌,数百条鱼儿浮上水面,未及挣扎,已经死去。

众人脸色齐变,这细针毒性如此之大,实在出乎想像。

段逸鸣说道:“左师兄、彭师姐,这些细针毒性甚烈,不可任其流散,以免为祸人间。咱们把毒针连同这些道士们的尸首一起深埋了,以保安全。”左言点点头,说道:“段师弟心思缜密,说的极是。”说罢大家一起动手挖坑,将尸首逐一抛入,全部掩埋。

事了之后,左言说道:“鬼马魔尊向来偏居东海鬼马岛,极少莅临中土。这次突然现身,扬言阻止伏鼎门北上,不惜灭门。这当中是什么缘故?”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事情缘由是什么。

左言顿了顿,说道:“各位师妹、师弟,此事古怪异常。看来前途不会太平的,大家须十二分的小心了。”众人凛然,齐齐称是。

左言回头望望,说道:“咱们上路吧。”众人纷纷御器飞起,直奔北方而去。

第五章 万兽齐来

四人离开阆月山之后,一路向北赶去。几日后,来到甲长城。甲长城四面环山,北依长城,再向北去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了。那里人烟稀少,荒凉辽阔。大家决定在这里歇息一天,补充好饮水和干粮,再出关向北。

大家走进一家酒楼,找了个空桌坐下,随便要了些饭菜。

酒楼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中间夹杂着不少蒙古族人以及其他族人,各色话语交织在一起,乱哄哄的。此时尽管已是初夏时分,但是这里却春寒料峭,寒意残存。食客们吃肉喝酒,热闹至极。

左言环视一圈,发现周围有不少身佩兵器的人物也是据案大嚼,一边还在低声说话。他心中一动,提醒大家留意,侧耳聆听。

旁边一桌上,横坐着几位彪形大汉,一个个肌肉暴突,手边放着兵器,脸色却甚是怪异,苍白无比。其中一个人说道:“各位师弟,大家这顿饭吃好。待会去关外烽火台时机灵点,小心提防,不可大意。”

“大师兄,这是为什么?”左首一个年纪稍小的大汉问道,“师父让咱们去烽火台会合,能有什么事?”大师兄回头张望一圈,压低声音说道:“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你们不知道,师父是去和万兽老仙见面商议结盟之事。那老怪喜怒无常,善驱猛兽,手下弟子一个个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咱们见面之后,总的小心些,别惹出乱子来。别忘了,咱们此行北上的目的是什么。师父特意交代,在未到达目的地之前,绝对不可因小失大,招来麻烦。”

“万兽老仙?”众人悚然,骇然相顾。

左言也是大吃一惊,暗道这老魔头怎地也出现了?

大师兄说道:“大家快吃,吃完就走。”“是。”其余人齐声应道,此后不再说话,埋头大吃。稍事吃毕,结帐扬长而去。

左言使个眼色,大家匆匆吃了几口,下楼跟踪而来。在街道拐角处遇上了一群人,赫然就是般若寺的和尚,领头者正是无法和无天两人。

左言上前欲打招呼,无法和无天匆匆应了声,交错而过,神情颇为冷漠,似乎还带有一丝戒备。四小心中奇怪,顾不得细想,紧追前面那群大汉。

前面那几个大汉骑着青角血齁,走出城门。一拨兽头,离开官道,转向西北方向,飞奔而去。

草原漫无边际,高低起伏不平。

左言等四人不敢过于靠近,仗着地形掩护,远远跟踪前行。

长孙傲梅问道:“左师兄,万兽老仙是什么人,怎么前面这些大汉如此畏惧?”左言边行边说道:“你们有所不知,中土自古魔道并立,此长彼消。正道不消说,眼下是由我们仙瑶门以及其他五派天剑派、紫萝谷、般若寺、太清观以及南海九凤庵鼎立维持。

“而魔门有名者为四,分别是青兽门、天香谷、地狱岛以及邪神府。只是由于这两百余年以来魔门避退,正道大昌,所以一些有名的魔门反而被人淡忘了。万兽老仙就是青兽门的掌门,能懂万兽之语,擅长驱兽,也为魔门一大凶邪。”段逸鸣闻言,顿时来了兴致,问道:“世间当真有人可以听懂兽语?”左言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不错。万兽老仙能懂鸟兽之语,精于驱兽驭禽,举世无双,其下弟子各有所长,独擅绝艺。大家听我吩咐行事,不可大意。”众小点头称是。

再往前走,草原越发茂盛,草长数尺,碧油发亮,几乎有一人高。四人身形一晃,没入草丛疾行。

此时大家距离青角血齁群不远,为防被发现,大家都噤声不语,默默奔行。

半个时辰之后,前面出现一片沙漠,荆棘丛生。就在沙漠边缘,长城横穿草原,蜿蜒而来,如长龙一般,中间赫然耸立着一座高大的烽火台!关高城重,壁垒森严,别有一番诡秘气息。

烽火台上空盘旋着数只巨大的苍鹫,火目灼灼,监视着地面一举一动。就在烽火台箭楼上,站立着一位枯瘦老者,青面赤目,蓝发披泻,状若厉鬼,大袖飘飘。

左言心念疾转,突然想到一人,心中大凛,骇然说道:“原来是地狱岛的门下,怪不得刚才看到那些人脸色苍白,好像不见天日似的。”大家躲在草丛中,透过缝隙远望。只见那群大汉纷纷从青角血齁背上跃起,落在箭楼上,对着老者躬身说着什么。

段逸鸣问道:“左师兄,那老者好像是这群人的首领。”左言脸色凝重,说道:“他就是地狱岛的岛主,魔门八凶之一的阴戽邪尊。奇怪,这个凶邪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他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之兆。

鬼马魔尊、阴戽邪尊这两个罕世邪魔怎么接连的出现呢?加上一个青兽门门主万兽老仙,魔门八凶已有其三。此事透着古怪,能让这三名巨邪聚在一起,必有不寻常之大事发生。

阴戽邪尊转向东北方向,极目远眺。

未及,远处天际线上传来一阵怪鸣声,随即响起一阵隆隆巨响。大地震动,升起一道滚滚尘土,似乎有什么巨物正在疾奔而来。

左言面色微变,四下扫视,发现自己四人所在位置,恰在烽火台和尘土之间。急忙说道:“大家快避开这里。”说罢双袖疾抖,贴地疾飞,直奔西南方而去。彭衣茱等人也觉危险,随后飞离。

尘烟滚滚,如一道黄龙般逐渐靠近。响声越发震耳欲聋,如天宇惊雷般炸裂。

段逸鸣心中好奇,扭头眺望。只见黄龙遮天蔽日,怒涌奔近。在它前面的空中,数十只巨大无朋的怪鸟厉鸣着,快逾闪电,双翅拍击之间,已飞出百丈之远。

紧接着,一只巨硕的独角怪兽嗥叫奔出,四肢沉重,落地时发出隆隆响动。它浑身青色,尖吻长獠,狰狞万状。就在它脊背上,端坐着一个彩衣大汉,手持一只弯长的兽角,“呜呜”狂吹,忽高忽低,穿云裂空。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数不清的各种怪兽争先恐后的涌现,蹄声隆隆,吼叫声、嘶鸣声、喘气声此起彼伏,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怒卷而来,汇聚成一道绵延不绝的交响乐。

大地震动,狂风怒号。无数怪兽奔突向前,越来越近。远远望去,怪兽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竟然看不到尽头。这其中有双头凹牛、独脚袋驹,还有长毛犀豹、箭背獠豺等等,都是些大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兽怪物。

四人心中惊惧不已,拼命向侧面躲避。劲风临身,青草摇摆,如波浪般起伏不定。

怪兽互相追逐,顷刻间奔近。千万只巨足践踏之下,青草扑倒不起。狂沙漫卷,罡风怒吹。

突然间,数只彩斑麂飞奔而至,跃入草丛,朝四人疾冲而来。这些彩斑麂体型庞大,约有两人高,巨硕无比,重逾万斤。被它们踩中,难有活命机会。

左言大骇,回头说道:“彭师妹,快带长孙师妹躲开。”说罢伸手抓住段逸鸣左臂,猛力一带,两人腾云驾雾般的掠飞。

段逸鸣只觉鼻息猛然一滞,险些喘不过气来,就听得身后嘶鸣雷动,蹄声滚滚而过。怪兽怒奔犹如洪流怒吼,呼啸临近,巨声震天,仿佛就在身侧。狂风怒号,凛冽至极。两人衣襟飘飘,差点被卷入兽流之中。

彩斑麂刚过,又有数十只猛$、巨蜥蜴奔腾咆哮靠近,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弥漫,乱草横飞,纷纷扬扬的飘卷上半空。

奇怪的是,如此众多的怪兽一起急奔,却有条有理,并未发生践踏冲撞之事。此时,又有几只巨硕的怪兽飞奔而过,其上端坐着几名彩衣男子,皆是手持弯角,奏鸣声此起彼伏,颇有章法。

段逸鸣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怪兽群正是在弯角声的驱赶下,循声前进,或急或慢,或左或右,丝毫不乱。心下不由大为佩服。

左言和段逸鸣一阵疾飞,堪堪躲开兽群奔途。眼望着汹汹兽群川流不息的经过,惊骇莫名,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刚才若是稍微迟延半步,只怕就要丧生在兽群蹄下。

段逸鸣刚脱危境,冷汗涔涔而下。低声说道:“多谢左师兄。”左言微微一笑,说道:“自家师兄弟,说什么感谢。”段逸鸣心中温暖一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左言的衣袖。左言心中一动,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神色。

段逸鸣突然想起彭衣茱和长孙傲梅两人,连忙扭头四顾。

就在两人身后几步处,彭衣茱手挽长孙傲梅掩身在乱草之中,一动不动,任凭尘土飘落在头顶身体之上。触及段逸鸣视线,彭衣茱嫣然一笑,清丽不可方物。

段逸鸣心头“突突”急跳,脸孔没来由的热烘烘一片,急忙转过头去。

四人隐藏在草丛之中,大气也不敢出。头顶是数十只尖喙利爪的异种鸵猡鸟,来回盘旋,赤睛炎炎,虎视眈眈的巡视着周围动静。看那架式,若是稍有风吹草动,随时会群扑而下,将靠近者四分五裂。

号角声突转低缓,如丝线从九霄云层抛落,先前急促之意大减。

兽群奔速渐缓,齐齐朝那座突兀的烽火台集中。远远望去,千万只古怪的巨兽汇聚一处,嘶鸣声、怒吼声、喷气声戛然而止。原本嘈杂喧闹的草原顿时沉寂下来,静的出奇。

四人心中狐疑不决,面面相觑。耳边传来的只有回荡的疾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响动。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尖厉的鸣声,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胸中气血翻涌。诸人大骇,急忙运气护住心脉。地狱岛诸弟子齐齐悚然动容,瞧向发声处。

就在这时,站在烽火台上的阴戽邪尊神色大动,转向远处天际眺望。

段逸鸣张目望去,顿时瞠目结舌,半天合不拢嘴。

只见天地一暗,几只巨禽出现,竟然将红日颜色尽挡!厉鸣声声,天际线上迅急的飞来几只逆龙鸟,眨眼间已到诸人不远处。

逆龙鸟共有五只,两前两后,上面分别坐着一个童子,手持琴瑟琵琶,手指挥弹,丝乐声浮空而来,悠扬动听。

而就在中间那只最大的逆龙鸟背上,赫然有个遮阳帷帐,里面斜卧着一个白袍男子。旁边两名彩裳女子,坦胸露肩,美艳妖娆,浑身玲珑浮凸,火爆诱人。两人盈盈笑语不断,正斟酒劝饮,白袍男子“哈哈”大笑,一饮而尽。

烽火台上,阴戽邪尊一整衣冠,拱手说道:“老仙,多年不见,依旧风采翩翩,逍遥自在,真是令人羡慕啊。”万兽老仙大笑道:“邪尊过奖了,不敢当不敢当。”说罢振衣而起,如大鸟般轻飘飘落下,身后两名美姬陪伺而降。

两人酥胸半掩,肌肤胜雪,裙裳短及膝盖,摆动之间,莹洁修长的玉腿忽隐忽现,风光旖旎。她们艳光照人,风情万种,走起来腰肢扭动,妖冶动人。凤目顾盼之际,勾魂摄魄,说不出的妖魅。

地狱岛诸多弟子一望之下,如被磁石吸引住一般,收不回眼光。贪婪、渴欲、思慕等诸般神色浮现脸庞。

阴戽邪尊眉头一皱,长笑道:“老仙。魔姬功力精进,较之当年更上层楼,可喜可贺。我这些顽劣门徒究竟逊色多了,难以望其项背。”原来万兽老仙身后这两名女子是他的贴身爱妾,紫衫女子叫做紫魅儿,黄裳女子名唤金惑儿,并称紫金魔姬。她们本是当年域外塔塔尔族人氏,幼生奇相,魅惑迷人,美艳出众,颠倒众生。后来偶然间被万兽老仙发现,收为己用。

万兽老仙宠爱无比,将其视为禁脔,每逢外出必然随身陪伺。他嫉妒心极强,凡遇上有人对俩魔姬多看两眼者,必定挖去双眼,以示惩戒。

阴戽邪尊早就知晓万兽老仙怪癖,因此出言暗示,弟子此举乃是受魔功所惑,非有其他意图,避免手下弟子突遭横祸。

紫魅儿杏眼斜抛,烟视媚行,“吃吃”笑道:“哟!邪尊到底是珍惜羽毛,舍不得弟子。不过以魅儿看来,这其中倒有三五人资质秉异,称得上百年一遇。真是恭贺邪尊,喜得传徒了。”她语调娇柔,如熨斗般将诸人五脏六腑一一熨到,无一处不舒舒服服。诸人心弦大震,看的口干舌燥,魂魄直欲脱体飞出。

段逸鸣热血沸腾,绮念悄然升起,直呆呆的盯着魔姬看。只是他到底未经人事,不知如何发泄,整个人迷迷糊糊。一颗心不知怎的,似乎就在喉咙口急跳不休,按捺不住。

左言惊骇莫名,不敢再看,连忙闭目塞听。一手抵在段逸鸣后心,传声示警道:“收敛心神,内视凝气,快!”段逸鸣豁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他依言凝气,缓缓运转,终于压住心头绮念。

阴戽邪尊心中一震,马上明白紫魅儿此举,是暗中试探自己手下诸徒的修为功力而来。只一瞬间,紫魅儿业已看出这群弟子中,倒是有三五个资质可堪深造,其余并无甚特别出奇之处。她有意无意间朝万兽老仙瞟了一眼。

万兽老仙闻弦声而知雅意,笑道:“呵呵。爱姬,免了,都是自己人,开开玩笑也就罢了。”金惑儿掩唇浅笑道:“邪尊莫怕,魅儿姐姐是逗你们玩儿的,切莫认真。咯咯。”阴戽邪尊神色大松,说道:“是么。两位魔姬青春貌美,乖巧伶俐,怪不得老仙越活越年轻了。得妾如此,夫复何求?”金惑儿眉开眼笑,丢了一个媚眼,牵住紫魅儿的玉臂,款款而来。

万兽老仙老怀大乐,瞧着身侧两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哈哈”大笑。一边说道:“还是邪尊知我心啊。”阴戽邪尊暗中一拂袖,诸弟子这才收心,纷纷退到两边,垂目低头。

阴戽邪尊笑道:“老仙,两位魔姬。老夫已在里面布好酒宴,给三人接风洗尘,请进!”万兽老仙一手挽起一个魔姬,长笑道:“邪尊总不至于在里面设下鸿门宴吧?”阴戽邪尊脸色微变,随即大笑道:“老仙多虑了。老夫许久未见你,心中想念得紧。恰好听闻老仙携徒带姬路经这里。因此略备薄酒,会晤一番。哪里是什么鸿门宴?

“再说,老仙这么多弟子随从,老夫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这里图谋不轨,你说是不是?”金惑儿媚笑道:“邪尊,老仙和你说笑呢。你们神交甚久,同道中人,岂会另起异心不成?夫君,你说是不是啊?”边说边朝万兽老仙大发娇嗔。

万兽老仙被摇得骨头都酥了,眯着眼说道:“那是、那是。”当下也不客气,迈步而入。

烽火台内却和外面荒芜凄凉的景象迥然不同。里面毛毯铺地,四周华帐环绕,边角随意摆放着五、六盆异花,浓香阵阵。

旁边摆放着两座酒筵,南山魃熊掌、东海六目蛤、云雾角羚舌、大雪山梅蚵盅等等,香气四溢,颜色各异,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异物,令人垂涎欲滴。

就在中央,一张白玉桌上,赫然陈列着一个锦绸之物,鼓鼓囊囊的,隐约有奇彩投射出来。

四人分席坐定,紫魅儿和金惑儿一左一右,陪在万兽老仙身边。

金惑儿瞧着席前白玉桌上的包裹,秀眉微皱,问道:“邪尊,您这是——”阴戽邪尊“嘿嘿”一笑,说道:“久闻老仙喜爱收藏古玩奇宝。老夫恰好遇上些小东西,不明来历,所以拿来请老仙鉴别一下。”万兽老仙好奇心大起,讶道:“那就打开来看看。”

第六章 结盟同举

阴戽邪尊举手一点,包裹顿时四散开来。

“嗖嗖”轻啸,万千炫光顿时射出,霓光满空四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流丽,整个室内变成了彩色的海洋,如镀奇彩,耀耀生辉。彩波摇曳飘荡,宝气盈空。

幻光炫彩,闪耀迷离,刺得大家几乎睁不开眼睛。

万兽老仙怪目微眯,精光闪动,直勾勾的盯在白玉桌上。

只见包裹散处,横溢出来数十件奇珍异宝。深红如血的玛瑙玉壶、紫光内蕴的歪嘴葫芦、碧绿剔透的凤头如意秤、丹青夹墨的玳瑁砚、金黄冰晶珊瑚坠、羊脂雪白、弯角状象牙雕仙人乘槎……

琳琅满目,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珍宝,件件奇丽万端,异彩辉映,精美绝伦;满室的五光十色,璀璨夺目,亮丽多姿、异彩纷呈。

万兽老仙、紫魅儿以及金惑儿无不惊讶万状,他们看着如此种类众多的古玩珍宝,眼睛似乎都看花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荒无人烟的烽火台上,看到这么多的宝贝。

万兽老仙双眼放射出贪婪的神色,恨不得一古脑的拨进自己怀中,赏玩个够。他禁不住站起身,疾步走到白玉桌前,伸手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件看,轻弹慢掂,看了半晌,依依不舍的放下,又拿起另外一件仔细端详。

他嘴里啧啧赞叹道:“妙、妙啊!玉质天然自成,细腻匀称,如凝脂又如琉璃,晶莹剔透,浑然一色,绝无瑕疵,实乃上上之品。

“镂空透雕犀角,天生丽质,色泽柔和嫩黄,牙纹圆润醒目,美轮美奂。球中套球,层层叠叠,竟达百层之多,实乃世所罕见啊……”紫魅儿一摇三晃地走出,靠近白玉桌,双眼放光,竟被珠光宝气攥得紧紧的,一刻也挪不开。

她娇呼道:“夫君,这些珍宝我们都不曾收藏。太美了,简直美不胜收。”惟有金惑儿能压抑住满心的占有欲望。她收回目光,扫了站在一旁的阴戽邪尊一眼,见他目中奇光闪烁,心中一动。她传声说道:“夫君,此事过于突然,恐有古怪,得小心为宜。”万兽老仙闻言大凛,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返身说道:“邪尊,你收集的这些宝贝果然件件稀奇古怪,人间少有啊。”阴戽邪尊淡淡一笑,说道:“奇珍异宝虽然珍贵,可是对于我却没有什么吸引力。依我看来,他们不过就是比普通的石头、骨头好看一些而已,无甚出奇之处。”万兽老仙大摇其头,说道:“哎,邪尊此言差矣。”阴戽邪尊奇道:“噢?老仙莫非有什么见教?”万兽老仙指着古玩说道:“奇珍异宝贵在精微之处。比如这件春瓶上的牧童骑牛渡河图,青料晕散,绿意盎然,十分逼真;珐琅瓷质清澈透明,牧童衣裳层次分明,色彩浓淡相宜,极富立体感。

“所谓胎为骨,釉为衣,以此足见胎土淘炼时的纯净和烧结时热度适中、受热均匀。”阴戽邪尊细心聆听,频频点头,赞叹曰:“还是老仙造诣入微,佩服佩服。”说罢眉头一皱,说道:“这些奇珍异宝在我手中,和一般粗糙俗物无甚区别,无非是好看些罢了。”万兽老仙看着满桌子的宝贝,禁不住连连摇头,似乎是感叹明珠暗投一般。

阴戽邪尊突然眼睛一亮,说道:“老仙,既然你么识宝,不如老夫就将它们转送与你,也算物得其所。免得在老夫手中暴殄天物。”万兽老仙心中狂喜,伸手就想去拿,突然觉察不对,转目看去,阴笑道:“邪尊好不容易搜寻而来的宝贝,就这么平白无故的送给老夫,似乎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呀。”阴戽邪尊心中暗骂老怪成精,面上却不露一丝神色。他微微一笑,说道:“老仙见外了。咱们相识甚久,总有上百年的交情,老夫说送给你就是送给你,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些宝贝也算是老夫送给两位魔姬的礼物,有了这些礼物护佑,两位必定逢凶化吉,避凶趋吉。另外这些宝贝还有一种奇效,据说长久佩戴在身,宝气入体,可以永保青春容颜,美艳如妙龄少女。”紫魅儿和金惑儿心中大动,原先的警觉随之烟消云散。两人四只眼睛牢牢盯在宝贝上,再也收不回来了。

紫魅儿拿起一件灵犀骨钻戴在玉指上,左右端详,喜不自禁,娇嗔道:“夫君,你看魅儿戴着它,漂亮不漂亮?”说罢捻起裙裳,翩然起舞,骨钻闪闪发光,晶莹璀璨,轻嗔浅怪之间,媚态撩人。

万兽老仙眼睛都看直了,连连说道:“好看、好看。”阴戽邪尊赞道:“魔姬戴上灵犀骨钻,仪态万千,似乎年轻了几十岁。起舞翩飞,犹如仙女下凡,令人叹为观止啊!”紫魅儿又拿起一串翠绿玉炼挂在脖颈上,娇喝万兽老仙瞧瞧。只见她眉目含笑,丝带黄裳,胸口配上碧绿玉炼,更显明眸皓齿、雪肤樱唇,姿容娇美绝伦,美艳照人。

阴戽邪尊说道:“美、美到极致了。老仙,你就不要客气了,拿去吧。”万兽老仙早就是贪欲大炽,无奈碍于身分,不好意思张口接下,心下踌躇不已,嘴里说道:“这如何使得?君子不夺人之美,使不得,使不得。”说来说去,眼睛却看着满桌子的奇珍异宝不放。

紫魅儿怂恿道:“夫君,既然邪尊这么有诚意,咱们就却之不恭了。”万兽老仙心下默然。紫魅儿一见大喜,知道万兽老仙默许,当下取出一个金色丝囊,张开小口,将桌上诸般宝贝一齐装入。

说也奇怪,这么多的宝贝装在里面,竟然一点儿也显不出来。紫魅儿乐孜孜的将金色丝囊揣进怀中,小心谨慎地收好。

金惑儿媚眼一瞥,笑问道:“邪尊,无事不殷勤。你拿这么多的宝贝来,总不仅仅是让我们来鉴别的吧?”阴戽邪尊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隐瞒了。此次邀请三位前来,的确是有事相商。”

“噢?”万兽老仙幡然醒悟,说道:“我说呢,邪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你说吧,有什么事?”俗话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这么多宝贝到手,万兽老仙的口气也客气了许多。

阴戽邪尊说道:“老夫有要事前去漠北荒原。不过此事相当棘手,因此恳求老仙助我一臂之力,不知意下如何?”万兽老仙不愧为成名已久的凶邪,一听之下,顿觉异样,心中嘀咕道:“以阴戽邪尊的修为和实力,寻常之事绝难不住他,莫非这次是遇上了什么大事?”想到这里,他望了两位魔姬一眼。

金惑儿美目闪动,微微示意。

万兽老仙缓缓说道:“邪尊请说,有何要事?”阴戽邪尊沉吟道:“此事非同小可,对老夫十分重要。还望老仙伉俪三位,看在刚才那些宝物分上,务必答应此事。”万兽老仙看看紫魅儿,终究是禁不起奇珍异宝的诱惑,牙关一咬,说道:“也罢,看在咱们数百年的交情上,老仙我先答应就是。”阴戽邪尊喜出望外,说道:“多谢老仙、多谢两位魔姬。”随即神色一敛,缓缓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前不久,漠北荒原突然传出消息,说是隐居在此已有近百年的囚龙上人突然封锁荒原。有人暗中潜入侦查,却发现一件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万兽老仙以及紫魅儿、金惑儿尽被吸引过去。

阴戽邪尊说道:“这个秘密就是……”随着他的叙说,万兽老仙和两位魔姬神色越发震惊,似乎听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怪诞奇事似的。

段逸鸣潜伏在乱草丛中良久,不敢暴露身形。

自从万兽老仙等三人随同阴戽邪尊进入烽火台之后,许久未见出来,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商议什么事。倒是两人门下众徒警戒异常,来回巡视检查;头顶无数异种鸵猡鸟盘旋不休,将周围百里范围尽数监视。

突然,众弟子一阵骚动,随即看到阴戽邪尊、万兽老仙等四人鱼贯而出。左言打个手势,示意大家注意。

万兽老仙说道:“邪尊,老夫尚有要事前往西北一行,待此间事了之后,便会率众北上,四日后咱们在漠北荒原见面。”阴戽邪尊说道:“如此甚好。那么本尊就先行一步,就在漠北荒原恭候老仙莅临。”万兽老仙“哈哈哈哈”大笑,说道:“放心,老夫准时抵达。告辞了。”烽火台距离左言等四人潜伏地相距甚远,几乎听不到他们说话声。阴戽邪尊和万兽老仙简短说了几句,便拱手辞别。

万兽老仙举手一招,那只巨硕的逆龙鸟斜飞而下,他带着两位魔姬轻飘飘跃上鸟背。逆龙鸟厉鸣一声,拍动着双翼,腾空而起。另外四只围拢过来,将其护在中间,直奔西北方向飞去。

烽火台下,号角声齐声作响,“呜呜”绕空。

万兽猛然仰头怒吼,响天震地。很快的,就在彩衣男子的指挥下,发足疾奔,跟随逆龙鸟转向西北。顿时蹄声隆隆响成一片,尘烟遮天蔽日,如一道土龙般滚滚远去。

段逸鸣等四人瞠目结舌,久久回不过神来。万兽齐动,声势之威,举世难有匹敌。大家心中皆是侥幸不已,方才若是贸然侵犯兽群,只怕不出片刻,就会被乱蹄踏成肉泥。

过了片刻,阴戽邪尊目送逆龙鸟消失在天际,召来一名弟子低语几句。随即跃下烽火台,横跨上一头青角血齁,在众人的簇拥下,疾奔向北而去。

直到一干人走远,左言才和彭衣茱等三人钻出草丛,一阵急行,来到烽火台上。四人走进箭楼一看,里面一片狼藉。木桌上尽是残羹冷炙,盏碟错放,筷着上肉汁油光发亮,显然不久前这里曾有一场盛宴举行。

左言看看四周,毛毯铺地,倒也干净舒适,于是说道:“诸位,咱们就在这里歇息歇息,养足精神之后,再赶路直奔漠北。”于是大家就分别找了地方坐下,吃过干粮之后,闭目调息起来。

日头转西,暮色苍茫,天色逐渐黑暗下来。

左言等四人动身离开烽火台,驱剑而起,直指漠北。

四人趁着夜色浓重之时,忙着赶路。一路上想到几日来所见所闻,心中竟都是有一丝沉重,默然不语的飞行。

段逸鸣驱动紫竹棍凌空疾飞,但毕竟功力欠佳,不耐长途飞行,不多时已落在后面。

左言回头看看,放慢速度,和他保持着数丈距离。段逸鸣心下感激,瞧瞧前面的彭衣茱和长孙傲梅两人,加了把劲,靠近一些。

小金蹲伏在他肩头,似乎觉察到他的心情,低声叫了几声,来回蹭着他的脸颊。

段逸鸣心中温暖,举手拍拍小金,笑道:“幸好有你。”夜空尽墨,惟有几个星星悬挂于顶,微光闪烁。夜风清冷,轻寒袭体,大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运气抵挡。

彭衣茱仰头望着星空,天边七星如斗,斜斜朝南,悬挂空中,那里正是大家此行的目的地——漠北荒原。

彭衣茱低声说道:“长孙师妹,北斗星好漂亮啊!”长孙傲梅身躯微微一震,凝望着北斗群星,说道:“是啊。北斗、北斗群星的确很漂亮。”目光游离,似乎别有一番感触。

彭衣茱笑道:“小时候,我常常望着夜空,作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幻想。

“既然月亮上有广寒宫和嫦娥仙子,那么在北斗群星上是不是也住有神仙之流?他们是不是骑着各种神兽来往于星空之间?说不定也会到广寒宫中做客。嫦娥仙子盛情款待,翩翩起舞,何等的逍遥自在?”言语间竟有些不胜向往。

长孙傲梅神色古怪,缓缓说道:“世人皆羡慕仙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寂寞和烦恼之事呢?”彭衣茱一怔,奇道:“这,我倒没有想过此事。仙人多半不会有吧,要不怎么人人都想成仙飞升呢?”长孙傲梅叹口气,说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瑶宫苦寒,嫦娥仙子形只影单,惟有玉兔为伴,大概也会后悔当年偷丹飞升了……。”彭衣茱心中大奇,感觉到长孙傲梅情绪有些怪异。美目望着她,问道:“师妹,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有些多愁善感呢?”长孙傲梅一惊,忙说道:“噢?没什么。”说罢玉手一引,驱剑疾飞向前。彭衣茱暗暗奇怪,随后赶来。

恰在此时,一颗流星出现在天宇,横贯而过,拖着长长的尾巴,发出耀眼的光亮。流星飞过众人头顶,消失在极北方向。

彭衣茱瞧个正着,心中一动,低声说道:“流星主凶。莫非这次漠北之行会有什么凶险么?”她浑身打个机灵,不由哑然失笑,自己从未如此多疑,怎么这次北行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呢?随即摇摇头。

夜空中,几道微光闪烁,划空而过,逐渐消失在北方。

此后几天,四人星夜兼程,除了必要的歇息外,就是忙着赶路,一刻不停。越往北去,周围景致越发荒凉。放眼望去,彤云漠漠,山峦萧瑟,衰草伏地,偶而经过的几条河流也是冰封河道。

广袤的天地间几乎看不到什么活物,没有一丝生机,就连山峦也逐渐稀少,到最后干脆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荒原了,大家已是进入漠北荒原了。

寒气弥漫,到最后竟是北风呼啸,凛冽逼人,大家不得不运转真气抵御。而身下所经之处,到处是寒冰衰草,看不到任何人烟。

如此三天过后,大家终于来到一片广袤的荒凉冰原上。极目远眺,天边隐约出现一点黑影,兀然耸立。

左言看了看,突然大喜道:“诸位,前面就是此行的目的地——降石山了。”众人精神大振,纷纷举目望去。大家一路行来,苦寒难耐,若不是奇功护身,哪能达到这里?此刻一听安然抵达,心情大松,喜色浮动。

长孙傲梅看了看,问道:“左师兄,就是那道黑影么?”左言长笑道:“不错。师父临行时曾交代说,囚龙上人居住在漠北荒原极北之地的降石山上。山前冰原辽阔无边,方圆千里之内,只有这么一座山峦,突兀屹立,形如天外飞来巨石,因其黝黑无比,极易辨认。

“大家瞧瞧,这周围千里之内,是不是有第二座山峦呢?”众人环视周围,果然除了黑影之外,再无任何山丘。

大家身形一紧,驱剑前飞。

突然间,段逸鸣看见荒原上赫然出现数具尸首,破肠翻肚,血流了一地,凝固起来。他惊讶的大叫道:“左师兄、彭师姐。你们快看,冰原上有尸体!”三人闻声瞧去,不由大骇。众人降落地面,仔细辨认之下,发现几人皆是恶斗而死,彼此兵器插入对方身体之中,景象极惨。

从衣着来看,大多是中土服饰,有些却是异族装束,有藏人、蛮夷人等等,不一而足。越往前去,死尸越发增多,而且其中有些还是和尚、女子。

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出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赶来漠北荒原,又怎么会互相残杀,曝尸荒野?

左言虎眉紧皱,抬头看着远处那座天降石,隐生不祥之兆。

晨色中,天降石影影幢幢,好像一只狰狞的猛兽潜伏在荒原尽头,等待择物而噬。

段逸鸣暗暗心惊,就连肩头的小金也坐卧不安,来回跳跃,尖声嘶叫着。

彭衣茱脑海中突然出现几日前夜晚见到的那枚流星,顿时悸动不已。流星主祸,当时念头及此,心中颇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凶兆早就显示了。

“走吧!”左言沉声说道,带领大家驱剑而起,直奔天降石而去。

诸人逐渐靠近,只见天降石乌黑如被火烧过似的,拔地而起,突兀笔直,如利剑一般直插苍穹,非常醒目。

第七章 重重阻挡

“嗖嗖”几声响,左言等四人落在天降石上。

张目四顾,天降石广约数里,到处是一片漆黑,其上冰雪覆盖,黑白分明。间或有丛生的杂草挤出岩缝,在寒风中瑟瑟抖动。

段逸鸣眉头一皱,暗道:这等荒凉苦寒之地,哪里适合人生存居住。那未曾谋面的囚龙上人竟然能在这里一住就是百年,天知道他是怎么忍受严寒的。

左言说道:“诸位,这里是囚龙上人他老人家的居所,大家不可失礼,小心为上。”长孙傲梅奇道:“左师兄,咱们先前在冰原上见到的尸首,该不会和囚龙上人前辈有牵连吧?”彭衣茱眉角一跳,低声说道:“师妹,不可乱说。”她秀眸转动,察看四周并无其他人,略略放心。

其实众人心中何尝不是一般想法,只是现在处境不明,加之这么多尸首离奇的出现,说明不久前这里有异变发生。现在安全与否,还很难说,因此为今之计,必须步步小心才是。

长孙傲梅说道:“彭师姐,可是……”话音未落,即被左言打断。他沉声说道:“咱们是来找囚龙上人的,其他事暂且不提。”他身为大师兄,自是一行人首脑,说话甚有分量。长孙傲梅看看左言,识趣的闭上嘴巴。

左言上前几步,朗声说道:“囚龙前辈,晚辈四人有事前来拜访,请移驾一见。”声音宏亮,随风送出老远。山风回荡呼啸,回音隐隐。

四人站在风中,等了许久,始终没有任何人出现。大家心中疑虑渐起。

段逸鸣走近,说道:“左师兄,咱们不如找找看,说不定能得到线索。”左言点点头,说道:“大家紧跟在一起,不要离群。”说罢左手一招,“昆仑”仙剑清辉顿现。他手持仙剑,缓缓向前走去。

诸人纷纷擎出仙兵神器,小心翼翼的展开搜索。

段逸鸣紧握紫竹棍,颇显得有些滑稽。倒是肩头的小金若无其事,不时抓耳挠腮,动个不停。段逸鸣看看它,暗中失笑,原先紧绷的心弦也松弛下来。

天降石高达百丈,浑然天成。大家绕过一处山脊,眼前出现一个平坦的山谷,里面长有数百株绿木,隐约露出一座建筑。

众人心中大喜,急忙飞奔过去。大家走进林中,不多时来到中心。只见绿木掩映中,赫然有几间房屋,模样和中土房屋并无二致,这应该就是囚龙上人的居所了。

房门大开,忽悠悠摇晃不停,上面赫然有一双血手印!屋内桌椅凌乱不堪,好像被洗劫过似的。

就在房屋四周,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具尸体,鲜血淋淋,死状和冰原上见到的颇为相似,也是恶战而死。

大家心中大凛,互相看了一眼,作声不得。

直到现在,大家才终于确定,囚龙上人的确是出了意外。

突然,段逸鸣肩头的小金发出低沉的吼叫声,尾巴来回摇摆,目光灼灼,紧盯着左侧树林。

段逸鸣心中警觉,他和小金相处甚久,知道这是它发现异常时的警示。当下说道:“小心,这里有异常。”话音方落,就听见树林中传来一阵“啾啾”的鬼叫声,幽暗中腾然出现几盏碧光,闪烁飘摇不定。

左言大震,沉声喝问道:“什么人?”绿林中鬼声不绝,响成一片。碧光旋飞,顷刻间已化为数百盏之多,竟将四人团团围住。阴风拂面,寒气袭人,森冷之意丝丝渗入众人体内。大家浑身一抖,奇寒彻骨,如被冰雪包围一般,不由自主地紧靠在一起。

黑气冲天漫卷,扩散开来,不多时四周漆黑一团。定睛看去,黑气之中有无数鬼影出现,跳跃逼近。腥臭恶意弥漫开来,令人烦闷欲呕。

左言长吸一口气,真气滔滔不绝的涌出,周身衣裳暴涨,隐隐逼出一个光球,缓缓将黑气逼退。他目光清澈,直视前方,顿舌清叱一声:“破!”

“昆仑”仙剑铮然怒啸,矫飞而起,没入黑气之中,凌空旋舞。黑气翻滚起伏,只能看见一道银光来回穿梭,“丝丝”锐响不停。剑气光芒万丈,纵横交错,如水银泼地一般,不可阻挡。就听得几声怪叫,黑气中飞溅出无数血珠。

“昆仑”仙剑怒吟长啸,绕空匝飞,背后拖出一道长长的银带,紧跟着黑暗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斩破似的,滚滚不休。黑气轰然倒卷,缩回绿林中。

左言侧身昂立,伸手召回仙剑。剑身气芒吞吐,清辉回旋流转,铮鸣声兀自不绝于耳。

绿林前,洒下无数血迹,鲜艳夺目。

黑暗中响起惊恐的叫声:“你、你是谁家门下?”左言缓缓说道:“庐山仙瑶门下弟子。来此有事一晤囚龙上人,本无意与诸位结仇,失手伤及,尚请阁下见谅。”敌踪未明,他不想随意树敌,因此言语中十分谨慎小心。

黑暗中那人低低“咦”了一声,似乎颇为诧异,随即尖声怪叫道:“嘿嘿,原来仙瑶门也想来蹚此浑水。”左言大异,问道:“什么浑水?”那人“桀桀”怪笑道:“嘿嘿,这几日来到冰原的各门派弟子何止数百人。哪个不是为了囚龙老匹夫的豢养的那只万年冰……”说话声突然戛然而止。

过了半晌,那人又说道:“哼,既然来了,还遮掩什么?你虽然过了我这一关,可是前途关卡重重,你未必都能取胜。嘿嘿……”

“你说什么?万年冰什么?”左言心中怪异,出口相问。

那人不再答话,怒啸不绝。

四人面面相觑,都在思量林中怪人方才那番话。照他话语意思来看,仿佛来到这漠北荒原的竟有不少门派,目的都是直指囚龙上人豢养的什么东西。

万年冰?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竟会招致如此众多的门派前来争夺?

顿了顿,左言说道:“此地异变已生,囚龙上人生死不明。咱们追踪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四人走进绿林,朝深处搜去。

穿过绿林,眼前出现一处山谷,谷外白茫茫一片,原来那里就是漠北有名的雪域冰川了。

此时,远处传来阵阵厮杀声,长啸不断。

四人互视一眼,发足奔去。方自绕过一处山脊,就听得头顶传来阴恻恻的笑声:“站住!”狂风临顶,呼啸骤然卷来。

诸人大惊,双袖鼓舞急拍,顿足闪开。

“轰隆隆”巨响,冰雪飞散,从崖顶落下一个青袍大汉。此人面目怪异,面颊长毛,头顶生角,若是不注意,还以为他是一只怪兽。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失口惊呼,骇得后退几步。

段逸鸣乍见彭衣茱及长孙傲梅受惊,胸中豪气顿生,跨上几步,和左言站在一起,成犄角之势。

左言低声说道:“段师弟,小心为上,不可贪功冒进。”“是,左师兄。”段逸鸣答道。彭衣茱瞧着段逸鸣,美目中奇彩频闪。

青袍大汉看着诸人,发出一声古怪的吼叫,双眼凶光乱闪,龇牙咧嘴。

左言沉声问道:“阁下何人?”青袍大汉嘴唇大张,发声道:“你、你们又是什么人?”他说话发音不准,显然并非中土人氏。

左言凝神观望,见此人服饰极似西藏土着所穿,心念一转,问道:“阁下可是来自藏南婆丹寺般迦法王门下?”青袍大汉大奇,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名号?”左言心中巨震,自己随口猜测,没想到猜个正着。这婆丹寺般迦法王盘踞域外,成名已久,为人正邪不分,极为珍惜羽毛,全凭一己喜恶行事,非常难缠。

虽不入邪门歪道,但若惹上,很难善罢甘休。素闻般迦法王座下有四大弟子,分别是犀驼婴君、牡牛元君、樨羊玄君和榫马上君。他们个个强悍无匹,孔武有力,修炼却是另走蹊径,独树一帜。

他凝神戒备,问道:“阁下不知是四位神君中的哪一位?”“樨羊玄君。”

“犀驼婴君。”说话声突然变成两个,吓了众人一大跳。奇怪,一个人怎么会发出两种声音?

段逸鸣定睛看去,突然发现青袍大汉背影上多出一个包裹状的凸起,缓缓蠕动。骇道:“你、你背上是什么东西?”

“我呸!”青袍大汉背后有人骂道,“小子有眼无珠,不识本神君,我乃犀驼婴君是也!”说话间,一个斗大的脑袋从青袍大汉肩膀旁伸出,怒目而视。

左言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就是状若婴儿的犀驼婴君?!”原来犀驼婴君排行最大,却天生是个侏儒,脸若婴孩,背驼如包。行路之际向来都是由其他三人背负,方才樨羊玄君背着他跃下,众人不察,没有注意到背后还有一人。

彭衣茱俏目圆睁,好奇的上下打量着,畏惧之心渐去。

犀驼婴君站在樨羊玄君的肩膀上,大小只比樨羊玄君高出一头,滑稽可笑。

他瞧着诸人,说道:“呔,你们这些小娃娃,赶来这里做什么?速速回头,免得小命丢在这里。”说话老气横秋,古怪得很,双眼却贪婪的打量着彭衣茱的娇躯,上下扫射不停。

彭衣茱眉头一皱,说道:“我们前来拜访囚龙上人,两位若是知道所在,烦请告知。”两人相视大笑,樨羊玄君说道:“女娃娃,你们前来,一定也是为了那件要紧的东西。哼,那东西归我师父所有,其他人谁也不能染指!”彭衣茱心念电转,说道:“不就是那个什么万年冰——”说到这里,她故意拉长语调。

樨羊玄君说道:“对,就是万年冰蜃的内丹。”万年冰蜃的内丹?左言等四人面面相觑,蜃为神异之物,平时蛰伏不出,一旦机遇来临,幻化成龙,翱翔无极。不过冰蜃向来只存在于幻想和猜测之中,难道这漠北荒原上竟真的有蜃么?

犀驼婴君看着彭衣茱和长孙傲梅两人明眸皓齿,一般的水嫩娇艳,貌若天仙,倾国倾城,顿时心痒难耐,面孔上露出淫邪之意,怪笑道:“女娃娃精灵古怪,又长的这么美貌,细皮嫩肉的。嘿嘿,你们就留下吧。

“等到师父取到万年冰蜃的内丹,咱家就求师父分一些给你们,长生不老,和本神君共做戏水鸳鸯。”彭衣茱和出长孙傲梅大羞,脸色绯红。

段逸鸣怒火上升,顿舌叱喝道:“无耻之徒,休得胡言乱语!”樨羊玄君大怒,说道:“黄毛小儿,竟敢出言无状,恶语伤人?哼,活得不耐烦了。”犀驼婴君“桀桀”怪笑道:“老三,不和他们磨嘴皮子,先料理了再说。”话音方落,矮墩墩的身体“呼”的飞起,双手齐动,一道青光爆射而出,空中出现一件圆盘状物,青白相间,边缘锯齿森森。他双掌虚合,圆盘滴溜溜飞快旋转,发出“呜呜”的锐响。

这是他拿手兵器乾坤法轮。此物由藏西雪山之巅的天玄铁,和南海古蚬蛟兽骨混合一起,在地火中冶炼,历尽九九八十一天方才炼化成形,威力无穷;尤其是边缘锯齿,内混精铜,无坚不摧。

左言识得厉害,急忙说道:“大家小心。”“昆仑”仙剑光芒大盛,罩住周身。

樨羊玄君“嗷”的大吼,手中多了一件粗大的棍状物,顶端是个狰狞的兽头,张嘴欲噬。

“上。”两人齐声大吼,揉身扑上。

樨羊玄君心中恼怒段逸鸣出言不逊,出手就是狠招。冥兽法杖呼啸而落,劲气狂涌而来。

段逸鸣不敢怠慢,紫竹棍凌空横划,真气灌注,携带起铿锵凌厉的气浪迎上。狂澜当空,纵横交织,轰然炸开。

锐气如刀,击在段逸鸣身上,顿时白皙的肌肤上出现数道血痕,疼痛欲裂,如刀斩一般。段逸鸣双臂被震得酥麻,踉跄后退,差点拿捏不住紫竹棍。

樨羊玄君裂开大嘴大笑,不容段逸鸣喘息,又是一杖击来。

小金瞧出主人危险,怒吼一声,“嗖”的跃起,趁着间隙,猛然张口咬向樨羊玄君左臂。樨羊玄君猝不及防,攻势稍顿。反手一杖横扫,小金身体灵活,侧身躲闪。

段逸鸣稳住身形,心中大凛,知道对方天生神力,硬碰不得。于是游身侧走,紫竹棍呼啸着,狂澜疾奔而上,专攻对方侧后虚弱之处。

樨羊玄君数杖不中,“哇哇”乱叫,气得七窍生烟。冥兽法杖疾舞如飞,蓝光灼灼,招招击向对手要害之处,两人上下翻飞,棍影杖浪恶腾腾斗在一起。

那边厢,左言剑花斜挑,衣袖鼓胀,仙剑如梭,直刺向犀驼婴君。乾坤法轮狂啸大作,漫空盘旋飞舞,边缘青光耀眼,不时抛出一圈圈的气浪。

仙剑气芒飞卷,猛烈的撞击在乾坤法轮上。青光怒放,剑气斜掠,溅射出无数火星。两人同时倒退数步,心中大骇。

犀驼婴君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招使出五成真力,对方竟能能够接下。双目凶光乱闪,知道双方修为绝非泛泛之辈,当即大喝道:“好小子,不错,再接本神君法轮试试!”左手指引,乾坤法轮旋飞而来,狂响惊天动地。

左言一招得手,豪气陡生。他朗笑道:“好。”仙剑龙吟虎啸,迎风而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清辉回旋,炫光怒舞,层层霓浪彩光如涟漪般荡漾扩散,啸声连绵不绝。两人各出绝招,厮杀在一起。

其实论修炼年限和功力,犀驼婴君倒是超过左言一些,只是他初上手过于轻敌,以为对方年轻可欺,没想到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而左言却是仙瑶门百年一遇的奇才,资质颇佳,修为出类拔萃,现在已经突破小乘境抵达大乘境,在仙瑶门年轻一代弟子之中首屈一指。因此两相抵消之下,堪堪战成平手。

两人交手数十招之后,逐渐分出强弱。左言到底修为不济,气势衰减下来。他心中暗暗焦急,知道拖延下去,对己方十分不利。一边抵御,一边苦思对策。

另一边,段逸鸣和樨羊玄君恶战正酣。樨羊玄君重手出击,每每无功而返,怒吼声不绝于耳。

段逸鸣几次想接对方攻势,却被锐气割落几撮头发,都被小金干扰避过一难,他吓得再也不敢对面过招。心中既定,自是不肯与樨羊玄君硬碰硬的交手,周身真气护住大脉;紫竹棍指东打西,忽前忽后,飘忽不定。

樨羊玄君舞动冥兽法杖,逐渐不耐。怒吼声中,真气滔滔不绝的飞涌奔出,冥兽法杖忽然暴胀,幻化成一条巨蟒,长约丈余,摇头摆尾。巨蟒赤目阔吻,獠牙森然,红信怒突伸缩。巨尾猛甩,横掠而来,风声锐利,顷刻间已临近段逸鸣身侧!

段逸鸣躲无可躲,只好硬着头皮挥舞紫竹棍抵挡。

“劈啪”狂震,狂风漫卷,冰块、乱石、气浪……擦着众人身躯溅射冲撞,凌空乱舞。

棍影翻飞,巨蟒怒声咆哮,激射出千万道流丽光华,如流星雨一般密集飞泻。

“彭”的一声巨响,空气中光波剧烈震荡。段逸鸣闷哼一声,猛的被狂澜抛飞出去,摔倒在地上。

樨羊玄君大喜过望,手指急召,巨蟒身躯一转,汹汹冲来。

彭衣茱冷喝道:“休下毒手!”娇躯飞纵而起,素掌急拍,寒光闪烁,“太阿”仙剑冲天飞出,横空疾斩。

裙裳猎猎鼓舞,风声呼啸,彭衣茱身躯电射般没入气浪之中,轻飘无根,直欲乘风而起。

仙剑锐气盈空,杀机凛冽。那巨蟒厉吼一声,已被仙剑劈中。光芒闪耀,气浪狂掀,巨蟒虚气消失,变回原形。

樨羊玄君大惊,急忙召回冥兽法杖。他察觉到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身修为较之想像中高出不少,心中又惊又怒,“呀呀”怪叫,放手强攻。

彭衣茱脆斥声中,“太阿”仙剑皎皎闪亮,清辉万丈,散发出万千气剑,声势如雷霆狂风,席卷向樨羊玄君。气浪滚滚,狂飙龙吟,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

长孙傲梅奔过来,扶起段逸鸣,问道:“段师兄,你要紧么?”段逸鸣甩甩头,清醒一些,讪讪然说道:“还好,没什么大碍。”长孙傲梅始放下心来。

段逸鸣姿势古怪,被长孙傲梅搀扶起来,顿时鼻息中满是幽香浮动,香甜若兰馨淡脂,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长孙傲梅心中诧异,马上明白,脸色羞红,急忙收回双手。

段逸鸣不察有变,猛然失去支撑,“扑通”摔倒在地,屁股落地,不由痛得龇牙咧嘴。

长孙傲梅大惊,忙问道:“你、你摔疼了?”段逸鸣爬起身,心中暗道:“疯丫头,你把人放倒了还不知道?!”嘴上却说道:“没事、没事。”斜眼看去,长孙傲梅粉颈尽赤,羞涩不已,心中怒气消了大半。

左言和犀驼婴君酣战良久,已知对手修为强过自己,不可硬拼,只宜智取。他环视一周,见天色昏暗,已近黄昏时刻。

转眼一瞧,看出彭衣茱和樨羊玄君恶拼正急,短时间倒不会有问题。心念急转,已有计较。

他一边应战,一边传声道:“段师弟、长孙师妹,你们速速前去察看究竟。”段逸鸣和出长孙傲梅一怔,忙问道:“那左师兄你们……”左言反手一剑,斜刺犀驼婴君肋下,迫使其回手自救。他厉声说道:“你们听我吩咐,马上离开,我和彭师妹自有办法脱身。快!”举手疾射,一道白光闪电般落在段逸鸣手中。他低头看去,手中却是一个油纸包。

左言传声道:“见到囚龙上人之后,将信交给他,他即会明白一切的。去吧。”两人大凛,互相望了一眼,说道:“是。”纵身跃起,朝前疾飞。

犀驼婴君和樨羊玄君马上察觉,想返身追去,却被左言和彭衣茱两人拦住,死缠烂打,脱身不得。气得两人“哇哇”大叫,厉吼不绝。

第八章 冰湖恶斗

夜色弥漫,天边一轮弯月如勾,缓缓升起。四周星辰寥落,忽明忽暗,闪烁着清冷的微光。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驱器飞行,向北掠来,耳畔风声呼呼,树影倒退。身下黑黝黝的天降石冷肃寂静,绵延不断,冰雪放射出点点寒光。天降石北面,一望无际的雪原冰川横贯荒漠,雄伟直耸,在月光照射下明亮如镜,雪白一片。

突然间,远处数声叱喝,如惊雷怒爆,直冲云霄。

两人心头剧跳,定睛看去,只见天降石下雪地之上,数道黑影上下翻飞,来回穿梭,不时发出怒喝声和兵器撞击的脆响。

两人身形一紧,顺着山势悄无声息的飞下。落到地面之后,脚下一滑,竟然向前冲出数丈才堪堪停住。

两人这才发现,原来落脚处是一大片冰面,当下互相打个手势,掩身靠近。等到距离不足十丈时,两人怕被人发觉,不敢再靠近,躲在一堆积雪之后伸头看去。

冰原上黑压压的围满了近百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厮杀场面。段逸鸣瞧得真切,这些人中有僧有俗,有道有女,另外还有十余个域外装束之人,想必就是婆丹寺般迦法王一干人了。

众人包围之中却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团团疾转,隐约看出有几道人影在里面穿飞纵横。

长孙傲梅说道:“那些和尚不就是般若寺的弟子么?”段逸鸣顺指望去,果不其然,一群和尚中,赫然就有在华山峰会时见到的无法和无天两人。众人身前站着两个长须老和尚,这两人是般若寺的两位长老——墨辛大师和弭孚大师,金梵大师的师弟,也是佛门中有名的高僧,佛功深厚。

般若寺侧面则是紫萝谷的弟子,为首者是元蚀真人。对面那群人脸色苍白,正是几日前遇到的地狱岛徒众,他们手持利器,虎视眈眈的怒视着两派。另有一个碧袍老者双手背抄,背对两人,神态甚是悠闲。

段逸鸣一看,此人背影颇有些熟稔,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除此之外,尚有一些小门派,寥寥数人,零散的围在旁边。众人呈半圆形态势,面对同一个方向,就在那里,冰面之上,赫然有一间小木屋,孤伶伶的矗立着,怪异无比。

段逸鸣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说道:“奇怪,怎么不见……”长孙傲梅奇道:“不见什么?”段逸鸣说道:“般若寺和紫萝谷闻风而来,并不奇怪。可是天剑派怎么没有出现?真是怪事。”长孙傲梅一怔,想想也对。自华山峰会开始,天剑派和般若寺以及紫萝谷隐隐结成盟友,进退同步,决然不会放单。难道说,天剑派在其他地方不成?她放眼远眺,宽阔的冰原上一览无遗,再无人踪。

“轰”的巨响,彩浪叠爆,几道人影冲天飞起,厉喝声大起。

两人心神狂震,掉头看去。

只见漩涡怒啸,拔地而起,滚滚转动。其下冰块飞卷乱舞,忽地出现一个巨大的破洞,里面冰屑翻滚飞舞,雾气漫卷。原来众人脚下是个巨广的冰层,随时日不断凝固加厚形成。

远远望去,冰层深厚,几达近丈。

两人不仅暗暗啧舌,如此厚实的冰面竟也抵御不住几人恶斗,可以想见厮杀诸人的功力高深到什么程度!

劲气旋飞,一个中年短须男子现出身来,手中仙剑仙气腾腾,沉沉冷笑道:“阴戽邪尊,数十年不见,阁下的功力长进不少啊。这龙旋力威力远胜往昔,令人刮目相看呀!”此人正是紫萝谷谷主元衡真君。他面色红润,微带着细小的汗珠,显然经过激烈的厮杀。

漩涡翻涌,又有一人飞身跃出,他枯瘦无比,青面赤目,蓝发披泻,状若厉鬼,赫然就是地狱岛岛主阴戽邪尊。他宽袖飘飘,虚空踏步,手持一把金色阔背弯刀,其上连开九孔,挥舞之际,“呜呜”异鸣,令人心烦意乱。

他挥刀迎头击下,阴笑道:“真君卧薪尝胆,也没有拉下。‘箜桑’仙剑名扬天下,本尊心中仰慕,今日能得一会,何其幸也!嘿嘿,本尊重出江湖,就遇上你们两个老朋友,活动活动筋骨,不失为极佳的见面礼。”元衡真君脸色一变,仙剑破空疾转,“嘶嘶”锐啸中,接下一式。

他双目精光闪烁,冷冷说道:“老而不死谓之妖。当年一战,被你脚底抹油溜走,本以为你会从此蛰伏静悟,从此洗手悔过。

“哪知你贪心不绝,竟敢再度出世为孽。嘿嘿,既然被本真君遇上,那可就不客气了。本真君要为天除害。邪尊,这里就是你的埋身之地!”阴戽邪尊长眉掀动,怒笑道:“大言不惭,就凭你们几个老废物,能奈何本尊?当年要不是你们暗设圈套,偷袭得手,本尊岂会受伤远遁?哼,今天既然遇上了,正好了结宿怨。”双臂一振,真气鼓舞流转,弯刀放射出绚烂光华,直破星空。他大喝一声,弯刀携带着如山威势横空劈落。

气浪倒灌,不啻天河悬挂,倾斜而下,来势汹汹,无可匹敌。

元衡真君心中大凛,运足真气接下。他嘴上虽然不弱,内心明白老魔百余年前就成名江湖,修为高深莫测,此番蛰伏数十年之后重新出世,必有所恃,尤其是手中这把招魂魔刀威力更是远胜从前,真力充沛之极,修为分明精进不少。

两人滚滚恶斗不休,身侧气浪急速旋转。

突然间,漩涡轰然四溅,一个光头老和尚出现,这是般若寺的主持金梵大师!他拖着一柄乌黑的连环珠状禅杖飞来。神色颇有些气急败坏,大声喝道:“邪魔老怪,再吃老衲一杖!”禅杖旋舞,越空袭来。

阴戽邪尊嘲笑道:“金梵老和尚,你总算没有虚度光阴,果真挣脱了龙旋力的束缚。嘿嘿,可喜可贺呀!”他边说边挡,招魂魔刀疾划圆弧,震开元衡真君的仙剑,余势不衰,又将金梵大师的禅杖格退。

神兵交错,彩星飞溅四射,气浪迸爆,响声震耳欲聋。

阴戽邪尊一连接下两人联手攻击,体内经脉浮动,气血顿时一窒。元衡真君的“箜桑”仙剑威力绝猛,加上金梵大师的乌龙宝杖,两人合力夹击,威力平添一倍。

他看似轻描淡写的接下,其实暗中已耗费十层真气。经脉一滞,就连呼吸都有些不匀,若非强行压制住,只怕早被两人瞧出端倪。若是放手猛攻,不出百招,自己必败无疑。

他掉头瞧向那个碧袍老者,怪笑道:“老鬼,你看够了?你在东海鬼马岛蛰伏这么久,也不上来舒舒筋骨?”地面上那个碧袍老者眼光闪动,已经瞧出阴戽邪尊经过恶斗,渐有不支迹象。当即“桀桀”大笑,说道:“老邪,你功力深厚,本以为你能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两个老顽固,哪知竟如此费事?”边说边大摇其头,似乎在感叹。

段逸鸣这才看清,原来此人就是东海鬼马魔尊。

阴戽邪尊面色一冷,阴恻恻说道:“老鬼,你到底出不出手?若是被别人钻了空子,到时候可别怪本邪尊不信守诺言,别忘了那些个奇珍异宝。”鬼马魔尊见他怒气隐现,情知邪尊大动肝火,于是长笑一声,碧袍无风鼓涨,徐徐升起。

冰面上紫萝谷弟子和般若寺门徒神色大动,齐齐上涌。

地狱岛诸弟子横插上前,兵器闪耀,拦住众人。

此时,墨辛大师和元蚀真人摆摆手,示意两派弟子稍安勿躁。

元衡真君和般若大师都是一派之首,位列当世顶尖高手,几近散仙级人物,这两个凶名卓着的老魔头固然厉害,但想胜过两人,绝非易事。再说两人尚有凭恃,因此倒不紧张。

这边三派对峙而立,那边厢四人已展开殊死搏杀。

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联手,对付阴戽邪尊一人自是游刃有余。此刻鬼马魔尊加入战团,马上感到周身压力剧增,有些吃紧。

鬼马魔尊冷眼旁观甚久,心中对如何应付两人已有计较。当下也不客气,上来就召出龙虾剪,横空袭来,寒光森森,杀气腾腾,直奔金梵大师而来。

金梵大师双掌一挥,大喝道:“鬼马老妖,你终于忍耐不住了。”乌龙宝杖呼啸着击落。

他这乌龙宝杖是用地底千年乌龙木制作而成,杖身满是由圆珠连接组成,坚硬无比,可挡神兵利器,因此鬼马魔尊的龙虾剪虽然无坚不摧,他倒不甚在意,有意试一试对方的分量。

轰鸣声中,乌龙宝杖和龙虾剪猛烈撞击在一起。

金星乱闪,气浪怒爆,半空炸开无数绚丽的异彩,怒吼声、龙吟声此起彼伏。

鬼马魔尊和金梵大师同时大震,手臂酸麻难耐,心中皆是大惊。

鬼马魔尊“嘿嘿”笑道:“老和尚,果然有些斤两。来,再接一招!”左手法诀急捏,龙虾剪骤然变身,再次幻化为威猛的巨龙虾,螯足森森,开合不定,发出“哢嚓哢嚓”的声响。

金梵大师冷笑一声,高唱佛号,突地顿舌大喝道:“乌龙现身。”双袖“呼呼”鼓舞怒胀,手中宝杖骄飞而起,杖身扭曲,赫然化为一条漆黑的长龙,摇头摆尾,长声怒吟。举手一引,乌龙俯冲而下,朝巨龙虾扑去。

鬼马魔尊说道:“来的好!”手指急点,巨龙虾昂首飞起,螯足大张,和乌龙恶狠狠斗在一起。

另一边,元衡真君和阴戽邪尊酣斗正紧。

剑气冲天而起,弓身弹尾,似有灵性一般,卷起汹涌的狂飙疾飞怒冲。

招魂魔刀气芒裂空,寒光爆射,如一道彩弹般到处炸裂,掀起无数惊涛骇浪,汹汹翻涌。两人处身半空,杀招层出不穷,真是步步危机、处处惊险,稍不留神就会被对方伤及要害。

火浪四炸,赤焰闪耀,将夜空照射的五光十色。

旁边掠阵观战的该派弟子无不凝神屏气,紧张的仰望着场中激烈的搏杀,心脏几乎全部提到嗓子眼上。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躲在雪堆之后,细查半天,发现只有那间小木屋最为可疑。可是碍于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接近,心中暗暗焦急。

段逸鸣回头望望,天降石上漆黑一团,瞧不见一丝光亮,心中思量道:“不知左师兄和彭师姐两人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能不能应付得了犀驼婴君和樨羊玄君两个凶邪?”突然间,天降石下闪过一道细小的黑点,疾奔而近,一闪而没,消失在起伏的雪堆中。段逸鸣神色一凛,此人身法诡秘至极,快捷绝伦,又是一名顶尖高手来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握紧紫竹棍,戒心大起。

就在这时,他听到耳旁传来一声轻“咦”声,隐约听到有人低声说道:“怎么是你这个傻小子?”声音细微清晰无比,宛若就在耳边似的。

段逸鸣大惊失色,“呼”的转过身,身后却空无一人。他低声问道:“你、你是谁?”长孙傲梅奇道:“段师兄,你和谁说话?”段逸鸣满脸紧张,说道:“有人靠近。”长孙傲梅颇为惊诧,张目搜索。

那声音再度传来,说道:“傻小子,这里危险万分,再过片刻,就会发生大变。你还是速速离开为妙。”此人身分不明,但是从言语判断,倒像是友非敌。

段逸鸣目光闪烁,缓缓搜寻着可能的方位,说道:“阁下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恪于师命,不能抽身撤退。”他稍微顿了顿,问道:“阁下可否现身一见?”那人说道:“罢了、罢了。看来不说明身分你是不会相信了。死沼林中的老先生,你还记得?”

“老先生?”段逸鸣微微一怔,惊异万分,颤声问道:“你就是角——”他警觉地住口,连忙环顾左右。

长孙傲梅奇道:“段师兄,他是谁?”段逸鸣哪好意思说出角蟾老祖的名号,灵机一动,说道:“哦,他是一位隐士,以前、以前认识的。”长孙傲梅满腹狐疑,自言自语道:“隐士?”

“孺子可教也。”角蟾老祖“嘿嘿”低笑道。

就在此时,冰原极深之处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鸣叫声,急促悲怒,绕空不绝于耳。众人神色齐齐悚动,情不自禁的瞧向东北方向,那里到处耸立着高大光滑的冰川,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大家纷纷擎出兵器,缓缓靠拢。

角蟾老祖神色凛然,侧耳聆听半响,缓缓说道:“奇怪,万年冰蜃似乎有些不对劲。”段逸鸣讶道:“老先生,您是说就是那个什么万年冰蜃?”角蟾老祖答道:“不错。这些人不顾严寒来到这里,为的就是万年冰蜃。”稍微顿了顿,奇道:“咦?你们赶来这里,不也是为了那只万年冰蜃的内丹么?”段逸鸣摇摇头,说道:“我们是奉掌门之命前来拜访囚龙上人的。哪知道到了漠北荒原,没有见到囚龙上人,倒是遇到了几起怪事,目标似乎都是直指万年冰蜃的。”角蟾老祖似乎发出惊讶的声音,沉默片刻后,说道:“漠北荒原眼下处境十分危险,你们留在这里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现在数名不世出的老魔头都出现了,纷纷插手此事,十分棘手。

“这浑水不是你们想像中的那么好蹚。听老夫一句话,速速返回,不可久留。”段逸鸣胸膛一挺,坚定地说道:“掌门师伯有命,不可遇难而退。我们必须见到囚龙上人才可。现在既然他遇到困难,岂能袖手旁观?老先生好心逸鸣心领了,但是任务必须完成。”角蟾老祖面现奇色,说道:“傻小子,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眼前都是什么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够你那迂腐的掌门师伯疲于应付的,何况你们这些毛孩子?”段逸鸣想起一路上遇到的各种怪事,心知角蟾老祖所言不虚,遂默然不语。

角蟾老祖见他执意不走,说道:“真是个倔强的孩子。”顿了顿问道:“我问你,你们真的要见到囚龙上人?”段逸鸣点点头,答道:“是的。”角蟾老祖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下囚龙上人处境不妙,性命危在旦夕。”段逸鸣听得是一团雾水,莫名其妙,问道:“囚龙上人处境危险?”角蟾老祖打断他的问话,说道:“此事错综复杂,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你们得立刻赶去,也许尚可见到囚龙上人。不过你们得答应老夫一件事情。”段逸鸣说道:“只要老先生能指点我们找到囚龙上人,别说一件事,就是三件、五件,逸鸣都会照办的。”角蟾老祖说道:“既是如此,老夫就告诉你们。想找到囚龙上人,必须设法混进那间小木屋,见到他之后,帮老夫打听一个人的确切消息。”段逸鸣问道:“老先生想打听什么人?”角蟾老祖沉吟道:“此事稍后再说。”段逸鸣答应道:“逸鸣谨听老先生教诲。”角蟾老祖笑道:“嘿嘿,待会老夫找机会送你们靠近,听我吩咐行事。”段逸鸣低声告诉长孙傲梅,两人暗中做好准备。

角蟾老祖身影一晃,不见踪影。

过了一会,段逸鸣突然感到脚底微微颤动,心中大骇,以为是角蟾老祖打洞将地下坚冰破裂以致冰面震塌。定睛看去,脚下坚冰并无异样,只是颤抖源源不断的传来,竟是越来越烈。到最后,就连雪堆都上下震动,雪团簌簌跌落。

这时候,场中诸派弟子也发觉不妙,纷纷掉头看来。细心判断,声响是从天降石前面荒原之上传来的。只见夜空中,远处突然出现一团尘烟,遮天蔽日,越来越浓,雾蒙蒙一片,眨眼间已将天际遮掩殆尽,昏天暗地。

“哑奥”怪鸣声裂空而来,众人齐齐大震。随即无数沉闷的咆哮声、奔跑声,厉叫声隐隐出现。冰面震动加剧,发出“哢嚓哢嚓”的裂声,骤然出现数细长的裂痕,急剧扩张。

第九章 冰原亡命

阴戽邪尊回头一望,大喜过望,“哈哈哈哈”狂笑道:“老仙还真的守约,竟然提前到了。”元衡真君沉声问道:“邪尊,你说什么?”阴戽邪尊狡诈的笑道:“嘿嘿,此时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们得全部留下来会会这位老朋友。”招魂魔刀急舞旋飞,攻势骤然加紧。

元衡真君狐疑不决,“箜桑”仙剑舞的密不透风,不时朝南方望去。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猛然明白,这声音不就是无数巨兽奔跑时发出的么?那么来者显然就是万兽老仙及其麾下的万千蛮荒怪兽了。想起当日草原上万兽齐奔的气势,两人不寒而栗,原来这就是角蟾老祖所说的大变!

段逸鸣眼瞧场中这么多人即将落入怪兽蹄下,冷汗涔涔滑落,连掌心也湿透了。情急之下,他挺身而出,大声疾呼道:“万兽老仙的怪兽群马上就到,大家快快躲避!”万兽老仙凶名昭着,名列魔门八大凶邪之一。其出必驱动万千怪兽而来,所到之处,铁蹄践踏,万物皆毁。

众人哗然,惊骇四顾,突然发现地狱岛诸多弟子潮水般后退,不多时就奔上天降石,纷纷叫嚷道:“师父、师伯,怎么办?”此时那墨辛大师和弭孚大师再也沉不住气了,两人对视一眼,暗暗点头。墨辛大师大声说道:“掌门师兄,强敌来犯,咱们不宜硬挡,请速速决断。”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心中惊骇万分,无奈被两凶魔纠缠不放,无法脱身。两人只好大声命令道:“所有门下弟子,马上撤离此处,速上天降石。快!”两人心念想在一起,这周围雪域冰原广阔无边,难以凭藉,只有这眼前天降石可以暂时容身。

众弟子轰然应诺,转身就撤。那边厢,弭孚真人也率领着众弟子急速后退。

众弟子身影接连不断的飞起,朝着天降石急掠。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彷徨无计,不由自主地就要随着人流折返向天降石。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呼”的从冰层中跃出,斜刺里飞近,伸手抓住两人,扑倒在雪地里。

段逸鸣看得分明,来者面容尽遮,只露出一双精光暴射的亮目。

“你——”段逸鸣心中一惊,胳膊酸麻,已被来者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长孙傲梅惊问道:“什么人?”“是我,”老者说道,“天降石去不得,别去自投罗网。”段逸鸣腾的明白,说道:“是老先生,不用怕。”

“哈哈,傻小子,你总算认出了老夫。”来人一把拔开罩在脸上的长发,露出本来面目。一张圆脸,半边干枯黝黑如骷髅,半边红白圆润如婴儿脸。原本隆起的鼻子却平白消失,只留下两个黑窟窿,怪异恐怖。

长孙傲梅乍见这么个恐怖怪诞的模样,吓得张口就叫:“你是人还是妖……”角蟾老祖双目寒凌闪烁,冷冷瞧向她。长孙傲梅猛然打了个冷战,急忙后退,说不出话来。

角蟾老祖冰声说道:“再喊,老夫就把你扔出去喂给怪兽吃掉。”长孙傲梅心中大怒,气鼓鼓的瞧着他。

正说话之间,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惨呼声,凄厉至极。段逸鸣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天降石上突然涌出无数妖人,手持火弩石弓,照准靠近的诸派弟子猛烈发射。

火光闪耀,拖曳着烟尾急冲而下。随着“扑扑”的闷响,诸弟子身上纷纷中箭。

火石爆裂,剧烈的炸开,顿时间,人影横飞,冰石乱溅,无数弟子被炸上天,残肢四落,鲜血凌空溅落,如漫天雨花一般。后面的弟子收不住身,接二连三的撞上前面之人,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起。火箭源源不断的落下,惊爆声密集交织,场面血腥恐怖。

余下的弟子见势不妙,纷纷躲闪。墨辛大师和弭孚大师大声吆喝着,指挥众弟子向两侧逃逸。

可是此时又出异变,天降石两侧猛然冲出无数巨硕的猛兽,狂奔怒吼而来。号角“呜呜”狂吹,声调诡异怪诞,闻者无不心烦意乱。兽群如中魔咒,发疯般的冲进人群。兽角锋利如刃,逢人就顶,部分弟子躲闪不及,被兽角刺中,顿时肚开腹破,肠子流了一地,眼见活不成了。

残余的弟子们纷纷纵身飞起,以期躲开兽群冲击之势。

此时,天空一暗,无数巨大的怪鸟鸣叫着飞来,尖嘴大张,朝着众人猛啄。哀鸿遍野,又有不少弟子丧生在怪鸟嘴下。

怪兽群奔走如飞,速度丝毫未减,追赶着四处逃窜的弟子们。兽群、巨鸟组成天罗地网,展开地毯般的围猎,逐渐合围。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此时,坐在独角怪兽背上的彩衣大汉已然发现雪地里的三人。咧嘴狂笑声中,号角一转,顺风劲吹,一群长毛犀豹厉吼着,巨目凶光灼灼,互相拥挤着奔来。

蹄声隆隆,如响雷般滚滚而来。疾风扑面,冰雪怒舞狂掠,刮得三人衣襟狂摆猎猎。

角蟾老祖脸色大变,招手示意道:“快随我来。”说罢一手一人提起,周身真气鼓舞飞泻,滴溜溜旋转,雪雾飞卷,将三人身形隐去。

群兽咆哮着,快逾惊雷,追逐而来,雪雾急旋不停,贴地急飞,直奔那座小木屋而来。此时万兽齐奔,响声惊天动地,鼻息打喷,热气腾腾。雪雾飘飘,分不清哪是人影,哪是雪花。

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眼见门下死伤无数,心中惊怒交加,无心恋战。两人几乎同时发力逼退对手,身形一晃,跃上兽背,横飞而起,仙剑、宝杖怒斩而落,竟将皮肉极厚的长毛犀豹斩为两半儿,血肉横飞。

长毛犀豹重硕的身躯飞冲出去,一连撞倒十余只双头凹牛。众兽尚来不及起身,背后的群兽蜂拥而来,万蹄践踏,双头凹牛肚腹顿时洞穿,哀号声、厉吼声骤然大作。

坐在独角兽背上的彩衣大汉大吃一惊,急忙吹动弯角,指挥万兽躲开。

就在这个间隙中,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手下不停,纵横驰骋,两人杀红了眼,仙剑、宝杖每次出手,必能击杀几头怪兽。道袍、法衣上溅满了鲜血,他们合力之下,勉强杀出一条血路,招呼众弟子撤退。

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大声喝令道:“大家不要慌张,速速朝冰川方向撤退。”两人中气充沛,声音随风送出,竟然压过了万兽发出的声响。

众弟子到底是名门大派,平时管教有素,初时慌乱一过,逐渐稳住阵脚,此时纷纷御器飞起,一边躲避空中怪鸟袭击,一边向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身边靠来。不多时,大家合拢一处,且战且退向北面的冰川。

且说角蟾老祖带着段逸鸣、长孙傲梅两人化作一道雪雾穿越冰原,滚滚疾奔,背后一群莽重的长毛岈$兽狂追不舍,厉吼连连。

小木屋不过数十丈之遥,三人眨眼间奔近,“啪”的一声响,三人撞飞木板,冲进木屋中。

木屋中漆黑一团,凭藉着破洞射进的月光,隐约看到里面有一张木榻,上面横躺着一个人。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也不知道那人是生是死。

长孙傲梅叫嚷道:“鬼老头,快放开我。”角蟾老祖放下段逸鸣,却将长孙傲梅摔落地面。她摔了个七荤八素,晕头晕脑的爬起来,怒声说道:“鬼老头,你……”话音未绝,“哎呀”叫起来。

段逸鸣知道角蟾老祖脾气古怪,急忙拉开长孙傲梅,低声问道:“长孙师妹,你怎么了。”长孙傲梅伸出手腕,只见皮肤上赫然出现五个殷红的手指印,原来是角蟾老祖恼她说自己是妖,方才抓她时故意留下的。

段逸鸣急忙说道:“算了,若没有老先生,我、我们此刻只怕早就死在怪兽乱蹄之下了。”长孙傲梅恶狠狠的瞪了角蟾老祖背影一眼,缓缓揉着手腕,嘴里低声咕哝着。

角蟾老祖不予理睬,奔近木榻,一把扶起那人。两人这才看清,塌上之人须发尽白,皮肤粗糙,面色如土;一身麻屣鹑衣,破烂不堪,上面鲜血淋淋。

段逸鸣大奇,禁不住朝角蟾老祖看去,问道:“老先生,这人是……”角蟾老祖老眉紧皱,说道:“这就是囚龙上人。”伸手抓住老者脉腕,一探脉搏。囚龙上人身负重伤,五脏六腑皆已错位,性命危在旦夕。

囚龙上人挣扎着睁开眼睛,虚弱的问道:“你们是谁?也是来这里捕获万年冰蜃的么?可惜了、万、万年、冰蜃已经逃走了,哈哈哈哈……”笑声未落,剧烈咳嗽,喉头“咕噜”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剧喘不已。

蹄声传来,木屋瑟瑟抖动,尘土簌簌掉落。

长孙傲梅回头望去,长毛岈$兽已然奔近。在月光的照射下,怪兽面目狰狞,獠牙森森,红舌颤动,她惊叫道:“怪兽临近了。”角蟾老祖横了她一眼,嘲弄道:“怕什么?”说罢弯腰一把抄起囚龙上人负在背上。

囚龙上人一惊,挣扎道:“你、你们做什么?”角蟾老祖冷哼道:“上人,要想活命就不要动。”说罢沉声喝道:“傻小子,带着臭丫头随我来。”双臂拍动,身形暴起,破屋而出。

长孙傲梅气急,说道:“你才臭呢。”话声方落,就听木屋发出“轰隆”大响,回头望去,一只长角虎头枭一头撞破屋顶,伸进脑袋。见到两人,发出怪异的鸣叫声。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心脏“彭彭”剧烈跳动,飞身纵起,跃出木屋。

大家刚离开木屋,那长毛岈$兽群疾奔而至。巨硕沉重的身躯横冲直撞,冲进小木屋。木板冲天乱飞,“劈啪”作响,眨眼间,小木屋已四分五裂,变成一片废墟。长毛岈$兽群去势不减,咆哮着追来。

就在此时,半空中怪鸣声响起,一群彪悍的长角虎头枭横空掠近,身形急坠,利爪夹带着锐利的风声,朝着三人脊背抓来。

长角虎头枭出自西海,为世间凶鸟之一,双爪锋利无比,平时可以抓起一头成年大象,临空生裂分尸,何况三人!若是被它们抓住,不死也是重伤。众鸟乱啄之下,哪还有命在?

群兽怒吼,万鸟狂鸣,劲气回荡,弯角怒号,如海啸般从四面八方围拥上来。霎那间,无数怪兽、凶禽争先恐后的汹汹奔近,将诸人包围的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雪花乱飞,冰屑四溅。放眼望去,前后左右、头顶,数不清的黑影冲来。

角蟾老祖脸色沉稳,“哈哈”大笑,喝道:“来得好。”大袖挥舞,“咻”的锐鸣,一道赤霞如闪电般怒射而出,流离闪耀,绕空飞旋。

夜空中,只见一道赤光横空飞掠,纵横交错,掀起无数道眩目的光芒。所到之处,“扑扑”闷响不绝,距离最近的三、四头怪兽肢体中分,轰然倒地,悲鸣声响彻云霄。长角虎头枭钢羽翻飞,纷纷下栽,一头栽在冰原上,尸体不断坠落,在诸人身边围成一圈。

弯角狂鸣,兽群、怪鸟悍不退缩,兀自没命的蜂拥而上。

段逸鸣、长孙傲梅大惊失色,逼出真气护体,步步后退。两人衣裳受劲风所激,猎猎狂舞,紫竹棍和“落英”仙剑气芒吞吐,连连刺伤靠近身来的怪兽、长角虎头枭。无奈来势汹汹,两人被迫紧靠在一起。望着越聚越多的兽禽,惊惧之心大起。

角蟾老祖颜色微变,眼见无法硬挡,他随即身影一矮,疾声开喝道:“缩地成寸,破壁如切,疾!”赤霞急转如陀螺,冰花飞溅,竟然飞快的钻进冰层之中!

“哢嚓嚓”,厚厚的冰层下传来断裂的声响。冰屑雪花猛然冲出,被狂风吹舞,漫天飘扬。众人脚下赫然出现一道数尺宽的裂隙,露出一个漆黑深幽的大洞口!

“嗖”的清啸,赤霞如长龙般拔地而起,冲出黑洞,回旋骄飞,握在角蟾老祖手中,一把赤焰犀角宝刀赫然出现。红光破舞怒射,仙气腾腾,将周围照射的赤红一片,犹如火焰燃烧一般。红霞罩体,四人如同血人似的虚立在半空中。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顿时明白,原来角蟾老祖是想从冰层中打出一条通道,绕过追击。

角蟾老祖长笑一声,喝道:“老夫不陪你们玩了。”说罢一手一个,抓住段逸鸣和长孙傲梅跃下,坠入冰洞之中。

黑暗迎面扑来,寒意凛冽,两人在角蟾老祖的带动下,冲向深不可测的冰层深处,几乎是擦着尖锐的冰棱飞行。肌肤刺寒,似乎划破无数裂口。

依稀中,就听见长孙傲梅发出几声痛楚的呼叫声,逐渐低小,渐不可闻。

冰缝隆隆作响,眨眼间又重新闭合在一起。

“嗖嗖嗖”几声衣襟掠动声,几名彩衣大汉脚踩着兽背飞跃而近,望着眼前合拢的冰缝,又惊又惧,犹豫不前。

一只巨硕的逆龙鸟低空飞来,上面帐幕飘飞,万兽老仙已然临近。他喝问道:“什么人敢斩杀我的奇兽?”为首的彩衣大汉答道:“禀报师父,来人身分不明,已经遁入冰下逃窜。”万兽老仙居高临下,一眼瞧出冰下一道黑线急速穿行,心中明白。他阴恻恻说道:“想逃?没那么容易。嘿嘿。”随即挥手道:“驱兽追赶,沿着黑线将冰层践踏严实。哼,你既然自投罗网,就别怪老仙心狠手辣。”

“是,师父!”众人轰然应诺。

万兽老仙飞身而下,双袖飘舞,手掌间出现一个浑圆的碧绿光球,滚滚旋转。

他虚空飞行,厉喝不断,手中光球呼啸而下,“轰隆”巨震,将冰层炸裂开来。冰块飞溅,出现一个个深坑。他紧追不舍,光球响声不绝。

霎那间,人影翻飞,号角狂吹,一时之间群兽齐齐昂首怒吼,旋即拔足疾奔而来。重击之下,冰层接二连三的塌陷,兽群不断来回脚踏乱踩,竟在冰原上踏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来。

冰层下,角蟾老祖手持赤焰犀角宝刀疾飞,一路破冰前进。赤焰飞舞交错,裂缝如长蛇般蔓延开来,伸向漆黑的远处。

突然间,头顶黑影幢幢,惊雷般骤然一声句响,随即周围剧烈震动,冰屑飘落,“哢嚓嚓”细微的裂声不断传开,冰层中出现无数裂痕。

“扑通”一大块寒冰坠落,角蟾老祖挥剑击去,冰块怒爆四裂,尽成碎屑,簌簌散开。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冰块坠落,越来越多。

剑气飞舞,刀浪纵横。三人各自挥舞兵器,逐一将落冰击飞。

隆隆巨震,诸人前后左右尽是塌陷的冰块,密密麻麻的堵死了去路。群兽重压之下,玄冰不堪其重,发出“吱吱呀呀”的轻响,缓缓下陷。

角蟾老祖大骇,狂喝一声,真气滔滔不绝的涌出,运起十分精神撑住冰层。两小看出不妙,也是一般鼓起真气抵抗头顶冰层下沉之势。诸人脚下“嚓嚓”作响,双脚深陷入玄冰之中。

刺骨的冰寒之气透体而入,大家的手脚似乎都冻僵了。

“不好。”角蟾老祖马上明白,万兽老仙竟是想将冰层踏实,把自己困死在冰下。这里是漠北亘古以来就存在的冰原,千万年不化,玄冰奇寒无比,坚硬无比,如若金汤,大家若是无法脱困,势必会被活活冻死,即使冻不死,也会被压死其下。

第十章 北幂之海

角蟾老祖大声怒吼道:“无耻狡诈的老怪,真有你的。哼,等老夫脱困而出,看我怎么收拾你。”长孙傲梅樱唇一撇,冷笑道:“少放空话。眼下生死未卜,吹嘘什么!”角蟾老祖大怒,森森说道:“丫头,你敢嘲弄老夫?”赤焰犀角宝刀狂舞,碎冰飞溅,弥漫出淡淡的雾气。

段逸鸣见势不妙,急忙闪身站在两人中间,说道:“眼下形势危急,大家还是想想办法出去才对。”角蟾老祖冷冷瞧了长孙傲梅一眼,说道:“还是傻小子说的有理。哼!老夫岂能和你这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角蟾老祖皱眉望着周围凝固成钢铁一般的冰层,暗自焦急不已。

段逸鸣环视一圈,嘴里自言自语道:“前面、后面、左面、右面、上面、下面,都是绝路——”突然,他脑海之中闪过一道灵光,惊喜道:“对了,咱们脚下就是出路。”

“什么?”这下子角蟾老祖和长孙傲梅都迷惑不解。

长孙傲梅问道:“段师兄,脚下也是万年不化的玄冰,越钻越深,怎么脱困呢?”段逸鸣冷静的分析道:“我听说,漠北荒原极北处是一望无际的冰原,其下就是传说中的北幂之海,如果我所料不差,在玄冰底下就是汪洋大海。我们破冰而下,只要进入北幂之海,再找到冰层薄弱之处,不就可以脱困了么?”这个想法匪夷所思,大胆之极,简直就是怪诞荒唐,令两人听得目瞪口呆。不过细细想来,除却此法再无良策。

角蟾老祖圆睁怪目,上下打量段逸鸣几遍,问道:“傻小子,你真的那么有把握?”段逸鸣镇定如常,缓缓说道:“老先生,这个办法虽然荒诞不经,但是可以冒险一试。总比待在这里活活等死强吧?!”长孙傲梅美目一亮,斜视着角蟾老祖说道:“有人怕死,可以躲在这里。也许过个几十年、几百年会有人前来解救呢。”角蟾老祖气的“哇哇”大叫,无处发泄,于是大声吼道:“他奶奶的,也罢。老夫这条老命就交给傻小子了。”说罢嘴念灵诀,宝刀掠舞疾斩而下,冰花飞射,出现一个大洞。

角蟾老祖喝道:“傻小子,快带着臭丫头先走。”头顶重压越烈,他面孔上青筋毕露,青气一闪而过。

段逸鸣应了声,飞身跃下,长孙傲梅紧随其后。段逸鸣运转真气,凝神贯注,滔滔不绝的注入紫竹棍中。紫竹棍光华怒爆,气芒激射,玄冰一触即裂,轰然洞开。

角蟾老祖“嘿”的开声吐气,猛的向上一撑,借反震力落入冰洞,滚滚飞去。

玄冰只停顿了片刻,一阵撕裂的声响过后,玄冰猛然塌陷。无数巨大的冰块砸落下来,很快将冰洞封堵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缝隙。

冰原上,万兽老仙飞行数圈,见冰面塌陷数丈,凭空出现一个深坑,心中得意万分。

他呼啸一声,召来逆龙鸟,站在鸟背上,顾盼自雄。举手一挥,群兽停止,万鸟翱翔,天地间变得十分安静。

这时,远处数道人影御风而来,逐渐临近。正是阴戽邪尊、鬼马魔尊等人。

逆龙鸟拍翅迎上前,万兽老仙“哈哈”大笑道:“邪尊、魔尊,老仙不才,替你们除去了暗中偷袭之人。”阴戽邪尊暗暗心惊,叫苦不迭。小木屋中躲着囚龙上人,这里惟有他才知道万年冰蜃的下落。如今随同神秘偷袭者,一起被万兽老仙埋入万年玄冰之中,肯定是必死无疑,那万年冰蜃的行踪也难以搜寻,免不得再费一番精力去找。

不过这话说不出口,毕竟万兽老仙是出手帮助自己,若是被人救去,抢先一步找到万年冰蜃,那可就麻烦了。

鬼马魔尊察言观色,已知阴戽邪尊心中所想,也不说破,心中暗恼道:“你竟然不相信本尊,又请了别人来助阵,哼。”他老奸巨猾,面上不露一丝异样,大笑道:“老仙,多年不见,你可真的是越发精神了。鹤发童颜,返璞归真了。”万兽老仙纵声大笑,说道:“老鬼,你也不赖,在东海鬼马岛山隐居了这么多年,修炼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拉下。呵呵。”两人心中各怀鬼胎,言不由衷,尽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阴戽邪尊眉头一皱,说道:“老仙、邪尊,万年冰蜃业已逃窜进入冰川之中,咱们得赶紧去找。迟了会被元衡老儿、金梵秃驴那帮人得手的。”原来两人都是阴戽邪尊力邀而来的帮手,他献上重金珍宝,令两人答应前来漠北助其抢夺万年冰蜃的内丹。鬼马魔尊一路上拦截闻讯北上的诸多门派,帮助阴戽邪尊扫除不少对手。

万兽老仙笑道:“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算不得什么,邪尊没有看见他们在老夫这些禽兽的围追堵截之下,一个个吓得哭爹喊娘,逃之夭夭?放心,只要有老夫在,保你得到万年冰蜃的内丹就是。”鬼马魔尊见他口气如此托大,心中不乐,“嘿嘿”阴笑几声,装作未在意。

就在这时,远处危耸的冰川上传来怪异的嘶鸣声,响彻天宇,久久不散。

阴戽邪尊脸色一变,惊呼道:“不好,万年冰蜃发怒了。一定是有人找到了它。”他略微一顿,急道:“两位,事情紧急,大家快走。”万兽老仙笑道:“别急,跑不了的。来、来、来,两位乘坐老夫这异种逆龙鸟前去,片刻即到。”阴戽邪尊和鬼马魔尊也不客气,各自飞上一只逆龙鸟,掉头飞去。

弯角号声骤响,群兽再次奔跑向北,逐渐远逝。

玄冰之下,一座冰洞急速笔直延伸向下。

角蟾老祖灵诀暗捏,赤焰犀角宝刀幻化出一条丈余长的刀气,气浪飞舞,赤光爆放,银河星雨似的冲泻狂涌。刀气滚滚,隐隐夹带着惊雷之音,纵横交错,汹汹怒射,“嗖嗖嗖”的穿入玄冰之中,银光闪耀,冰花乱溅如雾。

旁边段逸鸣和长孙傲梅一左一右,紫竹棍、“落英”仙剑气芒吞吐,所向披靡,冰屑飞舞,滚滚翻涌。

冰洞不断开裂,长蛇般向极深处延伸。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紧随其后,握紧兵器,驱动着风一般急冲下落。风声呼呼,双耳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

不一会儿,三人已经深入冰下百丈之深,眼前依旧是透明的玄冰,似乎无穷无尽,大家心中都是大骇,根本没有想到这冰原下的玄冰竟有如此之厚!不过事到如今,已无回头之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探。

突然间,角蟾老祖耳中听到一丝异样的声音,似乎是某种摇荡的声响。他心中一动,凝神聆听,果然听到身下竟然传来水波荡漾的轻响,不由大喜。

他“哈哈”大笑,说道:“傻小子,还真有你的。”手下一紧,宝刀加速旋转,玄冰寸寸破裂,角蟾老祖身形一晃,“嗖”的沉下去。

段逸鸣莫名其妙,紧追而下。

就在这时,长孙傲梅突然看到玄冰深处裂开一道狭长的裂缝,裂缝中光波摇曳,闪闪发光。她定睛一看,心花怒放,叫喊道:“段师兄,下面有水!”角蟾老祖一马当先,聚集全身真气,赤焰犀角宝刀怒斩猛劈。

“轰”的大响,裂缝猛烈炸开,出现一个大洞口,水声轰鸣,急冲而上,水压极大,压得海水如箭般激射向上。

角蟾老祖真气怒鼓,护住周身,头下脚上状如飞梭,冲入海水之中,只顿了一顿,便没入海底。

段逸鸣猝不及防,被海水淋了个劈头盖脸,差点背过气去,急忙催动真气运转,紫竹棍横插入玄冰之中,被水流冲刷的笔直,差点拿捏不住,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未几,水势减弱,段逸鸣抽出紫竹棍,滑入海水之中,游向深处。

长孙傲梅顺势而下,游出冰洞。回头望去,来路已被海水封堵,顷刻间又凝固成冰。心中暗惊,庆幸不已。

角蟾老祖远远招手,示意两小跟上来。

段逸鸣方游出数尺,就听见长孙傲梅传声娇嗔道:“段师兄,等等我嘛!”他心神一震,急忙停身等她靠近。

长孙傲梅手脚并用,急速游来。在海水的浸泡之下,罗衣尽湿,紧贴在娇躯上,游动之际,罗带飘摇,宛若仙子临凡。

段逸鸣只见眼前曲线玲珑,凹凸起伏,长孙傲梅全身曼妙动人之处尽收眼底,风光旖旎绝伦;娇颜似喜似怪,妙目晶莹清澈,笑意盈盈,当真是艳丽无匹,绝代风华,直看的他两眼发直,口干舌燥。

小金摆动尾巴,好奇的来回看着两人。

长孙傲梅如美人鱼一般游近,笑道:“段师兄,咱们快游。”段逸鸣脸色通红,生怕她瞧出自己所想,支支吾吾的应了声,转身比肩同游。

长孙傲梅一边游,一边不时飞快地扫掠段逸鸣几眼,芳心喜悦万分。

在她心底,隐约泛起一种奇异而又微妙的感觉,就像眼前这摇曳的水波般轻轻荡漾,层层扩散,似乎带有一丝颤栗,又有一丝淡淡的甜蜜,说不清、道不明,在她的体内穿行奔涌,好像花草的种子悄悄萌芽,一点一点地生长,向上突破。

经过这次危机,长孙傲梅突然对身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产生一种依赖心情。段逸鸣的宽肩、蜂腰、挺拔的身姿、俊朗不凡的星目浓眉,此刻看来似乎是那么的吸引人。

远处传来角蟾老祖的声音:“傻小子、臭丫头,你们快点游,前面有光线透入。”长孙傲梅猛然惊醒,她被自己的想法骇了一大跳,芳心惴惴,如小鹿似的“彭彭”剧跳,脸色绯红一片,颊腮滚烫。偷偷瞧了身边的段逸鸣一眼,幸好他毫无察觉,这才暗舒一口气,劈波斩浪向前奋力游去。

远处光亮隐现,忽明忽暗,闪耀着梦幻般的绮丽色彩,照射的海底犹如仙境一般,说不出的神秘莫测。

两人一路游来,四下张望,将海底情形尽收眼底。

这百余丈厚的万年玄冰之底,海水清澈透明,纯洁无瑕,并不似玄冰那般彻骨奇寒,反而隐隐有一丝暖意。两人游来,不觉寒冷。

海底砂石累累,棱角分明,清晰可辨,想来亘古以来极少冲刷,以致砂石还保留着本来模样。砂石之间,长出无数海草,琳琅满目,种类繁多,海草长短不一,最长的竟达十五、六丈。海草飘摇,随着水波摇荡,碧绿脆嫩。

就在海草间,游弋着千万只各类水族。有斗大的墨绿乌贼、有透明闪亮的大水母、有千奇百怪的贝壳,色彩斑斓;有巨大深青、横行直爬的大螃蟹;有鲜艳夺目长达数尺的大龙虾,它们挥动着螯夹,警惕的监视着从身边经过的大螃蟹。

另外还有海胆、海葵、海星等等,不一而足。各种鱼类畅快的游弋期间,无忧无虑。见到两人经过,众水族轰然四散,纷纷转入水草间、砂石底躲起来;等到两人游远,又缓缓钻出。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第一次见到如此玄妙美丽的海底世界,不禁惊愕狂喜,张大了嘴。两人贪婪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浑忘了身处何处,最后还是角蟾老祖的呼喊声将两人从梦境中拉回:“傻小子、臭丫头,这里有薄冰,咱们可以劈开出去了。”两人闻言精神大振,加速上游,很快来到角蟾老祖身边。

仰头望去,果然头顶一块半圆形的冰块透射出明亮的光线,较之周围其他地方清晰了许多。

角蟾老祖凝聚真气,顿舌开喝:“开!”赤焰犀角宝刀上爆射出千万道赤芒,刀气漫卷,旋转如风车。力道汇聚,如山洪暴发,滚滚上冲。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相视一眼,几乎在同时祭出紫竹棍和“落英”仙剑。真气怒卷飞冲,紫华、银光疾吐,向上激推。

“嗤嗤”剑气、刀芒激射,充盈鼓舞,怒爆迸裂开来,如密雨似的冲进冰块,顿时水波荡漾,暗流汹汹奔涌。

玄冰“哢嚓哢嚓”巨响,顿时破裂为无数小块。冲力不减,携带着碎冰冲天飞起,水中光线大炽,赫然出现一条通道。

角蟾老祖双臂疾摆,身躯“唰”的上冲,水浪如爆,跃出水面数十丈之高。三人顺势飞出,踏浪而舞。小金兴奋异常,张大鼻翼狂嗅,突然间“啊切”打了一连串响鼻。众人忍俊不禁,纵声大笑。

极目远眺,东方旭日初升,霞光红艳似火。

周围浮冰无数,再往远去,浮冰渐少,水波荡漾,赫然就是北幂之海了。海阔天空,蔚蓝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

诸人深深吐气,再深深吸气,把肺中残存的闷气尽数排尽,新鲜清冽的空气吸入肺中,清新异常。

角蟾老祖心潮澎湃,禁不住张口长啸。啸声久久不绝,回荡在冰原之上。

经过一夜的忍耐,终于重见曙光,段逸鸣和长孙傲梅大喜过望,双手忘情的紧握在一起。

水波溅落,波澜平息。

诸人飞落冰面,长孙傲梅羞红着脸,缓缓抽出手掌,她低首垂眉,肌肤胜雪,发髻尽散,青丝上缕缕水珠垂落,清新脱俗,宛若出水芙蓉一般动人心魄。见段逸鸣呆呆的看着自己,猛然发觉衣裳尽湿,黏在身上,全身曲线一览无遗,心中大羞。

她突然一跺脚,清斥道:“你别看。”娇躯一扭,闪入一块巨冰之后。

段逸鸣急忙转过头,见角蟾老祖瞧着自己,神色古怪,尽量装做若无其事似的。

角蟾老祖淡淡说道:“傻小子,臭丫头长大了。”“什么?”段逸鸣没有听明白话中意思。

角蟾老祖看看他,摇摇头,不再言语。他解下囚龙上人,盘坐冰面上,一掌抵在他背心处,将真气渡入经脉之中。

囚龙上人经过海水浸泡,浑身湿透,牙关“咯咯”发抖,寒冷异常。随着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经脉瘀阻之处逐一被打通,各处残存的真气逐渐汇聚,缓缓流转,所到之处,痛楚全消。

不多时,囚龙上人周身冒起丝丝白气,蒸腾翻滚,嫋嫋而逝。

小金抖抖体毛,水花乱溅,随之惬意的蜷缩在段逸鸣怀中,呼呼大睡起来。

第十一章 囚龙上人

过了好一会,长孙傲梅从巨冰后走出,衣裳业已烤干。伊人妩媚纯真、淡雅如画,段逸鸣瞧了她一眼,心头“突突”剧跳,急忙转过头,不敢再看。

长孙傲梅走到段逸鸣身边,一双秋水明眸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调皮的问道:“为什么不敢看我,我是妖怪么?”

“不是、不是。”段逸鸣急忙申辩道,双手揉搓,颇有些紧张。

长孙傲梅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得“噗嗤”轻笑。秋波流转,低声说道:“我不怪你就是了。”段逸鸣挠挠头,“嘿嘿”的笑了,心情大舒。两人不再言语,静静地等候着角蟾老祖给囚龙上人疗伤。

终于,角蟾老祖收回手掌,闭目调息一番,睁开眼睛。

段逸鸣问道:“老先生,囚龙上人他怎么样,痊愈了没?”角蟾老祖微微摇头,说道:“他被人击伤内腑,脏器错位。老夫暂时输送真气固其原本,使脏腑归位,理通阻塞的经脉,只能控制伤势不加重,若想痊愈,尚需下一番气力。眼前北海冰原群敌环伺,危机四伏,十分不方便。”段逸鸣听他说囚龙上人已无大碍,略略放心。

囚龙上人发出一声低哼声,慢慢醒来。见到三人,低声问道:“这是哪?”段逸鸣笑道:“上人,这里是北海之滨。我们就在浮冰上。”

“哦。”囚龙上人咕哝一声,暗中一试,伤势大有起色,心中一动,问道:“是你们替我疗伤?”段逸鸣指着角蟾老祖说道:“是这位前辈给你疗的伤。”囚龙上人看过去,面前这人乱发蒙面,看不清脸孔。他讶道:“多谢尊驾施手搭救。阁下是哪位高人?尚请一见。”角蟾老祖淡淡说道:“老夫隐世已久,姓名早已忘却,不说也罢,再说给你疗伤也是无心之举。其实若说感谢,上人不如好好谢谢傻小子。若不是他突发奇想,不但上人性命难保,就连老夫,嘿嘿,此刻只怕也已经冻僵在万年玄冰之中了。”囚龙上人大奇,上下打量着段逸鸣。见他不过十五、六岁,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俊朗不凡,可是就凭他能救出这么多人?他睁大双目,难以相信。

段逸鸣有些窘迫,呐呐说道:“老先生说笑了。逸鸣不过是胡乱猜测,凑巧碰对而已。说到底,还是老先生救出大家。”角蟾老祖声音冷峻,声色皆厉的说道:“傻小子,说你就是你,推辞什么?”段逸鸣大凛,打了个寒颤,将话语咽回肚中。

囚龙上人瞧着两人,心中奇怪,两人看上去似敌似友,关系难以断明。

长孙傲梅七巧玲珑,看出场面尴尬,一拉段逸鸣,上前数步,盈盈下拜道:“庐山仙瑶门弟子段逸鸣、长孙傲梅奉掌门师伯之命,前来漠北拜访囚龙上人前辈。”段逸鸣突然想起左言交给自己的信笺,急忙取出来,呈给囚龙上人。所幸信笺是用油纸包住,并未浸湿。

囚龙上人打开油纸包,取出信笺详看。

看毕之后,微微颔首说道:“不错,看来你们的确是叶木大师门下弟子。”顿了顿又说道:“老夫传信仙瑶门,本是因为一件事。老夫极喜医术,时常云游天下,遍寻灵草药果。大约九十多年前,来到这漠北冰川极深之处,偶然发现一株七灵寒晶草。就在灵草旁边,发现了两只受伤的蛮荒万年冰蜃。

“我一时兴起,采下七灵寒晶草,并将万年冰蜃收服。事后才知道,万年冰蜃只有靠服用七灵寒晶草上所结的三粒灵果方可内丹大成,幻化飞升。

“若是有人于此时吞服万年冰蜃内丹,当可突破生死界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达到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仙人境界。

“这七灵寒晶草乃天地之间十分罕见的奇珍异宝,只能生存在寒冰之中,无根无凭。它五百年长一寸,五千年成形,此后开花结果,一次七粒,只是灵果一旦成熟,若不及时吞服,它便会化成虚气消散。

“若是修真者服用一粒,凭空增加三百年修为,若是七粒齐服,可以修炼成仙,所以是十分珍贵。哎,老夫蛰伏漠北冰原近百年,为的就是等七灵寒晶草结果后服用,以期修炼成仙,逍遥天地呀。

“可是自从收服了万年冰蜃之后,日久生情,不愿因一己贪念害得它无法医治伤势。老夫左右权衡,日思暮想,终于想通了。

“既然七灵寒晶草为天地灵宝,岂能一人独吞?眼见七灵寒晶果即将成熟,这才发信告知几位当年老友,一起来漠北荒原分享多余的一枚七灵寒晶果,顺便也让万年冰蜃服下其余六枚,也好伤愈幻化。”说到这里,囚龙上人眼神突然黯淡下来,说道:“岂知天有不测风云、人心不古。密信方送出,老夫收养万年冰蜃一事不知怎的,竟然不胫而走。

“几名大魔头前来向老夫强索万年冰蜃,欲服用它幻化成形的内丹,以期修为突飞猛进,跨越人仙极限。魔人有此念倒也罢了,可是另一件事却让老夫震惊无比,心灰意懒。”

“发生了什么事?”段逸鸣和长孙傲梅齐声问道。

囚龙上人瞧了乱发遮脸的角蟾老祖一眼,缓缓说道:“就是老夫所请的几名老友中,竟然有人贪念炽烈。

“此人偕同门下弟子,提前赶到冰原。他假意和老夫攀谈,套问万年冰蜃以及七灵寒晶草的收藏地点。老夫觉得奇怪,便起戒心,说是必须老友一起赶到,方才前去看望灵果以及万年冰蜃。

“此人见诱骗不成,竟丧心病狂的偷袭老夫,出手击伤老夫,胁迫道出地点,老夫宁死不从。这人便劫持老夫随身侍童,逼问宝物下落。

“就在此时,紫萝谷、般若寺诸人以及众魔头先后赶到,气氛骤然紧张。而此人心计深沉,竟放出消息说是老夫就在小木屋中,诱使众人大打出手,他却暗中离开。”事情原委由囚龙上人嘴里说出,诸人无不惊悚动容。

长孙傲梅想了想,问道:“上人,说了半天,您还没有告诉我们谁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坏蛋?”囚龙上人默默地看了三人一眼,面露痛惜之色,噤声不语。

角蟾老祖知道他是在怀疑自己的身分,心中大怒,冷哼一声。

段逸鸣脑海之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人。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上人所说那名老友,莫非是峨嵋天剑派的掌门紫玄真人么?”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囚龙上人浑身一震,恨声说道:“不错,就是他!枉老夫和他有一段老交情,还请他前来漠北荒原一同分享灵果。嘿嘿,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救蛇反被噬,真是瞎了眼了。他、他狼子野心,简直和邪魔歪道相差无几!”角蟾老祖在一旁“嘿嘿”冷笑道:“人面兽心,世间有多少这般狡诈之辈?道貌岸然的正派修真者,真的都是心藏天地、浩气坦荡么?旁门左道就一定是阴险毒辣、毫无人性?嘿嘿,上人,你也活了几百年了,难道这个道理还没有看透吗?”诸人瞠目结舌,怔怔的瞧着角蟾老祖,说不出话来。大家都出身正派,所受教诲都是正魔对立,好便是好,坏便是坏,绝无倒换可能,此念根深蒂固,深深植在脑海之中。

此刻突听角蟾老祖说出此番怪论,联想到紫玄真人在庐山、华山六派峰会上的种种行径,心中黯然,竟是无力反驳。

长孙傲梅眼珠一转,说道:“紫玄真人既是主使之人,那紫萝谷和般若寺岂不是帮凶?”囚龙上人皱眉说道:“这老夫倒不敢确定。紫萝谷和般若寺两派随后而来,力阻阴戽邪尊以及鬼马魔君侵犯,应该不是邪恶之辈。”角蟾老祖冷笑道:“天剑派和两派狼狈为奸、同进同退,瞎子也看得出来。”囚龙上人大恼,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怒意,若非角蟾老祖援救在前,他心存谢意,就凭这一句话,囚龙上人也会反唇相讥的。

他胸口起伏,强行压制下悸动的情绪,缓缓说道:“阁下慧眼明心,自非囚龙所能赶及。不过紫萝谷以及般若寺等两派尊为正派之首,绝对不会出此阴毒之策的。可能是被紫玄真人欺骗罢了。”段逸鸣听得几人辩论,心中纷杂无比。角蟾老祖所说之话虽然难听了些,但是照先前诸事来看,三派俨然一体;而紫玄真人隐隐然就是三派主事之人。他问道:“上人,晚辈想问一句。您老所请之人包括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吗?”囚龙上人说道:“那倒没有。六派之中老夫只请了叶木大师和紫玄真人,另外还有一位老友。仅此三人而已。”长孙傲梅美目闪动,说道:“既然没有邀请两派,他们怎么会不请自到呢?而且又恰好与邪魔一同赶到,这里面似乎有些玄机。”角蟾老祖斜眼说道:“哼,紫萝谷和般若寺不过是天剑派用来阻挡外人插手的两枚棋子而已。若非两派联手阻挡,邪尊和鬼马魔君还不早就抓住上人,逼问出万年冰蜃的下落。嘿嘿,如此一来,紫玄真人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落空了么?”段逸鸣插口说道:“我们一路赶来,并未发现天剑派弟子。莫非他们已经早早进入了冰川之中么?”

“这个……”囚龙上人正要说话,心中突然一动,马上想到一件事,脸色大变,说道:“糟糕!此刻只怕紫玄真人已经找到万年冰蜃的下落了。万年冰蜃身体不便,难以行动。快,咱们去救它。”这下子大家都同时想到一件事,天剑派既然和紫萝谷、般若寺结为同盟,为何在冰原上唯独不见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剑派诸弟子早已在紫玄真人的安排下,进入冰川围追万年冰蜃去了。

角蟾老祖冷眼旁观,说道:“囚龙上人,这下子你也醒悟过来了?”段逸鸣急道:“老先生,事情紧急。咱们不如帮助上人救回万年冰蜃。”

“要去你们去,老夫可没有那闲工夫。”角蟾老祖冷淡的说道,“上人,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穿着一身碧绿色的道袍,上面绣着一个血红的残月图形的老者?”囚龙上人想了想,说道:“这倒没有。”角蟾老祖脸上显现出失望的神色,木然不语,半晌后才喃喃自语说道:“奇怪,万年冰蜃内丹即将大成,这等天材地宝出现,他怎么会不来呢?”囚龙上人一惊,冷笑说道:“又有什么人想抢夺万年冰蜃的内丹?”角蟾老祖怪眼一翻,怪笑道:“嘿嘿,怎么,上人舍不得?反正这次万年冰蜃的内丹保不住了,终究是他人囊中之物,你岂能拦得住?”囚龙上人气道:“你、你……”肝火上窜,牵动伤口迸裂,痛楚难当,脸色苍白,差点晕过去,身躯摇摇欲坠。

角蟾老祖“嘿”声不语,抄手背立。

段逸鸣急忙扶住囚龙上人,苦笑道:“老先生,上人内伤未愈,实在不宜动气。”角蟾老祖瞟了他一眼,冷冰冰说道:“老顽固好坏不分,该有罪受。”

“老先生——”段逸鸣站在两人中间,说不上话。

囚龙上人气的老脸煞白,无力的说道:“咱们快走,去找万年冰蜃。”段逸鸣看看角蟾老祖,说道:“老先生,那咱们这就走,说不定可以遇见您老所找之人呢。”眼下漠北冰原上群魔汇聚,妖气炎炎,自己一方势单力薄,若是有角蟾老祖随行,终究是安全多了。

角蟾老祖如何不知道他这点小聪明,神色微动,说道:“傻小子,你倒还不傻。”段逸鸣察言观色,知道角蟾老祖已经默允,心中大喜。

长孙傲梅早已等不及了,说道:“段师兄,咱们马上出发。”“落英”仙剑出鞘,浮空而起。

段逸鸣不敢怠慢,急忙背起囚龙上人,驱动紫竹棍追赶。角蟾老祖不疾不慢。随后飞来。三道光影一前一后,迅疾无比的划过冰原,在囚龙上人的指引下,飞入群峰对峙的冰川之中。

冰峰林立,直插云霄,峰顶云雾弥漫,有些看不清楚。这里都是千万年不化的玄冰峻峰,陡峭笔直,几无道路可攀。冰峰之间则是幽深的绝谷,寒气飘浮,地势险恶。

怪叫声再次传来,悲怒交加,声音却有些不续。

长孙傲梅真气灌注,“落英”仙剑发出“咻”的锐响,斜飞向上,很快绕过冰峰远去。段逸鸣带着囚龙上人的速度慢了许多,追之不迭。

囚龙上人焦急的说道:“快,万年冰蜃有危险。”段逸鸣苦笑道:“上人,这个、咳咳。晚辈学艺不精,大约只能这么快了。”囚龙上人目瞪口呆,双眼上下扫射着他,眼神古怪之极,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似的。段逸鸣浑身如被针扎,转过脸,勉力驱动紫竹棍飞行。

绕过一座冰川,前面飞来两人,驱剑而行。

长孙傲梅眼尖,马上认出两人就是左言和彭衣茱,急忙大叫道:“左师兄、彭师姐,我们在这里!”左言和彭衣茱乍听之下,扭头看来,见是段逸鸣和长孙傲梅,大喜过望,转身飞近。四人汇聚一处,大喜过望。

原来两人缠住樨羊玄君和犀驼婴君,游斗数百会合后,逐渐不支。两人且战且退,一直落下天降石。恰好此时万兽老仙驱赶群兽来到,于是趁着混乱之际,两人甩开追敌,撤离冰原,来到冰川之上。

他们寻找段逸鸣和长孙傲梅两人,一路驱剑而来,恰于此地相逢。

彭衣茱喜道:“可算找到你们了。师妹,你们还好吧?”长孙傲梅调皮的笑道:“师姐,老天爷保佑我们,怎么会有事呢?噢,对了,我们找到囚龙上人了。呶,你们看,这就是囚龙上人。”边说边带两人过来和囚龙上人见礼。

左言和彭衣茱迎上前去,施礼拜见囚龙上人。

左言见到后面一个披头散发的怪人若即若离,低声问道:“段师弟,那人是谁?”段逸鸣说道:“这个、那个。”半天说不清楚。

长孙傲梅一扁嘴,说道:“哼,一个怪老头,面目可憎。”“什么?”左言和彭衣茱莫名所以,目光一起投在段逸鸣身上。

段逸鸣呐呐说道:“他就是、就是隐居在落雁峰后山死沼林中的那位老先生。”“角蟾老祖!”两人同声惊呼,戒心大起。

段逸鸣急忙说道:“你们不要误会,老先生他并没有恶意,还帮助我和长孙师妹以及囚龙上人脱困。”彭衣着心中惊异,看向长孙傲梅,低声问道:“师妹,此事属实?”长孙傲梅瞥了角蟾老祖一眼,琼鼻中发出一声冷哼,算是回答。

左言瞧瞧两人,心念电转。眼下冰原形势错综复杂,邪魔迭现,危机四伏,实在不宜再树强敌,想了想,他淡淡说道:“大家小心为上。”大家在囚龙上人的指引下,一起赶去寻找万年冰蜃。

仙剑穿梭疾飞,绕过十来座巨大的冰峰,眼前出现一道巨大的裂谷,狭长深邃。就在裂谷上空,两个人正厮杀在一起,谷边聚集着一堆人,正虎视眈眈的对峙着,气氛压抑得紧。

囚龙上人向下一指,说道:“就在那里。”紫竹棍一沉,盘旋而下。

第十二章 冰川大战

就在两人即将落地之时,旁边突然响起一声阴森森的喝声:“哪里来的野小子,给我下来。”随之狂风大作,一道狂飙猛然袭来。

段逸鸣全力驱动紫竹棍降落,没有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个程咬金,一时手忙脚乱,匆匆忙忙劈出一掌,“劈啪”的大响,紫竹棍失去控制,轰然坠地,段逸鸣和囚龙上人摔倒在地,跌个七荤八素。

“上人,段师弟。”随着两声呼喊,左言和彭衣茱跃下,急忙奔近。

左言急忙上前扶起囚龙上人,关切地问道:“上人,段师弟,你们没事吧?”囚龙上人摔得龇牙咧嘴,灰头灰脸的爬起来。

段逸鸣站起身,不好意思地说道:“还好、还好。”张目望去,看见偷袭自己之人一身西藏土着打扮,暗道:“此人装束极似之前拦路的樨羊玄君和犀驼婴君,应该是一伙的了。不知道是牡牛元君还是榫马上君?”小金怒吼一声,纵身跃起,扑向偷袭之人。

与此同时,长孙傲梅心中大怒,娇斥一声:“鼠辈,竟敢偷袭!”仙剑怒舞,劈向暗中偷袭之人。

那人阴笑声中,衣裳卷飞,闪开剑气。哪知小金机灵得很,半空中突然转弯,贴近那人身侧,挥爪就撕。

“刺啦”那人肋下撕裂,飘落一缕布条。他心神狂震,挥掌急拍,大力袭来,小金识得厉害,一击得手,转身逃之夭夭。那人气哼哼的看着小金,气得咬牙切齿,纵身扑上,掌风裂空而来。

就听的一声冷哼,一股阴柔的劲道斜刺里悄无声息的临近,迅急无比。那人阴阴一笑,随手反拍,嘴里说道:“雕虫小技,也敢现……”话音未落,就听得“扑”的大震,那人被狂澜击中,倒飞出去。

“啪”一声那人摔落在地,张口吐出几枚牙齿,胸前衣衫破飞,露出肥壮的肌腱,雪白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一个青紫色的手掌印!

他又惊又骇,对方一招之下竟将自己的牡牛神功破去,修为高的出奇。他强忍着痛楚,张目看去,只见下手之人是一个披头散发的怪人,忙问道:“你、你是什么人?”角蟾老祖“嘿嘿”冷笑,一言不发。那人被他气势所慑,踌躇不前,双目凶光乱闪,旁边有人奔出,将他接下。这人正是藏南婆丹寺般迦法王座下二弟子牡牛元君。

牡牛元君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其中还有几块瘀青状物。他惨然一笑,情知自己已负内伤,指着角蟾老祖说道:“好、好,你竟敢横插藏南婆丹寺般迦法王的事情。你等着——”旁边之人看出不妙,恶狠狠的瞪了角蟾老祖一眼,匆匆退后。

左言巡视一圈,场中形势了然心中,指着那散发高鼻碧眼的高大僧人说道:“此人就是藏南婆丹寺般迦法王,修为高深莫测,已达化境,不可轻易招惹。”段逸鸣默默点头,转脸看去,只见那群藏南和尚一个个怒目圆睁,旁边一个斜披法衣的大喇嘛更是如凶神恶煞般盯着这面看。

樨羊玄君走到大喇嘛面前,指着左言等人低声说着什么,嘴角泛起残忍的冷笑。

段逸鸣仔细看去,只见和紫萝谷、般若寺站在一起的数十人手持长剑,赫然就是天剑派弟子。

就在深谷上方半空中,紫玄真人和一个散发高鼻碧眼的高大僧人样的人严阵以待,蓄势待发。两人浑身热气腾腾,面色疲倦,显然已经交手甚久。

此时聚集在深谷之畔的高手大约分成三派,一派是天剑派、紫萝谷以及般若寺,三派弟子人数众多,加起来不下两百余人。一派是阴戽邪尊、鬼马魔尊以及万兽老仙以及紫金魔姬等人。

由于地势所限,怪兽群没有办法靠近,远远留在冰川之外,惟有无数巨禽在众人头顶来回盘旋,厉鸣声声,刺耳至极。

而另外一派则是婆丹寺般迦法王,其座下四大弟子全部到场。在般迦法王身边站着一位黑衣人,全身似乎都隐藏在衣服中,看不清面目,后面也有近百人,一个个怒目圆睁,杀气腾腾。

剩余的二、三十人零零散散的各据一方,实力比起以上三派大是不如;这些人知道己方力量过弱,无法和其余几宗人马对抗,但是心中都想趁乱牟利,借机分得一杯羹,所以一直没有散去。

原来,万兽老仙驱赶着万兽来到冰原,驱散紫萝谷和般若寺的众弟子。大家为躲避群兽怪鸟袭击,于是退到冰川之上。

此时,万年冰蜃的叫声再次传出,吸引来正邪两道所有高手,诸人纷纷进入冰川搜寻。最后众人汇聚在冰川一处深谷之畔,其下云雾紧锁,不时有怪异的叫声传出。

而就在绝谷附近,久未露面的天剑派掌门紫玄真人,正和藏南婆丹寺般迦法王打得不亦乐乎,酣战正紧。原来紫玄真人劫持囚龙上人的侍童,问出万年冰蜃的藏身之地,便率领天剑派诸弟子兼程闯入冰川。

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藏南婆丹寺般迦法王早已留意,尾随而来。为阻止对方下谷寻找万年冰蜃,两人展开了殊死搏杀。

诸人看到有人赶来,皆注目过来,待看到角蟾老祖出手震伤般迦法王座下二弟子牡牛元君,戒心大起。

天剑派、紫萝谷以及般若寺中,有些参加过上次华山峰会的弟子识得段逸鸣,见他能从万兽蹄下捡回一条命,十分惊讶,现在他又和一个怪人走在一起,大家越发觉得他行踪诡异,纷纷指指点点。

左言大步跨上,远远说道:“仙瑶门下弟子左言等四人见过元衡真君、金梵大师和各位长辈以及各位师兄弟。”元衡真君心中暗暗嘀咕,看看只有四人,却不见一个长辈,试探道:“噢,是左贤侄你们呀,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叶木大师和诸位首座、长老没有来么?”左言恭敬的说道:“左言奉师父之命前来漠北荒原拜访囚龙上人,并无他人。”

“是这样。”元衡真君说道,和金梵大师会意地点点头。

般若寺的诸和尚横眉冷对,神情极为冷淡。左言上前搭讪道:“无天师兄,幸会幸会。”无天怪眼一翻,阴阳怪气的说道:“左师兄来的真是凑巧啊,拜访囚龙上人的时间可选的正好。嘿嘿,不知道临行时叶木大师给你们交代了什么,莫非也有意图谋万年冰蜃?”左言一怔,觉察出对方话语中隐含敌意,正要说话,无天已拂袖而去。

段逸鸣心中大惑不解,暗道方才在冰原上时,自己出言警示大家躲避万兽践踏,怎么说也是顾及正道同宗,怎么现在这些人充满敌对呢?

左言大感无趣,远远瞧见紫萝谷门下脸色也大多不善,心中暗惊,不再上前说话。

正在此时,天剑派闵玉兰回头对人低声说了几句,随之众弟子中有人越众而出,白衣飘飘、朗眉斜飞,丰神俊逸,正是龙砚秋。

他笑盈盈的走近,躬身一礼,说道:“左师兄、彭师妹,咱们又见面了。一别数月,左师兄依旧英挺潇洒,小弟仰慕的紧呢。”说话之间,两眼不断瞄向彭衣茱。

左言大喜过望,爽朗的笑道:“华山一会,龙师弟绝世丰采,令左某十分折服。”龙砚秋谦道:“哪里哪里,左师兄过奖了。华山比试,左师兄道行高深,已是众所公认,小弟自叹不如啊!稍后若是有机会,还请左师兄不吝赐教。”

“客气了,”左言笑道,“咱们六派同宗,理应时常往来,共解疑惑,说什么赐教?愚兄尚有些疑问想和龙师弟切磋切磋呢。”

“随时恭候。”龙砚秋目光一转,对彭衣茱说道:“彭师妹,一向可好?”彭衣茱俏脸绯红,说道:“衣茱甚好,烦劳龙师兄问候。”龙砚秋满脸笑意,说道:“彭师妹,我师父托我向羽师叔问好呢。”彭衣着抬起头,远远望去,只见闵玉兰在人群中对着自己微微颔首,当下盈盈一福,回了一礼。她说道:“龙师兄请放心,衣茱一定将闵师伯问候传给师父,多谢闵师伯挂念。”两人低声笑语,神情甚是欢愉。左言眉头大皱,欲言又止。

惟有段逸鸣神色黯然,低头缓缓走开。

深谷上空,紫玄真人已将深谷旁变化看在眼中,眉头一皱,暗道:“仙瑶门的弟子接二连三的出现,他们背后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若是叶木大师那几个老家伙赶来,事情可就越来越难缠了。

“这个披发怪人出手不凡,究竟是什么来路?”他目光闪烁,四下扫视着。

突然间,深谷下传来一声大吼,其声隐约带着不耐和痛楚,刹那间云雾翻卷,滚滚不休。

诸人神色大凛,纷纷涌到崖边,向下看去。

般迦法王回头默察局势,见几名凶邪跃跃欲试,心中暗急。

囚龙上人闻声色变,挣扎着起身,蹒跚走来,嘴里说道:“万年冰蜃终究还是快生……”说到这里,突然警觉住口。

众人目光齐齐看来,杀机浮现。

般迦法王阴恻恻问道:“上人,你说什么?万年冰蜃怎么了?”囚龙上人矢口否认,连连说道:“哦,没什么、没什么。”众人疑心更重,侧耳聆听谷底怪声。

阴戽邪尊说道:“囚龙老儿,有话就说,否则的话,哼,休怪本尊不客气了。”他举手一招,手下几名弟子缓缓逼近。

左言大急,闪身护在囚龙上人身前,一边吩咐道:“段师弟,你护好上人,不得出差错。”段逸鸣应了一声,紫竹棍横举,将囚龙上人保护起来。

鬼马魔尊看着囚龙上人,怪笑道:“万年冰蜃快生什么?莫非——”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桀桀”阴笑道:“莫非是万年冰蜃竟要生幼蜃了?”此言一出,众人猛然醒悟,大家几乎同时想到:“怪不得万年冰蜃一直蛰伏不出,悲叫声声,原来是要分娩了!”万年冰蜃一旦分娩,势必没有气力反抗,这可是捉拿万年冰蜃的极佳机会。

这下子,几乎所有在场之人都喜色浮动,跃跃欲试。众人眼中燃烧着炽烈的火焰,随着一连串低微的抽动声,无数神兵仙器纷纷出现,一时间寒光闪耀,清辉弥漫。

场中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令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大战一触即发!

突然,深谷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声,云雾翻卷,陡然下沉。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动手!”冰川崖边,一道绚丽的光浪呼啸狂奔,划破长空。

群雄顿时大乱,呼叫声、呐喊声,开喝声如惊雷般猛烈炸响。无数身影腾空而起,各色光华横空飞掠,激烈的交织在一起。

“轰!”剑气、刀浪、器芒纵横交错,卷起凛冽寒风,如洪流滚滚,又如狂澜拍空。山摇地颤、碎冰溅飞如雨。众人衣衫猎猎鼓舞,手中兵器疾舞旋飞,似潮水般涌向崖边,跃下深谷。

兵器凌空撞击,激射起一串串流离夺目的银光霓浪,漫空乱舞,汹汹抛飞,犹如元宵节燃放的烟火,顿时间雪白银亮的冰川被照射的五彩缤纷,远处的群兽听到巨响,昂首怒吼,响天震地。

无数巨大的怪鸟俯冲下来,猛烈的袭击着下谷之人,传出阵阵惨呼声,不时有人受袭重重摔落,呼叫声划空摇曳而逝。

此时已分不清什么道门、魔派,大家几乎都是浑身浴血,为抢先一步找到万年冰蜃,乱战在一起,状若疯魔。

一时间,兽吼声、怪鸣声、惨呼声、撞击声、喊叫声此起彼伏,汇为一股,在群峰之间滚滚回荡,久久不绝于耳。

左言脸色大变,急忙招呼彭衣茱等三人小心戒备,以防被刀剑误伤。

突然间,一股凛冽杀气从诸人身侧猛袭而来。

只听得一个阴森森的笑声传来:“囚龙老儿,你就乖乖的束手就擒吧。嘿嘿。”段逸鸣猝不及防,依稀看见是一个青衣人暗中袭击。只是此时时间紧迫,容不得思考。他不顾自身安危,斜上一步,挡在囚龙上人身前,匆匆挥起紫竹棍抵挡。

左言、彭衣茱等人心中惊惧,齐声喝道:“小心!”三人顾不上许多,仙剑齐发,霞光碧气呼啸而来,交织成一股威猛无匹的巨大光网,横空迸射。

三人援手终究是慢了一步。

就听见段逸鸣发出一声闷哼,和囚龙上人被震得冲天飞起,直向深谷中落下!

长孙傲梅大骇,悲叫道:“段师兄——”一声厉吼声炸响:“无耻之徒,竟敢偷袭!”角蟾老祖怒意勃发,宽袖狂舞,身形急追而来,遥遥对准袭击者发出一掌,那人滑若游鱼,避闪开来。

“彭”的大响,旁边一人躲闪不及,被击得横飞高抛,洒下一串鲜血,“轰”然坠地。他四肢骨折,背心一个手掌印,深入五脏六腑,作五花青紫状,醒目至极。

“五阴魔手!”不知是谁惊恐的喊出来。

角蟾老祖昂首怒啸,腾身纵起,如一团乱云落入人群中,追踪而来,逢人就杀。

鲜血横飞,尸首不断,兵器匡当落地,冰川深谷边俨然变成了人间地狱!

请继续期待邪鼎续集

本集简介

段逸鸣坠崖终于发现难产的冰蜃,在他助产时,般迦法王赫然率众而至。为救冰蜃,段逸鸣与公冰蜃杀出洞口,拦下法王,却不幸为邪法所缚,在性命交关之时,公冰蜃竟欲吐内丹,强行化龙,决意要与敌偕亡!

此时段逸鸣体内冰蜃精气竟然反噬,带来莫大痛楚……

究竟他能否救下冰蜃母子,又能否停下公冰蜃的自杀之举?

段逸鸣眼看着冰蜃被劈伤,又惊又怒,却又束手无策,浑身上下尽被天蚕丝缠住,怒火狂炽。

危急之中,他大吼一声,紫竹棍如有灵性,铮鸣震动,其中突然涌出一股潜力,似狂浪一般冲入段逸鸣手少阳经脉,急速穿行,所到之处,竟将冰蜃精气全部带动,鼓荡飞转,滔滔不绝。

段逸鸣只觉精神陡振,胸口间充满一股极其充沛的力道,不断膨胀,不吐不快……

第一章 万年冰蜃

冰川绝谷之上,一片血雨腥风。

三派势力为了抢先下绝谷抓获万年冰蜃,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人影纵横交错、杀声震天,刀光剑气交相辉映,气浪叠爆,霓光迸射。层层叠叠的绚丽彩光凌空怒绽,呼啸聚散,煞是瑰丽奇幻。

角蟾老祖混入人群,杀机大作,身形飘忽不定,双掌连环劈落。惊雷不断炸开,每出一掌便会有人中招,横飞高抛,转眼便性命不保,追到最后,已然失去袭击段逸鸣之人。他抬头望去,眼下尽是人头涌动、刀光剑影,汹汹起伏飞射。

角蟾老祖两眼血红,长声狂啸,赤焰犀角宝刀犹如一道血光绕空穿飞,令人不寒而栗。诸人惊骇呐喊,发力躲避。角蟾老祖杀得兴起,来回穿梭纵横,掌影翻飞不停。凡中掌者,均胸衣四裂,现出一个青色掌印,诡异万分。

“赤焰犀角宝刀!五阴魔手?啊,他就是角蟾老祖!”元衡真君猛然惊醒,大声狂呼。

阴戽邪尊也已看出角蟾老祖的身分,脸色变幻,泛起古怪的笑意。心中暗道:“角蟾老祖出现,不如也将他拉下混水,用来对付敌人。”想到这里,他大呼道:“老祖,多年不见,本尊以及诸位兄弟都想念得很。”

角蟾老祖冷哼一声,挥刀斩杀一人,说道:“多谢邪尊挂念。”

阴戽邪尊笑道:“眼下不便畅叙别后情谊。不如这样吧,老祖暂时帮本邪尊阻挡这些假仁假义的家伙。等到此间事了,本邪尊再扫径待客,一醉方休可好?”

角蟾老祖怪笑道:“嘿嘿。邪尊果然机智百变。”

阴戽邪尊不以为意,笑道:“此事一言为定,如此就烦劳老祖了。”说罢一挥手,麾下众门徒发力冲入人群,逼向悬崖边。

紫玄真人大骇,单是阴戽邪尊、鬼马魔尊以及万兽老仙等凶邪已是难以招架,另外还有般迦法王在一旁虎视眈眈,若再加上角蟾老祖这个一等一的邪魔,自己一方绝难讨得了好。心念急转,急忙飞进人群,和元衡真君以及金梵大师急促耳语。

金梵大师点点头,急速飘近,大喝道:“妖孽,哪里走!”双臂急旋,青光怒射冲出,乌龙宝杖横空袭来。

角蟾老祖神色一凛,运转真气,赤焰犀角宝刀迎风而上,绽放出耀眼的血光。

“劈啪!”

半空中惊雷炸裂,震得众人耳朵“嗡嗡”剧鸣,无不跌跌撞撞的退后数步。

血光狂闪,青芒暴吐。两件神兵“呼呼”旋转,气浪漫卷,杀气腾腾,铮鸣声隆隆不绝于耳。

紫玄真人、元蚀真人和元衡真君竭力指挥麾下众弟子杀开一条血路,涌向悬崖边。

阴戽邪尊、鬼马魔尊以及万兽老仙吆喝着诸门徒围剿搏杀,挡住群真去路。

大家一个个杀红了眼,各种兵器、法宝层出不穷,放射出千百道耀眼流丽彩光,怒射旋冲、轰隆炸裂。

那名黑衣男子见机不妙,急忙奔到婆丹寺般迦法王身边,附耳低语。般迦法王频频点头,立刻传令手下四大弟子汇聚一处。其麾下数十名黑衣门徒纷纷取出一支圆筒,抢先开道,稍一有人上前阻拦,便有人掀动圆筒。

“嗤”的锐响,赤红火焰喷射而出,随即猛烈爆炸,顿时血肉横飞,断臂残肢随地可见。

近处冰川摇晃,“哢嚓嚓”的大响,无数冰块剥离,“簌簌”滚落。

“藏天雷!”有人大喊道。

众人闻声大惊失色,纷纷后退,如潮水般躲开。

藏天雷是天下三大火雷之一,由藏域雪山深处的烈火晶石制成,爆裂时惊天动地,无坚不摧。尤其是近身五丈方圆之内,金石皆成齑粉,霸道异常。

论实力,正魔两派诸多弟子修为高深,大都是新一代颇有潜质的精锐力量,与般迦法王手下门徒原本不分上下。但是,般迦法王手下持有世间三大火雷之一的藏天雷,威慑力极强,众人无不退避三舍,莫敢挡其去路。

此事过于突然,大家束手无策,几无还手之力,被婆丹寺抢得先机。大家空有无上神兵仙器,却投鼠忌器,不敢过招。

般迦法王见状“嘿嘿”狂笑,阴恻恻说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挥手一招,众黑衣人穿梭急行,如碧海分浪一般从人群中穿过,顷刻间来到悬崖之畔。

紫玄真人看在眼中,心中焦急万分,喝道:“般迦法王,你竟敢使用‘藏天雷’,不怕招来天劫么?”

般迦法王“哈哈”大笑道:“本法王天不怕地不怕,天劫又怎么样?嘿嘿,藏天雷逢物炸裂,玉石皆焚。若是惹得本法王不高兴,举手之间,可将冰川夷为平地,真人要是不信,不妨上前一试。”口气狂妄至极,根本没有将正魔两道上百人放在眼中。

紫玄真人气的脸色发白,却又忌惮对方的“藏天雷”,只好缓缓退开。

阴戽邪尊眼珠一转,朝万兽老仙使个眼色,大笑道:“般迦法王这招端的毒辣,举世难敌。”

般迦法王瞧见两人暗使眼色,但是对于“藏天雷”过分自信,也未在意。他得意洋洋的说道:“好说,好说。邪尊、魔尊、老仙无一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我般迦法王岂敢大意。

“嘿嘿,为了万年冰蜃的内丹,只好冒犯各位了。绝谷奇寒难耐,各位不妨在这里避避风也好。哈哈哈哈!”说到这里,纵身飞起,落入绝谷。他身后诸人纷纷跃起,落下谷去。

万兽老仙眼神一冷,嘴里发出奇异的啸声。

空中气浪滚滚,千百只鸵猡鸟振翅而来。它们嘴里衔着巨大的冰块,飞到绝谷上方,纷纷投掷下去。

无数冰块如流星雨般簌簌坠落,风声呼啸。

就听得一连串的撞击声、惨叫声、惊雷爆炸声骤然响起,云雾翻卷,滚滚不休。鸵猡鸟一批接着一批,循环往复,冰块投掷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方歇手。

阴戽邪尊长啸一声,飞身纵下。其余人等如过江之鲫一般飞泻降落,没入云雾之中。

紫玄真人回头,望了正在激斗的角蟾老祖和金梵大师一眼,呼啸长声,率众尾随而下。嗖嗖几声,眨眼间走的所剩无几。

绝谷之下,却是另一番景象。

段逸鸣被震得冲天而起,坠入绝谷。耳畔风声呼呼,双手乱抓,恰好一个物体靠近,一把攥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同坠崖的囚龙上人。

囚龙上人正自晕头转向,乍遇段逸鸣,急忙伸手抓牢,如溺水之人一般牢牢不放。两人坠势不减,急速下落。

段逸鸣苦笑一声,任由对方抓紧。转眼间,两人已没入无边的云雾之中。

寒风凛凛,两人只觉呼吸滞堵,心中怦怦狂跳,又惊又惧。

寒雾轰然四分,旋即合拢。两人在空中上下翻滚、飞冲带起的气浪,搅动得雾气滚滚起伏。

生死之间,段逸鸣双手胡抓乱摸,突然间摸到紫竹棍,心中大喜,连忙灌注真气驱动。紫竹棍发出低沉的龙吟声,斜斜横飞,带动两人盘旋而落,坠势顿减。

不多时,段逸鸣勉强驱动紫竹棍飞行,但是两人坠势过猛,只能缓下坠势,无法稳住身形。

“呼”的一声响动。两人冲出云雾,朝着绝谷之底坠落。放眼望去,绝谷中冰柱林立,如柄柄利剑般耸立着。

段逸鸣大骇,手忙脚乱的驾驭者紫竹棍横掠飞出。心中一着急,紫竹棍马上失控,急冲向峭壁冰崖。

段逸鸣吓得脸色如土,囚龙上人更是“啊”的一声大叫,眼睁睁看着灾难即将发生。

段逸鸣冷汗直流,心中惶急惶恐。

十丈、五丈,三丈……厚重的冰壁越来越近。

段逸鸣两眼圆睁,张口大叫:“呀!”丹田之中突然升起一道热流,滚滚流转,如狂潮一般走遍全身,真气怒鼓,汹汹灌注入紫竹棍中。

铮鸣声大作,段逸鸣情不自禁的闭住眼睛,暗道:“我命休也。”

岂知此时却发生了奇迹─就在两人即将撞上冰壁的瞬间,紫竹棍突然光华暴射,气浪疾冲,横向一打转,堪堪擦着冰壁飞开。两人不禁长舒了口气,向下瞧去,雪白的冰面上凹凸不平,甚多尖锐的冰凌。

段逸鸣一惊,拨转紫竹棍,避开冰凌,寻找地方准备降落。

突然间,身边冰壁上一个凹洞中出现一个人影。两人看去,这人正是般迦法王身边那名黑衣人。原来方才正魔酣战之际,黑衣人悄悄落下绝谷,暗中潜伏起来。

黑衣人“桀桀”怪笑,迅疾无比的拍出雄浑掌力。狂飙骤起,一声呼啸朝段逸鸣奔来。

段逸鸣“啊呀”惊叫,身躯已被狂风卷起,倒飞出去,冲入旁边一道大裂口之中,里面隐隐出现一道淡淡的红色,竟有些热意传来。

囚龙上人厉声大叫道:“下面是地火裂谷!”

“什么?地火裂谷!”段逸鸣仔细看去,不由暗暗叫苦─裂谷之下,数十丈深处,赤焰翻卷,炽热岩浆“咕嘟咕嘟”的翻滚着,不时溅出火苗,高高激飞。飞起三五丈,重又坠下。

一股烧焦的气味扑鼻而入,又热又辣。段逸鸣只吸了一小口,顿觉心肺气管火烧火燎,如被滚水浇烫似的。

囚龙上人大急,叫道:“不可呼吸,快屏住气息。”

话音未落,一股浓烈的热浪席卷而来,将两人罩在其中。

段逸鸣顿时头晕脑胀,双眼剧痛如烧,竟然睁不开眼睛!

神思恍惚,真气一松懈,紫竹棍失去控制,猛然加速坠向地火裂隙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耳畔听到一声大吼“嗷哈!”斜刺里突然冲出一股雾气,旋即收卷,将两人直吸过去。

段逸鸣如落在棉花堆中一般,浑身四处软绵无比,凌空飞进地火裂谷旁的一个巨大的洞窟之中,缓缓落地。

他死中逃生,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惊讶:这股雾气出现的过于古怪,似乎别有玄机。刚才分明听到奇怪的叫声,难道是有什么东西藏在洞窟里吗?

他站稳身躯,仔细查看。

洞中白雾蒙蒙,吞吐伸缩,来回不停。洞外是烈焰横飞的地火裂隙,炽热灼烤,难以接近;而洞中却是冰寒刺骨,雾气弥漫,看不清内中详情。

突然间,洞窟深处传来低低的翻动声,其间夹杂着低沉的怪声。

囚龙上人侧耳聆听片刻,脸孔骤现惊喜之色,大叫道:“是它、是它。”说着手舞足蹈,拔足飞奔,直向洞窟深处。

段逸鸣莫名其妙,只好跟下去。

在雾气中摸索走出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举目望去,他不由惊呆了─就在身前不远处,赫然趴伏着两只庞然大物─两只都高若小山丘,紧紧靠在一起。

其中一只稍大些,头颅不住摩擦旁边那只体形稍小的巨兽。

它目若灯笼,微微张开,金光闪烁;巨吻平放在地面,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声;头顶怒伸双角,犹如鹿角斜生。巨硕的身躯长不见尾,全身满是块状疙瘩,滑腥涎液不断渗出,异臭扑鼻,令人气闷欲呕。

怪物长相怪异,活脱脱就像一条巨龙,唯一区别就是,身体表面没有长出鳞甲。

这就是传说中的冰蜃!而且是一公一母两只!那只大些的是公冰蜃,神态萎靡不振,似有病态的则是母冰蜃。

公冰蜃见到段逸鸣出现,头颅转来,双目猛然大睁,射出两道金光,威严不可侵犯。

段逸鸣一惊,双腿颤栗,连连后退。

旁边闪出囚龙上人,对冰蜃低声说着什么,一边缓缓抚摩着它的脑袋。万年冰蜃慢慢低下头,垂目低哼,神光尽敛,神态焦急无比。

段逸鸣壮着胆,蹑手蹑脚的靠近囚龙上人。这只母冰蜃只是睁眼瞧了一眼,便又阖目。身躯缓缓蠕动,不时发出痛楚的悲鸣声。

囚龙上人拍拍冰蜃脑袋,招手示意段逸鸣跟来。两人绕过万年冰蜃高如小山的身躯,来到洞窟深处。定睛看去,不由大惊。

只见母冰蜃的庞大身躯上有数道伤口,皮肉外翻,流淌着一大滩污血,原本细长的尾部却高高隆起,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发散出彩光。

囚龙上人老眉紧皱,低声说道:“万年冰蜃看来受伤不轻。”他边说边抚摩着母冰蜃,走过去一瞧,又惊又喜─原来母冰蜃即将产卵!

段逸鸣看到,不禁目瞪口呆。什么?万年冰蜃这种神异灵物也会产卵?

囚龙上人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之体,合而为一则可繁衍后代,延续血脉。万年冰蜃虽然灵异,也是一样。”

公冰蜃挪动着巨硕的身躯走近,对着囚龙上人哀鸣着,似乎在企求什么。

囚龙上人说道:“我来瞧瞧,你不要着急。”公冰蜃点点头,缓缓趴下。

段逸鸣大奇,问道:“上人,它、它想做什么?”

囚龙上人说道:“母冰蜃受伤一直没有痊愈,此刻又正逢产卵前的关键时刻。母冰蜃受伤体弱,无力正常产出蛋卵,而蛋卵一旦长时间产不出来,母蜃势必难产身亡。

“看样子产卵时间已经不短了,再拖延下去会很危险,母冰蜃在此最后关头无力产卵,故公冰蜃应是想让我们帮它产下蛋卵。”

他顿了顿说道:“你看母冰蜃腹鼓饱胀,血液横流,看来产卵应有几个时辰了,若再不帮它产下蛋卵,全身血液将会长流不止,最后气血衰竭,母子不保啊!”

这件事匪夷所思,段逸鸣听的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上人,那应该怎么办?”

囚龙上人沉吟片刻,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冒险替它剖腹产卵,如此才有可能救下幼蜃。”

段逸鸣喜道:“上人,既是这样,怎么不马上剖腹助产?你看这母冰蜃痛楚难当,不如早早帮助它生下蛋卵,解去痛苦。”

囚龙上人面色严峻,摇头说道:“此事牵涉到两条性命,非同小可,不可莽撞。再说母冰蜃气血虚弱,能不能禁得起一番折腾,还很难说,我怕万一剖腹后,母冰蜃伤势加重恶化,那可就危险了。”

他踌躇再三,始终不敢下决心帮助母冰蜃助产。

母冰蜃哀叫着,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几乎都睁不开眼睛回应公冰蜃的摩擦。公冰蜃大急,不住大声悲鸣着,双眼流露出哀伤的神色,令人心酸欲碎。

母冰蜃身体一阵颤动,用力收缩着,想生下蛋卵。无奈气力不足,挣扎一番又无力趴下。两人看见蛋卵隐约可见,正好卡在产道中无法顺利出来。

突然间,母冰蜃悲鸣一声,一大股鲜血飞溅而出,喷洒的到处都是。过了一会,母冰蜃竟然再无动静,昏迷过去。

公冰蜃焦急万分,不住用身躯推着母冰蜃,它依旧一动不动,不由厉鸣悲嚎。

囚龙上人大惊失色,牙关一咬,决断地说道:“也罢。老夫迫不得已,只得冒险一试,希望能保住冰蜃母子性命。”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数十枚银针和一把小刀,闪闪发亮。他惋惜的说道:“可惜老夫来不及收拾,只有这些器物。希望可以帮助母冰蜃逃过此难。”

他对段逸鸣说道:“一会老夫教你剖开母冰蜃肚腹,你注意取出蛋卵。记住,一定要眼疾手快,不可拖延时机。”

段逸鸣神色大凛,知道情况危急,连忙点头。

囚龙上人定定神,长吸一口气,将剖腹要诀一一说来,段逸鸣仔细聆听,牢记在心。

讲完后,囚龙上人问道:“你再复诵一遍。”

段逸鸣定定神,缓缓说来。他记忆奇佳,竟然将要诀记得一字不差,滚瓜烂熟。

囚龙上人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不错。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开始。首先第一步,找准冰蜃产道……”

段逸鸣手持小刀走近,稍一打量,真气灌注,举手横切而下。

“嗤”的轻响,鲜血四射,母冰蜃腹部豁然开裂。他脸色冷峻,手下不停,一连数刀,将母冰蜃产道割开。它似乎知道两人帮助自己产卵,一动不动,“嘶嘶”哀叫。

那枚彩蛋浑身光滑如玉,表皮半透明,里面幼蜃身体卷曲,赫然在目,清晰可辨!

直到此时,段逸鸣方看清,蛋卵竟是奇大无比,足有三尺大小,将产道撑的鼓鼓涨涨。怪不得母冰蜃怎么也生不出来。

囚龙上人低喝道:“小心,准备取出蛋卵!”

段逸鸣吸了一口气,短刀光华暴吐,横斩而落。

就在此时,洞窟外突然传来大叫:“万年冰蜃就躲在地火裂隙旁的一处洞窟中!”

两人身体一僵,同时停顿,面面相觑,惊骇惶恐。

原来这声音就是犀驼婴君的声音!

第二章 冰蜃驱魔

“嗖嗖嗖”一阵衣襟掠动声,地火裂隙中的洞窟口落下一群人,向里面张望着。诸人神色匆匆,颇有些狼狈不堪。

这几人是般迦法王,以及座下弟子樨羊玄君和榫马上君一众人等,其中被角蟾老祖击成重伤的牡牛元君被人搀扶着,正斜靠在洞壁上,脸色雪白透明的可怕,自顾闭目调息。

原来般迦法王指挥麾下门徒,以“藏天雷”威慑诸派群真,落下绝谷,没想到,万兽老仙调来大批鸵猡鸟向绝谷中投掷巨冰。巨冰纷落如雨,猝不及防之下,婆丹寺诸喇嘛匆忙用“藏天雷”轰击巨冰。

无奈巨冰多不胜数,下落如雨,躲闪不及者纷纷被巨冰击中,惨叫着重重摔落,死伤无数。

般迦法王见势不妙,衣袖急舞,飞出一道蓝光,旋空四射。

“噗噗噗”的爆响,巨冰轰然中开,四分五裂,化为齑粉飘散。他手下不停,连忙横劈数掌,震裂冰壁,钻入冰窟,好不容易躲过巨冰撞击。眼望着诸多弟子一个个被巨冰击中,哀嚎毙命,怒极攻心,气的“哇哇”大叫。

好不容易等到巨冰收歇不落,聚集门徒一看,方知死伤不少,十分只余六、七分。当下收集残部,落到谷底,一路搜寻而来。

遍寻之下,最后发现在绝谷中,竟然有一道地火裂隙,于是派出犀驼婴君下来搜查。恰于此时,冰蜃的悲鸣声被他听到,于是他循声而来,便发现万年冰蜃藏身的洞窟。

那名黑衣人一挥手,十余名黑衣人上前堵住洞口,藏天雷齐齐对准洞外,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和怒骂声。紧接着一阵刀剑撞击声,有几个人被击落下来,活活被赤焰烈火烧死。

原来是正魔两道诸派随后赶到,却被般迦法王手下埋设的机关炸死不少;余下之人追到地火裂隙附近,遭遇般迦法王留在上面戒备的弟子,两道怒极出手,将其全部斩杀。

只是,慑于“藏天雷”的威力,谁也不敢贸然下来,索性围在地火裂隙上方守株待兔。正魔两道各怀鬼胎,遥遥对阵,将地火裂隙包围的水泄不通。

黑衣人侧耳聆听半晌,眉头大皱。他走近般迦法王身侧,望着云雾弥漫的洞窟,低声说道:“法王,从声音判断,万年冰蜃的确就藏在里面。不过里面云雾紧锁,情况不明,法王得小心从事。”

般迦法王怪目翻动,目光灼灼的盯着洞口,说道:“千蝠真人,放心好了,有‘藏天雷’守住洞口,谅他们谁也不敢轻易涉险。

“至于万年冰蜃,嘿嘿,囚龙老儿不是说它产卵在即么?想来,它也没有余力逃脱本法王的雷霆一击。”他双拳紧握,面部阴冷无比。

千蝠真人提醒道:“法王,您别忘了。万年冰蜃幻化在即,法力高深莫测。

即使它即将产卵,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困兽犹斗,您可一点也马虎不得。

“这万年冰蜃的内丹,可是主人指定的东西,嘱咐我等必须拿到,此事出不得半点纰漏。”

般迦法王脸色一沉,说道:“千蝠真人,我般迦法王向来一言九鼎。嘿嘿,既然答应了贵主人,就一定办得到。”

千蝠真人眼中奇光闪烁,缓缓说道:“如此甚好。”

洞窟深处的段逸鸣闻言大震,这个什么千蝠真人话中提到的“主人”二字十分熟悉,让他不由得想起华山六派峰会。当时妖女嘴中也透露出,其背后主使者是一个神秘的主人,莫非两者是同一人?

囚龙上人面孔上焦急万分,给母冰蜃半晌助产已到最后关键时刻。这些魔崽子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闯进来,要命至极。

怎么办?若是任由邪魔冲进来,到时不但两人性命难保,就连冰蜃母子俩也难逃厄运。

两人急得满头大汗,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得想着应对良方。

母冰蜃似有预兆,奋力抬起巨首,想大声吼叫却有气无力,轰然倒地。突然间,它腹部一阵阵急速收缩,挤压着蛋卵向外产出。

幼蜃低声嚎叫着,蛋卵被逐渐拉长,发出“喀吧喀吧”的脆响。

囚龙上人大惊失色,怎么母冰蜃偏偏在这时候用力产蛋!若是强行产出,势必会挤碎蛋卵,幼蜃性命难保。他浑身冷汗直落,急忙说道:“马上动手。”

段逸鸣一怔,旋即明白。他抢上一步,持刀一拉,‘嗤啦’声响,母冰蜃腹部顿时分开,鲜血喷溅。

段逸鸣躲闪不及,被腥甜的蜃血浇了个透,浑身如血水沐浴一般,也不慎喝入几口血。

他伸手一抹脸,找准部位,左手托住滑不溜手的巨卵,右手又是一刀。

母冰蜃狂声厉吼,撕心裂肺般的剧痛难以忍受。公冰蜃焦急的看着两人,怒吼震天。

囚龙上人脸色发白,一个劲的催促段逸鸣快些下手。

短刀上下翻飞,血肉片片横飞。

终于,母冰蜃一声狂嚎,鲜血轰然喷射出来,一下子将段逸鸣冲出老远,一头撞在石壁上。

他眼前金星乱冒,浑身剧痛无力。小金跃近,尖声嘶叫着。

身边传来囚龙上人的惊喜叫声,段逸鸣回头看去,巨卵虽然产出,但是蛋壳裂纹遍布,破出一个小口,里面一头壮牛般大小的小冰蜃缓缓蠕动,细弱的嘶鸣着。

母冰蜃突然悄无声息,似乎连呼吸也停止了。

段逸鸣神色一凛,顾不上浑身酸痛,奋力爬起。急忙问道:“上人,这可怎么办?”

囚龙上人说道:“眼下必须先止住母冰蜃流血,再想办法救治幼蜃。但是邪魔逼近,一旦被他们见到,冰蜃母子必难以幸免,这可如何是好?”

段逸鸣回头看了一眼烟雾弥漫的甬道,咬牙说道:“上人,邪魔由我来对付,你来救治冰蜃母子俩。”紫竹棍紧握,疾步走到洞口前站定,蓄势以待。

囚龙上人暗暗祈祷一番,跌跌撞撞的行至母冰蜃旁边,把手伸到母冰蜃鼻孔处一试,还好,鼻息温热,呼吸虽然急促但是比较平稳,当下心情大松。

他从布包中取出一撮银针,聚集真气,默念咒语。

银针一阵低鸣,暴涨数倍,竟然长达尺余。

他凝神聚力,忽然出手如电,身形游走,将银针逐一刺入母冰蜃各大要穴之上,半晌始告结束。

他精神一松懈,神色灰败,一屁股坐在血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取出一枚丹丸塞入嘴里,匆匆咽下,闭目叠坐,调息真气。

地火裂隙上方不断传来诸人的怒骂声,不绝于耳。般迦法王听得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气得暴跳如雷。

般迦法王气极而笑,随即森森说道:“犀驼婴君留下,率领天雷武士守护洞口,绝对不能让外人闯进。若是守不住,嘿嘿,你提着人头来见我。”

犀驼婴君神色大凛,说道:“是,师父。”

般迦法王转过脸来,说道:“其余人随我一探。千蝠真人,请!”

千蝠真人一招手,几名黑衣人越众而出,从怀中取出一些短棒,迅疾无比的横插在洞窟中。他阴笑道:“法王,请。”

般迦法王知道他机智百出,心思缜密,大约猜出是用来围困万年冰蜃之用。当下微微一顿,沉声喝道:“樨羊玄君、榫马上君,上前开路。”

两人齐齐应是,撤出兵器,冥兽法杖和独角铜人放射出蒙蒙光华,逼得雾气滚滚翻腾退后。

两人小心翼翼,缓步走进浓雾之中。余下之人随后而来,逐渐深入洞窟。

千蝠真人指挥黑衣人不时沿途插下短棒。

“咚咚”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洞窟中显得分外清晰。

段逸鸣和囚龙上人均是束手无策,急得心脏剧跳、跃跃欲出,似乎提到了嗓子眼了。

就在此时,公冰蜃突然昂首向天,引颈怒吼,响声震天,如万千焦雷凭空炸响,洞窟微微抖动,沙石“簌簌”跌落。

段逸鸣脑中嗡嗡声狂鸣,体内气血翻涌,心中惊骇莫名,急忙凝神屏息,全力护住心脉。

浓雾中的一干人等,突听洞窟深处传来山崩地裂般的狂啸声,耳膜如遭重击,疼痛欲裂,纷纷后退不迭。

段逸鸣被狂吼声震的打了个激灵,眼前迷雾中黑影幢幢,邪魔分明逼近。

他回头一看,囚龙上人自顾不暇,若是让邪魔冲入,形势堪危。

危机关头,他猛然想到一个法子,转身对公冰蜃说道:“你若是有灵,就随同我冲出山洞,将邪魔引开,藉以保全它们母子性命。”

公冰蜃性已通灵,自然听懂了他的话语,连连点头。段逸鸣大喜。

公冰蜃低下巨首,轻轻摩擦着母冰蜃,眼中温柔、爱恋、焦虑、绝望等等,诸般神情逐一闪现。

母冰蜃缓缓醒来,无力回应。它竭力抬起巨首,两兽耳鬓厮磨,状态极其亲匿。拳头大的泪珠滚滚滑落,滴落地面。

公冰蜃忽而吼叫,忽而悲鸣,难舍难分。

段逸鸣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颇为感动。

浓雾中,诸人惊魂未定,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不敢再继续深入。

般迦法王凝目前方,下定决心。他沉声说道:“大家前进,进去擒拿万年冰蜃。凡有功者,本法王重重有赏。若是谁可以抢得冰蜃内丹,本法王赐他红衣喇嘛称号,并赠其‘雪莲仙丹’三粒!”

红衣喇嘛是藏僧中地位尊崇之人,仅在法王之下,身受万千信徒供奉,顶礼膜拜,终生荣华富贵。

而“雪莲仙丹”更是婆丹寺的镇寺之宝,为第九代释罗法王穷毕生之力,搜集茫茫雪域十余种灵草异花炼制而成,服用一粒,便可以抵得上五十年苦修,可说是天下至宝。

随从弟子出身藏域,对此自是十分熟稔,闻听之下欣喜若狂,一个个争先恐后,奋勇当先,冲入浓雾之中。般迦法王站在后面,嘴角流露出诡异的笑意。

洞窟深处,公冰蜃和母冰蜃缠绵一会,被急促的脚步声惊起。它看着囚龙上人,低声吼叫,似乎在请求他照顾好冰蜃母子俩。

囚龙上人明白它的意思,点点头,说道:“老夫尽力而为。”

公冰蜃巨首微颔,无比留恋的看了母冰蜃一眼。它靠近段逸鸣,俯下身躯,低声嘶鸣。

段逸鸣翻身而上,横跨在冰蜃颈间,伸手抱紧。

公冰蜃猛然张嘴厉吼,一股威猛无匹的寒气“呼”的从中喷出,顿时,狂飙怒啸,滚滚贴地急掠奔涌。

婆丹寺诸门徒正好奔到浓雾边缘,闻声大惊,一个个舞动兵器、法宝,就欲包抄而上、围攻万年冰蜃,如惊涛骇浪劈头盖脸的击来,势不可挡。

然而诸人尚未站稳脚跟,只觉身体一轻,竟被狂飙卷起,朝后摔去,顿时兵器、法宝脱手而出,“呜呜”乱鸣、冲天激飞,猛烈的撞击到四周石壁上,火星迸射、飞沙走石。

公冰蜃四足蹬地,巨硕的身躯拔地弹起,奔飞冲出。浓雾狂卷、风声猎猎,洞窟中“隆隆”大震,一时间山摇地晃。

般迦法王大惊失色,察觉不对,急忙大喝道:“大家准备捉拿万年冰─”

话音未落,狂飙袭来,众人呼吸滞堵,喘不过气来,人人大骇、惊惧莫名。

突然间,无数黑影凌空冲来,夹杂着各色惨叫痛呼声。不时有肉体撞在石壁上,钝响连连,顷刻间变成一堆肉泥,鲜血四溅。

般迦法王一抹脸,只见手上片片细碎血肉,厉声喊道:“大家一起上,休放走冰蜃。”挥袖狂舞,一个深青色的玳瑁圆盾呼啸着旋转飞出,四周劲风围绕,迸射出耀眼的青光弧影,急剧扩散。他藉圆盾掩护,直刺前飞,法衣飘飘,闪电般攻上。

“咻咻咻”身影窜动,各色彩光凭空闪现,汹汹电舞。诸人不敢大意,纷纷祭出兵器、法宝,真气“嗤嗤”激射,漫空穿梭,登时将狂飙怒奔之势稍稍遏制。

随着一声厉吼,万年冰蜃庞大身躯赫然出现,双目瞪若水桶,灼灼发光,迅疾无比的冲来,卷带起无数砂石溅射而来,声威震天。它背上伏着一个人,一边发声指挥着疾冲而来。

“臭小子,又是你!想逃走,没那么容易!”般迦法王狞笑道。

“嗷”的狂吼,寒潮猛烈喷出,横掠咆哮奔涌,汹涌澎湃。

般迦法王大吼一声,真气滔滔不绝的注入雷光轮回盾中。

青光爆舞,雷光轮回盾急转不休,弧影层层抛散。

砂石纷飞如雨,接连不断的撞在雷光轮回盾上,火星乱溅,“劈啪”响成一片,震耳欲聋。

其余人也是拼命抢上,兵器、法宝纵横交错,“飕飕”狂响,连续不断的激射在万年冰蜃身上。

段逸鸣挥舞紫竹棍,疾舞如电,尽量护住周身大脉。即便如此,身体还是被击中,衣衫破裂,鲜血飞溅。他紧拍冰蜃,驱动它向外狂奔。

万年冰蜃皮肤粗糙厚实,虽伤口无数,但大都只稍稍一痛,并无大碍,反倒激起它狂野的本性。它厉吼不绝,汹汹奔飞,眨眼间临近诸人身侧。

惊骇声、狂叫声几乎同时响起,所有人脸色大变,发狂似的运起十二分真气阻挡。

真气滚滚如潮,海啸般怒涌而上,汹涌澎湃。

无奈万年冰蜃来势过于凶猛,诸人真气被疾风一逼,轰然倒转。利风如刃,吹在身上无比疼痛,肌肤尽裂,血花爆绽。

几声惨叫骤然传开,距离稍近的几人来不及躲避,冲上万年冰蜃巨硕的身体。闷响阵阵,“喀吧”作响,顿时骨骼尽碎,血肉横飞,变成一堆肉泥。

榫马上君被疾风一推,拼命抵挡,只觉巨力传来,手腕欲折,全身火烧火燎的疼痛无比。

他心中惊惧狂骇,慌不迭的顺势倒飞,来到般迦法王身边。大口喘息着说道:“师父,冰蜃来势汹汹,咱们快撤。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般珈法王情知败局无可挽回,心中凄然。环目四顾,自己门下弟子非死即伤,残余的兀自在苦苦抵挡,但依旧无济于事,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就在此时,他眼角一扫,却发现不见了千蝠真人。心中暗骂一声,当机立断,大喝道:“大家撤出。”

屈指急点,真气电射而出,冲撞得雷光轮回盾溜溜狂转,七彩光华冲天暴吐,般迦法王那高大的身躯,已然消失在光影之中。

“咻”的一声,雷光轮回盾震飞乱飞砂石,斜飞退开。

“飕飕飕”,诸人纷纷捏动法诀,驱器飞起,朝着洞口亡命般逃逸,呼吸急促,几乎喘不过气来。身后万年冰蜃处在暴走边缘,四足急奔,紧追不舍。

洞窟中蹄声隆隆,飞砂走石,尘土飞扬。

千蝠真人突然出现,嘴唇急动,随即大喝道:“百木成丝,缚龙擒鲸,起!”

洞窟地面上横七竖八斜插着的短棒骤然变亮,通体银白,每个短棒中‘呼’的一声冲出汹涌青光,轰然爆射,如丝索一般扶摇直上。

青光纵横交错,上下穿飞,如流星赶月似的眩目耀眼,顷刻间组成了一张巨网,横贯洞窟,猛然罩向万年冰蜃!

风声锐利,青光电舞不休。

万年冰蜃冲入青网中,速度骤然大减。它怒意勃发,张口狂吼,嘴角长须摆动如潮。青网突然收紧,将万年冰蜃捆绑的结结实实,像一个大肉粽子一般。

万年冰蜃吃痛之余,跳跃冲撞,凶悍无比,竟是将青网硬生生扯离,继续向前奔来。

望着万年冰蜃咆哮着逼近,凛冽的杀气如狂潮般席卷而来,众人无比惊悚,周身汗毛陡然竖起。

千蝠真人大骇,自己这次奉主人之命,前来夺取万年冰蜃的内丹,临走之时,主人特意赠缚龙擒鲸诀和骧阳棍。

这骧阳棍内蕴天蚕丝,以缚龙擒鲸诀招引而出,威力绝伦,可以收服天下万物,十分灵验,即使是一流高手也难逃一劫,岂料竟被这万年冰蜃挣破!

他惊怒交加,牙关紧咬,暗道:“事到如今,只有使出最后绝招了。”双手上下抖动,张口喷出一团血雾,法诀急速念诵。骧阳棍光华由青转黄,金炎灼灼,爆闪游走,汇聚洞顶,突而下坠,金光飞舞,将万年冰蜃罩住。

金光如坚韧的绳索般,束缚穿飞。

万年冰蜃如被笼罩在一个金蛋中似的,大声吼叫,狂野冲撞着。

金蛋中道道光影纵横翻飞,“嗤嗤”急响,万年冰蜃身上顿时血肉横飞,腥液从中溅落。伤口森森,一阵阵钻骨的疼痛感,急速在浑身上下蔓延。

万年冰蜃巨目怒睁,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一副不屈服的模样。

“不好!”段逸鸣见冰蜃挣扎不脱,暗暗叫苦,抖手挥起紫竹棍,朝金光狠狠劈去。

哪知金光坚如金石,反将他手臂震的酥麻,险些将紫竹棍击飞。他浑身被金光包裹,如被绳索捆绑一样,手脚受缚,难以动弹。只听“咯咯”连声爆响,天蚕丝深入肌骨,鲜血淋淋。

随着金光逐渐收紧,段逸鸣腹中突然鼓鸣如雷,来回穿行。过不多时,经脉竟然一阵阵收缩,气血如沸,烧烤得奇经八脉如同火燎。

原来万年冰蜃秉承天地灵气,加之长年修炼,其血液饱含精气,十分充沛,段逸鸣为救母冰蜃,稀里糊涂喝下一肚子的蜃血,相当于无意中,将万年冰蜃修炼的精气转为己用,不过他自己懵懂不知罢了。

由于这蜃血之中精气过于旺盛,加上段逸鸣吞咽过多,当下精气汇入经脉,只是受本身真气所制才没反噬。

现在他被天蚕丝束缚,经脉血气受阻,真气几乎停滞,精气压制顿消,于是狂野冲撞,肆意在他经脉之中急速穿行,胡冲乱闯。

段逸鸣苦苦支撑,希望借用真气控制住这股古怪的力道。哪知精气势同野马,乱踢乱踏,根本无法压制。经脉刺痛,游走全身,所到之处,无不痛如刀割火烧,又是剧痛又是灼烤,难受至极。

他大叫一声,嘴角绽裂,鲜血横溢,滴在衣衫上,血迹斑斑。

第三章 化身为龙

砂石落地,狂飙顿止,众人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紧盯着万年冰蜃不放。

千蝠真人见状狂喜,大笑不止,边说道:“哈哈哈哈,任你万年冰蜃桀骜不驯,还不是一样乖乖的臣服在我手下!”

金光闪耀,天蚕丝越缩越紧,万年冰蜃四肢被缚。它甩头摆尾,奋力挣扎,厉嚎声刺耳之极,如杜鹃泣血,又如猿猴哀叫,令人心酸落泪。

众人缓缓放下心来,折转回来,远远围聚在洞口观望。

般迦法王怪眼翻动,飞转过来,说道:“此物即将通灵幻化,真人还是小心为妙。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就取出它的内丹。”

千蝠真人得意洋洋的说道:“它跑不了了。”衣袖飞舞,一把短匕飞出,寒光闪闪,银辉暴射。

万年冰蜃似乎觉察到危险的来临,双目闪过一丝绝望的神色,回头望了一眼,嚎叫声突转低沉,不胜留恋。

千蝠真人飞身跃起,虚空凝立,嘴唇翕动不停,短匕在空中呼呼飞旋,异啸裂空扩散。

万年冰蜃怒目而视,吼叫声突转凄厉高亢,周身传出一阵低微的“噗噗”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壁而出。与此同时,它头顶双角蓦地亮起眩目彩光,骤然暴涨,顿时光华流转。

般迦法王心中一震,惊呼道:“它这是─”

千蝠真人凶目乱闪,得意狂笑道:“不知死活的畜牲,还想负隅顽抗?哼,给你点颜色瞧瞧。”左手疾点,短匕闪电般飞出,猛然变大,环空绕飞,照准冰蜃脖颈疾斩而落。

段逸鸣吓了一跳,急忙侧身躲避。短匕冷华森寒,从他耳边闪过。就听得“嗤啦”一声,在万年冰蜃脖颈上劈出一道深口,肌肉外翻,血珠喷溅如雨。

段逸鸣眼看着冰蜃被劈伤,又惊又怒,却又束手无策,浑身上下尽被天蚕丝缠住,怒火狂炽。

危急之中,他大吼一声,紫竹棍如有灵性,铮鸣震动,其中突然涌出一股潜力,似狂浪一般冲入段逸鸣手少阳经脉,急速穿行,所到之处,竟将冰蜃精气全部带动,鼓荡飞转,滔滔不绝。

段逸鸣只觉精神陡振,胸口间充满一股极其充沛的力道,不断膨胀,不吐不快。他禁不住大吼起来。

“啊─”

真气怒吐,紫竹棍放射出明亮的光华,流光溢彩,流转不休。

“嘶嘶”声响,金光束缚眨眼间被紫华刺破一个缺口!

千蝠真人瞠目结舌,望着段逸鸣,眼中闪过一道惊讶之色。

“劈啪”乱响,紫华团团绽放,将冰蜃头颈处金光逼退数尺。段逸鸣反应敏捷,知道自己功力难以坚持许久,时机转瞬即逝,必须马上趁此良机脱困。

他大喝道:“快冲出去!”

万年冰蜃吃足了天蚕丝的苦头,知道不可拖延。当下摇头怒吼,张口吐出一枚闪耀着赤光的圆球,冲天而起,滴溜溜旋转。这就是万年冰蜃修炼而成的内丹!

内丹!

众人眼睛大亮,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半空中飞舞的内丹,闪现出惊喜、贪婪、攥取等诸般神色。大家跃跃欲试,“嗖嗖嗖”飞起数人,凌空抓去。

内丹旋转一圈,突而弥漫一团蒙蒙赤雾,如长龙吸水般灌入万年冰蜃口中。

它周身“劈啪”乱响,金光闪耀,刺得诸人睁不开眼睛。

突然间,万年冰蜃巨硕的身躯竟然在缩小,一点一点地变细,周身金光穿梭,依稀透射出一丝青光。

跨坐在其上的段逸鸣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前光芒乱舞,各色兵器、法宝发疯般攻来─他们竟是要趁冰蜃吞吐内丹之际斩杀它,再夺取内丹!

段逸鸣周身空气骤紧,杀气凛冽,肌肤顿时收紧。他顾不上思考冰蜃变化原因,真气急吐,紫竹棍飞掠而起,绕空匝飞,逐一挡下敌人的疯狂围攻。

爆响声不断炸开,诸般兵器稍一激飞,又在各人驱使下飞旋转回,发起又一波更加猛烈的进攻。

段逸鸣双臂如被电击,酸麻酥软,真气被激的倒卷退回,身体被压得难以动弹。眼前金星乱冒,喉头冲起一波一波的腥甜鲜血,若不是紫竹棍护住,早已被群邪打得魂飞魄散了。

他咬紧牙关,苦苦支援着。心中大震:“冰蜃异变,只怕是凶多吉少,若再这样下去,不出片刻工夫,自己也必死无疑了。”

猛然间,万年冰蜃头颅高高抬起,一阵剧烈摇摆,发出痛苦的吼叫声。

千蝠真人“哈哈”大笑,暗喜道:“缚龙擒鲸诀果然非同凡响,灵验异常,竟能将偌大的冰蜃活生生压缩成长蛇模样。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想到这里,默念法诀,驱动天蚕丝滚滚翻飞,声势越发凌厉。

他手指屈点,短匕横斩而落,直取万年冰蜃的脖颈。

“当啷”响起金石般的脆音,短匕反激,斜斜飞出。

千蝠真人一怔,急忙召回短匕,低头看去,赫然发现其上出现几个米粒大的缺口,心中又惊又怒,痛惜不已。

这把魆轩匕是他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珍爱异常,没想到竟会被一只冰蜃震出小裂口。

就在此时,般迦法王失声惊叫道:“鳞甲,鳞甲!它竟然生出了鳞甲!”

诸人神色耸动,齐齐看去。只见万年冰蜃原本满是疙瘩的皮肤上急剧伸缩扩张,一片片蒲扇般大小的鳞甲,如雨后春笋“唰唰”从腥滑涎液中钻出,寒光闪闪,坚硬无比。

众人望着眼前这一幕诡异情景,莫名其妙。

就听一声痛楚之极的嘶啸,那天蚕丝在青光闪耀之下,猛然爆碎。一只五、六丈余长,浑身青碧,犹如翡翠玉石的长龙从其中脱身而出,长须飞舞、犄角流彩、神骏威武。

它昂首长吟,登时一股奇异香味大盛,周身弥漫出一团云气,化作一团五彩的祥云,围绕着青龙的身躯,蜿蜒扶摇,上下翻滚。

万年冰蜃竟然在这危急关头,突然化身一条长龙!而在其脖颈处,赫然生出一圈逆鳞。

所谓冰蜃化龙,向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并没有人亲眼见到这等神异之事,但如今,地火裂隙之旁的洞窟中,竟然就在众人眼前活生生的出现了。

其实万年冰蜃本没有到应该化龙的时候,它这么做其实是迫于无奈。这只公冰蜃年约万岁,修炼已即将突破灵物与神物的界限,内丹大成,倘若再过数十年,自会成龙飞升。

可是此刻遇上母冰蜃诞下蛋卵的关键时刻,母子生死未卜,悬于一线。

因此,公冰蜃才会同段逸鸣冒险闯出,吸引诸邪注意。哪知千蝠真人布下的禁制过于厉害,尤其是他最后使出缚龙擒鲸诀中,最厉害的万劫血咒,天蚕丝在其驱使下,威力平增数倍。

万不得已,万年冰蜃只好逼化内丹,藉内丹蕴藏神力,使威力暴涨,提前蜕身换甲。可惜这样做只是一时之举,并不能维持多长时间,一旦内丹神力消散,反而会使万年潜修毁于一旦,永堕凡尘,再也无法化龙飞升。

这一切,都是为了冰蜃母子俩。

也幸好有段逸鸣拼死拖住群邪,为冰蜃化龙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此时冰蜃化身为龙,威风凛凛,神武至极。

而段逸鸣也坚持不住,到了崩溃的边缘。倘若冰蜃变身稍迟上片刻,段逸鸣即会被群邪乱兵砍杀。

青龙吞云吐雾,见首不见尾。它张嘴长啸,目现金光,须爪狂舞,直朝着千蝠真人猛冲过来。

段逸鸣头晕眼花,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真气虚弱。一双手牢牢抱紧青龙脖颈,任由它带着左冲右突。

千蝠真人大叫一声,奋力聚集十二分真气,沿着手少阳经脉滚滚奔涌,“呼”的一声冲出汹涌黄气,化作一把气刀,迎风怒斩。

其余人觉察不妙,齐齐叱喝,兵器、法宝左右旋舞射出,光芒绚丽。光芒、锐气合并为一体,朝着青龙激射。

裂空声不绝于耳,万道彩芒怒舞纵横。

青龙咆哮如雷,狂涛怒喷。

“轰隆”惊爆,万光崩裂,猛然炸开。气浪如怒涛排空,轰然四散。

千蝠真人胸口如受捶击,护体真气被击得粉碎,闷哼一声,吐血而出。他周身刺痛如刀割,衣衫片片碎裂。

危急时刻,他奋起残余真气,倒纵窜飞。

其他人则倒了大楣,在气浪的捶击下,无不心脉寸断,脏腑破碎。哀嚎声中,冲天飞起,直直摔出老远,腿脚抽搐一阵,便即毙命!

般迦法王强忍着经脉痛烧,将翻涌到嘴边的鲜血硬生生吞回腹中,心中惊骇欲绝,寒毛竖起。他鬼叫一声,顾不上手下门徒,御风飞退。

樨羊玄君和榫马上君等人亡魂大冒,浑身伤口血流如注,哪顾得上包扎,齐齐转身拼命逃逸。

青龙连声怒吼,寒气喷射,狂飙席卷而来,汹汹奔涌。

飞沙走石,无数块巨大的岩石随风翻滚,横空急掠。冲撞之下,爆响连连,无不碎为齑粉。

般迦法王急飞出洞,远远厉叫道:“大家快撤!”

犀驼婴君此时正带着数人看守洞口,听到洞内隆隆巨响,哀嚎撕心裂肺,惊恐万状。

回头望去,却见千蝠真人和般迦法王匆匆忙忙的自洞口逃出,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正感莫名其妙,又见两位师弟边飞边嚎,如见鬼魅。他心中大凛,情知洞窟内必有异变。

乱石激飞,血肉横飞,只短短一瞬间,无数断肢残骸劈头盖脸的从洞中射出,重重砸在石壁上,顿时变成一堆肉酱。

就在此时,青龙穿空飞出,咆哮声骤然炸响。

犀驼婴君骇然大叫:“啊呀!”转身就逃。

可怜重伤在身的牡牛元君,刚刚挣扎起身,还没有飞起,就被青龙一口咬住。“哢嚓”几声,竟被青龙咬成数段,怒摔而出,血溅冲天,魂飞渺渺。

青龙去势不减,狂飞而出,将那些试图阻挡的天雷武士横扫出去,落入滚滚烈焰之中。“嘶嘶”声响,青烟袅袅,天雷武士全部被地火吞没。

此时,围聚在地火裂隙上方的正魔两道高手,听到地底怒吼不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凝神注目,紧握仙兵神器,全力戒备。

过不多久,地火旁洞窟中猛然冲出几个人,亡命般往这逃来,顾不得上面层层阻拦。

紫玄真人、阴戽邪尊等人几乎同时大喝,仙兵旋舞,奔袭而下。

般迦法王首当其冲,他厉声长啸,雷光轮回盾狂转锐响,聚集起全身所有真气,滔滔冲射。雷光轮回盾寒光怒绽,裂空声骤然大作。

“砰”的巨响,雷光轮回盾冲入仙兵光气之中,一阵金石乱响之后,雷光轮回盾竟然冲破包围,摇摇晃晃飞出。

般迦法王戟须颤震,嘴角渗出殷红的血丝,袍袖陡然破碎,全身丝丝片缕激射崩散。

他闷哼一声,拼命驾驭雷光轮回盾冲天飞起,朝绝谷外急速飞去。

诸人不禁大异,般迦法王贵为藏域第一高手,修为高深莫测,即使和紫玄真人、阴戽邪尊等人相比也不遑多让,实力不分轩轾,任何一人要想击败般迦法王,都绝非易事,怎地现在他却无心恋战,只顾逃逸。

两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虽说正魔对立,此刻却同时感到一丝异常。

就在此时,千蝠真人以及犀驼婴君、樨羊玄君和榫马上君,和几名残存的天雷武士“呼”的飞来,见到有人阻击,都是拼了命的全力以赴,夺路而逃。

他们为了逃命,一出手就是生平绝技,狂风般呼啸怒斩;而阻拦的正魔两道之人,并未料及这些人一个个悍不惧死,如此高下立分,竟被数人挣脱包围圈,踉踉跄跄的逃离。

就在这时,地底传来一阵厉吼,由远而近,急速靠近。顿时空气中光波荡漾如水波,层层漫射开来。

众人大惊,急忙掉头看去,只见炎炎烈火中,赫然出现一只砾角青龙,疾速怒飞冲近。

神龙!

众人心底同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神龙出现,所向披靡,无不降服。

怪不得般迦法王、千蝠真人以及犀驼婴君、樨羊玄君和榫马上君等人急匆匆地逃离,原来竟是招惹上了神龙这般灵异之物!

诸人心惊肉跳,不由自主的后撤退让。这时候才看清,青龙背上还驮着一个人,正是仙瑶门的段逸鸣。

“啊!段师弟!”左言等人失声惊呼,但是还没有来得及靠近,便被凛冽的寒风逼退。

紫玄真人微微一怔,双目冷芒闪烁,心中早已下定决断─不管仙瑶门那小子死活,必须擒获青龙,夺取内丹是为第一要务,其他都是次要的。

“拦住它,不能让它跑了─”有人尖声大叫。

“轰”的一声,青龙张嘴喷出一道凌厉的寒潮,汹涌怒卷。

诸人四肢大寒,骇然失声,忙不迭的御空飞起。

“咻!”

无数件神兵法宝冲天飞起,霎时间光芒万丈,交织在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光网汹汹倒灌。

惊雷滚滚,不断炸裂。

气浪掀飞,彩芒翻涌四射。依稀中,一条青龙来回穿飞,怒吼连连,寒雾喷涌弥漫。道道剑气刀光破舞出没,烈芒耀眼。

段逸鸣眼花缭乱,身边彩光爆闪,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众人手忙脚乱,仓促上阵,几乎都是各自为战。一时之间四处真气汹涌澎湃,斜冲激射,交织在一起。

青龙护住段逸鸣,须爪飞舞,接下无数次猛攻。

只刹那间,青龙身上便遭到无数重创,鳞甲破裂,竟然有些脱体飞出,鲜血横飞,已然受伤。

青龙昂首厉吼,长尾发狂横扫,气势不可抵御。

“砰”的巨响,已有数人被长尾扫中,顿时骨骼破碎,立时毙命。青龙上下飞舞,不时有人被它扫中,落入燃烧的火海之中。

紫玄真人脸色倏变,骇然惊叫道:“无论正魔,大家各出杀手,务必将此獠斩杀。倘若放它就此脱身,必定后患无穷啊!”他这话用九成真气送出,众人耳中听的清清楚楚。

危急关头,阴戽邪尊哪还顾及正魔对立之事?今日之势,已是退无可退─神龙狂怒之下,若不联手将它制服,就会被它全部杀死。权衡之下,断然应道:“好,本邪尊今日就撇开往事,咱们先料理了此獠再说!”

众人闻言,齐齐和应,同时祭起飞剑齐旋,卷起一轮巨大的光波漩涡,绕着青龙疾转。

紫玄真人、元衡真君、元蚀真人、墨辛大师等人一方,阴戽邪尊、鬼马魔尊、万兽老仙、紫金两魔姬等人占据一方,合力攻击。

人影穿飞、万剑齐发,一时间光影摇曳、横空闪亮,剑气汹汹、刀芒炎炎,将青龙死死包围在中央。

鲜血横飞、尸首四落。哀嚎声、惨叫声、悲吼声破空传开。

青龙左冲右突、连咬带扫,翻滚不休,将战团搅动的疾旋怒舞。无数的神兵、法宝绵绵不绝的击打在身上,剧痛如裂。即使是坚硬的鳞甲,也吃不住周围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进攻,纷纷绽裂,多处破分。

鳞甲间血肉模糊,鲜血横溅四落。浑身疼痛如尖锥穿心,肌肉收缩抽搐,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般难受。

青龙气息一滞,周身血液也似乎瞬间凝固,痛楚如火山爆发似的,在经脉中游走狂冲。它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昂首悲吼一声,留恋的回头望了洞窟一眼。

就在此时,十余人齐齐抢身冲上,霞光、紫浪、碧气、赤芒闪电般掠来,七、八件神兵、法宝重重撞击到青龙身上,“嗤嗤”连响,炫光四射,轰然爆裂。

青龙踉跄一下,鳞甲迸飞,骨骼碎裂,横空翻了几滚。它凶顽勇悍,剧痛之下狂怒益盛,猛地甩头,伸爪扬须,引喉咆哮,顿时周身青光大亮,双目放射出赤红的光芒,灼灼发热,双目之中凶光大盛,恶狠狠的扫射诸人,充满死亡的气息。

众人大惊失色,禁不住倒退数步。

青龙咆哮着喷出一股狂飙,背鬃飞舞,巨爪横空掠抓,风声锐利刺耳。

鬼马魔君和元衡真君双双迎上,龙虾剪和“箜桑”仙剑光华爆射,猛烈的撞在一起。

轰隆巨响,光芒崩爆,气浪如山崩地裂般急速旋冲。鬼马魔君低哼一声,身躯高高抛飞甩出,一阵劈啪乱响,腿骨折断,经脉错乱如麻,气血翻涌,重重摔落在冰面上昏死过去。

而元衡真君也好不到哪去,“箜桑”仙剑斜飞脱手,左臂被青龙利爪抓穿,断成两截,鲜血狂喷不止。他脸色乌青,在半空连连打转,竟是无法凝聚真气稳住身形。就听得一声“啪”的闷响,整个人飞上冰壁,摔得七荤八素,半死不活。

巨尾横扫,猛烈的击打在冰面上。

“轰!”

一阵地动山摇,诸人定睛看时,全部大吃一惊:坚硬的冰面裂开一道深缝,宽近五尺,幽暗不见底。

而青龙身上鳞甲外翻,几近脱落。它突然跃起,穿过剑气刀芒,发狠急冲,竟然给它冲破包围圈,扶摇直上,顷刻间飞进绝谷上空弥漫的云雾之中!

龙吟声声,青龙踪影袅袅。

阴戽邪尊躲在一边,脸色苍白,睁大了眼睛,又怒又惊。

他气急败坏的喊道:“大家一起追,青龙受了重伤,跑不了多远的。”边说边运转真气,一道金光电舞飞扬,驱动招魂魔刀飞起,划空电射,穷追不舍。

紫玄真人看了看昏死不醒的元衡真君,望望远去的青龙,心中实在舍不下获得内丹的念头。他咬咬牙,腾空而起,急如闪电,转眼即逝。

其余人等,除了几名心腹留下救起鬼马魔尊以及元衡真君,剩余的都御器高飞,紧随不放。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今天一定要杀死这只孽龙!一旦获得它的内丹服下,便可以白日飞升成仙,从此逍遥四海八荒,与天地同寿,何等自在惬意!

第四章 两败俱伤

青龙跃出绝谷,转而向北,一路疾飞,直朝北幂之海冲去。段逸鸣朝下看去,万顷碧波上浊浪滚滚,声势骇人,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背后驰来数十道黑影,紧紧追来。

青龙遍体鳞伤,五脏六腑错位,刺骨剧痛传遍全身,似乎将所有肌肤、骨骼烤灼,烈火焚身欲炸。鳞甲纷落,鲜血洒下一路,滴落海中,顿时染成一片奇红赤艳之色。它长声悲鸣,气力逐渐衰竭,兀自强行鼓起余勇,一直飞向北幂极深之处。

背后啸声不绝,怒喝声如惊雷般裂空传来。

段逸鸣大吃一惊,大叫道:“青龙,快逃!”

天边急速飞来一大群巨禽,黑压压一片,凶鸣阵阵。当先是几只长达数丈的逆龙鸟,万兽老仙以及紫、金两位魔姬端坐其上,顷刻间已飞临诸人身侧。

阴戽邪尊大喜,说道:“老仙,速去前方拦截孽龙,不能让它升天入海。”

万兽老仙“哈哈”大笑,说道:“邪尊放心,老仙这就赶上前去。嘿嘿,孽龙此刻身负重伤,气力衰竭,哪能逃出老仙这些仙鸟神禽围追堵截?哈哈哈哈。”狂笑声中,逆龙鸟高声长鸣,展开巨翅,风一般的横空掠飞,眨眼间已越过众人,迫近青龙。

逆龙鸟团团旋转飞翔,将青龙牢牢包围在中间。

段逸鸣心中一横,杀机冲顶,真气滔滔运转,张口长啸,激越壮烈。喝道:“青龙,快走!”说罢从青龙背上一跃而起,紫竹棍冲天疾射,炫光怒吐,锐响破云而起,竟是不顾一切的闪电般穿入巨禽群中。

苍穹阴沉,随之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凶禽惊鸣悲叫声,声声凄厉刺耳,震得诸人耳膜生痛、“嗡嗡”乱鸣,心中惊恐万分。

大家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万千凶禽盘旋飞舞,团团旋冲怒啄,如黑云压顶般翻滚不休,发出震耳欲聋的啼吼声,寒气扑面。

道道紫光爆裂炸开,钢羽纷飞,漫空飞舞。数只逆龙鸟倒坠下来,扑愣着巨翅,悲鸣阵阵,终于无力飞起,垂直坠入大海,旋即被惊涛骇浪席卷淹没。

逆龙鸟举世罕见,十分稀少,万兽老仙好不容易才搜集到,花费数十年心血驯养才使它驯服。

此次应阴戽邪尊重金相邀,前来漠北荒原夺取万年冰蜃的内丹,眼见大功告成之际,它们却被段逸鸣射杀,心中痛惜万分,如揪心般难舍。

万兽老仙惊怒交加,牙关咬的“啪啪”乱响。袍袖一挥,身躯疾掠飞起。

衣袖翻卷,紫光怒绽,珊瑚量天印陡然出现,狂啸旋舞,直扑上去。顿舌怒喝道:“臭小子,敢杀我逆龙鸟!老仙今日与你不死不休,饶不了你。”

段逸鸣奋起余力,戏弄道:“大言不惭!不过养了几只扁毛畜牲,也敢自称大仙?

哼,老妖还差不多!”他一边调笑,一边使出浑身解数小心应战。为的是拖住万兽老仙,使青龙可以逃脱。

万兽老仙气得“哇哇”乱叫,暴跳如雷,加上心爱的逆龙鸟惨死,怒气勃然,顾不得身分,使出十分真力狂攻。珊瑚量天印“呜呜”狂飞急旋,不断激撞在紫竹棍上。

“劈啪”乱响,气浪爆裂,火星怒射四溅。

段逸鸣浑身剧烈颤动,虎口酥麻,气血几乎逆行,被逼退数丈之遥。但是他兀自咬牙挺住,绝不轻易退后半步。不多时便浑身浴血,如同血人一般。周围众人看的暗暗心惊,大家都没有想到,一个羸弱少年竟是如此顽强,禁受得住万兽老仙的凌厉打击!

万兽老仙虽然占据上风,心中也是诧异不小。对方剑势出乎意料的强悍,自己使出四成修为竟也打不退他,暗自震惊。

他耳中听的远处风声“嗖嗖”,知道其他高手即将赶到,心中大急,毒计顿生。

他长吸一口气,将功力提到七成,狞笑道:“臭小子,果然有些道行。来来来,再接老仙几招试试。”

他手掌拍出,那珊瑚量天印呼啸飞出,旋飞呼呼;中心圆孔猛然放射出刺目的红光,灼热如烧,一道赤浪暴舞射出,汹涌澎湃,如狂潮倒卷冲上。

这正是他得意绝技之一的“焚天烈阳斩”!

段逸鸣本来在地洞中受伤不轻,此刻又和万兽老仙恶战良久,已是强弩之末。现在真气衰竭,哪还能强行聚集真气抵挡得住?!

就听的“砰”的一声,段逸鸣被赤浪打得先后抛起,高高飞出。

青龙大吼一声,俯身从下而上,接住段逸鸣。青龙扶摇直上,背上段逸鸣面色铁青,浑身颤抖,胸口急促的起伏着。

青龙盘旋绕空,不住低啸,浑身鲜血“汩汩”流涌,将大片海水染红。

此时,青龙周围聚集了各派高手,大家虎视眈眈,目标都是瞄准了气力衰竭的青龙,伺机下手。

万兽老仙“哈哈”大笑,不理会段逸鸣死活,驾驭珊瑚量天印朝青龙冲去。

手起印落,眼看就要将青龙击中。

墨辛大师等人见势不妙,同时跃起,仙剑疾射,对准万兽老仙劈斩。

“螳螂挡车,不自量力!”万兽老仙冷冷一哼,举手一招,无数凶禽冲下,轮番猛攻,顿时将三人阻挡住,节节后退。

万兽老仙真气暗吐,珊瑚量天印重重打在青龙身上。青龙哀吼一声,浑身痉挛,竟被打出老远。

万兽老仙狞笑着飞近,驾驭珊瑚量天印就欲斩落!

紫玄真人见状大惊,爆声怒喝道:“妖孽,敢尔!”衣袖飞舞,电光闪动,仙剑清啸而起,遍体流光异采,气芒吞吐不定,光弧层层扩散,如同一张张弓待发的长弩。

“‘射日’仙剑!“阴戽邪尊骇然惊呼道。

众人闻言齐齐骇然,面色惊悚。

传说中,此剑出自西海落日岩,由一根灵异磁光金母变化而来。一代炼剑奇人狂剑居士,历经八八六十四天烈火锤炼,终于成形;剑成之日,西海电闪雷鸣,突起海啸,浪掀数十丈,竟将落日岩淹没。

此后落日岩消失不见,从此再无人找到;而狂剑居士也就此失踪,杳无音讯。

传闻他炼剑有伤天和,为苍天不容,引来天怒,被电雷劈死在落日岩上,随同沉入茫茫碧海。此后曾有无数奇人异士出海寻访,但见碧海浪卷,空荡无际,怎么也找不到落日岩,只得怏怏而归。

“射日”仙剑也从此神秘失踪,销声匿迹了数百年,此刻却突然出现在紫玄真人手上,众人大感惊诧。

这等神兵出现,即便是青龙这般灵异神物也难逃厄运!

半空中“嗤嗤”锐响,一道白光快如闪电,急奔万兽老仙背心刺来。他若是不收手,固然可以斩杀青龙,但是背心也必会被重创,孰重孰轻,自不待言。

万兽老仙心中大凛,运气护住心脉,挥舞珊瑚量天印后旋迎上。

“当啷”响声惊天动地,珊瑚量天印倒飞回来。一股奇重力道铺天盖地般的袭来,万兽老仙心头狂震,想躲闪已是来不及。牙关一咬,硬生生承接下来。

哪知这股力道奇猛无比,他一连退出丈余才化解,饶是这般,仍是经脉痹麻,气血浮动如浪。

万兽老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冷汗遍出、脸色刷白,一颗心“怦怦”剧烈跳动。

紫玄真人长笑道:“射日出手,天地变色。”灵诀疾捏,仙剑铮然龙吟,周身金光闪耀,流丽夺目,剑气怒贯,顷刻间化为丈余长,绕空盘旋。

风云变幻,如卷残叶。方才还风平浪静的北幂之海,突然间乌云滚滚聚集。

狂风怒号,巨浪滔天,水花激射倒灌,竟将数十丈高空的众人淋了个正着,遍体湿漉漉的如同落汤鸡似的。

“青龙是老夫的,谁也休想染指。若有不服,先胜过这把射日仙剑再说!

“紫玄真人冰冷说道。

环视处,指尖弹射,‘射日’仙剑破空旋斩,凛冽的杀气呼啸传开,如雷霆万钧之势,威势端的霸道惊人,锐气难挡。

金光闪耀而来,疾如闪电。万兽老仙眼前一花,双目橘黄一片,分不出哪方是剑、哪方是人。他心头狂骇,珊瑚量天印虚空横切,紫光乱舞,将周身护的水泄不通。

白芒闪耀,紫光飞舞,顿时将紫玄真人和万兽老仙的身影包围起来。从外面看去,两人身形交错,你来我往,几乎分不清交手招式。

就在这时,青龙引颈长啸,撕心裂肺似的。

段逸鸣仔细看去,只见青龙目中神光涣散,周身皮开肉绽,无力的向下落去。他心中大骇,狂呼道:“青龙─”

紫玄真人远远望去,只见青龙渐飞渐低,距离浪花不过数丈,眼看就要钻入大海。

龙归大海,如虎添翼,要想再擒获它,势比登天还难。

他心中焦急,默念真诀,全身真气滔滔奔涌,“射日”仙剑金光惊爆,怒啸着奔飞而来。

两件神兵猛烈的冲撞在一起,巨响炸开,彩浪狂掀。

万兽老仙只觉胸口一震,浑身真气忽然涣散岔乱,经脉颤动如裂,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面色如纸,摇摇晃晃的朝下坠落。

紫魅儿、金惑儿见状大惊失色,双双奋起,两道亮光嘶鸣着飞旋而至,朝着紫玄真人劈落。

紫玄真人气血翻涌,强行咽下即将喷出的鲜血,嘿嘿笑道:“老仙,失陪了。”仙剑旋舞,疾冲向前,眨眼间已在数十丈开外。

紫、金两魔姬追之不及,恨恨一跺脚,急忙接住万兽老仙。

紫魅儿惊呼道:“夫君,你怎么样?”

万兽老仙闭目虚弱的说道:“我受了内伤,快快返回。”

“哇”的又是一口黑血,青瘀血块赫然夹杂在其中。

紫魅儿慌乱不已,险些哭出来,颤声说道:“夫君,你……”

金惑儿美目环扫,马上看出万兽老仙受伤不轻。银牙一咬,当机立断,低声说道:“姐姐,不可慌张,赶紧护送夫君返回医治。”

紫魅儿心乱如麻,见她如此说,匆匆点头,横腰抱起万兽老仙,飞上逆龙鸟背帐帷之中。

金惑儿扬声说道:“邪尊,咱家有事不克久留,就此告辞。他日若有机会,再行欢聚。”说罢跃上逆龙鸟背,唆唇尖啸。

群禽汇聚一处,簇拥着逆龙鸟,展翅高飞,急速朝着南方掠去。

阴戽邪尊也已看出万兽老仙受了内伤,无力再战,心中恼怒,暗道白白扔了一大堆奇珍异宝。

就在此时,就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声,急忙掉头看去,不由惊愕当场!

只见茫茫北海之上,阴云翻滚,恶浪滔天。

紫玄真人驱剑疾飞,赶到青龙身后。他张口大喝道:“孽龙,还不束手就缚?”

“射日”仙剑金辉灼灼,灿若九阳之火,刹那间将阴沉的天空照射的明亮无比。

青龙奋起余力,猛的昂首发出一声狂雷崩爆的厉吼声,狂风猎猎,乌云漫卷,顿时被驱散不少。面对着踏浪而来的紫玄真人,青龙视若无睹,双目深深望着九天苍穹深处。蓦地从紫玄真人头上呼啸掠起,矫飞盘旋,扶摇而上九霄云外。

紫玄真人眼望着数丈长的青龙急掠而过,心中惴惴不安,握紧仙剑的手掌心渗出丝丝冷汗。

突然间,一滴、两滴、三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脸上。伸手一抹,手掌中殷红一片,原来这是青龙身上淌下的血珠!

紫玄真人狂喜,仔细看去,青龙宽扁的腹部赫然展现在眼前,血口破翻,深达尺余,乳白、血红染成一片,可以看得见血肉之中脏器在缓缓蠕动。他断喝一声,“九天射日,神兵出鞘!”

“射日”仙剑仙气腾腾,光弧暴现,已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

“咻”的一声,仙剑破空疾射,一闪而逝。

段逸鸣见状大惊,紫竹棍横划而下,冲了上去。双目赤红如血,狠狠瞪着紫玄真人,说道:“冰蜃化龙,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紫玄真人冷笑道:“大胆,竟敢以下犯上。”举手急点,射日仙剑剑气吞吐,眨眼间将段逸鸣刺的浑身是伤,鲜血淋淋。

段逸鸣眼前金星乱舞,几乎聚不起真气。可他兀自不退,毫不畏惧,紧盯着紫玄真人。

“退开!”紫玄真人大怒。

段逸鸣手脚发软,痛楚从全身各处传来,锥心般疼痛,摇摇欲坠。他紧咬牙关,说道:“不!你不能杀青龙!”

紫玄真人眼神忽冷,说道:“臭小子不知避让,那我就代叶木管教管教你!”挥掌疾拍,狂飙奔涌。

“啊─”段逸鸣惨叫一声,被撞得疾飞出去,远远坠入海水之中。

紫玄真人看也不看段逸鸣死活,精光爆射。“射日”仙剑只缓了一缓,又加速冲去。

就听得青龙长声悲鸣,咆哮冲撞,“射日”仙剑洞穿鳞甲,横贯而过。一道金光闪耀不定,忽明忽暗,旋即传遍青龙全身。金光所到之处,尖锐突起跳跃起伏,似乎要从青龙体内钻出似的,腾挪流转。

青龙浑身剧痛,内腑如受针扎,刺痛感游走不定,忽而前胸、忽而脊背。

经脉“劈啪”乱响,不断爆烈。它嘶吼悲嚎,渐飞渐高,竟然钻进乌云之中不见!

惊雷骤响,隆隆传开,海天之间顿时狂风恶浪大作。波涛汹涌,狂暴翻涌,浪花抛飞数十丈高,重重摔下。狂风呼啸,漫空飞旋,大有席卷一空的架式。

紫玄真人心中大急,遥遥召回“射日”仙剑,正要飞身追赶时,就见乌云中忽起异样。电闪雷鸣之中,一条通体透明的长物挣扎起伏,却被雷电不断击中,痛声悲吼。

那就是青龙,它强行逆天,遭遇天劫,雷电加身。它身躯扭曲,发出狂暴的痛吼声,鳞甲片片迸飞,血珠四溅,在风中破碎飘舞。

众人远远瞧见青龙逆天遭劫,无不诚惶诚恐,大气不敢出一声。

古来修道成仙,任你何等神勇聪慧,在即将飞升之时,都会有天劫降临。

或是雷电加身,受尽雷公电母的肆意蹂躏;或是山崩海啸,遭受水石淹没之苦,如此诸般考验等等,不一而足。

所谓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只有承受其如此凶险的劫难,侥幸不死,方可大道得证,飞升仙界,从此才能位列仙班,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

只可惜白日飞升之事,从来无人亲眼见到,皆是故老传闻。如今鲜血淋淋的事实摆在诸人面前,亲眼目睹,众人感受到苍天之神威凛然不可侵犯,心中惊惧,哪敢再上前擒龙取丹!

紫玄真人面色急剧变化,贪婪之色渐盛。

青龙遭劫,雷轰电击,气力逐渐衰竭,正是取丹的大好时机。他双目灼灼,攥取之意越来越强烈,按捺不住。

终于,他纵身飞起,直冲云霄。

就在这时,乌云开裂,电闪如火,一道惊雷横贯长空,从天而降。

“劈啪”巨响,惊雷竟然直接击打在紫玄真人身上。他身体爆放磁光,雷电缠绕,长发直直竖起。血光冲天飞溅,衣衫破舞,刹那间已经变成片片丝缕、四下飞泻而散。

紫玄真人闷哼一声,真气轰然四散,身躯失去控制,倒栽下坠。

闽玉兰等人齐声惊呼,纷纷抢上。

电闪雷鸣中,就见紫玄真人衣衫褴褛,浑身鲜血淋淋,肌肤鼓胀起伏,皮下似有异物急速穿行一般,惟有手中“射日”仙剑铮鸣抖动,跃跃欲飞。

诸人接下紫玄真人,为他披上衣裳。定睛看去,只见他面如金纸,呼吸微弱,眼神游离黯淡。

紫玄真人咬紧牙关,低声说道:“走!”大家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不祥之感,不敢多言,急忙掉头疾驰而去。

远处,一个黑衣人目睹这一切,放声狂笑,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紫玄真人,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那人踏浪悄然远遁,笑声不绝。

猛然间,青龙向上一跃而起,放声厉吼。其声凄厉,响彻云霄。众人大惊失色,以为又有什么惊变发生。却见青龙突而软绵如巾,垂直掉落。

天地间突然静悄悄一片,风声湮灭,浪涛凝固,就连雷电声也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死寂。

青龙巨硕的身躯急速降落,越来越大,最后随着巨响,坠入茫茫北海之中。

浪花翻卷,顷刻间彻底淹没了一切。

“轰隆”巨爆,雷电骤然响起,声如晴空霹雳,响彻天宇。

乌云滚滚汇聚,天空刹那间漆黑一片。闪电不时划空射下,蜿蜒如蛇。

狂风大作,巨浪翻滚怒掀。放眼望去,万顷洋面上黑压压一片,阴沉无比,一场暴风雨即将来到。

阴戽邪尊打个机灵,暗中叹口气,看看恶浪翻滚的大海,知道无论如何是找不到青龙的尸首了。而且天劫历历在目,他心有余悸,便沉声喝道:“撤!

“御风疾驰,折返冰原。

众人哪敢停留,一个个使出全身气力,纷纷驱剑离开。

片刻后,滂沱大雨如期而至,倾盆而下。

“唰唰唰”的雨声充斥茫茫北海之上,逐渐淹没了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走的干干净净。大海波涛翻卷,冲天高飞,溅起雪白的浪花。

突然间,浮起一条长蛇状物,正是那条被天雷击中的青龙,它嘴里赫然含着段逸鸣。

原来段逸鸣被紫玄真人击伤,真气涣散,向海底沉去,就在这时,青龙强行逆天被劈落,它奋力找到段逸鸣,将他托上海面。

青龙蜿蜒滑动,来到一处突出海面的礁石上,放下段逸鸣。它浑身颤动,无力游动。

段逸鸣被雨水一激,马上醒转,见自己处身礁石上,再看看一旁守候的青龙,顿时明白一切。他心中感动,说道:“青龙,多谢你救了我。”

青龙回首瞧瞧天边若隐若现的天降石,眼泪流淌。

段逸鸣知道它心意,说道:“你放心好了。等我找到囚龙上人,一定会照顾好冰蜃母子的。”

青龙回头看着段逸鸣,悲鸣声声,痛苦哀伤,似乎是在告别。它眼角缓缓流出晶亮的泪珠,沾满血丝,咕噜落在他手上。

泪珠见风凝固,宛如明珠一般晶莹剔透。段逸鸣紧紧握住,情知青龙已是油枯灯灭之际,惊道:“青龙,你─”

青龙闭上眼睛,缓缓沉入北海。

段逸鸣心中黯然,朝着青龙消失的海面默默祈祷。

就在这时,海上飞来一人,踏波而来,眨眼间落在礁石上。他大声说道:“好小子,你果然没有死。”

段逸鸣仔细一看,原来是角蟾老祖,心中大喜,道:“你、你怎么找到这里?”

角蟾老祖说道:“还不是那个臭丫头。

老夫见你被击下山崖,大为光火,索性放手杀了个痛快。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东西,全部该死。嘿嘿,老夫将他们杀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段逸鸣一阵苦笑,角蟾老祖率性而为,功力更是不容置疑。他若是发起狂劲,肯定会有不少人倒楣。

角蟾老祖继续说道:“等老夫把那些人渣杀退,落到绝谷中找你。哪知遇上臭丫头,说你随同神龙逃走,被人追杀下去,哭得眼泪汪汪。

“老夫生平见不得女人流泪,再说你小子总算对脾气,于是就找到北海,却扑了个空,只看见那几个自命不凡的老家伙,一个个都灰溜溜的走了。

“老夫一打听,原来是你小子挺身而出,为救神龙,竟敢和万兽老仙、紫玄真人等高手过招。我想你小子命大福大,不会那么轻易去见阎王爷的。嘿嘿,果然没有死!”他手舞足蹈,一巴掌拍在段逸鸣肩上。

段逸鸣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险些落入海水里。

角蟾老祖大惊,急忙伸手抓起他,仔细一看,骇了一跳,说道:“小子,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段逸鸣痛的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角蟾老祖一把按他坐下,将真气渡过去,行宫活血,帮他疗伤。半晌之后,段逸鸣伤势大半愈合。两人收功站起。

角蟾老祖托着段逸鸣御空飞起,径直返回陆地。

两人站在冰崖上,角蟾老祖说道:“小子,老夫另有要事,咱们就此告别。

“说罢也不待回应,电驰而去。

段逸鸣知道角蟾老祖不喜繁文缛节,遥遥眺望。待看不见时,折身下谷,来到地洞之中。

第五章 南海凤鸣

囚龙上人正在招呼冰蜃,见到段逸鸣走进,不由大喜过望。旋即见他浑身浴血,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怎么会这样?”

段逸鸣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囚龙上人听到冰蜃化龙,遭天劫而死,心中凄然。他对段逸鸣说道:“不管怎么样,你总算因祸得福。你浑身浴血,唬了老夫一大跳,还以为你受了重伤,嘿嘿,还好是虚惊一场。”

段逸鸣涩然一笑,说道:“幸好有角蟾老祖援手,否则逸鸣也不会这么快复原。”

突然间,段逸鸣头顶紫华充盈,虚气浮现不散。

“这是什么?”囚龙上人大奇,凝神观察良久,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件事,心弦大震,急忙伸手抓住他的脉腕检查。

过了一会,徐徐松开,他脸色惊喜交集,说道:“你脉象忽急忽慢,里面多出一股外力,潜伏在内,应该是万年冰蜃之血蕴涵的精气所化。

“嗯,蜃血精气过于霸道,所以你的真气压制不住,所幸你天生异秉,竟然内藏天灵紫华,保护了经脉不受损伤,收拢了蜃血精气。”

天灵紫华?

段逸鸣大奇,突然想起了云灵子师叔曾经提起过此事,但最后却不了了之,并无下文。他问道:“上人,什么是天灵紫华?”

囚龙上人捻须沉吟片刻,说道:“修道炼仙之人,必须拥有两个条件,方有可能大成。其一是名师指点教授,少走弯路,一路坦途,自是事半功倍;其二则是极佳的资质,资质上佳之人,极易领悟上乘仙家道法,一日千里;一日之悟胜过愚人苦修一年,这就是道家所说的机缘悟性。

“而资质究其根本,其实指的就是每个人是否具有灵性。而灵性高下,则是根据一个人头顶光华而定;根据光华不同,一般分为青、绿、赤、金等四色,金华最佳,赤华次之,依次而下,青华最差。”

段逸鸣茫然不解,问道:“上人,可是我头顶光华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这是为何?”

囚龙上人笑道:“方才我说了,以上四种光华只是一般分类。其实,在此之外,尚有一种极其罕见,但又特别灵异的气华,这就是天灵紫华。

“身具这种异秉之人,悟性奇佳,对于领悟仙家道法较之金华强上数倍。

“古今往来,所有佛道俗魔等宗无不苦苦寻觅这种人,一旦寻见,立时招为门下,刻意栽培,他日无不威名显赫,其中不少人成为一代宗师,开创一片天地。更有甚者,由此彻悟红尘万事,羽化飞升,位列仙班。”

段逸鸣听得目瞪口呆,浮想联翩,半天回不过神来。

怪不得云师叔一见到自己,就拼命的鼓动自己前往庐山参加选秀大会。自己修炼两年时间,就进入别人至少花费四、五年工夫,才可以修炼到的玄胎境第二层。当时还以为本来就应该这样,看来是这天灵紫华异秉起了作用。

囚龙上人脸色一敛,郑重其事的说道:“天灵紫华举世罕见,若是被邪魔之辈知道,势必会想方设法将你掳去,威逼利诱加入魔门之中。所以在道法尚未大成之前,绝对不可张扬出去。”

段逸鸣心中大凛,急忙点头。

囚龙上人神色一松,接着说道:“天灵紫华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蜃血精气,并未吸收,变为己用,其中暴戾恣睢之气深藏,若是放任不管,日后必生祸害。

为今之计,唯有藉助一味灵物一用。”他回头看看冰蜃母子,再看看段逸鸣,终于牙关一咬,下定决心。

段逸鸣莫名所以,呆呆的看着囚龙上人。

囚龙上人“嘿嘿”一笑,说道:“便宜你小子了。”

“什么?”段逸鸣奇道。

囚龙上人笑道:“这味灵物就是七灵寒晶草,此草成熟后结果,珍贵无比,可以助长修真者增加功力。利用它,也可以化解蜃血精气中的暴戾之气。”

段逸鸣这才明白,囚龙上人竟是想让自己服用七灵寒晶草所结灵果,又惊又喜,说道:“上人,这怎么可以?七灵寒晶草是您老千辛万苦找寻而来,近百年精心呵护栽培方成。逸鸣何德何能,哪有资格服用。”

囚龙上人神色大变,斥道:“我说让你服用,你就服用,啰嗦什么?”

段逸鸣大震,呐呐不语。

囚龙上人见状,神色稍缓,说道:“本来,老夫是计画让两条冰蜃各服三粒,余下一粒炼制成灵丹,与各位老友分享。哪知人心不古,竟引来无数邪魔外道窥视,险些连这条老命也不保,与其落在他人之手,不如让给你。好,就这么定了。”

不待段逸鸣说话,他掐指一算,惊呼道:“啊呀,七灵寒晶草即将结果成熟,咱们这就去采集下来。”说罢一把拉起段逸鸣就走。

两人奔出洞窟,驾驭着紫竹棍斜飞而上,一路攀升,出的冰川绝谷。转而向外飞去,不多时,来到冰原上那座孤零零的小木屋前,缓缓落下。小木屋早已变成一堆废墟,破烂不堪。

囚龙上人奔了过去,打量一番,双手比划,嘴里念念叨叨。他左行十五步,右转三十步,再向左一拐,前行十步站定。

他蹲下身,用力拂去上面的雪堆,露出晶莹冰面。他右手一竖,食指急点,口中低声念着咒语。

“哢嚓哢嚓。”冰面缓缓裂开,现出一个三尺深的小洞。

囚龙上人伸进手,缓缓取出一个透明的玉瓶。里面赫然有一株金黄色的小草,枝叶金光灿灿,其上长出七粒玲珑剔透的冰晶小果。打开瓶塞一闻,奇香扑鼻,氤氤氲氲,令人神清气爽。

囚龙上人大笑道:“幸好老夫早有准备。嘿嘿,他们这些人怎么想得到,老夫这冰层下会藏有七灵寒晶草呢?”

段逸鸣暗道:“怪不得冰原上,会孤伶伶的建有一间小木屋,原来是用来指引埋藏七灵寒晶草之用。”

当下两人不敢多待,唯恐有邪魔余孽暗中监视,匆匆返回冰川绝谷洞窟之中。

囚龙上人给母冰蜃服下三粒冰晶果,段逸鸣服下一粒,余下的三粒小心收藏好,以待他日炼制灵丹之用。

自此之后,段逸鸣整日里,都在炼化冰蜃鲜血中的暴戾之气,历经月余终于全部化解,又经过半月,终将蜃血中的精气全部吸收。

他的修为飞速提升,体内真气鼓荡深蕴,宛如九幂之海一般浩荡无底。

过了几天,母冰蜃伤势痊愈,就连幼蜃也能奔跑,整日里和段逸鸣嬉戏玩闹,不亦乐乎。

段逸鸣挂念师门,于是告别囚龙上人,径直返回中土。囚龙上人因为此处暴露,不便久留,自带冰蜃母子出海而去,深入北幂之海……

段逸鸣离开漠北荒原之后,御剑南行,一路穿越莽莽荒原、戈壁,三天之后,终于看见群山起伏,回到中土。他来到一处小镇,找了一间小酒家,坐下来要了些饭菜,大嚼起来。

这几个月在漠北荒原,整日里都是些兽鱼之肉,极少蔬菜,一见到肉食就头大不已。此刻叫了几碟蔬菜,翠绿鲜嫩、精美别致,段逸鸣见了不由胃口大开。饭后要了间客房,便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第二天一早他便早早起身,继续南下。直至晌午时分,来到九曲黄河边,又雇了条小船乘舟而下,过壶口、穿龙门山,一直来到蒲州境内,才弃舟登岸。

蒲州城并不甚大,方圆大约十二、三里,名胜古迹颇多,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城西黄河之滨的鹳雀楼。因其气势宏伟,高大远阔,登上顶楼则有腾空欲飞之感,故名“云栖楼”。后来传言黄河之滨,有一种食鱼鸟类经常成群栖息于高楼之上,此水鸟似鹤,但顶不丹,嘴尖腿长,毛呈灰白色,人们称其为“鹳雀”,故“云栖楼”又称“鹳雀楼”。鹳雀楼楼体壮观、结构奇巧,加之地理位置优越、风景秀丽,唐宋时期众多文人学士登楼赏景,曾留下许多不朽诗篇。

其中王之涣诗“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堪称千古绝唱。诗因楼作,楼因诗名。鹳雀楼与武昌黄鹤楼、洞庭湖畔岳阳楼、南昌滕王阁齐名,被誉为我国古代四大名楼。

段逸鸣来到鹳雀楼,登楼尽兴赏玩,待到三楼时,临窗凭风。此时将近黄昏,远处黄河蜿蜒如玉带般绕楼而过,水天一色,野鹤、白鹭群飞群鸣;近处阡陌纵横,笔直如刀切,水波粼粼,偶而有三、五农夫辛勤耕作,令人心旷神怡,悠然神往。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两人说话声,侧目望去,只见两个少女挨在一起,悄声说着什么。这两人腰佩宝剑,仙气腾腾,引起了他的注意,暗自留心聆听。

其中一个红裳少女说道:“大师姐传话,师父她老人家和小师妹业已抵达五老峰,着令咱们即刻前往会合。”

青衫少女问道:“师父这么快就到了五老峰?难道有什么要紧事么?”

红裳少女说道:“大师姐话语中透漏出,似乎和五百年前的魔道人的修真洞府重新出世有关系。

“而且此事十分重大,牵动整个中土,据说有些不世出的奇人异士也闻讯而来,为的就是夺得几件宝贝呢!其中赫然有妖人现身其间,千万小心……”两人边说边下楼而来。

段逸鸣听到这里,心中暗自盘算。

魔道人这个名字陌生的紧,不过既然此事牵动整个中土,师门说不定会赶往魔道人的修真洞府,自己不如直接前去,也许,正好可以和师父以及云师叔他们相逢。想到这里,便打定主意,疾步下楼,暗中跟踪两少女。

红裳少女和青衫少女下的鹳雀楼,绕过蒲州城,专拣僻静地方御剑飞行。

段逸鸣不敢过于靠近,一路远远摄踪飞行。

“四师姐,什么是魔道人修真洞府?这是怎么回事?”青衫少女疑惑不解。

红裳少女警惕的环视一周,见无人注意,凑近青衫少女耳畔说道:“据说魔道人富甲天下、称雄一方,一生极喜收集各种天材地宝、神兵法宝,而且件件都是罕见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

“他收徒三十六人,建有数座行宫,帮助他照看这些宝贝。他死去之后,众弟子为争夺宝贝而大打出手,结果到最后竟然同归于尽,连同宝藏一起深埋地下。只是当时有人暗中将宝藏图偷偷绘下,带出行宫。

“自此之后,宝藏图又离奇的失踪,直到不久前才突然出现。消息传开,中土哗然,各派也蠢蠢欲动,纷纷派出得力人手搜寻藏宝图。”

青衫少女好奇心大起,忙问道:“那藏宝图到底在什么地方?”

红裳少女摇摇头,说道:“这个暂时并不清楚,咱们到了五老峰见到师交再说吧……”两人加快速度,横掠过荒山野岭,朝东疾飞。

段逸鸣听到这里,明白事情大致的原委。不过他对于什么奇珍异宝毫无兴趣,并未在意,只是想着赶去和云师叔及诸位师兄会合,心念微动,紫竹棍微微一沉,没入山林之中。

两名少女星夜兼程,一路上没有歇息,入夜时分,终于赶到蒲州城东数十里远的一座峻岭上。

此时残月斜挂,散发着冷冷的清辉,天地间一片死寂。月色中,一座巍峨山岭矗立在眼前,危崖林立、山影幢幢。几声更鼓传来,惊起一群夜枭,乱飞而散。

奇峰霞举,孤标秀出,罩络群峰之表,翠柏荫峰,清泉灌顶。

五老峰隔黄河同西岳华山对峙,历史上称为“东华山”,也是北方道教的文化名山。

位于中条山上,主峰玉柱峰,恰似一根顶天立地的玉柱直插云端。

东有东锦屏峰;西有西锦屏峰;北有太乙坪峰;西北有棋盘山峰。四峰罗列主峰四隅,它们像五位彬彬有礼的老人,列座侃侃而谈,故称“五老峰”。山中层峦叠嶂、悬崖峭壁、险峰怪石星罗棋布。

红裳少女纤手一抖,一个黑影“嗖”的飞上半空,悄无声息的炸开,发出耀眼的红光。不多时,五老峰东南方也出现一道金黄色的亮光,一闪而逝。

红裳少女说道:“大师姐在那里,咱们赶去会合。”两人飞身冲下,疾驰而去。段逸鸣心中一凛,暗自戒备,随后跟来。

东南方向丘陵起伏,绵延不断。两人御剑飞行,一头钻进山林之中。一炷香工夫后,来到一座险峻的山峰下。两人打个手势,缓缓落下。

红裳少女取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晃,发出暗红的亮光,上下画了个图形。

片刻后,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人,问道:“来人可是四师妹和七师妹?”远远望去,那人身材玲珑修长,一身金衣,隐隐有一种威严的气势。

两人微一颔首,急忙奔近,低声说道:“赤凤乐舞霜、青凤贾灵蔚见过大师姐。”

段逸鸣一怔,突然想起,在华山峰会上曾经见到的那几个妖女,她们就是假冒南海九凤庵弟子混入的。照此情形看来,这几个人似乎就是九凤庵的弟子了。

他猜得不错,这几个人的确是南海九凤庵的弟子。

一身金衣的就是大弟子金凤苏寒月,她低声问道:“你们一路可曾发现有人跟踪?”

赤凤乐舞霜说道:“大师姐放心,我和七师妹小心得很,并无外人察觉。”

“这就好。”金凤苏寒月点点头,又说道:“你们随我来。

“三人疾步走进密林中。

段逸鸣现出身来,暗中跟去。

林中幽秘,黑影绰绰,偶而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唧唧低鸣。

三人一言不发,穿过密林,来到一片空地处,前面赫然是个破旧的小庙。

殿门半开,里面透出淡淡的烛光。

金凤苏寒月躬身说道:“启禀师父,四师妹和七师妹已经赶到。”

大殿里传来一声清冷的话声:“进来吧。”

三人应了一声,走进大殿里。

段逸鸣不敢过于接近,远远躲在大树后监视。大殿中烛火昏暗,加之距离较远,只能看到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儿。

烛光摇晃,忽明忽暗。大殿正中央一把竹椅上,端坐着一个素衣女子,面如满月、雍容端庄,一派仙风道骨。她身后站着一个少女,身着鸾装,一双秀目清澈剔透。看到三人进来,瓠犀微张,露出扇贝似的玉齿,甜甜一笑。

“舞霜,消息打探的怎样?”素衣女子沉声问道。

赤凤乐舞霜欠身答道:“师父,我和七师妹打听过了。蒲州城西的确是有个松鹤庄,只有三姓,混杂而居,那日在扬州卖画之人的确就出自那里。

“我们乔装打扮进入庄中,发现那里盘踞着不少妖孽,隐隐控制了整个庄园。敌人防范甚严,我们无法深入敌巢。不过,里面有什么极其厉害的人物,似乎最近将有所动作。”

段逸鸣听到这里,明白上座这仙姑状人物,就是南海九凤庵的庵主剑音神尼了。心中大震,不敢发出声响,惟恐她察觉。

剑音神尼眉头一皱,缓缓说道:“看来一场风雨即将来临了。哼,妖孽隐藏再深,终究还是被咱们查到落脚点了。”

金凤苏寒月说道:“师父,咱们侦骑四出,暗中查访了两个月,一路从江南扬州查起,经过洛阳而赶到这里。

怪不得一路上甚多艰难险阻,原来我们找对了方向。看来妖孽早有准备,咱们得及早动手,以免被妖孽抢先一步。”

段逸鸣大奇,算算时间,两个月以前,正魔两道正好一直在漠北荒原寻找万年冰蜃。正派方面大多参与其中,唯有南海九凤庵和崂山太清观未见露面。当时自己正有些奇怪,怎么这等大事并未见九凤庵露面,原来是另有他事。

赤凤乐舞霜和青凤贾灵蔚同时一怔,问道:“师父,您召我们赶回,莫非有什么要事?”

剑音神尼身后那明艳少女低声说道:“两位师姐,请看。

“说罢取出一幅卷轴,缓缓平摊在木桌上。

只见一幅水墨画中浓泼淡抹,其中数座山峰,宛若五指聚拢在一起。纸上青松斜伸、山风回荡、清泉飞瀑流泻,水声可闻;只寥寥数笔,却画活了山景,意境空灵悠远。

她说道:“这是咱们在扬州截获的一幅地图。上面有一首寓意诗‘南山五老卧青岭,玉柱凌霄荫太乙,若见仙人上锦屏,落子棋盘话寒暑。’。”

赤凤乐舞霜讶道:“九师妹,你这是─”

九师妹说道:“你们还记得咱们在扬州街头,偶然遇到那个卖画的落魄书生吗?他当时曾说过,此画乃祖上所传,说若是能从画中悟解仙人所在,则可知一桩天大的秘密。

“当时众人皆以为其是痴人说梦,无一人相信。可是不久后,那人却离奇被杀,那幅山水画不翼而飞。

“师父怀疑这里面藏有玄机,因此根据线索擒获妖孽,从而得知,此画竟然藏有五百年前魔道人修真洞府的落点。

“后来我们一路找遍名山大川,到了这里,竟然无意中发现画中所绘的山峰所在。”

青凤贾灵蔚突然悟道:“九师妹是说,画中之山就是眼前这座五老峰?”

“不错。”九师妹答道:“五老五峰,中名玉柱峰;东西两锦屏峰;北有太乙坪;西北为棋盘山,恰好和这画中小诗对应上。也就是说,那几名所谓的仙人就隐居在五老峰上。”

段逸鸣听到这里,不由大奇,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仙人不成?心神分散,脚下发出轻微的响声。

剑音神尼猛然察觉,举目扫射而来,冷冷说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面偷听?请出来一见!”

段逸鸣暗惊,退意立生。

就在这时,一声清斥,大殿烛影摇晃,一个金影飞速穿出,光芒闪动,寒气凛冽,扑面而来。

段逸鸣双脚一蹬,身躯倒退飞纵,紫竹棍横空虚划,护住胸腹。

剑气破空激射,金光环绕,竟是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当啷啷!”

半空中突然飞溅起一串流丽夺目的光华,耀耀生辉。

气浪迭爆,段逸鸣不由自主地被震退数步,落下地面,紧盯着对方,心中惊骇不已。

第六章 谪仙人居

金凤苏寒月乍见对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竟能接下自己一击,心中惊疑不定。妙目寒凌闪烁,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

段逸鸣胸中气血翻涌,强行压制住。肩头小金尖声低叫,体毛根根竖起。

他定了定神,说道:“在下恰好路过此地,并非有意偷听你们说话。”他不擅说谎,此时说出假话,紧张得脸颈通红。

幸好光线昏暗,苏寒月并未看清,不过她心中已经断定,以身手而言,眼前这少年来历绝非一般。

“撒谎!”苏寒月又说道:“如此穷山僻野,到处有豺狼出没,你为何要从这里路过?分明是妖孽前来刺探。”

段逸鸣眼珠一转,见到大殿中又有数人冲出,疾驰而来。暗道:眼下彼众己寡,还是先脱身为妙。当下眼睛突然转向一旁,面现惊愕,似乎看到什么诡异之事。

苏寒月不防有假,转头看去,却是空无一人,心中大惊,知道中了对方诡计,急忙回头,只见段逸鸣已经逃出数丈远。她又气又怒,娇喝一声,驱剑疾追,破空声呼啸而起。

就在这时,赤凤、青凤以及九师妹相继飞临。

乐舞霜喝道:“小贼,给我站住。”银光闪耀,数道光华篷然怒绽,交织在一起,一路呼啸着往段逸鸣冲来。

段逸鸣刚说了句:“诸位误会了,我不是妖……”话音未落,杀气疾射而来,凛冽刺骨,顿时呼吸大滞,将未完之话逼回腹中。

他浑身一抖,知道对方出手就是杀招,哪敢停留,使出全力逃逸,不辨方向,只顾低头疾飞。

九师妹凝目看去,对方身形不高,年纪似乎并不大。突然间,她看到段逸鸣肩头蹲伏着的小金,心中突突直跳,差点惊呼出口:“莫非是他?”

思绪翻飞,依稀间又回到那晚,那个清秀的小男孩击退几名顽劣孩童的场面。只是眼前这个少年,较之当年那个男孩高大了许多,真的是他吗?

苏寒月心中大怒,自己身为大师姐,竟连一个少年也抓不住,还要劳动诸位师妹帮忙。若是就此放走此人,回头怎么向师父交代?她银牙紧咬,长袖飞卷,仙剑怒放出数十道金光,如闪电般击向段逸鸣后心。

段逸鸣听声辨位,剑气锐响,已然临近背心,心中顿时大凛,急忙伏身疾转。

“咻咻咻!”

金霞如电,从头顶怒射掠过。剑气所及,无数树木轰然折断,纷纷坠地,顿时尘土飞扬,砂石乱溅。

段逸鸣只觉手臂一凉,已被飞石擦过,登时衣衫破飞,血珠四溅。他反手一挥,紫竹棍光芒吞吐,震散无数砂石。侧目一看,左边树林茂密,便一头钻了进去。

苏寒月冷哼一声,御剑排空而来,剑气纵横交错,“哧哧”连响,眨眼间斩倒一大片树枝。其余赤凤、青凤以及九师妹四下包抄,逐渐逼近段逸鸣。

段逸鸣耳畔尽是“呼呼”风声,只觉身后杀气狂飙紧追不舍,浑身寒毛“嗖嗖”直竖。他腾空飞掠,在浓密的树林中钻来钻去、忽左忽右,藉助交错的树枝阻挡对方追击。

苏寒月突而诡密一笑,低声吩咐道:“三位师妹呈扇形追击,不要放跑了这臭小子。”她腰肢一扭,斜斜飞起,同时收敛剑气,如一道轻烟般横穿树林而去。

赤凤乐舞霜、青凤贾灵蔚、鸾凤皇甫雅三人飘飞分开,一路搜寻疾飞。

穿越浓密的树林,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道危耸的山崖。段逸鸣提气上冲,如灵猿般攀升而上。

足尖急点,在嶙峋的陡壁上抄掠纵飞,眼看就要跃上崖顶,他心中暗喜道:“过了山崖就是山林里了,那处山峦起伏,密林石洞无数,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任你有千军万马也难以找到。”

段逸鸣正自高兴,突然听到头顶一声怒叱:“臭小子,哪里逃?”

一股凌厉的罡风从天而降,金光如电,汹汹劈来。

原来苏寒月暗中赶到前方拦截,她提前一步来到山崖上,居高临下,将段逸鸣的行踪看得清清楚楚。

段逸鸣即将攀上崖顶时,突然素掌疾挥,仙剑气华爆射,凌空俯冲。

段逸鸣眼前一闪,一道金光爆射而来,灼热的狂风真气怒卷袭来。

段逸鸣大骇,危机之中无处可闪,只得双臂一振,紫竹棍疾迎而上,脚下毫不停留,猛地一点,斜飞开来。

一声“轰隆”怒爆,偌大的岩石轰然炸裂。

金光回旋,流丽变换,横空划过一道弧线,嘶鸣着逼近,剑气森森,几乎就在段逸鸣背后三寸处。

段逸鸣手忙脚乱,心中狂骇震惊,没命似的夺路而逃。他这一下失去先机,无暇回头迎战,一时间狼狈不堪,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苏寒月冷笑声中,仙剑寒气道道飞卷而出,横一剑、竖一剑,刺破段逸鸣的护体真气,不断“嗤嗤”作响,将段逸鸣后背衣衫割的四分五裂。

段逸鸣只觉背心一凉,冷风飕飕透体而入,顿时亡魂大冒。他脑中来不及想任何问题,只凭本能的穿梭躲避,冷汗唰唰直流。

其实苏寒月心中更是震惊万分,自己以师门绝技追击来敌,现下已使出七成功力,竟然奈何不得对方!她本来就极为孤傲,此刻已被对方激发起浓浓杀机,猛一提气,霎时间剑气如烟,汹汹狂舞而上。

一时间光华怒绽,夜空中一道闪电疾射而至。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小金突地爆射而起,鬼魅般绕过剑气,同时利爪疾伸,照准苏寒月脸孔就抓。

苏寒月惊呼一声,剑尖一斜,急忙躲开。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丑陋的小兽袭击,心中大怒,轻喝道:“妖兽找死。”

她素掌疾落,带起激越风声,小金躲闪不及,被掌风劈的凌空打了几个滚,身上的毛发根根寸断,纷扬飘落。小金天生神异,知道危险就在眼前,自是不肯硬拼,扭身跃起。

苏寒月正欲痛下杀手时,小金却早已逃之夭夭,没入黑暗之中。

趁着间隙,段逸鸣急忙朝左一转,亡命逃窜。

苏寒月御剑追来,绕过山崖,恰好遇上九师妹。

苏寒月问道:“九师妹,那臭小子跑哪去了?”

九师妹一指远处说道:“我看到一道黑影向那逃走了。”

苏寒月听完,仙剑一转呼啸而下,九师妹见状,身形一晃,隐入树丛中。很快的,乐舞霜和贾灵蔚一左一右,疾驰而过。

九师妹见众师姐远去,小心翼翼的拨开树枝走出,对着密林轻叫道:“你出来吧,我师姐她们都走远了。”

“泼剌”一声响,段逸鸣钻出灌木丛,肩头趴着小金,正警惕的望着她,尾巴缓缓摇动。

段逸鸣远远站住,盯着鸾装明艳少女,心中惊疑不定。

这个少女和苏寒月等人分明是同门师姐妹,怎么反而帮助自己遮掩行踪,这是为何?

九师妹美目眨也不眨的看着段逸鸣,见他衣衫褴褛,虽有些狼狈,但是眉宇间神采飞扬、落拓不羁,心中又惊又喜。

她踏前两步,指着小金低声说道:“这是小金吧?”

段逸鸣浑身一震,神色大变,奇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小金的名字?”

九师妹俏脸上喜色浮动,嫣然一笑,说道:“小逸哥哥,你不认识我了?”伸手一挽腮边柔丝,笑吟吟的看着他。

段逸鸣猛然一惊,脑海之中“嗡嗡”齐鸣。

小逸哥哥、小逸哥哥。

这个称呼只有一个人叫过,那是苍灵山下小县城中的雅儿。自打她随同姑姑离开之后,匆匆八年,毫无一丝音讯。难道说,眼前这明媚少女竟然就是雅儿么?

段逸鸣上下打量,见她鸾衣彩裳、亭亭玉立,宛如冰雪雕琢般清丽出尘;罗带飘飘直若仙子一般,令人不敢逼视;那清澈的眼神与秀丽的脸庞,依稀有当年那雅儿的轮廓。

他心神激荡,禁不住喃喃自语道:“你、你真的是雅儿?”

九师妹─也就是皇甫雅─见到段逸鸣认出自己,喜不自禁地奔飞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双臂,喜道:“小逸哥哥,雅儿可再见到你了。”

段逸鸣又是惊奇又是高兴,在这荒山野岭中,竟能邂逅到儿时伙伴,只觉心怀大慰。两人虽然分别数载,此刻相逢,却是情谊越笃,彼此之间熟稔亲切,说不出的畅快淋漓,各自述说别后经历,唏嘘不胜。

原来皇甫雅当日所说的姑姑,其实只是一个远房亲戚,她就是剑音神尼的小师妹碧云神尼,受命前来中土,遍寻资质上佳的女孩引入门中。

自那年偶遇皇甫雅后,看出她资质上佳,唯独体内天生阴虚脉乱,若不及时医治,难以活过十八岁,于是接走皇甫雅,到南海九凤庵学艺。匆匆数年过去,皇甫雅已然长成了一个明艳照人的窈窕少女。

段逸鸣关切地问道:“雅儿,你体内的伤势好了么?”

皇甫雅笑靥如花,说道:“早已好了。不信你看看。”

段逸鸣大喜,心潮激动,随口说道:“雅儿,太好了。”说着一把将皇甫雅拥入怀中。

过了片刻,皇甫雅突然醒悟,自己还被段逸鸣双臂紧拥着,急忙挣开,只觉双颊发热。

段逸鸣望着她不胜娇羞的模样,一缕幽香萦绕鼻息之间,如兰如麝,芬芳淡雅,心神摇曳。

皇甫雅见他呆头呆脑,“噗嗤”娇笑,秋波流转,轻轻低下头,问道:“小逸哥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段逸鸣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道:“哦。我、我是有事外出,正准备返回师门。恰好在鹳雀楼上,听到你那两位师姐说起什么魔道人的修真洞府,说是震动中土,于是便摄踪而来,希望藉此见到师门长辈,并无窥探之意。”

他说到最后,神色忸怩、语声渐低。毕竟偷听别人说话,若是传出去,的确不甚光彩。

皇甫雅见状,“咯咯”娇笑,花枝乱颤。抿嘴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也就是一幅山水图而已。不过此事暗藏玄机,牵涉到一桩天大的奇事,所以师父和师姐她们非常的小心谨慎。

“你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难怪她们大起疑心,就连我刚开始,也以为你是邪魔派来的密探,没想到竟然是你。”

段逸鸣问道:“我听你们话语中谈起什么仙人。难道这五老峰中,真的有那传说之中的神仙吗?”

皇甫雅轻咬着樱唇,脸色变幻。缓缓说道:“小逸哥哥,此事过于重大,牵涉甚多,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衣襟掠动声。皇甫雅脸色大变,说道:“我大师姐脾气古怪,千万不能让她瞧见你,你快走吧。”

段逸鸣依依不舍的说道:“雅儿,你自己保重。”说话之间,几道黑影飞临。段逸鸣匆匆招手,钻入灌木丛中离去。

皇甫雅留恋的看了一眼,装作刚从丛林中追出,飞身跃起,迎上前去。

苏寒月见她出现,沉声问道:“九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目光如电,逼视过来。

皇甫雅心中一跳,故作镇定地说道:“禀大师姐,雅儿方才见三位师姐追敌而去,便想侧面包围,哪知追出老远,并没有发现敌人影子。”

苏寒月不经意地朝段逸鸣离去方向瞥了一眼,神芒闪动。

皇甫雅心惊肉跳,唯恐她追击而去。好在苏寒月收回视线,在她脸上盯了片刻,终于淡淡说道:“九师妹天资聪颖,想得倒是周全。”

皇甫雅心中大惊,强自笑道:“大师姐,那小、小贼没追上?”

乐舞霜气哼哼说道:“那小贼溜得快,被他逃走了。”

苏寒月面容如罩寒霜,冷冷说道:“大家回去吧。”

“嗖嗖”几声,四人穿空掠去。

再说段逸鸣匆匆辞别皇甫雅,一路钻入深山密林。

黑暗之中看不清脚下道路,跌跌撞撞的往里飞奔,两侧无数荆棘刺槐,将衣衫撕扯得到处是破洞,他生怕金凤苏寒月追上,一刻不停,直到狂奔出一个多时辰,这才放缓脚步,大口喘着气。

走了片刻,终于穿出密林。

放眼望去,发现自己正来到一处山脊之上,两侧悬崖峭壁,不下数十丈之深,怪石嶙峋,回头望去,只见山脊悠长,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摸黑到这里的,竟然在危崖陡壁边走了这么长时间,不由害怕不已。

段逸鸣一屁股坐在山脊上,歇息一会,元气逐渐恢复。

此时圆月渐明、乌云横移,天色缓缓变亮。

段逸鸣想了想,终究是不敢回头下山,暗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如此,不如就着皎洁月光,上山一览月景,不也快哉!”他站起身,向山顶攀去。

山脊斜斜向上,间或有断崖绝壑,道路时断时续。段逸鸣一路跳跃穿飞,倒不是什么难事,不多时已飞上峰顶。

其时明月皎皎、山风徐吹,他眺目远望,见山峦起伏如长龙,树林遍布,绿意浓浓。

段逸鸣顿时精神一振,此时倒不似被外人追得无路可逃,反倒像是深夜游山玩水,惬意至极。

忽然间,左侧山峰半腰间有灯火闪烁,十分微弱。他心头一动,凝目看去,只见隐隐有数株虬松,灯火便是从那里射出的。

奇怪,如此深幽的绝壑中,怎么会有人居住呢?

他走到崖边,向下看去,却见绝壑深邃、漆黑一片,一眼看不到底。而那亮出灯火之处,却是个平台,凭空伸出峭壁,眼见四周并无道路可通,更是惊讶不已。

段逸鸣看看天色,大约是二更时分,倦意袭来,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息。他打量一下对面神秘的平台,运转真气,驾驭紫竹棍飞起,盘旋而下,横空飞渡百丈绝壑。

不多时,他缓缓降落在石台上,眼前赫然出现一大片苍松翠柏,郁郁葱葱。

他这才发现,原来石台并非无路可通,只是被一块突伸的巨石挡住去路。

巨石危高十余丈,当中赫然有一条裂缝,堪堪可以通过一人,直通至顶,宛如鬼斧劈开一般,不由让人赞叹大自然造化之神奇,火光即是从裂缝中传出来的。

巨石上刻划着几个大字─闲云野鹤居。

松涛阵阵,回荡耳际。

段逸鸣暗暗戒备,缓缓走进松柏之中,突觉天旋地转,周围景色大变,猛然明白自己陷入了一座阵法之中。

幸好他通晓奇门大阵,遇变不惊,细察之下,已然明白此阵乃潜龙隐凤大阵。当下默想阵法破解要诀,身形飘忽,左晃右拐,不出一盏茶工夫,安然出阵。

巨石裂缝长达丈余,穿过之后,眼前出现一块绿谷。修竹掩映,繁花似锦,怒放如云。

就在竹林深处,露出几座雅致的木屋,灯火微明。

绿谷风景如画,宛如世外桃源一般。那么住在这里的人,即便不是神仙之流,那也宛似神仙了。

段逸鸣心下折服,不敢轻慢,当下整衣正冠,朗声说道:“在下无意闯入贵地,尚请主人移驾一见。”

木屋中灯火突灭,一时间死寂无声。

段逸鸣久侯多时,始终不见有人出来,心下奇怪。他大声说道:“贵主人可否一见,在下并无恶意。”

木屋中沉寂半晌,突然响起一阵铜锣般的声音:“魔崽子,我等数人与世无争,深藏深山,怎地仍不放过?罢罢罢,今天就和你一决生死,拼着老命不要,也绝不能让你讨了好去。”

木屋房门大开,从里面冲出两人,来到段逸鸣身前。

两人鹤发童颜,身着布衣,一派仙风道骨,手持宝剑,怒目而视,不待段逸鸣说话,宝剑急刺而来。

“咻!”

碧光气浪四射飞舞,泛起冷冷光华,于这深夜寒山之中,显得分外妖艳诡异。

段逸鸣眉头紧皱,真气鼓舞流转,紫竹棍铿然长吟,斜拉反振,接下一招。

“砰”的巨响,剑气纵横交错,碎石激爆。只听的“哎呀”两声痛呼,两老者被击的连连后退,险些跌倒在地。两人勉强稳住身躯,惊骇的看着段逸鸣,久久不语。

段逸鸣也是大吃一惊,原以为两人身居绝壑,必定是不世高手,所以出手就使出七分真气,那知两人竟然抵挡不住!

其实说起来,两老者只是因为特殊原因隐居在这里,他们本身的修为却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高明。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段逸鸣自从漠北荒原一行之后,接连服下万年冰蜃的精血,以及天地至宝七灵寒晶果,功力大增,突飞猛进,较之以往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他自己并不是很清楚罢了。

左边一个红脸老者面色如土,惨然说道:“罢了、罢了。葛兄,咱们技不如人,不如趁早自尽,免得落入魔崽子之手,受尽凌辱而死。”

右边白脸老者沮丧不已,说道:“花兄,前几日咱们刚送走万兄,没想到,咱们也很快走上黄泉不归路。

“嘿嘿,生死轮回,天道不爽;五百余年春秋,如白驹过隙,眨眼即到。咱们两个老家伙也活的够长了,该是去见阎王爷的时候了。”两人惨然一笑,举起宝剑就向脖颈上刎去。

段逸鸣被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搞的稀里糊涂,正想发问,却见两人横剑自刎,吓了一跳,急忙喊道:“使不得!”屈指弹射,两股真气篷然激射,如两道闪电般击中老者手中宝剑。

“当啷”连声,两人手中宝剑立时坠地,两老者骇然后退,目光中惊惧不定。

红脸老者怒喝道:“魔崽子,要杀就杀,休想从我们这里套出什么话来。”

段逸鸣说道:“两位老人家不必慌张,在下段逸鸣,出自庐山仙瑶门,并非魔派弟子。”

红脸老者骂道:“好个魔崽子,还想花言巧语欺骗我们。哼,痴心妄想。你趁早杀死我们,免得徒费心机。”

段逸鸣苦笑道:“两位老人家误会了。在下真的只是无意间来到这里,绝无恶意。”

第七章 绝壑惊变

白脸老者颇为沉稳,闻言大着胆子上下打量着段逸鸣。见他气宇轩昂,双目神光湛然,并无狡诈猾奸之色,心中稍定,缓缓问道:“你既说是庐山仙瑶门弟子,不妨让老夫二人见识一下。”

段逸鸣想了想,说道:“在下是仙瑶门密宗弟子,如假包换。”说罢遥遥竖起紫竹棍,五指屈伸,作了个古怪的动作。

白脸老者双目倏地精光大炽,缓缓点头,说道:“没错,果然是仙瑶门的密传暗号。”

红脸老者却是狐疑不决,问道:“葛兄,你可要看清楚了,小心魔崽子模仿假冒。”

白脸老者说道:“不会有错,当年老夫有幸与仙瑶门密宗首座楚智真人结为好友,对于密宗略知一二。这位小哥使出的,正是密宗的绝密暗号,丝毫不差。”红脸老者这才放心,敌意渐消。

段逸鸣却惊讶不已,楚智真人乃密宗首座,辈分高出云阳子两辈,早已是神话般的人物,要是活到现在,怎么也有六百余岁,这葛姓老者竟能与他结为好友,着实令人惊诧。

他凝神打量白脸老者,看他鹤发童颜,虽然年纪大了些,却怎么也不像数百岁高龄的老寿星。

白脸老者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说道:“小哥,请入茅舍一叙。”段逸鸣略一谦让,便随同两人走进木屋之中。

木屋中十分简朴,临窗一张古琴,乌黑发亮、淡香浮动。书架上放满了古书,封面发黄,显然年代久远。书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整个房间布置的十分雅致,古色古香。

三人坐定后,寒暄几句。

原来白脸老者姓葛名彭,红脸老者姓花名似海。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后来一同来到这五老峰中颐养天年,极少出谷,于世间事知之不多。

葛彭年轻时,曾与密宗前代首座楚智真人结为知己,只是因为一个特殊缘故,不得已而隐居在此,从此未再谋面。当他听说楚智真人已于两百年前物化,震惊万分,不胜唏嘘。

段逸鸣问道:“葛老前辈,晚辈方才听说,你和密宗前代首座楚智真人结为好友,真有此事?”

葛彭和花似海相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无奈又寂寞的神色。

葛彭叹口气,缓缓说道:“小哥,我们两人的确在这里隐居五百年了。”

段逸鸣虽然有所准备,但是经葛彭说出,仍禁不住大吃一惊,不由得上下细细打量他。

葛彭淡淡一笑,说道:“小哥可是想说,我们两个人说有个七老八十估计还差不多,若是说有五百余岁,只怕是无稽之谈。”

段逸鸣被他看穿心事,脸色大窘,呐呐说道:“恕晚辈眼拙,老前辈鹤发童颜,隐隐若南山不老翁……”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机关报警声,“铃铃”脆响不绝于耳。

花似海面色剧变,急忙起身来到墙壁处,伸手一按,出现一个古色古香的圆镜,边缘雕刻着怪诞的篆文,状若蝌蚪游动一般。

古镜光彩流动,上面赫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只见松柏群立,怪石嶙峋,竟然就是谷外那座平坦的石台!

此刻明月高悬,冷光清华挥洒而下,将山峰照射的一片通明。

阵势之外,站着几十来个人,手持利器,正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当先一个彩衣老翁负手而立,胡须飞飘,浑身透漏出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花似海寿眉紧蹙,说道:“葛兄,魔崽子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

葛彭脸色骤变,急促的说道:“花兄,来者不善,似乎是有备而来。”

花似海说道:“糟糕!来者之中,竟然也有擅长奇门遁甲术的高手。咱们、咱们得早作打算。”

突然间,人群中有个细细的声音飘将过来:“葛师弟、花师弟、万师弟,师兄到了,这么多年未见,三位贵体安康吧─”这声音若断若续,似乎十分苍老;但入耳清晰,竟然震得木屋“簌簌”落土,显见对方修为深厚,非同小可。

花似海、葛彭两人不约而同的失声惊呼,脸色“唰”的苍白,面面相觑,似乎是见到什么鬼魅一般惊惧无比。

葛彭骇道:“花兄,你可听清楚了?怎么像是令狐天珏师兄的声音?难道他还没有仙去?”

花似海牙关打颤,“咯咯”直响,语不成句:“葛兄,果真是令狐天珏师兄的声音,大祸临头了!”

段逸鸣瞧得莫名其妙,问道:“外面是什么人?两位老前辈,那座奇门大阵古怪复杂,谅他们也破解不了。”

葛彭苦笑道:“小哥,你有所不知。外间那座阵法虽然玄妙,但也只能阻挡一般人。若是遇上我这位令狐师兄,只怕连半个时辰也阻挡不了。”

那令狐师兄的怪声又响起:“嘿嘿。三位师弟怎么不出来迎接?难道是想拿这劳什子的孩童玩的小阵考验师兄么?”

葛彭和花似海惊恐万状,互相看着,不住颤抖,显然这个什么的令狐天珏师兄大有来历,令两人畏惧不已。

突然间,花似海惊道:“葛兄,令狐师兄他开始破阵了。”

古镜中画面微微晃动,彩衣老翁低声说着什么,片刻后,人群中走出两个黄衣道袍之人,凝视奇阵,一边绕行,一边掐指默算着什么。只见那两个黄衣道袍之人七转八拐之后,已然进入松柏大阵之中。

段逸鸣心中大奇,自己是凭借上古奇人神机天尊的奇阵玉简,方能破解大阵,难道这看来奇邪怪异的彩衣老翁也能破阵?他问道:“老前辈,他们……”

葛彭神色骇异,方才沉稳之态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等他说完话,便打断说道:“小哥,令狐师兄他神机诡变,厉害至极,咱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得赶紧躲起来。”又对花似海说道:“花兄,你先和小哥躲进万年居中,我去去就来。”

花似海一拉段逸鸣,就欲推门而出。

段逸鸣心念一动,问道:“葛老前辈,晚辈粗识奇门遁甲之术,不如和你一同前去设伏机关,也许能帮上一些忙。”

葛彭一怔,正要拒绝,突然想起他从容穿越松柏大阵,本来十分惊讶,方才事情突变,一急之下倒忘了这点。

他略略一想,点头说道:“也好,小哥且随老夫前去。花兄,你去打开万年居禁制,我们即刻赶回。”

花似海狐疑的看了段逸鸣一眼,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葛彭打个手势,两人急步奔出。

庭院中花草丛生,树木林立。葛彭奔到谷口,伸手在石壁上按下。

只听得“哢嚓哢嚓”响动,石缝缓缓合拢,与此同时,巨石四周突然涌出一阵雾气,将谷口遮掩起来。

葛彭回头说道:“小哥可以在谷口设下一些机关,希望能将令狐师兄阻上一会。”他脚踏天罡玄门之步,斜走北斗,取过一对碎石断木,纷纷插入土中,杂乱无章似的遍布周围。

段逸鸣看得清楚,葛彭出手即是一些失传已久的布阵之法,心中一凛,以他这般神通之人,尚且害怕令狐天珏,越发感觉到令狐天珏的高深莫测。

他冷汗迭出,收敛心神,忆起玉简中记载的“缺一残二”之法,在乱石之间插下十余根细木,根根没入地下。

葛彭直起身,顾不得身上沾满泥土,掐指默算,凝思片刻,又向右跨出七、八步,“啪”的一声,将一块石头拍入地下,这才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希望这些机关能将他阻上两个时辰。”

回头一看,段逸鸣已然准备妥当,心中大奇,心念转动,又被一股惊惧之意占据脑海。

就在此时,谷口“隆隆”巨响,巨石来回摇晃,似乎随时就要倒下。

令狐天珏的声音再度传来:“嘿嘿,这机关是葛师弟布置的吧。嗯,不错,比起当年万宝宫长进不少。看来这几百年深居简出,倒没有清闲啊。”声音宏亮,宛如就在身边似的。

葛彭大惊失色,心中狂骇莫名。自己在谷口外布置下的奇门大阵复杂无比,原以为能将对方阻挡半个时辰,哪知只短短一盏茶工夫就被破解,浑身冷汗直冒。

他战战兢兢,不敢答话,低声说道:“小哥,快走!”发足奔去。

段逸鸣觉察出对方修为深不可测,当下紧随而入,一路穿过树林。

两人方进入树林,就听见背后传来一连串惊天巨响,轰隆不绝于耳。回头看去,就见谷口那块巨石赫然倒塌,乱石飞溅,折断无数树木。

尘土飞扬处,令狐天珏施施然的出现在谷口,阴恻恻笑道:“葛师弟,师兄前来拜访,竟然闭门不见,没有一点礼数。也罢,师兄我就替你们解去禁制了。”说罢大袖飘舞,身形平平飞起,双手急点,一连破去数道禁制。

突然之间,彩衣老翁身躯一滞,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住去路。他“咦”的一声,停下脚步,眼光灼灼,紧盯着面前乱石堆不放。

眼前乱石成堆,看上去是一种上古阵势,虽然深奥玄妙,但中间连贯不上,有不少破绽之处,似乎是初学者照猫画虎之作。

令狐天珏微微一哂,默念法诀,昂首跨入。可是方走出数步,眼前阵势突变,原先中断残缺之处陡然连成一体,浑若天成,狂风怒号、幻象频现,一时间飞沙走石,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令狐天珏神色惊骇,双臂急划,灵诀弹射飞出,喝道:“镇神扶魄,咄!”

青气“呼”的升起,扭曲向上,不时有碧绿的幽火闪现。良久之后,阵势威力渐弱。

他凝视片刻后,惊讶的问道:“葛师弟,你从哪学来的奇门之术?嘿嘿,竟然是‘缺一残二’真术,果然那死鬼老匹夫偏心另爱,把这些压箱子的绝学传授给了你们。”

说罢放声狂笑,隐隐含有一股怨恨歹毒之意。

葛彭闻言大惊,双眼盯着段逸鸣打量,心中疑窦大起。他问道:“小哥,这‘缺一残二’真术是从那里学来的?”

段逸鸣心中暗道,此时不宜将身怀玉简之事说出,于是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就在这时,令狐天珏阴笑一声,屈指急射,飞出数十点青火,“嗖嗖”锐响,落在树林之中。顿时,碧火闪现、熊熊燃烧,一阵“滋滋”低响,眨眼间木断石裂,轰然四散。

葛彭脸现痛惜之色,气道:“他竟然使出了‘青磷真火’,真是可恶。阵势比斗,当是一出一解,凭真才实学斗法,怎么硬生生纵火毁去?”

令狐天珏施展“地听”之术,早将葛彭之语听在耳中。他大笑道:“葛师弟,既已说话,何不现身一见?师兄我得悉三位师弟隐居深山修炼,千里迢迢赶来会晤,欲和各位畅叙别后之情,并无他意,快快出来见面为盼。”

葛彭说道:“多谢令狐师兄的美意,葛某实不敢当。令狐师兄若是真有诚意,日后自有相见之期,何必焚树裂石,毁我清居?你、你还是回去吧。”

令狐天珏双目缓缓转动,一边假笑道:“葛师弟说哪里话。咱们好歹师兄弟一场,情深意重。再说经过当年一劫之后,万宝宫同门大都仙逝,唯余你我几人而已。

“师兄寂寞经年,渴欲一睹诸师弟仙容道风,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此话隐带一股神奇魔力,段逸鸣听在耳中,竟然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此人心肠善良,心意诚恳,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住。

他说道:“葛老前辈,来人一片赤诚,绝无歹意。咱们不如出去一见。”

葛彭大骇,见他目光游离,神思恍惚,急忙伸手撕下一块衣襟,将他双耳堵紧。低声喝道:“小哥,此乃惑心邪术,千万不可上当。”

段逸鸣心神大震,脑海一清,惊出一身冷汗,急忙眼观鼻、鼻观心,尽力收敛心神,将魔障驱除体外。

葛彭冷冷说道:“令狐师兄聪明绝顶、机智百变、手段凌厉,当日即凌驾诸师兄弟之上,数百年不见,想必更加精进。

““覆手为云,翻手为雨”的不世奇功越发炉火纯青。嘿嘿,葛某只怕有缘见面,无命再活下去。“

“覆手为云,翻手为雨”本是当年万宝宫的绝技之一,由春秋奇人鬼谷子的纵横捭阖之术蜕化而来,凡擅长者无不精明过人,尤其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堪为一绝。

其手段隐蔽,表面上舌灿莲花,内心却残忍歹毒、冷酷无情,能在不知不觉间置人于死地。

令狐天珏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正常,笑意浓浓,似乎更显得和蔼可亲,其实他心中却是隐怒大起。他说道:“葛师弟过于偏激了,师兄此番前来只是一叙旧情,别无他意─”话音未落,身躯诡异的扭动,疾若闪电,靠近两人身边。

青烟弥漫处,一个淡淡彩影越空而来,状若鬼魅。

令狐天珏突然出现,看清葛彭身边另有一个布衣少年,微微一怔。旋即长笑道:“葛师弟,来来来,咱们亲热亲热。”原来他说话之际,暗中搜寻两人落脚处。一旦探明之后,出其不意的袭击,眼看就要贴近两人。

葛彭猛然明白,吓得大叫一声,抖手抛出一个布团,拉上段逸鸣掉头就跑。

布团凭空散开,涌出一片赤砂,急速散开,遮天蔽日。红光闪闪,将现场照射的一片血红,刺眼之极。

闯入幽谷的众多大汉稍一错愕,双目被红光照射,灼热无比,流泪不止,疼痛欲裂,纷纷惊叫出声。

只听“嗤嗤”连响,众人衣衫尽被赤砂射中,登时青烟乱冒,破衣触肤,散发出一片焦糊味。众人大骇,双眼又睁不开,吓得急忙后退,手中兵器乱舞,唯恐敌人暗中偷袭。

令狐天珏急忙以袖挡目,喝道:“葛师弟,留下来吧。”左袖狂舞,飞出一道碧光,快逾奔雷,一闪而逝。

葛彭正奔跑间,突然手臂一凉,低头一看,左臂肘腕处处赫然破出一个小洞,鲜血“汩汩”流出,顷刻间变成青绿颜色,麻酸酥痒,一道青气沿着伤口快速上行,一个趔趄,闷哼一声,向地上摔去。

段逸鸣大惊失色,伸手急点葛彭穴道,止住青气上行。

抬头处,只见一道碧光破空而来,“呜呜”锐响,散发出血腥气息。他抢上一步,一把抄起葛彭,右手疾吐,紫竹棍矫飞而上。

“当啷啷!”

金石铮鸣,火星四溅。紫竹棍光华暴涨,将碧光斜斜震飞。

令狐天珏目不能视,觉出谷中另有强敌,心中一惊。方才见葛彭身边只是一个弱冠少年,以为是他这些年新收的弟子,也未留意。此刻一出手,自己这“碧露广寒刀”竟被震飞,暗暗吃惊不小。

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差点着了他的算计。令狐天珏冷哼一声,急掐法诀,驱动“碧露广寒刀”回旋折返,绕空怒斩。

杀气汹汹,扑面而来,凛冽刺骨!

段逸鸣背负葛彭,真气急注,紫竹棍气浪怒放,“咻”的冲上。

霞光凭空爆开,轰然炸裂。反震之力不减,将段逸鸣一连逼退十余步,胸中气血翻涌、手臂酸麻,一时竟无力驱动紫竹棍反击。

葛彭虚弱的说道:“令狐师兄修为高深,不可硬拼。快退向左面石壁下。”段逸鸣知道自己绝非对方对手,心中大凛,背着葛彭转身奔开。

令狐天珏伸手召回“碧露广寒刀”,衣袖狂舞,发出威猛罡气,驱散红砂,顿时红光闪烁,飘飞坠地,片刻后,悄然熄灭。

令狐天珏凝目望去,眼前全无人影,葛彭早已逃逸不见,心中大怒,阴笑道:“葛师弟,你还是出来吧。否则师兄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们找出来。”

半晌后,诸人眼痛渐消,慢慢能看清四周景物。

令狐天珏沉声说道:“大家小心些,给我往里搜!”众人齐齐应诺,展开队形,缓缓搜去,连一花一草也不放过。可怜偌大的清幽绿谷,眨眼间被践踏得体无完肤,一片狼藉,犹如被劫掠过一般。

却说葛彭和段逸鸣一阵急奔,来到一处石壁之前。花似海早已等候多时,见两人奔来,急忙伸手一按。

石壁缓缓分开,露出一个门户,三人闪身钻入,随着“轧轧”低响,石壁合拢,眼前一条长长的甬道,尽头是个石窟,上面刻着三个字“万年居”。穿过甬道,三人走进石窟之中。石窟中光华大亮,光怪陆离,五彩斑斓,竟然是个钟乳石洞。就在洞深处,流出一道清泉,水声叮咚,横穿而过,复又钻入石下不见。段逸鸣走到一个钟乳石旁,将葛彭缓缓放下。

花似海也不答话,匆匆奔到洞壁处,伸手一点。两侧钟乳石一阵闪动,“嗤嗤”连声,无数银白光华纷纷射出,交错纵横,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屏。洞外景物赫然在目,清清楚楚。

光屏上,令狐天珏正带领手下,一路破解无数机关禁制,搜索而来,逐渐靠近石壁门户所在。检查一阵,复又转身离开,段逸鸣不由松了口气。

花似海抱起葛彭,惊问道:“葛兄,你怎么样?”

葛彭睁开眼,细弱的说道:“花兄,这下我是不成了。劫难终于降临了,这一关、这一关……”真气不继,猛烈咳嗽起来。

花似海急忙伸手抵在葛彭背心处,将真气渡将过去。一边掏出几味灵丹,一古脑儿的塞进葛彭嘴里。

片刻后,葛彭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精神陡然一震。段逸鸣大喜,说道:“花老前辈,葛老前辈好些了,没有什么大碍吧?”

花似海心情沉重,随口应了一声。其实他方才渡真气时,已经发现葛澎体内经脉硬化瘀阻,真气根本送不进去;经此重创,剧毒染体,虽经点穴阻挡,但仍有部分毒气潜入脏腑,已呈加速衰竭之势,心下黯然,老泪垂落。

段逸鸣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花老前辈,您这是……”

葛彭心中明白,惨然一笑,说道:“花兄,事已至此,咱们也不必隐瞒了,这位小哥出自仙瑶门,算是故人之后,那些事说不定可以托付给他。”

段逸鸣莫名其妙,来回看着两人,心中老大不解。

第八章 往事如烟

花似海说道:“葛兄,你受了伤,不宜开口说话,还是调息一会,等伤势痊愈后再说话。”

葛彭淡笑道:“花兄,你不必给我宽心,我自己的事我最清楚。咱们谷中布置得那些机关,估计也挡不了多长时间,令狐师兄迟早会破解的。

“眼下时间无多,趁着令狐师兄还没有攻进来,烦劳花兄将往事说给小哥听。反正咱们两个老骨头,也守了五百年之久,总不能让它同咱们带到棺材里面去吧?!”

花似海叹口气,沉默半晌,说道:“小哥既是故人之后,老夫不妨将事情原委说个明白。”

段逸鸣站直身体,垂首恭听。

花似海暗暗点头,说道:“小哥听老夫讲个故事。五百多年前,太行山中有三个童子自小一起长大,心性相近,结为金兰,发誓此生不离,相随至老。

“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他们一起投入一个修真门派之下,共同修炼上乘仙家道法,以求永生不死。”

葛彭说道:“白日飞升,得道成仙,是无数修真者梦寐以求的结局,可是仙道缥缈,真的有人可以达到么?”

段逸鸣说道:“两位老前辈眼下已经五百余岁,望之仍若五、六十岁之人,精神矍铄,一派仙风道骨,除彭祖之外,这世上只怕再无人可以比拟吧?晚辈羡慕还来不及呢。”

葛彭瞧了他一眼,神色颇为古怪,欲言又止。

花似海苦笑道:“小哥有所不知。我们虽然较之凡俗之人多活了一些年月,可是其中的酸甜苦辣,却又是外人所不能想像的。”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三个童子自修炼仙家道法之后,割断万丈红尘一切俗务,专心修道。他们的师父也是一代奇人,聪明绝顶,什么天文地理、易经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等等,无所不精、无所不通。

“他们见识了诸般神通之后,仰慕之极,更是尽心尽力的侍奉师父,想方设法讨得师父的欢心,以便传授个长生不老之术。

“可是,当时这位奇人已经收了数十名弟子,无一不是天资聪颖,罕世奇才。大家都是一般心思,都想搏得师父的恩宠,学到些仙家道法。

“如此这般,彼此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但是互相猜疑乃至倾轧,却是不争的事实。”

段逸鸣心中诧异,问道:“弟子们彼此猜疑、倾轧,难道他们的师父就不加干涉,置之不理么?”

葛彭说道:“那师父何等聪明,怎会看不出来?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小哥有所不知,这位奇人,生性酷爱收集普天之下的各种珍奇古玩、名人字画、奇门秘笈,以及民间各种失传秘方等等,全部保存在秘密处所。

“时间一久,竟被他收集了无数奇珍异宝,再也存放不下。于是那师父就又建了几座行宫,将各种宝贝分门别类,加以珍藏,门下诸多弟子也按照各自喜好不同,分别安排到各个行宫负责看管。

“那三个童子因为酷爱灵丹妙药,于是被分配看管一些医药类的秘笈。如此一来,众弟子各有职责,各自潜心钻研,彼此之间的接触也大大减少,纠纷之事也随之减少。”

段逸鸣心中折服,不由赞叹曰:“这位奇人行事怪异,的确与众不同。”

花似海神色转黯,面容上乌云密布,说道:“小哥此话若是当时说出来,恐怕所有人都会赞同的。可是现在看来,那师父这么做却是大错特错了。”

段逸鸣错愕万分,问道:“老前辈,此话怎讲?”

花似海说道:“开始时,这些弟子的确十分卖力,都想证明自己能力有所出众。那师父也不时到各处行宫察看,看到弟子们尽心尽责的保管、钻研自己耗尽一生心血收集而来的宝贝,心中大慰。

“不久之后,师父专心致志的研究久已失传的孤本秘笈,逐渐很少出宫检查。众弟子新鲜劲一过,旧态复燃,疑心师父偏袒其他弟子,又开始互相争夺。偏偏又在此时,有人传出话来,说是师父身染重病,日渐虚弱,不久即将仙逝。

“此言一出,众弟子哗然,大变从此逐渐浮上水面,转暗为明。大家纷纷拉拢师父身边伺候之人,重金贿赂,以便通风报信,掌握师父动向。可惜师父身体虚弱,头脑蒙蔽,于宫外异变毫无察觉。

“而那三个兄弟一心只想延年益寿,并未想到能够长生不老,因此没有加入其他弟子们的争夺之中,反而藉机研制了几种灵丹进献给师父,企求师父早日康复。

“可是好景不长,该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停顿不言。

葛彭接口道:“不久之后,终于有师兄前来引诱三兄弟。说是以延年益寿之奇果相赠,并有有不世医术之术传授,学之不仅可以贯通古今,更可能长生不老,条件是帮助他们,挫败其他弟子,助师父早日康复。

“在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下,三兄弟怦然心动,禁不住诱惑,终于应允。此后师兄们纷纷拉帮结派,各自为政,为争夺师父羽化之后的衣钵,斗的不可开交,几达白热化之势。

“而此时师父的病况也逐渐加重,眼见离仙逝不远了。终于有一天,师父到了弥留之际。他召集所有弟子,聚集在寝宫中,准备宣布接任掌门一事。就在此时,大变终于发生了。

“以大弟子为首的一派,借口师父所命,竟欲对其他与会的师弟们进行拘禁。众师弟纷纷起来反抗,大家当着奄奄一息的师父之面,就此展开殊死搏杀。

“杀戮场面惨烈,不时有弟子被杀死,哀嚎声、惨呼声响彻整个寝宫。哎!这哪里是修真弟子,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一群贪婪的牛鬼蛇神,上演着最卑鄙无耻的争斗。”他语音凝噎,再也说不下去了。

段逸鸣听到这里,隐隐有所明白。问道:“那三个兄弟呢?”

花似海说道:“三兄弟见到师兄们状若疯魔,几乎全部失去了理智,幡然醒悟,明白自己被人利用,心中既惊又悔,准备退出争斗,于是悄悄退出寝宫。

“就在此时,突变又起─整个寝宫毫无预警的塌陷,将所有弟子埋入地底。只有那三兄弟侥幸不死,奋力挖出一条地道。逃脱生天之后,三兄弟站在废墟之前,惶恐无计。

“恰于此时,天降暴雨,一连五天,引发了山洪爆发。山洪原本也不是罕见之事,不知怎地,那次洪水突然改道,滚滚袭来,将一切都埋没在地底深处,从此不见天日,三兄弟只好返回行宫。

“此时突然出现一群神秘的蒙面人,蜂拥前来趁火打劫,将所有行宫之中的宝贝抢劫一空,拿不走的就地捣毁,临走之际,还将各行宫举火焚烧,毁之一炬。三兄弟见机的早,匆匆收拾一番,仓皇逃出,隐于深山。

“自那以后,为防止被人发现,三兄弟很少出山,只是每隔二十年返回老家探望父母兄妹。如此又过了几十年,三人家中长辈兄妹全部过世,此后索性闭门不出。

“三人饮清泉、摘野果、研习医术、炼制仙丹;闲时吟诗作画、听涛品茶,倒也逍遥自在,如闲云野鹤,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如此恬淡悠闲,五百年过去了。他们以为真的可以长生不老,永无羽化之期。可是苍天似乎有意惩罚他们,奇祸不期而至……”

段逸鸣听的好奇心大起,急忙问道:“这三人已如地仙之流,还会有什么祸事吗?”

花似海面色一片阴霾,说道:“三人隐居深山,修身养性,不食人间烟火,的确比凡俗之人长寿了些。可是他们终究是人,不能逆天而行。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也逐渐苍老了,尽管面貌依旧维持着壮年时的模样,但是体内脏器机能却逐渐衰老。

“他们害怕之余,想尽各种办法来化解,修行奇门道术、吞服仙丹灵药;可是这一切也只是延缓了衰老速度,并无法从根本上扭转日渐衰竭之势。三人终于明白,所谓的长生不老、羽化飞升,恐怕今生是没有指望了。”

“五百年之后,三人之中的大哥终于大限来临、坐化而去,剩余的两人默察之下,发觉余日无多,不久后也会追随大哥仙去。

“失望之余,两人心灰意冷,再无心钻研什么医术及炼丹铸鼎,可是,他们却不想让从师门带出的珍贵秘笈从此埋没深山,从世间消失。

“于是两人商议之下,决定重返世间,在子孙后嗣之中寻觅资质上佳的可造之才加以传授,也好将师门绝学延续下去。

“哪知数百年未履人世,他们家族的香火已然中落,仅存的几宗香火也是人丁凋零、穷困潦倒,后代又资质平平,难堪大任。

“失望之余,两人只好传授了些简单的吐纳之术,以求子孙可以延年益寿,另外也转送些古玩字画,接济他们。哪知后辈无心上进,将所送字画等物全部变卖。

“这其中,有些是当年万宝宫收藏之物,出售之后,竟然被人察觉有异。有人暗中查访,终于探出其中隐秘,胁迫后代供出三位先祖之事。魔踪出现,三老无法再回故园,只好重返深山。

“可是邪魔贼心不死,一路追踪而来,终于被他们找到三人隐居之地。只是我们怎么也没有料到,竟会是令狐师兄找到这里的。当年万宝宫沉沦,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也逃了出来。”

花似海说到这里,惨笑道:“小哥,实不相瞒,故事中的兄弟三人,就是老夫和葛兄,以及已经物化的万兄。”

段逸鸣吃惊不小,心念电转。联想到南海九凤庵暗中追查之事,竟和花似海所说极为相似,莫非,眼前两位老前辈,就是她们苦苦寻找的人?思前想后,越发觉得大为可能。

他迟疑的问道:“花老前辈,贵师是否就是五百年前富甲一方的魔道人?”

葛彭听到这句话,猛然睁大眼睛,说道:“不错,师父他老人家性情率真,一生行事随心所欲,非正非邪,也魔也道。没想到过去数百年了,还会有人记得他老人家的名讳。”

花似海点点头,正欲说话。突然间光镜一阵波动,令狐天珏赫然出现在石壁之前!三人大惊失色,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令狐天珏手中拿着一个圆筒状物,不住扫描着石壁。一边掐指默算,前后丈量着什么似的。

葛彭定睛一看,面现讶色,续而震骇。颤声说道:“盘古雷筒!”

花似海浑身一震,细细瞧了片刻,惊道:“果然是盘古雷筒。”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血色全无,心中同时升起一个相同的念头:盘古雷筒乃当年师门奇宝,据传是盘古开天辟地时,为炸开混沌虚气所炼制的火器,可以移山倒海,十分威猛霸道。

魔道人无意间得到之后,视若至宝,一直收在隐秘之地。孰料此后大变突生,整个万宝宫沉沦下陷,盘古雷筒也随之消失不见。令狐天珏身带雷筒,显然暗中窥探甚久,不知道如何窃得奇宝?

光屏上,令狐天珏丈量一番,立定在石壁前,传声说道:“葛师弟,你就不要躲了。师兄我已经找出门户,若是你们再躲避不出,师兄我只好炸开石壁,请你们出来。”

葛彭怒极,大骂道:“亏你还是万宝宫的入室弟子,怎么手段如此恶毒?”

令狐天珏“哈哈”大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师兄我当年见机的早,提前一步离开,凭着盘古雷筒的威力,才炸开一条生路,逃了出来。若不是如此,咱们师兄弟今天怎么可能再度相逢?”

花似海惊喝道:“盘古雷筒是师父珍藏至宝,向来极少外露。你是怎么得到手的?”

令狐天珏一怔,“桀桀”笑道:“原来是花师弟啊,多年不见,贵体可否安康啊?”

花似海“呸”了一口,喝道:“你总不会是强取豪夺而来的吧?”

令狐天珏脸色微变,阴笑道:“事到如今,师兄我也不隐瞒你们,这盘古雷筒的确是随手取来的。嘿嘿,万宝宫宝贝无数,三十多个师兄弟哪个不眼红、不想据为己有?花师弟,你敢说当年你们一点也不心动吗?”

花似海一时语噎,说不出话来。

令狐天珏久久不闻石壁中传出话来,阴阴一笑,举手一挥,手下众人潮水般后退,远离石壁。

令狐天珏举起盘古雷筒,对准石壁,沉沉说道:“葛、花二位师弟,我数十下,你们再不出来,休怪师兄我下杀手了。一、二……”

冷笑传入,三人如落寒窖,全身鸡皮疙瘩泛起。段逸鸣虽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禁有些发怵。

葛彭和花似海知道这位令狐天珏师兄手段阴毒厉害,当年在万宝宫中位列四师兄,狡计百出、七巧玲珑,深谙笼络之术;笑里藏刀、进谗中伤,无所不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众弟子都十分忌惮他,私下里送他一个绰号“笑面狐”。花似海骇道:“葛兄,令狐这厮丧心病狂,竟欲炸开咱们托体之所,这可如何是好?”他急得团团转,束手无策。

葛彭凝眉想了片刻,说道:“花兄不用怕。甬道中那三块石闸,块块重逾万斤,厚达五尺,若是放下,谅他也炸不开。再说还有─”

话音未落,石窟外爆响骤起,地动山摇,砂土“簌簌”坠落。

原来令狐天珏久等不见有人出来,拇指掀动盘古雷筒。“轰”的飞出一道紫红火球,冲到石壁上,猛烈炸开。

“隆隆”巨响中,石壁被炸为齑粉,赫然出现一个大洞口,里面现出一条幽长的甬道。

令狐天珏大喜,指挥着手下蜂拥而入。

石窟中,花似海看着光屏上的画面,等令狐天珏等人进入后,伸手在墓碑上一按,“哢嚓”闷响中,一道厚重的巨石闸重重坠落,将甬道当中分开。巨石闸接二连三的坠落,步步紧逼,巨响震耳欲聋。

落在后面的几人躲避不及,有的被巨石闸压死,有的被困在两道巨石闸之间,发疯的拍打着巨石,狂喝乱叫,惊恐万状。令狐天珏大骇,伸手按动盘古雷筒发射。他顾不上手下性命,鼓袖急飞,冲入甬道深处。

甬道中清晰地传来被压之人的惨叫声和呼救声,逐渐低弱。段逸鸣也不由得有些不忍,望了两老一眼,说道:“老前辈,他们─”

葛彭苦笑道:“小哥可是责怪我二人心狠手辣?”

段逸鸣急忙说道:“不敢。只是这么多人活生生的压死在甬道中,总是、总是……”他期期艾艾,找不出合适的话语。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传来,三人悚然回头看去。

只见石门处尘烟乱舞,飞沙走石,赫然洞开,一群人狼狈不堪的钻入,当先一个彩衣老翁─他就是令狐天珏!背后一个侏儒模样之人,白面无须,邪里邪气的。

葛彭大骇,惊战道:“你、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令狐天珏扬扬手中盘古雷筒,狞笑道:“盘古雷筒,无坚不摧。嘿嘿,就凭你这石闸也想难倒老夫,也未免太小瞧盘古雷筒的威力了。”

他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却狂骇不已,幸好有盘古雷筒炸开石闸,否则己方全部被困在甬道中难以脱身。

花似海闪电般抱起葛彭,倒退几步,急促的说道:“小哥,快!咱们快躲入墓穴中。”

令狐天珏举起盘古雷筒,遥遥对准三人,阴恻恻的说道:“谁都不许动!否则的话,只要老夫手指一按,你们全部化为灰烬。”

花似海浑身巨震,一动也不敢动,双目惊骇的望着盘古雷筒。

千钧一发之际,葛彭反而定下心来,肃手说道:“令狐师兄如何能找到这里?难道目的只是一叙师兄弟情谊么?”

令狐天珏眼珠转动,缓缓说道:“师兄我听说在江南有一些奇珍异宝出现,传言是当年万宝宫流传出来的。于是赶去一瞧,果然有师门秘传落款鉴章,分辨之下,看出是药宫收藏之物,猜想便是几位师弟尚在人间,当下欢欣鼓舞。

“不料此后消息走漏,中土无数门派闻讯而来,到处搜寻。嘿嘿,师兄我担心几位师弟遭奸人陷害,所以急忙四下打探。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终究是比那些外人快了一步。

“可哪知好不容易找到这里,你们却避而不见,让师兄我非常伤心哪。”他说话之际,情声并茂,若不是三人方才亲身经历,只怕会被他说动。

花似海冷冷一笑,说道:“令狐师兄可真是有心人哪。这里远离万宝宫旧址,却依旧被你找到,嘿嘿,花某佩服、佩服。”

令狐天珏充耳不闻,若无其事一般。他环视一周,假惺惺的问道:“万师弟怎么不见?两位师弟,师兄远道而来,不妨请出万师弟一晤。”

葛彭奋力站起来,说道:“万兄闭关甚久,不便打扰,让令狐师兄失望了。你说吧,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令狐天珏天性多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既是如此,师兄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听说几位师弟当年逃离万宝宫时,曾带出一幅秘图,上面画有宫中藏宝之地,以及地形介绍,只要你们将宝图献出来,嘿嘿,师兄我也不为难你们。

“这五老峰绝壑之中风清月白,的确是个颐养天年的绝妙佳所,你们仍在这里逍遥自在的潜修。两位觉得怎样?”

直到这时,令狐天珏的险恶用意才彻底亮出来。

花似海暗自震骇,自己三兄弟当年逃出万宝宫,将师父托付的珍品悉数带走,并不知道里面有一幅秘图。后来来到五老峰中隐居后,闲暇之余查阅之下,方知有此图在内,里面记载了万宝宫藏宝秘所以及机关部署。

回忆之下,想起当初师父托付时,话语中似有深意;终于明白师父是早有预感,提前把此图安排妥当。三人深感师父用心良苦,商议之下,将秘图妥善保管。

可是此事十分隐秘,令狐天珏又是怎么获悉的?

花似海说道:“秘图怎么会在我们这里?令狐师兄,你莫不是听错了?”

令狐天珏神色一变,说道:“师父身边的画童子你们还记得吗?”他伸手召过身侧侏儒,冷笑道:“葛师弟、花师弟,这是师父当年的贴身伺候童子,你们不认识他了么?”

葛彭、花似海仔细打量,面容惊讶之色渐起,骇然道:“你……你真的是画童子?”

侏儒傲然挺胸,说道:“两位好啊,多年不见,记性还不错。当年,主人命我将一批古籍秘方转送几位加以保管,其中有一本书,就是万宝宫的宝藏秘图。

“这些事情,我都一一记录在册,怎么,要我拿出来给几位过目?”他掏出一本小册子,晃了一晃。

葛彭和花似海面面相觑,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不由得冷汗簌簌流淌。

第九章 狼子野心

令狐天珏狡猾如狐,察言观色之下,已知那幅秘图果然就在两人手中。说道:“两位师弟,这幅秘图放在你们手中,那真是暴殄天物,还是交给师兄我保管好了,免得我手中这盘古雷筒不慎走火,伤着你们。”

他语气森森,赤裸裸的威胁之意显露无疑,话语中暗藏杀机,如若两人不允,即会立刻丧生在此间。

花似海又惊又气,手指着令狐天珏,说不出话来。

葛彭淡淡一笑,说道:“花兄勿躁。令狐师兄说得不错,那幅秘图留在咱们手中也没有用处,不如把它取出来也好。”

花似海愕然,奇道:“葛兄,你真的把师父重托的秘图双手献给他?”

葛彭答道:“你我垂垂老也,也活不了多少时日,放在身边有什么用,难道让它随同咱们这残体永埋深山么?”

令狐天珏放声狂笑,说道:“葛师弟果然识相。快快取出来,我们拿到秘图就走,绝不多扰。”

葛彭说道:“两位请稍候片刻,我们去取秘图。”说罢一手搭在段逸鸣肩头,掉头就走。

令狐天珏双目乱闪,喝道:“慢着。”

葛彭慢慢回过头,问道:“令狐师兄还有什么吩咐?”

令狐天珏奸笑道:“嘿嘿,葛兄,取画只需一个人就够了,何必都去?不如这样吧,你们留下一人和师兄我叙叙旧,其余人去取。”他疑心甚重,唯恐三人再使什么机关把戏,所以留下一人作为人质,使得其他人投鼠忌器,不敢作怪。

花似海大怒,叫道:“葛兄已经答应你们交出秘图,自然不会反悔。你还想怎样?”

令狐天珏脸上笑意更浓,“嘿嘿”笑道:“花师弟的火爆性子今年未改,本色依旧啊。”

葛彭大急,这令狐天珏绰号“笑面狐”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越是笑容可掬之时,心中越是震怒。当年在万宝宫,众师兄弟着了他不少暗手,所以但凡见到他越是笑颜逐开时,越是小心提防。

葛彭侧过身,剧烈咳嗽一阵,无力的倚靠在石凳上,急忙示意花似海,说道:“花兄,我受伤不便行动,再说和令狐师兄经久未曾谋面,正好藉机叙叙旧。这样吧,就你们俩去取秘图。”边说边做了个隐秘的手势。

花似海一怔,莫名其妙,讶道:“葛兄,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葛彭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心已决,你们去吧。”

花似海狠狠一跺脚,气道:“好。”一招手,示意段逸鸣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慢吞吞走到石窟深处一块不起眼的钟乳石前。花似海伸手一按,石壁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暗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大步跨入。

葛彭见暗门缓缓关闭,脸上浮现出一片奇丽艳红,他伸手一转桌面。只见石壁猛地一震,暗门轰然闭合。

令狐天珏和画童子一愣,突觉不妙,急忙纵身扑上,一掌将葛彭打倒在地,滚出老远,令狐天珏大喝道:“老匹夫,你做什么?”

葛彭张口“哇”的吐出一滩鲜血,大叫道:“花兄,秘道已封闭,以后就由你来看守师父那张秘图了。”

花似海浑身一颤,回头看去,只见一道巨石重重落下,不由大骇。

这道阴阳石重逾十万斤,厚达近两丈有余,本来是计画三人仙逝之后,用来隔绝遗体,防止外人侵扰之用,一旦放下,再也开不起。

他猛然间明白葛彭用意,手掌一翻,飞出一面玉筒,紧贴在阴阳石上。玉筒上光彩流转,将洞外声音清晰的传进来。

花似海急忙大叫道:“葛兄,葛兄!”

葛彭喊道:“花兄,你不用管我。”

画童子脸色突变,一把抓住葛彭衣襟,喝问道:“老贼,你竟敢使奸计暗算我们?”

葛彭脸色红晕一片,精神徒振,分明是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

他大笑道:“邪魔之辈,你以为我葛彭会和你们同流合污,把师父托付的秘图送给你们?痴心妄想!告诉你们,这阴阳石一旦落下,里外便是阴阳永隔,嘿嘿,你做梦也没有想到吧?”

令狐天珏大惊,骇然说道:“你……你竟敢使诈?”他本以为人质在手,对方自会将宝藏秘图乖乖双手献上,那曾料想葛彭竟是存下必死之心,将自己如意算盘全部打翻。

葛彭啐了一口,骂道:“狼子野心,妄想发掘师父收藏之宝物,只要我葛彭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白日做梦。”

令狐天珏顾不上和他理论,纵身飞扑到阴阳石前,挥掌猛击。巨石纹丝不动,反将他震的手腕险些骨折。他吃了一惊,取出盘古雷筒对准阴阳石就欲发射。

葛彭森然说道:“令狐师兄,阴阳石厚重非常,任你什么神火雷器也无法打开。若是强行硬炸,只怕会使石窟震塌,到时候,可真是山崩地陷、万劫不复了。”话语如雷,字字击在令狐天珏心坎上。任他老奸巨猾,也禁不住悚然动容。

花似海在秘道里老泪纵横,呜咽道:“葛兄─”

葛彭神色凛然,镇定的说道:“花兄,你哭什么?能除去这些孽障,总算为师父出了口气,以后魂入碧落黄泉,也能再侍奉他老人家。人生一世,难免一死,我已经多活了几百年,不枉此生。嘿嘿!临死前做得此事,真是大快人心。”

令狐天珏惊怒交加,奔近身来,碧光闪耀,“碧露广寒刀”狂舞飞出,眨眼间将葛彭全身划破无数伤口,绿血遍布。

他怒极而笑,说道:“葛师弟,你既不仁,休怪我不义。三叶青海棠你想必听说过吧,嘿嘿,其汁液入体,麻痹酥痒,全身骨骼软瘫无力,最后经脉寸断而亡。

“等你仙游而去,师兄我就挖出你的元神进补,让你道基毁于一旦,从此魂飞渺渺,变成孤魂野鬼,无法轮回六道。”

葛彭经脉收缩抽搐,钻心般的剧痛游走全身,经不住低声呻吟,身体屈张,活像一个大虾似的。他浑身经脉渐酥,不多时,面色即变得煞白透明。

葛彭晃了一晃,软软滑落地面。

画童子跃近,厉声喝问道:“老匹夫,说,那里还有通道?”

葛彭大笑道:“阴阳石放落,万年居从此封闭,与世隔绝。任你有盘古雷筒,也是枉然。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他面色突而转青,聚集起全身真气,原本枯瘦的身躯突然间鼓胀起来,犹如吹鼓得气球一般。

画童子吃惊的瞧着眼前这古怪一幕,莫名其妙。

令狐天珏怪目转动,突然想到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骇然呼道:“爆体裂神大法?快退!”忙不迭的向后倒飞。

“砰”的一声,葛彭鼓胀如球的身体猛烈爆炸,血肉如弹,狂号飞出。

画童子猝不及防,鬼叫一声,一股难以抗拒的强大冲力劈头盖脸而来。他惊恐之下,马上缩头抱成一团,被冲力打得老远,腿骨折断,鲜血长流,痛呼出声。

“嗖嗖嗖”连响不断,十几名青衣人全身布满血窟窿,被打成筛子一般,身躯高高飞起,凌空翻舞,鲜血横飞,撞上石壁之后一阵抽搐,顿时骨骼尽碎,变成一堆软绵绵的肉泥,当场便魂飞魄散、一命呜呼。

七、八具残骸紧贴在半空石壁上,鲜血缓缓流落,场面血腥恐怖至极。

令狐天珏惊惧之下,疾念法诀,真气怒转奔涌。右手飞舞,彩衣“篷”然脱体飞出,呼呼旋转,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

狂飙呼啸而来,彩衣猎猎激飞,突而炸裂。

令狐天珏被冲击得横撞出去,登时鲜血长喷,翻身跌飞,猛烈撞在石壁上,石壁轰然四裂,他背心一痛,重重摔倒在地。

令狐天珏衣襟上沾满血肉,状若血人。他看着这惨烈一幕,心有余悸,方才若是迟上半步,也会落得和画童子一般下场。

他呆立半晌,突然狂笑道:“万宝宫宝藏消息已经走漏,不久之后,各派必会云集鸿蒙山。嘿嘿!到时候挖掘出万宝宫,宝藏定然大白于天下,你们还能封锁住秘密吗?”

“葛兄!”花似海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段逸鸣心中黯然神伤,没有想到葛彭竟然如此刚烈,威武不屈,禁不住垂下清泪点点,浸湿衣襟。

突然间甬道口传来数声大震,“隆隆”巨响,随之烟尘怒射而出,偌大的石窟中尘土飞扬。

“飕飕”连响。

瞬息之间,人影飘忽,剑气旋冲,数道人影从甬道口飞冲出来。不多时,尘埃落定,几名秀美绝伦的妙龄女子出现在眼前,衣裳猎猎翻飞,赫然就是南海九凤庵的女弟子。

苏寒月妙目闪动,冷冷扫视众人,触目所见皆是一群浑身浴血的凶神恶煞之辈,并不见传说之中仙人模样之人,秀眉微皱。宝剑一指,说道:“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果然在这里。”

令狐天珏一怔,猛然转过身来,张口大喝道:“什么人?”

手下一帮青衣人莫名其妙,己方刚刚遭受大创,又来外敌,皆是戒备心起,兵器、法宝齐刷刷对准来人。

画童子哼哼唧唧的爬起来,面无血色,撕下衣襟将断骨包扎住,一瘸一拐的来到令狐天珏身侧,说道:“师兄,她们是南海九凤庵的人。”

令狐天珏脸色阴晴不定,阴恻恻说道:“难道她们也想横插一脚,分得一杯羹么?”

就在此时,苏寒月鄙夷的横扫了诸人一眼,回头躬身说道:“恭迎师父!”

众弟子分向两侧,剑音神尼翩然掠近,凤目一瞥,淡淡问道:“寒月,可否找见那几个隐士了么?”

苏寒月说道:“还没有。不过,这些邪魔外道躲在这里,看样子应该和隐士有关。”

令狐天珏心高气傲,见对方对自己视若无睹,不由怒气上冲。他冷笑一声,说道:“小姑娘,你嘴巴客气点。谁是邪魔外道?”

剑音神尼目光射来,寒凌闪烁,冷声道:“阁下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画童子跃上前,一挺胸膛说道:“尔等无知。告诉你们,这位就是活神仙。”他形若孩童,加之浑身多处受伤,包扎起来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好像一个大皮球。

赤凤乐舞霜凝目细看,说道:“师父,此人就是扬州城外截杀卖画者之人。”

什么?剑音神尼眼光忽冷,面无表情的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们这些妖孽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都能碰到。”语气森森,背后仙剑清鸣声大作,微微震动,似乎要脱鞘而起一般。

画童子打了个机灵,惧意陡生,不由自主地躲在令狐天珏身后。

原来,数月前有人在扬州卖画欲求重金,有行家辨识鉴赏之下,认出字画竟然是当年万宝宫收藏之物。画童子听说之后,马上意识到当年另有他人逃出生天,于是赶往扬州。

找到那书生之后,设计诱骗到下榻之所,细察之下发现其中蹊跷,于是逼问书生字画来历。

可怜那个破落书生哪经得起一番严刑拷问,含恨而死。

哪知道,画童子被闻风而来的九凤庵弟子跟踪上门,当场展开恶战,他寡不敌众,被众女联合打得大败而归,险些丢了性命,字画也被抢走,只好拼命逃窜,至今仍心有余悸。

他逃回之后,说服令狐天珏前来寻找当年旧识,凭着记忆,这才一路追查到蒲州五老峰来。

画童子眼珠转动,毒计立生。他紧贴在令狐天珏耳畔说道:“这女尼就是南海九凤庵庵主剑音神尼,一身修为称雄当世,无人可敌。”

令狐天珏没有逼出藏宝秘图,反而险些被葛彭所伤,弄得灰头灰脸,本就恼怒异常,如今又被一群女人冷潮热讽,不啻于火上浇油,怒火终于倾泻而出。

他面罩寒霜,冷哼道:“老夫多年不履人世,哪里跑出了这么多猢狲到处招摇撞骗?”

苏寒月大怒,仙剑一挥,金光耀耀,杀机弥漫。

“锵锵”连响,十几名青衣人纷纷手握剑柄,蠢蠢欲动。

剑音神尼冷笑道:“何方妖孽敢在本神尼面前装神弄鬼!”

画童子躲在令狐天珏身后,尖叫道:“你们有眼不识泰山,见了老神仙不仅不下拜,反而口出污言秽语。嘿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寒月樱唇一撇,蔑视道:“老神仙?看你这糟老头也是老神仙,真让人笑掉大牙。咯咯咯咯。”娇笑声脆若银铃,绕空不绝。

令狐天珏听在耳中,凶心勃发,脸上却“嘿嘿”一笑,说道:“小姑娘伶牙俐齿,可惜了、可惜了。”语气一转,森森然说道:“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埋身之地,一个也不能放过!”

他举手一挥,众青衣人齐声应诺,拔剑冲上,剑气纵横交错,汹汹奔涌。

苏寒月眼中杀机大现,怒斥一声,纵身飞起,仙剑掠切,卷起一轮金霞,怒爆飞舞。赤凤乐舞霜,青凤贾灵蔚,鸾凤皇甫雅纷纷挥剑而上,彩影飞掠如狂飙惊雷,“呜呜”狂响。

刹那间,剑气光影交织纵横,满空飞射,气浪爆炸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处处银光乱闪、金星晃眼,光芒爆亮,满洞亮如白昼。

众青衣人眼前一花,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剑气破空射来,随之脖颈一凉,头颅业已冲天抛飞,无头尸首齐齐扑到在地,“扑通扑通”响成一片。

令狐天珏没有想到,对方几名娇滴滴的弱女子竟有如此神威,一出手即是杀招,想阻挡已是不及。

他又怒又气,目中凶光闪动,阴森森说道:“小姑娘修为精深,正合老夫胃口。嘿嘿,老夫就攫取你们的真元,省得苦修经年……”

话音未落,破袖挥舞,“碧露广寒刀”电射飞出,碧光如线,横空袭来。光芒闪烁处,映得石窟惨碧青绿,只一眨眼间,已飞临苏寒月身侧。

寒凌逼身,锐利如刀锋,只听“嗤嗤”脆响,苏寒月金裳破舞飞猎,裂开数道横口,肌肤如雪,粉嫩欲滴。

一串血珠冲天而起,苏寒月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双臂血流如注、真气大泄,竟是连仙剑也有些拿捏不紧。

令狐天珏望着她如花娇颜,嘴角勾起一丝淫猥狞笑,邪笑道:“小姑娘花容月貌,我见犹怜,乖乖的束手就缚,等老夫享受阴阳交会,如能尽兴,还能赏给你一个全尸,否则的话……”

苏寒月又羞又怒,奋力运转真气,强行冲过受伤经络,骂道:“无耻妖孽,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仙剑旋舞,剑气如碧海狂潮一般,滔滔狂卷而上。

令狐天珏法诀连捏,“碧露广寒刀”轰然冲上。

“当啷”怒爆,洞中碧光大炽,如巨蟒横飞、群蛇乱舞。

苏寒月双臂酥麻,虎口猛地绽裂,鲜血飞溅,娇躯倒飞,竟然被震得控制不住身形。

“哼!”一声怒哼响起,刺目剑气中,突然出现一只雪白的素手,穿过剑影,将苏寒月托住,缓缓翻落地面。青光鼓舞,漫天碧光突然消失不见。

“碧露广寒刀”剧烈震动,斜斜弹开。

令狐天珏大凛,伸手召回宝刀,定睛看去,只见剑音神尼脸色如玉,横拖一柄闪耀着青光的神兵,仙气腾腾,将周围一切映射的青幽无比,所有气芒尽被逼退五尺,近身不得。

浣天剑终于出鞘了!

令狐天珏怪眼闪烁,心中暗震。这浣天剑是传说之中的极品仙剑,名列世间五大名剑之一。据说出手之际,惊天动地、翻江倒海、仙人退避、神鬼莫挡。

自从千余年前问世以来无往不利,三尺青锋下不知饮了多少鲜血,死去多少鬼魂,以致剑身隐隐泛出淡淡的血色,如蛇般伸卷蜿蜒,忽隐忽现。

剑音神尼凝神聚气,暗捏剑诀,平静如水的面容下,翻涌着惊涛骇浪。

眼前这个怪老翁,修为竟高的出奇,自己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招,其实是暗中观察良久,谋定而后发。本以为能手到擒来,哪知只是将对手奇兵震开,奇刀反噬之力余威不消,透体而入,搅动的气血翻滚不已,好不容易才堪堪压住。

两人都是心存忌惮,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对面飞旋、蓄势待发。

令狐天珏大袖飘舞,微微一动,身前突然跃起一团刺眼的炫光,霓光爆闪。

就在那团霓光中心,“碧露广寒刀”疾如怒箭,穿空而来,刀气突放森森寒气,异啸大作。

剑音神尼素掌作拈花状,浣天剑如有灵性般矫飞而起,清丽铮鸣、清辉耀耀。

“嗤嗤”连响,剑芒刀气怒射爆散,汹汹对冲。

两件神兵激撞起一圈圈流离绚烂的七彩光华,漫空溅射,气浪急剧膨胀扩散,朝四周冲泻,犹如怒潮决堤、乱云飞渡一般滚滚奔涌。

四周众人顾不上厮杀,纷纷跃后自顾。

闷哼声不断响起,身影倒飞,似狂风扫落叶般向四面八方跌落。

剑音神尼呼吸大滞,浑身刺寒如玄冰,浣天剑犹如冰石,凛冽刺骨,几乎暗捏不住。

四周气圈冲击,无可抵挡,发髻、衣衫处已然结上薄薄的冰块,寒意丝丝不绝,她心中狂骇,若是再强行支撑片刻,只怕全身上下都要被寒冰冻僵。

令狐天珏也吃惊不小,自己以数百年潜修之功,竟然无法重创对手,心中惊怒交加。他张口长啸,真气滔滔不绝的流转,如潮水般狂涌而上,将气浪高高掀起,倒灌而下。

剑音神尼一生大小经历过无数恶战,唯有这一次遇上的对手最为凶悍,连浣天剑也压制不住对方的真力。她银牙紧咬,素裳鼓舞急旋,左手灵诀连点,口中叱道:“碧海青天,涛倾浪泻,精卫浣云,风涌雷动。解封!”

浣天剑剑光飞舞,凌空画符,数道电光“劈啪”乱闪,围绕着剑身扭曲翻飞。

猛然间,雷声大动,青芒闪耀,竟然从剑尖喷吐出一只碧青色的巨鸟!它双翼拍动,卷起层层气浪,伴随着轰隆巨响,朝令狐天珏冲去。

精卫鸟张喙吹出一股电光雷声,惊爆响天动地。

红浪滔天,热气迫人。

第十章 仙诀神法

令狐天珏的“碧露广寒刀”的寒芒大敛,炽热、冰冷两股气浪滚滚翻涌,狂飙怒卷飞冲,旋舞不休。

众人站在四周,周身热浪、寒气此消彼长,来回变换。忽而炽热欲焚,忽而冰寒缠绕,牙关“咯咯”击打,神识剧荡。气浪中心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强大吸力,身体不由自主地朝漩涡中心倒去。

惊呼声骤然响起,有几名功力稍浅的青衣人抵御不住,身躯被“呼”的吸入气浪之中。

“蓬蓬”连声闷响,血肉之躯顿时被罡风锐劲绞成一团肉泥!

余者无不惊骇失措,全力抗拒,心中无不大惊,天下竟有这般激烈的搏杀!

南海九凤庵诸弟子皆是心神摇荡,见到几名青衣人被吸进真气团绞杀而死,心底更是惊惧交加。

均想道:“师父剑音神尼修为出神入化,放眼当今中土也找不出几个人可以抗衡。可是眼下却被一个糟老头子缠斗得逼出全力,而且还解封了极少一用的精卫神鸟对阵。这人威力隐然超出一筹,他究竟是谁?”

诸女正凝神思量之间,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巨震。强光耀眼,气浪猛烈炸开。急忙定睛看去,只见剑音神尼凌空后翻,退出数丈远。

她面色泛红,浣天神兵遥遥斜指,胸脯急剧起伏,半空之中的精卫鸟厉鸣一声,旋即被镇封入神兵之中。

对面,令狐天珏双掌中碧光吞吐,脖颈处青筋怒突如蚯蚓,双目惊光灼灼,也是一般默不作声。

双方弟子、属下面面相觑,莫名所以。只有当事双方心里最明白,刚才酣战之下,剑音神尼脾气冷傲倔强,遇强越烈,明知对方修为高出自己,依旧解封出精卫神鸟,放手一搏。

而令狐天珏蛰伏数百年,首次出世,本以为无往不利,哪知一来即被挫败锐气,葛彭引爆自身,令自己一方被困石窟之中,陷入险境。加之花似海趁机躲入石窟秘府,万宝宫的藏宝秘图眼见即将得手,复又擦肩而过。

紧接着,半路上又冒出一群功力奇高的女人,缠斗甚久,仍无法取胜,对方更是放出神鸟,令人难以招架,若不是使出“霹雳回旋斩”,要想决出胜负,只怕要在几千招之后了。

良久,剑音神尼缓缓问道:“贫尼南海剑音,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令狐天珏说道:“老夫避世已久,名号说出来你也未曾听说过。”口气托大,隐含狂妄之意。

剑音神尼目光闪烁,心中恼怒,南海九凤庵位列六大正派之一,威名远扬,中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方竟是好像从未听说过一般,并无任何敬畏之态。

她根本没有想到,令狐天珏自从当年万宝宫沦陷之后,隐居不出,不久前才重新履历中土,所以并不知晓中土目前的名门大派,并非有意小看她。

剑音神尼心高气傲,几时受过如此冷落,只是慑于对方修为奇高,心中忌惮,于是隐忍不发,冷冷说道:“我们走。”说罢南海九凤庵诸弟子缓缓聚合一起,退出石窟。

令狐天珏纹丝不动,默默地看着诸女离开,嘴角泛起一丝诡秘的笑意。

画童子心中焦急,低声说道:“师兄,她们已经获悉万宝宫秘密,就这么放走?不如把她们全部收拾了。”

令狐天珏冷笑道:“这老尼姑不可小看,的确是一股强敌。嘿嘿!既是如此,倒不如好好利用利用。”

画童子奇道:“利用?她们和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怎么利用?”

令狐天珏诡笑道:“道不同才正好利用……”

两人附耳密语一阵,画童子听得眉开眼笑,奉承道:“还是师兄您足智多谋,佩服佩服。”

令狐天珏得意洋洋的笑了一阵,脸色一敛,大声喊道:“花师弟、花师弟。”

石窟静悄悄一片,再无动静。

令狐天珏眼神一冷,阴笑道:“花师弟既然闭门不出,也罢,师兄我就成全你们。这里就当成你们永远的埋身之地好了,至于师父的藏宝秘图,就由你们下去阴曹地府敬献给他老人家吧。”

说完话,他举手一挥,喝道:“撤!”众人纷纷窜起,如潮水般退出石窟。

令狐天珏举起盘古雷筒,对准石窟顶部一按,旋即飞身疾退,一边掀按不停,雷弹连环发射飞出。

“轰!”

巨响不绝于耳,猛烈爆炸。顿时山塌地陷,无数巨石滚滚而落,尘烟弥漫飞扬。

良久之后,巨响收歇。放眼望去,闲云野鹤谷之内一片狼藉,乱石成堆,将花木全部淹没。空山乱鸟惊起,四散飞远。

令狐天珏远远望着谷中情形,放声狂笑,随即率领手下呼啸而去。

乌云滚滚聚集,将明月逐渐遮掩,昏暗一片。

石窟中,阴阳石之后。

花似海听到令狐天珏离开前话语,猛然明白,怒骂道:“无耻小人─”身后大震不断,甬道顶部“簌簌”震落细沙碎石,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塌陷。

他急忙收回玉筒,拭去眼泪,招呼段逸鸣,踉踉跄跄的奔向甬道深处。段逸鸣抢上几步,一把托起他朝里飞奔。小金也意识到危机来临,焦急地尖叫着。

两人奔出甬道,里面出现一间高大的石室。两人方奔入门关紧,身后甬道已然倒塌,响声震耳欲聋。石室瑟瑟震动,随着“哢哢哢”的响声,四壁裂缝四起,蜿蜒如蛇。

花似海面无血色,失声叫道:“万年居、万年居……莫非要毁、毁于一旦……”紧张骇异之下,嗓音干哑,闭目等死。

段逸鸣胸口怦怦剧跳,手心冷汗涔涔渗出,只道性命不保。

幸好过了一会,坍塌声逐渐消失。

段逸鸣长舒一口气,扶起花似海,说道:“花老前辈,没事了。”

花似海勉强站稳,走向石室深处。

段逸鸣边走边看,只见石室里面布置有桌椅石凳,各类用品一应俱全;临壁一排书架,上面摆放有不少古书,扉页暗黄,积满了尘土。

花似海没有说话,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小心的放在木桌上,缓缓打开。这本书原来是一个小木盒,里面平放着一幅画卷。花似海捧出画卷,凝视良久,老泪悄然滑落。

段逸鸣问道:“花老前辈,您这是─”

花似海低声说道:“这幅画卷就是当年万宝宫的宝藏秘图,也就是因为它,葛兄横遭不测,唉……”边说边展开秘图。

段逸鸣定睛细看,只见上面画有连绵高山峻峰,群山环抱之中,是个华美的宫殿。其中密密麻麻的画满纵横交错的线条,四通八达,其中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符号,当中处用红笔划出一个圆圈,落款处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鸿蒙宝图。

花似海双眼通红,说道:“这幅宝藏秘图终于要重见天日,可是我们、我们被阴阳石困于万年居之中,永无再见天日的机会。这张……这张秘图也变成了废纸一张,没什么用处了。那鸿蒙山万宝宫之秘即将大白于世间,任人强取豪夺,肆意破坏,这可如何是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两人刚刚逃过石窟坍塌之难,来不及庆幸,马上又陷入困死山腹的困境,心情仿佛跌入了无底深渊一般,绝望无助。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寂静的出奇,只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半晌后,段逸鸣开口问道:“花老前辈,当年万宝宫中,真的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么?”

花似海明白他的意思,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师父他一代奇人,学究天人、道行深厚,于收集珍宝更是痴迷不已。万宝宫占地广大,建筑精致绝伦,奇花异草、秀木怪石,无一不是天下最好的。

“密室之中,摆满了数以千计的铜箱金柜,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里面收藏有无数的宝贝,什么法宝、神兵、修真秘笈、灵丹妙药、仙芝神草,琳琅满目,真个是汗牛充栋、多不胜数。

“可以说,那些宝贝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神物,组成了一个无可比拟的大宝藏。凡是有幸进入那里的弟子,无不眼花缭乱、目迷五色,就像来到了传说中,神仙居住的洞天福地一般,如梦如幻,令人难以置信。”

说到这里,花似海眼中放光,仿佛又回到当年的年少岁月中了。

段逸鸣听的入迷不已,脑海中幻想着无尽的宝贝,闪闪发光。他禁不住说道:“花老前辈,你们整天守着这么多的宝贝,真有福气。”

花似海神色突变,黯然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多的奇珍异宝固然是好,可任谁也难以克制心中羡慕之意,也因此引起其他弟子心底的贪念。

“毕竟,仅仅是悟通上古流传下来的修真秘笈,以符咒秘语感应天地,便可以摄令雷电,兴云布雨,喝令三山五岳开道,这是何等的令人向往?

“老夫自认贪念不深,可当年猛然面对成堆金光灿灿的宝贝,仍挪不开眼睛,心中热血沸腾、狂喜、诧异等等诸般感觉如狂潮席卷,心神摇曳不可自制。

“我们三兄弟平日里深居简出,一心研习药经秘笈,动辄通宵达旦,废寝忘食;越钻研越觉得秘笈博大精深、神乎其神,令人爱不释手,好像那些宝贝上,附有一股难以言状的魔力似的。

“时间一久,心志竟然有些蒙蔽,于身外之事不闻不问,所以才受他人之蛊惑,误信谗言,险些铸成大错。”

段逸鸣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珍宝于人竟有这般怪异影响,实在是始料未及。

花似海默然半晌,终于转身将秘图放好。末了,带领段逸鸣穿过一道石门,来到一处密室之中。

石室四角,各自镶嵌着一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闪闪发光。就在石壁上,刻着两个大字─龙泉,旁边伸出一个龙头,一股清泉从龙吻中流出,汇聚在下面的一个水池之中。水池底部隐约有个小小的排泄口,满而不溢。

里面浮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香,迎面处赫然竖立着三块水晶碑,上面依次刻着字。左右两侧上赫然写的是“葛彭之墓”和“花似海之墓”,而中间那块石碑上刻的是“万元常之墓”,身分隐隐高出一些。

段逸鸣仔细一看,不由愣在当场─原来这三块水晶碑后面,竟是三座彩星般玉石棺材,中间那座里面,横躺着一个蚕眉老者,胸口平放着一把短剑,肌肤白皙,仙风道骨,好像熟睡过去一般!

他并不知道,这三具棺材是由北极星烟石制成。北极星烟石形如水晶,透明剔透,其中有少许淡淡的云烟亮点,如银河群星,忽隐忽现,还可以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令保存在里面的尸首万年不腐,宛若活人一般。

花似海来到墓碑之前,“扑通”跪下。

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说道:“万兄,咱们兄弟三人生死相交,不弃不离。当年相约生同心、死同穴。

“可惜万兄你提前走了一步,现在葛兄为保护万年居,舍身取义,只剩下花某一人独自残延喘苟活,此后岁月漫漫,只能空对故人墓穴,寂寞无解,叫我如何化解长夜思念之情?

“万兄、葛兄,咱们说好的同享万年之寿,可你们怎么又提前走了?”

段逸鸣站在一旁,瞧着躺在水晶棺材中的万元常,突然发现一件奇事─就是万元常胸口上的短剑似乎微微一动!他大惊失色,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细细一看,那柄短剑果然在极缓慢的移动!

段逸鸣讶道:“花老前辈,快看!”

花似海抬起头,顺着手指看去,看到眼前这一幕匪夷所思的景象,惊叫道:“万兄,是你显灵么?”说话间,短剑已然停顿,剑尖点在棺壁上,上面刻有几个小字─山崩地陷,锦囊仙诀。

“山崩地陷,锦囊仙诀?这是什么意思?”段逸鸣奇道。

花似海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猛然忆起一件陈年往事。就在万元常仙逝前不久,他曾经占过一卜,算完后久久不语。

当时花似海问及时,万元常只淡淡说了一句话:“日后若遇劫难,可以在万年居中找出锦囊化解。”

花似海只当他是在说玩笑,这闲云野鹤谷机关禁制重重,哪会有什么劫难,因此并未在意。现在想起,万元常似乎早就预料到今日之劫。

花似海心中大震,急忙起身匆匆走出。不久返回,手中多了一只小锦囊,金丝银线,微光闪烁。

他揭开封口,从中取出一张发黄的纸张,只见上面写道:“灵仙诀。”其下是十来句古怪的字元,弯弯曲曲,似含深意,深奥难懂。他看了半天依旧无法领悟,一头雾水。

花似海将黄纸递给段逸鸣,说道:“段小哥,你来看看。”

段逸鸣恭敬的接过,细心瞧来。黄纸上面记载的似乎是一种久已失传的灵诀,非常难解。

他潜心苦思冥想,神识逐渐凝聚。突然间,黄纸上的仙诀字元一个个活动起来,跃出纸面,如蝴蝶般飘飘飞舞,最后竟然钻入段逸鸣经脉之中,急速穿行。

不久,他体内突然升起两股灵力,一热一凉,滚滚缠斗,流转不休。他脸上闪过一道紫气,紧接着头顶紫华隐现,越来越强,紫气腾腾。

原来段逸鸣在漠北荒原,曾接连服下万年冰蜃血和七灵寒晶果,由于无法吸收,便一直储藏在体内。

现在凝神聚精、心随意动,无意间吸纳了仙诀中蕴涵的仙力,激发了七灵寒晶果的全部灵力,将万年蜃血的暴戾恣睢之气逐渐炼化,终于二者阴阳交泰,精华互相交汇,去其糟粕,使得修为大增,终于将天灵紫华出窍,悟解之力凭空飞跃!

就在这时,仙诀字元陡然看懂。全文仅百余字,看似艰涩难解,一经悟解,登时变得极为浅白易懂,字字珠玑、句句神异。他耐心揣摩之下,终于悟出,原来这黄纸上的仙诀字元竟然是缩骨仙诀!

段逸鸣只看了几行,登时心神大震,目醉神迷,心中又是惊奇又是狂喜,怦怦剧跳不已。按照上面所说,只要学会这缩骨仙诀,七尺男儿可以顷刻间变化为一寸小人。

不过在仙诀后面特别注明,缩骨仙诀施展开来,相当耗费真气,因此若非必要,不可轻易施展。

段逸鸣越看越惊奇,两眼再也挪不开了。狂喜道:“想不到世间竟真的有如此奇术妙法!以前种种所学与它相比,宛如涓涓小溪比之浩瀚大海,不可同日而语。”

刹那之间,段逸鸣心潮澎湃、魂不守舍,良久之后,才缓缓闭上双目,将仙诀在心中逐一念过。

突然间,怪事出现了!

段逸鸣竟然一点一点地变小、变矮,从一个少年模样变成一个孩童大小,最后只有三寸大小。他欣喜若狂,禁不住大呼长笑,跳跃纵横,犹如小人国民似的。

花似海看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宛如看一出傀儡剧似的,惊声骇道:“你、你怎么会使妖术?”

段逸鸣放声大笑,默念仙诀,身躯一寸一寸的长大,瞬间又变回原形。

他哈哈大笑道:“花老前辈,咱们有救了。这万年居再也困不住咱们了。”

花似海似有所悟,却又说不上来,只好问道:“段小哥,此话怎讲?”

段逸鸣举起手中的黄纸说道:“花老前辈,这张黄纸上所写,乃是上古黄帝缩骨仙诀,就像晚辈方才一般,念诵之下,身躯可大可小,随意变化。如此变小,只要有寸许大的通道,咱们就可以藉道遁形,来去自如了。”

他边说边指着水池说:“您看,水池下有排泄之口,大小约四寸。咱们化身变小,藉着排泄水道,一定可以钻出山腹,重见天日。咱们即刻赶往鸿蒙山万宝宫遗址,设法将令师魔道人当年苦心收藏的异宝保护起来,以免遭到外人窃取。”

花似海至此才完全明白,不由大喜。

段逸鸣说道:“花老前辈,晚辈这就说明缩骨仙诀─”紧接着两人顾不上其他事情,盘膝而坐,一个详细讲解,一个潜心领悟。

花似海虽说资质上佳,但到底差了一些,领悟起来比较缓慢。好在段逸鸣七巧玲珑,慧质灵通,已然掌握缩骨仙诀,一字一句的讲解着。

花似海闭目潜悟,一心一意的聆听着。时而皱眉苦思、时而惊异赞叹,时而会心浅笑,时而咂舌震骇,诸般神情变幻不定,交互显现。最终,花似海终于领悟了缩骨仙诀,长身站起,眉宇间一片喜悦。

他捻须笑道:“黄帝仙诀,到底不同凡响,精深细微,如夜空晨星般,令人眼界豁然开朗。”

段逸鸣笑道:“花老前辈,咱们这就缩身化小,遁水道脱困而出。”

“好!”花似海精神抖擞,仿佛年轻了几百岁一般。他来到万元常棺材前,说道:“告知万兄、葛兄二位仙灵,花某为保护师父修真宝宫不受邪魔外道侵扰,不得已出山。只盼万兄、葛兄在天之灵庇佑,不教妖孽得逞。事了之后,花某再返回这里,陪同两位老兄长眠于此。”

他“咚咚咚”一连磕了三个响头,缓缓起身。说道:“段小哥,咱们走。”

两人默念仙诀,身躯逐渐变小。段逸鸣身高三寸,花似海大一些,也不过四寸左右。两人周身浮现出淡淡的光晕,浑身逐渐被一个光罩包围。

两人颔首一笑,一前一后跃入水池之中,身形起伏,没入无底之渊,身边传来“哗啦哗啦”的水流声声。

眼前漆黑无比,冰冷深幽,似乎连呼吸也停滞了……

本集简介

藉水遁脱出五老峰,段逸鸣一路往鸿蒙山急行。路上各派云集、针锋相对,情势十分紧张,矛头所指竟全是剑音神尼身上宝图!

为护幼年故人皇甫雅,段逸鸣毅然出手,挑上紫罗谷大弟子,身上隐患却在此时爆发……

六大派中计为宝内斗,不死不休,段逸鸣将如何戳破恶人奸计?

混战只维持了顿饭时分,随着一阵惊恐的惨叫声,那几名紫萝谷弟子已被巫鼠群风卷残云般的吞咽殆尽,化作了一堆森森白骨,散落在乱石间,恐怖之极。

顾研茹大惊失色,叫道:“师叔,师兄他们……他们不好了……”

元蚀真人心中剧震,挥剑击退巫鼠,回头望去,只见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弟子竟一个个魂飞渺渺,身首异处,心中一阵绞痛,他双目赤红,满脸悲愤……

第一章 荒村野店

夜空沉寂,一轮明月悬挂天空,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四周群星寥落,微光闪烁。

连绵不绝的中条山,横卧在星空下,山风袭来,松涛阵阵,远远散播。

漫天遍野的绿木,耸立如兵,静静地守候着雄山峻岭,丝毫没有松懈。偶尔有未入眠的野鸟发出朦胧的鸣叫声,更增添了几分寂寞。

一处山崖下,藤攀葛绕,覆满山岩,旁边一道清泉缓缓流淌而出,叮咚作响。

几只夜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鸣声突然停顿,脑袋转动,不安地环视四周。

“哗啦”声大作,水珠迸射四飞,岩石破裂崩碎,两道数寸大小的人影从清泉中飞跃而出。

其中一个少年沉声开喝,挥掌击飞碎石断藤,缓缓落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片刻后,两人身躯突然变大,恢复原样,他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胸腹不断起伏,良久之后才逐渐平息。

群鸟何曾见过这等神异奇怪之事,吓得张嘴大叫,纷纷惊起。

这两人就是遁水钻出的花似海和段逸鸣,他俩一路顺地下水道蜿蜒游动,穿越层层岩石而出。数百丈的距离耗去两人不少精气,于是散去功力,跌坐调息,真气运转十六周天后才恢复元气,疲态尽消,豁然起身。

花似海回头望去,五老峰山壑环合,五峰围耸,依稀有些模糊。他长吸一口气,说道:“段小哥,咱们此去鸿蒙山,险阻无数,为避免身分暴露,不如乔装打扮,掩去本来面目。”

“好!”段逸鸣答应一声。

花似海从衣服里摸出一个翡翠玉瓶,倒出一团软膏,在脸上随意揉搓一番,容貌大变。他又帮段逸鸣装扮成一个莽撞少年,愣头愣脑。两人相视,抚掌大笑。

两人商定以爷孙称呼,准备妥当之后,段逸鸣驾驭起紫竹棍,御空临风而去。

段逸鸣驱动紫竹棍飞行,临空俯视,只见关山万重,层峦迭嶂。无数小溪山丘,如飞一般倒退,而往日险峻的山峰,此刻也显得渺小了许多。山光水色,尽收眼底。

他经历这番生死劫难,不但未死,反而因祸得福,吸收了万年冰蜃鲜血精气,加上新悟得的黄帝缩骨仙诀,将往日许多领悟不到的地方融会贯通,修为随之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紫竹棍飞行如电,快速地飞过夜空,消失在天际。

月朗星稀,乌云尽散。

这一日,两人赶到须箬山脚下。

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细雨蒙蒙,扬起淡淡的雾气。

放眼望去,须箬山绵延起伏,看不到尽头。山中群峰高耸,璀嵬险峻,高几万仞,其上怪石嶙峋,云雾终年不散,环绕飘摇,横山断壑。绿术葱郁,青松斜伸,漫山遍野,一片凝翠吐吉,恍若水墨泼画一般奇幻。

须箬山连接南北,一条驿道绕山而过,是以过往之人甚多。

段逸鸣和花似海找了个僻静角落,落下地面。走上驿道,不多时来到一座小镇中。

小镇不大,散落着几家客栈酒肆。其中一家门口挂出一面布旗,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蟠龙真酿”,酒香扑鼻而来,清雅别致。

花似海眼睛一亮,喃喃自语道:“世上还有人会酿造‘蟠龙真酿’?”深深吸了一口气,腹中酒虫大动,禁不住咽下一口唾液,喉头“咕嘟”作响。

段逸鸣见状,不由莞尔一笑,说道:“花老前辈,咱们一路赶来,颇为劳累,不如进去歇息一番,也好进些食。”

花似海大喜,连连点头,抢上几步,钻进店中。待段逸鸣走进时,他已经端起酒壶痛饮起来。

酒肆中大小摆放着七八张桌子,座无虚席。段逸鸣飞速扫视一圈,发现不少人非常眼熟。天剑派、紫萝谷等弟子赫然在列,其中就有那位年少英俊的龙砚秋。

除此之外,另一旁几桌人明显互相认识,其中几个惨白脸色的竟然是地狱岛的弟子!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是默默吃喝,似乎在顾忌什么似的,此时见到段逸鸣进来,目光纷纷看过去。

段逸鸣心中一凛,缓缓走到花似海身边,不理会椅子上的污秽,一屁股坐下。一边瓮声瓮气地说道:“爷爷,快叫些酒菜,我饿死了。”

花似海眯着眼,嘶哑着嗓子斥道:“愣小子,长了这般大,总是贪图口腹之欲,没点出息。哪天家底吃空,到时看你喝西北风去!”双眼之中,隐约露出赞许的神色。

周围诸人见爷孙俩举止粗俗不堪,投下鄙夷的眼光,继续埋头吃喝。

花似海借着饮酒的间隙,传声说道:“小哥,这些人古怪的很,咱们得留心注意。”段逸鸣微微点头。

两人点了几个招牌小菜,吃将起来。段逸鸣将食物投入口中,塞得鼓鼓囊囊,一边咀嚼,一边留心观察四周情形。

角落中坐着三个少女,丝巾白裳,偶尔低声说上一两句话,举手投足间动作曼妙无比,春葱玉指,捧杯浅斟细品;双颊粉嫩白暂,明眸皓齿,珠簪玉带,灿灿生光,看上去就像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

花似海说道:“这些小姑娘修为深厚,不可多看,小心招来怀疑。”

话音未落,当中一个大眼少女转过脸来,凤目圆睁,恶狠狠瞪了段逸鸣一眼,杀气一闪而逝。

段逸鸣耳旁隐约传来一声冷哼,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忙低头据案大嚼。

天空电闪雷鸣,不久便风雨大作。滂沱大雨倾盆而下,顿对将天宇全部笼罩在内,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只见乌云聚集,漆黑一片,看来一时半会,大雨是不会消停下来的。

突然间,店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蹄声,地面剧烈震动,就连酒壶中的酒都洒了出来。众人纷纷抬头,骇然变色

透过窗户看去,只见泥水飞溅,十来头长着犄角的龙角斑羚奔飞而来,齐声停在酒肆门前。龙角斑羚鼻息喷响,直冒热气,遍体大汗淋漓,显见刚刚经历过一场长途奔驰。

龙角斑羚背上端坐一群黄衣人,个个面目怪异,鼻孔朝天,双耳贯风,袖口一幅龙图,胸前却绣着一只威猛的秃鹫。

为首一人身着紫袍,容貌英俊,可惜脸色阴戾,隆鼻薄唇,破坏了整体感觉,叫人望而生畏。他冷冷看了一眼店中正在吃喝的众人,目光带着一股无形的重压,阴冷冰寒,叫人喘不过气来。

诸人暗自震惊,急忙扭回头。

从龙角斑羚背上跃下几名黄衣人,将那人迎下来。门帘一掀,黄衣人鱼贯而入,众星捧月一般将那人簇拥进来。

店小二见来人气势不凡,急忙迎上,陪笑道:“诸位,请这边坐。”

这时,一名黄衣人说道:“这几张桌子我们要了,无关人等让开。”说话冷漠,颐指气使,对在座之人视若无睹。

旁边几桌正是天剑派和紫萝谷弟子的桌席,他们闻言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其中几名弟子拍案而起,骂道;“哪里来的野蛮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也不看看小爷们是谁——”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黄影闪动,那几个弟子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已被人抓住衣领横抛出去,腾云驾雾一般无处使力。

“扑通扑通”几声,诸人飞出店门,重重摔倒在泥地里,顿对成了落汤鸡。浑身酸软麻酥,竟无力从泥沼中爬起,互相看去,只见大家脖颈处青色手印赫然在目,不由大骇。

众人大惊失色,天剑派、紫萝谷弟子绝非泛泛之辈,无不身怀绝技,可是一个照面下,连别人身形都未看清就被制住甩出。

天剑派弟子纷纷站起,脸色难看之极,纷纷抽出兵器。有几人奔出酒肆,将泥沼中的弟子扶起来。

龙砚秋眉头微皱,伸手拦住大家。他已知道来看不善,功力修为之高更远非己方所及,当下他跨前一步,拱手行礼道:“阁下是那家门下?在下天剑派龙砚秋,有礼了。”

紫袍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似乎对龙砚秋之话闻所未闻。

龙砚秋脸色一变,继续说道:“阁下……”

旁边一个黄衣人怪眼翻动,阴阳怪气地说道:“没看见我们进来歇脚,捣什么乱?不知好歹的小子,什么天剑、什么地刀的,给我闪开!”衣袖鼓舞,一股劲道怒卷而来。

龙砚秋没有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稍一错愕,狂劲已然临体,肌肤生疼如刀割一般。他急忙运转真气抵御,衣裳鼓胀,猎猎作响。左手横画,胸前猛然出现一个太极图,光华闪动,浮空而起。

两股力道“砰”一声相撞,劲气回旋,两人同时大震,身躯晃动。那黄衣人略微晃动,被太极图所慑,脸色血红一片。他没料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有如此高深的修为,一时大意,落个手忙脚乱,退到木桌旁。

紫袍人冷眼旁观,视若无睹。

黄衣人突然怪吼一声,双掌交错,又发出一道劲力。只听得“嗤嗤”连响,龙砚秋闷哼一声,胸前太极图轰然化为虚气消散,脚步连退,一连滑出丈许,方才稳住身形。

他低头看去,发现衣裳上赫然出现五六道破洞,布缕垂落,不由一惊。

天剑派诸弟子相顾骇然,不想这黄衣人如此凶悍刚烈,竟能接下派中三大绝技的“乾坤太极印”。

龙砚秋脸色忽青忽白,暗想这紫袍人神秘莫测,不知是谁?一个黄衣人自己尚且对付不了,若是紫袍人出手,则今日之事绝难讨好,再出手也是自讨没趣。再说按计划,派中长辈今夜应该赶来会合,不如暂且忍耐,待增援来到再作打算。

想到这里,他缓缓退回桌旁。

黄衣人涩然问道:“喂,小子,你们可是计划去鸿蒙山挖宝么?”

龙砚秋听在耳中,怒色浮现,双拳紧握,缓缓说道:“尊驾嘴巴放客气点。”

黄衣人满是嘲笑意味地昂首大笑,良久才收歇,阴笑道:“小子,若是去挖宝,我劝你还是就此打道回府,省得小命赔在这里。”

“你——”龙砚秋愤色大起,瞧了瞧紫袍人,突然冷静下来,强忍怒火,缓缓坐下。

黄衣人心中大为得意,横扫一圈,见诸人皆低头不语,发出嘶哑的笑声。

大雨滂沱而下,天地间一片雨珠击打声,众人听在耳中,越发惶恐无计。紫袍人施施然占据一张大桌,旁若无人大口嚼咽,不时喝下一大碗烈酒。

天剑派弟子互相对视,看着窗外大雨,终究还是按捺下惊惧之意,坐在木桌边,面对着满桌食物,索然无味,没有人有兴趣吃下去。

酒肆中一片默然,众人心里纷纷惊疑,天剑派名头响彻中土,不论谁见到都会礼让三分,而这群神秘黄衣人来势汹汹,轻易惊退对手,实力非同凡响。

紫萝谷众弟子一使眼色,默不作声,只顾埋头吃饭,其余诸人见机不妙,更是不敢多话,偌大的酒肆静悄悄一片,唯有龙鹫峰众人大呼小叫,饮酒夹菜。

段逸鸣和花似海敞开手脚大吃大喝,旁若无人,一副浑人模样。倒是那三个少女依然气定神闲,低头咀嚼,并未离去。

紫袍人转过脸,冷冷扫射,目光在段逸鸣和花似海身上停顿了片刻工夫,眼睛里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待看到角落里的三个少女时,眼神一亮,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店小二战战兢兢地挪上前来,问道:“诸位客官,你们要些什么酒菜?”

方才动手的黄衣人眼睛一翻,说道:“将拿手的好菜好酒尽管端上来,快些,咱家还要赶路。”

“是!”店小二飞快退下。

不多久,酒菜便端送上来。紫袍人微微挥手,诸人大快朵颐,撕开大肉,甩开腮帮子大嚼起来。诸人吃得兴起,手指沾满油腻,不时在嘴里吸几下,“吧唧”声起伏不断。

紫袍人慢条斯理,不时和身边黄衣人低声交谈。

段逸鸣一边吃,一边潜心聆听邻座说话,隐约可以听见断断续续的话语:“……洛……谷那老婆子来了……”

他微微一怔,努力辨听,可是两人说话声越来越小,渐不可闻。

酒肆中一片吃喝声,店小二躲得老远,探头探脑。

突然间,酒肆外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寒月,这里正好有家酒肆。你去瞧瞧,若是合适,就在里面打个尖吧。”

段逸鸣心脏立时收紧,这发声之人不就是南海九凤庵的剑音神尼吗?她怎么也来到这里?

苏寒月躬身说道:“是,师父。”

她走到酒肆门前,正要举手揭起门帘,突然看到侧畔那一群神骏的龙角斑羚,脸色陡变,身姿一翻,倒飞回去,落在剑音神尼身前,低声禀报道:“师父,前面有一群龙角斑羚!”

剑音神尼面容一动,凝目注视,缓缓说道:“龙角斑羚?难道是西域龙鹫峰的门下在此?”

其它弟子神色紧张,伸手按在腰际兵器上,秀目齐齐盯在眼前这酒肆上。

剑音神尼淡淡一笑,说道:“慌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寒月,咱们进去。”

苏寒月说道:“是。”

说罢众人走过去,揭开门帘进入。

段逸鸣心头一紧,传声示警,花似海使个眼色,两人埋头大吃。

正在里面大吃大喝的龙鹫峰诸弟子见走进一群女子,个个貌美如花,不由自主地停住吃喝,贪婪地瞧个不停,上下打量着。

紫袍人眼角一扫,心中一震。

正好剑音神尼看过来,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似乎都有些诧异。

紫袍人咧开大嘴,怪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剑音神尼,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剑音神尼心中狂震,暗道怎么这老魔头还真的在这里?她脸上不动声色,冷冷说道:“西烛魔帝,别来无恙?”

紫袍人果然就是龙鹫峰主人,魔门八凶之一的西烛魔帝!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齐齐动容。

花似海身体微微一颤,惊呼道:“怎么远在西域化外的龙鹫峰门徒,也来横插一脚?”

段逸鸣闻言大惊,这西域化外的龙鹫峰,远在千余年前即名声大炽,历代相传。诸代掌门无一不是凶名显赫,名列邪魔之尊。

当今掌门西烛魔帝更是野心勃勃,位列魔门八凶之一,自执掌以来,屡生事端,短短二十年间,已将西域大小门派吞并过半,名头大响,一时无二。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原本镇定的三名少女也微微一震,面面相觑,眉宇间隐隐有些紧张。

西烛魔帝长身站起,笑道:“他乡遇故知,不亦乐乎?神尼若是不嫌弃,不妨移驾与本魔帝同桌共饮如何?”

剑音神尼淡淡一笑,婉言谢绝道:“多谢魔帝美意。只是剑音尚有要事,无暇久留。魔帝请便。”

神尼说罢环视一周,寒凌四射。众黄衣人听到对方竟是传闻中出手冷酷的剑音神尼,心神狂震,纷纷收起邪心歪念,低头吃喝。

剑音神尼这才缓缓坐下,默不作声。

西烛魔帝吃了个闭门羹,神色变幻,嘿嘿一笑,重新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风雨更紧,豆大的雨点敲击在屋顶,跳跃飞纵,脆响如玉珠落盘。

剑音神尼瞧了一眼雨势,眉头暗暗一皱,眼见天色将晚,这雨竟是越来越大,不免有些焦急。

段逸鸣边吃边偷偷瞄向九凤庵那群人,正好和剑音神尼身旁那鸾装少女——皇甫雅——目光碰在一起。

皇甫雅一震,她突然感到这个愣头愣脑的小子身上,似乎有种异样的熟悉感,心中暗自怪异,禁不住多瞧了两眼,只见段逸鸣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奇怪,这种感觉竟越发强烈。

就在这时,苏寒月察觉有异,抬头看去,见段逸鸣正笑嘻嘻的瞧着刘师妹,心中隐怒,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斥道:“愣小子,看什么看?”说着伸手就向头顶发簪摸去。

皇甫雅知道大师姐脾气火爆,见她欲下杀手,心中大惊。

剑音神尼低声说道:“寒月,算了。一个愣头小子,和他计较什么?”

苏寒月瞧了师父一眼,美目中掠过一丝惊诧神色,答道:“是。”缓缓放下手来。

她心中疑惑,往常有人若放肆地盯着大家看,早就被师父出手教训了,今日怎如此反常?

她目光转动,瞥到旁边的西烛魔帝,便已明白定是身边有此凶邪,所以师父才如此小心谨慎。

皇甫雅暗吁口气,连她自己也非常奇怪,怎么自己竟会这么关心一个陌生少年的安危?

天色昏暗下来,酒肆中燃起灯火,飘摇不定,忽明忽暗。

窗外狂风大作,呼号而过,树木倾倒,折断声不时传来。雷声隆隆,闪电“劈啪”乱响,如长蛇般从天际蜿蜒而下,落在山林中,将烟雨中的山峦照射的亮如白昼。

众人各自怀着心事,苦于大雨不减无法离开。酒肆中的气氛非常怪异,一大群人聚在一起,竟没有一人说话。

一片漆黑中,蓦然听见一种怪异的箫声响起,婉转清幽,如青鸟入云,清丽高鸣;忽又如银丝从九霄云外抛下,落入深涧之中,叮咚作晌,水波荡漾,久久不息。

段逸鸣心中大凛,这阵萧声先前远在百里之外,转眼间似乎已在二三十里左右。待到深涧叮咚声响起,赫然已在酒肆门外里许开外!

突然间,角落里那三个白衣少女霍然起身,惊喜道:“主人来了!”

众人神色同时耸动,禁不住朝窗外看去。

西烛魔帝目光灼灼,如电一般扫射。

只见滂沱大于中,漆黑夜空下,一盏赤红的亮火漂浮而来,速度竟是极快,眨眼间就到了酒肆之外。

大家定睛一看,空中飞来一个宽大的锦轿,流苏四垂,里面坐着几人,若隐若现。

轿顶悬挂着一个通红的灯笼,任凭风雨吹袭,兀自岿然不动。

就在灯笼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洛神谷”!

第二章 尔虞我诈

“洛神谷”三个墨黑大字在烛火的照映下,分外显眼。

花似海眉头紧锁,凝目望着窗外,似乎对这座飞轿突然出现十分困惑。

段逸鸣环视一周,见西烛魔帝和剑音神尼双眼紧盯着火红的灯笼,戒备心起。他低声问道:“花老前辈,这锦轿是什么来历?”

花似海低声说道:“洛水轻云之蔽月,神谷流风之回雪,这座锦轿,就是闻名天下的流云轿。传说洛神谷谷主每逢外出,必然坐在此轿中,此例代代相传,千年未改。”

传说中,洛神谷所在飘渺无踪,恍若仙境,其祖师便是洛川之神宓妃,当年曹植朝拜京师返回,路经洛川之水,偶遇宓妃,惊鸿一瞥之下,惊为天人,念念不忘,挥笔写下传诵千古的《洛神赋》,以纪念佳人。

宓妃如昙花一现,此后便销声匿迹,传说她隐居一处仙山幽谷,与世隔绝,遂传出洛神谷一说。

洛神谷向来不与其他门派来往,甚少现世,据说其谷主修为超绝,已入散仙之流,只有天下大乱之际,才会出现。

“洛神谷?”段逸鸣低声念道,心底泛起一丝仰慕之情,不胜向往。

流云轿翩若惊鸿,飘浮而来,停在酒肆外半空之中。

天空中乌云翻滚,黑压压一片。狂风怒号,窗外树木摇摆不定,几乎要贴平地面。拴在屋外的龙角斑羚惊嘶声骤然响起,惶恐不安。

“劈啪!”电光横空闪现,将天地照得雪亮。此时,诸人突然看见流云轿中三人大约模样。

云榻锦垫,两只铜鹤香鼎扑翅相向,熏香枭枭。当中一个彩衣女子打横而坐,低首垂眉,闭目养神;背后一个髻发女童正缓缓捶打着彩衣女子的双肩,而在一旁,一个妙龄少女半跪榻前,双手轻握着一支碧绿洞箫,专心致志地吹奏。

少女一身鹅黄罗衣,拖曳在地,长发披泻,云髻高挽,削肩素腰,盈盈一握。一截修长的脖颈欺霜赛雪,乌发雪肤,黑白分明,一股高贵又清新的气息迎面扑来。

屋外大雨倾盆而落,犹如水瀑一样。奇怪的是,大雨未到锦轿便四散落开,如有神助。诸人仔细看去,并未见轿中之人运功逼退雨势,相顾骇然。

酒肆中的三名白衣少女跃身而起,衣裳鼓舞,似云雀一般掠出酒肆,虚立空中,对着流云轿遥遥下拜,曼声道:“参见主人!”

彩衣女子慢慢抬起头,流苏掩映下,依稀可见她面如满月,青丝如黛,眼神透着一丝冷峻,威严肃穆,令人不寒而栗。

原来这彩衣女子,便是洛神谷谷主汤妃仙子!

西烛魔帝脸色微变,缓缓放下酒杯。

酒肆中顿时鸦雀无声。

一刹那间,似乎漫天的雨声都低沉了许多。

段逸鸣顿感心头压抑,仿佛被一块重石压在胸口,沉重无比,似乎连手臂都无法随意挪动。他心中凛然骇惧,呼吸也显得有些困难。

彩衣女子说道:“白芍,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语音斩冰切雪,清冷至极。

其中一个白衣女子躬身答道:“禀谷主,婢子已经查清,现今有不少门派高手准备赶往鸿蒙仙山,其中包括六大门派中的天剑派、紫箩谷、现瑶门等门派;另外邪神府、地狱岛等门派也有参加。除此之外,尚有一些蛰伏甚久的高手纷纷闻讯赶来,其中包括崆峒白骨娘娘、北氓山伏羲神君、苗疆巫鼠老怪,以及长白阴阳参仙等人。”

酒肆中诸派高手闻言色变,她们提及的几位高手凶焰大炽,无一不是恶名昭彰的凶邪,其中有几位更是魔门八凶之列。

几个外表看上去纤纤弱质的年少女子,竟能查出这么多的邪魔行踪,修为、胆识以及机智当非常人可及,大家面面相觑,顿觉前途隐有不测,心底都有些不安。

汤妃仙子秀眉微锁,问道:“除了这些,还有其他人么?”

白芍压低声音说道:“禀主人,南海九凤庵的剑音神尼,和西域龙鹫峰的西烛魔帝以及门下弟子,已经抵达这里,就在眼前这座酒肆之中。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小门派了,谷主若是想知道,婢子一一道来。”

汤妃仙子摇摇头,说道:“算了……”她神色落寂,只是微微“哦”了一声,语气之中竟似有些失望。

她仰首望这漆黑如墨的夜空,雨珠成帘,漫卷天宇,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稍微顿了顿,说道:“白芍,你们先去歇会吧。”

“是,主人。”

白芍躬身答道,随即和另外两名白衣少女飘身到流云轿之侧。

自始至终,那名黄裳少女一直没有回头,洞箫声如天籁之音,绕空不绝。

蓦地萧声急转直上,声如百鸟朝凤,悦耳动听。恍惚之中,一只金光灿灿的凤凰翩翩飞来,鸣声清丽;无数鸟禽聚集上前,纷纷朝拜,万鸟齐动,脆鸣不断。

萧声越来越低,终于消失不见。

段逸鸣悠悠醒转,猛然发现自己浑身重压消失,手脚略略有些麻木,抬头看去,那座流云轿早已不见踪影,心中惊骇不已。转头看去,只见花似海如醉如痴,兀自对着雨夜沉醉不已,段逸鸣急忙推醒他。

花似海霍然惊醒,说道:“好厉害的萧音。”

就在这时,酒肆中的诸派弟子逐一清醒,大家骇然四顾,发现那神秘的锦轿已然消失,无不暗吁一口气,心头重压全部卸去。

酒肆外雨势越来越大,乌云翻滚,山中弥漫起一层雾气,逐渐散开。

诸人心事重重,无心吃喝,匆匆扒下几口饭菜,默默坐在一起。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衣襟掠动声,大家一阵紧张,纷纷握紧兵器。

“劈啪!”惊雷爆响,屋外划过一道闪电。

就在此时,酒肆门帘揭开,两道伟岸的人影赫然出现。

闪电消失,在烛光照射下,可以看出两人皆是一身玄装,背负长剑,满脸长髯。双目转动之际,精光灼灼。

“摩云师伯、大衍师伯!”龙砚秋认出来者正是两位长辈,心情激荡,急忙迎上前去。

“哗啦!”一声,天剑派诸弟子围将上来,纷纷见礼。

这两位正是天剑派的中流砥柱,紫玄真人的师兄摩云真君和师弟大衍上人。两认大步跨入酒肆,见龙砚秋衣裳破损,不由大惊。

摩云真君奇道:“砚秋,你这是……”

龙砚秋瞄了坐在一旁的西烛魔帝一眼,低声说道:“师伯,我……”顿了顿忽道,“两位师伯一路冒雨赶来,先坐下来暖暖身子。”边说边将两人迎到桌前。

摩云真君疑窦大起,顺着龙砚秋的视线看去,顿时发现坐在一旁的西烛魔帝,脸色骤紧,警戒之色大起。

恰在此时,大衍上人也发现此事,心中大凛,说道:“二师兄……”

摩云真君摆摆手,两人相视一眼,缓缓坐下。

有弟子大声喊道:“小二,再上些好菜,烫两壶好酒送上,快些!”随着门中两位前辈的到来,天剑派弟子胆气陡然大壮,连说话声都高了许多。

西烛魔帝目不斜视,一杯接着一杯喝下。旁边众黄衣人早已吃饱喝足,坐在座位上,紧盯着其他人动向。

酒肆里间门帘一动,伸出一个脑袋,探头探脑,见没有动静,才有个人战战兢兢地走出来,不过短短十几步路,那人却觉走在龙潭虎穴一般,浑身颤抖,险些连酒都洒了。行至桌前,他飞快将酒菜放下,反身奔回里间。

摩云真君和大衍上人惊觉不对,互相使了个眼色,缓缓将手按在兵器上。

大衍上人环视一周,突然浑身一震,低声说道:“师兄,你看,是南海九凤庵的人。”

摩云真君看去,赫然见到一个尼姑端坐桌旁,手中一柄宝剑仙气腾腾,不由一怔,突而浮现出一丝惊喜之色,喃喃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霍然起身,朗声说道:“这位可是南海九凤庵剑音神尼?”

剑音神尼缓缓转身,说道:“贫尼剑音,敢问尊驾有何要事?”

摩云真君哈哈大笑道:“不敢。在下天剑派摩云,这位是敝师弟大衍,当年在崂山峰会上咱们见过一面。”

剑音神尼皱眉想了片刻,记得十四年前崂山峰会上,天剑派掌门寒星道长身边的确有几个徒弟陪侍,其中有一人能说会道,深得寒星道长喜爱,依稀和眼前之人有些相像。

不过时光流逝,记忆颇为模糊了,她道:“若是贫尼记得不错,阁下就是当日那位侍剑的弟子了?幸会,幸会。”

摩云真君微微一笑,说道:“神尼远居南海深处,如神龙潜渊。不知此番莅临中土,为什么大事而来?”

剑音神尼脸色平静,淡淡说道:“贫尼许久未涉足中土,只是随意来拜访几位老朋友而已,并无什么大事。”

“哈哈哈哈!”摩云真君大笑,说道:“随意拜访几位老朋友,恩,有此闲情雅致,可喜可贺。”

剑音神尼听在耳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眉头一皱。

摩云真君瞧了西烛魔帝一眼,接着说道:“不过摩云却听说神尼前来中土,非为拜访老朋友,而是关系到件隐密之事,我说得对吗?”

金凤苏寒月见摩云真君竟似有意找碴,心中大凛,说道:“师傅……”

剑音神尼神色微变,涩然说道:“贫尼听不懂阁下话中之意。”

摩云真君说道:“神尼是真不懂呢,还是装不懂?”

剑音神尼脸色一变,白得几乎透明,一字一句地说道:“阁下有什么话不妨明示,不必拐弯抹角。”

摩云真君虎目环视一圈,将酒肆中情况看在眼中,心中暗自计较:“眼下除了西烛魔帝是一大劲敌外,就是眼前这剑音神尼难缠,其余均不足为滤,若能跳起两方争斗……嘿嘿……”

他微微一笑,说道:“既是如此,摩云也就将话挑明了说。数月前,江南扬州城中有个落魄书生因穷困潦倒,出售珍藏字画,其中一幅名为‘谪仙人图’,据鉴定此画乃鸿蒙仙山万宝宫魔道人弟子所作,依照此画,可以找到仙人的潜修之地。后来书生被杀,此画也被夺走,听说神尼在扬州也得到一幅仙人图,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幅画?”

此话一出,酒肆中一阵骚动,嗡声大作。诸派弟子目光纷纷投注过来,盯在剑音神尼脸上,等她答复。

西烛魔帝不由自主地放下酒杯,目光灼灼,神色变幻。

一时间,酒肆中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剑音神尼心中狂震,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贫尼并未在扬州得到什么仙人图,真君想必是误信奸人谣言了。”

摩云真君大笑道:“噢,是么?可是有人在扬州城外清水潭畔亲眼看到,神尼出手击伤那位夺画之人,将古画据为己有。”

剑音神尼玉脸泛起丝丝红晕,森然说道:“如此说来,真君是认定贫尼就是劫画之人了?”

摩云真君轻笑道:“是与不是,神尼心中最清楚,在下只是忠告神尼一句,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眼下中土正邪各派闻风出动,目标都是指向鸿蒙仙山万宝宫遗址,若是让人知道神尼身怀异宝,那可大大不妙。”

他这话轻描淡写,可是却含有挑拨之意。酒肆中诸派弟子闻听之后,脸色一变,兵器抽动声隐约可闻。

西烛魔帝眼中精光闪烁,有意无意的瞟了剑音神尼一眼,嘴角泛起一丝阴毒的笑意。他举起酒杯缓缓喝下,示意手下门徒静坐以观变。

剑音神尼脸色阴沉,说道:“久闻寒星道长十二弟子中,有一位舌灿莲花,机智百变,约莫就是你了,凭空就给贫尼套上一副枷锁,嘿嘿,当真高明得很。”

摩云真君大笑连连,说道:“神尼言重了。那画出现距今已有数月,神尼穿行长江南北、横渡黄河,万里迢迢,辛苦异常,想必是找到画中隐居的仙人了。若是如此,那宝藏秘图岂不是就在你手中,呵呵……”

酒肆中一片桌椅挪动声,众人纷纷站起。

南海九凤庵诸弟子察觉不妙,抽出兵器,对准围上来的诸人。

西烛魔帝长身而起,阴笑道:“剑音神尼,此话可是属实?”

剑音神尼瞥了他一眼,说道:“奸人谣言中伤,纯属无稽之谈,魔帝也相信么?”

西烛魔帝精目翻动,阴阴笑道:“剑音神尼平生行事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去夺取什么古画。”

剑音神尼脸色一缓,说道:“还是魔帝明断是非。”

这时,群修真者中有人说道:“异宝当前,谁不动心,哪会有人置之不理?别在这里蒙人了。”

随之附和声大起,一片混乱。众人纷纷鼓噪,有不少污言秽语,矛头直指剑音神尼,连带着对几位女弟子也出言不敬。

一旁的段逸鸣眉头大皱,看了花似海一眼,低声说道:“花老前辈……”

花似海仰头灌下一大杯美酒,说道:“哼,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哪一各不是觑觎着师……的宝藏?我们不如静坐旁观,好好看一场闹剧上演。”说罢不理不睬,自顾地细斟慢饮。

段逸鸣心中大急,双眼盯在皇甫雅身上,凝神戒备。就在此时,他怀中一阵蠕动,露出一个小兽头来,探头探脑,双眼滴溜溜直转。

原来,为防止暴露身份,段逸鸣特意将小金藏在怀中,小金也乐在他怀中呼呼大睡,但此际酒肆中一片骚乱,便将它惊醒乐。

见小金钻出来,段逸鸣急忙伸手拍拍它脑袋,示意它不可轻举妄动,小金性已通灵,蠕动一阵,便安静下来。

西烛魔帝嘿嘿一笑,话锋突转:“在座之人甚多,为防偏信人言,神尼不妨解衣敞怀,以示清白。”

次话一出,几名黄衣人放声大笑,起哄声响成一片。

剑音神尼脸色大变,没想到西烛魔帝心地如此阴毒险恶,身躯微微颤抖,怒斥道:“西烛魔帝,你……”

此时,几名地狱岛弟子围将上来,调笑道:“我看这几位小娇娘怀中鼓鼓囊囊的,只怕那宝藏秘图就藏在这里吧?嘿嘿,不如解开衣服让大伙瞧瞧,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古画。”

诸人放声大笑,淫亵之语不绝于耳。

一旁紫箩谷等诸弟子虽觉几人出言不逊,也只是皱皱眉头,却无人出言阻止。大家都静观其变,都想看看传说中的宝藏秘图,究竟在不在剑音神尼身上。

西烛魔帝瞥了天剑派诸人一眼,背手而立,饶有兴致地观看场中变化。

金凤苏寒月心高气傲,哪能容忍这些不堪入耳的难听之语。她酥手急抖,仙剑耀耀升起,横胸平举,怒喝道:“无耻之徒!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割去你们的舌头!”

一名地狱岛弟子馋着脸凑近,笑嘻嘻说道:“小娇娘,脾气不小啊。不知道到了床上,你的劲头小还是不小?”

众人哄然大笑,个个前仰后合。

剑音神尼眼神冰冷,冷冷说道:“淫邪之辈,饶你不得。”衣袖飞舞,一道青光跳跃而起,如闪电般激射而出。

就听得噗嗤轻响,鲜血喷溅。

那名做着鬼脸的地狱岛弟子,面前青光一闪而逝,觉得嘴巴一凉,紧接着嘴里鲜血咕嘟喷溅,一个血块随之飞出!他张嘴想呼喊,却只是发出几声“呜呜呀呀”的声音--他这才明白,自己的舌头已经掉落!

惨嗥声划破夜空,那名地狱岛弟子扶着嘴巴痛嚎倒下,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旁边几名同门见状大惊失色,急忙扶住那人,手忙脚乱地施救。无奈伤口在嘴巴里,一时无法止血,乱成一堆。

此时,一名蓝衣老者越众而出,伸手指着剑音神尼,怒声说道:“剑音神尼,你好重的杀手。”此人赤髯绿眼,赫然是地狱岛三大护法之一的赤炼天煞。

剑音神尼素掌一翻,浣天剑光辉耀耀,紧握手中,淡淡说道:“留这种人的舌头有什么用?”

赤炼天煞怒极而笑,怪声道:“剑音神尼,这里这么多派弟子在场,你想遮人耳目么?嘿嘿,今天交出仙人图便罢,若是隐藏不交,哼哼,可别怪我们诸派不讲江湖道义,将你们全部留在这里!”

他这话极是狡诈,连带着将其余门派拉进来。

剑音神尼冷声道:“南海九凤庵虽然偏居一隅,可从来没有怕过事。就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贫尼还没有放在眼中!”

她心气极傲,明知对方有意设套,兀自不肯服软。这下子不仅地狱岛和天剑派,就连紫箩谷以及其他一些门派也大为不满,怒哼出声。

几名地狱岛弟子互使眼色,纷纷叫骂道:“老尼姑,你别他妈的狗眼看人低!南海九凤庵怎么啦,有什么了不起?你看不起在座的诸派弟子,有本事你就将在座的人全杀了!”

西烛魔帝冷笑道:“神尼好大的口气啊,竟连在座的几大门派也不放在眼里!”

剑音神尼微微一哼,不予理睬。

赤炼天煞蓝衣轰然怒鼓,右手一伸,从衣袖中飞出一件奇门兵器,赤光四射。这正是他的成名神器--烈阳星盘。

烈阳星盘内蕴三昧真火,喷射之际,烈焰熊熊,任你是何等金石,无不熔为破铜烂铁。

当年赤炼天煞以此行走江湖,短短三年中,接连熔毁七十六名高手的神兵利器,声名鹊起,从而跻身一流高手之列。此后他投入地狱岛门下,经过数十年潜心修炼,功力更是精进。

此刻,剑音神尼见到烈阳星盘出现,神色大变,暗中聚集真气,尽数注入浣天剑之中,顿时青光大盛,直入云霄。

赤炼天煞怪笑道:“老尼姑既然瞧不起在座众派,老夫就先替各派伸手掂量掂量老尼姑的分量!”

话音方落,烈阳星盘“呼”一声飞起,绕空盘旋,发出呜呜的异鸣声,慑人心魄。

突然,赤炼天煞厉吼一声,烈阳星盘急速旋转,迸射出道道赤光。只见赤光流泻,忽而化作数十道利剑,呼啸着奔涌而下,朝剑音神尼汹汹射来。

剑音神尼清斥道:“邪魔外道,也敢大言不惭!”

彩衣暴涨,隐隐碧光护住通体,右手一引,浣天剑冲天飞起,青光怒放,入碧海狂涛般汹涌翻滚,穿空直上,赫然形成一道巨大的气浪。

“嗖嗖嗖”裂空声骤然炸响,赤光剑气穿梭激飞,烈射而落,如天河流星般重重击打在碧浪气墙之上。

第三章 雨夜惊魂

气浪迭爆,光华乱闪,就见空中水光幻影般剧烈震荡摇摆,火星四溅。

剑音神尼喝道:“碧海波涛,万浪倾泻,疾!”素手疾点,真气滔滔不绝地流转。

半空中光华耀耀,碧华狂涌,光芒越来越烈,眨眼间已将赤光全部吞没!紧接着,碧浪轰然分向两侧,中间青影皎皎,破空而来,疾如奔雷,直刺赤炼天煞。

赤炼天煞凶睛乱闪,自己的炼狱真火已经修炼到第七层,等闲之辈根本无法抵御,如今却眨眼被对方震散,心中惊骇不已。

此时浣天剑奔袭而来,他不及躲避,双手急忙虚空连点,从指尖飞出无数紫气,撞击在烈阳星盘之上。

“轰”一声巨响,烈阳星盘飞旋怒转,赤光爆起,烈烈如火球一般,灼热无比。

惊爆声响若炸雷,狂飙奔泻,威猛绝伦,旁边诸人无不向后退去,纷纷躲避。桌椅板凳轰然四散,折断无数。店主等早已吓得躲起来,听到酒肆中脆响连连,连忙合掌作揖祈祷。

浣天剑掀起漫天碧浪,铺天盖地拍击下来。

赤炼天煞手中烈阳星盘赤焰翻卷,如一颗火球般汹汹奔袭,只是在浣天剑的压迫下,逐渐势弱。两人交手百招过后,赤炼天煞渐有不支,脸色转红,额头上出现密密麻麻的汗珠。

“咻!”

浣天剑凌厉击下,将烈阳星盘撞击得微微一沉,斜斜飞开。

赤炼天煞虎口剧震,险些控制不住,他长吸一口气,侧身避开。

剑音神尼冷哼一声,素手招引,浣天剑紧追不舍。

“嗤啦”一声,赤炼天煞衣袖破裂,当空洒下一串血珠。他眉头一皱,臂弯处传来一阵痛彻心肺的撕裂感。他不敢怠慢,真气急转,烈阳星盘赤光爆闪,奋力挡开对方攻势。

他侧脸瞧去,急喝道:“魔帝,眼下只有这老尼姑知道那幅宝藏秘画,不如咱们连手,待拿到宝藏秘图之后,一同取宝,地狱岛和龙鹫峰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你看如何?”

西烛魔帝早就蠢蠢欲动,此刻闻言,嘿嘿一笑,心中却是大动,说道:“剑音神尼,你身上若有藏宝秘图,不妨拿出来让大家瞧瞧。再说万宝宫宝贝甚多,你南海九凤庵一派能拿得走吗?”边说边向场中靠近,蓄势待发。

剑音神尼脸色怒意浮现,心念急转,眼下己方孤立无助,不单是各邪派虎视眈眈,就连天剑派、紫萝谷几个正派也隐生异心,形势非常危险。她银牙紧咬,暗暗决定现在必须速战速决,先脱身再说。

真气狂灌,浣天剑冲天飞起,倒泻而落。

劈啪乱响,赤炼天煞双臂被震得酸麻,气血逆行。真气一弱,烈阳星盘失去控制,歪斜着激飞开来。

杀气腾腾,一道碧光逼体而来,寒凌刺肤。

赤炼天煞大叫一声,撒手后撤,碧光紧追不舍,如附骨之蛆急速逼近。

眼见赤炼天煞就要伤在浣天剑之下,“嗖”一声,一道黑影急如闪电,掠空射来,冲进碧光之中。

浣天剑微微一震,爆射出无数火星,略微一偏,剑气从赤炼天煞头顶穿过。

赤炼天煞头皮一凉,数十根头发飘飘散落,只差些许就会将他头颅斩下!赤炼天煞惊出一身冷汗。

剑音神尼眼见即将得手,却被赤炼天煞逃过一命,心中又惊又怒,定睛看去,只见地面上一堆粉齑。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西烛魔帝抖手射出一只竹筷将浣天剑震歪,救下赤炼天煞一条性命。

剑音神尼森然道:“魔帝,你也想伸手结下梁子么?”

西烛魔帝阴笑道:“好说,好说。只要神尼拿出藏宝秘图让本魔帝一观,嘿嘿,其余什么事都好说。”

“你——”剑音神尼气急,怒声说道:“妖魔鬼怪,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西烛魔帝独霸西域,所到之处众人无不敬畏有加,顶礼膜拜,何曾有人胆敢小看?此时剑音神尼居然称自己为妖魔鬼怪,心中不由大怒。他长啸一声,身形飞起,怒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魔帝不客气了。”

蓝光闪耀,半空中飞起一个如意尺,形如长龙,头若猛鹫,这就是西烛魔帝独门法宝——龙鹫如意尺。

两件神器猛烈撞击在一起,碧华奔泻、蓝辉耀空,气浪迭爆。

“轰轰轰!”

诸人只觉眼前一花,酒肆内烛火全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人群大乱,黑暗中有人大喊道:“大伙儿一起上,夺下藏宝秘图!”

“嗖嗖嗖”风声不断,微光下,无数件兵器、法宝纷纷飞起,冲着南海九凤庵诸弟子身上招呼而去,顿时形成围攻之势。

剑光闪烁,刀气裂空,不时有痛嚎声传出,鲜血四溅,黑暗中一片混乱。

南海九凤庵诸弟子四面楚歌,身边尽是敌人,一个人要面对五六人,甚至更多,不出一盏茶工夫,诸女身上受伤无数,血迹斑斑,逐渐被人流分开。耳畔充斥着呼喝声、纵掠声、兵器破空声,惊爆声,如海浪、山洪一般汹涌翻滚,呼啸绕空。

苏寒月脸色煞白,挥剑狂舞,一连杀退五六波进攻。无奈敌人人多势众,悍不惧死,一波又一波拥上,似乎无穷无尽,不出百招,她身上已是伤痕累累,鲜血浸湿罗衣。

她咬紧牙关,挥剑斩断敌人一只臂膀,正想喘口气,突闻身边传来一声痛呼,急忙扭头看去,只见皇甫雅蹙眉咬唇,浑身浴血,宝剑斜斜下垂,身躯摇摇欲坠,旁边几名地狱岛弟子阴笑着靠近。

苏寒月惊叫道:“九师妹!”

她这一分神,就听一声细弱的破空声响起,急忙回手一剑挡去。

“嗤”的声响,她左腿一麻,已然中剑。她不及多想,只好先自保,回身又和围上来的敌人厮杀起来。

皇甫雅身上伤痕累累,尽管不重,但随着鲜血的流失,真气逐渐虚弱。不一会已被几名地狱岛弟子逼到角落。眼前几张狰狞的鬼脸,沾满鲜血,狞笑着挤压而来。

其中一人淫笑道:“小娇娘还是个没有开苞的雏鸟吧?嘿嘿,只要你乖乖地听大爷们的话,尽心伺候,保你欲仙欲死。哈哈哈哈……”浪笑声此起彼伏。

皇甫雅手臂中剑,血流如注,几乎拿不起仙剑,她强行提起残余的真气,平胸举起,怒斥道:“无耻之徒!你们……你们这些禽兽——”

狂笑声中,几人纷纷伸出狼爪逼近。

就在这时,黑暗中闪过一道紫华,几名地狱岛弟子身躯突然一僵,向前倒去。

皇甫雅尖叫一声,仙剑狂射而出。

“噗噗噗”连响,地狱岛弟子竟未还手,劈头盖脸地倒下,受创处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皇甫雅心中大骇,张嘴欲呼,突然间,旁边伸出一双手,将她嘴巴死死捂住,一个声音响起:“雅儿,别声张,这里危险,随我走。”

黑暗中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眼前,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朝她微微一笑。皇甫雅隐约看出,来人竟是那个看上去莽撞粗俗的少年。

“你是小逸哥哥——”皇甫雅惊喜交加。

段逸鸣说道:“小心跟上。”

皇甫雅未及说话,已被来者握住手,在黑暗中向外摸去。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和年轻男子如此亲近,心中大羞,桃腮粉艳,一颗心儿怦怦巨跳如鼓。

黑暗中,有人察觉到不对,斥骂声中,挥剑劈来。

段逸鸣身形滑动如鱼,从人缝中挤过去,风声锐利,兵器几乎是从耳边掠过。

刀光剑影,狂风如潮,整个酒肆中乱成一团,黑暗中不时有人受伤、惨呼、摔倒,骂声四起,余下之人悍不畏死,疯狂挥舞着兵器,贴身搏杀,凶险异常。

窗外风雨飘摇,冷风劲吹,窗户受激,来回摇摆,发出“乒乓”撞击声。酒肆外乌云浓如墨团,大雨滂沱不止,就连拴在一旁的龙角斑羚群,也被屋中气浪冲击,大声嘶鸣着,狂躁不安。

紫光飞舞,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起伏,翻滚旋飞。段逸鸣震退几名敌人,眼看就要到达门口。

微光闪动,一把阔背鬼头刀悄无声息地斜刺钻出,如毒蛇吐信,劈向两人腰际。

“小心。”皇甫雅低声惊叫着。

段逸鸣冷哼一声,一掌劈翻挡路之人,身体微侧,紫竹棍横扫如电,紫气飞冲。

“当啷”的巨震,鬼头刀竟被紫竹棍硬生生当中震裂,断为两节,坠落地面。

偷袭者一愣,没想到来人如此威猛,惧意大起,急忙闪身后退。

“哪里走!”段逸鸣冷冷喝道,抢前几步,紫竹棍怒舞如潮,顷刻间点中敌人周身五处大脉。

那人“啊”的惊呼,浑身立时僵硬。段逸鸣右脚飞起,将那人横空踢出,四五个人被那身体击中,痛呼倒地,段逸鸣见机不可失,背起皇甫雅飞掠冲出。

酒肆中厮杀正酣,没人顾及两人的退出。

屋外雨势正浓,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形成数不清的小溪,蜿蜒流开。两人冒着雨,一溜烟奔进左近的绿林中。刚进绿林,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裂空声,两人骇然回头。

突然,眼前掠过一道黑影,段逸鸣急忙止步,放眼望去,只见林间小路上,雨气迷蒙,影影绰绰地落下一个高大的黑影,挡住去路。那人手中横拖一把怪模怪样的大刀,绿芒吞吐,清冷若冰,丝丝杀气弥漫开来,形成一堵气墙,横贯在两人面前。

暴雨如注,竟然落不到他身上,一层气团缓缓围绕着那人身体流转,相当诡异。

段逸鸣心中大震,紫竹棍凝聚真气迅猛刺出。

“嗤嗤”声响疾如暴雨迅雷,青芒漫卷飞旋,紫影上下穿梭。

段逸鸣如同撞上铜墙铁壁一般,被气浪震得手臂痛麻,不由得连连倒退。他心头狂骇,屏息凝神,右手握紧紫竹棍,掌心冷汗如浆,一种恶寒骤然走遍全身。

那人冷冷道:“好小子,竟能接得下我鬼面阎罗的‘招魂锁魄刀’,老夫差点看走眼了。说,你是谁家门下?”

段逸鸣眼睛滴溜溜一转,随口说道:“什么谁家门下?那尊驾又是谁家的……看门狗?”

皇甫雅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鬼面阎罗心中怒极,自己成名数十载,杀人如麻,寻常人听到自己名号,无不胆颤心惊、夺路而逃;在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嘴里,竟然成了别人的看门狗!

“嘎嘎嘎嘎!”鬼面阎罗发出阴冷的怪笑,说道:“牙尖嘴利,小子,有能耐就去阎罗殿找阎王评理吧。”

他手指一转,招魂锁魄刀突然飞出,“呜呜”狂响,刀风如狂飙般迎面劈到。

段逸鸣嘴上冷嘲热讽,就是想激起对方火气,以便乘隙寻觅破绽;此刻见对方突然发难,不敢大意,真气灌注,紫竹棍直飞而起,紫光电射飞卷,汹汹迎上。

火星乱溅,气浪爆裂。

鬼面阎罗手臂一沉,感觉出对方已是全力施为,心中暗笑:“愣小子,就凭你这点修为,也想和老夫硬碰硬?”嘴里大笑道:“来的好,让老夫试试你有几斤分量。”

招魂锁魄刀在空中飞旋翻转,突然又疾冲而下。

段逸鸣嘴角泛起一丝神秘的笑意,低声说道:“雅儿,抓紧我。”

皇甫雅手中一紧,如八爪鱼一般紧紧抱住段逸鸣。不知怎地,她心中竟隐约涌上一丝甜蜜感觉,似乎只要趴在段逸鸣身上,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无惧无畏。

紫竹棍猛冲而上,携带着排山倒海之势。

就听得一阵“乒乓乒乓”,疾风暴雨的撞击声,赫然将鬼面阎罗震退数步。

鬼面阎罗大惊失色,没有想到对方隐藏了大半实力,一不留神,落了个灰头土脸。他怒吼一声,真气汹汹涌出,刀气如惊涛骇浪,席卷而来,大有一举歼敌之势。

段逸鸣就等他全力施为,当下真气猛吐,蛰伏的灵力奔涌而出,紫竹棍横空旋转,猛地点在招魂锁魄刀上。

“铛”的闷响,鬼面阎罗突然感觉刀势落空,险些冲出去,急忙稳住身体。而段逸鸣早已借反震力道高高飞起,几个纵跃,消失在茫茫绿林之中。

远处传来他戏谑的话声:“多谢尊驾送客!”

鬼面阎罗这才知道上了对方大当,待要追赶时,两人已经隐没在黑暗之中,哪还找得到人?恼羞成怒下,放声狂啸,招魂锁魄刀飞旋而出,气浪轰然漫卷,周围绿林齐刷刷倒下一片。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巨响,鬼面阎罗恨恨而返,看到场中情景,不由目瞪口呆。

原来酒肆再也承受不起诸人气浪冲击,猛烈爆开,屋顶被狂飙掀起,抛出老远。

剑气飞纵交错,法宝冲天怒旋。无数人影纷纷飞起,泥水四溅。

碧光耀耀,剑音神尼拖着浣天剑冲天而起,寒芒奔涌,顿时将包围的三人击落泥水之中,残肢乱飞,鲜血横溅。其余几人打了个冷颤,犹豫不前,远远将她包围住。

有人大喊道:“大家看紧了,别让老尼姑逃走。”

剑音神尼回头看去,诸派弟子势若疯魔,死缠不休,几名弟子逐渐不支,节节退后。她脸色煞白,知今日之事己方绝难占得上风,再拖延下去,只怕会栽在这里。想到这里,她大喝道:“九凤庵弟子听令,大家不可缠战,一起往鲸头屿方向会合。”

鲸头屿是九凤庵所在岛屿东南侧不远处的小岛,状如一头浮水的巨鲸头而得名。剑音神尼此话即是要众弟子向东南方撤退。几名弟子马上明白,大家同时发力,纷纷聚集真气震退周身围敌,飞身纵起,朝远处奔去。

诸派弟子大声疾呼,纷纷追下。

西烛魔帝电射而落,大喝道:“剑音神尼,想走可以,留下藏宝秘图!”大袖飘舞,龙鹫如意尺怒舞旋转,呜呜狂响,绕空而来,寒光吞吐。

剑音神尼冷笑道:“就凭你也想拦住贫尼?”一捏兰花指诀,真气怒鼓而出,浣天剑清辉吞吐,猛然暴涨,其间隐现一道紫气,清鸣声大作,惊天动地。

浣天剑怒啸飞转,卷起漫天狂澜,迎头落下。

西烛魔帝知道对方动了真怒,使出绝学攻来,当下不敢怠慢,双手横画,龙鹫如意尺护在身前,凝神迎战。

一声剧震,龙鹫如意尺一阵剧烈抖动,如遭重击。

西烛魔帝双掌酸麻,胸口气血浮动,对方这一击赫然暗聚了九成修为!

他心中惊骇,双手连点,吐出真气,连消带打,好不容易才化解。

剑音神尼胸口一滞,喉头微微一甜,鲜血涌了上来。

她强行运转真气,又将一口血压制下去,眼看敌人又要包围上来,情知不可恋战,冷笑道:“不过如此。贫尼有事在身,无暇和你们这些魑魅魍魉缠斗。”余音袅袅,说到最后,人已在数十丈开外。

赤炼天煞吼叫道:“奶奶的熊,老尼姑真不要脸,说逃就逃啊。”

西烛魔帝沉声说道:“快追!”身影一晃,化作一道虚影追上去。

众黄衣人吆喝着飞起,汇成一道洪流,滚滚而下。

赤炼天煞一怔,急忙喝道:“你们——”眨眼间,龙鹫峰诸弟子已消失在山峦尽头,他举手一挥,喊道:“地狱岛弟子听命,速速赶上去。”

他御风而起,落在烈阳星盘上,真气运转,烈阳星盘随之“呼”的飞起,迅疾远离,众弟子乱哄哄挤作一团,忙不迭地驱起兵器、法宝尾随而下。

不出片刻,诸派人物走得干干净净,酒肆周围一片狼藉。

绿林之中,段逸鸣等三人看到这一切,不由暗吁一口气。

皇甫雅睁大双眼,看着身边红脸老者,疑惑地问道:“你是——”

花似海朝她瞥了一眼,眉头大皱,转脸说道:“段小哥,咱们有要事在身,何必惹上这么个……咳咳。”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下去。

皇甫雅脸色微变,已经听出花似海话中隐含之意。她挣扎着想起身,却牵动伤口,剧痛钻心,忍不住呻吟出声。

段逸鸣大急,急忙扶上,关切地问道:“雅儿,你怎么样?”

恰在此时,段逸鸣胸口一阵蠕动,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双目赤晶,好奇地看着皇甫雅。

“小金!”皇甫雅伸手轻抚它身体,一边说道:“我没事,小逸哥哥,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段逸鸣笑着点点头,说道:“雅儿,我也是无意间才来到这里的。”

皇甫雅喜道:“太好了,雅儿还以为再难见到你了。”

段逸鸣说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咱们能在这里见面。”他边说边扶起皇甫雅,问道:“雅儿,你不要多说话,赶紧疗伤才是。”

皇甫雅浑身是血,脸色苍白,方才情况危急,提起全身真气应敌,此刻心神松懈,倦意袭来,四肢绵绵,竟然提不起一丝气力。她娇躯一歪,倒在段逸鸣臂弯中。

段逸鸣大骇,急忙察看,发现她只是疲劳过度、失血过多,当下招呼花似海,冒雨前行,找了一处山洞进去。

花似海冷冷瞧了皇甫雅一眼,一言不发,径自找了一块干净地方坐下,闭目调息。

段逸鸣放好皇甫雅,运转真气,缓缓传至对方体内,活血过宫。十二周天之后,皇甫雅伤势大半好转。

洞外雨势不减,风声怒号,其间隐隐传来细微的古怪声音。

第四章 身分揭穿

皇甫雅悠悠醒转,运气一试,发觉伤势大半好转,知道是段逸鸣所为,说道:“小逸哥哥,多谢你了。”

段逸鸣急忙摆摆手,笑道:“雅儿,你太见外了。”边说边将她扶着靠在石壁上。

小金“嗖”的钻出,跃到皇甫雅身上,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掌心。皇甫雅酥痒难耐,禁不住“咯咯”笑出声,将小金揽入怀中。

皇甫雅大眼一转,看了花似海一眼,问道:“小逸哥哥,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段逸鸣说道:“那年与你分别后……”于是将两人别离后的经历一一说来。

皇甫雅听到他被狠心的舅妈赶出家门,心中怒火大炽。待后来一路赶到庐山,好不容易才拜入仙瑶门,此后却又误犯门规,被罚禁锢寒冰洞,历经磨难,九死一生,不由得唏嘘出声。

她眼中泪光盈盈,说道:“小逸哥哥,这些年你受苦了。哼,他们好歹也是你的同门长辈,怎对你如此?”心中对仙瑶门上下隐含不满。

段逸鸣连忙摆手,说道:“那件事是因我而起,理应受罚……话说回来,历经这些磨难,我倒觉得是件好事,让我长进不少,还要感谢掌门师伯和云师叔他们一番苦心才是。”

见皇甫雅神色间依旧忿忿不平,段逸鸣急忙将话题转开,问道:“雅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两人低声笑语,互诉衷肠。

花似海睁开眼睛,见两人神情亲密,眉头一皱,缓缓说道:“小姑娘,你师父果真是从别人身上抢来那幅‘谪仙人图’的吧?是了,若是没有,又怎能找到五老峰的闲云野鹤谷?哼!”

皇甫雅一怔,瞧出眼前这个红脸老者隐含敌意,心中一动,沉吟片刻,说道:“老前辈误解了,此事说来凑巧,师父她老人家当时也是恰好路经,无意中见到画童子出手劫杀持画的穷书生,看不过眼,于是出手惊退对手……”

花似海冷冷打断她的话语,说道:“于是就据为己有、一路觅踪而来?”

皇甫雅秀眉大皱,沉声说道:“尊驾怎出言不逊?”

花似海森然说道:“难道你们不是贪图奇珍异宝,意欲染指么?”

皇甫雅大怒,清斥道:“你——”

段逸鸣见势不妙,急忙将两人劝阻;花似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皇甫雅大怒,正要反唇相讥,突然想起师父一行人被诸派围追,不知道现在脱离了危险没有,心中大急,豁然起身,说道:“小逸哥哥,我要去找师父她们。”

段逸鸣应了声,转脸瞧向洞外,只见天色漆黑,雨珠成帘,数尺外即是一片黑暗,说道:“雅儿,眼下夜色已深,大雨不歇,不如在这住上一晚,明天再走。”

皇甫雅娇颜上一片焦急之色,说道:“不行,师父她们被人围追,形势危急,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放心不下,必须马上赶去会合。”

段逸鸣想想,觉得不便阻拦皇甫雅,却又放心不下她,转向花似海,说道:“花老前辈,咱们不如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花似海看也不看,淡淡说道:“她们有没有危险,和我有什么关系?哼,她们都是瞧着万宝宫的珍宝才来,由他们争斗好了。再说她伤势大半好转,并无大碍,要走便走,咱们可没有闲工夫照顾外人。”

段逸鸣看看大伤初愈的皇甫雅,一时两难。

皇甫雅脸色阴沉,冷哼一声,举步就欲离开。

段逸鸣急忙说道:“花老前辈,先前那些邪魔外道纷纷赶去鸿蒙仙山,消息已然泄漏,其余门派也会闻风而来,越聚越多,咱们若是去迟,被他们抢得先手,可就麻烦了。再说,您那位令狐师兄早就虎视眈眈,此刻只怕早就赶到那里。”

花似海打个冷颤,想了片刻,终究是放心不下,于是缓缓起身。

段逸鸣知道他同意离开,吁了口气,一同离开山洞,冲进无边雨幕之中。

三人全力运转真气,飞速极快,不多时已深入大山之中。

迎面而来的是一道幽长的峡谷,两侧险峰对立,高数百丈,大雨之中,犹如两只狰狞的怪兽般张开大嘴,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段逸鸣看到峡谷地势如此险恶,微微一怔,正要说话,皇甫雅已如旋风般隐没其间。

肩头蹲伏的小金突然直起身体,来回摇摆尾巴,警惕地望着漆黑的峡谷。段逸鸣马上警觉不妙,小金分明是感觉到了什么危机才会这般反应。

突然,峡谷中传出一声怒斥。

段逸鸣听出是皇甫雅发出的声音,心中大震,急忙将小金召回怀中藏好,马上提气急纵,追赶上去。

转过山脚,眼前出现一座不大的道观,十分破落,道观中走出一群人,赫然就是紫萝谷和天剑派诸弟子,正挡住皇甫雅的去路,为首者一身白衣,持剑而立,正是龙砚秋!

场中两道彩光旋舞,猛地收敛,一个英俊年轻男子现出身来。段逸鸣仔细一看,这人却是紫萝谷的谭出尘。他青衣飘飘,举起仙剑遥遥对准皇甫雅,动作行云流水,潇洒不凡。

皇甫雅手持宝剑,踉踉跄跄后退,脸色一片苍白。酥胸急剧起伏,看来落了下风。

谭出尘双眼冷峻,沉声说道:“姑娘是南海九凤庵的弟子吧?暂请留下,借一步说话。”

皇甫雅美目圆睁,怒道:“哼,你们想以多打少么?”

段逸鸣心中大急,怒喝一声,真气鼓舞如潮,紫竹棍光华疾吐,闪电般划空奔袭而至。

谭出尘脸孔一热,正要说话,就见远处飞快掠来一道紫光。他心中一惊,仙剑斜举,清辉爆闪,已然护住周身。

白芒、紫光轰然撞击,气浪飞旋爆裂,萦绕交织。

谭出尘虎口一热,仙剑上传来一股威猛力道,穿体而上。他心中惊骇,已被震退数步,大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插手紫萝谷和天剑派之事?”

气浪消散,场中出现两个人,正是段逸鸣和花似海。

段逸鸣轻哼一声,并未回答,转身掠近皇甫雅身侧,关切道:“雅儿,你没事吧?”

皇甫雅低声说道:“还好。”

段逸鸣心中大定,跨上一步,挡在皇甫雅身前,冷冷瞧着两派弟子,一言不发。花似海双眉微锁,低声咕哝着什么,一边朝四周打探着。

诸弟子定睛看去,来者就是昨晚酒肆中那两个乡巴佬打扮的爷孙俩。大家对望一眼,心中戒心大起。

这神秘的爷孙俩看上去毫不起眼,竟然也身怀绝技,想来是看走了眼,被他们骗过了,他们跟踪而来,莫非也是意在鸿蒙仙山的万宝宫?

龙砚秋身形一晃,靠近谭出尘,微微一看,已知他并无大碍,于是转脸说道:“峨嵋天剑派龙砚秋、云梦泽紫萝谷谭出尘携门中弟子路过此地,因和南海九凤庵有事,欲请这位姑娘借一步说话。尊驾二人若无他事,即可请便。”

他这话表明身分,暗含示威之意,就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眼下须箬山魔踪迭现,形势越来越错综复杂,一刻也大意不得,眼前这神秘爷孙俩来历不明,身手似乎高得出奇,敌友未明,非到迫不得已,不宜树为强敌。

段逸鸣沉岳站定,右手紧握紫竹棍。他和这些人大半照过面,虽然现在自己已经易容,容貌大变,但是仍担心会被对方看破身分,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他长吸口气,缓缓说道:“原来是中土六大正派的天剑派和紫萝谷门下,久仰久仰。爷孙俩乡野粗人,只是路经而已,无意间冒犯这位少侠,得罪了。”说罢朝谭出尘拱手致意。

谭出尘心中升起一股得意之意,心想对方果然慑于两派之威名,口气已软了许多。他和龙砚秋对望一眼,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神情一懈。

他上前几步,傲气十足道:“既然如此,二位就请便,我们要留下这位姑娘商议事情。”

皇甫雅妙目频闪,说道:“本姑娘和你们并不相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要事相商。再说本姑娘尚有他事,无法分身,恕不奉陪。”说罢一牵段逸鸣手掌,说道:“小逸哥哥,咱们走。”

两人迈步而行,缓缓走过。花似海跟在后面,一齐靠近两派弟子。

龙砚秋眉头一皱,说道:“两位,你们请便,不过这位姑娘得暂留芳步,我们两派实在有一件要事和这位姑娘商量。”这话说得虽然婉转,但是寓意却极为明白,皇甫雅必须要留下来。

两派弟子轰然上前,拦住去路。随着一阵抽动声,寒光闪烁,众人齐齐将手按在兵器上,充满敌意看着三人。

段逸鸣神色变换,不由得阴沉下来。

当年紫玄真人连同元衡真君、金梵道长找上庐山兴师问罪之时,气焰嚣张、飞扬跋扈,他心中已对这三派起了厌恶之心,加上华山峰会六派联盟之事,以及后来的漠北之行,三派所作所为和身分大不相符,更是让他越发反感。

现在又适逢当年魔道人修真洞府秘埋之地现世,各派闻风而动,纷纷前来一探虚实。眼前这两派也欲染指宝藏,所以不惜动手翻脸,想强行留下皇甫雅,其目的昭然若揭,不外乎是想以此要挟剑音神尼,得到那幅传说中的宝藏秘图。

可是现在也只有他和花似海两人心知肚明,剑音神尼身上并没有那幅秘图。

段逸鸣说道:“各位,你们既然是中土赫赫有名的正派,想必不会强人所难,非要勉强别人留下;再说刚才雅儿也说了,她尚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所以大家有什么事,不妨开门见山挑明说说。”

龙砚秋说道:“两位,此事牵涉重大,不是你们想象中那般简单。我看老丈年纪不小,实不宜陷身其中。再说前途险恶,随时都会有性命危险,所以奉劝二位最好是当作什么也没见到、什么也没听到,就此折返出山,免得惹上一身麻烦。”

皇甫雅粉脸紧绷,说道:“哼,满嘴冠冕堂皇。你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们的意图?不过本姑娘实话告诉你们,那幅什么藏宝秘图,根本就不在我师父身上!”

谭出尘双目闪过一道精光,大笑道:“口说无凭,到底有没有那幅秘图,不是你一张嘴说说就行的。所以姑娘请留下来,随我们去见剑音神尼,到时自会真相大白。”

皇甫雅心中一动,问道:“你们知道我师父的去向,她在哪里?”

龙砚秋淡淡说道:“姑娘不必着急,只要你答应留下来,我们自会陪同姑娘去见剑音神尼。你放心,我们并无冒犯之意。”

这时有弟子大声说道:“龙师兄说的对,咱们是赫赫有名的正派,绝对不会像那些邪派弟子那般占你的便宜。”众人闻言大笑。

皇甫雅气得满脸通红,啐了一口。

龙砚秋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圈,调笑声立时消失。

段逸鸣心中怒气渐起,说道:“既是如此,大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劳驾各位让开,我们有事入山一行。”

谭出尘双眼奇光一闪而过,傲然说道:“这么说,你们是想伸手接下这个梁子了?”

两派弟子纷纷叱喝出口,骂道:“哪来的乡巴佬,活得不耐烦了,想和我们天剑派和紫萝谷作对?”

“不错,傻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你,也想和我们两派对抗么?笑死人了——”

众人纵声大笑,眼里满是鄙夷蔑视之色。

段逸鸣眉毛一挑,冷冷说道:“亏你们还是名门正派之后,如此强行留人,欺负一个弱女子,再加上出言不逊,平时修行何在?实在有失体统。这事若是让你们的祖师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龙砚秋神色大变,脸上掠过一道青气。

谭出尘森森说道:“好小子,看不出还有一副伶牙俐齿,看来你们是有意前来惹事生非了?”

此言一出,两派弟子无不怒形于色,纷纷围上来,口出秽言,骂骂咧咧声不绝于耳。

皇甫雅怒气冲天,罗裳翻飞,玉手微招,一柄仙剑飘然浮空,碧华耀耀,杀机凛冽刺骨。

段逸鸣暗中握紧紫竹棍,看今日情况,若不分出个高低,对方绝不会轻易罢手。

龙砚秋举起手,示意诸人不可轻举妄动,缓缓说道:“尊驾有意接下此事,可要想清后果。”

段逸鸣顾不得许多,双脚微错,蓄势以待。

就在此时,怀中的小金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低声叫着,竟然有些不安,从衣襟中钻出脑袋,朝四周猛嗅。

谭出尘见段逸鸣怀中一阵蠕动,突然钻出个毛茸茸的东西,骇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定睛一看,这才看出原来是只小兽。

他盯着小金看个不停,脑海中闪过一丝微光。

段逸鸣心中暗暗叫苦,急忙用手将小金的脑袋按回怀中。

谭出尘突然想起一个人,恍然大悟,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你就是庐山仙瑶门的段师弟呀!”此言一出,众人皆数哗然。

华山六派峰会之上,诸派误中奇毒,深陷险境之时,却被来自庐山仙瑶门的一位新近弟子出手解救,原本a默默无闻的段逸鸣由此声名大噪,为各派所熟知。

两派弟子中有一些没有参加那次华山峰会,听说那位神奇的弟子竟然就是眼前这个莽撞少年,不禁愕然,其中有不少人心中起疑,露出不屑神色。

龙砚秋心弦剧震,仔细看去,眼前这少年身材倒有些相似,不过相貌却大相径庭,差了老远。他眉头一皱,询问地瞧了谭出尘一眼。

谭出尘知他心中所想,说道:“段师弟,真人眼前不作假,不妨把面具除去吧。我们这些人对你十分仰慕呢,大家也好亲近亲近些。”

段逸鸣尴尬不已,自己易容而来就是为了掩盖身分,不想惹上麻烦,拖累总门。现在被谭出尘识破,道出本来面目,他暗暗叫苦。

段逸鸣脸色通红,讷讷说道:“这个……”

谭出尘脸色一变,冷冷说道:“怎么,段师弟难道瞧不起我们两派,认为不值得你交往么?”

段逸鸣越发窘迫,急道:“那个自然不是,大家都是正派同门,逸鸣岂敢不敬。”他边说边望了花似海一眼。

花似海一言不发,伸手掏出一个小瓶子。走近段逸鸣身边,伸手在他脸上一抹,顿时露出本来面目。

这下子有不少弟子认出段逸鸣,纷纷鼓噪起来。

谭出尘阴阳怪气地说道:“段师弟,漠北荒原一行,你音讯杳无,大家都以为你遭遇不测,没想到,嘿嘿,你倒是好得很,又跑到这里来了。”

这时有人惊讶道:“原来和那个角蟾老祖混在一起的仙瑶门弟子就是他啊!真看不出来,长得还人模人样的呢。”

旁边有人附和道:“真不知道仙瑶门怎么出了这么个人物,竟然大逆不道,和魔道人物纠缠在一起。”

“听说那角蟾老祖当年还是他亲手放出来的。”

“是么?那咱们数名师兄弟葬身在角蟾老祖手上,今天正好用他来报仇。”

“我紫萝谷唐宇冉唐长老也是惨死在角蟾老祖的五阴魔手之下,说起来也是因这小子而起,嘿嘿,不如一起了断,为唐长老雪恨!”

“将九凤庵的丫头和姓段的小子一起拿下!”

“大家一起上!”

一时间,群情鼎沸,诸弟子纷纷涌上,杀机四起,直逼段逸鸣而来!

皇甫雅打了个冷颤,花容失色,惊恐的望着四周围聚而来的人群,不由自主地躲在段逸鸣身后。

夜色如墨,无数兵器放射着冷冷的寒光,照射之下,两派弟子脸孔显得相当恐怖诡异,恨火熊熊。

从他们燃烧的愤怒眼神来看,似乎欲将段逸鸣千刀万剐而后快。

“沙沙沙——”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逐渐将三人紧紧包围起来。

皇甫雅背靠着段逸鸣,低声问道:“小逸哥哥,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恨你?”

段逸鸣手心满是冷汗,望着靠近的众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冷气,他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

花似海觉察出不妙,侧脸说道:“段小哥,情形不对,咱们得想办法突围。”

天剑派、紫萝谷两派弟子人数众多,怎么也有二三十名,单凭己方三人实力,要想突围绝非易事。

怎么办?段逸鸣迅速瞄了一圈,想找一个防护薄弱的地方下手。

寒夜墨黑,在兵器银光反射之下,人群影影绰绰,竟然看不出哪处薄弱。

段逸鸣皱起眉头,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液。算来他也经历了数场恶战,但没有哪次比得上这次这么缩手缩脚。

对方并不是十恶不赦的邪魔,而是同列六大正派的名门弟子,怎能下手对付呢?他心中惊愕迷乱,纷乱如麻,一时间找不出好办法应对,心突突直跳。

花似海哪知他心中所想,看到围上来的诸人神色不善,反手祭出一把宝剑,暗捏法诀,凝神戒备。

龙砚秋看着身边弟子,暗想不论如何,段逸鸣到底在华山曾帮大家逃过一难,实不该出手伤他,于是沉声喝道:“且慢!”

第五章 一鸣惊人

众人闻声转过脸来,目光都投注在龙砚秋脸上。

谭出尘奇道:“龙师兄,你这是——”

龙砚秋缓缓说道:“谭师弟、各位,段师弟毕竟是仙瑶门弟子,与咱们同属正道一脉,即便有什么罪过,也该由仙瑶门处置。”

谭出尘眼神突冷,说道:“龙师兄,你别忘了,漠北荒原之行,无论紫萝谷还是仙瑶门,都有不少师兄弟丧生在角蟾老祖手下,如果不是他私自放走老魔,那么多的师兄弟又怎么会惨死冰原?嘿嘿,此恨不报,如何让他们瞑目!”

人群中爆出几声怒喝:“对,杀了他,给死去的诸位师兄弟报仇!”

“仙瑶门出了这种孽徒,羞也羞死了,今天除去这小子,也算是帮助仙瑶门清理门户!”

“对!”

众弟子轰然响应,喊杀声响成一片,在寂静夜空中显得分外刺耳。

皇甫雅妙目惊疑不定,俏脸闪变过万千神色,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段逸鸣衣襟,娇躯微微一震,细如蚊吟说道:“小逸哥哥,他们竟然要除去咱们……”

段逸鸣脸色雪白,自己处境相当危险,这些人激愤之下,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他倒吸一口冷气,周身冷飕飕,如浸冰窖一般,心中念头如电飞转,当下已做出决断,低声说道:“雅儿,待会一有机会,你就速速突围出去,千万记住,逃得越远越好。”

皇甫雅贝齿紧咬樱唇,秀目中闪过一丝倔强,缓缓摇头说道:“不,我不能扔下你。”

花似海嘀咕道:“小哥,咱们连手冲开一条路,只要钻进山中,他们要想追上可就难了。”

谭出尘听到他们说话,冷冷看去,眼中寒凌爆闪。

龙砚秋说道:“谭师弟,眼下魔踪环伺,妖邪暗潜,实不宜再树强敌,再说咱们在这里另有任务,不可因小失大。”

谭出尘低哼一声,说道:“龙师兄请放心,谭某绝不会误事的。”

说罢跨上两步,手臂翻转,一柄仙剑浮空而起,清辉阵阵,将峡谷照射得一片银白。

其余众弟子见状纷纷后退,让出一片空地。

龙砚秋眼见争斗无法避免,只好缓缓撤后。

谭出尘左手捏剑诀,郎声说道:“按我正派规矩,私通邪魔,人人得而诛之!段逸鸣,请吧!”

段逸鸣一震,说道:“谭师兄,我——”

“你没有资格叫我师兄,再说谭某也担当不起。”谭出尘冷冷打断他的话,“出招!”神情寒冰彻骨,冷漠异常。

段逸鸣苦笑道:“同为正道,为何苦苦相逼?”

谭出尘仰天而笑,森森说道:“凭你所作所为也配自称正道?废话少说,今天你若是胜过我手中仙剑,紫萝谷门下自不会阻拦,任你离开。”

他顿了顿说道,“若你败在谭某剑下,嘿嘿,就认命吧!”

仙剑横空而起,杀气逼射。

段逸鸣脸色大变,情知今日无法避免一场恶战。

环视左右,只见周围诸人无不是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眼神怒炽如火。在剑光辉映之下,竟是颇为狰狞可怖。

他惨笑一声,转而看向龙砚秋,大声说道:“龙师兄,段逸鸣有一事相求。”

龙砚秋看看谭出尘,缓缓说道:“你说。”

段逸鸣说道:“段逸鸣知道当年无意中放走角蟾老祖,犯下大错,你们要为死去之人报仇,段逸鸣一力承担,但——”

他侧身一指背后花似海以及皇甫雅,说道:“他们二人与此无关,不应牵涉进来,所以段逸鸣恳求龙师兄放过他们二人,请龙师兄保护两人平安周全。”

诸人见他小小年纪,临危不惧,心中暗暗点头,尤其见他不顾自身安危,竟是先顾着他人性命,如此胸襟,皆是微微一震。

大家虽然恨他私放角蟾老祖,害死无数同门,却也不禁为他侠烈义气所动,人群中一片骚动,嗡声四起。

龙砚秋没有想到段逸鸣提出这种要求,一时沉默不语。

他放眼看去,只见花似海一个年迈老者毫不起眼,倒也和此事没有瓜葛。

而皇甫雅却是相当棘手,她是南海九凤庵剑音神尼门下,关系藏宝秘图,而摩云师伯、大衍师叔又安排自己率领诸弟子在此接应,命令自不可违。

且现在两派关系交恶,若提议放走皇甫雅,只怕诸位同门以及紫萝谷弟子不会答应。

龙砚秋心中为难,半晌沉吟不语。

谭出尘冷眼旁观,说道:“龙师兄,奸人狡诈,不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龙砚秋心中一跳,说道:“段师弟,当年你私放角蟾老祖,被禁寒冰古洞,前不久在漠北荒原你又私通邪魔,害死无数正道侠士,不如就此受缚,面见贵派叶木掌门领罪。”话语中丝毫不提段逸鸣请求之事。

段逸鸣心中一沉,龙砚秋这番话分明是拒绝了他的请求。

皇甫雅娇声说道:“小逸哥哥,不要再求这些所谓的正派弟子。哼,今天咱们就试试他们的修为!”

段逸鸣不由得豪兴大发,高声说道:“好!既是如此,段逸鸣就冒犯了。”

说罢握紧紫竹棍,凝神平息胸中翻腾的心绪。刹那间,段逸鸣双目湛然,杂念尽抛脑后。

谭出尘看在眼中,不禁有些吃惊。这小子一副神闲气定的模样,颇有大家之气,按理说不应该是他这般小小年纪具备的。

这些想法都是在电光石火中一闪而逝,谭出尘旋即想道:“哼,谅他一个半大少年,强也强不到哪去。”

真气运转,仙剑微微铮鸣,清华闪耀。

周围众人纷纷瞥去,都想看看谭出尘怎样制伏段逸鸣。

在大家看来,段逸鸣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就算打娘胎开始修炼,也不过十来年;而谭出尘早慧之名传遍中土,紫萝谷中尤以其修行进展最快,深得掌门元衡真君的赏识,以段逸鸣之修为,哪能和谭出尘对抗?

“咻”的锐响,仙剑冲天而起,如惊龙一般凌空袭来,杀气腾腾,电射飞舞,将夜空映射一片青朦。

皇甫雅心中一惊,脱口叫道:“小心!”

段逸鸣不急不忙,紫竹棍斜斜划了个半圆弧,飞身跃起,清喝道:“起!”

紫竹棍怒爆而出,紫芒绽放,迎风旋飞。

只见两道身影双双高飞,清辉紫芒交错,同时爆舞鼓卷。

“轰隆”狂响,光芒炽烈,千万道霞光霓浪漫天飞卷旋舞,明辉闪耀,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半空中,两道身影上下翻飞。兵器撞击之际,气浪迸射,轰然四泄,如泰山崩顶般汹汹飞卷。

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树木剧烈摇摆,声势骇人。

两派弟子不由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仙瑶门一个半大少年,竟能和紫萝谷的杰出弟子抗衡!

龙砚秋更是惊愕不已,双目紧盯着半空中酣战的两人,心绪翻飞。

上次在华山六派峰会之时,自己乘兴而去,本以为可以笑傲群雄,独占鳌头,哪知后来和仙瑶门大弟子左言交手,久战后以微弱劣势败北。

当时他颇不以为然,左言乃仙瑶门掌门叶木大师爱徒,已得他真传,自己败在他手下并不十分气馁,只要努力潜修,日后必有超过左言之时。是以这次满怀信心赶赴鸿蒙仙山,以求奇珍异宝助长功力。

可是现在仙瑶门居然又冒出个段逸鸣,入门不过数载,按理说即便是天资聪颖也不会强到哪去,但以谭出尘一身修为,竟然奈何不得对方。

这段逸鸣修为进展神速,一日千里,颇有些匪夷所思,尤其是他手中那根黑紫色的竹棍,怎么看也不像仙兵神刃,可就这样一根古怪的竹棍,竟可以接下谭出尘那柄仙剑的进攻而安然无损!

龙砚秋心中思量,双眼却一直留意两人交手情况,诧异之色大盛。

皇甫雅初时十分担心段逸鸣不是谭出尘的对手,芳心“怦怦”剧跳不已,玉手握紧仙剑,准备随时接应;待近百招过后,段逸鸣在对方狂潮般的进攻之下,竟然不落败象,反而进退有序,游刃有余,不由大感意外。

而半空中的谭出尘也是非常震惊,对方紫竹棍中居然蕴藏着深厚功力,初始时尚且运转笨拙,但是数十招后,真气运转越来越纯熟,源源不断地涌出,每次兵器撞击,反震力道一次强过一次;百招之后,他发现自己体内气血已然隐现虚浮之态,但对方竟仍有余力。

其实,段逸鸣之所以能和谭出尘僵持如此之久,关键在漠北荒原一行。当时囚龙上人赠他一粒七灵寒晶草所结的冰晶果,功力突飞猛进,再加上误吞万年冰蜃精血,修为一日千里,较初时已有天壤之别。

只是由于冰晶果的灵力和万年冰蜃的精血一直储藏在体内,并没有全部吸收,收为己用,故先前并未有显着变化。

但在蒲州五老峰绝壑之中,被困万年居,见到锦囊中那张仙诀之后,才触发了他的灵悟,终于将两种不同的灵力融合在一起,天灵紫华出窍,从而修为大增。

段逸鸣体内蕴藏着这股灵力,他并不很明白,所以运用起来无法得心应手,但随着两人交手时间延长,逐渐激发出他体内的灵力。

他感到经脉中的真气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真气怒鼓流转,滔滔不绝,所到之处充盈激荡,鼓胀难耐,似欲找个缺口突围而出。

其实段逸鸣现在已经处在暴走的危险边缘——这股灵力刚劲威猛,倘若得不到发泄,势必会五内俱焚、经脉迸裂而死。

段逸鸣心中焦急,却控制不住灵力的左冲右突,索性硬着头皮任由灵力灌注入紫竹棍之中。

谭出尘哪知道段逸鸣体内有此古怪,一味与之硬撼,反救了段逸鸣。

倘若他游走缠斗,段逸鸣不出百招,自会被体内灵力胀破经脉、内腑爆裂而亡。

又几招过后,段逸鸣玉脸涨红,忽深忽浅,古怪异常。

谭出尘看在眼中,以为对方血气虚浮,心中大喜,鼓起真气猛烈进攻。

他高声喝道:“天玄无极,落雨惊鸿,疾!”

仙剑当空翻舞,突然发出高亢的铮鸣声,高飞旋转,随即如闪电般俯冲而下。

清辉轰然爆绽,放射出千万道明亮的光华,拖曳袭来,如银河星雨一般倒泻冲落。

剑气如虹,势不可挡!

紫萝谷诸弟子看见谭出尘使出师门绝技“落雨惊鸿”,纷纷大声鼓噪。

段逸鸣神色一紧,他虽然不知道诸人呐喊什么,但从语调判断,谭出尘这招绝难对付;眼见身前光华怒放,双目迷离,几乎看不清对方身影,他牙关一咬,催动体内灵力运转。

段逸鸣仰天怒吼,真气汹汹奔泻,全部灌注入紫竹棍内。

猛然间,紫竹棍轰然暴胀,紫华中赫然出现一道光影,围绕着紫竹棍上下穿越翻飞,如有灵性。

只短短一瞬间,紫竹棍通体明亮,竟然扭动弯曲,放射出刺目的光华,流丽万端,光芒灿灿,竟然将谭出尘的仙剑亮华遮掩下去。

地面上众人几乎看不清空中到底发生什么异变,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惊惧感,大家同时后退。

“嗤嗤”声响,紫竹棍直飞如龙,冲进仙剑气芒清辉。

谭出尘猝不及防,只觉一股汹涌澎湃的狂潮奔涌而来,心中大骇,双手疾划,剑气闪耀而出,试图将紫芒震开。

可是这股紫华之中突然出现一道明亮的光影,扭曲蜿蜒,竟然刺穿他布下的剑气屏障,逼体临近。

突然间,落雨剑气如遭重击,纷纷坠落四散,那道光影清吟一声,闪电般突破他护体真气,重重击在仙剑之上。

谭出尘手臂剧震,周身紫光闪烁,如水波荡漾飘摇。

只听得“咯吱吱”脆响不断,仙剑逐渐弯曲,几近折断!

谭出尘双瞳中出现惊惶之色,自己苦心修炼这柄仙剑,珍爱有加,眼见仙剑就要毁在对方手下,把心一横,使出十成功力,怒卷奔出。

两股真气猛烈撞击,光华跳跃吞吐,忽明忽暗,两人竟是使出全身真气斗在一起!

谭出尘是迫不得已,否则不仅仙剑被震断,劲道反噬,就连自身也难以幸免。而段逸鸣则是身不由己,体内灵力若不发泄,也会五内俱焚而亡;两人此刻以性命相搏,危险万分。

“轰隆隆”巨响骤然炸开,半空中紫华爆吐,漫空旋飞,掀起滔滔气浪,高高升起,没多久又像失去支柱一般,轰然倒塌。劲气呼啸而落,如巨浪凌空拍击似的,滚滚俯冲。

周围诸人几乎屏住了呼吸,抬头仰望。

皇甫雅蹙眉凝望两人,美目中闪过忧虑神色。

大家都已看出,两人争斗已到了关键时刻。

突然间,气浪漫卷四散,怒潮如狂飙一般贴地疾掠,乱石飞溅、尘土弥漫。

众人轰然惊呼,忙不迭连连后退,有些人躲避不及被砂石击中,痛呼出声。

皇甫雅心头突突大跳,失声呼道:“小逸哥哥——”衣襟狂飘,滑开丈许开外方稳住身形。

气浪霓光之中,惊雷迭爆,响声震耳欲聋。

只见一道紫光直飞穿梭,汹汹飞舞,直将那道清辉压迫地节节后退,一寸一寸迫降坠落。

“轰隆!”

巨震之中,一阵地动山摇,仙剑发出尖利的铮鸣声,清辉光波破碎崩裂,陡然跌落。气浪卷射处,谭出尘疾冲而出,踉踉跄跄摔落地面,仙剑光芒尽数收敛,倒像一把破铜烂铁。

紫萝谷诸弟子大惊失色,一片惊愕之意。

不知有谁大喊道:“快去接下谭师兄!”顿时人群一阵混乱,冲出数名弟子奔近,搀扶起谭出尘。

谭出尘脸色灰败,嘴角一片殷红,血迹洒满衣衫。他惊诧地望着缓缓落地的段逸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上次在华山六派峰会上,受挫于妖女沉鱼之后,他痛定思痛,闭门潜修,自觉已有小成,才随众人前来鸿蒙仙山寻宝,原欲好好露个脸,一鸣惊人,哪知初战即挫败在一个黄口少年手下!

他脸上忽青忽白,颇不自然。

气芒消散,段逸鸣露出身形。他脸色微微泛起一片潮红,赤艳若晚霞一般,分外容光焕发。

谭出尘心中又惊又恨,问道:“你……你使的什么鬼障眼法?”

段逸鸣苦笑一声,并不回答。

皇甫雅大喜过望,飞奔上前,抓住段逸鸣臂膀,笑道:“小逸哥哥,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话语戛然而止,涩然不语。

段逸鸣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脸上红潮变幻不定。

皇甫雅奇道:“小逸哥哥,你怎么了?”

花似海飞纵过来,双目如炬,横扫之下,心中不由暗暗奇怪。他低声问道:“段小哥,你感觉如何?”

段逸鸣微微一笑,说道:“晚辈还好。”花似海狐疑地盯着他的脸孔看了片刻,讶异愈盛。

皇甫雅甜甜一笑,转过脸来,粉脸马上绷紧。双手叉腰,冷冷说道:“谭出尘,比试已完,按照先前约定,任何人不得阻拦我们离开。”

众人大噪,纷纷围拢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抽出兵器、法宝。

黑暗之中,有人大喊道:“哼,你们伤了我谭师兄,还想离开么?”

“邪魔逆徒,人人得而诛之。大家不要管什么江湖道义,一齐上,除掉这小子。”喊声如雷,充斥整个峡谷,回旋激荡。

段逸鸣脸色微变,自己能够胜过谭出尘,已是万分侥幸,体内真气耗费甚巨,若是众人涌上群殴,势必难逃一劫。

再加上一旁还有一个修为高深的龙砚秋,以大师兄左言那般深厚的功力,尚且只能稍胜一筹,以自己眼下情形而言,根本没有取胜机会。

花似海贴近身体,压低声音说道:“段小哥,形势不妙,咱们想办法脱身再说。”

皇甫雅讥讽道:“怎么?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想群殴取胜么?”樱唇一撇,轻蔑地扫射着诸人。

谭出尘脸面绯红,说不出话来。

众人群情激愤,一时间场中气氛骤然紧张。

龙砚秋越众而出,看了谭出尘一眼,说道:“姑娘言重了,我正派弟子向来一言九鼎,从不反悔,先前挽留姑娘,只因有事商议,你们既是另有他事,离开就是。”

谭出尘心中虽说不愿意,但体内气血浮动、经脉真气瘀阻,无法出手。

他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索性闭目调息。

紫萝谷诸弟子见状,知道再僵持下去,与己派名声有损,于是一个个悻悻然退下,让出一条通道。

段逸鸣揖首说道:“谭师兄,多有得罪。”又转向龙砚秋道,“龙师兄,后会有期。”

说罢和花似海、皇甫雅两人飞身纵起,没入连绵大山之中。

龙砚秋目送着三人离开,若有所思。

过了半晌,谭出尘调息完毕,缓缓起身。

龙砚秋走过去,问道:“谭师弟,可否痊愈?”

谭出尘点点头,说道:“多谢龙师兄关心,出尘好多了。”

龙砚秋微微颔首,看看天色,说道:“眼下时辰尚早,咱们还是先歇息再说。”

诸人心情不悦,一个个默然不语。

第六章 巫鼠老怪

段逸鸣等三人飞离,直奔大山深处,不多时已穿出峡谷。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浓密森林,漫山遍野,当中一条弯曲小路深入其中。

段逸鸣突然闷哼一声,一个踉跄,真气不济,险些倒落地面。

皇甫雅大惊,急忙伸手扶着他落下。她关切道:“小逸哥哥,你怎么了?”

段逸鸣脸色通红,豆大的汗珠缓缓渗出,顺着脸颊滑落。他嘴角抽搐,眉头紧皱,身体摇摇欲坠。

花似海急忙上前,一把抓住段逸鸣手腕,放出神识察看。

段逸鸣体内真气充盈激荡,蠢蠢欲动,气血翻涌,鼓荡如潮,在经脉中胡冲乱撞,渐有失控之象。

花似海心中狂骇,发现他体内真气莫名失控,不由暗道糟糕。

紧急之中,不容多想,他双目环视,说道:“姑娘,随我来。”说罢扶起段逸鸣,闪身钻入茂密的绿林之中。

密林中一片阴暗,荆棘遍布,藤蔓纠缠,根本看不出可通行之路。

花似海和皇甫雅抽出兵器,凝力劈斩出一条小路,逐渐深入,最后来到一座狰狞的石崖之下,找到一处石洞,将段逸鸣放下。

皇甫雅扑上前,焦急的喊道:“小逸哥哥,你怎么样?”

段逸鸣睁开眼睛,低声说道:“雅儿,别急,我没事的。”

“可是——”皇甫雅从他血红的脸色上已经看出不对,心中又惊又急。

花似海说道:“段小哥,你体内真气充沛,可是似乎不受控制,十分怪异。方才与敌人力战,激发起这股力道,乱行经脉。眼下体息渐有错乱之象,必须马上驾驭引导,方可平息这股力道。”

皇甫雅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娇颜剧变。

修道之人最忌讳的就是体内真气失控,轻者功力消减,重者经脉错乱,再严重者甚至会走火入魔,导致性命危险。

段逸鸣心中约莫猜出,气血经脉之所以激荡怒胀,和在漠北荒原吞服的万年冰蜃血,及那一粒七灵寒晶草所结的冰晶果大有关系。

当时在古蒲州五老峰山腹内将两种灵物吸收,储藏体内,但是它们过于威猛霸道,倘若功力不济而妄加施展,势必成脱缰野马而难以驾驭,以致失控反噬自身。

皇甫雅心中七上八下,紧抓住段逸鸣手臂。眼看着段逸鸣体内灵力暴走而无能为力,说不出的焦急惊惧。

她美目中盈盈欲滴,抬头问道:“老前辈,您……您有什么好办法么?”

花似海凝眉想了片刻,说道:“姑娘,修真者体内真气乱行,如洪流滚滚,不可强行压制,唯有加以引导。眼下段小哥体内真气过于旺盛,无力自控,所以,必须合咱们之力,一起灌输真气到段小哥经脉之中,引导灵力百川纳海,藏渊丹田气海,方可解去危机。”

段逸鸣脸色涨红,几乎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变成鲜艳的赤红色。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体内那股威猛的灵力顺着经脉翻滚奔涌,在他腹中翻江倒海,热浪烧灼的他燥热不堪,犹如烈火焚身,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滚滚滑落,他禁不住呻吟出声。

花似海双目精光大胜,说道:“段小哥,我和雅儿姑娘将真气灌注你体内,你务必凝神控制真气混合,聚为一道,借此驾驭灵力。此法危险万分,若是一个不小心,导致灵力反噬,势必会经脉错乱,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段逸鸣浑身鼓胀难耐,强忍住点点头。

花似海和皇甫雅盘膝而坐,三人手掌相抵,围成一圈,真气流转,依次注入段逸鸣体内。

初时,两人真气一接触到段逸鸣体内那股灵力,刹那间便缠斗在一起,彷佛两只恶兽撕斗一般,真气、灵力翻滚起伏,汹汹穿行,左冲右突,有如炭火,又如一团滚烫的热浪,令段逸鸣禁不住叫出声来。

只见他浑身热气腾腾,衣衫尽湿,紧紧贴在肌肤上,可以看见一团突起的包状物在皮肤下忽上忽下,肆意冲撞,无处宣泄。

段逸鸣胸中气血翻涌,一阵恶心,他张口欲呕,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不多时便被热浪灼烤得迷迷糊糊,昏昏欲睡。

花似海登舌喝道:“三力合一,引力导瘀。咄!”

声音如平空炸雷,将段逸鸣喝醒。

他打了个激灵,强行收敛心神,默想《太乙真诀》心法,呼纳运息。不多时,滚烫的灵力逐渐被真气所控,顺着经脉流转,十六周天之后,注入丹田气海,终于平息下来。

花似海和皇甫雅两人这才长吁口气,缓缓收功。

段逸鸣长身而起,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多谢花老前辈。雅儿,谢谢你。”

皇甫雅见他神清气爽,面色一片晶莹,心中大喜,知道他已然度过难关,笑道:“小逸哥哥,你可算好了。”

花似海望着段逸鸣,说道:“段小哥,你体内灵力极为充沛,但现在修为不达,无法控制自如,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所以以后运用之时,务必小心。”

段逸鸣点点头,记在心里。

皇甫雅心中惦记师父剑音神尼,见段逸鸣已无大碍,便催着两人离开石崖,直奔西南方而去,逐渐深入大山腹地。

夜色深重,雨势渐小,待到三更时分,只剩下毛毛细雨了。

三人越过几道山岭,站在山脊上,西南方向赫然出现一道青烟,袅袅而上,散发出冷清的微光。

皇甫雅秀眉一挑,喜道:“那边有人,快走!”旋风般跃下山脊,飞奔而去。段逸鸣不敢大意,急忙和花似海随后追来。

穿过一大片绿林之后,眼前赫然出现一幅惨烈的场面: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四五具尸首,穿肠破肚、脑浆迸裂,红白相间,似乎被什么恶物撕咬过似的,恐怖血腥之极。

就在尸首旁边,正挤着几名紫萝谷的弟子,他们浑身浴血,紧靠在一起,兵器齐刷刷对准前方,惊恐万状。

当先一人,披头散发,手中一把仙剑沾满鲜血,光华黯淡,正是紫萝谷元老元蚀真人,他胸口起伏不定,脸色煞白,分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双眼紧盯着前方,全神戒备。

就在元蚀真人背后,出现一抹艳丽的红裳,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现出身来。她满面焦急,担忧地望着前方,手中彩鸾仙剑耀耀生辉。

“顾研茹!”段逸鸣喃喃出声。

她赫然就是那个在华山绝崖之下,与自己生死患难的小姑娘。

段逸鸣本来见到这些人是紫萝谷弟子,正想避开,可是顾研茹的突然出现,使得段逸鸣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他一把拉住花似海,隐身在绿林树干之后。

皇甫雅美目频闪,问道:“小逸哥哥,她是什么人?”

段逸鸣说道:“她是紫萝谷弟子,我们在华山六派峰会上曾有……有过一面之缘。”

华山绝崖之下那一幕旖旎的风光历历在目,他不由得红了脸,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场中诸人吸引过去,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花似海眉头大皱,正要说话。

突然间“嘶嘶”声响大作,似乎有什么东西迅速围拢上来。

乱石深处,黑暗之中,无数点碧光缓缓移动着,古怪异常。

电闪雷鸣,一道闪电直贯天地,将峡谷映照得雪亮无比。

段逸鸣这才发现,就在身前不远处,赫然蹲伏着一群硕大无朋的怪物!

它们大约五尺,状若牛犊,尖耳凸吻,獠牙外伸,身后拖着长长的铁青色尾巴。怪物们四肢伏地,巨嘴蠕动着,不时流淌下血腥的滑腥涎液,滴答有声,一边缓缓地朝包围圈中的众人逼近。

就在巨硕的怪物背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左边那人年纪颇大,身材奇瘦,身着花绿服饰,手中拿着一面招幡旗,乱发垂面,纹丝不动,犹如鬼魅。右首则是一个中年矮小汉子,尖嘴猴腮,一双鼠目死死紧盯着顾研茹不放,不时发出淫亵的笑声。

花衣老者闻声转过脸来,笑道:“又有不怕死的来了。正好,一起拿来让神鼠们下食。”

语气阴森,令人浑身直冒冷气。

皇甫雅缓缓退回,低声示警道:“小逸哥哥,小心妖人施法!”

段逸鸣一把扶住皇甫雅,问道:“雅儿,这是怎么回事?”

皇甫雅喘了几口大气,低声说道:“这人应是传说中的苗疆巫鼠老怪,眼前这些怪物就是他驯养的巫鼠。”

巫鼠老怪,据说居住在苗疆崇山峻岭之中,幼时偶然在石洞中得到一部怪书,书中详细记载了养鼠、驯鼠、驱鼠之术。

他得到之后,视为至宝,从此埋首深山潜行修炼,二十年后终于大成,出山之后,行走江湖,不出三年便名声大噪,轰动一时。

他善于驱使巫鼠,以多围少,即使是修为功力高出他不少之人,遇到他也难占上风。

交手之时,老怪驾驭成百上千的巫鼠前仆后继,不死不休,令人大呼头疼,无不退避三舍。

段逸鸣突然想起,在酒肆之中,曾听到洛神谷那白衣少女白芍说起,鸿蒙仙山万宝宫消息传出,有不少大邪巨凶闻讯赶来,其中就有苗疆巫鼠老怪。

望着眼前这群怪诞的巫鼠,三人胸中泛起一丝恶心之意。

彩衣大汉瞄了一眼元蚀真人,阴笑道:“元蚀真人,你们还想逃走么?嘿嘿,交出你身后那个小丫头,本仙可以让你们落个全尸,否则少不得让我这些孩儿们打个牙祭了。”

说话间,巫鼠一个个龇牙咧嘴,齐声怪叫不休,令人毛骨悚然。

元蚀真人横剑平胸,怒斥道:“巫鼠老怪,你为虎作伥,小心上天报应!”

“报应?”巫鼠老怪仰天大笑,道:“哈哈,上天又能奈我何?倒是你和手下这些弟子,很快就要倒霉了。嘿嘿,老仙要你们进入阴曹地府,好好品尝里面的油锅滋味。”

顾研茹俏脸雪白,娇斥道:“妖人,别得意,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巫鼠老怪双目精光乱闪,邪笑道:“小丫头,你倒是尖嘴利牙。很好,待老仙将你捉回苗疆,和我那弟子成婚,日后生他个三男四女,带回紫萝谷拜见元衡真君。嘿嘿,我巫鼠老仙和紫萝谷结成亲家,不也快哉?”

他身边那矮小汉子得意大笑,说道:“娘子,我苗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乖乖随我回去,你我双飞双宿,逍遥自在,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你好不要脸——”顾研茹又气又羞,狠狠啐了一口,俏脸绯红一片。

元蚀真人怒喝道:“恬不知耻。巫鼠老怪,你休要痴心妄想,只要本真人在此,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巫鼠老怪脸色一变,冷冷说道:“顽固不化,那可别怪老仙不客气了。”手中招幡旗缓缓升起,隐隐发出低沉的异音,令人心烦意乱。

矮小汉子说道:“师父,千万不要伤着小娇娘。”

巫鼠老怪裂开大嘴怪笑,说道:“那是自然,老仙还指望她多生几个徒孙呢。”说罢招幡旗一挥,巫鼠群起而上,飞快扑入人群之中,张开大嘴撕咬起来。

元蚀真人怒吼一声,仙剑跃空飞起,锐风回旋,剑气爆射而出,穿入当先几只巫鼠身躯之中。

“嗤嗤”连响,巫鼠厉嚎哀叫,巨大的身躯猛然绽开无数血箭,喷射出来。它们悍不惧死,疾冲过来,狂性大发。

元蚀真人脸色沉肃,喝道:“妖孽,留你不得。”

真气怒鼓如舞,汹汹灌注,仙剑峥然长啸,斜斜刺出,顿时放射出数十道银光,交织成一团气网,当空罩下。

顷刻间,巫鼠群被卷入一轮光影之中,只见剑气穿梭,鲜血飞溅,惨叫连连,巫鼠群已被尽数绞杀!

巫鼠老怪眼见苦心驯养的巫鼠刹那间死伤不少,大为疼惜,怪笑道:“老匹夫,饶你不得。”

说罢招幡旗凌空横画,嘴中念念有词,左手疾点,喝道:“巫仙大阵,锁魂镇魄,咄!”

就听得一阵悲惨哀嚎声,无数巫鼠蜂拥而上,密密麻麻,似有成千上万,那几名紫萝谷弟子顿时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无路可退。

他们挥动兵器,奋力挣扎反抗,哪知这群巫鼠凶悍无比,进退有序,体型虽大,跳跃起来却是十分灵活,左右袭击,前后夹攻,宛若一群受过训练的高手。

元蚀真人大惊失色,正想出手,却被五六只一人多高的巫鼠纠缠住,又要照顾身后的顾研茹,一时无法驰援。

混战只维持了片刻,随着一阵惊恐的惨叫,那几名紫萝谷弟子已被巫鼠群风卷残云般吞咽殆尽,化作一堆森森白骨,散落在乱石间,恐怖之极。

顾研茹大惊失色,叫道:“师叔,师兄他们……他们不好了……”

元蚀真人心中剧震,挥剑击退巫鼠,回头望去,只见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弟子竟一个个魂飞渺渺,身首异处,心中一阵绞痛,他双目赤红,满脸悲愤。

元蚀真人心底掠过一丝不祥征兆,低声说道:“茹儿,师叔掩护你,你杀出重围吧。”

顾研茹眼泪汪汪,说道:“师叔,茹儿不能丢下你一个人逃生。”

元蚀真人惨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去搬救兵,再救师叔也不迟,快走!”

顾研茹决然说道:“师叔,茹儿不走!”

云蚀真人眉头紧皱,正要说话。

巫鼠老怪阴森森说道:“元蚀真人,你不是老仙的对手,别想逃走。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降了老仙,做个现成媒人,你我结成秦晋之好,岂不是双双喜欢?”

元蚀真人牙关咬得咯咯爆响,惨笑道:“我呸!就凭你们这种邪门外道也想和我紫萝谷攀亲?痴心妄想!”

说话之际,仙剑劈出,又有两只巫鼠命丧剑下。

巫鼠老怪脸上闪过一道青气,森森说道:“元蚀真人,你真气衰竭,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举手挥动招幡旗,巫鼠前仆后继,展开疯狂进攻。

元蚀真人和顾研茹拼死斩杀,仙剑狂舞飞旋,不多时浑身浴血,满目都是血腥景象;巫鼠尸首堆积如山,将两人牢牢包围起来。

杀到后来,两人真气不济,攻势逐渐衰败下来。

元蚀真人双眼赤红,气喘如牛,胸口剧烈起伏。

顾研茹发髻披散,娇喘连连,几乎到了麻木的境地。

放眼望去,四周黑影绰绰,群鼠围恃,碧光幽幽,一切显得那么阴森诡秘。两人不由气馁。

段逸鸣心中大急,身形一动,就要冲出。

花似海伸手拦住他,说道:“段小哥,敌人强悍,不可莽撞。”

段逸鸣急红了眼,说道:“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顾姑娘他们命丧怪物吻下?”

花似海双目湛然,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看这些巫鼠其实是受巫鼠老怪指挥,秘密就在于老怪手中那面招幡旗。如果破去了招幡旗的巫术,巫鼠阵脚大乱,再救他们就容易多了。”

段逸鸣一愣,问道:“可是招幡旗在老怪手中,中间又有这么多的巫鼠,怎么才能破去招幡旗的巫术呢?”

是啊,如何才能接近巫鼠老怪呢?段逸鸣眉头紧皱,埋头苦思。

突然间,段逸鸣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惊叫道:“对了,小金。”

“小金?”

等两人明白过来时,段逸鸣已将小金抱入手掌,低声交代几句。小金点点头,旋即飞起,悄无声息的钻入巫鼠群之中。

他说道:“花老前辈,雅儿,咱们三人分散开,虚张声势,吸引老怪的注意力。让小金有机会接近他,以便见机行事。”

花似海眼中奇光闪动,微微颔首,两人迅速分开,各自展开偷袭。

剑影光浪闪现,不时有巫鼠嚎叫着倒下,一时阵脚大乱。趁着这当空,小金身形急如闪电穿越巫鼠群,逐渐靠近巫鼠老怪。

巫鼠老怪马上警觉,招幡旗挥舞。

巫鼠群纷纷扭过头来,口中赫赫作响,血腥的口涎从舌头上不住地滴落,腥臭阴风扑面卷舞,朝着三人扑去。

三人是一沾即走,躲入绿林中,绝不恋战。

巫鼠数量虽多,但林中狭窄,古藤盘根错节,根本施展不开群战的威力,反被三人乘隙斩杀。巫鼠群引喉狂嚎,暴跳如雷,可是偏偏却奈何不得对方。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巫鼠老怪邪笑几声,举手一挥招幡旗,数百只巨硕的巫鼠狂奔而去,将绿林团团围住。

巫鼠碧目凶光大盛,喉咙中发出刺耳的低沉声响,一个个围着大树一阵急咬,只听得“喀嚓”声响,巨树轰然倒下。

巫鼠老怪的用意是想以巫鼠拱倒树林,逼使三人无处可藏。

三人马上想透此中关系,边战边向林中撤退。这片绿林面积之广总有方圆十余里,老怪总不能把整片树木都放倒。

树林中眩彩光影纵横交错,霓光忽明忽暗。不时有巫鼠被剑气震翻受伤,嚎叫着轰然倒地,其它巫鼠践踏而过,发起一波又一波疯狂进攻。

腥臭的气味随风飘散,中人欲呕。

怪异的嘶吼声、滚雷般的奔走声、树林倒地声、临死前的悲鸣声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交织成一幅混乱的场面。

小金飞快穿越巫鼠群,接近巫鼠老怪。夜色昏暗,巫鼠老怪全神贯注在驾驭巫鼠群酣战,加上小金身躯娇小,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有东西临近。

小金轻灵地钻入巫鼠老怪胯下那只巨硕无匹的大巫鼠,瞄准它青白色的肚腹张口咬下。

“嗷——”一声狂嚎,大巫鼠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它高高跃起,摇头摆尾、剧烈颠簸。

事发突然,巫鼠老怪莫名其妙,急忙念动咒语想让大巫鼠安静下来。

小金天生灵异,何等聪慧!它四肢紧攀在大巫鼠腹下,深深抓进红肉之中,张开小嘴继续恶狠狠撕咬不休。

白肉横飞、鲜血四溅,大巫鼠腹下已然破出一个大洞,白骨隐约可见。

大巫鼠狂摆猛晃,始终摆脱不了小金。剧痛越来越强烈,它难以忍受,昂首哀嚎一声,顾不得巫鼠老怪施展巫术镇服,发疯冲入巫鼠群,肆意冲撞,张嘴乱咬。

大巫鼠本是这群巫鼠之首,众鼠对它又敬又惧,哪敢反抗?

苦于摆脱不了腹下剧痛,大巫鼠势若疯狂,咬红了眼,所到之处,躲闪不及的巫鼠顿时被它咬死,血肉模糊。其它诸鼠何曾见过鼠王发怒,惊慌失措,四处乱窜,场中局面越发骚乱。

就在这时,段逸鸣驾驭紫竹棍飞掠冲出,所经之处,气浪射卷,巫鼠纷纷翻倒,血肉横飞。

巫鼠老怪气得哇哇大叫,一指点倒大巫鼠,飞袖一卷,将大巫鼠甩至后方。这只大巫鼠是他千辛万苦驯养的,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将它置于死地。

他随之左手一吐,一条青绿丝索怒射喷涌,化成一片丝网,迎头罩向段逸鸣。

小金精灵古怪,觉察到危险来临,“嗖”的一声横跃开来,尖叫示警。

丝网当空飞落,眼看就要将段逸鸣罩在其中,他心中大凛,下意识俯身躲闪。

“咻咻!”

耀眼青丝网从他头顶席卷而过,光华怒爆。猛然间折返回来,铺天盖地当头兜落。

段逸鸣清斥一声,真气狂注,紫竹棍凭空飞起,放出千百道紫光,将青丝网打得悬空晃悠,轰然炸散。

趁着间隙,段逸鸣旋风般掠近元蚀真人和顾研茹,说道:“两位,快随我来。”

黑暗中,两人看不清来者面孔,直觉对方是友非敌,急忙奋起余力飞离巫鼠群。

巫鼠老怪这才发现元蚀真人和顾研茹业已消失,气得哇哇乱叫,纵身而起,穷追不舍。

段逸鸣招呼众人飞离,然而几人大都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势难逃远。

忽然段逸鸣想到一计,挥掌劈落数十根树枝,脚踏罡步,将树枝逐一插入土中,不多时便布置下一个阵式,招呼大家入内。

阵式中虚气顿生,扶摇直上,顷刻间已将众人身形掩去。

巫鼠老怪追近,发现眼前树林突兀围耸,无边无际,将去路全部遮挡。他搜查一番后,始终没有找到目标,狂吼几声后,偏转而去。

第七章 蛮荒雾泽

再说段逸鸣等到巫鼠老怪远离,急忙带领元蚀真人和顾研茹火速离开,大家顺着密林疾飞深入,一直飞出数十里开外才停下来。

元蚀真人经过一番调息,平息胸中翻涌的气血,拱手谢道:“多谢几位援手,元蚀感激不尽。”

段逸鸣回了个礼,含糊说道:“真人客气了。青莲白藕本是一家,何必如此。”

元蚀真人微微一怔,听这少年话中之意,似乎和本门颇有渊源,正待发问,就见一道黑影闪电般跃来,“呼”的落在少年肩上,赫然是一只精灵古怪的小兽。

段逸鸣大喜,手抚小金,说道:“小金,你没事吧?”

小金摇摇尾巴,低声尖叫几声,算是回答。段逸鸣见它安然无恙,放下心来。

顾研茹眼睛一亮,惊喜交加,问道:“你……你是段师兄!”

段逸鸣本想隐瞒过去,这下被顾研茹认出,只好点头承认。

顾研茹欢叫一声,香风鼓舞,已扑上来抓住段逸鸣手臂,娇声问道:“段师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段逸鸣想起不久前刚和紫萝谷的谭出尘恶战一番,双方势同水火,一时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顾研茹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管叽叽呱呱说话,段逸鸣只好硬着头皮解释自己行踪由来,只不过将一些不便说出来的经历遮掩过去。

皇甫雅仔细看去,眼前这美若天仙的少女身穿一袭赤红长裙,明艳照人,黛眉琼鼻、樱唇扇贝玉齿,竟是国色天香。

瞧她身姿窈窕修长,容貌稚气未消,活泼天真,娇憨可人、青春靓丽,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她心中微微一动,泛起一丝说不清的酸楚烦恼之意。

元蚀真人见顾研茹和这少年极是亲昵熟稔,目中闪过一抹讶色。他微咳了声,缓缓问道:“茹儿,这位少侠是哪派门下高徒?”

顾研茹咯咯一笑,牵着段逸鸣前来,嫣然道:“师叔,他就是仙瑶门下弟子段逸鸣。上次在华山六派峰会上,就是他出手解去大家所中奇毒呢。”

“原来是他!”

元蚀真人心中暗道,不由得仔细瞧去。他想起先前听门中弟子说起华山峰会,对一位仙瑶门新进弟子议论纷纷,褒贬不一。

据说这位仙瑶门弟子曾私下放走邪魔角蟾老祖,被放逐寒冰洞中面壁思过,不知怎么又来到华山与会,竟解去诸派数百人所中奇毒,并且一举破解妖女所设奇门大阵,力助众人脱险,从而一鸣惊人。

弟子言谈之中,形容这位仙瑶门弟子似乎诸多怪诞,说他是什么三头六臂之奇形怪状,狰狞而近乎妖怪之类。

元蚀真人见他面目清秀俊朗,眉宇间透射出一股坚毅倔强之色;身躯英挺,落拓不羁,心中不由暗暗喝采。

段逸鸣被顾研茹当着众人面牵着胳膊,颇有些不自然,无奈顾研茹紧抓不放,无可奈何。

他朝着元蚀真人恭声说道:“仙瑶门下密宗弟子段逸鸣,拜见真人。”

元蚀真人摆摆手,说道:“免礼、免礼。”

顾研茹咯咯一笑,瞥了一眼段逸鸣,嗔道:“段师兄,都是自己人,不需要这么多繁文缛节。”

段逸鸣“哦”了一声,正要说话。突然感觉到背后射来一股寒气,转脸看去,只见皇甫雅面色阴沉,美目望着他,嘴角一撇,隐隐含了一丝嘲讽神色。

皇甫雅走上几步,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倒是认识不少师妹呀。”

段逸鸣一怔,脸色讪讪,极不自然,说道:“雅儿,你——”

顾研茹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少女,竟是如此清丽脱俗。奇道:“段师兄,这位姐姐是谁?”

段逸鸣踌躇道:“她……她是……”心中大感为难。

眼下传言剑音神尼身怀万宝宫藏宝秘图,沸沸扬扬,已成各派众矢之的,处境危险。若是冒冒失失说出皇甫雅的来历,只怕又会生出事端来。

皇甫雅冷冷一笑,说道:“雅儿蒲柳之质,不敢入各位法眼。段师兄,你就好好陪着这位师妹,雅儿另有要事,就此告辞。”说罢御剑而起,径自飞离。

“雅儿——”段逸鸣急忙喊叫,皇甫雅已翩翩远去。好不容易才聚首的儿时玩伴,却又飘然远逝,他仰望着皇甫雅越来越小的背影,心乱如麻,呆立无语。

花似海冷眼旁观,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若有所悟,不禁暗暗摇头。

元蚀真人隐约瞧出不对,这个鸾衣彩裳少女怎么满含敌意,奇也怪哉。

顾研茹樱唇一张,脆生生说道:“段师兄,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段逸鸣心神恍惚,迷迷糊糊答道:“我们?噢,准备去鸿蒙仙山万——”说到这里,他突然警觉,急忙住口。

顾研茹大喜,笑吟吟说道:“哎呀,我和师叔也要往鸿蒙仙山,如此正好一同前去。”

元蚀真人眉头微微一皱,心弦微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人。

段逸鸣心中暗暗叫苦,这小妮子天真烂漫,不知道自己和紫萝谷门下已结下一段梁子,稍时若是再遇到谭出尘等人,该如何应对?

他看了花似海一眼,说道:“顾师妹,我……我们还有事情要办,办完了再说。”

“什么事这么着急?”

顾研茹小嘴一噘,眼巴巴地道,“你不是说去鸿蒙仙山么?去鸿蒙仙山只有这条路,咱们正好结伴而行。到了鸿蒙仙山,段师兄再办事情也不迟啊,对么?”她仰起俏脸望着他,眼中一片企盼之色。

段逸鸣看了一眼,她清澈见底的明眸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中突突直跳,不忍拂她意愿,可是又不方便答应下来,心中犹豫不定,大是为难。

花似海看出段逸鸣尴尬,圆场道:“段小哥,顾姑娘既是盛情难却,咱们也不急在一时,不妨一同前去也好。”

段逸鸣顿生疑惑,向花似海看去。花似海微微颔首示意,段逸鸣狐疑不已,只好点头说道:“那就这样。”

顾研茹大喜过望,喜孜孜说道:“师叔,您看呢?”

元蚀真人心中疑窦渐起,方才段逸鸣分明是说目的地也是鸿蒙仙山,虽然话语中断,但从字眼来判断,当是指万宝宫。

目下鸿蒙仙山万宝宫之宝即将现世,正魔两道闻讯而来,越聚越多,各派心怀鬼胎、互相提防,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紫萝谷此番前来,也是想得到几件奇珍异宝,只是此事须隐密进行,以免外人得知己派动向。

可现在茹儿这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居然提出要和仙瑶门弟子以及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相携而行,实在大违他意。

然而段逸鸣出手救出自己,实在不便开口拒绝此项提议。

元蚀真人心念电转,呵呵笑道:“既是同路,大家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顾研茹喜道:“师叔,那咱们不如发信召谭师兄他们前来会合,即可前往鸿蒙仙山。”

元蚀真人说道:“也好。”

他取出一个火信点燃,抖手放出。火信冲天而起,飞上数十丈高空,盘旋绕飞,轰然炸开,彩光闪耀。

不多时,西北方向也升起一枚火信,漫空盘旋。

元蚀真人凝目观看,说道:“咱们先向东南前行,出尘他们马上赶来。”

四人辨认方向,直奔东南方向奔去。

细雨蒙蒙,山风猎猎如狂潮扑面。神兵仙刃放射出淡淡的清华,四人御空而行,衣裳鼓舞飘飞,沿着起伏的山峦一路朝东南方向飞掠。

远处巫鼠群长声嘶鸣的异声逐渐低沉,渐不可闻。众人不禁暗暗放下心来,大感轻松。

飞出二十余里之外,元蚀真人一举手,大家缓缓落在一座小小的山崖上。

顾研茹收起彩鸾仙剑,举起素手挽好散乱的青丝,笑道:“段师兄,咱们就在这里等候谭师兄他们赶来。”

段逸鸣“哦”了一声,瞧了花似海一眼,有些忐忑不安。顾研茹和他说了些什么也心不在焉,随口应答。

不多时,远处出现一群光点,急速掠来。随着“嗖嗖”一阵声响,落下十余人,当先一人正是谭出尘。

他见到元蚀真人,急忙上前两步,说道:“弟子见过师叔。”其余的弟子纷纷拜见。

元蚀真人点点头,算是回礼。

谭出尘一转脸,说道:“顾师妹——”话音未落,突然看见顾研茹身边的段逸鸣和花似海两人,一怔随即脸色大变。

顾研茹轻盈地奔近,笑道:“谭师兄,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仙瑶门段逸鸣段师兄。”

谭出尘跨上几步,说道:“顾师妹,你怎么会和这种人在一起?”他一把拉过顾研茹,冷冷说道:“臭小子,你还敢找上门来!”

其它弟子迅速围拢,怒目相视,气氛骤然紧张。

顾研茹大奇,说道:“谭师兄,你怎么了?”

谭出尘嘿嘿笑道:“这话得问这位仙瑶门的高徒了。”

顾研茹莫名其妙,转头问道:“段师兄,怎么回事?”

段逸鸣微微一笑,突然冷静下来。说道:“噢,方才遇到你们之前,我恰好和谭师兄切磋了几招。”

说罢拱手说道:“谭师兄修为精湛,深得贵派精髓,逸鸣大开眼界。”

“你——”谭出尘脸色忽青忽白,心中恼怒异常,一双手紧紧按在仙剑上。

元蚀真人瞧出异样,沉声说道:“出尘,不得无礼。”

谭出尘当着元蚀真人当面无法发作,最后一跺脚,狠狠瞪了段逸鸣一眼,转过身去。

顾研茹小嘴一噘,娇嗔道:“马师兄,你来说说,段师兄和谭师兄究竟怎么回事?”

人群之中走出一个粗壮大汉,他小心地看了谭出尘一眼,期期艾艾地说道:“顾师妹,方才谭师弟和这位段……段逸鸣过招,两人旗鼓相当。最后……最后谭师兄这个……那个……”

顾研茹美目圆睁,不耐烦道:“最后怎么了,马师兄你倒是快说呀!”

马师兄一着急,脱口道:“最后谭师兄稍逊一筹。”

顾研茹闻言一愣,随即花容绽放,翩然奔来,喜道:“段师兄,是真的么?你能胜过谭师兄?对呀,若非如此,你又怎么可能解去师叔和我的危机呢?”

段逸鸣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个主要是小金的功劳了。”

顾研茹伸出素手轻轻抚摸着小金,小金似乎受不了这种宠爱,一边不安扭动,一边低低嘶叫着。

谭出尘看见顾研茹和段逸鸣极为亲密,心中升起一股无名醋意,恶狠狠瞪着段逸鸣,双眼欲冒出火来。他转开视线,问道:“师叔,李师兄他们呢?”

元蚀真人脸色一暗,低声说道:“他们……他们全部命丧在巫鼠老怪手下了。”

“什么?”众人大骇,齐齐看着元蚀真人。

元蚀真人背对众人,仰望苍穹,默然不语,身后衣衫微微抖动,似被山风吹拂所致。

顾研茹大眼珠一转,缓缓说道:“师叔率领茹儿和诸位弟子奉命接应你们,哪知路上遭遇苗疆巫鼠老怪,那老怪竟有意阻拦大家行动,于是发生冲突。一言不合之下,老怪驱使巫鼠进袭,师叔率各位弟子与之展开搏杀。

“巫鼠群无穷无尽,一起围攻,诸位弟子力战不支,纷纷殒命巫鼠吻下……最后只剩下师叔和茹儿两人,被巫鼠群团团包围。就在此时,段师兄突然出现,巧计打乱巫鼠群,我们才得以冲出重围。”

众人面面相觑,张口结舌,作声不得;这件事太过突然,简直匪夷所思。

段逸鸣前不久当着天剑派弟子挫败谭出尘,大家颜面尽失,视为奇耻大辱,势成水火;而此刻他又解救元蚀真人以及顾师妹于危难之际,分明是有恩于己派,一正一反,反倒说不清彼此之间究竟是恩还是怨了。

谭出尘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按说以他的身分,理当向段逸鸣道谢才对,可心中矛盾复杂,却说不出一个谢字。

大家侧眼瞧瞧看着谭出尘的脸色,噤声哑然。

现场景象尴尬之极,好在几名弟子机灵乖巧,纷纷出言大骂巫鼠老怪,要为屈死的诸位师兄弟报仇雪恨。

过了片刻,元蚀真人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出尘,以后你们俩多亲近亲近,有空切磋切磋,对彼此修行悟解应该能有所启迪。”

谭出尘低头含糊应了一声,转过脸来,却狠狠瞪了段逸鸣一眼。

元蚀真人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事师叔自会上禀掌门师兄处理。据前方消息所言,目下鸿蒙仙山魔道人修真秘地已经发现,诸派云集,正魔纷纷赶奔而去。刻不容缓,咱们现在就赶赴鸿蒙仙山和门中先遣人员会合。”

他顿了顿说道:“段师侄和这位老丈随行前往,大家彼此照顾些。”说罢朝诸人微一颔首,御空而起,直朝东南方飞去。

顾研茹召出彩鸾仙剑,轻轻落在上面,回头说道:“段师兄,咱们走。”

段逸鸣和花似海双双跃起,驱剑而下。顾研茹放慢速度,和段逸鸣并驾齐驱,不时低声说上几句。

望着顾研茹和段逸鸣的亲密神态,谭出尘妒火中烧,暗道:“好小子,等着瞧,有你好看的一天。到时候,谭某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发出一声冷笑,他御剑飞起,不紧不慢地在众弟子的簇拥下跟了下去。

两天之后,终于飞离须箬山。

再往西就是一片广阔的丘陵地带,水泽纵横,湖泊遍布,世人称为蛮荒雾泽,和云梦泽并称中土两大水泽,而鸿蒙仙山则在这片水泽的极深之处,远在数千里之外。

这片水泽是通向鸿蒙仙山的必经之路,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这里平时都是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气候变幻莫测,忽而晴空万里、忽而暴雨如注,环境十分恶劣。

其间生长有无数灵芝仙草,许多是修真者梦寐以求的宝物,而各种毒物、怪兽也滋生不少。

传说中它们奇形怪状、嗜血凶残,平时都潜伏在隐秘地带,只要有活物经过,就会突然袭击。

千百年来,不少修真者纷纷进入水泽探寻,但大都遭到毒物怪兽的袭击,惨死吻下。

侥幸逃脱之人传出信息,那些可怖之物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蛮荒遗种,撕虎裂豹,凶悍无比,绝非常人能敌。

久而久之,大家都视水泽为恐怖之地,望而生畏,逐渐变成了一片禁地,无形中成为横贯在鸿蒙仙山和须箬山之间的天然隔离区域。

现在已是进入雾泽的第三天,四周一片死寂,就连原本翻滚不休的浓雾也变得几乎凝固,当众人飞过时,才会带动雾气翻卷一阵,继而重新停滞。

水气深重,大家不过飞出十余里,浑身便已湿透,犹如大雨浇注一般,初时还有人设法运功蒸干衣衫,可是很快便放弃了。

因为无边的雾气就像汪洋一般湿润,往往是刚蒸干衣衫,不出盏茶工夫又被浸湿透体。

众人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赶路,谁也没有精神说话。

元蚀真人率先而行,划空而过。这蛮荒雾泽神秘莫测,凶险潜伏,万万大意不得。他一边飞行,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情形。四周雾锁水泽,难以分辨方向,元蚀真人努力辨认着大致方向。

日上三竿,雾气渐薄,隐约可以看到一轮淡白色的光圈,那就是太阳了。

元蚀真人沮丧地发现,自己竟然偏离了方向,大家都已看出不对,面面相觑,更是无精打采。

雾泽中热浪逼人,彷佛蒸笼一般烧烤。背后传来弟子们压抑的呼吸声,伴随着神兵穿掠的嗤嗤声,显得沉闷之极。

元蚀真人皱皱眉头,他知道弟子们自离开须箬山启程南下,已有三天没有好好歇息,加之雾气中格外的闷热,大家都劳累不堪,若再不好好休养一阵,只怕会出什么麻烦。

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细长的黑影,靠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狭长的沙洲。

元蚀真人回首招手,示意大家降落在沙洲上。

大家一连飞行了几个时辰,燥热难耐,随便弄了些食物和水,不少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沙洲上闭目养神。

谭出尘和诸位弟子坐在一起,一边进食,一边打量着沙洲周围地形。

段逸鸣、花似海找了个远离紫萝谷弟子的水边坐下,还没有说上几句话,顾研茹就走了过来,递上一个皮囊袋子,说道:“老丈、段师兄,你们喝点水吧。”

段逸鸣接过皮囊,随手交给花似海先喝。他回身瞧了一圈,见谭出尘远远看着自己,眼神阴冷,不由打了个哆嗦,缓缓转过身。

花似海喝完水,说道:“段小哥,老夫有些困了,想去歇息一会。”说罢站起身,摇摇晃晃踱到一边,倒下睡了,不时便鼾声大作。

顾研茹抿嘴一笑,说道:“段师兄,你能陪我走走吗?”

段逸鸣早被背后那双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正好借机避开。

两人并肩而行,沿着沙洲慢慢前行,逐渐远离人群,不知原因,两人竟都不愿开口,默默地行走着。

顾研茹悄悄看了段逸鸣几眼,欲言又止,这一路上的种种异变,令段逸鸣心情郁闷,兴致全无,只是默默地想着心事。

这块沙洲虽说不宽,但是却十分狭长,两人走出数十丈,依旧没有见到尽头。

顾研茹突然低头浅笑,轻声说道:“段师兄,你……你想什么呢?”

幽香扑鼻,如兰如麝,令段逸鸣心头突突直跳。

他不由得想起在华山绝壑之下的水瀑旁,平生第一次见到少女粉妆玉琢的胴体,玲珑浮凸,惹人遐思。

他脸色发红,不敢再想,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登徒子。

第八章 蓝甲玳鳗

顾研茹见他不答,讶道:“段师兄——”

段逸鸣定定神,掩饰道:“哦,我……我在想雅儿不知道找到她师父了没有,这一路行来,已有五六天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顾研茹咬着嘴唇,低声问道:“段师兄,你很喜欢她么?”

段逸鸣一怔,急忙回答道:“啊,不,我们只是小时候的伙伴,没有其它关系。”

“噢,是吗?”顾研茹凝视着段逸鸣,脸上浮现出古怪神色。半晌后说道:“可是我瞧她似乎很喜欢你呢。”

“啊?”段逸鸣不由得张口结舌,讷讷道:“当年我离开苍灵山,准备投奔舅舅,就在那时认识了雅儿,当时她才七岁。两年后,她被她师父接走,我们也就此分别。没想到几年后会再次见面。”

顾研茹斜着眼睛说道:“那你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她脸色微沉,似乎颇为不悦。

段逸鸣顿时大为窘迫,双手绞在一起,急道:“顾师妹,你误解了。其实……其实,我们……我们……”

他越急,越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研茹见他急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噗嗤”娇笑出声,花容绽放,变回甜美俏媚的容颜,娇声道:“我噗嗤我和你开玩笑啦。”

“什么?”段逸鸣一时气结,又不便发作,哭笑不得。

顾研茹甜甜一笑,双手放在背后,立起脚尖调皮地转了个圈,清澈见底的妙目看着段逸鸣,透出一丝促狭的意味。

段逸鸣苦笑一下,无可奈何。

顾研茹突然叹口气,粉脸上乌云密布,笑意尽敛。

段逸鸣心中急转,约莫猜出她是因巫鼠老怪屠杀紫萝谷弟子一事烦恼,于是劝说道:“顾师妹,你不要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顾研茹眺望着浩渺的水泽,黯然神伤。

良久后她才低声说道:“此次前来鸿蒙仙山,一路上异变迭生,无论正派还是魔派皆大打出手,双方死伤无数。难道那魔道人的宝藏,真值得这么多人为之丧生?”

段逸鸣一呆,不由愣住,心中对于此事倒是从没有这般考虑。

他缓缓说道:“顾师妹,宝物本无主,有德者皆可居之,邪魔外道逆天而行,倒行逆施,即使一时占据宝物,也难以善了。正道悲天悯人,清心寡欲,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自应获取天地之间的灵宝之物。”

顾研茹低声说道:“凡人修仙炼道,目的都是为了传说之中的白日飞升,可是自古以来,修真者不知凡几,前仆后继,但是最终实现的又有几人?

“商贾者有古训,所谓君子好财,取之有道,修真者固然可以借助天材地宝加快修炼进展,但是如果为了这些宝贝而你争我抢,妄开杀戒,那岂不是有伤天合,沦入魔道?”

段逸鸣正要辩解,突然想起自漠北荒原以来诸般离奇经历,一幕幕在脑海中飞快掠过。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为了争夺那些所谓的异宝,刹那间魂飞魄散,命丧他乡,化为白骨鲜血,从此深埋在地底。

段逸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浑身惊出一层冷汗,一时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无话可说,怔怔望着粼粼水波。

突然间,小金警觉地转过脸,牢牢盯着浓雾。

两人奇怪,注目看去,只见浓雾一阵翻滚,隐约中一大一小两个黑影出现在视野中,稍稍一现,便又沉入水中。

段逸鸣定睛看去,只见水下一个彩色的影子飞快游动,后面一块巨大的阴影紧追不舍,心中诧异。

突然水花四溅,一条彩色的鱼儿跃出水面。

怪鱼鳞甲放射着明亮的光泽。它身长三尺,鳞甲上赫然有一块黑斑,宛若眼睛,嘴角胡须细长,额头上却生着两支金色的鹿角状物,煞是怪异。

顾研茹眼前一亮,低呼道:“这是金角珊瑚鱼!”

传说中金角珊瑚鱼深藏于大泽深渊之中,极少出现。它五百年长一尺,满千年而长角,因其酷似鹿角而得名。

这鱼角聚集天地灵气,十分珍贵,修真者若是得之,可以避邪去秽,镇神养精,修行事半功倍。

金角珊瑚鱼猛然见到岸边两人,骇了一跳,目中闪过一道惊慌之色,身躯一扭,折向跃去。

眼看金角珊瑚鱼就要力竭落下,水面下忽然浮出一只巨大的老鳖,背上甲壳幽幽碧蓝,酷似玳瑁背甲,每片足有两尺大小,上面斑驳陆离衍生着无数花纹。

就在花纹脉络之中,长出细密的绿色绒毛,泛出幽幽的冷光,背壳后拖着一条数丈长的尾巴。这只老鳖赫然就是传说中的蛮荒遗种——蓝甲玳鳗!

传说中,蓝甲玳鳗是由异种玳瑁和龙鳗交配而生,浑身披甲,十分坚固,刀枪不入,其生性残暴凶猛,极富攻击性,尖牙利齿可以咬断钢甲之物,即使是比它大出数倍的鱼见到它也躲之不迭,望而生畏,是水中一大霸王。

甲壳下,细长的脑袋“嗖”的伸长,张嘴吐出一团黑气,朝金角龙鱼迎头罩落。黑气弥漫,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腥臭气味。

金角珊瑚鱼浑身一阵抖动,突然变得呆呆蠢蠢,直直落下,身下就是张口欲噬的蓝甲玳鳗。

段逸鸣和顾研茹大吃一惊,眼睁睁看着金角珊瑚鱼即将命丧蓝甲玳鳗之口。

哪知就在两人都以为金角珊瑚鱼必死无疑之际,那条金角珊瑚鱼突然在空中诡异地转了个身,尾巴一甩,竟然凭空跃起,飞出丈余,再次潜入水中。

蓝甲玳鳗双目凶光大盛,嘶叫一声,发力追赶。

两只蛮荒遗种一前一后,顺着沙洲朝前飞快拨浪游动,只是那金角珊瑚鱼终究速度慢了些,渐渐被蓝甲玳鳗追上,前后距离不足五尺。

金角珊瑚鱼发出孩童般哭啼声,凄惨无比,闻者心酸落泪。它回头望着两人,眼中满是乞求神色。

顾研茹心下不忍,娇斥一声,腾空跃起,朝蓝甲玳鳗落下。

真气鼓舞,彩鸾仙剑拦腰横切而下,水浪激飞,冲天而起。

蓝甲玳鳗脑袋一缩,剑气飞舞,如同海浪拍卷,凌厉纵横,但只尽数击在它的巨壳上。

闷响不断,蓝甲玳鳗身受重压,微微一沉。

它怒嘶尖叫,铜铃大小的眼里放射出凶狠神色,四肢拨动,庞硕的身躯“呼”的打转,一条长长的黑影从水面下飞出,横空扫来。

段逸鸣看得真切,那道细长黑影分明是蓝甲玳鳗的长尾,长尾披满鳞甲,墨黑发亮,怪异无比。

段逸鸣急忙示警道:“小心!”

风声锐利,黑影眨眼间已掠近顾研茹娇躯,劲气如刀,触体生疼。

顾研茹一惊,双臂回旋,仙剑如疾电般刺出,剑芒耀眼,气浪奔涌。

只听得“砰”的巨响,顾研茹眼前一黑,胸口如被狂澜击中,脑中嗡鸣乱响,全身麻痹酸软。嘤咛一声,顿时身不由己,高高飞出。

段逸鸣大惊,双脚一点,凭空跃起。

他左手一圈,拦腰接住顾研茹;右臂不停,抡圆横挡,紫竹棍“咻”的激射,紫气闪耀飞掠,汹汹劈落。

两股力道猛烈撞击,气浪轰然四炸。

段逸鸣借反震之力,纵身后退。

饶是他早有准备,兀自被震出数丈,双脚一点水面,勉强跃起,这才稳住身形。低头看去,顾研茹脸颊血色浮动,形如赤潮涌动。他心中骇异,呼喊道:“顾师妹!顾师妹!”

顾研茹睁开眼睛,见自己被段逸鸣揽在怀中,羞意大起,急忙挣脱。

蓝甲玳鳗见到嘴的美食被人劫走,勃然大怒。它仰脖怒视,长尾飞旋,化作满天黑影,层层迭迭,交错袭来。

段逸鸣清喝一声,真气滔滔运转。

紫竹棍光华爆亮,直迎上前。黑影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袭来,如黑蛇般恶气腾腾,忽伸忽缩,神出鬼没。

段逸鸣斗得兴起,凌空飞舞,绕着蓝甲玳鳗疾穿纵跃;紫竹棍上下翻飞,光气弥漫,不时迸射出流丽火星。

顾研茹调匀真气,持剑加入战团,两人一左一右,连手接下蓝甲玳鳗疯狂不已的攻势。

剑气爆射如电,光芒潋滟,在雾泽上空闪耀飞舞。

浓雾翻滚,顿时被逼开数丈。

蓝甲玳鳗巨尾卷起滔天巨浪,飞旋弹射,威猛霸道。它不时吐出浓郁的黑气,迫使两人不敢过分逼近。

身影翻腾,两人交错进攻,仙剑、紫竹棍气芒漫卷暴涨,相得益彰。

开始时,两人配合尚不熟练,还落得下风,左支右挡,不免有些慌乱,时间一长,两人配合逐渐默契,进退有序,竟然和蓝甲玳鳗斗个旗鼓相当。

段逸鸣意气风发,体内真气和灵力鼓荡流转,源源不断的注入紫竹棍。他气血奔流,潜力汹涌澎湃,招式大开大合,隐隐不输于蓝甲玳鳗。

蓝甲玳鳗乃蛮荒遗种,灵异至极,它见久战不下,已知面前两人绝非善与之辈,心中狂怒异常。

它厉声嘶吼,长尾横扫而来,呼呼作响。

段逸鸣不避不闪,在半空中虚踏罡步,真气滔滔,紫竹棍顿时光芒大盛,呼啸斩落。

“噗嗤”声响,紫竹棍冲破气浪,笔直刺中巨尾。顿时尾上鳞甲剥落飞射,漫空溅落。

蓝甲玳鳗厉吼一声,巨尾猛地扭曲卷来。

段逸鸣一个不防,浑身已被卷的挣脱不得。

“哗啦”一声,巨尾又急速缩回,没入水泽之下。

段逸鸣浑身一凉,沉入水中,凉意透体而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水流冲入鼻孔,腥臭之味令人作呕,险些窒息过去,他睁眼望去,满目都是蓝蒙蒙一片,难及五尺开外。

他大惊之下,用力击打巨尾,怎奈蓝甲玳鳗受痛之下,巨尾越发收缩的紧了。

段逸鸣浑身骨骼咯咯作响,几欲断裂,他惊怒之下,左手用力深入巨尾伤口之中,乱抓乱揪。

慌乱之中,似乎抓住了一根滑不溜手的东西,拼命捏紧,大力向外拉扯。

蓝甲玳鳗放声嘶吼,身躯剧烈颤抖,忽地张开血盆大嘴喷出一股黑气,转身就逃。巨硕的身体一沉,没入水下。

顾研茹娇喝一声,素手急吐,一道绿凌怒舞飞出,破浪入水,闪电般缠上蓝甲玳鳗脖颈,她用力一拉,绿凌收紧,牢牢将它缚住。

蓝甲玳鳗脖颈处剧痛如绞,放声嘶吼,猛烈摇晃。它发力猛冲,竟然带动着顾研茹如飞一般游向雾泽深处。

风声呼呼,将顾研茹红裳吹得猎猎狂飘。

小金跃上顾研茹肩头,焦急地吱吱尖叫。

顾研茹难以对抗绿凌上传来的蛮力,又担心水下段逸鸣性命安危,终究是不敢松手,任由蓝甲玳鳗带得越来越远。

水下一道暗影,笔直向前游动,速度飞快。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远离沙洲。

雾气深重,远处情形一片模糊,顾研茹美目一扫,举目处尽是茫茫水波,心中又惊又惧,脸色雪白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甲玳鳗潜游速度突然变缓,它疯狂抖动,上下潜浮不停。

顾研茹吓了一跳,手中不断用力,将蓝甲玳鳗巨首猛然扯出水面,死死勒紧对方脖颈。

良久之后,蓝甲玳鳗突然凭空跃起丈许,长长吁了口气,复又重重落下,瘫软无力。

它奄奄一息,似乎筋疲力尽,回头望着顾研茹,眼里流露出恐惧神色。

顾研茹不敢大意,绿凌一抖,清斥道:“妖孽看剑!”

彩鸾仙剑腾空跃出,光华耀耀,朝蓝甲玳鳗头颅斩去。

蓝甲玳鳗急忙垂下脑袋,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眼巴巴地看着顾研茹。

顾研茹心中一动,玉手微晃,剑气射落,将蓝甲玳鳗身边水浪击打的冲天漫溅。见它不敢反抗,顾研茹娇喝道:“你要是不老实,小心我砍下你的脑袋!”

蓝甲玳鳗连连点头,俯首垂目。

顾研茹正自奇怪之间,就听见身后水声一响。

段逸鸣湿淋淋地从水泽中跃出,落在蓝甲玳鳗背上。他手中握着一条青白色细长之物,闪亮夺目。

小金欢叫一声,飞落段逸鸣怀中,亲昵地来回摩擦着。

原来段逸鸣被蓝甲玳鳗巨尾卷入水下,脱身不得,情急之下,他手伸进巨尾伤口之中,抓住一根细软之物,拼命撕扯。

也是他命大,在无意中抓住了蓝甲玳鳗的尾筋。

这青筋连接至蓝甲玳鳗内腑,一旦被触碰,它便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故而它拼命挣扎,潜入水底想摆脱段逸鸣,哪知顾研茹以绿凌捆住它的脖颈,无法沉下,只能胡冲乱游。

段逸鸣在水下呼吸不得,胸口憋闷,险些将心肺炸开,眼前火星乱冒,他心中发狠,聚集全身力气将青筋向外拉扯,竟将青筋一寸寸拉出!

青筋离体,蓝甲玳鳗立时凶气大敛,悍劲全消,乖乖地漂浮在水面上,丝毫不敢乱动。

顾研茹收起绿凌,落在段逸鸣身边,惊喜道:“段师兄,你还好吧?吓死我了。”左手扶着酥胸,惊魂未定。

段逸鸣大口喘着气,片刻后,终于平息下来。

他调皮地说道:“顾师妹,要不是你拉住老怪,让它沉不下去,我可要变成水鬼了。”

顾研茹心里喜孜孜,眼光一转,落在段逸鸣手中青筋之上,奇道:“咦,这是什么?”

段逸鸣挠挠脑袋,说道:“这是我从蓝甲玳鳗尾巴抽出来的东西,不知道什么东西,不过用起来倒是很称手。”

顾研茹走近,仔细看了半晌,突然惊呼道:“天哪,这是龙鳗筋啊!”

龙鳗筋状若绳索,却又坚韧异常,是世间一大罕见奇物。

段逸鸣被蓝甲玳鳗卷入水中,不仅没有死,反而阴差阳错得到这根龙鳗筋,真是命大福大。

段逸鸣惊喜交集,心潮激动,他左手微抖,龙鳗筋漫空飞舞,如青龙穿梭翻飞,来去自如,极是顺手。

顾研茹心中一动,娇笑道:“段师兄,你以后左手使龙鳗筋,右手使紫竹棍,威力平添一倍呢。”

段逸鸣一怔,狂喜道:“顾师妹说的是。”顺手将龙鳗筋扎在腰间。

两人死里逃生,说不出的惊心动魄。此刻危机既过,心神松懈,顿觉浑身脱力,干脆坐在蓝甲玳鳗背甲上歇息。

恰在此时,远处浓雾一阵翻卷,隐约又露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逐渐靠近。

段逸鸣和顾研茹同时大骇,以为又有什么古怪兽物袭击,面色剧变。

两人方才一阵恶斗,早已疲倦乏力,倘若再来恶物进袭,那可真是在劫难逃了。

顾研茹俏脸煞白,紧靠在段逸鸣身边,芳心如小鹿般剧烈跳动。

就在此时,蓝甲玳鳗忽然拨动水波,悄无声息地避开。

浓雾翻滚,那黑影越来越近,竟是十分高大。两人不禁愕然,什么怪物能有这般高大?

好在蓝甲玳鳗生性通灵,不多时已经转到黑影侧后方。

水波翻卷,“泼刺”作响,浓雾中冲出一个高大的漆黑之物。

两人定睛看去,原来这漆黑之物竟然是一支坚甲梭形物!

雾泽上突然波涛汹涌,雾气飞卷。这支梭形坚甲物高约近丈,浑身坚甲光滑若水,徐徐而行,宛如一条巨鲨一般巡游在大泽之中。

远远望去,梭形坚甲物浑若一体,不见任何开口,甚是怪异。

这时,梭形坚甲物无声无息长高变大,顾研茹睁大凤目,险些惊呼出声。

这梭形坚甲物竟然是一艘潜行巨舟!

它从水下慢慢浮起,展露出本来面目,长约六丈左右,高达两丈,赫然是个庞然大物。

“嚓嚓嚓”一阵轻响,巨舟顶部坚甲缓缓横移收起,升起一个平台。

上面站着两人,其中一个金衫老者,气度不凡,旁边那人一身黑衣,竟然就是千蝠真人!

不知怎地,这千蝠真人看上去似乎全身都缩藏在黑衣之中,隐隐透出一股诡秘之气。

金衫老者鹰目如电,缓缓扫过水面,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奇压。

段逸鸣和顾研茹双双趴在蓝甲玳鳗背甲上,不敢动作。

天空中骤然响起几声脆鸣声,一只红嘴翠羽小鸟穿越浓雾,径直落在千蝠真人手掌心。

他从小鸟足下小筒中取出一个纸团,打开查看。

段逸鸣突然想起,这只小鸟和上次在云梦泽遇见兰幽时那只十分相似,心中微微一动,暗道这艘巨舟和魔派大有关系?

良久之后,金衫老者收回目光。问道:“令狐天珏有什么消息传来?”

千蝠真人恭敬答道:“消息上说,上人已经按照主人吩咐准备妥当,成功地将诸派人等引入鸿蒙仙山中。据禀报,他已经设计传言,说是剑音神尼身上藏有宝藏秘图,将众人视线转移开来。

“嘿嘿,此刻鸿蒙仙山中只怕早已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了。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再出手,铁定手到擒来,宝藏尽归主人了。”

段逸鸣闻言大震,怪不得在须箬山中,天剑派摩云真君会指证是剑音神尼夺走了藏宝秘图,原来这一切都是令狐天珏在暗中搞鬼。

金衫老者冷哼了一声,鹰目中寒凌爆射,说道:“算他聪明,及时补救。上次他到五老峰空手而归,差点把事情办砸,哼,若不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本座早就把他——”

千蝠真人打个寒颤,急忙说道:“是是是,二教主,您老雄才大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他顿了顿说道:“若这批奇珍异宝到手,主人的修为自然突飞猛进,飞升仙界也是水到渠成……”

“好了。”金衫老者打断千蝠真人话语,冷声说道,“速速传信,令三公主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是,二教主!”千蝠真人应诺道。两人身形缓缓随平台隐没。

不多时,那只红嘴翠羽小鸟冲天飞起,盘旋两周之后,折而向西飞去。

潜行巨舟上方坚甲缓缓合拢,水波荡漾,又悄然沉入水泽之中。依稀中,一个巨大的阴影飞快驶开。

顾研茹目送巨舟潜水远去,骇然道:“他们是什么人?”

段逸鸣缓缓说道:“那金衫老者身分绝高,似乎就是魔派主事之人。”

其实他也是一半猜测一半推理,令狐天珏奸猾狡诈,修为、心计等都是上上之选,而他竟然听命于这个金衫老者。

那金衫老者身分岂不是高得出奇?

“魔派主事之人?”顾研茹疑惑不解。

段逸鸣含糊道:“此事我也不清楚,当务之急,咱们应该火速赶往鸿蒙仙山,及时说明邪魔诡计,避免正派内部发生冲突,让魔派渔翁得利。”

从金衫老者语气来看,派遣什么三公主前往鸿蒙仙山,似乎又有毒计。

他心中怦怦直跳,一股奇异的不祥预感油然升起,加上浓雾环绕,更令人感到寒冷。

顾研茹想想也是,于是喝令蓝甲玳鳗背着两人返回沙洲。

蓝甲玳鳗四肢划动,速度飞快,不多时沙洲已然在望。

第九章 鸿蒙仙山

沙洲上站满人,大声呼喊道:“是顾师妹吗?”

顾研茹挥动双手,不待靠近沙洲,飞身跃起,落入人群之中。

诸弟子见两人竟然驾着一只怪物渡水而来,皆是惊异不已,待看清楚怪物竟然是传说之中凶残霸道的蓝甲玳鳗时,纷纷躲之不迭,远远散开。

待顾研茹上岸,大家围着她七嘴八舌问话,顾研茹随口应着。

谭出尘越众而出,瞥了一眼水泽中的段逸鸣,疑心大起,问道:“顾师妹,你们刚才去了哪里?害得大家一顿好找。”

顾研茹一吐香舌,嘻嘻一笑,说道:“噢,我和段师兄洽好见到一只蛮荒怪物,于是就赶去捉回来玩。”

此时,诸弟子潮水般让出一条通道,元蚀真人缓缓走来,见到段逸鸣站在一只从未见过的水怪背甲上,不由一愣。

他目中闪过一丝惊讶,见顾研茹和段逸鸣衣裳凌乱不堪,必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当着众人不好追问。

顾研茹回头朝段逸鸣招招手,返身奔近云蚀真人身边,说道:

“师叔!”

元蚀真人一皱眉头,说道:“茹儿,蛮荒雾泽危机四伏,十分凶险,你真是胆大,怎么可以随便乱跑呢?万一……”

“师叔。”顾研茹娇嗔道:“茹儿已经是大人了,会照顾自己,再说还有段师兄同行,不会有事啦。”

谭出尘看在眼里,脸色一沉,神色颇为古怪。

元蚀真人老脸紧绷,说道:“哼,在师叔眼里,你还是个小丫头。若再调皮,师叔马上送你回去。”

顾研茹抱着元蚀真人手臂,撒娇道:“好了,师叔别生气。茹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元蚀真人对掌门师兄的这个侄女也无可奈何,只好说道:“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说话之间,段逸鸣跃上沙洲,走过来向元蚀真人施了一礼。

花似海奔过来,低声问道:“段小哥,你胆子可真不小,敢在蛮荒雾泽中乱闯。”

段逸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可不敢将两人遭遇和盘托出,心里盘算着如何将遇到金衫老者一事说出。

顾研茹砷色一正,叽叽呱呱将遇上坚甲巨舟一事详细道来。

元蚀真人闻言大惊,问道:“茹儿,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乱说。你可真听清楚了?”

顾研茹说道:“这些都是茹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段师兄也在场,他可以作证。”

段逸鸣颌首示意,说道:“前辈,顾师妹所说句句属实。大家先前的确是误会剑音神尼了。这一切都是妖人的离间诡计。”

元蚀真人心头剧震,暗道若真如此,那大家岂不是错怪剑音神尼了?

那日后又怎么向她解释呢?

想来想去,始终找不到一个好办法,不由得头大如斗。

他心念一转,突然想到邪魔设下这等毒计,众人受骗被蒙在鼓里,那么现在鸿蒙仙山中,各派互相内讧,自相残杀,想必大乱已生,想到这里,浑身冷汗涔涔滑落,刹那间湿透衣衫。

不行,得马上赶到鸿蒙仙山,当着众人说清真相,千万不能让邪魔奸计得逞!

他脸色一变,说道:“大家准备一下,马上出发,急速赶往鸿蒙仙山。”

此时午时已过,浓雾茫茫,将太阳遮掩得不见一点,水泽上昏暗一片。

顾研茹眼珠一转,拉着元蚀真人来到沙洲边,说道:“师叔请看,茹儿给大家找来一个向导。有了它,咱们就能辨认出方向,早日走出蛮荒雾泽了。”

大家一起看着蓝甲玳鳗,孤疑不决,谁也不敢相信这等冥顽水怪能任人驱使。

可是他两人分明就是驾驭蓝甲玳鳗破浪而来,岂能不信?

顾研茹娇喝道:“玳鳗,现在我们要西去鸿蒙仙山,你乖乖指引方向,不得有误。”

蓝甲玳鳗连连点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凶悍气焰。

顾研茹招呼段逸鸣和花似海一起乘坐蓝甲玳鳗,破浪前进,向西游去。

元蚀真人顾不上多想,半信半疑地指挥众弟子驱剑飞去。

在蓝甲玳鳗的指引下,大家终于穿越蛮荒雾泽。

段逸鸣和顾研茹告诫蓝甲玳鳗一番,和紫萝谷一干人重新踏上陆地。远处,群山起伏,连绵不绝,满山翠意盎然,危高处直插入云,白云缭绕,似梦似幻。

这就是传说中的鸿蒙仙山了。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万里晴空澄澈,朵朵白云悠然浮动,明丽清爽。回首极目远舒,蛮荒雾泽依旧笼罩在浓雾之中,隐约反射出粼粼水光,水天一色,别有一番风景。

经过一番跋涉,元蚀真人等一行人终于赶到鸿蒙仙山。

众人走进山中,一路披荆斩棘,开出一条通道,越往里走,山势越发陡峭,乱石林立,周围无一不是成百上千年的古树,高达数丈,古藤缠绕,滋生繁衍,将头顶日光几乎全部遮掩殆尽。

后来他们找到一条小溪,于是便沿着小溪逆流而上,逐渐深入鸿蒙仙山深处。

四周绿林如盖,青翠欲滴,加上不时传出的各类不知名鸟兽声,倒也不寂寞。山同溪水激荡奔泻,清澈见底,叮咚响声回荡不绝。山林间缓缓流动的淡薄云雾,时隐时现,更显得神秘莫测,恍若九天仙境。

大家浑然忘了这里即将要上演一幕争夺奇珍异宝的恶战,尽情享受着仙境般的绝美景色。

越过一座山头,眼前出现一群人,纷纷降落山头。紫萝谷弟子顿对凝神戒备,摆开阵式;对方也发现了元蚀真人等人,放慢脚步。

段逸鸣仔细看去,为首者正是仙瑶门松宗首座林仲岳和雾宗首座南宫明空两人,他心中欣喜若狂,急忙奔上前去,施礼道:“密宗弟子段逸鸣见过两位师叔。”

林仲岳一愣,神色间现出一丝古怪,说道:“你就是密宗段逸鸣?”

段逸鸣满心欢喜,说道:“正是弟子。弟子奉命前往漠北荒原拜访囚龙上人之后,与左师兄他们失散,返回师门途中,因有他事,所以一路辗转到这里。没想到恰好遇上两位师叔。”

说完,将芘似海简单舟绍给诸人,只说他是路上认识的朋友。

林仲岳看了南宫明空一眼,不置可否,淡淡说道:“哦,是这样。”说罢唤过朱玉郎说道:“玉郎,你负责照看段师弟,不得出差错。”

“是。”朱玉郎答道。

段逸鸣说道:“林师叔,弟子习惯照顾自己了,不必麻烦朱师兄了。”

林伸岳深深看了段逸鸣一眼,摆摆手说道:“鸿蒙仙山深邃辽阔,猛兽出没,大家都应该彼此照应些。”

段逸鸣大为感动,恭敬答道:“多谢林师叔。”

恰在此时,元蚀真人走近,一边打着招呼:“原来是仙瑶门的两位首座,幸会,幸会。”

林仲岳和南宫明空迎上前去,揖手说道:“元蚀真人,多时不见,一切安好?”

元蚀真人哈哈大笑道:“承蒙牵挂,多谢,多谢!”

趁着三人说话之际,段逸鸣环视一圈,发现并没有密宗弟子在内,低声问道:“朱师兄,我们密宗这次没有派人前来么?”

朱玉郎神色古怪,勉强笑了一笑,说道:“贵宗另有要事安排,所以并没有前来。”

段逸鸣一愣,心中不由嘀咕起来。

密宗职责就是侦查中土一切大事,按理说这次鸿蒙仙山一行,应该会参加才对,总门会有什么要事安排给密宗呢?

他转念一想,也许总门另有什么要事需要师父和师叔他们处理呢?想到这里,心下泰然。

他心中,悄然浮现出另外一个清丽的身髟,胸口热意流淌,不由自主地四下察看,一边问道:“朱师兄,不知这次还有哪几宗弟子来到?”

朱玉郎脸色微变,瞧了瞧远处的林仲岳和南宫明空,涩声说道:“这次掌门师伯主要安排我们松宗和雾宗前来鸿蒙仙山,另外还有水宗一些弟子。”

段逸鸣不免有些失望,转而和其它一些认识的弟子打招呼,可是这些人像见了瘟神一般扭过脸去,纷纷避让,把段逸鸣晾在一边。

段逸鸣觉察到有些不对,张张嘴终于还是按捺下来,颇觉无趣,说道:“朱师兄,你若有事就请便吧。我去歇息歇息。”说罢走向旁边一块大石坐下。

朱玉郎看了身后诸弟子一眼,皱了皱眉,缓缓走近,轻轻咳了两声,说道:“段师弟,鸿蒙仙山地势不明,据说猛兽横行、妖物出没,你还是不要远离我身边为好。”

花似海心中一动,默默看了仙瑶门诸弟子一眼,见他们似乎有意躲避自己二人,冷淡的很,隐隐有些不安,但是一时又看不出所以然,暗暗留神。

段逸鸣苦笑了声,说道:“是,朱师兄。”随即默然不语。

朱玉郎脸色肃然,凝目远视,也是一言不发。气氛显得非常微妙。

两人原本在总门时关系颇佳,每逢见面之际总是热络异常。可是现在不知怎么,彼此之间似乎横贯着一道深沟,似乎有些陌生。

对面诸弟子中走出一人,跨步走来,停在段逸鸣面前。

段逸鸣抬头一看,来人竟是水宗的古朝慕。

自己在上次比试大会上受挫于对方,不免有些讪讪然,急忙起身说道:“古、古师兄好。”

古朝慕冷冷盯着他,目光犀利如刀。段逸鸣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强笑说道:“古师兄可有事情吗?”

古朝慕说道:“段师弟此去漠北荒原,不知收获如何?”

段逸鸣讶道:“收获?什么收获?”

古朝慕嘴角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嘲讽道:“是么?那就是没有收获了,怪不得不见段师弟及时返回总门。不知密宗云师伯给你秘密安排了什么任务,说来听听,总不会是你偷空逍遥自在,现在玩够了,又千里迢迢赶到鸿蒙仙山凑热闹吧?”

“古师兄,你……你说哪话?我……怎么会是凑……凑热闹……”段逸鸣被他问得张口结舌,语无伦次。

古朝慕脸色阴沉,冷冷道:“那你说说,这次前来鸿蒙仙山,是不是云师伯所派遗?”

“这个……”段逸鸣脸色剧变,无言以对。

花似海身上揣着魔道人修真洞府藏宝秘图,自己保护他西来,事关重大,这件事无论如此不能说出。

朱玉郎说道:“古师弟,此处有外人在场,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古朝慕冷哼一声,说道:“我们仙瑶门的脞面都被你丢尽了。灾星降世,不知道当初云师叔为什么那么护着你?”说罢扬长而去。

“什么?”段逸鸣一阵莫名奇妙,古朝慕最后这句话隐有所指,可是自己哪里给总门丢脸了?

段逸鸣茫然不解,双目盯在朱玉郎脸上,问道:“朱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朱玉郎想了想,低声说道:“段师弟,你当真不知道么?”

段逸鸣心中无端一沉,莫名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悸,顿时口干舌燥,紧张地看着朱玉郎,等他说话。

朱玉郎缓缓说道:“我问你,你和长门左师兄等人前去漠北荒原拜访囚龙上人,中间可曾和外人来往?”

段逸鸣沉吟片刻,说道:“漠北一行,逸鸣遇到天剑派、紫萝谷、般若寺诸多长辈及弟子,另外尚有魔派凶邪……”

朱玉郎打断他的话,追问道:“除此之外呢?”

段逸鸣突然想到一个人,说道:“再有就是那……那角蟾老祖。”

朱玉郎神色肃然,说道:“果然是他!”

段逸鸣问道:“朱师兄,难道和角蟾老祖有关系?”

朱玉郎说道:“你不知道,你在漠北荒原乱战之中失踪,左师兄、彭师妹以及长孙师妹遍寻不见任何音讯,于是返回庐山,掌门师伯得知经过之后,大发雷霆。

“一方面是因为你下落不明,一方面则是因为角蟾老祖那魔头和你们一起出现,于是江湖纷纷传言说咱们仙瑶门和邪魔暗中联络,整个仙瑶门上下一片哗然。

“掌门师伯一怒之下,不仅重罚左师兄等人,在断龙岩下面壁三月悔过,而且严令云宗、密亲,连带着长门闭门恩过,所以这次只派遣雾宗和松宗前来。”

段逸鸣脑海中“嗡”的一声,恍若钟鼎齐鸣,乱成一片。

他没料到竟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不仅连累到几位同伴,而且就连各宗也大受牵连,悔恨惶恐等诸般感觉翻涌起伏,在心底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顿时一阵酸疼剌痛,脸色苍白如纸。

朱玉郎轻轻叹息一声,心中不忍,安慰道:“段师弟,事情既已发生,还是看开些吧。等此间事了,随大家返回总门,总是央求掌门师伯责罚轻些……”

红日高悬,正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

段逸鸣缓缓转身,日光耀眼,照射下来,白花花一片,段逸鸣突然觉得身体疲惫不堪,不禁闭上双目。

朱玉郎看着他,眼睛里浮现出一片怜悯。他轻声说道:“段师弟,你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好好歇息一会。大家赶了几天路,也非常疲倦,正好藉此机会体整一番。”

段逸鸣低声说道:“多谢朱师兄。”说罢缓缓走开。

悬崖之边,劲松之旁。

段逸鸣孤独地站在风中,眺望着遥远的东方。碧空如洗,一直可以看到天际尽头,那里,应该就是庐山吧?

万竹谷中,松林岗上的小木屋不知道还有人光顾吗?

他怔怔望着天际发呆,心中纷乱如麻,炽热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浑身冰冷,如落冰窟寒窖之中,无边的冷意将他包围得严严实实,似乎连呼吸也停滞了。

“段师兄。”顾研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

“什么?”段逸鸣猛然惊醒,转身看着花似海,远处,一个身影隐隐约约地站在绿林之中。

他心中一震,收回视线。

顾研茹似有所察,定定地看了段逸鸣一眼,缓缓说道:“现在已经安全到达鸿蒙仙山了,你和师门会聚一起,我……我也要随师叔先行一步,咱们这就暂别。茹儿再次多谢段师兄一路保护。”说毕深深一礼。

段逸鸣大骇,一阵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好,一边说道:“顾师妹说哪话,我可不敢当。”

顾研茹向后看了看,低声说道:“段师兄,你这些师叔、同门师兄弟,似乎有些不对劲……你自己小心些,也请多多保重。”

她最后一句话,包含着一丝特殊的关心。

段逸鸣哪能听不出来,苦笑道:“顾师妹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顾研茹轻咬樱唇,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不多时身影消失在树林之中。

段逸鸣望着顾研茹的背影,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和孤寂。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朱玉郎缓缓走近,说道:“段师弟,咱们该走了。”看了看树林,想问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是。朱师兄。”段逸鸣应了声,两人一前一后返回山头。

山头上,仙瑶门弟子整装待发。

紫萝谷弟子当中,一抹红裳显得醒目之极,段逸鸣注目看去,正好和顾研茹目光交织在一起,伊人甜甜一笑,暗中招手示意。

段逸鸣苦笑一下,扭过脸去。

旁边谭出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段逸鸣,将顾研茹迎进人群。

林仲岳和南宫明空看到朱玉郎和段逸鸣走出,眉头一皱。朱玉郎走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两人回首扫了段逸鸣一眼,微微颌首。

元蚀真人拱手说道:“两位,元蚀先行一步。”

“请。”林仲岳和南宫明空齐声答道。

一阵风声传开,紫萝谷诸弟子随同元蚀真人飞离。

林仲岳说道:“大家就此出发。鸿蒙仙山之中目前已经聚集无数门派,其中不乏一些蛰伏甚久的大邪巨魔,大家提起精神,不得随意行动。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众弟子大声说道。

“出发!”

“嗖嗖嗖”一阵急响,众人驱剑而去,御空飞离。

朱玉郎说道:“段师弟,走吧。”

段逸鸣默默点头,祭出紫竹棍,招呼过花似海,跟在朱玉郎身后尾随而下。

鸿蒙仙山巍峨高耸,直插云霄,山顶云雾缭绕,终年不散。传说中,那些玉带似的云雾就是仙气,显得十分庄严神圣。

仙瑶门诸弟子御空飞行,形成一道洪流,划空急掠。

突然间,前方传来一阵爆裂声,紧接着一团光浪翻滚而上,轰然四散,将山林数十株巨树连根卷起,远远甩出。

南宫明空脸色一变,和林仲岳交换了一下眼神,急速飞落当场。

一块空地上,围聚着一大群人。地狱岛、西域龙鹫峰以及天剑派、般若寺以及崂山太清观等正派赫然在列。

环视左右,段逸鸣看到紫萝谷一干人和天剑派人等靠在一起,元蚀真人和一个长眉紫红色脸庞的老者低声交谈着,一边关注着厮杀场面局势。

这长眉老者正是元衡真君的大师兄,有名的“紫萝四老”之首的元冕真人。

而南海九风庵苏寒月等人站在一边,衣裳凌乱,血迹斑斑,显然经过一场恶战,酥胸起伏,娇喘清晰可闻。

人群当中数人正恶斗不休,尘烟滚滚,气浪翻涌,声势极为骇人。

突然间,一道青光闪过,如水波一般光圈荡漾开来,转眼同将周围围攻之人硬生生逼退。

清斥声中,一个身影破空而起,激射如箭,素衣飘飘,正是剑音神尼。

浣天仙剑杀气腾腾,将她满月般脸庞映射得青幽一片,面罩寒霜,凤目杀机闪现。剑音神尼素手横画,浣天仙剑怒啸如狂潮席卷,铮鸣长吟。

剑音神尼冷冷说道:“各位如此执谜不悟,难道想赶尽杀绝吗?”

气浪消散,露出场中情形。

一阵哈哈狂笑,赤炼天煞跃出,说道:“剑音神尼,只要交出宝藏秘图,这鸿蒙仙山随你进出,绝对不会有人干涉。”双手挥舞,烈阳星盘“呜呜”锐响,赤光爆闪。

剑音神尼冷哼一声,说道:“妖魔鬼怪,岂容你在这里搬弄是非?”

赤炼天煞瞥了一眼身边的摩云真君,怪笑道:“老婆子也不瞧瞧,眼下众叛亲离,你自身难保了。”

摩云真君持剑站在一旁,冷笑不语。

一旁的西烛魔帝嘿嘿阴笑,说道:“神尼,现在你们已落入重重包围之中,要想安然离开这里,除非交出藏宝秘图。否则的话……”语气森森,暗含威胁之意。

香风飘动,一个妖媚的女子走上前来,腻声说道:“神尼,你就将藏宝图拿出来和大家一同分享,等找出魔道人的宝贝,少不了你一份。奴家说话算话,怎么样?”

她丰胸突臀,裸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白花花十分剌眼粉衣上赫然拓着无数白骷髅,飘摆之间,狰狞变换,极为可怖。

众人见她上前,纷纷躲避,似乎极为忌惮。

第十章 纷争四起

崆峒白骨娘娘眉采贞!

百余年前,白骨娘娘横空出世,妖艳惑人,一身媚术艳绝天下;无数豪杰趋之若鹜,竞相拜倒石榴裙下。

哪知她竟修炼死人白骨为器,采集冤尸暴戾之气修炼迷魂大法。三十年后,邪功大成,周游江湖,杀人炼尸,凶残歹毒。

当时中土江湖众人闻及白骨娘娘出现,无不骇然失色。

西烛魔帝凶目闪烁,冷笑道:“眉采贞,不要和她废话,不如大家联手拿住她,早些找到宝藏埋藏之地。”

眉采贞眼波流转,吃吃笑道:“魔帝不要着急,那魔道人的宝贝多得数不清,就是发现了,一时半会也挖不完,倒是旁边这些人虎视眈眈,只怕都想分一份羹呢。”

西烛魔帝扫视一圈,煞气大增,嘿嘿干笑几声,森森说道:“本魔帝倒要看看谁敢伸手。”

众人闻言,纷纷怒形于色。

诸邪门弟子轰然附应,纷纷叫嚷喧闹,一时人声鼎沸,乱成一团。

场中气氛骤然紧张,已经到了白热化时刻,突变一触即发。

远处山头上,密林掩映中,高高突出一块嶙峋怪石。

怪石上站着三个人,赫然就是曾在蛮荒雾泽中潜行坚甲舟上出现过的金衫老者和千蝠真人,另外一个人却是令狐天钰。

远远望去,正魔两派纷争场景尽收眼底。

令狐天钰说道:“二教主,现在正魔两道注意力全部在剑音神尼身上,为了那副不存在的藏宝秘图,必然会大打出手,无暇他顾,如此一来,咱们正好前去挖掘藏宝遗址。

“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咱们再出面收服他们,一举两得,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此一来,二教主这次出山,即可先取一件头功。”

金衫老者不露神色,说道:“总护法这么有把握?难道你不怕他们发现那副藏宝秘图其实并不存在?若是那样,他们追查之下,总会发现藏宝遗址的。到那时,你又如何应对?”

令狐天钰脸上出现一丝怪异的笑意,缓缓说道:“不瞒二教主,此中关节我早有应对,他们在找到藏宝遗址之前先斗得你死我活,即使察觉有异,找到藏宝遗址,也是一样难逃厄运。总之,既然来到鸿蒙仙山,就别想全身而退!”

二教主问道:“此话怎讲?”

令狐天钰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附耳说道:“就在藏宝遗址中,尚有一个无人知道的秘密……”

二教主越听越奇,最后露出得意的笑容。

过了一会,二教主吩咐道:“真人,你在这里检视正魔两道的动向。总护法,随我去瞧瞧究竟。”

“是!”令狐天钰说道。

“嗖嗖”两声,两人飞纵下山,急速飞离。

天剑派、紫萝谷、般若寺、太清观以及仙瑶门从上到下,无不义愤填膺,惊愕愤怒。

元蚀真人和元冕真人低声交谈着。

元蚀真人低声问道:“二师兄,情况如何?”

元冕真人皱眉道:“事情不太妙。四师兄你看,这里除却咱们三派以及太清观和仙瑶门之外,另外来了不少邪魔。剑音神尼身负藏宝秘图,眼下唯有通过她才能找到魔道人的修真洞府,可是……”

元蚀真人环视一周,将周围情形看在眼中,不由暗暗吃惊。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二师兄,此事好像有变。”

元冕真人奇道:“什么有变?”

元蚀真人低声将顾研茹在蛮荒雾泽所见详细道来,元冕真人心中巨震,急问道:“真有此事?”

元蚀真人说道:“此事是茹儿无意中见到,绝对不假。”

元冕真人面现忧色,说道:“若真如此,那我们大家岂不是中了妖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们在这里内讧恶战,妖人却坐山观虎斗,趁机挖掘宝藏,一石二鸟,真是恶毒!”说罢召来顾研茹详细询问。

段逸鸣站在人群中,见到邪魔纷纷起哄,心中大为担忧,远远望去,九凤庵诸弟子孤立无援,被正魔两派紧紧包围在中间,皇甫雅等人气得俏脸通红,怒目而视。

九凤庵究竟势单力薄,声音全部被淹没下去。

段逸鸣瞧在眼中,想着如何挑明此事,可是偏偏又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般若寺墨辛大师缓缓走出,合掌说道:“神尼,魔道人昔日藏宝无数,取之不尽,理当拿出来共享,再说目下邪魔云集,任何一派即使找到宝藏,也难以安然运走,所以,不如让我们大家帮忙照应,你看如何?”

剑音神尼冷笑道:“墨辛大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摩云真君缓缓踱出,振振有词地说道:“鸿蒙遗宝,已是无主之物,神尼岂能一个人独吞?不如将藏宝秘图取出来,咱们六派联合探宝,一方面策保安全,另一方面也好雨露均沾,皆大欢喜。”

剑音神尼气得脸色雪白,冷眼瞧着墨辛大师,涩然说道:“你们真的相信贫尼身上有什么藏宝秘图?”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动了真怒。

墨辛大师回头望了一眼摩云真君,淡淡说道:“出家人不大诳语,有与没有,神尼心中自然明白,不过眼下,群魔乱舞,以贵派一己之力,恐难以对付,如何定夺,请神尼仔细斟酌。”

剑音神尼一怔,瞧瞧周围局势,西烛魔帝、白骨娘娘、巫鼠老怪以及地狱岛赤炼天煞等人虎视眈眈,逐渐围拢上来,心中大凛。

她冷眼扫射,见各正派都沉默不语,明白今日难以幸免,不由得怒极而笑,说道:“你……你们……好、好、好……”

悲愤之下,剑音神尼仰天而笑,声调凄厉。

青虚道长心中不忍,说道:“诸位,神尼身上到底有没有藏宝图,暂且不说。现在邪魔气焰嚣张,大家切不可先生内讧,使邪魔有机可乘,咱们还是先连手却敌,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西烛魔帝怪眼掀动,阴森森说道:“青虚老儿,咱们数十年没有见面,不如先让本魔帝看看你这些年修炼到什么程度?”

青虚道长神色一冷,淡淡说道:“不敢,魔帝若是有兴趣,贫道倒是愿意奉陪。”

西烛魔帝大怒,举步上前。

白骨娘娘咯咯媚笑,说道:“魔帝,咱们目标在于藏宝秘图,若是真想和牛鼻子过手,等到宝藏到手之后也不迟。”一边暗暗使了个眼色。

西烛魔帝看在眼中,旋即止步,其实他也是虚张声势、做做样子恐吓而已。眼前正魔对峙,实力势均力敌,任何一方枉自动手,都难以讨得了好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轻举妄动。

谋定而后动,保存实力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青虚道长冷冷瞧了西烛魔帝一眼,转过身,揖手说道:“诸位以为在下提议如何?”

林仲岳和南宫明空同声相应道:“仙瑶门下并无异言。”

墨辛大师看了摩云真君和元冕道人一眼,沉默不言。

元冕真人说道:“真君,青虚道长此言不错,六派连手,对大家都有好处。”

摩云真君瞟了他一下,说道:“连手之事,我倒是不反对,再怎么说,咱们都是正派同脉,理应一致对外。但是——”

他拉长语调,缓缓说道:“剑音神尼若是有诚意,请将藏宝秘图取出,也好表示彼此并无二心。”

青虚道长老眉紧蹙,说道:“真君,这……”

剑音神尼生性孤傲,哪能接受这般要挟条件,当下冷笑道:“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证明贫尼身上有无藏宝秘图吗?哼,摩云真君,别说贫尼身上没有秘图,即便真有,也绝对不会双手拱让!”

摩云真君神色大变,说道:“神尼,若是如此,嘿嘿,咱们这六派连手之事免不得要拖迟了。”

赤炼天煞在一旁早就不耐烦了,远远高声大喊道:“他奶奶的,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平时满口道德礼仪,瓜分利益时,还不是一样男盗女娼。

“嘿嘿,老尼姑,他们不和你连手,本天煞倒有兴趣和你结盟。你把藏宝秘图交给咱们保管,有魔帝、娘娘和巫鼠老仙在场撑腰,看哪个敢动你一根毫毛?”

邪魔弟子呐喊呼应,纷纷叫嚷起来。

西烛魔帝笑眯眯说道:“神尼,你和我们连手,打败这些自命不凡的正道门派,二一添作五,一起平分这些宝藏,你看怎样?”

剑音神尼脸色苍白一片,南海一脉光明磊落、降魔伏妖,一向为正派擎天支柱,而现在腹背受敌,被人诬陷被逼绝境,心中又是愤怒和苦涩。

想到这里,她咬牙说道:“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西烛魔帝,你的如意算盘,以为贫尼不知道么?告诉你,死了这条心罢。”

西烛魔帝仰天狂笑道:“即是如此,也没什么好说,只有手上见真章了。”

“呼”的声响,西烛魔帝周身气浪飞旋,衣衫鼓舞如球,一步一步地逼上前来。

剑音神尼知道局势不可逆转,银牙紧咬,浣天仙剑飞舞而出,清喝道:“那贫尼就见识见识魔帝的绝招。”

“咯咯咯咯”一阵媚笑传来,白骨娘娘眉采贞扭动着娇躯上前,鬼面阎罗、赤炼天煞、巫鼠老怪等人怪笑连连,左右包抄过来。

金凤苏寒月仙剑一举,厉声高喝道:“九凤庵弟子听令,追随师父迎敌!”

香影飞掠,诸弟子如穿花飞碟一般守护在剑音神尼左近。

青虚道长清啸一声,飘然落到剑音神尼身边,说道:“神尼,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剑音神尼心中涌过一阵暖流,低声说道:“多谢青虚道长。”

短短几个字,却凝聚了她心中感慨。

青虚道长放声笑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岂能和他们同流合污?今天贫道拼得老命不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些妖孽肆意妄为!”

语音未落,只听得“嗖嗖”两声衣襟掠动声,林仲岳和南宫明双双落下。

林仲岳说道:“神尼,道长,你我许久没有共同连手却敌,今天正好借此机会活络手脚,献献丑。”

剑音神尼大喜,笑道:“好。”

摩云真君冷冷看着四人,不说一句话,一旁的墨辛大师皱着眉,约束住门下不可轻举妄动。

元冕真人大踏步走上,说道:“除魔卫道,怎么少得了紫萝谷一脉?”

青虚道长喜道:“有仗真人了。”

元冕真人淡淡一笑,说道:“哪里。”

四派弟子纷纷围拢上来,摩拳擦掌。

刹那间,双方对峙靠近,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附近林中传来一阵瓮声瓮气地大喊道:“可笑啊可笑,别人都挖宝去了,你们却在这里死拼,中了别人的奸计犹且不知,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

众人大奇,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这阵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一句话之间竟然变换了五六处方位。

这是什么人物?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想不出会有什么样的人物在暗中示警。

赤炼天煞怒喝道:“哪来的鬼叫,有本事就不要藏头缩尾,快快滚出来!”

西烛魔帝察觉到不对,伸手制止赤炼天煞,阴森森问道:“什么人,你说的可是真情?老老实实讲来,若是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哼哼,这里在场的都饶不了你。”

“嘻嘻嘻嘻。”林中发出一阵嘲笑声,那人说道:“鸿蒙仙山宝藏究竟埋藏在何处,你们在场之人有谁知道?”

诸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剑音神尼。

那声音说道:“哈哈哈哈。神尼身上根本没有什么魔道人藏宝秘图,那只是妖人调虎离山,引虎相斗之计,你们全部上当受骗了!”

“什么?”在场之人无不惊骇莫名,心头疑心大起。

摩云真君沉声喝问道:“尊驾何人,何不出面相见。如此鬼鬼祟祟,让人怎么相信你?”

那人说道:“嗯,你就是天剑派的那个摩云真人吧?神尼身上怀有藏宝秘图一事,大约就是你传言开来的,对吧。那么请问,阁下的消息又来自何处?”

大家登时想起,在须箬山酒肆之中,摩云真君的确是第一个指出此事之人。

大家纷纷转目望来,大有怀疑之色。

摩云真君微微一怔,喝道:“本真君消息确凿,绝非虚言,自然不假。”

那人冷笑道:“是么?那在下不妨猜测一番,阁下大约是道听途说,并未加以证实,进而别有用心地到处传播。是也不是?”

摩云真君脸色微变,手按剑柄,冷声说道:“阁下挑拨离间,造谣中伤,实在是居心险恶,哼!”真气暗吐,仙剑青光爆闪,脱手飞出。

“咻”的锐响,风雷俱动,仙剑如闪电般没入树林。原来摩云真君在说话之际,已经算出对方方位,突然之下猛下煞手,心想对方这下必然脱不出风雷仙剑的突袭。

风声锐啸,惊雷大动,隆隆不绝于耳,震得在场之人体内气血浮动,修为稍差的忙不迭掩耳后退。

剑气飞舞穿梭,树枝纷纷断裂,木叶横飞。

山林中一阵剧烈震动,随之“轰隆隆”巨响不绝于耳,数株两人合抱不住的巨木突然断为几十节,坠倒在地,落叶纷纷,尘烟四起。

摩云真君震怒之下,竟然使出了平生极少施展的绝技——风雷破。

风雷破威力罕世无匹,极为刚猛霸道。风声乱耳,雷响震心,使人无法凝聚真气,束手就擒,十分厉害,加之剑气内劲充盈,爆发之际十分猛烈,至刚至强,放眼当今世间,能够在风雷破之下全身而退的恐怕没有几人。

众人心中一沉,只道林中之人难以幸免。

突然,林中闪过一道白光,其中似有一条细长之物直飞穿空,眨眼间,已如蛟龙般缠绕上风雷仙剑。

风雷仙剑居然微微一滞,雷霆之势突然间沉寂下来。

诸人张口结舌,骇得说不出话。林中之人分明修为奇高,以摩云真人深厚功力,竟也受制于他。

摩云真人脸色剧变,如紫酱茄子般黑红,手指遥伸,喝道:“神龙冲霄,腾云驾雾,疾!”

风雷仙剑光华迸射,攸然凌空冲起,卷带一股威猛无匹的凌厉气浪,摇曳绕飞,“嗖”的飞回摩云真人手中。

而那细长之物,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摩云真君脸色难看之极。交手过后他已经察觉出,对手修为并不及自己,只是依仗的兵器相当古怪,竟然不怕风雷仙剑的锐利锋芒。

响声沉寂,落叶飘飞。

“哼,堂堂天剑派长老,只会偷袭么?”树林深处再度传来嘲弄的话声,方位却又大变。

摩云真君不由气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衍上人双目闪过一道异光,出声问道:“尊驾藏头缩脸,只会逞口舌之快,我看你未必知晓魔道人藏宝之地、这般诬陷我天剑派,是何居心?”

“看来是没有人相信了。那好,你们不妨好好厮杀一番,待两败俱伤之际,暗中施计之人轻轻松松挖出宝藏,到那时你们全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笑啊可笑!”那人话语如束,送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人语气老气横秋,似乎是痛斥门下不肖弟子一般声色俱厉,正魔两道无不脸色一红,有些坐不住了。

青虚道长咳了两声,说道:“大衍,稍安勿躁,来人似乎没有而已,不妨听他所说。”

大衍上人鼻翼中哼了一声,脸色寒霜遍布。

青虚道长微微颔首,揖手道:“尊驾既是知道内情,还请相告详情。”

那人沉吟片刻,说道:“真正的藏宝秘图并不在剑音神尼手上,这不过是幕后策划者设下的毒计而已,他是想转移目标,诱引各派互相厮杀,无暇勘查具体的宝藏之地。各位都是明白人,如果真的是剑音神尼得到藏宝秘图的话,早就悄悄发掘去了,怎么会散播消息,让中土各派知道消息?”

众人且信且疑,心中嘀咕不已。

元冕真人沉声问道:“尊驾,那真正的藏宝地址又在哪呢?”

那人说道:“相传当年魔道人修真秘府是在”九宫峡“中,离此往南翻过四道山岭就是。若我所料不差,现在已经有人在开挖了,至于是什么人,嘿嘿,你们赶去就知道了。”

“多谢指点!”元冕真人遥遥拱手致谢。他转过身来,说道:“各位,咱们再次缠斗徒劳无益,只怕真的会被他人利用。咱们不妨马上赶去”九宫峡“一看究竟。大家意下如何?”

青虚道长,林仲岳等人纷纷点头。

墨辛大师双掌合十,唱个佛号说道:“老衲并无异议。”

摩云真君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

青虚道长皱皱眉,说道:“既是如此,刻不容缓,大家即刻出发。”

紫萝谷,太清观,般若寺以及天剑派等诸派纷纷启程,赶往九宫峡。

林仲岳和南宫明空稍一商议,率领门下弟子准备出发。

朱玉郎这时才发现段逸鸣失去了踪影,心中一沉,暗道难道是方才混乱之际走失了么?环视之下,根本瞧不见段逸鸣身影。

林仲岳发现了其中蹊跷,询问之下,得知事情生变。沉吟片刻说道:“先行出发,此事暂且放下。”

“嗖嗖嗖”一阵穿空声,主任御空飞离。

西烛魔帝,白骨娘娘,巫鼠老怪以及赤炼天煞等人打个手势,率领手下弟子如飞一般急速离开。

片刻之间,场中厮杀奇异地烟消云散,人去楼空,只留下男孩九凤庵一行人。

本集简介

为了魔道人遗留之宝藏,正邪双方心机算尽,终究脱不出一个“贪”字,丑态毕露。

段逸鸣跟着花似海来到魔宫密道,正好撞见令狐天珏!原来这奸人投靠关外神秘势力“玲珑派”,此番前来中土图谋不轨,必将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眼看敌人阴险强悍,段、花二人命在旦夕,他们该如何脱身?

“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令狐天珏阴冷怪笑,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落在碧露广寒刀上,刀身碧华暴闪,内中却突然出现一丝淡红的光影,长若游蛇,纵横飞舞,交迸出重重绚丽的气浪!

“魔天刀法!”花似海惊惧道,令狐天珏竟使出了魔道人的独门绝技!

“劈形斩神,断魂驱魄,咄!”宝刀长啸,冲天飞起,如惊雷般狂射而来。

段逸鸣心中警觉顿生,眼见背后已无退路,牙关紧咬,竟然跨上前来,挡在花似海身前……

第一章 汤妃仙子

剑音神尼脸上渐现血色,不久之后长长的吁了口气。

苏寒月上前说:“师父,他们都已经走了。咱们是不是立即赶往九宫峡?”

剑音神尼定定地瞧着寂静的山林,缓缓说道:“多谢尊驾暗中救助,我南海酒疯庵当不会忘。尊驾可否见告大名,日后但有所命,九凤庵上下万死不辞。”

山林中一片死寂,只有山风刮过时树枝摆动发出的“唰唰”声。

剑音神尼等了许久,见来人一直没有露面,微微叹了口气,这才率领弟子离开。

山风猎猎,云雾渐起,快到日暮时分了。

“嗤啦”声响,山林中奔出一个人,拔开松林下一丛茂盛的灌木丛,从中扶起浑身是土的段逸鸣,踉踉跄跄地钻出。

一老一少,正是段逸鸣和花似海两人。

段逸鸣脚步虚浮,歪歪扭扭的走出,见四周无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脸色煞白,几近透明。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正魔两派意见不合,剑音神尼一行人处境危急,心急如焚的段逸鸣计划揭穿令狐天钰的阴谋,可又怕人言轻微,无人相信,也不想被人追问事实,以保护花似海不受牵连。

突然之间,段逸鸣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于是和花似海悄悄退后,溜了出来。

当时,仙瑶门上下都被藏保密图吸引过去,没有人注意到两人动向。

两人躲进山林,段逸鸣将自己的计划告知花似海。

原来,段逸鸣是想要暗中传言,化解危机。

花似海极为擅长学人之言,他学段逸鸣说话,惟妙惟肖,就连段逸鸣也几乎分不出真假。

于是,段逸鸣和花似海各占方位,轮流传声,因此在场众人才感觉到来人忽左忽右,行踪飘忽不定,以为是隐世高人,却没人想到是花似海模仿他人声音所致。

只是两人没有料到摩云真君恼羞成怒,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气御剑,施展出风雷破。

段逸鸣情急之下,以龙鳗筋抵挡,怎奈风雷破过于霸道,段逸鸣当下心脉震动,气血逆行,险些呕出血来!

幸好龙鳗筋秉质特异,卸去了大半力道,及是如此,段逸鸣也被震得气血翻涌,手臂酥麻无力,身形控制不住,直往后甩去。

“砰”的巨响,段逸鸣背后撞在巨松树干上,背后传来放射状的痛楚,向下坠落,树下怪石嶙峋,尖锐如石笋,段逸鸣若是摔上去,性命堪忧。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山林中突然涌出一股柔和的潜劲,托住他的身体,坠式立减,平平落下,这才侥幸逃脱一难。

段逸鸣心中奇怪,爬起来四下察看,松涛阵阵,却未看到任何人影,心中大奇。

花似海见段逸鸣从书上摔下,吓了一跳,细察之下防止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缓缓走出。

段逸鸣望着众人消失的方向,看了半响,神色隐有灰暗之意,他喃喃自语道:“朱师兄,请恕逸鸣不告而别,实在是迫不得已。”

花似海瞧瞧四周,说道:“段小哥,你伤势如何?”

段逸鸣苦笑道:“还好。”四下张望,暗道:“是什么人暗中帮助我?”

就在此时,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衣襟惊动声,两人心中一惊,急忙回头看去。

只见一座锦轿缓缓飞来,虚空停在两人头顶不远处。

几名白衣少女扶轿而来,如同飞天仙子一般。

锦轿之中,人影重重,云榻锦垫,薰香袅袅,一股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醺醺欲醉。

流云轿,洛神谷的流云轿!

段逸鸣和花似海在须箬山,曾见识过轿中黄裳少女吹奏洞箫的神奇一幕,当时沉醉箫音之中,神驰目移,无法控制自己神智,骇人至极。

此刻流云轿突然在此出现,两人暗暗吃惊,不由得退开数步,紧盯着流云轿不放。

流云轿周围一名白衣少女斥道:“大胆狂徒,见到洛神谷流云轿,还不快快上前行礼?”

“碧莲,不得无礼。”汤妃仙子说道。

碧莲微微一躬身,住口不语。

段逸鸣心中一动,上前恭声说道:“仙瑶门弟子段逸鸣,见过仙子芳驾。”

坐在流云轿中的汤妃仙子微微一笑,柔声问道:“不错,资质秉异,仗义疏言,剑心侠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方才传言消弭南海九凤庵一派危难的,就是两位了?”

段逸鸣一怔,猛然明白方才两人暗中传言之事,已被对方察觉,忙说道:“多谢仙子援手。”说着叩头就拜。

汤妃仙子笑道:“免了,免了。”素手一扬,一股潜力涌出。

段逸鸣顿时被虚虚托起,拜不下去。

段逸鸣说道:“晚辈不才,险些偷鸡不成反蚀米,幸好有仙子出手相助,否则,晚辈……晚辈……”

“噗哧”一声,轿中黄裳女子忍不住角笑出声,笑声娇嫩清脆,如同黄莺初啼一般动听。

段逸鸣自知失口,急忙打住,脸色泛红,尴尬的低下头。

汤妃仙子不禁莞尔,知道他年少脸薄,于是轻笑道:“方才场景,本仙子都瞧见了。如今世风不古,贪欲横流,这些人万里迢迢来到鸿蒙仙山,都是为了传说中的奇珍异宝,仙瑶门下能出你这等弟子,着实不易,看来叶木这些年励精图治,略有建树,倒是有些昔日楚禹大师的逸风了。”

段逸鸣闻言,立时肃手垂立,恭敬无比。

楚禹大师乃是仙瑶门上代掌门,叶木大师的恩施,他为人刚毅果敢,嫉恶如仇,一改以往闭门谢客、与世无争的风格,踏入红尘俗世,斩妖除魔,闯下赫赫威名。

直到两百多年前,四大巨邪突然来袭,仙瑶门遭受到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危难之时,楚禹大师请出神兵,全力和来袭的魔头恶战了四天四夜,终于将其降伏,而他也被魔头击中要害,真气散尽,灯枯油尽,垂危之际,将掌门之位传于叶木大师。

自那以后,叶木大师感受到门中弟子人才凋零,后续不济,因此设下二十年选择一批资质绝佳的弟子入门修行,吸纳新血加以调教培养,以期日后中兴。

这段往事,段逸鸣只是知道大概,其中详细情况,并不清楚。

汤妃仙子秀目瞧着段逸鸣,逐渐显现出惊讶的神色。

段逸鸣头顶紫华隐隐,充盈不散,竟然就是极为罕见的天灵紫华!

汤妃仙子低声说道:“这孩子竟然是百年一见的特异秉质……”

黄裳少女听到她喃喃自语,心中奇怪,问道:“师祖,您老……”

汤妃仙子随口应了声,神态恢复自然,说道:“孩子,你被摩云真君‘风雷破’所伤,内腑震荡、气血虚浮,经脉中真气淤积,我这里有枚‘凌波丹’,你拿去服下,体内淤阻自会化解。”屈指弹射,一枚紫红色丹丸破空而下,朝段逸鸣手中落来。

就在此时,汤妃仙子突然轻斥道:“何方妖孽,敢在暗中偷窥!”

一声阴笑,从山林中飞起一道黑影,凌空靠近,抓向那枚丹丸。

事发突然,段逸鸣来不及反应,眼看那枚丹丸就要落入来人掌中。

“鼠辈敢尔!”

汤妃仙子冷哼一声,云袖轻拂,潜劲奔涌而出。

空中那人反手一拍,想把来力震散,哪知这股潜劲竟然是一连三股,层层叠叠,汹涌澎湃,一波紧接一波,劲道迭加,似狂潮般涌来!

那人登时手臂酸麻,急忙缩回,一个倒纵,如大鸟般斜斜高飞。

丹丸“呼”的微偏,去势急如流星赶月,正好落入段逸鸣手中。

丹丸大若龙眼,异香浓郁,分明是一种仙丹灵药。

段逸鸣心中大喜,急忙遥遥拜下。

汤妃仙子说道:“快快服下,行功化开。”

段逸鸣神色一禀,将丹丸塞入口中咽下,顿时一股热流自腹中升起,顺着经脉向全身各处,所到之处,恶意顿消,浑身如沐阳光,温暖舒泰。

段逸鸣不敢怠慢,连忙运功催动热流运转,缓缓收纳在丹田气海之中。

花似海全神戒备,守护在段逸鸣身边。

直到这时,大家这才看清,来人竟是西烛魔帝!

原来西烛魔帝没有见到山林中说话之人,始终心存怀疑,所以并没有真正走远,他假意离开,然后又折返回来,躲在暗中察看,将场中一切尽收眼底。

待看到汤妃仙子送丹给段逸鸣时,西烛魔帝贪婪之心顿起,跃起抢夺,幸好汤妃仙子反应奇快,发出“翠云三迭”袖功,震退西烛魔帝。

汤妃仙子嘲讽道:“我道是哪个宵小之辈,原来是你这化外魔头。”

西烛魔帝不防,一招即被打退,吃了个暗亏,心中又惊又怒,老脸颇有些挂不住,当下邪笑道:“轿中之人可是汤妃仙子?嘿嘿,本魔帝早有耳闻,说仙子美艳绝伦,以处子之身修炼仙家道法,业已大成。本魔帝也想飞升为仙,汤妃仙子可否肉身布施,雨露淋降,也好让本魔帝沾些仙泽丹气?”

说话之中,肥袖狂舞,已然飘近,猿臂突然暴涨丈余,搭上锦娇流苏,就欲揭开。

旁边三名白衣少女大惊失色,清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冒犯谷主!亵渎谷主清誉!”白裳翻飞,素掌拍击而来。

西烛魔帝狂笑道:“本魔帝思慕已久,渴欲一见,仙子岂可避而不见?”说罢,手臂急缩退回袖中,大袖飘舞,两股亮光猛然从掌心怒爆射出,隐隐泛出青绿之色。

汤妃仙子识得其厉害,急喝道:“青诛磷火,大家小心!”

那两女子猝不及防,只觉身躯一震,热浪席卷而来,其间隐藏一股强大吸力,不由自主地旋转开来,浑身上下弥漫出一股浓烈的焦糊味。

两名少女心中震骇,纵身跃高,方堪堪避开,低头看去,白裳凌乱,到处都是黑洞,心中又惊又俱。

白芍心中一动,素掌连拍,欲将绿火震散,哪知绿火来势汹汹,威猛霸道,竟然穿越掌风而上,热气扑面,浑身如落烈火之中,灼烧难耐,神识摇荡,竟然把持不住!

白芍心中大急,玉臂疾划,一把宝剑急飞而现,真气滔滔流转,剑气怒吐。

西烛魔帝脸上诡异的闪过阴冷狞笑,喝道:“找死!”手掌急拍,绿火呼啸翻滚,猛地变亮数倍,迎剑而上。

绿火袭来,“铛铛铛”连声脆响,白芍如遭重击,连连后退,只片刻间,宝剑颜色转赤,温度剧增,如火石一般。

白芍大骇,奋力催动真气将热浪逼出剑身,无奈力所不逮,眼睁睁看着赤光一寸寸上移。

绿火突然竖起,熊熊燃烧,仙剑通体绿莹莹,热浪席卷。

白芍手掌再也不吃不住,松手放开,一边侧身躲避,绕是如此,她手臂仍一阵疼痛,马上鼓胀起来,失去知觉,剧痛攻心,她娇哼一声,手臂软软垂下。

原来绿火阴毒无比,竟然内蕴潜劲,白芍不察,被潜劲透入体内,顿时神情萎靡,无力再战。

西烛魔帝一招击退三人,去势不减,大袖一振,飞临锦轿之前,“桀桀”怪笑,伸出枯爪落下。

“妖孽,大胆!”

清辉爆亮,剑光耀舞,半空中突然闪现一道电华。

寒气袭人,空气中光波如水,层层扩散,当心处赫然飞出一般仙剑,疾射而来。

西烛魔帝哈哈大笑,不避不让,双掌手指微曲,朝着仙剑抓落。

剑光暴涨,怒吐电冲。

一阵金石乱响,气浪崩爆,飞溅起无数火星,凌空滑落,只听得一声鬼叫,两道人影轰然分开。

黄裳飘飘,半空中虚立着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周身环绕着一团淡淡的虚气,如烟霞笼罩,她面色清冷,清丽如仙,隐约有些苍白,妙目中闪过一道惊奇神光,旋即一片湛然,冷冷瞧着西烛魔帝。

段逸鸣一见之下,如被雷击,脑海中“嗡嗡”直响。

这黄裳少女容貌明艳不可方物,竟然和在华山六派峰会上遇到的妖女兰幽颇为相似,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两人服饰的不同。他瞠目结舌,愣在当场,所幸此时大家都被厮杀吸引住。无人察觉有异。

西烛魔帝怪眼闪动,双手伸屈,心中又惊又气,他低头一瞧,手掌上那双丝套赫然有些白痕,连忙运功一逼,只见丝套绿芒跳跃,幽幽闪烁,所幸完好无损,不由暗自吁了一口气。

原来他手上所戴的,乃是“天蚕丝套”,是他当年远涉西昆仑山,耗费数月时间,好不容易才诱捕到一条赤骊天蚕,获得其吐出的天蚕丝,以真火炼化,历经七七四十九日方炼成的。

天蚕丝套水火不惧,刀剑不断,此后历经无数恶战,天蚕丝套所向披靡,震断数不清的神兵仙刃,没想到,今天竟不仅么没震断黄裳少女的仙剑,反而险些被对方斩伤,西烛魔帝心中巨震,恼怒异常。

黄裳少女酥胸剧烈起伏,趁隙调息,她美目流盼,眨也不眨的看着西烛魔帝的双手,心中惊疑不已,自己这“电羽”仙剑来历不凡,斩金截铁,无坚不摧,怎么就无法伤及对手?

这时她耳畔传来一个声音:“云儿,西烛魔帝手上所戴的,是西昆仑山的赤骊天蚕丝炼制而成的神器,坚韧异常,是以‘电羽’无法伤及。”

黄裳少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对方敢赤手空拳和自己过招。

西烛魔帝凶眼乱闪,厉嚎声起,卷起阵阵阴风,众人听在耳中,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将出来。

汤妃仙子稳坐不动,淡淡说道:“云儿,你不是老魔的对手,暂且退下。”

黄裳少女低声应诺,缓缓飘后。

西烛魔帝邪笑道:“世人相传汤妃仙子貌若天仙,本魔帝心仪已久,今日既然有幸相遇,怎能不出轿一见?来来来,既然现在不愿意出来,本魔帝就屈尊入轿。”

流苏微晃,汤妃仙子粉脸上突现一片寒凌,冷冷说道:“西烛魔帝,你敢在出言不逊,小心本仙子不客气了。”

西烛魔帝淫笑一声,双爪交错,揉身飞起,堪堪搭在锦轿上。

流苏掀飞,“呼”的飞出一条金带,眩光耀眼,席卷而来,金带如有灵性,凌空扭曲,直奔西烛魔帝手腕缠绕而来,锐风“嘶嘶”作响,已然临近。

西烛魔帝手腕一翻,十指如勾,朝金带抓落。

金带突地折向,斜斜射出,忽又裂空而来,竟是卷向对方的脖颈。

西烛魔帝一连使出三种擒拿手法,本以为会撕裂金带,哪知金带犹如滑鱼,每每在他将要抓住的瞬间“哧溜”避开。

金带忽而软似绸缎,忽而硬如金石,连消带大,西烛魔帝一时间竟是无法靠经,他怒吼连连,双掌翻飞,恶斗不休。

恰在此时,段逸鸣行功完毕,收功而起,远远看去,只见半空中绿光飘忽流离、金芒纵横穿飞。

锦轿纹丝不动,一条金带耀耀划空,围绕着西烛魔帝诺大的身躯绕飞,渐渐将他包围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金球。绿米上下翻舞,劲气乱射,将金球打得凸起一个个突起。

汤妃仙子凝目运气,素手微抖,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金带。

怒吼声不断传出,惊天动地,炫目迸射,气浪炸响,滚滚如雷。

诸人同时惊骇,西烛魔帝名头极响,修为高绝,放眼当今中土,能与之比肩而立者寥寥无几,而这洛神谷谷主汤妃仙子竟然能将其缠绕起来,那她的修为又有多高深?

突然间,凭空响起一声厉吼。

金芒中突然暴涨,怒放出数十道绿华,硬生生的将金芒打开一道口子,就见绿光闪动,西烛魔帝披头散发的冲出,他手中丝套上血迹斑斑,绿光不停闪烁。

汤妃仙子一声冷哼,说道:“西烛魔帝,你竟然将‘龙烛魔功’练到第八层了?”

西烛魔帝“嘿嘿”奸笑,森然说道:“汤妃仙子,你也不赖,中土能接下本魔帝八成‘龙烛魔功’的,除了你,别无他人。”

他胸腹起伏,一股甜腥血气直冲咽喉,急忙强行咽下去,暗中运功默察,发现真气虚浮,隐有岔乱之象,心中大骇。

西烛魔帝强自支撑,运功压制。

汤妃仙子冷眼旁观,淡然说道:“西烛魔帝,本仙子这次前来并非为你,希望你就此收手,带领门下返回西域龙鹫峰,你去吧。”

西烛魔帝凝立片刻,脸色变幻莫测,心中暗惊道。汤妃仙子果然名不虚传,“龙烛魔功”运到第八层,竟奈何她不得,不由得大为气馁。以目前功力而言,数百招之后,自己必惨败无疑,看来这次鸿蒙山寻宝之事,只能就此作罢。

西烛魔帝突而大笑道:“汤妃仙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罢转身飞离,高声长啸,身后山林剧烈摇晃,轰隆响声大气,纷纷伏到,赫然出现一道笔直缺口。

汤妃仙子妙目凝注,心中惊异,暗道:“幸好这魔头只是将‘龙烛魔功’练到第八层,若是修达第十层,恐怕自己也无法轻易接下来。”

段逸鸣朗声说道:“多谢仙子赐丹。”

汤妃仙子笑道:“不必多礼,也算你我有缘。”顿了顿说道:“我观你面相,似乎经历坎坷,磨难不断,唯喜越挫越坚,心中灵昧不减。”

“若是坚持不懈,忍受得住万千磨砺,日后必成大器。倘若孤戾气炎,只怕会堕入魔障,千万小心。要知道修仙者其实就是修德,唯有德行感天,方可飞升得道。”

段逸鸣唯唯应诺,躬身倾听。

汤妃仙子点点头,脸上现出赞许之色,说道:“鸿蒙奇宝即将出土,唯有缘者方可一窥,只是其中天机不测,不可妄生贪婪之念,否则必招惹奇祸上身。”

段逸鸣一怔,弄不明白她话中之意。

流苏荡漾,已然垂落,汤妃仙子隐入轿中,吩咐道:“云儿,起轿。”

“是。”云儿深深瞧了段逸鸣一眼,讶色一闪而逝,旋即娇躯扭转,袅袅婷婷的飞入流云轿中。

段逸鸣遥遥拜下,待他起身时,流云轿翩然远飘,消失在天际在线。

花似海说道:“小哥,天色将黑,咱们也该赶过去瞧个究竟。”

段逸鸣收回视线,心中想起朱玉郎所说,漠北之行牵连左师兄、彭师姐等三人受总门责罚,心中彷徨无计,自己接二连三给别人惹下麻烦,不免气馁,难道自己真的就是古朝慕所说的灾星吗?

段逸鸣思绪纷飞,脸色黯然,仿佛被一块千斤重石压在咽喉、胸口,憋闷至极。

汤妃仙子临走时的警言浮现脑海,细细品味一番,似有所悟,暗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话说的极是,自己既然答应花似海,前来鸿蒙仙山保全魔道人收藏之宝,自当尽力而为、实现诺言。怎的思前顾后,心有旁骛?”想到这里,精神陡振。

花似海看他脸色忽晴忽阴,大是奇怪,问道:“段小哥,你这是?”

段逸鸣朗声笑道:“仙子前辈说得对,有磨砺才能守得云开日出。”

花似海一怔,万分莫名。

段逸鸣微微一笑,说道:“花老前辈,快走!”说完,两人疾驰而出。

翻过几道山岭,眼前出现一条大峡谷,蜿蜒弯曲,一眼看不到尽头,峡谷迂回曲折,衍生出无数岔道,纵横交错,宛如一张迷宫图般。

第二章 九宫魔影

鸿蒙仙山中,晚霞流红,魅丽万千。

山谷中红彤彤一片,晚风徐吹,混杂在风中鲜嫩的青草香气息缓缓弥漫,漂浮在空气之中,沁人心脾。

暮色中两道身影划空急飞,待临近山谷一处凸出的危崖时,缓缓落下。

雾气消散,段逸鸣和花似海走出。

山谷下,正好是一个岔口,宽阔的古道自此突然一分为四,斜斜伸进仙山深处,云雾缭绕,不见尽头。

花似海说道:“这就是九宫峡。当年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是现在,唉……”

峡谷中石径隐隐,绿苔遍布,仔细看下去,倒能看出一条绵长的石道弯弯曲曲,顺着峡谷方向深入山中,石板大近三尺,石宽达丈余,约略可以看出当年鼎盛繁盛情形。

石板上苔藓凌乱,印满了脚印。

段逸鸣定眼一看,说道:“花老前辈,他们是从这里经过了。”

花似海注目远眺,只见左手一个峡谷人影重重,不少人如飞一般入谷去了,他脸色冷肃,说道:“仙师仙化之地,岂容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打扰?”

突然间,九宫峡内掠起一群金黄羽毛、额顶鲜红肉瘤的大鸟,尖喙长腿,双双比翼飞舞,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鸣叫声。它们在九宫峡上空盘旋不去,鸣声尖利凄厉,甚是刺耳。

段逸鸣眉宇紧皱,这金羽怪鸟叫声聒噪,十分不耐。

花似海看了他一眼,解释道:“这种鸟叫赤瘤金鸠,寿命极长,只产于鸿蒙仙山深处,他们极喜啄食毒蝎、蜘蛛等各种阴湿虫豸。”

“当年师傅他老人家专门捉来喂养,每日在谷内各行宫寻觅毒虫吞咽,使得众弟子免受了许多蛰咬之苦。时间一久,和弟子们混熟了,称之为护谷神鸟。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在?几百年了,他们一定还是守候先师的阴灵。”

段逸鸣听到这里,先前厌恶之心渐消,反倒是对这些叫声怪异的赤瘤金鸠产生出一丝好感。

倒是小金对这些异鸟依旧保持着警惕,仰头斜视,“呼呼”吹气。

这时候,九宫峡内升起一层淡淡的粉红色雾气,急速扩散,不出盏茶功夫,整个九宫峡竟然淹没在云雾中,目力穷尽,也只能看到丈余远。

花似海心头一紧,脱口而出:“不好,瘴气起来了。”

原来鸿蒙仙山远居西南边陲,其间生长着无数奇花异草、巨木矮灌。经年累月,这些植物残枝落叶堆积腐败,日久而生出一种彩气,是谓瘴气。瘴气含有剧毒,寻常之物触之即倒,手脚麻木,倘若时间一久,势必僵死其中。

瘴气日落时便四处扩散,犹如狂涛巨浪一般吞没一切,只有到日出之后,方才逐渐消散,所以,凡有瘴气的地方,入夜之后绝对不可轻易闯入。

段逸鸣久居江南,虽说曾经听闻过瘴气传说,但是到底没有见过,现在看到这些五颜六色的彩瘴,不免有些好奇。

花似海看看天色,奇道:“怪了,往日这些毒瘴,只有在日落之后才会加速蔓延,怎么现在就如此气势汹汹?”

转念一想,心底突生警惕:“是了,赤瘤金鸠必是被人惊起,所以才会群飞出现。如此看来,这毒瘴古怪的紧,和往日大不相同,不可大意。”

花似海沉声说道:“段小哥,瘴气含有剧毒,万万不可吸入体内。”当下默念法诀,一只如意铛飞旋而出,流光溢彩,耀耀生辉,而他苍老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红润无比,精神大振。

花似海低头抚摸着如意铛,眼中真情流露,似乎是与故老相识重逢,不胜感慨。

段逸鸣这是第一次见到花似海召唤出神兵,上下打量,惊奇不已,他一边运转真气,紫竹棍放射出蒙蒙紫华,不多时,两人身躯全部隐入神兵光华之中。

花似海双目中掠过一道奇异的光芒,旋即说道:“段小哥,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飞也似的冲下山崖,一阵急驰,很快飞近峡谷口。

瘴气翻卷,滔滔如潮,将谷口完全掩盖住。

花似海举手示意,落在地面上,他左右察看片刻,突然喜色浮动,快步来到谷口一块怪石旁,双手比划着,不是皱眉苦思。段逸鸣见他举止古怪,也未打搅,在一边默默观望着,

突然,花似海双臂一拍,身形“呼”的飞起,足尖急点,冲高落在半壁上一株苍劲的古树旁,他伸手一阵抚摸,树皮上藤条尽落,赫然露出一块淡蓝色的树干。

仔细看去,在树干上却是镶嵌了一块玉石,上面刻着几个奇怪形状的字符,龙飞凤舞,极是飘逸潇洒。

花似海怔怔的看着字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段逸鸣站在他身后,说道:“花老前辈,您老这是……”

花似海黯然神伤,许久才抬起头,说道:“小哥有所不知,这块玉石是师父当年亲手刻制的机关符,见符如见其人。老夫修为浅陋,无法驱赶来犯者,有愧于师父,只好……只好动用机关符了。”

说罢伸手按下,只听得“喳喳喳喳”一阵响动,巨树竟然平移三尺,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与此同时,峡谷内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声,很快平静下来。

花似海喜道:“还好,这处密洞保存的完好无损。”说毕,一缩身钻了进去。

段逸鸣正要迈步进入,肩头的小金突然发出“吱吱”的叫声,望着洞口,警惕的甩着尾巴。

段逸鸣一愣,发现小金有些异常。

洞里传来花似海的声音:“段小哥,快进来。”

段逸鸣顾不得多想,俯身钻进,方走出数步,身后洞口重新掩好,眼前一片黑暗。

“啪嗒。”

黑暗中突然灯火大盛,段逸鸣双眼一阵刺痛,不由自主的闭上,过了一会,缓缓睁开,仔细看去。

甬道笔直宽阔,两侧石壁上每隔五、六丈就伸出一颗巨大的宝石,光华耀耀,将甬道中映射的通明一片,如白昼一般。

段逸鸣心中奇怪,抬头望去,看见两侧石壁上镶满无数平坦如镜的宝石,光线经发射后,将各处都照射的纤毫毕现,不由暗暗佩服当年修造这条甬道的匠人心思巧妙。

甬道幽深,到不甚阴湿,只是略微有些发霉的味道。除此之外,就只有些不知名的虫鸣声,若隐若现。

正行走其中,甬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异音,隐约有什么东西经过似的。

段逸鸣心头一动,朝花似海看去。

花似海举手示意段逸鸣停下脚步,侧耳聆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过了片刻,两人继续往里面走去。

段逸鸣问道:“花老前辈,这条甬道通向哪里?”

花似海说道:“实不相瞒,这条甬道是九宫峡进出的秘密通道,是当年师父在建造时特意留下的。本意是如果有一天九宫峡突遭大祸,弟子们可以从这里转移。”

“不过,这条甬道自修建好就一直闲置,没有什么用处,只是当年老夫和万师兄、彭师兄逃生时用过一次。也幸好有这条甬道,否则老夫等三人早就埋尸地底,永不见天日……”

拐过几个弯,前面透露出些许红光,奔近一看,只见石壁上镶嵌着一颗火红色的明珠。

“咔嚓嚓”低响过后,石壁上赫然出现一个小门。

小门外,又是一个不长的甬道。

花似海低声说道:“外面就是九宫峡腹地了。”说罢当先而行,来到了甬道尽头,他用手在石壁上一按,出现一个出口,外面昏黑一片。

段逸鸣猫着腰走出石门,扒开周围古藤灌木,放眼望去,发现两人正处在一块岩石之上,下面是一个月牙形的盆地,盆地广约上百亩,三面环山,绝壁万仞,高不可攀。

东北方与外界相通,而西南方峡谷越来越窄,那里就是峡谷的尽头了。

再往远去,则是一个巨大的湖泊,状若圆月,碧水不波,仿佛一块凝翠滴绿的翡翠宝石似的。

就在石壁离地十丈处,醒目的刻着三个大字——眷神峰。

此刻,盆地中火光辉映,站满了上百人,正魔两道分成两堆,遥遥对应。

人群中间,赫然是一个大坑,泥土新鲜,显然是新挖掘不久,土坑旁倒着十来个人,服饰怪诞,身首异处,在火把的照射下,及其诡秘恐怖。

东首处魔派云集,白骨娘娘、巫鼠老怪等人站在一起,虎视眈眈。西烛魔帝隐在一边,火光照映之下,脸色略有颓色。

段逸鸣心中暗道:“西烛魔帝这厮,到底是贼心不死,被汤妃仙子挫败,竟然还是又赶来了。”

西侧则是正派一众人,六大门派全部在列。天剑派、般若寺、紫萝谷一侧,仙瑶门、太清观、南海九凤庵等在一侧。

由于已经来到魔道人寝宫遗址处,大家之间的隔阂,似乎已经消除。

原来花似海在树林中传言示警,说出当年魔道人寝宫所在,引发正魔两道火速赶来。

就在峡谷深处,他们果然发现早有一群人在挖掘,一场激斗之下,将其杀得杀,擒的擒,逼问之下,确定这里就是寝宫遗址所在。两派势力相若,互相忌惮,谁都不愿意派人挖掘。

段逸鸣瞧了半天,发现除了正魔两道之外,并没有始作俑者——令狐天珏。

奇怪,照理说,令狐天珏散布谣言,引发诸派围攻九凤庵,那他们必定是提前赶来此处挖掘宝藏,可是照现场情形来看,大坑不过几丈深浅,距离寝宫尚有一段距离……令狐天珏煞费苦心,制造混乱,难道并不想挖掘宝藏么?

六派首脑聚在一起,低声商议着挖掘事宜。

大衍上人望着对面的群魔,说道:“各位,眼下邪魔蠢蠢欲动,咱们如果派人挖掘,让邪魔坐享其成,到时候他们不费一兵一卒,蜂抢珍宝,那样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元冕真人说道:“上人所说不差,此事需从长计议,大家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看看下一步怎么行动,真君,你看呢?”

摩云真君淡淡瞧了一眼众人,说道:“我没什么意见,大家看着办吧。”说罢闭目不语。

元冕真人吃了个闭门羹,微微皱眉,转而向清虚道长看来。说道:“道兄之意如何?”

清虚道长沉吟片刻,说道:“敌我实力所差无几,不宜动武。贫道估计,这些老魔头奸诈狡猾,断然不肯先下手挖掘。”

“即是如此,咱们倒不如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再说大家一路行来,风尘仆仆,弟子们都有些疲倦,不如乘此机会休整一番,明日再做计较。各位意下如何?”

林仲岳说道:“清虚道长所言甚是,与其和邪魔兵戎相向,不如暂时休整一夜。咱们也好趁机商议,想个万全之策。”

墨心大师合掌唱个佛号,说道:“如此也好。”

大家纷纷点头,各派弟子各自觅地歇息。

不多时,峡谷内生起无数篝火,熊熊燃烧。

段逸鸣仔细瞧去,仙瑶门众弟子随同林仲岳和南宫明空坐在一起,各自拿出干粮大口咀嚼,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腹中“咕”的闷响。

转脸看去,旁边是紫萝谷诸人,火堆边一个红裳少女抱膝而坐,长发飘舞,明丽如仙,正是顾研茹。

远远看去,谭出尘拿着干粮走到顾研茹身边,说道:“师妹,我这里有些糕点,特地给你留得,你吃些吧。”说罢,将手中糕点递过去。

顾研茹秀眉微蹙,说道:“不必了,谭师兄,我不饿。”

谭出尘脸色变幻,冷冷说道:“师妹,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臭小子?”

“什么?”顾研茹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俏脸一沉,说道:“谭师兄,不许你这么说段师兄,要不是有他,四师叔和我只怕早就被巫鼠老怪所伤了。”

谭出尘心中醋意大盛,炉火中烧,冷笑道:“师妹叫那小子倒是很亲热啊,不要忘了,你终究是紫萝谷弟子,有些事是不能做的,最好是连想也不要想!”眼神阴冷,闪过一丝怪异神色。

顾研茹似乎被他说中心事,矫颜霎时飞红一片,又羞又怒,说道:“你说什么?”

谭出尘说道:“你心中明白。”

顾研茹脸上挂不住,豁然起身,气极说道:“这些事不须你来管教!”

谭出尘不防她反应如此激烈,看到旁边诸位弟子纷纷注目过来,冷冷一笑,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开。

元蚀真人走近,看着谭出尘走远的背影,问道:“茹儿,你和出尘怎么了?”

顾研茹脸色通红,垂下秀颈,低声说道:“四师叔,没……没什么。”

元蚀真人点点头,说道:“没事就好,茹儿,你和谭师兄多来往些,年轻人的事情,我们上一辈的不便多插手。”

顾研茹芳心急跳如小鹿乱撞,脸色微变,说道:“四师叔,你也来取笑茹儿。”

元蚀真人正色说道:“眼下九宫峡正魔会聚,呈山雨欲来之势,大家彼此多招呼些,小心变故发生。”

“是,四师叔。”顾研茹说道。

元蚀真人微一颔首,转身走开。

另一边,众魔头见六派无意挖掘,低声商量片刻,也决定先不动作,见机行事。

如此一来,正魔两道倒是互不侵犯,有意无意的避让开来,形成暂时的平静。

巨石上,花似海和段逸鸣将场中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尽收眼底。

花似海脸色一变,咬牙说道:“凭他们也想挖出先师寝宫?无耻!可恶!”

段逸鸣脸上顿时尴尬异常,仙瑶门也身处其中,若说无耻,自己岂不是也有份?

花似海似乎意识到,转脸说道:“段小哥,老夫不是说你。”

段逸鸣苦笑一下,问道:“花老前辈,那下面真的是令师当年的寝宫所在?”

花似海说道:“不错。九宫峡中岔道极多,犹如九宫秘局一般。而且峡谷机关重重,若是陌生人,想要经过,比登天还要难。唉,自从当年整座万宝宫沉沦,买入地底,几百年过去了,沧海桑田、左是今非,这里的一切败落许多。”

段逸鸣问道:“万宝宫既然就在地底,那众人挖掘之下,很快就会重新现世。”

花似海摇摇头,说道:“没那么容易。当年万宝宫沉沦,又遭山洪掩埋,据老夫估计,要想找到寝宫,至少需要向下挖掘三、四十丈左右,其中砂石甚多,不易挖掘。没有个三、四天功夫,必然挖不到寝宫顶壁。”

“我们必须赶在他们挖出之前,提前进入寝宫,将师父珍藏秘宝转移。”

段逸鸣心中暗道:“且不说寝宫中收藏的宝贝有多少,怎么及时转移,但是寝宫埋藏如此之深,怎么到达就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想到这里,他问道:“那咱们怎么到达令师的寝宫呢?”

花似海脸色沉肃,半响后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就是从当年逃生之处深入地下。再按照藏宝秘图所绘,寻找通道。”

说到这里,峡谷上突突黑了下来,一大团乌云正缓缓围聚上来,将月光遮掩起来。

花似海抬头仰望,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

花似海说道:“段小哥,随我来。”

两人返回甬道,一直向深处走去。

段逸鸣行走片刻,耳中似乎听到一丝异音,待仔细倾听,什么也没有。回头瞧看,也是毫无异样,还以为是自己连日奔波劳累,产生了幻觉,不禁哑然失笑。

甬道斜斜向下,左拐右弯,其间岔道纵横交错,密如蛛网。

段逸鸣原先还想记住道路,等到后来看到岔道几乎一模一样,瞧的眼花缭乱。难分彼此,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走出近百丈,终于到了尽头,前方甬道倒塌,将去路堵死。

段逸鸣左右看看,疑惑道:“花老前辈,这里就是寝宫入口么?”

花似海点点头,说道:“这条通道直达寝宫,大约十丈外就是寝宫的秘密入口。可如此通道竟然崩塌,唯一的道路也断了……”

他兴冲冲的赶来鸿蒙仙山,原本指望依当年逃亡之路重返寝宫,哪知年代久远,密道竟然倒塌了。

花似海满脸懊丧,东张西望,一边冥思苦想。

突然,他双目闪过一丝微光,自语道:“也许……这里……另有……”边说边取出一只玉筒,紧贴在石壁上静听,一连换了几个方位,始终一无所获,不由大为气馁,一屁股瘫在地上。

段逸鸣劝道:“花老前辈,也许另有通道也说不定,咱们再找找看。”

花似海失望的摇摇头,无力说道:“没用的,师父寝宫只有一条密道通向外界,并无第二条。”

就在这时,甬道中突然原本低鸣的虫豸,突然间全部静了下来,仿佛感觉到什么异物来临一般,不敢做声。

这下子不仅段逸鸣,就连花似海也感觉到异样。两人迅速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赫然出现几道黑影,缓缓靠近,散发出一股莫名的阴冷气息。

“什么人?”花似海大吃一惊,怎么会有人也知道这条封闭甚久的秘道?

来人背对着光亮,看不清楚面貌,但是两人直觉来者不善,暗中握紧兵器,凝神屏气,暗中戒备。

“嘿嘿嘿……”一阵低沉的怪笑声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花似海“呀”的惊呼,骇道:“你……你是令狐师兄?”

蓬的火光闪耀,一盏油灯猛然亮起,碧火幽幽,映照的甬道一片暗绿,阴森恐怖。

火光中,两人顿时看清来着模样,当中一个金衫老者,气度不凡,双目闭合之间,隐隐有一股凌人气势。右边一人一身黑衣,好像一切都隐藏起来,确实见过数面的千蝠真人。

不知怎的,每次段逸鸣见到这千蝠真人,总有一种莫名的心悸。

就在金衫老者的背后,一个明艳照人的少女翩翩而立,竟然就是妖女沉鱼!

沉鱼凤目闪过一道诧异神色,似乎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段逸鸣。随即秀眉紧蹙,双目阴晴不定。

段逸鸣也觉得错愕,上次华山峰会,若不是妖女指点迷津,恐怕众人难逃厄运。嘴角一动,险些喊出声来,幸好他警惕立生,硬生生的把话咽回腹中。

沉鱼见他眼神转动,粉脸紧绷,冷若冰霜,秀目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好像陌生人一般。

段逸鸣一怔,暗皱眉头,转开视线。

就见左首的一个彩衣老翁负手而立,胡须飞飘,浑身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令狐天钰!

第三章 身陷囹圄

花似海心中一抖,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指着令狐天珏怒道:“你……你竟然带领外人进入秘道?”

令狐天珏满脸堆笑,嘻嘻笑道:“花师弟,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你竟然还活在世上,真是可喜可贺!”

令狐天珏心中却嘀咕道,奇怪,葛澎那老家伙临死前分明说阴阳石放落,万年居从此封闭,与世隔绝,可是花似海活生生的站在眼前,绝对不会有假……看来是葛澎狡计骗过了自己……

令狐天珏心中大恼,却没有想到,花似海和段逸鸣能脱身出来,另有原因。

花似海见对方人多势众,心中暗暗着急,一边想着脱身办法,一边说道:“令狐天珏,你诱骗正魔两道上百人进入九宫峡眷神峰,是何用意?”

令狐天珏放声大笑,得意洋洋的说道:“他们不是要挖掘师父收藏的珍宝吗?师兄我就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他们。”

花似海眉头一皱,问道:“是么?如此说来,那阵古怪的瘴气,也是你有意而为的?”

令狐天珏笑道:“不错,师兄我本来只是想困住那些贪图师父珍宝之人。没想到花师弟你也一头钻了进来,甚好,甚好,你就和师兄一起看看,那些觑觎师父珍宝者的下场!”

花似海心中大惊,令狐天珏心狠手辣,竟是想将所有进入九宫峡之人困死!

花似海脸上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区区瘴气只能迷倒一些跳梁小丑,那些高手却难不倒。另外,瘴气只不过能维持一夜,天亮后自然消散。到那时,外面这些人物又会重出樊笼,开挖寝宫。你的计谋岂不是白白作废了?”

令狐天珏诡笑道:“放心,花师弟。师兄我算无遗计,怎能让他们轻易逃脱?再说师父遗宝怎能随便与人分享。嘿嘿,如果老夫所料不差,只怕不出半个时辰,眷神峰中就会再生变故,所有在场者插翅难逃,葬送其中!”

“哦?”花似海心中暗自奇怪,难道令狐天珏另有什么诡计不成?

花似海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令狐师兄,这些人打扰师父阴灵,该当重罚。不知道你计划如何惩戒这些人呢?”

令狐天珏双目闪烁,邪笑道:“不急,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完他把话头一转,道:“师兄我有一事要麻烦你,就是帮忙找到寝宫秘密通道的入口!嘿嘿,咱们师兄弟携手联合,一定能找到的。”

花似海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过来,惊呼道:“原来你早就发现了我们,一直跟踪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你……你好深的心计啊!”

令狐天珏得意洋洋,笑道:“哼,算你聪明。事到如今,师兄我也不妨明白告诉你。

“我这次来,除了一举歼灭所有窥探师父宝藏的妖人外,另有一事就是要进入师父的寝宫,让那些深埋数百年的珍宝重见天日。”说罢指着金衫老者,毕恭毕敬的说道:“这位就是玲珑教的二教主乾坤老君。花师弟,你且随同师兄见过二教主。”

“玲珑教?”段逸鸣低头苦思半晌,将中土所有大小门派逐一忆起,并没有这个门派。

花似海张嘴“呸”了一声,鄙视道:“玲珑教?又是什么邪魔外道,又与我何干?我当你是自己开山立宗,招了些猢狲自己当了山大王,原来竟是仰人鼻息,做了个哈巴狗。真是可悲啊,师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金衫老者精目异采暴闪,面色阴沉一片。

令狐天珏被他刺得满脸通红,颜色变了几变,最后强忍了下来,阴笑道:“花师弟,这你就不知道了,玲珑教眼下实力强大,发展迅猛,中土无数英雄豪杰尽归麾下,不出数载,当可威震群派,领袖群雄。

“师弟,你虽然是人中龙凤,可惜现在孤身一人,浮萍无踪,若是拜在玲珑教门下,不仅有所依托,日后更是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毕竟我和你师兄弟恩情一场,只要你愿意交出那张藏宝秘图,师兄愿意帮你一把。如此大好机会,千万不可错失……”

花似海见他满口花言巧语,越听越气,断喝道:“住口!你和这群鼠辈同流合污,我可不愿意和你一般献谄取媚,丢人败兴!”

乾坤老君心中隐怒,冷哼一声,煞气浮现。

令狐天珏脸色微变,说道:“花师弟,此中好坏,你不妨好好权衡权衡,以免失之交臂、后悔终生啊。”

花似海怒道:“令狐天珏,师父长眠地底,你带领邪魔打扰他老人家的阴灵,哼,不怕遭报应么?”

令狐天珏“哈哈”大笑道:“报应?什么报应?我倒要警告你,你若是继续顽冥不化,恐怕先遭到不测的,会是你吧!”

顿了顿,令狐天珏又森然说道:“花师弟,识相的话,就乖乖的双手奉上藏宝秘图,师兄可以帮你在二教主面前美言几句,放过你冒犯之举。倘若执迷不悟,哼哼,师兄我也无能为力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花似海哼了一声,冷笑不语。

乾坤老君说道:“总护法,本座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既然这位花先生身上携有藏宝秘图,不妨取来瞧瞧。”

令狐天珏躬身说道:“谨遵二教主法旨。”说罢转过脸来,说道:“花师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师兄再奉劝你一次,乖乖交出藏宝秘图,包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话音未落,肥袖飘动,碧光耀耀,“碧露广寒刀”立时出现,呼啸而来!

令狐天珏阴险狡诈,一边以言语相诱,一边突然出手。

碧露广寒刀“呜呜”异鸣,放射出数十道碧寒电光,劈头盖脸般的当头兜落。

“小心!”段逸鸣见状大惊,急忙示警。

花似海临危应变,衣袖飞卷,如意铛浮空而起,光华怒绽。

令狐天珏长笑道:“花师弟,数百年未曾见识过你的身手,想必修为长进不少。也罢,师兄我就掂量掂量。”沉喝声中,攻势不松。宝刀如惊涛骇浪般汹汹袭来,漫天霓光飞舞纵横。

杀气腾腾,排山倒海似的奔涌过来!

花似海怒斥道:“令狐天珏,你欺师背祖,勾引外人图谋不轨,天理不容!”真气怒鼓,如意铛狂啸长吟,气浪激射吞吐,蓬然爆裂。夹带狂风之势,飞冲而起。

劲道轰然交错,好似惊雷凭空炸响一般,气浪旋飞,“呼”的横甩开来,所及之处,风声锐利,“嘶嘶”乱鸣,甬道石壁摇晃,碎石纷纷剥落,四下溅射。

令狐天珏“桀桀”阴笑,碧露广寒刀毫不停顿,一刀接着一刀,如怒潮排空,连绵不绝,每一刀都凝聚着无上真力,势大力沉。

“铛铛铛!”

爆响不断,碧光劲舞,彩芒回空,火星激射,凌空抛飞。

两人身形兔起鹊落,刀光剑影如电闪雷鸣,场面煞是激烈。

段逸鸣凝神戒备,一边提防着乾坤老君等人的突袭,一边仔细观察着两人厮杀情形。

照两人实力来看,令狐天珏招式连贯,如行云流水一般,明显高出一筹。相比之下,花似海经过数十招狂攻之后,真气不续,已成退守之势。这么下去,不出百招,胜负当可判定。他扫视一圈,心中快速考虑着脱身的办法。

突然,他脑海中灵光闪现,计上心来。借着躲避横空乱飞的沙石,歪歪扭扭的左躲右闪,紫竹棍上下翻飞,双脚将沙石纷纷踢散开来。

乾坤老君、千蝠真人等人见他行动古怪,注目凝视。过了片刻,看他再无其它举动,注意力再次聚集在恶战中的两人身上。

沉鱼站在最后,美目中异光闪动,眨也不眨的盯着场中局势。

战不多时,花似海脸颊热汗横流,虚红一片。在令狐天珏的威猛攻势之下,节节退后。

令狐天珏得意的望着花似海,嘴角牵起冷冷的笑容,大笑道:“花师弟,你背后死路一条,饶你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插翅难逃。嘿嘿,倘若束手就缚,献出藏宝秘图,师兄我尚可留你活命。”

花似海惨然一笑,怒喝道:“令狐天珏,你狼子野心,卖主求荣。老夫就是血溅当场,也绝不会向你低头求饶!”

令狐天珏脸色大变,森然道:“既然如此执迷不悟,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右手挥舞,碧露广寒刀卷起漫天凛冽杀气,横扫而来。

花似海心头大震,如意铛平胸猛推,用尽全身真气挡去。

“砰!”

花似海双臂剧震,虎口酥麻无力,竟被对方这一招反震的几乎拿捏不住如意铛。气血逆行、经脉剧烈抽搐,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感。他“啊呀”一声,踉踉跄跄的向后倒退。

令狐天珏得势不饶人,身形诡秘的一闪而近,鬼魅般拍在花似海右胸口。

花似海闷哼一声,鲜血长吐。危急之中,灵昧不灭,如意铛奋力朝对方心脉疾刺。

“嗤嗤嗤”连响,如意铛中射出数道锐气,呼啸而来。

这如意铛中设计精巧,内藏细孔,内力可由其中迸射而出,束力成线,厉害无比,令狐天珏晓得厉害,急忙飘身躲开。

段逸鸣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他,惊叫道:“花老前辈——”

花似海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勉强站稳身躯。

令狐天珏原地打转,忽又揉身纵起,冷笑道:“花师弟,留下图来。”左掌暴伸,五指微曲,闪电般欺身靠近,就向花似海胸口抓来。

这一抓若是落下,花似海势必穿肠破肚,哪还有命在?

段逸鸣哪敢怠慢,左手横推,将花似海推开,即便如此,终究是迟了半步。

花似海惨叫一声,左臂已被令狐天珏抓中。“嗤拉”一声,连血带肉被扯下一大块,鲜血狂喷。

花似海只觉手臂一凉,软软垂落,心中一颤,整条胳膊被对方硬生生扯断!刺痛传来,撕心裂肺,不由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段逸鸣喝道:“大胆妖孽!”右手斜划,紫华呼啸奔涌,紫竹棍如利刃一般横切而下。

令狐天珏见花似海身后的毛头小子出现,喝道:“班门弄斧,不自量力!”见对方手中只是一根紫竹棍,冷笑一声,左抓去势不改,朝紫竹棍搭落,用意是想夺过对方这根不起眼的竹棍。

“铛”的金石脆鸣,气浪狂掀。

令狐天珏手掌剧痛,竟被震得险些骨折,他手臂急缩,注目细看,只见虎口破裂,鲜血横流,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他吓了一跳,团握手掌,潜运内力,暗中疗伤。

段逸鸣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对方这雷霆一抓诡异绝伦,其中内蕴潜力,饶是他使出八成内力,紫竹棍也被震得险些松脱。他手臂气血澎湃鼓胀,似乎要将肌肤撑裂,幸好他体内那股灵力应激而生,活泼泼急转,将大半力道卸掉。

即使这般,段逸鸣体内气血翻涌,险些压制不住,他引导灵力流转,缓缓平息体内真气,从外表看去,他若无其事,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令狐天珏看在眼中,吃惊不小,心中暗道:“这小子怎么修为如此高深?奇怪!”他目中惊疑不定,犹豫不前。

其实,此时令狐天珏若是全力猛攻,段逸鸣根本无力抵挡,恰是他多疑心起,反而让段逸鸣钻了个空子。

段逸鸣一击退敌,不敢大意,双脚一蹬,退到花似海身边,一把将他抱起,缓缓后退,同时紫竹棍“劈啪”乱扫,将地上乱石打得到处滚动,两人身形一晃,停靠在石壁上。

甬道中突然涌出一股淡淡的青气,影影绰绰,缓缓弥漫。

依稀中,只能看到花似海合段逸鸣模糊不清的影子,时隐时现。

段逸鸣伸手急点花似海肩头大穴止血,一边扯下一块衣襟,将伤口牢牢扎紧。

花似海悠悠醒来,看着垂落的胳膊,不由一阵心酸,他虚弱的说道:“段小哥,多……多谢……谢了。”刚说完话,一阵急咳,又吐出一滩血迹。

段逸鸣一边把他扶靠在石壁上,警惕的回头张望,说道:“花老前辈,你伤势不浅,不可多语,疗伤要紧。”说罢,掏出一枚丹丸给他服下。

花似海惨然笑道:“是……是我……连累……累了你。”

段逸鸣说道:“花老前辈何出此言?晚辈自愿而为,哪里谈得上连累二字?”

花似海双颊虚红,定定的看了段逸鸣片刻,缓缓说道:“段小哥,老夫有一事相托。”

段逸鸣一怔,说道:“不敢,前辈请说。”

花似海挣扎着右手伸进怀中,颤抖着取出一件物事,递了过来。

段逸鸣看得清楚,那正是装藏宝秘图的檀木盒,疑惑道:“花老前辈,你这是……”

花似海咳了几声,胸腹一阵起伏,缓缓平息下来,他凝视着段逸鸣,一字一句的说道:“段小哥,如若不嫌弃,老夫就充大当你老哥。”

段逸鸣吃了一惊,急忙跪倒,急促说道:“这如何使得?”

花似海脸色一沉,怒道:“怎么,嫌我配不上?”

段逸鸣急忙摇头,说道:“不是,只是……只是……”

花似海脸色稍霁,打断话语,说道:“那就这么定好了。”

接着,花似海不由分说,一把将檀木盒塞进段逸鸣手中,郑重其事的说道:“段老弟,我年老体衰,再拿着它也无力保护了,现在这幅秘图就交由你保管。如若有机会,务必设法脱身,不能教它落入歹人之手。”

这藏宝秘图珍贵异常,寻常人想一见都难上青天,而现在花似海竟是想将它托付给一个认识不久的少年,显见十分相信对方。

段逸鸣心中一热,手掌微颤,分明感受到对方莫大的信任,大为感动。他心神荡漾,说道:“老……老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保护好它的。”

花似海欣慰的笑了,缓缓说道:“那就好。”说罢合上眼,闭目不语。

甬道中青气弥漫,将周围事物全部遮挡严实。

变故陡生,诸人都吃惊不小,以令狐天珏的修为而言,竟然没有讨得便宜,反而被一个毫不起眼的半大少年从手底将人救下,大大出乎意料。

乾坤老君和千蝠真人对视一眼,心中涌起同样疑问——这少年究竟是谁家门下,竟有此功力!

沉鱼美目圆睁,满是诧异,眼前这一幕匪夷所思,突然间,她脸色一沉,隐约浮起一丝诡异的笑意。

乾坤老君怪笑道:“总护法,怎么连两个人也难以制伏?不如让千蝠真人来助你一臂之力。”

令狐天珏心头一跳,忙道:“多谢二教主关切,区区两个老弱病残之辈,岂在令狐天珏眼下?”真气奔泻,手掌伤势豁然愈合。

他心中念头急转,眼睛凝注面前奇怪的景象,这股青气出现的十分古怪,其中必有玄机。

看了片刻,令狐天珏突然醒悟到,面前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乱石,其中竟然混杂着一种怪异的阵法。

这个奇阵产生的青气,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马上联想到蒲州五老峰绝壑下所遇之奇阵,和眼前阵法如出一辙,猛然明白此阵法绝非花似海通晓,冷哼道:“缺一残二?我道是谁,敢情是你这臭小子在中间捣鬼?”

段逸鸣心中怒痛,斥道:“是小爷又怎样?上次你以鬼手法无赖毁去小爷布下的奇门阵法,这次可没有那么便宜了,这周围可没有什么柴木供你焚烧。”

令狐天珏被他挑起糗事,老脸禁不住一阵发红,他阴笑道:“臭小子,你被困绝路,有如瓮中之鳖,老夫看你怎么脱身?你们老老实实的出来,否则,哼,老夫把你们挫骨扬灰,毙命当场。”

段逸鸣临危不惧,嘲弄道:“大吹法螺,羞也不羞?有本事你就破解小爷的阵法再说。”

令狐天珏眼神阴冷,怪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老夫心狠手辣。”说罢,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落在碧露广寒刀上。

碧露广寒刀碧华暴闪,光芒鼓舞,内中却突然出现一丝淡红的光影,长若游蛇,红影纵横飞舞,交迸出重重绚丽的气浪。

而令狐天珏右臂在眨眼间突然虚化,彷佛一团幻影似的依附在宝刀之上,刀人一体,极是恐怖怪诞。

红光飘摇,将整个甬道映照得绮丽血红,恐怖莫名。

“魔天刀法!”花似海惊叫道,瞳孔收缩,流露出极度恐怖的悸色。

令狐天珏惊怒之下,竟然使出了魔道人六大绝技之一的魔天刀法!

当年魔道人云游天下,在凤羡山偶然得到一本奇书,上面记载着一种威猛诡谲的刀法,就是魔天刀法。

此刀法共分六层,以本身精血入刀萃炼,人刀相通。修炼到第四层时,刀入手臂,以意御刀,令人防不胜防。敌人只见刀影而不见人形,殊为怪诞,心神错分之下,极易被对方所伤。此刀法不出则已,一出必见血,不见不回,因此十分阴毒霸道。

魔道人初得之时,欣喜若狂,视为珍宝,日夜修炼。可是随着功力精进,却发现此刀法隐隐具有一种魔力,修炼层次越高,所需精血越多,只有另觅灵物精血补充方可,否则势必会被吸干精血而亡。

领悟此中关键后,知道此刀法过于阴邪,有伤天和,所以束之高阁,严禁门下弟子修炼。没想到令狐天珏竟然得到刀谱,还练到了第四层。

令狐天珏面目狰狞,低声唱道:“劈形斩神,断魂驱魄,咄!”

宝刀长啸,冲天飞起,如惊雷一般狂射而来。

花似海当年曾经听说过此事,顿时惊骇莫名,大叫道:“小心!魔刀饮血,不可硬挡!”

段逸鸣听到花似海惊呼,心中警觉顿生,眼见背后已无退路,牙关紧咬,竟然跨上前来,挡在花似海身前。

赤影急飞而入,奇门阵法中骤然雷电大作,数十道电光滚滚而降,猛烈的落在碧露广寒刀上,只见火蛇跳跃,劈啪乱响。碧露广寒刀红光大盛,剧烈摇摆一阵,竟然将雷电全部反震开来。

惊雷迭爆,甬道中飞沙走石,尘烟弥漫。

碧露广寒刀火光闪闪,猛然加速,呼啸着劈来。

杀气腾腾,先声夺人!

第四章 生死一线

“不好!”段逸鸣大惊失色,自己苦心布置下的奇门大阵,竟然被对方强行闯过,急忙催动真气滔滔狂奔,紫竹棍铮然长吟不绝,迎头痛击。

“轰隆隆”巨响,惊天动地。

段逸鸣只觉虎口如被电击,麻痹感顺臂而上,顷刻间,半边身子已然失去知觉,威猛的冲击力无与伦比,肆意冲撞着经脉,呼啸翻滚,狂奔怒转。

“嗤嗤”数声微响,刀气如刃,纵横交错,段逸鸣衣袖顿时纷纷破裂,赫然出现几道伤口。

鲜血飞溅,满空飞扬,碧露广寒刀红光灼灼,竟是有吸引力一般,将血珠尽数吸附,一时间红光腾腾,妖艳无比,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异啸骤然响起,好似地狱恶鬼似的从深渊之中钻出,鬼叫着蜂拥而来。

红光一闪,段逸鸣下意识的侧身躲避。

“铛”的巨响,紫竹棍摇摇欲坠,狂澜汹涌冲来,他再也抵挡不住,被凭空震飞,背心撞在石壁上,鲜血长流,身体已然受伤。

令狐天珏“桀桀”怪笑,手掌陀螺般旋转,招引碧露广寒刀回旋奔回,俯冲而下,直刺段逸鸣头颅,发出致命一击!

这一刀如果劈中,肯定是斩断脖颈,头体异处,形体湮灭。

花似海脸色惨白,眼见段逸鸣性命不保,骇然惊呼道:“段老弟!”

电光石火之间,段逸鸣双目圆睁,心中狂喊道:“不!我不能死!师父、师叔的恩情还没有报答,怎能轻易死去?还有爷爷、爹娘惨死之仇尚未查清,绝对不能就此死去!”

无数身影飞速从脑海中闪过,慈祥的爷爷、慈爱的双亲、师父、师叔、诸位师兄、秀美绝伦的彭衣茱、冷傲脱俗的长孙傲梅、清新雅致的皇甫雅、机灵乖巧的仙儿,似乎都在等候着他归来……

一股灵力从丹田涌出,怒奔狂突,自手指经脉“嗖”的喷涌而出,汹汹注入那根紫竹棍中。

“铮”的异啸,似乎在九霄云外响起。

紫竹棍剧烈抖动,光华流转,“咻”的跳跃而起,散发出璀璨明亮的光芒,矫飞疾掠,好像一条长龙翱翔在九天之上,笔直迎上。

“那是什么?”在场之人无不惊恐莫名,失声叫了出来。

碧露广寒刀已如熊熊燃烧的烈火赤焰,顷刻间和紫竹棍漫天光影猛烈的冲撞在一起!

巨响声瞬间爆发!

一个明亮的光球猛然出现,惊雷凭空炸裂!

轰然雷动,狂风怒号,气浪翻卷奔涌,怒吼着向四周冲来,势不可挡!

诸人无比变色,纷纷纵身躲避。

甬道砂石飞溅,乱空激射,倒塌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罡风劲吹,滚滚奔驰,如利刃一般。

段逸鸣眼前刺亮,睁不开眼,只觉得对面一股奇烈的罡风逼压过来,呼吸一滞,喘不过气来,浑身疼痛欲裂,刚刚勉强压制的内伤重新迸发,衣衫“嗤嗤”爆裂,血珠渗出,急速延伸。

终于,段逸鸣再也支撑不住,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天倒落,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好似断线风筝般飘了出去,灵台混沌一片,迷迷糊糊,几乎失守。

真气一松,紫竹棍顿失后援,飞旋而回,落在段逸鸣手中,一股清凉透心的凉意顺着手掌而上,顷刻间传遍全身。

段逸鸣精神陡振,脑海中突然明空一片,意识出奇的清醒,下意识的说道:“不行,不能让花老前辈伤在老魔手下。”

刻不容缓之间,段逸鸣聚起全身真力,向前一跃,拦腰抱住花似海,就势一滚,不管三七二十一,踩着乱石躲闪。

突然,脚下一滑,直直摔出,猛地一头撞在了石壁上。

“轰隆”一响,两人竟然将石壁撞出一个大洞。

“乒!”

段逸鸣抱着花似海,摔倒在冰冷的石板上,伤口处传来火辣辣的烧灼感,他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神秘的秘道中,颇为惊讶。

突然,身下传来微弱的呻吟声,他低头瞧去,只见花似海脸色如土,气若游丝,分明是危在旦夕。

段逸鸣心中狂骇,顾不得判断秘道通向那里,抄起花似海就向秘道深处急奔。

终于,响声消失,一切归于沉寂。

“嗖嗖嗖”几声衣襟掠动声,乾坤老君、令狐天珏、千蝠真人以及沉鱼缓缓落下。

众人凝目望去,甬道里赫然被炸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而花似海和段逸鸣业已不见!

乾坤老君心中暗惊,说道:“总护法,你去瞧瞧他们躲到哪里去了。”

“是!”令狐天珏一拱手,缓缓走来,走到黑洞口时,张目看去,只见里面隐约可见一条细长的密道,弯弯曲曲,直通向下。

“哈哈哈哈!”令狐天珏脸上闪过一道狂喜之色,放声大笑起来。

乾坤老君奇道:“总护法,你莫非有什么发现?”

令狐天珏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顿了顿说道:“二教主,你且来看,这条密道就是通向寝宫的秘密通道!”

乾坤老君急忙奔近,伸头看去,密道内漆黑一片,目力难及丈余开外,他疑惑的问道:“你怎么肯定就是这条密道?”

令狐天珏一指密道石壁,说道:“二教主请看。”

乾坤老君凝目细看,发现洞口石壁上赫然有一个半圆形的图文,中间是一支奇怪的野兽,狰狞恐怖,昂首怒吼,图文雕刻逼真,唯妙唯肖,透漏出一股阴森的气息。

乾坤老君皱眉问道:“这是——”

令狐天珏眉角一跳,说道:“此乃寝宫特有的镇邪符,只有极其绝密的地方才会出现,先师在世时,曾下令,凡是有此符出现的地方,众人回避,任何人不得擅闯。这条秘道,就是连通寝宫通道,这样说来,臭小子和花师弟必定是逃进这里面了。”

乾坤老君大笑道:“好!老夫终于找到了进入寝宫的通道。总护法,前面带路!”

“遵命!”令狐天珏说道,随即大踏步走进。

四人小心前行数丈,见并无异常,戒心顿消,奔速加快,飞一般的顺着甬道疾驰。

转过一个弯,前面出现两个身影,赫然就是段逸鸣和花似海。

令狐天珏脸上喜色浮动,怪笑道:“臭小子,你往哪里逃?”边说边加快脚步,不多时来到两人身后丈余处,他举起手掌,凌空拍出,一股凌厉的罡风直迫段逸鸣背心。

段逸鸣心头警兆,背后寒气袭来,刮得肌肤生疼,原本破烂不堪的衣裳“嘶嘶”裂开,他心头大凛,反手挥舞紫竹棍,试图将来势卸去。

“铛”的脆鸣,紫竹棍微微一沉,旋又弹起。

令狐天珏这掌中暗藏三式,一式方消,第二、第三式汹涌迫近,异鸣大作,声势骇人。

段逸鸣心中暗震,手下不停,聚集全身真气挡去。

“铛铛铛”一连数响,声音激脆,犹如雪原扶筝,又如点烛拨琴,极是动听美妙,意境悠闲,可谁又知道眼下段逸鸣面临生死存亡之际?

段逸鸣手臂酥麻,连连后退,突然脚下一绊,“扑通”坐倒在地。

令狐天珏施施然走来,目光中闪现一丝残忍的诡笑,说道:“臭小子,道行不低啊,嘿嘿,老夫到要瞧瞧你有多少分量,敢在面前使鬼!”说话间缓步靠近,碧露广寒刀冷光耀耀,杀机腾腾。

花似海心急如焚,怒喝道:“令狐天珏,此事由老夫引起,与段老弟无关。”

段逸鸣心中一热,紧扶着花似海,坚定地说道:“老哥,要死一块死,堂堂男儿,铮铮铁骨,岂能向邪魔外道低头乞求!”

令狐天珏冷笑道:“臭小子,骨头倒挺硬,老夫这把宝刀饮血无数,看是你的骨头结实,还是老夫的宝刀锋利!”碧露广寒刀缓缓扬起,眼看就要落下。

段逸鸣真气大损,经脉酥麻,根本无力再战,他心中一寒,倔强的死盯着令狐天珏,双眼冒火,竟是毫不畏惧。

花似海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阻止道:“你要是杀了他,这幅藏宝秘图就别想拿到。”边说边取出一张折迭的事物,举手欲撕。

令狐天珏仔细看去,只见他手中一张泛黄的兽皮,上面影影绰绰,由于甬道中光线极暗,看不清楚上面到底画的是什么。

他微微一怔,问道:“花师弟,你又想拿什么废物来搪塞我?你以为我会相信么?”边说边缓步向前走来。

花似海知道他生性多疑,没有确定这张兽皮真假之前,绝对不会贸然下手。

当下脸色一沉,花似海双手用力,已将兽皮撕落一半,冷冷说道:“犴魉兽皮难道你不认识?你若再向前走,老夫就将藏宝秘图撕毁。哼,师父寝宫收藏的宝贝从此永沉地底,谁也别想得到。”

令狐天珏脚步顿止,定睛细看,果然那是一张犴魉兽皮,不由有些相信。

犴魉兽乃是鸿蒙仙山中的一种蛮荒遗种,其皮经特殊硝制后,柔韧异常,能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虫豸不近,可以千年不烂。用它来保存字画书籍,十分合适。

令狐天珏心中暗自寻思道:“当年万宝宫中大部分字画书籍,的确是用犴魉兽皮来保存收藏的,这么说来,此事倒是大有可能。”

“慢着。”乾坤老君出言喝止,鹰目如电,冷冷的瞧在花似海脸上,涩然说道:“这里深陷地底,就凭你们两人绝难逃出,本座奉劝你不要玩火自焚,若是交出藏宝秘图,本座可以饶你们不死,倘若是戏弄蒙骗,嘿嘿,少不得让你们尝尝我的手段,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花似海强自镇定,暗中调息,说道:“老夫已是风烛残年,要这张宝图也没什么用处,只要你们答应老夫一个条件,自会将手中这张宝图赠送。”

“什么条件?”乾坤老君问道。

花似海看了看段逸鸣,暗中使个眼色,缓缓说道:“段老弟和此事无关,你们将他放走。”

乾坤老君怪目闪动,瞧了花似海手中那幅兽皮片刻,阴笑道:“他可以离开,但是你得让我们相信,这张兽皮真的是藏宝秘图才行,不如这样吧,你把兽皮拿过来让本座几人检查,只要是真非假,马上放这小子离开甬道。”

花似海断然拒绝,说道:“嘿嘿,你们打得如意算盘,以为老夫不知道?老夫若是将宝图让你们检查真伪,岂不是失去了凭据?到那时,你们翻脸不认人,老夫两人顿成案上鱼肉,哪有命在?”

乾坤老君脸色骤变,森森说道:“本座向来说一不二,从来无人敢违抗。”说话间袖袍无风自动,鼓涨如球,脸上闪过一道青气。

花似海脸色一冷,双手紧抓着兽皮,冷笑道:“乾坤老君,你若敢动上一动,老夫这就将宝图撕烂,让你空手而归。”

乾坤老君心中怒极,但又忌惮藏宝秘图在对方手中,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花似海一急之下将犴魉兽皮扯烂,怒哼一声,蓄势待发。

一时间秘道中气氛骤然紧张,双方虎视眈眈,形成僵持之势。

就在此时,秘道中突然一阵震动,沙石“簌簌”掉落,远处隐约传来一种异样的声音,越来越响。

众人面面相觑,急忙回头看去,但见秘道处隆隆响动,微风激荡,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这边袭来。

诸人脑海中几乎同时升起一种不祥征兆。

小金“吱吱”尖叫,躁动不安,在段逸鸣肩头来回纵跃,大异于平常,它撕扯着段逸鸣衣角,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片刻后,秘道入口处突然出现一点白亮,微微闪光,急速奔涌而来。

“哗啦”声陡然响起,水波翻滚,飞泻而下,猛烈的拍击着秘道石壁,白沫四溅。

就在水波之中,无数人影载沉载浮,越来越近。

竟是滔滔洪水涌进了秘道!

原来,就在段逸鸣和花似海与令狐天珏一行人不期而遇,展开惨烈厮杀之时,眷神峰中也上演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浩劫。

眷神峰中,天色昏暗,已是入夜时分。

篝火熊熊,散落在山谷两侧,映照的周围之人脸孔忽明忽暗,正魔两道各自派出得力弟子,远远监视着对方动向。

正道一方,六派主要人物聚在一起,正低声商议着下一步行动计划。

青虚道长说道:“各位,明日之事相当棘手,无论谁想顺利挖掘寝宫遗址,势必会让对方坐守渔翁之利,所以依贫道估计,明早魔派诸邪未必会有所动作,咱们如何行动,必须考虑仔细才是。”

元晟真人说道:“可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据说这鸿蒙仙山中隐藏着无数蛮荒异兽,毒花怪草更是数不胜数。

“大家想必也看到了,现在眷神峰已被毒瘴气团团包围,不到明早日出不会消散,事情并不妙,此地古怪,不宜久留。咱们得速速决断,早下决定。”

林仲岳抬头看了一眼翻滚不散的毒瘴气,越来越低,似乎要将山谷压塌似的,心中升起一丝隐忧。

就在这时,南宫明空和元蚀真人大步走近。

林仲岳问道:“南宫师弟,检查的怎样?”

南宫明空说道:“林师兄,事情好像不太对劲。我和元蚀真人一路巡察,发现瘴气毒性异乎寻常的霸道。我们才进入毒瘴气不过丈许,即头昏脑胀,前进不得,只好退了出来。看来,这谷外毒瘴气绝非人力所能抵抗。”

大家闻听此言,皆是吃了一惊。

瘴气虽然含有毒性,大家历年来也曾见识过不少,大多都能倚仗浑厚的真气将其逼退,从而顺路穿越,而现在以南宫明空和元蚀真人两人修为,竟然只前进了丈许即被迫退出,其它人即便是功力稍强些,但是也绝难穿越毒瘴气。

众人想到此处,不由沉寂下来,互相望着,越来越真切的感受到鸿蒙仙山神秘难测,心中暗暗警惕。

剑音神尼坐在一边,脸色平静若水,彷佛和她没有关系一般。日落后,虽经青虚道长以及林仲岳等人极力撮合,方勉强参加商讨。可是她一言不发,只是聆听其它人说话。

墨辛大师回头望望远处的篝火,诸弟子并未察觉情况有异,大都在讨论着明日如何挖掘宝藏,他转过脸来,说道:“要是这样的话,老衲的意思是,与其僵持,不如主动出击。”

墨云真君淡淡说道:“大师所言极是。此处怪异,不可久留,大家还是早早挖掘取宝,早些返回中原。”

青虚道长、林仲岳等人相视一眼,心中也是同样想法,纷纷点头。

元晟真人看看众人,说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就决定明早主动出击。”

紧接着,诸人密议起如何派遣人手应敌等事宜,等到一切确定之时,已是午夜时分,大家纷纷散去,觅地调息,明早将有一场恶战降临。

眷神峰中一片寂静,除了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呼呼”声,几乎什么也听不到。

远处各派弟子们大都入睡了,偶尔有巡夜弟子来回走动。

顾研茹满腹心事,无法入定,索性坐到篝火旁,她望着篝火,脑海中浮起了段逸鸣英挺的身影,芳心顿觉一阵甜蜜,嘴角微启,绽开一丝笑意。

苍灵山下那个倔强的孩童、华山绝顶的精灵古怪,以及现今的俊朗不凡,凡此种种,总在脑海中萦绕不去。彷佛春天深埋地底的种子,悄然萌动,破土而出。

“段师兄,你在哪里?”顾研茹心底默默呐喊道,不由有些痴了。

远处,那个巨大的翡翠似的湖泊旁,几条黑影在黑暗中忙碌着什么。

“大伙儿手脚利索些,不要耽误了总护法大事。”一个威严的身影响起。

“总护法神机妙算,这一招釜底抽薪当真绝妙无比。嘿嘿,眷神峰那些人此刻睡得正香,哪能想到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呢?”旁边一人谄笑道。

“那是自然,大家快些干完,事成之后,总护法那里重重有赏。”

黑暗中响起低沉的应诺声,众人卖力的撤去地面上的一层浮土,下面赫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好了,大家马上撤离!”众黑衣人闻言,飞纵而去。

为首的黑衣人回头望了一眼眷神峰,露出狰狞的诡笑。算算时辰已到,他手起剑落,砍倒一株矮木。

随着一阵轻响,矮木下出现一个洞口,湖水顿时流动起来,源源不断地灌入其中。

很快的,湖水从眷神峰西南方的窄谷中出现,奔泻而下。

水声哗哗,一条水线急速延长,汹涌澎湃,经过一道陡壁后,流速突然加快,轰隆坠落,狂澜冲撞,怒奔如龙。

顾研茹马上警觉到不对劲,似乎听到西南方传来异样的响震,她转眼看去,不由大惊失色!

一道滚滚巨浪从天而降,疾驰奔涌,眼看就要冲入眷神峰了!

顾研茹猛然想起,就在眷神峰西南方有个巨大的高湖,顷刻间明白,一定是高湖泛滥了!

她心中大骇,霍然站起,放声大喊道:“不好了,大湖泛滥了!”

高喊声惊动了巡夜的弟子,当看到远处这骇人的一幕后,大家惊慌失措,纷纷叫嚷起来。

睡梦中的弟子们稀里胡涂的爬起来,待发现危机就在眼前时,一片慌乱,现场闹哄哄的乱成一锅粥。

各派首脑纷纷赶来,看到巨大的水浪滚滚袭来,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林仲岳反应机敏,马上意识到一定是有人暗中掘开了水道,将高湖之水引泻而下,目的就是要置眷神峰中所有人于死地!心中后悔不迭,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这个潜在的危险呢?

青虚道长脸色阴沉,奔飞过来,大喊道:“各派速速收聚弟子,快快躲避!”

林仲岳心中大凛,拱拱手,急忙转身和南宫明空回合,招呼弟子们镇定下来,向高处转移。

顾研茹边喊边奔入人群,一头撞在元晟真人怀中,顾不上致歉,说道:“二师伯,湖水泛滥了!”

元晟真人悚然大惊,仔细看去,果然一道十余丈高的浊浪排空而来,距离眷神峰近在咫尺!

第五章 水淹秘道

他心中狂骇,急忙喝道:“紫萝谷众弟子听令,火速撤往东北方向!”

元蚀真人迅速赶来,两人忙着指挥着弟子们聚合,边向后撤退。

眷神峰中,吆喝声、呼唤声,此起彼伏。

危崖下,一块巨石上,摩云真君正盘膝打坐,神游体外,头顶一道白气缭绕不去。

大衍上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摩云真君身前,气喘如牛,说道:“二师兄,大事不好了,大水马上就要淹没眷神峰了,快逃吧!”

“什么?”摩云真君收功而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放眼望去,各派弟子乱哄哄挤作一堆,就连魔派也混杂其中,大家慌不择路,都向高处奔去。

摩云真君心中一沉,脸色急变,寒意传遍全身,他手脚冰冷,厉声喊道:“快召集弟子们撤退!”

大衍上人急道:“我已传命砚秋召集弟子们,马上就朝这里会合。”

说话间,龙砚秋已率领数十名弟子奔来,大家气喘吁吁,一个个狼狈不堪,满脸惊恐。

“二师伯、四师伯,大家都到齐了。”龙砚秋急忙禀道。

摩云真君松了口气,喊道:“大家随我来!”

“嗖嗖嗖”的声响,众人纷纷纵起,朝高处驰去。

谷口已被毒瘴气封堵严密,根本闯不过去,有几个年轻弟子在慌乱中,奔入毒瘴气之中,只走出丈余,即被瘴气毒翻,栽倒在地,不出片刻工夫,全身腐烂,血肉尽消,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架!

众人相顾骇然,哪敢再试,大家都使出平生本领,拼命向上攀爬。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轰隆!”

巨响震天动地,浊浪疯狂的涌入眷神峰,只眨眼间就将谷底淹没。

水浪冲天,急剧提高,迫向高处,一些落在后面的弟子躲闪不及,被巨浪一冲,跌入滔滔巨浪之中,只挣扎了几下便消失不见。

大家手脚发软,同声发喊,垂死前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久久回荡。

突然间,头顶传来几声惨叫声,众人不由自主地仰头看去,只见几道人影碰触到上面的瘴气,剧毒侵体,手脚僵硬,一个把持不住,从上面倒栽下来,只在水面上打了个转,就沉没下去。

众人心中大寒,惊恐万状,束手无策。

谷口、谷顶全被毒瘴气封死,而脚底滔天浊浪不住上涨,根本没有逃生之路!

浊浪汹涌澎湃,不断上涨,将众人压缩在不足两丈的空间中。

水浪高高抛起,猛烈的冲撞在岩石上,水花四溅,诸人浑身几乎全部湿透,紧紧附在岩石上,睁大眼睛等待着巨浪的临近,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浊浪猛然上涌,回旋拍击。

“扑通、扑通……”落水声响成一片,大水已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水波来回涌动冲击,大家哪里支撑得住?不出盏茶工夫,一个个腹大如鼓,沉向水底。

就在此时,水底突然传来隆隆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猛烈炸开,水底一阵剧烈的震动,竟然出现了个巨大的裂缝,水流随着裂缝冲泻而落,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滚滚下注。

众人身不由己,纷纷被漩涡袭卷,旋转着沉入裂缝之中。

裂缝下出现一条巨长的甬道,赫然就是直通魔道人寝宫的那条倒塌的甬道!

潜流涌动奔泻,顺着甬道急奔,如水龙一般滚滚下泻,最后顺着令狐天珏炸裂的缺口,进入到秘道之中。

于是,这就有了先前秘道中,段逸鸣和花似海看到的惊人一幕。

高湖开道放水,淹没群雄,本是令狐天珏想出的毒计,他在九宫峡入口布下一些喽啰,说是为了阻挡群雄进入眷神峰,其实是当作诱饵,将群雄一步步引入眷神峰的陷阱中。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令狐天珏和段逸鸣对敌之时,求胜心切,竟然使出魔天刀法,虽然将段逸鸣震伤,但是同时却也把甬道震塌,出现一道巨长的裂缝。而裂缝恰好就在眷神峰之内,于是大水倾注而下,冲入甬道之中。

始作俑者反而深受其害,这也许就是天意使然吧。

却说令狐天珏目瞪口呆的望着滚滚而来的浊浪,好像突然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似的,呆若木鸡。

这条秘道斜伸向下,大水从上面灌落,来势汹汹,若不赶紧想办法脱身,势必会被浊浪淹没。

令狐天珏看到乾坤老君凌厉的眼神,禁不住淌下一身冷汗,浑身寒透。

花似海瞧出眼下处境大大不妙,再不离开,只怕两人做不成鱼虾的腹中之物,也要遭到灭顶之灾了,当下不及多想,低声催道:“老弟,马上离开这里!”

来路已被大水灌顶,肯定是出不去了,至于秘道深处幽暗无光,谁知道到底又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呢?

段逸鸣束手无策,问道:“老哥,可是这里并没有出路……”

花似海说道:“顺着秘道向下走,那里应该有出口,快,迟则不……”话音未落,垂头昏死过去。

段逸鸣大骇,忍住身上剧痛,背起花似海狂奔而下,没入秘道深处。

这一切被乾坤老君全部瞧在眼里,精目闪动,马上猜出两人用意,急忙高喝道:“大家快走!”双臂一振,已如巨鸟般跃起,呼啸驰离。

令狐天珏等人哪敢怠慢,飞一般跟下。

身后浊浪滔天,轰声隆隆,其间夹杂着无数惊叫声、惨叫声,顷刻间被淹灭。

正魔两道所有人员,被大水冲击的滚滚而下,水势汹涌,根本无法稳住身形,身不由己的被带进秘道之中,一直朝深不见底的黑暗处奔泻。

却说段逸鸣和花似海顺着秘道狂奔急行,使出了全部力气,不多时已奔出数十丈,依旧没有见到任何出口,只听得几声惊叫,眼看身后乾坤老君等四人也被巨浪卷入,大水紧追不舍,近在咫尺。

段逸鸣口干舌燥,一门心思只是向前疾驰奔跑,不敢回头,耳中水声隆隆,大水,风驰电掣般临近。

蓦然,秘道两侧石壁上赫然出现两支狰狞怪兽,怒目圆睁,张口大吼,獠牙森森,旁边刻着几个鲜血淋淋的大字——魔真秘府,妄入必死!

段逸鸣只瞧了一眼,顾不上细看,笔直奔过。

如此前行数丈,秘道突然分出几条岔道,就在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个巨大的缺口,深不见底,阴风阵阵,不断从缺口吹出,一缕彻骨寒意钻心而来,段逸鸣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暗道不好,秘道深处竟然是这么个无底深渊,若是失足掉下去,岂不是骨肉无存?

段逸鸣举目望去,对面石壁上又是个巨大的兽头,张口狞笑,似乎在等待着择物而嗜,不知怎的,心中对面前这只兽头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似乎潜伏着极大的凶险似的。

就在这时,小金尖叫声骤起,不住地摇晃着尾巴。

段逸鸣一震,回头望去,只见浊浪翻卷,竟然迎面拍到。

乾坤老君等人更是在浊浪中沉浮,忽隐忽现,而妖女沉鱼浑身湿透,脸色雪白,她早被巨浪冲击的晕头转向,不辨方向,几乎是依仗着“碧落”仙剑方堪堪不被浊浪吞没。

饶是如此,沉鱼浑身衣裳仍被四周岩石刮割,划满伤痕,血迹斑斑。

段逸鸣稍一岔神,水花飞溅,浊浪涌上背后,气浪狂掀,周身真气激荡浮动,呼吸大滞,当下不再犹豫,清啸一声,猛地跃起,踏浪而行,衣袖鼓舞。

段逸鸣脚尖一点,背负着花似海横空飞渡,真气暗吐,紫竹棍电射而上,“嗤”的笔直插入一根突生的岩石上,两人悬空而垂。

“轰”的一声巨响,巨浪怒啸而过,狂风呼卷,水珠抛散,两人眨眼间已被淋透全身。

乾坤老者等人不防有变,直直冲入深渊,长发卷舞,竟是一起跌了下去。

沉鱼惊叫一声,骇得手脚无措,眼看也要坠入无底深渊之中,恰在此时,她妙目急转,看到半空中的段逸鸣,浑身一震,疾呼道:“救救我!”

段逸鸣本来不想救她,可是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不忍,想起在华山绝壑之中,妖女曾暗示自己破解灭天绝地大阵,救出六派数百人性命,恻隐之心顿起。

大水疾奔,沉鱼顿时被带下,坠入深渊,她惊叫失声,回头张望,美目中满是惊骇慌张。

段逸鸣左手探到腰际,解下“龙鳗筋”,举手一抖。

龙鳗筋如长空蛟龙,激射俯冲,“嗖”的缠上沉鱼纤纤细腰,缠绕卷起,一把拉了起来。

段逸鸣转目看去,右侧不远处,恰好有个凹进的石洞,反手一甩,将她卷射过去,紧接着段逸鸣双臂一振,“呼”的横空飞渡,也落在石洞中,放下花似海。

沉鱼乍脱险境,不由长吁一口气。

段逸鸣瞧了她一眼,见她衣裳开裂,裸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吹弹可破,外裳尽湿,紧贴在身上,酥胸轮廓浑圆分明、高耸入云,彷佛要将黄色衣裳撑爆一般,随着呼吸,急剧的起伏波动,风光旖旎。

段逸鸣心头不由“突突”剧跳,急忙侧过脸去。

沉鱼猛然察觉有异,低头看去,脸色绯红,怒哼一声:“不要脸!”举手打了段逸鸣一耳光。

“啪”的脆响,段逸鸣趔趄一下,“扑通”坐倒在地上,原来他被令狐天珏以“魔天刀法”所伤,没有时间复原,紧接着又背着花似海在密道中狂奔急奔,早已脱力,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连一个普通修真者都胜不过,何况沉鱼?

是以沉鱼这一掌看似不重,却将段逸鸣击倒在地。

小金“呼”的飞出,弓背吹气,发出愤怒的嘶鸣声。

沉鱼手指慢点,默念“柔丝诀”,真气弹射飞出,围绕着小金旋绕缠舞,随着五指的急速转动,迅速将小金缠织成一个大粽子,随手抖落一边。

小金怒嘶连连,无法解脱,逐渐悄无声息,原来沉鱼这“柔丝诀”以真气化丝,缠绕万物,可以隔绝一切声响。

段逸鸣神色萎靡,挣扎了几下,晃晃悠悠的站起,怒目而视,气道:“你……你这妖女——”浑身微颤,险些又摔倒。

沉鱼见他模样,已知他真气衰竭,心中一动,不再理会,转身躲到岩石之后。

段逸鸣见她走开,刚要去解救小金,突觉脑袋一阵旋转,差点晕倒,急忙坐在花似海身边,闭目调息。

沉鱼躲在岩石后,伸头瞧来,见段逸鸣运功调息,知道他一时半会不会醒来,心中大定,于是解下衣裳晾在岩石上,取出一粒火红的丹丸丢入嘴中咽下,运功疗伤。

幸好她只是皮肉外伤,不甚要紧,几个周天之后,浑身舒泰,伤势豁然而解,她穿上衣裳,转出岩石。

段逸鸣依旧盘膝而坐,脸色略微显现一层淡红血色。

沉鱼缓步走到他面前,凤目中寒凌闪现,暗中运注真气,缓缓举起手掌,就要拍下。

恰在此时,段逸鸣闷哼一声,身躯一阵摇晃,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滴落在胸前。

沉鱼心中一震,暗道:“终究这小子救了自己一命,不该趁人之危……”酥掌不由得缓缓放落,转念一想,乾坤老君来时曾严令自己,凡是遇到阻挡己方取宝者,格杀勿论,心中一跳,手掌又举起,悬在段逸鸣头顶。

段逸鸣哪里知道自己徘徊生死边缘,只顾运功疗伤,他体内剧痛如裂,低声呻吟着,脸色忽白忽青,眉头紧皱,俊朗的脸孔扭曲着,满是痛楚之意。

沉鱼怔怔的瞧了片刻,神色变幻莫测,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她银牙轻咬樱唇,终究是下不了手,低声说道:“臭小子,先让你多活一些时间。”

说罢转过身,走到花似海身边,俯身从他怀中摸出那张犴魉兽皮,妙目凝注,细细看起来。

犴魉兽皮上画着一幅地图,线条弯曲,点缀着各种奇怪的符号,她看了半晌,弄不明白那些符号代表什么意思,皱眉苦思。

就在这时,段逸鸣低哼一声,被体内剧痛惊醒,他睁开眼睛,猛然发现沉鱼手中拿着那张犴魉兽皮,心中一急,怒道:“妖女,你竟敢偷取花老前辈的秘图!”

沉鱼冷冷瞧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反而将犴魉兽皮揣进怀中。

段逸鸣忍耐不住,就想站起,哪知身躯方动,眼前火星乱冒,一阵恶心,又“扑通”坐倒,这才知道自己受了重伤,无法运气。

他心中又惊又怒,狠狠的瞪着沉鱼,怒喝道:“无耻妖女……”

“啪”的又是一掌,段逸鸣被沉鱼打得转了几转,一头撞在石壁上,登时起了个大包。

沉鱼走到他跟前,双手叉腰,凶巴巴的说道:“臭小子,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本姑娘把你们俩丢下去喂鱼!”

段逸鸣哭笑不得,自己好心救她脱困,却被她一连掴了几掌,脸孔火辣辣的烧痛,本想出口谩骂几句,想及自己和花似海皆是重伤在身,只好怒哼一声,闭嘴不语。

沉鱼瞧他神色,似乎猜出心中所想,眼波流转,娇笑道:“识相的话,就乖乖的听我吩咐,本姑娘心中若是高兴,就暂时饶你不死。”

段逸鸣默不作声,心中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思绪纷扰,竟是静不下来,无法运功疗伤。

沉鱼左瞧瞧他、右瞧瞧他,见他气得脸色发紫,心中颇觉有趣,禁不住“咯咯”笑出声来。左一声“傻小子”,右一句“臭小子”叫个不停,一边观察他反应。

段逸鸣心中气闷,也不理她,心中颠过来倒过去将她骂了无数遍,这才稍稍平息心中怒火。

沉鱼戏弄了段逸鸣半天,终觉无趣,于是又重新坐下来,取出那张犴魉兽皮细看。

过得片刻,石洞外突然传来几声叱喝声。

段逸鸣听在耳中,依稀是林仲岳的声音,心中大喜,急忙起身向外张望,方站起身,突觉身体一麻,僵立在当场,却是沉鱼出手将他要穴制住,动弹不得。

段逸鸣情急之下,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妖女,你会被五雷轰顶、恶鬼缠身,不得好……”

沉鱼霍然转身,面罩寒霜,威胁道:“臭小子,你若再骂一个字,本姑娘立时将你舌头割下,扔到水里去。”酥掌翻转,“碧落”仙剑破空而来,射向段逸鸣面孔。

风声尖锐,仙剑闪电般临近,寒气逼人。

段逸鸣打了个激灵,吓得急忙闭紧嘴巴,向后躲去。

仙剑突然停顿,剑尖抖动,几在他嘴巴齿缝之间。

段逸鸣汗毛竖起,对方只要轻轻一送,自己立马会血溅当场,脸色顿时大变。

沉鱼突然展颜一笑,妙目中闪过一丝狡诘,收回仙剑,一把将段逸鸣抓起,摔在洞口岩石上,错身急跃,掠到洞口观看。

段逸鸣撞在岩石上,骨架剧痛,险些流出眼泪,正要张口喝骂,耳傍衣襟飘掠,香风扑鼻而入,沉鱼俏生生的挨在他身边伏下身躯。

微风拂面,几缕青丝垂在段逸鸣鼻孔上,顿时又痒又麻,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沉鱼掩唇娇笑,仙姿玉色,美若春花初绽,娇俏美艳,两人距离十分之近,鼻息互闻,段逸鸣几乎看得见伊人脸上雪白肌肤下丝丝毛细血管,纤毫毕现,玲珑剔透。

沉鱼竟是不避不闪,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古怪的神色。

段逸鸣蓦地想起,眼前这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乃是奸诈狡猾的妖女,登时大凛,急忙转过脸,不敢对视,朝外看去。

只见石洞外,水流湍急,浊浪排空,几道人影掠着水面飞冲,剑气纵横交错,喝骂声响成一片。

仔细看去,正道六派高手几乎全部云集一起,正和西烛魔帝、白骨娘娘、巫鼠老怪以及赤炼天煞、鬼面阎罗等人,恶狠狠的对峙在一起。

林仲岳、南宫明空以及一干弟子就在几丈外,凝神注目,脸色冷峻。

段逸鸣大喜过望,张嘴就要呼喊,突然背心一凉,却被沉鱼一剑顶住,她沉声说道:“臭小子,你若是敢出声,本姑娘先把你杀了,再将那老头子击毙。”

段逸鸣恶寒顿生,吓得噤口不语。

沉鱼伸指将他哑穴点中,这才放心,这下倒好,段逸鸣手脚僵硬、说不出话来,只能眼巴巴看着师叔就在眼前,却无法出声求救。

原来正魔两道全部被湖水卷入秘道之中,随波逐流,一直漂流到这里,众人才纷纷御风飞起。

众人惊魂稍定,环视左右,发现此地并无出路,暗暗焦急。

魔派诸人失望之下,破口大骂,双方纷争又起,杀作一堆。

巫鼠老怪巨目怒睁,骂道:“既然大家出不去,不如先杀他几个,好歹找些垫背的,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寂寞。”手中招魂幡一晃,就朝大衍上人冲来。

咒语响起,招幡旗中鬼影幢幢,厉叫着扑上。

大衍上人双臂一振,斜斜飞开,手指急转,一柄仙剑“呼”的飞出,当空斩去。

蓝光崩爆如流星雨,凌空绽放。

“噗噗”声响,巫鼠老怪身前一小鬼被劈开两半,横飞出去,登时烟消云散。

巫鼠老怪气的“哇哇”怒叫,这些鬼魅是他好不容易才从苗疆千年古坟中招摄而来的,平时封印在招幡旗中,只有遇到劲敌之时解封召出,哪知一上手就被对方斩杀几只,心中大是痛惜。

大衍上人一招得手,立时飞退。

巫鼠老怪狂呼道:“哪里走!”招幡旗挥舞,飞追上来。

招幡旗卷飞猎猎,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落下。

大衍上人引剑而上,亮起一道眩目的光芒,蓝影高织,斗在一起,两人棋逢对手,斗得不也乐乎,难分上下。

林仲岳眉头紧锁,喝道:“大家住手!”踏波而上,长剑斜指,剑气破舞,化作一道青光激射而来。

巫鼠老怪正斗得起劲,突见青光袭来,急忙挥舞招幡旗挡去。

“嗤”的轻响,招幡旗剧烈震动,身不由己的退后数步。

林仲岳一连三剑,连贯发出,他冷眼旁观,早已看出巫鼠老怪破绽,是以一出手就直指巫鼠老怪要害,逼其自救。

巫鼠老怪怒吼连连,招幡旗急舞狂卷,好不容易才化解对方凌厉攻势,手臂一凉,寒气丝丝侵入,低头一看,衣袖赫然破出数道裂缝,心中大寒。

第六章 心如蛇蝎

就在这时,西烛魔帝飞身赶到,龙鹫如意尺怒旋飞下,接下林仲岳仙剑,森森说道:“林仲岳,你想群殴么?”

林仲岳淡淡一笑,一沾即退,飘出丈许之外,说道:“魔帝言重了,大家先罢手,林某有几句要说。说完之后,诸位若是觉得无理,再斗不迟。”

西烛魔帝冷哼道:“有话快说。”说着招手示意大家住手。

厮杀场面顿时停止,大家分开两处,纷纷朝林仲岳看来。

林仲岳清清嗓子,缓缓说道:“各位,眼下大家同处险境,实在不宜再互相缠斗。这秘道被水淹没,出路已绝,而且湖水滔滔不绝,倒灌不停,再僵持下去,湖水灌满秘道,到那时大家都会困死在这里,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而要想脱身而出,就必须找到出口,所以林某建议,大家不分正邪彼此,齐齐罢手停斗,连手寻找出口才是正经。”

大家方才心中急躁,一言不合便厮杀起来,现在一听林仲岳一番说辞,心中暗凛,同时想到:“是啊,这里不见天日,眼看湖水倒灌不休,再混战下去,只怕都会被淹死在这里!

“大家万里迢迢赶到鸿蒙仙山,若是寻宝不成,反而困死在地底,那才叫冤枉呢……”

西烛魔帝心中暗动,回头朝白骨娘娘等人看去。

白骨娘娘娇躯一晃,飞上前来,娇笑道:“林仲岳,你有什么提议?”

林仲岳微微欠身,说道:“那林某就照直说了,这条秘道狭长无比,岔道众多,一路皆刻有古怪图案,分明是曾有人凿成,这说明秘道之中某个地方必有秘密出口,大家不妨兵分两路,仔细查找,应该能找到的。”

青虚道长点点头,说道:“林师弟说的有理。”

元晟真人等人均颔首同意。

白骨娘娘回头瞧去,见巫鼠老怪以及地狱岛诸人皆无异议,说道:“既然大家都有此共识,那就暂时罢手停战,各派出精锐力量,分头查找。”

林仲岳朗声说道:“好。”

双方商议之下,逆向而行,各朝秘道一侧查找。

林仲岳、南宫明空以及仙瑶门下诸弟子,朝着段逸鸣所在石洞搜来。

段逸鸣见林师叔等人越来越近,心中大喜,张口想喊却说不出话来,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

沉鱼秀眉微皱,暗道不妙,一把将段逸鸣脑袋按下,段逸鸣猝不及防,脑袋猛地碰在岩石上,眼前火星四溅,额头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险些晕过去。

半晌后,沉鱼才缓缓松手,双目依旧是警惕的望着洞外。

原来方才林仲岳、南宫明空诸人搜近,众人搜寻一阵,并没有发现段逸鸣所在石洞,身影一转,继续朝前搜寻。

沉鱼松口气,将段逸鸣拉起。

段逸鸣有苦说不出,兀自怒视着沉鱼,咬牙切齿。

沉鱼脸色突变,伸出纤纤玉指,对准段逸鸣双目戳来,一边冷笑道:“臭小子,你再不服气,本姑娘就将你的双眼挖下,看你还敢瞪人!”

风声锐响,双指破空而来。

段逸鸣骇得六神无主,躲闪不及,只得闭紧双目,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上,紧张惊恐。

眼皮温热,滑腻的手指直直点在眼皮上,段逸鸣身体一僵,只道眼睛不保,坐以待毙。

眼皮突然一凉,压力消失。

段逸鸣心中大异,睁眼看去,只见沉鱼已然收回手掌,笑盈盈的瞧着自己,俏脸上满是戏谕的神情,这才明白对方是吓唬自己,不由脸色涨红。

沉鱼歪着头凝视着他,笑靥如花,又是得意又是嘲弄,浅笑道:“我当你不怕,哼,也是一般的胆小如鼠……”

段逸鸣上了大当,又被她肆意奚落,心中又气又恼。

沉鱼眨了眨眼,嫣然笑道:“臭小子,算你命大,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暂且让你的脑袋存放在脖子上,你这童子之躯气血旺盛,拿来……极是不错。”说罢上下打量着他,不住点头,似乎是在欣赏一件可心的玩具一般,妙目中奇光频闪。

段逸鸣险些气晕,却又不能开口骂上两句,索性闭上眼睛不予理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沉鱼转过头去,向洞外细看,正魔两道渐行渐远。

大水倒灌之势渐弱,不似方才那般汹涌澎湃。

就在此时,深渊中突然跃起一道莹绿的光芒,妖艳闪亮。

“嗖嗖嗖”几声,从中飞出三人,落在岩石上,正是先前被大水冲下深渊的乾坤老君等人,三人浑身湿透,胡须一根根贴在下巴上,狼狈不堪。

原来三人被大水卷落深渊,好不容易才奋力脱身,返回秘道。

令狐天珏衣袖飞舞,收起碧露广寒刀。

乾坤老君胸口起伏,回首看了一眼深渊,咒骂道:“真是晦气,无端端的倒了大霉。”眼角斜睨,冷冰冰说道:“总护法设下的妙计,敌人没有倒霉,反倒是老夫被大水浇了个透心凉,嘿嘿,真是妙计啊!”

令狐天珏老脸通红,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千蝠真人眼珠一转,拱手说道:“二教主,三龙女走失了,回头怎么向教主交代?您老看这事如何处置?”

乾坤老君眉头一皱,细目如电,朝秘道中搜来,边说道:“沉鱼那丫头精灵古怪,这大水决计不会难倒她的,再说,方才在落入深渊时并没有发现她的踪影,那么她一定没有被冲下,想必就在秘道中某个地方……”

石洞中,沉鱼妙目闪烁,瞧瞧段逸鸣,又瞧瞧洞外,脸色忽地一沉,贝齿轻咬朱唇,凤目一转,计上心来。

她素掌翻动,从怀中取出一枚紫色丹丸,大若樱桃,散发出一股怪异的气味,她伸手掰开段逸鸣唇齿,拿起丹丸就朝里面塞去。

段逸鸣一惊,仰头后躲,却被她抓牢,嘴巴顿时张大。

“咕噜”一声,丹丸滚入嘴中,顺喉而下。

段逸鸣腹中一阵翻滚,似乎有一个细软之物到处钻爬,最后竟然钻到血脉中,停在胸口处。

段逸鸣大惊失色,拼命挣扎,无奈全身僵硬,动弹不得,急得脸色涨红,双眼冒火,恶狠狠的瞧着沉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咬成碎片。

沉鱼盈盈一笑,看着他,突然脸色微红,低声说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想将我生吞活剥,咬成碎片……呸,臭男人,可恶……”

段逸鸣惊讶无比,呆呆的望着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暗道:“她……她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

沉鱼脸色突冷,说道:“你中了本姑娘的‘阴觯食脑丹’,不出三日,必定被阴觯虫钻入脑袋里啃光脑髓,到那时魂游阴曹,形消神散。”

段逸鸣胸口一阵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大约就是妖女提到的什么阴觯虫了,他心中冰凉,妖女如此心狠手辣,自己这次难以幸免,不由万念俱灰,冷汗刷刷淌下。

正胡思乱想之间,心口突然一阵剧痛,感觉那阴觯虫已抓紧心脏,大口啃噬。

惊骇之下,段逸鸣想要运聚真气将怪虫逼震出来,但是一用力,就觉得胸口裂痛,如万箭穿心,险些昏厥过去。

段逸鸣身体弯曲,像只大虾米一般拱起身子,叫不出声,难受之极,经脉之中真气错乱逆行,肆意乱冲。

沉鱼冷冷的瞧着他,说道:“臭小子,阴觯虫噬心食髓,天下无双,你这么好的新鲜血体,给我这阴觯虫儿养养精血正好,免得暴殄天物。”

“嗡”的一声,脑海中乱响一片,段逸鸣顿时昏厥过去,就在意识即将模糊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沉鱼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长出一口气,大是轻松。

段逸鸣奋起余力,瞪了沉鱼最后一眼,终于滚倒在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嘿嘿,你果然在这里!”洞口传来一声阴冷的怪笑。

沉鱼缓缓转身,只见乾坤老君飘然而落,施施然走进来,背后跟着千蝠真人和令狐天珏两人。

沉鱼站起身,娇笑道:“二教主。”

令狐天珏嘿然笑道:“三龙女吉人天相,果然安然无恙。”待看清她身边两人时,脸上一惊,欣喜若狂,喜道:“花似海和这野小子都在这里,太好了。”说罢冲上前,伸手朝花似海怀中摸去。

沉鱼淡淡说道:“总护法可是找这张秘图么?”边说边取出那张犴魉兽皮。

令狐天珏两眼放光,忙不迭的说道:“不错,原来是三龙女拿到,太好了。”一边伸手来拿。

沉鱼秀眉一挑,收起犴魉兽皮,轻笑道:“总护法不必着急,眼下这两人受伤不轻,已无力反抗,咱们可以好好察看,究竟魔道人秘府的入口在哪里。”

令狐天珏尴尬无比,缩回手,不自然的笑道:“三龙女说的是。”

沉鱼咯咯一笑,也不理会,轻飘飘的落在乾坤老君面前,献上犴魉兽皮,说道:“二教主,这张犴魉兽皮请您老过目。”

令狐天珏脸孔上闪过一丝怒意,阴沉下来。

乾坤老君瞧在眼中,接过兽皮,扫了一眼,看着地面上昏厥的两人,问道:“三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沉鱼答道:“方才大水冲击,沉鱼险些被淹没,幸好抓住一块石头脱身,无意中瞧见这两人躲在这里,于是将两人制伏,搜查之下,得到这张犴魉兽皮。”

乾坤老君精目闪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真是有劳三丫头了,此番回去,老夫定向教主奏明经过,恳请教主奖赏你。”

沉鱼娇笑道:“不敢,这份功劳沉鱼不敢自居,若没有二教主神功威慑,沉鱼岂可如此轻易得手?再说取宝之事,尚需仰仗总护法和真人鼎力支援才可,此中经由,沉鱼也会详细禀报主人。”

乾坤老君大笑道:“好!好!三丫头七巧玲珑,怪不得教主那么看重你。”

正在这时,秘道深处远远传来一阵欢呼声,人声鼎沸,就听到有人高呼道:“寝宫入口找到了……”

乾坤老君将犴魉兽皮揣进怀中,说道:“走!”

千蝠真人说道:“二教主,这两人如何处置?”

令狐天珏上前低语几句,乾坤老君点点头,道:“也好。”

令狐天珏阴阴一笑,走到段逸鸣身边,举掌拍下。

“扑扑”声响,如中破革。

令狐天珏大奇,仔细瞧去,发现段逸鸣经脉死寂,真气轰然四散,细若游丝。呼吸停滞,肌肤逐渐冷却下来,不多时,竟是无声无息。

令狐天珏阴笑道:“臭小子,不自量力,敢和我拼斗,嘿嘿,枉死鬼域!”说罢,转过身来,抓起花似海。众人鱼贯而出,悄声追去。

沉鱼走在最后,凤目扫了段逸鸣一眼,咕哝道:“臭小子,哼,若不是有人捣乱,本姑娘还舍不得你这个绝佳的血体死去。不过,我那阴觯虫儿终究可以饱食一顿,也算没有浪费。”

说罢,沉鱼吮唇低鸣,与此同时,段逸鸣体内发出一阵“唧唧咕咕”的叫声。

沉鱼笑道:“乖虫儿,好好的吃吧,等吸干脑髓精血之后,可记得及时回来,否则我绝不轻饶你。”语调温柔,彷佛和婴儿言语一般。

那怪声突而高亢,似是大为不满。

沉鱼继续哄道:“好了,别生气,我不说就是。”

那怪声得意洋洋的消失,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

沉鱼侧耳聆听片刻,微微一笑,随之奔出。

石洞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段逸鸣的“尸首”突然缓缓蠕动,手掌撑地,竟是坐了起来!

幸好此际石洞中空无一人,若是有人见到,只怕会吓晕过去——一个死去多时的人,怎么又复活了呢?

沉鱼给他服下那粒阴觯食脑丹,入体而化,其中暗藏的阴觯虫潜入血脉之中,逆行而上,来到心脏处,牢牢攀住肉壁不放,张口吸吮精血。

段逸鸣疼痛之下,发力冲荡,岂知阴觯虫受惊之下,越发攀的牢固,是以段逸鸣痛的昏厥过去。

就在此时,令狐天珏一掌拍在他胸腹,将真气震散,气息奄奄。

阴觯虫大口吸吮精血,肚腹鼓胀如球,过了片刻,阴觯虫突然一阵颤抖,翻身跌落,蠢蠢笨笨,行动迟缓。

原来段逸鸣体内精血,早已被角蟾老祖以毒丹改造,百毒不侵,万邪难进,这阴觯虫虽说是罕见的邪虫,也敌不过精血中的邪力,反而中毒而落。

阴觯虫惊慌失措,情知遇上克星,哪敢停留,急忙夺路而逃,它顺着经脉而行,来到手指处,咬破肌肤,破体而出。

原来这阴觯虫浑身青绿色,大不过米粒大小,背伸双翅,金光灿灿,任谁也想不到,如此漂亮的虫豸竟然是剧毒之物,可以吸食精血脑髓,夺命追魂。

几声惶急低鸣,阴觯虫展翅欲飞,却又气力不支,坠落在地上。

段逸鸣身体逐渐冷却,即将迈入鬼门关之际,突然,体内缓缓钻出一股灵力,流转穿行,游走于全身经络之中,涣散的真气慢慢汇聚,催动气血运转。

段逸鸣身体渐热,从鬼门关转了个弯,又活过来了。

幸好有令狐天珏这一掌拍散段逸鸣凝聚的真气,使得阴觯虫放松警惕,大口吞噬精血,以致毒性化解,如若段逸鸣继续强行以真气抵挡,那阴觯虫势必先咬噬心脏而入,到那时,可真的是回天乏术。

过了一会,段逸鸣晕头晕脑的爬起,茫然四顾,半天之后,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手指头处鲜血凝固,隐痛阵阵,不远处却是一只奇形小虫,兀自蠕动不已。

他心中思量道:“我不是被妖女逼服下毒丹么?明明有虫豸钻进血脉之中,怎么现在安然无恙呢?”

他哪里知道体内发生的一切?当下甩甩头,抛到一边。

回头看去,石洞中空荡荡一片,人踪全无,心中一跳,惊道:“糟糕,花老哥哪里去了?莫非又被妖女掳去?”

眼睛转动,看到小金依旧被围困在真气丝之中,急忙奔过去,凝聚真气,好不容易才破开。

小金钻出来,甩甩皮毛,发出“呜呜”的委屈声。

段逸鸣抱起小金,安抚一阵,它才安静下来。

恰在此时,地面上那只阴觯虫奋力挣扎着飞起,摇摇晃晃的向洞外飞去。

段逸鸣定睛看去,立时明白,眼前这飞虫,即是先前钻入体内的阴觯虫,脑海中灵光一闪,暗道:“是了,必是这怪虫吸食精血饱腹,出去寻它主人妖女沉鱼去了。”当下跃身而起,远远跟在阴觯虫背后,摄踪而下。

阴觯虫飞行速度不快,晃晃悠悠的,直奔秘道深处而去,段逸鸣不敢过于靠近,生怕被它察觉,所以只在老远处跟踪。

秘道中岔道无数,交错纵横,难以辨别方向,幸好有阴觯虫引路,这才一路深入腹地。

左拐右转,眼前秘道豁然开朗,就在不远处,赫然出现一个半开的石门,白光闪现!

石门上刻着几行奇怪的符号,龙飞凤舞,血红颜色,左右各有一个持剑武士模样的雕像,双双跨坐在狰狞怪兽身上,怒目横眉,似乎是警告外人不得擅自闯入其内。

石门上划痕无数,就连一头怪兽石像也被震翻在地,显然此处曾发生过一起激烈的厮杀。

段逸鸣仔细看去,发现武士胯下的怪兽,和先前见到的怪兽一模一样,血吻大张,獠牙森森,透漏出一股阴冷诡谲的气息。

段逸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恶寒遍起,浑身从头到脚生出无数鸡皮疙瘩,惊怵莫名。

阴觯虫“嗡嗡”飞近,盘旋几圈,径直飞入石门之中。

段逸鸣匆匆扫视一眼,暗道:“林师叔和南宫师叔他们也不知道怎样了?”心中担忧仙瑶门诸弟子安危,急忙随着阴觯虫奔入石府。

石府中亮如白昼,玉石铺路,水晶立壁,晶莹剔透,抬头处,无数盏琉璃灯盏从顶壁倒垂而下,流光溢彩,明灭跳跃,光怪陆离。

两侧蹲满各种奇异怪兽雕像,姿态各异,活灵活现,呼之欲出,竟然全部是由不同颜色的玉石、玛瑙、翡翠等物雕刻而成,每件都有一人高低,单以价值而论,已是富可敌国,即便是皇帝天子,也未必有如此众多的宝贝。

段逸鸣看的目眩神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地底深处,竟然会有这么一处美轮美奂的绝密所在!

他又惊又疑,沿着玉石通道,向深处奔去。

通道尽头又是一扇坠满拳头般大小明珠的大门,推门进去,里面却是一个巨大的宫殿。

远远眺望,宫门当中高悬着一块金光闪闪的巨匾,上面几个碧绿大字十分醒目——万宝宫。

段逸鸣确实来到了传说中魔道人当年修真秘府所在,万宝宫。

宫门前一条小河流过,上面一座汉白玉小桥连接两岸,精美别致。

段逸鸣走上小桥,只见桥下河水中鱼虾来回畅游,龟鳖下潜,更有其它不认识的水族来来往往,穿梭不停。

他越过小桥,沿着大道穿入宫门,目光所及,猛地一惊,当先一座雄伟的琉璃大殿富丽堂皇,赤金打造,殿门前有四只青铜猛兽蹲伏镇守,昂首睥睨,展翅欲扑,令人望而生畏。

段逸鸣心中一动,怎的这万宝宫中镇守之兽都是如此阴森恐怖,穷凶极恶?

偌大的广场上布满残肢断臂,鲜血遍布,兵器垂落斜插,一片狼藉,恐怖之极。

段逸鸣吓了一跳,不敢停留,循着血迹奔入殿后,只见一群人远远散开,场中数人厮杀正酣。

一阵怒喝声传来,气浪崩裂声轰然炸响,一个血肉模糊的身躯从天而降,重重坠落在段逸鸣身前,顿成一堆肉泥。

段逸鸣急忙闪开,定睛一看,死者并非仙瑶门中人,暗自吁了口气。

那阴觯虫盘旋一圈,一收双翅,飞落在沉鱼手掌中。

沉鱼大异,低声说道:“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阴觯虫低低怪鸣,犹如婴儿啼哭一般。

沉鱼脸色突变,险些失声惊叫出来:“什么?那小子竟然又复活过来了?”

她收起阴觯虫,凤目如电,冷冷扫射而来。

段逸鸣急忙缩回头,躲了起来。

乾坤老君双手拿着一支紫铜蟒头鉴,杀气腾腾的环视着众人,阴冷的说道:“谁敢越雷池一步,可别怪本座手下无情。”

正魔两道怒目而视,却是不敢过分逼近。

就在乾坤老君身后,赫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建筑,看不到尽头,上面书写着两个镏金大字——珍阁。

第七章 万宝迷宫

阁门紧闭,其上封贴着一张金符,闪闪发光,上面画满奇形怪状的字符。

段逸鸣躲在一只猛兽身后,取出那张藏宝秘图察看,将上面所画牢牢记在心中,秘图上在中央位置画了一个红色圆圈,依位置来看,当是在眼前这座广深的建筑中了。

如此说来,当年魔道人所收藏的宝藏,十有八九就是在里面了。

摩云真君森然说道:“魔道人万宝宫之中,奇珍异宝无数,阁下向一人独吞,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

乾坤老君放声狂笑,嗨然道:“小牛鼻子,你还没有资格和本座叫阵,即便是寒星那老牛鼻子复生,也得乖乖的向老夫叩头揖手,哈哈哈哈——”

大衍上人脸色怒色涌现,喝道:“无耻老匹夫,狂妄之极!”大吼一声,飞身跃起,手中仙剑裂空怒啸,排空而上。

“咻!”

杀气如箭,电射而出。

乾坤老君冷哼一声,斥道:“找死!”反手挥动紫铜蟒头鉴,飞旋斜劈。只听得一身震天怪吼,半空中电光飞舞,赫然出现一条腥恐怪诞的巨长蟒蛇,笔直飞出。

大衍上人吃惊不小,全力运转真气,凌厉劈落。

巨蟒青光旋舞,汹汹冲入。

“轰”的巨响,惊天动地,大衍上人仙剑脱手飞出,远远落插在玉石板上,铮然长吟。

巨蟒气势未衰,凶焰烈烈,横冲直撞,凛冽杀气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将大衍上人淹没。

“嗤嗤”声响,大衍上人护体真气猛然撕裂,一股威猛力道贯体而入,由经脉怒奔而上冲到脑顶,几欲炸裂。

大衍上人手臂犹如散架,耳鼻嗡鸣,脏腑浮动,喉头大甜,禁不住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向后跌落。

“四师叔!”龙砚秋大惊失色,急忙接下大衍上人。

大衍上人耳鼻溢血,眼神涣散,显然这一下受伤不轻。

摩云真君跃近,心中震骇,伸手向大衍上人嘴里塞进一粒灵丹,大衍上人修炼经年,功力已臻化境,即便是中土一等一的超级高手也难以速胜,可是眼下却被乾坤老君一招击成重伤,摩云真君不禁又惊又怒,沉声喝道:“阁下好重的杀手啊!”

乾坤老君阴沉的说道:“谁敢上前,他就是例子!”

围观诸派高手同时大懔,立时退后数步。

只一招就分出高下,乾坤老君的修为高深莫测,众人无不胆寒。

摩云真君到底是城府极深,只震怒一刻,便强行压制下心中怒火,怨毒的看了乾坤老君一眼,挥手让弟子将大衍上人搀扶下去施救。

珍阁前寂静无声,众人无不为乾坤老君气焰折服。

乾坤老君逼视着群雄,心中暗暗得意,他之所以出手就是杀招,震伤大衍上人,就是要敲山震虎,杀鸡儆猴。果不其然,众人见他神威凛凛,一时无人敢上前挑战。

千蝠真人阴笑道:“谁敢阻拦,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性命再说。”

乾坤老君面目狰狞,目光中又是兴奋又是邪恶,突然间猛然喝道:“谁敢不服!”紫铜蟒头鉴疾舞如电,青光爆闪,玉石破裂,地面上赫然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几达三尺。

这些玉石皆是天山极寒之处出产的琥笋石,坚硬无比,即便是神兵也难以斩断,可被乾坤老君一击之下,顿成粉齑!

狂风怒号,朝众人汹汹卷来。

众人心胆俱裂,惊惧之下,纷纷朝后退却。

在场诸多邪魔,无一不是桀骜不驯、凶悍嗜杀之徒,被乾坤老君这声怒喝吓了一跳,但旋即便镇定下来。

珍阁中收藏的诸多珍宝诱惑力强的出奇,贪婪之心顷刻间盖过惊恐之意,若能夺得一两件奇宝,修为便可突飞猛进。

诸邪想到这层关系,都是暗运真气,凝神戒备,只要乾坤老君一脚踏进珍阁,大家便紧跟其上。

西烛魔帝面含冷笑,暗中握紧龙鹫如意尺,真元灌注,任凭狂风漫卷,身形寸步不移。

白骨娘娘曼妙的妖躯随风摇摆,峰乳丰臀,更显凹凸有致,几乎像不着片丝寸缕一般。

两人暗中使个眼色,眨也不眨的盯着乾坤老君一行人的动向。

乾坤老君吩咐道:“撕去封条!”

千蝠真人应诺一声,转身一把撕下阁门上的金符,推开大门。

一阵低沉的异啸声猛然传出,如泣如诉,只短短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千蝠真人一怔,再仔细听时,什么也听不到了。

乾坤老君眉头一皱,沉声喝道:“进去。”

令狐天珏一把抓起花似海,狞笑道:“花师弟,你随我一起去见师父的遗容。嘿嘿,你好好带路,若是敢使诈,可别怪师兄不客气。”

花似海脸无血色,怒目而视,气道:“令狐天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当心师父在天之灵惩罚你吧。”

令狐天珏脸上闪过一道怒气,怪笑道:“花师弟好硬的嘴!”大步跨入珍阁,手臂甩动,一阵“乒乓”乱响,花似海头脚撞在墙壁上,锥心般剧痛。

花似海怒极大骂道:“令狐老匹夫,该遭天雷轰顶、恶兽碎尸……”

令狐天珏冷笑一声,反手扇了花似海五、六记耳光,鲜血长流,花似海张口吐出几枚牙齿,满嘴血迹,险些昏死过去。

乾坤老君喝道:“总护法,先留他一命,这里面机关重重,少不得要他指引。”

“是。”令狐天珏邪邪一笑,提着花似海跟上。

段逸鸣看在眼中,气愤填膺,手掌握的“嘎巴”作响,险些冲了出去,他强行压制住愤怒,知道自己贸然冲上,无异于羊入狼群,白白送命,不如伺机而动,想方设法救出花似海。

想到这里,他悄悄混入人群,来到仙瑶门弟子身后。

朱玉郎猛然发现了他,惊愕道:“段师弟,你……可终于回来了。”心中狐疑不定,对段逸鸣神出鬼没大起疑心,不过此际形势特殊,顾不上追问,只是淡淡地嘱咐他不要再走散,以免出危险。

段逸鸣唯唯应诺不提。

眼看乾坤老君一干人消失在珍阁之中,众人顿时骚动起来,跃跃欲试。

也不知谁大喊一声:“别让老魔把珍宝全霸占了!”

众人方才慑于乾坤老君的淫威,不敢进逼,其实各自心中早就想闯进去争夺异宝,好似一堆干草烈火,闻言之下,顿时熊熊点燃。

众人发一呐喊,纷纷奔向珍阁。

“嗖嗖嗖”之声大响,无数身影穿梭疾飞,闯进珍阁,怒喝声、谩骂声,乱成一团,只不过经历过数场惨烈恶斗,大家终究是收敛了许多,并未恶斗,都是想着先找到珍宝再说,唯恐落后于他人。

片刻后,珍阁前稀稀落落,只剩下仙瑶门和太清观数十人。

青虚道长摇摇头,转脸说道:“两位,贫道先行一步。”

林仲岳和南宫明空齐声说道:“道长请。”

青虚道长微一颔首,率领门下走进珍阁。

南宫明空看看珍阁,说道:“林师兄,咱们进去吧。”

林仲岳点点头,说道:“大家听着,珍阁中神秘莫测,恐有机关埋伏,大家务必小心谨慎,万勿乱闯走失。”

“谨听林师伯法旨!”众弟子同声答道。

“出发!”林仲岳和南宫明空当先而行,大家鱼贯而入。

段逸鸣故意拖在最后,一边朝周围张望着,突然他发现,门前广场上那些石兽石鸟眼睛转动,竟是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杀气闪现,好像活过来一样。

段逸鸣心中一惊,急忙揉揉眼睛,再仔细看时,一切都已恢复原状,他还以为自己是连日来紧张以致产生幻象,不由哑然失笑,定定神,走进大门。

经过大门时,他发现这道大门乃是精铜所制,极是厚重结实。

就在此时,大门无风自动,重重关闭!

珍阁中顿时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吓了一跳,待仔细看时,却发现石门封闭的严丝合缝,怎么也打不开,拍击墙壁之下,发出“咚咚”的回音,显然都是金属浇铸而成。

这巨大的珍阁,竟然是一个巨大无朋的金属建筑!如此说来,若是铜门关闭,里外完全隔绝,外面之人固然很难进来,那里面之人又如何出去呢?

众人同时想到,必定是有机关可以打开铜门,于是一拥而上,遍地寻找,忙碌一番之后,却是徒劳无功。

铜门附近光滑如镜,根本就没有任何机关!

众人面面相觑,一股莫名的恶寒逐渐从心底升起。

灯火闪亮,黑暗中有人打亮火褶。

放眼望去,四周幽暗无比,凭借着灯光映射,依稀可以看到迎面是一条丈余宽的甬道,顺着铜墙绕行,一眼望不到头。

悠长的甬道,好像一条巨硕的蟒蛇巨吻,潜伏在黑暗中狰狞狂笑,等待着进入之人自投罗网。

段逸鸣打了个冷颤,急忙抛开脑海中胡想,跟在大家身后,缓缓走进甬道深处。

“咚咚咚”的脚步声清晰而有沉重,除此之外,就只有众人呼吸时发出的声音,整个甬道里死寂一片,彷佛沉睡已久的绝地一般。

诸弟子戒心大起,一个个握紧兵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情形,以防有变。

灯火摇曳,将众人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忽近忽远,宛若暗夜中游荡的幽灵一般。

行不多远,众人来到岔道口,大家想也未想,跟着前面进入之人留下的脚印走去。

阴森森的甬道里岔道越来越多,纵横交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似的。

突然间,前面传来一阵骚动,诸人互相看了一眼,加紧脚步赶去。

奔行十余丈,前面突然出现一道暗河,将去路截断。

此刻,众人都围守在暗河边,紧盯着河面。

暗河宽约五丈,对面赫然是道铜兽门,乾坤老君等人站在门前,脸色冷峻,他回头瞧了一眼群雄,冷哼一声,说道:“震开铜门!”

千蝠真人取出一把短匕,真气滔滔运转,就见短匕尖暴射出一道耀眼的银辉,闪电似的撞击到铜兽门上。

铜兽门一阵摇晃,纹丝未动。

千蝠真人老脸一红,正待上前再劈。

突然间,门前两侧墙壁上“轧轧”摇晃,破空声骤然爆响,赤芒如梭,无数利箭如星河流星雨似的怒射而出,朝暗河对面汹汹乱舞。

千蝠真人猝不及防,急忙挥匕在身前抵挡,利箭受击转向,几乎是贴着肌肤飞过,锐气如割,肌肤上血珠渗出。

“叮叮当当!”急响如玉珠跌落盘中,利箭跌落一地。

千蝠真人手臂巨震,被余力震退数步,险些落入暗河中。

乾坤老君等人反应极快,兵器狂舞,身影一晃,全部贴在墙壁上,堪堪躲过箭群。

暗河对岸人群大乱,纷纷躲闪,其中几名地狱岛弟子冲在最前,躲闪不及,被乱箭射中,鲜血飞溅,“扑通”一头栽入暗河中,漂浮不沉。

几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声音回荡,久久不绝,极是渗人,众人汗毛根根竖起,相顾骇然。

只眨眼间,死尸身上冒起丝丝白烟,衣衫、血肉急速溶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这暗河之水,竟然是腐蚀性极强,无物不溶!

众人惊魂未定,却见铜兽门却自动开启,里面吹出一股阴风,阴森恐怖。

乾坤老君一示意,令狐天珏押着花似海,小心翼翼的走进。

正魔两道远远跟着,全部进入。

此后每前进数十丈,都会有机关陷阱,层出不穷,步步危机。好在众人都是个中翘楚,加上神器仙兵护体、严密防范,每每都能闯关而过,逐渐深入珍阁中心。

即便这般,都会有人惨死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机关之下,人数越来越少。

段逸鸣跟在众人身后,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暗暗奇怪。

一路上岔道无数,极易使人误入歧途,万劫不复,可是花似海却带领着诸人绕了个大弯,忽左忽右,却是一直没有偏离唯一的生路,真是奇怪,花似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难道他真的要将众人带领到藏宝之处吗?

众人躲过一群凶猛的毒蜂追杀后,终于来到一处厅堂,前面有几道大门,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乾坤老君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令狐天珏说道:“这里是万宝宫的核心,越过当中这道门,就是师父修真的地方,再往里就是他的起居之所,那些奇珍异宝就在里面。”

众人闻言色动,眼中放射出贪婪光芒,蠢蠢欲动。

令狐天珏将花似海摔落地面,大步流星的走到中央铜门之前,伸手朝旁边的机关按下,可是力道犹如泥牛沉海,铜门一动也不动。

突然间,诸人身后一阵低响,整个地宫之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响动,良久方消!

令狐天珏一惊,喝道:“花似海,你使得什么诡计?”

花似海突然放声大笑道:“令狐天珏,不要痴心妄想了!先师的遗居岂是容你随意进出的?告诉你,你冒犯师父天威,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回来惩罚你来了!”

众人脸色骤变,纷纷抽出兵器,警惕的向四周巡视。

令狐天珏大惊失色,一把抓住花似海胸襟,森森说道:“花师弟,你休要危言耸听,现在那张藏宝秘图在二教主手上,稍事就会找出机关进入,嘿嘿,谁也别想阻拦我找到宝贝!”

花似海嘲弄的看着他,冷笑道:“你以为那张图是真图么?”

令狐天珏一愣,顿觉不妙,问道:“什么?难道那张图竟是假……”他急忙住嘴。

花似海大笑,脸色潮红,咳了几声,说道:“不错,老夫怎么可能把师父的藏宝秘图随意带在身边?实话告诉你,真图根本不在老夫身上,你们抢去的秘图不过是一幅赝图而已,上面早已被改动不少关键地方。要不然怎么能瞒过你这个老狐狸呢?”

乾坤老君脸色倏变,翻手取出那张犴魉兽皮,递给令狐天珏,说道:“总护法,你再仔细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令狐天珏接过犴魉兽皮,低头细看,看到后来,脸色难看之极,他发现其中果然隐藏着几处破绽,和当年布置并不相符,由于只是稍微变动,所以先前并没有注意到。

令狐天珏心中惊骇,冷汗簌簌滑落,问道:“你……你故意带领老夫,多绕了不少路,目的何在?”

花似海心中畅快,说道:“若非如此,怎么可能让你们互相残杀,内讧不断?哼,师父修真秘府,岂是旁人随便进入的么?我就是要你们这些存心不良、见宝起意之辈付出惨重代价!”

令狐天珏浑身一抖,上前抓住花似海咽喉,厉声道:“花似海,你……”双手紧捏,咯吧作响。

花似海呼吸不续,脸色通红一片,挣扎着说道:“令狐天珏,你……你狼子野心,非但不感念师父大恩大德,反而觑觎珍宝,擅……擅自带领外人闯入。师父在天之灵,一定会惩罚你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带到这里吗?”

令狐天珏森然问道:“为什么?”

花似海喘了几口气,脸色一正,冷冷说道:“就是要你向师父阴灵叩首领罪,反省既往贪念痴想,恳请师父饶恕你!”

“什么?你说让老夫向那个只知道聚敛财宝的老家伙谢罪?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

令狐天珏纵声大笑,续道:“那老家伙骨头都已化成尘土,还想再继续教训老夫么?想当年,老夫若不是看在他手中那些珍宝秘籍的分上,哪会拜他为师?花似海,老夫先送你上路,去见那老家伙去!嘿嘿,到时候,别忘了替我问候一声!”

说罢,手下用力,一寸一寸的捏紧。

花似海呼吸停滞,无力挣扎。双目怒视着令狐天珏,奋力说道:“你……你会遭……遭到报……报应的……”

“慢着!”一声大喝响起,随之人群中跃出一个人。

众人定睛看去,正是段逸鸣。

朱玉郎没有想到他会在这紧要当口冲出,急得直搓双手,叫道:“段师弟,你快回来。”

段逸鸣充耳不闻,大步走前,站在令狐天珏面前。

南宫明空一愣,见是段逸鸣出列,忧色隐起,心中暗道:“这小子,你惹得麻烦还少吗?”

林仲岳低声说道:“南宫师弟,稍安勿躁,此际形势微妙,以静制动。”

南宫明空微微颔首,暗中凝神戒备,以便段逸鸣不支时出手相助。

令狐天珏见他现身,大吃一惊,像见到鬼魅一般,沉声说道:“臭小子,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段逸鸣紫竹棍一挥,朗笑道:“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老而不死,小爷岂能先走一步?”说到这里,眼神突冷,一字一句的说道:“放开花老哥!”

令狐天珏脸上闪过一道怒气,旋即阴笑道:“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入,这是你自寻死路,怨不得人。哼,你三番五次坏了老夫的好事。现在正好,老夫就让你和老匹夫一起上天!”说罢甩开花似海,大步上前。碧光闪耀,碧露广寒刀出鞘,寒气袭人。

段逸鸣视而不见,真气运转,紫竹棍竖于胸前,向外斜指。

令狐天珏狂笑道:“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手捏真诀,宝刀飞旋斜劈,杀机腾腾。

这一刀狂野恣肆,霸道至极,刀未至而气浪先到,“嗤嗤”裂响,慑人心魄。

段逸鸣双目湛然,右手一振,紫竹棍铮鸣大作,突然间暴射出数十道紫光,破空纵横,瞬间交织成一张巨网,牢牢护住身躯。

巨网之中,隐约出现一条细长之物,状若蛟龙,长吟清啸,令人凛然生畏。

南宫明空正要出手,突然见他如此架式,不由停顿,面现惊愕。

段逸鸣出手堂堂正正,颇有一股大气凛然的模样,似乎窥到了某个层次。

林仲岳和南宫明空相视一眼,心中讶异不已。

蓬然巨响中,气浪凭空炸响。

段逸鸣身形突然拔地而起,使陀螺一般滴溜溜旋转,周身碧光如瀑,随着碧露广寒刀霸烈无匹的怒斩横劈,刀气怒卷,汹汹翻飞。

段逸鸣心中默咏《太乙真诀》,真气随意念奔行,周身毛孔放开,尽情感受着周遭细微的变化,紫竹棍如有神助,指东打西,紫光狂舞,弯转扭曲,在对方狂攻之下挺立不退。

朱玉郎睁大双眼,紧紧盯着半空中的段逸鸣,骇然说道:“斗转星移,以意御力!难道段师弟修到了小乘境的精微之处?”

第八章 乾坤老君

《太乙真诀》共分四个境界,小乘境为第二境界,凡是修行到此的弟子,无一不是资质绝佳、领悟绝顶之辈。

小乘境与玄胎境最大的不同,就是不再单纯以神器仙兵化解对方力道,而是凭借意念预先感受对方强攻之处,以意念驾驭兵器抵御,引导外力化于无形,抢占先机。

但是这类兵器,无一不是大大有名的神器仙兵,修炼到人器相通之境界不会太难,所以在仙瑶门中,偶尔也会出现少数出类拔萃的弟子,提前修炼到这一层。

可是段逸鸣手中这根深紫色的竹棍长不过三尺,看上去平淡无奇,哪里像什么神器仙兵?

而且以他表现出的修为来看,和他入门时间极不相称,似乎已经超出应该具有的功力。

朱玉郎暗道:“段师弟正式入门不过五、六年工夫,怎的修为增长得如此之快?难道是……”他心中突然想到一件事,忧虑大起。

场中两人上下穿飞,刀光紫芒纠缠在一起,汹涌澎湃,将众人逐渐逼退出丈余开外。

令狐天珏心中更是狐疑不已,念头飞转,自己这碧露广寒刀凝聚着五层真气,本以为还不是手到擒来,哪知这小子竟能接得下!回想起在甬道中以“魔天刀法”竟无法击毙对方,心中又惊又怒。

他心中杀意陡起,暗道:“此子不除,日后必成大患。”毒念升起,聚集真气,滔滔冲入碧露广寒刀。

他足尖一点地,冲天而起,大喝道:“再接老夫一刀试试!”

碧光眩目,犹如瀑布般滚滚喷出。

“嗤”的狂响,一股炙热的碧浪呼啸着席卷而来。

“小心!”人群中有人惊叫出声,似乎不止一人。

段逸鸣无暇顾及,心念方动,热浪已是滚滚临身,酷热灼烧之下,发出“嘶嘶”微响,似乎被烤焦一般,浑身如入烈火熔岩之中,气血翻涌,极是难受。

他低哼一声,真气激荡拍击,怒舞流转,顷刻间,紫竹棍绽放出灿烂光芒,光网如波,剧烈震荡。

碧露广寒刀夹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怒啸着冲入光网。

撕裂声连绵不绝,刀影刹那间穿透了光网屏障。

只听得一声龙吟虎啸声散开,碧露广寒刀直接击中那道蛟龙。

蛟龙巨震,悲鸣大作。半空中紫芒闪耀,蛟龙顿时化作虚气,滚滚退回紫竹棍中。

“轰!”

气浪猛然炸裂,紫光涣散。

人影闪动,段逸鸣从半空中飞落,重重摔在地面上,恰好落在花似海不远处。

段逸鸣嘴角抽动,脑海轰然,几乎要爆裂开来,他奋力滚到花似海身前,一撑紫竹棍,咬牙站起。

令狐天珏从天而降,碧露广寒刀闪电般斩下,阴笑道:“臭小子,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刀气如浪,直劈段逸鸣心窝!

“老贼斗胆!”几声怒喝声几乎同时响起。

剑气纵横,怒袭而来。

令狐天珏眼角扫射,已瞧见左右同时有三道身影扑来,鼻中冷哼,头也不回,反手拍出两掌。

嘤咛娇哼,两道彩影忽而转向,被巨力震出,正是皇甫雅和顾研茹两人,两人胸口气血翻腾,起伏如鼓,俏脸晕红如霞,衣裳狂飘,硬生生被逼退丈余。

另一道人影却是朱玉郎,手中仙剑亮起一道眩目的光芒,凌厉攻来,兰光狂舞,刺破掌风而进!

令狐天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暗道:“怎的今天碰到的都是些少年英雄,一个个修为都是如此不俗?”心中念头急转,手下不停,手掌急缩微曲,弹射而出。

“叮叮当当”一阵激脆响声,数道指气如乱点琵琶一般,接连不断的击打在仙剑上。

朱玉郎手臂巨震,仙剑上重力一波紧似一波,每被击中一下,真气便减弱一分,待到后来,真气不济,忽而逆行,对方真气竟然强行钻入,如一般火浪一般汹汹急速上行,经脉撕裂般剧痛。

他心中大急,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顿时迸飞出来,衣裳尽湿。

千钧一发之际,朱玉郎左掌急拍,丹田真气怒涌,尽数贯注在右臂上,霍然将对方真气逼出体外,仙剑旋舞,飘身退开。

说时迟那时快,只短短一瞬间,朱玉郎已经从地狱边缘走了一圈,堪堪脱险。

令狐天珏“咦”的轻呼,自己这几指暗聚“幻焱指”,看似美妙轻曼,实则凶狠绝伦,对方若是稍不留神,被真气挤入经脉,轻则气血逆行,无力再战,重则经脉受损,从此残废。

可如今见到朱玉郎竟然安然无恙,令狐天珏不禁心中大异。

饶是如此,令狐天珏脸上依旧神色狰狞,碧露广寒刀怒如狂飙,方向不改,兀自朝段逸鸣身躯斩落。

众人失声惊呼,只道段逸鸣和花似海性命不保,无不闭目侧脸,不愿看到两人身首异处的惨像,即便是西烛魔帝等邪魔之辈,看到段逸鸣一个十余岁的少年,为了保护一个垂垂老者而不顾一切,心中戚戚,升起一丝不忍。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紫红色的光芒爆射,一柄仙剑凌空刺来,随之响起一阵震天大喝:“阁下以大欺小,不怕人耻笑吗?”

令狐天珏眼前一花,锐气排空呼啸而至,直指自己侧肋,自己这一刀若是劈下,眼前两人固然难逃一死,但是自己也难以幸免。

他大吼一声,顾不上伤害段逸鸣,身形微晃,拔地纵起,半空中拧身急转,碧露广寒刀反手回旋劈出。

电光飞舞,两件神器仙兵猛烈撞在一起。

“铛!”

两人同时退开,对目而视。

令狐天珏衣摆破裂,一缕布条飘然掉落,他神色大懔,挥刀护住周身,这才看清对方是仙瑶门林仲岳。

只一交手,令狐天珏已看出对方修为高得出奇,能刺破自己的护体真气,绝对是一个难以对付的难缠人物。

林仲岳紧握仙剑,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自己冷眼旁观许久,看准对方薄弱之处放手猛攻,本以为必有所获,岂知只斩落对方一小块衣角,心中一沉,脸色也黑了一些。

仙剑低声铮鸣,震动不已,显然是遇上了极厉害的对手。

这彩衣老者究竟是什么人物,修为竟然如此高深莫测?

令狐天珏森然说道:“‘紫金’仙剑,阁下想必就是仙瑶门松宗首座林仲岳吧?”

林仲岳脸色一正,说道:“不错,在下正是林仲岳。”

令狐天珏“嘿嘿”冷笑道:“百闻不如一见,阁下依仗仙兵偷袭,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莫非仙瑶门下都是你这般偷袭成名的么?”

林仲岳呼吸一滞,脸色微红,他生性沉稳,甚少与人恶言恶语,此刻被令狐天珏一正一反讽刺,一时无话反讥。

南宫明空越众而出,大刺刺说道:“对付你这般邪魔,自然是以恶对恶、以杀止杀,何须讲什么江湖道义?”他疾恶如仇,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一句话就将令狐天珏顶了回去。

令狐天珏斜眼一瞧,冷冷说道:“尊驾是谁?”

南宫明空朗声说道:“在下仙瑶门南宫明空。”

令狐天珏说道:“怎么,你们想以多胜少么?”

南宫明空说道:“那倒不至于,只不过段逸鸣乃本门弟子,即使是有什么过错,似乎也轮不到外人伸手横插。”

说罢一挥手,一旁朱玉郎和几名仙瑶门弟子奔过来,将段逸鸣和花似海扶起来。

段逸鸣心中大是感动,说道:“林师叔、南宫师叔,我……”

林仲岳摆摆手,说道:“不必多言,你身上有伤,先调息一阵。”

他先前闻听段逸鸣漠北之行,与角蟾老祖混在一起,心中反感,冷漠不已,此刻见他为了一个陌生老者,奋不顾身相救,心中印象渐变,隐约有几分赞赏之意,这密宗少年弟子,和传说之中大相径庭。

段逸鸣说道:“是。”转身和花似海就欲走开。

“慢着!”

随着一声冷喝,一道身影鬼魅般飘近。

林仲岳大惊,紫金仙剑疾挥,剑花乱舞,刺向来者。

来者肥袖横甩,身影随意扭曲,竟然在漫天剑雨中从容穿过。

众人眼前一花,手中一轻,花似海已被来人劫走,随之一阵闷哼声,诸弟子纷纷站立不稳,跌飞开来,摔了个七荤八素,一个个鼻青脸肿,老半天才爬起来。

诸人大骇,不由退后几步,定睛看去,那人正是乾坤老君。

林仲岳和南宫明空心中大懔,同时握紧仙剑,凝神屏气。

乾坤老君如入无人之境,竟然能从容从己方眼皮下将花似海抢走,胆识、修为绝对是非比寻常。

一个令狐天珏已经难以对付,再加上有此厉害人物撑腰,邪魔实力隐隐然超乎寻常。

两人对视一眼,已知对方心中所想,皆是隐忧暗起。

乾坤老君飘落地面,放下花似海,冷冷扫射一圈,说道:“本座再重申一遍,谁敢插手,绝不轻饶,方才只是出手轻戒,若再有人不顾死活上前,哼——”说罢举手变爪,缓缓没入身边铜墙中。

只听得“咄”的声响,一块巴掌大的精铜被他抓出,一阵揉捏之后,竟然化为粉屑,纷纷扬扬飘落地面。

这下子,在场所有人无不悚然变色,大家都是修真者,看出乾坤老君这一抓凝聚着无上真力,手指硬逾金刚,视精铜如腐泥,随意削切,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刹那间,场中人声消寂,静悄悄一片,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乾坤老君十分满意,转过脸来,抓起花似海,森然问道:“老家伙,说,那份真图究竟藏在哪里?”

花似海毫不畏惧,干脆眼睛一闭,不予理睬。

乾坤老君心中大怒,怪笑道:“老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嘿嘿,本座就让你尝尝‘琵琶炼魂手’的滋味,看看究竟是你的嘴巴到底有多严实!”

说罢缓缓伸出左掌,运转真气,手掌顷刻间便为乌黑颜色,浓如墨汁,散发出浓重的臭腥味道。

“嗖嗖嗖!”几声低响,手指中喷射出几道黑丝,钻入花似海手臂经络之中,顿时出现几条黑线,沿着手臂上行,所到之处,肌肤尽墨,胀粗数倍。

花似海一阵乱颤,经络忽冷忽热,气血翻滚,好像千万根细针密密麻麻的刺中一般,疼痛难忍,他忍不住“赫赫”叫出声,浑身冷汗如浆,簌簌滑落。

“琵琶炼魂手!”有人惊呼出声,大家骇然色变,恶寒悄然升起。

琵琶炼魂手乃是四百年前一代凶妖琵琶老妖的独门绝技,凶残毒辣,向来为正道所不齿,但是由于琵琶老妖神出鬼没,加之修为高绝,正道曾数次组织人手围剿搜捕,但都被他逃脱,反而自损不少。

最后,琵琶老妖却神秘失踪,再没有在中土出现,琵琶炼魂手也随之销声匿迹,正道人士无不额手相庆。

没想到琵琶炼魂手四百年后,竟再次在鸿蒙仙山出现!

乾坤老君残忍的笑道:“老家伙,你说也不说?”

“你们这……这些邪……邪魔鬼……鬼怪……休想……想……”话音未落,花似海已痛晕过去。

段逸鸣悲愤交织,怒吼道:“老魔头,你放开花老哥!”边说边挣脱一旁弟子搀扶,抢步冲出。

朱玉郎死死拉住他,低声说道:“段师弟,不得造次。”

段逸鸣急得双眼赤红,眼角欲裂,怒目而视,喉咙凝噎,竟然说不出话,发出模糊不清的低吼声。

乾坤老君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臭小子,你诈死逃过一劫,还敢眼巴巴地赶来送死!不用急,待本座处理了老家伙,下一个就轮到你!”手掌急点,毒汁汹汹化丝,射入花似海体内,不多时,他整只胳膊粗如大腿,黑线蔓延到胸口,眼看就要攻入心脏!

突然间,大厅里诸人衣衫无风自动,随即响起一种细微的怪声,似哭似笑,怪诞阴沉,诡秘莫明。

众人齐齐惊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耳边一闪而过,听得清清楚楚。

段逸鸣却听得清清楚楚,这阵来历不明的声音孤愤乖戾,似乎含有一丝寂寞无奈,分明和刚进入珍阁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肩头小金却是躁动不安,反常的蹲伏着,好像对这个声音十分惧怕似的。

奇怪,小金天生灵异,这般神情段逸鸣还是首次见到,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兆,暗暗握紧紫竹棍。

阴风森森,奇寒无比,众人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乾坤老君身边微风轻飘,背后传来一阵寒意,他神色微动,朝后看去,却见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影,就悬浮在脑后。

“什么人?”乾坤老君沉声喝问道。

手掌一挥,紫铜蟒头鉴凌厉击出,狂飙席卷而至。

那道虚影忽悠散开,哭泣声、冷笑声,若隐若现,忽左忽右。

饶是乾坤老君功力炼至化境,也不由得汗毛直竖、头皮炸起。

突然间,千蝠真人惊呼道:“二教主,那老头他……他……”

乾坤老君忽地转过身来,不由得张大瞳孔,被眼前诡异绝伦的一幕惊呆——原来花似海竟然平平悬浮在离地三尺处,一动不动,而他身边隐约有一道模糊的虚影,恍若人形,似乎正在低头端详着花似海的伤势。

乾坤老君平生经历过无数奇异怪事,唯独没有见过这般怪诞的东西,他强自镇定,紫铜蟒头鉴护住身躯,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在本座面前装神弄鬼?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那道虚影闻声缓缓移动,两盏暗血红光芒骤然亮起,斜斜投射过来。

暗红血芒中瞳孔闪现,那分明是人的双眼!

乾坤老君感受到一股无形的重压逼射过来,杀机重重,竟有些喘不过气来,警觉立生,他运转真气,衣衫怒鼓如球,突而狂摆飞掠,猎猎作响,宛如大风劲吹一般。

乾坤老君微哼一声,紫铜蟒头鉴凌空横画,气流如锤,竟然撞击的紫铜蟒头鉴嗡嗡闷响,声音低沉慑人,震得周围诸人气血翻腾。

除了各派少数几位长辈高手之外,其它人抵挡不住,纷纷撤后,有几名修为不济的年轻弟子脸色苍白,张口喷出鲜血,萎靡不振。

怪异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隐约可辨:“……有些道行法术,嘿嘿……”笑声转哭,伤心欲绝,令人禁不住心生悲伤之意,两道暗红血芒豁然大盛,颜色妖异,跳跃起伏,似乎有一种魔力包含在内。

众人看在眼里,神思恍惚,灵智竟有些迷迷糊糊。

林仲岳大骇,这妖艳的血芒中,分明包含着类似于摄魄术之类的妖术,急忙收敛心神,大喝道:“血芒中含有妖术,不可对视!”

众人闻言大凛,纷纷闭目塞听,心神合一,这才稍稍好过了些,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令狐天珏自从虚影突然出现之后,一直死死的定在他身上,双眼眨也不眨,只是眼中骇异惊恐神色越来越浓,此刻见到虚影,险些摄走诸人魂魄,更是心神大震,脸色如土。

他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你竟然会使‘血妖眼’。你……你到底是谁?”说到后来,牙关打颤,彷佛遇见了什么极为可怕之事。

乾坤老君心中一动,瞧了令狐天珏一眼,狐疑不决,暗道:“难道这道虚影和他有关系么?”这个念头一起,突然生出莫名的惊悚感。

令狐天珏本就是魔道人三十六弟子之一,当年万宝宫毫无预警的沉沦,诸弟子以及侍奉童子、下人大多被埋在其中,只有他和花似海等极少数人侥幸脱逃。莫非当年万宝宫中仍有弟子尚未逃走,而幸免于难?

虚影怪笑一声,并未回答。

大厅之中死寂无声,气氛压抑得很,隐隐让人喘不过气来,这道虚影出现的太过离奇,而且一出手即震慑住在场所有人,所以无论正派还是魔派都打起十二分小心,静观待变。

虚影忽隐忽现,鬼气森森的问道:“你怎么会用琵琶老妖的‘琵琶炼魂手’,难道他还没有死么?”

乾坤老君双目游离,眼中隐约的精光缓缓收了回来,阴笑道:“阁下又是什么人物,难道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吗?”

虚影血芒闪烁,盯着乾坤老君看了半晌,看得他心底发毛,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乾坤老君凝神聚意,默念咒语,真气暗蕴,紫铜蟒头鉴低低异啸,远远望去,绿光紫气流离吞吐,在身体周围鼓起一个淡淡的气罩,几道绚丽的气芒环绕飞转,如万蛇乱舞。

乾坤老君胆气不由一壮!

血芒微微闪耀,似乎有些惊讶,旋即平静如水。

虚影若无其事,抬起手臂状虚影,在花似海手臂上抚摸几个来回,嘴里哼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不多时,他沉声喝道:“出!”

只见花似海黑肿手掌突然一阵波动,左手小指尖“噗”的轻响开裂,喷射出一股黑臭的血水,溅落地面,他身上黑气豁然消散,完好如初,未几,黑血转赤,终于凝固。

乾坤老君吃惊的张大眼睛,他这“琵琶炼魂手”以真气驱使毒汁侵入,中者无不立时经络麻痹硬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历经千百次折磨,最后经络僵化凝固寸断、厉呼惨死,自出道以来,枉死之人不知凡几,从无一人可以摆脱。

面前这道似鬼似魅的异形,竟能逼出毒汁,当真匪夷所思。

他“桀桀”冷笑道:“阁下神技不同凡响,但若想要破解本座这‘琵琶炼魂手’,嘿嘿,大约还不能。”

“是么?”鬼魅状虚影淡淡应了一句,语气却诡异古怪之极。

血芒大盛,酷寒无比,直直朝乾坤老君逼射过来。

乾坤老君一怔,悚然道:“鬼孽,你待怎的?”戒心大起,唯恐它突然袭击。

虚影冷冷瞧了他片刻,突然怪笑道:“不错,老夫在这里等候了数百年,孤苦寂寞,以身化魅,的确称得上是鬼孽!”

笑声似哭似泣,众人听在耳中,无不毛骨悚然,良久之后,笑声终于停止,血芒横移,死死盯在令狐天珏身上,冷笑不已。

令狐天珏面无血色,心中又惊又惧,不由倒退几步。

虚影嘿然说道:“万宝宫中竟然出了你这般卖主求荣的弟子,好,不错,不错。”说到后来,语气尖厉,隐含有一种伤心、悲愤之意。

令狐天珏疑心更重,骇道:“你……你到底是谁?”

第九章 魔道鬼魅

虚影不予理睬,回首冷漠的说道:“诸位来到这鸿蒙仙山万宝宫,不就十想见到那些奇珍异宝么?随老夫前来就是。”说罢飘升而起,也不见他动作,花似海身躯平飞而起,缓缓朝铜门驰去。

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这珍阁处处机关埋伏,众人早有戒心,唯恐这鬼魅状怪物布下什么恶毒计谋,犹豫不前。

但是众人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总不能空手而归,即便是前面又刀山火海、妖魔鬼怪,也少不得闯上一闯。

乾坤老君“嘿嘿”阴笑,举手一挥,携众而上,余下之人纷纷跟随前行。

虚影飘到铜门前,铜门“轧轧”打开,一股阴风吹出,霉味扑鼻,似乎许久没有打开了。

铜门中却是一处高广的庭院,深不见尽头,穹顶无数星辰闪烁,将庭院映照得银亮如昼,仔细看去,那些星辰却是数不尽的巨大夜明珠,被人镶嵌在顶层,熠熠生辉,如果不细察,还真以为是满天星斗。

众人暗暗震惊,原以为这精铜珍阁不会太大,哪知进来后竟藏有这般广袤的空间,当年不知道是怎样设计、建造的,需要耗费多少财力、物力?

迎面一个小湖,迤逦而行,弯弯曲曲,湖中睡莲、浮萍随波荡漾,碧绿连天,当中一道九曲水经长廊横跨而过,直通向对案一座金壁辉煌的大殿,两侧挂满许多橘黄色的琉璃彩灯。

就在大殿之顶,耸立着一个巨大的深情色石像,绿发长尾,高大狰狞,张嘴欲吼,坚齿血舌赫然在目。

段逸明心中讶异,这尊石像和先前所见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体型大了数十倍,看上去越发的血腥恐怖。

尤其令人吃惊的是它的双眼呈暗红色,不伦不类。

奇怪,在这么风景如画的珍阁中,突兀的摆放着如此一件凶神恶煞般的石像,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胡思乱想之间,众人穿过长廊,来到金殿前。

金殿庄严肃穆,雄伟气派,仰头看去,金殿状如宝塔,层层迭迭,共有九层高,石兽俯视向下,似乎要吞噬一切,众人顿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抑感,浑身不自在。

令狐天珏走到这里,突然止住脚步,双眼紧盯着金殿上的石兽,竟似有些敬畏。

乾坤老君心中大奇,问道:“总护法,怎么——”

令狐天珏猛然惊醒,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什么。”只是笑容究竟有些勉强,只转眼间,便被阴霾替代。

虚影闪入金殿中,花似海漂浮而入。

乾坤老君皱皱眉头,缓步走进金殿之中。

众人鱼贯而入,待看清眼前情形,无不大吃一惊。

原来金殿之中是个宽阔的厅堂,四周玉石画廊迂回,当中一个螭鎏玉石做成的高台,上面一张碧绿翡翠椅,雕花镂空,十分精美。

高台上面坐着一个锦衣人,面目低垂,白发苍苍,看不清面容模样,他脚下一具死尸,趴倒在玉石阶上,手中一把宝剑断为十余截,手腿寸断,被人挖眼剜心而死,身下紫污一片,景象奇惨,众人不忍再看,纷纷侧目。

高台下却是一片惨烈景象。

数十具骸骨包围在周围,互相扭打,纠缠在一起,尸首堆积。

有的三、五割扭打在一起,手掌深陷入对方心胸、头顶。

有的仰面朝天,穿肠破肚,身边紫污凝固。

有的被明晃晃的兵器横七竖八的穿过骸骨。

数十人密密麻麻的倒在地面上,场面相当诡异,显然是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杀而死的。

段逸鸣看的清清楚楚,这些人虽说姿态各异,但是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方向都是对准螭鎏玉石高台。

就在这时,段逸鸣注意到几乎每具尸首上都有一块明晃晃的金牌,随意拾起一块散落的金牌,微风拂动,那人衣裳纷飞如屑,立时化散,露出一副白森森的骷髅,肋下被刀剑横穿而过,小腹破洞,内脏被掏了个干干净净,空余下一副骨架。

段逸鸣愣了愣,定定神,翻过金牌一看,只见牌上刻着一个数字——十三,旁边刻着“百里”,不知道什么意思。

段逸鸣心中一动,仔细看去,果然每件金牌上都刻有数字,有大有小,旁边刻着不同字样,什么“满”、“华”、“康”什么的。

他稍一思量,随即明白。暗道:“是了,这些金牌,必定是进出金殿的信物。上面所刻字眼应该是个人姓氏,那么这些数字,极有可能是每个人的代号了。”

大家环顾四周,那道神秘的虚影不知所向,而花似海却半靠在玉石屏风旁,已然醒转。

段逸鸣急忙奔过去,说道:“花老哥,你好些了么?”

花似海双眼熠熠生辉,面色略红,情况大有好转。

花似海神色严肃,叹口气,缓缓说道:“段老弟,你不该跟进来的。”

段逸鸣一怔,正要说话,就听见背后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去。

只见乾坤老君走到螭鎏玉台前,问道:“总护法,这是——”

令狐天珏自从见到虚影后,一直魂不守舍,惊色隐现,听到乾坤老君问话,定定神,说道:“二教主,这是万宝宫的千秋玉台,向来只有师父他……他才能坐在上面,平时他就在这里会见诸弟子。”

乾坤老君“嘿嘿”低笑,慢慢踏上玉阶。

花似海霍然站起,怒喝道:“老贼放肆,千秋玉台岂是你这等邪魔之辈随便可上的?”他大伤未愈,浑身乏力,险些摔倒,怒目而视。

段逸鸣忙在一边扶住。

令狐天珏面色变幻,说道:“二教主。玉台上为师父遗体,旁人……旁人不得登上,以免冒犯天颜……亵渎阴灵。”

乾坤老君“哈哈”大笑,不屑一顾的说道:“什么天颜阴灵?万宝宫荒废数百年,早已衰落,哪来的什么天颜、何来的阴灵?不过是一具死尸而已。本座倒要好好瞧瞧,魔道人的天颜究竟长的什么模样!”说罢大步而上,伸手揭去锦衣人的长发。

花似海咬牙切齿,浑身气得发抖,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

高台上的锦衣人双目突然张开,冷冷地瞧着乾坤老君。

乾坤老君大吃一惊,身不由己退后三步,险些掉下玉台,他反应极快,紫铜蟒头鉴护在胸前。电光四射,心下稍安。

众人皆是惊骇不已,响起一片惊叫声。

乾坤老君惊魂略定,发现锦衣人又垂目如故,一动不动,心中一动,暗道:“万宝宫数百年沉沦地底,其中之人早已毙命,想来不过是什么冤魂不散作祟,若是被这等鬼物吓倒,颜面何在?”想到这里,凝神聚气,缓缓靠前。

金殿中阴风突起,传来一个阴森森地声音:“千秋玉台,天人之尊,妄加冒犯者,万鬼缠身!”

众人眼前一花,只觉闪过一道虚影,寒风拂面,冰冷刺骨,心中大凛,齐齐退后。

待众人回过神来,就见乾坤老君闷哼一声,竟然从玉台上落下,面色惊骇,如见鬼魅。

段逸鸣瞧得清清楚楚,正是那道虚影出手,一掌将乾坤老君震落,电光石火之间,虚影拉长,飞快地从锦衣人头顶百会穴钻入。

“嘿嘿嘿嘿——”

一阵阴笑声响起,彻骨冰寒,厅堂中气温骤降,如寒冬一般,众人急忙运功将寒气逼出。

只见玉台上那死去多时的锦衣人一阵瑟瑟蠕动,竟然挺腰坐直,长目微睁,血光暴射。

死去已久的魔道人,竟然在众人眼皮底下复活了!

花似海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匪夷所思的景象,他嘴唇蠕动,老泪纵横,老半天方呜咽道:“师父,真的是您老人家显灵吗?”

“噗通”一声。花似海双膝落地,伏在地上长跪不起。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狂震,五百余年前鸿蒙仙山山崩地裂,洪水泛溢,万宝宫即沉沦地底,从此销声匿迹,与世隔绝。即便是有人当日侥幸活下,又怎么能活过数百年之久?那么此人必定是鬼魂附体、还原显形,确凿无疑了。

令孤天珏却是脸色剧变,骇如土色,语不成句,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我亲眼见到你……”骇然住口。

锦衣人冷冷盯着令狐天珏半晌,突然开口长笑,笑声中隐含悲凉之意,犹如滚滚惊雷,平地炸响。

金殿中诸人脑中嗡鸣,全身酥软,脸上显现出痛楚难耐之色。

“乒乒乓乓”—阵乱晌,许多人手中兵器落了一地。

段逸鸣被锦衣人笑声震的真气乱窜。气血翻涌,心中又惊又异。

鬼魂还原,竟有如此充沛的真气,令人瞠目结舌,当真是世丽之大,无奇不有。

笑声戛然而止,锦衣人面现怒意,说道:“狐四郎,你是不是想说,亲眼见到本仙师被剧毒毒倒,魂归阴曹地府?”

令孤天珏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说道:“你真的是…是……”

狐四郎本是令孤天珏在万宝宫学艺时的别名,因他在三十六名弟子之中排行第四而得,向来只有魔道人和三位师兄可以这么称呼他,此事隐密,外人根本不知晓,现在锦衣人突然开口唤他当年别名,身份已然明了。

令孤天珏骇得魂飞魄散,全身颤抖,险些倒在地上。

花似海听锦衣人这般自称仙师,心中更是确定无疑——此人当是魔道人还魂了。

原来魔道人当年行径怪异,亦正亦邪,好不顾忌道义伦理,所以世人称之为魔道人,而在鸿蒙仙山万宝宫中,他却自称仙师再世。

花似海喜极而泣,伏倒在地上,眼汩眼泪肆意流淌:“师父,弟子终于得以重见天颜。您老……这么多年,还好吧……”

“哈哈哈哈——”魔道人纵声大笑,说道:“本仙师—生纵横南北,快意恩仇,自然是好得很。”

花似海一怔。魔道人话语古怪,似乎别有所指。

乾坤老君乍闻眼前这锦衣人就是传说中几近无人的魔道人,禁不佳上下打量。

魔道人血眼如炬,燃烧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伤痛、仇恨、悲愤等诸般神色交错涌现,血芒凌厉。众人无不侧目。

段逸鸣看着魔道人,心中没由来的弃起—丝怪异的想法,眼前这看上去飘飘若仙的锦衣人,似乎散发出一股阴森邪恶的气息,手中下意识的抓紧花似海。

花似海似有所悟,抬起头看向魔遭人。

魔道人眼神阴冷,扫了一眼花似海,说道:“本仙师一生收徒三十六名,个个资质绝佳,修行精深,只可惜一一”。

说道这里,血芒又盛,魔道人逐一扫过满地的尸首,恨声说道:“嘿嘿,他们贪婪心生,自堕魔道,竟然在暗中觑觎异宝,互起疑心,尤其是本仙师最为宠爱的”六龙骏“。”本想从你们八人中间,挑选出一个承接本仙师法钵,嘿嘿,没有料到你们这些忤逆之辈,竟然联合起来暗算本仙师,勾结手边恃童下毒!幸亏本仙师觉察的早,早有预防。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本仙师竟会被贴身弟子毒害!“

这六龙骏指的就是当年万宝宫的六大弟子,也是魔道人最看重的六个人,令狐天珏就是其中之一,名列第四位。

六人天综英才,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修行超出其余弟子何止一筹!可惜的是互相之间猜忌过重,都想得到魔道人的恩宠,日后得传道统。

于是,为了扫清障碍,六人便开始勾结朋党,拉帮结派,排斥异己,明争暗斗,将好端端一个万宝宫弄得乌烟瘴气。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大家瞧着满地纠缠在一起得尸首,约略猜测出一些内情。

段逸鸣心中一动,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脸色微变。

花似海愕然,骇道:“原来师父早有察觉,弟子……弟子……”他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魔道人冷笑道:“若非本仙师早有察觉,及时应对。此际恐怕早已是一具枯骨,哪能再见到你们这些好弟子?”

花似海心中又羞又愧,点头如捣蒜,说道:“弟子有愧师父重恩,险些沉迷奇宝,无法识破奸人狡计,累及师父,请师父赐罪!”

魔道人目中血芒狂跳,低沉道:“花十九,总算有你敢说出心中妄念,不枉本仙师一番苦心经营。说起来,当年你大约是跟从越巫山那一派的吧。嘿嘿,你们敬献的灵丹妙药真是不错,内藏剧毒,分量极轻,本仙师不知不觉之间,已然中毒至深!”

“本仙师那么信任你们,可是性命却险些丧在你们手上,你们可真是心存忠孝啊!”

花似海心中狂震,垂目扑到,骇道:“师父明鉴,弟子听信奸人妄言,误入歧途,本意是想研制几味仙丹,好给师父滋养仙体,早日康复。”

“可没想到被越师兄……啊!不!被越巫山利用,仙丹掺毒,导致师父毒势越发严重……弟子真是罪该万死,死不足惜,请师父惩罚弟子!”

魔道人怒道:“死不足惜?哼,不错,的确是死不足惜,就冲你当年敬献毒丹一事,就早该被打下十八层地域,烈火焚身、油锅烹煮!”

花似海浑身发抖,哪敢答话。

段逸鸣眉头大皱,嘴唇蠕动,终究还是将话语咽回去。

魔道人冷笑一阵,说道:“念在你方才一番诚心的分上,此时暂且不提,你现在是戴罪之身,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花似海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师父,不论有何差遣,花十九万死不辞!”

魔道人说道:“好,稍后本仙师自有任务交给你去做。”

说道这里,魔道人盯着令狐天珏,声色俱厉的说道:“狐四郎,当年你见宝起意,暗中勾结师弟,栽赃陷害、造谣中伤、曲意奉承、欺上瞒下,无所不用、无所不为,并且故意透漏其余几位师兄弟暗中所行之事,骗取本仙师的信任,真是居心险恶!”

“后来,宫中大乱变生,你又趁火打劫,窃取无数珍宝,觉察不对,又提前一步溜之大吉,嘿嘿,当真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说道这里,魔道人神色激愤,血芒大炽,宛如两盏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逼射而来。

令狐天珏被他血芒一迫,竟是不敢对视,惊道:“师……师父,我……弟子对天起誓,弟子对师父忠心耿耿、一片赤胆,绝对没有大逆不道之心!”

魔道人冷笑道:“狼子野心,到现在还不敢承认么?哼!枉本仙师那么信任你们,将无数奇珍异宝、秘籍仙决托付给你们,实是指望你们各自领悟,堪透飞升之道,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引火烧身,引狼入室。”

令狐天珏缓缓朝后退缩,双眼转动,一边说道:“师父明鉴,弟子当年见宫中大变突生,本想全力救出师父,可惜弟子有心无力,敌不过那些无耻之徒,被迫逃出万宝宫……这么多年来,每日想起此事便痛不欲生,终日以泪洗面……”

“弟子忍辱偷生,为的就是保护万宝宫不受外人侵扰,以报答师父隆恩!”

魔道人冷冷的瞧着他,嘿道:“那么说来,你倒是赤胆忠诚,孝心一片,那便是本仙师冤枉你了?”

令狐天珏谄笑道:“弟子不敢,弟子既入万宝宫,便终身以侍奉师父您老人家为己任,不敢言孝心,只求师父满意即可。”

魔道人说道:“孽徒,到现在你还不心思悔过,兀自舌灿莲花、花言巧语。”

令狐天珏脸色微变,急道:“师父,弟子心拙词劣,恨不得将一颗心掏出来请师父过目。”

“弟子这些年来,遍行中土,终于找到花似海等三人隐匿之地,严密监视,原想他们隐居深山之中,修身养性,好好反省当年罪孽,也好既往不咎,哪知三人贼心不死,故意将万宝宫消息外泄,引来外人窥探。

“弟子担心师父修真秘府被外人打搅,于是邀请高手,兼程赶来,设计欲将这些心怀叵测之辈一网打尽,以便安慰师父您……”

“幸好苍天保佑,师父吉人天相,仙体康宁,先前弟子之所以那么做,就是为了顺利将这些贪图珍宝者引诱进来,现在弟子已将人引入万宝宫,恳请师父发落!”

“什么?”诸人神色齐齐耸动,怒气冲天。

花似海吃惊不小,怒目而视,喝道:“卑鄙小人,竟敢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你好大的胆子!”

令狐天珏站在乾坤老君身侧,阴笑道:“花师弟不必动怒,你居心不良,想蒙骗师父,嘿嘿,这可骗不了师兄我。”

令狐天珏见机不妙,索性将诸派拖下水,以便转移魔道人的视线,一来使得魔道人迁怒于诸派,无暇顾忌自身,再者也想制造事端,趁机浑水摸鱼。

他这一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伎俩,虽说老套,但是此时却像导火索一样,挑起了事端。

果然,魔道人不再追究令狐天珏,转而瞧向各派人等。

他脸上煞气骤起,血目熊熊,逼视这在场的每一位,说道:“各位不辞万里来到鸿蒙仙山,不外乎也是想得到几件奇珍异宝,本仙师岂能让你们扫兴?”

“诸位既然来了,那就是客,本仙师自然不会小气,就让各位好好欣赏欣赏本仙师毕生收集的珍宝,机缘在天,诸位自己把握,好自为之。”

说罢,手指斜指,一道赤光冲出,只听得一阵响动,厅堂四壁缓缓升起,露出一座长长的环形玉台。

“嗤嗤嗤!”

炫彩万道,喷薄而出。

刹那间,整间厅堂中流光溢彩、琉璃万端,闪耀着诸般其换色彩,斑驳陆离,让人眼花缭乱,几乎睁不开。

片刻之间,诸人才适应幻彩,凝目端详,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竟然转移不开视线,百余双眼睛牢牢紧盯在那些珍宝上面,再也挪不开。

一股奇香扑鼻而来,众人闻在鼻中,说不出的舒适自在,直如醍醐灌顶,神魂俱醉。

只见玉台上依次摆放着无数件异宝,雕龙玉辇、翠玉斜舟、淡蓝玛瑙花瓶、冰晶寒竹、琥珀如意……件件晶莹剔透、光彩熠熠。

满室五光十色、璀璨夺目,无一不是世所罕见的奇珍异宝。

这些异宝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似的,将众人吸引的步步靠近,爱不释手。

有些人挡不住诱惑,伸手抓在手中把玩欣赏,眼中贪婪之意大盛。

第十章 尔虞我诈

段逸鸣顿时呆住,眼前这数不清的宝贝触手可得,几乎怀疑自己在梦中一般,双目情不自禁的投注在上面。

道道宝气盈空飞舞,将众人包围其中,檀香阵阵,更加浓郁。

众人不由惊喜过望,宝气向来只会在真正的宝贝上才会出现,凡人极难一睹,如果能吸收宝气,即使是寻常顽铁也会变成神器仙兵,威力平增。

此时有人喊道:“这是真正的珍宝灵气,大家快些吸收!”

众人豁然惊醒,忙不迭的取出兵器,纷纷念动咒语、法诀。

只见宝气当空旋绕,随即俯冲而下,形成无数道漩涡,缓缓被众人吸入兵器之中。

顿时铮鸣声、清啸声回响不绝于耳,宝气盘旋如龙,滔滔不绝的被诸多兵器吸入。

段逸鸣不由自主地取出紫竹棍,就想吸收宝气。

紫竹棍却微微震动,发出异样的龙吟声。

宝气环绕盘旋,如潮水般倾泻而下,紫竹棍顿时光彩照人,逐渐透明,可以看得见宝气如流,源源不断地灌注入紫竹棍中。

段逸鸣觉得紫竹棍越来越热,竟是十分烫手,心中怪异,凝目朝周围看去。

玉台上珍宝喷射出的宝气却是越来越浓,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周围那些道行稍浅的弟子如醉如痴,一个劲地吸收宝气。

各派首脑人物先时心存疑虑,不敢随意吸收,待后来见到弟子们安然无事,戒心大去,心中泛起同一个想法:“不论魔道人有什么诡计,先吸收些宝气是万万不会错的,再说,兵器神威大增,岂不是越发安全?”

想及此处,各派首脑放下心来让弟子们吸收宝气,有几个首要人物禁不住诱惑,纷纷祭出兵器,吸收起来。

就在这时,段逸鸣耳中传来花似海的警告:“段老弟,宝气虽好,但不可贪多,适可而止,过则有害无益,千万小心!”

段逸鸣脑海一清,暗道:“宝气如水,兵器如囊,以囊蓄水,终究有限。若是不加节制,终究会胀破!”

段逸鸣心头猛地一跳,想起汤妃仙子曾警示道:“鸿蒙奇宝即将出土,唯有缘者方可一窥,只是其中天机难测,不可妄生贪婪之念,否则必然招惹奇祸上身。”

段逸鸣不禁骇道:“是了。凡事有缘自得,不可贪婪,以这般速度吸收宝气,不出多长时间,就会蓄满而溢了,莫非——”心中大凛,环视四周。

令狐天珐面对宝气,却无动于衷,眼光闪烁,嘴角流露出一丝狡诈的诡笑。

段逸鸣一怔,眼角扫向魔道人,只见他脸色怪异,似笑非笑,眼中不时闪现威凌,寒气逼人。

花似海见段逸鸣眼神澄清,微微朝他点头示意。

段逸鸣看在眼中,不露声色,真气一收,宝气立时停止注入,紫竹棍低鸣一声,光华收敛,不多时热意渐消,恢复原样。

就在此时,“啊”的一声惊叫,一名天剑派弟子的仙剑通红如火,再也握不住,松手放开,只见仙剑横插地,宝气如长虹贯日一般汹汹注入。

未几,宝剑发出极轻微的响声,随即出现一道裂纹,如蛇般蔓延扩展,眨眼间传遍剑体。

“啪!”

宝剑突然断裂,变成一堆粉屑,纷纷落地!

那名弟子双眼血红,神情古怪,又惊又骇,片刻后,他痛楚的呻吟出口,闷哼一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神情萎靡,“通”摔倒在地。

修真者修炼神兵,以意入器,人器合一,器随人意,通灵无比,可以说,修真者选中一件灵器修炼,凝聚着毕生心血,若是神器遭毁,修真者也会元气大伤,轻者重伤,重者甚至有性命危险。

而现在这名天剑派弟子仙剑被毁,元气大伤,因此倒在地上。

摩云真君呼吸大滞,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脱口而出道:“不好,大家快停止吸收宝气——”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劈啪”乱响,诸派弟子手中兵器纷纷断裂,如烟花爆竹一般响个不停,只转眼间,十余名弟子跌落地面,昏死过去。

刹那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大家怔怔的瞧着异变,骇意狂涌。

厅堂中宝物无数,宝气充盈,诸弟子见猎心喜,自是来者不拒,肆意吸纳,殊不知宝气虽然可以助长兵器神威,可是却是非常的霸道,犹如洪水猛兽,如若压制不住,则会被它反噬,兵断人伤。

所以,这些修为较低的弟子,在不知不觉之间落入圈套,吸收宝气过度而控制不住,以致兵器折断、内腑受

原来魔道人的用意,竟是以宝气引诱众人吸收,藉其反噬之力削弱诸人实力,兵不血刃,手段果然阴狠毒辣

大衍上人一试之下,那名弟子五脏六腑却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已然重伤,不由又惊又怒,他霍然起身,怒道:“魔道人,原来你明知宝气不可贪多,却诱使大家吸纳宝气,趁机暗算。你……你好歹毒的心肠!”

魔道人冷笑道:“本仙师只是让你们欣赏而已,并未让你们吸纳宝气,是你们贪心吸收,与本仙师何干?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一个个贪婪狂妄、自私自利,该当受此劫难!

“再说宝物通灵,自会择主而留,诸位若真的福缘深厚,宝气怎么会反噬其身?恶人先告状,哼,本仙师一片好心,你们当作驴肝肺,留你们不得!”

摩云真君心中一惊,沉声喝问道:“魔道人,你想怎样?”

魔道人说道:“嘿嘿……本仙师在万宝宫幽居五百余年,寂寞难耐,如今各位前来,正好拿来解闷!万宝宫中人手短缺,你们正好给本仙师捶背洗涮!”

此话用意极为明白,就是要将所有人强行留在这里。

正道六派登时大怒,几位首脑互相一瞧,默默点头。

眼下形势不妙,魔派诸邪在一旁虎视眈眈,己方又各有不少弟子受伤,实力大减,再加上这个魔道人似人似鬼,来去无踪,修为高得出奇,几位首脑扪心自问,谁也不是他的敌手。

墨辛大师脾气火爆,当下忍耐不住,高喝道:“妖魔鬼怪,在场会聚中土正道领袖,就凭你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大言不惭,想留下我们,痴心妄想!”

魔道人血芒突炽,阴冷道:“小和尚,本仙师恰好缺个打更报时的侍童,就由你担任吧。”

墨辛大师在般若寺中身分尊崇,除了主持金梵大师和几名不问世事的高僧,谁见了他都是客气无比,何曾被人指责耻笑过?心中不由大怒,真气默运,法衣怒鼓,就欲出手。

青虚道长急忙说道:“大师,不可——”

话音未落,墨辛大师已经冲出,肥袖卷舞,冲出一条佛月神铲,呼啸而上。

魔道人冷哼一声,身影一晃,竟然从众人眼前活生生的消失!

“鬼!鬼!”诸人失声惊叫。

墨辛大师觉察不对,急忙收手召回佛月神铲,光影旋转飞舞,在身前布下三道气障。突然间,他感觉颈后吹来一缕阴风,酷冷冰寒。

墨辛大师不由打了个冷颤,法诀暗捏,头也不回,佛月神铲“呼”的飞转,朝后扫去。他趁机扭身看去,眼前那有人影?

正自纳闷之间,突见众人正惊骇的看着自己背后,不由心中一寒,连忙灌注真气,佛月神铲顿时飞起。

突然间,背心处护体真气“噗”的轻响,一道锐气竟然穿破而入,扭头看去,一只枯手突然出现,笔直点向墨辛大师的背心。

墨辛大师大惊失色,竖掌后拍,借势向前疾飞。

哪知背后枯指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竟然无法摆脱,千钧一发之际,墨辛大师拼着右肩不要,横挪开两寸,堪堪避开后心。

“桀桀……”阴笑声起,魔道人枯指急伸,重重击在墨辛大师肩胛骨上,伴随着骨裂断折之声,墨辛大师整个人竟是被硬生生打了出去,直如离弦之箭高高飞起,撞向厅堂墙壁。

场中之人一时震骇莫名,竟都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墨辛大师一头撞向铜墙。

眼看墨辛大师头颅就要撞在铜墙上,他突然奋起神力,大喝一声,佛月神铲横切旋转,在铜墙上一点,飘落地面,他脚下踉跄,摇晃几下,终于稳住身形。

般若寺众僧纷纷奔近一瞧,墨辛大师面色如金,肩胛处赤红一片,已是受了重伤,无法大惊失色,搀扶着墨辛大师,见他右肩肩胛骨断成粉碎,心中大骇,急道:“师伯——”

墨辛大师压制住翻腾的气血,低声说道:“告诉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无法急忙吆喝众僧七手八脚的救护墨辛大师,一边回头看了魔道人一眼,正欲怒骂时,却被魔道人冷冷瞥了一眼,恶寒遍体而生,终究不敢出声。

元冕真人越众而出,大声说道:“尊驾出手狠毒,心存不善,在场之人都是中土精英,难道会怕了你不成?”

魔道人仰天大笑,说道:“本仙师一言九鼎,说一不二,既然开口说让你们全部留下,自然就不会放走一人。”

魔道人形如鬼,来去无踪,让人无从防范,他出手不过寥寥数次,却震退干乾坤老君,重伤墨辛大师,令人不寒而栗,未战而气馁。

段逸鸣一直仔细观察着魔道人,竟被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每次魔道人出手,都是化身为虚,匿形不见,令人防不胜防,因此才中了他道。

段逸鸣脑海中灵光闪现,暗道:“莫非这魔道人是元神出窍?而且,方才他攻击墨辛大师时,手臂状如枯木,和脸色大不相同,古怪之极……

“按理说,以他这般高深莫测的身手来说,断不会出现这般异状,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玄机么?”

元冕真人持剑说道:“妖人强横,大家须联合一起对付。”

青虚道长应道:“真人所言极是,眼下分则弱,合则强。万宝宫机关重重,大家务必小心行事,才是上策。

林仲岳说道:“大家同为正道一脉,今日须抛弃己见,同心协力,共克强敌。”

六派弟子同声应诺,声威震天。

西烛魔帝、白骨娘娘等人互相瞧了一眼,心中也是一般想法。

魔道人显示出的实力过于可怕,伤人无形,以墨辛大师如此高僧,竟几无还手之力,大家虽说平时里杀人无数,但是这么诡异怪诞的对手,却是首次遇到,任你修为超绝,但是对手似人似鬼,神出鬼没,根本无从抵御。

乾坤老君“嘿嘿”冷笑,心中念头急转。

魔道人功力乃平生罕见,若要硬拼,绝难讨得了好,再者,身边正魔两道人马蠢蠢欲动,暗中觊觎,己方和魔道人死扶,未必能取胜,反而会被两派渔翁得利,所以绝对不可轻举妄动。

厅堂中三派各占一角,和魔道人对峙当场,静悄悄一片,气氛十分压抑。

西烛魔帝眼珠转动,和白骨娘娘、巫鼠老怪等人密议片刻后,上前两步道:“老君,你我现在身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不如大家联合起来,共却外敌,等到大局既定,大家二一添作五,平分宝藏,各得所需。老君以为如何?”

乾坤老君瞧了他片刻,怪笑道:“魔帝此言甚是,这笔买卖本座并不吃亏,自是同意。”

乾坤老君心中却想:“先连手解决了魔道人以及正道六派,除去心头大患再说,至于到时如何分配这些宝贝,还是本座说了算。嘿嘿……岂能让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趁机讨得便宜?”

西烛魔帝如何不知道乾坤老君的想法,只是必须先顾了眼前这道难关,才能谈得上取宝,况且,自问己方实力并不弱于对手,所以有恃无恐。

两人相顾而笑,却是各怀鬼胎。

正道六派齐心,共同进退,隐隐将殿门堵住。

转眼之间,形势已然大变,正魔两道各自联合,和魔道人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花似海心中大急,说道:“师父,敌人人多势众,咱们……”

魔道人长笑道:“江湖宵小,何足挂齿?这里是本仙师的万宝宫,岂能容他们在此横行无忌?”

魔道人心底猛升起一股熊熊恨火,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使他仿佛又回到当年万宝宫沉沦前的混乱景象,眼中血芒如烈火赤焰,暴然闪耀,前尘往事如飞一般重现眼前,历历在目……

鸿蒙仙山,暮霭沉沉,晚霞收走最后一缕绚烂,天地逐渐陷入昏暗之中。

万宝宫,灯火点点,亮若繁星。

寝宫之中,魔道人斜卧牙床,浑身战栗,胸口起伏不停,猛地咳出一大滩鲜血。他眼前火星乱飞,示意床前的侍童端药,岂知那侍童却动也不动,反而劈手打翻了热气腾腾的药钵,冷笑不已。

魔道人大怒,正要喝斥时,帷幔撩起,大弟子司徒风笑盈盈走进,诡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好些了么?”

魔道人指着侍童,说道:“大郎,你来得正好,替我除去这个孽障。”

司徒风故作惊讶,看了一眼侍童,说道:“师父,你再喝什么药也没有用了。”

“什么?”魔道人瞳孔收紧,心底突然一阵痉挛。

司徒风说道:“师弟们都知道你就要仙去,所以特意来向你敬贺。”

魔道人看着司徒风诡异的笑脸,终于明白,恨道:“司徒风,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暗中策画的!那下毒一事也少不了你了?”

司徒风大笑,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暗中给你下毒的是越师弟他们,我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而已。”

“你……你们竟然联合起来暗算师父?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魔道人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徒风双手背抄,施施然说道:“事到如今,弟子也不隐瞒了,索性全部告诉你,好让你走的明明白白。”

魔道人双目熊熊,直欲喷出火来,可惜五脏六腑中毒已深,根本提不起真气。

司徒风笑道:“师父,您老不必费劲,眼下毒已入膏盲内腑,仙去之期不远也。”他顿了顿说道:“这件事,我们‘六龙骏’都牵涉在内,只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各自行事而已。

“其实要怨就怨师父你自己,你想想,万宝宫中收藏了那么多的奇珍异宝、秘籍仙术等等,大家谁不眼红,谁不想全部据为己有?”

魔道人怒道:“可是师父并没有亏待你们!每个弟子都分赐了不少珍宝,再说,成仙飞升之术,不是也教授给你们‘六龙骏’了么?别的弟子还没有这个福分!”

“不错,你是给了我们不少宝贝。”司徒风仰天大笑,突而脸色一寒,森森说道:“可是你却藏私,将那么多的神法仙诀、神器仙兵都隐匿起来,连看都不让我们看一眼!

“嘿嘿,成仙飞升之术。我们修炼了那么久,却一直没有多大进展,我怀疑,你教给我们的都是些粗浅法门,真正的仙诀都被你藏起来了。”

魔道人心中狂震,说道:“你们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师父我并没有欺骗你们,修炼成仙,固然需要神法仙诀,可更重要的是”境界“!

“循序渐进的自然境界!要有悲天悯人的赤子之心!倘若心存杂念,贪婪多疑,即使强行将道行练到极致,也没有什么用,更不能修炼成仙!你们现在已经误入歧途,再不反省,恐怕就来不及了!”

司徒风脸色铁青,恨声说道:“老家伙,死到临头了,你还敢巧言如簧!你以为我们都是傻瓜么?为什么那么多神法仙诀你能练,我们就练不得?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告诉你,你收藏起来的那些神法仙诀,早就有师弟在偷偷修炼了!我亲眼目睹他们施展,威力惊人,几乎可以将山峦夷为平地。”

魔道人大吃一惊,惊道:“你们真的修炼了那些旁门左道的邪术妖法?你……你们可知道,那些东西暗含魔力,若是强行修炼,人性将会大变,如若不及时停止,势必会变性为魔,沉沦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呸!”司徒风勃然变色,喝道:“我不听你这些故作玄虚的鬼话,今天我来,就是要你出去告诉大家,就说仙去之后,万宝宫由我司徒风接掌,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你……你……竟敢逼迫师父让位!”魔道人气得浑身发抖,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红,半晌才缓过气,怒目而视,道:“你这个畜生、孽障!本仙师传你一身奇功道法,助你修仙,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养虎为患!好!好——”怒极而笑,气愤填。

司徒风嘲弄地看着他挣扎,冷笑道:“废话少说!老家伙,现在我就带你出去,照我说的做,如若不然,可别怪我下杀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司徒风手掌暗吐,一阵炽热劲风“呼”的拍出,旁边站立的侍童淬不及防,被猛击在胸前,顿时心脉震断,内腑碎成一堆肉泥。

侍童骇然叫道:“大师兄,你……你怎么对我下手?不是说……事成之后,让我修炼无上神法仙诀的么?”

司徒风悠悠说道:“你知道得太多了,不适合再活在世上了。”

侍童面色陡变,后悔、震怒、绝望、怨恨逐一闪现,手指着司徒风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张口吐出一堆血块,终于倒地气绝身亡。

魔道人大惊,讶道:“你……你竟然偷学了‘阴罗焚心神功’!”

司徒风狂笑道:“不错,总算你知道厉害!”语气一转,阴森森说道:“等会就照我的吩咐做,否则的话,哼哼,他就是榜样!”

魔道人浑身发抖,悲痛欲绝,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时最为孝顺听话的司徒风,竟是这副肮脏嘴脸!那其它弟子是不是也是这样?

想到这里,魔道人心中一沉,只觉绝望无助。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俊雅的弟子走进,魔道人认出,他是十三弟子百里广宇。

这名弟子聪明伶俐,悟性极高,深得他喜欢,除了“六龙骏”之外,他是最有潜质的弟子。

百里广宇走进来,看也不看魔道人一眼,朝司徒风躬身说道:“大师兄,一切都已准备好,按照你的吩咐,我通知其它几位师兄,说是师父有话训示,他们现下就集中在千秋玉台处等候。”

魔道人吃惊的张大眼睛,沉声问道:“十三郎,你……你也和他们同流合污?”

百里广宇瞧了他一眼,冷漠的说道:“明告诉你也无妨,我追随大师兄,日后修炼无上神法仙诀,飞升成仙,比伺候你强得多了,你以为我愿意卑躬屈膝的整日向你强颜欢笑,讨你欢心么?从此以后,你做梦都别想让我再侍奉你了!”

魔道人头脑“嗡”的乱鸣,望着这个最喜爱的弟子,思绪混乱,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司徒风说道:“百里师弟,不和这个老家伙废话了。走,带他走,现在就去千秋玉台!”

“是。”百里广宇躬身道,一把拉起魔道人,真气暗吐,挟持着他离开。

本集简介

相传魔道人曾拾获天下极其罕见的龙虎仙石,并雕刻成灵兽石像,立下毒咒,当万宝宫大难降临时,龙虎怪兽便会复活……如今,魔道人形神俱灭之际,果然使出激烈手段,令这一恶梦成真!

眼看万宝宫就要陷入九幽之中,万劫不复,同时灵兽亦疯狂残杀众人,段逸鸣一行人究竟能否逃出生天?

就在这时,段逸鸣不顾一切的冲来,紫竹棍龙吟声大盛,轰声爆开,直接击在龙虎怪兽身上!

龙虎怪兽不防有人敢侵犯,痛得厉吼一声,粗颈扭转,张嘴咬向段逸鸣,段逸鸣一击得手,急忙后退。

沉鱼冷冷一笑,碧落仙剑卷起肃杀之气,喝道:“哪里逃!”

段逸鸣刚想躲闪,就觉背后一痛,已被对方刺伤,剧痛撕心裂肺,真气不由得停滞,沉鱼凌空劈出一掌,将段逸鸣打得飞起。

就在这时,龙虎怪兽飞至眼前,张开大嘴将段逸鸣一口吞下……

第一章 惨绝人寰

金殿中,千秋玉台周围聚集了三十余名弟子,大家窃窃私语,焦急的等待着魔道人的到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司徒风率先走进,肃手恭请魔道人上座,百里广宇搀扶着魔道人,蹒跚走上千秋玉台坐定。

众人纷纷拜倒,高呼道:“仙师万寿,青春永驻。”

魔道人面色平静,淡淡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众弟子齐齐应诺站起。

司徒风环视一圈,高声说道:“今天将大家召集起来,是有要事宣布。”

众弟子脸色变幻,互相瞧了一眼,眼神中都透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司徒风转向魔道人,躬身道:“师父,师弟们都来齐了。”

魔道人看看他,眼神中似乎闪过一道嘲弄微光。

司徒风一怔,眼皮微微跳动,好像感觉到一丝不安。旋即哑然失笑,魔道人现在已在自己掌控之中,还能有什么意外?瞥了一眼站在魔道人身边的百里广宇,缓缓退下。

魔道人手扶在翡翠椅上,说道:“大家都到齐了,很好,很好。”

司徒风眉头微皱,看了一眼魔道人,欲言又止。

魔道人说道:“不瞒大家,为师仙期临近,不日即将飞升,惟因身后之事没有交代,所以今天召集大家,就是要将万宝宫相关事宜正式宣布。”

众弟子这才明白今天召集开会的主题,心头大动,紧盯着魔道人。

魔道人微微一笑,说道:“万宝宫各处别宫,依旧按照目前名义,继续由大家执掌。”

弟子们神色稍松,有些人喜色浮动,有些人却眉头大皱,面色焦急不安。

魔道人顿了顿,缓缓说道:“六龙骏出列。

司徒风、章午赤、越巫山、令狐天珏、黄兮谅、应北弼,应声站前。

魔道人打量片刻,说道:“你们六龙骏无论修为、心智、悟性、年龄等,在三十六名弟子之中,都是上上之选,最为出类拔萃。”为师当初之意,就是要从你们六人之中选出一个德才兼备的俊彦,来继承万宝宫的道统。岁月匆匆,如今为师也老了,该你们来掌管万宝宫事宜。可以说,无论谁将来执掌万宝宫,为师都希望他将万宝宫发扬光大,众师兄弟之间和和气气,团结一心,那样为师也就放心了。“

司徒风说道:“师父放心,万宝宫是您老人家一手创办的,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旁肥肥胖胖的越巫山,看上去一脸憨厚,此时说道:“师父,弟子不愿意您离开我们,希望您继续待在万宝宫。弟子这些时日潜行修炼仙丹,又有几种出炉,请师父服用。”说罢,献上一个玛瑙瓶。

魔道人点点头,示意百里广宇接下,一边说道:“越三郎,难得你一片孝心。为师吃了你炼制的灵丹,感觉身体好多了。有你在,师父可心多了。”

“多谢师父。”越巫山脸上闪过一道喜色。

魔道人打开玛瑙瓶,取出一枚仙丹就欲服下。

“漫着!”突然有人出言大喊。

魔道人放下仙丹,见说话者是五弟子黄兮谅,奇道:“黄五郎,你有什么事?”

黄兮谅冷冷瞧了一眼越巫山,说道:“启禀师父,弟子听说越师兄近来勤炼各种毒虫、毒草之类的邪物,不知道这种仙丹中,是否不小心混进去一些呢?”

众弟子顿时哗然,骚动声响成一片。

越巫山脸色大变,气急败坏的说道:“黄师弟,你血口喷人!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一边叩倒在地,说道:“弟子冤枉啊,求师父明察,还弟子一个清白。”

黄兮谅躬身说道:“师父,此仙丹是否安全,应该先试一下。有没有毒,马上一目了然。”

魔道人看看两人,沉声说道:“也罢。这样吧,越三郎,既然黄五郎说此仙丹有毒,你不妨吃上一枚,也好证明给大家看你是清白的。”

司徒风笑道:“黄师弟多虑了,越师弟忠心耿耿,一片孝心,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诸弟子议论纷纷,有人大叫道:“黄师兄,你就吃上一枚,证明给师父看。”

越巫山眼见躲不过去,咬牙接过一枚仙丹,张口咽下。

不出片刻,越巫山脸色转青,腹中翻江倒海,心如刀绞,骇道:“怎么会这样?”一边朝后望去,大声嘶吼道:“十七师弟,你……你不是说这点毒量不会被人察觉么,怎么会……”

话音未落,越巫山脸色发黑,口吐白沫,摔倒在地上,双手攥紧咽喉,“赫赫”狂吼,想将毒丹吐出。

众人纷纷色变,齐刷刷朝人群中看去。

一个瘦高个麻衣弟子惊慌失措,说道:“师父,越师兄他造谣中伤,诬陷好人,求师父明鉴!”说罢磕头如捣蒜,吓得脸上血色全无,边说边朝前看去,一脸乞求颜色。

就在这时,越巫山突然痛苦地叫了声:“十七师弟,你好狠的心!连我也不放过。我……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你……”双脚一蹬,顿时咽气。

诸弟子乱成一片,相顾骇然。

突然间,银光闪动,那麻衣弟子哀号一声,头颅掉落地面,鲜血冲天喷溅。

周围弟子大吃一惊,后退不迭。

大家定睛看去,只见六弟子应北弼手持宝剑,沾满了鲜血。正是他一剑结果了麻衣弟子。

司徒风眼睛一眯,说道:“六师弟好快的剑啊,连个活口都不留!”

见大家望来,应北弼平静的说道:“十七师弟心地歹毒,竟敢暗中给师父下毒,罪不可赦。”

司徒风冷冷一笑,说道:“师父,看来越师弟和十七师弟串通一起,谋害师父是确凿无疑了。当务之急,是马上禁锢所有弟子,追究其它参与之人。”

旋即,司徒风厉声喝道:“在场之人谁也不许走,否则即是与越巫山同流合污之辈!”

说罢一招手,马上有十余名弟子奔出,把住各个出口,虎视眈眈地监视着诸弟子。

众人大惊失色,怒形于色。

人群中纷纷叫嚷起来:“司徒风一手遮天,暗中排斥异己,妄图总揽万宝宫所有一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师父,这种狼子野心之徒,留他后患无穷啊!”

司徒风心头大震,冷冷逼视过去,森然道:“有本事就站出来,躲在人群中算什么英雄好汉!”

章午赤冷笑一声,淡淡说道:“谁忠谁奸,各人心中自是有数。”

司徒风阴笑道:“说得好。现在我以大弟子的名义下令,所有在场之人放下兵器,全部押入滴血洞中,等候师父发落!”

章午赤怒道:“司徒风,师父还坐在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司徒风大恼,“嘿嘿”笑道:“我这是奉师父之命行事,谁敢不从?胆敢反抗者,一律以忤逆论处!”

黄兮谅气道:“司徒风,你欺上瞒下,一手遮天还不够?现在竟然想借名义一网打尽众师弟,你好阴险卑鄙!”

其余弟子轰然应和,勃然大怒。

司徒风大怒,喝道:“若有不从,先间我这把‘太元剑’答不答应!”眼中杀机闪现,——扫过诸弟子。

令狐天珏满脸堆笑,说道:“司徒师兄,你犯不着如此生气。大家吵了半天,怎么没有间一间师父的意思呢?”

司徒风一怔,阴阴一笑,说道:“也好,那就请师父发话。”说罢朝百里广宇使了个眼色。

百里广宇会意,手上真气一吐,示意魔道人开口。

魔道人身形微晃,脸上淌落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极其痛苦。

应北弼举剑大喝道:“他们劫持了师父,大逆不道。诸位师兄弟,他们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者!”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众人纷纷抽出兵器,呐喊声震耳欲聋。

司徒风见事情败露,反而仰天大笑,说道:“我大逆不道?那你们呢?一个个笑里藏刀,暗地里使坏,以为我不知道?

“章师弟暗地里刻制玩偶,贴上师父姓名,每日用邪术诅咒!

“黄师弟,你暗地里笼络师弟,以重金珍宝引诱,答应他们一旦你执掌万宝宫之后,各委重任!

“还有你,应师弟,你口口声声说别人是幕后指使者,刚才为什么不等十七师弟供出指使之人,就迫不及待的杀死他?嘿嘿,分明是作贼心虚、欲盖弥彰!你敢说,幕后下毒人不是你么?”

应北弼张口结舌,在司徒风的逼视下,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

司徒风瞧向令狐天珏,冷冷说道:“四师弟,你又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别人不知道,以为我也不知道么?”

令狐天珏笑呵呵道:“大师兄说哪里话,我令狐天珏一心一意的侍奉师父,从不参与你们这些尔虞我诈的争斗,又与我何干?”

司徒风冷笑道:“那是谁暗地里买通师父身边的侍童,窃取那些秘藏的神法仙诀?令狐师弟的魔天刀法,想必已修炼入门了吧?另外,那把碧露广寒刀必定也是被你据为己有。我说得对不对?”

令狐天珏双眼转动,神色微变,旋即恢复正常,说道:“大师兄好厉害的口舌啊,你栽赃陷害,无中生有,无非是为了争夺万宝宫道统。嘿嘿,令狐天珏知道自己道行浅陋,不敢奢望。可是还有几位师兄、师弟也有能力,你打击一大片人,只怕是迫不及待,狗急跳墙了吧?”

章午赤、黄兮谅、应北弼等人怒形于色,恶狠狠的瞪着司徒风,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

司徒风眼睛眯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令狐师弟牙尖嘴利,颠倒黑白,嘿嘿,今天在千秋台前,事实确凿,容不得狡辩!”真气怒鼓,仙剑鸣声大作,跃跃欲起。

令狐天珏一缩脑袋,躲到章午赤身后,大叫道:

“救命啊!大师兄要杀人灭口了!”

司徒风狂笑道:“不错,今天我就是要杀一儆百,上!”手臂一挥,身边诸人挥舞兵器劈落!

章午赤脸色一凛,大声呼喊道:“大家并肩上,先料理了这个忤逆犯上的孽贼再说!”宝刀旋飞,冲了上去。

诸弟子人声鼎沸,呐喊着冲上前。

刀光剑影、法宝暗器,登时交错纵横,如七彩焰火,映亮了厅堂。

一场惨烈的内讧,就这样爆发了!

司徒风找上章午赤,应北弼恶战黄兮谅,刀来剑往,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人影穿梭重迭,层层进攻,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此刻动起手来却是毫不留情,许多平时密不示人的绝技、奇门法术,如今层出不穷。

不出片刻工夫,惨叫连声,已有不少道行稍浅的弟子被刀剑劈中,血雨喷溅。

一名弟子左肩被削断,又被人利刃穿透胸膛,兀自不倒,直冲出去几步,一剑刺中敌人小腹,双双力竭倒地而死。

混战之中,大家都杀红了眼,顾不上抢救受伤倒地之人,即使有些大伤,也是稍稍后退,止血包扎,立时又重新杀入战团。

六龙骏平日里早已准备妥当,各自拉拢一批师弟。此时厮杀开始,不久即陷入混战之中。而越巫山已死,其手下诸人树倒猢狲散,成为一片散沙,各自为阵,不多时,即被其它几派杀了个干干净净。

随着一声厉吼,章午赤突然僵立不动,剑尖斜斜下指,手腕上血流如注,顺着剑尖滴落。

他又惊又怒的看着胸口,一把宝剑从背后插过,沾满鲜血。

他回头一看,暗算他的却是最为信任的七师弟,他眼中掠过一道痛苦的神色,说道:“怎么会是你……”

司徒风浑身浴血,气喘不已,说道:“我早知道你有异心,所以做了准备。嘿嘿,你就认命吧!”说罢,宝剑划过一道弧线,章午赤眉心顿时出现一个血洞,仰面朝天的摔倒。

应北弼和黄兮谅斗的两败俱伤,两人双双倒地,兀自纠缠在一起,直到最后气绝。

场中厮杀已近尾声,只有四五个人还在拼命。

司徒风见状,突然跃起,横剑狂扫,一股阴冷妖魅的真气一闪而逝。

“残月斩!”

残余的几人身形一晃,腰际出现一道血线,随即“扑通扑通”倒落声一片,鲜血喷射,原来竟被司徒风一剑全部拦腰劈成上下两段!

司徒风看着血腥现场,哈哈大笑,说道:“你们自不量力,敢和我争。哼,谁都没有好下场。”

他转脸看向千秋玉台,冷喝道:“老家伙,你还不让座?从今以后,只有我才可以坐在上面!”

话音未落,就听见“啪”的一声,百里广宇横飞过来。

司徒风大骇,急忙闪开。

百里广宇摔落,满嘴冒血,“汩汩”流淌,肋下赫然被他自己的宝剑横穿心脏而过,已是不治,他奋力指着魔道人,含糊不清的说道:“他……他使诈……”随即咕哝一声,闭目死去。

司徒风心中大凛,不由倒退两步。

就见魔道人缓缓站起,满脸悲愤,厉笑道:“我魔道人收徒三十六人,竟然都是暗藏祸心之辈,一个个都想夺取大位,视师徒、兄弟情谊不顾。好……你们杀得好!哈哈哈哈——”

司徒风打个手势,示意手下上前围攻魔道人。

魔道人突然转过脸,满眼血红,犹如两盏熊熊燃烧的烛火,诡异莫名。

司徒风心头一紧,骇道:“血妖眼!”

其它弟子闻言大震,犹豫不前,胆颤心惊。

司徒风咬咬牙,厉声道:“老家伙身中奇毒,病入膏肓,此刻是困兽犹斗,不足为患。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众人胆气一壮,同声大喝,挥舞兵器凌空斩落。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魔道人冷冷说道。锦衣波动,双目中血色暴射,形如鬼魅,竟然射出丈余远!

半空中几人只觉脖颈一凉,血珠冲天飞起,顿时看到自己的身躯赫然分家,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惨死当场。

尸首接二连三的落在司徒风身前,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魔道人走下玉台,“咚咚咚”的脚步声,如钟锤一般,敲击在司徒风的心坎上。

司徒风连连后退,骇道:“你……你不是病入……病入膏肓了么?怎么会……”

魔道人厉笑道:“你们这些孽障,自以为计谋周全,其实本仙师早就看穿你们的诡计!只是我一直不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弟子,不会都是这般残忍狡诈,人面兽心,所以将计就计,故意装作中毒,想不到……

“嘿嘿……真是令人心寒,我这三十六名弟子,竟然全部卷入争夺大位之中!

“你们竟然当着我的面,不顾手足之情,互相残杀,毫无人性,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你,身为大师兄,却暗中算计师弟,胁迫为师传位于你,你可知道本仙师的本意就是让你执掌万宝宫?你为什么就那么迫不及待,非要早早跳出来夺位?”

司徒风汗如雨下,浑身衣裳尽湿,脸色苍白如雪,缓缓后移。

魔道人说道:“这么多的师弟横尸当场……嘿嘿……司徒风,你可真够毒辣残忍,竟然能下得了手!”

司徒风说道:“这也怨不得我!他们都想争夺大位,我若不下手,势必会被他们所杀。”

魔道人双目望天,喃喃道:“大位,大位真值得这么多人为之丧命么?”

司徒风见有机可乘,转身就逃,几个起落,已在十余丈开外。

魔道人冷冷喝道:“孽障,哪里逃?”大袖飞舞,一条捆仙索疾飞而起,如闪电般追去。

“丝丝”声由远而近,眨眼间缠上司徒风身躯,一阵蠕动,将他四肢躯干捆了个结结实实。

魔道人一招手,捆仙索飞回。

望着脚下的司徒风,魔道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司徒风自知不能幸免,索性不求不饶,狂笑道:“老家伙,你一生离经叛道,修的什么道,炼的什么仙?所有的弟子都对你起异心,众叛亲离,你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哈哈哈——”

魔道人大怒,沉声喝道:“死不改悔,罪孽难恕!”

蓝光闪耀,一把仙剑飞舞而出。

魔道人说道:“这把仙剑被你玷污,留它无用。”

一阵乱响,太元剑被震成十余节,散落一地。

司徒风闷哼一声,张口吐出一滩鲜血,五内如焚,颤抖道:“你毁了我的仙剑,不如杀了我吧!”

魔道人冷哼道:“你想好死,哼,我偏偏不让你如意!你忤逆犯上,残害手足,害了那么多师弟,血债血偿!”

仙剑飞舞,上下翻飞。

“嗤嗤”响声不绝,司徒风身上血线交错纵横,手筋、脚筋被一寸一寸的斩断,他浑身剧痛如潮水般袭来,终于忍受不住,厉声哀叫,状如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心胆俱寒。

魔道人面目狰狞,手下不停,斩完筋络之后,挥剑而落,挑落司徒风眼珠,鲜血长喷,顿成两个血窟窿。

司徒风翻来滚去,声声惨呼,哀求道:“求求你,一剑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魔道人一边看着他,一边冷笑道:“你也知道痛苦?这就是你的报应,千刀万剐都不足惜!”

良久之后,司徒风全身鲜血几乎流尽,他手脚抽搐痉挛,如同一块血泥一般,在地上缓缓蠕动。

魔道人厉声喝道:“让我瞧瞧你的心是不是黑色的!”

仙剑高高飞起,俯冲而下。

“咻!”

司徒风胸膛开绽,血肉横飞,一颗心脏裸露出来,“呼”的飞出,他手脚剧烈抖动,突而静止,气绝身亡。

魔道人飞剑横劈,顿时将心脏绞成血雾,洒落一地。

魔道人放声狂笑,狂呼乱喊:“苍天负我,弟子忤逆,哼,我偏要逆天而行!”双目血芒熊熊,满头黑发顷刻间全部变白,飘飞乱舞,面目狰狞。

突然间,他一阵摇晃,颓然倒地。

原来魔道人经过一阵厮杀,妄动真气,体内剧毒终于压制不住,登时发作。

魔道人浑身筋络扭曲抽搐,缓缓收缩,剧痛撕心裂肺,难以忍受。

随着一声怒嚎,魔道人元神出窍,飘浮在身躯上盘旋。

眼望着形神错分,魔道人忍不住张口怒吼,声音传遍万宝宫。

“沉沦吧,一切都沉沦吧!”

彷佛是从地狱里发出的恶咒……

鸿蒙仙山中,天空乌云密布,狂风怒号。

惊雷隆隆炸响,闪电穿行如蛇,横划过天空,将鸿蒙仙山照得雪亮。

突然,“轰隆”巨响,整座万宝宫一阵摇晃,缓缓沉没。

山石迸飞炸裂、树木纷纷倒地,原先的山头,顿时变成一处下陷的山谷。

苍穹中响起若有若无的低吟声,似哭似泣,良久方消失。

惊雷闪电密集交织在一起,响声隆隆,回荡在天地之间,大地战栗,万兽臣服,刹那间,一切都被淹没了。

暴雨倾盆而落,一连五天,终于引发了山洪爆发。

混浊的洪水滚滚袭来,任意肆虐,将一切都埋没在地底深处……

第二章 恶兽现身

魔道人仰天长啸,犹如狼哭鬼嚎,真气鼓荡激烈。

巨声回震,正邪两道所有人耳膜刺痛,犹如针刺一般,大家纷纷运功抵御。

乾坤老君不耐,喝道:“大家并肩上,灭了魔道人!”飞袖卷舞,紫铜蟒头鉴激射而出,咆哮疾奔,万道电光如星河流瀑似的,打向魔道人。

花似海大惊,急忙喊道:“师父,小心!”

话音未落,其余诸邪几乎同时跃起,闪电般越空飞来,兵器、法宝光芒万丈,气芒冲天而起,齐齐对准魔道入落下!

原来诸邪的用意,竟是连手雷霆出击,速战速决,尽快制服魔道人!

龙鹫如意尺、招幡旗、烈阳星盘、招魂锁魄刀等等纷落如雨,分别从不同方向进攻,啸声不绝如缕,眨眼间已将魔道人周身包围起来,交织成一圈密不透风的光网。

魔道人虽然修为高绝,傲视群雄,但是如此众多的魔头连手进攻,声势何等威猛!饶是他目空一切,也禁不住暗暗吃惊,当下不敢大意,真气运转,“嗨”的一声,血芒狂炽,如两道火浪一般凌空飞射。

“当啷当啷”巨震连响,半空中兵器、法宝错向纷飞,卷起水波光浪的幻影。

西烛魔帝手臂酸酥,龙鹫如意尺被血芒击打的“呜呜”狂响,险些脱手,他入山前被汤妃仙子震伤,并未痊愈,此刻被“血妖眼”击中,气血浮动,心中大骇,身影飘忽,横向掠开。

另一边,赤炼天煞催动烈阳星盘迎上来,赤光四射,三味真火熊熊喷射,两道赤浪霍然冲撞,火星怒绽,纷纷甩出。

血芒只稍稍一缓,便又逼上前来,三味真火“呼”的倒卷。

赤炼天煞大吃一惊,急忙用力逼出真气,哪知血芒来势汹汹,竟是不可遏制,转眼间已将赤炼天煞包围在内!

赤炼天煞狂吼一声,奋力冲出,碧眼痛芒狂闪,赤髯已被烧燎大半,他对自己这半尺余长的赤髯甚是爱惜,此刻见被烧得只剩下少半,心中又痛又怒,嗷嗷直叫,烈阳星盘怒旋,再次冲上。

魔道人冷哼一声,用力一带,烈阳星盘斜刺里飞开,照直对准鬼面阎罗的招魂锁魄刀撞去。

鬼面阎罗骇了一跳,急忙收刀闪开。

赤炼天煞气的“哇哇”大叫,呼喝声中,转身又怒冲冲攻来。

巫鼠老怪招幡旗当空挥舞,道道黑气飞卷而出,其中无数鬼影飘舞不休,蜂拥而上,围绕着魔道人乱舞鬼叫,令人心烦意躁。

只听得气浪迭爆,彩光闪耀,众人各逞勇猛,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魔道人在五大魔头的猛烈进攻下,已然感到吃紧,血妖眼放射出的血芒威力逐渐减弱,业已对敌人构不成太大威胁。

诸邪不是避实就虚,就是互相掩护进袭,攻其略守之处。一来二往,魔道人颇感难以招架。

魔道人厉吼一声,手臂微招,一支只有三寸长的发簪出现,非玉非金,顶端却是一个狰狞的鸟头,怒目横眉,绿面尖喙。

蓝光吞吐,熠熠生辉,犹如一只凶怪,将周围照射的蓝灿灿一片。

诸邪同时一怔,心中奇怪,这么短小的一支女人用的簪子,拿出来做什么?

令狐天珏仔细一瞧,神色大变,急忙传言示警:“二教主,此乃万宝宫镇宫之宝——雀灵簪,威力绝猛,不可让他施展!”

乾坤老君心头一动,紫铜蟒头鉴护住周身,大喝道:“大家一起上!”

诸邪纷纷警觉,同声大喝,各施绝招,疾如闪电惊雷般迅猛,朝魔道人身上攻来,漫天光影剑浪,铺天盖地袭来。

魔道人一惊,来不及调匀真气,眼前已是一片闪烁,刺目难睁,他手指急捏灵诀,奋力横划。

“砰”的大响,气浪猛烈爆开,劲风猎猎,魔道人心脉震动,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他强行压下,心中却是怒极。

乾坤老君老奸巨滑,已然看出魔道人在五人重击之下受了内伤,心中大喜,高呼道:“大家不可放松,一鼓作气,誓毙魔道人!”

诸邪精神陡振,纷纷回应,手下不停,复又狂攻上来,不容魔道人喘气。

蓝光穿梭飞驰,背后五道奇光穷追不舍,双方上天入地,移形换位,追逐不休,几乎看不清身影。

狂风怒卷如潮,杀气腾腾,将周围旁观诸人纷纷逼退丈许开外。

大家虽然看不清魔道人所用何种法宝,但从令狐天珏的警示中大约猜出,这支雀灵簪必定凶险异常,所以全部运起十二分精神,纠缠不休,不给魔道人半分喘息机会。

饶是如此,也被魔道人寻了几个破绽,趁势狠下杀手。

雀灵簪放射出幽幽蓝光,如电如梭,穿空激射,好似一只暴戾的凶兽肆意冲撞,所到之处,诸邪皆是心神巨震。

这诡异的蓝光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凶灵似的,隐隐约约发出一种吸吮之力,诸邪气血翻涌,竟欲冲出体外,大家心中惊骇,不由自主地扩散开来。

乾坤老君马上警觉,心头升起一股不祥征兆,凝神调息,将周身保护的滴水不漏,一边暗聚真气,严防有变

鬼面阎罗运功压下气血翻涌,心中大骇,心神不由一分。

就在这时,雀灵簪爆射出一道蓝光,咆哮临近。

鬼面阎罗大惊,急忙挥刀斩落,哪知蓝光扭曲如蛇,竟是顺着招魂锁魄刀盘旋而上,笔直射在他手臂上。

魔道人血芒大盛,嘴唇急速蠕动,似乎在念诵着一种远古咒语。

鬼面阎罗只觉一股阴冷之气透体而入,如同被恶兽咬中一般,身体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似的,缓缓游荡。

蓝光幽幽,突然传来一种绝大的吸引力,鬼面阎罗体内气血翻腾,朝右手臂奔涌而来。

鬼面阎罗大惊失色,他突然明白,对方这支看似不起眼的雀灵簪,竟然是一种嗜血凶煞邪物!一股莫名的惊悚恐惧直冲头顶。

鲜血汩汩奔流,通过蓝光,竟一直流入那支雀灵簪之中。

依稀中,雀灵簪上那狰狞鸟头双眼放射出绿油油的凶光,f以乎活过来一般。

鬼面阎罗突然厉吼一声。

众人吓了一跳,仔细看去,个个目瞪口呆,寒气从脚底升起。

原来鬼面阎罗的手掌和小臂在顷刻间收缩,干巴皱褶,如同被吸干了血一样可怕。

乾坤老君暗道不好,魔道人竟是想吸干鬼面阎罗体内鲜血!

赤炼天煞和鬼面阎罗同出地狱岛,平时交情极好,此刻见到鬼面阎罗危在旦夕,心中大急,烈阳星盘呼啸而来,赤焰喷吐,想将蓝光冲开。

魔道人霍然转脸过来,阴笑连连,雀灵簪中又是一道蓝光射出,冲向赤炼天煞。

赤炼天煞哪敢造次,真气猛吐,借助反震力道斜斜避开。

即使这般,赤炼天煞仍一股恶心涌上心头,差点呕吐出来,体内气血上下翻腾,蠢蠢欲动。

鬼面阎罗鬼叫不断,上臂也逐渐干枯,蓝气上行,眼看就要蔓延到右胸。

乾坤老君喝道:“事不宜迟,速速砍下他手臂,方可保住性命。”

赤炼天煞脸色煞白,一狠心,说道:“老鬼,保命要紧!”

鬼面阎罗剧痛钻心,哪能说出话来,只能点头示意。

赤炼天煞趁机飞近,手掌招引,烈阳星盘呼啸而下。

“哧!”

鲜血漫天飞溅,鬼面阎罗一只右臂被硬生生斩断,他哀号一声,几乎痛晕过去。

赤炼天煞急忙出手点中他肩头穴道止血,抱着他急退。

乾坤老君使个眼色,猛然发力进攻。

西烛魔帝、巫鼠老怪一左一右,如暴风骤雨一般汹汹落下。

魔道人眼神寒凌爆闪,身影微晃,飘身退开。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悄无声息的袭来几股潜流!

魔道人心底一惊,忙不迭的躲闪,转眼看去,却见八九颗惨青的骷髅当空旋舞,滴溜溜的上下翻飞,罩住了周身各大要穴。

原来是白骨娘娘偷袭近身,她娇媚地笑道:“魔道人,瞧瞧奴家这骷髅阵味道如何!”素手变幻,骷髅异鸣尖啸,重重冲来。

魔道人猝不及防,身前三邪攻势凌厉,无暇腾出手来,危急之间,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他勉力躲闪,仍有两只骷髅撞上后背。

“砰!”

魔道人被重力打得向前冲出数尺,骨架欲裂,椎心痛楚从后背放射散开,真气不由一滞。

电光石火之间,诸邪齐齐杀到。

紫铜蟒头鉴、招幡旗和龙鹫如意尺同时攻到,杀机如刃,穿破魔道人护体真气。

“嗤嗤嗤!”

魔道人锦衣破舞,血珠飞溅,心神震荡,真气竟有些续不上,心中大叫不妙,急忙就闪。

乾坤老君哪容他躲开?他早已聚集周身力道,如影随形,紫铜蟒头鉴更是不离对方后心,汹汹冲来。

魔道人目中凶光大盛,大喝一声,雀灵簪蓝光暴射,将身前两颗骷髅击得粉碎。

白骨娘娘心疼至极,这几颗骷髅,都是她大费周折才修炼成的,内蕴冤尸暴戾之气,极是凶邪,此刻却被支手击碎两颗!

白骨娘娘双眉竖起,怒喝道:“妖道,毁我法宝,哪里走!”十指一捏法廖,骷髅粉衣一阵波动,“啾啾”鬼叫,无数只骷髅飞出,呼啸着扑下。

魔道人身后锐风汹涌,躲闪已是不及,急忙运功凝聚背上,一边纵身飞闪。

“砰”的闷响,乾坤老君鬼魅般袭来,紫铜蟒头鉴重重落下,砸在魔道人后背上。

魔道人惨嚎一声,衣衫破飞,顿时被击打得高高抛起。

未等他喘息,两侧龙鹫如意尺和招幡旗再次杀到,锐风怒啸,闪电般临近。

骷髅旋空,齐齐落下。

魔道人呼吸一滞,奋力举起雀灵簪。

法宝剧烈撞击,凭空怒爆。

西烛魔帝和巫鼠老怪被震得倒飞丈余,方才稳住身躯。

魔道人也被两人蛮力震得虎口大裂,鲜血迸飞,体内气血在剧烈震动的经脉中到处冲突,猛地向后倒去。

“啪!”

魔道人背心撞上墙壁,跌落地面。

狂风怒号,一道紫光紧跟而来。

乾坤老君狰狞狂笑,举起紫铜蟒头鉴狠狠劈落。

一声怪吼,紫铜蟒头鉴竟然化作一只巨蟒,张嘴咬下。

魔道人经脉剧痛,强行聚集残余的真气灌注在雀灵簪上,蓝光冲天而起,气势却较之前弱了许多。

蓝光击打在巨蟒身上,突而四散。

巨蟒狂吼不休,只顿了一顿,复又冲来,横尾扫射,卷起漫天狂风。

魔道人被风势带动,横摔出去,重重跌落。

“呼呼”急响,诸邪纷纷逼近,兵器、法宝怒射而来,眼见魔道人在劫难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疾飞过来,抢在魔道人身前。

段逸鸣看的真切,这人正是花似海,他大惊失色,喊道:

“花老哥——”

“嗤嗤嗤!”

龙鹫如意尺、招幡旗、骷髅头一齐打在花似海身上,血肉横飞,顿成血人,胸腹、四肢几乎被打成筛子一般。

“嗖!”

一道紫芒飞来,横隔在花似海和诸魔中间。

段逸鸣看着群邪,悲愤惊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诸邪纷纷落下,将三人包围在中间。

魔道人大骇,强提真气,雀灵簪蓝光闪烁,将两人脸孔影射的蓝汪汪一片。

魔道人叫道:“十九郎,你……你怎么样?”

花似海眼神涣散,张嘴吐出一堆血块,黑紫无比,他奋力说道:“师……师父,弟子……弟子无能,不能帮助师父却……却敌……”

花似海气血翻涌,全身簌簌抖动,声音低不可闻。

魔道人顾不得强敌环伺,伸掌抵在花似海背心,将真气输入。

花似海精神陡振,苍白的脸上也浮起一丝血色。

魔道人心中黯然神伤,花似海这是回光返照,方才一试之下,发现他体内五脏六腑全部错位,几乎被震成肉泥。

魔道人说道:“十九郎,你不会有事的。”

花似海惨然一笑,说道:“师父,弟子自知难以幸免,唯有一事一直深埋心底,求师父答应弟子。”

魔道人回头冷冷瞧了一眼群魔,说道:“你说吧,只要师父办得到。”

花似海说道:“弟子当年和万原常万师兄、葛澎葛师兄临危逃脱,丢下师父不管,实在是大逆不道,有愧师父的授艺大恩……数百年来,弟子等三人每次想起此事,羞愧欲死,内疚自责。

“如今弟子有幸再见师父,心愿已了。万师兄、葛师兄已经仙游,弟子在这里恳求师父,宽恕……我等三人罪……罪孽……”

说到此处,花似海呼吸一紧,白眼直翻。

魔道人心中苦涩,急忙加紧度真气过去,花似海吐口气,稍稍好转。

魔道人说道:“好徒儿,师父答应你就是。”

花似海挣扎着转脸,对着段逸鸣说道:“段老弟……”

段逸鸣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眼光,看着他逐渐无神的脸孔,心中激荡,强忍住眼泪,说道:“花老哥,你有什么吩咐,逸鸣听着呢!”

花似海说道:“老哥感谢你一路陪我来到鸿蒙仙山,能够再见恩师仙容……可惜,老哥我不能再和你畅游三山五岳,实乃人生一大憾事……若有来生,咱俩再笑傲江湖,周游四海……”说到这里,他脸色虚红,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段逸鸣说道:“花老哥,你会好起来的!”

花似海摇摇头,说道:“老哥有句话得提醒你,‘江湖不测,人心险恶’,你以后行走江湖,须仔细提防,不可轻信外人,凡事须三思而后行……”

段逸鸣饱含热泪,说道:“逸鸣记住了。”

花似海微微一笑,转向魔道人,说道:“师父,弟子会在九泉之下……和师兄们一起……一起……”

话未说完,胸腹一阵起伏,竟是提不起真气,他眼睁睁的看着魔道人,颤抖着伸出手,终于无力的垂下。

段逸鸣心如刀绞,悲凄道:“花老哥——”

魔道人悲愤交加,仰天怒啸,状如猛兽恶魔,诸人禁不住惊骇莫名。

乾坤老君阴笑道:“魔道人,你交出所有藏宝,本座留你元神不灭,否则的话,本座就举手震毁你的肉身,肉身不存,元神湮灭,嘿嘿……”

段逸鸣心中一跳,看向魔道人。

魔道人神色耸动,旋即平息下来,双目闪烁不定,暗暗心惊。

乾坤老君一语,刺中魔道人心底秘密……

原来,当年万宝宫内乱陡起,诸弟子在千秋玉台前互相厮杀混战,到最后落得个形神俱灭。

魔道人虽然震毙始作俑者,但己身所中之毒,却是天下至毒的九灭散。

此物以世间一十七种邪毒之物炼制而成,毒性强烈,并无化解之物。

魔道人中毒太深,难以复原,为防外人侵犯,所以发动机关,使得万宝宫沉入地下。

魔道人躲在宫中,潜心配制解药化毒,穷尽各种方法,最终绝望,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元神出窍,排干所有血液,这才得以保存住肉身。

魔道人迫于无奈,数百年以来元神游荡,始终无法脱困,所以性情大变,冷酷无情。

花似海舍命护主,一番忠心唤醒了魔道人心中些许善念,但是随着花似海被震毙,他心中灵智湮灭,仇恨、报复占据了所有。现在竟连心底这个秘密也被乾坤老君发觉,不禁又惊又怒。

魔道人血目灼灼,冷笑道:“就凭你们这些跳梁小丑,也配得到本仙师收藏的宝贝?”

西烛魔帝心中恼怒,阴森说道:“老鬼,死到临头你还嘴硬!你身陷重围,自身难保,还是乖乖的俯首称臣,不然,本魔帝头一个下手将你元神毁去,让你永世不得翻身投胎,永远游荡在幽冥阴界!”

魔道人身处险境,反倒昂首而立,镇定自若。

正派诸人瞧在眼中,心底都有些钦佩,暗道:“此人城府极深,喜怒随心所欲,加之修为惊世骇俗,实在可怕。若非身受禁锢,脱困不得,世间有谁可以和他一争长短?”

众人想到己方兴师动众前来,想得到那些传说之中的珍宝,手段使尽,和眼前这些邪魔又有多大区别?心中不禁惭愧不已。

众人互相对望,脸色颇不自然,顿时雄心大消,对于身边唾手可得的宝物,反而失去了兴趣。

魔道人望着身边诸人,心中一横,忽地飞起一脚,将段逸鸣远远踢出,嘴里喝道:“愣小子,快滚开,省得碍手碍脚!”

段逸鸣不防,被踢得头晕眼花,腾云驾雾般高高抛出。

朱玉郎大惊,急忙跃起去接,终究是晚了一些。

段逸鸣轰然坠地,胯骨剧痛,禁不住龇牙咧嘴。

朱玉郎扶起他,关切地间道:“段师弟,你没事吧?”

段逸鸣挣扎着站起来,苦笑道:“还好,还好。”

一抹红裳奔近,正是顾研茹,她一脸焦急,说道:“段师兄,你——”美目看着段逸鸣,神色慌张,显然十分关心段逸鸣的伤势。

顾研茹毫不顾忌旁边站有那么多人,雪白的玉手将段逸鸣衣袖抓得牢牢不放。

幽香扑鼻而入,醺醺欲醉,段逸鸣心神一荡,不敢和对方对视,连忙侧过脸,说道:“无妨,无妨。”

眼角扫射之间,段逸鸣看到站在一旁的皇甫雅身躯微微一震,投来询间的目光。

段逸鸣微微一笑,朝皇甫雅示意并无大碍。皇甫雅瞧了一眼顾研茹,凤目突然黯淡,缓缓转过身去。段逸鸣微微一怔,收回视线,他却没有注意到,背后还有一个人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那人就是紫萝谷的谭出尘,此刻他心中醋意泛滥,仇恨之火熊熊燃烧,恨不得一掌将段逸鸣击毙。

顾研茹不依不饶,直到确认段逸鸣无事方罢休。

另一边,魔道人冷笑道:“你们以为人多势众,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告诉你们,本仙师这些宝物纵然你们拿得动,却没命拿得走!”

第三章 魔变爆体

乾坤老君脸色微变,疑心大起,一双精目朝四周张望,目光闪烁。

白骨娘娘冷笑道:“老鬼,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纳命来!”

骷髅头鬼叫着俯冲而落,一股腐烂腥臭的气味层层卷来。

魔道人身形一晃,雀灵簪凌空横画了个圈,登时数道蓝光激射而出。

“噗噗”数声,骷髅头只是摇晃一阵,斜飞开来。

白骨娘娘大喜,魔道人真气不济,已是强弩之末了,她十指招引,骷髅头电射激舞,倏然回旋,续而冲上。

鬼叫声声,魔道人被打得连连厉叫,不住后退。

眼前金影闪动,乾坤老君逼近,紫铜蟒头鉴重重击在魔道人胸前。

“喀喀”声响,魔道人胸骨断裂,被乾坤老君一把抓住脖颈,他说道:“魔道人,本座再说一次,交出所有宝物!”

魔道人惨然厉笑,喝道:“邪魔歪道,休想做梦!呸!”

魔道人吐出一口唾液,恰好落在乾坤老君的鼻子上。

乾坤老君脸色赤如猪肝,又气又怒,手下一紧,魔道人手脚抽搐,脸色铁青。

魔道人挣扎几下,骇道:“你敢亵渎本仙师法体,饶你不得!”

乾坤老君阴笑道:“本座今天倒要看看你,肉身毁去之后,还怎么兴风作浪!”真气聚集,竟将魔道人脖颈活生生捏断!

魔道人痛苦的吐了口气,青气飘出,元神夺体而出,随之肉体轰然爆裂,顿时四分五裂。

修真者一旦肉体被毁,即便是继续修炼,修成真仙已是无望,最多也就是地仙之流,隐居幽暗之地,和鬼魂差不了多少。

魔道人之所以五百余年隐居不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历经大变后心灰意冷,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受困于肉体的制约,一直想方设法恢复法体。

魔道人经过数百年修炼,好不容易大有起色,如若无人打搅,不出百年即可恢复原状,可是乾坤老君这一下毁去他的肉身,使得所有努力付之东流,前功尽弃。

魔道人又是愤怒,又是痛心,厉声喝道:“邪魔!本仙师就是变成厉鬼,也绝不放过你们!”

乾坤老君残忍的冷笑着,双手虚抓,紫铜蟒头鉴光芒盘旋绕舞,“咻咻”破空声大作,放射出无数气箭,急如暴风骤雨般飞射,他用上九成真气,下手毫不留情。

气箭汹汹临近,不多时组成一团巨大光网,围绕着魔道人元神上下飞舞,层层进攻。

魔道人元神悲叫连连,凄厉至极。

正派诸人看的触目惊心,不忍继续瞧下去,缓缓退出金殿,准备撤离。

乾坤老君得意的大笑,说道:“谁敢和本座作对,这就是下场!”手指微屈弹射,道道真气激射在光网上,飞旋环绕,光华闪耀。

光网缓缓收缩,不多时变成西瓜般大小。

魔道人的元神在里面厉声悲吼,声声凄惨。

魔道人暴斥一声,手掌中雀灵簪怒放出数十道碧华,将光网打出个缺口,飞速穿出。

魔道人悲笑道:“令狐天珏,你忤逆犯上,引狼入室,图谋不轨,罪该万死!本仙师饶你不得!”

他纵声狂笑,虚影逐渐变黑,唯有双眼赤艳如火,诡异无比。

令狐天珏骇然失色,惊叫道:“魔变!他竟然要魔变爆体!”

诸人闻言色动,纷纷撤后。

魔变爆体,对修真者而言,是一种惨烈的方式,不到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绝不使用。

魔变时,修真者毕集全身真气短时间内猛烈施展,威力暴增数倍,杀人如麻,但这样做之后,本人精气消耗殆尽,元气大伤,即使是五岁顽童,也能置他于死地。

魔道人虚影急掠,雀灵簪放射出一道道绚丽的蓝光,呼啸喷薄,朝诸邪猛烈袭来。

“啊!”巫鼠老怪痛嚎一声,却见招幡旗被蓝光绞个正着,饶是他机警,急忙收回,但见招幡旗已是道道飞舞,几乎变成了破布条!

大力袭来,巫鼠老怪被硬生生打中胸口,高高抛出,跌落地面,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内腑已是重伤。

几乎同时,西烛魔帝和白骨娘娘也是鬼叫声起,分别向两侧倒飞,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满是血迹。

一阵“叮叮当当”乱响,龙鹫如意尺、骷髅头冲天乱飞,两人一副惊魂未定模样。

原来在雀灵簪的进攻下,两人全被打得狼狈不堪,幸亏修为深厚,保住了性命,落荒而逃!

即便如此,两人体内气血几欲失控,胡冲乱撞,几乎凝聚不起一丝真气,骇得面如土色,拼命逃远。

乾坤老君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前道道蓝光翻飞穿梭,将紫铜蟒头鉴放射出的紫气打得不住消散,他面色狰狞,全力抵御,依旧控制不住,锐气盈空,将他头顶长发斩断无数,随风四散。

寒风如刃,刺骨裂肤,乾坤老君肝胆俱寒,没想到魔道人魔变之后,竟如此凶悍霸烈!

乾坤老君大叫道:“大家听令,连手齐上,务必毙了这妖道!”

千蝠真人、沉鱼和赤炼天煞见情形危急,知道万一乾坤老君抵挡不住落败,其它人更不是势若疯魔的魔道人元神对手。

诸人冷寒透体,不敢怠慢,同声暴喝纵起,兵器、法宝狂啸攻来。

刹那间,几人恶狠狠的斗在一起,厉吼不绝于耳,身形俯冲低掠,环绕狂舞。

随着两声钝闷的撞击声,气浪爆开,赤炼天煞和沉鱼被重重甩出,烈阳星盘和仙剑猛烈撞击,火星四溅,险些折断,两人面无血色,又惊又骇,不敢靠前。

魔道人元神闷哼一声,被气浪炸得飞落地面,摇摇欲坠。

乾坤老君大吁一口气,手持紫铜蟒头鉴迫近,冷笑道:“妖道,你气数已尽,乖乖受死吧!”

就在这时,魔道人元神突然厉吼道:“神鼎解封,灵兽护宫!宝宫沉陷,永堕九幽!”

雀灵簪上闪起一道金光,冲天直上。

就听见头顶响起一声怪异的吼叫声,金殿一阵摇晃,似乎要倒塌似的。

众人大惊失色,相顾骇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乾坤老君怒道:“妖道,你做什么?”

魔道人元神狂笑道:“恶咒发动,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万宝宫,都得陪本仙师留在这里!哈哈哈哈——”目中血芒汹汹,宛如两盏巨灯一般。

乾坤老君双目惊疑不定,急忙撤离。

“嗷”的巨吼,金殿动摇,发出“咯吱咯吱”的摇晃声,这精铜所做的大殿,眼看就要倒塌!

其余人等不敢停留,飞身跃出。

朱玉郎眼见不对,急忙说道:“段师弟,快离开这里!”段逸鸣和顾研茹急忙奔出。

头顶一黑,似乎有什么东西临顶一般,罡风扑面,吹得衣襟猎猎狂飘,险些站不住身体。

段逸鸣大惊,急忙拉着顾研茹就地滚开,两人灰头灰脸的爬起来,回头看去,却吃惊的合不拢嘴!

原来金殿顶端的那只怪兽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复活了!

顾研茹花容失色,娇躯瑟瑟发抖,惊道:“段师兄,这是什么怪物?”

段逸鸣醒过神来,知道这必是一种蛮荒遗种,凶险难测,跨上几步,护在顾研茹身前。

怪兽发出一阵高亢而激越的吼叫声,如惊雷一般在众人头顶轰隆回震,滚滚如潮,狂风呼啸,锐气逼人。

那怪兽张嘴舞爪,身躯缓缓挪动,长尾甩动,浑身鳞甲“飕飕”长出,似龙非龙,似虎非虎,十分怪异。远远望去,怪兽头顶长毛猎猎,面目狰狞,活像一只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众人心中大凛,同时想到魔道人元神消失前所说的那句恶咒——神鼎解封,灵兽护宫。

难道这狰狞怪兽就是那只灵兽,那所谓的神鼎又在哪里呢?

不等大家再想,怪兽巨目怒睁,昂首怒吼,声音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乾坤老君等人如电般飞出金殿,看到殿顶的石兽复活,都是震惊万分。

令狐天珏脸色剧变,喃喃说道:“传说中的护宫灵兽真的复活了……”

乾坤老君一震,问道:“总护法,你说什么?”

令狐天珏脸上满是骇色,说道:“相传当年修建万宝宫之时,曾经从地底挖出来一块玉石,竟是天下极其罕见的龙虎仙石,其中封存着一只奇小的彩鼎……”魔道人以龙虎仙石雕刻成镇宫灵兽,刻有咒语,据说当万宝宫大难降临时才会复活,它……它复活之后……之后……“说到后来,令狐天珏身体发抖,语不成句。

乾坤老君眉头大皱,忙问道:“之后怎样?”

令狐天珏定定神,说道:“灵兽复活之后,恶性爆发,会把所有外人全部吞噬殆尽,无人可以幸免。”

乾坤老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却表现的不以为然,说道:“一只恶兽有什么好怕的?”

话音方落,殿顶怪兽偏转过头,朝着两人怒声咆哮,神威凛然。

乾坤老君倒退几步,寒意遍体而生,暗道:“此物通灵,定是灵异之类。”顿时退意萌生,转念一想,殿内宝贝无数,唾手可得,身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

就在此时,魔道人元神身形飘忽,恨声说道:“狐四郎,本仙师孤寂难耐,你就留下来陪伴侍奉吧!”魅影一闪,闪电般欺近。

令狐天珏大骇,双掌交错,碧露广寒刀飞旋如雨,卷起一团闪亮光墙,他狂呼道:“二教主,快来助我!”

乾坤老君阴笑道:“妖道,还想伤人,看招!”巨掌一引,紫铜蟒头鉴呼啸而落,对准魔道人元神击下。

魔道人元神形如鬼魅,不顾一切的掠到令狐天珏身后,厉喝道:“雀灵收魄!疾!”雀灵簪急抛而出,扎在令狐天珏的天灵盖上。

蓝光闪耀,那只凶鸟尖喙竟然深深钻进令狐天珏头顶,“吱吱”声响,令狐天珏脑浆翻涌,被它吸食一空!

令狐天珏哀号一声,浑身颤抖,肌肤在片刻之间干枯一片,变成了一具干尸。

乾坤老君大惊失色,暴喝声中,紫铜蟒头鉴急飞而至,重重打在魔道人元神上。

魔道人元神一个踉跄,缓缓倒了下去,脸上诡异无比,一字一句的说道:“乾坤老君,万宝宫就是你的墓地!你……你逃脱不了的……”

一阵青气冒起,元神四散消失。

一代枭雄魔道人,终究还是魂飞魄散,形神俱毁。

乾坤老君心头急跳,手脚发软,他恶战半晌,虽说侥幸取胜,但是真气也耗费了大半,十成剩下不到四成。他强自镇定,脸色不露丝毫破绽,唯恐正派瞧出端倪,落井下石。

回头望望金殿,贪婪之念大起,乾坤老君对千蝠真人说道:“速去取宝,这里由本座看守。”

千蝠真人脸上闪过一道惊悚之色,咬咬牙说道:“是,二教主。”说罢转身扑向金殿。

怪兽大吼一声,猛地飞下,张嘴朝千蝠真人吹出一股猛烈的火焰。

炽热汹汹,铺天盖地而来。

千蝠真人大惊失色,顾不得前进,急忙飘身闪开。即便如此,衣裳已然烧着,散发出一股焦糊味道。

怪兽尖爪如钩,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怪叫,“呼”的飞近,追的千蝠真人躲闪不迭,狼狈之极。

乾坤老君老眉一竖,厉声喝道:“妖孽,哪里走!”紫铜蟒头鉴一亮,紫光电射,劈上怪兽身躯,如流川飞瀑。

怪兽微微一抖,紫光顿时消散,它转过身,朝乾坤老君扑来,怒吼连连,赤火源源不断的喷出。

乾坤老君舞动紫铜蟒头鉴,和怪兽恶斗在一起。

怪兽凶悍绝伦,不过几个照面,乾坤老君即被逼的节节后退,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力。

烈焰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就连地面上的石板也被烧的龟裂,碎为粉齑。

几名弟子躲闪不及,被火焰扫中,几声惨叫过后,即被活活烧死,即使侥幸不死的,也被它吸进嘴里,生吞活剥。

众人大骇,纷纷躲避。

林仲岳颜色大变,一只石兽竟然可以复活,如此威猛凶悍,连乾坤老君这种老魔头也难以招架,实在是匪夷所思。

魔道人的恶咒果然灵验,那么这只怪兽绝对不可小视。

林仲岳沉声喝道:“诸弟子听令,速速离开此地,大家互相掩护,马上撤离。”

众弟子觉察出情形不妙,纷纷应诺,一齐朝外奔去。

朱玉郎见段逸鸣尚在端详怪兽,急道:“段师弟,师父命令我们马上撤离。”

“嗖!”

一道人影落下,正是谭出尘,他冷冷说道:“顾师妹,二师伯命你速速和门中弟子会合。”

顾研茹看了一眼段逸鸣,依依不舍的说道:“段师兄,我走了,你多多保重。”

段逸鸣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谭出尘说道:“顾师妹,情况紧急,快走!”顾研茹只好随他离去。

狂风怒吼,吹的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段逸鸣握紧紫竹棍,跟随朱玉郎疾步前奔。

南宫明空远远示意,招呼两人会合。

突然间,头顶变黑,只见怪兽疾飞而近,卷起的锐气将段逸鸣包围在内,他只觉周身大穴如被万千利箭洞穿,疼得连毛孔也猛地收缩起来。真气一激,再也控制不住平衡,“砰”的横飞出去。

朱玉郎大骇,仙剑抖动,刚布下两道气障,罡风立时扑来。

剑气“嘶嘶”狂鸣,一步也动不了,衣裳猎猎,压的他不住后弯,若是再硬挺下去,势必会被罡风压垮,只好暂避锋芒,顺势退开。

段逸鸣摔得昏头转向,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块巨石,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眼前狂风漫卷,沙尘飞扬,根本看不清方向,他只有凭借着周围呐喊声逐渐靠近人群。

气流回旋,四周雾气腾腾,耳中不时传来有人临死前的惨叫声,惊心动魄。

突然间,段逸鸣听到不远处一声惨呼,随之一声巨响,有人从天而降,摔倒在他面前。

段逸鸣急忙问道:“是谁?”

那人痛苦的呻吟着,显然受了伤,他低哼道:“我受伤了。”

段逸鸣一怔,急忙奔近,一把扶起那人,问道:“你怎么样——”

那人抬起头来,两人不由同时愣住。

那人竟是谭出尘,真是冤家路窄。

原来谭出尘护送顾研茹和元冕真人等会合,走到半路遂迷失方向,仓皇之中,怪兽袭来,谭出尘为保护顾研茹,被怪兽卷起的狂风卷中,摔出老远,他臂骨折断,气血逆行,痛的差点晕过去。

谭出尘见到有人赶来,心中狂喜,高喝道:“这位仁兄……”待看清是段逸鸣时,猛然住口,眼中浮现一抹敌意。

谭出尘臂骨错位,鲜血横流,强忍着不吭一声。

段逸鸣心中隐约有些佩服,刚要答话,见他脸怀不善,心中一动,当作未见,一把撕下衣摆,将谭出尘小臂包扎住,一边说道:“谭师兄稍安勿躁,这就包好。”包扎完毕之后,扶起谭出尘,说道:“咱们快走!”

谭出尘脸色冰冷,说道:“不用你扶。”一把推开段逸鸣,踉跄前行,刚走出几步,狂风袭来,“扑通”摔倒在地。

段逸鸣弯腰靠近,将他拉起,知道他心中不忿,索性不说话,强行架起谭出尘就走。

谭出尘怒道:“段逸鸣,不用你假惺惺,我可不领情,快放开我!”

说话之间,怪兽咆哮着经过,杀气腾腾,到处追逐着逃散的人群,模糊中,数道黑影横空撞来。

段逸鸣大惊,急忙推倒谭出尘,扑在他身上。

几声惨嚎响起,两人身边多了几堆肉泥,缓缓蠕动,随即死寂。

谭出尘看在眼中,惊惧交加,虽说心底对段逸鸣成见颇深,暂时也顾不上,冷哼一声,任由他将自己搀扶着低头疾奔。

正行走间,远处厉吼声起,紧接着传来少女娇嫩的、惊慌失措的呼喝声。

谭出尘一怔,急道:“糟糕,顾师妹她遇险了!”说着挣脱段逸鸣扶持就走。

空气中白雾迷蒙飞舞,卷带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段逸鸣上前两步,拉着谭出尘将他安置在一处角落,说道:“谭师兄,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顾师妹。”匆匆辨认一下方向,伏身向出声处摸去。

一路上狂风怒号,人影交错,不时有人从半空中跌落,非死即伤,令人不寒而栗。

段逸鸣小心翼翼避开尸首,走出二十余步,眼前浮现一片红影,随风鼓舞,若隐若现。

段逸鸣呼喊道:“是顾师妹么?”

那人惊喜交加,应道:“段师兄,是我。”

段逸鸣急忙奔近,见顾研茹斜靠在一株玉树边,秀眉紧蹙,胸腹之间血迹斑斑,她头顶即是那只怪诞的龙虎怪兽,正对着顾研茹嘶吼咆哮,声浪如雷。

段逸鸣吓了一跳,紫竹棍急抖,紫芒飞旋,护在顾研茹身前,一边问道:“顾师妹,你伤在哪里?要紧么?”

顾研茹脸色一红,她方才和谭出尘遭遇龙虎怪兽,被罡风摔出,胸腹受伤,体内气血淤阻,真气大弱,可是受伤部位都是女儿家最要紧部位,怎么能让男子随便查看?她脸色绯红,说不出话来。

段逸鸣一急,以为她受伤颇重,伸手朝她怀中血迹处摸来。

酥胸柔软,高耸浑圆而又充满弹性。

顾研茹被他扫中胸乳,浑身如被电击,一阵酥麻,“啊”的失声惊呼,玉脸红如赤霞,烧的耳根火辣辣发烫。

段逸鸣马上明白,大为尴尬,急忙缩回手,讷讷说道:“对不起,我……我……”

顾研茹芳心撞如小鹿,连脖颈也羞红了,那双清澈美目慌乱的瞥了一眼段逸鸣,神情越发忸怩。

第四章 洪炉宝鼎

就在这时,左侧怒吼声猛然爆响,声如滚雷炸空。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就见那龙虎怪兽张牙舞爪,汹汹飞掠而至,张口喷来一道赤火!烈焰灼灼,飞卷而落。

段逸鸣大吃一惊,急忙劈出一掌,顺势一抱顾研茹,倒地滚开。

烈焰“呼”的从两人身边呼啸飞过,落地之际,撞开一个大坑,石板破碎,焦黑一片。

“咻!”

紫芒飞射,段逸鸣抽出紫竹棍,连挽几道剑花,逼开热浪,哪知赤焰狂野,极是威猛,竟将他二人震退丈余。

龙虎怪兽怒声嘶吼,张嘴不断喷出火焰,将两人逼的连连后退。

段逸鸣真气鼓荡,将紫竹棍舞的密不透风,饶是如此,火焰还是乘隙而入,将他衣摆烧着。

他手忙脚乱的扑灭火焰,已是一片狼籍,满脸乌黑,只有双目黑白分明。

顾研茹紧贴在段逸鸣胸前,任由他带着自己跳跃纵横,她这是平生第一次被年轻男子抱在怀中,心中又是羞涩又是紧张,芳心“怦怦”剧跳,险些跃出嗓子眼。

顾研茹眼角悄悄瞥望,恰好见到段逸鸣棱角分明的嘴唇,隐约有一股淡淡的阳刚之气,耳朵里可以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的极为有力,她俏脸晕红,耳根烧烫,酥胸剧烈起伏。

一丝淡淡的、从未有过的喜悦甜蜜,不可遏制的从心底泛起,萦绕不散。这情愫说不清、道不明,如同春日破土而出的嫩芽,悄悄蔓延生长。

段逸鸣全力凝神对敌,哪晓得怀中少女心里的想法,眼见龙虎怪兽巨尾扫射而来,心中大凛,急忙示警道:“顾师妹,小心抱紧!”他着急之下,口不择词。

顾研茹大羞,说道:“段师兄,快放下我。”

段逸鸣一怔,松手放开顾研茹。

顾研茹反手抽出“彩鸾”仙剑,彩光耀耀,光华蒙蒙。

只见龙虎怪兽厉声狂吼,冲天而起,突然俯身冲下,气势汹汹的飞来,尖爪如钩,竟是要活捉两人!

段逸鸣哪敢正面抵挡,紫竹棍斜拉反劈,护体真气蓬然鼓舞,在身前形成巨大的紫色光罩。

龙虎怪兽巨目怒睁,见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敢和自己对抗,心中大怒,怒吼声中,破空抓来,尖爪“嗤嗤”落下。

光罩一阵剧烈摇晃,纷纷消散,段逸鸣急忙向后飞退,即便如此,利爪还是将他衣衫扯下一大块。他心中暗叫不妙,当机立断,自己绝对不是龙虎怪兽的对手,必须马上逃离此地,方是上策。

他左躲右闪,在刻不容缓之间险险避开烈火,一边急速朝后撤退,手掌翻动,将紫竹棍舞动的疾如风车,一边大喊道:“顾师妹,此地危险,你快离开。”

顾研茹大声说道:“段师兄,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段逸鸣气得直跺脚,喊道:“快走!”

顾研茹嘴巴一噘,俏脸紧绷,反而跨前两步,说道:“我就是不走!”

段逸鸣见她如此倔强,无可奈何,只好说道:“那好,咱们一起撤!”

顾研茹展颜一笑,应了声,两人边战边退,冲上小湖上的九曲水晶长廊,放步狂奔。

龙虎怪兽被他逗出真怒,一路追赶。

巨吼声中,烈焰不断落下,将长廊烧得火光冲天,巨尾横扫,木断石碎。

远远望去,赤火满天飞舞,熊熊燃烧,惨叫声不绝于耳,声声凄厉,几乎让人以为是来到了地狱火海。

突然间,斜刺里杀出一道人影,碧光如电,凛冽杀气排山倒海般,袭向顾研茹。

顾研茹措手不及,急忙闪身躲避,“嗤”的一声响,红裳破舞,肌肤尽裂,飞起一串血珠。

顾研茹痛叫出声,身躯摇晃。

段逸鸣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妖女沉鱼。

他大喝道:“妖女,休伤顾师妹!”真气鼓动,紫竹棍斜劈而下,接下沉鱼攻势。

沉鱼咯咯笑道:“龙虎怪兽必须活物祭祀,方可收敛凶性,你们两人正好是一对童男处女,用来祭祀是再好不过了。”说话声音甜脆娇媚,若非身处其境,谁又知道她心肠如此恶毒?

“碧落”仙剑横扫而来,犹如毒蛇吐信一般。

段逸鸣手忙脚乱,穷于招架,好在他临危不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根紫竹棍舞得密不透风。

顾研茹喘息片刻,顾不上包扎伤口,持起“彩鸾”仙剑冲上。

“咻!”

剑气交织,忽而化作万千霓光,漫天聚散,旋舞飞射。

龙虎怪兽腾云驾雾,随后赶到。它长爪扬起,炽热气浪轰然压卷。巨大的身躯俯冲下来,张开血盆大嘴就咬。

沉鱼娇躯一晃,娇笑道:“两位的吉时到了!”仙剑加劲,将两人不住逼向龙虎怪兽,脱身不得。

碧光飞冲,势不可挡。

顾研茹只接了几招,就被她震得双臂酸麻,步步后退。

段逸鸣恐她有失,大声呼喊,紫竹棍护在顾研茹身边,堪堪解围。

狂风扑面,龙虎怪兽靠近。

段逸鸣呼吸一滞,心头狂骇,急忙纵身飞开。

龙虎怪兽猛地掉头,朝一旁的顾研茹咬去。

顾研茹怒色浮现,喝道:“孽障,看剑!”彩鸾仙剑卷起重重气浪,激射而上。

段逸鸣大急,说道:“顾师妹,不可硬接,快躲!”

龙虎怪兽身躯横掠,利爪伸来。

“当”的一声,利爪震开仙剑,去势不减,朝顾研茹头顶就落。

顾研茹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沉鱼娇躯扭转,纤指捏诀弹舞,碧落仙剑放射出百道气箭,缠住顾研茹不放,一步一步退向龙虎怪兽。

沉鱼笑道:“小美人,你可不能漏网跑了。如若没有你给龙虎怪兽息怒,我们怎么才能脱身呢?”

顾研茹自幼在紫萝谷众人呵护之下长大,被元衡真君视为己出,宠爱有加,以致养成倔强任性的脾气,极少有人敢违她心愿。有什么事,都会有无数师兄鞍前马后的办妥,何曾被人如此逼的性命危在旦夕?

她心中怒极,眼圈一红,眼泪打转,怒斥道:“无耻妖女,你好卑鄙阴险!”

沉鱼笑道:“伶牙俐齿,伤在龙虎怪兽嘴下,真是可惜。”手下不停,一剑一剑毫不松懈。

段逸鸣飞身赶近,喝道:“妖女,饶你不得!”紫竹棍刺出,罩向沉鱼肋下。

沉鱼娇躯翻转,左手抖出一道寒光,震退段逸鸣。

碧落仙剑乘势疾刺,顾研茹惊呼一声,避身退后。

沉鱼娇笑道:“龙虎怪兽,这是你的点心,还不吞下?”

顾研茹就觉脊背一紧,竟被龙虎怪兽尖爪抓住。

这一下,不禁段逸鸣大惊失色,远处的诸人也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紫萝谷弟子纷纷鼓噪,元冕真人脸色剧变,顾研茹身为掌门元衡真君的外甥女,绝对不可出半丝差错。当下大喝一声,驱剑冲来。

可惜毕竟距离遥远,救援已是不及,眼看顾研茹就要伤在龙虎怪兽的血吻下!

就在这时,段逸鸣不顾一切的冲来,紫竹棍龙吟声大盛,朝龙虎怪兽劈来。

轰声爆开,紫竹棍直接击在龙虎怪兽身上。

龙虎怪兽不防有人侵犯,痛得厉吼一声,粗颈扭转,张嘴咬向段逸鸣。

段逸鸣一击得手,急忙后退。

沉鱼冷冷一笑,碧落仙剑卷起肃杀之气,喝道:“哪里逃!”

段逸鸣被阻了一阻,刚想躲闪,就觉背后一痛,已被对方刺伤,剧痛撕心裂肺,真气不由得停滞。

沉鱼凌空劈出一掌,将段逸鸣打得飞起。

就在这时,龙虎怪兽飞至眼前,张开大嘴将段逸鸣一口吞下!

段逸鸣大叫一声,随即滚入巨吻之中。

腥臭扑面而来,直冲脑顶,段逸鸣身形踉跄,不由自主的落入它咽喉之中,滚滚而下。

元冕真人怒喝道:“孽障,还不受死!”

元蚀真人急喊道:“茹儿,别怕,师叔这就救你。”

龙虎怪兽身躯扭动,张牙舞爪,狂吼高叫,一股阴森冷寒之气呼啸着射出。

“咻”的银光破舞,元冕真人和元蚀真人一左一右的纵来,仙剑刺破寒气,急电般的朝龙虎怪兽头颈斩落。

元蚀真人却突然下沉,挺剑斜刺,对准龙虎怪兽腹部而来。

一声金石撞击声,元蚀真人的仙剑,只在怪兽鳞甲上留下一道白痕,仙剑反震,元蚀真人差点拿不住,他真气急转,在空中突然扭身俯冲,惊险无比的躲过龙虎怪兽的利爪袭击。

龙虎怪兽业已通灵,知道眼前两人绝非善了之辈,当下张嘴怒啸,身躯猛转,硕长的尾巴横扫而来,雷霆万钧。

元冕真人借着风势,身形飘忽,如仙鹤般鼓袖跃起,手臂翻转,疾刺向龙虎怪兽的巨目。

龙虎怪兽急忙侧头,躲避开来。

元冕真人却不容它喘息,手指弹射,真气怒射如剑,“扑扑扑”密集的落在龙虎怪兽头顶,轰然炸开。

龙虎怪兽头晕眼花,狂性大发,仰颈咆哮,巨目凶光狂炽,恶狠狠的朝元冕真人咬来。

狂风拂面,腥臭扑鼻,元冕真人呼吸停滞,反被气浪冲入鼻腔,咽喉火辣辣的,胸腹气息翻腾,急忙飘身躲避。

只听得“刷”的急响,龙虎怪兽巨吻陡伸,竟然和元冕真人打个照面。随着一声厉吼,龙虎怪兽张嘴咬下。

“啊!”

众人纷纷失声惊呼,颜色大变,眼见元冕真人即将步段逸鸣后尘,被龙虎怪兽囫囵咽下。

紫萝谷诸弟子更是骇的六神无主,掌心冷汗如注,大家几乎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千钧一发之际,龙虎怪兽突然厉嚎大叫,浑身剧烈抖动。元冕真人一愣,见机不可失,旋即高喝,仙剑疾舞如风车。手指弹射,一点碧光疾射飞入龙虎怪兽血盆大口之中。

“砰”的爆响,龙虎怪兽满嘴烟气弥漫,身形略略一顿。

原来危机之中,元冕真人射出一枚炸雷,欲将怪兽巨吻炸裂。

哪知龙虎怪兽摇晃片刻,双目凶光闪动,暴吼如雷,不顾一切的又咬来,獠牙血舌,弹跳纵舞,咽喉深处黑黝黝一片,令人胆颤心惊。

元冕真人心惊肉跳,双脚一点,倒纵飞开。

龙虎怪兽狂奔怒啸,巨尾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元冕真人身处半空,转身已来不及,只好硬生生横移数尺,旋即被巨尾击中,鲜血狂喷如瀑,从半空中一头栽了下来,将近落地之时,勉强上下翻转,落在地上。

龙虎怪兽突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吼叫,低头咬来。

却见元蚀真人手中揽了顾研茹,飞一般逃开。

原来就在元冕真人吸引住龙虎怪兽的注意力时,元蚀真人乘隙解救顾研茹,他躲在龙虎怪兽腹下,剑气纵横交错,终于将它巨爪上鳞甲纷纷斩落。

龙虎怪兽剧痛难耐,禁不住松开顾研茹。

顾研茹惊叫一声,笔直坠下。

元蚀真人瞧的真切,伸手抓过顾研茹,急忙远遁。

龙虎怪兽徒劳无功,反被对方将到手的猎物救走,又惊又怒。它仰天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扑身追来,气浪卷舞不休,狂风怒号。

元冕真人脸色凝重,举剑高喝道:“大家快阻挡它!”

兵器、法宝冲天飞起,密如骤雨,射向龙虎怪兽。一片“叮叮当当”声,尽数被震开,四下乱飞。

龙虎怪兽毫发未伤,追击而来。

元冕真人大惊失色,知道无法阻挡龙虎怪兽,急忙招呼诸弟子撤退。

元蚀真人带着顾研茹不敢停歇,直奔出口疾飞。

龙虎怪兽势若疯狂,赤焰怒喷。一时间,石碎木燃,到处横飞。众人纷纷躲闪,不时有人重伤倒地,血肉模糊。血气越发激起龙虎怪兽的狂性,所到之处,肆意为孽,现场一片火海,万物皆毁,几成废墟。

死亡的阴影,降临到每个人的心头……

且说段逸鸣为救顾研茹,被龙虎怪兽吞入口中,顺喉滑落。

恶臭扑鼻,段逸鸣顿时头昏脑胀,身影一个踉跄,竟然站不稳,“咕噜咕噜”的滚下去。

沿途可见粗大的食管上血肉蠕动,黏液横流,浑身不久便沾满了又黏又臭的体液。

他奋力抓向肉壁,却滑不溜丢,一路翻转,摔得鼻青脸肿,眼前金星乱舞。

过了不久,他突觉身体一轻,竟然腾云驾雾般飞起,不由惊呼出声,不等反应过来,已经一头撞在对面肉壁上,又重重跌落,胯骨生疼,痛楚放射般的传遍周身,倒吸几口冷气。

段逸鸣揉了痛处片刻,站起身向四周察看,发现自己落入了龙虎怪兽的胃中。

怪兽巨胃宽大,约有丈许方圆,四周尽是大小不一的肉块,缓缓蠕动。

段逸鸣认出其中有手有脚,竟然是被吞噬入腹者的残肢!

放眼望去,残肢断体重重迭迭,不计其数,其间各种兵器横七竖八,有的分明是被怪兽獠牙咬断,看来死在龙虎怪兽吻下的不知多少。

他看的寒毛直竖,腹中恶心陡起,险些呕吐出来,急忙偏转脸,远远绕开。

突见拐角处珠光璀璨,光华流泄万千,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后面,他略一打量,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走出十余步,绕过拐角,眼前肉壁上光彩蒙蒙,氤氤氲氲,里面竟似有件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似的。

段逸鸣大奇,缓缓走近,正要仔细察看,此时脚下突然倾斜,一个打滑,“扑通”摔倒在地,浑身黏液沾满,连脸上也是黏糊糊一片。

他挣扎着站起,脚下如地震一般忽沉忽起,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已撞得晕晕乎乎。

又是一个踉跄,段逸鸣直冲向肉壁,他毫不犹豫的举起紫竹棍,真气灌注,竟是笔直刺入肉壁尺许。

也是凑巧,正是段逸鸣这一刺,痛得龙虎怪兽弯曲怒啸,给元冕真人解去一劫。

巨胃中顿时翻江倒海,上下颠倒起伏,段逸鸣如坠云雾之中,忽而倒垂、忽而平飞,千姿百态、眼花撩乱至极。

他深怕再次跌落腥臭的黏液中,于是死死抓紧紫竹棍不放,真气鼓动,索性在怪兽腹中乱刺一通。

突然间,肉壁洞开,光华耀耀,赫然露出一个碧绿透明的鹿角状物,上面血珠滚动,如荷叶上的水珠一般滚落。

段逸鸣心中好奇,伸手抓住鹿角,用力扯了出来。

“嗤嗤嗤!”

赤、橙、蓝、绿、青、蓝、紫等诸般颜色突然激溅飞出,互相撞击,逐一闪现,漫空旋舞抛飞,霓光缤纷,照射的四周光怪陆离,神秘而又艳丽。

段逸鸣被刺得睁不开眼,许久才适应,定睛看去,却见那东西原来是一只鹿角小鼎,不过一尺方圆。

小鼎三足,腹鼓如球,四壁凹凸不平,纹理错落,透过七彩荧光,隐约可以看出上面雕刻着一些古怪的花纹。云雾缭绕,如同九霄云端的仙山琼阁,若隐若现,光彩流动,美妙奇幻。

奇怪,龙虎怪兽腹中,怎么会藏有这么一只稀奇古怪的小鼎呢?

他拿起小鼎,好奇的翻动细看。

小鼎四周密封,浑圆一体,却找不到一个窟窿。

段逸鸣看了半晌,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孔隙,不由大为沮丧。

“这小鼎虽是古怪,却没有任何用处,还是想办法逃出怪兽肚腹再说。”

失望之余,他顺手就要将小鼎甩出,突觉指头滑动之际,似乎按中了一个凹洞,只听得“啪哒”轻响,小鼎上露出一个圆口。

段逸鸣心中一动,急忙收回小鼎,伸头就朝里面看去。

突然间,小鼎中传出一股绝大的吸引力,竟将段逸鸣“嗖”的一声整个儿吸了进去!

段逸鸣大惊失色,想摆脱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寸寸缩小,飞快的钻入小鼎中。

“糟糕!才被怪兽吞下,又被这小鼎吸入……完了,这下倒好,顾研茹没救成,反倒连小命也断送在这里了……”

胡思乱想之际,段逸鸣身不着力,如同云端坠落似的飘飘忽忽,只觉眼前金光飞舞,不多时落定。

小鼎圆口悄无声息的闭合,“嗡”的声响,小鼎霍霍飞起,急速旋转,激撞起一圈圈的光彩。

这时,跟着段逸鸣一起被吞下的小金,不知怎的,竟没有随着主人一起被吸进鼎内,它惶急地嘶叫不已,绕着小鼎跳跃乱窜。

小鼎中,段逸鸣浑浑噩噩的爬起来,举目环顾,四周是个巨大的炉鼎,底部开出一十六个洞口,雾气翻腾,却似来到了一处蛮荒偏僻的荒野一般,死寂无声。

脚下绵软酥松,犹如棉花一般,他跌跌撞撞,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前走去。

突然间,风声骤起,一股凛冽狂风从头顶猛袭而来。

段逸鸣心中大凛,下意识的侧身滚倒。罡风如潮,滔滔不绝的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飞旋怒转,激荡回响。

段逸鸣身不由己,被狂风卷上半空,上下颠簸,那十六个洞口中喷出熊熊烈火,呼呼燃烧,火苗伸吐,热浪滚滚。

不多时,四周温度升高,热得出奇。段逸鸣浑身汗如雨下,衣衫尽湿,体内水分化作丝丝白气,从万千毛孔冒出。

他惊骇不已,照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被热浪蒸干。

就在这时,周围鼎壁上金光闪闪,未及,汇聚成一段金字。

段逸鸣定睛看去,上面写道——

天地造化,洪炉宝鼎,乾坤烈火,百炼金刚。

原来这只小鼎,就是传说之中的洪炉宝鼎!

段逸鸣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第五章 尽归尘土

相传亘古蛮荒之时,天穹破漏,阴风洪水从天而降,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女娲娘娘怜悯天下苍生万物,于是决定采集彩石补天,因五彩石坚硬无比,无法劈开,于是就造出一只洪炉宝鼎,收集乾坤火种进行烧炼,历经九九八十一天,终于将五彩石炼化,遂用之补天,终于堵住破口。

自那之后,洪炉宝鼎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段逸鸣瞧着金字,突然醒悟。

“是了,这里是鸿蒙仙山,就是当初盘古开天辟地起始之地,女娲娘娘就是在这里炼化五彩石的,想必是补好天之后,将洪炉宝鼎封存在龙虎仙石之中,留在了这里,深埋地下。不想后来被魔道人无意中发现,雕刻成镇宫神兽。现在神兽复活,洪炉宝鼎于是再度出现……”

洪炉宝鼎可以炼化世间最坚硬的龙虎仙石,何况段逸鸣一个血肉之躯!

段逸鸣当下收敛心神,盘膝而坐,真气运转,流经全身每处经络,奋力抵御着周身酷热之意。

炉火熊熊,不多时火苗颜色纯青,宝鼎中火光闪闪,声势骇人。

火苗舔舐,段逸鸣周身火热滚烫,肌肤泛红,衣角发黑收缩,发出刺鼻的焦糊味道。

他竭尽全力抵御,终究是抗不过熊熊烈火。很快地,头脑火热发胀,几乎要爆裂开来。

就在他即将心神昏厥之时,怀中紫竹棍突然升起一股阴柔冰寒之气,游走全身,浑身酷热之意大消。

而体外滚滚热浪围绕他旋转不停,从中飞出点点火精,翩翩起舞,它们附着在段逸鸣的肌肤上,化作丝丝热线从毛孔中钻入。

段逸鸣吓了一跳,这些火精侵入体内,还不把他活活烧烤致死?

奇怪的是,这些火精进入他体内之后,非但没有肆虐为祸,反而和那股冰寒气息会合一处。翻翻滚滚,向前奔流,很快融为一体。周身温热舒泰,极是惬意。

段逸鸣脑海中灵光闪现,莫非紫竹棍中的寒气,可以吸收乾坤烈火精华么?

他这一番想法虽是猜测,却中了个八八九九,相差不远。

原来,紫竹棍常年沉浸在寒冰洞寒阴玄冰眼之中,内蕴纯阴冰寒,和乾坤烈火正好是一正一反两个极端,互克互济。此刻紫竹棍中的玄阴冰寒和乾坤烈火互相克制,阴阳交泰,最后融为一体。

段逸鸣经脉之中暖流运转,鼓荡如惊涛骇浪。他心灵福至,闭目内视,眼观鼻、鼻观心,引导暖流流转。所经之处,毛孔悉数张开,飘飘欲仙。不知不觉中进入到空灵境界……

段逸鸣头顶冒出丝丝白气,盘旋不散,最后凝聚成一个淡淡的小人,赤身裸体,白嫩肥胖。

原来段逸鸣福缘厚泽,在这乾坤烈火熔炼下,不仅没有形神湮灭,反而因祸得福,炼出了旁人梦寐以求的元神!

元神盘膝而坐,面相庄严。周围白气缭绕,缓缓旋转,若隐若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宝鼎中火势缓缓收歇,酷热消散。

段逸鸣睁开眼睛,感觉全身骨骼、经脉无一处不舒坦,轻若羽毛。尤其是双眼炯炯有神,竟然能看清鼎壁上显现出无数细小的文字。

他站起身,径直走过去,仰头看去,只见上面写道……

洪炉宝鼎,炼化阴阳。

余补天既了,不欲世间贪婪之辈觑觎,因此封入龙虎五彩仙石之中。

仙石通灵,暴戾之气日盛,他日必会幻形,为祸人间。故传下镇封灵诀,刻于宝鼎之中。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被吸入宝鼎内而不死者,是为有缘者。

余补天之时,曾以须弥芥子袋搬运仙石,置之无用,特赐赠有缘者。

此物大小随意,可装山河万物,宜作储物之用。

望有缘者习得灵诀,再次镇封龙虎仙石,深埋地底,以免其涂炭生灵。绝不可依仗凶顽孽障,达己私欲,否则必遭天谴,万劫不复!

再往下,则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里面详细记载了女娲娘娘当年镇封龙虎仙石的灵诀。

旁边有个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袋囊,用丝线束口,袋囊空空如也,不过手掌般大小,想必就是铭文中所说的什么须弥芥子袋了。

段逸鸣欣喜若狂,屏息凝神,仔仔细细默咏了三遍,将灵诀牢牢刻在脑海之中,背诵一遍,确信一字不差,这才停住。

段逸鸣收起须弥芥子袋,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咚咚咚”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朗声说道:“晚辈段逸鸣得蒙女娲娘娘仙泽保佑,感激万分。”

就在这时,头顶一道光线笔直投射下来,照在段逸鸣身上,他仰面朝天,只见苍穹极顶之处,赫然露出一个圆孔,那里就是洪炉宝鼎的出口了。

微风拂体,段逸鸣缓缓升起,“呼”的跃出洪炉宝鼎。回头看时,宝鼎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一旁“吱吱”尖叫响起,小金扑入段逸鸣怀中,头颈来回摩擦,极是惊喜。

段逸鸣大难不死,反而经历了不世奇缘。

小金忽闪着眼睛,朝他低鸣不已。

他一掌托起小金,高兴得说道:“小金,你瞧我好好的,并无大碍。”

小金欢喜跳跃,喜不自禁,段逸鸣不禁莞尔。

就在这时,肉壁震动,传来阵阵愤怒的咆哮声,滚滚如雷。

段逸鸣托起洪炉宝鼎,说道:“小金,咱们这就出去。”紫竹棍祭起,对准肉壁一阵乱刺。

再说元蚀真人救下顾研茹,急急忙忙逃离。

龙虎怪兽恼羞成怒,狂性大发。厉吼声声,烈火肆意喷吐,整个珍阁中顿成一片火海。一番追逐之下,又有不少人成为它腹中美餐。

众人且战且退,全部涌进铜门,来到先前所在大厅。

铜门关闭,众人心情稍缓。

铜门外,龙虎怪兽疯狂的撞击着,巨尾乱扫,打得铜门“嗡嗡”鸣响,脚底颤动,墙壁瑟瑟抖动,似乎就要倒塌一般。

众人不敢停留,纷纷顺着甬道朝外奔去。

只听得背后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狂风吹拂而来,随之厉吼声骤然炸开——原来龙虎怪兽竟然强行撞开了铜门!

众人骇然失色,奔走如飞,不一会儿即来到珍阁出口处。

铜门沉重,关闭紧密,看不到一丝光亮。

正邪一众人暗暗叫苦,后有凶物紧追不舍,前方却又道路堵死,进退两难,不由急出了一身冷汗,涔涔滑落。

龙虎怪兽大声咆哮,声音隆隆不绝,越来越近了。

乾坤老君上前数步,举起紫铜蟒头鉴,真气灌注。鉴身突然跳起一道紫幽光芒,诡秘怪诞,夺魂摄魄。

他脸色忽青忽白,突然暴喝一声:“天地无极、劈山斩岳,咄!”紫铜蟒头鉴嗡然长震,忽地激射飞出,撞在铜门上。

“轰隆隆——”铜门一阵摇晃。

青虚道长咬咬牙,高喝道:“大家不论正邪,先劈开铜门脱身!”

众人如梦方醒,纷纷呐喊,兵器、法宝激射如雨,密集不断的击打在铜门上。

一时间,火星溅射,变向抛飞。

“轰隆轰隆——啪——”

一阵巨震之后,铜门裂开一道缝隙,终于被众人合力斩破一个大口。

铜门开裂,光线骤亮。

众人同声呐喊,抢身跃出,方奔出珍阁,又听见前方怒吼声乱成一片,大地震动,抬头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广场前那些个巨大的石兽石鸟,竟然也全部复活了!一个个怒目圆睁,犹如凶神恶煞一般包抄上来,将去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魔道人临死前的恶咒,竟然远远不止龙虎怪兽一个,而是整个万宝宫所有的灵兽异鸟!

石兽石鸟步步逼近,虎视眈眈,一个个面目狰狞,欲食之而后快。

林仲岳虎眉紧皱,瞥了一眼背后,珍阁铜宫不住抖动,吼声刺耳,龙虎怪兽眼看就要赶来。

他大声疾呼道:“大家一鼓作气,杀出重围方可有条活路!”

“杀!杀!杀!”

群豪齐声高喝,举起兵器蜂拥而上,和石兽石鸟展开了殊死搏杀。

这些石兽石鸟凶悍无比,即使被震断四肢、翅膀,兀自横冲直撞,见人就咬,直到轰然倒地,犹自恶狠狠的瞪着诸人,凶焰烈烈。

大家杀开一条血路,向前冲去。

越往前冲,石兽石鸟越多,遮天蔽日而来,似乎无穷无尽,众人杀得手臂酸麻,依旧杀不退石兽石鸟。

而这时,龙虎怪兽业已冲出珍阁,加入战团,所到之处,哀号顿起,血肉横飞,场面惨烈之极。

不出一盏茶工夫,群豪被逼得挤在一处,周围则是数不尽的怪兽凶鸟。

龙虎怪兽仰头怒哮,声浪滚滚如雷,凭空炸响。

群兽纷纷回应,咆哮声、怪鸣声不绝于耳。

众人双耳鼓膜刺痛,如被千万根细针刺中一般,纷纷掩耳,修为稍浅者甚至不支倒地,来回翻滚,惨嚎声起。

大家面面相觑,一个个面如土色,绝望之心逐渐浮起,缓缓在人群中蔓延。

就在此时,那只耀武扬威的龙虎怪兽突然一阵颤抖,发狂似的在半空中来回扭曲转动,上下翻滚,哀声大作,巨目中闪烁着痛苦的神色。

怪兽凶鸟似乎被感染,一个个惊慌失措,乱叫不已,一片慌乱失控景象。

众人瞠目结舌,莫名其妙。

突然间,龙虎怪兽痛苦的咆哮一声,肚腹上发出撕心裂肺的锐响,逐渐鼓起一个大包。

终于,一阵龙吟声,龙虎怪兽腹部破出一个大洞,紫光闪耀,笔直射出。

“嗖!”

从中跃出一个人,手中一个彩光耀耀的小鼎,流丽万端,将周围照射的如梦如幻,绮丽无比。

众人吃惊的张大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被怪兽吞下的段逸鸣吗?他怎么没死,竟然从龙虎怪兽腹中逃生!”

“段师弟!”

“段师兄!”

“小逸哥哥!”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喜的呼喊声。

段逸鸣虚立半空,回头颔首示意。

龙虎怪兽却好像被抽去了筋一般,望着段逸鸣手中的小鼎,凶目中破天荒的出现惊慌畏惧神色,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哑声响,畏缩不前。

林仲岳见到段逸鸣诡异的从龙虎怪兽腹中钻出,吃惊不小,暗道:“这孩子行事怪异,处处与众不同,他是怎么破腹而出的,难道和手上那只小鼎有关么?”

群雄心中都是一般想法,看到原本桀骜不驯的龙虎怪兽突然犹豫不前,直觉想到十有八九,和段逸鸣手中来历不明的小鼎有关。

乾坤老君等邪魔更是凝神注视着段逸鸣,心中隐约猜出他被恶兽吞下后必有奇遇。

段逸鸣虽说从洪炉宝鼎中学得镇封龙虎怪兽的灵诀,但是面对这狰狞恶兽之时,心中仍禁不住升起一丝惧意,他左手托起洪炉宝鼎,右手握紧紫竹棍,双目盯紧龙虎怪兽。

龙虎怪兽巨目中凶光闪烁,低声咆哮着,腥臭阴风扑面卷舞。

其余石兽石鸟同声相应,目不转睛的瞧着洪炉宝鼎,惊惧、恐慌等神色逐一闪现。

段逸鸣缓缓举起洪炉宝鼎,向前一送。

龙虎怪兽果然吓了一跳,倏地先后退缩,又惊又惧,怒意浮现。

段逸鸣心中惧意大消,这洪炉宝鼎果然具有威慑力,他朗声喝道:“孽障,还不自入宝鼎之中!”

龙虎怪兽突然发出一声震天怪吼,血吻大张,闪电般冲了过来,赤浪扑面,腥风冲卷。

“啊!”惊叫声四起。

段逸鸣大骇,下意识的挥舞紫竹棍,护在胸前,嘴里念道:“卜若巴力,哈曼殊达……”

“砰”的巨响,龙虎怪兽一头将段逸鸣撞得倒飞十余丈,跌落地面,摔得七荤八素。若不是紫竹棍护体,只怕肋骨早就折断几根了。

“咻咻——”

剑气盈空,彩光摇曳。顾研茹、皇甫雅和朱玉郎几乎同时纵起,挥剑刺向龙虎怪兽。

那怪兽怒吼一声,巨尾当空击落。

飓风袭来,如惊涛骇浪,竟然将三人真气打得四散。身不由己的被狂风卷吸,横甩开来。

龙虎怪兽猛地张开血盆大嘴,獠牙森森,长舌翻卷,朝着朱玉郎咬来。

朱玉郎忍不住惊叫一声,朝后倒退,仙剑狂舞,依旧挡不住龙虎怪兽的进袭,赤浪鼓飞,浑身温度剧升,酷热难耐,竟是躲不开烈焰的包围!

千钧一发之际,段逸鸣纵身飞起,高举洪炉宝鼎,大声念道:“西蒙哒单鹿,卡岳封曾……”

说也奇怪,这古怪的灵诀方念出,龙虎怪兽蓦地震骇,满脸恐惧,喉中赫赫连响,如遇克星,厉嚎声中,竟然放开朱玉郎,退之不迭。

石兽石鸟更是惊慌失措,凶焰大消,一个个伏下身子,仰望着洪炉宝鼎,不敢动弹。

朱玉郎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飘身落下,他心中惊疑不已,说道:“段师弟,你——”

段逸鸣一双眼睛牢牢盯紧龙虎怪兽,嘴唇念动,灵诀连续不断。

龙虎怪兽不甘心的大声吼叫,连续冲了几次,到了段逸鸣身前丈余处,又倒退回去。

地面上群雄仰望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心中都为段逸鸣担心,待到后来见段逸鸣安然无恙,喜色浮动,有胆大者开始为段逸鸣呐喊助威。

其实段逸鸣何尝不是心惊胆颤,但是他强行收敛心神,排除杂念,双目平静若水,只顾念动灵诀。

突然间,龙虎怪兽利爪飞舞,一阵绝望的惨叫后,巨硕的身躯竟然开始一寸寸的变小。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段逸鸣感觉手中一轻,就见洪炉宝鼎冉冉升起,彩光耀耀,从中传出一阵钟鼎奏鸣声。上方的圆孔缓缓打开,一道金光笔直射出,照在龙虎怪兽身上。

“嗷——”

嘶声惨叫大作,龙虎怪兽缩小成巴掌大小,惊惧匍匐在地,面容扭曲,身躯瑟瑟发抖,竟是不敢反抗挣扎,只停了片刻工夫,龙虎怪兽被横空吸起,急速投入洪炉宝鼎之中。

周围趴伏的石兽石鸟一阵怪叫,一个个瞬间石化,再次变为石头雕像,蹲伏在石台上,一动不动。

段逸鸣伸手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暗叫侥幸。

洪炉宝鼎缓缓升起,一阵光华闪耀,没入地宫深处。

突然间,众人脚底一阵震动,地底深处传来沉闷的响声,四周石壁摇晃,出现无数裂隙,裂隙急速蔓延,很快交织一起,密如蛛网。

“轰隆轰隆——”巨响声从身后传来。

众人骇然回头,发现珍阁正在缓缓下沉——不对,众人所在之处也在向下沉去!

“不好,”有人惊叫道,“万宝宫就要沉陷了!”

诸人齐齐惊悚,魔道人元神消散前曾发下恶咒——神鼎解封,灵兽护宫,宝宫沉陷,永堕九幽!

前面一句已经应验,那么眼前这惊人景象,必定是后一句的应验——万宝宫即将沉沦地底九幽绝深之处了!

众人想到这一点,无不动容变色。

就在这时,周围各种建筑纷纷剧晃,尘烟飞溅。

“快离开这里!”

大家不敢迟疑,纷纷跃起,朝万宝宫外疾驰而去。

前面之人冲到甬道口才发现,那里已经倒塌一片,隆隆震响中,砂石飞落,尘土飞扬,通向外界的唯一通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众人惊恐万分,心急如焚,四下乱找。眼见万宝宫一点一点沉没,却束手无策。

段逸鸣心急之下,突然想起花似海交给自己的那张藏宝秘图,急忙拿出来,仔细翻看之下,果然被他找到一个通道,直通地面。

段逸鸣收起秘图,打量一番,指着右侧一块玉璧边的石鸟喊道:“大家随我来,那里有条秘密出口!”

说罢疾驰而去,来到玉璧前,段逸鸣一阵查找,在石鸟颈下的隐密地方找到一个圆状突起,伸手一按。

“轧轧”声响,玉璧上出现一个洞口。

危急关头,大家顾不上许多,随着段逸鸣一头钻进密道,飞一般向前奔去。

地底隆响不绝,倒塌声一阵接着一阵。众人身后尘土飞扬,刚刚通过的甬道竟然也倒塌沉没。

一阵疾驰之后,众人终于冲出密道,来到一座高峰半腰上。

远远望去,前面一大片地域全部沦陷。许久之后,震响声终于减弱。众人眼前赫然出现一个方圆数十里的深谷,深幽无底。大家心中明白,那下面就是万宝宫所在了。

又过了许久,一切终于沉寂……

段逸鸣站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上,怔怔的望着远方的深谷,心中竟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花似海一心一意的保护万宝宫不受侵犯,却牵出个困居地底数百年的心性魔变的魔道人。混战之下,令狐天珏固然命丧报应,可是花似海也魂飞渺渺。最后万宝宫再次沉沦,奇珍异宝、荣辱得失,一切都化为乌有,随着山崩地裂而永远隐匿在幽暗无底的地底深处。

回首看时,正邪两道也是损失大半,侥幸逃脱生天者不及当初一半!

轰轰烈烈的鸿蒙仙山一行,最后落得这般结果。

天道不彰,正邪孰胜孰败?

朱玉郎缓缓走近,说道:“段师弟,时辰不早了,师叔命令即刻离开,返回中土。你……”

段逸鸣回过头来,低声说道:“我想拜祭一下花老哥,朱师兄。”

朱玉郎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径自走开。

段逸鸣取出那张藏宝秘图,看了片刻,喃喃说道:“花老哥,这张秘图不应该继续在世间流传,以免再有人来打搅万宝宫的清静,还是毁去得好。你若地下有灵,不会责怪我吧?”

呆呆看了一会,取出火折打着火,点燃藏宝秘图。

淡青色的火苗跳跃舔舐,逐渐蔓延。

山风吹拂,藏宝秘图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随风飘散,消失在山峦之间。

段逸鸣看着灰烬消失不见,叹了口气,终于起身离开。

夕阳西下,鸿蒙仙山中晚霞当空,瑰丽奇幻……

第六章 断龙辛秘

庐山,万竹谷。

松林岗中,段逸鸣懒懒的坐在山崖边,怔怔的望着天边。白云苍狗,变化万千。

自回到庐山之后,段逸鸣诚惶诚恐,心中内疚惭愧,见到密宗上下,无不恭恭敬敬。

毕竟他漠北一行,与角蟾老祖厮混一处,惹得叶木掌门龙颜大怒,降罪于云宗、密宗闭门思过,连带掌门也自责不已。

而左言、彭衣茱以及长孙傲梅等三人,更是罪加一等,重罚在断龙岩下面壁三个月悔过。

这期间,明悟来过数趟,寒暄之余,隐隐暗示他不得随意外出。

段逸鸣心领神会,哪敢造次,所以一直居住在松林岗中思过,除了每日赶去给云阳子以及云灵子问候外,哪里也不曾涉足。

段逸鸣突然间对周围一切感到无比的陌生,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终日懒洋洋的,连练功也是有气无力的。

明净等几位师兄来过无数次,见他无精打采模样,劝说无效,纷纷摇头。期间云阳子在云灵子的陪同下,来过两次,问起关于此番出行的具体情况,也没有深究。

段逸鸣颇觉奇怪,按说上次漠北之行,自己和角蟾老祖搅在一起,惹得叶木掌门大怒,理应重罚才是。怎么这次返回庐山数月以来,始终风平浪静,并未见到料想中的惩处?

越是这样平安无事,段逸鸣反而心中越是忐忑不安,好几次向师兄们旁敲侧击,他们皆是支支吾吾,所答不着边际。最后索性不再追问,心想事已至此,不管面对什么都要坦然承受。每日倒也逍遥自在、无人管束。

这一日,太阳老高之后,段逸鸣才醒来。

见到木屋外红日高悬,突然想起每日例行的问候还没有去,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出门下岗,直奔万竹谷而来。

拐进竹林,就瞧见明净急匆匆奔过。

段逸鸣叫道:“三师兄。”

明净停足止步,转脸看来,见是段逸鸣,笑道:“是小师弟啊,你这是——”

段逸鸣脸色一红,低声说道:“三师兄,我……我去给师父和云师叔问早。”

“问早?”明净一愣,旋即失笑道:“你睡懒觉了吧?现在可是日上三竿,眼看晌午了。”

段逸鸣尴尬无比,低头说道:“我……我昨晚睡得迟了……”

明净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膀,说道:“既是迟了,那就不必去了。”

“什么?”段逸鸣抬起头,迷惑不解。

明净小心翼翼的瞧瞧左近,压低声音说道:“小师弟,师父和云师叔两人已经出谷了,听说是叶木掌门召见。”

段逸鸣心中一动,欲言又止。

明净彷佛看出他的心思,说道:“小师弟,你不必担忧。”

段逸鸣本来没事,被他这么一说,反而颇有些不自在。

明净突然问道:“小师弟,你回来万竹谷中有多少时日了?”

段逸鸣一怔,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小心的答道:“大约一个半月了。”

明净点点头,说道:“是了,三月期限已满。”

段逸鸣脑海中灵光一闪,险些惊叫出声,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问道:“三师兄,你是说,左言师兄和彭师姐他们就要从断龙岩中出来了?”

明净点点头,说道:“我猜测,师父和云师叔他们赶去总门,大约和这事有些关系。”

段逸鸣脸上喜色浮动,明净瞧在眼中,也禁不住绽开一丝笑容,心中暗道:“小师弟自打返回之后,很少见到他露出欢喜之色。难得他高兴一回。”想到这里,说道:“小师弟,你先回去吧。有好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段逸鸣满心喜欢,说道:“多谢三师兄。”说罢行个礼,调头返回。

明净瞧着段逸鸣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长出口气。喃喃说道:“但愿师父他们会带回来好消息。”稍顿片刻,转身急奔而去。

大汉阳峰,观云台顶,议事堂中。

掌门叶木大师和五宗首座、各长老齐聚一堂,正商议着事情。

“噗”的一声,熏炉中檀香被风吹激,绽开红火,映红了在座的众人脸孔。

叶木大师精目如电,缓缓扫过众人,朝下首的司凌宇点点头。

司凌宇微微欠身,开口说道:“各位,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主要是关于前次派遣三宗弟子前往漠北荒原一事。”说到这里,稍微一顿。

各宗首座互相瞧了一眼,打起精神聆听。

云宗首座羽凝霜双颊玉白,神色平静若水。倒是密宗云阳子闭目不语,宛如睡着一般。

司凌宇瞧在眼里,不禁暗暗皱眉,咳嗽一声,说道:“大家都知道,三宗弟子漠北一行,恰遇囚龙上人遇劫。诸弟子出手相助,扬我仙瑶门隆威,不辱使命。不过,其中尚有考虑不足之处。

“密宗弟子段逸鸣,和云宗弟子长孙傲梅,当中通款魔头角蟾老祖,所做之事和身分颇不相称。加上长门弟子左言和云宗弟子彭衣茱也未加阻止,管束不力。致使我仙瑶门清誉受损,被人误解。

“经过查实之后,上请掌门师兄恩准,已将左言、彭衣茱、长孙傲梅等三人依律严惩,令其在断龙岩下面壁三月悔过。并且严令云宗、密宗,连带着掌门闭门思过。今日三月期限已满,若是各位没有异议,惩戒即刻解除。”

松宗林仲岳和雾宗南宫明空双双说道:“诸弟子尚且年轻,考虑不周,惩罚适可而止。”

司凌宇点点头,转向羽凝霜和云阳子问道:“两位可有不同意见?”

羽凝霜粉脸紧绷,冷冷说道:“凝霜管教无方,以致手下弟子惹出麻烦,有负掌门师兄的厚爱,实在惭愧。若说有什么意见,实在不敢当。”

此话一出,不仅司凌宇颇为尴尬,就连叶木大师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司凌宇暗中苦笑,说道:“羽师妹,此事乃各宗首座与掌门师兄共同商议而定。年轻弟子血气方刚,一时气盛,适当惩处可以警示其约束自身行为,并无不妥。此事并非针对那个宗下,掌门师兄一片苦心,请各位理解才是,切勿意气用事。”

羽凝霜说道:“司师兄多心了。弟子违反门中律例一事,自当惩处,凝霜不敢有意见。不过,凝霜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四人一同前去,一齐犯了门规,却只有三人受罚?”

云阳子听到这里,身躯微微一震,睁开眼睛。瞧了羽凝霜一眼,又转向叶木大师。

司凌宇一怔,缓缓说道:“此事原因有三。其一,据查,密宗弟子段逸鸣和那角蟾老祖本是无意中相遇,当时情况紧急,阴戽邪君等人齐聚漠北冰原,图谋不轨;而天剑派、紫萝谷等门派心存不善,意在囚龙上人收养的万年冰蜃。若非角蟾老祖,不仅两名弟子性命不保,就是囚龙上人也难逃厄运。

“所以,不管怎么说,此事虽和段逸鸣有关,却也无意中帮囚龙上人解去了一劫。

“再者,其后段逸鸣为救囚龙上人,舍身坠下冰川深谷,其心可嘉,终究不负使命。

“其三,段逸鸣其后一路西行,来到鸿蒙仙山,又做了一件大大光彩的事情。此事林师兄、南宫师兄最为清楚,请两位将事情经过详细说来。”

林仲岳和南宫明空相视点头,将事情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众人听到段逸鸣一诺九鼎,历经千难万阻而矢志不移,暗暗点头。

待后来,他为救紫萝谷顾研茹而被龙虎怪兽吞噬,又破腹而出,引导众人在万宝宫坍塌沉沦前逃出,皆是吃惊不小,不禁刮目相看。

羽凝霜脸色稍霁,心中不愤大减。

司凌宇说道:“此事已由林师兄上禀掌门师兄得知。权衡之下,以为密宗弟子段逸鸣漠北一行虽有不错表现,然私下和角蟾老祖来往,究竟于我仙瑶门清誉有损,不宜褒奖。因此之故,其功过两相抵消,不奖不罚。各位以为如何?”

云阳子微一欠身,说道:“掌门师兄高瞻远瞩,如此处理也是煞费苦心了。密宗弟子段逸鸣屡惹事端,恳请掌门师兄原谅。”

叶木大师这才开口说道:“云师弟不必如此。此事因为牵涉甚多,包括正邪两道;倘若招摇过市,势必会引起别派嫉恨,于我仙瑶门基业不利,所以实在不宜张扬。

“眼下中土纷乱迭起,群魔乱舞,就连六大正派也渐生隔阂,其中有个别人别有用心,野心勃勃,将局势搅得越发混乱,乱相萌生,大变征兆隐约成形。乱世之秋,我仙瑶门须韬光养晦,积蓄力量,方是上策。如此才可洞烛先机,早做准备,遇事即可处变不惊、可进可退,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叶木大师一片苦心,大家心中觉察出叶木大师的担忧,警戒大生。

司凌宇说道:“大家既是没有异议,此事就算了结。即可遣人前往断龙岩下,传令左师侄等三人解除惩罚。”

云阳子说道:“多谢掌门师兄慧眼明察,秉公处置。我密宗这不成器的劣徒让各位费心了,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教,请掌门师兄放心。”

叶木大师微微颔首,说道:“诸位了解愚兄一番心意就好。”

云灵子大声说道:“掌门师兄,段逸鸣这小子若是屡教不改,师弟我头一个就饶不了他。好在我密宗也有一些珍藏多年的惩罚手段,管教他收拾得服服贴贴,不敢再犯就是。”

云灵子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众人瞧在眼中,不禁莞尔。屋中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叶木大师也是微微一乐,暗道:“说起来,密宗这名弟子仗义行事,率真无藏,倒和云师弟有几分相像呢。”

司凌宇说道:“数月前,天剑派联同紫萝谷、般若寺传信过来,说起漠北一事,对于角蟾老祖犹怀恨在心,追问我派缉拿进展。言辞咄咄逼人,大有不捉拿角蟾老祖不罢休之势。

“掌门师兄思前想后,终是顾全大局,不欲和三派结下仇怨。所以才责令长门、云宗以及密宗三宗约束门下不得擅自外出,以免招人口实。”

各宗首座以及诸长老纷纷施礼,赞誉声响成一片。羽凝霜眼神闪烁,终究有些芥蒂,敷衍几句。

叶木大师看在眼中,淡淡一笑。环视一圈,说道:“司师弟,那你就派人前去断龙岩传令吧。”

司凌宇恭敬的说道:“是。”随即召来弟子,吩咐下去。

众人见此间事情已了,纷纷告退。

庐山西北处密林之中,巍然屹立着一座巨大的岩石,形若神龙,中间却裂开一道缺口,犹如利斧劈开一般,这就是仙瑶门中有名的断龙岩。

这里僻静幽深,密林包围,只在东南方向有个通道可以进入,密林入口处是座不大的石屋,孤零零的建在那里。

此刻远远疾驰而来数人,来到石屋之前纷纷顿足。除了总门掌刑使赵长老、谭长老以及两名年轻弟子之外,羽凝霜走在最后。

赵长老回头说道:“羽宗主,再往前就是断龙岩禁地了。按照总门规矩,除非有掌门特许,方可进入。您请在这里暂且等候片刻。”

羽凝霜说道:“两位长老只管按照规矩去办,我在这里等候就是。”

赵长老、谭长老揖手作礼,转身离开。

不多时,二人回转,身后跟随着左言、彭衣茱和长孙傲梅三人。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远远看见羽凝霜,欢叫一声,飞一般奔来。

长孙傲梅一头扎进羽凝霜怀中,喜道:“师父。”

羽凝霜轻抚她香肩,说道:“梅儿,在里面受委屈了。”

彭衣茱遥遥弯腰施礼,嘴里说道:“衣茱拜见师父。”

羽凝霜摆摆手,说道:“免了。快来让师父瞧瞧,受苦了没有?”转眼仔细瞧去,却见彭衣茱脸色湛然,容光焕发,隐隐透射出玉质光彩,心中大是惊讶。

彭衣茱笑道:“师父,我和长孙师妹在断龙岩中并没有受苦。相反,这三个月在里面潜心修炼,悟出了不少心得呢。”

长孙傲梅抬起头,甜笑道:“彭师姐说的是。师父您瞧,梅儿哪有受罪迹象?”

羽凝霜美目满是诧异,朝两位长老看去。

谭长老说道:“羽宗主,断龙岩虽说是总门禁地,与世隔绝。但是这一次,三位师侄所去之地,却是仙人府。”

羽凝霜闻言一震,美目奇光闪烁,黛眉微挑。

原来这仙人府,本是断龙岩中最为隐密的处所,当年这里曾有数名门中辈分极尊的长辈犯过,在此面壁。他们在里面静心思过,彻悟之后,将其中菁华刻于石壁上,流传下来。久而久之,里面荟萃了不少先辈心血,珍贵无比。

而现在,彭衣茱等三人身入其中,说是面壁重罚,其实反而因祸得福,受益匪浅。

羽凝霜心中一动,突然明白过来,暗道:“掌门师兄心思缜密,定是知道紫玄真人等不会善罢罢休,定会前来借机闹事。如此先行一步,将三人关进断龙岩下。一来有所交代,好让三派无法启口做进一步无理要求,二来也是乘机让三人潜心领悟,百尺竿头更上一步。

“如此说来,掌门师兄用意深远,竟是早就看到今日结果。”想到这里,心中油然升起愧疚之情,暗暗自责。

赵长老似乎看出羽凝霜心中所想,笑道:“说起来,断龙岩下清静,无人打扰,左言师侄等三人在那里也可静悟一二,对他们修为大有裨益。掌门这么做,大有深意。”

羽凝霜闻弦声而知雅意,当下说道:“凝霜明白。多谢二位长老多日来照顾,凝霜在此一并致谢!”

谭长老“哈哈”大笑,说道:“羽宗主客气了。”

赵长老拱手道:“羽宗主,我们还有事,不可奉陪,就此告辞。”

羽凝霜肃手道:“凝霜不敢耽搁,两位请便。”

赵、谭两位长老点点头,转身飘然而逝。一边左言上前施礼,跟随而去。

羽凝霜仰望苍天,心潮涌动,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暗道:“掌门师兄这么做,难道仅仅是为了避人口实,做给别人看的么?”

她摇摇头,想道:“掌门师兄看似平和谦让,其实做事极是沉稳,意义深远,许多事情当初看不出来,日后才能体味到其中用意。难道说,掌门师兄还有另一层深意么?莫非是……”

长孙傲梅奇道:“师父,您在想什么?”

羽凝霜猛然惊醒,说道:“哦,没什么。”看看两人,笑道:“咱们这就回沉香峰去。”素手一牵,三人御风飞起,径直返回沉香峰。

落雁峰,万竹谷中。

云阳子、云灵子端坐竹椅上,低声说话。

云阳子端起香茗品了一口,缓缓说道:“师弟,此番上大汉阳峰,可有什么感悟?”

云灵子说道:“师兄指的是?”

云阳子说道:“掌门师兄这次处置漠北一行之事,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云灵子想了想,说道:“师兄是说三名后进弟子吧。喏,我觉得这次掌门师兄大约是汲取了上次角蟾老祖一事的教训,未雨绸缪。

“这断龙岩乃总门四大禁地之一,向来只有长老级人物,以及触犯重律者才会被关押在其中,这次事关我仙瑶门基业清誉,为着这层关系,关押在断龙岩下也无不可,这样即便是再有人找上门来滋事,也好有个交代。”

云阳子摇摇头,说道:“方才会议上,羽师姊言辞激烈,想来心中大是不满。而掌门师兄言辞闪烁,似乎另有所指啊。”

云灵子一怔,问道:“师兄的意思是,三位师侄被关入断龙岩,其中另有玄机?”

云阳子不置可否,端着香茗细细吮了几口,突然说道:“师弟,咱们这个最小的弟子这次相当的抢眼,以掌门师兄的脾气,竟然格外施恩,单单没有对段逸鸣进行惩处。”

云灵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道:“司师兄不是说了,逸鸣这次下山历练,表现尚佳,所以才功过两抵。说起来逸鸣资质聪颖,悟性极高。入门不过几年,长进却是十分明显。若是假以时日,也许会更上层楼。”

云阳子眉头一皱,自言自语的说道:“此事是福是祸,现在很难确定。”

云灵子没有听清,问道:“师兄,什么?”

云阳子“哦”了一声,淡淡说道:“没什么。对了,师弟,我准备下山一段时日,宗中一切就由你打理了。”顿了顿说道:“我不在山中这段时间,务必小心约束弟子们谨慎从事,没事不可随意外出,免生祸端。”

“是,师兄。”云灵子被云阳子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搞得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细问,云阳子已起身飘然而去。

松岭岗上。

段逸鸣送走明净,心情大松。尤其是听到左言、彭衣茱以及长孙傲梅等三人如期解禁出得断龙岩,心中更是一片喜悦,连日来心中阴霾一扫而光。

屋外传来一阵噪杂的叫声,段逸鸣抬首看去,只见一群乌鸦慌鸣着四散飞开。松树底下,明净在跺着脚高声大骂,一边拂去头顶秽物。

原来他方才经过松林时,被群鸦围攻,屎雨急落,弄了个手忙脚乱,浑身脏臭一片。

明净一边咒骂着,一边疾步离开,头顶乌鸦盘旋不去。鸦声乱响,似乎在嘲笑明净似的。

段逸鸣远远驱散群鸦,高声问道:“三师兄,这些乌鸦可得罪不来的。”

明净浑身污秽,一边咕哝道:“这些小气乌鸦,不就是几根轩谒草吗?犯得着这么生气?”

段逸鸣大奇,问道:“什么轩谒草?”

明净避开乌鸦群,小心翼翼的拿出三五根淡红色的小草,神秘的说道:“小师弟,这些轩谒草可以用来炼制灵丹。嘿嘿,师兄我找了许久,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的乌鸦巢中发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过,可惜就是太少了。”话音未落,乌鸦群一起俯冲而下,纷纷啄来。

明净吃了苦头,哪敢停留,急忙起身奔开。乌鸦群不依不饶,一直追下去。

看着明净落荒而逃,段逸鸣不禁莞尔。

突地,段逸鸣想起一件事,“啊呀”一叫,伸手在脑袋上拍了一下。急急忙忙奔回木屋,从枕头旁取出一颗圆珠。微微一笑,奔出门,一溜烟跑出松林,驾驭紫竹棍飞起,直奔刑天峰后崖。

第七章 青灯贝叶

绿湖之傍,水鸟飞掠,脆鸣时起。

段逸鸣落在湖边茅屋前,远远说道:“仙儿,前辈。你们在么?”

“是鸣哥哥!”

茅屋中响起一个娇嫩的惊喜声,一道娇小的身影奔出,正是仙儿。

她飞身奔近,欢喜道:“太好了,你终于来看我了。”

说话之间,上前揽住段逸鸣手臂,说道:“鸣哥哥,你这次出去这么久,仙儿可想你了。”她仰脸朝着段逸鸣,满是欣喜之情。

段逸鸣微微一笑,心中颇为感动。

两人笑语不断,经过沙滩,来到树林边的茅屋前。

“吱嘎”一声,仙儿打开木门,回首笑道:“鸣哥哥,快进来。”

段逸鸣走进屋中,四下张望,屋中空无一人。

段逸鸣问道:“仙儿,前辈呢?”

仙儿随口答道:“爷爷又去采药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段逸鸣略觉失望,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那颗青龙血泪化成的圆珠,递给仙儿,一边说道:“仙儿,这颗珠子送给你。”

仙儿大喜,接过圆珠,把玩一阵,说道:“鸣哥哥,谢谢你哦。”说罢转过身,取出一根碧绿丝线,从圆珠细孔中穿过系好,带在脖颈上。

她徐徐转身,瞧着段逸鸣说道:“鸣哥哥,你瞧我带着珠子好看么?”

仙儿身段玲珑修长,削肩窄腰,风姿绰约,配上胸前那颗淡红色珠子,增色不少,竟有些脱俗出尘之感。

她双颊粉嫩红晕,肤若凝脂,明艳逼人,哪里还是先前容貌普通的仙儿?

段逸鸣一看之下,眼前一亮,笑道:“仙儿,你戴上圆珠,可真是漂亮极了。”

仙儿喜色浮动,踮起脚尖旋转几圈。衣裳飘飘,如若九天仙女一般。

段逸鸣鼓掌大笑,心中却暗暗叫屈,仙儿如此可人心意,上苍却给了她一张平常容貌,真是造化弄人。

此时,“吱呀”一声,中门被山风吹开,传来“咕嘟咕嘟”的煮沸声,还有一股浓重的药香味。

仙儿打了个激灵,娇呼道:“啊呀不好,只顾着和你说话了。”说着飞一般的奔入后屋。

段逸鸣急忙跟了进去,只见后屋窗台旁的灶台上,一只古旧的小锅淌着热气,药香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仙儿秀眉紧皱,垫块衬布端下药锅,打开一看,里面汤水几乎快熬干了。

仙儿说道:“还好,再迟些可就熬焦了。”说罢,小心取出几样药草放入,加了些水,加火煎熬。她手脚利索,做完这一切不过片刻工夫。

段逸鸣问道:“仙儿,好重的药味啊。怎么,有人得病了么?”说着仔细打量着仙儿,见她并无异样,问道:“难道是前辈?”

仙儿竖起食指,示意他小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声些,别让别人听见了。”顿了顿说道:“这药不是熬给爷爷的。”

段逸鸣一怔,心中奇怪。这里僻静幽深,与总门相距甚远,有谁会来这里呢?

仙儿忽闪着大眼睛,一脸郑重的说道:“鸣哥哥,此事须保密,绝不可向外人说起。”

段逸鸣越发奇怪,心中暗道:“难道这里另有外人?”

仙儿拉着段逸鸣走回前屋,朝外张望片刻,确认无人之后,方小声说道:“其实这药是煎给一个人喝的。”

段逸鸣心中道:“果然是有外人。”

仙儿盯着段逸鸣看了一阵,转开话题说道:“鸣哥哥,你下山这么久,定是遇到不少有趣的事情,不如讲给我听听。”

段逸鸣心中狐疑,随口应道:“只要你喜欢听,我都说出来。”当下将漠北一行至鸿蒙仙山的遭遇详细讲来。

过了一会,药锅沸腾,香味充盈屋中。

仙儿端下药锅,仔细倒出汁液,用碗盛好,放入篮子里。

段逸鸣问道:“仙儿,你这是……”

仙儿说道:“鸣哥哥,你随我来。”说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茅屋,拐进树林中。

树林幽深,只有一条弯曲的小路蜿蜒其间,通向深处,林中不时响起不知名的兽鸟叫声,越显空寂。四周灌木丛生,荆棘遍布,若不是仙儿引路,根本找不到通路。

两人走出百余丈,来到一群巨树前,仙儿小心翼翼的环视一周,确认无人,这才伸手拨开一人多高的草丛走进去。

穿行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绿林中出现一大片空地,当中耸立着一片高大的建筑,红砖碧瓦,琉璃当顶,屋脊上蹲伏着几只兽鸟,只是由于年代久远,黏满了绿苔,显得破落不少,整个建筑年久失修,倒塌了不少,气势恢宏之中,透露出浓浓的苍凉气息。

四周清幽寂静,殿堂显得深邃而又冷肃,殿前空地上落叶缤纷,似乎很少有人来到这里。

段逸鸣微微一怔,暗道:“这里怎么会有如此一间气势非凡的殿堂?”

原本叽叽喳喳的仙儿走到这里,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她朝段逸鸣摆摆手,蹑手蹑脚的靠近,一边说道:“鸣哥哥,这里原是总门的旧宗庙,后来不知怎么被废弃了。现在除了爷爷和我,其它人很少会来到这里。”

殿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是仙儿吗?”

仙儿答道:“爷爷,是我。”

爷爷“咦”的问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仙儿说道:“爷爷,是鸣哥哥,他是专程来看望咱们呢。”

里面沉默一阵,似乎响起两个人的说话声。过了一会,爷爷说道:“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让他进来?”他沉默片刻,说道:“下不为例,把汤药送过来吧!”

“是。”仙儿吐吐小香舌,回头一笑。

两人走进殿堂,里面是个天井,远处则是一间雄伟的大殿,两侧各有一排厢房,相当的冷清败落。殿门紧闭,前面站着一个人,白须长眉,正是仙儿的爷爷。

段逸鸣刚想上前拜见,却见他摆摆手,只好将话咽回腹中。

这时候,大殿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公伯拓师弟,这里孤寂僻远,难得有人来,就让仙儿和那个少年进来吧。”

从声音判断,说话者是个年长女子,中气不足,似乎有伤在身。

段逸鸣暗中震惊,那人没有看到自己,怎么知道是个少年呢?

公伯拓脸色错愕,似乎十分惊讶,他招招手,示意两人跟入。

仙儿也是惊诧无比,因为这座大殿平时殿门紧闭,除过公伯拓之外,甚少有外人可以进去,她也只知道里面有个人养病,但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被允许进入里面。

一阵“吱呀”声,殿门缓缓开启。

仙儿牵着段逸鸣进入。两人走进去,背后悄然闭合。眼前漆黑一片,待适应之后,段逸鸣发现大殿中漆黑一片,四周窗户都用黑布遮住。隐约可辨当中一个案桌,帷幕深垂,一个女子静静的站立在黑暗中。

帷幕后火星点点,火烛点着,烛光明灭,隐约可见帷幕后有个人背对着坐在床上。

熏香淡雅,烛光闪烁,照得人影忽长忽短,充满了神秘。

公伯拓托起药篮,说道:“唐师姐,你先吃药吧。”

帷幕前女子接过药篮,送了进去,说道:“师父。”

帷幕后女子说道:“你先放下吧。”顿了顿说道:“湘月,你去外面看着,我们说几句话。”

“是。”湘月退出来,看了一眼段逸鸣,缓缓走出。

这女子雍容华贵,举止端庄得体,芙蓉般容颜。

段逸鸣心中一动,脑海中掠过一种奇异的感觉。可是那感觉一闪即逝,记不起来究竟。

公伯拓看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黑暗中,似乎传出一声细微的叹息声。

段逸鸣和仙儿互相看了一眼,手掌紧握。不知怎的,心中莫名其妙的升起一丝敬畏感。

那女子说道:“公伯师兄,这小姑娘就是仙儿吧?聪慧可爱,看样子已经得到你的真传,日后必是一朵奇葩。”

公伯拓说道:“唐师姐过奖了。仙儿资质勉强入得法眼,只是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恐怕耽误了她。”

女子说道:“是啊,你我都老了。人生百年,犹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她猛地咳嗽起来,话语戛然而止。

公伯拓说道:“唐师姐,你没事吧?”

女子语调一转,摆摆手,说道:“仙儿聪明伶俐,真是你的福分。不像我,劳累一辈子,到老却是青灯贝叶,一无所有。”语气悲凉,不胜唏嘘。

公伯拓低声说道:“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那女子沉默片刻,说道:“你说得对,能忘记就忘记吧。”顿了顿,又道:“公伯师弟,这少年是那一宗门下?”

段逸鸣直觉的感到帷幕后射出一道威严目光,禁不住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答道:“弟子密宗门下段逸鸣,见过前辈。”

那女子发出惊讶的“咦”声,过了一阵,这才缓缓说道:“你是密宗门下?自楚智师叔仙逝之后,密宗日渐式微,虽说有几个后辈支撑,只可惜沉稳有余,霸气不足,比起其它几宗究竟是逊色一些。”

段逸鸣想起上次比试中经历,心下黯然。

公伯拓说道:“唐师姐言之有理。楚智师叔学究天人,惊世绝伦。不过目下密宗云阳子和云灵子两人勉力守业,总算没有大错。说起来,云灵子倒是颇有些眼光,能挖掘出这等人才,密宗振兴有望。”

楚智真人乃密宗上两代首座,早已是神话般的人物,而这女子称呼他为师叔,那么就是祖师辈的长辈了,可是怎么从来没有听大家提起呢?

而这里荒凉僻静,厅堂破落,显然是许久未曾翻修了,什么人会幽居在这里呢?

段逸鸣心中狐疑,低头垂目,一边悄悄的瞄上几眼。

那女子头发披泻,始终背对着大家,一动不动。

女子微微颔首,说道:“这孩子骨骼不俗,英气外现,倒是一块好材料。云灵子有些过人本领,颇得楚智师叔的遗风。”她瞧着两人,心中大异:“方才古剑微震,极是古怪,难道说和他们有关?”

仙儿听见夸奖段逸鸣,心中大乐,喜孜孜的瞧着段逸鸣,手挽手紧靠在一起。

女子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险些喘不过气来。

公伯拓眉宇隐忧大起,说道:“唐师姐,你身体不好,就少说些话。”

女子落寞的说道:“我这条残命活在世上,拖累了几个徒弟不说,还让你操心照顾。哎……”

公伯拓急道:“看你说什么话,这么见外?还是先喝药吧。”

那女子淡淡一笑,端起药碗就喝,刚喝下一口,胸口翻腾,忍不住将药汁喷出来。

公伯拓大急,说道:“唐师姐,你不要紧吧?”

那女子摆摆手,重新躺下,边说道:“无妨。”

公伯拓眉头紧皱,说道:“唐师姐,那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吧。”

“沙沙沙”一阵脚步声,有人大声说道:“唐师叔,弟子前来看望你了。”

段逸鸣闻言大惊,来人竟是掌门叶木大师!

公伯拓心头一跳,黑暗中微一招手,就要带领仙儿和段逸鸣躲起来。

“师弟,你不必躲闪,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女子低声说道,不知怎的,她原本柔弱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漠了许多。

段逸鸣暗觉奇怪,转眼瞧去,只见那女子身躯微晃,背部起伏,显然心情大是激动。

公伯拓说道:“唐师妹,这里素为禁地,闲人不得随意进出。再说他毕竟是掌门,若是被他发现,终究不太好看。”

那女子冷冷一哼,不再言语。

公伯拓瞧瞧两侧,除了帷幕之后外,别无他处可藏身。正思量之间,就听得那女子说道:“你们两个过来吧。”

黑暗中掠来两道布绫,卷上两人腰身,顿时腾云驾雾般飞起,平平落在床后。两人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明白此时绝不能发出声音,双手执握,紧靠在一起。

但见床头斜挂着一把古剑,古铜斑驳,平淡无奇。

突然间,古剑微微震动,发出低低的铮鸣声,龙吟回转,连剑带鞘竟然跳高两寸,跃跃欲试。

那女子身躯一震,缓缓转过身来,望着古剑,十分讶异,低声说道:“不可能的,它怎么会这样……”说话间,双目如电,瞧在两人身上。

段逸鸣侧脸看去,终于看清了女子的庐山真面目,险些叫出声来。原来她虽是一头白发,但是姿容秀丽,望之如三十许人,秀眉紧蹙,一派病容。原以为她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哪里料到看上去竟然这么年轻!

白发女子目光聚集在段逸鸣身上那根紫竹棍上,迷惑不解。身躯微微颤抖,脸色变幻莫测,竟是不同寻常的激动。

古剑只铮鸣片刻,便又恢复平静,光芒收敛,轻轻落入鞘中。

此刻天井中走进一个清瘦老者,美髯剑眉,正是仙瑶门掌门叶木大师,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湘月施礼道:“掌门师兄。”

叶木大师点点头,问道:“湘月师妹,唐师叔可在里面?”

湘月低头说道:“师父她老人家正在里面休息。”

叶木大师眉头微皱,“哦”了一声。

湘月说道:“掌门师兄莫非有什么要事?若是着急,湘月这就进去唤醒师父。”

叶木大师沉吟片刻,摆摆手说道:“唐师叔既是休息,暂时不必打扰她。我就在这里等候是了。”

湘月美目神光闪动,回首看了看大殿,也是一言不发,陪立在一边。

大殿中,众人悄立无语。

那女子双目闭合,宛如熟睡一般。段逸鸣和仙儿互视一眼,心中异样大起。大家屏住呼吸,几乎听得到各自的呼吸,静得出奇。

公伯拓瞧瞧殿外,又瞧瞧女子,眉头越发紧皱。

半晌之后,那女子突然发出梦呓般的声音,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

叶木大师微微一动,瞧向一旁的湘月。

湘月走到殿门前,低声唤道:“师父,您老醒了?”

“嗯。”殿中传来一声回应。

湘月说道:“师父,掌门师兄来看望你来了。”

女子淡淡说道:“掌门师侄,你有什么事?”

叶木大师躬身说道:“弟子叶木参见唐师叔。不知这段时日病情好些了么?”

“不敢当,”女子说道,“冰兰一个戴罪之身,岂敢受此大礼?只是我身体不适,无法向掌门见礼了。”

段逸鸣暗道:“原来这个祖师是叫唐冰兰。面若幽兰,言辞冰冷,倒也人如其名。”

叶木大师说道:“唐师叔说哪里话,折煞弟子了。”

唐冰兰不置可否,问道:“怎么,掌门师侄大驾光临,莫非有什么大事么?”

叶木大师笑道:“弟子心忧唐师叔病情,特意调制了一些‘玉犀灵丹’,请师叔服用。”

“多谢你的关心。湘月,替师父收下。”唐冰兰说道。

湘月应了声,接过丹瓶。

叶木大师咳了一声,说道:“唐师叔,弟子久未谋面,不知您病情怎样。”顿了顿说道:“弟子这段时日以来,看了一些医书,略有领悟。若是唐师叔不嫌弃,弟子就给您瞧病如何?”

唐冰兰淡淡说道:“多谢你关心,不必了。冰兰早已不该活在世上,得温师兄宽宏大量,允许在此苟延残喘已是大幸,岂敢再生妄念?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冰兰实在不敢再受恩惠。”她咳嗽一阵,说道:“掌门师侄,我有些疲倦了。”

叶木大师苦笑一下,见她下了逐客令,只好施礼道:“既然这样,弟子就不打扰了。唐师叔多休息,保重身体要紧。弟子告退。”

“湘月,送掌门师侄。”唐冰兰吩咐道。

湘月一躬身,送叶木大师出门而去。

过了片刻,公伯拓出口说道:“唐师姐,叶木师侄终究是一番好意,却之不恭。”

唐冰兰怒道:“哼,什么好意?他来这里还不是想监视我的动向,假情假意。他唯恐我不遵守当年重誓,私自离开,所以隔三差五的就来查看情况。什么看病送丹,分明就是借口而已。”

公伯拓苦笑道:“唐师姐,叶木师侄一向对你恭敬有加,怎么会如此呢?”

唐冰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瞧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则是……哼!”眼角扫了一旁的仙儿和段逸鸣两人,顿住话语。

公伯拓大摇其头,无可奈何,知道再说下去,势必惹得她不快,干脆住嘴。

段逸鸣和仙儿面面相觑,震惊不小,听唐冰兰话中语气,她似乎是因为当年犯过什么大错,而受罚隐居在这里的。如此说来,她住在这里不是隐居,而是被禁锢了。

一个祖师会被禁锢在这里,真是骇人听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过了片刻,唐冰兰说道:“公伯师弟,你不必在此陪我了,回去吧。”

公伯拓微微叹口气,招过仙儿和段逸鸣,拉开殿门走出去。

殿门外,湘月悄然站立,见三人出来,躬身一礼。

公伯拓回头看看,吩咐几句,径直离开。

走出老远之后,段逸鸣老觉得背后有股无形的压力,回首张望,见湘月依旧站在殿门前,淡淡的瞧着自己。

山风吹拂,衣袂飘飘,身材窈窕修长。

段逸鸣心中那股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半路上,仙儿好奇的问道:“爷爷,那位唐师祖她究竟得的什么病,为什么会住在这么荒凉冷僻的旧宗庙里呢?”

公伯拓听到“宗庙”两个字,脸上闪过一道痛苦的神色,旋即平静。说道:“唐师姐当年因为犯下大错,而被掌门师兄罚责禁闭,她性情大变、愤世嫉俗,自散真气,被锁于宗庙之中。如今百年岁月,久忧成疾。”爷爷这些年来上山采药,就是想让她恢复元气。哎,她这性子极是要强,说什么也不肯出殿,以致身体越来越差,如非仙草灵药,只怕无法恢复。“

仙儿追问道:“爷爷,唐师祖当年犯下什么大错?”

公伯拓瞧了一眼段逸鸣,缓缓说道:“仙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不会明白的。”

段逸鸣隐有所悟,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曾被困在死沼林中的角蟾老祖,两人似乎有些相像,他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暗中责骂道:“呸,怎么能将角蟾老祖和唐师祖相提并论呢?”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提问到:“前辈,唐师祖是不是住在宗庙里很久了?”

公伯拓顿时错愕,没想到段逸鸣会提出这个问题。说道:“这个,唐师姐来到那里,算起来大约已经有百余年了。”

他隐有察觉,问道:“你问这做什么?”

段逸鸣答道:“弟子很奇怪,唐师祖既是门中长辈,怎么一直没有听说过呢?原来她早就住在旧宗庙里了,怪不得呢。”

公伯拓喃喃自语道:“是啊,一眨眼就过去了这么久,难怪你们这些晚辈不知道。岁月无情,再过几十年,说不定一切都会湮灭,归于尘土……”他目光游离,隐含悲凉之意。

仙儿心中讶异,奇道:“爷爷,你怎么了?”

公伯拓猛然醒悟,说道:“没什么?”顿了顿,说道:“快走吧。”说罢大步前行。

仙儿和段逸鸣互相看了一眼,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湘月远远看着三人消失在树林中,转身走进大殿。

烛火大亮,较之方才明亮了许多。

湘月说道:“师父,公伯师叔他们走远了。”

帷幕后,唐冰兰缓缓坐起,问道:“湘月,你可注意到密宗那个少年弟子么?”

湘月说道:“弟子观看那那少年丰神俊朗,眉宇飞扬灵动,似乎大有可为。”

唐冰兰目光在湘月身上转了转,说道:“这少年来时脚步轻盈,内息悠长,面色晶莹湛然,他的修为竟是已经到了《太乙真诀》中的小乘境的第二层了。这少年天赋奇才,日后必成大器,密宗那个云灵子倒是挺有眼光。而且,他似乎还……”她摇摇头,说道:“不过那件事应该不可能的。”

湘月吃了一惊,说道:“师父,弟子看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怎么会如此神速?”

唐冰兰眼芒闪动,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也不是奇事。想当年你师祖五岁上山,十岁窥破小乘境,至一十八岁时在年轻一代弟子中出类拔萃。他勤习不辍,最终傲视同侪,当上掌门。

“哎,那时候的仙瑶门,英才迭出,哪像如今这般死气沉沉?哼,这个叶木其它本事没有,于这祖宗规矩学的甚是精通。”

湘月很久没有见到师父这么激动,心中大奇,她眼珠一转,说道:“师父,当年您若不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怎么会一直困居在这里?叶木师弟他也算中规中矩,传承基业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错。”

唐冰兰脸色阴沉,冷哼道:“不要提起他。仙瑶门千年基业,何等牢固,自然不须我操心了。”面色潮红,胸口剧烈起伏,大是激动。

湘月柔声劝道:“师父,此事不说也罢,您还是歇息一会吧。”

唐冰兰摆摆手,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床边悬挂的那把古剑,轻轻捧起。

“呛啷……”

突地,原本黯淡无光的古剑鞘霍然金辉耀耀,闪起火光一样的光芒,龙吟声悠然不绝,回荡在大殿之中。

而唐冰兰原本病恹恹的面容,刹那间神采奕奕,红晕泛起,宛如换了个人似的,彷佛这把古剑中有股神奇的魔力。金辉映射之下,全身皆赤。她缓缓将古剑横在胸前,用手轻轻抚摸。目光温柔迷离,喃喃自语道:“古剑啊,你尘封已久,今日突露峥嵘,可是想再度出世了?”

古剑鞘龙吟不绝,微微抖动,如有灵性般。剑气盈空,缓缓放射出万千道光华。

湘月被古剑剑气所迫,禁不住退出数步,心中骇然,只见唐冰兰在握住了这把古剑之后,整个人似乎模样大变,气势如虹,凌然不可侵犯。

湘月低呼道:“师父,您……”

唐冰兰双目凝视古剑,异芒闪现,似乎颇为惊讶,古剑震动越来越烈,一股力道如流水般从中流出,注入她经脉之中。

唐冰兰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惊喜莫名。未几,她面色一片红润,精神大振,真气一吐,喝道:“起!”

“咻!”

古剑犹如蛟龙一般飞跃而起,电芒闪烁,疾飞绕匝。

金辉瞬间爆发,大殿中亮如白昼,纤毫毕现。古剑穿梭纵横,如赤蛟一般汹汹飞舞,剑气排山倒海,“嘶嘶”狂响。

湘月只觉眼前闪亮一片,几乎睁不开眼睛。热浪逼人,急忙运起真气护体。漫天光芒呼啸而来,衣襟狂掠,青丝飞扬飘舞,容颜失色。重压如怒潮,汹涌澎湃,滚滚袭来。她咬紧牙关,身躯却被逼得一寸寸向后倒去。

剑气回荡,肌肤刺痛如割,眼看再过片刻就会被压垮。

突然间,一声清喝。

漫天光华,宛如长鲸吸水一般快速汇聚。直眨眼间,全部退回古剑之中,飞回到唐冰兰手中。古剑赤热如火,剑芒吞吐不定。

湘月身上压力突消,挺直腰杆,暗暗吁了口气。心中暗道:“师父幽居在这偏僻宗庙中,这么多年一直不愿和外人相见,古井不波。怎么今天如此特别?”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脱口而出:“师父,这把古剑……”

唐冰兰充耳不闻,脸上颜色变幻莫测,俯视古剑鞘良久,才缓缓说道:“血瑚出鞘,龙争虎斗。难道这句乩语就要应验了么?”

湘月莫名其妙,问道:“师父,您这是——”

唐冰兰脸上阴霾尽布,眉宇间浮起一丝伤心,淡淡说道:“当年我将毕生功力全部注入血瑚古剑,使剑鞘合二为一,并曾发下重誓,此心如剑,绝不再出,此生青灯贝叶相伴,绝不再踏出宗庙半步。

“掌门师兄要我起誓,只说道血瑚古剑日后必会自动铮鸣出鞘,仙瑶门若有劫难,我须看在总门基业分上出手相助。

“当时师父心灰意冷,心想血瑚古剑已被真力将剑鞘融为一体,哪里能自动出鞘?所以想也没想,便随口应允下来。掌门师兄临走时曾留下一句乩语——血瑚出鞘,龙争虎斗。

“岂知这几日,血瑚古剑夜夜铮鸣,剑华冲霄,正是出世征兆。今日更是异常的焦躁不安,剑气充盈,难道掌门师兄当年的预言真的要发生了?”

说罢,深深的凝望着血瑚古剑,素手轻抚,古剑震鸣不绝,热意起伏。

湘月瞠目结舌,怔怔的盯着古剑,她知道,师父这把血瑚古剑得自东海海底,以血珊瑚玉晶萃炼而成,至刚至阳。当年她持剑纵横江湖,斩杀无数宵小,闯下赫赫威名。此剑性已通灵,辟邪镇恶,凡遇妖魔鬼怪自会铮鸣示警。如今血瑚古剑频发异兆,应该不会出错。

唐冰兰脸色虚红,渗出滴滴汗珠,方才用力已是耗费她许多真气,只说了几句话便气喘吁吁,后劲不续。她掩唇咳嗽一阵,眼望殿外,低声说道:“我百余年不出宗庙一步,此心如死,本以为从此与世隔绝。可是现在,仙瑶门如若真的有难,出手相助,难道真的破了当年誓言吗?”

湘月柔声劝道:“师父,不要想那么多了。也许掌门师伯当年只是为激您日后走出宗庙而说,当不得真。”顿了顿说道:“您身体不好,快歇息吧。”唐冰兰在湘月搀扶下躺在床上。

远处雷声突响,滚滚不休,震得大殿微微抖动。

第八章 绝谷深壑

返回小湖边茅屋,稍坐了一会,段逸鸣就告辞而出。

等他返回落雁峰后谷时,已是午后时分了。腹中“咕噜”大叫,顿觉又饿又渴,随手抄起半坡上的溪水大口喝下。看看左近恰好有一丛灌木,野果遍生,遂摘下两把,权当充饥。

匆匆食过十余枚大松果,饥火稍缓。坐在一块巨石上歇息。

身边就是那道不知几许深浅的绝谷,云雾缭绕,目力难及其底。段逸鸣捡起一块石头抛下,只听得“呼呼”风响,越来越小,竟是闻不到落地的声音。

突然之间,一道人影奔近。那人见到悬崖边的段逸鸣,叫道:“小师弟,小师弟!”

段逸鸣转过身一瞧,喜道:“三师兄。”急忙站起,迎上前去。

明净“嘻嘻”一笑,问道:“小师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段逸鸣哪敢说出自己偷偷溜出去找仙儿,搪塞道:“哦,我在松林岗上待得好闷,出来走走。”顿了顿说道:“三师兄,你这是去哪里呢?”

明净探头朝深谷中看了一下,神秘的说道:“我?嘿嘿,不瞒你说。小师弟,师兄我这些时日正炼制着一些丹丸,其中少了几味主药,其中一味就是先前在乌鸦窝里找到的轩谒草。我暗中观察发现,那些轩谒草是乌鸦们从绝谷里啄来的。所以想下谷去找找看。”

段逸鸣骇了一跳,说道:“三师兄,这绝谷深不可测,加上罡风狂烈,稍微不小心失足跌下,那岂不是……”

明净笑道:“无妨无妨,我观察许久,发现这绝谷中一天总有多半个时辰风势锐减,方便下谷。再说我另有准备。”

说罢,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对羽翼扎好,边说道:“这是我特意拿铁嘴老雕的巨羽做成的翅膀,用它扑翼而下,非常稳当。”

他突然想起上次在比试大赛中被古朝慕震伤昏迷不醒,大师兄明悟曾冒险深入绝谷采摘云芝。那五百年老云芝生精补气,活血化瘀,极是灵验。

想到这里,段逸鸣突发奇想,唐师祖幽居旧宗庙不出,气血不畅,久而成疾,如果可以找到几种灵草服下,岂不是可以及早恢复元气么?

他说道:“三师兄,师门严令,任何弟子不得私自下谷,免生意外。你偷偷下谷,总是违反了门规。”

明净说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只要你不说,谁能知道?”

段逸鸣笑道:“要我不说也可以,不过你得带我一起下去。”

明净跳了起来,看了他半晌,终于妥协,说道:“也罢。”说罢取出一根绳子,拴在段逸鸣腰际,一头扎在自己身上,说道:“谷中情况多变,务必小心。”

他站起身,找了一处稍缓的地方,攀着藤蔓缓缓下谷。段逸鸣随之而下,逐渐没入云雾中。

绝谷中狂风怒号,激荡回旋,吹在身上就好像利刃刺割一般疼痛。

段逸鸣不敢大意,运气护住经脉,一点一点向下爬落。脚底下明净身影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个黑团,若隐若现。

不多时,两人已经攀落七八丈。身边罡风越烈,呼啸旋舞,凛冽刺骨。段逸鸣双手紧攀着岩石,哈气成霜。手脚麻痒,就连气血也有些不畅,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突然间,一道猛烈的潜流吹来,段逸鸣一个抓不牢,双手一滑,竟然朝谷底倒坠而下!

“啊!”的尖叫声刺破云雾。

明净急忙伸手探去,怎奈风势迅猛,扑了个空。段逸鸣从他身边滑落,一头扎进蒙蒙云雾中。绳索“嗖嗖”收紧,转眼间即绷得笔直。明净心中大骇,手脚并用,紧紧附在岩石上,大喊道:“小师弟,别慌。”话音未落,背后又是一阵狂风。

衣衫猎猎狂飘,明净呼吸大滞,几乎喘不上气来。双手紧抓岩石缝隙,运气不动。

云雾中,段逸鸣如同身处惊涛骇浪之中一般,上下不着力,来回在空中摇荡。手脚冰冷僵硬,险些冻僵。

明净喊了几声,见他默不作声,心中大急,大声疾呼道:“小师弟,你……你怎样?”

段逸鸣迷迷糊糊,忽然惊醒,答道:“三师兄,我没事。”

明净听他声音微弱,中气不足,不由焦急。左右张望一番,周围怪石嶙峋,尖利无比,并无可以藏身落脚之处。心中暗道:“山风猛烈,如此撑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即使不被吹落,也会被冷气冻僵。”

“呼”的又一阵潜流涌来,明净再也攀附不住,仰天坠落。千钧一发之际,他奋力拍动羽翼,顺着气流方向滑翔。腰下一紧,带动段逸鸣飞起。但是两人毕竟身形过重,根本升不起来,继续向下坠落。

狂风拂体,段逸鸣身躯忽忽悠悠的来回飘荡,忽而朝森森尖石撞去。岩石锋利如刃,撞上即使不死也是重伤!

明净心脏“怦怦”急跳,头皮欲炸,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伸手就拉绳索。

“嗖”的风响,段逸鸣额头从岩石棱角上扫滑而过,顿时血流如注。身体只差分毫就撞上。

明净看的仔细,一边收紧绳索,一边观察四周环境,小心翼翼的躲避。

两人在空中盘旋而下,被狂风吹得忽东忽西,犹如巨浪中的小舟一般摇摆不定,上下颠簸。身下雾气翻滚,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猛然间,半空中潜流加剧,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明净只觉身躯压力如山,尚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被横推抛出。身体翻滚,向绝谷深处急坠!

段逸鸣突然失去拉扯之力,也是一头栽下。耳边风声锐响,只觉越坠越快,心中惊惧不已。

两人同声尖叫,急速划过云雾。

“噗通”一声巨响,两人竟然落入一处巨大的水潭中,顷刻间没顶。

“咕嘟咕嘟”一串水泡,两人顿时被呛入几口冷水。段逸鸣被水一激,打了个哆嗦。急忙伸展手脚,在水中打了个旋转,止住下沉之势。

明净反应奇快,急忙屏住呼吸。四肢滑动,游到段逸鸣身边。伸手一拉,向上浮去。

“哗啦”水波飞溅,两人伸出水面,大口呼吸着,肺部几欲炸开。喘息一阵,这才缓缓平息下来。明净环视一周,见左首处黑影绰绰,想必是岸边,便和段逸鸣游去。

两人游过去,果然看到一片高耸的怪石散落在岸边,于是奋力爬上去。找了个平坦的石块背靠着坐下,这才长出一口气。

这里头顶雾气弥漫,非常的阴重潮湿。远处树木层层迭迭,空旷幽静。

明净问道:“小师弟,感觉如何?”

段逸鸣心有余悸,脸色苍白的答道:“没事,就是有些冷。”说着打了几个哆嗦。

明净也是浑身湿透,寒意侵体。两人拧干衣衫,奔到树林中,折下一些枯枝败叶,聚拢起来生起一堆火。

火势熊熊,很快便驱散了两人身上的寒意。待衣衫烤干之后,重新换上。

明净瞧瞧周围,苦笑道:“小师弟,咱们这下可是陷入绝境了。本来想下来找些灵草,没想到差点把命丧在这里。这下倒好,困在绝谷中,怎么才能上去?”

段逸鸣周身温暖,精神陡振。闻言笑道:“三师兄,既来之则安之。我瞧这绝谷之底景色极美,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一些奇花异草呢。”

两人腹中“咕噜”大响,原来经过一阵殊死历险,两人精疲力竭,饥饿之意大起。

段逸鸣说道:“三师兄,我去捉几尾鱼来烤着吃。”说罢一跃而起,取过一根树枝削尖,奔到水潭边。

潭中游鱼成群,来回穿行。

段逸鸣瞧准时机,闪电般刺下,顿时扎中一条肥美的大鱼,不一会儿即抓住七八尾大鱼,收手将大鱼剖腹洗净,回到火堆边。

明净双手接过,搭在木架上烧烤,不住翻动。

“劈啪”声中,赤热的火焰舔舐着大鱼,鱼皮逐渐变成金黄色,一股喷香美味四溢飘荡。

段逸鸣闻在鼻中,食指大动,口中生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一边羡慕的说道:“三师兄,真有你的。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烤鱼味。”

明净笑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咱们密宗弟子长年在外行走江湖,荒郊野外露宿那是常事。时间长了,就学会一些小技巧。”

鱼肉外表焦黄,“吱吱”响动,令人垂涎欲滴。段逸鸣再也忍不住,不顾烧烫,伸手就要撕下一条鱼吃。

明净笑着打开他的手,说道:“别急。鱼肉里面还没有熟透,稍等片刻就好。”他从腰间取出一个小油纸包,小心的将里面的五颜六色的粉末撒在鱼肉上,翻转几次。鱼肉香气越发浓郁,扑鼻而入。

明净拍拍手,说道:“小师弟,可以吃了。”

段逸鸣早就等不及了,双手齐动,一手一条就往嘴里送。鱼肉甫入嘴巴,烧得他龇牙咧嘴,“呼呼”直吹气。

明净不慌不忙,说道:“小心些,鱼肉外焦里嫩,须稍等它冷却些才好吃。”

段逸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吃了一会,等鱼肉冷了些,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三师兄,这鱼肉烤得真不错。等有空了你教我几招……”

明净见他饥不择食的模样,不由莞尔,笑道:“好啊。”

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话,浑似忘了方才还险些命丧谷底。不一会儿,鱼肉被一扫而空。

段逸鸣一抹嘴巴,拍拍肚子说道:“好舒服。”身上暖意融融,张口打了几个饱嗝。

明净微微一笑,站起身说道:“肚子饱了,也该办正事了。”他踢散火堆,将烧成红炭的棍头插进土中,一边说道:“野外弃火须妥善处理,免得山风吹得复燃,引起大火。”

段逸鸣唯唯诺诺,帮他处理完,这才起身。

放眼望去,绝谷中绿林绵延不绝,顺着峡谷方向蔓延,竟是看不到尽头。上空云雾翻腾,遮天蔽日,一片阴沉景象。

明净仰天嗅了一阵,说道:“谷中空气流动,含有淡淡的奇香味道,应该是有灵异药草了。看这味道厚重,总有三四百年寿命了。”

段逸鸣看着明净,如同神明一般,说道:“三师兄,你可真了不起,连药草的年龄也闻得出来。”

明净拨开草丛,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不算难事,你若是终年寻觅,也会和我一般可以辨识百草。简单说来,任何花草树木都会散发出不同的气味,尤其是其中灵异之物气味更是特别;随着年龄的增长气味也会变化,所以通过闻嗅它们残留在空气中的味道,就可以识别出生长期的长短。”

段逸鸣听得神往,说道:“想不到这里面有这么多学问。”

明净笑笑,一边仔细的辨识着气味的方向。说话间,两人已深入树林,来到一处背阴的山坡下。那里长着一小片淡黄色的小草,顶开紫花,香味扑鼻。

明净大喜过望,急奔过去,说道:“仙姬草。”

段逸鸣问道:“什么仙姬草?”

明净说道:“你瞧,它茎身淡黄,头顶紫花,随风摇摆,像不像一个翩翩起舞的仙姬?这种仙姬草向来只生在深谷背阴处,功能清心明目,非常神奇。

“不过这些奇灵之物生长不易,绝不可挖完,必须得留下足够的繁衍数目。绝对不能超过十之七八,一般而言,不宜超过一半。”边说边小心的取出一个小木铲挖起来。

两人挖了一半,又向前走去。随着深入深谷,又发现三四种奇花异草,明净毫不客气,来者不拒,每样都是留下一半。

不久后,两人来到一片陡峭的山崖下,这里乱石林立,藓苔遍布,潮气十分阴重。

明净突然停住脚步,示意段逸鸣噤声。他左右闻了片刻,脸色大喜。压低声音说道:“小师弟,这附近有一种灵物。从味道来判断,大约有……大约有五百年以上寿命,好像还长,七八百年也有……”他眉头一皱,忽而惊讶的说道:“不对,灵物位置飘忽不定,竟似会移动。莫非它是——”

他面露讶色,急忙掏出一根绿线,上面每隔数尺就有一个乳白色钉状物。他出手如电,将它拴在两株距离颇远的矮木上,白钉插入地下,围成一个半圆,缺口正朝着东北方向。

明净传声说道:“小师弟,你我各占据上风位置,听我号令围堵。记住,不管是什么灵物,只可手抓,绝对不可使用任何金石之物。”

段逸鸣匆匆应了声,掩身在一块巨石后。

山风徐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异香,沁人心脾。渐渐地,香气越来越烈,看得出有一道淡红色雾气飘散而来。

段逸鸣心中大奇,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盯着东北方向。

远处长草摇摆,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穿行一般,越来越近。

气氛骤然紧张,段逸鸣心脏“怦怦”剧烈跳动,口干舌燥。侧身看了一眼远处的明净,见他遥遥朝自己摆手示意,点点头,按捺下激动好奇的心情,伏在岩石上一动不动。

长草倒伏,其中露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娃娃头!

它伸出头仔细的瞧着四下,见没有异状,缓缓飘出。只见它身高不足一尺,浑身赤条条的,白胖可爱。头顶戴着一个淡红色的草帽,赫然是用轩谒草编成的!

隐藏在暗处的两人不由呆若木鸡,这里渺无人烟,怎么会蹦出个小娃娃?

明净心中诧异,轻轻一嗅,这小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清香淡雅,并无一丝鲜美肉味。饶是他见多识广,看到眼前这怪异的一幕也是瞠目结舌,皱眉苦思。突然,脑海中灵光闪动,暗道:“是了。这不知名的小娃娃并非真的娃娃,而是一种奇灵宝物变幻而成。它通灵变化,寿命怕不有千年以上?”

原来天地间造化神奇,每每有灵窍出现,灵气从中外泄。深川大泽之中,一些灵物则应运而生,历经千百年修炼,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通灵变幻,久而久之也会凝为人形,所谓树魅花妖、草精石怪,不一而足。只是这些奇灵之物都隐藏在绝壁险峰之处,寻常人极难一见,更别说获得了。

明净没有想到本来只是采摘一些罕见的药草,却碰巧遇到了传说之中的通灵奇物,心中激动,险些叫出声来。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压抑住澎湃的心情,暗中捏紧灵诀,紧紧抓住那条绳索。

小娃娃看看周围没有异常,落下地来,一蹦一跳的朝前走来,很快走进绿绳围成的包围圈。

山风吹拂,小娃娃突然停下脚步,似乎预料到危险似的,警惕的朝四周打探,一边缓缓后退。

明净马上明白过来,原来山风转向,将两人气息反吹过去。眼见小娃娃就要逃出包围圈,他心中大急,默念咒语。只见原本插在地面上的绿线“呼”的蔓延,首尾连接。中间的乳白色钉子纷纷炸开,绿气袅袅如线,一齐对准了当中的小娃娃射出。

小娃娃惊慌失措,团团打转,四下躲避。

明净手下不停,十指指点,绿气上下翻飞,纵横穿梭,将小娃娃围在其中。它感觉到遇上平生劲敌,怒声尖叫。小小身躯越舞越快,那十来道绿气竟是无法靠近。

段逸鸣现出身来,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争持良久,小娃娃早已不耐。它厉声嘶叫,身躯一跃而起,竟然挣脱了绿气的束缚,高高飞出,凭空转身,掉头朝长草丛纵去。

长草丛范围广阔,深密茂盛,即使是藏上个数百人也难以找到。何况它这么小一个灵物?倘若让它逃入,想再找见不啻于大海捞针一般困难。

明净见自己的法宝震慑不住对方,心中大急。大叫道:“小师弟,别让它跑了,快抓住它!”说话间纵身跃起,双抓如勾,飞扑过去。

段逸鸣从侧面飞出,手臂疾伸,照准小娃娃就抓。小娃娃通灵机敏,一看形势不对,在半空一扭身躯,转而飞开。

就在这时,明净飞身赶到,两人一前一后,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娃娃一见对方两面夹攻,小眼乱翻,一边躲闪、一边寻找机会脱身。

明净和段逸鸣碍于不能使出兵器擒拿,只怕将这灵物伤着。所以两人尽管互有进退,却始终抓不住小娃娃。

突然间,那小娃娃躲开明净疾扑,一矮身,竟然一头朝他腰际仙剑撞去。明净骇了一跳,这等灵异之物,最忌讳的就是金石之类的东西,一旦碰上,顿时消散。

他急忙一闪身让开,哪知小娃娃古灵精怪,一低头竟从他胯下钻出。明净一急,反手抓出,却扑了个空。小娃娃得意的怪笑,做了个鬼脸,一头钻进长草丛中。

明净紧追下去,他举手一招,那条绿线“呼”的飞起,疾如长蛇,也钻进长草丛中追下。

两人接连奔进长草丛中,跟随着绿线紧追不舍。

段逸鸣耳中只听见草丛中分得“刷刷”声,眼前那根绿线当空穿飞,左转右拐,不一会儿即头晕脑胀。

突然间,绿线快速下沉,“嗖嗖”声响,将几株绿草缠绕起来。

明净大喜,奔过来,小心翼翼的将绿草拔出,顿时大失所望——只见绿线缠绕成密密麻麻的一大团,里面空无一物!

他捶胸顿足,痛惜道:“可惜、可惜。让这么个宝贝遁地逃走了。”

段逸鸣安慰道:“三师兄,这个小娃娃跑掉了不要紧,咱们再仔细搜查,说不定能再找到一个呢。”

明净双目圆睁,气馁道:“小师弟,你不知道啊。这种宝贝即极是难觅,一旦受惊,便会躲藏起来,很难找到。”

段逸鸣一听,也是束手无策。

两人沮丧不已,正打算掉头返回时,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唧唧”的类似于笑声的响动,急忙看去。

只见距离两人二、三十丈远的一块大石上,赫然坐着那个小娃娃。它朝两人挤眉弄眼,咧嘴嘲笑。

明净精神一振,狂呼乱叫,大步奔去。

段逸鸣灵光闪现,伸手从腰间解下那根“龙鳗筋”,左手一抖,龙鳗筋“嗖”的飞出,顺着草丛的间隙急速向大石靠近。

明净还没有靠近,小娃娃又飞入草丛深处,远远的摇头晃脑,乐不可支。气得明净大声叫骂。

突然间,草丛分卷,一道青光疾射奔出,矫飞如电。远远看去,就像一条蛟龙凌空飞渡一般。

小娃娃惊慌失措,它遍体生寒,感觉到青光中透露出一种古怪的气息,十分害怕。它尖叫一声,一头扎入长草丛,遁入地下不见。哪知龙鳗筋如有神助,也随之破土而入,穷追不舍。

长草丛中波浪滚滚,不住起伏。其间隆起一条土脊,蜿蜒穿行。

段逸鸣招呼明净道:“三师兄,快跟上。”他驾驭紫竹棍飞起,追赶下去。

如此一阵追赶,两人冲出草丛,一直来到一株参天古树之下。

就见龙鳗筋一头露出地面,一头却钻入树根下,龙吟虎啸。

段逸鸣大步奔近,喜道:“就是这里了。”边说边握紧龙鳗筋,对随后赶来的明净说道:“三师兄,那灵物就藏在这树下,挖下去看看究竟。”

明净笑道:“真有你的。”说罢取出木铲挖下去。

不多时,挖出一个大坑,待挖到八尺深时,果然见龙鳗筋尽头紧紧缠绕着一块童子形块茎,通体玉白,表面光彩流转,极是可爱。身上还缠着几株轩谒草,果然就是先前那个小娃娃的原形。

段逸鸣收回龙鳗筋,将那人形块茎抓在手中,触手温热,光滑如玉。

明净张大嘴巴,老半天才说出话来:“天哪。小师弟,你……你竟然找到了一支成形童面首乌。从它通灵情况来看,至少在两千年寿命以上。这可真是一件宝物。”说话之间,两眼放光,竟是紧盯着童面首乌不放。

童面首乌是传说中的灵物,据说它形如童子,平常时深藏地底吸纳灵气,只有到月圆之夜才会出来吸收月华。满千年而成形,再千年可幻化成童子状,游荡深川大泽。

它全身聚满灵气,极是珍贵,可以起死人肉白骨;若是将之服下,可以脱胎换骨,易骨移髓,成就三清之体,为修仙铸下坚固基础,受益无穷。

段逸鸣并不知道这小小的块茎会有如此神奇功效,心中平静如水。见明净喜欢之极,也未多想,随手将童面首乌递到明净手上,说道:“三师兄,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明净伸手接过,爱不释手,来回抚摸着。他想了想,又还给段逸鸣。说道:“小师弟,此物通灵,只会臣服擒拿之人。若是旁人拿到,迟早会被它找机会逃走,反而白白浪费了这等天地间的珍宝。”

段逸鸣想了想,取出须弥芥子袋,小心翼翼的将童面首乌放入,扎好袋口。

明净看了一眼须弥芥子袋,恋恋不舍。不过他到底是修持有年,贪念转瞬即逝。当下在四周查找一番,果然发现一些轩谒草,喜孜孜的收起。

两人找了半天,搜罗了几种灵草,眼看天色不早,这才起身返回。

来到水潭边,两人扎束好随身携带之物,顺着在石壁上攀爬的藤蔓向上爬去。一路上罡风呼啸,潜流涌动。幸好两人早有准备,一路有惊无险的闯了过去。等到攀上崖顶时,已是华月初上。

明月皎皎,旁边却有一圈月晕。

两人死里逃生,反而因祸得福,得到不少宝贝,心中欢愉舒畅。

明净看看空中明月,笑道:“小师弟,月色正佳,咱们踏月而行,不是神仙胜似神仙啊!”

两人哈哈大笑,疾驰而去。

第九章 山火突起

万竹谷中,松林岗上。

段逸鸣回来后,大感疲倦,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半夜时分,一阵响动惊醒了他。睁开眼睛,就见小金围绕着他不住跳跃,尖声嘶叫。见他醒来,咬着他的衣衫就往外拽。

段逸鸣大奇,问道:“小金,发生什么事了?”

小金松开他,跃到窗台上,朝远处尖叫。

段逸鸣仔细看去,只见夜空隐隐泛红,天边亮光闪闪。不禁哑然失笑,心道:“原来是天将破晓,怪不得……”突然,他身形一僵,脱口而出道:“不对,那片红光不是朝霞!难道——”他脸色一动,急忙奔回木屋,来到高处石崖上。

山风劲吹,段逸鸣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将衣服裹紧。

遥望远方,却见那里火光冲天,几乎将夜空映红。段逸鸣仔细一辨认,那里正是长门所在——大汉阳峰!

糟糕,原来是大汉阳峰起火了!

庐山山峰层迭,树木茂盛,往常入秋之后,天干物燥,倒是起过火。不过那都是在偏僻之处,并未造成多大威胁。可现在是盛夏时节,本不应该起火的,而且竟然发生在大汉阳峰。

段逸鸣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汉阳峰不仅是掌门师伯起居之所,更是仙瑶门许多要害所在。一旦那里糟到焚毁,仙瑶门损失惨重。

就在段逸鸣思量之际,远处传来浑厚的钟声,一连十响!

段逸鸣脸色大变,总门钟鼎鸣声多寡各自代表不同意思。即便是上次比试那般六宗齐聚的隆重大事,也不过九响而已。而现在,竟然是十声钟响,事态严重之极。

就在这是,明悟匆匆忙忙的奔来,一边大叫道:“小师弟!小师弟!”

段逸鸣迎上去,说道:“大师兄。”

明悟急促的说道:“长门起火,通令各宗立即前去增援灭火。快随我来!”说罢头也不回,御空而起,疾驰离去。段逸鸣应了声,召唤小金跃上肩头,驾驭紫竹棍紧追下去。

一路上,山风呼啸,激荡回旋,风势竟是极其猛烈。月色朦胧,几乎被乌云遮掩殆尽。

“嗖嗖”声响,身边不时有其它各宗弟子凌空飞过。大家脸色凝重,大多匆匆打个招呼,便一个个噤声不语。

快到大汉阳峰时,眼前已是一片火海。火势顺风蔓延,赫然形成一道火龙,缓缓将大汉阳峰包围起来。热浪灼人,被狂风掀起数十丈高,迫得诸人无法靠近。

旁边有人喊了声:“大家马上落地灭火!”

段逸鸣听得耳熟,仔细一看,那人发髻高挽,长眉雪白如银,原来是当初入门甄别时的白鹿上院执掌——木师伯木皖西。

诸弟子盘旋而下,纷纷落地。大家顾不得热浪袭人,冲上前去扑打。

段逸鸣夹在人群总扑火,一边朝四周察看,不仅暗暗叫苦。

原来大汉阳峰周围本有好几处水泊,泉水充沛。可是着火之地却远离水泊,来回取水不易。一旁弟子们穿梭取水泼浇,可惜只是杯水车薪,顶不了大事。反而是刚刚浇灭,山风吹卷,立时有数名弟子被烧着,衣衫起火,急忙在地上打滚灭火。

大火熊熊,铺天盖地,在众人轮番扑击之下,不灭反盛,逼得诸人节节后退。

“噼啪”爆响,无数参天巨树被大火焚烧如炭,一经山风吹卷,一株株轰然倒下。残枝带着火星四下飞溅,直朝众人冲来。

眼见十余名弟子就要被断木击中,木皖西忙不迭鼓起双袖挥出,一边大喝道:“大家小心!”

“轰”的巨响,木皖西双臂酥麻,真气被反震的翻滚倒卷。热浪迫近,酷热难耐,连呼吸也几乎停滞。他踉跄后退,心中大骇,暗道:“如此猛烈山火,实在罕见。若凭眼下扑救办法,只怕不等扑灭,这些弟子都会被火龙吞噬。”

他皱眉苦思,心中闪电般出现七八种法子,但马上又被否定,望着越来越近的火龙,他容颜皆白,束手无策,急得双手直搓。

众弟子奋不顾身,一个个被大火将衣衫烧的不成样子,脸色一片乌黑,分辨不出模样。火龙舔舐,高高翻滚,似乎嘲弄着众人。

段逸鸣挥舞紫竹棍,接连震开迎面飞来的燃烧断枝。眼前火红赤艳,他清楚的听得到额头发丝“吱吱”燃烧,焦糊味弥漫开来。隆声不绝于耳,巨木倒了一片,形成一个凹凸形状。周围山面环火,不住进逼。

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有了!”段逸鸣一拍脑门,跳了起来。

一边的弟子吓了一跳,以为他被大火吓傻了,急忙奔过来将他向外拖。

段逸鸣挣脱众人,疾步跑到木皖西身边,大声说道:“木师伯,弟子有个办法,可以控制火势。”

风高火烈,木皖西听不清他所说,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段逸鸣指着凹进去的地方说道:“木师伯你看,那株巨木被大火烧断燃尽,火势只好绕过去。如果咱们派人去前面将没有燃烧的树木伐到一些,只要距离够远,大火就不会再蔓延了。等它将前面的巨木烧完,就会熄灭了。”

木皖西瞧瞧段逸鸣,心中嘀咕一阵,然后决然说道:“也罢,就照你的办法一试。”说完,召集来百余名弟子,派遣他们前去砍伐树木。众人轰然应诺,如飞一般奔去。

大家刀剑齐下,一阵乱砍,放倒成百上千株巨木。不多时,树林总就出现一条宽八九丈的隔离带。

果不其然,肆虐的大火看上去不可一世,等烧到隔离带时,气焰顿是大敛,团团乱转。随着树木的不断倒落燃烬,火势慢慢减弱。

木皖西大喜过望,说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对了,你是哪宗弟子,叫什名谁。等火势熄灭,师伯一定向掌门师兄禀报,重重嘉奖于你。”

段逸鸣连连摆手,慌到:“木师伯,不必了,不必了。”一边急忙奔入人群中。

木皖西追之不及,恰好此时一名弟子气喘吁吁的奔近,躬身道:“木师伯,大汉阳峰北、南、东三面火势不减,正在向山腰蔓延。现在就连东华经阁也受到威胁,若不及时灭火,势必会燃烧殆尽。掌门师伯传命,各宗弟子立即前往灭火,务必确保东华经阁安然无恙。”

木皖西听到后脸色大变,刚刚松懈的心情马上又紧绷起来。他知道这东华经阁若是被大火烧毁是个什么后果。当下召集起弟子们朝峰腰方向疾驰,只留下少数几十人继续扑打尚未完全熄灭的火苗。

东华经阁建在大汉阳峰山腰间,下通各宗,上接长门以及总门各处要害,位置险要。倘若它被火龙吞噬,则总门以下再无屏障。火龙长驱直入,直接可以威胁到要害所在,包括掌门叶木大师的清修之地。

另外,东华经阁本身地位极为重要,它里面藏书无数,许多是历代弟子呕心沥血编纂而成的经书秘籍,十分珍贵,其中大部分都是孤本,一旦焚毁则再也无法还原。

所以,为了确保总门安全,也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书籍,必须将火龙遏制在东华经阁以下!

木皖西带领众弟子疾驰而上,沿途触目处,到处都是熊熊烈火,在山风的帮助下,疯狂的向上卷扑。他心中惊骇万分,看这形势,火龙来势汹汹,马上就要烧到山腰了。

段逸鸣跟随明悟等人也匆匆赶往东华经阁,看到沿途的火势后,一个个心惊肉跳。如此惨烈的火势别说见过,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一次的山火实在是猛烈,除他们来路之外,其余南、北、东三面火龙急速扩张,几乎连成一片。火龙冲天乱舞,狰狞怪诞。

东华经阁上,叶木大师站在门楼上,望着眼前连绵的火势,不禁动容。经阁下聚拢了数百名弟子,扑打着缓慢靠近的大火,叫喊声此起彼伏。

身边司凌宇焦急的说道:“掌门师兄,如此火势寸寸逼近,难以遏制,形势堪危。这里危险,师兄还是暂时到总门坐镇指挥。”

叶木大师冷哼道:“众弟子都在拼命灭火,我这个做掌门的岂能袖手旁观?”

司凌宇还想再劝,看见叶木大师拂袖不悦,只好闭上嘴巴。

就在这时,一阵“咚咚咚”的跑动声,台阶上奔上一个人。他浑身衣衫一片狼藉,脸上白一道、黑一道。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弟子拜见掌门师伯、司师叔。”

司凌宇定睛一看,来人却是雾宗弟子孙堰师,讶道:“南宫师弟呢?难道你们雾宗把守的那边……”

叶木大师霍然转身,目光灼灼,紧盯着孙堰师间道:“东面可是出了间题?”

孙堰师禀道:“掌门师伯,那倒不是。我雾宗所有弟子前仆后继,誓死不让大火接近东华经阁。可是……可是……”

叶木大师沉声间道:“可是什么?”

孙堰师说道:“弟子们不少被大火灼伤,无力再扑救。如此折损甚多,力量削弱。再坚持下去,只怕会招架不住。而且师父深入山火腹部灭火,无奈风助火势、形势危急,所以特派弟子前来禀报详情,恳请掌门师伯速派援兵。”

叶木大师剑眉微皱,掉头朝东看去。那里火势猛烈,翻卷起高大的火浪,几乎和东华经阁一般高低了。呐喊声、呼叫声时有耳闻,声音嘶哑,显见形势非常惨烈危殆。

他长吸一口气,转向司凌宇间道:“司师弟,就把那群弟子派遣出去,帮助南宫师弟灭火吧!”

司凌宇脸色剧变,说道:“掌门师兄,那些弟子是专门为守护总门重地之需而设。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轻遣。万一这里守不住,就只有靠他们来保卫总门了。你看这一一”

叶木大师转过身,瞧着经阁前漫山火势,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意已决,你速速派遣支持。”

司凌宇看了看他,只好说道:“是。”说罢和孙堰师快步下楼去了。

过了片刻,木皖西率领诸弟子赶到门楼下。他远远看见叶木大师站在门楼上,大声说道:“白鹿上院木皖西率诸弟子赶到,请掌门师兄示命!”

叶木大师看到他们奔近,心中一宽,眼下大汉阳峰四面火势只有西面被控制住,总算没有形成合围之势。当下说道:“木师弟,经阁南北两面吃紧,你将诸弟子分开,立即支持。”

“是!”木皖西转过身来,分派人手增援灭火。他自己则带着段逸鸣等人来到南侧,这里是长门和云宗弟子的守护范围。数百弟子人来人往,大呼小叫,抗拒着火势前进。

风助火势,赤焰烈烈。火龙狂吼着步步紧逼,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着面前阻挡的弟子,狰狞无匹。

羽凝霜一身紫衣,脸色灰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可是她腾不出手来擦拭,只顾指挥着弟子们扑打火苗,声音已经嘶哑了。

她云袖飞舞,真气滔滔不绝的拍出。所到之处,火焰为之一顿,被迫着低伏下去。可是旁边弟子们由于功力较弱,独力难支。往往是七八名弟子聚在一起,方能将火势压制住,这么一来,范围大大减少,顾得了东顾不了西。火龙就在间隙中猛冲,逼得大家一会左一会右,险象环生。

不少弟子都伤在火龙下,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其它人早已双臂发软,真气不济,无奈此时绝不可后退半步,只有咬紧牙关,苦苦坚持。

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抵挡住火龙的进攻。

段逸鸣稍一环视,马上看到右首处尹落英、哈姑子等人连手一处,仙剑飞旋,将咆哮猛冲的火龙斩断,又化去一次危机。他急奔过去,大喝道:“两位师姐,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边说边聚集浑身真气,挥舞紫竹棍狠狠劈去。

气浪狂卷,顿时将火势压制下去。

尹落英周身压力锐减,见是段逸鸣增援,喜道:“段师弟,多谢你了。”

段逸鸣凌空划过一道弧线,再次将一股火浪劈散,说道:“大家同心协力,别道谢。”

哈姑子一脸焦急的说道:“段师弟,我们这里不要紧,你速去支持彭师姐。她为救同门师妹,孤身闯入火海,形势堪危。”

段逸鸣骇了一跳,顺着哈姑子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火海中一道黄影来回穿梭,剑气纵横,所到之处火势退缩,正是彭衣茱。她大声疾呼,不时帮助其它弟子解除危机,身上黄裳鼓舞急转,非常醒目。

就在这时,一株巨木被大火烧断,对准彭衣茱倒下。

段逸鸣大急,大喝道:“彭师姐,小心背后!”双脚一蹬,纵身跃起,紫竹棍穿空疾射,真气澎湃冲出。

巨木被段逸鸣一挡,方向稍偏,倒在距离彭衣茱不足五尺地方。轰隆声惊天动地,大地瑟瑟震动。

彭衣茱大吃一惊,回头一看是段逸鸣伸手相助。娇颜笑意绽放,说道:“段师弟,谢谢!”

段逸鸣见她容颜憔悴,神色黯淡,心中一痛,彷佛自身同受一般。他急忙挥手震开零星飞舞的的树枝,说道:“彭师姐,这么下去不行,必须想法子阻止火势蔓延。”

彭衣茱强忍着酷热,说道:“不行啊,师父想了不少办法,却始终无法压制住火势蔓延。”

段逸鸣四下观看,这里四周大都是松柏等易燃树木,加之年代久远,表皮凝结无数油脂。被火一舔,顿时熊熊燃烧。

说话间,周围巨木纷纷折断跌落,朝诸人砸来。霸道无匹的热浪滚滚如狂飙,横扫一切。

段逸鸣急道:“大家快躲!”

话音未落,附近十余名弟子躲闪不及,活生生被火龙包卷淹没。只听得几声哀号,形神俱消。

第十章 不速之客

彭衣茱“太阿”仙剑电射而起,震飞树干。哪知真气耗费甚局,竟有些力不从心。胸口气血翻腾。被火山热浪一逼,摇摇欲坠。

段逸鸣手中紫竹棍怒冲而出,击散巨木,一边急忙伸手扶住她,向后撤退,一连退出丈余,缓缓落下,关切地问道:“彭师姐,你……怎么样?”

彭衣茱手掌被他握住,心弦大震,娇颜布满红云,在火光映衬下赤红欲流,娇喘微闻,鼻尖额沿渗出的细细香汗,更添几分妩媚。

段逸鸣微微一呆,眼前这少女比玉生香、比花解语,不由得目眩神迷。

彭衣茱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轻轻抽出玉掌,说道:“无妨。”美目含羞带娇,动人心魄。

“轰隆”巨响在两人背后猛然响起。两人骇然回头,只见几株巨木呼啸着倒下,热意迫人。火龙咆哮着,张牙舞爪,风声凛冽,如海浪一般俯冲而来。原来山风逆转,竟是照准两人立身方位席卷而来。

“快闪!”

两人周身寒毛不由陡然竖起,同时挥舞兵器奔跃窜掠,慌不择路,直向树林深处急速狂奔。背后火龙穷追不舍,火苗乱飞,如群蛇乱舞,不时落在两人身边,树木遇火即燃,连成一片。林中无数野兽四下奔逃,怪叫声划破夜空。

两人一阵乱闯,顾不得辨识方向。等到逃下火山范围时,这才发现已经远离众人。

烈火熊熊,终于停滞不前。

段逸鸣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彭衣茱也是香汗淋漓,素手似乎连仙剑也拿捏不稳,酥胸起伏,一颗心脏险些跳出咽喉。

两人对望一眼,见对方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尤其是脸孔更是被大火熏得黑乎乎一片,禁不住笑起来。

两人找到一处山泉溪流,洗净脸孔头发,坐在山石上调息。

远处大火随风乱冲,却被各宗弟子们死死拖住,再也无法前进,不复现时狂野桀骜。

段逸鸣运功调息,行八个周天之后,倦意尽去。稍后,彭衣茱收功,两人心念总门安危,起身就要赶回。

“嗖嗖!”远处传来细微的破空声,正朝两人所在地方掠来。

段逸鸣大喜过望,以为是总门派人前来寻找两人,张口就要呼喊。

彭衣茱急忙示意他不可出声,轻轻一拉,两人躲在小溪边灌木丛中。

两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一块巨石上。两人衣裳一青一玄,脸罩古铜面具,煞是古怪。

玄衣人说道:“青龙使的这把火放得好,叶木这个老家伙此刻大约是老猫烧须,自顾不暇了。”

青衣人嘶哑着声音说道:“嘿嘿,说起来,还是玄武设坛施法起了大用,若非如此,即使是天公作美,也难以形成如此猛烈的山火。老家伙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片松柏林竟会成为要命的鬼林!”

玄衣人大笑道:“青龙使客气了。教主算无遗漏,早早布下你这枚棋子,当真是高瞻远瞩。哈哈,叶木自命不凡,可终究不是教主的对手,如此随手一击就手忙脚乱,门中上下乱成一团,如若不是教命在身,我还想闯上大汉阳峰瞧瞧叶木老儿的巢穴,大闹一番!”

藏在暗中的段逸鸣和彭衣茱惊愕万分,原来这场大火竟是有人故意放的!

怪不得当时大家都奇怪,怎么会突如其来的多处起火,以致酿成仙瑶门开山以来从未见过的熊熊烈火。

如果不是各宗弟子誓死扞卫,恐怕此刻整个大汉阳峰都会被这场烈火焚毁,千年基业毁于一旦。是什么人如此阴险毒辣?

从两人对话来看,这个青衣人就是这场山火的始作俑者,依稀就是仙瑶门门中之人!可是,他嘶哑的嗓音却是从未听过,他究竟是谁呢?

两人浑身冷汗淌流,互相无声的对视中,惊恐、震骇等诸般神色逐一浮现。

段逸鸣脑海中冒起一股怒气,手掌紧攥,双目赤红充血。

彭衣茱伸出芊芊玉指,在段逸鸣手中写道:“来人不善,功力奇高,你我不是对手,绝对不可轻举妄动。”

段逸鸣眉头紧皱,双目看着彭衣茱,似乎是说:“这场大火伤及无数,难道要放过他们不成?”

彭衣茱冰雪聪明,已然猜出他心中所想,蛾首微微摇动,手指写道:“咱们暗中跟踪一查究竟,此时却不宜露面。敌强我弱,贸然出去不啻于以卵击石,白白送命。”

段逸鸣胸口起伏,终于压下心中愤慨,缓缓点头。

彭衣茱微微一笑,美目朝外看去。

青衣人说道:“玄武使不可小瞧仙瑶门的实力,这次只不过是疏于防范,下次再来只怕不会这么容易脱身。对了,那件东西到手了么?”

玄衣人不以为然,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兽皮包裹之物,得意洋洋的说道:“放心好了,这件东西已经到手。”说着一边打开包裹,双手小心,仿佛怕摔打破碎一般。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身躯却将包裹恰好挡住。段逸鸣和彭衣茱无法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心中狐疑不已: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两人如此小心翼翼?

就听见青衣人长吁一口气,放心说道:“不错,就是它了。”

玄衣人小心包好,放入怀中,说道:“这次取宝多仗青龙使相助才能成功,我回去之后,定会在教主面前替你邀功。”

青衣人笑道:“如此仰仗玄武使了。”他回头看去,说道:“山火攻势受阻,不多时必会被扑灭。这件东西不翼而飞,很快就会被发现的。玄武使,事不宜迟,你速速下山离开。”

玄武使大大咧咧的说道:“就凭他们一群酒囊饭袋,也想困住本使?”他大袖挥舞,说道:“不过教主催得紧,我得回去复命了。”

眼见玄衣人就要离开,段逸鸣心中一急。稍一分神,碰到旁边灌木,发出细微的响声。

两人功力奇高,这点响动哪能逃过耳朵?

青衣人浑身一震,扭过身来,沉声喝道:“什么人?”

玄衣人脸色突变,浮起一丝狞笑,缓缓逼近,双掌聚力。两人一左一右,朝灌木丛搜来。

小金似乎预知到危险的来临,弓起身躯,尾巴来回摇动,神色警惕。

段逸鸣惊出一身冷汗,从情况来看,来者绝非善类,已方二人一旦暴露形迹,必会发生一场恶战。以实力而言,却是大大逊色于对方。他伸手在地上写道:“彭师姐,你去禀报总门,我来拖住他们。”

彭衣茱摇摇头,低声说道:“不可。你万万不是他们对手。”

段逸鸣一怔,正想回话。就听见背后卷起一阵狂飙,滚滚而来,心中大骇。

就在这时,彭衣茱伸出手掌,拉起段逸鸣向后飘飞。

段逸鸣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两人面前——正是那青龙使。

青龙使看到两人,颇为诧异,目光阴冷,散发出阴森森的寒气。

玄武使随之出现,见是仙瑶门弟子,不由得目露凶光,阴笑道:“你们是什么人?”

彭衣茱缓缓后退,一边说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跑到我仙瑶门中放火窃取宝物?”

青龙使眼色变幻莫测,说道:“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关键是你们见到我们,算你们倒霉。”

段逸鸣忍不住,反唇讥讽道:“这里是我仙瑶门重地,你们进得来,想出去可没有那么便宜。”

玄武使冷冷斜了她一眼,说道:“是么?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留下来吧。”他一使眼色,两人同时跃起,身形交错。

玄武使嘴唇念动,双手扯出一件古怪兵器,这兵器煞是怪异,宛如一个小人,手臂斜斜举起,十指如钩,射出丝丝寒冰真气,瞬间化为冰丝,破空而来。

彭衣茱脸色一变,惊叫出声:“仙人玄冰引?”

玄武使阴森说道:“小丫头还算识货,乖乖束手就擒,本使不难为你们。”手掌横划,迫近两人身前。仙人玄冰引十指冰丝飞旋,上下翻飞。放眼望去,眼前无数银丝穿梭,铺天盖地。

彭衣茱心中大凛,此人法术高超,即便是门中长老首座也不遑多让。当下低喝道:“段师弟,快走!”右手法决一引,太阿剑即起。顿时金光大盛,耀耀生辉,拖曳环飞,将两人护在其中。

“嘶嘶——”

狂响不绝,太阿仙剑旋舞疾劈,斩断无数冰丝。而方圆丈余范围内的冰寒之气片刻间全部被逼得消散开来,化于无形。

玄武使目露奇光,显然是震惊于彭衣茱这柄金色仙剑的莫大威势。他冷哼一声,催动真气。仙人玄冰引体型增大一倍有余,忽而放射出浓烈的寒气,凌空射来。

彭衣茱手脚僵硬,太阿仙剑真气稍滞。那玄冰寒气乘隙而入,两人顿感如入玄冰深窖之中,阴寒侵体,鬓角发丝缀满冰花,瑟瑟发抖。

彭衣茱和段逸鸣被这刺骨寒气一激,来不及反应,当胸如遭重击,禁不住向后跌撞飞去。幸好两人反应机敏,体内真气活泼泼流转,将玄冰寒气逼开。即便如此,体内气血却是有些缓阻。

这边青龙使十指并拢,急点而来,招招不离两人要害,每每都是必死之处。两人回手自保,竟被打得缩手缩脚,根本无力还手。

彭衣茱心中骇异,青龙使功力似乎较之玄武使更要略高一筹。只片刻功夫,就已瞧出两人破绽,目光犀利!

段逸鸣紧张万分,只短短交手几招,就感觉到面前两人修为高不可测,神出鬼没,随时可以置己方于死地。经脉中剧痛如裂,如针刺一般难受。他咬牙坚持,紫竹棍护在胸前。

彭衣茱吃了一惊,玉手紧按仙剑,准备好殊死一博。她心中明白,单凭两人之力,想要阻拦这两个不速之客,几乎没有什么胜算。目前唯一稳妥的办法,就是趁对方尚未靠近,想方设法速速逃离此地,警告总门围追擒拿。她心念电转,想到一个地方,当机立断。

她聚集周身真气,翩然飞起。太阿仙剑迸射出数十道绚丽霞光,纵横交错,耀眼如炽。“砰”的巨响,剑气击打在仙人玄冰引的寒气冰网上。

冰丝炸裂,四下飞溅。

彭衣茱娇躯倒飞,籍助反震力道高高飞起,一边喝道:“段师弟,快退!”段逸鸣何等机灵,闻言转身就跑。

玄武使一怔,随即大怒,脸色青白相间,又惊又气。他没有想到对方竟是利用自己脱身而逃,老脸顿时颇有些挂不住。

青龙使心中微震,急道:“不能放走他们,追!”

两人怒声叱喝,御风踏空,穷追不舍。

“嗖嗖嗖”风声锐利,从段逸鸣身边飞旋而过。彭衣茱驾驭太阿仙剑飞驰,方向竟是直指刑天峰。段逸鸣心中奇怪,顾不上多问,拼命催动全部真气飞行。

彭衣茱回头瞧了一眼,见背后追敌越来越近,心中大急。

一阵急驰,刑天峰咫尺在望。

青龙使眉头大皱,暗叫不妙。刑天峰那里隐居着那个怪老头,若是被他缠上,想脱身只怕不易。当下聚集十分真气,沿着手少阳经汹汹冲出。青气如电,顷刻间化为一道烈烈火焰。他低声喝道:“三昧真火,凝注为兵!”举手一指,青白火焰轰然爆射,快如急矢,破空飞冲,眨眼间来到彭衣茱背后。

段逸鸣大声叱喝,奋力挥舞紫竹棍格挡。青光闪耀,竟然没入紫竹棍中。

段逸鸣一怔,突然感觉紫竹棍触手处烫如火炭,“吱吱”作响,青烟冒起,手掌已是灼伤一片。痛楚难当,险些撒开手。脚下一个踉跄,手掌肿胀如球,高高隆起。

青龙使穿空飞近,冷笑道:“小子,还不倒下!”举指点动,青火再次袭来。

彭衣茱大惊失色,急忙抓住他,真气暗吐。急忙说道:“段师弟,坚持住。”说话间,两人横空打转,忽然偏向右手驰去。

玄武使和青龙使紧追而下,如附骨之蛆一般。

“嗖!”彭衣茱和段逸鸣驰入密林之中,籍助着树木,躲闪着背后追击。冰丝青火密集射来,所到之处,树木洞穿,声势骇人。

“嗤——”的急响,段逸鸣一个不小心,竟被树枝挂住。彭衣茱伸手不及,段逸鸣一个倒栽葱摔下去。跌的头晕脑涨,眼冒金星,半天爬不起来。等到彭衣茱扶起他,玄武使和青龙使已然赶到。

青龙使冷笑道:“你们还想跑?死在这里也好,没有人会知道的。”

两人杀气腾腾,俯冲下来。仙人玄冰引异啸大作,无边寒幕兜头落下。

彭衣茱猛地推开段逸鸣,娇叱一声,太阿仙剑金光乱舞,在身前布下数道屏障。

“咻咻咻!”一阵金石脆鸣,屏障皆数被震散。大力透体而入,将彭衣茱打得猛烈撞在树干上,复又摔下。她唇边溢出一股殷红的血丝,奋力挣扎着站起来,太阿仙剑横在胸前,怒目而视。

段逸鸣右臂涨粗,将衣裳寸寸撑裂,他左手紧握紫竹棍,脸色苍白。两人背靠大树,退无可退。望着眼前逼近的敌人,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在劫难逃!”

青龙使狞笑道:“这里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手指并立,青光飞舞,朝两人胸口射来。两人无法躲闪,只好勉力举起兵器护住心脉。

“砰”一声巨响,段逸鸣和彭衣茱被横击飞出,重重摔倒在地。还没有等两人爬起来,玄武使飞身迫近,一脸得意的阴笑,举起仙人玄冰引就砸下!

“何方妖孽,竟敢在仙瑶门中为非作歹?”树林中突然传出清冷的叱喝声。随即一道金黄色光芒疾飞而来,快如闪电,呼啸着撞在仙人玄冰引上。

“当啷”火星崩爆,轰雷震鸣连响,金光闪耀。

玄武使心脉剧烈震动,手中仙人玄冰引被打得险些脱手。他闷哼一声,不由自主的向后跌去。手掌虎口绽裂,血珠滴滴飞溅。他急忙聚集真气,猛然顿住身形,御风而立,喉头腥甜,鲜血上涌,被他用力咽了回去。

低头一看,只见仙人玄冰引上赫然被砸开一道白痕缺口,心中惊骇莫名,难以言表。这仙人玄冰引乃是用万年玄冰极底的琉璃星石打造而成,坚硬无比,寻常兵器根本难以伤及。

金光一触即退,倏然偏转,血光破舞,朝着青龙使呼啸斩来。

青龙使不敢大意,急忙挥掌抵御。

“嗤”的脆响,青龙使袖口破裂,血珠飞溅。他心头狂骇,一连劈出数掌,闪身退避。

半空中,一柄血红色仙剑盘旋绕飞,铮鸣吟啸。

段逸鸣、彭衣茱大喜,知道有人出手援助。两人回头看去,就见一个蓝裳女子袅袅而来,看似毫不经意,速度却是极快,眨眼间功夫落在诸人面前。她芙蓉颜容,气质高华,一双冷芒射,让人不寒而栗。

段逸鸣睁大眼睛,这不是幽居在宗庙之中的湘月师叔吗?

青龙使眉头大皱,目光游离,瞟了一眼丛林深处,泛起一丝忧色。

本集简介

仙瑶门大火烧山,灵犀宝珠失窃,段逸鸣奉命与师兄弟一同追查实情,意外发现一艘形迹可疑的华丽大船,上面尽是武林中知名的大魔头!

就在段逸鸣以为接近真相之际,才发现事有蹊跷,更惊险的是,他竟遭到妖女沉鱼陷害,与彭衣茉一同跌进古墓深处,遇上了张牙舞爪、会说人话的僵尸……

青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古墓笼罩,群鬼叫声大作,哭嚎之声骤然变得响亮起来,凄惨无比!

段逸鸣蓦感恶寒及体,如同无数尖利的细针一般,刺在躯体上,肌肤如裂,气血似凝固一般,眉毛头发,悄然出现一层冰霜,胸口气血翻涌,一阵阵恶心,直欲呕吐。

他心脏抽紧,这个古怪的物件,竟有如此浓重的煞气……

第一章 重宝失窃

刑天峰外。

看到韩湘月及时赶到,一旁的彭衣茱喜出望外,叫道:“韩师叔!”

韩湘月点点头,说道:“茱儿,这是怎么回事?”

彭衣茱说道:“这两人居心叵测,竟敢在大汉阳峰上放火烧山。弟子和段师弟被困火海,突围而出,恰好遇上两獠,被其追击至此。他们自称什么玄武使、青龙使,定是邪魔歪道之辈。”

韩湘月美目威凌如电,扫过玄武使和青龙使两人,冷冷说道:“二位戴着面具,鬼鬼祟祟,必是图谋不轨。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到我仙瑶门中惹起事端?”

青龙使双目紧盯着韩湘月手中血剑,心头升起一丝惊惧,说道:“这……这是血……”他突然警觉,将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玄武使心疼兵器被对方打伤,怒气横生,漠然说道:“伤我神兵,饶你不得!”震怒声中,寒气飞舞,猛然出手。

他真火大动,一出手就是杀招,真气狂猛霸烈,汹涌而落。

韩湘月脸色如冰,剑诀紧捏,血剑迎上,血气迸射,寒丝片片纷飞。

一阵金石乱鸣,两人身躯齐震,几乎同时倒退数步。

韩湘月面色惊怒,对方显然并非易与之辈,只寥寥三招,已试出其修为不输自己,心中警惕之意顿起,凝神戒备。

玄武使凶顽勇悍,虽被震退,反而激发起狂野怒火,大吼一声,扑身而上,真气灌注,飞腾扫刺,朝着韩湘月疯狂进攻。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啸声,越来越近。

段逸鸣等人扭头看去,只见两道身影飞掠而来,当先一人罗衣飘飞,正是云宗首座羽凝霜,其后木皖西大袖掠飞,电射临近。

青龙使突然跃起,双掌连拍,威猛绝伦,将韩湘月逼得回身自保,他低喝道:“玄武使,敌人后援即到,不可恋战。”

玄武使看着远处诸人,神色微变,怨毒的瞧了一眼韩湘月,跺跺脚,恨声说道:“今日之事,本使记下了。”说完冲天飞起,和青龙使一起投入密林之中,逃之夭夭。

韩湘月瞧着两人背影,娇颜上却浮起一道古怪的神色,这一切都被段逸鸣看在眼中。

羽凝霜飞身落下,彭衣茱急忙喊道:“师父。”

羽凝霜看到她身上沾满血迹,吓了一跳,急忙奔近,关切地问道:“茱儿,你受伤了?”

彭衣茱急道:“师父,有妖人侵入总门。”接着将所见简单说了一遍。

羽凝霜听及,脸色骤变,沉声喝道:“大家随我来!”御风飞起,直追下去。

韩湘月微微一震,持剑飞去,木皖西也随后跟去。

彭衣茱心神松懈,顿觉手脚发软,缓缓坐下。

段逸鸣不敢大意,握紧紫竹棍,守在一边。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个所谓的青龙使,自己似乎认识一般。

被自己这个怪诞的念头吓得打了个激灵,段逸鸣暗道荒唐,急忙抛到脑后。

不多时,羽凝霜等人奔回。

彭衣茱站起身,问道:“师父,那妖人?”

羽凝霜脸色凝重,摇摇头,说道:“被他们逃走了。”星目转动,看见韩湘月脸色苍白,问道:“师妹,你怎么了?”

韩湘月淡淡一笑,说道:“没什么。”

段逸鸣开口说道:“羽师伯,我们遇上的其中一人,似乎是本门中人。”

羽凝霜身躯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讶道:“你说什么?其中一人是本门中人?”

段逸鸣点点头,说道:“千真万确,彭师姐也是亲耳所听,不会有错。”

彭衣茱点点头,说道:“师父,段师弟所说不假,据我们暗中所听,那个叫什么青龙使的人物,就是暗中潜伏在总门的奸细。他脸上戴着面具,显是不愿暴露身分。”

韩湘月衣裳飘摆,而脸色也越发苍白,几乎透明一般。

羽凝霜注意到她的异常,劝道:“师妹,你脸色不好,先回去吧,师父那里需要你招呼。”

“是,羽师姐。”韩湘月低低应了声,朝众人一礼,缓缓离开。

羽凝霜目送韩湘月远去,此时,木皖西飞奔而至,说道:“让他们跑了。”

羽凝霜看着木皖西说道:“木师兄,此事非同小可,需要马上禀报掌门师兄。”

木皖西悚然动容,说道:“妖人心计深沉,能随意侵入总门而不被察觉,必非寻常之辈,以我看来,定是大有来历。妖人究竟是什么人?”他眉头一皱,又道:“难不成是他们放火烧山?目的又是什么呢?”

羽凝霜神色剧变,瞧了一眼彭衣茱,欲言又止,说道:“木师兄和我心中所想一样,来人如此轻易逃脱追踪,应该是有名的邪魔不会错。”

木皖西皱紧长眉,喃喃道:“到底是什么人?”

羽凝霜突然想到一件事,暗道:“对了,妖人为什么戴着面具?他们这样隐瞒身分,难道说……”

她心中突然浮起一个古怪念头,急忙说道:“咱们速速返回,以防妖人再生事端。茱儿,你们随后赶来,师父先行一步。”转脸对木皖西说道:“木师兄,咱们快走。”

木皖西猛然惊醒,越觉此事离奇可怕,当下不敢怠慢,急忙和羽凝霜电驰而去。

见两人远离,彭衣茱收回视线,见段逸鸣望着树林,呆呆出神,心中奇怪,问道:“段师弟,你瞧什么?”

段逸鸣恍若未闻,直到彭衣茱叫了三遍,这才醒悟过来。

彭衣茱奇道:“段师弟,你在想什么?”

段逸鸣喃喃自语道:“真的很像……”

“什么很像?”彭衣茱越发糊涂了。

段逸鸣随口应道:“哦,没什么、没什么。”

彭衣茱看着他,妙目中满是疑问,顿了顿道:“段师弟,咱们该回去了。”

“好。”段逸鸣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树林,在那里,树木掩映下,宗庙高大的屋脊露出来,显得无比的荒凉。

两人御器飞起,飞向大汉阳峰方向。

大汉阳峰,东华经阁中。

叶木大师站在门楼上,眼望着大火缓缓消退,心中大宽。

三面火龙不断萎缩,终于缓缓熄灭,青烟袅袅,只剩下零星的火苗还在燃烧,原本绿木葱郁的山坡一片光秃,大地被焚烧得乌黑焦臭,触目处荒凉无比。

经阁下,三五成群弟子扑打残余火苗,灰烬飞溅,看来,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真的过去了。

司凌宇奔上门楼,说道:“掌门师兄,各宗弟子幸不辱命,眼下南、北、东三面火势已经控制住,几近扑灭,东华经阁安然无恙。”

说话间,几名长老纷纷奔上门楼,逐一回报火情。

叶木大师看看众人,其中不见羽凝霜,问道:“羽师妹呢?”

司凌宇说道:“方才旧宗庙方位突现奇光,羽师妹和木师兄赶去一看究竟。”

叶木大师心头一动,转过脸去,远远眺望刑天峰方向,低语道:“旧宗庙?难道那里出什么纰漏了?”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仔细瞧去,正是羽凝霜和木皖西两人。

“嗖嗖”两声,两人落在门楼上。

羽凝霜一脸严肃,环视一圈,快步走到叶木大师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众人大是惊奇,默默看着两人,目光一齐聚在木皖西身上,疑窦大起。

叶木大师越听越奇,一脸骇异,随即脸色阴沉,闪过一道怒色,沉声问道:“羽师妹,此话当真?”

羽凝霜躬身答道:“掌门师兄,此事绝对不假,若非韩师妹倚仗血瑚古剑的神威,只怕未必能将来者吓退。”

叶木大师眼中异芒闪烁,瞥了一眼远处,愕然道:“你说什么?血瑚古剑出现了吗?”

羽凝霜说道:“是。”

叶木大师心脏突然漏跳一拍,脸色白了几白,缓缓说道:“好,我知道了。”

羽凝霜微微一福,退下几步。

众人见两人情形,约莫猜出事情必是和羽凝霜方才追查有关,见叶木大师听到羽凝霜禀告,面色突变,互相对视,皆是莫名其妙。

司凌宇上前说道:“掌门师兄,出了什么事吗?”

叶木大师淡淡说道:“司师弟,即刻传命各宗首座以及各长老,齐聚天星台。”

司凌宇狐疑的看了羽凝霜一眼,说道:“是。”说罢匆匆下楼。

东华经阁靠山而建,其下峭壁陡立,深不见底,西北一座高楼,拔地而起,危高十余丈,这就是天星台了。

叶木大师临风而立,双目凝视远方,一动不动。

不多时,各宗首座以及所有长老纷纷赶到,其中不少人衣衫褴褛,有的人胡须尽烧,精神萎靡。

叶木大师听得背后混浊的呼吸声,知道不少人在这场大火中功力耗尽,心中一酸。

若是往日,此时必会安排众人歇息调养,只是这次大大不同,想到那件奇事,他咬紧牙关,权当充耳未闻。

过了片刻,几名弟子搀扶着林仲岳、南宫明空两人以及几名各院长老,上了天星台。

众人一见,大惊失色,纷纷围拢上去询问,方知几人方才奋不顾身扑救大火,伤在山火下。

司凌宇说道:“掌门师兄,大家都到齐了。”

叶木大师转过身,疾步走到受伤诸人身前,凝气于掌,一一把脉详查,精目奇光闪动,暗吐一口气,缓缓松手道:“诸位再服用一些灵丹,调养一段时日,即可恢复无恙。”

“多谢掌门师兄!”几人纷纷致谢。

叶木大师摆摆手,走到场中环视一周,目中威凌四射,开口说道:“相信大家一定也都怀疑,这场大火怎么会烧得如此蹊跷?自我仙瑶门开山立宗以来,从无这般离奇惨烈山火发生!”

云灵子说道:“掌门师兄之意是有人暗中纵火?”

叶木大师点点头,说道:“不错。羽师妹方才发现有异,循踪而去,在刑天峰附近发现两名蒙面人。两人功力不低,显然是有备而来,而这场山火,也应是二人所纵。”

众人闻言大惊,庐山各处山口皆有弟子把守,防护森严,敌人是怎么混入的呢?而且竟能在众人眼皮底下从容纵火,不可谓猖獗狂妄至极。大家面有怒色,气愤填膺。

司凌宇剑眉一挑,问道:“掌门师兄,不知那两个妖人现在何处?”

叶木大师说道:“妖人见势不妙,已经突围逃逸。”

“啊?”诸人顿时哗声大作,嚷着要去追击妖人。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弟子匆匆奔上,正是长门大弟子左言。他脸色慌张,奔到叶木大师身前,急促的说道:“师父,出事了!”

叶木大师一皱眉头,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左言说道:“凌云殿中供奉的灵犀珠,失……失踪了!”

“什么?灵犀珠失踪了!”叶木大师失声惊呼出口。

左言脸色刷白,汗出如浆,说道:“方才大火围山,弟子们齐聚,严加防范。哪知一阵阴风吹来,烛火尽灭,等到再次点亮烛火,遍查之时,发现殿门大开,原本供奉灵犀珠的密室里,已然空无一物,灵犀珠不翼而飞!弟子遍搜大殿,始终没有找到半点踪迹。”

一旁诸人听到,无不脸色大变。

当年仙瑶门开山祖师辟玉真人云游四海,偶然间来到毕芒山苦寒之地,发现一只蛮荒异兽金刚灵犀兕,嗜杀万物,为害世间。

他怒而出手,和金刚灵犀兕恶战八天八夜,上天入地,以无上法力,终于将其诛杀,取其头顶灵犀珠。

此后辟玉真人返回庐山,将毕生所悟心血真诀封在灵犀珠中,传之弟子,被供奉在凌云殿密室中收藏,严加保护。

千余年来,除了掌门交接和祭祀祖宗之时,任何人不得靠近,至如今,更是仙瑶门的镇山之宝。

如今灵犀珠被盗,不啻于晴空霹雳!

若是灵犀珠内的祖师真诀被妖人悟解,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周身汗毛不由陡然竖起,冷汗涔涔落下。

叶木大师冷声说道:“大家都随我来。”说罢一跺脚,平平飞起,“嗖”的一声,朝峰顶电驰飞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紧随而上。

大汉阳峰顶,一座巍峨的大殿,金碧辉煌,雄立在后山绝崖上。

一道黑点破空而来,落在大殿前,正是叶木大师。

殿前站立着数十名弟子,见到叶木大师出现,一个个俯身恭礼。

叶木大师一脸冰冷,看也不看,大步流星的走进内殿。

大殿正中供奉着一座彩衣塑像,法衣飘飘,双目璀璨若星,极是飘逸洒脱,正是仙瑶门开山祖师辟玉真人。

两旁依次挂着历代掌门画像,栩栩如生,唯妙唯肖。

叶木大师匆匆转到塑像背后走进偏房,原本放置字画的地方一片凌乱,那里赫然出现一个密室。

密室不大,不过一丈方圆,只在中间有个玉台,台上一个淡红色鹤嘴,空空如也,原本存放的灵犀珠早已不见踪影!

叶木大师脸色剧变,由白而青、由青而紫、再由紫而黑。

他心中明白,灵犀珠除了内封开山祖师辟玉真人的灵诀之外,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天大秘密,此刻离奇失踪,其中祖师遗留灵诀被特殊手法镇封,如无本门真诀绝对无法破解,倒是不怕外泄。

但是隐藏着的那件秘密,非同小可,倘若被妖人得知其中秘密,被其利用,可真是大大不妙。

可是这密室机关森严,除自己之外,平常其他人等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进入,究竟来人是怎么能轻易盗走灵犀珠的呢?

诸首座以及长老们默立在外殿之中,看着叶木大师阴沉着脸走出,心中都是一沉。

司凌宇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掌门师兄,那灵犀珠可在……”

叶木大师寒着脸,一字一顿的说道:“各位师弟,祖师遗宝灵犀珠的确被人盗走了。”

此言一出,众人所有残存的期望全部被打破。一时瞠目结舌,震骇愤怒,却又茫然失措,一个个出声不得。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静得出奇。

叶木大师双目如电,燃烧着恼怒,他依次从诸人身上扫过,冷声说道:“灵犀珠被盗,诸位有何想法?”

大家皱紧眉头,互相看着身边其他人,缄默不语。

众人心头莫名的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叶木大师似乎言犹未尽。

叶木大师脸色紫黑,青筋暴起,双目尽赤,他嘿嘿冷笑几声,大声说道:“云灵子听令!”

云灵子出列,躬身道:“云灵子在!”

叶木大师说道:“你速速下山,联系云阳子师弟,查找灵犀珠下落,务必将其原封不动的找回,找不到灵犀珠,你们就不必回来了!”

这话说得很明白,查找灵犀珠一事关系到仙瑶门安危,不但必须找回,而且必须“原封不动”!

云灵子马上明白叶木大师的意思,心头大凛,匆匆应了声“是”,只觉肩头顿时压上一股无形的重压,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众人张口结舌,这是第一次见到叶木大师如此声色俱厉的下令,由此而知事态的严重性。

叶木大师缓缓转向林仲岳,冷冷瞧着他,缓缓说道:“林师弟,总门防卫一向由你执掌,如今被妖人侵入,不但放火烧山,而且竟闯入凌云殿,盗走灵犀珠,如入无人之境,不可谓不失职!”

林仲岳闻言大惊,顾不得身上有伤,连呼吸都险些停滞,涩声说道:“掌门师兄说的是,仲岳职守不力,以致妖人闯入总门,异变迭起,责任实在不容推卸,请掌门师兄降罪。”

司凌宇虎躯一震,说道:“掌门师兄,此事过于重大,还是……”话音未落,被叶木大师寒凌一激,将半句话硬生生吞回去。

叶木大师寒声说道:“林师弟,你带罪巡守,限三天之内,查清妖人如何行事并找出防卫纰漏之处,重新部署,务必确保滴水不漏;三天之后,你亲自前往断龙崖请罪!”

“是!”林仲岳脸色蓦地雪白,继而变得酡红一片,全身微微颤抖。

到现在事情已经确凿无疑,必定是有人侵入总门,藉纵火引开大家注意力,乘隙潜入大汉阳峰顶凌云殿中,窃取了密室中的灵犀珠。

但是想到妖人得手后必然远遁,此刻只怕早已离开庐山老远,三天之内要想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比登天还难,根本无法完成;叶木大师此意,定是恼怒林仲岳职守不力,是以从严处分。

叶木大师背过身,说道:“近期内,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各宗严加防范,约束所有弟子仔细查找,若有发现,立即上报!”

各宗首座以及诸长老纷纷应诺。

叶木大师淡淡说道:“羽师妹,你且留下,其他人回去罢。”

众人互相瞧了一眼,鱼贯而出。

大殿外,段逸鸣低着头,悄悄看了彭衣茱一眼,想到夜晚所见,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乎像一团乱线,交织一起,杂乱无章,欲理还乱。

他张嘴想说,却又强行咽回,毕竟此事非同小可,没有十全把握,万不敢轻易说出。

羽凝霜等众人离开,问道:“掌门师兄留下凝霜,可有嘱托?”

叶木大师转过身,脸色凝重,说道:“羽师妹,我留你,是想询问有关刑天峰那两名不速之客一事的。”

羽凝霜微微躬身,聆听着叶木大师的说话。

叶木大师说道:“今日之事十分古怪。当时半夜山火突起,我就觉得蹊跷,为什么大汉阳峰四周几乎同时起火,而且山风猛烈,以致火势越来越烈?现在季节,庐山之中不该有如此大风,我早有预感,其中一定有问题。

“照羽师妹所说,果真是有人暗中纵火,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妖人纵火是假,窃取灵犀珠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

叶木大师接着说道:“综合所有线索来看,妖人之所以能肆意出没,必有所恃。”

羽凝霜心中斟酌良久,缓缓说道:“掌门师兄说的是,我心中也是一般想法。妖人纵火烧山,接着窃取灵犀珠,这一切必须对总门地形防卫十分熟悉;所以我们也怀疑,咱们总门之中,定有人暗中接应。”

叶木大师点点头,忧心忡忡的说道:“羽师妹所言极是。妖人神出鬼没,随意来往,对仙瑶门威胁极大;我就是看出其中关节,才立时安排部署防范。”

他眉头紧皱,问道:“你心中可有怀疑对象?”

羽凝霜心中震惊,急忙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凝霜不敢妄言。”

叶木大师看着她,半晌后说道:“我知道你心中顾忌,也罢!为防打草惊蛇,今日所谈之事务必保密,不可对外人说出。”

羽凝霜犹豫片刻,说道:“掌门师兄,凝霜当时听说妖人面戴铜面具,心中怀疑一件事。”

叶木大师奇道:“什么事?”

羽凝霜说道:“此人戴着面具,分明是遮掩身分,不欲被外人看穿,凝霜想到这层关系,于是急忙赶回东华经阁,以图在那人之前赶到,可是情况错综复杂,并不敢确定。”

叶木大师心中一动,眯起眼睛沉思,眼中神芒闪烁,面色越发阴沉。

良久之后,叶目大师说道:“羽师妹,今日之事不可轻易说出。”他低声说着什么,羽凝霜默默点头,最后叶木大师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千万不可大意。”

羽凝霜躬身称是,辞别走出凌云殿。

叶木大师却稍微收拾一番,飘然下山,凌空飞起,直奔刑天峰而去。

第二章 山雨欲来

刑天峰中,密林深处,旧宗庙。

叶木大师身形落在殿门前,大步走进。

一个倩影闪出,正是韩湘月,她躬身说道:“掌门师兄。”

叶木大师点点头,说道:“韩师妹,叶木有事,须立刻晋见唐师叔。”

韩湘月略一迟疑,正要说话,殿里传来唐冰兰的声音:“湘月,让掌门师侄进来。”

韩湘月应了声,打开殿门,将叶木大师迎入大殿之中。

烛火飘摇,帷幕深垂,唐冰兰站在帷幕之后,背对着两人。

叶木大师抢上两步,恭敬道:“弟子叶木参见唐师叔。”

唐冰兰头也不回,淡淡说道:“免了。”顿了顿问道:“昨夜大汉阳峰风紧火急,可查清原由?掌门师侄此番前来,可是为此事而来?”

叶木大师心中一动,说道:“唐师叔明察秋毫,洞烛机先,叶木此番而来,正为此事。昨夜宵小闯入总门,放火烧山,幸好发现得及时,已经将大火扑灭,并没有危及其他。”

唐冰兰“哦”了声,说道:“如此甚好。不知是何人暗中纵火,掌门师侄可否查清?”

叶木大师面色尴尬,沉吟片刻后说道:“不瞒唐师叔,纵火之人已经远遁,弟子正派人追踪;只是此事殊为蹊跷,弟子深感棘手,所以想请唐师叔出面相助。”

唐冰兰幽幽说道:“我在宗庙中幽居经年,为的就是不愿再度沾染红尘俗世,匆匆百年,古井不波,掌门师侄不必再打搅了。”言辞冷峻,竟是拒叶木大师请求于千里之外。

叶木大师咬咬牙,说道:“弟子欣闻唐师叔的血瑚古剑出鞘,特来恭贺。昔日师尊曾说起,唐师叔幽居宗庙,并非本意,乃不得已而为之,并特意留下一句——血瑚出鞘,龙争虎斗。

“如今仙瑶门内忧已生,急需唐师叔力助,还望唐师叔不计前嫌,出手襄助。”

唐冰兰冷冷说道:“哼,温师兄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叶木大师说道:“不敢,叶木接手掌门之职,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从来不敢松懈,各位师叔的教导一直铭刻于心,不敢或忘。”

唐冰兰说道:“不就是一场山火吗?些许小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如此沉不住气,如何掌管好总门大事?”

叶木大师说道:“唐师叔教训的是,不过此次除山火之外,尚发生了一起大事。”

“噢?”唐冰兰问道,“什么大事?”

叶木大师心中一横,缓缓说道:“不瞒唐师叔,昨夜妖人纵火滋事,吸引住众人注意力,他们却暗中潜入凌云殿中,盗走那枚祖师爷传下来的灵犀珠!”

“什么?”唐冰兰悚然动容,霍然转身,惊问道:“你是说灵犀珠被妖人盗走了?”

“是。”叶木大师脸色黯然。

唐冰兰惊愕万分,问道:“怎么可能?灵犀珠一直珍藏在凌云殿密室之中,防卫森严,除过极少数人之外,其他人根本接触不到。”

叶木大师点点头,说道:“弟子也是这样想,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总门之中有了内奸!”

韩湘月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掌门师兄,可有怀疑目标?”

叶木大师摇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眉目,只是怀疑而已。”

韩湘月神色复杂,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叶木大师。

叶木大师接着说道:“唐师叔,灵犀珠被盗一事非同小可,必须马上追回。弟子已经派人出山追踪。

“但总门内奸一事,如鲠在喉,无法尽遣精英查寻;再者,一旦此事传开,江湖必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到时候就越发麻烦了。

“所以弟子斗胆恭请唐师叔出山,协同密宗云阳子、云灵子两位师弟暗中查访此事,尽快将灵犀珠寻回;另一方面,弟子约束各宗人等闭门不出,加强守卫,以防妖人再度潜入。”

唐冰兰想了想,问道:“总门中若是有内奸,只怕职位也不会太低;你心中可有对策?”

叶木大师说道:“唐师叔明眼如炬。弟子的确有了计较,不过此事不宜张扬,需郑重行事,倒是追查灵犀珠一事延误不得,须知灵犀珠一日不归,总门威胁便无法消除,倘若被妖人利用,则大大危险。”

唐冰兰眼神变幻,默然不语,良久之后,说道:“也罢,为了祖师爷遗宝,我答应你就是。”

叶木大师大喜,揖手道:“多谢唐师叔应允。”

唐冰兰淡淡说道:“不管怎样,总门绝对不得出乱子。”

叶木大师说道:“弟子谨记在心。”说罢躬身一礼,告辞而去。

唐冰兰看着叶木大师背影消失,出神半刻,开口说道:“湘月,你收拾一下,咱们即刻出发。”

没多久,宗庙中走出两人,飞天而去。

落雁峰,万竹谷中,云灵子与段逸鸣临风落下。

早已等候一旁的弟子纷纷躬身见礼,见云灵子面色不佳,一个个默不作声。

明悟上前说道:“云师叔……”

云灵子心情不佳,摆摆手,自顾走进竹林小院屋中。

小院外,明悟和其他几位师弟小心翼翼的陪立,明悟指指小屋,朝段逸鸣使个眼色,低声问道:“小师弟,云师叔是怎么了?心情似乎很不好啊?”

段逸鸣说道:“听说是凌云殿丢失了一件奇物,掌门师伯大发雷霆,所以……”

“什么,凌云殿丢失了宝物?难道这件事竟是真的?”明悟吃惊不小,看了一眼明净。

这时候,木屋中传来云灵子的声音:“明悟,大家都进来罢。”

明悟回头示意,众人一起走进屋中。

云灵子站在后窗前,背手不动,他身边竹桌上放着一个包裹,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明悟一怔,问道:“云师叔,你这是又要下山吗?”

云灵子转过身,一脸严肃,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段逸鸣身上,说道:“不错,这次掌门师兄差遣,我准备即刻下山。明悟、明净和逸鸣准备一下,稍候随我走。”

三人齐齐应诺。

明悟问道:“云师叔,昨夜那场山火离奇古怪,这次下山可是和它有关系?”

云灵子淡淡说道:“就算是罢。”

大家想起刚才段逸鸣所说,禁不住伸长脖子聆听。

云灵子目光灼灼,问道:“明悟,你们都听到了什么?”

明悟瞧瞧明净,支吾道:“也没什么,就是道听涂说而已。”

云灵子眼睛一瞥明净,问道:“明净,你呢?”

明净挠挠脑袋,说道:“云师叔,弟子听长门一位师兄说,大汉阳峰顶凌云殿中失窃了一件宝物,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不知是否属实?”

云灵子眼芒闪动,未置可否,说道:“你继续说。”

明净说道:“据那位师兄所说,事发之前,他和诸位师弟曾巡视峰顶各处,并无异样。后来山下大火越来越烈,为防万一,大家忙着准备灭火之物。

“就在此时,司师叔令杭师兄他们赶去救援,就在司师叔和杭师兄他们走后不久,峰顶突然出现一股阴风,来势汹汹,将烛火全部吹灭,大家看见有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一闪而逝,再仔细看时,却什么也没有。

“左师兄觉得不妙,立即率领诸人四下察看,这才发现凌云殿门户大开,里面密室门也被打开,那枚灵犀珠已经踪影全无。”

“什么?灵犀珠真的被盗了?”众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要知道灵犀珠可是师门重宝,竟被人盗走,真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木屋中寂静无声,只能听到众人粗浊的呼吸声。

云灵子双目精光闪动,良久之后问道:“你是说,当时曾看到有人潜入总门?”

明净想了想说道:“当时的确有人看到了黑影,不过不敢确定那道黑影是不是人,那道黑影出现的时间和灵犀珠失窃十分接近,所以弟子怀疑,极有可能和黑影有关系。”

云灵子沉吟片刻,说道:“这么说来,妖人是趁着峰顶防御力量大大削弱之后,乘虚而入,所以才轻易得手的。”

明悟浑身一震,壮着胆子问道:“师叔的意思是说,窃取灵犀珠之人是早有预谋?”

云灵子脸色凝重,缓缓说道:“此事虽是猜测,却极有可能。”

明悟察言观色,见云灵子欲言又止,必是有所顾忌,心念转动,隐隐觉得盗宝者不同非常。

昨夜大汉阳峰离奇起火,四面围山,目的却是吸引大家注意力,妖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凌云殿,偷走祖师爷遗宝灵犀珠,这个计划设计的天衣无缝,心计十分阴沉。

他突然想到:“难道说此人是……总门中人?”

仙瑶门中竟然会潜伏着妖孽邪恶之辈,深藏不露——这个推断太可怕了,以至于明悟几乎不敢相信。

他抬头向云灵子看去,恰好云灵子也看过来,似乎知道他心中的怀疑。

云灵子转开话题,淡淡说道:“我们离开之后,大家要努力练功,不可张扬惹事,尤其是这件事,不要妄加猜测。

“眼下总门不甚安稳,你们须小心谨慎行事,明心,你是二师兄,由你负责约束师弟,没有大事,尽量不要出谷。”

明心答道:“弟子一定尽心尽力,师叔放心。”

云灵子微微颔首,说道:“明悟、明净、逸鸣,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下去罢。”

明心等人恭敬施礼,退出木屋。

云灵子见大家离开,说道:“明悟,你方才想说什么?”

明悟沉吟片刻,说道:“云师叔,弟子斗胆,请勿见怪。”

云灵子说道:“无妨,直说就是。”

明悟这才说道:“弟子心想,仙瑶门虽然不是龙潭虎穴,但是防卫森严,即使有人可以侵入,但是想来去自如,却是万万不能。

“更何况,妖人竟然可以从容盗走凌云殿中的灵犀珠!所以据此可以推断出,妖人必是有所倚仗,才会如此猖獗!”

云灵子脸色阴沉,说道:“你接着说。”

明悟想了想,说道:“可是凌云殿内殿是各位先祖的画像灵位,机关重重,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其中详细,而且除过掌门师伯一人之外,平时不许任何人进入,那妖人又是如何混进去的呢?”

云灵子没有回答,一脸郑重地说道:“我们这次下山,为的就是查找灵犀珠的下落,设法追回。这件事相当棘手,大家务必做好准备,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灵犀珠落入妖人之手。”顿了顿说道:“此事不可外传,必须严格保密,绝对不能泄露半丝消息,你们明白吗?”

明悟等人齐声答道:“弟子明白。”

云灵子摆摆手,说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准备。”众人应了声,躬身离去。

段逸鸣与明悟分手后,独自走在山道上,韩湘月的背影一直在脑海中浮现。

不知怎的,自他第一眼看见韩湘月起,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那种奇异的感觉越来越浓,可是就是记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他皱眉苦思,险些想破脑袋,停下脚步,想了片刻,依旧毫无头绪,摇摇头,紧步奔去。

庐山脚下,紫烟镇中。

云灵子和明悟、明净以及段逸鸣等四人穿镇而过,走上大道。

明净问道:“云师叔,咱们这是准备去哪里查找灵……”

云灵子立时狠狠瞪了明净一眼,吓得他急忙将后面几个字咽回肚中。

云灵子不动声色,说道:“闲话少说。”说罢大袖飘飘,疾步前行。

明悟暗中朝明净使了个眼色,紧跟而下。

四人穿过官道,来到镇边的码头。

此时正值红日登顶,码头上一片繁忙景象,无数船只来来往往,热闹非凡,放眼望去,鄱阳湖水光粼粼,群鸟飞鸣。

云灵子走到一个茶铺前,低声和掌柜说了几句,段逸鸣依稀听到掌柜说道:“前几日……船过往……”

云灵子神色大动,似乎在仔细查问着,很快掌柜起身说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我来。”

云灵子点点头,带领大家随同掌柜穿堂而过,走出后门。

茶铺之后是条水道,石阶下停泊着一艘乌篷船,船头、船尾各有一人。

众人走上船,船橹摇动,径直划进湖中。

云灵子闭目不语,连带着明悟和明净也不敢说话,你看我我看你,远眺着湖上来往的船只打发时间。

段逸鸣坐在船舱里,脑海中满是在刑天峰遇到的青龙使和玄武使两人,思绪纷乱,心中波涛汹涌,上下起伏。

从许多迹象来看,仙瑶门中似乎隐含异动。

过了一会,乌篷船远离岸边,速度突然加快,飞一般地在湖面上疾驰,如此奔出数十里,乌篷船突然减速。

船夫走进舱口,说道:“云师叔,请换船。”

原来船夫也是仙瑶门中弟子。

云灵子霍然起身,大踏步走上甲板。

段逸鸣跟着走出,只见不远处停泊着一艘大船。

乌篷船缓缓靠近,放下船锚,这时候,大船上出现一个人,远远招手。

船夫说道:“云师叔保重。”

云灵子说了声:“多谢。”回头说道:“大家跟上。”说罢当先跃起,风声嗖嗖,已落在大船甲板上,明悟等三人如法炮制,纷纷跟上。

甲板上却立着一个老船家,见到云灵子说道:“各位请。”

众弟子纷纷上前见礼。

明悟低声说道:“小师弟,这位是本门的班长老,平时以船家身分遮掩,来回湖中,查看各种情况。”

众人走进船舱,纷纷坐定。

云灵子说道:“班兄,总门突起山火之事,你可知晓?”

班长老点点头,说道:“早间收到总门传讯,知道了一些。云兄,具体是怎么回事?”

云灵子说道:“目前只知,有人暗中潜入总门,蓄意放火。”

班长老皱眉说道:“什么人这么胆大妄为,竟敢闯入仙瑶门中作乱?”

云灵子苦笑一声,问道:“班兄,我这次是奉掌门师兄之命,下山追查纵火者一事,你可知近日有什么可疑之事吗?”

班长老想了想说道:“若说可疑,倒让我想起一件事。”

云灵子说道:“请说。”

班长老说道:“三日前,自大江口而来一艘大船,据说是一位大官携眷游湖,曾在紫烟镇外码头上停泊,今天一大早便已启程离开。暗中观察,船上之人频繁来往上岸,进寺上香拜佛,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

“不过,昨晚午夜之后,有人上船,不久后,大船便起锚而去。算来,时间就在总门起火后不久。”

云灵子忙问道:“大船朝哪里去了?”

班长老说道:“向北而去,应该是进入大江水道了。”

云灵子眉毛一挑,说道:“此船甚是可疑。走,赶上去一看究竟。”

班长老下去吩咐,大船向北疾驰,劈波斩浪,一路超越无数船只,等到天色将晚时,停靠在一处叫做七禹镇的繁华码头上。

码头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一艘豪华的大船,赫然停泊在距离岸边数十丈的江面上。

班长老说道:“云兄,就是那艘巨舟了。”两人低声说了几句,班长老便驾船返回鄱阳湖。

云灵子看了片刻,见巨舟上看守森严,很难接近。说道:“咱们稍事休息,等入夜之后再想办法混上巨舟,打探消息。”

眼看天色尚早,云灵子带领段逸鸣和明净上岸,穿街走巷,信步来到一个热闹的酒楼中。

店小二迎上,高声道:“几位客官,请里面坐。”

云灵子伸手做了个手势,店小二见到,马上变得恭敬无比。他小心的朝四周看了一圈,将诸人接入一雅间中,不多时,一个肥胖的中年人匆匆走进。

他见到云灵子,急忙施了个礼,说道:“二掌柜,您这次来可有什么吩咐?”

云灵子问道:“近来可有大掌柜的消息?”

中年人说道:“大掌柜前两日曾路经此处,说是有事要办,后来便折向西去了。”

云灵子追问道:“他可曾说去哪里吗?”

中年人摇摇头,道:“这个倒没有说起。”

云灵子眉头紧皱,猜测着云阳子究竟去了哪里。

不知怎么,这次云阳子出山,似乎和以往都有些不同,究竟差别在哪里,却说不上来。

云灵子心事重重,没心思进食,没多久便催促着三人离开酒楼。

段逸鸣和明净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交谈着。

段逸鸣问起方才酒楼之事,明净压低声音说道:“小师弟,你还不知道。这酒楼其实就是咱们密宗布置在各地的诸多暗堂之一,像这样的暗堂,遍布神州。”

段逸鸣听得大奇,问道:“你是说咱们密宗的势力遍布各处?”

明净点点头,说道:“不错。若不是这样,就凭咱们几个人想探听到天下诸般消息,岂不是天方夜谭?

“说起来,若论人数多寡,密宗当仁不让的在总门中排行第一,这些暗堂都是密宗历代前辈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这才是密宗最大的财富。”说话时,挺胸迭肚,神采飞扬,骄傲得紧。

段逸鸣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怪不得密宗区区数人就可以探听到江湖上一切消息,原因却是这般简单。

三人穿行在人群中,顺便买了一些物品。

突然间,人群中闪过几个人,匆匆而过。段逸鸣心头一动,转脸看去,其中一人竟然是天剑派的龙砚秋!眨眼间,几人隐入人群。

明净催促道:“小师弟,小师弟,快跟上!”

段逸鸣答应一声,随同明净赶上云灵子,脑海中想着刚才之事:“龙砚秋突然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家走到一处拐角时,突然发现墙壁上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箭头斜指。

云灵子停下脚步,小心翼翼观察一阵,随手抹去那个符号,他带着三人来到偏僻的小巷,说道:“明悟,师叔有事,须立即赶往他处。”

明悟等人皆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虽然两人经常下山,但是方才那种怪异的符号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家隐隐感觉到,这个符号必定不同寻常。

云灵子郑重其事的交代道:“江中巨舟神秘莫测,你们绝不可轻易上去,只管跟踪即可。依我看,巨舟必是朝西而去……这样罢,两日后,在石矶口会合。”接着又简单交待了几句,飘然离去。

第三章 江中剧斗(上)

云灵子一走,三人少了约束,索性在七禹镇上随意游逛。

明净如鱼得水,竟然跑到药铺里,将随身携带的一些奇草灵药取出。

药铺老板何曾见过这么多的上等货色,有几种极其罕见,看得他两眼发光,再也挪不开了;当下也不管明净狮子大开口的出价,全部买下。

明净笑嘻嘻的揣起银票,乐陶陶的扬长而去。

段逸鸣瞧着药铺老板如获至宝的样子,一时弄不清楚,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明悟则是频频摇头,对这个师弟也是无可奈何。

明净拽着两人来到一家布料店,买了几块绸缎,让人量体裁衣,一人做了一件衣裳。

明悟推辞不要,硬被明净套在身上,他身材原本魁梧,看上去倒多了些潇洒气质。

段逸鸣奇道:“三师兄,好端端的,做什么新衣裳?”

明净神秘的笑道:“别急,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的。”明悟和段逸鸣莫名其妙,反正衣裳也穿上身了,由他摆布就是。

三人转了一会,返回码头,江边乱石之上,三人席地而坐,大家商讨一阵,明净鼓动着乘夜摸上巨舟一探虚实。

明悟拗不过他,只好应允。

天色渐黑,夜幕低垂,江面上水光瑟瑟。

灯火闪烁,宛如群星,将大江照得一片光明。

船只来往穿梭,管弦声、嘻闹声时有耳闻,在江面上四处传播。

其时中土神州国泰民安,颇为富足;天下太平一久,奢靡之风盛行,许多富家子弟更是骄逸淫奢,酒肉城池,声犬色马,狎妓夜游,那是常事。

大江之上,船来船往,莺莺燕燕,饮酒作乐,彻夜不归。

明净瞧瞧天色,说道:“大师兄、小师弟,咱们出发。”

明悟叮咛道:“大家一切小心谨慎,若有异常,立即撤回。”

明净笑嘻嘻的说道:“大师兄放心,不会出事的。”

三人御器而起,紧贴着水面飞行。

江面上灯火幽明,惟有那艘巨舟远远避开周围船只,远远停泊在江心。

江水浪涛翻滚,水声哗哗。

很快的,三人靠近那艘华丽巨舟,明悟打个手势,飞身附船侧,攀爬而上。

甲板上悬挂着几只巨大的灯笼,华丽异常,船舷里丝竹乐声十分清晰,杯盏交错,笑语晏然。

避开看守之后,大家跃上甲板,分散开向大厅靠拢。

段逸鸣以桅杆掩护,透过大开的窗户向里面看去,眼前不由一亮。

宽敞的大厅中,灯光眩目,人影幢幢,当中六名丽装舞女翩翩起舞,乐声悠扬。

地面上铺着华贵地毯,彩光闪闪,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富丽堂皇。

大厅两侧寥寥坐了四、五人,左首一个鹰鼻中年人,眼神犀利阴沉,他上首是个肥胖老者,头顶光秃如坟,一副笑咪咪模样,两人对面却是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貌美如花,正是三龙女之中的羞花和沉鱼两人!

段逸鸣心头一惊,这两个妖女出现在巨舟上,分明不会有什么好事。

对面龙木椅上,坐着一个华装美艳少妇,神情慵懒娇媚,巧笑嫣然,风情万种,说不出的迷人惹火。她穿着极少,外面以纱衣遮体,里面翠绿内衣几乎包裹不住丰满凹凸的身体,雪白的胳膊裸露在外,酥胸半露。

江风吹拂,时不时掀起纱衣,露出滑腻修长的大腿,妖冶动人。

段逸鸣只瞧了一眼,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股热浪自小腹中腾然升起,汹汹奔涌,他吓了一跳,急忙收敛心神,这才勉强压制下去。

他心头狂震,这女子是什么人,怎的如此魅惑勾人?

就在这时,那个美艳妖娆少妇说道:“羊少忌,听说你新近得到一件宝贝?你不妨将宝贝取出,让奴家瞧一瞧,开开眼界。”声音甜腻入骨,好像羽毛撩拨心底,酥痒难耐。

段逸鸣怦然心动,险些把持不住,好在灵智不灭,总算没有失态。

侧脸看去,不远处的明悟和明净两人早已凝神运气,不敢大意。

看来这女子果真是个天生尤物,竟能在无形中吸引人迷醉其间,不可自拔。

一旁那鹰鼻中年人闻言,嘿嘿笑道:“天魔夫人有命,岂敢不从?只是本座身上并无什么宝贝,无法呈给夫人把玩,还望夫人海涵。”

明悟听到这里,眉头一皱,差点惊呼出声。

这妖冶女子竟然是臭名卓着的天魔夫人,心中大凛,暗道糟糕,怎么遇上了这么一个老妖婆?

天魔夫人本是蛮荒僻远之地的一个神秘部落首领,当年偶然间救了一个被人追杀将死的老婆婆,没想到那老婆婆,竟然是大大有名的乌龙岛岛主九黾婆婆。

九黾婆婆见她资质上佳,便将她收为弟子,传授毕生绝学,十年之后,中土突然出现一个美若天仙却又冷酷无情的女子,独挑群雄,将当年追杀九黾婆婆之人全部诛杀,开膛破肚,极为残忍。

后来她却离奇失踪,蛰伏数十年,岂知再度出现时,竟然心性大变,魅惑人间,专门勾引青壮年男子当做面首,吸其元阳而后抛尸荒郊野外,十分凶残。

一时中土各派闻风色变,恨之入骨,数次联合追杀,都被她逃脱,反而损失不少精英,锐气大挫。

从那以后,天魔夫人艳名高炽,名头越响。

天魔夫人媚眼斜抛,吃吃娇笑道:“你怎么那么小气?本夫人只是想见识一下而已,怕什么,难道怕我吃了你?”她咯咯娇笑,花枝乱颤,浑身曲线变幻莫测,越发显得玲珑曼妙,瞧的众人心脏“怦怦”剧烈跳动。

羊少忌当然知道眼前这天魔夫人的厉害,戒心大起,他微眯眼睛说道:“夫人说笑了,我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宝贝,想必是听信谣传了吧。”

天魔夫人笑道:“羊少忌,本夫人可是在这里等候好几日了,这么一个小小要求,难道你都不允吗?”她眼波如水,精光隐现。

羊少忌看在眼中,暗暗吃了一惊,心中骂了一句“老妖婆”。

这天魔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在必经之路上截住了巨舟,上船索要宝贝,己方人数虽多,但忌惮天魔夫人功力高深莫测,只能虚与委蛇,搪塞应对。

就在这时,笑咪咪的肥胖老者咳了两声,说道:“夫人,请听老夫一言;巨舟上的确没有什么宝贝,珠宝倒是有一些,若是夫人不嫌弃,本座就双手奉上,请笑纳。”

天魔夫人见对方死活不松口,知道对方不肯交出,心中冷笑,面上嫣然:“既然弥勒天尊都这么说,那必是外人误传了。”

弥勒天尊嘿嘿笑道:“世人多喜捕风捉影,夫人不可轻信谣言。”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大是惊诧,这趟行动极是隐密,怎么会传出风声呢?

天魔夫人玉脸上笑意迷人,心中却说道:“哼,就你们这些小把戏,也想蒙住本夫人,可笑至极!”

大厅中诸人各怀鬼胎,言语闪烁。

潜伏在甲板上的明悟和明净大惊失色,这弥勒天尊凶焰高炽,早在百余年前便称霸江湖,位列魔门八凶之一,实力高深莫测,无人敢小觑。

没想到巨舟上,竟接连出现天魔夫人和弥勒天尊这两个凶神恶煞,明悟和明净心中震惊莫名。

两人暗中瞧了一眼,心中大沉,一齐想到:“若是那个什么羊少忌身上确实有灵犀珠,只怕想出手夺回也非常不易。”

段逸鸣心中怀疑大起,羊少忌分明是身怀奇宝,这才被天魔夫人纠缠住,难道那件宝物就是灵犀珠吗?

突然间,一阵冷风吹来,奇寒透骨,众人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段逸鸣似乎觉得身后风声掠动,心中大骇,急忙回头看去,却是空无一人,江水滔滔,冷月无声,不由暗中吁了口气,伸手拭去额头冷汗。

不知怎的,怀中的小金异常焦躁,奋力钻出。

段逸鸣吓了一跳,急忙拍拍小脑袋,示意不可出声。

江风习习,竟是无比的阴寒。

就在这时,小金突然纵身跃起,尾巴摇晃,低声嘶吼着。

段逸鸣心中狂震,正想制止小金,却发现自己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变长了,他打了个激灵,急忙扭头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差一点把他吓晕了。

原来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一身碧绿色的道袍老者,面色苍白,犹如僵尸一般,眼神森寒逼人。

江月映照之下,可以看到那人道袍污迹斑斑,似乎绣了一个圆形图案,只是怎么也看不清了。

段逸鸣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老者点中穴道,手脚发软,连话也说不出来。

老者一把抓住他脖颈,腾云驾雾一般的飞起,眨眼工夫,便落在极高处的了望台上,小金软绵绵的伏在段逸鸣怀中,竟也被老者制服。

段逸鸣无力挣扎,急得发出“呜呜”的嘶哑叫声。

碧袍老者森然说道:“小子,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不然老夫一掌下去,包让你血溅当场。”段逸鸣知道他所言非虚,不再挣扎。

不过从情形来看,碧袍老者并不是和大厅中人一伙的,心中稍定,不似先前那般害怕。

从台上向下看去,甲板上情形历历在目,一览无遗,就连明悟和明净潜伏之地,也看得清清楚楚。

碧袍老者微哼了声,说道:“毛头小子,早被别人发现行踪而不自知,哼……”

段逸鸣一楞,突然明白说的是明悟和明净两人。只可惜浑身被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船舱中灯火摇晃,冲出数人,明悟和明净躲闪不及,被诸人包围在中间,不由得暗暗叫苦。

明净反应奇快,环目四顾,不见了段逸鸣,眉头紧皱,忽而松展:“逸鸣这小子没有被敌人察觉。”心情稍稍放松,只盼他不要莽撞的冲出来。

羊少忌上下打量着两人,冷冷问道:“两位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的潜上巨舟?”

明净见己方身形败露,他朝明悟使个眼色,不知从那里摸出把扇子,一边扇动,一边摇头晃脑说道:“本公子两人路经大江,见江月无边,管弦齐奏,只道是什么风雅人物夜游赏月,于是上来聆听一番。

“本来只想听听就走,哪知刚上来就被各位发现,失礼、失礼。”他这话暗藏深意,一方面也是警告暗藏的段逸鸣不可现身,马上离开。

段逸鸣哪里听不出来,只是他现在被点中穴道,浑身绵软,哪能动弹?

羊少忌见明净一脸嘻笑,周身衣裳光鲜,倒有些信了他信口胡诌,以为他真是什么纨裤子弟一类人物,附攀风月而来。

明净察言观色,说道:“诸位既是不欢迎,那我等也无意继续赏听,多有打扰,咱们就此告辞。”说罢和明悟施施然走开,就要离去。

这时候,弥勒天尊走近,沉声说道:“两位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入内小坐。何必如此匆忙离去?”

明悟见势不妙,低喝道:“快走!”说着飞身纵起,就朝江面落下。

弥勒天尊冷冷一笑,伸指向天,急喝道:“青光缚神,天罗地网,咄!”顿时指气纵横交错,威猛绝伦,凌空袭向两人。

两人识得厉害,运气抵挡,那知指气穿梭,竟然在半空中结成一张巨网,将去路堵死。

明悟见势不妙,顿时喝道:“联手破网!”手臂一招,仙剑飞出。

他振臂狂呼,似疾风骤雨一般冲上,半空中寒光电射,立时斩断无数银丝。

明净精神大振,赤阳仙剑怒卷飞起,狂飙奔袭,盘旋飞掠,滔滔不绝的攻袭而去。

两人联手,威力剧增。只听得气浪纷纷炸响,半空中那张巨网四分五裂,轰然消散。

弥勒天尊大怒,没想到这两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公子哥,竟然破得了自己的气网,不过两人也因此暴露底细,试想,寻常的公子哥哪有这般神通?

弥勒天尊阴笑道:“好小子,到底露出了马脚!我看你们往哪里逃?”手掌一翻,一道眩目青光蓬然亮起。

风声锐利,只见一把青幽幽的巨伞猛然变大,将月华遮掩。

天魔夫人站在一边,杏眼斜睨,看似不在意,心中却惊涛骇浪。

原来这把闪耀着青光的巨伞,本名春秋日月伞,传说为陀黎山一种极罕见的螫岈兽的皮肤所制成,此兽皮革极其坚硬,刀剑不入,更神奇的是,此伞变化随意,可大可小,足可装下日月春秋,故名春秋日月伞。

明净正自暗喜逃脱敌人攻击,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头顶“呼呼”狂响,两人大骇,急忙抬头看去,却见一个圆形物急速落下。

明悟大惊,敌人这法宝古怪得很,急忙一招仙剑,发力向上猛冲。

“乒”的巨震,明悟虎口酥麻,手中仙剑险些脱手飞出,一股重压盖来,再也抵御不住,只好落回甲板。

明净也被巨力震的气血翻涌,翻身降下。

圆形巨伞如陀螺一般旋转不休,一寸寸压下。

明悟心中大凛,大喝一声,仙剑笔直竖起,光芒暴涨,如一根巨柱一般撑住巨伞。

明净见机不可失,赤阳仙剑怒斩而上,欲劈开巨伞,那知巨伞犹如铜铁所制,任凭两人如何劈斩,竟是毫发未伤。

巨伞滴溜溜旋转不停,缓缓下落,似乎将天宇都遮掩起来。

两人腾挪跳跃,竟是躲避不开,反而被逼在一起,背靠背无法脱身。

眼见巨压越来越重,只听得“噗噗”声响,两人双腿被压得陷入木板之中,竟连大腿也陷入,两人知道遇上了强敌,脸色煞白,冷汗直淌,索性不再抵抗,收起兵器。

弥勒天尊冷笑一声,指力暗吐,真气如索,已将明悟和明净两人牢牢缚紧。

他收起春秋日月伞,缓缓踱过,双目精光闪动,嘴角依旧挂着微笑,说道:“来者是客,咱家十分欢迎。二位既是慕音而来,就请入内一坐,咱家酒兴未尽,也请一起把酒赏月,欣赏南国绝色佳人起舞。”

这两个穿着华丽的汉子来历不明,功力不俗,定是那个门派派来的奸细,绝不能轻易放过。

他大袖挥舞,十余名武士纵出,将两人团团包围。

明悟面色如土,苦笑一声,只好和明净被诸人挟进大厅之中。

碧袍老者见众人走进大厅,才提起段逸鸣,悄无声息的落下,却没有继续偷窥大厅动静,转而潜行到尾舱,拉着段逸鸣钻入一个舱口,闪身进入漆黑房间。

段逸鸣仔细瞧去,原来这里是个堆放着各种东西的储物间。

碧袍老者手一松,将段逸鸣摔在地板上,他臀部着地,骨头碰得生疼,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段逸鸣想起两位师兄被敌人抓住,生死未卜,急得满头大汗,“咿咿唔唔”直叫。

突然间,体内真气飞转,冲破被制穴道,大叫出声:“快放开我!”

碧袍老者浑身一震,满目惊诧,这小子怎么能自解穴道?他冷冷看着他,凶光大盛,缓缓走来。

段逸鸣觉察到不妙,急说道:“你……你要做什么?”

碧袍老者说道:“小子,留着你会妨碍老夫办事,哼,老夫不如送你上西天见佛祖!”

段逸鸣大惊,急忙躲闪,怎奈手脚酸软,只好侧身翻滚,躲过碧袍老者。

“当啷”一声,一件短小物件从怀中跌落,掉在地板上。

那把爷爷留下来的桃木剑!

桃木剑只剩下剑柄,不过数寸长短,上面刻有一个细小的血红色弯月标记,鲜红欲滴。

段逸鸣不顾一切的扑上来,这是爷爷惟一的遗留之物,虽说在寒冰洞中折断,但是他一直没有舍得丢弃,贴身收藏。

碧袍老者看到残断剑柄,不由一怔,伸手凌空一吸,桃木断剑激射而起,落在他手中。

段逸鸣心中怒极,顾不得多想,低声吼叫,冲上来欲夺,那知桃木断剑被对方牢牢抓紧,根本夺不下来,情急之下,一口咬在碧袍老者手臂上。

“喀嚓”脆响,碧袍老者手臂硬如铜铁,将段逸鸣牙齿险些崩掉,血水长流。

碧袍老者腾出手来抓下,将段逸鸣提在半空中,冷声问道:“这把桃木剑从何得来?”

段逸鸣浑身酥软,动弹不得,眼中怒火狂炽,含糊不清的骂道:“死僵尸,还我桃木剑。”一边骂一边挣扎。

正在这时,甲板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碧袍老者低声说道:“小子,再敢嚷嚷,我把你这把桃木剑毁了!”

段逸鸣吓了一跳,终究还是怕对方毁了桃木剑,闭上嘴巴。

碧袍老者衣袍一挥,化作一团黑幕,将两人身形掩去。

随即有人说话道:“好像里面有动静。”房门大开,走进来两个带刀武士,四下检查,一阵响动,什么也没有查到,关门而去。

碧袍老者说道:“你好好听着,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段逸鸣无力反抗,只好点头。

碧袍老者问道:“这把剑怎么到了你的手中?”

段逸鸣说道:“这把桃木剑是我爷爷传下来的。”

碧袍老者大异,皱眉想了片刻,问道:“你可是苍灵山人氏?”

段逸鸣惊诧万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故乡?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碧袍老者看在眼中,知道自己所说不错,缓缓放下段逸鸣,说道:“老夫当年有事前往苍灵山,哪知被一种剧毒之物偷袭致伤,恰好有位猎户路经,救了老夫一命。

“老夫伤好之后,为感谢他,特意找了一把千年老桃木做成短剑,送给那老猎户,剑柄上的残月血记就是老夫所刻。”

他顿了顿,问道:“这么说,你就是那位老猎户的后人了?”

段逸鸣长吸一口气,定定神,说道:“正是。”说到这里,他已然明白,面前这个怪人就是爷爷当年所救之人。

突然间,他想起一件事,落雁峰后山死沼林中,角蟾老祖脱离束缚之前,曾狂呼道:“血月碧袍,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如此说来,血月碧袍,指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蓬”的一声,火光忽闪,碧袍老者一捏燃灯术,手指上燃起一道火焰,跳跃起伏。

灯火照耀下,他脸孔惨白青绿,分外诡秘恐怖,简直就是刚从地狱里爬出的僵尸。

若不是段逸鸣知道他恶意已去,只怕要被吓的魂不附体。

碧袍老者瞧瞧段逸鸣,见他不过十六七岁,眉头一皱。问道:“小娃娃,这艘巨舟来历古怪,上面颇有些诡异,危险的紧。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段逸鸣脸孔一红,犹豫半晌,方答道:“我师门出了一件大事,和这巨舟大有牵连,因此晚辈和师兄一行人赶来查看究竟,哪知师兄他们竟被妖孽擒住,晚辈必须将他们救出才是。”

他前半句支支吾吾,含糊其辞,不欲说出是本门镇山之宝被盗;后半句却是实话实说,明悟和明净不过几个照面,即被弥勒天尊擒获,性命堪忧,无论如何必须马上解救出来。

若以他自己修为,大大不如舟上群邪,贸然冲出去,不但救不了人,反而连自己也会陷入重围。

碧袍老者显然对他后半句话毫不在意,眉头一挑,问道:“这么说,你们潜上巨舟也是为得那件宝贝。怎么,难不成那件宝贝也和你师门有关系吗?”一边说,一边狐疑的看着他。

段逸鸣心中剧跳,尴尬无比,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碧袍老者说道:“奇怪,那件宝物本是海外所得,多年不见出世,怎么又和你师门扯上关系?”

段逸鸣大奇,灵犀珠乃是祖师爷得自毕芒山苦寒之地,和海外差了十万八千里,难道说那羊少忌所怀宝物并非灵犀珠?心中一沉,连忙问道:“前辈,那件宝贝可是一颗珠子吗?”

“珠子?”碧袍老者双目圆睁,大摇其头,说道:“非也,那宝贝乃是一件活物,哪里是什么珠子!”

“啊?”段逸鸣顿时呆若木鸡,喃喃自语道:“错了,错了。”

一路追踪而来,本以为妖人得到的就是灵犀珠,哪知并非如此,分明是追错了方向,累得明悟和明净师兄白白受辱被擒,这个错误可犯大了。

碧袍老者瞧瞧他,大约猜出内中缘由,说道:“小娃娃,这里步步危机,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我看你还是趁早离开为妙。”

段逸鸣回过神来,想来想去,眼下只有恳求碧袍老者出手襄助一个办法,便道:“前辈,晚辈两位师兄落入妖孽之手,恳求您老看在当年爷爷分上,出手救援。”

碧袍老者眼芒闪动,听他如此说话,似乎犹豫片刻,只随手解去小金束缚,鬼魅般离去。

小金跃上段逸鸣肩头,警惕的看着碧袍老者背影,低声怒吼着。

段逸鸣十分失望,看来只好硬着头皮前去营救两位师兄,他安抚了小金。

第四章 江中剧斗(下)

底舱黝黑无光,段逸鸣悄悄走出,顺着通道前行。

走不多远,就听见前面船舱里有人说话,随即走出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来,一边打着哈欠。

段逸鸣闪身躲在门后,等那人走近时,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抓住,真气一吐,那人浑身瘫软,刚想呼叫,已被捂住嘴巴,拖入黑屋之中。

段逸鸣哑着嗓子,低声说道:“要想活命,就乖乖的别出声,否则!”手下一用力,那人气血逆行,全身如被万千蚂蚁咬噬一般,痛苦不堪。

那人周身痛感大生,知道眼前之人功力深不可测,骇得浑身汗毛大竖,一个劲地点头。

段逸鸣手指稍松,问道:“方才捉住的两人关在什么地方,说!”

那人六神无主,语不成句:“小的……小的不是很清楚……”

“哼!”段逸鸣冷哼一声,手上加劲,那人顿觉喉咙大紧,“喀罢”低响,几欲断碎,呼吸受制,几乎喘不上气来,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急忙说道:“大侠息怒,小的这就说,这就说!”

段逸鸣微一松手,冷冷说道:“快说!”

那人打了个哆嗦,说道:“小的听说晚上闯上来的两人,被关押在底舱。”

段逸鸣问清地方,用力将那人震晕,料想不到天亮,决计不会醒来,接着脱下他的外衣换上,一路而下,来到底舱。

来到一扇门外,里面传出一个公鸭般的嗓音:“说!你们两个小子是什么来路,摸上巨舟作甚?”

一个声音响起:“无耻妖人,有本事就和本少侠过招比试,用这种下流伎俩,算什么英雄好汉?”段逸鸣听出来这人正是明净。

公鸭嗓冷笑一声,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里面顿时传来痛楚的闷哼声。

段逸鸣念头一转,计上心来,他举手轻敲,发出响声。

“谁呀?”公鸭嗓子问道。

段逸鸣粗着嗓子说道:“是我,天尊命我提取二人前去审讯。”

房门打开,一个粗壮汉子说道:“不是说关押一夜,明早再审问吗?”

段逸鸣低着头走进去说道:“天尊命令,谁敢违抗?”侧目环视,房间里角落里绑着两个人,正是明悟和明净。

两人四肢被粗若儿臂的铁链捆绑,皮肤上赫然有道血线,两人正对着房门,见段逸鸣走进,均是一楞。

段逸鸣悄悄摆手,低头走近。

粗壮汉子狐疑的瞧着段逸鸣,问道:“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段逸鸣笑嘻嘻说道:“大哥真是健忘,都不认识小弟了。”说罢抬起头。

粗壮汉子见他面孔陌生,骇然道:“你——”话音未落,肋骨一痛,剧痛感传遍全身,软软瘫倒在地。

段逸鸣奔到墙角,运功折断铁链。两人站起身,“哎呀”一声,险些摔倒。

段逸鸣大急,忙问道:“大师兄、三师兄,你们怎样?”

明悟苦笑道:“我们功力被封,又被这无赖落井下石,施展截脉邪术逆血。”

段逸鸣吃了一惊,上前为两人活血。

就在这时,底舱外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有几人正朝这里走来。

段逸鸣脸色微变,正要上前,就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小娃娃,待会船上大乱,你们乘机逃走。”说话者正是碧袍老者。

眼看脚步声越来越近,段逸鸣紧张的喘不上气来,明悟和明净面面相觑,脸色全变。

这下倒好,不但自己二人无法脱身,连前来援救的小师弟也要困在这里了。

明净大为沮丧,看来是逃不脱这个鬼地方了。

突然,巨舟上响起一个惊慌的声音,喊道:“不好了,甲板失火了,大家快救火!”

一阵跑动声,底舱来人折身跑上去了。

段逸鸣马上明白,定是碧袍老者暗中放火,心中一热,大为感激,当下顾不得许多,急忙招呼明悟和明净奔出底舱。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甲板上,只见火光熊熊,一大堆货物烧得正旺,来来往往的人忙着救火,不停向上泼水。

三人不敢停留,悄悄来到舟尾。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舟尾有人,大声鼓噪。

段逸鸣回头一看,见羊少忌等人正朝船尾奔来,心中大急,低声说道:“大师兄、三师兄,你们先走,逸鸣断后。”

明悟说道:“不行,逸鸣,你一个人应对不了!”

明净说道:“总门那颗宝珠还没有收回!”

眼见敌人越来越近,段逸鸣催促道:“你们两人功力初解,不宜动手,马上离开这里,我脱身后会尽快和你们会合。”

说话间,羊少忌高高跃起,凌空纵落,他看见明悟和明净逃出底舱,十分惊讶,待看清施救者竟只是一个半大少年,心中大定,双掌交错击出,狂飙席卷而来,声势骇人。

段逸鸣左掌一推,右手挥起紫竹棍,紫光纵横,硬生生接下对方攻击。

“砰”的大响,双方均被震开。

段逸鸣退后三步,勉强站稳,心中却是震骇万分。

他这一招使出八分真力,虽说表面上看上去不分轩轾,暗中却吃了大亏,胸口闷结,眼前一阵眩晕。

羊少忌也是暗暗吃惊,对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能接得下自己五成功力进袭,的确不简单。

段逸鸣惟恐对方看出虚实,暗中传声道:“两位师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若是妖人一齐涌上,可是一网打尽了。”

明悟猛然惊醒,稍一权衡,顿知自己和明净留下来徒劳无益,反而会给小师弟添惹麻烦,不如及早离开,再做图谋。

当下不再坚持,和明净纵入大江,一边说道:“小师弟,不可恋战。”

“扑通”声响,两人坠入江水中,立时沉入水底。

旁边有人想追击,却被段逸鸣拖住,他咬着牙,运转全身真气,手中紫竹棍光芒大作,和众武士恶腾腾的杀在一起。

趁着机会,明悟等二人遁水逃离,也是两人机警,知道若是御器飞行,反而逃不过追杀,不如沉入水中,趁着夜黑水浊正好脱身。

段逸鸣见两人遁水逃离,心中大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全然一副守势,所以对方虽然人多,却也无可奈何,怒吼声响成一片。

羊少忌见四五个人围住段逸鸣,竟也奈何不得,心中不免有些惊异。他脸上闪过一道青气,眼中突然泛起森森寒意,隐约有些狰狞,冷冷说道:“退下!”

众武士围攻半天,始终无法得手,听到这话,急忙闪身纵开,远远围成一个圈,中间就是段逸鸣。

羊少忌哼了一声,脸上浮起凶戾之色,双手一振,身前“嗖”的飞起一道血红气芒,一把奇怪兵刃横在胸前,正是他的得意兵器血芒刃。

段逸鸣心中大凛,对方修为之高,自己远远不及,尤其是这把古怪兵器,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不可小瞧,当下深深呼气,凝神戒备。

今日之他远非当日可比,自从华山峰会开始,经历数起恶战,无论经验胆识,都比原来强了许多,他知道越是危险,越要冷静,如此才能从容应战。

不过,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此时敌众我寡,不可力拼,设法逃生才是第一要务。

算算时间,明悟和明净两人已然安全,心中反而平静下来,望着羊少忌,他脸色镇定,毫无一丝胆怯,紫竹棍平举胸前,左手紧捏法诀,双脚不丁不八。

紫竹棍微微震动,一股力道缓缓弥漫开来,跃跃欲试。

羊少忌见这少年身入重围,反而十分镇定,应对从容,颇有一番大家气度,不由暗暗称奇。他冷笑道:“小子,你拿命来。”

赤光一闪,血芒刃旋空而起,劈斩而下。

段逸鸣一拖紫竹棍,斜刺里射出。紫光如电,迎了上去。

一声爆响,段逸鸣虎口震裂,鲜血长流。他闷哼一声,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背心已经靠在栏杆上。再往下,就是滔滔江水了。

原来羊少忌这一击,竟然用上了八成真力。

段逸鸣本就不如对方功力深厚,再经过一番鏖战,更是气力不济,这一下吃了大亏,手臂酥麻,心急如焚。

羊少忌看在眼里,得意地大笑道:“小子,受死吧!”

血芒刃已如闪电般袭来,杀气腾腾。

段逸鸣肝胆俱寒,奋起余力抵挡。

血芒刃被紫竹棍一挡,竟然诡异的扭动,侧滑而过,直刺段逸鸣胸肋。

段逸鸣急忙躲闪,就听得“哧”的一响,血芒刃从他胸前劈过,肌肤尽裂,血珠飞溅。

没有等段逸鸣喘过气,羊少忌再次劈来。

段逸鸣情急智生,双脚一蹬,借力上跃,身形刚起,右脚向后一点,恰好踩在栏杆上,翩然侧飞。

羊少忌哪里容他逃身?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跳跃飞纵,如两道虚影一般迅捷。

背后锐气呼啸,寒意迫人,往往距离段逸鸣心口不足三寸,他骇得冷汗涔涔流淌,生死悬于一线之间,稍有闪失,便会丧身在血芒刃下。

他长吸一口气,紫竹棍斜拉反挡,拼死护住心脉,巨力传来,浑身震动,强忍住剧痛,段逸鸣借力前冲,奔入人群,紫竹棍顺势一点,抓过一名武士向后掷出。

血光一闪,哀号骤起,那名武士已成了羊少忌的手下之鬼,被血芒刃活生生劈成两半。

血柱长喷,落了一地,旁边诸人见势不妙,呐喊一声,潮水般撤后。

羊少忌动了真怒,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连一个弱冠少年都拿不下,以后哪有脸面见人?眼看段逸鸣被逼到无路可逃的地步,他残忍一笑,缓缓举起血芒刃,大喝道:“破!”

血芒刃狂啸怒射,血光如幕,汹汹袭来。

段逸鸣大口喘气,眼见躲无可躲,只好迎着头皮挥出紫竹棍。

“砰”的巨响,段逸鸣只觉无穷力道排山倒海一般涌来,身体一轻,向后摔出数丈远,重重倒在地上,浑身骨胳欲断,痛彻心肺,他挣扎着想爬起,却聚集不起一丝真气,无奈的瞧着羊少忌越来越近。

血芒刃扬起,红光耀耀,仿佛地狱牛鬼蛇神一般,狞笑着劈下。

段逸鸣暗道:“我命休也!”头脑一阵眩晕,昏迷过去。

“咻”的一声嘶响,一道黑影闪电般射来,羊少忌回身一掌拍去,哪知来物灵活无比,竟然在空中快捷的扭动,贴上胳膊,一股冰凉阴森的感觉透体而入,仿佛到了冰天雪地一般。

羊少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掉头看去,只见手腕上赫然盘着一条五花小蛇,背部一条金线贯通,小蛇盘起身体,紧紧卷住他的手腕,红信伸缩吞吐,嘶嘶作响,两颗细长的尖牙白森森泛光。

尤其令人恐怖的是,小蛇头顶竟然长出了一个尖角,淡黄颜色。

金线馗!

羊少忌脸色大变,用力一甩,金线馗却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相反地支起身躯示威似的吞吐蛇信,身躯一紧,羊少忌右掌顿时涨粗,痛感锥心,心中又惊又骇,却又不敢强行动手,急忙喝道:“什么人?”

“放了他。”黑暗中走出一个人,碧袍乱发,整个人上下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息,高深莫测。

这一场争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碧袍人的出现,就连一旁冷眼观战的弥勒天尊也感到了不安。

缠绕在羊少忌手腕上的那条小蛇,竟然是传说之中天地之间至毒的金线馗,弥勒天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天下万蛇中,金线馗毒烈至猛,无出其右;任何人一旦被咬中,不出三步必毒气攻心而死,就连尸体也会被化成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羊少忌骇得六神无主,浑身瑟瑟发抖,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金线馗,如见阎罗出世。

弥勒天尊眼芒跳跃,冷冷说道:“阁下什么人?”他心中电转,忆起江湖中有名的用毒高手、世家,似乎都和眼前之人挂不上号。

这人究竟什么来历?

熊熊火光之下,碧袍人乱发垂面,看不清真实面目,不过以他能驱动金线馗这种剧毒之物来看,当非寻常之辈。

碧袍人充耳未闻,只淡淡说道:“放了他。”语气冷冽,说不出的杀气熊熊涌出。

弥勒天尊看看羊少忌,说道:“阁下只要招呼好这条金线馗不要伤人,一切好说。”

碧袍人面无表情的说道:“放过那小子,谁都没事。”

弥勒天尊眯着眼睛盯了片刻,突然大笑道:“好,就照阁下的意思办。”说罢一招手,众武士缓缓退开,羊少忌犹豫片刻,走开几步。

碧袍人身形一晃,如行云流水般掠近,伸手在段逸鸣身上轻轻一拍。

段逸鸣吐了口气,悠悠醒转,映入眼眶的正是碧袍人,禁不住低呼道:“老……”

碧袍人摆摆手,示意他起来。

弥勒天尊笑道:“阁下,人已经交给你,该收回这条金线馗了。”

碧袍人并未说话,吮唇发出一声异音,那条金线馗弹射而起,“嗖”的飞回,没入碧袍人袖口中。

羊少忌长出一口气,心神松懈,这时才感觉到浑身几乎全被冷汗浸透,望着碧袍人,心有余悸,眼睛里却闪过一道怨恨的冷光。

这时候,羞花和沉鱼已经认出,面前这小子就是屡屡和己方过不去的段逸鸣,羞花低声咒骂一句:“臭小子,又是你。”

倒是沉鱼神色平稳,一双美目牢牢盯在段逸鸣身上,异彩频闪。

见到段逸鸣死里逃生,娇颜上似乎也轻松了一些。

弥勒天尊说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敢伸手横插此事?”

其实弥勒天尊对这碧袍人身分甚是怀疑,不过眼下巨舟上还有个难缠的天魔夫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居心叵测,不得不小心提防。

自己这一趟关系重大,绝对不容有一丝闪失,所以只能先忍下这口恶气,小心应对。

碧袍人转过脸来,一双冷芒自乱发中逼射而出,冷漠的说道:“老夫的名号?嘿嘿,早就被人遗忘了,不说也罢。”

弥勒天尊皱皱眉头,对方这话相当于没说,他城府一向很深,虽然心中隐怒,却丝毫不形于色,拱手道:“阁下登船是客,本天尊身为主人,理应盛情款待,请入内一叙。”

“免了,老夫不喜俗礼,不便打扰。”碧袍老者冷冷说道。

弥勒天尊眼底掠过一道阴狠神色,心中大恼,淡淡笑道:“这巨舟虽不是龙潭虎穴,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来去的。”

碧袍老者闻听此话,眯起双眼,冷笑一声,说道:“是吗?”也不言语,一手托起段逸鸣,也不知用的什么法诀,足底突然冒出一股白光,如莲花绽放一般,不住翻滚,身形微晃,已在数丈开外。

弥勒天尊终究忍不下心中怒火,大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双手扬动,春秋日月伞“呼”的飞起,团团旋转,急速朝两人落去。

眼看春秋日月伞从天而降,碧袍老者头也不回,右手挥舞,只见一股青气自袖口飞速射出,弥漫开来,眨眼间已将两人身躯遮掩。

青气怒舞盘旋,赫然化作一条怪蟒,昂首高吼,威震四野,青蟒“呼”的飞下,张牙舞爪,獠牙森森,血舌跳跃,竟然凌空射来!

腥风扑卷,锐不可当,似乎将整个巨舟都遮掩起来。

弥勒天尊面露惊色,双手急点,春秋日月伞急转,将青蟒拒于丈许之外。

狂叫声撕心裂肺,隐约可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在半空中穿梭纵横,猛烈撞击着春秋日月伞。

江水哗啦四溅,就连巨舟也上下颠簸,众人何曾见过这种闻所未闻的恐怖之物?心中寒气大盛。

如此这般,盏茶工夫之后,青蟒忽而虚化,凭空从诸人眼前消失。

但见江面上明月高悬,哪里见得到两人踪影?

羊少忌心有余悸,说道:“天尊,这老头剑走偏锋,一身法术古怪邪气,总不会是哪个对头吧?”

弥勒天尊眼睁睁看着碧袍老者在自己眼皮底下将人从容带走,大是恼怒,再见到羊少忌一旁啰嗦,心中不快,阴森说道:“你说呢?”

羊少忌顿觉不妙,哪敢答话,嘿嘿干笑几声,一缩脑袋,不敢接话。

天魔夫人娇笑道:“天尊,多有打扰。”说罢飞身跃起,直追下去。

弥勒天尊心中一动,环视左右,见武士们大都没有事,心中大松一口气,沉声喝道:“起锚,全速前进。”

碧袍老者带着段逸鸣凌空飞渡,如流星一般横穿而过,他找了一处平坦地方落下,放开段逸鸣。

段逸鸣倒头拜倒,说道:“多谢老前辈援手相助……”话音未落,已被一股柔劲托起,再也拜不下去。

碧袍老者说道:“万事皆有前因后果,今日之事你不用感谢老夫,我只是回报当年救命之恩而已。”顿了顿说道:“这里距离官道不远,你上路找那两个师兄去吧。”

段逸鸣点头称是,问道:“老前辈,救命之恩,逸鸣没齿难忘。”

碧袍老者摆摆手,说了句:“你不可在此久留,以免有人追赶而来。”话音方落,突又皱起眉头,低声说道:“又是她!”未等段逸鸣反应过来,足底白光闪耀,已是腾空去了。

“嗖”的衣襟掠动声传来,只见一个玲珑身形疾驰而过,段逸鸣看得真切,正是天魔夫人。

段逸鸣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呆呆出神半晌,这才醒转,他朝大江瞧了一眼,江面上空空如也,那艘巨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驶离。

他转身奔上大路,径直赶往七禹镇。

第五章 寒魅令现

等他赶到七禹镇时,远远看见两道人影,正是明悟和明净两人。

他急奔过去,喜道:“大师兄、三师兄。”

两人一见段逸鸣返转,同时吁了口气,明悟说道:“小师弟,你可回来了。”

明净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奇道:“小师弟,你是怎么从妖人手下逃生的?”

段逸鸣于是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三人大惑不解,谁也不知道碧袍老者究竟什么来历。

明悟说道:“忙了半夜,有些累了。来,找个地方歇息半宿,明早还要赶路呢。”于是三人就近找了个山洞歇息下来。

第二天一早,三人起身,赶往石矶口,一路无事,终于在第二天午后赶到。

石矶口是大江边上一个水旱路的交通要冲,水陆路皆方便,人来人往,南北商贾云集,十分热闹。

三人走入石矶口,暗暗留心,果然发现云灵子留下的暗记,觅踪而行,找到一个小巷中。

小巷尽头是户人家,明悟上前敲门。

小门应声而开,果然是云灵子,三人齐齐躬身道:“云师叔。”

云灵子点点头,大家走入屋中,明悟将巨舟之事详细叙说一遍。

云灵子听说巨舟上无灵犀珠下落,并无惊愕之色,似乎早有预料;反倒是碧袍老者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详详细细的询问了段逸鸣,自语道:“碧袍、法术……他到底是什么人?”想了半天,一无所获,只好作罢。

明净问道:“云师叔,您老赶到这里,可有什么发现?”

云灵子说道:“咱们这趟出山,责任重大,掌门师兄不仅仅是派了咱们密宗,而且还请出了一位长辈。

“那日我在七禹镇看到她留下的暗记,于是就一路赶到这里,事情有了转机……你们既已赶到,咱们这就前去会合。”

诸人换过衣裳,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出门穿过石矶口,离开官道,直奔东北方而来。

奔出十余里,渐入山峦之中,越向里去,越是僻静,道路崎岖难行,耳边不时传来怪异的吼叫声,已经进入大山腹地了。

树木浓密,却不似先前葱郁,隐约有些发黑,似乎有些影子在深处若隐若现。

大家顿觉浑身阴冷,如入寒冬一般,周围除了满目树林,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这种感觉竟是越来越强烈,到后来,大家不得不运气护住心脉,这才好受些。

云灵子满脸严肃,一路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神色十分紧张。

绕过一山,眼前出现一个空旷的山谷,乱草杂生,当中赫然有一片巨大的坟地,中间一个高大的石碑,周围罗列着几座小墓。

石碑高耸,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显然是什么大有身分之人的下葬之地。

坟地周围,野草丛生,竟有将近一人高低,似乎荒凉甚久。

不知怎地,段逸鸣一到这里,突然感觉心里一阵惊悸,气血翻涌,就连肩头的小金也不安的摇晃着尾巴,低声叫着。

他突然发现,这个墓地布置得非常古怪,背阴而卧,格局和一般风水阴阳大为不同。

坟地讲究的是格局布置,风水若是选得好,子孙后辈受益无穷,可是这片古墓却遥遥面对着一个半圆弧的环形山,一条蜿蜒的溪水却在正北方向。

俗话说,环山挡风,曲水阻邪。可是这片古墓却异常地古怪,孤零零的远离山水,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又散发出一股透骨的寒气,狰狞的潜伏在黑暗中。

段逸鸣心中暗暗称奇,云师叔将大家带到这么一处诡异阴森的地方做什么?

长草丛中,“拨拉”声响,一个窈窕女子现出身来,远远朝众人招手。

段逸鸣看清楚之后,不由一惊,这人正是韩湘月。

众人奔近,云灵子问道:“韩师姐,唐师叔她——”

韩湘月说道:“云师兄,师父她老人家就在里面,随我来。”她看了一眼段逸鸣,也是微微一怔,转过身,缓缓走入草丛中。

一行人鱼贯而入,穿过草丛,来到一片树林之中。

一个白发丽人站在树荫中,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正是唐冰兰。

她身边陪立着三个人,一个是羽凝霜,另两个则是长孙傲梅和彭衣茱。

彭衣茱罗衣飘飘,清丽如仙,看到段逸鸣出现,展颜一笑,如同春花盛开一般艳丽夺目,美目流盼,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段逸鸣目眩神驰,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起来,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云灵子抢步上前,恭敬道:“云灵子见过唐师叔。”明悟等人纷纷随着见礼。

唐冰兰淡淡说道:“免礼。”

云灵子一脸严肃,说道:“禀唐师叔,弟子已将一切物件准备妥当。”说罢,取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

韩湘月接过小盒子,小心收起。

唐冰兰望望树林外那座巨墓,说道:“时辰尚早,大家先歇息一会。”云灵子应声,带着诸人走到大树下,盘膝而坐。

段逸鸣走上前,离彭衣茱数步外停下,竟是不敢抬头看一眼那张绝世美貌的脸孔,就连她婀娜的身姿也不敢多看,惟恐看多了,会淹没在她那醉人的深潭里。

他强忍着心中慌乱,故作泰然的说道:“彭师姐、长孙师妹,你们怎么也来了?”

彭衣茱嫣然一笑,轻咬朱唇,发出仙乐般的妙音:“段师弟,我们是随同师父而来。”

长孙傲梅喜道:“段师兄,你可来了。”

段逸鸣一楞,问道:“长孙师妹,有事吗?”

长孙傲梅脸色突红,凤目转动,说道:“我听说云师叔去接你、你和几位师兄,许久不见,还以为……”

段逸鸣一笑,问道:“长孙师妹,大家来这里做什么?”

长孙傲梅回头瞧了一眼,低声说道:“段师兄,听说这里有鬼怪出没,唐师祖带领大家前来镇妖。”

“鬼怪?”段逸鸣默默念着。

就在这时,唐冰兰突然说道:“有人来了,大家噤声。”

“嗖嗖”风声锐响,裂空传来。

放眼望去,段逸鸣顿时就见五六个人跳跃而来,纷纷落在大墓旁的树林中,潜伏下来,目标似乎也是对着那座怪异的大墓。

大家都预感到事情非常诡异,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静悄悄的躲在树林中。

天色渐暗,到了黄昏时分。

周围阴风渐起,将草丛吹得上下起伏,如同波浪一般,其间却隐隐约约夹杂着凄惨的哭泣声,若有若无,而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冰冷无比,大家都运起真气抵御。

现在正是炎热夏季,即便是山中阴凉,也不至于像严冬一般寒冷,未免太古怪了些。

明净浑身如入冰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站起身来。

唐冰兰背后如有眼睛,闻声转过脸来,冷冷的瞧着明净。

云灵子轻喝道:“明净,有事吗?”

明净捂着肚子,苦着脸低声说道:“云师叔,弟子内急,实在撑不住了……”

云灵子一皱眉头,挥挥手,说道:“快去快回。”

明净急忙奔入树林,找了处隐密地方,痛痛快快地开闸放水,等他系好裤带,转身欲回,突然看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仔细看去,却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就在林外草丛中,竟有一群人飞驰而来,为首者正是前日在大江巨舟之上遇到的弥勒天尊,身后跟随着羊少忌、羞花、沉鱼等人,再往后便是数十名武士。

明净不敢出声,等着诸邪离远,这才蹑手蹑脚的返回。

云灵子见他脸色不好,奇道:“你……”

明净压低声音说道:“云师叔,他们来了。”

“他们?”云灵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明净说道:“就是前日在江中巨舟上的那群妖人,他们也赶来此处。”

唐冰兰霍然回身,说道:“果然所料不差,妖人后援来了。”

段逸鸣等人莫名其妙,疑惑的看着云灵子。

云灵子摆摆手,低声说道:“少时不管大家看到什么奇怪景象,千万不要出声。”

看着云灵子郑重其事的样子,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不敢大意。

过了片刻,山谷中风势越烈,呼啸声直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风声中微弱的哭泣声竟也逐渐响了起来,游离在山谷中,哀哀呜咽,如同冰冷的手臂,摸上各人身躯,直刺入心脏,寒意逼人,大家禁不住一阵抽搐,发起抖来。

段逸鸣顿觉口干舌燥,几乎屏住了呼吸,一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住紫竹棍,两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大墓。

“吱呀——”

古墓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阴风骤然加紧,升起一丝说不出的恐怖感。

突然间山谷中一暗,漫天的月华暗淡了许多。

段逸鸣朝天看去,只见一片乌云缓缓逐渐遮住明月。

就在这时,潜伏在古墓周围的人群齐齐悚动。

地面微微颤动,怪响声绵绵不绝,那几座小墓似乎也在抖动着。

段逸鸣仔细看去,险些惊呼出声。

只见那几座小墓赫然下陷,从中爬出许多青影,蜂拥而上,不知有多少,无穷无尽,发出“啾啾”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借着昏暗的月光看去,暗影狰狞,有的龇牙咧嘴,血污满脸;有的头骨开裂,眼珠悬空垂落;而有的竟然缺胳膊少腿,落在地面上缓缓爬动,不时仰起残缺的头颅朝四周扫射,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青朦朦的凶光。

天啊,这些竟是一群孤魂野鬼!

“青杀戾鬼!”一旁明悟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明净和段逸鸣面面相觑,惊骇莫名。

人若是含冤而死,心中怨恨,无法进入阴曹地府再次轮回,终日在山野之中游荡徘徊,久而久之,戾气逐渐凝聚,就会变成煞气极重的怨鬼。

这些鬼魂戾气冲天,凡人遇上会被其吞噬,使得戾气越来越盛,浑身变青,就是所谓的青杀戾鬼,等到青气遍布,就成了最为凶残腥恐的戾鬼,可以吸取地底阴灵之气修炼。

假以时日,则会变成鬼灵,为祸世间。

单单一只青杀戾鬼便可以卷起腥风血雨,而这里却聚集了数百只之多。

奇怪的是,这些青杀戾鬼似乎极其恐慌,一爬出坟墓,便四散奔逃,却又似乎被什么束缚住一般无法摆脱,鬼叫声响成一片。

就在这时,中间那座巨大的石碑似乎微微一动,射出幽幽的青光,逐渐浮起一物。

远远看去,那件物件奇形怪状,说方不方、说圆不圆,颇像一个长着角的西瓜,上面却刻着怪异的图案,绿光便是从图案上射出来的,隐约之中,那个图案似乎微微蠕动着。

青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古墓笼罩起来,群鬼叫声大作,哭嚎之声骤然变得响亮起来,凄惨无比。

段逸鸣蓦感恶寒及体,如同无数尖利的细针一般,扎在躯体上,肌肤如裂,气血似凝固一般,眉毛头发,悄然出现一层冰霜,胸口气血翻涌,一阵阵恶心,直欲呕吐。

他心脏抽紧,这个古怪的物件竟有如此浓重的煞气!

“大家不要动!”耳边响起云灵子的警告声。

段逸鸣不敢动作,只好运转真气,缓缓流经奇经八脉;三周天之后,暖意渐生,恶心之意大去。

就见青色物件缓缓旋转,飘浮到群鬼头顶,一阵异啸响起,群鬼叫声顿止,一个个骇然望着青色物件,瑟瑟发抖、犹豫不前。

段逸鸣心中一动,暗道:“这东西似乎具有灵性一般。”

心念方消,青色物件又传出一阵刺耳的啸声,隐含不满,群鬼不敢违抗,一个个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大圈,中心处就是青色物件。

那物件射出无数道细长的光束,逐一投射在群鬼身上。

群鬼齐齐颤抖,头顶缓缓溢出淡淡的青气,扶摇而上,被青色物件吸入体内。

青色物件发出满意的声音,将青气尽数吞噬而下。

可是群鬼却随着青气被吸收,精神萎靡不振,一个个趴伏在地面上,发出痛苦的嚎叫声,似乎痛苦万分。

明净身子一抖,脸色苍白,喃喃自语道:“这东西竟能召出群鬼,吸其阴灵鬼气!”

段逸鸣闻言大骇,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幼时曾听爷爷说起过,这世间深山绝壑之中,藏有一种凶煞之物,专以吸食鬼魂的阴灵之气为生,凡人若是见到,必会被其吸吮三魂七魄,惨死当场,只是时间久远,那凶煞之物的名字却忘记了。

难道说,眼前这个绿色物件,就是传说之中的凶煞之物么?

这时候,场中奇景突现,只见群鬼身上青光尽消,一个个匍匐在地,似乎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动弹不得。

青色物件又发出异啸,群鬼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走到小墓边,一个个钻入地下,刹那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半空中那青色物件突而涨大,足有三尺大小。

一声梦呓般的声音响起,仿佛沉睡地底的恶魔苏醒一般,坟墓周围潜伏的众人顿觉毛骨悚然。

光华大炽,上面浮起一个狰狞的怪物,分出三个脑袋,状若人头,仰首向天,大嘴张开,只见一道月华透过乌云,笔直投射下来,被怪物吸入腹中。

“寒晶魅觬!”远处草丛中有人惊叫出声。

段逸鸣听到说出这几个字,他猛然记起,当年爷爷所说的那种凶煞之物的名字,正是这寒晶魅觬。

寒晶魅觬察觉到周围有人,大嘴一合,月华急速缩回乌云中,它转过脸来,发出可怖的吼叫声,骇人之极。

“嗖”的一响,一道青光闪电般射出,没入草丛中,一声惨叫,一个人被扯了出来,被寒晶魅觬三张大嘴同时咬住。

那人惊恐万状,拼命挣扎,只哀号片刻,一阵抽搐,便了无声息,浑身干瘪,成了一具干尸。

“啪”的声响,干尸摔落地面,众人无不侧目。

寒晶魅觬嘴巴边淌下一丝雪白的脑浆,滴落地面,场面恐怖万分,它意犹未尽,长长的血舌来回舔食着,目光熊熊,逼视着草丛,发出挑衅的吼叫声。

人群一阵骚乱,纷纷先后退缩。

寒晶魅觬一声厉吼,飞身扑下,青光攒射,惨叫声响成一片,不多时,已有七八人伤在它嘴下,被吸干脑浆鲜血而死。

余下之人惊骇失色,放出兵器、法宝,冲天而起,照准寒晶魅觬身上猛击。

“叮当”脆响,兵器、法宝尽被青光激射弹回,四下乱飞。

弥勒天尊打个手势,羊少忌、羞花和沉鱼三人散开,形成一个品字形,将寒晶魅觬包围起来。

寒晶魅觬早已通灵,觉察不妙,青光如电,朝着三人汹汹进攻。

羊少忌等三人拼出全力,只守不攻,组成一个巨大的圈阵,牢牢将寒晶魅觬拖住无法脱身,即便如此,在寒晶魅觬的一波紧似一波的进袭下,仍颇有些吃力。

尤其是寒晶魅觬散发出的酷寒更是强烈,三人不得不逼出真气将严寒逼开数尺。时间一长,三人都有些吃不消,大汗淋漓,喘息声隐隐可闻。

而寒晶魅觬声势也不似先前那般气势汹汹,在三人的合围下,逐渐弱了下来,大声吼叫,来回冲撞,青光弥漫冲射,和三人兵器相撞,激溅出流丽火星。

弥勒天尊眼见羊少忌等三人都无法收拾下寒晶魅觬,心中暗急,他“呼”的飞起,举手扬起一个小盒子,五指环合,徐徐舞动法咒,口中念念有词。

盒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跃似的,撞击不停,发出“砰砰”声响。

寒晶魅觬马上注意到异常,恶狠狠的瞪着弥勒天尊,怒声吼叫,作势欲扑。

弥勒天尊猛地大喝道:“玄法解封,起!”

小盒子弹射开来,一道金光从中射出,半空中出现一个细小的六翅飞虫,见风就长,转眼间已变成两尺大小,怪诞腥恐。

飞虫发出奇异的鸣叫声,飞扑过去,那寒晶魅觬原本穷凶极恶,不可一世,可是一见到这六翅飞虫,戒心大起,气焰也不似方才那般嚣张,三头起伏,发出威慑的吼叫声。

六翅飞虫却是东海极远的鸿渺洲所产的一种奇灵之物,名叫扈旄豸,生性怪诞暴戾,尤喜吞吃灵怪之物。

它如同蚕一般可以吐丝,不过这丝却不同一般,其粘性极强,任何东西一旦被粘上,极难摆脱,等到气力衰竭,便会被它蚕食殆尽,一命呜呼。

扈旄豸六翅扇动,张嘴吐出一条银丝,“嘶”的锐响,凌空射来。

寒晶魅觬好像知道银丝的利害似的,闪身躲开。

银丝却鬼魅般的扭转,“扑”的轻响,射中寒晶魅觬。

寒晶魅觬猛烈摆动,豁然挣断银丝,它大是恼怒,怪叫一声,发力旋冲。

扈旄豸岂甘示弱,飞扑上去。

两只灵物斗在一起,上下翻滚,不亦乐乎。

银丝飞卷、青光乱射,所到之处,竟然将周围草木夷为平地,声势骇人。

周围人等无不看得惊心动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数百余回合之后,两只灵物气势渐衰,尖利嘶鸣中,团团打转。

银丝飞射,落在寒晶魅觬身上,它似乎有些蠢笨,挣扎一番方才挣脱。

扈旄豸气势陡盛,发狠扑下。

哪知寒晶魅觬却是有意示弱,诱引它上当,此刻见扈旄豸戒心大去,突然闪电般暴起,青光激射而出。

扈旄豸哀鸣一声,蓝血飞溅,翅膀掉落,身躯已被青光横贯而过;它到底是罕见凶煞之物,受伤之下反而激起一股凶性,翅膀拍击,斜斜撞了个圈,忽又急飞而上,张嘴射出数道银丝。

这几道银丝非同寻常,白中带红,竟是将修炼了数百年的五脏灵火喷了出来。

寒晶魅觬吃了一惊,急忙躲闪,还是被银丝射中。

一道火线横架半空,汹汹传来。

寒晶魅觬一阵怒嚎,已然受伤。

一旁羊少忌等人见状大喜,纷纷纵起,齐齐攻来。

寒晶魅觬不敢恋战,猛地发力,带着扈旄豸飞开,朝石碑冲去,竟然将羞花撞得跌跌撞撞,合围之势顿时出现一个缺口,它飞掠而过,急速驰向大墓。

“哪里逃?”人群中猛地冲出一人,伸手取出一物,当空罩落。

光华流丽夺目,如凭空闪电一般劈下,正中寒晶魅觬。

“灵犀珠!”云灵子失声叫了出来,这颗珠子,正是仙瑶门失窃的灵犀珠!

第六章 古墓奇棺

寒晶魅觬哀号一声,猛然下坠,险些跌落地面,忽又斜斜飞起,又被那人追上。

那人手掌凝力一抛,灵犀珠再次猛袭而下,啸声凛冽,顷刻间已到寒晶魅觬头顶。

这一下若是击实了,寒晶魅觬不死也得重伤。

寒晶魅觬见摆脱不了,凶性大发,转过身来恶狠狠一咬,竟然将灵犀珠吞入腹中。

那人目瞪口呆,没想到寒晶魅觬竟凶悍如斯,连灵犀珠也敢吞下。

几道身影冲霄而起,一齐袭向半空中那人,金光乱闪,长啸而上,如同奔雷一般。

那人猝不及防,一时手忙脚乱,急忙倒退回去。

弥勒天尊大吃一惊,急忙纵来,肥袖卷舞,春秋日月伞飞出,挡在面前。

只听得一阵密集的撞击声,金光上下翻飞环舞,将弥勒天尊打得节节后退。他大喝道:“什么人?”

羊少忌、羞花以及沉鱼三人急忙迎上,接应弥勒天尊。

光华收敛,却见唐冰兰、云灵子、羽凝霜以及韩湘月四人,和弥勒天尊等人对峙。

放出灵犀珠的那人则闪在诸人背后,又惊又怒。

段逸鸣看的仔细,那人一身玄衣,面貌陌生得紧,不过从身形判断,当是玄武使无疑。

他大喊道:“云师叔,当日闯入刑天峰者,正是此人。”

唐冰兰眼中寒凌一闪,冷冷说道:“妖孽,竟敢盗取灵犀珠!”

玄武使嘿嘿冷笑,并不答话。

弥勒天尊凶睛闪动,大刺刺的说道:“原来是仙瑶门下。嘿嘿,灵犀珠乃天地灵物,不过是在庐山中保存一段时日,如今灵犀珠易主,可不是你仙瑶门之物了。”

此人脸皮甚厚,一番强词夺理,丝毫不见脸红。

云灵子大怒,沉声说道:“强词夺理!妖孽,快快交出灵犀珠,不然让你尝尝老道的厉害!”手中招幡旗猎猎作响。

弥勒天尊哈哈大笑,仿佛见到了什么稀奇之物,旋即一沉脸,森然说道:“云灵子,凭你也配?”

云灵子怒极,大笑道:“配与不配,稍后即知!”说罢招幡旗一挥,扑上前去。

羊少忌怪吼一声,血芒刃撤出,两人斗在一起。

唐冰兰说道:“弥勒天尊,百年前没有将你斩毙剑下,让你讨得一条狗命,本以为你从此洗心革面、悔过自新,哪知你恶念不改,依旧为非作歹,哼,这次撞在我手里,决计饶不了你。”

弥勒天尊闻言大震,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唐冰兰,奇道:“你是什么人?”

金光闪耀,一把古剑浮空而起,微微铮鸣。

“血瑚古剑!”弥勒天尊惊叫出声,瞳孔突然收紧。

“不错,古剑诛邪,亏你还记得。”唐冰兰持剑而立,一脸冷肃。

弥勒天尊怒极而笑,说道:“唐冰兰,竟然是你?承蒙当年关照,害得老子蛰伏数十年,好,本天尊找你好久,正好一报当年大仇!”

唐冰兰冷笑道:“我倒要瞧瞧,你这鬼魅之物,这些年修炼了些什么门道!”

弥勒天尊满脸煞气,飞身扑上,春秋日月伞劈头盖脸的袭来。

唐冰兰嘴上不在意,心中却十分小心。

当年弥勒天尊在江南一带,专找年轻貌美女子下手,抢来奸淫;玩弄之后,掌毙致死,弃之荒野,惹得天人共愤,正派派出人马追捕缉拿。

唐冰兰当时也被师门派遣下山,搜捕擒魔,经过一番追踪,终于追上弥勒天尊,两人一场恶斗,千招之后,唐冰兰以血瑚古剑将弥勒天尊刺成重伤,弥勒天尊亡命逃窜,从此销声匿迹。

当年两人功力几乎不分上下,若不是唐冰兰倚仗血瑚古剑神威,只怕也难以击退弥勒天尊;如今过去多年,弥勒天尊重新现世,想必功力越发精进,小觑不得。

唐冰兰和弥勒天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斗得难分难解。

弥勒天尊手下众武士一拥而上,将羽凝霜、韩湘月等人围住厮杀起来。

寒晶魅觬自吞下灵犀珠之后,腹中一阵翻滚,原来灵犀珠上凝聚着玄武使的真力,四下奔突,搅得寒晶魅觬腹中翻滚不休,极是难捱。

它尖叫一声,发疯一般突围而去。

羽凝霜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一剑阻住玄武使,立时大喝道:“众弟子听令,速速追回灵犀珠,不得有误!”

丽影闪动,彭衣茱直追下去。

沉鱼娇躯一扭,素掌一翻,绿剑浮空而起,随后赶去。

段逸鸣暗道:“这妖女诡计多端,身上藏有稀奇古怪的毒虫,令人防不胜防,若是彭师姐不留神,可就麻烦了。”当下不及多想,奋力挥动紫竹棍,逼退身前两名武士,急忙转身奔出。

只片刻之间,寒晶魅觬已钻入密林之中,飞奔逃窜。

三人急追而下,越过重重迭迭的绿木,忽而来到一座巨大的古墓之前。

夜色笼罩下,那座巨大的古墓异常的诡异,透露出一股阴森气息,此刻,古墓前石碑下,一个黑乎乎的大口赫然张开,等待着择物而噬。

寒晶魅觬远远飞来,一头钻进大口中。

“隆隆”声响,石碑缓缓移动,即将恢复原位。

彭衣茱顾不得许多,直冲进去。

“嗖嗖”两声,沉鱼和段逸鸣一前一后,飞快地没入其中。

石碑轰然闭合,古墓中发出一阵轧轧响声,一切归于沉寂。

古墓中一片漆黑,段逸鸣提气轻飘飘落下,落脚处坚硬一片,稍稍放心,紫竹棍横在胸前,凝神戒备。

过了半晌,逐渐适应,脚下是一条巨石铺就的通道,隐约可以看出通道甚长,斜斜向下。

他缓缓而下,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周围变动,喊道:“彭师姐、彭师姐!”

通道似乎十分幽深,回音不绝,良久方才消失。

奇怪,彭衣茱、沉鱼明明冲入古墓之中,却一直听不到半丝声响,更别说踪影了,难道彭师姐中了什么机关暗算不成?

段逸鸣心中大急,冷汗涔涔而下,衣衫尽湿,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发力狂奔向前,通道中脚步声骤起,竟如千军万马奔腾一般响亮。

段逸鸣奔出数十丈,突然看见前面岔道口处,有道身影闪过,急忙喊道:“是彭师姐吗?”奔近一看,通道中静悄悄的,哪有什么人影?

这古墓中通道岔道甚多,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犹如迷宫一般,段逸鸣一阵狂奔之下,却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出路,不由楞在当场。

一阵阴风吹来,奇寒如冰,段逸鸣周身鸡皮疙瘩泛起,通道中黑黝黝一片,似乎有妖魔鬼怪藏身其中,他虽然胆大,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惊叫声,赫然是彭衣茱的声音,小金跃下,飞快地向前奔跑,一边回头低声叫着。

段逸鸣心中大凛,疾奔而下。穿过几条岔口,来到一处石室中。

石室中却是一个厅堂,摆放着各色座椅,两侧悬挂着数幅古字画,点缀着三五盆奇花异木,却是玉石等贵重之物所制。

看这模样,分明是什么大户人家之类的豪门下葬之地。

素花挽联,将厅堂装扮得鬼气森森,更古怪的是,石室中冰寒刺骨无比,段逸鸣不敢大意,运气流转,阻挡住寒气侵体。

彭衣茱站立在当中,脸色隐隐发青,周身衣裳上竟然结上了一层冰霜,手中太阿仙剑斜指,对准了石室深处一道门户。

段逸鸣一个箭步奔过去,问道:“彭师姐,你怎么了?”

彭衣茱见他赶到,心中一松,低声说道:“寒晶魅觬就在里面。”寒气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段逸鸣顿觉邪气侵体,不多时身上也起了一层冰霜,吓了一跳,急忙运气抵御。

岂知这寒气诡异的很,仿佛漫无边际,只好强忍着寒意,他定睛看去,就见那门户之中传出“嘶嘶”鸣叫声,白气纵横,雾蒙蒙一片。

段逸鸣握紧紫竹棍,就要冲入。

彭衣茱一把拉住他,说道:“段师弟,两只怪物正在里面恶斗,小心些!”两人手持兵器,缓缓走入门户之中。

门户中又是一个极大的石室,当中摆放着几具石头制作的棺材,十分厚重。那股浓重的寒气却是从棺材中散发出来,怪不得整个墓室如此冰寒。

寒晶魅觬正恶狠狠的瞪着扈旄豸,三头摇晃,怪鸣不绝。

扈旄豸却是毫不示弱,虽然三对翅膀已残缺了近半,可是兀自张嘴低叫,团团打转。

一声厉吼,两只灵物同时跃起,扑斗在一起,上下翻滚,近身肉搏。

两人不敢过分逼近,只是远远打量。

这寒晶魅觬到了寒室中,似乎精神大振,将原本不相上下的扈旄豸逼得节节败退。

突然间,寒晶魅觬暴起,长起半身,张嘴喷出一道黑气,腥臭异常。

扈旄豸闻到之后,两眼现出惊骇之色,忙不迭的后退躲避。

黑气如潮,滚滚而来,很快将扈旄豸笼罩起来。

黑气中传出凄厉的惨叫声,隐约可见扈旄豸在里面翻滚起伏,却是脱不开黑气纠缠,片刻之后,扈旄豸惨叫一声,忽的高高跃起,接着重重摔在地面上,挣扎一会,便倒头死去。

段逸鸣和彭衣茱心中戒意大起,暗道这黑气煞是诡异,千万不可大意。

寒晶魅觬吸回黑气,转过头来,朝着两人低声怒吼着。

彭衣茱低声说道:“段师弟,乘寒晶魅觬气力不济,咱们联手将它诛杀,取回灵犀珠。”

段逸鸣点点头,缓缓逼近。

寒晶魅觬似乎知道两人用意,长舌伸吐,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彭衣茱清喝道:“上!”

太阿仙剑冲霄而起,清辉闪耀,如菊花盛开,刺向寒晶魅觬。

寒晶魅觬哪肯示弱,当下抖身放射出数道青光,迎了上去。

“乒”的大响,太阿仙剑激溅起一串流丽夺目的火星,四下抛飞。

彭衣茱只觉一股奇寒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真气一阻,竟被震得落下地来,寒晶魅觬大吼一声,飞身扑落。

段逸鸣见状一惊,不待寒晶魅觬靠近,紫竹棍穿空而起,化作一道紫电,急速射去。

寒晶魅觬猝不及防,被紫竹棍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正着,浑身剧痛如裂,哀嚎一声,倒飞出去,“啪”的落在一具棺木上,它甩颈张口,獠牙交错,长舌吞吐如浪,竟是被打出了凶性。

寒气弥漫,段逸鸣也觉不耐,越往前一步,寒意便强上一倍,再靠近几步,只怕自己也要冻僵在这里了,心中惊惧,终是不敢上前。

段逸鸣慢慢退到彭衣茱面前,关切地问道:“彭师姐,你受伤了?”

彭衣茱脸色青白,浑身颤抖,牙关格格打颤,说道:“这石室古怪的很,酷寒异常。”

段逸鸣马上明白,正是这股不明来历的奇寒作祟,看来,那几具棺材大有问题,那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竟是这般厉害?

转眼望去,只见扈旄豸血液凝固,已经冻成一个冰块。

寒气越来越盛,钻过衣裳,如万千细针一般刺入肌肤,似乎连骨髓也被冻僵,气血大滞,若不是强行运转,恐怕也会凝固成冰。

可是总门重宝灵犀珠被寒晶魅觬吞入腹中,必须杀死它才能将宝珠夺回。

段逸鸣伸手握住彭衣茱手掌,将真气渡过去,一边说道:“彭师姐,忍着些。”

彭衣茱娇躯微微一抖,玉颜绯红,轻轻说道:“段师弟,不必为我浪费真气,还是对付寒晶魅觬再说。”

段逸鸣摇摇头,说道:“彭师姐……”

突然间,彭衣茱美目圆睁,惊叫道:“小心!”

段逸鸣立时警觉,只听得身后一股大力袭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已被重重击中,“砰”的摔在石壁上,复又坠地。

“呼”的寒飙卷过,肌肤生疼。

彭衣茱大惊,眼见寒晶魅觬袭来,翻身跃起,太阿仙剑护在胸前。

重力透体而入,彭衣茱眼前一黑,腾云驾雾般飞起,她手脚冰冷,勉强接下攻击,却无力控制身体,被寒飙震得飞落地面。

段逸鸣恰好昏头昏脑的爬起,见势不妙,大喝道:“孽畜,胆敢伤人!”手持紫竹棍飞步冲上,护在彭衣茱身前。

寒晶魅觬双目暴闪,传出一股冰凉而又暴戾的气息,厉吼一声,腾空而起,张开三张血盆大嘴,朝段逸鸣咬来。

眼睁睁看着寒晶魅觬的怪脸逼近,狰狞凶残,几张贪婪的血口就在眼前,他惨叫一声,双肩被咬中,血肉横飞。

当中那个血嘴霍然扑下,眼前血红一片,他震惊之下,不及思考,左手猛地伸出,一把抓住寒晶魅觬脖颈,拼命挡住。

他脸色惨白,肌肉扭曲着,忍着剧痛。

两下角力,寒晶魅觬的血口一寸一寸逼近,长舌几乎舔舐在段逸鸣脸上,腥气扑鼻而来,他几乎窒息。

段逸鸣肩头被另外两张大嘴死死咬中,血液飞转,竟被寒晶魅觬吸吮入腹。创口刺痛难忍,神志逐渐模糊。

想着身后的彭衣茱安危,他竟是半步也不退缩,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脚扎在地上,僵持在一起。

小金怒声大叫,却又不敢上前,围着寒晶魅觬打转。

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消逝,似乎全身血液也被吸干,终于他真气衰竭,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仰天朝后倒去。

就在这时,彭衣茱一跃而起,太阿仙剑悄无声息的刺入寒晶魅觬体内,说也奇怪,寒晶魅觬竟不知道躲闪,被彭衣茱一剑刺了个透,只见一股污血从破口处喷了出来。

“叮当”一声,灵犀珠裹着鲜血从中滚落,掉在地面上。

寒晶魅觬脸色大变,突然怪吼一声,放开了段逸鸣,飞身退开,鲜血如线,洒了一路。

原来段逸鸣体内鲜血被角蟾老祖改造,可解百毒,寒晶魅觬吸食鲜血,反而被他血液所克,它身子连着晃了几晃,这才稳住。

三只怪头痛苦的摇晃着,哀号不断,居然化作虚气,消失不见,一个东西随之掉落地面。

彭衣茱定睛一看,地面上多了件六角青玉,上面却刻着怪异的图案,三头乱舞,俨然便是寒晶魅觬模样。

彭衣茱走过去,拾起灵犀珠,小心拭净,等了半晌,确定六角青玉再无古怪,这才松了口气,顿觉全身脱力,险些瘫在地上。

她以剑支身,喘息了一阵,慢慢调匀真气,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这才缓缓来到段逸鸣身前,扶起他,呼喊道:“段师弟、段师弟,醒醒!”

段逸鸣满脸惨白,闭目不省人事。

彭衣茱大急,清泪盈眶,这个小师弟为了救自己,不惜一切,舍生忘死,让她非常感动。

清泪滑落,滴在段逸鸣脸上,小金伸出粉嫩的舌头,不断在她脸上舔舐着。

彭衣茱伸出手,拭去泪珠,却见段逸鸣眼皮微动,睁开眼来,心中又惊又喜,柔声说道:“段师弟,你没事吧?”

段逸鸣勉力说道:“我没事,彭师姐……”话未说到一半,肩头剧痛传来,忍不住叫出声来,痛得直咧嘴。

彭衣茱大惊失色,顾不得许多,伸手撕下一块衣襟,将他双肩伤口扎好。

段逸鸣痛楚稍缓,心中涌过一道暖流,低声说道:“谢谢你。”

彭衣茱见他脸色好转,吁了口气,嫣然一笑,说道:“段师弟,是我该谢谢你,若不是你方才舍命相护,只怕这会儿师姐我早被寒晶魅觬伤了。”

段逸鸣心中一热,抬起头说道:“彭师姐——”正要说话,却见彭衣茱俏脸红嫣,娇媚明艳,幽香丝丝如缕,潜入鼻中,熏熏欲醉。

两人脸颊只有咫尺之距,可以看的见彭衣茱脸孔细腻的肌肤下细细的血管,清晰异常,娇息微闻,吐气如兰。

段逸鸣心中大动,浑身飘飘欲飞,浑似到了九天仙境一般,呆呆的望着她,满目迷醉。

彭衣茱马上察觉,心中大羞,连耳根都成了粉红色,凤眼睨来,娇怯动人。

她侧过脸去,蚊语道:“段师弟,你起来吧。”

段逸鸣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半躺在伊人怀抱中,温香软玉,弹性十足。他面红耳赤,急忙坐了起来。

冰寒刺骨,段逸鸣见彭衣茱樱唇冻得血色大减,心底泛起一缕怜惜,说道:“彭师姐,这里太过寒冷,还是先出去吧。”

彭衣茱看着落在地上的那件六角青玉,奇道:“段师弟,妖人似乎是为这件青玉而来,其中必有古怪。”

段逸鸣瞧瞧青玉,除了觉得它上面渗出丝丝奇寒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特殊。

突然间,小金急转过身,“嘶嘶”大叫,一阵疾风从背后吹来,彭衣茱警觉大生,急忙闪身躲避,可是有伤在身,终究是慢了一些,脊背一痛,被打得激飞而起,横摔在地。

眼前身影闪动,地面上的灵犀珠和那六角青玉已被人抢去。

段逸鸣大惊,只见一个明艳少女手中拿着灵犀珠,放入一个皮袋中,不是妖女沉鱼又是谁?

原来沉鱼诡计多端,进入古墓之后,见岔道繁多,便暗中跟在两人身后而来,坐山观虎斗,直到彭衣茱一剑刺伤寒晶魅觬,心神松懈,偷袭之下果然得手,坐收渔翁之利。

彭衣茱大怒,喝道:“妖女,还我灵犀珠!”

沉鱼脸色一变,冷笑道:“臭丫头,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本姑娘割了你的舌头!”

段逸鸣大恼,刚想起身,却被沉鱼一剑横在咽喉间,骇得一动不动。

沉鱼斜着眼说道:“臭小子,要是想活命,就给本姑娘老实点。”

段逸鸣气的满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

沉鱼杏眼一瞪,腕上用力,仙剑立时刺破肌肤,血珠绽开。

段逸鸣心中狂骇,道:“妖女,你待如何?”

沉鱼瞧着他,眼神变幻,闪过一道杀机。

此时段逸鸣如同待宰羔羊一般,根本无力反抗,半晌,沉鱼眼中杀机终于消失,素指疾点,段逸鸣顿时功力被制,被她抛在彭衣茱身边。

第七章 被困古墓

段逸鸣这时反而有些平静,若是和彭师姐一齐死在这里,倒也不觉遗憾,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看向彭衣茱。

沉鱼将一切看在眼中,冷笑道:“臭小子,死到临头还在眉来眼去。”

彭衣茱闻言大羞,气道:“你……你……”

段逸鸣被她看出心思,一脸讪讪然,忙收回旖念,说道:“妖女,你休要胡说八道。”

沉鱼瞧瞧段逸鸣,再瞧瞧彭衣茱,脸色变了几变,她目光如刃,冷峻无比,看得两人寒毛大竖,惟恐她一时恼怒,下手将两人杀死在这冰寒古墓之中。

段逸鸣见她眼珠地溜溜乱转,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怪诞法子下毒手。

想起上次在鸿蒙仙山地下密道中,被她暗中下了阴觯虫,险些死过去,思之不寒而栗,急忙岔开话题,问道:“你们所来这里,想必是为了这块六角青玉,拿去好了。”

沉鱼怪异的瞧着他,忽而大笑起来,好像见到了什么稀奇事端,说道:“你说这是块青玉?咯咯,正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么一件宝贝竟被说成是青玉,笑死人了。”

段逸鸣被她笑得颇不自然,说道:“难道它不是青玉?”

沉鱼举起六角青玉,说道:“也罢,反正你们不久于人世了,说给你们听听也无妨。”顿了顿,又道:“告诉你们,这件宝贝是寒魅令。”

“寒魅令?”段逸鸣皱皱眉,这名字新鲜得很,从来没有听说过。

彭衣茱脸上浮起一丝惊悸,骇然道:“它就是能够收摄万邪的寒魅令?”

沉鱼瞟了彭衣茱一眼,说道:“看不出你这丫头倒有些见识,不错,这寒魅令可是天地间一件大大神奇的宝贝,有了它,可以做一件大事。”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她看着段逸鸣,脸色一沉,说道:“臭小子想拖延时间?哼!”

段逸鸣被她看穿心思,心中一惊,旋即泰然自若,说道:“我和彭师姐眼下在你掌控之下,要杀要剐还不是由你,即使拖延时间又有什么意义?”话虽这么说,他心中却为了设法吸引开沉鱼的注意力而绞尽脑汁。

沉鱼双目微眯,看着两人就像瓮中之鳖一般,忽而笑道:“你们明白就好,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否则的话,本姑娘一个不小心,难免在你们身上留下些纪念,尤其是这位姑娘,细皮嫩肉的,若是在小脸来上那么几道,咯咯,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彭衣茱两眼冒火,脸色几乎透明,冷冷说道:“妖女,耍诡计得逞算什么?有本事和本姑娘公平斗上一斗。”

沉鱼咯咯笑道:“只要能成功,什么手段不可以使出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便是本姑娘的一贯作风。”

段逸鸣侧耳聆听片刻,古墓入口处一片寂静,心中大寒,他硬着头皮问道:“你说这块什么寒魅令大大有用,我看也不见得,那寒晶魅觬不是照样被我师姐诛杀,也不见得有什么神奇之处?”

沉鱼轻笑道:“哼,井底之蛙,这件宝贝神奇之处岂是你所想象?寒晶魅觬不过是它体内灵力所吸附的灵怪罢了。”她心中却有些狐疑:“这件事倒是有些古怪,按说凭他们这点修为,万万不能诛杀寒晶魅觬。”

她边说边瞧着两人,上下打量,眉头微蹙,心中盘计,这两人身上必是有些怪异,也罢,为防日后生变,不如将两人一齐杀死算了,除了后患。

想到这里,沉鱼眼中凶光大盛,缓缓逼近,说道:“将死之人,本姑娘没有闲工夫和你们磨牙。”

彭衣茱闻言大惊,怒道:“妖女,你说什么?”

沉鱼脸色一变,冷笑道:“臭丫头,出言不逊,就先拿你祭剑!”宝剑寒光闪耀,朝彭衣茱刺来。

段逸鸣大惊,哪里顾得许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地一滚,推开彭衣茱。

“嗤!”仙剑笔直插入段逸鸣左肩,鲜血飞溅,霎时间又血污一片。

段逸鸣摇了一摇,拼命坐稳,脸色却苍白了几分,白得怕人。

沉鱼妙目中闪过一道讶色,旋即一咬牙,右手用力一送,仙剑又刺入一分,一声轻响,穿透骨头。

段逸鸣痛苦的哼了一声,竟是毫不退缩,只是睁大眼睛瞪着沉鱼,直欲喷出火来,情急之下,双手抓住仙剑,用力外推。

鲜血如丝线,顺着手腕滑落。眨眼间,地面上已出现一滩血水,很快凝结成一团血冰。

段逸鸣脸色顿时白了几分,可他没有后退半步,随着鲜血的流逝,抵抗力道越来越弱。

这少年竟是如此倔强!沉鱼心中没来由一阵惊悸,手腕卸力,冷声问道:“臭小子,为了这丫头,你当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吗?”

段逸鸣点点头,虚弱的说道:“我不能让你伤害彭师姐,要杀,先杀我好了……”眼前金星飞舞,险些摔倒,咬紧牙关,依旧挡在彭衣茱面前。

沉鱼瞧瞧彭衣茱,眼神一暗,似乎闪过一丝奇光,恨声说道:“臭小子,你终究……”忽的拔出仙剑,段逸鸣肩头剧痛,终于支援不住,栽头倒下。

哪知他这是诈招,借势向前猛扑,紫竹棍怒如急电,劈向沉鱼。

沉鱼不防他突袭,险些被击中,大惊失色,娇躯一闪,避过锋头,怒骂道:“臭小子,你敢使诈……”话未说完,段逸鸣被沉鱼一掌击中,摔在石壁上,浑身骨胳如裂,痛彻心肺。

段逸鸣挣扎着爬起,骂道:“臭妖女,你不得好死……”

沉鱼脸色如罩冰霜,气得粉脸煞白,怒道:“你再骂一句试试看!”

段逸鸣脱口而出:“臭妖女,死妖女……”骂声戛然而止,原来沉鱼恼怒之下,劈出一掌,将石壁击得嗡嗡狂响。

段逸鸣见机的早,倒地滚开,堪堪躲过一劫,即便如此,也是骇得心头急跳,不敢再说话。

彭衣茱大惊失色,怒骂起来:“你这妖女……”她奋力站起,太阿仙剑疾刺。沉鱼身影飘忽,素手猛地挥舞,宝剑啸鸣,斗在一起。

彭衣茱冰雪聪明,知道现在形势危急,自己方才耗费太多真气,加之被沉鱼偷袭击伤,十成功力剩下不到一半,若是硬拼,万万不是妖女对手,她长吸一口气,侧身游斗,借势卸力,巧妙的化解对方攻势。

沉鱼玲珑心窍,马上看出彭衣茱意图,冷笑一声,素手一振,仙剑呜呜狂袭而来,一招紧似一招,不给她喘息机会。

刹那间,彭衣茱身边一片剑影围绕着急速飞舞,破空声尖锐刺耳,周身真气如同被狂澜冲击一般,迫使她不得不全力防守。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对方击败,到时候自己和段师弟可都在劫难逃了。”彭衣茱心头警觉狂生,她深深吸气,真气流转,轰然在经脉中飞速穿梭。

忽然间,娇躯飘飞起来,衣裳摆动,秀发飞扬,左手暗捏兰花诀,芊芊玉指忽然通体透明,跳跃出淡淡翠光,如绿水流动,隐隐有一种逼人气息。

清鸣破空,骤然响起。

“什么?”沉鱼不由得倒退两步,眼前这突兀变化令她警戒大起,凝神应对。

彭衣茱左手双指一点,清喝道:“太乙神机,金鸾现身,疾!”

太阿仙剑呼啸而起,翠光急速膨胀,瞬间化为一只金鸾鸟,挥翅而出,双目闪耀如电,怒啸着迎头俯冲。

一道道寒芒围绕着金鸾鸟旋转窜舞,顿时激撞起忽明忽暗的翠光,重重翻飞。

一道翠光赫然便是一把利剑,漫空激射,竟似仙女散花一般壮观,其中杀气凛冽,却如夺命罗刹。

杀机如潮,汹涌澎湃,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沉鱼心头大凛,意守神明,真气狂灌,仙剑“嗡嗡”狂鸣如钟,衣裳猎猎飞摆。

“叮当”暴响,如银珠撞击溅飞,密集不断。

沉鱼浑身莫名剧颤,寒毛笔直竖起,心胆俱寒,骇道:“这是什么奇术?”心念转动之间,已被迫的接连后退。

重力冲击,震得她虎口尽裂,鲜血长流,胸口“砰砰”连遭捶击,心脏直欲爆炸开裂。

段逸鸣只觉呼吸停滞,意夺神摇,心脏乒乒狂跳,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彭师姐如此神通,竟修炼到了大乘境!”

柔指化钢百炼剑!原来彭衣茱的功力已然突破小乘境,初窥大乘境的玄妙。

太阿仙剑早已与彭衣茱心灵相通,此刻被她以灵念御激,潜力尽显;而指气盈空,化为百剑,如群星拱月一般,声势非同凡响。

沉鱼银牙暗咬,右手一扬,樱唇急速念动,抛出一物,猛然散开。

却见无数细小之物冲天飞起,五彩流离,投入翠光之中。

“哧哧哧哧”乱响一片,翠光将那些细小之物尽数斩落,坠了一地。

细小之物身体虽被斩断,兀自在地上蠕动不休,毒液渗出,顿时将地面上石板腐蚀成深黑色,“滋滋”冒起刺鼻的青气——原来这些小虫赫然全是毒虫之类,腐蚀性十分霸道。

就见沉鱼藉此空档,如滑鱼般躲闪,竟然奔到段逸鸣身边,一把抓起。

彭衣茱吓了一跳,真气回收,金鸾鸟盘旋身前,流光溢彩。这妖女古怪之极,身上还不知藏了多少毒物,倒不敢逼之太过;她心头惊惧如潮,不过到底生性坚忍不拔,当此危险关头,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看不到一丝慌乱。

段逸鸣骇道:“你待怎地?”

沉鱼面色诡秘,杀气大盛,森森说道:“臭小子,你不是不怕死吗?”说罢往前一送,把段逸鸣横在胸前。

彭衣茱说道:“妖女,你——”

沉鱼得意洋洋的一笑,忽而掷出段逸鸣。

彭衣茱伸掌虚虚一托,接下了他,沉鱼娇笑声中,闪出石室,双掌乱拍,只听得“轧轧”声响,石室门户轰然闭合在一起。

段逸鸣身躯一震,起身奔到石门前,用力去推。石门重逾万斤,竟是纹丝不动。他惊出一身冷汗,拔出紫竹棍,运气灌注,照着石门便是一阵劈砍。

石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丝毫未损。

彭衣茱脸色大变,呆若木鸡,就听见沉鱼在石室外大笑道:“古墓幽静,两位就在里面好好修炼贵派的无上神功好了,等悟透神法,自然可以出来,咯咯……”笑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怨毒,袅袅消失在古墓通道尽头。

沉鱼心念歹毒,竟是震坏门户机关,使得巨石堵死,将两人活活困在冰冷刺骨的石室之中。

段逸鸣张嘴大骂,将沉鱼骂得狗血淋头,直到听不见半点回应才悻悻收歇。他转过脸,只见彭衣茱娇躯突然一抖,缓缓靠在石壁上,嘴角上溢出一缕鲜血。

段逸鸣慌得手足无措,奔到彭衣茱身前,急道:“彭师姐,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瞧瞧!”

彭衣茱脸色如雪,微微摇头,低声说道:“不碍事,歇息片刻就会好的。”说罢盘膝而坐,运气调息起来。

原来彭衣茱受伤之际,强行聚集真气,冒险使出奇招吓退沉鱼,但她本身已是强弩之末,倘若沉鱼再坚持出手一击,彭衣茱必败无疑。

可笑沉鱼虽然狡诈如狐,却没有瞧出其中蹊跷,毕竟还是被彭衣茱骗过,逃之夭夭。

此时彭衣茱五内真气衰竭,好不容易等到沉鱼离开,终于坚持不住,心神松懈,无力滑落。

段逸鸣心情却没有太大沮丧,不管怎么说,陪伴在彭衣茱身边,似乎如置身琼楼玉宇一般,于身外危险反而不大在乎,甘之若饴。

他守在彭衣茱身边,四下无人,正好可以肆意的瞧着伊人如玉容颜。

彭衣茱冰雪肌肤,乌黑的柔发飞泻而下,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美丽,发丝上凝结的细小冰珠晶莹剔透,闪烁着细细的光亮,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神韵。

大自然造化之神奇,似乎将天地间所有灵气都汇聚在她身上,令人心醉神迷。

段逸鸣目不转睛,看着看着,不觉有些痴了。

良久之后,彭以茱缓缓收功醒转,气色好了许多,凤目斜转,见段逸鸣呆呆的盯着自己看,心中羞意大起,红着脸侧过去,说道:“段师弟……”

段逸鸣豁然惊醒,忙不迭转开视线,慌道:“彭……彭师姐,你好些了?”

彭衣茱点点头,女孩儿家心思敏感,从段逸鸣表情举止上,隐约觉察到对自己颇有好感,心中不觉一喜。

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英俊潇洒的影子,芳心荡漾不已。

段逸鸣见她神色变幻,透出一层激动异彩,心中大奇,还以为她伤势尚未痊愈,问道:“彭师姐……”

彭衣茱这才从幻境中醒来,不免有些失落,深吸了一口气,掩饰心中激动,淡淡说道:“段师弟,这古墓深邃宽极,大约不会只有一个出口,你我一同找找看。”

段逸鸣想想也是,两人四下察看,这石室的确只有一个门户,除了那几具酷寒无比的棺木之外,再无其他任何东西。

本以为棺材中会有什么出路,兴冲冲挪开前面几具棺盖一看,里面各有一具尸首,衣着华丽。

奇怪的是,这些尸首个个死相奇惨,被人破腹掏心而死,肋骨断裂,头颅上赫然破出几个小洞,面色痛苦,死前显然经过一番挣扎,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而最里面那具棺材,上面画了几张怪模怪样的字元,颜色血红,却是用朱砂写就,最为冰冷,还未靠近,便险些连气血都凝固了。

两人远远避开,方觉好受了些。

段逸鸣失望之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凉透。

周身奇寒渐起,连忙运功抵御,两人互相瞧瞧,苦笑不已。

如此这般,两人困在古墓之中,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干粮吃尽,终于饿得前心贴后心,浑身乏力,惟有石壁上结的厚厚冰块,勉强可以解渴,可是咬下少许,那股奇寒之气入体,有时冷得出奇,却是不敢多吃。

随着真气减弱,冰寒逐渐透入体内,寒气袭人,两人冻得几乎失去知觉,体内气血几近凝固。

这一日,段逸鸣昏昏沉沉的睡起,取了一些寒冰,和彭衣茱小心咽下。

两人都是一脸菜色,段逸鸣偷偷瞧了彭衣茱一眼,见她日渐消瘦,心中惶恐无计。

好不容易压下腹中寒意,段逸鸣站起身,环视一周,突然看到最里面那具棺材,心中一动,石室中棺材都翻了个遍,惟有这具最是寒冷的棺材没有触及——难道这棺材中有什么玄机不成?

段逸鸣走近,伸手按在棺盖上,寒气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似乎两只胳膊都冻僵了似的。

他全力催动真气运转,手下用力,撕下朱砂字元,将棺盖一寸寸挪开。

棺材中躺着一具尸体,面目狰狞,尖牙外露,恐怖之极。

寒气轰然涌出,险些将段逸鸣冻僵,他“啊”了一声,想缩回手已是不及。奇寒汹涌透入,顷刻间须眉皆白,结上了厚厚一层冰霜。

段逸鸣骇得六神无主,彭衣茱也是娇呼出声,伸手来拽,冰凉入手,气血差点停滞不前。

段逸鸣见她真情流露,心中大是安慰,体内的奇寒反倒不似方才那般难以忍受,突然之间,他察觉出寒流减缓,低头看去,只见腰际那根紫竹棍泛起奇异的光华,淡金颜色,并非以往紫华,心中诧异。

说也奇怪,紫竹棍光华越来越盛,竟是将棺材中奇寒倒吸而入。

这下不仅段逸鸣,就连彭衣茱也吃惊不小,怔怔的瞧着紫竹棍奇异变化。

“咻!”紫竹棍微微震动,鸣声渐起,那道淡金光芒越发明亮了。

突然间,彭衣茱吃惊的说道:“段师弟,你这根紫竹棍……”

段逸鸣仔细看去,却见耀眼的金光中,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图纹,上面几个小字跳跃,依稀辨出有个“金”字,其余的无法识别。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迷惑不解。

难道紫竹棍原本就是一把奇刃吗?

过了一会,金光渐消,段逸鸣再看,手中依旧是那根紫竹棍,他揉揉眼睛,并无什么小字。

难道是自己产生幻觉了?他摇摇头,索性将紫竹棍之事撇到一边,腹中饥火如烈火灼烧,咕咕直叫。

而小金只顾趴在他怀中,静悄悄埋头大睡。

过得半晌,段逸鸣缓过劲来,又伸头向棺材中看去。

匆匆一掠之下,段逸鸣看到棺材内壁上长出十余枚大小不一的雪白之物,似菇非菇,似芝非芝。

瞧了片刻,忽而大喜过望,欢叫出声,腹中鼓鸣如雷,禁不住食指大动,他高声喊道:“彭师姐,这里有吃的东西!”

彭衣茱早已饿得手足无力,乍听此话,精神大振,俯身看来。

段逸鸣哈了两口气,伸手取下两枚,说也奇怪,这蘑菇状物长在冰棺中,却隐隐有一丝温意,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冰冷。

段逸鸣递给彭衣茱一枚,说道:“彭师姐,你快吃下。”

彭衣茱美目圆睁,疑惑的问道:“段师弟,这棺材里的蘑菇能吃吗?”看了一眼棺材中狰狞的尸体,哪敢吃下。

段逸鸣笑道:“彭师姐,这种东西并非蘑菇,而是叫做叫棺菇芝。”接着将棺菇芝的来历详细说来。

原来世上有些富贵人家家境殷实,平时十分奢侈,每日三餐尽吃些山珍海味,大肆进补,久而久之,体内营养累积许多,等到他们死去之后,体内这些珍贵养料逐渐挥发出来,经棺材吸收而长出类似蘑菇和灵芝的东西,世人称之为棺菇芝,灵气充盈,极是珍贵。

彭衣茱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棺菇芝的来历,不过想到这些看上去极是可爱的东西,竟是从死人身上变化而来,说什么也吃不下。

段逸鸣说道:“彭师姐,天下万物,生生不息,好比生死轮回一般,今生是猪狗之物,任人宰割下酒,前生说不定就是当朝帝王呢?此刻这棺菇芝乃灵秀之物,只管充饥就是。”

这话虽然隐晦,彭衣茱却听出了段逸鸣话中之意,浅浅一笑,说道:“段师弟说的是,倒是我有些执着了。”说罢将棺菇芝递到唇边,轻轻咬下一口,便觉鲜美可口,齿颊留芳。

段逸鸣听得她夸奖,心中高兴,大口吃下。

这棺菇芝果然灵气内蕴,两人只吃下一枚,就觉饥饿一扫而空,腹中升起一股暖意,游走全身,不出片刻工夫,便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寒意大散,就连寒棺中的酷冷也感觉减缓了不少,两人皆是又惊又喜。

段逸鸣数数棺菇芝,即使一人一天只食用一枚,也不过够两人六七天之需,心下隐忧暗起,这些棺菇芝食完后可怎么办?

突然间,他瞧见棺中尸首衣袖之下露出一丝绿色,淡幽幽的,心中一动,伸手挪开尸首胳膊,僵硬冰冷,十分沉重。

一道绿华射出,氤氤氲氲,将棺材映射的绿蒙蒙一片。

一个圆形绿玉赫然露出来,中间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绿油油的。

第八章 死里逃生

段逸鸣小心翼翼的拿起绿玉,本以为十分冰冷,哪知并非如此。

绿玉虽然触手阴凉,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寒冷,他看看绿玉,发现它上面的花纹图案是阴凹形状,翻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奇怪文字。

他心中想到,这块绿玉被人陪葬在棺材中,似乎颇为重要,于是取出须弥芥子袋,将绿玉放入收起。

彭衣茱见他举止古怪,张张嘴想间,终究还是没间出口。

段逸鸣动手将尸首翻出,仔细检查棺材中有无异样。

彭衣茱见那尸首面目狰狞可怖,突而想到若是自己也死在这里,顾了若干年后,是不是也变成如此恐怖模样?她被自己怪异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别过脸去,心头一阵狂跳不已。

段逸鸣翻了半天,一无所获,终于失望的放弃,刚刚产生的希望顿时破灭,看看彭衣茱,心情沉重下来。

彭衣茱见他失魂落魄,上前劝慰道:“段师弟,你歇一会罢。”

段逸鸣强自一笑,说道:“彭师姐,我想问你一个间题。”

“哦?”彭衣茱有些奇怪,说道:“你说就是。”

段逸鸣看着她,脸色有些异样,缓缓间道:“若是我们无法脱困,你、你说怎么办?”

彭衣茱虽然早想到这个可能,但是一直藏在心底,如今被段逸鸣坦白说出,面色不禁微微一变。

她伸手捋起飘散的秀发,故意装出镇定地说道:“段师弟,不必灰心丧气。即使咱们出不去,不是还有师父、唐师祖和云师叔她们吗?我想现在她们正在想办法找来,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打开石门,救咱们出去的。”

段逸鸣脸上毫无惊喜之意,说道:“我算算时间,进入古墓已有五、六天时间,唐师祖、云师叔以及羽师伯她们当真要来,也早该来了……”

彭衣茱深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段师弟,不必紧张,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出去的。”

段逸鸣看看她,忽而沉默下来,默默的想着心事。

如此又过了几日,两人将棺菇芝全部吃完,再无别物可以充饥,饿得极了,就取下一块冰块囫囵吞下,也不管如何冰冷。

两人精力一天天消耗殆尽,手脚发软,到最后连走动都无力,每日等着有人来救,尽量不消耗气力,即使这般,依旧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一日,段逸鸣浑浑噩噩的起来,勉强劈下一块寒冰递给彭衣茱吃,她却摇摇头,沉沉睡去,段逸鸣呆了一下,只好自己咽下。

望着彭衣茱睡颜,段逸鸣内心深处,突然涌出一阵疼惜,他解下外裳,轻轻披在她身上,彭衣茱微微一动,段逸鸣急忙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仿佛一动之下就会吵醒她。

彭衣茱迷迷糊糊之间,含糊不清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段逸鸣仔细听去,勉强听出是“龙师兄”三个字。

他浑身剧颤,犹如被惊雷劈中,半晌呆立无语,心中苦涩缠绕:“龙师兄?是了,那必定是天剑派的龙砚秋师兄了。她、她在此危险之际,心中牵挂的竟然是龙师兄?”

而彭衣茱眼角眉梢,流露出欢欣笑意,升腾起淡淡的光辉,一抹红晕,衬托着伊人肌肤欺霜赛雪。

段逸鸣心中一颤,这是他几日来第一次见到彭衣茱苍白的脸上泛出红晕。

她难道是梦到了童年那次偷取蜂蜜的往事吗?陪伴在身边莫不是那个龙师兄吧?

依稀之间,段逸鸣仿佛看到两个孩童相伴结游,在沉香蜂下绝壑中嬉戏奔跑,笑语如珠。

那个明俊的男孩子捉弄着俏丽的小女孩,小女孩撒着娇嘟着嘴不依不饶,一派天真烂漫。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眼角眉梢全是喜悦……

一时间,段逸鸣失魂落魄,生趣全无,心中百般思量,龙师兄少年老成,为天剑派众弟子之中的精英,极受门中上下推崇,彭师姐喜欢他,也是理所应当,两人明珠玉露,十分十相配。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怎么可以和龙师兄相媲美?

彭衣茱嘟哝几声,转过身,又沉沉睡去。

段逸鸣怔怔的看着这个美丽的身影,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汹涌澎湃,难以克制,一根寒针细细的扎着心脏,一阵阵抽搐。

自从那年在落雁峰后山树林中偶遇彭衣茱之后,这脱尘出俗的美丽女子,便深深镂刻在他内心深处,每每在午夜时分-悄然浮现,令年少的他倍受煎熬。

美丽女子犹如九天仙女一般圣洁,散发出明艳的光芒,令他仰慕不胜。

直到后来在三迭泉瀑布之边亲眼目睹两人谈笑风生,相处甚娱,心中凉了半截,只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心中圣洁如仙子般的师姐竟然会早有心仪之人,只当两人是儿时普通玩伴而已。

一直到了现今,他才彻底明白,原来彭师姐喜欢的果真是天剑派的龙砚秋。

段逸鸣茫然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脑海中万千念头,乱如一团麻线,千丝万缕却找不到一丝头绪。

他握紧双拳,脑海中盘着一个念头:“彭师姐喜欢的是龙砚秋——”心中刺痛如万针乱扎,一阵阵收紧。

他转过身,迷茫的走到石室最深处的那具棺材前,寒意袭来,周身肌肤收紧,他却浑然不觉。

“当啷”一声,紫竹棍从手中松脱,落入棺材之中。

段逸鸣猛然惊醒,仔细看去,就见紫竹棍落入尸首之下,他伸手去取,想挪开尸首胳膊,哪知他饿得手脚发软,竟然一下子栽了进去,恰好和那具狰狞的死尸怪脸打了个照面,尖牙暴突,眼眶圆睁,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段逸鸣一惊,急忙伸手一撑,触手柔软,宛然和活人一般,心念急转,隐隐约约觉得死尸和前几天有些不同,但到底怎么不同,却是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他似乎看到那具死尸的眼珠中闪过一道微光,骇得毛骨悚然,待仔细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心中嘀咕道:“自己饿得太久,连幻觉都出现了。”

他晃晃脑袋,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拿起紫竹棍,翻身站起。

“啪”的轻响,石室中微微一动。

紫竹棍颤动不已,就连伏在怀中的小金也预感到什么危险似的。

段逸鸣爬出棺材,大是诧异。

彭衣茱猛然惊醒,霍然起身。

突然听见一声低低的声音,似乎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挪动,沙沙作响,顿时汗毛竖起。

段逸鸣急忙环视一周,并未见任何异状,心中狐疑不决。

奇怪,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就在此时,石室中凭空吹来一道阴风,虽然细弱,却是阴森冷寒。

段逸鸣皱起眉头,靠近彭衣茱,低声叫道:“彭师姐、彭师姐。”

彭衣茱马上察觉到有异,奇道:“段师弟,这是怎么了?”

段逸鸣说道:“好像有些不对劲。”

“哈——”又是一声怪诞的声响传来,极像是人吐气的声音。两人几乎同时一震,这声音竟然是从方才那具棺材中发出的!

两人饶是修行经年,此刻脸色也白了几分,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同时想到——莫非是那具尸首在作怪?

彭衣茱突然感到一阵恐惧,玉手握紧太阿仙剑,一颗心脏却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

段逸鸣倒吸了口冷气,双眼紧盯着棺材不放。

一个黑影直挺挺的从棺材中坐了起来,赫然便是那具死尸!

它缓缓转动僵硬的头颈,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

“呼”的风声响动,死尸从棺材中跃出,骷髅状的脸孔上阴冷怪目直勾勾地瞧着两人,幽光闪烁。

“僵尸!”彭衣茱惊呼出声。

在这暗无天日的古墓中,突然冒出个复活的僵尸,任两人师出名门,万物难侵,此时也不禁有些害怕。

僵尸看着两人,突而张开干瘪的嘴巴,怪笑不已,嘴里含糊不清:“你……拿……令玉,还……来……”

段逸鸣听得奇怪,僵尸也会说人话?听它意思,似乎是要索回先前所拿的绿玉。

僵尸见两人无动于衷,大怒之下,一双鬼爪霍地伸出,乱舞不休,阴风阵阵,暗藏着隐隐的异音,摄人魂魄。

段逸鸣脑后冷气直冒,竟有些心神不宁,急忙收敛心神。

突然间,周围一阵鬼叫声,沙沙声大作,无数黑影从地下冒出,缓缓围上来。

原来竟是那些青杀戾鬼!

群鬼乱舞,一个个伸长着血红的长舌,蹦着靠近,一股恶臭的腐烂之气扑鼻而来。

两人大骇,急忙屏住呼吸,即便如此,也有少许恶气被吸入,两人脑海一阵晕眩,急忙运气将其逼出。

彭衣茱看着越来越近的群鬼,脸色却突然变得分外镇定,素手紧握太阿仙剑,低声说道:“段师弟,咱们放手一搏。”真气一吐,仙剑化作一道闪电,呼啸飞起。

几声惨叫,四五只戾鬼被横斩而断。

段逸鸣胆气陡壮,长吸一口气,真气激荡,急速灌入紫竹棍中,大喝道:“妖孽,找打!”

紫竹棍激飞而起,卷起无匹的气浪,横扫而出。

群鬼惨号不断,横摔出去,可这些戾鬼竟是不惧,摔倒后又爬起,蜂拥而上。一时间,鬼爪密集袭来,不时可听见骨胳断裂的脆响。

翠光、紫华交织纵横,凡有起落,必有不少戾鬼惨叫着被斩杀。

两人虽有神兵护体,但是到底多日不进一粒粮食,不多时便手脚发软。防范稍有松懈,就听“嗤嗤嗤”响,衣裳破裂如缕,鲜血溅飞,竟是被鬼爪抓中。

血气弥漫,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道。

彭衣茱哼了一声,太阿仙剑拖曳急飞,被逼在石壁角落,玉人罗裳四裂,露出晶莹如玉肌肤,段逸鸣乍看之下,目眩神驰,急忙转开视线。

群鬼闻到血气,越发骚动,一个个跳跃前来,纷纷抓下。

段逸鸣见状不妙,奋起全身力气劈出,浑身真气瞬息绽放,将近身的十余只青杀戾鬼打得粉碎,四散飞落。

段逸鸣站立不动,如岳峙渊停,神威凛凛,紫竹棍蓄势斜指,龙吟声隐含着怒气,不绝于耳,上面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金光,异常特别。

杀气扑面而来,群鬼惊骇,胆颤心惊,忙不迭退后,一个个凶光闪动,却又不敢逼上。

突然间,青杀戾鬼豁然中分,如潮水般让开一条道。

那个诡异的僵尸笨拙走来。

看着两人疲倦的模样,僵尸裂开嘴怪笑道:“你这是什么兵器,竟能让戾鬼群忌惮不前?”说话比刚才连贯通顺了许多。

段逸鸣其实是外强中干,体内真力几乎耗尽,但是他脸上却平静若斯,淡定的说道:“何方孽障,敢在这里作怪?”

僵尸罔若未闻,一双空洞眼眶紧盯着紫竹棍不放,虽然并不认识,但是它直觉的感受到这根紫竹棍大有玄机,突然间手臂急伸,朝着紫竹棍抓来。

段逸鸣一惊,急忙劈下。

僵尸手臂一曲,鬼魅般的躲过,随即一转,手指又朝紫竹棍抓落。

段逸鸣没有想到僵尸反应会如此之快,当下变招已来不及,眼看紫竹棍就要被僵尸抓住,千钧一发之际,彭衣茱猛然冲出,太阿仙剑疾驰而来,目标直指僵尸胸口。

“咻!”仙剑笔直刺进,僵尸身躯微微一晃,手势微滞。

趁着空档,段逸鸣急忙退后一步,收回紫竹棍,脸色却变得如土色一般,心脏剧烈跳动,惊出一身冷汗。

彭衣茱手腕微转,仙剑抖出数道剑花,罩向僵尸周身要害。

“扑扑”几剑,已在僵尸心口、小腹等处刺穿几个破洞。

哪知僵尸浑若无觉,只倒退几步,便又紧逼上来。

两人仔细看去,却见僵尸伤口竟在瞬间愈合,看不见一丝伤痕,心中又惊又惧。僵尸似乎刀枪不入,就连太阿仙剑这般神兵也奈何不得。

段逸鸣心中一沉,望着越来越近的僵尸,心中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己方两人绝非僵尸的对手!

僵尸嘴里发出奇异的啸音,如同金石撞击一般杂乱无章,十分难听;偏偏又像万千游丝一般钻入两人经脉气血之中,到处游走,令人把持不住。

周围数不清的青杀戾鬼“啾啾”乱叫,令人心烦意乱,头脑昏沉。

彭衣茱脑海“嗡嗡”狂震,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一个踉跄,紧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段逸鸣眼前金星乱舞,血红一片,视线逐渐模糊不清,心中灵智不灭,在此危急关头,狠狠一咬,舌头鲜血四溅,疼痛袭来,猛然清醒许多。

睁眼看去,却见僵尸就在眼前,阴风掠动,一双干枯的鬼爪朝他头颅抓下!

急切之下,段逸鸣不及多想,挥起紫竹棍挡去。

“嗤!”鬼爪穿过棍影,狠狠抓在段逸鸣左臂上。

血肉横飞,一阵剧痛感火辣辣传来,段逸鸣疼得大叫出来,眼泪夺眶而出。

体内某个隐秘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段逸鸣突觉气血急行,有一股力量直欲喷出,将经脉涨的近乎爆裂。

五脏六腑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不受控制;力道所到之处,火烫如烧,似乎连血液也全部蒸干似的。

恰在此时,僵尸那狰狞的脸孔逼近,大嘴张开,獠牙森森,朝段逸鸣脖颈咬来。

“嗷!”段逸鸣胸口鼓胀难耐,猛地大叫起来,与此同时,力道滚滚而上,从手脉之中狂泄而出,下意识的挥出紫竹棍。

一道金芒突然在紫竹棍上出现,迅即爆闪,而紫竹棍竟然化作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奇刃,冲天而起,狂啸声裂空炸响,排山倒海一般猛击怒卷,击向僵尸。

僵尸眼中露出惊恐的悸色,慌乱之中,手臂猛摔,重重劈向紫竹棍。

一阵金石乱响,地上跌落一物,正是僵尸的手臂。

僵尸厉吼一声,连连倒退。

金光奇刃如附骨之蛆一般紧追不舍,寒气凛冽,吓得青杀戾鬼乱叫躲避。

猛然间,僵尸原地打转,飞起双脚踢来。

段逸鸣此时已是身不由己,被金刃拖着狂奔,自是反应不及,髋骨一痛,已被僵尸踢中,身体斜斜飞起。

金刃去势不减,笔直冲上屋顶,一下刺入正中央那个古怪图纹上。

“咔咔。”头顶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

突然间,僵尸脸上闪过一道惊惧之色,就连原本张牙舞爪、乱叫不已的群戾鬼也全部停止进攻,静悄悄一片。

石室中静得出奇,听不到一丝声响。

段逸鸣落下地面,奔到彭衣茱身边,警惕的望着僵尸,而僵尸看着他,睁大眼睛,又惊又怒,却又不上前紧逼,反而一步步后退。

彭衣茱一怔,似乎预感到什么不对,可又说不出,低声说道:“段师弟,好像不对。”

僵尸惊恐万状的看着屋顶那个古怪的图纹四分五裂,突而鬼叫道:“你、你竟然触发了大雷伏凶咒——”

话音未落,蓦然一阵震天巨响,石室中一阵摇晃,就见屋顶突然裂开一道大口,无数沙石倾泻而下,劈头盖脸的落到两人身上,片刻间已将两人小腿埋没。热气腾腾,灼烧如火。

原来这古墓之上竟然是一片炽热的流沙,只是平时被那个古怪的大雷伏凶咒镇封,段逸鸣这一击雷霆万钧,竟然将大雷伏凶咒击毁,镇封之力顿消,炽热的流沙蜂拥而落,源源不断地灌入石室之中。

石室地方虽然宽广,但是哪里经得起流沙倒灌?若不及时逃脱,势必会被活活埋在这里。

就在这时,僵尸怪叫一声,飞一般的冲进石棺之中,那群青杀戾鬼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四散逃逸。

脚底震动,石室摇晃,眼看就要倒塌。

段逸鸣左右一看,石室中除了棺材之外,别无它物。

僵尸藏身的那具石棺在流沙的冲击下,来回摆动,四下打转。

“不好。”段逸鸣急忙说道,“彭师姐,快到棺材中躲一躲。”说罢不及多想,一把拉起彭衣茱,奔到最近的一具空棺前,跳了进去。

段逸鸣一手合好棺盖,用力紧吸,阻止流沙侵入。

石棺“咯吱咯吱”爆响不断,冲刷声、撞击声响成一片,两人在里面被撞得昏头昏脑,骨痛欲裂,棺内火热如焚,连衣裳似乎都要烧着了,热浪袭人,两人周身火热,只好咬牙苦苦忍耐着。

突然间,石棺一阵摆动,猛地一沉,似乎朝地底深处坠去。

“啊——”两人大惊失色。

周围乱响和地震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方渐渐止歇。

石棺如同在云端之中,飘荡无际,仍在快速滑动,只是不似刚才那般炽热了。两人相顾骇然,却不知道石棺究竟将两人带到哪里去?

事到如今,除了听天由命,两人再无任何办法可想。

不知不觉之中,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彼此从对方身上获取仅有的一丝安慰。

或许,此时两人已是坠入九幽地狱之中了吧?

正当惊魂未定之时,猛听到石棺外传来一声大响,风声呼啸。

两人身体失重,腾云驾雾,石棺竟是又朝什么深渊坠落。

“哗啦啦!”,什么东西霎时间将石棺包围了起来。

是水声!难道两人来到了地狱奈何桥之下的冥河中了吗?

随着几声响动,棺盖四周缓缓渗入一层水渍,顺着石壁流下。

段逸鸣马上醒悟过来,石棺正在朝水底坠落,事不宜迟,他急忙说道:“彭师姐,咱们冲出去。”说罢真气凝聚,变吸为推,猛地发力。

“砰!”的一声,棺盖飞出,两人弹跳而出。

水声哗哗从天而降,幸好两人早有准备,向旁边一闪,滑入水波之中。

石棺中冒起一大团气泡,如同珍珠一般向上浮去;而石棺却横向打转,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两人这才看清,四周光线极暗,几乎看不到任何活物,惟有一些扭曲的水草随波摇晃,如同巨大的蟒蛇一般,显得异常恐怖。

深渊之下,隐隐传来阵阵轰隆声。

彭衣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急忙示意段逸鸣上浮。

不出盏茶功夫,两人终于浮出水面,张开嘴巴尽情的呼吸。

阴凉的空气吸入肺部,顿时清醒了许多,放眼望去,两人处身在一个巨大湖泊之中,头顶繁星点点,明月斜挂于天边。

两人精神大振,相视一笑,奋力朝岸边游去,很快便上岸。

岸边沙地上,赫然是那具僵尸藏身的棺材!两人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展开搜索。

第九章 黑衣老者

夜空下,一堆篝火熊熊燃烧,彭衣茱和段逸鸣围坐在篝火边,浑身温暖。

吃过烧烤的一支肥美山鸡之后,两人精神焕发,谈笑风生。

劫后重生之后,突然发现天地是那样的广阔美好。

段逸鸣问道:“彭师姐,你在古墓中之时,最先想起的人是羽师伯吗?”

彭衣茱一怔,说道:“什么?”

段逸鸣见她俏目射来,心头大跳,急忙低下头,掩饰住不安,说道:“哦,我只是随便问问。”

彭衣茱释然,嫣然一笑,说道:“当然是师父了。师父她从小收留我,传授神法,在我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亲人。”

段逸鸣瞧了她一眼,迟疑片刻,问道:“除了羽师伯之外,还有其他人吧……”

彭衣茱说道:“其他人?当然有了,比如长孙师妹……”话语戛然而止。

她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明朗的面孔,洒脱的身影顷刻间占据了她的芳心一角。不知自怎的,死里逃生之后,这个少年在心中的印象反而加重了几分,抹之不去。

多年前那个晴朗的午后,绝壑之下,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欢呼雀、追逐玩耍。男孩子摘下一大团艳丽的朵,扎成花冠,亲手戴在小女孩的头上,小蜜蜂围绕着花冠嗡嗡飞转,逗得小女孩开心的咯咯笑个不停……

想到这里,彭衣茱心中大甜,娇颜如春花绽放,眼睛里亮起令人目醉神迷的异彩,神采飞扬。

段逸鸣心中一痛,神色大暗,心中隐约的感受到伊人心中所想。

突然之间,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大难重生之后的喜悦之情荡然无存;心中反而觉得,在古墓之中比此时好上十倍、百倍,不觉沉默下来。

夜色渐深,远处传来不知名的怪叫声。

两人默默的想着各自的心事,不知不觉地入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段逸鸣早早醒来。两人随便找了一些野果果腹之后,便上路出发。

好在一路并无变化,等到晌午时分,终于脱离山区,来到一处小镇之中。

段逸鸣一打听,这小镇却在石矶口之西,中间隔了座连绵不绝的大山,若想去往石矶口,至少也在三百里远近。

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在石棺中顺着流沙潜行,竟然走出了数百里之遥。

走了一阵,街边传来一阵香气,段逸鸣腹中鼓鸣如雷、食指大动。

彭衣茱听见,禁不住抿嘴娇笑,当下干脆找了一间干净的酒楼,叫了些饭菜吃起来。

偌大的酒楼上反倒没有多少客人,气氛有些凝重,大家脸上都有一种惊惶和不安,大都是匆匆吃完饭,扔下银两就走,极少有人逗留喧哗。

段逸鸣叫过店小二,低声问道:“小哥,最近有没有看到一个彩衣女子,年纪大约十五六岁……”将沉鱼的模样说了一遍。

店小二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有见过。”

段逸鸣有些失望,暗道自己和彭师姐在古墓之中困了许久,沉鱼想必从另外一条路离去了。

彭衣茱皱皱眉头,没有开口说话,她对周围情形隐隐感觉不对劲,随意的问道:“小二,在这里吃饭的人似乎不太对劲啊,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店小二神色惊惶,看看周围,见无人注意,这才低声说道:“两位客官是初来此地吧?你们不知道,这时最近发生了一件骇异之事,你们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尽快赶路离开就是。”说罢急匆匆起开。

彭衣茱直觉感到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之事,于是一边低头吃饭,一边细心聆听周围。

此时,一个说话声音引起了两人注意。

旁边一桌上,围坐着五个孔武有力,猎户装束的大汉,聚在一起大吃大喝,一边压低声音交谈着。

一个长脸大汉说道:“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旁边一个枯瘦中年人说道:“绝对不假,这是我和张兄弟亲眼所见。”

左首一个黑脸人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当时我和任老弟上山打猎,也是手气好,一连打下两只成年肥大金钱豹,还有十几只小兽,极是沉重,只好勉强运到山神庙中。

“此时天色已晚,就决定在庙中过一宿。我们心情高兴,喝了些酒,直到时近午夜时分才睡下。哪知睡倒不久,突然间听到山神庙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声,顿时惊醒。

“仔细一听,却是一种从未听过的叫声,酒意大醒,悄悄走出山神庙,循声而去。绕过一道山坡,却发现了一幕骇异怪诞的景象……”说到这里,黑脸大汉脸色白了一白,打了个冷颤,急忙灌下一碗烈酒,眼生惊恐,似乎心有余悸。

长脸大汉沉声问道:“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黑脸大汉向旁边看了一圈,似乎周围有什么诡异东西似的,大家禁不住缩起脖子,感觉到后颈隐隐冒起一股寒气。

黑脸大汉定定神,说道:“山梁下,是一条溪水,溪水边有四只金毛巨猿正在和一只怪兽恶斗,方圆十余丈内一片狼籍,那阵怪吼声就是怪兽发出的。

“那怪兽头生三目,长尾生刺,巨大无比,足有两丈长短,以一敌四,竟是毫不畏惧!”

长脸大汉脸上猛地出现一道惊惧颜色,骇道:“头生三目、长尾生刺,那、那不是传说之中的仳离兽了?”

“什么?仳离兽?那可是地狱恶兽啊!”众人目瞪口呆,惊叫出声。

金毛巨猿本是本地山野之中的一种凶兽,硕大无比,身高过丈,传说为山神所豢养,每逢山神巡视之时才会出现。

体形巨大,力大无比,极是凶悍,神出鬼没,当地人平时顶礼膜拜,尊为神兽。

大家看着两人,目光中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其中一人怯生生的问道:“张兄,你说真的见到那个什么仳离兽恶斗山神的守护兽?”

黑脸大汉点点头,说道:“我也没想到,世间竟有东西敢和金毛巨猿对阵,如此说来,那巨兽当真就是仳离兽了……”黑脸人哆哆嗦嗦,语不成句。

旁边诸人催促道:“后来怎么了,快说呀!”

可是黑衣人却是说什么也说不出话来。

一边枯瘦中年人壮着胆子说道:“那些金毛巨猿可裂虎撕豹,寻常人根本不敢招惹,可是如此四五只金毛巨猿围攻仳离兽,竟是丝毫不占上风,反倒是被仳离兽接连重伤几只。

“不出顿饭工夫,金毛巨猿全部被杀。那仳离兽走近金毛巨猿尸首处,张嘴吐出长舌,如针一般刺入巨猿脑颅之中,一阵吸吮,那些金毛巨猿皮肉萎缩,脑浆竟被全部吸光!而那仳离兽随即怪叫一声,飞一般的不见踪影了。”

众人大惊失色,相顾骇然。

长脸大汉吓得双手发抖,手中的酒杯“啪”的掉落地面,摔个粉碎,他脸色发白,低低说了声:“妖物出世,天将大乱。”说罢无心吃喝,连忙收拾起猎叉等物,急匆匆走了。

其余几人听了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心惊胆颤,一个个低头下楼而去。

段逸鸣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是惊诧。

他自幼生长在深山之中,知道山中多野物,其中不乏猛虎凶豹之类恶物,但是最厉害的却不是这些,往往在极深之处有些更为恐怖的凶兽,占地为王,就连最厉害的猎户都不敢涉足招惹。

而这种金毛巨猿就是其中最为凶猛的野兽,没想到这山中竟有比金毛巨猿还要凶恶百倍的恶物!

酒楼外突然走进几个人,当先一人白衣飘逸,剑眉朗目,彭衣茱一见不由呆住。

段逸鸣注意到异样,注目看去,却是一楞,原来那人正是天剑派龙砚秋!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就这么偏僻的小镇,也会遇到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龙砚秋点了不少吃喝之物,吩咐店小二打包,说道:“小二,动作快些,我们还要赶路。”店小二应了一声,匆匆下去。

龙砚秋等人走上二楼,占据一个空桌坐下。

彭衣茱站起身,喜道:“龙师兄!”

龙砚秋也看到彭衣茱,一楞之下,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健步如飞般走来:“彭师妹!”他显然十分意外。

彭衣茱盈盈起身,喜道:“龙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龙砚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镇定若昔,笑道:“彭师妹,我是有事路经此处,没有想到会遇上你。”

两人相视而笑,神色喜悦,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还有人。

段逸鸣不免有些尴尬,眉头一皱,起身说道:“龙师兄。”

龙砚秋这才看到段逸鸣的存在,眉毛一挑,笑道:“段师弟,咱们又见面了,多时不见,?”心中却狐疑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山小镇之中。

段逸鸣微微一笑,说道:“多谢龙师兄关心。”

两人寒暄几句,龙砚秋转过身去,自和彭衣茱款款低语,笑声不断。

段逸鸣如坐针毡,感觉到自己是个多余之人,坐了一会,很是无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中矛盾之极。

就在这时,不知道龙砚秋说了些什么,逗得彭衣茱开心不已,笑靥如花,焕发出一层艳丽的光彩,美得夺人心魄,看得出她心情甚是欢悦。

龙砚秋年少英俊,神采飞扬,洒脱倜傥,端的是个翩翩美少年。

而彭衣茱娇美可爱、明艳照人,胜似飞天仙子一般。

两人坐在一起,犹如双星璀璨,一时间将酒楼上一众食客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窃窃私语,都在猜测是谁家少年儿郎,羡慕至极。

段逸鸣心痛如锥刺,心肺之间油然而生起一股窒息般的疼痛感,如利刃绞心断肠,不可遏制,却几乎要爆炸开来。

他心中凄苦,默默不语,说不出的酸楚孤独,牙齿紧咬嘴唇,缓缓侧过身去。心绪如狂潮一般汹涌澎湃,滚滚不休。

他幼时本颇有主见,此时虽然为彭衣茱一颦一笑所牵挂,可是究竟自尊心极强,不愿在此受煎熬,加之师门重宝灵犀珠仍在妖女手中,必须尽快追回。

两人在古墓中耽误了不少时日,想必唐师姐、云师叔以及羽师伯她们等得急了,应该马上赶去会合才是。

心中决断一定,立即站起道:“彭师驵。”

两人闻言,转过脸来。

彭衣茱粉面春风,奇道:“段师弟,有事吗?”

段逸鸣看了看龙砚秋,说道:“彭师驵,咱们有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你看……”

彭衣茱秀眉微蹙,说道:“哦……”

龙砚秋瞧出其中有些异样,又不方便发问,于是朗声笑道:“彭师妹,你若是有要事在身,那就请便。”

彭衣茱瞧了瞧段逸鸣,说道:“龙师兄,很抱歉,我和段师弟不能在此久留。”

龙砚秋眼中掠过一丝留恋之意,依依不舍的说道:“即使如此,就请彭师妹保重,咱们来日再会。”

彭衣茱大眼睛流露出浓浓情意,檀口轻启。说道:“龙师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和段逸鸣下楼而去。

龙砚秋站在窗户前,看着两人走出酒楼。

彭衣茱抬起头来,笑盈盈的招招手,这才离去。

龙砚秋若有所思地瞧着两人背影消失,转身对诸弟子说道:“大家快点吃,稍后还要赶路。”

段逸鸣和彭衣茱两人走出小镇,转而向西,计划横越大山,赶去石矶口去找唐冰兰等一行人。

山路崎岖险阻,路滑草湿。因为前几日山中刚下过一场暴雨,山洪冲击,鸿沟纵横交错,极是难行,加上时有陡峭山崖阻断去路,所以两人不得不花费不少时间绕行,所以一个下午也没有走出多远。

日暮黄昏,周围一片倦鸟归林声,叽叽喳喳,充斥耳间。

段逸鸣一路上默不作声的奔行,极少说话。

彭衣茱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并未在意,脑海中却是回想着和龙砚秋不期而遇的情景,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

段逸鸣长呼一口气,抬起头,看看天色将晚,回头说道:“彭师姐,天快黑了,咱们不如找个地方歇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彭衣茱点点头,说道:“也好。”

突然间,远处响起一声怪异的吼叫声,两人听在耳中,气血翻腾,禁不住一阵悸动,同时骇然望去。

就见西北方向晚归的群鸟乱鸣尖叫,惶然四散。

彭衣茱说道:“段师弟,那边似乎有些古怪,咱们过去看看!”说罢祭起太阿仙剑,凌空而起,朝西北方向扑去。

段逸鸣不敢耽误,紧随而下。

一处断崖下,绿木倒伏,山石凌乱,尘土飞扬不散,岩石上却洒下一串血迹,深入密林之中。

彭衣茱落下身形,仔细察看片刻,起身走向密林,地面上血迹斑斑,腥气冲鼻,显然是留下不久。

密林之中,赫然出现一幕奇景。

一只凶猛的巨硕怪兽正和一个黑衣蒙面老者对峙在一起,老者浑身衣裳破裂,手中一把黑黝黝的长剑沾满鲜血。

巨硕怪兽浑身浴血,身体上伤痕累累,鲜血汨汨流出,将地面染红一片。

巨硕怪兽张开血盆大嘴,獠牙森森,细长的血舌跳跃伸吐,血腥可怖。

尤其是额头之间竟然多出一只巨目,凶光灼灼,令人望而生畏。

段逸鸣大吃一惊,这怪物不就是日间酒楼上几名猎户所说的怪物仳离兽吗?既能连杀四只金毛巨猿,肯定不是一般恶兽,但是现在鲜血淋漓,心中不由对黑衣老者身分大起怀疑。

什么人,竟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功力?

两人潜伏在巨树之后,静静地观望着场中打斗,大气也不敢出。

那黑衣老者手中一把黑色宝剑,并不像什么厉害兵器,可是仳离兽看到之后,却不敢上前,目中露出恐怖神色,它厉吼一声,缓缓后退。

黑衣老者怪笑一声,抖手放出宝剑,剑气纵横,朝着仳离兽猛攻。

彭衣茱秀眉一皱,已然感觉到此人身上邪气弥漫,非常诡秘,不似正道之人。

黑衣老者阴笑道:“孽障,还不降伏?”真气怒吐,宝剑上射出一道气芒,笔直打在仳离兽身上,血洞破开,鲜血激溅。

仳离兽痛嚎一声,被打得连退几步,后足深陷土中,骨骼格格爆响,险些坐倒在地,凶性大发,站起身来,嗥叫着冲来。

黑衣老者似乎没想到仳离兽会疯狂反扑,一阵手忙脚乱,被逼得退后十余步,险象环生。

突然间,仳离兽一跃而起,庞大的身躯如小山一般压向黑衣老者。

就在这时,密林中似乎响起一声惊叫声。

眼看黑衣老者就要被呑下,一闪身,他躲过来势,高高飞起,驱剑在空中一阵舞动。

段逸鸣瞧得仔细,那应该是一种灵符。

就见黑衣人突然掏出一个绿油油的圆球状物,萤光大盛,在空中急速转运,散发出一种阴森诡秘的气息。他阴阴一笑,抛起绿球,直落仳离兽嘴巴。

仳离兽大吼一声,急忙一偏,绿球急如闪电,却在空中诡异的拐了个弯,重重打在仳离兽额头正中那只怪目上!

“噗”的声响,水液飞溅,绿球呼啸着飞转而回。

仳离兽目瞎,痛彻心肺,突然发疯般跳跃、横冲直撞,厉吼声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

段逸鸣惊骇莫名,这绿球状物究竟是什么厉害法宝,竟能将如此巨硕的仳离兽折腾得生不如死?

黑衣老者却趁着仳离兽疯狂之际,放出宝剑,将另外两只眼睛全部刺瞎。

仳离兽三目皆盲,痛不欲生,眼前一片漆黑,胡冲乱撞,将周围巨树顶断无数,践踏为平地。

它一阵疯奔,竟然一头撞上石崖,头破血流,这怪兽狂性高炽,接连不断的撞在石崖上,直到精疲力竭,轰然倒地。

仳离兽挣扎一阵,忽而厉嚎几声,原来黑衣老者放剑刺入它要害之处,怪兽顿时一动不动,已然死去。

黑衣老者再次放出绿球,悬浮在仳离兽小山般的尸体上,他嘴唇蠕动,念动咒语,只见绿球萤光流转,从中射出一道光芒,投入仳离兽身上。

一阵吸吮声传来,仳离兽体内的精血破体而出,被绿球尽数吸收。

不多时,仳离兽皮革破裂消融,最后变成了一具庞大的骷髅骨架!

段逸鸣和彭衣茱看的惊心动魄,这绿球可以吸吮精血,显然是一件大凶之物。

那绿球膨胀了几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团气状的东西来回旋转,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颜色血红,透出一股妖异气息。

黑衣老者收起真力,脸上喜色浮动,双手将绿不捧在胸前,念动咒语,绿球之中的血光随即溢出,顺着他手臂上行。

转瞬间,黑衣老者全身上下血红一片,如同血人一般。

这分明是一种邪毒之术,两人面面相觑,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怖感。

第十章 乱相隐现

就在这时,密林深处突然响起低微的声音。

黑衣老者猛然醒觉,急忙收起绿球,沉声喝道:“什么人?”

段逸鸣一惊,以为形迹暴露,心中大跳,正想起身走出。

彭衣茱伸出手轻轻一扯段逸鸣衣袖,传声道:“等等。”

左右两侧密林中树枝晃动,跃出两群人,呈品字形恰好拦住黑衣老者的去路。

段逸鸣定睛一看,不由怔住——原来来人竟然是天剑派门下,当先三人,其中两人赫然就是摩云真君和闵玉兰两人,右手一人白面无须,儒生打扮,病恹恹的样子,段逸鸣却是从未见过。

而在三人身后,紧跟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正是龙砚秋。

彭衣茱见龙砚秋现身,美目掠过一道惊喜,险些喊出声来。

段逸鸣心中大奇,脑海中闪过遇见龙砚秋时,曾问及他所来何事,龙砚秋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现在看来,天剑派诸人显然是为某个目的而来,而这个目的和眼前的这个神秘黑衣老者大有关系。

黑衣老者神色大凛,戒心暗起,缓缓说道:“各位一路跟踪老夫,真是阴魂不散啊。”

躲在暗处的段逸鸣听到这里,不由大奇。

听黑衣老者口气,天剑派诸人似乎是跟踪甚久了,这是为什么?

摩云真君脸色沉肃,森然说道:“尊架一路杀戮生灵,吸收精血,天理难容,实为江湖一大祸害,乖乖交出身上邪物,束手就擒,我们可以免你一死,如若不然,哼,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黑衣老者衣衫一阵掠动,沉身问道:“大言不惭,老夫不过杀死一些山野禽兽,又和你等何干?嘿嘿,你们这些正人君子一个个道貌岸然,敢说自己做的事都是光明磊落吗?”隐约之中,他眼中闪过一道嘲弄的神色。

摩云真君一怔,对方这话似乎别有含义。

闵玉兰斥道:“阁下不必花言巧语辩解。我天剑派得悉有人妄开杀戒,扰民滋事,这才寻迹而来,已然查明你不少劣迹。”

“这一路上无数生灵死于非命。被你吸干精血,大逆天道。山野禽兽?你说的倒是轻巧,那党家村上下五十余口全部死于非命,又是谁下的毒手?”

黑衣老者双目闪烁,冷笑道:“嘿嘿,既是老夫所为,你们又想怎样?”

摩云真君说道:“那就请阁下取下面巾,现出真面目出来。”他心中总有一种预感,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眼下既已将黑衣老者牢牢包围住,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开他的神秘身份。

黑衣老者狡猾的说道:“老夫区区无名之辈,不敢劳驾赫赫有名的天剑派围追堵截。”

摩云真君一滞,脸色微微一红,讯即平静,沉身说道:“修习妖术,非邪即魔,对你这种人,用不上什么客气。”

白面儒生上前几步,“唰”的取出一把扇子,说道:“阁下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想隐瞒什么?”

黑衣老者瞧了他一眼,初时尚不以为然,到后来脸色却浮起一股惊色,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拿着这把锦绣羽扇?”

白面儒生暗暗一震,双目凝视着黑衣老者,说道:“阁下怎么会认识这把锦绣羽扇?”眼光犀利如刃,似乎要刺进对方心里。

黑衣老者马上警惕,嘿嘿干笑几声,并不接话。

摩云真君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说道:“阁下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啊?”说话之际,突然暴起,风雷仙剑排空而起,啸声刺耳,直刺黑衣老者心口。

白面儒生一皱眉头,伸手欲阻,却又缩回,静静地站在一边观看。

黑衣老者猝不及防,只眨眼间,长剑已到身前,心中大惊,左手一抬,飞出一件黑黝黝的东西,匆忙格开。

大家这才看清,原来对方拿的是一把黑剑,大是诧异。

哪知摩云真君这一招却是声东击西之计,似乎早就知道一剑无功,身躯晃动,竟是避过黑衣老者剑势,他右手疾伸,五指如勾,抓向黑衣老者面上布巾。

这一连串一气呵成,连贯使出,令人目不暇接,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大家暗暗喝彩,都以为黑衣老者必会被扯下面上布巾。

指风“嘶嘶”,闪电袭来。

黑衣老者心头大惊,却是临危不惧,他斜抽黑剑,刺向对方肋下,身形闪动,不避反上。

摩云真君不防对方如此,眼神突冷,暗道:“如此托大,真是找死!”身形鬼魅一般的飘忽而来,风雷仙剑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震开对方黑剑,刺破护体真气。

“嗤!”青巾被撕扯而下。

黑衣老者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长发飘舞遮脸,斜飞开来。

电光火石之间,摩云真君只看到对方脸空一闪,转眼即逝。

血珠飞溅,摩云真君风雷仙剑剑尖垂下,血珠一滴一滴的流下。

黑衣老者肋下破衣飞掠,鲜血渗透,看来被摩云真君这一剑伤得不轻。

黑衣老者轻飘飘落下,待他转过身来时,脸上闪过一道得意之色,似乎对身上伤势毫不在意似的。

“千蝠真人?”段逸鸣查点惊呼出声,心中又有些怀疑。

此人面貌,体形颇似千蝠真人,可是身上却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些什么东西似的,他低头一想,对了,他身上的那股邪气更加浓烈了。

摩云真君却神色一松,眉宇间焦虑之意大去,

千蝠真人恋上不动声色,带着古怪的表情瞧着摩云真君。

突然间,摩云真君眉头一皱,低哼一声,身形一阵摇晃,竟有些站立不稳。他出指如电,点中左臂穴道,又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枚丹丸丢入口中咽下,缓缓坐下。

白面儒生大惊,急忙奔近扶住他,仔细一看,惊问道:“摩云,你怎么了?”

摩云着君低声道:“我中毒了。”

转眼之间,摩云真君脸上透出一层淡淡的黑气,再往下瞧去,就见摩云真君左掌通体乌黑,肿胀了一倍有余。

白面儒生又惊又骇,努道:“妖孽,你竟敢下毒!”转睛一看,那块撕裂的青巾正挂在旁边一株灌木上,灌木立时萎缩死去。

他突然醒悟,原来千蝠真人面巾上藏有剧毒,就在摩云真君伸手去揭去时,剧毒顺势侵入。

千蝠真人阴笑道:“斑斓三步豸,毒性天下罕见,中者不死也得残疾,嘿嘿!”笑到最后,竟含杂着一种恶意的快感。

斑斓三步豸乃十万大山之中的一种毒虫,尾后生刺,直通体内毒腺,只须小小一滴,便可毒死数头虎豹,毒性霸烈无比,是以千百年来,无人敢去招惹它。

众人这才明白,怪不得千蝠真人被摩云真君一剑刺伤,不悲反喜,原由竟是如此。

此人心地歹毒,为引诱对手上当不惜以身试剑,果然心计深沉。

在场之人无不神色耸动,纷纷握紧兵器,准备一拥而上,狠不得将千蝠真人千刀万剐。

白面儒生按下心中静海,出指急点,他凝气一划,见摩云真君左臂划开一道小口,血液汩汩流出,墨黑臭腥,毒性果然极烈。

千蝠真人左右一看,双臂一振,如大鸟飞起,朝密林纵去。

“哪里逃?”白面儒生豁然起身,竖指点去,指风锐利,射向千蝠真人背心。

千蝠真人听得背后风声急响,浑厚无比,不敢大意,急忙回身劈出一掌。

指风纵横交错,不断袭来,迫得千蝠真人喘不过气来,应接不暇。

他心中惧意大起,黑剑飞舞搁挡,乱鸣声起,如同雨打芭蕉一般,叮叮当当煞是好听。

只有当事两人心中明白,对方修为超绝,不在自己之下。

闵玉兰紧守在摩云真君身前,眼见他牙关紧闭,脸色越来越黑,心中大急。

白面儒生喝道:“妖孽,今天决饶不了你!”右手一翻,锦绣羽扇“呼”的飞出,只眨眼间,便变大了一倍。

千蝠真人脸色肃然,紧盯着羽扇不放,如临大敌,他心头一动,黑剑平举,却是对准对方眉心。

白面儒生看在眼中,心头掠过一道惊讶,他真力暗激,低声念着灵决:“锦绣神州,巍巍江河,昆仑苍穹,日月经天。”

法力催动之下,锦绣羽扇泛起一层蓝光,层层迭迭的,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涌去。

旁边诸人被法力一逼,站立不稳,纷纷撤后,眼前蓝光耀耀,映衬着中心那白面儒生,如同仙人一般。

段逸鸣和彭衣茱却是大吃苦头,身上压力如山,越来越重,偏偏两人又不敢移动身形,一防被场中着人察觉,只好咬牙苦苦支撑。

时间一长,两人衣裳被冷汗浸透,脸色涨得通红。

突然间,白面儒生大声喝道:“起!”

一阵啸声起,就见那锦绣羽扇没入蓝光之中。从中涌出一股大力,凭空炸响。

顿时众人脚底乱晃,山摇地动。眼前气浪飞冲,无数碎石被炸得当空乱飞。

好厉害的声势!

“苍穹神决!”千蝠真人脱口而出,眼中闪过一道惊悸之色。

猛然间,蓝光中冲出数道气芒,快逾奔雷,直直撞向千蝠真人。

千蝠真人脸色狰狞,黑剑横举胸前,念动咒语,只见黑剑放射出诡异的血红之光,“嘶”的飞出。

两道气芒猛烈的撞击在一起,惊雷暴响,以此为中心点,突然出现一层层光波,如涟漪一般层层扩散,呼啸着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轰隆响声不绝,无数巨木当腰折断,坠落在地。

段逸鸣只觉手中所抱大树一阵摇晃,急忙抬头看去,就见硕大的树干劈头盖脸砸来,情急之下,急忙侧身斜滚。

领一株树干跟着坠落一跟尖锐的树枝笔直刺入段逸鸣左臂。

他闷哼一声,被带得飞起,右掌猛扯,拽住树枝,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裳。

他点住穴道止血,掉头看去,却见彭衣茱望着自己,问道:“段师弟,你受伤了?”

段逸鸣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什么,只是擦破一点皮而已。”

彭衣茱“哦”了一声,放下心来。

突然间,树林外传来几声震怒的大喝声,两人齐齐一震,转目看去。

短短一瞬间,场中已然大变。

就见千蝠真人手中抓住一人,竟然是龙砚秋!

原来方才千蝠真人和白面儒生斗法,一上来便是催动内力较劲,交手之下,便知对方胜出自己一筹,当下诡计立生,突然奇迹遍地涌出无匹真力,将白面儒生攻势皆数化解。

与此同时,借助反震力狂飙,移形换位,突然斜向飞出,袭向一旁观战的龙砚秋。

白面儒生脸色微变,敌人变招之快实出乎意料。一时大意,竟被他钻了空子,眼见不妙,大声示警:“小心!”可惜这话终究慢了一步。

龙砚秋站位靠前,忽见气浪中飞出一道红光,汹汹掠来,心中大骇,仙剑横胸疾刺,身形急退。

一声冷哼传来,那道红光冲到龙砚秋面前,顿时闻到一种妖异的血气,龙砚秋呼吸大滞,手臂真气逆行,竟然使不出气力,他眼前一花,千蝠真人那狰狞的面孔赫然就在咫尺之外,他骇然道:“你……”

话音未落,身体一僵,酸软无力,已被对方控制。

“妖孽,放开秋儿!”娇喝声起,闵玉兰飞扑而来,仙剑直刺千蝠真人。

千蝠真人阴阴一笑,左手抵在龙砚秋背心,横在身前。

闵玉兰吓了一跳,己方收剑落下,她柳眉竖起,气急道:“妖孽,你竟敢……”见龙砚秋脸上一副痛苦表情,急忙止言。

说话之间,白面儒生飘身落下,沉声道:“放开他,否则老夫定让你生不如死。

千蝠真人仰天大笑,说道:“让开路,否则的话,哼哼,你们就等着为这小子收尸吧!”黑剑一横,架在龙砚秋脖后,只需要轻轻一送,龙砚秋立时会身首分家。

白面儒生冷冷的盯着千蝠真人,说道:“你若是伤他一跟毫毛,老夫绝饶不了你。”

千蝠真人大笑一声,挟持着龙砚秋腾空而起,兔起鹊落,翻身朝大山深处掠去。

“龙师兄!”彭衣茱再也忍耐不住,奔出密林。

段逸鸣苦笑一声,只好跟着走出。

彭衣茱惶急道:“闵师伯,龙师兄他被妖人掳走,他,他……”

闵玉兰乍见彭衣茱,楞了一下,说道:“茱儿,是你?”虽然心中狐疑彭衣茱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但是心中牵挂龙砚秋生死安危,一时间顾不上询问。

他看了一眼随后出现的段逸鸣,只当是仙瑶门普通笛子,并未在意,当下转过身,对白面儒生说道:“常师叔,你看这事如何处置?”

彩凰仙子闵玉兰心乱如麻,任他修道有年,仍禁不住有些手足无措。

常师叔?段逸鸣颇有些震惊。

峨眉天剑派掌门紫玄真人其上有两名师叔,据说这两人功力奇高,隐世不出,见首不见尾,时间甚久,世人反而知之不详了。

白面儒生本名常志贤,人称屠龙神手,疾恶如仇,生性豪爽侠义,当年纵横神州,更是创下赫赫威名。

只是后来天剑派上代掌门寒星道长仙逝之后,闭门不出,不履尘世,说起来,也有数十年的时光了。

却见屠龙神手常志贤老眉紧皱,说道:“奇怪,此人怎么好象非常了解……”

听得闵玉兰说话,回过神来,略一沉吟,当机立断,说道:“玉兰,你随我前去追踪敌踪,设法救下秋儿,余下之人护送摩云师侄立刻返回峨眉。”匆匆唤过一名老成弟子交代一番。

好在摩云真君毒势已得到控制,加之功力深厚,将毒气逼在胳膊经脉之中,总算不至于危及性命,应付一般人物并无什么大碍。

送走摩云真君一行人后,常志贤和闵玉兰心急如焚,御空追赶千蝠真人而去。

彭衣茱银牙紧咬,脸上却是一幅刚毅之色,祭出太阿仙剑,随后而去。

段逸鸣摇摇头,一股说不清的难受涌上心头。

大山连绵起伏,绿意葱葱。

几道人影如飞一般凌空飞渡,一闪即逝。

幸好这里空寂无人,不怕惊世骇俗。若是被普通人看到,不免穿凿附会,变成神仙之流。

屠龙神手常志贤和彩凰仙子闵玉兰一阵疾飞,将彭衣茱和段逸鸣远远抛开,消失在密林尽头。

彭衣茱却咬着牙追下去,直到精疲力竭,兀自不减速。

段逸鸣瞧瞧天色,已然大黑,他赶上来,见彭衣茱脸上泪痕道道,心中猛地一沉,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失落,酸楚难当。

彭衣茱心中焦急万分,虽然保持着往日的优雅,但肆意流淌着的冰冷泪珠道出了她心中的惊潮汹涌。

此际她脑海之中全被龙砚秋占据,尤其是他落入千蝠真人魔掌时的痛苦表情,更是如万千细针一般,一遍遍刺得心脏不住抽搐,难以忍受。

“龙师兄,龙师兄……”那喃喃自语的低音凄惨婉转,令人不忍聆听。

段逸鸣忍住心中酸意,说道:“彭师姐,这么追下去,你会吃不消的。咱们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歇息。”

彭衣茱恍若未闻,依旧向前飞奔。

突然间,她一阵摇晃,真气衰竭,竟然直直向下摔去。

段逸鸣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抓,一把挽住彭衣茱手臂。

彭衣茱一阵狂奔,气力耗尽,加上怒极攻心,已是神志不清,恍惚间,面前隐约出现一个面孔,以为是龙砚秋。心中惊喜若狂,双臂紧紧揽住对方。

段逸鸣就觉腰际一紧,被她紧紧抱住,不由得心中一荡,心中开心的差些喊了出来,几乎怀疑自己在梦中似的。

心目中仰慕的女子此刻活生生的就在自己怀中,肌肤相亲,鼻息之间,充满了少女芳香的体息,幽香熏熏欲醉。

段逸鸣心跳加快,呼吸粗浊,心神荡漾,竟是静不下来。

低头看去,见他虚气上浮,娇颜一片艳红,香汗淋淋,青丝乌发也湿漉漉的紧贴在额前,脸颊,酸软无力的依偎在自己怀中。

此时,彭衣茱迷蒙之间,一双玉臂将他抱紧不放,心情放松,嘴角噙一抹微笑,臻首埋在段逸鸣胸前,星目含嫣,娇喘微微,犹如牡丹一般娇媚迷人。

他粉嫩的嘴唇如同鲜艳可人的花瓣一般,芳香四溢,使他忍不住生出一丝怜惜,目醉神迷。

彭衣茱昏沉沉之际,喃喃自语:“龙师兄,是你吗?太好了,你终于脱险了……”

段逸鸣脑海中“嗡”的巨响,如同钟鼓齐鸣一般,将一切璇旖幻想击得粉碎。心底一抖,暗道:“他昏谁之时,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龙砚秋。”

一时间心灰意冷,天旋地转,一颗心顿时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深思恍惚,真气不畅,无法控制身形,“呼”的向下摔落。

耳边风声呼呼劲响,段逸鸣猛然惊醒,放眼看去,身下赫然就是一道深壑。

他急忙运气拍出一掌,借势斜飞,堪堪落在悬崖边,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稍微慢上半步,两人势必坠入绝壑之中,性命难保。

彭衣茱沉睡如故,双手依旧紧抱不放,风光璇旖无比。

只是此刻,段逸鸣心中再无半点旖念,反而有些落寞。

他轻轻抱着彭衣茱,找了一处山洞坐下。慢慢掰开彭衣茱双手,脱下外衣铺在地面上,将她放下。

劈啪乱响,山洞中生起一堆活,火苗吞吐,忽明忽暗。

段逸鸣默默坐在一边,呆呆的望着彭衣茱,眉宇间隐现出淡淡的哀伤。

洞外夜深了,远出传来不知名的野兽嗥叫声,扰人之极……

本集简介

眼见龙砚秋被千蝠真人挟持,彭衣茱奋不顾身追上,段逸鸣无奈之下,只得默默跟上。自幼心仪的师姐喜欢的是龙师兄,满心枯槁的段逸鸣当下决定牺牲自己,保得龙师兄的平安!段逸鸣以身代龙师兄,被千蝠真人抓上了坚甲潜龙舟,却遇到了妖女沉鱼。妖女又会给段逸鸣带来什么样子的灾难呢?

段逸鸣急道:“彭师姐,快些后退!”真气鼓舞,挺身而上,紫竹棍光华大作,硬生生冲入看不到边际的血煞魅影之中。

“要走一起走!”彭衣茱美目中泪珠打转,心中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奇怪情愫。

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师弟,危难之际,他屡次出手相助,奋不顾身,心中颇为感动,依稀之间,竟有几分说不清的感觉……

第一章 血煞大法

夜深了,山洞中的篝火缓缓熄灭,剩余的灰烬发出暗红的微光,风一吹,顿时又亮了许多。

烟气袅袅,一片朦朦胧胧。

段逸鸣靠在石壁上,望着熟睡中的彭衣茱,脑中逐渐迷糊,困意油然而生,眼皮不住地打架。

远处传来野兽嚎叫声,忽又惊醒,当下狠狠掐了一下大腿,痛感传来,顿时清醒了不少。

荒山僻野,野兽环伺,段逸鸣说什么也不敢睡着,他取了几块树枝扔进灰烬中,用力一吹,火光熊熊,将山洞照得通明。

彭衣茱玉脸上表情变换,忽而安详甜美,忽又蹙眉惊恐。

段逸鸣瞧着她面色转换,心情也跟着忽上忽下,忽晴忽阴,心中泛起丝丝伤感,挥之不去。

“她此刻的梦境,大概又是和那龙师兄在一起罢?”段逸鸣眉头紧皱,怅然若失,心底酸苦之意突然涌上,看着伊人熟睡,容颜如同睡莲般娇媚,更是痛不可抑。

虽然此时此刻,已经大致明了伊人芳心暗属,神伤不已,但是少年情苗深种、难以自拔,若要他就此断绝爱慕念头,却是万万不能。

一时间心潮澎湃,迷茫不觉,好似汪洋中迷途小舟一般,在黑暗中随风漂荡,不知道归途在何方。

迷迷糊糊之中,段逸鸣合上双眼,沉沉入睡。

他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悲伤,整个晚上也没有睡踏实。

第二天一早,山洞中充满香气,彭衣茱醒来睁眼一瞧,见段逸鸣正在烧烤一只小兽。

小兽皮肉焦黄,油脂不断滴下,香气四溢。

段逸鸣听到响动,转身看来,笑道:“彭师姐,你醒了。”

彭衣茱点点头,背过身去,略微收拾一下,走来坐下。

段逸鸣从木架上取下小兽,连吹几口气,待到凉了,撕下半只递过来,说道:“彭师姐,肉熟了,尝尝看。”

彭衣茱伸手接过,咬了一口吃起来,过了片刻,突然停下,妙目盈盈,问道:“段师弟,我昨天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个山洞中?”

段逸鸣心中紧张,急忙掩饰道:“哦,没什么。你大约是脱力了,于是就找了这个山洞住了一晚。”

彭衣茱瞧了段逸鸣一眼,心中狐疑不决,暗中一试,没有发现异常,心中稍安,问道:“段师弟,我昨晚没有什么异常罢?”

段逸鸣咬着兽肉,含糊道:“我睡的沉,也是刚醒来不久,什么也没有听到。”

彭衣茱恍惚记得自己和龙砚秋拥抱在一起,龙师兄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秀发,深情款款,仿佛说着什么。

就在那一瞬间,她心花怒放,飘飘欲仙,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愫充满心间,像醇香的美酒一般,让人沉醉。

想到这里,彭衣茱心中大羞,娇颜上飞起两片红晕,急忙侧过身去,眼波流转,俏脸上发出一层娇艳的光彩。

段逸鸣看在眼里,胸口突然一滞,猛烈咳嗽,连带着眼泪也流了出来。

彭衣茱愕然,问道:“段师弟,你——”

段逸鸣强挤笑容,说道:“没什么,烫着了嘴、烫着了嘴。”

彭衣茱抿嘴一笑,柔声道:“慢些吃。”

段逸鸣忙不迭的点头,说道:“是、是。”转过身,悄悄拭去眼泪。

两人默默不语,吃完兽肉。

彭衣茱吃完,站起身,说道:“段师弟,咱们就此出发。”

段逸鸣应了声,起身踢散火堆,随同彭衣茱走出山洞。

山风吹来,凉爽惬意,两人相视一笑,飞身而去。

一夜歇息,精神养足,御器飞来,一路翻山越岭,穿溪过林,走的尽是些崎岖难行之路。

彭衣茱边飞边仔细察看,果然发现有人打斗的痕迹,心中大喜,急忙循迹而上。

午后时分,前路突然中断。

一条大河浩荡宽阔,总有数十丈宽,河水滔滔,滚滚东去。

彭衣茱落下脚,看看左近,眉心紧蹙,心中寻思道:“妖人擒住龙师兄,究竟是走水路还是走旱路、过河而去?”

段逸鸣说道:“彭师姐,依我看来,这里两岸尽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屠龙神手和彩凰仙子多半是过河去了。”

彭衣茱想想也对,于是便凌空飞过。

大河对面却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丘陵,绿草如茵,鲜花盛开,两人没有心思观赏,只顾寻找是否有几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一路查找,来到一片果林之外。

突然,段逸鸣发现几株果树枝干被人砍断,断处颇新,急忙喊彭衣茱过来。

彭衣茱瞧了片刻,说道:“这里有人曾打斗过,从断口汁液尚未凝固来看,砍断树枝之人才过去不久。”脸上喜色浮动,匆匆一招手,钻进果林之中。

果不其然,果林中一片狼藉,不时有断枝落叶出现,痕迹却是一直向北而去。两人精神大振,一阵急驰,奔到果林尽头。

突然间,前面黑影一闪,传来一阵说话声。

两人急忙闪身,躲在果树之后。

那人走近,一身黑衣打扮,正是两人追赶的千蝠真人,他手中提着龙砚秋,大步走进果林,走到一株繁茂的果树下,放下龙砚秋,坐在地上直喘气。

千蝠真人看了一眼果林外,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笑意,自语道:“老家伙,饶你奸猾似鬼,还不是一样被老夫略施小计甩掉,嘿嘿!”

龙砚秋脸色一片灰败,说不出话来,精神萎靡不振,显然这一夜被折腾得够呛,一双眼睛却怒视着千蝠真人,恨不得咬他一口。

彭衣茱瞧在眼里,心中酸痛,素手紧抓树枝,眼泪盈盈欲滴。

段逸鸣传声说道:“彭师姐,敌强我弱,咱们择机而动,此时不宜暴露行踪。”

彭衣茱心思灵巧,知道此时不宜冒险,只能寻找机会救下龙砚秋。

千蝠真人冷冷看着龙砚秋,眼神闪烁,发出怪异的笑声。

彭衣茱心脏顿时抽紧,几乎屏住了呼吸。

千蝠真人突然收起笑意,冷声问道:“小子,方才那白面儒生怎么会有锦绣羽扇?”

龙砚秋瞥了他一眼,说道:“哼,妖孽。说出来吓死你,他就是我师叔祖,人称屠龙神手,你乖乖放开我,否则的话,若是被师叔祖追来,有你苦头吃的。”

千蝠真人浑身一抖,喃喃自语道:“真的会是他?”一把抓起龙砚秋,声色俱厉的说道:“不对,屠龙神手当年身负重伤,面目被毁,隐居吞云洞中养伤,靠着洞中的岚枫空青苟延残喘,现在怎么会大半痊愈?”

龙砚秋吃惊的看着千蝠真人,傲然挺胸道:“我天剑派地处峨嵋灵山,灵药奇草漫山遍野,可以肉白骨、活死人,别说什么五内错位、断筋重伤,即使是死去之人,也能被救活。”

千蝠真人冷笑一声,问道:“难道一个人被打的经脉寸断、元婴被毁,也能复活么?”

“你说什么?你怎么……”龙砚秋十分惊愕,似乎想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

千蝠真人森森说道:“我问你,屠龙神手既然出山,所为何来?”

龙砚秋怒目而视,说道:“妖孽,小爷偏偏不告诉你。”

千蝠真人大怒,随手一个巴掌,“啪”的落在龙砚秋脸上。

龙砚秋颊上顿时出现五个红手印,嘴角一道殷红的血迹,缓缓淌下。

千蝠真人森森说道:“臭小子,敢对老夫不敬?就连你师父彩凰仙子也不敢如此放肆!”

“你——”龙砚秋气极,吐出一口鲜血,赫然带着两颗牙齿。

千蝠真人五指如勾,掐住龙砚秋咽喉,逼问道:“臭小子,说是不说?”

龙砚秋喉咙堵滞,脸色憋得紫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彭衣茱又惊又怒,热血上涌,当下顾不得其他,一跃而起,太阿仙剑剑花狂舞,照准千蝠真人头顶击落。

“咻!”风声狂嘶,如万马奔腾一般。

千蝠真人以为又是屠龙神手和彩凰仙子追到,吓了一跳,左手提起龙砚秋,右手反拉黑剑刺出。

一阵金石乱响,两道身影互相交错,双双落地。

彭衣茱脸色苍白,罗衫凌乱,原来在两人错身之际,已然过手三招。

彭衣茱虽是奇袭而来,却仍被千蝠真人震的气血狂鸣,周身真气几乎被震散,幸好她反应敏捷,堪堪避过杀招,即便如此,一身罗衫也被剑气绞中,化为数十碎片,在空中飞舞飘落。

千蝠真人定睛看去,咦了一声,森然道:“原来是你这丫头……”眼角扫射,看见后面还有一个人,正是段逸鸣。

他稍一错愕,忽而大笑道:“来得好!臭小子,上次在鸿蒙仙山被你侥幸逃走,居然还敢送上门来?好,老夫今天就将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正派后起之秀精血全部吸纳!嘿嘿,也算是给紫玄和叶木两个老家伙一个警告!”

千蝠真人双目闪烁,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男女,心中却提防对方另有后援,运力默察,并未发现有其他人在一旁隐身,心中稍定,片刻之后又戒心大起。

想到屠龙神手和彩凰仙子尚未远离,说不定就在左近,若是这两人出声求救,可就大大不妙,当务之急,是一举将两人拿下。

但从方才交手情况来看,眼前这明丽少女修为高的出奇,非同一般,想到这里,心中毒念顿生。

他一指点倒龙砚秋,右手举起黑剑,真气灌注,脸上闪过一道诡异的暗红之色,整个人都发出淡淡的红光。

“小心!”段逸鸣感到不妙,急忙示警。

先前亲眼见到千蝠真人以古怪绿球吸吮仳离兽全身精血,继而吸收入体,转为己用,此事怪诞至极,他心中禁不住升起一丝寒意。

彭衣茱也已瞧出,千蝠真人使出的,必是一种歹毒的妖术。

她在师门中时,曾听师父羽凝霜说过,有些妖人为求功力速进,会用某种怪异的法子修炼,比如吸食它物精血,炼入体内,是为炼血聚精为煞;以此为介,功力大增,所以妖道之徒,多有速成之说。

目下瞧千蝠真人情形,应是炼器一途了。

彭衣茱所猜的确不差,不过她根本没料到,千蝠真人身怀之物,却远非她所猜测,一念之差,却堕入万劫不复的绝境,险些丧命。

千蝠真人全身慢慢被一层淡红色血气淹没,长发无风自动,狂飘劲舞,仿佛燃烧的烈火一般,热浪迫人。

血影一闪,一股无形的重压从天而降,顿时风声锐利,刺得两人耳膜“嗡嗡”乱响。

段逸鸣站立不稳,一个踉跄,竟向后倒退数步,心中惊意如潮,奋力运集全身真气抗争,紫竹棍微颤,似乎感应到主人心意,如长龙般跳跃而起,透射出道道紫华,直冲穹顶。

与此同时,彭衣茱也是清喝一声,双手疾舞,太阿仙剑上青辉暴涨,光芒万道,冲天而起。

一紫一青两道剑芒没入血影之中。

“无知小儿,螳臂挡车,不知死活!”血影中传来一声冷酷的声音。

随即血芒大盛,如山一般当头罩下,气势汹汹,而两人神兵的光芒却淡了许多,一点一点地被血光吞噬。

飞沙走石、狂风怒号,果林中一阵大震,无数百年老树连根拔起,被一股巨大的气流带动着,急转不休。

逐渐地,气流越来越烈,将一切都包围起来,如同一个巨大无匹的血球一般。

片刻之后,紫华、青光消散。

段逸鸣处在气流之中,身不由己,感觉到血影之中竟然传来一阵吸吮之力,忽大忽小,体内精血狂奔急转,不受控制的想破体而出。

恍惚中,一个可怕狰狞的鬼脸狞笑着逼近,忽地张开大嘴咬来,奇怪的是,这张大嘴却闪耀着绿幽幽的冷光,眨眼间已在身前。

段逸鸣汗毛直竖,大叫起来,下意识的想挥动紫竹棍抵御,可是手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根本抬不起来,似有千斤万斤。

就在这时,身体某个部位传来一阵疼痛,撕心裂肺。

他低头看去,赫然看见左臂衣裳几乎破不遮体,无数道血管暴突如蚯蚓,迅速扩展蔓延,最后聚在一起,鲜红如血斑,越来越大。

潜意识中感觉到强烈的危险,他拼命聚集真气,压制蠢蠢欲动的精血。

千蝠真人惊讶的看着挣扎中的段逸鸣,心头掠过一丝怪异。

“这小子身上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量,竟然能和我苦心修炼的血煞大法抗衡!看他不过十余岁,乳臭未干,就算从娘胎中开始修行,也不会有这般功力才对呀?

“臭小子,老夫倒要试试,你究竟有多少道行!”

千蝠真人邪笑一声,催动血煞大法,身上血光大盛,如同血人一般。

段逸鸣顿觉吸吮之力突然变大,眼前血光铺天盖地。

突然一声轻响,血斑裂开一道隙缝,他皱眉痛呼一声,只见一道血线飞出,笔直进入那个狰狞鬼脸的大嘴之中。

“啊——”段逸鸣觉得体内的精气源源不断的流逝,眼前一黑,险些昏迷过去。

恍惚之中,耳边传来另一个惊呼声,那是彭衣茱的声音!

小金惊慌的嘶鸣,在耳边回荡着。

他猛一咬舌,丝丝血腥之气直冲脑门,脑海顿时清醒许多,回头一看,却见彭衣茱身前血影如山,缓缓逼近,眼看就要将她吞没其中,彩裳破碎,裸露出如霜胜雪的玉琢般肌肤,只是眼下面上血管如蚓,奔行暴突,不由吃了一惊。

千蝠真人心中也是惊讶尤甚,眼前这两个年纪弱冠的少年男女,怎么能够抵御自己这血煞大法如此长的时间?若是再拖延下去,被屠龙神手等人折返回来,再生突变,可就不妙。

想到这里,冷冷的瞧着两人,杀气大作,嘴里急速默念咒语,连连催动血煞大法,身前幻化出无数只血煞魅影,发力冲前,加紧吸吮两人精血。

一股强大的吸力凌空袭来,无与伦比。

彭衣茱身边狂风怒号,衣裳乱飞,脚下站立不稳,竟是向前倾斜。

身前数尺之处,几只血煞魅影“啾啾”怪叫,血吻一张一合,她只觉得体内气血四下冲突,如同九幽深处的恶鬼一般,挣扎着想脱体而出,血管中鼓动之力越来越烈,几乎要爆炸开来。

“砰砰”的跳动声,一声紧过一声。

彭衣茱临危不乱,千蝠真人实乃她平生所见最危险的敌人,当下催动全身潜力,凝聚于“太阿”仙剑之上,剑气吞吐如芒,奋力抗拒着那股诡异的吸吮之力。

可是血煞魅影竟毫不畏惧,自己发出的真力如同泥牛入海,凭空消失,反而身躯却一寸一寸的被对方吸引过去,几张血盆大嘴发出残忍的笑声,突然张大,飞舞着逼近。

彭衣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恐慌之意逐渐遍布全身。

转眼之间,彭衣茱体内精血跃跃欲试,似乎不可压制,即将破体而出,她惊叫一声,身躯忽而向前掠去,等待她的是张张血吻!

眼见彭师姐即将被血煞魅影吞噬而又无能为力,段逸鸣心中又惊又怒,眼角迸裂,血丝激飞,胸口烦闷难耐,忍不住仰天怒吼:“啊——”

突然之间,体内最隐密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远古沉睡之中惊醒,缓缓流动,经脉中顿时激起密集的跳动声,仿佛金戈铁马一般,奔涌而来,势不可挡。

“砰!”

真气忽而急转,滚滚流动,刹那间行遍全身,所到之处,骨胳“劈啪”乱响,浑身仿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似的。

原来他身上吸收的各种精气,比如万年蜃血、冰晶果等等,隐匿许久,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终于被潜力激发,尽数爆发出来。

真气滔滔不绝的灌注到紫竹棍中,一时紫华大盛,一声爆响,浮空而起,闪电般的回旋怒斩。

劲气如浪,汹涌澎湃,顷刻间将身边血煞魅影击中,凄厉的鬼叫声骤然响起。就见血煞魅影鬼哭狼嚎,浑身颤抖,颜色迅速转淡,很快化作虚气消失。

而段逸鸣也被血煞魅影临死前的反击之力震的手臂酥麻,紫竹棍几乎拿捏不住,喉头大甜,鲜血喷涌而出,身形踉跄,差点摔倒。

千蝠真人大吃一惊:“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怪物,竟然能破去老夫辛辛苦苦修炼而成的血煞魅影?”心中惊怒,恶意大起。

段逸鸣强吸一口气,纵身跃起,挡在彭衣茱身前。

彭衣茱身上压力大减,脑海清醒,猛然觉察到自己已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心中对段逸鸣大生感激之意,低声说道:“段师弟,多谢……”

血煞魅影心意相通,见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然一连斩杀数名同伴,狂怒不已,同声大吼中,迅急扑落,鬼爪长伸,浓重的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段逸鸣急道:“彭师姐,快些后退!”真气鼓舞,挺身而上,紫竹棍光华大作,硬生生冲入看不到边际的血煞魅影之中。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彭衣茱美目中泪珠打转,心中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奇怪情愫。

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师弟,危难之际,他屡次出手相助,奋不顾身,心中颇为感动,依稀之间,竟有几分说不清的感觉。

只是混战之中,她这些念头都是一闪即逝,转眼间又面对重重迭迭的万千鬼魅,恶斗又起。

段逸鸣突然一转身,冲入魅影群中。

彭衣茱一怔,失去了段逸鸣的踪影,就见无数血煞魅影鬼叫跳跃,纷纷躲闪,竟被他闯了进去。

四周鬼声不绝,幢幢如山,疯狂的向他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猛烈进攻。

段逸鸣虽是天纵奇才,奇遇连连,可是在无穷无尽的群鬼围攻之下,不由险象环生,几乎喘不过气。

段逸鸣边战边搜索,好不容易才发现地上昏迷不醒的龙砚秋,他飞冲过去,连斩带劈,打得血煞魅影嗷嗷直叫,纷纷倒退,左手连忙趁机抓起龙砚秋,折身翻转。

血煞魅影蜂拥而来,将他包围的水泄不通,群鬼乱舞,利爪穿飞。

衣衫“嗤嗤”破裂,血珠溅空,他一声闷哼,体内经脉狂震,几乎压制不住。

就在此时,几只血煞魅影飘近,长爪抡扫,击中段逸鸣身体。

“扑通”声响,段逸鸣登时失去重心,重重倒在地上,伤口烧燎,剧痛放射状传遍全身,疼得他呲牙裂嘴,直吸冷气。

第二章 再落敌手

突然间,眼前一道青芒挥过,原来是彭衣茱运剑逼开四周围聚的血煞魅影。

两人脊背相抵,彼此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

彭衣茱看着段逸鸣手中救出的龙砚秋,突然明白他冒险冲入重围,为的竟是救人,心中大为感动,清泪夺眶而出,说道:“段师弟,谢谢你!”

段逸鸣晃晃昏沉的脑袋,勉强笑道:“再怎么说,龙师兄也是正派同门,怎么能见死不救?”

彭衣茱深深看了段逸鸣一眼,脱口而出:“你……你自己小心些……”

濒死关头,她突然发现这个小师弟虽然稚气未脱,但是面容却隐隐泛起光辉,污血之下,脸孔却异常的英俊,浓眉大眼、鼻若悬胆,紧抿的嘴唇棱角分明,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吸引力,令她心神摇曳。

依稀之间,她心中竟然升起淡淡的喜悦之情,芳心深处好像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轻轻敲醒似的,破土而出。

她心中一动,自己这是怎么了?如此生死关头,怎么会兴起这般古怪想法?

彭衣茱看到昏迷不醒的龙砚秋,猛然惊醒,那股奇怪的念头忽又消散,她定定神,脸孔烧烫,一颗芳心七上八下,暗暗自责:“自己喜欢的分明就是龙师兄,怎么又能有这般奇异念头?”

段逸鸣没有听清楚,紫竹棍震退逼上来的几只血煞魅影,好不容易喘口气,问道:“什么?”

彭衣茱急忙掩饰道:“这些血煞魅影层出不穷,咱们杀也杀不完,段师弟,妖人奇术诡邪,咱们不可硬挡,先冲出去要紧。”

段逸鸣点点头,紫竹棍横扫,双脚点地,两人同时向侧后方冲去,一心一意突围,并不恋战,所到之处,血煞魅影被打的四下乱飞,一条通路在滚滚魅影中出现。

千蝠真人阴阴一笑,心中恼怒异常。

千蝠真人本以为放出血煞魅影,两人的精血还不唾手可得?哪知事情却大大出乎意料,血煞魅影竟被两人斩杀不少,如今更要被他们突破重围而去!

“你们跑不了的!”

千蝠真人飘升飞起,衣袍猎猎,大喝道:“小娃娃,哪里走?”疾飞追赶,转眼间已驰到两人身后不远处,双手虚合,胸前绿光流转,那枚诡异的绿球赫然出现。

千蝠真人眼中诡芒闪烁,默念咒语。

绿球萤光流转,从中射出一道光芒,将两人罩在其中。

段逸鸣大惊失色,浑身如被绳索捆绑,一连几次,根本摆脱不了。

一股奇异的吸吮之力隔空传来,心脏剧跳,气血蠢蠢欲动,两人奔到哪里,绿光就跟到哪里,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段逸鸣心念转动,光芒如此厉害,两人不分开撤离,势必会一齐落入敌手!

想到这里,段逸鸣当机立断,将龙砚秋交给彭衣茱,大喊道:“彭师姐,带着龙师兄先行离开!”

彭衣茱一楞,说道:“那你呢?”

段逸鸣一咬牙,强笑道:“放心,大家分开行事,我会想办法冲出去的,到时候咱们再设法会合。”

说话之间,段逸鸣连发三招,真气劈舞,将绿光吸力阻了一阻。

彭衣茱妙目澄清,看了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柔声道:“好,段师弟,我等着你!”

说话间,绿球中出现一个淡淡的血影,团团转动,逐渐散发出雾蒙蒙的血光。

“快走!”段逸鸣见机不妙,一掌将两人送出老远。

彭衣茱转过身,负起龙砚秋电射而出,转瞬间已奔出十余丈远。

千蝠真人见状,冷笑一声,凌空拍出一掌,随即听见彭衣茱痛呼一声,落入果林之中。

千蝠真人举手一招,绿球浮空飘起,闪电般来到段逸鸣头顶,血光熠熠,怒射而下,一股阴森寒冷的气息从天而降,尽数落在段逸鸣身上。

段逸鸣头顶一痛,就觉百会穴“忽忽”跳动,体内精血急速上冲,来回冲击,浑身穴窍起伏如浪,魂魄欲飞。

他心中冒起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妖人追上彭师姐!”急忙发力,朝着相反方向,跌跌撞撞冲去。

只奔出数十步,顿觉百会穴轻飘飘的,真气奔涌流泻,顿时双脚发软,眼前昏黑,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段逸鸣想睁开眼睛,却提不起一丝气力,终于脑海中轰然剧鸣,失去了知觉,仰面朝天摔倒。

千蝠真人阴笑连连,发力催动,绿球被红光笼罩,缓缓降落在段逸鸣头顶尺余处,收缩膨胀。

此时破空声大作,自远而近,数个黑点疾驰而来。

千蝠真人察觉,回头一看,顿时心惊,寻思道:“彩凰仙子虽然不足为虑,但是有屠龙神手那个老家伙在,却是个莫大的威胁。”

想到这里,血煞大法收起,一掌抓起段逸鸣,飞身遁去,御风飞掠,几个纵落,越过一道山,正要转而向北,突然发现眼前飘来一座锦轿,流苏拂动,珠光灿烂,如同梦幻一般。

四名白衣侍女扶轿而行,罗衣飘飘若仙。

流云轿,洛神谷的流云轿再度出现!

千蝠真人“腾腾”倒退几步,双目凝视,暗中戒备。

传说中,洛神谷乃世外仙门,云深不知处,谷主汤妃仙子更是如天外飞仙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有人亲眼目睹。

数月之前,汤妃仙子现身须箬山,惊鸿一瞥,其后再度出现在鸿蒙仙山,据说将西烛魔帝打得落荒而逃,颜面无存。

可是之后魔道众人万宝宫之行,却未见汤妃仙子露面,似乎其来意并不在珍宝之上,另有所图。

香风飘荡,流云轿疾驰而过,流苏之中,隐约可见人影,两相交错之际,轿边一个白衣少女转过脸来,注视之下,发出惊讶的声音。

流云轿回旋一圈,悬空停立在千蝠真人身前。

千蝠真人心头一紧,双手不自然的握紧那把黑剑,目光如炬,投在锦轿之上。

轿边白衣少女俯首低声向轿中之人说着什么,轿中传出一个声音:“阁下手中少年如何得来?”

声音清脆圆润,成熟柔美,却是别有一番威严,令人肃然起敬。

千蝠真人凝目细看,只能看到轿中隐约的人影,面目却模糊不清。

他暗中寻思,此人莫非就是传说之中一身修为出神入化的汤妃仙子?从她口气看来,似乎是认识段逸鸣这小子,心中一凛。

千蝠真人当下不敢大意,沉声说道:“尊驾莫非就是洛神谷谷主汤妃仙子?”

轿中之人说道:“不错,老身就是汤妃仙子。”顿了顿说道:“这少年与老身有缘,怎么会在阁下手中?”

流苏拂动,两道精光射出,千蝠真人顿觉身上一重,心头惊跳。

千蝠真人双眼转动,干笑道:“这少年僵卧山野,恰好老夫路经,见他生机尚存,起了恻隐之心,正欲带回去救治。”

汤妃仙子打量着对方,心中且信且疑,刚才一番试探,分明感受到这人身上一丝淡淡的怪异气息,邪里邪气……

汤妃仙子心中断定,眼前这黑衣老者绝非善类,她缓缓说道:“既是如此,多谢阁下援手相救。”说罢命令道:“白芍,去将少侠接过来。”

白芍应了声,飘身落下,说道:“老人家,请将少侠交于白芍。”

千蝠真人笑道:“既是如此,老夫恭敬不如从命。”言毕向前走出几步,做势欲将段逸鸣送出。

就在白芍伸手去接之际,眼前突然一花,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声沉喝:“鼠辈放肆!”

白芍顿觉锐风临体,情知不妙,急忙闪身闪躲,触目处千百道微光,劈头盖脸而来,眼见难以幸免,娇颜失色,不由得惊呼出声。

就在此时,一道绵软掌风袭来,将她一拉,避将开来。

“孽障,竟敢暗中伤人!”一道丽影自流云轿中飞出,玉掌拍击,发出一股威猛无边的浑厚力道,将千蝠真人震退。

原来千蝠真人假意交人,实则暗藏祸心,手中暗捏了一把针,突然扬出。

白芍猝不及防,险些中招,好在汤妃仙子眼疾手快,出手救下白芍。

她在刻不容缓的间隙中发出的两掌迥然不同,却是大有玄机,一掌绵软柔和如羽,布下一道天罗地网,水泼难进;另一掌却威猛绝伦,势如天雷轰劈五岳,不可抵御。

汤妃仙子恼怒之下,出手就是洛神谷五大绝技之一的羽雷掌。

当年她初出江湖,以羽雷掌剧斗鬼幂殿教主以及三大鬼相,不出五十招,三名护法全部毙命,鬼幂殿教主鬼罗阴神重伤,拼命逃遁,从此不知去向。

此战之后,汤妃仙子声名鹊起,而羽雷掌也从此传开,令人闻风丧胆。

千蝠真人猛然认出了这种神技,心中狂跳,脸色巨变,他挥起黑剑,法诀连捏,血光弥漫,顷刻间遮去了他的身形。

“砰”的巨响,千蝠真人闷哼一声,口中鲜血长喷,却以反震之力飞起,远远一转,化作一道血影,朝无边绿林窜去。

“哪里走?”汤妃仙子没想到这不起眼的黑衣老者竟然能从掌下逃脱,大是诧异,眼见段逸鸣仍在对方掌控之中,又惊又怒,身形一晃,直追下去。

千蝠真人听得背后风声锐利,竟是越来越近,心中寒意大起,牙关一咬,全力奔逃,穿掠拐折,借助林中地势掩护,保持了个均衡之势。

汤妃仙子罗衣飘飞,一时间难以追上,心中嗔怒,娇喝一声,真气奔涌而出,化为一把巨长的气刀,彩光旋舞而出。

“轰隆隆”狂响不断,周围参天古木被拦腰斩断,纷纷坠地,树枝飞溅,乱石激飞如雨。

千蝠真人身上被击中数处,肌肤绽开,血珠交织飞舞,剧痛如裂,刹那间眼前天旋地转,呼吸不得。

他闪入密林深处,急忙抖手放出一枚引雷。

引雷直冲上天,猛烈炸开,放射出明亮的红光。

汤妃仙子眼神冷峻,冷笑道:“妖孽,想招来援兵?哼,本仙子要将你们这些魔崽子,一个个都送入阎罗地狱!”云袖挥舞,紧追不舍。

不久,东北方上空赫然也炸亮一枚橘黄色引雷,当空怒放,诡异妖艳。

千蝠真人大喜过望,不顾一切的朝那里疾驰。

转过一道山崖,眼前豁然开朗,一道大江横卧前方,江面中间赫然出现一艘奇怪的巨舟。

巨舟前方耸立着一个巨大威武的龙头,巨目森森,张牙咧嘴,唯妙唯肖,威猛异常,船身包裹着坚甲,闪闪发亮,两侧分布着一排窗格,门户紧闭。

这艘古怪的巨舟上,似乎并没有一般大船的巨桅,但却乘风破浪,飞快驶近。

就在这时,原本慌不择路的千蝠真人御风飞起,横越江面,落在巨舟之上,他身边出现一个娇媚少女,赫然就是妖女沉鱼!

原来,沉鱼将段逸鸣及彭衣茱困在古墓后,赶到两派争斗现场,战况正酣,玄武使、羊少忌等人和仙瑶门唐冰兰等人恶斗,打得不可开交。

双方各使绝学,上天入地,追逐不休,一连恶战数日,一路深入到荒无人烟的连绵群山之中,唐冰兰等人自不甘休,穷追不舍,沉鱼多了个心眼,和弥勒天尊暗中商议,决定先行带着寒魅令和灵犀珠返回复命。

沉鱼趁着混乱离开,神不知鬼不觉,赶到大江边,乘上坚甲潜龙舟,待走水路,巨舟逆水而上,恰好赶到此处,见到有同门放引雷请求援助,认出是千蝠真人信号,于是便驱舟靠岸来接应。

千蝠真人刚上巨舟,心情大缓,沉鱼见到他手中之人竟是段逸鸣,俏脸甚是诧异,正想细问,却见一道人影凌空飞渡大江,朝巨舟直扑而来。

她一见千蝠真人紧张的表情,知道来者不善,当下两人退回船舱,巨舟急速下潜,竟然没入水中。

汤妃仙子疾飞而来,只看见江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江水的冲击之下,横向急转,滚滚而去,浊浪滔天,那艘古怪的巨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汤妃仙子搜索一阵,始终不见巨舟出现,于是折返。

果林之中,远处两道人影如飞一般掠来,落在地面上,正是彩凰仙子闵玉兰和屠龙神手常志贤。

放眼望去,一大片果林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掀了个底朝天,几乎所有的果树都被拔起,横七竖八的甩出数十丈远,残枝碎叶落了一地,一片狼藉。

而在乱枝之中,有两人跌跌撞撞的奔出,脸色铁青。

彭衣茱浑身浴血,见到闵玉兰出现,叫道:“闵师伯!”话音一落,气力不支,跌倒在地。

彩凰仙子立时认出她背上之人就是龙砚秋,心中大惊,急忙奔过去,一把接过龙砚秋。

“秋儿,秋儿!”

龙砚秋听到有人呼唤自己,费力地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彩凰仙子的面容,吃力地说道:“师父……”话音未落,又晕厥过去。

彩凰仙子心中惊惧,急忙渡真气过去,一边呼唤着龙砚秋的名字。

屠龙神手走近,伸手搭在龙砚秋手腕,片刻后脸色连变。

龙砚秋气血大亏,内力大减,十分古怪,依照情形来看,自己若是迟来一会,龙砚秋势必会被吸干精血,魂飞渺渺。

沉吟一会,屠龙神手说道:“玉兰,秋儿气血大亏,所以昏迷,除此之外,倒无其他大碍。”他转身扶起倒在一边的彭衣茱一试,也是一般模样。

细细一想,突然想到一个离奇的念头,脱口而出,惊呼道:“难道此獠竟是修炼那种极为厉害的邪功么?”

“常师叔,你说什么?”彩凰仙子听的满头雾水,不解的看着屠龙神手。

屠龙神手脸色肃穆,缓缓说道:“若我猜的不错,这黑衣老者别有来历,似乎……”他顿了顿说道:“他身上那枚绿色圆球,必定是某种不为人知的极凶之物。”

屠龙神手站起身来,眼望远方,心头异常沉重,说道:“玉兰,咱们马上返回峨嵋山。”

两人抱起昏迷中的龙砚秋和彭衣茱,纵身飞离。

无数张狰狞可怕的鬼脸在身体周围穿飞,血舌长伸,不时流淌出滑腻腥涎,獠牙森森,蜂拥而上,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块的血肉,大口咀嚼,丝丝鲜血从齿缝流下来,“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竟然汇成了一片血湖……

“啊!”段逸鸣惊恐的大叫一声,猛然醒来。

他马上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华丽的房间里,轻纱幔垂,布置得十分雅致,柔软的厚褥上下起伏,身体好像在波浪中颠簸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

段逸鸣晃晃脑袋,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终于确定这不是梦,看到手臂上血迹斑斑,马上想起自己是被千蝠真人掳走。

他想坐起来,可是一用力,手臂便痛如椎心,脸色雪白,冷汗流淌,只好又倒在床上。

“吱呀”一声,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走入房间,娇笑道:“你醒了?”

段逸鸣定睛看去,不由大惊。

原来此人正是妖女沉鱼,不是冤家不聚头。

沉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目光说不出的狡诈古怪,直瞧得段逸鸣心中森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惊惧之意行遍全身。

他惊问道:“妖女,是你?我怎么在这里?你们要将小爷怎么样?”

沉鱼袅袅婷婷走近,笑咪咪的弯下腰,一张粉脸距离他不过尺余,一字一句的说道:“咯咯,本姑娘不会将你怎么样的,只不过是在你体内下几粒阴觯食脑丹而已。”

“什么?”段逸鸣脑中轰然一震,记起了在鸿蒙仙山地下密道之中,被沉鱼强行喂下一粒阴觯食脑丹,阴觯虫嗜血狂吸,险些将性命丢下。

他吃惊的张大眼睛,说道:“你用邪虫来害我?”其实阴觯虫根本毒不死他,本身血液对阴觯虫来说,反而是种克星。

若是沉鱼再放出阴觯虫,也是有来无回的分。

沉鱼其实也不明白阴觯虫上次为何落荒而逃,不过从对方反应来看,也是不知原因,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浅笑道:“放心好了,只要你听话,阴觯虫会乖乖的躲在你的血脉中,不会惹事生非。

“若是你不肯和本姑娘合作,咯咯,那没人敢保证阴觯虫什么时候会跑到你的心脏里,张开尖牙利齿,就那么轻轻一咬,咯咯,你的小命就难以保全了。”

段逸鸣听得浑身发冷,似乎落到了寒冰地窖之中。

这妖女看上去美艳动人,满脸天真,若是不知道实情的人,十有八九会心生爱怜,呵护有加。

可是段逸鸣在她手上吃了几次大亏,深深明白,此女内心非常狠毒,口蜜腹剑,娇媚的笑颜下,隐藏着数不胜数的诡异怪想,随便一个,便可以使人堕入恐怖的深渊,生不如死。

妖女狡黠多变,时而心狠手辣,时而娇婉动人,回想起上次华山峰会之时,如不是她在自己胸口画图暗示,只怕诸派人马都会失陷在妖人的算计之中,可是再次相遇之时,又险些被她毒计夺去性命。

妖女诡计多变,宛如千面狐狸一般,她到底存何居心?

沉鱼见他痴痴呆呆,狡猾一笑,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一扯,包扎布条应声而落。

段逸鸣伤口处疼痛如刀割,几欲停下呼吸,惊道:“妖女,你……你……”冷汗如浆,又被沉鱼点了穴,动弹不得,就连话也说不出来,面部僵硬如石。

沉鱼手指微动,在他伤口处涂抹了一层东西,一股酥麻的感觉迅速向四处扩散。

段逸鸣心中惊恐万状,不知道沉鱼又在耍什么诡计,脸色雪白。

“完了,完了,我要死在这万恶的妖女手上了……”段逸鸣无语呐喊,只能在心底痛骂。

沉鱼瞧他脸上神色,似乎知道他心中念头,当下柳眉一竖,厉声道:“臭小子,你再敢偷偷骂本姑娘,小心我将你眼珠挖下!待你死后,将你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她说话极快,眨眼间说出十三、四种恶毒的法子。

段逸鸣心中惊怒,妖女性情古怪,说得出就做得到,若是将她惹恼,定然没有好果子吃,急忙闭上眼,不敢睁开。

沉鱼见他就范,忍不住娇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段逸鸣睁开眼睛,瞧见她眼中狡黠之意和得意洋洋的笑容,暗中怀疑道:“难道她并非真的要杀自己,只是吓唬吓唬而已?”

不管怎么样,现在落入妖人手中,功力被制,全无反抗之力,着急也没有用处,索性放开心胸,静待其变。

念及此处,深深呼吸,长吁一口气,原本纷乱惊慌的心绪渐渐平息。

第三章 舟中交易

段逸鸣胳膊伤口处一片清凉,酥麻之意大去,反而生出丝丝凉意,痛楚之感大减。

就在这时,沉鱼手指虚点,解去他穴道。

段逸鸣这才明白,刚才沉鱼竟是为自己疗伤,顿时大楞,期期艾艾的说道:“原来你……谢谢你了。”

沉鱼脸色冰冷,淡淡说道:“不必客气,本姑娘只不过是怕你撑不到目的地而已,你若是死在船上,可就白费了真人的一番好意。”凤目中却泛起一片诡异的神色,看得段逸鸣心里直发毛,刚刚平静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段逸鸣问道:“你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沉鱼忽而娇俏一笑,神秘的说道:“让你去一个人间仙境。”

“什么?”段逸鸣哪里相信对方有这美意,狐疑的看着沉鱼。

沉鱼“咯咯”娇笑,促狭的瞧着段逸鸣,眼光如刺,段逸鸣心头扑扑直跳,连忙侧过脸去,心中却浮起一个念头——这妖女忽正忽邪,令人琢磨不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沉鱼瞧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脸色阴沉下来,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过了片刻,段逸鸣打破平静,问道:“你方才说,这里是船上,莫非就是那艘坚甲龙舟么?”

沉鱼冷冷说道:“真是一个大笨蛋。”凤目斜睨看着他,就像看到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一般。

段逸鸣一怔,不明白她情绪怎么变化的如此之快,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沉鱼身影一晃,手掌重重击在他胳膊伤口处。

剧痛传来,段逸鸣痛得几乎晕厥过去,额头上溢出黄豆般大小的冷汗,刹那间浸湿了衣裳,伤口撕裂,反而比先前更加厉害了。

“你做什么?”段逸鸣咬着牙怒声问道。

沉鱼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秋波一转,吃吃笑道:“本姑娘小时候曾经捉到过一只受伤的小白兔,腿被野兽咬断,我救下它,第一天替它洗净伤口,敷上草药,等到第二天伤势好转时,便又将它双腿打断,看它痛苦挣扎。

“嗯,等到第三天再为它敷药治伤,如此循环反复,直到最后有一天,玩得腻了,干脆把小白兔丢给阿囡。”

段逸鸣听得毛骨悚然,喉头一动,咽下一口唾液,艰难的问道:“阿囡是个小孩么?”

沉鱼眉宇之间尽是妖娆娇媚,凤目中闪烁着勾人魂魄的奇光,缓缓说道:“阿囡是一只巨雕!当时它已经一连饿了五天五夜,见到小白兔之后,咯咯,飞扑上去,只一下,就将小白兔的肚腹穿个大洞,鲜血喷溅,血肉模糊。

“阿囡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干干净净,不过片刻工夫,最后地上只留下一个白森森的骨架。”

段逸鸣心脏猛地收缩,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沉鱼眼中闪过一道残忍的冷笑,说道:“臭小子,你以为本姑娘是帮你疗伤么?告诉你,在本姑娘眼里,你就是那只小白兔,我要慢慢的折磨你,让你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你、你……”段逸鸣顿时气结,心中又惊又怒,可是偏偏无力起身,一时间急得额头上满是冷汗。

沉鱼轻轻一笑,走到他身边,掏出一块丝手帕替他擦拭汗珠,妙目一闪一闪地瞟着他,柔声道:“哎呀,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眼珠一转,转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怎么,你是怕被本姑娘折磨?放心好了,苦头虽然少不了,性命却不会丢的,怎么说,你也是个人,不是那只小白兔。”

段逸鸣心中怒极,双目中火焰跳跃,直欲喷出。

沉鱼娇笑道:“不要这么生气,还是好好躺在这里好些。若是到了那里,咯咯,那些人可没有本姑娘这么心慈手软。”

段逸鸣功力被制,性命握在别人手中,心中恼恨无比,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死了算了,免得受人侮辱。

沉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俯下身子,低声说道:“臭小子,你身体中了逍遥酥髓散,骨胳酥软无力,真气涣散,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想死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乖乖待在这里,不要胡思乱想、自寻烦恼。”

她樱唇距离段逸鸣不过咫尺之遥,说话之际,香甜妖异的气息徐徐飘出,吹在段逸鸣脸颊上,酥痒难耐。

沉鱼眼波荡漾,笑容纯真娇婉,看上去十分香艳惑人,可在段逸鸣眼中,面前之人却像一具粉红骷髅一般狰狞恐怖,稍不留神,就会被她夺去性命。

沉鱼伸出纤纤玉指,修长的指甲轻轻刮过段逸鸣脸颊,嫣然笑道:“若是这张脸被毁了,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是否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呢?”

段逸鸣心中大凛,身上直冒寒气,心中不知道骂了多少遍“妖女”解恨。

就在段逸鸣患得患失之际,敲门声突然传来。

沉鱼马上站起,坐在桌边,问道:“什么事?”

门外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三公主,真人来了。”

沉鱼说道:“让他进来罢。”

随即门户轻启,走进来一个黑衣人,正是千蝠真人,他上前揖手道:“三公主。”

沉鱼转过身来,迎上去说道:“真人免礼,有事么?”

千蝠真人瞧了段逸鸣一眼,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三公主,这小子还安稳罢?”

沉鱼点点头,淡然说道:“落在本公主手中之人,谁能安稳?不过你放心好了,包让他活着抵达就是。”

千蝠真人说道:“三公主,这小子浑身古怪,小瞧不得。上舟之前,老夫曾以血煞大法吸吮他体内精血,哪知道这小子抵御力之强实在出乎意料,以老夫之见,这小子身上别有一番怪异,正好拿回去好好研究。再者,他身上精血充沛,拿来吸收修炼血煞大法再好不过,嘿嘿……”

千蝠真人看着段逸鸣,禁不住两眼放光,若不是沉鱼在场,只怕早就扑上去,吸干段逸鸣体内精血了。

沉鱼微微一皱眉,说道:“真人,你那血煞大法,未免……”

千蝠真人脸色顿变,紫红如茄,缓缓说道:“怎么,三公主难道瞧不起么?”

沉鱼淡淡一笑,伸手捋起耳际飘散的青丝,说道:“不敢,只是本公主和这小子颇有过节,我要将他当作本公主那几种小虫所用血体,好好利用一番。真人不妨卖个人情,将他转送给我如何?”

千蝠真人心中不悦,缓缓说道:“三公主,这小子是本真人千辛万苦所得,为了他,我可费了不少气力,俗话说,君子不夺人之美,三公主就不必和老夫争了罢?”

说起来,千蝠真人地位身分也不低,因此说话之际,并不是如何的恭敬客气。

沉鱼脸上掠过一丝奇光,笑盈盈的说道:“真人,本公主并不是白白占你便宜,这样罢,我用一件东西和你交换,你看如何?”

千蝠真人眼芒闪烁,说道:“三公主请说。”

沉鱼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托在手掌心,笑道:“真人,这盒子之中是一只四耳叶蝠,用来修炼血煞大法再好不过。

“这四耳叶蝠是本公主从南疆蛮荒极深之处得来,真人若是不嫌弃,本公主就拿这只四耳叶蝠和你交换这小子,如何?”

四耳叶蝠为蛮荒异种,向来只产于南疆荒无人烟的深处,它长相奇特,头生四耳,可随意转动,听觉极是灵敏,方圆数里之内,任何风吹草动也瞒不过它。

此外,四耳叶蝠背上双翼十分古怪,飞行之际,状若一片树叶,若是不注意,还以为它是一片普通落叶而已。

四耳叶蝠极喜吸食鲜血,每当听到有野兽靠近,便悄无声息的飞近,落在其皮肤上,将尖锐细长的吸吻刺入,吞噬鲜血,将鲜血储藏在喉下囊中,而它会释放出一种麻药,使被吸者毫无察觉,直到最后饱餐才作罢。

四耳叶蝠非常罕见,所以极是珍贵,若是能加以驯化,可以助人饱吸鲜血,于炼血之人不啻为如虎添翼;得此得力助手,修炼必会事半功倍。

千蝠真人一听大喜,急切地望着沉鱼手中小盒子,贪婪之意大盛,嘴里说道:“三公主请打开一看。”

沉鱼轻轻打开一条细缝,里面传出一阵刺耳的翅膀拍击声。

千蝠真人定睛细看,透明罩中一只大若蝴蝶的奇形树叶状东西,若不是它在振翅而叫,几乎认不出是一只活物。

确认之下果然就是四耳叶蝠,千蝠真人喜不自禁,突而起疑,说道:“三公主,如此珍贵之物,老夫怎么敢接受?”

沉鱼悠然说道:“真人不必怀疑,这四耳叶蝠乃本公主上次有事前往南疆时,顺手得来的,我喜欢它娇小可爱,所以拿来当宠物玩玩而已,虽然珍贵,但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大用,既然真人用得着,正好借花献佛,就当送给真人好了。”

千蝠真人笑道:“也好,这次就算是老夫欠了三公主一分人情,日后若有要求,老夫定会帮忙。”

沉鱼娇笑道:“真人言重,你我同为教主效力,彼此同心协力是应该的。”

千蝠真人顺竿往上爬,笑道:“三公主说的是。”顿了顿说道:“既是如此,那这小子就归三公主了。”

沉鱼嫣然一笑,说道:“如此多谢真人了。”说罢将小盒子递过去,千蝠真人伸手来接。

沉鱼忽而收手,千蝠真人顿时错愕,奇道:“三公主这是——”

沉鱼一脸郑重道:“真人必须答应,这件事不得向别人说起,就当从没有发生过,以前是这般,以后也这般。”

千蝠真人满脸笑意,忙不迭点头答应,沉鱼这才将小盒子送出去。

看着千蝠真人一脸喜色,沉鱼嘴角掠过一道异色。

千蝠真人小心翼翼的收起,笑道:“三公主,这小子就是你的了,本座这就告辞。”

沉鱼知道他是要觅地修炼,笑道:“恭喜真人。”

送走千蝠真人,她转过身来,妙目投在段逸鸣脸上,见他满脸怒气,禁不住“咯咯”娇笑起来。

段逸鸣心中气苦,自己被这两人当成货物,随意转让交易,又气又怒;可是自己功力受制,却又无可奈何,索性转过脸去,扭向里侧。

沉鱼绷起脸来,说道:“臭小子,从现在起,你就是本公主的奴才,让你向东便向东,让你向西便向西,若有违抗,饶你不得。”

段逸鸣发狠,重重一哼,不予理睬。

沉鱼知道他性子极烈,若是逼得紧了,难保他不做出什么傻事,当下心念一转,俏脸上笑意浮现,说道:“你方才不是问这是什么地方么?实话告诉你,这里就是本教的坚甲潜龙舟。”

说着,沉鱼伸手在墙壁上一按,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云床里侧赫然出现一幅画面。

原来这是一面大水晶做成的窗户,从里望去,外面情景历历在目。

就见窗外水波荡漾,水草漂摇,几只色彩斑斓的鱼儿悠然自得的游过,见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幅从未见过的画面,吓得四散逃离。

过了片刻,一只足有一尺大小的巨蟹靠近,举起巨大的螯足示威似的挥动着,想将闯入领地的不速之客赶走。

沉鱼笑道:“水底景色不错,给你解解闷罢,咯咯。”娇笑声中,飘然出门,将段逸鸣一个人关在房中。

崇山峻岭之间,突然深陷,如被巨斧劈开一般,山势戛然而止,当中一道大江蜿蜒而过。

江水滔滔,浊浪翻滚,水面上不时耸立起锋利硕大的巨石,冲搅起无数可怕的漩涡。

两岸猿声啼叫不绝,如老妇哀哭夭折的幼子一般凄惨,令人忍不住潸然泪下、惊心动魄。

午后骄阳如火,在热浪的烧灼之下,江面上升起一层淡淡的雾气,聚而不散。

水声哗啦,白沫激飞,江面上雾气飞卷,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龙头,异常威武,仿佛要破空飞去,紧接着又出现其巨大的身躯,原来这竟然是一艘巨舟!

巨舟上悄然升起数枝巨桅,风帆吃足风力,劈波斩浪而来。

巨舟速度极快,正逆流而上。

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巍然高耸的峭壁,几有万仞之高,绝壁从上到下,几乎垂直如镜。

巨舟放慢速度,驶近峭壁,悄无声息的没入水下,很快消失不见。

江面上一个巨大的漩涡被激流带动向前,在峭壁下打了几个转,消失不见了。

江面之下,透过光线,可以看到峭壁水下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洞口,那艘巨舟正缓缓钻入。

段逸鸣昏昏沉沉的睡着,依稀之中,有人在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鼻息之间,如兰如麝,极是淡雅高贵。

不知怎的,竟觉有些熟悉。

正当他沉醉这种舒服惬意的感觉之中时,突然被人推醒,睁眼一看,一个乖巧秀丽的丫环推醒了他,一边沉鱼寒着脸,说道:“到地方了,随我下船。”

段逸鸣懵懵懂懂,讶道:“这是什么地方?”

沉鱼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里是世外桃源,不过本公主可警告你,在这里,你的身分是本公主的一名奴婢,你可千万不得随意乱闯,这里住着一些脾气诡异的怪物,招惹不得,否则若是无缘无故送了命,可别怨本公主没有提醒你。”

房内香气四溢,若有若无,段逸鸣突然明白,原来梦中所闻到的气味是沉鱼的味道。

段逸鸣脸孔一红,暗道:“自己和妖女势不两立、形同水火,怎么会梦到她呢?”念头转动,一边瞟了一眼沉鱼。

沉鱼青春逼人,如同出水芙蓉一般,肌肤细腻雪白,黛眉琼鼻,樱唇小巧玲珑,当真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段逸鸣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妖女容貌虽是不如彭师姐,不过似乎也不逊色多少。

他被自己这无端的念头吓了一跳,急忙收敛心神,默想道:“妖女怎么能和冰清玉洁的彭师姐相比呢?两人一个是九天玉女,脱尘出俗,遥望而不可及;另一个不过是普通庸脂俗粉,蛇蝎心肠,徒有姿色罢了。”

沉鱼见他神思恍惚,眼眸中异彩闪烁,心中大奇,娇嗔道:“臭小子,你听见了没有?”

段逸鸣惊醒,支吾道:“你说什么?我是你的奴婢?”

沉鱼没有说话,嘴角却出现一道诡异的笑意,倒是旁边那个小丫环抿嘴一笑,取过一个小铜镜。

段逸鸣狐疑的接过小铜镜一照,吃惊的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

原来,小铜镜中赫然出现一个明丽少女,淡扫娥眉,唇若樱桃,满脸灵秀,一副稚气未脱之模样。

这少女明明就是自己!

段逸鸣吓了一跳,险些将小铜镜失手跌落,旁边丫环眼疾手快,接了过去,手脚十分俐落,一边掩袖,吃吃低笑。

段逸鸣惊道:“妖女,你将我怎么了?”

沉鱼明眸中闪烁着捉弄的神色,脸颊上一抹绯红,说道:“本公主没将你怎么样,只不过是装扮成小丫环而已,这样也方便些。”

说到这里,她收起戏弄之色,郑重其事的说道:“本公主有个小丫环,名叫阿璇,你暂时顶替她吧。”

边说边指着旁边的小丫环说道:“这是阿榕,以后就由她带着你,规矩阿榕会详细告诉你的,总之,在这里,一切必须按照规矩来办,不该去的地方绝对不要去,不该打听的事情绝对不要去打听。”

段逸鸣沮丧不已,他现在就像一个木偶傀儡一般任人摆布,而且还被装扮成一个小丫环,真是气死人了。

沉鱼上下打量一会,直到看不出什么破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此时诸人脚下一震,随即平静下来。

阿榕说道:“三公主,已经到藏蛟崖了。”

沉鱼微微颔首,说道:“咱们走。”

三人走出房间,顺着走道来到甲板。

眼前是一座陡峭的山崖,笔直如削,就在几人高的半壁上,赫然露出一个粗大状如长蛇的巨石,头角峥嵘,巨吻微张,宛如一条破壁而出的蛟龙。

段逸鸣心中顿悟,看样子这就是所谓的藏蛟崖了。

山崖中间是一条弯曲向上的石径,靠近江水之处的岸边已经有不少人等候。段逸鸣粗略一看,岸边站了七八个人,当先两人正是弥勒天尊和羊少忌。

弥勒天尊转目看来,视线在段逸鸣身上微微一顿,吓得段逸鸣惊出一身冷汗,好在弥勒天尊并没有看破。

羊少忌说道:“三公主,请上岸。”

原来他们只是在等沉鱼上岸,段逸鸣暗中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心中却浮起一丝担忧。

唐师祖、羽师伯以及云师叔他们不是和弥勒天尊等人激战么?看这两人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那唐师祖他们怎么样了?难道……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征兆,暗暗打了个冷颤。

沉鱼发出银铃般的脆笑,说道:“天尊何必如此隆重,沉鱼可消受不起。”说着袅袅下船。

弥勒天尊脸色微红,说道:“本尊已将此行详细经过禀报教主,听说三公主安然返回,教主十分高兴,所以特地派鹿仙、狐仙两位前来恭迎。”

他身后两人转过身来,原来是两个奇装老者,一个头上一对犄角,皮肤多毛,眼睛似闭非闭,似合非合,段逸鸣直觉地感到此人非同一般,不由暗暗警惕。

而另外一个却是双颊消瘦,双耳奇长尖竖,一双眼睛闪烁不定,透出一副精明阴戾之态。

沉鱼娇笑道:“沉鱼见过鹿仙、狐仙两位法驾。”说罢盈盈一礼。

鹿仙和狐仙微微一点头,算是答应。

弥勒天尊说道:“三公主,那两件宝物是否安然带回?”

沉鱼说道:“天尊、两位大仙,寒魅令确已带回。”

鹿仙说道:“三公主,教主得知天尊派人顺利取来宝物,甚是高兴,特意令我二人前来迎取宝物。”

沉鱼瞟了一眼弥勒天尊,见他脸色平静,马上明白过来,鹿仙和狐仙并非如他所说是来迎接自己回来,而是要索自己身上那件宝物。

沉鱼心中暗骂,定是这老鬼抢先一步在教主面前说了什么,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传信回来,眼珠一转,笑道:“天尊太客气了,沉鱼本是计划把宝物恭送逍遥崖,既是两位大仙奉命来取,那就正好随两位面见教主。”

弥勒天尊脸上笑容可鞠,如同一个笑弥勒一般,恍若无事。

沉鱼取出软皮袋,倒出寒魅令,双手送上。

鹿仙见寒魅令似乎只是一块六角青玉,心中讶异,随手接了过来。

骤然间,一股奇寒冰气入体,险些将血脉冻僵,他吓了一跳,急忙凝气抵御,这才堪堪耐住。

狐仙见鹿仙脸色怪异,马上感觉到这块六角青玉古怪之处,说道:“不错,这正是能够收摄万邪的寒魅令。”

弥勒天尊问道:“三公主,灵犀珠呢?”

沉鱼淡淡一笑,捻指取出,霞光盈空,五彩流丽,映射得几人脸孔也是五彩斑斓。

段逸鸣瞧得仔细,那颗珠子流光溢彩,正是仙瑶门失窃的灵犀珠,他心情激动,压抑不住内心焦急,突然间,一只柔夷握住他的手掌,一股力道袭来,段逸鸣顿时精神萎靡,原来是被阿榕暗中把持住。

狐仙似有所察,说道:“三公主,阿璇这个丫环似乎越来越水灵了,嘿嘿。”

沉鱼心中大凛,轻笑道:“狐仙可真是明目如炬,不过您老不知道,阿璇这些时日以来随我外出,一路风尘仆仆,颇有些劳累。”

“噢,原来如此。”狐仙阴笑连连,说道:“三公主,不如这样罢,本大仙恰好调制了一种灵药,服用之后,疲劳顿去,十分灵验。不如阿璇就随本大仙回去取药,保证药到病除。”

盯着段逸鸣装扮成的阿璇,狐仙眼里透射出淫亵之光。

沉鱼说道:“不敢劳烦狐仙,本公主那里尚有一些灵丹,足够用了,再说,狐仙那是专门给教主炼制的仙丹,沉鱼可不敢擅自动用。”

狐仙双眼眯成一道缝,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笑道:“三公主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一边恋恋不舍的看了段逸鸣一眼,收拾起灵犀珠。

沉鱼转过身来,对段逸鸣说道:“阿璇,你和阿榕先回去罢。”

“是,三公主。”阿榕遥遥欠身,带着段逸鸣自去。

第四章 玲珑玉壶

阿榕带着段逸鸣前行,步入一大片漫无边际的绿林之中。

扑面而来的苍翠,如同置身翡翠般的海洋,一股凉意油然而生;脆鸣声不绝于耳,显得更加空旷幽静。

林间藤蔓绕着参天古木,密密麻麻,偶有一些小兽迅疾奔过。

既来之,则安之,段逸鸣索性放开了一切,不紧不慢的随着阿榕信步走来,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情形。

阿榕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回头,袅袅前行,在密林中左拐右转,只一会儿,段逸鸣便觉头晕脑胀,眼前景色几乎一模一样,难以分辨。

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走出绿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盆地出现在面前,广约数十里方圆,而在盆地四周,皆是高耸入云的险峻山峰,陡峭无比。

这地方,除了进来之路外,再无他路可以进入,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天然绝佳之地。

段逸鸣心中暗暗惊奇,脸上颜色变了一变。

阿榕瞧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这里步步机关,绝不可随意乱闯,紧随我来。”

段逸鸣仔细看了一会,突然发现西南角处弥漫着一片朦胧的紫气,聚而不散,看不清背后是什么地方,顿时奇道:“阿榕,那片紫气之后,是什么地方?”

阿榕脸色突变,仿佛十分恐惧似的,说道:“那里是禁地,你千万不可接近。”此后再也不说一句话,疾步向前。

弥勒天尊、沉鱼以及鹿仙、狐仙等人,此时来到一个云雾缭绕的高崖之下。

绝崖高不见顶,遍生一种七叶草,沿壁而上,好似一片翠绿屏风似的。

崖下,一扇石门悄然开启,里面站着两名黄裳力士般的壮汉,见几人来到,只微微一躬身,便挺胸迭肚而立。

弥勒天尊等人鱼贯而入。

石门之后是一条悠长的通道,深邃微明,两壁上刻满奇怪的画。

画上,无数人兽惨烈厮杀,残肢断臂飞溅,鲜血淋漓,场面细腻逼真,恐怖血腥,虽无呐喊呼救之声,可是从中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残暴气息,使得每个走进来的人都十分敬畏,无人大声说话。

通道中回荡着脚步的回音,如钟鼎一般敲击在诸人心底。

穿过一道四人把守的石门,通道的尽头却是个宽敞的天然石洞,钟乳倒垂,水珠滴落,一丝惬意的湿润感,沁人心脾。

而在石洞另一侧,水气弥漫飞飘,光线迷离——原来这里竟是一条瀑布!

隆隆水声清晰可闻,不过并不太响,显然这里并不是瀑布底部,而只是半中央而已。

隔着瀑布水帘向外看去,里面隐约可见一座淡红色的莲台,漂浮在水气之中。

上面一个金色人影端然静坐,面貌却是模糊不清,旁边陪立着四名女子,身姿曼妙,飘飘欲飞。

鹿仙、狐仙跨上两步,躬身施礼,身后诸人纷纷拜倒。

鹿仙大声说道:“启禀教主,三公主安然返回,寒魅令和灵犀珠一并在此,请教主过目。”

金衣人的声音透过水帘传来:“很好。”

话音方落,就见一个少女手掌微伸,屈指一弹,就见水帘微微一动,水波荡漾,当中出现一个裂缝。

随之射出一道蓝色锦带,如长河贯日一般,席卷而来,“唰”的脆响,蓝色锦带吸走鹿仙手中寒魅令和灵犀珠,袅袅退回水帘中。

水帘又将对面情形遮掩住。

金衣人接过寒魅令,满意地点点头,发出金石般的笑声,铿锵有力,良久才停歇,说道:“不错,这的确是传说中,上古神人轩辕氏的寒魅令。”

接着拿起灵犀珠,念力一逼,顿时光华大亮,各色奇光从中射出,将水帘映射的光怪陆离、五彩缤纷。

沉鱼娇笑道:“教主,这枚珠子便是仙瑶门秘而不宣的灵犀珠。传说其中镇封有其开山祖师辟玉真人毕生所悟心血真诀,若是能将其破解,则仙瑶门尽入教主您的掌控之中了。”

金衣人冷冷一哼,森然道:“小小一个仙瑶门何足道哉?凭它就可以阻挡本座大业么?”

一旁的弥勒天尊谄媚道:“教主冠绝当世,无人可匹,区区一个仙瑶门的秘诀,不过是萤火之光,岂能入教主法眼?”

金衣人沉声说道:“灵犀珠另有他用。”语调一转,说道:“你们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本座十分满意。”

弥勒天尊说道:“全是教主运筹帷幄,属下们这才无往不胜。”

金衣人“哈哈”大笑,喜道:“这一次想必你们费了不少心思,这样罢,鹿仙传令下去,让大家到蚩尤殿中,按照律令逐一赏赐。”

“是!”鹿仙答道。

沉鱼等人同声谢道:“玲珑我教,潜龙出渊,共我众志,同心协力。”

“哈哈哈哈。”狂笑声中,莲座已然隐匿而去,人踪渺渺,唯那阵桀骜不逊的狂笑声,回荡在诸人耳际,良久不散。

段逸鸣跟随阿榕一路行来,逐渐深入盆地腹地。

四周鲜花竞相开放,群蜂起舞,嗡嗡声响成一片。

只不过这些蜂不同于普通,颜色金黄,体型巨大,足有拳头般大小;尾后拖着一根寸许长的尖刺,深黑如墨,隐隐透出淡淡的腥气。

段逸鸣心中好奇,不由自主地靠近,岂知蜂群立时警惕,团团围来,数不清有多少只,铺天盖地,发出一种野兽般的嘶叫声。

段逸鸣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阿榕眼疾手快,身形一晃,朝着蜂群做了个手势,蜂群这才缓缓退开。

阿榕说道:“这些是黄甲杀人蜂,脾气暴烈,若是惹怒了它们,蜂群必会群起攻之,不死不休,而它尾后蜂刺坚硬锋利,内蕴剧毒,被刺中者难以活过三个时辰,所以你还是小心些,不要触怒了它们。”

段逸鸣心中惊疑讶异,这些黄甲杀人蜂显然是有意布置在这里的,对任何侵入之人而言,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关卡。

穿过繁茂的花丛,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片竹林。

竹林间一条弯曲小道十分阴凉,走出十余丈,就见远处出现七、八座小院落,当中簇拥着一座五层小楼。

小楼拔地而起,美轮美奂,整个建筑群显得十分幽静雅致。

阿榕说道:“这里就是三公主的住所,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记住,没有三公主的命令,你不得私自外出。”

这时走过来两名少女,脆生生的和两人打着招呼,看到段逸鸣无动于衷,不禁愕然。

阿榕压低声音,几人窃窃私语,不时朝这边看来,眼睛里露出诧异的神色。

“阿榕,你说他是个男人?冒名顶替阿璇妹妹的?”

“三公主这里向来不许臭男人进入,怎么会允许这么个男人来呢?”

阿榕说了几句,两人默默点头,不住地打量着段逸鸣。

过了片刻,阿榕将段逸鸣安置在一个院落里,特意嘱咐一番之后,这才离去。

段逸鸣倒也不急,走出院落,将周围情形仔细察看一遍。

以秀楼为中心,环绕着八座木屋组成的院落,恰成八卦之象。

他细细揣摩,见这八卦图形首尾呼应、浑然一体,其间却又暗含一种古老阵法,关键枢纽正是中间那座秀楼,无论从周围哪个方向靠近秀楼,都势必会惊动阵法,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

看来当初建造这些木屋之人,必定是一个机关高手。

他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处处透露出古怪?

正自胡思乱想之间,突然听的耳旁有人发出“噗嗤”的娇笑声,心中一惊,急忙转头看去。

却见小院竹篱笆外,站着一个美艳少女,歪着头看着他,凤目忽闪,手中提着一个精制的小竹篮,不是沉鱼又是谁?

见段逸鸣呆呆的望着自己,沉鱼脸色微红,凶巴巴的说道:“臭小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段逸鸣马上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啊”了一声,偏转视线。

沉鱼笑吟吟说道:“臭小子,不请我进来?”

段逸鸣绷着脸,说道:“门又没有锁,再说这里是你的地盘,谁能阻挡你进来?”

沉鱼瞧着他,脸色变了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顶撞自己,她长吸一口气,袅袅走进。

段逸鸣问道:“妖女,这是什么地方?把我带来此处,有什么用意?”

沉鱼轻轻走了几步,手掌凝力,寒着脸说道:“臭小子,再敢这样和我说话,小心本公主将你丢进万豸池中去。”脸上杀气一闪而逝,缓缓卸去掌力。

段逸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听她这般说,也不畏惧,重重哼了一声。

沉鱼忽而柳眉倒竖,冷笑道:“瞧不出你骨头还挺硬的。”俏脸似喜非喜、似嗔非嗔。

段逸鸣也不理她,转身走进木屋。

沉鱼跟在后面走进,看了一圈,将手中竹篮放在桌子上,说道:“这屋里还缺什么,你尽管说,阿榕会帮你准备的。”

段逸鸣哼道:“多谢你美意,小爷不需要。”

沉鱼笑吟吟坐在竹椅上,左右打量着段逸鸣,好似观看什么稀罕东西。

段逸鸣被她看的发窘,不悦道:“你看什么?”

沉鱼淡淡说道:“说起来,你倒是应该好好感谢本公主才是。”

段逸鸣看着她,只是冷笑,说道:“哼,你暗中给我喂毒,难道还应该感谢你?”

沉鱼脸色一板,森冷说道:“千蝠真人手段残忍,若是被他带到血蟒谷之中,你就是有十条、百条性命,也难逃一劫,即使不死也要被他吸干精血,活生生变成一具骷髅人。”

段逸鸣一怔,奇道:“这么说,你是有意救我了?”

沉鱼说道:“那也未必。将你换来,其实……”话语戛然而止。

段逸鸣仔细瞧去,只见沉鱼美目之中,浮起一层淡淡的烟雾,忽合忽散,脸上那股狐媚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古怪神色。

沉鱼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臭小子,你怎么明白……”

顿了顿,沉鱼忽又容光焕发,说道:“这里机关遍布,步步杀机,你若是仗着自己有些修为,肆意乱闯,必定会陷入重围,为确保你性命安全,所以才下药封去功力。”

段逸鸣哭笑不得,沉鱼这一番说辞振振有词,似乎倒是自己应该好好感谢她才是。

可是自己被胁迫进入魔窟,功力全失,又怎么能脱困而出呢?

与其被妖女软禁在这里,还不如被千蝠真人杀死,那样一死百了,少受些折磨。

只是,彭师姐她现在可好么?她也如自己一般想着对方的安危么?

沉鱼见他痴痴呆呆,忽而欢喜、忽而忧伤,一副魂不守舍模样,心中微微妒怒,淡淡说道:“听说当时被千蝠真人震伤的还有一男一女,那女子应该就是你那位彭师姐罢?你那位彭师姐,风华绝代,我见犹怜,的确是极少见的美人儿……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那位彭师姐,她——”

沉鱼拉长语调,欲语还休,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段逸鸣。

段逸鸣身躯微微抖动,颤声道:“妖女,你把彭师姐她怎么了?”

段逸鸣眼底掠过一丝惊慌和关切,全部落在沉鱼眼中。

她心中亮若明镜,这臭小子果然喜欢那丫头,脸色一沉,一股莫名的嫉妒之火从心底燃起,调笑道:“你自己朝不保夕,竟然还想着那个彭师姐?哦,莫非是你暗中倾心于她?”

段逸鸣心底隐埋甚久的秘密被她看穿,登时脸色通红,想反驳却有些心虚,说道:“妖女,她是我师姐,被千蝠真人击伤,我当然会关心她此刻安危。岂是……岂是你所说的那般……”

沉鱼斜睨着他,冷笑道:“若是没有此事,你又何必急着辩解?哼,分明是心中有鬼!”

段逸鸣讪讪然,脸色涨得通红。

沉鱼心中恼怒,霍然起身,冷声道:“臭小子,你心中想着她是么?好,本公主就吸干你的精血,让你变成一具骷髅,看你还能不能再想!”双眼瞪着段逸鸣,隐约间火星飞溅,段逸鸣不由一呆,惊得连退三步。

沉鱼冷冷一哼,猛地一跺脚。

没有等段逸鸣回过神来,她已经怒气冲冲的奔出门,一路乒乒乓乓的打烂无数器物,就连篱笆也被她打出一个缺口。

段逸鸣楞在当地,莫名其妙,摇摇头,这才感到腹中饥肠辘辘,饿的紧了。

当下环视一周,看到桌子上留下的竹篮,取来一看,里面却是一个小花罐,盛满热汤,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

段逸鸣食指大动,吞下一大口涎液,正想端起来喝,突而一楞,心道:“这莫不是被妖女放了毒了?”转念一想,自己已是他人瓮中之鳖了,逃不走反抗不了,她要害自己,哪用得着偷偷下毒手?

想到这里,心中大定,捧起小花罐大口喝下。

说也奇怪,热汤味道竟是极佳,新鲜味美,乃生平所不曾尝过的美味,片刻后就被他喝了个底朝天。

段逸鸣喝完之后,就觉得浑身发热,精神陡然一振,尤其是丹田中竟然隐隐约约有些鼓胀,似乎有个小气团来回旋转,原本虚弱的身体似乎好转了不少,心中暗暗称奇。

这之后,段逸鸣便住在这小院之中,倒也自在。

每日里有几个小丫环前来送饭,照例都有一小罐大补的热汤,时间一长,慢慢混得熟了,倒也不至于无聊寂寞。

只是那妖女沉鱼却极少一见,似乎消失了一般。

段逸鸣体内真力一日强过一日,只是进展十分缓慢,不过恢复了四五成。

这一日午后时分,段逸鸣小憩片刻,醒来后觉得有些憋闷,走出门来。刚走出屋门,就见阿榕疾奔而来。

阿榕见到段逸鸣,说道:“‘阿璇’,你收拾一下,准备出去。”

段逸鸣奇道:“出去?做什么?”

阿榕不容他分说,将他拉进木屋,按在竹椅上,一边梳妆打扮,一边说道:“鹿仙、狐仙两位邀请三公主赴宴,点明要你去作陪呢。”两人相处一段时间,相互之间熟悉了不少。

段逸鸣更是奇怪,问道:“为什么?”

阿榕神秘的一笑,说道:“鹿仙虽是大仙,可是很喜欢小姑娘,这次似乎对你别有青睐呢。”

段逸鸣一怔,脱口而出:“我又不是小姑娘……”突然明白自己是男扮女装,顿时醒悟,急忙大叫道:“我不去!”

阿榕说道:“鹿仙可不是普通人,除了教主以及二教主之外,无人敢违逆他的意思,即便是三公主,也得让他三分。”

说话之间,梳妆完毕,阿榕站在他面前,左右打量片刻,掩唇娇笑道:“阿璇,你可真比得上西施、貂婵了。”

段逸鸣哪有心思听她夸奖,又气又怒。

阿榕不容他多说,催促他去见三公主:“三公主在等你过去!”

段逸鸣虽说不愿意,可是拗不过阿榕,被她半推半拉的带到秀楼下。

那边,一个窈窕的身影临风俏立,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到段逸鸣,眼前不由一亮,美目中闪过一道赞许之色,笑道:“真看不出,你这臭小子竟然貌若天仙,怪不得鹿仙会对你另眼相看呢。”

段逸鸣哭笑不得,索性一言不发。

沉鱼收起笑容,淡淡说道:“你随我去赴宴,一切看我眼色行事就是。”说罢也不多说,当先去了。

晴空如洗,乱云飞渡。

盆地里绿草如茵、鲜花繁盛,一道小溪横穿而过,水声淙淙,鼻息尽是淡淡的草香,沁人心脾,一切显得幽静而又惬意。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一番,谁也不会想象到这里竟然是步步危机的绝地。

段逸鸣一边走,一边暗暗留心周围情形,默默记在心中。

三人御风飞来,很快来到盆地西南处。

这里山崖险峻高危,藤蔓纠缠,密密麻麻爬满了石壁,怪石嶙峋,高低错落,当中却是一条峡谷,伸出一条幽径。

顺着小径前行,逐渐深入,两侧长满不知名的奇花异树,淡香弥漫,树木交错之中,露出一座华丽的宫苑。

宫苑廊角飞翘,脊兽昂首挺胸,别有一番霸气,整个宫苑像极一只威猛的巨兽,蹲伏在绿林之中,虎视眈眈的逼视着周围。

段逸鸣不由错愕,这荒山僻野之中,竟会有这般巍峨壮观的建筑。

一旁阿榕低声说道:“那里就是鹿仙和狐仙的寝宫——凌仙苑了。”

三人几个纵跃,便已来到凌仙苑前。

凌仙苑前卧着两只怪兽,面目狰狞,身披鳞甲。

见到三人来到,躬身低吼示威,一双赤目恶狠狠的瞪着三人不放。

此时宫门大开,里面走出六名青衣大汉,其中一人上前说道:“三公主,两位大仙等候多时,请进!”

沉鱼微微点头,袅袅婷婷的走进。

凌仙苑中深幽无比,层层迭迭,触目难及边际。

此时,宫门逐扇开启,竟有五层之多。

第五章 色心狂炽

三人穿过宫门,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个巨大的碧湖。

湖中荷花盛开,接天连地,一眼看不到头,碧湖左近假山林立,绿树成荫,石径蜿蜒曲折,颇为雅致。

石径深处,是一座华美的厅阁,高九层,此时大厅门户敞开,可以看见里面布置丰盛的筵席。

一阵大笑声传来,随之走出几人,当先者正是鹿、狐二人,后面则是弥勒天尊、羊少忌等人。

另外还有四个人物,生得十分怪异,分别身着黄、赤、青、绿袍,看上去一派仙风道骨,可是面目却相当怪异。

段逸鸣并不认识,不过想到既是被邀请而来,当非寻常之辈,暗暗注意。

狐仙满脸是笑,大步上前,说道:“三公主,大家等很久了,快请上座。”他怪目扫射,见到沉鱼背后的段逸鸣,眼睛一亮,笑道:“两位小美人也请入座。”

沉鱼娇笑道:“两位大仙、天尊、蟠龙四尊,沉鱼来迟,各位久等了。”

众人鱼贯而入,分向而坐。

沉鱼坐在狐仙下首,对面则是蟠龙四尊。

狐仙举起琉璃玉盏,大声道:“今日我凌仙苑设宴,恭请各位欢聚一堂,承蒙各位赏脸,蓬荜生辉,不胜荣幸,来来来,大家请举杯共饮,贺此盛会!”

众人随声附和,纷纷举杯痛饮。

鹿仙呵呵笑道:“有席无曲,不成盛会。诸位,老夫二人准备了节目,请大家观赏。”说罢双手相击。

四周响起一片悠扬的丝竹管弦乐声,随之一群彩衣美女从薄纱之后走出,一个个雪肤明眸,俏丽无比。

她们或斜背琵琶,或横执玉笛,或怀抱琴瑟,罗衣曳地,粉臂罩纱,眉目传情,巧笑倩兮。

诸女朝着众人遥遥一俯,伸指滑动,顿时乐声大响。

一时间莺莺燕燕,如到江南三月春末之时,草长莺飞,无数王公贵族携美出游踏青,欢声笑语不绝。

乐声切切,忽而如游丝一般,飞入九霄云外,忽而又如玉瀑飞流直下,忽疾忽缓,上下飞舞,令人神驰意往。

诸女裙角飞舞,不时露出滑腻修长的大腿,白晰如玉,充满诱惑,雪臀微翘,浑圆无比,几乎要将薄若蝉翼的衣裙撑裂,长发随风飘舞,媚眼乱抛,舞姿极其妖艳魅惑。

段逸鸣自幼家从礼教,到了庐山,更是如同苦行僧一般深居简出,哪里见过这等香艳场面?未看及几眼,便觉口干舌燥,心头扑扑乱跳,急忙低下头去,不敢细看。

沉鱼似乎是看惯了这等艳舞,脸色平静如水,她偶尔斜目瞟一眼段逸鸣,见他拘谨模样,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高兴。

其余诸人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响起喝采声,酒盏交错,劝饮声此起彼伏,热闹无比。

狐仙怪目不时扫来,看到段逸鸣以及阿榕两人娇羞模样,目光闪烁,心痒难当,他随即抓起酒壶,大步走来,笑道:“三公主,如此良辰盛景,怎么你这两个小丫头不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莫非是嫌我这九仙冰酿味道不醇厚么?”

沉鱼微微一笑,说道:“哪里。狐大仙这九仙冰酿,应该是存放百年以上的陈年极品,如此盛情款待,她们岂敢不敬?只是我这两个丫头从不饮酒,大仙勿怪。”

狐仙醉眼斜睨,说道:“哎,三公主既知道这是百年陈酿,就应该知道这九仙冰酿入喉即化,回味悠长,滋阴补阳,对身体大有益处。”说罢不由分说,就给两人倒满酒,一边说道:“来来来,你们也尝尝大仙这陈年美酒。”

这时候,其他人也纷纷嚷道:“三公主,狐仙盛情难却,你就给个面子。再说,这九仙冰酿是上等大补之物,即便痛饮也并无害处,何况只是品上一品。”

沉鱼见狐仙眼中异彩频闪,知道这老狐狸动了淫心,面上不动声色,凝神敛意,淡淡说道:“狐大仙如此盛情,沉鱼却之不恭。”说罢回头说道:“阿榕、阿璇,你们就陪大仙饮上一杯好了。”

阿榕娇声道:“是,三公主。”说罢盈盈起身,接过酒盏,递与段逸鸣一只,暗暗使了个眼色,缓缓喝下。

段逸鸣唯恐露出马脚,哪敢说话,也依样喝下。

一股清凉冰爽之意悄然入腹,四下散开,五脏六腑无不舒适,浑身凉爽,毛孔悉数张开,惬意非常。

狐仙瞧在眼中,心中大喜,嘴里嚷道:“好酒量!来来来,再来一杯!”

沉鱼微微一皱眉,笑吟吟说道:“狐大仙,您这九仙冰酿后劲十足,我可不敢见两个丫头灌醉了。”

狐仙不依不饶,一连给两人倒了三杯,两人推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喝下。

狐仙见她们喝下,这才罢手,咧嘴大笑,连声说好,这才摇摇晃晃的折返回桌前坐下。

就在这时,阿榕俏脸泛起一片红晕,娇艳欲滴,眼波流转,蒙上一层若无若有的薄雾,刹那间竟是风情万种。

段逸鸣看得大奇,正要说话,就见阿榕身躯微微一晃,耳边传来沉鱼的声音:“臭小子,发什么呆,还不快扶阿榕坐下。”

段逸鸣如梦方醒,知道阿榕必是被那九仙冰酿酒力所激,当下伸手轻扶,助她坐下,侧目望去,见阿榕脸色红晕越来越浓,如化不开的胭脂一般。

突然间,段逸鸣觉小腹中“呼”的升起一团火,熊熊狂烧,五内欲焚,体内好像有一只野兽在肆意冲撞,狂暴粗野,桀骜不逊。

他吓了一跳,急忙运气压制。

经过这段时间的静养,他的伤势好了许多,可是体内真气好不容易压制住那股狂野的气息,片刻之后却又被它冲破束缚。

炽热之气越来越烈,不断膨胀,灼烤之感传遍全身。

段逸鸣顿觉醉意大作,有些坐不稳,他心中震惊,这九仙冰酿怎么后劲如此霸道?

他却不知道,这九仙冰酿是狐仙用万年寒冰水为引,采集六种药草酿制而成,其中包括琅辛草、血耶花等烈性之物,历经九九八十一天,再于地底深处密封保存百年之久,酒性先醇后烈,即便是功力高绝之辈喝一杯也会难以压制,何况两人一口气喝了三杯之多。

他急忙催动全身真气,将热浪死死压制住,饶是如此,时间一久,也有些力不从心。

沉鱼听到身后两人微微的喘气声,心中一凛,说道:“诸位,我这两个丫头不胜酒力,失陪了。”低声对阿榕说了句什么,接着就见阿榕一拉段逸鸣,两人走出大厅,绕过石径,走出凌仙苑。

山道崎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一处偏僻角落,阿榕再也坚持不住,段逸鸣只好扶着她,找了一块岩石坐下歇息。

晚霞流红,已是黄昏时分,明月初升,斜挂在山崖顶松枝上。

凉风吹来,段逸鸣脑袋清醒了许多,身边阿榕脸色红晕不退,秀眉锁紧,柔软的身体靠在段逸鸣身上,星目朦胧。

突然间,阿榕胸腹一阵起伏,弯下腰,呕出一大滩酒水。

段逸鸣手忙脚乱,忙不迭的撕下一块衣襟替她擦试,可是阿榕酒劲上涌,浑身软绵绵的,昏睡不醒。

段逸鸣束手无策,一连喊了几声,阿榕依旧昏睡如故,此时段逸鸣体内酒劲突然翻涌,胸口一滞,一股炽火直冲头顶,眼前一阵摇晃,顿时头重脚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急忙运气引导,勉强将热浪压回小腹。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望去,心中一沉,暗道不好,原来竟然是两个武士尾随而来。

两人一边找一边低声说话,发出淫亵的笑声。

“那两个小妞儿真是水灵,看得咱们眼馋,若是让我得到这么一位美人,就是让我死也心甘!”

“嘿嘿,你小子色心不小,现在可是狐大仙看上了两个小美人,千万不可乘机揩油,要是让狐大仙察觉有异,小心你的脑袋被摘下来!”

另外一人脑袋一缩,颈后发寒,说道:“嘿嘿,我是说说而已,她们此刻醉意难解,无力抗拒,正好抓去献给狐大仙解解馋。

“不过,她们可是三公主的人,若是被三公主知道是咱们掳走的,那可就麻烦了。”

“你放心,这事人不知、鬼不觉,只有你我和狐大仙知道,即便是三公主知道了,生米也煮成了熟饭,她又能怎样?

“再说,狐大仙可是教主座前的大红人,谁敢对他不敬?”

两人说话清清楚楚的传进段逸鸣耳中。

两人一路闻嗅,身形飘忽,飞一般的找来。

段逸鸣顿时明白狐仙的用心,原来他是专门将两人灌醉,而后派人暗中劫持,想到这里,出了一身冷汗。

这里冷僻寂静,就是呼救也没有人能听见,他向四周看去,绿林幽深,看不到尽头,暗道:“先藏起来再说。”弯腰抱起阿榕,奔进绿林之中。

恰在这时,两个武士发现了两人,飞身扑了过来,一边哈哈大笑道:“小美人,哪里去!”

段逸鸣一阵疾奔,乱闯一气,林中藤条盘根错节,崎岖难行,两武士一时也抓不住两人。

段逸鸣急中生智,找了一个隐密的灌木丛,将阿榕藏起来,他扯下一团杂草,胡乱一包,奔出老远,故意发出声响,将武士引来。

两武士气的哇哇大叫,怒吼连连,一路狂追下来。

段逸鸣胸口酒劲翻涌,热意上冲,顿时目眩头晕,急忙靠在一株巨木上。

两武士一左一右,狞笑着靠近,说道:“小美人,我看你往哪里逃?乖乖的束手就擒,随我们回去,保证你乐不思蜀,嘿嘿……”

其中一个武士发现段逸鸣身边只是一个用衣服胡乱包裹的假人,又惊又怒,喝道:“那个小美人呢?她藏到哪里去了?”

段逸鸣嘲弄的看了一眼,并不答话。

那个一脸落腮胡的武士逼近,森然道:“你若是不说,可休怪老子辣手摧花!”两人虽然有所倚仗,可是若真的被阿榕逃脱,那可是大大不妙。

另外一个干瘦武士怒道:“先抓住这小妞,再找另外一个!”话音方落,直冲上前,双手交错,闪电般逼近。

风声霍霍,十指如勾,迎面落下,眨眼间就要抓住段逸鸣。

段逸鸣不敢大意,右手抽出紫竹棍,横胸扫去。

真气轰然击来,将干瘦武士逼退,他目中讶异大起,没有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喝下三杯九仙冰酿,竟然还能如此清醒镇定。

落腮胡武士也觉诧异,寻思道:“就算她尚有余力反抗,但那九仙冰酿岂是一般烈酒可比?哼,无论如何,今天她是跑不了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点头,忽而一齐跃起,夹攻而来。

段逸鸣左右受制,立时捉襟见肘,在两人紧逼之下,步步后退,青光电舞,武士手中大刀光华耀耀,一招紧似一招,似水银泻地一般攻来。

段逸鸣被对方刀锋卷起的气浪击中,手臂酸麻,竟然抵挡不住,向后倒退。突然,脚下碰到一物,反应不及,摔倒在地。

两个武士大喜,揉身扑上,如小山一般压下。

千钧一发之际,段逸鸣奋力侧滚,双脚一蹬,已然起身。

两武士一击不中,马上察觉,眼前这娇美如花的小美人,功力远远超出自己想象,当下收起狂妄之心,再度逼来。

两人包抄而上,宝刀旋舞,发出“嘶嘶”裂空声,突然两人同声发喊,齐齐劈出。

就见红浪爆闪,两人竟是使出了生平绝学,以三昧真火灌注于宝刀,声势威猛,势不可挡。

一时间,林间热浪灼人,周围仿佛卷起烈焰狂风,呼呼吹来。

段逸鸣情知不妙,强行提起真气硬挡,就听一声巨响,气浪炸开。

段逸鸣胸口如被重锤击中,气血翻涌,呼吸大滞,他冷汗直冒,只道自己要丧命在两人刀下。

他身上创伤虽然大半痊愈,可是因被沉鱼暗中服下逍遥酥髓散,根本提不起多少真气。

就听得“嗤嗤”声响,衣裳破裂,裸露出白晰细嫩的肌肤,落目处,就见衣袖撕扯,小腹暴露在空气中,肌肤受激收紧,急忙向后退去。

两武士乍见眼前这丽质少女衣襟破裂,肌肤如雪,两人心跳如狂,热血沸腾,心中邪念大炽,同声大喊,齐齐扑上。

段逸鸣大惊失色,若是被两人扑中,自己这男扮女装之事立时便会穿帮,说什么也不能让两人碰到,匆忙之中,奋力向旁边侧滚。

两武士虽然同行,心中各有想法,都想先抓住这美少女回去表功。

两人互不相让,边抓边推,想把对方逼开,潜劲同时踊上。段逸鸣哪里经得住如此冲击,一震之下,身不由己的往外飞出。

无数树枝劈头盖脸的砸来,段逸鸣头颈被打得通红,大叫出声,突然间,脚下一空,腐烂的枝叶猛地下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段逸鸣收脚不及,直直冲了进去。

“轰”的一声,段逸鸣眼前一黑,已经掉入不知多深的地洞之中。

耳旁风声呼呼,飞速下坠,依稀听到地面上传来几声喊叫,终于渐不可闻。

震惊之下,段逸鸣并未失去理智,他心念电转,暗道:“这地洞不知道有多深,地下若是嶙峋怪石,只怕会被摔成肉泥。”

心中大凛,黑暗之中抽出紫竹棍,拼命扎捅,希望能刺中岩石,阻止身体下落之势。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这黑洞之中似乎十分宽广,几番试探都触不到边际,无功而返。

突然间,眼前微光闪烁,段逸鸣急忙侧目看去,就见身边倒垂着数株古藤,心中狂喜,急忙伸手握紧,饶是如此,下坠之势不改,以致顺着藤蔓下滑十余丈后,才勉强停住。

定睛向下细看,险些惊呼出来,吓出一身冷汗,原来他身下数丈处,是一大片狰狞怪石,斜上突伸,尖利如刺,若是没有古藤阻止下坠,此刻势必会一头撞在利石上,脑浆迸裂。

怪石之下,依旧幽深黑暗,不见尽头。

段逸鸣暗呼侥幸,定定神,攀着古藤缓缓落在一块较为平坦的巨石上。此时他胸口酒劲翻涌,好不容易才压制住。

石洞对面赫然出现一个小裂口,发出淡淡的微光。

段逸鸣试了试古藤的坚固程度,撑住一个人的重量不成问题,于是稍一估量距离远近,深吸一口气,双脚后蹬,横空跃过黑幽的洞口,眨眼间靠近对面石壁。

段逸鸣看准落脚点,猛地松开古藤,腾空而起,落在一块巨石上。

这里距离发光的裂口不过丈余远近,他小心翼翼爬下,手脚并用,很快来到裂口,所幸裂口能容一个人趴着进去,于是他慢慢爬了进去。

裂口不长,很快到了尽头,眼前一亮,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稍微缓了片刻,眯着眼睛看去,逐渐适应,却见面前是个巨大的水潭,水波荡漾,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吟唱声。

他心中大奇,什么人会躲在这地底深处浅吟慢唱?

歌声是从身下传来的,甜美悠远,碍于巨石挡目,看不到那人面目。

段逸鸣好奇心起,挪动着身体,探头向下张望,忽然间,一股酒意涌上头顶,眼前一阵金星飞舞,一个把持不住,身体向前倒去。

情急之中,他奋力去抓,结果手掌掰下一块石头,再也攀爬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原来巨石上长满湿滑的苔藓,段逸鸣大意之下,没有注意,身在半空,手舞足蹈,“扑通”落入潭水之中。

潭水清冽,隐隐透出丝丝暖意。

第六章 神秘少女

段逸鸣全身浸入水中,顿时间酒意全解,头脑一醒,浮上水面,一扭头,果然看见一个人正在水波之中洗浴。

不过这个人却是个柔美少女,只有一条薄纱裹在身上,白纱湿水,雪白的胴体几乎全部暴露在他面前。

少女身段窈窕修长,凹凸有致,肌肤光滑白嫩如凝脂,一对雪球颤巍巍跳动,几道水线正从上淌落,两抹嫣红若隐若现,傲然挺立,状若成熟的樱桃一般鲜艳。一缕清冷淡远的幽香,丝丝脉脉的钻入鼻息,如梦如幻。

少女闻声转过脸来,看到水潭中突然冒出一个女子,先是惊讶,再是羞不可抑,惊慌失措,急忙潜入水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好,怔怔的盯着段逸鸣。

段逸鸣看的清楚,少女清丽脱俗,好似新月清辉,又如花树堆雪,黛眉如远山含翠、淡柳笼烟,琼鼻微翘,娇俏可爱,粉红的嘴唇因为吃惊微微张开,露出扇贝一般的皓齿。一头乌发湿漉漉的披洒在雪白的粉肩上,更衬托得她秀美绝伦。

少女双目亮若晨星明月,正又惊又羞的望着段逸鸣,眉宇间突然闪过一道怒色。

她见来者是个少女装扮,胸衣破裂,那处重要部位却是平坦如原,美目中震惊越盛,抬头看见段逸鸣玉颈上喉结滚动,听到对方吐水时发出的“咕噜”声。

瞬间,她明白了眼前这个看似小丫头的人,竟然是个男子装扮而成。

那少女尖声惊叫,突然沉入水底,快速游向岸边。

段逸鸣死里逃生,无意中瞧见如此这般旖旎风光,直怀疑自己是在梦幻中。

水波忽然高高涌起,又重重摔落,再看时,那少女已然披了一件外衣,遮去胴体,怒声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偷看人家洗浴?”

这少女显然稚气未脱,连怒斥话语也是婉转动听。

段逸鸣如梦方醒,面红耳赤,讪讪说不出话。

不管怎样,一个妙龄少女洗浴期间,被人冒然闯入,从头到脚看了个够,实在是件大羞之事。

少女见他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低头一看,见自己这件外衣只堪堪遮掩重要部位,而小腿、玉足等依然裸露在外,心中羞怒交集,粉脸涨得晕红一片,气道:“你还看!”脚一跺,闪身躲到一块石头背后。

段逸鸣急忙辩解道:“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巨石后传出那少女的惊怒声:“你不要过来!”

段逸鸣无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原地打转。

石头后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待少女再次露面时,衣着整齐,手中提着一把翠华冷剑。

她见到段逸鸣依旧老老实实地待在潭水中,心中一宽,宝剑斜指,仔细看了片刻,奇道:“你不是玲珑玉壶中人,说,你是什么人?”

段逸鸣浑身湿透,加上被两武士一阵追杀,早已气力不支,此刻勉强浮在水面上,脸色苍白的说道:“姑娘,能不能让我上岸再说?”

少女见他脸色憔悴,知道不是装出来的,犹豫片刻,说道:“好,你上来罢!若是捣鬼,小心本神……姑娘,一剑结束你的性命!”

段逸鸣如获大赦,哪里顾得上辩解,急急忙忙地游上岸,精疲力竭,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少女持剑而立,警惕的看着他。

段逸鸣经过潭水浸泡,脸上脂粉大半散去,露出本来面目。

少女见他朗眉星目,脸色虽然疲惫不堪,可是眉宇间却别有一番勃勃英气,心中厌恶顿时减弱不少。

段逸鸣闭着眼睛歇息一会,精力恢复一些,这才慢慢坐起,他索性除去身上女裳,恢复男儿本色。

少女默默走开,等她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件宽松青袍,远远掷来,说道:“穿上这件外袍。”

段逸鸣接过一穿,虽然有些大,不过总算恢复男装,脸色也自然了许多,转头四顾,只见山洞四壁光彩炫目,竟是镶满了无数奇大的宝珠,地上岩石雪白光洁,亮得几乎可以看清自己反射的影子,四周点缀着不少古色古香的珍玩,一件件唯妙唯肖,憨态可掬,布置得俨然就像一个孩童的寝所一般。

山洞西侧石壁下是一扇铜质门户,那里是通向外界的唯一出口,而在北侧石壁下,却是一扇玛瑙屏风,看上去洁白晶莹,光彩夺目,其中有几道粗若儿臂的红线,蜿蜒曲行,犹如凝固的鲜血一般,段逸鸣曾听及几位师兄说起过,知道这是玛瑙之中最为名贵罕见的血胎玛瑙。

血胎玛瑙屏风之后,是一张华美的水晶床,四周雕刻精致,如浮云涌动,百鸟争鸣,床头却是一只美丽的彩凤,金喙血眼,翩翩飞舞,似欲飞去。

床尾摆放着一只熏香古鼎,奇怪的是当中只有短短一截紫色木头状物,不见燃烧,却散发出一股奇香,杳杳而上,味道极是恬淡淡雅。

吸入胸中,纷杂的心绪片刻间平静下来,神志清明,甚至连体内血液奔行发出的极轻微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整个人似乎要飘飘欲飞似的。

段逸鸣并不知道,这古鼎中燃烧的香料,是大大有名的东海沉龙神木。

此木长于东海绝深之底的海眼附近,千年长一寸,极是罕见,此木散发出的香味一经闻嗅,可明心醒脑,百魔不侵,万邪难扰,于练道之人大是有益。

段逸鸣看得目不暇接,惊叹于山洞布置之奢侈,住在这里的人绝非一般,对眼前这明丽少女的身分,顿时起了疑心。

就在这时,少女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假扮成玲珑玉壶中的丫环模样潜入?”

段逸鸣心中急速转动,暗道此女身分不明,看样子似乎大有蹊跷,自己来历此时绝对不宜和盘托出,正考虑如何说词,少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说道:“你若是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或许本姑娘能放你一马,若是奸邪狡诈,想蒙骗过关,到时可不要后悔。”

段逸鸣强笑道:“哪里,我怎么敢……”话音未落,就见对方目光射来,明眸中奇彩闪现,竟是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住,眼前一片空明,如同入魔一般。

一丝潜力毫不费力的进入到他的脑海中,心中秘密被一览无余,模糊之中,只觉大大不妥,奋力挣扎,一股灵识不灭,奋起反抗,两股灵力纠缠在一起,翻滚起伏。

只是段逸鸣究竟真力差些,不过盏茶功夫,已被对方逼得全线后退,败象隐生。

段逸鸣急的满头大汗,脸色涨得血红无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妖力控制自己。

少女面露异色,心中惊奇不已。

对方虽然抵抗不支,可是竟能坚守一缕灵识,使得自己这道灵力无法深入其脑海深处。

突然间,那股灵力悄然退缩。

段逸鸣长吁一口气,真力一泄,顿觉浑身冷汗湿透,精疲力竭,似乎刚刚经过了一场剧战似的,萎靡不振,险些跌倒在地,赶快手扶一旁的一只玉兽,勉强站稳。

只是那少女眉心紧蹙,双手捧住心口,脸色煞白,仿佛极为痛苦似的,她低哼一声,软绵绵坐倒在水晶床上。

事发突变,段逸鸣心中讶异,他这才看清,少女虽说明艳无双,可是神色间隐有一股怠懒神情,分明是体息不畅的表现,难道这少女有病在身?

他奔上前,扶起少女,手掌接触处,正是对方窄不足握的的纤纤细腰,薄裳之下,一股滑腻柔软的感觉油然而起,少女肌肤火烫似火,身躯一抖,奋力推开他,却又站立不稳,斜斜坐倒地面,惊道:“你想做什么?”

少女衣裳飘舞,白晰滑嫩的小腿忽隐忽现,淡淡的幽香不断散发。

段逸鸣脸色涨红,苦笑不已,说道:“你受了伤罢?我来帮你!”说罢走过去,不管少女如何反抗,将她扶上水晶床,眼观鼻、鼻观心,低眉垂目,不敢再看对方花一般的娇躯。

少女那双清澈妙目戒备的看着他,既惊且羞、似怒似嗔,闪现过奇异复杂的神情,见他双目如水,纯而不邪,芳心大定,素手微微松开,低声说道:“我好了,你放开手。”

段逸鸣大梦初醒,不免有些面红耳赤,急忙放手。

少女玉靥晕红,花唇微启,发出一声低低的颤抖呻吟。

段逸鸣急道:“你怎么样?”

少女星目半启,低声说道:“我怀中一个丹瓶,里面有药……”

段逸鸣犹豫一下,将手伸入少女怀中,摸索出一个小小丹瓶,从中倒出一粒丹丸,帮少女喂下。

少女娇喘颤栗,脸色忽红忽白,煞是古怪。

段逸鸣吃了一惊,急忙将少女扶起坐好,盘膝坐在少女身前,双手与对方柔荑相抵,将真气缓缓渡解过去,帮她催行丹丸药力。

八个周天过去,少女娇颜容光焕发,神色大为好转。

段逸鸣收功而起,身体不稳,差点坐倒,这才发现自己一番发功,几近力竭,浑身汗出如浆,不由得苦笑。

沉鱼这逍遥酥髓散当真是害人不浅。

其实他之所以如此疲倦不堪,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功力被封,另一方面也和少女那番试探大有关系。

那少女凤目缓缓睁开,惊诧的看着他,见他没有乘己之危发难,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片刻后,低声说道:“你功力大失之下,竟然仍能抵御本姑娘的‘通灵心法’?”

段逸鸣懵懵懂懂,莫名所以,过了半晌,他依稀记得,似在哪里听说过这什么“通灵心法”?

这通灵心法怪异无比,使用者可以以意念侵入他人脑海之中,将其心中记忆逐一唤起,不用逼供即可知道一切,由于过于离奇怪异,世人大都以为它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没有人相信真的有此奇术存在。

可是现在,段逸鸣亲身经历,心中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问道:“你怎么会这种奇术?”

少女琼鼻一皱,似乎是在嘲讽他井底之蛙,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多少奇人异能,你又能见识几个?”

段逸鸣问道:“你真会此奇术?那这么说,世上任何人被你一试,岂不是无所遁形、全部暴露在你面前了?”

少女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默然半晌后,低低说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段逸鸣略有些不明,如此读心之术又有什么不好?

少女也不解释,闭目想了一会,缓缓说道:“原来你是被千蝠真人生擒的,接着又被三公主交换,男扮女装隐匿起来……”她一五一十的将段逸鸣来此缘由一一详细说来,简直不差分毫,仿佛亲眼目睹一般。

段逸鸣听她语气,似乎只能知道一部分,心下稍宽,即便如此,也听得心惊肉跳,合不拢嘴。

少女瞧着他,眼睛里满是不解,说道:“奇怪,三公主为什么要将你男扮女装,藏在玲珑玉壶之中呢?”

她沉思半晌,突然讶道:“哦,是了,她那几只火电相思螽,算来将到破茧而出的时候,你精血气旺,果然是极佳难得的血体。只是这火电相思螽生性怪异,难怪她……”眼睛瞧着他,掠过一道奇怪的怜悯神色。

段逸鸣莫名其妙,火电相思螽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段逸鸣一直想知道而不知道的。

以沉鱼的怪异个性,没有理由简单的将他隐匿在自己身边,想起在鸿蒙仙山时,曾被沉鱼那只阴觯虫折腾得生不如死,至今心有余悸。

心中猜测,这火电相思螽必定又是一种极其歹毒的恶虫,沉鱼那妖女怪招层出不穷,似乎身边有用不完的稀奇古怪毒虫。

想到这里,段逸鸣毛骨悚然,禁不住汗毛直竖。心中庆幸自己摆脱了妖女的控制,可是旋即又发愁起来,自己又怎么离开这里呢?

当是时,少女正想说什么,突然住嘴,过了一会,就听见石门之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似有两人。

段逸鸣一凛,目光灼灼的紧盯着少女,凝神戒备。

少女淡淡一笑,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这里偏僻深幽,外人是不会来的。”

说话间,就听来人在门外站定,其中一个人恭敬的说道:“四公主,您沐浴完了么?教主特意吩咐奴婢,催促四公主前去长生湖。”

四公主?原来这看上去娇弱不胜的少女,竟然是四妖女之中最小的那个!

段逸鸣目瞪口呆看着四公主,右手按在了紫竹棍上,心中惊道:“她竟是妖女?看上去娇婉柔弱,差点将自己蒙骗过去,早知道她就是四妖女之一,刚才就该乘她发病之际,将她拿下!”心下大骂自己糊涂愚蠢,平白无故的放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四公主饶有兴趣的瞧着他,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不知怎的,竟是毫不动怒。

美目斜睨,唇角含笑,一双犀利的眼光,竟似直射进入段逸鸣心中。

段逸鸣脑海嗡鸣,魂不守舍,一片空白。

这时候,石门外声音再次传来:“四妹,你听见了么?姐姐这就命奴婢进来服侍你更衣。”这声音却是闭月所发。

四公主收回视线,启唇淡淡一笑,段逸鸣这才魂魄归位,清醒过来。

眼前这柔弱少女一身奇术,他防不胜防,随时可以置自己于死地,当下冷汗涔涔而下,收起杂念。

四公主微微一皱眉,说道:“大公主也来了,怎么敢烦劳您大驾?小妹这就出来。”

闭月娇笑道:“岂敢岂敢。谁不知道小妹大喜之日即到,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这个姐姐哦。”

段逸鸣狐疑的看着落雁,不明白两人话语所指。

落雁皱皱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说道:“姐姐言重了。”

闭月笑道:“小妹,快些,姐姐在外面等你。”

段逸鸣沉声说道:“你就是小妖女落雁?”

四公主眉角一挑,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落雁?”

段逸鸣咬牙道:“哼,你们这些邪魔歪道,难道还能遮人耳目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前三个妖女,小爷我都见识过,你既是四公主,那不叫落雁又能叫什么?”

落雁哑然失笑,笑盈盈的说道:“你猜得倒是很有道理。”言下之意是承认了段逸鸣的猜测。

段逸鸣心中大是气馁,自己方从狼群嘴下逃脱,岂知又落在虎口之中,这魔窟之中妖孽无处不在,要想逃脱升天,比登天还难。

闭月催促道:“小妹,好了么?主人已经去长生湖有些时候了。”

落雁说道:“这就来。”

回头低声说道:“哦,你姓段?段少侠,你功力被逍遥酥髓散所封,恢复不到五成罢。”顿了顿说道,“玲珑玉壶之中,大约只有这里最安全了。”说罢不再理会,匆匆的走出去,只听得一阵笑语,两人脚步渐远。

段逸鸣一怔,呆呆的望着石门闭合,忽而醒悟过来,落雁最后这句话竟是给他一个警示,不许乱闯。

只是他心中纷乱难安,怎么会老老实实的躲在这里?现在妖女既然走远,四下无人之际,正是脱身的好机会,管他什么龙潭虎穴,总得想法子闯出去才成,否则等那小妖女折返,还不知道有什么恶魔跟踪而至。

想到这里,段逸鸣当机立断,准备闯出去,他略一整装,靠近石门,左耳紧贴其上,仔细聆听。

石门外悄无声息,并无任何声响。

段逸鸣定定神,深深吸口气,慢慢拉开石门,闪身出去。

石门外却是一条深长的通道,石阶弯曲向上,光线明亮,段逸鸣左手握紧紫竹棍,缓缓向前走去,石道盘旋而上,并无人看守,段逸鸣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最后来到石道的尽头,那里又是一道石门。

段逸鸣不敢大意,蹑手蹑脚走近,聆听之下,辨出石门外有一道细微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心中稍安,看来门外只有一人看守。

他轻轻拔出紫竹棍,守在门侧。

“咚”的一声,从石门中传出。

守在旁边的武士一怔,仔细听了片刻,并没有什么异常,心中大奇,正狐疑之间,又是一道声响传出。

武士看看石门,犹豫再三,这里面是四公主的禁地,像他这般的武士不许轻易进入,又是一声传来,武士再也忍不住,咬咬牙,伸手推开石门。

“嘎”的一声,石门悄然开启,彩光闪耀之下,悠长的通道里空无一人,并没有任何异常。

武士心中疑惑,迈步走了进去,突然间身后袭来一道潜力,急忙躲闪。

就在一刹那之间,背心一凉,一个坚硬的物件抵在那里,随即石门闭合,一个少年说道:“要想活命,就不要声张。”

武士要害被制,又惊又怒,暗中聚力,准备突然袭击。

哪知他意念方动,背心一痛,念力探扫,顿知对方手中之物似是神兵利器,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散去功力。

来者不善,周身汗毛竖起。

段逸鸣伸手一点,武士顿时软软瘫倒在地,松了口气,暗中拭去额头冷汗。

幸好自己所料不差,外面只有一人把守,若是再多一个人,决然不会如此轻易得手。

武士仔细看去,对方年纪轻轻,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脸孔却陌生得很。心中轻视之意立起,眼中凶光闪烁,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擅闯神女洞!”

段逸鸣也不客气,真气聚集,从手指中骤然飞出,瞬间将武士周身经脉尽数封住,凶巴巴说道:“说,哪里可以离开玲珑玉壶?”

武士顿知自己性命全在对方一念之间,吓得脸色连变,哆哆嗦嗦的说道:“出了神女洞,向西走,越过两道峭壁,就可以出去了。”

段逸鸣心中暗喜,道:“算你老实。”说罢点中武士哑穴。

武士说不出话来,拼命挣扎,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

段逸鸣四下一看,见左手有个黑黝黝的洞,抓起武士将他塞了进去,闪身出了神女洞。

放眼望去,就见身处绝壁之下,洞口却是一条幽涧,山泉激飞而落,水花四溅,两侧翠竹青绿,绵延不绝,景色十分优美。

他顾不得欣赏美景,略一辨识,果然看到右边竹林中有条小道,急奔而去。

第七章 青虬神引

竹林幽静,小径弯弯曲曲,竟是极长。

正急行之间,突听前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正朝这里走来。

段逸鸣眉头一皱,环顾一周,恰见小径分岔,急忙拐入左边那条,一阵急奔,却见尽头是个山谷,飘身而进。

只听得山谷外传来一阵人声,青衣装束,胸口却袖着一条巨蟒,张牙舞爪,狰狞可怕。

诸人走到谷口,却停了下来,其中一人说道:“教主有令,长生湖周围严加防范,不许任何人进入!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

“是!”余下之人轰然应诺,四下散开。

从身手判断,这些青蟒衣人中有五六名是绝顶高手,似乎修为达到真人级,段逸鸣暗暗叫苦。

山谷外妖人为数众多,分明不可贸然闯出,想来想去,只有继续朝山谷深处走,于是屏气凝神,顺着山谷向里走来。

段逸鸣乱闯一阵,竟是失去了方向,眼见天色越来越晚,心中越发焦急。

他跃上竹林顶端,四下张望,却见竹海茫茫,一望无际,看得久了,满目皆是无边翠色,不觉有些晕头晕脑。

心中大惊,原来这竹林之中隐藏了个阵式,他突然明白,怪不得谷外之人并不向里搜索,原来却是这个缘故。

段逸鸣静下心来,脑中回想起那块神机天尊刻写的玉简所载,逐一对照,发现竟不是其中任何一个,绞尽脑汁推算许久,依旧一无所获,回头望去,就连来路也辨认不出来,不由气馁。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出神,暗道:“完了,自己要被困在这里了。”

天色渐黑,夜风吹来,竹林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昏昏沉沉之间,段逸鸣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异声,随即脚底也微微震动,心中一惊,立身站起,极目远眺,赫然发现西边闪过一道红光,转瞬即逝。

他略一思量,一跃而起,朝发光处追去,几个起落,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湖泊,湖边空地上,站立着几人,围绕着一株树木。

段逸鸣大奇,隐起身影,远远看着场中。

他细细一看,这才发现众人包围的树木,却是个状若树状的石笋,发出淡淡的红光,将周围诸人脸孔映射的红光跳跃,诡异莫名。

左手那个窈窕少女,正是四公主落雁,两侧是闭月和羞花以及沉鱼,而最远处则是一个金衣人,脸上带着铜面具,散发出一股阴沉之气,缓缓散开,将周围笼罩起来。

段逸鸣距离颇远,却感肌肤冰寒,冷冽刺骨,吓得伏在地上不敢稍动,眼前这人分明是大邪大凶之辈,功力高得出奇。

周围原本不断的夏虫鸣叫声,立时间消声匿迹。

就在这时,就听见那根石笋嗡嗡震动,红光逐渐明亮,突然间,一道红光射出,直冲云霄,奇怪的是,红光射出之后,石笋便又黯淡下来。

金衣人望望天,说道:“明日是月圆之夜,若是这血蛟笋再不拔出,又要等上一个月了。”

段逸鸣心中大奇,这血蛟笋又是什么古怪之物?不过既然这些人深夜围聚在此,其中必有玄机,当下屏住呼吸,仔细瞧下去。

闭月娇笑道:“主人,血蛟笋这些日子以来,骚动越来越盛,尤其是近几日,越发明显,以弟子所想,即使赶不上明日月圆之夜,那下次月圆之时,必会破壁而出。”

金衣人沉声说道:“不行,必须马上唤出它。”顿了顿说道:“近日召集你们四人前来,就是想合力请出它,等等听本座命令行事。”

“是!”四女齐齐应诺,脸上却闪过一道惊慌之色。

金衣人冷笑道:“不必害怕,有本座在此,它伤不到你们。”说罢双目凝视血蛟笋,手臂扬起,嘴里念着咒诀。

血蛟笋微微震动,红光再次亮起,隐约之间,里面有道血影缓缓扭动,极是怪诞。

四女面色严肃,眨也不眨的盯着血蛟笋,场中气氛十分压抑。

段逸鸣猛然发现,四女各占一个方位,隐然围成一个阵式,将那根血蛟笋遥遥合围。

突然间,金衣人顿声喝道:“天悬地隔,潜龙出渊,起!”双手十指灵诀连发,尽数没入血蛟笋之中。

“铮!”金石声骤响。

段逸鸣心脏剧跳,双耳狂鸣,险些控制不住,他急忙运气,这才勉强压制住气血翻滚。

血蛟笋上红光闪闪,寸寸上拔,发出嗡嗡狂震,大地颤抖,周围乱石摇晃,碎石簌簌跌落。

血蛟笋之中,那道血影越来越亮,扭动弯曲,如同困居在牢笼中的猛兽想突围似的。

刹那间红光乱舞,如万千道霞光一般暴射而出。

金衣人咒语越发念的疾快,真气灌输,手指变换弹舞,围绕着石笋疾转,金衣飘展,猎猎作响。

赤光越来越盛,光浪四溢,将诸人容颜映照得妖艳诡异,场面说不出的古怪奇谲。

“铛!”

一声巨响,石笋突然通体赤红,光芒吞吐,如同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一般,照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恍惚之中,那根石笋似乎涨大了许多。

稍稍过了片刻,爆裂声乍响,碎石飞溅,那根石笋四分五裂,龙吟声中,一个粗若儿臂的红浪跳跃而出,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绕匝一周,红浪逼人。

段逸鸣定睛细看,却见石笋破裂之处,竟然出现一个巨长的裂缝,可见爆炸之威力何等猛烈。

金衣人大声喝道:“血灵镇碣!”随即浮空疾转,牵制住红浪脱身不得。

红浪高声怪鸣,旁边湖水滚滚起伏,水泡翻涌,水浪汹涌澎湃,刹那间竟飞起数尺之高。

四女闻言齐齐动容,秀发无风自动。

落雁退后几步,玉指交叉,真气滚滚护住周身,而闭月、羞花以及沉鱼等三人各自十指交叉,大喝道:“起!”

三人呈品字形,同时伸出右手小指。

“嗤嗤嗤!”

三人指尖上激射出三道血剑,尽数落在那道红浪之上。

红浪凄厉的怪吼一声,忽而光芒收敛,躯体微微一滞,已不如方才那般灵活。

段逸鸣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阵法以女子鲜血为媒,借此破除这古怪东西的灵气,乃是旁门左道之术,如此看来,这不知名的红浪,也必是一种大凶之物了。

金衣人见红浪旋转变缓,心中大喜,当下凝聚起真气,十指如勾,虚空罩紧红浪。

功力催动之下,真气化为柔丝,将红浪牢牢缚紧。

红浪凶悍无比,虽然身处险境,却是不肯束手就范,奋力挣扎。

落雁脚踏罡步,持剑穿梭游走,步下一道气网,将红浪遁地退路封死。

金衣人和落雁两人一上一下,将红浪上天遁地之路全部斩断。

三女银牙紧咬,鲜血如缕,源源不绝的破空而上。

而她们脸色逐渐失去血色,双眸中神光渐弱。

红浪光芒减弱,发出不甘心的怒吼声,声动四野。

金衣人脸上喜色浮动,伸指抓落,一把将红浪握得正着,只见指缝间红光闪耀,狂鸣震动,竟是欲脱离开来。

金衣人凝神聚意,真气念力逼出,不出片刻工夫,红浪声势减弱,光芒闪烁,终于消隐,他又惊又喜的凝视着手中之物,哈哈大笑道:“青虬神引,我终于得到了!”

他手中透射出淡淡的幽光,赫然是一个虬龙状物,长不过六七寸,光波流转,通体淡红,玲珑剔透。

只是它浑身透出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被金衣人运功一逼,煞气大盛,诸女远远闻到,忍不住身子发颤,踉跄退了几步,恶心欲呕,若不是强行支撑,几乎便要晕倒在地。

金衣人满意的一笑,小心翼翼的将青虬神引收好,煞气立消。

旁边四女这才好受些,收起玄功,顾不上失血过多,一齐拜倒,娇声道:“恭贺主人得到青虬神引!”

金衣人仰天大笑,许久才收歇,看着四女,笑道:“好,你们这次帮助本座顺利收了青虬神引,立了大功,每人各赏一枚千年螫内丹。”

螫兽乃是上古蛮荒猛兽,潜伏在深山大泽之中长年不出,吸食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其内丹夺天地造化,珍贵无比,寻常之人想一睹都不可能,而这金衣人一出手竟是四枚,阔绰至极。

四女脸上却不是如何大喜,盈盈一礼,说道:“多谢主人赐丹。”

金衣人手掌一翻,手中多出四粒金色圆球,弹射之下,四女纷纷接住,放入口中咽下。

不过盏茶工夫,诸女脸色泛起丝丝红晕,只是眉宇间疲倦依旧浓而不散,神色憔悴了许多。

金衣人说道:“今天你们也劳累了,回去歇息罢。”

四女躬身施礼,转身欲走。

金衣人叫住落雁,说道:“落雁留下,本座另有要事。”

闭月等三女互相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发力疾奔而去,转眼间已消失在竹林之中。

就在这时,沉鱼突然转脸向段逸鸣隐匿方向看来,月光下,苍白无力的脸上似乎掠过一道惊讶。

夜风吹拂,竹林婆娑,摇摆不定。

金衣人看着湖水水波荡漾,许久才转过脸,双目如电,紧盯落雁脸孔。

落雁微微一震,轻声问道:“主人,您有何吩咐?”

金衣人说道:“本座总算等到了这一天,明天就是月圆之夜,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目光灼灼,犀利无比。

落雁脸色平淡如水,低下头去,涩然道:“恭喜主人,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金衣人逼视着落雁秀目,森森说道:“我以她们三人处子精血镇服青虬神引,耗费了三十年修炼,这一切也是为了你。”

落雁心中大震,急道:“属下不敢,属下的性命都是主人所赐,理应为主人尽力,主人不论有什么吩咐,落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金衣人放声大笑,摆摆手,说道:“不必害怕,我辛辛苦苦培养你多年,为的是什么,你应该心中有数。”

落雁脸色煞白,说道:“属下明白。”说话之际,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金衣人说道:“明白就好……你知道本座为什么单单留下你?”

落雁摇摇头,说道:“属下愚鲁,不明主人用意。”

金衣人双眉一挑,沉声说道:“明日月圆之夜,正是你登基神女之位的良辰佳时,待祭月大礼举行后,你就随本座去华龙渊,解封去印,共修绝学。”

落雁脸色尽白,也不知道是月光照射所致,还是方才精血失去太多,她身躯微微颤抖,衣衫飘动。

金衣人冷笑道:“你怎么了?”

落雁低头说道:“没什么,属下只是刚才耗费太多精力,有些不适。”

“那就好!”金衣人畅怀大笑。

而落雁脸上飞快掠过一丝惊色,脸似乎越发苍白。

正在此时,段逸鸣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臭小子,死到临头,还不快逃!”声音细若游丝,难以分辨来源。

他心中大惊,急忙朝四周察看,缩身潜步,缓缓向后退去。

突然间,金衣人笑声停止,霍然转身,沉声喝道:“尊驾看够了?”双目精光暴射,朝段逸鸣藏身之处扫来。

段逸鸣心头一紧,耳旁风声呼呼,顿时明白,原来自己早就被人发现!

他处在上风之地,身体发出的气息随风而下,自然被对方察觉。

金衣人自视甚高,不以为然,恰值收服青虬神引关键时刻,不容分身,也就装作不察,暗中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心中惊怒,什么人竟能越过竹林奇阵,又是怎么躲过那些青蟒卫?

他怒哼一声,身形电射而起,如大鸟般凌空扑去,左手斜切,真气鼓舞而出,化作一道气剑,汹汹暴闪。

段逸鸣眼前一闪,杀气凛冽,扑面而至,寒气森森,不可阻挡。

他心中大惊,危及之间来不及躲闪,真气疾转,堪堪护住心脉,与此同时,奋力劈出一掌。

“砰!”两股力道猛烈撞击,气浪炸开。

段逸鸣胸口剧震,如被山岳砸身,一头向后摔去,经脉欲断,气息停滞,体内气血翻涌,从喉头直冲而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只一个照面,两人高下立分,金衣人的修为远远高出段逸鸣,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再不逃走,性命堪忧。

段逸鸣硬生生吞下喉头翻滚的鲜血,真气怒鼓,紫竹棍在地上一点,贴地疾飞,冲进无边无际的竹海之中,眼前阵阵发黑,随时就要倒下。

他心中狂呼道:“不能就此倒下,绝对不能。”

危机之中,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充满脑海,忍着浑身剧痛,不顾一切的向前疾驰,衣裳破飞,兀自不顾,只是拼命低头飞奔。

狂风呼啸,沙石枝叶扑面而来,重重的打在段逸鸣身上。

身后远远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叫,一群黑影冲天而起,尾随而来,速度极快,眨眼间已飞临竹海之上。

黑影是一群人冠角枭,此鸟产于西陲黎稽山摩云岭,极喜群栖群出,羽冠如人面,上生尖角,可以顶穿坚硬的岩石,利嘴中尖牙倒生,锋利有力,生性凶残。每逢猎食之际,都是蜂拥而上,不把猎物瓜分殆尽不休。

即便是虎豹之类的猛兽,落入它们包围之中,也难逃一死。当地土人称之为“妖鸟”,闻声色变,躲之不迭,无人敢去惊扰。

满天风雷激荡,竹林被狂飙所卷,纷纷倒伏。

人冠角枭闻到生人气息,狂性大发,围绕着竹林旋飞不休,一边发出惊人的怪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间,人冠角枭发现竹林中人影晃动,大叫一声,收翅俯冲,钢抓屈伸,已将碗口粗的巨竹抓断,倒了一地。

段逸鸣头顶一黑,急忙抬头一看,无边黑影乌压压一片,劈头盖脸的冲来,心中大凛。

他拔身而起,紫竹棍吞吐出手,但功力受制,紫气光芒远不如平时强盛。

三只人冠角枭抢先冲来,尖喙突伸,照准段逸鸣双眼啄来。

狂风如刃扑面,割得他肌肤生疼,段逸鸣长吸一口气,紫竹棍电舞飞旋,紫光腾腾,破空乱斩。

人冠角枭猛然察觉对方攻势真力威猛,方想回身,已是不及,气芒盈空,呼啸而至。

“扑扑”响声,其中两只人冠角枭已被当胸斩断,轰然坠地,而另外一只则翅膀撕裂,血肉模糊,哀鸣一声,吓得转身逃开。

段逸鸣一招得手,信心大增,紫竹棍上下飞舞,指东打西,转眼间已斩杀七八只人冠角枭。

人冠角枭狡诈异常,见对手功力不弱,登时改变进攻方式,它们厉声尖叫,团团旋转,忽而从四面八方冲下,不等段逸鸣紫竹棍临近,忽而又斜向飞开。

段逸鸣落了个空,招式即将用老之际,另一批七八只人冠角枭却趁机冲下,厉鸣声中,冲破段逸鸣防线。

两只人冠角枭被紫竹棍重重击中,铁羽乱飞,坠入竹林,而旁边几只人冠角枭却趁机一起攻来。

段逸鸣手忙脚乱,眼前黑影如山,肩头猛地一痛,鲜血飞溅,却是被人冠角枭啄中,连皮带肉脱体而飞,他闷叫一声,脚步踉跄,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后背、胳膊等浑身各处又是一阵剧痛,火辣辣的感觉传遍全身,原来四五只人冠角枭同时攻来,一时血珠乱溅,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之气。

人冠角枭闻到血腥之气,越发兴奋,一个个盘旋翻飞,轮番进攻,竟是不给段逸鸣喘息的机会。

黑暗之中,段逸鸣周身痛楚,也不知道伤了多少处,他护住头脸,紫竹棍狂舞如风车一般,在人冠角枭群的冲击下,节节后退。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悠长的啸声,分明是那金衣人寻踪而来。

段逸鸣心头大惊,自己连这一群人冠角枭都无法击退,若是被那神秘的金衣人赶上,今天性命可就白白丢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决定不再恋战,赶快逃命要紧。

他双脚一点地,真气灌注,紫竹棍忽然反射出淡淡金芒,依稀之中,可以看到一把奇刃跳跃而出,金光喷射,倏然变长,“呼”的横空扫过。

人冠角枭群骤然同声哀嚎,血光溅射中,六、七只人冠角枭被斩为数节,倒地毙命,剩余群枭惊慌乱飞,纷纷避远。

段逸鸣顿时错愕,他也不明白紫竹棍怎么忽然变成如此模样,不待细想,背后怒吼声忽速而近,宛在耳边。

他吓得打了个激灵,没命的朝竹海深处奔去。

这竹海好似漫无边际,他狂奔之下,方向不辨,也不知道奔了多久,身后的怪吼声越来越远,终于不可听闻。

他回头一看,远远天际上空人冠角枭团团飞转,找不到自己,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暂时安全。心神松懈,顿觉浑身酸软,双脚无力,摔倒在地上。

竹海深邃无边,倒是给了段逸鸣不少方便,藏在这里,别人想找到他,比大海捞针还难。段逸鸣又累又渴,躺在地上歇息一阵,真力恢复一些,便又爬起。

仰天辨认北斗星方向,匆匆撕下外衣包扎伤口,继续朝西走去。

他心中诸多顾忌,不敢停留,想趁月黑赶路,天亮之前逃出这里才安全,自是小心异常。

如此前行一个多时辰,竟然被他走出了竹海。

眼前是个乱石涧,不远处则是陡峭的悬崖绝壁,直插云霄。

第八章 化龙渊中

段逸鸣欢喜之下,奔向绝壁,待来到其下,不由瞠目结舌。

绝壁光滑如镜,上与天接,根本就无从借力,如何能攀爬出去?

失望之下,段逸鸣顿觉困倦之意袭来,心道:“既然无法脱身,不如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等养足了精神,再寻出路不迟。”他走到溪涧边,双手掬起水喝了个饱,精神陡振,站起身,顺着绝壁行去。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说话声,段逸鸣一惊,急忙闪身躲在巨石之后。

乱石之间走出两个少女,身后一群壮汉,手中都提着竹篮,脚步匆匆经过。段逸鸣心中一动,悄悄跟了下去。

两人边行边低声说话,青衣女子打着哈欠,说道:“今天这么晚了,怎么鹿仙和狐仙还没有歇息?”

绿衣女子低声说道:“听说九宫竹海那边有外人侵入,两位大仙特意来查看化龙池的情况,明日祭月大会即将举行,不要有什么闪失才好……”两人声音低微,几乎听不清楚,隐约说什么“童男”、“精血”之类的词语。

顺着溪涧边的小径前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一片绝壁之前。

那两个少女停了下来,低头垂目,似乎在等待什么,过了片刻,那绿衣女子左手捏着兰花状,轻轻一点,就见绝壁一阵晃动,竟然现出个狭窄的裂缝,原来这里被人加了禁制,所以看不出来。

洞一旁绝壁上赫然刻着三个古篆大字——“化龙渊”。

段逸鸣灵机一动,拾起一块石块飞快掷出,“啪”的一声远远落在地面上。

两少女闻声转过身来,缓缓搜去,段逸鸣却趁着空档,投身没入裂缝之中。两少女检查一会,见无异常,以为是风吹草动的声音,于是走入裂缝之中。

裂缝中光线暗淡,灌木丛生,中间一条羊肠小径弯弯曲曲的伸进去,渐行渐下。

段逸鸣默察之下,发现前面并没有人把守,于是待两人经过后,蹑手蹑脚的跟着进来。

穿过狭长的裂缝,前面出现一个不大的峡谷,两侧皆是峭壁绝崖,高不见顶。

绝崖之下一字排开许多石室,石门紧闭,里面传出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似乎为数众多。

绿衣女子打开一扇石门,走了进去,哭泣声骤然变低。

段逸鸣暗中一瞧,不由怔住。

石室中许多是空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间关押着零散的小孩子,有男有女,看年纪不过十岁左右,一个个腮颊上眼泪垂落,极是脏污,显然许久没有洗脸。

这些孩子见到两人进来,惊慌失措,远远躲开,眼睛里尽是恐惧的神色,仿佛看到了凶神恶煞一般畏惧。

青衣女子喝道:“哭什么?再哭就把你们统统丢到老虎嘴里去!”

小孩子越发恐惧,吓得脸无血色,哇哇大哭。

绿衣女子眉头一皱,说道:“青燕,不要吓唬他们了,反正这些童男童女也在这里待不了几天,安安稳稳的交待了事,不要生出什么事端。”

看来绿衣女子似乎大一些,青衣女子连忙称是,两人招呼壮汉放下竹篮,将其中饭菜一一摆放开,放入牢笼。

孩子们缩成一团,只是哭泣,没有人吃饭。

绿衣女子摆摆手,壮汉们鱼贯而出,她柔声说道:“大家快点吃饭。”

孩子们饿极了,大家彼此张望片刻,有人试探的伸手取过饭食,大口吃起来。肉香味弥漫开来,众人饥肠辘辘,咽着口水,纷纷上前取过饭食就吃,一个个狼吞虎咽,看样子是饿了许久了。

两人相视一笑,缓缓退出。

段逸鸣心中奇怪,这么多小孩子关押在这里做什么?他看着两人走远,继续朝峡谷深处摸去。

前面出现一个圆瓮状绝地,当中一个圆形水池,水池中间却是个巨大的三足青铜鼎,古色古香。

古鼎表面雕刻着几只凶神恶煞般的怪兽,狰狞可怕,一个个张牙舞爪,或爬或站、或卧或奔,栩栩如生。

三足青铜鼎之中,白气袅袅如烟,不时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其上却有一件六角青玉,上面刻着怪异的图案,三头乱舞,俨然便是寒魅令!

寒魅令中三只兽头射出三束青光,齐齐投入三足青铜鼎之中。

一条水道从山体中引出,从上灌入鼎中,再经溢流之后,落入水池,水色墨绿、金黄交织,颇有些怪异。

就在三足青铜鼎之侧,有一座高大的石台,稍稍高出铜鼎。

鹿仙和狐仙正站在一起,张望着池水。

突然间,周围无风自动,阴风回旋,刹那间寒冷了许多,段逸鸣心中一凛,屏息凝神。

一个金衣人突然出现在石台上,正是四妖女口中所谓的主人。

鹿仙、狐仙上前拜见,躬身道:“参见教主。”

金衣人说道:“化龙鼎情况如何?”

狐仙笑道:“教主福缘厚泽,化龙鼎中那两件宝贝被寒魅令压制,戾气渐长,目下只欠那枚青虬神引。”

教主“哈哈”大笑,手掌一翻,一道赤光电舞飞扬,正是那枚青虬神引。

狐仙诧异道:“教主,这是——”

金衣人笑道:“这就是青虬神引!”

鹿仙喜道:“恭喜教主喜获青虬神引,这炼器之物终于齐全,依仗寒魅令日夜炼化,不出半月,灵物即可融为一体,四灵合一,当可大功告成。到那时,教主您手持神器,定可一统天下!”

教主仰天大笑,震得诸人耳膜鼓鸣不已,良久方歇。

段逸鸣暗暗心惊,眼前这青铜鼎竟是用来炼制神器所用,到底是炼制什么样的神器呢?

教主走近石台边,脚下即是化龙鼎鼎口,里面水波起伏翻滚,隐约潜伏着两件东西,一个发出碧绿色光芒,另一个却是黄色光芒,载浮载沉,看不清本来面目。

教主凝目看了片刻,举起青虬神引,低声念道:“四灵汇聚,百炼成器,金鳞化龙,石破天惊。”

青虬神引跳跃颤动,然争鸣,仿佛蛟龙一般扭动弯曲。

突然之间,异象出现,一阵低沉啸声突然从水波中传出,就见一个通体碧绿的柱状物破浪而出,回旋翻飞,光芒流动,扭曲蜿蜒,宛如通灵一般。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圆亮的明珠缓缓升起,金光耀耀,吞吐不定。

两件东西环绕旋转,似乎是要融合在一起,但又互相抗拒,团团打转。

段逸鸣心脏剧烈跳动,双目圆睁,心中呐喊道:“这不是灵犀珠么?”

灵犀珠啸鸣声起,怒放出一道耀眼的黄光,冲天而起,似欲脱困而去。

黄光似乎极为桀骜不逊,竟然带有一股霸烈的气息,汹汹飞舞,依稀之中,灵犀珠表面上浮起数十个赤色小字,流转不休,发出一股抗力,将黄光牢牢束缚住。

狐仙仔细看了片刻,笑道:“教主,灵犀珠束气渐盛,牛鼻子设下的禁咒日渐衰减,相信过不了多少时间,效力便会消失,到那时,就可大功告成。”

段逸鸣吃惊的看着灵犀珠当空飞舞,束气弥漫,脸上异色渐起,心中一动,灵犀珠似乎较之上次所见变化了

他想了一会,寻思道:“对了,灵犀珠之所以这般凶束,必是和寒魅令以及那件神秘的碧绿之物大有关系。”想到这里,心下稍安。

寒魅令上青光突然大盛,阴冷森然,透出一股无形的重压,使灵犀珠不断下落,啸鸣声越来越低,最后重新落入化龙鼎中,沉入水下。

黄光微微闪烁,黯淡了许多。

而那件碧绿之物盘旋一周,也沉入水下,依稀之中,就见它和灵犀珠上下翻滚,极似两只恶兽巨斗一般。

金衣人狂笑道:“青虬神引、灵犀珠和铜兕玄母,三件世上罕见的灵物都在本座手中,哈哈,神器若成,天下谁能奈我若何?”

狐仙话笑道:“教主雄才大略,举世无双,一心复兴玲锐教,呕心沥血,图谋算计,终成今日胜景,日后执掌天下,谁敢不从?”

金衣人大笑声中,将青虬神引掷入化龙鼎中。

鼎中水波翻滚如沸,气泡“咕咕”涌出,却见青虬神引金光灼灼,将水波映得赤红一片,妖艳诡异。

灵犀珠和铜兕玄母微微一退,光芒耀耀,竟是抵住青虬神引金光,不出片刻工夫,三件灵物各自占据一方,旋转不休,形成鼎足之势。

赤红、金黄、碧绿三色交相辉映,动人心魄,将周围照射的光怪陆离。

而那三足青铜鼎则是低低鸣响,在山谷中回旋激荡,隐然透露出一股凛例的杀气。

诸人脸色微变,齐齐退后几步,目光震异。

段逸鸣心旌摇曳,神志几乎为之所夺,幸好他及时察觉,急忙收敛心神,纷杂的心潮顿时平息下来。

三件灵物缠斗翻滚,却被寒魅令牢牢罩紧,在青光照射下,逐渐安静下来,缓缓沉入鼎底。

金衣人眉头一皱,旋即说道:“现在四灵合一,正是炼制神器的关键时刻,千万小心看守,不可大意。”

“是!”狐仙、鹿仙同声应诺。

金衣人问道:“炼器所需的童男童女,可有按时祭鼎?”

鹿仙答道:“教主放心,目下童男童女充足,每日午时按照教主吩咐,准时送入鼎中补充所需。”说罢举手拍击,不多时,就见两个壮汉各自提着一个小童走来,一男一女,恰成一对。

小童脸色惊吓,沙哑着嗓子,吓得哇哇大哭。

鹿仙沉声说道:“将血引献上。”

两壮汉提着小童走到三足青铜鼎旁,轻轻一送,男女小童腾云驾雾般的飞起,落在水波之上。但是奇怪的是,小童浮而不沉,缓缓转动。就见水波下异啸突起,三道亮光骤亮,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突然间,小童哀号一声,浑身颤抖,脸孔抽搐扭曲,如见鬼魅一般。与此同时,浑身被亮光笼罩,挣扎着想

随着低微的金石分裂声,两名小童肌肤萎缩,顿时干瘦如柴,竟然在片刻之间被吸干了精血,变成两具骷髅!

骷髅双手高伸向上,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似的,半晌,尸首终于沉入水底。

而那三道光芒却明亮了许多,围绕着古鼎缓缓转动。

似乎原本不相容的三件灵物,彼此间的敌对气息缓了一缓,光芒反而有些互渗透,交融部分。

段逸鸣顿时明白,原来先前所见那么多的童男童女,竟然是为炼制神器而准备的,而青虬神引、灵犀珠和铜兕玄母似乎又是互相克制,遂形成僵持之势。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青虬神引和铜兕玄母就是邪魅之物,那是不会错了,可是灵犀珠本是仙瑶门传世之宝,被历代弟子奉为镇山之宝顶礼膜拜;但是现在,灵犀珠分明透射出一股邪恶的气息,竟然也和其他邪物争相吸食童男童女的精血,心中迷茫震惊,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教主满意的点点头,又嘱咐几句,便飘身隐去。

狐仙和鹿仙恭送走金衣人,彼此得意洋洋的一笑,也随之离开。

片刻之后,绝地之中陷入一片死寂,就连原本争斗不休的三件灵物也偃旗息鼓,默默地沉入水底,光华顿敛。

偌大的绝地之中,只能看到寒魅令在半空中缓缓转动,青辉微明,淡淡的投射在青铜鼎之上,青光弥漫,却将古鼎包围起来,如梦如幻。

段逸鸣眼见妖人走远,闪身出来,上了石台,来到三足青铜鼎前。

还未接近,就见那寒魅令啸声渐起,冷森寒气大盛,青光闪耀,朝段逸鸣袭来。

段逸鸣顿觉森寒扑面,如入万载玄冰之中,似乎连气血也马上要凝固,他吓了一跳,退后几步,真气激荡,已在身前布下一道屏障。

虽说如此,也是迟了一步,那道青光化作了青烟薄雾,将他罩在其中。

体内深处某个角落传来一阵惊悸,他马上察觉青雾之中有一股邪恶的气息,好像一只不知名的恶兽一般,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飘飘欲飞。

段逸鸣大惊失色,只觉头顶百会穴起伏不定,体内魂魄似欲脱体而出!

衣襟飘舞,他一步一步地向前滑去,体内气血鼓鸣,嗡嗡狂响,眼前一阵发黑,

衣裳破裂声传来,段逸鸣怀中露出一个小囊,正是须弥芥子袋。

此时须弥芥子袋中鼓胀如球,发出一种异样的鸣啸声,就见袋中半露出一个绿莹莹的青玉,在寒魅令的照射下,也是青光大盛。

突然间,半空中旋舞的寒魅令忽而静止,两道青光对射,鸣声越响。

段逸鸣脑海中闪过一件事:“这块圆形绿玉得自古墓,寒魅令也在那里出没,难道说它们有什么关联?”

他心中一动,伸手取出绿玉,斜斜上举。

掌心一热,一股暖洋洋的气息顺着手臂上行,护住心脉,周身弥漫的恶寒收敛了许多,段逸鸣胸口阻滞大消,大口喘了几口气,觉得好受了不少。

但见寒魅令缓缓旋转,发出低沉的吼叫声,震得段逸鸣心脏剧跳,奇怪的是,他反而感觉不到有多难受,直觉地意识到,定是这圆形绿玉使然。

当下心中大定,紧紧盯住寒魅令不放。

这两件玉器却在缓缓靠近,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吸引力拉近,圆形绿玉险些脱手而出,段逸鸣急忙凭空飞起,躲开寒魅令追击。

寒魅令如鬼般紧追而来,而手中绿玉也跃跃欲试,似欲脱手飞去,青光爆闪,竟然发出一种魔鬼般畅快的笑声,如同重新相聚一般渴望。

段逸鸣怔怔的看着眼前异象,心中说不出的害怕,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只觉四周越来越冷,气血几乎都要凝固了。

寒魅令上青气弥漫,好像一个恐怖的怪物,张嘴欢笑,怪诞之极。

青铜鼎中水波激荡,“咕噜”翻滚,如沸水一般。

金光耀耀,灵犀珠破浪而出,凌空旋飞,意图挣脱寒魅令的束缚,珠内金芒团团转动,诡异莫名,竟似一只恶魔的眼珠一般,凶焰烈烈。

段逸鸣看得清楚,双脚一蹬,纵身跃起,左手凝聚真气,一把抓住灵犀珠。

灵犀珠触手滚烫,段逸鸣手掌如被烈火焚烧一般,一热一寒,内外交加,难以忍受,牙关“咯咯”直响,想要扔掉却又怎么也舍不得。

正当焦急之际,突然低头看到须弥芥子袋,如同遇见救星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将绿玉和灵犀珠装了进去。

袋口一紧,手提着丝带,这才稍觉好过。

灵犀珠既已到手,再留在此处已无必要。

段逸鸣越过青铜鼎,朝出口奔去。

寒魅令狂鸣声大作,升起一道妖艳的红光,雾雾腾腾,从中冲出一股凶煞之气,直追而来。

段逸鸣回头一望,吓了一跳。

突然间,青铜鼎剧烈震动,水波如煮沸乱响,铜兕玄母和那青虬神引上下翻滚,急转不停,似乎也知道镇压自己的邪气弱了一些。

水气弥漫,旋转而上,两件大凶之物冲天而起,一头撞在石壁上。

砂石簌簌扑落,四下震动,如同地震了一般。

段逸鸣犹豫之间,寒魅令已飞冲而来,红光如浪,将四周映射得光怪陆离。

“砰”的大响,段逸鸣已被击中,身躯巨震,向前猛的摔出,重重落在地上,骨胳欲裂,头晕目眩。

他心中又惊又急,时间紧迫,来不及察看,双手一撑,圈成一个圆球,继续朝外面冲去。

眼前身影闪动,两道雄浑的真气迎面劈来。

鹿仙、狐仙!

原来两人离开化龙渊不远,却被背后一阵地动山摇惊动,两人马上心知是化龙渊中有异变,当下折身返回,刚奔进来,便见无边血光中突然冲出一个黑影,两人想也不想,齐齐发掌攻去。

鹿仙、狐仙任何一人出手都是惊世骇俗,何况两人联手?两股真气奔腾而来,如狂出渊。

段逸鸣惊吓不已,前有妖仙挡路,后有邪物追击,眼看即要被击成重伤,危急之间,他灵机一动,硬生生停顿身形,横向跃开。

即便如此,仍被掌劲击中,直直飞了出去,摔在石壁上,口鼻出血,剧痛传遍全身。

“轰”的一声,四周巨浪回旋,高高上冲,飞沙走石,尘土弥漫。

寒魅令呼啸着飞出,红光如惊涛骇浪般涌来。

鹿仙、狐仙二人大惊失色,从未见过寒魅令如此异样,不禁想道:“寒魅令竟发疯了?这是怎么回事?”

段逸鸣并不知道,他这无心之举,差点将小命葬送在这里。

寒魅令本是一阴一阳,先前被沉鱼夺走的是阳令,这块圆形绿玉却是阴令。寒魅令本是天下至邪之物,阴阳聚合更是妖力通天。

当年持有寒魅令之人纵横五湖四海,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妖名远扬,世人敬畏,闻风丧胆,后来那人被十几名散仙级高手联手重创,连带着寒魅令一起镇封于古墓之中,并以轩辕血咒封棺,本以为从此万事大吉,高枕无忧。

谁曾想到,天长日久,地裂开缝,却被那阳魅令脱身逃出,日夜吸取阴灵之气,妖气渐盛,恰在此时,段逸鸣和彭衣茱却误打误撞闯入古墓之中,揭去镇封血咒,破去灵力,使得阴令也重见天日。

突然间,段逸鸣心底油然升起一句话——寒魅双令,阴阳合壁,世间必血流成河,浩劫降临!

这恐怖的乱语如寒气般在心底漫出,一股恶寒刹那间包围了段逸鸣。

狐仙口中急念咒语,试图镇服寒魅令,岂知寒魅令势若疯狂,竟然毫不理睬,笔直冲来。赤浪炎热,劈头盖脸而来。

两人呼吸大滞,周身急风回旋,肌肤生疼,心中不禁大惊,大喝声中,四掌飘飞拍击,将寒魅令拦住。

寒魅令眼见所要之物近在咫尺,却又被来人所阻,怒啸声越发高亢。

红光飞射,真气反激,接二连三的撞在四周石壁上,砂石乱飞,爆炸声此起彼伏,打得不亦乐乎。

狐仙心中怀疑,一边恶战一边四下搜寻,看见一个黑影倒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寻思道:“这化龙渊是玲珑玉壶之中的重地,怎会被外人闯入?”

寒魅令左冲右突,红光闪耀。

鹿仙、狐仙无暇旁顾,真气滔滔不绝劈出,其实方才匆忙之间,两人只看到红光中有个黑球状物冲出,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洞壁剧震,却是铜兕玄母和那青虬神引失去压制,四下冲撞欲逃。

狐仙大急,顾不得追查缘由,会同鹿仙镇封寒魅令。

两人双手法诀紧捏,念动咒语,合力之下,威力不同凡响,只过了片刻工夫,寒魅令煞气收敛,挣扎一番无法挣脱,形成僵持之势,又逐渐落回青铜鼎上。

怒吼连声,震得左右石壁嗡嗡低响,沙石簌簌滑落。

段逸鸣乘此良机,提起残余的真气,悄悄爬起,慌乱之中,急忙向外飞奔。

就在这时,鹿仙已然发现青铜鼎中那枚灵犀珠不翼而飞,急忙喊道:“狐兄,灵犀珠不见了!”

狐仙一怔,猛然醒悟过来,气急败坏的喊道:“定是那窃贼偷去了!”他脸色变幻,瘦爪连抓,收服铜兕玄母和那青虬神引,一边转身飞奔,追赶而去。

段逸鸣跌跌撞撞奔出化龙渊,耳听背后怒吼声震耳欲聋,体内气血翻涌,腿脚发软,差点摔倒在地,他长吸一口气,凝聚起残余的真气,驾驭着紫竹棍飞驰。

眼前绿林密密麻麻,薄雾如云,无边无际,飘荡不定。

段逸鸣慌不择路,一头栽了进去,也不管什么方向,只是拼了命向前飞奔,雾气翻滚,留下一道白线。

身后啸声越来越响,狐仙已经发现段逸鸣留下的痕迹,紧紧追来。

越往里去,雾气越浓,最后竟是伸手不见五指。

无数枝叶劈头盖脸的打来,将段逸鸣击打得遍体鳞伤,眼前金星乱冒,可是他不敢停下来,因为那样势必会被妖仙追上。

无论如何,祖师爷留下的宝贝不能被妖人再抢去。

正在思量之际,“咚”声一响,段逸鸣撞上一株巨木,轰然坠地,他挣扎着爬起来,摸索着绕过巨木,一步步向里面摸去。

狐仙落下地面,张鼻嗅了一阵,片刻间已辨明血腥气味方位,笑道:“臭小子,你跑不了的,给我出来!”声音暗含内力逼出,如惊雷凭空炸响,树枝乱晃,树叶落了满地。

第九章 美人如玉

段逸鸣头脑一阵发晕,耳膜如被针刺,嗡嗡狂响。

他心中大凛,声音距离不过数十尺,眼看就要赶上,他不敢大意,屏住呼吸,一脚深一脚浅的向绿林深处退去。

狐仙施展开“潜地听天”大法,搜寻四周动静,很快便发现左前方轻微响声,冷笑着直追而来。

“咚咚咚”的脚步声,如鼓声敲在段逸鸣心上。她喉咙一阵发干,冷汗如浆涌出,刹那间湿透了全身衣裳。

五十尺、三十尺、二十尺,两人的距离一步步缩小,段逸鸣甚至能听到狐仙怪笑出气声,如在耳侧。

前方优势一株参天古木,像一堵墙似的横挡在身前。

段逸鸣咽了口唾液,口干舌燥。突然,脚下被露出地面的根须绊住,收脚不及,身躯前倾,跌在树叶堆上。

狐仙大喜,鬼叫道:“臭小子,终于露出马脚,看你往哪里逃!”话音未落,纵身跃起,辨声直扑过来。

段逸鸣心中大震,连滚带爬的向后躲闪,突然背心一紧,竟然贴在了巨木树干上,退无可退。

狐仙阴笑着步步紧逼,循声而来,依稀之中,可以看见一个淡淡的身影出现在雾气之中。

怎么办?段逸鸣此时已是精疲力竭,根本就没有能力逃脱得了,他心中揪紧,脑海中空茫一片,回荡着绝望的声音:“完了!”

周身冷如冰窟,寒毛竖起。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段逸鸣背后猛然一松,他仰面朝天向后倒去。

“啊――”他失声喊叫,只喊出半个字,嘴巴就被人捂住,拉了进去。

眼前一黑,树皮旋即合拢--原来他背靠之处竟然是个暗门,里面躲藏之人将他拽了进去,伸手点了他穴道。

段逸鸣手脚伤处被那人抓住,痛彻心肺,他眉头一皱,忍不住低低闷哼了一声。

突然,鼻息中隐隐传来一丝淡淡的香气,如兰如麝,极是淡雅高贵。

随即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低声:“不要出声!”

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暗,俏丽的粉脸正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

落雁!

段逸鸣大吃一惊,正要爬起,却见落雁伸手拉住他,玉葱的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不可乱动。

段逸鸣心中一动,罗燕此举似乎并无恶意,心神稍稍松懈,侧耳聆听,就听得树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狐仙已然追踪而来。

狐仙搜索而来,精目电闪,心中暗暗奇怪:“那小子分明朝这里逃来,却怎么不见了踪影?”他想了片刻,忽而张臂如大鸟般跃起,飞上树枝查找。

段逸鸣一边聆听外面动静,一边打量着落雁,这才发现,落雁手提花篮,里面装着几种不知名的花草,清香扑鼻,显然不是一般药草。

落雁凝视着段逸鸣,嫣然一笑,甜美娇俏,娇喘微闻,吐气如兰,一股甜脂香味萦绕不去。

段逸鸣看的心头突突急跳,面红耳赤,急忙侧过脸去。

外面悄无声息,段逸鸣半靠在树干上,刚想活动,却被落雁止住:“小心,狐仙还没有离开。”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外面一阵衣襟掠动声响起,狐仙落下树来,缓缓朝深处继续搜索,脚步声逐渐远去,终于消失。

落雁吁口气,说道:“好了,狐仙走了。”

段逸鸣看着落雁,犹豫片刻,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落雁淡淡一笑,说道:“我外出采药,恰好落过这里,听到有人奔逃,没想到竟然会是你。”秒目清澈见底,顶着段逸鸣,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玲珑玉壶中人。”

段逸鸣被她看的心惊肉跳,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半晌答不上话来。

落雁伸手挽起耳边散落的青丝,说道:“不说也罢,这里不安全,跟我来。”说罢袅袅而下,缓缓走了下去,原来下面竟然是个秘密地道。

段逸鸣带着满腹疑问,走了下去。

地道私分潮湿,弯弯曲曲向前延伸,脚步声回荡在地道里,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行走。

落雁一身雪白裙裳,勾勒出迷人的曲线,脚步轻盈,曼妙无比,脑后披垂的秀发被丝带轻轻束住,行走之间,来回晃动,极有韵致。

段逸鸣看着落雁的身影,心中狐疑不决。

面前这美丽少女似乎和其他三名妖女性情大不相同,她为什么出手救助自己?难道也和沉鱼一般?心中不免惴惴然。

落雁瞧了他一眼,若有察觉,随意地说道:“狐仙位高权重,玉壶之中的防卫归他所属,你又怎么惹上他的?”

段逸鸣沉吟片刻,索性将事情经过全部说出。

落雁停下脚步,一脸惊愕,问道:“你竟然闯入化龙渊,还抢走了灵犀珠?”

段逸鸣挺起胸膛,傲然道:“灵犀珠本属我师门重宝,理所应当取回。”

落雁看着他,脸上忧虑渐起,微微叹口气,说道:“你胆子太大了,化龙渊向来是禁地,绝非一般人可以随意便进出的,你闯入其中,取走炼器灵物,已经闯下了大祸!”

顿了顿又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此刻玲珑玉壶之中只怕早就炸开了锅,人员尽出,都在追查你的下落。”

段逸鸣心中却无所畏惧,说道:“化龙渊中那座青铜鼎,据说是为了炼制一种神器而设,那究竟是什么神器呢?”

落雁脸色大变,低声说道:“那是……”她突然住口,顶着段逸鸣看了一会,说道:“这个你最好不要知道。”说罢不再说话,快步前行。

段逸鸣皱起眉头,满头雾水,默默跟着。

两人走出地道,来到一个庭院之中。

眼前一座秀美的阁楼,飞廊翘角,周围灌木丛生,鲜花竞相开放,极是幽美。

透过篱笆向外看去,周围却是一个水潭,水潭对面,不少武士急匆匆地来回奔行,吆喝声时不时响起。

庭院里,一个清秀小丫环正在修剪花枝,见到两人出现,稍微一愣,随即飞奔而来,喜到:“四公主。”

看到落雁身边的段逸鸣,吃惊的张大眼睛,疑惑的看着落雁。

落雁迅速看了一遍四周,摆摆手,三人奔入楼中。

秀楼中又有一名丫环迎出。

落雁问道:“阿秀,有人来过没?”

阿秀答道:“没有人来过。”一双明目盯在段逸鸣身上,又是惊愕又是好奇。

落雁吁了口气,说道:“阿秀、阿云,待会若有人来问,不得将段少侠来此一事说出。”

“是。”阿秀和阿云同声答应。

落雁将段逸鸣带到房间里,嘱咐道:“你放心好了,我这里没有人敢擅自闯进来的,不管你一会听到什么,千万不能出来。”

正说话间,阿云走进,说道:“四公主,狐仙来访。”

落雁示意段逸鸣不可轻举妄动,出门而去。

隔着门窗,段逸鸣隐约听到两人谈话:“化龙渊……十七八岁少年……”

分明说的就是自己,他一颗心脏顿时剧烈跳动起来,耳朵仅仅贴在门上潜听,两人声音细小,听得断断续续。

最后听到狐仙森然说道:“四公主,这里混入了敌人,本仙已下令搜查,此事非同小可,实乃玲珑玉壶第一要事,若是公主发现了敌人踪迹,烦请下手擒拿,立时通报。”

落雁奇道:“真有此事?”稍微片刻,说道:“狐仙放心,落雁若有消息,一定立即告知您老。”

狐仙精目闪动,环视一圈,飘然离开。

等到落雁再次返回时,眉宇间微微浮起一层担忧,看到段逸鸣疑惑的眼光,落雁低声说道:“段少侠,狐仙贸然来访,定有深意。”

段逸鸣惊道:“你是说,狐仙已经对这里起了疑心?”

落雁凝眉思索片刻,缓缓说道:“狐仙执掌玲珑玉壶防卫,享有生杀大权。想必现在已经尽派精锐,将玉壶之内搜了个底朝天。不过,我这里却不是一般之地,他不敢贸然动手,极有可能是来这里试探虚实。

“不过他向来奸诈狡猾,没有确凿证据,不会轻举妄动,此时秀楼附近,定有人暗中监视,你想脱身却是不能。”

段逸鸣沉默片刻,问道:“落雁姑娘,有句话,我想问你。”

落雁看着段逸鸣,目光闪烁,缓缓道:“段少侠请说。”

段逸鸣说道:“姑娘为什么救段逸鸣?”

落雁看着他,转过身去,透过薄纱,看着窗外的湖色水波。

天色破晓,朝霞赤焰如火,清风徐来,水波粼粼,远处高耸的山崖倒映在湖水之中,衬托着四周林立的古木鲜花,古意盎然,红绿相间,景色惊心动魄,绚烂多彩。

段逸鸣看了一眼,便觉心胸宽广,无边水色似乎随着微风沁入心脾,舒适惬意。

他突然想到,住在这般神仙境界的人,怎么会是邪恶之辈呢?侧脸瞧去,落雁秀丽无双的侨脸上竟然有一丝落寞神色,黛眉微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过了许久,落雁微微叹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中很奇怪,一个妖女怎么会救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呢?

段逸鸣张张嘴,并未说话。

落雁说道:“其实,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什么?”段逸鸣一时茫然。

落雁秀目扫来,淡淡说道:“你是江湖正道中人,平素所受教诲必定是正邪不两立,邪不生正。”

段逸鸣见她突然转开话题,稍微一愣,随即点点头,昂然说道:“姑娘所说不错,天道不爽,万物有正有邪,自古皆然。妖邪虽猖狂一时,但到头来总是会被正义所制。”

落雁微微一笑,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这些正派行侠仗义了数千年,怎么世上的妖孽却是除之不绝,反而时有兴旺之势呢?”

“这个――”段逸鸣一时语塞。

他自幼所受教诲都是扶正除邪,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默默思考,发现竟回答不上,心中微微一动,似有所悟。

落雁似乎并不想听她解释,接着说道:“所谓物极必反,真到了极致便是邪,邪到了极致便是正。”

她这话虽然听上去有些道理,不过总是有些荒诞不经,离经叛道,段逸鸣怎么也接受不了,辩解道:“这话大大不妥……”

落雁俏脸逼来,冷冷问道:“怎么不妥?莫非段少侠还有什么高见?”

段逸鸣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说道:“高见谈不上,总之,你这话就是不对。”

落雁嘲弄的看着他,每亩掠过一丝不屑。

段逸鸣心中大凛,真气流转,左手按在紫竹棍上。

片刻之后,落雁冷哼一声,煞气顿消。

段逸鸣心中七上八下,这妖女心情变化无常,忽而如毫无心计的豆蔻少女,天真烂漫,忽而如恶面罗刹,让人望而生畏。

心中突然想到沉鱼,涌出一个念头,这两人到有些相似之处。

落雁仰望天际,天方破晓,一轮圆月即将坠下,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天就是十五了。”

段逸鸣心中微动,插嘴道:“听说今夜月圆之时,这里会举行一个祭月大礼?”

落雁脸色突然变得不悦,双拳紧握,白的几乎透明。

段逸鸣惊讶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落雁方才平静,说道:“段少侠,你若是要离开这里,今晚月圆之夜,便是个机会。”

段逸鸣大喜过望,忽又觉得不对,疑问道:“姑娘,你如何送我出去?”

落雁说道:“今夜月圆之夜,玲珑玉壶中人会集中参加祭月大礼,这便是个绝佳机会。”换了一下,说道:“这里暂时不会再有人打扰,段少侠可以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番。”说罢,径直出门而去。

段逸鸣正想问如何脱身出谷,可对方已经袅袅而逝。

看看四周,云床竹帘,布置得十分雅致,不觉倦意上头,大是疲乏,倒在云床上,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但见窗外红日西斜,已是黄昏时刻,段逸鸣站起身,只觉精神大振,倦乏尽去。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段逸鸣一整衣冠,说道:“请进。”

门户轻启,阿秀端着食盒进入,菜香诱人,段逸鸣顿觉腹中空空如也,忍不住垂涎欲滴。

阿秀瞧在眼里,抿嘴笑道:“段少侠,这是四公主特意吩咐做的,你尽量吃,不要客气。”说罢退出房去。

段逸鸣打开食盒,但见里面四色精美小菜,总见一碗菌汤,香味浓郁,他胃口大开,风卷残云吃个精光。

饭毕,阿秀带着他来到落雁香闺外间,说道:“四公主,段少侠来了。”

隔着窗纱,只能看到里面一个隐约的身影,落雁说道:“阿秀,帮段少侠化妆。”

段逸鸣奇道:“化妆,化什么妆?”

落雁说道:“你要化妆成阿云模样,随我参加祭月大礼,在寻机离开此地。”

段逸鸣脸色涨红,原来落雁也是要自己男扮女装,他尴尬无比,干脆闭上眼睛。

落雁目光犀利,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意,微微一笑,说道:“阿秀,开始罢。”

阿秀手脚利落,很快便易容完毕,说道:“好了。”

落雁眼光透过窗纱,满意地点点头,说到:“不错,段少侠一脸英气,没想到装成女装竟是美艳绝伦,怪不得三公主要将你扮成丫环。”

段逸鸣哭笑不已,哪还能说什么话?

白纱飘动,落雁伸出雪白素手,手中是个丹瓶,说道:“阿秀,将丹药取来给段少侠。”

阿秀应了声,接过丹瓶,倒出一粒金黄色丹丸,递给段逸鸣。

落雁说道:“段少侠,此丹可解逍遥酥髓散,你即刻服下,运功化开,功力很快就会恢复。”

段逸鸣大喜,道了声谢,咽下丹丸,果不其然,行功三周天,浑身酥软酸麻尽去,功力已然恢复。

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圆月西升,皓洁明亮,散发出淡淡的清辉。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来人不少。

段逸鸣心中一颤,抬头看着阿秀。

阿秀低声说道:“祭月大礼将开,这些人是来迎接四公主的。”

香闺中传来落雁的声音:“来人多是玲珑玉壶中的头面人物,段少侠务必要小心谨慎,跟着阿秀就是。”

就在这时,绣楼外传来一个铜锣般的嗓音:“四公主,吉时已到,请上凤辇。”

稍时,香闺门户大开,落雁缓缓走出。

她头上披着一件薄纱,面容隐在其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隐隐可见,一袭白纱裙裳罩体,衬托得她身形修长窈窕,在月光照射下,如同天仙一般轻灵飘逸,飘飘欲飞,说不出的清纯曼妙。

段逸鸣只觉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阿秀低声吩咐段逸鸣几句,两人分别提起落雁拖曳在地上的裙角,缓步走出绣楼。

绣楼外,一群人整齐的站在那里,当先一人正是狐仙。

身后四个老者,意态沉稳,显然也是修为高深之辈。

中人中间却是一座华丽的凤辇,珠光宝气,流苏飘飞,缀在上面的饰物轻轻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凤辇之上插着几尾长羽,五颜六色,十分醒目。

狐仙见落雁出来,手一挥,身后走出四名彩衣少女,上前将落雁迎上凤辇,阿秀和段逸鸣陪着落雁坐了上去。

鹿仙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起驾。”

四名少女抬起凤辇,疾步奔走。

众人绕过小湖,穿过丛林,眼前赫然出现一处空旷的平地。

平地中间立着一座高大的石台,赤红如血,高达十余丈,斜伸向上,犹如平地突起的一把血剑,诡异狰狞。

石台上刻着怪异的图像,颜色幽绿,鬼气森森。

“祭月台”三个大字倒是龙飞凤舞,飘飘欲飞。

真是奇怪的地方,段逸鸣透过缝隙看见后,心里突然升起这么一个念头。

凤辇驶入祭月台后方院落之中,停在一座巍峨的大殿旁,落雁下了凤辇,在少女们恭迎下,缓步走入房屋中。

段逸鸣暗中瞧去,却见院落中只有寥寥数人,而大门之外,却被武士团团把守,森然非常。

月色越深,明月当头。

祭月台周围聚集了许多人,月光照射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灰白色,很少走动,静静地面对着祭月台。

落雁等三人走进大殿中,一股浓郁的薰香气味扑鼻而来,她挥挥手,少女们齐齐躬身,退了下去。

段逸鸣松了口气,抬起头来打量着大殿。

里面布置得相当华丽,应有尽有,四周是四盏红灯笼,赤光艳丽,整个殿堂莫名怪异,左首一只铜鼎,燃着粗如儿臂的薰香,香味四溢。

而在铜鼎之后,便是一道门户,此刻则是紧闭着。

他耳边突然传来落雁的声音:“有人来了,不可抬头张望。”

段逸鸣心中一跳,急忙低下头,几乎就在同时,他分明感受到房间里猛然变得阴冷无比,汗气凛然。

烛火忽闪,猛地一暗,随即很快又亮了起来,而这时,房间里竟然多出了一个人。

段逸鸣顿觉一股无形的凌厉气息逼来,呼吸大滞,几乎喘不过气,心中大惊,一动也不动。

眼角扫去,一个金衣人出现在房间中央,赫然就是所谓的教主。

脚步声起,落雁迎上前去,低声说道:“教主。”

那人淡淡应了一句,说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落雁说道:“回教主,一切都准备妥了。”语气恭敬但带着一丝清冷。

那人看着她,眼光闪烁,说道:“你不高兴?过了今晚,你便是教中神女,教中上下,无人敢对你无礼。”

落雁脸上勉强浮起一丝喜色,说到:“属下诚惶诚恐,只怕难以担当此重任,辜负了教主美意。”

教主说道:“你应该明白本座苦心。四龙女之中,唯独你天赋异禀,较之其他三人强上数倍,早为本座中意。通灵心法唯你小成,神女之位,非你莫属。”

落雁垂下头去,脸上并无任何喜悦之色。说道:“属下资质愚鲁,承蒙主人看中。”

教主满意的点点头,旋即怒色浮动,说道:“化龙渊昨夜被人闯入,灵犀珠丢失;而寒魅令更是古怪的很,竟然不受管制,鸣啸异动,若非鹿仙、狐仙二人全力压制,难保不发生乱子。

“此事大有怪异,本座怀疑现下有外人混入祭月大礼人群中,等祭月大礼之时,你以通灵心法暗中搜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闯了进来,务必找出此人。本座到要瞧瞧,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潜入玲珑玉壶!”

段逸鸣心中一惊,马上感应到教主目光注视而来,如针芒在背,寒意遍体,急忙敛神凝意。

教主眼光扫过,说道:“本座已布下天罗地网,任来人变成飞鸟也难以逃脱!不过来人敢闯入,定有所依仗,此事非同小可,务必一击必中。”

落雁躬身道:“是。”

烛光闪动,教主已然隐没。

落雁躬身道:“恭送主人!”她直起身来,缓缓转过身,仔细聆听一番,发觉屋外传来细细的呼吸声,显然有人守护。

段逸鸣刚想说话,却被她示意噤言。

落雁传声道:“段少侠,眼下玲珑玉壶之中戒备森严,想脱身恐怕不易,唯今之计,只有一条路了走。”

段逸鸣一怔,落雁道:“祭月大礼开始之后,你可以从密道逃走,记住,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过,密道机关再次启动,到那时你就是插翅,也难离开这里了。”

段逸鸣点点头,传声道:“多谢姑娘,逸鸣承此大恩,不敢言谢,他日若有机会,在来报答姑娘。”

落雁知他心意,说道:“段少侠乃人中龙凤,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定成大器。”目光灼灼,一眨不眨。

段逸鸣脸孔一热,颇有些不自然,说道:“姑娘过奖。”

落雁凤目闪烁,说道:“落雁有个不情之请,请段少侠务必答应。”

段逸鸣奇道:“姑娘出污泥而不染,兰心蕙质,逸鸣佩服,有什么事情,逸鸣一定不会推辞。”

落雁说道:“段少侠,日后有一人有难,恳请务必帮助。”

段逸鸣皱皱眉,说道:“姑娘有求,逸鸣万死不辞,只是……可否说的清楚些?你所说的是什么人?”

雁娇颜微展,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此人一生命运坎坷,迭遇大难,极是可怜,至于此人是谁,你倒时候就知道了。”

说罢递过来一个小香囊,说到:“那人也有这么一件香囊,一比皆知。不过你得答应我,绝对不可私下打开香囊。”

段逸鸣知道香囊里必有玄机,当下点点头,说道:“姑娘放心,逸鸣一定照办。”接过香囊,仔细一看,却见香囊是用丝线织成,十分陈旧,当中绣着一个碧绿洞箫,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标示,他疑惑的收起。

就在这时,房屋外响起低沉的号角声,激起穿云,震得段逸鸣耳膜生痛,心中大惊。

转眼看去,却见落雁已经转过身去,肃然无语。

“轰隆”大响,门户大开,近来四名秀美少女,见到落雁,齐齐躬身道:“吉时已到,祭月大利即将开始,恭请四公主上台。”

落雁有意无意的扫了段逸鸣一眼,微微颔首。

第十章 祭月大礼

当下,阿秀和段逸鸣疾步奔上前,一左一右,挽起落雁长裙,缓步走出。

门外既是一条石阶,直通祭台之顶。此时石阶上尽铺猩红毛毯,庄重异常。

圆月洒泻,清辉蒙蒙,耳际响起一种奇异的声音,似乐非乐,似歌非歌,依稀像某种古老的咒语。

段逸鸣才听了片刻,便觉得心烦意乱,说不出的郁闷烦燥,他心头大凛,急忙收敛杂念,心绪渐平。

四名少女将三人护送上祭台石阶,便停步不前。

落雁和段逸鸣等人缓步登阶而上,段逸鸣暗中留意,四周却是两堵石壁,背后不远处,是高不见顶的悬崖峭壁,人走在石阶上,看不到两侧情景。

他喉咙不住一阵发干,心中暗想:“祭台高数十丈,如何才能脱身?”

心中回想之间,已经登上祭台之顶。

明月浑圆,宛如一轮冰玉一般挂在苍穹上,冷辉如银,将祭月台照射的银白雪亮,如梦如还。

但段逸鸣隐约觉得,今晚这明月似乎有些异样,一时却瞧不出古怪在哪里。

山风猎猎,带来远处绿林发出的声响,一切都是那么安闲,如若不是身处其境,真怀疑这里就是九霄云外的琼楼仙阁了。

祭月台下聚集着数以千计的教众,密密麻麻,一起仰望。

就在这时,站在祭月台下的鹿仙大声说道:“玲珑我教,纵横八荒,滔滔浊世,唯我独尊!”

众教众一同大声应和,一时间祭月台周围人声鼎沸,声势极盛。

鹿仙说道:“诸位教众,今夜乃月圆之夜,又逢祭月大礼,教主特命四公主代行祭月大礼,恭请四公主!”

四周乐声丝弦大作。

“砰”的一响,祭月台上突然喷射出一阵白雾。

雾气弥漫中,缓缓出现一个少女,身材窈窕玲珑,曼妙之极,罗裙飘飘,似欲凌空飞去。

群情激昂,四下俱静。

落雁垂眉合手,樱唇念动祈祷咒诀,如丝如缕,四散开来。

雾气浮空萦绕,直上云霄,逐渐遮住了明月,突然间,祭月台上雾气翻滚起伏,三人身影朦朦胧胧,恍若神仙中人。

段逸鸣猛然觉得有些异样,雾气缓缓变红,就连明亮的夜空似乎也有些微微发红。

怪了,他心中一动,抬头看去,赫然发现明月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众教众也是惊愕无比,一个个突然兴奋起来,跺脚跳跃,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叫。

就在这时,鹿仙忽而大喝道:“血月盈空,天地明喻!”

教徒们纷纷跟着叫嚷:“血月再现,神女降凡!”

段逸鸣不由动容,心中也有了莫明其妙的激动,看着逐渐血红的明月,疑心大起:“这是怎么回事?”

暗中瞧了落雁一眼,见她脸色平静,眉宇间却有一丝挥不去的忧色。

鹿仙双手上举,大声说道:“四公主祈求上苍,血月再次现世,此乃天地之命!凡能请出血月者,即为上苍选定的神女!我玲珑教自从上代神女归隐之后,已有数十年虚位以待,如今上苍明喻,神女再次出现,这是我玲珑教的天大喜事!”

教众势若疯狂,纷纷拜倒,齐声喝道:“神女天将,神灵庇佑!”

这时,一道金影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那教主。

鹿仙疾步上前,躬身低语一阵,就见教主高声说道:“日月痛辉,天地同贺,本座接天明喻,确定四公主为神女!现在,众教徒恭迎神女祭月!”

“神女祭月、神女祭月!”教众呐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乐声渐起,别有一番诡异。

段逸鸣站在落雁身后,看到如此阵势,虽然他不明白要人如何请出血月,但是他也不得不佩服妖人费尽心机做出的架势,的确能让教众目眩神驰,疑为血月就是落雁请出一般。

思量之间,却见落雁盈盈虚拜,猛然抬头,秀发飞甩,面纱飘摇,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孔。

红唇琼鼻,黛眉秋波,肌肤细腻光滑,毫无瑕疵,如同瓷釉。

就在这时,段逸鸣听到落雁传声道:“阿秀,你快带领段少侠从秘道离开!”

阿秀看了一眼段逸鸣,迟疑不决。

落雁咬着樱唇,催道:“快走!”话音方落,身躯忽地一阵抖动,娇颜上闪过一道痛苦之色。

落雁举起双手,咒语急咏。

突然间,血月中射出一道血光,穿过雾气,笔直照在落雁身上。

落雁浑身浴着血光,好似一个血人一般,透露出一股莫名的诡秘气息,仿佛被恶魔附体了一般。

教众更是激动欲狂,一个个如醉如痴,顶礼膜拜,跪倒在地。

落雁双目中射出凌厉的光芒,森寒逼人。雾气弥漫,将所有教众笼罩其中,血光透过雾气,如明灯一般扫射下,从教众群中缓缓掠过。

段逸鸣吃了一惊,忍不住低声喊出来:“落雁姑娘,你、你……”

只觉告诉他,落雁身上似乎发生了变化。

落雁脸孔微微抽动,嘴角出现一丝不被人察觉的痛楚,娇躯微微晃动。

段逸鸣大奇,他却不知道,落雁此刻身不由己。

她体内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气息,在经脉中奔流冲突,不受控制。

她面色通红,通灵大法施展开来,似乎被外人掌控,她心中亮如明镜,知道自己是被教主施法控制。

阿秀脸色煞白,朝落雁摇摇躬身,决断道:“四公主小心!”说罢伸掌拉起段逸鸣,趁着浓雾遮掩,奔到祭月台后。

祭月台上出现一个暗道,深不见底,段逸鸣错愕无比,疑惑的看着阿秀。

阿秀说道:“快从这里下去。”两人顺着石阶,悄然而下。

耳边传来虔诚的教众欢呼的声音,响彻天宇,段逸鸣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落雁面目全非,如同恶兽一样汹汹环视,狰狞异常。

突然间,段逸鸣耳旁响起一丝异音,随即气血浮动,隐约有个什么东西钻入心脉之中,恶心欲吐,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阿秀大奇,伸手扶住他,段逸鸣长吸一口气,暗中一试,内腑并无异常,大是奇怪。

怪异的感觉一闪即逝,此后再无异状。

暗道中灯火通明,两人疾步而行,也不知道走了多长距离,前方出现一个拐角,一个身影迎了上来,低声叫道:“阿秀姐!”

段逸鸣这才听出,来人是阿云。

阿秀说道:“段少侠,四公主早有准备,特意命阿云在这里等待。这里有条秘道,可以通向玲珑玉壶之外,进去之后,速速离开。”

段逸鸣这才注意到秘道暗处开启一个洞口,幽深昏暗,他回过头来,说道:“多谢姑娘搭救。”

阿秀妙目清澈,盯着他说道:“段少侠请切记住四公主所托,万勿食言。”

段逸鸣说道:“姑娘请放心,逸鸣牢记在心。”顿了顿说道:“我想知道,落雁姑娘被立为神女,究竟怎么回事?”

阿秀凝视段逸鸣片刻,说道:“段少侠,事到如今,阿秀大胆向你透露一些……”她顿了顿说道:“玲珑教原本是一个蛮荒部落,与世无争,行事隐秘,世间极少有人知道,可是自从七十年前开始,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上任教主静极思动,加之教中突然来了个神秘人物,在他的怂恿下,玲珑教开始向中土渗透,百余年来,玲珑教势力早已渗透到中土各处,势力庞大得惊人。”

段逸鸣听到这里,心中突然想到一件事,脸色暗了下来。

这么说,仙瑶门中潜伏的敌人开来是早有准备了,他们这般神不知鬼不觉,隐姓埋名,谋定而后动,看来必是不动则已,动必惊人,想到这,冷汗不禁簌簌滑落。

阿秀说道:“神女在教中,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玲珑教自古相传,神女可借助血月神力,法术超绝,因此地位尊崇,只在教主之下,其他人皆对神女恭敬有加,言听计从。”

“上代神女仙逝之后,教主暗中找来四位资质绝佳的女孩加以培养,目的就是从中挑选一位,欲扶持为神女。”

段逸鸣问道:“也就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阿秀点点头,说道:“不错。四公主绝顶聪明,自幼便崭露头角,颇得教主青睐,尤其是近年来,她修炼通灵心法大成,神女之位的归属,逐渐明朗。”

段逸鸣说道:“通灵心法神异非常,用在善处便好,倘若被人用在恶处,那可危险的很。”

阿秀严重闪过一道痛楚,缓缓说道:“教主一心扶持四公主登上神女之位,就是看中这点。玲珑教中有许多神秘的巫术,也只有神女可以修行,那些秘术比通灵心法,还要强上十倍。”

“教主他这么做,用意就在于那些秘术,而身为神女,必须保持处子之身,永远不能对男子动情,终身不嫁。这样做,是为了确保教中那些秘术不外传。”

段逸鸣心中暗惊,一个妙龄少女终身不得论及婚嫁,岂不是和尼姑没有区别么?落雁一个聪慧美丽的女子,日后尘念尽绝,极是可怜。

阿秀从他脸上瞧出端倪,说道:“神女岁月,可不像他人想象那般,虽说被推为神女之人,早已断绝七情六欲,一生奉献给教众,但她若是被人利用,这一生可就……”说到这里,阿秀眼眶赤红,盈盈欲滴。

段逸鸣心下黯然,找不出话语来安慰。

秘道中沉寂下来,三人默默不语。

突然间,秘道深处传来极细微的声响,惊动了三人。

阿秀脸色大变,急道:“时间已到,机关即将发动,段少侠快走。”

段逸鸣缉手到:“后会有期。”说罢闪身进入秘洞,洞口悄然闭合。

阿秀、阿云两人不敢停留,发足急奔,返回祭月台。

秘洞中幽暗无比,突然心头又是一阵悸动,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拉住一般,缓缓收紧,竟喘不过气,他心中大惊,停下脚步运气抵抗。

哪知这阵悸动竟是越来越强,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眼前一黑,“扑通”跪倒在地。

耳旁一缕若有若无的异音萦绕不散,煞是诡异。

段逸鸣奋力辨认,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他回过头,震惊地看着黑暗的秘道,喘着气说道:“尊驾什么人?”

黑暗中飘出淡淡的香气,越来越浓,一股阴冷的气息缓缓逼来,段逸鸣毛骨悚然,口干舌燥,紧紧盯着秘道深处。

“咯咯各各……”

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回荡在这暗无天日的秘道理,说不出的诡谲怪诞。

段逸鸣惊道:“是谁?”

秘道理出现一点跳动的亮光,逐渐靠近,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手掌上拖着一个跳动的冷焰,凭空自燃。

娇躯玲珑浮凸,一张妖艳绝伦的脸上笑意诡异,嘲弄的看着段逸鸣。

段逸鸣吃了一惊,吓道:“沉鱼,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原来是三公主沉鱼。

沉鱼冷笑道:“这话应该由本公主来问你,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段逸鸣心中惊悸忽盛,钻心般疼痛,心脏好像被扭曲一般,冷汗迭出如浆,语不成句,说道:“妖女,你下了什么毒手?”

沉鱼盈盈走近,弯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段逸鸣,笑眯眯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先前在你体内下了一只火电相思蠹而已。我就奇怪,上次你和阿榕离开了凌仙苑,突然失踪在野林之中,我试了几次,明明火电相思蠹有感应,却是始终找不到下落,原来你竟然混入了禁地之中。”

段逸鸣吓道:“火电相思蠹?你果然下了毒手,卑鄙、无耻!”他气得满脸涨红,忍不住骂出声。

沉鱼不以为然,娇笑道:“火电相思蠹种在人体内,即便是远隔千里,也会心生感应,上次在灵湖,本公主便感觉到九宫竹海中有感应,及至后来听说有人夜闯化龙渊,盗走灵犀珠,那人应该就是你吧?”

段逸鸣说道:“就是小爷,你欲如何?”

沉鱼脸色一冷,双眸寒光闪闪,说道:“臭小子,你别忘了,现在你的性命可在本公主的掌控之中……哼,本公主只消稍稍发动念力,那宝贝就会遥相呼应,听从命令行事,或赕食血肉,或穿肠破肚,无所不能。”

段逸鸣吓得脸色全白,怒道:“妖女如此阴毒,你到底想做什么……”气急之下,竟是说不出话来。

段逸鸣体内血液虽经角蟾老祖无意中改造,万毒不侵,可是这火电相思蠹却非毒虫,而且天生灵异,所以反而不惧段逸鸣血液,在他体内安家落户,逍遥自在的久居下来。

沉鱼看着他怒火中烧,越发得意,笑吟吟说道:“臭小子,你不用怕,本公主不会让你死的,你这么个鲜活的血体,放着不用,真是暴殄天物,给我这只火电相思蠹喂食,那是再合适不过,也算是物尽其用。”

段逸鸣心若死灰,索性豁出去,怒骂道:“妖女,你用毒虫害死了多少人?”

沉鱼抿嘴笑道:“啊呀,你不知道,本公主这火电相思蠹只有区区两只,一雄一雌,还是十年前好不容易从比寿山之巅得来的。那时候,它们还只是虫茧而已,现在终于破茧而出,我正发愁怎么替它们找鲜活血体呢。”

“咯咯,恰好遇到你,说起来,你是第一个得到如此厚待的人,应该感到非常荣幸才是。”说罢瞟了段逸鸣一眼,奇彩闪烁,脸孔似乎因为激动而飞起一抹红晕。

段逸鸣差点气晕,怒目而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恨不得将对方咬上一口。

沉鱼神秘的看着他,说道:“这处秘道很少人知道,单凭你自己,绝对不会找到这里的,让我想想……对了,应该是有了暗中与你勾结吧?”

段逸鸣暗中一惊,他素知这妖女诡计多端、诡计百出,让人防不胜防,索性闭住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沉鱼轻笑道:“你倒是很讲义气,不过此事也不难猜,你说是不是?”她脸上一副促狭颜色,饶有兴趣的看着段逸鸣,如狐狸般吃吃低笑。

等了半晌,见段逸鸣依旧沉默不语,沉鱼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说?哼,你以为闭口不说,本公主就什么也不知道么?这秘道通向玲珑玉壶之外,极少有人知道,据我所知,除了教主之外,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段逸鸣心中震惊,强忍住讶异,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沉鱼说道:“近日祭月大礼上,本公主突然感受到火电相思蠹的异动,目标竟然直指祭月台,当时我就怀疑你必在其上,于是便暗中潜入。”

“咯咯,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男扮女装,蒙混过关。啧啧,这么说来,一切都是落雁指使的了。”

段逸鸣见事情败露,也不隐瞒,哼了一声,也不否认。

沉鱼见他默认,脸色一变,忽而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刺耳。

段逸鸣吓了一跳,吃惊的看着沉鱼。

沉鱼笑声收敛,俏脸上浮起一层怒色,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既然得到了神女之位,为什么还不满足,还来和我争夺?也未免太咄咄逼人了吧?”

沉鱼双眼放射出吓人的异芒,步步紧逼。

看着她扭曲的面孔,段逸鸣浑身直冒寒气,忍不住向后退去,背心一凉,已然碰到石壁,退无可退。

沉鱼双眼突然闪过一道惊讶,突然伸手抓住段逸鸣双臂,奇道:“咦,你体内逍遥酥髓散尽解?这又是落雁那臭丫头干的吧?”十指用力,深深陷入段逸鸣肌肤之中,她双目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令人望而生畏。

段逸鸣双臂酥麻,痛楚传来,险些晕过去,眼前金星乱冒,若没有背后石壁依靠,只怕当时就会软倒在地。

片刻后,沉鱼从恍惚中醒来,手掌一松,清醒了许多。

她看着呲牙咧嘴的段逸鸣,柔声道:“你伤着了?”一边伸手欲看。

段逸鸣心中暗惊,正想推拒,体内气血又是一阵翻涌,大汗淋漓,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他严重冒火,张口骂道:“臭妖女干什么?走开、走开!”脸孔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沉鱼恍若未闻,抓过段逸鸣双臂,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打开。

一股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段逸鸣一闻之下,浑身舒坦。

沉鱼伸指取出一块,在他手臂伤处轻轻敷了一层,眨眼功夫,痛楚全消,不留一点痕迹。

段逸鸣舒服至极,忍不住长吸一口气,幽香扑鼻,如丝如缕。

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沉鱼俏脸距离自己不过数寸之遥,美艳容颜触手可得,体态妖媚,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

段逸鸣不敢再看,急忙移开视线。

沉鱼“噗哧”轻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凶神恶煞,怕我吃了你不成?”吐气如兰,吹过段逸鸣耳根,火烫烧红。

段逸鸣面红耳赤,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沉鱼看了他片刻,突然脸色一动,侧耳聆听片刻,说道:“祭月大礼快要结束了,你赶紧离开此地吧。”

段逸鸣愕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问道:“你放我走?”

沉鱼嫣然一笑,俏生生的站起,说道:“为什么不放?”

段逸鸣耳根红烫,在她明亮双眸的逼视下,不敢对视。

沉鱼娇笑道:“你体内潜伏着火电相思蠹,与我意念相通,任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知道你行踪何在。说起来,你我倒是心心相印呢。”

说到这里,她俏颜上飞起一抹红霞,鲜艳欲滴,眼中神采奕奕,说不出的柔情蜜意包含其中。

段逸鸣大羞,气道:“妖女,谁和你心心相印……”话音未落,却见对方玉脸含春,竟也有些羞涩忸怩,马上感到自己话语的暧昧,急忙住口。

沉鱼瞧的有趣,掩唇吃吃低笑,说道:“臭小子,我告诉你,你日后若是和别的姑娘在一起,我马上就会察觉的,哼,你最好不要那样。”

段逸鸣一呆,怔怔说道:“什么?”

沉鱼咯咯娇笑,深深看了他一眼,飘然而去,远处传来她的声音:“忘了告诉你,火电相思蠹其实是世上罕见的情蠹,凡中蠹者……”余音听不清楚,去的远了。

段逸鸣想了一会,猜不出沉鱼什么意思,突然想起自己尚没有远离魔窟,不敢停留,向前飞奔而去。

本集简介

段逸鸣体内带着沉鱼赏的火电相思螽,甫从玲珑玉壶死里逃生,又听闻巫山即将发生一件天大的事情……五十年一现的金身肉佛,再度出世!

原本应当是善男信女前往参拜的金身肉佛,邪教中人竟也纷纷涌至,四大邪派到其三!段逸鸣与路上巧遇的纳云儿两人,前往巫山的途中,一路风波不断……

金身肉佛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紫竹棍突然间微微抖动,发出奇异的鸣声;段逸鸣丹田深处一股力道悄然涌出,沿着经络飞速流转。金光耀眼中,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图纹。

黑甲蛖怪只觉手臂震麻,当下吃了一惊,急忙运劲收回骨节鞭,低头一看,骨节鞭上一颗骨珠上赫然被震出一道裂痕,心中又痛又怒,咆哮如雷。

只见段逸鸣长身岳立,手中一把金光闪闪的奇刃神兵……

第一章 前尘往事

崇山峻岭,野木横生、虬松斜伸。

晨曦内,群山中,雾气翻卷,将一切笼罩得扑朔迷离,若隐若现。

野花繁盛似锦,簇拥着绵延不绝的山峦,异常的美丽而又宁静。

滔滔大江从群山之中激荡冲出,顺着山势左右蜿蜒,折向东方而去,波浪冲击着岸边森森巨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动。

江中暗礁潜伏,露出影影绰绰的黑影,如同凶兽一般暗中窥探着活物,准备吞噬。

一条小河流淌而下,进入大江之中。

一声粗重的响声划破了寂静的晨曦,惊起几只马尾枭,四散飞开,发出刺耳的“呱呱”叫声。

江边土丘半腰上,落下一团砂土,随即杂草晃动,从中探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警惕的张望着。

周围安静如昔,片刻后,缓缓爬出一个人,满脸泥土,浑身脏污,活似一个野人一般。

此人正是死里逃生的段逸鸣。

在妖女沉鱼莫名其妙放过段逸鸣之后,他一路急奔,总算钻出秘道,重见天日,也顾不得衣裳脏污,看到左近正是奔涌的大江,跑过去,探身将脑袋浸在江水中,大口痛饮起来。

远处几只早起饮水的白唇云鹿吓了一跳,扬着蹄子飞奔而去。

段逸鸣喝了个饱,这才抬起头梳洗一番,找了些野果吃下,勉强果腹,饥渴一消,他奔上一处高大的土丘,找了个干净地方,稍作歇息。

没多久,苍茫群山之中,一抹白色从天际线上跳跃而起,逐渐扩展。

天色渐亮,终于鱼肚翻白,艳丽的朝霞流光异彩,将群山刹那间照亮,一轮红日从黛蓝天际,冉冉升起,霞光万道,普照大地。

无数飞禽鸣叫着高飞,朝着朝阳飞去。

段逸鸣霍然而醒,小憩一会,精神已然养足,深吸了一口带着朝露的空气,环视一圈,辨认好方向,御空飞离。

自从和师门长辈失散后,算算已有不少时日,唐师祖、云师叔他们此刻在哪里呢?

还有,彭衣茱师姐带着受伤的龙砚秋逃离,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大约也回到了庐山了罢?

龙砚秋、彭衣茱,这两个名字同时出现,令段逸鸣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

他们现在在一起么?

自己这般惦记着对方,她也如自己一般么?

依稀之中,他回想起彭衣茱带着龙砚秋逃离之前,曾柔声说道:“段师弟,我、我等着你。”心中大甜,如闻仙乐。

转念一想:“彭师姐她只是随口而发,并无其他想法,她心中想着的都是那个英俊潇洒的龙师兄,怎么会想到自己这个无名小子呢?”

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彭师姐气质出众,身分尊贵,犹如天人,你这无家可归的孤儿又怎么能配得上?真是白日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段逸鸣脑海中思绪纷飞,杂乱无章。

突然间心头刺痛,就连呼吸也有些不畅,胸腹一阵起伏,剧烈的咳嗽起来,老半天才止住,怅然若失,顿时感到索然无味。

他真气一收,缓缓落下地面,怔怔出了半天神,这才醒转过来,放眼看去,却仍是身处群山之中。

远处几许炊烟袅袅而上,树木之中,隐隐约约有着几处房屋,段逸鸣缓步走去,原来是几户猎户人家。

山里人极是好客热情,见有人从山中走出,惊讶之余便热情挽留,宰杀山兽野味,盛情款待。

段逸鸣劫后余生,也不推辞,和主人喝了个痛快,没多久便酩酊大醉,昏睡一夜,第二天一早不顾主人挽留,告辞而去。

他放缓脚步,却不再御器飞行,缓缓穿山越岭,如此步行几日,山势渐缓,而人家也不时出现。

每每有小镇出现,他都会进去询问彭师姐的消息,可惜一无所获,只好怏怏上路,只是心中念念不忘的,依然是那个美丽的倩影。

数日之后,终于走到大山边缘,来到一处小镇打听,依旧是音信全无,失望之余,摇摇晃晃的来到一处山岗上,已是黄昏时分。

一座山神庙,屹立在石崖之顶,他一时兴致大起,便踏步走入。

山神庙不大,檀香缭绕,案桌上放着几盘祭品,看来平时倒是有人前来祭拜。

山风呼啸,皓月当空,清凉惬意。

段逸鸣坐在山神庙门口,背靠门户,仰望着头顶明月,呆呆入神。

他忽然想起,当年首次和义弟相遇,地点也是在荒郊野庙中。

如今岁月流逝,义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背靠在柱上,胡思乱想了半晌,倦意大起,昏昏沉沉的入睡了。

迷迷糊糊之中,段逸鸣被一阵大笑声惊醒,他翻身爬起,向庙外张望。

远远掠来两道人影,转眼之间落在山神庙前空地上,段逸鸣心中大奇,屏住呼吸仔细看去。

两人一前一后落下,却是一男一女。

后面一个美艳少妇,身材丰满,夜风吹拂下,裙裳飘飞,酥胸粉腿半露,雪白滑腻,惹火至极。

香风随风飘摇,令人欲醉,脸上媚笑盈盈,万种风情,像一枚熟透的蜜桃,让人忍不住上前采摘。

他突然想起,这女子便是天魔夫人,心中大凛。

天魔夫人看上去美若天仙、娇媚动人,宛若青春少妇一般,实际上年纪早在百岁开外,而心肠更是冷酷无情,杀人于谈笑之间。

庙前一株参天古木阴影下,站着一个黑影,背对着庙门,看不清脸孔。

天魔夫人袅袅婷婷的走前几步,媚眼抛飞:“本夫人一路追随这么久,尊驾一直避而不见,难道就不能一露庐山真面目么?”

那人似乎不愿回头对视,压着嗓子说道:“你我萍水相逢,素未谋面,老夫尚有要事在身,烦请夫人不要再纠缠了。”

段逸鸣心中一怔,这人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想到这里,好奇心大起,躲在殿门后,悄悄细看。

天魔夫人妙目定定看了片刻,忽而娇笑出声,腰肢扭动,柔若无骨,浮凸丰盈的翘臀有着说不出的诱惑,俏脸上的慵懒柔媚神情,当真是媚入骨髓,勾魂摄魄。

段逸鸣心中绮念暗起,神思恍惚,有些痴迷,竟是移不开半刻。

他吓了一跳,立时醒悟,天魔夫人定是使出了蛊惑心智之术,当下警惕,强行背过身去,闭上眼睛,眼观鼻、鼻观心,运功潜心聆听。

那老者身影稍稍一晃,涩然道:“久闻天魔夫人一身媚功出神入化,一颦一笑,便能使人情不自禁的坠入其中、不可自拔,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天魔夫人眼睛里闪过一道讶色,笑吟吟说道:“尊驾好强的定力,据我所知,能在天魔大法下不迷不惑者,不会有太多人。

“而且尊驾一路上早有预防,始终回避,似乎早有预知,如果本夫人所料不差,应该是一位老相识。”

老者微微一震,半晌才说道:“夫人必是认错人了,老夫从来不曾认识你。”

天魔夫人曼声道:“是么?可是本夫人一直感觉你似曾相识。当年本夫人曾有一位知己,与尊驾颇有几分神似,可惜当年一别,从此再没有相逢,两百余年来,那人再没有露面,也不知他、他是生是死……”

说到这里,天魔夫人媚态尽敛,语气婉转,一脸庄重。

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夫有幸,竟能听到天魔夫人的往事,可惜你我素昧平生,这些事情说给老夫听,那是对牛弹琴,白白浪费了精神。”

天魔夫人柳眉一挑,也不动怒,一双媚眼眨也不眨的看着老者,缓缓说道:“伤心人别有怀抱,我那好友当年不辞而别,本夫人踏破八荒四海、江南塞北,可惜一直杳无音讯,如今百年岁月催人老,韶华不再青丝白。”

轻风吹拂,万千乌发之中赫然有少许白发飘飞。

老者身影似乎在这一刻僵硬如石,沉默不语。

天魔夫人凤目紧盯着老者,异光闪现,缓缓吟道:“鼓琴山,桃花崖,晓月湖边。圆月临空,黄裳起舞弄清风,青丝明眸暗星辰;桃花曼舞,玉箫儿郎踏浪来,书卷剑气冲云霄。

“千秋神仙眷侣,携手天涯。却为何,劳燕分飞,形只影单空蹉跎?”语气渐沉,面容落寞,就连原本顾盼生姿的明眸也蒙上了一层迷雾,怅然若失。

段逸鸣听得糊里糊涂,颇为惊奇。

天魔夫人素来行事乖张,艳旗高挂,风流之名传遍五湖四海,怎突然变得如此缠绵悱恻,吟这些风花雪月的诗文?

等了半晌,那老者依旧无动于衷。

天魔夫人惨然一笑,美目迷离,竟流出晶莹的泪珠,盈盈欲滴,如一潭春水,薄雾轻起,梨花带雨,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双颊苍白,颤声说道:“不论我当年错在何处,如今两百年岁月空逝,你竟连真面目也不愿意让我再看一眼么?”

段逸鸣大奇,直觉两人间必有一段隐秘的往事。

那老者只是淡淡说道:“夫人,老夫听不懂你说些什么,陌路相逢,并不相识,何谈爱恨?再说夫人朝秦暮楚,生张熟魏,怎会执着往日旧识?”

天魔夫人脸上血色全无,蹙眉凝目,檀口中发出低低的呻吟声,五内欲焚,炽热如沸,说道:“难道你依旧恨着我这残枝败柳之躯?你怪我当年欺骗了你,可是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我不顾九黾婆婆的遗训,喜欢了你,我怕失去你,离别之后,日夜煎熬,思念欲狂,遍寻不见,虽然风尘人世,可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当年那洒脱吴郎……”

她掠了掠头发,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血色,缓缓说道:“吴郎,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可是,当年桃花树下的海誓山盟,你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假的?都如过眼云烟一般,从你心里抹去了么?”

老者淡然道:“夫人,很抱歉,老夫对你所言不明所以,我还有事,不便奉陪,失礼了。”

老者走出树荫,段逸鸣这才看清他一身道袍,污迹斑斑,中间却是一个圆月图案,血红刺眼——竟是那日在江中巨舟上救过他一次的老者!

老者淡淡扫了天魔夫人一眼,转过身,朝山下走去。

天魔夫人看着他,眼睛里雾气弥漫,喃喃道:“吴郎,你终究是不愿原谅我?你看这是什么?”忽而大笑起来,声音尖厉,犹如杜鹃泣血一般。

天魔夫人撕裂衣裳,露出鹅黄色内衣,香肩欺霜傲雪,但在左肩头处,赫然刺着一枝鲜红欲滴的桃花,旁边刻着“不离不弃”几个小字。

而在桃花下面,玉臂之上,赫然横着数不清的伤痕,皮肉翻卷,狰狞可怕。

“血月袍,桃花烙,此生不离不弃,永不分手,我寻你不着,伤心欲绝,每到初时邂逅之日,便在胳膊上刻上一道,相思刻骨铭心,让人怎么忘记?”

天魔夫人泪流满面,往日情景,从脑海中闪电般掠过,美目迷离,依稀可见当年桃花满天飞舞的情形,临风而立,仰头望月,说道:“你既然一直穿着这件血月袍,情意不改,可是又为什么不愿相见?”

老者似乎顿了一下,便又迈步离开。

天魔夫人尖笑道:“你既不愿意承认,我也不勉强。”

悲笑声中,她颤声吟唱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老者突然止步,回过头来,看着天魔夫人。眼睛里依稀闪过一道痛苦之色。

天魔夫人惨笑道:“如今君既情断义绝,我了无生趣,就以一死报答你当年舍命相救之恩!”

说罢走到悬崖前,纵身跃起,坠下崖去。

“海棠!”

老者没有想到天魔夫人竟是这般刚烈,投崖自尽,他心中大惊,疾飞而来,落在悬崖边。

崖下云雾激荡,映入眼眶的赫然是天魔夫人急速下坠的身躯。

她幽怨的眼神,此时那么的痛苦,嘴里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明眸中清泪洒落,哀伤不胜。

声如晨钟暮鼓,重重敲在老者身上,似曾相识的一幕,忽然从他记忆深处浮现。

也是月圆之夜、也是绝崖之顶,同样的深处绝境!他又惊又怕,一股酸楚之气直冲头顶,眼前血红一片!

刀光剑影,一个娇俏少女,被无数高手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危在旦夕。

段逸鸣看得目瞪口呆,目睹一代妖姬在眼前跃下绝崖,呼吸顿滞,心脏剧跳起来,低低惊叫出声。

老者不及思考,竟也是纵身跃下悬崖,大喊道:“海棠,你不能死,我就是吴郎!”

山风呼啸,天魔夫人身躯眨眼间已坠下十余丈。

雾气腾腾,眼看就要将她吞没,悬崖绝壁高达百余丈,若是摔落,只怕成了一堆肉泥。

天魔夫人见老者也跳崖而落,心中忽喜,叫道:“吴郎,真的是你么?”眼波中一片温柔。

老者心急若焚,左手急抖,腰巾如电般射出,一边喊道:“海棠,小心!”

腰巾飞速而下,触及天魔夫人纤腰,如蛇一般卷了起来。

老者手上用力,天魔夫人坠势突缓,腾云驾雾一般落在老者臂弯,两人同时冲入蒙蒙迷雾之中。

天魔夫人双臂一紧,牢牢抱紧老者头颈,榛首深埋,梦呓道:“吴郎……”

老者苦笑一声,凝神运气,虚空劈出一掌,冲散雾气。

依稀可见绝壁上嶙峋怪石,交错横空,稍有不慎就会撞到其上。

老者深吸一口气,飘身靠近,双脚急点,止降反升,说道:“海棠,你又何苦如此?”

海棠缩在他臂弯里,目光痴迷,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粘在长长的眼睫毛上,微微颤动,咬唇道:“吴郎,你终于肯和我相认了?”

老者心中酸楚苦涩,右臂一振,飞上崖顶。

天魔夫人依偎在他怀中,惊喜交加,娇媚的看着他,素手轻抚老者脸庞,低声道:“吴郎,你的武功恢复了?”

老者点点头,说道:“当年我被逐出师门之后,心灰意冷,流浪深山大泽,居无定所,师门容我不下,倾心相恋的却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女,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立足之地。

“绝望之余,遁入深山,幸运的是,终于找到几味灵草异果,功力得以恢复。”

天魔夫人脸上喜色浮动,痴痴的看着老者,说道:“吴郎,你真狠心,不见到我跳崖,只怕还不肯与我相见。”

手掌落处,取下老者脸上一层薄薄的面具。

老者一脸刚毅,鼻若悬胆,朗目方口,阳刚之气尽现,当真可谓一表人才。

老者看着怀中玉人,突然明白,沉声道:“海棠,你的性情没有改变半分,你算准了我会不顾一切救你,这才假意跳崖?”

天魔夫人吃吃笑道:“若非如此,我怎么确认你就是当年的吴郎呢?”娇颜梨花带雨,却如一个豆蔻少女一般顽皮。

老者摇摇头,无可奈何说道:“百余年不见,你依旧没有改变。”

天魔夫人一怔,幽幽说道:“我知道你还是恨我。”

老者看了她,也不答话。

天魔夫人说道:“吴郎,当年你我倾慕相恋,我并非有意欺骗你。”

老者心中激起一股酸意,说道:“是我自己有眼无珠,喜欢上你,嘿嘿,到后来,有家不能回,遭天下人所指。”

天魔夫人眼中雾气朦胧,说道:“吴郎,我当年承蒙九黾婆婆授艺,曾在她面前发下毒誓,杀尽当年追杀她的仇敌,而且终身不得对男子动情。

“可是自从鼓琴山与你邂逅,我便对你动情,身不由己,刻骨缠绵,这其中苦衷无法向你诉说,心中日夜煎熬,我也曾想斩断情丝,可是办不到,断不掉对你的思念,你不知道我心中的痛苦。”

老者微微动容,涩然道:“你我正邪殊途,原本不该走到一起的。”

天魔夫人合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月光的照射下,宛如丰满妖娆的海棠花一般,美艳出奇。

如今虽然青丝渐白,风韵依旧,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定是风华绝代、颠倒众生。

她低声说道:“吴郎,我喜欢你,却又不敢说出真相,唯恐你就此远离,只好极力约束自己,可是根本控制不了那分喜欢,只想等诛杀了婆婆仇敌,便从此金盆洗手,和你厮守终生,不论贫贱富贵,不离不弃。

“可是造化弄人,我没有想到婆婆仇敌之中竟然也有你师门人物,我不敢向你说明,后来事情真相还是被你师门察觉。

“那日你师门找上门来,逼你表明立场,亲手杀死我,你不忍下手,设法拖延时间,助我逃走,于是被废去武功、逐出师门,悲愤交加,从此不知去向。

“我逃遁之后,方知你重伤后不知去向,我心中失落,于是便游戏风尘,藉以打听你的下落,那些轻薄之辈被我利用之后,全部处死,可我并没有做出那些荒唐之事,至今仍是冰清玉洁身躯,此心唯天可表,绝无假言!”

老者眼中痛楚之色闪烁,目光迷离,多年前那悲惨一幕宛似昨日,清晰醒目。

崖顶乌云聚集,将明月遮盖起来,山风呼啸,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天魔夫人说道:“吴郎,山雨将至,咱们去山神庙里避雨?”

老者仰天长叹,两人缓步走入山神庙,见段逸鸣在内,不禁愕然。

段逸鸣喜道:“前辈。”

老者脸色微红,轻轻放开天魔夫人。

天魔夫人杏目一转,目中杀机顿现,秀发飞扬,暗中凝力。

老者微微皱眉,说道:“海棠,这是我的一名小友。”

天魔夫人顿时止步,细细看去,忽然认出眼前少年即是不久前在江中巨舟上遇到之人,奇道:“是你这傻小子?”

老者问道:“小娃娃,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逸鸣说道:“晚辈恰好路经此处,借宿一宿,没有想到,竟然会再度遇到前辈。”

第二章 有女远来

老者看看天魔夫人,点点头,众人各自找了处干净地方坐定。

天魔夫人坐在老者身边,两人双手紧握。

山风吹来,发丝飘舞。

天魔夫人伸手拢住长发,斜转回眸,嫣然而笑,目光中尽是甜蜜之色,此刻她脸上媚态尽消,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小儿女娇憨模样。

段逸鸣心中微微一荡,他知道两人当年必是一对情侣,他打量这两人,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天魔夫人看着老者,柔声道:“吴郎,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老了。”

老者说道:“海棠,你也有了几许白发,咱们都老了,以后天下就是小娃娃他们这些人的了。”

老者看着段逸鸣神色,他明白了几分,沉吟片刻,说道:“小娃娃,你可知老夫和海棠之间的故事?”

段逸鸣壮着胆子说道:“前辈,你们应该是一对神仙眷侣罢?”

天魔夫人双颊绯红似火,笑靥如花,竟有些娇羞不胜,笑道:“小娃娃嘴巴当真甜得很。”

一边说一边斜睨老者,娇媚横生。

老者看着她,想到她为自己历经磨难,心中哽塞片刻间悄然消融,哈哈大笑道:“小娃娃猜的不错,老夫给你讲个故事。”

段逸鸣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老者低沉的说道:“老夫本名吴潇楚,极喜武学,少年得志,颇得师门赞赏。十五岁时便仗剑走天下,游历四方,混了个‘血月剑客’的名号。

“十七岁那一年,在鼓琴山桃花崖下的晓月湖边,邂逅了一位豆蔻少女,那少女绝美出尘,明艳无双——她便是秋相思。

“我们一见钟情,情苗暗种,就在那里私订终身,少年情怀、两情相悦,眼中都只有对方,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段逸鸣看着两人眼眸中爱恋的光芒,凝视着对方,脸孔上泛起了一层光辉,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羡慕之情。

吴潇楚和秋海棠手掌相执,凝目相望,流露出温柔的眼光,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两人欢处半月,这才分手。此后不久,江湖上出现一连串的祸事,不少名门世家均被人盯上,死伤无数,顿时人人自危。

“凶手杀人后必留下一朵海棠花,艳丽血红,触目心惊,人称海棠妖女。少年得到师门急传,说是有强敌将至,急忙赶回去,哪知祸事已经发生,两名长辈横尸惨死,而他们的尸首上都放着一朵秋海棠!

“震怒之下,师门派遣高手追踪,终于在金鳞岩顶将敌人围困住。可谁知道,那人竟然就是秋相思,我这时才恍然大悟,秋海棠别名相思草,秋相思就是秋海棠!”

说到这里,吴潇楚神色黯淡,伤心之事历历在目。

秋海棠仰头看着吴潇楚,柔声说道:“吴郎,我奉九黾婆婆遗命复仇,不愿意将你卷入,不得已才用假名掩盖身分,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是连累了你……”

吴潇楚叹口气,说道:“此事怨不得你……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便是挑起腥风血雨的海棠妖女,惊骇之余,心中茫然,无计可施。

“而此时,她在各大门派包围之下,险象环生,危在旦夕。没多久,已被逼到金鳞岩绝壁之畔,脚底即是万丈深渊,就在这时,我才知道事情原委。

“原来这些被牵连进来的门派,当年都曾远渡西海乌龙岛,争夺那传说中即将出世的不世奇珍——伏羲牙。

“据说伏羲牙乃伏羲死时仅存之物,聚集了他精血灵气,可以炼化天地间万物,神异至极,各门各派俱想染指,夺为囊中之物。”

秋海棠接住话题,说道:“当时中原各派俱是悄悄潜入,掩去真实面目,约定时间,趁着伏羲牙出世之时,突然出手抢夺,乌龙岛岛主九黾婆婆猝不及防,险些丧命,匆忙之下,冒死带着伏羲牙逃出乌龙岛。

“谁料到,伏羲牙在中途被人掉包,而她也被追杀,九死一生,一路逃到南荒深山,奄奄一息。

“九黾婆婆说,伏羲牙出世一事原本极其秘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便传遍中土,引来杀身之祸。

“她怀疑这乃是有人暗中策划,夺走伏羲牙,又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之计,十分险恶。背后隐隐有只看不见的黑手操纵一切,而中土各派不过是炮灰而已。”

段逸鸣听的瞠目结舌,此事一波三折,竟是如此错综复杂。

秋海棠说道:“当年为了查清事情真相,我迫不得已遮掩身分,只可惜没有查明真凶是谁,便被围困在金鳞岩顶,当时万念俱灰,以为真相永远不会浮出水面,千钧一发之际,是吴郎挺身而出,借着杀我之名,放我逃生。

“而他也被人恼怒之下,废去功力,青袍尽染血色,逐出师门,从此生死不明。

“这么多年以来,我踏遍中土,一方面寻找吴郎,另一方面也在暗中搜寻伏羲牙的下落,可是始终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而伏羲牙也从那之后消匿得无影无踪,再没有出现。”

吴潇楚惊骇万分,说道:“如此说来,当年各派全部被人利用了?”

秋海棠点点头,说道:“此事疑点甚多,非常蹊跷。现在细细想来,当年所有见过伏羲牙的人全部离奇消失,不是被杀就是失踪,死无对证,而伏羲牙的下落也就成了一个谜。”

吴潇楚缓缓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

秋海棠奇道:“什么法子?”

吴潇楚转向段逸鸣,说道:“小娃娃,老夫这次重新出世,听到一些传闻,其中之一便和你有关。你在庐山死沼林中,曾经放出一个人,是也不是?”

段逸鸣点点头,说道:“角蟾老祖的确是晚辈放出的。”

吴潇楚大喜,说道:“果然是他!”

段逸鸣脸色沮丧,低声说道:“晚辈因此触犯门规……”

吴潇楚冷冷说道:“小娃娃,你可知道当年为什么将角蟾老祖困在死沼林中么?”

段逸鸣心中一动,抬起头看着吴潇楚,说道:“据说角蟾老祖当年曾滥杀无辜,所以正派这才联手在北岳恒山将他制服,困在死沼林中。”

吴潇楚冷哼一声,似是大为不屑。

秋海棠说道:“角蟾老祖也是当年参与争夺伏羲牙众人之一,现在算来,当今世上,所有经历当年伏羲牙之争的人中唯有他还活着!六大正派如此做法用意不言而明!”

段逸鸣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脱口而出,说道:“前辈的意思是,六大正派将角蟾老祖困在死沼林中是因为伏羲牙么?”

吴潇楚说道:“当年角蟾老祖也曾远赴西海乌龙岛,此后九黾婆婆携伏羲牙潜逃,众人穷追不舍,却仍被她脱身,销声匿迹。

“老祖曾与老夫谈起此事,心事重重,说是疑有其他内幕,可惜当时没有详细说来,再后来,所有参与伏羲牙之争者,纷纷惨死,不然就是下落不明,而老祖也在随后被六派秘密设计擒获,拘禁于庐山隐秘之所。

“六大门派此举之意,实际上就是图谋伏羲牙的下落。嘿嘿,六大正派表面上标榜自己是拯救苍生的化身,骨子里也是贪婪阴险之辈,不过尔尔!”

段逸鸣如被电击,楞在原地一动不动,急道:“不可能!我仙瑶门当年挺身而出,全力承担囚禁角蟾老祖的重任。

“那一年,四大巨邪来犯,被掌门师祖一举降服,所为的也是乾坤正义,他老人家也因此仙蜕。再说,六大门派素为江湖正道领袖,怎么会如此、如此……”其后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吴潇楚这一番话和他平时所接受教诲的完全不同,简直就是颠覆他的思想。

他印象之中的六大门派,一直以来都是他仰慕的楷模典范。

尤其是仙瑶门,段逸鸣一直梦想着艺成之后,也如先辈一般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拯救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是自从参加华山六派峰会之后,他亲眼目睹了六派内部潜流涌动,并不像自己想象那般。

漠北之行、鸿蒙仙山宝藏纷争等等,无不昭示着六派暗中角力,逐渐离心。

魔派蠢蠢欲动、正派分散离析,这一切似乎在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而这一切,和两百年以前那场伏羲牙之争藕断丝连,其间隐隐约约的关系慢慢浮现出来。

想到这里,段逸鸣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吴潇楚冷笑,瞧了瞧他,转向秋海棠,说道:“前些日子,听说角蟾老祖出现在巫山云雨峰下,咱们不如就此赶赴巫山去瞧个究竟?”

秋海棠嫣然一笑,青丝飞舞,柔声说道:“吴郎,你去哪里,海棠便去哪里。反正从此以后,海棠如影随形,再也不离你半步,夫唱妇随,终生不渝。”

吴潇楚脸色微红,咳了几声,颇有些不自然。

段逸鸣咬着嘴唇,险些笑出声来。

吴潇楚乍看之下古怪可怕,没有想到却被这么一个尤物制的服服贴贴,无可奈何。

吴潇楚和天魔夫人秋海棠与段逸鸣告别,径奔巫山而去。

段逸鸣心中挂念彭衣茱的安危,再加上灵犀珠已经夺回,应该马上返回庐山复命,当下起身向南,一路日夜兼程,直奔庐山而去。

这一日,时近中午,骄阳如火,烤得大地滚烫无比。

群山之中绿木参天,遮去了大半酷热,空气沉闷的很,没有一丝凉风。

路边树上,群蝉鼓噪高鸣,发出嘶哑的叫声,听得人心烦意乱,越发热了。

段逸鸣从清早便开始赶路,此时也有些酷热难当,于是找了处阴凉之地歇息,取出干粮,吃了片刻,口干舌燥,便起身找水喝。

翻过两座小山,眼前出现一条小河,缓缓流淌,段逸鸣大喜,奔到河边,一头栽进水里,“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直到腹胀如鼓,这才作罢。

他取出腰际水囊,正想装水,突然听见远处树林中枝叶沙沙作响,群鸟惊飞。

段逸鸣凝神倾听,听见远处若隐若现的洞箫声,声音清越婉转,袅袅而来。

段逸鸣情不自禁的被吸引过去,这洞箫声似曾在哪里听过。

顺着小河上行,绕过一片绿林,前面赫然出现一片开满野花的小山坡。

就在山坡一株古木上,一个黄裳少女斜倚树枝,长发飘泻,一支碧绿洞箫正凑在唇边吹奏。

听到声响,洞箫声突然而止,黄裳少女转过脸来,猛然看见河边的段逸鸣,不由一怔。

段逸鸣却如遭雷击,手忙脚乱的向后急退,一脚踏在水中,差点摔倒,右手按在紫竹棍上,戒备的看着对方。

妖女沉鱼!

段逸鸣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妖女,既然放我离开,又追来做甚?”

沉鱼诡计多端,心机难测,明明放了自己,此刻又追了上来,谁知道她又使什么花招?

“咦?”少女吃了一惊,奇怪的看着段逸鸣,问道:“你说什么?谁是妖女?”

段逸鸣大惑不解,妖女怎么对先前之事茫然不解?

他仔细打量,眼前少女一身黄裳,乌发雪肤,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虚气,若隐若现,尤其是她那双眸,深邃无比,仿佛一潭幽水一般,看不到底,却和妖女沉鱼相差甚大。

更为不同的是,妖女面容变化无常,而眼前这少女却是冷丽绝伦。

不对!她不是妖女沉鱼!

少女清丽如仙,罗衣飘飘欲飞,素手玩弄着一支碧绿洞箫,缠指绕飞,滴溜溜旋转,翠光弥漫。

段逸鸣脑际掠过一道灵光,脱口而出:“你是云儿姑娘……”

少女紧绷的脸蛋逐渐缓和下来,讶然道:“原来是你!段少侠,你不是被妖孽掳去了么?”

段逸鸣长吁一口气,浑身松懈,淡淡一笑,说道:“我命大福大,好不容易又逃了出来。”

云儿美目转动,见他一只脚踩在河里淤泥中,姿势古怪,脸上微微惊愕,淡然说道:“段少侠,你踩到水里了。”

段逸鸣这才醒悟,红着脸走上岸,他将鞋子在河水中洗净,晾到岸边。

云儿看了他片刻,若有所思,问道:“你方才称我妖女,怎么回事?”

段逸鸣恢复常态,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差点认错人。”

云儿秀目圆睁,看看他,没再问。

段逸鸣问道:“云姑娘,你这是去哪里?”

云儿说道:“我有事前去巫山。”

段逸鸣说道:“巫山?你也是去巫山?”

云儿点点头,说道:“段少侠,巫山最近有一件大事即将发生,难道你也是为此而去的么?”

段逸鸣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奇道:“什么大事?”

云儿惊讶的说道:“难道你不知道?”

段逸鸣尴尬的笑道:“我、我最近都在山里,所以对外间之事并不了解。”

云儿心中暗暗奇怪,美目上下打量段逸鸣一会,说道:“巫山中有座天机阁,其中保存着一座金身肉佛,即将公开让天下万民瞻仰。

“这尊金身肉佛乃是千年前一位得道高僧,坐化不腐,据说有神明依附,凡人若能求些圣水喝下,必会百病皆去、平安无事,久而久之,传遍各地。

“金身肉佛五十年一现,每到公开展示之时,都会有无数百姓前来,极是热闹,成为西南一大盛事,据说这次莅临的嘉宾不少都是各地佛教显赫的人物。”

段逸鸣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说人死之后,肉身成佛之事,心中暗道,难道说角蟾老祖出现在巫山,也是和这金身肉佛有关么?

他随口问道:“云儿姑娘……”

云儿回过头来说道:“忘了告诉你,我叫纳云儿。”美目流盼晶亮,姿容清丽绝俗,不沾一丝人间烟火。

段逸鸣不由一呆。

就在此时,两人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怪异的鸟叫声。

抬头看去,就见天空中飞来几只硕大无朋的怪鸟,眨眼间已飞到两人头顶,隐约之间,可以看到鸟背上坐着个人,号角声裂空而来。

鸵猡鸟!

段逸鸣猛然想起这鸵猡鸟乃是青兽门万兽老仙豢养凶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号角声凄厉怪异,绿林中一阵摇晃,尘土飞扬,竟是一队黑衣人骑着青角血齁急匆匆奔来,为数众多。

两人不欲惹事,正想跃上树枝躲避,听见头顶一声厉鸣,鸵猡鸟却于此刻发现了两人,盘旋飞绕。

背上那人俯身看来,手中号角大响,片刻间,四周蹄声雷动,青角血齁疾驰而来,将两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青角血齁一个个凶睛闪闪,凶狠的瞪着两人,低声咆哮呜咽,这些黑衣人竟然是地狱岛门下!

段逸鸣和纳云儿心中一紧,凝神戒备。

段逸鸣正奇怪间,却见兽群中分,缓缓走出一只巨硕的墨猾兽,面目狰狞,皮肤长满长毛,黑亮发光,一双碧目阴森森的看着两人,令人汗毛直竖。

墨猾兽背上青衣人,一脸惨白,枯瘦如柴,浑身透露出一股寒气,似乎像地狱中的无常一般,看样子这人就是黑衣人的头领了。

那人神色一动,目光投注在纳云儿身上,目光冷森妖魅。

段逸鸣心中疑窦丛生,隐隐觉得不对劲,青兽门和地狱岛同时出现在这里,必是有所图谋,他镇定下来,说道:“姐姐,咱们入山这么久了,该回家了,再不走,爹娘他们会着急的。”

纳云儿听到段逸鸣叫她姐姐,脸色绯红,突然醒悟到对方是临机应变,于是定定神,说道:“弟弟,咱们该回家了。”

两人转身就走。

那人似乎没想到段逸鸣如此沉着,稍稍一怔,随即冷声说道:“小子,慢着!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段逸鸣眉头一皱,朗声说道:“我们姐弟只是入山游玩而已。”

旁边一个黑衣人低声说道:“副总护法,咱们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这两人来历不明,干脆一刀一个杀了。”

段逸鸣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凛,右手按在紫竹棍上,运气警戒。

青衣人冷冷说道:“我看你们却不像游玩之人。”

两人身佩兵器,神彩湛然,绝非普通之辈,己方此番西去,专拣偏僻荒野深山赶路,为的就是避人耳目,不管这两人身分如何,绝不得放过。

纳云儿见势不妙,低声说道:“咱们走。”说罢缓缓后撤。

青衣人当下冷笑道:“臭小子,也该你们倒霉,今天遇上本座。嘿嘿,你们也不用回去了。”

说罢一使眼色,人群中飞出四人,大喝声中,几把锋利兵器劈风罩准两人要害袭来,霸气凛冽,触肤刺痛。

“小心!”段逸鸣急喝,紫竹棍一翻,闪电般斩出,顿时接下两人进攻。

纳云儿“电羽”仙剑顿时冲天而起,和黑衣人斗在一起。

黑衣人进攻凌厉,招招指向段逸鸣要害,出手极是阴狠毒辣,段逸鸣心中大怒,紫竹棍急舞如飞,似暴雨倾落。

黑衣人心中暗喜:“臭小子,真是不知死活。”杀机狂炽,纷纷大喝上前,劈头盖脸落下。

段逸鸣揉身急进,紫竹棍光影重迭,鬼魅般一闪,突然击在黑衣人兵器上。

兵器相交,一声脆响,火星激溅。

黑衣人手臂巨震,酸麻酥软,不由倒退几步。

段逸鸣冷笑一声,手腕转动,紫竹棍顺势下拉,就听两声惨叫,血雨喷射。

两名黑衣人中,一个右掌断去四指,痛嚎失声;而另外一个则更惨,手腕齐根而断,鲜血四溅,脸色煞白,嘴角抽搐,淌下豆大的冷汗,抱着手臂晕厥在地。

不过短短十余招,两人惨败而退,众黑衣人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青衣人心中震骇,这小子怎么如此棘手?

纳云儿那边手起剑落,快如疾风,已将黑衣人杀得落花流水,重伤倒地。

众黑衣人惊怒交加,纷纷怒喝道:“臭小子、臭丫头,你们找死!”

诸人不由分说,冲了上来,顿时刀光剑影,恶狠狠杀在一起,怒喝声、痛呼声响成一片。

第三章 拘魂无常

段逸鸣和纳云儿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右手一击打的对手跌倒在地,左边一脚将另一人踢的踉跄滚倒。

黑衣人空仗人多,却被两人打得狼狈不堪,怒吼连连,节节败退,不时有人倒下,非死即伤。

段逸鸣先时还有些担心,战到后来,行云流水,指东打西,将黑衣人打得嗷嗷哀叫,自顾不暇。

青衣人眉头大皱,已然看出玄机,己方人数虽多,却互相纠缠在一起,施展不开,反而让对方钻了空子,形势堪危,他气沉丹田,大喝道:“大家不要乱,互为犄角之势,合力迎击,敌人马上落败。”

黑衣人原是仗着人多势众,企图一口气将两人歼灭,反而欲速不达。

此刻听到青衣人点破,纷纷惊醒。

诸人前后穿梭,如梅花间竹,竟是有章有法,形成里外包围之势,数人一组,同进同退,发起一浪又一浪的攻势。

如此一来,段逸鸣和纳云儿压力骤重,逐渐吃力起来。

两人皆是少年英雄,出身名门,一身功力自不简单,稍一调整,凝神运气,又恶战在一起。

黑影窜动中,一道紫气、一道电光交相辉映,划破长空,剑气冲天而起。

一片“叮叮当当”的金石乱响声,几件刀剑突然飞起,落了一地,蒙蒙血气暴绽,喷了闪躲不及之人一头一脸。

众人心中惊骇无比,两人究竟什么来历,竟是如此难以招架?

青衣人袖手旁观,心中惊讶莫名。

远远瞧见两人飞跃穿梭,如蛟龙翔空,又如彩凤展翅,手中兵器光芒大盛,耀耀生辉,迅捷莫测,如入无人之境,心中惊道:“这两人如此年轻,功力竟高到骇人地步!”眼神阴冷,嘴角泛起一丝残忍的冷笑。

一阵锵然乱响,破空之声忽起。

又见几件兵器高高飞起,闪烁着寒光,五六名黑衣人闷哼几声,飞摔出去,重重落在地上,手脚抽搐,鲜血直流,已然受了重伤,爬都爬不起来。

段逸鸣高声喝道:“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苦苦相逼?再不停手,休怪小爷大开杀戒!”

他这话如平地惊雷乍响,黑衣人虽然人数众多,却也禁不住一阵胆颤心惊,不敢直取。

“退下!”冷声传来,黑衣人如获大赦,潮水般撤下。

段逸鸣大口喘着气,脸上却是热汗流淌,原来这一阵混战,他虽然重创敌人,自身真气也消耗甚巨。

这些黑衣人并不是泛泛之辈,若非他迭有奇遇,功力一日千里,只怕早伤在混战当中了。

他回过头,看向纳云儿,问道:“姐姐,你怎么样?”

纳云儿伸手挽起腮边散落的秀发,说道:“无妨。”胸脯微微起伏,娇喘微闻。

就在这时,两人头顶响起一阵尖细的怪笑声。

抬头看去,却见那鸵猡鸟背上落下一个人,一身绸缎,光鲜崭新,面目却长得獐头鼠目,鹰鼻薄唇,他落下地来,和青衣人站在一起。

那人阴笑道:“拘魂无常,这两个少年大有来历。这小子看样子是庐山仙瑶门门下,而这丫头,嘿嘿!”

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动,落在纳云儿身上,在她胸脯上扫来扫去,露出色迷迷的神色。

拘魂无常!段逸鸣和纳云儿听在耳中,不由大吃一惊。

拘魂无常乃是地狱岛两大总护法之一,功力高深莫测,只在岛主阴戽邪尊和总护法骷髅使者之下,生性阴沉,城府极深,杀人于无形之间。

传说他手下从无活口,众人谓之为地狱无常,无人敢惹。

拘魂无常面无表情,说道:“魔鹰公子,你可看出这小丫头什么来历?”

此言一出,两人同时叫苦。

魔鹰公子乃青兽门万兽老仙座下得意弟子“四公子”之首,精通鸟语,极擅御鸟之术,自视甚高,深得万兽老仙喜爱,十分倚重。

此人极是好色,经常御鸟千里飞行,抢掠相貌出众的女子奸淫,始乱终弃,玩腻了之后便抛尸荒野,令人发指,但他来去无踪,根本没有人能捉到他,这些年屡屡犯下大案,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段逸鸣心中念头电转:“这两个魔头同时出现,必定有不寻常之事。”

拘魂无常城府颇深,沉声问道:“你们什么来历,竟敢伤我门下,嘿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纳云儿心中一动,冷声道:“老妖,我们的来历关你什么事?”

拘魂无常脸色狰狞,阴恻恻说道:“嘿嘿,这么说本座更饶不得你们了。哼,遇上本座竟敢不敬,饶你们不得!”

纳云儿说道:“老妖,凭你也配?”

魔鹰公子阴阴笑道:“臭ㄚ头,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有眼不识泰山,哼,你就去地狱见阎王罢!”

衣袖飞舞,一道光弧从中电射而出,直奔段逸鸣眉心而来,风声锐响,眨眼间已不足一尺。

段逸鸣右手急抖,紫竹棍横劈而去,“铛”的大响,光弧猛烈的撞击在紫竹棍上,火星激射飞舞,四下迸射,大力袭来,不可抵御,段逸鸣脚下不稳,竟被震得向后滑退,眼前金光乱舞,那道光弧宛如活物,绕着紫竹棍飞下。

光华耀耀,其间突然冲出一只小鸟,尖嘴利爪,朝他眼睛啄来。

段逸鸣脸色巨变,危及之间,下意识的抬起左臂阻挡,手臂中一股力道骤然而出,笔直射在小鸟身躯之上。

悲鸣声骤响,光弧忽然减弱,小鸟化作了一团虚气,转瞬即逝。

魔鹰公子目瞪口呆,举手一招,光弧落在他手中,挣扎一番,光华顿敛,赫然出现一只鸡蛋般大小的金黄色小鸟,萎靡不振,看着魔鹰公子,发出痛苦的哀叫声。

他痛惜道:“臭小子,你、你竟然伤了我的惊云鹕,我饶不了你!”

话音未落,魔鹰公子纵身飞起,朝段逸鸣扑下,与此同时,拘魂无常大笑道:“魔鹰公子,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目标却是对准纳云儿。

段逸鸣和纳云儿齐齐喝道:“鼠辈!”两人身影交错,互相背靠,凝神运气,小心接招。

两人知道此时正值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能有半点大意和疏忽,电羽仙剑和紫竹棍舞如疾风暴雨,将周身上下紧紧护住。

果不其然,魔鹰公子怒极出手,已然下了重手,他引吭狂吼,掌风呼啸,一道青光宛如蛟龙出海,怒射而出,咆哮着冲来,巨响震耳欲聋,好似万千焦雷凌空乱炸。

段逸鸣脑海中嗡然狂鸣,气血岔乱,真气一泄,顿觉面前仿佛有千百只恶兽张着血盆大嘴,嗷嗷逼近,心中大惊,紫竹棍护住周身大脉,就向后倒退。

青光闪耀,紫气盈空,两股力道猛烈的撞击在一起,一声山崩海啸般的巨响传开!

段逸鸣只觉胸口巨痛,呼吸停滞,身躯竟然被击飞,向后摔去,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冲涌而上,险些吐出来。

危急关头,他急中生智,真气下沉,双臂舒展,借着旋转之势化解这道震力。衣裳鼓舞如球,猎猎作响,耳边疾风如刀,刮得脸孔肌肤火辣辣的生疼。

飞出四五丈之后,段逸鸣已化去大半力道。从外表看上去他仪态悠闲潇洒,其实体内气血却暗涌如潮,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

段逸鸣飘飘落地,脸色堪堪恢复正常。

魔鹰公子怪目异光乱闪,心中大是吃惊,这小子使的是什么鬼术,竟能轻易化解去这招?

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修炼,怎么也不可能承受得起这一招的冲击。

他心中疑窦丛生,由疑而惊、由惊而怒,面色阴沉,越发狰狞可怕,狞笑一声,不待段逸鸣喘息,紧逼而上,杀招滔滔不绝的使出,如惊涛骇浪般涌来。

段逸鸣胸口一股闷气尚未化去,敌人攻势又来,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不迭,连忙凝气应敌,他知道敌人修为胜于自己,硬拼不得,于是一沾就走,引掌卸力,且战且退。

魔鹰公子身经百战,老奸巨猾,如何看不出段逸鸣心思?

顿时身躯转如陀螺,左掌疾如闪电,右手劲气破空,招招不离段逸鸣周身大穴,忽上忽下、忽前忽后,掌风劲气更是“嗤嗤”纵横飞舞,势如疾风暴雨。

另一边,纳云儿和拘魂无常战在一起,两人激战不休,乍看之下,只能分辨出两道疾转飞冲的黑影。

纳云儿剑气冲霄,却被一条长索死死缠住,长索诡秘扭曲,上下弯曲穿飞,形成一个包围圈,任仙剑如何冲突,却无法破困而去。

长索突然扭转变形,幻化成一条黑甲巨蟒,怒目圆睁,张牙舞须,恶狠狠扑下。

纳云儿罗裳狂飘,手中仙剑绕体而飞,布下一道铜墙铁壁,剑气啸声大作,“嗖嗖”放射出数十道光华,疾射如电,直奔巨蟒双目。

巨蟒大眼闭合,道道光华撞在鳞甲上,火花四射,巨蟒扭转身躯,长尾横扫,凌空冲来。

咆哮声不绝于耳,裂空惊云,声浪狂卷,就连四周的青角血齁也受惊嘶叫,纷纷后退,黑衣人大声叱喝,好不容易才稳住。

原来拘魂无常用的是一条捆捆神蟒索,长有丈余,本是用无柁山地底深处埋藏的万年金铁母炼成,硬逾钢铁精铜,坚不可摧。

另一端骷髅头中更是将数千年修行的黑蟒精封印其中,佐以数百年修为,每当对敌之时,长索幻化为一条巨蟒,声威俱厉,张嘴之间,血腥气味扑鼻而来,令人欲呕。

巨蟒巨尾甩击,地动山摇,尘土飞溅,纳云儿支撑不住,娇躯突然向后弯曲,真气倒卷,经脉一阵刺痛,渐有反噬之象。

她心中又惊又骇,奋力抵御,哪知巨蟒如影随形,连连攻击,震得纳云儿头晕眼花,气血浮动,心神松懈之际,真气一弱。

巨蟒长驱直入,刹那间涨大了数倍,团团转动,竟将电羽仙剑紧紧缠住。

纳云儿大骇之下,惊叫出声,运气欲夺,一夺之下,根基飘浮,竟然被巨蟒连剑带人卷起,飞上半空。

巨蟒大声咆哮,血盆大嘴猛张,就要吞下纳云儿!

段逸鸣和魔鹰公子游走接战时间一长,已被对手看穿心思,魔鹰公子何等人物,嘿嘿阴笑,眼看对手难以逃脱,也不急于斩杀对手,反而凝力攻击,若即若离。

对方稍有远遁之意,便马上下狠手逼段逸鸣回身自保,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戏法。魔鹰公子心计阴沉,残忍冷酷,杀人之际向来是捉弄对方,直至将其活活折磨死。

段逸鸣竭尽全力,紫竹棍劈、斩、点、戳,无所不用。

魔鹰公子越战越吃惊,这小子内息好像无穷无尽,而且似乎还在不断增强。以自己七成内力竟然克不住他,心中惊怒,暗中将真气提到九成,顿时掌影如山,狂飙似潮,来势汹汹,招招雷动。

段逸鸣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对方招招对准自己要害,肌肤刺痛如割,稍有不慎,便被对方刺入,血珠飞溅,身上伤痕道道,纵横遍布,伤口虽然不深,可处处都是要害,疼痛难忍。

见纳云儿身陷险境,惊怒之下,大吼一声,真气鼓动,紫竹棍猛然放射出耀眼光芒,他一跃而起,全力发起攻击,如潮汐拍岸,凛然不可阻挡。

魔鹰公子本以为对手已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而已,心中虽然稍惊,也未怎么在意,随手便欲格挡。

岂知段逸鸣这下是急中生智之举,他真气流转,突然爆发,猛烈撞击其上。

泰山临顶,重压迫体,魔鹰公子手臂顿时剧震欲裂,他心中惊怒,自然而然的生出反抗之力。

一声轻响,紫竹棍高高飞开,透漏出一丝金华,伸屈如龙,一股霸烈无匹的巨力顺着紫竹棍而上,灌入段逸鸣手臂,经脉酥麻,虎口生疼,气血翻滚如浪。

段逸鸣心头如锤,心弦剧烈震动,一缕鲜血从唇角缓缓溢出。他纵身翻滚,早已凝聚的灵力突然加速,和对方震力汇合,滚滚向前飞转。

虽然此时经脉暴涨欲裂,却激发了体内隐藏的那股潜力,忍着剧痛,他从魔鹰公子头顶飞过,直扑拘魂无常。

魔鹰公子根本没有想到段逸鸣会使出如此险招,竟然冒险拼着经脉受损而借助自己反震之力,巧妙突围而去,心中虽然气恼,却不得不佩服段逸鸣反应快。

而此时,纳云儿已被巨蟒吸入嘴边不足半尺处,腥臭扑鼻,她直想吐出来,危急之下,左掌拼命抵住巨蟒上颚,脚蹬下颚。

巨蟒怒意勃生,长信暴射,将纳云儿缠了个结结实实。

纳云儿娇躯如风中落叶,一寸寸的向血吻中靠近,獠牙森森,滑涎腥腻。

她眼前一黑,眼看就要被巨蟒吸入口中。

千钧一发之际,段逸鸣飞一般赶到。

他大喝一声,紫竹棍光华怒放,直刺巨蟒怪目。

巨蟒躲闪不及,眼睛被击中,登时瞎了,痛不可挡,变成了独眼蟒,怒吼一声,浑身颤抖。

纳云儿借此机会,电羽仙剑狠狠斩落,击中巨蟒长信,顿时鲜血喷射,竟被她从中斩断!

巨蟒受痛,大声怒吼,发疯的张嘴咬来,段逸鸣衣襟从中撕裂。

纳云儿头皮发麻,酥胸急剧起伏,回过神来,酥手一招,电羽仙剑护在胸前。她一时大意,险些命丧蟒吻,幸得段逸鸣拼死解救,心下大为感激。

此刻见巨蟒急追而来,心中大恼,冷冷一哼,仙剑急如闪电,刹那间刺出数十招,剑气纵横交错,将巨蟒打得痛吼连声,声势渐衰。

段逸鸣胸中气血翻涌如浪,勉力站稳,哈哈大笑,说道:“妖魔鬼怪,恕小爷不奉陪!”说罢示意纳云儿,寻找机会撤离。

这两个邪魔都是世间一等一的魔头,实力超群,自己万万不是他们对手,只不过是出其不意而已,何况他冒险救人,经脉中早已乱成一团,再不觅地引气疗治,只怕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拘魂无常大吃一惊,自己这神蟒竟然无法克制这小丫头!伸手一招,哀号声中,巨蟒化回捆神蟒索,待他仔细一看,却见捆神蟒索上那枚骷髅兽长信被斩,眼珠更是瞎了一个,他心痛至极。

这条捆神蟒索上所封印的蟒精是他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收服而成,平时视若珍宝,贴身携带。此时却被两个半大少年在眼皮底下所伤,心中痛惜、气恨、恼怒,一齐浮现脸上。

拘魂无常气恼之极,捉鸡不成反蚀米,本以为唾手可得的到嘴美食却不翼而飞,反而损了兵器,脸面挂不住了,动了真怒,大吼一声:“臭小子,哪里逃!”

他抢身冲上,捆神蟒索破空飞起,风声锐利,刹那间变粗数倍,摇头摆尾,横空袭向段逸鸣两人。

捆神蟒索“呜呜”激响,那枚骷髅头突然射出万千绚丽金光,却是他生平得意暗器——千毒散。

千毒散平时藏在骷髅头中,剧毒无比,一经按动机关,便会喷射而出,化为千百道光雨,触物即如惊雷炸裂,方圆数十丈之内无所遁形,中者不死也是剧毒侵体,若不及时解救,不出一个时辰,全身化为血水,十分霸道阴毒。

就听得半空中啸声不绝,金光火星快逾闪电,漫天飞舞,一古脑儿的朝两人袭去。

魔鹰公子识得厉害,眼见如此场景,脸色也不禁大变,急忙退开,急道:“无常兄手下留情,不可伤了那千娇百媚的小丫头!”

拘魂无常阴笑道:“这俩少年修为高的惊人,此时不除,日后必成祸患!”

纳云儿知道厉害,脸色微变,急忙说道:“段少侠快退!”

段逸鸣转身就跑,听得脑后狂响,热浪迫身,情知千毒散临近,体内气血逆行,勉强提了一口真气,但想到纳云儿也身在危险中,自己一个堂堂男儿,岂能贪生怕死逃跑?

当下牙关紧咬,脚下一缓,身体挡在纳云儿身前,凝气于脊背,准备硬接对手这凌厉一击。

纳云儿看到段逸鸣真气不济,还挺身而出保护自己,心下大为感动,冰霜般容颜禁不住一动,急道:“不可如此……”当下凝聚真气,素手急拉段逸鸣,衣裳鼓舞如球,真气尽发,陡然变大,耀耀清辉如水波一般向外推去。

一声巨响,千毒散撞上真气流,剧烈炸开,狂风卷舞,万钧之力重重击打在后背。

段逸鸣背心一痛,衣裳“嗤嗤”爆破裂开,就觉无数细小之物钻入肌肤之中,火辣滚烫,却又麻酥酸痒,忍耐不住,举手就想抓挠解痒。

纳云儿也被气浪冲击的衣裙狂猎,气血不宁,她知道千毒散中含有剧毒,越是运功抵御,毒性发作的越快,急道:“段少侠,不可妄动真气抵抗!”

段逸鸣心神刺痛,猛然清醒,自己这必是中了古怪暗器,心中惊惧,忍着刺鼻的硫磺味道,正要奋力拒敌,经脉刺痛,闷哼一声,软软滑落。

纳云儿不露声色,镇定自若的站立当场,缓缓将段逸鸣护在身后。她脑海中意念闪电般飞过。

段逸鸣被千毒散炸伤,剧毒侵入,性命堪忧,四周群妖包围,想全身而退却是不易,秀眉微抖,立时拿定主意,左手一探,将碧绿洞箫取出。

拘魂无常举手一招,黑衣人如潮水般涌上,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魔鹰公子见纳云儿全身毫发未伤,喜色浮动,淫笑道:“无常老兄,这小丫头归我,嘿嘿,绝世无双,堪比月宫嫦娥仙子,本公子倒想尝一尝如此娇美小姑娘的销魂滋味……”双目放光,一步步逼上前。

群妖包围之中,纳云儿冷若冰霜,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碧绿洞箫横执手中,衣衫飘飘,姿势曼妙,不像是对敌厮杀,反倒像一群雅客正在倾听她横箫吹奏一般。

拘魂无常却是微微皱眉,这黄裳少女修为如此之高,连千毒散都无法伤及她,竟然还这般气定神闲,隐隐觉得不同寻常。

转眼一瞧躺在地上的段逸鸣痛苦呻吟,不由大奇。

这千毒散内中暗藏的剧毒,乃是采集白羽孔雀顶、滇南乌夷毒草以及黑山血驼胆等九种剧毒植物制成。

毒性霸烈无双,中者麻痹立倒,全身发黑,不出盏茶工夫便心脏停止跳动而亡。

可是这小子脸色竟是如常,除去受伤处血污一片之外,似乎并无多大反应。

拘魂无常心中惊异越盛,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小丫头这分胆识绝非常人可比,而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更是诡异,千毒散似乎对他没有多大影响,天下竟有这般神异之能,怎么可能?”

第四章 危在旦夕

拘魂无常见魔鹰公子靠近,眉头一皱,森然道:“公子,小心些,小丫头分明是支野蔷薇,小心被刺破手。”

魔鹰公子笑道:“野蔷薇最好,本公子就喜欢带刺的野花,小丫头这般如花似玉,我见犹怜,少不得一番温存缠绵。”

拘魂无常沉声道:“公子,咱们此行机密异常,不能泄露半分,这两人既然遇上,绝不能留活口,时间紧迫,不可耽误半分。”

魔鹰公子笑嘻嘻说道:“无常兄请放心,这里数百里之内都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荒野,没有人会发现的。你我说好,小妞儿归我,好好乐上一乐,绝对误不了事的。”说罢做了个隐秘的手势。

拘魂无常立时会意,脸色这才放缓,说道:“公子最好还是少惹些事端,正事要紧。”

魔鹰公子邪笑道:“无常兄放心。”

说话之间,他走近纳云儿身边,嘴上虽是淫词秽语,暗中却凝神提防,邪笑道:“小美人,乖乖的陪本公子乐上一乐,绝对让你欲仙欲死。

“嘿嘿,小美人长得美若天仙,玄功定然火候不浅,你我共赴巫山云雨,抵死缠绵,只羡鸳鸯不慕仙!”

说罢身形一晃,左手就朝纳云儿纤腰揽来。

纳云儿冷冷瞧了他一眼,眼光如三九严寒一般,魔鹰公子一怔,警戒立生。

真气暗聚,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却使出了生平绝学,到底对方来历不明,不可小觑。

刹那间,魔鹰公子手指堪堪摸着纳云儿衣裳,温香软玉,只隔了薄薄一层。

幽香扑鼻,心神俱醉,眼看伊人光滑柔嫩的肌肤近在咫尺,魔鹰公子不禁有些飘飘然,魂不守舍。

纳云儿眼中闪过一道怒色:“宫音,梅花暗香吐。”横箫唇边,聚气吹奏。

就在此时,魔鹰公子眼前一花,碧光闪动,一种奇异的箫声骤起。

一时间,无边惊涛骇浪凭空奔涌,汹涌澎湃,扑面而来,竟是携带着凛冽杀机。

魔鹰公子漪念顿消,心下吃惊,哪里再顾得上抚摸对方纤纤小蛮腰?身体一缩,迅即后退,挥掌反手拍出。

碧光大盛,竟是突破魔鹰公子护体真气而入,如万千尖针刺中,剧痛传遍全身,魔鹰公子放声狂吼,状若野兽,众人不寒而栗。

“天凰五音,威镇鬼神!”

拘魂无常骇然变色,惊呼出声。

半空中水波摇曳,却见魔鹰公子一头冲了出来,浑身狼藉一片,衣袖更是被血污湿透,狼狈不堪。

他踉跄着奔出丈许,转过身来,指着纳云儿厉声吼道:“好个臭丫头,竟敢暗箭伤人!”

众人这才看清,他胸前衣衫布满指头般大小的破洞,狼狈不堪。

原来纳云儿吹奏洞箫之时,凝聚真气,化为万千细束,铺天盖地的射出,魔鹰公子没有想到她这种诡异袭击,虽说一掌拍散大半,却仍被乘隙而入,衣衫迸裂,胸口灼痛如烧。

低头一看,胸前衣襟尽破,生疼一片,他没有想到一上手就被这个豆蔻少女真气所伤,脸孔憋的紫红,忽晴忽阴,怪眼中暴射出恼怒神色。

魔鹰公子惊怒交加,看着纳云儿,双目怒火如炬,问道:“小丫头,天凰五音,你手中可是翠凰神箫?”

纳云儿纤指轻握洞箫,悠然道:“不错,这便是翠凰神箫。”

魔鹰公子突然惊醒,骇道:“你、你是洛神谷门下?”

话虽如此,眼中犹有些不相信。

纳云儿淡淡说道:“算你有些见识。”

拘魂无常阴笑道:“不会错的,这小妞舞动之间,身法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当真是汤老婆子的不传秘法——惊鸿游龙步。”

纳云儿见他恶语中伤师父,心中大恼,凤目看来,森然道:“久闻拘魂无常杀人于无形,厉害非常,本姑娘就试试尊驾身手如何。”

罗裳飘摆,玉步轻移,翠凰神箫声音乍响,狂风怒号顿起,随之一阵金戈铁马声,狂奔而来。

一时间风声如雷,飞沙走石,天地顿时昏暗。

漆黑之中,众人被流石击中,痛呼惊叫,乱成一团。

混乱之中,有人叫道:“那是什么声音?”

众人皆寒,隐隐听见呼啸狂风之中传来清晰的怒鸣声,金光闪耀,一只硕大无比的凤凰破空而来,竟将整个天地也遮掩起来。

众人从未见到如此逼真的凤凰,几疑身在梦中,都已呆住,怔怔不动。

“商音,天凤焚九霄。”纳云儿冷冷的声音传入各人耳中。

拘魂无常大凛,惊呼道:“不好!”双臂疾画,在身前布下两道屏障,双脚一点,飞速后退。

纳云儿衣袖飞舞,箫音如缕,却见那只凤凰拍击巨翅,掀起一阵狂风,陀螺似的越转越快,形成一个气流漩涡,将黑衣人卷入其中。

黑衣人大惊失色,纷纷劈掌抗拒,凤凰张开巨喙,喷出一道赤色光芒,激射跳跃,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炽热近身,众人登时如入火山岩浆之中,浑身欲焚,短短片刻,众人衣物尽焦,臭味散发出来。

熊熊火焰映射之下,众人周身红通一片,上下蹦跳,体内真气躁乱狂窜,仿佛要被烈火生生烤干一般,难受至极。

拘魂无常又惊又怕,冷汗直流,大声呼喊道:“小丫头妖术古怪,大家不可硬挡,合力撤退!”

黑衣人屏住呼吸几乎窒息,闻言之下,急忙出手合击,这些人不愧是训练有素,危急关头,虽然慌乱,却是颇有章法,进退有序,聚合力道同时拍出,就见旋转气流突然迸爆,气浪迭炸。

众人身上吸力忽减,纷纷倒纵退飞不迭,冲出旋流,饶是这般,大半也是胡须烧燎、衣衫破飞如缕,大家吓的六神无主,远远躲开。

拘魂无常大喝呼喊,举手一招,坐上其兽,狂奔而去。

众黑衣人死里逃生,都是惊惧交加,哪敢逗留?紧紧相随,蹄声隆隆,尘土弥天盖地,很快消失在山脊下。

不久,旋流消散,露出当中站立的纳云儿,她望着狼狈逃窜的黑衣人,忽而秀眉紧蹙,轻哼一声,嘴角流下一缕血丝,随即身形摇晃,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原来纳云儿先前已被千毒散震伤,为了威慑群妖,不得不强行聚力使出天凰五音之中最耗费内力的宫、商二音,虽说击伤魔鹰公子、吓退拘魂无常,但她也几乎耗尽真气。

此时此刻,真气几乎竭尽,不足两成,随便一个人上来都可以制住她。可是群妖被她神乎其神的奇术吓得六神无主,恨不得爹娘多生出一双腿溜之大吉,哪里还敢上前?

半晌之后,纳云儿勉强站起,经脉酥麻,头脑一阵阵发晕,她知道拘魂无常奸猾似鬼,很可能随时会醒悟过来,等他率众赶来,自己和段逸鸣性命难保。

她长吸一口气,试着聚集残余真气,扶起段逸鸣,轻身唤道:“段少侠、段少侠?”

段逸鸣悠悠醒来,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背部酥麻酸痒,很快遍及全身,如同百万只跳蚤一齐撕咬一样,痛痒无比。

他体内经脉抽搐扭曲,几欲断裂,痛楚撕心裂肺。

五内欲焚,里外两股感觉交织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难受感觉,心脏跳动越来越慢,气血供应不畅,呼吸困难,胸口憋闷,似乎就要炸开,双脚发软,几次都要摔倒在地,浑身虚汗奔涌如浆,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湿遍全身。

“哇”的一声,段逸鸣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纳云儿大惊,知道他内伤严重,急需觅地医治,牙关一咬,弯腰扶起段逸鸣。

段逸鸣吐出这口鲜血之后,精神陡然一振,强行提起真气,勉力站起,纳云儿美目圆睁,吃惊的看着他。

千毒散威力不小,但其中暗含的剧毒才是最为致命的,可是段逸鸣身上看不出半点中毒迹象,奇也怪哉。她哪里知道段逸鸣曾有奇遇,不惧百毒。

“此子内力深厚若此,实在罕见。”纳云儿心中暗暗惊讶。美目闪动,说道:“段少侠,此地危险,妖孽暗中窥视,千万不可露出破绽。”

段逸鸣点点头,忍着背部剧痛,随着纳云儿缓步离开。

纳云儿颇为沉着,强行提起真气,一边横起洞箫吹奏,一边和段逸鸣穿行在乱石灌木之中。

山野无路,荆棘遍布,两人飞跃而过,飘然若仙。

魔鹰公子远远蹑踪,看着两人不急不慢,心中狐疑不决,尤其是看到段逸鸣,重伤之下,竟丝毫不见异常,依旧狂奔如飞,心中大是惊奇:“这野小子怎么如此强悍?拘魂无常的千毒散乃是天下有名的剧毒之一,竟毒他不倒?”

他心中犹豫,不敢过于靠近,远远跟踪而来。

两人绕过一道山梁,前面出现一片乱石,上面长满青苔,湿滑难行。

纳云儿脚下一个不稳,站立不住,就朝地上倒去,段逸鸣急忙伸手去扶,哪知也是立足不稳,双双滑倒。

魔鹰公子一怔,醒悟过来。

两人真气早就不支,竟然差点蒙混过去,他心中惊怒,阴恻恻的笑道:“臭丫头,本座差点被你骗过。果不其然,嘿嘿,好重的心机……你能逃得出本公子的掌心么?快快束手就缚,否则的话,嘿嘿……”

段逸鸣大骇,听得身后衣襟声忽速而至,越来越近,急忙俯身向前疾奔。

魔鹰公子心中大急,当下真气一吐,加速追赶。

段逸鸣脚下一绊,一头栽在灌木丛中,眼前金星乱冒,险些昏厥过去,段逸鸣单膝跪地,勉力站起。

魔鹰公子怪笑不绝,劲气连连发出,不断击向段逸鸣后背,就见血肉翻飞,衣裳褴褛,早已不成样子。段逸鸣被他迫得高窜低伏,左奔右跳,险象环生,颇为狼狈。

两人冲出灌木丛,地势渐陡,树木稀少,脚下尽是嶙峋怪石,锋利无比。

纳云儿吹奏翠凰神箫,两人互为接应,且战且退。

突然间,前方路断,再无去路。段逸鸣伸手拭去额头血痕,勉强睁眼看去,突然间身体僵硬,心底凉了个彻底。

原来两人慌乱之间,竟然跑到了悬崖之顶。悬崖下云雾弥漫,深不见底。

背后一阵脚步声,掉头看时,却见魔鹰公子距离不过十余丈,嘴角噙着得意的阴笑,那笑声刺透心腑,腹中剧痛难忍,翻江倒海一般。

段逸鸣闷哼一声,腹中翻江倒海,摇摇欲坠。

纳云儿忽而仰面朝天,发出一声异啸。

半空中传来清丽的鸣叫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沿着崖壁横向飞来,凤凰身披九色彩羽,长尾飘飞,双目血红剔透,竟是大得出奇,它见到纳云儿,发出欢愉的鸣叫声,彩羽扬舞,火目闪亮,极是兴奋。

原来这竟然是一支天河彩凤!

远远蹑踪而来的诸人乍见天河彩凤,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相传天河彩凤栖息在九霄天河之中,千年降临世间一次,是为祥瑞之鸟。

世人相传,每逢世间大乱,天河彩凤就会出现,它的出现预示着乱世会有英雄挽天下于危难之间。

纳云儿脸上喜色浮动,看准时机,勉强一托段逸鸣,落在天河彩凤背上,她轻拍凤头,虚弱的说道:“凤儿,快走!”

天河彩凤仰头张喙,长鸣一声,巨翅拍动,带着两人飞离悬崖峭壁,冲入云岭之中。

“嗖嗖嗖”几声,拘魂无常等人尾随而来,赶到悬崖顶。

拘魂无常脸上讶色越浓,说道:“竟然是天河彩凤!天河彩凤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真的有什么预兆?”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魔鹰公子裂开大嘴笑道:“天河彩凤,据说谁能吃它的血肉,便能长生不老。嘿嘿,待我赶上去拿下它,拔毛放血,将它烤着吃,想必味道不错罢。”

拘魂无常眉头一皱,说道:“天河彩凤出现,定有古怪,此事不可小觑。咱们还是先行赶去巫山,立即上报……”

话音未落,却见魔鹰公子大笑一声,说道:“无常兄不必害怕,臭小子和小丫头身负重伤,跑不了的,看我把他们擒来。无常兄,你我在巫山会合就是,一定误不了事。”

说话之间,他招来鸵猡鸟,翻身骑上,随即号角声响起,鸵猡鸟纷纷尖叫,聚在一起,浩浩荡荡直追下去。

拘魂无常被他暗中讥讽,心中大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低声咒骂道:“徒逞匹夫之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毕转过身,扭转墨猾兽,狂奔下山。

众黑衣人紧紧相随,青角血齁铁蹄乱踏,岩石尽成粉末,拖出一道滚滚尘烟。

万里云天之上,天河彩凤急速飞行。

纳云儿精疲力竭,萎靡不振,身前段逸鸣也是全身紧缩,抖如筛糠,背部伤痕累累,鲜血不断溢出,早将衣裳染红。

背后厉鸣不断,尖锐刺耳,纳云儿回头看去,只见一群鸵猡鸟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若在平时,纳云儿决计不会担心,但是此刻两人均是有伤在身,急需觅地疗伤,也不知那巨蟒口中喷出的是何种毒气,她现在浑身麻痹真气郁阻,竟是几乎无法凝气,胳膊也逐渐僵硬,难以抬起,心中又惊又怕。

诸多顾忌,使她不敢缠斗,当下低声吩咐天河彩凤几句,加速飞驰。

天河彩凤到底是神异奇禽,知道眼下情况危急,当下发力振翅高飞,没多久已将鸵猡鸟群远远甩在背后,不见踪迹。

纳云儿松了口气,勉力运转真气,状况稍稍好转。

红日临头,酷热蒸腾,纳云儿琼鼻尖上冒出细细一层汗珠,颇有些燥热,她担心魔鹰公子再度驱赶鸵猡鸟赶上来,指挥天河彩凤偏转方向,转而向北飞去,她心中焦急,朝下俯视,看到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水泽,心中大喜过望。

纳云儿一拍天河彩凤,说道:“凤儿,下去罢。”

天河彩凤盘旋而下,很快落在水泽中心的一个小岛上,这里荒无人烟,寂静异常,水草茂盛,足有一人多高。

纳云儿奋力扶下段逸鸣,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坐下,娇喘连连,天河彩凤生性通灵,远远走开,四处警戒着。

纳云儿吞下一枚丹丸,运功化开,不过盏茶工夫,行宫几个周天,浑身麻痹之意大半化解,郁阻的真气也四散流转,十分好了七八分。

此时忽听身边呻吟声起,纳云儿美目斜转,看见段逸鸣浑身浴血,仍在低声呻吟着,知道他被千毒散炸伤,急需医治,心中不免焦急万分,伸手就去揭段逸鸣衣裳,忽又收回手。

心中羞意大起,自己和这少年非亲非故,怎好意思解他衣裳?自己一个清白少女,如何能作此羞人之事!

纳云儿心中波涛汹涌,忐忑跌宕,解还是不解,难以定夺。

段逸鸣背部血污一片,流出的鲜血已是一片乌黑,四肢抽搐,弓成一个大虾米似的。

他体内真气奔岔四散,如群蛇乱舞,骨胳“咯咯”脆响,皮肤起伏不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狂野冲突,即将破肤而出,嘴角黑血汩汩流出,形势危在旦夕。

再不及时救援,段逸鸣势必真气涣散,后果不堪设想。

纳云儿银牙一咬,当下伸出双手,将段逸鸣翻脸朝下,“嗤嗤”将他衣裳撕破,只见背部尽是伤痕,污血流淌,乌黑发紫。

她细心将他背上伤口洗涤干净,然后取出一枚灵丹,用手揉开,敷在段逸鸣背上,再凝神聚意,默咏心诀,将真气渡入他体内,引导散乱的真气缓缓汇聚。

热气腾腾,从两人头顶、身体上袅袅冒出。

段逸鸣体内真气滔滔,怒卷如海浪拍岸、江河决堤,恰似脱缰野马一般,纳云儿心头一凛。

段逸鸣体内真气如此强盛,倒是不曾想到;只是真气越充盈,一旦失控便越是可怕,这就好比大江大河泛滥一般,如不及时疏导,必会导致不可挽回的灾难。

纳云儿咬牙聚气,缓缓输送一股浑厚的真气,疏导郁阻,引领真气流转奇经八脉,愈行愈畅,活泼泼飞速奔流,最后真气汇聚在丹田气海,缓缓潜伏下来。

纳云儿收功而起,香汗淋淋,看到段逸鸣肤色晶莹,神态正常,心中也有些惊讶。

明明中了千毒散中的剧毒,可是自己这一番活血过宫,竟然发现他体内剧毒已然离奇消失,真是匪夷所思。

过了半晌,段逸鸣悠悠醒来,看到自己身上情形,知道是纳云儿出手相助,心中感激,说道:“纳姑娘,多谢了。”

纳云儿淡淡说道:“段少侠客气了,方才若不是你及时出手,云儿难逃一劫。”

段逸鸣见纳云儿神色依旧如此冷漠,心中暗道奇怪。

转念一想,世人性情百态,无奇不有,大约她就是这般模样,也不以为意,问道:“拘魂无常和魔鹰公子走在一起,鬼鬼祟祟,似乎是有所图谋。他们言辞之中,透漏出不寻常。奇怪,他们这是去做什么?”

纳云儿想了想,说道:“你我只是和他们偶然相遇,却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一番乱杀,这中间大有古怪。”

说了一阵,总觉得此事过于蹊跷,加上两人伤势并未痊愈,分开走实在危险,当下决定一同赶往巫山。

夜色降临,段逸鸣到岛上绿林中找了一、二十枚各色鲜果,递与纳云儿吃下。果腹之后,段逸鸣和衣睡下,而纳云儿则蜷在天河彩凤怀中,闭目而眠。

两人恶战多时,困倦非常,很快便沉入梦乡,满天星辰之下,天河彩凤昂首挺胸,守在一旁看护着。

圆月高挂,冷辉遍洒,照在这湖波之上,冷清而寂静。远处偶尔有水族跃出水面,发出“哗啦”响声,天河彩凤抬起头看看,便又挪开眼,依偎在纳云儿身边。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身,越湖而过,径直奔向巫山。

一路行来,沿途所遇江湖人士日渐增多,大家谈论的大多涉及巫山天机阁金身肉佛之事。

原来这五十年一次的供佛大会,日期便选定在本月二十八举行,算算时间,绰绰有余,两人便也不急,一边养伤,一边朝巫山而去。

两人走在一起,一个清冷绝美,一个英气勃勃,引来无数惊讶羡慕的眼光。尤其是纳云儿气质高贵脱俗,冰冷如霜,不知被什么人起了个冰宸仙子的美称,竟是越叫越响。

段逸鸣一路上到处打听,偶然得到消息说,师门也有长辈出现在巫山附近,心中大喜,两人昼伏夜出,不一日便赶到巫山境内。

第五章 初到巫山

这一日黄昏,红日西斜,晚霞绚烂似火,红透半边天。

黛青群山连绵,出现在地平线上,如一条长龙般蜿蜒起伏,这便是巫山主脉了。

巫山脚下却是一座大城,即是巫载城了,城外大江奔流而过,地势十分险峻,云雨峰就在距此数十里开外,遥遥在望。

段逸鸣和纳云儿沿着驿道而行,身边人流声音鼎沸,路边绿树成荫,晚蝉奏鸣,群群飞鸟倦归,清鸣声混杂在一起,透漏出浓浓的田园气息。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粗狂的叱喝声:“闪开、闪开!”

段逸鸣回头看去,却见一行十余骑风驰电掣般的飞冲而来,蹄声滚滚,尘土漫舞,长鞭“劈啪”乱响,没头没脑的在路上行人头顶甩响。

这些人座下都是凶猛怪兽,长角尖吻,体形巨硕,奔跑之际大地都在微微震动。

他们服饰极是古怪,身罩披风,头顶戴着高帽,胸前绣着一个大大的神字。一个个衣履光鲜,乍看是什么名门望族,细看之下,他们眼神怪异,隐生奇魅之光,阴气森森。

“邪神府的人!”有人惊呼出声,身边人流骚动,轰然中分。

段逸鸣心中大凛,邪神府和青兽门、天香谷、地狱岛等三派齐名,乃是当世四大邪派之一。

传说中,邪神府教徒拜妖灵为祖,通天彻地,教内妖法异术流行,极是神秘。

不过,邪神府远在阴罗山,距此数千里,门下突然出现在这里,煞是古怪。

两人正思量之间,兽骑已飞奔而至,顿时罡风扑面,呼吸大滞,路边绿木乱摆、树叶纷飞如落雨,仿佛刮过一阵龙卷风。

纳云儿素手轻轻一扯,两人迅急退后。

当先一个彪形鸠面大汉穿着十分怪异,全身被衣物包裹,只露出眼睛,两只眼睛散发出碧绿的诡光,阴森恐怖。

他冷眼扫来,看到人群中的段逸鸣和纳云儿,眼中掠过一道讶色,他稍稍怔了一下,便又大声吆喝,胯下凶兽昂首怒吼,声如惊雷洪钟,震得诸人耳鸣眼花,纷纷后退。

群兽狂奔,片刻间越过人群,直奔入巫载城中。

人群骚动,许多躲闪不及而跌落路边草丛中的人缓缓爬起,望着兽群背影,低声咒骂着,稍时便又向前行去。

纳云儿柳眉微蹙,低声说道:“邪神府的人也到了,如果再加上青兽门和地狱岛的妖孽,四邪倒是到了三个,奇怪……”

她顿了顿说道:“难道说,他们也是来参拜天机阁的金身肉佛么?”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对。

段逸鸣一楞,心中也是狐疑不定,三大邪派突然出现在巫山,其中必有玄机。

两人随着人流,走入巫载城中。

巫载城背靠巫山险峰,乃是大江南北水陆交通要冲,十分繁华,来往客商甚多,为巫山境内第一大城,城内商肆店铺、酒楼客栈,数不胜数,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繁盛无比。

段逸鸣看了片刻,眼花撩乱,应接不暇。

两人穿街走巷,远离喧闹街道,来到一处偏僻的胡同,粉墙之内,是个安静的院落。

纳云儿上前敲门,里面迎出一个白衣少女,却是段逸鸣见过的白芍姑娘。

白芍见到纳云儿,喜道:“小姐可来了,主人等一天了。”瞧见后面跟着的段逸鸣,目露警惕惊讶之色,低声说道:“小姐,他……”

纳云儿淡淡说道:“这位就是仙瑶门段少侠,大家在须箬山见过的。”

说话之间,三人走入院落,穿过开满鲜花的天井,来到后院,走进房中。

屋中上座坐着一个中年美妇,神彩奕奕,出尘脱俗,这秀美女子正是洛神谷谷主汤妃仙子。

“师祖!”纳云儿娇呼一声,疾奔上前。

段逸鸣施礼恭敬道:“晚辈段逸鸣拜见前辈。”

汤妃仙子微微颔首,说道:“段少侠,数月不见,你的功力增长不少啊。”

段逸鸣说道:“承蒙前辈前次赐丹,逸鸣受益匪浅,多谢前辈厚意。”说着再次拜下去。

汤妃仙子微微一笑,说道:“免了。”素手轻轻一托,段逸鸣再也拜不下去,知道她不喜俗礼,也就作罢。

汤妃仙子看看两人,眼睛里满是疑问。

纳云儿七巧玲珑,趋步上前,将两人偶然相遇之事一一道来,当说到青兽门和地狱岛两派门人同时出现,汤妃仙子眉头微微皱起,及至后来两人恶战逃离,更是惊讶万分,唤两人上前把脉查看,伤势几近痊愈,心中始安。

她脑中思量:“今日黄昏之时,久不出世的邪神府突然出现在巫载城中,煞是古怪。再加上青兽门、地狱岛,邪派四聚其三,分明是有备而来。

“可是这里四周除却云雨峰天机阁之外,再无其他值得关注的地方。他们来这里为的是什么?”

段逸鸣见纳云儿安然和汤妃仙子会合,心事已了,遂告辞道:“前辈,晚辈尚有事,就此告辞。”

汤妃仙子点头,说道:“段少侠,日前打听消息说,城南一带有仙瑶门弟子出现。”

段逸鸣喜出望外,这趟奉命出山,和门中失散许久,十分想念,如今乍听门中消息,欣喜万分,当下辞别汤妃仙子,兴冲冲的径奔城南而去。

巫载城虽说偏居西南,但是面积却不小,全城南北四条大街,东西两条,气势一点也不输于中土大城,中间无数小巷,人流如潮,十分热闹。

仔细看来,满街上都是江湖中人,其中不乏一些隐世已久的人物,纷纷露面。正邪两派当街而过,却不张扬生事,表面上看去却是一派平安。

段逸鸣来到城南,一路进入酒楼客栈查问,却没有半点音讯,心中诧异,汤妃仙子所说应该不会有错,可门中有人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呢?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么?

段逸鸣心中忽上忽下,耐着性子找来,眼看将到南门附近,不免有些气馁。

走没多久,前面客栈外有个白发老者推车售卖辣酱面,锅水煮沸,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段逸鸣腹中鼓鸣,饥火中烧,索性走过去要了一碗,据案大嚼。

就在这时,隔壁客栈院落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似乎有人正在说话。

段逸鸣一怔,这不是长孙傲梅的声音么?狂喜之下,顾不得吃面,扔下几枚铜钱,急匆匆闯入客栈。

客栈侧院内,几株凤凰古木下蜿蜒伸出一条小径,此时,两个女子在凤凰古木下娓娓低语,一个白衣白裙,身材修长者,正是云宗尹落英,而一旁少女明眸皓齿,娇艳可人的,俨然就是长孙傲梅!

两人正自说话之间,突见后门大开,奔进来一个粗衣少年,眉头一皱,正待叱喝时,那少年却高声唤道:“尹师姐、长孙师妹,可找到你们了!”

长孙傲梅一怔,认出段逸鸣,娇颜绽开,飞奔而来,一把抓住段逸鸣双臂,笑道:“段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幽香扑鼻而入,温香软玉近在咫尺,段逸鸣挣脱不得,尴尬之极,道:“长孙师妹,此事说来话长……”

尹落英此时也认出段逸鸣,见他衣裳破损,精神气色却是极佳,尤其是眉宇间英气勃勃,心中暗暗称奇,一边走来,一边笑道:“长孙师妹,段师弟风尘仆仆,想必历经长途跋涉。”目中掠过一道奇光异彩。

段逸鸣脸色通红,忸怩道:“尹师姐,我、我……”

长孙傲梅突然觉醒,发现自己失态模样,禁不住羞涩意起,轻轻放开段逸鸣手臂,轻轻一跺脚,退后三步,躲到尹落英身后,吹弹得破的粉脸上红霞遍布。

尹落英看在眼中,心中微动,转开话题道:“段师弟,听说你和彭师姐失散,音讯杳无,大家都替你担心呢,这下好了,你安然无恙,我们也放心了。”

段逸鸣乍听到彭衣茱,急道:“彭师姐她、她在哪里,还好么?”

长孙傲梅侧过脸来,古怪的瞧了他一眼,脸色竟有些异样。

尹落英说道:“上苍保佑,彭师姐现在一切尚好。上次她和龙砚秋师兄一同昏厥在深山之中,幸好被闵师叔救起,返回峨眉山疗伤,飞鸽传信回总门,大家才知道彭师姐的下落。

“师父赶去峨眉山接彭师姐,我和长孙师妹正等师父和彭师姐返回呢。”

“那她?”段逸鸣松了口气,正想再问。

尹落英说道:“段师弟,此事稍后再说。对了,唐师祖和云师伯现在就在客栈里,你去拜见一下。”

段逸鸣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云阳子,惊喜之余,连忙应了声,随着两人穿过小径,走入客房中。

客房中,唐冰兰和云阳子正襟危坐,低声谈论着什么,见到三人进来,顿时打住,两人转脸看来,突然发现段逸鸣,都是一怔。

段逸鸣抢上几步,拜倒在地,恭敬说道:“弟子段逸鸣参见唐师祖、师父。”

云阳子睁大眼睛,确认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就是密宗最小的弟子,眉头一皱,说道:“起来说话。”

段逸鸣恭恭敬敬的站起身。

云阳子脸色一沉,冷冷哼了一声,问道:“你不是和云师弟前去追查灵犀珠的下落,怎么又凭空无故的消失了?哼,你可知道,云师弟为了你,已经找了很长的时间?这究竟怎么回事?”

段逸鸣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见到自己会这么不高兴,心头一紧,额头冷汗直冒,当下战战兢兢的说道:“师父,弟子原本是和云宗的彭师姐一起的……”

唐冰兰看了云阳子一眼,温和的说道:“你不用这么凶巴巴的,看把弟子吓成什么样子?”

云阳子微微欠身,说道:“师叔不知道,这个不成器的弟子这次突然失踪,害得云师弟一番好找,担心了许久。”

唐冰兰摆摆手,说道:“我看你这弟子一脸风尘,大约也是经历了一番磨难。”

云阳子这才转过身,从段逸鸣脸上掠过一眼,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段逸鸣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听到云师叔到处寻找自己的下落,心头一热,内疚心起,他说道:“师父,弟子让你们操心了。”

云阳子不置可否,说道:“你回来了,不管怎么样,云师弟也能安稳些。”

唐冰兰心细如发,暗中观察之下,总觉得这个布衣少年,言行举止,身上有股说不出的特别味道,说道:“你和衣茱失散之后,大家焦急万分,四下寻找,却不见有任何消息。后来天剑派闵丫头飞鸽传信,这才知道衣茱下落。

“后来为你失踪之事,云老四请命率领密宗所有弟子查找,费了不少功夫,直到现在,云老四都没有回山。”

段逸鸣十分感动,躬身施礼,说道:“多谢唐师祖。”顿了顿说道:“唐师祖、师父,弟子找回了灵犀珠。”

“什么?”

诸人同时一惊,没有人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长孙傲梅和尹落英,都以为听错了,顿时屋里静悄悄一片,数道目光交织在段逸鸣身上。

房内气氛好像泰山压顶一般,有些紧张,段逸鸣定定神,取出须弥芥子袋,将灵犀珠取出,双手献上,说道:“唐师祖,逸鸣幸不辱命,夺回灵犀珠。”

灵犀珠光华吞吐,刹那间将房间照射的耀眼一片。

唐冰兰又惊又喜,接了过来,细细一看,灵犀珠光华氤氲,宝气盈空,只是其中夹杂了淡淡黄光,淡隐无踪,别有一番怪诞。

她心中暗暗奇怪,怎么这镇山宝珠竟有些异样?虽有疑问,脸上却不露声色,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说道:“你这次立了大功,回山之后,师祖会如实向掌门禀报,另有嘉奖。”

无论如何,灵犀珠总算完璧归赵,失而复得,唐冰兰也禁不住喜色浮动。

云阳子心中大奇,问道:“你是怎么得到灵犀珠的,如实说来。”

段逸鸣紧张之意渐消,定定神,神态自若的将他和彭衣茱进入古墓之事一一道来,直到进入玲珑玉壶,无意中夺回灵犀珠。

当中一些情节略去不提,饶是这般,诸人听完后都不禁动容。

唐冰兰蛰伏庐山宗庙甚久,与世隔绝,对江湖消息知之甚少,玲珑玉壶自是第一次知道,但是云阳子却大不相同,心中无比的震惊,惊问道:“玲珑玉壶?你竟然进入了玲珑玉壶?”

唐冰兰奇道:“怎么?玲珑玉壶是什么来历?”

云阳子缓缓说道:“唐师叔,弟子许久前即从隐秘通道听说了玲珑玉壶的存在,当年帝螺山附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享誉塞北的跛足头陀忽然被人重伤将死,我恰好有事路经那里,见到了跛足头陀,临死之际,他说出事情原委。

“原来他跟踪一个魔头,潜入一个秘密老巢,那里就是玲珑玉壶,他发现,不少名传说已经死去的老魔头赫然就在里面!吃惊之下,他这才知道无意中闯入了魔窟,急欲脱身逃离,哪知却被发现,乱战重伤,拼死逃出。

“可是他内脏被打得错位,勉强逃出帝螺山附近便再也无法行动,据他所说,玉壶之中妖魔云集,大约是妖孽的秘密基地,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具体地点在哪里,就此仙去。

“此事过去将近六十年,自那之后,玲珑玉壶就像从世间蒸发一般,再无任何消息。”

云阳子顿了顿说道:“弟子近年查访,业已发现一些妖孽出没的蛛丝马迹,只是一直无法确证玲珑玉壶具体所在。

“数月前,这巫山境内突然魔踪迭现,煞是古怪,弟子追踪而来,为的就是想查出玲珑玉壶的位置。”

段逸鸣这才明白,原来云阳子上次仓促出山,为的就是此事。

唐冰兰不禁动容,跛足头陀乃是一代游侠宗师,独来独往,功力出神入化,足可跻身当世绝顶高手之列。

两百年来他纵横南北,叱咤风云,手下铲除无数妖孽,威名远扬,可是却在六十余年前神秘失踪,从此再无任何消息,没有想到,却是惨死深山。

云阳子说道:“弥勒天尊这个老魔头传说早在百年前毙命,现在却突然横空出世,让人意想不到。方才逸鸣所说鹿仙、狐仙二人,如我所料不假,应该是当年盘踞九霄岭的化鹿仙和鬼狐仙二妖!”

化鹿仙和鬼狐仙都是当年中土大邪巨奸,作恶多端,为魔门七凶妖之二,凶名高炽,后来被人诛杀在南海飘零岛上。

可是现在凭空活了过来,藏身在玲珑玉壶之中,共同效命于一个神秘教主,如此联想,这个神秘教主能驾驭化鹿仙和鬼狐仙这般凶邪,定非易与之辈,此人心计、手腕高深莫测,可是他的来历又是怎样?

唐冰兰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这些邪魔鬼怪假死潜伏,隐姓埋名,分明是有所图谋。

而现在弥勒天尊再度出世,用意却是为那神秘教主搜集炼制神器的材料,以灵犀珠如此戒备森严的镇山之宝,也被他们暗中盗走,这个玲珑教的实力真是强大的可怕。

山雨欲来风满楼,妖孽蠢蠢欲动,看来已经做好了准备,而正派却依旧互相猜忌,貌合神离,若是妖孽突然袭击,只怕各派都会凶多吉少,中土形势堪危!

想到这里,唐冰兰再也坐不住,打算返回庐山,将详情通报,她说道:“云师侄,眼下危机将至,必须早做准备,傲梅和尹落英即刻返回庐山传信。”

长孙傲梅看了一眼段逸鸣,说道:“师祖,傲梅想留在这里等候师父和彭师姐赶来。”

唐冰兰看看她,说道:“也好,不过须小心行事,与凝霜她们会合后,及早回山。”

“是!”长孙傲梅应道。

尹落英躬身告辞,径直向西而去。

云阳子长眉紧锁,脸色凝重,离开客栈。

段逸鸣和长孙孙傲梅苦等三日,始终不见羽凝霜和彭衣茱前来会合,颇为心急,第四天,也就是天机阁金身肉佛公开瞻仰之日。

唐冰兰嘱咐两人在客栈中静候羽凝霜一行返回,自己动身出城上云雨峰天机阁而去。

唐冰兰走后,长孙傲梅怂恿段逸鸣前去礼拜,段逸鸣少年心性,禁不住她劝说,于是便前去瞻仰。

两人出了巫载城,一路向北,极目远眺,天际处一座险峻的山峰高耸入云,正是云雨峰,其间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处红砖碧瓦的建筑显现,那便是天机阁了。

沿途上山路曲折,人流如潮,到处都是去瞻仰金身肉佛的善男信女,其间也有不少江湖豪杰,仗剑而行。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离开大路,在偏僻处施展修为,御剑而行,数十里的距离没多久便到,两人找了个平坦处落下,走上山道,踏阶而上,来到天机阁前。

天机阁地势险要,背靠绝壁,两面凌空,气势恢宏,外观古朴厚重,虽无多少华丽装饰,但却浩大壮观,飞廊错迭,阁宇连绵。

阁后险峰突起,白云环绕不散,时晴时雨,这便是云雨峰的由来了。

走入天机阁,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天井,石板铺地,栏杆迂回,四座巨鼎立在当中,檀香袅袅,直上云霄。

正面是一座大殿,巍峨壮观,里面佛禅声声,伴随着敲打木鱼的声音,传遍开来。

长孙傲梅突然一拉段逸鸣衣袖,低声说道:“段师兄,你看。”

段逸鸣循声看去,却见几名僧侣从侧门走出,散落四角,装作有意无意的样子,巡视着来往之人,心中一动,问道:“长孙师妹,这些僧侣似乎有些古怪。”

长孙傲梅说道:“这些人不是僧侣。”

段逸鸣大奇,说道:“是么?”

长孙傲梅说道:“这些人虽然剃度受戒,僧服披身,可是眉宇间戾气凝聚,遮掩不住,绝非僧侣,而且他们一个个步履轻快,显然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士。”

段逸鸣仔细瞧去,果然这些和尚一个个眼神阴戾犀利,行动举止之间气度不凡。

突然间,侧院门口出现一个彪形大汉,朝人群打量着什么。

段逸鸣正待细看,那人似乎有所察觉,一闪而逝,失去踪影。

就在这时,人群一阵骚动,一起朝大殿口涌去。

第六章 群魔毕至

一个枯瘦僧侣走出大殿,大声说道:“各位,因准备未完成,金身肉佛定于午时朝见一事会延后一段时间,大家请稍安勿躁。”

众人大失所望,纷纷询问。那枯瘦僧侣念着佛号,费着口舌解释。

段逸鸣正伸着脑袋张望,身边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傻小子、臭丫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闻言一怔,扭头一看,却见人群中一道青影隐没。

段逸鸣心中一动,说道:“是老先生。”

长孙傲梅马上会意,问道:“段师兄,那人是?”

段逸鸣正待说话,耳边又传来那个声音:“两个傻蛋,楞在这里做什么?金身肉佛就在后院楼阁上,据说里面出了些古怪,想看热闹的话就随我来。”

段逸鸣暗中示意长孙傲梅跟上,两人挤出人群,从侧门而入,拐角处一个青衣人背手而立,两人疾奔过去。

段逸鸣躬身一礼,说道:“晚辈见过老先生。”

那人转过身来,长发拂面,果然是角蟾老祖。

长孙傲梅歪着头,瞪着大眼瞧着角蟾老祖,想起漠北荒原之上被他戏弄一事,犹有不乐。

角蟾老祖微微一笑,说道:“臭丫头果然没有傻小子大方,嘿嘿。”

长孙傲梅怒哼一声,扭过头去,虽说上次被他怒斥,但他毕竟救了自己和段逸鸣,也算有恩。

段逸鸣问道:“老先生方才传声是什么意思?那金身肉佛不是稍后请出么?”

角蟾老祖指指身后楼阁,说道:“据说金身肉佛出现了一些异样,非常古怪,眼下几位嘉宾高人正在查找原因。”

说话间,就听见身后人声猛然沸腾,脚步声由远而近,乱成一片,回头看去,却见那些善男信女如潮水般涌向后院,将阻挡的帮众轰然冲开。

角蟾老祖低声说道:“你们随老夫上去就明白了,快走。”说罢当先而行,奔向后堂而去。

一路繁花似锦,淡淡的云雾飘摇浮动,恍若神仙境地,虽然有人严加戒备,但是角蟾老祖、段逸鸣和长孙傲梅御风而行,快捷异常,不等守卫反应过来便已冲过。

随后而来的人潮吸引了守卫的注意力,急忙上去阻挡,无奈人潮过猛,守卫很快被推开。

段逸鸣暗暗观察,那些怪模怪样的僧侣混杂在人群中,暗中怂恿人们冲入后院。

“嗖嗖嗖”声响,数十条人影跃起,风驰电擎般赶来。

段逸鸣回头看去,却见魔鹰公子、拘魂无常等人赫然在目。

三人穿过竹林,眼前出现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其下雾气翻滚,宽达十来丈,对岸是一座危高的楼阁,横匾上写着“金佛楼”三个大字,金光闪闪,楼高九层,壮观奇伟。

角蟾老祖说道:“飞过去。”三人飞渡天堑,落在楼阁之下,回头望去,鸿沟将人潮挡住,众人围聚在旁边,大声责问,群情激愤。

楼阁门口两个高大汉子见到角蟾老祖,神色慌张,正要喝问时,已被他一掌拍晕,瘫倒在地。

角蟾老祖一闪而没,段逸鸣和长孙傲梅迈步走入,登上顶楼。

这里围聚着十余人,服饰各异。

段逸鸣细细一瞧,这些人中有僧有道,有几位原是认识,其中便有般若寺的弭孚大师和无法、无天二人。

另外一个长髯青袍老道便是崂山太清观青虚道长,身后陪立着一个少年,昂首挺胸,赫然便是结义兄弟韦叔季!

两人许久未曾谋面,此时一见,均是大喜,兴奋莫名。

韦叔季朝他颔首示意,段逸鸣知道此际情况特殊,当下拱拱手,压下激动难抑的心情。

转眼一瞧,和左边木椅上坐着的师父云阳子打了个照面。

云阳子看到段逸鸣和长孙傲梅进来,吃了一惊,微微一皱眉,随即摇头,示意两人不要说话。

段逸鸣点点头,转开视线,就见当中一个琉璃供案,上面是个圆柱形的透明罩,里面赫然坐着一具老僧,身披金色袈裟,闭目垂眉,双手平放于腿上,面色红润,倒像入定一般。

段逸鸣心中暗道:“看来这就是所谓的金身肉佛了。”

金身肉佛据说有神明依附,千年不腐,宛若生前,段逸鸣也是第一次见到,好奇心起,上下打量,看了片刻,看不出所以然,便向座中之人瞧去。

突然间,他发现右手一个道士模样人物眼睛微微一动,闪过一丝精光,阴冷迫人,忍不住暗叫怪异,待仔细看时,却毫无异样,心中暗暗奇怪,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大家目光全部看向金身肉佛裸露的足部,全神贯注,只见金色袈裟下,一双脚掌竟然长满绿毛!不过隔着透明罩,看的不是很清楚。

这时,般若寺弭孚大师皱眉问道:“天机老兄,金身肉佛毛发变色,闻所未闻,此事是否因外力所为?”

这时,中间一个寿眉老者焦急的来回踱步,他就是天机阁的主人天机老人,他说道:“大师,这尊金身肉佛在老夫这天机阁中供奉也有数百年历史了,除去每五十年供善男信女朝见之外,一直都保存在这里。

“玄晶罩坚固无比,除却老夫之外,谁都不能打开,再加上存放密室旁人根本进不去,所以并无外人侵扰。

“可是数月前却发生了古怪,老夫打扫金身肉佛身上尘土之时,不经意发现它的脚掌上毛发微微发绿,细察之下并未找出原因。

“及至后来,事情越来越奇怪,不但一双脚掌上毛发变成碧绿色,就连腿部毛发也变了颜色,并且继续向上扩散。到现在,就连额头也起了变化。”

仔细瞧去,果然额头上皮肤泛出极淡的碧绿颜色,赫然可见怪兽图案,无端变得狰狞诡异。

众人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话来,讨论了一番,却都是大摇其头,不知原因在哪里。

天机老人搓着双手,说道:“此事过于离奇,原因不明,金身肉佛若有什么变故,老夫可就愧对列祖列宗,也无法向天下苍生交代,所以邀请各位前来探查究竟,想个万全之策。”

在座的除了般若寺的弭孚大师和云阳子之外,其余都是天下闻名寺院道观的主持高僧,被天机老人邀请而来,共贺大礼,没有想到却半路杀出这么个变故。大家措手不及,一起苦思数日,还是找不到头绪。

弭孚大师合掌唱个佛号,说道:“天机老兄,何不打开这玄晶罩,让大家看得再仔细些,也许可以查出其他的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天机老人犹豫片刻,说道:“大师有所不知,这玄晶罩坚固异常,当年祖师将金身肉佛带来时已经是在玄晶罩之中,上面封印了焚天历咒,擅自强开者必会遭历咒反噬;并传下指令,如非必要,不得擅自打开玄晶罩。

“一方面是确保金身肉佛不被外人随意触摸亵渎,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这玄晶罩内蕴奇香,可以保护金身肉佛。所以即使是每次供人朝见之时,也不过是将玄晶罩挪动,并不打开玄晶罩。”

这时候,旁边一个蓝衣老者说道:“天机老兄,凡事皆可从权,现在金身肉佛异变突发,不妨依弭孚大师所言,打开玄晶罩一试。”

这人面容清瘦,长须蚕眉,是巫山缥缈观观主乌子胥乌真人。

他旁边一个矮胖老道揖手说道:“天机老兄,外面人潮涌动,眼看时辰就到,不可再犹豫不决。”

此人乃是缥缈观王仲佑王真人,由于缥缈观距此不远,经常和天机老人来往,关系甚佳。

天机老人沉吟片刻,说道:“也罢,老夫今日就违逆祖师遗命,打开玄晶罩一看。”

说罢转过身,朝着墙壁上悬挂的祖师画像恭恭敬敬的行礼请罪,一切完毕之后,走到玄晶罩前,低声念诵解禁之法,凝气于指,凌空虚点,喝道:“开!”

一时光华律动如波,玄晶罩缓缓而开,隔着玄晶罩看上去尚不清楚,此时金身肉佛就在众人眼前,身上毛发历历在目,一根根竟是绿如青草。

天机老人小心翼翼的揭开金身肉佛身上的金袈裟,不由骇然。原来金袈裟之下,肌肤也是淡绿如茵!

大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话音未落,众人耳畔传来一声尖厉的怪声:“嘿嘿,天机老人,时辰已到,怎么还不请出金身肉佛?”声音尖锐透体,震得众人耳朵里嗡嗡直响。

“什么人?”弭孚大师霍然起身,大声喝问。

众人骇然起座,纷纷回头看向楼梯口。

却见“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一群人鱼贯而上,正是三大邪派之人,魔鹰公子、拘魂无常等人赫然在列,顷刻间将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人面无表情,但眉宇之间却有凛冽的杀气,虎视眈眈的环视着众人。

诸人之中大都是有道高僧,终日念经诵佛,何曾见过这般阵式,一个个吓得脸色如土,浑身惊颤。

魔鹰公子乍见段逸鸣在座,吃了一惊,随即冷目森森,欲将他吞下去似的。

段逸鸣不动声色,镇定自若。

一个鸠面大汉站在正中央,冷冷瞧过众人,目光落在弭孚大师身上,面无表情的说道:“原来是般若寺的弭孚大师啊,幸会幸会。”

青虚道长看清楚来人,脸色微变,低声呼道:“鲛蛛魔煞!”

此言一出,弭孚大师、云阳子、天机老人等人随即凝气戒备。

原来这鲛蛛魔煞来历非常怪异,据说其母本是西海边一个渔家女,有一次驾船出海打鱼,遇到暴风雨,漂流到一个荒岛上。

此时荒岛上盘踞着的两种凶物——鲛鱼精和蜘蛛怪,正在交配欢好,淫气弥漫,渔家女恰好闯入其中,被淫邪之气侵体,竟然珠胎暗结。

渔家女返家后,肚子日渐隆大,为村民不容,父母怀疑其在外行为不端,将其赶出家门,渔家女只得流落之外,岂知这怪胎竟然怀了两年之久才生出来,上半身长满粗毛,下半身却遍布鳞片,不人不鬼。

渔家女羞愤之下,投海自尽,恰于此时,一个神秘人救走了婴儿,传授绝学。十八年后再次出现,竟然一夜之间将母亲所在的小镇三百余人全部杀尽,包括他的外公,一个不留。

自此后,纵横江湖,率性而为,作下无数恶事,不知何时起,却被邪神府笼络,他为人冷酷无情,手段残忍,好色淫邪,现在是邪神府的副教主。

鲛蛛魔煞恍若未闻,大步前来,走到众人身前丈余处,他身后三派人物,不下三四十人。

弭孚大师看着诸邪,暗道:“邪神府、青兽门、地狱岛,四大邪派已到其三。他们来此何意?”心中大凛,暗中朝无法、无天二人使了个眼色。

天机老人惊骇之下,强自镇定,说道:“老夫和尊驾素昧平生,恕不待客。老夫这里尚有事情,尊驾请回罢。”

鲛蛛魔煞怪笑道:“天机老人何必如此小气?本座听说贵阁有尊金身肉佛,特来瞻仰,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说罢迈步走来。

天机老人怒道:“放肆!这里是天机阁重地,容不得你胡来!现在楼外天下无数英雄聚集,老夫奉劝尊驾三思而行。”

鲛蛛魔煞仰头狂笑,说道:“天机老人,向外面看看,你所谓的江湖英雄有几个胆敢露面?”

天机老人急忙奔到窗口处向外看去。

原来安排的护卫弟子全部被抓,周围皆是三邪派门下,那些原本在前观维持秩序的缥缈观道士也纷纷倒戈,将金佛楼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看样子插翅也难离开。

天机老人转过身来,看着缥缈观乌真人和王真人,说道:“两位真人,这是什么意思?”

乌真人和王真人诡秘的大笑,说道:“天机老人,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相瞒了。实话告诉你,我们不是什么道士,只不过因为这金身肉佛的缘故,这才匿名住在这缥缈观中。如今金身肉佛既已到手,任务总算完成。”

两人一起来到鲛蛛魔煞前,说道:“谭兄,兄弟二人幸不辱命,金身肉佛终于得手。”

鲛蛛魔煞满意的点点头,张开嘴狞笑起来。

事情变化的太过突然,大家都觉得十分突兀,尤其是天机老人。

缥缈观乌真人和王真人相交数十年,平时里来往密切,闲时弈棋论道,甚是投契,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邪派中人?

天机老人惊讶万分,指着两人问道:“乌真人、王真人,老夫待你们不薄,视为知己,怎么会这样?”

乌真人施施然踱步,说道:“天机老人,要怪就怪你老眼昏花,不辨真伪。缥缈观,嘿嘿,你可知道我那缥缈观的来由么?”

天机老人细细一想,顿时想起,缥缈观原本并没有,只是在大约四十余年前突然出现,观主自号逍遥散人,行踪不定,时常云游四方;而其下两名弟子分别是乌真人和王真人。

自那时起,这乌真人和王真人便借同道之名,频频造访,谈经论道,两人谈吐不俗,于道教造诣颇深,常有精辟言论,天机老人大喜过望,视为知音,自此后便三不五时互相拜访,关系甚密。

缥缈观?缥缈无踪,似假非真?天机老人突然间心中明白,观名虚无缥缈,分明早就预示端倪了,这么说,两人处心积虑的和自己相识,竟是早有预谋。

天机老人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们是早有计划,觊觎天机阁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不错,你总算明白了。”乌真人放声狂笑,接着说道:“缥缈虚幻,似真非真,老夫取名乌子胥,王真人取名王仲佑,原是一般用意。”

“乌子胥、王仲佑……”天机老人喃喃自语片刻,忽而脱口而出道:“子虚乌有、无中生有!你们竟是假托虚名……”

乌真人大笑道:“不错,现在就让你看看老夫二人的真面目。”

说话之间,乌真人和王真人大声狂笑,就看见两人浑身忽变,一阵劈啪乱响,两人周身肌肤鼓动如浪,骨胳不断地“咯啪啪”脆爆迭响,一身道袍刹那间便被撑了个粉碎,破绽迸散。

“乌真人”身材高大强壮,竖髯赤眉,浑身长毛覆盖,头生着三个鸡蛋般大小的肉瘤,深紫颜色,嘴边獠牙外露,状若凶神恶煞。

而“王真人”却是遍体漆黑如墨,颧骨高耸,鹰勾大鼻,双眼三角,碧绿幽幽,头顶正中却伸出一只犄角,色作深青。

青虚道长看到,心中大惊,低声呼道:“赤耄龅妖、黑甲蛖怪!”

众人听到,无不脸色大变,纷纷退后数步。

原来这赤耄龅妖、黑甲蛖怪本是多年前一对凶煞邪妖,向来成群结队出现。两人前身分别是豕龅兽和黑甲蛖,在四明山潜心修炼,后来得到一本奇书,日久成精,竟被他们炼成人形。

两妖横行无忌,涂炭生灵,做下无数恶事,数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不知所终,没想到,两妖竟是隐姓埋名,潜伏在巫山缥缈观中。

角蟾老祖面色微变,这鲛蛛魔煞、赤耄龅妖、黑甲蛖怪修为高绝,同属昔年魔门绝顶高手之列,而鲛蛛魔煞更是名列七大凶妖之四,他们怎么一起出现在这里?尤其是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煞费苦心的潜伏在缥缈观中,究竟图谋的是什么?

他看着眼前这一座金身肉佛,心中一动,难道说这尊肉佛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此事越想越有可能,当下传声段逸鸣,道:“傻小子,你和小丫头小心些,此地危险,不易久留,你们待会趁乱离开就是,记住,越快越好。”

段逸鸣也嗅出了空气中的危险气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紫竹棍,不管怎么样,面对邪魔鬼怪,哪能临阵逃脱?再说这里尚有不少正派人士,就算妖孽法力高强,也绝难讨得了好去。

他趁着诸人不注意,悄悄拉了长孙傲梅靠近金身肉佛,他推断,今日众人关注焦点,定是这尊金身肉佛了。

天机老人听到魔门七妖之三降临金佛楼,半边身子顿时凉透,呆若木鸡,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才说道:“原来你们化名寄身缥缈观,几十年如一日,用意竟是金身肉佛了?”

赤耄龅妖点点头,咧嘴阴笑道:“的确如此,不过老匹夫奸猾狡诈,枉我兄弟二人苦心交接数十年,竟只打探到金身肉佛藏身所在,至于它的真实来历却是无法确定。

“嘿嘿,若不是这玄晶罩上封印着焚天历咒,不敢随意触摸,否则的话,早就将这金身肉佛盗走,嘿嘿,饶你老奸巨猾,不吐一丝口风,也中了咱家妙计。金身肉佛浑身生绿毛,额头暗纹显露,果然就是本座要找之人!”

天机老人奇道:“你说什么?金身肉佛身上绿毛乃是拜你所赐?”

黑甲蛖怪大笑道:“天机老儿,你还记得老夫送给你的那张夸貉皮么?夸貉皮柔软细密,用来擦拭尘土最是合适,嘿嘿,只不过,夸貉皮上被老夫随便点了些骅谒草汁液。

“你用它擦拭金身肉佛,汁液深入发肤,自然会遍体绿毛,金身肉佛额头上暗纹渐绿显现,确定无疑便是本座要找之人,哈哈哈哈!”

骅谒草生于寒荒莫凉山,翠绿剔透,茎干中满是无色汁液,用之涂抹,不久后便渗入肌理,遍体皮毛皆数染绿,只不过此草极难寻找,十分罕见。

天机老人面色惊悚,旋即变得青紫,怒声道:“你就是用这种办法诱使老夫打开玄晶罩,请出金身肉佛?”

黑甲蛖怪得意洋洋,说道:“老匹夫机警异常,老夫兄弟几番试探均无功而返,所以便想到了这个法子,不费半点气力,你乖乖的双手送上金身肉佛罢!”

天机老人怒极而笑,恨恨说道:“枉老夫将你二人视为莫逆知己,没想到你们狼子野心,竟然暗中算计老夫。”

低沉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显见心中怒火如炽。

赤耄龅妖奸笑道:“金身肉佛千年不腐,难道真的是得道高僧感天而化?只怕未必!

“这么多年,天机阁鱼目混珠、瞒天过海,不过是想遮人耳目、秘而不宣,可是真的能隐瞒到底么?嘿嘿,本座今日前来,就是要解开这个大骗局!”

说罢袍袖一卷,发出一股旋力,竟是将那尊金身肉佛凭空吸起。

天机老人见机不妙,喝道:“妖孽,此乃我中土重宝,岂能容你抢夺?放手!”

左掌一伸,真气鼓舞如怒潮,“蓬”的飞出,瞬息间将金身肉佛团团卷围的真气斩开。

两股力道较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嗤嗤”直响。

赤耄龅妖头上肉瘤似乎胀大一些,凶睛闪动,二话不说,凝力劈向天机老人。

气浪如刀,快逾雷电,竟是不可思议的横空扭曲,朝天机老人身侧诡异的旋转而来。

第七章 原形毕露

青虚道长看的真切,急喊道:“小心!”

话音未落,就见半空中鲜血喷溅激射,如血花绽放,天机老人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倒退,摇摇欲坠。

青虚道长大吃一惊,急忙抢上前,扶住天机老人,低头看去,却见天机老人左手无名指和小指竟被对方斩落。

天机老人虽然长年隐居在天机阁,极少行走于江湖,但是其功力之高,绝非一般人可比,即便是眼下中土六大正派掌门,也不敢小觑。

现在竟然只在三招之下,便被对方断指,赤耄龅妖修为之高实在超出想象。

加在金身肉佛之上的两股力道忽然消失,从半空坠落,眼看就要摔在地板上,角蟾老祖伸袖一拂,金身肉佛稳稳落下。

鲛蛛魔煞侧脸看来,怪眼迭闪,冷笑道:“阁下什么人,遮头遮脸,难道见不得人么?”

角蟾老祖沉声说道:“尊驾全身包裹,难道就见得了人?”

此话一出,鲛蛛魔煞立时怒火中烧。

他生来怪异,不为人容。

母死被弃,心性暴戾至极,睚眦必报,凡是见他本来模样者稍有异样,向来是立下杀手,从不留活口,此刻心中隐痛被提起,更是恼恨怒炽,面色大变。

鲛蛛魔煞沉喝一声,碧目狂闪,面巾突然破裂飞舞,显露出一个狰狞面孔。只见他满面长满寸许长毛,肤色紫青,便似一只可怕的蜘蛛,森森寒气迫体而出。

角蟾老祖戒心暗起,真气聚集。

赤耄龅妖狂笑道:“谁敢阻拦,天机老儿就是榜样!”口气狂妄,简直目空一切。

天机老人剧痛攻心,汗珠涔涔滚落,咬牙痛斥道:“妖孽,敢在天机阁中强夺豪取,老夫和你拼了!”

说罢便欲冲上,断指处生痛难忍,几乎晕了过去。

青虚道长急忙撕下一块衣襟,替他包住伤口。

青虚道长一招手,天机阁两名弟子飞奔而来,接下天机老人,青虚道长转过身来,手中拂尘一甩,肃然道:“阁下好重的煞气!”

赤耄龅妖眼睛一斜,冷笑道:“青虚牛鼻子,此事与你无关,最好不要插手。否则的话,嘿嘿……”语中威胁之意呼之欲出。

青虚道长淡淡一笑,不卑不亢的说道:“青虚不才,不过今日阁楼之上,有的是天下英雄,众目睽睽,阁下难道想堵住所有人的嘴巴么?”

赤耄龅妖冷冷扫射一圈,说道:“谁敢不服?老夫倒要试试他的斤两。”

这下子可惹了众怒,一阵身影晃动,立时冲上数人。

弭孚大师老眉挑动,森然说道:“施主出手狠辣歹毒,天理难容,这金身肉佛乃是佛门重宝,岂能任你抢掠?老衲倒要看看,施主本事如何,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抢夺!”

僧衣飘飞,凝气而立,弭孚大师手中一只铜木鱼缓缓伸出。

铜木鱼上黄光暴涨,如水波一般扩散开来,刹那间,阁楼中诸人脸孔皆被映射的金黄一片。

“佛门重宝,金石木鱼!”赤耄龅妖眼神突缩,瞳孔中放射出骇人的光芒。

青光一闪,赤耄龅妖冷哼声中,十指如钩,纵身扑上,指气纵横,袭向弭孚大师。

弭孚大师大喝道:“来得好!”

铜木鱼滴溜溜飞起,护在胸前,挡住了青气。

就听得一阵“劈啪”乱响,青气横空乱射,而弭孚大师身形微晃,卸去了大半力道,饶是如此,手臂虎口也被震得酥麻酸软,气血不畅。

他心中大凛,暗道这厮妖力果然深厚,当下戒心大起,“哈哈”大笑,踏步而上,铜木鱼势若山岳,横空向赤耄龅妖砸下。

两人恶斗在一起,其余人等也不闲着,青虚道长拂尘斜举,朗声喝道:“大伙不要客气,一齐上!”说罢奔上前,和黑甲蛖怪交上手。

云阳子接下魔鹰公子,天机老人稍事包扎,便和拘魂无常恶斗在一起。

鲛蛛魔煞转眼看去,狂笑道:“好,阁下既敢出面,当是有意横架这个梁子了?”

说话之间,出手如电,掌风如刃,直袭角蟾老祖胸口。

鲛蛛魔煞修为高绝,举世罕有敌手,角蟾老祖不敢大意,双臂抡圆,真气蓦地破空而出,倏地化为碧翠光弧,汹汹飞舞。

就听得“嗤嗤”几声,两股力道轰然四散,暴响如雷贯耳。

鲛蛛魔煞凶睛大亮,道:“好身手。”心中却是大惊,竟然能接下自己七成力道,此人是谁?当下凶焰忽起,大喝一声,真气积聚,气刀劈空飞旋。

角蟾老祖哈哈大笑,飞身而上,两人身形交错,快捷无比,竟然只能看到两团气浪绕飞。

众人缠斗混战,所使都是生平绝学,掌风如雷,早将一旁桌椅打得粉碎,罡风旋转,刺人肌肤。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被迫节节后退,几乎贴在墙壁木板上。

时间一长,战局逐渐发生微妙变化,除去角蟾老祖和鲛蛛魔煞暂时难分上下外,赤耄龅妖、黑甲蛖怪到底是魔门一等一的高手,反客为主,将弭孚大师和青虚道长逼得无暇旁顾,两人汗流浃背,已是攻少守多。

段逸鸣见势不对,当下和长孙傲梅靠近金身肉佛。

他见云阳子力战魔鹰公子,进退有序,心中稍安,转眼一看,却见韦叔季协助青虚道长围攻黑甲蛖怪,被老妖迫的手忙脚乱,危险重重,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紫竹棍,准备接应。

黑甲蛖怪狂性大发,怒吼连连,忽然张开大嘴,喷出一股黑色腥气,滚滚袭来。

青虚道长急忙飞舞拂尘,怎奈这股腥气中暗含霸烈真力,竟将拂尘打得摇摇晃晃,腥气乘隙而入。

青虚道长知道黑色腥气的厉害,不敢大意,当下凝神聚意,连掐法诀,大喝道:“天玄地黄,法道笼野,疾!”拂尘上飞出淡淡金光,绕身而转,交缠聚合,急速飞旋,将全身真气聚成强大的真气流,护住周身。

韦叔季也是一样方法,斩魔剑凌空虚比几下,嘴里念念叨叨,光芒闪动,周身登时布下一层屏障。

两人真气流和在一处,将黑甲蛖怪发出的黑气逼退开来,如此僵持在一起,难分轩轾。

黑甲蛖怪到底是千年老妖,修为不同凡响,看出韦叔季这边乃是薄弱之处,当下提聚八成内力,狂攻过去。

青虚道长和韦叔季顿时吃紧,真气流立时被冲开,两人合围之势化解。

韦叔季独木难支,贴地滑退。

黑甲蛖怪嘿嘿冷笑,游身踏前,骨节鞭猛的击出,黑气加速逆向急转。

韦叔季呼吸大滞,真气稍懈,骨节鞭见缝插针,如鬼魅般笔直刺来。

段逸鸣灵机一动,飞冲过去,依葫芦画瓢,意念悟想日月沉浮运转,真气涌似潮汐,瞬息喷起,真气由内而外,上下旋转,已然和韦叔季和在一处,骨节鞭稍一靠拢,便被真气流带动的四下甩飞抛散。

现学现卖,竟然让段逸鸣领悟到大半精髓,韦叔季见到,也是暗暗称奇。

段逸鸣身体如陀螺般滴溜溜直转,尽管骨节鞭卷舞奔掠,迅猛无比,还是被他化去大半力道。

韦叔季危险一去,喜道:“段兄,真有你的!”

黑甲蛖怪见到冲出一个少年,真气充沛,竟能接下骨节鞭全力一击,心中暗叫可惜,面上阴阴一笑,忽而原地转身,骨节鞭诡异的扭曲,以几近直角的方向蓦地袭向青虚道长。

原来他此意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对韦叔季下杀手,其实却是引诱青虚道长出手相救,从而破去联手之势,此刻见段逸鸣赶来救援,马上变化方向,竟是携带十成力道,猛攻青虚道长。

青虚道长心头一紧,从声音分辨,老妖先前分明是有意隐藏实力,此际方使出全力,意在一击致命,手中拂尘翻舞,护住上下。

黑甲蛖怪看得真切,身形一晃,衣袍间“霍”的飞出长尾,横扫而来,层层巨浪般的真气排山倒海之势撞击而来,顷刻间破了青虚道长护体真气,骨节鞭恰好击在青虚道长胯骨,将他打得飞甩出去。

一击得手,黑甲蛖怪大笑声中,踏上数步,真气宛如潮汐,滔滔不绝的向青虚道长进攻,迫得他腾不出手。

脆声不绝,青虚道长手中拂尘被打得腾空乱飞,片刻之间,形势大变。

韦叔季心中大急,便欲反身扑上,哪知骨节鞭黑腥之气弥漫,稍一靠近,便觉头脑发晕,手脚使不出气力,吓得急忙退后。

段逸鸣低声说道:“韦兄弟,妖人法术强横,不可硬接。”

韦叔季心急如焚,眼见青虚道长渐落下风,却不知如何是好。

楼阁中一片混乱,正邪两边缠斗一起,怒喝声,痛呼声不绝于耳。

弭孚大师已被赤耄龅妖打中胸口,连吐几口鲜血,就连那件金石木鱼也溅满了血迹。

无法、无天二人也浑身浴血,气力不支,眼看就要毙命于赤耄龅妖手下。

弭孚大师鼓起余勇,喝道:“无法、无天,快退!”说着举起金石木鱼砸落。

赤耄龅妖嘿嘿阴笑,说道:“老秃驴,你活得不耐烦了!”赤光从掌中怒吐而出,烈芒纵横迸爆,四射飞舞,重重击在弭孚大师前胸。

弭孚大师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摇摇欲坠,金石木鱼脱手飞出,“咚”的将墙壁撞破一个大洞,直飞出去。

无法、无天见状大惊失色,顾不得安危,奋力跃起,搀扶住弭孚大师。

赤耄龅妖咧开大嘴,狂笑连连,一步步逼近三人,掌气猎猎如刀,缓缓抬起,冷声说道:“老秃驴,你带这两个小秃驴到西方极乐去见如来佛祖罢!”

弭孚大师左手捂在胸口,鲜血汩汩流淌,真气几乎积聚不起来。

段逸鸣大骇,眼睁睁看着赤耄龅妖越走越近,手掌一旦落下,弭孚大师等三人势必性命不保,千钧一发之际,长孙傲梅凤目转动,突然见到地面上那尊金身肉佛,低声叫道:“段师兄,金身肉佛!”

段逸鸣浑身一震,蓦地想到一个办法,他闪身跃起,冲到金身肉佛跟前,拦腰抱起,就朝楼阁窗户奔去。

长孙傲梅马上醒悟,段逸鸣这是转移妖孽视线,迫使妖孽不及伤害般若寺众人,急忙跺脚跟上。

一旁观战的妖人顿时鼓噪乱喊,纷纷冲上,赤耄龅妖见状,放了弭孚大师,转身踏步如飞奔来,一边怒喝道:“臭小子究竟是何人,竟敢在本座眼前卖弄,活得不耐烦了?”

段逸鸣傲立于窗口,衣带飘飞,悠然自得,朗笑道:“妖孽,小爷乃是庐山仙瑶门下,段、逸、鸣!”说话间,已飞身落下楼阁,疾驰而去。

赤耄龅妖见金身肉佛被一个无名小子掠走,心中又惊又怒,大吼一声,纵身疾奔,群妖纷纷跟着跳下楼阁,黑甲蛖怪一掌劈退青虚道长,也追了出来。

段逸鸣腾空而下,落到地面,紫竹棍如电狂舞,将围上来的群妖打得人仰马翻。

长孙傲梅护在身侧,“落英”仙剑呼啸翻卷,真气轰然炸开,眨眼间伤了十余人,其余人吓得面色如土,纷纷躲避不迭。

两人杀开一条血路,直奔后山而去,兔起鹘落,疾如闪电,从人群中冲过。

身后怒吼震天,犹如凭空惊雷炸响,长孙傲梅回头看去,只见赤耄龅妖、黑甲蛖怪两个怪物紧追不舍,衣襟掠空劲响,如两只巨大鹰鹫一般凌空飞度,竟是越来越近,她急忙说道:“段师兄,老妖追上来了!”

段逸鸣全力飞奔,说道:“长孙师妹,你我兵分两路,我来引开敌人!”

长孙傲梅说道:“不行,你带着金身肉佛,目标太明显,太危险!”说话之间,身形如影随行,紧紧跟来。

段逸鸣大声道:“你……你跟着我太危险,快走!”

长孙傲梅倔强的说道:“段师兄,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声音虽小,但是语气却非常的坚定。

她仰头看着段逸鸣,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倔强,看不到一丝惊慌与害怕,檀口微撅,如扇贝一般的玉齿隐约可见,有意无意之间,她又朝段逸鸣靠近一步,娇躯上散发出一丝优雅的淡香,幽幽扑鼻。

段逸鸣顿时觉得有些飘飘然。

这种香味非常的细微,但是却能从周身万千毛孔渗入,五脏六腑无不舒服,他神思恍惚,暗中掐了手臂,痛感传来,这才清醒,暗道:“这小妮子向来眼高于顶,冷傲如寒雪腊梅,幽涧冰兰,怎么今日却有些古怪?”

长孙傲梅梨窝浅现,浅笑道:“段师兄,快点!”声音娇憨浅嗔,隐隐带了些许亲昵。

段逸鸣心神一荡,周身陡然僵硬,长孙傲梅的如玉小手轻轻一牵他的手臂,示意他注意。

心头剧跳,一颗心险些从喉咙里蹦出来,俊脸泛出一道红色,慌乱之下,不敢面对,急忙转身看去,只见两魔头越追越近,不过数丈之遥,心中大凛,含糊应了一声,继续飞奔。

两人一阵狂奔,已然翻出天机阁,沿着一条羊肠小径向前飞驰。

石径的尽头是一座悬空的亭台,三面临崖,放眼望去,深壑之中雾气翻滚,看不到底。

段逸鸣脸色剧变,转过身来,就见赤耄龅妖、黑甲蛖怪如飞而来,落在亭台前。

长孙傲梅心头惊跳如鹿,娇颜煞白,可她却不退缩,和段逸鸣并肩站在一起,仙剑斜指,真气暗聚。

她看了一眼段逸鸣,心头突然沉静下来,不似刚才那般慌乱。

段逸鸣皱眉道:“长孙师妹,我连累了你。”

长孙傲梅镇定自若,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低声说道:“段师兄,我不……”话音未落,赤耄龅妖举掌拍出一股惊涛骇浪。

“蓬”的一声巨响,亭台崩炸开来,乱石飞溅。

长孙傲梅只觉身前狂风卷舞,万钧之力当头压下!

“小心!”段逸鸣顾不上辨识她话中语义,一拉长孙傲梅,飞身跃起,躲过敌人攻击。

亭台突伸悬空,两人已是无路可走。

黑甲蛖怪看到抢走金身肉佛的不过是一个弱冠少年,竟然对己方两人毫不畏惧,气恼无比,怪目之中凶光大炽,冷笑道:“你们敢和本座作对,敢情是不想活了!”说罢举步便欲上前。

段逸鸣哪敢让他靠近,沉声喝道:“站住!你再上前,小心小爷将这金身肉佛扔进深壑之中!”

黑甲蛖怪闻言一震,急忙止步,自己好不容易才将金身肉佛骗出,若是被这小子丢下绝壑,岂不是前功尽弃?他心头怒气大起,却又不敢逼进,恨得咬牙切齿,双眼怒火直冒。

赤耄龅妖阴恻恻说道:“臭小子,你以为能跑得了?这里三面绝壑万丈,飞猿难渡,摔下去尸骨无存,你能长了翅膀飞走?你若是老老实实的把金身肉佛交出来,也许本座可以考虑放你一条活路!”

段逸鸣看看身后绝壑,心中大是忧虑,唯一的出路被妖孽占据,想从那里冲过是万万不行,其他路又都是绝境,怎么办?他皱眉苦想,一筹莫展,一时间心乱如麻,惊骇慌乱。

此时山风呼卷,云雾乱翻,远处传来的怒吼厉喝声铺天盖地,可以想见那边战况之惨烈。

随着一阵脚步声,数十名妖人经由山脊上的险径快速赶来,不一会儿便将亭台堵滞的严严实实。

段逸鸣心中长叹一声,绝望渐升,他看向长孙傲梅,苦笑道:“长孙师妹,你不该跟来的,日后我怎么向羽师伯交待……”声音戛然而止。

想到眼下两人濒临绝境,随时都会性命不保,哪里还能见得上羽师伯?

长孙傲梅咬唇低声说道:“段师兄,我不悔。”

声音虽小,段逸鸣却听得清清楚楚,见她眼睛里满是温柔甜蜜之意,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耳根烧烫,慌乱之间,呐呐道:“长孙师妹,你、我……”

长孙傲梅睫毛轻颤,双靥酡红,艳如海棠,看不到一丝惊恐之意。

段逸鸣咳了两声,面红耳赤,心神摇曳,险些被山风吹倒。

长孙傲梅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将他衣袖抓住:“段师兄,你……”

段逸鸣回过神来,涨红着脸,支吾道:“没什么。”

亭台前诸多大汉纷纷叫骂,污言秽语不断,直气得长孙傲梅横眉竖目,俏脸遍布冰霜,胸脯起伏,落英仙剑直指群妖,浑身发抖。

黑甲蛖怪怪笑连连,目中异光大盛,说道:“小丫头春心萌动,嘿嘿,可惜这傻小子不解风情,若是将金身肉佛交出,本座倒不妨作个月下老,成全小丫头的心愿。”

黑甲蛖怪说话之间,飘忽行走,衣袍猎猎,但是段逸鸣却发现老怪每一步都是踏着天罡之数,暗藏杀机,他惊呼道:“师妹,快躲!”

话音未落,黑甲蛖怪身形一晃,如鬼魅般的临近,双手突伸,便朝段逸鸣手中金身肉佛抓来。

风声锐利,“嗤嗤”作响,突然从十指中涌出道道青气,耀耀闪动,刺得段逸鸣睁不开眼,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段逸鸣呼吸顿滞,眼前气浪如刀,他心头大骇,扭腰跃起,紫竹棍凝气击出。

就在这时,“嗤嗤”连声不绝,青气闪舞,漫天旋飞,急促如密雨,激昂凄厉,破空响起。

段逸鸣紫竹棍刺了个空,正想抽身,手上、腿上陡然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还没有回过神,便觉大力传来,手脚顿时动弹不得,“呼”的凭空飞起,天旋地转,目眩神迷,“啊”的叫出声来。

危机之中,长孙傲梅持剑冲来,剑花狂舞,凌空划了个古怪的姿势,登时蒙蒙黄光从剑尖电射激舞,曲折而行,倏然回旋,闪电般劈出数剑。

青气忽然四散,光华收敛,段逸鸣脚下踉跄,勉强站稳,定睛一看,脚边就是万丈深渊,只差一步,便会坠下去,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暗中吁了口气。

长孙傲梅衣裳劲舞,周身黄光弥漫,全部笼罩在落英仙剑下,众人面色微变,都极为惊愕。

黑甲蛖怪为七凶妖之一,以他真气之强,修为之深,放眼当世没有几个人可以胜出,可是现在,他最拿手的“青木丝诀”却被一个弱质少女冲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天大怪事。

黑甲蛖怪怔怔的看着长孙傲梅,吃惊不小,本以为对方不堪一击,手到擒来,所以只使出四成功力,没有想到引以为傲的绝学竟然被对方破解,心中惊怒交加,双手收拢,“青木丝诀”顿敛。

赤耄龅妖伸指指向长孙傲梅,奇道:“北斗剑法?你从哪里学来的?”

此言一出,群妖骚动,纷纷低语,惊异的看着长孙傲梅,指指点点。

段逸鸣心中大奇,看着长孙傲梅。

第八章 峰回路转

长孙傲梅朝他嫣然一笑,回过头来,冷颜说道:“北斗冲霄,荡魔除妖!看你们这些杀不完的妖魔鬼怪,还能猖獗到几时?”心中却颇为紧张。

父母当年送自己到庐山仙瑶门修习道法,曾专门叮嘱不得随意显露北斗剑法,言下之意似乎牵连到一件隐秘往事。

现在情急之下,为了要救段师兄而无意中使出,技惊四座,果然不同凡响。

黑甲蛖怪双目精光乱闪,忽而怪笑道:“臭丫头,就凭你?嘿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说着转过脸,说道:“老大,这丫头必和当年那老家伙关系不浅。”

赤耄龅妖点点头,森森笑道:“咱们兄弟拜那老家伙所赐,蛰伏数十年,险些连千年修为也毁于一旦。

“本以为那老家伙不在人世了,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再次遇到,这下倒了了心愿,哈哈哈哈!”狂笑几声,冷冷说道:“臭丫头,本座先料理了你再说!”

两人互视一眼,目中凶光大起,同时转过身来,步步紧逼。

段逸鸣看看周身无底绝壑,心中一沉,猛地咬牙,暗道:“也罢,既是无路可退,那就和这些妖孽拼了。”

手中紫竹棍紧握,真气聚集。

长孙傲梅仙剑斜指,灵诀暗捏,心中大凛,暗道:“看这样子,魔头竟是连金身肉佛也不顾了,这下要糟,四周群妖环伺,想脱身比登天还难。”

饶是她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不禁骇然动容,大眼珠一转,不屑的说道:“好不要脸。两个大男人联手欺负小孩子!”

黑甲蛖怪阴笑道:“那又怎样?本座今日将你们这两个小娃娃活捉,嘿嘿,谁又能知道?”

赤耄龅妖厉喝一声,大手一扬,兽头杖射出,“呜呜”狂鸣,拖曳着耀眼霞光,呼啸破空而来。

段逸鸣早有防备,真气疾吐,紫竹棍长啸掠来。

与此同时,黑甲蛖怪双手从怀中翻出一根古怪兵器,状若长鞭,上面由一串拳头般大小的黑釉亮珠组成。

手腕一抖,青骨鞭“呼”的涨大,凌空袭向长孙傲梅胸腹,青光蒙蒙,直逼而来。

长孙傲梅脸色一红,啐了一口,闪步躲开,落英仙剑斜挑向上,剑气奔涌,纵横怒卷,雷电般的激撞在青骨鞭上。

惊爆声一齐响起,亭台上陡然一片刺目雪亮,轰隆剧震,顿时山石飞溅如雨。

诸人脚下一阵摇晃,颠簸起伏,这座亭台仿佛就要坍塌陷落,诸妖纷纷退避,睁大眼睛的看着场中恶战,暗暗心惊。

四人上下翻飞,穿梭交错,出招无一不是杀招,凶险至极。

强猛气浪不时剧烈抛出,如涟漪一般层层扩散,继而爆炸,罡风如潮,汹汹倒卷。

段逸鸣被气浪扯带的无法稳住身形,来回飘荡,心中惊惧之下,唯有紧握紫竹棍,发力进攻。

无奈赤耄龅妖的兽头杖凶猛无比,稍一接触,便被撞得斜飞,若不是拼尽全力,早就被震得坠落绝壑。

即使这般,双臂酥麻酸软,几乎连紫竹棍也抓握不住,吓得他只能左右躲闪,不敢正面迎战,一时间险象环生,应接不暇。

赤耄龅妖心中又惊又怒。

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能在自己手下走出数十招,当真不可思议,真气猛提,兽头杖横空扫来,发出尖利的啸声,刺耳至极。

段逸鸣心跳如鼓,紫竹棍侧拉消力,一边纵身跃起。

“啪”的一声,兽头杖击中那尊金身肉佛,就见金身肉佛横向飞出,划过一道弧线,竟然直坠深壑!

赤耄龅妖跃到崖边一看,金身肉佛已然飞坠十余丈深,顷刻间已被云雾淹没,心中痛惜,怒吼连声,兽头杖诡秘的绕向,击向段逸鸣腰间。

段逸鸣身在半空,躲无可躲,只好硬着头皮,挥舞紫竹棍抵挡,他脸色虚红,气喘如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勉力而为。

紫竹棍甫一撞上兽头杖,气浪怒爆呼啸,大力传来,段逸鸣浑身麻痹,经脉气血翻卷乱冲,不由自主地被震得倒飞出去。

长孙傲梅被无数鬼魅之物缠住,节节后退,左挡右接,相形见绌,周身香汗淋淋,粉脸煞白。

原来黑甲蛖怪骨节鞭中封印着无数阴灵鬼魅,乃是山中各类精怪魅物,邪力高深。此刻一经召唤而出,群起围攻长孙傲梅。

她以仙剑护身,全力施展北斗剑法。

手中仙剑游走不定,神出鬼没,没多久即斩杀十余鬼魅。

黑甲蛖怪见状怒火中烧,牙齿咬得爆响。

他一双碧眼凶光灼灼如焰,低声念着什么,手臂急速挥舞,左手五指弯曲互抵,食指、小指却笔直竖立朝天,正是驭邪法术。

只见黑气从骨节鞭上滚滚涌出,包围住长孙傲梅。

而这些精怪魅物凄厉叫声不绝于耳,蜂拥而上,却是无孔不入,纠缠不休。

“嗤嗤”连响,长孙傲梅眼前一片黑暗,目不视物。心中惊骇如潮,回剑绕身,布下防护气罩。

恰在此时,段逸鸣被赤耄龅妖震飞,痛苦的闷哼声传进长孙傲梅耳中。

她大惊失色,情急之下,运气上冲,刺破黑气。

长孙傲梅定睛看去,段逸鸣在半空中翻滚下落,也不知受了何等重伤。心神颤抖,立时松懈。

鬼魅之物乘虚而入,挥爪袭来。

只觉肌肤剧痛,衣裳破裂,血珠飞溅。

浓重的血腥气息迅速弥漫,长孙傲梅一不小心吸入少许,顿觉头晕脑胀,胸中呕意翻涌,险些呕吐出来。

她叫了声:“段师兄!”

正待冲上前,忽然身后锐响大盛,急忙侧身躲闪。

目光扫及,却见那骨节鞭汹汹袭来,仿佛离弦之箭,携带着刺鼻腥气,顷刻间便临近后心。

长孙傲梅惊得汗毛直竖,怒斥一声,回手挥出落英仙剑。

奇兵猛烈碰击,火星四溅。

长孙傲梅衣裳翻飞卷舞,落在绝崖之边。身躯在狂风中摇摆如弱柳浮萍,随时要掉入深壑之中。

黑甲蛖怪得意的咧嘴大笑,一步步逼来。

骨节鞭如长蛇游动,围绕着长孙傲梅团团旋转,卷起层层强烈的气浪漩涡,由内而外,飞旋怒转。

而长孙傲梅在旋力牵引下,身不由己,随之如陀螺似的呼呼急转。

她心中迷乱,不一会儿即精疲力竭,头脑昏昏沉沉,似乎连魂魄也要被对方卷走。

落英仙剑的光辉逐渐黯淡,周身“嗖嗖”响动,那骨节鞭上下穿飞,如同枷锁一般将长孙傲梅束缚。

真气似浪潮翻滚,长孙傲梅周身立紧。

她心急如焚,想挥舞仙剑击散,却又提不起气力。

眼睁睁的看着四周鬼魅啾啾乱叫,距离越来越近,狰狞的面孔似乎就在眼前。

突然间,腥气一阵翻卷,忽而破开。

一道淡金光华冲天飞起,驱散滚滚黑气。随之一声朗喝传来:“妖孽,放开长孙师妹!”

长孙傲梅听得仔细,这正是段逸鸣声音,心中狂喜,顾不得思量他如何飞上,低声唤道:“段师兄……”

眼前金华飞舞如蛟,轰然破空。两方交撞,就听得黑甲蛖怪“咦”了一声,随即身上飞旋的骨节鞭快速缩回。

束缚一去,长孙傲梅身躯软软坠落。

原来段逸鸣被赤耄龅妖大力震飞,浑浑噩噩,朝崖下坠落,突然间,紫竹棍微微抖动,发出奇异的鸣声;丹田深处一股力道悄然涌出,沿着经脉飞速流转,灌入紫竹棍中。

紫竹棍金辉直冲云霄,刹那间将天地照射得明亮无比。

耀眼的金光中,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图纹,上面几个小字跳跃,看不清楚,寒气滚滚四散,杀机凌厉。

崖上众人惊异莫名,被寒气一迫,禁不住倒退不迭。

骨节鞭被金华冲上,“铛”的一阵金石乱鸣,鬼魅慌乱不已,哄然向后退开。

黑甲蛖怪只觉手臂震麻,骨节鞭簌簌抖动,竟是前所未有。

黑甲蛖怪当下吃了一惊,急忙运劲收回骨节鞭,低头一看,骨节鞭上一颗骨珠上赫然被震出一道裂痕,心中又是痛惜又是恼怒,咆哮如雷。

定睛看去,却见段逸鸣长身屹立,手中一把金光闪闪的奇刃神兵光华皎皎,全身皆黄。

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骇然相顾,心中无端生出一丝不安——这少年诡异的很,怎么转身之间功力仿佛增强不少,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段逸鸣一个箭步冲来,横腰抱住长孙傲梅,俯下身,焦急的喊道:“长孙师妹、长孙师妹!”

长孙傲梅蜷缩在段逸鸣臂膀中,心神松懈,微微睁开眼睛,低声说道:“段师兄,我没事。”

她全身经脉被震,几近脱力,手脚发软,站也站不起来。

此时俏脸埋在段逸鸣胸前,羞得抬不起头,红晕遍布。连说话声也是细若蚊音。

段逸鸣伸手一试,已知长孙傲梅体内真气纷乱,心头大紧。

回首看去,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一左一右,缓缓迫近。

骨节鞭和兽头杖纵横飞舞,如同毒蛇引信一般吞吐不定,杀机森森,一股无形重压袭来。

气息乍遇紫竹棍金华,如同被利剑劈开一般,“嗤嗤”旁飞,带动地上碎石“呼”的飞出,坠下深壑。

段逸鸣周身刺痛,身躯微微摇晃。

若不是异变的紫竹棍保护,只怕又会跌下崖去。

他脸色微变,自己方才糊里糊涂被紫竹棍引发潜力,从鬼门关走回,其实体内真气已消耗大半,勉强支撑。

两老妖老奸巨猾,早已看出蹊跷,心中暗呼古怪。这小子是外强中干,分明是依仗那根奇怪的紫竹棍才勉强支撑着。

既然如此,不如把这把紫竹棍抢过来仔细看看,究竟有何玄妙。

两人常年相处,心意相通,一个手势甚至一个眼神都非常熟悉,此时想及此处,自是不肯放过时机,嘿嘿冷笑中,缓缓围上。

本就不大的亭台此时倒塌一片,处处狼藉。

山风猎猎,吹拂得众人衣衫乱飞。

山顶乌云笼罩,层迭翻涌,茫茫压下。

段逸鸣眼见两妖越来越近,心中雪亮一片,情知两人今日是难逃一劫。

危难关头,他将长孙傲梅背好,潜力狂奔,紫竹棍金光闪耀,护住两人身躯。

赤耄龅妖目露凶光,沉声说道:“臭小子,乖乖的献上小丫头,饶你不死。”

段逸鸣横眉竖目,朗声道:“妖魔鬼怪,小爷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告诉你,只要小爷在,谁也别想伤着长孙师妹一根汗毛!”

长孙傲梅伏在段逸鸣背上,芳心大甜,双颊晕红,于眼前危险视若未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段逸鸣。

赤耄龅妖心中气恼,怒声道:“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哼,既然如此执迷不悟,休怪本座无情了。”

他突然发出一声凶暴狂吼,穿云裂空,呼啸奔来。

段逸鸣猝不及防,震得耳膜鼓鸣,脑中一晕,跌跌撞撞向后倒退。

“小心!”

长孙傲梅尖叫道。

段逸鸣脚后跟一空,随即传来碎石坠落撞击的声音。

原来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他心中大惊。

正待踏步向前,眼前一花,一道黑影袭来,腥风鼓舞,呼吸一窒。

原来黑甲蛖怪趁机,飞身扑近,骨节鞭扭曲直奔段逸鸣卷来。

一声怪鸣,骨节鞭忽而化为一只巨大的黑煞蜈蚣,张嘴喷出一股浓重的腥气。

段逸鸣急切之下,紫竹棍力斩而落。

“铛”的巨响,段逸鸣虎口火辣辣的生疼,身躯向后便倒。

他急忙聚力脚尖,陀螺一般旋转,堪堪站稳。未及喘口气,敌人攻击又到。

巨大的黑煞蜈蚣从天而降,一股股腥臭狂风从大嘴中不断喷出,劈头盖脸而落。

段逸鸣奋力挥舞紫竹棍劈斩,震开黑气。无奈气力不支,周围腥气越聚越浓,脑中一阵阵眩晕。

挥动紫竹棍好不容易击退黑煞蜈蚣的又一次进攻,段逸鸣实在支持不住,扶着紫竹棍大口喘气,胸腹起伏如鼓。经脉扭曲疼痛,黄豆般大小的冷汗涔涔滑落。

黑甲蛖怪阴笑道:“臭小子,你真是不知死活,再不认输,本座可真的要下辣手了。”

段逸鸣喘息稍定,怒视着黑甲蛖怪,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妖,要想小爷交出长孙师妹,白日做梦!”

黑甲蛖怪气得胡须翻飞,怒声咆哮,震耳欲聋。

黑煞蜈蚣张牙舞爪,怪鸣不绝,作势欲扑。可想而知,老妖怒愤出手,必将惊天动地!

赤耄龅妖阴阴一笑,挤出满脸慈善,说道:“小子,你身后就是无底绝壑,若是摔下去便会粉身碎骨。嘿嘿,你这么年轻,前程无量,这么死去,岂不太可惜?”

两人一唱一和,极尽威逼利诱之能事,意欲段逸鸣交出长孙傲梅。

段逸鸣如何不知道两妖目的,与其落在他们手中生不如死,不如自己了断。心中一稳,心绪逐渐镇定。

他忍住剧痛,淡淡一笑,对着长孙傲梅柔声说道:“师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从这里坠崖,你怕不怕?”

长孙傲梅柔声答道:“段师兄,梅儿不怕。只要和段师兄在一起,梅儿什么也不惧。”

长孙傲梅心事表露无疑,毫无忸怩之色。一双明媚大眼凝视着段逸鸣,不带一丝畏惧和恐慌。

段逸鸣心中酸楚苦涩尽去,豪气大生,朗笑道:“好!”转过身,嘲讽道:“魑魅魍魉,我仙瑶门下从无一个胆小鬼!你们死心了罢!”

说话间,缓步走到悬崖边,举目遥望东南,低声轻轻说道:“师父、云师叔,弟子不孝,来生再侍奉你们了……”

长孙傲梅抱紧段逸鸣脖颈,镇定如常,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孔。

黑甲蛖怪右手一引,黑煞蜈蚣厉叫声中,呼啸而下,黑气滚滚,阴冷妖魅之气顿时铺天盖地的涌来,敌人法术之强,绝非两人可以硬挡。

段逸鸣昂首而立,说道:“师妹,咱们走!”旋即飞身纵下亭台,坠向深壑。

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瞠目结舌,世上真有如此不畏生死之人?

两人同时纵跃,落在绝壑边,向下看去,只见两个身影越来越小,逐渐合而为一,没入云雾之中。

崖下隐约可闻有不知名的鸟鸣声响起。

两人瞧了片刻,不免有些沮丧。

自己二人打算好的如意算盘,竟被两个少年男女破坏。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两个少年竟是威武不能屈,宁可坠崖自尽也不愿屈服。正道有此少年俊彦,其根基之稳由此可见一般。

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兴冲冲而来,本以为金身肉佛是手到擒来,没有想到却落了个人物两空的结局。

两人面面相觑,垂头丧气,提不起一丝精神。

身后众妖一个个目瞪口呆,早已停止呐喊助威。

他们平时虽然凶悍霸道,但是见到有人宁死不屈,谈笑风生之间英勇就死,两人气宇胆魄着实大异常人,不禁露出佩服之色。

大家尽数屏住呼吸,静得出奇。

山风回旋呼啸,横掠卷飞。

远处云雨峰上云雾缭绕,神秘而又悠远。

就在此时,山脊石径上飞奔而来一个人影,落在两妖面前。

来人满脸惊慌,衣衫上破了数处,狼狈不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两位大仙,不、不好了……”

赤耄龅妖心中一动,沉脸问道:“怎么如此慌张?”

那人喘息稍定,躬身说道:“两位大仙,敌人强援赶来,三派抵挡不住,形势大大不妙。魔鹰公子和拘魂无常两人被来人打伤,鲛蛛魔煞独木难支,特命属下前来通报,请两位大仙火速增援。”

黑甲蛖怪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答道:“来者一男一女,其中一人乃是天魔夫人,魔鹰公子和拘魂无常就是伤在她手下。

“另外一人自称吴潇楚,一身道袍,中间却是一个血红圆月图案,脸生的很,功力却是奇高。眼下他和那乱发老头联手攻击鲛蛛魔煞,形势堪危。”

黑甲蛖怪一怔,暗道:“天魔夫人行事乖张,但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怎么会兵戎相向?那个吴潇楚又是什么人?”

赤耄龅妖皱眉沉吟片刻,这个吴潇楚似乎在哪里听闻过,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不管怎么说,先赶过去解围再说。当下厉声喝道:“大家速速返回天机阁!”

群妖齐齐应诺,转身便走。

蓦地半空中响起几声鸣叫,云雾翻滚,其中冲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巨大的翅膀卷起狂风,飞沙走石,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汹汹席卷而来。

云雾原本就浓密不散,此时更是一片浑浊。

风声呼啸,彩光疾驰回旋,如巨浪翔空,似有千军万马袭来。

众妖大惊之下,不知道是什么怪物奇袭,急忙躲闪。却有七八人被狂风卷带甩出,哀号大起,摔得粉身碎骨,脑浆四溅,立时毙命。

还有一些被狂风卷下绝壑,眼见活不成了。

其余等人大骇,倒退不迭。

云雾散开,山道上空赫然出现两只彩色巨禽,一大一小,昂首挺胸,一双血红巨睛斜睨着众妖,展翅欲啄。

当先一只巨禽背上赫然安坐着方才坠下崖去的段逸鸣和长孙傲梅!

众人无不大惊,纷纷失声低呼。

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看到,认出巨禽便是传说中的神鸟天河彩凤。

两人脸上微微变色,也是吃惊不小,这两人明明跳崖自尽,怎会又坐在天河彩凤背上?

转念一想,隐约猜测到,必是这古怪巨禽背后主人作怪。

旁边那只巨禽上盘坐着一个彩衣中年美妇,雍容华贵,面如满月,青丝如黛。一双冷峻的眼神威严肃穆。

身后站着一个黄裳少女,冷若冰霜,纤纤柔荑中却执了一支碧绿洞箫,裙带飘摆,姿容明艳不可方物,如同空谷幽兰一般淡雅悠远。

两人正是洛神谷汤妃仙子和纳云儿。

原来段逸鸣被迫和长孙傲梅跳崖后,不出片刻,已然没入云雾之中。

两人眼前白茫茫一片,心知绝难幸免,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云雾中忽然传来一声鸣叫,一个黑影冲了过来,身体一震,似乎落在实地上了。

长孙傲梅急忙定睛看去,却见身下是一只巨大的奇禽,羽毛艳丽,从未见过。

段逸鸣一见是天河彩凤,心中大喜,顾不上四肢酸麻,大声说道:“是纳姑娘么?多谢你出手相救!”

云雾尽去,天河彩凤缓缓落在半崖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前方又是一只天河彩凤,比这只还要大上一些。旁边赫然是汤妃仙子和纳云儿,纳云儿身边却是那尊金身肉佛!

段逸鸣急忙爬起身,躬身见礼。这才知道两人恰好路经此处,无意中救起金身肉佛,连带着又把自己和长孙傲梅救下。

汤妃仙子问明情况后,替两人医治内伤,接着便乘坐天河彩凤飞上崖顶。

黑甲蛖怪戒心大起,喝问道:“什么人敢插手本座之事?”

说完真气微吐,黑煞蜈蚣一双血睛狰狞的盯着天河彩凤,口涎丝丝滴落,突然怒目圆睁,狂声咆哮。

第九章 群魔惊退

天河彩凤双目怒睁,巨翅拍击之下,将黑气冲散。

黑煞蜈蚣大怒,扭头摆尾,跳跃嘶吼,猛地张开大嘴,獠牙如刀,飞扑上来。

天河彩凤毫不示弱,尖喙微张,喷出一道雪银亮光,重重击打在黑煞蜈蚣身上。

黑煞蜈蚣大声痛叫,长尾卷扫,百爪齐动,袭向天河彩凤。

天河彩凤乃是九天异种,钢羽铜喙,神勇无比。它上下翻飞,和黑煞蜈蚣斗的难解难分。

黑煞蜈蚣不时发出凄厉狞恶的尖啼声,腥风鼓动,悍劲大发,两只灵异神物恶斗在一起,盘旋追击,甚是惨烈。

不出片刻工夫,黑煞蜈蚣便被天河彩凤迫得首尾难顾,节节后退。

黑甲蛖怪惊骇异常,急忙将黑煞蜈蚣重新封入骨节鞭中。看到那尊金身肉佛被对方掌控,脸色微变,蓄势待发。

赤耄龅妖城府阴沉,他心知眼前这中年美妇定然不是寻常之人,心中蓦地想起一个人,吃了一惊。

当下走上前,沉声说道:“芳驾莫非就是洛神谷汤妃仙子?”

汤妃仙子淡淡说道:“不错,正是老身。”

黑甲蛖怪闻言打了个激灵,暗暗心惊。

洛神谷乃世外奇门,向来甚少到江湖上露面,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所在。

但是洛神谷每代谷主修为神秘莫测,神出鬼没,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赤耄龅妖心中暗忖,汤妃仙子现在出现在这里,似乎是敌非友。此人修为高绝,传说中已到散仙境地,不可大意。

现在天机阁中吃紧,情势紧急,而这汤妃仙子现身挡路,莫非也和天机老人串通一气?

如今之计,还是速战速决,抢回金身肉佛,尽快转回天机阁再说。

他挤出一脸笑意,说道:“仙子世外高人,不在洛神谷享清福,怎么到了这边陲山野?”

汤妃仙子淡淡说道:“本仙子听说最近中土魔障频现,特来看看,是不是有当年那些妖孽复生滋事。果然巫山之中妖气弥漫,妖魔鬼怪横行。”

赤耄龅妖听她指桑骂槐,脸上闪过一道青气,心中大怒,不过他越是恼怒,脸色反而越是笑容可掬。

黑甲蛖怪早已不耐,眼看金身肉佛在对方手中,杀机暗动。

心中寻思,洛神谷虽说实力深不可测,但是此地己方人多势众,岂会怕了汤妃仙子不成?眼中闪过一道阴戾神色,蓄积真气,须发怒张。

赤耄龅妖暗暗朝黑甲蛖怪使个眼色,阴笑道:“在下久仰汤妃仙子大名,无奈缘吝一面,实在遗憾。今天得见芳驾真容,实乃三生有幸……”

说话之间,兽头杖“呼”的飞出,蓝光电舞暴闪,一只狰狞怪兽张牙舞爪,轰然破空,袭向汤妃仙子。

黑甲蛖怪暴身跃起,骨节鞭黑气飞涌,顷刻间化为黑煞蜈蚣,响起震耳欲聋的狂吼声,汹汹冲上。

两妖算计的甚是巧妙,一左一右,同时发难,意欲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惊涛骇浪骤然翻卷,从四面八方冲击围涌而来。

黑气汹涌澎湃,几盏血光闪闪跳跃,诡异而恐怖。

狂风怒号,沙石掠舞,天空登时暗了下来。

汤妃仙子心中大凛,高声喝道:“妖孽大胆!”

飞身纵起,素掌一翻,仙气腾腾,“赤霞巾”如一道红浪闪电飞出,刺入翻滚不休的黑气中。

突然间,霞光万道,刺穿黑云,如同红日冲破乌云一般,耀耀闪亮。

就见黑气起伏如浪,犹如一只凶恶猛兽四下冲突,突然间遇到了铁壁铜墙,立时前进不得。

汤妃仙子脸色湛然,手中赤霞巾飞舞如凤,硬生生将黑云压制住。周身护体真气蓬然爆闪,红霞盘旋绕飞,任那黑云滚滚翻腾,却是靠不近身。

苍穹中惊雷回响,不时迸爆。

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久战讨不了好,恼羞成怒,怒吼声不绝于耳,震耳欲聋。

众人变色,无不惊心动魄,两妖本就凶悍无比,此刻全力围攻汤妃仙子,更是长吼如狂,双目血红,恨不得一招毙了对手。

罡风凛冽,搅动得四际云雾翻滚如怒涛,轰然四散开来。

三人都是当世罕见的高手。

汤妃仙子功力高深,被众人尊为散仙之列。

而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也是魔门一等一凶邪,名列七凶妖之位,远在百年以前即震慑江湖,令人闻风丧胆。

此时三人展开生死厮杀,全部动用了生平绝技,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偌大的山崖顶,怒吼连连,人影俯冲低掠、翻飞疾旋。

黑气如乌云翻卷、红巾似裂空闪电,斗的不亦乐乎。

旁边众人看得目眩神迷,惊骇不已。

魔派诸人更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以赤耄龅妖、黑甲蛖怪两人合力,也只能勉强维持个不胜不败局势,嚣张气焰顿时大减,鼓噪声弱了下来。

三人棋逢对手,难分轩轾,竟是不分上下。

赤耄龅妖心中震惊无比,以自己两人合力竟然无法压制汤妃仙子!

一时惊怒如浪,心头警戒立生。

心念一转,想到天机阁传警,分明是鲛蛛魔煞遇到了难缠的高手。

而自己被汤妃仙子拖在这里,莫非是这些人串通一气?

心中越想越觉不妙,退意立生。双目四下打量,看准去路。

此时,山下天机阁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暴怒的狂嚎声,惊悚莫名。

赤耄龅妖扬起头,发出一声怪异恐怖的巨吼声。

黑气顿时剧烈翻卷,猛然散开,将当中那道绚丽的艳红淹没。

半空中气浪撕裂不绝,“嘶嘶”狂响,那滚滚盘旋的黑气团扭曲变形,咆哮飞舞,刹那间形成一个巨硕怪诞的凶兽模样,恶狠狠扑向汤妃仙子。

汤妃仙子心中一惊,只道妖孽狗急跳墙,使出什么狠招。赤霞巾穿飞如梭,将周身护得水泼不进。

凶兽和红浪逆向撞击,顿时传出一连串的激爆声,震耳欲聋。

但就在此时,赤耄龅妖却转身飞出,一边大喝道:“大家退回天机阁!”

他去势如电,转眼间已在十余丈开外。

黑甲蛖怪和赤耄龅妖心意相通,也已飞身遁逃。

众妖胡乱吆喝声中,跟随而下,如潮水般退去,转眼间走的一个不留。

段逸鸣远远看去,天机阁上空响声震天,隐隐可闻怒吼声。他心中惦记师父云阳子安危,急道:“前辈,天机阁中正邪鏖战正酣,两妖赶去,只怕情况有变。”

汤妃仙子微微颔首,说道:“咱们这就去看看。”说罢长啸一声,一对天河彩凤同时清鸣,展翅急飞。

天机阁距此不远,转瞬即到。

众人从半空向下看,却见正邪两方各占一边,怒目而视。

弭孚大师、青虚道长等人浑身浴血,负伤不轻,而魔派一方魔鹰公子等人也是气喘如牛,真气大弱。

段逸鸣瞧的清楚,正派一方之中多出两人,赫然正是吴潇楚和天魔夫人秋海棠!

原来正派一方和鲛蛛魔煞等邪魔厮杀,虽说舍生忘死,但是到底是实力不让对方,逐渐落了下风。没多久即告急,连连被击伤数名高手。

恰在此时,吴潇楚和天魔夫人秋海棠不期而至,两人见到角蟾老祖,随即出手相助。

如此一来,形势突然变化。

鲛蛛魔煞被角蟾老祖缠的脱不开身。

而吴潇楚和天魔夫人秋海棠又是罕见的顶尖高手,很快将余下众邪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魔鹰公子等人也是节节败退,这才赶忙派人向赤耄龅妖、黑甲蛖怪两妖求援。

段逸鸣跃下地面,奔到云阳子身边,急道:“师父,您伤势如何?”

云阳子袖口鲜血滴落,浸透衣裳。

他见到段逸鸣随同一个神秘中年美妇出现,心中讶异,说道:“还好,只是几处轻伤而已。”

说话间一双眼不住上下打量着汤妃仙子,眼中奇彩闪烁。

赤耄龅妖在鲛蛛魔煞身边嘀嘀咕咕,一边指点着汤妃仙子。

鲛蛛魔煞听到眼前这中年美妇,就是传说中的洛神谷谷主汤妃仙子,双眼掠过一道惊色。

鲛蛛魔煞心中盘算道:“天魔夫人向来难缠,这长发老者以及血袍之人身手更是深不可测,这些人蹊跷的聚在这里,实在棘手。此际再加上这个洛神谷谷主汤妃仙子,实力已然胜过己方。若再缠斗下去,也难占上风。”

他看到原本十拿九稳的金身肉佛难以到手,怨毒说道:“天机老道,你好重的心机,竟然预备了这么多后手。嘿嘿,此事本座没齿难忘。”

天机老人跌坐在地面上调息,闻言睁开眼睛说道:“妖孽,你派人潜伏,暗中窥视金身肉佛。此番率众气势汹汹而来,大闹天机阁,狼子野心,竟然还倒打一耙。当真是恬不知耻!”

群妖无不大怒,胡须贲张,无数双凶目恶狠狠的瞪着他,恨不得将其吞下肚子才能解恨。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阴沉的冷笑声,裂空而来。

声音入耳激震如狂浪,众人胸口气血翻涌,真气浮动,无不骇然退步。

一个青袍老者轻飘飘落在众人眼前,这人羽扇纶巾,英挺洒脱,神态极是优雅闲逸。

然而双目之中却散发着骇人的异光,不怒自威。

众人视线甫一和他接触,立时感到目眩神迷,竟是无法抵御,大惊失色,纷纷避让开来。

段逸鸣也感觉重压袭身,真气倒卷,气血翻涌,急忙运气压制,好不容易才平息。

鲛蛛魔煞神色一凛,急忙趋步上前,恭敬的说道:“恭候主人大驾。”

青袍老者不置可否,淡淡应了一声,冷冷扫过众人。

天机老人睁大眼睛,惊呼道:“逍遥散人,原来你就是幕后指使人!”

逍遥散人阴沉的一笑,说道:“天机老儿,你有眼不识泰山,真是有眼无珠。”

天机老人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逍遥散人转过身,看着纳云儿,眼睛里露出惊诧的神色,旋即闪逝。

汤妃仙子此时心中却吃惊不小,眼前这逍遥散人显现出来的功力竟是深不可测,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直可气吞日月,令人折服,难以抵御。气度雍容不凡,围观者心中均隐隐生出仰慕钦佩之意。

逍遥散人朝纳云儿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将金身肉佛送过来。”

纳云儿如中魔咒,头脑浑浑噩噩,下意识的朝逍遥散人走去。

汤妃仙子又惊又骇,清喝道:“云儿小心!”

汤妃仙子声如洪钟,顿时将纳云儿惊醒。

纳云儿骇然醒悟,眼见自己距离逍遥散人不过丈余,惊出一身冷汗,急退而回。

逍遥散人瞧向汤妃仙子,淡淡一笑,潇洒的说道:“你便是洛神谷的汤妃仙子罢?功力果然不凡。老夫见猎心喜,想和仙子切磋切磋,活动活动筋骨。仙子意下如何?”

他这话温和轻柔,丝毫不见一丝火气。

众人听在耳中,均是面面相觑,这等神仙般的人物如何是邪魔之辈?

汤妃仙子正要说话,突觉周身潜力涌来,势如惊涛拍岸,汹涌澎湃,竟是将周身包围的水泄不通。

周身衣裳无风自动,寒意刹那间遍布全身。她心中大惊,真气暗运,布下一道屏障。

“哧哧哧”撕裂声骤然响起,两股力道已然冲撞在一起。

漩涡陡生,气浪外冲。

四周人等纷纷站立不稳,身前重压如山。

如不后退,似乎胸口就要被压裂似的。众人呼吸大滞,身不由己的向后倒退数步,这才稍稍缓歇,无不周身汗毛笔直竖起。

那股潜劲如利刃,虚空劈斩,只听得“刺啦”响声不断,其中修为稍差之人衣衫破裂,化做条条布缕!

汤妃仙子脸色微红,暗暗震惊。

这逍遥散人修为出神入化,自己暗中试探,竟是看不出其有多深!

两人不声不语,也未见动手过招,却是天地为之一暗,风云隐动,其霸烈气势,令众人心胆俱寒。

大家哑然无声,心中均想到,若是这般力道加诸在自己身上,能否承受得起?没有一人心中有此把握。

盏茶工夫一过,场中形势逐渐起了变化。

汤妃仙子面上泛起一层红晕,额头汗珠密布,隐隐可以听见细微的喘息声。

逍遥散人依旧神态洒脱,面含淡笑,缓缓踏前一步。

脚步声极是轻微,可在众人耳中听来,不啻是九天惊雷爆响。

大家均已看出,在这场无声的较量当中,逍遥散人实是占了上风。

以洛神谷汤妃仙子的绝世功力,竟也是抵挡不住逍遥散人的咄咄逼进之势。

片刻后,汤妃仙子身躯微微一晃,缓缓向后弯去。

“啊!”纳云儿看出不妙,惊呼出声。

汤妃仙子衣袖飞舞掠动,露出一双雪白手臂。就在手臂表皮上,血管暴突如蚯蚓,鼓胀颤动,似乎就要爆裂开来。

众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心脏“咚咚”狂跳,似乎要从喉咙中跳出。

无论是谁,现在都已看出,汤妃仙子守多攻少,形势大大不利。

逍遥散人嘴角噙笑,缓缓抬起手臂,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搭在一起,说道:“仙子再受老夫一招。”

手指微曲,轻轻弹出,一缕气浪破空而出,“嗖”的射向汤妃仙子左肩,快逾闪电。

汤妃仙子脸色微变,她双手全力抗拒敌人潜力围袭,竟是腾不出手来抵挡对方这一击。

气浪飞驰,眼看距离汤妃仙子左肩不足三寸。这一下若是击中,汤妃仙子必败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清斥:“手下留人!”

紧接着一道淡淡的血光如闪电般冲入。指气击在其上,气势立衰。

那道血光微微一沉,忽又斜斜飞起,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一个女子手中。血光跃动不已,吭声争鸣,却是一把血红古剑!

段逸鸣定睛一看,这女子却是唐冰兰,而血红古剑正是那把血瑚古剑!

唐冰兰手握古剑,脸上闪过一道紫气,一言不发。如此过了片刻,血瑚古剑终于安静下来,争鸣微微,血光遍体。

逍遥散人乍见唐冰兰手中古剑,神情间似乎微微一呆,双目眨也不眨,盯着看了片刻,目光上移,最后落在唐冰兰面容上。

众人看见突如其来的白发丽人面孔陌生,都是一呆,纷纷寻思此人来历。

长孙傲梅眉宇间喜色浮动,低声唤道:“是师祖!”

唐冰兰似乎听到她声音,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看了一眼。

逍遥散人冷声说道:“血瑚古剑,终于重新出世了。”

唐冰兰面容清冷,淡淡说道:“你还认识这把古剑?”

逍遥散人面孔上浮现古怪神色,双掌凝力,缓缓提起。

众人都是罕世高手,早已瞧出,这神秘女子固然修为高绝,但是方才却是借助巧力解去逍遥散人一指之力,实力实不是对手。

若是和逍遥散人面对面过招,只怕难以讨得了好。

眼见逍遥散人就要发动雷霆一击,可是唐冰兰依旧镇定如常,血瑚古剑斜斜扬起,姿势古怪之极。她缓缓说道:“以你一人之力,敌得过二人合手么?”

汤妃仙子闻言,赤霞巾飘飞而出,鼓舞翻旋,蓄势待发。

逍遥散人身形一缓,知道她所说不假,两人联手,纵然难以取胜,但也绝不会输于自己。

他眼中神色冷厉,冷哼一声,忽而住手,恨恨说道:“好,很好。”

说罢一转身,喝道:“大家撤退!”衣袖一甩,身如流星一般急逝在天际。

鲛蛛魔煞眼中凶光灼灼,狞笑道:“老道士,这次便宜了你,咱们后会有期。哼!”说罢手一挥,率众离去。

众人目瞪口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惊讶的看着唐冰兰。

唐冰兰却吁了口气,缓缓收起血瑚古剑。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也纵身飞起,顷刻间不见踪影。

长孙傲梅奔出,呼道:“唐师祖!”心下怅然,怏怏而返。

正派这边也是负伤不少,见妖孽离开,无不长吁一口气。

今日若不是机缘凑巧,不但金身肉佛会被妖孽硬抢而去,就连各自性命估计也难逃一劫。

天机老人站起身,走到汤妃仙子身前,躬身道:“芳驾就是洛神谷谷主汤妃仙子罢?多谢仗义相助,救下金身肉佛。”说罢弯腰致谢。

汤妃仙子微微一笑,飞袖将他托住,说道:“言重了。”

天机老人拜不下去,知道她修为远胜自己,当下招呼弟子接过金身肉佛,转过身,朝角蟾老祖和血月剑客吴潇楚一拱手,说道:“多谢二位援手。请恕贫道眼拙,两位是……”

角蟾老祖和吴潇楚互视一眼,心道两人许久未在江湖走动,逐渐被人淡忘了。当下也不说破,呵呵笑道:“山野之人,不见于世,过往俗名,早已忘却。”

天机老人见他们不愿说出真实姓名,也就作罢,他揖手环视道:“多谢各位出手相助,老道没齿难忘。如不嫌弃,且随老道上楼奉茶,容老道略尽地主之道。”

角蟾老祖喜遇血月剑客吴潇楚,甚是喜悦。当下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上前和吴潇楚执手跨步,走入楼中。

众人随后鱼贯而入。

第十章 水落石出

长孙傲梅半步不离段逸鸣,温香软玉在侧。娇喘微闻,吐气如兰,一缕清幽雅香钻钻入鼻中,熏人欲醉。

段逸鸣心头剧跳,有意无意的向纳云儿看了一眼,却见她凤目讶异的瞟了长孙傲梅一眼,正好也看过,明眸中隐约闪过一道异色,随即转过脸去,目不斜视,治若冰霜。

幽香扑鼻,暖意暗生,段逸鸣面红耳赤,虚汗遍出。幸好四周并无人注意,这才稍稍安心。

众人进入金佛楼,上得楼顶。

天机老人肃手将众人迎上座,安置好金身肉佛,开口道:“诸位,今日承蒙各位相助金身肉佛得以幸免不落入魔手。老道不胜感激,在此致谢。”躬身一礼,诸人纷纷致意。

天机老人沉吟片刻,心中犹豫不定,这金身肉佛之中隐藏看一个天大的秘密,一直保存至今。

现在妖孽既然寻上门来,消息已然外泄。

半晌后,他终于拿定注意,开口说道:“各位,实不相瞒,这尊金身肉佛身上乃有一个秘密。”

众人听闻,好奇心大起,无不凝神屏气细听。

天机老人环视一周,缓缓说道:“诸位有所不知,这尊金身肉佛其实并非中土高僧,他来自寒荒齿牡国,生前是地位尊崇的大国师闼灵大师!”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谈论声顿起。

天机老人脸色一正,接着说道:“数百年前,寒荒齿牡国国力空前强盛,能人异士辈出,较之中土不遑多让。

“齿牡国人生性彪悍孔武,极好武力。国中有人眼见国运昌盛繁荣,野心渐起,不愿偏居一隅,意图侵犯中土,于是便怂恿国主汗喇赫早作图谋。

“闼灵大师知道之后,全力阻止,痛陈贸然侵犯之后果。他尊为大国师数十年,极有影响力,国主汗喇赫闻言犹豫不定,将侵犯中土计划搁置。

“哪知朝中那些小人竟然设下毒计,伪造书信,诬蔑栽赃闼灵大师暗中勾结中土天国,欲颠覆齿牡国。国主汗喇赫不知是计,误信奸人,将大师闼灵幽禁,从此广兵马,准备侵犯中土。

“彼时中土动荡,国土四分五裂,内乱不绝。一旦发生战乱,势必民不聊生,疆土四裂,形势危在旦夕。当此危急时刻,闼灵大师悲天悯人,冲破枷锁,潜入王宫,将传国玉斑戒盗走。

“玉斑戒乃国之根本,传位出兵必须有它才算作数。玉斑戒突然不翼而飞,齿牡国顿时乱成一团,当然无暇顾及它事。齿牡国出动侦骑,始终没有找回,不得不偃旗息鼓,绝了侵犯中土念头,此事遂不了了之。”

干年之前,齿牡国逐渐强盛,时至今日,依旧是中土天国的心头大患。

至于其窥视中土却从来侵犯之事,在场诸人都感奇怪,其中原因众说纷纭,但都是知之不详。

此时听到天机老人说出,众人这才明白,原来竟是眼前这尊金身肉佛消弥了一场浩劫,心中敬意顿起。

青虚道长奇道:“闼灵大师后来如何,怎么会在这里?”

天机老人眼神突然暗淡,说道:“闼灵大师独闯王宫,虽然盗走了传国玉斑戒,可是却被一众侍卫打成重伤。

“他拼命逃出,在奸人大肆搜捕下,不得已将玉斑戒吞入腹中,好不容易才逃出重围,遁入蛮荒深山之中,奄奄一息。

“恰好此时贫道祖师爷遇上,将他救醒,知道了事情原委,不由肃然起敬。闼灵大师身负重伤,眼见不治。祖师爷给他服下灵药保他肉身不腐。

“此后将金身肉佛运到巫山,特意修建了天机阁,将其供奉保存起来,对外假意宣称乃是得道高僧,受天下苍生膜拜敬仰,这也算是对他的纪念。

“如此数百年以来,天机阁香火鼎盛,凡人只道真是得道高僧,实不知他身份乃是寒荒齿牡国大国师闼灵大师!”

诸人肃然起敬,纷纷对着金身肉佛躬身施礼。

段逸鸣心中想到。“妖人此次侵犯天机阁,来势汹汹,竟然出动了魔门七大凶妖之中的鲛蛛魔煞以及黑甲蛖怪、赤耄龅怪,显然是势在必得。

“幸好汤妃仙子、角蟾老祖等人恰巧莅临,总算解了一难,照此情形来看,妖人分明是想强抢玉斑戒,借助寒荒齿牡国进犯中土了。照此推论下去,难道……”想到这里,神色大变。

长孙傲梅看在眼中,奇道:“段师兄,你怎么了?”

段逸鸣定定神,将自己心中所想低声说与长孙傲梅,她也是花容剧变,惊叫出声。

众人纷纷侧目看来,角蟾老祖说道:“小子,你有什之话,不妨直说。”

段逸鸣朗声说道:“晚辈觉得此番妖人进犯天机阁十分古怪,其背后必有缘由,约略想来,妖人夺取玉斑戒只是前奏,很有可能欲借机控制寒荒齿牡国,从而跳起齿牡国进犯中土。

“倘若则此,那妖人心计可就万万小看不得。而目晚辈怀疑妖人明目张胆地抢夺,必有所恃,不会只有这么简单,定有后续计划!”

众人闻言,心中旨是大惊。细细一想,这番话果然大有道理。

玉斑戒传国护位,得者可号令齿牡国,出兵作乱当是可能。妖孽此番强抢闼灵大师遗体,应该是此目的。

今日若不是汤妃仙子等人恰好来到,那金身肉佛必定落入妖人手中。如此玉斑戒落入魔掌,发动寒荒齿牡国发兵,中土将无宁日!

想到这里,大家天不害怕。今日之事,实在非常侥幸。但是妖人诡计多端,定有其他毒计在后面等着。

天机老人神色凝重,说道:“少侠推测不无道理,近年来中土奇变频出,风起云涌,分明是大变前兆。”

青虚道长皱眉道:“此事确有可能。魔派蛰伏甚久,近年来蠢蠢欲动,已有迹象显示魔派活动逐渐频繁,似乎有所异动。妖人心计之重,必是谋定而后动。”

云阳子点点头,说道:“小徒妄言,让各位见笑了。”

天机老人说道:“道兄过谦了。”

说到这里,天机老人转过身来,说道:“诸位,闼灵大师生前为护我中土安危立下莫大功劳,死后阴灵理当安然不受侵犯。现在事情传开,只怕妖孽不会轻易罢手,遗体再放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大家低头一想,果然如此。妖孽抢夺玉斑戒之心不死,若是闼灵大师遗体再放在这里,大是危险,必须想办法转移才是。

弭孚大师合掌说道:“老衲有个想法,不如将金身肉佛迎入般若寺保存,老衲可确保闼灵大师遗体安然无恙。不知天机老人意下如何?”

青虚道长说道:“弭孚大师确是好意。只是妖孽必然在天机阁四周埋下伏兵,金身肉佛一旦出玉势必会被其所得知。再说此地距离般若寺有数干里之遥,一路上难以确保安全。”

天机老人眉头紧皱,沉吟不语,踌躇不决。

云阳子抬起头,说道:“在下倒有个建议,不知汤妃仙子肯不肯?”

汤妃仙子秀眉一挑,淡淡一笑,似乎看穿了云阳子的心思,说道:“阁下的主意的确是最好,不过本仙子此次西来,却是另有它是……”

众人愕然,一齐望着两人,不明白什之意思。

段逸鸣微微一征,也是莫名其妙。长孙傲梅贴近他右耳,低声说道:“云师伯之意是垦清汤妃仙子将闼灵大师遗体接回洛神谷保护。”

段逸鸣顿时明白,汤妃仙子修为高绝,加上洛神谷飘渺无踪,没有人知适它的确切存在,闼灵大师遗体若保存在洛神谷,的确是再安全不过。

云阳子朗声说道:“闼灵大师生前于我中土大有功劳民,请仙子看在此事上,暂为保管闼灵大师遗体,中土万千苍生对仙子感激不尽!”

说到这里,诸人全部明白过来,纷纷出言恳请汤妃仙子答应。

汤妃仙子断然说道:“也罢。闼灵大师生前高风亮节,为我中土安危,不惜以身涉险,最终命丧于此。本仙子心中仰慕不已,理应保护其法体不受妖人侵扰。就照阁下所说,将闼灵大师遗体送回洛神谷去。”

天机老人大喜过望,说道:“多谢仙子!”

汤妃仙子微微一笑,对纳云儿说道:“云儿,你护送闼灵大师遗体就此折返洛神谷去。”

“是”纳云儿盈盈说道。

纳云儿从天机老人手中恭恭敬敬的接过闼灵大师遗体,小心护好。众人恭送而出,目送纳云儿及汤妃仙子跃上天河彩凤。

汤妃仙子回过头,采一双妙目有意天意的扫过段逸鸣,看向长孙傲梅,脸色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异色。随即轻拍天河彩凤脖颈,很快没入云霄。

此间事情既了,众人纷纷告辞而去。

角蟾老祖、血月剑客吴潇楚以及天魔夫人了无牵挂,只和段逸鸣致意,便飘然而去。

段逸鸣送走韦叔季和青虚道长,折回来,和云阳子以及长孙傲梅会和一处,出了天机阁。

此时,观中烧香拜见金身肉佛的香客早已,被异变吓跑,所剩寥寥无几。观里观外丢弃着不少香烛、鞋子之类,散落遍地。

走到一处偏僻山道处,云阳子停下脚步,双目看了段逸鸣一眼,眉头已然皱起。

段逸鸣心中忽然一抖,顿时觉得颇不自然。他犹豫着问道:“师父,您……”

云阳子淡淡问道:“那独斗鲛蛛魔煞的披发老者你可认识?”

段逸鸣脸色忽变,犹豫不定,低声说道:“师父,他、他……”

云阳子面色渐渐沉了下采,冷峻的说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段逸鸣心中怦然一颤,脊背上莫名生起冷飕飕的冷风。他低声说道:“师父,弟子、弟子……”

云阳子心中微怒,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快说!”

段逸鸣一惊,“扑通”跪倒,低头说道:“师父,那人便是角蟾老祖。”

云阳子脸色大变,冷声说道:“果然是他。你这个不肖弟子,怎么又和这等邪魔混在一起?”

段逸鸣抬头说道:“师父,角蟾老祖他并非想象中的那般邪恶。其中、其中另有隐情。”

云阳子努极而笑,森然道:“你竟敢为邪魔辩护?云师弟当年带刀思过,为的是谁?你却依旧执迷不悟,是否对得起他?”说到后来,声色惧厉。

段逸鸣呼吸大窒,胸口仿佛被冰锥刺中,说不出的揪心疼痛。

回想起那个雪天,苍茫白雪之中,云灵子浑身是血,为他奋刀辩解。

那一刻早已深深刻在他内心深处,此时突然回忆起,鼻孔一酸,热泪盈眶,缓缓低下头,说道:“师父明鉴,弟子身受云师叔大恩,平日里铭记于心,不敢或忘。”眼泪滴落在山道青石板上。

云阳子见他如此,神色稍缓。

长孙傲梅仰头说道:“云师叔,段师兄绝非是非不辩之人。角蟾老祖也非十恶不赦,方才在天机阁中,若无他独力恶斗鲛蛛魔煞,恐怕各派凶多吉少,请云师叔明察。”

云阳子脸色缓和,暗道这话的确有些道理。

今日之事,角蟾老祖毕竟是帮着正派一方,若无此人,就连自己也难免一劫。

转眼再看到段逸鸣泪沾衣襟,暗暗叹口气,缓缓说道:“总算你没有忘本,起来吧。”

段逸鸣拭去泪珠,站起身来。

云阳子说道:“师父另有要事去办,你们在此静候师姐返回。不过此地妖孽暗窥,千万小心。”说罢看了段逸鸣一眼,御空去了。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下得山来,径直返回客栈。

匆匆数日过去,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这一日早起,段逸鸣方起床,长孙傲梅就兴冲冲的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信笺,急道:“段师兄,师父采来信了。她老人家和彭师姐午后即到。咱们这就出城前王迎接。”

段逸鸣大喜,匆匆洗漱一番,随同长孙傲梅出了客栈,从南门而出。

两人脚程甚快,赶到城外三十里的一处山亭等候。

日上三竿之时,烈日炎炎,两人正等得焦急,忽见远处驰来数人,悠悠落在山亭前。

当先一人一身紫衣,肤光胜雪,容貌秀丽端庄,在骄阳灼烤下不见一丝热意,正是羽凝霜。

身边一位少女是哈姑子,而与她并肩而行的窈窕少女,明艳无双,眉秀脱俗,正是段逸鸣魂牵梦萦的彭衣茱!

彭衣茱眼波流转,浅笑盈盈,眉如翠柳笼烟,肌肤光洁剔透犹如凝脂,粉妆玉琢似的脸蛋上,洋溢着一层淡淡的光辉,圣洁明媚,容光焕发。黄裳裙带飘飞,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降临一般。

彭衣茱那双清澈妙目向亭中看来,猛地一怔,已然认出是段逸鸣,眼中闪过一道惊喜神色。

四目对视,彭衣茱似惊似喜,瓠犀微张,露出绝美笑容。

段逸鸣脑中嗡然一震,天旋地转,一片空白,如泥塑一般挪不开脚步。呆怔怔地望着那黄裳少女清丽容颜,心旌旗摇荡,口干舌燥。恍惚中,心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彭衣茱心中一动,樱唇微启,露出完美的弧形,柔声说道:“段师弟,原来你脱险了,我一直担心你呢。你还好么?”

听到伊人温婉的问话,段逸鸣如闻仙乐。

鼻翼之间丝丝脉脉的钻入一缕清雅淡幽的寒香,忽远忽近,似有似无,不由醉了。

此时与那个经年浮想联圃翩的俏丽身影不期而遇,玉人长立,超凡脱俗,一切宛如梦境。

羽凝霜奇怪地看着段逸鸣,见他如醉如痴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

长孙傲梅大喜,欢叫道:“师父、彭师姐、哈师姐!”纵身而起,如乳燕投林一般冲入羽凝霜怀中。

段逸鸣如梦初醒,“啊”了一声,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面红耳赤,顿觉有些手足无措。

羽凝霜慈爱的抚摸看长孙傲梅的秀发,笑道:“梅儿,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顽皮,也不怕人笑话!”

长孙傲梅调皮地吐吐舌头,奔到彭衣茱身边,喜道:“彭师姐,这么久不见,你还好么?听说你被妖人击伤,可把梅儿急坏了。天剑派对你还好吧?没有受什么委屈……”她说话极快,惹得大家都笑了。

彭衣茱极是喜爱这个小师妹,柔柔一笑,说道:“多谢长孙师妹关心,师姐我一切均好。天剑派他们对我甚好。”“嘴角微翘,露出甜美的笑容。

段逸鸣此时已回过神来,上前躬身道:“弟子段逸鸣拜见羽师伯。”

羽凝霜说道:“免礼。”

她将段逸鸣上下打量片刻,脸色闪过一道惊异。

眼前这云师弟的弟子,脸色精光湛然,双目澄清如水,似乎修为大有长进。

羽凝霜心中暗暗奇怪,好像每次见到他,都会有一种突飞猛进的异样感觉。

羽凝霜顿了顿说道:“我听茱儿说起,你为救她和龙砚秋,被千蝠真人掳走,如何脱险而出,来到这里的?”

彭衣茱妙目转注而来,盯在段逸鸣脸上,眉宇间透出关切之意。

段逸鸣心头剧跳,不敢直视,期期艾艾地说道:“羽师伯,其实、其实……”

长孙傲梅接过话语,说道:“师父,段师兄那日和彭师姐同行,半路上被那个什么千蝠真人击伤掳走,而后……”

她口齿伶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述说得极是详尽。

诸人听来是步步危机、处处惊险,待后来听到他侥幸脱险,都禁不住暗吁一口气。

羽凝霜听到段逸鸣找回灵犀珠,越发惊愕。

不管怎么说,能够顺利找回师门重宝,终究是大功一件。

她不禁对段逸鸣另眼相看,密宗这个小弟子每每有出人意料的表现,不知道是运气好呢,还是其他什么。

短短数年间,从被罚入寒冰洞受戒到现在独力闯入魔窟,力夺灵犀珠,安然脱身,经历九死一生,竟是大起大落,荣辱互见。

众人会和一处,在巫载城外码头登船,从水路东下,来到庐山之下。

本集简介

段逸鸣与众同门将好不容易夺回的灵犀宝珠送回仙瑶门,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峨嵋天剑派摩云真君带着爱徒龙砚秋造访仙瑶门,这次他们来的目的,竟然是……

长孙傲梅一时大意,被一路尾随他们回山的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下手掳走。两妖逼问北斗剑法不成,愤而将长孙傲梅带至长白参宫,欲将其送给性喜渔色的阴阳参仙;段逸鸣和彭衣茱只好一路直追而下……

第一章 光明殿中

万里云天,碧空如洗。

奇峰高峻,遍山葱翠如茵。

众人历经跋涉,终于又回到庐山,各自分手。

段逸鸣望着三人远去,这才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转而返回万竹谷。

摘星崖前,恰逢明性值守。

见到小师弟出现,他又惊又喜,当下冲上前来,一把抓住段逸鸣双臂,上下仔细打量,喜不自禁,一边间道:“小师弟,真的是你!前次传信回来,说你生死不明,云师叔和众师兄都十分担心。

“这下好了,终于回来了,让师兄好好看看你。”

段逸鸣心潮澎湃,说道:“四师兄,我很好。”

说话间,一只小兽欢叫着越空而来,却是睽违许久的小金!

段逸鸣大喜,一把将小金揽入怀中。

自从上次小金和自己失散之后,已有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又惊又喜。

小金低声叫着,头颈不停在段逸鸣胸口摩挲着。

明性说道:“小师弟,你失踪之后,小金独自返回总门,当时它身上满是伤痕,想必一路上历经险阻。回来后,小金日日攀上摘星崖顶守候,望天嘶叫。这下好了,你总算回来了。”

段逸鸣心中感动,安抚着小金,一边说道:“四师兄,云师叔和师兄们都好罢?”

“都好,都好。”

明性拉上他,一路飞奔,来到万竹谷中,一边放声大喊:“云师叔、诸位师兄,小师弟回来了!”

段逸鸣想拦也拦不住,只好任由他去。

两人奔下翠谷,穿过竹林,却见前面竹屋奔出数人,正是明悟等人。

明悟一个箭步飞奔而来,喜道:“小师弟,你可回来了。”

明净笑嘻嘻的说道:“大师兄,我都说过了,小师弟福大命大造化大,必定会逢凶化吉,安然返回的,怎么样?”

说着凑到明悟耳旁,压低声音说道:“大师兄,你赌输了,那个、那个什么,呵呵,也该给小弟了。”

明悟呵呵笑着,一脸无辜,诧异间道:“三师弟,什么这个那个的,我不明白。”

明净愕然,继而眉头大皱,偷偷回望了一眼,说道:“大师兄,你可不能赖账啊。”

明悟一脸笑意,恍若未闻。

几人正嘻嘻哈哈之时,云灵子飘然出现。

段逸鸣抢上前,躬身道:“弟子段逸鸣拜见云师叔!”

云灵子看着他,眼光中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激动。

不过他到底是年纪长了许多,不似弟子们那般兴奋。

云灵子忽而脸色一沉,说道:“哼,你在外面野够了,还知道回来?”

段逸鸣心中大凛,不知道云灵子为何生气,一时不敢抬起头来。

明净在一边说道:“小师弟,你无缘无故的失踪这么久,云师叔非常担心,他老人家带着我和大师兄,寻找了许久。”

段逸鸣心中愧疚,说道:“弟子不肖,让云师叔劳心了。”

云灵子一言不发,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明净笑嘻嘻说道:“不过小师弟找回了灵犀珠,将功抵过。云师叔自然不会再追究了。”

见段逸鸣面色愕然,明悟拍拍他肩膀,笑呵呵说道:“小师弟,这下你可立了大功。唐师祖返回总门,已将你寻回灵犀珠一事禀报掌门师伯,现在各宗都传遍此事,密宗多年未见如此扬眉吐气的喜事,你可为密宗争光了!”

段逸鸣听到唐冰兰已返回庐山,心中暗暗奇怪。

正当他浮想联翩之时,却被明空拉醒,抬起头看去,却见云灵子脸色缓和,怒色尽去,这才放心。说道:“弟子以后再也不莽撞行事。”

云灵子见他一脸惶急颜色,心中不忍,淡淡说道:“你知道就好。”顿了顿说道,“出山历练固然是好事,但是必须小心谨慎,不可贪功冒进。

“此次你历险魔窟,险些遭到不测,只能说是运气好。如有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辜负了师兄和我的一片期望?”

段逸鸣心中一暖,知道云灵子是担心自己安危,急忙应诺。

众弟子开心大笑,七嘴八舌的叫嚷道:“云师叔,小师弟长途跋涉,疲惫不堪,还是进屋再说罢。”

云灵子再也忍耐不住,老脸上现出一丝笑意,骂道:“一群臭小子!”

接着转脸看着段逸鸣,说道:“还不起来?”

段逸鸣大喜过望,急忙爬起来,随着诸师兄走向竹屋。

竹影婆娑,日光点点照在石径上,斑驳陆离。

向来安静闲逸的万竹谷到处回荡着欢声笑语,间或响起一只小兽的欢叫声,骤然热闹了许多。

第二天清早,晨曦微明。

万竹谷中一片寂静,薄雾飘飘,万千修竹微微起伏,送来清爽惬意的湿润空气。

段逸鸣昨夜和诸位师兄秉烛夜谈,一直到午夜时分才入睡。

睡梦中又梦到身在玲珑玉壶,被妖女沉鱼追赶,前方却又有化鹿仙和鬼狐仙拦阻,眼看就要无路可逃,惊出一身冷汗,顿时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大口喘着气,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起身走出门外。

小金一跃而起,落在段逸鸣肩头,大口呼吸着湿润的新鲜空气,伸着懒腰。

段逸鸣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小金佯装不悦,龇牙咧嘴,仰头示威表示不满。

一人一兽打打闹闹,方走到竹林边缘,却见云灵子走来。

段逸鸣一怔,躬身道:“云师叔。”

云灵子说道:“你起来了?正好,随我前去大汉阳峰。”

段逸鸣奇道:“云师叔,去长门做什么?”

云灵子微笑道:“逸鸣,你这次从魔窟中寻回灵犀珠,掌门师兄十分高兴,特意召集各宗首座及众长老嘉奖你。”

段逸鸣没有想到,掌门师伯竟然要当众褒奖自己,不免有些心虚,嗫嚅道:“云师叔,弟子只是运气稍佳而已,哪敢承蒙掌门师伯如此厚爱?还是不要去了罢。”

云灵子眉毛竖起,瞪着眼睛说道:“臭小子,掌门特意派人传命,你以为是儿戏,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你以为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可是我密宗百年以来难遇的大喜事!

“嗯,说起来我密宗受到如此厚奖,已在百年之前。”说话间,双目远眺,奇彩闪动。

段逸鸣好奇心大起,间道:“云师叔,怎么回事?”

云灵子悠然说道:“百余年前,魔派青瞳老妖盘踞崆峒山,为非作歹,犯下无数恶行,当时正派不振,无暇顾及。

“当时我和云师兄奉命跟随掌门师伯前去铲除此妖。青瞳老妖甚是狡猾,布下迷魂机关,将大家诱入歧途,困在其中。

“危机之时,云师兄带领人手猛攻,吸引老妖注意,掌门师伯则乘机冲出机关,前后夹击,如此一举攻入老妖巢穴,将其斩杀,替中土除去一害。

“就在那次围剿之中,云师兄被老妖击伤,落下暗疾,修炼从此受制;并且另外两名师弟以及十余名杰出弟子不幸遇难。

“而我悟性有限,于是许多奇门道法因而无法领悟,这也是我密宗一直孱弱的由来。

“此行大获全胜,返回庐山之后,掌门师伯为表彰我密宗之功劳,便在大汉阳峰光明殿中当众嘉奖。”

云灵子收回视线,眼角竟有些湿润,他凝视着段逸鸣,缓缓说道:“自那以后,历经百余年岁月,其余各宗人丁兴旺,蒸蒸日上,唯独我密宗却从此一蹶不振,虽说也收了几名弟子,可惜都无法出人头地。”

说到这里,云灵子双目炯炯的盯着段逸鸣,一字一句的说道:“逸鸣,此番光明殿受奖,固然是因为你寻回师门重宝灵犀珠,但此事关系到密宗的百年声誉,所以你必须去,明白么?”

段逸鸣血脉贲张,挺起胸膛,朗声说道:“弟子一定不辱密宗!”

云灵子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咱们这就走!”灵诀一捏,召出幡旗,飞身踏上。

段逸鸣驾驭紫竹棍,随后而行,两人一前一后,一路穿山越岭,直奔大汉阳峰。

云海茫茫,当中一座巍峨险峰直插云霄,这便是庐山境内第一峰大汉阳峰。

此时乱云飞渡,缓缓聚集起来,天色暗了下来。

山风激荡回旋,隐隐传来沉闷的“隆隆”响声,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云灵子和段逸鸣划破云海,缓缓落下。

一旁疾奔来两名弟子,躬身说道:“弟子见过云师叔,掌门和各宗首脑已经在光明殿静候多时,请随弟子来。”说罢当先领路。

诸人穿过一条幽径,越过几座岩石,眼前出现一座庄严奇伟的大殿,这便是光明殿了。

殿外站着两排弟子,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气势俨然。

光明殿乃仙瑶门重要议事之所,举凡门中大事才会在这里举行,而且参加者无不是门中首脑人物,是以非常隆重。

此刻殿中焕然一新,兽鼎对峙,熏香杳杳,紫气环绕,越发显得庄重森严,令人肃然起敬。

两位长门弟子走到大殿石阶处,停下脚步,长门大弟子左言越众而出,肃然说道:“云师叔,请!”一边朝段逸鸣微笑示意。

段逸鸣微一躬身,说道:“左师兄。”

左言揖手道:“段师弟,此番立了大功,实在可喜可贺!”

转眼看到他肩头蹲着的小金,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却又忍住。

段逸鸣谦道:“左师兄过奖了。”左言微微一笑,请两人入殿。

云灵子和段逸鸣一整衣冠,昂首而入。

刚跨过门槛,便觉一股庄严肃穆之气迎面而来。

段逸鸣神色一正,目不斜视,视线余光约略看到殿中站着不少长辈和弟子,心底生出一种激动之情。

方走进大殿,就听见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云师弟,来来来,这里就座。”

掌门叶木大师迎上前来,青袍云履,蚕眉星目,一派仙风道骨,飘飘欲仙,背后跟随着各宗首要人物。

云灵子和段逸鸣抢上几步,参见叶木大师。

叶木大师神彩飞扬,一脸笑容走近,看着段逸鸣说道:“这位就是独闯魔窟,夺回灵犀珠的密宗弟子罢?”

段逸鸣镇定自若,恭敬的说道:“密宗弟子段逸鸣,拜见掌门师伯及各宗首座、长龙。”

叶木大师呵呵笑道:“英华内蕴,灵气外显,不错,不错。”

云灵子心中喜悦,笑道:“掌门师门不必如此夸奖,此子年少无知,实在配不上您这般赞誉。”

司凌宇说道:“云师弟,密宗出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弟子,真是可喜可贺啊!”

云灵子顿时想起,当年在观云台,讨论段逸鸣去向一事。

当时正是司凌宇力主密宗接纳段逸鸣。

那时大家都以为此子不过尔尔,你推我辞,…自水推舟的将段逸鸣这个烫手山芋扔回密宗。

谁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不被人看重的弟子,竟然能将师门重宝灵犀珠夺回?

世事变幻,谁又能想到数年之后,事情竟然大大出乎当时意料!

云灵子笑道:“说起来,云灵子应该好好谢谢司师兄呢,当年若不是司师兄执意推荐,我密宗只怕失去这等机会呢。”

司凌宇满脸笑意,说道:“哪里哪里,云师弟客气了,这是你密宗的福气所至,愚兄不过是恰逢其时而已。”

叶木大师笑道:“大家既然都已来齐,请一同拜见列祖列宗。”

大家随同他,一起恭恭敬敬的朝殿正中祖师画像施礼。

礼毕,叶木大师转过身,说道:“各位请入座。”

众人纷纷散开,各自坐下,云灵子和段逸鸣却是在叶木大师的左首下。

段逸鸣乘空四下察看,看到除了各宗首脑之外,大殿下也聚集了各宗优秀弟子,大家垂手立在各宗首座身后,肃然一片。

就在云宗首座羽凝霜身后,段逸鸣看到两个少女,正朝自己嫣然致意,正是彭衣茱和长孙傲梅。

彭衣茱嘴角噙笑,一双清澈美目看着他,微微颔首示意。

长孙傲梅眨巴着眼睛,眼波流盼,透出一股浓浓情意。

段逸鸣心头一跳,也点头回应,目光却是转开一旁。

山风鼓舞,满殿奇香弥漫,#b人心脾,大殿之上,一片肃然。

各宗弟子随首座前来,大多是第一次来到这神秘莫测的光明殿。

大家好奇心一过,目光便都放在掌门叶木大师,和那个站在密宗云灵子身后的后进弟子段逸鸣身上。

诸人来此之前,已经知道此次聚会之意。

当听到祖师传下来的重宝灵犀珠被盗时,无不大惊失色。

及至再听到灵犀珠被人寻回,而这人竟是密宗当年那个被罚关入寒冰洞两载的段逸鸣时,更是震惊无比。

密宗这个后进弟子,近年来,屡屡成为众人嘴边谈论的焦点。

段逸鸣声名鹊起,每每有惊人之举,前后对照,宛若两人。

人群中,众人目光聚在段逸鸣身上,隐隐传出窃窃私语之声。

叶木大师伸手一挥,议论声顿时停止。

他环视左右,开口说道:“各位师弟、各宗弟子,今日将大家召集到这里,是因为祖师重宝灵犀珠失而复得,故特意表彰为此事立下大功者。

“这次参与找回祖师重宝者乃是云宗和密宗,为褒奖二宗,经商议,决定在门谱上记上此事,载之史册,流传后代!”

门谱记载着仙瑶门中种种重要大事,举凡掌门继位更迭、拯救苍生义举、重大惩罚等等。

一般而言,只有短短数行甚至一行十余字。

但是能登录其上,无一不是极为重要之事。

而此时,云宗和密宗同时登录门谱,显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羽凝霜和云灵子几乎同时站起,躬身说道:“掌门师兄过奖,我等奉命追回灵犀珠,原是分内之事,一切仰仗祖师阴灵庇佑,哪里敢劳掌门师兄如此厚奖?实不敢当!”

叶木大师笑道:“两位率弟子出生入死,历经千辛万苦,理所应当如此,不必过谦。”

羽凝霜和云灵子躬身致谢,这才落坐。

叶木大师目光看来,静静的盯在段逸鸣身上,朗声说道:“密宗弟子段逸鸣听命!”

段逸鸣心中一凛,急忙奔出,恭敬说道:“弟子段逸鸣在!”

叶木大师笑道:“这次寻回灵犀珠,密宗弟子段逸鸣在其中确实出了大力。他深入虎穴,不畏强敌,终于将祖师重宝安然夺回,这分胆识气魄,不愧为我仙瑶门下杰出弟子,实乃各宗楷模,现在由我宣布嘉奖!”

大殿之中,诸人无不屏住呼吸,眼光一齐投注在段逸鸣脸孔上。

段逸鸣心脏“怦怦”剧跳,口干舌燥,额头之上隐隐冒出一层汗珠。

叶木大师正颜说道:“鉴于密宗弟子段逸鸣,寻回灵犀珠立此大功,经商议,决定嘉奖如下:一、随同云宗、密宗一同载入门谱;二、记大功一次。”

段逸鸣没有想到竟能获得如此荣耀,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倒是云灵子及时传声入密:“小子,还不快谢恩!”

段逸鸣这才霍然惊醒,急忙躬身致谢,退回云灵子身后。

小金似乎明白主人受奖,也是一副趾高气扬模样,睥睨两侧,惹得一众弟子侧目。

“臭小子,得了这么点荣誉就得意忘形了?”云灵子低声说道。

“弟子不敢。”

“知道就好。”

此时,叶木大师面色一正,说道:“灵犀珠一事已了,但是在这次事件中,中土异变迭生,又出了几件大事”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震惊不已,全部望着叶木大师。

叶木大师道出诸多邪魔纷纷出现,大家听的惊心动魄。

叶木大师说道:“根据云师弟返回的密报,魔派许多久已消失的魔头,近年来却时有人看到他们在中土露面,综合各方面资讯来看,魔派蠢蠢欲动,似乎将有所动作。

“而前不久,巫山云雨峰天机阁中,一连现身鲛蛛魔煞、赤耄龅妖、黑甲蜷怪三名老妖,而邪神府、青兽门、地狱岛更是同时出动,联手抢夺金身肉佛,似乎结成同盟;那名逍遥散人,应该就是幕后指使人。

“这个所谓的逍遥散人面容陌生,名不见经传,可是一身修为却是高的出奇。实在奇怪,此人真实身分究竟为何?”

司凌宇间道:“掌门师兄意思可是怀疑此人另有身分?”

叶木大师未置可否,剑目神光闪现,缓缓说道:“江湖乱相纷起,魔影幢幢,这是不祥的征兆啊。”

众人闻言暗惊,互相狐疑的看着。

叶木大师眼望光明殿外,恰好这时半空中乌云密布,蓦地爆起一声响亮的惊雷声,“轰隆隆”滚过众人头顶,震声响天动地,似乎连光明殿也微微抖动。

山风呼啸而入,吹得诸人衣裳猎猎狂舞。

司凌宇手一举,示意殿门处弟子关上大门,叶木大师淡淡说道:“不必了,关上殿门,这里也就太黑了。”

众人心中一紧,目光不由自主的投注在叶木大师身上。

司凌宇说道:“掌门师兄……”

叶木大师转过脸来,一一扫视过众人面孔,目光森冷。

大家仔细玩味这句话,都觉古怪,莫名所以。

叶木大师看到各宗首脑背后站立的年轻一代弟子,个个俊朗不凡,脸色一松,微笑道:“在座的都是我仙瑶门年轻一代杰出弟子,各位为了他们想必也付出了不少心血罢?看来,仙瑶门的将来是要靠他们了。”

各宗首座以及诸长老越发奇怪,心中暗道:“掌门师兄今日这是怎么了,说这话没有边际,令人摸不着头脑”

段逸鸣微微一怔,掌门师伯这话隐约有所指,他心中奇怪,看向云灵子,却见他老眉紧皱,脸色似乎暗了许多,莫非云师叔知道什么?

抬眼望去,只见在座各位眼中无不惊疑互现,透出一股迷茫神色。

倒是羽凝霜脸色如常,双眸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诧异。

这时,松宗首座林仲岳揖手说道:“掌门师兄说的是,这些弟子均是各宗出类拔萃的弟子,资质出众,修为精深,其中大部分都在上次比试大会上勇闯过关,实乃所有弟子之中的翘楚。

“认真说来,他们的确是我仙瑶门未来的倚仗所在。”

叶木大师伸手捻须,微微颔首,忽而话题一转,说道:“我昨晚观看星相,看到星芒有角,横空而过,细细占了一卦,却是妖星之相,而且天空中五星光芒忽明忽暗,近乎连珠,更是大不寻常。”

在道家星相学说之中,星位移动或是星芒有角、星光变色、星光增大的星座皆称为凶星或妖星,妖星过空显形,便是乱相,将有不祥之事发生。

尤其是岁星、荧星、镇星、太白以及辰星五星更是凶中之凶,戾冠众星。

所谓的“五星连珠”便是指这五星移动连成一条直线。

传说之中,五星连线,人世间便会有大祸发生。

众人无不动容,南宫明空失声道:“掌门师兄,果真如此?”

叶木大师嘿嘿一笑,说道:“据愚兄默察,妖星出没各方,逐渐向中央包拢,妖星凶焰灼灼,肆意扩张,却是猖獗至极。”

光明殿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如死一般的寂静。

林仲岳试探的间道:“掌门师兄的意思是魔派有所图谋么?”

叶木大师面色冷峻,一字一句的说道:“魔派不仅仅是有所图谋,而且将会有大的举动,如果愚兄所料不差的话,这次巫山云雨峰天机阁金身肉佛一事当是起始。”

段逸鸣听到这里,心中巨震,叶木大师这番推测,和他先前预想几乎一致。

叶木大师目光看来,说道:“段逸鸣,你参与此事,将当时情况给大家详细说来。”

段逸鸣一定神,长身挺立,便将当时经过叙说一遍,最后说道:“当弟子得知金身肉佛乃是闼灵大师时,大觉古怪,不过是一具不腐肉身,鲛蛛魔煞、赤耄龅妖、黑甲蜷怪三名老妖竟然倾巢出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后来天机老人前辈说出其腹内藏有齿牡国国宝玉斑戒,这才恍然大悟,妖人重兵前来,意在其戒。

“玉斑戒可以调动齿牡国一切兵马,妖人分明是想借助寒荒齿牡国来进犯中土,险恶意图不言而明。

“此后虽然妖人被唐师祖和洛神谷汤妃仙子联手击退,可是弟子想妖人既然费尽心机想到此计,定有其他计划,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掌门师叔洞察先机,已然看出妖人将有后手使出,而且不会太远。”

众人都觉此事大有可能,纷纷点头。

司凌宇说道:“唐师叔前日护送灵犀珠回山,也曾提起此番外出所见所闻,大意也是中土大乱将至,群魔乱舞,正派面临着严峻的挑战,我们既已得知,应当早作准备。”

座中之人议论声大起,忧心忡忡。

羽凝霜妙目闪烁,暗中和叶木大师对视一眼,不被人察觉,段逸鸣却瞧在眼中,心中微动。

就在这时,左言轻步疾走,来到叶木大师身边,俯身就耳,说着什么。

叶木大师眉毛一挑,脸上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惊愕之色,随即说道:“请他们进来!”

左言躬身答道:“是。”转身退出。

众人目光顿时都聚集在叶木大师脸上,等着他说话。

叶木大师缓缓说道:“各位,峨嵋天剑派来访!”

第二章 蛟龙求凰

光明殿外,乌云低沉,几乎压到大殿之顶,天色大暗。

左言恭迎峨嵋天剑派诸人走来,为首者一身玄装,满面长髯,正是摩云真君。

身后一位中年华装丽人,雍容华贵、美艳逼人,却是彩凰仙子闵玉兰,她身边一个白衣年轻人,俊朗洒脱,眉宇之间洋溢着一股勃勃英气,原来是龙砚秋。

其后跟随着七八名年轻弟子,仗剑而行,目不斜视,一个个皆是英姿挺拔。

“哈哈哈哈”一阵朗笑传来,叶木大师率领众人走出光明殿,说道:“摩云师兄,稀客、稀客,大驾光临,令仙瑶门蓬荜生辉,荣幸至极。”

摩云真君快步上前,大笑道:“摩云贸然来访,不知道大师欢不欢迎?”

叶木大师笑道:“岁月荏苒,摩云真君依旧风趣的很,一点没有变。叶木怎么敢不欢迎?请!”说着上前,拉着摩云真君走入大殿。

羽凝霜裙裳鼓舞,来到闵玉兰身边,笑道:“兰姐姐,你也来了。”

闵玉兰娇笑道:“凝霜妹妹,姐姐想你了,所以和摩云师兄一起前来,也好看望看望好妹妹你。”

羽凝霜抿嘴一笑。

一边的龙砚秋,躬身说道:“晚辈砚秋拜见羽师叔!”

羽凝霜笑道:“免礼!”寒暄两句,缓步走入大殿。

段逸鸣见到龙砚秋出现,心中一震,大步上前,揖手道:“龙师兄,前次一别,甚是挂念,师兄看来神清气爽,想必伤势已然痊愈。”

龙砚秋面上掠过一丝古怪神色,笑道:“多谢段师弟关心。听说段师弟上次在山中离奇失踪,我和彭师妹也是十分牵挂,总算你安然无事。”话语之中绝口不提当日身受段逸鸣救命之事。

段逸鸣暗中皱眉,可是现在对方远道而来是为贵客,不宜怠慢,当下拱手相让,说道:“龙师兄,请!”

不知怎的,听到他说起彭衣茱这三个字来,亲昵无间,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心痛,似乎就像年幼时,心爱竹马被人夺走,气得哇哇大哭。

只是现在,却不会再有人来抚慰他。

倒是肩头小金见到龙砚秋,没有什么好颜色,弓背弯腰,龇牙咧嘴,呼呼吹气。

龙砚秋一怔,眼中闪过一道异色,随即儒雅一笑,拱拱手,眼睛却瞧向前方,隐隐有激动神色,快步走去,他柔声说道:“彭师妹,别来可好?”

段逸鸣胸口一滞,转脸看去,果然见到身着鹅黄裙裳的彭衣茱款款而来,星目含笑,裙裳被山风所激,掠舞如仙,眉宇间那丝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喜悦,给那张绝美容颜披上了一层夺目光辉,令人目眩神迷。

这一刻的楚楚仪态,当真是绝代风华,尤其是那双明眸,顾盼生姿,洋溢着激动、羞涩和掩饰不住的喜悦,如夜空中闪闪发光的璀璨明星。

只见她朱唇轻启,发出天籁般的妙音:“龙师兄,你来了。”说罢低首嫣然一笑,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更衬托着伊人娇媚绝伦。

段逸鸣心中一沉,脑中一阵“嗡嗡”乱鸣,心脏鼓跳如雷,隐约之间,似乎听到龙砚秋轻声说着什么,彭衣茱掩唇娇笑,全身容光焕发,几乎都要笑出来。

他身体微颤,刺痛如万针扎身,心底忽地涌出一股怒潮,肆意冲撞,头脑浑浑噩噩,隐隐夹杂着莫名的酸楚和愤怒,呼吸不畅,各色情绪交织,浑似忘了身处何处。

耳边嗡鸣起伏如浪,只听见断断续续的柔声细语,间或有几声浅笑声,如成群虫豸般-悄然潜入,刺激着他纷乱的心潮,钻入内心最深邃的隐秘地带,野蛮撕咬,奇痛如裂,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悲凉酸楚。

“段师兄,你怎么了?”迷乱之中,段逸鸣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间声,他血脉轰然,勉强站稳,转过身去,却见长孙傲梅睁大凤目瞧着他,那张精致的俏脸上似乎也掠过一道阴影。

“哦,我、我、没什么。”段逸鸣支支吾吾,躲避开长孙傲梅犀利的眼神,手足无措。

长孙傲梅咬着嘴唇,默默看了一会,淡淡说道:“大家都已经进去了。”

段逸鸣顿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心脏剧跳不止,似乎被对方看穿了心中所想,哪敢停留,拔腿就走。

长孙傲梅盯着他的背影,贝齿紧咬樱唇,娇颜黯淡,星目朦胧如雾,眉梢似悲似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轻移莲步,走入光明殿中。

大殿之中,众人纷纷落坐,旁边左言早已挪来一把座椅,叶木大师和摩云真君同坐主位,闵玉兰自和羽凝霜挨在一起,低声笑语,看得出心情颇佳。

仙瑶门诸多首座以及众长老发现闵玉兰笑颜如花,神情甚是轻松愉悦,个个大奇。

不管怎么说,自上次华山六派峰会之后,天剑派紫玄真人所作所为,已引起在座诸人的反感,印象颇差。

再后来,漠北冰原之上,为争夺冰蜃,紫玄真人丑态毕露,更是让大家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只是此事并不多触及自身利害,也未在江湖上张扬。

但是,天剑派野心勃勃,已是不争的事实,此番难道又有什么花招诡计?

众人不动声色,按照待客规矩客气地应付着,眼光都集中到摩云真君身上,细细揣摩聆听。

此人早年颇得天剑派上代掌门寒星道长的赏识,机智百出、八面玲珑,因此享誉天下,叱咤风云,称的上是一位大人物。

不知为何,在寒星道长仙逝之后,却并没有参与争夺掌门之位,今年以来,深得紫玄真人倚重,以他一身修为而言,较之掌门紫玄真人,似乎也不遑多让。

段逸鸣走入,远远站在一根巨柱之旁,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望向立在羽凝霜和闵玉兰身后的一双年轻男女身上。

身边香风扑鼻,段逸鸣知道是长孙傲梅临近,心神一凛,转移开视线,待看到上座的摩云真君,微微一楞,突然想到,摩云真君被千蝠真人奇毒所伤,乃是自己亲眼所见,那斑斓三步豸,毒性天下罕见,中者不死也得残疾。

而眼前这摩云真君已然痊愈,心中暗暗警惕。

看来天剑派也是藏龙卧虎之地,能人异士暗藏,不可小觑。

长孙傲梅秀眉微蹙,秀目不时在段逸鸣身上扫射,未几,樱唇忽然上翘,流露出一丝倔强神色。

一旁弟子奉上香茗,叶木大师肃手相请,摩云真君含笑举杯,浅浅抿了一口,赞道:“好茶、好茶,凝香不散,入水如同烟霞流云,闻之心旷神怡,饮之心脾皆香,莫非是驰名中土的‘烟霞香’?”

叶木大师笑容可掬的脸上闪过一道异色,随即恢复自然,说道:“摩云师兄好眼力,所品之茶乃是庐山大汉阳峰绝壁之上所摘采的新鲜茶叶,入水则化,凝香如云霞飘动,向来是款待贵宾的极品香茶。”

摩云真君说道:“如此多谢叶木大师盛情款待,真君受宠若惊。”两人相视大笑,大殿之中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顿了顿,摩云真君笑道:“愚兄多年未到庐山,此番前来,感觉仙瑶门在大师整治下,气象万千,大开眼界,再说素闻庐山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可要好好住上一些日子,以便将各处美景收纳脑中,日后也好回味无穷。

叶木大师微微一怔,笑道:“好说,只要摩云师兄有兴趣,叶木一定奉陪,想去哪里赏景,只管说来就是。”

摩云真君眼睛一亮,笑呵呵说道:“大师,如此咱们就说定了,摩云少不得在这里停留些日子,咱们也好亲近亲近。”

叶木大师心中一动,暗暗揣摩摩云真君话语含意,嘴上客气道:“如此甚好。”

座下诸人纷纷出言寒暄,大殿之中气氛活络起来,段逸鸣心中却是疑虑丛生。

摩云真君话中隐约可见笼络之意,似乎另有所图,他此行目的何在?难道真的如他所说,仅仅是来庐山赏景?

摩云真君品着香茗,目光如电,逐一扫过殿中诸人。嘴里说道:“叶木贤弟,愚兄数十载未履庐山,这次前来,一路上发现了不少少年英俊,尤其是这大殿之中的各位,更是英挺不凡,器宇轩昂。

“如愚兄所料不差,这些应该就是贵派年轻一代的精英罢?”

叶木大师伸手捻须,心中斟酌词句,正要答话,司凌宇接过话题,笑道:“这些弟子资质不堪,难入真君法眼,司某倒是听说如今的天剑派,英杰云集,人才辈出,大有领袖群伦之意。”

摩云真君大笑几声,满脸笑意说道:“司师弟说话风趣得紧,你我两派同列六大正派,如今中土乱象已生,大家一般高瞻远瞩,自当枕戈待旦,日后斩魔除妖,尚需你我两派紧密联手,方可抵挡住逆势浊流。”

司凌宇何等聪明,从对方这几句话大约听出弦外之音。摩云真君言词隐讳,言下之意,并不否认天剑派鼎盛兴旺之势,似乎便是浊世抵抗邪魔之领袖,不过他巧妙地拉上仙瑶门,不显山露水。

他心念电转,嘴上客气几句。

羽凝霜说道:“说起来,这次凝霜座下弟子彭衣茱被妖人所伤,幸喜承蒙贵派所救,并带回峨嵋山静养。这段时日,小徒伤势霍然而解,处处承贵派悉心照料,凝霜十分感激,再次多谢贵派援手之恩。”说罢遥遥一礼。

摩云真君笑道:“哪里,羽师妹这么客气,岂不是有些过礼了?你我两派本就是一体,一方有难,另一方伸手帮助,乃是天经地义,何来感谢,切切不可如此。”

摩云真君说话间,不经意看了闵玉兰一眼,继续说道:“天剑派和仙瑶门日后更应该紧密联系,如此才能共抗邪魔,造福苍生。”

闵玉兰笑颜如花,说道:“摩云师兄说得是,大家情同一家,再这么客气,姐姐日后可不好意思常来打扰了”

羽凝霜笑道:“闵师姐何出此言?若不是峨嵋山和庐山相隔万里,凝霜倒是希望大家多多来往。”

段逸鸣越听越觉古怪,摩云真君和闵玉兰分明是有为而来,却似乎在绕着圈子,吞吞吐吐的,大是怪异,两人言不由衷,分明是别有所图,只是他无心深思,想了片刻,目光便被彭衣茱和龙砚秋两人吸引过去,再也挪不开了。

座中之人说着什么,他是完完全全没放在心上。

正思忖间,香风暗袭,就听到耳边响起长孙傲梅低微的声音:“段师兄,你眼中就只有她么?”

段逸鸣转过脸来,说道:“长孙师妹,你说什么……”突然间回过神来,这里尽是总门首脑人物,弟子们哪有说话的分儿?

若是被听到,可就麻烦了。

眼光看去,却见那张明艳俏丽的脸庞微罩薄霜,一双剪水明眸亮若晨星,凝视着自己,不知怎的,那闪烁的眸光之中,竟似隐藏着淡淡的失落、哀伤和一丝幽怨。

段逸鸣突然发现,长孙傲梅楚楚动人,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明艳无双,顾盼生辉,浑身散发出迷人的丰姿。

段逸鸣心头一动,似有所悟,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灼灼如火,不避不闪,透出一股浓浓的情意,他脸孔一红,急忙侧过脸,顿觉脸颊火热发烫。

眼角突然扫到龙砚秋和彭衣茱并肩而立,含笑凝视,眉宇间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突然间怅然若失,一颗心儿猛地沉了下去。

“哼!”身边传来冷冷一声。

段逸鸣尴尬无比,就像偷吃的孩子被发现一般,满脸通红。

宾主寒暄半晌,气氛渐浓,司凌宇间道:“摩云师兄千里迢迢,远赴庐山,所为何事?”

摩云真君哈哈大笑,说道:“诸位,摩云这次前来贵派,并非紫玄师弟差遣,乃是有一件大大好事相求,还盼叶木贤弟成全。”

“哦?”叶木大师微觉惊愕,眉头暗皱,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若是好事,摩云师兄但说无妨。”

摩云真君笑道:“如此,摩云就放肆了。”说话间,笑呵呵的朝站在一起的龙砚秋和彭衣茱看了一眼。

众人…自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时间,众目睽睽,一起盯在两人身上。

龙砚秋一袭白衣,翩翩不群,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玉脸含笑,犹如玉树临风,果然是罕见的少年俊彦。

彭衣茱黄裳掠舞,身姿修长婀娜,容颜娇美绝代,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幽香淡雅,似九天玉女一般。

众人看在眼里,心底齐齐生出一个念头,这两人珠联璧合,好似一对金童玉女,倒是十分相配。

段逸鸣看在眼中,心中无端浮起一丝不安和悸动。

难道、难道……

就在这时,摩云真君说道:“叶木贤弟,上次贵派弟子彭衣茱被妖人所伤,在峨嵋山养伤,和闵师妹的小徒弟砚秋情投意合,相处甚欢,闵师妹见状极喜,便找来愚兄说明心意。

“愚兄想,两人心意暗通,若能撮合这桩美事,岂不是佳话一件?所以,便和闵师妹一同赶赴贵派,恳请叶木贤弟成全。

“如此一来,天剑派和仙瑶门同进同退,情同手足,大振正派气势,势必让邪魔闻风丧胆,不敢轻举妄动,

实乃一举两得,天下苍生也有福焉!”

光明殿中顿时哗然。

许多暗恋彭衣茱的年轻弟子面色先是吃惊,而后愤慨,目光熊熊看着龙砚秋,议论声纷起,如同炸开锅一般,刹那间整个光明殿淹没在一片闹声中。

龙砚秋没有想到这件事引起这么大的反应,方才一个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弟子突然间一个个恶面相向,心中大惊,不过他总算是天剑派的杰出弟子,胆识、气度非常人可比,惊慌一去,马上冷静下来。

面孔上的儒雅笑意重新泛起,对周围冷言冷语浑似无睹。

段逸鸣听到摩云真君这番求婚话语,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的盯在彭衣茱娇美容颜上。

只见那张绝美无瑕的粉脸上先是闪过一道羞红,接着又似被众人表现惊吓着一般,“唰”的雪白,一双纤纤素手缓缓捏紧,身躯微微晃了一晃,稳稳站直。

摩云真君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叶木大师显然也有些吃惊。

摩云真君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联姻要求,背后分明另有玄机,姑且不论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这等之事总是有些突兀。

叶木大师眼见殿中众弟子群情鼎沸,老脸一沉,鼓起真气,说道:“肃静!”

这话声音虽不大,可是内中暗含充沛真气,清清楚楚的送到每个人耳中,大家闻言,立时噤声不语。

刹那间,光明殿静-悄-悄一片,只能听到阵阵呼吸声。

叶木大师慢慢说道:“不可失了礼数。”

众弟子互相看了片刻,一个个压抑住激动心情,缓缓退下。

叶木大师说道:“久闻彩凰仙子座下出了个出类拔萃的弟子,如今一看,果然少年意气、洒脱不凡,这般俊彦能看上我仙瑶门弟子,也是敝派的荣幸……只是这等事情,叶木不敢僭越。”

闵玉兰隐隐觉得不安,起身说道:“叶木大师,玉兰知道此事有些突然,不过茱儿在峨嵋养伤期间,和小徒相处十分投机,玉兰看在眼中,也觉两人十分相配。

“所以临行前专门禀报掌门师兄首肯,便特意恭请摩云师兄出面牵针引线。大师若觉礼数有何不妥,恳请明示,玉兰一定照办。”言下之意,这件联姻之事紫玄真人也是赞同了。

叶木大师微微一笑,说道:“仙子会错意了,叶木并非是反对,只是彭衣茱乃羽师妹弟子,理当先询间她的意思再说。”

闵玉兰面色一松,盈盈一礼,说道:“玉兰失礼,大师切勿见怪。”叶木大师摆摆手。

闵玉兰回过身来,笑吟吟间道:“凝霜妹妹,此事叶木大师也未反对,你看……”

羽凝霜颔首示意,转过身来,看着彭衣茱,说道:“茱儿,砚秋的性情,师父也比较了解,说起来,天剑派年轻一代弟子当中,砚秋称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即便是放眼中土,也难有几人比得上。

“此事关系到你终生幸福,一切以你心意为主。现在师父间你,闵师叔之高山雅意,你愿是不愿?”

大殿之上,寂静一片。

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彭衣茱身上,众弟子更是眼巴巴的期盼她说出个“不”字来,望眼欲穿。

彭衣茱年少早慧,加之美貌无双,名声早就传遍各宗,为年轻弟子仰慕,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为她神魂颠倒,只因平时各宗管教甚严,以及大家年纪不甚大,所以尚未有人主动表白。

不过,诸弟子私下里皆以为名花必落在自家田中,暗暗较劲,哪曾想到,现在凭空冒出个天剑派的龙砚秋,而且眼看就要在大家眼皮底下夺走这九天仙女,心中如何不急、不恼?

第三章 晴天霹雳

彭衣茱面颊绯红,羞涩难当。

这等羞人之事,向来为女儿家最隐密的事情,又如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呢?

她飞快地扫了龙砚秋一眼,觉察到对方正热切的看着自己,心中“咚咚”疾跳,如小鹿飞奔。

龙砚秋上前两步,热烈的看着彭衣茱,轻声但又坚定的说道:“彭师妹,砚秋之心唯天可表,难道你还不明白么?”那一双狂热的眼神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毫不避讳。

彭衣茱只觉头晕目眩,浑身颤栗,一股说不出的奇异电流闪电般流过全身,手脚发软,站立不稳,小巧的檀口微微启合,呼吸声隐约可闻。

龙砚秋说道:“彭师妹,我发誓一生一世好好待你,绝无二心,你就答应罢!”

段逸鸣心中突然一阵刺痛,心中不断狂呼。

绝不可以,绝不可以,彭师姐,你不能答应他!

彭衣茱垂下修长白晰的脖颈,潮红一片,艳丽若晚霞,美的出奇,她低声说道:“龙师兄,我、我……”

余下之话虽然没有说出,但是神态、表情,尤其是那双脉脉含情的大眼睛,却已将心意显露无疑。

可是不知怎地,就在她即将说出“愿意”两个字的瞬间,心底深处突然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犹豫着将话咽回。

奇怪,这个突如其来的紊乱令彭衣茱心神恍惚,神智不宁。为什么?

她突然想起,就在峨嵋山养伤之际,每每与龙砚秋独处之时,总有这种怪诞的念头自心底冒出,澎湃的热情总是被若有若无的紊乱搅乱,无法热烈。

当时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也未在意,可是此时,这种感觉不期而至,竟是强烈了许多,似乎有一种身处悬崖峭壁之侧的感觉,稍有不慎,便会跌下去,坠入不见尽头的深黑绝地之中。

回首四顾,却又毫无发现,可这种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

感觉究竟来自何处?

彭衣茱不免有些茫然,心中那股曾经的强烈念头却淡了许多,心烦意乱,饶她向来沉稳镇定,此刻也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段逸鸣怔忡木立,心中大乱,此情此景,令他心碎,想要转身离去,双腿却如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来,只得呆立在当场,双目如中魔似的死死盯在彭衣茱那张吹弹得破的俏媚粉脸上,挪动不开。

这张俏脸曾经令他无数次梦牵魂绕,挥之不去,可是,从此以后,伊人难道真的要心归他人么?

一时间,脑海中空空一片,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股莫名的忧伤、刺痛和寒冷自脚底缓缓升起,整个人如同落入冰窖一般,从头到脚一片冰凉,疼痛如裂。

恰在此时,彭衣茱感觉到身边一双灼灼目光,无意间扫射过来,透过人群缝隙,正好瞧见段逸鸣失魂落魄模样,心弦暗动,一股莫名的情愫油然而起。

她想起两人深陷古墓之中的情形,段逸鸣为自己,几番舍身相救。

寒晶魅觬嘴下拼死抵挡、妖女沉鱼剑刺肩骨,为躲避流沙淹没,同乘棺木潜行脱险,而其后,大山之中遭遇千蝠真人,被血煞大法所困,眼看就要束手待毙,就是他挺身而出,拼命护送自己逃遁……

一幕幕画面自眼前飞快闪过,清晰异常,而那分不安却是越发强烈,看到对方眼中那道复杂的神色,心底也泛起一丝惊悸:“难道段师弟他、他……”

蓦然间,心潮涌动,激烈的拍击着心房,猛然明白过来,段逸鸣奇怪的眼神竟是如此,当年那个羸弱少年在不知不觉之间,早已成为一个英俊少年!

小金不明白主人怎么回事,看看彭衣茱,再看看段逸鸣,困惑的挠着脑袋。

光明殿中静如止水,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龙砚秋目光落在人群中,仔细打量片刻,并没有瞧到段逸鸣,心中讶异,眼望着众人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不安,他轻轻咳了两声,说道:“彭师妹,你……”

彭衣茱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此时察觉段逸鸣心意,一丝异样闪电般掠过心底,慌乱之下,俏脸晕红如醉,娇羞不胜。

羽凝霜已看出彭衣茱隐隐有些不对劲,不过以为是她不好意思,轻声对闵玉兰说道:“闵师姐,女孩家脸皮薄,终是说不出口。此事不可着急,咱们下去再说。”

闵玉兰秀目眼光一闪,向彭衣茱深深看了一眼,再回头打量时,只见方才凝视之处挤满各宗弟子,却是看不出有什么疑点,展颜笑道:“不急、不急。”

羽凝霜微微颔首,说道:“掌门师兄、摩云师兄,此事也不急在一时,推后再说。”

摩云真君微觉奇怪,朝闵玉兰看去,见她缓缓点头,便说道:“无妨、无妨。此乃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叶木大师听他如此说,当下顺水推舟,对林仲岳吩咐道:“摩云师兄、闵师妹远道而来,实乃仙瑶门少见贵客,林师弟,你且去布置酒席,为二位接风洗尘。”林仲岳领命而去。

摩云真君笑道:“叶木贤弟客气了,你我两派情同手足,何必如此麻烦?”

叶木大师拉起摩云真君手臂,笑容满面的说道:“来来来,两位请随叶木来。”

摩云真君哈哈大笑,两人携手而出,其后诸人纷纷起身,簇拥着一起走出大殿。

龙砚秋走近彭衣茱身侧,柔声说道:“彭师妹,请。”彭衣茱甜甜一笑,翩然远去。

光明殿中人群散尽,只留下段逸鸣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原地。

眺目望去,伊人娇俏的身影已然模糊,心乱如麻,许久之后,大殿中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即段逸鸣无精打采的走出。

为迎接摩云真君和闵玉兰等人到来,林仲岳特意在金鲤池中的望月阁中摆下筵席。

此时,望月阁中人声鼎沸,说笑声不绝于耳。

叶木大师和摩云真君坐在主席,羽凝霜陪着闵玉兰坐在侧首,其余各宗首座等人依次坐下。

龙砚秋和彭衣茱隔桌而坐,两人的眼睛不时的看过去,两人视线稍一碰撞,彭衣茱便羞涩的躲闪开来,心神一阵摇荡,芳心如鼓。

那张粉妆玉琢的俏脸绯红欲滴,龙砚秋不觉有些痴呆,几乎忘了身处何处。

段逸鸣远远瞧见,再无心情进食,索性放下筷着,向云师叔告了个假,黯然离开,他一门心思全被彭衣茱和龙砚秋联姻之事占据,头脑昏昏沉沉,根本没有查觉到身后跟着一个身影。

宾主言欢,直到许久才散,此时天际漆黑如泼墨,天风呼啸,眼看山中就要落下一场大雨。

摩云真君被叶木大师邀去彻夜长谈,而闵玉兰和龙砚秋则被安置在待客小院中,羽凝霜和彭衣茱陪同前往。

天空黑云低沉,几乎压在山峰之顶,空气沉闷的很,烦闷燥热。

灯火点点,星罗棋布的点缀在大汉阳峰上,四周的湖水倒映着光影,忽明忽暗,恍如仙境。

冷风扑面,树枝摇曳,发出“哗哗”响声,段逸鸣百无聊赖的斜靠在山石上,远远眺望湖光山色,怔怔不语,心中一片失落,再美的风景在他眼中也是味同嚼蜡,提不起兴趣。

山风由慢而疾,发出“呼呼”巨响,树干来回摇摆晃动,风势甚猛。

小金“吱吱”仰首伸长鼻子大力嗅着空气中的异常,低声叫着,有些不安。

段逸鸣在山中住得久了,知道大雨很快就要来临,便伸手抚摸小金,让它安静下来。

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楼阁,灯火闪烁摇晃,叹息一声,正要离开时,恰好这时羽凝霜和彭衣茱走了出来,于是矮身躲起,藏在一株绿树之后。

罗裳飘飘,两人如同仙子一般随风而来,眨眼间,缓缓落在水泊边一块巨大平坦的石头上,彭衣茱一身鹅黄裙裳,迎风猎猎鼓舞翻飞。

段逸鸣借着湖光,隐约看到伊人容颜上那抹化不开的喜色,心中顿时一痛。马上明白过来,是了,羽师伯和彭师姐必是刚从闵玉兰住处出来,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彭衣茱看看羽凝霜,迟疑了一下,默默站在一边,她直觉到师父似乎有话要和自己说。

羽凝霜看着水泊中光色瑟瑟抖动,半晌后缓缓说道:“茱儿,这儿没有别人,师父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彭衣茱一怔,马上明白过来,腮边浮上一层红晕,低声说道:“师父……”

羽凝霜问道:“今日光明殿之上,摩云真君提起你和砚秋的婚事,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彭衣茱心中突地一跳,忙道:“茱儿没有……”

“哦?”羽凝霜转过身,盯着彭衣茱面孔,说道:“茱儿,师父是看着你长大的,很了解你的性情。说起来,以你的才气、悟性、修为来看,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前些年不是没有人暗中试探,但是师父都以你年纪尚小,专心苦研道门心法为由一一婉拒。一方面为的是让你安下心来,打好道基,为日后进一步修行做准备。

“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前车之鉴,想等你长大一些,辨别能力强了,再挑选比较好,少走些弯路。”

羽凝霜话中若有所指,段逸鸣暗中听来,疑心大起。

就听到彭衣茱问道:“师父,您老所说前车之鉴是什么意思?”

羽凝霜叹口气,仰首凝望远处,那里一座山峰高耸挺拔,一半却隐没在乌云之中,那便是刑天峰。

彭衣茱若有所悟,低声说道:“师父,您是说旧宗庙里的……”

羽凝霜点点头,默默停顿一会,缓缓说道:“你可知唐师祖之事么?”

彭衣茱摇摇头,说道:“弟子只是私下听其他宗弟子提过,但是却知之不详。”

羽凝霜说道:“你唐师祖年轻时因为犯下一件错事,而被掌门师祖责罚禁闭在旧宗庙之中,百余年未出,这件事时间一久,几乎都要湮没了。说起来,你唐师祖当年之所以犯下大错,也是因为情之一字造成。”

段逸鸣上次在旧宗庙中见到唐冰兰时,也曾听仙儿爷爷公伯拓说及,但是语焉不详,现在羽凝霜再次说到,好奇心大起,屏住呼吸聆听。

羽凝霜说道:“情之一事,常人最难控制,可以让你快活似神仙,也会让你痛不欲生,如入阿鼻地狱,乃世间最不可思议之事。

“师父她老人家年轻时佼佼不群,在师祖座下众弟子之中,修为、悟性几乎和掌门师兄不相上下,甚受器重,一十五岁便成名江湖,手持一把血瑚古剑斩妖除魔,声名鹊起,为江湖瞩目。

“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师父她年少得志,意气风发,只觉得天下何处都可以去得,可是某一年,她邂逅了一个翩翩美男子。

“那人气宇不凡,谈吐儒雅、博学多才,孽缘因此深种,两人相识之后,那人极尽能言之事,邀她同去,诛杀一名残害百姓的恶人,她当即应允。

“而后两人赶到靼伦山,果然看见一个院落中,一名老者正在将十余具死尸开膛破肚,场面鲜血淋淋,师父大怒之下,联合那少年将老者击毙,此后两人千里相伴,游历山水,直到数月后才分手。

“师父返回山中,高高兴兴的将行走江湖仗义行侠之事禀报掌门师伯,掌门师伯脸色大变,这才知道自己无意间犯下大错……原来她在靼伦山所击杀的老者竟是神医——佛狱老君!”

“佛狱老君?”彭衣茱惊呼出口。

原来佛狱老君生前曾发下宏愿,以医术拯救苍生疾苦,他为人所不为,私下打开坟墓挖出死尸,研究人体构造,自曰如佛一般入地狱,动机虽好,却为世人所不容。

为达到目的,无奈之下,只好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隐身在深山之中,埋首研究,多年之后,医术大成,以精湛医术医好无数百姓,名扬天下。

羽凝霜说道:“师父不明就里,被那少年蒙蔽,误杀了佛狱老君,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些死尸根本不是无辜百姓,而是他诛杀的妖孽。

“大错已铸,师父后悔莫及,愤而出山,追查那人下落,岂知那人却似从人间蒸发一般,再无音讯。

“失意之下,师父漫无目的在江湖上漂泊,后来,掌门师兄将她劝回庐山,师父悔恨莫及,当下以毕生功力将血瑚古剑鞘剑熔合一起,发誓再不踏出宗庙半步。”

段逸鸣躲在暗处,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终于明白,为什么唐冰兰会自尽在旧宗庙之中,缘由竟是因情而起。

羽凝霜说道:“茱儿,师父说这些话,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彭衣茱闪动着明眸,说道:“弟子明白。”

羽凝霜说道:“情关最难看破,所以必须慎之又慎,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如今你也长大了,师父不愿强迫你,所以今日在光明殿上为你延后。

“龙砚秋那孩子出身名门,的确算得上出类拔萃,师父对他性情了解一些,本性不错,与你也很般配。只是、只是师父一直……”

彭衣茱脸色羞红,垂下长长的睫毛,默然不语,听到这里,抬头问道:“什么?”

羽凝霜犹豫半晌,这才说道:“没什么。天剑派这些年来和本门疏远了许多,如果他们是乘此机会示意修好,倒也是一件好事。”

羽凝霜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师父总觉得此事关系到你终身幸福,须得你自己做主才是。师父问你,愿不愿意?”

彭衣茱心房跳动如鼓,甜蜜之意如浪潮一般冲击不停,耳根一阵阵发烧,又羞又喜,说不出话来。

此事若是在以前,决然没有片刻迟疑,只是不知从何时起,目下心中始终有一丝不安和仿徨,芳心中竟然隐约浮现出另一个面容,挥之不去,心中迟疑,纷乱至极,一时间决断不下。

真是不可思议,这张稍带着稚气的英俊面孔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在心底占据了一角。

彭衣茱自问并不是优柔寡断的弱质女流,平时做事极有主意,极少拖泥带水,可是此时却前所未有的迷乱和犹豫,颇有些茫然,她垂下螓首,目光闪烁,不敢和羽凝霜对视。

羽凝霜盯着彭衣茱,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若是情愿此事,那便好办,师父去告知闵师妹,若心中不愿,也绝不勉强,明日师父自会拒绝。”缓了缓说道:“茱儿,你今日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么?”

彭衣茱心中难决,心思如潮涌,胸脯起伏,连呼吸也有些急促,低声说道:“没有。”

羽凝霜静静的看着她,以为她女孩儿家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彭衣茱是她看着长大的,性情了若指掌,见她现在羞涩不语,虽有些觉得异样,但是这念头一闪而逝,并未放在心中。

彭衣茱感受到羽凝霜眼光压力,心头一阵惊慌,心中一乱,俏脸涨红如霞。

羽凝霜一字一句的问道:“愿是不愿意?”

彭衣茱心中疾跳,口干舌燥。

脑海中闪过幼时那一幕幕回忆,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喜悦;这次在峨嵋山山中和龙砚秋相处已久,两情相悦,虽无海誓山盟,但是芳心暗许,尤其是闵玉兰言语暗示,龙师兄心意昭然若揭。

如此思量片刻,龙砚秋俊朗的脸孔逐渐浮上心头,往事历历在目,彭衣茱心中一丝甜意悄然而生,而那个稚气少年的身影却模糊不清,逐渐消失。

良久,彭衣茱才鼓起勇气,蚊语道:“茱儿,茱儿愿意……”双颊绯红,艳若桃李。

此话一出,段逸鸣呆若木鸡,宛如被焦雷劈中,周身震麻绵软,竟是控制不住的惊呼出声。

一缕酸涩而痛楚的滋味轰然爆发,一点一点的渗入他的骨髓,一寸寸的绞扭他的心扉,剧痛突如其来,如此的迅猛而又猝不及防。

他无法呼吸、就连心跳也要停止了,悲苦瞬间爆发,交杂着绝望,像狂肆的浪潮卷扫着五脏六腑,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阵恐惧的颤栗。

“啊!”声音不大,被几乎同时发出的惊雷声吞没。

羽凝霜似乎是感觉到什么,眼光扫过来。

天空中突然劈过一道闪电,将水泊四周照射的一片雪白,就在那一刹那间,段逸鸣分明看到彭衣茱高耸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一双明眸之中,闪烁着惊喜、向往的梦幻神色。

他顿时明白一切,心底无声说道:“她毕竟是喜欢龙师兄。”

段逸鸣跌跌撞撞的朝后退了几步,背靠在巨石上,惊骇苦楚,意动神摇,脑中嗡然震响,一时间脑海中空空荡荡,一片空白。

周身如被千万细针刺中,痛彻心扉,失望、悲苦、仿徨、茫然等等诸般感觉同时涌上,胸口一口闷气鼓胀,似乎要撑爆一般,煎熬难受。他强行忍耐,压抑住粗野狂暴的心绪,牙齿紧咬嘴唇,极力抗拒。

“滴答、滴答……”鲜血如缕,从唇边流出,滴落在脚底青草上。

“茱儿愿意、茱儿愿意、茱儿愿意……”这句话围绕着他,嗡嗡响个不停。

他不想相信这是事实,可是伊人容颜上洋溢的喜悦光辉,粉碎了他所有的希望。逐渐地,一股刺骨寒冷从脚底蔓延开来,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独、凄凉、柔弱无助,全身骨头好似被抽走一般,再也撑不住沉重的身体,悄无声息的顺着巨石滑落地面,他想夺路而逃,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只好慢慢沉向无底黑暗的深渊之中。

手掌、四肢被荆棘刺破,鲜血横流,他却毫无感觉,如同行尸走肉似的。

远处,一双剪水明眸将这一切瞧的清清楚楚,闪过一道痛苦之色,随即变得朦朦胧胧,似乎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只是在这狂风之中,很快便被吹得无影无踪。

羽凝霜脸色却是没有多大喜色,依稀中竟是还闪过一丝担忧和不安,看着彭衣茱娇媚容颜,她说道:“如此便好。师父明日会向掌门师兄和闵师妹说明一切。”

眼见山中黑云越发浓重低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她说道:“大雨快来了,咱们回去。”

彭衣茱答道:“是,师父。”

衣襟掠动渐远,眨眼间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轰隆”巨响从天而降,四野颤抖,狂风怒号,绿林摇摆如浪,几乎要伏在地面上。

树枝折断声接连不断的响起,风势甚是猛烈。

远处,一株参天古木之下,一个娇俏的身影缓缓出现,遥遥看着沉浸在迷茫痛苦之中的少年,正是长孙傲梅。

原来她一直跟在段逸鸣身后,场中发生的一切都被她瞧在眼里,此时,看着那个伤心若死的少年,她的脸色也是一片煞白,毫无血色。

段逸鸣毫无察觉,空洞的眼睛漫无目的的注视着夜空,心脏一点一点的被痛楚蚕食殆尽,黯然迷惘。

小金大声尖叫着,尾巴来回甩动,烦躁不安。

电闪雷鸣,随着“哗啦哗啦”疾响,大雨倾盆而下。

雨水蔓延聚集,段逸鸣脚底很快便被冰冷的雨水淹住,而头顶,水珠如瀑布般劈头盖脸的泼下,头发顿时湿透,紧紧贴在额头,眼前几乎看不清周身事物,他如同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不动,仿佛所有生气都被带走。

长孙傲梅远远看到,心痛难耐,几次想离开,却又割舍不下,看着他湿漉漉的样子,想冲过来将他喊醒,可是心中却有一股难言的情绪萦绕不散,几次将迈出的脚步收回。

身前雨珠如串,天地间弥漫出一层淡淡的雾气,在漫天大雨中慢慢扩散,雾气中,那个孤独少年的身影逐渐模糊。

蓦然间,雾气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

段逸鸣霍然而起,仰天大笑,眼泪和着雨水肆意流淌过脸庞,面孔痛苦的扭曲,双拳紧握,青筋怒突,胸中郁闷难解,咬噬般的疼痛似乎越来越强烈。

长孙傲梅俏脸变得雪白,冷汗涔涔滑落,心中登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修道之人最忌心浮气躁,这样极易走火入魔,轻者功力减退,重者性命难保。

正思量之间,却见段逸鸣呐喊一声,竟然发足奔去。

长孙傲梅吃了一惊,顾不得大雨滂沱,疾奔而出,尾随赶去。

天地之间,一片迷蒙,风雨中,一个少年在山野间疯狂奔跑,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再次跌倒,继续爬起,心中痛楚无处排遣,无处发泄,只有不停的奔跑。身上衣裳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体上,泥泞不堪。

小金不离左右,好奇看着主人,不时张嘴拉扯着段逸鸣的衣裳,不明白主人为何在暴雨中奔跑。

狂风呼啸,骤雨倾盆,段逸鸣几乎张不开眼睛,前胸、后颈,雨水哗哗灌入,通体冰凉,脚步踉跄,四肢乏力,可他依旧奔跑着,冲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突然间,漆黑的夜空雷声爆响,一道长蛇闪电直贯天地,竟是对准段逸鸣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丽影急冲而来,一把将段逸鸣推向一边,段逸鸣脚下打滑,“扑通”一声栽倒在泥坑之中,紧接着,身上伏上一个软软的温暖身子,耳边传来一个幽怨的声音:“你这傻子,为了她竟然连命也不要了么?”

不待他分辨来者身分,闪电已是猛烈的击打在地面上。

“劈啪”乱响,泥水四溅,附近树木顿时焦黑,纷纷倒伏坠地,两人被气浪掀起,抛出老远又摔倒。

过了一会,长孙傲梅一跃而起,胸脯剧烈起伏,毕竟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如此亲密的和男子肌肤相触,脸色羞红。

小金见到是长孙傲梅,眼中敌意顿去,一边焦急的叫着,围着段逸鸣打转。

段逸鸣懵懵懂懂的爬起,呆呆的望着大雨中这个娇俏玲珑的丽影,终于认出她是长孙傲梅,嘶哑道:“怎么会是你?”

长孙傲梅伏下身,伸出手,说道:“段师兄,雨太大了,快找个地方暂避一下。”

段逸鸣双目充血,打开她的手,狂吼道:“不要管我!我的事不用你管!”说着挣扎着起来,摇摇晃晃的向前走。

长孙傲梅眼眸中闪过一道痛苦的神色,冷冷的说道:“为了彭师姐这样作贱自己,值得么?”

段逸鸣身体一僵,回过头来,对着长孙傲梅吼道:“我就是喜欢她,怎么样?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配不上她,哈哈哈,我就是喜欢她,就是要作贱自己!你们谁也管不着!”他仰头大叫,分不清是笑是哭。

长孙傲梅美眸中闪过惊讶、愤怒、羞恼的神色,一股怨气骤然升起,轻泪滚落,怒喝道:“好,我不管你,你这个呆子、傻子、楞子,你愿意怎么就随便好了,你就是死了我也不管!”赌气之下,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走。

段逸鸣奔行几步,脚下一软,重重摔倒。

长孙傲梅身体一震,回头看来,却见段逸鸣横卧在泥水中,一动不动,她心一横,咬牙不理,如此前行数丈,终于忍不住看去,段逸鸣依旧僵卧不动,耳边听到小金惶急的叫声,心中一阵抽搐,犹豫不前。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划空而过,她突然看到一丝血水在段逸鸣嘴边缓缓蔓延开来,她呆了一呆,转身奔来,一把扶起段逸鸣,见他脸色苍白无力,几近透明,心中惊骇,娇呼道:“段师兄、段师兄,你醒醒!”

段逸鸣浑身冰冷,几乎没有温度。

长孙傲梅打了个冷颤,伸手抚摸他的额头,却是火烫一片,原来段逸鸣悲凉郁闷,气血淤阻,情绪激动之下,吐出鲜血;加上疾奔脱力,竟是被雨水寒气侵入,发起烧来。

长孙傲梅惊慌莫名,知道再不医治,段逸鸣随时有危险,当下顾不上少女的矜持,将段逸鸣背起,逆风疾驰,情急之下,哭泣道:“段师兄,不要吓我……”

夜更深了。

风雨声势越烈,电闪雷鸣,为所欲为,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毁灭颠覆似的,狂风暴雨中,一个凄苦的倩影飞一般在山野中疾驰。

绿林被雨珠打的乱颤,随风起舞,发出“呜呜”异响,如哭如泣,回荡在山谷之中。

苍穹深远,天地肃杀,这阵疾风骤雨,似乎将世间所有东西,尽数吞没在黑暗之中。

第四章 莅夜入侵

沉香峰,绣阁之中。

烛火飘摇,将房屋映射的红彤彤一片。

段逸鸣迷迷糊糊,感觉到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泰,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额头,温软异常,幽香淡雅,丝丝渗入心肺之中,他眼皮沉重,浑身无力,含糊的说道:“小金、小金。”

小金兴奋的叫了一声,伏在他身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着段逸鸣的脸颊。

段逸鸣强行微微睁开一道缝,依稀看到一个少女正注视着他。

“彭师姐!”段逸鸣惊喜之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抓住少女素手不放。

少女脸上闪过一道不悦,轻轻挣开,幽幽说道:“你这呆子,难道心里面只有彭师姐么?”

段逸鸣啊的一声,周身僵硬。惊道:“你、你不是彭师姐?”待他看清楚时,失望的说道:“原来是长孙师妹,对不起……”

长孙傲梅早已换过一套绿裳,守在床边,听他呼唤彭师姐,芳心暗苦,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出声,房间里仿佛凝固了。

过了良久,长孙傲梅低声说道:“段师兄,我来给你喂药。”说罢端起热气腾腾的药碗,扶起段逸鸣,让他服下。

热汤入腹,段逸鸣顿觉暖和了许多,气力大增,他说道:“长孙师妹,谢谢你。”

长孙傲梅淡淡说道:“不用谢。”

段逸鸣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的是一床绣花锦被,喷香松软,熏人欲醉。

他马上明白过来,自己是睡在长孙傲梅的房中!他又惊又骇,急忙坐起,道:“长孙师妹,我怎么可以睡在你这里?万万不可,若是让他人知道,岂不是、岂不是……”

他揭开锦被就要下床,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只穿着贴身内衣,又吓了一跳,急忙盖住身体,说道:“是你……”

长孙傲梅羞不可抑,脸色绯红,转过身去,半晌才说道:“段师兄,你邪寒侵体,气血淤阻,我只好帮助你运功推宫活血。”

段逸鸣红着脸,嗫嚅说道:“这怎么可以?”

长孙傲梅转过身,俏脸紧绷,冷冷说道:“怎么,嫌我这里不好?你要是还想作贱自己,我也不拦你,只管出去就是,再没有人会去救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琼鼻微皱,哼了一声,再不理他。

段逸鸣被她一阵抢白,尴尬无比,小心翼翼的说道:“长孙师妹,你误会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担心被人发现,如此夜深人静之时,我一个男子躺在你的、你的房中,若被人误解,那可是百口难辩了,于你清誉有损,实在大大不妥……”

他双手作揖,道着不是。

长孙傲梅噗嗤轻笑,笑颜如花,斜睨他一眼,说道:“亏你还是修道弟子,怎么有那么多臭规矩?也罢。”说着站起身,轻轻说了一句话:“若是彭师姐这么待你,只怕你早就心花怒放了罢?”

“你说什么?”段逸鸣只隐约听到几个字,疑惑的问道。

长孙傲梅瞥了他一眼,咬着唇,幽幽说道:“你的衣裳我已经弄干了,拿去穿上就是,你饿了罢?我去找些宵夜来。”说罢递过衣裳,闪身走出房间。

段逸鸣急忙穿上衣裳下床,小金高兴的欢叫着,随他奔到木桌上,亲昵的挨着他。

走到窗户边,他伸手轻轻推开,风雨轻飘进来,段逸鸣头脑受凉,顿时清醒了许多。

放眼望去,屋外黑云如墨,漫无边际,山峰朦朦胧胧,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远处有几盏忽闪的灯火,周围隐约可以看见一群建筑,掩映在树木之中,影影绰绰。

“这里应该就是沉香峰了。”段逸鸣暗想道。

沉香峰素来为云宗弟子居住之地,因为大多是女弟子,所以一般情况下,其他各宗弟子不能随意进出。

段逸鸣在庐山久了,此次也是第一次来到沉香峰,心中好奇,不由伸头左右打量着。

窗前却是三、两株巨大的芭蕉,叶大肥圆,扶疏垂荫,高舒如伞。

雨珠吹打在芭蕉叶上,叮咚响声不绝,清脆悦耳,令人望而出尘,如若不是夜雨滂沱,倒真的想好好赏玩一番。

四周围墙蜿蜒曲折,依稀可以看到一条小溪从旁边流过,浪花飞溅,早已将两侧绿草淹漫。

他心中突然想到,彭师姐想必也住在这附近,哪一座庭院是她的呢?

想到彭衣茱,段逸鸣回想起昨晚那个令人心碎的画面,心中酸楚。

彭师姐日后远嫁峨嵋,和她的龙师兄夫唱妇随、相敬如宾,往后他们会生下一男半女,过着神仙眷侣般的快乐日子,闲暇时会携夫带子回庐山省亲……

到那时候,她还会忆起当年那个懵懂少年么?她会知道当年曾有个少年为她魂牵梦萦么?

他突然想起大山之中,偶遇天魔夫人时听到的那首词,禁不住低声浅吟。

鼓琴山,桃花崖,晓月湖边。

圆月临空,黄裳起舞弄清风,青丝明眸暗星辰;

桃花曼舞,玉箫儿郎踏浪来,书卷剑气冲云霄。

千秋神仙眷侣,携手天涯。

却为何,劳燕分飞,形只影单空蹉跎?

念着念着,心中突然一动:“这首词最后一句,似乎和前面并不连贯,这么说来是后来加上去的?对了,前面四句必是吴老哥和秋海棠初见时情形,两情相悦,执手同游。

“而后来这句,则应该是两人意外分手之后另外改过的,所以意境较之前几句明显伤感的多。”

心中百感交集,喃喃自语道:“吴老哥总算有红颜知己为他守候一生,不背不弃,而我呢?多年以后,会有谁为自己牵肠挂肚?”

想到这里,不由痴了,呆呆望着窗外雨打芭蕉,恍然出神。

小桥外,月落院门处。

长孙傲梅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食盒走来,听到吟诗声,忽而身体一僵,木然立住,俏脸上神色变幻,待听到最后段逸鸣喃喃自语声,逐渐惨白。

段逸鸣并未觉察到,兀自自言自语道:“彭师姐,逸鸣爱慕之心唯天可表,今生今世,永不改变;但如今你心语倾吐,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中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滑过脸庞,滴湿胸襟。

长孙傲梅呆呆的望着窗前伤心欲绝的段逸鸣,百感交集,心中五味杂陈,凄苦、刺痛、酸楚、悲愤……宛如怒潮拍涌,熊熊狂扫,令她头晕目眩、几近窒息。心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他还是如此爱慕着彭师姐!”

骤然之间,只觉得自己所做一切变得索然无味,心神一抖,双手无力松开,竹伞和食盒跌落地面。

“啪”的响动,泥水飞溅。

段逸鸣突然惊醒,注目看去,却见长孙傲梅呆立在雨水中瞪着自己,眼中满是恼恨、气怨,心中大惊,不知她为何刹那之间判若两人,尤其是那双美目,眼光如刀一般射来,令人心生畏惧,他惊道:“长孙师妹,你……”

长孙傲梅身子微微一晃,面上闪过一道悲苦痛楚神色,幽幽说道:“你到底是喜欢彭师姐……”

声音轻颤,眼圈一红,泪珠在眼圈中打转,宛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大雨倾泻,片刻之间,她周身全部湿透,娇躯在风雨中瑟瑟抖动,那么的无助虚弱。

段逸鸣心中一震,张口结舌,半晌才说道:“长孙师妹,我、我……”

长孙傲梅惨然一笑,说道:“段师兄,你不用掩饰了,其实我早该明白,你喜欢的是彭师姐,可是为什么,我一番心意你却不理不睬?难道我真的比不上彭师姐么?”

段逸鸣瞠目结舌,结结巴巴的说道:“不是,长孙师妹你,你也很出色。”

长孙傲梅愤极而笑,伤感的说道:“你不用敷衍我,在光明殿中我都看见了,你望着彭师姐的时候,满脸仰慕爱恋,一双眼睛只在她身上,心意明明白白的都写在脸上!

“为了她,你失魂落魄的在风雨中狂奔,连性命也不顾了……”她强忍着心中那如刀割的绞痛,缓缓后退,说道:“段师兄,你的心中当真就没有我的位置么?”

长孙傲梅心高气傲,自幼耳边听的都是宠爱话语,父母、师父把她当成宝贝,师姐、师兄们又哪一个不是把她当成小妹妹来看待呵护?

如今少女最甜蜜、最炽热的感情却被人视若无睹,负气之下,说了出来,马上又感到一阵阵的羞愤,无地自容。

她后退几步,心中傲气上冲,再也忍不住,眼泪“唰”的滚落,香肩抖动,看着段逸鸣,目中神色痛苦欲绝,嘴角泛起凄楚的笑容,眼泪婆娑,一片迷蒙。

她侧过身,悄悄抹去眼泪,忽而转过身,神色冷如冰霜,气道:“段逸鸣,我、我恨你!”说罢狠狠一跺脚,转身飞奔而去。

段逸鸣没有想到她这般刚烈,急道:“长孙师妹,外面雨大,你快回来!”说罢抢步出门,朝外奔去。待他冲出院落,却见天地一片漆黑,风疾雨骤,根本看不到任何踪影!

他站在绿林之旁,眼前赫然出现几条小径,到底长孙傲梅跑哪去了?

正当他仿徨无计之时,远处小径上突然出现一盏红光,袅袅飘近。

“咦?”红光中传来一个娇媚的惊讶声。

段逸鸣心脏骤然收缩,剧烈跳动起来,缓缓转过身。

红光靠近,却是一个红灯笼,后面伞下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绝美容颜,不是彭衣茱又是谁?

彭衣茱一怔,惊奇的问道:“是段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逸鸣苦笑一声,说道:“彭师姐,我、我……”

彭衣茱更觉诧异,看看段逸鸣举止古怪,身后空无一人,奇道:“段师弟,怎么就你一个人?”

段逸鸣期期艾艾,说不出一个字来。

彭衣茱心中讶异越盛,正待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两人面容同时一变,这声音似乎是长孙傲梅所发,难道她遇到了什么不测?

两人几乎同时跃起,朝发声处疾奔而去。

绿树如飞,在两人身边快速后退,两人奔出盏茶工夫,依旧不见长孙傲梅踪影,心中大急,正当两人搜索之际,左首不远处又响起一个怪诞的笑声。

段逸鸣急道:“在那里!”

穿过一片绿林,眼前赫然出现一处山崖,就在崖下一块巨石上,站着两个人,看不清容貌。

长孙傲梅就落在他们手中!

段逸鸣大吃一惊,心中直觉的意识到这两人定是邪魔之辈。

彭衣茱低声示警道:“段师弟,小心!”真气暗聚,太阿仙剑闪电般祭出,耀如江海凝光,发出一阵尖锐的凤鸣声,身边雨珠蓬然倒卷激飞,被她硬生生逼开数尺:“长孙师妹,你怎样?”

长孙傲梅被制住经脉,精神萎靡不振,叫道:“彭师姐!”眼睛看着段逸鸣,却是凄苦、痛楚、绝望等神色交织一起,难以名状。

段逸鸣不敢大意,伸手抽出紫竹棍,凝神聚意,森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快些放开长孙师妹!”

“放开她?哈哈哈哈……”其中一人放声狂笑,说道:“臭小子,你的口气狂妄得很!嘿嘿,既然被你们看到了,那就顺便将你们性命留在这里!”

“轰隆”雷声震响长空,闪电刹那间撕裂了夜色,将山林照的雪亮。

就在这一瞬间,段逸鸣看到两人相貌,两人竟是赤耄龅妖、黑甲蛖怪!

他心中震骇,暗道:“怎么这两个妖孽会潜入庐山?”

原来巫山云雨峰天机阁中,逍遥散人被唐冰兰和汤妃仙子联手震退,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虽说随之撤离,但是两人却暗盯长孙傲梅,一路跟踪到庐山,乘夜悄悄潜入。

四下搜查之际,却和负气冲出的长孙傲梅碰个正着,长孙傲梅心思恍惚,哪会想到有妖孽潜入?当下交手不过数招,便被制住。

赤耄龅妖看清眼前的少年,赫然就是当日在天机阁中破坏自己好事的段逸鸣,不由狂笑道:“臭小子,地狱无门你偏来!

好,今日本座就将你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黑甲蛖怪望望远处影影绰绰的山峰,低声说道:“老大,这里是庐山腹地,不可久留,若是惊动了敌人,倾巢出动,那可大大不妙。”

赤耄龅妖阴笑道:“怕什么?如此雨夜,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咱们会闯入这里,恐怕一个个正做梦见周公了罢!咱们纵横江湖多年,岂会害怕小小一个仙瑶门?”

这句话倒是惊醒了段逸鸣,他知道这两个妖孽修为深不可测,己方绝非其对手,当务之急,必须传信求援,才可将二妖制住,他小心戒备着,一边传声道:“彭师姐,敌人过于强大,我在这里拖住他们,你速速回去报讯。”

彭衣茱摇摇头说道:“不行,这样太危险!”

黑甲蛖怪怪眼一翻,凶光乱射。森然说道:“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阴笑声中,飘身临近,手掌疾拍,卷起一股寒风,呼啸奔来。

小金觉察不妙,大声尖叫。

段逸鸣见机不妙,疾步冲上,真气汹汹运转。

铿锵声响,紫竹棍登时龙吟声大作,一道森寒杀气蔓延激射,迎了上去。

黑甲蛖怪怪笑,俯身疾掠,手掌挥舞处,青骨鞭暴射而出,就听见“哧哧”一阵疾响,青光飞舞满天,如同万千道丝索一般穿飞卷绕,倏地将紫竹棍紧紧缠住。

段逸鸣吃了一惊,急忙用力劈斩,那些丝索却如影随形,附体而上,眨眼间将紫竹棍包裹的密不透风,而且不断延伸,眼看就要攀上段逸鸣手掌。

黑甲蛖怪上次见识过紫竹棍神奇,心中颇有些忌惮,所以一上手便以“万藤诀”聚气化索,意欲夺下紫竹棍,此刻见一击得手,心中大喜,抖手就要夺下。

段逸鸣临危不惧,左手并指疾点,真气如浪射出,挟带着隐隐风雷,重重击在丝索上。

“砰”一声响,青光弥漫,紧箍在紫竹棍上的丝索已被震开,当空破舞四散,化为千百道虚气消失。

黑甲蛖怪面上闪过惊讶、恼怒的神色,气道:“臭小子,饶你不得!”说罢衣裳鼓飞,胸前青骨鞭盘旋翻飞,透出浓浓的腥气。

段逸鸣神色一凛,知道老怪动了真怒,当下暗踏罡步,凝神应对。

紫气冲天而起,顿时和青骨鞭恶狠狠斗在一起,“叮叮当当”一阵脆响,火星乱闪,杀气凛冽,纵横交错,将满天风雨压了下去,远远看去,就见两人身边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圆球,风雨旋绕中,气浪霓光不时迸散。

黑甲蛖怪这下出手便是杀招,一根青骨鞭呼啸穿梭,光影重迭,竟是用上了九成真力。

就在这时,彭衣茱忽而抖手将红灯笼高高抛起,落在巨木之顶,山风吹拂,红灯笼来回摆动,煞是醒目。

赤耄龅妖一怔,旋即明白,说道:“臭丫头,竟然使奸计报警?”嘿嘿两声阴笑,一手提了长孙傲梅,一手召出兽头杖,拦腰扫来。

“呜呜”狂鸣,眨眼间临近彭衣茱身体。

彭衣茱面色如水,澄清双目凝视太阿仙剑,灵诀暗捏,顿舌轻喝道:“凤鸣九霄,起!”

太阿仙剑虚空急转,绚光飞卷,一道凛冽无匹的气芒奔涌而出,凝聚成一只金鸾鸟,巨翅挥舞拍击,彩浪如虹,绕体旋飞,天地间突然间一片光亮如昼。

尖锐的鸣啸之中,那只巨大金鸾鸟竟是迅猛无比,刺穿兽头杖妖异的霞光,排山倒海一般冲了过去。

赤耄龅妖怪目突然微合,精光闪烁,心中暗暗吃了一惊,这娇美少女道法如此精深,竟是远远高出他想象,这一手凝气外御,聚集成形,修为怕不是已经登堂入室,得窥《太乙真诀》大乘境精微之处。

心念电转之间,金鸾鸟清鸣着冲近,彩浪陡然化为数不清的气剑,汹汹俯冲,竟是势不可挡。

赤耄龅妖不敢怠慢,真气怒吐,兽头杖狂摆翻卷,在半空中忽而竖起,转动不已,破空锐啸,转眼间便布下一道光墙。

刹那间光芒大盛,两件奇兵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轰隆隆!”以撞击点为中心,一轮巨大的五色光波涟漪般的散开,惊天动地,四周树木巨石轰鸣不止,突然撕裂炸开。

兽头杖突然发出尖利的嚎叫声,弯曲扭转,光墙竟是被万千气剑击破!

巨响过后,两人缓缓落地。

赤耄龅妖单掌发力,吃了个暗亏,低头看着兽头杖,上面赫然出现几道白痕,惊怒交集,眼神凛冽逼人,凶光灼灼。

彭衣茱这一击是全力而为,太阿仙剑上气芒吞吐,那只金鸾鸟鸣叫着退回仙剑上,展翅拍击,跃跃欲试。

“臭丫头,想在本座面前卖弄,嘿嘿,本座看你能撑多长时间?”赤耄龅妖盛怒之下,暴跳如雷,双目恶狠狠的瞧着彭衣茱,恨不得将她一口吃下去。

彭衣茱面色潮红,胸脯剧烈起伏,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方才这一击耗费了她不少真力,虽说击溃了对方布下的光墙,但是反噬之力却霸烈异常,体内气血震的不住翻滚,经脉痉挛如裂,紧张夹杂着莫名的恐惧,掌心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沁满了汗水。

她长吸一口气,真气流转,强行压下体内麻痹感。

赤耄龅妖狰狞一笑,目光凶狠浮起碧绿色彩,宛如鬼火不断跳跃,杀气弥漫而出,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旁边的段逸鸣和黑甲蛖怪两人几乎同时大喝,凝气一击。

满天青光之中,突然出现一道金光,光华耀耀,直冲云霄。

赤耄龅妖一惊,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这道金光已是第二次出现,不知怎地,每次出现都会给他带来一阵悸动。

黑甲蛖怪上次尝过厉害,自是不愿青骨鞭再被击伤,当下全力一引,两股碧光“呼”的从青骨鞭上翻飞而出,光华暴涨,蓦地化为两条长虫,嘶吼飞舞,一左一右,飞扑而来,暴戾而狂猛的杀气如飓风一般滚滚冲来!

这两条长虫乃是黑甲蛖怪以性命修炼的精魄,平素极少唤出,此刻动了杀机,便想一击杀敌,斩除面前这个祸患。

段逸鸣脸色微变,从风声判断,老怪这下子可是全力而为,当下不及躲避,意守丹田,御引真气汹汹奔涌,灌入紫竹棍中。

但见紫竹棍通体一片金光闪闪,宛若蛟龙临空,龙吟长啸,刹那间涨大了数倍。

借助紫竹棍护身,段逸鸣身随风势,如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之中颠簸起伏,兀自不退。

黑甲蛖怪笑声不绝,真气接连发出,那两条长虫长尾横扫,击撞在紫竹棍上。

段逸鸣把持不住,被打得靠不近身,长虫如影随形,步步紧逼,怒吼声如山崩地裂,刺的他双耳嗡鸣直响,而紫竹棍金光却微微一暗,被逼的缓缓收缩。

这两条长虫甚是古怪,似乎每一条都不弱于老怪,如此缠斗下去,离败不远也!段逸鸣一念及此,冷汗涔涔而出,莫名生出“飕飕”冷气,从脚底直贯头顶。

“轰”的巨响,其中一条长虫乘隙震散他护体真气,气浪撞击在他腰肋上。段逸鸣奇痛上身,半边身子几乎失去知觉,呼吸大滞,另外一条长虫汹汹冲下,咆哮奔舞,竟是对准他胸腹而来。

眼看段逸鸣就要伤在这一击之下,彭衣茱、长孙傲梅失声惊呼。

危急关头,段逸鸣清啸一声,身体不可思议的扭曲,忽而弹射高飞,御风急冲,从鬼门关硬生生钻了出来。

而他手中那根紫竹棍已然脱手,千钧一发之际击住长虫头部,长虫立时发出鬼哭狼嚎叫声,微微一晃,斜飞开来,双目凶光闪烁,隐约浮出一道惊惧之色。两条长虫盘旋绕飞,震天咆哮。

光华迸散,气浪滚滚俯冲,打的地面飞沙走石。

“铮”的清鸣,紫竹棍从天而降,插在段逸鸣身前地面上,剧烈颤抖。

这一下,在场之人无不大惊。

黑甲蛖怪看着紫竹棍,面色泛起一阵惊悚,双目圆睁。

段逸鸣惊魂未定,强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如沸的真气,伸手拔出紫竹棍。

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浮起一个念头:“这把不起眼的破竹棍怎地如此怪异,竟有如此威力?”

一时间,场中静悄悄一片。

第五章 深山怪客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悠长的啸声,穿云裂空。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远处山峰上飞来数道光点,闪电般疾驰临近。

彭衣茱喜道:“师父和掌门师伯都来了!”

两怪心中大凛,看来对方大援马上就到,再待下去,势必会落入重围之中。当下互相点头,同时出手,兽头杖和青骨鞭怒吼击出,雷霆飞冲,宛如滚滚狂飙似的扫向两人。

段逸鸣大骇,惊呼道:“彭师姐,快退!”双脚一点,翻身向后倒飞。

周围一片乱响,泥水漫天飞溅。

段逸鸣大惊失色,急忙喊道:“彭师姐,你在哪里?”

一道倩影一闪而出,彭衣茱飘身落下。

段逸鸣大喜,说道:“你没事……”

就在这时,两怪已闪飞出老远,隐约只能看到两道黑影在山野中一闪而逝。

彭衣茱眉头一皱,望着狂风乱舞,说道:“长孙师妹被他们掳走了!”说罢贝齿一咬樱唇,道:“不好,长孙师妹身处险境,我必须将她救回来!”身影一晃,冲入风雨中。

段逸鸣回头一看,远处人影依稀可辨,他心中一急,顾不得禀报情况,飞身纵起,尾追彭衣茱而去。

暴雨滂沱,天风激荡呼啸,整个雨夜显得分外的狰狞恐怖,天地之间水幕倒垂,看不到边际,宛如银河倒泻、长河决堤一般,铺天盖地而落,风雨声将万物一切湮没。

段逸鸣和彭衣茱连夜追击,在大雨中疾驰许久,终于被赤耄龅妖、黑甲蛖怪甩开,迷失了方向。无奈之下,两人眼见雨越下越大,道路泥泞滑湿难行,只好找了一个山洞避雨。

黑暗中,山中雨声唰唰,夹杂着不知名的野兽嚎叫声,分外的诡异可怕。

两人修为不俗,均是盘膝而坐,运功调息,小金奔跑一夜,非常疲倦,依偎在段逸鸣身边沉沉入睡,不多时,两人浑身热气蒸腾,外裳很快烤干。

彭衣茱收功醒来,看到段逸鸣在一旁向火堆中添加着树枝,树枝潮湿,好不容易才点燃。

段逸鸣听到声音,转过身,说道:“彭师姐,你醒了?山洞潮湿,过来暖暖身子。”

彭衣茱默默的点点头,走到火堆边坐下,段逸鸣偷偷瞧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凝重,本来想找个话题解闷,见状也咽了回去。

火光跳跃闪烁,照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一如两人心情,气氛沉闷,两人都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火苗舔噬着树枝,熊熊燃烧。

彭衣茱心中纷乱,尤其是想到长孙傲梅落入魔手,生死不明,不由得提心吊胆,半晌平息不下来,望着山洞外疾风骤雨,脸色忽晴忽阴,芳心七上八下,秀眉紧紧蹙在一起。

可是人海茫茫,又去哪里寻找两妖的踪迹呢?

“啪”的轻响,一根烤干的树枝突然裂开,丝丝白气飘出,旋即火焰从裂缝中窜出,火光顿时一亮。

彭衣茱打破沉寂,问道:“段师弟,你怎么会出现在沉香峰呢?”

这话她一直闷在心中怀疑许久,加上筵席间长孙傲梅告假而出,不知去向,她随羽凝霜返回沉香峰之后,心中牵挂长孙傲梅,加上龙砚秋求婚一事,睡不着觉,索性前来寻找长孙傲梅。

哪知半路上竟然遇到段逸鸣,吃惊不小。

沉香峰规矩甚严,非有羽凝霜同意,绝对不许别宗男弟子随意进出,更别说留宿了,当时她就隐隐怀疑,段逸鸣突然出现,大约是和长孙傲梅有所关系,此际长孙傲梅突然出事,终于问了出来。

段逸鸣啊了一声,俊脸突然涨的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彭衣茱心中怀疑越盛,凤目斜睨,看得段逸鸣心中直发毛,火光映射下,身边伊人秀美清丽,如同女神一般凛然不可侵犯。

段逸鸣心中大凛,口干舌燥,强行吞下一口口水,讷讷说道:“彭师姐,其实、其实,我不胜酒力,便离开筵席到外面吹风,错过了时辰,不巧的是,这时大雨突然而至,就找地方避雨,没想到和彭师姐不期而遇……”

他这话大半都是临时编排,破绽百出,心虚之下,结结巴巴说完。

彭衣茱看出他言不由衷,其中必有玄机,不过此时却不宜刨根问底,不管怎样,赤耄龅妖、黑甲蛖怪这两个妖孽乘雨夜潜入庐山,肯定是和段逸鸣无关,所以他怎样来到沉香峰,反倒不重要了。

只是她心底隐隐觉得,段逸鸣和小师妹之间似乎有些异常……想到这里,她不禁看了段逸鸣一眼。

段逸鸣见她看来,讪讪一笑,低头向火堆里加了几根烤干的树枝。

彭衣茱问道:“段师弟,你说两个老妖找上长孙师妹是为了什么?”

段逸鸣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一件事,抬头说道:“难道是因为‘北斗剑法’?”

彭衣茱愕然,说道:“什么北斗剑法?”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北斗剑法,只是记忆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段逸鸣说道:“我也不知道北斗剑法究竟是哪一派的,不过,上次在巫山天机阁中,长孙师妹曾经使出北斗剑法,招来妖孽记恨,似乎这北斗剑法牵涉到另一个人物,却是和两妖有过节,那人曾重创两妖,迫使他们隐匿许久。

“我想两妖必是因为北斗剑法而来,掳走长孙师妹,为的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物了。”

彭衣茱闻言暗惊,皱眉苦思半晌,始终记不起来北斗剑法来历,依稀想起,这北斗剑法似乎来自一个古怪的地方,再想时,却一无所获,只好作罢。

她心中不由大为后悔,早知道这样,当时不如稍等片刻,问过师父再说不迟,现在倒好,人也追丢了,连线索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段逸鸣缓缓说道:“北斗剑法是眼下唯一的线索,两妖因北斗剑法掳走长孙师妹,必是为了那个神秘人物。

“只要一日找不到那人,长孙师妹必然不会有太大危险,所以,当务之急,咱们须一边追踪两妖行踪,一边打听北斗剑法,也许会有意外惊喜也说不定。”

彭衣茱一想,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如此了。

第二天,大雨收歇,两人继续上路,一路寻找而来,偶尔遇到一些山村猎户,进去询问,却是毫不知情,如此几天下来,还是没有任何音讯,两人都有些失望,赶路之时,心事重重,极少说话。

这一日,两人疾驰许久,直到日上三竿之时,也未找到村落,又热又渴,正在此时,突然听到前方山林中升起几道炊烟,两人均是大喜,疾奔过去,小金跃下肩头,飞速钻入密林之中。

段逸鸣疾驰而下,哪知赶到一看,不由楞住。

眼前是个不大的村落,此时却一片血腥,散落的十余家房屋皆是大火熊熊,屋前屋后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鲜血淋淋,显然是方死去不久,不少豢养的牲畜也是一般模样,横尸街头。

原来两人方才看到的不是什么炊烟,而是房屋烧毁的黑烟!

段逸鸣大惊,急忙冲进村落,检查之下,发现所有人全部死亡,没有一个活口,恐怖的是,这些山民土着衣衫凌乱撕裂,白骨森森,分明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一样。

段逸鸣心中一抖,沉睡许久的记忆悄然升起……这一切和当年苍灵山自己家那个小山村,那场灾难几乎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难道说,这场惨剧和当年那神秘凶手有关?

段逸鸣全身僵硬,眼前闪过的尽是那一幕幕血腥场面,心中悲苦交加,双手紧握,发出“嘎叭嘎叭”响声。

就在这时,彭衣茱惊呼道:“段师弟,这些人几乎都是同样的死法,他们的脑浆都被人挖走了!”

段逸鸣闻言一震,奔到彭衣茱身边细看,果然如此。每个人面目血肉模糊,而头顶赫然露出一个大洞,分明是被什么人大力抓透,雪白的脑浆遍布伤口,红白相间,分外的恐怖。

山林中死寂一片,静得出奇,死尸上散发出的血腥之气缓缓飘荡,令人作呕。

彭衣茱看了片刻,一股恶寒从脚底升起,惧意顿生,不由自主的靠近段逸鸣,小声说道:“段师弟,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什么恶兽袭击了这里?”

段逸鸣恍若未闻,一声不响。

彭衣茱暗觉奇怪,抬头看时,却见段逸鸣面容扭曲、忽青忽白,吓了一跳,惊道:“段师弟,你怎么了?”

段逸鸣突然间看到当年屠村印痕,心中又惊又怒,只觉仇人就在眼前,也未回应彭衣茱问话,体内真气仿佛长河决堤,汹汹奔涌,一发而不可收拾,他沉声说道:“小金,你瞧瞧,有什么痕迹可寻?”

小金转过身,伸长脖子狂嗅,忽而低叫一声,发足朝东北方奔去。

段逸鸣一声不响,奔了过去。

两人一兽穿山越岭,一路不停,直到傍晚时分才赶到一处山崖前。

小金停下,回头朝段逸鸣低鸣。

段逸鸣看看周围,并无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

就在这时,小金一跃而起,竟是攀岩而上,不多时即隐没在古藤之中。

段逸鸣心头一动,低声说道:“彭师姐,咱们小心上去。”

彭衣茱心知小金必有发现,当下随着段逸鸣悄无声息地顺着古藤向上攀爬,不过一盏茶工夫,两人即攀上崖顶。

伸首一看,却见山崖上一片翠竹,就在翠竹之间,赫然悬挂着一对虎头状的大红灯笼,迎风摇晃,狰狞可怕,原来是一座山庄。

山庄上的琉璃瓦金碧辉煌,在夕阳映射下,幻光迷离,十分美丽,整个山庄建筑精美绝伦,参差错落、栉比鳞次,一眼望不到边。

这荒郊深山之中,突然间出现这么一座如此奢华的山庄,两人不禁大是诧异。

小金伏在草丛中,尾巴缓缓摆动,警惕的盯着山庄,一声不响。

一股阴森之气缓缓从竹林中散发出来,段逸鸣浑身寒毛竖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而且照小金如此谨慎的表情来看,这山庄似乎别有一番诡异。

“呼”的一声,阴风凛冽,从两人身边吹过,触体生寒。

彭衣茱脖颈凉飕飕的,心头莫名的惊悚,手掌紧握住太阿仙剑。

夜幕笼罩下,隐藏在竹林中的山庄,如同一只无名的恶兽蹲伏着,张开阴森森的血盆大嘴,等待着猎物上钩。

山庄围墙高耸,约有两丈,静得出奇。

段逸鸣等了片刻,朝彭衣茱点点头,蹑手蹑脚的以长草掩护,靠近围墙,这才看清围墙是由削尖的粗木桩并排在一起组成,十分结实。

两人聆听片刻,见毫无声响,于是翻上围墙,紧趴在墙头,透过间隙向里面看去。

围墙里是个长长的走道,隔着十丈远近便有一个哨楼。

就在这时,左近一个哨楼中走出两个人,一身劲装。

“范兄,咱们这卧虎山庄位置隐蔽,谁会到这里来?现在天色已晚,咱们不如到马大哥那里喝酒去,顺便玩两把,看看手气如何?”

“朱老三,说话小心些,今天庄里来了贵客,庄主特意传命加强戒备,以防有人潜入滋事,三护法亲自督察,他的霹雳手段谁不知道?还是小心为妙。”

“是,是。”

两人从段逸鸣藏身之处走来,张望一阵,便又向前走去。

段逸鸣回首示意,横空跃起,快速穿过围墙走道,没入暗处。

放眼望去,山庄中满是奇花异草,中间错落的散布着各色建筑,气势不凡,两人不敢大意,潜听片刻,缓缓向里摸去,曲径通幽,两侧鲜花簇拥如锦,竞相绽放,花香弥漫,入鼻欲醉。

山庄中点缀着数不清的怪石山林、小桥流水,无一处不是匠心独具、鬼斧神工。

绕过一座蜿蜒的花圃,眼前出现一大片奇花异草,中央一个嶙峋怪石堆成的高台上,上面端坐着数人,着筷交错,把酒低语,旁边一群丽装美女,随着丝竹舞乐节拍,载歌载舞,穿梭如蝴蝶戏花,笙歌艳舞,撩人耳目。

席间只坐着寥寥三人,当中一个是个髯面老者,满面深青,非常古怪。左边是个黑衣人,全身似乎都隐匿在暗影中,看不清面目,右边陪坐着一个阴戾年轻人。

彭衣茱盯着髯面老者看了半晌,突然间想到一人,面容错愕惊疑,段逸鸣心中奇怪,狐疑的看着她。

彭衣茱传声道:“段师弟,这髯面老者乃是歧虎伯,昔年有名的邪魔之一,其师便是万寿老仙!传说此人乃万寿老仙嫡传弟子,最是精通御兽之术,进出皆骑一只斑纹飞歧虎,来去无踪。”

段逸鸣在塞外烽火台处曾经见识过万寿老仙奇兽群的威势,万千巨硕怪兽奔驰而来,气势夺人,几乎是所向披靡,无可阻挡,此时听到髯面老者是万寿老仙的大弟子,心中暗自戒备。

歧虎伯挥挥手,舞女群立时碎步退下,丝弦声戛然而止,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此时天色已晚,四周暗黑一片,明月初升,远望恰似垂挂在绿林之顶,石台灯火点点闪烁,唯有其上灯火通明,乍看却如云台仙阁一般。

段逸鸣不由暗暗称赞,若不是此间数人大煞风景,直疑这是琼楼玉宇、仙宫神境。

第六章 惊心动魄

歧虎伯端起酒杯,恭敬道:“卧虎山庄地处穷山僻野,仙君莅临,蓬荜生辉。老夫无以为敬,谨以水酒一杯恭迎。”

段逸鸣和彭衣茱心中同时升起一个疑念,以歧虎伯如此身分,竟会对一个黑衣人毕恭毕敬,那此人又是什么来历?

黑衣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许久没有品尝到这琼山雪梅酿,味道还是如以前一般香醇可口、后劲悠长啊。”此人语气苍老,声调却是出奇的嘶哑难听,如同金戈盾牌撞击一般。

歧虎伯笑道:“仙君过奖了。家师前几日恰好在此,言谈中还提起仙君,不巧前两日突有他事,先去处理,仙君若是早来几日,便可见到家师。”

黑衣人哑声说道:“那真是不巧了。如此说来,本座倒是来迟了一步,不知令师此去何处,何时才能返回?”

歧虎伯说道:“不瞒仙君,家师前几日却是和赤耄龅仙、黑甲蛖仙一同离开卧虎山庄的。”

“哦?”黑衣人微微一怔,黑暗中闪过一道奇光。

段逸鸣和彭衣茱听到,皆是大奇,既而惊喜交加,没想到误打误撞,竟会在这里得到长孙傲梅的下落!

黑衣人突然来了兴趣,追问道:“万兽老仙竟是和赤耄龅仙、黑甲蛖仙结伴而行?没想到这两个老朋友也出来了,妙极、妙极!他们三人朝哪里去了?”

歧虎伯说道:“仙君有所不知,过几日,那长白山阴阳参仙就要出关,赤耄龅仙、黑甲蛖仙便是赶回庆贺,而家师另有要事,却不是去往长白山。

“临行前特意嘱咐,说仙君若是来了,请在此等候数日,他办完事后,自会返回。总之,这件事非同小可。须得等到大家到齐,才好出发。”

段逸鸣听到这里,心中大惊。

长白山距此远隔万里之遥,向来为塞外苦寒之地。长孙傲梅既是被两怪挟持带往那里,自是距离中土越来越远,营救越发困难。

阴阳参仙却是盘踞在长白山的邪魔,名列魔门七大凶妖之一,他久居长白山,修炼阴功,极少登陆中土,此人乃是以挖参起家,后来发迹,便建造了一所奇宫,专司养参,居住地便以参宫取名。

据说此妖雌雄同体,体质甚是怪异。极喜童男玉女,掠来淫乐,吸取体内清纯真元;一旦玩腻之后,辣手催花,不知有多少人被他玩弄而死,抛尸冰原天池之中。

彭衣茱脸色大变,又惊又怕,长孙傲梅明艳无双,若是落在阴阳参仙手里,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她再也停留不住,一把抓住段逸鸣手臂,颤声道:“段师弟,阴阳参仙手段残忍,长孙师妹绝对不能落入他魔掌中,事不宜迟,咱们赶紧离开此地,追赶上去要紧。”

段逸鸣只觉彭衣茱小手冰凉僵硬,微微发抖,知道她牵挂长孙傲梅心切,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得远处石台上传来几声惊疑声,随即看到歧虎伯霍然站起,一双精目如电扫射而来,阴冷冰寒。

段逸鸣周身如浸冰窖,心中大凛,暗道:“糟糕!”

原来,彭衣茱急切之间,忘了身处险境,竟然脱口而出,顿时被歧虎伯听得清清楚楚。

歧虎伯凝目看来,脸上表情诡异,缓缓说道:“什么人光临卧虎山庄,敢请现身一见!”

段逸鸣见形迹败露,长身而起,镇定自若地说道:“在下无意中闯入贵庄,多有冒犯,既然几位另有他事,不再打扰。”说罢朝彭衣茱使个眼色,转身就走。

“咻!”一道青光电射而出,刹那间奔到两人后背。

段逸鸣闻风辨位,却是大惊,背后奇压如山,竟是刺破护体真气而入,歧虎伯分明下的是奇重的煞手!

段逸鸣寒毛竖起,哪敢托大?当下不及转身,紫竹棍反手击出,霎时周身巨震,只觉手掌酥麻,虎口欲裂,一股巨力顺着紫竹棍而上,滔滔不绝的灌入体内,顿时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痛入骨髓。

身体剧烈颤抖,险些跌倒,闷哼一声,踉踉跄跄奔出几步,这才站稳。

彭衣茱大惊,仔细看去,却见段逸鸣面色如纸,右手虎口却是绽开一道裂口,血丝长流,滴落地面。她急道:“段师弟,你、你受伤了?”

段逸鸣长吸一口气,化开酥麻经脉,低声道:“无妨。”

歧虎伯举手一挥,手中已然多了把短剑,光华吞吐,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诧,这小子竟能接下自己五成力道使出的这一招“追云逐月”,修为不可小觑。

这时,石台上那黑衣人缓缓站起,转身看来,嘶哑的说道:“贤侄,我还以为花丛中隐藏的两人是你的手下,嘿嘿,你们既然打搅了本座的雅兴,岂可拔脚便走?不如留下来,好让贤侄一尽地主之谊。”

说话之际,目光却是说不出的阴毒,直瞧的两人心中森冷,莫名的打了个寒颤,惧意大起。

段逸鸣情知不妙,哪敢停留,朗笑道:“多谢尊驾美意。不过,在下二人尚有他事在身,不便久留。”双脚一点,就欲离开。

黑衣人阴笑道:“来者是客,这么走,岂不是显得主人怠慢了?”衣袖鼓舞,忽而笔直急掠,快如飞矢,风声锐利狂啸。

段逸鸣急忙转身,但见眼前一花,看不清什么东西裂空而来,情急之下,双掌连拍。

就听“噗噗”疾响,手臂一凉,如被刀切,气息一滞,周身气浪如潮,汹涌奔上,就觉呼吸一窒,仿佛被一道大力击中,身不由己的飞起,“砰”的撞在一旁假山上,沙石飞溅,尘土如烟。

段逸鸣一跤摔倒,经脉震酥,双脚麻软无力,一时间竟然提不起力气站起。

他心中震骇莫名,猛一咬牙,撑着地勉强站起。双腿打着哆嗦,差点软瘫。

彭衣茱飞身靠近,突而惊呼道:“段师弟,你、你的衣服……”

段逸鸣愕然,低头瞧去,却见衣衫随风乱舞,片刻间化作翩翩布蝶,散落而去,两条手臂一阵凉飕飕,肌肤上赫然出现无数血痕,原来黑衣人衣袖如刀,在电光石火之间竟将他双袖削落!

手臂上剧痛传来,丝丝血珠渗出,血红如线,段逸鸣“啊”的痛呼出声,椎心刺痛感顷刻间传遍全身,难以忍受。

长袖如蛇,破空飞旋,乍一飞起,忽又俯冲而下,当空幻化为一个狰狞兽头,咬向段逸鸣胸口。

彭衣茱心中一沉,施手援助已是来不及,脱口惊呼道:“小心!”

段逸鸣心中大寒,双目圆睁,真气急吐,紫竹棍横空画了个圆,呼啸着击在兽头上。

“嗷……”一声痛嚎声骤然响起,划破夜空。

段逸鸣被反弹之力震的连连后退,幸好彭衣茱及时赶到,伸手将他托住。

兽头忽然化作虚气凭空消失,半空中长袖乱舞,如巨浪惊涛,拍石溅飞。

黑衣人看着他,眼睛凶光乱射,阴笑道:“好小子,看不出来,竟然是名家好手,嘿嘿,既然是正派的奸细,那更不能失礼了。”

随即身体飞天而起,黑衣尽展,内衬血红如火,如同一只巨大的血蝙蝠一般凌空飞来,衣袖狂舞翻飞,掀起流丽气浪,纵横迸射。

彭衣茱倒吸一口冷气,此人修为之高竟是闻所未闻!她娇喝道:“段师弟,快走!”

见段逸鸣被妖人气势震慑,怔怔木立,她心中一急,不由分说,酥掌握紧段逸鸣手腕,纵身倒飞。

段逸鸣接二连三的挡去歧虎伯和黑衣人袭击,通体被震的酥麻酸软,气血如脱缰野马,几近失控,眼睁睁看着妖人扑来而无力抵抗,若不是彭衣茱见势不妙,拉了他就跑,此刻只怕早就伤在对方手下。

彭衣茱内劲暗吐,送入段逸鸣经脉之中,所到之处,酥麻尽消。

段逸鸣精神陡振,长啸一声,真气流转,觉察内腑并无大碍,暗香扑鼻,身边佳人如玉,纤纤素手紧握自己手腕,心中惊喜沉浮,心跳如鼓。

如果此生能够一直被伊人这般执手相握,从此同赴生死、携手天涯,此生夫复何求?

双方厮杀之时,早就惊动山庄内武士,纷纷奔出,远远将两人围住,此刻见到两人向外突围,蜂拥而上。

歧虎伯愤怒的声音如雷霆般在半空滚滚炸响:“众人听令,擒拿刺客,不得有误!”

彭衣茱此时也顾不得暴露身分,一把太阿仙剑舞的密不透风,卷起漫天劲气,所到之处,电光暴射旋飞,气浪迭炸。

哀号声中,无数人影倒飞着甩出,重重摔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鲜血飞溅,如花雨洒落。

“哈哈哈哈!”黑衣人狂笑声中,已然飞临,其胸口赫然绣着一只巨大的深青色狼头,张嘴欲吼,獠牙血舌,跳跃如浪,绿目碧幽,阴森恐怖。

血狼头绣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仿佛已和黑衣人合为一体,从天扑落,阴风鼓荡,森寒侵体,众武士骇然,惊呼声中,纷纷后退不迭。

腥风如飙,“呼”的将段逸鸣和彭衣茱卷入其中。

四周青蒙蒙一片,逐渐模糊起来,他们只觉吵杂的人声骤然远去,耳边隐约回荡起梦呓般的低沉怪异叫声,仿佛沉眠的恶魔缓缓苏醒。

彭衣茱悚然大惊,退后几步,一双素手不由自主的抓紧太阿仙剑,凤目流转,竟无法辨别方向,心中寒意大起。

段逸鸣眉头紧皱,心中突然感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一股不祥的意念从心底升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蓦然间,青蒙蒙雾气之间,影影绰绰的浮起一个硕大的狼头,狰狞万状,周身青光闪耀,如水波似的层层荡漾散开,只听得低嚎声不断,青狼头忽然涨大数倍,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彭衣茱脸色一变,素手穿花般急捏法诀,太阿仙剑放射出耀耀清辉。

与此同时,段逸鸣将真气灌入紫竹棍,淡金色光华氤氲流动,光层如涟漪般凌霄而上。

惊爆声密集传开,那青狼头来势一顿,竟被两人联手逼开。

“咦?”青雾外传来黑衣人惊讶的声音,显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吃惊。随着长声怪笑,黑衣人遥遥发功,双手虚按,御动青狼头复又逼上。

青狼头巨大的血眼之中,突然间红光大盛,凶戾暴烈,继而张开大嘴,高声嚎叫。

“嗷……”

这阵声音相当的诡异,一如两人耳中,忽如细针一般直刺向里,耳膜痛楚难当,两人正要运功抵御,嚎叫声忽而又化若游丝,竟似钻入脑髓之中,如刀剑似的肆意乱刺,头痛欲裂。

彭衣茱“啊”的娇呼,身躯巨震,神智几乎迷失,所幸她道行精深,于此危机时刻,终是没有屈服,屏气凝神,精气合一,全身真气聚在一起,太阿仙剑缓缓竖起,光华扩散,罩住身躯。

她凝神不动,发力抵抗,娇躯微微颤抖,俏脸上闪过一道痛楚神色,裙裳翩然猎飞,“呼呼”声响,可见压力之大。

段逸鸣暗叫不好,但觉周身鬼影幢幢,数不清的幻影在不停飞舞,阴戾的叫声从四面八方袭来,痛楚不堪。

小金全身毛发竖起,双目圆瞪,厉声尖叫着。

段逸鸣听在耳中,心智顿时一醒,清醒过来,顿时明白,这黑衣人妖法厉害,自己两人万万不是对手,如果硬撑下去,不出多久,势必会被对方所制,额头冷汗直冒,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青狼猛张大嘴,发出一股绝猛无匹的吸力。

两人身体一抖,全身血液“呼”的逆流,朝头顶百会穴奔流,而百会穴处竟然鼓胀不断,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飞出!

段逸鸣惊恐欲狂,蓦然间想起,那日在深山之中,也是和彭衣茱,当时被千蝠真人使出“血煞大法”围困,这神秘黑衣人的妖法,和血煞大法颇有几分相似。

不过,神秘黑衣人功力较之千蝠真人,却高出一筹不止,一念及此,段逸鸣冷汗涔涔而出,心中一阵恐惧惊慌。

彭衣茱脸颊汗出如豆,手中太阿仙剑光华下沉,被压的几乎抬不起来。

赤光飞旋闪耀,缭绕交织,仿佛蚕茧一般将两人团团缠住,他们只觉身陷天罗地网,被凶霸狂野气浪压的几近窒息,而头顶吸力越来越强烈,几乎抵挡不住。

段逸心下骇然,暗暗叫苦,这黑衣人功力远远高出想象,看样子身分绝对不低,自己全力出手,却被他压迫的捉襟见肘,落尽下风,眼看就有性命之虞,难道自己和彭衣茱真的要陷落在卧虎山庄不成?

焦急之间,脑海中灵光闪现,猛然想起上次在巫山天机阁之中,见青虚道长和黑甲蛖怪交手之际领悟到的真气潮涌、借力消力,似乎威力大的出奇,心中不由一动,如若两人合力联手,或可全身而退。

稍一思索,将心中所想告诉彭衣茱:“彭师姐,你我如此联手,放手一搏,险中求机,尚有一线希望。”

生死关头,不容彭衣茱多想,螓首微点,吐出一口浊气,凝神聚意,太阿仙剑斜斜伸出。

段逸鸣默念心诀,紫竹棍横在胸前。

“太乙神机,拨云出日,疾!”

“日月沉浮,九天凤鸣,起!”

金辉闪耀、青气盈空,但见两道光浪呼啸而起,围绕着两人旋转,赫然是一只青鸾鸟和一条蛟龙,虚虚罩在两人头顶,将吸力凭空阻隔,两人发丝乱舞,手中法诀急捏,真气绵绵不绝的注入仙兵神器之中。

紫竹棍铮然长吟,滚滚真气如决堤江水,汹汹冲入。

“哧哧”声中,五色霓光爆涨飞旋,赫然形成一股螺旋引力,如巨大漩涡一样将那股吸力紧紧搅在一起,半空中真气仿佛长鲸吸水,滔滔卷掀,轰然冲撞翻滚,光波荡漾,丝丝旋飞,果然将对方悍力消去不少。

青鸾鸟拍翅清鸣,气浪如惊涛骇浪,重重击打在赤光上。

“轰隆”巨响,赤光猛然四散消失,青狼头发出痛苦的“嗷嗷”叫声,吸力大减。

黑衣人没有料到两人如此勇悍,竟是不惜耗费真力和自己拼比功力,当下狂笑道:“无知小儿,敢在本座眼前徒逞匹夫之勇!嘿嘿,本座就看你们能撑到几时?”手下一紧,又结了几道古怪法印,拍入青狼头中。

青狼凶睛戾光闪动,吸力猛然变大。

段逸鸣体内真气源源不断的外泄,飞快消失,他知道僵局不会太长,稍时即会不支反噬,额头冷汗如浆冒出,急忙低声说道:“小金带路!”反手运劲一拍,青气散开,现出朦朦胧胧的树影。

小金机灵乖巧,顿时明白主人心意,飞身跃下,直向外奔去。

段逸鸣说道:“彭师姐,快走!”左手突然侧引,向后倒纵,同时,彭衣茱双手横画,护在胸前,准备飘身撤离。

“哪里走!”黑衣人冷冷大喝,劈手拍出一掌,掌风如闪电般奔近,竟然撕破彭衣茱护体真气,将太阿仙剑震的嗡然偏转,险些脱手。

彭衣茱啊的一声,花容失色,躲闪已是不及!

“轰!”光浪耀眼,正中彭衣茱右胸,她嘤咛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俏脸煞白,急速向后倒去。

“彭师姐!”段逸鸣惊恐欲狂,肝胆皆裂。

千钧一发之际,段逸鸣急掠靠近,低声说道:“彭师姐,冒犯了。”一把揽住彭衣茱小蛮腰,伸手从怀中取出龙鳗筋,紧接着抖手抛出,龙鳗筋去势如电,“嗖”的卷上远处一株巨木,手下用力,横空飞渡。

黑衣人不防段逸鸣拼着损失真力使诈,手上力道突然击空,微微一怔,定睛看时,却见两人已在十丈开外,如仙人似的凌空疾飞,不由惊呆。

“尊驾不过尔尔。”段逸鸣朗笑阵阵,余音袅袅不绝,转眼间,两人隐没在无边绿木之中。

黑衣人暴跳如雷,突然发出一声厉吼,震耳欲聋,众武士无不心神大动,跌跌撞撞,掩耳倒退,指缝间血丝流淌,痛苦万状。

“嗷……”青狼头蓦然仰天长啸,“乳臭未干的小子,这次算你机灵,逃的快……”语气却是愤愤不已。

歧虎伯这才如梦方醒,气急败坏的大叫道:“快给我去追上那小子,快!”

众武士战战兢兢,哄然应诺,蜂拥着狂奔而去。

一旁歧虎伯奔近,说道:“仙君勿急,不须和乳臭未干的小子一般计较。”

黑衣人狠狠说道:“若不是那件宝贝不在身上,岂能容他们逃走?不过,那丫头中了本座毒掌,嘿嘿,活不过明天日出。”

歧虎伯望着天际,目光阴沉惊疑,暗道:“这两人什么来历,竟能在仙君掌心逃脱?”

第七章 万里同行

呐喊声、呼啸声逐渐远逝,终不可闻。

无边山林之中,段逸鸣抱着彭衣茱跌宕纵跃、乘风飞驰,一直奔出数十里,也不知道到了什么荒山野岭之地,这才放慢,找了一处隐密之地停下来。

段逸鸣将彭衣茱放在一块干净大石上,心神松懈,顿觉气力衰竭,脚下一软,滑倒在地。

原来他交手之际,拼尽全力,大半真力却被黑衣人以青狼头吸走,功力大损;紧接着抱着彭衣茱疯狂奔驰,只是由一股意念支撑,此刻危机消散,终于虚脱无力、不支而倒地。

好在他只是过度脱力而已,闭目调息一阵,总算恢复少许,心中牵挂彭衣茱伤势,不等真气恢复,便停功睁目。

恰在此时,彭衣茱娇躯微动,樱唇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段逸鸣急忙伸手握住彭衣茱手腕,默查其体内伤势,朗眉缓缓皱起。

原来彭衣茱被黑衣人那一掌打中右胸,气血淤阻,脖颈上隐隐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气,内腑中更是充斥一种古怪毒劲,侵入五脏六腑。

段逸鸣大惊,黑衣人不知用了什么毒物,竟是如此霸烈。

彭衣茱星目闭合,气若游丝,青气扩散,已经到了清丽无双的粉脸上,就连呻吟声也逐渐低沉,细若蚊音。

段逸鸣一咬牙,当机立断,当下伸出双手,解去彭衣茱衣裳。

低头看去,伊人罗裳微裂,露出一抹雪白酥胸,肌肤细嫩光滑,胸前双峰对峙,高耸坚挺,随着呼吸在巍巍颤抖。

段逸鸣是第一次揭开少女罗裳,不由面红耳赤、心跳如狂,体内热血如沸。

停了半晌,这才鼓起勇气,好不容易才解开衣带,心头剧跳,出了一身汗。稍微一缓,接着轻轻揭开两层外裳。

长裳滑落,露出里面一件纯白抹胸,堪堪裹住怒突丰满的雪丘,依稀可以看到雪丘正中两点樱桃轮廓,若隐若现,极是诱人,一缕清寒幽香在他鼻息侧旁缭绕周转,勾魂摄魄。

指掌所触,肌肤温软滑腻,起伏之间,沟壑如幻,波涛汹涌。

段逸鸣一股热血瞬息间冲上头顶,脑海中轰然炸开,眼花缭乱,天旋地转。

惊喜、好奇、神秘、渴慕等等诸般感觉在头脑中狂奔乱突,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晕眩,一颗心堵在喉咙口,“怦怦”疾跳,似乎要蹦出来似的,口干舌燥,周身滚烫。

彭衣茱本就绝代风华,清纯如九天仙女,令段逸鸣仰慕,此刻罗裳半解、双峰伸手可触,软玉温香、风光旖旎,如此清纯可人、香艳诱惑同时呈现在眼前,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无声的引诱着段逸鸣,令他神魂颠倒。

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本就对彭衣茱暗恋已久、刻骨铭心,此时乍见伊人春光乍泄,一切如此真实而又如此虚幻,神魂飘荡,怜爱之意更加炽热如狂,情火沸腾。

突然间,彭衣茱娇躯微微一抖,嘴里发出痛苦难捱的呻吟声,俏脸上青白一片,秀眉紧蹙在一起,汗珠如黄豆滚滚而落,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进手心肌肤之中,鲜血淋淋。

段逸鸣蓦地一凛,惊醒过来:“彭师姐绝代芳华,我、我怎可乘人之危,在心中如此亵渎、肆意轻薄她?枉费了师门教诲!

万万不可有这些龌龊邪念!”

一念至此,周身震颤,好似一盆冷水从头顶浇落,旖念顿消,双目紧闭。

他心中连呼罪过,强自收敛心神,意守灵台方寸之间,待心绪平缓,这才缓缓张开眼睛,双目清澈无邪,投注在伊人如玉肌肤上,凝神观察。

彭衣茱右胸下欺霜霸雪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一个深青色手印,这就是黑衣人击中之处,隐隐透出黑色,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道,看来伤势不浅。

段逸鸣取过太阿仙剑,在手腕上轻轻一划,鲜血缓缓流出,他伸手掰开彭衣茱樱唇,将血液滴入她嘴里,他担心效力不够,一连喂了一盏茶工夫才作罢。

包扎好伤口后,轻轻揽住彭衣茱,拿出须弥芥子袋,倒出那枚童面首乌,一古脑儿给她喂下,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张绝美容颜,心中随着伊人秀眉紧蹙、舒展而或喜或悲,恨不得自己替她中了那一掌。

片刻之后,见彭衣茱呼吸略平,知道童面首乌灵力逐渐化开。

段逸鸣长吸一口气,凝聚真气于左掌心,缓缓触在彭衣茱前胸。

触手滑腻,丰盈而富有弹性,却是阴凉无比,段逸鸣不由打了个寒颤,手下一紧,加快输送真气过去,引导灵力和彭衣茱自身真气聚合一处,缓缓融合,将奇经八脉之中淤阻一一化解。

如此回圈不息,灵力全部被吸纳,储存在丹田气海之中。

彭衣茱此刻却是神思飘渺,好似身处云端幻境,体内脏腑剧烈翻滚、翻江倒海,时而如冰雪覆盖,彻骨奇寒侵袭,几欲冻僵。

时而如烈火焚身,全身滚烫撕裂,仿佛沸腾,身躯忽冷忽热,滋味宛如在冰火两重天之间来回飘摆,直欲死去,难以忍受。

越到后来,那忽冷忽热的感觉越是强烈难忍,仿佛敲骨吸髓、撕肝裂肺,娇躯忽而卷曲、忽而伸展,不知如何是好。

“啊……”她忍耐不住,张开樱唇,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叫声。

突然间,一点甘露从天而降,滴入干渴欲裂的嘴里,顿时体内温暖如春风沐浴,酷热、冰寒之意一点一点的消融。

甘露成串落入口中,滔滔不绝,她贪婪的吮吸着,饥渴似狂,继而胸口寒冷之处也涌来一股暖意,寒意大去,不多时,周身暖洋洋一片,逐渐沉沉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彭衣茱悠悠醒来,凤目睁开,映入眼眶的是一张憔悴而又焦急的脸孔,正是段逸鸣。

他满眼血丝,精神萎靡,一晚上打起精神,守在彭衣茱身边,不敢睡着,唯恐她再出什么意外。

段逸鸣见她醒来,秀目神光奕奕,知道她伤势大好,欣喜若狂,说道:“彭师姐,你好些了?”

彭衣茱点点头,缓缓坐起,四下环望,却见自己处在陌生地方,蓦地忆起卧虎山庄中惊心动魄一幕,大觉奇怪。

自己明明被神秘黑衣人击伤,昏厥过去,怎么现在却是神清气爽,浑若无事一般?急忙运气默查,发现体内经脉畅通,并无疼痛伤处,而且隐隐之间,真气似乎较之原先胜出不少,煞是诧异。

她闪着一双清澈凤目,疑惑的问道:“段师弟,我记得在卧虎山庄中受了伤,怎么会痊愈?”

彭衣茱话一出口,马上明白,必是段逸鸣出手相助,忽而想到一件事,心中颤动,暗道:“自己被击伤在右胸,现在一点痛楚都没有,莫非、莫非是他……”想到这里,羞涩不已,急忙侧过身,发现罗裳凌乱不整,大吃一惊。

难道说,自己女儿家清白身躯被他看了个够?

登时俏脸绯红如霞,芳心突突剧跳,羞的抬不起头来。

段逸鸣心中奇怪,哪想到彭衣茱心思?他憨憨一笑,说道:“彭师姐,你被黑衣人击伤,可把我吓坏了,不管怎样,总算躲过一劫。”见她默不作声,微微一楞,急忙问道:“彭师姐,你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

伊人削肩秀颈,曲线玲珑优美,身姿楚楚动人,令段逸鸣又是震颤又是迷乱,心猿意马,魂魄似乎都脱体飞去。

彭衣茱身躯微微颤抖,周身火烫如沸,羞怯慌乱之间,哪敢回头看他?停了半晌,蚊声说道:“段师弟,不用了,我、我很好。”缓了缓说道:“段师弟,你哪里来的奇药替我、我疗的伤?”

段逸鸣忽然醒悟,俊脸一阵燥热,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说才好,他强压着激动,定定神,微笑说道:“彭师姐,我身边有一枚童面首乌,就让你服下了,幸好解去了你体内伤毒。”至于滴血解毒、解裳疗伤之事却是不敢说出。

彭衣茱闻言稍稍一安,想来罗裳凌乱定是当时被击伤时所致,她红着脸说道:“段师弟,你先转过身去,我、我……”

段逸鸣以为被她看穿,尴尬不已,闻言如获大赦,急忙转过身体。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彭衣茱已将衣裳系好,柔声说道:“好了。”

段逸鸣转过身,举目一看,不由得目眩神迷。

彭衣茱吹弹的破的脸颊上流丹如霞,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清纯脱俗之中平添一股娇媚,艳光四射,明丽不可方物;眼波流动,似羞似喜,说不出的娇美撩人,一时间魂不守舍,呆呆不语。

彭衣茱秀目斜瞟,将他如醉如痴的表情尽收眼底,芳心颤动,不由大羞,娇嗔道:“段师弟,你……”

段逸鸣打了个哆嗦,立时惊觉,慌不迭的收起思恋念头,含糊的应了声,不敢和伊人澄清凤目对视。

彭衣茱却是心中一颤,似乎深埋在心底深处的某根心弦被拨动,心扉惊悸,难以平息,竟然无端生出一丝莫名的情愫,如春日嫩草窜出地面,迎风招展,似喜似惊,说不清道不明。

她大觉奇怪,偷偷瞧了一眼身边这个少年,不知怎地,竟似有些羞涩,满面潮红,心底隐约觉察到,这番历险,连番迭遇危机,同心协力化解,两人之间的距离无意中缩短了不少。

如此,两人皆是默默不语,彼此似乎都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声,有些慌乱,又有些渴望。

段逸鸣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能永远和彭师姐如此厮守在一起,那还修的什么道、成的什么仙?

过了良久,彭衣茱打破沉寂,说道:“段师弟,咱们在卧虎山庄耽误了不少时间,长孙师妹也不知道怎么样,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

段逸鸣听她提及两人时接连用上“咱们”一词,心中又惊又喜,昂首长啸,心胸顿时霍然一阔,当即站起,朗笑道:“好,彭师姐,咱们这就出发赶往塞外长白参宫!”

彭衣茱一怔,旋即明白他为什么如此高兴,不由大羞。

此时,旭日初升,霞光万道,天地间红彤彤一片,艳丽无比。

两人一路向北,彼此间少言寡语,长孙傲梅被掳一事压在心头,无法畅怀。

如此日夜兼程,数日之后,终于来到塞外长白山外,为避免身分暴露,彭衣茱也扮作男装,和段逸鸣表兄弟相称。

此时已是仲秋时节,两人离开庐山时,尚是万木苍翠,鲜花竞相绽放之景,而长白山中,却是白茫茫一片,一派冰天雪地,到处都是晶莹剔透,雪冰垂挂。

彤云漠漠、朔风劲吹,俨然是寒冬降临,万物萧瑟,江河冰封,天地间肃杀逼人。

两人到一处市集上买了些皮衣御寒,彭衣茱则选购了一件雪白皮袍,长及膝盖,衬托着如玉容颜,越发显得俊逸不凡、飘逸出尘。

两人翩翩而来,引得无数路人侧目,以为宋玉重生、潘安再世,尤其是豆蔻少女,更是目眩神迷,芳心暗许。

两人找了间客栈住下,叫了些当地小吃果腹之后,借着店小二收拾碗碟之时,段逸鸣向他打听:“小二哥,向你打听件事,听说这长白山中有个参宫,不知如何走法?”

店小二笑道:“两位是外地人罢,莫非也是前去竞买人参的商客?”

彭衣茱和段逸鸣对视一眼,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们来自江南钱塘江,慕名前来买参,却是第一次,不知道怎么的情况,请小二哥指点路径。”

店小二何曾见过如此俊美的少年男子,心中猜测两人不是贵族之后便是豪门子弟,早就卖力伺候。

现在见两人软语相问,更是觉得有莫大的光荣,当下将自己所知一切说了出来,说道:“两位客官,这胡家屯里每年到了这时,便有大批外地客商赶来,进山到参宫收买人参。

“因为再过半个月就会大雪封山,到时候就出不来了,所以大家都赶着进山,在封山之前出来,你们现在时间正好,明天就有一批参客进山购买。”

段逸鸣问道:“关于参宫,我们只是道听涂说,一知半解,不知道详情如何?”

店小二压低声音说道:“两位有所不知,这长白山中虽然不少地方都产人参,但是陈年老参却鲜有出土。

“只有参宫上通天庭,沾染仙气,宫中遍布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老参,据说最大的竟有一斤以上,所以大家才会到参宫里去收购老参。

“不过这样一来,价格可就贵得多了,而且这参宫每三年只开放一次,就在入冬之前,其余时间雾锁山道,冰雪遮盖,外人根本到达不了的。”

彭衣茱无心听他啰啰唆唆的谈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断他的话,问道:“那参宫离这里远近呢?”

店小二说道:“公子,参宫就在东边长白深山之中,距离这里大约一千余里。一路上道路曲折险峻,相当难走,不过……”

他小心的回头看看,悄悄说道:“据说参宫里有许多神仙般的厉害人物,会使奇门仙术,千万惹不得。

“去年那批参客中有人在参宫中喝醉滋事,被大卸八块,抛到天池中喂鱼,所以两位若是到了参宫,千万小心,买到参就立即出山。”

段逸鸣心中一动,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听说参宫主人人称阴阳参仙,就说是一位陆地神仙了?”

店小二脸色一惊,眼中闪过一道恐怖,说道:“参仙神通广大,潜听四面八方,这周围百里方圆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两位若是买参,只管买,其他的事尽量少说为妙。”

段逸鸣取出一块银子,抛给店小二,说道:“小二哥,多谢你了。”

店小二接过银子,两眼放光,点头哈腰说道:“多谢客官赏赐!”

段逸鸣说道:“拜托小二哥一件事,明日参客进山时,麻烦打个招呼,带领我们进山。”

“公子放心,这事就包在小人身上。”店小二连连作揖,出门去了。

段逸鸣和彭衣茱面面相觑,所谓的神通广大,想来不过是无知山民谣言,不过,看来这阴阳参仙实力范围必是渗透到这里了,必须得小心行事。

两人低声商议,决定假扮成参客,混入参宫中见机行事,救出长孙傲梅,主意一定,两人买了些干粮、肉脯之类,便在客栈中各自闭门调息,蓄精养锐。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两人就被店小二叫起,来到院中,已经聚集了十余人,一个个皮衣包裹,雪橇在门外早已准备妥当。

店小二将两人引荐给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大汉认识,此人姓顾名天行,青州巨贾,其性情豪爽,见两人俊美飘逸,谦谦有礼,心下颇生好感,当下寒暄几句,便以兄弟相称,如相识许久的老朋友一般。

稍候片刻,参客全部到齐,带路老向导便招呼众人,一同坐上雪橇,扬鞭出发。

出了胡家屯,一路上又遇到几队人,也是赶往参宫,大家互相问候着,显是认识。

总有五六十人,浩浩荡荡的奔入山中,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响彻山谷。

彤云压顶,滚滚奔涌,天空中一片灰白色,冷气袭人,沿途上,千山万壑一片死寂,偶尔传来几声虎豹嘶吼声,令人心惊肉跳。

群山之间,尽是冰河深涧,蜿蜒曲折;山崖陡峭如立,乱石嶙峋突兀,山林极是深邃幽僻,小道弯弯曲曲,不时有岔道伸向不知名之地,错综复杂,犹如迷宫一般。

雪橇在骏马的带动下,穿梭如飞,忽而冲入幽深峡谷,在冰冻的河面上狂奔,踏冰声隆隆不绝,冰花飞溅如雨;忽而翻山越岭,在悬崖峭壁之栈道上缓缓而行,旁边尽是深不见底的深谷,浓雾翻滚,跌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耳边风声飕飕,彻骨寒冷,众人皆是颤栗不已,双手紧抓住雪橇不放,各自在心底默默祈祷平安。

当晚雪橇群停驻在一处避风处,歇息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又早早赶路。

如此从清晨奔到黄昏不停赶路,到第三天黄昏时分,众人都是精疲力竭,脑袋缩在皮帽之中,都有些昏昏欲睡。

蓦地,引路的老向导大喊到:“到了,前面就是参宫了。”

众人纷纷惊醒,举目望去,只见眼前一条深宽的峡谷,对面十余座雪峰之中,簇拥着一座险峻的山峰,云雾缭绕,冰崖嵯峨、壁立万仞。

其上隐隐约约露出一座建筑物,闪亮耀眼,直插云霄,气势恢弘,极是雄伟壮观,似乎高可接天,赫然是一座冰雪宫殿。

寒风骤起,将雪峰上冰雪吹得漫天飞舞,冰晶耀射出的万千道绚丽霓光,缤纷旋飞,逦迤摇曳,奇幻瑰丽而又扑朔迷离,俨然一个梦幻般的仙境一般,众人如醉如痴,悄寂无声。

“啊,参宫终于到了!”有人情不自禁的起身振臂高呼。

“大家小心!快坐下!”老向导大声吆喝道,随即长鞭一挥,“啪啪”劲响,雪橇“呼”的一沉,众人顿觉微微一震,腾云驾雾一般的向下坠去,惊慌之下,纷纷惊叫。

不出盏茶工夫,雪橇忽而转平,由快而慢,横向打转,险险停在悬崖之前。前方道路中断,无路可走。

原来这两座山岭之间,赫然是条断裂的峡谷,宽达数十丈,峡谷中云雾弥漫,目力难及丈远。

顾天行跳下雪橇,挥手示意大家下来,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诸位,参宫规矩森严,不可随意亵渎,大家看我眼色行事,切勿大声喧哗。”

随行之人大都是老参客了,知他所言非虚,便站在顾天行身后,默默不语。其他众人也是一般,各自有个掌头人毕恭毕敬的站在前列,似乎在等待什么。

段逸鸣和彭衣茱靠在一起,看着深谷,不由皱紧眉头,如此深宽的绝壑天堑,大家怎样才能越过去?

顾天行似乎知道两人心中疑问,低声说道:“段兄弟,稍安勿躁,这长白参宫四周全是天堑,与世隔绝,不过这里却有一座吊桥,稍时便会升起,参客便可越桥而过了。”

段逸鸣恍然大悟,说道:“多谢顾大哥指点。”

顾天行笑笑,说道:“大家出门是朋友,段兄弟不用客气。”

这时,引路老向导却拾起几块石头,抛下深谷。石头撞击声间断发出,铿锵有声,似有节律。

段逸鸣心中突然想起初见纳云儿之时,她正垂眉吹奏洞箫,声如天籁之音,清越雅致、明媚如月,心中蓦然惊觉,莫非这老向导竟是以石头相击发声,传达来意?

片刻之后,绝壑浓雾之中传出一阵“轧轧”响声,随即一座吊桥缓缓伸出,靠近众人。

段逸鸣定睛看去,原来众人脚边绝崖突起石块之下,竟有个滑道,钢链从中穿过,和吊桥连在一起,平时钢链隐藏石下,用时绷紧,自可将吊桥拉伸过来。

只见吊桥上走出一个人,须眉横目,威武健硕,仪态甚是桀傲,他冷冷扫了众人一眼,阴气森森。

顾天行哈哈大笑,走上前几步,揖手说道:“青州顾天行见过迎宾使者。”其余几家掌头人纷纷上前见礼,报出各自名号。

段逸鸣暗暗留意,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遍及中土,看来这长白参宫名头响亮的很,竟能吸引各地参客前来购买老参。

迎宾使者脸色冷峻,精目闪动,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段逸鸣和彭衣茱脸上,闪过一道诧异,缓缓说道:“顾老大,这两人这么眼生,可是随你而来?”

顾天行笑道:“这两位乃是钱塘豪门之后,慕名前来购买贵宫人参,此番前来见见世面,以后便要长期打搅了。”说罢示意两人上前。

段逸鸣会意,和彭衣茱越众而出,恭声道:“在下两人初来乍到,尚请使者多多提携!”

迎宾使者眼光在彭衣茱脸上停留了片刻,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是顾老大的熟人,那就好办,不过参宫的规矩可得好好遵守,不可擅越无礼,否则后果自负。

“诸位都是老顾客,自是懂得该怎么作、不该怎么作。不过在这里,庞某还是提醒一句,违反规矩者,轻者终生关进地底冰牢,重者抛入天池喂鱼!”

众人纷纷应诺。

迎宾使者点点头,转身便走,众人轻声招呼,尾随走上吊桥。

走不出十步,浓雾席卷而来,伸手不见五指,吊桥悬空摇摇晃晃,忽沉忽浮,众人心中忐忑不安,大气也不敢出,战战兢兢的扶着钢链缓行,如此顿饭工夫,终于走出吊桥,上了山道。

眼前骤然一亮,白花花一片,一切亮如白昼,众人双目刺痛,纷纷眯起眼,半晌后才适应。

段逸鸣仔细看去,心中一震,原来此刻身处雪峰半腰之上,高不见顶,伸入飘渺云雾之中,四周万丈雪峰围峙而立,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其围在中央。

脚下一道盘山石道盘旋而上,两边却是各色奇花异草,连绵不绝,五彩绚丽、斑斓怒放,犹如给雪峰披上锦织一般。

第八章 原形毕露

“呜呀、呜呀!”怪叫声从头顶响起,顿时狂风拂面、疼如刀割一般。

段逸鸣大惊,一个箭步拦在彭衣茱身前,抬头看去,却见十余只巨大的雪雕盘旋而下,巨翅拍击带起的狂风将众人吹得东倒西歪,而一边那个迎宾使者却冷眼旁观。

彭衣茱瞧的仔细,明白是试探,急忙传声道:“段师弟,妖人试探,不可暴露。”

段逸鸣心念电转,当下装作害怕的样子,脚下一滑,和彭衣茱踉踉跄跄。

就在这时,顾天行伸手托住段逸鸣,堪堪站稳。

迎宾使者若无其事的吹了声口哨,雪雕群巨翅拍击,轰然上飞,在天空中来回盘旋,监视着众人。

大家站起身子,随着迎宾使者继续前行,山道弯弯,所幸一路上再没有其他意外,来到参宫之前,直到此时,段逸鸣才看清参宫的真实面貌。

参宫龙盘虎踞,占地竟是极广,远远望去,参宫之中楼台亭榭栉比鳞次,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又各自独立;其间连通,彼此合成一个整体,巧夺天工,美奂美仑,犹如琼楼玉宇。

更令人惊奇的是,参宫高处遥遥伸出五六道索桥,直贯云雾,竟然和周围几座高大雪峰连接在一起,整个雪峰群看起来,就像是一张蜘蛛网,而中心便是参宫。

而在参宫侧面,陡峭绝壁之下,波光粼粼,赫然便是那座风景如画的天池。

段逸鸣心底不禁暗暗称奇,如此雪域冰原之间,竟然隐藏了一座美不胜收的绝世宫殿,当真匪夷所思。

正当段逸鸣和彭衣茱看得入迷,如醉如痴之时,耳边传来顾天行的声音:“两位,这里便是参宫,里面戒备森严,到处都有明岗暗桩,没事不要随意张望,大声言语,以免引起误会。”

段逸鸣转目一看,果不其然,两侧暗里人影绰绰,分明是在监视众人,当下心中一凛,随着众人进入参宫。

此时已有几名华装美女迎上前来,莺莺燕燕,接引着众人穿梭楼阁,顺着蜿蜒的水晶画廊来到侧边一座悬空的楼宇中,各自安排在房间之中。

段逸鸣和彭衣茱合住一间,房中布置精美,白玉为地,水晶为镜,檀香木为床,淡香氤氲,极尽豪华奢侈,而且卧室一分为二,相互独立,设计的甚是巧妙精致。

不多时,一个美婢进来奉茶倒水。

彭衣茱见她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天真可爱,心中喜欢,便上前搭讪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在参宫中多久了?”

美婢忽闪着大眼睛,笑道:“公子,奴婢名叫冰儿,自幼就在参宫中做事。”

彭衣茱问道:“哦,这么说你在参宫中待的时间不短了?我们兄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想请你大致说说宫中情况。”

冰儿甜甜一笑,说道:“公子,奴婢只是负责在迎宾馆中伺候各位贵宾来客,甚少在宫中走动,非常抱歉不能给公子详细说明。”

说罢肃手道:“两位公子一路劳累,请先歇息,如有要求,只须扯动门边细索,冰儿即会前来。”说完盈盈一礼,躬身而出。

彭衣茱若有所思,喃喃说道:“参宫中一个普通奴婢都如此嘴紧,显然是训练有素,看来这参宫不可小觑。”

段逸鸣走到窗边,打开雕花栏窗,冷风飕飕,从这里看去,参宫高耸入云,晶莹剔透,神秘而又迷幻。

宫殿建筑多不胜数,看的人眼花撩乱,他深深吸口气呼出,初时惊艳感觉渐去,冷静下来。

长孙傲梅被两妖掳来此处,究竟在哪一栋之中呢?

彭衣茱缓缓而来,说道:“段师弟,你看这参宫似乎是按九宫八卦而建,四周八座悬空建筑,都只有一条长廊和中央主宫殿相连,主宫殿危耸绝高,若站在其上,四处鸟瞰,八殿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段逸鸣心中微动,暗道:“彭师姐此言不虚,参宫如此布置倒是十分特别,这八处偏殿彼此隔绝,互不相通,其下是深达数百丈的深渊,绝无可能自由上下。

“众人被安排在各处住下,力量分散,即便是图谋不轨,也难以联手。而且只要堵住长廊出口,飞鸟难渡,阴阳参仙此意,昭然若揭。”

他正要张口,彭衣茱微微摇头,手指竖在红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段逸鸣一怔,正要说话,就见彭衣茱翩然走近,伸出纤纤玉指在他掌心写道:“当心隔墙有耳。”

伊人檀口微启,呵气如兰,两排编贝玉齿历历在目,淡香浮动,鼻息微微。

段逸鸣心头疾跳,应了声,眼睛一转,想到一个主意,当下从肩上唤下小金,压低声音说道:“彭师姐,小金不引人注目,正好由它去打探一下长孙师妹的下落。”

彭衣茱也觉眼下只有这个主意可行,点了点头。

屋外狂风如吼,呼啸声漫山遍野,已是入夜时分,窗外一片漆黑,远山畏缩在天际,影影绰绰,只有山上覆盖的皑皑白雪,反射着淡淡的光线,千里冰封夜色,恍若蛮荒域外。

天空中飘起雪花,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只不过刹那间,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朦胧如幻境。

参宫中央巍峨耸立的宫殿上,却是灯火辉煌,亮若繁星点点。

迎宾阁静悄悄一片,经过一连三天的奔波,参客们都已疲惫不堪,吃喝之后,早早上床休息。

一扇门户悄悄开了个小缝,钻出一个黑影,左右张望片刻,便飞一般的奔上九曲画廊,眨眼间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午夜之后,黑影返回。

屋中,借着淡淡反射光华,可见段逸鸣听着小金急促的低叫声,不由皱紧眉头。

彭衣茱问道:“段师弟,怎么样?”

段逸鸣说道:“小金潜入参宫,在一处大殿中发现长孙师妹的气味,可惜无法接近,听它之意,似乎那里聚集有不少女子,看守甚是严密。”

彭衣茱心情微微一松,不管怎么样,长孙师妹在这里就好,明天再见机行事。

第二天清晨,冰儿叫醒两人,送上热汤水和饭食,说道:“两位公子,今日选参大会就会召开,若是想竞买上好山参,可不能错过时机。”

段逸鸣笑道:“冰儿姑娘,不知道今年参宫有什么大手笔呢?”

冰儿嫣然一笑,说道:“公子,今次选参大会可和往年有些不一样,据说,这次会上会有一些十分罕见的宝贝供各位贵客挑选。”

“是么?”段逸鸣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问道,“这选参大会有什么讲究?”

冰儿说道:“两位公子有所不知,这选参大会上,上好的山参都是最后才会拿出来,所以你们如是有意,今天上午大可不必关注,午后才是关键所在。”

两人匆匆洗刷一番,吃过早饭,在冰儿带领下和众参客聚集一处,越过九曲画廊,来到中央宫殿,远远地便听到前面鼓乐喧哗,人声鼎沸。

参宫上空雪雕盘旋,长鸣声不时响起,大雪依旧,遮天蔽日,远近一片冰雪世界。

众人进得宫中,循天梯而上,上行到一处广阔的天台上。

天台好似五彩玉石铺就,光滑如镜,亮可见人,斜斜伸出,三面临空。

上面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罩结界,状如苍穹,将漫天雪花挡了开来,向下俯瞰,只见群山尽披雪裳,或坐或立,姿态各异,星罗棋布,竟是如群叟聚会一般。

而包围在群山之中的天池蜿蜒曲折,如玉带缭绕,冰光照人,灿灿生辉,极是赏心悦目。

天台上首是一个翡翠台,罗列着玛瑙桌,四周缀满明珠,珠光宝气,旁边放着几张兽皮椅,想来是阴阳参仙和几位重要人物的座处了。

此时,酒席两侧丝竹鼓乐其奏,数十名丽装美女浅笑娇声,将参客一一迎入座中。

乐声悠扬,各色珍馐美味川流不息的端了上来,依次摆放在众人面前象牙桌上,熊掌、鹿脯、虎胆、豹尾,应有尽有,酒气四溢,醇香欲醉。

段逸鸣和彭衣茱坐在顾天行的身边,听他低声介绍着,四周参客总共有近百人之多,一个个衣履光鲜,正襟危坐,济济一堂。

正观察间,远处宫殿中传出一阵鼓角铮鸣声,悠扬入云,众人顿时神情一紧,纷纷离座站起。

玉石大殿之中,翩翩走出一群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当先一个圆胖老者,面色红润如小儿,两只眼睛细小如黄豆,精光四射,十分滑稽;丝袍肥袖飘飘,峨冠羽衣,倒有些仙风道骨,正是长白参宫的大宫主阴阳参仙。

旁边一个瘦如槁木的黄眉老者,双目似闭,面色木无表情,透出一股阴森之气,却是阴阳参仙的师弟……二宫主麻辕仙君。

身后则是两个人,左边一个竖髯赤眉、头生肉瘤,右边一个黑脸如墨漆,头顶长出一只深青犄角,相貌丑陋怪诞,赫然便是赤耄龅妖、黑甲蛖怪!

两人换上新衣,不伦不类,好像大马猴穿上衣服一般,两人满脸跋扈暴戾神色,昂首阔步,目空一切的走来。

后面十余名弟子簇拥上前,将四人恭迎上翡翠台入座。

段逸鸣和彭衣茱看到双怪出现,心中一紧,急忙朝俩怪身后看去,却只有一群虎背熊腰的壮汉罗列,并无长孙傲梅的影子,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心中忐忑不安。

众参客齐齐躬身,大声唱道:“恭祝参仙贵体安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阴阳参仙摆摆手,徐徐环顾众人,目光如电,笑呵呵的说道:“多谢诸位捧场,请坐、请坐!”诸人哄然应诺,客气几句坐下。

阴阳参仙微微一笑,说道:“长白参宫偏僻遥远,各位万里跋涉而来,老夫十分感谢,今年购参大会,却是双喜临门,老夫给各位介绍两位老朋友。”说着便将赤耄龅妖、黑甲蛖怪介绍给诸人。

众参客虽是经商为主,但是大都是一方雄霸,身怀绝技,于江湖事甚是熟悉,乍听这两个丑陋怪人竟是传说之中的四明山的双怪,不由纷纷失色,惊呼出声。

双怪面露得色,大刺刺的坐下。

这时,人群中站起一个壮汉,高声说道:“各位,我们大家从五湖四海赶来,为的是购买上好的仙参,这些年来,承蒙两位大仙照顾,我等方得有口饭吃,如今趁此良机,燕赵佟无燮特向两位大仙敬酒三杯,以示谢意!”

说罢仰头饮尽,旁边美婢盈盈添满,一连三大杯喝下。

阴阳参仙笑容可掬,高举酒杯,说道:“多谢,老夫却之不恭,先敬各位三杯,来来来,大家一起干!”

“宫主就是爽快!”众人大声吆喝,纷纷站起敬酒,举杯痛饮,一时间人潮川流不息,你来我往,酒香四溢,好不热闹。

筷着交错,酒杯撞击,如此酒过三巡,主宾尽欢。

旁边一位高瘦中年大汉站起,大声说道:“大宫主,大家酒饱饭足,就请拿出今年仙参,以供大家竞买。”

阴阳参仙点点头,朝麻辕仙君使个颜色。

麻辕仙君会意,一招手,就见一名锦衣弟子躬身应是,举掌一拍,八名白衣劲装的卫士抬着几个披绸的巨大锦盒而来,一一放置在翡翠台前的供桌上。

绸带解开,锦盒缓缓开启,鹅黄衬里上静静的陈列着无数人形山参,个个以红带系扎。

传说人参通灵,必须以红色之物绑捆,否则即会遁逃。

众参客马上被吸引过来,眼睛贪婪的扫射着。

这些山参不下千枚,分量在四两到七两不等,依次摆放,主根粗短呈横灵体,支根八字分开,横纹紧密而深,芦、丁、纹、体、须相衬,五形全美,皮紧细,须根清疏而长,质坚韧,有明显的珍珠疙瘩,表面牙白色或黄白色。

俗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些山参虽然不上八两,但也都是不多见的上品。

随即竞价声此起彼伏,参客们精神亢奋,一个个不甘于人后,出手阔绰,群情鼎沸,天台上一片火热。

段逸鸣却是毫无兴致,心中只是挂念着长孙傲梅的下落,暗中四下打量,想找机会离开这里,无奈四周卫士相当警戒,无法行动,越到后来,越是焦虑不安。

不过,他表面上却是安然悠闲,不漏痕迹,不时捻起一枚鲜果轻咬咽下,不慌不忙,气定神闲。

顾天行也是稳坐不动,一边和段逸鸣低声说着话:“老弟,你可真稳得住,这些山参任何一枚拿到山外出售,可都价值不菲啊!”

说着从手下随从手中接过竞买而来的一枚五两山参,说道:“你瞧这枚白山参,总有三百余年左右,若是在天朝上京出手,绝对不下三千两白银,而在这里却不过千两白银!”

段逸鸣看了一眼,淡然说道:“顾兄,我想这参宫家底应该不止这些罢!”

顾天行一怔,心中对段逸鸣和彭衣茱二人重新审视,感觉这两人对这些山参不动声色,颇有大将之风,背景绝对不凡,他惊讶的说道:“老弟真能沉住气,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差点连老哥也看走眼。”

段逸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顾天行靠近,压低声音说道:“老弟,眼下这不过是个开始,真正的宝贝午后才能见到,你若是有意,不妨慢慢等着。”

这时,前面开始出售六两山参,那名弟子大声介绍道:“这些七两山参,都以一万两白银起价……”顾天行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大声报价,偌大的天台上顿时吵闹一片。

直到晌午过后,这些山参才被购买一空,段逸鸣暗中一算,这些山参大约帮助阴阳参仙进账数百万两白银,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怪不得这参宫修建的如此富丽堂皇,极尽奢侈。

麻辕仙君一挥手,众卫士立时将空空如也的锦盒抬走。

场中诸参客骤然间安静下来,目光全部热辣辣凝注在麻辕仙君脸上。

麻辕仙君蚕目睁开,缓缓说道:“诸位,下面将是本届选参大会的压轴宝贝……宝参!”举手做了个古怪的手势。

顿时鼓乐大作,人潮分列,一行罗衣裙裳的侍女飘然而入,一个个明艳美貌,丰胸肥臀,走动之间扭臀摆腰,波涛起伏如浪,极有韵律,散发出无穷热力。

她们手中捧着寒漠骊蛟神木制成的方盒,袅袅站定在翡翠台前。

侍女最后却是两个丰腴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左右一视,勾魂摄魄。两人玲珑有致,彩装摇曳,顾盼生姿,魅力四射,当真是罕见的尤物。

两人手中拿着两只玉盒,一只是翠绿凝黛的黛眉翡翠,另一只淡赤若流云的云彤玳瑁,皆是世间极为罕见的极品宝石,不用说,这玉盒之中的山参定然是不世宝贝。

众参客多是一方枭雄,见识过人,如此香艳场面见过无数,即使这般,仍觉惊艳,加上此时诸人酒兴正浓,顿时躁动起来,口哨声、呼叫声、戏狭声嗡然传遍。

彭衣茱脸色绯红,暗中啐了口,垂下头,不敢直视,段逸鸣俊脸烧烫,假意不胜酒力,双目眯起,小心巡视着左右。

至此,今届选参大会方进入高潮,随着麻辕仙君的沉喝声,侍女们翩翩打开骊蛟神木方盒,里面一根根纯白巨参显露出来,个个肥圆饱满,根须如发,宛若人形,足有八九两之重。

现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众参客虎视眈眈的盯着巨参,如饥似渴,要知道,这些巨参任何一支都是罕见的宝贝。

“八两宝参十八支,开价五千两黄金!”

“九两极品宝参六支,开价两万两黄金!”

众人哄然,一两黄金折合十两白银,两万两黄金便是二十万两白银!

台下诸人群情鼎沸,一个个挥舞着银票,抢购而空。

此时,那两名丰腴妖娆美女扭着腰肢上前,缓缓打开手中玉盒,里面赫然是几支巨大山参,隐约泛出晶莹的光泽,灵气氤氲,宝石光华冲天而起,绚光交错,透射在胖大的山参上,闪烁着梦幻般的迷离光环。

丽音从美女红唇中传出:“十一两极品宝参三枚,起价十万两黄金;十二两极品宝参两枚,起价二十万两黄金。”

这时现场几近疯狂,大家惊愕狂喜,张大了嘴合不拢。

毕竟一百万两白银对任何一个人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而这仅仅只是起价,一些小参客纷纷退却,出手竞买的也就是那几个掌头豪客。

经过一番竞争,那两枚十二两宝参竟然卖出三十五万两黄金的天价。

正当人们以为今次选参大会就此终结时,坐在翡翠台上的阴阳参仙却说道:“诸位,现在有一枚举世无双的仙参即将参加竞买!”

方才那几枚十一、二两巨参已是罕见至极,难道后面还有更加珍贵的巨参?

诸人顿时哗然,议论声嗡嗡响起。

“叮咚……”琴声悠悠传出,如一丝银线从九天银河抛落,落入深涧冷冽泉水之中,声响清脆,幽幽回荡,如雪夜寒梅吐蕊,淡雅绝俗。

天台外罗幔无风自动,猎猎翻舞,人影翩翩,一个面罩轻纱的少女缓缓走出。

乌发如云,雪足纤纤,露出光滑修长的小腿,精致如瓷,一袭拖地淡黄丝织长裙上,点缀着点点腊梅,殷红如血,傲然绽放,婀娜矫健的身姿若隐若现,露出贴身镂花绿衫。

可惜的是少女峨首低垂,看不见双眼,但从优雅的走姿来看,她必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少女细腻柔美的双臂捧着一个水晶匣,晶莹剔透,上面盖着淡金色天蚕丝织成的锦绣,闪闪发光,如梦如幻,里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巨参形状,粗若儿臂,较之先前巨参又大出近半!

段逸鸣猛然睁大眼睛,投注在翩然走动的少女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惊醒,一丝不安之意骤然浮起,全身一震,而他怀中小金也惊觉的竖起上半身,双目闪烁,发出低低的叫声。

“这少女似曾相识,难道她是……”段逸鸣心中大惊。

彭衣茱双目凝视,隐隐觉出此人极像长孙傲梅,只是一直瞧不见她的容颜,不敢贸然下结论。

神秘蒙面的玲珑玉女、梦寐以求的绝世仙参,构成一幅奇幻画面,众人心脏抽紧,噤声不语,天台上顿时沉寂下来。

少女盈盈走到翡翠台下,缓缓转身,依旧低头不动。

这时,阴阳参仙霍然站起,满面春风,似笑非笑的说道:“诸位,此女乃是本仙刚得到的仙姬,由她献上宝贝,也算是本仙对各位捧场的谢意。”

台下诸人纷纷大声恭维:“多谢大仙!”

人群外,段逸鸣和彭衣茱离座而起,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注在少女身上。

阴阳参仙得意的大笑,柔声说道:“仙姬,这些都是天下豪客,大有身分,还不抬起头来,给各位致意?”他这话十分的古怪,似有魔力一般。

那少女身躯微微抖动,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薄丝裙裳鼓舞,如风吹拂,飘扬飞掠而起,露出里面婀娜的胴体,绿衫紧贴娇躯,浑身曲线毕露无疑,窈窕浮凸,曲线完美,雪丘沟壑几近裸露。

天台上响起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不少人露出邪淫眼色,看得痴了。

少女喉咙里响起低低的痛楚声,双肩耸动,纱巾飘晃,眉宇间闪过一道怒色。

第九章 怒挑强敌

人群外,段逸鸣和彭衣茱脸色惊愕,银牙紧咬,手掌情不自禁的握在神兵之上。

他们已瞧出少女并非自愿,而是为阴阳参仙胁迫而来,心中怒火渐起,即便此女不是长孙师妹,也不能任由这些妖魔肆意凌辱。

阴阳参仙双目之中闪过一道异光,嘴唇微动,衣袖微鼓。

少女脊背一阵颤栗,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控制一般,一点一点挺直,脖颈抬起,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眉若远山含黛,紧紧蹙在一起,凤目斜飞,却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一股倔强不屈的神色从眉宇间闪过,旋即平静如水。

奇怪的是,那双大眼睛却是空洞如也,木然呆滞,宛若没有活气一般。

众人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不少人业已瞧出,此女必是为阴阳参仙以摄魂术之类的法术制住,只是一丝灵识不灭,心中凛然。

段逸鸣看到少女面容,心下大是迟疑。

虽然并没有看到她的全貌,但是这眼睛却和长孙傲梅灵动傲气的眼神相差甚远,心中惊疑不定,这少女似乎并不像长孙师妹,那长孙师妹究竟又在哪里?

少女缓缓解开水晶匣上锦绣,只见一枚巨硕的仙参平自躺其中,遍体象牙白色,洁白无瑕,流光溢彩,这哪里是宝参,简直就是仙灵神异之物。

对于在场每一个人来说,就犹如一个无法形容、难以置信的梦境。

赞叹声骤然传遍天台,众人如中了魔似的,眼睛凝视巨参上,再也挪不开了。

阴阳参仙得意洋洋的说道:“这枚顶级仙参,重约一斤两钱,世上罕有,价值连城,开价一百万两黄金!诸位若是有意,即可竞买。”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一千万两白银,价值不菲,在场诸位参客经过几轮竞买,大多囊中羞涩,望宝兴叹。

阴阳参仙脸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阴戾神色,嘿嘿一笑,说道:“仙姬,揭下你的面纱,让诸位家客瞧瞧,本仙的仙姬是何等的仙姿玉色,比之九天玉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女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台下诸人纷纷交头接耳,惊讶狐疑的朝少女指指点点。

阴阳参仙体质怪异,乃是举世少见的龙阳之躯,淫荡好色之名世人皆知。

据说在这参宫之中藏纳有成百上千的美貌女子,供他淫乐。

大家心中都在猜测这少女真实容貌究竟有何惊艳,巴不得她揭下面纱,露出庐山真面目。

阴阳参仙脸色微沉,缓缓说道:“仙姬,快些揭下面纱。”

少女裙裳翻滚如飞,双眉紧蹙,脖颈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一般,光嫩的肌肤登时陷下去五个凹痕,发出“嘎叭嘎叭”的低响。

少女顿时呼吸停滞,面色通红,头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胸膛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声。

面纱飘舞,露出精致的下巴,光滑水嫩,一抹鲜红的朱唇若隐若现,诱人至极,唯有那秋水明眸之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又无力挣扎。

天台上微风拂舞,少女裙裳翻飞滑褪,露出晶莹如雪的手臂。

却见手臂上缠着几条细细的天蚕丝,根根勒入肌肤,血痕赫然,触目惊心。

原来天蚕丝极细,暗藏在丝裳之中,一端绕过颀长的秀颈,另一端绑在手上,蹦的笔直。

怪不得少女手中一直托着水晶匣不放,原来是受天蚕丝牵制,若是放松手臂,天蚕丝必然会将肌肤勒破!

段逸鸣瞧在眼中,心中暗怒。

此时,少女峨首向后仰,丝裳滑低,整条莲藕似的手臂露出。上半身向后弯曲,酥胸高耸,曲线毕露无疑。

她眼中流出屈辱的眼泪,低低落在脸颊上,滑落地面,就在雪白左臂内侧,赫然有一个葡萄般大小的红痔。

彭衣茱浑身震颤,低声说道:“她就是长孙师妹!”

段逸鸣惊道:“彭师姐,你认准了?”

彭衣茱手紧握仙剑而起,说道:“不会认错,那点红痔状若梅花,长孙师妹曾说起,她的名字便是因此而来。”

段逸鸣扫视一圈,见四周卫士群聚,心中大凛,不过此时却顾不了那么多,哪能眼睁睁看着长孙师妹被妖人凌辱?

这少女果然就是长孙傲梅!

原来黑甲蜷怪和赤耄龅妖趁夜掳走长孙傲梅,逃出庐山一路北上,两人轮番逼间拷打长孙傲梅,想从她嘴里套出北斗剑法的来历。

长孙傲梅性情孤傲,至死不说,气得两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恼羞成怒,赶到长白参宫,威胁她若不说出实情,就将她转送阴阳参仙。

阴阳参仙却是个怪胎,雌雄同体,上半月是男身,下半月是女身,断袖之心不亚于女色之欲,而此时恰好是下半月,所以无法行其好事,长孙傲梅这才暂时安全。

长孙傲梅性情刚烈,知道清白难保,于是三番五次想方设法逃走,都被看破,眼见无法逃生,横下心来,意欲一死了之。

两怪无奈,只好给她设下禁制,迷惑心魄,在这选参大会上让她露面,加以羞辱,使她廉耻尽丧,以便死心塌地的俯首贴耳,服侍阴阳参仙。

黑甲蜷怪阴笑道:“你已经是老仙的人了,主人的话也敢不听?嘿嘿,老仙的手段可不一般,既能让你欲仙欲死、乐不思蜀,也能让你生不如死、如坠阿鼻地狱……”

阴阳参仙大声邪笑,一双色眼在长孙傲梅玲珑浮凸的娇躯上来回扫射,目光熊熊,脸色不悦,说道:“这朵玫瑰虽然艳丽,可是浑身是刺,嘿嘿。”

黑甲蜷怪说道:“老仙放心,本座自有办法调教她,保证让她乖乖从命。”

说罢暗中凝聚真气,从长孙傲梅背部滚滚钻入体内,气势汹汹,狂暴粗野,肆意冲撞着经脉,痛楚如惊涛骇浪,直侵五脏六腑,卷绞不休,肝肠寸断。

刺痛渗入骨髓,喉咙却被堵滞,长孙傲梅脸色涨红,眼前火星飞舞,透不过气来,神智渐渐模糊。身体上缠绕的天蚕丝猛然收紧,一点一点陷入肌肤之中,血珠迸爆,丝丝缕缕的…自着臂弯淌下来,如花绽放。

黑甲蜷怪狰狞的笑道:“从也不从?”

段逸鸣怒不可遏,和彭衣茱同时纵起,太阿仙剑、紫竹棍气华飞射,凛厉似电,“嗖”的横空而来。

突然间,天台上寒光怒舞,破空而来,杀气袭人,周围参客被风所激,耳中异啸狂响,刺痛如针扎,嗡然近聋。

众人肌肤如被刀割,眼前电光闪烁,心中砰砰狂跳,惊骇失声尖叫,纷纷东倒西歪,让出一条通道。

众卫士不想竟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公然在参宫作乱,惊慌之下,纷纷大声怒喝,疾奔上前。

青辉、紫光暴射而出,旋舞吞吐。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疾响,众卫士顿觉手中一轻,继而胸口如被锤击,向后摔倒,他们气得哇哇乱叫,厉声嘶吼中,再次扑上。

剑气如狂飙,电光掠舞,临近长孙傲梅身边。

彭衣茱叫道:“师妹勿慌,我们来救你!”

正要伸手去扶摇摇欲坠的长孙傲梅,却见眼前一花,长孙傲梅“呼”的前飞。

正震惊之间,突觉身边-悄无声息的刺来一剑,诡异如毒蛇,已到背心三寸处,她心中大惊,素手翻转,太阿仙剑斜挥挡去,撞起一串流丽火星。

大力传来,纤手巨震,虎口酸麻,险些连仙剑也拿捏不稳,耳旁破空声尖锐迫近,敌人再次向她侧肋袭来,快捷无比。

彭衣茱心中大寒,电光石火之间,她纤腰一扭,闪电般刺出一剑。她闻风辨位,算准袭击自己之人位置,击其必救之处。

果不其然,“嗤”的脆响,来人纵身躲开。

彭衣茱旋舞转身,却见一个锦衣男子站在丈余处,持剑恶狠狠的看着自己,正是那主持竞买之人。

那人肩胛处衣衫破裂,血痕如缕,正是被彭衣茱所刺。

他心中狂骇,这少年不仅能在无防备之下躲过自己得意绝招奇袭,而且在刻不容缓之中竟还能有余力反击,险些刺中脖颈,如不是躲得快,只怕现在自躺在地上的是自己了,他目中惊疑不定,背颈寒意暗升。

彭衣茱鼻翼微皱,冷冷哼了一声,那人眼中凶光大盛,虎视眈眈。

被他挡住去路,彭衣茱也不客气,素手剑扬,剑气横空破舞,朝锦衣人罩了下去。

群魔环伺之下,务必速战速决,所以她一出手就是毕生绝学,以求一招制敌。

剑气铺天盖地,如银河倒泄,顷刻间便将锦衣人包围,寒气绕身,丝丝如剑,清鸣着落下。

锦衣人肝胆俱裂,双手疾舞,布下一道光墙护身,还没等他完成,万千气剑便斩破光墙,突入其中。

锦衣人面前光华耀耀,刺目难睁,吓的拼命向后倒退。

“哧哧”连响,血光冲天而起。

锦衣人被打的横飞丈外,手脚痉挛,浑身浴血,恐慌的看着彭衣茱,宛如见到鬼魅一般。

围观诸人无不惊骇,这锦衣人乃是参宫弟子,功力不俗,向来为阴阳参仙宠爱,飞扬跋扈,此时却被一个弱冠少年重创难起,无不惊讶莫名。

此时,段逸鸣也受到围攻,四、五个卫士围着他交错飞舞,招招指向他要害之处,人影疾闪,剑气如狂风暴雪一般急攻而来。

段逸鸣目不斜视,紫竹棍转如风车,劲气迅疾急转,刹那间遮住了身形,众人眼中只有一团朦胧的紫气。

清啸不绝,紫气突而如长龙般冲入众卫士群中,疾走奔行,诡秘莫测。

“哎呀、哎呀!”

痛呼声骤然响起,卫士们纷纷被抛出,重重摔落地面,一个个骨断手折,大呼小叫。

紫气尽敛,段逸鸣站如山岳,嘴角含着一丝不屑蔑视,大喝道:“再不滚开,小心小爷下煞手!”

众卫士哪敢再上前,只是在阴阳参仙面前不敢退缩,心中又惊又怕,进退不得。

“一群酒囊饭袋!”

阴阳参仙老脸挂不住了,阴森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在长白参宫中滋事?嘿嘿,这里岂是容你撒野的地方?”心中却惊疑不已,这两个小子出手不凡,显是名门之后,心中大怒,脸色铁青。

段逸鸣和彭衣茱站在一起,看到长孙傲梅被麻辕仙君抓在手中,急道:“老怪,快放了长孙师妹!”

长孙傲梅被抓中脖颈,无力挣扎。

赤耄龅妖和黑甲蜷怪霍然站起,阴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阴魂不散,竟然一直追到长白参宫来了。”

阴阳参仙森森间道:“两位认识他们?”

赤耄龅妖说道:“老仙,这两人是仙瑶门门下。嘿嘿,这边伤了老仙弟子的还是个漂亮的雌儿,美艳无双,并不逊色于仙姬。”

“是么?”阴阳参仙双目盯在彭衣茱脸上,上下扫射,最后停留在她胸脯上。

彭衣茱心中羞怒,清喝道:“老妖,放了长孙师妹。否则的话,管教你这参宫天翻地覆。”

她心中暗自一凛,姑且不论阴阳参仙等人实力高低,但是赤耄龅妖和黑甲蜷怪两怪就难于对付,但是事到如今,为了救长孙傲梅,只有放手一搏。

“嘿嘿嘿嘿……”

一旁闭目不动的麻辕仙君睁开怪目,发出阴森森的怪笑,面上肌肉却是不动,怪诞可怕。

段逸鸣一惊,心中寒意大起,忙喝道:“彭师姐,小心……”

话音未落,就见麻辕仙君身形一晃,衣袖鼓舞,竟然从中伸出一支枯瘦如柴的干瘪手臂,闪电般抓向彭衣茱。

两人相距丈余,鬼爪竟是骤然而至,大是怪异。

“鬼通臂!”有人认出麻辕仙君使的,竟是江湖中风传早已失传的邪术,失声叫了出来。

鬼通臂原本是由数百年前魔派高手地藏鬼王所创,特异之处便在于施展之时,一双手臂可长可短,犹如长蛇鬼魅,令人防不胜防。

彭衣茱鼻息一滞,鬼爪赫然已到面前,寒风扑面,迫在眉睫,一时竟无暇还招,飞身疾退。

鬼爪如影随形,穷追不舍,五指如钩,散发出腥臭之气。

彭衣茱大寒,敌人手爪之上必有剧毒,急忙屏住呼吸,只短短一瞬间,鬼爪已在她鼻前寸许处,粉面火辣辣刺痛,肌肤欲裂,她急忙向后一闪。

却听到一声冷笑,那鬼爪忽而下沉,奔向胸部,空气撕裂声狂鸣,眼看躲避不开,诸人无不惊呼失声,有些人不忍看到惨死场面,闭目侧脸。

“老妖!”

段逸鸣眼看来不及,急中生智,真气急吐,抖手甩出紫竹棍,龙吟铮然,一道紫气冲天破舞,横空疾射。

“当”的一响,麻辕仙君闷哼一声,鬼爪缩回。

麻辕仙君满脸惊讶,低头看着袖中鬼爪,出现一道印痕,痛麻若断,又惊又怒,他一时大意,被段逸鸣乘机击中。

紫竹棍斜斜飞落,落在段逸鸣手中,他欺身而上,靠近彭衣茱,间道:“彭师姐,没事罢?”

彭衣茱惊魂稍定,说道:“无妨。”段逸鸣这才心宽。

麻辕仙君冷哼一声,枯爪缓缓握紧,就听得“嘎叭嘎叭”声响,整个人似乎长高了许多,他飘身而下,双脚离地,晃晃悠悠的飞来。

这一手凌空徐步高明出奇,众人无不大哗,看来麻辕仙君是动了真怒。

麻辕仙君一手抓着长孙傲梅,斜眼凶光闪烁,阴冷的瞪视着段逸鸣,怪笑道:“好小子,有点道行,敢在本仙君面前班门弄斧,有些胆量。”

段逸鸣见长孙傲梅在他手中,不敢莽撞,只怕他暴怒之下伤及长孙傲梅,右手缓缓握紧紫竹棍。

必须想到一个法子救下长孙师妹才行……

麻辕仙君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以为他心虚害怕,当下厉声说道:“臭小子,你乖乖束手就擒,给本仙君说些讨饶之话,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不然,嘿嘿,这天台便是你的丧生之地!”

段逸鸣嘴角微含嘲意,淡淡说道:“大言不惭,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难入小爷法眼,还是乖乖的放了长孙师妹,小爷或可放你一条生路。”

麻辕仙君本意是想吓唬对方,段逸鸣却将话顶了回来,脸色忽青忽白,怒从胆边生,阴笑道:“臭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给你点颜色,居然开染坊了!本仙君杀死你不过是踩死一只小蚂蚁!”

段逸鸣悠然说道:“吹牛不嫌脸皮厚!嘿嘿,百招之内你或可撑的住,不过百招之后,那可难说了。”

他这话说出,天台之上一片哗然,都觉此话过于孟浪,竟敢当众戏弄麻辕仙君。

麻辕仙君何等人物?

此人虽是长白参宫二宫主,一身修为却深不可测,不在阴阳参仙之下。

放眼中土,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即便是六大正派掌门也不敢如此托大。

麻辕仙君何曾被人如此小看,气得脸色发绿,衣袍无风自鼓,猎猎作响,他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有胆识!可惜你狂妄无知,既然敢向本仙君挑战,就成全了你。哼,杀死你不过举手之劳,何须百招?”

段逸鸣微微一笑,轻蔑的说道:“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你若是百招之内胜不了小爷,那便放了长孙师妹,怎么样,敢不敢答应?”

麻辕仙君心中怒极,阴阴说道:“臭小子,就依你所说,只怕你没有机会活着见到明天日出!”

段逸鸣就是等他这句话,当下朗笑一声,大声说道:“各位都听到了,那就请作个见证。”

麻辕仙君放下长孙傲梅,大喝一声,扑上前来,衣袖卷飞,伸出两只鬼爪,朝段逸鸣抓来,五指破空锐响,快逾富电。

段逸鸣早有准备,翩然飘开,紫竹棍凝聚真气,苍然龙吟,紫气爆破,一道弧形光华破风斜劈,如长虹贯日,轰然俯冲。

“叮当”连声,如金石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鬼臂如软索一般弯曲折向,忽长忽短,每每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令段逸鸣手忙脚乱,穷于应付,心中寒意如潮,毛发皆数竖起,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招架。

青光霍霍,疾舞如蛇,卷起霹雳狂风,将段逸鸣逼得不住后退,就听得“嘶喇”脆响,段逸鸣衣衫撕破,布缕飞舞,鲜血随之迅速溅散开来,狼狈不堪。

众人不觉大骇,麻辕仙君这“鬼通臂”奇术果然名不虚传,犹如金石,不惧刀剑。

麻辕仙君得意的大笑道:“臭小子,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说罢手下加劲,一对鬼爪神出鬼没,隐隐挟带着风雷之声,越发猛烈。

不过他每次并不狠下杀手,只是一昧消耗段逸鸣真力,浑身伤痕不知凡几,鲜血染红了周身上下。

天台上劲风疾旋,如同龙卷风一般,桌椅、碟碗、筷着酒杯纷纷扬扬,漫空飞舞,稍微靠近之人纷纷大骇,忙不迭撤后。

转眼二十招已过,麻辕仙君步步进逼,势如摧枯拉朽,明显占据上风。

段逸鸣苦苦支撑,根本无力反击。

明眼人皆认为不出十招,他必败无疑。

以麻辕仙君阴沉心性,目前只是猫戏老鼠,等到玩腻了,即会使出杀招,到那时,段逸鸣不死也得脱层皮。

小金知道主人到了生死危险关头,也是大急,怒声嘶吼中,时不时也寻机会攻击麻辕仙君。

麻辕仙君心中气恼,扬起鬼爪朝小金抓下,哪知小金却是极为灵敏,扭腰一转,滑溜溜的躲开,待麻辕仙君稍一放缓,便又飞身扑上,一沾即走,气得麻辕仙君狂啸如吼,手下力道一次紧过一次。

也幸好有小金在一旁骚扰,让麻辕仙君分心,段逸鸣这才得以喘口气。

段逸鸣心中惊骇,忖道:“这家伙身为长白参宫二宫主,修为远胜于己,与他在这里拼斗气力,必败无疑,再说四周群妖环伺,虎视眈眈,气力耗尽衰竭之下,又如何救下长孙师妹、如何逃脱这参宫呢?”

心中分神,立时被鬼爪抓在臂膀上,鲜血飞溅,剧痛传遍全身,肝胆欲裂。

彭衣茱惊呼道:“段师弟,小心!”

段逸鸣头脑猛地清醒,急忙翻转紫竹棍,穿飞躲避,四周鬼影绰绰,犹如天罗地网,那凶霸狂猛的寒气压的他窒息,几近晕厥。

双眼一瞥,看到长孙傲梅委顿于地,勉力挣扎起身,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眼神呆滞,继而痛苦,双手似被人控制,一寸一寸上移,缓缓解开外裳。

而赤耄龅妖和黑甲蜷怪却是鬼笑森森,一边饮酒取乐,一边叱喝长孙傲梅,仿佛玩物一般。

第十章 山穷水尽

段逸鸣心中刺痛,蓦然醒悟,长孙师妹必是被两怪以某种阴毒手法迷惑心智。

不过以她先前来看,假乎仍有一丝灵识不散。

无论如何,长孙师妹因己出走,倘若她被妖孽胁迫,清白被辱,那过错可全在自己身上。

不行,必须救出长孙师妹,即便是九死一生,也要拼力一搏!

当下抖擞精神,长吸一口气,将心中杂念屏除驱散。

麻辕仙君眼见段逸鸣真气渐衰,心中大喜,真气鼓舞如浪,鬼爪旋飞,十指气剑射出,往他要害而来。

段逸鸣清啸一声,踏空斜跨,紫竹棍怒舞如风车,一阵轻响,十道气剑竟被震的反射而回,几声哀号,已有人中伤倒地。

麻辕仙君吃了一惊,心中惊疑:“这小子修为怎好似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后劲十足,竟然能将凝聚六成真力的气剑震飞?”

段逸鸣在半空中旋身急转,运转体内真气,滚滚流转,汇聚于左手经脉,用力一吐,真气灌入紫竹棍中。

一声龙吟蓬然传开,裂空震耳,四周气浪真气顿时被炸的粉碎。

碎衣飞掠,如万千蝴蝶翩翩起舞。

众人愕然,待看清时,却又几乎同时发出惊讶呼声。

原来麻辕仙君一双鬼臂光溜溜没有遮盖,一对衣袖竟然在顷刻间化作碎片!

众人皆以为此战毫无悬念,胜负早定。

此时见突变忽生,注意力皆被吸引过来,上百双眼睛齐齐盯在段逸鸣身上,瞧他还有什么古怪使出。

坐在翡翠台上的阴阳参仙也是大为诧异,放下酒杯,一双豆眼看着段逸鸣手中紫竹棍,讶色闪现。

麻辕仙君看看双臂,又看看段逸鸣,心中又惊又怒,真是八十岁老娘被小儿倒蹦。

一时不察竟落得此尴尬模样,他怪笑连连,厉声道:“臭小子,饶你不得!尝尝鬼手遮天!”

一声狂吼,鬼爪登时涨大数倍,泛出淡淡蓝色,腥气冲天,缓缓伸出。

这一招大是古怪。

鬼爪方一伸出,众人便觉周身恶寒侵来,冰冷如霜,竟似冷入骨髓般难耐,一个个急忙运气驱赶,一连退到天台边缘。

奇压逼来,连呼吸也变得十分困难,心脏疾跳,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透体而入,气血翻滚,惊骇莫名。

天空突暗,黑气蒙蒙。

段逸鸣一招见效,心中原本大安。

此时感受到异常,心中一凛,知道老怪恼羞成怒,此招必非易与,真气随心流转,凝起全身力道。

鬼爪铺天盖地,仿佛无边无际,缓缓压下。

中间十道黑气缠绕如巨蟒,血红长信跳跃伸吐,腥风喷射,狰狞恐怖。

原来麻辕仙君十指化作十条巨蟒,汹汹绕飞穿梭,血盆巨口獠牙怒张,发出惊天动地的怪吼声。

段逸鸣胸口郁闷,鼻息大滞,几乎无法呼吸,于是运劲大喝:“流星落雨,潜龙升天,疾!”

顿时衣衫轰然鼓舞,紫竹棍耀耀闪光,射出一道金华,笔直如电,冲天而起,矫飞如龙,卷起一阵狂风。

“那是什么?”众人无不张大双目,震惊不已。

狂响一声,气浪炸开。

恶吼传开,嘶鸣不断。

只见半空中一道金龙,和十条恶蟒恶狠狠的厮杀在一起,悬空翻飞,上下追逐,漩涡随之而起,团团急转。

群雄惊呼恐慌,乱作一团,顾不得许多,纷纷夺路而逃,只恨不得爹娘多生给自己两条腿。

半空中水光波影似的荡漾摇摆,剧烈膨胀收缩,隆隆有声。

紫竹棍俯冲怒射,光芒越来越强烈。

突然间,一道炫目的赤金炽光骤然从中喷出,横空划过,拖出一条耀眼的圆弧光芒。

光浪眼花撩乱,咻咻激飞,哀号声顿时大盛,半空中那十条巨蟒闪躲不及,竟被炽光穿体而过。

巨蟒吃痛狂嘶,发疯似的高高跃起,忽又坠下,身躯从中断开,一阵翻滚,纷纷坠落。

“当当!”

一连串响声传来,玉石地面上跌落十枚断指,兀自缓缓蠕动。

破处黑血凝固,白骨森森,令人毛骨悚然,弥漫着淡淡的腥臭之气,中人欲呕。

金光又暴怒上冲,气贯长虹,龙吟大作。

半空中无边黑气一阵摇晃,蓦地炸飞开来,消弭无形。

“嗷……”

麻辕仙君发出痛嚎声,鬼爪疾缩,踉踉跄跄的后退,面容抽搐,手掌血迹淋淋,却是被斩去十指!

十指连心,此刻同时被斩,痛彻心扉。

麻辕仙君痛得满脸渗出黄豆般大小的冷汗,挣扎着抬起身,伸出血肉模糊的手臂指着段逸鸣,含糊不清的说道:“臭小子,你竟敢使出卑鄙手段诈、诈……”

话音未落,脸孔扭曲,痛得说不出话。

原来段逸鸣这一斩,不仅是斩断麻辕仙君十指,充沛真力更是逆经脉而入,将他全身玄功震噬反扑,内脏震的险些移位。

现在的麻辕仙君十指被斩,经脉狂震欲裂,哪里顾得上反扑?他急忙闭目调息。

天台上顿时悄寂一片,时间也如凝固一般。

地面上血迹斑斑,那十根断指扭曲翻转,发出怪异的声响,一声声敲击在众人心坎上,悸动如潮。

金光收敛,段逸鸣缓缓落地。

衣衫猎猎,恍若天神,嘴角一丝血迹,浑身衣衫已成褴褛,遍体鳞伤,肌肤迸开,血痕累累,更添凛然不可侵犯之威。

紫竹棍金华闪烁,龙吟长鸣,隐隐现出一柄奇刃,忽隐忽现,杀机凛凛。

天台上诸人所佩戴兵器刹那间同时铮鸣,跃跃欲飞,激得鞘身嗡嗡轻震,响成一片

众人一惊,握紧兵器,手掌震颤如惊涛骇浪,虎口酥麻,险些拿捏不住。

纷纷身不由己的朝后踉跄退却,这才拿稳,个个心中骇道:“这是什么神兵利器?竟能如此威慑众人兵器!”

一念到此,无不惧然变色。

数百双惊疑骇异的目光凝聚在紫竹棍上,搜肠括肚,却无一人能认出这紫竹棍如何能这般神威,四下寂然无声。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幕,楞楞不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麻辕仙君这“鬼手遮天”冠绝一时,从不空手而归。

此刻却被一个弱冠少年瞬间击破,大败而归,甚至可谓惨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阴阳参仙半晌才回过神来,惊怒交加,黄豆眼瞪着段逸鸣,直欲喷火,恨不得将他吃下肚去。

这小子深藏不露,扮猪吃象,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示弱,勾引麻辕仙君上当,受挫重伤。

阴阳参仙面色阴沉,牙齿咬的“啪啪”乱响,怒喝道:“看什么,还不快把二宫主扶下去!”

众卫士这才醒悟过来,慌慌张张的奔过来,七手八脚的将麻辕仙君抬起,飞奔入参宫而去。

彭衣茱先是吃惊,继而大喜过望。

段逸鸣竟能一举击溃成名许久的麻辕仙君,令她意想不到,他的修为竟是飞跃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水平,隐隐然已得窥大乘境精微之处,她奔近段逸鸣,关切的间道:“段师弟,你受伤了?”

段逸鸣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彭师姐,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不碍事的。”

此时的段逸鸣,却并非如表面那般若无其事。

这惊天一击,固然将麻辕仙君击成重伤,可是段逸鸣也受伤不轻,经脉酥麻无力,体内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喉头处甜腥涌动,险些吐出血来,功力大打折扣,十成剩不到两成,随便一个卫士都可将他置于死地。

但是周围群妖在侧,万万不可露出马脚。

若是被他们察觉自己受伤,一拥而上,只怕今日三人都会身陷参宫,所以他强行压制下翻滚的气血,面上却不动声色。

段逸鸣运气疏通阻塞血脉,举手一招,小金欢叫着奔来,跃上肩头,亲昵的摩擦着他脸颊。

段逸鸣将紫竹棍缓缓平举,冷冷看着诸妖,一言不发,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唯恐有人看出破绽。

幸好众人震惊之下,个个胆颤心惊,哪有人敢上前一摸虎须?倒让他从容不迫的当着众妖之面调息,经脉麻痹之意渐消,恢复大半功力。

段逸鸣如此胆大,也是无奈。

阴阳参仙等老妖虽说明白他此刻必然受伤,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是如此,白白被他捡了个便宜,若是知道如此,还不气得吐血?

段逸鸣转过身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长孙傲梅,厉声喝道:“放了她!”

一旁几个卫士正欲拖起长孙傲梅,被他一喝,打了个寒颤。

不由自主的倒退数步,面色惊慌,瞄了一眼盛怒中的阴阳参仙,却又不敢退缩。

段逸鸣看向阴阳参仙,淡然说道:“先前麻辕仙君有言在先,若是百招之内胜不了在下,便要放了长孙师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今胜负已定,请参仙兑现诺言,快快放人。”

他拿话相激,迫的对方无路可退,交出长孙傲梅。

阴阳参仙一时语塞,下不了台,气得脸色发青,怒目圆睁,抓起桌上那盏硬逾金钢的夜光杯,手上用力,越收越紧。

麻辕仙君在这么多人面前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面子大失,心中又羞又恼。

可是当着天下群雄之面,说出去的话又怎能收回?

况且长孙傲梅刚刚到手,还没有享受,心中割舍不下,心痒难耐,让他罢手放了,却是万万不愿。

他原本以为,段逸鸣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绝难在麻辕仙君手下走出百招,所以才会默允以长孙傲梅作为赌注,哪料到事情急转直下,竟会落到这等局面,他进退不得,尴尬无比。

四周嗡声渐起,众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彭衣茱讥讽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绝无反悔之理,麻辕仙君身分尊贵,总不会言而无信罢?”

阴阳参仙被她一激,面上挂不住了,“啪”的一声,手中那只硬逾金钢的夜光杯顿时破裂,化作一堆齑粉飘落。

众人齐齐惊悚动容,纷纷看向阴阳参仙。

阴阳参仙黑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参宫之人,从不反悔。”举手一挥,喝道:“放人!

彭衣茱盈盈一礼,说道:“还是参仙大人大量!”她奔上前,扶起长孙傲梅,和段逸鸣聚在一处。段逸鸣气定神闲,揖手环拜一圈,说道:

“打扰各位雅兴,在此赔罪,大家请继续竞买仙参,告辞!”

他谈笑风生,处变不惊,一副不羁模样,众人瞧在眼中,无不折服,心下暗暗寻思,此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气度胆魄,日后定然不凡。

一些城府深沉之辈心思慎密,当然不肯错过这次结交机会,当下遥遥拱手,以示回应。

段逸鸣和彭衣茱跨步而行,向外走去。

此时尚有人望着那枚巨硕山参,垂涎欲滴,不肯就此罢手,跃跃欲试。

不过大部分人揣摩局势,已知选参大会经此一搅,绝无再继续的可能,再等下去,说不定会惹祸上身,再说来此目的已经达到,再留下来并无多大意义,当下纷纷商量,已有离去之意。

顾天行从人群中走出,大声说道:“大仙,顾某身上尚有要事,不便久留。多谢大仙盛情款待,就此告辞!”说罢躬身一礼,转身带领手下走出。

其余参客纷纷上前辞别。

段逸鸣和彭衣茱方走出数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段逸鸣止步,缓缓转过身,却见说话者竟是黑甲蜷怪和赤耄龅妖,两人凌空飞起,挡在段逸鸣身前。

黑甲蜷怪怪眼一翻,阴笑道:“臭小子,你走不得!”

段逸鸣冷冷间道:“这里是长白参宫,两位想越俎代庖,强行留下小爷不成?”

黑甲蜷怪打了个哈哈,阴阳怪气的说道:“不敢,不过,这小妞儿乃是本座转赠阴阳参仙的大礼,岂容你横刀夺爱?嘿嘿,你若是乖乖交出,本座也不多做计较,如若不然,哼,那就不客。”

本集简介

见到长孙傲梅即将被阴阳参仙夺去冰清玉洁,段逸鸣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隐瞒身分,暴起伤人,参宫中群妖环伺,前有恶狼,后有猛虎,他们是否能逃出生天?

南海九凤庵建派八百年,仙瑶门派出师长弟子一同前往祝贺。酒酣耳热之际,一名白衣男子却越众而出,向仙瑶门当众讨战,这却又是为何?

第一章 见色起意

长白参宫之中,怒雪狂舞,罡风呼啸。

黑甲蛖怪和赤耄龅妖怪笑连连,缓缓逼上。

群魔轰然,纷纷乱喝乱叫,吵成一片。

“嗷……”

赤耄龅妖狂吼一声,忽地跃起,双手疾伸,大袖飘飞,竟然化作一道虚影,诡异无比的靠近。

段逸鸣耳中嗡嗡大响,气血冲顶,几欲炸开,心中倏地一动,暗道不妙,急忙开口喊道:“彭师姐,小……”

话音未落,赤耄龅妖忽又显形,赫然出现在彭衣茱身前尺许处!衣袍翻飞,一只肥爪霍然朝彭衣茱胸口疾落。

彭衣茱惊呼一声,纤腰一扭,如滑鱼般闪躲,避开了要害之处。

她只觉得左臂一阵冰凉,刺痛传开,心知已被赤耄龅妖伤到,心中一颤,脚下稍缓,却见掌影如云飞舞而来,直朝她的面目罩落。指气锐响,若是被抓中,恐怕不死也得重伤。

彭衣茱骇然大惊,面如土色。电光石火之间,她手挺着太阿仙剑蓄力刺出,快逾闪电,直刺赤耄龅妖前胸心口。

赤耄龅妖见她在此生死关头,竟然临危不惧,而且仍能攻己必救之处,眼中精光一闪,冷哼一声,手掌竟如鬼魅般横空扭曲,巧妙避过剑势,暴伸而下。

“呼”的抓上彭衣茱头巾!正待发力时,突觉身边气劲疾涌,有一威猛力道直指自己侧肋!

他怒吼一声,左手挥动兽头杖击出。

“当”的劲响,赤耄龅妖只觉虎口酸麻,一道大力循经脉而上,气血逆转,险些拿握不住兽头杖,手下一滞,稍稍停顿,彭衣茱见此良机,急忙抽身疾退。

赤耄龅妖回头一看,却是段逸鸣在千钧一发之际,奋力解救,抢下彭衣茱的一条性命。

他看手中只有一条头巾,彭衣茱早已溜之大吉,他心中不禁怒极,双目几乎要冒出火来。

彭衣茱头巾被扯,青丝披散,迎风飞舞,露出本来面目,秀发如云,肌肤凝脂光嫩,明眸皓齿,琼鼻黛眉,秀美绝伦。

四周群邪惊艳之下不由一呆,齐齐望着彭衣茱,谁都没有料到她竟然是个清丽无双的绝色佳人!

片刻之后,诸邪眼中放射出淫邪眼光,贪婪的目光上下扫射不停,垂涎欲滴。

阴阳参仙也是一怔,豆眼左右打量,见彭衣茱艳光照人,和长孙傲梅双珠耀耀,一如空谷幽兰,一如雪夜寒梅,争相竞艳。

心中色意大起,老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淫笑,说道:“赤耄老弟,万不可伤了这小妞!”

赤耄龅妖马上会意,两眼放光,邪笑道:“原来是个绝色雏儿,嘿嘿!正好添作一双,送与参仙兄参悟阴阳玄功。”

群邪见赤耄龅妖险些得手,无不胆气大壮,纷纷出言帮衬。

“大胆狂徒,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抢走大宫主仙姬,绝不可放走他了!”

“长白参宫神威凛然,不可轻犯,这两个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活得不耐烦了!”

“拿下他们,给二宫主叩头赔罪,挫骨扬灰,捏碎全身筋骨,再丢到地底冰牢去!”

“对,男的在冰牢里关上他个十年八年,等他周身经脉凝固,再放到热油锅里炸上一炸,弄得香喷喷的,再丢去给灵兽吸髓啖骨!

“女的姿色尚可,眉紧臀窄,尚未开苞,正好给大宫主做道甜点,吸取她素女真元!”

“瞧这小妞肌肤幼滑、胸耸腰窄,前凸后翘,若是抵死缠绵,定会让大宫主销魂蚀魄、飘飘欲仙,嘿嘿……”

一时间恶言凶语,淫词秽话,层出不绝,哄然喧哗,震的两人耳膜乱响。

阴阳参仙捻须微笑,连连点头,似乎无比受用。

段逸鸣大怒,明明是他们潜入庐山,掳走长孙傲梅,此刻竟然振振有词,说是己方擅闯参宫,言辞淫秽,群妖竟如此恬不知耻!

彭衣茱粉脸涨红,又气又恼,怒哼一声,气道:“无耻妖孽,你们强抢长孙师妹,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出言不逊,当真是不要脸之极!”

阴阳参仙色迷迷的瞧着彭衣茱,见她浅怒薄嗔,别有一番风情,心痒难耐,邪笑道:“小美人,果真是个美艳绝色的尤物。嘿嘿,桀傲不驯,很好,甚对本仙胃口。

“小美人,你就留下来,和仙姬一起陪本座逍遥取乐,共修无上阴阳玄功。”

彭衣茱大怒,脸上红晕横生,娇叱道:“无耻!下流!”

黑甲蛖怪阴阳怪气的说道:“小美人不须着急,等你和参仙兄同参阴阳双修之后,定会食髓知味、乐不思蜀,到时候,可还得好好感谢老夫二人的用心良苦呢。”

段逸鸣闻言怒极,蓦地纵声大笑道:“两位说起来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怎么好似江湖宵小一般,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暗偷不行,竟然明抢,江湖众人听到此事,只怕会笑掉大牙。你们这些邪魔妖怪,当真是猪狗不如!”

他这番话义正词严,极尽奚落讽刺。

两怪脸上烧红,一阵青一阵白,阴晴不定,转眼之间,一抹凶残颜色浮上脸孔,嘿嘿阴笑,显然已是怒极。

黑甲蛖怪环视一周,见围观者甚多,恶狠狠骂道:“怎么,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么?嘿嘿,谁要是嫌命长,那就留下来,否则就快滚,若是惹得本座兴起,便将你们一个个挖心掏肝,拿来下酒!”

众参客无不骇然,急忙垂下头,溜之大吉。

倒是顾天行犹豫不定,也不转身离去。

段逸鸣看在眼中,不由一阵温暖,朗声笑道:“顾兄,不必为小弟担心。他们这些魑魅魍魉,小弟还不至于害怕。你且先去,咱们若是有缘,日后自会再相遇。”

顾天行一咬牙,拱手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段兄弟,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深深看了一眼,才招呼手下奔出参宫。

赤耄龅妖嘿嘿阴笑,说道:“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这次你绝对逃不掉了!”

两怪一左一右,缓缓逼上。

彭衣茱心中一沉,忽听得背后一阵疾奔声,转身看去,不由大惊。

有数十名卫士竟左右散开,将退路给堵了个插翅难逃。

段逸鸣眼珠一转,大声道:“阴阳参仙,枉你一世威名,竟然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说话之际,给彭衣茱暗暗使了个眼色。

彭衣茱知他用意,运起真气,一掌拍在长孙傲梅背心。

长孙傲梅娇哼一声,缓缓睁大眼睛,看清眼前之人是彭衣茱,当下心中一酸,险些哭出来,扑在彭衣茱怀中,道:“彭师姐……”

彭衣茱拍拍她香肩,安慰道:“梅儿,没事了。有师姐和段师弟在,没人能欺负你!”

说话间,太阿仙剑落下,欲将长孙傲梅身上冰蚕丝斩断,谁知冰蚕丝一阵闪烁,忽地收缩,竟然深深陷进肌肤之中,血珠飞溅,殷红醒目。

长孙傲梅秀眉紧蹙,低低呻吟出声,牙关紧咬,手臂上肌肤血痕历历,如无数血蛇缠绕般狰狞恐怖,怵目惊心。

彭衣茱暗暗心痛,潜力默察之下,发现长孙傲梅经脉中,似有一股怪异的真气潜伏其中,稍一接触便将她的念力逼回,大约就是它在作怪了。

只是现在群邪虎视眈眈,根本不可能有时间为她驱除这道煞气。

段逸鸣低声问道:“彭师姐,长孙师妹的情况怎样?”

彭衣茱说道:“师妹身上似乎暗藏禁制,情况……有些不妙。”

长孙傲梅秀目一亮,明眸投注在段逸鸣身上,见他浑身浴血,知道他为救自己身历险境,心中又惊又喜。

千万句话到了嘴边,却又凝咽,清丽的脸上酡红如醉,忽而流下一串清泪,樱唇蠕动,低声说道:“段师兄,多谢……”

段逸鸣见她已然清醒,心中登时大喜,两道剑眉挑起,朗笑道:“长孙师妹,不必担心,稍候我们便可离开这长白魔窟!”此话说得豪气冲天,声震四野。

阴阳参仙见他竟临危不惧,心中也是暗暗惊讶,忽地桀桀怪笑,说道:“小子,本仙只答应你放了这小妞,可没答应放你们走!”

段逸鸣怒火上冲,气极反笑,说道:“可笑,真是可笑!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世外高人,竟然群殴几个后辈,真是令人齿冷!”

黑甲蛖怪不以为然,连声怪叫道:“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大话连篇!”

赤耄龅妖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不要和他浪费口舌了,天色已经不早,咱们速将他拿下,还能乘着酒兴,再和老仙尽情一醉。

“嘿嘿,这两个小妞天姿国色,正对参仙兄胃口。嘿嘿,今晚参仙兄若能左搂右抱,揽美入梦,享尽齐人之福,岂不是佳话美事一桩?”

阴阳参仙笑道:“两位,本仙今晚就送你们十名美姬陪寝,胡天胡地,尽情享受就是!”

“多谢参仙兄!”两怪阴笑连连,做个手势,开始缓缓逼上。

段逸鸣表面上虽是镇定自若,但其实心中却是震吓,浑身已出了一层冷汗。

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妖法高深,他在巫山云雨峰上已然领教过。

阴阳参仙阴阳同修,据说法力更是诡异怪诞、深不可测,自己和彭衣茱如何才能在这三大妖邪的包围圈中突围?

四周长白参宫妖人无数,如豺狼环伺,随时可能冲上来乱咬一通,此时长孙傲梅功力受制,尚须分神保护她,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边四下察看,一边苦苦思忖对敌之计。

只觉身陷天罗地网,实难脱身,心中不由掀起阵阵惊涛骇浪,叫苦不迭,冷汗涔涔而出,浑身湿透。

但是不容他多想,两怪已然逼近。

彭衣茱心中大凛,警告道:“段师弟,小心妖孽!”

就听得一阵阴笑,狂飙突起。两怪同时出手,闪电般攻来。

段逸鸣心头悚然大惊,握紧紫竹棍,瞬间心中已然做出决断:“眼下敌我力量悬殊,若是硬打必会落败,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设法强行突围!”他主意一定,便挥舞紫竹棍迎上。

段逸鸣右手舞动着紫竹棍震开兽头杖,同时左掌疾拍,硬生生接下青骨鞭。

“轰!”青光黑气如巨浪般汹涌拍下,犹如两条巨蟒交缠咆哮,震的段逸鸣双臂酥麻酸软,经脉轰然欲炸,气血逆转,衣衫“哧哧”迸裂,胸口疼痛欲裂,脑中一阵晕眩,险些栽倒。

原来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先前和他交过手,约略知道他身上有些古怪,尤其是对他的那根紫竹棍颇有些忌惮,所以一出手便是杀招。

两人功力本就高出段逸鸣,更何况此时连手出击,威力增加不只一倍。如此重击之下,将段逸鸣打的站立不住,身体被震飞了起来。

彭衣茱见状大惊,剑诀一捏,太阿仙剑疾刺而出。

赤耄龅妖大吼一声,兽头杖诡异的转向,煞气转眼间破空而至,汹汹袭来。

“轰”的巨响,彭衣茱只觉浑身震颤,气血翻涌,竟被震退数步。她急运真力,稳住脚步。

但见兽头杖回旋砸落,其上怪诞兽头赫然张口,忽然喷出一大团黑气,腥臭扑鼻。

彭衣茱一时不察,少少吸入一些,顿觉头晕眼花。惊吓之中,她屏住呼吸,祭起太阿仙剑将浓郁黑气逼开,这才好些。

阴阳参仙飘近,咧开大嘴邪笑道:“赤耄老弟,这小美人就交由本仙对付好了。”

赤耄龅妖淫笑道:“也好。参仙兄可不要辣手摧花,定要留她锦浪翻红被,尝尽各种销魂滋味呀。嘿嘿……”说罢真气一收,凌空呼啸而起,转身又攻向段逸鸣。

阴阳参仙满脸淫笑,豆目贪婪的扫过彭衣茱那曲线起伏的胴体,最后落在她高耸的前胸,恣意赏看,目光似欲透过衣裳一般。

“咕咚”一声,阴阳参仙喉头一动,咽下一口口水,禁不住色心狂炽。

彭衣茱羞恼,俏脸飞起一层红晕,娇斥道:“老怪,卑鄙无耻!”

阴阳参仙瞧她那娇羞模样,真是楚楚动人,心中越发欲念高涨、心旌摇曳,说道:“小美人美艳娇媚,真是我见犹怜。就乖乖的跟了本仙,同修阴阳玄功,包你神颠魂倒,共赴极乐仙境!”

彭衣茱哪里受得了他这种污言秽语,怒道:“下流!”太阿仙剑横空怒划,斩向阴阳参仙的脑袋。

阴阳参仙怪笑一声,横闪而过。丝袍猎飞,双手疾舞,嘴里哼着低低的怪音,音律怪诞,摄人心魄。

彭衣茱听在耳中,心绪莫名纷杂,真气一滞,太阿仙剑竟然失了准头,从阴阳参仙身边滑开。

阴阳参仙得意一笑,法诀连捏,怪声越来越盛,如同魔魅一般,灌入彭衣茱耳中。

魅音入耳即下,没入经脉之中,到处游走。一股懒洋洋的滋味油然升起,彭衣茱脑中嗡鸣,神思恍惚,眼前这阴阳参仙居然化身为一个英俊少年,浑身上下散发着莫名吸引力。

原来,阴阳参仙此刻施展的是一种奇邪之术,名叫天魅魔音。这种邪术经人以内力真气发出,便会产生一种魅惑之力。

闻者眼中会幻化出各种奇相,心醉神迷,无法控制心神,从而被施法者所乘。

意乱神迷之际,她手中的太阿仙剑突然跳跃争鸣,啸声大起,竟然压下那股魔魅异音。

彭衣茱到底是名门之后,当即察觉不妙,急忙凝神屏气,驱散幻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妖术,不可上当!”心中“噗噗”大跳,不禁深深吸气,凝神戒备。

阴阳参仙目露奇光,嘴角泛起一丝诡笑,随之双目精光闪动,发出淡淡的橘黄色奇光,蒙蒙罩开。

彭衣茱只看了一眼,便觉光罩中似乎极其深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翩翩起舞,而舞姿曼妙,竟是前所未有的奇妙,如有魔力一般,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但心中却有个声音提醒着:“这是幻象!”心头一凛,便要阖目。

就在此时,阴阳参仙忽然大笑道:“小美人,乖乖就擒罢!”

彭衣茱身躯猛地一震,就觉手臂上一阵紧抓之力,睁眼看时,不由大惊失色。

原来阴阳参仙乘她神迷之际,抖手放出和束缚长孙傲梅一样的冰蚕丝。

冰蚕丝甫一触体,便蜿蜒穿行,滑若游蛇,上下绕转,眨眼间将彭衣茱手臂束缚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彭衣茱大惊,急忙运气欲震落冰蚕丝,哪知冰蚕丝触体收缩,如藤蔓似的紧紧贴在肌肤上,稍一用力,便觉疼痛如割,真气阻塞,哪里使得上力气?她惊喝道:“老怪,你使什么妖法?”

阴阳参仙得意的笑答:“小美人,不要再挣扎了,免得你滑嫩的肌肤上留下血痕。

“嘿嘿,老实告诉你吧,此乃长白山冰天雪地深处那万年冰蚕所吐之丝,此丝坚韧无比,刀剑不能斩断,能长能短,越是用力挣扎,便越是收紧,所以你千万别妄动真气,因为那是徒劳无益的。”

彭衣茱心下一沉,正待奋力一搏时,身上缠绕的冰蚕丝猛然收缩,肌肤刺痛如裂,经脉剧痛,真气被逼回,在胸口淤积,鼓胀难耐。

痛哼一声,脸色发白,冷汗涔涔滴落,身躯踉跄,摇摇晃晃倒退几步,无力的坐倒在地上。

阴阳参仙桀桀淫笑,俯下身扶起彭衣茱,低声说道:“小美人,稍安勿躁。待我收拾了那个臭小子,本仙便与你一起回宫享受极乐……”

那边,段逸鸣趁着彭衣茱吸引赤耄龅妖的间隙,得以喘息,他长吸几口气,经脉豁然通畅。

先前被麻辕仙君击伤之处轰然贯通,心中大喜,当下清啸一声,从两怪空隙中巧妙的穿过,勘勘躲过青骨鞭袭击。

黑甲蛖怪怒吼一声,不容段逸鸣转身,真气一鼓,青骨鞭如影随形的追上,发动狂风暴雨般的猛攻,杀招不断,毫不留情。

道道巨力排山倒海似的激撞在紫竹棍上,段逸鸣筋骨麻酥,几无招架之力。

好在他早有准备,并不硬接硬挡,真气流转,将大半力道顺势卸掉,化解于无形。

他近身缠斗,身法飘忽、变化莫测,无迹可循,紫竹棍舞的密不透风,凌厉刁钻,竟是迫的黑甲蛖怪不时回身自救。

两人身影交错起伏,气浪冲天倾泻,不时传出惊雷激炸般怒响。青光、紫气如闪电似的来回穿梭翻飞,滚滚起落,声势吓人。

旁观者无不惊吓失色,齐齐寻思:“这小子名不见经传,竟能和纵横江湖数百年的黑甲蛖怪战得难解难分!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会有如此吓人的功力?”

两人激斗了数十回合,依旧是不分胜负。

黑甲蛖怪久攻不下,心中越发震怒,暗道:“这臭小子修为古怪,手上那把竹棍更是奇异得很。

“假以时日,此子必会成为一大劲敌。看来今日一定要将他拿下,免生后患!”

恰在此时,赤耄龅妖舍彭衣茱赶来围攻。两怪合围一处,威力增加何止一倍?

赤耄龅妖和黑甲蛖怪心意早已相通,此时连手,出招便是石破天惊,威猛绝伦。

两人配合默契十足,攻守有度,寥寥数招,便将段逸鸣迫的手忙脚乱,身上衣衫破飞,鲜血横溅,伤口火辣辣的烧痛。

段逸鸣已竭尽全力抵挡,却仍是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第二章 寸步不让

段逸鸣先前和麻辕仙君恶战时,虽说重创对手,但经脉受震,已然受了内伤,而和黑甲蛖怪鏖战许久,气力更是消耗大半,左支右拙,只不过是表面上勉强维持了个不败之势,其实内里真气已然不支,元气大耗。

即便赤耄龅妖不赶来围攻,也难以支持太久,此时两怪合力猛攻,败相很快便显露出来。

段逸鸣穷于招架,左接右挡,被巨力震的气血翻腾,紫竹棍几次都欲脱手飞出,幸好他拼力运气握紧,才堪堪没有掉落。

打斗之间,突然听到彭衣茱的惊叫声,忙转身看去。却见彭衣茱浑身缠满冰蚕丝,而阴阳参仙淫笑不绝,正上前欲搂,心中大急,怒火上冲,断喝道:“阴阳参怪,休伤彭师姐!”

紫竹棍“呜呜”狂响,紫光迸爆怒刺,竟是不要命的冲了过去,直指阴阳参仙后心。

阴阳参仙心中大恼,“呼”的转身,大袖鼓舞飞掠,一股大力猛然涌出。

段逸鸣酣战良久,早已是强弩之末,此时虽是蓄力而发,但威力却大不如前。身心疲惫之下,来不及躲闪,只觉一股奇重之力压来,紫竹棍一歪,便不由自主的向侧旁摔去。

他单脚落地,就地一扭,正想转身再上时,就觉脑后“呼呼”风声锐响,气浪如山,刺骨奇寒,竟在后心尺许之外!

他心中狂骇,转身已是不及,急忙横挪向外,闪开背心大穴,一声钝响,段逸鸣后背被重物击个正着,脚下踉跄,奇痛透体而入。

原来是黑甲蛖怪见有机可乘,抖出青骨鞭,笔直打在段逸鸣后背。

幸好,段逸鸣在电光石火之间,挪开要穴。但即使如此,也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横飞,满地冰雪奇滑,段逸鸣控制不住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滑出老远。

黑甲蛖怪见一击得手,心中大喜。大步踏上,欲察看段逸鸣死活。

赤耄龅妖目光如电,猛然发现伏倒在冰面上的段逸鸣手臂微微一动,紫竹棍斜斜上指。察觉不妙,急忙示警道:“小心……”

话音未落,就见段逸鸣从雪地上一跃而起,身如弩箭一般猛烈冲出。紫竹棍金光闪耀,如流星般电指而至。

“咻!”

铮鸣声裂空而响,急锐刺耳。

黑甲蛖怪猝不及防,面色大变,双脚一点地,向侧下疾躲,青骨鞭又怒啸出手,放出滚滚黑气,无数阴灵鬼叫着飞涌而出,张牙舞爪,直扑上前。

段逸鸣哈哈大笑,倏地欺身长驱直入,紫竹棍直刺而上。周身金光怒放,冲散黑气,宛如怒龙一般长啸而上,顷刻间撞上青骨鞭。

“当”的脆响,青骨鞭竟然被紫竹棍打的倒卷而回!

一阵鬼哭神嚎,青骨鞭上附着的无数阴灵齐声哀鸣,惊慌逃窜。

不待黑甲蛖怪喘气,段逸鸣驱动紫竹棍突然弯折回转,金光眩目,如霹雳般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旋即猛冲而下,直袭黑甲蛖怪心口!

黑甲蛖怪骇然狂叫,顾不得身分,当即侧身滚倒,狼狈不堪。

段逸鸣知道机不可失,哪里肯平白放走这大好机会?当下怒喝道:“妖孽,纳命来!”紫竹棍金光闪闪,满天刺目眩光之中,一把金刃陡然出现,势如破竹,斩在黑甲蛖怪肩头,金光灿灿,围绕着黑甲蛖怪旋转飞舞。

鲜血飞溅,一声惊怒惨叫骤然破空。

黑甲蛖怪浑身浴血,左肩软绵绵的垂下,衣衫零落,臂膀竟然变成了肉泥!身下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冰雪,他长嚎不绝,寒毛竖起,惟恐对方再下杀招,连忙挣脱紫竹棍,连滚带爬的奔开。

段逸鸣此时却气喘如牛,浑身力竭,险些坐倒在雪地上,勉强拄着紫竹棍站立,眼前金星乱冒,摇摇欲坠。

原来段逸鸣被黑甲蛖怪击落雪地后,急中生智,假意装死,其实暗地里却聚集起体内全部真气,乘着黑甲蛖怪不备,跃起奇袭。

体内潜力运转,紫竹棍果然再次幻化成金刃,将黑甲蛖怪杀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命丧段逸鸣手中。

黑甲蛖怪也是活该倒霉,如果他继续下狠手攻击,段逸鸣也不会有机会偷袭成功,现在黑甲蛖怪被段逸鸣杀的魂飞魄散,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上细察段逸鸣是否气衰力竭,只顾一味逃命而去。

此时的段逸鸣气力几乎耗尽,随便一个武士便可将他置于死地。

赤耄龅妖瞠目结舌,没有想到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将黑甲蛖怪打的大败而逃,几乎送命!

他脸色大变,嘴角抽搐,怒吼一声,兽头杖轰然击出,这下是怒极而发,几乎用上了全力。

“轰!”

兽头杖重重撞击在段逸鸣胸膛,他避之不及,顿时衣衫破裂,胸肋断裂,高高飞起,被大力抛出数丈远,如断线风筝似的飘坠,重重摔下。身上鲜血四溅,几成血人,眼看是活不成了。

小金奔跃而近,趴在段逸鸣冰冷的脸颊上,不住哀鸣,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脸,呜咽不已。

赤耄龅妖急忙奔到黑甲蛖怪身边,一把将他扶住。定睛细看,黑甲蛖怪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左肩软垂,骨骼错位,手臂赫然变成了一堆碎渣,只留一些肉筋连在肩膀上,左半身全被鲜血染红,惊心动魄。

黑甲蛖怪痛得呲牙裂嘴,几乎痛晕过去。

赤耄龅妖不敢怠慢,伸手点了黑甲蛖怪的穴道止血,一边往他嘴里塞入一枚丹丸,一边为他疗伤。

雪地里一片寂静,诸邪悄无声息,一个个骇然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所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毫无半点喜悦之情,不知怎地,心底无端升起莫名的恐惧。

这小子竟是如此强悍,连黑甲蛖怪也被他打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不少人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贸然上前围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彭衣茱全身受制,无法挣脱。一见到段逸鸣被击倒在雪地上,以为他性命不保,心中哀痛惶急,清泪夺眶而出,哭喊道:“段师弟,段师弟……”声如杜鹃泣血,萦绕旋空。

长孙傲梅双目血红,脸色煞白,惊道:“段师兄,你……你……”

突然间,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向后退开。

赤耄龅妖察觉有异,抬头看去,不由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被他打得几乎死去的段逸鸣,竟然缓缓抬起头,双手撑地,一点一点的爬了起来,半跪在雪地上,再用手一撑紫竹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段逸鸣对着阴阳参仙说道:“老……老怪……放……放开彭……彭师……师姐……”身躯一阵摇晃,喷出一大口鲜血,摔倒在雪地上。

小金着急的绕着段逸鸣疾奔,不断哀鸣着。

长孙傲梅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她哭叫着:“段师兄,是我连累了你……”

阴阳参仙着实被吓了一跳,见段逸鸣又摔倒,只道他已然离死不远,不由长长吁了口气。

不知怎地,阴阳参仙心底对这个陌生少年,竟生出一丝惊悸和不安。

这小子若是活着离开,日后必成后患!

阴阳参仙心中暗道:“还好,总算被赤耄龅妖除去,少了个心腹之患。”

就当大家都以为段逸鸣已死,无不暗自松了口气,而心神松懈之时,突然间,段逸鸣再次摇晃着站起来,还缓缓迈开脚步,朝阴阳参仙走去。

他双目血红,直欲喷出火来,一字一句,低沉而坚定的说道:“老……老怪……放……放开你……的臭……臭手!”

群邪无不一脸惊恐,呆呆的看着段逸鸣在雪地上行走。一时间,莫名的恐惧感在众人心头弥漫开来,浑身寒毛直竖。

就连赤耄龅妖也是震惊万分,看着段逸鸣,暗道:“这小子到底是人是鬼?接下自己全力一击竟然不死,而且还能站起来!”

彭衣茱见段逸鸣重新站起,惊喜万分,流着泪说道:“段师弟,你……你还活着!”

然而,段逸鸣却是灯枯油尽之时,是凭着一股保护彭衣茱和长孙傲梅不受辱的信念才不倒,执着的意念,支撑着他疲惫无力的身躯前进。此时已不能算是走了,几乎是一步步向前挪动着。

浑身刺痛,经脉扭曲抽搐,几乎断开,气血翻腾如野兽肆意撕咬着血肉,每迈出一步,就像有千万根细针钻透骨髓一般,剧痛难耐。每挪动一寸,都彷佛向鬼门关靠近一些,身后拖出一道血痕,刺目至极。

彭衣茱猛然察觉不对,只见段逸鸣脸色白的吓人,嘴角鲜血接连不断的溢出。

他双眼空洞无神,目光涣散,虽然看着自己,却又迷离无主,心中忽地揪紧,升起一丝不祥征兆,颤声道:“难道段师弟他……他……”

芳心惊惧,不敢再往下想,她喊道:“段师弟,你快住手,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要管我,快走!”

段逸鸣恍若未闻,目光呆滞,眼前只剩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来回飘动,他边走边说道:“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彭师姐和长孙师妹的……”

彭衣茱心中感动,眼泪直流,不禁绝望的想道:“今日之事,已是无可挽回。长孙师妹经脉受制,段师弟又身受重伤,心窍迷失,难道真的要身陷在长白参宫么?”

此时,赤耄龅妖已将黑甲蛖怪断骨包好,转身一跃而起,兽头杖呼啸而出,怒吼道:“臭小子,你三番两次和本座作对,还敢伤我义弟,饶你不得!哼,今天本座就让你去见阎王爷!”衣袍鼓舞,兽头杖怒啸攻上,将段逸鸣打的横飞数丈。

段逸鸣口吐鲜血,浑身血肉模糊,虚弱的说道:“彭师姐……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赤耄龅妖阴笑一声,大步踏上,举起兽头杖,欲将段逸鸣了结。

阴阳参仙眼珠一转,施施然上前拦住赤耄龅妖,奸笑道:“赤耄老弟稍安勿躁,本仙有个法子,定能让你如愿,一解心头之恨。”

赤耄龅妖闻言止步,森然道:“参仙兄请说。今日如不将他粉身碎骨、大卸八块,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阴阳参仙邪邪一笑,右手微摆,像变戏法般取出个大不过三寸的紫葫芦,平平托在手掌上。

赤耄龅妖见状一怔,问道:“参仙兄,这是?”但心下却不以为然,一个不起眼的小葫芦拿来何用?

阴阳参仙看出他的心意,淡淡一笑,说道:“赤耄老弟,你可不要小看这支紫葫芦。它可是西昆仑万丈绝壁上生长的千万年玄阴藤所结,叫‘归元仙葫’。

“七百年前,蓝莲大士以北幂巨池极地寒晶石为鼎、西海融龙木为炭,以三神真火燃烧炼制,历十八年方成,可谓世间一大奇宝。

“这宝贝的妙处就在于它大小随心,可吞噬万物。任谁被吸入其中,便会如坠入十八层地狱一般,遭寒晶阴火烧烤炼融,元神寂灭不存。”

赤耄龅妖猛然想起一件事,惊道:“听说百余年前,赤霞天帝在东海如来岛被人炼化的无影无踪,莫非……莫非就是被这归元仙葫所化?”

阴阳参仙邪笑道:“不错。”顿了顿说道:“这小子身上暗藏数股灵力,杀死他未免太过可惜。本仙就用这归元仙葫收了他,在里面烧炼,让他历经折磨而死,正好为两位报仇解恨,如此岂不胜过一杖劈死他来得过瘾?”

赤耄龅妖大喜过望,恶毒的看着段逸鸣,狂笑道:“臭小子,这下让你元神消寂,魂飞魄散,永无轮回希望,连做鬼都不成。哈哈哈!”

彭衣茱吓的脸色如土,怒骂道:“老妖怪,你如此残忍,上天会惩罚你的!”

阴阳参仙大笑道:“本仙有归元仙葫在手,谁能奈我何?上天?哈哈,本仙又有何惧哉?”说罢高唱法诀,左手摒指连点,就见那归元仙葫凌空飞起,一点一点变大,竟有丈余大小。

阴阳参仙双手一挥,归元仙葫斜斜翻转,葫嘴笔直对准段逸鸣,缓缓张开。

阴阳参仙大喝道:“拘魄索魂,仙葫吸炼,敕!”

段逸鸣笔直站起,浑浑噩噩,想要腾挪闪避却又力不从心,竟然被吸的浮空而起,飞向归元仙葫!

此时此刻,段逸鸣竟然还是挣扎着扭过脸,奋力想看清彭衣茱和长孙傲梅的状况,沙哑着嗓子,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彭衣茱耳边传来阴阳参仙残忍而又冰冷的声音:“臭小子,你就进去受死罢!”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段逸鸣一寸寸揪起,使他动弹不能,缓缓朝归元仙葫嘴靠近。

那声音犹如一把尖锐的利刃,笔直插进彭衣茱心扉,令她心胆皆碎,魂飞魄散。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段逸鸣对自己的情意,竟是如此痴迷。不禁清泪长流,心中绝望、无奈、感激、惊恐等诸般感觉交相翻涌,柔肠寸寸绞扭在一起,痛如刀割,呜咽无语。

段逸鸣脸庞染满污血,道道腥红骇人,在彭衣茱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特别感受。

这一刻,她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贴近了许多,心房剧颤。只可惜,方明白这样的情意,段逸鸣却眼看就要被吸入归元仙葫炼化精血。

彭衣茱慌乱之间,不及细想。张嘴射出一道光茫,快逾奔雷,没入段逸鸣体内。

竟是她急切之下,吐出自己修炼多年的本命真元,想让段逸鸣吸纳苏醒过来。

真元入了段逸鸣体内,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缓缓张开双目,迷茫的看了一眼,还没有来得及行功融合,便觉头顶吸力突然变大,身体不由自主的飘起,一头被吸入葫嘴。

吸入了段逸鸣之后,归元仙葫缓缓变小,又落在阴阳参仙手中,他和赤耄龅妖对望一眼,仰头得意大笑。

彭衣茱脑海中嗡然乱响,呼吸心跳齐齐停顿,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心中迷茫刺痛,彷佛瞬间坠入无底的黑暗之渊。

忽地悲极攻心,一口气喘不过来,胸口一痛,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第三章 归元仙葫

段逸鸣体内一股清凉真力游走流转,所到之处,原本失去知觉的肢体似乎从沉睡中醒来,痛楚顿时传来。

片刻之后,气血似乎畅通了一些,真息缓行,精神不由一振。

忽然自头顶传来一阵刺耳狂笑,光亮随之消失,四周漆黑一片。

段逸鸣胸口烦闷,很是难受,忍不住叫出声来,挣扎着想站起,却听到“咚”的一响,脑袋好像撞到什么东西,疼痛不已。

猛然间醒悟道:“糟糕!方才那阴阳参仙说这归元仙葫能大能小,可装万物。那现在归元仙葫必是正在缩小,那自己岂不是要被活生生压死?

生死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当日在五老峰万年居中所学缩骨仙诀,于是连忙默念仙诀,身躯逐渐变小,最后只有寸许般大小。

段逸鸣身子上下颠簸,难以着力,犹如踩在棉花堆中,摇摇晃晃,许久才停顿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心道既来之,则安之,索性抛开自身安危,闭目调息。

说来命大,幸好在紧要关头,彭衣茱将本命真元转送到段逸鸣体内,这才得以施展缩骨仙诀。否则,段逸鸣真气衰竭,无法变小,必会被归元仙葫活活挤死。

段逸鸣真气运行十六周天,悠悠醒来,总算捡回一条命来。站起身,伸手摸索试探,发现这归元仙葫坚固异常,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丝丝寒气传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归元仙葫不过方寸之地,片刻间便已转了一圈,根本没有什么出口。段逸鸣失望之余,更觉寒气越来越凛冽,几乎要刺到骨髓里去。他打着哆嗦,来回活动着,即便如此,依旧是感到冰寒难耐,气血几欲凝固,肌肤痛得快要失去知觉。

就在此时,归元仙葫外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段逸鸣急忙屏住呼吸聆听。

似乎是一个稚嫩的少年在说话:“三师兄,听说这次归元仙葫中装了个弱冠少年,真是奇怪。不是只有那些修为高深之辈才会被大宫主收摄,以寒晶阴火加以炼化的么?”

另外一个年龄稍长的声音传来:“九师弟,你不知道。听说装在归元仙葫中的少年十分了得,他就是白日里将二宫主十指斩断的那人!

“听说,他还差点把黑甲蛖怪的一只手臂绞烂!因此,惹得大宫主大发雷霆,一怒之下将他收入归元仙葫中炼化。”

“什么?他就是大闹参宫的少年么?”

“不错,正是那小子。九师弟,大宫主特意吩咐,要咱们日夜不停,用寒晶阴火将他炼化。等到七日之后,这小子形销魂散,一身真元聚集成丹,便可出葫,献给大宫主服下。

“嘿嘿,以这等修为炼化而成的真丹,效力必定不同一般,大宫主怎么也会增长个二三十年的修为。”

段逸鸣面色大变,突然领悟过来。

怪不得阴阳参仙那老贼,巴巴的要把自己收入归元仙葫中,原来是想攥取自己的真元,心机何其歹毒!

那九师弟又问道:“三师兄,听说与这小子同来的少年竟是女扮男装,美貌无双,较之前几日耄龅妖送来的那小美人还胜一筹呢!”

三师兄神秘地说道:“九师弟说得极是。嘿嘿,长白参宫岂是随便让人闯入的?这两人不知好歹,妄想带走仙姬,这下可吃到苦头了,一个被收入归元仙葫炼化,一个被大宫主带入极乐宫虎豹房中尽情调教,共修阴阳极乐。

“不过说实话,那两个小美人果真长得水灵娇艳,堪称极品仙姬。相比之下,以前那些一等、二等仙姬都不过是些俗脂庸粉,不可相比啊。”

九师弟眼睛里露出羡慕的神色,说道:“那些仙姬美若天仙,骚媚入骨。嘿嘿,如果有朝一日能与她们翻云覆雨,就算死也值得了……”他正絮絮叨叨说的不停,猛地被三师兄在头顶拍了一下。

三师兄骂道:“九师弟,不可胡说八道。仙姬你也敢亵渎,小心你的脑袋搬家。”

九师弟摸摸脑袋,谄笑道:“三师兄放心好了,我也只是和你私下里说说罢了。”

三师兄说道:“知道就好。好了,闲话少说,咱们这就开始。你去取些寒晶火石过来,准备点火炼化。”

九师弟应了声,一阵脚步声奔远。

听到这里,段逸鸣开始绞尽脑汁设法脱身,不一会儿,突觉脚底一片火热,竟是难以立足,不由吓了一跳,侧耳聆听下,却听到烈火熊熊燃烧之声,不由大惊。

原来是外面两人已经点燃了寒晶阴火。片刻之后,脚底灼热如沸水烧煮,几乎无法忍受。

他只好取过紫竹棍撑起身体。运气一吸,紫竹棍中涌出一股冰柔阴凉之气,随气血游走全身经脉,身下酷热之意顿时大消。

可是没过多久,四周忽然有股冰寒之意越来越盛,吐气成冰,被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青,牙关“咯咯”直响。坚持半晌后,却是经脉如裂,气血几乎凝固成冰。

原来这寒晶火石极是古怪,虽说点燃之后酷热难当,但是其中却隐含有一种阴寒之气;火势越旺,寒阴之气越盛。如此一正一反,炙热冰寒,本是两种极端,此时竟然同时存在,煞是古怪。

而归元仙葫又是西昆仑冰寒峭壁的玄阴藤所结,常年掩盖在冰天雪地之中,不见光日,阴气更是极重,两种天下至阴至煞的邪气会合一处,威力更是惊人。

段逸鸣在归元仙葫中,身下火烫如烈火焚身,四周却阴寒如冰雪覆盖,冷热交加,极是难忍。

段逸鸣连连催动体内真气运转,但阻力越来越大,到后来则大半停滞。胸口以下烧烫如沸,尤其是腿脚的气血几近鼎沸,衣衫散发出一股焦味;而上半身却似身浸冰水,一片冰凉,几乎冻僵。惟余胸口一丝热气,方能保持着神志清醒。

心脏搏动越来越缓,而经脉却是剧烈抽搐,烧灼之感迅猛跳跃,肆虐蔓延;两种相反感受,带来前所未有的痛楚。

段逸鸣忍不住低声呻吟,浑身抖动不休。迷乱模糊之中,他想道:“难道我就要丧命在这归元仙葫中么?若只是我形消神灭倒不要紧,可彭师姐和长孙师妹她们要谁去救……”

归元仙葫外两人的声音如同飘渺云端的对语,隐隐约约钻进段逸鸣耳中。

“九师弟,目下寒晶阴火颜色发虚红,归元仙葫还只是淡青色,火候尚差了点,再加些寒晶火石吧。”

“三师兄,等到七日之后,嘿嘿,大功告成,咱们也可以出去逍遥逍遥了。”

“你这小子,人小色心却不小,小心那几个丫头把你的精血榨干。”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

“好了,待完成这件事,师兄就央求大宫主,赏你两个三等仙姬,尝尝鲜就是。”

“多谢三师兄、多谢三师兄!”

不多时,归元仙葫内已是赤光大盛,灼灼耀眼,炽热逼人;而葫身却是一片雪白,遍布玄冰,冷气弥漫,雾气腾腾。冷热交织,形成了一个漩涡,由慢而快,猛烈的冲刷着一切。

段逸鸣头脑昏昏沉沉,只觉魂魄似要离体而出,再也坚持不住,仰面摔倒。

就在此时,一件东西从怀中滑落,恰好落在手掌中,他挣扎着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那个须弥芥子袋。

奇怪的是,这个须弥芥子袋却是温软如常,并不受影响。

段逸鸣脑中灵光一闪,暗道:“对了,须弥芥子袋,本是女娲娘娘当年补天时搬运五彩天石所用,必定水火难侵。若是躲在其中,或许可免却这冷热交加之苦。”

机会稍纵即逝,段逸鸣也不敢拖延,他奋起余力打开须弥芥子袋爬了进去。

说也奇怪,他方爬入,须弥芥子袋便紧紧闭合,缓缓飘起。

须弥芥子袋略呈透明状,往外看去,四周情形尽收眼底,它就像一个保护罩一般,将酷热、冰寒尽数拦在外面,而袋中则是温暖如春,舒适惬意。

外面丝丝寒灵、火精自烈焰冰气之中飞射而起,但在不到须弥芥子袋周遭尺许处,便被一股无形之气逼开,靠近不得。

段逸鸣盘膝而坐,闭目敛神,缓缓运气推血活宫,灵台空寂,陷入虚无境界之中。

任凭那三师兄和九师弟两人连日不停的加烧寒晶火石,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段逸鸣在寒晶火石和归元仙葫的炼化之下,竟然安然无恙,不但伤势痊愈,而且功力又增长一截。

七日过后,寒晶火石已燃尽,烈火缓缓熄灭,归元仙葫也恢复原样。

段逸鸣打开须弥芥子袋跃出,将它小心收起。

此时,那九师弟靠近归元仙葫,打开葫嘴,朝里张望。

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看到,九师弟奇道:“三师兄,怎么仙葫中没有炼化的元丹呢?”

三师兄大奇,探头过来看了一会,也是毫无所见,心中讶异不已,当下将归元仙葫颠倒过来,向下抖动。

忽地,一个寸许黑影从中跃出,落在石桌上,昂首挺立,浑身光彩流动,他正是在归元仙葫中历经烈火寒冰炼化不死的段逸鸣!

他定睛看去,这里是个丹房,四周摆满架子,上面全是各种药石之物。瓶瓶罐罐、铜鼎炼炉,一应俱全。

面前却是两个年轻人,一大一小,看来便是阴阳参仙吩咐点火炼葫之人了。

两人见状大惊失色,鬼叫一声,失手将归元仙葫扔到地上,忙不迭的倒退,两人惊魂未定,望着段逸鸣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你……是人是鬼?怎……怎么没有……有被归元仙葫炼……炼化?”

只见段逸鸣手中紫竹棍团团舞动,冷声喝道:“你们这些妖孽,竟敢将本大仙丢入妖葫中炼化?哼,本大仙可是孙悟空再世,岂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炼化的么?

“你们这些妖孽敢胆以下犯上,亵渎本大仙。嘿嘿,本大仙就将你们也丢入归元妖葫中,尝尝烈火寒冰加体的滋味,看看你们几日能被炼化成丹!”

两人何曾见过这等奇事,竟有人能活着从归元仙葫中出来,而且身体变得只有寸许大小,那不是仙人又是什么?

九师弟被吓的魂飞魄散,鸡啄米似的在地上磕着响头,“咚咚”作响。一边讨饶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您老人家,大仙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放过小的……”

段逸鸣冷哼一声,森然道:“要想活命也可以,但是……”他拉长语调,说道:“你们挖下双眼,割去舌头,本大仙便饶过你们。”

九师弟吓的脸色惨白,差点瘫倒在地,只是一个劲的求饶。

而那三师兄眼珠子滴溜溜直打转,心下盘算:“这寸许小人煞是怪异,居然自称是大仙,但他若真的是仙人,又怎会被打的差点死去?看来定是装神弄鬼。”

他低着头偷偷瞄了段逸鸣一眼,忽然抓起九师弟,朝段逸鸣掷来,又猛地向门口跃去。

段逸鸣冷笑一声,侧身躲过,同时运力将紫竹棍抛出。

紫竹棍去势如电,击在三师兄背心大穴,力量用的恰到好处,三师兄背心受震,当即昏厥扑倒,嘴巴只张到一半,发了个低低的“啊”字便晕倒过去。

九师弟摔倒在地,看到三师兄被打的昏迷,生死不明,更是吓的说不出话来,双眼惊恐的盯着段逸鸣,身体瑟瑟发抖,吓的魂不附体。

段逸鸣心中暗道:“魔窟中步步危机,不可放过此人。”拾起紫竹棍,一掌在三师兄的胸口轻轻一按,他五脏六腑立时尽碎,悄无声息的死去。

转过身,走到九师弟面前,森然说道:“我问你话,等一下给我老老实实回答。若是奸猾使诈,他的样子就是你的下场!”

九师弟吓的面无人色,哆哆嗦嗦的答道:“是……是……是……”

段逸鸣这才恢复本来面目,身体变大。他问道:“说!那两个姑娘可是被关在虎豹房?”

那九师弟磕头如捣蒜,乖乖的答道:“那两个小美人……啊……不,姑娘……她们的确被大宫主关进虎豹房中了,说是要好好调教调教。”

段逸鸣心中开始盘算该如何解救二人,只是“虎豹房”这名字听起来颇为古怪,似乎并不像虎豹豺狼的豢养之所。

段逸鸣心中暗急,当下追问道:“虎豹房?那是什么地方?”

九师弟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淫亵神色,吞吞吐吐的说道:“虎豹房中确有豢养异种虎豹之类的猛兽,不过……”

段逸鸣两眼一瞪,怒道:“不过什么?快说!”

九师弟吓的一缩头,支支吾吾的说道:“虎豹房其实是大宫主淫乐之所,里面住的都是些绝色仙姬。他……他每日去虎豹房找仙姬陪寝,同修阴阳玄功……”

段逸鸣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若是如此,那彭师姐和长孙师妹冰清玉洁,难道被阴阳参仙……

他不敢再想下去,心中一阵惊悸,声色俱厉的问道:“说,虎豹房在那里?怎么走法?”

九师弟心惊胆颤的说道:“出了炼丹房,穿过神草圃向东。越过仙人桥,循天梯而上,便可到极乐宫。虎豹房就在极乐宫之后,那里……”

段逸鸣心急如焚,怒不可抑,哪里还有心情听下去?见九师弟还在啰啰唆唆的说个不停,心中不耐,反手一掌将他打翻在地,魂飞渺渺。

他转身就走,但才走到炼丹房门口却又折回,将归元仙葫装进须弥芥子袋。

此物留在妖孽手中,只会拿来作害,不如收为己用。

左右环视,见四周石架上丹瓶灵草琳琅满目,干脆上前,一古脑儿全塞进须弥芥子袋中,扫荡一空,这才出了炼丹房。

此时天色昏黑,天空兀自大雪纷纷,四周空寂无声。

炼丹房外即是一片广约数十亩的盆地,其间植满各种花草,心想这大约就是所谓的神草圃了。

一不做、二不休,于是冲入神草圃,抡起紫竹棍就是一阵乱打乱击,将花草打的七零八落,大半毁坏。

这些丹药灵草都是阴阳参仙费尽苦心,好不容易才收集而来,由他精心栽培、炼制而成,今日却被段逸鸣碰了个正着,顺手牵羊,拿的拿、毁的毁,毫不客气,阴阳参仙若是知晓,只怕立时要气得吐血倒地。

段逸鸣冲出神草圃,一路向东奔驰,中间遇到几个武士,不及抵抗,便全被他杀了个干净,由于心中牵挂彭衣茱和长孙傲梅的安危,因此无意纠缠。

段逸鸣此次透过归元仙葫吸纳寒灵火精,功力大增,突飞猛进,加上心中惊怒,因此下手毫不留情,这些武士虽说修为不俗,但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三招两式之内,一个个全都呜呼哀哉,被他摆平。

一路上风雪交加,衣服被狂风吹得猎猎劲响,雪粒如球,击打在脸庞上,疼痛至极。但段逸鸣恍若不觉,身形迅捷,犹如一道狂风在雪地上横穿掠飞。

地势越来越高,远方有一道不见底的深涧横贯在绝壁之间,一座石拱桥立在其上,这便是仙人桥了。

段逸鸣奔上仙人桥,放眼远眺,这才发现,方才那炼丹房却是参宫后山,而前面就是高耸入云的参宫。

入夜时分,漫天飞雪之中,无数盏灯火闪烁,彩光耀耀,将参宫装扮得的如同火树银花一般。

前面传来嬉闹声,段逸鸣心中一凛,暗运真气,穿过仙人桥,循着险峻山道向前疾奔。

由于这里接近参宫重地,守护森严,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段逸鸣只好尽量遮掩身形。

幸好此时天色已黑,所有守卫武士谁也没有料到如此风雪之夜,后山会有人暗中潜入,此时,一个个都缩在房中,饮酒取暖。

天梯,顾名思义,便是在倾斜的山脊上开凿而成,两旁是深不可测的幽暗绝壑,山风回旋,呼啸如怒潮,狂扫而过,几乎无法在上面立足,更遑论行走了。

段逸鸣小心翼翼的俯身而上,好不容易才穿过山道,来到一处斜伸而出的山崖。

山崖上赫然是一座高大的宫殿,在灯火照映下,金碧辉煌。

宫殿大门上镶嵌着三个字“极乐宫”,此三字是以巨大的夜明珠制成,冷华璀璨,灼灼生辉。

第四章 虎豹极乐(上)

他伏下身体,打量周围地形。

极乐宫四周云雾缭绕,峭壁笔直竖起,如刀削一般,大约在参宫一半高度位置,除了来时那条险峻天梯之外,还有另一条索道钻入云海,直通向参宫。

段逸鸣暗暗皱眉,如此险恶之地,即便救出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又如何逃脱呢?

想了片刻,心中一时也没有良计,因此,他决定先救出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当下一矮身,腾空跃起,落在大殿屋脊上。

段逸鸣向下凝目细看,只见这极乐宫层层迭迭,深邃异常,宫中遍植奇花异木,将亭台楼阁遮掩在云山雾里,看不清楚,其中却是大有玄机。

它们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却暗含九宫八卦,机关重重,暗藏杀机,若是不名所以之人胡乱闯入,势必会触动机关身陷其中,无法脱身。

段逸鸣没有想到,在这里竟也能见到如此布置精妙的奇门大阵。于是屏气凝神,将阵势看得清清楚楚,这才纵身落下。

甫一落地,四周景物突然变化,原先院落建筑全部隐去,眼前影影绰绰,穷尽目力也不过丈许距离。好在段逸鸣熟知阵式变化,依照阵诀而行,七拐八转,安然走出。

迎面是个蜿蜒的曲廊,前面灯火隐隐,传来阵阵嬉闹声。

就在此时,一队巡逻武士走来。

段逸鸣躲到假山之后,待最后一人经过时,出手如电,将他哑穴点中,一把拉入假山石缝中。

那人惊恐的看着段逸鸣,满脸惊异。

段逸鸣低声说道:“听着,给我乖乖的回答问题,不然,小心你的狗命!”手下一紧,潜运气劲透体而入。

那人经脉顿时抽紧,气血一阵翻江倒海,几乎闭过气去,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段逸鸣扣住他手脉,左手解穴,森然问道:“说,虎豹房在那里?”

那武士转过身,指着灯火通明之处说道:“虎豹房就在那里,穿过画廊就是。”

段逸鸣说道:“为虎作伥,仍是饶不得你。”说罢一指点下,那武士立刻气绝身亡,软绵绵的瘫倒。

段逸鸣这次闯入长白参宫以来,屡遭不测,险象环生,幸好福缘深厚,大难不死,但如此险恶境况之下,却使他的心性大变,知道妖孽暴戾,当以暴制暴,所以出手便是杀招,毫不手软。

他钻出假山,疾步上前,片刻后便跟上巡逻武士队伍。行动之间,快捷无比,众武士都没有察觉。

穿越画廊,来到一座建造精美的香阁之前,果然上面镶着三个古篆大字——“虎豹房”。

段逸鸣瞧准机会,悄然潜入其中,落脚处是一片寒蕊乍吐的腊梅林,冷香飘送,沁人心脾。

两侧厢房连绵,每间云窗上皆画着美女图,大小几近孩童。

一个个身罩薄纱,曼妙的胴体一览无余,纤毫毕现,俏脸含春,杏目斜抛,风情万种,诱惑至极。

段逸鸣面红耳赤,哪敢细看,赶紧收敛心神,一间间的查下去。

如此连闯了三座天井后,却都没有发现彭衣茱和长孙傲梅的影子,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突然间,侧旁跃起一个暗影,直扑段逸鸣而来。

他吓了一跳,急忙退后几步,伸手就欲击去,却听到一声熟悉的低叫声,不由一怔。

忽然,那黑影扑上了段逸鸣肩头,“呜呜”嘶叫,脑袋在他脖颈处来回摩擦,原来竟是小金!

段逸鸣喜出望外,抚摸着小金,低声说道:“小金,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想死我了。”

小金直起身躯,前爪横七竖八的比划着,一边发出委屈的叫声,它身上有几处伤口,血肉模糊,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段逸鸣心中一痛,知道小金必是被参宫妖魔所伤,急忙从须弥芥子袋中取出一枚丹丸,嚼碎敷在伤口上,并撕下一块衣摆包扎。

段逸鸣摸摸小金的脑袋,心疼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要乖乖的跟着我,不要乱跑。”

但小金却一边指着前面,一边焦急的叫着。

段逸鸣奇道:“小金,难道你知道彭师姐和长孙师妹的下落么?”

小金点点头,跃下地面,朝前疾奔,段逸鸣立刻随后跟上。

眼前一座庭院,修竹掩映,里面红灯高挂,不时传出男女浪笑调戏之声,不堪入耳。

段逸鸣长吸一口气,潜行而来,停在屋檐下。透过半开的云窗向里面看去,不由热血如炽,心跳如鼓。

原来屋中暖意融融,四壁烛光跳跃,地上铺着厚厚的貂皮地毯,两处龟背青铜火盆中炭火烧的正旺,几张尺余高的虎形玉石长桌围成一个半圆,上前堆满山珍海味、美味佳肴,香气扑鼻。

背后是一扇巨大的屏风,上面绣着几株开得正艳的牡丹,其间几只狂蜂浪蝶穿梭起舞,维妙维肖,屏风后灯火通明,将之映射的越发美轮美奂,那些在花蕊间嬉戏的蜂蝶宛如活过来一般。

六名艳装美女抚琴吹箫,乐声荡气回肠,却暗含撩逗之意,三四名纱衣美艳女子袒胸露乳,围着一个面色红润的圆胖老者,腻在一起,浪笑淫语不绝。

旁边八名粉衣美婢翩翩起舞,衣裳只遮住重要部位,酥胸半掩,浑圆如鼓,媚眼斜抛,腰肢如蛇般扭动,做着投怀送抱的诱人舞姿,不时露出滑腻修长的大腿,一个个乳摇臀摆,波涛汹涌,场面香艳淫靡。

当中的圆胖老者,赫然便是阴阳参仙。他左搂右抱,接过一杯美酒一饮而尽,一边伸手在一名美婢肥臀上乱摸乱捏,醉眼朦胧,说了几句肉麻之语,惹得几名美婢放肆浪笑。

然而环室不见彭衣茱和长孙傲梅,段逸鸣眉头一皱,心想难道她们出了什么意外么?

这时,一名美婢拈了一枚火云果塞入阴阳参仙嘴里,胸乳紧贴在他右臂上,红唇若火,凑到他耳边腻声说道:“大宫主,今天晚上您老开不开心啊?”

阴阳参仙哈哈大笑,说道:“开心,开心!”说着伸手在美婢肥臀上扭了一把。

美婢妖躯扭动,娇笑道:“那您老今晚就宿在雪铃儿阁中好了。”

阴阳参仙笑而不答,举手拔下旁边一位美婢递来的凤目葡萄,径自在水晶托盘中拿起一枚熟透的紫蟠桃,轻轻一咬,将里面蜜汁一吸而尽。

旁边一个瓜子脸的美婢说道:“大宫主何必跟那两个不识抬举的小贱人一般见识呢?不如今晚就来个群芳大会,众姐妹一起服侍您如何?”

众美婢无不掩唇吃吃娇笑,脸上春意弥漫,顿时莺声燕语骤起。

段逸鸣实在看不下去,本想转身离开,听到后面那句话,不由一怔,驻足聆听。

这时斜躺在阴阳参仙怀中的美婢轻轻站起,说道:“各位姐妹,大宫主今晚已有采花之意,咱们也不便打扰大宫主雅兴才是。”

众美婢齐齐一愣,回头看了那面巨大的屏风一眼,一个个眼中闪烁着嫉妒和怨恨的神色。

阴阳参仙轻拍了说话美婢一下,淫笑道:“还是檀月儿聪明乖巧,不枉我疼你一场。”

雪铃儿咬着唇说道:“这么说,大宫主已经将那两个美女调教好了?”

阴阳参仙眼中闪过一道厉芒,阴阴一笑,说道:“这两个小美人脾气倒是倔强得很,软硬不吃。前几日本仙身体不便,所以耐下了性子,希望能说服她们从了本仙。嘿嘿,事到如今,她们此般冥顽不化,那可就怪不得本仙了。

“今天晚上正是良辰吉时,本仙要与两个小美人同赴巫山,共修阴阳极乐之道!”

说罢一拍掌,身后那道屏风缓缓横移开来,众人眼前一亮,彩光眩目,立时出现一幅奇景。

段逸鸣定睛看去,不由大惊失色。

原来屏风之后竟是一个奢侈华丽的卧房,四周墙壁上赫然挂满各色春图,上面尽是裸体男女,正做着各式交合之事。

画中人眼波欲流,脸上如饥似渴,肉欲横生,抵死缠绵,姿势栩栩如生,诱惑至极。丹青墨笔,寥寥数笔,画的极是逼真。

而在卧房中间,却摆放着一张豹斑大床,粉红色的纱帐低垂,里面隐约现出两个人影,胴体玲珑浮凸,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充满神秘和刺激。

段逸鸣何曾见过这等风流阵仗,顿时口干舌燥,面红如丹,小腹下一股热流勃然升起,浑身火烫。

但突然胸口一阵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脏里穿刺着,痛得差点喊出声来,冷汗遍体,他大吃一惊,急忙敛气收摄心神,压下心中旖旎念头,痛楚之意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容他细想,房中又有变化。这时,阴阳参仙走到豹斑大床前,举手一挥,粉纱撩起,现出里面情景。

但见猩红锦被之上,跌坐着两个绝色佳人,罗衣罩体,肤如凝脂,清丽脱俗的玉脸上,黛眉如弯月初上,淡胧疏烟,明眸似雪霁丽日,轻掩流波,琼鼻樱唇,无一处不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此时,两人凤目圆睁,正又惊又怒的逼视着阴阳参仙。

豹房中镶嵌着几面巨大的水晶镜,折射之下,彩光流丽变幻,忽黄忽赤,段逸鸣看得清楚,两人正是彭衣茱和长孙傲梅!

两人曲线玲珑,竟然只是在内衣外罩了一件透明衣裳,薄若蝉翼,身段起伏一览无遗!

水晶镜中,两人各处曲线同时出现在四壁,酥胸高耸、腰身收束缓放,圆润的翘臀将罗衣撑的鼓圆,曲线惊心动魄;黑发飞泻如瀑布,香肩藕臂在纱衣下若隐若现,白黑分明,软玉温香,春色满室。

几日不见,两人似乎略为清瘦了些,但绝美的容颜却是越发娇艳动人。

他脑中嗡的一响,欣喜若狂,总算找到了两人,心中喊道:“彭师姐,长孙师妹,我来救你们了!”

段逸鸣发现两人身躯一动不动,仍是被阴阳参仙那古怪的冰蚕丝给束缚住,心下怒气冲顶,双拳紧握,恨不得立时冲入救下两人。

但他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难以抵挡宫中众人围攻,况且若是贸然暴露行踪,被阴阳参仙拿住,不仅自身难保,就连彭衣茱和长孙傲梅也无法幸免,当下沉住气,敛神屏息,一边静观其变,一边皱眉苦思良策。

阴阳参仙淫笑道:“小美人,怎么样,冰蚕丝的滋味好受么?嘿嘿,你们如若从了本仙,冰蚕丝立时卸去。”

彭衣茱怒声斥道:“呸!下流妖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我们就是死了,也绝不会如你所愿的!”

长孙傲梅怒视着阴阳参仙,娇斥道:“无耻老妖,你若敢冒犯我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两人心知必无幸免,早存了必死之心,当下便怒骂斥责,只盼望阴阳参仙一怒之下,出掌杀了两人,以保清白。

阴阳参仙大怒,脸上闪过一道青气,突然间又阴阴一笑,悠然说道:“小美人,想激本仙杀了你们,好留得清白?

“嘿嘿,本仙怎么会让两只美味的羔羊从嘴边溜走呢?想死,没那么容易!告诉你们,违背本仙意愿者,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等本仙玩腻了,再赐给手下,让你们夜御百男,日日笙歌、夜夜春宵,等到真元耗尽,再将你们卖到中原青楼之中,让万千客人发泄!”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脸色煞白,互相望了一眼,心中顿时升起绝望之意。

长孙傲梅厉声喝道:“老妖,本姑娘就是死了,也要变成厉鬼,将你挖心掏肺,啖肉吸血,绝不放过你!”

阴阳参仙说道:“哼,本仙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忘了,这里是长白参宫,唯我独尊,本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今晚你们若是从了本仙,那么一切好说。如若不然……嘿嘿,本仙便吸了你们的真元!”

段逸鸣知道阴阳参仙淫名远扬,男女兼收,性情极其淫荡,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在众人环视之下,就要摧花折枝,真是恬不知耻!心中怒火大作,手上不觉握紧了紫竹棍。

阴阳参仙仰头大笑,说道:“不过,本仙不愿强人所难,那样也太没有情趣了,我要你们心甘情愿的投怀送抱,央求我和你们同享鱼水之欢!”说罢,手掌翻动,托起一个赤红小鼎,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笑意。

这赤红小鼎煞是古怪,鼎耳如鹿角分叉,表面雕刻满男女交合之景,极为逼真。一缕粉红色细烟自鼎上小孔袅袅冒出,弥漫开来,异香扑鼻,令人浑身飘飘然,说不出的舒服。

片刻之后,小鼎浮空而起,表面景象竟然起了变化,那些男女赤膊上阵,上下翻滚耸动,姿势鱼龙变化,千姿百态,逐一呈现。

更令人吃惊的是,小鼎上竟赫然发出“咿咿唔唔”的淫声浪语,如有魔魅,使人想入非非,情欲大动。

这奇异血色小鼎却是大大有名,它便是“血鹿毣鼎”,相传乃是千余年前一代淫魔“胭脂奴”所制。

胭脂奴西行到西菡湄山,偶见一蛟一毣交合,其体液流落之处,长出一株奇木,散发出淫秽邪气,便伐木造鼎,以发情驼鹿之血浸泡而成。

此鼎火红如焰,奇魅淫亵天生,若以内力一逼,奇淫邪气便会散发开来,闻者无不心神摇曳,迷失本性。

顷刻之间,众美婢摇摇晃晃,全部瘫软在地,一个个面红耳赤,肌肤渗出淡淡的粉红色,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娇喘呻吟声,娇媚惑人,手臂屈伸,十指在光腻的肌肤上滑行,薄纱落地,衣衫半解。

段逸鸣看得血脉贲张,小腹间一股不知名奇火刹那间烧遍全身,周身火热如焚,心神摇曳,竟然不可自抑。

正当他如醉如痴之际,手中紫竹棍中传来一股阴凉气息,触体生凉,这才登时惊醒,他没有料到这古怪小鼎竟会如此魅惑人心,心中骇异,惊出一身冷汗。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则看得面色赤红如霞,闭上眼睛。

阴阳参仙诡异一笑,嘴唇蠕动,施展出天魅魔音,隐约中竟似有人在轻轻呼喊,勾魂摄魄。

两人功力被制,抗拒力大弱,只稍抵抗片刻,便被吸引住,情不自禁睁开眼睛,盯在阴阳参仙脸上,挪移不开。

没多久,两人面色潮红,心痒难耐,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旖旎念头,竟欲扑上前去,投怀送抱。

但两人都是冰清玉洁之身,从未见过如此香艳场面,一觉有异,心中登时警觉,连忙运气压制那莫名旖念。

但经脉翻卷,气血四下乱涌,玉靥上蓦地闪过一道痛楚神色,贝齿紧咬红唇,羞怒交集,脸颊红晕,秋波之中浮起一层淡淡薄雾,迷离混沌,虽奋力挣扎,却又透露出一丝说不出的妩媚妖娆。

肌肤淡红滑腻,喉中娇喘声声,淡淡的体香随着热汗缓缓蔓延开来,别有一番诱惑。

阴阳参仙顿时神颠魂倒,欲火如焚,喉咙咕嘟蠕动,吞下一口口水,体内沸扬情欲,刹那间焚烧全身,游走各处经络,魂魄飘荡,再也忍耐不住,眉宇间一种淫亵之意轰然散开,直欲上前缠绵欢好,转身挥手,一众美婢起身,鱼贯而出。

他嘿嘿淫笑,缓步上前,一边说道:“小美人,来,和本仙共上巫山云雨,颠鸾倒凤……”

说话间,阴阳参仙走到豹斑大床前,伸出禄山之爪,就欲搂抱两人。

“嘤咛”一声,长孙傲梅神志即将迷失之际,竟又再度清醒,双手猛地一击。

不过,阴阳参仙伸手轻松一抓,攥住长孙傲梅手臂,纱衣滑垂,她玉臂上赫然露出一点嫣然,娇艳夺目,那便是守宫砂!

她的肌肤光嫩滑腻,微微泛着粉红色,慵懒娇媚至极,凤目眼波欲流,长睫颤动,双颊娇艳欲滴,楚楚动人。

阴阳参仙目光汹汹,欲火狂沸,色迷迷的看着两人,如痴如颠,说道:“果真是含苞待放的上等货色,嘿嘿,本仙这就让你们欲仙欲死……”语气忽低,又是几句污言秽语,低首便向长孙傲梅俏脸上亲去。

长孙傲梅头脑昏昏沉沉,一动不动,彭衣茱见状,心下大急,不顾手臂上冰蚕丝束缚,蓦地一挣,腰身扭转,推着长孙傲梅滚落豹斑大床,身体着地,头却碰在床角,额头登时鲜血渗出,一双美目瞪着阴阳参仙,愤怒如火。

段逸鸣这才看清她面目,只见她眼神憔悴黯淡,双手、双足尽被冰蚕丝紧缠环绕,冰蚕丝深入肌肤,箍出数道血印。

阴阳参仙见彭衣茱如此刚烈,竟能在“血鹿毣鼎”的催情之下,仍能保持神志不迷,心中不禁大异。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翻转之下,体内真气空空荡荡,手脚发软,竟是再也无力坐起。

两人体内奇火窜转,如同脱缰野马一般难以驯服,勉强仗着一丝灵昧不灭,压制心中旖念,看着步步逼近的阴阳参仙,美目慌乱愤怒,挣扎着向后挪去。

阴阳参仙目中奇光暴射,伸手虚抓。就听得“嗤嗤”声响,两人身上纱衣破舞飞落,露出贴身小衣,欺霜霸雪的肌肤顿时暴露在空气中,酥胸粉红一片,脸色霞丹欲流。

彭衣茱真气尽消,如此挣扎一番,便觉手脚酸麻,娇喘吁吁,顿时多吸入几口香气,体内热血沸腾,筋骨酥麻绵软,眼前尽是一片粉红色景象,竟然依稀看到一个英俊少年走上前来,潇洒俊秀,软语温言,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欢愉的叹息声,在丁香贝齿间萦绕游荡。

阴阳参仙鼓掌邪笑道:“小美人,血鹿毣鼎本就奇淫无比,加以本仙在里面藏了十八种催春奇物,烈性更是增加数倍,即便是大罗神仙闻到,也会凡心大动,销魂蚀魄。

“我看不出片刻,你们便会浑身酥软,欲火中烧,不须本仙吩咐,你们也自会脱衣宽带、扭臀送胯,主动上前央求,哈哈!”淫笑连连中,将血鹿毣鼎收起,脱下外裳,露出赤裸的胸膛。

这老妖果然修炼有道,体型竟然还如壮年,虬肉怒突,极是有力。

段逸鸣越听越怒,见情形危急,再也忍耐不住,飞起一脚,将房门揣开。探手一吐,紫竹棍怒如箭矢,呼啸着飞出,直刺阴阳参仙背心。

阴阳参仙情欲狂炽,眼见两人即将无法自己而投怀送抱,心旌摇荡,一时间急迫的渴求充盈脑际,哪里想得到此时竟会有人突然袭击?

“呜呜”锐响中,来物已然抵达身后尺许处,杀气逼人,透过衣衫,汗毛骤然竖起!

他毕竟是久经修炼的邪魔,马上警觉。惊吓之际,急忙缩身躲闪,扭身朝豹斑大床后扑倒。

紫竹棍快如蛟龙,阴阳参仙倒地还是慢了一步,被狠狠击中腰际。

一声闷哼,阴阳参仙只觉腰际一凉,鲜血自伤口处怒喷而出,痛如刀割,刹那传遍全身,眼泪几乎都流了出来,脚下踉跄,被力道撞飞。

念力试探,神秘袭击者真气竟是极强,而所使兵器又极是神异,竟然刺破自己的护体真气而入!

一念至此,寒意大起,吓的肝胆俱裂,顾不得回身细看,扑倒在地,一个侧滚,闪向豹斑大床之后,脑海中闪过一连串念头:“来者究竟是什么人?竟敢闯入极乐宫?看来此人修为高深至极,能不被武士察觉,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里是长白参宫腹地,四周守卫森严,只要稍有异常动静响,马上会有无数武士围攻而来,段逸鸣想到这层厉害,哪容阴阳参仙轻易逃脱?

掠身疾追,真气鼓荡而出,要乘着他尚未回过神来,痛下杀手,一举将其制住。

紫竹棍横空划了个圆弧,俯冲而下,直劈阴阳参仙头颅。

紫气盈空,煞气弥漫,竟如附骨之蛆一般,穷追不舍。

阴阳参仙来不及回身,身后杀气已凛冽而来,竟是无可抵挡,他吓的脸色惨白,不顾一切的想冲出虎豹房。

可惜,这虎豹房乃是以长白火山口下的万年玄石建造,坚硬异常,即便是上古神兵也难以斩裂,更别说破壁而出了。

阴阳参仙已了先机,只能被迫的到处躲避逃窜,根本没有机会还手。突觉左肩一震,眼前金星四射,又被紫竹棍劈中,鲜血喷溅。

他拼命反手劈出一掌,震斜紫竹棍,这才喘了口气,乘隙滚到一侧,右手一翻,抽出一柄赤金长戟,转身就待刺出。

刚举起手,就听一声清啸在耳边炸响,后脑森凉,对方兵器已然穿透他的肩膀!

阴阳参仙当下身体僵直,痛呼一声,脸色煞白,如断线风筝一般滚落地面,一头撞在墙壁上,头破血流,痛得几欲昏死过去,手中那柄赤金长戟也脱手飞出,撞上墙壁。

阴阳参仙依墙坐起,冷汗涔涔而出,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段逸鸣冷冷说道:“妖孽,再仔细看看小爷究竟是谁!”

阴阳参仙大惊,缓缓伸手抹去眉毛上的鲜血,睁目细看,映入眼中的竟是那个被自己以归元仙葫收起炼化的少年!

他又是吃惊又是迷茫,心想这小子不是被炼化了么?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现时的修为,竟然较几日前又强上不少,这究竟是为何?

他面色骤变,豆眼惊异不定,颤声道:“你……你不是被归元仙葫炼化了么?归元仙葫被你怎么样了?”

段逸鸣为防他使诈,全然不敢大意,紫竹棍抵住他的胸口,冷笑道:“老妖,你以为凭那破葫芦也能困住小爷?哼,告诉你,小爷一时气恼,已将破葫芦击的粉碎,叫你再也害不成人!”

归元仙葫邪气奇重,若被阴阳参仙得知在自己手中,势必会不顾一切的夺回,所以段逸鸣谎称已被自己毁去。

而此时合理的解释,似乎也只有这个,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脱身而出?

阴阳参仙心中痛惜,惊怒交集,恶狠狠的瞪着段逸鸣,怒火熊熊,道:“臭小子,你竟然将归元仙葫毁了?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么?”说着目中凶光毕露,杀机顿起。

段逸鸣见他受制之下,依旧姿态跋扈凶悍至极,心中更是大怒。紫竹棍向前一送,直抵在阴阳参仙胸口上,运力微吐,透体而入,阴阳参仙顿时经脉痛裂,气血逆行,萎靡在地。

阴阳参仙一时不察,竟被一个黄口小儿打的无法还手,受制于人,心中愤怒愈增。

阴阳参仙眼中凶芒一闪而过,阴笑道:“臭小子,敢威胁本仙?嘿嘿,这里可是长白参宫,外间守卫如云,稍有动静便会一拥而入,保证你插翅难逃。哼,你还是乖乖束手就缚,本仙可以考虑从轻处罚你!”

他这话倒提醒了段逸鸣。

没错,不说整个长白参宫,就说这极乐宫的守卫武士,少说也有数十名,个个身怀绝技,而现在,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功力受制,如此冒失闯出去,必难冲出重围。

段逸鸣皱眉一想,森然说道:“是么?不过,你现在可是在小爷手中,生死一线,若是逼得我急了,小爷就先料理了你再说。哼,即便是那些守护武士赶来又如何?只要你在小爷手中,他们又能奈我何?”

阴阳参仙面色微变,一言不发。

段逸鸣心恼彭衣茱和长孙傲梅被他虐待,毫不客气,手下一用力,将阴阳参仙紧压在墙壁上,紫竹棍缓缓陷入老妖胸口,骨骼轻响,肋骨赫然被压的折断数根。

阴阳参仙顿时大痛,闷哼一声,脸色青紫,疼得几乎晕厥。

他又气又惊,呼吸急促,喘不上气,但他向来狂傲自大,此际竟是毫不服软,怒道:“臭小子,你敢胁迫本仙?”

第五章 虎豹极乐(下)

此时,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已经悠悠醒转,见段逸鸣从天而降,大喜过望。

长孙傲梅望着段逸鸣,心中酸楚,眼泪如珠坠落。

段逸鸣大喜,说道:“彭师姐、长孙师妹,你们怎么样?”

彭衣茱说道:“段师弟,我们……我们好好的,就是这冰蚕丝古怪的很,无法摆脱。”

说罢,蓦地发现两人近乎赤裸,不由大羞,扯下锦被,覆在身上,脸上红晕不散,娇羞欲滴。

段逸鸣这才安下心来,一想起两人冰清玉洁的,却险些将清白毁在这淫妖手下,心中不禁恼怒。冷声道:“说!你究竟在她们身上下了什么恶毒禁制?冰蚕丝如何去除?”

阴阳参仙行事向来横行霸道,唯我独尊,颇为凶悍,胸口虽然痛楚难当,凶性反而越发强烈,咬牙狞笑道:“臭小子,你作梦!她们两人已经是本仙的仙姬了,生是参宫人,死是参宫鬼,这辈子别想出去!”

段逸鸣大怒,道:“是么?”冷冷一笑,目光犀利如箭,直刺阴阳参仙。

阴阳参仙呼吸一滞,被他瞧的头皮发麻,禁不住问道:“你……你待怎地?”

段逸鸣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意,缓缓说道:“听说阴阳参仙阴阳同体,采女补男,世间罕见。

“小爷今日倒要瞧瞧看,你身上到底长了几个东西,是否如传言所说一致。”

手掌轻移,紫竹棍一转,抵在阴阳参仙胯间,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妖,有多少良家妇女被你害死?”你一生造孽太多,如不废了你,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被你所害,留它不得!“

阴阳参仙闻言骇然,但却退无可退,背脊紧贴在墙壁上,丝丝寒气透体而入,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吓的肝胆俱裂,慌道:“你……你敢……”

段逸鸣眼神射出一道寒芒,手下吐力,紫竹棍刺下。

“哧哧”声响,阴阳参仙衣裤尽裂,一道血丝顺着大腿缓缓流下,登时染红衣裤。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看得面色大羞,齐齐啐了一口,急忙转过脸去。

阴阳参仙只觉裆部奇寒侵入,剧痛攻心,几欲昏去。肩头洞穿,腰际被刺,本已是疼痛难耐,而此时下体刺痛传来,更是吓的六神无主,脸上冷汗涔涔而出,精神刹那间崩溃。

他惊惧欲狂,嘶哑着吼道:“且慢!我说!我说!”

段逸鸣闻言住手,紫竹棍却依旧抵在他裆部,森寒之气迫在两腿之间,奇冷无比。

阴阳参仙心中惊怒,气恼至极,长白参宫之内,他呼风唤雨,属下莫敢不从。

可是此刻却被段逸鸣胁迫低头,大意铩羽,竟还被玩弄于指掌之间,呼来喝去,这股恶气如何忍得?

可是此时受制于人,若不暂时忍耐,只怕这小子真会狠下辣手。胖脸气得酱紫,犹如熟透的紫茄子一般,他恨恨说道:“冰蚕丝与她们体内禁制相通,惟有以精纯内力逼出三味真火,炼化方断。”

阴阳参仙说话之际,脸上却闪过一道冷冷诡笑,这三味真火极耗真气,等解了两女身上禁制后,这小子的功力也会耗得差不多,到时候看他怎么逃出去!

因此,阴阳参仙索性明告,借机拖延时间,等援兵一到,哼哼,先把臭小子擒下,打入冰牢,至于两个小美人,今晚就先一亲芳泽再说!

段逸鸣寒着脸说道:“老妖,你若是敢说谎,小爷定饶不了你!”

当下点了阴阳参仙穴道,吩咐两女手掌相抵,依法催动内力,缓缓逼出三味真火。稍时,脸色青紫一片,全身真气尽展,但见手掌淡红若火,带着一丝紫色。

他伸出双手,扣住两人手脉,右掌把三味真火渡了过去。

三味真火依次流过两人经脉,再由左臂返回段逸鸣体内,如此循环往复,几个循环之后,两人体内禁制豁然而解,冰蚕丝寒光暴闪,轰然而断,纷纷散落地面。

段逸鸣缓缓收功,真气归纳丹田,浑身出了一层大汗。

他想到这血鹿毣鼎奇邪阴毒,不可留在世上,从阴阳参仙怀中掏出那只血鹿毣鼎,凝气用力一捏,血鹿毣鼎登时四分五裂,尽成粉末。

阴阳参仙本以为段逸鸣小小年纪,即便炼出三味真火,也会耗尽功力。哪知这小子竟然真的祭出三味真火,毁去冰蚕丝,而且似乎并未有多大影响,当下脸色尽灰,心中后悔不迭。

此刻,阴阳参仙见到血鹿毣鼎被毁,又是惊怒交集,不知道想了多少种恶毒法子欲加诸段逸鸣身上,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方解心头之恨。

冰蚕丝一解,段逸鸣连忙一探两人脉息,却见内力虚弱,真气不济。当下从怀中取出须弥芥子袋,将在炼丹房中搜到的灵丹妙药一古脑儿倒出,取了不少给两人服下。

阴阳参仙看到自己视若珍宝的灵丹被他如此喂服,心下痛惜,却又无可奈何。

稍时,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尽数吸收灵丹效力后,元气大振,脸色红润,精神恢复不少,但两人却躲在锦被下不愿起身。

彭衣茱脸色绯红的说道:“段师弟,我们……我们的衣服被这淫贼解去……”

段逸鸣微微一愕,顿时明白,转身从地上拿起两件衣裙递给两人。

长孙傲梅低低说道:“多谢段师兄。”

两人穿好衣服,站起身来。

彭衣茱问道:“段师弟,你当时被老妖用怪葫芦给收了,可把我……我们急坏了,还以为你……”

段逸鸣心中大甜,笑道:“逸鸣命大福大造化大,阎王爷大约也不想这么早把拉我下去。”

彭衣茱噗哧掩唇轻笑,数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这几日以来,她整日牵肠挂肚,想到段逸鸣被收入归元仙葫之中,神思不属,竟有种异乎寻常的心痛,失落彷徨,彷佛失去了依托一般。

此时见段逸鸣平安到来,芳心一阵喜悦,眉角眼梢都是淡淡笑意,一双妙目瞧着段逸鸣,闪过复杂奇异的神情,欲言又止。

长孙傲梅走到段逸鸣身前,垂下头,怯生生的说道:“段师兄,这……这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我任性负气,也不会落到这般险境,险些连累你们也陷落魔窟。段师兄,我……我对不住你们。”

说话之间,语气哽咽,清泪长流,香肩不住抖动。

段逸鸣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安慰才好,说道:“长孙师妹,别这么说。此事也算因我而起,错也错在我身上。”

长孙傲梅破涕为笑,仰起秀美绝伦的脸庞,展颜说道:“段师兄,你真的不怪我?”

段逸鸣被她清澈且又热切的眼神盯的颇不自在,说道:“我……我不怪你。”

长孙傲梅一声欢愉的脆笑,忘形的扑进段逸鸣怀中,将他紧紧抱住,热泪横流,抽泣道:“段师兄,你可知那日我被两怪掳去,只觉活着毫无趣味,生不如死,浑浑噩噩,就连魂魄似乎也出窍而飞。

“我……我本以为无法幸免,今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时,我见你在雨中狂奔呼喊,心中刺痛至极,恨不得……恨不得代你承受苦闷,其实……其实我早就喜……喜欢上你……”

段逸鸣胸口如被重锤猛击,啊的低叫出声,脑海中一片纷乱。

先前和长孙傲梅相处的一切情景纷至沓来,一一在脑海中闪现。

那年在鄱阳湖中初遇长孙傲梅一家,仰慕不胜,几疑天人。而后山枫树林中再相遇,长孙傲梅俏美傲气,令他自惭形秽,虽说一时气愤,被逼得交手,但是心中对长孙傲梅却犹有仰慕之意。

其后同赴漠北荒原,出生入死,隔阂渐去。直到此前大雨中伤心奔跑,邪寒侵体,被长孙傲梅救回,这才隐约察觉出她的一番心意。

此时见她倾吐心声,终于得知伊人芳心暗属,心潮涌动,又惊又喜,意乱情迷。

其实,长孙傲梅本性傲气冷艳,眼高于顶,于仙瑶门一众弟子向来不假辞色。

不料和段逸鸣几番争斗,见他胸襟开阔,芳心暗系;及至后来段逸鸣屡遭险阻而不气馁,她禁不住暗暗喜欢上这个小师兄,刻骨铭心,情苗深种。

此番负气而走,被两怪劫持之后,任两怪恐吓折磨,始终一言不发,心中凄苦,一心求死。

两怪无可奈何,恼羞成怒之下,才将她送给阴阳参仙,加以凌辱,选参大会上,段逸鸣挺身而出,将她从魔掌中救下,方自惊喜,却又见段逸鸣被阴阳参仙以归元仙葫吸入,只道他不免一死,心中已然绝望。

此时奇变突起,段逸鸣从天而降,不顾生死历险而救。激动之下,所有哀怨悲苦在刹那间土崩瓦解、冰销雪融,心中相思之苦终于倾泻而出。

段逸鸣自小流离颠沛,独处之时,常有凄苦之意在胸中纠缠不散,此刻乃生平第一次听到心中仰慕的女孩说喜欢自己,不禁心神摇曳,甜蜜、激动、惊喜等等诸般感觉交织一起,五味夹杂,一切宛如梦境。

温香软玉,赫然在怀,一股淡雅高贵的幽香充盈鼻息,脑中轰然,天旋地转,一片空白,刹那间呼吸不得,如泥塑一般的凝固不动。

一旁,彭衣茱清澈妙目直直凝视着两人,闪过一道古怪神色,似幽怨似失落,轻轻发出一丝低低的叹息声,黛眉暗蹙,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奇异复杂,一股平生从未有过的迷茫彷徨悄然浮起,在心中翻滚起伏,难以言状。

淡淡的伤感在心底飘荡,呼吸竟有些滞堵。

彭衣茱心想:“怎么会是这样?原来长孙师妹喜欢的竟也是段师弟!”

心神激荡,蓦地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原先那个爱笑爱说的小师妹越来越喜欢独处,时常会看到她暗自发笑,一个人自言自语,隐约觉得不寻常。

尤其是当日随师父从峨嵋天剑派返回时,遇到两人在一起,小师妹嘴角眉梢有说不出的喜悦。

当时就觉得奇怪,一向傲气凌人的小师妹似乎变了个样,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顿时恍然,小师妹竟是暗恋着段师弟。

彭衣茱望着长孙傲梅紧拥着段逸鸣,又哭又笑,心中陡然一沉,又猛地感觉到一阵尖锐的酸楚刺疼,锥心彻骨,竟似一道寒气深入骨髓之中,肆意横扫漫卷,心脏抽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好像幼时好玩的东西被人抢去一般,心痛至极,又是酸楚,又是苦涩。

芳心一动,暗暗拿定主意,俏脸上一阵惆怅失意,缓缓转过脸去。

长孙傲梅眼角眉梢尽是妖娆风情,脸颊娇艳似火,梦幻般的呢喃细语如同春风拂过段逸鸣耳际,热辣滚烫,又麻又痒,直酥心底,两人肢体交缠,密不透风,段逸鸣气血方刚,心脏怦怦剧跳,禁不住浮起一丝旖念。

蓦地,段逸鸣心头一阵悸动,心脏深处大痛,似被什么尖细之物刺穿一般,抽搐扭曲,缓缓收紧,顷刻间,周身颤抖,竟是站立不稳。

长孙傲梅猛然惊醒,却见自己忘情的扑在段逸鸣怀中,顿时大羞,耳根烧烫,急忙挣脱。

她察觉有异,抬头一看,见段逸鸣剑眉紧皱,痛苦不堪,心中骇然,以为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急道:“段师兄,你怎么了?”

段逸鸣大口喘着气,脸色青紫,说道:“不知怎么,我心中疼痛难忍,不过,应该不碍事的。”话音方落,那股奇怪的刺痛感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似的。

长孙傲梅狐疑的看着他,只觉得莫名其妙,转眼看到彭衣茱站在一边,突然醒悟到方才和段师兄相拥的那一幕必全被她看在眼中,羞的垂下头去,抬不起来。

彭衣茱不知道段逸鸣因何痛呼出声,本想开口询问,却又咽下,星目一扫,却见墙壁上开了个暗洞,阴阳参仙早已不见踪影,心中大惊,急忙说道:“糟糕,老妖脱身逃走,此地危险,咱们赶快离开!”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吓了一跳,心中大凛,阴阳参仙逃走之后,必不会善罢罢休,当下三人急急忙忙奔出虎豹房,立见远处奔来一群人,喊声鼎沸。

刀光剑影,在雪光照射下明晃晃一片,汹汹压来。

彭衣茱秀眉一皱,急道:“快走,妖人势众,不可被他们缠住。”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应了声,纵身跃起,朝另一侧窜去。

身后呐喊声震耳欲聋,人如潮水般追来。

段逸鸣心下计较,说道:“彭师姐、长孙师妹,你们先走,由我来断后。”

彭衣茱心下默然,知道他担心自己和长孙傲梅禁制方解,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也不再多说。

凤目在他脸上盯了片刻,正想说话,就听见长孙傲梅柔声说道:“段师兄,你自己小心。”眼中一片柔情蜜意,和彭衣茱牵手飞开。

段逸鸣看得心头突突直跳,朗笑一声,转身挥舞紫竹棍阻下群邪。

他知道此时稍有迟缓,就有可能落入敌人无边的包围之中,因此下手自然都是杀手,真气鼓舞,大喝一声,如大鹏一般飞天而起,只见紫光弥漫,如蛟龙出海,呼啸着朝人群劈斩。

狂涛怒卷,气浪如水潮拍击,咆哮乱舞。

诸邪见他如此神勇,只身涉险,齐齐大吼,无数兵器、法宝汹汹围攻而来。杀气凛厉,纵横交织,直冲云霄。

“轰隆隆!”

轰然巨响惊天动地,群邪忽觉四周惊涛骇浪挤压怒拍,声威震耳欲聋。

猛然间,手中剧震,兵器、法宝竟被打的粉碎,“呜呜”乱响,四下乱飞,紧接着胸肋剧疼,痛彻心扉,似乎被万钧之力猛烈击中,闷哼一声,向后摔倒,鲜血长流。

段逸鸣意气风发,体内真气如长河决堤,滔滔不绝,身形扭转踏空,在人流中闪电穿梭,紫竹棍指东打西,上下翻飞。

所到之处,怒吼声、惊呼声此起彼伏,无数人影横飞跌出,非死即伤,尸体倒地便现出原形,竟都是些山猪、豺豹之类的野兽所化。

群妖胆颤心惊,齐齐发喊,四下退开,竟是不敢上前。

段逸鸣凌空虚立,威风凛凛,大声朗笑,笑声在山涧轰然回荡,参宫群邪无不惧然变色,数十双惊疑骇异的目光齐刷刷凝聚在段逸鸣身上,四下寂然无声。

段逸鸣心脏剧跳如鼓,暗暗捏了把冷汗。

眼前群邪云集,人多势众,若不及早震慑他们,等他们群起而围攻,那可大大不妙,必须趁敌人援兵赶来之前,设法离开这里,方是上策,此时见群邪为己所摄,畏惧不前,心中微微吁了口气。

眼见群邪中仍有些凶悍之徒跃跃欲试,段逸鸣双目冷冷扫过人群,昂首睥睨,寒声说道:“妖魔鬼怪,哪个不怕死的,就上前来一试!”真气一催,紫竹棍气浪吞吐,耀耀生辉,宛若天人。

群邪脑中嗡鸣乱响,几乎站立不住,其中真气不济者竟然吓的双腿颤栗,如稀泥一般跪倒在地。

即便是一些暴戾之辈,见他洒脱不羁、镇定自若的模样,也以为他尚有后援,越发惊疑不定,胆颤心惊,竟无一人敢越众挑战。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惊叫声,段逸鸣转脸看去,远处的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却被人拦住去路,恶战在一起。

段逸鸣暗道不好,纵身飞起,朝激战处驰来,跃出极乐宫,直奔那条通往参宫的长空索道。

夜空漆黑,大雪纷扬落下,朔风狂吹,索道来回摇晃,发出低沉的“吱吱”声。

身后怪啼声骤起,段逸鸣回头望去,却见无数凶禽怪鸟如云一般飞来,而群邪簇拥着阴阳参仙,赫然出现在索道尽头。

阴阳参仙此时换上一身黄袍,乱发飞扬,面目狰狞恐怖,手中却持了一把长刀,电光闪耀,双眼死死盯着段逸鸣,凶光尽露,如同恶狼豺豹一般。

段逸鸣心中一惊,阴阳参仙逃遁而去,片刻即回,显是有所依仗。

此獠心机歹毒,不知道又有什么毒招即将使出,实在不可小觑,当下双脚不停,气沉丹田,大步而上,不多时已奔上长空索道。

索道上,数十道银光彩浪暴射而起,将夜空映射的光怪陆离。

第六章 巨灵力士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连手迎战,对手赫然便是三名巨塔般的虬面大汉,巨目阔鼻,大嘴獠牙森然可怖,身高丈余,奇丑无比,粗臂蛮身,好似移动的黑塔。

手中的炼锤,径约两尺,在他们手中飞舞如流星追月,呼啸来去,犹如玩具,竟然是极少见的重兵器。

这三名巨汉进退有致,循环往复,竟是不给两人喘息机会,招招都是势大而力沉。

长孙傲梅香汗淋漓,落英仙剑疾舞如电,在对方链锤连绵不绝的攻击下,手臂酸麻,经络疲软,几乎握不住落英仙剑。

她被幽禁多时,功力尚未恢复,此时在对方密如疾雨的猛烈进攻下,业已不支。

一声大喝,一名壮汉跨出一步,手中链锤脱手怒射,如离弦之箭朝长孙傲梅急冲而来,眨眼间已到身前。

长孙傲梅一咬牙,脸色肃穆,左手捏了个古怪姿势,落英仙剑凌空斜划,一道蒙蒙黄光激射而出,竟是弯曲折行,闪过链锤,如鬼魅般落在巨汉身前,剑光森寒,笔直刺出。

“噗”的一声,落英仙剑刺中巨汉胸口,顿时鲜血喷溅,遇风凝固。

巨汉圆睁双目,惊意一闪而逝,他朝胸口看了一眼,双眼凶光大作,随之大吼一声,竟是不闪不躲,链锤簌然回旋,重重砸下。

长孙傲梅一怔,自己这一剑用上生平绝招,刺入对方心脏寸许,巨汉竟似无动于衷?

就在一错愕之间,斗大的链锤呼啸着临近,寒风扑面,刺的肌肤生疼,她心中大惊,扭腰翻出,仙剑横护在胸前。

“当”的狂震,长孙傲梅如受重击,整个人向后飞去,樱唇吐出一口鲜血。

狞笑声中,巨汉大步而上,链锤再次击出!

彭衣茱娇叱一声,罗衣轰然鼓舞,手中太阿仙剑飞旋怒转,光芒越来越强烈,卷起千层雪,迎了上去。

“轰”的巨响,气浪猛烈炸开,半空中飞雪轰然冲散,精钢索道剧烈摇摆,积雪簌簌跌落深不见底的深渊。

彭衣茱耳中嗡然鸣啸,气血翻涌乱冲,头颅几欲迸炸开来,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心中一惊,太阿仙剑螺旋绕舞,护住身躯,向后飞退。

大汉咧开血盆大嘴,怪笑道:“臭丫头,擅闯长白参宫,受死罢!”巨大的身躯一动,竟如大山一般欺身而来,链锤横空怒射,一道眩目的青色炽光陡然铺天盖地,划过一道耀眼的圆弧,朝彭衣茱狠狠砸落。

这一下若是砸中,哪还有命在?她来不及蓄力反击,急切之间,在半空中旋身急上,飞天而起。

巨汉一击落空,仰头看着彭衣茱,链锤上下飞舞,只等她落下之际,再发出致命一击。

彭衣茱一口真气即将衰竭,身形缓缓飘落,索道宽不足一丈,此时已被巨汉围据,她若落下,必如羊入虎口!

段逸鸣腾身而起,接下受伤的长孙傲梅,仔细一看,发觉她只是受了些冲击震荡,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又忽觉索道狂摆,急忙转过身来,发现彭衣茱处境勘危,顿时杀机大起!

千钧一发之际,段逸鸣怒啸一声,迎风跃起,紫竹棍紫光耀耀,朝巨汉攻去,他看准巨汉脚步迟缓,行动不便,出手便是朝对方下盘攻去。

紫竹棍龙吟长啸,紫气滚滚旋绕,如同耀目闪电,冲天怒射。

“轰!”

紫竹棍和链锤撞在一起,火星飞散,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轮巨大的光波涟漪般激荡开来,索道剧烈摇晃,几欲散架。

段逸鸣在半空中一个翻身,折返而回,恰好落在彭衣茱身前。

巨汉手掌麻软,链锤飞起,呼啸着落入黑黝无底深渊。

诸人目瞪口呆,吓的合不拢嘴。

这三名巨汉乃是参宫四大护法——巨灵力士,一身怪力可开山裂石,举世罕有;其手中链锤,乃是以寒荒极地材质坚硬的丹铁铜母炼制而成,重达千斤,不惧任何神兵仙刃。

当年中土名噪一时的“霹雳真人”手持“离火刹”擅闯参宫,被巨灵力士拦住,交手不过十招,即被链锤震毁离火刹,全身骨骼尽碎而死。

如今,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竟能将巨灵力士的链锤给击得脱手飞出,个个惊得呆若木鸡。

巨灵力士望着段逸鸣,目中惊吓莫名,指着段逸鸣,怒道:“你……你竟能破去丹铁铜锤?”

说话之际,嘴角咕嘟着血水,缓缓滴落雪地,殷红刺目。

段逸鸣此时也是震惊无比,体内被巨震之力反噬,腹内翻江倒海,气血几欲失控,这巨汉如此强悍,实在是出乎意料。

巨灵力士面目扭曲,跨步而来,每落一步,索道便震动一次。

彭衣茱见巨灵力士越来越近,心中大惊,忙说道:“段师弟,小心!”

一股凛冽杀气透体而来,段逸鸣衣裳“嗤嗤”破裂,心中狂惊。

巨灵力士巨大的身躯走近段逸鸣,一双巨目恶狠狠瞪着他,缓缓举起南瓜般大小的手掌,就欲击出,突然剧烈摇晃几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神色,双膝一软,轰然倒地,手脚抽搐,嘴边溢出一团腥红鲜血,闭目死去。

段逸鸣身上奇压散去,大口喘着气,险些窒息。

群邪大吃一惊,巨灵力士可说无坚不摧、战无不胜,今日竟然被人活活震死,看得心脏皆是怦怦乱跳,失声惊呼了出来。

阴阳参仙心中惊惧,这三名巨灵力士本是一母同胞所生,被他无意间发现带回参宫,特别训练而成,向来被倚为秘密兵器,绝不轻易动用。

今天在虎豹房为段逸鸣奇袭受伤,从密道逃生,阴阳参仙视为奇耻大辱,这才传命巨灵力士在索道上拦截。

阴阳参仙本以为手到擒来,哪知奇变突起,不仅没有抓到对方,反而折损一员,心中惊怒交织,痛惜不已,脸色由白而青,蒙上一层黑气。

另外两名巨灵力士,则呆呆的看着兄弟倒地死去,半晌怔怔不语,突然之间,他们仰首向天,齐齐发出嗥叫声,回荡在山涧间,令人肝胆俱寒。

两人齐齐跨步逼来,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杀气,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凝固。

“咚咚咚”的脚步声,震的索道抖动不已,随时有断裂的可能。

段逸鸣感受到对方愤怒的杀机,强过方才数倍,护体真气一触即发,寒风扑面如沙石猛击,呼吸心跳几乎停滞。

段逸鸣暗叫不好,这两名怪汉臂力无匹,若连手而发,自己必然无法安然无恙,加之索道狭窄,难有回旋之地,如果硬拼下去,只能被迫回去。

可是阴阳参仙率领无数武士挡住退路,要想返回实是大大不易,前后夹击,何去何从?

巨灵力士仇恨狂炽,面部狰狞,丹铁铜锤掀起无边寒光,眼看就要逼近。长孙傲梅脸色雪白,秀发被罡风吹得乱舞,心中大骇,娇躯微微颤动,樱唇紧抿,落英仙剑竖起,秀目眨也不眨的盯着巨灵力士。

彭衣茱嘴唇青紫,看了一眼段逸鸣,突然想到一件事,说道:“段师弟,眼下之计,唯有大家连手一搏!”

段逸鸣登时想起卧虎山庄中,两人连手击退神秘黑衣人,心中一动,自那时起,他隐约有个念头,自己这紫竹棍似乎和彭衣茱的太阿仙剑配合一起,威力会凭空增加,煞是古怪。

当时虽然有这个念头,但是由于彭衣茱被击伤,忙于救治,并未细究缘由如何,现在想来,此事极是怪异。

就在他思考之际,那两名巨灵力士已然大步奔近,同声大喝,丹铁铜锤轰然击出,青光暴涨,怒吼飞舞,如同两只凶兽一般冲来。

彭衣茱飘身而起,清喝道:“段师弟,连手阻敌!长孙师妹,以北斗剑法奇袭!”素手紧捏剑诀,太阿仙剑呼啸而起,凝神放出青鸾鸟,凤鸣清越,拍翅而上。

段逸鸣踏空而起,真气运转,滚滚如浪,顺着经脉流入紫竹棍。顿时间,金光闪耀,龙吟大作,一条金龙跃出,须舞飘扬,双目电光闪烁。

龙凤齐鸣,光华大放,竟是将左右方圆十丈内的范围,照得光亮如昼。

夜空绚烂,寒风狂吼,大山深处回音隆隆,竟似有千百声吟啸同时响起,越来越高亢,透过漫天白雪传开。

索道尽头,阴阳参仙心生寒意,骇然睁大双目。

修道炼气之途,讲究的是器神合一。以意御器,是为上道,神器仙兵固然可遇不可求,如若不能器神合一,不过是一把废铜烂铁,无法发挥其威力。

初成者真气出体,再上者运气成形,而又以运气成龙凤神异之物为尊,若是练到此般境地,已是登堂入室,几窥精微神妙之处了。

而眼前这豆蔻年华的少年男女,竟然运气成龙凤之形,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巨灵力士也是微微一怔,此种怪异景象却是平生闻所未闻,但两人稍一迟疑,便又发力攻来。

刹那间,四件兵器撞击在一起,彩光闪耀飞舞,巨响震耳欲聋。

奇光暴闪,摄魂夺目,青鸾鸟飞射而出,如惊雷闪电,出没在气浪眩光之中。罗裳翻舞,彭衣茱身影翩翩旋飞,在凛冽气柱间巧妙穿跃。

丹铁铜锤冲到身前,立时被青鸾鸟张喙啄散。

段逸鸣衣衫被劲风吹得猎猎狂摆,紫竹棍滚滚翻转,金龙飞天怒吼,悬空俯扑,光芒一闪,长尾闪电般抽打而落,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气浪炸射,如水波般荡漾散开。

左面那名巨灵力士被两道威猛绝伦的力道所逼,呼吸大滞,真气一弱,丹铁铜锤立时被打的翻转飞回,躲闪不及之下,竟被砸中粗壮的手臂。

大吼一声,庞大的身躯被震的连连后退,鲜血飞溅,手臂上一片血肉模糊,骨骼尽碎,软软垂落下来。

他仰天悲吼一声,身体被索道护链所拦,险些跌下深渊。

长孙傲梅乘隙欺身疾入,剑走龙蛇,诡异的曲折穿飞,猛地挥剑朝巨灵力士脑袋刺来。

巨灵力士方遭重创,痛得眼泪直流,看不清楚来敌所攻之处,左臂一抬,丹铁铜锤击出。

但落英仙剑却突然光华尽敛,身影化作一道隐约虚影,躲过敌人的防卫,待巨灵力士察觉不妙,一把闪亮利剑已经出现在眼前,横空劈落。

巨灵力士猝不及防,眼睁睁的看着利剑在身前一闪而过,就觉脖颈一凉,眼前一片血红,鲜血冲天而起,头颅“呼”的飞起,上下分家,偌大的躯体摇摇晃晃几下,终于轰然倒地。

另一名巨灵力士见状大悲,蓦地哀嚎一声,双臂发力抢上,丹铁铜锤“呜呜”激响,对准长孙傲梅急撞而去。

长孙傲梅奇巧玲珑,一击得手,也不冒进,当下脚尖一点,朝后疾退。

就在这时,段逸鸣长啸而落,金龙俯冲迫来,狂风卷掠,万钧之势当头压下!

于此同时,彭衣茱衣袖飞旋,太阿仙剑疾指,青鸾鸟恍若流星一般,挟带着耀眼清辉,轰然怒击而下。

两股力道几乎同时击打在丹铁铜锤之上。“轰隆”剧震之下,丹铁铜锤“呜呜”破空上飞,飞出丈余高时,忽然爆裂,炸为无数碎块,四下乱飞。

而巨灵力士手臂酥麻,虎口胀裂,鲜血直流。身躯被震的乱晃,悲吼滑退。只听得“喳喳”两声,索道承受不住,足下钢板登时断裂,巨灵力士双腿下陷,已然悬空。

急切之间,他双手乱抓乱舞,将护链紧紧抓在手中,身体摇摆,犹如风中落叶一般,身下便是深幽不见底的绝壑。

段逸鸣和彭衣茱同时跃出,紫竹棍、太阿仙剑一左一右击出,巨灵力士悲号一声,身体被打的血肉模糊,真力随之闪电破入,顿时经脉寸断迸裂,五脏六腑尽碎!

他再也承受不住,剧颤吐血,手臂一松,坠下索道,已然毙命。

段逸鸣和彭衣茱落下,齐齐大口喘气,方才惊险一战已耗去两人大半真气。

这一战,惊心动魄,若不是先除去一名巨灵力士,破了对方铁三角合围之势,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

天风激荡,雪涛迸射四散。夜空如烟如雾如雨,迷迷蒙蒙,三人傲然挺立在长空索道之上,随风飘荡,衣袂上下翻飞,鼓舞不息,神威凛凛。

索道一边群邪面面相觑,无不惊悚莫名,脸色如土。

阴阳参仙脸色难看至极,惊怒欲狂。

巨灵三力士力大无比,无一不是钢筋铁骨,尤其是手中百炼丹铁铜锤,更是无坚不摧,三人连手,向来所向披靡。原本以为三力士出马,定能手到擒来,将三人拿下,可是这惨烈一战,结果却全然不如所想。

几个不起眼的年轻弟子,竟然在众人眼皮底下,将巨灵三力士斩杀殆尽,而毫发未伤,实在出人意料!

阴阳参仙惊怒交集,面目扭曲,真气逼出,黄袍鼓胀如球,怒火高炽,蓦地仰天狂吼,状如妖魔。

“嗷——”

声如饿狼凶豹,凄厉悠长,旁边诸邪气血翻滚,无不骇然退后。

夜空中飞舞的凶鸟悲呼哀啼,似乎承受不住,数十只羽毛炸裂,一头栽下。其余凶禽仓皇哀鸣,纷纷展翅高飞逃散。

索道另一头,突然人声鼎沸,呼喊声震天响。

段逸鸣回头看去,只见无数人头密密麻麻,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将索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心中大惊,此时前有追兵、后有来敌,不知凡几,而己方三人势单力薄,再加上酣战方毕,真元耗费大半,如何冲得出这重重包围?

阴阳参仙凶目逼视过来,阴恻恻说道:“臭小子,本仙布下天罗地网,看你如何逃得出去?本仙要用你们来血祭开刀,以安慰巨灵三力士在天之灵!”说罢踏上两步,缓缓举起手中长刀,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

一道眩目的碧蓝炽光陡然自长刀上暴射而出,铺天盖地,亮彻天宇。

脚下索道猛然剧烈摆动,起伏如浪,半空中凶禽怪鸟忽而同时大声长鸣,响成一片。

段逸鸣一怔,心头暗觉不妙,此时耳边传来彭衣茱急促娇呼:“老妖想劈断索道!”

话音未落,就听见对面传来阴阳参仙桀桀狂笑:“受死罢!”长刀横空划了道弧线,怒斩而下。

“当啷!”金石激响,火星飞溅。

三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觉脚下一空,索道带着锐利的风声急速下坠!

“啊!”三人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呼声,身体猛然笔直向下急坠。

雪花飞掠,寒风劲吹,不过眨眼工夫,三人身影已变成黑点,越来越小,终于淹没在滔滔狂风暴雪之中。

彤云低垂,遮天盖野,越发显得凝重肃穆,似乎要将山峦压碎。

绝壑之下,雪浪滚滚不休,随风纷扬,深幽不知有多深。光亮散去,整个长白参宫重新又隐入无边黑暗之中。旷野之中,只能听得见风声呜咽,大雪沙沙落地声,万物寂然如灭。

段逸鸣等三人落下索道,直线下坠。

耳边风声激响,雪粒迎面击打,眼睛几乎睁不开来,四肢冰冷如僵,已然结上了一层冰渣。

四周雪雾茫茫,白气飞绕,目力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山势,蜿蜒迤逦,越来越近,绝壁陡崖之上,积雪闪耀着冷冷银光。

段逸鸣被寒风一激,头脑顿时从先前的慌乱惊吓中清醒过来,眼看即将坠下深渊,心头一酸,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暗道:“段逸鸣呀段逸鸣,今日就连老天爷也要和你作对。

“好不容易从归元仙葫中逃了出来,现在却又坠下悬崖,终究还是得要葬身在这雪域荒原。”心中绝望,一股悲凉之意升起。

耳边惊呼骤起,段逸鸣恍惚之中转头寻找,见头顶彭衣茱、长孙傲梅两人也一起坠落,在半空中翻滚旋转,罗衣猎猎,加速疾落。

长孙傲梅惊呼道:“段师兄、段师兄……”一阵狂风吹来,话语渺不可闻。

段逸鸣心头一动,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脑海:“今日之事,全因自己而起。若不是自己刺激长孙傲梅,使得两怪有机可乘,又何来这一连串的麻烦?连彭师姐也被自己拖了进来,备受连累。

“如此危险关头,自己岂可动了轻生的念头?不可,必须将两人平安送回庐山,否则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狂风猎猎,段逸鸣突然察觉,这股劲风竟然是从斜里吹来,三人身躯一阵翻滚,斜斜抛起,身边不远处即是绝壁冰崖,嶙峋怪石犬牙错立,雪浪冲击之下,顿时化作无数雪沫飞散。

段逸鸣低呼一声,福至心灵,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出现,旋即一咬牙,暗道:“不论成功希望能有多大,必须冒险一试。”

想到这里,一股强烈的求生念头自心底忽然涌起,经脉澎湃,丹田中激起一道充沛的灵力,滚滚灌注手臂。

段逸鸣双手一振,向下怒拍,身躯下坠之势立缓,随之横臂一把揽住长孙傲梅。

同时,段逸鸣右手解下龙鳗筋,闪电般上抛,卷住绝壁上突起怪石,顺势靠向冰崖,一边喊道:“彭师姐,顺风势而为,借冰崖缓解下坠之势!”

说话间,身体晃荡,龙鳗筋承受着段逸鸣和长孙傲梅两人体重,猛然拉长,绷的笔直。

段逸鸣用力挽住,只觉手臂酸麻沉重,如悬千斤,只听得“啪”的一声,勾挂的那块冰石顿时折断。

就这电光石火之间,段逸鸣借力靠近冰崖,紫竹棍一点,旋即弹舞而起,接着又抛出龙鳗筋卷住一块冰石,如法泡制。

彭衣茱看着段逸鸣的做法,惊喜讶异,心中恐惧顿时消失大半,当下长吸一口气,索性彻底放松紧绷的神经,四肢舒展,顺着寒风之向闪避,腾挪翻转。

罗衣鼓荡如球,念力凝聚,不时拍出一掌,变化身姿方向,任凭身下雪浪呼卷滔滔,苦苦抵御着寒风狂吹之力,浑身冰冷,气血几欲凝固,勉强盘旋而下,天旋地转,如果不是一股强烈的求生念头支撑,只怕早就被寒风卷走。

长孙傲梅伏在段逸鸣臂弯中,又是紧张又是羞涩,一双手臂不由自主的抱紧段逸鸣,星目微启,喃喃低语道:“段师兄,若是这般,即便死了,梅儿也心甘情愿……”话音未落,峨首已是紧贴在段逸鸣脸颊上。

“梅儿”这两个字含情脉脉,听在段逸鸣耳中,心神一荡,安慰道:“放心好了,咱们死不了的。”

他屏住呼吸,双目圆睁,瞧准机会,迅疾甩出龙鳗筋,身体起落跳跃,在绝壁上滑落,如此十几次之后,折断无数冰石,终于控制住坠势。

他靠近冰崖,奋起全身之力,举起紫竹棍插入冰石中。

紫竹棍应声深深没入,身躯一晃,猛然撞上尖锐冰石,鲜血长流,登时痛不可抑,彷佛肌肤骨骼寸寸碎裂,他强忍剧痛,紧紧曲身护住长孙傲梅,终于稳住身子。

段逸鸣双脚踩在一块突伸而出的巨石上,放下长孙傲梅。眼见彭衣茱从天而降,抖手抛出龙鳗筋,大喝道:“彭师姐,接住龙鳗筋,千万抓牢了!”

彼时彭衣茱已是精疲力竭、真气耗尽之时,经脉几乎冻僵,眼前金星乱飞,身躯随着狂风飘舞,如同汪洋大海之中的一叶小舟一般,随时都有颠覆的可能,此时听到呼声,循声看去,只见茫茫雪浪之中飞来一条细长之物,急忙伸手抓住。

手上一紧,身体随之荡开,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在半空横渡。

龙鳗筋“嗖”的伸展,带着彭衣茱划了道弧线。

突然间,一阵寒风吹来,彭衣茱呼吸堵滞,双手刺痛如刀割,不由自主的放开龙鳗筋。

段逸鸣见状大惊失色,惊道:“彭师姐,小心!”

彭衣茱从高空斜斜飞落,头晕眼花,勉强保持身躯平衡,却觉身体猛地一震,心中认为已然触地,但未等她反应过来,复又飞出。

她吓的心脏“怦怦”乱跳,只道自己难以幸免,哪知过了许久,竟然停了下来,睁开眼一看,不由呆住,脚下竟然是一处广阔的冰原。

原来方才她坠落之地,恰好是绝壁由陡峭变缓为斜坡之处,坠力化解为下冲之力,竟是顺着冰坡一路落到冰原之底,绝处逢生。

此时,一阵悠长的呼啸声,段逸鸣也发现了此点,随即和长孙傲梅一起跃下,顺着冰坡滑落。

三人死里逃生,几乎怀疑是在梦中。

彭衣茱怔怔望着傻呵呵笑着的段逸鸣,欢喜、感激等等诸般神情交织在一起,百感交集,心潮澎湃,樱唇微动,竟是说不出话来。

眼角湿润,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悄然滑落,淌过脸庞,落在衣襟上。

长孙傲梅奔过来,牵住彭衣茱玉手,又惊又喜,说道:“彭师姐,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彭衣茱抿嘴笑道:“梅儿,这得好好谢谢段师弟。若不是他,咱们此刻只怕已变成一堆血肉了。”

长孙傲梅复又跑到段逸鸣身前,娇笑道:“段师兄,多谢你……”话未说完,突而伏在段逸鸣肩头,喜极而泣。

段逸鸣却是冷汗涔涔,连呼侥幸,轻声说道:“师妹,现在安全了,阴阳参仙做梦也想不到,咱们能活下来。”说着,轻拍长孙傲梅香肩,低声安慰着。

彭衣茱静静的站在冰原上,望着两人相拥在一起,心跳如狂,美眸之中闪过一道异色,凝视在段逸鸣脸上。

段逸鸣微微一愕,见她眼中隐约有说不出的淡淡伤感流露,心中一跳,原本安抚长孙傲梅的双手,竟不由自主的僵在半空中。

彭衣茱目光闪烁,侧脸一拢散落的秀发,嫣然而笑,双颊红霞淡布,清丽笑容之中带着迷人的风姿,妩媚娇婉。

寒风呼啸刮过,彭衣茱俏立冰原,罗衣飘飘,脱尘出俗,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段逸鸣目眩心迷、意夺神摇,怔怔凝望着彭衣茱,

彭衣茱目光闪烁,徐徐移转,背过身去,心中却暗暗叹了口气,眼光凄迷,玉脸寂寥失落,不胜惆怅。

小金趴在段逸鸣肩头,小脑袋转来转去,好奇地看着两人,抖抖身子,雪粒飞溅。

长孙傲梅被小金逗的咯咯娇笑,从段逸鸣怀中轻轻挣开。

就在此时,头顶传来一阵怪鸣声,抬头看去,只见数十只巨大的雪雕出现在空中,盘旋往复。

彭衣茱皱着秀眉,说道:“阴阳参仙贼心不死,派出雪雕来察看咱们的生死了。此地不易久留,咱们快点离开。”

当下三人冒着茫茫大雪,急驰而去,远离冰原,直返中原。

天方破晓,露出一丝淡淡的鱼肚白。

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

第七章 庐山潜修

庐山,沉香峰。

已是寒冬腊月时分,山中一片萧瑟,幽谷之中,几株腊梅红云簇集,争相竞艳。

翠阁之中,泥炉烧的正旺,火苗舔噬,熏香淼淼,温暖如春。

秀榻上,云宗首座羽凝霜盘膝而坐,下首则是彭衣茱。

羽凝霜拿起香茗,品了一口,说道:“茱儿,这些天你怎么了?师父见你时常神思不属,人也消瘦了些,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彭衣茱脸颊绯红,垂下头,嗫嚅道:“师父,茱儿……茱儿好端端的,并无什么心事。”

羽凝霜心中暗异,看着彭衣茱,忖道:“茱儿自打前些日子从山外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对于龙砚秋求婚之事闪烁其词,十分古怪,难道那番出山,遇到什么事情了么?”饶是她心思缜密,也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缓缓点头,说道:“那就好。现在天寒地冻,要小心身子。”

彭衣茱答道:“是,师父。”

羽凝霜说道:“对了,茱儿。前两天峨嵋天剑派又派人前来催你和龙砚秋的婚事了。”

彭衣茱啊了一声,脸色隐隐发白,双手不安的扭着衣角,一言不发。

羽凝霜斟酌片刻,缓缓说道:“茱儿,当日闵师姐代龙砚秋求婚之时,师父当着掌门师兄之面,已将你应允之意告诉闵师姐。只是后来你意外离开庐山,才没有将联姻之事具体事宜决定。

“当日闵师姐等人在沉香峰苦等数日,失望而归,临走时特意嘱咐师父,待你返回,便尽快转告她。

“现在已近腊月,峨眉山远在千里之外,来去不易,再迟则不及,只有等到明年开春后再说了。茱儿,你的意思呢?”

彭衣茱峨首低垂,心乱如麻,迷乱踌躇,凤目中蒙上一层雾气,一时默然不语。

羽凝霜静静看着她,等待她回答。

彭衣茱心潮澎湃,好似卷起惊涛骇浪一般,难以平息,怅然出神。

此次长白参宫一行之后,芳心深处原本那个英俊潇洒的身影黯淡了许多,原先那般思念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淡然。

但另外一个略显稚气的少年,却悄无声息的潜入心底深处,午夜梦回之际,两个影子交相出现,难分轩轾。

私下里,她也为难不已,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选择那一个。

龙师兄修道有成,在天剑派众弟子之中出类拔萃,掌门紫玄真人更是有意大力栽培他,如果不出意外,必会出人头地、傲视同侪。

而段师弟虽然自幼孤苦伶仃,可是坚忍不拔,埋头默默努力。不经意间,一身修为突飞猛进,令人惊讶不已。

再者,几番历险,都是他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让她刮目相看。尤其是他数次相救,不顾生死,感动之余,好感也悄然而生,芳心一缕,似乎也牵挂在他身上。

初时想到此处,自己惊吓之余,便将它强行摒弃,可是其后一而再、再而三的生出同样念头,难以克制,这才知道原来他在自己心底,竟然占据了一席之地。

两人在心目中的地位,孰重孰轻,却是难以决断。

这次长白参宫之行,她心中这种念头也越来越强烈。可是目睹长孙傲梅当面表露爱意、吐露心声,她先是惊愕,继而失落。

以长孙傲梅的个性,一旦认定主意,势必不弃不离,坚持到底,身为师姐,她又如何和小师妹争夺心仪的男子呢?

可她越是想方设法忘却此事,段逸鸣的身影却越是频繁地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日夜煎熬,想做个彻底决择却又割舍不下。

让她答应龙砚秋求婚,现在心头紊乱纷杂,却是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这件事藏在她心底隐密深处,时时咬噬着她,悲喜沉浮,百感交杂。这段时日以来,慵懒无力,连练功也疏懒多了。

羽凝霜见她恍然出神,眉头一皱,柔声唤道:“茱儿,想好了么?”

彭衣茱闻言微微一颤,蓦地清醒。咬着唇,半晌后才低声说道:“师父,茱儿承蒙您照料长大,还没来得及尽孝心,我不想离开师父。”

羽凝霜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错愕的盯着彭衣茱。

彭衣茱自幼在她身边长大,生性温婉内敛,极少喜形于色,但她内心刚强,却是早已知道,此时她既不表露,倒也不能逼她答复。

羽凝霜顿了片刻,缓缓说道:“也罢,此事关系到你的终生幸福,也不急于一时,再说,师父也舍不得你,这件事就等到明年开春后再说罢。”

彭衣茱神情一松,似乎肩头重压豁然而解,说道:“多谢师父体谅茱儿心意。”

羽凝霜淡淡一笑,话题一转,笑道:“师父今天找你来,除了这件事之外,另外有一件事要通知你。”

彭衣茱抬起头,说道:“师父请说。”

羽凝霜说道:“前几日总门接到南海九凤庵传信,说腊月十三乃是南海九凤庵建派八百年华诞,特意恭请掌门前去同庆。

“掌门师兄看过后,和各宗首座商议之下,决定派人前去庆贺,为显示尊重,掌门师兄将亲自带队前往,而六宗则各选弟子相随,以壮行色,另一方面也是让大家长长见识。”

彭衣茱垂首道:“九凤庵建派已有八百年之久,是应该好好庆祝一番。”

羽凝霜说道:“师父想在诸弟子之中选择几名前去祝贺,你是师父最器重的弟子,师父想让你出去见识见识,以后这类机会可不是很多了。”

这话暗有所指,言下之意是说彭衣茱日后相夫教子,自不会随师门一起随意行动。

彭衣茱俏脸一红,问道:“但凭师父做主,茱儿从命。”

羽凝霜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奇光,心中松口气,柔声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时间紧迫,回去准备准备罢。”

彭衣茱微微一礼,垂首退出翠阁。

羽凝霜望着她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腊梅树后,不禁喃喃低语……

落雁峰,万竹谷。

摘星崖上,丛林枝叶皆尽,光秃秃的枝桠交叉在一起,更显寒气肃杀,惟有远处后山之中,枫叶红遍,给灰色景色抹上一笔艳丽。

“嗖”的声响,绿光一闪,一个少女从天而降,落在摘星崖前,一袭翠绿裙裳,罗带猎舞,飘飘若仙,一张俏脸秀美绝伦,正是云宗长孙傲梅。

石门大开,明净和明空笑嘻嘻的走出来,说道:“长孙师妹,这么早就来了?又是来找小师弟的罢?”

长孙傲梅俏脸微红,微微一礼,说道:“明净师兄,段师兄出关了么?”

明净连连点头,笑道:“来的正好,小师弟昨日恰好出关,现在还在松林岗晨习呢。

“这次回山,小师弟整日潜修,废寝忘食。不过很是奇怪,他出关以后,似乎变了个人,总之……我也说不清楚,长孙师妹见到就会明白的。呵呵,据云师叔所说,小师弟这几个月以来修为大有长进呢。”

长孙傲梅惊喜万分,说道:“多谢明净师兄,打扰了。”

明净连连摆手,一边朝明空挤眉弄眼,笑道:“长孙师妹客气了,咱们这落雁峰甚少有人来访,尤其是像你这样漂亮……咳咳……的小师妹,欢迎还来不及呢,那里会嫌打扰呢?嘿嘿……”

长孙傲梅抿嘴一笑,招招手,径直走入万竹谷,远远听到身后两人咕哝声……

明空说道:“三师兄,长孙师妹莫不是对小师弟……呃,那个了?”

明净笑骂道:“傻小子,事情不是明摆的么?长孙师妹这段时日好端端的三天两头往这里跑,频繁打听小师弟何时出关,心思不是昭然若揭么?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边说边在明空头顶重重敲了一下。

明空揉揉脑袋,吐吐舌头,跟在明净身后走进摘星崖。

长孙傲梅粉脸“唰”的绯红,烧烫火热,心中大羞,急忙加紧脚步,逃也似的冲入竹林,抄小路来到万竹谷背后的松林岗。

奔近小木屋,只见小金跃出,落在长孙傲梅香肩上,亲热的蹭着她的脸颊。这段时间,由于段逸鸣闭关不出,长孙傲梅无聊之际,便和小金嬉戏,关系熟了不少。

长孙傲梅拍拍小金,娇声问道:“小金,段师兄不是出关了么,他在哪里?”

小金掉头朝崖边低叫,来回甩着尾巴。

长孙傲梅转过头去,就见松林边石径上走出个人,朗目若星,英姿勃勃,正是段逸鸣。

她嫣然一笑,迎上前去,说道:“段师兄。”

朝阳辉映下,段逸鸣见她容光焕发,明艳娇媚,眼前一亮,说道:“长孙师妹,是你啊。这么早来到万竹谷,有事么?”

长孙傲梅俏脸一板,佯装不悦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么?人家辛辛苦苦等了你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才盼到你出来,可你一见面却这么说话。哼!”说完一跺脚,琼鼻一哼,薄怒浅嗔,贝齿如玉,红唇微噘,更显明丽不可方物。

段逸鸣心中一荡,急忙说道:“哪的事,我怎么会不欢迎长孙师妹光临呢?”

长孙傲梅脸色稍缓,嗔怪道:“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为什么老是一本正经的叫什么长孙师妹?”

段逸鸣奇道:“不叫长孙师妹,叫什么?”

长孙傲梅低头捏着裙带,低声说道:“你叫人家梅……梅儿好了……”俏脸飞红,娇羞不胜。

段逸鸣心中怦怦乱跳,瞅瞅四下无人,红着脸说道:“梅……梅儿……”

长孙傲梅这才笑逐颜开,大大方方的应道:“嗯。”顿了顿,关切的说道:“段师兄,你练功不要太辛苦了。”

段逸鸣说道:“先前来回奔波,无暇修炼,这些日子正好静下心来潜修,将原先拉下的功课补上,总算有些心得收获。”

长孙傲梅凤目凝视着段逸鸣,越看越奇。

段逸鸣脸色晶莹白皙,白里透红,却没有了原先那层隐隐流转之色,朗目神光收敛,漆黑如墨,深邃无底,宛若一泓深潭,整个人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度神韵,长孙傲梅暗暗叫奇。

原来段逸鸣自从长白参宫脱险之后,回到庐山万竹谷,深感自己修为距离世间高手差的甚远,判若云泥,于是便闭门不出,一心潜悟《太虚真经》和《太乙真诀》,每日废寝忘食,几位师兄前来送饭,见他打坐潜修,也不多打搅,往往一入定便是三五天。

不过倒是便宜了小金,那些精心烹调的饭菜尽皆落入它腹中。几个月来,体形也大了不少,皮毛光滑顺溜,竟是变了个样。

闲暇之余,它便上树下谷,捉些飞禽走兽给段逸鸣解馋,聊补偷食之过。

段逸鸣修炼之际,逐渐发现《太虚真经》和《太乙真诀》似乎互为补充,不由想起,先前为炼化角蟾老祖逼服的毒丸中蕴藏的怪异气息,以《太乙真诀》之刚猛堂正却不能驱引归附,而以《太虚真经》中那幅道人行宫图运气引导,却能把凶霸力道制服的服服贴贴,尽归气海。

而后几次获得灵丹仙草之灵力,也是在两者合力之下融为己用,现在细细想来,两种真诀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

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终究被他想出个笨办法,那就是试着将两者穿插研习。

《太虚真经》中扉页题跋:“夫大道无情,长养万物;大道无心,化生万物。道者,自然也。道家者流,窥造化之理,探宇宙之机,吞吐日月,变化虹霓,神机既发,万变定基。”

心中一动,这段话的寓意似乎是说修道之基础总纲。

“大道无情,长养万物”意思,是指万法万物皆由大道而生,滋养润泽,生生不息,万物皆虚,无中生有,所谓“化生万物”就是这个意思。

“道者,自然也”是说修道顺其自然,不可急躁冒进,否则事倍功半,甚至不得其门而入。

想到这里,脑海中灵光闪烁,若有所悟,直到最后一句“神机既发,万变定基”,含意更是明白。修道者如果悟得真机,自然会打下扎实基础,不论修炼什么道法都是轻车熟路,一日千里。

总而言之,这段话的含义就是修道者必须以自然为本,循序渐进,打好道基,自然会触发神机,领悟精微之境。

他脑海中又想起白鹿上院驼老之语:“……寒夜观星,登高临顶,彻悟天地万物;静思冥想,搜狐探幽,神弛八极万仞……静心养气,修炼道基……”

细细揣摩当时驼老话语玄机,似乎有有所领悟。

当年求功心切,为了早日进入仙瑶门而一味死读书,若不是驼老提醒,险些错过道基良机。

突然间想到,自从寒冰洞一事之后,东奔西跑,耗神耗力,虽说也有不少收获,但是却遗忘了最重要的事情:精心养气,修炼道基!

灵丹仙草虽然吃了不少,修为大增,可是于变化之道却是几近停滞不前,无法随心所欲的运用自如;每每遇到危难之际,都是堪堪躲过,凶险万分,若不是运气好些,恐怕早就去见西天如来了。

这就好比是空有一身宝贝,却不懂使用之法,白白浪费,而现在,这个使用之法便是道基,道基不深,领悟不够,又如何使用得法?

细细想来,自己这几年修为之所以进展神速,实和修习《太虚真经》大有关系。

最近一两年以来,已经修炼到小乘境,以为《太虚真经》无甚大用,日渐少习,不想进境却突然减慢,停滞在小乘境第二层难以突破,任自己服用各种灵丹仙草也见效甚微,分明是因为道基不扎实而导致增长日缓。

再者,紫竹棍中蕴含一股神秘灵力,难为己用,虽说在危急关头,曾自动涌出,力挽狂澜,救过自己几次性命,可是事后不论怎么催动,那股神秘的灵力却不再出现,看来还是不得方法。

道之一途,重在领悟潜修,这才是根本。而自己先前只知道借助外力,以强对强,分明是剑走偏锋,这就是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根源所在!如此下去,和旁门左道有什么区别?

段逸鸣心中大凛,顿时冷汗流淌而出,衣裳尽湿,杂念尽收,盘膝入定,潜思默想,将《太虚真经》和《太乙真诀》对比修悟,果然发现前者另走蹊径,于铸基之法有独到之处,两者互相镶合,相得益彰。

《太虚真经》重在铸基,《太乙真诀》胜在修炼。他每日除了潜心领悟,便是依照赤足疯癫道人之图练功,丹田中潜伏的真气、灵力顺着道人身上那根古怪的红线蜿蜒而行,行走经脉,周天循环,直至灵台忘却,进入飘渺无踪之境界。

只是每日练功之际,真气灵力依照红线流转的现象甚是怪诞。

红线时而穿行任脉之中,时而又钻入督脉之内,在各分支络脉之间游走穿梭,曲折蛇行、忽深忽浅,离奇古怪,大悖师门所授运气之法。

由于真气灵力充沛至极,开始时段逸鸣小心翼翼,不敢过快,唯恐出什么差错,经过数次试探,并未发现任何不适,反倒是觉得体内真气充沛激荡,有如九冥汪洋巨泽,浩荡无边,浑身舒泰温热,精神百倍,心下惊喜万分。

苦思冥想之后,他终于明白,原来道人身上神秘红线并非什么奇脉,竟然是一条最为合理便捷之途。

人体内有所谓十二经脉和任督二脉,其中十二经脉分为阴阳两经,阴经行于内、阳经行于外。

十二经脉各有走向,互为交接,阴阳相贯、如环无端。十二经脉和任督二脉各有一条络脉,从络穴中分出,为相互表里的经脉,络脉主要起着联系表里两经的作用。

但是各条络脉之间,却是为人体生理特性而生,各有专责,重复绕远,而且一脉即强,其它络脉必有弱者,强弱不均,于练功却不尽方便。

《太虚真经》中赤足道人身上所描红线,别具一格、大逆常理,用最短路线将各络脉连接一起,跳跃穿行,深入浅出,配合时辰而行,各处络脉竟是都出强盛之时。

如此不仅大大缩短行宫时间,而且有效的结合各络脉特点,充分利用,收到事半功倍之奇效。

如此下来几个月,段逸鸣道基隐然跃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真气灵力随意所动,收发如意,已到返璞归真之境,眼中神光收敛,越发清澈深邃,不露半分火气。

短短数月之间,他竟然突破小乘境之束缚,一跃而上大乘境之精微妙处,而他所用之法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长孙傲梅大眼珠一转,靠近段逸鸣,说道:“段师兄,有个消息,不知道你晓不晓得?”

长孙傲梅雪白晶莹的容颜在朝阳映射下,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光彩夺目。

此刻幽香扑鼻,娇息微闻,耳中麻痒难当,段逸鸣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幸好此际松林岗中再无他人,否则的话,岂不尴尬?

段逸鸣脸颊火烫,说道:“什么事,你说说看……”

长孙傲梅笑道:“昨日师父说南海九凤庵建派八百年,神尼传邀参加庆贺大礼,叫我准备准备,随同她一起奔赴南海呢。

“段师兄,听说六宗都会派人前去庆贺,梅儿想问问,你这次去不去?你不去,我也不去。”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段逸鸣,期盼着他的答复。

段逸鸣被她瞧的不自在,移开视线,说道:“哦,是这件事啊?云师叔已经通知我随他前往南海了。”

“真的?”长孙傲梅欢叫一声,伸手抓住段逸鸣手臂,喜道:“那好。我马上回去告诉师父,一同前去就是。”秋波盈盈,朝他展颜甜笑,随即转身奔去,离开数丈远后,忽而止步,调皮的朝他招招手,才又疾奔出林。

段逸鸣望着她娇美的身姿离去,彷如一朵黄云冉冉飘过竹林,不禁怔怔出神。

长白参宫一行之后,长孙傲梅时不时借机来万竹谷,两人在一起,笑语欢声不断。

当年那个傲气凌人的小姑娘,此时已是豆蔻年华,出落的越发美貌绝伦,明眸皓齿,脱尘出俗,巧笑嫣然之间,顾盼生辉,惹人怜爱。

仙瑶门各宗弟子,私下常将她和彭衣茱相提并论,两者一个是艳光照人的娇美牡丹,一个是温婉优雅的清丽碧莲,互有千秋,难分上下,因此一致推举为仙瑶双凤,心仪爱慕者多不胜数。

段逸鸣从未想到,这么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竟然会垂青自己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子,一时间倒有些飘飘然。

说心里话,那年在鄱阳湖上初遇之后,他对长孙傲梅已然萌生好感,仰慕不已,而长孙傲梅吐露爱意,更让他惊喜若狂。

只是午夜寂静之时,心中总是浮起彭衣茱那纤纤身影,冷玉寒香,缕缕脉脉直入鼻息,令人魂牵梦绕,思念欲狂。

可是,她却已经亲口应允龙砚秋的婚事,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远嫁峨嵋,此情何寄?

想到此处,他心中猛地一凛,暗道:“段逸鸣啊段逸鸣,你已经有梅儿这么一个红颜知己,上天已经厚待你不少,怎么还不满足?得陇望蜀,莫非想左揽右抱不成?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收敛心神,摇摇头,苦笑一声,转身返回松林岗。

第八章 南海赴会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万里长空,碧蓝如洗,清澈的几乎透明。

海风携带着一股腥味横扫掠过水面,浪花翻卷,轰然附落,拍击出无数雪白水沫。

海鸥阵阵高鸣,满天飞舞,涛声鸥啼,充盈耳膜,不住回响。

远处海面天际在线,一艘巨桅大船臂波斩浪,疾驰而来,船头一群人,正指点着四周景色,笑声响彻天宇

,他们正是南下而来的仙瑶门一众。

其中不少人初次出海,新鲜好奇,拉着有见识的长辈、师兄们问个不停,不时传出惊讶的声音。

此处正是南海,虽然其时中土已是隆冬酷塞之时,但南海之上却是另外一派景象,艳阳照在诸人身上,温暖如春,不觉一丝寒冷,反而热出一身汗。

船舷边,叶木大师临风而立,双目望着远处,捻须说道:“沧海桑田,轮回往复,相传盘古开天时,这时高山峻岭,而现在却是浩瀚汪洋,鲸沉龟浮,幽深不可测,无边无际……”

旁边有弟子怯生生的问道:“掌门师伯,这里当年真是陆地么?”

叶木大师笑道:“千真万确,也许千万年之后,海水潮退,又会变成山峦也说不定。”

众弟子不觉悠然神往,感叹声四起。

叶木大师和诸位首座相视而笑。看着身边这些年轻弟子,一哪当年年轻时模样,不觉意气风发,畅笑开怀。

段逸鸣混在人群之中,听着年长的师兄眉飞色舞的说着当年南海经历,心里又是惊奇又是羡慕。

正听得津津有味之际,突然衣袖被人轻轻一扯,一个娇脆的声音传入耳中:“段师兄。”

他转过身,只见身后长孙傲梅黄衣俏立,笑盈盈的望着他,说道:“段师兄,过来。”

人群中众弟子顿时哗然,有好事者吹着口哨起哄,不少人眼睛时流露出羡慕、嫉妒、失落等等诸般神色。

段逸鸣不觉有些尴尬,脸庞通红。

倒是一边的明净出面解围,大声说道:“马师兄,接着说、接着说,大家等着听你那次和司师伯怒杀海蛟一事呢!”

他一边将段逸鸣推出人群,挤眉弄眼的说道:“长孙师妹约你,快点过去罢。”转身举手鼓掌。

那名马师兄不觉脸上大大有光,挺胸迭肚,慢条斯理的说起来:“说起来,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在下有幸随同司师伯出海,乘船走了五天五夜,仍不见陆地。”那一日午行,也是这个时辰,海面上炽热无风,大家都昏昏欲睡。“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吼叫声,随之惊涛骇浪骤起,海面上出现了一只狰狞怪兽,原来竟是一只具有上午年道行的海蛟……”他越说兴致越高,唾沫星子四溅。

有弟子大声打趣道:“马师兄,海上落雨了。”众人顿时大笑不止。

段逸鸣已走出老远,还能听到那位马师兄大吹法螺,不觉莞尔。

长孙傲梅撇撇嘴,说道:“段师兄,别听马师兄胡吹,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了,老是拿出来显摆,说来说去老是那些话,听得人耳朵都生茧了。”

说话之间,两人绕到船尾,长孙傲梅掏出丝帕将甲板拭净,招呼段逸鸣并肩坐下,见段逸鸣东张西望,掩唇笑道:“放心好了,他们都在看海景,不会有人过来的。”

段逸鸣一笑。其实,他只是突然想到喜彭衣茱此刻在哪里。

自入海以来,极少见彭衣茱一面,即使偶尔遇到,彭衣茱也是远远避开,似乎有意疏远他,段逸鸣心中不觉莫名失落。

默然半响,长孙傲梅说道:“段师兄,这些日子你好象一直无精打采的,是不是不适应海上颠簸?”

段逸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可能罢,这几日是有些晕船。”

长孙傲梅一双清澈美目定定的瞧着他,目光犀利,段逸鸣颇有些不自在,避让开来。

长孙傲梅眼中闪过一道异色,转开话题。两人远眺海景,指点说笑。

突然间,远处海面上出现一个黑点,越来越近,赫然是块小岛。

岛上一片椰树,高大挺拔,大船上诸弟子自入海以来,前几日还能偶尔见到一两块陆地,三四日之后,就几乎看不到了,此刻无不大喊大叫,兴奋异常。

椰子林中飞起几个小黑点,乘风而来,很快来到大船之上,来回盘旋。

长孙傲梅奇道:“段师兄,那是什么?”

段逸鸣定睛看去,只见半空几只金黄色巨蜂“嗡嗡”的来回盘旋,不由一怔。

长孙傲梅讶道:“南海竟然产这种大蜂,果然和中土大一样。”

段逸鸣说道:“寻常蜂类是不会随便攻击人的,只要不去打搅就很安全。”

那几只巨蜂盘旋一会,折转飞回小岛,消失在椰子林中。

长孙傲梅转身看来,见段逸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大奇,问道:“段师兄,你怎么了?”

段逸鸣啊了一声,说道:“没什么。”

过了一会,大船绕过小岛,继续南下。

此时海上突然翻滚起来,浪头重重拍向大船,顿时摇晃起来,大船上众弟子大声呼喊:“大鱼,海里有大鱼经过!”

段逸鸣站起身,仔细察看,只见水下隐约有一道巨大的黑影,自大船边数丈处横穿而过,想来应是巨鲸一类的大鱼,他心头突然一阵悸动,干呕欲吐,竟然喘不上气来。

长孙傲梅见他脸色苍白的吓人,急忙扶住他,问道:“段师兄,你怎么了?”

段逸鸣手捧心口,喘了几口气,低声说道:“好像有些晕船……”

长孙傲梅也觉头晕眼花,不敢再待,急忙和段逸鸣离开,下到底舱。

两人声后,暗处缓缓走出一个少女,罗裳鼓舞,正是彭衣茱。她瞧着两人离开,微微叹口气,黛眉暗锁,隐约有一股化不开的愁云。

大船继续朝南行驶,几日后,来到一片水域,远方海天交界处,一片紫气盈空。

云灵子见诸弟子伸头伸脑,笑道:“那里便是南海九凤庵所在,观音珊瑚岛了。”

突然间,远处乐声四起,波涛翻卷,只见浪花飞溅,一艘船飞快驶来,靠得近了,大家才发现,快船竟然是用六头不知名的海怪合力拖拉而来,怪不得快得出奇。

六支海怪破浪而出,齐声大吼,震着诸人耳膜嗡嗡直响,有些修为低的弟子承受不住,踉跄退后。

就在这时,快船缓缓停下,几只海怪钻出水面,露出狰狞怪诞的头颅,扭颈嘶鸣,同时抬头向天,喷出六股水流,煞是好看。

快船船头上站着数人,清一色女子,当中一个金衣女子遥遥笑道:“九凤庵金凤苏寒月恭迎仙瑶门一行,不知贵派莅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单掌一竖,微微一礼。

叶木大师回道:“仙瑶门贺礼而来,能见证贵派八百年华诞,极是荣幸。”

苏寒月躬身道:“请!”说罢举手一招,六支海怪齐齐大吼,拖动快船转了个弯,当先而行。

仙瑶门大船紧随而目,很快靠近那片紫气环绕之处,来到近处,诸弟子这才看清,原来这里是一个大巨大的珊瑚岛,岛上顶处竖起一块巨大岩石,状若观音,约有十余丈高,紫气正是从这尊石像发出的。

大船靠岸,众人随同叶木大师鱼贯而下,沿着雪白深海玉石铺就的道路而行。

四周各色奇花异木层层迭迭,绚烂淀放,色彩变换,令人目不暇接,琼花碧藻,直如仙境。

当下,叶木大师带领诸位首座、长老前去拜见剑音神尼,年轻弟子们则被安排在山崖边一处楼阁中住下。

众人刚安置下来,便有几名天剑派弟子说笑而来,当先一个翩翩年轻人,正是龙砚秋。

段逸鸣听到门外喧哗声,探头出来,恰好和龙砚秋打了个照面,两人神色皆是一愕。

龙砚秋微微一笑,点头示意,走到左言身边说道:“左师兄,幸会幸会。”

左言揖手道:“龙师弟客气了,自打庐山一晤之后,龙师弟更加英气勃发,紫气冲顶,想必修行日渐精深了。”

龙砚秋朗笑道:“左师兄真会说话,砚秋愧不敢当,左师兄才是人中龙凤,砚秋爷慕至极。”

两人客气了一番,龙砚秋拱手说道:“左师兄,不知此南下,彭师妹随行了么?”

左言眼角一挑,笑道:“龙师弟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呵呵,彭师妹正好在里面。”说罢吩咐一边弟子进去通知,将龙砚秋迎了进去。

段逸鸣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一阵酸意,坐立不安。稍一思量,便将后窗打开一条缝,凑近看去。

后窗外则是一个花园,将楼阁分为前后两进,前进住着男弟子,后进则住着女辫子。

花园中繁花似锦,四周十余株绿藤,顺着走廊木柱,缠绕而目,矫挺若龙,屋檐下绿苔遍布,古意盎然。

不多时,彭衣茱揭帘走出,和龙砚秋漫行到花园中一株凤凰木下,低声细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彭衣茱掩唇吃吃娇笑,龙砚秋笑着指指外面,似乎是邀请彭衣茱外出。

彭衣茱犹豫了一下,眼角扫过段逸鸣所在房间,四目交接,彭衣茱双眸闪过一道奇光,俏生生的脸颜泛起淡淡的粉红色,缓缓转过脸去,随着龙砚秋走出精舍。

段逸鸣心烦意乱,心头无名火顿起,一把将窗户狠狠关上,“啪”的大响。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声,段逸鸣掉头看去,却见长孙傲梅站在门口,一双凤目惊讶的看着他,奇道:“段师兄,你……”

段逸鸣脸孔一热,讪讪道:“梅儿,你来了?”

长孙傲梅不经意朝窗户瞧了一眼,展颜一笑,说道:“段师兄,我一个人闷得慌,陪我出去走走,好么?”

段逸鸣说道:“也好。”

两人走出精舍,就见门口来了三名婀娜美艳女子,正和左言弯腰见礼,为首女子身材修长,一身金衣,正是金凤苏寒月。

苏寒月迎上前,笑吟吟道:“这位想必就是左言左师兄罢!苏寒月有礼了。”

左言朗笑道:“不错,正是左某,苏师妹不必多礼。”

苏寒月说道:“左师兄,观音珊瑚岛远离中土,设备简陋,难入法眼,招待不周,还请左师兄及诸位海涵。”

左言说道:“苏师妹客气了。”

两人说话之际,苏寒月身后一个鸾装少女远远瞧见段逸鸣,俏脸上喜色浮动,穿过人群面来,脆生生说道:“小逸哥哥,是你么?”

段逸鸣惊喜交加,原来这少女正幼时玩伴皇甫雅,自从上次鸿蒙仙山一别之后,今日才得再次重逢。

段逸鸣心中大喜,疾步而上,说道:“雅儿,可好?”

红影飘动,皇甫雅刹那间便到了段逸鸣身边,粉面含笑,将他上上下下瞧了个遍,高兴道:“小逸哥哥,果真是你,雅儿很好呢。”

说着,一双玉手情不自禁的握上段逸鸣手臂:“小逸哥哥,我听说仙瑶门赶来,不知道你会不会随行,所以特意赶来一瞧,果然你也来了。”脸上尽是欣喜之色。

段逸鸣呵呵一笑,正要开口说话,旁边长孙傲梅冷冷说道:“段师兄,这位美女是谁啊?”

段逸鸣回过神来,说道:“梅儿,这位是我幼时玩伴皇甫雅。”说着介绍两人认识。

长孙傲梅瞧的分明,皇甫雅美貌绝伦,皮肤白晰光洁,鸾装猎猎鼓舞,婷婷玉立,娇媚难言,竟然也是罕见的美女,秀眉暗暗一皱,脸色顿时间冷了许多。

皇甫雅乍听段逸鸣称呼眼前这个明丽窈窕少女为“梅儿”,语气亲昵,心头掠过一道阴云,见她神色间似有不悦之意,淡淡一笑,说道:“原来是长孙姑娘,欢迎光临观音珊瑚岛。”

她心中不禁狐疑,这淡雅清丽如仙的少女和段逸鸣是何关系。

长孙傲梅眉角一挑,微微一礼,说道:“多谢贵派款待。”

说话间,旁边一位紫衣女子问道:“九师妹,这位是……”

段逸鸣揖手道:“在下仙瑶门段逸鸣,这位是敝师妹长孙傲梅,见过师姊。”

九凤庵九凤师姊妹之中,段逸鸣见过金凤苏寒月、赤凤乐舞霜和青凤贾灵蔚等人,眼前这说话者一身紫衣,应该就是紫凤了。

凝目看去,紫凤眼中隐约闪过一道怪异的神色,段逸鸣不由一怔,暗道:“这紫凤怎么有些面熟?奇怪。”

紫凤笑吟吟的问道:“你就是上次鸿蒙仙山之中,降服通灵龙虎怪兽的仙瑶门弟子?”

皇甫雅说道:“三师姊,上次在鸿蒙仙山之中,若不是小逸哥哥,只怕大家都难以安然脱身。”说罢指着紫凤说道:“小逸哥哥,这位便是我三师姊林若仙林师姊!”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上前见礼,林若仙微微颔首,瞧着段逸鸣,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眼波流转,说道:“早闻段少侠年少有为,卓尔不凡,做了几件大大有名的事情,如今在中土风头正健。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九师妹时常夸奖你呢。”说罢,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长孙傲梅。

皇甫雅心中微窘,嗔怪道:“三师姊!”说话间,凤目飞快的瞟了段逸鸣一眼,脸颊飞起了一层红晕。

长孙傲梅面色一沉,只觉眼前这个明媚少女似乎和段逸鸣关系极不寻常,心中莫名不乐。

段逸鸣顿觉不妙,不知长孙傲梅为何不悦,急忙岔开话题,说道:“林师姊过奖了,逸鸣年少鲁莽,当日在五老峰中险些和贵派酿成误会,想起来实在有些汗颜。”

林若仙淡淡一笑,说道:“九师妹,段少侠是九凤庵贵客,可要好好招待,怠慢不得。”说罢便转身和他人说话。

长孙傲梅说道:“皇甫姑娘请便,我们要出去走走。”说罢,抬手一示意。

段逸鸣左右为难,说道:“雅儿……”

皇甫雅笑道:“小逸哥哥,正好雅儿还要去其它几派拜访,不打扰了。观音珊瑚岛上景色别致,两位随便赏玩就是。不过今晚,为欢迎诸派光临敝派,岛上有篝火晚会,两位记得准时参加。”说罢深深凝视段逸鸣一眼,转身离开,黄裳飘舞,倚风出尘。

段逸鸣望着皇甫雅背影,若有所失。

长孙傲梅轻咬着贝齿,低声说道:“段师兄,段师兄。”说罢催促段逸鸣快走。

段逸鸣无奈,只好随着她缓步而行,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绝崖边,脚下一块突伸长条大石,危然悬空。站在石上,眼前空旷无边,几乎将近半个观间珊瑚岛景色尽收眼底。

身后是座绿峰,应该是全岛最高点,眼前翠谷幽幽,绿树成荫,奇花异草遍布全岛,淡香扑鼻,绿意深处,几座古色古香的建筑物点缀其间。

就在岛西南处,赫然是一处雪白沙滩,数十株高大的椰子树随风摇曳,蓝天碧海,纯净无暇。

两人一直聊到天色将暗,这才起身返回。

左言站在精舍门外,见到两人回来,眉头微皱,说道:“段师弟、长孙师妹,快准备一下,马上就要参加篝火聚会了。”

两人匆匆应了声,很快便随诸位师兄等人一起来到海边,发现举行篝火晚会之地,正是日间所见到的白砂海滩。

第九章 篝火晚会

海风带着咸味吹来,夹带着浓郁的花香,凉爽惬意,远处海鸥声阵阵传来,围绕着椰子树盘旋飞舞。落日余晖,碧蓝大海,烟波浩淼,金光粼粼,奇幻瑰丽,变化万千,一时竟让段逸鸣为之神夺。

不多时,夜幕降临,大海余辉收歇,明月初上,几近浑圆,将四下映射的一片清冷剔透。

篝火点燃,火光熊熊冲天,众人身前摆下丰盛水果,赤云果、茱蛮桃、海西冰瓜等等,皆是中土难得一见之物,有些甚至叫不上名字,芬芳扑鼻,令人垂涎欲滴,诸弟子等不得主人开口,纷纷取来便吃,大快朵颐。

各派弟子越聚越多,段逸鸣暗中细看,各派长辈等人远远坐在竹木高台上,用意自是让诸弟子不必拘谨,而场中之人不少却是非常面生,辨析说话方知这些人都是五湖四海高人之后。

除此之外,中土五大正派也全部到齐,之中除过仙瑶门来人较多以外,天剑派、紫萝谷以及崂山太清观等门下则是不多,而般若寺更仅仅来了寥寥四五人。

太清观向来人丁不甚兴旺,倒也罢了,只是其它三派却只象征性的派了门下弟子前来,似乎是有意淡化此事。

看来,上次鸿蒙仙山之行,各派之间终究是结下芥蒂。尽管适值九凤庵建派八百年之华诞,也只是表示礼貌应付。

长孙傲梅等女弟子,皆和别派女弟子相聚一起,窃窃低语,清脆的笑声不时响起,惹得许多男弟子侧目。

明净伸手取了几枚赤若丹霞的小果,吃了一口,大叫好吃,便塞给明空和段逸鸣尝尝。

未几,苏寒月走到场中,朝着竹木高台遥遥一拜,说道:“诸位长辈、同道,适逢敝派建派八百年华诞之际,承蒙各位不远万里而来同贺,敝派深感荣幸,苏寒月谨代表九凤庵上下聊表谢意。

“明日即是华诞之期,为答谢各位,特在此举办篝火晚会。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今晚请各位尽情欢乐,随意歌舞!苏寒月不才,先抛砖引玉,献上剑舞,请各位莫要见笑。”

说罢凝神俏立,恍若仙女,众人皆屏气凝神细细观看。

“嗖”的一声,罗袖漫卷,但见一道冷华飞起,金光闪耀。

苏寒月轻喝一声,拔地而起,身随剑影,扶摇直上,忽而剑气盈空怒射,光影旋舞,已然失去苏寒月身影。

夜空中,千万道流丽剑气破空激射,团团环绕,凤鸣隐隐,剑气之中一只彩凤穿梭其间,巨翅拍击之间,宛如惊涛骇浪分合离散,雪浪拍空溅落。

清鸣声越来越大,穿云裂空,直冲云霄,气浪呼啸翻滚,势如千军万马齐奔而来,气势浩大。

众人被剑气所迫,衣发飞扬,无不呼吸大滞,心中一凛,苏寒月好强的内力,不愧为九凤庵大弟子。

剑舞即毕,众人无不赞叹叫绝,心痒难耐。

接下来各派弟子纷纷上场,舞剑对打,热闹至极。

欢笑声此起彼伏,相识的弟子们纷纷来回走动,勾肩搭背,谈笑共欢。

忽然间,隐隐从海面上传来若无若有的笛声,但见风吹椰林,笛声悠扬淡远,恍如蟾月清辉普洒尘世,山涧小溪跌宕潺潺而落,叮咚回响。

月光下,一道俏美的身影踏浪而来,罗裳猎舞,宛如凌波仙子。

众人大奇,不知何人,齐齐放下水果,凝目倾听。

段逸鸣见识过洛神谷纳云儿吹奏翠凰神箫妙音,神乎其神,叹为观止,不意此时又听到如此清雅淡绝笛声,

跌宕回旋,顿觉海阔天空,心中灵台空寂如水,俗念尽被洗涤一空,登时心头大震,暗道:“天下竟有和翠凰神箫一般仙音!来者究竟何人?”

注目细看,只是距离尚远,只能看出来人腰肢苗条,隐约是个女子,转脸看去,却见金凤苏寒月含笑而立,心中一动,难道……

笛声悠扬,渐转高亢,水花四溅声响,如月下潮起,天穹白光微明,星辰寥落闪烁,不多时,海风吹来,涛声渐起,随即月光皎洁,冰轮从乌云中缓缓挪出。

笛声曲调细腻入微,缠绵悱恻,袅袅直上云霄,配合着头顶明月,众人不觉已到了飘渺仙境,如醉如痴。

依稀之中,段逸鸣似乎听到耳边呢喃软语,心神摇曳,笛声之中隐含唱音,奏到极处,清越婉转,哀而不伤

终于,天边神鸟清唱,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曲声越来越远,余音回旋,终于归于空寂。

众人神思澄明,霍然醒转,但见椰子树下,一个鸾装少女手持一支血红斑点玉笛,静静在站在月华之中,秀发拂面,嘴角噙笑,幽香一缕若即若离,超然出尘,赫然是皇甫雅!

皇甫雅俏立无声,素手如雪,鸾装猎猎,一双清澈美目缓缓穿透人群,在段逸鸣脸上停留片刻,闪过一道娇羞之色,缓缓移开。

掌声如雷,诸弟子大声回应,高声叫好,无不心醉神迷。

段逸鸣忽然惊觉,心底竟升起一股异样感觉,皇甫雅双颊红晕遍布,娇媚如雨夜海棠,艳光照人,美目之中又是甜蜜又是羞涩。他脑中一动,心口大跳,心驰神荡。

此时,竹木高台上传来一阵鼓掌声,笑语隐隐。

段逸鸣转头朝竹木高台看去,只见剑音神尼身边端坐着一个长髯紫衣老者,捻须而笑,一边和剑音神尼道:“久闻神尼座下弟子个个身怀绝技,多才多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剑音神尼笑道:“真人过誉,小徒雕虫小技,上不得大雅之堂,只是拿来凑乐而已,哪入得真人法耳?”

长髯紫衣老者哈哈大笑,说道:“神尼这弟子手中所持玉笛,应该就是当年神尼笑傲南海时,随身携带的弄玉珊瑚笛罢?此笛和洛神谷翠凰神箫一红一碧,合称翠箫血笛。想当年神尼和云梦仙子风华绝代,笛箫之下,多少妖魔鬼怪毙命,闻风而逃。”

剑音神尼笑道:“老了,都老了,以后就是下一代的天下了。”

段逸鸣听到这里,不由得对皇甫雅手中弄玉珊瑚笛多看了几眼。

就在这时,一名白衣男子越众而出,揖手笑道:“在下东海桃源岛令狐卿,今日得听皇甫姑娘清丽曲调,惊为天音,不胜仰慕,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令狐卿素喜丝弦之乐,略有心得,如不嫌弃,令狐卿想与皇甫姑娘合奏一曲,正好同贺贵派建派八百年寿诞,不知可否赏光?”朗目如星,一眨不眨的盯在皇甫雅绝美容颜之上。

此话一出,诸派弟子嗡声四起,不少人心中暗恼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法子,此刻大家皆为皇甫雅绝世风姿所折服,钦慕者心中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皇甫雅微微蹙眉,望了令狐卿一眼,嫣然笑道:“皇甫雅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令狐卿朗笑道:“皇甫姑娘请!”说罢取出一支淡青色铜笙,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金石脆响,叮咚不绝,好似雪山冷月之下,冰雪消融,从陡峭悬崖上飞落而下,破云声穿空而来,水声隆隆,澎湃激越,宛在耳边。

众人无不心惊,齐齐惊悚。

皇甫雅微微一笑,纤纤十指跳动。

只觉远山含黛,晨曦微明,笼罩着淡淡的雾气,突然间一只青鸟穿林而出,绕泉脆鸣,婉转低回,悦耳至极,声声泌入众人心腑,无不心潮平息。

而那冷泉飞瀑却穿行在陡峭山谷之间,随风绕行,瞬息千里,竟然在绝壁峭崖上飞奔流泻,百转千回,奔行之间,又有冰雪融化,水势湍急,犹如万马奔腾。

青鸟…自水而下,翩翩起舞,清啼娇婉,越显出尘脱俗,随势起伏,任意东西,极为悠闲自在。

激流声势渐胜,忽而从高处坠落,水气弥漫,赫然将青鸟淹没,空谷风雷声大作,吞没一切。

众人不觉手紧,屏气凝神,竟是不由自主的关切起青鸟的安危来,只望其快些冲出重围。

“啾啾”数声,青鸟穿越水雾而出,欢鸣不绝,飞天而起。

刹那间,好似千百只鸟儿飞旋齐鸣,席卷千里。再仔细听时,溪流已然聚成长江大河,水浪卷舞,已然东流入海,汪洋万里,不见边际。

青鸟穿行白云之间,声声啼叫,飞入遥远海天之际,-悄然消失。

一曲即罢,令狐卿放下青色铜笙,神色沉醉,说道:“皇甫姑娘仙音如雪夜寒蟾、冰谷冷泉,晶莹剔透,清幽淡雅,曲调飘忽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绿水浮萍,莫可名状。令狐卿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方知世上竟有如此妙音!”

众人方自惊醒,心潮涌动,难以平息,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旋即掌声雷动。

令狐卿双目闪烁,忽而间道:“令狐卿细察皇甫姑娘曲调,百转千回、轻灵激越,极是仰慕,不知可否有幸每日聆听姑娘仙音?”

此话说得太过直接,皇甫雅微一错愕,已然明白他话中之意,俏脸飞红,众人不防他如此大胆,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袒露心意,顿时大哗。

令狐卿也不介意,转过身来,朝着竹木高台遥遥一拜,大声说道:“神尼前辈,令狐卿乃化外之民,不懂繁文缛节,值此良辰吉日,万人共贺之际,但求一事,请神尼前辈恩准。”

剑音神尼微微一怔,缓缓说道:“贤侄,你有何事,但请说来。”

令狐卿长身挺立,说道:“令狐卿欣闻贵派鸾凤皇甫姑娘仙音妙计,引为平生知己,心中有个不情之请,特向神尼前辈求婚,请将皇甫姑娘许配令狐卿。”

段逸鸣惊愕,吃惊的凝视着皇甫雅。

令狐卿此等求婚之法实在出乎意料,大逆于平常父母长辈出面之通例,大家无不目瞪口呆,张大了嘴。

令狐卿长期在遥远东海桃源岛,规矩甚少,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也不觉不对,反而坦然面对众人,等待剑音神尼的答复。

剑音神尼眉头微皱,看了皇甫雅一眼,沉吟不语。

一旁的驱鲸真人拱手笑道:“神尼,贤侄女可是许配于人?”

剑音神尼缓缓摇头,说道:“不曾。”

驱鲸真人间道:“那可是嫌我这劣徒不入法眼?”

剑音神尼说道:“那倒也不是,令徒一表人才,仅凭方才显露笙技传,放眼当世,年轻一代当中,也属罕见。”

毫不隐讳做作。这样的求婚法,他一点内力充沛,收发自如,可知已得真人真

驱鲸真人抚掌大笑,说道:“那就好。据老夫所知,贵派虽是青灯贝叶清修,但除去庵主之外,似乎并不管束婚嫁。再说,东海桃源岛和南海九凤庵向来交情甚洽,更是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剑音神尼面色凝重,轻轻吐口气,说道:“真人师徒真能看上小徒,贫尼也感脸上光彩,九凤庵弟子在三十岁之前,的确没有婚嫁约束,不过却有个规矩。”

骑鲸真人神色一紧,说道:“神尼请讲。”

剑音神尼说道:“九凤庵每位弟子入门之后,都以观音密印施加体内经脉。只有红鸾星动、两情相悦之时,才能解除观音密印法力,否则即便师父之命,也不可使其应允婚事。”

世上之人体内除了普通经脉之外,尚有一条情脉,情脉因人而异,或细或沉,主宰一生情缘。

观音密印乃是九凤庵不传之秘,加诸在情脉之上,犹如禁制,可使年轻弟子不受外界引诱,即便是邪术淫药,也难以动摇其志,惟有两情相悦,观音密印才能化解。

如果年过三十而不曾有此机遇,观音密印便会阻断情脉,斩绝尘念,一心向佛。所以,九凤庵弟子很少落发,但是又和寻常尼姑一样远离万丈红尘,俗念尽绝。

骑鲸真人对于观音密印曾有耳闻,不过并不详知,此刻听到剑音神尼解释,心中惊异,暗道:“照此说来,除非这小丫头自己看上卿儿,否则的话,求婚一事必无希望。”

他抬起双眼,看向皇甫雅,见她眼角眉梢都似乎有淡淡的情意,分明是红鸾星大动征兆,心中大奇,心中思量,看向令狐卿。

令狐卿微微点头,转身对着皇甫雅说道:“皇甫姑娘仙姿玉容,才华惊艳,令狐卿十分仰慕,未知求婚之事,姑娘可否应允?”

场中诸人目光全部投注在皇甫雅身上,看她如何回答。不少人心中都暗自想到,此事若是换作自己,不知这位风华绝代的皇甫姑娘会答应还是拒绝?

皇甫雅却是双颊滚烫,惊喜羞涩,娇躯微颤,心中怦怦乱跳,在篝火映射之下,美的出奇。

令狐卿看得心中一荡,心痒难当。

皇甫雅红着脸说道:“令狐师兄,很抱歉。雅儿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令狐卿脑中嗡然,涩意卷过心底。

他向来自恃出身、容貌、修为乃当世上上之选,以青年俊彦自居。十余年来,不知有多少美貌女子向他暗示秋波、托人结亲,全被他婉拒。

这次来到观音珊瑚岛,偶然邂逅皇甫雅之后,惊为仙人,尤其是皇甫雅吹奏一曲,更是让他惊诧。心中爱念高炽,这才在众人面前大胆求婚,岂知对方竟然一口回绝。

黯然之际,转念一想,必是有另一位翩翩浊世的公子被她看中,便想看看这被皇甫雅看中的儿郎,究竟是何方英雄人物。

他心中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当下开口间道:“皇甫姑娘回绝在下,可是已有意中人?”

皇甫雅芳心剧跳,脚一跺,羞道:“令狐师兄,你……你说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她偷偷瞧了一眼段逸鸣那俊逸洒脱的面孔,粉颈耳根刹那间涨的通红,嘴角眉梢,却是化不开的浓浓情意。

篝火熊熊,皇甫雅眼波温柔若水,宛如春江明月、夏夜朗星。

段逸鸣与她四目交集,见她眼中喜色跳跃,以娇似羞,也未多想,朝她微微一笑,遥遥举手致意。

众人离的远,听不清楚说什么,而令狐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登时亮如明镜,泛起一股酸涩的滋味,暗道:“皇甫姑娘竟是看上了这个小子!”

他转向段逸鸣,上下打量一番,眼睛转个不停,见他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却英姿勃发,心中暗暗嫉妒,忖道:“谁家门下竟能教出这等年少弟子?”

他这一看不要紧,众人刹那间都明白过来,齐齐望了过来。

令狐卿耳中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这位少年英雄道法精深,英俊不凡,似乎颇得皇甫雅的青睐,阁下若是自愧不如,那也不必插手……”

他举目望去,看不出究竟是谁人所说,心中嫉火如潮,似狂风刮卷的山火一般猛烈扫过胸膛,熊熊焚烧。

他拱手说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

段逸鸣苦笑一声,只好站起身来,说道:“在下仙瑶门段逸鸣。”

令狐卿点点头,大笑道:“我只间你一句话,你喜欢皇甫姑娘么?”他这话间的直截了当,段逸鸣连个回旋余地都没有。

皇甫雅-悄-悄抬起头,看着段逸鸣,凤目明亮剔透,脉脉含情,似是鼓励似是期待,有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长孙傲梅站在一众女弟子之中,见到此情此景,心中翻起满天风浪,芳心酸涩,冷冷的盯着段逸鸣,咬唇不语。

段逸鸣冷不防被他如此一间,不免有些慌乱,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心中对这令狐卿的无礼模样隐隐不喜,淡淡说道:“阁下这话间的未免太唐突了罢?再说,我喜不喜欢皇甫姑娘,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令狐卿一脸冷傲剽悍的神色,本以为对方会乖乖的回答,哪知对方竟然不理不睬,脸上颇有些挂不住,登时沉了下来。

坐在竹木高台上,远远观赏篝火夜景的诸派老一辈人物看到这里,纷纷皱起眉头。

云灵子看了一眼若无其事靠在木椅上的驱鲸真人,想说话却又有所顾忌,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剑音神尼突然认出,少年赫然便是上次鸿蒙仙山之行,大显身手的仙瑶门弟子,心中一动,本想出言婉劝,想想后又作罢。

心想,这少年言表行动多有出人意料之举,不妨静观其变。

这时,明净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依在段逸鸣身后,笑嘻嘻说道:“小师弟,真有你的!一个长孙师妹不够,竟然又勾搭上一个小仙女,嘿嘿。”

紧要关头,明净却煽风点火,段逸鸣哭笑不得,低声说道:“三师兄……”

明净笑道:“小师弟,别怕,当着诸派长辈之面,这老小子不会太放肆的。”

明净这话并未着意压低,令狐卿当然听得清清楚楚

眼珠一转,想到一个法子,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意

令狐卿一直无缘见识,引为平生之憾。

心中冷笑一声,忖道:“仙瑶门又如何?”

上前说道:“久闻仙瑶门门下弟子道法精深,傲视同侪

“这位小兄弟华盖紫气冲顶,分明已经登堂入室。令狐卿不才,想和小兄弟切磋两招,也好为篝火晚会助助兴,热闹热闹。”

说罢撩起衣摆,伸手做了个邀请姿势,双眼紧盯着段逸鸣,掠过一道嘲笑冷芒。

段逸鸣看出这令狐卿不怀好意,不欲惹事,便想推托,可是对方却咄咄逼人,不觉气上心头。

心中踌躇之际,他耳中传来云灵子的声音:“臭小子,怕什么?上去比划比划就是!嘿嘿,你若给本门丢脸,当心回去师叔打你的屁股!”

段逸鸣听出云灵子支持让他上场,心中大定,回过头来遥遥点头,大步走入场中。

诸弟子早已退出老远,让出地方来。

段逸鸣慢吞吞取出紫竹棍,捏了个剑诀,也不废话,冷冷说道:“请!”

令狐卿见对方果然受不得言语相激,眼底深处闪过一道喜悦,大刺刺说道:“小兄弟,在下没有什么仙兵神刃,就以这支青璞铜笙接阁下不世仙法。”

旁边观战的仙瑶门诸弟子见他如此傲慢无礼,分明是小视仙瑶门,不由怒形于色,长孙傲梅看着两人,脸色紧张,玉手不由握紧。

彭衣茱轻轻说道:“长孙师妹,不必担心,段师弟分得出轻重,不会受他所激的。”

段逸鸣目中怒色一闪而逝,旋即恢复平静,淡淡说道:“在下手中一把紫竹棍,斩妖除魔、镇鬼辟邪,令狐师兄当心了。”

令狐卿一怔,马上醒悟过来对方奚落自己,不由大怒,大喝一声:“接招!”欺身而进,疾念法诀,手掌一翻,青璞铜笙飞起,闪电似的朝段逸鸣打去。

篝火闪烁下,青璞铜笙竟然化作一道青色魅影!

段逸鸣不敢大意,闪电格挡,“当”的暴响,右臂酥麻,紫竹棍几乎拿捏不住,心中大惊:“这令狐卿竟然一上手就是全力而为!”闪身躲避,让开来势。

令狐卿得势不饶人,青璞铜笙舞如旋风,腾挪指点,忽而旋转横腰而至,忽而飞冲直刺头颅,如鬼魅般游走,顷刻间已攻出数十招。

招招蓄力而发,攻击对方必救之处,竟然将段逸鸣逼得节节后退,穷于招架,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皇甫雅脸色大变,看见段逸鸣险象环生,颇为狼狈,芳心大急,禁不住娇呼道:“小逸哥哥,小心!”

长孙傲梅听到,狠狠瞪了皇甫雅一眼,嘴里咕哝道:“不要脸!若不是因为你,段师兄又怎会如此?”但她关心段逸鸣安危,便又匆匆看向场中。

围观诸人皆已看出,令狐卿占得先机,毫不松手,一招紧伺一招。而且他功力深厚,真气滔滔不绝涌出,青璞铜笙飞舞之际,破空声“呜呜”激响,锋利如刃,如被它击中,即便是铜筋铁骨,也势必断为两截不可。

明净、明空更是眉头紧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明净心里真是后悔不迭,责怪自己不该激小师弟迎战。

段逸鸣一时不防,被令狐卿打的左右招架,几无还手之力,心中怒火高炽,又急又气。盛怒之下,脚步虚浮,被令狐卿乘机一招扫过左臂,一阵火辣辣疼痛,鲜血飞溅,衣袖顿时洇散出一片血红。

围观者惊呼出声。

长孙傲梅又惊又急,素手召出落英仙剑,便想待段逸鸣不支时出手相助,彭衣茱却一把握住她手腕,微微摇头,低声说道:“不可。段师弟功力绝非如此不济,稍等片刻,必会腾手反击。”

长孙傲梅心下稍稍镇定,可是却不敢放松,一双清澈美目牢牢盯着对阵双方交手。

段逸鸣被痛楚一激,反而镇定下来,脑中闪过云灵子平时教授时所说一句话:“应敌之际,不可慌乱,否则必先输了一半。凡人定有弱点,细心察看,加以利用,即便是强敌,也未必不会安然脱身……”

想到这里,心中大凛,长吸一口气,强忍着左臂麻痒刺痛,凝神接招。

他纵跃跳脱,假意左闪右躲,运功逼出一脸虚汗,气喘吁吁,装作不支,暗中却凝目观察对方招式力道中的破绽弱点,片刻之后便看出,令狐卿轻敌之心大起,发招渐老,不似先前那般警惕,留有三分后力。

令狐卿见段逸鸣受伤,心中大喜,真气滔滔灌注,青璞铜笙更是舞的飞快,神出鬼没,狠下杀招,欲将段逸鸣快速击败,以出心中恶气,也好在众人面前露脸,让皇甫雅刮目相看。

段逸鸣脚步踉跄,虚汗淋漓,乱相隐生,紫竹棍好不容易接下几式攻击,便被震的后退不迭,前胸门户大开。

令狐卿见有机可乘,哪肯错失?疾喝一声,身形急窜,双臂抡圆,青璞铜笙狂啸之中,照准段逸鸣胸口点下。

眼看青璞铜笙就要点到身上,段逸鸣朗笑一声,紫竹棍黏在青璞铜笙上,借力化力,…自势诡异的打了个转,如陀螺般一扭,在电光石火之间闪避开来。

“嘶”的响起,段逸鸣竟然转到令狐卿身侧,聚意凝力,紫竹棍撕破对方护体真气,刺入衣衫之中。

衣块破飞,令狐卿只觉眼前一花,对方竟然失去了踪影,心中大骇。正待反手击出青璞铜笙之时,就觉腋下一震,似有一个浑圆之物点来,一时惊的冷汗直流,不敢回头,双脚一点,向前纵出。

就听得段逸鸣在背后笑道:“多谢令狐师兄承让!”

令狐卿缓缓转过身来,却见段逸鸣昂然而立,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正要抢身再上,海风吹过,忽觉腋下冰凉,低头一看,只见腋下赫然出现一个破孔。

脸色一变,马上醒悟是方才被对方点中。

乍看上去两人都被对方击中,不分上下,但是段逸鸣仅仅是皮外伤,并不妨碍再战。而令狐卿却是被对手点在腋下,如若对手稍稍向前凝力一送,只怕他此刻无法好好的站在这里。

众人都是明眼之人,孰高孰次,当下立分。

令狐卿脸色忽青忽白,说不出话来,抬头环视一圈,面现诧异之色。未几,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径自去了。

诸弟子都是始料未及,回不过神来,个个目瞪口呆。

明明是令狐卿占得优势,眼看段逸鸣就将要伤在青璞铜笙下,怎么突然间如有神助,反戈一击,硬生生扭转了局势?

长孙傲梅欢呼一声,又惊又喜,奔近段逸鸣身边,抓住他手臂,喜道:“段师兄,你胜了!”

段逸鸣眉头微皱,低声哼了一下,呲牙裂嘴。

长孙傲梅大奇,低头一看,原来手掌正抓的是段逸鸣受伤之处,心中一痛,忙间道:“段师兄,疼么?”

段逸鸣苦笑道:“本来不甚疼,不过被你一抓,倒是加重了一些。”

长孙傲梅急道:“段师兄,对不起。”说罢撕下一块衣摆,当众为他包扎。

皇甫雅见到段逸鸣反败为胜,心中大喜,本欲过来与他相会,不想凭空冒出了长孙傲梅,还情意绵绵的撕衣包扎伤口,喜色尽去,缓缓收回脚步,心下黯然,俏立片刻,叹了口气,只是远远看着。

诸弟子齐齐瞧着两人,均觉大奇。

这小子是走了什么桃花运?

一个美若天仙的皇甫雅暗通心意,已经令人眼红,现在又跑出个明丽无双的小师妹出来,双美竞艳、难分轩轾。在场之人一个个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更有些人冷眼旁观,看着段逸鸣如何应对两个美女,议论声四起。

段逸鸣不觉大窘,低声说道:“梅儿,大家都看着咱……咱们呢……”

长孙傲梅这才注意到周围异样,芳心羞涩,俏脸瞬间飞红,羞的抬不起头来,扭头奔出人群。

彭衣茱远远瞧见,秀眉暗皱,长孙傲梅的心意已然明白,可是现在又冒出个九凤奄小弟子鸾凤皇甫雅,秀美绝伦,并不输于长孙傲梅。

同为女儿家,少女心思一般玲珑剔透,皇甫雅心意如此,她也能猜出个大概。

彭衣茱双颊飞上淡淡阴云,眉睫低垂,秋波流转,瞥了段逸鸣一眼,突觉孤独无助、芳心凄苦,不觉怔怔出神。

第十章 诡变陡生

明净、明空则大为解气,奔上来将段逸鸣簇拥下去,一边趾高气昂的傲然四顾,胸脯挺得老高。

明净笑道:“小师弟,真有你的!那小子名动东海,修为高绝,没想到你竟然能战胜。不过刚才可把师兄给担心坏了,以为你……嘿嘿。”

明空说道:“小师弟啊,这下子你可是出尽风头,成为这次篝火晚会的焦点人物了呢。”

明净挤眉弄眼,促狭的说道:“小师弟,依三师兄看来,这个什么皇甫雅对你很有意思,不如顺自便收了她?呵呵,一个长孙师妹,一个九凤庵小鸾凤,左搂右抱,胜似活神仙呀!”

明空讶道:“三师兄,你不是常说女人是老虎么?如今两只母老虎一左一右,小师弟可怎么应付得了?”说罢一脸发愁样。

明净笑着在他头顶拍了一下,笑骂道:“笨蛋!小师弟英俊神武,自有手段叫她们服服贴贴,什么母老虎的,我看在小师弟面前,也不过就是两只小猫而已,就是再多,小师弟也应付得了。”

两人嘻嘻哈哈,段逸鸣不觉头大,苦笑不已,干脆一言不发,任由两人胡吹一气。

他四下观看,发现皇甫雅依然不见踪影,心中若有所失,目光转到一边女弟子时,忽然看到一个修长的少女看着自己,皱眉不语,眼眸深处似乎有些异样,正是彭衣茱。

段逸鸣微微一震,彭衣茱神色有些怪异,好像是哀怨、又像是落寂,眸光迷离,眉宇之间掩不住淡淡失落。

彭衣茱妙目凝视段逸鸣片刻,又缓缓转过头去。

段逸鸣不由茫然,呆呆的盯着伊人背影融入夜色之中。

异变陡生,胜负互易。

不仅诸弟子莫名其妙,就连坐在竹木高台上的诸派长辈也是颇为惊诧。段逸鸣能在万般不利之下,不急不慌,将计就计,顺势示弱,使得令狐卿失去警觉,大意失荆州,平白将一场胜局白送给对方。

诸人均想到,此子年纪轻轻,竟这般机智绝伦、临危不乱,隐隐然有大家风范,不由暗暗点头。

叶木大师见门下弟子出人意料的击败劲敌,暗暗点头。不过他脸色如常,丝毫不露一丝喜色。

倒是云灵子面色轻松,伸手捻须,喜色浮动,瞟了旁边驱鲸真人一眼,心中哼着小调,早就乐开了花。

驱鲸真人老脸阴沉,闪过一道青气,非常难看。

令狐卿是他最宠爱的弟子,已尽得他真传。先前令狐卿求婚受挫,也觉讪讪然,见他邀段逸鸣过招,知道弟子的用意,也不出言喝止,就是想让仙瑶门出丑解气,一方面也是想挽回些面子。

胜负将分之时,他正乐陶陶之际,仙瑶门那个不起眼的少年弟子竟然鬼使神差,引诱令狐卿钻入他设下的圈套,饮恨而败。心中惊愕不已,旋即恼羞成怒,老脸涨红。

剑音神尼如何看不出来,只不过是装着不知道,毕竟大家都是来祝贺己派寿诞大喜的宾客,于是笑道:“令狐师侄和段师侄为大家表演助兴,着实精彩,大家点到为止,不分上下,果然都是少年俊彦。”打了个哈哈,将此事揭过。

叶木大师微微颔首,说道:“神尼门下笛音飘逸如仙,东海桃源岛门下笙法精妙绝伦,令人大开眼界,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后生可畏啊。”

剑音神尼笑道:“道兄过奖了,小徒劣技而已,助兴罢了。”

驱鲸真人面色稍缓,含糊地应了几句,将满肚子不快咽下,却是无法发作。

篝火晚会继续进行,各派弟子粉墨登场,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只盼给师门争脸,当下场中高潮迭起,喝采声响彻海滩。

段逸鸣坐下,看着场上精采比试,想到方才彭衣茱一瞥,总觉难以释怀,正胡思乱想之际,不觉身后吹来一股香风。

回头看去,明净和明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椰子树下,一个紫衣女子含笑而立,向他招招手,正是九凤之中的紫凤林若仙。

段逸鸣心中讶异,走过去间道:“林师姊,找我有事?”

林若仙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段师弟好大的福气,原来早已有了红颜知己?枉我九师妹对你念念不忘。”脸色似笑非笑,又带着淡淡的促狭之意,美目犀利如刀,似乎深入到段逸鸣心中,知他所思所想。

段逸鸣脸上一红,说道:“哪里的话?林师姊取笑在下了,我和雅儿自幼相识,关系当然和一般人不同……”

林若仙打断他说话,说道:“是么?”说罢,星目凝视片刻,悠悠说道:“我观段师弟额头红鸾星动,而且似乎不只两道,难道还有其它红粉佳人垂青?”

段逸鸣心中一动,疑云大起,自己和紫凤林若仙素昧平生,并不熟悉,她怎么对自己之事似乎非常了解?

林若仙却话锋一转,冷冷说道:“今日之事已然发生,九师妹心意当众袒露无疑,她能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几年,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提亲,但都被九师妹拒绝,九师妹天仙化人、天真纯洁,你可不要辜负她,惹她伤心。

“南海九凤庵的弟子,容不得他人欺负……我这话你可明白?”

段逸鸣这才明白林若仙来意,不觉大是为难,道:“林师姊,这个……其实我和雅儿只是……”

林若仙理也不理他,淡淡说道:“你既然接下令狐卿的挑战,那必是对九师妹有意了,此事不必再说,九师妹就在凤尾竹林中等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径自去了,紫衣飘飘,已是离的老远。

段逸鸣愣了良久,暗道自己不过是被迫迎战,怎么被她说成是因为看上皇甫雅而出战?

他幼时孤苦伶仃,得皇甫雅一家暗中照顾,这才感觉到人间温暖,也因此之故,和皇甫雅关系甚好,可是从来没有想到爱慕这层关系。

回想起来,皇甫雅对自己甚是依恋,心中一震,暗道:“难道雅儿竟真的对自己动了真情?”想到此处,不觉愕然,继而大呼头疼。

长孙傲梅爱意如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为自己包扎伤口,以后怎么相处,此情又该如何处理本已头疼,现在又来了个雅儿,如果她也对自己有意,两人搅在一起,可就惹下大麻烦了。

但是,自己心中最喜欢的却是彭师姐,可是她却应允了龙砚秋的求婚,此事如鱼骨哽在喉咙之中,上下不得,进退两难。

段逸鸣脑中纷纷乱乱想了一会,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心情大乱。眼见时辰不早,他长吸一口气,索性将脑中杂念摒弃,心道先去见雅儿再说,当下甩甩头,稍一辨认,直奔凤尾竹林而来。

凤尾竹林面积颇大,密密麻麻竟是十分深邃,晚风吹拂,修竹婆娑低鸣,流水叮咚,却有一条小溪自其中潺潺流出,蜿蜒而去。

竹林中并无路径可行,遍布青草,段逸鸣顺着溪流逆行而上,转了几个弯之后,前面出现淡淡白光闪动,走近一看,却是一个水潭,潭面折射月光,闪闪发亮,清冷幽静。

就在水潭之边,一株高大的凤尾竹下,站着一个俏美身影,罗衣飘飘,身材修长婀娜,侧对着段逸鸣。

月色疏淡,竹影斑驳,幽静清潭之边,佳人依水而立,此情此景,如梦如幻,段逸鸣看在眼中,不由停下脚步,远远站住。

少女缓缓抬起峨首,仰望天际明月,低声说道:“怎么还不来?”贝齿轻咬樱唇,脸上假羞假喜,忽然听到响动,转身看来,俏脸上飞过一道惊喜娇羞神色,轻轻说道:“小逸哥哥,你……你来了。”

少女明眸如水、眉淡如烟,清丽绝俗,正是鸾凤皇甫雅。

鹅腮滑腻、光洁如玉,一缕秀发斜斜落在唇边,巧笑嫣然,柔情万种,越发明艳俏丽,不可方物。

段逸鸣揉揉眼睛,几乎怀疑眼前是一场梦境。

皇甫雅掩唇轻笑道:“小逸哥哥,不认识雅儿了么?”

这句话惊醒梦中人,段逸鸣笑道:“我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小雅儿,如今竟已长成一个娇媚动人、姿容绝代的大姑娘了。”

皇甫雅闻言大羞,美目中掠过一道惊喜之色。

段逸鸣本是无意之语,皇甫雅却听得娇躯震颤,心潮激荡回旋,几乎要迸爆开来,脸色突然间变得嫣红,焕发出娇艳的光彩。

段逸鸣快步走到凤尾竹下,笑道:“雅儿,真的是你!”

皇甫雅凝视着他,调皮的说道:“难不成站在这里的是幻影么?”

段逸鸣也感到语病,不觉尴尬,皇甫雅见他模样,噗哧一声笑了,笑声悦耳动听,如清泉漱耳,清脆空灵。

皇甫雅明眸一转,低声说道:“段师兄,咱们去一边坐坐。”两人来到幽潭边一处巨石上坐下。

小金盯着皇甫雅瞧了片刻,忽飞身跃上她臂弯,亲昵的来回摩挲,一边欢声低叫。

皇甫雅喜道:“小金,你还认识我啊?”一边轻轻抚摸着小金,咯咯娇笑。

水声叮咚,幽静空寂,从竹林缺口向上望去,山峰巍然挺立,明月高挂,天地间一片雪亮,凤尾竹随风摇摆,阴影光怪陆离。

皇甫雅的双眸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显然极其高兴,左顾右盼,温言软语,咯咯笑个不停。

段逸鸣受其感染,话语不觉多了起来。

皇甫雅看着段逸鸣,轻轻说道:“段师兄,那位长孙师妹,和你似乎很熟,她是不是……很喜欢你?”

段逸鸣心中一跳,说道:“雅儿,这个……”

他心中隐约觉得皇甫雅今晚十分特别,先前篝火晚上上婉拒令狐卿之时,明眸含羞,脉脉传情,而后紫凤林若仙转告自己来凤尾竹林相会,言语中若有所指。

现在她突然间起自己和长孙傲梅的关系,想必是因梅儿当众为自己包扎伤口,看出关系不同寻常。

难道说,雅儿她也喜欢上自己了?

不会、不会的,雅儿和自己自幼相识,两小无猜,像亲兄妹一样,兴许她只是许久未见到自己,心中欣喜而已。

皇甫雅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段逸鸣,闪闪发光,说道:“小逸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段逸鸣心头突突大跳,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突然间,他举手“啪”的打在脖颈间。

皇甫雅奇道:“小逸哥哥,你怎么了?”

段逸鸣含糊的说道:“哦……蚊子叮了我一口,呵呵,没想到观音珊瑚岛上也会有蚊子。”

“蚊子?”皇甫雅哑然失笑,娇声说道:“小逸哥哥,我们观音珊瑚岛上向来没有什么蚊……”

话音未落,就听到四周“嗡”声骤起,斑驳竹影间,猛然间飞出无数金黄色怪蜂,从四面八方扑来,朝两人冲来。

段逸鸣一怔,本来他只是为掩饰尴尬而随意编了个谎话,岂知真的有飞虫出现,不过却不是蚊子,而是数不清的金蜂。

这金蜂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海上!

就在此时,皇甫雅忽然发出惊吓的尖叫声,双手乱舞。

段逸鸣看去,只见金蜂群蜂拥而下,围着皇甫雅团团飞舞,尾后长刺伸缩吞吐,散发出奇腥之气,显然毒性枞童。

段逸鸣顾不上许多,急忙喊道:“雅儿,快脱下衣服包住身体,这些怪蜂毒性极重,千万小心!”说话之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阵乱劈,也只是将金蜂群稍稍震退。

随即金蜂群起而上,反将段逸鸣也困在其中,放眼看去,铺天盖地都是金星乱飞。

皇甫雅眼前金蜂逼近,吓的脸色大变,闻言便伸手欲解罗裙,段逸鸣奔近,一边驱赶巨蜂群,一边帮她脱衣。

但皇甫雅鸾装十分难解,半晌解不开丝带,混乱中,段逸鸣只好双手用力,一把拽断丝带,扯开鸾装,露出紧身内衣,一袭粉红色短褥衣,勾勒出玲珑浮凸的优美曲线。

空中金蜂群尾刺伸缩,射出一股股毒液,如万剑齐发,直朝两人射落,这些毒液若是落在肌肤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皇甫雅吓的脸色大变,失声尖叫,一个踉跄,跌倒在段逸鸣怀中,段逸鸣顾不得许多,一把搂住皇甫雅,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突然之间,远处传来一阵低微的怪音,周围嗡鸣声由大而小,最后竟然消失。

段逸鸣心中大奇,壮着担子抬头一看,那群金蜂竟然在顷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彷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长吁一口气,低头说道:“雅儿,怪蜂走远了。”

皇甫雅胆颤心惊的张开美目,发现自己竟然只着贴身小衣和段逸鸣贴胸交股,场面暧昧至极。

说话间,一股浓重的男子气味扑鼻而入,脑中飘飘然,芳心“怦怦”剧跳,星目半闭,一时间手脚无力,说不出话来。

段逸鸣也是心神摇曳,温香软玉在怀,弹性丰盈,皇甫雅娇躯微微颤抖,娇喘吁吁,如兰如麝。

更要命的是,皇甫雅高耸的雪丘竟然紧贴在他胸前,随着心跳起伏摩擦,触电般感觉阵阵袭来,风光旖旎无边。

“雅儿,长大了……”段逸鸣心中暗道。

正当两人心醉神秘之际,突然从凤尾竹林中涌出一群人,见此情景,齐齐惊愕,为首者正是剑音神尼,她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无耻小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九凤庵弟子……”

段逸鸣和皇甫雅豁然惊醒,急忙分手散开,定睛看去,说话者正是剑音神尼,她身后幽潭边密密麻麻的站着一群人,各派长辈赫然在列!

段逸鸣和皇甫雅豁然惊醒,急忙分手散开,定睛看去,说话者正是剑音神尼,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本集简介

段逸鸣遭奸人诬陷,设计他“非礼”皇甫雅,被众人视为淫邪之徒,进而造成各大正派的间隙!

众怒难犯,在真相察明前,段逸鸣委身九凤庵后山,几经思量,赫然发现,幕后指使者,竟是紫凤林若仙!他们并无深仇大恨,难道说背后另有阴谋?

是夜,众妖联合大举来袭九凤庵,意将一干正派人等,杀戮殆尽……

第一章 百口莫辩

凤尾竹林,幽潭边。

段逸鸣和皇甫雅几乎一起啊的一声惊呼,朝后退了几步,怔怔看着众人,呆若木鸡,脑中一片混乱和晕眩,惊骇迷茫,心绪杂乱。

原来篝火晚会已是高潮,各派年轻弟子纷纷粉墨登场,月上中天,分外皎洁。

驱鲸真人听闻观音珊瑚岛上有一处巨石观音像,便提议前去观赏,众人纷纷附议,于是剑音神尼便带领众人而来,恰好经过这凤尾竹林,听到林中有少女惊慌尖叫,奔近一看,正巧看到段逸鸣和皇甫雅搂抱一起。

皇甫雅突然醒悟过来,见自己身体几乎暴露在众人面前,又羞又惊,缩身躲在段逸鸣身后,羞的几乎要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却被人看到只着内衣依偎在异性怀中,密林幽僻无人,别人会怎么想?

各派首要都觉有些尴尬,只瞧了一眼,便纷纷转开视线。

段逸鸣心底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件事情,太过巧合!

自己被紫凤林若仙邀来和雅儿在凤尾竹林见面,原本平淡无奇,可是后来突如其来的金蜂群却十分古怪,为躲避金蜂群螫刺,不得已才想到脱下衣服护体,可是金蜂群却又离奇离开,就在此时,各派名宿赶到,恰好撞见这一幕。

凭谁一眼看到,都会认为自己意图不轨,强行侮辱皇甫雅!

他皱眉心念电转,蓦地一凛,暗呼道:“不对!这件事环环相扣,分明是有人有意设计而为!”

主谋者究竟是谁?

段逸鸣心念飞转,隐约觉得黑暗之中有个不知名的恶魔,阴险的看着自己一步步向陷阱里跳,暗吃一惊,突然冷汗遍体。

他抬起头,很快在人群中扫视一圈。

人群中,令狐卿看着段逸鸣,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难道此事与此人有关吗?可是又不像,莫非另外还有人是他的同谋?

剑音神尼身边立着三名弟子,分别是金凤苏寒月、紫凤林若仙和青凤贾灵蔚。

苏寒月和贾灵蔚都恶狠狠的看着自己,脸色激愤鄙夷,可是那紫凤林若仙脸上闪过一道诡异笑意,眼波中竟有一缕促狭意味。

段逸鸣心中巨震,暗呼道:“难道、难道竟是她设套所为?可是自己和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自己?”

一念至此,惊怒迷茫,浑身大汗淋漓。

剑音神尼沉着脸,怒极而笑:“好个名门正派的弟子,竟然调戏我九凤庵弟子!真是胆大妄为,不知廉耻!”

皇甫雅又慌又羞,惶急说道:“师、师父……”

剑音神尼沉声喝道:“雅儿不要怕,有各派长辈在此,这小淫贼不敢伤你!你过来!”

皇甫雅情知误会,再加上羞愤难当,情急之下,眼泪夺眶而出,但在众人眼中,都以为她是得救而泣,登时同情心大起。

鄙夷、愤怒的目光齐齐落在段逸鸣身上,如刀剑般锐利无比。

皇甫雅心中大急,刚想说话,却被疾奔而来的师姐架住,剑音神尼说道:“紫凤、青凤,你们将雅儿扶下。”

两人应了声,给皇甫雅披上一件衣裳,飞快退到众人身后。

剑音神尼冷冷看着叶木大师,森然说道:“道兄,你门下教出的好弟子啊!”

叶木大师脸色青紫,难看至极,冷冷说道:“云师弟,将这不孝弟子押过来!”

云灵子浑身一震,知道此时不可抗拒,点点头,缓步走到段逸鸣身前,眼中奇光闪烁,冷冷说道:“老六,此事你有什么话说?”他背对着大家,朝段逸鸣使了个眼色,传声道:“老六,你干的好事,师叔和掌门师兄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话虽不好听,但语气却并不怎么生气。

段逸鸣一怔,马上明白云灵子并不相信他会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急忙传声道:“云师叔,这是圈套,我没有欺负雅儿!”

云灵子凝视着他,微微颔首,传声道:“臭小子,师叔相信你没有做这等下流无耻之事,不过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待会在众人面前,见机行事就是。”声音一高,缓缓说道:“老六,你有什么话,当可在众人面前说明。”说罢手掌抓住段逸鸣手脉,押着他来到众人面前。

段逸鸣心中大定,表面上故意装出痛楚的表情,跌跌撞撞的随云灵子而行。

云灵子运气一逼,段逸鸣大汗淋漓,手腕通红一片,五道指印历历在目,倒像是用力捏出来的,煞有其事。

云灵子力道掌握的恰到好处,看似蓄力而发,其实只是点到为止,段逸鸣顺势作出痛苦表情,配合的天衣无缝。

“跪下!”

云灵子怒喝道,飞起一脚踢在段逸鸣腿部,这下子可是用力踢出,段逸鸣一痛,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尤其是众人见到他手腕一片殷红,更是毫无疑心。

剑音神尼目光灼灼的盯着段逸鸣,闪过一道厉芒,冷冷说道:“叶木道兄,此子是你门下,如何处置,你看着办罢!”

她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颇有深意。

各派来到观音珊瑚岛,为的是祝贺八百华诞而来,是为贵客,作为九凤庵庵主,自是不便随意处罚,大失喜气。

再加上皇甫雅眉紧腰挺,虽说衣裳半解,总算并未受到多大伤害,也不便过甚,否则显得九凤庵气度狭小,剑音神尼思忖之下,便将此事交给叶木大师处理。

各派云集,众目睽睽,大家都在看仙瑶门如何处理此事。

叶木大师微微欠身,剑眉一掀,说道:“神尼放心,仙瑶门下出了这等劣徒,叶木难辞其责。请放心,叶木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神尼一个满意答复。”

他接过这个烫手山芋,心下却突然开始怀疑,偏偏在此时发生这种事,实在有些古怪。

剑音神尼脸色微怒,点点头,说道:“贫尼等着叶木道兄的好消息。”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此事还用查么?大家可是瞧的清清楚楚,那小子上下其手,强行剥下贵派弟子衣裳,图谋不轨。此事在场之人皆有目共睹,罪证确凿,明明白白,哪用得着再查?”

大家看去,说话者却是东海桃源岛主驱鲸真人。

四周议论声嗡然骤起,附和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这小子人面兽心,枉费了神尼一片好心,将他请来做客。不知图报倒也罢了,竟然见色起意,欲行不轨。哼,干脆绑了,丢到海里去!”

“仙瑶门藏污纳垢,为正派蒙羞。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围观者七嘴八舌,有激愤怒斥,有冷嘲热讽,也有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一时乱成一团。

人群中,彭衣茱和长孙傲梅看着跪在地上的段逸鸣,惊诧万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彭衣茱想道:“段师弟知仪守礼,再说分明和皇甫雅熟识,绝不会作出如此行为。不过仅仅转眼之间,怎么会发生这等事?”

可是事实放在眼前,两人相拥,衣裳不整,旧识相会不该如此,她心思慎密,一双凤目细细瞧来,看到段逸鸣和皇甫雅脸上并无任何异样,当不是受什么外界刺激所致。

长孙傲梅粉脸铁青,看着一旁惊慌失措的皇甫雅,大是恼恨,暗道:“定是这小丫头约段师兄来此地约会。

“哼,她喜欢段师兄,故意勾引,做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行径!”心中想到这里,脸色越发不悦。

叶木大师转过身来,双目冷光爆射,不怒自威,众人暗惊,纷纷住嘴,顿时鸦雀无声。

“云师弟,当着众人之面,将此事来龙去脉查个清楚,好给各位一个交代。”

云灵子点点头,看着段逸鸣,沉声说道:“老六,此事非同小可,事关重大。当着天下诸派英雄之面,有问必答,不得搪塞支吾。”

段逸鸣心下大凛,知道此事十分严重,正道之人最痛恨者,除了乱杀无辜,便是奸淫调戏,门规中皆有重刑惩罚。

自己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上,一个不小心,便会给仙瑶门招来无妄之灾,倘若侮辱皇甫雅罪名成立,不仅自己难逃一劫,便是叶木大师也会颜面扫地,仙瑶门上下蒙羞。

云灵子清清嗓子,正待问话时,突听一边响起一个阴冷声音:“此事仙瑶门牵涉其中,分明教徒不力,难辞其责,怎可自行审问?倘若存了私心,有意拖延,审到明日日出,大家又怎么为九凤庵八百年华诞祝贺?

“依老夫看,仙瑶门还是回避为妙,以免有诱导嫌疑。”

众人定睛看去,说话者却是驱鲸真人,他一捻长髯,冷冷瞧着云灵子,嘴角噙着一丝嘲讽之意。

云灵子倏然色变,缓缓说道:“真人什么意思?云灵子虽说是一个粗人,但还不是护短之辈。”

驱鲸真人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多少大奸巨邪之辈,都是道貌岸然,难道一个个额头上都写着‘我是坏人’么?”此话暗喻之意,不言而明。

云灵子老脸气得发黑,强压下心中恼怒,嘿嘿笑道:“世事多有隐情,亲眼见到也未必是真,尊驾难道没有听说过么?”

“是么?”驱鲸真人冷笑道:“那阁下说说,贵门下弟子选在这偏僻之地,撕扯一个清白女儿家衣裳,此种行径作何解释?”

云灵子一滞,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边羽凝霜镇定自若,上前说道:“云师弟不必如此。”

云灵子怒哼一声,不再说话,羽凝霜秀目沉定,说道:“依尊驾之意,此事如何处理?”

驱鲸真人道:“老夫的办法十分简单。在场之人皆可审问,只要此子能自圆其说,那便免去他罪名。”

他这话极是恶毒。

在场之人除了几大正派之外,尚有不少五湖四海的名宿、隐士,三教九流,无奇不有,段逸鸣当中接受诘问,明摆着是羞辱仙瑶门。

再说这些人身分极杂,谁又知道哪些人暗中和仙瑶门不和?

若是随意出个难题,段逸鸣一个应答不对,被人穷追猛打,难免不出岔乱。

羽凝霜面色平淡,若无其事,说道:“也好,那就当着各位英雄之面,问个明明白白。”

驱鲸真人眉目间难掩得意之色,转过身来,扫视一圈,说道:“各位英雄,谁要问话?”

人群中走出一个人,身材短小如童子,腰身滚圆如鼓,额头上却多长了一只眼睛,碧绿惨淡,怪诞恐怖,正是渤海春秋岛岛主三目童子,看似年纪不大,实已在百岁开外。

三目童子向来隐居渤海春秋岛上,极少踏入中土,但其名远播四海,据说修为当在真人级,几近散仙水平,他生具异相,额头上一目名为穿山眼,可以隔山望物。

三目童子一摇三摆的来到段逸鸣面前,身材圆胖,个头堪堪只和跪倒在地的段逸鸣一般高低。

众人看在眼里,不觉有些滑稽,低笑出声。

段逸鸣听到笑声,抬头看去,正好和三目童子视线碰个正着。

三目童子发出孩童般清脆的笑声,说道:“小子,你且将羞辱神尼弟子之事说上一遍。”说话之际,一双眼睛凝视着段逸鸣,嘴唇似乎微微一动。

段逸鸣脑中轰然,觉得身边微风吹过,似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森寒之意透体而入,转瞬即逝,他强行压下心悸,缓缓说道:“我没有羞辱雅儿!”

三目童子却是大奇,方才暗里他发出平生绝学“搜魂术”中一记“恐”字诀,没想到对方竟然若无其事,并未受制?惊讶之下,双手藏在袖中,暗中又捏了一记法诀,蓄势待发。

旁边羽凝霜看在眼中,心中也诧异无比,秀目逼视着三目童子,说道:“阁下有话便说,不要暗中做小手脚,我门下这弟子可受不了阁下搜魂术之力。”

三目童子被她看穿,脸色一红,笑道:“羽宗主言重了,老夫不过是试一试而已。

“嘿嘿,以老夫方才一试,贵派这个少年弟子修为高深莫测,似乎参破了小乘境精微之处啊。就修为而言,神尼弟子的确略逊一筹呢。”他说话声音圆润清脆,固然动听,但语意所指,竟是大有深意。

段逸鸣既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得了三目童子搜魂术之威,功力之高自不必说,但皇甫雅的修为却比不上。

言下之意,段逸鸣若真的是用强非礼,皇甫雅势必难以抗拒。

一时间,在场诸人哗然,议论一片,矛头竟是直指段逸鸣,一些本来不相信之人,听了三目童子一番话,也禁不住疑窦大起。

段逸鸣不过十六七岁,竟然达到大乘境境界,实在出乎意料。若真如此,那他欲玷污皇甫雅一事,可能性便大增。

羽凝霜也不禁有些惊讶,云师弟这小弟子竟然突破小乘境?

这可是百年来密宗第一人,对于其它各宗,也是一件罕见之事。

据她所知,密宗弟子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达到小乘境第二层而已,而他们入门已经数十年之久!

念头一转,暗道古怪,不过眼下却不是追查段逸鸣修为突飞猛进之时,她面色如水,缓缓对段逸鸣说道:“你照实说来就是。”

段逸鸣略一沉吟,说道:“弟子参加篝火晚会,被紫凤林若仙林师姐叫出人群,说是雅儿在凤尾竹林中约我有事,于是便赶来此处,果然见到雅儿在幽潭边。”

三目童子插话道:“这里幽僻冷清,四下无人,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会在这里与你见面?”

段逸鸣正待回答,羽凝霜冷冷说道:“此事不难,召神尼弟子来问就是。”

三目童子诡异一笑,转过身来,看着紫凤林若仙,问道:“贤侄女,可有此事?”

紫凤林若仙从神尼身边走出来,脆声说道:“段师弟,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九师妹在凤尾竹林中等你!”

段逸鸣蓦地大震,脑中轰然,惊惧震骇,说道:“林师姊,当时你在椰子树下,召我过去,明明说的就是雅儿在凤尾竹林中等我有事……”

林若仙一脸无辜,打断他话语,说道:“段师弟,此处都是各派长辈,不可信口开河,九师妹根本没有让我转告你过来凤尾竹林中。

“再说,九师妹就是真的有事找你,也绝不会选在如此僻静之地,她一个清白女儿家,名誉要紧,段师弟,你栽赃给我不要紧,万万不可肆意毁谤九师妹。”

段逸鸣脸色如土,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到林若仙竟然一口否定,他措手不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中隐隐觉得,自己中了圈套。

可是,自己和林若仙无冤无仇,她怎么会这样?目的又是什么?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林师姊,你怎么矢口否认?”

林若仙微微一笑,说道:“段师弟,有则有、无则无,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往他人身上栽赃?”

段逸鸣又惊又气,浑身发抖,说不出话。

如今只剩下一个人可以证明林若仙言语真假,他转过脸,看在皇甫雅身上。

羽凝霜沉声问道:“师侄女,此事你是当事人,且说说看,是不是你让林若仙传言?”

皇甫雅脸色迷茫,瞥了段逸鸣一眼,缓缓摇头,说道:“不、不是。雅儿因令狐卿一事,不愿留在篝火晚会上,所以找了凤尾竹林这个僻静地方散心,并未托林师姊传话……”

此言一出,不啻于晴天霹雳!

段逸鸣浑身震颤,惊骇欲死,对证之下,竟然是如此结果?

他脑中昏昏然,胸口起伏如浪,突然想到幽潭边见到皇甫雅时,她似乎十分惊讶,言辞中对自己到来感到非常意外,双目中陡然闪过一道惊色,暗呼道:“雅儿之言非假,她并不知道自己会来,唯一可能就是林若仙在说谎!”

可是此事无法证明,谁会相信他一面之词?

诸人纷纷怒形于色,嗡声四起。

驱鲸真人冷笑道:“此事已然明白,定是这小子垂涎贤侄女美艳绝伦,心生邪念,便蹑踪而来,在僻静无人之处动手动脚,欲行不轨!

“这小子信口雌黄,胡说八道,难圆其说,分明是狗急跳墙,已是不辩之事实,余下之话不问也罢!依老夫之见,此事已无必要再查!”

叶木大师脸色阴沉,难看至极,当着各派名宿之面,仙瑶门竟然出了这么个弟子,顿觉颜面无光。

云灵子暗觉不妙,辩解道:“真人,此事并不能下定论,三人各执一词,都无他人左证,到底谁真谁假,恐怕不能单凭真人一句话便草率下结论罢!再说其中疑点甚多,到底有没有隐情,还不一定。”

众人齐齐一怔,云灵子这话虽说有些强词夺理,但却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剑音神尼本来要说话,闻言一皱眉,淡淡说道:“也好,就请大家查个明白再说。”

云灵子吁了口气,拱手说道:“多谢神尼。”转过脸来,朝羽凝霜点头示意。

羽凝霜微微颔首,寻思片刻。

此事古怪,按说段逸鸣不会做出如此事情,但明明看见他欲解神尼弟子罗裳,又该做如何解释?

如今三面对证,却又扑朔迷离,段逸鸣到底如何来到幽潭边,已是难以澄清。

“逸鸣,你接着说。你们为何如此模样?”

段逸鸣定定神,冷静道:“弟子依约来到凤尾竹林中,遇到雅儿,我们便在幽潭边说话。”

三目童子尖声尖气问道:“说话,恐怕不是什么好话罢?你对神尼弟子说了些什么污言秽语?”

羽凝霜闻言暗恼,凤目冷冷扫来,森然逼视在三目童子身上。

三目童子心头一跳,嘿嘿一笑,侧过脸去。

第二章 隐凤阁中

“弟子和雅儿自幼相识,经年未见,所说之话多半是回忆幼时趣事,并不像有些居心叵测之辈所想那样龌龊不堪!”

段逸鸣早对三目童子和驱鲸真人一唱一和之事怒火中烧,寻着机会便讽刺一番,以解心中恶气。

云灵子闻言大乐,暗道:“这小子总算还有些胆量,没有被这些心术不正之人吓倒。”

三目童子和驱鲸真人脸色大变,青白一片,若不是顾忌身分,早就怒骂开口,当着众人之面被一个小辈冷嘲热讽,脸上烧红,又气又怒。

驱鲸真人阴阴一笑,说道:“小子言不由衷,难道你只说了些旧事么?除此之外,你还对皇甫侄女说了些什么?”

皇甫雅脸色突然变得通红,又羞又气,段逸鸣一怔,顿时说不出话来。

雅儿言语之中,情意绵绵,涉及长孙傲梅,全是些小儿女情怀,怎么可以公之于众?当下说道:“我们只是说些往事,并无其它。”

在场之人大都是过来人,一看两人表情,心中恍然。

方才篝火晚会上,皇甫雅拒绝了令狐卿求亲,却对这小子情意绵绵,眉目传情,虽未说出,但大家都已隐约看出一些端倪。

剑音神尼脸色不悦,形之于色,虑及皇甫雅清誉,当下命青凤将皇甫雅扶下去。

清虚道长缓缓说道:“真人,此事超出询问范围,不说也罢。”

驱鲸真人已然看到剑音神尼不喜,心中明白,嘿嘿笑了一声,转开话题,说道:“也罢,姑且相信你,但既然是说些陈年往事,又怎么突然兽性大发,强行剥下皇甫侄女的衣裳?此事大家可都清清楚楚看在眼中,别想狡赖!”

这句话直指要害,众人不禁屏气凝目,一起瞧在段逸鸣身上。

众人方才随剑音神尼经过凤尾竹林时,就是听到里面有惊呼声,这才奔进,看到那幕不堪入目景象,不论段逸鸣如何来到凤尾竹林之中,暂且不去理会,但是他撕扯皇甫雅衣裳,搂抱一事,大家却都是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段逸鸣一皱眉头,说道:“此事弟子也是十分奇怪。当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大群金色怪蜂,怕有上万只之多,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朝我和雅儿飞冲下来,尾刺上射出无数道毒腥液体。

“逸鸣怕伤着雅儿肌肤,所以想到脱衣裹体这个法子,哪知蜂群来势汹汹,情急之下,所以才帮助雅儿解下外裳……”

三目童子发出刺耳尖笑,说道:“撒谎!你说毒峰尾刺喷毒,证据在哪里?你身上衣裳好端端的,哪有什么毒液沾上?怕不是在皇甫师侄女挣扎反抗之下,被水花溅上的罢?”

段逸鸣一呆,急忙仔细看去,果然衣裳上只有些湿漉,根本找不到什么毒液沾染的痕迹!

他目瞪口呆,呼吸大滞,心跳几乎停止。自己明明闻到金蜂尾刺上散发出的腥气,分明毒性剧烈,可是怎么找不到一丝痕迹?难道说自己看错了?

不可能,自己幼时见过无数大蜂,知道颜色越是鲜艳的巨蜂,其毒性越是猛烈,可是衣裳上却没有留下一丝腥毒液体,真是怪事!

段逸鸣惊讶难当,半晌方回过神,望着四周充满鄙夷、不屑的眼光,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森冷寒意。

驱鲸真人大声说道:“诸位,此事已然清楚,必是这小子见皇甫师侄女独自一人,蹑踪而来,趁四下无人之际,图谋不轨……”

三目童子应道:“真人所说不错。不过,此子到底是仙瑶门弟子,年少轻狂,竟然做出了这等……呵呵、这等之事,实在不堪。”

叶木大师脸色青红不定,尴尬无比,三目童子话中有话,看似惋惜,实则反语讥讽。

云灵子虽然不相信段逸鸣会做出这般伤风败俗之事,但是眼下无言以对,心中虽是不服,却也只能冷哼一声,此时此刻,多说无益。

驱鲸真人摇头晃脑说道:“好在大家来得及时,皇甫师侄女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的话,岂不是将清白毁了……”说着瞟了一眼叶木大师,笑容可掬的说道:“神尼,此事你看……”

他这话极是阴毒,挑唆怂恿,有意渲染气氛,众人听在耳中,对段逸鸣越发鄙视,若不是碍着叶木大师在场,只怕早就没什么好话了。

剑音神尼脸色如雪,淡淡说道:“叶木道兄,以你之见……”

叶木大师胸腹起伏,说道:“仙瑶门下出了这等不孝弟子,叶木深感有愧。神尼随意发落就是。”

清虚道长越众而出,说道:“神尼,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剑音神尼说道:“道长请说。”

清虚道长说道:“贫道方才听各位询问事发经过,当中似乎尚有一些疑点。

“其一,此子答话之际,眸光正而不邪,不像说谎;其二,是非曲折并未查清楚,比如两人因何来到一处,到底是跟踪而来,还是有人传话而至,这是本次事件的关键。

“第三,神尼弟子和此子幼时相识,两人感情颇深,似乎并不像大家所见所想。所以,贫道认为此时不宜轻下结论,也许其中另有隐情。”

清虚道长言语隐晦,话意隐约指出皇甫雅和段逸鸣关系非同一般。

叶木大师注目看来,微微点头,他和清虚道长关系一向甚好,此时见他出面解围,心下顿生感激。

剑音神尼眉头紧皱,也不愿意草率了结此事,她已觉察出雅儿和这小子之间似乎有些异样。

转念一想,叶木大师率门下不远万里而来,在各门派之中最为隆重,极有诚意,即便真的是这小子调戏雅儿,如何处置也是相当棘手,毕竟明日本派八百华诞在即,此事对两派都不是脸上有光的事情。

思前想后,决定暂时将此事压后处理,说道:“道长所说倒也有道理。不过此事既然发生,为了双方考虑,也应该查个清楚。”顿了顿,朝着叶木大师说道,“道兄,剑音暂请贵派弟子住在隐凤阁。”

隐凤阁地处观音珊瑚岛后山一座孤峰,位置偏僻,向来为九凤庵禁地,段逸鸣住在那里,形同软禁。

叶木大师自是知道剑音神尼用意,但这未尝不是办法,苦笑一下,点点头,说道:“客随主便,就依神尼之意。”

剑音神尼竖掌微微一拂,段逸鸣浑身一抖,但觉周身经脉受制。

剑音神尼一躬身,吩咐道:“寒月,带段少侠去隐凤阁,不可怠慢。”

苏寒月躬身应道:“是,师父。”说罢走到段逸鸣身前,寒着脸说道:“请!”她心中对这调戏九师妹的恶徒十分厌恶,若不是顾忌有外人在场,早就将段逸鸣拿下问罪。

段逸鸣无辜受冤,心中又是狼狈又是气恼,但他知道师叔和掌门师伯为他承受了巨大压力,咬着嘴唇不说话,临走之际,他望了云灵子一眼,低声说道:“云师叔,我没有做出伤风败俗之事。”

老道士脸色铁青,瞧了他片刻,说道:“你去罢,不要多想。”挥挥手,转过身。

段逸鸣黯然随着苏寒月离去。

随着苏寒月走在小径上,段逸鸣心绪杂乱。

苏寒月一边走着,一边斜睨着身边少年,见四下无人,再也忍耐不住,一掌击在段逸鸣脸上。

段逸鸣不防,痛彻入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怒道:“你做什么?”

苏寒月娇斥道:“臭小子,你明目张胆的欺负九师妹,竟然还死不承认?天人共愤!哼,师父碍于情面,下不得手,亏得还有太清观的老牛鼻子出面为你说话,否则当场就将你这小贼拿下问罪!

“本姑娘最瞧不得你这种无耻卑鄙之徒,教训教训你!”她双手插腰,横眉竖目,狠狠的瞪着段逸鸣。

段逸鸣顿时面红耳赤,窘迫已极,当下忍着气说道:“苏师姊,逸鸣并不是有意冒犯雅儿……”

“住口!”苏寒月冷冰冰打断他的话,说道:“臭小子,你还有脸叫她?你这无耻的小人,做出那种事情,叫她日后怎么见人?”

段逸鸣心中气得几乎要爆炸,可是转念想到皇甫雅处境,一时语塞,便如气球泄了气。

苏寒月见他垂头不语,只道他理屈词穷,心下怒气越盛,口中依旧骂个不停。段逸鸣也不理会,只顾低头走路。

骂了一阵,苏寒月也觉无趣,气鼓鼓的住了嘴,只是一对凤眼不时怒视段逸鸣,见他走得慢了,便斥喝一阵。

段逸鸣心中气苦,不断安慰自己:“好男不和女斗。”硬着头皮装作听不到,苏寒月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倒也无可奈何,恨恨不已。

到了峰顶,眼前是个依海而建的楼阁,苏寒月上前敲门,门“吱呀”缓缓开启,一股霉味冲出,随即走出一个青衣老尼姑。

苏寒月恭恭敬敬的施礼,叫了声:“四师叔。”上前低语一番,老尼姑看着段逸鸣,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一双眼睛里威芒四射。

苏寒月转过身,冷冷说道:“麻烦段少侠先在这里住下!”

段逸鸣无可奈何,随着老尼姑走入楼阁中,门户应声关闭,一盏冷光闪起,照的四壁昏暗无比。

老尼姑将段逸鸣领入一间房中,说道:“不得出去,有事说话。”眼光如刀,段逸鸣只看了片刻,浑身如针毡刺入,便觉难耐,转头旁顾。

老尼姑将油灯点燃,关上门径自走了。

段逸鸣大叫道:“前辈、前辈……”

老尼姑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话:“隐凤阁是清净之地,不可喧哗喊闹。”说罢不理不睬,下楼而去。

烛光闪烁中,偌大的隐凤阁中竟没有一丝声响,似乎除了那个尼姑之外,再无他人,段逸鸣心中奇怪,但是很快被排出脑海。

这次沾上不白之冤,烦恼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思考虑这些身外之事?

他坐在竹榻上胡思乱想了半晌,昏昏沉沉的入睡。睡到半夜,突听房外狂风呼啸,翻身起来,推开窗户看去。

窗户下数十丈处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此时,海上滚滚黑云如海浪奔涌,激荡汇聚,明月散发出淡淡光华,很快便被乌云遮掩。

汪洋之上,似乎闪过一道幽幽的微光,一个巨大的黑影轮廓掠过,再仔细看时,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房门外传来老尼姑冰寒的声音:“小子,这里风大,关好窗户。”

段逸鸣悚然惊醒,老尼姑来去悄无声息,如果不说话,他完全觉察不到。

关上窗户,复又睡下,他心中思绪万千,驱之不散,根本无法入睡。

窗外狂风怒号,如排山倒海之势猛烈的冲击着,恣意肆虐,黑暗中,雷声隐隐,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异声,萦绕不散。

段逸鸣心中蓦地升起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这阵异声太过奇怪,其中似乎有各种怪声起伏,惹得人心烦意乱。

不对,肯定有什么不对。他“呼”的坐起,侧耳聆听。

房门外,传来老尼姑微弱的声音:“……鲸头屿方向似乎有异动……”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慌什么,鲸头屿虽不是铜墙铁壁,但也不会任人出入,碧云镇守那里……”语调朦胧飘渺,神秘莫测。

段逸鸣闻言一怔,原来隐凤阁中还有活人。想到这里,不觉哑然失笑,这么大的隐凤阁,怎么可能只有一个老尼姑。

门户“吱呀”轻响,他坐了片刻,耳际猛然传来一声长啸,如惊雷炸响,令人气血浮动。

段逸鸣豁然而起,推开房门,来到大厅之中。

大厅中只有一盏青铜灯,灯火跳跃,忽明忽暗,阴冷一片。黑暗中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施主,请留步。”

声音不大,却是极为清晰。低沉声调中别有一番淡然冷涩。

段逸鸣转过身来,凝目看去,只见青衣老尼姑站在黑暗中,身边八仙桌边隐约坐着一个人,清瘦矮小,宛如童子,距离不过两丈许,可是此人身影周围似乎被一层淡淡青气包围,看不清容貌,心中不由大奇。

怔了片刻,他揖手说道:“前辈……”心下踌躇,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话才是。

黑暗中,射来两股电芒,落在段逸鸣身上。他呼吸一滞,顿如泰山压顶,竟似无法对视,心中大骇。

只是他天性坚忍,乍遇强压之下,心底自然生出一股倔强,运气抵御,毫不示弱。强压之下,他只坚持了盏茶工夫,便手脚发软,汗流浃背。

就在他即将坚持不住之时,身上重压豁然消失,气息得以流转,禁不住松了口气。饶是如此,也是浑身寒毛竖起,心中嘀咕:“这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有如此高深莫测修为?”

那人眼中闪过一道惊讶之色,说道:“小施主修为不俗,竟然到了大乘境第二层精妙之处!”

段逸鸣闻言一震,先前以三目童子之修为,也只能含糊看出自己修为突破小乘境,这神秘人物竟然一语中的,看出自己修为深浅!

心中一凛,缓缓退后两步,戒心大起。

那人淡淡说道:“小施主资质不错,悟性奇佳,以你心法来看,应该是庐山仙瑶门密宗门下了。楚智真人是你什么人?”

段逸鸣已然看出,此人身分绝对不俗,于是恭恭敬敬答道:“前辈,弟子段逸鸣乃是密宗门下,师从云阳子,楚智真人乃是弟子先曾师祖。”

“哦?”那人有些惊讶,幽幽道:“楚智真人已然仙逝而去?”顿了顿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果然……”

段逸鸣心中奇怪,静静站在黑暗中。

激荡的海风忽然传来隐约呼啸声,间杂着怒喝惨叫,一闪而逝。

几人都是修为精深之辈,很快听出究竟,这阵呼喊声分明是有人激斗,而且照传声来看,来犯之敌不弱。

段逸鸣心中大震,举目望去。

只见青衣老尼姑低声说道:“师父,那边似乎不妙。您看……”

那人长眉一紧,说道:“碧云毕竟还是犯了急躁毛病,不过剑音这些年来潜心修炼,修为日进,有她在,应该不会有大乱子的。”

青衣尼姑说道:“师叔说的是。”

未几,岛上猛然响起一阵急促的云板涛声,自西南而起,环岛一周,复又落在开始之处,前缓后急,一连六拍。

青衣老尼姑脸色微变,她在岛上甚久,知道这乃是强敌来袭的警报。

九凤庵上规矩,五拍以下为寻常传事,自六拍起则为重要大事。云板声分为平缓鸟鸣、急促涛声乃至金石巨响,代表紧急程度逐渐加重。此刻起手就是六拍云板涛声,却是观音珊瑚岛数十年来第一次!

几人不再言语,静静倾听着隐凤阁外传来的声音。

过了片刻,云板涛声沉寂下来,大家方松了一口气,稍后却是一阵急促的金石相击声,一连七响!

青衣老尼姑脸色大变,瞧了瞧老尼姑,说道:“师父,碧云师妹那里好像出问题了。”

那人沉吟片刻,说道:“清音,你去开门。”清音微一错愕,旋即疾步奔过,打开大门。

狂风带着海水腥咸味迎面扑来,被她潜劲一逼,前进不得,只在大门外盘旋咆哮,段逸鸣不由暗暗称奇。

这老尼姑竟然能将狂虐的暴风阻在门外,一身功力相当惊人。

心念一转,突然想到:“青衣老尼姑是清音,那和剑音神尼当是同辈,那就是师姊妹,这么说眼前这个身材矮小之人,就是九凤庵更老一辈的人物了。”

就在他思忖之时,隐凤阁外石径上奔来一个少女,跌跌撞撞的冲到阁门前,忽而脚一软,倒在地上。

一道闪电劈过,天地间骤然雪亮,来人一身红衣,乃是九凤之中的赤凤乐舞霜,她身上多处伤痕,鲜血斑斑,显然是历经一番激烈厮杀而来。

清音神尼伸出左手微微一引,说道:“舞霜,起来说话。”

赤凤乐舞霜从地上站起,躬身一礼,急促道:“四师叔,大事不好,岛外突然有外敌乘夜入侵,来势汹汹,鲸头屿失守,九师叔已然受伤,准备撤回观音珊瑚岛,弟子奉掌门之命,请四师叔和五师祖小心。”

众人齐齐大惊。

清音神尼心中更是震骇,九凤庵上一代弟子之中,碧云虽排行第九,但天资聪颖,悟性极佳,其一身修为只比大师姊天音和三师姊剑音稍差些,也因此委派她镇守鲸头屿。如今鲸头屿竟告失守,碧云师妹也受伤撤回,看来来敌定然非寻常之辈。

清音神尼沉声问道:“玄龟岩可有预警?”

鲸头屿和玄龟岩分列观音珊瑚岛西南、正北两侧,不过三四十里远近,扼守两翼,互成犄角,向来为九凤庵前哨门户重地。

乐舞霜摇摇头,说道:“大师伯那里尚未有消息传来。不过,弟子已经传出警讯,敌人若想奇袭,倒也不易。”

若是在今夜之前,她也不会如此谨慎说话,可是,一刻之前,碧云神尼负伤,传讯准备退回岛上,却令她平生第一次感到心惊胆颤,不过还好,玄龟岩一方至今安然无事,鲸头屿虽然失手,于九凤庵根基不算太大打击。

暗处老尼姑突然说道:“天音那面看来也有问题,嗯,来敌人数颇多,似乎有几个功力奇高。”

段逸鸣侧耳听去,北方风声锐利,杂音纷乱,根本分辨不出什么,可是这老尼姑却能听出数里之外的搏杀现场情况,宛若目及,心中大震。

清音神尼神色紧张,聆听片刻后,便觉玄龟岩方向怒啸声越来越高,穿云裂空,分明是向观音珊瑚岛上告警,她心中暗暗惊诧。

镇守玄龟岩的天音神尼功力高得出奇,那来犯之敌岂不是更加可怕?

海面上突然霓光四射,流丽万端,于这漆黑夜空之中,极是醒目。

众人大凛,凝神再看,却见远处天幕中,数道霓霞绞飞,将重重乌云刺的忽张忽合,时而奼紫嫣红,时而橙蓝青碧,瞬息万变,天海尽染,漫天飞舞,飞旋聚散,幻化出五彩斑斓的图案。

段逸鸣从未见过这般奇诡莫测的绚丽瑰景,呼吸近滞,怔怔仰头凝望,心中剧跳,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笼罩下来,冷森无比,不由打了个寒颤。

稍时,一道翠霞霓光忽而紧贴海面飞出,抖动跳跃,朝着观音珊瑚岛疾飞而来,其后数道色彩如影随形,紧追而上。

蓦地,一阵禽鸟怪叫声越海而来,回荡盘旋,众人耳膜顿时嗡鸣巨响,纷纷失色。

清音神尼身体一晃,面色惊悚,说道:“师父,大师姊她、她好像也离开玄龟岩了……”

老尼姑微微颔首,说道:“玄龟岩也告失守,看来今晚来袭之敌实力强的出奇!”

乐舞霜脸色如土,说道:“五师祖,您是说,大师伯也撤离玄龟岩了?”

老尼姑点点头,说道:“清音,你去接应天音。”

清音神尼看了一眼隐凤阁外闪电惊雷,犹豫道:“师父,那您老人家……”

老尼姑挥挥左手,不悦道:“我一个老婆子,怕什么?你不必管我,快去就是。”清音神尼只好领命而出,御风疾驰而去。

乐舞霜瞥了一眼段逸鸣,犹豫一下,便随后冲入暴风之中,不久之后,岛上长啸不绝,缓缓将狂啸声压了下去。

第三章 邪魔毕至

段逸鸣倾听片刻,似乎九凤庵占了上风。

他心中想到,此时大约前来贺寿的诸派也参与了厮杀,不知道云师叔他们情况如何?

自己此时只能待在隐凤阁中,心中焦急,半刻也安不下心。

老尼姑似乎看出段逸鸣心情,说道:“小施主稍安勿躁。”黑暗中,一双电目上下打量着段逸鸣。

段逸鸣颇不自在,试探道:“老前辈,晚辈该如何称呼您……”

老尼姑微微一笑,说道:“贫尼法号普世,小施主不必拘束。”

段逸鸣一震,普世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细细一想,突然忆起,这普世大师说起来,是当今南海九凤庵掌门剑音神尼的五师叔,她的修为据说尚在九凤庵上代掌门,剑音神尼师父海世神尼之上。

当年西昆仑山诸派论剑聚会,她随同师父心观神尼出席,席间黑涯山幂罗上人喝醉,酒兴大发,竟然当众调戏九凤庵弟子。

普世大师怒而出手,以一柄“月潮剑”将幂罗上人打的衣衫尽破,狼狈不堪,而她当时不过才二十出头!

而西昆仑聚会之事已毕,返回南海途中,一路连遇十余起伏击,率众者无一不是当时中土大凶大邪之辈,原来是幂罗上人自觉脸上无光,飞信传邀帮手,沿途狙击。

而在此时,心观神尼被人暗中下了剧毒,真气涣散,危急时刻,海世大师指挥诸弟子保护心观神尼撤退,普世在后掩护,月潮剑下屠杀无数,血染衣袍,浑身受伤三十余处,状若血人。

混战中,右臂被斩断,就连双腿也被强敌下毒伤损经络,她略一包扎,竟然独臂大战,悍不畏死,一柄月潮剑使得神出鬼没,杀的群邪胆战心寒,终于败退。

半年之后,普世大师孤身来到中土,怒闯黑涯山,剑挑幂罗上人,挖心掏肝,一举灭了其门下两百余人,飘然远去,其后连接挑落参与当年围杀九凤庵诸邪,所向披靡,无不诛伏。

此战之后,普世大师声名鹊起,不过她随后返回南海,从此销声匿迹,再不见露面。

段逸鸣脑中敬意大起,当下心中一暖,暗自寻思,自己不过是个被众人所指的淫贼,辈分相差两辈,哪敢承普世大师如此客气?

普世看出他心中所想,说道:“小施主双目清而不邪,眉正额高,隐隐透出一股刚气,并不像奸邪之辈。”

段逸鸣整个人一呆。

除却云灵子师叔等寥寥数人之外,其它人无不怀疑自己举止不端,而素未谋面的普世大师竟然如此看重自己,心中大为感动,说道:“大师,晚辈被人误解,无法辩白,那件事、那件事实在是……”

普世大师伸出左手,徐徐一按,说道:“雅儿那小丫头心地善良纯厚,秀外慧中,想来也不会中伤你,剑音十分看重她,不容他人伤及,她将你送到隐凤阁来,实是大有深意,当时若非迫不得已,剑音不会这么做。”仙瑶门下弟子,贫尼曾在许多年前见识过,品行的确不容怀疑。“

段逸鸣隐约听出,普世大师当年和仙瑶门必有一番交往。

就在此时,岛上再次响起金石撞击声,一连八响,回荡上空,凄厉入云,段逸鸣一怔,耳中呼喝喊杀声骤然响起,不由大惊。

普世大师神色隐忧,沉吟片刻,说道:“小施主,可否推贫尼出去?”

段逸鸣疾步奔了过去。

直到此时,他才看清普世大师原来坐在一个轮椅之上,面目清瘦,青丝飘飘,面目极是刚强,令他吃惊的是,她右袖空空荡荡,竟是独臂!

“怪不得只见她伸出左手,原来右手是没了。”心中暗道,段逸鸣凝神再望时,心下大骇,失声惊呼,原来普世大师双膝之下空空荡荡,双腿竟是皮包骨头,如同骷髅。

他却不知,当年恶战之中,普世大师为了保护心观神尼一众人安全撤退,强行将剧毒逼住,待击退群邪之后,这才发现毒势深入骨髓经络,双腿日渐萎缩。

她甚是刚强,心知九凤庵方受重创,群魔窥视,实为心腹大患,所以将门中事宜安排妥当之后,独自一人渡海而来,重返中原,将宿敌一一铲除。

不过也因此错过良机,使得双腿毒发,深入膏肓,经络尽断,从此双腿被废,长住隐凤阁。

普世大师脸色如常,青袖微动,已将段逸鸣穴道解开。说道:“小施主,走罢。”

段逸鸣敛神聚意,推着普世大师穿出隐凤阁,海风狂号,段逸鸣却觉得身前几无阻力,知道是普世大师所为,当下一催劲,顺着山道而下。

天空中无数巨禽来回盘旋,怪鸣阵阵,巨翅拍击之下,忽而俯冲、忽而高飞,赫然是异种鸵猡鸟!

当中更有三只巨硕无朋的逆龙鸟来回巡视,大声怪啼,指挥着鸵猡鸟来回扑击,无数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惨叫声凄厉可怕。

段逸鸣心中一沉,心跳如鼓,暗道:“原来万兽老仙竟也到了!”

远处低平之地,呼喝阵阵,刀光剑影在夜空穿梭回旋,不时传出怒骂痛呼声,显然双方战况极是惨烈。

段逸鸣心中大急,手下用力,飞一般的冲下山道,来到绿林之边,精舍之前,赫然有无数人影混战在一起,厮杀正酣。

左首站着数人,仙瑶门下几名年轻弟子围在两侧,守着受伤不支之人。

叶木大师、云灵子和羽凝霜等人此刻正在和对手恶战,旁边跌坐着两名老尼姑,都是铁青着脸,紧闭双唇,手中紧握一把仙剑,浑身血迹斑斑。

皇甫雅、彩凤紫岚和一个银装少女陪侍左右,小心守护,清虚道长等其余各派名宿也在战团之中,和来犯之敌杀在一起。

三目童子、驱鲸真人两人的对手,却是两个妖艳美貌女子,竟然是万兽老仙的紫金魔姬,紫魅儿和金惑儿,四人打的翻翻滚滚,声势骇人。

而另一侧,赫然立着几人,其中一个金衫老者负手而立,气势凌人,竟然就是乾坤老君!

他身边站着两人,分列左右,正紧盯着酣战场面,左首一个老者,身材枯瘦,面容阴沉,活似个骷髅,死不死活不活的,此刻闭着双目,面无表情。

另外一个则黑衣遮体,脸孔隐在竖起的黑袍中,胸口绣了个巨大的青狼头,血舌獠牙,碧眼怒睁,赫然便是先前在卧虎山庄遭遇的神秘黑衣人!

段逸鸣蓦地想起一件事。

那日和彭衣茱为追踪抢走长孙傲梅的赤耄龅妖、黑甲蛖怪双妖,在卧虎山庄之中曾听到歧虎伯说起,万兽老仙另有他事,办完后则和这黑衣人会合,言语中似乎是有一件要事,等诸人聚集齐全之后就会出发。

原来当日所说之事,竟然就是聚众攻击南海九凤庵!

看来魔派早有预谋,这次云集观音珊瑚岛,谋定而后发,必是存心要将众人毁在这里!

段逸鸣越想越心惊,脸色如土。九凤庵受袭,天音神尼、碧云神尼已然重伤,其余各派高手寥寥,此刻全部卷入战团,群龙无首;而魔派却有乾坤老君,以及另外两名神秘人物尚未出手。

依照眼下正邪两派实力来看,邪派分明尚有余力,胜出一筹。

皇甫雅看到段逸鸣出现,脸色一怔,旋即浮起一层关切神色,明眸眨动,似是询问他情况安好,段逸鸣点点头,朝她微微一笑。

此时,跌坐在地的老尼姑看到普世大师来临,神色大动,挣扎着起身,在紫岚搀扶下,疾步奔近,躬身说道:“五师叔,碧云未能阻止妖孽入侵,惊动您老人家了。”

普世大师沉声说道:“大敌当前,不必多礼。”

段逸鸣凝目看去,碧云神尼雍容端庄的脸上尽显疲惫,眼神黯然,显然真气耗费颇大。

叶木大师恶战之中,看到普世神尼出现,脸上闪过一道惊愕,当下疾刺几剑,将万兽老仙逼退,遥遥朝那素衣女子行礼道:“普世大师,两百余年不见,别来无恙?

“叶木何幸,竟能再次一睹大师风采,更胜往昔!”

当年西昆仑聚会,叶木大师年纪尚轻,不过是个垂髻童子,于席间见识普世大发神威,惊为天人。其后风闻普世神尼已然在南海坐化,不料多年之后,还能再次见到普世大师!

周围众人大哗,无不面现惊讶之色。

普世大师点点头,说道:“听闻掌门大驾光临蔽岛,普世深感荣幸,只是行动不便,没有迎接,实在有失礼数。”

叶木大师说道:“叶木乃晚辈,岂敢让大师劳动芳驾?”话音未落,一边万兽老仙复又冲上,珊瑚量天印怒啸而落。

众人说话之时,早已被另一边群邪发现,乾坤老君等人纷纷注目而来,由于天色阴黑,看不清楚面目,不过其人老奸巨猾,当下提起警觉,暗暗留心。

普世大师问道:“碧云,来犯者究竟何人?”

碧云神尼说道:“目下已知有乾坤老君、万兽老仙、赤耄龅妖、阴阳参仙、弥勒天尊、白骨娘娘等邪魔。

“另外尚有地狱岛等诸邪派一众妖孽为虎作伥,这些人修为奇高,来势汹汹,不过……”

她看向战团另一侧乾坤老君等人,缓缓说道:“另外却有两个人面目陌生,不知来历,弟子学艺不精,便是被那乾坤老君打伤。”

这几个人无一不是举世罕见的大奸巨邪,功力之高足列一等一高手行列,几近散仙。

原来诸邪却是被乾坤老君遍邀而来,南下南海万里汪洋,趁着夜晚风高浪急,乘坐坚甲潜龙舟接近鲸头屿和玄龟岩,悄然上岛,杀了镇守在岛上的九凤庵弟子一个措手不及。

碧云神尼猝不及防,仓促应战,不出百余回合,便被乾坤老君打中背心,吐血而退,重伤之下,只好撤回观音珊瑚岛。

天音神尼一侧更是凶险,等她察觉不妙之际,门下弟子已死伤近半,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神秘黑衣人,剧斗半晌,竟是不敌,这才长啸传警,渡海退回。饶是如此,也被打的五脏错位,勉强坚持回岛便已不支,被一众门下抢回。

天音神尼闻言睁开眼睛,无力起身,只是朝普世大师颔首致意,她脸色竟然深青一片,怪异无比。

普世大师只瞧了一眼,心中一沉。

这么多邪魔同时云集南海,入侵九凤庵,将两名主力打的重伤,相当于斩掉左膀右臂,显然是有备而来。

但是九凤庵偏居南海极远深处,向来很少参与中土纷争,怎么会引来如此大祸?

她心中隐约升起一丝强烈的不祥预感。

难道说众妖渡海而来,竟是要大下杀手,灭了九凤庵不成?若是如此,那今日之事必难善了,心中震骇,老眉皱起。

普世大师精目盯在乾坤老君几人身上,越看越奇,目中奇光闪动,脸色竟也是微微一动,低低说道:“枯瘦者是北邙山伏羲神君!”

旁边那位黑衣老者却是十分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历,隐隐觉得此人浑身凶厉之气强的出奇,绝非常人。

说完这几句话,碧云神尼身躯微晃,摇摇欲坠,一边彩凤紫岚急忙扶着她,缓缓坐倒。

碧云神尼胸口起伏如浪,脸色隐隐透出一丝青色,嘴角抽动,一缕鲜血缓缓流出,滴在衣衫上,猩红醒目。

普世大师电目扫射,刹那间已看出,碧云神尼身上,被至少三股不同掌力击中,受伤不轻。

而天音神尼更是凶险万端,内腑竟然全部错位!当下沉声说道:“天音、碧云,你们身受重伤,不可妄动真气,服下玳瑁骊珠,调息行宫。”说罢取出两粒赤红如龙眼般大小的珠丸,说道:“麻烦小施主。”

段逸鸣接过,送了过去。说道:“紫师姊,请。”

紫岚面现讶色,一双妙目极快的扫了段逸鸣一眼,接过玳瑁骊珠,帮天音神尼和碧云神尼服下。

一边,皇甫雅附在紫岚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紫岚抬头看来,秀目中闪过一道奇光。

数年不见,当年那个瘦弱男童已然长大成翩翩少年,宽肩蜂腰,英气勃勃。

可是数个时辰前,明明听说他在凤尾竹林幽潭边凌辱九师妹,被押入隐凤阁中,眼下五师祖突然与这带罪少年同时出现,心中讶异。

彼时,场中怒吼不绝,清啸阵阵,随海风四下飘荡,震耳欲聋。

段逸鸣立在普世大师身后,环视场中情形。

眼下正邪两派剧斗正酣,无不用极平生所学,杀的天昏地暗。

剑音神尼对手正是弥勒天尊,浣天剑和日月春秋伞呼啸回旋,忽上忽下,杀气腾腾的缠斗在一起,两人修为相若,真气的冲突将周围之人逼退数丈开外。

另一边,赤耄龅妖兽头杖蓝光电舞爆射,已然化作一只狰狞怪兽,破空狂吼,朝着清虚道长猛烈进攻,威猛绝伦,霸气十足。

不过,清虚道长自有分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以静制动,拂尘真气灌注,迫出层层气墙,护住周身,任赤耄龅妖狂野暴戾,一时也无法攻破其防线。

羽凝霜对手是白骨娘娘,两人实力相若,各出绝学,斗的惊心动魄,白骨娘娘荡笑不绝,裙裳鼓舞飞旋,无数白骨骷髅蜂拥围上,啾啾鬼叫,鬼爪森森,发狂般猛攻。

羽凝霜凝神运气,一把仙剑舞的密不透风,清光四射,逼得白骨骷髅纷纷后退。

白骨娘娘冷哼一声,法力催动,白骨骷髅复又包围而上,恶气滚滚,缠斗不已。

而最凶险的恶斗,是叶木大师和万兽老仙。

段逸鸣远远朝叶木大师看去,只见他手持神兵“苍龙”仙剑,仙气腾腾,周身光彩蓬然爆放,冲天而起,苍穹龙吟大作,高亢回荡,一道金龙电舞而来。

原来叶木大师见形势不妙,不欲纠缠,便祭出神功,神兵化身为苍龙,真气滔滔急转,驱动苍龙疾冲而来。

万兽老仙自是知道苍龙神兵的厉害,不敢大意,抖手放出珊瑚量天印,旋飞呼啸,刺目红光自中心圆孔爆射而出,赤浪翻滚,汹涌澎湃,如狂潮一般迎上。

两件神兵猛烈冲撞,光波如巨涛起伏扩散,神龙长吟,金光惊爆,竟然将珊瑚量天印震荡开来。

万兽老仙气息为之一堵,身不由己的朝后飞退,他怪笑道:“叶木老道,果然有几许实力,尝尝本大仙的量天七印!”

万兽老仙真气疾吐,左手做了个古怪法诀,珊瑚量天印忽然泛起一层诡异的碧绿色,似磷火闪烁,片刻间亮成一片。

突然间,珊瑚量天印一阵疾抖,竟然一分为二,怒射而下,如陨石流火一般冲来。

叶木大师双目电芒闪动,左手划了个圈,猛的推出。

神龙仰天长啸,金光倏地冲天而起,快逾闪电,气势如泰山压顶,雷霆万钧。

半空中气浪迸爆,如洪水决堤,轰然四散。

两人稍一退开,复又迎上,各施绝招,攻势如惊涛骇浪,当空翻舞席卷,撕裂声绵绵不绝,劲气所到之处,如刀割剑斩,众人无不后退。

段逸鸣看得眼花撩乱,但知以掌门师伯之力,足以自保,万兽老仙若想取胜,却是千难万难,心中一安,转目看向云灵子。

云灵子却和阴阳参仙恶战在一起,“冰灵参刀”上碧幽炫目之光耀眼至极,招幡旗上下穿飞,斗的不亦乐乎。

那日在长白参宫极乐殿中,若不是阴阳参仙色迷心窍,也不至于被段逸鸣所乘,打的几无还手之力。

阴阳参仙羞怒之下,恰逢万兽老仙北上力邀其南下,阴阳参仙恶气难出,于是便随之而来南海。

甫一上岛遇到云灵子,二话不说,上前便打,全力猛攻,徒弟的仇,就报在师门身上。

云灵子竭尽全力,自是不甘示弱,却隐隐落了下风。

段逸鸣看了片刻,便心跳加快,担忧起来,双拳握紧,只要云师叔有所不支,他便上前助手。

当是时,场中一声娇斥,段逸鸣循声望去,不由大惊。

原来清音神尼却和一个玄衣人恶斗,此人手握一柄奇门兵器……仙人玄冰引,原来他竟是玄武使!

段逸鸣蓦地想起,当日在庐山中,此人勾结青龙使,盗走师门重宝灵犀宝珠。

而那青龙使赫然便是潜伏在总门之中的奸细,若能生擒此魔,从他身上追问出青龙使真实身分,当可为师门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清音神尼身躯微晃,脸上浮起一层淡淡血气,原来方才恶战之下,玄武使瞧准机会,挥掌虚引,击向清音神尼胸口!

清音神尼不知是计,挥剑斩落,哪知玄武使是虚张声势,手中真气疾吐,仙人玄冰引突然爆射出丝丝寒冰真气,刺破清音神尼护体真气!

寒气入体,气血逆行,竟然上冲头颈,清音神尼经脉刺痛,气血翻滚如沸水,半边身子几乎冻僵!

玄武使嘿嘿笑道:“老尼姑,中了本使的寒冰真气,不出半个时辰,全身经脉冰封,变成一具冰尸,不用什么奇法保护,自可立刻成仙,万年不腐,哈哈哈哈!”

玄武使得意大笑声中,手下不停,一招紧过一招,催动仙人玄冰引怒啸攻来,十指冰丝飞旋激射,铺天盖地,朝清音神尼周身大脉袭来。

清音神尼手脚冰凉僵硬,气血几近停滞,竟然无法握紧仙剑,面对眼前穿梭而来的万千冰丝,竟是无法抵御。她勉力挥舞仙剑格挡,却在对方汹汹真力下,节节后退。

眼见冰丝越来越盛,大有一举将她缠捆之势!

皇甫雅和紫岚大骇,花容失色。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啸响起,紧接着一个矫健身影飞天而起,紫光吞吐闪耀,直刺玄武使侧肋!

第四章 力克玄武

段逸鸣挺身而出,直刺玄武使必救之处!

玄武使眼见对手即将伤在自己手上,心中狞笑,突然护体真气波动激荡,竟被刺破,一股威猛寒气透体而入,不由大惊。

自己若是不顾一切,伤了清音神尼,势必会被暗袭者击成重伤,两下权衡,自是不肯冒险,急切之间,顾不得追赶清音神尼,仙人冰火引怒啸横空扫落。

两件兵器猛烈相撞,巨响铮然,气浪狂风,形成一个巨大光旋,陡然向四方轰然炸开!

玄武使闷哼一声,右手虎口绽裂,血丝长流,手臂上经络陡然震荡,几欲断裂,痛入骨髓。

他倒吸一口冷气,双目之中痛泪直流,眼前模糊一片,心中狂骇,他强忍剧痛,右臂横划,仙人玄冰引逼出一道气墙,护在胸前,乘势飘后。

段逸鸣一招得手,双臂虽说也被对方震的几欲酥软,心中却是豪气大作,真气运转,眨眼间酥麻之感尽去。

他凌空虚踏,大声喝道:“妖孽,今日遇上小爷,是你倒霉,聪明识相的话,便乖乖束手就缚,还可保住一命!如若负隅顽抗,小爷就将你斩落手下!”

衣裳劲舞,紫竹棍铮然长吟,光华跃跃,吞吐伸缩,一股浩然真气行走全身,徐徐扩散,如同天神一般神威不可侵犯。

众人看在眼中,齐齐大惊,这小子不是被软禁在隐凤阁中,怎么又跑了出来?

看他此时的威势,隐隐然有大家风范,不由刮目相看。

经此一夜恶战,众人皆感觉到,今日正邪决战,于己方十分不利,段逸鸣出手克敌,正气浩然,心中都有些赞许,对他日间与皇甫雅一事,陡然生出怀疑之心。

以他这般少年俊才,倘若光明正大的向剑音神尼提出求亲,胜算极大,用得上私下里强逼就范?

玄武使定睛看去,马上认出竟是当日在庐山之中遭遇的那个少年,气得暴跳如雷,心中却又怒又惊。

短短数月不见,这小子修为似乎跃升不少,暗暗奇怪,不过一切到此为止,今日既然遇上,那就送他上西天!

想到这里,狞笑一声,真气疾吐,仙人玄冰引寒光爆闪,怒射飞冲,竟是聚起十成力道,满天冷华飞旋,朝着段逸鸣罩落!

段逸鸣虽以言语奚落对方,心中却是小心谨慎,玄武使修为之高,当日在庐山已经领教过,心有余悸,数月以来虽然自己感觉修为大进,但是究竟如何,却是没底。

两人过招极快,眨眼间已是三十余招,玄武使面目狰狞,迭出绝招,恨不得将段逸鸣立时斩毙!

段逸鸣渐觉吃力,紫竹棍气势稍弱,即使这般,一个半大少年竟然能和玄武使鏖战良久,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玄武使久战不下,心中怒火上升,暗中聚齐周身真气,汹汹倾泻而出,冰火仙人引蓄力猛劈猛刺,招招直指段逸鸣要害。

段逸鸣挥舞紫竹棍左支右挡,顾此失彼,气喘吁吁,额角见汗,心下暗急,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普世神尼声音:“小施主,道生两仪,两仪分五行,五行生万物,夫五行相生,万物之根本也。

“金虽刚猛,但却溶于烈火;烈火炽热,却难挡水势。是以五行相生相克、互济互立,融为一体,心随意动,收放如意,刚柔互换,方才是无上之道!”

这几句话浅白至极,并无如何出奇之处,但是却似透体而入,和气血汇聚一起,竟然能引导真气流转,穿行之途赫然和赤足道人身上红线一般无二,隐隐另有精微之处。

段逸鸣当时依法修炼,虽说领悟不少,但是于一些细微精妙之处却是不解,每每运气行宫经过,有些阻塞缓慢,不免有些囫囵吞枣。

此时经普世神尼凌虚以气入话催动诱导,竟然将平时艰涩之处逐一化解,真气贯通,滔滔不绝在经脉中肆意狂奔。

段逸鸣顿时神清气爽,只觉眼前柳暗花明、豁然开朗,心中困惑皆数解开,转眼之间,竟似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惊喜欲狂。

普世神尼不知他竟然一点就通,惊讶之下,不由暗暗点头,传声道:“刚柔相济,实虚相合。五行相合,实虚击之。”

段逸鸣闻声知意,心想自己数月来在松林岗苦练潜修,颇有心得,一直没有检验进展如何,今日就拿这玄武使开刀一试!

他朗笑一声,长空踏虚,丹田内灵力轰然飞转,奔涌灌入紫竹棍中,大喝道:“紫气东来,长空贯日,疾!”

紫竹棍中真气流转,气华蒙蒙,宛若一道紫火当空燃烧,映射的四周一片紫色斑斓。

猛然间,紫竹棍跃空而起,势若长虹,“咻”的锐响,如利箭一般破空呼啸飞出,带着炽烈尾光,将寒冰飞丝尽数击散,余势不减,笔直激撞在仙人玄冰引上。

“轰!”

紫光闪耀,映亮半边天宇,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气浪逼体,呼吸滞堵,身不由己的向后倒退。

稍时,半空中传来一声金石脆裂声,旋即迸爆,“当啷”声不绝于耳!

玄武使眼中奇色乍现,原来手中仙人玄冰引,竟然被对手那把怪异的紫竹棍击的摇摇晃晃,心中诧异这小子怎么片刻间真气突强,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哪知紫竹棍中竟然不止一道真力,随后接二连三的涌来三道真力,如惊涛骇浪,一波强过一波,铺天盖地的扑上!

玄武使手忙脚乱,急忙运气格挡,众人只看见半空中一道紫龙般气浪绕空疾舞,赫然将玄武使包围其中,不免啧啧称奇。

一阵龙吟长啸,伴随着一连串清脆的金石断裂声,气浪轰然散开。

玄武使一脸惊愕,呆呆看着手中的冰火仙人引。

此刻冰火仙人引已然粉碎,只留下光秃秃的柄手。

玄武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痛惜之色大起,稍一错愕,紫竹棍光华骤亮,其间蕴藏力道猛然变强,带着狂啸声,顷刻间斩破护体真气!

玄武使惊的三魂出窍、五魄渺渺,惊道:“臭小子,你使诈……”

话音未落,锐气如箭,已到身前!

他当下不顾三七二十一,发疯似的大吼一声,双掌推出,刚推出一半,就觉身体一震,似乎有个尖锐之物刺入。

紧接着剧痛感放射性散开,经脉剧烈颤动,刺痛如千万根钢针乱扎,体内气血翻腾若沸水烈火,烤灼绞扭,翻江倒海,喉头一阵腥甜,鲜血上涌,张口喷吐出来,漫天飞溅。

玄武使被打得倒飞高抛,惨叫声划空响起,凄厉异常。

众人齐齐失声惊呼,满脸不可置信,一个仙瑶门的少年弟子,竟然能将魔派叱咤风云数十年的四使之一打的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其实,此事原因并不复杂。

一者,玄武使过于轻敌,全力出击,却没有留力做好防范,等到被紫竹棍斩碎仙人玄冰引之后,又惊愕失神,终于受到重创。

二者,玄武使虽然将神尼打伤,但自身真元也耗费极大。

三者,段逸鸣数月以来,潜心苦修领悟,修为突飞猛进,一举跃入大乘境第二层境界,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加之普世神尼指点,所以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这般,玄武使被打的险些送命。

只见他手扶胸口,一只右臂软塌塌的挂在肩膀上,经脉寸断,右胸赫然深深陷下,鲜血汩汩流出,染红地面,面孔扭曲,七窍缓缓渗出丝丝血迹,狰狞恐怖,衣衫破飞如缕,露出黝黑肌肤,上面道道血痕,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他满目痛楚,恨火跳跃,看看手中不成样子的心爱兵器,再看看段逸鸣,狂吼道:“臭小子,你竟然毁去老子的神兵!”

段逸鸣冷笑道:“妖魔鬼怪,大言不惭!小儿玩物,也敢拿到小爷面前卖弄?”

玄武使大怒,气火攻心,只觉头顶鼓胀欲爆,啊的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再也站立不住,仰面摔倒,双目紧闭,面色如金,几乎昏死过去。

段逸鸣一把抓起玄武使胸襟,沉声喝问道:“说,你们这些妖孽是奉谁之命而来?目的是什么?”

玄武使脑袋一阵摇晃,睁开眼睛怪笑道:“臭小子,实话告诉你,这次众仙奉玲珑教教主之命,随副教主南下渡海而来,为的就是剿灭九凤庵,顺便再将你们这些正派,全部毁掉!”

段逸鸣厉声喝问道:“九凤庵基业深厚,岂是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动撼得了的?”

玄武使脸上肌肉扭曲,咬牙切齿,显然对段逸鸣恨之入骨,他大口喘了几口气,恶狠狠说道:“嘿嘿,等天一亮,这观音珊瑚岛便会易主,到时候便是玲珑教南海分舵。

“臭小子,识相的话放了本使。不然的话,到时候叫你打下十八层地狱,下油锅烹炸烧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段逸鸣见他死到临头还嘴硬,心中大怒。真气一吐,玄武使经脉似火烧,痉挛刺痛,几乎晕厥,嘴里含糊骂道:“臭小子……”

段逸鸣心中一动,问道:“说,你们还有没有后援?”

玄武使挤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咳了两声,说道:“当然有。不过,等你明白时,一切都迟了,观音珊瑚岛并入玲珑教,已是不争的事实。”

段逸鸣心中大奇,正想继续逼问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哭声,他急忙回头,只见天音神尼盘膝而坐,脑袋却软绵绵的垂在胸前,一动不动。

守护在身侧的几名弟子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天音神尼伤重不治,油尽灯灭,已然仙逝!

段逸鸣心中黯然,默默祈祷天音神尼能得以安息。

此时,一声怒喝声响起:“恶贼,还我师父命来!”却是那个银装女子一跃而起,持剑冲来。

段逸鸣一怔,伸手按住她剑柄。这位应该就是九凤之中的银凤了?他缓缓说道:“银凤师姊,不可,这妖孽知道甚多,此时暂且留他一条狗命。”

他心中另外还想从玄武使身上问出青龙使真实身分,此时不便说明,先留下玄武使性命再说。

银凤柳眉竖起,哭道:“若不是他暗中设毒计,我也不会被制,师父不来救我,又怎么会让其它妖孽乘隙袭击得手?让开!我要杀了他!”说罢发狂的挥剑劈来。

段逸鸣当机立断,左掌紧握银凤右臂,右手点中她穴道,说道:“对不起了,银凤师姊,等问清此事之后,再由你千刀万剐他。”

银凤身躯被制,无法动弹,心中气苦,清泪流淌,哭得嗓音嘶哑,待到后来,眼角竟是绽裂,鲜血溢出。

突然间,斜刺里冲来一人,等段逸鸣回身看时,却见一个人已奔到玄武使身前,手起剑落,仙剑直刺入他心窝。

紫凤林若仙!

段逸鸣不禁愕然,想出手阻止,已是来不及,眼睁睁看着玄武使被她刺中。

玄武使睁大眼睛,瞪着林若仙,满面惊诧,似乎看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吐出一滩鲜血,伸手指着林若仙,喉咙咕哝,含糊说着什么。

段逸鸣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抵在玄武使背心,将真气渡过去。

玄武使脸色泛起一丝艳丽的红色,已是回光返照,他目中惊骇,继而空洞一片。

段逸鸣凑到他耳边,问道:“快说,潜伏在庐山中的青龙使究竟是何身分?”

玄武使瞳孔扩散,蠕动着嘴唇,鲜血一股股的涌出,发出怪诞笑声,断断续续的说道:“嘿嘿,你永、永远都、不会想到他是、是、是谁,庐山、仙、仙瑶门迟早也、也是教主的囊、囊中之、物……”

声音越来越低,渐不可闻,终于一垂首,吐了一口气,双脚乱蹬一阵,气绝身亡。

段逸鸣茫然,怔怔的瞧着玄武使的尸首,心中却悄然浮起一丝阴霾,挥之不去。

林若仙双目含泪,气狠狠在玄武使尸首上踹了几脚,骂道:“妖孽,杀了你权当祭大师伯在天之灵!”言罢俯身和银凤搂抱,哭在一起。

段逸鸣苦笑一声,无可奈何,缓缓转身看去。

此时,场中厮杀越发惨烈,除过双方主要人物之外,其余人等死伤无数。

剑音神尼被弥勒天尊缠住,苦斗难分上下,双方头顶白气直冒,出招速度却比先前慢了许多,每一招都是凝聚全力而发,兵器撞击之下,巨响震天,声势骇人。

两人此时已是倾全力而为,每走一步,地面上就出现一个深深的脚印,比的是修为,凶险万分。

此时谁都不能出错,否则被对方寻个破绽,直击要害,势必落入万劫不复的危险境地。

清虚道长和赤耄龅妖一战,已然露出端倪。

赤耄龅妖攻势如潮,兽头杖呼啸来去,忽重忽轻,将清虚道长逼得全力防守,他额头上渗满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在对方猛烈进攻下几无还手之力,拂尘狂舞,淡淡金光护住周身大脉,道袍飞舞狂飘,衣袖猎猎,脸色越来越凝重。

段逸鸣心头大惊,赤耄龅妖这厮不愧为魔派凶妖,修为果然不凡,自己前几次能在他手下余生,多半是侥幸而已。

就在这时,在一旁了阵的弟子见势不妙,顾不得许多,发喊一声,冲了上去。段逸鸣一瞧,这人赫然是当日在华山峰会上曾见过的涂丹阳。

涂丹阳乃是崂山太清观大弟子,年轻一代翘楚,修为不俗,果不其然,涂丹阳一加入战团,形势立变,两人连手和赤耄龅妖打了个平手之局。

赤耄龅妖嘿嘿冷笑,也不答话,放手强攻。

双方斗的天昏地暗,尘烟滚滚,此时双方打的红眼,正值生死存亡之际,根本没有人顾忌到以多胜少。

叶木大师和万兽老仙斗的也是以硬对硬,互不相让,双方各出绝招,上天入地,交错换位,令人目不暇接,看样子也是一时分不出胜负。

段逸鸣注目片刻,已然看出掌门师伯气定神闲,分明是有所保留,一柄苍龙仙剑神出鬼没、游刃有余,招招直指万兽老仙要害,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式式都是暗藏杀机,对方稍有不慎,便会血溅五步。

万兽老仙狂性大发,真气齐聚,手中兵器舞的密不透风,呜呜狂响,竟是毫不示弱,一旁混战的青兽门弟子虎视眈眈,登时心惊肉跳,目眩神迷。

诸人屏住呼吸,看到紧张处,齐齐跨出几步,手掌按在各自兵器上,若是老仙一个不支,立时出手相助。

相比之下,反是羽凝霜最为轻松,仙剑矫飞若凤,进退有致,攻守极有章法,丝毫不见费力。

倒是白骨娘娘久攻之下无法得手,逐渐激起凶厉之气,她心中暗道:“今日之战,己方人多势众,胜算在握。对方即便有仙瑶门等大援助手,也是无助于事,全面溃败不过是迟早之事,何必和姓羽的啰嗦?”

想到这里,咯咯娇笑,扭腰送胯,衣裙卷舞,但见双腿赤裸滑腻,张合之间,妙处隐约可现。

段逸鸣登时面红耳赤,暗骂妖女不知廉耻,竟然当中宽衣解带。

就在这时,白骨娘娘笑颜中突然闪过一道碧气,双手疾抖,口念法咒,只见飞舞在四周的骷髅齐齐化作翩翩裸体男子,一个个身形健硕,孔武有力,肌肉虬起,面含微笑,浑身上下不着一丝半缕!

羽凝霜看得脸红心跳,忍不住啐了一口,挪开视线。

无数美男层层涌来,面色淫靡,嘴里发出挑逗声音,让人想入非非。

羽凝霜神志一迷,蓦地清醒,知道眼前这些幻象隐含魔力,当下以牙咬舌,驱除杂念,竖眉清喝道:“妖女,恬不知耻!”

仙剑铿然长鸣,清辉四射怒舞,“轰”的一声,当空疾斩!

当先数个骷髅美男躲避不及,便被拦腰斩断,哀嚎声中,化作虚气飘散,剑光杀的众骷髅美男嗷嗷乱叫,仓皇逃窜。

白骨娘娘大怒,自己这“骷髅艳色大法”施展开来,对手无不目迷五色、心神摇曳,从无失手。

此刻见辛苦收摄而来的骷髅接二连三被对方斩毙,心中又惊又怒,水汪汪的大眼睛忽地阴冷下来,张唇一吐,飞出数道彩光,直往羽凝霜面目而去。

“呜呜”怪啸,彩光环绕着羽凝霜旋飞翻舞,发出令人刺耳的声音,原来白骨娘娘情急之下,竟然放出潜心修炼的本命“鬼罗阴丹”。

此丹分为五色,赤、青、绿、黄、蓝,每一颗真丹上凝聚着十条百年以上修为的鬼精,以意念驱使,可摄魂夺魄,吸取真元,五丹齐发,互为攻守,循环不息,轮番进退。

一般人能接得了第一丹,却不一定能接的了第二丹,若是五丹齐发,威力锐不可当,不过却极是耗费真气,不到万不得已,白骨娘娘也不会轻易使出。

此刻见久攻不下,敌人反而越战越勇,这才冒险一试。

五颗鬼罗阴丹盘旋疾飞,光华闪耀,犹如五色鬼火跳跃,远远望去,白骨娘娘脸色诡异,嘴唇张合之间,指挥着鬼罗阴丹从四面八方逼迫而来,将羽凝霜牢牢困在中间。

“啾啾!”

鬼罗阴丹异音低沉诡异,光华大作,五股强大的吸力传来,羽凝霜浑身气血沸腾,竟有一种破体而出的势头!双耳之间似有游魂野鬼召唤,神志隐乱。

羽凝霜意守丹田,挥剑护住周身,只片刻便觉真气运转不畅,体内气血似有不受控制之意。

她知道这必是那五颗鬼罗阴丹作怪,心中大凛,当下长吸一口气,内息运转,真气滔滔而出,顿舌大喝:“破!”

“惊魔破”神功用足真气喝来,力道聚集一束,笔直送入白骨娘娘耳中。

白骨娘娘只觉耳中一震,鼓膜狂响,刺痛传来,双耳竟然同时被音束刺破!

一声惨叫响起,白骨娘娘身躯乱晃,面现痛楚之色,双手紧捂耳朵,丝丝鲜血自指缝间溢出。

那五颗鬼罗阴丹陡然失去控制,凶戾之意大减,兀自在半空中旋舞不休。

羽凝霜娇笑一声,仙剑气芒倏然爆吐,空中绚光闪烁,“砰砰”数声,鬼罗阴丹被猛烈击中,一阵爆响,轰然炸开。

鬼罗阴丹灰飞烟灭,白骨娘娘真元大损,当下妖躯连连摇晃,宛如被抽了筋一般,浑身无力,一个闷哼,从半空中摔下。

一边几名白骨娘娘门下见状狂骇,疾奔而来想接下白骨娘娘,羽凝霜那容她逃命?玉指一召,仙剑划了道弧线,“嘶嘶”狂响中,快若闪电,笔直刺入白骨娘娘身体,贯胸而过。

鲜血飞洒,白骨娘娘痛嚎一声,斜下抛飞,摔倒在地,妖躯剧烈颤抖,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伤口奔出,她不相信自己竟然会大败在羽凝霜手下,心中惊骇迷茫,挣扎片刻,意识逐渐混沌,白眼一翻,终于死去。

群妖目睹异变发生,想施援手已是不及,一个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第五章 参仙遭劫

乾坤老君见片刻间接连损失两员大将,心中恼怒,阴笑连连。

伏羲神君怪笑道:“副教主不必气恼,白骨娘娘的血不会白流,待老夫前去试试她的分量。”

乾坤老君知道伏羲神君功力超绝,不在自己之下,当下哈哈大笑,说道:“本座恭候神君佳音!”

伏羲神君长啸一声,飞身而起,双拳相击,竟发出金石声!身形一转,已如大鸟般飞到羽凝霜头顶,拳风霍霍,掌影幢幢,铺天盖地的朝羽凝霜落下。

原来他看准羽凝霜久战之下,真气耗费甚剧,一上手便是全力而为,意欲将羽凝霜一举擒下。

迎面而来的呼啸狂风,迫的羽凝霜呼吸大滞,她马上意识到此妖功力强横,不敢硬接,于是真气聚敛,仙剑护体,双脚疾点,感受着所有方向的真气力道强弱,斜斜飞起,罗衣飘飘,犹如彩凤翔天,曼妙无比。

“轰隆”巨响,地下顿时被掌风打出一个五尺深的大坑,尘土飞扬,烟雾弥漫。

众人见她在危机间,犹能从容不迫的躲闪,纷纷出声赞叹。

伏羲神君心中暗惊,这美貌女子于此恶战耗力之后,竟然还有能力轻易化解自己这威猛一击,顿觉羽凝霜功力精深,他收起小觑之心,说道:“好本事,再接老夫几招!”说罢飞身纵上,双掌绵绵不绝击出,力大无比。

这老魔头功力深不可测,较之魔门七凶妖还要胜出一筹,两百年之前便纵横中土,凶名高炽。

当年曾独闯般若寺,将寺中上下三百余人打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主持驭龙神僧率领护寺四大护法围攻,却被他个个击破,四大护法当场死三重伤一,就连驭龙神僧也被他打的大败。

直到后来,惊动了闭关的两名上代长老,合围之下才将伏羲神君打伤,惊退而去。

羽凝霜熟知这段往事,心中震骇,怎么会是这老魔头?她敛神凝气,仙剑和伏羲神君双掌碰撞之际,发出“当当”脆响,火星四溅,见到老魔头手掌隐隐发出乌蒙蒙幽光,便知他必是带着那件不惧神兵仙刃的“乌火神甲”了。

这乌火神甲形若手套,乃是以罗颟山中一种穿山乌甲兽和离火蟒杂交而成的奇兽皮甲所制,此甲鳞片细小,可随意伸缩弯曲,坚硬无比,即便是神兵仙刃也难奈它何。

更厉害的是,鳞甲之间暗藏无数细小毒针,临敌之际,可随时发出毒针,成百上千,密不透风,即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躲开,见血封喉,针随血液流动,一旦到达心脏,便会气绝身亡。

羽凝霜知道乌火神甲歹毒无比,于是极力躲闪,小心翼翼绕身游战。

段逸鸣看了片刻,便觉不妙,羽师伯大战方了,真气不继,一时间被伏羲神君压的抬不起头,所幸她见机行事,并不正面接挡,一时不致有事。

他正思量之间,却听得身后传来两声痛呼,心中一惊,转脸看去。

阴阳参仙一把冰灵参刀寒光闪烁,怒舞不休,光影形成一个光弧,将云灵子迫的不住躲闪,云灵子驱使招幡旗穿射卷扫,但是一遇到光弧便被震的倒转而飞,但觉手臂酸软沉重,如悬千钧,终于力有不逮。

阴阳参仙看出有机可乘,冷笑一声,真气灌注,喝道:“开!”

不知道老妖使了什么妖法,冰灵参刀一阵爆响,突然射出一道刺眼白光,不偏不倚激撞在云灵子招幡旗上。

云灵子手臂巨震,一股大力顺着招幡旗袭来,虎口顿时绽裂,血丝长流,奇寒透体而入,沿着经络汹汹上行,直逼胸口!

他心中大骇,急忙运气抵御,无奈这股奇寒力道过于古怪,一时间竟是阻挡不住,反被寸寸欺入。不过眨眼工夫,右臂寒冷如冰,几乎失去知觉。

阴阳参仙见突袭得手,心中大喜,暴跃而起,冰灵参刀寒光暴闪,一道气浪“轰”的炸开,刀光乱舞,直劈而来。

他算出云灵子后退方位,下手毫不留情,将所有退路全部封死,无论云灵子向哪个方向躲避,都无法让开这一刀。

霓光吞吐中,阴阳参仙圆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

云灵子反应极快,周身真气压缩,寒气刺骨,无路可退,蓦地脑中闪过一个奇异念头,当下心中立下决断,钢牙一咬,身形不退反进!

他忍着经络刺痛,真气变阻拦为引导,刹那间牵着那股寒气从胸前横穿而过,就好像河道洪水泛滥,一味的封堵拦截只会越来越危险,不如加以疏导,引其泄通。

两股真气混杂一起,汹汹奔涌,竟是强行奔行,笔直穿过胸口,灌入左臂经络中,一路奔泻而下,从食指中激射而出。

以力借力,威力增加何止一倍!

阴阳参仙正自得意洋洋,突见对方手中弹射而出一道疾光,破空狂啸,心中一怔。

这牛鼻子明明气力衰竭,受了自己百年寒冰真气,怎么奇迹般的凭空使出这么威猛的指气?

电光石火之间,他看到云灵子脸色扭曲,痛楚万状,突然明白他竟是不顾经络受损,强行驱动寒冰真气绕体而过,将其收为己用,反过来攻击自己!

阴阳参仙双目圆睁,急忙收刀格挡!但为时已晚,指气“咻”的掠至,顷刻间撕破护体真气,周围空气如水波似的剧烈荡漾起来,只觉肋下一痛,直入心扉,立知已被指气击中。

他目中凶光大作,突然狂喝一声,肥袍卷舞,蓦地击出,冰灵参刀破空飞旋,疾电似的朝云灵子当头斩下!

云灵子强行运气闯过经络,宛如被万千细针猛然刺中,浑身痛得直打颤,眼见对方不顾一切的攻来,勉强横挪。

冰灵参刀应声刺入云灵子小腹,鲜血飞溅!

云灵子一声痛呼,踉踉跄跄倒退数步,眼前金星乱冒,跌倒在地,体内经络乱成一团,元气大损,无力再战。

与此同时,阴阳参仙啊的惨嗥,剧痛攻心,脚下一软,再也忍受不住,左膝跪倒在地,以刀支身,肋下鲜血狂喷,刹那间染红成了个血人。

云灵子这一指非同小可,不但将他肋下穿出个血洞,而且还将心肺震的错位,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阴阳参仙面色蜡黄,豆大的汗珠如浆一般渗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两人竟然同时被对方打成重伤,却是所有人万万想不到的,诸人面面相觑。

而段逸鸣也恰在此时闻声看来,眼前情景惨不忍睹,他见云灵子躺倒在地,闭目不动,惊的六神无主,失声惊呼道:“云师叔!”疾步奔上,拳打脚踢,将扑上来的妖孽打的人仰马翻,惨呼跌飞。

阴阳参仙凶悍至极,负伤之下,心中气狂,竟存了将云灵子一举震毙的祸心,他挣扎着站起身,霍然举起冰灵参刀,朝云灵子劈来。

段逸鸣见援手不及,急中生智,一抖手将紫竹棍猛的甩出,呼啸而去,如利剑一般深深刺入阴阳参仙背心!

“噗哧”一声,阴阳参仙身体突然僵硬,低头呆呆的望着前胸插出的紫竹棍,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他颤巍巍转过身,口吐血沫,惊恨交集,厉声说道:“臭小子,你竟敢亵渎本仙……”

突然间,张口发出一声狂吼,双目圆瞪,血红森森,狞笑声中,竟是直扑上来,张开双臂紧紧箍住段逸鸣身体,大嘴张开,獠牙森森,对准段逸鸣脖颈就要咬下!

腥气扑面而来,段逸鸣一阵干呕,胸中气血翻腾,眼见对方张嘴咬来,急忙伸出右手掐住阴阳参仙脖子,用力抵住,他一只手臂被对方抱死,无法抬起,只靠右手死死抗拒。

阴阳参仙肋下剧痛如潮,惊怒交加,厉声巨吼不绝,双臂陡然收缩!

脆响声中,段逸鸣痛极大呼,胸腔憋闷,彷佛被挤爆断裂,痛楚传来,有如被火灼烤,浑身欲焚。

段逸鸣脑中轰然乱鸣,眼前金星乱冒,几乎呼吸不上,危急关头,耳边传来小金的尖叫声,猛然惊醒,只见阴阳参仙回首低吼,小金却在他背后狠抓乱咬,鲜血飞溅。

段逸鸣乘隙喘了口气,再不想办法,势必会被这老妖活生生挤死,他左手乱摸乱抓,突然摸到一件阴凉之物,当下大吼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蓦地用力插入阴阳参仙体内。

阴阳参仙痛呼狂嘶,身躯剧烈摆动,猛的发力前冲,带着段逸鸣跌倒在地,两人不住翻滚,痛吼声、惨嗥声不时传出。

半晌之后,终于停止下来,阴阳参仙喉结抖动,手臂一垂,栽倒在地,唯有一双豆眼不闭,端的是死不瞑目。

段逸鸣浑身虚脱,用力推开阴阳参仙肥胖的身躯,缓缓爬起。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手中拿的是那枚寒魅阴令,寒魅阴令本是天下至邪之物,被段逸鸣胡乱之间插入阴阳参仙体内,立时将其精血吸尽。

阴阳参仙至死都没有想到,自己一生修炼邪法,吸光多少人精血,到头来自己却也被吸干?

吸人吸了一辈子,到最后却是横死当场,也算是报应,天道轮回,果真不爽。

阴阳参仙尸首一阵扭曲,缓缓涨大,衣衫撑破,现出一个穿山甲,长达丈余,身上碧绿色体液横流,腥臭异常。

原来是一只穿山甲变幻而成!段逸鸣看了片刻,大呼侥幸,见寒魅阴令上泛起一片妖艳血色,微微一怔,随即塞入怀中芥子须弥袋里,从尸首上拔出紫竹棍,奔到云灵子身前,双膝猛的跪倒在地,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但觉寒气逼来,周身如入冰窖,险些松手。

云灵子脸色惨白,眉毛、须发之间竟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细冰,浑身犹如一块寒冰,奇冷无比。

段逸鸣只觉云灵子身体越来越冷,吓的魂不附体,情急之下,眼泪夺眶而出,呼道:“云师叔,醒醒!”

云灵子缓缓睁开眼睛,嘴巴一裂,强笑道:“臭小子,哭什么?云师叔可还没有死……”话未说完,上气不接下气,竟是说不下去。

段逸鸣吓的手足无措,当下以掌贴在云灵子背心,便要将真气渡过去。

背后传来普世神尼的声音:“不可,他经络被强行穿挤重创,如若强行渡气过去,势必将经络撑炸!”

段逸鸣脑中迷茫混乱,心头乱跳,紧紧抱着云灵子,身体簌簌发抖,普世神尼这句话听在他耳中,不啻于一声惊雷。

修道之人,修为练功乃是根本,倘若经脉受损,轻者无法继续修炼,重者功力倒退,还原为常人,那便生不如死了。

段逸鸣慌道:“神尼,云师叔、云师叔,他、他经络竟是、竟是……”心中惊骇恐惧,竟是不敢说下去。

普世神尼招招手,说道:“你且过来。”

此时,十余名长白参宫门下呐喊着冲上前来,段逸鸣一跃而起,紫竹棍横扫劈刺,紫光乱射,群妖随即倒下一片,他双脚一点,纵回普世神尼轮椅前。

普世神尼凝目端详片刻,伸手疾点,将云灵子几处大脉封闭,从怀中掏出一枚丹丸给云灵子服下,一边说道:“小施主,你师叔五处经脉受损,贫尼已为他服下安固灵丹,暂时不会恶化,须等到危机渡过,再行施治之法。

“不过,他半年之内,不能再动真气。”

段逸鸣见她言之凿凿,知道云师叔必定有救,心中始定,不过,心中总是不踏实。

普世神尼见他面色焦躁不安,微微一笑,说道:“小施主,你师叔是为我九凤庵而伤,贫尼就是拼上一切,也要将他治愈,放心好了。”

段逸鸣这才松口气,小心翼翼的给云灵子拭去脸上血污。

此时,场中恶战形势大变。

三目童子和驱鲸真人却被紫金二魔姬打的大败而退,所幸两魔姬关心万兽老仙,并未穷追猛打,两人各持兵器,缓缓靠近战团。

各派名宿死的死、伤的伤,纷纷退缩回来,邪魔远远围住,也不逼前,只是呐喊助威,声势渐胜。

一道青芒突地划过天际,刺入无边巨幕之中,“轰”的巨震,气浪迭爆,从中飞出两个人,跌跌撞撞的站住,周身浴血,几成血人,赫然是剑音神尼和弥勒天尊!

剑音神尼素衣被血染遍,面色疲惫灰暗,早已不复先前气度雍容之态,袖口、衣摆尽是条缕,露出如雪肌肤,而浣天剑光华缓缓黯淡,血色斑驳,如同一块废铜烂铁,显而易见,她的真气已然耗费到了极致。

弥勒天尊却是大口喘着气,披头散发,衣衫破舞,血污团团,一张春秋日月伞上满是破洞,已被对方打成了筛子。

原来两人鏖战良久,真气耗费甚巨,剑音神尼见形势不妙,便冒险全力一击,浣天剑青芒轰然电舞,幻出千百道气剑,劈头盖脸的洒下。

弥勒天尊见她玩命,尖叫一声,春秋日月伞蓦地急旋飞转,骤然护住全身。

剑音神尼倾尽全身真力而发,这剑岂是寻常?当下春秋日月伞便被打的伞骨尽折,破洞百出,而弥勒天尊也被震的四肢酥麻,全身乏力,竟是从半空之中栽下,险些倒地。

望着手中春秋日月伞几成废物,弥勒天尊痛惜至极,又惊又怒,尖声厉笑:“老尼姑敢毁去本尊神器,今日绝饶不了你!”于是咬牙聚集残余真气,一跃而起,春秋日月伞卷起一阵异啸,直刺剑音神尼胸腹。

剑音神尼此时真气几乎耗尽,已是强弩之末,浑身麻痹,咬牙强行聚意凝神,调集残余真气,奋力劈出浣天剑!

绚光爆闪,浣天剑“嗖”的刺入春秋日月伞,正中弥勒天尊左胸,鲜血喷溅,顿时将他染成血人。

弥勒天尊不退反进,裂开大嘴,哈哈狂笑:“老尼姑,受死罢!”双手猛地一抖,春秋日月伞中射出一道彩光,五颜六色,如彩虹一般。

剑音神尼胸口、大腿等处突然一痛,已然附上了数百只大小各异的彩色飞虫,小虫身上钩爪齐齐插下,蠕动钻咬,瞬间没入肌肤之内。

剑音神尼大惊失色,这些飞虫色彩斑斓,必含奇毒,她蓄力疾抖,一层飞虫随之跌落,但仍有部分小虫鼓翅扭动,片刻间钻入体内。

弥勒天尊诡笑道:“老尼姑,这些附骨彩虫含有百种天下至奇之毒,见血便繁衍,只要有一只攻入血管,便会游到脑中!嘿嘿,你就等着被吸干脑浆骨髓,痛不欲生,历经折磨而死!”

剑音神尼闻言大惊,怒道:“妖孽,纳命来!”一掌打飞春秋日月伞,浣天剑猛的一绞,顿时将弥勒天尊劈的翻倒在地,几乎看不出人样。

她双腿发软,眼前昏黑,肌肤骨骼之中一阵奇痒,如同万千蛇豸齐齐噬咬似的,痛痒难当,片刻间汗珠如浆,素衣尽湿,想聚气驱虫,哪知丹田之中毫无一丝真气。

心中哀痛,心神涣散,仰头便向后摔倒。

“师父!”皇甫雅疾奔而来,一把托起剑音神尼,满脸惊恐,当下便哭出来。

弥勒天尊奋力爬起,看着剑音神尼,桀桀怪笑,片刻后忽然戛然而止,脚下踉跄,直挺挺的仰面摔倒,气息全无,已然毙命。

狂吼声骤然炸响,几名邪魔飞奔而来,各使兵器、法宝劈落,从呼啸风声辨析,这几人当是高手无疑。

饶是普世神尼这般经历无数的人,此时也禁不住眉角疾掀,面色大变,疾喝道:“小心护住庵主!”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一道青光闪过,诸邪身首两处,余下几人骇的脸色如土,连连后退。

段逸鸣凝目看去,此人却是先前重伤的碧云神尼!

碧云神尼挥剑惊退群魔,神威凛凛,诸邪犹豫不前,无人敢挑战。

她沉声喝道:“不怕死的上前来试一试!”仙剑光华如狂飙怒江,吞吐不定。诸魔心惊肉跳,灰溜溜的拖起弥勒天尊尸首,退了回去。

碧云神尼缓缓转身,脸色蜡黄,慢慢走到剑音神尼身前,再也坚持不住,身形摇晃,终于坐倒在地。

剑音神尼睁开无神双眼,一眼看出碧云神尼已到油枯灯灭之时,心中黯然。低声说道:“九师妹……”语气凝咽,双目含泪。

此时天上乌云滚滚,却透下一丝明亮的月华,照在碧云神尼身上,她浑身浴血,持剑的皓腕上莹白如玉,几抹鲜血悄然滴落,嫣红刺目。

她缓缓躬身一礼,说道:“掌门师姊,碧云有负重托,实在无颜相见。”说话之间,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似乎精神大为好转,接着说道:“掌门师姊,碧云不能再镇守鲸头屿了,请见谅……”声音越来越小,终于细不可闻。

眼皮缓缓垂下,不再发出声音,她满脸歉意,竟是羽化仙去。

剑音神尼心中大震,原来碧云神尼竟是内疚失守鲸头屿,自责难了,这才不顾重伤,强行聚气惊退群魔,可却也因此耗尽最后一丝真气,悄然坐化。

“九师叔!”

“师父!”

诸弟子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段逸鸣黯然神伤,默默为这个才谋面却立时香消玉殒的前辈祈祷,希望她安息于九泉之下。

漫天乌云之中,那道奇异的月华却兀自不散,笔直投射在碧云神尼尸首上。远处海浪相激,涛声却似无数人抽泣呜咽,在暗夜里飘荡弥漫,狂风呼啸,似是送别。

一时间,正魔双方皆是惊诧无比。

第六章 伏羲神君

皇甫雅护着剑音神尼退到普世神尼身后。

普世神尼凝目一瞧,心中一沉,寒意传遍周身。

剑音神尼消瘦的身躯宛如风中芦苇,摇摆难定,苦苦支撑,只是脸孔上却多了一层奇异颜色,变幻莫测,显是肌肤下彩虫来回穿梭所致,她思忖片刻,缓缓拍出三掌,击在剑音神尼丹田、胸口和头顶百会穴。

剑音神尼身躯剧烈摇晃,低低闷哼一声,身上异色越发鲜艳,肌肤急速起伏如浪,旋即缓缓平息。

皇甫雅仰脸问道:“五师祖,师父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普世神尼面色沉肃,只淡淡说道:“你注意照看庵主。”

她刚才以独门奇功“大悲观音手”在剑音神尼身上三大重穴上透力过去,本想将彩虫震酥逼出,岂知这些彩虫已深入五脏六腑,竟是奈何不得,只好先凝力护住这三处不受彩虫侵入。

剑音神尼若想复原,只怕是难之又难。

眼下敌我生死搏斗之际,倘若剑音神尼重伤之事传开,势必士气大落,徒乱阵脚,因此普世神尼只是淡化处理。

段逸鸣安慰道:“雅儿,不必担心,神尼福缘深厚,定会化险为夷。”

皇甫雅红着眼说道:“谢谢你,小逸哥哥。”顿了顿说道:“凤尾竹林中之事,让你受冤枉了……”

段逸鸣摇摇头,说道:“算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此时,羽凝霜被伏羲神君打的节节后退,脸色虚红,胸腹起伏如浪,额头、腮边汗珠如雨而落。

原来伏羲神君老奸巨猾,知道羽凝霜方才和白骨娘娘鏖战良久,虽然一剑击毙对手,但是真气已然大损,因此一上手便是全力而发,一招紧似一招,不容对方有喘息机会。

尤其是伏羲神君手上那双“乌火神甲”,刀剑不惧,好几次险些将仙剑夺走。

羽凝霜迫不得已,只有全力抵御,如此数十招过后,羽凝霜便告不支,气血几近沸腾,香汗淋漓。

伏羲神君一看时机已到,突然大喝一声,双拳猛撞,欺身扑来,集齐全身真力,连环击出!

“砰砰砰”巨响迭爆,羽凝霜悚然变色,急忙挥剑在身前护住,急切之间,堪堪布下两层气墙,不等回过神来,气墙便被威猛霸道的巨力猛烈撞散!

气浪袭来,正中胸口,她但觉体内气血翻滚,几乎爆裂,眼前一黑,吐出一口鲜血,被打得向后摔去,经脉皆酥,仙剑脱手飞出。

“噗噗”声响,伏羲神君悄然按动机关,放出毒针!

羽凝霜无力躲避,身中毒针,当下痛呼一声,真气一泄,昏死过去。

伏羲神君大喜,咧嘴大笑道:“本神君就送你去见西天如来!”双掌变拳为爪,劈头抓落。

若是被他抓中,羽凝霜必定当场惨死!

“师父!”一边恶斗中的彭衣茱和长孙傲梅看到,心中惊骇,齐齐失声叫了出来,舍了敌人,纵身便来驰援。

伏羲神君哪将两人放在眼中?左臂横划,遥遥拍出,狂飙袭来,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呼吸大滞,身不由己,被震的高高飞起。

伏羲神君狞笑一声,复又追来。

段逸鸣惊的脸色煞白,欲施援手已是不及,眼睁睁的看着羽凝霜即将毁在伏羲神君掌下!

当此生死紧要关头,突然听人大喝道:“妖孽,看剑!”一道狂猛苍龙冲天而起,呼啸着激射而来!

叶木大师真气疾吐,一剑将万兽老仙头顶发髻斩落,吓的对手仓皇飞退,他乘势举手一引,苍龙仙剑绚光流舞,已然化作一条苍龙,倏然电射而至,眨眼间奔近伏羲神君背心。

风声锐啸,寒气刺骨。

伏羲神君大吃一惊,冷哼一声,真气运到极致,反手伸掌便朝苍龙抓来,以他之想,自己手上戴有乌火神甲,不惧任何仙兵神刃,所幸不躲不避,便想将苍龙仙剑劈手横夺而下。

乌火神甲散发出蒙蒙碧光,霍然抓上苍龙身躯,气浪迸卷,流光碎裂!

叶木大师冷冷喝道:“雕虫小技,也敢现眼!”左手食指、无名指并起,遥遥疾点,但见苍龙怒吼如雷,迸放出明亮夺目的层迭奇光,突然急速旋转疾斩,如陀螺一般劈入!

乌火神甲碧光闪耀,突然轻声脆响,竟然被苍龙仙剑震荡而开!

伏羲神君脸上突然浮起惊愕之色,双眼厉芒电闪,低喝一声,真气滔滔灌入,手臂炽光蓬然爆放,手掌骤然变长,乌火神甲碧华耀目,穿空抓来!

叶木大师虚空踏步,口中疾念法诀,意如潮汐起落,气若江河奔流,大喝:“春江碧潮,寒山暗渡,疾!”

苍龙仙剑突如怒水迸流,从九天疾泄而下,满天清辉耀耀,猛烈劈在乌火神甲上。

这一剑迅快绝伦,瞬息千里,声威极盛,宛如泰山崩顶,雷霆万钧,便连遥远天际也隐隐回荡起长鸣。

伏羲神君大骇,正欲反手抓落,却觉传来一股难以想象的威猛无匹的大力,直破掌心,虎口震的裂开。狂风大作,乱发飞扬。

“乓!”乌火神甲脆响一声,突然裂开几道细长裂缝,如游蛇般蜿蜒伸展,片刻间遍布其上,顿了一顿,乌火神甲竟如流星陨火,漫天飞舞,缤纷怒射四散,破碎为万千碎片!

伏羲神君脸色酱紫,双目血红,满脸不信的惊愕之色,骇道:“老牛鼻子,你竟然使诈藏私……”

叶木大师当空而立,冷冷的凝视着伏羲神君,面孔上笼罩着凛冽逼人的杀气,淡淡说道:“兵者,诡道也,阁下纵横江湖数百年,难道不知道么?”

伏羲神君张嘴,哇的喷出一团血块,怒极而笑,说道:“你竟到了大神通精微境界!好、好!本神君今日领教尊驾神功,一剑之赐,没齿难忘,他日必再向尊驾讨教一二!”说罢怨毒的狠狠瞪了叶木大师一眼,翻身落下。

几个门下弟子一涌而上,将他扶住,凝目细看,却见他双掌上乌火神甲已是全毁,掌心、手背通红若火,鲜血迸裂四漫。

原来叶木大师一剑之下,不仅将乌火神甲震废,而且真力渗透,几乎将伏羲神君双手血管全部震裂!肌肤龟裂,鲜血布满,煞是骇人!

众人哗然,目瞪口呆。

伏羲神君伤在叶木大师手下固然有轻敌之念,但是叶木大师修炼到大神通精微境界,却更令人惊诧。

修道一途,分为玄胎、小乘、大乘以及神通四个境界,即便是天资聪颖、出类拔萃之辈,能修炼到大乘境第三层精微深处已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而神通境又分为小神通、大神通以及太神通三个境界,每个境界下又分为三层,每悟破一层都极其艰难。

放眼江湖,能悟破到达小神通的已是罕见,更遑论窥破大神通第三层精微之处了,数千年以来,也不过数十人而已。

打斗中的双方纷纷住手,皆被叶木大师这一剑镇住,现场空气彷佛凝固,鸦雀无声,刹那间静悄悄一片,古怪无比,这倒给了双方受伤者喘息医治机会,大家知道这只是另一场恶战之前的短暂休整而已,纷纷跌坐调息。

叶木大师缓缓落下,走到羽凝霜面前,询问道:“羽师妹,感觉如何?”

羽凝霜秀丽的脸庞上掠过一道青气,虚弱的说道:“师兄,我还挺得住。”

叶木大师点点头,说道:“好好疗伤。”

此时普世神尼突然说道:“你经脉被乌火神甲震伤,毒气侵体,必须马上调息驱除,以免攻心伤脉。”

叶木大师苦笑一声,说道:“前辈看出来了。”

原来方才叶木大师虽然一剑将伏羲神君打的惊骇而遁,但是老妖却在乌火神甲破裂之时,以内力附入射出!

叶木大师猝不及防,挥剑阻拦,却仍被击中右臂,经脉震荡、毒气入体,他急忙自闭血脉,将毒气阻在右臂之中,无法动用真气,此时若是群魔齐攻而上,叶木大师危也,不过,群邪被他神威吓的胆颤心惊,哪敢冒险围攻?

此时双方偃旗息鼓,纷纷抢回各自伤者救治,场中出现暂时的平静。

这一战,双方皆是损失惨烈。

九凤庵自上而下,剑音、清心重伤无法再战,天音、碧云二人战死,其下弟子九去其五,只余下金凤苏寒月、紫凤林若仙、彩凤紫岚和鸾凤皇甫雅,损失惨重。

仙瑶门叶木大师、羽凝霜以及云灵子或中毒或重伤脱力,自保堪危,太清观清虚道长及门下也和敌手打的两败俱伤,跌坐在地上调息,再战十分困难。

天剑派一脉也好不到哪里去,为首的九弥真人血染衣裳,看样子受伤不轻,至于其余各派名宿、隐士高人也是一般模样。

而魔派一方,也是大挫锐气,伏羲神君被叶木大师打的双臂经络险些震断,重伤而退;白骨娘娘、玄武使、阴阳参仙和弥勒天尊却被当场击毙。

赤耄龅妖和万兽老仙也未讨到便宜,骇于叶木大师神威,心有余悸,说起来只有紫金魔姬力压三目童子和驱鲸真人,占了上风,至于其余护法之类,死伤无数。

不过从两方实力来看,正派几乎所有主力或死或伤,而魔派明显占据上风,乾坤老君和那个神秘黑衣人尚未出手,双方高下几近明朗。

乾坤老君率众偷袭而来,本以为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观音珊瑚岛铲平,九凤庵臣服膝下,哪知九凤庵上下抵抗顽强,寸土必守,费尽周章之后,才将鲸头屿和玄龟岩攻下。

众妖到了观音珊瑚岛却遭到最猛烈的抵抗,惨烈鏖战下来,九凤庵及正派固然损失惨重,但是己方死伤也十分惊人,触目惊心。

他转念一想,此次九凤庵庆贺八百年华诞,虽说受邀前来者众多,但是真正具有实力的却只有仙瑶门和太清观,余下不足为虑。

目下这两派连同九凤庵受了重创,十已去六七,即使再战,也没有多少威胁。权衡之下,双方胜负已然倾向于己方,只要发动最后凌厉一击,必会击溃对方。

再说,自己还有两张王牌没有使出。第一张是身边黑衣人,而另外一张么……

魔派这边暂时没有动静,正派这方首脑聚在一起,悄声商议着,事到如今,形势对正派非常不利,各派大半损失,余下者几乎全部负伤,若想再抵御魔派进攻,恐怕不能,何去何从,必须马上决断。

段逸鸣等人围在叶木大师、云灵子、羽凝霜身边,焦急的守护着。

叶木大师闭目盘坐,运气逼毒,不多时右掌上便罩满了黑气,几欲滴了出来。羽凝霜和云灵子伤的厉害多了,两人昏迷不醒,脸色如金。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眼泪莹莹欲滴。

段逸鸣伸手一试云灵子脉息,虚弱缓慢,忽沉忽起,心中一沉,知道他受伤之重非同一般,小金似乎也知道情况不妙,趴伏在他肩上,尾巴来回甩动,不时发出低沉的叫声。

它“嗖”的飞下,奔到长孙傲梅脚下,用毛茸茸的脑袋磨蹭着她小腿,来回摩挲。

长孙傲梅红着眼,抱起小金。

段逸鸣说道:“梅儿,羽师伯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

长孙傲梅心中惶恐无计,说道:“段师兄,师父和掌门师伯他们……”

段逸鸣没有再说话,看了一眼彭衣茱,正巧对方也凝目看来。

四目对视,眼眸深邃之处似乎掠过一道异色。

彭衣茱缓缓转过头去,蹙着眉尖,默默不语,粉嫩的玉脸上泪光迷蒙,若隐若现,浮现着一丝的凄酸和黯然。

段逸鸣默然,想说话安慰她,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话语,只好作罢,心中感到一阵莫名心痛,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些痛苦和压力。

剑音神尼、叶木大师、清虚道长或重伤或中毒,此时均无力领导诸派进退,其余诸派名宿声望、修为不够,也无法领袖群雄。

众人眼睛齐齐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普世神尼,希翼她出面力挽狂澜。

剑音神尼强忍附骨彩虫咬噬之苦,勉强护住心脉,说道:“五师叔,眼下正派危在旦夕,恳请您老出面指挥进退。”众人纷纷附言赞同。

普世神尼稍一沉吟,知道此时除此之外,别无更好办法,便缓缓点头,说道:“也罢,贫尼便妄加派遣,请各位遵命而行。”

她当年猛悍往事,众人早就耳闻,无不视为天人,即使现在身残,也不敢小视于她,闻言之下,齐齐拱手称是。

普世神尼说道:“诸位,眼下敌强我弱,不宜继续强守,以贫尼之意,各派之中均有伤者,急需医治,所以大家应该暂时避其锐气,先行撤退,待元气恢复之后,再图它计。”

此言一出,诸人皆数点头同意。

普世神尼说道:“各位,观音珊瑚岛上东南方向有一个秘密所在,大家即可赶往。”说罢吩咐门下弟子作准备。

就在这时,魔派方向传来一阵动静,乾坤老君走上前,阴森说道:“普世老尼姑,你的命还真是长啊!当年一场围攻竟然没有把你杀死,真是走运。”

普世神尼知道他是想出言激怒自己,打乱布置,淡淡说道:“阁下不也是一样么?

“如果贫尼记得没错,阁下当年在正派围剿之下,仓皇逃命,从此百年杳无音信,这些年不知道龟缩在哪里苟延残喘,如今捡回了一条命,又来作孽!贫尼奉劝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乾坤老君也不动怒,哈哈大笑,说道:“好、好!本座今天就看看,究竟是谁命丧当场!老尼姑,你以为能逃的过本座的手掌心么?”说罢手一挥,手下诸邪从各处包围上来,缓缓逼近。

普世神尼脸上掠过一道嘲讽之意,转向一旁的段逸鸣,低声说道:“小施主,贫尼还得偏劳你了。”

段逸鸣一怔,马上明白,胸膛一挺,说道:“晚辈愿听从老前辈派遣。”言毕伸手推动轮椅,依言而为。

叶木大师霍然站起,左手紧握苍龙仙剑,长笑道:“神尼,叶木不才,愿助一臂之力。”

普世神尼双目凝视叶木大师,缓缓说道:“你的伤势如何?”

叶木大师抬起右臂,朗笑道:“已经不妨事了。”只见他右臂上一道长长的划痕,黑气却是大减。原来他运功将毒气逼在一起,割破肌肤驱除,仓促之间,无法全部驱尽,他将余下毒气压下,左手持剑一战。

普世神尼双眼如炬,自是看得清楚,知道叶木大师是强聚真气迎战,不过如今情况危急,只能如此。

在普世神尼指挥下,各派上下有条不紊的向后撤退,重伤者首先而行,轻伤者拖后,秩序井然。

乾坤老君怪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说着举手一召,群邪同声大吼,挥动兵器涌来。

万兽老仙取下腰间深绿箬牛角,放在唇边吹奏。

号角声幽森呜咽,如暗夜寒山野兽嗥叫,忽长忽短,吵杂难听。

半空中盘旋凶禽骤然哑哑怪叫,巨翅拍击,纷纷俯冲而下,发狂似的发起攻击。

“大家快撤!”普世神尼伸掌遥遥一拍,顿时抢在前面的七八只凶禽哀鸣一声,毛羽迸飞,一头栽在地上,骨骼尽碎。

群禽骇然,纷纷张翅怪叫飞起。

叶木大师豪气大生,断喝声中,苍龙仙剑卷起漫天冷华,横扫而出,数声惨叫,几具身影被剑气迫的四下飞落,鲜血长喷,顿时身首异处!

其余邪魔俱是失声惊呼,心脏狂跳,急忙如潮水般散开。

乾坤老君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心中又惊又怒。

叶木大师能在短时间驱毒再战,的确不可小视,而这看上去不堪一击的残废老尼姑,瘦弱的身体竟然蕴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倒是让他大吃一惊。

普世神尼微微一笑,赞许道:“素闻仙瑶门道法精妙,今日大开眼界,果然名不虚传。”

叶木大师笑道:“神尼过奖,今日叶木斗胆献丑,愿和神尼一起共阻邪魔!”

三人面前是数不尽的妖魔,密密麻麻,天上凶禽乱舞,上下翻飞,怪鸣若鬼哭狼嚎。

如此强敌压境之下,两人谈笑风生,视敌人如无物,英雄肝胆,意气风发!

段逸鸣受到感染,不由自主的挺直腰身,热血沸腾,真气激荡流转,豪气冲天。

乾坤老君阴阴一笑,说道:“天君,这老尼姑有些棘手,就交给你了。”

身边那黑衣人脸色扭曲,紧闭双唇,喉咙里却发出嘎嘎怪声:“老君放心,这老尼姑就由老夫了断。”笑声断断续续,如同恶鬼夜行一般恐怖。

段逸鸣立时觉得血脉大震,气血翻腾若沸腾,鼓胀难受,急忙运功抵御。

此时手臂上传来一股温和力道,所到之处,狂躁之意尽数平息,回头看去,却是普世神尼渡气助他,心中一热,说道:“多谢老前辈。”

普世神尼说道:“此人来历不明,功力诡异,小施主小心。”

就在这时,身后杀声震天,正邪两方又厮杀在一起,兵器破空怒舞,呼啸狂攻。

正派且战且退,在一众名宿维系下,总算不至于慌乱,但想全身而退,却是难之又难。不时有惨呼哀号声传出,场面惨烈至极。

第七章 天狼魔君

叶木大师眼睛一扫,忧心大起,就欲飞身过去,却见眼前落下一人,笑道:“姓叶的,你我尚未分出胜负,岂能走开?”碧光迫来,刺目难睁。

叶木大师不得已,只好挥剑格挡,此人正是万兽老仙。

他方才与叶木大师打的不分上下,心中却是大大不服,此时见状,便主动请缨,连同紫金魔姬拦住叶木大师,存心要将他拿下。

娇笑不绝,两道彩影一左一右,拦住了退路,正是金惑儿和紫魅儿。

两人赤足裸臂,裙裳短及大腿,走动之际,香风四飘,春光乍泄,端的是罕见尤物。

“飕飕”风声裂空而至,万兽老仙招引珊瑚量天印携带着寒风呼啸而来,急撞在苍龙仙剑上。

“当当当!”气浪四炸,叶木大师手臂酥麻,反震之力循着经脉汹汹上行,几乎反噬自身。

他虎口几乎震裂,急忙长吸一口气,运气逼出。

左臂横划,苍龙仙剑向天飞旋而起,剑光闪耀,如银丝倾泻,团团护体。

此时,金惑儿和紫魅儿双双娇喝一声,疾攻而上,素手飞舞,两道彩光夹击过来。

万兽老仙本就真气法力登峰造极,勘列散仙级人物,罕有匹敌,两个魔姬修为也是不弱,都是一等一高手,彼此间配合默契无间,威力平添一倍有余,声势更猛。

三人连手合击,攻势如惊涛骇浪,一阵猛过一阵,迫的叶木大师接连飞退。

叶木大师心头大凛,真气流转,苍龙仙剑飞转劈刺,回旋怒啸,以一敌三,竟是毫不畏惧。

万兽老仙暗暗心惊,凶性大起,当下怒吼连连,使出全身解数,珊瑚量天印飞卷冲旋,彷佛星河流瀑,倒泄而下。

一边紫金魔姬左右夹攻,纠缠偷袭,层层迭迭。

叶木大师如同置身汪洋巨浪之中,周身劲气旋舞,汹汹拍击,每一次御气抵挡,便觉肌肤刺痛,锥心彻骨,似乎随时会炸裂开来。

他知道此时最是凶险,一个疏忽,便会召来灭顶之灾,当下驱除杂念,以意驱剑,随心所动。

每每在生死一线之际,勘勘躲过对方霸烈攻击。

段逸鸣看得惊心动魄,心脏“怦怦”乱跳,几乎跃出嗓子眼。

正自目眩神迷、提心吊胆之际,忽听得耳边响起警告声:“小心!”

他猛然惊醒,但觉寒气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注目看去,却见一道青气如闪电般袭来,还不等他作出反应,顷刻间已迫近脸前!

青气忽而怪嘶,蓦地化作一只凶残的恶狼,张嘴咬下!

獠牙森森,泛着白厉厉的寒光,腥气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段逸鸣大骇,浑身冒起一股冷气,脑中一阵眩晕,想退已是不及,眼睁睁看着恶狼咬落!

“糟了,我竟然这么死在邪魔手下……”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

突然,眼前闪起一道碧光!

那恶狼头痛嚎一声,惊退不迭,“嗖”的飞回黑衣人手中,化作一枝深青色手杖。

杖头扭曲伸缩,四只青面獠牙狼头乱舞乱动,狰狞恐怖,血吻张合,发出怪嚎声。

段逸鸣惊魂未定,浑身惊出一身冷汗,暗叫命大。

原来危急关头,是普世神尼出手救了段逸鸣一命。

黑衣人双目紧盯在普世神尼身上,森然说道:“老尼姑竟是将‘碧涛飞袖’练到了第九层!”

碧涛飞袖本是九凤庵镇派神功,玄机全在衣袖之中,可随发功者忽硬忽软,似剑似绸,随心如意,如有乾坤神通,令人防不胜防。

普世神尼却是神色凝重,双目精光闪动,逼视在黑衣人手中青木杖上,片刻后颜色大变,现出一道惊色。

她缓缓问道:“青狼魔杖!阁下竟然是天狼魔君!”

黑衣人眉毛一掀,眼中掠过一道厉芒,喉咙蠕动,也不见张嘴,却发出怪异嘶哑的笑声。

“老尼姑果然有些见识,能看出老夫身分。不错,老夫就是天狼魔君!”

段逸鸣闻言一动,脑海中飞过一道灵光,天狼魔君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等他有空思考,黑衣人却是尖啸一声,不见动作,只一眨眼间,竟然鬼魅般的来到普世神尼身前,浑身上下弥漫出一股怪异的凶厉之气,令人毛骨悚然。

段逸鸣大骇,顿觉呼吸大滞,一股恶寒透体而入,肌肤刺痛如刀割。

就在这时,他看到黑衣人藏在衣领下的本来面目。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鼻孔尖直,嘴唇突伸,暴牙如尖锥,一双眼睛大的出奇,瞳孔竟然是碧油油的绿色!

更可怕的是,他脸上竟然长满长长的体毛,瞧起来说不出的凶暴恐怖,几乎就是一只变形的恶狼!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天狼魔君本是鸮荦山一只青背狼,因吞吃一枚万年碧炼果而修炼成精。

后来偶然间得到一卷奇书,修炼成人形,法力高深。

自此之后,他走出深山,为祸人间,作下无数恶行。

之后却离奇失踪,此时突然出现在南海观音珊瑚岛,令众人大感意外,心中惊惧,肝胆俱寒。

天狼魔君面容残忍,恶毒的笑道:“老尼姑,没想到你双脚残废,功力竟然还在。好,正好遂了老夫心意。

“你既然将碧涛飞袖练到第九层,那这玄门真胎自是上等货色,嘿嘿,老夫这就取了你的玄门真胎!”

原来南海九凤庵修炼却是另辟蹊径,不同于中土各派。

中土各派修炼出元婴、元神,都是藏在头顶百会穴之中,而九凤庵门下吸取日月精华、天地碧海灵气,在体内凝聚成一个真胎,隐于丹田,就是玄门真胎。

这玄门真胎融合五行,阴阳相互转换循环,生生不息,极是难得。

“嗷呜……”

天狼魔君丑陋的狼面长毛齐动,血嘴大张,发出怪异的狂嚎。

黑衣膨胀而起,幕天席地,胸口那只狼头突然变大,浮在半空中,张嘴一吸,一股强大的吸吮力道传来。

段逸鸣顿觉恐怖惊惧,那种似曾相识的恶寒悸动感觉陡然而生,寒意遍体。体内气血欢叫着加速奔涌,周身各处大穴跳动如潮,竟似不受控制。

他急忙凝气抵御,紫竹棍感应立生,微微啸吟,紫华蒙蒙如雾,将段逸鸣护住。

普世神尼脸色微变,神情凝重。双手暗捏真诀,凌空屈指疾点,但见一道碧绿光影骤然跃出。

碧华大炽,彷佛九天银河奔泻,追星赶月,漫天冲射。

但听得“噗噗”锐响,狂嚎不绝,光波似涟漪般层层扩散。

顿时风云突变,眼前景物竟是被光浪遮掩,模模糊糊,阴风横卷,森寒彻骨。

段逸鸣强忍着刺痛,守在轮椅边,普世神尼双手快捷无匹,只能看见淡淡的影子。

碧华在两人身前矫飞掠舞,却是布下一道屏障。

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昏暗,唯有那怪诞恐怖的狼头仰天长嚎,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凶猛进攻。

忽然间,青狼头一阵摇晃,一分为二,再分为四!

片刻间竟然出现无数面目狰狞的狼头,围着两人团团打转。

齐声狂嚎,震耳欲聋。

周身气浪飞旋尖啸,犹如万里汪洋之中,惊涛骇浪迎面猛烈拍击。

段逸鸣浑身压力奇重,几乎呼吸不上来。身体飘飘欲飞,竟如沉溺到了深不可测的深海极低深处,无所依凭。

他心中惊慌、恐惧而窒息。

普世神尼马上察觉,低声说道:“小施主,抓紧轮椅,千万不可放手!”

段逸鸣心中大凛,知道此时性命交关,一双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握紧轮椅。

说也奇怪,轮椅如扎根于地下一般,段逸鸣身体大稳,暗暗松口气。

此时这个瘦弱的背影却是异常的刚强沉稳,在狂风骇浪之中兀自不动。

段逸鸣心中讶异油然而生,此时他才感受到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天狼魔君是他出道以来所遇到的最为凶悍的邪魔,若不是普世神尼护着,只怕他此时已被吸光精血而亡。

想及此处,心中对上次和彭衣茱侥幸逃生感到一阵害怕,冷汗涔涔而出。

九凤庵和各派门下本来人数就不甚多,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恶斗,伤亡惨重,寡众悬殊。

而魔派诸邪却是有备而来,多不胜数,人数上占据了明显上风。再加上天空中无数凶禽恶鸟不时俯冲啄击,正派压力越发沉重。

暗夜之中,分不清哪里藏有敌人,只觉四面八方邪魔似乎无穷无尽,惊骇莫名。

虽说众人在指挥下依次撤离,但是很快被蜂拥而来的邪魔冲的七零八落,乱成一团。

黑暗中,耳边狂笑声、嘶吼声、哀号声、痛呼声以及禽鸟呱啼声此起彼伏,在人群之中滚滚回荡。

清虚道长手持拂尘击退几名靠近身边的妖人,手臂已是被鲜血染红,伤口绽裂,火辣辣的烧痛如焚。

他环目四顾,但见正派门下战况吃紧,阵线松动,眼看就要被冲散,心中大急,当下长啸一声,高喝道:“大家不可恋战,马上后撤!”

说罢身形爆起,挥掌怒拍,震散几名妖人。

其余正派名宿知道情形危机,纷纷响应,大家齐齐发力,怒击而出。

但听得“碰碰”连声,气浪迭炸,群邪阵脚登时一阵混乱,无数身形倒飞而起,哀嚎震天,想是难以活命。

借着短暂的喘息,各派门下迅疾后撤。

大家个个浑身浴血,一脸疲惫。修为稍差的几乎脱力,勉强跟着众人疾奔而上,朝后山而去。

清虚道长转身望来,呼道:“神尼前辈、叶木道兄,敌我力量悬殊,不必强阻,请尽快离开。”

普世神尼眼角扫处,见正派撤离,说道:“小施主,你快随众人撤回后山。”

段逸鸣摇摇头,肃然说道:“晚辈不能撇下老前辈,晚辈要和老前辈一齐离开。”

普世神尼心中一热,看了段逸鸣一眼,见他面色刚毅,知道他心意,必是不放心自己,说道:“也罢。”

转过头,遥遥喝道:“两位请先行一步,贫尼随后就到。”

叶木大师正待说话,万兽老仙已然狂攻而至。

珊瑚量天印卷起狂飙似的气浪,狰狞腾舞,寒风逼迫。

与此同时,紫金魔姬双双从侧面袭来,彩带如刀,凛冽杀气如山压顶,他一时间呼吸堵滞,竟是说不出话来。

叶木大师挥剑格挡,但觉左臂经络陡然巨震,痛入骨髓,已然被金惑儿击中。

鲜血飞溅,叶木大师真气一滞。

几乎在同一瞬间,紫魅儿娇叱声中,弹指变幻,彩带当空矫飞如练,挟带着滚滚风雷声,朝他迎面射来。

叶木大师真气流转,苍龙仙剑逼射出蒙蒙光华,陡然暴涨。

但见光华轰然斩入彩带之中!

顿时光浪迸爆,奼紫嫣红,奇光异彩冲天激射而起。

紫魅儿双手虎口震的酥麻,张臂飘退。

不等叶木大师喘息,旁边一声断喝,万兽老仙驱使珊瑚量天印呼啸着砸下。

珊瑚量天印上亮起惨幽幽暗红色光芒,煞气汹汹,撕破空气的声音刺耳至极,已在呼吸之间迫近,直逼面目。

叶木大师心中大凛,从声音可以判断出万兽老仙这下子是含怒全力出手,避无可避,当下不及变招,强提一口气,苍龙仙剑迎风而上,和珊瑚量天印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珊瑚量天印发出尖锐类似于恶兽的吼叫声,不知为何,竟然和苍龙仙剑紧紧黏在一起。

缓缓地,那股暗红色光芒传到苍龙仙剑上。

叶木大师运气逼去,竟然无法驱散,反而有一股怪诞的力道顺着仙剑涌来,侵入叶木大师体内。

他经脉气血翻涌,几如被万钧巨力挤入,几乎压制不住,不得不冲开封闭经络,发力抵御。

两股力道互相较量,好不容易才将诡异的红光逼退。

一声脆响,珊瑚量天印凌空飞起,落在万兽老仙手中。

他嘴角噙着一丝歹毒的狞笑,说道:“老道士,你还有能力再战么?”

叶木大师猛然明白,对方此举之意竟是迫他自解中毒被封的经络!

毒气随之侵蚀全身,不出盏茶工夫,毒气行至心脉,那可大大不妙,再坚持下去,必会败在对方手下!

此中关系轻重,叶木大师马上想通。

万兽老仙纵声大喝,复又招引珊瑚量天印电斩而来。

叶木大师暗骂老怪狡诈,怒火大炽,苍龙仙剑银光如电,如一道绚丽夺目的霓虹,破风激响。

“轰!”霓光迸破,巨震震天狂响。

惊呼声中,紫魅儿和金惑儿被打得倒飞而出,在地上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爬起。

两人披头散发,衣裳破舞,脸色吓的惨白,几团长发缓缓飘落。

原来一剑之下,苍龙仙剑直斩两人头颅,幸亏万兽老仙见机的早,迫的叶木大师不得不回身自保。

饶是如此,剑气呼啸,仍将两人长发斩落,两人脑后生凉,知道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吓的魂不附体。

万兽老仙被力道震的当空飞出,好不容易才稳住。

他面容扭曲变形,珊瑚量天印斜斜垂下,嘴角缓缓溢出一缕血丝,惊骇的凝视着叶木大师,又惊又怒。

对方分明毒发脉乱,怎么还有如此神力,竟将自己打的狼狈不堪?

原来一剑之下,叶木大师却是声东击西,醉翁之意不在酒,乘着万兽老仙力救魔姬之时,真气突然涌出,使出了平生绝学“焚天裂地”,将万兽老仙击的迭退不止,险些重伤。

只可惜他鏖战良久,真气损耗甚巨,这一剑威力弱了许多,被万兽老仙拼力躲过一劫。

机会稍纵即逝,叶木大师心中叹息,这一剑几乎耗去他大半真气,无力再出手。

金惑儿和紫魅儿同时失声惊呼,纵到万兽老仙身边,娇声道:“仙君,你……”

万兽老仙摆摆手,森然说道:“老道士果然有些斤两。”长吸一口气,缓缓压下体内几近沸腾的气血。

叶木大师冷冷瞧着万兽老仙,精光如利刃,冷冷说道:“尊驾今日美意,叶木毕生不忘。”

万兽老仙不由打了个寒颤,心底畏惧顿生,明知对方已近强弩之末,但自己也是五内欲焚,真气翻滚如沸,却是不敢上前动手。

嘿嘿笑了几声,他当下在紫金魔姬守护下,缓缓退下,撤到一边运功调息疗伤。

清虚道长双掌乱劈,好不容易击退几名围攻的敌人,发髻散乱,脸色虚红,胸腹起伏如浪。

他带伤杀敌,身上伤口震裂,道袍尽红,遥遥说道:“道兄,敌人太过强大,先撤再说。”

叶木大师和清虚道长会合一处,边杀边撤,说道:“神尼前辈,快走!”

普世神尼说道:“两位先撤。”

乾坤老君嘿嘿阴笑一声,说道:“相好的,见了老朋友怎么就要走?”右手一挥,紫铜蟒头鉴电射而来。

叶木大师举起兵器拦去,却被震的连退数步,胸口郁闷,气血停滞,眼前一黑,金星乱冒,心中知道必是毒气发作。

清虚道长好不容易才站住,气喘如牛,热汗流淌而下,几乎脱力。

两人齐齐惊悚,转身飞退。

乾坤老君狞笑道:“两位既然来了,就别想全身而退!”真气催动,紫铜蟒头鉴光华爆开,奔袭而来,势如山崩海啸,雷霆万钧!

叶木大师和清虚道长真元耗费殆尽,哪里比得上对方养精蓄锐而来?当下便被击的连连后退。

两人互视一眼,立生退意,同声长啸,遁身便走。

乾坤老君哪里肯放过这个一举歼灭当今两大正派掌门的绝佳机会?当下召引紫铜蟒头鉴,穷追不舍。

三人互相呼喝,竟是一路奔向后山而去。

以现在双方局势来看,道消魔长,正派分明被魔派气焰压下,九凤庵损伤殆尽,已经近乎灭门。

如果叶木大师和清虚道长再被乾坤老君屠杀,那可真的万劫不复,难逃死劫!

正派存亡悬于一线,千钧一发。

普世神尼心中大震,立时被天狼魔君察觉,凝力乘虚而入。

重重狼头之中,突然跃出一道幽幽玄青之光,无声无息的击下。

段逸鸣看的真切,急喝道:“老前辈小心!”

普世神尼似有所感,双手一按轮椅,飘身而起。

“轰!”

轮椅被青光击中,顿时粉碎,化作一堆齑粉。

段逸鸣吃了一惊,见普世神尼坠落,情急之下,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普世神尼托起,负在背上。

“臭小子,你就和老尼姑一同葬身在此罢!”天狼魔君阴森说道,青狼魔杖一举,一双碧油油眼睛赫然大亮,红光闪烁。

一瞬间,阴冷而又恐怖的气息袭来,将段逸鸣包围起来。

他顿觉周身冷如冰窟,手脚立时间无法自如行动,宛若冻僵一般。

半空中盘旋飞舞的无数青狼头齐齐迫下,血吻大嘴缓缓张开,吸力骤然大增。

普世神尼眉头紧皱,脸色一片肃然,惊道:“青煞奼血大法……”

段逸鸣一怔,隐约觉出这青煞奼血大法绝非一般邪法,突然,头顶一阵眩晕,百会穴突突剧跳,身体一轻,竟然飘飘欲飞,心中大骇。

碧华横空飞卷,普世神尼右手放出碧涛飞袖,在两人身前布下一道屏障,将两人罩在其中,吸力顿减。

普世神尼低声说道:“小施主,运气行功!”说罢左掌抵在段逸鸣脑后,一股浑厚真气滚滚而入。

段逸鸣脑中嗡鸣,几欲昏厥,只听得普世神尼低喝道:“气走奇经八脉,五行循环合一,明幽互转,阴阳相融。”

两人真气相交,会合一起,陡然加速,在经脉之中汹汹奔涌。

只是真气运行却是在各经络之间随意穿行,完全不似一般运气方法,段逸鸣经脉中灼热如火烧,骨骼“喀嚓”爆响,痛得连气也吸不过来了。

不过想到普世神尼绝对不会害自己,便咬牙承受下来。

真气呼啸激荡,在经脉中肆意乱走,大悖常理。

段逸鸣窒息涨堵,从未有过的刺痛难受,却又偏偏不能动弹,苦不堪言,全身皮肤如波浪似的起伏不定,疾奔翻滚,上下流转不休。

他脸色涨的通红,肌肤尽赤,全身上下所有经络、穴道伸缩抽搐,在剧痛之中隐隐泛起一丝舒适之意。

“噗噗”连声低响,段逸鸣肌肤上渗出无数浓黑的腥臭之物,流到后来,颜色转红,伤口悄然愈合。

忽然,他脑海中发出轻轻的一响,似乎某个梗塞被击穿一般,身体轻飘欲飞,真气活泼流转,不似方才那么霸烈狂猛。

原来阻塞不通的穴道竟然全部贯通,毫无淤阻之意!

第八章 凤舞九天

普世神尼手掌收起,低声说道:“小施主,你的十二经络全部打通,从此之后,真气运转,再不受约束。”

段逸鸣心中雪亮,原来普世神尼在这危险关头,竟是不惜耗费毕生真元,为自己打通十二经络,不啻于脱胎换骨、投胎重生!

修道之人,最讲究悟性、缘分和资质,其中资质一节乃是最基础,倘若资质不佳,任凭你悟性再高,缘分再好,也只能是事倍功半,心有余而力不足,难入极高境界。

而现在,段逸鸣十二经络全部被打通,连为一体,其间互相制约已然荡然无存,这就是所谓的五行合一。

他浑身舒泰,内息流转,雄浑如长江大河,浩浩荡荡,充满了力量。

段逸鸣大喜过望,说道:“晚辈多谢前辈成全!”

普世神尼凝视他片刻,见他头顶紫气环绕盘旋,盈空不散,微微领首,说道:“贫尼没有看走眼,果然是百年一见的天灵紫华特殊资质。”

顿了顿,说道,“小施主宅心仁厚,天性纯朴。危急关头,不顾自身安危,品行自是不错。贫尼不过是锦上添花,助你一臂之力而已。

“你十二经络全部贯通,仙基隐然铸成,日后只要勤修不缀,必会悟破神通境界。”

段逸鸣心族一阵摇荡,强行按下,说道:“晚辈愧不敢当。”

普世神尼脸色一正,说道:“小施主不必过谦,贫尼此刻助你打通十二经络,为的却是一己私心。”

段逸鸣一怔,莫名其妙。

普世神尼看了一眼身边逐渐缩小的屏障,肃然说道:“实不相瞒,贫尼当年双腿被废,经络萎缩,功力大损,空有杀敌之心,却无退敌之力。贫尼今日助你,为的就是因为你资质绝佳,希望靠你躲过这次浩劫。”

段逸鸣脑海中灵光一闪,若有所悟,说道:“老前辈但请盼咐。段逸鸣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普世神尼目光柔和,缓缓点头,说道:“好孩子,既是如此,贫尼就将‘凤舞九天’真诀念来,你仔细听着,务必一字不漏。时间紧迫,你只有很短时间,尽可能悟解。”

屏障之外,狼哭鬼嚎声尖锐刺耳,回荡不绝。普世神尼吸了口气,缓缓点出三指,就见碧涛飞袖“呼啦”膨胀不少,将青狼头震开一些。

碧涛飞袖极是耗费真气,普世神尼脸色微微泛红,张嘴气喘。

段逸鸣说道:“老前辈……”

普世神尼打断他说话,说道:“小施主,屏除杂念。”说罢传声将凤舞九天真诀念来。

段逸鸣凝神聚意,灵台空明,将真诀牢牢记住。

凤舞九天真诀不过三百余字,看似连贯不通,字句艰涩难解;但是字字珠玖,境界与往日所知大不相同,许多竟是段逸鸣以前闻所未闻的奇思怪想。

隐约之间,觉得凤舞九天真诀和太乙真诀互有千秋,一个以刚猛见长,一个以阴柔为主,棉里藏针,看似柔弱无力,却是蕴藏着无穷潜力,绵绵不休。

念完之后,普世神尼不放心的间道:“小施主复诵一遍。”

段逸鸣依言念来,果然一字不差,普世神尼寿眉掀动,大是惊讶。

凤舞九天真诀词句跳跃断续,不同于一般神诀道法,极易记错,当年自己是背了三遍才勉强记全,而段逸鸣竟然是一遍记全,丝毫不错。

普世神尼暗暗称奇。

段逸鸣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她凝视着段逸鸣,缓缓说道:“小施主可有什么感触?”

段逸鸣说道:“晚辈不才,只是约略感觉到此诀神力暗蕴,后劲无穷。”

普世神尼眼睛一亮,说道:“难为你了。”说话之间微微气喘,脸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蓦然间,四周狠嚎声大作。

碧涛飞袖组成的屏障剧烈的波动,不住颤抖,隐约可见无数青狼头来回撞击着,凄厉恐怖的声音越来越响。

普世神尼支撑片刻,身体一阵震颤,喉头一甜,胸中气血翻腾,喷出一口鲜血。

“唉”的一声,碧涛飞袖组成的屏障轰然四散!

天狼魔君怪诞的丑脸赫然出现,大的出奇,竟是遮去了半边天空,抽搐扭曲,竟如一头凶残的恶狼,欲择人而噬。

他狞笑道:“老尼姑,老夫就来吸你的玄门真胎!”

万鸟盘旋,怪啼如雷。

段逸鸣心中“怦怦”大跳,脊背上惊出凉飕飕的冷汗,手掌不由自主的抓紧了紫竹棍。

普世神尼冷笑道:“妖孽,凭你也配?”天狼魔君脸色大变,仰头狂嚎,阴森说道:“老尼姑,你真气耗尽,我看你如何抵挡?多说无益,拿命来罢。”

说罢,衣袍“呼”的变大,张嘴便吸。

段逸鸣呼吸一滞,顿觉无法站稳,身体竟欲飘飞而起,心中大骇。

普世神尼奋力发出一掌,迫散吸力,急道:“真元凝聚,刚柔相济,意如朝夕,随波逐流。”

段逸鸣一凉,顿时明白话中涵义。

当下凝目内视,意念御气,但觉真气奔腾如潮,瞬息千里,较之往日不知快了几倍。

天狼魔君怒哼一声,衣袖中飞出两只枯瘦手臂,骤然伸长,“碰碰”连环击出,竟然将两人击倒。

普世神尼滚出老远,方自坐起,天狼魔君一只手臂遥遥伸来,虚空压下,普世神尼顿觉身上重压奇重,竟是无法起身。

天狼魔君五指一紧,“咯咯”低响,普世神尼喉头陡紧,脸色憋的紫红,气血欲爆,连气也险些呼不出来,她跌坐地上,运气抵挡。

段逸鸣失声惊呼,欲要拦救,却是不及,眼睁睁看着普世神尼一点一点被天狼魔君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天狼魔君心中大快,放声狂笑,肚腹一收一缩,吸力陡然加大。

普世神尼被他强力压制,真气不济,竟是无法起身。只觉体内气血沸腾,尽朝头顶百会穴涌去。

刺痛传来,头顶毛孔尽开,一股妖异强沛的吸唆之力从天而降,顺着经络涌入,绵绵不绝的冲击着。

丹田一阵翻滚,真胎不稳,急速旋转,被一寸寸吸起,眼看就要被对方吸走。

她心中一沉。

毕生性命修炼的真胎能否保住,悬于此线,当下不顾胸口气血堵滞全力施为,真气聚集抵抗,苦苦支撑。

普世神尼当年为救同门,经脉中毒,双腿被废,一身功力也因此大减。

天狼魔君正是看中她这个弱点,是以起手便运集全力,将普世神尼压制的无法脱身,然后再施展吸唆大法,强行吸取她玄门真胎。

普世神尼如何不知道天狼魔君歹毒用意?

若在双腿不废之前自是不俱,但是现在两者实力悬殊,唯有舍命抗拒。

两者真气较量之下,天狼魔君隐然占据上风。

普世神尼身躯微微发抖,脸色潮红一片,显然力不从心。

只是为了保住真胎,此时必须坚持。稍有不逮,便会被对方强突而入,那真胎势必会被夺走。

对于修炼之人来说,真胎类似于元神,都是最为重要、最为根本的东西,性命俊关,即使是遭遇天劫,肉身被毁,但只要真胎保住,仍可转世投胎或者隐匿深山大泽,经过重新修炼,再次修炼得道。

但如果是真胎被他人夺噬,那可是前功尽弃,一世修炼尽皆消失,魂魄湮灭!

段逸鸣瞧出普世神尼情形不妙,心中大急,不顾自身安危,便欲出手。

他双手用力,真气汹汹流转,充沛至极,尽数灌入紫竹棍。

紫竹棍铮然长吟,蓬然亮起。

一时紫光流动,闪烁耀目,刹那间通体透明,棍体晶莹剔透,犹如紫水晶一般。

就在紫光之中,悄然浮出一道金色光芒,夺魂摄魄,缓缓膨胀开来。

嗡然长震声陡然加大,紫竹棍上赫然出现四个古篆小字,模糊一片,却是看不清楚。

紫竹棍上赤红光芒绕体旋转,滚滚盘旋飞舞,将四周映射的一片鲜艳。

段逸鸣心中惊诧,凝神细看,终于发现这金色光芒围成的图案,竟然是一柄来曾见过的兵器,似剑非剑、似刀非刀,而他手握之处赫然便是奇怪兵器的柄手。

他心中一动,用力一拔,却是轻而易举的抽出来。仔细看去,怪刃通体淡金色,流光溢彩,一道道金芒上下窜舞。那四个古篆小子历历在目,却是“断龙金刃”四个字。

段逸鸣讶异更甚,暗道:“断龙金刃?难道说自己一直当作竹棍的东西,竟然是一把神兵么?”

其实紫竹棍本是一件上古神兵,因为一个特殊缘由落在庐山寒冰洞中,恰好段逸鸣被罚禁闭其间,无意间得到。

断龙金刃器鞘浑然一体,严丝合缝,从外表看俨然就是一根紫竹棍,想抽出刃身,真气必须强过当初闭合之之前,段逸鸣虽然几度注力,但由于功力不足,只能使得断龙金刃偶露峥嵘,真身并未现形。

而现在,他初悟凤舞九天真诀,和太乙真诀融合,经脉渐开,阻力大减,真气暴增,这才抽出剑身。

也是他福缘深厚,所谓神兵天生择主,若无能力者,神兵断然不会相随。

此时,一股气芒自断龙金刃上直冲而出,直上云霄,将半空之中滚滚翻转的乌秀刺破!

断龙金刃剧烈震动,金光掠舞,龙吟不绝,一股力道透过手掌,跃跃欲试。

段逸鸣意夺神摇,心中又是兴奋又是奇怪。

他看出这柄奇怪兵器并非凡铁,加力一催,真气滚滚而入,岂知这断龙金刃似乎像个无底深渊,竟然将真气源源吸入,只是表面金色越来越亮。

段逸鸣心中奇怪,真气已不受控制,如九天飞瀑一般灌注而入。

不过此刻,他无心探究下去,剑诀一捏,纵身飞起,凝力挥舞,朝半空中天狼魔君劈去。

金色气浪一重重飞出,环绕断龙金刃旋转,几近炽烈。

龙吟长啸,快逾闪电。

“轰!”

断龙金刃已和青狼魔杖猛烈撞击在一起,气浪狂暴炸开,响声震天。

半空中气芒汹涌澎湃,跌宕卷舞,向四周快速扩散。

漫天凶禽忽而“呱呱”尖啼,惨鸣连声,羽毛蓬然炸散。

数十只凶禽一头栽下,血肉模糊,原来竟是被猛烈气浪炸毙!

气浪翻滚不休,忽而聚合,忽而进散。

一道金色光弧矫若神龙,锵然长吟,在青气之中来回穿梭,神威漂漂。

此时,普世神尼得段逸鸣援助,身上压力一轻,真胎稳固,心中一定,当下长啸一声,弹身而起,从背后撒出一柄闪烁着碧蓝光华的长剑,正是她当年手刃群魔的月潮剑!

“天凤东来,傲宇翔天,起!”

随着沉喝声,剑光如狂叙飞瀑,腾空飞舞,卷起一波波惊涛骇浪,宛如碧海巨浪。

潮声汹涌激昂,当中却飞出一只飞凤,清鸣婉转,在苍宵下矫飞。

凤舞九天,已告出手!

段逸鸣灵犀一动,立时变换,凤舞九天发出。

两人同时使出,形势大变,虽然段逸鸣尚来全部悟解其中精微之处,颇有些生疏,但是在普世神尼巧妙的引导下,逐渐领悟其中深邃精妙。

如此数招过后,竟是有模有样,加之断龙金刃威力惊人,两人和天狼魔君斗的难解难分,维持了个平手之势。

天狼魔君惊诧不小,一个普世神尼虽然棘手,但是并不为俱,但这黄毛小子哪里来的神兵?

不但和青狼魔杖不相上下,还隐隐有超出一筹之意。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小子分明才学到老尼姑的不传绝学凤舞九天真诀,竟然使得威力非常,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竟然越发纯熟,突飞猛进,心中不禁骇然。

三人滚滚斗在一起,杀气迫人,神兵仙刃撞击之时,惊雷迭爆,轰隆狂响。四下狂风回旋俯冲,天地之间陡然大乱。

众人惊骇的睁大眼睛,呼吸顿止,不由面面相觑,吃惊的看着半空中匪夷所思的一幕。

“隆隆”巨响一声高过一声,众人耳膜刺痛难耐,纷纷后撒。

半空凶禽似是惊恐至极,齐齐鼓翅逃飞,狂叫尖鸣,远远散开。

天狼魔君乃是三百年前中土三大魔头之一,与无极山楚蕉姥姥、西莽岛九阴元君齐名,凶残乖突,其修为之高难以想象。

经过数百年蛰伏苦修,修为更是不知精进几许,便连乾坤老君,对他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怠慢。

而现在,一个乳臭来干的小子,竟然敢不自量力上前挑战,真是胆大妄为!

众妖之中有些机灵点的,立时觉察异样。

这小子练得什么古怪本事,竟然能同天狼魔君斗了这么久?

忽然一声怒吼声,随即“轰隆”巨响,地动山摇。

半空中气浪进爆,直冲云霄。

众人眼前一花,气浪迫体而来,吓的掉头就跑。

方奔出两步,背后便被气浪击中,立时腾云驾雾般的飞起,用出老远,一个个鼻青脸肿,好不容易才爬起来便在此时,段逸鸣“呼”的飞出,跌落地面,踉踉跄跄的朝后倒退数十步,终于扑倒在地。他面色赤红,手持断龙金刃,眼神黯淡无光,脸庞上汗珠如雨,浑身湿透。

普世神尼却是一跤跌落尘埃之中,彩凤悲鸣着退回月潮剑,素衣破损,鲜血浸染,几成血人。

她这一次却是吃了大亏,被对手打的肌肤尽裂,受伤不轻。气浪消散,天狼魔君现出身来。

只见他面容扭曲,手中那根青狼魔杖上四个狼头,此际却只剩下两个,另外一个竟是被普世神尼和段逸鸣连手硬生生砍掉。

老魔咬牙切齿,疼惜的看了一眼宝贝兵器,气得哇哇大叫:“好小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嘿嘿,你们毁去老夫四灵之二,少不得拿命来偿还!”

其实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经脉被震的酥麻酸软,真气耗损大半,黑衣被斩的七零八落,露出丑陋的狼头脸,长发披散,狼狈异常。

而青狼魔杖被劈散两只灵魄,威力减半,他心中又惊又怒,一面暗中运气冲开经脉,一边寻思着如何将两人一举击毙。

天狼魔君南下渡海而来,被乾坤老君奉为上宾,目空一切。

天音神尼便是被他击成重伤,精血被吸,虽然拼命逃了出来,但最终不治仙去。

段逸鸣和普世神尼,一个年纪尚小,一个双腿尽废,本以为手到擒来,哪知却被这两个看似不是对手之人打的狼狈不堪,丝毫不占上风?

当着这么多人,天狼魔君脸面有些挂不住,心中火气上涌,凶睛碧光闪烁,蓄劲待发。

未几,天狼魔君怒吼一声,强行运气冲开经脉,真气奔涌,青狼魔杖怒如狂兽,飞腾而来。

寒风迫体,杀机漂冽。

段逸鸣心头狂警,奋起余力挥动断龙金刃护住身体。

普世神尼见状不好,勉力飞起,月潮剑强攻而上,洒下漫天火星。

狂叙怒卷,风云变色。

大地剧烈抖动,附近树木“喀喀”纷纷当中折断,轰然坠地。

尘烟散去,只见普世神尼跌坐在地上,垂目不动,脸色难看,而段逸鸣被震的躺倒在地,浑身剧颤,手脚酸软酥麻,经脉寸寸扭曲抽搐,刺痛如割。

胸口气血淤阻憋闷,疼涨难忍,几欲晕厥,他“哇”的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簌簌发抖。

此时筋骨疼痛欲裂,全身几乎散架。真气游走,几乎岔乱。

这一招过手,段逸鸣已然受了内伤。

真气细若游丝,随意穿流。此时他意念微动,缓缓引导着真气运转,最后流入丹田。

天狼魔君背心抵在一块巨石上,脸色音黑,他此时胸腹起伏如浪,经脉酥麻,就连青狼魔杖也几乎握不住,不过他强自支撑,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群邪平时对他就十分畏俱,哪敢上前察看?只远远围观。

段逸鸣聚起少许真气,顿时精神一振,奋力爬起身来,缓步走到普世神尼身边,为她护法。

群邪见他死而复活,无不惊惧莫名,骇然变色。

天狼魔君吃惊地看着段逸鸣,暗暗称奇。

这小子和自己缠斗数十招方败阵,已是世间罕有,重伤之下,竟然还有余力接下自己凌厉一击而不倒,着实可怕!

饶是他自视甚高,也不禁生出一丝恐怖之意。

“此子卓尔不凡,小小年纪竟能练得如此本事,日后必成大器。今日若让他逃生,日后必是后患!”

天狼魔君聚集真气,立时便要上去将段逸鸣毙了,永除后患。

凄厉的海风仍在空中回荡,在场诸人却一个个悄寂无声。

段逸鸣屹立在包围圈中,无人敢上前擒拿。

普世神尼一收功,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段逸鸣护在自己身前,心中一暖,低声说道:“多谢小施主。”

段逸鸣见她醒来,松了口气,一边警惕的戒备着,一边说道:“老前辈,晚辈这就和您老一齐冲出去。”

普世神尼将周围情形看在眼中,微微点头,说道:“天狼魔君也受了重创,一时半会不会恢复,咱们这就离开。”

她眼光一转,看到段逸鸣手中奇怪兵刃,断龙金刃四个字耀耀生辉,心中大动。

蓦然想起一件失传已久的神兵,暗道:“难道他手中所持,竟是五百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的那把断龙金刃吗?

段逸鸣说道:“老前辈,晚辈背你出去。”说罢俯身将普世神尼背起,撒向后山。

他此时真元只有十分之一,随便一个妖人便可将他置于死地,但群邪被他方才神威吓到,见他走过,纷纷惊退,无人敢拦,眼睁睁看着他背着普世神尼离开。

第九章 观音石像

天狼魔君凶目中杀机大起,狂吼一声,飞身追来,身在半空中,含怒拍出一掌!

掌风如雷,呼啸着袭来!

段逸鸣勉强背着普世神尼行走,根本无力抵挡。就在这时,伏在他背上的普世神尼突而一跃而起,挺身迎击。

“碰”的一声,普世神尼被掌劲击中,身体摇晃,鲜血喷出。

天狼魔君哈哈大笑,飞扑而下,得意说道:“老尼姑,老夫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普世神尼忽然转身,喝道:“斩妖除魔,碧海生潮!”

月潮剑脱手飞出,疾如闪电,笔直射向天狼魔君胸口!

天狼魔君马上明白,老尼姑竟是不惜承受一掌之力,趁他得意疏忽之际,偷袭而来!

心中大骇,欲躲避已是来不及,情急之下,硬生生将身躯挪开数寸。

“啊!”一声惨嗥,月潮剑穿过天狼魔君右胸!

天狼魔君痛不可忍,长吼一声,跌落地面。

普世神尼身形连连摇晃,终于不支,扑倒在地。

段逸鸣奔过去,一把扶起她,见她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就连脉搏也是时断时续,心中震骇,叫道:“老前辈、老前辈!”

普世神尼一动不动,生气一点一点消失,看来是凶多吉少。

段逸鸣知道普世神尼为了保护自己,才挺身受了这掌,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感激,眼泪纵横,模糊了双眼。

天狼魔君手掌捂住伤口,厉声呼喝道:“大家快上前,拿下这两人!”

诸邪这下子才如梦方醒,蜂拥而上,呼喊着冲来。

段逸鸣知道形势危急,当下拭去眼泪,将普世神尼背起,转过身对着群妖,睥睨冷笑道:“谁想送死,只管上前一试!”

群妖轰然后退不迭,莫敢应声。

段逸鸣眼前一阵发黑,但他死死支撑着,转身踏步,昂然朝后山走去。

从脚下到绿林不过短短十丈路,可是他却好像经历了万里征途一般,好不容易走入,擦了一把冷汗,放腿狂奔而去。

此时身后群邪如梦方醒,呼啸而来,却是各怀鬼胎,谁也不愿意逼得过近,以防段逸鸣穷途末路之下,放手一搏。

诸人亲眼见识了他挑战天狼魔君的场面,被他冷目横扫,无不胆颤心寒,哪敢一试?

所以只远远追赶,乱哄哄喊叫,虚张声势。

如此这般微妙情况下,倒让段逸鸣乘隙突出重围,负着普世神尼一路疾驰,顺着羊肠山道,闯关拔寨,终于

冲出层层阻拦,奔上后山。

段逸鸣远远望见一条险峻山岭,脊背上凿刻出一条道。

小道蜿蜒崎岖,尽头处却是孤峰,上面耸立着一座观音巨石雕像。

雕像高约十余丈,几与天接,雍容华贵,体态丰腴,衣带飘飘,眉心处一粒红痣鲜红欲滴,十分醒目。

普世神尼睁开眼睛,虚弱的说道:“快、快奔到观音石像前,那里、那里有人接应……”

段逸鸣匆匆一应,深深呼吸,大步奔上山道。

身后群邪鼓噪呼喝,如无数蚂蚁一般随后紧追不舍。

待段逸鸣奔上半山腰,气喘如牛,浑身上下血红一片,分不清是鲜血还是汗水。

他体内气血翻滚若沸,血液逆流,痛入骨髓,疼的无法呼吸,实在支持不下去,一头栽倒在地。

他原本就被青狼魔君击的五内俱焚,元气大伤,加之一路背负普世神尼狂奔疾驰,真气耗尽,已是全身虑脱。

此时丹田内真气如仪陷入泥沼,无所依仿,逐渐沉溺灭顶。

当是时,狂风呼啸,天际漆黑一片,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

山岭险道上人影跳跃,参差交错,无数支火把闪烁着,光怪陆离。

段逸鸣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一沉,暗道:“终究还是被邪魔追上了……”

他想爬起来,却手脚发软,提不起一丝力气,眼看群邪越来越近,不由万念俱灰。

朦胧中,身边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眼前出现几个黑影。

小金尖声大叫,语调焦急。

段逸鸣吃了一凉,伸手抓住断龙金刃,厉声喝道:“妖孽,谁敢动神尼一根汗毛,小爷绝饶不了他!”

来人骇然止步,其中一个男子轻声说道:“段师弟,是我们!”

段逸鸣奋力睁眼看去,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之人赫然是长孙傲梅和几名别宗师兄,说话者正是左言。

原来左言等人奉命把守,看到段逸鸣亡命逃来,急忙奔下来接应。

长孙傲梅见他浑身染血,不知道究竟受伤轻重,吓的花容变色,急切之下,眼泪夺眶而出,也顾不得有人在场,扑过来一把扶起段逸鸣,哭道:“段师兄,你、你怎么了?”

他精神一松,说道:“梅儿,不要管我,快、快,神尼老前辈受了伤,快去救治!”

左眼闻言大漂,急忙奔近,招呼大家接过普世神尼,转过身背起段逸鸣,劝慰哭泣的长孙傲梅,说道:“长孙师妹,妖人逼近,快走!”

众人疾驰向上,来到那座巨大雄伟的观音石像之下

石像脚下开了一扇石门,早有同门弟子再次接应,将大家迎入石像里。

“轰隆”巨响,丈许厚的石门落下,将里外隔绝。

原来这座巨硕无朋的观音石像里面是个石窟,通道星罗棋布,生活用品应有尽有。

一道山泉从石壁上泊泊流出,缓缓流淌,聚成一个水池。

这里原本是九凤庵弟子闭关之所,此时妖孽突然来犯,反倒成了诸派最后的避难所。

好在这里储备有不少疗伤丹丸药草,受伤者经过处置,纷纷调息疗伤,总算得到喘息的机会。

片刻之后,群邪追踪而至,将观音石像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密不透风。叫骂声、嘲讽声清清楚楚的传进来,极尽奚落嘲讽之能事。

观音石像里,众人忙成一片,各派死伤无数,断腿断臂,呻吟声、痛呼声不时响起。

普世神尼、剑音神尼、云灵子、羽凝霜等人跌坐在石壁下,衣袍血污。

弟子们围在一边,忙着擦拭伤口,。慌成一团。

长孙傲梅将段逸鸣小心翼翼的放下,靠在石壁上,望着他音黑脸色,吓的手足无措,眼泪长流。

一边传来一个声音:“梅儿,你别哭。”

长孙傲梅回过身来,见来人正是彭衣茱。

她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彭衣茱怀中,抽泣道:“彭师姐,我好害怕。段师兄他、他……”

彭衣茱伸手拍拍她香肩,安慰道:“梅儿别怕。”

劝慰着长孙傲梅,彭衣茱弯下身子,伸出纤纤玉指,搭在段逸鸣腕上察看。

她柳眉缓缓皱紧,眉宇间露出一缕焦虑神色。

长孙傲梅紧张的看着她,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打扰了她。

良久之后,彭衣茱收回手,凝眉不语。

长孙傲梅战战兢兢的间道:“彭师姐,段师兄他究竟、究竟怎样?”

彭衣茱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段师弟内腑受了伤,真元耗损大半,加之狂奔脱力,心力。焦。淬,是以昏迷过去。”

长孙傲梅六神无主,心中。惧意如潮,好半天才定下神,低低间道:“那该怎么办?”

彭衣茱凤目凝视着昏迷中的段逸鸣。

那张原本英气勃勃的脸庞,此时却异常无力,毫无生气。

她心中微微颤抖,不知怎地,心乱如麻,其实方才一试之下,看出段逸鸣内腑受了重击,已然错位,如不马上救治,等到伤势深入膏肓,可就来不及了。

可是此时大家都是自顾不暇,那有余力来替他疗伤?

但不尽快想办法,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平时遇事极是镇定,此时却芳心大乱,心底蓦地感觉到一阵尖锐的酸疼刺痛,锥心彻骨,几乎呼吸不上。不知为什么,竟有种想法,想替身边这少年承受痛苦。

她隐约想到,身边这少年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也生无趣味,脑中浑浑噩噩,一时间。怔怔出神。

长孙傲梅瞧她面色古怪,心下觉察不对,眉目含泪,紧紧抱住段逸鸣,哀哀哭泣。

就在这时,一边皇甫雅缓缓走来,看到段逸鸣昏厥不醒,心中大惊,俯下身子,正要详查,却被长孙傲梅

拦在当中,悲愤说道:“段师兄伤势不敢劳姑娘玉驾过问。昨日凤尾竹林中,姑娘被段师兄站污了清白,实在劳驾不起!”

皇甫雅知道她必是对日前之事耿耿于怀,心下黯然,叹了口气,说道:“那件事实在是个误会,我已经将原委告诉了师父,她老人家也早有察觉不对劲。

“只是当时情形特殊,不便处置,所以才将小逸哥哥押入隐凤阁。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今晚突生异变,倒是连累了小逸哥哥……”

她眼圈微红,眼泪盈盈欲滴。

彭衣茱轻轻拉住长孙傲梅,盈盈说道:“姑娘切勿见怪,长孙师妹也是情急,请不要放在心上。”

长孙傲梅脸色紧绷,冷冷哼了一声,又抱着段逸鸣抽泣。

此时,普世神尼缓缓醒来,脸色苍白,透露出一丝疲倦。

她服下一粒丹丸,精神大振,说道:“小姑娘,你不要哭。小施主气血两亏,加之内腑受震,必须马上疗伤

彭衣茱说道:“老前辈,该如何救他?”她从普世神尼话中,隐约听出必有办法。

长孙傲梅止住哭泣,抬起头,企盼看着普世神尼。

普世神尼看着两人,凝视片刻,缓缓说道:“小施主内腑受震,淤血凝阻,必须以精纯阴柔真力为他活血推宫,方可医治。只是此法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关键是找到合适的行功之人。”

彭衣茱明眸凝注,说道:“请老前辈明示。”

普世神尼说道:“小施主乃是纯阳之体,真气被邪魔反震噬体,是以内腑聚集力道无法排泄,因此才震伤内腑,

“化解之法,则是以处子纯阴真气渡入,阴阳相融,逐一消融淤阻,打通穴道,然后引导他体内真气运行,行遍十二经络,如此八个周买之后,小施主自会苏醒。”

长孙傲梅闻言大喜,说道:“那还不容易,就由晚辈帮助段师兄活血推宫。

彭衣茱瞧着长孙傲梅,轻轻咬住樱唇,心里默默叹口气。

普世神尼摇摇头,说道:“姑娘虽是纯阴处子之身,但却不适合。”

彭衣茱奇道:“为什么?”

普世神尼说道:“若在以往,两位姑娘自可以纯阴真气替他医治,只是现在却是不能,因为小施主已得贫尼传授凤舞九买真诀,十二经络尽数打通,经络不同于以往。

“此时,必须由精通此道之人运气引导,方能安全化解体内淤阻真气,复原受震内腑,所以两位姑娘并不适。”

长孙傲梅膘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皇甫雅,嘟起嘴巴。

皇甫雅黯然神伤,举步离开,一边回头关切的看着段逸鸣。

彭衣茱则是吃惊的合不拢嘴。

凤舞九天真诀乃是九凤庵不传之密,她也只是从师父那里听闻过,它传给段逸鸣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疑惑的看着普世神尼。

其实,普世神尼之所以会传授段逸鸣以凤舞九买,却有三个缘由一方面是因为段逸鸣临危不惧,为义不顾生死,让她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暗暗喜欢上这个小子。另一方面,也因为形势所迫,天狼魔君妖法超绝,唯有两人同使凤舞九天,方可有一搏。而最后一个厦因,也是最重要的,凤舞九买真诀艰涩难懂,数百年来,九凤庵练成之人寥寥可数,少之又少

而老一辈人物中虽有剑音神尼、天音神尼和碧云神尼三人练成,但是天音和碧云二人不幸战死,留下一个剑音神尼也是重伤,性命堪忧,而座下众弟子却限于资质,只有极少数人领悟凤舞九天真诀精妙之处。

她传给段逸鸣,却是想为九凤庵留下一脉,万一此战本门蒙难,使得凤舞九天真诀不致失传。

普世神尼看透她心思,此种原因此时却不能说出,当下淡淡说道:“九凤庵诸弟子之中,领悟凤舞九天真诀者不过二人。只可惜寒月那丫头此时也身负重伤,唯有一人适合……”

“那人是谁?”彭衣茱间道。普世神尼正要回答,紫凤林若仙走过来,说道:“五师祖,您老身体不适,还是

先歇息一会为好。”

普世神尼说道:“五师祖这次能够安然撒回,全靠这位小施主力助,现在他昏迷不醒,急需救治。”

林若仙看着段逸鸣,俏脸上闪过一道不屑神色,说道:“五师祖,我看这位少侠似乎不像重伤样子。”

长孙傲梅大怒,柳眉一竖,面罩冰霜,若不是普世神尼在场,她早就不客气了。

林若仙恍若来见,俯下身子瞧了片刻,突然说道:“大家看,这位少侠不是醒来了么?”

诸人大奇,定睛看去,段逸鸣身体果然微微一动,脸上肌肉抽搐,剑眉皱在一起,发出痛楚的哼声。

普世神尼心中惊讶,满脸疑惑。

长孙傲梅扑上去,惊喜道:“段师兄、段师兄。”

段逸鸣迷迷糊糊中似乎沉溺在一片汪洋巨泽之中,四周黑暗如夜,身体重若沉铅,一丝力气也使不上,缓缓下沉,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四肢阴凉无比。

无数条说不上名字的腥恐怪鱼恶兽汹汹绕舞,大力撕扯着他的肉体!

惊骇之下,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重逾千斤。

蓦然间,恶兽一阵怪叫,咬中他胸口,撕裂肌肉,血红长舌伸进胸腔,大口扯拉着心脏。

他的身体深处一阵。阵动,有什么东西紧紧腰住心脏,如千万根钢针同时猛刺一般,痛彻心扉,呼吸大滞。

剧痛难忍,拼命摆脱却又挣脱不得,他身大汗淋漓,惊骇欲狂。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柔美浩脆的声音,有人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奋力挣扎,终于醒来,但觉心脏一阵阵抽搐,几乎停止跳动,禁不住张大嘴巴大口吞咽。

长孙傲梅脸色一变,不知他如何变得这般模样,惊急担心,大叫道:“段师兄、段师兄,你别吓梅儿!”

一个秀美脸庞映入段逸鸣眼睛,他认出是长孙傲梅。

伊人梨花带雨,一脸关切和担。比,段逸鸣心中一暖,低声说道:“梅儿,你哭什么……”

话音来落,心脏又是一阵收缩,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长孙傲梅大急,见他脸色紫音,全身缩在一起不住震颤,一时清泪齐流,说不出话来。

彭衣茱心中一沉,惊疑更甚。

刚才把脉之下,他体内经络淤阻、内腑受震,怎么会突然醒来?

瞧他这模样,分明是体伤势牵动所致,难道他伤势越发加重了么?

彭衣茱抓住他的手,发觉段逸鸣脉象忽疾忽慢,忽沉忽轻,十分怪异。

普世神尼间道:“小施主怎样?”

彭衣茱奇道:“段师弟的脉象不稳,似乎、似乎不大对劲……”她心中狂跳,倏地闪过一个不祥念头,俏脸煞白。

这下子,就连普世神尼也十分惊异。

段逸鸣能自动苏醒过来,大违常理;而他痛苦模样,却又像是内腑震动所致,脉象不稳,难道说伤势竟然侵入了心脏了么?

想到这里,她伸手握住段逸鸣手腕,念力凝聚,细细查看。

段逸鸣内腑虽说被震,但是心脏并无太大损害,那为什么会表现如此怪异?幸好此刻,段逸鸣的脉象虽然不稳,但人却清醒了许多。

诸人心中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总算好了些,略略松口气。

此时,龙砚秋走过来,疼惜的看着彭衣茱,轻声说道:“彭师妹,你身体受伤,还是先去调息些好。”

他看了看段逸鸣,眼中闪过一道警觉神色。

自从这次来到观音珊瑚岛,他觉察到彭衣茱情绪有些异样,似乎有意在回避着自己,即便是偶尔相处,也比以前冷淡了许多,以礼相待,陌生了不少。

难道说,一切皆是因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子引起的么?

一念至此,龙砚秋心中升起一股厌恶之意。

彭衣茱看了段逸鸣一眼,缓缓起身,说道:“多谢龙师兄关心,衣茱伤势不要紧。”

恰在此时,羽凝霜已然苏醒,问道:“逸鸣,你可知道掌门师兄情况?”

这话是在场许多人心中所想,刹那间围上来不少人,其中不少是太虚观弟子。

段逸鸣顿时发现,叶木大师和清虚道长并不在这里,他说道:“羽师伯,弟子看见掌门师伯和清虚掌门和乾坤老君恶斗追赶,没入山中,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

羽凝霜眉头紧皱,心中隐约觉得不妙。

以掌门师兄功力来看,应该不至于被乾坤老君所乘,再加上有清虚道长连手,断然不会失手落败。

可是这么长时间没有讯息,似乎又不大对劲。

正派所有人手尽数聚集在观音石像之中,外间魔派重重包围,倘若妖人以多敌少,那两人安危堪。比。

其它人也想到这层关系,。比心大起,顿时默然无声。

就在这时,观音石像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细细的声音传了进来:“观音石像已被我们团团包围,你们插翅难逃。识相的话,立时放下武器,打开门户,乖乖的束手就擒,定会饶了你等性命!”这人正是乾坤老君。

徐丹阳一凉,马上间道:“妖孽,你将我师父怎样了?”

乾坤老君追杆叶木大师和清虚道长,现在出现在这里,难道叶木大师和清虚道长落在对方手中了?

乾坤老君嘿嘿笑道:“叶木和清虚两人目下就在本座手中,完好无缺。本座此番驾临南海,只涉及九凤庵一门,与其它门派无关。

“你们投降出来,尽可离开,本座也不会将两人怎样。倘若不听从本座命令,负隅顽抗,那可不敢保证他们的安全了。

“本座给你们一顿饭时间考虑,到时候仍不投降,他两人可要少一条胳臂;再不出来,再少一条胳臂,直到四肢斩尽,哈哈哈哈!”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险些失声惊呼出来。

叶木大师和清虚道长身为仙瑶门和太虚观掌门,修为卓尔不凡,领袖群雄,倘若被魔派杀害,对正派而言,不啻是灭顶之灾!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又惊又怒,却又想不出好办法。

徐丹阳闻言大怒,红着眼睛怒吼道:“妖孽,你敢动我师父一根毫毛,我绝谈不了你!我、我和你们拼了!

说罢抓起兵器,就欲冲出去。

旁边诸人急忙拉住他,左言劝道:“徐师兄,千万不可!”

徐丹阳心急若焚,气道:“放开我!你们可以眼睁睁看着师父被妖人折磨,我可不行!我要出去,死也要和师父死在一起!”

左言胸脯急剧起伏,大声喝道:“徐师兄,你冷静些!口目们瞧不见外面情形,师父和清虚师叔是否在妖人手中,并不确定,说不定他们此刻已冲出重围也说不定,这只是妖人故意散布谣言,以图混淆视线,瓦解大家斗志

“再说,眼下各派门下大多有伤在身,你冒冒失失的开门出去,如何敌得过他们?

“失了性命不说,反而会被妖孽乘机攻入观音石像内,到那时,不但你一个人白白送死,还连累大家都失陷在妖人掌中!”

徐丹阳听得心神大漂,左言所说极有道理。

就算叶木大师和师父落在对方手中,以正派此时实力来看,根本无法和魔派对抗,出去就是白白送死!

他深深呼吸,将冲动的心情缓缓平息下来,定定神,说道:“左师兄言之有理,徐某险些误了事。”

左言将他手紧紧一握,说道:“我了解徐师兄心情,其实我何尝不想出去和妖人杀个痛快?只是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感情用事!

“即便是事情真的如妖人所说,也得考虑到这么多的同道何去何从,必须小心谨慎,口目们大家还是一齐想个办法为要。”

众人纷纷点头,对左言刮目相看。

于此危急关头,他能如此冷静处事,心思慎密,已然超出同年龄之人许多。

羽凝霜暗自赞许,看来长门以后重担定会落在左师侄身上了。

她心念微动,问道:“左师侄,眼下之事,你看如何处置?”

左言躬身一礼,谦道:“羽师叔在,左言不敢擅越。”

羽凝霜说道:“当此特殊时机,你不必扭捏,且说来听听。”

左言恭敬答道:“是,羽师叔。”

说罢环视一周,缓缓说道:“诸位长辈、各位同道,左言就斗胆发言了。我以为,事情是否如妖人所说还不一定,也许这只是妖人虑张声势而已。

“再者,即使按最坏打算来说,师父他老人家和清虚师叔落在对方手中,在咱们出去之前,他们来必会怎么样。如果咱们真的依言出去,师父他们处境反而危险。”

羽凝霜眼中闪过一道奇光,问道:“你是说,掌门师兄和清虚道兄并来落在对方手中么?”

左言肃然说道:“此事师侄虽然不敢枉下断言,但是一试即知。”

羽凝霜心中一动,说道:“好,你尽可一试。”

第十章 祸起萧墙

左言点点头,朗声说道:“乾坤老君,你说我师父和清虚师叔在你手中?可否请师父他老人家说话,只有他安然无恙,咱们才可再谈。”

乾坤老君阴森说道:“黄口小儿,你信不过本座?嘿嘿,叶木和清虚两人身负重伤,说不出话。”

左言眉毛一掀,拉着徐丹阳奔到苏寒月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三人飞步离开,却是顺着石壁上一道斜径攀昂去,那里赫然露出一个小孔。

左言向外看去,外面晨曦微明,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观音石像下,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他心中一想,说道:“乾坤老君,那你将我师父和清虚师叔请出,让我看看他们。”

乾坤老君嘿嘿一笑,举手一招,旁边奔出四人,驾着两人出列,放在石像前。

乾坤老君说道:“这便是叶木大师和清虚道长了。”

左言凝目看去,两人垂着头,衣衫褴褛,似乎受了极重的伤。

左言心中突突急跳,凝视半响,突而放声大笑,说道:“乾坤老君,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假扮的,哼,我师父修为高绝,岂是你这魔头所敌!”

此言一出,诸人大哗。

乾坤老君一怔,不知他如何分辨得出真伪,说道:“小子胡说!这两人不是叶木和清虚老道士又会是谁?哼,你若不认也罢,本座就先砍下叶木老儿一条左臂!”

说话间手一招,一个彪形大汉走近,手中一把五尺厚背鬼头刀,高高举起。

羽凝霜纵身飞来,急道:“左师侄,你看清楚了,那到底是不是掌门师兄和清虚道兄?”

左言低声说道:“羽师叔请看,此人肩头虽然受伤,但是却没有伤疤,定然是假冒的!”

羽凝霜突然想起,叶木大师学艺时,曾有一次和师父过招,曾被一剑刺中右肩,留下一个梅花状伤疤,此事相当隐秘,只有很少人知晓。

凝目细看,果见那人右肩并无相似伤疤,心中一松,一颗心缓缓放下。

可是掌门师兄又会去了哪里?!她眉心微皱,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左言说道:“羽师叔不须担心,依弟子看来,师父和清虚师父很有可能突围而去,并未落在妖孽手中。”

徐丹阳说道:“我师父也不在其中,他老人家多半是个叶师伯闯出重围了。”心念及此,暗中吁了口气。

乾坤老君却是大恼,眼看计谋化为泡影,气的咬牙切齿。

他寻思片刻,心生歹计,举手招来一人,两人低语一会,那人领命而去。

不多时,群邪砍来无数树枝,堆积在观音石像四周,高达丈许,火把逐一亮起,将四周照射的一片明亮。

乾坤老君说道:“里面的人听着,限在天亮之前开门受降,如若不然,本作就将观音石像焚烧炸毁,将你们全部埋葬在里面!”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骇然。

本以为躲在观音石像之中甚是安全,哪知这老魔头竟然用火焚烧?

即便是炸不开,也会将众人活活烧熟!

大家心中大凛,神色各异,绝望、恐怖、惊慌、愤怒等等诸般神色浮现脸上。

旁边响起一个清脆如孩童声音:“糟糕,咱们躲进这观音石像,没想到避难不成,反而成了瓮中之鳖!”

“这下倒好,惹得魔头一时气恼,放火烧了这观音石像。明儿一早,大家伙儿可都成了烤熟的焦尸了!”

一些胆小者脸色齐变,蜡黄一片,十分难看,心中皆是后悔不迭。

若是不来到这里住喝什么八百华诞,也不会遭此劫难,心中一急,纷纷顿足长叹,怨恨顿生。

驱鲸真人心下茫然,暗暗后悔不该来此,双手互搓,低头苦思良久。

他忽而抬起头问道:“神尼,这观音石像总不会只有一个出口罢?是不是还有其他秘密出口呢?”

众人正当绝望之际,突听驱鲸真人文化,纷纷注意过来,一个个伸长脖子,听普世神尼如何回答。

此事石像内一片死寂。

烛火照明,映照在众人脸上,阴晴不定,也如大家心情一般,忽上忽下,忐忑不安。

此时,剑音神尼咳嗽几声,缓缓说道:“诸位,实不相瞒,这观音石像是本门弟子闭关修炼之所,原本是有一条秘密通道。不过,那条通道并非通向外面,进不得。”

三目童子怪眼一翻,叫道:“神尼,眼下石像之中各门派不下百余人,大家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到这里,若有处理,还请明说,这么多人可不能陪葬在这里。”

主任纷纷应和,呼喊声乱成一片。

剑音神尼脸色煞白,胸腹一阵起伏,吐痰咳出一滩血来,身形摇晃,竟是站立不稳,一边皇甫雅和林若仙急忙扶着她坐下。

苏寒月上前几步,凤目冷冷环视一圈,冷若冰霜,说道:“诸位来到九凤庵,都是贵客,九凤庵上下欢迎之至。,魔派突然来袭,连累了大家,寒月再次代替九凤庵上下向各位陪个不是。”

说罢躬身一礼。

众人都觉先前失态,讪讪不语。

苏寒月说道:“诸位,这观音石像之中的却另有一个秘密通道,不过尽头却是九凤庵数百年来列祖列宗的灵柩所在,深在数十丈地底深处,此事本是本门不宣之秘,不过今日诸人问起,寒月不得不答。”

三目童子和驱鲸真人面红耳赤,做声不得。

诸人听说秘密通道通往九凤庵历代先祖灵柩存放之处,恍然大悟。

中土各派也大多有此习惯,历代掌门之类仙去之后,遗体都会选在一个安全处所秘密保存起来。

这般处所都是各派极为隐秘之事,绝不对外公布,即使连弟子也很少知道。

此时,大家逼得苏寒月说出此事,都觉得心中不安。

鼓噪声平息下来,重又陷入静悄悄之中。

突然间,皇甫雅惊慌的大叫道:“不好了,师父,师父……”

众人悚然,齐齐望去,却见剑音神尼嘴角鲜血汩汩流出,皆是大惊失色。

苏寒月吓的脸色如土,疾奔而近,“扑通”一声跪倒在剑音神尼身前,伸手搀扶住她剧烈颤抖的身子,惊道:“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剑音神尼眼中闪过一道痛色,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

苏寒月凑过头去,听到剑音神尼说道:“……小、小心……拦、拦……”

“小心拦?”

苏寒月心中奇怪,这话什么意思?

正当她欲进一步询问时,突觉侧肋一痛,身体僵硬,转身看去,却见是林若仙用剑刺入自己肋下!

心中惊骇欲狂,苏寒月五脏六腑顿时被长剑绞烂,浑身力气尽泄,一跤摔倒在石壁上。

岁寒月体内一阵空前撕裂的剧痛,骤然迸爆。

她惨叫一声,汗水如浆,几欲昏死。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门师妹竟然暗算自己!

身躯因痛而蜷缩起来,她挣扎着靠在石壁上,花容惨淡,惊问道:“林师妹,你、你竟然、竟然下如此、如此毒手……为什么、为什么?”

奇变陡生,众人皆是愕然,不知怎么回事。

石像之外群禽汹汹怪叫,石壁震晃,沙石簌簌如雨。

众人无不骇然,无不为眼前诡异一幕惊呆。

同门相残,究竟为何?

众人心中大寒,恐怖之意弥漫开来。

皇甫雅紧抱着剑音神尼,哭喊道:“师父、师父……”

看着师父背心上一个碧绿手印,先是惊恐后是迷茫,她看着林若仙,说道:“林师姊,你、你竟然暗自偷袭师父!”

此时,在场之人全部看的清清楚楚,剑音神尼背心一个碧绿手印深入肌肤,掌心处却是焦黑如炭,手印正中后心,已然震断剑音神尼心脉。

林若仙飞起一脚将皇甫雅踢开,手中长剑横划,明晃晃的架在剑音神尼脖颈上,露出诡异娇媚的甜笑:“苏寒月,皇甫雅,你们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们那什么林师妹、林师姊!”

皇甫雅愕然,更是惊骇不已。

普世神尼看着林若仙,双目精光爆射,喝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假扮九凤庵弟子?”

林若仙嘿嘿冷笑道:“事到如今,本姑娘也不相瞒,那个可人的林若仙早已被杀死,本姑娘易容混进九凤庵……

“咯咯,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蠢笨之人,竟然分辨不出来真假。哈哈哈哈,死了活该倒霉!”

她左手在脸上轻轻一抹,顿见容颜立变,已从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变为一个美艳无双的女子,双目之中闪烁着狡黠的神色,带着一阵猫戏老鼠的嘲讽意味。

段逸鸣目瞪口呆,脱口而出道:“妖女沉鱼!”

他心头震惊如潮,灵光闪现,刹那间明白。

怪不得自己总觉得心脏疼痛的感觉似曾相识,细细想来,却和上次在玲珑玉壶密道中一摸一样!原来竟是着狡猾要与驱动火电相思螽所致!

沉鱼转过脸来,娇婉一笑,调侃道:“段少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咱们又见面了……怎么样,着一夜过得还好罢?”

眼中又是得意又是促狭,闪烁着兴奋的神色。

段逸鸣心口一滞,强压着满腔怒火,缓缓说道:“妖女,果然是你!”

脑海中闪现出此前一幕幕情景。

自己被她假言诱骗道凤尾竹林之中,和在那里的皇甫雅相遇。

及至后来,突然飞来一群怪异的金色奇蜂,自己和皇甫雅为躲避蜂群袭击,不得已才解去外裳……

等等,那群金色怪蜂不是和当初在玲珑玉壶之中遇到的那群黄甲杀人蜂极其相似?唯一的区别只是体型大小悬殊!

他心中一凛,不错,两群怪蜂本就是同一种属,都是黄甲杀人蜂!

如此说来,黄甲杀人蜂也必是这蛇蝎心肠的妖女所为?

前后连贯,疑点尽数集中在妖女身上,想到这里,段逸鸣心中亮若明灯,豁然开朗,正是她一手设计陷阱,使自己蒙上不白之冤,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诸派误解。

他一时心潮澎湃,义愤填膺,怒喝道:“卑鄙无耻的妖女,段某所受诬陷原来是受你所害!”

沉鱼不火不恼,笑吟吟说道:“呆子,你终于明白了?不错,那日我乔扮林若仙,将你骗去凤尾竹林之中,得遇皇甫雅。怎么,本姑娘给了你们一个诉说情怀的大好机会,难道你不感谢我?”

段逸鸣气得咬牙切齿,双拳紧握,骨节青白,发出“叭叭”的脆响,心中气愤至极,怒喝道:“住口,妖女你休得玷污雅儿清白!我们正大光明,心底无私,并不像你想的那般龌龊不堪!”

“正大光明,心底无私?”

沉鱼放声大笑,说道:“这话用在你这木头脑袋身上倒是不假,可是……”她微微一顿,语气突然变得冷森森,说道:“至于这个小丫头,难道也是心底无私吗?”

皇甫雅身躯微微晃动,脸色变得绯红如霞。

沉鱼冷笑道:“在篝火晚会上,本姑娘就看出,这小妮子拒绝了令狐卿的求婚,却对你含情脉脉,眉目传情,分明是情火难耐,如饥似渴。”

“哼,本姑娘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丑丫头!我倒要瞧瞧,你们还能做出什么丑事!”

皇甫雅脸色忽青忽白,自己心底隐秘被她无情揭露在中人面前,羞愤难忍,尤其是她恶语中伤,更是又惊又怒,说道:“妖女,你、你胡说八道……”

沉鱼嘲笑道:“难道本姑娘说错了么?既然你有这等心思,本姑娘就成全你们,咯咯……凤尾竹林之中,你们情意浓浓,果然令人羡慕啊!”

段逸鸣心中还有几个疑问没有想通,缓缓问道:“妖女,我明白了,那些黄甲杀人蜂突然飞散,定是你召唤而去。”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明明黄甲杀人蜂朝我和雅儿喷射毒液,怎么却只留下一些水渍?”

沉鱼笑得前仰后合,说道:“呆子!实话告诉你,这群黄甲杀人蜂的毒腺已被本姑娘摘除,是以尾刺虽在,但是喷射出的只有体液而已,并非真的毒液。”

“所以你们被众人撞破丑事之后,懵懂无知,极力辩解,说什么被毒蜂喷射毒液……咯咯,众人一看便以为你们说的是谎话!”

“如此之下,谁都会相信定是你们二人被发现丑事之后,信口雌黄,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你们的话了。”

皇甫雅心中愤怒,气的说不出话来。

段逸鸣沉声问道:“妖女,照这么说来,那各派名宿前去观音石像,恰巧路经凤尾竹林,也是你蓄意设计的?”

沉鱼咯咯笑道:“呆子,说你笨还真是冤枉你了!此事虽是本姑娘设计,但是却另有人助手。诸派前去观音石像赏景,却是驱鲸真人提议,你猜猜看,本姑娘是如何设计的?”

说罢大眼睛一转,瞟向一边的令狐卿,笑得像只狐狸一般。

令狐卿脸色忽青忽白,尴尬无比。

驱鲸真人大叫道:“妖女胡言乱语,造谣中伤!我那徒儿怎么会和你同流合污?哼,分明是嫁祸于人!”

沉鱼也不气恼,嘴角噙着一丝诡笑,慢悠悠说道:“事情是真是假,问你那宝贝弟子便知。”

驱鲸真人瞧了一眼令狐卿,令狐卿眼神闪烁,不敢对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心知沉鱼所说不假,驱鲸真人又惊又怒,重重哼了一声,默然不语。

段逸鸣一怔,顿时明白前因后果。

驱鲸真人提议主任前去观音石像欣赏,必是受了徒弟令狐卿怂恿,而令狐情之所以这么做,必是受沉鱼唆使。

可令狐卿怎么会受沉鱼唆使呢?

他问道:“妖女,你究竟是怎么说动令狐卿的呢?”

沉鱼笑盈盈说道:“那还不简单?令狐卿这小子迷上你那雅儿妹妹的美色难以自拔,虽说被当面拒绝,可是色心不死,尤其对你更是怀恨在心。”

“本姑娘对他说,若要除去你,就依照我说的去做;如此以来,不但你会为众人所唾弃不齿,就连皇甫雅也被人冷落,他若是再去求亲,定能成功。”

“咯咯,这小子恨不得你立时去死,自然相信不疑,一口答应!怎么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终于彻底明白了罢!”

她说得兴奋,双颊顿时晕红似火,兴高采烈。

段逸鸣眼中怒火燃烧,气道:“妖女,你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段逸鸣到底得罪了你什么,竟设下如此歹毒的计谋害我?”

沉鱼大笑不绝,眼中笑意更浓,宛若看到一只失陷于牢笼之中的猎物,被自己肆意玩弄在股掌之间而兴奋喜悦。

突然之间,她看到段逸鸣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心中一震,莫名的泛起一丝失落,方才那股得意之情,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沉鱼娇艳的俏脸立时布满寒霜,冷冷说道:“臭小子,本姑娘如此设计,并非只针对你,你不过恰逢其会,撞到枪口上而已,算你倒霉!”

“若非如此,你们这些正派又怎么会起了内讧,互相猜疑?又怎么会失去戒备,被我玲珑教众乘夜轻易攻下鲸头屿和玄龟岩,而神不知鬼不觉?”

众人这才明白妖女歹毒计划的目的,不由呆住。

原来魔派早有计划,在各派到来之前,派遣沉鱼潜入观音珊瑚岛,杀了紫凤林若仙,易容取而代之。

沉鱼易容术逼真至极,竟然没人识破,她一方面寻找机会制造内讧,一方面暗中传信诶乾坤老君,等候良机登临。

段逸鸣当日被剑音神尼一怒之下,关入隐凤阁,仙瑶门被离间。

沉鱼便乘夜传信,乾坤老君等人分别强攻下鲸头屿屿玄龟岩,只是天音神尼和碧云神尼杀出重围,向剑音神尼报警。

此后,群邪攻上观音珊瑚岛,一场惨烈厮杀就此展开!

在这场鏖战中,正派损失惨重,十之六七阵亡……

第一章 仙灵居中

观音石像之中。

沉鱼挟持着剑音神尼,喝道:“老尼姑,带本姑娘去秘密通道!”

剑音神尼神情萎靡,脸上血色全无,心中却震惊至极。

密道中是本门历代先祖灵柩所在,向来禁止掌门人之外的任何人进去,历代掌门仙逝之前,总是由接任者陪伴而入,这是自古流传的规矩。

密道里陪葬着先祖生前之物,久而久之,里面积满了无数奇珍异宝、仙兵神器,这妖女的歹毒心意昭然若揭。

剑音神尼又急又怒,突然间心口气血翻腾,倒灌上来,再也忍耐不住,鲜血狂喷而出,身躯连连摇晃,面如死灰。

皇甫雅看得心痛,如被刀扎一般,愤怒担忧,说道:“放下我师父!我带你前去就是!”

剑音神尼睁开眼睛,咳了几口鲜血,真气几已用竭,虚弱道:“雅儿,那里是……是先祖灵……灵柩所在,绝不……不可以……”

沉鱼长剑抵在剑音神尼脖颈上,微微一用力,血珠沁出,嫣红刺目,剑音神尼面色痛楚,强忍着不发一声。

此刻,诸派人等无不气愤填膺,怒火大炽,瞪目而视。

沉鱼笑吟吟说道:“皇甫雅,识相的话就马上带本姑娘前去。否则的话,哼,这老尼姑可就立时去见阎王爷了。”

皇甫雅挺身走出,说道:“不要伤我师父。”

沉鱼得意的一笑,努努嘴,说道:“快点带路!”转身看向段逸鸣,冷冷说道:“皇甫雅,带上你的小情郎,一齐进去。”

皇甫雅怔了一下,脸色微红,终于还是走过来,将段逸鸣搀扶起来。

长孙傲梅扑过来,怒道:“不准带走段师兄!”

沉鱼对着皇甫雅说道:“你若带不走他,我便在老尼姑身上斩上个七八剑。”

隐隐之中,一股凛冽的杀气自她身上弥漫开来。

皇甫雅心中凄苦,泪眼朦胧的瞧着长孙傲梅,心酸欲泣,低声说道:“你……你放心,我会将小逸哥哥完整带回来的,若是有个差错,我……我会以命抵命。”

沉鱼见长孙傲梅粉脸涨红,心中大快,咯咯笑道:“俏丫头,看不出你对傻小子还痴情得很,不过你可得乖乖的不要轻举妄动,如若不然,惹得本姑娘不高兴,一剑将他送上西天。你们要想见面,怕不得要到黄泉路上了。”

长孙傲梅俏脸绯红,气得说不出话来,怒火上冲,玉手抽出落英仙剑,就欲攻出。

身边一只柔荑轻轻挽住她,却是彭衣茱,她低声说道:“小师妹,不可。剑音神尼在她手上,不可轻举妄动。”不知怎的,她手掌也是微微颤抖。

羽凝霜虽不知道妖女为什么要段逸鸣一同进入密道,但是若不让开,剑音神尼势必会伤在她剑下,只好令长孙傲梅退下。

沉鱼咯咯娇笑,押着三人缓缓走入石像深处,消失在黑暗之中。

长孙傲梅浑身簌簌颤抖,软软依偎在彭衣茱怀中,惊道:“彭师姐,段师兄他重伤未愈,此番进去,只怕……只怕……”心中害怕,竟是不敢说出,泪水不住滴下,一时间柔肠百结,无法自主。

彭衣茱紧紧抱住长孙傲梅,安慰道:“段师弟吉人天相,应当不会有事。”

普世神尼望着三人背影消失,气得浑身发抖,内伤迸发,全身血液逆流,神智模糊,扑倒在地。

彩凤紫岚飞奔而来,惊骇欲死,现场乱成一团。

忽然间,众人耳中一阵嗡鸣,却见一只金色黄甲杀人蜂飞出观音石像,正在诧异间,忽觉石像外红光闪闪,不多时石壁灼烧如火,连呼进去的空气都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刺鼻难耐。

“不好,妖人放火了!”不知是谁大声呼喊道。

诸人脸色骤变,乾坤老君终于还是下辣手了!

他放火焚烧石像,竟是想将正派一齐烧死在观音石像之中!

沉鱼押着剑音神尼等三人,走入秘密通道,厚重的石门在背后缓缓关闭,“隆隆”响声回荡良久才消失。

通道弯弯曲曲向下延伸,四壁长满青苔,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显然这里许久没有人走动了。

皇甫雅背着剑音神尼在前面带路,鲜血不时滴落在地面上,清晰可辨。

段逸鸣跌跌撞撞,勉强前行,不时被沉鱼吆喝着快行,稍微一慢,体内火电相思螽便蠢蠢欲动,抓住心脏一阵撕咬,段逸鸣痛苦不堪,拼着一丝余力向前挪动,任沉鱼如何喝斥谩骂,只是不理。

走到尽头,出现一道月牙状石门,上面刻着“仙灵居”三个大字,上面颜色剥落,已有些模糊不清了。

沉鱼冷冷说道:“皇甫雅,上前去打开石门。”

皇甫雅一怔,看了一眼剑音神尼,缓缓走到石门前,就欲推开。

但见剑音神尼挣扎着起身,说道:“慢着!这石门内藏机关,如果贸然强启,必会万剑穿心而死。”低头在皇甫雅耳边说了几句。

皇甫雅双目含泪,上前在石门上凌空飞画几道,似乎是个复杂的图形,“轧轧轧”一阵低响,石门缓缓缩进石壁中,里面赫然是个巨大的山窟。

四人走进,放眼望去,只见偌大的山窟中却是一派奇景。

数十株修竹点缀其间,翠绿如翡翠,附近布满石墓,墓前石碑上刻着所葬之人名号,其中一个墓前石碑上,赫然刻着剑音神尼之名!

墓前空地上,插满了各式兵器,新旧不一,大都锈迹斑斑,看样子是墓内主人生前遗留下来的兵器。

皇甫雅找了块洁净地方,安置好剑音神尼,转身看来,见沉鱼娇躯一晃,已将自己穴道点中,顿时僵立不动。

沉鱼娇笑一声,飞身落入兵器之中。

皇甫雅心中惊怒,喝道:“妖女,这里是我九凤庵历代列祖列宗英灵所在,怎容你肆意乱闯?”她气得簌簌发抖,却是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剑音神尼睁开眼睛,缓缓说道:“妖女,仙灵居聚集诸位先祖英灵,不容亵渎,你待怎地?”

沉鱼脆笑道:“老尼姑,听说九凤庵历代秘传,有一件宝贝,名叫鲲鹏水晶球,据说贵派各位祖上,临终之际都要将毕生修为注入其中?不知那鲲鹏水晶球可在这里?”

剑音神尼心中一震,沉声说道:“世人道听涂说,以讹传讹,纯属无稽之谈。九凤庵并没有什么鲲鹏水晶球,姑娘失望了。”

沉鱼施施然踱了几步,来到当中一座巨冢前。

打量片刻,扭头甜笑道:“老尼姑,这座石冢所埋之人叫什么八荒老尼,大约就是九凤庵的开山祖师了。嗯,几百年过去了,不知道八荒老尼的尸身腐化了没有?不如打开瞧瞧。”

说罢,抽出长剑,便欲斩落。

剑音神尼脸色陡变,身体僵如泥塑,突然又剧烈颤抖,急喝道:“慢着!”

沉鱼转脸看来,笑道:“怎么?老尼姑想通了么?那鲲鹏水晶球究竟在什么地方?”

八荒神尼乃是九凤庵开山祖师,地位尊崇,生前享誉九州岛,死后又怎容他人开棺掘尸,肆意践踏?

剑音神尼胸口起伏,大口喘了几口气,双目逼视着沉鱼,冷冷说道:“姑娘小小年纪,行事手段竟然如此歹毒,不怕日后遭到报应么?”

沉鱼咯咯娇笑,说道:“老尼姑,何谓报应?反正你也活不长了,索性告诉你,现在青兽门等四派已然尽归我玲珑圣教,此番远渡重洋而来,为的就是借九凤庵八百华诞之际,灭了九凤庵,顺便把其它前来祝贺的各派高手一网打尽!

“接下来,再逐一对付其它各派,相信不久之后,中土一统,尽皆归附玲珑圣教麾下,到那时,天下惟我圣教独尊,哪个敢说个不字?又哪来什么报应!”

段逸鸣心弦大震,这玲珑圣教野心勃勃,竟然想吞并天下各派!似这等邪教,若让其掌控天下,必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剑音神尼淡然说道:“既然如你所说,玲珑教图谋一统天下,必有所恃,姑娘闯入本派灵柩重地,来寻鲲鹏水晶球做什么?”

段逸鸣想了片刻,突然忆起当时在玲珑玉壶之中,在化龙渊所见四件邪物,在青铜鼎中炼制神器。心中一动,难道这妖女又是领命前来夺取宝物不成?

沉鱼脸色一沉,冷冰冰说道:“闲话少说,鲲鹏水晶球到底在哪里?”

剑音神尼咳了几声,几乎喘不上气来。

沉鱼娇媚一笑,说道:“老尼姑,本姑娘可没有工夫陪你在这里闲聊,我数三下,若是你还不肯说出鲲鹏水晶球的下落,本姑娘可就要举剑掘墓了!一、二……”

“好,贫尼就告诉你鲲鹏水晶球的下落。”剑音神尼说道。

沉鱼说道:“算你聪明。不过,你可不要使诈,本姑娘这柄仙剑随时可以取了你们三人性命!”

皇甫雅心中陡沉,又怒又急,喝道:“妖女,你……你卑鄙无耻……”

段逸鸣看着眼前这个妖女,怒火如沸,怒目而视。

沉鱼瞥了他一眼,娇笑道:“段少侠,瞧你怒发冲冠模样,难道想多管闲事么?别忘了,你体内那只宝贝……嘻嘻,只要本姑娘一声令下,管教你生不如死!”

俏脸一绷,做了个手势,段逸鸣立时心口大痛,满脸通红,眼前一阵阵发黑,禁不住张口喘息。

皇甫雅惊道:“住手,你不要伤害小逸哥哥!”

沉鱼冷笑道:“小逸哥哥,哼,倒是叫得很亲热啊!”话音未落,身形一晃,已到皇甫雅身前,伸手在她身上点了几指。

皇甫雅身体突然僵直,经脉中蓦地感到一阵尖锐的酸麻刺痛,锥心彻骨,眼泪登时涌出,啊了一声,当下脚下一软,扑倒在地,神情萎靡痛苦,贝齿紧咬着樱唇,血丝如缕而出。

段逸鸣暴怒之极,嘶哑着嗓子说道:“妖女,你放了雅儿!你这冷血无情的妖女,不得好死……”他气得顾不了许多,破口大骂。

沉鱼脸色一变,乌黑的妙目缓缓逼射过来,杀气大盛,胸脯急剧起伏,眉间一挑,森然说道:“傻小子,你再敢说一句,本姑娘索性下手将这臭丫头一剑杀了,你不妨试试看!”

手掌一动,长剑抵在皇甫雅凝脂般光洁的脸庞上,微微一用力,剑尖刺入,一粒血珠沁出。

段逸鸣没料到这妖女竟如此心狠手辣,不可理喻,急忙住嘴,一双眼睛看着皇甫雅,又惊又痛。

剑音神尼厉声喝道:“雅儿和此事无关,你不要伤害她!”

沉鱼冷冷扫了段逸鸣一眼,杀机一闪而逝,转过脸来,忽然又变回了那甜美娇媚的容颜,笑道:“老尼姑,快说鲲鹏水晶球在那里!”剑尖却依旧在皇甫雅俏脸上来回比划着,寒气逼人。

剑音神尼心中激荡,气血翻腾,脸色微微泛红,稍微定定神,说道:“那片翠竹林中,中间有株巨竹,下面埋了个石匣,里面就是鲲鹏水晶球。”

沉鱼娇笑道:“老尼姑,早说啊,省得这么麻烦,害得你这宝贝徒弟吃了苦头。”她一把抓起皇甫雅,竟以她为人质,缓缓走入翠竹林中。

沉鱼好生奸猾,知道这仙灵居乃是九凤庵历代先祖仙逝坐化之处,必有保护机关。

而这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竟然有这么一片苍翠竹林,大是怪异,心念一动,于是便胁迫皇甫雅走入。

剑音神尼若是使诈,必然连同皇甫雅一齐失陷其中,有皇甫雅在手,谅剑音神尼也不敢做手脚。

剑音神尼何尝不知道沉鱼用意,脸上闪过愤怒神色,气得浑身发抖。

沉鱼缓缓走入翠竹林中,暗聚真气,念力四下扫射,小心翼翼,竹林不过百余来株,散乱零落,乍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古怪。

段逸鸣先时也未在意,看了片刻,突然觉察有异。

这百余株翠竹看似乱七八糟,却透出一丝怪异,隐隐蕴含着一种特殊的阵法。

竹林正中赫然是个高约三丈的巨竹,总有水桶般粗细,和周围竹子明显不同。

沉鱼止步,喝道:“臭丫头,将那石匣掘出来!”

皇甫雅也不说话,忍着痛弯下腰,缓缓挖掘起来,挖到地下三尺之处,果然取出了一个青石匣。

“打开石匣!”沉鱼喝道。

皇甫雅心下犹豫,回头看了一眼,见剑音神尼微微颔首,只好依言按下石匣上机关。

“啪”的一声轻响,石匣打开,光华射出,里面却是个浑圆球体,玲珑剔透,纯净无瑕,里面流光溢彩,氤氤氲氲。

沉鱼大喜过望,俯下身,手指抚摩着圆球,咯咯笑道:“这就是鲲鹏水晶球?终于到我手上了!”

就在这时,竹林中突出喷射出一团雾气,刹那间弥漫开来,伸手不见五指!

沉鱼大惊,凝气护住身躯,左手飞快伸出,抓向皇甫雅方位,却扑了个空,但见浓雾中人影一闪,皇甫雅已然不见踪影。

惊怒之下,沉鱼纵身飞起,循声辨位,却听不到丝毫声响。

瞬息之间,她绕飞一圈,却被一股无形力道阻拦,无法冲出竹林,落下地来,既疑且惊,娇喝道:“老尼姑竟敢设计陷害本姑娘?哼,难道你不怕本姑娘将这枚鲲鹏水晶球毁了么?”

竹林外传来剑音神尼冷冷的声音:“妖女,你以为得到的是鲲鹏水晶球?我九凤庵的镇门之宝,怎会如此轻易拱手让出!”

沉鱼俏脸骤变,颤声说道:“老尼姑,你骗人。我不信!”她说话语气已不如先前镇定,显然对手中这颗鲲鹏水晶球产生怀疑。

剑音神尼说道:“真正的鲲鹏水晶球里面有尊观音神像,若是以内力相激,自会显示出来,你不妨试试看,立下便知真伪!”

沉鱼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中越发怀疑。

随即伸手凝力,透入圆球中,哪知内力方一渡入,里面突然涌出一股奇猛绝伦的吸力,周身经脉中的真气竟然一泄如注,如同决堤洪水一般汹汹被吸入圆球之中!

她心中怦然狂跳,情知中了剑音神尼的设计,急忙运功阻止,却难以抵挡,眼睁睁看着真气飞快消逝,惊骇欲狂。

就在此时,圆球之中缓缓浮现一个图像,赫然便是观音模样,观音脚下,一只巨大的鲲鹏展翅高飞,神威凛凛,而沉鱼体内流出的真气最后涌入观音神像眉心红点之中,图案逐渐清晰。

观音五官历历在目,圆润端庄,竟然和地面上那座巨大的观音石像一模一样!

原来这枚圆球真的就是鲲鹏水晶球!

沉鱼睁大眼睛,惊道:“这……这真的是鲲鹏水晶球!”

此时,皇甫雅已自竹林中冲出,奔回剑音神尼身边。

段逸鸣问道:“雅儿,你没有事罢?”

皇甫雅展颜一笑,说道:“小逸哥哥,雅儿没事。”

剑音神尼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妖女,可笑你不知道鲲鹏水晶球的灵异之处,竟然还敢来仙灵居强索!告诉你,鲲鹏水晶球内蕴真诀,任何人若是贸然渡真气进入,反而会激发起球内真诀运转,其真气将如长虹贯日一般,尽数被吸入球内。

“妖女,你多行不义、机关算尽,可曾晓得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么?”她身负重伤,一口气说了这么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喘息。

沉鱼真气几乎被吸尽,手臂酸软无力,鲲鹏水晶球脱出掌控,飞上竹林顶,团团旋转,清辉漫洒,宛如皎洁明月一般。

沉鱼斜靠在一株巨竹上,面色苍白,心中叫苦不迭,双目微扫,心中盘算着脱身计谋。

皇甫雅说道:“师父,如何处置这妖女?”

剑音神尼面色肃然,说道:“妖女心计歹毒,连伤数人,自然饶恕不得!”

皇甫雅想起苏寒月和林若仙都是死在这妖女手下,心中激愤,双目怒火喷射,恨不得将沉鱼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剑音神尼咳了几声,脸色越发灰暗,看得出她被沉鱼那一掌击的伤势十分严重,若不是修为深厚,恐怕早已不支。

沉鱼见到此景,咯咯娇笑道:“老尼姑,你中了本姑娘这手‘翻天大手印’,内脏尽伤,只有本姑娘才能救你!你若乖乖的放本姑娘出阵,也许还可以保住一条命。

“如若不然,咯咯,不出半个时辰,大约就会见到观世音了。”她心中得意,脸色鲜艳欲滴,更显娇媚动人、明艳无双。

段逸鸣瞧在眼中,不觉怦然心动。

沉鱼笑了片刻,气力不支,登时弱了下去,杏目瞟来,扫了段逸鸣一眼,见他神色,知道惊艳于自己容颜,心中大喜。

段逸鸣与她目光对接,但觉对方秋波流转,勾魂摄魄,心中一荡,刹那间又警觉起来。

这妖女手段毒辣,三番五次算计自己,险些命丧在她手上,而这番设计陷害,使得自己蒙受不白之冤,心地宛若蛇蝎,何其阴毒!

当下收敛心神,怒哼一声,目光中流露出鄙夷之意。

沉鱼微微一颤,美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古怪神色,像是惆怅,又像是失落,刹那间蒙上一层水雾。

皇甫雅失声惊呼,惊讶震骇,莫以言表,这妖女一连伤了苏师姊和林师姊不说,竟然还想胁迫师父低头?心中又怒又慌,惊问道:“师父,您老人家……”

剑音神尼此时反而镇定下来,沉声说道:“妖女,你作恶多端,贫尼饶你不得!”说着嘴唇急动,突而伸指一点,喝道:“开!”

但见地面一阵抖动,发出“喀喀”断裂声,沉鱼身下突然出现一道深深裂口,幽黑无底,如同狰狞怪兽大嘴一般张开。

她脸色大变,反手抓住身边细竹,“喀喀”声响,细竹逐渐弯曲,几欲折断,沉鱼身躯晃晃悠悠的在裂口上方摆动,犹如落叶飘摇,摇摇欲坠,她急道:“老尼姑,你……你想做什么?”

第二章 此情难待

剑音神尼冷冷说道:“妖女,你连害我九凤庵数名弟子性命,又强行闯入禁地,亵渎先祖英灵,罪无可赦!告诉你,你身下便是南海极深处的海眼漩涡,其下深幽万丈,鹅毛不浮,倒是一个不错的葬身之处!”

沉鱼既惊且恐,颤声道:“你……你不怕死么?”

剑音神尼悲然长啸,说道:“妖女休想再使诡计,今日之事,贫尼绝饶不了你!南海海眼之下,重压如泰山临顶,人若落入其中,立时魂飞湮灭,难堕九常轮回,永世不得翻身!你就到那里去受罪罢!”

沉鱼面色如土,只觉手臂力道越来越弱,几乎握不住细竹,大惊道:“段逸鸣,救我……救我!”

段逸鸣见她惊慌失措,目中满是央求企盼之色,楚楚可怜,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怜惜,看看剑音神尼,到底无法出言说情,心中不忍看到沉鱼挣扎模样,掉过头去。

沉鱼终于绝望,厉喝道:“老尼姑,本姑娘不过先走一步,咯咯,等你随后赶来就是!”苍白的脸上忽又艳红如血,长笑片刻,终于抓握不住,手一滑,身体坠入无底黑暗之中!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出,令人不寒而栗。

“喀喀”声响,裂缝缓缓闭合。

段逸鸣怅然若失,心中百感交集。

不知怎地,这妖女数番设计害他,到头来,却是不忍她如此坠入南海海眼之中,如今沉鱼既入死地,以前恩怨登时烟消云散,全数化解,心中暗道:“妖女,你在海眼之下安息罢……”

此时,剑音神尼一阵剧烈咳嗽,最后竟然吐出一滩血块,身躯软软倒下。

皇甫雅骇然变色,扑上前,扶起剑音神尼,心中恐慌,几不成语:“师父!您老人家别吓雅儿……”当下伸掌抵在剑音神尼小腹,便欲将真气渡过去。

剑音神尼身体微颤,经脉扭曲,真气竟是无法进入。

皇甫雅急得清泪直流,脸色煞白,手脚发软,只是无声呜咽着。

剑音神尼抚摸着她秀发,缓缓说道:“傻徒儿,哭什么?人生百年,快如白驹过隙,总有一死。”她脸色淡红,显是回光返照。

皇甫雅哀哀哭泣,悲道:“师父,不会的……不会的!”

剑音神尼说道:“雅儿,师父被妖女击中心脉要害,已然不治,那妖女诡言狡诈,为的是骗咱们放过她,可是师父如何不知道自己伤势轻重?便是大罗神仙来到,也难以回天。”

皇甫雅大吃一惊,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顷刻间传遍全身,阴森冰冷,如入冰窟,她哭道:“师父,雅儿这就给你找灵丹妙药去!”

“没用了。”剑音神尼举手一招,鲲鹏水晶球飘忽而来,落在她掌中,她说道:“雅儿,你坐下,趁着还有时间,为师将这鲲鹏水晶球使用之法,传授于你。”说罢瞧向段逸鸣。

段逸鸣知道这等奇妙心法乃是九凤庵不传绝学,自己不方便旁听,当下起身远远走开。

剑音神尼等他走远,缓缓说道:“雅儿,师父只说一遍,你务必用心记住。”于是传声入密,细细传授心法。

皇甫雅凝神聚意,潜心聆听,将心法字字牢牢记住。

剑音神尼传授一会,真气大弱,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片刻,再接着继续传授。

如此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传授完毕。她脸色发白,闭目喘息,胸腹剧烈起伏。少时,睁开眼,眼神暗淡,如同蒙上一层水雾。

她坐直身体,肃然说道:“雅儿,这鲲鹏水晶球使用之法,向来只是掌门才能使用。现在你既已学得心法,师父便将九凤庵掌门之位传授于你,希望你奋发图强,将本门发扬光大,不辱先祖!”

说着褪下手指上凤凰翠戒,连同鲲鹏水晶球一起放到皇甫雅手中。

这枚凤凰翠戒名叫凤凰戒,戒指上一只赤凤、一绿凰,翩翩飞舞,活灵活现,乃是九凤庵传世之宝,谁拥有它便是掌门,门下弟子无不敬重有加,现在剑音神尼将凤凰戒交给皇甫雅,自是将掌门之位传于了她。

“啊!”皇甫雅顿时惊呆,脑中一片空白,师父分明是在向自己交代遗言,她惊惶恐惧,说道:“师父,你不要走,雅儿何德何能,当不得掌门重任,雅儿情愿伺候您老人家一辈子……”语调凝咽,泪水横流。

剑音神尼微微一笑,抹去她脸庞上泪痕,说道:“雅儿,你天资聪颖,悟性极佳,弟子之中,惟有你和寒月悟解凤舞九天真诀。

“历代先祖密令,惟有悟解凤舞九天真诀者,才有资格传承九凤庵衣钵,如今寒月先走一步,只有你才能继承掌门之位。”

皇甫雅芳心大乱,哭道:“师父,雅儿舍不得你……”

剑音神尼说道:“雅儿,先祖严令,不管何人,一旦接任掌门之位后,便须断绝七情六欲,斩断红尘杂念,终身青灯贝叶,心朝观音。你当着师父面发下重誓,永不违反!”

皇甫雅蓦地大惊,抬起头来,秀目望着远处段逸鸣,心中乱成一团麻,酸楚、哀痛,刹那间将少女心底旖旎念头绞的粉碎。

当年和段逸鸣分别之后,她念念不忘,等到长大之后,那个英俊忧伤的男孩身影竟是深深印在心底,挥之不去;此后数年,思念之意如同春日嫩草发芽,逐渐长大蔓延,占据了少女最隐密的角落。

无数次午夜梦回之际,那孩童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心中无数甜蜜幻想,终于不可自拔,深溺其中,一缕芳心憧憬企盼,不由自主的系在了段逸鸣身上。

其后,鸿蒙仙山之行,偶然相遇,惊喜若狂。好不容易又盼到段逸鸣来观音珊瑚岛参加本门八百年华诞盛会,却又突变迭起,先时被人误解图谋不轨,接着段逸鸣为救普世神尼,又被妖孽打的几乎死去。

而此时,师父又要她继承掌门之位,永绝思念,数年相思之苦,尚未倾吐诉说,此际却要生生斩断情丝,从此陌路,叫她如何接受?

当此情形之下,皇甫雅心中诸般感觉交织一起,五味杂陈,竟是难以张口答应师父要求。

剑音神尼顺着皇甫雅视线看去,微微叹口气,她已然看出皇甫雅心意,只是九凤庵一派延续事大,容不得半点闪失,当下心一硬,说道:“雅儿,师父知道你喜欢段少侠,这孩子卓尔不凡,当非池中之物。

“当日在凤尾竹林之中,师父早已看出你心中情意,所以才没有过多为难他;如果不是事发突然,师父也不会强你所难。

“只是现在,只有你才能接下这副重担,所以,为了九凤庵,也为了历代先祖,就算师父不求你,你也必须接下掌门之位!”

剑音神尼身分至尊,此时语气却如此温婉,相求于皇甫雅!

皇甫雅大惊,知道自己无法推却师父的要求,心中酸涩凄苦,终于收回视线,绝望的闭上双眼,清泪缓缓涌出,顺着光洁的脸庞滑下,滴在地上。

剑音神尼身体一阵剧颤,大口吸气,已到了油尽灯灭的最后关头,她紧盯着皇甫雅,说道:“雅儿,你答应师父,否则,师父死不瞑目!”

皇甫雅缓缓睁开眼,凤目中眼泪打转,贝齿紧咬樱唇,血丝绽流,心中难以决断,却又不忍师父伤心,进退维艰。

剑音神尼眼中神光一丝一丝的消失,一双手却是紧抓着皇甫雅不放,低声说道:“雅儿,你……你快些接任……”口中血块不断吐出,无法说话。

皇甫雅明眸中闪过一道痛苦之色,终于缓缓说道:“师父,雅儿答应接任就是。”

剑音神尼脸色一松,将鲲鹏水晶球放入皇甫雅素手之中,说道:“雅儿,委屈你了,那片翠竹林之下是南海海眼,内蕴天地灵气,乃是一个灵脉之穴,鲲鹏水晶球埋于其下,日夜吸收灵气精华,宝气充盈。

“你继位之后,须马上以凤舞九天之法吸收其精华灵气,功力倍增,用后将鲲鹏水晶球重新埋在地下,以待下一代掌门吸收,这也是历代掌门必须做的第一件事,最后,希望你谅解师父苦衷……”

话音未落,手脚一阵颤抖,重重吐口气,竟是吸不上气,就此坐化。

“师父!”

痛号一声,皇甫雅再也控制不住,扑倒在剑音神尼身上,放声大哭起来,哀悼师父仙逝同时,也将少女旖丽幻想就此埋葬,从此一生,永绝爱念。

那个坚强英俊少年,永远只能深埋心底,陪伴自己的只有黄卷道衣、冷月碧涛,心中悲苦,更与何人诉说?

段逸鸣疾奔而来,见到剑音神尼不治而死,心下黯然,劝道:“雅儿,人死不能复生,神尼前辈既已仙逝,也不必过于悲伤,节哀顺变。”

皇甫雅哀哀痛哭,一则因师父羽化,二则却是牵挂着段逸鸣,只是这心思如何能言?

眼看着心爱之人当在面前,却无法倾吐心声,咫尺天涯,无奈放手,永绝爱念,从此后碧海冷月,万里汪洋,天各一方,即便再相遇,也只是形同陌路。

她越想越觉神伤,心中悲苦无法说出,胸口一酸,眼泪如长河决堤一般汹涌而出,索性放声痛哭。

见她粉面梨花带雨,段逸鸣心中堵滞,心疼不已。说道:“雅儿,不要哭坏身子……”

皇甫雅一掌推开他,怒道:“不要管我!”

段逸鸣一怔,他从未见皇甫雅如此发怒,只道她乍失师父,怒极攻心而然,心中一酸,怜惜之意大起,说道:“雅儿,神尼前辈已然仙逝,当入土为安,咱们将她老人家葬了罢。”

皇甫雅点点头,强忍着悲痛,抱起剑音神尼尸首,缓缓来到石冢前,瞧着剑音神尼脸孔,怔怔流泪,许久之后,才将尸首放入石冢,哭道:“师父、师父……”

段逸鸣安慰道:“雅儿,不要伤心了,神尼前辈若是地下有知,也不忍你如此。”

皇甫雅心中有苦难说,痛哭不已,在段逸鸣劝慰下,这才止住,她红着眼,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伸手按下机关,石冢缓缓闭合。

“咚咚咚!”皇甫雅跪倒在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段逸鸣将她扶起,说道:“雅儿……”

话未说完,心中一阵剧痛,气血翻江倒海,汹汹怒冲,刺痛如裂!段逸鸣啊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朝天摔倒。

皇甫雅吓了一跳,急忙抱住段逸鸣,惊道:“小逸哥哥,你……你怎么了?”

段逸鸣牙关紧闭,脸色雪白,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声。

皇甫雅把脉细察,发觉他体内隐隐有一股力道淤积不散,正是它作怪,令经脉震颤,内腑受伤。

当下想起五师祖普世神尼曾说起,段逸鸣已学得凤舞九天真诀,对阵之际,被邪魔将真气反震逼回,因此震伤内腑,而化解之道,惟有同样身负凤舞九天的处子,以纯阴真气替他疗伤,引导淤积真气消散,方可得解。

她娇美的俏脸突然间飞起一层红霞,面红耳赤,芳心怦怦疾跳。

原来凤舞九天真诀使用之际,体内气血流转之时,酷热难当,是以必须褪去浑身衣裳,裸裎相对。

九凤庵上下是清一色女子,倒没什么,但眼下受伤者却是段逸鸣这么一个男子,皇甫雅一个黄花少女,如何能赤裸相对?可是她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眼前煎熬?

皇甫雅娇躯微微一颤,美眸中闪过一道羞色,缓缓闭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俏脸上各种神色变幻。

过了片刻,睁开眼睛,喃喃低语道:“小逸哥哥,你可知道,雅儿那日在篝火晚会上最期待的是你来求婚,可是现在不成了,雅儿当了掌门,此后便得斩断红尘情念,不能、不能和你比翼双飞,笑傲长天碧海……”

清泪滴落,晶莹剔透。

她俏脸上一片肃然,道:“小逸哥哥,为了你,雅儿也顾不上女儿家冰清玉洁,此生此世,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男子看到雅儿的胴体!”

她伸手脱下段逸鸣衣衫,鼻中嗅着强烈的男人气息,羞涩胆怯,心头如小鹿乱跳,好不容易才脱光,眼光不经意扫过,当下羞不可抑,闭上双眼。

她转过身,轻轻解下罗衫,随着衣衫散落,冰肌玉骨展现出来,曲线玲珑的娇躯上,山峦起伏,凹凸有致,如同一件绝美的雕塑,天地造化,鬼斧神工,美的令人窒息。

转过身来,美眸中已是一片湛然,毫无羞涩忸怩之态,她手捏灵诀,运起凤舞九天真诀,一手托起鲲鹏水晶球,一手抵在段逸鸣背心、丹田,渡气过去。

一股充沛的灵气自鲲鹏水晶球之中缓缓升起,透入皇甫雅体内经脉,与她自身真气聚为一处,速度逐渐加快,自手少阳经络进入段逸鸣体内。

真气缓缓而行,流经十二经络,所到之处,无数真气如同涓涓细流一般,不断集入,逐渐加强,终于真气融合一起,如同滔滔长江大河一般,滚滚奔涌。

两人身上不着丝缕,冒出热腾腾的蒸气,肌肤粉红如桃花初开,热的滚烫。淡淡的红光自两人体表肌肤射出,形成一个光罩,将他们包围在其中,水气蒸腾、红光缭绕,形成一片光怪陆离的场景。

如此三十六周天之后,段逸鸣体内淤积真气全部被引导聚合,伤势好转。

皇甫雅收回真气,转身穿上衣裳,凝视着段逸鸣英俊脸庞,一脸惆怅,伸出春葱般纤指,轻轻抚摸着,发出微微叹息声。

“小逸哥哥,你我肌肤相亲,雅儿已然知足,今生今世,雅儿心中惟有你一个人,不知道以后……你还会想起今日之事么?”

想到段逸鸣此际昏睡不醒,又怎能知道疗伤之事,这段孽缘,只有深深埋在心底,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心中莫名伤感、凄酸,陡然沉入谷底。

就在这时,段逸鸣身体微微一动,即将醒来。

皇甫雅手忙脚乱为段逸鸣穿上衣衫,勉强穿好,段逸鸣低哼一声,睁目醒来。

“小逸哥哥,你可醒了!”皇甫雅低声说道。

段逸鸣看到皇甫雅腮边挂着一颗泪珠,不由一怔,问道:“雅儿,你怎么又哭了?”

皇甫雅伸手拭去泪珠,说道:“我……我没哭……”

段逸鸣只道她仍是伤心于剑音神尼坐化,心中一酸,坐了起来,突然发现自己体内伤势大半化解,大是奇怪,说道:“奇怪,我的伤怎么化解了?雅儿,是你助我疗的伤么?”

皇甫雅娇靥忽然酡红如霞,说道:“我……我身边正好有一颗本门密制疗伤丹丸,就拿来给你服下,总算解去了内伤。”

段逸鸣心中感激,一把抓住皇甫雅玉手,说道:“雅儿,这次多亏了你,谢谢!”

皇甫雅微微一震,轻轻挣脱,说道:“小逸哥哥,只要你能好,雅儿什么都愿意做。”

段逸鸣哪里听得出皇甫雅话中深意,早已相信了她的话。

皇甫雅怅然若失,淡淡说道:“小逸哥哥,你先走一步,雅儿向师父及各位先祖告别。”

段逸鸣看看一边石冢,此刻皇甫雅方遭灭门师逝之痛,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微微叹口气,走出仙灵居。

皇甫雅鸾装微微掠动,悄立半晌,望着那个梦牵魂萦的少年从视线中消失,那种空荡无际的失落感陡然升起,心扉深处的灼热刺痛感越发强烈,心头一酸,眼前模糊一片。

她想强忍住眼泪,却又徒劳无益,两行亮晶晶的泪珠如珍珠滑落。她低声抽泣,不敢放出声音,惟恐外面的段逸鸣听到。

皇甫雅缓缓转身,走进翠竹林,到达中心那株巨竹之前,蹲下身子,将鲲鹏水晶球重新埋入地下。

完毕之后,又来到剑音神尼石冢,伏在墓前,终于忍不住心中悲伤凄苦,哭了起来,香肩耸动,边哭便说道:“师父,您在九泉之下,可能听到雅儿心声?雅儿……雅儿实在舍不得小逸哥哥。

“可是……可是既然承蒙师父厚爱,雅儿又怎能违背承诺?雅儿究竟该怎么办?师父,求您指点迷津,给雅儿指一条两全其美的办法……

“雅儿自幼与小逸哥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么多年虽然天水一方,远隔千万里,但是、但是雅儿心中却深深烙下他的身影,刻骨铭心。

“而如今雅儿尚没有来得及对他倾吐心声,却又得了结爱意,装作不相识的陌路相逢之人!雅儿忘不了,师父,你说雅儿到底如何作才好……”

想到伤心处,珠泪涟涟淌落,心中悲痛交织,乱成一团,体内思念如潮,刻骨铭心的爱恋,如烈火一般在心底汹汹燃烧,烧的她全身欲成灰烬。

一会儿又如置身冰天雪地一般,周身彻骨阴寒,五脏六腑寸寸绞断,锥心般剧痛无边无际的袭来。

她的神智彷佛被掏空殆尽,继而撕揉粉碎,心痛万分,灵台越来越混沌,在迷茫混乱而又痛苦绝望的冰潮烈焰中挣扎,跌宕起伏,撕心裂肺的痛楚一波又一波、狂暴粗野的猛袭而来,酸涩悲苦难忍。

“上苍啊,为什么?为什么让雅儿今生遇上他,却又阴差阳错,擦肩而过,不能厮守一生,形同陌路?为什么不能长相守,为什么不能像鸳鸯戏水、比翼双飞?为什么上苍对我这么残酷?”

皇甫雅扬起脸庞,目光似乎透过山窟之顶,笔直望到苍穹极深之处。

无语问苍天,天宇惟茫茫。

良久之后,皇甫雅终于止住哭泣,磕了三个头,如同木偶人一般站起,走出仙灵居。

段逸鸣见她脸色憔悴,眉宇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哀伤和凄苦,心中一痛,劝说道:“雅儿,你想开些。”

皇甫雅瞧了他一眼,痛苦而又酸楚,段逸鸣心头一颤,皇甫雅这一眼中似乎别有一番异样,说不出来的伤心无助,他上前一步,伸手握住皇甫雅玉手。

皇甫雅娇躯微微一晃,脸孔上掠过一道奇异的红霞,继而轻轻挣脱,淡淡说道:“小逸哥哥,咱们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上面情况究竟怎样了,先上去罢。”

段逸鸣见她神色变化之快,微微一愣,暗觉奇怪,不过心中念及师门诸人安危,大是忧虑,便和皇甫雅离开仙灵居,奔回观音石像腹内。

此时,观音石像内却是一片狼藉。到处是倒塌的巨石,几乎找不到路,两人合力推开石头,好不容易才打开一条通道。

巨石下不时出现几具死尸,死状奇惨,有的脑浆迸散,有的穿肠破肚,有的手脚分家,令人目不忍睹。

段逸鸣心中大骇,发疯似的逐个检查,却一直没有发现仙瑶门下弟子,心中略略松口气。

但观音石像怎么会坍塌?云师叔他们又去了哪里?难道会是被乾坤老君那妖人抓走了?想到此处,心中大急,说道:“雅儿,咱们快出去寻人!”

皇甫雅和他一般心思,心中牵挂普世神尼等人安危,于是勉强顺着巨石缝隙向外钻去。

晨曦透过倒塌的石像缝隙射入,明晃晃一片,两人挤出石堆,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胸口郁闷一扫而空。

第三章 伏羲牙踪

万里碧天,朝霞如火,四周绿林映射着淡淡的红光,如镀金光,雾气缭绕,恍若仙境。

此时正是朝阳初升之时,昨夜狂风业已消失,海天之际一片风平浪静,鸥群飞舞,水光粼粼,变幻出青绿红紫万千浓丽色彩,美的出奇。

段逸鸣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海景,禁不住惊叹:“真美!人间绝色啊!”

皇甫雅凤目凝视着他英气勃勃的面容,幽幽说道:“小逸哥哥,以后,希望你还能记住今日这一幕。”

“什么?”段逸鸣一时会不过意来。

“没什么。”皇甫雅侧过脸,说道:“那边好像有动静。”

段逸鸣侧耳细听,果然听见观音珊瑚岛西北方传来一阵噪杂声,突然间几只巨禽冲天怪叫而起,不断盘旋俯冲,隐约可见无数凶禽低空翻舞,钢羽飞散,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两人心中陡然一紧,心头升起不祥征兆,互视一眼,起身疾驰而下,穿过丛林,越过山丘,眼前却是一片恢弘的建筑,这里正是南海九凤庵所在。

庵前空地上,正邪两派云集。

正派一方不足三四十人,伤者趺坐当地,普世神尼、云灵子、羽凝霜等人皆在,而魔派一方人数较之昨晚大大减少,可见昨晚一战死伤无数,双方都是元气大伤。

场中几场厮杀正酣,劲气回旋激荡,雾腾腾一片,瞧不真切。

“咻”的一声,一只苍龙摇头摆尾钻出云雾,铮然长吟,忽而又俯身冲下,和一条黑蟒站在一起,尘烟滚滚,飞沙走石,声威骇人。

段逸鸣仔细辨认,却见苍龙仙剑呼啸来去,时隐时现,掌门师伯叶木大师赫然在列,正和赤耄龅妖恶斗,两人斗的不可开交,难分上下。

段逸鸣心中一喜,见掌门师伯的毒气尽解,功力复原,心下始安。

两人奔入人群,见过各位长辈。

普世神尼见两人出现,心中放下一块巨石。

皇甫雅扑倒在地,哭道:“五师祖,师父她老人家……”

普世神尼心头掠过一道阴影,问道:“雅儿,你不要哭,究竟如何,慢慢说来。”

皇甫雅心中哀痛,泪水涟涟,几乎说不出话来。

段逸鸣上前说道:“老前辈,神尼她老人家已经坐化了。”

“啊!”

众人闻言无不惊呆,虽说剑音神尼被妖女击中背心重伤,但是就此死去,犹有些想不到。

普世神尼脸色煞白,身体微微一晃,沉声说道:“小施主,你详细说来。”

段逸鸣便将四人进入仙灵居一事仔细道出,不过将鲲鹏水晶球一事隐下不提,诸人听到妖女沉鱼被剑音神尼设计困住,最后坠入南海海眼之中,心中大快,纷纷喝骂妖女死无葬身之地。

待后来听到剑音神尼伤重不治,仙逝而去,无不黯然神伤。

倒是普世神尼不似众人那般,她定定看着段逸鸣,眼中闪过一道疑惑。

段逸鸣微微颔首,传声说道:“老前辈,神尼临终之前,已经将掌门之位传给皇甫雅,现在,她便是南海九凤庵的新任掌门了。只是现在岛上危机尚未消除,此事不宜当即宣布,何时公开,请老前辈定夺。”

普世神尼闻言,心中沉重,她知道段逸鸣考虑周全,暗道:“多谢小施主。”

转念一想,九凤庵此次遭劫,剑音神尼、天音神尼、碧云神尼全部撒手人寰,门下九凤更是损失惨重,只留下彩凤紫岚和鸾凤皇甫雅两人,人才凋零。

先前段逸鸣受伤之时,她曾说及只有两人可以为他疗伤,其实就是指金凤苏寒月和鸾凤皇甫雅二人。

二人在诸弟子之中天资出众,已然领悟凤舞九天真诀精微之处,只有她们俩才有资格接受九凤庵衣钵。

而苏寒月被妖女沉鱼刺死,剑音神尼临终前将掌门之位传给皇甫雅,虽说是无奈之举,但也是最佳选择。

普世神尼扶起皇甫雅,低声说道:“雅儿,你现在身分不同以往,在众派面前,切勿失态。”

皇甫雅玲珑心窍,马上知道普世神尼话中含意,于是站起身来,噎道:“五师祖……”

普世神尼拍拍她香肩,叹了口气,说道:“坚强些,你牢记住剑音临终嘱托就是,早做准备。”

皇甫雅说道:“五师祖,雅儿年纪尚小,恐怕挑不起这副担子。”

普世神尼说道:“咱们一起渡过这道难关便是。”

皇甫雅担心的看着她,普世神尼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好了。五师祖虽说身子受伤,但还不至于死。”皇甫雅这才放心。

此时,长孙傲梅和彭衣茱走过来,段逸鸣迎了上去。

长孙傲梅惊喜道:“段师兄!我等了你半天,急都急死了!”说话之际,泪珠打转,盈盈欲滴。

段逸鸣心中一热,说道:“梅儿,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长孙傲梅见他气色不错,心下一宽,这才转啼为笑。

一边俏立的彭衣茱说道:“小师妹,别哭,段师弟安然返回,是件喜事啊。”

她似乎不经意的说道:“段师弟,你的气色不错啊,内伤怎样了?”她说话之时,一双翦水明眸看着段逸鸣,脸上闪过一道古怪神色。

段逸鸣心中一跳,转向彭衣茱,说道:“多谢彭师姐关心,逸鸣伤势好多了,多亏了雅儿身边有一枚疗伤丹丸,服下去之后,内伤霍然化解,大半好了。”

“是么?”彭衣茱淡淡说道:“看来皇甫师妹给你服下的,必是九凤庵密制灵丹了,不知道是什么灵丹妙药呢?”

段逸鸣说道:“这个……当时忙着要安葬剑音神尼,倒没有问雅儿。”

彭衣茱凤目紧盯着段逸鸣,目光犀利,似乎要看到他内心深处。

段逸鸣觉得彭衣茱颇有些古怪,但是说不出为什么,心中暗道,彭师姐似乎对雅儿也有些成见呢?

这些念头一瞬间闪过,马上被场中打斗吸引过去,他问道:“梅儿,大家不是在观音石像之中么?怎么石像倒塌,都到了这里?”

长孙傲梅说道:“段师兄,你们随那妖女走下密道之后不久,乾坤老君便率众放火焚烧观音石像,欲将大家逼出石像,诸派哪里肯出去?于是乾坤老君又生毒计,以雷器炸塌观音石像。

“千钧一发之际,掌门师伯和清虚道长突然返回,而且还带了三个绝顶高手,和魔派展开拼杀,其中一个便是那鬼老头,另外两个却是血月剑客和那个天魔夫人。”

“鬼老头?”段逸鸣一愣,看到长孙傲梅噘着樱唇,忽然明白过来,说道:“原来是老先生到了。”

老先生便是角蟾老祖,上次在漠北荒原之时,长孙傲梅与之偶遇,两人互相之间便以鬼老头、臭丫头相称,段逸鸣想及此处,不禁莞尔。

不过段逸鸣颇感惊讶,角蟾老祖三人怎会突然出现在这?他凝目看去,只见劲风呼啸翻涌,接连爆响,乾坤老君、天狼魔君、万兽老仙、赤耄龅妖等一众人和角蟾老祖等五人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便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朗笑:“天狼魔君,多年不见,阁下修为长进不少啊!”

但见气浪掀飞,一个英朗中年人飞出,手中一把长剑,长吟若龙,正是吴啸楚。

天狼魔君现出身来,脸色阴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血月剑客,早就听说你在巫山现身,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吴啸楚说道:“老夫找的你们好苦,总算见面了。”

天狼魔君眼中闪过一道异芒,阴森说道:“阁下阴魂不散,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吴啸楚仰天长笑,笑声中隐约带着一丝悲凉痛楚,如轰雷滚滚,在岛上激荡回响。众人听到,耳膜鼓鸣巨震,纷纷大骇,无不退步。

良久之后,吴啸楚长笑收歇,双目冷芒如电,森然说道:“天狼魔君,当年金鳞岩顶往事,你可曾记得?”

天狼魔君身躯一震,眼中异光乱闪,说道:“什么金鳞岩顶往事?本神君听不懂。”

吴啸楚盯着天狼魔君,说道:“你不记得?老夫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妨提醒提醒你。当年那个传信给各大正派,将秋相思围追在金鳞岩顶之人,你敢说不知道他是谁?”

天狼魔君阴笑道:“笑话,当年秋相思杀人无数,为祸世间,凡是江湖中人无不以诛杀为己任。总有人挺身而出,将妖女行踪消息传信天下,令受害门派群起攻之也不算什么异事。九黾婆婆门下余孽伤天害理,人人得而诛之!”

吴啸楚怒极而笑,说道:“好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你以为藏头匿尾,老夫就认不出来么?”右手一转,长剑斜里疾刺而出,直指天狼魔君左胸!

天狼魔君冷冷一笑,侧身躲闪,青狼魔杖青光激爆,呼啸着砸下。

吴啸楚眼中闪过一道神光,手掌急速抖动,长剑诡异的曲折而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划过一道弧线,去势快逾奔雷,竟然刺向天狼魔君右腹下方。

这一变招来得太过古怪,大违常理,天狼魔君攻势使出,暗含后招,前后相迭,而对方这一剑恰好直指自己变招衔接之处!

若要变招,势必会被对方所乘,击中软肋;若不变招,前招已然使老,仍不免被对方乘虚而入,天狼魔君心中惊骇,急切之下,左掌斜劈,身体硬生生在半空中一旋。青狼魔杖向外一推,护住周身。

吴啸楚似乎知道他会使出这一招,面色微现嘲讽,长剑就势急转,附在青狼魔杖之上,如影随形,剑气突然暴涨,已然刺破天狼魔君护体真气!

天狼魔君双目之中突然出现一丝惊骇,狂嚎一声,青狼魔杖暴舞如风,抽身疾退,半空中猛然飞起一道血线。

吴啸楚也不追赶,长剑微抖,冷冷瞧着天狼魔君,说道:“阁下可还记得这一剑么?”

天狼魔君脸色大变,低头望着右肩,血液涌出,险些被刺中琵琶骨,惊道:“‘附骨之蛆’?”

吴啸楚心中暗道可惜,这老魔功力精进许多,自己这耗尽心血悟出的一招,竟然也只是使他受了轻伤,心中暗凛,徐徐说道:“总算阁下没有忘记当年这一剑,你的狐狸尾巴到底是露出来了。

“当年那人蒙面乔装,袭击老夫,就是以你方才那一招将老夫击伤,老夫苦苦思量,终于想到破解之法,一试之下,果然验证了老夫心中怀疑……你,就是当年使计算计天下各派之人!

“你假本人之口散播消息,引诱秋相思赶往金麟岩顶,然后又秘传各派,聚集一起,将相思儿困在金麟岩顶,欲栽赃嫁祸、杀人灭口!”

天狼魔君见事情败露,嘿嘿阴笑,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本君也不隐瞒,不错,当年设计使天下各派人物陷入圈套中那人,的确就是本君!”

“好、好、好,你终于承认了!虽说老夫白白耗费了这么多年,总算及时省悟!”

吴啸楚多年疑团一朝得解,心中宽慰,说道:“这么多年以来,老夫误信人言,躲避相思儿,痛省自身失察之误,如此埋首深山多年,只是心中始终有一丝怀疑,相思儿不像如此奸诈邪恶之徒。

“所以老夫重又出山,一边搜寻灵药疗伤,一边暗中查访。一次偶然来到苍灵山中。老夫在山中发现有邪物翡翠氤氲蛋出现,同时另有人潜伏其中,豢养着千年蛛怪和一群紫瘤王蛛,守护着那枚翡翠氤氲蛋,藉以修炼。

“老夫当时心中十分奇怪,这翡翠氤氲蛋乃是天下至邪之物,可以吸吮万物精血,他拿来做什么?当时老夫并未太过留意,只想天下之人千奇百怪、无奇不有,并未理会。

“现在想来,当时阁下必是借助翡翠氤氲蛋吸取百兽精血,修炼邪功,从而恢复元气。”

“翡翠氤氲蛋?”段逸鸣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蓦地记起那件往事。

当年自己随伙伴到后山狩猎之时,无意间遇到那青衣老者,从千年蛛怪嘴下救下他,却被老者恩将仇报,一掌逼下悬崖,跌下之时,在半空中听到青衣老者说起翡翠氤氲蛋,似乎是什么宝贝,心中一动。

难道说,当时青衣老者,竟是从天狼魔君手中夺来的翡翠氤氲蛋不成?心中越觉这个想法不会错,如若不是,那千年蛛怪为何对他穷追不舍?

吴啸楚双目紧盯着天狼魔君,说道:“阁下此番出山助纣为虐,想必元气已然复原了。”

天狼魔君戾气大现,阴森说道:“不错,本君当年被正派所害,岂能白白放过他们?可惜因为内腑受伤,不得已才流落深山,暗中疗伤。幸喜苍天有眼,终于被本君觅到一枚翡翠氤氲蛋,本君神功复原,更是精进不知几许。

“此番出山,就是要报当年之仇,将你们这些自诩为正道之人亲手诛杀,以解心头之恨!”

吴啸楚心头警觉,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说道:“老夫离开苍灵山,幸喜后来与相思儿重逢,误会化解。沟通之下,这才知道事情竟然比老夫所想还要复杂,其中另有玄机,关系到另外一件大事。

“我二人思前想后,发现当年一事颇为蹊跷,焦点却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俨然和阁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这人当年在混战之中失踪,不知去向。

“老夫突然想起,此人修炼邪功,若想复原,惟有以邪物相助,这才想到苍灵山所遇之事,心中疑窦大起,于是便折返回苍灵山,可是那里一片废弃景象,怪人早已不在。

“老夫思前想后,越觉那人就是当年恶徒,于是便四处寻找他的踪迹。直到日前,终于获知阁下行踪,这才一路奔赴南海九凤庵而来,若不是途中遭遇风暴,也不会耽误时机;不过,所幸并不算迟,总算遇上阁下。”

天狼魔君嘿嘿冷笑,大咧咧说道:“血月剑客,本君神功已成,你能奈我如何?就凭你,尚不是本君敌手!”

吴啸楚大笑道:“老夫这次和相思儿以及角蟾老祖同行而来,为的就是彻底查清当年之事背后隐藏的谜团,既然遇上了,当然不会让阁下轻易脱身。”说罢长啸一声。

远远响起一声啸声,随即怒爆声轰然炸响。

但见一道紫光突然射出,乾坤老君随之高高飞出。

一个黑衣垂发老者跃出,长笑道:“乾坤老君,不过如此!”

哈哈大笑声中,飘身飞近,狂风拂面,乱发飞舞,露出怪诞丑陋面容,一张圆脸,半边干枯黝黑如骷髅,半边红白圆润如婴儿脸。原本应该是隆起的鼻子的部位却空空如也,只留下两个黑窟窿,怪异恐怖。

此人正是角蟾老祖!

段逸鸣心中大喜,疾步奔出,喊道:“老先生,逸鸣有幸再见到你!”

角蟾老祖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段逸鸣,又惊又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小子,你还活的挺好!老夫听说这群邪魔云集南海九凤庵,星夜兼程赶来,还以为慢了一步。不过看到你这小子活蹦乱跳的,也就放心了,啊哈哈哈!”

段逸鸣见他关心自己,心中感动,说道:“多谢老先生。”

“不用谢、不用谢!”

角蟾老祖挥挥手,四下环视,立时看到一边嘟着嘴的长孙傲梅,微微一怔,压低声音说道:“小子,臭丫头也在?她似乎对老夫还心存芥蒂,嘿嘿。对了,你们那个,好上了没有?”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

段逸鸣不由尴尬,苦笑道:“老先生,您又拿逸鸣开心。”

说话之时,长孙傲梅似乎感觉到什么,狠狠瞪了角蟾老祖一眼。

角蟾老祖若无其事的传声说道:“臭丫头,等你嫁给了小子,我看你还凶不凶?”

长孙傲梅这话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俏脸涨的通红,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出气,不过心中却是又羞又喜,她凤眼瞟了一眼段逸鸣,狠狠一跺脚,面孔烧烫,转过脸去。

段逸鸣面红耳赤,呐呐不语,急忙上前见过血月剑客吴啸楚,总算解去难堪。

角蟾老祖脸上嬉笑神色一收,说道:“小子,少些婆婆妈妈的礼节,先办正事要紧。”

远处响起一声惨叫,血花飞溅,众人齐齐悚然,回目望去,但见紫魅儿踉踉跄跄的冲出,险些摔倒在地,长吸一口气,勉强站住,她左臂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洞,鲜血如注,痛得花容失色,一咬牙,伸指点中穴道。

清虚道长跃出,拂尘一卷,快若闪电,朝紫魅儿射来。

紫魅儿大惊之下,顾不得身分,急忙在地上一滚,堪堪躲开,即使这般,仍被拂尘扫中,肌肤上立时出现数道血痕,火辣辣的痛感传来,禁不住闷哼一声。

此时,金惑儿奔近,娇叱一声,纤指横划,指气涌出,直指清虚道长侧肋。

清虚道长反手拍出一掌,横移数步,化解对方奇袭之势。

金惑儿奔到紫魅儿身边,急道:“姐姐,你怎样?”

紫魅儿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说道:“差点毁在牛鼻子手上。”金惑儿急忙替她包扎伤口,护在身边。

清虚道长也不以为意,抛下两魔姬,飘然走近吴啸楚身侧,遥遥欠身道:“多谢阁下施手援助,清虚在此谢过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吴啸楚真实身分,只是想到既然他和臭名卓着的天魔夫人以及角蟾老祖走在一起,身分大是可疑,不过此时形势微妙,不便问个明白,所以说话之间,十分小心,并未提及他人。

吴啸楚心如明镜,淡淡一笑,说道:“清虚道长客气了,你我萍水相逢,些许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大家敌人相同,自然一同进退。”

清虚道长瞧了角蟾老祖一眼,正想说话,角蟾老祖却怪眼一翻,抬头望天。清虚道长稍一犹豫,吞下到了嘴边话语,径自站在一边。

那边万兽老仙耳中听到紫魅儿惨叫,心下一抖,更是无心恋战,量天珊瑚印猛攻几招,逼退天魔夫人秋相思,他纵到紫魅儿身边,惊道:“小心肝,你伤到哪里了?”

紫魅儿柳眉蹙紧,娇吟道:“夫君,那老牛鼻子打伤了魅儿,你看,这条胳臂都差点废了,夫君,你得替魅儿报仇雪恨啊!”她也不顾在场人多,眼泪汪汪,大发娇嗔。

万兽老仙慌得手脚无措,哄道:“小心肝,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

说着一扬量天珊瑚印,怒视着天魔夫人秋相思,森然说道:“天魔夫人,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今日为何帮着这帮臭道士,下手伤本仙爱姬?”

天魔夫人秋相思盈盈悄立在吴啸楚身边,肤如冰雪,俏肩纤腰,一双明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万兽老仙,樱唇微启。

“老仙莫怪,本夫人本来也不愿意出煞手伤人,无奈老仙这个魔姬咄咄逼人,手下毫不留情,本夫人险些伤在她手下,这才出手。

“不过,老仙这魔姬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并未伤及要害,老仙不必大惊小怪;再者,本夫人今日而来,实是为了当年一件往事,并无意和老仙作对。

“这样罢,今日之事就算本夫人得罪了,错过今日,本夫人定当上门拜访叙旧,老仙意下如何?”她这话软硬相兼,暗中警告万兽老仙,今日并无意与他为敌,就此罢手最好。

万兽老仙老奸巨猾,那里听不出天魔夫人意思?

他知道对方所言非虚,紫魅儿并未受什么大伤,再说目下对方似乎是有备而来,另有隐情,倒不如先看看虚实再说。

既然对方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于是便顺水推舟,怪笑道:“天魔夫人,今日之事老仙记下了。”嘿嘿一笑,缓缓退下。

第四章 天狼魔君

此时,场中争斗大半停止,除了叶木大师和赤耄龅妖斗的不亦乐乎之外,其余众人纷纷住手。

一阵海风吹来,众人衣袍猎飞,海浪拍击声传来,“隆隆”作响。

万千凶禽在半空中汹汹飞舞,怪鸣声凄厉刺耳。

借着空档,段逸鸣通过询问,终于得知事情经过。

原来昨夜叶木大师和清虚道长被乾坤老君追击,且战且退,两人若论功力,并不逊色于乾坤老君,无奈先前厮杀受伤,修为大打折扣,力所不逮。

乾坤老君本是狡诈之辈,便抓准这个机会,穷追不舍,欲将两人一举杀死。

三人追杀到岛边,退无可退之下,叶木大师和清虚道长奋起余力,大战乾坤老君。

如此这般,一直战到天色破晓,两人逐渐不支,眼看就要被乾坤老君震伤,被迫落入海水中遁走,恰在此时,遇上了渡海而来的吴啸楚一行人。

吴啸楚取出丹丸,助叶木大师二人恢复元气,诸人会合一处,重又返回,正好遇上乾坤老君放火焚烧,炸塌观音石像,诸派人马拼命逃出。

诸人上前出手,终于逃出不少,此后双方便展开了殊死搏杀,直到段逸鸣和皇甫雅从地底仙灵居出来。

此时,正邪双方各占一方,互相对峙。

乾坤老君眼中光芒大作,瞬间四下扫探,他从对话中得知眼前着血袍老者竟是当年名震江湖的血月剑客,心下吃惊不小。

继又惊疑不定,寻思道:“角蟾老祖这几人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在这时赶来,似乎别有来意。角蟾老祖和天魔夫人本来也是邪门之辈,怎么会帮着正派出手?分明是敌非友。

“本来胜局已定,怎料这三人突然出现,胜负天平骤然变化。两下实力权衡,己方并不占上风。”

他脸上闪过恼怒之色,眼看一干手下等人伤的伤、死的死,已然损失不少,好不容易才占据优势,岂知这三人闯上岛来,双方实力登时易位。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心中更是又惊又怒。

万兽老仙低声说道:“老君,情形有些不对,天魔夫人和角蟾老祖竟然和这些贼党站在一面,虎视眈眈,你看……”

乾坤老君双眼冷芒闪现,说道:“老仙不用担心,他们身上都背了无数人命,正派这些自命不凡之辈,必定不屑和他们同流合污,咱们以静制动,随机应变就是。

“无论如何,这次南海之行的使命必须达成。再说了,就凭他们三人也想吓倒咱们么?”

万兽老仙老脸微红,打了个哈哈,说道:“看来老君心中早有计较,那便好。”

乾坤老君嘴角露出一丝暴戾笑容,传令手下准备出手。

长孙傲梅在巫山云雨阁中曾见过天魔夫人和吴啸楚,心中倒没有什么敌视,只是她一直不明白三人为何突然出现在观音珊瑚岛,尤其是吴啸楚和天狼魔君一番说话,更是如坠云雾之中,摸不着头脑。

她靠近段逸鸣,低声问道:“段师兄,血月剑客所说金麟岩顶往事指的是什么?”

段逸鸣说道:“此事我略有耳闻……”于是将天魔夫人当年为九黾婆婆报仇一事,简单说来。

长孙傲梅奇道:“这么说,他们之间仇怨都是因那件什么伏羲牙而起?可是伏羲牙又有什么特别,使得那么多人为之拼命,真是古怪。”

段逸鸣心中想及,角蟾老祖也是因为参与争夺伏羲牙一事,而被六大正派连手拿下,囚禁在落雁峰后山死沼林中,看来这伏羲牙来历必定大不寻常,无论正邪都想夺之而后快。

不过这些念头他并没有向长孙傲梅说起,心中隐隐觉得,这伏羲牙并未真的消失,而是藏在某个神秘角落,这种预感说不出来的怪异,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那边,吴啸楚、秋相思以及角蟾老祖三人成鼎足之势,隐隐将天狼魔君围住。

天狼魔君乃是一代凶妖,见状也不后退,阴笑连连,青袍鼓胀如球,胸口那只青狼头狰狞可怕,跃跃欲试。

角蟾老祖冷然喝道:“天狼魔君,你承认了当年栽赃之事,还算是个人物,不过,当年伏羲牙争夺无疾而终,老夫避祸北岳恒山,却被人透露消息,引来六大正派围追堵截,将老夫擒下,关在庐山死沼林中。

“几百年来,老夫一直想不透,究竟是谁诬陷老夫知道伏羲牙的下落?当年参与此事者都已死去,谁又知道老夫行踪?

“老夫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个人逃生,嘿嘿,天狼魔君,当今世上,参与伏羲牙争夺者,惟有你我二人而已,那么,老夫被人冤枉,那也是你干的好事了?”

天狼魔君眼中闪过一道嘲讽神色,得意道:“角蟾老祖,两百余年了,你才知道?哈哈哈哈,不错,给六大门派通风报信者正是本君,可笑六大门派中了圈套,还一直以为抓住了个宝贝,厚加款待,对阁下不薄罢?”

角蟾老祖大怒,说道:“果然是你这狗贼落井下石,嫁祸于老夫!嘿嘿,六大正派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平白无故囚禁了老夫这么多年,全是拜你所赐。

“这几万个日日夜夜,老夫困局死沼林,生不如死,若非机缘巧合,此刻仍无法脱困。今天既然遇上了,那就好好了断一下你我之间的夙怨!”

身边六大正派中人闻言,无不颜色大变,怒意隐生,若不是目下形势危及,只怕早就上前怒斥,不容他侮辱各派清誉。

倒是清虚道长心中疑窦大起,角蟾老祖话语虽说听着刺耳,但若所说属真,那六大门派岂不是冤枉了他?这么说来,当年伏羲牙之争竟是另有玄机?

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当下大凛,暗道:“如果说六大门派真的是被妖人设计,错怪了角蟾老祖,那真正的元凶必是另有其人了。

“这么说来,这天狼魔君有着莫大的嫌疑,看来,如果要揭开当年之事真相,必须得从天狼魔君身上着手了。”

天狼魔君察言观色,心生毒计,放声大笑道:“角蟾老祖,本君固然将你隐匿在北岳恒山一事告知天下,但是六大正派若不是觊觎伏羲牙,那又捉拿你作甚?

“说起来,你如想报仇,那首先应当拿六大正派开刀便是,你我之事,容后再说。”

角蟾老祖登时暴怒,回想起在死沼林中幽居百余年,心中怨恨大起,回身看来,双目赤红如血,逐一扫过各派弟子。

旁边诸派闻言一凛,经过惨烈厮杀,各派无不元气大伤,自保不足,此时若是角蟾老祖等人倒戈一击,那可大大不妙,众人互相一看,心中惊惧,纷纷按住兵器,暗中戒备。

天魔夫人眼睛一转,将场中变化皆数收在眼中,传声道:“老祖莫急,此事既然挑明,倒也不急于报仇,此人狡诈凶厉,心性残暴,极是难缠,他此话之意,乃是诱你迁怒于六大正派,千万不要被他激怒,中了他的下怀。”

角蟾老祖闻言怒意稍缓,收回视线,逼视在天狼魔君脸上。

天魔夫人说道:“秋相思不明白的是,阁下当年频出毒计,挑拨离间、栽赃嫁祸,无所不用,按说伏羲牙应当是落在你手上,不当有疑,对么?”

天狼魔君脸色微变,笑容顿时凝固,未几,一抹恨意从脸上闪过,面容抽搐,碧目中火焰闪烁。

段逸鸣大异,心中暗道:“天魔夫人话中似乎别有含意,那伏羲牙本是伏羲临终前,以全身精血灵气迫入,通灵神异,举世无双;天狼魔君如果真的得到伏羲牙,必定勤加修炼,经过这两百余年光阴,修为势必高的出奇……

“可是,以目下情形来看,天狼魔君却并非如自己所料。难道天魔夫人的意思是,伏羲牙并不在天狼魔君手上?”

吴啸楚转眼向秋相思望去,奇道:“相思儿,你……”

秋相思朝他微微颔首,浅浅一笑,说道:“天狼魔君,你潜伏在苍灵山中,以那枚翡翠氤氲蛋邪物为引,如若我猜的不错,阁下大约是藉以修复受损真元,是么?”

天狼魔君突而咬牙切齿,发出阴森恐怖的笑声,说道:“夫人真是冰雪聪明,嘿嘿!”

顿了顿,嚎叫道:“可恶的是,竟然有人乘本君闭关之际,杀了千年蛛怪,将翡翠氤氲蛋抢走!如若不然,本君神功早成,也不至于耽误这么久才出来!”

眼中凶光闪烁,突然间变得狰狞无比,如同一只凶残恶兽,欲择人而噬。

吴啸楚吓了一跳,长剑斜指,暗自提防对方暴起伤人。

天魔夫人面色如常,笑道:“阁下这是承认我所猜不错,也就是说,当年暗中夺走伏羲牙的另有其人了。现今普天之下,惟有你才知道伏羲牙确切所在。”

吴啸楚恍然大悟,原来秋相思转弯抹角半天,用意竟是在套天狼魔君了。

这下子,众人无不警觉天魔夫人话中有话。

当年中土诸派争夺伏羲牙一事,大家都听师门长辈说起过,各派无不死伤惨重,无人活着回来,只知道其中曲折古怪,众多关键细节却是知之不详,难以明了。

但伏羲牙是一件神异之物,谁若得到,相当于得到当年伏羲大帝一身修为,必会突破自身束缚,羽化成仙;可是观看天狼魔君,却不似有此神通。

大家登时大悟,天狼魔君修为并未通天彻地,那他手上必定没有伏羲牙!

那伏羲牙究竟落在何处呢?

伏羲牙自当年离奇失踪之后,再不见任何消息,但它关系到在场之人师门大仇,非同小可,此时突然冒出个知情人天狼魔君,大家视线几乎全部聚集在他身上,就连乾坤老君等邪魔也是双眼奇光闪烁,仔细聆听。

只要天狼魔君说出伏羲牙的下落,当年那件公案即刻便会水落石出,元凶原形毕露,诸派当可一报当年之恨。

秋相思娇笑道:“阁下既然知道伏羲牙的下落,那不妨就在这里说出来。”

天狼魔君脸色青紫一片,隐隐带着一股黑气,凄厉笑道:“天魔夫人,本君对你佩服得紧哪!”顿了顿说道:“伏羲牙、伏羲牙,嘿嘿,它是落在……”

众人全部引颈以待,听他说出伏羲牙所在。

乾坤老君咳嗽两声,说道:“神君,此事不说也罢,咱们先料理了这些人再说。”

天狼魔君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碧光爆射,阴森可怕,缓道:“伏羲牙的确落在一个人手中,不过此人已销声匿迹许多年,嘿嘿,就是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在哪里!”

众人屏气凝神,都在听他最后说出是谁夺走伏羲牙,可是他却绕着弯子不说,不禁大急。

角蟾老祖提气喝道:“天狼魔君,今天你若不说,休想离开这里!”

天狼魔君心高气傲,自视甚高,那受得如此叱喝?闻言面色微变,双目之中登时碧光闪闪,森然道:“角蟾老祖,你敢如此和本君说话?”

角蟾老祖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一阵凛冽无匹的奇寒袭来,手臂蓦地僵硬如冰,“喀喀喀”一阵低声脆响,手臂上竟然结上了一层冰花,彻骨奇冷,体内经脉片刻间阻塞,气血凝固。

角蟾老祖大惊失色,但觉手臂上寒气越来越盛,顺着经脉向上蔓延,顷刻间已到脖颈,他心中惊道:“这天狼魔君使什么妖法,如此怪异!”当下意念一动,丹田真气涌起,滚滚流转,将侵袭而入的寒气逐步破退。

双方真气在手臂肘弯处僵持不下,小臂上罩上一层厚厚冰甲,肘弯以上衣袖鼓胀,十分奇特。

当此之时,吴啸楚衣袖微动,真气一吐,暗中屈指疾弹,没入角蟾老祖左肩。他这暗中助手,几乎无迹可循,再加上恰好站在角蟾老祖身后,所以天狼魔君并未察觉。

角蟾老祖顿觉经脉中真气突强,如若碧海涨潮一般,轰然奔流,直将那道寒气从手指逼出。

冰甲一阵脆响,突然寸寸迸开,立时四分五裂,朝四面八方飞射,散落一地!

角蟾老祖心中大骇,他知道方才有些托大,险些为天狼魔君所乘;若不是吴啸楚暗中相助,自己这只手臂势必难保。

幸好他真气原本不弱,加上吴啸楚指气渡体,二力合一,威力猛增,顿时将天狼魔君寒气生生压制下去。

天狼魔君心中却是惊异百倍,目中奇光连闪。

原来方才他突施辣手,上手便是这些年在深山地底,潜悟出的至阴冰寒真气,即便是世间一等一高手,也难逃被真气冻僵血脉之劫,本以为立时可将角蟾老祖手臂冻裂,岂料非但没有奏效,反而被对方将真气迫出体外。

正当他惊异之时,角蟾老祖却蓄劲发力,十指凌空疾点,充沛指气汹汹射来,直指天狼魔君胸腹数道大穴!

天狼魔君不料对方由守转攻,心中一惊,急忙举掌横切,欲将指气斩断,哪知指气在距离他身体不足两尺之处,突然一分为三!

天狼魔君双掌连劈,斩断其中两股,但仍有一股指气,诡异的在半空中折转扭曲,躲开掌劲,如重锤一般击中他右胸口,恰好是他昨夜被普世神尼一剑刺穿之处。

天狼魔君胸口剧痛,心肺欲裂,经脉刺痛,刹那间封闭住。

原来吴啸楚刚才在一边观看角蟾老祖在和天狼魔君交手之时,便已察觉他右胸经络隐隐不畅。

是以暗中传话角蟾老祖,渡气入体,合两人之力,作势强攻,待天狼魔君抵挡之时,突然将指气化散,终于奇袭成功,将他尚未痊愈的伤处,再度打的几乎断开。

天狼魔君猛然察觉,已是不及躲闪,心中惊骇欲狂,顿时真气不畅,一口气提不起来,情知经脉受损。

他不愧是老魔头,当机立断,右掌连拍三下,掌风如狂飙怒卷,迫得两人回身护住身体;左手回环,在胸口疾点一阵,竟然强行将点中经脉解开。

饶是如此,胸口痛楚入肺,两根肋骨已然折断。

天狼魔君双眼碧光闪烁,冷然说道:“血月剑客好强的真气,本君今日领教了。”

说罢,怨毒的瞥了一眼角蟾老祖,哼了一声,当下转身飞起,足不点地,如一只巨大蝙蝠一般从众人头顶飞过,落入碧海,顷刻间消失在茫茫海天尽头。

天狼魔君一言不发便夺路而走,分明是受了重创,群妖无不面面相觑,胆颤心惊。

角蟾老祖却是暗中抹了把冷汗,他这一招借力而发,毕集全身力道,看上去固然威猛,但是却只是一时爆发,后劲不续,倘若此时一击不中,被天狼魔君乘隙反扑,立时危矣。

吴啸楚飘身而来,并肩立在他身边,低声说道:“老祖,如何?”

角蟾老祖吸了一口气,真气流转,体内受阻经脉逐一打通,说道:“已经不妨事了。”

此时,一边恶战的叶木大师和赤耄龅妖也双双倒退,遥遥相望不语,两人脸色虚红,汗流满面,胸脯剧烈起伏,竟是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原来两人势均力敌,性命相搏,不遗余力,千招之后,终于真气耗尽,两人同时奋起余力,发出致命一击,却被对方力道震的倒飞不迭,落地之后,双腿酸软无力,险些坐倒在地。

那边,乾坤老君双目乱闪,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暗道:“天狼魔君不辞而别,赤耄龅妖和叶木老儿两败俱伤,己方实力大大受损;角蟾老祖、血月剑客以及天魔夫人还在一边虎视眈眈……

“胜负微妙,似乎于己方十分不利。今日若想全歼已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不如……”

他心念电转,说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当年一别,老祖功力真是长进了许多啊。”

角蟾老祖见他突然叙旧,微微一怔,说道:“不敢当。”当下望了一眼碧海,对吴啸楚说道:“吴老弟,不可让乾坤老君逃走了。”

却见乾坤老君突然衣袖鼓舞,胀若圆球,“咻”的一声,紫铜蟒头鉴急飞而出,如若一条长蟒!

众人眼前一花,劲气扑面而至,生疼如割,心中大惊,急忙退步躲避。

却听一声闷哼,长蟒已然缠上趺坐在地的清音神尼,将她凭空卷起,腾云驾雾般的越过众人头顶,待众人回过神时,乾坤老君已把清音神尼抓在手中,狰狞而笑。

普世神尼脸色煞白,惊道:“妖孽,你待怎地?”

乾坤老君桀桀笑道:“本座此次前来南海观音珊瑚岛,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一举歼灭九凤庵。老尼姑,除了你之外,可还活下几条性命?”

普世神尼怒道:“乾坤老君,你……”

吴啸楚向前踏出一步,长剑斜举,却听得乾坤老君冷笑道:“血月剑客,清音尼姑在本座手中,谁敢放肆?”手下一紧,五指将清音神尼脖子勒紧。

清音神尼脸孔通红,青筋暴突如蚯蚓,登时喘不上气来。

吴啸楚急忙止步,沉声说道:“乾坤老君,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和吴某放手一搏,你胁迫一个受伤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乾坤老君阴笑道:“嘿嘿,血月剑客,今日之事暂且记下,以后再和你算帐。”说罢一举紫铜蟒头鉴,大喝道:“大家听令,立即撤离!”他挟持着清音神尼缓缓后撤。

众人投鼠忌器,不敢过分靠近,亦步亦趋的跟到海边。

乾坤老君押着清音神尼跃上坚甲潜行舟,站在船舷上,得意地仰天大笑。

皇甫雅负着普世神尼奔近,普世神尼怒声喝道:“乾坤老君,放了清音!”

乾坤老君大笑道:“普世老尼姑,你不过是个快入土的残废,敢在本座面前指手画脚?本座告诉你,南海九凤庵一脉,从此从世间除名!”手掌一紧,活生生将清音神尼捏死!

皇甫雅和紫岚放声大哭道:“四师叔!”

普世神尼心中悲怒,眼角绽裂,鲜血丝丝流下,呼喝道:“乾坤老君,你这妖孽,只要我南海九凤庵有一人尚存,必会向你讨还血债!”

乾坤老君狂笑几声,说道:“老尼姑,你身负重伤,自顾不暇,又有什么能耐向本座报仇?哈哈哈哈,莫不是想变成鬼魂来索债么?本座静候尊驾光临!”他一把将清音神尼尸首推下大海,缩身钻进坚甲潜行舟。

海浪翻卷,白沫飞起,转眼之间,那三艘巨大的坚甲潜行舟已消失在水下。

段逸鸣一跃而起,从海水中捞起清音神尼尸首,奔飞而回。恭恭敬敬的将遗体放在沙滩上。

诸派无不黯然,自己一众人受邀而来,本来是祝贺南海九凤庵八百年华诞大礼,岂知竟然亲眼目睹九凤庵被魔派袭击,门中上下元老死的死、伤的伤,几乎灭门。

一夜之间,威名赫赫的南海九凤庵已然不复存在,只留下一老两小三人。

角蟾老祖、吴啸楚以及天魔夫人急着追赶负伤窜逃的天狼魔君,匆匆和众人告别,渡海而去。

各派也是元气大伤,死伤不少,大家担心魔派偷袭各派,都无意再停留,稍事休养,元气恢复,便纷纷和普世神尼辞别,返回中土。

第五章 邪踪再现

叶木大师和清虚道长以及天剑派九弥真人等人率众留下,帮助普世神尼整理残局。

倒是普世神尼十分坚强,强忍着满腔悲楚,在仙瑶门等三派的见证下,为皇甫雅举行了接任掌门仪式。

事情既毕,留下羽凝霜和云灵子以及几名弟子养伤,叶木大师和清虚道长便向普世神尼辞行,众人来到海边,登上巨舟。

龙砚秋跟着九弥真人准备登上船,站在岸边,他对前来送行的彭衣茱说道:“茱妹妹,你早些回来,开春之后,我会再去庐山,咱们之间的亲事也好确定下来……”

彭衣茱俏脸微红,缓缓说道:“龙师兄,我承蒙师父养育教诲大恩,尚未报答,想好好侍奉师父,至于那件事情,以后再说罢。”

龙砚秋心中一沉,双眼紧盯着彭衣茱,低声说道:“茱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当日在庐山之中,羽师叔已经亲口向我师父说,你答应了婚事,怎么现在却……”

彭衣茱心乱如麻,慌慌张张的说道:“我……我没什么意思。”她的心思如何能向龙砚秋说出,情急之下,俏脸通红。

龙砚秋见她粉颈羞红一片,神色慌张,越发清丽可人,心中大动,只道她是女儿家脸薄,不好意思当面承认。喜道:“茱妹妹,啊,不,彭师妹,是师兄我太唐突了,你好好陪羽师叔在这里养伤就是,咱们到时候再见。”

彭衣茱垂着头,不说一句话。

这时候,有天剑派弟子远远喊叫,龙砚秋应了声,深情的看了彭衣茱一眼,说道:“茱妹妹,我先走了。”说罢喜孜孜的跃上甲板。

巨舟缓缓启动,破浪向北而去。

段逸鸣、明净以及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几人留下来,看护羽凝霜和云灵子养伤,普世神尼殚精竭虑,调配了几种药丸,为二人疗伤驱毒,日见好转。

段逸鸣每日将云灵子送到丹房,由普世神尼治疗,当此空档之际,便和皇甫雅、长孙傲梅、彭衣茱等人到处游走。

不过彭衣茱似乎心事重重,郁郁寡欢,好几次都推辞掉,留在房中;倒是皇甫雅异常热情,带领诸人走遍观音珊瑚岛,还去了附近几个风光旖旎的珊瑚小岛,尽情领略碧海白沙、龟鲸水族。

如此多半月之后,羽凝霜伤势大致痊愈,云灵子体内毒气尽去,精神大好,已经可以走出丹房散步。

这一日,羽凝霜和云灵子商议之下,决定返回中土,于是便辞别普世神尼。普世神尼见挽留不住,送他们一艘海怪驾御的快舟乘坐。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以及彭衣茱来到海边,却见皇甫雅早早在前等候,寒暄几句之后,她说道:“小逸哥哥,我有些话对你说。”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相视一眼,说道:“段师弟,我们在前面等你。”

长孙傲梅低声说道:“段师兄,你……你快些。”说完和彭衣茱携手走开。

等两人走远,皇甫雅收回视线,说道:“小逸哥哥,你过来。”海边一块巨石挺立,两人绕过大石站定。

皇甫雅明眸如水,看着段逸鸣,泪光盈盈。

段逸鸣慌道:“雅儿,怎么哭了?看看你,已经是一派掌门之尊了,怎么还这么轻易掉泪?赶快擦了,让别人看见,多不好看。”

皇甫雅眉头紧蹙,秀丽绝伦的俏脸上罩着一层伤感,更显清丽不可方物,她低声说道:“小逸哥哥,若非情不得已,雅儿宁愿不做这个掌门,你不知道,作了这个掌门,我失去了许多……”

段逸鸣一愣,隐隐觉得皇甫雅有些异样,说道:“看你,都是个大姑娘了,说话还是这么小女孩气。”

皇甫雅叹口气,泪水滚落脸庞,幽幽说道:“小逸哥哥,我宁愿永远做个小女孩,无忧无虑。我……我要你像小时候一样帮我擦去眼泪。”

段逸鸣一怔,顿时想起幼时皇甫雅每当受气哭泣之时,大都是他连哄带骗使她转哭为笑,每每此时,皇甫雅便缠着他为她拭去眼泪方了事,他心中一阵温暖,举起手便欲为皇甫雅拭去泪痕。

手掌方伸出,突然想到,雅儿已不是当年那个黄毛丫头,早已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绝色少女了,这般作却有些不雅。心下踌躇,手掌顿在半空。

皇甫雅妙目清澈,低声说道:“小逸哥哥,雅儿这是最后一次求你了……”俏脸抬起,流露出企盼神色,眼中泪珠打转,似乎便要哭出来。

段逸鸣心中不忍,说道:“雅儿别哭,小逸哥哥这就为你擦干。”看看远处诸人尽被巨石所挡,伸手轻轻将她面上泪珠抹下。触手处冰肌玉骨,温香软玉,一股淡淡的幽香充盈鼻翼,沁人心脾。

皇甫雅突而倚靠在段逸鸣怀中,香肩耸动,晶莹泪珠夺眶而出,再也控制不住心中伤感,轻声抽泣起来。

段逸鸣顿时慌了手脚,双手放也不是,抱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微微揽住皇甫雅纤腰。

皇甫雅忘情的抱着段逸鸣,边抽泣边发出梦呓般的低语,眼泪不住滴落段逸鸣胸襟。

段逸鸣莫名所以,连连哄着,急出一头大汗。

皇甫雅却悄悄止住哭泣,仰头看着段逸鸣,凤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缓缓说道:“小逸哥哥,谢谢你还像幼时一般宠着雅儿,雅儿会记住今日的,只希望你日后能记得,在南海茫茫深处有我这么一个小妹妹。”

段逸鸣说道:“雅儿,怎么会呢?若有空闲,我一定会来看望你的。”

皇甫雅眼中一亮,双颊火红,说道:“小逸哥哥,你有这分情意,雅儿就知足了……”

段逸鸣笑道:“看你,咱们是儿时伙伴,来看望你再正常不过,说什么客套话?”

皇甫雅说道:“小逸哥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等各派离开,五师祖会带着我和八师姐,去个无人知道的地方,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见面……”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长孙傲梅的娇呼声:“段师兄,快开船了。”

段逸鸣应了声,说道:“雅儿,我要走了,多保重。”

皇甫雅樱唇蠕动,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只缓缓点头,摊开素手,露出一枚奇怪的果子。

一红一绿两枚人形小果并肩衔接,状若葫芦,晶莹剔透、鲜艳欲滴,她说道:“小逸哥哥,这是南海之底特产的奇果,送给你做个纪念。”

段逸鸣接过小果,翻来覆去观看,但觉触手温润,一丝暖意透体而入,不由大奇,问道:“雅儿,这叫什么果子?”

皇甫雅脸色红晕泛起,似乎有些忸怩,低声说道:“它……它叫两不忘……”

“两不忘?这名字有些意思。”段逸鸣也未注意皇甫雅脸上闪过一道异色,收起小果,看看她,终于扭身离开。

快舟缓缓起锚,驶入汪洋碧海,四头海怪齐齐大吼一声,同时发力,逐渐加速,驾御着快舟向北疾驰。

岸边一块巨大岩石上,皇甫雅悄然而立,如同泥塑;海风吹拂,罗衣飘飘欲飞,她胸口一阵尖锐的酸疼刺痛,不知道为什么,竟是从来没有的锥心彻骨,琼鼻一酸,泪水情不自禁的奔涌而出。

泪眼朦胧中,凝望着巨舟远去,一点一点变小,竟是有些痴了。娇躯微颤,脸色黯然,像是怅惘,又像是悲凄。

“小逸哥哥,今日一别,海天相隔。从此情天恨海,缘分永绝。多年以后,即使有缘再见,却是使君有妇,相思空了。”皇甫雅喃喃自语,心中一阵莫名的凄酸、刺痛,怅然若失。

远处,巨舟之上。

船舷边,段逸鸣极目远眺,观音珊瑚岛上一抹亮丽的身影遥遥而立。

“雅儿……”他低声说道,抚弄着那枚两不忘奇果,怔怔出神。

长孙傲梅走出船舱,站在他身边,说道:“段师兄,你想什么呢?莫不是对皇甫姑娘依依不舍?”话语之中带着隐隐酸意。

段逸鸣回过身来,见长孙傲梅和彭衣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说道:“雅儿自小离家,如今师门几近覆灭,十分可怜。”

长孙傲梅樱唇一撇,凤目盯着他,幽幽说道:“段师兄,难道你只是可怜她么?皇甫姑娘似乎对你很好呢。”眼光犀利如刀,似笑非笑。

此时,旁边有弟子闻言看来,目露讶光。

段逸鸣顿时脸孔一红,说道:“梅儿,你说什么?雅儿冰清玉洁,怎么可能对我……对我……”

彭衣茱瞧他急得语不成句,不禁抿嘴一笑,拉拉长孙傲梅,轻声说道:“小师妹,你别为难段师弟了。”说罢朝旁边努努嘴。

长孙傲梅顿时明白,瞪了在一边探头探脑的明净一眼,明净嘻嘻一笑,急忙低头疾走。长孙傲梅琼鼻一皱,挤出一声冷哼,狠狠一跺脚,“咚咚咚”的走进船舷中。

汪洋碧海之上波涛汹涌,浪花飞涌,水波渺渺,浩浩无边。

彭衣茱从天际处收回视线,抬起玉手,轻拨腮边被风吹散的青丝,说道:“段师弟,皇甫姑娘现在已经是南海九凤庵的掌门了,重担在肩。我听说九凤庵有个规矩,凡是继承了掌门之位,便得割断红尘凡念,皈依佛门,虽不落发,但是却如同尼姑一般。”

段逸鸣心中微震,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脸色大变。缓缓展开手掌,托起那枚两不忘奇果,说道:“难道说,雅儿她从此竟是要做个真尼姑了?”

彭衣茱点点头,突然见到段逸鸣手心那枚奇果,耸然动容,失声说道:“南海两不忘奇果!”

段逸鸣一愣,问道:“彭师姐,你认识这枚小果?”

彭衣茱娇躯轻轻一颤,美眸之中闪过一道古怪神色,望着段逸鸣,缓缓说道:“段师弟,这枚两不忘奇果,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段逸鸣说道:“这是雅儿临别之际送给我的,说是留作纪念。”

彭衣茱瞧了片刻,说道:“相传这南海极深之处,火山之口中,生长着一种奇树,名叫不渝树。一千年长成,再两千年一开花,再三千年一结果,每次只结一枚小果,便是这两不忘奇果。

“两不忘奇果酷似一男一女,紧密不分,据传若是有情人各服一半,便会忠贞不渝,即便是彼此天南海北,相隔万里,也会朝思暮想,永不移情别恋,十分灵异。”

她顿了顿说道:“两不忘奇果十分罕见,加之生长之地海流复杂,万分危险,因此得来非常不易,皇甫师妹将它转送于你,心意由此可见一斑。”

段逸鸣啊的一声,呆若木鸡,愣在当地,半晌才说道:“原来雅儿她……”

彭衣茱眉目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皇甫师妹温婉秀美,确实是个好女孩,可惜了……希望你好好珍惜这份情意。”说毕柔柔转身,纤腰摆动如柳,袅袅走入船舱。

段逸鸣看着她背影,透过罗裳,依稀可以瞧见曲线玲珑的身材,如天鹅般秀气的脖颈,莹洁似玉,一道优雅华润的曲线起伏跌宕,沿着娇躯而下,曼妙无比,恍若上天杰作。

他情不自禁,低声说道:“彭师姐,我只当雅儿是亲妹妹一般,但心中最喜欢的,是你,你可知道?”

正走进船舱的彭衣茱似乎震颤一下,旋即消失。

快舟在海怪驾御下,速度快得异常,不过三日之后,便接近大陆。

这日午后时刻,海天之际远远出现一条黑线,逐渐变粗。

“回到陆地了!”长孙傲梅大喜。

诸人欢呼雀跃,尽情舒展多日来心中郁闷。

快舟徐徐靠近岸边,待众人下船之后,海怪齐齐跃出海面,大声打着响鼻,摇头摆尾,似乎在向大家告别,未几,调转方向,重又游向南方,没入茫茫碧海深处。

诸人目送快舟走远,转身向北,顺着大路而行。

这一日黄昏,来到一座小镇,大家步入,却发现小镇中人迹稀少,偶而遇见的几个人都是行色匆匆,心中大奇。

来到一座客栈中,叫来店小二一问,才知道近日来小镇附近有妖怪出现,不少男女被劫掠走,吸干精血,变成干尸被抛落荒郊野外。

曾有人前去除妖,却是有去无回,一个个凭空消失,如此之下,镇上居民人人自危,逃的逃、躲的躲,十室九空,只留下一些穷苦人家。

大家都是修道之人,当下决意替天行道,除去妖魔,于是便要了几间客房住下。

夜深之时,段逸鸣打坐之际,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怪异的叫声,急忙下床,和明净奔出房门,却见羽凝霜和彭衣茱、长孙傲梅等人一身劲装。

见到两人出来,羽凝霜说道:“明净留在客栈中照看云师弟,其余人跟着我去,瞧瞧究竟是何方妖怪作乱。”

明净应了声,对段逸鸣说道:“小师弟,你小心些。”

段逸鸣笑道:“三师兄放心,逸鸣会小心的。”随即和羽凝霜等人跃上屋顶,朝怪叫声处疾奔。

四人奔出小镇,循声追踪,来到小河之边。

此时空中乌云遮月,光线昏暗,大风吹过丛林,异声骤起,彷佛有无数妖魔鬼怪,藏身于幢幢黑影之中。

长孙傲梅虽然并不相信有鬼怪,此时也不禁有些发抖,缓缓靠近段逸鸣,低声说道:“段师兄,不是真的有鬼怪罢?”

段逸鸣笑道:“梅儿,就算有鬼怪出来,我们还会怕它不成?手中三尺青锋,斩妖除魔,无往不胜!”

长孙傲梅胆气大壮,朝段逸鸣甜甜一笑。

突然,河面上悠悠荡荡,漂浮而来几个黑影,段逸鸣凝目望去,这几个黑影竟然全是浮尸!

羽凝霜脸色沉肃,伸手遥遥一抓,浮尸凌空而来,落在众人身前。

这几具浮尸死状一模一样,都是头顶百会穴炸开,脑浆赫然被人吸的干干净净,全身精血尽失,干瘪如骷髅,除此之外,全身衣物完好,再无其它伤口。

段逸鸣心中惊惧,这些浮尸死状古怪,似乎在那里曾经见过一般……他蓦地想起,上次为追赶被赤耄龅妖等二妖掳走长孙傲梅,曾在深山之中见到几乎同样的惨景,心中大震,难道两者竟是同一妖怪所为么?

他抬起头看过去,恰好彭衣茱也在此时望来。两人同时想到这个念头,心头疑云大起,究竟是什么妖怪如此残忍,竟要吸吮脑浆,喝干精血?

羽凝霜凝眉不语,仔细检查着。

长孙傲梅问道:“师父,看出些什么?”

羽凝霜缓缓说道:“照尸首伤势看来,似乎是被一种凶厉之物抓破头颅,吸食脑浆和全身精血而亡,只是这类怪诞害人之法,并不曾听说过……难道这山中真的藏有什么凶物不成?”

当此之时,山中突又响起一阵刺耳的怪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羽凝霜脸色肃然,霍然起身,低喝道:“大家随我来,小心戒备!”说罢飞身而起,透入重重山林之中。

段逸鸣等三人不敢怠慢,御剑而起,紧追上去。

林涛汹涌起伏,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昏暗的月色下,山林分外的怪异阴森,恶魔也许正藏匿其间,监视着诸人行踪。

四人凌空急飞,辨认方向,来到一个山谷,落下地面。

但见一条小河蜿蜒流出,岸边赫然横倒着一具尸体,头顶洞开,脑浆迸散,一片狼藉。

羽凝霜上前一试,说道:“死尸体温犹存,死去不久,那恶魔妖怪应当不会走远,大约就在左近!”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彻骨奇冷,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底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和恐惧,屏气凝神,紧握兵器,四下扫射着。

“嗖”一声响,前面掠过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妖怪,哪里走!”长孙傲梅娇喝一声,落英仙剑凭空飞起,直刺过去。

“梅儿小心!”三人几乎同时发出警告,电光闪耀,已是急飞而来。

长孙傲梅冲入山林,眼前已经失去了方才那道黑影的踪迹,山林中漆黑森冷,伸手不见五指,她芳心大寒,暗捏法诀,落英仙剑上吐出丝丝光华,四下蔓延,将周身丈许处范围照射的一片雪亮。

黑暗中,虫鸣声骤然停顿。

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阴森可怕,长孙傲梅全身鸡皮疙瘩泛起,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凝目四顾,四周树影幢幢宛如恶兽,不由小心戒备,不过想到师父等人就在左近,胆气立壮,缓步朝山林深处走去。

突然间,背后袭来一股阴风,急速旋转,强大的吸力,将长孙傲梅向里面吸去。

她临危不惧,娇叱一声,娇躯回转,落英仙剑快如闪电,银光呼啸射出,刺入阴风之中。

“噗”的闷响,落英仙剑如中败革,长孙傲梅一怔,突觉阴风之中传来一道奇猛吸力,落英仙剑“嗡嗡”狂鸣,竟似被夺走一般!

她心中大惊,素手疾翻,仙剑霓光暴吐,顺势上撩,疾旋如钻。

“咦?”

阴风中传出一声细弱的惊讶声,随即阴风围绕着长孙傲梅团团旋转,中心隐约出现一个人影,浑身上下被暗红色血光包围,若隐若现,飘浮不定,恐怖至极。

血光逼来,铺天盖地,将长孙傲梅团团围住。

长孙傲梅只觉一股阴寒顺着仙剑弥漫上来,剑身刹那间如同万年玄冰一般酷冷,几乎拿捏不住,她心中惊惧,拼命抽回落英仙剑,可是却像被粘住似的,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血影中竟然伸出一细长之物,长逾丈余,五指枯瘦深青,竟然是一只手臂,直朝她头顶百会穴而落!一阵吸引之力从天而降,眼看就要落在她头顶!

而长孙傲梅浑身上下僵硬不动,如同陷入沼泽之地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泥水淹没,全身血气加速奔涌,直冲头顶,心脏跳动声疾响如鼓,眼前一阵发黑。

混乱之中,头脑迷迷糊糊,似乎连魂魄也要被从身体中吸走,芳心忽地抽紧,涌上一阵强烈的恐惧之意,寒毛笔直竖起,发出惊恐的叫声。

“啊——”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耳中传来一阵怒喝:“妖孽!”

绿光闪烁,黑暗中突然一条莹绿闪电般奔来,如春水流动,呼啸奔涌,“嗤”的脆响,已然突破阴风,一分为五,如若利箭一般直刺那道血影。

几乎同时,血影诡异飘移,射出五支细长之物,当空划过数道弧线,竟是不躲不避,迎了上来。

依稀可见赫然是五只手臂,手指尖锐,指甲竟达尺余长,散发着幽幽的碧光,但见手指疾弹而出,击打在绿光上。

第六章 八臂神通

“叮叮叮叮叮!”

敲击声急促清脆,如金石相撞、泉水淙淙,黑暗中,飞起无数火星,在半空中掠舞翻飞,如烟花炸空,煞是绚丽好看。

一道道绿光上下穿飞,如长蛇窜舞,映射的四周一片碧绿,而那团血影却似陀螺一般,旋转不休,长臂伸缩格挡,犹若鬼魅。

长孙傲梅周身压力顿消,直觉浑身乏力,立时软绵绵的朝地上委顿瘫倒。

此时,段逸鸣和彭衣茱闻声赶来,奔到长孙傲梅身边,将她扶住。

段逸鸣急切地问道:“梅儿,伤着了么?”

长孙傲梅惊魂未定,脸色煞白,摇摇头,心有余悸道:“段师兄,这道血影怪诞得很,似乎是山魈恶鬼一般。

“不知怎的,被它身上血光触体,手脚僵硬如石,无法动弹,而且尤为可怕的是,全身精血竟然不受控制。若不是师父及时赶到,只怕……”

“桀桀桀桀!”

血影中发出毛骨悚然的怪啸声,如夜枭山魅,声音如惊雷炸响,震的三人耳膜“嗡嗡”狂鸣,气血翻滚。

长孙傲梅娇躯震颤,骇然住口。

段逸鸣心中大奇,眉头一皱,望着羽凝霜和那道神秘血影缠斗,以羽师伯功力,仍被对方迫的不时回手自保,隐隐觉得不妙。

但见血影每旋转一周便膨胀一些,竟然将羽凝霜那道绿光逼得逐渐退开。

五条奇长手臂神出鬼没,随意折曲,近乎直角的扭转弯曲,每每在不可思议的角度抓出,羽凝霜被逼的手忙脚乱,左手奋力舞动绿带,右手拍劈点指,全力抵挡,即使这般,仍被迫的节节后退。

羽凝霜脸庞上细汗淋淋,气喘微闻,心中惊骇无比:“这血影究竟是什么怪物,修为如此不弱?”

彭衣茱妙目闪烁,已然瞧出羽凝霜不支,登时明白师父伤势尚未痊愈,行功不便,说道:“段师弟、梅儿,咱们一起上,除了这妖怪!”

段逸鸣和长孙傲梅齐齐点头,分别祭起兵器,围攻上去。

四人合攻,威力大增,血影登时觉得周遭压力奇重,攻势受阻,它怒吼怪叫,浑身血光大盛,双目凶光乱闪,竟是打出了真怒,五只长臂屈伸抓劈,风声锐利刺耳,倏地来去,震人心魄。

段逸鸣真气一逼,手中紫竹棍顿时紫光灼灼,矫飞而起,龙吟声中,劈、削、刺、点,将身前一只长臂打的凌空乱舞。

他抽空扫射,见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却被两只长臂逼得自顾不暇,心中一动,喝道:“彭师姐、梅儿,你们连手一处,互相掩护,大家各占一方,合力猛攻,必可将妖怪制服!”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听到后,同时娇喝。仙剑飞舞,已然合力一处,进退有致,如蝴蝶穿花,你来我往,防护的如同铜墙铁壁,如此这般,立时将血影攻势压制而下。

羽凝霜得三人助手,身上压力大减,定定神,真气滚滚流转,祭出“罗霓”仙剑,复又跃上,绿带指东打西,仙剑呼啸回旋,尽朝血影要害处劈斩。

“咻”的疾响,段逸鸣高高跃起,断龙金刃“嗡嗡”狂震,气浪四射飞舞,忽地电射而出,一下子斩在长臂上。

“嗷——”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叫,长臂已被断龙金刃刺了个通透!

蓝血喷溅,长臂迅疾缩回,血影之中发出狂怒的怪吼声,嗷嗷乱叫。

与此同时,羽凝霜也抖手驱使绿带缠上一条长臂,仙剑当头劈落,长臂当中而断,腥气弥漫。

黑暗中,另一条长臂卷起掉在地上的断臂,蓦地缩回,但见血光横移开来,急速退后数丈。

四人落下地来,凝目细看,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血影一张一缩,发出含糊不清的狂吼声,长臂翻舞,急剧颤抖,片刻之后,血影缓缓收缩成一个淡淡人影,扭曲颤动,凶目灼灼,形如妖魔,说不出的狰狞可怕,那只断臂竟然重又续接一起,挥舞自如,没有一丝伤痕!

众人面色齐变,心生惧意,纷纷朝后退了几步。

这是什么怪物,竟然能自接断肢!如若真的如此神异,己方四人情形可就大大不妙!

血影里面传出凄厉的尖叫声:“你们竟敢冒犯老夫,嘿嘿,自不量力!老夫修炼而成的神通大法,岂是你们所能破解,绝饶不了你们!”

羽凝霜闻言一惊,想了片刻,俏脸上掠过一道骇异神色,心头剧跳,她强行镇定的说道:“阁下是人是鬼?请现本来面目一见!”

血影伸缩起伏,尖笑道:“老夫是人是鬼?嘿嘿嘿嘿,老夫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人还算是鬼,想见老夫本来面目,那也容易,等你们临死之前,自然会见到的。”

笑声惨厉,在黑暗寂静的山林中久久回荡。几只夜枭被惊起,仓皇飞散。

血影中射出一条长臂,快若闪电,竟然将夜枭全部卷住,长臂缩回,只听得夜枭一阵悲鸣,立时悄无声息。

“啪啪”几声,夜枭被扔到地上,一动不动。

四人注目看去,却见几只夜枭已然变成一具具干瘪尸首,脑袋上赫然破出一个大洞,脑浆已然不翼而飞!

夜枭的死状和诸人在小河中遇到的死尸,几乎一模一样!

羽凝霜森然说道:“阁下果然就是杀死河中浮尸元凶!”

血影桀桀厉笑道:“是又如何?老夫这神通大法,正好就缺像你们这样的人物,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今日既然遇到,老夫就吸干你们的精血!”

长孙傲梅沉声喝道:“哼,妖魔鬼怪,口气不小!”

血影缓缓转身,两盏碧火射来,阴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瞧你细皮嫩肉,还是处女童贞,一定大补,正合老夫胃口,待会儿便先拿你开刀!”说着怪笑着缓缓靠近。

“慢着!”段逸鸣说道:“如若我所料不差,阁下这身神通奇功应该就是‘八臂神通大法’了?”

血影一震,霍然止步,碧火转过来,上下打量着段逸鸣,冷冷说道:“你也知道八臂神通大法?”

段逸鸣瞧他口气,知道自己猜测不错,悠然说道:“在下不但晓得,而且还略知一二。这八臂神通大法早在三百年前失踪,没想到时到今日,竟然还有人会使。”

八臂神通大法原本是五百年前,一代凶妖北河猿母独门绝技,她自幼天生异相,除去双臂之外,在胸口、脊背又分别长出一只手臂,为父母所弃于北河之中,幸而不死,被一群长臂猿抱养长大。

她心生怨毒,下了狠心,无意间找到一本奇门秘籍,潜心修炼,竟被她练成八臂神通大法。

此功施展之际,遍体生出八条长臂,伸缩随意,三丈范围内取敌人首级如囊中之物,来去无踪,如同四个人同时迎战一般,怪异无比,是为当时一大妖法,也因此结下无数仇家。

到了三百年前,北河猿母坐化之后,八臂神通大法也就随之消失,再不见出现。

这等八臂神通大法,彭衣茱和长孙傲梅二人却是头一次听说,如入云山雾里,齐齐瞧向段逸鸣,惊讶无比。

羽凝霜却是大奇,传声问道:“逸鸣,你真的认出此妖一身妖法?”

段逸鸣说道:“羽师伯,此事容后再说。”

血影见段逸鸣一眼认出自己修炼神功,心中大惊,暗自寻思:“自己这几年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才修炼八臂神通大法初成,目下竟然被这三人识破,这消息如果传出去,势必会招来麻烦。”

当下心中杀机暗起,便欲将四人一齐击毙。

羽凝霜见它碧目之中凶光闪烁,顿时明白此獠必是动了杀机,心中大凛,传言段逸鸣小心。

段逸鸣微微点头,提聚起真气,护住周身。表面上却气定神闲,淡然说道:“不过,阁下虽然修炼八臂神通大法,却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血影一怔,沉声说道:“你敢信口雌黄,小心老夫活劈了你!”

段逸鸣微微一笑,说道:“以阁下修为而言,修炼到五臂出体境地,是不是感到身体某些部位有些不适呢?”

血影浑身一震,目中碧光大盛,上下打量段逸鸣片刻,缓缓说道:“继续说下去!”

段逸鸣说道:“八臂神通大法向来有四臂易修,五臂难炼一说,你虽然练到五臂齐出境界,但是迎战之时,五条长臂却是强弱不一,四强一弱,也就是说,其实你并未完全修炼出五条长臂。”

听到这里,血影心中暗自震惊,自己潜心修炼八臂神通大法,的确是受阻在五臂齐出境界,这小子怎么看出这层关节?难道他真的知晓八臂神通大法的玄妙么?看这样子,似乎并不像胡说八道。

段逸鸣见他且信且疑,心中越发确信猜测,带着笑容说道:“阁下本来循序渐进,不出数月,必当修炼到五臂齐出境界,可是你贪功冒进,强行聚气冲关。

“第五条长臂固然长出,但威力却大大不如其它四臂,形似神不似,所以才被我羽师伯一剑斩断。”

血影听到这里,心中怀疑大去,看来眼前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森然说道:“臭小子,你知道的倒还不少啊!”

段逸鸣笑笑说道:“不敢。”

顿了顿又道:“由于你强行聚气闯关,致使体内经脉震动,种下祸患。你脑后‘风池穴’震颤麻痹,偶有鼓胀难忍之意;而你右腿‘阴谷穴’时常自闭,气血不通,尤在练功时分最是强烈,这些都是你强行修炼造成的。”

血影心中震骇莫名,脸色有些异样,段逸鸣所说之话,如利箭尖刃,深深刺入它心底。

它修炼这八臂神通大法以来,遇到五臂这一关便受阻,停滞不前,月前渐生不耐,强行聚集真气修炼,虽说如愿长出第五条长臂,但是却运转不便,比不上另外四条长臂灵活自如,威力更是相差了许多。

而且,脑后“风池穴”和右腿“阴谷穴”的确如段逸鸣所说,时常出现异常症状,他曾经聚气疏通,但越是用力化解,两处穴道症状反而越加重,无计可施。

段逸鸣察言观色,心知老妖逐渐放松警惕,便说道:“你若不信,不妨用力以指压这两个穴位试试看,真伪立辨。”

血影犹豫一下,终于伸出两条长臂,分别在脑后“风池穴”和右腿“阴谷穴”用力按下,果不其然,和段逸鸣所说一模一样,酸涨痛楚,两处穴道一阵震颤,忽而剧痛难忍,如千万根钢针猛扎一般。

血影心中惊惧,猛然觉悟自己竟是点了自身穴道,心中又惊又怒,抬头吼道:“臭小子,你竟然诈言欺骗老夫!”

段逸鸣见计得逞,放声大笑道:“妖怪,可惜你知道的晚了!”说罢大声说道,“羽师伯、彭师姐、梅儿,此妖两处要穴被封,威力大减,正是消灭它的大好时机。咱们三面夹攻,不要让它脱身!”

说着抢身冲上前,真气暴吐,抽出断龙金刃,金光耀耀,便朝血影当头劈下!

羽凝霜又惊又喜,虽然不明段逸鸣如何知道八臂神通大法由来,但已看出血影确实被他骗得自闭穴道,当下娇叱一声,飞身跃起,绿带仙剑同时攻出,拦住了血影退路。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对望一眼,心意相通,双双点地而起,仙剑剑气爆射,交织成一片光网,从侧面疾攻而来。

如此,四人三面合击,以品字形向血影围逼而来,发力强攻,刹那间便将血影密不透风的包裹其中。

血影一时不察,被段逸鸣设计引入圈套,自闭两处大穴,经络受阻,威力大减,它气得暴跳如雷,凶性大发,发疯一般的扑过来,五条长臂破空穿梭,犹如鬼魅。

但毕竟经脉受制,气血无法畅行,尤其是风池穴阻塞,真气无法上下通达,空有一身神通却无法全部施展出来,被四人瞧出弱点,大感吃力。

段逸鸣喝道:“大家攻它下盘,先废了双腿再说!”他真气急转,断龙金刃呼啸漫卷,知道它颈部气血受阻不畅,所以专攻它头颈,拖的血影无法起身。

他在南海九凤庵经普世神尼帮助,打通十二经络,达到五行合一的不世境界,然后再由她传授凤舞九天真诀,潜心领悟,和仙瑶门“太乙真诀”融合一起,刚柔相济,相辅相成。

当时和普世神尼连手,将天狼魔君险些杀死,其中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死里逃生之后,每有空闲,便暗中揣摩体会,竟被段逸鸣悟透许多精微玄妙之处。

此时,他将两种真诀同时使出,越觉称手,招式随心所欲,不似先前拘泥于固定路数,太乙真诀势若长江大河,滔滔不绝,而凤舞九天真诀却是涓涓细流绵绵不断,催动内力运转,避实就虚,补充了太乙真诀所需。

两种奇功合二为一,相得益彰。无数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挥之即来,如同神来之笔,随意写就。

血影几次欲突围而出,全被段逸鸣挡回,心中怒火高炽,也发现段逸鸣竟然是越战越勇,似乎每过手一招,内力修为便上一个台阶,颇有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之势,心中大是震骇。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七窍玲珑,闻弦音而知雅意,两人一左一右,双剑合璧,专门强攻血影下盘。

羽凝霜左手持绿带,右手使剑,尽出绝招,招招不离血影长臂。

她这绿带、仙剑皆是神兵,绿带名曰“绿犀神凌”,不惧水火刀剑;罗霓仙剑更是一代名剑,金刚不断,乃是云宗传世之宝,两件神兵同时使出,威力非同小可,惊天动地。

血影恶战不久,便觉四周压力奇重,如泰山一般缓缓挤压而来,渐有力不从心之意,心中惊怖莫名。

对方神兵挟带着气浪呼啸而落,每承接一次,体内便是一阵激荡,奇经八脉越发疼痛欲裂,它怒声狂吼,被打出真怒,五条长臂更是狂舞穿梭,拼了命的进攻。

段逸鸣冷哼一声,手中灵诀连捏。但见断龙金刃“咻”的一声,疾如闪电飞射而出,环绕着血影划了几道金光圆弧,骤然下沉,如霹雳惊雷一般猛的斩劈而下!

“嗷——”惨呼声蓦地响起,血光喷涌,一条长臂被断龙金刃当中斩断。

段逸鸣断龙金刃猛地绞动,将那条断臂硬生生绞成无数血块,即便是血影再神通,也是无法复原接回了。

血影身躯剧烈摇晃,心神微分,却被羽凝霜一剑刺破护体真气,在小腹上留下一道血洞。

它心肝陡然一阵剧痛,险些晕厥,勉力攻出几招,迫退羽凝霜,伸手疾点,封闭穴道止血,过了片刻,鲜血逐渐止住,但是剧痛感仍如潮水般涌来,痛彻心扉。

血影闷哼两声,连连摇晃,脚下却被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双双刺中,鲜血如注喷出。他厉吼一声,长臂齐发,将两人打的飞起,远远摔倒在地,几乎骨折。

段逸鸣大骇,喝道:“老妖哪里走!”手掌疾点,两道凌厉真气射出,“哧哧”透过血光,似乎击中了血影头颅。

血影痛嚎一声,不要命的夺路抢出,落在不远处,他身躯疾颤片刻,五条长臂蓦地缩回,身上血光逐渐消失,露出本来面目。

段逸鸣定睛看去,却见此妖一袭血衣,披头散发,铜铃般大小的牛眼碧光凶厉闪烁,脸上血肉模糊,长满三寸绿油油的长毛。

数十条肥大的白蛆在绿毛间来回蠕动,时而钻入肌肤,时而又扭曲爬出,令人作呕。

更令人惊骇的是,在它的耳朵边竟然又长出一个大小如苹果的小头,五官齐全,鲜血淋淋,獠牙突唇,不住扭动,形如妖魔,发出婴儿啼哭似的凄厉叫声,说不出的狰狞怪诞。

怪人耳后小头颤抖着蜷成一团,痛得龇牙咧嘴,豆大小眼中喷出愤怒之火,“嘶嘶”直响。

此时,这个怪异的小头上赫然出现一道血口,原来段逸鸣方才一击,竟是击中这个怪胎上!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齐齐尖叫,倒退几步,这等丑陋恶心的面孔,两人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胸口酸气翻涌,险些将隔夜饭食呕吐出来,急忙侧过脸,不忍再看。

羽凝霜也是暗暗震惊,脑中电光回想,似这等怪模怪样人物却是闻所未闻,更别说亲眼见过。

她定定神,沉声喝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装神弄鬼,作如此面目?”

现在可以确定,面前怪人是人非妖,只是不知道因何变成这般恐怖丑陋模样。以他这般修为,必定不是无名之辈。

可是他究竟又是谁呢?

段逸鸣也没有料到血影中竟然是这么一个可怕人物,失声惊呼,目瞪口呆,只觉这人模样恐怖骇异,无可言表。

怪人面容扭曲,痛楚刺骨,双目之中射出几欲发狂的暴戾之色,咧着嘴说道:“你乖些,不要乱动,待我上去将他们精血全部吸出来,让你享用就是。”

那怪头似乎听懂了意思,不住点头,朝着四人张嘴狂嘶,獠牙森森,腥臭的黏液淌下来,亮晶晶细长无比。

怪人血衣猎猎,突然鼓胀如球,他双手虚合,嘴唇急速蠕动,默念着奇怪咒语,但见胸前血衣“嗤嗤”破裂,跃出一枚闪烁着诡异绿光的圆球,缓缓飘浮在半空中,不住旋转。

段逸鸣心中涌起一阵似曾熟悉的惊恐和悸动,这绿球眼熟得很,在哪里见识过?

“他是千蝠真人!”耳边传来彭衣茱惊叫声。

段逸鸣一惊,脸色大变。是了,这怪人身前绿球,果真就是当初险些将自己置于死地的诡异怪球,原来他就是千蝠真人!

千蝠真人咧嘴笑道:“上次你被沉鱼那小丫头换走,老夫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果不其然,她还是将你放了。嘿嘿,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今天遇上,老夫就成全了你,也为我的宝贝报仇!”

段逸鸣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彷佛想到了什么,但是那个念头一闪而逝,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循,只是心中隐隐觉得有不祥之感,似乎有莫名的危机在缓缓逼近。

第七章 翡翠邪蛋

忽听得长孙傲梅在和彭衣茱低声说道:“这像翡翠一般的怪诞绿球,光华氤氲,看上去像个宝珠似的,怎么煞气如此之重?”

彭衣茱全神戒备,说道:“小师妹,不可小看这个怪球,上次我就是被它伤了。”

段逸鸣脑中一震,那丝若有若无的不祥之感刹那间浑然而通。

当年被青衣老道士恩将仇报,一掌击落悬崖之时,在半空中曾迷迷糊糊听到青衣老道士得意地大叫,话语之中提及翡翠氤氲蛋和千年蛛怪内丹,不禁脱口而出:“翡翠氤氲蛋!这绿色怪球竟然就是翡翠氤氲蛋!”

千蝠真人闻言一惊,目光闪动,脸色阴沉,森然说道:“小子,你说什么?”

段逸鸣仔细盯着千蝠真人,这次相遇,他的容颜大变,简直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若不是翡翠氤氲蛋,还不敢肯定他就是千蝠真人。

心中突然明白,怪不得他浑身上下被血影包围,原来竟是为了遮掩耳边多长出来的怪头。

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坚甲潜行舟上,当时千蝠真人用自己和沉鱼的四耳叶蝠交换而去,怎么数月不见,竟然成了这么一副恐怖模样?

就在这时,千蝠真人耳边怪头又是一阵怪啼声,血嘴大张,几乎要钻出来。

千蝠真人脸色扭曲,蛆虫簌簌出没,越发丑陋,他身体剧颤,眼睛里射出痛苦的神色,跌跌撞撞的朝后倒退,双手乱抓乱挥,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诸人目睹奇景,遍体生寒,触目惊心;只觉得脖子后面冷飕飕的直冒凉气,全身的寒毛似乎都倒竖起来。

千蝠真人踉踉跄跄的站住,过了片刻,只听得那怪头哑哑怪叫,满目凶厉,千蝠真人双手后弯,竟然发狂的抓着脊背,鲜血飞溅,惨不忍睹。

那怪头忽地伸长,扭转脖颈,竟然一口咬在千蝠真人伤口处,大口吸着鲜血。血丝顺着肌肤滴落,场面极其腥恐。

众人悚然大骇,大家心中隐隐觉得,千蝠真人身上这怪头不是什么善类,但它既从千蝠真人脑袋上长出,却为何反噬一口,连母体鲜血都吸?残忍无情,大家都看得头皮发麻。

彭衣茱美目一转,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千蝠真人杀人,是为了这个怪胎吸血所需!”

那怪胎似乎听懂彭衣茱所说,立时松了口,扭过来,朝着彭衣茱龇牙咧嘴,呱呱怪叫,作势欲咬。

羽凝霜肃然说道:“这妖人生出怪胎,绝然不是什么善物,留着它只有涂炭生灵,今日遇到,正好替天行道,将他毙了!”

段逸鸣心中想道:“当日青衣老者夺了这翡翠氤氲蛋,怎么现在落在千蝠真人手中?”他紧盯着千蝠真人,问道:“千蝠真人,你这翡翠氤氲蛋是如何到手的?”

千蝠真人脸孔抽搐,似乎在强压着体内痛楚,一边尖声怪叫,不屑的说道:“臭小子,这翡翠氤氲蛋本就是老夫所有,又何曾从他人手中抢来?”

段逸鸣脑海中灵光频闪,突然想到:“千蝠真人说他并非抢来翡翠氤氲蛋,可是自己分明亲耳听到千年蛛怪说,是青衣老者从它守护之下偷窃而来。这么说,千蝠真人是趁青衣老者受伤时抢来的了。”

他越想越觉不错,心下越觉此事大有可能,说道:“千蝠真人,翡翠氤氲球并不是你所有,据我所知,翡翠氤氲球乃是一代凶人天狼魔君之物,当日苍灵山之内,有人从一只千年蛛怪身边窃得它,连同蛛怪内丹一齐失踪。

“只是时世无常、阴差阳错,竟然落在你手中。莫非青衣老者是伤在你手中?”他这话却是试探千蝠真人,看他有何反应。

千蝠真人凶睛碧光闪烁,闪过一道奇怪神色,似乎有些恐惧,又有些痛苦,旋即脸色一沉,长声厉笑道:“什么青衣老者?哼,他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段逸鸣心中稍稍有些失落,看来青衣老者必是被千蝠真人所毙,青衣老者恩将仇报,死有余辜,自己却无缘亲手刃敌。

不过,千蝠真人也不是善人,翡翠氤氲蛋这等罕见邪物落在他手中,助纣为虐,将来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心中便欲将他除去。

过了片刻,千蝠真人仰天发出一声惨厉嚎叫,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目中凶光大盛,仰首向天,大声长嚎。

诸人都吓了一跳,千蝠真人碧绿眼睛里竟然有些发红,十指虚合,那枚翡翠氤氲球突然间亮了起来。

红光耀耀,散发出一种摄人魂魄的妖力,似乎在其中有一只血红巨睛,暗中不怀好意的窥探着,鬼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羽凝霜身躯微震,神智几乎为之所夺,但觉周围阴风回旋,逐渐传来一种怪异的异声,如同穿耳之锥,刺的耳膜钻心般疼痛。

心中大警,急忙运气护住身躯,仙剑飞舞,在身前布下一道屏障,喝道:“大家小心,这翡翠氤氲球内藏古怪!”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掩耳倒退,如被刀刺一般,竟是难以忍受。

翡翠氤氲球之中异音逐渐变响,凄厉刺耳,在这深夜山林中显得异常恐怖。

段逸鸣真气流转,早已祭出断龙金刃,深深呼吸,屏除脑中杂念,断龙金刃“呜呜”绕旋,光华闪耀,将他周身罩住。

这翡翠氤氲球天下至邪,威力定然不凡,必须以全力相搏,群起而攻之,方有胜机。

必须乘千蝠真人尚未发出全力,先发制人,杀他个措手不及!

千蝠真人忽地飘起,肥袍鼓舞猎飞,嘴里低低念着听不清的咒语,只见翡翠氤氲球骤然间红光流转,竟然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眼睛,凶厉可怕,如同九幽地狱之中钻出的恶魔,不可言状。

羽凝霜顿觉心脏几乎停滞,呼吸不上,说不出的难受,而体内气血却似听到某种召唤,快速奔涌,直朝头顶流去,心下大惊。

她久经战阵,知道翡翠氤氲球怪异变化之下,必有石破天惊的威力,当下强行运起玄功,真气运入仙剑,一跃而起,剑花狂舞,化作千百朵光影,朝千蝠真人斜劈疾斩。

段逸鸣惟恐羽凝霜一人有失,猛地运转真气,齐流奔卷,汹汹冲过手臂经络,刹那间灌入断龙金刃之中,金华一闪,断龙金刃突然光芒大作,隐隐然涌出淡淡的雾气。

他纵声大喝道:“妖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断龙金刃迎风暴涨,已然化作一条长龙,引颈长吟,登时卷起狂烈之气,急速飞上,斩向翡翠氤氲球。

“轰!”

一声大响,两人几乎同时劈入翡翠氤氲球血光之中,却觉阻力奇大,好似斩在沼泽烂泥之上。

神兵只微微进去数寸,便就前进不得,翡翠氤氲球中猛地涌出一股大力,随着红光猛烈抛出。

段逸鸣只觉鼻息大滞,断龙金刃发出的金华刹那间迸散,一道凌厉无比的血光气浪当胸劈来!

他心中震骇,急切之间,连忙运集真气,左掌闪电般拍出,不知不觉之间使出凤舞九天真诀。

身前潜流涌动,感觉异常的敏锐,毛孔皆数张开,在片刻之间查觉到四周细微的变化和潜力。

他心中一动,以意感受,身随意动,几乎在刻不容缓之间,避过对方威猛无匹的袭击,身体飘忽,如同汪洋碧海之中一叶小舟,上下颠簸起伏,巧妙地躲避着惊涛骇浪,看似惊险无比,实则有惊无险。

羽凝霜心中惊讶,手下却不松懈,真气运转,身躯如飘羽一般,罗霓仙剑卷起的气浪转眼间破空而上,如巨涛排空,呼啸怒涌,和血光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轰!”

雷声大动,血光“嘶嘶”锐响,震动不已,竟是被罗霓仙剑硬生生挡住!两股力道僵持在空中,气浪爆掀,腾起一道赤红如血的光墙,不住扩散,将四周映射的一片妖异血红。

羽凝霜竟是不惜真气,全力发动玄功,挡得血光前进不得!

千蝠真人厉声怪笑,碧毛齐刷刷摆动,双目之中碧萤萤的奇光如灯烛逐渐亮起,十指急动,法诀变化,嘴里念念有词,长发飞舞,如同燃烧的烈火一般。

翡翠氤氲球血光狂炽,当中却出现一股血影,状若狰狞恶兽,凭空渡来,竟然附在罗霓仙剑之上!

羽凝霜只觉仙剑上传来一阵吸力,那恶兽状血影上射来两点幽光,森森寒意迫面而来。

顿时,真力如同长河决堤一般,向外急速奔泄,心中惊骇,发力想抖落血影,但那道血影却如影随形,牢牢的附在仙剑之上,无法抖落;而发出去的真力就像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羽凝霜越是用力,真力消失的越是飞快,吓的她左掌连拍数下,却也只将血影震的微微颤动,依旧无法驱散。

血光从四面八方围上来,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血球,将羽凝霜缓缓包卷起来。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看得惊惧骇狂,心中大跳,齐齐娇叱一声,持剑冲了过来,三人合力,抗拒那股奇怪的吸引之力,但竟然也只是堪堪阻止真力流逝,反而被牵制的无法脱身,如陷身泥沼之中。

段逸鸣在四周游走搏杀,将三人情形看在眼中,不由大急,千蝠真人这血煞大法较之上次所遇,赫然精进许多,妖力充沛,势不可挡,若是再僵持下去,三人危矣!

他一边挥舞断龙金刃劈散靠近身侧的血光,一边凝神察看,思忖解决之法,片刻之后,突然发现,千蝠真人虽然占据上风,但是身躯却不时颤抖,面容抽搐。

细细一瞧,千蝠真人耳边怪头左右扭动,张嘴欲噬,状若发狂,心中一动,蓦地明白这怪头和千蝠真人之间并不协调,千蝠真人竟是为这怪头所牵制,是故才会如此力不从心。

如此说来,这怪头乃是千蝠真人的七寸之处,若想击溃对方,惟有朝这怪头下手!

他这些日子修行凤舞九天真诀进展神速,颇有心得,正想试试效果如何,当下便默念真诀,心意微动,真气在十二经络之间奔行如浪。

“飕飕”风声响起,翡翠氤氲球中射出千百道血光,铺天盖地而下,将羽凝霜等三人包围起来,彷佛一张巨大的蛛网。

段逸鸣纵声长啸,真气滔滔,御风疾掠,在半空中曲折飞纵,闪电般猛冲下来,意念如流,运起凤舞九天真诀,真气瞬间直冲十二经络,灌入断龙金刃。

断龙金刃中轰然射出一道金芒,如利箭般笔直刺入血光气墙之上!

血光气墙突然寸寸迸裂,竟然被段逸鸣震散。

吸吮之力透体而入,段逸鸣体内气血蠢蠢欲动,周身毛孔尽张,力道冲入十二经络之中,段逸鸣长吸一口真气,以凤舞九天真诀加以引导,将各处经络之中真气聚起,浑然流转。

两种原本相反的力道竟然奇迹般的契合如一,再从手少阳经络射出,汹汹冲入断龙金刃之中!

九天之上,隐约传来凛厉的呼啸之声,若隐若现,彷佛碧海狂啸,在夜空下骤然响起。

电光石火之间,段逸鸣从天而降,快如天外飞仙,已然逼近千蝠真人身前。金芒闪过,断龙金刃轰然怒转,破空而至。

千蝠真人呼吸一滞,眼前金光闪耀,不禁失声惊呼,情急之下,急忙顿足躲闪,左掌一招,背后黑剑跃出,蓄力刺来。

段逸鸣却哈哈大笑两声,身体不可思议的扭转弯曲,腰上用力,突然伸展,竟绕到千蝠真人背后!

“看招!”他真气一吐,断龙金刃在五指间回旋绕舞,剑气暴涨,陡然成了数尺长的光剑,一跃而起,刺向千蝠真人后心。

千蝠真人不防他变招如此灵活,心中惊骇,黑剑反调,斜斜刺出。

“当啷!”

双方兵器猛烈撞击,火星四溅。

段逸鸣却借此机会,断龙金刃在黑剑上一弹,手腕一转,竟然向斜上方闪电般刺出。

那里,便是千蝠真人后脑!

千蝠真人只觉耳边疾风炸响,惊惧欲狂,运转真气,连拍两掌。黑剑上闪过一道气芒,风声呼号,一阵疾响,却有一道气剑闪电般越过。

千蝠真人厉嚎一声,护在身后的气盾突然被撕裂开一道大口,脑后一寒,一道锐利无匹的剑气,顿时疾刺而入。

锵然声响,鲜血飞溅,婴儿般的惨厉啼哭声骤然响起。

千蝠真人脑侧疼痛如裂,魂飞魄散,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子功力好生厉害,精进若斯!”

心胆俱寒之下,左掌凝力拍出,拼命将断龙金刃震开,手掌边缘被剑气割破,血丝长流,右手黑剑横切旋舞,如狂风暴雨般护住身体,剑气纵横,密不透风,总算借机退开数丈开外。

段逸鸣一招得手,也不为甚,断龙金刃横举胸前,缓缓落地。

但见千蝠真人耳边怪头上血肉模糊,鲜血殷红一片,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原来段逸鸣一击之下,已是将怪头耳朵斩下一只。

翡翠氤氲球失去控制,威力大减,羽凝霜等三人乘机连手进攻,将翡翠氤氲球打得凭空打转,“呜呜”乱响。

千蝠真人一见不妙,招手收回翡翠氤氲球,他惊愕慌乱之心已经平息下来,头上怪头咿呀惨叫,伸缩一阵,缓缓缩回他头颅之中。

他头脑疼痛肿胀,几欲爆裂开来,突然间厉嚎一声,身躯剧烈颤抖,猛地伸手紧紧扼住自己脖颈,嗷嗷狂叫!

只见他头颅胀大如斗,一个鸡蛋般大小突起物在头顶来回起伏,似乎有个东西在里面冲撞一般,诡异之极。

诸人看着千蝠真人掐着自己咽喉,声嘶力竭的喊叫着,面面相觑,全神戒备。

过了片刻,千蝠真人猛地转身,狂奔而去,眨眼间隐没在黑暗山林之中,声声惨厉嚎叫传来,逐渐远去。

长孙傲梅松了口气,芳心放下,抚胸道:“这妖人人不人、鬼不鬼,吓死人了。”

彭衣茱妙目凝望,又转头望向羽凝霜,听她吩咐。

羽凝霜秀眉紧皱,说道:“奇怪,此人剑势竟然有些熟悉,难道他……”

长孙傲梅奇道:“师父,你认识此人?”

羽凝霜摇摇头,若有所思,半晌后才说道:“此人面貌怪异,生平未见。只是不知怎的,隐隐有一种似曾熟悉的感觉,也许是师父错觉……”

顿了顿,又道:“此妖为祸人间,若是放其逃生,只怕还有人会伤在他手下,咱们这就分头追赶,争取将其斩杀……若有敌踪,立即发啸传警。天亮之前若是没有消息,就不必追赶,返回客栈聚会。”

三人齐齐应声,纵身而起,随羽凝霜奔入幽密漆黑的山林之中。

山风凛冽,呼啸而过,一阵疾奔之后,四人逐渐离远,各自深入山林深处。

段逸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中穿行疾奔,不辨方向,等他觉得疲倦歇息之时,却发现已经迷了路,转来转去找不到来时方向,他索性放慢脚步,在幽林间漫步而行。

前面山势变陡,一条绵长山岭赫然出现在眼前,段逸鸣跃起身来,足尖疾点,在峭壁上如履平地,转瞬间便攀上山岭一块竖起的巨石上。

他迎风四下远眺,四周寒荒漠漠,密林迤逦回旋,冷风吹彻,树木起伏如浪,漫无边际,再往远则是崇山峻岭,万仞绝壑,一眼望不到边。山岭下一条激流绕过,“隆隆”声传来,在夜空中回荡不绝。

段逸鸣看看左右,已然不见羽凝霜等人身影,疲倦传来,便有些口渴,于是掠下山岭,奔到激流边,俯身抄起一捧水喝下。

冰凉的河水顺喉而下,凉意轰然散开,不由打了个寒颤,喝了一阵,站起身来,经过一夜酣战,身体倦乏,正欲找个地方稍事休息。

蓦地,激流对岸飞起几只夜枭,大声呱叫,仓皇飞开。

段逸鸣心中警惕顿生,顾不得疲倦,起身御器赶去。

他在半空中飞行,一边仔细搜索,回头之际,却见东北角一个黑影一闪,急忙追了过去。

等追过去一看,却是空无一人,他屏气凝神,搜查一周,发现一处灌木丛东倒西歪,似乎是被人践踏而过,于是循迹前行。

如此前行,每过数十丈便有灌木丛杂乱,一路追赶,不知不觉已到天亮时分。

此时,他想起分手时羽师伯嘱咐,想了片刻,觉得丢了线索实在可惜,决定还是追赶千蝠真人要紧,顺手摘了些山果充饥,继续向前奔去。

如此追踪两日,也不知道行了多长距离,只觉前途荆棘密布,几乎没有可行之路,四周都是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古怪树木花草,肆意生长,密密麻麻。

无数参天巨木将天空阳光遮掩,野兽渐多,不时有色彩斑斓的各种奇异蛇类横在面前,有几次险些被蛇咬伤,原来他竟是误入到了蛮荒密林极深之处。

第三日黄昏时分,段逸鸣彻底失去了所有踪迹,心中焦急,胡乱寻找一通,依旧没有发现,大是失望。

就在这时,天色黑了下来,前方突然亮起淡淡的火光,他精神大振,疾步而行,来到一个湖泊之边。

湖泊之边站立着数十人,一个个孔武有力,手中拿着熊熊燃烧的火把,默立不语,当中却是一块高大突兀的巨石,形若飞雕,巨石之旁却笔直插竖着八支青铜长杆旗帜,上面分别纹锈了八种猛兽飞禽,凶猛无比。

旗帜间散落着许多骷髅、骨架,在火光下显得分外恐怖。

段逸鸣藏在树林中,向外望去,但见这些人身着兽皮、头插鸟羽,脸上涂抹着各色颜料,状若鬼脸,手持长矛弓弩等各种古怪东西,似乎在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段逸鸣蓦地想起,传说南方蛮荒山林之中,隐匿着一些蛮荒未曾开化的部落,生啖血肉,平时禁止外人进入,凡有人擅入,无不为其射杀,争而食之,是为食人族,想到这里,心下大寒,暗暗叫苦。

自己贸然闯到这里,若被发现,可就麻烦了,当下就想掉头离开。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号角声,刺的耳膜嗡嗡乱响,心中一动,顿时止步,转身看来。

却见明月升起,高悬在山顶,皎洁清澈的月光洒在水面上,偌大的湖泊宛若一个巨大的白玉圆盘,闪闪发光,明亮无比。

第八章 通灵心法

一个胯间遮着红布的虬髯大汉越众而出,仰头吹响一支长牛角,“呜呜”作响,声音低沉诡异,但却极具穿透力,四周树叶随声而落,显然这虬髯大汉怀有奇功。

众人齐齐张嘴发声,场中顿时想起一种奇异的哼唱声,似乐非乐、似歌非歌,大约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段逸鸣脑海之中灵光一闪,蓦地想起,上次在玲珑玉壶之中的祭月大礼上,不是也听到类似的声音,两者几乎一摸一样,难道说,这个神秘部落和玲珑较也有某种联系么?

飞雕巨石上突然涌出一大团白雾,将漫天清辉也逐渐遮暗不少,影影绰绰中,白雾里出现一个袅娜纤细的身影,徐徐落在飞雕巨石之上,罗裳飘飘,宛若九天玄女下凡。

围聚在巨石之前的人群齐齐高声大喊,继而匍匐在地,凛然敬畏的凝望着那高凸巨石之上的倩影,顶礼膜拜,十分虔诚。

“啊哄辣,西嘛叽,多妥咪思嘎……”众人不断地拜倒叩首,发出咿咿呀呀的奇怪声音,难听之极,显是蛮夷之语。

段逸鸣凝目望去,浓雾中那个纤细身影忽隐忽现,飘忽不定,似乎在云端飞行一般,面容模糊,看不清楚。

他心中暗道:“眼前这场祭拜场面,和玲珑玉壶之中所见十分相似,似乎同出一源。不知道和……”

正思忖间,白雾扩散,里面那纤美身影赫然露了出来,白衣罗裳,淡扫黛眉,琼鼻红唇。

秀发飞扬处,一张绝美容颜缓缓抬起,肤白胜雪,光洁圆润,清丽脱俗,秀美不可方物,眼角处几道淡淡的鱼尾纹,隐隐约约的表明年纪早已过了韶华妙龄。

段逸鸣没想到这蛮夷之地,能见到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子,险些失声惊呼,但马上觉察不对。

这女子容貌雍容华贵,仪态不凡,虽是极其美丽,但是那一双明眸毫无神采,空洞如也,十分古怪。

这时,飞雕巨石后面出现奇装之人。段逸鸣凝目望去,吓了一跳,原来这些人中赫然就有化鹿仙和鬼狐仙。

他心中大奇:“化鹿仙和鬼狐仙二妖不是在玲珑玉壶中么?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南蛮荒夷之地呢?”

他双手不小心扫过身边灌木丛,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

巨石上白衣丽人似乎听到了什么,螓首一转,一双清澈明眸扫射而来。

段逸鸣和她双目遥遥对视,见她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凌厉杀机,浑身一震,就觉得什么东西突入脑海之中,忽然间刺痛如针刺,头胀欲裂,苦不堪言。

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抓起一把腐泥,在脸上、脖颈、手臂上胡乱抹了一圈。

“嗷嗷嗷……”

一阵阵狂吼,一群鬼脸大汉蜂拥奔来,围着他不住跳跃嚎叫,凶光大盛。

白衣丽人和化鹿仙、鬼狐仙凌空飞来,落在段逸鸣身前。

化鹿仙看着衣衫褴褛的段逸鸣,见他浑身肮脏,腐泥满脸,臭气熏天,一皱眉头,朝后退了几步。

倒是鬼狐仙目中奇光灼灼,上下打量不停,觉得眼前这猥琐小子竟是有些眼熟,不禁注意起来。

白衣丽人寒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来此?”

段逸鸣心中暗暗叫苦,化鹿仙和鬼狐仙两大凶妖竟同时出现在这里,其中任何一个,自己都不是对手,再加上这个身份不白的白衣丽人,功力更是怪诞奇高。

自己在她面前,竟有种无力反抗的恐惧,他双目急转,想着脱身办法。

鬼狐仙冷冷瞧着段逸鸣,双目幽蓝,阴森森的颇为妖异,阴笑道:“神女,这小子来历不明,先将他拿下再说!”

白衣丽人应了声,眼中厉芒一闪,挥手说道:“拓拔也,玛忽佟,拿下他!”

两名大汉应声大步走近,张开巨掌,向段逸鸣胳膊抓来。

段逸鸣运转真气,大喝一声,身形暴起,双手蓦地急拍,两名大汉如被重锤击中,惨嚎声中,倒飞出去,庞大的身躯轰然到底,鲜血横流。

段逸鸣不敢恋战,乘势跃起,就欲逃走。

白衣丽人冷哼一声,樱唇微启,发出一股低沉的啸音。

啸音突入脑颅,段逸鸣只觉脑海刺痛,真气立泄,当空跌落,摔得七荤八素,一时竟是无力翻身爬起,几名大汉奔进,将他死死抓住。

鬼狐仙说道:“这小子出现在神湖周围,行踪诡异,分明不是好人,将他杀死算了。”

白衣丽人说道:“杀了他太可惜,正好那几只宝贝需要新鲜血肉,拿去喂它们好了。”

几个人说的极为轻松,段逸鸣听得毛骨悚然,这“宝贝”定然是某种残忍怪物……

他看向白衣丽人,却见她眼中奇光如炬,诡异怪诞,脑中一片空白,空空洞洞。

就在昏厥过去的最后一刻,心中突然想到一个念头:“这白衣丽人施展的竟然一夜是通灵心法……”脑海之中嗡嗡乱响,眼前一黑,登时晕倒。

依稀中,听到身边小金愤怒的尖叫声,接着又想起一阵“嗷嗷”叫声,随即腾云驾雾般被人抬起,此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嘀嗒!”

耳边传来水珠滴落的声音,段逸鸣换换醒来。

刚一动身,便觉脑中痛楚难当,禁不住叫出声来,半晌之后,才缓过气来,睁开眼睛四下打探。

眼前是个不大的洞窟,头顶垂下数十根细长的钟乳石,晶莹剔透,白洁如玉,水珠不时从钟乳石上嘀嗒,滴在地下水潭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这才发现,原来四肢被钢索捆绑,身体浸在水潭中,冰冷刺骨,惹怒主打了个寒颤,试着用力挣断钢索,却发现另外一件令人惊骇的事情。

自己体内空空荡荡,根本提不起一丝真气!

段逸鸣忆起逝去知觉之前经过,立时明白,自己定是被那白衣丽人以通灵心法控制,心中不详之感越来也盛,脑中瞬时间闪过无数念头,怅然若失,想到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心中纷杂、思绪混乱,竟无法平息下来。

蓦然间,小腿上一阵刺痛,似是被什么东西咬中一般,段逸鸣失声痛叫,俯身看去,不由大惊失色。

原来潭水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大群蛇状模样怪物,长约尺余,五彩斑斓,花花绿绿,怪蛇两侧长了铜钱般大小吸盘,急速蠕动,眨眼间已到他身边,曲着身子爬上来,张嘴便咬中他双腿,齐齐大口吸吮破口处流出的鲜血。

逐渐地,怪蛇原本只有筷子粗细的身体,竟然胀粗到大拇指粗细。

段逸鸣只觉体内鲜血不断流失,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怪蛇肆无忌惮的吸食。

心中惊讶道:“这小遭了,自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钟乳石洞之中,还要被这群怪蛇吸干鲜血而死,以后再也见不到云师叔,彭师姐和梅儿也万万想不到自己会送命在这蛮夷之处……”

伤口酥麻,算痒无比,段逸鸣无可奈何的看着鲜血,不断涌入怪蛇们腹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突然一条怪蛇松开口,肥胖圆鼓的身子一阵摇晃,落到潭水之中,仰面朝天,一动不动,竟是死了。

很快地,趴在段逸鸣身上吸吮鲜血的怪蛇群,一只只先后跌落水中,漂浮在水面上,全部死去。

段逸鸣一怔,突然明白,定时体内血液中含的毒素,将这些怪蛇一个个毒死了。

说起来,都是拜那角蟾老祖那枚玄冥腐尸丸所赐,看着满水潭的怪蛇尸体,段逸鸣不由有些发怔,暗呼侥幸。

危机一过,困境仍未改变,天知道这深潭之中还有些什么怪异之物,若是再来些什么水花巨蟒之类的庞然大物,将自己囫囵咽下,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提心吊胆,小心提防着,心中忐忑不安,好在自那之后,再也没有怪物出现,倒也平安无事。

钟乳石洞之中微光闪烁,根据明灭时间计算,大约可以估出白昼变化,粗略算来,他被关押在钟乳石洞中已有七八天时间了,这期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腹中饥火中烧,咕咕直叫,饿得头晕眼花。

每日只能靠潭水润口,头脑昏昏沉沉,无精打采。

这一日,模模糊糊,段逸鸣听到远处响起一阵金石撞击声,立时惊醒。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彩衣小婢打开门锁而入,走到深潭边,见到段逸鸣身边漂浮的怪蛇群尸首沉浮,而段逸鸣依旧安然无恙,俏脸上出现惊愕神色,惊呼道:“天啊,五彩斑蛭怎么都死了?”

段逸鸣勉强聚气说道:“姑娘……”

彩衣小婢吓了一跳,连退几步,呆呆的看着段逸鸣,上下打量良久,向瞧怪物一般,喃喃说道:“奇怪,你还活着?你……你是怎么将这些五彩斑蛭弄死的?”

段逸鸣几乎没有任何气力说话,勉强说道:“姑娘,我四肢被缚,哪能杀的了这些怪物……”

他此时披头散发,萎靡不振,乍看上去倒像一个野人。

彩衣小婢捞起一条五彩斑蛭看了片刻,脸上掠过一道惊悸,惊道:“你可闯下大祸了。这些五彩斑蛭乃至主人豢养的宠物,竟然全部死在你受伤,你可知道,这些五彩斑蛭大有用途,你竟然……竟然……”

说罢一跺脚,。匆匆忙忙的出门去了。

过不多时,彩衣小婢又折身返回,身后却跟着三人。

当中那人雪肤樱唇,身段玲珑起伏,赫然真是那白衣丽人!

她看到潭水中死去的五彩斑蛭尸首,脸色一沉,厉声说道:“春兰,这是怎么回事情?”

春兰战战兢兢,看了段逸鸣一眼,说道:“主人,婢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婢子进来时,这些五彩斑蛭已经都……死去多时了。”

白衣丽人缓缓转过脸来,紧盯着段逸鸣,粉脸上浮起一丝怒火,如罩冰霜,冷冷道:“好小子,是你杀死这些五彩斑蛭的么?”美目中杀气逼人,手指一点,一股无形潜力发出。

段逸鸣全身倏地感到一阵彻骨奇寒,忍不住微微发抖,身体一僵,心脏忽地抽紧,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涌上来。

不知怎地,觉得眼前这白衣丽人和初次所见大不相同,那时面色迷茫,似乎有些痴呆,而此时如同地狱无常一般,美艳固然美艳,但是却令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心中隐隐觉得,这白衣丽人大是古怪。

白衣丽人盯了片刻,突然咦的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怪事,她举起素手,遥遥一抓,一条五彩斑蛭尸首从水中跃起,落在她掌中。

她仔细一闻,皱眉想了片刻,猛地喜色浮面,道:“原来如此,你这小子血液中含有剧毒,怪不得这些五彩斑蛭吸血不成,反被你毒死!”

“我千辛万苦炼化毒犀,一直无法突破最后一层,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是个绝佳毒引!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太好了,太好了!”

白衣丽人吃吃娇笑,看着段逸鸣,眼睛里闪着诡异犀利的神色,繁复那就是一只待宰羔羊。

段逸鸣虽不知道她所说毒犀究竟是何物,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心下大寒,心脏“噗通噗通”剧烈跳动,惊骇莫名。

白衣丽人说罢,转身喝道:“春兰,你们将他送到丹室中。”

春兰躬身应了声,将段逸鸣四肢上钢链除去,将他拉出睡眠,身后两婢女上前来,高高扛起段逸鸣,走出钟乳石洞。

段逸鸣四肢僵硬如石,体内真气空荡无物,挣脱不得,只好任由三人像扛着一只粽子一般而行。

前方通道弯弯曲曲,到处都是形状各异的钟乳石,光怪陆离,微光闪闪,倒也美轮美奂,犹如龙宫一般,原来,众人行走在一个巨大的天然钟乳石山窟之中。

山窟之中洞穴无数,每个洞穴里面赫然都关着人,用钢链锁着,面黄肌瘦,不少人手脚干瘪如枯枝,皮包骨头,有的甚至变成了干尸;更有不少人手脚血肉全无,奄奄一息。

挣扎翻滚,哀嚎痛呼声不绝于耳,回荡在石窟之中。

这钟乳石窟简直就是一座人间地狱。

段逸鸣看在眼中,心中明白,这些人必定也是所谓的血引,浑身血肉分明也是被邪物吸食殆尽,坐以待毙,不由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走了许久,跨过一座石桥,来到一座巨大的石窟之中。

这里四周有几扇石门,酷似一个庭院,当中一片空地,种植了一簇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花蕾极大,开的正艳,香气甜腻,嗅入鼻翼,直入饴糖一般。

春来上前推开丹室石门,将段逸鸣放在当中一个石案上。

白衣丽人走近,吩咐道:“把神仙鼎取来。”

春兰应了声,从一边木家中取来一座暗红色铜鼎,小心翼翼放在石案上。旁边两名小婢挪开几步,脸上闪过一道害怕之色,似乎对这小铜鼎十分畏惧似的。

白衣丽人哼了声,喝道:“没用的东西,怕什么?小月,打开神仙鼎,将毒犀唤出来!”

旁边那小婢神色煞白,更见慌张,身体微微颤抖,走到神仙鼎前,打开上面鼎盖。

一种异声从鼎口传出,一股阴气悄无声息的弥漫开来,小月心口气血霍然翻滚,回头看了一眼,脸白如纸,见白衣丽人神色不悦,急忙转过身,哆哆嗦嗦的将手掌伸进去。

猛然间,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脸上一片痛苦之色,刹那间灰败如墨,她咬着牙伸出手掌,却见大拇指上附着一个大小如蚕之物,身躯颜色暗青,脑袋却鲜红如血,不住蠕动。

它身上长着两双薄如蝉翼的翅膀,急速拍动着,肥大的肚子一收一缩,逐渐长大,而小月那只手掌,竟然在片刻之间干瘪如枯树枝。

原来这毒犀竟是必须以活人血肉为生!

白衣丽人丝毫不以为然,丢给小婢一枚丹丸,冷冷说道:“这枚‘生精神丹’服下去罢。”

小月脸上闪过一道惊喜,急忙接过,匆匆服下,但见灰白的脸色立时恢复正常,痛苦大消。

白衣丽人看着毒犀出现,脸色凝重,樱唇低咏着咒语。

那毒犀抬头厉声嘶叫,似是及其愤怒,不过在白衣丽人连续不断的咒语下,终于不情愿的止住吸吮血肉,它昂起樱桃般的怪头,张开嘴示威性的嘶叫着。

白衣丽人柔声说道:“宝贝儿,乖乖的听话,我惊天给你带来了一只美味,随你享用就是。”

段逸鸣听得毛骨悚然,浑身寒毛竖起,这只怪物狰狞丑陋,凶气却是无比强戾。

毒犀似乎听懂人言,扭头一看,瞧见躺在石案上的段逸鸣,连连嗅了几下,忽而兴奋起来,身躯扭曲,发出刺耳怪啼声,弓起身子,一跃而下,落在段逸鸣胸口,发出欣喜的叫声,绕着打转。

段逸鸣惊骇欲狂,可是浑身酸软无力,练手臂也无法抬起,眼睁睁看着这只相貌丑陋的毒犀在身上来回爬行,索道之处阴寒刺骨,似如阴曹地府钻出的鬼魅,鬼气森森,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胆肝具寒。

“哧哧”声响,段逸鸣衣衫上出现淡淡一层冰霜,硬如寒冰,竟然在顷刻间绽裂开来,阴寒透体而入,五脏六腑登时冰凉无比,仅仅朝一处收缩,疼痛难忍。

肌肤如刀割,血珠沁出,鲜红刺目。

毒犀欢叫一声,附上嘴去,大口吸吮起来,突然之间,它怒号一声,连连倒退,发出愤怒的“嘶嘶”声。

诸人大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毒犀本是天下至邪之物,秉质特异,白衣丽人因为仰仗着神仙鼎,好不容易才制服它,饲养起来;毒犀是一件十分特殊之物,白衣丽人饲养它正是看中它这点特质。

平素之时,毒犀都是以吸吮各种奇毒之物血肉为食,即使天下至毒的怪物见到它后,无不避退三舍,莫敢反抗,很快会被毒犀吸干血肉,只留下白森骨架。

可是现在,毒犀却头一次出现如此异常。

白衣丽人瞧着段逸鸣,双目中奇光连闪,大是奇怪。

段逸鸣此时却是痛不欲生,额头冷汗直冒,眼前发黑,几乎呼吸不上来,张嘴大叫。

原来盘踞在他心脉之中的火电相思螽查觉到危险,立时发作。这本市他占据的精血寄体,此际却另有它物欲侵犯而入,大是恼怒,发出警告之声。

两种怪声彼此对峙着,互不相让,敌意汹汹。

白衣丽人登时发觉,眼中掠过一道奇光,忖道:“这小子体内竟是另有一种邪物,练毒犀也颇为忌惮。奇怪,那邪物究竟是什么?”

毒犀和火电相思……互相发声,怒声刺耳至极。

段逸鸣心中悸动如潮,痛彻心扉,但觉体内气血翻腾不休,到处胡冲乱撞,几欲昏厥。

毒犀试探一阵,已然发现敌人位置,当下绕着段逸鸣心口缓缓转动怪叫。片刻之后,它终于忍耐不住,厉嚎一声,八只尖爪猛地刺入段逸鸣胸口,鼓起腮帮子,肚腹一鼓一鼓,模样极是怪异。

就在此时,段逸鸣胸襟破舞四散,掉下一个小小香囊。

白衣丽人一怔,目光凝注在香囊之上,皱眉不语,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猛然间,她伸手拾起香囊,仔细看去,但见颜色陈旧,上面绣着一个碧绿洞箫。

她神色迷茫,低头想了半晌,突然像回忆起身恶魔似的,喃喃念道:“香囊,香囊……”心中浮起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

她一把抓住段逸鸣左手,厉声喝道:“小子,你这香囊从哪里得来的?”

段逸鸣手腕欲断,痛得说不话来,无力挣扎,脸色青紫,大口喘息着,心脏跳动如鼓,似乎要从喉咙里跃出来似的,当真生不如死。

倒是一边春兰发觉有异,急忙奔到白衣丽人身边,说道:“诸人,他快不行了。”

白衣丽人神智一清,缓缓放开手。脸上一片茫然,低头看着那只香囊,怔怔不语。

段逸鸣周身汗淋淋的,无力瘫倒,刚从鬼门关走了回来,看着趴在胸口的凶恶毒犀,提心吊胆,唯恐它暴起啖食自己的血肉。

春兰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白衣丽人坐下,挥挥手,示意婢女退下。轻声问道:“主人,你好些了?”

白衣丽人呆呆坐片刻,眼中神色变幻,浮起一层迷雾,凶光消散,似乎换了个人。

她看着香囊,茫然说道:“香囊,香囊……我怎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它?为什么、为什么?”她痛苦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厉声叫喊,声嘶力竭。

春兰大急,连忙说道:“主人,主人,您醒醒……”一边柔声劝慰着。

白衣丽人缓缓平息下来,却陷入痴呆迷惘之中,如同泥塑一般。

毒犀失去了主人控制,开始还等待着命令。片刻之后,仍不见主人发令,渐有不耐,仰头盯着白衣丽人,一边厉声嘶吼着,连连催促。

春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看着段逸鸣,秀目之中闪过一道讶色。她虽然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这样,但必定是和这只香囊有关,心中隐隐觉得,石案上的少年和主人似乎有某种关系。

就在这时,丹室外走进一个婢子,躬身说道:“主人,鹿仙和狐仙来了。”

白衣丽人置若罔闻,依旧皱眉苦思着。倒是一边的春兰反应机敏,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白衣丽人头脑一阵眩晕,神思恍惚,眼珠转动,似乎清醒了些。

春兰樱唇一咬,说道:“让两位大仙进来。”

随着哈哈大笑声,化鹿仙和鬼狐仙大步走进丹室,齐齐说道:“老夫二人参见楚神女。”

“楚神女?”段逸鸣闻言暗惊,当日在玲珑玉壶之中,他曾亲眼所见落雁被奉为神女,知道神女地位之重要。

没想到这白衣丽人竟然也是神女!不过她神情却不同寻常的怪异,内中似乎另有隐情。

这毒犀又有何用?化鹿仙和鬼狐仙又是为何出现此地?

第九章 毒犀啖血

春兰盈盈一礼,说道:“春兰见过两位大仙,主人她有些失常……”白衣丽人楚神女依旧端坐不语,怔怔的盯看段逸鸣。

化鹿仙心中微动,和兔狐仙对视一眼,目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奇光。

春兰说道:“两位大仙,主人她正在潜心领悟如何炼化毒犀之事。”

鬼狐仙神秘一笑,说道:“春兰,她这段时间是否都是这个样子?可有异样。”话中尊敬之意荡然无存。

段逸鸣心中疑窦大起,隐约觉得不对劲。

春兰娇躯一颤,诚惶诚恐的答道:“回禀大仙,主人和以前并无二样。”

化鹿仙森然说道:“丫头,说的可是真话?若是敢说半句假话,哼哼,小心你的小命!”

春兰扑倒在地,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磕头,慌道:“两位大仙明鉴,春兰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化鹿仙说道:“小丫头,记住你的使命,玲珑教规矩森严,对于胆敢叛教者,如何处罚,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春兰战战兢兢的点头,脸色雪白。

鬼狐仙笑道:“春兰,我们知道你对教主忠心耿耿,没有二心。起来罢。”

春兰胆颤心惊的站起,不敢抬头,垂手立在一边。

化鹿仙伸手遥遥一点,说道:“楚神女,我们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不知道你将毒犀炼化的如何了。教主传信来催问此事。”

楚神女如中魔咒,机械的说道:“两位大仙,目下毒犀基本炼化,尚差最后一层,有了这个血引,很快就会完成的。”

春兰偷偷瞧了段逸鸣一眼,神色慌张,乘看两人不备,朝段逸鸣暗暗使了个眼色。

段逸鸣心中一动,依旧装作昏死模样,心念电转,似乎这个春兰在极力掩盖看什么。

化鹿仙目光闪动,瞧见躺在石案上的段逸鸣,微微一怔,这不是那日在神湖边抓到的神秘小子么?

鬼狐仙问道:“这人就是血引?”

楚神女答道:“是,等毒犀吸饱血引精血之后,即可进行最后炼化。”

鬼狐仙和化狐仙哦了一声,大步走近。

段逸鸣心中大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惟恐二人认出自己。

好在他此时衣衫槛楼,头发披散,加上数日没有进食,脸色蜡黄憔悴,早已变了样子。

鬼狐仙见他身上血痕遍布,看不清容貌,只道是神女拿来喂养毒犀的血引,也未在意。

他转向楚神女,手指连点,却见她猛然惊醒。

化狐仙笑道:“楚神女,毒犀炼化一事教主催得紧,还请多多费心才是,早些炼化成功,老夫二人也好早日回去向教主交差。”

楚神女面无表清的说道:“待毒犀吸饱新鲜血肉,炼化三天三夜即可大功告成。”

鬼狐仙喜道:“如此甚好,就请楚神女立时动手。”

楚神女点点头,就欲念动咒语,驱使毒犀吸食段逸鸣血肉。

春兰站在诸人背后,脸色煞白,脸上闪过一道惊悸之色。

段逸鸣身情怀香囊,显然和落雁姑娘大有关系,主人驱使毒犀啖食他的血肉,那可大大错了。

只是此时此刻,妙心乱如麻,急切之间,恨本想不出办法,眼睁睁看看段逸鸣即将被毒犀吸干精血,拿心渗涔急出一层冷汗。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少女走入丹室,背后跟看四名大汉,分别身看黄、赤、青、绿等四色短袍,赫然正是蟠龙四尊!

春兰看到少女,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大喜过望,急忙奔过去,叩倒在地,喜道:“婢子拜见少主人!”

化鹿仙和鬼狐仙一见之下,目中惊过一丝讶色。两人齐齐上前,说道:“老夫二人见过神女。”

少女淡淡说道:“两位大仙免礼。”

化鹿仙和鬼狐仙也不客气,大刺刺的收住身躯。倒是蟠龙四尊齐齐躬身一礼。

化鹿仙问道:“神女芳驾如何也来到这里?”

落雁神色冷漠,说道:“怎么,我来不得么?”

鬼狐仙阴笑道:“哪里。老夫们怎敢干涉神女自由。只是这丹室之中血腥气过于浓重,神女身子孱弱,怕受不得刺激,还是回去歇息的好。”

落雁说道:“多谢狐仙美意。落雁身子虽然不好,但还不至于如此不济。”

说罢走到楚神女身边,柔声说道:“雁儿拜见师父!”

段逸鸣听在耳中,又惊又奇。

蓦地想起,在玲珑玉壶中祭月大礼上,化鹿仙曾提及玲珑教上代神女已然归隐数十年,楚神女为落雁师父,而化鹿仙等人又称呼其为神女,原来她就是玲珑教上一代神女!

只是心中觉得楚神女精神冼虑,不似常人。

楚神女转过脸,看到落雁,目光呆滞,问道:“你是谁?”

落雁见她依旧痴呆不醒,心中一酸,柔声说道:“师父,我是雁儿呀,您不记得了?”

楚神女皱眉想了片刻,目中一片迷茫,说道:“雁儿,谁是雁儿啊?你别灯搅我,毒犀吸食这个血引的血肉,就可以炼化完毕了”说罢伸出手,就要驱动毒犀。

落雁扫了一眼,蓦地发现她手中赫然提看一个小香囊,娇躯一震,明眸转动,面色蓦地雪白,旋即闪过一道惊喜之色,血色泛起,秀眉微蹙,似喜似忧,神色变幻,一闪而逝。

她转过身来,说道:“两位大仙,请暂时到丹室外梢候。这毒犀啖食血引之时,受不得外界惊扰,否则难以驱使毒犀,前功尽弃,耽误炼化时机。”

化鹿仙和鬼狐仙互相看了一眼,说道:“神女,请你小要忘记教主之命!三天之后,务必将毒犀炼化完毕,老夫也好及时回去复命,若是延迟,那令师今年的圣丹可就拿不到了。”

落雁似乎听到什么骇异之事,娇躯禁不住微微颤抖,脸色发白,半晌才平息下来,说道:“两位放心,三日之后,毒犀必会如期炼化完毕。”

“那就好。”化鹿仙阴阴一笑,举手一挥,两人和蟠龙四尊退出丹室。

春兰关好石门,落雁做个手势,让她守在门口,低声问道:“春兰,这个香囊自何而来?”

春兰一指段逸鸣,说道:“就是从他身上得来的。奇怪,主人好像认得这只香囊,只是怎么会在此人身上出现??

落雁心头忽地收紧,睁大美目,奇道:“师父,香囊是从他身上得来的?”

楚神女呆呆答道:“这是雁儿的香囊,这是雁儿的香囊……”面容忽而浮起一道凶气,喝道:“臭小子,必是你意图不轨,从雁儿手中抢来的香囊。哼,本神女绝饶不了你!”

春兰惊道:“主人她又失常了!”

落雁眉头一皱,在楚神女耳边低语几句。

她微微一颤,目中凶光消失,又变得懵懵懂懂起来,春兰小心将她扶看坐下。

落雁疾步走近石案,凝目片刻,立时认出面前此人赫然就是段逸鸣,惊道:“你……你是段少侠!”

段逸鸣身上禁制仍在,无法开口说话,只好眨巴眼睛示意。

落雁说道:“段少侠,你别急”说毕聚气疾点,将段逸鸣身上禁制解开,把毒犀收起。

段逸鸣翻身坐起,哪知多日未曾进食,眼前一阵发黑,险些坐不稳。

落雁急忙伸出玉手,将他扶稳,问道:“春兰,段少侠怎么了?”

春兰说道:“他……他被主人关在七杀池中,饿了几天,应该是体虚无力,所以……”

落雁大惊失色,七杀池中盘踞看世间至毒之物五彩斑蛭,毒注极烈,常人若是被咬上一口,亚时毙命,惊骇道:“段少侠,也被五彩斑蛭咬了?”

段逸鸣说道:“还好,那些丑陋怪虫没有伤看我。”

看看落雁狐疑神色,春兰说道:“这位少侠体质似乎非常特殊,那些五彩斑蛭小但没有伤看他,反而全部被他毒死了!”

落雁闻言暗惊,心中念头转动,已然想到其中原因,缓缓说道:“原来段少侠血液和一般人并不一样?怪不得,师父会以你为血引,让毒犀吸食。”

“咕咕咕咕!”

段逸鸣腹中鼓鸣如雷,落雁一听,登时明白,抿嘴一笑,说道:“春兰,给段少侠拿些吃的。”

春兰转身从丹室侧间取出一些黄精之类东西,递给段逸鸣,段逸鸣也不客气,大口咀嚼,几枚黄精下腹,饥火大解。

他瞅瞅楚神女,问道:“落雁姑娘,这里是什么地万?毒犀炼化又是为何?化鹿仙、鬼狐仙及蟠龙四尊怎么又到了这里?还有外面的关押的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这里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疑问甚多,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落雁静静等他说字,娇颜黯淡,缓缓说道:“段少侠,你不要说话,请听落雁说几句,情况紧急,无法详说。”

沉吟片刻,方道:“实不相瞒,这里是南荒浪穹大山极深之处,周围千里全部是密林幽谷、崇山峻岭,猛兽出没,怪物横行,外人极少讲得来,玲珑教本来就源自这里。

“外面那个湖泊是月亮神湖,也就是本教的对湖,而我师父就是本教上代神女,带领着本教教徒隐居在这里与世无争。

“多年前,有一个人闯入这里,昏倒在月亮神湖之边,而我师父就将他救下,为他疗伤,那知那人竟然是乔装打扮,,专门刺探玲珑教许多神奇法术而来,心怀不轨。

“他暗中下咒算计,控制师父心神,为她所用,教徒们不知就里,也为他所用。后来,那人陆续召来不少神秘高手,进而控制了玲珑教,师父也被他们借口神智不清,滞留在此。

“而教中大部分人被他诱出浪穹大山,在中土玲珑玉壶之中另立门户,而我也被他强行带离此处,极少能回来。

“这十多年来,他以师父性命为由胁迫我修炼神法,暗中却下了手脚,以致我身体虚弱,无法摆脱他的控制。”

段逸鸣想起一件事,问道:“落雁姑娘,你说那人,可是玲珑教主金衣人?”

落雁美目中闪过一道怒色,说道:“就是他!他鸠占鹊巢,将玲珑教据为己有,觊觎师父传给我的神法,不禁害得师父心性大变,还迫使我远离故土。尤其可恨的是,他竟然对我……”

说到这里,她俏脸之上浮起一红晕,声音颤抖,说不下去了。

段逸鸣心中奇怪,问道:“我记得玲珑教主曾说过,等你接下神女之们,便一起前去化龙渊,解封什么封印,,共修绝学么?”

落雁睑色羞红,娇艳欲滴,欲语还休。

片刻之后,终于轻启朱唇,说道:“玲珑教主让我去化龙渊,却安的是一颗歹心。那化龙渊之中,封印着一件大邪之物,据说其中内蕴无上神力,但被人以奇法封印,无法吸纳其中神力。

“如想化解封印,必须要先以四件神器压制其妖异之力,再需熟通某种神异法诀之人,以自身……气血为引,,方可成功,而这种法诀惟有教中神女方会,所以他才处心积虑的将我推上神女之位。”

至此,段逸鸣终于对玲珑教来龙去脉,了解了个大概,他问道:“记得当日误入化龙渊,里面有座青铜巨鼎,以寒魅令为首,佐以青虬神引、铜咒玄母以及敝派灵犀宝珠,炼制什么神器,莫非和那件大邪之物有关?”

落雁说道:“那座青铜大鼎,乃是当年蚩尤和黄帝逐鹿中原之时,为炼制神兵而造。那件邪物妖力甚是厉害,所以才用那座司马大鼎加以镇服。

“玲珑教主派遣手下,四处搜寻而得寒魅令、青虬神引、铜咒玄母以及灵犀宝珠等四件大凶之物,试图修复邪物上缺损之处。

“本来此事即将大成,后来被你夺走灵犀宝珠,还连帝着将寒魅令妖力受损,硬生生将炼器之事搅坏。

“幸亏有你这么一闹,不然被玲珑教主炼好那件大邪凶物,只怕此时中土早已是一片血雨腥风,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段逸鸣听落雁说到灵犀宝珠之时,竟将它和其它三件凶物并称,心中微动,问道:“灵犀宝珠乃是敝派镇山之宝,并非什么大凶之物,姑娘何出此言?”

落雁说道:“我曾听教主说起,说是有了灵犀宝珠之后,炼制神器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并说灵犀宝珠之中隐匿看一道凶戾之气。”

段逸鸣眉头一皱,沉思不语。

当日在化龙渊之中,见到灵犀宝珠之时,发现它体内放射出一股霸烈黄气,竟然十分邪恶,怪诞无比。

当时还以为是受寒魅令以及铜咒玄母所致,现在想来,却不尽然,仪乎灵犀宝珠体内原本就有,经过激发之后,终于摆脱束缚而现。难道说,灵犀宝珠真也是一件大凶邪物么?

想到这里,段逸鸣被自己这荒诞不经的想法吓了一跳,连道荒唐,心中安慰自己:“不会的,绝然不会,灵犀宝珠乃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奇宝,怎么可能是大凶邪物呢?”

但是心中怀疑却如一道阴影,怎么样也挥之不去,段逸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落雁明亮双眸静静的瞧看他,问道:“段少侠,你莫非还有什么发现么?”

段逸鸣一惊,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件大凶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如此隆重其事。”目光闪烁,躲避看落雁那双大眼睛。

落雁瞧他脸各颇有些不自然,知消他必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他既然不说,也没有追问,她说道:“灵犀宝珠被你取走,寒魅令元气受损,四神物已缺一半,无法再压制下那件大凶邪物。

“玲珑教主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将天下至毒之物毒犀炼化成器,则可弥补灵犀宝珠之缺,于是他便派人遍行天下,寻来一只毒犀,指定由我师父炼化,吸食活人精血,日夜不停。

“不久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化鹿仙和鬼狐仙便是奉命前来催促师父加快炼制速度,以便早日成功,而蟠龙四尊明着是保护我来到这里,实则是暗中监视,助我师父炼化毒犀。”

段逸鸣心中一动,算算时间,大约在南海九凤庵一事之后。

必是玲珑教主获悉乾坤老君回报,觉得时机已到,想尽早将那件大凶邪物内里神力据为己有,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催促落雁南下而来。

两人正说看,外面传来化鹿仙的声音:“神女,清况如何?毒犀可是吸食了血引精肉了么?”

春兰娇颜雪白,急道:“少主人,您快想想办法,婢子私下里听他们说,毒犀炼化一事教主催得十分紧,必须在三日内将毒犀炼化完毕,否则主人要受到惩罚,受那‘炼骨揉髓大法’‘之苦。这可怎么办?”

落雁脸色微变,心中又惊又骇,芳心“呼呼”剧跳。

炼骨揉髓大法极是残酷,使用之际,将受惩者经脉封闭,以真力强行挤入其骨髓之中,抓揉扭挤,令人忍禁不住,火烧如烫,痛不欲生,端的十分毒辣残忍。

她明眸转动,在楚神女和段逸鸣身上来回移动,秀眉微皱,心中暗道:“师父被妖人扶持,中了禁咒,神智迷失;而段逸鸣乃是正道名门,一身奇功卓尔不凡。

“目下解除危机之重任,除了他再无人可以担任,惟有着落在他身上。但是化鹿仙和鬼狐仙乃是成名百年以上的大奸巨邪,修为惊世骇俗,百加上蟠龙四尊,若是硬闯绝难成功,惟有智取。”

段逸鸣看到落雁明眸落在自己身上,若有所悟,决断的说道:“落雁姑娘,不用为难,只要能救你师父,在下就算舍弃一只臂膀也在所不惜。”

落雁摇摇头,说道:“段少侠,绝对不可,你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还得依仗你……”低头沉思片刻,蓦地扬起脸来,说道:“有了。”

她接着说道:“恐旧得让段少侠受些委屈了。”

段逸鸣见她俏脸上洋溢看迷人的笑意,犹如万花绽族,明艳动人,心中不禁一荡。

落雁注意到他表清,不觉有些窘迫,脸色羞红。

段逸鸣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当说无妨。”

落雁缓缓说道:“此事相当凶险,段少侠务必当心。”顿了顿说道:“毒犀既然必须吸食精血,方可最终炼化,我想便乘此机会,设下一个计谋。便是段少侠需做出些栖牡,放血让毒犀吸食。

“不过还要在鲜而之中加入少量践菱土。有了这种土,毒犀虽可炼化,但却杂而不纯,若是拿来炼化那种大凶邪物,作用却是小了许多,不过由于含量极微,不到最后时刻决计发现不了。”

春兰插嘴问道:“少主人,这个计划虽好,但是最后仍会被发现,玲珑教主迁怒之下,您的处境可就危险万分,再说,主人怎么办?”

落雁淡淡说道:“此事我已有计较,你不需担心,段少侠,落雁在此求你帮个忙。”

段逸鸣说道:“姑娘请说。”

落雁说道:“毒犀炼化之后,化鹿仙、鬼狐仙以及蟠龙四尊,便会离开浪穹大山,我也会随他们返回玲珑玉壶,此后,便请段少侠找机会护送我师父暗中离开此地。

“由于教徒之中混入不少魔派爪牙,必须人不知鬼不觉,离开之后,段少侠可以灯开香囊,一看便知。你们到达之后,余下之事便由春兰照看,段少侠自行离开就是。”

段逸鸣心中一动,问道:“那姑娘呢?魔窟危机四伏,你又要如何脱身?”

落雁淡然一笑,说道:“段少侠不必担心。落雁习得不少奇法神功,玲珑教主还需依仗,即便他发觉不对,也不会对落雁怎么样。”

她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段逸鸣还是隐隐觉得不妙,不过却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沉声说道:“落雁姑娘,既是如此,请保重身体。希望他日可以再见。”

落雁闻弦音而知雅意,淡然一笑,说道:“多谢段少侠关心。”

段逸鸣见妙脸色湛然,说来平静如水,知道她性格外柔内刚,既然下定决心,再劝说也是徒劳无益。

落雁说道:“段少侠,请小心保存好香囊。也许以后你我再难见面,权当留念罢。”

说话之时,美目中似乎掠过一道异色。

段逸鸣一怔,尚未回过神来,却听得落雁接看说道:“段少侠,事不宜迟,即刻开始,落雁为段少侠放血,请忍住些。”

说罢吩附春兰取来一个铜钵,以指为刀,在段逸鸣手臂卜轻轻一划,破口绽开,鲜血流出,落入铜钵之中。

这一接便是满满一铜钵,接满之后,落雁点中段逸鸣穴道止血,又取出一块香帕为他扎好。

幽香脉脉,丝丝入鼻。

落雁从怀中小心取出一些践菱土放入血液中,缓缓搅匀,段逸鸣看得清楚,这种践赛土颜色淡红,和南万粘土几乎一样。

落雁念动咒语,毒犀嘶嘶大叫,跃到铜钵边,嘴边伸出伸出长长的管子,大口吸吮。

不多时,便将洞钵中鲜而喝了个精光。

落雁将它收回神鼎中,说道:“段少侠,还请你委屈假死一次。落雁会施手法,使你看上去像死去一般。

春兰会将你送出去,到一个隐秘之所,暂时藏起来。

“等三日之后,自会醒来,到时候再麻烦你和春兰,将师父暗中接出去。”

段逸鸣点点头,依言躺好。

落雁伸出春葱般玉手,屈指连点。

段逸鸣只觉脑海中一阵眩星,随即失去知觉。

在他人眼里,便见他呼吸停顿,心脉停止,便连身躯也逐渐僵硬夺冷,宛若死去一般。

第十章 香囊现心

一切备妥之后,落雁命春兰打开丹室之门。

化鹿仙、鬼狐仙等人走入,目光灼灼,在丹室中来回扫射着。

化鹿仙问道:“神女,毒犀可有吸足精血?”

落雁说道:“不错,目下毒犀精血吸饱,再经三天炼化,即可大功告成。”

鬼狐仙目光闪烁,走到段逸鸣身边,见他身体僵硬,呼吸停滞,脉息全无,这才放心。

落雁心中一跳,面容上装作若无其事,说道:“他被毒犀吸尽精血,中毒而亡。狐仙放心好了,三日之后,毒犀一定会炼化完毕。”

鬼狐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就请令师即可炼化毒犀,三日后老夫来此取毒犀。”说完,吩咐蟠龙四尊说道:“四位尊使,留下二人招呼,另外两人保护神女安全。”

落雁知道他不放心自己,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当下不置可否。对春兰说道:“春兰,将血印尸首抬出去扔了。”

春兰应了一声,召来外间婢女,将段逸鸣“尸首”抬出去。

三日匆匆而过。

一处密室之中,奇黑无比。随着一声“轧轧”响声,石门缓缓开启,一个纤细的身影闪身而入。

密室之中亮起一盏火光。火苗跳跃,将密室照射的青蒙蒙一片,进来之人正是春兰,她来此便是接应段逸鸣。

她俯下身子,轻声呼道:“段少侠,段少侠!”

段逸鸣身子微微一动,缓缓醒来,见到春兰,想起先前约定之事,连忙问道:“春兰,事情进展如何?化鹿仙和鬼狐仙没有察觉什么罢?”

春兰说道:“一切平安。还是少主人聪明机智,那两只老狐狸终于被骗过去了。目下少主人已经离开神湖,随化鹿仙和鬼狐仙及蟠龙四尊返回中原了。”

段逸鸣心中黯然,微微叹口气。落雁此去,说不定再没有见面之日,不知怎地,竟有些失落。

突然,他想到落雁临行前将香囊递给他时,曾说起那句话,似乎别有用意。心中一动,在怀中摸索一阵,取出那只香囊,他小心解开,从里面掏出一张折迭的兽皮。

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小字,仔细看去,却见上面写道:“段少侠,你打开香囊之时,也是和落雁永绝之日。”他心中一抖,猛然觉察不妙,急忙继续朝下看去。

“玲珑教主野心勃勃,手段凌厉,若是被他掌控天下,则万民尽沦阎罗地狱。落雁不才,情愿深入虎穴,寻机将此獠除去,也不枉师父教导之恩。

“落雁一介弱质女流,但不惧死,多年以来,只因为牵挂师父,不得不忍气吞声,委身邪魔之侧,只要师父能摆脱邪魔控制,落雁心愿便足矣,了无牵挂。

“实不相瞒,欲破解那件大凶邪物封印,除借助几件灵器镇压其上邪力之外,尚需以处子元阴精血为引,方可成功。玲珑教主早存此歹心,意欲以落雁为媒,转吸邪物之中神力。

“为除此獠,落雁愿冒险一试,但求一击而中。但是此獠狡猾奸诈,恐怕难以生还。因此,临别之际,落雁有一请求,请少侠将师父她老人家送到一个秘密处所,由春兰伺候她后半生。

“师父她老人家一生凄苦,被玲珑教主迷住心窍,当作傀儡,可恨为他作了一些错事,但错不在她,请段少侠切勿迁恨于她老人家。”

“少侠人中龙凤,心阔意远,请务必玉成此事。此事若能做到,落雁感激不尽。可惜此生无缘,无以为报,来生必结草衔环,报答段少侠大恩。落雁再叩谢。”

看完兽皮字语,段逸鸣脑中嗡然,半晌出声不得,心中怦怦大跳,这才明白落雁计划。

她竟是以处子之躯,假意炼器,乘机行刺玲珑教主!

想到落雁甘愿献出处女清白之躯,不仅为她果敢和大义折服,暗暗钦佩,心念电转,暗中做了个决定。

他收起香囊,霍然起身,说道:“春兰,走罢。”

春兰甜笑道:“段少侠,咱们这就出去,随我来。”说罢起身先行,段逸鸣紧随其后,走出密室。

两人在幽暗的山窟中行走半晌,终于走出。

眼前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古木参天,蔓藤缠绕,深处不时传来不知名的野兽叫声,空旷无人。

两人匆匆走入森林,在崎岖小径上一阵穿行,面前出现一块空地,当中一座巨大石殿,孤零零的耸立着,石殿前赫然站立着十余名健壮男子,团团把守。

春兰压低声音说道:“段少侠,你随我而行,切勿出声。”

段逸鸣点点头,低头前行,待走到石殿门前时,被两名大汉拦住,其中一人问道:“春兰,此人是谁?”

春兰说道:“大胆,这是替主人收拾杂物之人。”

那大汉涎着脸,朝同伴挤眉弄眼,不怀好意的笑道:“你这么年轻,恐怕不是什么打杂的,而是神女耐不住寂寞,找来的面首罢?”

“嘿嘿,你看我们几个健壮如牛,比你这小子强多了,包让神女心满意足,乐不思蜀的。”

“哈哈哈哈!”两人放声大笑。

春兰大怒,娇叱道:“大胆,你敢亵渎神女,活的不耐烦了?看我不禀报主人,将你们全部治罪!”

大汉大笑道:“春兰,你以为她还是神女么?实话告诉你,两位大仙临走前吩咐下来,教主早已将她神女之位废黜!

“从今往后,她不过是个没有用的傻子,一具行尸走肉罢了!这神女石殿便是她的墓室,坐以待老,此生别想走出一步!”

段逸鸣脑中嗡然,倒吸一口冷气,原来玲珑教主这一招,竟然是过河拆桥!

两人邪里邪气的怪笑着,一边逼上来,荡笑道:“春兰,你这么年轻貌美,不用陪那个傻子虚度光阴,不如随了我们,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春兰气得浑身发抖,花容失色,原来化鹿仙和鬼狐仙到底心狠手辣!

段逸鸣再也听不下去,怒哼一声,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家伙,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紫竹棍疾如闪电的飞射而出,环绕着两人划了几道圆弧,铿然长吟,忽而又凝空顿住,落在段逸鸣手中,气芒吞吐,紫气氤氲。

两名大汉刚踏出两步,突觉腰间剧痛传来,痛彻骨髓,低头看去,却见腰间环绕着一道细长血线,鲜血狂喷而出。

两人惨嗥声中,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惊恐神色,轰然倒地,四肢一阵抽搐,终于死去。

余下几人见状大惊,旋即怒气冲冲的奔近,怒斥声中,扬起手中兵器纷纷砍下。

段逸鸣冷冷一笑,真气疾吐,紫竹棍当空飞旋,但见道道紫气上下传舞,几人齐齐摔倒在地,胸腹洞开,已然毙命。

春兰毫无血色,紧张的看了四周一圈,说道:“段少侠,事情不妙。神湖附近有不少妖人监视,他们很快会闻讯而来,咱们赶紧将主人带走!”说着疾步奔入神女石殿之中。

段逸鸣拖在后面,凝神戒备。

两人顺台阶而上,来到石殿中一个高大的殿堂。

殿堂中坐落着七尊丽人石像,罗衣秀发,秀美绝伦,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当中一个殿堂中站着一个白衣丽人,正是楚神女。

此时,白衣丽人抬头盯着正中那尊石像,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春兰奔上前去,发现她神志不清,心中大惊,搀扶起楚神女,正欲离开,就听见石殿外一阵噪杂喊叫,已有许多人奔近。

随即想起一阵叫骂声,竟是分成两派,互相敌视,在神女石殿前僵持不下,未几便狂喊互相攻击,一番交手后,神女石殿前混乱不堪,其中有些人乘着空隙,奔入石殿之中。

春兰大急,娇叱道:“站住!这里是神女禁地,非有召唤,谁也不得擅入,违犯者斩无赦!”

来人闻言止步,互相看了一阵,目中惊疑不定,显是有所忌惮。

两个老妪越众而出,走到神台下。

其中一个头发蠕动,竟有无数蛇豸缠绕在里,长信伸吐,狰狞可怕;另外一个手中却是平托着一个罗盘,上面盘踞着几只碧绿巨蝎,尾部却是赤红如火,非常怪异。

两人身着青衣,面目丑陋,身形却极是灵活,显然修为不俗。

春兰冷冷说道:“庄婆婆,卜婆婆,你们擅闯神女石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难道不怕神女处罚你们么?”

左边那个满脸皱纹的蛇发老妪桀桀怪笑道:“什么神女?神女已经被教主废了,还在我们面前摆什么臭架子!哼,守护石殿的都是教主心腹,你们竟然将他们全部击毙,罪当诛杀!”

春兰怒道:“原来你们和化鹿仙、鬼狐仙果真是一丘之貉!”

另外那个手持巨蝎罗盘老妪怪笑道:“住口!你竟然侮辱两位大仙尊讳,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小丫头,往日你仗着这老婆子为你撑腰,颐指气使,卜婆婆我受了你多少鸟气?”

“嘿嘿,今天可是大大不同,神女即废,你也就一文不名,看你还能张狂与否!”

春兰心中一沉,凝目朝石殿外看去,依稀可见一群人混战不休,并不见援手出现,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庄婆婆阴笑道:“臭丫头,别指望会有人来救你们!告诉你,秦婆婆,西门婆婆以及无颜婆婆,已经被韩婆婆她们围攻,自身难保,说不定此时已被处死,嘿嘿嘿嘿……”

段逸鸣见来者不善,低声问道:“春兰,这是怎么回事?”

春兰说道:“段少侠,此二人以及方才所说秦婆婆、西门婆婆、无颜婆婆等人,本是玲珑教月亮神湖八大护法神婆,秦婆婆等三人忠心耿耿,誓死效忠主人,失志不移。

“而这庒婆婆等五人却被玲珑教主暗中收买,叛变主人,平日里监视主人举动,打压秦婆婆等人,不过以前因为尚需师父炼制毒犀,所以并未过分紧逼。

“目下毒犀已然练成,她们便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秦婆婆等人此时仍然未出现,想是被韩婆婆等人拖住,凶多吉少。”

段逸鸣知晓大概,气愤填膺,沉声说道:“春兰,你保护神女,我来除掉这些无耻之徒!”

庄婆婆闻言大怒,碧目凶光大盛,紧盯着段逸鸣,寒声说道:“你小子是什么人?竟然会出现在石殿之中!哼,婆婆我先毙了你,再收拾臭丫头!”

段逸鸣眉毛一掀,放声狂笑道:“癞蛤蟆吐气,大眼不惭!”

庄婆婆脸色疾变,她在月亮神湖这么多年,从无一人敢对她这么不敬!心中大怒,张口喝了声,但见发丝飞扬,跃起几道黑影,直朝段逸鸣射来,腥气弥漫,令人作呕。

段逸鸣瞧得仔细,原来庄婆婆是以盘踞在发见蛇豸为器,袭击而来!

蛇豸龇牙咧嘴,长吐血信,嘶嘶狂响,他手掌一翻,紫竹棍冲天而起,紫气盈空,在身前布下一层屏障。

蛇豸刚一飞入紫气之中,便发出一阵惨厉啼声,顿时血雨四溅,纷纷断作数段,坠落在地,已然死去!

庄婆婆又惊又怒,心中痛惜不已。

这几只蛇豸乃是异种奇蛇碧铜线,全身鳞甲硬逾铜铁,刀剑不惧,是她费尽手段,好不容易才从地底阴穴之中得来的,珍若性命,平时呵护有加,此时却被一个毛头小子轻而易举的斩杀,气恼欲狂!

当下怒吼一声,飞身纵起,一挥黑木蛇杖,狂攻而来。

卜婆婆也不落后,罗盘催动,如影随形而来,赤光怒爆,一双手臂忽地幻化成巨大的螯夹,如同一只巨大的蝎子。

段逸鸣嘴角泛起嘲讽鄙夷的冷笑,说道:“寡廉鲜耻,两只老妖连手对付在下一个人,也不怕丢人现眼!”

边说边虚空踏步,真气凝聚,紫竹棍疾如闪电,紫气如浪怒喷而出,漫卷奔涌,势不可挡。

“轰!”

石殿巨震,尘土簌簌滑落。

庒婆婆只觉手臂狂震,虎口撕裂,鲜血长流,却间黑木蛇杖一阵疾抖,低低颤鸣,突然炸开,断节劈头盖脸冲来,转眼间已到面前!

她惊叫一声,脸色吓的雪白,急忙挥掌连劈,欲震开断杖。

哪知断杖反击之力甚是威猛,仍有几节刺破护体真气,重重打在身上,顿时如利箭穿身,鲜血狂喷而出!

她痛得几乎晕厥,鬼嚎声中,已如陀螺似的倒飞震出,轰然摔倒在地。

卜婆婆闻声大警,她没料到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如此神勇,碧眼厉芒暴吐,巨大的蝎夹忽地大张,便想乘机震伤段逸鸣。

段逸鸣身躯一转,紫竹棍怒旋而下,汹汹如钱塘大潮,迎面劈下,正中那对巨大的蝎夹,

“咔咔”声响,巨蝎夹突然寸寸崩裂,向四面八方激迸开来。

卜婆婆惊骇欲狂,正欲躲闪,却间段逸鸣欺身而近,一只手疾如鬼魅,不可思议的突破她的防御,直接拍向胸口,杀机凛冽,触体生寒!

卜婆婆反应极快,瞬息间向后滑出数丈有余。

饶是如此,仍被对方一掌击中,胸口如被重锤怒撞,郁闷欲炸,气血翻涌,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

她真气立时大泄,身形失去控制,腾云驾雾般飞起,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然撞在墙壁上,摔的头晕眼花,金星乱冒,登时瘫软在地。

庄婆婆和卜婆婆乃是月亮神湖八大护法神婆之列,修为高绝,只在楚神女之下,如今竟然在电光石火之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杀得大败,重伤倒地!

本集简介

化鹿仙和鬼狐仙掳走顾研茹,设下天罗地网,引得紫萝谷人马落入玲珑教所设之陷阱!

玲珑教主现身,杀得紫萝谷宗师级长老一一身负重伤,命在旦夕!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天狼魔君忽然现身,拖住了玲珑教的行动,段逸鸣藉机救出顾研茹,却没想到,天狼魔君和玲珑教主竟是旧识……

第一章 扫荡群魔

神女石殿之中,庄婆婆、卜婆婆跌倒在地,浑身是血,挣扎着坐起来,脸色如土,气血翻涌,鲜血自嘴角溢出,却是无力站起。

众人目睹这般奇景,一个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无不震骇,双股战栗欲坠,吓的脸色雪白,哪敢再上前进攻,四下环视,犹豫不决。

春兰看着段逸鸣,美目之中奇光闪烁,异彩频闪,暗道:“段少侠不过二八年纪,竟然如此神勇不可挡,看来少主人果然是慧眼识英雄,主人托付给他,果然找对了人。”

看着在地上喘息的庄婆婆和卜婆婆,春兰知道绝不可放过两人,走上前去,冷冷说道:“庄婆婆、卜婆婆,多行不义必自毙,正所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庄婆婆眼中凶光闪烁,恶狠狠的说道:“小贱人,你不过是个小小神侍女,竟敢以下犯上,亵渎神湖护法?韩婆婆等人即刻便可攻入神女石殿,届时你想求饶可来不及了……”

春兰见她死到临头犹不思悔,知道她无可救药,当下也不多言,拍出两掌,将庄婆婆和卜婆婆送上西天。

四周大汉慌张失措,纷纷后撤,想夺路而逃。

段逸鸣冷冷喝道:“你们这些妖孽,为非作歹,留你们不得,我这就送你们去见西天如来佛祖!”

诸人见他威风凛凛,如天神一般,心中更是惊惧如狂,肝胆俱裂,当下呐喊,掉头狂奔,齐齐逃出石殿。

春兰急忙说道:“段少侠,不可放走一人。这些人都是玲珑教暗中监视主人的手下,若是放走,可就麻烦了。”

段逸鸣说道:“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了的!”

说话声中,段逸鸣身体飞起,已如青烟一般掠出石殿,就见紫气如龙,在半空中来回穿梭飞舞。

那群大汉惨叫连连,一个个扑倒在地,顷刻间全部毙命。

自从南海九凤庵之行以后,段逸鸣感触颇深,正邪对立,已经呈现出日渐尖锐的态势,尤其是亲眼目睹了九凤庵剑音神尼之死,更觉对敌不可心慈手软,有妇人之仁,否则必会深受其害。

因此,此时他毫不手软,痛下杀手,一方面固然是封锁消息、保护神女安全,另一方面却是除恶务尽,永绝后患。

春兰看在眼中,不禁骇然,她稍一犹豫,扶起楚神女,将楚神女安置在密室之中,随后奔出石殿。

段逸鸣杀尽群敌,近日郁闷之情一扫而空,豪气大生,胸中热血翻涌,禁不住仰头长啸,直上云霄之颠。

此时,石殿外厮杀正酣,双方杀的眼红,不时有人中招倒毙。其中一方人数不多,被逼得缩成一团,眼看就要被全歼。

当是时,被段逸鸣凌厉啸声一激,在场之人登时体内气血翻涌如潮,头脑发晕。许多修为稍浅者,已是支持不住,脚步踉跄,如同醉酒一般,纷纷跌倒在地。

春兰疾奔而来,厉声呼道:“庄婆婆、卜婆婆背叛主人,已被处死,反叛者速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如若不然,格杀勿论!”

群邪闻言惊骇,战战兢兢,却被几名披头散发的老妪喝止,集合一起,妄图负隅顽抗。

此时,人群中冲出二十余人,簇拥着一名老妪奔近。

老妪浑身浴血,脸色发青,却是受了重伤,她奔到春兰面前,躬身一礼,说道:“秉神侍女,无颜护驾来迟了,请降罪处置。”

春兰急忙搀扶起她,说道:“婆婆免礼。”

无颜婆婆左右一看,不见楚神女,脸色疾变,问道:“神女她可好?”

春兰答道:“婆婆勿急,主人安然无恙,现下在一个安全地方。”

无颜婆婆这才松了口气,紧张神色稍稍缓和。

春兰问道:“秦婆婆和西门婆婆在哪里,怎么不见她们?”

无颜婆婆老泪纵横,呜咽道:“她们……她们被韩婆婆等三人暗中下毒,威逼利诱,她们誓死不从,被围攻致死……不过,谭婆婆也被西门婆婆临死前击碎头颅而死,也算没有白死。只可惜没有杀死韩婆婆和南婆婆,死不瞑目!”

春兰心中大怮,眼睛血红,直欲喷出火来,逼视过去,冷冷喝道:“韩婆婆,有种出来!”

人群中分,走出两个老妪,面目狰狞怪诞,衣裳上满是鲜血。

南婆婆怪目圆睁,沉声喝道:“小贱人,原来是你背叛教主!”

春兰樱唇一撇,啐道:“南婆婆,你说这话也不脸红?主人贵为教中神女,你竟敢兴风作浪,率众图谋不轨,你才是背叛!”

南婆婆一时气结,恨得咬牙切齿,乱发飞扬。

韩婆婆怪笑道:“小贱人,你仔细瞧瞧,月亮神湖已在我掌控之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凭你们这几个人,还能翻起大浪?嘿嘿,乖乖的投降,留你们一条活命!”

春兰气得满脸通红,说道:“段少侠,这两人便是罪魁祸首,韩婆婆和南婆婆,二人名列八大护法神婆之首,修为首屈一指。只要杀了她们,便可慑服群邪!”

段逸鸣说声好,当下大喝道:“无耻妖婆,拿命来!”

随着“呛啷”声响,断龙金刃怒然出鞘,长声龙吟,但见金光闪动,一条矫健神龙若隐若现,他起手便是运集九成真气,便是想威慑群邪不敢反抗。

韩婆婆见到来者年纪不大,手中却是一件神兵,心下暗惊,沉声喝问道:“小子,庄婆婆和卜婆婆可是伤在你手下?”

段逸鸣长笑道:“你是说那两个老妖婆?不错,她们便是死在小爷手下!”

韩婆婆既惊且怒,恨火狂炽,脸上闪过一道青气,狂喝道:“南婆婆,咱们一起上,毙了这小子!”

两人纵身飞起,各自撤出奇门兵器,汹汹攻来。

段逸鸣脸色森然,长空虚踏,运集真气,太乙真诀使出,沉声开喝:“长龙破空,乾坤翻转,疾!”

断龙金刃长吟不绝,金光盛放如烈日,蓦地冲天而起,好似一支燃烧的利箭,迎了上去。

但见半空中轰然巨响,狂风呼号,竟然将四周映射的一片雪亮,刺目至极。

亮光中传来几声凶厉叫声,微微一顿,忽而变得惨厉,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莫名所以。

狂飙席卷,群邪纷纷后撤。

片刻之后,又听得两声绝望凄厉哀叫,腥气铺天盖地而下,众人眼前一花,但觉空中落雨缤纷,脸上、衣衫上落上了一层湿漉漉的东西,凝目看去,却见鲜血点点,艳丽妖异,无不惊悚骇然。

金光消散,段逸鸣缓缓而落,手中断龙金刃矫若神龙,气芒吞吐,低低鸣吟。

而在他身体四周,却散落着无数血块白骨,破衣飞舞,从半空落下,韩婆婆和南婆婆已然不见踪影!

原来韩婆婆和南婆婆已被段逸鸣打的粉身碎骨,当场殒命!

群邪神色灰败,诚惶诚恐,吓的魂飞魄散,有胆小的当场瘫软,屎尿全流,竟然被活活吓死了!

群邪无不胆颤心惊,六神无主,乱作一团,无不伏倒在地,磕头如鸡啄米,恳求饶命。

当下春兰指挥众人将作乱之人纷纷抓起,丢入万蛇窟中不提。

月亮神湖八大护法神婆,暗中分为两派。

一派以秦婆婆、无颜婆婆以及西门婆婆为首,誓死效忠楚神女。

而另外一派便是以韩婆婆为首,联合南婆婆、庄婆婆、卜婆婆以及谭婆婆等人,暗中作祟,监视楚神女。

这次楚神女炼化毒犀完毕,已失去利用价值,化鹿仙和鬼狐仙假意给楚神女圣丹,其实却是一枚假丹丸,以致楚神女神志不清,浑浑噩噩。

化鹿仙和鬼狐仙再传下密令,韩婆婆等人突起发难,先是下毒暗算秦婆婆、西门婆婆和无颜婆婆,掌控局势,紧接着又派出庄婆婆和卜婆婆前来神女石殿,意欲将楚神女除去。

岂知恰好遇上段逸鸣这个煞星,硬生生搅乱如意算盘,不仅奸计没有得逞,反而全部丧命在其手下,有道是偷鸡不成反蚀米。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此间叛乱肃清,一场血雨腥风悄然化解。

春兰盘算此地已不安全,当下决定集体迁移,于是和无颜婆婆等人商议妥当,从一条密道连夜离开月亮神湖。

众人担心被玲珑教主爪牙发现,不敢停留,继续前行,一路向西,如此跋涉了七天之后,终于来到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山村,安下身来。

春兰依照落雁临走留言,四下寻找灵草炼制丹丸,为楚神女化解体内邪毒。

段逸鸣安置好之后,便辞别楚神女,离开小山村,御器向北疾飞,他心中虑及落雁安危,日夜兼程,跨江越岭,关山飞渡。

每日里,除去赶路与休息,剩余时间几乎全用在默悟凤舞九天真诀和太乙真诀融会之上,不知不觉之中颇有所得。

如此数日之后,黄昏时刻,来到江南重镇长沙城。

连日以来跋山涉水,疲惫不堪,于是段逸鸣便来城西岳麓山下一个客栈落脚,他登上酒楼,在临窗的桌子前坐下,要了一钵白米饭和两个小菜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四下观看。

酒楼下就是一条大街,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十分喧闹。

正当段逸鸣准备离开时,突然看到大街尽头走来一群人,前面两人骑着马,后面是一个花轿,四个大汉护在两侧,赫然就是蟠龙四尊!

段逸鸣立时认出,骑马者正是化鹿仙和鬼狐仙,两人显然化了妆,若不是蟠龙四尊,段逸鸣还真的认不出两人。

段逸鸣眼前一亮,大喜过望,总算没有走错路,暗暗瞧去,花轿布帘低垂,想必坐的是落雁。

段逸鸣匆匆付账,尾随而来。

化鹿仙和鬼狐仙骑马穿街过巷,拐进一个胡同,来到一座居宅前,两人下了马,一行人涌了进去。

段逸鸣左右一看,恰好不远处有几株长得十分繁盛的榕树,便悄悄爬上去,借着枝叶掩护,居高临下监视着巨宅中的动静。

这座巨宅十分广深,深入偌大的岳麓山之中,占地不知凡几,建筑物层层迭迭,天井相连、画廊迂回,在绿林深处赫然还有不少的楼台亭阁。

看起来,巨宅的主人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巨绅富商。

段逸鸣心中奇怪:“化鹿仙和鬼狐仙等一行人怎么进去之后,再不见露面,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天色渐黑,居宅中亮起灯火,奇怪的是,偌大的宅院只点亮两盏灯火,鬼气森森,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走动。

段逸鸣趴在榕树上,一直等到二更快过时,终于按捺不住,决定潜入巨宅中看个究竟。他滑下榕树,悄无声息的翻墙而入,借着花木掩护,缓缓向巨宅深处摸去。

穿过几座天井,前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吓了段逸鸣一跳,急忙躲到黑暗处。

前面房屋角落处出现两道黑影,若不是发出声音,根本就发现不了。

段逸鸣大气也不敢出,屏气凝神,仔细一看,依稀认出两人就是四个轿夫其中两个。

就听见左边那人说道:“三哥,咱们一路乔装打扮,根本无人发现。再说,这里是咱们地盘,哪会有事?两位大仙也忒小心了。害得咱们歇息不成,还得守夜。你看,马上就到半夜了,哪有人闯进来?”

另外一个人劝道:“兄弟,少说些。听说两位大仙是在这里等候教主驾临,所以才严加防范。没有人来最好,大家相安无事。”

“什么?教主今晚莅临这里,这是真的?”

“不会错,好像是和咱们从浪穹大山取回的一件宝贝有关……”

段逸鸣心中一凛,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听到玲珑教主的消息,心中奇怪:“难道是和毒犀有关么?”

夜漏深沉,已是午夜时分。

段逸鸣伏在屋顶,四下环顾,猛然发现东北方出现数道黑点,急速而来,不禁凝神注意。

不过一刻钟,黑影飘近。

段逸鸣凝目细看,却见是朵莲花台,上面端坐着一个人,身着金衣,头戴青铜面具,赫然便是玲珑教主!

玲珑教主身前横放着一个翠衣人,不知死活,身边却是四名曼妙女子,疾飞而来,罗衣飘飘,恍若神仙下凡一般。

当是时,巨宅中早已迎出数人,为首者便是化鹿仙和鬼狐仙,蟠龙四尊等人分列两侧,见到莲花台飞来,齐齐躬身施礼。

鬼狐仙和化鹿仙恭声说道:“恭迎教主神驾莅临!”

莲花台缓缓降落,金衣人大袖飘飘,落在当地,他将手中之人抛给蟠龙四尊,沉声说道:“看好这丫头。”

“是!”蟠龙四尊接过那人,小心退后。

段逸鸣借着月光看去,那人身材纤巧,腰肢袅娜,俨然是个女子,心中一动,暗道:“奇怪,玲珑教主押着这女子作甚?”

正当他思量之际,玲珑教主在诸人前呼后拥之下,昂首跨入大堂之中。

大堂中烛火通明,段逸鸣将其中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遗。

诸人坐定后,鬼狐仙问道:“属下获悉教主神驾南下,便星夜兼程赶到长沙城,不知教主有何指示?”

玲珑教主微微点头,压低声音说道:“紫萝谷元盛那几个老鬼出现在屏南城,已被本座计诱。恰好遇上这丫头,竟也是纯阴魄体,嘿嘿,本座顺道将她抓来,正好当作绝佳诱饵,引诱元盛几个老鬼赶来送死。今夜就借这里一用,设计一个围猎场,将紫萝谷众人一网打尽!”

化鹿仙说道:“教主足智多谋,小小一个紫萝谷算得了什么?今夜他们不来便罢,若是胆敢前来,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鬼狐仙说道:“教主英明,紫萝谷不自量力,竟敢螳臂挡车,嘿嘿,正好藉此机会收拾了他们。”

玲珑教主说道:“前些日子,乾坤副教主率众万里奇袭南海九凤庵,大胜而归,除了那个残废普世老尼姑之外,将九凤庵包括剑音神尼、天音、碧云等人在内消灭殆尽。

“经此一役,南海九凤庵必将一蹶不振,不足为患。眼下,便是将中土各派逐一瓦解,等到六大门派全部被本座消灭之后,中土便是玲珑教的天下,哈哈哈……”

段逸鸣不敢过于靠近,于几人说话听之不详,只隐约听到紫萝谷,心下暗暗留神,仔细看倒在地上的女子,只见她长发披面,看不清容貌,心想:“难道会是她?”

化鹿仙和鬼狐仙高声奉承一阵,视线转移到倒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鬼狐仙说道:“教主,这丫头怎么处理?”

玲珑教主说道:“这丫头是纯阴魄体,难得一见,正好为本座用来吸取真元,修炼神功,以便炼化神器。”

化鹿仙谄笑道:“教主神运无双,连苍天也来助兴,这等纯阴魄体正是炼制神器必备之物,真是天助教主。”

此时,地上委顿女子缓缓睁开眼睛,面如金纸,怒目而视,气道:“铜面老妖,你快快放了我。如若不然,等我两位师叔赶到,一定杀得你丢盔卸甲,求饶不迭!”

她这声音又娇又脆,虽是盛怒之下发出,依旧十分悦耳动听,宛若寒山冰石坠落、幽涧清泉叮咚。

这话传进段逸鸣耳中,心头大动,暗道:“这……这声音耳熟的很……”

鬼狐仙脸色一沉,呵斥道:“大胆小妞,竟敢冒犯教主神驾,给我掌嘴!”

一边一个劲装大汉跨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女子胸襟提起来,举手便欲掴掌。

玲珑教主却不动怒,一举手,说道:“不要动她!”

那女子性情却极是倔强,樱唇张开,猛地啐了劲装大汉一脸。

劲装大汉大怒,若不是玲珑教主有令不得动手,只怕早就下手,他眼中怒火汹汹,恶狠狠的盯着女子,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生吞活剥。

那女子扬起脸来,冷笑道:“死妖怪,看什么看,有本事就杀了本小姐!”青丝披泄,露出一张明眸皓齿、宜嗔宜喜的绝美脸庞,赫然就是顾研茹!

段逸鸣瞧的分明,心中大凛,一颗心脏提到了喉咙口,怦怦疾跳,呼吸也几乎停滞。

第二章 天罗地网

玲珑教主长声大笑,说道:“不错,有性格,本座喜欢,就让你多活一些时间……”

说着语气一转,白牙森森,状若恶魔一般,森然续道:“杀你不难,不过必须等到元盛那几个老鬼自投罗网,解决之后再说。丫头,不妨告诉你,明日黄昏之后,月圆之时,本座便将你元阴精血吸光!”

顾研茹见他狰狞模样,心中惊惧,俏脸色变。

玲珑教主得意大笑,说道:“将这小妞好好看管,等到明日子时,拿来祭鼎便是。”

顾研茹功力被封,嘴里不依不饶,大声怒骂道:“铜面老妖,你该遭天雷轰顶……”随即传来一阵“咿咿唔唔”声,想是被人捂住嘴巴所致。

座中诸人纷纷色变,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玲珑教主充耳未闻,丝毫不以为忤。

段逸鸣心中暗暗称奇,这铜面教主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果然有一代枭雄的气势。本来他还想立时去救顾研茹,见到此情此景,心中马上警觉,伏下不动。

在明日月圆之前,顾研茹尚且不会有什么危险,段逸鸣心下稍定,继续潜听诸人说话。

玲珑教主问道:“两位南荒一行,可曾带回本座所要之物?”

化鹿仙答道:“启禀教主。老夫和狐兄南下浪穹,费尽周折,总算如愿完成教主之命。毒犀已然炼化完毕,眼下就在巨宅之中,随时可供教主所用。至于神女落雁,也依照教主吩咐带回,就在后庭之中。”

玲珑教主满意的点点头,问道:“你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吧?”

化鹿仙说道:“教主放心。老夫二人离开之际,已喂楚神女服下一粒假圣丹,她浑浑噩噩,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而且还设计使神湖八大护法神婆互相残杀,凡是逆我玲珑神教之人,一个不剩。以时间计算,此时月亮神湖之边,大局已定,教主不必过虑。”

“那就好。”玲珑教主微微颔首,满意的说道,“狐仙、鹿仙,你们二老这次做得干净利落,本座很满意。”

鬼狐仙笑道:“教主言重了。老夫二人当年承蒙您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难。发誓此后终生相随,只要教主有命,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玲珑教主微微一笑,说道:“有二位大仙助手,何愁大事不成?哈哈哈!”

段逸鸣心中大寒,自己先前以为,是这鬼狐仙和化鹿仙心肠毒辣,如同蛇蝎,将神湖众人全部杀了灭口,没想到竟然是这铜面教主背后指使,看来此人心机阴沉,手段凌厉,端的是个非常人物。

玲珑教主笑声一收,语气立变,冷声说道:“狐仙,布置人手设伏,准备恭候贵客来访!”

“是!属下明白。”鬼狐仙心领神会,当下将玲珑教主迎入后庭,众人鱼贯而出。

段逸鸣心中一个激灵,抬头向天,看到冰轮几近浑圆如盘,皎洁明亮,正是十四之夜。

蓦地想起,月圆之夜,正是一月中阴气最盛之时,玲珑教主欲在明晚强行吸吮顾研茹真元,是为了炼制神器,那么落雁岂不是也危在旦夕?

段逸鸣心中越想越觉不妙,冷汗迭出,思前想后,除了出手相救之外,别无他法,心中一横,决定冒险一试,救出顾研茹。

段逸鸣悄无声息的落下屋脊,一路潜伏,跟踪押解顾研茹的蟠龙四尊而行,奔入后庭。却见后庭深遂,沿山势而建,房屋一间连着一间,层层迭迭,高低起伏。

他一路小心辨听,终于找到一处庭院。

蟠龙四尊押着顾研茹来到庭院处,低声说了几句,龙大、龙二隐入黑暗之中,剩下龙三、龙四将顾研茹推进房中。

段逸鸣看准地方,便藏在暗中察看。

夜色下,偌大的庭院中人影绰绰,来回穿梭,暗中布下了一张密网,专等紫萝谷一众人自投罗网。

段逸鸣本来还想出去向紫萝谷中人示警,但是看此情形,知道妖人布防严密,就算是自己想走,也势必会惊动妖人,为今之计,反正走不了了,干脆以静制动,等待机会救走顾研茹。

他深深吸气,凝神戒备,目下,四周群魔环伺,稍有不慎便会暴露,召来杀身之祸。

夜色越深,更鼓声远远传来,已是巳时时分了,漫天乌云渐渐聚集,将月华遮掩,天地之间陷入昏暗漆黑之中。

巨宅之中灯火几乎全灭,只留下两三盏灯笼随风摇晃,光线暗红,鬼气森森。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夜枭叫声,随后便有数道黑影自天边疾驰而来,纵身翻入巨宅。

黑暗中,蟠龙四尊之中的龙大迎上前,沉声说道:“恭迎真人。”

那人点点头,说道:“大尊使,赶快通报教主,就说紫萝谷之人已被诱来此处。”

段逸鸣闻声辨认,此人竟是在山中发狂而逃的千蝠真人!

他暗自诧异,心中暗道:“原来是千蝠真人出面,将紫萝谷一众人引来此处……千蝠真人不是发狂而逃,怎么现在看上去似乎恢复了?”

此时,天色黝黑,看不清千蝠真人面容表情,但是从他举止来看,并无异样。

两人隐身暗处,消失不见,巨宅之中一阵窸窣声,随即陷入死寂之中。

过了片刻,就听见天边传来一阵长啸,穿云裂空,越来越清晰,左右响声啸声相合,渐渐高亢,显然为数不少,正在朝巨宅汇聚而来。

不多时,啸声逼近,从声音判断,似乎来者已在巨宅四周,形成包围之势。

嗖嗖两声。

两个伟岸的身影出现在高高的围墙之上,凝立不动,两人衣衫随风飘舞,各自紧握一柄长剑,在黑暗中反射出点点寒光。

左边那人沉声说道:“紫萝谷元盛、元蚀应约前来,请阁下出来一见!”原来此人便是紫萝四老之中的元盛真人。

段逸鸣曾见过元蚀真人,对这元盛真人只是耳闻大名,并未见过,凝目望去,依稀看到元盛真人长须飘飘,身材奇长,较之旁边元蚀真人高出一头。

巨宅之中寂静无声,半晌没有一丝声响。

元盛见对方不露面,眉头一皱,朝元蚀真人点点头,回身一招,又有十余人出现。

众人随着元盛真人和元蚀真人跃下围墙,向巨宅深处搜来。

诸人穿过几座天井,来到一个池塘之边,突觉眼前一亮,就见池塘中假山上燃起一盏碧绿灯烛,碧火幽幽,宛如暗夜恶兽双睛,于这深夜之中异常的显眼,平添一丝诡异可怖。

一阵阴风吹来,众人全身鸡皮疙瘩泛起,都觉周身阴寒,鬼气森森,心头大警。

此时,天宇间阴云越来越厚重,沉甸甸的压将下来,几乎触在岳麓山之巅,令人压抑的几乎喘不上气来,似乎又在预示着什么。

就在假山之上,摆着石桌竹椅,坐着一个金衣铜面人,赫然便是玲珑教主,身边四个少女斟酒伺候,十分悠闲。

玲珑教主眼皮抬也不抬,斜躺竹椅之上,低头品味美酒。

紫萝谷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人,走到元盛真人身边说道:“四师伯,此人就是在屏南城劫走顾师妹的铜面怪客。”

段逸鸣目光一扫,原来此人正是数度谋面交恶的谭出尘!

元盛真人点点头,眯起双眼,凝目看去,见到此人戴着青铜面具,心中掠过一道讶异。

谭出尘焦急的说道:“四师伯,顾师妹落在他们手中,生死未卜。万一……”

元盛真人低声说道:“尘儿,不必乱了心智。有四师伯在,保证茹儿安然无恙的回来。”

谭出尘脸色稍缓,点点头。

元盛真人朗声说道:“元盛依约前来,请阁下放了茹儿。”

玲珑教主这才抬起头,目光如电,在诸人身上扫过,淡淡问道:“元盛真人,紫萝谷一众人可否来齐?”

元盛真人见其顾左右而言他,不回答自己问题,心中隐怒,但由于顾研茹在其手中,只好忍下心中怒火,说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玲珑教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慢悠悠说道:“没什么,如果紫萝谷都已来齐,那便都留在这里好了,倒教本座少些麻烦。”

诸人这才明白他所问之意,纷纷大怒。

“呛啷”声响,齐齐拔剑出鞘。

元蚀真人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可轻举妄动,注意四周情形,敌人胆敢在大兵压境之际,悠闲的饮酒取乐,谈笑自若,分明有所倚仗。

尽管众人久已行走江湖,见识广众,经历过无数险恶,但眼前此人来历神秘莫测,不可不防。

元蚀沉声说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对我紫萝谷不敬!就算这里是龙潭虎穴,敝派也要闯上一闯!阁下不必遮遮掩掩,大家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铜面人镇定自若,定是布置下伏击,不过紫萝谷一行人大多是派中精锐,加上元盛师兄在侧,元蚀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中。

玲珑教主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本座是派人将你们诱来此处,目的只有一个!今夜就是你们的死期!至于本座身分……”话语戛然而止,他双目杀机四射,森然说道:“等到你们临死之前,会让你们知道的!”

元盛真人气得浑身发抖,喝道:“妖孽,大言不惭!想将老夫等人留在这里,笑话!老夫游历江湖百余载,见识过多少妖魔鬼怪,从没有人能将老夫奈何!”

旁边一个短髯粗眉老者高声喝道:“将茹儿交出来!若是茹儿无碍便罢,若是身上少根寒毛,紫萝谷上下绝饶不了你们!”

此人声如洪钟,身披黄衣,正是紫萝谷中极负盛名的七长老之一——冷江寒冷长老,其内外兼修享誉天下,修为之高,在七长老之中排行第三,只在紫萝四老之下。

玲珑教主眼中精光大闪,冷冷逼视着冷江寒,凶光大动,如同尖锥一般刺来。

冷江寒立时感到周身潜流涌动,杀气隐隐,如排山倒海之势急冲而来,竟然将肌肤刺的生疼,心中暗凛。

冷江寒虽然胆大,此时也不禁有些发怵,暗道:“此人修为高绝,绝非易与!”当下真气鼓荡,抵抗着对方这无声一击。

对方潜劲只稍稍一接触,便迅疾退回,饶是这般,冷江寒也惊出一身冷汗,好似从地狱之边转了一趟。

不知不觉之间,冷江寒掌心浸出冷汗,心跳如鼓。

冷江寒刚松了口气,突觉身体一冷,马上发觉四周同门齐齐望着自己,面色惊诧,如见鬼魅,心中一动,低头看去。

此时,微风吹过,一阵窸窣细响,冷江寒衣衫突然绽裂,竟然化作千百片碎块,随风曼舞,只短短一瞬间,那件黄裳在无声无息之间,竟被对方潜流化尽,身上只剩下里衣里裤!

冷江寒登时失色,禁不住后退三步,脸色煞白,难看之极。

紫萝谷七长老身分尊崇,向来以衣裳颜色代表身分高下排序,从不相乱,外裳所代表涵义自是非同一般,极少有人敢冒犯。

诸人无不惊愕震骇,冷江寒冷长老身为紫萝七长老之列,修为冠绝当世,已是真人级,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在对方无形潜劲之下,外裳竟然四裂化作破絮,这铜面人功力之高,实在是登峰造极,让人恐怖!

就在此时,玲珑教主举掌一拍,但见四周一阵脚步声传来,黑暗中奔出数十道人影,转眼间将紫萝谷诸人团团包围。

段逸鸣看得仔细,为首者正是化鹿仙和鬼狐仙,还有一些人身形快捷,显然修为不凡,似乎并不弱于蟠龙四尊。

看来,玲珑教主这次是存心,要将紫萝谷等人全部斩杀在这里了!

冷江寒脸上忿色大作,也不说话,双手一撤,碧光暴舞,一只绿铜飞天轮飞出,旋转翻飞;这是他的独门兵器,向来甚少施展。

元蚀真人一见,连忙劝道:“冷长老,不可……”

话音未落,冷江寒已然疾步冲出,双手一振,绿铜九转轮“呜呜”锐响,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朝玲珑教主怒旋而来。光华汹汹吐射,冷江寒身形已悄然隐没。

玲珑教主微微冷笑,金衣轰然鼓舞,右掌一张,忽地向外一推,但见一道银光自掌心射出,如星河流瀑一般打在绿铜九转轮上。

金石乱鸣,赤火飞溅。

只见半空中一阵水光幻影般的荡漾摇晃,突然四下炸开,绿铜九转轮发出尖利刺耳的狂啸声,直直飞起,光芒闪烁,已然远远散落。

冷江寒当胸如被重锤猛击,闷哼一声,鲜血狂喷,几乎喘不上气来,身体却如皮球一般倒弹而出,摔倒在地,竟然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元蚀真人大骇,急忙抢步上前,一把搀扶起冷江寒,问道:“冷长老,你可曾受伤?”

冷江寒昏头昏脑片刻,蓦地醒转,他看着远处负手而立的玲珑教主,心中羞愤、恼恨、气怒猛然冲上头顶。

冷江寒生来脾气火爆,练功也是专走刚猛的路子,是以玲珑教主这一掌虽然将他打的兵器脱手,重摔在地,反而将淤血吐出,并无大碍,一旦醒转,立时脸色涨的酱紫,好强争胜之心大起。

他推开元蚀真人手臂,一跃而起,急念咒语,欲将绿铜九转轮召回,可是催了半晌,仍不见动静,心中又惊又怒,一股无名烈火自胸腹间升起,直冲头顶。

旁边几名魔派门下见状呼喊出声,大声奚落讥讽。

冷江寒何曾出过如此丑,顿觉颜面大失,嘴中喝喝大喊,脖颈间青筋凸起,暴怒已极,伸出蒲扇般巨大手掌,漫不经心的遥遥挥动两下。

三名大汉正在得意嘲笑之间,突觉身前气流涌动,竟如排山倒海之势冲来,不等反应过来,身体齐齐一震,胸口刺痛,肋骨竟已尽数折断!

“啊……”

惨叫声划破夜空,但见三名大汉如被风暴击中,如纸鹞般高高飞起,等甩到地上时,早已骨断心碎,如同一堆肉泥,同时毙命!

群魔失声惊呼,纷纷后撤;冷江寒刚被玲珑教主打的兵器脱手,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本以为他无力再战,那知他不过轻轻拍出两掌,竟然将三名高手打的瞬息之间魂飞魄散!

“隔山打牛神掌!”玲珑教主眼神一冷,寒光闪烁,猛地浮起凶戾之色。

隔山打牛神掌乃是紫萝谷十三绝艺之一,修炼之际,都是对远处巨石拍出一掌,待巨石破碎之时方小成,修为高深者,甚至可以在三十丈外,将巨石拍成齑粉,取人性命如同囊中探物,威力非凡。

不过,此神掌修炼极是耗时,没有四五十年修为,决计无法彻悟,需要修炼者有极大耐心和忍受孤寂,紫萝谷中向来少有人练成,而冷江寒却是为数不多的一位。

冷江寒瓮声瓮气的说道:“邪魔外道,你以为冷某怕了你不成?有本事就再接冷某三掌试试!”

玲珑教主哼了一声,眼睛赤芒闪烁,说道:“大言不惭!方才本座那一掌没有将你打的爬不起来,算你命大。嘿嘿,你竟然不知死活,还敢挑战。也好,本座就接你几掌,看看有何神妙!”

冷江寒说道:“那就试试!”说罢纵身跃起,凌空遥遥拍出一掌。

空气中骤然响起撕裂绸缎的声音,气流涌动,眨眼间,已迫近玲珑教主。

玲珑教主不急不忙,左掌徐徐向前一划,一股无形力道冲入气浪掌力之中,但见气浪翻滚,立时中分,竟是从玲珑教主身体两侧奔过。

冷江寒见敌人只一举手,就将自己深浸数十年掌力化于无形,心中震骇,当下也不答话,双掌齐发,使出隔山打牛神掌之中,最具威力的“霸牛顶天”。

两股潜劲呼啸聚合,如同惊涛骇浪一般迎头猛劈过去。

“来的好!”玲珑教主喝道,右手微曲,弹指而出。

“飕飕——”

指气射出,击中掌风,原本凌厉威猛的掌劲突然间消失,不知去向。

冷江寒目瞪口呆,呆呆的看着玲珑教主,奇道:“你……你施了什么妖法破去霸牛顶天?”

玲珑教主却不答话,只说道:“你打完了,那就接本座一掌,瞧瞧接不接的下!”

只见他身形一晃,也不见如何动作,已在冷江寒身前丈许处,他衣袖微动,伸出雪白手掌拍出!

冷江寒眼前一花,眼前掌影如山,重重迭迭,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竟然辨不出那个才是真的!

杀气逼来,冷江寒呼吸大滞,急切之下,他双掌狂舞,刻不容缓之间连续拍出九掌,掌风劲舞,如同九只狂烈野牛怒奔一般,散发出霸烈气息,正是一招“九牛驱虎”。

刹那间,玲珑教主突然失去了踪影!

冷江寒失去目标,暗呼不妙,急忙挥掌护身。

就在此时,玲珑教主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前,脸孔几乎和他面目贴在一起,距离不过三寸!

冷江寒心头惧惊,突然又发现,眼前这神秘铜面人身上寒气森森,刺肤冰凉,竟然觉察不到呼吸声!

元盛真人、元蚀真人看得清清楚楚,刹那间冷汗湿透浃背,骇然呼道:“小心!”

几乎就在同时,冷江寒看到对方双目之中闪过一道凶光,猛然大骇,侧身便躲。

玲珑教主阴笑道:“接本座一掌!”

掌劲一吐,轻轻击在冷江寒胸口,身影一闪,待众人回过神时,已落坐在竹椅上,接过侍女敬上的酒杯,一口饮下。

“咯喳!”

冷江寒只觉前胸刺痛,肋骨已然折断,刺痛如刀割,登时天旋地转,疼得吸不上气,体内翻江倒海,想张口呼喊,却又发不出声。

冷江寒怔怔的低头瞧着胸口,但见衣衫中穿出几个沾血尖锐凸起,鲜血晕散,染红了一大片,他拼着力说道:“老魔,你……”

一语未毕,身子突然剧烈晃动,“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眼、耳、鼻中鲜血流淌,眨眼间成了血人。

众人瞠目结舌,一时鸦雀无声。

谭出尘距离最近,急忙踏步奔来,就欲扶住冷江寒血躯,不等他赶到,冷江寒身体一斜,仰面朝天摔倒,一声不响。

谭出尘大惊失色,一把抱住他身体,呼道:“冷长老!冷长老!”

冷江寒七窍之中鲜血“汩汩”流出,身体悄然变冷,就在短短一瞬之间悄无声息的魂归地狱!唯有一双虎目怒睁不闭,死不瞑目。

两人过招写来时长,现场却只是短短一刻,众人甚至都没有看清经过,冷江寒已被玲珑教主一掌击倒,生死不知。

谭出尘骇道:“四师伯、五师伯,冷长老他……他仙去了……”

紫萝谷上下齐齐耸然动容,纷纷奔来,看到冷江寒凄惨死相,无不惊怖莫名,冷汗迭出如浆。

第三章 八衍剑醮

元蚀真人缓缓为冷江寒合上双眼,目色血红,怒视着玲珑教主,喝道:“老魔,你好重的煞手,竟敢杀了冷长老!”

玲珑教主若无其事,手掌把玩着酒杯,说道:“蝼蚁一只,死有什么大惊小怪?嘿嘿,不要急,你们很快就要和他去做伴了,黄泉路上,有你们相陪,他也不会寂寞的。”

元蚀真人怒火中烧,钢牙咬的“咯咯”爆响。

紫萝谷诸人无不骇然,以冷长老之修为,竟然连对方一掌也承接不下,可见此人功力鬼神莫测!众人胆气顿泄,慌乱之意渐起。

元盛真人身体微微一震,立时感受到众人惊骇之意,心中一沉,沉声喝道:“妖孽修为不俗,大家不可大意,布开剑阵,各就各位!”

“是!”诸人齐齐应声,兵器寒光闪烁,身形穿行,眨眼间已布下一座剑阵。

元盛真人强忍悲痛,说道:“五师弟,大敌当前,不可自乱心神!”

元蚀真人脑海嗡然惊醒,压下哀痛悲怒,缓缓起身。

藏在大树上的段逸鸣也是震骇不小。

这是他初次见识到玲珑教主的厉害,心中暗暗担忧,玲珑教主设下圈套,将紫萝谷一众人诱来,存了心要将他们葬在这里,以双方实力对比来看,紫萝谷要想离开,好比登天之难,更别说去救出顾研茹了。

玲珑教主阴森道:“元盛老儿,你以为今天离得开这里么?”

元盛真人心头大凛,蓦地醒悟,原来敌人掳走顾研茹,用意便是将自己等人诱入巨宅,一举歼灭,此人心狠手辣、奸诈狡猾,加之功力之高,竟是平生仅见。

元盛真人心中寒意大起,冷气从脚底飕飕升起,掌心渗出一层虚汗。

他定定神,缓缓说道:“老魔,亮出你的名号!紫萝谷剑阵之下,从不杀无名之辈!”

玲珑教主心中隐怒,嘿嘿笑道:“元盛老儿,你真是癞蛤蟆打喷嚏,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们这破烂剑阵,也想唬住本座?可笑!可笑之极!”

段逸鸣顾不得危险,连忙传声说道:“真人,此人就是魔派玲珑教教主!他修为高不可测,千万小心。”

元蚀真人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蚊音,字字敲在心底,惊惧骇异。

玲珑教突然间崛起江湖,前不久传警南海九凤庵已被其几近灭门,就连参加九凤庵八百华诞的各派英豪,也纷纷受挫,一时间中土危机四伏,暗流涌动,人人自危。

没有想到,设计诱骗己方而来的幕后主使之人,竟然就是玲珑教教主!

转念一想,此人语音听上去甚是年轻,他怎么会知道,铜面人就是玲珑教教主?

他睁大双眼,心中疑云大起,警惕的问道:“阁下什么人?”

段逸鸣说道:“晚辈是仙瑶门段逸鸣,和真人曾有一面之缘。目下这座巨宅之中魔影幢幢,许多藏匿甚久的邪魔都出现在这里,其中便有当年七大凶妖之中的化鹿仙和鬼狐仙!”

元蚀真人面色微变,眯起眼睛细细看去,目光惊疑不定,暗道:“化鹿仙和鬼狐仙早在数十年前,便传说双双殒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两人真的没有死?”

此时,化鹿仙和鬼狐仙越众而出,说道:“教主,属下愿先破了这三岁小儿的把戏再说!”

玲珑教主微微颔首,说道:“也好,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两位大仙的身手!”一边令身旁美婢倒满酒,细斟慢酌起来。

元蚀真人凝目望去,看清两人模样。

左边一人头生一对犄角,状若鹿角,皮肤多毛,鼻孔朝天;而右边那人脸瘦如狐,双耳奇长尖竖,目光幽碧,阴森森颇为妖异。

两下一比较,果然这两人就是传说之中,早已毙命的化鹿仙和鬼狐仙!

两妖乃是百年以前中土凶名最着的邪魔,诡计多端、变化通神,做了无数恶事,后来无疾而终,本以为已然死去,哪知今日竟又现身江湖,并且改弦易辙,投入了玲珑教门下!

两妖多年潜隐,修为想必越发精进!

元蚀真人心头猛的一沉,额头上渗出豆大冷汗,大步上前,谨慎问道:“两位可就是当年名动九州岛的化鹿仙和鬼狐仙?”

化鹿仙一怔,暗道:“自己和鬼狐仙这百年以来,第一次重出江湖,此人怎么一眼揭穿自己二人的身分?”

他和鬼狐仙交换了一下眼神,说道:“元蚀真人好眼力,竟然能看出老夫二人身分,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鬼狐仙桀桀笑道:“阁下虽然聪明,只可惜凡是知道老夫二人真实身分之人,都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今夜,这岳麓山便是紫萝谷门下埋骨之地!”

元盛真人闻言愕然,看着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元蚀真人朝元盛真人使个眼色,朗声笑道:“二位虽然法力无边,但我紫萝谷门下还不至于怕了你们!今夜孰生孰死,尚未可知。大家放手一搏,也许倒下的并不是紫萝谷门下。”

言外之意,便是说并不畏惧化鹿仙和鬼狐仙。

元盛真人马上领悟元蚀真人示警之意,心中大凛,真气暗吐,一举手,示意所有人做好迎战准备。

紫萝谷这次随同元盛真人和元蚀真人而来的,除去死去的冷江寒长老以外,还有七长老之中的“通智二老”——易大通和易大智两位长老,以及二代精锐弟子数十余名,实力不可谓不强。

原来,紫萝谷一众人来到屏南城,为门中一位长辈扫墓,哪知被玲珑教提前得知,设下毒计,不仅打死不少弟子,而且还掳走顾研茹,并由千蝠真人现身引诱诸人一路追来。

元盛真人判断场中敌我形势,隐隐察觉于己方十分不妙,不说已经现身的化鹿仙和鬼狐仙二妖法力超绝,就连包围在四周的一众妖孽,也是藏龙卧虎,有几人功力隐隐不凡。

而且更令他怀疑的是,假山上铜面人修为高深莫测,分明是这些人的首领,他究竟是什么人?

元蚀真人见他模样,登时明白心中所想,传声说道:“四师兄,这铜面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玲珑教教主!”

“什么?”

元盛真人险些失声惊呼出声,他按下心中震惊,细细打量着铜面人,心中突然变得沉甸甸的,暗道:“江湖传言玲珑教主手段凌厉,城府极深,如果此人真的是玲珑教主,那今晚己方想全身而退,可真的麻烦了。”

玲珑教主一言不发,青铜面具之下,一双巨目冷冷的瞧着诸人,杀气隐隐。

鬼狐仙哑笑道:“元盛真人,老夫蛰伏许久,筋骨都有些老化,阁下不如陪老夫活动活动筋骨。”

元盛真人冷笑,缓缓举起仙剑,说道:“不胜荣幸!”转身又道:“大家随我来,不可辱没了紫萝谷名声!”

元盛真人性情极是豪爽坚毅,处事往往是拿得起,放得下,既然知道身险邪魔重重包围,却是毫不畏惧,暗道既来之则安之,索性放开手大干一场。

众人受他感染,豪气大生,先前惊惧之意大去,齐齐大声应和,响彻云霄。

玲珑教主面露不屑,淡淡说道:“两位大仙,紫萝谷也是一方豪门,不可怠慢了他们!”

鬼狐仙拱手说道:“是,教主!”转过身来,衣袖掠舞,黄光闪烁,手中已多了一件褐色古镜,纹路斑驳,手柄却如棒槌状,正是他成名神器“天幻磁镜”。

此镜可贯通阴阳,吸附神兵,通灵神异;尤其可以吸取日月万物之光,会同自身真力折射之下,可摧毁一切,势不可挡。

“呜呜”声响,天幻磁镜冲天而起,朝元盛真人头顶罩落。

元盛真人早知天幻磁镜的厉害,不敢托大,凝神灌力,仙剑气芒吞吐,破空而上,迎向鬼狐仙。

“砰”的巨响,气浪爆裂,光波震荡。

仙剑清辉却被那面天幻磁镜尽数吸收,旋即猛烈倒射而来,复又冲撞在一起。

如此两力合一,将元盛真人双臂震的酥麻近软,血脉狂胀,他骇异无比,立时戒心更盛,仙剑电舞飞旋,游走缠斗。

另一边,化鹿仙抖手召出玄铁流星桨,二话不说,对着元蚀真人砸下,青光气浪中,飞出无数流星般光亮四射飞舞,呼啸急冲。

元蚀真人挥剑迎上,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金石乱鸣,仙剑如被重击,铮鸣大作,发出痛楚的声音。

他心中大骇,仙剑与他心意相通,此时异状说明对方功力奇强,心下一凛,运集周身真力抵御。

玄铁流星桨,乃是以西海玄铁晶石所炼,其中暗含天外陨石,施展之际,以内力催动,陨石便可激飞而出,如同星河流星雨一般,灼热如烈焰,从四面八方围攻敌人,沾肤即爆,令人防不胜防,极是厉害。

元蚀真人哪敢大意,全神贯注的念咒解诀,仙剑嗡嗡狂震,如蛟龙一般飞跃起剑气如浪,在流星雨中穿梭翻飞,刹那间彩光闪耀,流丽耀眼,浑身如披了一层彩霞锦披。

“轰隆隆!”

巨响惊天动地,四人已然杀的不可开交;身影纵横穿飞,上下翻滚,几乎看不清动作变化,映入诸人眼眶的,尽是一道道虚光幻影。

神兵碰撞之际,火星飞抛,簌簌落地;流丽万端,交相辉映,将天宇映射的光怪陆离。

化鹿仙和鬼狐仙成名许久,法力通天,元盛真人和元蚀真人虽是绝顶高手,但较之两妖却逊色不少。

不过十余招,便被两妖占得上风,处处受制,威势顿时被压了下去。

紫萝谷诸弟子先时还在为两人大声呐喊,待到后来见到化鹿仙和鬼狐仙法力超强,将元盛真人和元蚀真人迫的左支右挡,相形见绌,都觉不妙,声音缓缓落了下来。

“杀!”

黑暗中骤然响起一声厉吼,妖人蜂拥奔来,朝剑阵发起猛烈攻击。

“通智二老”易大通和易大智,各自占据剑阵左右中枢,立时指挥诸弟子发动剑阵,进退有致,接下对方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此剑阵名叫“春江银月阵”,发动之际剑气旋舞伸缩,如同春江月夜银辉闪烁,看似缤纷夺目,实则暗含无匹杀机。

众人一沾即走,虚实结合,合则可聚全阵之力,威力奇猛,分则化解重压,消弭于无形;如此循环不息,任凭敌人有千军万马,却难伤己方一人,端的是妙到巅毫,乃是紫萝谷三大奇阵之一。

妖人十分机警,经过几波冲击之下,见并未奏效,立时改变策略,当下一分为三,其中一组发力猛烈进攻,借机吸引紫萝谷弟子注意力,而另外一组却在相反一方突然奇袭,意图迫使剑阵首尾难顾。

这些妖人法力深厚,如此夹攻之下,紫萝谷诸弟子顿时感到双臂压力骤然加重,气血浮动,春江银月剑阵一阵剧烈晃动,赫然有些松动。

易大通易长老见势不妙,真气疾吐,发力将剑阵一个细微缺口补上,一边沉声喝道:“风云起,惊雷动,龙盘虎踞震天啸!”

诸弟子闻声而动,同声大喝道:“明月升,春江流,月夜银光照紫河!”

剑阵突然一变,内外互换,竟然逆向转动,宝剑长鸣,剑气冲天。

易大通、易大智两人平平飞起,长剑掠舞,已将诸人剑气聚合,分别汇聚成一条长龙、一只巨虎,仰天长啸,分别俯冲而下,将两侧妖人撞的连连后退。

鲜血飞溅,四下洒落,嚎叫声中,已有五六人被剑气穿透身体,倒地而亡。

就在此时,黑暗之中响起一声怪异长鸣,似乎在指挥妖人。

妖人稍退复又逼近,数人一组,从四面八方将剑阵牢牢包围起来。

这一变招颇为诡异,他们一手撤出背后藤盾,飞在半空,形成巨大的盾牌阵,盾牌在半空中旋转如浪,生生不息,如同一道巨大的屏障,将长龙、巨虎迫的前进不得。

妖人齐齐挥动兵器,气浪如潮,朝易大通、易大智两位长老发起猛攻。

长龙、巨虎吼声震天,被压制的无法挣脱,包围圈越来越小。

易大通、易大智两位长老登时吃紧,长剑沉重,竟有些阻塞不灵,心中惊异,暗奇妖人怎么突然间法力大增?

段逸鸣暗中细看,猛然发现妖人八组盾牌怪阵之中,竟然都分别藏匿着一人,借助盾牌掩护,悄然逼近,距离易大通、易大智两人不过丈许。

此时,盾牌阵一阵晃动,内中隐藏之人飞快抽出兵器,身如弯弓。

他突然明白,敌人显然已瞧出易大通、易大智是这春江银月剑阵的关键所在,只要能将两人除去,剑阵不攻自破。

因此之故,便派人在盾牌阵的掩护下,不顾牺牲,为的就是由阵中暗藏之人暴起猛袭,以求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将易大通、易大智两人斩落于当场!

他心头狂警,情急之下,忘记了隐蔽自身,纵声大喊道:“两位长老小心,敌人盾牌之后有伏兵!”

易大通、易大智两人闻声一怔,心底警觉顿生。

“八衍剑醮,毁天灭地!”群妖汹汹齐唱,声震四野。

就在此时,八方盾牌阵突然张开,八道人影如闪电一般从缺口中疾飞而出。寒光电舞,瞬息即到两人身前,蓝光旋舞,在空中划着道道圆弧,劈头盖脸的斩来。

易大通、易大智本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当此之时,两人心中几乎同时生出不祥征兆,周身大寒。

易大通、易大智齐齐大喝一声,脊背互靠,长剑急绞,道道闪亮银辉围绕着身体疾飞,形成一个光球,护住周身。

八道蓝光同时击撞在光球上,隆隆狂震,但见光波荡漾如巨浪滔天,“哧哧”气芒四下怒射。

易大通、易大智两人感觉身上奇压重如泰山,拼力抵住。

地面上诸弟子见机不妙,一阵奔走,剑阵霍然变化,银光爆闪,一股威猛剑气冲天而起,眼看就要和两人仙剑聚在一起。

就在这时,青光闪动,一道凶冽无匹的气浪霍然射出,快捷的出奇,顷刻间冲入光球之中。

易大通、易大智两人顿觉真气一滞,奇压袭顶,光球赫然被刺破一个缺口。凌厉剑气骤然间找到突破口,轰然倒灌,胆气骤寒,直逼身体而来。

“哧哧”之声不绝,两人青衣道袍一阵起伏,突然裂开无数缝隙。

丝缕飞扬迸散,破布霍然飞起,漫天飞掠,如同无数蝴蝶一般,被气浪吹得到处飘扬,道道血线狂喷而出,飞抛开来。

长龙、巨虎悲鸣一声,烟消云散。

两人周身被剑气割破无数裂口,鲜血长流,几乎成了血人。真气立泄,竟是无力抵御,眼看就要死在敌人之手。

段逸鸣看得清楚,方才偷袭那人一身血衣,将面目遮掩起来,正是千蝠真人!

易大通、易大智身为紫萝谷七长老之列,也非泛泛之辈,两人虽被八人奇袭得手,受了重伤,但是临危不惧,双剑齐发,高喝道:“苍穹无我,九天飞仙,疾!”

仙剑耀耀飞起,炫光冲天吞吐,刹那间刺破周围剑网。

两声惨厉高亢之声响起,鲜血如雨喷洒飞溅,已有两名妖人被仙剑砍中,身首异处。

但与此同时,余下六人却是悍不畏死,齐声怒吼,奋力发起凌厉攻击。身影旋飞,宛如万千凶禽在空中盘旋扑击,滚滚翻腾,蔚为壮观。

“啊……”易大通惨呼一声,双腿中剑,剧痛撕心裂肺,登时麻木,身体一晃,摇摇欲坠。

易大智大惊失色,脱口而出:“大哥……”话音未落,左臂一凉,已被剑气绞中,登时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他灼痛攻心,痛吼一声,奋力挥剑将偷袭者斩作肉泥,情不自禁的颤抖,牙关紧咬嘴唇,血丝横流;面部肌肉扭曲抽搐,痛彻心扉。

残余妖人齐齐大呼,挺剑一拥而上,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剑阵中诸弟子看得惊心动魄,想援助却是有心无力,被周遭群妖牵制的根本脱不开身。

千蝠真人“嘿嘿”冷笑一声,突然飘身疾掠,黑剑横空劈下,风声轰鸣如雷,气芒爆闪。

两力相角,巨响轰然。

易大通、易大智两人仙剑铮然哀鸣,已被千蝠真人震的经脉酥软无力,虎口尽裂!

众妖人同声厉喝,兵器齐舞,便欲将易大通、易大智两人斩杀。

易大智、易大通两人身上负了重伤,气血浮动,眼前阵阵发黑,竟连敌人身影也看不清楚,只道必死无疑,奋起余力挥舞仙剑护身。

剑气“哧哧”连响,两人身前真气屏障已告消散!

千蝠真人狞笑连连,黑剑如毒蛇一般刺来!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段逸鸣从巨木上一跃而起,长身飞冲,已如天外飞仙一般从巨木之顶飞出,紫竹棍气浪旋冲,夹带着锋锐无匹的破空声,横空而至。

五人组成的剑网一阵剧烈震颤,登时被冲开一个缺口,凌厉杀机迫体,诸人鼻息几近堵滞,肌肤生寒。

只见一道紫气矫飞如龙,飞腾扬舞,快逾奔雷,破空而来,瞬息之间已绕剑网一周,所到之处,气浪迭炸,剑网轰然四散。

五妖眼前紫光闪闪,目不睹物,但觉那只紫龙张牙舞爪,咆哮而来,威风凛凛,竟是势不可挡!

寒气森然扑面,锐利无比。

妖人惊恐骇异,忙乱之中,挥剑狂舞自保,一边忙不迭的躲避,但觉手臂狂震,气血酥麻,虎口长裂,手掌不由自主的松开,兵器“飕飕”飞出。

“啊!”两声惨厉怪号,已有两名妖人被紫龙穿体而过,倒地毙命,半空中银光闪闪,落了一地,原来竟是几人兵器被斩劈的断裂开来,已成废铜破铁。

侥幸活命三人惊惧欲狂,再也顾不得进攻,急忙避之不迭。

敌人太过恐怖,功力闻所未闻,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对方模样,便落了灰头灰脸,险些连命也丧在对方兵器之下,无不肝胆俱裂,再待下去,恐怕会和其它人同样下场。

三人大骇惊叫,纷纷抽身后逃。

第四章 狭路相逢

剑气纵横,横空斜划,劈向千蝠真人。

千蝠真人登时感知此人功力怒如滔天巨浪,心中暗惊,飘身躲开。

段逸鸣向远处瞧了一眼,传声说道:“两位长老,妖人人多势众,不可硬接,倒是贵派这剑阵可以抵御敌人进袭,快去接应两位真人要紧!”

藉此机会,易大通、易大智勉强收敛心神,在段逸鸣脸上盯了片刻,说道:“多谢少侠!”纵身落入剑阵之中。

谭出尘急切之间,并未看清究竟是何人救出两位长老,但必是友非敌,当下纵上前来,接下易大通、易大智两人,问道:“两位长老可好?”

易大通摆摆手,一言不发。

易大智沉声说道:“大家列好剑阵,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迎战!”说罢快步退回剑阵中枢。

谭出尘依然看出两位长老吃了亏,不敢多问,回头看去,看到出手救援者,赫然是仙瑶门段逸鸣,俊脸登时阴沉下来,狠狠瞪了段逸鸣一眼,稍稍一顿,转身没入剑阵。

紫萝谷诸弟子齐声大喝,万剑齐舞,眨眼间将剑阵缺口封闭,剑阵转动,缓缓朝远处恶斗之中的元盛真人、元蚀真人之处移去。

千蝠真人这才看清段逸鸣年纪甚轻,惊讶莫名,脸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窘色。

就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竟然将自己震的不敢迎战,若是被在一旁观战的教主责罚,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段逸鸣虚立半空,长声大笑道:“千蝠真人,咱们又见面了。”说话之间,真气疾吐,紫竹棍飞腾如电,朝千蝠真人劈去。气如长龙,昂然长吟。

千蝠真人嘴角露出阴冷的诡笑,黑剑迎风猎猎,迎了上去。

雷声迭炸,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漩涡,疾旋攀升,隐约可见两道身影在气柱之中团团旋转。

蓦然间,气柱迸散坍塌,从中飞出两人。

段逸鸣轻飘飘虚立半空,似笑非笑的看着千蝠真人,说道:“真人好气势,果然是仙风道骨,令晚辈肃然起敬。”

千蝠真人一怔,低头看去,却见衣襟狂舞,衣带竟不知去向!夜风袭来,血衣鼓涨如浪,颇有些狼狈,马上明白对方这是讥讽于他,脸色唰地涨的通红,心中大怒。

原来就在两人缠斗之间,段逸鸣骤然发力,借着躲避剑气之际,手腕疾翻,紫芒激射,乘隙将千蝠真人衣带割断,只可惜千蝠真人护体真气强横无比,就连紫竹棍也无法再入一步。

段逸鸣心中惊异,一试之下,已然获悉对方修为绝非泛泛,似乎已炼成金刚不毁之躯,是以他虽然调侃戏弄千蝠真人,心中却是警惕不减,防备对方狂怒进攻。

段逸鸣如同天外飞仙一般出现,顷刻间辗毙两名妖人,更将剩余三妖骇的亡命逃窜,便是千蝠真人也被他斩断衣带,狼狈不堪,如此神威,实在出乎意料。

群妖瞠目结舌,失声惊呼,只觉这人功力之高十分离奇,皆以为是何方高人,待看清来人竟然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惊奇之念更是无以言表,心中恐惧如惊涛骇浪一般翻腾。

千蝠真人“咿呀”怪叫,怪眼闪烁,死死盯着段逸鸣,马上认出眼前这小子,正是先前围攻自己的仙瑶门下弟子段逸鸣!

他双目凶光怒射,寒声说道:“又是你这臭小子捣乱,真是阴魂不散啊!”

段逸鸣笑嘻嘻说道:“是又如何?上次阁下腿脚甚快,未来得及详叙,这次有幸重逢,正好叙叙旧。”

两人说话,似乎并不像殊死搏杀的敌手,倒像是老朋友他乡重逢,这下子不仅紫萝谷一众弟子,就连环伺四周的群妖也是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千蝠真人大怒,黑剑一挥,喝道:“臭小子油嘴滑舌,留下命来!”剑光闪动,直指段逸鸣心腹之处,他盛怒之下,出手便是用上八成真力。

气啸“嘶嘶”锐响,杀气汹汹。

段逸鸣只道千蝠真人修为怪异,心中思量并无把握接下对方这凌厉一剑,当下不敢大意,紫竹棍护住周身,转身就躲。

千蝠真人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不接不挡,稍一惊愕,却见段逸鸣已然闪入黑暗之中。

千蝠真人怒道:“臭小子,你逃不了了!”驱剑疾驰,追了下去。

紫气如电,划破夜空在苍穹下疾驰狂奔,后面一道血影紧追不舍,怒喝声中,很快消失在密林之内。

与此同时,一边缠斗的元盛真人、元蚀真人和化鹿仙、鬼狐仙已然战到关键之处。

化鹿仙和鬼狐仙频出煞手,天幻磁镜“呜呜”旋转,将剑气一波接着一波的反射而出,逼得元盛真人手忙脚乱,应接不暇,额际脖颈之间热汗如浆。

而元蚀真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被流星雨击的四下躲避,狼狈不堪。

鬼狐仙手指连续发出法诀,真气催迫,天幻磁镜翻飞不休,气舞如梭,他施施然说道:“元盛真人,速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老夫尚可保你一条老命,否则的话,嘿嘿,老夫便用这天幻磁镜收了你!”

天幻磁镜可通阴阳,收摄活人魂魄,极是有名。

元盛真人早有耳闻,听他这般说话,心中大凛。怒喝道:“妖道,你痴心妄想!紫萝谷乃天下名门正派,岂会和你这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鬼狐仙狞笑道:“你既然执迷不悟,那就怨不得老夫!”左手大拇指和小拇指一并,疾弹而出,张口喝道:“阴间阳界,鬼雷魅电,咄!”

天幻磁镜滴溜溜急转,蓦地变大,镜中青气弥漫,现出一座阴气森森的大殿,周身血红,极是怪诞。

突然间雷鸣电闪,一道焦雷“呼”的飞出,迅捷无比的打在元盛真人仙剑之上。

仙剑狂震,顷刻间变得赤红如火,元盛真人手掌火烧,急忙催力。

“劈啪”乱响,数道闪电自天幻磁镜之中落下,重重打在元盛真人护体气罩上。

元盛真人周身疾颤,过不片刻,“哇”的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雪白如纸,已然受了内伤。

鬼狐仙面现喜色,精目闪烁,牢牢盯住他,说道:“收魂摄魄,索精镇元!”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手,耀耀一抓。

元盛真人就觉左臂一凉,似乎有一股气息钻入,身体气血浮动,头顶百会穴微微颤抖,竟欲张开,不由大骇,鬼狐仙这一手,赫然是要将他精魄元魂吸走!

他奋力一挣,喝道:“妖道休想!”

危险关头急中生智,右手起落,一剑刺在左肩血脉之处,鲜血登时喷出,溅了一身,原来他竟是自闭经脉,废了一条左臂,当下将邪气阻止。

剧痛传来,元盛真人浑身疾抖,“啊”的大叫一声,从天而降,摔落尘埃。

恰在此时,紫萝谷诸弟子组成的剑阵飞奔而来,两名弟子冲出,将元盛真人抢回。

鬼狐仙不防他如此刚烈,竟是拼着一条臂膀不要,微一错愕,冷哼一声,突然厉声冷笑道:“元盛老儿,你以为废了一条胳臂,便可以逃得过老夫这炼魂摄魄大法么?”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惨叫,却是元蚀真人被漫天玄铁流星雨,打的五内欲焚,鲜血狂吐,他浑身浴血,被打落下来,勉强提口气,头晕目眩,原来失血过多,真气几乎耗尽。

化鹿仙放声大笑,走到元蚀真人面前,将他一手提起。

紫萝谷诸人见状大惊失色,又急又怒,一时慌了神。

化鹿仙嗨然笑道:“紫萝谷门下听着,速速丢了兵器投降。如若不然,嘿嘿,老夫便将这元蚀真人一掌击毙!”

紫萝谷诸弟子面面相觑,陷入一片死寂,掉针可闻。

元蚀真人被化鹿仙挟持,性命悬于一线,而元盛真人也被鬼狐仙打的重伤而退,一条胳臂差不多废了……

众人眼睛不由自主的瞧向易大通、易大智两位长老,看两人有什么妙计。

易大通、易大智默然不语,蹙着眉尖,冥思苦想,却是想不出什么办法解救元蚀真人,两人方才被千蝠真人设计袭击,若不是段逸鸣及时出手相助,只怕这会儿也如元蚀真人一样。

两人内腑震荡,受了内伤,但为了不让诸弟子惊慌失措,并未显露出来,只能勉强维持不倒,再出手却是不能。

可是不出手,又如何救回元蚀真人呢?

此时,场中寂静一片,唯能听到急促的心跳声和细细的喘息声。

一名紫萝谷弟子紧张的口干舌燥,“咕嘟”咽下一口津液,面色煞白。

易大智眼中一亮,似有所悟,突然抖手放出一枚火雷,火雷“哧哧”点燃,直冲上天,轰然炸开,将夜空映射的千红万紫,艳丽无比。

玲珑教主一怔,旋即明白易大智这是传信示警,欲举掌将火雷摧毁,已是不及。

他沉声说道:“老道士倒是机警得很。也好,本座先留下元蚀老儿一条狗命,倒要看看究竟会有什么人物赶来驰援。哼,这巨宅就是紫萝谷墓地,有来无回,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斩一双!”

易大通也不言语,望望极北方向,久久不见回音,面色焦急。

却说段逸鸣和千蝠真人一前一后,在山林之中展开追击。

段逸鸣此举大有深意,千蝠真人修为并不次于化鹿仙和鬼狐仙,自己将他引开,也算是为紫萝谷诸人减少一大威胁,而他心中另一个想法,却是乘机遁入后院,将顾研茹救出来。

一旦顾研茹得救,玲珑教主失去人质,紫萝谷也不必投鼠忌器,畏首畏尾,从而放手一搏,找机会杀出重围。

所以,段逸鸣一边飞驰,一边出言讥讽千蝠真人,逗的他心火大起,怒不可遏,紧追不舍。

段逸鸣借着山林之中高低起伏的地势乱钻乱闯,千蝠真人暴跳如雷,却是无法抓住段逸鸣。

两人一阵追赶,已然冲出老远,在岳麓山中到处乱窜。

段逸鸣将千蝠真人引得远远离开巨宅,奔入连绵不绝的密林之中。

林中树木密集,古藤交错,极是难行,千蝠真人怒喝不止,却是追赶不上。

段逸鸣此时显得异常的镇定,一边穿梭疾拐,一边顺手折断无数树枝,抖手插在地面上,形成一个阵势。

等到千蝠真人察觉时,段逸鸣已将阵势发动,四周突现重重花海,无边无际,层层迭迭,如同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千蝠真人吃惊不小,一阵奔冲,眼前依旧是满目花丛,已然失去方向,狂怒之下,厉吼声久久不绝。

段逸鸣心神稍定,心想这“万花索仙阵”当可将千蝠真人困上一个时辰,便欲折返回巨宅救顾研茹。

刚奔出数丈,就听见背后几声大响,山摇地动,脚底剧烈摇晃,险些跌倒,回过身来,不由骇呆。

原来被困在“万花索仙阵”之中的千蝠真人盛怒之下,竟是召出翡翠氤氲蛋。

翡翠氤氲蛋却和上次所见大不相同,妖力怪诞,红光阴冷,当中赫然出现一只血红巨睛,此时,巨睛之中射出数十道赤雷,猛烈爆炸,竟然将万花索仙阵炸的粉碎!

千蝠真人缓缓转身,面目惨碧,脸上绿毛几乎垂在胸前,只露出一双深青色大眼,大如铜铃,恶狠狠的盯着段逸鸣,阴气森森。

尤其令人惊怖的是,他身上竟然长出六只毛茸茸的长臂,趴在地上,胸腹一起一伏,极是怪诞。

段逸鸣心神惊悸,千蝠真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赫然是一只巨大的怪物!

他不禁倒退几步,骇道:“你……你是人是鬼?”

千蝠真人裂开大嘴,发出怪异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是人是鬼?桀桀……说起来还是拜你所赐!那日你诱骗老夫自点风池穴和阴谷穴,痛不欲生,险些伤在你们之手!

“老夫此后修炼,竟发现之前瘀阻堵塞之处霍然而解,细细想来,却和那两处穴道被封有关!原来这八臂神通大法,竟是需将有关穴道自封方可!

“哈哈!老夫想透这层关系,逐一试探,将所有穴道找齐,果然突破屏障,不出半月,竟练到了六臂齐出之境!假以时日,八臂出全,神功大成,天下谁又是老夫敌手?”

段逸鸣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当日设计诱使千蝠真人自闭脉穴,竟然反被他利用,炼出了六条长臂,心中后悔不迭,暗暗叫苦。

千蝠真人眼中青光大盛,透出一丝森寒的冷笑,说道:“臭小子,你帮人帮到底,索性将血肉献予老夫吃下!”

吃吃阴笑之中,六臂齐动,迅疾奔来。

段逸鸣正自意动神摇,闻言又是大惊,但觉寒气逼来,触体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真气运转,灌入紫竹棍中,凝神待战。

千蝠真人见他防御架式,放声狂笑,说道:“小子,不必痴心妄想从老夫手下逃生,老夫这就用翡翠氤氲蛋收了你!”他张嘴一吐,一道青气冲入翡翠氤氲蛋之中。

“呜呜”异鸣,翡翠氤氲蛋放射出蒙蒙光华,胀大数倍,好像一颗燃烧着的巨大火球,当中那只巨硕无匹的血睛霍然张开,凶光毕露,杀气凛冽。

血色漫空,几乎将整个天宇遮掩。

便在血睛之中,散发出炽热而耀眼的戾光,刹那间将段逸鸣周身笼罩其中。

一股妖异而又诡奇的力道遥遥传来,段逸鸣顿觉一阵恶心,胸口气血翻滚,恶气直冲头顶,“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灰败无比。

鲜血射出,笔直透入血睛之中,它微微抖动,似乎又胀大一些,异常的刺眼,空气之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众人欲呕。

段逸鸣心头大警,这血睛怪诞腥恐,竟能凌空吸血,而且连体内真力也被它乘机吸噬而走!血睛中更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犹如魔魅,令人不可自制,以自己的道行,竟然有种无法直视的感觉。

血睛鼓胀收缩,段逸鸣周身毛孔尽张,丝丝寒气渗入,手脚几乎动弹不得,额头青筋暴起,突突疾跳,胸腹一阵起伏,喉头大甜,一股鲜血翻涌而上。

段逸鸣惊骇欲死,知道此时处境极其危险,若是任由翡翠氤氲蛋吸噬精血,很快便会血尽人亡,转瞬之间,汗流浃背,遍体冰凉。

妖异之力如汹涌波涛似的在四周蔓延,肆无忌惮的包围着段逸鸣,一寸寸的蚕食着他的肌肤血肉,隐约可听见怪异的笑声。

段逸鸣心中大凛,干脆闭上眼睛,手腕急转,紫竹棍狂舞如浪,真气毕集,将周身纠缠的戾气逼开尺许,戾气稍去,身上压力顿时减轻不少,大口喘了几口气,按下惊惧之意。

千蝠真人眼中青光闪动,大是惊诧,心中暗道:“这小子使得什么怪法,竟然能抗得住翡翠氤氲蛋的神力?”目光一冷,低哼一声,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翡翠氤氲蛋之中。

段逸鸣顿觉妖力猛增,心念一动,默念“凤舞九天真诀”,气随意动,真气蓬然转动。

“咻”的声响,金光闪耀,断龙金刃出鞘!

蒙蒙剑气之中,一条蛟龙跃起,顷刻间在身前布下一道屏障,赫然将妖异之力阻在三尺外!

两道真力相角,“嘶嘶”锐响,如同爆裂烟花一样,击撞出无数火星,漫天飞舞。

千蝠真人恶狠狠的盯着段逸鸣,阴笑道:“臭小子,竟然想以力抗力。别作你的春秋大梦,老夫这翡翠氤氲蛋乃是天地灵物,无坚不摧,何况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

段逸鸣出言讥讽道:“妖道,大言不惭。小爷今日就让你大开眼界,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

话未说完,突觉胸口憋闷,一口气吸不上来,刹那间脸色通红,脖颈粗胀,竟是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原来千蝠真人故意引诱他说话,乘机发力猛攻,果然将段逸鸣打了个措手不及。

段逸鸣无法呼吸,不出片刻,胸口便欲炸开,眼前一阵阵发黑,汗珠涔涔滚落。

如此僵持一盏茶工夫,后劲不济,胸前重压如山,将断龙金刃缓缓逼退而回,距离胸口不过数寸之远,再前进数寸,立时便将他前胸劈开!

段逸鸣心头狂骇,却被逼出一股倔强之劲,心中一横,拼起余力抵御。

森寒妖异之力似乎就在脖颈脸颊之前,冷冷杀气直贯脑顶,周身汗毛竖起,就连汗珠也彷佛在瞬息之间凝结。

段逸鸣此时惊骇如狂,体内真气被妖异之力逼迫的步步后退,已然退无可退,再退,势必将性命立时断送,周身肌肤刺痛,微微发红,胸口一阵发凉,赫然渗出一层血珠!

他面目骤然青紫,真气眼看崩溃!

值此生死关头,他耳中突然传来一声怪叫,身上妖异之力轰然倒卷,身子一个趔趄,收拾不住,向前冲出,扑倒在地,摔的头晕脑胀。

他吐出嘴里泥土,翻身爬起,看看身上尚好,不由吁了口气,凝目望去,却见千蝠真人身前赫然站着一个黑袍人。

此人黑袍之上绣着一个巨大的青狼头,赫然便是在南海九凤庵出现的天狼魔君!

天魔狼君盯着半空中旋转的翡翠氤氲蛋,似惊似喜。

奇怪的是,千蝠真人见到天狼魔君之后,神色似乎有些慌张。

段逸鸣蓦地想起,天狼魔君当年设计引诱各派互相争斗厮杀,渔翁得利,得到了伏羲牙,可是此后天狼魔君却离奇受伤,潜逃深山养伤,伏羲牙也神秘失踪,不翼而飞。

天狼魔君目光森森,沉声说道:“阁下何人,怎么会有这枚翡翠氤氲蛋?”

千蝠真人眼珠转动,移目四顾,装作胡涂说道:“尊驾又是什么人?”

天狼魔君眼中闪过一道奇异之色,阴狠说道:“这枚翡翠氤氲蛋,乃是本君之物,阁下若不说明来历,嘿嘿,本君可不客气了。”

千蝠真人眼芒闪烁,一脸无辜,可是段逸鸣却看到他神色怪异,心中一动,暗道:“千蝠真人似乎认识这天狼魔君……奇怪,天狼魔君潜伏深山许久,前不久才出现在南海九凤庵,应该不会有多少人与他打过照面。

“可是从千蝠真人神情来看,隐约十分熟悉,难道……难道千蝠真人真的见过天狼魔君吗?”

正当他潜思之际,又听到千蝠真人若无其事的说道:“尊驾这话什么意思?这枚融牺兽丹是老夫所得,哪里是什么……什么翡翠氤氲蛋?尊驾大约是看错眼了吧?”

段逸鸣心中大奇,千蝠真人曾亲口承认这便是翡翠氤氲蛋,为何此时又矢口否认?

天狼魔君仰天厉笑道:“翡翠氤氲蛋灵力冠绝天下,血睛魔力,唯此一件,本君岂能认错?阁下闪烁其词、巧言令色,看来绝非一般人物。

“本君虽说蛰伏苍灵山甚久,于中土成名人物也知道个八八九九,可是阁下这般人物却未曾听闻过。”

天狼魔君鼻翼翕合,狂嗅片刻,怪目中浮起一层阴冷之色,缓缓说道:“阁下似乎在哪里见过一面。”

千蝠真人闻言一惊,冷声道:“老夫并不认识阁下,阁下是认错人了。”

天狼魔君打量着千蝠真人,心中疑云大起,他分明从对方身上嗅到一缕似曾相识的气息,不过这种气息十分微弱,若有若无,十分怪异。

天狼魔君转眼看到犹在半空中旋转的翡翠氤氲蛋,眼中厉芒一闪,喝道:“不管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这枚翡翠氤氲蛋,本君是拿定了!识相的,乖乖的双手奉上,如若不然,哼哼。”

说着向前跨步,黑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只青狼头昂首吐舌,“嘶嘶”狂鸣。

千蝠真人脸色微变,怒喝道:“尊驾欺人太甚,本真人一再忍让,你却咄咄逼人,不管它到底是什么灵物,此刻却是本真人所有。尊驾要想强行夺走,那得问本真人手中宝剑答不答应!”

脸色一沉,黑剑震鸣,诡谲怪诞,在这夜空中显得十分可怖。

天狼魔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宵小之辈,也敢大言不惭。”

正说话间,千蝠真人厉声喝道:“神通变身,咄!”

千蝠真人衣袍鼓胀,六只长臂狂舞如蛇,缓缓俯下身,“哧哧”疾响,身上钻出无数长毛,宛如尖锐之刺,与此同时,一双眼睛青幽无比,狰狞可怖,活脱脱就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第五章 鹿狐双怪

段逸鸣心中怦怦狂跳,望着眼前这诡异一幕,几乎不敢相信。

天狼魔君见对方突然变身,顿知必有古怪,他虽然凶戾暴魇,也不禁暗生凛意,凝神戒备。

两人彼此对峙,一声不响,杀气弥漫,段逸鸣在数丈之外,也被逼得站立不住,向后倒退七八步,这才勉强忍受得了。

当是时,暗夜深沉,群星闪烁,四野如盖。

“喝哈!”

狂风骤起,阴气回旋,天色陡然黯淡。

千蝠真人昂首张嘴,赫然露出白厉厉的獠牙,吐出尺许的长信,“嘶嘶”怪叫。

只见他目中凶光一闪,一跃而起,如一朵乌云般从天而降,黑剑杀机凌厉,朝天狼魔君发起进攻。

天狼魔君尖声厉啸,青狼魔杖挥出,长嚎拖曳,划破夜空,比鬼哭狼嚎还要凄厉难听。

千蝠真人长臂袭来,神出鬼没,尽朝天狼魔君要害处袭来。

天狼魔君啸声若狂,青狼魔杖电舞飞旋,射出玄青亮光,如青蛟穿飞,天地骤亮,玄青之光撞上黑剑,爆响如雷,震耳欲聋。

两人滚滚缠斗,时而上下翻飞,时而盘旋冲天,不时传出震天狂响,气浪轰然冲散,呼啸着向四面八方奔涌。

段逸鸣心中大凛,天狼魔君的功力深不可测,当日在南海观音珊瑚岛,血月剑客和角蟾老祖连手而为,也不过和他战了个平手。

而千蝠真人修为突飞猛进,凭空暴增,竟然可以和天狼魔君一较长短,难分悬殊,其内力之强更是骇异惊人。

千蝠真人和天狼魔君杀的天昏地暗,不分上下,狂飙肆虐,风势越来越猛,犹如万千刀剑怒舞。

段逸鸣呼吸不得,衣裳掠飞欲裂,几乎连眼睛都无法睁开,感受到两妖强横如斯,心底大寒。

他疾步滑退,蓦然想到自己前来巨宅目的,心中大动,暗道:“紫萝谷门下失陷巨宅,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而且顾研茹还被关押在后院,难言安危,目下两妖争斗正酣,正好乘机脱身返回巨宅,想法先救出顾研茹再说。”

想及此处,无心再看两人厮杀,转过身,御风而起,风驰电掣般离开。

夜枭惊鸣,扑翅惊惶高飞。

段逸鸣一阵急飞,已然赶回巨宅,他从侧院翻墙而入,避过守护,一路直奔关押顾研茹的后院。

只见小院之外,四名大汉牢牢把守,寸步不离,他们听到前院传来的喝杀声突然停顿,颇觉惊讶,互相低声询问着。

段逸鸣隐隐觉得不妙,手下自是不留情,紫竹棍飞旋而出,去势如电,立时从两名大汉胸口穿过。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另外两人正纳闷之时,却见同伴轰然倒地,血箭狂喷,将两人溅了一头一脸。

这才醒悟过来,惊骇若狂,张口大喊:“不好了,有人……”

下面却是“啊”的惨叫,扑倒在地,原来被段逸鸣斩杀,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

剩下一人惊惧欲死,簌簌发抖,想要挪步奔逃却迈不开脚,“哗啦”声响,一股骚味散开,竟然吓出尿来。

段逸鸣压低声音,说道:“白天掳来的姑娘在不在里面?”

那人几乎瘫软,惊怖骇异,连连点头。

段逸鸣冷哼一声,举掌便将他击毙,奔入小院,一把击碎房门,冲了进去。

房中火光跳跃,一只青铜丹鼎烧的正旺,墙角处隐约伏着一个黑影。

那人被惊醒,转头喝道:“什么人?”

炉火熊熊,火光映照在少女脸庞之上,缓缓露出一张秀丽绝伦的容颜,明眸皓齿,隐约可见柳眉微蹙,脸上掠过一道惊骇。

段逸鸣认出她就是顾研茹,不由松了口气,说道:“茹儿,我是来救你的。”说罢奔上前。

顾研茹面罩寒霜,背靠着铁柱,手脚上紧缚着钢索,惊喜万分道:“你是……段师兄,段师兄,真的是你!”

段逸鸣取过她脚下仙剑,运气一绞,将顾研茹手脚上钢索斩断,将她扶起,说道:“茹儿,快走。”拉上她就奔出门,直奔前院。

顾研茹妙目凝视着段逸鸣,闪过奇异复杂的神情,纤纤素手握住段逸鸣手掌,微微战栗,烧烫如火。

她咬唇低语道:“段师兄,你怎么会来救茹儿?”

段逸鸣匆匆奔行,说道:“我本是追踪妖人而来,恰好见到你的下落,于是潜入巨宅救你。”

顾研茹望着他,玉颜蓦地晕红,明月春潭一般的眼波,荡漾着喜悦的笑意,芳心喜悦,忍不住低笑出声。

笑声清脆甜美,在这夜空中显得分外清晰。

段逸鸣心头一惊,急忙将她拉近,几乎是贴着耳垂,悄声说道:“小心,这里邪魔环伺,被发现可就麻烦了!”

两人距离甚近,几乎耳鬓厮磨,少年热气涌来,顾研茹面颊滚烫,娇躯酸软无力,险些滑倒。

段逸鸣急忙将她扶起,问道:“茹儿,你怎么了?”

顾研茹哪敢去看他,低头蚊吟道:“段师兄,茹儿……茹儿手脚无力……”

段逸鸣这才注意到顾研茹手腕上血痕累累,知道必是关押时被钢链紧箍所致,关切地问道:“茹儿,还疼么?”

顾研茹素手被他握住,脸红如枣,心神皆醉,也就软绵绵任他握住,轻轻抚摸,嘤咛一声,杏目微闭,娇躯缓缓靠近,偎入段逸鸣胸前,微微颤抖,樱唇微启,发出天籁般清音:“段师兄……”

佳人在怀,玉手相执,但觉温滑软腻,幽香袭人。

段逸鸣心头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到顾研茹的柔情蜜意,魂魄荡漾,如在云端。

猛然间,远处响起一阵怒喝,段逸鸣登时惊醒,骇道:“此际巨宅之中恶战正酣,敌众我寡,危险至极,而我却沉溺在卿卿我我之中……”

一念及此,心头大警,他轻轻扶起顾研茹,说道:“茹儿,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速速离开。”

顾研茹家教甚严,方才心醉神迷,此刻一经清醒,心中大羞,立时恢复过来。

她侧耳聆听,秀眉一挑,惊道:“这是金师兄的声音,莫非他有变?这么说,四师伯他们已经到了,定是来救我的!”

顾研茹脸色焦急,说道:“段师兄,咱们快点过去!”

段逸鸣本意是想先将她送出巨宅,找个妥善之地安置好,再去驰援紫萝谷一众人,顾研茹既然已经听出,知道无法劝阻她,只好叹口气,点点头。

两人携手疾奔,赶到前院。

此时,前院之中形势大变,元盛真人受伤,元蚀真人却软绵绵盘坐在化鹿仙身边,头顶被化鹿仙以玄铁流星桨抵住,脸色苍白,闭目无声,周身衣衫尽是污血,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顾研茹见到,俏脸登时煞白,心中又是惊惶又是担心,再也忍不住,发足奔出。

她奔到剑阵之边,早有弟子叫出声来:“是顾师妹!”

盘膝而坐的元盛真人闻言睁开眼睛,见顾研茹完好无损的脱险,心中暗暗放下一块大石。

待看到顾研茹身边之人,赫然便是先前引走千蝠真人的少年,心念一转,已是明白大半。

定是这少年引开千蝠真人,乘隙将茹儿从魔掌下解救出来。

易大通大步走近,问道:“茹儿,你是怎么脱身的?来,让我看看,你受委屈了没有?”

顾研茹道:“易师叔,茹儿完好无恙,是段师兄救了茹儿。”美目看向段逸鸣,满是甜蜜喜悦之色。

易大通见是段逸鸣,说道:“易某多谢少侠救出茹儿,也感谢少侠方才援手之恩。”

段逸鸣摆摆手,谦道:“易长老客气了。”

“哼!”段逸鸣耳边传来一声冷哼,转脸看去,却见一个华服少年走来,正是谭出尘。

谭出尘冷冷扫了一眼段逸鸣,隐隐闪过一道杀机,他转向顾研茹,满脸笑意的问道:“顾师妹,你受苦了,我和诸位师兄弟随同两位师叔,披星戴月的一路追赶南下,总算见到你了,你还好吧?”

顾研茹早已将他眼中神色变化看到,芳心不悦,淡淡说道:“多谢谭师兄关心,茹儿尚好,这次多亏了段师兄相救,茹儿才能安然脱险。”

谭出尘见她如此冷淡,心中一沉,目中敌意再次浮现,狠狠瞪了段逸鸣一眼。

段逸鸣装作未见,转过脸来,正好见到坐在假山上的玲珑教主也注目看来。

玲珑教主见段逸鸣竟然救出了顾研茹,微微吃了一惊,心中暗道:“这小子不是被千蝠真人追杀而逃了么?怎么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千蝠真人又去了哪里?”

饶是他奸诈狡猾,也绝没有想到,千蝠真人竟是被段逸鸣设计困在山林中。

段逸鸣看向元蚀真人,问道:“易长老,真人他……”

易大通脸上怒色欲喷,说道:“妖人诡计多端,在这巨宅之中布下陷阱,真人便是被化鹿仙所伤……”

话音未落,就听到化鹿仙说道:“元盛老儿,你想通了没有?嘿嘿,这么久也没有援手赶来,你们也别作梦痴心妄想脱身,即便是有援手闻讯而来,也逃不了教主布下的天罗地网,老夫再问你一句话,到底是降也不降?”

元盛真人凝目看去,见元蚀真人面色灰败,萎靡不振,心中极是焦急。

化鹿仙狞笑道:“老夫没有闲工夫再等你们,我数三下,你若是不降,嘿嘿,那就等着先给元蚀老儿收尸吧!”

紫萝谷弟子闻言大骇,怒形于色,无不捏紧手掌,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前将化鹿仙乱剑砍死,但又忌惮元蚀真人在其手上,不敢擅动,诸人眼睛看向元盛真人,静默不语。

元盛真人脸色愤然,脑中瞬息间闪过无数念头,却无一个法子合适,都被他否定,他低声对易大智说道:“易长老,你看此事如此处置才好?”

易大智向来足智多谋,为紫萝谷中有名的谋士,但此时遇上这件棘手之事,冥思苦想,也是毫无办法。

犹豫片刻,说道:“四门主,我已经放出九霄焰,只要二门主见到,应该很快就会来驰援的,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严防死守,以静制动。”

元盛真人见他神色,知道这已是最好的办法了,神色黯然,暗中叹口气,只企盼二师兄元冕真人能及时赶到。

“一……”化鹿仙数道,玄铁流星桨抵在元蚀真人头顶,只需微微一用力,玄铁流星桨立时便可插入他头颅之中。

紫萝谷诸弟子又惊又怒,惊惶无计。

“二……”

化鹿仙满脸狞笑,手掌握紧玄铁流星桨,真气微吐,元蚀真人低哼一声,身躯摇晃,脸上浮起痛楚之色。

化鹿仙阴狠说道:“元盛老儿,你冥顽不化,竟然连门下这么多弟子的性命也不顾么?既是如此,老夫便在处死元蚀真人之后,再将紫萝谷门下全部斩杀在这里,好让贵派不至于落单。”

段逸鸣当年和元蚀真人见过一面,觉得此人和紫萝谷掌门元衡真君颇有些不同,印象颇佳,此时见到他被化鹿仙挟持,即将丧命,心中大凛。

顾研茹娇躯微微颤抖,俏脸雪白,一双素手紧抓住段逸鸣左臂,胸脯急剧起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段逸鸣感觉到她的心脏怦怦大跳,娇喘微闻,轻轻拍拍她玉手,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元蚀真人胸口郁闷,很是难受,真气翻涌,直欲呕吐,他抬起头,说道:“四师兄,不必管我,茹儿既已脱困,不需在此久留,大家突围而去,不可教弟子们失陷在这里!”

元盛真人垂着左臂,缓缓走上前,咬牙说道:“五师弟,师兄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说话之间,元盛真人眼圈尽红,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又咬牙切齿的说道:“妖道,你敢动我五师弟一根汗毛,元盛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化鹿仙闻言大笑,嘲讽道:“就凭你?一个残废的无能之辈罢了,也敢向老夫挑战,真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不要说是你,就算是元衡真君前来,老夫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假山上的玲珑教主渐已不耐,沉声说道:“鹿仙,天色不早,不必和将死之人绕舌,杀了他们便是。”

化鹿仙恭恭敬敬答道:“是。”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盯着元盛真人片刻,缓缓说道:“三……”

手掌用力,便欲击下。

当是时,紫萝谷诸弟子无不惊颤骇绝,周身大寒,齐齐失声呼喊出声。

突然间,顾研茹娇叱一声,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怒声喝道:“妖道,我和你们拼了!”

翠裳掠舞,仙剑如闪电划空,刺向化鹿仙。

化鹿仙眉毛一掀,手中玄铁流星桨横里一挡,风声锐利,快如迅雷。

“铛!”

化鹿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击,却是暗聚了五成真力,两力相角之下,顾研茹修为相差深甚远,吃了大亏,她玉臂震酥软麻,俏脸立时艳红如血,现出痛楚之色。

化鹿仙不待她回过神来,玄铁流星桨当空回旋,“呜呜”疾响,击向她蛮腰。

狂飙袭来,杀机凌厉,顾研茹四肢麻痹,一时竟是无力格挡,不由头皮发麻。

万分危急之时,她勉强点地一侧,躲过一击,可是化鹿仙却不容她逃离,手腕抖动,玄铁流星桨又扫了过来,流星点点,犹如暴雨倾盆而下。

“啊!”

顾研茹眼前繁星点点,铺天盖地,偏偏四肢似被绳缚,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境。

她心中又是绝望又是愤怒,犹如掉入万丈深渊之中。

“老妖斗胆!”

两道身影激射而出,寒光闪烁,直刺化鹿仙,前者是谭出尘,后者却是段逸鸣。

化鹿仙并未将来者放在眼中,冷哼一声,手掌凌空一抓,将顾研茹吸起,抛向旁边鬼狐仙,玄铁流星桨卷起漫天光浪,缤纷乱舞,当空劈落。

“叮叮当当!”

段逸鸣手持断龙金刃,提气掠到,已然接下玄铁流星桨,立时感知对方真气雄厚至极,若是贸然硬接,势必会被震伤。

电光石火之间,凤舞九天真诀默运,真气顿如海潮瞬息涨起,感应体外真力强弱,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

段逸鸣聚意敛神,断龙金刃一点即走,借助力道,身形突然折向跃起,直冲鬼狐仙而出。

化鹿仙心中惊异百倍,自己这玄铁流星桨中蕴藏了无数陨石精,一经释放,如万千流星袭顶,便是千军万马也会被击毙,此时凝力而发,这乳臭未干的少年定难躲开,岂料竟被他悠闲避过!

这小子使得是什么鬼法?竟能在玄铁流星桨怒击之下毫发未损!

且说谭出尘见顾研茹将被化鹿仙击伤,情急出手,却被段逸鸣抢了个先,待他冲近时,段逸鸣已然抱揽顾研茹远飘。

恼怒至极的化鹿仙转睛看到谭出尘近身,愤怒至极,双眼碧光狂闪,一声不响的猛攻而来!

玄铁流星桨怒啸如惊雷轰顶,寒气刺肤,谭出尘脑中嗡鸣,几欲昏厥,狂骇之下,剑诀疾捏,一连刺出七朵剑花,招招直指对方周身要害。

化鹿仙是何等人物,竟避也不避,霸烈无匹杀气一逼,仙剑一阵争鸣,如同刺入铜墙铁壁之中。

谭出尘心中惊异,凝力拔剑,气浪猛烈炸开,玄铁流星桨重重击在仙剑之上。

巨力传来,浑身颤震,虎口登时绽裂,仙剑“咯咯”争鸣,竟然承受不起这针重击,几欲折断。

谭出尘到底是名门之后,危急关头急中生智,真气灌注,竟然将仙剑抖手放出,蓦地腰身一扭,当空侧滚!

气浪冲来,谭出尘滚落地面,“喀喀”数声,双腿腿骨已被摔折,剧痛传来,禁不住失声痛呼。

化鹿仙大步而来,举起玄铁流星桨,击向谭出尘的天灵盖!

紫萝谷诸人大惊失色,想出手相救已是不及!

就在玄铁流星桨即将击中谭出尘之时,旁边猛然冲出一个身影,挡在当中,他举掌一挥,把谭出尘远远抛出,解救了燃眉之急。

众人看得分明,此人正是元蚀真人,原来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聚集残余真力扑来,堪堪将谭出尘救出死地。

玄铁流星桨重重落下,击在元蚀真人背心。

“哇!”

元蚀真人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背心被击了个透心凉,直贯前胸,被活生生插在玄铁流星桨之上。

鲜血喷溅,元蚀真人刹那间已成血人!

元蚀真人手脚抽搐,眼望着元盛真人,断断续续的说道:“四师兄,我……我……”话语戛然而止,四肢抽动两下,登时软绵绵的垂下,赫然死去。

“五师弟!”

元盛真人悲声大呼,心痛万分,激动之下,伤口忽又绽裂,鲜血长流,眼前发黑,摇摇欲坠,旁边弟子急忙搀扶住他。

“五师伯!”

“五师叔!”

紫萝谷门下无不哀声大恸,失声痛哭。

第六章 生死搏杀

且说段逸鸣身躯急冲,已然赶至顾研茹身侧,此时鬼狐仙正伸手欲抓,见到段逸鸣冲来,心中一惊,眼神骤冷,天幻磁镜悬空飞转,射出一道道强光,直冲段逸鸣。

段逸鸣意念如潮汐,真气浑然鼓荡流转,瞬间冲过十二重楼,断龙金刃长吟如龙,剑气怒吐,每一击都有震天裂地之威,将天幻磁镜发出的强光击得冲天斜飞,四下乱射。

段逸鸣顺势伸臂,将顾研茹娇躯揽住。

他手中断龙金刃神出鬼没,来去飘忽无踪,突而刚烈至猛,宛如泰山挡道,遇强则强,忽而又绵柔脱滑,好似游鱼潜底,化力于无形。

两种迥异不同的力道连环出现,每每在势穷之时轮流转变,大逆常理,看上去绝不可能,却偏偏在段逸鸣手中使出。

鬼狐仙一击无功,而且连顾研茹也被对方半路劫走,心中越发惊诧,手中天磁幻镜奇招迭出,却被对方在毫发之间躲闪避开。

更令他骇异疑惑的是,这少年体内真气远远超出想象,如同九冥之海,似乎无穷无尽,看似即将山穷水尽枯竭之时,却又潜流涌动,绵绵不绝,竟然在转瞬之间爆发如火山喷射,威猛绝伦。

两人不过交手十余招,段逸鸣已然运用熟稔流畅,阻滑淤塞之感大去,从刚开始惊险躲闪转化到收发自如,虽说是全力防守,但是却暗藏杀机,稍有机会,便如苍鹰扑兔一般进袭,进退有致,俨然有大家风范。

鬼狐仙没有料到段逸鸣数月不见,功力竟然一日千里,令人刮目相看。

段逸鸣自从习得凤舞九天真诀之后,每每和师门绝学太乙真诀同时潜悟,渐有领悟,对敌之际,两者合二为一,融会贯通,越来越得心应手。

此时和鬼狐仙搏杀,段逸鸣心神凝聚,全力灌注,真气如长江大河,源源不断,心神合一,脑海之中奇思妙想纷至沓来,不可收拾,竟似无穷无尽。

断龙金刃起落之际,无拘无束,洋洋洒洒,尽是神来之笔,如若顺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段逸鸣越战越自如,两种真气运用也越发纯熟老练,自信心倍增。

两人都是贴身搏杀,移形换位极快,在方寸之间腾挪转折,看的诸人眼花撩乱,应接不暇,到后来只看到两道光影在半空翻舞,惊心动魄。

鬼狐仙已然察觉眼前这少年潜力无穷,而且对敌经验竟也在突飞猛进,暗暗骇然:“这小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若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日将成为一大强敌!”

一念至此,心中毒意顿起,便欲将段逸鸣斩毙手下,也好除去一个隐患。当下真气怒吐,天磁幻镜气芒迸爆,如山岳般绵绵不休射落。

段逸鸣携带着顾研茹,到底转动不灵,在鬼狐仙进攻之下,时间一久,渐有不支之象,他情知自己真气不如鬼狐仙深厚,纠缠下去必败无疑。

恰在此时,耳中传来悲哭声,心神一凛,疾扫一眼,发现元蚀真人竟然被化鹿仙以玄铁流星桨贯胸而过,死在当场。

化鹿仙一扬玄铁流星桨,元蚀真人尸身高高飞起。

易大通急红了眼,悲吼狂呼,冲上前将元蚀真人尸首接住,痛哭失声。

顾研茹看到,悲哭一声:“五师伯……”怒急攻心,当场昏迷过去。

段逸鸣心中震惊骇怒,心神微分,却被鬼狐仙瞧出破绽,抓个正着,天磁幻镜灵力袭来,击得段逸鸣体内翻江倒海,险些重伤,气血淤阻,攻势立时大弱。

鬼狐仙阴笑道:“臭小子,留下命来!”真气如浪,催动天磁幻镜猛烈攻来。

段逸鸣奋力抵挡,好不容易才接下,但他终究真气不及,再加上被鬼狐仙所乘,经脉震颤酥麻,难受至极,心中惊惧:“鬼狐仙修为超强,再这般缠斗下去,不但自己失陷于此,便连顾研茹也会重入魔掌。”

他心下计较,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双目四下扫射,蓦地看到一边群妖围着紫萝谷门下团团乱转,鼓噪呐喊,气焰嚣张,灵机一动,已有计谋。

他突然连攻三招,转身疾退,闪电般朝一边观战的妖人阵中冲去。

鬼狐仙以为他要亡命相搏,召引天磁幻镜接招,却见段逸鸣只是虚晃一枪,转身飞逃,微微一怔,怒喝道:“臭小子,想逃没那么容易!”

天磁幻镜疾舞,急追而来,气芒飞冲,嘶嘶狂响,鬼狐仙显然动了真怒。

四周空气如狂浪炸开,当中一道青光如闪电般直袭而来,眨眼间临近段逸鸣背心。

紫萝谷门下见状,无不大声示警,众人见他先时奋力救下易大通、易大智两位长老,使得他们幸免于难,早生好感,此时见他奋不顾身,惊险万端的从虎口下将顾研茹夺回,无不感激。

段逸鸣真气流转,凤舞九天真诀发挥到极致,身躯飘忽,形如魅影,每每在不可思议的角度躲闪开来,青光触及障碍,猛烈爆炸,土屑横飞,巨木折腰,轰隆隆声响充斥耳际,诸人鼓膜几欲震裂。

群妖大惊,纷纷乱喝,兵器挥舞,朝两人劈头盖脸杀来。

段逸鸣纵声长笑,喝道:“来的好!”旋身朝下冲去,断龙金刃金光闪耀,纵横飞舞,声势如九霄雷霆,冲入群妖之中。

鬼狐仙猛然察觉段逸鸣用心,急忙收手,即便如此,天磁幻镜余力不消,青光遮天蔽日而落,蓬然爆裂。

血光飞溅,惨呼不绝,不时有人被击中,冲天乱飞,顷刻间被气浪劈的粉身碎骨,群妖骇然,莫敢抵挡。

段逸鸣乘此机会,抱着顾研茹继续向前急冲,将身边阻拦妖人打的哭爹喊娘,纷纷栽倒,鲜血横流,他乘隙直奔巨宅外驰去。

鬼狐仙见误伤自己人无数,心头恼羞,旋即大怒,怒啸不绝,穷追不舍。

段逸鸣抱着顾研茹躲闪腾挪,究竟是行动不便,和鬼狐仙距离越来越近,已经不足三丈。

鬼狐仙嘴角噙着一丝阴笑,手掌一引,天磁幻镜光芒大盛,青光绽放如菊,一道威猛无匹的强光射出,直袭段逸鸣!

当此危难之时,巨宅之外突然响起一声厉啸,裂空而来,一阵狂风鼓舞漫卷,一道剑气快若惊雷闪电,恰好撞在青光之上。

爆响炸开,气浪狂掀,周围院墙倒塌一片,树枝乱飞,数十株巨木被气芒拦腰斩断,轰然坠地,尘土飞扬,许久才消散。

鬼狐仙凝目看去,身前数丈处站着一个人,长髯青衣,紫红脸庞,胸前一柄仙剑嗡嗡长吟。

啸鸣声在半空轰然回荡,震得诸人耳膜生疼,魔门群妖无不惧然变色,近百双惊疑骇异的目光,同时凝聚在青衣人身上,四下寂然无声。

青衣人扶起顾研茹,在她背心轻轻一拍。

顾研茹悠悠醒转,睁开眼睛,待看清那人之后,扑入他怀中,哭道:“二师伯,您可来了,大事不好了!”

原来此人正是紫萝四老之中的元冕真人!

元冕真人见到顾研茹脸色萎靡,隐隐觉得不妙,迅速朝四下一扫,登时猛吃一惊,从巨宅围墙倒塌处看去,地面上赫然躺着多具本门弟子尸体!

自己昨日接到四师弟紧急传信,一路赶来,而行至汨罗一带,突见空中出现九霄焰之光,却是本门最为急迫的求救信号,连夜驰援而来,不意竟然遇到如此惨相,心神大震。

元冕焦急问道:“茹儿,这是怎么回事?”

顾研茹哭泣道:“二师伯,我们被人设计中伏,苦战难以突围,不仅死伤了不少师兄,而且……而且连两位师伯也伤在妖人手下……”

元冕真人闻言惊骇,急忙问道:“五师弟,他如何了?”

顾研茹说道:“四师伯被鬼狐仙打断左臂,五师伯他……他也被化鹿仙煞手所伤,已然鹤驾西去了!”说着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元冕真人越听越心惊,长眉猛掀,心中又惊又怒,双目血红。

恰好此时,鬼狐仙纵身跃来,看到元冕真人,手中天磁幻镜光华耀耀,缓缓逼上前来。

顾研茹悲声说道:“二师伯,此人就是将四师伯击伤的鬼狐仙!”

元冕真人厉声说道:“就是你这妖魔将四师弟打伤的么?”

鬼狐仙闻言大怒,冷笑道:“你是何人,敢对本仙不敬?”

“紫萝门元冕!”元冕真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元冕真人?”鬼狐仙双眼眯起,上下打量着,桀桀笑道:“太好了。本仙正愁找不到你呢,你却自投罗网,嘿嘿,紫萝谷已是瓮中之鳖,谁也休想逃出去!”

话音未落,天磁幻镜脱手飞出。青光怒放,劈头盖脸袭来。

“小心!”段逸鸣急忙示警,一把拉住顾研茹,向一边躲闪。

“咻——”

元冕真人一跃而起,银光闪动,掌中仙剑如同蛟龙一般腾空旋舞,长啸动天。

“匡——”

仙剑和天磁幻镜相撞,彩光炸涌,剑气横空乱射,几名站立较近的妖人躲闪不及,只觉脖颈一凉,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呼,头颅已然冲天抛飞,血光如雨,纷纷栽倒在地。

元冕真人却被天磁幻镜震的倒退数步,方才稳住身躯,胸中气血翻涌,勉强压下,心中骇道:“此妖修为竟然强横若斯!”

鬼狐仙说道:“元冕老儿,真有你的,能接住本仙这一击!嘿嘿,元盛和元蚀那两人,倘若有你一般本事,也不至于一死一伤,哈哈哈!”

元冕性情原本恬淡平和,此时却被激起真怒,心中盛怒悲恸至极,气得浑身发抖,厉声说道:“鬼狐仙,你这丧心病狂的妖孽!本真人今天就替天行道,毙了你们!”

仙剑跳跃而起,清辉吞吐,光滢寒冽,怒啸猛攻。

鬼狐仙长声怪笑,召引天磁幻镜,逐一接下。

两人你来我往,如陀螺一般近身疾攻,剑光纵横穿梭,青光霓浪乱舞,激战正酣。

此时,玲珑教主霍然起身,沉声喝道:“鹿仙,传令下去。教中弟子一起上,务必将紫萝谷一众人全部留下!”

“是!”化鹿仙答道。转过身来,满脸狞笑,说道:“大家一起上,全歼紫萝谷门下!”

群妖轰然应诺,在化鹿仙指挥下,轮番猛攻奇袭,将紫萝谷剑阵迫的不断收缩。

喊声震天,血光迭现,不时有人惨呼着倒地,顷刻间便被一边涌上的敌人砍成肉泥,尸首横陈,不计其数。

群妖人多势众,加上化鹿仙修为强横,将剑阵冲撞的摇摇晃晃。

眼见不支,易大智、易大通两位长老殊死搏杀,被化鹿仙迫的节节倒退,呼吸大窒,几乎喘不过气来,两人苦苦支撑,一边还要招呼重伤的元盛真人,相当吃力。

一边弟子们被群妖攻的七零八落,腹背受敌,叫苦不迭,群妖兵器、法宝齐齐怒啸攻来,如同巨浪排空,山崩地裂,诸人身体如被重击,虎口酥麻,身不由己的朝后踉跄退却,阵形登时被冲散!

化鹿仙双臂一振,如大鸟般飞近,举掌虚空急劈,炫光怒卷,一道威猛的气浪横空疾扫而来!

紫萝谷门下退无可退之下,只好咬牙而上,毕集全身真气奋力格挡,只见眼前炽光爆裂,几乎睁不开眼,但觉惊涛骇浪铺天盖地而下,护身真气立时被迫散!

七八名弟子喉头大甜,内腑骤然紧缩成一团,身体一轻,已如断线风筝似的拔地平抛,只来得及发出最后的惨呼声,便沉寂下来,魂魄归西。

化鹿仙大笑声中,虚空踏步,玄铁流星桨汹汹劈下,所向披靡,只短短一瞬间,紫萝谷弟子业已死伤大半!

易大通面色如土,悲愤之气直贯头顶,热血沸腾,长呼道:“妖孽,你……”

易大通就欲奔过去,却被易大智一把拉住,急喝道:“大哥,不可莽撞!敌人太过强大,不可纠缠!”

话音未落,化鹿仙翩然飞到,玄铁流星桨横空直劈,强光耀眼,气浪炸开。

易大通首当其冲,登时被击中,痛得凌空翻滚,甩出数丈远,手脚抽搐,想提气爬起却是经脉刺痛,锥心钻骨,脸颊上流出黄豆大的冷汗。

易大智亡魂大冒,背着元盛真人,手起剑落,将近身几名妖人杀的嗷嗷乱叫,惊退倒地,鲜血溅了一身。

他奔了过来,见易大通口吐黑血,脸色虚红一片,竟然到了回光返照的绝地!

易大智狂呼道:“大哥,你……你怎样?”

易大通惨笑一声,断断续续的说道:“兄弟,大哥是不成了,不要管我,你快带着真人离开这里!”

易大智兄弟情深,两人自幼就投入紫萝谷,拜师学艺,这么多年以来同甘共苦,出生入死,此时却要面对生离死别,心中大恸,眼泪一串串的涌出,不可自制。

化鹿仙一桨击毙数名紫萝谷弟子,飞奔而至,冷笑道:“既然你们舍不得分手,那就全部留在这里吧!”纵声怪啸,玄铁流星桨怒砸而下,沙石爆射。

易大通眼中闪过一道悲愤之色,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跃而起,左手将易大智和元盛真人推开老远,右掌含怒拍出。

“找死!”化鹿仙眼神阴冷,举手拍散身前气浪,玄铁流星桨汹汹冲下,正中易大通头颅。

“噗哧!”

鲜血如浪,易大通身形微微摇晃,连一声也没有发出,脑袋已被对方砸的缩回胸腔,脑浆破裂,倒地而亡!脖颈处脑浆雪白如浆,几乎看不出人形,死状奇惨。

“大哥!”易大智放声痛嚎,险些昏死过去。

段逸鸣心中酸楚,纵身跃来,招呼残存的几名弟子,喝道:“谭师兄,快带领大家护着易长老撤退!”

谭出尘早已骇的六神无主,被段逸鸣一喝,登时清醒,忙不迭的簇拥着易大智和元盛真人朝巨宅外奔逃。

化鹿仙一见又是段逸鸣,心中大怒,寒声说道:“臭小子,又是你作怪!”玄铁流星桨挥舞,当头砸来。

青光耀耀,杀机森然扑面。

段逸鸣如何肯与他缠战,保护着顾研茹,且战且退,真力灌注,断龙金刃金光绽放。

元冕真人见状,知道大势已去,门下死伤大半,唯有撤退方有一线生机,当下无心恋战,仙剑迅疾刺出三招,逼退鬼狐仙,大声呼喝,指挥弟子们朝北面撤退。

鬼狐仙缠住元冕真人不放,天磁幻镜光芒刺闪暴舞,逐渐将他逼得距离诸弟子越来越远,无法驰援,元冕真人虽明知鬼狐仙险恶用心,惊急愤怒,却无法摆脱对方缠斗,两人呼喊叱喝,已是越来越远。

玲珑教门下齐声呐喊,挥舞兵器狂追而来。

紫萝谷诸人伤的伤,死的死,在群妖冲击之下,剑阵已然散乱,诸人慌不择路,四下逃散,不时有弟子被砍翻在地,顷刻间便为乱刀分尸而亡,一时间绝望的痛呼声此起彼伏。

今夜之事,紫萝谷是大势已去,无可避免的一败涂地,易大智杀的两眼血红,幸好他总算没有失去理智,当此关头,强忍心中悲愤哀痛,果断指挥弟子们合力突围,拼死杀开一条血路,朝山林深处狂奔而去。

身后群妖鼓噪追击,杀声震天。

段逸鸣和顾研茹看在眼中,心中哀痛,背后杀机如飙,汹涌迫来,正是化鹿仙手持玄铁流星桨杀到。

段逸鸣且战且退,在山林间狂奔。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怒吼,诡异莫名。

蓦然间,两道赤丽红光出现在天际处,幽幽飘浮而来,待到近处,诸人这才看清,乃是一人巨目如铜铃,射出血红刺目奇光,疾掠而来。

化鹿仙正在追赶段逸鸣之时,突然看到迎面驰来一人,煞气迫体,寒意大生,心中大怒,玄铁流星桨突然向前拍出,犹如漫天星斗西沉,挟带着千钧之力朝黑衣人击去。

黑衣人此时身在半空,避无可避,若是被玄铁流星桨劈中,定无还生之理。

化鹿仙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只要玄铁流星桨砸落,又是一条冤鬼魂游地府。

黑衣人却在电光石火之间,双臂一振,刹那间全身蓝光护体,真气蓬然爆发。

“飕飕飕飕——”

流星猛然四溅,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化鹿仙大吃一惊,自己这玄铁流星桨向来从无虚还,此时却被这黑衣人一招破解,既惊又骇,纵身后翻,一双怪眼闪烁不定,上下打量。

段逸鸣循声看去,不由大奇,黑衣人俨然便是天狼魔君,可是千蝠真人又去了哪里?

天狼魔君双目圆睁,怒吼道:“他藏在哪里,将他交出来!”

化鹿仙隐约觉得此人有些癫狂,沉声说道:“阁下何人?”

天狼魔君须发皆张,双目血红,怒道:“啰嗦什么?快交出那老儿,胆敢隐瞒的话,本神君就将你脖颈扭断!”

化鹿仙听得莫名其妙,怒道:“哪里来的疯子?敢拦住本仙去路,找死!”他说打便打,玄铁流星桨疾砸而落。

天狼魔君是什么人物,哪里受得了人这般无礼喝斥?眼芒一冷,青狼魔杖挥出,狼嚎炸响,已是重重击在玄铁流星桨之上。

化鹿仙顿时觉得玄铁流星桨上传来一道巨力,汹汹上冲,竟是阻止不住,刹那间,右臂几乎震断,气血倒涌,刺痛如潮,脸色瞬息之间涌上一片红潮!

化鹿仙倒退七八步,脚跟抵住地面上凸起的石头,勉强站住,一条右臂已然失去知觉,若不是他反应机敏奇快,卸去大半力道,只怕这条胳臂当场就废了。

天狼魔君一击得手,更是得势不饶人,身影飘忽,乱发飞扬,已如鬼魅般迫近。

化鹿仙身前奇寒刺肤,心中大惊,方待挥舞玄铁流星桨护身,却见眼前一花,一张奇丑无比的怪脸,竟然出现在眼前不足尺许处,四目对视,化鹿仙心头骤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悸之感。

天狼魔君裂开大嘴,“桀桀”怪笑,一只手掌迅疾无比的袭来,直接击在化鹿仙胸口。

化鹿仙竟然躲避不开,脸色骤变,就在生死一刹那之际,他忙不迭的闭气移穴,胸前一痛,肋骨颤响,气血蓬然四散。

“哇”的一声,化鹿仙喷出一滩鲜血,已知胸口受伤,总算他见机不妙,将大穴硬生生移开寸许,这才不致重伤,即便如此,也是胸闷憋烦,腥甜之意上冲喉咙,不吐不快。

他强压下胸中呕吐之感,纵身侧翻,已是肝胆俱裂,不要命的逃开。

天狼魔君穷追不舍,青狼魔杖如山袭来。

化鹿仙拼命护住背心,直奔假山而来。

第七章 鹿砦城中

玲珑教主见他满脸血迹,已知被这神秘黑衣人打的几欲重伤,心中大怒,不及多想,天狼魔君已经驰近,青狼魔杖如同一根青幽长蛇,电舞砸落。

玲珑教主双臂一振,忽的飞起,挡在两人之间。

天狼魔君见有人挡住去路,也不问话,青狼魔杖当胸怒击,嘶声排空而至,刺耳至极。

玲珑教主冷冷一笑,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微微一曲弹出,竟是不避不闪,直接击在青狼魔杖之上。

金石脆响,嗡嗡不绝。

天狼魔君就觉双臂巨震,虎口险些绽裂,竟然被对方迫的立时止步,前冲之势顿止,他凝目看去,却见前面站着一个金衣人,双手背抄,长身而立,衣袂飘飘,赫然是虚立在当空!

金衣人衣袍掠飞,嘴角似笑非笑,一脸沉定,状态极其悠闲,似乎根本不曾出手过。

彼时月色昏暗,玲珑教主面孔背对月亮,更是瞧不清楚。

天狼魔君运足目力细看,唯见金衣人那双眼睛精光灼灼,犀利如刀,直欲刺入自己心肺,遍体生寒,禁不住倒退几步,知道自己遇到了平生未见的劲敌,当下真气运转,迫入青狼魔杖之中,青芒吞吐,几达丈许之外。

玲珑教主看似若无其事,但方才弹指一击,虽说将对方攻势化解,但反震之力威猛绝伦,险些将食指折断。

他凝气护身,装作若无其事模样,乘隙却在暗中运气冲开手指受阻之处,如此连续冲了三遍,淤阻始解,心中惊诧震骇,不由细细打量来人。

眼见对方手中青杖气芒伸缩,几近丈许,更是惊讶不已,暗暗呼奇,眼中异芒闪动,紧盯着那枚青狼魔杖,煞是古怪。

玲珑教主乃是一代枭雄,遇事极是果断,就在一瞬之间,心中已有决断,知道此人乃是平生大敌,不敢大意,真气逼出体外,缓缓出现一层淡淡的蓝光,将周身罩住。

天狼魔君此时也觉察到此人与自己距离甚近,竟然听不到一丝呼吸声,就连心跳声也分辨不出,似乎就是一个死人,可他明明才以两根手指击退青狼魔杖,定当是人非鬼,心中惊奇怪异,戒心大起。

天狼魔君沉声喝问道:“阁下何人?闪开!”

玲珑教主默不作声,站立不动。

段逸鸣和顾研茹潜入暗处,远远看来,只见两人彼此对立,一动不动,心中煞是奇怪。

顾研茹奇道:“段师兄,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段逸鸣沉吟片刻,说道:“天狼魔君和玲珑教主,大约都觉察出对方是极其厉害的对手,是以都在静待敌人露出破绽,倾全力于一击。”

天狼魔君大怒,再也按捺不住,怒喝道:“鬼头鬼脑的家伙,本神君将你劈成两半,看你还能挡住去路!”青狼魔杖上青芒暴吐,如若离弦利箭,向玲珑教主胸口激射而来。

眼看青芒就要破体而入,玲珑教主衣袍突然鼓舞如浪,起伏涌动。

奇怪之事发生了,青狼魔杖发出的青芒杀气蓦地停滞不前,似乎没入深不可测的海底,光波荡漾,层层扩散,宛如一道长桥横贯在两人身前,煞是怪异。

天狼魔君却是惊骇莫名,他发力灌入青狼魔杖,连连催迫气芒向前射出,但是发出的真力却像泥牛入海一般,不见踪影。

反倒是一股无形奇猛的压力悄然临近,将他紧紧包围,周遭尽是极强真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步步进逼。

天狼魔君胸口沉重如被山压,憋闷难耐,心肺直欲迸炸开来,眼前金星乱冒,心跳声“咚咚”不绝,越来越快,几乎将耳膜震破,额头、手臂等处青筋暴突,如蚯蚓般蔓延。

他经脉僵硬如石,似被阻隔,几乎提不起一丝真气,就连手中青狼魔杖也几乎拿捏不住。

心中狂骇惧惊,双目紧盯着金衣人,满是诧异迷茫,禁不住亡魂大冒,惊怒之下,潜力蓬然涌出,轰然冲开经脉,汹汹在体内游走奔行,刹那间受缚之感尽去。

天狼魔君挥掌连拍,将周身气团拍散,飘身后退,遥遥立定,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怔怔的看着神秘金衣人,暗道:“此人修为高深莫测,以自己潜修数百年之力,似乎仍逊色一筹。他究竟是什么人?”

玲珑教主暗道惊奇,自己这“绝息灭形”之术自施展以来,从无失手,对手不是被活活迫到窒息而死,就是受不了奇压爆体而亡,从无活命之人。

本以为这次也会手到擒来,胜券在握,可目下这疯疯癫癫的鬼魅一般人物,竟然毫发未损,冲破重围。心中大异,收起小觑之心,凝神戒备。

天狼魔君死死盯着金衣人,眼芒闪烁,一股似曾熟悉的奇异感冲上头顶。

突然间,他脑海之中掠过一道灵光,一个模糊许久的身影蓦地重又浮现而出,禁不住失声尖叫道:“是你!原来是你!”

玲珑教主一怔,铜面具之下的精目冷芒闪闪,缓缓眯起,不知为何,眼光中竟然泛起一丝诡异的森冷笑意。

天狼魔君仰天厉笑,似嚎似泣,许久才收歇。

他眼中寒光森然,看着玲珑教主,一字一句的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神君这么多年寻找阁下,可真是千辛万苦,总算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被本神君找到你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旁边一众人等听得更是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暗道:“这人难道真的是个疯子?怎的说话如此怪诞,不着边际?”

躲在暗处的段逸鸣也是听得一头雾水,眉头微皱。

顾研茹紧紧依偎着段逸鸣,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段师兄,这个疯子似乎认识玲珑教主呢。”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段逸鸣“啊”了一声,幸好他及时收嘴,加之场中群妖全被天狼魔君吸引注意力,总算没有被人发现。

场中诸人无不屏气敛息,望着两人,迟疑不定。

段逸鸣心念电转,以玲珑教主的绝世功力,似乎对着疯疯癫癫的怪人有所忌惮,都觉不可思议。

玲珑教主缓缓问道:“你说什么,本座听不明白。”

天狼魔君脸色大愤,怒极而笑,说道:“平生无羁蜃楼游,挽髻青袍云霄履。这句话尊驾可曾记得?”

玲珑教主面容藏在青铜面具之下,此时却掠过一道异色,他负手而立,衣袍翩然飘舞,气度雍容大度,直若仙人。

段逸鸣和顾研茹看得心驰神往,险些为之所慑,幸好两人知道此人乃是野心勃勃之辈,总算压抑震荡心神。

玲珑教主淡然说道:“尊驾越说越让人迷惑不解了,本座听不明白。”

天狼魔君厉声说道:“无羁……”

话音未落,就见玲珑教主形若鬼魅,也不见如何动作,已是临近天狼魔君身前,掌影如山,朝他周身重穴罩落。

潜流如狂飙怒卷,天狼魔君登时呼吸堵滞,周身冰寒,剩下的半句话竟是说不出话来,被逼回噎在喉中,心头大凛,急切之间,他挥舞青狼魔杖,布下道道光幕,护住周身上下。

哪知玲珑教主却突然飘身远遁,瞬息之间,已在数十丈开外,彷佛一缕青烟一般,远远大笑不绝,震得诸人耳膜嗡嗡巨响,气血浮动。

天狼魔君一怔,旋即大怒,厉喝一声,青狼魔杖冲天而起,直追下去,转眼间,两人已消失在山林尽头。远处长笑、厉嚎交相回应,悠长不绝,越来越低,渐不可闻。

群妖面面相觑,目中尽是奇怪之色。

化鹿仙遥遥眺望片刻,似有所悟,手一挥,喝道:“追!不得放走紫萝谷一兵一卒!”

众人霍然惊醒,齐齐轰然应诺,潮水般飞驰而来。

段逸鸣暗道不妙,低声说道:“茹儿快走!”两人转身钻入无边山林,直朝深处奔去,身后呼喊声来回呼应,近在咫尺。

顾研茹心头怦怦疾跳,紧张至极。

段逸鸣握着她玉手,轻轻拍她素手,发力狂奔,不知不觉之中,身后呼喝声越来越远,终于低沉下去。

许久之后,段逸鸣见再无动静,便携着顾研茹停下来歇息。

两人处身在一座小山丘之上,头顶乌云悄然而散,明月皎洁明亮,月华如水,静静的倾泄在山顶。

段逸鸣仰面朝天,看着如玉冰轮,心中疑云越来越浓:“玲珑教主分明和天狼魔君认识,为何又装作不相识?平生无羁蜃楼游,挽髻青袍云霄履。天狼魔君这句话有什么深意?

“奇怪,天狼魔君言语中对玲珑教主极为不善,似乎是平生仇敌,这是为什么?莫非两人曾有过深仇大恨么?无羁,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心念转动,不禁脱口而出,说道:“无羁……无羁?”

顾研茹一双剪水秀目望着他,异道:“段师兄,你说什么?”

段逸鸣微微皱眉,说道:“天狼魔君那句话似乎颇有深意,只可惜不明白其中涵义。”

顾研茹对这句话未曾留心,毫无兴趣,蓦地想到门中上下被邪魔追击,情况危急,心中焦急万分,急道:“段师兄,二师伯他们生死……情况不明,咱们快赶上去。”

她本想说生死未卜,话到嘴边,突觉不祥,急忙换了字眼。

因为自己被妖人劫掳,师门上下力救而来,却被玲珑教一众人杀的死伤过半,而现下,二师伯等人尚且生死不明,不知道脱离了危险没有,心中悲愤、难过、担忧、哀痛等等诸般情感一起涌上,胸口酸楚难耐,险些便要哭出来。

段逸鸣立时警觉,暗道:“元冕真人等人,若是落在化鹿仙和鬼狐仙等妖孽手中,定难幸免。”心中大凛,当下眉尖一掀,朗声说道:“茹儿,走!”

两人御剑而起,低空疾飞一阵,见并无妖孽出现,这才放开速度,冲霄而上,朝正北方急驰而去。

身下山峦起伏,间或有小河湖泊掠过,耳边天风呼呼劲响,衣衫飘飘。

如此一连疾驰数个时辰,直到天色破晓之时,仍未见到半点端倪。

顾研茹心中越发惊急,默不作声的疾驰,娇喘微闻,娇颜渗出一层密密细汗,几缕秀发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腮边,脸色微微发白。

段逸鸣看在眼中,知道她真气不济,心中叹了口气,并指将她点中。

顾研茹真气一泄,娇躯软软倒下,被段逸鸣一把揽住,缓缓落下地。

顾研茹大急,想推开他,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娇嗔道:“放开我,放开我!”

段逸鸣柔声说道:“茹儿,再追下去,就算追到,大家都没有力气了,还怎么去帮忙?”

顾研茹怔怔半晌,知道他所说不假,心中哀苦,想到元蚀真人力战而死,悲不可抑,禁不住伏在段逸鸣怀中抽泣起来,粉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段逸鸣安慰她许久,才止住哭泣。

顾研茹秀目一瞟,恰好看到段逸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突然醒悟自己竟是伏在他怀中,登时羞不可抑,急忙挣脱站起,转过峨首。

此时天边金乌初升,霞光流丽万千,云雾之下,隐约露出一座城镇。

两人经过一夜奔驰,身心俱疲,腹中“咕咕”直叫,又饥又渴。

段逸鸣说道:“茹儿,前面有座城镇,咱们去进食,休整一番。”

顾研茹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点点头,便和段逸鸣下得山来,步入城镇之中。

城镇名曰“鹿砦”,虽说是在大山之边,却很是不小,正是一座州府所在之地,它背后倚靠着九座山峰,是为九戈山,大大有名。

还说蛮荒之时,黄帝曾和蚩尤在此决战,尽斩蚩尤手下千军万马,而他手下九位猛将也力战而死,尸首化而为山。

黄帝为纪念九位猛将,将兵戈埋葬地下,故名九戈山,古往今来,无数后人赶来凭吊,多有墨宝传世,越发出名。

段逸鸣这才知道,自己和顾研茹竟是追到九戈山来了。

城中炊烟四起,宽阔的街道上行人渐多,店铺纷纷开张,两人找了一间干净酒楼,要了饭菜,吃将起来。

顾研茹心中有事,只举箸稍稍吃了少许,浅尝便止,倒是段逸鸣毫不客气,一阵风卷残云,将饭菜扫荡大半。

顾研茹见他如此模样,不禁莞尔,凤目转动,却见从门口走过来三个人,一个个衣衫褴褛,一脸惊惶神色,探头探脑的走进来,正是谭出尘等人。

顾研茹一见,急忙飞奔过去,叫道:“谭师兄!熊师兄、李师兄!”

谭出尘骇了一跳,见是顾研茹,不由大喜,问道:“顾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研茹回头一指段逸鸣,说道:“是段师兄将我护送而来的。”

段逸鸣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谭师兄。”

谭出尘见是段逸鸣,脸色一沉,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次遇到段逸鸣,这小子较之上次已经长高了许多,几乎和自己不相上下,斜眉入鬓,朗目精光闪动如电,英姿勃勃,他和顾研茹并肩站在一起,如同金童玉女、明珠玉露,俨然十分匹配。

不知怎地,谭出尘一见到段逸鸣便觉酸意上涌,尤其是见到顾研茹言语中和这小子十分亲昵,更是嫉妒之火大炽。

顾研茹将三人引到桌前坐下,又要了些饭菜。

店小二手脚甚快,很快将饭菜端上,谭出尘也不客气,大口吃起来。

三人被妖孽追击一夜,惶惶如惊弓之鸟,好不容易才摆脱追踪,行到鹿砦城时,实在是疲惫不堪,精疲力竭,再也无力前行,于是便壮着胆子走进城来,不期然遇上段逸鸣和顾研茹。

此时心神松懈,见到热腾腾的饭菜,食指大动,顾不上平时风仪,大口吞咽。

顾研茹向四周瞧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谭师兄,可曾见到二师伯和易长老他们?”

谭出尘嘴里正塞着一大块肥肉,吃的“吱吱”直响,好不容易才咽下去,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段逸鸣,皱皱眉,说道:“我们和易长老他们走散了。至于二师伯,我们一路上也四下留心,并未遇到。”

顾研茹芳心一沉,胸口刺痛,清泪夺眶而出,幽幽说道:“都是我害的……”

“顾师妹,此事怨不得你。”段逸鸣和谭出尘几乎同时劝慰道。

谭出尘眉毛一掀,冷冷扫了段逸鸣一眼,面色十分不悦,转过脸,说道:“顾师妹,此地不甚安全,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趁早离开为妙,免得再遇上那些妖魔。”说罢起身便欲离开。

顾研茹看着段逸鸣,说道:“段师兄,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彼此可以互相照应。”

段逸鸣说道:“茹儿,我还有事……”四周紫萝谷门下弟子们眼光如箭,刺的他颇不自然。

一边那名熊姓年轻人打断他的话,斥道:“住口!‘茹儿’二字岂是你能叫得么?顾师妹天仙化人,哪能被你这毛头小子随意呼喊乳名!”

李姓年轻人斜睨着段逸鸣,附和道:“莫不是你这小子看上了顾师妹?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告诉你,顾师妹已经名花有主了!我奉劝你收起邪念,否则,哼哼……”

段逸鸣被两人一阵抢白,顿时气结。

顾研茹气道:“熊师兄、李师兄,你们说什么?”一跺脚,绷起俏脸。

熊师兄看了一眼谭出尘,见他并无不悦,挺胸说道:“顾师妹,师兄我说的可不是假话,咱们紫萝谷上下谁不知道,掌门师伯早有意将你许配给谭师弟。”

顾研茹闻言,俏脸登时羞红若霞,气道:“你胡说!哪有的事……”娇躯微微一晃,摇摇欲坠。

谭出尘急忙伸手将她搀扶坐下,顾研茹劈手将他手掌推开。

谭出尘脸色疾变,一阵青一阵白,颇有些尴尬。

段逸鸣站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如坐针毡。

此时,酒楼中食客俱被吸引过来,纷纷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谭出尘阴阳怪气的说道:“段师弟想必还有要事在身吧?谭某也不便挽留,敬请随便。”转过身说道:“顾师妹,咱们得马上去找易长老他们,这就出发!”

顾研茹一双秋水明眸转过来,企盼的望着段逸鸣,说道:“段师兄,你……”

段逸鸣见谭出尘神色不善,旁边那熊师兄和李师兄更是对自己怀有敌意,不由得苦笑一声。

此时危机尚未渡过,妖魔随时会追踪而来,不宜在此惹事,于是说道:“茹……”

见谭出尘怒目而视,将余话咽下,说道:“顾师妹,谭师兄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有事而来,恰好遇上贵派。如今既有谭师兄相护,段某也就放心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顾研茹双颊酡红,冷冷说道:“谭师兄,你们先行一步,我和段师兄有话说。”

谭出尘斜视着段逸鸣,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说道:“熊师兄、李师兄,咱们走!”三人走到酒楼外停下步,回身盯着两人。

段逸鸣说道:“茹儿,此地危险,你速速和谭师兄他们返回紫萝谷。”

顾研茹垂着螓首点点头,双手绞着衣角,半晌后抬起头,亮晶晶的丹凤眼看着段逸鸣,说道:“段师兄,这次多亏你救了茹儿,多谢你了。”

段逸鸣微笑道:“谢什么?这些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顾研茹低声说道:“其实……他们说的话并不是真的……”

她这句话声音太小,段逸鸣并未听清,疑惑的看着她,问道:“茹儿,你说什么?”

顾研茹脸色羞红,扬起清丽脸庞,段逸鸣分明见到上面掠过一道奇异的神色,不由一怔。

顾研茹看着她,凤目中闪烁着令人心醉神迷的柔光,咬着唇说道:“段师兄,若有闲暇,请九月十五之前来紫萝谷一趟。”螓首微垂,娇羞不胜。

段逸鸣也未在意,笑道:“一定。”

顾研茹娇颜上绽出开心的笑容,不放心的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千万要记得啊。”

段逸鸣不知她为何说务必在九月十五之前赶到紫萝谷,随口应道:“放心好了,我会记住的。”

此时,李师兄已经雇了两辆马车返回,谭出尘脸色极不耐烦,频频催促。

顾研茹朝他嫣然一笑,依依不舍的离去。

望着顾研茹俏丽身影坐上马车,很快便消失在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段逸鸣收回视线,暗自一想:“谭出尘等人受此波折,想必会一刻不停的返回紫萝谷。茹儿跟着他们,估计不会有什么变故。眼下最要紧之事,便是落雁姑娘的安危了……不知她现在何方?”

想来想去,决定先赶往玲珑玉壶一探究竟。主意一定,立时起身,走出鹿砦城,直奔北面而去。

第八章 九戈峰顶

鹿砦城西面有九座山峰,呈一字形延伸,谓之九戈山。

九山连环,绵延不绝,山势自南而北,迤逦数百里,道绕路而行,远远绕了个大弯。

段逸鸣为赶时间,便走了个快捷方式,从九戈山中穿过。

九戈山陡峭难行,绝壑纵横,飞鸟难渡,山中雾气弥漫,神秘莫测,除过当地土民之外,极少有外人敢从中穿越。

段逸鸣一路御器而行,在云雾之中疾驰,四周白茫茫一片,极难辨别方向,飞上一阵便要四下确认,如此飞飞停停,直到夜幕降临之际,仍在九戈山中。

此时,一轮玉盘斜斜悬挂在西边一座险峰之顶,光华微明,笼罩着翻滚起伏的雾气。

段逸鸣在云雾中飞行甚久,露水早已将衣衫打湿,贴在身上,极是难受,看看天色已晚,知道今晚难以走出九戈山范围,便落下地面。

他找了个干燥山洞,打扫一番,又打了一只肥大的山鸡,到四周找了些枯树枝,在洞口生起一堆火,就着火焰,一边烤着山鸡,一边烤着湿衣。

肉香四溢,山鸡很快烤的焦黄一片,油脂“吱吱”的流下,落入火堆中,“劈啪”作响。

段逸鸣拿起树枝,撕下一条肥腿,大口咀嚼起来。

吃的正香之时,突然看到远处闪过一道光亮,他立时站起,踢散火堆,悄悄掩了过去。

走到近处,待看清眼前情形之时,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前面是一座奇高峻峰,高耸入云,就在山脚周围,有四个人警惕的向四周扫视,赫然便是蟠龙四尊!

段逸鸣转眼一看,蟠龙四尊各自占据一方,遥遥凝神戒备,似乎在守卫着什么,他低头一想,蟠龙四尊地位不低,能让他们守夜者,身分定然不低,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蟠龙四尊守卫者必是玲珑教主!

玲珑教主既在这里,那落雁一定也在山上!

向上一看,但见树木斜伸,古藤缠绕,怪石嶙峋,眼看蟠龙四尊防卫森严,很难靠近。

段逸鸣皱眉苦思片刻,登时想出一计,他悄悄拾起一块石头,一把捏碎,将其弹向远处山林。

碎石入林,惊起沉睡中的夜枭。

“呱呱呱呱!”一阵怪叫,数十只夜枭惊叫着飞起,盘旋绕飞。

蟠龙四尊见到,立时上前察看究竟,段逸鸣早在一边等候多时,乘此空隙潜进,

蟠龙四尊察看半晌并无异常,只当是什么野兽经过所致,检查一番,一无所获,随即骂骂咧咧的走回,浑然不知已有人潜入山峰之上。

山峰之上,怪石嶙峋,草木丛生,段逸鸣借着木石阴影,逐渐接近山顶,拨开浓密的草丛,前面却是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两个人相对而立,赫然便是玲珑教主和天狼魔君!

段逸鸣知道眼前两人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修为高深莫测,自是不敢大意,当下掩好身形,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远远伏在巨石之后。

山风掠过,两人衣袍依旧是一动不动,两人身上杀气弥漫,逼出体外丈余,山风尚未接近,便被远远迫开。

两人静立许久,还是天狼魔君先开口了,说道:“阁下自称玲珑教主,为什么不敢露出真实面目?”

玲珑教主精目中露出一丝奸诈的笑意,淡淡说道:“本座不喜见世间俗人,向来如此。”

天狼魔君上下打量着玲珑教主,迟疑不定,顿了顿,冷笑道:“阁下既然并非那人,为何不敢让本神君说出那人名号?难道你心里有鬼不成?”

玲珑教主未置可否,悠然说道:“此地风清月白,尊驾大可将心中之事说出。”

天狼魔君狡诈多疑,左右察看,凝神探听。

段逸鸣心下大凛,急忙屏住呼吸,不敢稍动。

玲珑教主大笑道:“阁下不必紧张,此地只有你我两人,并无他人。”

天狼魔君定定神,狞笑道:“平生无羁蜃楼游,挽髻青袍云霄履。无羁烛神,这个名号尊驾不陌生吧?”

玲珑教主衣袍似乎微微一震,默然不语,不过他眼中厉芒却逐渐升起,奇异的闪动着,犀利冰寒,让人望而

天狼魔君说道:“尊驾不说话便以为本神君认不出你么?本来本神君还不敢确认阁下身分,但是先前尊驾施展的‘绝息灭形’之术却泄漏了一切。‘绝息灭形’之术本是当年一人所用,他就是无羁烛神!”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天狼魔君一字一句的说道:“阁下还想否认么?”

玲珑教主眼芒闪耀,缓缓说道:“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能认出‘绝息灭形’之术,看来是本座大意了。”不过他这话说得却是闪烁其词,只承认他施展的是“绝息灭形”之术,却并未承认自己就是无羁烛神。

天狼魔君面容扭曲,厉声喝道:“事到如今,阁下还不敢承认你就是无羁烛神么?”

玲珑教主看着天狼魔君,双目掠过一道嘲讽之色,淡淡说道:“是便如何,不是又如何?”

天狼魔君面色骤变,切牙咬齿,厉声说道:“无羁烛神,你也是当年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现在缩头缩脸,连自己名号也不敢承认么?”

玲珑教主眼芒冷厉,沉声说道:“既然你说本座是,本座就是了。”

天狼魔君仰天狂笑,说道:“你终于承认了。无羁烛神,本神君被你害得好苦啊!你明里指使本神君设计诱使中土各派参与争夺,互相争斗,暗地里却在本神君身上下了剧毒,害得我欲生不能,欲死不得。

“若不是见机的早,早早预备好退路,只怕已经被你暗算致死。枉本神君那么相信你!嘿嘿,阁下这一招卸磨杀驴,端的十分恶毒!”

段逸鸣听到这里,心中疑云大起,奇道:“当日在南海观音珊瑚岛上,血月剑客吴啸楚对天狼魔君指证历历,然而照眼前对话看来,天狼魔君也只是依照指令行事,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似乎就是玲珑教主,也就是那个神秘的无羁烛神!”

想到这里,段逸鸣心中好奇大起,细心聆听下去。

玲珑教主“嘿嘿”冷笑,也不争辩。

天狼魔君见他一副若无其事模样,心中越发气怒,说道:“你不说话就可以否认一切么?哼,当年西海乌龙岛传出惊天消息,说是伏羲牙现踪。伏羲牙乃是当年伏羲大帝临终之际,以魂魄精血封印其中,神异至极。阁下以夺取伏羲牙之后,与本神君共享为诱,指使本神君乔装打扮,散播消息。

“九黾婆婆怀壁其罪,被各派追杀致死。本神君又设计诱出秋海棠,嫁祸于她,逼她在金麟岩顶跳崖,可是本神君却被诸人围攻,身上突然毒势发作,经脉逆转,差点被围攻而死,亡命而逃,总算夺回一条命。

“后来听说当年各派参与抢夺伏羲牙者,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几乎没有活下来的,本神君当时就怀疑,这些事定是你无羁烛神所为!阁下心如蛇蝎,做事阴毒,自是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免得被人查出真相!

“到后来我才醒悟过来,为什么当时身上突然有剧毒发作,原来就是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所为!你这么做,就是为了独吞伏羲牙!枉本神君那么信任你,没想到害我的就是你!”

天狼魔君说到这里,眼中怒火高炽,恨不得将玲珑教主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解恨。

玲珑教主淡然说道:“当年尊驾亡命而逃,不知所踪,本座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去。其后派出无数侦骑,踏遍四海蛮荒之地,始终没有你的消息。本座已然将伏羲牙夺到手,只要将其中灵力吸纳,收为己用,试看天下,谁人是本座敌手?阁下即便是死而复生,也不足为虑。”

天狼魔君暴怒,脖颈间青筋突起,怒不可遏,喝道:“无羁烛神!本神君隐居深山,百年不出,可被你害苦了,今日既然狭路相逢,那少不得讨回公道!”

玲珑教主哈哈大笑,嘲弄道:“这么说,阁下这些年龟缩不露面,必是养好了内腑毒伤了?”

天狼魔君面上忿色一片,气哼哼道:“苍天开眼,被本神君找到一件宝贝,终于功力复原,还带领悟了几手神功!嘿嘿,今天就向尊驾讨教几招。”

玲珑教主问道:“哦?不知道是什么宝贝,可以使得阁下功力复原?”

天狼魔君脱口而出,说道:“那便是翡翠氤氲蛋!嘿嘿,尊驾想不到吧?苍天见谅,本神君命不该绝!”

玲珑教主不禁动容,说道:“翡翠氤氲蛋?莫非就是传说之中,蕴天地灵气而生的至邪之物?”

“不错!”天狼魔君昂然挺胸,阴笑道:“说起来还得好好谢谢尊驾,若不是尊驾将本神君逼上绝路,断然不会得到如此灵物。”

语气一转,霍然将青狼魔杖深深插入地面,断喝道:“废话少说,本神君这就将当年之事,连本带利的追回来!”黑衣骤然鼓舞,猎猎作响,宛若狂风所激。

寒气弥漫,席天幕地,顷刻间峰顶奇寒一片,如在三九冰寒之地。

玲珑教主心中大警,面色沉肃一片,缓缓举起右手,大拇指和无名指微微一曲,做了个古怪姿势。

“镇龙神指!无羁烛神五大神功之一,尊驾倒是很看得起本神君!”天狼魔君眼睛蓦地眯起,厉芒迸射。

玲珑教主长笑道:“彼此彼此,你这”封江索海大法“想必这些年更加精进了吧?本座岂敢小瞧。”

天狼魔君怒哼一声,双臂一振,双脚斜立,不丁不八,煞是古怪。

玲珑教主双目紧盯不放,眼神甚是警戒。段逸鸣看在眼中,不由大奇,这什么封江索海大法定然十分霸道,否则玲珑教主也不至于这么谨慎。

天狼魔君冷冷一笑,大声喝道:“起!”

但见脚下泥土突然拱起八、九道凸起,向四面八方疾行而去,所到之处“砰砰”狂响,无数白色细长之物纷纷钻出,如同蔓藤疯狂生长,顷刻间便将地面密密麻麻的网住。

与此同时,地面上横插的那根青狼魔杖放射出青蒙蒙光华,气华冲天而起,猛然化为千万道柔丝,朝玲珑教主罩落。

段逸鸣立时感受到一股极为森寒猛烈的真气袭来,心中一凛,运气布下一道屏障,即使这般,寒气犹透体而入,奇冷彻骨,只好紧紧咬住牙关,不致暴露身形。

寒气扩散,只眨眼间,峰顶树木、岩石尽披上一层厚厚冰层,鲜花骤然枯萎凋谢。

他定睛看去,玲珑教主此刻已被寒丝紧紧包拢,宛如一个冰球,冰刺纷纷长出,齐齐刺向玲珑教主。

玲珑教主右手手指连连弹射,刹那间将近身冰刺一一击碎,身外一层气障急速流动,冰层一经碰触,便被斩断。“喀喀”声响不绝,无数寒冰落下,阴凉之气越发浓重。

天狼魔君怒喝道:“无羁烛神,你受死吧!”

天狼魔君咒语急念,真气源源不断冲出,包裹着玲珑教主的冰球越来越大,不断压迫,冰球被寒丝牢牢束缚在地面上,固若金汤。

他这封江索海大法,乃是吸纳地底极深之处万千冰寒修炼而成,酷冷无比,较之三九严寒还要强上十倍,人若是被困其中,不出盏茶时分,便会被冻僵,气血凝固。

眼看冰球越来越大,想到玲珑教主将死在眼前,天狼魔君得意的放声狂笑:“无羁烛神,你想不到会有今天

困在冰球之中的无羁烛神却慢慢抬起头,一双精目冷芒爆射,冷笑道:“小小技俩,也想困住本座,真是大言不惭!”

说话之间,双目蓦地变为赤红颜色,闪闪跳跃,如同两道汹汹燃烧的火焰,只片刻之间,玲珑教主从头到脚都没入火光之中,长发飞扬、衣袍掠舞,火苗从中钻出,附着其上,竟然都在疯狂燃烧。

玲珑教主简直就是置身在火海中一般!

段逸鸣不禁骇然,暗道:“这是什么奇功邪法?”

天狼魔君看到这一幕,也是大为惊异,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轰隆”一声,烈火飞速将寒冰之球烧熔大半,猛的迸裂开来,顷刻间炸的粉碎!

地面上寒丝“吱吱”退缩,尽被消融,火光“呼”的冲起,将天空遮掩,到处一片血红,炫目刺闪,几乎睁不开眼睛。

熊熊烈火在天狼魔君四周丈许范围内猛烈燃烧,树木“劈啪”乱响,纷纷燃起,便连巨石也被烈火烧的纷纷裂开,化作齑粉!

天狼魔君心底大寒,真气催出,竭力抵挡火焰近身。

哪知火焰如有神助,见物就粘,沾上就猛烈烧灼,天狼魔君周身经脉刺痛,肌肤被热浪烤灼的几乎失去知觉,脚底火烧火燎,如站在被烧红的铜铁之上,难以立足。

不多时,鼻翼中传来浓烈的焦糊味道,头发“吱吱”作响,冒起青烟。

蓦然之间,天狼魔君想到一件可怕之事,不由脱口而出:“浴火炼神大法!你竟然练通了浴火炼神大法!”

段逸鸣闻言,不禁瞠目结舌。

浴火炼神大法,乃是千年之前一代巨魔烈阳魔君所创,以自身三昧真火为引,逼出体外,火神合二为一,可以将天地之间万物焚烧殆尽,极是可怕。

这种邪法虽然厉害,却极难修炼,即便是可以将三昧真火引出,但自身却绝难受得起焚烧,是以修炼极为困难凶险,一个不慎,便会引火烧身,焚烧而死。

段逸鸣在庐山之时,曾听云灵子讲解过世间奇功邪法,其中便有这浴火炼神大法,当时以为不过是世人讹传而已,人乃血肉之躯,怎么能禁受的起烈火焚烧?没想到,眼前竟然真的就发生了这匪夷所思一幕!

天狼魔君在烈火焚烧下,渐已不支,脸色酱紫,抽搐扭曲,蓦然间,他眼中闪过一道痛楚之色,猛地咬破舌头,吐出一口鲜血,鲜血化为雾团,将烈火逼开尺许。

天狼魔君脸色突然转为雪白之色,近乎透明,身形暴胀,赫然胀大近半!他挥舞青狼魔杖,真气激荡,寒息漫卷如狂飙,顿时将近身烈火尽数吹灭!

段逸鸣一怔,暗暗奇怪:“怎么天狼魔君突然间变得如此厉害,功力大增?”

待看到他雪白脸色时,若有所悟,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蓦地想起,当年在五老峰之时,令狐天珏闯入石壁密窟,葛彭便是使出“爆体裂神大法”强行将功力爆增数倍,令狐天珏若不是反应快,也难免受伤。

段逸鸣马上明白,天狼魔君必是和葛彭之举有些相似。

果不其然,玲珑教主本来气定神闲,猛然见到对方异变,眼中骇然,一边发掌猛击,一边向后飘退。

天狼魔君惨笑一声,青狼魔杖横扫,四周烈火冲天乱飞,流丽耀眼,炫目至极。

他乘机猛一提气,冲出包围,急遁而去,远远传来他惨烈呼声:“无羁烛神,咱们走着瞧!此仇不报,天狼魔君誓不为人!”语音袅袅,消失不见。

玲珑教主等到确认天狼魔君走远之后,这才收功,现出身来,他脸色憔悴,不复原先神光湛然之相。

原来这浴火焚神大法虽是厉害异常,可同时也非常消耗真力,所以天狼魔君虽然受到重创,夺路而逃,玲锐教主也是元气大伤,好不到哪里去,两人修为相差并没有多少。

玲珑教主身躯微微摇晃,从怀中取出数盏小灯笼,射向四周,遥遥悬挂在巨树之上,真气凌空射去,灯火蓬然燃起。

段逸鸣见状,便想乘机一举击毙玲珑教主,转念一想,老魔妖法通天,点燃这几盏灯火必有玄机,不可贸然乱闯,加之落雁下落不明,不便打草惊蛇,所以按捺下胸中杀意,依旧趴伏不动。

四周九株树木上,各自挂着一盏灯火,灯火幽暗,明暗不一。

段逸鸣心中奇怪,小心细看,终于被他发现,四周一共有九盏灯火,赫然是按照九宫之位布置,而且令他惊讶的是,这九盏灯火明灭不定,竟然暗含某种阵势,玲珑教主所在位置恰好就是中枢之位,其中似乎有莫大关系。

阵势变化莫测,生死之门难寻其踪,若是贸然闯入,恐怕还没有进入阵心,便会被围困住,看来不可轻易乱闯。

玲珑教主伸手并指,金袍卷掠,喝道:“起!”但见金袍中光芒四射,从中升起个三足青铜鼎,四周雕刻着几只狰狞可怖的怪蟒奇兽,气氛阴森恐怖。

鼎中白烟袅袅而起,水波翻滚声传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似的,从鼎盖天眼处射出赤红、深青、碧绿三种颜色,氤氤氲氲,光怪陆离、神秘诡异。

这尊小鼎和化龙鼎极是相像,赫然就是化龙鼎的缩小模样!

玲珑教主盘膝而坐,闭目合掌,仰首向天,姿势十分古怪,鼻孔中冒出两股白气,如同长蛇一般,缠绕而上,在半空之中穿梭,上下翻舞,其中隐隐然有两个长蟒状之物在对舞。

段逸鸣心中一惊,这玲珑教主分明是在修炼一种极其高明的神功,他似乎曾经听人说过此种怪异之象,但是却记不起来。

过不多时,玲珑教主双掌举起,掌心朝天,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只见那两股白气缓缓落下,缩回鼻孔之中。

终于,玲珑教主收功站起。低声自语道:“本座今日真力损耗甚巨,不如召她前来,补充一番方好。”当下抖手放起一个火弹,在半空炸开紫红光浪。

不多时,石径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走了上来。

段逸鸣回首看去,月光下,一个纤细窈窕身影静静而立,纯白纱衣罩体,罗带飘飞,青丝飞舞,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少女脸上神色沉定,平静如水,丝毫看不出心中波澜变化,只是在仰首看那轮明月时,隐约闪过一道落寂和黯然。

她便是玲珑教神女落雁!

段逸鸣马上想起,落雁这身装扮,与那日在玲珑玉壶接任神女之位时的装束,几乎一模一样!心中隐约觉察到什么,心跳骤然加速。

第九章 淬炼妖器

玲珑教主缓缓起身,头也不回,说道:“神女,你来了!”

落雁淡淡说道:“是,教主。”

玲珑教主说道:“今晚乃是月圆之夜,请你来便是想要你助本座破解那件灵异之物封印,以便早日炼成神功

落雁说道:“教主但请吩咐,落雁必定遵从。”

“很好,很好,我没有看错你!”玲珑教主大笑着转过身来,青铜面具之下,一双眼睛奇光闪烁,如同锐利刀剑一般,刺入落雁身体。

落雁不闭不躲,面色淡然,迎上对方眼神。

两人静静的对视着,半晌不语。

良久之后,玲珑教主收回视线,说道:“你的通灵心法似乎炼到了第八层了,不错,看来这段时日以来,你倒是非常用功啊。”

段逸鸣一怔,玲珑教主这句话似乎别有含意。

落雁娇躯却是微微颤抖,酥胸起伏,娇喘隐隐可闻,似乎疲倦得很。

她定定神,说道:“恭喜教主已经将‘虬蟒大法’练到第九层精微之处,若是能解封这件灵异之物,必能飞跃到第十层境界,羽化登仙,落雁这通灵心法不过是小小儿技,终究比不上教主神功通天。”

玲珑教主嘿嘿笑道:“你也不必气馁,放眼天下,除去本座之外,又有谁能抵挡得住你这通灵心法?只要你忠于本座,保证你叱诧风云,和本座共享无限荣耀。”

段逸鸣这才明白,就在方才短短时间之内,两人已是暗暗较量了一番,看起来是玲珑教主占据了明显上风。

段逸鸣心中大凛,这玲珑教主修为竟是已达神通级,登堂入室,已臻散仙之境,如此修为世间又有几人能敌?

段逸鸣转念突又想到,玲珑教主狡猾多疑,对落雁似有怀疑之心,竟是藉此机会加以试探,看看落雁功力增长如何。

他依稀觉得,玲珑教主对于落雁似乎有些防范,试探功力之举,同时也分明是在警告落雁,不可对他生出异心。

落雁未置可否,明眸转动,问道:“教主,可否告诉落雁,那件灵异之物究竟是什么神物?”

玲珑教主双目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等到解封成功之后,本座自会告诉你。”抬头望望天色,又道:“好了,时辰已到,即刻开始解封。”

落雁缓缓走近,在化龙鼎前数尺处站定,取出一只小鼎——神仙鼎,素手捏着兰花指,默念咒语。

但见神仙鼎微微震动,一阵厉声嘶叫传出,毒犀缓缓爬出,伏在鼎口,急速拍动翅膀,浑身透出怪异的淡黄色,那颗如同樱桃一般的怪头色泽暗红,较之当日所见黯淡了许多。

不过,此时怪头上却长出一个寸许长的突起,形似尖角,诡异无比。

落雁樱唇中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随即一阵沙沙响,腥气扑鼻而来,但见一条粗若水桶的彩斑九花巨蟒缓缓从石头间游出,见到毒犀,似乎极其恐慌,掉头便欲逃走。

落雁口中怪声断断续续,那条九花巨蟒哆哆嗦嗦,身不由己的向前游来,待到毒犀丈许处,将斗大巨头垂下,伏在地面上,浑身瑟瑟发抖,竟是不敢稍动。

毒犀肚腹一阵鼓胀,大叫一声,扑到九花巨蟒脖颈七寸处,张嘴咬下,发力吸吮,九花巨蟒周身剧颤,瘫软如泥,不多时便被吸干毒囊,挣扎一番,一命呜呼。

毒犀吸饱毒汁,身形隐然胀大不少,头上那枚尖角竟然散发出蒙蒙蓝光,诡异可怖。

玲珑教主看到毒犀变化,脸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惊喜之色,说道:“毒犀的天精角果然长出了。‘

他面对青铜鼎,忽地急转,肥袖卷舞,从中抛出一团似绢非绢、似绸非绸的东西,顷刻间向四周扩散开来,如同幕布一样,将周围数丈之地遮盖起来。

灯火明灭不定,两人的身影清晰的透射在其上,如镀金光,恍若虚幻梦境一般,

玲珑教主衣袖飞卷,双掌遥遥对着青铜鼎徐徐按动,嘴里传出吟唱般的低语。

只闻青铜鼎一阵啸鸣,其中水波翻滚如沸,”咕嘟咕嘟“响个不停,三道彩光从中射出,越来越亮,赤红、深青、碧绿三种颜色纠缠翻转,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似的,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声,汇聚一处,凄厉高亢。

鼎水翻滚越来越强烈,随着”卜卜“连声,寒魅令、青虬神印和铜兕玄母几乎同时跃出水面,跃动抖颤,扭曲弯转,突然又同时束叫,花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紧紧拉住一般,重又落回水中,只在水面上载沉载浮,不住挣扎。

段逸鸣心中十分惊讶,他隐约感觉到这三件灵物光芒,较之当初在玲珑玉壶之中初见时黯淡了不少,而青铜鼎中,分明是有一件神秘之物在束缚着三件灵物,难道说,那便是玲珑教主口中所说的灵异之物么?

突然之间,青铜鼎中响起一种低沉却又异常阴束的鸣声,如同一只沉眠许久的恶兽醒来一般,发出梦吃般的怪音,阴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段逸鸣只觉周身寒气袭来,彻骨奇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忙运气抵御。

落雁俏脸上浮起一层痛楚之色,苍白一片,柳眉蹩在一起,薄若蝉翼的纱衣上已然结上一层寒霜,奇冷袭身,牙关打格,娇躯微微颤抖着。

寒气弥漫,青铜鼎中”喀喀“作响,原本沸腾的水波,竟然在瞬息间结成了冰块!而寒魅令、青虬神印和铜咒玄母等三件灵物光芒大弱,逐渐下沉,即将没入水中。

玲珑教主大喝道:“灵物将现,快将毒犀驱入鼎中!”

落雁猛地睁大眼睛,真气疾吐,娇喝道:“塔拉多络单,可犀马哈!”

一道真气自玉指间射出,击在毒犀身上,毒犀身体剧烈颤抖,啼叫声越发凄厉,肥大的腹部一收一缩,张口喷出一股青气,但见头顶那支蓝色天精角缓缓胀大,几乎有三寸长短。

在落雁连连催促下,毒犀双翅拍动,飞到青铜鼎上空不足三尺处,来回盘旋,叫声中竟然透出恐惧之音,似乎对鼎中那件不知名的灵异之物十分畏惧似的。

落雁脸色越发苍白,黄豆大的汗珠满满渗出,樱唇中咒语连续不断的发出。

毒犀惨叫声越发凄厉,拍动翅膀想夺路而逃,可是又被咒语驱使,缓缓降低。

突然间,青铜鼎中浮冰“喀嚓”乱响,激爆而起,只见褐气一闪,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自中跃起,将毒犀团团包围,褐气伸缩,毒犀在里面来回冲突,却始终无法挣脱。

过了片刻,褐气中猛地抛出一个东西,摔倒在落雁身前,只挣扎两下,便沉寂不动。

段逸鸣骇了一跳,定睛看去,原来是毒犀,只是它头顶那枚天精角已然不见,留下两个尖锐的伤口,碧血汩汩流出,肚腹朝天,早无一丝先前暴戾之气,显是活不成了。

毒犀本就是天下至邪毒物,即便是九花巨蟒那般剧毒之物见了它,也吓的乖乖俯首,仍由它啖毒吸血,不敢抵抗,而现在,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异物杀死,那么,这种奇异之物,岂不是较之毒犀还要邪上数倍!

不等段逸鸣想明白其中关系,化龙鼎之中又起了变化。

一阵说不清的异音骤然大作,尖利诡异,刺的段逸鸣耳膜嗡嗡乱响,险些胀破,他心中惊骇,急忙运气护住,这才稍稍好些,即便如此,仍然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不吐不快。

青铜鼎剧烈震动,三足跳跃,竟然离地尺许,“蓬蓬”连声,鼎中冰块接二连三的炸裂,猛烈的抛向半空中,四散落地。

赤红、深青、碧绿、亮蓝等四种颜色交织一起,漩涡混杂,变幻出万千流丽的色彩,光影扭曲荡漾,说不出的怪异诡谲。

此时,冰轮恰好转到青铜鼎正上方,月华如水,将整个峰顶笼罩起来,白蒙蒙一片,煞是奇怪。

一股褐气却冲天而起,笔直上冲,瞬息之间竟然攀升数十丈之高。一道月华遥遥射下,两者相遇,突而悬在高空不动。

只过了片刻,月华越来越盛,随着褐气倒灌而下,尽数冲入青铜鼎之中;月华弥漫,缓缓将整个青铜鼎包裹

依稀之中,一个黝黑之物缓缓出现在鼎口处,青虬神印、铜兕玄母、寒魅令、天精角四件灵物在其四周旋飞,彩光自上而下,射入其体内。光芒吞吐,黝黑之物一张一缩,竟然是在吸汲灵物之中的灵华!

段逸鸣睁大眼睛,几乎停止呼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黝黑之物到底是什么灵异怪物,竟然能将青虬神引、铜兕玄母、寒魅令、天精角这四件天下至邪灵物精气纳为己用!”

黝黑之物蜿蜒屈伸,极像一条长蛇。

难道玲珑教主口中所说的灵异之物,就是眼前这条状若长蛇的东西么?

此时,玲珑教主却显得异常紧张,双目死死盯住化龙鼎,衣袍飞掠。

落雁“嘤咛”一声,娇颜苍白如纸,精神委顿,身躯摇摇欲坠。

玲珑教主似乎早有准备,屈指一弹,一点微光急速射入落雁樱唇中。转眼间,落雁俏脸又白转红,神采奕奕,痛楚之色一扫而空。

段逸鸣暗叫古怪,却见落雁柳眉微微一蹩,旋即张开,妙目中闪过一道奇异复杂的神情。

转眼之间,落雁娇颜上蓦地飞起一抹红霞,娇艳欲滴,花唇微启,发出一声低低的颤抖呻吟。

娇喘声中,清寒幽潭似的眼波突然冰消雪融,射出一缕勾魂摄魄的奇光,迷离涣散,唇角笑意极其诱惑,眉宇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淫亵之意。

玲珑教主双目扫了落雁一眼,呼吸微微一滞,似乎也为她绝世艳丽姿容所摄,低语道:“神女,本座就助你到极乐世界去!”

段逸鸣呼吸大滞,脑中嗡然,小腹中突然升起一股邪火,汹汹扩散,刹那间传遍四肢,心火如焚、炽热欲狂

就在他不可自制之时,腰间紫竹棍忽而微微一震,一丝冰凉气息透出,渗入肌肤,清凉惬意。

段逸鸣登时清醒,他猛地一咬舌头,剧痛感蔓延全身,疼的险些叫出声来,神识登时恢复,不觉面红耳赤,羞愧不已。

他却不知,玲珑教主给落雁服下的药丸,乃是一种催情丹,名叫“仙淫藿”,是以十九种春草炼制而成,天下无双,即便是洒在精钢之上,也会爆裂绽开,承受不了。

这“仙淫藿”药性极是暴烈,寻常人用上少许即会心性大失,不可控制,但它同时却另有一项妙用,可以激发体内潜力,短时间内爆发增加三倍,不过,药效过后,整个人虚脱衰竭,甚至有性命之忧。

段逸鸣瞧见落雁神态突变,宛若两人,心中怪异,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落雁清纯如水,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呢?”

隐隐之间,觉得和玲珑教主喂下的那粒丹丸大有关系,心中蓦地大惊:“难道说玲珑教主给她喂下的,竟然是一粒春药吗?嗯,此事大有可能,落雁曾说过,解封这件灵异之物,除去需要青虬神引等灵物之外,尚需以其处女纯阴精血为引,方可成功。

“如此说来,玲珑教主必是以这春药丹丸催迫落雁……”

就在此时,玲珑教主低声喝道:“神女,快些使出’离心经‘!”

落雁脸红若霞,鲜艳姣丽,长睫颤动,娇喘吁吁,楚楚动人,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竟是无可形容。

她受春药所激,只觉体内一股汹汹热力来回奔窜,不受控制,经脉火烧辣烫,几乎沸腾。

她纯真无邪,心底如一张白纸,虽受春药刺激,不知如何才能发泄,痛苦转辗,正在迷迷糊糊之间时,突然听到耳边声音,如有魔力一般,竟是情不自禁的运起使出“离心经”。

“离心经”本是南荒神湖神女修炼的一种秘密心法,以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为引,聚集处子真元阴精,作为固本根本,较之平常修道之人更加纯粹精炼,以其为根本,神气精纯,不带一丝杂渍,方可修炼其它神妙道法。

现在,玲珑教主以春药迷失落雁神志,诱使她运起“离心经”行宫,借其纯净阴精淬炼灵异之物。

落雁运起“离心经”,真元激荡震颤,心中依稀觉得不对:“自己这真元阴精乃是一切之本,平时修炼,都是乘夜深人静无人之时才进行的,现在有人在身侧,怎么可以妄行催动?不对……不对……”

她心中警觉泛起,想竭力抵抗,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很快便又被“仙淫藿”药力占据上风,脑中嗡鸣一片,如同傀儡一般,体内躁动邪气加速游走,烫烧灼热,酥胸急剧起伏,不自觉的缓缓运气催动真元阴精流转。

段逸鸣虽然不明白玲珑教主所说“离心经”是何意思,但已隐隐觉出不妙,可是玲珑教主修为高深莫测,自己绝不是他的敌手,若是贸然冲出去,不但救不了落雁,反而把自己也陷落在其中。

段逸鸣心急如焚,搜肠刮肚想着解救办法,急出一头大汗。

不多时,落雁全身肌肤赫然泛起淡淡一层红晕,小巧琼鼻尖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一股淡雅的丁香芳香缓缓溢出,向四周扩散,异香缭绕,芬芳高雅,嗅在鼻中,不觉神魂飘荡,俨然如同出身九天琼台玉宇之上,飘飘欲仙。

玲珑教主面露喜色,暗道:“她的真元阴精快要出来了!”十指虚抓,遥遥用力,将那件黑黝黝之物拖住,在化龙鼎上团团转动。

此时,那件黑黝之物,已将铜兕玄母等四件灵器精华吸收近半,突然间像闻到了什么,霍然转身,长声怪鸣,但见香气如被一股大力所吸,扑向青铜鼎,将四件灵器包围起来。

黑黝之物铮鸣渐起,如金石撞击一般,褐气吞吐,颜色竟是缓缓变浅,透漏出丝丝乳白色微光,好像裂开外壳似的,诡异莫名。

刹那间,铜兕玄母等四件灵器光彩流动,化作千丝万缕,如飞蛾扑火一般,加快流入黑黝之物体内。

白光越来越亮,夹杂着各色光华,光波荡漾,如琅琊玉质一般闪亮光腻,赫然可以辨出里面是个类似于长蛇状物。

段逸鸣猛然间见到这么个雪白发光的东西,莫名其妙,这是什么东西?

突然间,耳边传来落雁痛苦而又压抑的呻吟声,细碎娇嫩,如丝如缕,夹带着强烈的魅惑力道。

落雁仰首向天,青丝飞舞,眉尖紧蹩,脸色潮红,细汗淋淋而下,周身香气却是越发浓郁,仿佛一朵傲然绽放的芬芳牡丹,醇香迷人。

段逸鸣心脏狂跳,口干舌燥,浑身酥痒难耐,待见到落雁神情时,心中大骇,落雁在春药催激下,业已无法控制自身,真气失控,最珍贵的真元阴精眼看就要被震荡出来!

真元阴精乃是她修炼之本,倘若被玲珑教主引诱而出,为那件灵异之物吸纳,那她不死也得重伤!

事到如今,不能见死不救!

恰在此时,那件灵异之物突然响起一声低微的异啸,微微震抖,原先源源不断被吸入的各色光华蓦地停顿。

玲珑教主一怔,不知所以,双目紧盯不放,发力施展法力,催动继续吸纳灵气。

灵异之物颤抖越发剧烈,四下摇晃转动,如同醉汉一般歪歪扭扭,体内异啸渐起,好似恶兽嚎叫声,惨厉凄然,锐利刺耳,分明是出了什么变故。

玲珑教主震惊万分,惊怒交加,眼看落雁真元阴精被诱出,解封灵异之物即将大功告成,正自暗喜,不想奇变突生,灵异之物竟然像是受到什么打击,连灵气也无法吸纳,他提气跃到青铜鼎前,正欲细察究竟。

段逸鸣见机不可失,顾不得许多,拔出紫竹棍,霍然起身,怒喝道:“妖人,休得作孽!”脚尖一点,身体闪出,紫竹棍去势如电,猛烈的撞在光幕之上。

光幕震颤,发出急促的“卜卜”声,猛烈收缩,忽又弹出。

段逸鸣只觉巨力袭来,锐不可当,急忙顺势化解,以意驱念,就向后撤,即便如此,身体仍被光幕反弹巨力击中,刹那间经脉疼痛欲爆,痛入骨髓,真气如洪水决堤,轰然迸散,顿时腾云驾雾般飞起,一阵翻滚,头晕眼花。

万分危急之时,紫竹棍中灵力悄然升起,汹汹绽放,竟然将袭力化解大半。

玲珑教主闻声看来,见来者被光幕弹射的高高飞起,一阵乱翻,桀桀诡笑道:“哪里来的小子,竟敢窥探本座炼器!嘿嘿,本座这’席天光幕‘岂是那么容易冲破?小字,你奇经八脉皆被震断,内腑错位,不出盏茶时分,即会去见阎罗王了!”

段逸鸣跃在空中,五脏六腑一阵震荡,痛得几欲晕厥,他倒抽一口凉气,眼泪夺眶而出,鼻腔火辣辣烧烫无比,他勉强一定心神,强忍剧痛,冲天而起,身在半空之中,运气猛地抽出断龙金刃,真气怒吐,金光灼灼。

段逸鸣大喝一声,俯冲而下,笔直劈向光幕!

“蓬”的巨响,光幕剧烈震动,嗡响不绝。

断龙金刃插在光幕之上,任段逸鸣如何催发真气,竟是纹丝不动,他身体倒垂向下,怪异无比。

玲珑教主冷笑道:“臭小子,就凭你也妄想破去”席天光幕“?真是痴人说梦、不自量力……”

正说话之间,就听得光幕“劈啪”轻响,好像什么东西被撕裂一般,紧接着,断龙金刃插入处出现数道蛇行裂痕,快速扩散,蓦地变化成千百道。

“轰”的巨响,惊雷炸响,传大的席天光幕竟然四分五裂,消弭于无形!

段逸鸣心中大喜,管不上经脉刺痛,一扬断龙金刃,沉声喝道:“老妖,看招!”

玲珑教主又惊又骇,这小子怎么如此锐不可当?明明看见他被席天光幕震的几乎毙命,怎么转眼间便破去了席天光幕!

不容他多想,断龙金刃拖曳着金光呼啸而来,杀气凌厉,寒气逼人!

玲珑教主此时正和疯狂暴怒的灵异之物纠缠在一起,真气提至九成,阻止其失控,一时竟腾不出手来,抵御段逸鸣进攻!

情急之下,玲珑教主冷哼一声,目中浮起凶束之色,呼的腾出左手,屈指疾弹,凌厉指气如暗夜流星一般狂啸而出,势大力沉,劈头盖脸攻向段逸鸣。

“当”的脆响,段逸鸣只觉虎口巨震,经脉酥麻,断龙金刃险些脱手飞出,他心中大惊,真气流转,顺势一转,飞身回旋,化去对方霸烈无匹的指气。

空气中光影重重迭迭,波荡摇晃,千百道气浪上下激射,宛如星河流瀑一般,煞是艳丽。

段逸鸣知道玲珑教主乃是一代枭雄,修为深不可测,绝非自己所能硬敌。

他机灵得很,将玲珑教主处境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正值其镇封那件灵异之物,大受牵制,无法全力对付自己,因此之故,真气毕集,攻势大开大合,猛攻猛冲。

断龙金刃怒啸排击,飞旋怒舞,凌厉无匹,竟是迫的玲珑教主倒退几步。

玲珑教主目中异芒大作,爆闪如电,闪过震惊愤怒的神色,心下狂怒,自己以一派教主至尊,竟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制肘,落了下风!

有心一掌将他毙了,可是青铜鼎中那件宝贝偏偏在此时出了变故,突然间暴束狂野的跳跃不已,若不及时压制,势必会被其挣脱控制,万一跑了,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

玲珑教主一心二用,一边全力压制灵异之物,一边对付段逸鸣疾风骤雨般的进攻,颇有些狼狈。

不过,玲珑教主修为高出段逸鸣甚多,即便是单掌迎战,犹自游刃有余,短短几招过后,便扭转战局,反而将段逸鸣打的手臂酸麻,不得不回身自保。

不过,到底他担心那件灵异之物过甚,始终不敢大意,因此之故,两人反倒是战了个平手。

段逸鸣心中暗暗惊骇,这老妖大部分精神放在压制那件灵异之物身上,对付自己的不过十成之中的三四成,就已经将自己打的无法前进一步,法力之强竟是闻所未闻,若是他腾出手来,自己哪里是他的敌手!

他一边缠斗,一边缓缓朝落雁身边移动。

此时,半空中灵异之物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声,加速旋转,从中放射出各色光浪,形成一个漩涡气柱,汹汹上飞。

段逸鸣心灵福至,真气疾灌,放手猛攻三招,玲珑教主两下角力,颇觉吃力,经他这么全力攻击,也觉胸中气血稍稍不畅,心中大凛。

玲珑教主狂怒之下,手指连捏法诀,真气如箭,呼啸而出。

段逸鸣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斜举断龙金刃,借力引力,巧妙地将指气反射而起,划空而过,恰好击打在灵异之物上。

此物突被巨力袭击,吃痛之下,奋力一挣,竟是脱离玲珑教主掌控,冲天而起,向上疾攀。

玲珑教主大惊失色,肥袖疾拍,手掌怒拍而出,竟然卷起一片狂飙,朝段逸鸣急冲而来,直若泰山压顶,势不可挡。

段逸鸣急忙收回断龙金刃,在身前布下一道气墙。

“蓬蓬”闷响,气墙一阵颤动,蓦地被震散,狂飙袭来,段逸鸣好似跌入惊涛骇浪之中似的,跌岩起伏,身不由己的团团旋转,周身劲风吹在身上,如同千万把利刃击中一般,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段逸鸣向后摔倒在地,脑袋震的七昏八素,昏昏沉沉,连滚几圈才稳住身躯。

他正欲翻身做起,却发现周身大脉竟被封住,动弹不得,心中骇异!

第十章 伏羲牙现

玲珑教主顾不上再追击段逸鸣,凭空借力,身躯如飘羽一般轻飘飘跃起,双掌如爪,隔空发力一吸。

但见灵异之物上升之势立时受阻,速度减慢,最后在半空中团团旋转,却是无法再上一寸。

灵异之物似乎知道不妙,啸声疾锐,赫然如蛮荒恶兽一般厉声嘶鸣,高亢穿云,震耳欲聋,令人毛骨悚然。

山下蟠龙四尊不知峰顶发生什么异变,面面相觑,惊骇的看着天顶奇亮的圆点,心中均升起不祥之兆,想冲上去瞧瞧究竟,却是谁也不敢举步。

因为玲珑教主曾严令,今晚任何人不得擅闯峰顶,违者杀无赦!是以山下乱成一团,却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骤然间,异彩爆闪,接连爆响,灵异之物如发疯一般,跳跃不休,气浪轰然冲涌,旋转翻舞,如九彩莲花层层绽放。

玲珑教主被气浪彩光所迫,呼吸大滞,险些逆气,衣袍狂掠飞舞,猎猎狂响,紧紧贴在身上。

他震骇莫名,牙关一咬,指气奔涌而出,齐齐射在灵异之物身上,赫然变成一个光罩,将其包裹起来,一寸一寸的挤压,将其周身光芒迫回体内。

与此同时,玲珑教主喝道:“天罗地网,九转乾坤,抽筋吸髓,星河倒灌,咄!”

左掌遥遥伸向一边落雁,用力一吸,但听得“哧哧”之声不绝,落雁娇躯微颤,“嘤咛”一声娇呼,身上丝袍突然绽裂开无数裂缝。

瞬息之间,丝缕飞扬迸舞,破碎成无数,她那雪白滑腻、玲锐凹凸的胴体赫然暴露出来,晶莹如玉,美绝尘寰!

段逸鸣呆呆的望着眼前这无限旖旎风光,眼睛似乎都有些被晃得睁不开。

两人相隔不远,落雁身上纤毫毕现,修长滑腻的大腿,扁平紧绷的小腹,光洁柔美,美的令人窒息!

段逸鸣面红耳赤,心脏“怦怦”剧烈跳动,热血瞬息灌顶!

落雁目光和段逸鸣打了个正着,见他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羞臊得无地自容,就连耳根都已红透,原本苍白的俏脸上顿时被红霞笼罩。

突然间,落雁闷哼一声,娇颜煞白,柳眉紧蹩,樱唇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小腹上白嫩肌肤下血脉震颤如浪,似有物体在其中穿行一般,忽而四肢上几道波浪蜿蜒而上,滚滚起伏,云集而至头颅。

“哇”的一声,落雁张开樱唇,喷出一股鲜血,一股浓香弥漫开来,而小腹之下也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异常气味,莹白玉股战栗,紧紧夹在一起!

原来,玲珑教主竟是强行发力,将落雁体内处子精血吸出,再将她真元阴精从幽谷之中吸摄而出!

落雁此时身不由己,在春药刺激下,体内气血沸腾,似如火山即将爆发一般,难以压制。

但是强烈的羞耻感不容她做出放浪不齿之事,靠着仅有的神志勉强抗拒,却是有心无力,眼看就要城池失守,任由玲珑教主采撷索取。

她真气不受控制,挣扎片刻便无力放弃,娇躯弓起,喘息颤栗,两行清泪涟涟滚落,浑身肌肤配红艳丽,贝齿紧咬樱唇,血丝溢出,既香艳诱惑,又痛苦欲绝。

此时,处子精血快若闪电,猛然冲上半空中那件灵异之物,血光扩散,顷刻间将灵异之物染成一片血红。

突然间,灵异之物嘶声狂鸣,胡乱摆舞,如筛糠一般剧烈颤抖。

青虬神印等四件灵物同时惶鸣,竟然被紧紧吸附在灵异之物上,光华流失,越来越暗,逐渐被血光笼罩。

“咯……咯……”

灵异之物中发出狂野冲撞的响声,似乎有什么迸裂开来。

血光中,浮现出几行蝌蚪状小字,却是禁锢着里面东西出不来,里面深青色气芒低声异鸣,宛如恶兽咆哮嘶吼,不断膨胀,四处猛烈的冲撞着那些蝌蚪小字。

玲珑教主稍微一怔,随即大喜过望,情不自禁的说道:“伏羲牙终于破壳而出了,不枉本座辛辛苦苦守候这么多年!封印化解了,太好了!太好了!”禁不住手舞足蹈。

段逸鸣全身一僵,惊骇无比,暗道:“伏羲牙?难道这件大凶邪物,竟然就是传说之中,消失数百年的伏牙!可是,伏羲牙怎么会在玲珑教主手中?”

他心头依稀觉得,这神秘莫测的伏羲牙诡谲阴森,汗毛笔直竖起。

不等他思量,突觉周遭阴气迫来,从四面八方压下,宛如沉溺九洋极深之底,恶寒游遍全身。

窒息郁闷,几乎喘不上气来,心脏莫名其妙的剧烈跳动,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刹那间自心底浮起,周身如入冰窟,分明感到一种强烈的巨大危险即将降临。

“砰”的一响,伏羲牙上青气冲天而起,竟然将蝌蚪状文字彻底震碎!

异鸣声骤然响起,阴风阵阵,似乎地狱恶魔苏醒一般,一条黑得闪亮的长蛇出现在半空,血信吞吐,狰狞万端,发出“嘶嘶”的刺耳声。

段逸鸣登时想起,蛮荒伏羲大帝本是生就巨蛇模样,伏羲牙中既然封印着他的魂魄,自然也是长蛇模样。

凶气弥漫,凛冽无比,周遭数丈范围内奇寒若冰。

一阵沙沙声,所有草木竟然在片刻间全部枯萎凋零,叶枯枝裂,生机全消!

就在这时,落雁惊呼一声,娇躯摇晃几下,浑身酥软如若无骨一般,竟是一头栽倒在地,玉脸煞白,牙关紧闭,颤如筛抖。

段逸鸣骇异莫名,脑中忽地“轰”的一声炸开,一股恶心欲吐之感从五内泛起,直冲喉咙,身体一阵颤抖,“哇”的张口吐了出来。

邪异气息透体而入,向五脏六腑渗透,迷迷糊糊中竟似搜骨刮髓,不可抵御!

眼看段逸鸣就要丧生在这股邪异气息之下,突然间,他手掌中断龙金刃微微铅鸣,一股温润热意顺着手臂而上,渗入各处经脉。

两股灵异气息碰到一起,随即翻翻滚滚,一阵胡冲乱撞,如此半晌之后,断龙金刃中气息终于占据上风,将邪异气息驱赶出去。

段逸鸣直到将苦胆吐出,这才稍稍好过,额头上虚汗如浆,冷风飕飕,禁不住连打几个寒颤,他大惊失色,心中明白,自己这莫名感觉与这伏羲牙出现,大有关系。

段逸鸣暗道:“这伏羲牙表面蝌蚪状文字,必定是一种降魔镇妖秘法,被人以念力施行于上,将伏羲牙邪异气息封印镇服……

“如今降魔镇妖秘法被破解,其中邪异之力解封而出,以其方才气息所看,这股邪异之力强横异常,非同小可!”心中一沉,忧郁大起。

地想起自身处境危在旦夕,心中一惊,急忙握紧断龙金刃,手指微微一动,心中突然一阵惊喜,原来被玲珑教主点中的穴道,已被断龙金刃冲开少许,不由狂喜过望。

段逸鸣一边聚集体内真气冲开穴道,一边寻找解救落雁的机会。

与此同时,玲珑教主也感到非同寻常的异样,但他倚仗自己深厚修为,不退反进,踏步迎了上去,长臂伸出,将灵异之物虚空抓在手中,真气运转,就欲吸取其中灵力。

灵异之物剧烈震颤,裂口处银光耀耀,源源不断的被玲珑教主吸入体内。

玲珑教主全身罩在银光之中,笑容狰狞诡异,发力一吸,灵异之物体内被封印已久的灵力,如天河倒灌一般汹汹冲入,汹涌澎湃。

突然间,玲珑教主双目之中闪过一道惊悸之色,圆睁如珠。

他感到被吸入体内的灵力竟是潜入到每处经脉,任凭他如何发力催迫,却丝毫不为所动,不多时,各处经脉鼓胀欲破,而且后续滔滔不绝的狂涌而入,宛如江河决堤一般!

玲珑教主惊惊莫名,双目碧光灼灼,厉声喝道:“孽障,还不服本座所命!”双掌发出霸烈旋力,气芒飞舞,将灵力牢牢束缚。

与此同时,玲珑教主腹中真元轰然上浮,将潜伏在各处经脉灵力逐一搜刮而出,用力吸吮汇聚一处,缓缓收摄在丹田气海之中。

只是这些灵力戾气极盛,虽被他强行压制,却并不甘心蛰伏,来回冲突,想夺路而逃。

玲珑教主周身肌肤翻滚起伏如浪,极是诡异怪诞,他不得不耗费真气镇服,只短短一盏茶工夫,脸上渗出一

“嗷……”

一声低沉可怖的声音传开,随即响起隐约的尖锐声音,似笑非笑,似泣非泣,令人肝胆俱裂、惊骇欲狂。

灵异之物上随即一道银白色光芒自其顶端缓缓出现,伸缩变幻,隐约形成一个怪诞的鬼影,宛如一只恶灵自地狱之底爬出,其间三点碧光跳跃不休,寒气刺骨,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灵异之物瞧着玲珑教主,发出愤怒暴束的嘶吼声,狂暴至极。

玲珑教主一见之下,失声惊呼道:“伏羲阴灵,难道真的是伏羲阴灵?”

鬼影竟然发出“桀桀”怪叫,一跃而起,如鬼魅一般扑在玲珑教主身上,与他脸对脸,近在咫尺,獠牙森然,长舌伸吐,令人毛骨悚然。

只听灵异之物狞笑道:“伏羲大帝,魂魄附今。双灵合一,重生再现!”

这恐怖鬼影说的话古里古怪,段逸鸣听得莫名其妙,心中隐约生起一个疑念,似乎有一道灵感一闪而逝,想捉住却又消失的无踪可觅。

玲珑教主心中狐疑不已,也被这几句话弄得大奇,正自诧异猜想之间,又听到鬼影怪声怪气的说道:“魂去来今,魂去来今。魂灵……魂灵……”鬼影变幻,忽而像狰狞恶兽、忽而又像可怖鬼魅,无一不是稀奇怪诞。

“魂灵?什么魂灵?”玲珑教主骇然动容,尽是恐惧迷惑之色,手下用力,将鬼影牢牢攥在手心,挣脱不得

鬼影“嘎嘎”怪笑道:“大胆狂徒,竟敢打扰伏羲大帝魂魄灵体!看我不将你真元吸干!”

鬼影身躯骤然变长,宛若鬼魅,一张可怖怪诞血盆大嘴,霍然伸到玲珑教主眼前,便欲咬下!

就在此时,鬼影面容忽然扭曲抽搐,似乎极其痛楚,厉声怒号道:“你这四灵之中混入了什么东西,伏羲魄灵好难受……好难受啊……”

鬼影剧烈的来回挣扎,目光狂乱,极是痛苦,发出“嘶嘶”之声,刺耳噪杂,像是毒蛇响尾一般,诡异怪诞之极。

玲珑教主心中一动,突然醒悟过来,四件灵物除了毒犀的天精角,其余三件都是自己亲手掌控的,必定是这天精角中有问题。

脑袋一转,冷冷看着瘫软在地的落雁,森然问道:“落雁,你在天精角中做了什么手脚?”

落雁忍着腹中呕吐之意,勉强抬起身,讥嘲的看着他,说道:“老妖,实话告诉你,我在天精角中混入了少许跋菱土,有了跋菱土,天精角看似炼化,却驳而不纯,伏羲牙虽然可以解封,但是效力却是大减!

“咯咯,你想不到吧?费尽心机凑齐天下四灵,到头来却作茧自缚,你方才吸入体内的灵力,霸烈狂野,即便是被你收摄在丹田气海之中,可是却难以融合,随时都会反噬。

“到时候你就会走火入魔,元神爆裂而亡!我这么做,就是为我师父报仇雪恨!”

玲珑教主又惊又怒,碧目闪烁,脸上闪过一道青气,暗道:“怪不得方才吸摄灵力之时,险些失控,原来却是这丫头搞的鬼!”

他脸上不动声色,桀然阴笑道:“臭丫头,你以为作了手脚,就可以牵制本座吗?嘿嘿,本座修为超绝,会如此不济?本座本来还想留你一命,既然你包藏祸心,便留你不得!本座这就将你真元阴精吸光!”

玲珑教主一手攥着伏羲鬼灵,一边缓步走来,嘿嘿淫笑,便欲攥夺落雁处子真元阴精。

眼看落雁处子清白之身即被玲珑教主攥夺,危机迫在眉睫!

段逸鸣心中怦怦大跳,他周身大脉尚未解开,麻痹酸软,想挺身救落雁却是有心无力。

当是时,玲珑教主缓缓靠近,怒极而笑,眼角嘴边凶束无比,周身衣衫鼓舞抖动不休,说不出的狰狞凶怖。

段逸鸣看到他手中那只伏羲鬼灵,蓦地想起方才听到之话,心中一动,说道:“可笑啊可笑,阁下自诩修为高绝,可是有一件事却并不知晓!”

玲珑教主闻言止步,目光炯炯,如寒电似的看向段逸鸣,森然说道:“小子,你说什么?”

段逸鸣朗声说道:“世间众人皆知,伏羲牙乃伏羲大帝死时仅存之物,聚集了他精血灵力,若是有人吸纳其中灵力,修为暴增,可以炼化天地间万物,白日飞升,成为不死之身。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伏羲大帝当时却是将自身魂魄同时封印在其中,也就是说,伏羲牙中当有两只阴灵,一谓魄灵,一谓魂灵,双灵合则威力无穷,分则效力大减,反而对人有害。

“阁下即便是将这只伏羲魄灵灵力全部吸纳,看似修为精进,实则藏下祸根。”

玲珑教主将信将疑,碧目中凶光乱闪,阴森说道:“小子,你敢胡说八道,欺骗本座?嘿嘿,本座要将你精血吸光,变成一具干尸!”

段逸鸣大笑道:“阁下若是不信,不妨问问你手上这魄灵!”

玲珑教主脸色一变,冷冷盯着鬼影,狞笑道:“此事可否属实?老老实实说来,若有假言,小心本座将你毁了!”手下用力一捏,将伏羲魄灵紧紧攥住。

伏羲魄灵脖颈剧痛难忍,厉声大叫道:“不错,确实还有一只魂灵。魄灵,魂灵齐聚,方可炼成不死之身。不过……不过……”

段逸鸣不由松了口气,暗呼侥幸,冷汗涔涔而出,原来他冒险引开玲珑教主注意,为的是拖延时间,以便冲开周身被封大脉,没想到还真的被他蒙对了,乘着空隙,加快运气流转。

玲珑教主催问道:“不过什么,说!”

伏羲魄灵说道:“不过那只魂灵,确实封印在另外一支伏羲牙中!”

什么?世间竟然有两支伏羲牙!

玲珑教主闻言大震,双目圆睁,喃喃自语道:“什么?真有另一半?”

他呆立片刻,当年往事如电一般从脑海中急速闪过,皱眉苦思片刻,说道:“不可能……当年本座夺来伏羲牙时,明明只有一件,怎么会有第二件?”

这下子,不仅玲珑教主,就连段逸鸣和落雁也是吃惊不小,段逸鸣更是没有想到,自己乱猜一气,竟然引出另外一支伏羲牙!

玲珑教主目中精光闪烁,沉声说道:“说,另外一支伏羲牙究竟在什么地方?”

当此世间,唯有他掌控这只伏羲魄灵,若是能从这里得到另外一支伏羲牙,获得那只魂灵,合二为一,吸纳灵力,炼成不死之身,何愁霸业不成?天下群雄谁敢不从,谁又是自己的敌手?

玲珑教主禁不住贪念大炽,气血如沸。

伏羲魄灵嚎叫道:“魄灵不知道,不过,魄灵在化龙鼎中曾闻到其气息。”

玲珑教主一怔,朝青铜鼎看去,满目狐疑:“化龙鼎中怎么会有另外一支伏羲牙的气息?”心神微分,手下一松。

伏羲魄灵被他捏的痛不欲生,见此机会,立时挣脱,凶性大发,尖吻猛张,露出里面森森潦牙,就朝玲珑教主喉咙咬去。

玲珑教主大骇,发力拍出一掌。

伏羲魄灵被击中,只微微一晃,便又重新聚集一起,其体内气息狂乱,厉声惨叫,发疯一般重又扑来。

玲珑教主惊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原以为将伏羲牙上秘法破解,即可吸纳其中蕴藏的灵力,哪知竟然招惹出这么一个邪异鬼物,心下惊惧,肝胆大寒。

玲珑教主和那光影滚滚恶斗,越战越快,几乎看不清身影变化,只听得“哧哧”声响,破碎衣块不断抛出,里面传来玲珑教主愤怒惊悸的吼叫声,焦急震骇。

段逸鸣却藉此机会,将周身大脉逐一打通,身形跃起,翩然俯冲,将晕倒在地上的落雁一把揽起,负在背上,背后狂风怒卷,将两人扫出数丈开外。

段逸鸣脱下外衣,顾不得给她穿上,只匆匆忙忙一裹,拦腰抱住,正欲往峰下狂奔而去,突听得背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心底大寒,掉头看来,险些叫出声来。

原来,那伏羲牙魄灵已然突破玲珑教主防御,一口咬在他右臂上,鲜血飞溅。

玲珑教主惨声大呼,左掌竖起,如刀一般砍下,他已知这个鬼影妖异凶悍,若是被其沾上,天知道会有什久可怕后果,当机立断,赫然举掌就欲将伏羲魄灵砍毙!

哪知,鬼影却并不是吸啖他的精血,反是一头钻了进去!只眨眼工夫,已然消失不见。

玲珑教主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浑身冷汗淋淋,呆呆的望着右臂伤口,只见那里流出一滩青血,竟然自动愈

就见他右臂微微鼓起,皮下血管“呼呼”跳动,赫然出现一个蛇状鼓包,急速而上,竟然一路冲入他头颅!

一阵胀痛,玲珑教主脑袋竟然胀大不少!

他双手抱着脑袋,痛得狂吼,生不如死,原本罩在他脸上的青铜面具“咯咯”作响,被撑得变形,他全身抽搐,瘫软滑落,委顿在地。

只见他肌肤深青如鬼,双目圆睁,眼角绽裂,血丝顺着青铜面具横流,狰狞恐怖,喉咙里不断作响,张大嘴大口喘息,发出的却是怪诞的声音,不伦不类。

段逸鸣看得心惊胆颤,心跳如狂。

玲珑教主厉声尖叫中,不住打滚,突然翻身坐起,头颅硬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凶狠的盯着段逸鸣,红光灼灼,嘴巴张开,里面竟然是两排一寸多长的尖利獠牙,白森森的竖起,朝他狞笑着!

玲珑教主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子,我……我要……要吸你的精……精血……血……”一边说,一边倒退而来,而那张恐怖怪脸却是一直对着他!

段逸鸣突然感到一阵莫名惊恐,哪敢停留,一把抱起落雁,转身发力狂奔,背后阴寒怪诞的笑声不绝,越来越近。

玲珑教主竟是穷追不舍,如影随形,瞬息之间似乎已到他背后。

寒气森森,直透体内,若不是仗着断龙金刃护身,段逸鸣早就被冻僵。

本集简介

玲珑教主意外遭伏羲魄灵侵入身体,样貌、性格发生剧变,竟企图吸纳落雁精血!段逸鸣拼命救援后,二人火速逃跑,玲珑教主狂怒之下,将附近树林夷为平地,更引动落雁体内之毒!

眼见落雁受毒物煎熬,就要支持不住,玲珑教主却又步步进逼,段、落二人命在旦夕,岌岌可危……

第一章 迫在眉睫

九戈山中,险峰对立,天际乌云缓缓移动,将明月遮掩,只露出朦胧光华。

天地之间昏暗一片,迷雾翻滚,将月下山峦尽数笼罩,夜枭惊飞惶叫,刺破寂静的山坳。

段逸鸣负起落雁,自峰顶疾驰而下,身后怪叫凄厉,越空而来,刺的两人耳膜巨震。

山下,蟠龙四尊正探头探脑的向上张望,不知道峰顶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几个人低声商议,始终不敢上去一看,正在焦急守候之时,突然看到峰顶冲下一团黑影,快若脱兔,几个起落,便到众人面前。

几人吓了一跳,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人,不敢上前阻拦,就在犹豫之间,黑影手起器落,轰然扫出!

龙四首当其冲,急匆匆拔出兵器抵挡。

兵器方自举起,尚未用上力气,但觉眼前猛然金光罩落,刺目难睁,周身真气被撞的丝丝裂开,胸口一凉,已被打得冲天抛起。

“啊”的惨叫,龙四的身体突然爆开,血肉横飞,他竟在顷刻间被来人震断心脉而亡!

剩余三人齐齐大骇,狂舞兵器,护身后退。

眼前之人面目阴暗,看不清楚,但他背上伏着的,赫然便是神女落雁!

几人目瞪口呆的望着,一时愣在当场。

眼前变故发生的实在太过突兀,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此峰之顶原本只有玲珑教主、天狼魔君以及落雁三人,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

他是谁?

段逸鸣一击得手,也不恋战,背着落雁急速冲过,断龙金刃金光耀舞,两人已如飞龙似的钻入迷雾之中。

龙大和段逸鸣打了个照面,猛然醒悟,此人脸上并无青铜面具,绝对不是教主!他气急败坏的大喊:“快拦住他,他不是教主!”

龙二、龙三一愣,猛然明白,见到老四惨死,哀痛欲绝,抽出兵器,就欲追赶。

就在这时,半山腰又是一阵戾啸,一个巨大的黑影扑击而下。

三人骇然回头,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教主,于是急忙奔上前,拱手说道:“属下见过教主……”

话音尚未落下,突然见到玲珑教主脸上面具竟莫名迸裂,露出血盆大嘴,獠牙森森,在微明月华下,闪烁着诡异惊怖的寒光。

三人惊悚不已,龙大说道:“教主,您……”

玲珑教主凶睛血光爆射,戾气如电,怪声尖叫道:“精、精血……”

金袍掠飞,忽的扑落在龙大身前,双手疾伸,将他身躯攥住,张开血盆大嘴,猛的咬中龙大脖颈。

“啊……”龙大惊悚欲绝,吃痛惨叫。

龙二、龙三无不惧然变色,面容惊悚,齐齐退出数十步,吃惊地看着眼前惨厉腥恐的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玲珑教主面容诡异,狰狞扭曲,散发出慑人的气息。

两人登时察觉玲珑教主身上似乎发生奇变,心脏“怦怦”疾跳,吓的喘不过气,双股颤栗,瑟瑟发抖。

龙大如发疯一般惨叫:“救我、救我——”身躯剧烈颤抖,手脚却使不上力,只是徒劳的挣扎着,厉呼声越来越低,回荡在群山之间。

玲珑教主充耳未闻,只顾低头伏在他脖颈间大口吸食鲜血,一缕血丝自他齿间滴落,场景恐怖绝伦,只片刻工夫,龙大全身精血竟然被他吸干,只余下一副森森骨架,衣裳附着其上,松松垮垮,尽被鲜血染红。

玲珑教主抛下龙大尸骨,缓缓掉过头来。

昏暗月光之下,他满面鲜血,宛若从地狱爬出的厉鬼,双目血光森寒,怪笑连连,缓缓朝两人走来。

龙二、龙三被吓的魂不附体,双腿颤栗,胯下登时潮湿一片,骚味大起,原来他们竟然被吓的屎尿齐流,臭气熏天。

此时他们手脚发软,心中惊悚无比,看着越来越近的玲珑教主,如见鬼魅,“咯咯咯”牙关打架,几乎瘫软在地,惊恐骇异之下,惊道:“教、教主……”

但嗓音干哑,剩下的半句话竟是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天际乌云移开,清冷月华自天而降,天地之间登时雪亮一片。

“嗷……”

玲珑教主突然止步,昂起头颅,对着明月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声。

龙二、龙三吓的魂飞魄散,心脏险些蹦出喉咙口,见此良机,赶紧连滚带爬的逃进山林之中。

玲珑教主止住嚎叫,眼光四下电扫,厉声叫道:“神女、神女,你跑不了的……”

忽地跃起,凌空疾飞而去。

段逸鸣背着落雁疾行狂奔,在迷雾中慌不择路,胡冲乱突,很快就失去了方向。

身后尖叫声不绝于耳,逐渐清晰,段逸鸣心中震骇。

自己背着落雁,行动不便,速度自是不如玲珑教主快捷,如此下去,不出多长时间,必会被他追上,想到这里,脸色登时微微一变。

背上的落雁似有察觉,侧耳聆听片刻,说道:“段少侠,他已经追上来了,落雁一个弱女子,死不足惜,可是段少侠前途不可限量,不必丧命于此。你、你放下我,赶快逃命去罢!”

段逸鸣脚下不停,咬牙说道:“落雁姑娘,万万不可,这厮手段残忍,若是落在他魔掌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

落雁刚说出两个字,便被段逸鸣打断:“不必多说!无论如何,逸鸣就是豁出命来,也绝不让老魔伤你一根毫毛!”

落雁闻言大为感动,眼圈一红,清泪夺眶而出。

她自幼被玲珑教主掳来,所见所闻尽是尔虞我诈、奸猾龌龊之事,从未有人为自己不顾生死,若不是想着为师父复仇,只怕早就沉沦下去。此时,段逸鸣为了救她,竟然不顾自身安危,落雁心下大是激动。

忽然,身后厉吼如雷,震的两人气血翻腾,几乎提不起真气。

段逸鸣心中惊悸,知道此时生死攸关,容不得半点闪失,当下深吸一口气,强行冲开酥麻经脉,真气运转,闪入山林深处,借着盘根错节的古木掩护,继续向前疾奔。

落雁此时却镇定下来,秀目环视左右,果断说道:“段少侠,快奔到左边那株古木下!”

段逸鸣微微一怔,只道她必有用意,便奔到古木之前,放下落雁。

落雁伸手在古木树皮上一抓,赫然露出个空洞,足以容纳两人躲入,道:“段少侠,快进来!”

段逸鸣急忙钻进去,树洞并不算大,勉强可以挤下两个人。

落雁调匀气息,衣裳波动,缓缓伸出莲藕般手臂,手指捏了个古怪姿势,默念“驱木灵诀”,伸指虚空画了个饼图案,五指微微一握。

古木周围数十丈许方圆的藤蔓飞舞而起,扎根在四周,蓦地长出许多枝蔓,迅速蔓延伸攀,如群蛇蠕动,顷刻间将古木围的如铜墙铁壁,水泄不通。从外面看,根本瞧不出一丝破绽。

落雁闪身而入,和段逸鸣紧紧依偎在一起。

便在此时,玲珑教主已然追踪而至,他双目环顾,鼻翼一收一缩,空气之中竟没有两人残留的气味,心中不禁疑窦大起,凝神四下搜索。

段逸鸣和落雁挤在树洞之中,因空间狭小,不得已拥抱在一起,彼此将对方的心跳听得清清楚楚。

落雁吐气如兰,飘入段逸鸣鼻孔之中,甜脂香腻,中人欲醉,胸前两堆丰盈而又充满弹性的软物颤巍巍的,一股莫名的旖旎念头,不由自段逸鸣心底升起。

他心神摇曳,如中魔一般不由自主的向下望去,但见落雁衣襟领口半松,酥胸如雪,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昏暗之中,更有一番诱惑。

软玉温香,春色满怀,段逸鸣喉咙干燥,心跳如狂,热血如沸,刹那间血脉贲张。

落雁赫然察觉,羞意大起,素手微微用力,想向后躲闪,但是后背紧贴在树干上,避无可避,更是尴尬无比。

玲珑教主环视一周,阴笑道:“神女,本座知道你在这里,快出来,本座对之前之事一笔勾销。”

四周依旧寂静无声,悄无声息。

玲珑教主阴阴一笑。

“臭小子,你将神女掳走,以为能逃得出本座的掌心么?嘿嘿,痴心妄想!本座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你们找出来!你们既不出来,休怪本座不客气了!”说罢运气于掌,猛地拍出。

狂飙如惊涛骇浪,狂声嘶哮,“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树木拦腰折断,藤条当空乱射,尘土飞扬,地面震动,似乎要塌陷一般。

段逸鸣躲在树洞之中,心中忐忑不安。

落雁见他面上忧色,展颜一笑,伸出纤纤玉指在他手心画道:“别担心,我在外布下海市蜃楼奇法,老魔头识不破,只是虚张声势。”

段逸鸣暗中吁了口气,轻轻一捏落雁玉手,示意明白了。

树洞之外,玲珑教主试探半晌,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心中又惊又疑,他大怒之下,衣袖飞舞,从中射出一道冷森碧光,却是一柄奇兵。

奇兵“嗡嗡”狂鸣,碧光气浪四射卷飞,横空怒劈疾斩!

顷刻间,四周乱响不绝,树木折断,枝条飞上天空,不待落下,已被剑气绞成粉末。

奇兵飞天而起,来回飞旋,在半空画出无数道碧光圆弧,锵然长鸣,气芒吞吐,将密林照射的亮如白昼,毫发毕现。

树洞之中,段逸鸣和落雁已不如先前镇定,两人此时眉头紧皱,周身渗出一层冷汗,寒意飕飕。

突然间,四下巨响突然消失,静的出奇。

段逸鸣一怔,心中暗警:“玲珑教主又在使什么花招?”念头未消,耳际传来一个低沉异音,若隐若现,似乎有什么细小之物钻入体内,顿觉难受不已。

就在此时,他觉察到怀中落雁微微扭动,传来一丝热意,心中不禁大奇,低头看去。

却见落雁玉靥晕红,花唇微启,露出如扇贝齿,隐约可见小巧可爱的香舌扫过;眼波欲流,升起一层朦朦胧胧的迷雾,说不出的妩媚娇美。

落雁双臂倏地抱拢,软绵绵地搂住段逸鸣,纤腰曲挺,一双修长莹白的大腿懒洋洋地勾夹住他的腰腹,如八爪鱼般将他紧紧缠住,唇中吐出甜腻脂气,缓缓凑近,红唇若火,幽香扑面,场面香艳至极。

段逸鸣大吃一惊,不待他回过神来,落雁白玉般双臂已如滑蛇而上,穿过脖颈,深深插入他黑发之中。

樱唇靠近,粉红柔软,气息如兰如麝,段逸鸣脑中不觉天旋地转,迷糊浑沌,一时不知怎么才好。

落雁琼鼻微微发红,热气喷出,发出一声低低的颤抖呻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淫亵之意,诱人之至。

当此旖旎场面,段逸鸣突然想起玲珑教主就在左近,必是他发功催动落雁体内淫毒发作,心中一凛,蓦地惊醒。当下顾不得避嫌,伸指疾点,封住落雁四肢大脉,低头一口印在她樱唇之上,将她喉中呻吟逼了回去。

此时落雁胴体滚烫一片,体内热血疾奔,一股莫名妖邪气息在经脉之中汹汹奔走,所到之处,酷热无比,势欲焚烧,甚是难耐,偏偏又被段逸鸣封住穴道,动弹不得。樱唇上压着对方嘴唇,发不出一丝声响,浑身欲望无处发泄,一双大眼睛急切地望着段逸鸣,哀求、期盼等诸般神色逐一闪现。

段逸鸣无法说话,只摇摇头,示意她忍耐。

树洞外,玲珑教主语音低转,柔声说道:“神女,出来罢……此际明月高悬,四下无人,正是良辰美景,本座与你携手共赴巫山,兴云布雨,共享人间极乐……”

声音淫靡轻佻,充满诱惑之意。

树洞外奇异之音不断传来,落雁听在耳中,热血如炽,情火大动,她弓起娇躯,紧贴在段逸鸣身上。

段逸鸣听得面红耳赤,心中暗暗骂道:“无耻淫魔……”嘴唇不敢松动半分,牢牢压住落雁,令她无法呻吟出声。

段逸鸣牙关微启,突然间,一条小舌滑了进来,扫过口腔,一股无法言喻的奇异快感传遍全身,他脑海轰然乱鸣,几欲昏厥过去。

全身登时僵硬,段逸鸣呆呆的任凭落雁香舌在口中肆虐,不知如何是好,小腹下却升起一股烈火,浑身烧烫,竟然不自觉的迎合着落雁舌吻。

丁香暗渡,馨兰如缕,轻轻一嗅,熏然欲醉,顿觉神魂飘荡,似乎踩在棉花之上,又如飘浮在云端。

落雁被段逸鸣缚住四肢,此时突然找到突破口,隐隐感到对方响应,惊喜若狂,自是不肯罢手,勾缠双腿,将段逸鸣蜂腰紧紧夹住,狂热索取,纠缠不休,体内春药已然全部化开,浑身酥软,烈性正浓,欲仙欲死。

段逸鸣被她这般紧紧缠抱,不觉心猿意马,体内情火狂奔。

落雁香甜柔嫩的舌尖在他唇齿间扫过,酥麻酸痒,如触电一般,胸前两堆柔软雪丘剧烈起伏,耳畔是伊人细微娇喘微哼,小腹处欲火汹汹翻腾鼓舞,心神摇荡,几欲把持不住。

耳边传来玲珑教主的声音。

“神女,本座这仙淫藿刚烈无比,无人可以抵抗得住,便是神仙吃了也吃不消,你若不在三个时辰之内发泄,势必焚身而死。”

段逸鸣心中大凛。

落雁姑娘身中老魔头春药,身不由己,这才做出此等荒唐举动,可自己却趁机肆意亵渎她,玷污她清白女儿身,落井下石,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段逸鸣收起旖旎念头,将落雁丁香小舌送回。

落雁凤目哀怨的看着段逸鸣,长睫颤抖,双颊娇艳欲滴,楚楚动人之态,令段逸鸣心中又是迷乱又是震颤,他索性闭上眼,牙关紧闭,长吸一口气,眼观鼻、鼻观心,强行收敛心神,驱散心中邪火。

不多时,肌肤滚烫热意渐退,神志恢复。

玲珑教主使出迷神秘法催动甚久,却始终不见落雁出现,心中惊疑不定。

“若是神女在此,定当抵挡不住秘法催诱,早就现身出来,这么说来,定是被那野小子掳远而逃了。”

想到这里,他怒火狂炽,厉声大吼,奇兵当空穿梭,来回纵横,刹那间又斩倒数十株千年古木,便是段逸鸣和落雁藏身古木也被他击中,摇摇欲坠。

段逸鸣心中狂跳,呼吸瞬间停顿,大气也不敢出。

玲珑教主疯狂发泄一番,便纵身而起,疾飞而去,远远厉吼不绝,惊天动地。

山林幽寂,远处深涧水声淙淙,在这午夜时分显得分外清晰。

密林中一株巨木中一阵摇晃,段逸鸣左手搀着落雁,右手持着断龙金刃,砍断缠绕藤蔓,劈开一条出路,他再三确认玲珑教主已经远去,这才缓缓走出山林。

怀中落雁嘤咛一声,一双欺霜赛雪的粉臂攀上段逸鸣脖间,软绵绵的躺在他怀中,周身烧烫,喉咙里发出腻人的娇喘声,星目半张,水波荡漾,脸颊火红。

落雁体内春药发作越来越烈,若不是被段逸鸣封住经脉穴道,必定缠绵索求而上。

她樱唇焦急的张合着,急促的说道:“给我、给我……”

落雁尚是处子之身,虽然中了淫毒,但并不知道如何发泄,只是下意识的摸索探求,娇躯在段逸鸣胸前来回磨蹭扭曲,粉红的肌肤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段逸鸣低头一望,见落雁水汪汪的大眼睛目光迷离,几缕乌发散垂在红唇边,更显娇艳,饱满欲绽,说不出的妖媚诱惑,知道她体内春毒已然扩散,若不及时解开,势必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只看了片刻,便觉目眩心迷,意夺神摇,急忙移开视线。

“怎么办?落雁身上春毒甚烈,依玲珑教主所言,若不在三个时辰之内化解,势必五内俱焚而死。难道、难道说只有男女媾合之法么……”

他心中震颤,俊脸赤红,心脏“怦怦”剧跳。

段逸鸣年少懵懂,虽说空余之时也曾想象过与心爱伴侣并肩携手,御风同游,厮守此生,但从未想到男女之事,此时遇到这么个棘手之事,登时束手无策。

落雁冰清玉洁,此际被老魔头所害,身不由己,自己若是趁虚而入,岂不是乘人之危?

但若不照此法去做,又到哪里去找解药?再者,仙淫藿之名他是第一次听到,更遑论找什么解药了。

如果是在师门,去找师父和云师叔询问,兴许可以知道解药为何,可是现在,师门远在数千里之外,这里又是深山密林,人迹罕至,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他一时彷徨无计,暗暗焦急,难道这春药果真无法可解么?

他信步而走,不辨方向,不知不觉之中走过一道山坳,但觉耳中水声隆隆,转身望去。

一条匹练从一座高崖上飞冲而下,轰然落入下面一个水潭之中,水汽弥漫如雾,空气十分湿润。

段逸鸣徘徊数步,心中一动,蓦地一拍脑门,自言自语。

“潭水清凉,可以降低人体灼热,如果将落雁放入其中,想必可以化解少半春毒效力。”

心下喜悦,便抱着落雁便奔到水潭之边。他伸手一试潭水温度,清凉适宜,这才缓缓将落雁放入。

落雁一入水中,凉意袭来,周身火热之感登时一减,躁乱烦闷大缓。胸脯起伏,亦逐渐缓和下来,不觉沉沉睡去。

段逸鸣方自吁了口气,却见落雁纱衣被水浸湿,酥胸之上,蓓蕾挺立,浑圆轮廓,历历在目;纤柔的蛮腰盈盈可握,白嫩的大腿笔挺丰满,曲线优雅曼妙,一览无遗,玲珑玉体如春睡海棠,匀称晶莹,无一处不美的出奇。

他心头直跳,再也不敢细看,急忙转过脸,心下踌躇。

“这该如何是好?潭水也只是解一时之困,终究无法彻底清除她体内的春毒。”

第二章 被缚紫萝

段逸鸣愁眉苦脸,始终想不出办法,失望之余,就近找了一块平坦之地坐下,心不在焉之际,手掌猛地一痛,竟是被尖石刺破,鲜血缓缓滴落。

他怔怔盯了片刻,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怎么会忘了这件事呢?我体内的血液被角蟾老祖改造之后,百毒不侵,那自然也可解百毒了……只要将我的血灌入落雁口中,她体内春毒,立时可解。”

当下忘了满身疲倦,霍然站起,奔到落雁身边,将伤口靠近落雁樱唇,鲜血汩汩流出,落入落雁喉中。

落雁浑浑噩噩,感觉到嘴里有液体流下,也不分辨是什么,只是吞咽,不知怎地,这种液体饮来竟然十分清爽,体内酷热之意逐渐消减,于是便大口喝下。

段逸鸣只怕鲜血量少,解不了落雁体内春毒,便一直向她嘴里灌滴,足有一刻钟,他止血之后,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落雁的清丽俏脸。

但见俏脸上赤霞之色一点一点褪去,终于恢复正常,原本剧烈起伏的胸脯也逐渐平息,呼吸沉稳,显是春毒效力散去不少。

他伸手搭上落雁皓腕一试,发觉她体内那股汹汹邪气已然缓和不少,逐渐偃旗息鼓,当下将真气渡过去,循着落雁的奇经八脉缓行,逐一驱赶潜伏在其中的春毒,仙淫藿春毒顽抗抵御,好不容易才将之逼出。

如此几个循环,终于将落雁体内春毒驱除干净,却在此时,他发现落雁经脉之中有几处淤阻,无法通过。

仔细默查,赫然察觉其中潜伏着某种古怪的禁制,牵制着心脉等几处重要经络,稍有刺激便会危及性命,当下也不敢强行冲开。

这种禁制歹毒得很,若不尽数驱除,经脉必会逐渐硬化,到最后不免手脚全废。

段逸鸣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终究想不出齐全之法,决定暂不试探。

不久,落雁缓缓醒来,见到自己斜卧水中,娇躯曲线毕露,不觉大羞,连忙潜入水中,只露出脑袋在水面上。

段逸鸣一怔,还以为落雁溺水,正待奔来施救时,却见落雁慌张的说道:“你、你别过来……”

段逸鸣恍然大悟,急忙转过身去,说道:“落雁姑娘,你身上奇毒已解。”

落雁一试,果然如此,说道:“多谢段少侠施救。”

段逸鸣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只是快步而去,隐在乱石之后。

落雁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笑意,这才觉得身上滑腻难受,索性放开束缚,潜到潭水另外一侧,除下衣裳晾在巨石上,在月色下沐浴一番。

良久,她着裳上岸,遥遥娇呼:“段少侠,我已经好了,你可以出来了。”

段逸鸣走出乱石堆,凝目望去,见到水雾迷蒙之中,一个白衣少女袅袅行来,衣带飘飘,清丽不可方物,恍若瑶宫仙子一般,不觉怔怔发呆。

落雁见他呆头呆脑模样,不禁抿嘴一笑。

段逸鸣被娇脆的笑声惊醒,讪讪一笑,颇有些不自然。

落雁见他脸皮嫩薄,不好意思再取笑,当下一敛笑意,走近来,柔声说道:“段少侠,这次多亏你伸手施救……”

段逸鸣急忙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落雁姑娘,你经脉之中潜伏着一种古怪禁制,使得各处经络无法连贯,是以身体虚弱;再者,这种禁制十分阴毒,若不及早根除,恐怕……”

落雁眼神黯然,说道:“不瞒段少侠,落雁身上禁制,便是被那玲珑教主所下,十余年来受制于此,无法摆脱老魔的控制,情形每况愈下。若不是为了师父安危,落雁早想自尽,以免被老魔玩弄于股掌之间。”

段逸鸣皱眉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解除么?”

落雁摇摇头,说道:“落雁也曾试探过,可是老魔头守口如瓶,始终不得要领。不过,现在师父总算摆脱老魔头的控制,落雁再无顾忌,以后便是手脚全废,也无所谓了……惟一遗憾的是,没能亲手杀死那老魔头。”

落雁清丽脱俗,却被玲珑教主暗中下了禁制,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即将凋谢在疾风暴雨之下,段逸鸣不禁默然。

落雁娇颜含笑,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大眼一转,蓦地想起自己身中玲珑教主仙淫藿奇毒春药,段逸鸣是怎么将其解去的?

她轻声问道:“段少侠,不知道你是如何为落雁除去那奇毒的?”

想到自己昏迷之时几乎赤身裸体,胴体被他看了个够,登时羞意上涌,俏脸酡红一片。

段逸鸣与她目光交接,隐隐读出其中含义,期期艾艾的将事情前后说来,其间风光旖旎之处,自然略去不提。

落雁冰雪聪明,从他表情上已然证明心中怀疑,羞意难抑,垂下螓首,两人呆立不语。

许久之后,落雁打破沉寂,轻声说道:“段少侠,此间事了,你准备去哪里?”

段逸鸣随口应道:“我出来许久,想回庐山去,免得云师叔他们挂念。落雁姑娘呢?”

落雁仰望清冷明月,娇颜浮起一层落寂迷茫神色,缓缓说道:“落雁已和玲珑教主决裂,师父大仇难报,落雁也不知如何才好……”

段逸鸣想到落雁身体柔弱,放她一个人走终究不安全,便道:“落雁姑娘,不如这样,你先随我回庐山,让师父瞧瞧有没有办法解去禁制,等体内顽疾好了之后,再南下和令师团聚。你看如何?”

落雁转过身,凤目瞧来,似乎闪烁着一丝惊喜之色:“如此就偏劳段少侠了。”

段逸鸣笑道:“哪里谈得上偏劳?”

落雁眼珠一转,说道:“段少侠,你我已和玲珑教主照过面,如此出去,很难不被其爪牙发现,不如易容,路上也好省去不少麻烦。”

段逸鸣笑道:“还是落雁姑娘想的周到,依你之言便是。”

落雁微微一笑,转过身去,等她再转回来时,绝世姿容已然隐去,俨然只是一个普通村姑,土里土气。

如此迅疾之间,竟已改头换面,段逸鸣不禁啧啧称奇。

落雁翩翩走近,将一张薄薄面具轻轻敷在段逸鸣面上,来回揉搓一阵,然后轻轻退后,说道:“段少侠,成了。”

段逸鸣急忙奔到潭水边,就着倒影一瞧。

水中赫然出现一个病恹恹的少年,颧骨高凸,双眉粗短,呆头呆脑,他不禁鼓掌而笑。

“一个村姑、一个土小子,倒也相称,瞧不出你的易容术这么高明。”

落雁掩唇一笑:“咱们的称呼也须变一变,这样也方便同行。”

段逸鸣沉吟片刻,说道:“这样罢,我叫你小妹,你就称我为大哥好了。”

落雁雪白容颜上掠过一道奇光,轻声应道:“大哥。”

不知怎地,她叫出大哥两个字,只觉十分自然,彷佛早该如此似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脸上阴霾一扫而空。

“小妹!”段逸鸣笑道,顿了顿,说道:“小妹,咱们这就走罢!”

落雁咯咯一笑,握上段逸鸣虎掌,翩然飞起,朝山岭之外掠去。

夜色深沉,一轮明月高悬天际,丝丝清冷月华倾泻下来,将大地笼罩其中,远处,几只夜枭惊醒,含糊的啼叫几声,复又陷于寂静。

段逸鸣和落雁乔装打扮,离开九戈山,一路直奔庐山而来。

庐山距此,何止万里之遥?沿途段逸鸣采了不少罕见草药给落雁服下,总算暂时延缓经脉硬化之势,可是落雁身体依旧逐渐变差,每每疼的脸色煞白,冷汗直淌,两人行进速度因此越来越慢。

落雁强颜欢笑,并不露出痛楚之色,段逸鸣叹息之际,每到一处集市城镇,必定去找当地名医诊断。

名医们把脉察看之后,无不纷纷大摇其头,谁也无法诊断出落雁体内是何种怪疾,遑论医治。

段逸鸣并不死心,依旧遍访名医,可是结果如出一辙,不觉有些心灰意冷。

后来有一次有一位老名医看过落雁病势之后,道:“云梦泽中,有一种仙草九叶赤胆花,所结的果实可以通经化瘀,只是此草极其罕见,难以寻找……”

段逸鸣听到之后,精神大振,蓦地想起顾研茹所说九月十五之约,紫萝谷也在云梦泽之旁,恰好同路,算算时间充足,便和落雁北上,直奔云梦泽而去。

一路上空闲之余,两人谈武论功,落雁所说竟是颇有见地,直指段逸鸣困惑不解之处,想法特异,他暗暗惊奇,旋即佩服。

两人相处数日,已然熟识,段逸鸣将心中疑问说出,和落雁研讨,每每有意外收获。

短短一段时间,段逸鸣眼界霍然开朗,许多以前似是而非的地方被落雁点破,立时纠正过来。

落雁将所学神法奇功逐一整理,依段逸鸣所需,毫不保留的传授给他。段逸鸣潜悟许久,顿觉这些神法奇功竟是颇为神妙,却和平时所学大相径庭,诡谲玄奥,十分深邃奇妙,常有出人意料之处,简直匪夷所思。

惊喜之下,勤学苦练,功法颇有长进,一日千里、突飞猛进,如此看来,倒不是段逸鸣帮助落雁寻医治病,反倒是落雁有恩于他了。

此时段逸鸣一身收纳并蓄,共有仙瑶门、九凤庵以及南荒玲珑教三派功法,修为长进神速,已非当日吴下阿蒙,只是他自己尚不知道而已。

有了落雁伴行,一路笑语如珠,段逸鸣顿觉心胸开阔,郁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过了月余,两人来到云梦泽西岸。

段逸鸣砍了几根硬木,做成一艘木筏,便和落雁深入云梦泽,四下寻找传说中的仙草。两人穷迹其中,踏遍沙洲雾岛,甚至潜入极深水底,始终一无所获。

眼看落雁经脉硬化一日甚于一日,段逸鸣焦急不已,而九月十五将至,段逸鸣蓦地想到不如到紫萝谷一试,说不定有人可以化解迷津,于是便和落雁上岸,赶往紫萝谷。

云梦泽西岸有一座绵延千里的山脉,紫萝谷便在其中,段逸鸣和落雁跋涉波折,寻找许久,却始终找不到紫萝谷在哪里。

这一日两人上山,披荆斩棘,一直到日上三竿之时,仍无发现。

落雁累的娇喘连连,香汗打湿罗衫,段逸鸣见她辛苦,便找了处阴凉山坳休息。两人连日奔波,十分疲倦,竟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沉睡之际,他忽觉手脚剧痛,急忙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被几名持剑年轻人捆住。

领头一人英俊不凡,剑眉斜飞入鬓,赫然便是谭出尘!

旁边有个高大弟子厉声喝问道:“你们两人什么来历?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段逸鸣暗暗叫苦,心道:“谭出尘因为顾研茹,对自己恨之入骨,若是说出真实身分,不知道他会自己二人如何处置……”

思及此,他索性不理不睬。

那高大弟子怒道:“傻小子,我监视你们好几天了,你们一直在山中徘徊不去,莫非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旁边诸人纷纷喝问,段逸鸣只是不理,那些人见两人就是不开口,不禁勃然大怒。

谭出尘冷冷一笑:“两位,既来之则安之,就随我们进山去罢!”

当下一挥手,指挥手下将两人眼睛用黑布蒙上,一行人在蜿蜒崎岖的山道上下行走,左拐右弯一阵后,这才解开黑布。

落雁身体虚弱,经此一阵折腾,早已疲惫不堪,娇喘吁吁。

段逸鸣安慰落雁几句,环顾四周,这才看清,目前身处一个盆地之中,四周环山,险峻高耸,山顶云雾缭绕,仙鹤鸣飞。

盆地中到处是高大的各类巨木,其中尤以紫檀木居多,古藤缠绕,触目清凉,一片紫意珊然;百鸟回鸣,婉转清脆,恍若仙境,放眼所及,炊烟袅袅、阡陌纵横,到处有人在栽种耕作,俨然一幅世外桃源景象。

紫萝谷之名,果然自有来历。

落雁秀目转动,缓缓问道:“这里可是紫萝谷?”

其中一个高大年轻人说道:“你们究竟什么来历,竟敢偷窥紫萝谷?随我去见几位师伯,看他们怎么惩罚你们!”

说话间,将两人带到一处银杏林中。

银杏林中枝繁叶茂,天日尽遮,走在林间小径上,酷热之意尽去,凉爽无比。

林幽处是一座巨竹制作的房屋,前后三进,极是恬然清幽,竹屋背阴处绿苔斑驳,看样子年代相当久远。

谭出尘押着段逸鸣和落雁走进竹屋,只见竹屋宽敞,中间垂着竹帘,里面竹榻之上似乎躺了个人,鼾声阵阵传出,显然那人正熟睡着。

谭出尘恭敬俯身说道:“风长老,弟子谭出尘有事上报。”

风长老翻了个身,梦呓道:“什么事来打扰老夫清梦……小心打烂你们的屁股……有事快说……说完快滚……”

诸弟子互相看了一眼,面色尴尬,齐齐垂下头去,不敢作声。

段逸鸣和落雁面面相觑,都觉诧异。

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古怪人物?

谭出尘微微一皱眉,说道:“风长老,弟子巡山之时,捉住两个形迹可疑之徒,特请风长老发落。”

风长老哦了一声,只听的“唰唰”声响,竹帘已然收起,他嘟嘟囔囔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紫萝谷什么时候招来了这么多牛鬼蛇神……咦?”

他的后半句话突然停止,目光盯在两人身上。

段逸鸣凝目看去,只见竹榻上坐着一个圆胖老者,青衣半敞,露出一身肥肉,赤足短裤,一副清凉打扮,圆脸之上,倒垂着一双扫帚眉,下面两只黄豆般大小的眼珠乱转不休;脸中间却是一个肥大的酒糟鼻,下面是稀疏的焦黄胡须,阔嘴豁牙,憨态可掬。

段逸鸣立时忆起,此人便是紫萝谷七长老之中的冷面弥勒风云齐风长老。

此人看似肥胖无比,形同一尊笑弥勒,其实修为高深莫测,在七长老之中排行第二,只在大长老邱黎辛之下,执掌谷中防卫事务,惩罚分明,极是威严,故人皆称之为冷面弥勒。

落雁没想到一个堂堂长老竟然生得这样一副可笑模样,忍俊不住,掩唇轻笑。

她这一笑,紫萝谷一众弟子吓的脸色骤变,一个个侧目而视,又是恼怒又是惊惧,还一边偷偷瞧着风长老。

谭出尘出声叱道:“大胆!见了风长老还不噤声?给我跪下!”

说着举起手掌便欲掴下。

落雁柔柔一笑,明眸之间光彩跳跃,灵动明艳,谭出尘只看了一眼,突觉脑中一阵迷糊。

这看上去愚鲁的村姑赫然别有一番风情,谭出尘竟是下不了手,俊脸微红。

转目瞧来,却见段逸鸣脸上含着一丝嘲讽之意,不觉大怒,手臂一转,击向段逸鸣脸颊。

段逸鸣身形微晃,谭出尘这一掌便落了个空。

谭出尘大觉丢脸,怒哼一声,紧跨两步,便要再度扇下。

段逸鸣哪里肯容他得逞?脚下错步,踉踉跄跄,看似笨拙害怕,却每每抢先一步,避过来势,谭出尘一连几掌,无不落空。

“出尘,不得无礼!”风长老瞧出这愣头小子和土村姑身怀绝技,绝非普通之人,立时叫停。

谭出尘脸色涨红,怒气冲冲的瞪着段逸鸣,愤恨不已。

眼见谭出尘被这小子捉弄,四周弟子登时醒悟两人大有来头,当即不待令下,齐齐抽出兵器,将段逸鸣和落雁团团包围,虎视眈眈。

段逸鸣依旧一副憨头憨脑模样,也不见畏惧,昂首挺胸而立。

风长老豆眼中精光闪烁,沉声问道:“两位是那派门下?为何乔装打扮混入紫萝谷?”

段逸鸣见被人看穿,索性朗笑一声,双臂用力一震,绳索寸寸断开,他伸手将落雁身上束缚解开,风长老也不喝止,双眼来回扫射,冷冷观望。

段逸鸣揖手说道:“风长老明眼如炬,晚辈佩服、佩服。”

“两位难道见不得人么?”

旁边谭出尘冷声喝道,诸弟子纷纷附和。

段逸鸣也不理会,说道:“风长老,晚辈乃是仙瑶门下段逸鸣,这位是晚辈一位朋友。”

此言一出,众人皆讶,尤其是谭出尘,脸色阴沉,双眼瞪着段逸鸣,直欲冒火,心中切牙咬齿。

又是你这臭小子!

他嘴里说道:“既是仙瑶门下弟子,为何易容前来?分明是不怀好意!风长老,这小子言辞闪烁,定有内情。不如将他拿下,严加拷问。”

风长老老眉掀动,轻轻扫了一眼谭出尘,道:“来者是客,怎可如此失礼?”

谭出尘碰了个钉子,忽觉自己有些失态,狠狠瞪了段逸鸣一眼,别过头去。

风长老缓缓说道:“二位既已到紫萝谷,就请现出真容如何?”

落雁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说道:“岂敢不听从尊者之意?”

说罢,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段逸鸣依样画葫芦,也取下脸上面具,两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孔顿时出现,男的俊朗不凡,女的清丽脱俗,宛如一对金童玉女,众人不觉在心底暗暗喝采。

有些人经历过岳麓山之战,认出眼前之人就是那日出手相助者,立时敌意尽去。

落雁从未在中土露面,是以诸人都觉得十分陌生,以为她是江湖上那个门派弟子,并不知晓她就是此时锋芒正劲的玲珑教神女。

风长老听是仙瑶门下弟子,心中一松,沉声问道:“少侠既是仙瑶门下弟子,那自是同属正道,不知你们又为何乔装而来?”

自从上次岳麓山恶战之后,紫萝谷门下大受挫折,诸弟子战死大半,不仅元蚀真人和易大通易长老战死,元盛真人和易大智重伤,便连元冕真人也被鬼狐仙击伤,败下阵来,拼命突围而去。

元冕真人等人铩羽而归之后,将事情上报,掌门元衡真君震惊万分,勒令封谷备战,并派出弟子日夜不停巡山,以防再有魔派偷袭。

现在紫萝谷上下风声鹤唳,如临大敌,所以,段逸鸣和落雁二人才会被怀疑是妖人装扮,这才趁两人不备,捉拿入谷。

段逸鸣朗声说道:“风长老,晚辈乃是受贵派顾姑娘之约前来。”

“什么?”

诸人无不大奇,目光齐齐盯在他脸上。

第三章 离奇使命

谭出尘冷道:“胡说八道,顾师妹怎么会邀请你前来紫萝谷?”

段逸鸣淡淡一笑,镇定自若。

“前日在九戈山鹿砦城之时,顾姑娘曾请晚辈于九月十五之前来紫萝谷,若诸位不信,可以请顾师妹前来一问便知。”

此话一出,诸人面上都浮现出一种古怪神色,齐齐看向谭出尘,风长老也默默扫了一眼,眉毛微皱。

谭出尘心中一动,蓦地想起当日在鹿砦城分手之时,见到顾研茹和这小子依依不舍、窃窃私语。

原来是邀他前来紫萝谷?

他心中猛然掀起无穷醋意,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汹汹翻滚冲击,不觉心跳加速,面色潮红,心中暗道:“顾师妹指名要这小子九月十五前来本门,难道她、她……”

心中升起一丝奇异感觉,脸色阴晴不定,逐渐变白,到最后几乎透明。

竹屋之中,一片寂静,掉针可闻。

落雁瞧在眼中,大觉怪异,心中一动,暗道:“难道九月十五,紫萝谷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风长老沉吟片刻,说道:“既是茹儿相请,那便是我紫萝谷的贵客……出尘,将两位少侠引到迎宾院款待,不可怠慢。”

谭出尘悻悻应诺,冷声说道:“两位贵客请!”

说罢当先跨步,径自前行,段逸鸣和落雁相视一眼,双双向风长老告辞,随后而去。

紫萝谷中一片绿意,其间缠绕着无数紫色古藤,随处可见,紫绿相间,触目清凉。

段逸鸣与落雁两人走在参天巨木长廊之中,颇觉好奇,左右张望。

谭出尘见状,冷言冷语道:“哼,井底之蛙!”

段逸鸣充耳未闻,只当没有听见。

倒是落雁十分机警,打量片刻,低声说道:“段大哥,这片巨木林似乎不同寻常。”

“怎么说?”段逸鸣奇道。

“你看,这条林中长廊弯弯曲曲,岔道极多,很难分清;再者,巨木遮天蔽日,将四周视线遮掩殆尽,根本无法看清究竟身在何处,若是在这里布下机关,即便是千军万马也难以突围。”

段逸鸣心中一动,细细一看,果然如此。

三人行走许久,终于穿出巨木林,眼前是一个幽谷,榕树如盖,当中掩映着十余座雅致的院落,竹屋草堂,石亭飞瀑。

谭出尘将两人引进迎宾阁偏首阁楼之中,说道:“两位便住在此处,紫萝谷谷规,来客不可乱闯,否则驱赶出谷。两位可要记牢了,到时候可不要怪谭某没有说清!”

段逸鸣苦笑一声,正要说话,却被落雁拦下,她说道:“多谢提醒!段大哥身出名门,自是知道规矩,我们来只是应顾姑娘之请而来,并不是要打探贵派秘密,请勿多虑。”

自从九戈山一事之后,她心中便对段逸鸣大生好感,不容他人中伤,此时见谭出尘不怀善意,所以便反唇相讥。

谭出尘如何听不出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若不是顾忌一边有同门,早就变脸了,他气得低哼一声,就欲拂袖而去。

就在此时,远处一道红影翩然飞来,宛若乳燕投林一般落下,欢叫道:“段师兄,真的是你来了!”

段逸鸣定睛一看,来者身段玲珑窈窕,一张俏脸美绝人寰,正是顾研茹。

顾研茹飞冲过来,一把握住段逸鸣的手,娇靥如花,甜笑道:“太好了,段师兄,茹儿还以为你爽约了呢!”

段逸鸣微微一笑,说道:“答应你的事情,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一边站立的谭出尘见顾研茹做出如此亲昵动作,脸色不悦,寒声说道:“顾师妹,当着众人之面,不可如此没有规矩!”

顾研茹缓缓放开手,横了一眼谭出尘,樱唇一噘,说道:“不用你管!”

她奔到落雁身边,笑吟吟问道:“这位姐姐是谁?长得恁是漂亮!”

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着段逸鸣。

段逸鸣说道:“这位是顾研茹顾师妹,这位是我的一位朋友……”

话语微微一顿,不知如何介绍。

落雁出自玲珑教,自是不方便在此说明,他正大感为难之际,落雁说道:“我姓楚,顾姑娘就叫我楚姑娘好了。”

顾研茹说道:“那怎么可以?茹儿叫你楚姐姐!”

两人手牵手,在一边叽叽喳喳,连说带笑。

谭出尘站立片刻,狠狠一跺脚,转身悻悻而去。

顾研茹回过头来,一吐小香舌,朝谭出尘做了个鬼脸,段逸鸣不禁莞尔。

三人走入竹屋中坐定,段逸鸣问道:“茹儿,你要我九月十五之前赶来紫萝谷,不知有什么要事?”

顾研茹闻言忽地忸怩起来,俏脸粉红一片,秀目扫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也没什么,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段逸鸣哦了一声,心中奇怪,但也未继续追问。

“对了,茹儿,上次岳麓山一战,贵派元盛真人和易大智重伤,不知现在伤势可好?”

顾研茹明眸一暗,犹豫片刻,缓缓说道:“四师伯左臂已废,仍在闭关静养;易长老拼死保护四师伯突围,遍体鳞伤,伤了几道经络,功力大减。二师伯也和鬼狐仙斗的两败俱伤,幸好并无大碍。”

紫萝谷立派以来,纵横江湖,从未受过如此重创。

四老之中,掌门元衡真君早在北海冰原之时,已被万年冰蜃咬断一只胳臂,是以一直闭门不出,余下三老,元冕真人、元盛真人双双受伤,元蚀真人被化鹿仙一杖击毙。

七长老之中,易大通和冷江寒双双战死,一时整个紫萝谷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下,人心惶惶。

段逸鸣心下黯然,想起南海九凤庵几近灭门之事,心中暗忧,看了一眼落雁。

“玲珑教突然崛起,隐然已成正派首要大敌,那金衣教主野心勃勃、城府极深,加上手段残忍,大有一扫中土之势。

“六大正派中,九凤庵和贵派迭受重创,中土危机四伏、潜流涌动,我怀疑,玲珑教很有可能对其他门派下手,形势不容乐观。”

落雁听他说起玲珑教,缓缓垂下头去。

顾研茹秀眉微锁,忧道:“段师兄说得极是,前日里听舅舅说起,玲珑教既然对紫萝谷出手,必然不会就此罢休,是以严令大家严加防范,此次五师伯惨死,给大家打击甚大。”

她眼圈一红,盈盈欲滴,段逸鸣连忙安慰几句。

此时,院落外行来一个俏美少女,见到顾研茹,说道:“顾师妹,蝶婆婆有事传你。”

顾研茹应了声,对段逸鸣说道:“段师兄,你暂时在这里住下来,我去见蝶婆婆,后天再见……”

段逸鸣和落雁将顾研茹送出小院,顾研茹压低声音:“后天就是九月十五,本派之中有要事,届时请段师兄务必赏光。”

不等段逸鸣反应,她已经匆匆离开。

九月十五,清晨。

晨曦微明之时,段逸鸣起身,洗漱一番,一边有紫萝谷弟子送上早点,段逸鸣打听道:“这位师妹,请问贵派今日有何要事举行?”

那弟子神秘一笑,说道:“两位不必心急,吃过饭后,自会有人接引两位前去就是,到时就知道了。”

段逸鸣见她不愿意明说,也不便追问,低头吃饭。

饭后,屋外行来一个黄衣垂发少女,接引两人出院,走出迎宾阁后,转而向东行,穿过一条羊肠小道之后,来到一处山谷前。

此时,山谷前一块空地上,早已挤满了数百人之多。

一个简陋木台,左右两侧坐着六人,段逸鸣只认得其中一人,便是前日见过的风大齐风长老;当中那中年人黄衣发髻,短须精目,一条左袖空空荡荡,赫然便是元衡真君!

自从上次漠北荒原之后,元衡真君重伤而回,一直闭门不出,此时却精神抖擞,双目精光闪闪,显是元气恢复。

段逸鸣暗中一看,隐约觉得这次见到元衡真君,总有些不同,究竟有何区别,却又说不上来。

元衡真君左首是个奇瘦老者,紫色长袍如同套在竹竿上,滑稽可笑,此人手指颇长,指甲尖利,此时正闭目养神,周围之事似乎毫不在意,举止随意,隐约透出身分不同寻常,此人乃是元衡真君师叔丹琊上人,平素极喜着穿紫袍,人称紫衣丹琊。

坐在元衡真君右首侧的,是一个身穿彩蝶衣裳的银发婆婆,头顶一枚蝴蝶头簪,十分醒目,段逸鸣心中一动,此人大概就是茹儿所说的蝶婆婆了。

蝶婆婆背后站着两位妙龄少女,衣着一红一绿,煞是艳丽,红衣少女正是顾研茹,见到段逸鸣看来,朝他甜甜一笑。

段逸鸣微微颔首,目光转动,却见对面谭出尘正朝自己怒目而视,眼芒犀利。

他不愿失礼,遥遥拱手,便挪开视线,逐一细看场中情形,不过他感到谭出尘一直盯着自己,不觉暗暗小心,这里是紫萝谷,自己为客,不可惹下麻烦。

旭日升起,朝霞万道,将紫萝谷照的明亮一片,金光紫藤,交相辉映,令人目眩神迷。

元衡真君缓缓站起,环视一圈,原本说笑的诸弟子沉寂下来,齐齐望着他。

元衡真君说道:“诸位,今日是九月十五,正是翠萝宫二十年一启之期。为当年之约定,特选五名弟子前去。此行极其关键,中土邪魔兴起,玲珑教悄然崛起,正邪之争不可避免;再者,近期乾坤谷异兆频传,即将大变,形势刻不容缓。

“为彰显正义,为天下苍生、为黎民百姓,我紫萝谷一派必须承担起重任。因此之故,这次翠萝宫之行尤其重要……”

木台上元衡真君神情激昂,侃侃而谈,大有指点江山之意。

段逸鸣向身边少女打听道:“这位师妹,翠萝宫二十年一启是什么意思?”

旁边那少女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嗯,这个……翠萝宫乃是本门二脉之一,里面住着几位师长,我们两脉约定二十年比试一次,如此而已。其实,去翠萝宫虽是一件大事,不过,后面还有一件要事才是关键所在。”

段逸鸣明显感到她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心中疑点依旧没有解开,转念一想。

“这里是紫萝谷,既然是人家门中比试,大约和仙瑶门五年比试差不多,我是个局外人,看看热闹就是了。”

心中想着落雁隐疾,他对于翠萝宫之后有什么要事反而没什么兴趣,只想等到此间事了,便带着落雁离开紫萝谷,去找九叶赤胆果。

元衡真君继续说道:“经过长老会一致商定,决定由以下五名弟子前去翠萝宫:钟兮南、柳式城、谭出尘、胡铭元以及顾研茹。”

被提名之人逐一出列,站在木台前,一边众弟子欢呼雀跃,大声吆喝,显然这几人都是紫萝谷年轻一代中杰出弟子。

元衡真君双目炯炯,逐一扫过五人面容,沉声说道:“你们五人这次任务重大,务必齐心协力,至少确保一人过关,进入翠萝宫,不要辜负大家对你们的期望!”

“是!”五人挺起胸膛,大声答道。

“好!”元衡真君满意的点点头,俯身向丹琊上人问道:“丹师叔,您老有何教训?”

丹琊上人睁开眼睛,缓缓起身,精目电闪,投注在顾研茹身上,低声说了句话。

元衡真君默然片刻,唤来谭出尘和顾研茹,两人上前躬身施礼,见过丹琊上人。

丹琊上人的阴沉长脸之上,挤出一丝笑意。

“尘儿、茹儿,你们这次携手力闯翠萝谷,务必同进同退,尤其是尘儿,必须保护好师妹,不可伤了半根寒毛,若是有所闪失,师祖唯你是问!”

“是!”

谭出尘挺胸昂然,一边飞快的瞧了顾研茹一眼,目中情意绵绵,奇彩频闪。

顾研茹秀眉微皱,俏脸绷紧,冷冷说道:“多谢丹师祖美意,茹儿已经长大,自保有余,不须谭师兄分心照顾,达成任务要紧。”

元衡真君老眉微蹙,说道:“茹儿,丹师叔这是在关心你,不可任性顽皮。”

丹琊上人嘿嘿笑道:“茹儿长成大姑娘了,脸皮薄……不过今次翠萝谷之行,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务必确保成功。你二人珠联璧合,为我紫门佼佼者,只要精诚团结,龙凤和鸣,达成机会颇大。师祖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希望不要让大家失望。”

顾研茹低低应了声是,垂下头,咬唇不语。

丹琊上人眼光在谭出尘和顾研茹身上停留片刻,说道:“尘儿,茹儿,几位长辈都极为关心你二人之事,翠萝谷之行完毕之后,便在众人面前定下来,你们安心去就是了。”

谭出尘喜形于色,美滋滋的望着顾研茹,躬身说道:“多谢丹师祖,尘儿一定不辜负您老期望。”

顾研茹俏脸蓦地变色,如白纸一般。

元衡真君说道:“茹儿,丹师祖如此关心你,还不快谢过?”

顾研茹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多谢丹师祖关心,茹儿会尽力完成使命,至于其它之事……只怕茹儿没有如此福气,怕丹师祖失望了。”

丹琊上人一怔,眉心微微蹙起,面上闪过一道不悦之色,他冷冷看了元衡真君一眼,目光犀利。

元衡真君捏了把冷汗,打了个哈哈:“其它事容后再说。”

他示意两人归队,大声说道:“出发!”

掌声如雷,呼啸声震耳欲聋,五人昂首挺胸,在诸人目视下,走入山谷口。

此时,黄衣少女一牵落雁衣袖,轻声说道:“两位且随我来。”

段逸鸣心中奇怪,但也与落雁蹑手蹑脚的穿出人群,转入一条隐密小道。

顺着小道而行,四周越来越荒凉,触目处皆是参天巨木,接天连云,深邃无比,几乎见不到一丝阳光。

她把自己带来这里做什么?段逸鸣问道:“这位师妹,咱们这是去哪里?”

黄衣少女微微一笑,说道:“两位不必紧张,我是奉顾师姐之命而来。”

段逸鸣问道:“这是顾师妹之意?她……”

黄衣少女停下脚步,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段师兄,这次翠萝宫之行,对于顾师姐事关重大,请两位务必帮助顾师姐完成任务。”

段逸鸣总觉得她话中似有深意,问道:“只要能帮上顾师妹的忙,段某绝不推辞,不过,这位师妹可否将事情说得详细些?”

黄衣少女定定的瞧了他片刻,肃然说道:“待会见到顾师妹之后,两位自会明白一切。段师兄人中龙凤,还请段师兄记得这句承诺,完成任务之后,另有要事须仰仗段师兄。”

她娇颜上掠起一丝阴云,微微叹口气,不再说话,转身疾步而行。

段逸鸣莫名其妙,看了下落雁,急忙跟了上去。

落雁凝目望着黄衣少女,眼芒闪烁。

一阵急行之后,三人穿出密林,眼前赫然是个深谷之口,谷口怪石嶙峋,笔直耸立,似乎刺入苍穹之顶。

左边一块巨石上刻着一行字——“本门弟子非请勿入违者严惩不贷”,下面刻了一个奇怪图形,弯月之中横插过一把长剑,寒光森森。

段逸鸣看在眼中,不觉暗暗奇怪,向里望去。

一条长满杂草的石径弯弯曲曲,隐没在长草丛中,再往里,白雾弥漫,白茫茫一片,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谷口处站着数人,正是蝶婆婆和顾研茹等人。

段逸鸣和落雁奔近,却被一名弟子拦住:“两位,里面是本门禁地,请止步。”

顾研茹转过身来,说道:“这两位是我请来的朋友,不要拦他们。”

“可是……”

那名弟子在顾研茹明眸逼视之下,将余下之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谭出尘微微皱眉,说道:“顾师妹,咱们这次是重任在肩,非同小可,岂可让外人同行?”

顾研茹不作理会,转向一边蝶婆婆,娇声说道:“婆婆,这里只说是本门弟子不得擅入,并没有限制本门之外之人进入。”

说着靠近蝶婆婆,在她耳边低声私语。

蝶婆婆上下打量着段逸鸣两人,目中光芒闪动,一边皱着眉说着什么,脸色隐隐不悦;顾研茹娇憨的腻在她身上,不住摇晃。

顾研茹之母乃是元衡真君的亲妹妹,只生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元衡真君平日里宠爱有加,极少拂她心意,紫萝谷上下无不对她呵护有加;蝶婆婆身为七长老之列,平素本就极喜欢顾研茹,此时虽然面色不悦,却并未出言喝止。

顾研茹七窍玲珑,早已看在眼中,干脆施展开一缠二磨的本事,腻着不放。

蝶婆婆看了谭出尘一眼,欲言又止,缓缓说道:“茹儿,翠萝谷之行,与你关系很大,可记得掌门说起出尘和你之事?”

顾研茹俏脸酡红,不依道:“我不想听,婆婆!”娇颜旋即绷紧,冷冷说道:“我才不要答应舅舅呢!哼,癞蛤蟆想吃天鹅……”

说到这里,她偷偷瞧了段逸鸣一眼,芳心无端端的“怦怦”疾跳,娇羞不胜。

蝶婆婆心中亮如明镜,如何不明白茹儿分明是对这少年暗生情意?

她凝目注视段逸鸣,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心底暗暗喝采。

段逸鸣历练甚久,身体逐渐健壮,身材长起,蜂腰猿臂,身上虽是粗布衣裳,但英姿勃勃却犹在在场诸人之上。

段逸鸣被蝶婆婆瞧的颇不自在,不觉面红耳赤。

落雁似有所察,明眸在两人面上来回扫视,隐隐有些失落。

第四章 翠萝宫外

蝶婆婆盯了片刻,眼中蓦地闪过一道异色,心中暗想。

“茹儿一向眼高于顶,极少对人假以辞色,她对这少年另眼看待,不会没有原因。这少年眼光湛然,不显一丝神光,难道他已经窥探到返璞归真之境?应该不会,他不过十六七岁,绝无可能……”

缠了片刻,蝶婆婆终于招架不住,点头答应。

顾研茹咯咯娇笑,飞奔而来,说道:“段师兄,你和楚姐姐就和茹儿一同进谷,帮助茹儿进入翠萝宫。”

段逸鸣愕然,和落雁面面相觑。

紫萝谷门中比试大事,自己怎么好意思介入?加上旁边谭出尘正冷冷瞧着他,眼中直欲喷火,他心中暗警。

谭出尘心胸狭窄,对自己一向怀恨在心,若是答应入宫,难保他会对自己不利。

段逸鸣连忙推辞,说道:“顾师妹,万万不可,逸鸣看看热闹就好……”

顾研茹明眸中随即眼泪打转,盈盈欲泣。

段逸鸣心中大软,不忍拂她之意,只好将余下之话咽回腹中。

“段师兄,你、你不愿意帮助茹儿么?”顾研茹俏脸上满是期盼,清泪淌下,楚楚可怜。

落雁在一边说道:“段大哥,研茹妹妹一片赤诚,你就答应了罢?”

“你别哭,我答应就是。”段逸鸣心中一软。

顾研茹破涕为笑,盈盈招手:“段师兄、楚姐姐,随茹儿来。”

秀目中,闪烁着狡黠和得意的神色。

敢情这小妮子是装哭引诱自己上当?

段逸鸣心中苦笑不已,无可奈何,心中暗道:“我千万要小心些,以免引起谭出尘过激反应。”

当着蝶婆婆之面,谭出尘无法出言阻止,他看着段逸鸣,面色阴沉,眼中闪过一道怒色。

几人走入山谷,顺着石径前行,身边尽是高过人头的长草丛,行出里许,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这座山谷只是个狭长长谷,到此中断,迎面一条宽达十丈的深涧将去路截断,谷底雾气翻滚,看不到底。

断涧边竖着一块褐色石碑,上面长满青苔,深深刻着三个大字——翠萝宫。

对面赫然是一座巨大建筑,外壁上攀爬着一大片翠绿藤萝,恣意生长,几乎将建筑遮掩。

蝶婆婆说道:“前面就是翠萝宫了,婆婆不能过去,你们几个小心些。”

她小心嘱咐顾研茹几句,便转身奔去。

诸弟子御剑飞起,越过深涧,落在翠萝宫前空地上。

钟兮南跨前数步,揖手朗声说道:“紫门弟子应约前来,请各位师长开门。”

但翠萝宫中悄无声息,似乎无人居住一般。

钟兮南心中狐疑,眉头暗皱,心道:“按照规矩,翠萝宫当有人出面才对,为何这般沉寂?”

落雁微微合上秀目,聆听片刻,低声说道:“诸位,翠萝宫中有所布置,这附近似乎不太对劲。”

柳式城不以为然,瞥了一眼落雁,大大咧咧说道:“钟师兄,既然里面无人应答,咱们索性一路闯进去便是。”

钟兮南大感踌躇,犹豫道:“这里是萝门重地,咱们亵渎不得,且今日是十年之约,咱们不可对萝门长辈失礼。不过甚是蹊跷,按说,萝门应该有人出来接引……”

话音未落,柳式城早已不耐,抽出仙剑,嚷道:“我来开路!”

他边说边飞步冲向前去,钟兮南急忙喝道:“柳师弟,不可……”

突听得柳式城啊的一声,似被什么击中一般,倒飞而来。

钟兮南骇了一跳,伸手欲接,岂知柳式城即将落地之际,突又无征兆的跃起,从诸人头顶飞过,直摔在地面上。

此时一道青光自天而降,竟从他头顶旋转而过,复又坠下,笔直插在地上。

一缕黑发,随着青光缓缓落下,正是柳式城自己那把仙剑,他面色骤变。

对方未曾出面,便已夺走他仙剑,而且竟能虚空驾驭仙剑,削下自己头发,若是对方心存恶意,割去自己首级,岂不是易如反掌?

这功力,这准头,令人惊叹!

诸人瞧到柳式城披头散发的滚落,齐齐大惊,奔来将他扶起,见他经脉被制,无法继续随行,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满脸惊骇。

未战而先损失一人,可想而知,后面的考验如何艰难!

段逸鸣心中一动。

“柳式城心直口快,虽说不甚礼貌,但似乎也不至于被打的如此狼狈,竟然无法再战。照此看来,这翠萝宫中人似乎含有敌意……奇怪,紫萝谷中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古怪场所,里面之人也如此行径乖戾?”

胡铭元看着翠萝宫,心有余悸,对于翠萝宫中之人肃然起敬。

数百年之前,紫、萝二脉较技,紫门总是没有悬念的胜出,胡铭元自己平时为身为紫门弟子为荣,以为萝门不过尔尔;此时萝门未谋面,而柳师兄被重挫,立时看法大变,暗自心惊。

紫萝谷在江湖上声名显赫,但其分为紫门和萝门两宗一事,却极少有人知道。

数百年前,紫萝谷中内乱纷争,第七代掌门莫嗔真人羽化之后,门下两位嫡传弟子为争夺师门秘籍,分裂为两脉,即紫门和萝门。

两脉约定,倾尽全力比试,胜者尊为正统,出面行走江湖。

当时,紫门和萝门实力相差无几,分庭抗礼,前百年互有胜负;百年之后,紫门出了个旷世绝才微尘真人,一连五次取胜,势不可挡,萝门愤愤之下,立誓退守翠萝宫,画地为界,闭门不出。

自此之后,紫门广收门徒,一连数代都出了几位天资聪颖弟子,逐渐强盛,是以江湖上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紫萝门中分有紫门、萝门二脉之别。

但是紫门一脉只持有秘籍上半册,始终无法更进一层,在江湖之上也被天剑派盖过风头,因此之故,自前代掌门长虚真人起,便试图向萝门取得秘籍下册,于是便有这二十年比试之约。

当时约定,每过二十年由紫门派遣五名弟子闯关,若能成功,萝门便会交出部分秘籍。

顾研茹低声将事情大概讲给段逸鸣听,说道:“这次比试,十分关键,眼下谷中经上一役之后,元气大伤,急需重振旗鼓。舅舅之意,便是借此次比试,务必取得秘籍中的一些重要部分,整固千年基业。所以,段师兄务必力助茹儿圆满达成。”

段逸鸣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会竭尽所能的。”

顾研茹朝他甜甜一笑,百媚横生,眼波中隐隐蕴含着浓浓情意。

段逸鸣心头突突大跳,慌忙转过脸去。

片刻后,翠萝宫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冽的说道:“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给你些苦头尝尝!哼,你们紫门不过人多势众而已,欺负萝门之下无人么?”

钟兮南闻言心惊,急忙揖手:“柳师弟并非有意冒犯,请尊长切勿见怪,晚辈在这里给尊长赔罪了。”

那人哼了一声。

“总算还有人懂些礼数!也罢,老身就不和你们这些后生晚辈一般见识。言归正传,既然是二十年比试,那便依照规矩来。第一关,先找到翠萝宫入口,若在一刻钟之内找不到,便折身回去罢。”

那人说完之后,四周归于沉寂。

钟兮南凝目望了片刻,安置好受伤的柳式城,仙剑平举,说道:“各位师弟、顾师妹,咱们这就闯关。”

诸人仗剑而行,步入翠萝藤中。

落雁和段逸鸣徐徐而行,一边说道:“段大哥,这片翠藤萝似乎别有古怪……”

话音未落,就见四周翠藤萝一阵摇晃,“嗖嗖”横空穿梭,如千万条长蛇一般来回飞舞,眨眼间将翠萝宫遮掩。

周遭景物大变,根本分辨不出来路去途,诸人凝神运气,严阵以待,半晌之后,四周并无异动。

钟兮南凝目观望片刻,沉声说道:“诸位,大家齐心协力,斩开藤萝而出。”

他长剑一举,手捏法诀,立时剑气纵横,已然跃起,剑气所及,藤萝纷纷断裂。

其余几人精神大振,齐齐仿效。数剑齐力劈砍,杀开一条道路,直奔向前。

诸人一阵劈斩,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始终不见翠萝宫半点踪影,此时,大家额头都渗出细细一层热汗,前进速度也慢了下来。

谭出尘提议道:“钟师兄,这片藤萝有些古怪,不如大家分开查找,若是有所发现,立时传声通告。”

顾研茹眼珠一转,向段逸鸣问道:“段师兄,以你之见如何?”

段逸鸣沉吟片刻,说道:“各位,以逸鸣愚见,这翠萝宫四周布有奇门大阵,不可小觑,大家若是分开查找,力量分散,恐怕会出意外……”

谭出尘冷冷说道:“段师弟既然说这里布有奇门大阵,那就请说说究竟是何阵法?”

段逸鸣面上一红,说道:“这个……逸鸣尚未查明。”

谭出尘一哂,说道:“钟师兄,事不宜迟,请下令罢!”

钟兮南犹豫一下,说道:“也好,大家分头查找。不过,顾师妹不宜单独行动,不如就和……”

顾研茹抢先说道:“钟师兄,茹儿就和段师兄在一起。”

钟兮南看看谭出尘,咳了两声,说道:“也好。”

他一边招呼胡铭元,向左右两侧奔去。

谭出尘脸色发白,狠狠盯着段逸鸣,哼了一声,纵身跃起,扑入藤萝之中。

顾研茹朝谭出尘背影做了个鬼脸,说道:“段师兄,咱们走!”

当下顾研茹和段逸鸣在前开路,落雁押后,逐渐深入藤萝中。

藤萝漫无边际的交织在一起,扭曲攀爬,连立足之地都要发力劈斩才能辟出,段逸鸣边砍边回想着所学阵法,却是一无所获。

明明这藤萝中含有某种古怪阵法,偏偏又识不出,他不免暗暗焦急。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骤然撕破寂静。

三人大骇,面面相觑。

顾研茹聆听一会,惊道:“这是胡师兄的声音,难道他……”

三人辨明方向,疾奔而去。

巨木之下,只见胡铭元被藤萝紧紧缠住,倒吊在树上,面色酱紫,大口喘息。

段逸鸣急忙将他救下,却见他经脉受封,遍体鳞伤,几乎行走不得,无奈之下,只好将他暂时安置,准备继续前行。

就在此时,谭出尘纵跃而来,见到胡铭元伤势,又惊又骇,因此说什么也不愿离开顾研茹,一起上路。

四人劈荆斩棘,却见到处是层出不穷的藤蔓,辨不清方向。

顾研茹面色焦急,心中不耐,索性一阵乱砍乱劈。

倒是落雁气定神闲,环顾四周,一边掐指算计,樱唇蠕动,低声念着什么。

她抬头看看头顶,又低头看看影子,凝眉冥思片刻,蓦地喜道:“原来如此!段大哥,这片藤萝,果然不同寻常。”

段逸鸣奇道:“你发现了什么?”

落雁笑道:“这翠萝宫中之人果然聪明,竟然将小巫混元、七星连环以及宫冥大阵三种阵法交错布置一起,阴阳逆行,正反并用……”

她折下一根树枝,在地上比画,将三种阵法一一详说。

段逸鸣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我一直有似曾相识、却又扑朔迷离的感觉。”

落雁丢掉树枝,掐指默算,带领众人发足飞奔,左绕右转,前进后退,如蝴蝶一般翩然乘风飞舞,看似杂乱无章,却偏偏毫不费力的穿越重重障碍。

不多时,诸人已然冲出藤萝林,眼前一亮,头顶阳光刺眼,身前不远处便是那座翠萝宫的大门。

顾研茹得意洋洋,娇喝道:“尊长,我们已经找到翠萝宫入口了。”

翠萝宫中传出那个苍老的声音:“小丫头,这似乎不是你的本事罢?”

顾研茹挺起胸脯,说道:“您老只说过找到翠萝宫入口就算过关,可没说不准别人帮忙。”

老妪沉默片刻,说道:“算你有理。”

顾研茹说道:“既然我们已经找到入口,就请您老让钟师兄他们过关罢?”

“那可不行!”老妪断然拒绝:“他们已经失陷在藤萝林中,并无资格进入翠萝宫。”

说话间,藤萝林一阵摇晃,藤萝纷纷散开,但见空地之上,钟兮南正跌坐在地。

钟兮南感觉身上压力消散,一跃而起,他将老妪之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禁面红耳赤。

钟兮南扶着胡铭元走来,说道:“谭师弟、顾师妹,师兄无能,不能陪你们进去了。段师弟,望你能帮助谭师弟和顾师妹完成任务。谭师弟,你照顾好顾师妹。”

顾研茹噘起红唇,瞥了一眼谭出尘:“钟师兄,茹儿有段师兄照顾,不劳谭师兄大驾。”

谭出尘脸色忽青忽白,古怪的瞧了一眼顾研茹,咬牙说道:“钟师兄放心就是。”

钟兮南点点头,搀扶着胡铭元离去了。

宫门大开,四人鱼贯而入,穿过一条长长甬道,来到一处大堂之中。

大堂中,巨柱耸立,四周赫然点着八根巨大的火烛,红光燃动,异香扑鼻。

一把黑木椅子上,坐着一个缁衣老妪,须眉尽白,满脸皱纹,年纪相当之老。

谭出尘、顾研茹齐齐躬身:“紫门谭出尘、顾研茹,参见尊长。”

缁衣老妪长袖微微鼓动,两人便拜不下去,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免了,老身受不得如此大礼。”

说罢看向段逸鸣和落雁,说道:“二位似乎并不是紫门弟子。”

段逸鸣朗声说道:“晚辈仙瑶门段逸鸣,擅闯贵宫,尚请见谅。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缁衣老妪眉毛一掀,缓缓说道:“老身复姓东郭。”

东郭姥姥乃是翠萝宫三位执掌之一,辈分尚在紫萝谷掌门元衡真君之上,修为深不可测。

偌大的翠萝宫一片空空荡荡,寂静无声,似乎除了东郭姥姥之外,再无他人。

东郭姥姥淡然看了一眼,说道:“这位少侠身手不凡,已然练到太乙真诀的深邃之境了。第二关由老身把守,你们在三十招之内若能迫的老身挪动双脚,就算过关。”

顾研茹大眼睛忽闪忽闪,说道:“茹儿前来之时,奶奶曾特意嘱咐过,姥姥身分尊崇,茹儿不可不敬,若是单打独斗,茹儿铁定接不下您老三十招,您既然提出条件,那如何应关,可否由茹儿做主?”

东郭姥姥目中精光闪烁,缓缓说道:“好个鬼灵精的小丫头,比以前那些迂腐骄横的弟子强多了……紫门中,居然有你这般顽皮弟子。”

言语之中隐隐带着嘉许之意。

顾研茹机灵乖巧,察言观色,已瞧出东郭姥姥心意,大眼一转,于是顺水推舟,娇笑道:“那姥姥是答应茹儿了?”

东郭姥姥面色微微一松,说道:“姥姥答应你就是。”

顾研茹大喜,一把拉过段逸鸣,说道:“那好,这第二关便由茹儿和段师兄一起来闯,因为紫、萝两脉比试并未说不得外人参加。”

谭出尘脸色微变,跨上前来。

“顾师妹,这是咱们紫萝谷门中之事,别人不宜掺和进来,师兄和你同进退就是。”

顾研茹俏脸紧绷,鼓起腮帮子,琼鼻一皱,发出一声轻哼。

东郭姥姥瞧了一眼段逸鸣,眼芒犀利,段逸鸣大觉不自然,连忙移开视线。

她沉吟片刻。

“你这丫头倒是见缝插针,翠萝宫当年和紫门约定之时并无此限制……也好,姥姥多年深居翠萝宫,不知世上变迁几何,你们连手就是,老身倒要看看元衡教出来的得意门生。”

顾研茹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下朝谭出尘做了个炫耀手势,又对段逸鸣招呼。“段师兄,姥姥应诺咱们一起讨教,你不可缩手缩脚,使出真本事才算是对姥姥的尊敬。”

说完,悄悄使了个眼色。

段逸鸣心领神会,知道顾研茹之意是警告自己必须放手施为,力拼接下东郭姥姥三十招。

其实不用她说,段逸鸣也不敢随意,以东郭姥姥之修为,自己就是全力施展,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谭出尘惟恐被段逸鸣抢去头功,急忙撤出仙剑,奔出数组。

一时剑花疾舞,落地之时已然在半空形成一朵莲花状,莲花凝而不散,发出蛋白色光芒,将他周身护住。

他脸色傲然,俾倪左右,颇有些得意。

东郭姥姥只看了一眼,眉头皱起,说道:“你这一手万佛朝祖火候不够,根基不稳,沉稳不足。看来,元衡还是老样子,几十年没有长进,真是误人子弟啊!”

谭出尘听她所说句句不假,且直指要害,大吃一惊,脸色涨红,不觉讪讪然。

他本来使出这招得意剑式,是想让段逸鸣开开眼界,却被东郭姥姥奚落一番,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尴尬无比。

长剑出鞘,顾研茹凝神聚气,手捏剑诀,缓缓做了个起手姿势,罗衫飘飘,仙剑斜斜向上,宛若一只灵动凤凰,翩然欲飞。

东郭姥姥精目瞧来,微微颔首。

“小丫头果然有些道行,这一手丹凤望月倒还有些神韵,比他那一手万佛朝祖强多了……可惜修为不够,未能将其中精微深邃之处悟出。”

她边说边大摇其头,看向段逸鸣,这一看却凝目不动,眼中奇光闪烁,微露讶异。

只见段逸鸣双脚不丁不八,左手暗捏剑诀,右手中斜举一根紫竹棍,赫然一副弯弓射大雕姿势,看上去怪诞不经,甚至还有些难看。

他衣衫之下如有潜流,缓缓律动,双目沉定如水,波澜不惊,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丝破绽,东郭姥姥不禁大奇。

“这小子临阵不惧,沉稳如山,颇有大将之风,而且这一古怪姿势,竟然颇为奇特,看似不伦不类,偏偏却防守的滴水不漏,似乎并不像仙瑶门中道法。”

她心中轻视之意稍去,一撑手中拐杖,步下大堂。

诸人这才看清东郭姥姥手中握着一根黑木拐杖,粗若儿臂,杖头处却有一团淡黄色花蕾,古里古怪。

顾研茹娇声喝道:“姥姥,晚辈放肆了!”

她仙剑上浮起一层淡淡七彩光芒,闪烁跳跃,蓬然喷吐,裙角飞扬鼓舞,已如凤凰一般翩然跃起,姿势优美曼妙,说不出的流畅炫目。

剑气激荡纵横,如鲜花绽放,顷刻间已然击出数十剑,啸声如百鸟争鸣,东郭姥姥周身大脉登时被笼罩其中,寒气逼人,肌肤森冷。

东郭姥姥一根黑木拐杖滴溜溜旋转,上下飞舞,幻化出千百道虚影,看似漫不经心,却偏偏将顾研茹剑招一一接下。

只听一阵清脆金石交击声,顿时火星四溅,宛若星河流瀑一般。

第五章 东郭姥姥

顾研茹心底大惊。

不管自己如何随心所欲变化方向,总会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提前横阻在前,偏又无法及时收手,乍看上去,反而像是两人一攻一防,极是熟练,似乎表演一般。

而且东郭姥姥黑木拐杖中,孕着奇异的反震力道,每接下对方一式,便觉双臂更是酥麻一分。

待到一招“百鸟朝凤”使完,双臂酸软无力,气血翻滚难耐,额头上渗出细细一层汗珠,娇喘微闻,好像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杀似的。

一边谭出尘也告出手,仙剑旋舞,抢攻上来,两人一左一右,进退有秩。

电光石火之间,三人交手十余式。

顾研茹咬牙运气,依然如蝴蝶般翩然穿梭,但是身姿明显不如先时灵活机敏。

东郭姥姥双脚沉立不动,只不过微微晃动,便闪过对方进攻,看的人眼花撩乱。

“乒!”

一声激响,漫天剑影之中,一根黑木拐杖闪电般突破,直抵顾研茹胸前。

顾研茹眼睁睁看着黑木拐杖当胸点来,偏偏此时剑招用老,变势不及,脸色不禁大变。

谭出尘心中大急,吐气断喝,仙剑刺来,如若毒蛇一般,刺向东郭姥姥腋下。

东郭姥姥脸色罩霜,冷哼一声,左手手指微曲,簌地弹出一道指气。

“铿!”

金石鸣动,谭出尘只觉仙剑上传来一股巨力,炽热如火,顺着手臂汹汹上冲,瞬息之间,一只右臂便如被烈火焚烧,剧痛锥心刺骨,衣衫焦糊味扑鼻而来,眼看燃烧起来。

他吓了一跳,奋力一挣,勉强避开,手中灼热无比,险些连仙剑也拿捏不住,凝目看去,右手心赫然被烫起几个大水泡。

东郭姥姥说道:“你出招阴损,辱我紫萝谷门风,老身稍稍惩戒你一番。”

刚才谭出尘情急之下,慌不择招,使出的却是一招专对邪魔外道使用的毒辣剑式。

他被东郭姥姥痛斥之后,羞惭不已,加上掌心水泡疼痛难耐,只好退到一边。

东郭姥姥左掌击退谭出尘,右手黑木拐杖却并未停顿,依旧飞快点下。

顾研茹惊慌之下,下意识的举剑格挡,只听一声脆响,仙剑荡开,那根黑黝黝的拐杖已然穿破她护体真气,疾点而来,距离顾研茹酥胸不过三寸之远!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嗖”的疾响,紫气爆开,段逸鸣紫竹棍已告出手。

东郭姥姥立时感觉到侧肋寒气逼来,肌肤竟然一阵生疼。

眨眼间,紫竹棍快逾奔雷,已经距离自身不足尺许;自己若不收手,固然可以将顾研茹点中,但是侧肋必然也会被少年刺中!

这少年攻势竟然如此威猛快捷,出乎东郭姥姥意料。

以她之想,段逸鸣不过十来岁,即便是得到仙瑶门真传,也不会有多深修为,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先时段逸鸣起手招式固然古怪,但她倒也不放在心上,不曾料到,这少年修为大大超出她想象,一招竟有如此威力。

东郭姥姥沉喝道:“来得好!”

她身体如鬼魅般一晃,避开来势,紧接着反手抽出黑木拐杖,转身飞旋斜劈,呼呼风响,带起一股狂飙。

她暗中将功力加到六成,想试试段逸鸣实力究竟。

大殿中风声雷动,潜流激荡,四周巨烛剧烈摇晃,忽明忽灭,火苗横燃,围成一道圆圈,火光相连,煞是奇特。

段逸鸣知道对方修为深不可测,岂敢托大?

他沉气凝臂,手腕一抖,紫竹棍急速弹跳,气浪吞吐。

两件神兵蓬然交撞,火花怒绽!

一股潜力透体而入,段逸鸣登时觉得手臂胀痛欲断,虎口开裂,血丝长流,他心头大惊,急忙以力卸力,一沾即走,真气怒卷奔涌,冲开酥麻血脉。

他昂然跃起,悬空如龙,紫竹棍紫光闪耀,在半空中画过一道弧线,又以雷霆之势怒斩而下,直指东郭姥姥脖颈!

东郭姥姥心中越发惊奇。

这小子修为高的出奇,竟然在自己六成力道猛攻之下毫发未伤,丝毫不见半点阻塞迟缓,转招之间,对方复又狂攻而至,一道凛冽的杀气自紫竹棍中传来,霸烈绝伦。

原来段逸鸣一招试出东郭姥姥修为果真高绝,便提起九成真气袭来。

东郭姥姥感受到段逸鸣身上充沛激荡的真气,面色微变,手掌翻动,黑木拐杖急电般射出,破空声骤然响起,击上紫竹棍。

“当”的声响,段逸鸣却突然一跃而起,紫竹棍旋空卷舞,已然飞上大殿之顶。

东郭姥姥忽觉身前气浪如山,重重迫来,竟然不可抵御,急忙侧身闪躲,心中又惊又奇。

惊的是这小子一身修为深不可测,瞬息之间似乎又增长一成,以自己八成力道,也只是将他兵器震开;奇的是这小子武功怪异,运气行功大异常理,至于其中奥妙在何处,一时也想不出是何种功法,但绝非仙瑶门道行。

不等她想透,段逸鸣忽而急坠而下,紫浪之中蓦地射出一点金光,啸声锐利,劈头盖脸袭来。

原来段逸鸣在东郭姥姥黑木拐杖怒击之下,被震的痛如万针刺体,几乎胀爆,幸好他早有预防,乍遇危险,心意随动,凤舞九天真诀立时运转。

他体内真气引导对方威猛力道轰然流转,集结于左掌,反手拍出,掀起惊涛骇浪。

这股掌气,内中其实蕴含着东郭姥姥之力道,是以锐不可当。

借这一掌之力,段逸鸣直冲殿顶,气冲泥丸,运力解封,断龙金刃怒然出鞘,金光吐浪而出。

他当空绕匝一周,忽地俯冲而下,真气运集,灌注而出,登时奇光掠舞,快逾闪电,直劈东郭姥姥头顶!

东郭姥姥哪里知道段逸鸣得到普世神尼亲授凤舞九天真诀,更不知他以一本不知来踪的《太虚真经》改造十二经络,贯通顺畅,跳跃穿行,大异常人。

眼前金色光芒骤然闪亮,流光溢彩,昂然如蛟龙,摇头摆尾冲下。

段逸鸣当日在南海九凤庵,曾与普世神尼以此招连手击伤一代魔头天狼魔君,他知道惟有使出浑身解数,方可与东郭姥姥一战,是以出手便是倾全力而为。

一股许久未曾出现的警觉蓦地浮起,东郭姥姥暗吸一口真气,聚意凝气,手腕疾抖,黑木拐杖疾舞如风,在身前布下一道屏障。

层层褐色气浪抛出,旋绕缠舞,在半空迅速缠织成一道光幕,护住周身。

“叮叮当当”一阵疾响,清脆如玉珠落盘。

东郭姥姥只觉头顶压力奇重,彷佛一座大山临顶,心中大惊。

这小子怎么会有如此威猛修为?

她深居翠萝宫,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却被逼出一股好胜之心,暗道:“以自己百余年修为,如若压不住一个弱冠少年,若传出去,岂不是被紫门那些人当成笑谈?”

牙一咬,运起浑身真气,意念聚集,丹田之中真气奔流而出,上穿双臂,蓬然涌出!

黑木拐杖通体油黑发亮,逐渐泛起一层光华,弥漫开来。

东郭姥姥冷哼一声,黑木拐杖如有吸力,竟然将断龙金刃吸住。两件兵器头对头抵在一起,力道撞击,气浪嘶声传开。

原来东郭姥姥已看出对方手中兵器必是一件神兵,不愿贸然格击,免得黑木拐杖有失;她吸住段逸鸣兵器,力拼修为,这样对方便有千种怪招,也别想使出。

以自己毕生修为,谅这小子也无法抵挡得住。

段逸鸣发力一抽,断龙金刃却纹丝未动,反倒是真气暗泄,被东郭姥姥乘势越发吸紧,挣脱不得,片刻之间,身体微颤,脸上豆大的汗珠淌落如雨,突然委顿,竟有不支之象。

顾研茹机智绝伦,一眼便看穿东郭姥姥用意,急得直跺脚,银牙咬唇,仙剑直刺,直指东郭姥姥后心。

东郭姥姥岂容她得手?左掌轻拍,大力涌来,将顾研茹震开。

顾研茹只觉气血一滞,血脉翻涌,几乎拿不住仙剑,更无余力再战,脸色蓦地煞白,极是难看。

眼看段逸鸣不支败北,哪里能将东郭姥姥逼得挪动双脚?那自己这一行必是无功而返了。

不过,她此时对任务完成与否反倒不在意了,只求段逸鸣全身而退,千万莫被东郭姥姥伤到,惊急之下,脱口而出:“姥姥,莫伤段师兄!”

东郭姥姥胜券在握,微微一笑,说道:“小子,功力不弱,就此罢手,姥姥不会伤你的。”

段逸鸣眼眸中突然闪过一道冷芒,真力狂灌而下,沉声道:“胜负未定,晚辈未必会输!”

东郭姥姥一怔,就觉黑木拐杖上压力骤重,一浪接着一浪涌来,汹涌澎湃,急忙运劲抵御。

这股力道来势凶猛,层层迭迭,东郭姥姥脸色微动,全力抗拒,想一举将段逸鸣震开。

只要将段逸鸣震开,胜负立定,而以东郭姥姥之功力,段逸鸣绝然不会有能力反败为胜。

顾研茹看在眼中,心中惊急,一颗芳心剧烈跳动,几乎从喉咙中跃出,樱唇微张,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段逸鸣突然飘身而起。

东郭姥姥身前压力骤然消失,身体一轻,向前疾步冲出,顿觉不妙,急忙凝力收身,但为时已晚,双脚移动两步。

她蓦然转身看去,却见段逸鸣轻飘飘落下,笑咪咪的瞧着她的双脚。

东郭姥姥马上醒悟。

段逸鸣竟是故意被黑木拐杖吸住,装作不支,使自己放松警惕;随即突然冒险发力,使自己误认为他孤掷一注,凝力欲将他震开。

岂知他便于此时突然收力,使自己移动方位!

顾研茹大喜过望,疾步奔到段逸鸣身前,抓起他手臂问道:“段师兄,你没事罢?”

段逸鸣微微一笑,调皮的说道:“浑身上下毫发未伤,多亏老前辈手下留情。”

说罢上前揖手说道:“多谢姥姥指教!”

东郭姥姥眼芒闪烁,说道:“少侠修为傲视同侪,聪明绝顶,果然不是一般儿郎所能比上,老身自叹不如,这一关你们取胜了。”

段逸鸣说道:“姥姥承让,晚辈不过是使了些小伎俩,请勿见怪。”

东郭姥姥见他得胜不骄,出言婉转,心中好感大生,缓缓道:“少侠不必客气,老身说你胜出,便是胜出。老身观少侠方才以力卸力,引导己用之术,似乎并不是仙瑶门中道法,不知从何学来?”

段逸鸣方才在两相僵持之际,眼看真气衰竭,即将落败之际,突然想起落雁新教的一种移花接木奇法,遂施展开来,不料果真见效,将东郭姥姥充沛真力移开一边,堪堪反败为胜。

即使这般,经脉也为之鼓荡激震,险些胀裂,额头也惊出一层冷汗,暗呼侥幸。

此刻东郭姥姥问来,只道她必然发现其中蹊跷;只是此事不可明说,于是含糊道:“这是晚辈从他人身上学来。”

他转脸看去,正和落雁视线交在一起。

落雁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笑意,微微颔首示意。

东郭姥姥见他言辞闪烁,知他必有难言之隐,也不追问,当下说道:“第二关已过,三位请入后殿,那里面是第三关。此关乃是南黎姥姥亲自把关,请小心。”

说着,看向一边痛得龇牙咧嘴的谭出尘,说道:“你不必进去了,到殿外候着就是。”

言毕,她身形一闪而逝,眨眼之间,已悄然隐没在殿角一侧。

谭出尘脸色难看至极,隐隐有些发青,对顾研茹说道:“顾师妹,你自己小心。”

顾研茹娇声说道:“刚才多谢谭师兄出手相助,你放心等我的好消息罢。”

谭出尘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段逸鸣,昂首退出大殿。

段逸鸣暗暗惊骇,东郭姥姥离开之际所露一手,分明功力已达化臻之境,她的功力尚且如此,那镇守第三关之南黎姥姥,岂不是更加高的出奇?

心中警觉,已随顾研茹穿过殿门,来到后殿之中。

这里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声响。

黑暗中,段逸鸣感到顾研茹紧紧靠近自己,低声说道:“段师兄,南黎姥姥乃是翠萝宫三位执掌之一,据说修为已达化境,只在宫主北昆姥姥之下。”

突然间,跟在背后的落雁蓦地止步,说道:“有人!”

落雁身具许多奇妙道法,感觉自是比一般人敏锐得多,绝不会出错。

段逸鸣停下脚步,默默站立在黑暗中,屏气凝神细察。

果不其然,前方丈许处潜流微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监视己方三人。

这股潜流极其细微,以段逸鸣功力,竟是不能判断出究竟是何物,处在何方。

不久,前方潜流消失无踪,并无任何异样,悄无声息,便连一丝声响也觉察不到,但黑暗中却漫开淡淡寒气,触体生疼,三人衣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顾研茹不觉有些恐惧。

“段师兄,这后殿之中这么阴冷,莫非有鬼不成?”

段逸鸣缓缓握住她柔荑,示意她冷静些,心中暗道:“既然东郭姥姥说南黎姥姥在这里守关,那她必定是在某个角落不肯现身了……这股森寒之意,即便不是她发出,也必定和她大有关系。”

想到这里,心下坦然,伸手在顾研茹掌心写道:“南黎姥姥想必是在黑暗之中,不必害怕。”

顾研茹胆气一壮,娇声说道:“晚辈顾研茹奉命前来,业已闯过东郭姥姥关口,特来拜见前辈,请前辈现身一见!”

说话之时,耳际青丝微动,似乎掠过一股微风,隐约听到低低一声轻哼。

她霍然转身,眼前依旧漆黑一团,但分明感到极像有人掠过,顿觉毛骨悚然。

段逸鸣等了片刻,不见回音,皱眉一想,取出火褶点燃。

青烟冒起,火光闪烁,便在一瞬间,他赫然看到顾研茹背后附着一个淡淡青影,正待仔细看时,却已消失不见。

蓦地吹来一股阴风,火褶竟从手中飞起,登时熄灭,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段逸鸣大惊失色,退后两步,凝力于掌,护住周身经脉。

随之黑暗中传来一个清冷声音:“老身暂且替你们保管火褶。”

声音威严,隐约有一股不容违抗之意。

段逸鸣听到话声,立时松了口气,从语气来看,来人并未有恶意。

顾研茹盈盈一礼,娇声说道:“前辈想必就是南黎姥姥?”

那人一怔,片刻后答道:“不错,正是老身。”

顾研茹说道:“晚辈奉掌门之命前来,请姥姥赐教。”

南黎姥姥恍若未闻。

“嗯,你的浮光掠影身法倒有些像模象样,只可惜似是而非,被元衡那小子教成这样,真是白白浪费一块璞玉。”

顿了顿说道:“你身边这个少年是仙瑶门弟子罢?好像是密宗一脉身法。”

段逸鸣恭恭敬敬的答道:“前辈法眼如炬,晚辈的确是仙瑶门密宗门下。”

南黎姥姥说道:“资质不错,当非池中之物,可惜并不是翠萝谷门下,不成、不成。”

段逸鸣大奇,不知道她所说的“不成”是何意思。

自从进入翠萝谷以来,所见东郭姥姥和南黎姥姥二人,话中多处提及资质一事,似乎有些古怪。

落雁静静站在一边,突然觉得一股压力临体,一沾即退,就听南黎姥姥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什么奇事。

半晌后,南黎姥姥才缓缓说道:“姑娘骨骼清奇,本是修道奇葩,只是体质孱弱,似乎被什么外力所制,以致经脉日渐硬化,姑娘如不及时医治,只怕会拖累终生,可惜、可惜。”

南黎姥姥并未见过三人,竟能在黑暗之中将三人资质一一点评,丝毫不差,段逸鸣不禁骇异。

紫萝谷屹立江湖数百年,根基之牢固远不是自己所能想象,南黎姥姥,加上原先见到的东郭姥姥,无一不身具惊世骇俗之道行,那么在两人之上的那位宫主,修为之高深,简直不可揣测。

落雁淡淡一笑,说道:“前辈,晚辈是陪段大哥前来,并无他意。”

段逸鸣听言,心中一动,急忙问道:“前辈既能辨出小妹身患疾病,莫非有办法可治愈?”

南黎姥姥冷冷说道:“你我非亲非故,老身为何要帮助你们?”

段逸鸣一滞,竟是无言以对,心中暗觉这南黎姥姥性格乖僻,心情阴晴不定,像个孩童一般。

落雁觉察出段逸鸣沮丧之意,轻移莲步,一双柔荑握上他虎掌,吐气如兰,轻声说道:“段大哥,小妹命中注定有此磨难,强求无益。”

段逸鸣握紧柔荑,说道:“小妹,此间事了,大哥必带你前去寻找九叶赤胆花之果,驱除你体内痼疾。”

落雁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大哥,只要和大哥在一起,小妹心愿足矣。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到头来不都是黄土一堆?死有何惧,只要有一知己相交,不觉苦也。”

她面色平和,一双明亮眼眸静静的看着段逸鸣,唇角眉梢,隐约带着一缕说不出的情意。

段逸鸣见她明眸璨璨若星,容颜清丽娇柔,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怜惜之情,动情说道:“小妹……”

落雁柔柔一笑,缓缓垂下头,想到自己这番话大有语病,突然耳根烧烫,泛起一层粉红颜色,娇羞欲滴。

幸好是在黑暗之中,段逸鸣并未看清落雁羞涩之意。

不过,两人的轻声细语,却被顾研茹听得清清楚楚。

她少女情怀,情窦初开,心思极是敏感,方才将落雁话中淡淡情意听得分明,心中如遭重击,涌起一股酸涩滋味,狠狠一跺脚,突而大声说道:“南黎姥姥,茹儿要和你比招!”

娇躯一扭,乳燕投林一般冲入黑暗之中。

段逸鸣一惊,伸手欲拉,却抓了个空,急道:“茹儿,不可莽撞!”

顾研茹妒火中烧,负气之下怒哼道:“不用你管!”香风弥漫,早已没入黑暗之中。

段逸鸣苦笑,暗道:“这丫头,怎的如此不知好歹?”

落雁明眸闪亮,若有深意的说道:“段大哥,顾姑娘天真可爱,毫不矫揉做作,是个好姑娘。”

段逸鸣一怔。

第六章 萝门之秘

就在此时,顾研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啊!你、你做什么……”

第一个字时,声音尚在耳边,第二个字赫然已在数丈开外,余音飘忽,刹那间已移动数个方位。

段逸鸣登时警觉,这黑殿大的出奇,方圆约在四、五十丈左右,不等他细想,顾研茹已是不知去向,黑幂殿中死寂一片,根本听不到一丝声响。

落雁聆听片刻,传声说道:“前离后坎,坤位,三十一步。”语音袅袅,如天籁之音。

她这话是以一种特别方式发出,佐之以南荒独特语言说来,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即便功力深厚者听到,也无法明白其中含意。

段逸鸣一怔,忽然明白,这乃是落雁所教授的一种奇法。

前方为离位,背后是坎位,坤位主北,乃是八卦方位之一,落雁是在指示南黎姥姥和顾研茹所在方位,当下运气流转,分身扑向左侧。

果不其然,前方蓦地掠过淡淡黑影,但等他追到时,已然不见。

“巽位,二十二步。”黑暗中落雁的声音清晰入耳。

段逸鸣身体疾旋,折向疾奔。

“咦?”身前不远处响起一声惊叹。

南黎姥姥果然就在那里!

段逸鸣侧耳聆听,顾研茹却没发出任何声响,不由急道:“茹儿,你怎么样了?”

南黎姥姥声音传来:“好小子,竟然能追踪到老身身形。不过,这丫头出言不逊,老身便将她留在这里,予以惩戒。小子若是不服,尽管出手,你若是能追上老身,我不但饶了这丫头的无礼之举,第三关也算你们通过。”

段逸鸣豪气大生,朗声说道:“前辈,那便一言为定!”

有南黎姥姥如此承诺,那么顾研茹一时半会自是不会有危险,再说有落雁在后指引,胜算大增。

南黎姥姥冷笑一声,暗道:“这小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心念转动,身形瞬息之间已然变幻七道方位。

段逸鸣凝神屏气,按照落雁指引,在黑暗之中穿梭跳跃,忽簌往来。

他穷尽目力,也只能偶尔感到一道淡淡的影子飞过,转眼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多时,他便发现,落雁虽于黑暗中闻风辨位极是准确,但是对方行踪快捷诡谲,往往落雁才辨出方位,南黎姥姥已然转移数个方位,总是滞后少许;加之黑幂殿中障碍林立,复杂莫测,更是难以追赶。

段逸鸣当下便集中注意力,一边追逐南黎姥姥的方位变化,一边默默将黑幂殿中的布置一一记在心中。

段逸鸣固然一时无法追上南黎姥姥,但南黎姥姥却更是惊讶无比。

自己在这黑幂殿之中居住甚久,于其中布置烂熟于心,本以为在运足功力之下,借助殿中障碍,必能将那小子远远甩下。

岂知事情大出意料,这小子竟如附骨之蛆一般,无法摆脱,其真气之强,紫萝谷门下无人可敌,自己方转换方位,便会被他察觉,摄踪而至,若不是仗着功力深厚,恐怕早就被他追上。她心中之惊异,无法言表。

如此,半个时辰之后,段逸鸣已将黑幂殿中布置熟知,两人一前一后奔飞如电,潜流涌动。

段逸鸣鼻中突然嗅入淡淡幽香,似有似无,袅袅飘忽,他心中一动。

这正是顾研茹身上特有的体香!

他一番追逐之下,已然逼近南黎姥姥。

凝神细辨,漆黑大殿之中暗香一缕,萦绕如线,稍纵即逝。

段逸鸣奔跃之下,默察左近便有一根巨柱,便伸手从怀中取出龙鳗筋,蓄势待发。

南黎姥姥身形飘忽,忽左忽右,形同鬼魅。

此时,落雁传声道:“干位,七步。震位,八步。”

段逸鸣立时长吸一口气,身躯疾转,右足一点,长身跃起,左手甩出龙鳗筋,卷住一根巨柱,用力一拉,身躯腾云驾雾般飞起,横空飞渡,眨眼间已赶至震位。

眼前黑影飘动,一个矮小人影直冲过来。

见到段逸鸣拦住去路,南黎姥姥大吃一惊,身形疾旋,蓦地向侧边避开,回转之际,身后露出一个长发飘飘的少女,赫然便是顾研茹。

“茹儿!”段逸鸣大叫一声,龙鳗筋再次出手,这次却是卷起附近一个木椅,凌空迫近南黎姥姥。

南黎姥姥立时感受到侧方一道疾风袭来,心中一凛,暗道:“这小子功力倒是颇为不俗。”

她身形一晃,闪避开来,更顺势冲上一根巨柱上,左手一贴,立时附紧。侧耳聆听,却只能听到远处一个细弱的呼吸声,忽隐忽现,显然便是那小子身形所在。

南黎姥姥冷笑一声,飘身躲避,在巨柱上来回穿梭,起伏纵跃之间,迅捷如电。

如此几番变换方位之后,四周突然死寂无声,方才追击自己的少年突然间似乎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丝声响也听不到。

对方显然察觉自己运气将顾研茹气息屏蔽,是以也使出了“龟息功”之类奇法,闭住呼吸心跳。

黑幂殿中,突然变得静悄悄一片。

落雁蓦地察觉有异,登时也缄默下来。

黑暗中,似乎潜伏着什么凶猛野兽,伺机待动,危险悄然浮起。

一炷香工夫悄然而逝,黑幂殿中依旧一片寂静。

南黎姥姥心中诧异大起,暗道:“这小子真能沉住气。”

正思量之间,突觉巨柱上传来极其细微的响声,似乎有异物缓缓游动,正如蛇一般朝自己攀爬而来,她心头大凛。

这小子使什么鬼把戏?

“嗖!”脚下之物突然发力而上,顷刻间已抵达脚踝之处。

南黎姥姥冷哼一声,暗道:“凭你这毛头小子也想追上老身?”

她手掌真力疾吐,疾飘离开,跃出十丈之后,缓缓落下。

脚方着地,便觉身后突然传来细细呼吸声,如在耳侧,不由莫名惊悸,疾转过身,却见一个身影立足在丈许之远,正是段逸鸣。

段逸鸣微微一笑,揖手道:“多谢姥姥承让!”

南黎姥姥登时感觉不对,左右一看,原来落脚之处却是大殿一处死角,已无退路。原来段逸鸣竟是故意控制呼吸,再有意以龙鳗筋惊扰南黎姥姥退避,将她诱到死角近处,避无可避,不知不觉之中便落入他圈套之中。

南黎姥姥凝目直视,眼中奇光闪烁,片刻之后,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少侠藏而不露,果然少年英雄。”

段逸鸣说道:“老前辈过奖。晚辈这些小计谋,倒让老前辈见笑了。”

南黎姥姥一举手,摇头说道:“这么多年以来,能够进入黑幂殿的不过寥寥两人而已,但他们都无法闯过老身这一关。能将老身诱至如此地步者,少侠是第一人……看来老身的确是老了。”

说罢,她解开顾研茹身上禁制,说道:“少侠放心好了,老身并未伤害她。”

顾研茹奔到段逸鸣身边,朝他嫣然一笑,秀目中柔情闪动,水雾迷离,深邃似海。

“随老身来罢!”南黎姥姥飘身到大殿中央,就座于木椅上。

黑幂殿中灯火闪动,一盏青铜灯立时燃动。

段逸鸣、落雁以及顾研茹三人上前见礼,这才发现南黎姥姥身材矮小如女童,长发流泻,双目混浊,竟然是个盲人!

他心中蓦地明白,怪不得这黑幂殿中漆黑如墨,原来南黎姥姥双目皆盲,自然用不着点灯照明。

顾研茹说道:“姥姥,眼下三关已过,请姥姥践行承诺,茹儿也好回去复命。”

段逸鸣想起此行目的,心中大奇。

究竟是什么原因,翠萝谷会设下如此关卡?越想越觉蹊跷,静静在一边聆听。

南黎姥姥摆摆手,说道:“此事不急。”顿了顿,一正面容,肃然说道:“其实,当年紫门和萝门相约,二十年比试固然需连闯三关。但闯过三关之后,却要答应萝门一件事情,不知你临行之前,元衡掌门可曾说起?”

顾研茹一怔,凝眉细细一想,果然忆起与会之前,舅舅曾特别交代,若是有幸力闯三关,翠萝谷中人当会有一事交代,应诺便是。

顾研茹当时并未在意,只想着完成使命,此时想来,舅舅话语之中颇有深意,现在南黎姥姥郑重其事提出,隐隐觉得此事定然不同一般,心念微动,说道:“姥姥请说。”

南黎姥姥看了段逸鸣和落雁片刻,缓缓吐口气,说道:“两位少侠既是力助茹儿闯关,自不必隐瞒二位,你们稍安勿躁,请听老身烦叨几句。不过在开始之前,老身想问个问题……少侠是怎么跟随老身行踪的?”

段逸鸣和落雁相视一笑,说道:“实不相瞒。晚辈能察觉前辈方位,功劳实在归于晚辈这位小妹。”

南黎姥姥大奇,上下打量落雁片刻,说道:“这位姑娘想必也是出身大家。不过,老身眼拙,姑娘似乎身有暗疾,体质柔弱,又怎么辨出老身身处何方呢?”

段逸鸣笑道:“前辈,晚辈这位小妹虽说体质柔弱,却深谙几种秘而不宣的奇异功法,闻声辨位之术便是其中之一。”

南黎姥姥喃喃说道:“闻声辨位……”

她目中异芒闪烁,蓦地问道:“姑娘施展的,莫非就是当年南荒浪穹大山之中神秘巫族秘传之‘捕风捉影’奇术?”

落雁娇躯一震,说道:“前辈慧眼如炬,丝毫不错,晚辈所使的确是捕风捉影之术。”

南黎姥姥颇为惊异,双目圆睁,说道:“原来姑娘是南荒浪穹巫族之后?只是老身听闻,巫族早在数百年前突然神秘消失,原来只是隐居起来。”

落雁神色黯然,说道:“前辈,巫族多年前遭遇一场凶劫,损耗殆尽,如今更是风雨飘零。若不是段大哥伸手施援,晚辈只怕也会遭遇不幸……”

伤心往事涌上心头,她不由缓缓垂下头。

南黎姥姥唏嘘片刻,似有感慨。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上人多半脱不开此例……言归正传,紫萝谷历史变迁,大约和浪穹巫族别有几分相似。茹儿,你可知晓来龙去脉?”

顾研茹说道:“姥姥,茹儿只知道大概。”

南黎姥姥深深瞧了一眼段逸鸣,说道:“现在老身便将紫门、萝门这二十年比试之约由来详细说来。”

三人洗耳恭听,屏住呼吸。

南黎姥姥说道:“说起来,这确实是紫萝谷一段心酸往事。多年以前,紫萝谷分裂为紫门、萝门两脉,内乱顿生,两脉各自得到师门一半绝学秘籍,互相争夺正统之位。

“其后,紫门日渐强盛,萝门迫不得已,只好退守翠萝谷,蜗居不出。紫门虽说人才辈出,但因着缺少一半秘籍,实力大受限制。

“老身潜居此处甚久,但于江湖之事也略有所闻。中土正道之中,尤以天剑派和仙瑶门声誉日隆,平心而论,若是紫萝谷不起内讧,必会崛起,此时江湖上应是三足鼎立之势。唉,事已至此,不说也罢。

“中土风起云涌,邪魔暗兴,若再割地分离,紫萝谷形势危也。因知此中利害关系,自长虚师兄起,便重上翠萝谷,着力重修于好。

“两脉约定,以二十年一试为契机,紫门派遣年轻一代杰出弟子前来翠萝谷闯关,若是闯关成功,便可习得翠萝谷保存秘籍上的绝学,而且当时曾秘密约定,如若我萝门看中,此人同时也将转入翠萝谷门下,为萝门一脉传续香火。”

顾研茹听到这里,美目圆睁,奇道:“姥姥,传续香火是何意?”

南黎姥姥叹了口气。

“老身索性全部告诉你们。翠萝谷自闭门不出以来,极少招纳弟子,老身记得,上次招收弟子大约在百年以前。百年以来,翠萝谷一直没有吸纳新血,日渐沉暮。

“如此下去,总有一天,翠萝谷绝学会失传。这些年来,紫门不少精英弟子前来挑战,有几名资质非常不错,但是却始终无法连闯三关。”

段逸鸣说道:“老前辈,既是资质上佳,何不择优选择,传授衣钵?”

南黎姥姥傲然道:“翠萝谷虽说声威不及紫门,但总是紫萝门堂堂一脉,岂可随便择徒,坏了名声?而且传授绝学最关键一点是要选对人,不仅是资质出类拔萃,而且人品必须上佳。”

落雁明眸一亮,笑道:“老前辈意思是说,顾姑娘天资聪颖,品行端庄,您老同意将秘籍传授她了?”

南黎姥姥微微一笑。

“方才老身已然探出,茹儿骨骼清奇,经络大异常人,为五行齐全之相,乃是修炼绝学不二之选;再者,茹儿眼眸清纯,不含尘俗杂乱,心志方正,正可沉下心来修研绝学。另外,老身默算一卜,茹儿福缘深厚,将来不可限量。”

段逸鸣大喜,连连催促顾研茹道:“茹儿,还不谢过老前辈。”

南黎姥姥眼高于顶,如此盛赞顾研茹,言下之意便是看中她,已有收归门下之意。

顾研茹没有想到此行任务轻易达成,而且竟得蒙南黎姥姥收列门墙,惊喜若狂,经段逸鸣一提醒,当即盈盈拜倒。

“多谢姥姥成全。”

南黎姥姥笑意绽开,说道:“茹儿,拜入翠萝谷门下,即为萝门一脉。宫主、老身、和东郭姥姥会轮流教授你。从此之后,你须在翠萝谷中潜心修炼绝学,艺成之前不得出宫。”

她脸色突然一正,肃然说道:“但有一点,如非有姥姥等三人同意,你不可将所学泄漏给任何人。”

顾研茹一怔,应道:“是,姥姥。”

段逸鸣和落雁互视一眼,心中一凛。

当着两人面前如此郑重其事,那是告诫顾研茹也包括两人在内。

南黎姥姥口气一缓,说道:“两位少侠稍等片刻,茹儿随姥姥来。”

她牵着顾研茹,走入一道门户之中。

落雁看到段逸鸣满目牵挂,微微一笑。

“段大哥放心,你若是想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我便施展天听大法为你探听。”

段逸鸣脸色微红,急忙摆手:“不必、不必。”

他被落雁看穿心中所想,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落雁瞧他窘迫模样,不禁抿唇一笑。

“南黎姥姥既然决定收顾姑娘入门,那本秘籍当然会送给紫门,所以她传给顾姑娘的必不是秘籍上所记载。我想,翠萝谷这么多年隐忍不发,必然有所缘由,兴许是悟出了什么奇功神法也说不定。”

段逸鸣脑中灵光一闪,猛然觉醒。落雁所说极有道理。嗯,南黎姥姥定是对元衡真君等人有所顾忌,因此才严命茹儿不得私自泄漏所学……

但茹儿能学到无上绝学,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

落雁凤目中奇彩闪动,低声说道:“照南黎姥姥所言,翠萝谷虽然隐居甚久,但似乎志在江湖,我总觉得她们似乎野心勃勃,别有图谋。”

段逸鸣大惊,不觉瞠目结舌,说道:“此话怎说?”

落雁轻轻叹口气,说道:“希望只是我杞人忧天而已。”

正在此时,大殿门户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立时噤声,未几,南黎姥姥和顾研茹已缓缓步出。

南黎姥姥说道:“这本秘籍就由你交与元衡掌门,今日且先回去,明日务必进宫。”

顾研茹点点头,瞧了段逸鸣一眼,说道:“是,姥姥。”

段逸鸣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老前辈,听说云梦泽中有九叶赤胆草,您老可知道哪里长有?”

南黎姥姥沉吟稍时,缓缓摇头。

“老身孤陋寡闻,紫萝谷虽在云梦泽之畔,但从未听说其中长有九叶赤胆草。”

段逸鸣大为失望,兴致登时大减,无精打采。

第七章 宴席迫婚

三人辞别南黎姥姥,谭出尘立时迎了上来,问道:“顾师妹,你还好罢?”

顾研茹淡然说道:“幸不辱命。”随即缄默不语。

谭出尘一头雾水,见顾研茹脸色不善,只好将问题咽下。

诸人疾步而行,走出翠萝谷,飞渡深涧之后,和蝶婆婆等人会合一处,返回前山。

得知顾研茹力闯三关,取得秘籍之消息,紫萝谷上下齐齐轰动,诸弟子奔走相告,将一行五人看成神人,无不礼敬有加。

元衡真君大喜之下,通告门中上下,当晚在云岫楼设下盛宴,段逸鸣和落雁也应邀出席。

席间,顾研茹说起此次翠萝谷之行经过,其间惊险离奇,尔后突又峰回路转,意外获得南黎姥姥青睐,得收门墙,诸人听得惊心动魄,叹为观止。

元衡真君心情大好,遥遥举杯道:“多谢两位少侠力助茹儿达成任务,迎回秘籍。老夫特向两位敬一杯,先干为敬!”

段逸鸣和落雁站起身,躬身致礼,说道:“前辈客气了。”也是一饮而尽,落雁轻轻抿了一小口,醇酒入腹,娇颜上飞起一抹红霞,明艳欲滴。

谭出尘走来,笑道:“段师弟少年有为,可喜可贺,谭某佩服得很,也向你敬一杯!”

段逸鸣心中虽有些奇怪,但还是喝下。

谭出尘击掌说道:“段师弟,爽快!”他转身说道:“诸位师兄、师弟,段少侠远道而来,是为贵客,大家都应该尽地主之谊,好好和段少侠亲近亲近!”

紫萝谷门下年轻弟子见段逸鸣如此神勇,不由暗暗折服,敬佩之下,有意结识,见谭出尘出言招呼,应和声轰然雷动,于是纷纷涌来敬酒,段逸鸣推辞不得,只好依次干尽。

他酒量不深,不多时已喝下十余杯,腹中火烫,脸色酡红,已有醉意,眼看再喝三五杯,即将醉倒,眼前天旋地转,人影重重,已然有些头重脚轻,站立不稳。

谭出尘站在一边,望着晕晕欲倒的段逸鸣,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笑意。

段逸鸣无意中看到,心中登时亮如明镜。

谭出尘有意唆使诸人轮流向自己敬酒,为的就是让自己醉倒出丑。

顾研茹见状走近,秀眉蹙紧,说道:“诸位师兄,段师兄不堪酒力,大家不必再劝了。”

谭出尘在一边怪笑道:“顾师妹,大家伙兴致颇高,何必扫兴?”

诸弟子齐齐应和,依旧敬酒不断,顾研茹只能在一旁跺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段逸鸣喝下一大杯酒,腹中翻涌,险些呕吐出来,情急之下,急忙运起真气压制,却发现酒气竟然和真气融合一起,行走在经络之中,腹中难受之意立减。

他心中一动,暗中运气流转,引导酒气下行,经脚底涌泉穴流出体外,不多时,脚靴湿透,酒水渗入地下。

他无意中发现这个解酒办法,暗暗心喜,当下不动声色,来者不拒,一连喝下数十杯美酒,精神不见稍减,反而越发清醒,双目清朗有神,丝毫不见醉意。

谭出尘本以为他很快便会醉倒,等着见他出丑,哪知段逸鸣反倒越喝越有精神,先前醉眼蒙眬之意竟然一扫而空,暗道奇怪。

他哪知道段逸鸣使了个瞒天过海之法,凡是入腹之酒皆被他转移到脚下,排出体外,即便是喝上几大缸美酒,也完全不会醉?

顾研茹见他越喝越勇,也觉奇怪,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何,但是芳心总算放下,一转首,狠狠瞪了一眼谭出尘,这才返座。

如此之下,不过顿饭工夫,段逸鸣已不知喝下多少美酒,却仍谈笑自若,反倒是紫萝谷众弟子不胜酒力,醉醺醺倒下一片,余下之人也大多晕头转向,哪敢再上前,纷纷散开。

紫萝谷上下见段逸鸣如此酒量,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谭出尘见势不妙,早已躲在一边。

元衡真君见座中弟子东倒西歪,面色不悦,却对段逸鸣越发另眼看待。

这小子难道是天生海量,一个人竟然能放倒紫萝谷数十名精壮弟子?心中也是暗暗骇异。

座中诸位长老无不侧目,牢牢盯着段逸鸣,惊异之色表露无遗。

段逸鸣微微一笑,揖手说道:“多谢诸位师兄美意,逸鸣心领了!”说罢缓缓坐下。

对面,顾研茹美目看来,满是征询之色,段逸鸣微微颔首,示意并无不妥,顾研茹这才放心,朝他嫣然一笑。

谭出尘站在人群中,见到两人眉目传情,心中妒火如炽,恨意大起,鼻中狠狠哼了一声。

落雁低声问道:“段大哥,你没事罢?”

段逸鸣传声对落雁说道:“放心好了,再喝两大缸也醉不倒的。”

落雁知道他竟然使用这么个移花接木的巧办法,将紫萝谷一干弟子捉弄的狼狈无比,再无人敢上前挑战,心中不由大乐,抿嘴吃吃低笑。

此时,元衡真君一正衣冠,说道:“诸位,值此喜庆之时,在此宣布一件大事。有请丹师叔!”

掌声雷动,丹琊上人缓缓立起,说道:“诸位,这乃是一件喜事,逢此聚会之际,特此宣布。尘儿、茹儿,你们两人上前来。”

谭出尘兴冲冲的越众而出,昂首站在席前;顾研茹缓缓站起,一张粉脸不露丝毫笑意。

丹琊上人说道:“诸位,尘儿和茹儿都不小了,两人正是天造一双、地设一对,十分匹配。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师叔就做个月老,为你们两个牵红线,成全玉缘。当着众人之面,师祖就亲自为你们二人举行订婚仪式。”

此话一出,谭出尘和顾研茹却是脸色各异。

谭出尘喜色浮动,急忙躬身致谢,而顾研茹俏脸冰冷,却是一脸冷淡神色,柳眉紧蹙,贝齿将樱唇咬的雪白。

元衡真君喜道:“这件事怎么敢劳丹师叔大驾!”

丹琊上人笑道:“无妨、无妨,能为这一双麟儿促成喜缘,高兴都来不及呢!”

元衡真君急忙示意顾研茹,说道:“茹儿,能有丹师叔为你们证婚,乃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快来谢过丹师祖!”

顾研茹昂起头来,说道:“丹师祖好意,请恕茹儿不能答应。”

此言一出,诸人皆是一怔,纷纷僵住。

席间静悄悄一片,掉针可闻。

元衡真君面色登时一沉,轻声喝道:“茹儿,不可使小性子!快给丹师祖赔个不是!”

顾研茹却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丹琊上人面上闪过一道异色,挥挥手,说道:“茹儿,为什么?”

顾研茹冷冷扫了谭出尘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谭师兄天纵英才,未来不可限量,茹儿乃是蒲柳之姿,高攀不上,倒教丹师祖失望了。”

丹琊上人听她这般说辞,眉头一皱,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元衡真君见机不妙,说道:“茹儿,不可乱说话,丹师叔能为你和出尘证婚,乃是天大的面子,还不快谢过?”

顾研茹咬唇说道:“舅舅,茹儿自小由您养大,当知恩图报,万事无不听从您吩咐。不过,此事关系到茹儿终身,茹儿想自己选择,不愿别人干涉!”

元衡真君一怔,脸色一沉,强自压抑着怒气道。

“出尘俊朗不凡,谦逊知礼,天资聪颖,在诸弟子之中出类拔萃,乃是极为少见的奇才,以他的条件和你非常匹配。舅舅和诸位长辈也早有此意,只等你两人长大便允婚。

“再说你们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十分了解。舅舅是看着你们长大的,觉得你们很适合……”

顾研茹听他说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面色绯红,不待元衡真君说完,急匆匆打断:“舅舅,茹儿和谭师兄只是一般师兄妹关系,并不是什么青梅竹马、两小……之类,您这是乱点鸳鸯谱!”

她悄悄扫了段逸鸣一眼,粉颈登时绯红。

元衡真君被她一顿抢白,大是错愕,一时说不出话来,指着顾研茹,气道:“你、你……”

一边蝶婆婆说道:“掌门师兄,您不必动怒,茹儿还是小孩子,别吓着她。”

顾研茹依偎在蝶婆婆怀中,噘起樱唇,气鼓鼓的。

元衡真君一顿足,气道:“你这丫头,翅膀硬了,敢不听舅舅的话了!”

丹琊上人铁青着脸,冷冷看着顾研茹:“丫头,长辈的话你也不听?紫萝谷什么时候教出了你这么个没有礼貌的弟子?”言下之意,是在责备元衡真君管教不力。

元衡真君听着,只觉颇为刺耳,门下数百双眼睛齐齐盯在自己身上,等着看如何处理,他心中怒极,脸色一变,喝道:“茹儿,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且说说看,出尘有何不好,哪点配不上你?”

顾研茹外柔内刚,性子却是极为刚烈,她自幼失去父亲,因母亲是元衡真君之妹,无人敢惹,被众人呵护有加,哪里受过别人叱喝?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元衡真君厉声斥责,还要迫她表露心意,更是破天荒头一遭,如何忍受得了?

心中羞怒交加,眼泪忍不住便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不哭出来,胸脯剧烈起伏。

蝶婆婆轻拍她香肩,安慰几声,抬头说道:“掌门师兄,此事不如暂且放在一边,容后再叙。”

丹琊上人冷冷说道:“长者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便然。你这般护着她,不啻放纵!你身为谷中长老,不会不知道罢?”他的辈分在席间最高,说话极有分量,蝶婆婆闻言不便再说,只好缄口。

但顾研茹自小随蝶婆婆长大,最了解其性情,顾研茹刚烈任性,若是把她逼急了,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心中不由暗暗焦急。

元衡真君脸上颇为挂不住,眼见丹琊上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场中诸人面面相觑,气氛微妙而尴尬,怒道:“今日之事由不得你!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顾研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香肩耸动,扬脸说道:“我就是死,也不嫁给他!”

谭出尘脸色剧变,又惊又气,颇为尴尬。

他本以为有掌门师伯和丹师祖出面,顾研茹必会答应这件婚事,岂知她拒而不从,弄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心中一动,目光转而看向段逸鸣,想起两人深情款款、眉目传情之事,恨恨想道:“必是这臭小子在中间作梗!哼,今日之事绝不能善罢罢休,总有一天,叫他尝尝苦头!”

诸位长老见状不妙,任其发展下去,终成一场闹剧,不但元衡真君下不了台,将来若是传出去,于紫萝谷名声也是不好,于是大家纷纷起座,上前劝说。

元衡真君气呼呼的,老脸气得煞白,胸口一阵憋闷。

顾研茹泣道:“茹儿爹爹去的早,娘亲体弱,没有人疼,没有人喜欢。呜呜,你们都欺负茹儿,呜呜……”

元衡真君见她俏脸上梨花带雨,马上忆起妹夫早逝,妹妹思念成疾,一直卧病在床,屡屡紧握着自己手掌,央求自己照顾好她,垂泪不已,往事历历在目,心中不由一软,也觉自己今日有些失态,怒气一泄,寒着脸不说话。

只是以自己掌门之尊,当着众人之面,说出去的话又怎能收回?

丹琊上人见一个后生小辈不识抬举,竟然当席拒绝自己之意,心中隐怒,耳中听得诸弟子小声议论,更是不悦。

他面色阴霾,鹰目横扫,诸弟子噤若寒蝉,纷纷低头不敢作声。

“元衡师侄,她既是不愿意,那也不必强人所难。”丹琊上人冷冷道。

元衡真君心中已有悔意,只是顾忌丹琊上人,无法出口,正要说话,却听得旁边有人说道:“掌门,出尘和茹儿当年可是谭某和顾师弟一家亲口定的婚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现在顾师弟虽然仙逝,但当年诺言并不改变,掌门既为茹儿之尊,就请过问此事。”

说话者长须长脸,身材高大,甚是冷傲剽悍,正是七长老之一的谭无遗谭长老,乃是谭出尘之父。

此人身为七长老之首,极有威望,便是元衡真君也礼敬有加。

元衡真君大感为难,沉吟许久。

当年小妹怀孕之时,谭长老确实说过,若生男孩,便结为金兰;若生千金,便结为亲家。

不过当时只当是一句戏言,也未往心里去。

其后,小妹果真生下个茹儿,乖巧机灵、粉妆玉琢,十分讨人喜欢,谭长老一有机会便拿此事逗两小一番,因此,紫萝谷中大都认为两人长大后必成一对。

其后谭出尘修为一日千里,出类拔萃,加上长相俊美,便是元衡真君自己也颇为中意。

后来,在一次外出之中,茹儿之父不幸被妖人杀死,此事也逐渐淡漠下来。

前不久,谭无遗托丹琊上人出面说起此事,提及茹儿已满十六,当可谈及婚嫁,便想早些把两人婚事敲定,他当时满口答应,这才引出今日之事。

没料顾研茹反应竟然如此强烈,一口回绝,令他一时难以下台。

蝶婆婆见谭无遗步步进逼,老眉皱起,说道:“谭长老此言差矣,此事老身也曾听茹儿母亲说起,当时不过是一句玩笑,怎就当了真?小辈之事,咱们作长辈固然可以玉成好事,但绝对不可以大压小,强迫同意。

“既然说起父母之命,那便好办,茹儿父亲虽说早逝,但童师妹仍在。茹儿婚事须得过问童师妹意思,由她做主便是。”

她这话说得不亢不卑,有理有据,谭无遗翻翻老眼,脸色阴沉如乌云,嘿嘿冷笑两声,森然说道:“掌门贵为一门之尊,又是童师妹兄长,自可代其做主。”

蝶婆婆心中大怒,寒声道:“谭长老之意,那是强迫茹儿之婚事了?”

谭无遗目中厉芒一闪,怒色浮动,拍案而起,厉声说道:“你说什么?”

蝶婆婆不甘示弱,霍然站起,恨恨将手中木杖砸落地面,大声说道:“你若想强迫茹儿嫁人,老身第一个不答应!”白发飞扬,双目之中寒光爆闪,威态骇人。

双方剑拔弩张,怒目而视,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座下弟子何曾见过门中尊长这般公开敌对?登时议论一片。

丹琊上人见再不出面,局势难免失控,寒声喝道:“谭长老、蝶婆婆,大家都是门中长辈,怎可如此失态?你们不必争了,先坐下来。”

谭无遗闻言大恼,转目而来,说道:“师叔之命,谭某不敢不遵,就请掌门给个交代!”

蝶婆婆哼了一声,缓缓坐下。

丹琊上人说道:“元衡师侄,此事须妥善处理,以免伤了和气。”

元衡真君含糊应了声,沉吟片刻,说道:“丹师叔,蝶婆婆所说不无道理,茹儿之母尚在,先询问她的意思也是应该的。”

丹琊上人脸色一沉,说道:“你身为一派之尊,谷中上下无事不管,尘儿和茹儿婚事当可做主,就此决定,再告知茹儿之母,有何不可?”

丹琊上人话语咄咄逼人,元衡真君大觉为难。

顾研茹脸色煞白,骇异的瞧着元衡真君,怔怔不语,清泪直流,手脚发冷。

元衡真君若是当着众人之面将自己许配给谭出尘,那便绝无更改之可能!

段逸鸣本不欲过问紫萝谷之事,但是看到顾研茹极力拒绝,心中不忍,可他一个别派小辈,哪有资格干涉紫萝谷之事?

丹琊上人说道:“师侄既然不便做主,那便由师叔为你代劳做主就是。”转过身来,说道:“诸位,关于尘儿与茹儿婚事,老夫在此宣布,两人于今日正式定下百年之……”

“慢着!”

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丹琊上人说话,将诸人耳膜震的一阵轰鸣,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此人长身挺立,英姿勃发,眉宇间神采飞扬,原来是段逸鸣挺身而出!

丹琊上人一怔,待看清竟然是那个毛头小子,不觉恼怒,目光如寒箭,冷冷射在段逸鸣身上,心中暗道:“这小子竟有如此雄浑真气,远在紫萝谷年轻一代所有弟子之上!仙瑶门能教授出如此弟子,当真不可小觑。”

谭出尘见段逸鸣越众而出,目光立时阴冷下来,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暗道:“又是你这臭小子!哼,竟然敢干涉我和茹儿之事,我倒要瞧瞧你有何话要说!”

他面色一沉,厉声喝道:“段逸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我丹师祖!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别以为你曾帮助敝派,就能在这里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哼,紫萝谷教中之事,外人向来不得插手,你给我下去!”

段逸鸣不急不忙,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谭师兄言重。段某自幼深受师门厚泽,虽说顽劣,但还知道礼仪廉耻,不敢干涉贵派事宜,更无丝毫冒犯老前辈之意,若有不妥之处,尚请老前辈与各位见谅。”

谭出尘一愣,他隐约听出对方话语之中暗含讥讽之意,不由大恼。

顾研茹见是段逸鸣出面,心中一喜,美目中闪烁着喜悦之色。

元衡真君见对方彬彬有礼,问道:“不知少侠有何见教?”

他心中对于这个外甥女也极是喜爱,不愿违她之意,见段逸鸣打断丹琊上人,缓解紧张气氛,心中稍稍一安。

段逸鸣环视一圈,朗声道。

“段某不才,不敢说有什么见教,不过就事论事,一点愚见而已。紫萝谷上下乃是正派侠士,享誉神州,行事光明磊落,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天下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贵派厚天悯人,对待天下苍生如此,有口皆碑,那对待顾姑娘之事,自然不会有二致。

“顾姑娘之终身大事,理应经过其母亲应允,毕竟婚姻大事关系到她一生幸福,不可草率。各位都是顾姑娘的长辈,自然希望她得到幸福。各位,不知小子说得对不对?”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段逸鸣一番说辞将紫萝谷诸人捧上云端,正自乐陶陶之际,蓦地转移到顾研茹婚姻大事上,合情合理,无从反驳。

不少人心中已同意他所言,只是碍于情面,不便赞同,但脸上默许之色,一望便知。

丹琊上人脸色难看之极,耳中听到门下弟子一片窃窃私语之声,似乎颇为赞同这小子一番说辞,心中越发不悦,低哼了一声,面色阴沉。

蝶婆婆凝目望来,朝段逸鸣微微颔首示意。

第八章 矫龙难缚

谭无遗突然冷笑一声,声色俱厉。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你既口口声声说不干涉敝派之事,却又拐弯抹角提及,分明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念在你年少无知,惩罚便免除,但若再涉及敝派之事,休怪老夫不客气,将你轰出谷去!”

段逸鸣闻言不以为意,洒脱一笑。

“谭长老不必如此生气,小子绝不会干涉贵派内务。但顾姑娘乃是在下朋友,她的婚姻之事却是私事,所以不能不说。

“婚姻大事,须得经过本人以及长辈同意方可,绝不可强人所难。如果强人所难,岂不是毁了顾姑娘一生幸福?谭长老地位尊崇,为人师表,自是不会做出如此为人不齿之事,是也不是?”

他见谭无遗张狂无德,倚老卖老,心中隐怒,忍不住暗中刺了一句。

谭无遗闻言大怒,火气冲顶,森然道:“臭小子,竟敢嘲弄老夫?哼,今日老夫就代你师父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尊重长者!”

旁边一个年轻人奔近,说道:“师父,此事不劳您大驾,待弟子去领教领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有几斤分量!”

此人虎背熊腰,一身虬肉怒突,极是健壮,名叫丁元庆,乃是谭无遗大弟子,一身横练修为超越同侪,刀枪不入,便在紫萝谷中也是大大有名。

谭无遗点点头,说道:“也好,你就去教训教训仙瑶门的弟子!记住,点到为止,别让人说我紫萝谷仗势欺人!”

“是,师父!”丁元庆转过身,粗声粗气的说道:“阁下口出不逊,无德无行,想必是依仗有些道行,丁某就向阁下讨教几招,见识见识仙瑶门神功仙法有何神奇,竟敢公然在紫萝谷中撒野!”

段逸鸣眉头一皱,强忍着心中怒气,说道:“这位师兄且慢动手,今日之事,只说一个理字……”

丁元庆早已听得不耐,抽出银刀,寒气迫来,立时将段逸鸣话语硬生生逼回,他寒声说道:“不必再搬弄是非,有本事手下见真章,好教丁某瞧瞧阁下还有何伎俩!请!”

他手腕一转,刀气破空刺来,疾风锐响,气势汹汹。

段逸鸣无奈之下,只得迎战,心中暗道:“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小心为妙。”

他抖手拔出紫竹棍,见招拆招,一一接下。

丁元庆长刀挥舞,剑势凛厉,银光霍霍旋转,犹如水银泼地,似铁桶一般将段逸鸣围在其中,乍看上去,倒是占据十足上风,心中不免得意,便想将段逸鸣打个落花流水,磕头求饶。

谭无遗看在眼中,频频首,举手一捋胡须,神情得意无比。

顾研茹偎在蝶婆婆身边,一双秀目眨也不眨的盯着战局,几乎屏住呼吸。

看到段逸鸣身形隐没在剑影光气之中,顾研茹俏脸连变,担心无比,一颗芳心“怦怦”剧跳,几乎冲出喉咙来。

“叮叮当当”一阵疾响,丁元庆已然攻出二三十招,招招刺向对方要害,只要段逸鸣稍有闪失,便会重伤倒地。

他攻势如潮,段逸鸣似已有忙乱之象,险象环生,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机。

丁元庆天生神力,这手“万藤刀法”早已得谭长老真传,深悟精髓,使来大开大合,虎虎生威,照形势而言,段逸鸣不过五十招,即会被击溃。

刀气弥漫,杀气刺骨奇寒,诸弟子呼吸大滞,无法立足,被迫的向后退去。

顾研茹芳心抽紧,美目中浮起一层水雾,银牙紧咬朱唇,暗道:“段师兄若是伤在丁师兄手下,自己岂不是罪莫大焉?不行,段师兄为自己出头,绝不可任其被辱!”

想到这里,她握住仙剑,凝视场中格斗,只要稍有不测,便要出手阻止。

丁元庆突然大喝一声,长刀急速劈出,一连九刀,正是万藤刀法之中的绝招。

这九刀环环相扣、绵绵不绝,只要敢接其中任何一刀,其余八刀便会从四面八方一起杀上,九刀齐发,犹如九个人同时围攻,威力剧增。

但见刀光幻影,滚滚而落,包围圈瞬息缩小,依稀可见段逸鸣身形。

“卜心!”顾研茹惊呼出声,仙剑斜指,就欲抢步奔出。

突然间,光影之中传出段逸鸣爽朗笑声。

“不过尔尔!”

刀光气浪之中,段逸鸣已然突破而出,提气纵跃,衣襟猎猎,犹如踏浪渡海,忘记翩翩疾飞。

他手中紫竹棍凌空疾落,紫气瞬间绽放,光芒闪耀迷离,凛例杀气将刀光劈的倒卷而回。

顷刻间,紫气如漫天暴雨,劈头盖脸射向丁元庆,“飕飕”风响,慑人心魄。

丁元庆面色骤变。

对方竟能破解自己这平生得意绝技!

他心头惊悸,急忙挥刀怒斩。

长刀青光爆射,光影幻化如藤,飞旋激转,将周身上下护得水泄不通。

段逸鸣长啸一声,真气灌注,紫竹棍挥舞疾旋,随意挥洒。

丁元庆便觉身前“嘶嘶”疾响,真气轰然四散,而对方那枝紫竹棍已然逼近前胸,他惊骇莫名,正待顿足后撤,已是来不及。

紫气漫卷劲舞,如长龙入海般扑来。

“蓬”的巨响,丁元庆手臂剧痛,怪叫一声,身不由己的朝上翻起,横摔出去,手中长刀把持不住,脱手飞出。

紫光消散,段逸鸣长身而立,双目湛然,朝跌落尘埃的丁元庆拱手:“丁师兄,得罪!”

丁元庆抱着右臂,灰头土脸的爬起,羞愧难当,脸色涨的酱紫,一阵烧烫。

当着诸位师长以及师兄弟之面,竟然被仙瑶门一个后进末学打的落花流水?

他虽然粗鲁,但却不笨,方才对方紫竹棍突破护体真气而来,明明可以重伤自己,可对方却在最后一刻偏转紫竹棍,只将自己长刀震飞,除了手臂经脉酸麻之外,并无他伤。

收发由心,迅疾如电,眼前这个少年分明身怀神鬼不测之能,远非自己可比,他输的心服口服。

紫萝谷诸人本以为丁元庆会轻取段逸鸣,哪知转眼之间,胜负互易,丁元庆竟然被对方破去万藤刀法,连长刀也丢了,大家瞠目结舌,轻视不屑之心登时收起。

顾研茹收起仙剑,美目之中异彩频闪,娇颜浮起一层喜色。

丁元庆粗声粗气的说道:“少侠修为精深,丁某自愧不如。”

段逸鸣见此人性格直爽,说话毫不藏私,心中顿生好感,当下正容说道:“丁师兄谬赞,逸鸣不敢当。”

谭无遗见自己爱徒被段逸鸣打的一败涂地,老脸颇有些挂不住,见丁元庆还在和对方啰哩啰嗦的说话,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无用之辈,还不退下!”

丁元庆见师父恼怒,不敢作声,垂头退回。

谭无遗缓步走来,森然说道:“好小子,扮猪吃老虎,真看不出来,仙瑶门下竟然出了这么个少年英豪!老夫就来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目中无人的后果!”

谭无遗身为紫萝谷长老,竟然如此蛮横不讲理,段逸鸣登时被他激的怒气冲顶。

“小子不敢,谭长老能给小子机会得见真学,自是荣幸至极。不过比斗之前,不如约定一下,如若小子能接下谭长老几招,顾姑娘一事就此作罢,谁也不要再强迫她应允。不知谭长老可否答应?”

此言一出,众人皆数哗然,大家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敢向谭长老挑战。

谭长老身为紫萝谷七长老之首,一身修为出神入化,即便是和掌门元衡真君相比也不逞多让;而段逸鸣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少年,即便是在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也绝抵不上谭长老。

顾研茹望着段逸鸣,芳心七上八下,禁不住低声说道:“段师兄,你为了茹儿,竟然不惜以身犯险……”

蝶婆婆眼中奇光闪动,暗道:“这小子竟有这般胆魄,真是难得。”

转眼瞧到顾研茹双目灼灼凝视段逸鸣,双颊晕红流转,如醉如痴神色,心中大奇:“这丫头是怎么了,今日如此古怪?”

此念头一闪即逝,她转念想道:“段少侠为了茹儿才有意出言相激谭长老,用意固然是好,但谭长老修为之深,远非他可比,谭长老这人极好面子,最是护短,如果惹下这个麻烦,只怕难以善了。”

落雁心中大急,一拉段逸鸣衣袖,低声说道:“段大哥,这样做太危险了。”

段逸鸣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好了,我自有计较。别忘了,段大哥身上同时有数派功法,取胜不成,自保总是绰绰有余。”

落雁知他所说,已知道他用意,但总是放心不下,秀目凝注,关切的说道:“段大哥,你自己小心。”

段逸鸣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他遥遥望去,恰好和顾研茹视线交织一起。

顾研茹美目之中,关切、感谢、担忧等诸般神色,逐一浮现,脉脉含情,神采飞扬,由于兴奋和激动,她面颊上飞起一抹嫣红,娇羞欲滴。

谭出尘站在一边,看到两人当此决战之际,竟然敢在众人面前眉目传情,心中妒火翻涌,怒不可遏。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面上肌肉扭曲,气得一片通红。

谭无遗见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在众人面前向自己叫阵,心中气恼,瞳孔逐渐收缩,怒极而笑。

“大言不惭,竟敢螳臂挡车。哼,老夫让你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双臂一振,已如苍鹰般飞起,指掌翻飞,抓向段逸鸣头顶,远远望去,犹如一只巨鹰捕食一般,勇悍绝伦。

劲气逼来,段逸鸣顿时周身森寒,呼吸险些停顿,知道硬挡不得,心念转动,真气迫出。

他猛然跃起,紫竹棍破空而起,在半空中画过一道弧线,鬼魅般的闪开。

谭无遗一招无功而返,面色微微一变。

这小子招式古怪,并不是仙瑶门道法,眼芒一冷,低叱一声,身体在空中急速转向,左臂探出,十指如钩,陡然间暴长,朝段逸鸣抓去。

紫萝谷弟子同声喝采。

这乃是谭长老最为拿手的“神蝎爪”,威力惊人,一旦使出,从不落空,见血方回。

当年他恶战万鬼洞三眼盐母之时,大战三天三夜,最后便是以这神蝎爪击中对手前胸,将她心脏抓烂而亡,自那以后,谭长老声名鹊起,人称神蝎长老。

此时,谭无遗使出神蝎爪,指气纵横飞射,“哧哧”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来去无踪,快捷无与伦比,气浪所及,断木横飞,沙石成粉,众人纷纷避开。

段逸鸣虽不知对方使的是何种神功,但从诸人讶声中,知道此爪必是威猛非凡,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迎战,运起太乙真诀,佐以落雁所授绝技,见招拆招,左挡右接,以守为主。

谭无遗双爪疾如闪电,卷起刺骨狂飙,将段逸鸣牢牢包围住。

诸人站在远处,只见一道幻影上下翻飞,如数十条巨蟒在空中咆哮旋舞,声威骇人,谭无遗十指屈伸弹抓,指气虚空劈斩砍刺,正是极上乘的御气如剑之术。

段逸鸣心无旁鹜,目不斜视,足尖轻点,随意而动,感受着对方攻势所向,右手紫竹棍挥舞疾转,如蝴蝶穿花,起伏不定,看上去气定神闲,举重若轻。

“叮叮当当”的响声急促清脆,动听至极,紫光波动,已将谭无遗爪势不断震开,诸人自问均无把握在神蝎爪下能坚持多久,而这少年竟丝毫不见劣势,实在出人意料。

谭无遗心中也是越来越震惊,原以为一下便可以将这小子击败,岂料三十招已过,对方毫发未伤,防守的滴水不漏,任凭自己攻势如何凌厉,始终无法得手,震怒之下,功力提至八成,出招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犹如层层铁桶一般,将段逸鸣笼罩其中,缓缓缩紧。

他精目电闪,只要对方稍有疏忽,露出破绽空隙,指气便会如水银泼地长驱而入。

对方年纪轻轻,修为必然弱于自己,拖过百招,必然不支,届时取胜自是唾手可得。

围观诸人中有些是谭无遗弟子,见师父占据上风,纷纷大声喝采,呐喊助威。

顾研茹见段逸鸣身形被指气包围,只能看到个淡淡的影子,似有忙乱之态,险象环生,好几次险些被指气击中,心中不禁紧张,牵紧蝶婆婆衣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双方酣战。

段逸鸣此时心如止水,双目闭合,只凭神识辨析谭无遗身形所在方位,身躯挪移,任凭对方指气如何神出鬼没,全都被紫竹棍挡住。

百招瞬息即过,场中身形变幻,来回变位,诸人瞧的眼花撩乱,头晕目眩,暗暗惊骇。

谭无遗久战无法取胜,已是不耐,牙一咬,暗道:“臭小子,休怪老夫出杀手了。”

他长啸一声,衣袍鼓舞,十指青光电舞,蓬然怒绽,化作万千柔丝,攀上紫竹棍,绕旋缠卷,顷刻间将紫竹棍紧紧包住。

谭无遗心中得意,暗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这下让你尝尝厉害!”

猛一发力,便欲将紫竹棍夺来。

大力传来,段逸鸣手臂顿时绷紧,发劲抵御之下,竟是无法挣脱,随时有脱手可能,心中猛然明白,谭无遗这是以精纯内力和自己较劲,企图抢夺紫竹棍。

紫竹棍寸寸抽离,眼看即将被对方强夺而去,他忽地手掌一松,紫竹棍登时飞出。

谭无遗心中暗喜,真气一吸,抓向紫竹棍。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一道金光跳跃而起,如若长龙,苍鸣声中,疾斩而下!

“嗤嗤”疾响,漫天指气刹那被斩断,轰然四散,而那根紫竹棍得而复失,凭空消失。

谭无遗大惊失色,双目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电光石火之间,段逸鸣凝力抽出断龙金刃,以凤舞九天真诀出手,气势如虹,一举斩断谭无遗指气,夺回紫竹剑鞘。

诸人纷纷失声惊呼。

一个十余岁的仙瑶门少年弟子,不仅在谭长老手下走过百招,而且一举击溃这手天罗地网绝技,全场登时目瞪口呆,合不拢嘴。

谭无遗老脸青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怪吼一声,突地半屈前身,背后衣袍中裂,赫然飞起一只青光闪闪的鳌夹,朝段逸鸣闪电袭来。

段逸鸣不料谭无遗突施如此辣手,躲闪已是不及,呼吸间夹已迫近眉心,腥气扑鼻而来,头脑一阵眩晕,直欲呕吐,胸口一滞,竟无力聚气抵御。

眼看段逸鸣就要伤在鳌夹之下,众人齐齐变色,谭长老使出神蝎爪中最为凶狠绝招“毒蝎摆尾”,段逸鸣不死也伤,定无幸免。

顾研茹心痛如绞,施救已是不及,惊骇之下,脸色惨白,脚下不稳,摇摇欲坠,蝶婆婆眼疾手快,急忙扶住。

落雁骇异之下,失声娇呼道:“段大哥!”美目闭合,不忍看到段逸鸣血溅当场。

“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就听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但见一道彩影闪电般欺来,纤指虚点,三点绿光破空而来,正中鳌夹。

爆响如珠,绵绵不绝,只听得谭无遗一声闷哼,身形摇晃,连退三步,这才稳住。

谭无遗凝目注视来人,寒声说道:“童师妹,好重的杀手啊!”

“不敢当~~谭师兄,你这招毒蝎摆尾,还是和当年一般杀气奇重。我若来迟一步,这少年必定会伤在其下,莫非这少年与你有深仇大恨不成?”

说话者是个女子,但中气似乎不足,说完之后,连连咳嗽几声,呼吸颇为急促。

段逸鸣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周身寒毛笔直竖起,脊背上窜起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片刻之间,他已在地狱边缘转了个圈,堪堪捡回一条性命。

回首看去,十余丈开外赫然出现一个中年丽人,一袭凤装彩衣,翩翩而立,肌肤胜雪,姿容如画,风华绝代,娇艳夺人,宛如冰莲雪梅,清丽不可方物。

她素手轻捧胸口,娇颜上隐隐有一层痛楚之色,旁边一个少女搀扶着她,缓缓走来。

他心中狐疑,瞧这丽人娇弱体质,难道方才出手替自己化解危机的,竟是她么?

顾研茹一跃而起,纵身落入那女子怀中,香肩抽搐,哭出声来,一边诉道:“娘,有人欺负茹儿!‘

原来这个面带病容的丽人,却是顾研茹之母,童婉渲。

诸弟子纷纷上前施礼拜见,语气极是尊敬,显见她在紫萝谷中极有声望。

元衡真君见是妹妹来到,微微一怔,疾步迎上。

“渲妹,你怎么来了?这里风大,还是赶紧回去罢,以免着凉犯病。”

童婉渲微微一欠身,说道:“多谢大哥关心。”

她顿了顿,道:“我听说有人要定下茹儿婚事,所以赶来瞧瞧,不知是谁的主意?”

元衡真君犹豫道,瞥了一眼丹琊上人,缓缓说道:“渲妹,还是身体要紧,我陪你回去,到时候再详细说给你听。”

“不必。”

童婉渲淡淡道,转问顾研茹:“茹儿,这少年是谁?怎么和谭长老在此过招,惹得谭长老怒火上冲,使出神蝎爪伤人?”

她语气暗含讥讽,谭无遗偏偏又不能出言反驳,鼻子里挤出一声低哼,扭过头去。

顾研茹嘟起樱唇,说道:“娘,他就是茹儿向您提起的段逸鸣师兄,就是他屡次出手相助孩儿,而且不惜以身犯险,替孩儿退却那桩、那桩婚事。”

童婉渲柔柔抚摩着顾研茹乌发,轻声说道:“乖茹儿,别哭了,有娘在,谁也不能迫你做任何事情。快将你这位段师兄唤来,为娘瞧他似乎被毒蝎瘴气所伤。”

谭无遗这神蝎爪中夹杂地底寒毒之气,若有人不慎误吸入体,轻则昏迷数日,重则重伤不治。

顾研茹惊呼一声,急忙奔到段逸鸣身边,拉着他来到童婉渲身前。

段逸鸣躬身说道:“晚辈段逸鸣拜见前辈。”

童婉渲微微颔首,凝目细看。

眼前这少年,朗眉星目,英俊不凡,蜂腰猿臂,神采奕奕,她不由暗暗点头。

她只一瞧,便看到段逸鸣脸上隐约浮起一层黑气,这正是吸入毒蝎瘴气征兆,不过他脸上丝毫不见一丝颓色,反倒精神百倍,心中称奇。

她转过身来,瞧了谭无遗一眼,说道:“恭喜谭长老,神蝎爪已然练到第八层了。”

谭无遗怒极之下,使出毒蝎摆尾,险些伤了段逸鸣,此时冷静下来,也觉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不免有些讪讪然,此时听童婉渲出言明褒实贬,老脸不由一阵发红。

童婉渲取出一枚丹丸,递到段逸鸣手中,说道:“段少侠,快将解毒丸服下。”

段逸鸣一犹豫,自己身体早被角蟾老祖改造的百毒不侵,谭无遗这毒蝎瘴气自然也奈何他不得,不过他不愿拂童婉渲美意,道谢一声,吞入腹中。

童婉渲瞧他脸上黑气消散,这才放心,顾研茹在她耳边唧唧咕咕,已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第九章 有女长成

童婉渲秀眉微挑,脸色阴晴不定,道:“方才一事,多谢段少侠施手。”

段逸鸣急忙还礼:“前辈客气了,晚辈只是一时气不过,所以出手,方才如不是前辈临危相救,只怕早已伤在神蝎爪之下了。”

童婉渲说道:“少侠放心,这里是堂堂紫萝谷,六大正派之一处所,不会有人威胁你们的安全。”

她这话若有所指,丹邪上人等人听到,都有些不自然。

元衡真君知道自己这妹子看似娇柔体弱,但是性格极是刚烈,若是惹恼了她,没准会做出什么令人下不了台的事情,尤其茹儿乃是她的命根子,护犊心切,娇慎大发之下,连自己也难有把握说服她。于是,元衡真君道:“妹,这次茹儿去往翠萝谷,幸喜达成使命,可喜可贺,因此才设下盛宴共贺,门中上下,包括丹师叔都莅临祝贺。愚兄考虑到你身体有恙,受不得喧闹,所以没有请你来。既然来了,那就和大家一起高兴高兴也好。”说着,元衡真君又对顾研茹说道:“茹儿,服侍你娘就座。”

“不必了。”童婉渲淡然说道:“既是为茹儿达成使命而设庆贺宴,小妹先行谢过大哥美意。不过,小妹听说贺宴之上,有人提及茹儿婚事,似乎有意强迫决定,不知可有此事?”

她秀目缓缓扫过人群,最后凝注在谭无遗身上,犀利如刀。

谭无遗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童婉渲一十二岁之时便悟透门中绝学,为众人所瞩目,一十五岁之时,在年轻一代弟子之中独占鳌头,傲视同侪,外出历练连连做了几件大事,尤其是力毙黄泉涧阴尸老魔,名动天下。

如今,童婉渲虽然因为思念早逝夫君,忧伤成疾,但是威名仍在,紫萝谷众弟子听到童婉渲三个字,无不肃然起敬,敬畏无比。

谭无遗虽然身为七长老之首,但自问修为却未必超过童婉渲,此时见童婉渲目光逼来,不敢直视,侧过脸去。

丹琊上人坐在一边,脸色相当难看,元衡真君则暗暗叫苦。

此事涉及丹师叔等人,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小妹发起拗劲来,丹师叔脸面无光,在诸弟子面前争论,岂不是大大失了尊严?

元衡真君打了个哈哈,道:“小妹,大家看着茹儿和出尘自幼一起长大,情投意合,便想乘着今日喜庆之际,促成一桩美事,做长辈的是一片好意,并非他意,渲妹不要误解。”

顾研茹撅着红唇,琼鼻一皱,没好气的扫了谭出尘一眼,低声说道:“娘,孩儿还小,不想嫁人。‘

凤目掠过段逸鸣,俏脸绯红,羞意浓浓。

童婉渲拍拍爱女香肩:“娘知道,放心,绝不会委屈你。”

童婉渲已听出元衡真君话中委婉意思,隐有所指,她冰雪聪明,利弊自是知道,心念电转。

今日之事牵涉到丹琊上人,无法明究,否则大哥下不了台;不过此事必须澄清,也算给某些人一些警告~~

童婉渲转脸说道:“大哥既然如此说,那小妹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当着众人之面,婉渲须说明此事,茹儿婚事由她自己作主,只要她不愿意,那便休想成为我顾家女婿。”

顾研茹芳心羞涩,双眼深深地瞥了一眼段逸鸣,双颊莫名烧烫起来,心头剧跳。

话到这里,谭无遗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沉声说道:“童师妹,当年你我两家可是有约定在先,等尘儿和令嫒长大之后,结为秦晋之好。这件事,难道童师妹想反悔么?”

童婉渲淡淡一笑,说道:“谭长老,当日之事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我和先夫自始至终,可答应过要将茹儿许配与令公子?其后谭长老夫多次说起此事,我和先夫均婉言推却,并不曾应诺。方才我也说了,茹儿之婚事由她自己作主,她若愿意,我也同意,她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谭无遗顿时气结,老脸涨红,气道:“你、你……”

谭出尘脑中顿时轰隆一声,一片空白,惊怒、焦急、嫉妒、酸楚,齐齐涌上头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爹爹,分明是有人在其中作梗,顾师妹才会变心。”

诸人一听,皆是一震,纷纷望了过来,等谭出尘说出下文。

谭无遗沉声问道:“尘儿,你说什么?”

落雁心中一动,附在段逸鸣耳边悄声说道:“段大哥,小心些。”

段逸鸣大奇,问道:“小心什么?”

落雁瞧着他,眼色古怪无比,幽幽道:“谭出尘说的那人,指的便是你,顾姑娘的一片心意,你难道不明白么?”

“什么?”段逸鸣看到落雁眼中闪过一道失落,微微一怔,转身去看时,却见顾研茹一双清澈妙目柔柔看着他,猛的垂下头,颇有些慌乱,脸上泛起丝丝红晕。

顾研茹心弦大动,忆起两人相遇相识经过,往事历历在目,一件件在心间掠过,挥之不去,少女情怀,深埋于心底深处,小心呵护着,懂憬着将来。

段逸鸣如何猜得出顾研茹女儿家心事?见她欲语还休,似有所悟,暗道:“莫非落雁所说是真的?”

场中出现暂时的平静,诸人视线皆投注在段逸鸣和顾研茹身上。

但在幽谷明月冷辉之下,还有一个少女的目光,含着淡淡的失落和寂寥,惆怅不已。

落雁缓缓垂下头,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段逸鸣身上,紧密相依,似乎又若即若离,一如此时心情,飘渺不定,迷离茫然。

心底深处,没来由涌起淡淡一丝酸楚和嫉妒。

此时,谭出尘俊脸扭曲,咬牙切齿的说道:“爹,孩儿早已看出,就是仙瑶门姓段的小子介入,乱了孩儿和顾师妹的好事,使得顾师妹见异思迁。”

谭无遗面色森寒,逼视过来,眼芒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段逸鸣皱皱眉,百口莫辩,一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谭出尘这话过于难听,诸人纷纷皱眉,童婉渲脸色更立时阴沉下来,满是不悦,

谭无遗说道:“看这小子油头粉面,眼芒闪烁,心术不正。”

顾研茹神色变幻,娇躯微微颤抖,凝目看去,只见谭出尘目中闪过一道怨毒之色,一时怒愤,脱口而出:“不可侮辱段师兄!他行事堂堂正正,侠义心肠,绝不是坏人!”

谭出尘越发恼恨,说道:“哼,你如此为他辩解,莫非你喜欢上了这个小白脸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目光如箭,齐齐射在顾研茹身上,便连元衡真君也是脸色骤变,射出一缕惊异光芒,聚在顾研茹脸上。

顾研茹俏脸赤红,颇为慌乱。

她固然喜欢段逸鸣,但一直深埋于心底,从未向人吐露一星半点,此时被谭出尘当众说出,羞怯惊乱,手足无措。

她一个女儿家,如何能亲口承认这种事情?羞也羞死了。

诸人察言观色,已瞧出些端倪,许多紫萝谷弟子眼生惊异、怒愤之色,心中迁怒于段逸鸣,先前慕仰之意,荡然无存。

顾研茹明艳绝伦,性情开朗,多少弟子都想得她青睐?但由于谭出尘早已将她视为禁脔,高调往来,大家无不纷纷退却,只能远观,想到顾师妹选择本门杰出弟子而嫁,也并无太大敌意。

但顾研茹一口回绝谭出尘求婚,诸弟子希望重又燃起,不料只维持片刻工夫,谭出尘突然抖出这么一件骇人消息,齐齐惊骇莫名,希望他所言为虚。

大家心中几乎升起同一个念头:“顾师妹风华绝代、天仙化人,几是我紫萝谷之圣女,怎么能流落他人之手?”

是以大家焦急、渴望的目光一起聚在顾研茹脸上,希翼她红唇微动,吐出一个否定回答。

童婉渲闻言也是一震,杏目看来,却见爱女双目中闪动着羞涩、隐有一丝喜悦,说不出的娇媚动人,与平时顽皮任性之态然两异,蓦地霍然了悟。

她对顾研茹了解甚深,知道她清丽容颜之下,藏着一颗倔强自傲之心、自视甚高,这十余年来,门中长者凡是有适龄弟子者,纷纷上门提亲,其中不乏一些出类拔萃者,但都被爱女拒绝,她宠爱其甚,也不以为意,任由爱女就是。

但今日盛宴席间,她却是头一次见到爱女流露出如此这般娇羞神色,脸上闪动着异样的光彩,心中既惊且奇,暗道:“难道这丫头,真的看上了仙瑶门这个少年了么?”

想到此处,脑海中突然掠过一道灵光。

这次茹儿回谷之后,时常一个人发呆默想,偷偷低笑,神情十分古怪,问她什么也不说,现在想来,分明是情窦初开的表现。

眼见谭无遗父子咄咄逼人,童婉渲心头火起,沉声说道:“怎么,我的女儿喜欢谁,难道还要谭长老父子同意么?”

谭无遗登时无语,面色铁青,冷冷说道:“嘿嘿,不敢。老夫只是关怀心切,担心侄女误入歧途,被居心叵测者欺骗了。”

这话分明就是说段逸鸣居心叵测,毫不掩饰,段逸鸣眉尖紧,碍于情面身分,只好装作听不懂。

童婉渲自然明白,森然说道:“多谢谭长老好心,童婉渲生的女儿,还分辨的清好坏,究竟谁居心叵测,苍天自知!”

场中局面颇有些紧张,元衡真君咳了两声,诸人目光不由投注过来。

“谭长老,此次翠萝谷之行,段少侠帮了大忙,理应以礼相待,而且茹儿身列翠萝谷门下,身分与前大是不同。”

言下之意,便是要谭无遗不要再深究下去,毕竟此事关系到翠萝谷,再纠缠下去,难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元衡真君身为掌门之尊,谭无遗不敢违逆,只得应了一声。

童婉渲说道:“大哥,小妹身体有恙,就此告辞。”

元衡真君说道:“也好。”

童婉渲举手搭在顾研茹香肩上,说道:“茹儿,请你这两位朋友一起回去,为娘要好好谢谢他们帮了你的大忙。”

顾研茹转过身来,双颊上犹自带着一抹娇羞,飞快地瞟了一眼段逸鸣,对落雁说道:“楚姑娘,你们随我来。”

落雁一牵段逸鸣衣袖,向元衡真君拱手致意,随着童婉渲母子离席而去。

水声潺潺,前方出现一道山涧,山涧上横卧着一条天然石桥,状若长虹,上面刻着四个大字——落虹天桥。

涧底水流悠悠,却有三条,明月倒影其中,波光粼粼,犹如三盏天灯,两侧绝壁之上,间或生长着几株苍松,枝繁叶茂,苍劲古朴。

走上石桥,山风拂动诸人衣袖,猎猎飞卷,飘飘欲仙,好似入徜徉在天河之间,如梦如幻,景色奇谲瑰丽,见所未见。

石桥另一侧是个平台,三面绝壁,惟有石桥与外界相连,淡淡云雾飘摇起伏,清幽出尘,各色菊花团团簇拥,争奇斗艳。

当中几间竹屋,优雅别致,另有一番情趣。

走入竹屋中,各自坐定,旁边有俏婢送上香茗,悄然退下。

童婉渲举杯抿了一口,随意问了段逸鸣几句,诸如家世、师门等,段逸鸣一一作答。

期间顾研茹一直垂着头不说话,默默依偎在母亲身边。

童婉渲说道:“茹儿不时提起,段少侠曾多次施手相救,老身感激不尽。”

段逸鸣说道:“前辈言重,但凡正道之人,遇到同样事情,也会和晚辈一般做法。”

童婉渲微微颔首,说道:“不错,不骄不傲,从容淡定,果真与众不同。仙瑶门能教出你这等弟子,盛名之下,果非虚言。”

段逸鸣说道:“前辈谬赞,晚辈实不敢当,敝派门下,较晚辈更胜者比比皆是,晚辈只不过一介末学罢了。”

童婉渲奇道:“是么?看来这些年,仙瑶门崛起中土,自有道理……唉,相比之下,紫萝谷弟子中却找不出几个杰出弟子,日渐没落,也许再过数十年,只怕难有立足之地……不说也罢。”

段逸鸣愕然,说道:“前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谁人不知,贵派声名显赫,位列六大门派,领袖苍生,便是晚辈也仰慕得很。”

童婉渲苦笑一声,说道:“少侠不必恭维,老身心中明白,目下正道虽以天剑派为首,但仙瑶门实力却不逞多让,紫玄真人剑走偏锋,总非正途;叶掌门雄才大略,隐忍不发,却是个百年一遇的天才,有他引导仙瑶门,假以时日,终究会超越天剑派,领袖群伦。”

段逸鸣和落雁相视一眼,只觉面前这孱弱女子看似足不出户,但洞察世情却十分深邃,可惜天不佑人,偏偏令如此聪慧女子病体缠身。

童婉渲道:“正道者,惩奸除恶,斩妖除魔,私心不可太重,所谓物极必反,魔到极致之时,未尝不入正途,正道极端,难免沦落魔道,正魔只在一念之间。”

段逸鸣听得奇怪,这话没头没脑,总觉得似乎话中有话,说道:“晚辈愚鲁,不明前辈深意,请明示。”

童婉渲秀目一转,似乎看出两人心中所想,顿了顿,脸色一正,道:“段少侠,天下苍生,生活不易,百姓维艰,希望有朝一日,少侠能以苍生为重,能不杀则不杀,得饶人且饶人。少侠只要记住老身的这句话,日后必会明白。”

段逸鸣错愕片刻,越发胡涂,只好拱手,道:“晚辈谨记前辈教诲,此生此世,当以天下苍生为重,斩妖除魔为己任。”

童婉渲微微一笑,道:“老身甚少与外人详谈,有些失言,两位勿往心里去。”

顿了顿,目光在顾研茹身上逗留片刻,缓缓道:“段少侠,老身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段逸鸣心中一跳,急忙欠身:“前辈请说!”

童婉渲微笑道:“段少侠,老身只有茹儿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颇有些娇宠,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少侠见谅。”

段逸鸣说道:“茹儿心地善良,天真活泼,颇有大家闺秀风范,全是前辈教导有方。”

顾研茹听他夸奖自己,心中大甜,朝他嫣然一笑,如若春花怒放,楚楚动人,明艳不可方物。

段逸鸣心中剧跳,不敢细看。

童婉渲看在眼中,心如明镜,越发正是自己猜测,起身道:“段少侠,请随老身来。”

段逸鸣满腹狐疑,跟在她身后走出竹屋,来到绝崖之边。

山风呼啸,云雾翻滚,远处山峦起伏,连绵不绝,一声猿猴啼叫传来,久久回荡。

童婉渲面对群山,说道:“段少侠可知老身为什么要你来这里?”

段逸鸣迷迷糊糊,老实答道:“晚辈不知,请前辈明示。”

童婉渲问道:“段少侠可曾定下婚事?”

段逸鸣摇摇头,说道:“晚辈年少,不曾定下婚事。”

童婉渲低声说道:“那就好。”

她吁了口气,缓缓转身,一双澄澈眼睛凝注着段逸鸣,道:“天下任何一个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女儿找个好归宿,老身也不例外。”

段逸鸣含糊应了一声。

童婉渲看着他,眼眸逐渐温柔,道:“茹儿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见。老身老了,希望看到她得到幸福归宿,只要她愿意,老身绝不阻拦……少侠可知老身之意?”

段逸鸣被她瞧的颇不自然,手足无措,竟然有些紧张,道:“这个……前辈的意思,晚辈不太明白。”

童婉渲微笑道:“既然如此,老身就明说了。今日之事,段少侠也亲身经历。谭长老之子固然佼佼不群,但茹儿并不中意他,她其实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段少侠,可知此人是谁?”

段逸鸣心头狂跳,口干舌燥,结结巴巴道:“晚辈不知,茹儿喜欢、喜欢的是谁?”

童婉渲微笑,沉吟不语,只是瞧着段逸鸣,许久才说道:“段少侠,茹儿喜欢的,是你。”

此言一出,段逸鸣张口结舌,半晌回不过神来,虽说先前心中隐约猜到一些,但此时经童婉渲亲口说出,仍然震撼不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辈是说,茹儿喜欢晚辈……”

童婉渲点点头,道:“不错。段少侠一副侠义心肠,朴实正直;加之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修为便出类拔萃,实属罕见,为当世之少年英雄。茹儿托付于你,老身也十分放心,不知段少侠意下如何?”

段逸鸣从未经历过这般阵仗,心中一阵慌乱。

顾研茹天仙化人,几番交往下来,对她印象极佳,私心之下,也曾怦然心动。但是自己出身微寒,顾研茹却是天之骄女,相差悬殊,至于喜结良缘之念,却从未想及,瞠目结舌之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童婉见他模样,微微皱眉,问道:“怎么,段少侠难道嫌茹儿配不上你么?”

段逸鸣急忙摆手:“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童婉渲脸色微沉,说道:“那是为何?”

段逸鸣心中慌乱,急出一身冷汗,忙不迭道:“晚辈、晚辈年幼,这个、这个婚姻大事,须得禀报师长同意、同意方可……”

童婉渲展颜一笑,说道:“这么说,段少侠是答应这桩婚事了?”

她一句接着一句,步步紧逼,弄得段逸鸣一阵慌乱。

平心而论,他对顾研茹颇有好感,顾研茹貌若天仙,较之彭衣茱虽然略略逊色一筹,但是性情开朗,自己和她在一起,感觉十分轻松自然,从无半点拘束,如此美眷从天而降,他也不禁心神摇曳,陶然欲醉。

耳中听到童婉渲问话,不禁心旌摇震,惊喜、讶奇、激动、张惶等诸般心情纷杂交织,轰然袭上心头,几疑身在梦中。

他红着俊脸,含糊应道:“茹儿能青睐晚辈,万分荣幸。只是、只是……”

期期艾艾的说了半天,连脖颈也羞红一片。

童婉渲见他吞吞吐吐,以为他害羞,便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至于你师门那,老身自会处理。不过,茹儿被翠萝谷收列门下,得进宫去修炼一番,等她艺成出宫之时,届时少侠须来紫萝谷求亲。”

段逸鸣心中剧跳,暗道:“我一个自幼失去父母至亲的孤儿,何德何能,竟能让众佳人倾心相交?”

他心情时喜时惊,亦真亦幻,如在梦里云端,恍惚不知所处。

脑海之中,闪过几道请影。

清丽脱俗的彭衣茱白衣飘飘、明艳任性的长孙傲梅娇慎大发、娇婉温柔的皇甫雅楚楚可怜,有寒如冰雪者、有刁蛮率真者,还有深情哀怨者,似乎近在咫尺,彷佛又远在天边。

旋即想到彭师姐即将远嫁峨,一缕芳馨就此相隔关山重重,相见不知何时,心下茫然,怅然若失。

他奋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前辈,晚辈、晚辈……”

童婉渲见他脸上表情变幻,等得有些不耐烦,道:“怎么,还称呼老身为前辈?”

段逸鸣头脑一阵混乱,迷迷糊糊之间也未听清,犹豫片刻,道:“前辈,此事须待晚辈回庐山,上报师长之后再决定。”

顾研茹明丽娇媚,出身名门,能有此等如花美眷,是任何人梦寐以求之事,但他心中那几个倩影却挥之不去,难以取舍。

童婉见他神思恍惚,意有不属,并未改口称呼,脸色微变,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留下段逸鸣呆呆站立。

他知道方才回答吞吞吐吐,导致童婉渲不悦,苦笑一声,缓缓走回。

两人回到竹屋,落雁瞧着段逸鸣神色古怪,似有所觉,娇颜不由黯然,明眸中竟有些憔悴失落之意。

顾研茹搂住童婉渲手臂,问道:“娘,你和段师兄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童婉渲冷冷说道:“怎么,等急了?娘可不敢把这位段少侠怎么样,这不好好的给你带回来了?”

顾研茹那里听出母亲话中有所深意,娇慎道:“娘,连你也欺负茹儿……”

她娇躯在童婉渲身上扭着,回首凝望段逸鸣,登时双颊红晕流转,飞霞如醉。

童婉渲面色清冷,走入里屋。

落雁明亮眼眸默默盯着段逸鸣,看得他浑身发毛,连忙避开,想起一件事,问道:“茹儿,听说近期乾坤谷异兆频传,即将大变,不知是什么变故?”

顾研茹道:“乾坤谷本是苔原沼泽之中一处幽僻地隙,深及地底,其下乃是地火穴脉之口,近年来,乾坤谷上空总浮起怪诞血色残云,有人前去打探,发现沼泽深处不时有气泡浮出,炸裂后发出一种刺鼻怪味,越往深处,怪味越浓。

“而谷底深穴口处,更是刺鼻难近,即便是一星点火星,也会发生爆炸,威力惊人,因此之故,无人能够深入。

“据说乾坤谷之下潜伏着上古奇物,每千年出来肆虐为祸,足迹所至,山崩地裂,千里炽焰,万物灭绝,极为可怕。

“算算时间,恰好又到奇物出谷时间。为阻止其为祸人间,中土各派纷纷派人前去乾坤谷,时间就在十一月十八。”

段逸鸣问道:“究竟是什么异物这么厉害?”

顾研茹摇摇头,说道:“没有人知道,凡是见过的人,都已经毙命。”

段逸鸣不禁骇然。

顾研茹微微一笑,牵起落雁手臂,道:“夜色已深,两位也该歇息了。”

说罢唤来婢女,引段逸鸣到厢房住下,她自和落雁同居一室。

第二天一早,段逸鸣早早起床,考虑到落雁病势一日重过一日,不可再耽误下去,决定立即离开紫萝谷,寻找传说中的九叶赤胆草,两人一同向童婉渲母女辞行。

临行前,童婉渲冷冷说道:“段少侠,请务必记住老身所言。”

段逸鸣匆匆答了声,便辞别而去。

顾研茹默默陪着两人,一直低垂着粉颈,稍一和段逸鸣视线相接,便慌乱躲避,娇羞欲滴。

段逸鸣心脏疾跳,喉咙发干,只顾向前行走,两人都不出声说话,气氛微妙而尴尬。

倒是落雁浅浅款笑,不时挑起话题,气氛缓和不少。

顾研茹将两人送出紫萝谷,一直走出老远,依依不舍。

第十章 心如明月

行至一株巨木下,落雁明眸转动,说道:“段大哥,我在前面等你。”

不待段逸鸣回话,她依然疾步奔远。

四周沉寂,附近有一对画眉鸣叫着飞过,上下追逐,很快消失在浓密山林之中。

段逸鸣抬起头,说道:“茹儿,你回去罢。”

顾研茹低着头,琼鼻中发出低低一声:“嗯。”

她柔肠百转,顿了顿,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说道:“逸哥哥,你一路上小心些。”

逸哥哥这三个字叫得温柔缠绵,她俏脸上泛起奇异的潮红,惊怯、羞涩交织在一起,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胸脯起伏,心跳如疾雷一般。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霞光斜照,明媚闪耀,将山岭披上了一层红裳,艳丽无比。

晨风吹来,那股少女的幽甜清香,丝丝钻入段逸鸣鼻息心肺之中,熏然若醉,霞光映在顾研茹的粉脸之上,如玉肌肤更是清晰可辨。

那修长翘卷的漆黑睫毛、挺直小巧的琼鼻,鲜红如火的樱唇微微上翘,弧线优美迷人,尤其是那光洁嫩滑肌肤上似喜还娇的神情,仿佛上苍造化的神奇杰作,无一不美的惊人、美的耀眼。

段逸鸣心潮涌动,说道:“茹儿,我会照顾自己的,你放心。”

顾研茹缓缓抬起头,一双宝石般的眼睛充满神情的看着他,道:“逸哥哥,茹儿半年之后,便会出宫。”

段逸鸣一怔,疑惑道:“半年之后?”

顾研茹脸色立时羞红,一跺脚,羞道:“娘不是说,要你届时前来、前来……”

后半句越来越低,几乎听不清楚。

段逸鸣恍然大悟,明白顾研茹之意,看到面前俏美少女娇羞不胜,心中涌起一股惭愧,胸口痛楚大起,郁闷似堵,说道:“茹儿,我……”

顾研茹见他欲言又止,双眸浮起一层灰蒙,俏脸上笑容登时凝结,涩然道:“逸哥哥,你不愿意来么?”

段逸鸣心中一荡,脱口而出,道:“茹儿,我一定回来。”

顾研茹噗嗤一笑,笑容绽放,嘴角泛起幸福神色,愁容一扫而空,双眸中异彩闪烁,柔柔瞧着段逸鸣,突然闭上眼睛,在段逸鸣嘴唇一吻。

段逸鸣脑海中登时空白一片。

依稀见,带着甜腻芳香的柔软花瓣,在自己唇边紧密吻合,吐气如兰,直灌鼻翼,他心中剧烈跳动,脸庞热辣,几乎连呼吸也停滞,身体深处猛然窜出一股炽热火流,轰然流转,顷刻间扩撒到全身每一处细胞,越烧越旺。

“逸哥哥,我喜欢你。”

耳边传来温柔呢喃,缠绵入骨,如梦如幻,飘忽不定。

这一刻,天地寂静,时间也仿佛停止,似是短短一瞬间,又似是亿万年。

段逸鸣心中爱意陡升,忍不住伸手就去揽住顾研茹纤细腰肢,冰肌玉骨,触手温热,丰盈滑腻而有弹性,手掌下,柔软肌肤微微颤抖,如绸缎般绵滑。

顾研茹嘤咛一声,娇躯簌簌疾颤,呼吸骤然急促,如遭电击,仿佛沉溺在弱水之中,耳根如烧,几乎呼吸不上。

她不敢睁开眼睛,轻轻一挣,飞快跳开,奔出数步,蓦地停步,回首羞道:“逸哥哥,我等你来。”

说完如飞而去,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红裳起伏如云,婀娜身姿轻摇曼舞,消失在山道尽头。

段逸鸣怔怔出神半晌,一切如在梦中。

唇边耳际,幽香隐隐,少女缠绵私语似乎仍在回荡,心神俱醉;转念一想其余几位红眼知己,愁容浮起。

自己该怎么向她们解释和顾研茹订婚一事呢?

脑中一片浑浑噩噩,无计可施,许久之后,太才醒转,遥望来时路,伊人芳踪袅袅,已被雾气遮去。

他性格刚强果断,立时将此事放在一边。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九叶赤胆草,解除落雁体内痼疾,主意一定,抛弃胸中烦恼,转身大步下山。

落雁远远静立在一块巨石边,等他奔近,明眸上下打量,道:“顾姑娘回去了?”

段逸鸣被她瞧得不自在,唯恐她发现什么,含糊应了声。

落雁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段大哥,你还认落雁这个小妹吗?”

段逸鸣一愣,奇道:“当然,好不容易才认上你这个小妹,怎么会不认呢?”

落雁脸色乍喜,嫣然一笑,罗衣飘飘,风姿绰约,宛若仙子落入凡间。

段逸鸣心神摇曳,不敢直视,道:“小妹,咱们走罢。”

落雁笑吟吟的瞧着他,道:“段大哥,咱们去哪里?”

段逸鸣想了想,道:“我想还是先找到九叶赤胆草,替你医好体内的暗疾,如果时间赶得上,我想去乾坤谷看看究竟。乾坤谷异变将起,中土各派都会云集彼处,石门应该会有人赶往那里,正好顺便会合。”

落雁说道:“那我陪大哥去乾坤谷。”

“那可不行。”段逸鸣一口回绝:“你体内暗疾尚未治愈,不可冒险,到时候我先将你送到安全之处,等我返回后再去找你。”

“不,落雁要陪着大哥。乾坤谷太危险,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去涉险。”落雁说话间眼圈发红,清泪盈盈雨滴,真情流露,眼睛肿掠过伤心之色。

段逸鸣知道她经脉被施禁制,最忌情绪激动,牵动心脉病势加重,惊得六神无主,连忙小心哄劝。

无奈落雁看似柔弱,内心却极有主见,任他怎么劝说,始终不肯允诺,段逸鸣无奈,只好应允,落雁这才破涕为笑。

段逸鸣暗呼头疼,只希望能够找到九叶赤胆草,早早治好落雁痼疾,再将她送回南荒,打定主意之后,绝口不提此事,朗笑道:“好妹子,大哥就算踏遍六合八荒,也要为你找到九叶赤胆草!”

落雁心中喜悦,歪着头,调皮道:“不管什么乾坤谷有什么危险,落雁也一定要陪在大哥身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段逸鸣大喜,长笑道:“有你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妹在身边解闷,就算再累再苦也不觉。”

落雁抿嘴一笑,眼眸中闪过一道亮光,低道:“段大哥,只要你喜欢,小妹愿意陪你一辈子。”

段逸鸣并未听清,道:“你说什么?”

落雁调皮一笑:“没什么!”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欢声笑语,根本看不出一丝忧伤。

其后两月,两人踪迹遍及深山大泽,餐风露宿,风尘仆仆,苦苦寻找九叶赤胆草,始终一无所获。

行到后来,几近绝望,落雁身体经脉一日硬过一日,时常收缩扭曲,痛彻心扉,吃不下饭,便连水也难以咽下。她强忍痛楚,咬牙不吭,强颜欢笑,随着段逸鸣东奔西走。

段逸鸣看在眼中,痛在心里,恨不得身代其受,每到一处,便攀山下谷,尽找些什么千年何首乌、丹参之类,喂她吃下,总算延缓病势恶化,即便如此,不过月余功夫,原本千娇百媚的明艳少女,被折磨的骨瘦如柴,到最后手脚虚弱无力,几乎无法行走,便由段逸鸣背起前行。

如此这般,天气一天天转冷,秋风悄逝,霜花出现在乱石树叶之上,冬天如期而至。

这一日,段逸鸣和落雁来到一处居山水泽,安顿好落雁,段逸鸣便去山上打了一只斑纹大豹,剥了皮为落雁做了件皮衣。

落雁穿在身上,暖和无比,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泛起丝丝血色。

夜幕降临,篝火燃起,火光熊熊,远处传来阵阵怪诞可怖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中,雾气翻卷,如惊涛骇浪一般四处蔓延着,怪影幢幢,黑暗中闪烁着碧幽的微光,忽明忽灭,似乎有不知名恶兽暗中窥视,危险随时会出现。

段逸鸣常年行走江湖,知道深山大泽之中,人迹罕至之处,每每有不知名的恶兽潜伏其中,他暗暗警觉,准备了许多干枯树枝、荒草,只要火势不灭,野兽便不敢靠近。

即便如此,段逸鸣仍是不敢大意,紫竹棍握在手中,做好随时迎战准备。

吃过烧烤的豹肉之后,服侍落雁睡下,段逸鸣和衣护在落雁身边,静听着落雁娇弱而又低微的呼吸声,知道她已沉入梦乡。

望着她睡莲般的脸庞上,一会儿皱眉似泣,一会儿凄苦可怜,段逸鸣心情随之忽上忽下,不时给她把脉。

脉息忽疾忽慢,忽沉忽弱,有时候竟然短暂停顿,稍后又出现。

段逸鸣知道,她体内经脉萎缩硬化,已到危险地步,可是能够解此困境的九叶赤胆草,却一直遍寻不着,眉头皱起,暗暗叹气。

他正沉思之间,突见落雁身体一阵疾颤,急忙握住素手。

落雁脸色惊怖,似乎瞧到了什么恐怖事情,呼吸急促,脸色雪白,低声惊呼:“走开,你这怪物,不要伤我大哥、不要伤我大哥……”

段逸鸣急忙俯身轻唤道:“小妹,大哥好好的,没有人伤害大哥。”

落雁缓缓平息下来,呢喃道:“大哥,落雁不让人伤害你,不让人伤害你……”

说着,落雁又沉沉睡去,一双手却紧紧抓住段逸鸣,指甲刺入肌肤,血丝缓缓流下。

段逸鸣忍着疼痛,不敢动作,唯恐惊醒了落雁,心中感动,眼泪忍不住淌落下来,滴在落雁脸上。

“大哥,我要永远跟着你,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段逸鸣心中一震,轻轻拍拍她香肩,含糊应了声。

落雁神色主见平静,屈身依在段逸鸣怀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睡得极为香甜。

夜深了,段逸鸣主见觉得倦意袭来,不敢动作,唯恐惊醒落雁,便保持着僵硬姿势,揽着她闭目入睡。

夜半时分,段逸鸣突然被一阵震动惊醒,霍然起身。

侧耳聆听,但觉脚下大地震动,如同地震似的,心中大骇。

就咱此时,辨出远处有人疾奔而来,惊惶的呼喝声清晰入耳,照声音来看,似乎是有人朝这边赶来。

段逸鸣飞起一脚踢散残余火堆,抱起落雁贴地疾飞,钻入山林之中。

雾气翻卷,怪叫狂吼声越来越近,巨响轰然灌入耳中……

本集简介

为了寻找解药,段逸鸣携落雁来到传说中蕴藏珍奇灵物的苔原沼泽,却巧遇正、魔两道齐聚,各怀心思。

面对上古凶兽的袭击,与接连不断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段逸鸣是否真能挽救薄命红颜?

苔原沼泽中,又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第一章 苔原沼泽

水泽之中,雾气翻卷,四周一片阴霾。淡淡星光之下,天边乌云聚集,越来越昏暗。

段逸鸣和落雁贴地伏在灌木丛之后,一眨不眨的盯着声响之处。

“嗖嗖”数声,十余只狼一般大小的花烟獠牙獭冲出,慌慌张张的从两人身边飞快奔过。

紧接着又有三只长牙斑驼猪,五、六只独角兽驰过,后边又有数不清的各种闻所未闻的凶猛野兽涌来,个个是慌不择路、互相践踏。

不时有野兽被踏死,惨嚎声凄厉刺耳。

段逸鸣心中大奇,这些猛兽体型巨大,平时都是不可一世的一方霸主,即便是修道之士也不敢轻易招惹。怎么现在一个个好似丧家之犬,狼奔猪突?

到底是什么东西使得它们如此惊恐不安?

突然间,前面不远处响起一声惨叫声,听上去就是人临死之前发出的恐怖叫声。

接着,“啪!”一声响,一个人影从天而降,重重摔在离篝火不远处的水洼边,手脚一阵抽搐,随即不动。

段逸鸣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胸口赫然被咬了个碗公般大小血洞,鲜血汩汩流出、双腿被咬断,就连心脏也不翼而飞。

不等他细看,又有一个人踉踉跄跄的从雾气中跌出,左手臂带着肩膀不见了,几成血人。

他右手中握着一把宝剑,却赫然折断。那人勉强走出七八步,宝剑一丢,便仰面朝天跌倒在草丛中,血水渗入地下,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雾气骤然冲卷,如浊浪排空,一个巨大黑影掠过。

什么怪物身形居然如此庞大,简直像座小山!

黑暗之中,一条粗长触手伸出,卷起先前断腿之人,拖入雾气之中,一阵喀嚓喀嚓声,显是被咽下肚去。

段逸鸣不寒而栗,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黑影。

突地,天空闪亮,一道闪电劈在不远处的大树上,紧接着是一连串焦雷炸开。借着闪电光照,依稀可看见雾气中有个模糊巨大的影子,形状十分怪诞。

黑影只微微一顿,忽又消失,大地震颤,顷刻间已不见踪影。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刚才还波涛汹涌的水泽,也渐渐平息。

两人等一切归于寂静之后,慢慢从掩身处走出。

地面上血迹斑斑,一路延伸,没入雾气之中。黑暗中,四野出奇的寂静,阴森森的,不知名的危险,似乎仍在某个地方潜伏着。

段逸鸣不敢深入,凝神戒备,暗道:“方才那巨大黑影,究竟是什么怪物?”

落雁伏在段逸鸣臂弯中,目光扫处,见到那个倒在草丛中的人微微抖动,骇道:“段大哥,他、他还活着!”

段逸鸣转过身来,疾步奔到那人身前,俯下身来。

那人脸色苍白,几乎透明,嘴角不断流出血来,嘴巴微微颤动。

段逸鸣问道:“兄台,你是想说什么?”

那人缓缓睁开眼,空洞而惊恐,似乎见到什么可怖之事,喃喃重复道:“牛头、马面,烈火、四眼……”一边说,一边向后缩,竭力躲避着。

段逸鸣暗暗皱眉。这人说话语无伦次的,莫非是被吓傻了?

落雁说道:“大哥,此人身佩仙剑上有个特殊标记,应是天剑派弟子。”

段逸鸣顺着她的提示看去,果见仙剑柄上刻着一个金色标记,的确是天剑派独门标记,心中暗道:“天剑派弟子突然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便问:“兄台可是见到了什么怪物?”

那人目光游离,听到怪物两个字后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道惊悸,忽又惊叫道:“摩云师伯,救我!牛……牛头、马面……龙师弟,快逃、快逃……”霍然坐起,吓了两人一跳。

那人手指指着远处,面色扭曲,目色中极是恐惧,胸口剧烈起伏,突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头颈软软垂下,便悄无声息。

段逸鸣心中一惊,伸手在他鼻下一试,气息已绝,竟是活活吓死了。

落雁抓着段逸鸣衣裳,低低问道:“他如何了?”

段逸鸣缓缓收手道:“已经死了。”不知怎么,心底升起一股不祥征兆。

天剑派再不济也是名门大派,其下弟子修为个个不弱,怎么会被不知名的怪物吓到骇死呢?

难道这怪物真的长有三头六臂、牛头马面不成?

想到这里,段逸鸣哑然失笑,摇摇头暗道:“牛头马面之类都是传说中地狱招魂使者,怎么会真的存在?想必是被什么怪物吓得神智错乱了。”

落雁脸色稍缓,问道:“大哥,他口中所说摩云师伯是什么人物?”

段逸鸣说道:“摩云真君乃是天剑派老一辈中人物,排在当今掌门紫玄真人之上。手中风雷仙剑所向披靡,尤其是一手风雷破,惊神泣鬼。”他想起当日在鸿蒙仙山之中,险些为摩云真君以风雷破所杀,心有余悸。

四下望望,见头顶乌云已然聚合,将月亮遮掩,天地越发昏暗了。雾气中,隐隐传来异样的“呜呜”低鸣声。

落雁说道:“大哥,这里快下暴雨了。咱们找个地方避避吧。”

段逸鸣“哦”了声,随手一劈,在一旁击出个深坑,将天剑派弟子尸首放入,堆土掩埋。

做完一切之后,他站起身来,扶起落雁,说道:“小妹,咱们走。”说罢祭起紫竹棍向前,御空飞起。

黑暗之中,四野迷蒙无光,两人疾飞向前。

越往前,水洼面积越大,逐渐连成一大片水泽。水声隐隐,从四面八方传来。空气中十分潮湿,水气轻轻飘荡。

两人已经到了苔原沼泽边了,再向里去,便可深入苔原沼泽。

段逸鸣穷尽目力,四下搜索,想找个比如山洞之类的避雨地方。

两人身下不时有小片苔藓出现,但段逸鸣知道,苔藓不过是漂浮在沼泽上,下面并不是陆地,只是随波逐流的奇特沙洲而已。

沙洲下隐藏着无数深不见底的烂泥坑,吸附之力极强,那里常年积水,鹅毛不浮,任何动物若是落到上面,都会被吸入水底,被其吞噬,骸骨不留。

相传苔原沼泽之中,由于环境特殊,孕育着无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珍奇灵物,价值非凡。

千百年来,许多人慕名而来苔原沼泽,想要寻找其间生长的奇花异草,但极少有人能活着回去,不少人即是被沼泽夺走了性命。

至于苔原沼泽极深中心处,更是神秘莫测,凡是进入者没有能生还的。

久而久之,世人对苔原沼泽畏而远之,不敢深入其间。即便是有些大胆修道者进入,也只是在边缘一带活动。

在世人眼中,苔原沼泽便是死亡地狱的代名词。

只是近年来,苔原沼泽时有怪声传出,尤其其上苍穹,常有血色怪云出现,异兆隐现。

正邪各派纷纷派遣门下前来察看究竟,因此周围不时可以见到有人活动。

不过,此时天色漆黑,加之大雨将至,别说人,便是连只活物也没有遇到。似乎这无边恐怖的苔原沼泽,将一切都吞噬殆尽了。

段逸鸣望望漆黑天色,暗暗皱眉。

苔原沼泽中天气变化莫测,常有倾盆暴雨突然出现,时间长短不一,短者半个时辰,长者一下就是数天,甚至连绵一个月。

到那时,苔原沼泽水位暴涨,四下更是无立锥之地,此时若不能在暴雨来临前找到安全之地落脚,那可就危险了。

突然间,东南方向闪过数道光芒,青光、碧光、蓝光,直刺苍茫天顶,隐隐有清脆金石鸣声传来。

段逸鸣一怔,随之大喜。这几道光芒分明是由神兵法宝所射出,那么那里必定有人,而且不止一人。

心念一动,莫非是天剑派摩云真君一干人么?

他默念灵诀,紫竹棍霍然转向,直朝发光处驰去,只数百丈距离,很快便抵达。

放眼望去,但见沼泽之上,赫然飘荡着两排木舟,尖刺朝外,首尾衔接,形成合围之势。

木舟上空赫然盘旋着几只巨禽,火冠黑羽,乃是峨眉山所产火冠乌雕。

火冠乌雕急促鸣叫,似乎在搜寻什么。

木舟上站着数十人,一个个持剑戒备,如临大敌,目光四下搜索,气氛极是紧张。而在木舟前方,水波翻滚,气泡纷纷上涌,隐约有一道黑影在水下快速游过。

段逸鸣已然认出,木舟上赫然便是天剑派和太虚观两派门下。

当先那个持剑玄装老者一脸长髯,正是天剑派大衍上人。

太虚观一侧为首之人,一身蓝衣,手中一把青光弯刀,乃是清虚道长师弟清竹道长。

太虚观一共来了十余人,清竹道长为首,身后两艘木舟上是清一色道士。

目光一转,段逸鸣在人群中发现一个少年,正是义弟韦叔季。

此时,木舟上众人察觉有异,抬头看来。大家兵器调转,对准两人,满脸戒备之色。

段逸鸣大声说道:“在下仙瑶门段逸鸣,叨唠各位了。”

韦叔季大喜,越众而出,仰头说道:“段大哥,别来无恙?”

段逸鸣收起紫竹棍,托着落雁缓缓落在木舟上,说道:“韦兄弟,没想到咱们又在这里见面了。”

韦叔季抢步上前,拉起段逸鸣手臂,使劲摇晃,喜不自禁。目光一转,瞧见段逸鸣身边是一个豆蔻绝色少女,似有病容。

微微一愣,他随即神秘地笑道:“段大哥,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嫂子,也不介绍给小弟。”

落雁听到,双颊霞涌,垂下头去。

段逸鸣见旁边众人眼光齐齐注视而来,俊脸微红,索性大大方方的将落雁介绍给韦叔季等人。

落雁生就芙蓉容颜,腰肢窈窕纤细,夜风吹拂,裙裳流云似地起伏翻舞,飘飘欲仙,虽说体质柔弱,看上去却别有一番楚楚风姿,令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怜惜之意。一双明媚大眼一扫,顾盼生姿,登时和先前模样迥然两异。

众人眼前一亮,心底齐生惊艳之感。

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韦叔季师兄涂丹阳。段逸鸣与他在华山峰会上见过一面,当下上前打个招呼。

两人寒暄一阵,旁边有弟子惊呼道:“涂师兄,它又出现了!”

涂丹阳凝目看去,只见左前侧三十余丈处,水下一个巨大黑影一闪而没。

空中火冠乌雕欢鸣振翅,俯冲而下,巨翼横拍,水面上登时水花乱溅。

呐喊声顿时响起,两派弟子划动木舟尾随急追。无数仙兵放射出各色光华,将水泽照的亮若白昼。

段逸鸣奇道:“涂师兄,你们这是……”

涂丹阳说道:“此番敝派和天剑派连手而来,意在彻查苔原沼泽之异相。不料驱筏进入沼泽之后,遭到其中隐藏的两只蛮荒水兽袭击,追杀而来。

“吾师和天剑派摩云真君率众去追杀另外一只水兽,不久前传信已经得手,稍时便会赶来会合。”

段逸鸣听到这里,突然想起方才在水洼之边遇上那名天剑派弟子,话语中说是被牛头马面状怪兽奇袭致死,而且提及摩云真君也被怪兽追杀,情形隐约不妙。

他心中一惊,忙问道:“涂师兄,你们追杀的怪兽,是否为牛头马面形状?”

涂丹阳摇摇头,以为他害怕狂想所致,不禁哑然失笑,说道:“段师弟说的是阎罗地狱中的勾魂使者牛头马面,可不是我们所遇到的怪兽。”

段逸鸣面色微变,默然不语。暗道:“如此说来,摩云真君等人果然是遇到了另一只怪兽。情形不大对劲。”

韦叔季说道:“段大哥,这里这么多人,就算是再多怪兽出现,也必定会被大伙儿诛杀。”

见段逸鸣脸色隐忧,问道:“段大哥,怎么了?”

段逸鸣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心中挣扎着该不该将天剑派弟子遇害一事说出,想了想还是忍住没说。

两派弟子发喊追击,木舟在沼泽中疾驰,劈波斩浪,快如离弦之箭。火把熊熊燃烧,水面一片通明。

如此追出数百丈之遥,逐渐深入沼泽腹地。

在灯火映射下,四周漫无边际,无数沙洲草苔,星罗棋布,如同江南河道水岔一般,密密麻麻。

就在这时,那只水兽突然沉下水底,失去了踪影。大衍上人凝目搜索片刻,举起仙剑,喝道:“大家仔细搜索,不可放走水兽!”

天剑派下诸弟子轰然应诺,木舟呈翼状散开,展开搜索。

清竹道长也传令门下行动。木舟依次驶入沙洲间狭窄水道,徐徐前行。

此时,天黑如浓墨泼画,苔原沼泽上空劲风呼号,回旋激荡。四周茫茫不可视物,灯火只照射到数丈远外,便被雾气遮蔽。

好在大家互相呼喝,指示方位,倒也从容不迫,井然有序。

段逸鸣看看天色,担心道:“这里即将会有一场暴雨降临,届时苔原沼泽水位暴涨,木舟极有可能倾翻。为今之计,还是速速找一处安全之地躲避。”

涂丹阳不以为然,说道:“段师弟不必担心,我们早有准备。”举手示意,但见几名弟子一致行动,已然在木舟上架起遮篷。

他说道:“有了遮篷避雨,即使再有暴雨也不用愁。若是苔原沼泽之水涨到天上去,那咱们就去摘几颗星星下来瞧瞧究竟,看看是不是真有仙人居住在里面。”言下之意,是说段逸鸣也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太虚观门下诸弟子随之哄笑出声,好在大家瞧在韦叔季和他熟识分上,见好就收,给段逸鸣留了些面子。

不少人心中则暗道:“他就是近年来崛起中土的那个仙瑶门后进弟子么?怎么有些不通世事?”

韦叔季说道:“段大哥,你别在意。涂师兄最爱开玩笑了。”

段逸鸣笑而不语。不知怎地,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却又说不出来。举目望去,只见半空中乌云滚滚,裂缝处竟然发出淡淡的血红颜色,怪诞诡异。

前方沙洲越聚越多,水道窄得只能勉强让两艘木舟并排前行。

大家忙着四下搜寻水怪,段逸鸣搀扶着落雁靠在船舷边。

苔原沙洲上绿意葱葱,其间开满不知名的小花,五颜六色,使人忍不住想采下几朵。但在其下,却是危险的陷阱,若是不小心踩上去,便会被淤泥牢牢吸住而沉下去。

“劈啪!”天空中响起一连串焦雷,闪电自天而降,将苔原沼泽照得雪亮。狂风骤起,水波汹涌。

大家站在船边,挤作一团,望着漫天黑云,却犹自开着玩笑。

“唰唰唰……”

倾盆大雨劈头盖脸的砸下,豆大的雨珠砸在水面上,水花四溅。大家纷纷戴上斗笠,依旧搜寻着水怪下落。

段逸鸣则拉着落雁钻进遮篷下避雨。

落雁本就体弱,此时再经寒风吹拂,更是遍体侵凉,气血翻滚,只觉胸闷头昏、几欲呕吐,脸色煞白,娇喘吁吁。

段逸鸣知她痼疾发作,当下伸出手掌,和她纤手相握。

充沛真气悄然涌入后,落雁登时觉得暖意流动,如沐春风,遍体寒意尽消,脸上血色浮起,笑道:“多谢大哥。”

段逸鸣见她好转,收回手掌,脱下外衣,披在落雁身上。

这阵暴雨来势凶猛,如同银河倒灌,苔原沼泽中浊流翻涌,水位竟是急遽上升。

段逸鸣安顿好落雁,看着水位一寸寸上涨,心头莫名不安越来越强烈,如压着一块巨石。

落雁见段逸鸣默不作声,猜他必是因涂丹阳不信他所说而烦恼,柔声劝道:“大哥,不用理会他们。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段逸鸣皱眉道:“我担心这暴雨越下越烈,届时苔原沼泽水位暴涨,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落雁明眸一闪,缓缓说道:“若说危险,我瞧眼前还有更危险的。”

段逸鸣奇道:“什么?”

落雁凝目环视,说道:“大哥你看,这里水道狭窄,岔道极多。木舟只能依次通过,无法合围。如果水怪在这里兴风作浪,木舟难保不会倾覆。

“所以我觉得,水怪之所以逃到这里,说不定另有所谋。”

段逸鸣大惊,落雁所说极有道理。

随着暴雨不断落下,水位暴涨,苔原沙洲纷纷浮起,但它们只是漂浮在水面上,下面仍是暗流涌动、互相连通。

水怪在水底来去自由,极易逃脱追击,令众人难以追踪。

反观自己这些人,诸多木舟受沙洲限制,不可随意转弯。如果水怪真的在水底发动攻击,那可大大不妙。

想到这里,他霍然起身,叫过韦叔季,将心中所虑说出。

韦叔季一听,急匆匆奔到清竹道长身边,低语一阵。

清竹道长目光瞧来,老眉紧皱。

就在此时,另一边天剑派木舟群中忽有人大声惊呼:“水怪、水怪!”

话声未落,便见水浪冲天而起,一道巨长黑影从水底钻出,卷上一艘木舟。

木舟登时被高高抛起,又笔直落入水中。只眨眼间,便被水怪拉入水底。

木舟上几名弟子猝不及防,被带下沼泽,顷刻间便已然失去踪影没顶。

有两名弟子反应快些,仓皇御剑飞起,浑身湿漉漉地落到附近木舟上,狼狈不堪。

惨叫声中,血水四散、触目惊心,显然那几个弟子已然命丧水怪巨吻之中。

其余人等纷纷大骇,等反应过来后,又大声呐喊怒喝,不待下令,已然御剑飞起,绕着木筏寻找水怪。

段逸鸣心中一沉,还是被落雁说中了。

看来水怪故意现身,为的就是将众人引到这里,再发起奇袭,个个击破。

而木舟一旦进退不得,大家力量便分散,无法合力抵御。

他心中恍然,原来自己一直感到不安的就是此事!

天剑派诸弟子此时惊慌失措,驾驭着木舟躲闪。无数水柱冲天而起,木舟被高高抛起,复又摔下,在木舟上之人如同腾云驾雾般,无处着力。

只见几艘木舟轰然撞在一起,舟身剧烈摇晃,颠簸起伏,又有几名弟子跌下水去,扑腾着游向木舟。

大衍上人见状,大声喝道:“大家别慌,快退回去,退回去!”大家才如梦方醒,急忙驾舟向后撤退。

水道狭窄,只能容纳一艘木舟通过。十余艘木舟蜂拥后退,乱哄哄挤在一堆,反而互相制约,原地打转。

清竹道长见状,暗暗心惊,举剑喝道:“大家小心,依次退回!”

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惊呼道:“师叔,不好了,找不到退路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水面上尽是漂浮着的苔原沙洲,纵横交错,根本找不到来时之路!

大家目瞪口呆的望着,脑中一片空白。

眼前变故实在过于怪异,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片刻前大家还能清晰辨出来时路,但此时却模样大变,匪夷所思。

如今退路已无,前路茫茫,危机四伏,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涂丹阳靠近清竹道长,问道:“师叔,怎么办?”

清竹道长环顾四周,穷尽目力所及,发现苔原沼泽上竟然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沙洲,连方向也难以分辨。

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汗毛竖起。

第二章 牛头马面

大雨滂沱,夹带凛冽狂风,众人手中火把尽被吹得熄灭,四下陷入一片漆黑。

众人头顶的火冠乌雕,也被暴雨击打得仓皇乱鸣,失去了方向,胡飞乱冲,更添几分恐怖之意。

漆黑中,众人眼前皆盲,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凭内力使着仙兵,藉仙兵发出的微弱光亮,勉强看清丈余方圆情形。

段逸鸣见势不妙,解下束带,将落雁牢牢缚在背上,右手握紧紫竹棍,严阵以待。

沼泽上狂风大作,卷着迷蒙大雾,猛烈又阴飕飕地刮向木舟。

水怪阴森叫声在沼泽上回荡,加上两派弟子受伤悲呼惊喝声,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落雁伏在段逸鸣背上,屏住呼吸、凝神倾听,一颗心怦怦乱跳,彷佛要从嗓子眼中蹦出来。

不知不觉间,她已将娇躯紧紧贴在段逸鸣脊背上,暖意隔着衣裳传来,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胸腔中的心跳声,沉稳有力。

落雁心中突然宁静下来,对于外界的危险恍若未觉。心中升起一个古怪念头:“只要这个少年在身侧,便绝不会有危险。”

芳心巨震,娇颜红透,却更下意识地贴紧段逸鸣。

“啊!”

惨叫声不时在四周响起,惊雷闪电中,那只巨大的水怪来回猛袭,肆意狂虐;木舟纷纷沉没,舟上弟子一个个被巨浪打得晕头转向,大声呼救。

只是苔原沼泽之上风浪极大,随便一个浪头便有十余丈高,几个起落,便吞没了落水之人。

余下之人只能死死抓住船舷,不被风浪卷走,但如此便腾不出手来反击水怪,顾此失彼。

木舟摇晃颠簸,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几乎散裂,再如此下去,眼见大家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韦叔季脸色苍白、踉踉跄跄地奔来,喊道:“段大哥,这里太危险,想办法逃离此处,快!”话刚说完,一个浪头打来,将他卷落水中下去。

韦叔季“咕嘟咕嘟”连灌几口冰凉的冷水,呼吸被阻,脑袋一阵晕眩。情急之下,双手扑腾,不住打转。

段逸鸣眼疾手快,抓起脚边绳索,用力抛出,一边喊道:“抓住绳索!”

韦叔季双目被风浪激得几乎睁不开,好不容易才抓住绳索,被段逸鸣拉上木舟。

他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正要感谢段逸鸣时,就听得“喀嚓”巨响,木舟突然向下倾斜。

两人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急忙伸手抓住桅杆,勉强稳住身体,随风浪摇晃。

其余众人,却是陷入一片混乱——虽说在大衍上人和清竹道长呼喝下勉强忍住惧意迎战,但是却毫无章法,各自为政,死伤不断增加。

水怪张嘴狂吼,宛如当空焦雷在耳边炸响,众人耳膜嗡鸣巨震,蓦地绽裂,血丝飞溅,痛彻心扉,险些晕厥。

大衍上人眼见形势越发不利,急红了眼,大喝道:“清竹道兄,妖兽剽悍,你我连手将其斩杀!”

清竹道长应道:“贫道早有此意。好,大家分向合围,将这水怪大卸八块!”

两人振臂跃起,齐齐抽出仙兵。真气怒吐,但见炫光迸爆,如彩带一般飞旋疾绕,笔直落在水怪身上。

随着一声痛嘶,碧血狂喷,冲上数十丈高空。

两人皆各门中之翘楚,此时怒极合击,威力何其猛烈,便是皮厚肉糙的水怪也吃不消,身上被刺出几个血洞。

它悲声厉吼,巨长触角状物弹射而起,夹带着浓烈腥风袭来,已然卷上大衍上人左腿。

大衍上人大惊,仙剑凝立猛砍,将赤红触角砍破个血洞,腥臭碧血喷了个满身,黏稠无比。

他鼻息中充斥着水怪的难闻怪味,左腿经脉一滞,彷佛被泰山压顶,呼吸不畅,血管鼓胀,眼前金星乱冒。

一道闪电自天际闪现,劈落在沼泽之中,水面一片雪亮。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那并不是触角,而是水怪长长的血舌!

水怪头上长着一双如牛角般的突起物,下面赫然是四只青幽巨目,大如水桶。它鼻孔朝天,喷出两道白气,赫然是个巨大的牛头!

“四眼蟒牛怪!”

清竹道长骇然惊呼,语调震颤,显是难以置信。诸弟子无不惊慌失措,争先恐后的躲避开来。

段逸鸣却是第一次听说,见到清竹道长惊骇表情,知道眼前这只水怪定是极其凶猛残暴之物。

落雁秀目睁圆,大是骇然,喃喃说道:“四眼蟒牛怪?原来天剑派弟子所说的就是凶兽。”

段逸鸣奇道:“什么?”

落雁强压下心中骇异,说道:“传说数千年前,中土突然出现两只凶兽,一个状若牛头,长有四目,名曰四眼蟒牛怪。另一个形如马脸,口能喷火,曰蠡牡火骥兽。”此二怪不知从何而来,作乱世间,生灵涂炭。后来被后羿以神弓射杀,毙命于这苔原沼泽之中。

“世间曾有传言,说是苔原沼泽地陷水竭之前,双怪便会还魂复生。世人多以为这不过是传说谣言而已,不料真有其说!

“两怪向来互不分离,眼下这四眼蟒牛怪已然出世,那蠡牡火骥兽必然也已复活。”

四眼蟒牛怪碧目闪烁,发力就要缩回血舌。

大衍上人挣脱不得,眼睁睁看着即将落入四眼蟒牛怪的血盆大嘴之中!

众人骇极,失声惊呼,瞠目结舌地瞧着眼前这幕惊恐场面,周身僵冷。

危急关头,清竹道长念了个咒语,指尖飞弹,真气轰然激射,青铜弯刀飞旋奔出,呜呜锐鸣,如飞轮似的凌空斩下。

“噗哧!”

青铜弯刀劈中四眼蟒牛怪血舌,却未斩断,血雨飞溅。

四眼蟒牛怪痛得肝胆俱裂,血舌猛地收缩,大衍上人笔直落向血盆大口之中。

任凭他拼命抵御,仍是无济于事,周身被奇腥气息围拢,恶心欲呕。

段逸鸣紧攀在桅杆上,大惊失色,星目一扫,见船舷边挂着一副花犀牛筋弓箭,眼前一亮,大声说道:“韦兄弟,快将弓箭抛上来。”

韦叔季窜了过去,拽下弓箭,抛给段逸鸣。

段逸鸣接住弓箭之后,对落雁说道:“小心抓紧我。”

边说边拉开花犀牛筋弓,搭上利箭,运气于臂,拉了个满弓,遥遥对准在沼泽中翻腾的水怪,右手一松。

“嗖!”破空声撕裂长夜,嗡嗡声震动。

利箭去势如电,疾逾流星。

漆黑之中,狂风暴雨呼号,震耳欲聋,众人隐约察觉黑暗中有一道奇物一闪而逝。

“噗!”

利箭蓦地穿入四眼蟒牛怪一只巨目中,顿时喷出一股透明液体,直冲向天。

它悲鸣一声,一目已被射瞎,血舌一松,庞大巨硕的身躯剧烈的翻滚,搅起巨大水涡。

大衍上人乘机逃离,心有余悸,脸面骇得毫无血色,心脏怦怦疾跳,艰难地喘息着。

再差片刻工夫,他就会被卷入水怪血吻之中,成为它的腹中美食!只是匆忙之间,竟是不知是谁在千钧一发中之际将自己解救下。

四眼蟒牛怪何曾受过如此重创,惊怒交加,怒吼不断,发了疯的向四面八方进攻。

“大家速速撤离,不可接近!”

大衍上人和清竹道长知道四眼蟒牛怪凶悍力猛,不敢再当面硬挡,一边警告门下弟子,一边仗着身形灵便,闪转腾挪,避开来势。

水花高高涌起,随风处四下飞射,凡被击中者,登时翻入倒水中,被汹涌巨浪吞没。

段逸鸣双腿勾紧桅杆,随着水波剧烈颠簸。

他此时分外冷静,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机会将四眼蟒牛怪四目全部射瞎,到那时,它再凶蛮暴戾,也不会有太大威胁。

恰巧此时,四眼蟒牛怪跃出水面,硕大的脑袋四下转动,剩余三目汹汹扫射,在寻找伤它之人。

这个大好机会,正被段逸鸣看在眼里,趁着此时四眼蟒牛怪扭头望来,正是天赐良机!

他弯弓搭箭,遥遥对准,立时射出一箭。

一声怪叫,四眼蟒牛怪又一只巨睛被射瞎,它痛得几乎疯狂,巨尾横摔,猛地从沼泽中跃起数十丈,又重重摔下。

水浪高高涌起,再以排山倒海之势落下,将众人从头到脚浇得湿透,阴冷刺骨。

段逸鸣周身浸湿,眼睛几乎睁不开、看不清,他伸手在脸上一抹,强打精神,拉开花犀牛筋弓,瞄准水花翻卷的水面。

眼前一暗,水花突然如万丈高墙一般涌起,一个巨大黑影猛然出现在眼前,赫然便是四眼蟒牛怪,原来它已经发现射瞎自己双目之人,躲在桅杆之上,便从水下潜来,突然跃出水面。

木舟猛的倾斜,水花如幕泼下。

四眼蟒牛怪水桶般巨硕怪目凶光闪烁,猛地张嘴咬来。

段逸鸣打了个激灵,利箭立时射出。

“嗖!”

利箭去势如电,深深刺入四眼蟒牛怪头骨,偏之毫厘,并未射中巨睛,段逸不禁暗呼可惜。

此时四眼蟒牛怪发狠冲下,血盆大嘴已在丈许处,腥臭之气扑鼻而来,令他几乎晕倒。

生死攸关之际,他双脚猛点桅杆,斜斜飞出、举掌猛拍,击在四眼蟒牛怪巨头上,但四眼蟒牛怪皮粗肉厚,竟如未受严重伤害,声响沉闷,如中败革。

段逸鸣顾不得手腕痛得几乎折断,借助反震之力,向旁边疾闪。

四眼蟒牛怪大怒,长尾横扫而来,桅杆折断,便连木舟甲板也被击得粉碎。

碎木块乱飞,木舟剧烈震动,几乎散架。甲板上出现几道深深裂缝,浊水汩汩上涌,舟身便缓缓下沉。

段逸鸣身在半空,双臂一振,发力拔高。

牛怪怒吼着穷追不舍,也从水中跃起,张开巨口,便欲吞下段逸鸣。他身后的落雁骇得面无血色,一双手不由得紧紧抱住段逸鸣,失声娇呼。

段逸鸣脸色雪白,呼吸屏住。此时一旦开口换气,体内真气势必大泄,如此坠身而下,必难逃四眼蟒牛怪吞噬。勉强坚持了一盏茶工夫,真气终于一浊,直坠下来。

四眼蟒牛怪霍然张开大口,等他落入口中。

当是时,段逸鸣身形突然一滞,翩翩斜飞,绝妙至极,竟在最后一刻堪堪避让开,如有神助。

原来就在即将落入四眼蟒牛怪巨口的刹那间,他突然运起凤舞九天真诀,体内混浊真气一振,直冲脚底涌泉穴,身躯登时一滞,便借着这电光石火机会,奋力躲闪。

四眼蟒牛怪未料到口的美食突然不翼而飞,微微一怔。

此时,段逸鸣正好飞过四眼蟒牛怪头顶,身下便是那残余一双怪目,正惊愕凶残地瞪着自己。

他剑眉跳动,目中精芒爆闪,开弓猛然连发两箭!

“嗖嗖!”两响,一双利箭闪电般没入牛怪双目之中,不差分毫。

“嗷……”四眼蟒牛怪凄厉惨叫、痛吼狂扭、挣扎摆动,巨尾猛一扫,又有几艘木舟沉入水中。

段逸鸣死里逃生,心脏剧烈跳动,才长舒一口气。

落雁伏在他背上,只觉如同飘在云端,生死瞬间互易,惊心动魄。

她妙目一瞥,见四眼蟒牛怪四目皆盲,在苔原沼泽中翻滚浮沉,厉吼不绝,心中一动,说道:“段大哥,四眼蟒牛怪已目不能视,大家正好将其剪除消灭。”

段逸鸣点点头,放声喝道:“上人、道长,除恶务尽,此刻正是最佳时机。”

大衍上人和清竹道长如梦方醒,几乎同声大喝道:“大家一起上,杀了这四眼蟒牛怪!”

顿时间,无数件兵器、法宝凌空飞舞,齐齐落向四眼蟒牛怪巨大身躯上。

斗大的血洞上碧血狂喷,如同巨鲸喷水,煞是壮观。

四眼蟒牛怪困兽犹斗,拼命挣扎,可是气力却是一点一点衰竭。

众人都有不少同门死伤在四眼蟒牛怪的暴戾之下,悲愤同心、同仇敌忾,此刻手下更是毫不留情,齐齐朝四眼蟒牛怪要害处猛刺乱砍,伤口喷出的碧血,将四周水泽染成一片碧色。

四眼蟒牛怪突然仰首长吼,回音隆隆不绝,回荡在苔原沼泽之上。

不多时,远处响起一阵沉闷嘶吼声,雷般震耳欲聋,众人登时气血翻滚,胸闷恶心,险些将昨夜饭食吐出。

极远偏南之处,蓦地亮起一点赤光,直冲天宇。

“糟了,它是在召唤蠡牡火骥兽!”落雁惊呼道。

一个四眼蟒牛怪已让众人大吃苦头,死伤无数,若再有蠡牡火骥兽增援,两只蛮荒凶兽汇聚一处,众人更是凶多吉少。

大衍上人目中闪过一道惊悸之色,一股莫名恐惧涌上头顶。

“摩云师兄和清虚道长携手追击的,必是蠡牡火骥兽了。如今蠡牡火骥兽还活着,那摩云师兄他们安危如何?总不会也和自己这边一般……”他越想越怕,惊出一身冷汗。

清竹道长和他一般心思,目中满是骇异之色,回首遥望,只见天边火浪冲天,怪吼越来越响,蠡牡火骥兽分明是朝这边赶来。

四眼蟒牛怪得到回音,登时狂性大发,甩尾卷舌,又有数人惨叫着四下摔飞。

段逸鸣心中大凛,知道绝不可使两只凶兽会合。

他凝气下沉,落在一艘木舟了望旗台上,仔细观察,找出四眼蟒牛怪要害,打算一箭毙命。

细察片刻,发现四眼蟒牛怪始终护着四目之上的眉心,登时想到这里极可能是其要害之处,当下拉开花犀牛筋弓,运足十成真气,猛然放出一箭。

这支箭又狠又准,破空声呜呜狂响,空气震颤,正好射中牛怪眉心。

四眼蟒牛怪一阵嘶吼,悲鸣哀嚎,巨大的身躯剧烈颤抖,众人再度乘机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猛烈进攻。

终于,在众人围攻之下,它被打得奄奄一息、体无完肤,身上已是血肉模糊、白骨森森,有气无力地漂浮在水面上,张大嘴巴粗声出气,已是弥留之际。

“咻!”

大衍上人一剑劈中四眼蟒牛怪咽喉,用力一绞,将它气管切开。

四眼蟒牛怪身躯一阵抽搐,终于死去,缓缓沉下水底。

狂风劲吹,木舟载浮载沉,在沼泽中飘摇。

远处火浪冲天,厉吼如山震,蠡牡火骥兽疾驰而来,隐隐可见一个巨大火山般的东西,自茫茫沼泽中出现。

狂风暴雨骤然加紧,沼泽上巨浪滔天,汹涌澎湃。

木舟猛烈摇晃,器皿倾倒,继而上下颠簸,一会儿被卷上数十丈高浪尖,忽而又沉溺在水谷幽深处,几被波浪淹没。

段逸鸣攀在桅杆上,四下张望,却见大半木舟已然沉没,十者不足其三。

不少人落在波涛汹涌的沼泽中,惊恐呼喊,不出片刻,便被风浪吞噬。

即便是侥幸活下来的,也是战战兢兢、面无血色。

经过长时间搏杀,真气几近耗尽,再加上衣衫被凉水浇湿,又冷又疲倦,显见支持不了多久。

清竹道长心下骇然,好不容易才斩杀这只四眼蟒牛怪,两派门下皆已是伤痕累累,死伤大半,士气低落。

若再被蠡牡火骥兽追上纠缠,即使不会全军覆灭,也是伤亡惨重,心中一凛,忙和大衍上人急语一阵,决定暂避其锐气,保全余下的弟子门人。

当下两人各自招呼门下,驾木舟朝苔原沼泽北方撤退。

风高浪急,水波翻滚,木舟飘飘荡荡,艰难的向北方驶去。

如此半个时辰之后,木舟总算远离沙洲群。

段逸鸣站在船舷边向后远眺。只见来时之处,火光迸爆,如赤霞飞旋冲天,将半边天都映红了。并可隐约听闻蠡牡火骥兽的怒吼不绝,震耳欲聋,在茫茫沼泽上空激荡漫开。

如此声威,令人不寒而栗。

不少弟子脸色骤变,双手下意识的加快摇橹速度,暗暗祈祷蠡牡火骥兽不要追上来。

清竹道长面色亦是铁青,眉头紧皱,不住地催促诸弟子发力驱动木舟,冲破风浪阻拦,向北疾驰。

段逸鸣默默望着远处红浪冲射,心中不安。蠡牡火骥兽性情残暴,为了给四眼蟒牛怪报仇,势必会不顾一切地追来。

眼下苔原沼泽上空茫茫一片,无边无际,只怕未必能在它赶来之前,找到安全的避难之所,再想到背上落雁身有痼疾,无法自保,心中大急。

沉思片刻,回首说道:“小妹,眼下情况危急。待会万一蠡牡火骥兽追上来,恐怕你我难以幸免。是大哥连累了你,真对不住……”

落雁俏脸上倦色浮现,闻言娇躯微微颤抖,美目中闪过一道微光,刹那间变得镇定许多。

她凤目中柔光闪动,附在段逸鸣耳边,悄声低语道:“段大哥,你不要这么说。落雁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拖累着你,理应是我向你说抱歉才是。”

说到这里,娇颜上蓦地掠过一道绯红,脸颊发热,似羞似喜。

落雁螓首缓缓依偎在段逸鸣宽厚肩膀上。

她轻声说道:“段大哥,这些日子以来,落雁有幸和你一起,十分开心,虽有暗疾也不觉得多苦,总觉是上苍眷顾。今天便是丧命在这缥缈无边的苔原沼泽之上,也、也死而无憾。

“小妹和大哥虽不能同生,但死时能在一起,心愿足矣,没有其它奢求。生同行、死同穴……”后面几个字声小如蚊吟,几乎辨不清楚。

段逸鸣甫一听到,心神大震,脑海中嗡然轰鸣。

落雁这番话情意绵绵,竟是在表白自己的心意!

自己一介布衣、出身微寒,临死之际竟能得到一个红颜舍身相伴、不顾生死,心中翻滚如潮,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此时心情,喉咙滞堵,无语凝噎。

回首一望,只见落雁娇颜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翦水明眸宛如秋水深邃,闪烁着坚毅神色,双靥晕红流转,清丽而不可逼视。

段逸鸣心潮激荡,暖意横流,立时脱口而出道:“小妹,不论生死,段大哥决不抛下你一个人就是!”

当下伸出虎掌,紧握伊人纤纤玉手,乍寒还暖。

两人手一相握,四目交接,浅笑浮起,将身边危险全然忘记,一切尽在不言中。

落雁俏脸烧烫,秀目中闪烁着羞涩神光,更见娇艳。

此时此刻,生死悬于一线,两人反而放开生死,心底一片宁静,皆是升起一个念头:“人生得此知己,夫复何求?”

落雁螓首缓缓垂下,贴在段逸鸣身上,眼神迷离,柔声说道:“段大哥,落雁不求别的,只希望能伴在你身边,作做个小丫头,陪着你……”

段逸鸣心中一荡,热血如沸,顿时间意气风发,仰首长笑,朗声说道:“小妹,让你作小小丫头,岂不是太委屈你了?”

落雁嫣然一笑,脸色一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愿意一生一世,陪着段大哥,决不后悔!”

段逸鸣看着她,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闪过,其间痛苦、酸楚、思慕、惊喜、失落诸般情绪纷至沓来,五味杂陈。

星目中蒙上一层水雾,他侧过脸去,拭去即将涌出的眼泪。

此时幸福、安详之意在心间回荡,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激动。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第三章 柳暗花明

“蠡牡火骥兽追上来了!”

狂风暴雨之中,不知是谁放声狂呼,惊骇莫名。

段逸鸣悚然惊醒,回首望去,心中大惊。

苔原沼泽之上,一座熊熊燃烧的巨大火山般的生物,已然逼近至数十丈处。

却是一个诡异腥恐的怪物,赫然长着一张马脸,碧目如斗,巨嘴大张,喷出一道炽热火浪。

火浪到处,木舟纷纷起火,众人惊慌失措,躲避不迭。

这火浪乃是蠡牡火骥兽毕生修炼的五脏真火,极是霸烈,一沾上身,便迅猛燃烧,刹那间将人烧的几如火炭。

许多弟子不堪忍受摇摇晃晃,一头栽入苔原沼泽之中。

蠡牡火骥兽狂怒悲号,火浪喷射如雨,缤纷如流星乱舞,将苔原沼泽上空照射的一片妖异,煞是艳丽壮观。

暴雨如注,罡风怒卷,夹杂着震耳欲聋的惨叫、嘶吼以及惊恐欲绝的嚎哭声……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悲剧在众人眼前,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拉开了序幕。

狂浪拍击,木舟几乎散架,咯吱咯吱的响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木舟上下沉浮,随时可能沉没水底。

段逸鸣死死抓住桅杆,双脚凝立扎稳,却无法控制木舟,好几次险些被摔下水去。好在他真气强盛,已非往日可比,滔滔运转,总算勉强没有滑倒。

环顾四周,数百丈方圆水面上,哀鸿遍野,木舟纷纷被巨浪拍打震散,又被烈焰灼烧,轰然散架。

水面上数十具尸体漂浮摇荡,时隐时现,场面惨不忍睹。

剩余的几艘木舟也是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倾倒。

大衍上人、清竹道长等人孤立无援地死守舟上,望着越来越近的蠡牡火骥兽,眼中闪过悲壮神色,心下黯然。

大家经过厮杀,真气几乎耗尽,加上浑身被冰冷沼水淋透,周身疲寒,瑟瑟发抖,手掌几乎连兵器都拿捏不住。

韦叔季、涂丹阳等人围聚在清竹道长身边,看着蠡牡火骥兽喷着火焰靠近,一股惊恐、绝望之意从心底流出。

没有想到这次兴冲冲前来苔原沼泽,竟会葬身在蠡牡火骥兽暴虐之下!

雾蒙蒙的夜空被熊熊火光映得奼紫嫣红,四周水波潋滟,众人彷佛坠入一个可怕噩梦之中。

惊慌之下,大家慌不择路,驾着木舟四下逃散,躲避着蠡牡火骥兽追逐。

大衍上人和清竹道长眼见大势已去,哀叹一声,唯有呼喝弟子们火速撤离。

可惜浊浪拍卷,加之狂风暴雨声响震天,哪里听的清楚?

只片刻工夫,两派门下弟子已然七零八落,四散逃开。

“砰砰砰!”风雨中疾响三声。

段逸鸣举起花犀牛筋弓连发三箭,利箭破空而上,穿过火浪,射在蠡牡火骥兽身上。

剧痛之下,蠡牡火骥兽扭头看来,房屋般巨硕的马面上怒目圆睁,张口喷出一团火浪。

原来蠡牡火骥兽浑身皮肤十分坚硬,虽然中箭,仅仅伤及皮毛,但反而激起其狂怒暴戾之性,扭身袭来。

火浪横空卷射而来,空气中登时焦灼如焚,热气刺鼻。

段逸鸣急忙趴倒,火浪堪从头顶席卷而过,发丝蓬然燃起,浑身如入蒸笼。

他忙侧身翻滚拍灭火势、再挺腰站起,拉开花犀牛筋弓,又是三箭连发。

蠡牡火骥兽再次中箭,狂怒之余,炽热滚烫火浪狂喷而来,木舟登时熊熊燃烧。

段逸鸣无法立足,眼见四周水浪茫茫,侥幸逃脱的几艘木舟已然远去,情急之下,一掌劈断桅杆,抛到水面上,纵身落下,双臂疾振,向前飞驰。

水浪澎湃,白沫飞扬。

身后嘶鸣不绝,震天动地,蠡牡火骥兽竟是直追上来。

落雁脸色苍白,娇躯瑟瑟颤抖。她历经一夜奔波,加上冷气侵体,痼疾立时发作。

此时她全身经脉抽搐扭曲,几欲断裂,剧痛放射状地蔓延至身上每一寸,彷佛有什么东西钻入骨髓之中,一寸寸的蚕食着血髓。

她紧咬樱唇,强忍着刺痛不做声。

段逸鸣觉察有异,回首问道:“小妹,你怎么了?”

落雁牙关打架,微哼道:“不碍事……”

段逸鸣大骇,背上火热传来,急忙伸手在落雁额头一试,果然滚烫如火。

糟了,落雁必是体内暗疾发作;当务之急,必须马上给她觅地运功疗伤,缓阻伤势蔓延。

可是眼下身处茫茫沼泽之上,触目所及,看不到一块可供落脚之地。再说,背后蠡牡火骥兽穷追不舍,如附骨之蛆,若被它追上,两人势必一同葬身火海,万劫不复。

怎么办?段逸鸣焦急万分,额头上急出一层冷汗。

他又发了几箭,却无法驱退蠡牡火骥兽。反倒是蠡牡火骥兽被激起真怒,发疯般地追击而来,火浪漫卷,眼看就要赶上。

段逸鸣伸手摸向箭囊,却掏了个空。低头一看,不由大骇,箭囊中已然空无一物!

真是苍天绝人!他默默叹息一声,将花犀牛筋弓和箭囊一古脑丢到水中。

蠡牡火骥兽逐渐追近,如山一样的身躯上,反射着炽艳红光,说不出的暴虐恐怖。

落雁望着眼前丑陋水怪形状,面色瞬息惨白,心神震骇,一片恍惚,彷佛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嗷……”一声巨吼,蠡牡火骥兽背上鬃毛乱舞,如同千万只触手似的,齐齐电射,朝两人缠卷而来。

眼前红影穿梭,凌空舞卷,铺天盖地而落。

段逸鸣心中大凛,真气疾吐,断龙金刃猛然出鞘。金光冲天而起,登时斩断近身十余根红须。

蠡牡火骥兽大怒,灼烫火浪扑面而来,迫的段逸鸣节节后退。

他骇然发现,由于一夜恶战,真气已有不济之象,若再硬接下去,只怕难以善了。

想到这里,段逸鸣不再恋战,双脚微微一沉,振臂前行,脚下桅杆蓦地启动,破浪疾驰,绕着蠡牡火骥兽巨硕身躯穿绕,寻找机会逃脱。

望着蠡牡火骥兽庞大如小山般的身躯,浑身红光熊熊,刺目难睁,段逸鸣周身热浪滚滚,衣裳焦糊一片,似乎燃烧起来。口鼻烧灼,稍稍吸入一口空气,便觉心肺火辣辣刺痛、眼前扭曲欲裂。

他心中骇然,只有屏住呼吸,一边发力飞驰,一边挥舞断龙金刃击退临近长鬃。

时间飞逝,他体内真气越来越弱,心肺欲炸,眼前金星乱冒。

自己一死不要紧,想到背上落雁也要丧命在这火海之中,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慌乱。

刹那之间,原本意念坚如盘石的段逸鸣,脑海中闪过一丝惊惧和动摇。唯想今日之劫,只怕难以度过。

当此生死存亡之际,天边突然响起一阵悠长清丽的鸣叫声。

段逸鸣一怔,乘着躲避间隙仰首望天,只见天际一个黑点急速飞驰而来,转眼间飞到近处。

段逸鸣仔细一瞧,巨禽身披九色彩羽,长尾飘飞,一双血目赤艳剔透,竟然是天河彩凤!

此际,天河彩凤背上坐着一位鹅黄衣裳少女,罗带飘飘,青丝飞舞,犹若天女下凡。明眸皓齿、黛眉琼鼻,配上一个嫣红的嫩唇,清丽不可方物。赫然便是洛神谷纳云儿!

段逸鸣喜出望外,不意能在此时此刻遇到纳云儿,惊喜之下,振臂高呼。

纳云儿秀目凝视,已然发现在沼泽上疾驰的两人。再一细辨,认出这人竟是段逸鸣,美目中闪过一道奇色。

她盈盈一笑,朝下招招手,娇呼道:“段少侠,不要慌。”说罢,举起一支碧绿洞箫,横在樱唇边,袅袅吹奏。

一阵杀伐声由低而高,隆隆而来,彷佛自天际落下。声音铿锵有力,似有千军万马呼啸疾奔、蹄声隆隆,刀剑等兵器撞击声,裂空传来,竟是挟带着无上凛冽杀机!

蠡牡火骥兽顿觉全身如被千百长矛猛然刺中,便连硬逾金刚的皮肤也抵御不住,破肤而入,刺痛遍传,忍不住发出长声痛吼。

它劈尾转身,高高抬起怪诞马脸,血吻大张,喷出一道火浪,直冲向天。

天河彩凤生性通灵,自是知道此火厉害,当下振翅飞开。

纳云儿凤目冷芒爆射,哼道:“妖孽该死!”顿舌清喝道:“角音,万剑斩形虚!”箫音骤紧,凭空出现一道气旋,盘旋俯冲,没入苔原沼泽之中。

蓦地,大泽之上水波滚滚起伏,水浪飞溅,化为无数长剑,围绕着蠡牡火骥兽急速旋转。

刹那间,蠡牡火骥兽身上熊熊火势,被压得黯淡了一些。

箫音大作,无数气剑俯冲而下,围绕着蠡牡火骥兽穿梭劈刺。

蠡牡火骥兽被激的暴怒,扬起巨长尾巴,朝上横扫。

腥气劲风袭来,纳云儿急忙一拍天河彩凤,展翅避开。饶是如此,巨尾掀起的狂风,险些将她击落。

她心念疾转,暗道此怪兽悍不可挡,不可纠缠。当下喝道:“段少侠,速向西南方向撤退!”

段逸鸣遥遥应和,真气暗吐,脚下桅杆电射飞驰,在苔原沼泽之上画了道弧线,笔直朝西南方向冲去。

纳云儿指挥着天河彩凤在半空盘旋,箫音杀伐如金戈铁马,锵然震天。

蠡牡火骥兽怒吼震耳欲聋,火浪如弩箭似的冲天飞射,将半边天都映红了。烧灼如焚,便连天河彩凤这般九天神物也无法靠近,远远绕飞,清鸣不绝。

纳云儿吹奏洞箫,直待段逸鸣远去,这才驾着天河彩凤翩然高飞。

蠡牡火骥兽在身后狂嘶怪叫,发力追赶。

沼泽上急风暴雨似乎越发强烈了,天河彩凤迎风高飞,巨翅拍击,不多时已在数十里开外。

远处蠡牡火骥兽嘶吼声逐渐低微,火山般身躯越来越小,显然已是追不上了。

纳云儿舒了口气,俯下身,一双秀目在茫茫沼泽上搜寻着。

急风暴雨之下,苔原沼泽上雾气茫茫,水浪翻飞。一番搜寻之后,终于看到了段逸鸣身影。

纳云儿乘坐天河彩凤俯冲而下,飞临水面数丈空中,和段逸鸣会合一处。

她说道:“段少侠,前方五十里处有个小岛可以落脚,快些赶过去。”

段逸鸣闻言大喜,加劲催动桅杆,快如离弦之箭,向前直奔。

一阵疾驰之后,果然看到远处有片陆地。段逸鸣精神大振,聚气而行,奔上小岛。

雷鸣电闪,暴雨倾盆。小岛四周岸边水里,却有无数绿影重迭,在波浪冲涌之下,纷摇起伏,影影绰绰间似有奼紫嫣红。

原来暴雨倾盆注下,水泽上涨,竟是将小岛四周树木淹没不少。

岛上怪石嶙峋,灌木丛生,中间一座矮小山峰上,长满了参天密林,花开正艳,一片郁郁葱葱。

在狂风暴雨冲击下,密林中小溪泛滥,混浊溪水倾泻而下,不时有绿木被冲倒,涌入水泽之中。

天河彩凤降落岛上,三人立时奔上山峰,找了一个干净山洞避雨。

段逸鸣安置好落雁,便出去找了些树干,返回山洞,拿出火折生起一堆火。火光熊熊,山洞一片红艳。

不多时,大家都觉周身暖意洋洋,寒意大去。

段逸鸣瞧瞧落雁,见她浑身湿透,蜷缩在火堆边瑟瑟发抖,对纳云儿说道:“纳姑娘、小妹,你们俩将衣裳烤干,我去找些吃的来。”

纳云儿说道:“段少侠,我随你出去。”

段逸鸣摆摆手,说道:“不必了。纳姑娘,楚姑娘身有暗疾,你正好帮她更衣烤干。”说罢转身走出山洞。

无名小岛上倒是水草丰茂,溪水中鱼虾众多,被混水呛的翻上水面,失去了往日机敏。

段逸鸣跳入水中,一阵抓捞,便捉了十余条大鱼以及百余只青色巨虾,以手开膛破肚,在水中洗干净,并逐一用树枝串上。

后来竟然还给段逸鸣摸到一个浑圆如鼓的巨蚌,令他不由大喜,正好可以拿来作锅,顺手抱起,满载而归。

此时,纳云儿和落雁也已烤干衣裳换好。

段逸鸣见落雁面色微微泛红,精神好了些,喜道:“两位稍等。”便用几根树枝插入地面,掰开巨蚌,架在火堆上烤。一边拿串着鱼虾的树枝,来回翻烤。

不多时,鱼虾吱吱作响,油脂渗出,焦黄肥嫩,香气四溢。

三人都在苔原沼泽上被雨淋了一晚,又累又饥,闻到香气扑鼻而来,不由得食指大动。

段逸鸣挑了几条最为肥美嫩爽的鱼虾,递予纳云儿,说道:“尝尝看。”

纳云儿早已饥肠辘辘,接过鱼虾,小心咬着吃。但觉口齿留芳,极是鲜美,别有一番滋味。

段逸鸣将落雁扶靠在山洞石壁上,撕烂鱼虾,小心喂她吃下。

落雁满脸羞红,瞥了一眼纳云儿,侧过身细嚼慢咽。稍时,巨蚌壳中汤水煮沸,咕嘟咕嘟的热气直冒。

段逸鸣捧下来,凉了一会,递予纳云儿一半。持着另一半给落雁喝下。

这巨蚌汤肉鲜美难言,别有一股异香,萦绕鼻息不散。

用完膳,落雁精神好多了,脸颊泛红,额头上渗出细细一层汗珠。倦意上涌,但觉眼皮沉重,低低说了声:“段大哥,我好困……”

段逸鸣知道她受了风寒,急需休息,当下给落雁披上外裳,很快她便沉沉入睡。

纳云儿坐在火堆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双明亮大眼睛默默看着落雁,似有诧异之色。

段逸鸣见落雁入睡,暗暗吁了口气,来到火堆边,也不客气,抓起鱼虾大嚼起来。

纳云儿见他狼吞虎咽模样,掩唇低笑。

段逸鸣也觉不雅,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是饿急了……”

纳云儿微笑道:“那就多吃些。”

段逸鸣一阵风卷残云,腹中饥火大去,这才放缓。撕扯着一条金背大鱼,边吃边口齿不清地问道:“纳姑娘,你、是怎么来,来到苔原、沼泽的?”

纳云儿已然吃饱,说道:“前些日子,听说这苔原沼泽之上又出现血色怪云,似有异兆。师祖便派我前来打探,不曾想真的遇上几只怪诞水兽出没沼泽。

“追踪之下,来到苔原沼泽深处,那里水面下不时有巨大气泡冒出炸裂,气味刺鼻,难以接近,而那些水兽也于该处神秘失踪。昨日搜寻之际,不期然遇上那只蠡牡火骥兽出现,于是便赶来细察,没想到竟然遇上了段少侠。”

段逸鸣蓦地想起一件事,问道:“纳姑娘,你可曾见到天剑派摩云真君一行人?”

纳云儿摇摇头,奇道:“怎么?”

段逸鸣眉头微皱,说道:“据说摩云真君率弟子进入苔原沼泽,似与蠡牡火骥兽遭遇,不知道下落如何。”

纳云儿“哦”了声,说道:“对了,差点忘了。我在进入苔原沼泽之时,曾见到有贵派弟子出现在东岸,渡水而入。”

段逸鸣眼前一亮,急道:“是么?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纳云儿说道:“当时我只是远远看到,贵派来了不少弟子,为首者是个女子,一头银发,似乎年纪不小。那时我只顾着赶到苔原沼泽深处去,至于其它的也没细看。”

段逸鸣不免有些失望,心中暗道:“银发女子?那就是唐冰兰唐师祖了。原来掌门师伯竟是派唐师祖来了。不知道师父和云师叔他们来了没有?

“再说上次和云师叔失散时,他伤势未愈,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转念一想,脑海中浮现出两道倩影,亭亭玉立,赫然便是冷艳绝俗的彭衣茱和刁蛮娇嗔的长孙傲梅。

段逸鸣想道:“她们是不是也随唐师祖一同来到苔原沼泽了?”想着想着,不由有些痴了。

纳云儿见他魂不守舍,心中大奇,问道:“段少侠,你想什么?”

段逸鸣霍然惊醒,连忙掩饰道:“哦,没什么?我、我只是想……师父和诸位师兄来了没有。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纳云儿见他言辞闪烁,似乎在刻意回避着。

沉吟片刻,目光转移到在一边昏睡的落雁身上,缓缓问道:“段少侠,这位姑娘似乎和你十分熟悉。不知道她是谁,也是贵派弟子么?”

段逸鸣犹豫片刻,暗道落雁身分复杂不便说出,便道:“楚姑娘并不是段某同门,她乃是西南浪穹山中人氏,我们也是无意中遇到的。”

纳云儿秀目中光芒闪烁,问道:“我看楚姑娘似乎身有暗疾,行动不便,怎么会涉险来到这茫茫无际的苔原沼泽之中呢?”

段逸鸣回头看了一眼落雁,叹了口气。“纳姑娘有所不知。楚姑娘被人所伤,体内经脉日渐硬化。听说世上有一种灵物可以化解此暗疾,段某和楚姑娘遍寻不见。恰好听说这苔原沼泽中灵物聚集,便闯了进来,也许能找到灵物也说不定。哪知……”

纳云儿说道:“段少侠,苔原沼泽之中危机暗伏,步步惊心。你和楚姑娘可得小心了。”

段逸鸣说道:“多谢纳姑娘关心。事到如今,只希望能尽快和师长会合,其它的就再说吧。”

看着山洞口垂下一道水帘,狂风暴雨声轰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歇,段逸鸣心中焦急,眉头皱起。

雨珠击打在树叶上的声音不绝如缕,宛如梦幻……

夜色渐深,雨声跳跃如珠。两人说了一阵,都觉疲倦,倚靠在石壁上昏昏睡去。

第四章 聚会重逢

半梦半醒之中,段逸鸣似乎听到远处有异样声音传来,猛然惊醒。

睁开眼睛,只见落雁躺在地上,眼角眉梢带着一丝苦楚,俏脸上泪痕隐隐,盖在身上的衣裳有些凌乱,犹如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一般熟睡着。

他心中一痛,蹑手蹑脚的为她盖好。回过头来,却见纳云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倚在洞口侧耳聆听,见到他起身,招手示意他小声些。

段逸鸣轻轻走过去,低声问道:“纳姑娘,可有什么发现?”

纳云儿指着洞外说道:“凤儿鸣声示警,这小岛上似乎又有人登临。”

山洞外依旧乌云滚滚,漆黑一片,不过天际处隐隐约约有道白线。

段逸鸣仔细潜听,一阵鸟鸣声夹杂在风雨声中,回荡传播,忽又听到远处啸声骤起,来人中气竟然极是充沛!

又听了片刻,赫然发现,啸声并非一人所发,至少有数人之多。啸声低促,隐隐透出焦急之意。

段逸鸣一怔,却见纳云儿螓首靠近,低声说道:“来人中气不济,似乎大都受伤了。”

一股少女的幽甜清香,丝丝脉脉钻入段逸鸣鼻息之中,直沁心肺,五脏六腑无不妥贴舒坦。耳朵被温热气息灌入,又麻又痒。段逸鸣脸色腾地红了,脖根处火辣辣的,只得微微向旁边避了避。

纳云儿有所察觉,立时感到自己和他亲昵得有些暧昧,不由得大羞,急忙向后一闪,芳心怦怦疾跳。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向来对青年男子不假颜色,拒于千里之外。不知怎的,对于身边这个少年却并无讨厌之意,反而隐隐有种熟悉已久的感觉,不当他是外人。

这感觉自从第一眼见到段逸鸣时,便莫名其妙地出现,继而在鸿蒙仙山之中重逢,段逸鸣笨拙可爱之态尽入眼底,从此深深铭刻在心底。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两人默然不语,彼此都能清楚听到对方心跳之声。

突然间,洞外长啸传来,树木摇晃,几道人影跳跃而来。

但听得有人惊呼道:“师祖,这里有火光。咦,里面有人……”

正说话间,一个巨大黑影从天而降,厉鸣声中,拍翅挥击,将来者迫退。

原来是天河彩凤在山洞旁侧守护,见有陌生人靠近,便发声阻止。

段逸鸣身体突然一僵,脑中轰然:“这是彭师姐的声音!她、她竟然也来到了这个孤岛!”

想到这里,抢步而出,冲入风雨之中,一边大喊道:“彭师姐,是你们么?”

飕飕几声,山洞前落下十余道身影。

为首两人一男一女,女的一头银发飞舞如浪,背上一柄古剑,铜锈斑驳,赤光耀耀如血;男的白须长眉,身材高大,赫然便是唐冰兰和公伯拓。

两人的真气在周身布下屏障,雨珠一触即散,周围是雾蒙蒙一片。

两人身后站着几名年轻弟子,皆是手持兵器,小心戒备着。众人一脸疲色,衣冠不整,似乎刚经过一场恶战。

天河彩凤神威凛凛的挡在山洞入口,扑翅低鸣,红睛敌意大起。

众人大都没有见过如此神异巨禽,纷纷后退。

此时段逸鸣发足奔出,众人闻声愕然,目光齐齐射来,却见山洞中奔出一个粗布衣衫少年。仔细看时,马上认出来人就是密宗弟子段逸鸣!

人群中一个绿裳少女欢呼着跃出,纵身而来,握住段逸鸣臂弯,喜不自胜道:“鸣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少女娇小玲珑,面容轮廓清秀,赫然便是仙儿。

段逸鸣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师门一行,狂喜过望。笑道:“仙儿,真的是你们?太好了。”一边上前拜见唐冰兰和公伯拓。

目光扫处,却见人群中一双明媚大眼投注而来,目光犀利。

循着余光看去,却见一个娇俏明艳少女长身玉立,清丽如仙,正是朝思暮想的彭衣茱!

彭衣茱乍见段逸鸣出现,俏脸上掠过一道愕色,凤目中又惊又喜,突然间,娇颜忽又一暗,眉尖紧蹙。

段逸鸣不明所以,正不知所措之际,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黄莺般清脆的声音:“段少侠,外面雨大风急,快请各位进洞来。”

一个黄裳丝带少女袅袅而来,明眸清澄如秋水,顾盼生辉,众人顿觉眼前一亮。她说话淡然,气定神闲,显是名门之后。

众人一瞧,怔然木立,脑海中都是一个念头:“这不是妖女沉鱼么?”神色惊悚,齐齐让开两步,手按在兵器上,暗自骇异。

这些弟子大都参加过华山峰会,知道妖女沉鱼看似秀美明艳,实则心如蛇蝎、狡诈如狐。她突然出现在荒岛上,莫非又有什么陷阱等着大家跳进去不成?

大家一路历经劫难,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觅得这处荒岛余生,若是再被魔派设伏,前景堪忧。

彭衣茱俏目射来,瞧着段逸鸣,眼中闪过一道惊异,暗道:“段师弟怎么会和妖女混在一起?”不过此女和妖女沉鱼虽十分相像,但却似有不同之处,不觉怪异。

唐冰兰目光射来,精光闪烁,她沉声说道:“这位姑娘莫不是洛神谷门下?”

当日在巫山天机阁中两人曾打过照面,是以唐冰兰认出眼前这绝美少女便是当日驾驭彩凤的姑娘。

段逸鸣说道:“唐师祖,这位姑娘名叫纳云儿,确是洛神谷门下。”

此言既出,众人敌意大消,但惊异之色犹自不去。

从容貌上看,眼前这个明丽少女和妖女沉鱼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几无二致。不过仔细一看,两人却有细微区别,妖女沉鱼浅笑如花,艳丽无双,但是眼中神光闪烁,狡诈至极。

而眼前这少女则娴静优雅,眸光深邃如潭,周身如笼迷雾,果然有些不同。

纳云儿见众人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射,隐有不悦。但她出身名门,涵养极好,泰然自若,并不表现出来。

公伯拓眼光扫处,见纳云儿腰际挂着一支碧绿洞箫,箫身上隐隐雕刻着一只彩凤,马上认出乃名动江湖的“翠箫血笛”之一的翠凰神箫,对她的身分再无怀疑。

段逸鸣揖手说道:“唐师祖、公伯师祖,外面风寒雨大,快请入洞。”

唐冰兰瞥了一眼纳云儿,微微一顿,便缓步走入山洞,其余之人鱼贯而入。幸好山洞幽深,大家进去后并不算拥挤。

段逸鸣向火堆里添加了几根柴火,火光熊熊,暖意立生。

众人显是一路疲倦,聚在火堆边取暖一阵,身上寒意渐去,精神大振。

弟子们取出干粮在火苗上烤热,分着吃起来。而唐冰兰和公伯拓则合目调息,运气行宫。

彭衣茱坐在火堆一侧,默然不语,不时朝段逸鸣这边瞟上一眼,目光在他身边的两个少女身上扫过,似有诧异之色。

此时,落雁已经醒来,见到山洞中突然出现这么多人,面有惊色。

段逸鸣安慰道:“这些都是段大哥同门。”

倒是仙儿活泼好动,看到落雁一副病恹恹样子,大是好奇,上前搭讪。不多时,便叽叽呱呱说在一起。

段逸鸣问起云灵子,方知他回到庐山之后,经过一番医治,伤势大愈,这才放下心中一块巨石。

此时山洞之中,诸弟子好奇地望着纳云儿和落雁,狐疑大起。没有想到除了一个洛神谷的纳云儿,竟然还有一个姿容清秀绝伦的少女!

大家已然看出,段逸鸣和这两名少女十分熟稔,关系似乎非同寻常。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之际,彭衣茱、纳云儿以及落雁三人也是互相注视着。

尤其是纳云儿和彭衣茱,两人平时都自忖容貌出众,极是自信,此时相遇之下,无不为对方绝美姿容所惊,暗自打量。

段逸鸣有心和彭衣茱说话,但鼓起勇气正想说时,彭衣茱粉脸却冷冰冰的、眼光淡漠,只好将到嘴边的话语咽下。

他转而向仙儿打听道:“仙儿,你们一路赶到此处,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仙儿闻言笑容一敛,朝洞外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说道:“鸣哥哥,仙儿这次险些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段逸鸣奇道:“怎么?”

仙儿瞧瞧入定中的唐冰兰和公伯拓,靠过来低声说道:“鸣哥哥,你不知道,咱们这次进入苔原沼泽之后,屡遇怪事,九死一生。

“前几日刚进入时,就碰到几只怪模怪样的水兽,缠斗一天,总算有唐师祖和爷爷在,将水兽全部诛杀。

“岂料,其后又接连遇到几拨从未见过的怪诞巨兽,恶斗之下,伤了不少同门师兄。

“好不容易接近苔原沼泽腹地,偏偏又遇上万兽门的妖人拦住去路,免不了又是一场厮杀。

“就在胜券在握之际,敌人大援突至,其中几人竟是地狱岛以及邪神府的邪魔。

“恶战之下,并未教邪魔讨得了好,适逢大泽上狂风暴雨骤起,便一路撤退,这才来到这个荒岛上。”

段逸鸣心中一动,先前遇到天剑派和太虚观一行人,也是被水怪袭击追杀,生死不明。如今,本门弟子也遭到几乎同样厄运,流落到荒岛上。

难道说,邪魔早有预谋,是他们早早设下伏击圈套,欲将正道诸派各个击破?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所谓乾坤地谷异变在即,大约也是妖孽编造出来,专门引诱正派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他问道:“仙儿,你们一路上可曾遇到其它门派中人么?”

仙儿说道:“嗯,在苔原沼泽东岸之时,大家曾遇到过般若寺一行人,不过他们先行一步,此后再没有见到。”

段逸鸣眉头大皱,沉吟不语。

他心中寻思:“此次苔原沼泽之行,除了南海九凤庵之外,五大正派悉数到齐。魔派之中万兽门、地狱岛以及邪神府等三派已然现身,那么其余天香谷也应该抵达。

“照这么说来,中土正邪两道,应该都汇聚苔原沼泽之上。”

他心中疑惑大起,在紫萝谷时曾听茹儿说起过,乾坤谷下潜伏着上古奇物,每千年出来肆虐为祸,足迹所到,山崩地裂,千里炽焰所及,万物灭绝,极为可怕。

此番正道前来,是为了阻止此物为祸人间,但邪派云集,又是为何?他们所来绝对不是来为民除害,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稍时,唐冰兰和公伯拓齐齐醒来。两人神色犹有淡淡倦意,依稀可以想到众人一路上遭遇何其危险。

唐冰兰和公伯拓一身修为超凡脱俗,放眼当世,能与之比肩者寥寥可数。可想而知,魔派一方实力也是高得惊人。

唐冰兰目光所及,已然看到病恹恹的落雁,心中闪过一丝奇怪。看向纳云儿,问道:“纳姑娘,不知道这次汤妃仙子是否也来到苔原沼泽?”

纳云儿恭声答道:“师祖她老人家另有要事,随后即来。”

唐冰兰哦了声,和公伯拓默默对视一眼,吩咐众弟子说道:“此处接近苔原沼泽深处,情形未测。大家抓紧时间休整,以防妖孽侵犯。”

“是!”

众人齐齐应声。当下分成三组,轮流守夜。

这一夜之中,远处大泽深处不时响起怪诞凄厉的嘶吼声,时起时歇,回荡在耳际,众人过去闻所未闻,彼此默然不语,手中兵器不敢或松,如此一夜并未睡踏实。

幸好这夜之中,并无妖孽侵犯,总算安然度过。

第二天一早,暴雨停歇,但是苔原沼泽之上,却满是大雾,遮天蔽日。

天边有一点淡淡红光,旭日已然升起。

大家四下察看,发觉荒岛不过三里方圆,大泽经过昨日暴雨倾注,水位上升,许多原来的苔原沙洲也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目力所及,皆是茫茫无际,难辨东南西北。

苔原沼泽上寂静无声,显得分外怪异,彷佛昨夜惊恐一幕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但这分死寂却让人觉得不安,似乎暗处有什么凶恶怪兽潜伏着,等待众人自投罗网。

唐冰兰和公伯拓商议之下,决定乘此间隙,取木为筏,准备继续向苔原沼泽深处进发,寻找传说之中的乾坤谷。

诸弟子于是砍倒巨木,取藤为绳,做起了木筏。

纳云儿自告奋勇,骑着天河彩凤前去寻找乾坤谷确切位置。

段逸鸣留守照看落雁,仙儿则陪着两人闲聊,倒也不觉寂寞。

中午时分,木筏已然制成,一共四艘,上面还有顶篷遮雨。

大家等了一夜,不见纳云儿回信,于是便踏上木筏,驶离荒岛,直奔苔原沼泽深处。

四只木筏呈十字形前进,当先一只木筏上趺坐着唐冰兰,合目不动,血瑚古剑横在膝上,古意斑驳。

此时大泽之上,浓雾茫茫,笼盖四涯。四周没有任何可以辨认方向之物,只能凭借司南铜人引校方位,缓缓前行。

雾气翻滚,衣袍猎猎,大家不敢大意,小心地四下张望,兵器不离手,严阵以待,一则防止碰上暗礁,二则防有水怪偷袭。

大雾凄迷,水汽扑面,前方数丈开外便看不清楚,一切影影绰绰。木筏彷佛在天上银河飘摇航行,如梦如幻。水声哗哗,四周静得出奇。

段逸鸣陪着落雁,坐在木筏边,望着满眼浓雾,不由得皱起眉头。前路茫茫,不知还会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生死难测。

一边仙儿早已和落雁熟稔,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谈到有趣处,娇笑如银铃,悦耳动听,段逸鸣不觉莞尔,紧张心情大为缓解。忽觉背后淡香扑鼻,有人走近,回头看去,却是清丽如仙的彭衣茱。

彭衣茱默默望着他,一袭白衣,翩翩而立,秀目沉定如幽潭。

段逸鸣站起,说道:“彭师姐。”

彭衣茱微微颔首,缓缓说道:“段师弟,自那日在山中失散之后,大家一直关心你的下落。”

段逸鸣心中一热,说道:“多谢彭师姐关心。”

彭衣茱说道:“长孙师妹牵挂着你,每日都到万竹谷打探你的消息。这些日子来,消瘦了许多。”

段逸鸣胸口一滞,眼前浮现出那个明媚刁蛮少女,心弦大动。

再看到彭衣茱花容绝代,娇媚难言,不觉心中一荡,一时间怔然木立,脑中回荡起一个念头:“彭师姐,你可知逸鸣为你神思不属?若是你也这般为我寝食难安,纵然死了,也不冤枉。”

彭衣茱见他魂不守舍,灼灼凝注自己,双颊浮起一丝红晕,明眸似嗔似怪,低声说道:“你瞧什么,我脸上有花么?”

一言既出,顿觉不对劲,自己这话有些暧昧。

段逸鸣霍然惊觉,心跳如鼓,急忙收敛起旖旎之意,两人漫步而行,来到木筏尾部,临风而立,衣襟掠舞。

彭衣茱秀目瞥了一眼正和仙儿谈笑的落雁,咬唇问道:“段师弟,你是如何认识楚姑娘的?”

段逸鸣一怔,隐隐觉得彭衣茱有些异样,犹豫片刻,答道:“楚姑娘乃是我在山中偶然遇到……”

于是便将山中失散之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但是其中有些不便说出之处便含糊带过。至于落雁出身来历,却是牵扯到玲珑教,为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隐去她玲珑教神女身分不提。

彭衣茱听完,不觉惊心动魄。

沉吟片刻,她缓缓说道:“楚姑娘身中离奇禁制,经脉硬化,于是段师弟便万里迢迢赶来苔原沼泽,寻找那九叶火胆草。段师弟这份剑胆侠心,实在令人钦佩。”她这话说得十分古怪,似有深意。

段逸鸣却听得十分诧异,彭衣茱明秀娇婉,性情温和娴静,甚少如此说话。今日却一反常态表扬自己,似乎另有玄机。

“我本意是找到那种仙草之后,医好楚姑娘,便将她安送回去。”段逸鸣说道。

彭衣茱不置可否,秋波一转,凝视着波澜起伏的大泽,说道:“段师兄,长孙师妹一片心意,你可不要辜负了她。”

段逸鸣听她话中之意,隐约涉及落雁,旋即明白过来,急忙辩解道:“彭师姐,你误会了。我对楚姑娘只是怜惜,并无其它念头……”

彭衣茱回过身来,说道:“该怎么做,你自己应该明白。”

段逸鸣沉吟片刻,说道:“彭师姐,前几日,我曾遇到过天剑派门下一行人,听到有关龙师兄的消息。”

彭衣茱娇躯微微一震,明眸中泛起一丝异色,缓缓说道:“龙师兄,他也来到了苔原沼泽之中么?他在哪里?”

段逸鸣点点头,心中踌躇该如何说出,想了一会说道:“听天剑派弟子说起,龙师兄似乎是随同摩云真君来到,并未谋面。”眼见彭衣茱俏颜现出担忧神色,心中一片苦涩。

彭衣茱秀眉微皱,眼望茫茫浓雾,半晌不语。

段逸鸣想道:“彭师姐必是担心龙砚秋安危,所以才这般闷闷不乐。”

心中胡思乱想,自怨自艾,愁肠百结。暗叹一口气,正要说话,突听轰的一声,水波起伏,木筏随之震荡。

彭衣茱猝不及防,娇躯一斜,摇摇欲坠。段逸鸣手疾眼快,急忙伸手托住她纤腰。

彭衣茱见他手掌触在自己腰间,如同触电,娇颜唰的通红,轻轻挣开。

段逸鸣心脏剧跳,也觉不自然,视线移开,看向前方异响处。

就听前面有人惊呼道:“那是什么?”声音颤栗,似乎见到了什么恐怖之事。

段逸鸣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可怕念头,暗惊道:“难道又有水怪袭来?”心中大凛,不及多想,手掌一翻,紫竹棍握紧。

两人疾奔向船首,注目看去,却见大泽上飘摇着一艘半沉在水中的木舟,载浮载沉。

原来方才大雾迷茫,目力难辨,木筏撞上之时,剧烈颠簸,大家都以为触礁了,面色齐变。

此时见到不过是一艘几近沉没的木舟,己方木筏并无大碍,无不舒口气。

这艘沉舟遍体漆黑,似被烈火焚烧过,千疮百孔。

大家骂骂咧咧的推开沉舟,四只木筏缓缓从沉舟边驶过,继续前行。

突然间,沉船尾部倒垂的破烂船帆下,水波荡漾,赫然伸出一只手臂,奇黑如墨。

仙儿正和落雁站起身来,猛然见到,骇然惊呼道:“手、手……”

众人目光齐齐望来,都被这只手臂吓了一跳。定神细看之下,却见船帆下隐约有人形蠕动,不禁面面相觑。

公伯拓沉声说道:“还不过去救人!”

诸弟子壮着胆子,将木筏靠近,拨开船帆,却见下面桅杆上趴伏着一个人,满面乌黑,身上衣衫也是破烂不堪,有气无力地抱着桅杆随波逐流。

诸弟子七手八脚的将此人拉上木筏,替他拭净面孔。

段逸鸣看到,不由怔住,原来这人竟然是天剑派龙砚秋!

真是冤家路窄,大家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就让他随着木舟漂流下去,自生自灭好了。他心中这念头一闪而逝,旋即有些羞愧——自己愧为正道弟子,怎么会有如此龌龊想法!

此时,彭衣茱也已认出龙砚秋,又惊又喜,急忙催促众人救人。

大家一阵推拿,帮他将腹中之水挤出。

过了片刻,龙砚秋面色由紫变青,再由青变白,长吐一口气,睁目醒来。方一睁目,便尖声喊道:“水怪、水怪。二师伯,快走、快走……”声音惊惶恐惧。

彭衣茱见他神色惊恐,柔声说道:“龙师兄,你醒了。”

龙砚秋这才平息下来,定神之后,目中犹有惊悸之色。触目所及,看到彭衣茱娇颜就在眼前,正关切地望着他。脑中一时转不过弯来,怔怔问道:“彭师妹,怎么会是你?我在哪里?”

彭衣茱笑吟吟说道:“龙师兄,你在沉船上漂流,恰好遇上我们经过。这下好了,这里已经安全了。”

龙砚秋心神大定,缓缓坐起。运功行宫,稍时身上蒸汽蒸腾,衣衫尽干。

彭衣茱取来干粮和水囊,柔声说道:“龙师兄,你饿了吧?来,吃些东西压压饥火。”

龙砚秋接过,一边吃一边说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竟然会在茫茫沼泽之中遇上彭师妹,为兄不知有多高兴。彭师妹,咱们果然命中有缘啊。”

后半句声音低微,彭衣茱听到,见他目中情意绵绵,立即面红耳赤,心跳如小鹿,不由垂下螓首,羞道:“龙师兄,你……”

旁边众人知道两人订婚之事,颇为知趣,纷纷避让开来,离得老远。

第五章 血云横空

龙砚秋见她娇怯羞涩,心中爱意横生,顾不得旁边有人,伸手就去握彭衣茱纤纤玉手。

彭衣茱心中慌乱,不待他靠近,轻盈让开。

妙目向后一瞟,瞥见段逸鸣正站在不远处瞧着自己,心中莫名的微微颤动,双靥晕红,眉尖轻蹙,低声说道:“龙师兄,不要这样,旁边有人瞧着呢!”

龙砚秋一怔,隐隐感到这次遇到彭衣茱,她似乎对自己有些冷淡,不如以往那般娇羞喜悦,缓缓靠近,说道:“彭师妹,你怎么了?咱们许久未见,似乎生分了许多。难道你是嫌我没有去庐山见你么?”

彭衣茱心中一惊,含糊说道:“哪有啊……”罗衣飘飘,离他总有几步之远。

就在此时,段逸鸣大步走来,揖手说道:“龙师兄,咱们又见面了。”

龙砚秋见他打断自己和彭衣茱说话,颇为扫兴,心中暗暗不悦,说道:“段师弟,天地何其小也,你我总能遇上。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幸会幸会!”话语虽然客气,却带了一丝嘲讽之意。

段逸鸣听出他弦外有音,装作不懂,转移开话题,说道:“龙师兄,沼泽茫茫,你是怎么流落到这里的?”

“我们是……”

龙砚秋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彷佛当头被敲了一棍,猛地跳了起来,惊呼道:“哎呀,糟糕。二师伯被流火怪兽追杀……”忽又止口,眼中流露出警惕神色。

一个声音传来:“摩云遇上了什么事情,现在何处?”回头看去,却是公伯拓飘然而来。

彭衣茱说道:“龙师兄,这位是敝派公伯师祖。”

龙砚秋聪明乖巧,想在仙瑶门众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当下疾步上前,躬身说道:“晚辈天剑派龙砚秋,拜见公伯师祖!”

公伯拓眉头一皱,于他这称呼有些不自在,沉声说道:“你叫我前辈好了。对了,你刚才说摩云被流火怪兽追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砚秋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晚辈前日和二师伯驱舟进入这苔原沼泽之后,遇到流火怪兽突袭,我们力战而退。

“之后又遇到了天香谷的妖孽,与之恶斗,只是对方人多势众,晚辈和二师伯失散,漂流至此……”

他这番话说得甚是含糊,于关键处只一语带过。

公伯拓当下便听出他遮遮掩掩,单刀直入问道:“天香谷也来了人?不知是什么妖魔鬼怪?”

龙砚秋面上闪过一道惊怖之色,深深吸口气,说道:“天香谷一行人中,为首者是三个古怪女子,据说都是姓阴。

“一个碧发黑面、秃头无眉,身材极高,几有丈余,右脸颊上有个大肉瘤;还有一个手生七指,长得滚瓜溜圆、矮胖如冬瓜。至于另外一个则天生一副狐狸精模样,妖里妖气。”

“咦,莫不是赤陌山阴氏三妖么?”公伯拓奇道:“她们也来蹚这趟浑水?”

赤陌山阴氏三妖本是一母同胞三姐妹,分别叫阴仙、阴艳和阴菁。

三人原在赤陌山中修炼,后被天香谷谷主玲珑妖姬厚礼聘为护法之尊,收归麾下。此三人修为另走蹊径,修炼邪功,因而体形变得怪模怪样。

阴仙身材猛增,形如巨人,面部长出巨瘤;而阴菁奇胖无比,缩小如八、九岁女童,一双手却是分别多长了二根手指。

而阴艳却变得貌美如花,只是心性淫荡,夜夜笙歌,须以精壮男子陪寝,吸干其精血,再弃之如敝屣。

阴氏三姐妹心胸狭窄、性情暴戾、出手毒辣,加之妖法玄功高深、冠绝一时,是以江湖上极少有人敢冒犯。

这三人连袂而来,看得出天香谷有意大举行动。

公伯拓心中诧异道:“魔派倾巢出动,难道只是为了乾坤地谷中的恶物么?”加上之前遇到的万兽门、邪神府和地狱岛门下,中土四大魔派竟齐集于苔原沼泽。此事煞是古怪。心中隐约觉察到不安,眉宇间浮起一层忧色。

木筏在苔原沼泽之上前行,四周雾气聚集,茫茫不辨东西。

筏上众人心情都十分沉重,甚少说话。

大家从未见识过这么浓密不散的大雾,木筏行驶许久,却依旧未能摆脱大雾笼遮,心中不免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

冷风拂面,又潮湿又阴寒,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由得掖紧衣裳。放眼向四周望去,所见尽皆迷离,木筏驶过之处,波浪分涌,泡沫起伏。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身后数十丈处,一个浑圆之物悄然破浪探出,直直对准木筏。如此跟踪半晌之后,复又缓缓潜入水下……

段逸鸣默默坐在一边,身旁落雁和仙儿言谈甚欢,十分投缘。

仙儿性格开朗,加之喜欢落雁娇柔模样,很快便像老朋友一般熟稔。

落雁睿智聪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仙儿初次出山,一切都觉得新奇稀罕,交谈之下,惊为天人,更是蜜如调糖。

如此之下,两人窃窃私语,说个不停,反倒将段逸鸣撇在一边了。

段逸鸣正乐得清静,坐在筏边,看似漫无目的的扫视着沼泽,双耳却竖得老高,聆听着另一边彭衣茱和龙砚秋的说话。

两人声音不大,断断续续地钻入段逸鸣耳中。

龙砚秋情意绵绵,加之大难初过,又不期然遇到心上之人,心情大起大落,更是不可自制。若不是木筏上还有旁人在侧,便要倾诉心中思念狂潮。

彭衣茱却是心不在焉,每每在对方情话转浓之时,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弄得龙砚秋无法倾吐,心中升起一丝疑云。

这次与彭衣茱相遇,对方若即若离,似乎两人之间横着一个无形的深壑,彼此距离拉远了许多。

段逸鸣正自潜听之间,突觉有人拉扯衣袖,转身看去,却见仙儿站在他身后,噘着小嘴,不悦道:“鸣哥哥,你在想什么?人家叫你半天了,理也不理的,哼!”

段逸鸣啊了一声,目光扫处,只见龙砚秋和彭衣茱双双站起,眺望远处。

彭衣茱螓首一偏,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秀目中掠过一道异色。

段逸鸣分明看到,伊人鲜花般容颜上绯红如霞,心中猛地一沉,暗叹道:“她和龙砚秋在一起,终究还是开心许多。”

胸口一滞,脸色马上黯淡下来,有气无力的问道:“仙儿,怎么了?”

仙儿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奇道:“鸣哥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说罢,伸手覆上段逸鸣额头一试,说道:“没什么异样啊?”

看着仙儿的样子,段逸鸣不禁苦笑,说道:“没什么,就是……就是有些疲倦了。”

仙儿吁了口气,嗔道:“吓死人了!还好没事。鸣哥哥,你既然累了,好好歇着吧。”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的将段逸鸣按下。

段逸鸣无可奈何地坐下。就在此时,彭衣茱美目中闪过一道关切之意,一闪而逝,玉颜上笑意隐去,柳眉微蹙。

落雁倚靠在木杆上,当中一切细微变化,尽入眼底。

她默默地瞧着彭衣茱,若有所思。转过头来,一双清澈明眸盯着段逸鸣,神光闪烁,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

段逸鸣见她饶有兴趣的瞧着自己,目光中似有奚落之意,登时大窘,浑身不自在,心脏怦怦疾跳。

落雁传声说道:“段大哥,此处乃是苔原沼泽深处,风波险恶,宽阔无边,意外随时来临。须得心无旁骛,以便应对不测之变。”

段逸鸣心中一震,知道落雁是在提醒自己,不可因外物失了方寸。心中凛然,吸了一口气,摒除杂念。

木筏随波逐流,在凄迷大雾之中前行。尽管有司南铜人引的指引,但是四际茫茫无垠,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助辨认方向之物。

为策安全,木筏放慢速度,缓缓游荡在大泽之上。

公伯拓站在当先一只木筏上,长身而立,一双蚕目徐徐扫过水泽。

但听水声哗哗,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沉寂,便连前几日连续不断的怪吼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彷佛远古未曾解封的蛮荒之地一般,死寂冷清。

他眉头紧皱,打起精神注意周围动静。突然间,身后人群一阵骚动,似乎有什么变故发生。

公伯拓转过身来,冷冷喝道:“慌什么?”

一名弟子急匆匆奔来,手中捧着司南铜人引,惊道:“公伯师祖,您看……”

公伯拓凝目看去,大吃一惊,原来司南铜人引中那个小铜人,此时滴溜溜旋转不休,原本应该指着南方的手臂此时也团团转动。

他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弟子汗流浃背,说道:“弟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它、它就变成了这样……”

此时诸弟子纷纷围拢上来,看到司南铜人引怪异样子,无不骇然。

茫茫大泽之上,无迹可循,唯有司南铜人引可以指引方向。

如今司南铜人引突生异相,无法辨认方向,天知道木筏究竟会漂流到哪里去?前路茫茫,又怎知会不会再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水怪恶兽?

公伯拓凝视着司南铜人引,瞳孔渐渐收。他当然知道如此境况之下,司南铜人引失去作用意味着什么。

旁边诸弟子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办?这下子无法辨别方向,咱们会漂流到哪里去呀?”

“传说这苔原沼泽之中,有数以百万计冤死的阴魂,死后不散,时间一久,戾气日盛。平时隐匿在沼泽深处,每逢暴雨之时,便会浮上,出来肆虐为祸。”一个弟子神秘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均觉脚底升起一股冷气,从脊背向上窜起,周身汗毛笔直竖起。

大家四下探视,彷佛雾气之中隐藏着无数凶妖恶怪似的,顿时涌起莫名惧意,不禁慌乱起来。

公伯拓眉毛一挑,厉声喝道:“谁在妖言惑众、扰乱人心?!”

他身材伟岸,声音洪亮如雷,那名弟子吓得打了个激灵,一缩脖子,躲到人群之后,哪敢露面吱声。

公伯拓双目精光闪闪,威严地扫视一圈,沉声说道:“什么百万阴魂,都是无知山野之民以讹传讹,大家不要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人群中有人问道:“公伯师祖,眼下司南铜人引已坏,方向不辨。咱们一行人应该怎么办?”

诸弟子窃窃私语,目光齐齐投注到公伯拓脸上,等待他答复。

公伯拓目中奇光闪烁,沉声喝道:“这个大家不消担心,老夫自有辨识方向之法。你们各司其职,散去吧。”诸弟子将信将疑,满腹狐疑的四下散开。

公伯拓面上颜色巍然、威严不容怀疑,但心中却是一阵迷乱。原来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辨识方向之法,只是为了稳住众人不致生乱,这才编了个借口。

前途阴晦不明,何去何从,饶是他常年行走江湖,一时间也没一个头绪。

这时,身后衣袂猎猎,唐冰兰飘然走近。

公伯拓迎上前,说道:“唐师姐,外面风寒水潮,你还是回去吧。你的老毛病别再犯了。”

唐冰兰摇摇头,说道:“无妨。”顿了顿说道:“司南铜人引之事,我已知晓。师弟,你心中果真有辨识方向之法?”

公伯拓知道这个师姐聪明过人,终究是瞒不过她的眼睛。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唐师姐,不瞒你说。师弟我并无办法……”

唐冰兰心中一沉,望着在浓雾之中缓缓前进的木筏,心头突然一阵忧虑,秀眉微微蹙起。

便在此时,浓雾一阵翻滚,天空登时澄明,赫然有一团瑰丽血红的云朵出现在视野中。

这团云朵突然诡异的出现,鲜艳夺目,在这沼泽之上十分醒目。

木筏上众人纷纷仰起头张望,啧啧称奇。

此时,段逸鸣也注意到这团诡异的血云,凝目仰望。

落雁瞧了片刻,心头一动,缓缓说道:“段大哥,你可记得先前在紫萝谷,顾姑娘曾说起,乾坤谷上空不时飘浮起怪诞血色残云。这朵血云似乎就是她所说的那种怪异残云。”

段逸鸣蓦然想起此事,心中一凛,目不转睛的看着半空。

那朵怪云妖异亮丽,比晚霞颜色鲜艳了许多,在半空中翩翩飘过。

片刻之后,浓雾重又聚集在一起,将天空遮蔽。接着怪云的血色越来越淡,最后终于从众人视野中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怪云惊鸿一现之后,众人心头就笼罩着一团阴霾,沉甸甸的压得大家透不过气来,心弦逐渐紧绷。

自进入苔原沼泽以来,怪异之事屡现不绝,水怪异兽、邪魔妖孽等等,层出不穷,不少同门弟子性命便留在了沼泽之底。

如今,迷雾中再现怪诞血云,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或是预示着什么呢?

众人心中惴惴不安,神色凝重,连说话的心情也没有。

几个爱说笑的弟子声音也小了许多,空气中隐隐充斥着沉闷的气息。

公伯拓凝视着血云消失之处,缓缓说道:“这似乎便是传说中的异兆之象……”

唐冰兰若有所思,说道:“传说中血云乃是一种上古奇物所吐之气,血云出现,那种奇物出世之日就在眼前。这么看来,那个传言果然是真的。”

公伯拓脸色沉肃,眉宇间隐忧浮起,喃喃说道:“乾坤古邪,千年一现,出则赤野千里、山崩地裂,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无不灭绝。”

两人静立着,默然不语,任冷风吹在身上,衣发皆猎猎作响。

阴暗的天空几乎要压在沼泽之上,一望无际的水泽也显得灰暗了许多,水波不兴,静谧得让人有些害怕。

众人这才发现,木筏四周逐渐出现了浅绿色水草。

水草纠结着、缠绕着,似乎无穷无尽,木筏前行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大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拨开四周水草,一边奋力向前划行。

本来坐在木筏上的落雁突然站了起来,秀目凝视水草半晌,眉头紧蹙。仙儿见她模样,奇道:“楚姑娘,你在看什么?这些水草有什么好看的?”

落雁说道:“这些不是一般水草。”

第六章 黑蟒洲中

仙儿大疑,说道:“不是一般水草?那是什么水草?”

她仔细看去,却见水中飘荡的绿草,和普通水草果然有些区别。

这种水草密密麻麻,如同乱发似的在水中摇曳,但是它的叶脉透出淡淡的红色,细若游丝,若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仙儿惊呼道:“果然是有些不同。”

这时,段逸鸣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他伸手捞起一把水草,问道:“小妹,这种水草莫非有什么特别之处?”

落雁凝眉说道:“我曾听师父说起过,世上有一种水草,叶脉内生金线,称为金线水草。这金线水草生长极快,往往蔓延数百里之长。

“而且,据说金线水草根茎奇长,长可达数十丈,极其坚韧,逢物便缠绕其上。任何舟筏进入其中,若是被缠绕上,极难摆脱,最终困死其中,直至沉没水底。”

仙儿闻言大惊,脱口而出,娇呼道:“金线水草难道会将木筏拖到水底么?”

落雁点点头,说道:“当务之急,便是尽快离开这片水域,才能确保安全。”

仙儿大惊,急忙奔过去禀报公伯拓和唐冰兰。

两人知情后,急令诸弟子挥剑劈砍,将靠近木舟的金线水草斩断,一边尽量躲开水草密集之地,专拣空阔水域前行。

金线水草茎干一断开,便从里面喷出一股淡青色液体,接着附近金线水草突然齐齐舞动扭曲,发疯似的四下攒动。

这下却像捅了马蜂窝,金线水草急速蔓延伸卷,有的攀上木筏,拉扯着木筏摇晃倾斜。

木筏上弟子大声惊呼,兵器劈刺如雨,无数金线水草登时横断中裂,被硬生生逼退。

乘着这间隙,公伯拓大声疾呼,指挥诸弟子划动木筏向外急冲。

但金线水草稍一退缩,复又立即如万千蛇豸般扭曲扑到,冲出水面,嘶嘶作响,朝着木筏绞缠而来。

此时偌大的水泽之上,无数金线水草瑟瑟舞动,蜿蜒游动,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危急关头,诸弟子奋不顾身,顾不得金线水草折断喷出的汁液将周身染成青色,拼了命地砍斩绞切,挥汗如雨,将靠近木筏的金线水草寸寸斩断。

水色被染的青绿,越来越浓,看得众人惊心动魄、不寒而栗。总算大家命大,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冲出金线水草水域。

波浪飞溅,眼前茫茫一片辽阔水域,水波起伏,四周混混沌沌的,淡白色的水气飘浮在水面上,什么也瞧不分明。

但是令人吃惊的是,水中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道道黑线,沉浮隐现。

水波翻卷之间,那些黑线随之蜿蜒,时沉时浮。

“水蟒,水蟒!”有弟子惊骇狂呼。

众人都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见木筏四周有无数黑影出没,散布在偌大水泽之中,数之不尽,无不骇然。

大家心中一沉,方才放松的心神顷刻间又紧张起来,心跳如鼓,几乎从嗓子眼里跃出来。

段逸鸣凝神细看,稍时便发现这些黑影并不是水蟒之类的东西,似乎只是道道黑水而已。心中一定,不由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算没有陷入水蟒包围之中。

这个念头方起,段逸鸣就听到木筏上一阵骚乱,转过身去,就听见唐冰兰吃惊的说道:“黑蟒洲,咱们竟然来到了黑蟒洲!”

公伯拓一听,脸色骤变。

传说之中,苔原沼泽深处中心地带,是神秘莫测的乾坤谷所在,它周围被一大片广阔怪石洲环绕。

怪石洲乃是一种黑石组成,交错复杂,尖锐嶙峋,如同犬牙一般。

这种黑石密密麻麻布满水面,舟船难以通行,若是遇上暴雨倾盆之后,水面暴涨,沙洲便没入水下,只能隐约看到水中有淡淡黑影,如同黑蟒蛇一般,因此称之为黑蟒洲。

这黑石十分锐利,潜伏在水下,却是危险得很。稍有不慎,舟船便会被其刺穿,被潜流卷吸到极深之处,船毁人亡。

而更为可怖的是,黑蟒洲中生有无数凶残水族,尖牙利齿,嗜杀成狂,凡遇到误入其中者,便会群起而攻之,任何庞然大物在它们疯狂围攻之下,不出盏茶工夫,便会变成一堆白骨。

世人畏之如虎,视为龙潭虎穴,不敢轻易一探,是以千百年来,能安然渡过者少之又少。

但在这黑蟒洲中,却有一条神秘水道,蜿蜒贯穿其中,只有找到这条水流,才能避开危险,抵达最深处的陆地,而那里,便是乾坤谷所在。

诸弟子皆听说过黑蟒洲的恐怖传说,闻言大骇。但此时也已后退不得,金线水草将返回之途堵的严严实实,若想冲出去比登天还难,唯有前行一条路,可是水泽之下,危机四伏,无法确保平安渡过。

大家患得患失,犹豫不前。

公伯拓、唐冰兰齐齐大凛,探头望去,只见水面下黑影绰绰,凶险曲折,眉头大皱。

段逸鸣并不知晓黑蟒洲传言,见到众人神色不安,情知不妙,当下扶着落雁站稳,小心提防。

另一边,龙砚秋一副凛然大义模样,持剑护在彭衣茱身边。

大家全神贯注,小心避让着水底利石,速度非常缓慢。

前进十余丈之后,前方隐约听得咕咕声响,似乎什么东西猛然爆裂开来。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什么怪事。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行驶,希望有机会冲过去。

越往前行,原本澄清的水泽逐渐变得混浊,偶尔会有细小气泡浮起。

雾气弥漫,缓缓流动,大泽上的景物越发朦胧难辨,丈余开外便看不清楚了。

段逸鸣心思全在彭衣茱身上,眼角装作不经意扫过,只见龙砚秋风雅勇敢的保护在她身边,如同护花使者一般,心中一沉,不由得怏怏不乐。

他别过头去,心中空茫凄楚,百味交杂,竟是难以平息下来。

落雁眼波流转,飞快地在两人身上扫视,似乎有所感悟。贝齿轻咬樱唇,星目异光闪动。

突听得仙儿骇然惊叫道:“那是什么?”

段逸鸣一凛,凝目看去,只见木筏左边水面下突生涟漪,荡漾翻滚,越来越急,当中却汩汩冒出巨大气泡,腥臭扑鼻。

“小心!”

段逸鸣立时觉察不妙,方要上前,就听得水声哗啦大作,浪花溅起丈余高,眼前青光一闪,一条深青色怪物自水波中急跃而出,如飞矢一般朝仙儿扑去!

仙儿惊骇之下,浑然忘了躲避,眼睁睁的看着怪物冲来。

段逸鸣眼疾手快,情急之下,左臂一把将仙儿扑倒,横向打滚,但那只怪物诡异的在半空扭曲打转,竟是如影随形一般追来。

落雁看在眼中,花容失色,惊道:“小心身后!”

段逸鸣急切之中,真气疾吐,紫竹棍猛地刺出。

那怪物倒颇为机警,觉察不对,一个翻滚,向上弹起,复又急冲而下,张开怪诞大嘴咬来。

怪物尖牙锋利,若是被它咬中,一条手臂只怕要报废了。

段逸鸣此时已转过身来,左脚抡圆,凝气踢出,将那怪物踢得飞起。

怪物“欧哈”怪啼一声,恰好撞在桅杆上,喀嚓声响,半边身子已然如刀般刺入桅杆中。

它拼命挣扎,却是无法摆脱,怪啼声极是刺耳难听。

仙儿伏在段逸鸣身下,惊魂未定,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被他压在身下,姿势暧昧至极,当下芳心大羞,嘤咛一声,瑟瑟发抖。

段逸鸣见众人目光齐齐射来,猛然察觉有异,急忙站起。

一边落雁疾奔而来,扶起仙儿,关切地问道:“仙儿,你没有事吧?”

仙儿摇摇头,脸色羞红,躲在她背后不敢露面。

段逸鸣定定神,这才看出袭击自己的怪物身长大约三尺,头部赤红色,一张大嘴怪诞恐怖。

它浑身青色,光溜无比,脊背上却长了一排利如尖刀的鳍,正是这排尖鳍让它深深刺入桅杆中。

怪物挣扎扭曲,脱身不得,双目怒睁,恶狠狠地盯着众人,发出怒嘶声,龇牙咧嘴,几名弟子被它惊得齐齐退后。

段逸鸣知道这怪物生性暴虐,若是被它挣脱,难保它不会再暴起伤人。于是他当机立断,抖手放出紫竹棍,笔直穿过怪物腹部,将它牢牢钉在桅杆上。

怪物痛极,发疯的颤抖扭动,尖啼声凄厉不绝。

半晌后,怪物终于力竭而死,但三角形眼睛犹自不闭,凶光如常地瞪着段逸鸣。

段逸鸣对这等凶戾之物也觉有些毛骨悚然,确认它死亡之后,上前拔出紫竹棍,将怪物尸首扔到木筏上。

众人围拢过来,盯着细看。

“刀鳍犀嘴兽!”有弟子认出怪物,失声惊呼。

刀鳍犀嘴兽凶残暴戾,极喜群居,经常群起围攻猎物,以小胜大,就是比它们体形大出数十倍的庞然大物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瞧这只刀鳍犀嘴兽不过三尺,尚且如此难缠,若是遇上一群蜂拥而来,别说大家,便是木筏也会被它们当作腹中美餐。

想到这里,围在一边的弟子们面色陡变,面面相觑,冷汗爬满脊背。

就在此时,突听得四周尖啼声响成一片,众人骇然回首四顾,待看清之后,无不惊恐恶心。

只见木筏周围,水波翻滚,数以千计的刀鳍犀嘴兽从四面八方聚拢,将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无数张怪诞巨嘴齐齐张开,尖牙森森,嘶叫着冲来。

众人脸色苍白,惶恐无计,寒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直冒凉气。

公伯拓也无法保持沉定,仙剑一举,厉声喝道:“大家护住木筏,火速避开!”诸弟子被他一喝,如梦方醒,连忙持剑奔到木筏边,砍向跃来的刀鳍犀嘴兽。

一时间咻咻之声大作,剑光闪烁,顷刻间已有数十只刀鳍犀嘴兽被斩断,落入水中。刀鳍犀嘴兽的尸首残骸一入水中,血水蔓延,旁边便有一群刀鳍犀嘴兽急速游来,争夺抢食。

只眨眼工夫,便被吃得只剩下一副白森森骨架,缓缓沉没。

木筏上众人无不惊惧狂骇。

这刀鳍犀嘴兽怎地如此凶残,竟连同类尸首都不放过!

再想及自身若是落在刀鳍犀嘴兽吻下会有何惨样,不禁恶心起来,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突然间,一名弟子手下稍有松懈,立时便被几只刀鳍犀嘴兽咬中手臂小腿。

“啊!”那名弟子惨叫一声,身体一僵,一头栽入水中。

数十条刀鳍犀嘴兽发狂似的一拥而上,围着他上下翻滚打转,撕咬不休,登时将水面染红。

那名弟子悲声呼喊,只伸手挣扎片刻,便被吃了个精光,只留下一副骷髅,透出黑紫颜色。

刀鳍犀嘴兽群凄厉啼声不绝于耳,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疯狂进攻。

只一会儿,又有三名弟子坠入水中,作了刀鳍犀嘴兽群的腹中之食。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一股无形惊恐传遍全身。

便在此时,仙儿惊惧之下,手脚发软,仙剑被两只刀鳍犀嘴兽撞得几乎脱手,虽说反应奇快,反手将之斩杀,但却被另一只紧紧咬住剑身。

她急忙一抖剑,却未甩脱,此时,又是一只刀鳍犀嘴兽飞扑而下,赫然朝她胸腹咬来。

仙儿和它凶横目光对视,惊叫一声,向后倒退。

突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刀鳍犀嘴兽怪啼一声,已然冲近,腥臭气息自大嘴中喷出,灌入仙儿鼻中,令她惊骇欲死。

“咻!”一道血光闪电般掠来。

刀鳍犀嘴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啼,身体轰然中开,被分为两半,污血溅了仙儿一头一脸。

原来是唐冰兰关键时刻将刀鳍犀嘴兽斩成两截,救了仙儿一命。

她扶起仙儿,问道:“仙儿,感觉如何?”

仙儿脸色惨白,定定神,说道:“多谢唐师祖,仙儿还好。”

唐冰兰点点头,转过身,掌中血光跃跃,瞬息之间又斩毙五、六只刀鳍犀嘴兽。

看着四周刀鳍犀嘴兽越来越多,前仆后继,唐冰兰心中也不禁骇然:“这刀鳍犀嘴兽竟是这般悍不畏死!”

凝目扫视,只见所有弟子均陷入苦战,浑身浴血,节节倒退,眼看就要淹没在刀鳍犀嘴兽群中。

她脑中电转,立时做了决定,纵声大喝道:“公伯师弟,你我连手阻击,掩护弟子们马上撤离!”

公伯拓远远应道:“好!”当下高声呼喝,命令弟子们向前突围。

两人全力施展,血光碧气在沼泽上空回旋俯冲,所到之处,哀啼不断,刀鳍犀嘴兽纷纷毙命。黑浪翻滚,无数尸首上下沉浮。

乘着这间隙,诸弟子拼命驱动木筏冲进黑蟒洲,夺路而逃。不管怎么样,即便是被水下暗礁撞沉,也好过丧命在刀鳍犀嘴兽吻下!

几声闷响,木筏剧烈摇晃颠簸,横向打转,忽又猛烈翻转。

数名弟子落入水中,尖叫痛号声陡地传开。

只见他们胸口钻出一些类似水蛇般的怪物,头生尖角,鳞甲带勾。它们摇头摆尾,发出嘶嘶的声音,碧绿怪目狰狞闪烁,嘴角血丝流下,片刻之后变成乌黑色。

那几人来不及挣扎,已然死去!

“啊!这、这竟然是勾鳞角虫!”有人惊呼出来。

勾鳞角虫攻击性极强,鳞甲生有倒勾,一旦被它钻入,便无法摆脱。

再加上它头顶那只黑色尖角,内蕴剧毒,见血封喉,极是危险。

众人此时已是惊弓之鸟,胆气大消,哪里顾得上拯救落水同门,一个个骇得御剑飞起,争先恐后地奔逃。

此时,雾气翻滚,赫然冲出无数状若蝙蝠的怪禽,黑翼展开大约半丈。

怪禽一个个尖喙啄下,接着悲号四起,几名弟子躲闪不及,已被狠狠啄去一大块血肉,登时鲜血淋淋,如雨般四落。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又被其余怪禽围住啄食,顷刻间尸骨无存!

黑翼箭蝠!

这也是一种蛮荒遗种,极喜栖息在浅水附近,经常偷袭经过之物,尖喙硬逾金钢,百发百中,世人闻之变色,莫敢冒犯。

此时,上有黑翼箭蝠拦住去路,下有勾鳞角虫阻住退路,众人进退不得,立时陷入绝境。

群禽黑压压遮天蔽日,朝着仙瑶门众人发起疯狂攻击。啼声粗厉,声声惊心,传遍大泽。

段逸鸣护着落雁,勉强驾驭着木筏躲避水底勾鳞角虫袭击,一边挥舞紫竹棍阻止黑翼箭蝠靠近。

噗噗几声,十余条勾鳞角虫竟然钻破粗如水桶的巨木,伸起脑袋,对着木筏上剩余几人吐着血红舌信,接着几乎同时发难,朝众人脚踝卷来。

段逸鸣凝神聚气,紫竹棍横扫一圈,鲜血飞溅,四五条勾鳞角虫已被斩断。

其余几只见状骇然,急忙后退,盘踞在数尺开外,犹自不散,长信伸吐,发出愤怒的嘶叫声。

木筏四周万头攒动,勾鳞角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密不透风,似乎无穷无尽。

段逸鸣看在眼底,额头冷汗渗出,惊惧之意油然生起。

此时,木筏上另一侧,龙砚秋和彭衣茱也受到围攻。

龙砚秋一身白衣几乎被污血染透。

彭衣茱仙剑旋舞,身侧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各种怪物尸首。怪物之多、之凶,乃是她平生所未见,尽管依仗着仙剑护身,但经历长时间紧张斩杀,真气消耗,动作便渐渐放缓下来。

她刚斩杀头顶两只黑翼箭蝠,尚未喘息,突觉脚底一紧,低头看去,见有三四条勾鳞角虫破木而出,卷上她的小腿,急速上攀,彭衣茱惊骇之下,急忙运气欲震开。

但这勾鳞角虫竟是牢牢缠卷,无法震脱。她不禁失声惊呼,娇颜立时雪白一片。

龙砚秋听到惊呼,急忙转身,见状大惊,喝道:“茱妹休怕,我来帮你!”仙剑闪电般劈落,立时将一条勾鳞角虫砍成两半。

正待砍另外几条勾鳞角虫之时,突觉脑后锐声骤响,知是空中黑翼箭蝠袭来,闻风辨析之下,分明是数只一起偷袭。

龙砚秋不由大惊,暗道:“自己若是救了彭衣茱,便要伤在黑翼箭蝠尖喙之下!”电光石火之间,脑后狂飙涌来,似乎可以感觉到黑翼箭蝠尖利长嘴已然逼近。

他犹豫一下,一咬牙,手腕疾翻,仙剑向后刺出,同时斜向滑步,堪堪躲开黑翼箭蝠袭击。

只见那几只黑翼箭蝠从他身边冲过,长喙将他发髻啄散。

龙砚秋头发一散,狼狈不堪的躲过,但黑翼箭蝠来势不减,放过龙砚秋,笔直冲向彭衣茱。

第七章 险象环生

彭衣茱脸色几乎透明,危急关头,顾不得腿上盘绕的勾鳞角虫,仙剑当胸急劈。

“呱!”黑翼箭蝠从头到脚被活生生从中劈开,尸首跌落在彭衣茱身边,挣扎蠕动,拼命攀爬,仍想攻击,但只爬出两尺,便气绝而亡。

彭衣茱刚喘了口气,突觉小腿一痛,已被勾鳞角虫一口咬中。

那伤口奇深,剧痛传来,五脏六腑似乎都被一掏而空,彭衣茱眼前发黑,真气一泄,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段逸鸣闻声不顾一切奔近,紫竹棍将一只黑翼箭蝠击了个胸腹洞穿,双脚连踩带跺,震毙四、五只勾鳞角虫,急冲而来,一把扶起即将倒地的彭衣茱。

突然,段逸鸣背后一只黑翼箭蝠悄无声息的掠近,恶狠狠的啄来。

落雁大声惊呼,段逸鸣立时警觉,心想,自己躲闪固然不难,但是彭衣茱却不免为黑翼箭蝠所伤。

再见彭衣茱此时星目微闭,眼神涣散,原本光洁的娇颜上赫然浮起一层淡淡的黑气,分明是中了勾鳞角虫的毒。

不行,绝不能让彭师姐再伤在黑翼箭蝠喙下!

段逸鸣不避反上,伸开左臂护住彭衣茱。

黑翼箭蝠俯冲而下,锐利长喙猛的啄在他手臂上,鲜血横飞,一大块血肉已被黑翼箭蝠吞下。

段逸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晕厥。

他顾不得察看伤口,抱起彭衣茱飘身躲开,不过六七步距离,便觉手臂酥麻,几乎失去了知觉,他脚下一个踉跄,勉强站稳。

接着低头看向怀中佳人,只见彭衣茱秀目微微开启,酥胸急促起伏,嘴唇青紫,奋力说道:“段师弟,这里危险,不要管我,你、你们快走……”

段逸鸣心酸欲哭,恨不得代其受痛。虎目一红,眼泪情不自禁的落下,说道:“彭师姐,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大吼一声,闪电般出手,将她腿上勾鳞角虫一一捏死甩开。

他手掌伤口无数,鲜血横溢,却浑然不觉,伸手撕下一块衣襟,包在彭衣茱腿部咬伤处。

此时,又是一群黑翼箭蝠扑翼攻来,段逸鸣单膝点地,挥舞紫竹棍逼退黑翼箭蝠。

木筏噗噗连响,无数条勾鳞角虫破木而出,混浊水浪汩汩翻滚,顿时将木筏淹没。

落雁呼道:“段大哥,木筏快沉了!”

此时,龙砚秋奔来,狂呼道:“彭师妹,彭师妹,你怎么样了?”边搀扶起彭衣茱。

段逸鸣眉头大皱,朗目一扫,尖木筏之上竟然聚满勾鳞角虫,昂首挺胸,血信伸缩,作势欲攻,他知道不可硬挡,必须马上撤离,对龙砚秋喝道:“龙师兄,此地不易久留,大家须想办法离开!”

龙砚秋束手无措,茫然道:“这里别无生路,又能往哪里退?”

段逸鸣心急如焚,目光所及,手起掌落,将四周水面破损木块震散。

他捡了几根尚未受破坏的巨木,脚下用力一踩,急道:“龙师兄,大家驱木而行,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一手挽紧彭衣茱,一手猛地向后推出,飞一般的向前疾驰。

浪花滚滚,当中几道人影疾驰飞奔,身后数十只黑翼箭蝠尾随追来,怪啼声声,凄厉腥恐。

黑蟒洲中暗礁四伏,星罗棋布,段逸鸣驱动木筏而行,一边小心躲避暗礁,一边不时发招击退空中黑翼箭蝠,始终难以摆脱。

如此边杀边走,良久之后,前方水道突然空旷起来,水底暗礁已然消失。

仔细一看,暗礁之间赫然出现一条宽约数丈水道,并且清澈见底。

段逸鸣正发怔间,就听见身边落雁惊喜道:“段大哥,这就是黑蟒洲中,那条通往乾坤谷的水道!”

段逸鸣猛然反应过来,原来大家误打误撞之下,竟然鬼使神差般的来到了那条惟一可以通过黑蟒洲的神秘水道!

狂喜之下,提起全身真力,催动木筏向前飞驰。经过一阵疾奔,终于将黑翼箭蝠远远甩在身后。

段逸鸣不敢喘息,唯恐黑翼箭蝠循迹追来,继续提气疾驰。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力竭之后,不得不放缓速度。

回头望去,天宇空阔辽远,原本笼罩四野的浓雾也淡了许多,黑翼箭蝠早已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

青天空阔,红日隐隐,正悬在地平在线,已是黄昏时刻。

几人筋疲力竭,索性放任木筏随着水流缓缓而行,前方天际隐约出现一条黑线。

待到靠近时,才发现是一块陆地。

好不容易爬上陆地,段逸鸣早已是虚脱无力,勉强放好彭衣茱和落雁,便滑落在地,眼前金星飞舞,阵阵发黑,险些晕厥过去。

他不敢懈怠,当下长吸一口气,行走经络,让自己精神一振。

彭衣茱此时已昏迷不醒,面色发青,隐隐带着黑色,裙裳之上,污血渗透,发出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段逸鸣心急如焚,俯下身子,犹豫片刻,一咬牙,握住彭衣茱小腿,便欲撕开她裙裳。

龙砚秋一怔,怒声喝道:“大胆!彭师妹冰清玉洁的千金之躯,岂容你着这俗手玷污?”右手拔出仙剑,厉声说道:“松开你的臭手!”

寒气迫人,杀机刺肤。

段逸鸣呼吸一滞,不得不收回手掌,解释道:“龙师兄你误会了。彭师姐被勾鳞角虫咬伤,剧毒侵体。此际毒气随气血而行,逐渐深入五脏六腑。如若不及时驱除,被其攻入心脏,便是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龙砚秋心中狂骇,情不自禁退后两步,怀疑的看着段逸鸣,问道:“难道你有办法解去彭师妹体内毒气?哼,少夸大其词。”

段逸鸣毫不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冷静的说道:“龙师兄,请相信我。彭师姐毒势刻不容缓,不能再耽误了。”

龙砚秋看看昏迷不醒的彭衣茱,犹豫再三,缓缓收起仙剑,冷声说道:“好,就让你为彭师妹医治,不过,不许乘机……”余下之话并未说出,但其中含意一听便知。

落雁听在耳中,脸颊羞红,暗暗啐了一口,说道:“你放心。段大哥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岂会有那般龌龊念头?”

段逸鸣心中一热,感激的看了落雁一眼,默默点头,随即定定神,小心撕开彭衣茱裙裳。

裙裳之下,伊人修长圆润的玉腿露出,肌肤乌青,赫然肿胀起来。

彭衣茱昏厥之中,感觉五内如焚,经络火烫灼烧,尤其是心脏处,宛如万虫噬咬,周身每一处都随之剧痛撕裂,令她秀眉紧皱,发出低低的颤抖呻吟,而她的花唇更是血色尽失,透出一丝黑气,干燥龟裂。

段逸鸣小心翼翼的划破一个小口,让黑血渗出,等到血色转红,伸指将她穴道点住止血。

接着,他拿起仙剑在自己胳臂上划了道口子,凑近彭衣茱樱唇,鲜血如线一般滴入她口中。

彭衣茱腹中烈火如炽,熊熊灼烤,正是干渴难受,此时突然觉察甘露入口,本能的大力吸食。

甘露入喉而下,化作千百条细线向全身扩散,所到之处原本躁动奇热之感逐渐消失,娇躯温度慢慢降低。

满面黑气一丝一丝的变淡,淡淡红晕取而代之,酥胸起伏,竟是沉沉入睡。

段逸鸣见她体内毒气尽解,舒了口气,心神松懈,顿觉倦意冲顶,当下止住手臂破口,盘膝而坐,运气行宫,循环十二周天之后,疲倦大消,霍然而起。

此时,天色昏暗,天边圆月初升,月华朦朦胧胧的透过云层,普洒大地。远处山峦起伏,影影绰绰,令人生出莫名的不安。

旷野之上,落雁燃起一堆篝火,火焰熊熊。

说也奇怪,苔原沼泽中心这块广袤的陆地上,遍布红土,绿草如茵,漫山遍野,几乎看不到高大树木,触目所见,都是些矮小灌木。

段逸鸣搜寻半晌,走了八九里路,也只在一些偏僻山坳里找到几株矮树,他砍了些树枝便折回。

彭衣茱已然苏醒,元气尽数恢复,神采奕奕,似乎较之受伤前更要好些。

当她得知是段逸鸣以自身鲜血为自己解去勾鳞角虫之毒,心中大是感激。

而另一边龙砚秋大献殷勤,将烤熟兽肉递与她吃,彭衣茱只是淡淡道了声谢谢,细细吃起来。

龙砚秋直觉感到彭衣茱对自己似乎有些疏远,不由得皱皱眉,拿起一块熟肉咀嚼。

四人聚坐在篝火之边,默然不语,静静的进食,气氛隐约有些古怪。

经过一天厮杀,加之与唐冰兰、公伯拓等人失散,彼此心情都十分沉重。

前路漠漠,谁知道明天又会遇到什么险恶遭遇?

吃过之后,大家躺下入眠。

段逸鸣躺在地上,翻来覆去,许久都睡不着。心中牵挂仙儿至今不知生死如何,忧心忡忡,竟是无法入睡。仰望苍穹,乌云遮月,四下一片寂静。

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飘来细微笛箫声,跌宕起伏,隐有一丝淡淡惆怅。

段逸鸣迷迷糊糊惊醒,乍闻笛声,心中一凛,这笛声似曾相识。

再待仔细聆听时,笛音低不可闻,如丝如缕,戛然而至。

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蓦地一跃而起,稍一辨析,朝着发声处疾奔而去。

左近便是一座小山,他奔上山顶,极目远眺,只见昏暗月光之下,四周空空荡荡,哪有半个人影?

他心中大奇:“自己分明听到有人吹奏笛声,怎么找不到吹笛之人呢?”

想了想,大声呼喊道:“雅儿,是你么?若真的是你,请出来一见!”四野空寂,并无一丝回应。

段逸鸣怔怔呆立,心中想到南海深处那座小岛。

椰子树下,一个明媚窈窕少女手持一支雪斑玉笛,袅袅吹奏,笛音淡雅清绝,宛如天音。

尤其是离开观音珊瑚岛时,皇甫雅依依不舍,宛若小女孩一般撒娇让他擦拭腮边泪珠……

分别不过数月,却恍若隔世一般。

想及此处,他从怀中取出那枚俩不忘奇果,火红翠绿,彷佛两个青梅竹马的男女并排一处。

段逸鸣不胜惆怅,遥望着极南方向,心绪似乎飞渡重洋,依稀可见一个明艳少女俏立在海边巨石上,如若仙子降落凡尘。

雅儿性情温婉,胸中却火热无比,临别相赠俩不忘奇果,心意昭然若揭。

可惜自己是个榆木脑袋,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等到明白的时候,伊人已是割断万丈红尘,皈依佛门,情念永绝。

孤帆远影,天各一方,相聚不知何年,便是相聚又如何?

他心中大痛,脑中一片空茫,远望南方,黯然神伤。

那个灵秀乖巧的少女影子,深深凝刻在脑海之中,竟是如此清晰,难以磨灭。这一份珍贵感情,从此唯有深埋心底了。

段逸鸣呆立山顶,许久不动。等他从沉静中醒来,乌云不知什么时候退去,圆月临顶,普照大地,斑驳陆离,清辉冷冷。

他默默叹了口气,就欲转身下山。

突然,耳际听到一阵箫音,激越高亢,循声望去,却见远处鸟鸣阵阵。

段逸鸣蓦然心动:“这不是天河彩凤的鸣叫声吗?这么说,纳姑娘也到了这里,箫声必是她所发!”心中一喜,大步奔去。

转过几座山岭,眼前赫然出现一幅厮杀场景。

一个不大幽潭之边,一鸟一人和三人殊死搏杀,那少女上下翻飞,矫若游龙,果真便是洛神谷纳云儿。

段逸鸣疾奔而下,待到近处时,看清围攻纳云儿三人模样,不由一怔,暗道:“这三个怪胎如此丑陋不堪,莫非就是赤陌山阴氏三姐妹?”

这三个女子长相怪异,一个高过丈许,手臂奇长,突发墨颜,脸颊上却长了个拳头般大小的肉瘤,随着行动上下乱晃。

另外一个形如女童,咿呀乱叫,手生七指;倒是左边一个身段曼妙,玲珑浮凸有致,极是热火。

他猜的不错,眼前这三个女子就是赤陌山阴氏三姐妹阴仙、阴艳和阴菁。

这三人长相怪异,极好辨认,此刻各使兵器,将纳云儿和天河彩凤围在中央,发力猛攻。

纳云儿娇喘吁吁,头顶热气蒸腾,左手翠凰神箫滴溜溜飞旋、右手电羽仙剑纵横劈斩,隐隐可见疲态。

倒是天河彩凤神威凛凛,拍翅猛啄,让阴氏三姐妹颇为忌惮,一时也无法获胜。

眼见纳云儿力有不逮,段逸鸣抽出紫竹棍,长啸一声,腾空而起。高声喝道:“纳姑娘,不要慌,我来助你!”

阴氏三姐妹既是天香谷妖孽,自是不用客气。段逸鸣当下便凝力解封断龙金刃,电光乱舞,划空急劈而至。

阴氏三姐妹仗着人多势众,正想拖垮纳云儿,一举将其擒获。只是天河彩凤毕竟是九天仙种,一时之间难以制服。

三人心有默契,打算连人带彩凤一起拿下,如意算盘打的正好之时,突听山顶传来雄浑长啸,心中惊异,什么人也来到了这蛮荒偏僻之处?

掉头看去,却见一个人影如飞丸一般跳跃而来,金光闪耀,劈头盖脸而来,当下都骇了一跳。

阴仙身形巨大,闻声得知来者是敌非友,大步踏出,扬起手中斗大精铜破天斧,对着段逸鸣猛力迎上。

段逸鸣有意掂量对方修为,暂时只用上八成真力。断龙金刃呜呜锐响,如泰山压顶一般凌空击下。

“当啷!”巨响震耳欲聋。

阴仙虎口酥麻,手臂酸软,竟被反震之力迫的向后倒退三步,这才稳住。

她自出道以来,所向披靡,此时一个照面之下却吃了个暗亏,心中惊怒交加,当下大吼一声,凶气大胜,复又冲上,扬起破天斧猛劈。

段逸鸣一试之下,已知她天生蛮力,不愿与其角力,于是作势硬挡,却在即将撞击上瞬间,忽地使出移花接木奇法,一吸一打,借力消力,身形却是乘隙翻越而过。

阴仙不防有变,先觉自己发出力道犹如泥牛入海般悄无声息,正自诧异间,破天斧上突然涌出一股奇猛力道,猝不及防之下,被大力推得踉踉跄跄,一头撞在附近一块巨石上。

轰隆巨响,巨石四裂,尘土飞扬。阴仙偌大的身躯竟然将巨石撞碎!

她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并不碍事,但也不免被撞的晕头晕脑,好不容易才从沙砾中爬起身。满脸满嘴的沙土,蓬头垢面,样子颇为滑稽可笑。

此时,段逸鸣已轻轻飘落在场中,仪态潇洒悠闲。

阴艳和阴菁不知对方什么来历,齐齐罢手,仔细一看,却发现来者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已,眼中浮起讶异神色。

两人面面相觑,暗道:“这小子乳臭未干,怎么竟然将大姐打的如此狼狈不堪?”

其实严格说起来,阴仙和段逸鸣并无如此大的差距。

段逸鸣胜在出其不意,以己之力加上对方蛮力,巧施腾挪转移奇法,双力合壁一起击向阴仙,这才使得她摔了个狗吃屎。

纳云儿见他从天而降,心中大喜,说道:“段少侠,你竟然冲出黑蟒洲了?我和凤儿在大泽上找了许久,只见到些尸首残骸,遍寻不见你。差点把人急……”话语突然停顿,娇颜没来由的微微一红。

段逸鸣见她真情流露,心中激荡,朗笑道:“就凭那些魑魅魍魉、牛头马面,还困不住在下!”

原来纳云儿乘坐天河彩凤飞进苔原沼泽深处,打探乾坤谷情况。

但是临近之时,却为一团古怪血云所止,无法看清乾坤谷具体情形。不过总算得知乾坤谷大概位置,于是匆忙返回。

待她回到荒岛之上,却发现众人已然离开,思忖一番,判断唐冰兰等一行人必是深入苔原沼泽而来,便驾驭天河彩凤随后追来。

但她一路上所见,浮尸残骸,水怪翻滚追逐,场面惊心动魄。

盘旋许久,并未发现段逸鸣等人下落,只好飞回陆地。心中惆怅,吹奏神箫,哪知却引来阴氏三姐妹,四人一言不和,随即大打出手。

阴菁等人天生奇丑,最是忌讳外人说起。此刻听段逸鸣说话暗中讽刺,恼羞成怒。

她踏上前,双手叉腰,凶巴巴的喝道:“臭小子,见到老娘三人竟然如此没有礼貌。嘿嘿,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声音娇嫩如女童一般。

阴菁个子矮小,不过三尺,身材奇胖如球,穿着一身花衣,不伦不类,偏又煞有介事的描眉画眼、面贴腮红。

段逸鸣看在眼中,颇觉有趣,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纳云儿讥笑道:“你这矮胖子,人不人、鬼不鬼,丑八怪似的,也敢出来现眼。”

阴菁见她嘲笑自己,更是大怒,瞪眼喝道:“臭丫头,你说什么?竟敢侮辱姑奶奶,姑奶奶将你双眼挖出来!”

阴菁眼睛上有一层白雾,是为眼翳,向来是她的痛处。

她平生最恨他人明朗双目,每见之下,必要毁其瞳仁方解恨。纳云儿无意中提到现眼二字,自是犯了她的大忌。

阴菁恨极,正要跃起伤人,却被一边阴艳拦住,低声说道:“小妹勿急,这小丫头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精气十足,待会儿拿来给你补补就是。不过在此之前,先给姐姐收了这小子。”

阴艳赤足裸臂,肌肤雪白光腻,身材曼妙,举手投足之间,似乎含着某种韵律,说不出的魔魅惑人。

她袅袅上前,丰胸肥臀轻轻摇晃,妖娆无比,媚笑道:“小兄弟,你这么俊俏,不知道是谁家儿郎?来来来,和姐姐亲热亲热。”媚眼斜抛,荡笑之下,风情万种。

旁边纳云儿看得面红耳赤,粉脸绯红,啐了一口,说道:“段少侠,这老妖婆恬不知耻,别中了她的诡计!”

阴艳修炼玄牡邪功,驻颜有方,看似花信年龄,实则已在百余岁开外。纳云儿斥阴艳为老妖婆,缘由即在于此。

段逸鸣见她姿容妖丽,说话淫荡无耻,登时起了厌憎之意,心中警戒立生,于她挠姿弄手丑样视若无睹。

他脸色一沉,断龙金刃嗖的刺出,喝道:“妖女,休在小爷面前装神弄鬼!”剑气呼啸,直抵阴艳心口。

她急忙止步,暗吃一惊,这小子竟然抗得住自己六层“销魂蚀骨大法”,丝毫没有想象中的失魂落魄模样!

眼睛一转,咯咯娇笑,胸脯一挺,如蝴蝶般翩然靠近,尖耸雪丘近在咫尺,颤巍巍的几乎要抵在断龙金刃上。

阴艳娇声说道:“小可人,你真舍得伤了姐姐?”媚眼如丝,酥胸微微颤抖,两点花蕾傲然挺立如豆,几乎撑裂衣衫。

薄衫之下,樱桃若隐若现,香艳诱惑。

段逸鸣脸色一红,火热烧烫,不由自主的疾退几步,叱道:“无耻妖女,再往前走,小爷可就不客气了。”

阴艳见他生气模样,越发心痒难当。水蛇腰轻轻扭动,婀娜而行,浮凸丰盈的臀部左右摆动,极是蛊惑妖媚,一边说道:“小弟弟,你就不要客气。姐姐随你处置好了。”边说便吃吃荡笑,眼波流转,娇媚难言。

纳云儿见她厚颜无耻样子,心中大恼,狠狠一跺脚。

段逸鸣登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对方强横凶蛮,那倒好办,杀了就是。可是眼下这妖女竟是赤手空拳,面对跳荡肉丸雪丘,尤其是上面那一对若隐若现的粉红樱桃,竟是不敢多看半眼,无法下狠手。

眼见阴艳妖躯靠近,心中大急,牙关一咬,断龙金刃“咻咻”狂舞,在身前布下一道屏障。

寒气森森,阴艳肌肤刺冷,就觉额头一凉,一缕乌发轻飘飘坠落。

她骇了一跳,不敢再前。凝目看去,却见额头秀发已被对方剑气斩断,娇颜登时失色,若是再向前半步,岂不是血溅当下?

第八章 阴氏三妖

此时,阴仙大步折返,瓮声瓮气的说道:“二妹,少和这小子眉来眼去,正事要紧。那老小子潜逃不知道藏在哪里,咱们赶紧将这两人收拾了,再去追老小子,别让他跑了。”

阴艳皱皱眉头,面罩寒霜,冷声说道:“无妨,老小子身上有伤,铁定跑不远。”顿了顿说道:“哼,先将这两个雏儿拿下再说。”说罢拧身扑上,水汪汪的妙目里闪烁凶光,杀机大盛。

她抖手放出一条粉红色长绫,冷声说道:“小子不懂得惜香怜玉,敬酒不吃吃罚酒,本仙子少不得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人外有人!”

她嘴里念咒捏诀,长迎风暴涨,忽如巨卷过山冈,香风四溢。

“嗖!”长绫电舞飞扬,迎头卷来。

段逸鸣闻风辨位,闪转腾挪,断龙金刃锵然龙吟,奇光耀耀,劈、点、戳、刺、斩、切、挑、砸,从容不迫的解下阴艳奇谲攻势。

阴菁大呼小叫道:“二姐,这小妞归我,你可别和我抢。”她气恼纳云儿说她人不人、鬼不鬼,当下一跃而起,双爪暴伸,抓向纳云儿一双剪水明眸。

纳云儿娇叱一声,电羽仙剑光芒大作,清辉环绕交织,呼啸而上。

阴害虽然暴躁,却晓得厉害,知道对方手中乃是一把神兵,那肯硬接?于是仗着身材矮小,行动灵活,专攻纳云儿下盘。手指锐气飞射,纵横穿梭,竟是不输纳云儿。

两人你来我往,斗的不亦乐乎。

天河彩凤见主人受袭,厉鸣一声,拍翅就啄。

阴菁怪叫一声,倒地避开,一边大呼道:“大姐,快来帮忙,捉住这只大鸟,身上羽毛给你作花衣。”

阴仙平生最喜欢穿新衣,闻言大喜,厚嘴一裂,冲上前来,破天斧霍霍挥舞,砍向天河彩凤。

天河彩凤红睛如火,拍动巨翅猛击,激起狂飙卷向阴仙。

阴仙身体不稳,竟被吹得踉跄退后,险些摔倒在地。

但她却被激起真怒,双脚注力,蓦地向后一蹬,竟是深深陷入土中。仰头朝天,发出破锣般的长吼,气光迸爆,一对破天斧轮番砸落,横切竖劈,发起猛烈进攻。

天河彩凤自是不甘示弱,抖擞精神,一冲飞天,蓦地俯冲而下。尖喙携带锐利风声,凶猛扑击啄落。

便是如阴仙这般凶顽之辈,也不敢小视,但她也不是易与之辈,随即以无上真力凝注破天斧,疾舞如狂风,硬接硬挡。一时间倒也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另一方面阴艳桃花眼一瞟,娇笑道:“小娃娃倒真有些道行,能接得下本仙子桃花绫,咯咯。”目光怪异,娇媚花容上荡漾着一丝邪笑,手中桃花绫飘舞缠绕,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段逸鸣鼻翼但闻香馨淡淡,小腹中隐隐有一股邪火蠢蠢欲动,压制不住,竟顺着经络一路穿行,所到之处,精血炽热欲沸。

坚持片刻,便觉体内燥热越来越盛,一股从未有过的欲望似被点燃,想要宣泄一番,再加以脑中轰雷连爆,竟有些迷糊混沌。

段逸鸣心中迷乱,眼前隐约出现天仙化人的彭衣茱,浅笑轻嗔,令人忍俊不禁,便要上前轻怜蜜爱。

就在段逸鸣情火沸扬、如痴如醉之时,突听得耳中传来一声清丽长鸣,登时清醒。

他凝目一看,发觉方才不过是个虚幻境象,蓦地明白,定是这桃花绫中藏有古怪,使自己身不由己,险些误入歧途。

段逸鸣冷汗涔涔而落,心中震怒,聚气灌注,大喝道:“老妖婆,敢使这下三滥技俩!小爷绝饶不了你!”

金光一闪,断龙金刃急电般射出,啸吟长鸣。

阴艳见段逸鸣刚要落入自己的陷阱,突然间又清醒过来,眼睛怨毒的瞪了天河彩凤一眼。接着眼前闪耀,一股凛例杀气破空而来,竟是锐不可当。阴艳心中大骇,急召桃花绫护身。

段逸鸣含怒出手,倾尽全身真力,不啻于排山倒海之猛。

就听哧哧锐响,桃花绫如同被烈火烧灼一般,当时被震的飞荡开来。

阴艳大惊失色,急忙捏诀阻挡,但对方这一式威猛绝伦,竟然无法拦截。

“啊!”阴艳惨叫一声,血雨飞洒,左臂被断龙金刃刺中。

她大惊失色,急忙躲闪,而手臂刺痛椎心彻骨,软绵绵垂下,不等她反应过来,金光在空中飞舞一圈,复又急冲而下,直奔她头颅。

段逸鸣怒极出手,加之忌惮对方桃花绫中异香,因此一出便是杀手,毫不留情,

阴艳骇极,花容失色,急切之下,连续放出三道幻影,向后疾闪。

“噗噗噗”三响过后,三道幻影皆被劈斩化为虚气消散。

阴艳乘着间隙,总算得以喘口气,只见她乌发披散,浑身浴血,一脸惊骇。

段逸鸣一击迫得阴艳手忙脚乱,豪气大生,扬起断龙金刃,朗声喝道:“魔道妖孽,留你不得,今日便要你死在小爷手下!”虚空踏步,口中念念有词,爆喝道:“斩妖除魔,日月同辉,疾!”

断龙金刃长吟如龙,光芒如浪跳跃,当中出现一条神龙,伸爪舞须,神威凛凛。

阴艳见此情景,突然明白对方这把兵器乃是不世仙兵,惊悸神色闪过,似乎见到什么极为害怕之事。

蓦地她大叫一声,面色雪白,掉头就逃。

段逸鸣不防她不战而逃,微微一怔,眼见阴艳逃入山坳密林,沉声一喝,抖手放出断龙金刃。

断龙金刃疾如闪电,直追下去,眨眼间没入山峦中。就听得远远传来一声惊恐欲绝的哀号声,血气冲天。

未几,天边金光一闪,断龙金刃呼啸折返,落入段逸鸣掌心,低头看去,只见刃身嗡嗡铅鸣不绝,鲜血一缕,如线滴落。

段逸鸣暗道:“阴艳这老妖婆不知是死是活,暂且不用管她。”转过身来,看向场中。

阴艳惨叫声已引起阴菁和阴仙警觉,两人互视一眼,目中惊诧之色显露无遗。

眼前这变故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令人无法相信。

片刻之前,阴艳还是胜券在握,她手中桃花绫沉浸淫香,能于不知不觉中诱使敌人吸入腹中,情火如沸、不可抵御,迷迷糊糊的束手就范,从未失手。

孰料片刻之后,不仅没有制服敌人,反被对方杀的惨败而逃,简直匪夷所思。

阴仙头脑简单,不知所以,阴菁看似身材矮小如女童,但是心智却转动飞快,隐隐瞧出些端倪。

段逸鸣先前明明为桃花绫所制,眼看就要落入阴艳掌控之下,岂知竟能于瞬息间一扫颓势、生龙活虎,宛若两人,即便是天河彩凤厉鸣,也未必如此神异。

而阴艳一连放出三道幻影,也尽被对方破去,落荒而逃,其间蹊跷,难已解释,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小子手中那把奇刃必有古怪,似乎来历不凡。

阴艳既然负伤而逃,场中局势变化大起。这来历不明的少年分明负有无匹神功,若是和洛神谷少女连手一处,纠缠不休,己方未必能取胜。

万一这小子再有后援赶至,事情可就不妙。

想到这里,阴菁嘿嘿奸笑,双爪凝气快速击出,凌厉无比。

纳云儿气息为锐气所迫,几乎停滞,心中惊异,不由自主地避让开来。

阴菁却乘机振臂高飞,腋下生出一对羽翼,直冲云霄,一边尖声尖气的大叫道:“今日先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大姐,咱们走!”

阴仙破天斧急劈几招,天河彩凤怒鸣后退。

她疾奔出一阵,忽又转过身来,楞头楞脑的问道:“好小子,竟然能打的二妹屁滚尿流,真有本事。你这兵器叫什么名字?”

她说话虽然胡涂,但脑子却不完全迷糊,已察觉到段逸鸣手中奇刃大不寻常,隐非凡品。

段逸鸣见她呆头呆脑,不觉莞尔,也不回答她问话,说道:“你先回答小爷一个问题再说。”

阴仙歪着脑袋说道:“什么?”

段逸鸣问道:“你们三人是追一个什么老小子而来的,那个老小子是什么人?”以他想来,阴氏三姐妹乃魔门凶邪,所追之人必是正道之士。

阴仙粗声粗气的说道:“老小子?哦,他是什么天剑派的老家伙,自命不凡,被我们三姐妹遇上,将他打的哭爹喊娘,逃之夭夭。”

段逸鸣心中一动,沉声问道:“那人可是满脸长髯、玄装长剑?”

阴仙大异,上下打量着段逸鸣,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远处阴菁怒声说道:“大姐,你和他们唠叨什么?这小子不怀好意,少和他说话,快些去和二姐会合。”

阴仙闻言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怒道:“臭小子,想从姑奶奶嘴里套话?做梦!你这小子奸猾狡诈,以后再和你算帐!”说罢扛起破天斧,急匆匆疾奔而去,一路大呼小叫,追赶阴菁,渐去渐远。

待到两人奔远,段逸鸣这才放下心来。

阴氏三姐妹修为高绝,向来是江湖上难缠的角色,若不是自己放出断龙金刃惊走阴艳,后果如何很难预料。

纳云儿娇喘吁吁,酥胸剧烈起伏,方才一战显然耗费甚巨。天河彩凤依偎靠近,血睛瞧着她,低声鸣叫着。

纳云儿伸出玉手,抚摩着天河彩凤,将它身上乱羽抚平,柔声说道:“凤儿,不用担心我。云儿没事的。”

段逸鸣眼望远处,喃喃自语道:“难道竟会是他?”

纳云儿奇道:“段少侠,你说什么?”

段逸鸣缓缓说道:“阴氏三姐妹来此,乃是追踪一个人。如我所料不差,此人应该就是在苔原沼泽上下落不明的摩云真君!”

纳云儿星目闪过一道诧异之色,说道:“你说是天剑派风雷剑仙摩云真君?”

段逸鸣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此人。摩云真君在大泽之上被流火怪兽追逐,不知所向,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纳云儿大眼睛一转,说道:“摩云真君既是被阴氏三姐妹追杀,估计身负有伤。”

此时,背后传来一阵衣襟掠动声,有人急道:“你们见到了二师伯?他在哪里?”说话间,来人已纵落当场,正是龙砚秋。

他身后疾奔而来的便是彭衣菜,挽着落雁袅袅落地。

落雁看到段逸鸣安然无恙,神色大松,奔上前来,说道:“段大哥,你遇到了什么?”她看四周一片狼籍,分明是经过一番恶斗。

段逸鸣拍拍她玉掌,将事情简单叙说一遍,笑道:“阴氏三姐妹不过尔尔,我和纳姑娘将她们杀得胆战心惊,亡命遁逃。”

他这话是不欲让落雁担心,目光转动,恰好和彭衣菜秀目打个照面。

彭衣菜目中疑虑隐隐,他心头一阵大跳,急忙避开。

龙砚秋急道:“你们可是知道二师伯下落?”

纳云儿说道:“阴氏三姐妹是跟踪而来,那人我们并不曾见到。兴许就藏在左近,应该能找到的。”

段逸鸣说道:“龙师兄不必紧张。摩云前辈既能避过对方耳目,当无大碍。”

龙砚秋脸色焦急,大呼道:“二师伯、二师伯,你在哪里?”说着拔脚奔开,四下搜寻。

余下三人默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纵身散开,展开搜索。

山坳里虽无高大绿木,但是灌木丛生,杂草几有一人之高,便是隐藏数十人也不易找到。众人小心察看,缓缓缩小搜查圈,行至幽潭边密草之处。

落雁紧靠着段逸鸣,秀目电扫,突然间,小腿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攀上,骇得她大叫,急忙一挣,不但没有挣脱,反被扯的向前扑倒。

刺啦连响,落雁裙裳已被一股莫名奇大之力猛然撕裂,转眼间外裳被撕扯了大半,露出紧身雪白亵衣,光洁粉嫩的小腿登时暴露在空气之中,一个漆黑手印赫然在目。

段逸鸣伸手一拉,目光转动,瞧见落雁小腿上赫然是个乌黑手印。

幽潭边茅草之中竟然隐藏有人!

不及他反应过来,锐风骤起,寒光一闪,乱草丛中劈出一股凌厉劲气,朝他当胸击来。

事出突然,段逸鸣顾不得思考,左臂紧紧揽住落雁纤腰,右手断龙金刃凝力斩出,同时,右脚踢向草丛。

“当啷!”

两件兵器撞击一起,气旋猛地向外扩散。乱草飞抛,当空劲舞。

那人似被段逸鸣表现所慑,惊道:“咦……”兵器荡开,险些脱手飞出,一怔之下,心神略略一松。

就在此时,段逸鸣右脚快捷无比的踢在那人手臂上,只听得一声闷哼,那人手掌簌地松开,缩回草丛之中。

段逸鸣见此良机,携起落雁向后疾退,落在三丈开外,凝神喝道:“阁下什么人?”

乱草丛中沉寂片刻,长草晃动,缓缓站起一个人,披头散发,衣裳碎裂污秽不堪,湿漉漉的,几乎贴在疤痕累累的身体上,散发出血腥奇臭气味,手中一把闪烁着冷青光华仙剑,铮鸣如风雷渐起。

段逸鸣体内气血浮动,暗中运气护住周身,缓缓说道:“阁下可是天剑派摩云前辈?”

乍看上去,此人肌肉健壮、戾气外露,宛如一只饥饿的凶恶野兽,奇怪的很。

段逸鸣虽然隐隐识出此人身分,但还是不敢贸然上前,不知怎地,心中闪过一丝惊悸感觉。

这人目光透过披散在脸庞上的发丝射出,精光闪闪,充满警觉,生硬的说道:“你是何人?”口气冰冷如霜,目光凌厉狰狞,气势咄咄逼人。

落雁心中微微诧异,星目转动,潜息默运,明眸中异彩闪现,通灵心法发出。

来者与她目光对接,脑海一阵迷糊,呆呆怔住,身上凶气大减。

就在此时,龙砚秋听到响动,如飞掠来,远远惊叫道:“二师伯,真的是你!”

落雁眉毛轻皱,收起通灵心法,娇颜虚红,酥胸起伏如鼓。她身有暗疾,稍一运功便气喘吁吁。

段逸鸣伸过手掌握住她纤纤玉手,暗中将真气渡过去。

龙砚秋奔近,喜道:“二师伯,砚秋可算找到您老人家了。”随即将他从水中扶出。

轻风吹拂,乱发飘散,露出一张清瘦面孔,果然是摩云真君。

不过,他此时冷冷的抿着嘴,漠然的看着龙砚秋,彷佛见到一个完全陌生之人似的。

龙砚秋也觉奇怪,摩云师伯别后重逢,身上似乎发生了变化,虽然面容依旧,但是身上却散发出一丝如同野兽般凶残、又桀骜不逊之气息,之前庄重之态荡然无存。

他心中这念头一闪而逝,随即想道:“必是二师伯迭遭大难所致。”

摩云真君盯着两人,眼光冷峻而凌厉,寒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段逸鸣揖手答道:“晚辈乃是仙瑶门密宗门下,这位是晚辈义妹。”

摩云真君足足盯了盏茶工夫,目光终于柔和,说道:“哦,老夫见过你……”

此时,彭衣茱飘然而来,乍见摩云真君怪异神态,也是一怔,上前盈盈一礼,说道:“茱儿见过摩云师伯。”

摩云真君神思恍惚,淡淡说道:“砚秋、茱儿,原来是你们。”说话之间疲态尽显,憔悴无比。

龙砚秋急忙将他扶到水潭边一块平坦大石上坐定,拿出干粮和水囊递过去。

摩云真君也不客气,接过去一阵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

落雁和段逸鸣远远看着,传声说道:“段大哥,这位前辈身上有些怪异。”

段逸鸣目中闪过一道惊奇,低声说道:“怎么?”

落雁说道:“我以奇法渡过去察看,此人体内似有一股凶邪之气暗藏其中。”“什么?”

段逸鸣大吃一惊,瞧着打坐入定的摩云真君,心中一凛。

彭衣茱似乎也感到有些异样,犹豫片刻,轻轻走到一边坐下,怔怔地望着头顶皎洁圆月,心事重重,思绪缭乱纷杂。

段逸鸣瞧出她有意避开自己,心中闷闷不乐。

众人各怀心事,默默静坐,谁也不愿打破此刻宁静。

此时,夜色苍茫,万籁俱静。摩云真君行功完毕,霍然而起,冷声说道:“砚秋,咱们这就出发。‘

龙砚秋瞧瞧天色尚早,奇道:“二师伯,去哪里?”

摩云真君说道:“魔派妖孽已经赶往乾坤谷,那件邪物就要出世了,咱们须立即赶过去。”

摩云真君这话语调森然,不容置疑,龙砚秋想再问时,只见他一双黑瞳奇光灼灼,咄咄逼人的盯着自己,神情古怪,龙砚秋见此不禁打了个激灵,将问话咽回腹中,急忙应是。

摩云真君冷冷扫了段逸鸣等人一眼,拔腿就走。

众人面面相觑,事到如今,也只有随他一探乾坤谷了。

众人御器而行,掠过漫漫山峦幽谷,东折西转,来到一座险峭的山岭下。

放眼四顾,山岭下是一道深邃无比的绝壑,雾气翻卷,看不到究竟有多深。

水声隆隆,一道匹练从山腰跌落,落入一个不小的水潭中,复又从西南侧一个缺口流下,坠入绝壑之中。水汽弥漫在潭面上,一切朦朦胧胧。

摩云真君落定,说道:“大家在这里歇息歇息。”顿了顿说道:“你们在这边,没有我的许可,不得打扰。”说罢绕到水潭另外一侧自去了。

水潭边怪石林立,灌木丛生。

段逸鸣找了块平坦石头,安置好落雁,举目望去,看见龙砚秋正殷勤的为彭衣茱扫干净地方,让她坐下。目睹此景,心中沉甸甸的。

落雁倚靠在石壁上,让开一块地方,柔声说道:“段大哥,你劳累一夜,也疲倦了吧。坐下来休息休息。”

段逸鸣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坐下,目光却一直瞄向彭衣茱。

蓦地,彭衣茱脸色一红,柔柔站起身,正要走开,龙砚秋问道:“彭师妹,你去哪里?”

彭衣茱咬着嘴唇,扭捏道:“我、我身上不方便……”女儿家内急之事怎好说与外人听,尤其是一个年轻男子。

龙砚秋见她娇羞模样,恍然大悟,说道:“哦,这里荒山野外,你小心些。”

彭衣茱早就羞得粉颈都配红一片,急匆匆绕到石后。走出老远,找了处隐密角落,蹲下来解开裙裳方便。

事毕之后,来到水潭边,正欲捧起潭水洗脸,突听得附近传来一阵低沉声音。

彭衣菜凝神聆听,这阵声音古怪至极,似乎被压抑一般,断断续续。

她心中好奇,蹑手蹑脚的爬过巨石,伸首张望。

第九章 奇变陡生

水潭中水汽漂浮,此时摩云真君衣裳褪尽,赤身裸体的浸泡在潭水中,只露出上半身,斜斜躺在一块大石上。

摩云真君身体精壮,虬肉凸起,丝毫不输年轻小伙子,只是此时模样却怪异的很,他身体剧烈颤抖,嘴里发出痛楚的呻吟声,似乎极为难受似的。

彭衣茱蓦地想起摩云真君独自一人来到此处,正是为了刷洗先前在泥塘中沾染的污秽。

想到这里,马上羞意上涌,自己一个清白女儿家,怎好偷窥一个大男人洗澡?

彭衣菜“啊”了一声,娇颜飞红,就要离开。

摩云真君正在盥洗之时,不防有人贸然闯入,立即转过脸来,恰好将慌慌张张的彭衣茱看在眼中。

此时,月轮高悬,正挂在水潭之上,月华不偏不倚,恰好照在他脸上。

彭衣茱被他察觉,芳心大窘,羞不可抑。手忙脚乱的便要走开,蓦地瞥见摩云真君面孔,如见鬼,登时楞住。

月光下,摩云真君上半身清清楚楚的展现无遗:一双怪眼大如牛目,闪烁着野兽般凶戾光芒,面颊上赫然长出半寸许长的绿毛,而他胸膛上疤痕遍布,凹凸不平,当中血肉外翻,无数蛆虫正在其间来回蠕动,令人作呕。

此时的摩云真君丑怪可怖,和先前模样迥然大异,好似换了个人。

彭衣茱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形如妖怪魔魅的男子,就是堂堂天剑派名宿!

心念电转,蓦地想到此番遇见摩云真君以来种种怪样,他神色古怪,冷漠至极,谈吐大异于平常,隐隐还有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气。

摩云真君恶狠狠盯着她,双眸中散发出凶兽般光芒,逐渐眯起。

他嘶哑着嗓子发出桀桀怪笑,阴森说道:“你竟敢偷看老夫!来了就不要走了,嘿嘿……”

彭衣茱见他脸色狰狞,头皮发麻,彷佛瞬间掉入阴曹地府,冷汗涔涔如浆,顷刻间湿透衣裳,骇道:“你、你想怎么样?”

摩云真君双眸异芒如有魔力,彭衣茱只与他视线对接,便觉手脚发软,想挪却动不了,浑身冰凉。

摩云真君面孔上浮起一丝诡笑,阴森森说道:“老夫想怎样?只不过你既然瞧到老夫这副面目,那便决计不能说出去。”

“这是你的本来面目?”彭衣茱心中惊骇莫名,闪过一道疑。

摩云真君一震,旋即大怒,说道:“谁说这是老夫本来面目?”

顿了顿,脸孔突然扭曲,眼眸中射出狂野凶光,痛恨道:“老夫若不是被人使奸计陷害,如何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样?!”

彭衣茱惊恐慌乱,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此人绝非从前摩云真君!赶快离开此地!”

她心中如此想,强压惊惧,撑起发软身躯,踉跄地退后。

摩云真君阴侧侧笑声:“彭丫头,你是个聪明人,见到老夫此情此景,难道还想逃走么?嘿嘿,老夫正需新鲜精血补充,就拿你开祭好了。”

说话之时,身体呼的从潭水中跃出,疾若旋风,直迫过来。

阴笑声中,摩云真君张开嘴巴,赫然露出白森森利齿。

彭衣茱惊骇欲绝,慌得连声音也发不出,太阿仙剑疾舞飞旋,护住周身,转身奔逃。

摩云真君电射而来,太阿仙剑在空中呜呜疾响,意欲挡住逼来的凛例杀气。

彭衣茱只觉手臂巨震酥麻,太阿仙剑已被摩云真君荡开。

她还不及躲闪,对方已如鬼魅般飘近,伸出手臂,一把抓住她的衣带,猛的一扯。

彭衣茱仰天跌倒,向上仰视,映入眼眶的便是那张怪诞腥恐的鬼脸,正一寸寸朝自己面容压下。

他胸膛上烂肉中蛆虫扭曲进出,恶心至极,利牙间滴落一丝滑腥唾液,落在腮边,恶臭扑鼻,彭衣茱险些将昨夜吃下的食物呕出来。

这哪里是一代名宿,简直就是一只凶蛮恶兽。

彭衣茱惊恐挣扎,手脚被摩云真君抓得死紧,指甲深入肌肤,痛得流出眼泪来。

“啊……”她心中惊骇随着一声凄厉尖叫传遍全身,汗毛笔直竖起,飕飕冷气从脚底窜上,直冲头顶,令她几乎窒息。

便在此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怪异啸声,由远而近,飘忽不定,初时尚在里许外,眨眼间彷佛已在身侧。

那啸声阴森可怖,传入耳中,周身奇冷,竟然在瞬息之间寒如严冬。

长草摇摆倒伏,寒气肃杀。

摩云真君脸孔上闪过一道惊悸之色,转过身来,仙剑平举胸前,望着漆黑山林,如临大敌。

“二师伯、二师伯。”背后蓦地传来龙砚秋的呼喊声,脚步匆匆,段逸鸣等人觉察到异样,一起奔了过来。

摩云真君转过身去,再转过身来时,衣裳齐整,面目恢复如常,伸手拉起彭衣茱,说道:“天色夜深,走路小心些。”

此时,龙砚秋和段逸鸣等人已然奔近,摩云真君和蔼的看着她,场面似乎是彭衣茱不小心跌倒。

龙砚秋看到彭衣茱安然无,大大松口气,说道:“彭师妹,天黑小心些。”

彭衣茱心念电转,眼前这摩云真君性情大变,此时却不宜道出真相,即便说出方才发生经过,众人也绝难相信。

于是她压下心中惊惧,不露声色的说道:“我会小心的。”缓缓走到纳云儿和落雁身边,有意无意的和龙砚秋拉开距离。

段逸鸣双目炯炯,望着彭衣茱,眼中疑惑一片。

彭衣茱脸色慌张,虽然勉强掩饰,似有一抹惊骇未消,令他暗暗生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方才明明听到彭师姐惊惶叫声,怎么现在却不见一丝异样?”

目光转移到摩云真君身上,却又看不出什么。

龙砚秋皱皱眉,刚要说话,就见摩云真君举止奇怪,问道:“二师伯,这里怎么这么冷?”

摩云真君一脸阴沉,说道:“大家小心,有妖孽靠近。”

众人一听,纷纷撤出兵器,凝神屏气。

阴风掠过,草木上竟然凝结出一层薄霜。众人遍体生寒,大呼怪诞,齐刷刷的围成一圈,严阵以待。

落雁躲在阵心,蓦地低呼道:“段大哥,那是什么?”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茫茫夜色之中,一团黑气急速飘来,漫过草木,顷刻间迫近众人身前丈许处,停止下来。

黑气中闪着星星点点的红光,恍若人形,缓缓转动,一收一张,变幻不定,透出一丝诡异气息。

黑气之中弥漫出彻骨奇寒,众人浑身几乎冻僵,齐齐惊骇,奋力运气抵御。

摩云真君脸色雪白,几乎透明,精目中怒色爆闪,却似有些忌惮。

黑气旋舞,徐徐变幻形状,忽而像狰狞恶魔,忽而像不知名的凶兽,令人惊恐欲绝。

在这蛮荒的苔原沼泽之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团如同黑幕的古怪气团,满天星光几乎都被其遮掩,此情此景,闻所未闻。

依稀之间,黑气中血影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众人无不打了个寒颤,心脏剧烈跳动,险些跃出喉咙。

黑气之中那道模糊人影发出刺耳的厉笑声,一字一句的说道:“摩云,本仙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摩云真君脸上闪过一道惊恐,沉声说道:“妖孽,你阴魂不散,欺人太甚。哼,老夫风雷剑下,斩妖除魔,不知凡几。”

他这一路潜行匿迹,做得极是小心,便连狡诈如狐的阴氏三姐妹也被瞒了过去。本以为危机已去,哪知又被这怪物追上。

此怪妖法神通,似人似妖,不知什么来历,自己先前被其击伤,险些丧命。

如今狭路相逢,看来必是难以善了。目光四下扫射,已有计较,借着说话,缓缓后撤。

黑气中传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嘿嘿,大言不惭,本仙法力通天,岂是你这凡夫俗子可比?摩云老儿,你有几斤分量,别人不知道,本仙还不知晓?就凭你那些小伎俩,也想吓唬本仙么?

“不过,以阴氏三姐妹之修行道法,能被你杀的铩羽而退,倒有些出乎本仙意料。”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两道幽碧目光射出,在场中主人身上扫过。蓦地一顿,发出一声讶异之声:“咦?这不是三公主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话指的却是纳云儿。纳云儿原本和妖女沉鱼颇为相像,加之此时夜色朦胧,乍眼一看,越发惊人的相似。

妖女沉鱼容貌千变,变化无常,在场之人只有段逸鸣见过她真实面目。

段逸鸣心中一动:“此妖认识沉鱼,似乎也是玲珑教中人物。”

纳云儿见怪影怔怔的对着自己,心中大奇,娇喝道:“大胆妖孽,胡言乱语什么?什么三公主、四公主的。本姑娘乃是洛神谷门下,哪里认识你?”她却不知,自己身边竟然真的有个四公主。

落雁闻言,娇躯微微一震,所幸她也是易容而来,旁人并未察觉有异。

段逸鸣心知肚明,暗中一握她纤纤玉手,示意她不必紧张。

怪影见状大奇,仔细打量片刻,终于瞧出眼前这明艳少女果然和沉鱼略有区别,心中也是大异:“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这丫头竟然是世外仙门洛神谷门下!莫非洛神谷也来蹚这浑水?”

转念一想:“洛神谷门下便又怎的?哼,便是汤妃仙子亲子来了,本仙也不惧她!”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旋即看定段逸鸣和彭衣菜,寒声说道:“又遇到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嘿嘿,真是冤家路窄。也好,正好借机一起将你们收拾了,省得本仙麻烦。”

彭衣茱和段逸鸣齐齐大惊,此怪分明认识自己二人,究竟在哪里见过?

彭衣茱秀目凝注片刻,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娇呼道:“原来是你!千蝠真人!”

段逸鸣顿时想起上次从南海返回中土,中途遇到千蝠真人吸食活人精血一事。

当时,羽师伯指挥众人围攻千蝠真人,将其打得原形毕露,最后被其突围逃走。不意在此苔原沼泽之中,彼此又打上照面。

这次遭遇,此妖自称大仙,口气狂妄,修为隐隐长进了许多,心中警惕,暗中运气戒备,缓缓说道:“千蝠真人,你还活着。”

千蝠真人放声狂笑,说道:“本仙神通广大,阎王老儿也不敢收留。倒是你们几个,嘿嘿,稍时魂飞魄散,当心牛头马面将你们抛入油锅烹炸!”

一想起当日被辱之恨,千蝠真人无名火起,周身无风自动,怪影幢幢,似有无数手臂旋舞。

段逸鸣心中一动,说道:“妖孽,上次算你命大,被你脚底抹油逃之天天。这次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千蝠真人怒极而笑,说道:“说起当日之事,本仙还要感激几位。若不是你们,本仙也不会彻悟神功。本仙潜修数月,经络贯通,神功终于大成。哈哈哈哈……”

段逸鸣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问道:“莫非你将八臂神通大法练到五臂齐出境界?”

千蝠真人傲然说道:“井底之蛙,何以窥天?小子,拜你所赐,本仙自闭脑后‘风池穴’和右腿‘阴谷穴’,经络受阻。

“本仙运气冲关,竟然一举打穿平时无法通过之经络,神功精进。眼下已修到六臂齐出之境界。

“哈哈,误打正着、因祸得福。本仙倒真的很感激你当日之恩。”

段逸鸣闻言大凛,暗道:“八臂神通大法奇邪怪异,五百年前称绝一时,几无人可敌。而千蝠真人修炼邪功,更是如虎添翼。

“当日未修炼成功时,以羽师伯和彭师姐、梅儿等人合力,险些不是他对手,幸亏他受耳边生出来的怪胎影响,方寸大乱,让他们侥幸取胜。

“此番他再度现身,必已将怪胎炼化,若是再被他修炼到八臂齐出境地,必为中土劫难。”

段逸鸣仔细瞧着千蝠真人脑后,如今果然毫无异样,便觉自己所料不差,心下骇异无比,绞尽脑汁,但一时之间并无良策,不禁忧心忡忡。

千蝠真人见众人凛然不语,心中大是得意,说道:“臭小子,待本仙对付了摩云老儿,再来收拾你们。”口气狂傲,根本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摩云真君闻听此言,心中大怒,风雷仙剑护在身前,却并未立时出言呵斥。

段逸鸣看在眼中,暗暗叫奇。摩云真君身为天剑派名宿,修为并不弱于掌门紫玄真人,手中风雷仙剑冠绝一时,人称之为风雷剑仙。但此时见到千蝠真人,似乎有些畏惧不前,难道说他是被千蝠真人所伤么?

彭衣茱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见到千蝠真人出现,联想当日深山一战,他面生异相,怪诞可怖。而方才所见摩云真君恐怖之相,两人竟是有几分相像。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地想道:“难道说,摩云真君已被千蝠真人邪法所伤?”心下大惊,越想越觉此事大有可能,担忧起来。

千蝠真人逼近几步,森然说道:“你以为还能逃得了么?”

摩云真君脸色非常难看,咬着牙,怒道:“妖孽,你我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苦苦相逼?老夫身为正道一分子,岂会怕你?”

千蝠真人仰天狂笑,面色恨意骤起,咬牙切齿的说道:“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哈哈哈哈,摩云老儿,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你敢说,平生没有做过大逆不道之事么?”

摩云真君面色大变,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但旋即一挺胸脯,说道:“老夫行事光明磊落,清清白白,何曾做过大逆不道之事?”

千蝠真人笑意顿时收敛,阴沉下来。双目寒光闪烁如电,逼视着摩云真君,冷冷说道:“大言不惭!流霞洞中,兵解之祸,别人不知道,难道你竟忘了么?”

摩云真君惊骇的睁大双目,浑身微微颤栗,许久说不出话来。

黑暗之中,众人听到他急促而浊重的呼吸声,皆是大奇,齐齐想道:“千蝠真人这句话没头没尾,莫名其妙,怎么摩云真君听来反应如此怪异?”

众人之中龙砚秋最是惊讶,流霞洞乃是本门一处神圣之地,位置隐密,外人极少知晓它的存在,便是本门弟子大多也只是隐约听说过它的传说,无人亲身经历。

而此时千蝠真人言语中似乎对之知之甚详,怪诞至极。

摩云真君脸色灰败,呆呆望了半晌,突然如被烙铁灼烧一般跳了起来,指着千蝠真人,嘶声竭力的喊道:“你、你说什么?”

千蝠真人双眸陡然冰冷,犀利的望着摩云真君,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之事,你还敢说你行事无愧于心么?”

目光冷厉阴毒,像是冰冷的毒蛇滑过肌肤,众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摩云真君惊悸莫名,脑中迷乱一片,倒抽一口凉气,周身簌簌颤抖,摇摇欲坠,

龙砚秋急忙奔近,说道:“二师伯,流霞洞之秘是怎么回事?”

摩云真君脸色难看至极,咬着牙说道:“什么流霞洞之秘,全是这妖孽信口雌黄,妖言惑众。”

他心中波涛汹涌,大是骇异。流霞洞之事早已过去许久,极少有人知道,当年经历之人,只有几个人,但这些人都是本门尊者,绝然不会说与外人,那千蝠真人又是如何知道的?究竟是谁将此事泄漏出去的?

千蝠真人厉声喝道:“摩云老儿,你敢做不敢当,算什么英雄好汉?哼,不过是一个伪善之人罢了。你当年做了亏心事,报应迟早会来临,想跑也跑不了!”语调森然,冷厉如箭,竟似怀着刻骨仇恨一般。

摩云真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面孔上浮现不可遏止的惊恐、慌乱,颤声说道:“妖孽,难道你加害老夫,就是因为此事么?”

千蝠真人傲然道:“虽非全中,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本仙便是要你们几个道貌岸然的所谓正道名宿露出丑恶嘴脸,因当年流霞洞之秘而受到惩罚。

“嘿嘿,本仙要你们一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摩云真君脸色变幻,忽青忽白,突然间一跃而起。意念聚集,风雷仙剑骤然飞起,风雷大作,竟是施展出平生绝技……风雷破!

电光闪耀,焦雷凭空炸响,震的众人耳膜嗡嗡乱鸣,齐齐倒退不迭。

千蝠真人双眸眯起,射出犀利奇光,冷哼一声,说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本仙面前班门弄斧,真是不自量力!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哼,本仙就给你点厉害瞧瞧!”

也不见他动作,衣袍蓦地涨圆如球,黑气旋转前冲,竟然将月华尽数遮掩,天色漆黑如墨。

段逸鸣暗叫不好,闪身抢护在诸女身前,真气疾运,断龙金刃登时布下一道屏障。

“啊”一声惨厉呼号,却是摩云真君发出的。

众人齐齐大惊失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借助着仙兵发出的淡淡光华,众人隐约看到黑气之中,似有一个微小之物上下翻飞,来去如电。

摩云真君四下乱砍乱刺,不时发出恐怖惨叫声。

千蝠真人身上手臂飞舞,如同三头六臂一般,森利指甲伸缩鬼魅,在摩云真君身上留下无数破口,鲜血淋淋,飞溅如雨,很快成了血人。

龙砚秋眼见摩云真君不支,急红了眼,鱼渊仙剑挥舞疾飞,冲了上去。

段逸鸣暗道:“不管怎么说,摩云真君总是正道一脉,不可任由妖孽凌辱。”真气流转,清喝道:“妖孽,朗朗乾坤,岂容你肆虐为祸?!”

断龙金刃金光爆射,耀耀夺目,段逸鸣已然扑身而上。

顿时间,除却暗疾在身的落雁之外,彭衣茱和纳云儿也抢身跃起,各使仙兵,对准千蝠真人展开围攻,势如水银泼地。

段逸鸣凝气飞掠,断龙金刃疾如闪电,凌空斩下。

一声尖鸣乍起,就见那只围绕着摩云真君乱飞的怪物颓然坠地,挣扎着拍动翅膀,发出求援的哀鸣声。

段逸鸣定睛一看,坠在地上之物如同落叶一般,赫然余下一只翅膀,旁边跌落的是另外一只翅膀。

原来此物正是当日沉鱼拿来交换段逸鸣的四耳叶蝠!

四耳叶蝠腹胀如鼓,尖利的长吻边滴落几滴鲜血,竟是吃饱了鲜血。此时一只翅膀折断,大声尖叫,挣扎着欲飞起来。

段逸鸣知道四耳叶蝠嗜噬鲜血,极是伤人,当下毫不留情,冲上前去,不待它躲避,乱劈一阵,将其剁成肉泥。

千蝠真人视四耳叶蝠为宠爱之物,见它被段逸鸣斩杀,哀痛之下,怒不可遏,长臂抓来,发起疯狂进攻。

彭衣茱和纳云儿齐齐娇喝,双剑一左一右,攻向千蝠真人两肋。两女皆是天之骄女,合力而战,威势骇人。

千蝠真人哪里将她们放在眼中,大吼一声,六臂横扫而出,长臂利爪顺势猛拍在仙剑上,气浪炸舞。两人娇躯一轻,齐齐抛弹而起。

腥气席卷而来,触鼻欲呕。众人只吸入少许,便觉胸口翻涌,恶意直冲头顶,险些吐出来,知道此妖术法邪异,不可硬抗。

段逸鸣身体秉质怪异,百毒不侵,自是不惧,当下高声呼喝道:“腥气有毒,不可靠近。”反手斜拉,转身飞旋劈刺,宛如惊天神龙,登时将逼近身边的长臂迫退。

龙砚秋冲入黑气当中,举目难辨,惊骇之下,鱼渊仙剑旋舞不休,奋力向摩云真君冲去。未及靠近,就见眼前腥气冲卷,一条长臂破空击来。寒气森冷,肌肤如被刀割。

“嗤!”长臂利爪怪异的扭曲,躲过仙剑劈斩,鬼魅般的缠上龙砚秋左臂,血光一闪,登时被抓破一块血肉。

龙砚秋顿觉剧痛袭来,狂骇之下,拼命劈出数剑,向后疾退,衣袖破舞,已被对方撕扯掉,露出雪白肉臂。

摩云真君被困在黑气之中,团团打转,突然间发出惨厉吼叫,跌跌撞撞,扑倒在地。

千蝠真人得意狂笑,长臂蠕动如蛇,朝摩云真君卷去。

段逸鸣见势不妙,大吼一声:“妖孽,你敢!”真气鼓舞,断龙金刃霍霍劈出,疾风锐响,凛然不可抵御。

这一招狂野肆虐,气势恢弘,如泰山压顶一般,怒啸而下。

千蝠真人立时感受到异样,心中惊异,舍了其余几人,六臂卷舞如六条巨,穿飞纵横,和段逸鸣恶狠狠斗在一起。

段逸鸣知道千蝠真人此番而来,必有所持。八臂神通大法威名远扬,决然不可轻视。因此,他虽然表面上神色自若,进退有致,但是心中却暗暗警惕,周身护体真气鼓盈充沛,不敢大意。

电光赤影、黑气弥漫,两人斗的不可开交。

龙砚秋借机抢回摩云真君,低头看去,却见他浑身满是破口,鲜血妇妇流淌,骇的手忙脚乱,急忙帮他包扎止血。

千蝠真人仗着神通大法初成,六臂齐出,围绕着段逸鸣上下旋飞。利指破空呜呜锐鸣,杀机凛例,指指无不瞄准对方要害之处刺抓,霸道阴毒。

段逸鸣眼前暗影飞舞,一时目不能辨,断龙金刃迅疾攻出数十招,却不能伤及对方,心中不免浮躁。

突然,耳中尖利破空声骤起,周身寒气逼人,但觉腿部一凉,一股湿漉漉的液体沁出。

段逸鸣心中骇然,知晓必是被抓伤,疾退几步,便觉伤处麻痹酥痒,反而静下心来,暗道:“此妖人修为高深,以黑气蔽目,狡诈毒辣无比。自己若是蛮力缠斗,恐怕难以敌过。不能以己之短击其之长。”

心念飞转,想起先时在翠萝宫中,与南黎姥姥交手之时,落雁所用之法,登时有了主意。

他长吸一口气,默念法诀,施展开捕风捉影之术,闭上双目,静入空灵。双耳登时一片灵动,意念敏锐,将四周细微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当下听风辨位,挥舞断龙金刃,欺身扑上。

千蝠真人不知他使得什么古怪,竟然闭上双目和自己交手,心中暗道:“臭小子,敢在本仙面前耍什么玄虚?看本仙将你打的魂飞魄散。”

冷哼一声,手臂一振,六条长臂突然破空纵横,瞬间交织成巨网,翻腾扑卷,将段逸鸣紧紧兜缠,几无可避之处。

几声娇呼声响起,诸女脸色不禁疾变。

段逸鸣镇定自若,耳中辨析对方来袭方向,闪避腾挪,游刃有余,每每在即将中招之际神奇的躲开。

千蝠真人一怔,这小子究竟使得是什么妖法,如此怪诞,竟连自己这六臂也无法伤及?

段逸鸣扭身跳跃,快如闪电,游走在六条长臂之间,惊险异常。突然间,他纵声大喝,瞬间催动真气,金光万道,骤然闪亮。

千蝠真人心中大警,就觉身侧一道威猛无匹杀气逼近,凛例森寒,急忙弯转长臂,迅疾反抓。

段逸鸣岂容他得手,断龙金刃一挑,身形顺势拔地而起,凌空拧身猛转,真气随着金刃喷涌斩落,金光怒卷,凌厉斩下。

这一斩何其迅疾,只闪动一瞬,已迫近千蝠真人。

“嗤!”千蝠真人护体真气登时被刺破,对方真气自此破入。

他左胸剧痛,椎心刺骨,竟被断龙金刃贯入!

第十章 千蝠真人

千蝠真人毕竟老练,心知受伤,厉吼一声,注力于掌,竟是硬生生抓住断龙金刃。

他余臂怒冲狂抓,顿时将段逸鸣手脚抓破无数血口,衣衫破舞,化作千百蝴蝶翩翩飞旋。

段逸鸣不防千蝠真人竟如此凶悍,不敢恋战,凝力夺回断龙金刃,唰唰唰,一连劈出了五、六招,勉强迫退千蝠真人的长臂,凌空翻越,纵出数丈开外。

犹是如此,仍被骇的心惊肉跳。此妖人若再快上片刻,自己性命恐怕难保。

千蝠真人惊魂未定,强忍着胸口剧痛,怨毒的盯着段逸鸣,也是骇异不已:“这小子多日不见,修为突飞猛进,竟然精进若斯,以六臂之神威竟然也只是勉强抓伤他,而不能重挫。

“这小子修为神法,显然竟不比我差多少!”

想到这里,越发惊异。

两人都是有所忌惮,远远凝望,谁也没有抢先发难。

此时,摩云真君脸色发黑,脑中一阵清醒,气喘吁吁,奋力说道:“快、快放出赤火磷灯!”

龙砚秋应了声,从怀中掏出一枚火弹,抖手放出。火弹冲天而起,蓦地发出赤红亮光,扶摇直上。

赤艳熊熊,在此漆黑夜空中十分醒目鲜亮。

千蝠真人凝目望去,嘴角掠过一道阴冷狞笑,说道:“都来了最好,老帐一起算了。”凝身而立,丝毫不见一丝担心。

段逸鸣心中大奇,千蝠真人竟是不惧天剑派大援赶临,似乎有所凭仗。

片刻后,东北方向升起一盏橘黄色亮光,在空中盘旋飞转,犹如天灯。

龙砚秋喜道:“二师伯,常师祖他们马上就要赶来了。”

摩云真君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手脚酸软无力,只好作罢,眼神涣散,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千蝠真人冷笑道:“怎么,紫玄那牛鼻子没有来么?”

龙砚秋怒道:“紫玄师伯当然已经到了,他……”话语戛然而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住嘴。

“飕飕”几声,从远处掠来几道身影,落在场中。

当先一位儒生打扮,满脸病容,正是天剑派老一辈硕果仅存之一的屠龙神手常志贤。

龙砚秋疾步迎上前,躬身说道:“弟子见过常师祖。”

常志贤摆摆手,目光转动,地看到躺在地上的摩云真君,大吃一惊,奔上前来,惊道:“摩云师侄,你怎么了?”

摩云真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影子,辨出来人身分,勉强起身,说道:“常师叔,摩云、摩云……”话音未落,突然大叫一声,翻身跌倒。

摩云真君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脸色蜡黄,黄豆般大小的汗珠顷刻间涔涔渗出。

常志贤眉头大皱,以他修为,业已瞧出,摩云真君是被某种歹毒邪法所伤,当下渡气过去。

但觉他体内潜伏着一股妖异之气,在经络中汹汹奔走,已经侵占五脏六腑,心中困惑惊异,骇然想道:“摩云伤势奇重,危在旦夕,看样子凶多吉少,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杀手?”

当下封了摩云真君穴道,沉声问道:“这一切怎么回事?”

龙砚秋怒气冲冲的指着千蝠真人说道:“常师祖,就是这妖孽害得二师伯如此惨状!”

常志贤凝目看去,心中一怔:“又是这人!”缓缓站起,寒声说道:“阁下,咱们又见面了。”

千蝠真人充耳不闻,问道:“紫玄牛鼻子可否赶到?”

常志贤心中暗恼,说道:“敝派掌门来又如何,没来又如何?”

千蝠真人桀桀怪笑道:“不来算他命大。若是来了,哼,那便有来无回!”

常志贤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怒火上冲,喝道:“妖孽,我天剑派和你有什么怨仇,竟然如此恶毒?”

千蝠真人仰天长笑,说道:“本仙和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嘿嘿,如今便在这里做个了断。摩云老儿是第一个,接下来便轮到你们!”

常志贤义愤填膺,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汹汹怒火,反手抽出那把锦绣羽扇,凝气催动法力,锦绣羽扇泛起淡淡蓝光,缓缓扩散。

千蝠真人不以为忤,神色冷厉,嘴角噙着淡淡怪异笑意,发出低低的啸音。

“呵呵呵。”

摩云真君忽地张嘴大叫,浊重的呼吸声急促无比,迷离双眸闪现着惊骇痛苦之色。

他左右摆动,极力想摆脱束缚,偏又动弹不得,体内如被万根尖针一齐扎刺,奇痛攻心,不可遏制。

常志贤大异,俯下身体,说道:“摩云师侄,你忍耐些……”

话音方落,摩云真君双目地血红一片,如虾米一样弯着腰,脸孔抽搐着,低吼。

突然间,他手脚齐动,竟是冲开禁锢,一跃而起,双臂一振,朝着常志贤抓来。

常志贤大是惊诧,左脚一点,身躯滴溜溜一转,避过来势,嘴里喝道:“摩云,你这是怎么了?”

摩云恍若未闻,风雷剑呼啸着斩落,来势凶猛,如同疯虎一般。

众人无不大奇,一齐认为必是千蝠真人下的手。

一股无形气旋扑面而至,常志贤呼吸大滞,摩云真君分明是被妖孽控制,身不由己。

常志贤心念电转,飘飞开来。

摩云真君嘴中“赫赫”狂呼,风雷仙剑舞动如风,青光电射,气芒凌厉纵横。

常志贤眉头大皱,眼中冷芒闪现,左手锦绣羽扇拍出,登时将摩云真君攻势压制,右手如钩,呼的抓下,捏住摩云真君琵琶骨,微微一用力,摩云真君疼痛如裂,双臂登时软软垂下。

常志贤松口气,正待封住摩云真君的经脉时,突听千蝠真人张唇发出一阵尖锐啸声,忍不住气血浮动,心中骇异:“这妖孽妖法非比寻常,不可小觑。”

手下微微一松,摩云真君突然发力挣脱开,右手反扭,青光眩芒激长,风雷仙剑竟是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他心口。

常志贤大吃一惊,来不及思考,剑影霍霍,已然刺破护体真气,他下意识的击出一掌。

摩云真君胸口被击中,跌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埃,鲜血飞洒,半边身子已被染红。

众人齐齐大骇,突见摩云真君一跃而起,已奔出丈许之远。

他扭动旋转,如同陀螺一般,片刻之间,他容貌大变,面部长出长长绿毛,如同怪兽,目中碧光闪烁,狰狞若鬼。

众人都大吃一惊,不料他突变若此,形如鬼魅。

尤其彭衣茱是第二次见到摩云真君这副恐怖模样,心中翻涌,竟是不敢直视。

摩云真君声嘶力竭的怪叫,双手乱抓乱扯,衣衫寸寸破裂,鲜血飞溅,露出胸口。

方才常志贤凝力一掌将他前胸打的陷下一个凹洞,白骨森森,连心脏也露了出来。无数蛆虫爬进钻出,令人毛骨惊然。

常志贤目瞪口呆,摩云真君竟是怎么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此时,千蝠真人残忍一笑,柔声说道:“宝贝儿,这血体已经没有用了,该你享用美餐之时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所说何意。

段逸鸣和彭衣茱互视一眼,露出恐怖神色。

两人心中一沉,几乎同时想到上次遇到千蝠真人之时,他耳后长出一只怪头,丑陋残忍之景历历在目,难道说,那怪头竟是钻到摩云真君体内不成?

就在这时,众人耳边响起一阵婴儿般啼声,大家骇然四顾,却见摩云真君身体剧烈颤抖,踉踉跄跄的向后倒退。

他双手狂抓乱舞,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蛆虫四下游走,惊慌失措的避让,一个血肉模糊的肉球缓缓从中钻出,赫然便是一个脑袋!

怪头面目上满是狰狞神色,龀牙裂嘴,彷佛咀嚼着什么,血丝长流,顺着摩云真君身体淌落,几乎成了个血人。

獠牙突唇,豆眼无眉,这是一张何等恐怖的面孔!

纳云儿、落雁心底震惊至极,失声惊叫,避之不迭,如见妖魅。

龙砚秋脸色煞白,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匪夷所思的场景,心中寒气陡然升起,哪敢上前?

段逸鸣看得仔细,这恐怖怪头嘴里咀嚼的,竟然是摩云真君的五脏六腑!

屠龙神手常志贤亦看得分明,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愤怒。

他已经瞧出摩云真君命已不保,但这怪头究竟是什么妖怪,却是茫然不知。

他悲吼一声,颤声道:“妖孽,竟敢使妖法谋害我天剑派门下。如此歹毒,天理难容!”

真气凝注,锦绣羽扇“呼”的飞起,便欲朝那怪头击去。

千蝠真人哈哈大笑,说道:“你就不怕伤到摩云老儿么?嘿嘿,摩云老儿手无缚鸡之力,被你狠心击成重伤。

“若是再被你这把鬼扇子击中,那可大大不妙。传将开去,堂堂天剑派屠龙神手竟然击毙自己师侄,啧啧,岂不成了众人笑柄?”

常志贤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偏又投鼠忌器,看着摩云真君一点一点走向死亡,却又无可奈何,胸口差点炸裂。

他又气又恨,怒吼一声,厉声喝道:“妖孽,留下命来。”

锦绣羽扇掀起漫天光彩破空而至,如骇浪排空,笼罩苍弯,顷刻间将千蝠真人淹没在内。

千蝠真人狞笑道:“什么破劳什子苍弯神诀?也敢献丑?”

手掌一翻,一柄黑黝黝长剑浮空乍现,血色之光自黑剑上射出,滚滚奔腾,直直迎了上去。

“轰!”

如惊雷落地炸裂,丝丝光芒扭曲涣散,竟然冲天四散。锦绣羽扇斜斜飞出,歪歪扭扭。

常志贤惊异莫名,身躯飞冲,将锦绣羽扇抄在手中,但觉一股妖异强沛的真气自锦绣羽扇中冲出,掌心胀痛,险些拿捏不住,急忙凝力抵御,这才拿稳。

他吃惊的张大眼睛,骇异的瞧着千蝠真人,心道:“这妖孽什么来历,修为竟然强横若斯!”

便在此时,摩云真君哀嚎惨呼不绝,心脏已被怪头吞下,身躯颓然倒地,手脚抽搐一阵,悄无声息的死去。

千蝠真人遥遥招手,怪头自胸口跃起,被他大袖一卷而收。

龙砚秋惊骇至极,悲声呼喝道:“二师伯、二师伯!”扑上前去,抱住逐渐变冷的尸首痛哭流涕。

千蝠真人哈哈大笑,扬眉淡淡说道:“这只是开始!”

常志贤目色血红,急怒攻心,厉声喝道:“妖孽,还我摩云师侄性命来!”边说便扑了上去。

千蝠真人一闪避开,嘲讽道:“有本事便随本仙来。”大袖鼓舞,冲天飞起,如蝙蝠一般急速纵去。

常志贤悲痛欲绝,怒气灌顶,那肯放他走,真气疾提,御空追击,苍弯神诀提至极致,蒙蒙蓝光如水银泄地,幻舞不休。

众人眼前一片闪耀,只听得“乒乒乓乓”金石脆鸣,尘土飞扬,众人鼻息堵滞,被迫得连连退后。

突然间,一道寒银冲天直射,刺破蓝光,便见千蝠真人已然突破蓝光,高高跃起。

屠龙神手常志贤神情错愕的站在当场,怔怔的望着千蝠真人手中长剑,目中浮起一道诧异惊奇之色。

段逸鸣大奇,凝目看去,只见千蝠真人手中那柄墨黑长剑,此刻却被震得簌簌落下一层黑锈,寒光四射,雪白如银,在洁月华下发射着冷冷光华。

其上似乎刻着一件细长之物,蜿蜒扭曲,如同活物一般。

屠龙神手突然想到一件陈年往事,心神大震,沉声问道:“妖孽,你手中‘积雪’仙剑从何而来?”

千蝠真人面色微动,反手将长剑掩起,似乎不想被他看到,嘴里说道:“什么积雪仙剑,这乃本仙炼制仙兵。”

屠龙神手身躯微微抖动,踏上前,说道:“妖孽,说出积雪仙剑来历!如若不然,老夫少不得要将你留下了。”语气森寒,缓缓举起锦绣羽扇,凝聚真力。

千蝠真人哈哈一笑,说道:“老杂毛,有本事就上来拿。嘿嘿。”话音未落,转身纵离,急速朝东北方向飞去。

“哪里走!”屠龙神手高声怒喝,急追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快如流星,眨眼间已远远去了。

龙砚秋抱着摩云真君尸首大声痛哭,众人不禁黯然,堂堂一代风雷剑仙竟然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劝慰一番,龙砚秋红着眼,跪倒在地,用剑掘出一个大坑,埋葬了摩云真君。

望着隆起土堆,龙砚秋泪如雨下,“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众人齐齐默哀半晌,这才起身继续前行。

一行人一路御剑飞行,远远望见天际处电芒冲天,怪鸣声哇呀满天,立时转向疾驰奔来。

一座奇高山峦横贯在眼前,蜿蜒连绵,不见其有多长。

当中兀立起一座险峻山峰,半腰以上尽被雾气遮掩。令人诧异的是,这些雾气却发出淡淡的红色。山风吹来,带来一股浓浓的刺鼻气味,难闻至极。

纳云儿说道:“诸位,翻过这座山便是乾坤谷了。不过乾坤谷上血云盘踞,无法看清里面究竟。”

说话之间,众人已然赶到险峰之下。

这里四周光秃秃,红土遍布,便连灌木也不多见,到处是巨大的石头。

不过,四周倒是不时可见大大小小的水池,附近草木茂盛,给这荒凉的红土原上点缀了些许生气。

上空怪禽盘旋,发出怪异的长鸣声,刺耳难闻。

东边山脚下一个巨大水潭边,怪石嶙峋,长草包围。旁边几块巨石矗然冗立,上面站着的赫然便是千蝠真人和屠龙神手,遥遥相对。

巨石两侧则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正邪两派分别占据一边,虎视眈眈。而仙瑶门下一众人,唐冰兰、公伯拓以及仙儿等人也赫然在列!

段逸鸣大喜过望,疾奔过去,会合一处。

原来唐冰兰等人在黑蟒洲中与各种水怪殊死搏杀,拼命杀开重围,来到这片大陆上。一路上遇到其余几派门下,都是历经艰险、九死一生,彼此皆是死伤大半,初时进入苔原沼泽者,只剩下十之三四而已。

众人会合一处,士气大振,稍加修整,便又出发,方抵达乾坤谷附近,便在此地和魔派狭路相逢。

双方都是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因此并未马上兵戈相向,场中僵持对立,一触即发。

仙儿乍见段逸鸣出现,喜不自禁,奔上前来,挽着段逸鸣手臂,仰头喜道:“鸣哥哥,你们是怎么逃出黑蟒洲的?”

段逸鸣微微一笑,将失散之后经历一一说来。

仙儿听得惊心动魄,秀目瞥了一眼魔派一边,努嘴说道:“鸣哥哥,你遇到那怪物就在那一边。”

段逸鸣瞧去,巨石之后诸魔派云集一处,阴氏三姐妹赫然也在列。

细细察看,眼前刀戈如林,人头耸动,沿着山坡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数百人。

魔派四教万兽门、天香谷、邪神府以及地狱岛高手齐出,段逸鸣心中不禁暗暗惊奇。

他心中隐隐有个念头,魔派诸邪不辞劳苦来到这里,另有目的,绝非只为那个上古邪物。

此刻场中人群静悄悄一片,目光都投注在巨石上千蝠真人和屠龙神手身上。

千蝠真人昂首睥睨,长剑横胸,神情倨傲地横扫屠龙神手,嘴角挂着一丝森然笑意,挑眉说道:“阁下穷追不舍,妄想强取豪夺本仙神兵,真是令人齿冷。

“这里尽是中土一方英豪,众目睽睽,难道阁下就不怕人耻笑么?”

此言一出,他身后群邪纷纷起哄,各种污言秽语难听至极。

“看这老杂毛没有三百岁也有二百五十岁,真是白活了,竟然恬不知耻的想夺人神兵。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是丢人现眼。”

“天剑派自诩为正道领袖,我看也不过如此,都是些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而已。”

……

屠龙神手脸孔抽动,沉声说道:“妖孽,你手中乃是我天剑派之物积雪仙剑,多年以前突然离奇失踪。不意今日竟然出现在你手中,你说,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千蝠真人冷冷笑道:“你说本仙神兵乃是贵派之物,可有依据?”

屠龙神手说道:“敝派积雪仙剑上雕刻有一条雪龙,一望便知。”

千蝠真人仰天大笑,说道:“那好,当着天下英雄之面,便来验证一番。”衣袖飘舞,长剑祭出。

月华直照其上,亮若雪银,一切纤毫毕现。

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长剑之上光滑一片,并无任何刻痕,更别说什么雪龙了。

屠龙神手呆若木鸡,愣在当场,暗道:“老夫明明看清那便是积雪仙剑,怎么会这样?”

魔派众人嘲讽声轰然四起,刻薄恶毒,辱骂不休。

本集简介

段逸鸣携落雁至乾坤谷,原只想找到救命灵草,如今却不得不与正道同门一同深入虎穴。

出乎意料的人物前仆后继,出现在段逸鸣身边,空白的往事,彷佛有了一线曙光。

而正、魔两道齐聚乾坤谷,美其名曰体察异象,实则心挂异宝,各怀鬼胎。然而乾坤谷之凶名并非空穴来风,外表看似死寂的谷中,浓浓杀机正蠢蠢欲动……

第一章 往事迷影

圆月东落,晨曦微明,天际线上出现一丝淡淡的鱼肚白色。

长夜即将过去。

屠龙神手望着千蝠真人手中长剑,瞠目结舌,眼前变故实在出人意料。

片刻之前,自己明明看到长剑之上龙形蜿蜒,当不会看错,孰想转眼之间,龙形竟然消失不见,其间诡变太过奇怪,匪夷所思。

他双目瞧向千蝠真人身后,却见那里并无凸起形状,似乎并无另外一把长剑。

场中众人唯有段逸鸣隐隐瞧出端倪,暗道:“自己先前明明看到千蝠真人手中长剑刻有龙痕,怎么此时却光洁无瑕?自己亲眼所见,绝然不会有假。唯一的解释便是:千蝠真人暗中在长剑上做了手脚,掩去了龙形痕迹。”

想到这里,段逸鸣心中一动,千蝠真人这般用尽心机,似乎在掩饰着什么。转念一想,屠龙神手认出此剑乃是天剑派积雪仙兵,以他身分地位来看,似乎积雪仙剑的来历并不简单。

此时,太虚观青竹道长说道:“常前辈,您所说的积雪仙剑,可是当年在东寂山,连斩七傀儡的那把神兵吗?”

屠龙神手微微颔首,说道:“正是。”

青竹道长奇道:“如若贫道没有记错,积雪仙剑应是贵派桑木真人佩戴之物。”

屠龙神手说道:“积雪仙剑确是桑木师侄随身兵器。但是十年之前,桑木师侄外出途中离奇失踪,积雪仙剑也随之无影无踪、石沉大海。

“这些年来,敝派派出无数弟子打探,始终没有一丝线索。”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天剑派桑木真人排行第三,尚在掌门紫玄真人之前。

他手中那把积雪仙剑矫若神龙,当年下山历练时,便在东寂山遇上凶名卓着的七傀儡为非作恶。

桑木真人怒而出手,与其恶战五天五夜,终于以积雪仙剑荡尽群邪,从此一战成名。

自此之后,桑木真人威名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彼时,江湖传言,桑木真人有望接替寒星道长,出任天剑派掌门,但是后来却是紫玄真人异军崛起,就任掌门。

自那之后,桑木真人韬光养晦,逐渐淡出江湖,是以数十年来,桑木真人名号渐衰,许多年轻俊彦反而知之不详。

只是众人都没有料到,桑木真人竟然远在十年之前,就失踪了!

但以桑木真人修为之高,足以列入当世一等一高手之列,为什么会神秘失踪?若是被人加以暗算,那暗算之人又会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加害于桑木真人呢?

屠龙神手语焉不详,其中似有隐情。

大家窃窃私语,狐疑满腹。

桑木真人失踪之事,天剑派秘而不宣,若不是今日屠龙神手亲口说出,大家还以为桑木真人仍在峨嵋山潜心修炼呢。

千蝠真人处之泰然,对四周议论毫不理会。

屠龙神手想起摩云真君惨死之相,悲怒交加,不可遏制,厉声喝道:

“妖孽,积雪仙剑一事暂且不提,但摩云师侄之死你却不可抵赖。”

千蝠真人悠悠说道:“那便如何?”言辞轻蔑,根本未将屠龙神手放在眼中。

屠龙神手悲愤欲绝,大喝道:“妖孽,摩云师侄被你害死,此仇不可不报。自此而后,天剑派与你势不两立!”

诸雄闻言大惊,齐齐蓦然震骇。

摩云真君修为冠绝一时,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正当精壮之时,怎么会死在千蝠真人手下?

天剑派同仇敌忾,一齐拔出仙兵,怒目熊熊,恨不得将千蝠真人大卸八块,啖其肉、饮其血。只待屠龙神手一声令下,便蜂拥而上,乱剑诛杀此獠。

段逸鸣虽然猜到千蝠真人暗中做了手脚,但是究竟如何,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蓦地,他心中一动,当日苍灵山往事,豁然清晰,在脑海中逐一闪现。

当时自己和人面蛛怪搏斗之时,青衣老者忽然出现,手中也是一柄寒银宝剑,但是青衣老者念咒解封出一条蛟龙,却和方才所见十分相像。

而后自己被青衣老者狡言所骗,击下山崖,幸喜逃生。及至回到自幼生长的茅家村,孰料惨变陡生,全村上下尽被屠杀。

这一切和今日千蝠真人所作所为连贯起来,似有某种联系。

段逸鸣皱眉苦思,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大胆念头:“莫非眼前这千蝠真人,就是当年在苍灵山,窃取人面蛛怪看守的翡翠氤氲蛋的青衣老者?

“再进一步说,当日青衣老者为防消息走漏,很有可能四下搜查到茅家村,施辣手,灭绝人性的屠村。”

段逸鸣越想越觉此事大有可能。如果屠村之人果真就是千蝠真人,那今日绝对不能放走他!

翡翠氤氲蛋已经证实就在千蝠真人身上,如果再确认积雪仙剑就是他手中所持长剑,那就可以证明,千蝠真人就是当日苍灵山中的青衣老者!

不知不觉间,他双拳紧握,“咯叭叭”作响,青筋毕露,面色激愤。

身边落雁觉察有异,秀目注来,讶道:“段大哥,你怎么了?”

段逸鸣心中气闷,也未搭理,脑海中只想着,如何确认积雪仙剑就是千蝠真人手中长剑。

此时,屠龙神手环顾四周,森然说道:“诸位,天剑派和此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狭路相逢,就此了断,以安慰摩云师侄在天之灵。诸位请做个见证,主持公道。”

他这话表面上看是客气,其实却是警告魔门各派不得插手,否则就不单单是和天剑派为敌,而是和整个正道为敌。

天剑派乃是当今中土第一大派,正道领袖,实力超群,任谁也不敢小觑,便是狂妄如魔派妖孽,也不愿过早和天剑派正面冲突。

当下场中一阵骚动,旋即鸦雀无声,诸人目光炯炯,关注着事态发展。

屠龙神手默运真气,锦绣羽扇扬起,兰光耀耀,如水波般扩散开来,顷刻间便将全身遮掩。

千蝠真人目中闪过一道异色,脸色凝重,长剑斜举,确实对准对方眉心。

这姿势颇为古怪,大异常理。

段逸鸣突然想起,那日在深山之中,两人交手之时,千蝠真人也是这副架式。

转目看去,只见屠龙神手脸上闪过一道诧异迷茫神色,旋即消失。

他大喝一声,纵身飞起,锦绣羽扇兰光汹涌澎湃,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怒拍而下。

千蝠真人脸上狰狞诡笑,真力一催,长剑之上竟然放射出妖异血光,铺天盖地,急速迎上。

屠龙神手顿觉体内精血一阵翻涌,似有不受控制之意。心中暗惊,此獠长剑血光必有古怪,小心为妙。

心念转动之时,两道气芒已然冲撞在一起,惊爆骤起,如同焦雷炸响。

气浪掀飞,轰然四散。

两道身影盘旋而上,前后追击,扇影剑光,闪烁不休,眨眼间已交手三十余招。但觉兰光如海,剑光如梭,一时间星辰欲坠,众人看得眼花撩乱,几乎屏住呼吸。

千蝠真人长剑呼啸,血光炫目。念力及处,红影乱舞穿梭,如同千百枝利箭同时射出,尽朝屠龙神手要害刺去。

屠龙神手聚意凝神,将丹田真力一路调集,集结于锦绣羽扇之上。挥洒旋舞,逐一接下对方猛烈进攻。但觉手臂震痹,经脉酥软,不禁骇然:

“此獠真气之强,远超乎预料。竟似不在自己之下!”

千蝠真人阴阴一笑,念力猛催。

就见长剑在半空诡异折转,突然射出一道血气,直刺屠龙神手小腹。

屠龙神手凝力拍下锦绣羽扇,便欲击退血气。

岂知这道血气突然转向,速度加快,竟是直扑屠龙神手面目。

屠龙神手眼前血光闪耀,刺目难耐,心中骇然。急忙挥起锦绣羽扇欲挡,已是不及。眼看血气迫近,急忙侧头闪避。

“嗤”的一声,血气几乎贴着他耳际掠过。热辣辣的烧痛感自耳廓传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不待他回过神来,又是一道血气射到,锐响不绝,直逼眉心。

屠龙神手惊疑骇异,被迫的手忙脚乱,颇为狼狈。

自己修炼焦点便在眉心,眉心处隐藏天眼,可以察知身旁十丈范围内细微变化。

千蝠真人似是洞悉自己修炼法门,声东击西,便是要击破自己神功。

奇怪,自己神功罩门向来秘而不宣,怎么会被他看破?

血气冲射,如电飞卷,熊熊袭来。其间隐隐有一股强大吸力,凌空吸摄。

屠龙神手体内精血突突疾转,似有脱体而出之意。

他一边凝身对敌,一边压制体内气血,不免有些分神。瞬息之间,血气突破兰光,已然形成对抗之势。

旁观众人无不惊奇,屠龙神手,乃是天剑派硕果仅存的长辈人物之一,道行高深莫测。

千蝠真人竟能与之抗衡、许久不败,而且游刃有余,渐有压制之势,其修为竟是深邃如九幂之海,不可测知。

便在此时,场中已有变化。

屠龙神手脸色越来越凝重,额头上渗出细细一层汗珠。

原来,在千蝠真人暴风骤雨般的进袭下,他真气阻滞,只能发挥出六七成,于是被对方所乘。兰光渐衰,不似先时那般强盛。

一道血气冲来,击中锦绣羽扇。屠龙神手拿捏不稳,险些脱手,急忙滴溜溜转身,卸去来势。

但此时,却有一道血气悄无声息的自背后袭来,待到他觉察时,已是晚了。就觉背后一痛,护体真气撕裂,一个尖锐之物刺入体内。

他闷哼一声,拼力躲开,锦绣羽扇凝力拍出,狂飙冲卷。

千蝠真人虚踏罡步,剑气纵横,狂笑道:“屠龙神手,亏你也是一派长者,怎么如此不济?嘿嘿,不如束手就擒,本仙会考虑饶你一命。”

屠龙神手气得肝肺欲炸,偏偏又被对方诡异吸唆之力牵制,若然出声,必会让对方有机可乘,脸色涨的通红,只冷哼不语。

千蝠真人长剑耀耀,“嗖嗖”疾刺,顷刻间,已将屠龙神手迫得接连倒退,首尾难顾。

诸人皆已看出,再战下去,屠龙神手恐怕凶多吉少了。

天剑派弟子面色焦急,围在四周,却又无法靠近,心中大急。

陡然间,一道身影自人群中一跃而起,快如急电,直刺千蝠真人。

千蝠真人心中警觉陡生,来人真气之强,颇为罕见。

转念之间,身后凛冽杀气迫来,肌肤生寒,便连丹田之中也微微震颤。

他顾不得追击屠龙神手,反手拍出一掌。

但那人竟是顺势一扭,身形斜斜飞起,忽又俯冲之下,再次攻来。

金光万道,破空纵横交织,向他头顶罩落,千蝠真人骇然,长剑凝力疾舞,抵御来敌。

双兵交撞,嗡嗡狂震,金光青气四射。

来人手腕一绞一扭,借力斜拉,千蝠真人顿觉真力倾泻,如同泥牛入海般,了无踪迹。

对方所使力道竟然并非仅有一种!

千蝠真人正自诧异之间,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来势汹汹地挤入经络,顺着手臂上行疾奔。心下惊惧狂骇,急忙催动真气抵御。

便在此时,手掌一松,长剑脱手飞出。

对方朗笑一声,卒然后撤,伸掌将长剑抄在手中。

“是鸣哥哥!”仙儿这才看清是段逸鸣出手,又惊又喜,娇呼出声。

千蝠真人定神看去,原来偷袭自己之人,竟然是段逸鸣!

身具奇功邪法的千蝠真人,和堂堂天剑派上代长老打的难解难分,不分上下,眨眼之间,却又被一个少年在电光石火之间,轻易夺去兵器,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可思议。

众人无不大惊,呆呆的望着段逸鸣。

段逸鸣这几招一气呵成,势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惊险绝伦。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待回过神来,他已将对方长剑拿在手中。

修为低些之辈,便连他如何出手也不曾看清,一个个惊骇的张大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一切。

原来,段逸鸣知道千蝠真人依仗翡翠氤氲蛋修炼邪法,已有大成。于是便以凤舞九天真诀,和本门太乙真诀同时使出,打了千蝠真人一个措手不及。

待其出招之时,忽又运起落雁所授借力打力奇法,连消带拉,化解了对方真力,反手袭出,一举将千蝠真人彻底打懵,长剑旋告易手。

段逸鸣这几种神功奇法,乃是在转瞬间连环使出,几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

便是一些功力奇高者,也未能全部看出,无不瞠目结舌,齐齐想道:

“这少年竟是如此神勇了得!”

千蝠真人面色忽青忽白,难看至极,眼中凶光爆闪,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怒道:“臭小子,又是你捣乱。还本仙神兵来!”说着一步步逼近,脸色狰狞可怖。

“嗖嗖”两声,公伯拓和屠龙神手跃出,拦住千蝠真人去路,千蝠真人暗忖自己绝不是两人联手对手,是以心中虽然恼怒,却无法上前。

段逸鸣拿起长剑,仔细察看。

长剑之上光滑如镜,寒光流动,并无龙形痕迹。

此时,落雁袅袅行来,柔声说道:“段大哥,烦请将长剑借与小妹一看。”

段逸鸣知落雁身怀鬼神不测之能,屡有惊人之举,便将长剑递过去。

落雁接过,凝目瞧了片刻,明眸中突然一亮,说道:“段大哥,妖人在此剑之上施加了遮眼法,掩去了本来形貌,故而瞧不出有异。”

说完凝眉定神,默念法诀,纤指点在长剑上,娇喝道:“凌虚度微,各归其位,疾!”

长剑之上青光掠舞,四射消散,终于露出本来面目。

就在剑身之上,赫然有一个龙形刻痕!

段逸鸣接过积雪仙剑,暗运真力灌注其中。

但见剑身微微颤抖,龙吟声起,青气冲出,汇聚成一条蛟龙,伸爪舞须,神威凛凛,果然和当日青衣老者所使一致。

此剑当是积雪仙剑无疑!

屠龙神手又惊又喜的凝视着积雪仙剑,指尖颤巍巍的抚摸剑身,说道:“积雪仙剑失而复得,乃天剑派之幸事!”

段逸鸣心中悲愤,郁闷难遣,启唇仰天长啸,许久方歇。

他凛然望向千蝠真人,冷冷说道:“阁下果然就是当日在苍灵山中,陷害在下之人!”

千蝠真人身躯微微一震,旋即镇定如常,淡淡说道:“是又如何?”

浑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段逸鸣怒道:“妖孽,当日若不是小爷施手救助,你早就丧命在人面蛛怪嘴下。可是你竟然恩将仇报,将小爷击下绝崖,却是为何?”

千蝠真人阴笑道:“臭小子,算你命大,没有摔死在悬崖之下。本仙不妨告诉你,翡翠氤氲蛋乃是本仙冒死得来,为防消息外泄,有人强夺,当然要诛杀一切知情者。”

段逸鸣眼前闪过茅家村遍地横尸的惨象,厉声说道:“你当日将小爷击下绝崖后,天良丧尽,竟然将茅家村全部居民屠杀,手段残忍毒辣、穷凶极恶。可有此事?”

千蝠真人一怔,目光闪烁,寒声说道:“什么茅家村?屠村?本仙并不明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段逸鸣目色赤红,怒道:“当日茅家村遇劫之前,只有你这个不速之客出现。定是你唯恐被人知道曾经到过,所以诱骗小爷说出所居之地,进而前去屠村,真是丧心病狂。

“可怜茅家村上下百余口,全部都作了你这妖孽的剑下冤魂!怎么,你敢做不敢当么?”

千蝠真人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叱喝,恼羞成怒,狞笑道:“臭小子,本仙有什么不敢当?嘿嘿,本仙当日也曾想到此中关节,的确曾经赶到茅家村。可是抵达时,那里已是一座死村了。”

段逸鸣闻言大惊,急道:“你说什么?茅家村灭门之事并非你所为?”

千蝠真人傲然说道:“本仙所作之事,从无矢口抵赖之举。”

段逸鸣脑中嗡嗡乱响,茫然一片,想道:“既然不是千蝠真人所下毒手,那又会是谁呢?”脑海中蓦地想到一人,难道竟会是天狼魔君?

当年天狼魔君藏匿在苍灵山极深之处,凭借翡翠氤氲蛋修炼,恢复元气,不料却被千蝠真人暗中窃走翡翠氤氲蛋,盛怒之下,迁怒他人,极有可能屠村泄恨。以他功力而言,的确嫌疑最大。

但天地茫茫,天狼魔君又在哪里?

屠龙神手逼视着千蝠真人,说道:“妖孽,你这积雪仙剑从何得来?

可是从桑木师侄手中夺来?他又如何?”

方才交手之际,他依稀识出对方几式剑招似曾相识,转念一想,竟似和本门一种剑法雷同。

屠龙神手不禁心底疑窦大起,本门剑招独一无二,传授极是严格,便是门中弟子之中,也只选择那些天资聪颖之人加以传授,是以会施展者屈指可数。

但这千蝠真人又是从哪里盗学而来的呢?

千蝠真人目光闪烁,恨色浮现,一言不发。突而高声狂笑起来,许久方歇。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如此。

屠龙神手提防他暴起突袭,闻声暗凛,凝力于锦绣羽扇,瞧他身姿变化,双目一眨不眨。

千蝠真人双目精光闪闪,冷厉的盯着屠龙神手,一股莫名杀气弥漫开来,寒声说道:“桑木师侄?嘿嘿,十年之前,他就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第三章 乾坤谷下

此时,众人议论纷纷,谁也不敢相信这里就是乾坤谷。

蓦地,有人大声说道:“与其怀疑不决,不如下谷一探便知。”

说话者是般若寺银阑大师。此人身材伟岸,甚是健壮,乃是掌门金梵大师的师弟,一身金刚般若龙象功出神入化,刀剑不入。

段逸鸣闻言看去,见到银阑大师身边两人非常面熟,正是那无法、无天师兄弟。

正邪两道都有此念,见有人说破,也不掩饰,互相打个招呼,飞身直下,落到谷底。仙瑶门诸人随之于后,一齐落入山谷。

此时,段逸鸣突觉身后传来一股无形阴冷寒气,森寒迫人,打了个激灵,急忙回头看去,却见悬崖边上尚滞留着几人。

当中十余名妖异女子,浓妆艳抹,身姿曼妙。

人群中似有一双眼睛正冷冷的瞧着自己,待仔细看时,却一无所见。

段逸鸣心中暗暗奇怪,这群女子面貌陌生,并不曾见过,怎么会有如此怪异感觉?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此时,耳际传来仙儿娇憨的声音:“逸哥哥,大家都走了,咱们也快些下谷去。”

段逸鸣回过神来,便在这短短时间中,崖上之人已经走的干干净净,便连那群女子也落下去了。他回头一看,崖上只剩下自己和落雁、纳云儿、仙儿等人。

落雁秀目望定他,柔柔说道:“稍时下谷之后,段大哥须小心些,不可逞强,随机应变。如有不妙,速速退出来。”

段逸鸣心中一热,笑道:“小妹放心好了,大哥自有分寸。”

纳云儿淡淡说道:“段少侠,山谷中看似平静,实则危机暗伏,务必小心些。”

段逸鸣说道:“多谢纳姑娘提醒。”

纳云儿凤目瞟了他一眼,飘身落下。

仙儿挽起落雁随之而下,段逸鸣跟在最后。

落下山谷,段逸鸣暗暗观察,脚下玄冰不知多厚,凝力踩下,纹丝不动。目中疑色更甚,剑眉微微皱起。

众人围在地洞四周,互相戒备着。好在地洞有两个,相聚十余丈距离,正邪各自占据一处,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大家凝目望去,地洞中黑黝黝一片。目力所及,也只能勉强看到三丈之处,再往下则是一片漆黑死寂。

大家逡巡不前,彼此凝望,皆是无法断定这地洞之下,究竟隐藏着何物。

众人脑海中想道:“传说乾坤谷中隐匿着一只上古奇邪之物,千年一现。出则赤野千里、山崩地裂,惊天动地;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无不灭绝。

这传说究竟是真是假,唯有入内一探。”

片刻之后,正邪两道几乎同时进入地洞之中,向下探去。

“篷”的光线闪亮,有人举起一枚夜明珠照亮四壁。

但见石壁上冰柱悬挂,不时有水珠滴下。

冰柱锐利嶙峋,参差密布。不过奇怪的是,冰柱都是斜斜弯向出口,似乎有什么力量将其强行扭曲所致。光影朦胧,变化万端,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头。

前方缓缓下沉,黑黝黝不知深浅,敢情是个奇长的甬道。

越往下走,寒气渐消,众人都觉好受了些,不再似刚入洞时,那样冰寒彻骨。

不过,甬道之中有一丝空气流动回旋,其中隐隐夹杂着淡淡的恶浊腥气,越往下走,腥气越浓,像是从地洞深处倒涌流出,闻之欲呕。

众人大奇,不知何因,纷纷吩咐门下弟子小心戒备,以防有变。

大家心中几乎同时升起一个念头:“地洞深处定是有怪物盘踞,也许就是那传说中的上古邪物!”想到这里,纷纷握紧兵器,真气默运,凝神戒备。

如此走出数十丈,前面突然下坠,赫然宽阔了许多。

其下幽深黑暗,隐约有什么响声传来,缓慢却有规律。

众人彼此张望一阵,捏起真诀,纷纷驭器而下。

下降不知有多深,四周越发潮湿,温度也逐渐升高。

突然间,一阵异声从身下传出,随之气流旋转,众人鼻息猛地一滞,却是一股狂猛的漩流涌上。

仙儿被漩流一卷,竟是带着落雁朝石壁撞去,惊骇的失声惊叫。

段逸鸣急忙伸手去抓,但这股漩流来势汹汹,竟然扑了个空。

眼看仙儿和落雁就要撞上石壁,段逸鸣急中生智,从怀中解下龙鳗筋,抖手抛出,将两人纤腰卷住,用力一拉,三人身影瞬间易位。

但段逸鸣却被身后漩流一冲,收身不住,眼看就要一头撞上石壁。

段逸鸣心中大凛,下意识的挥掌猛击,借力避开。但石壁微微凹下,却又弹起,复原如常。指尖所及,竟然觉得蓬松柔韧有弹性,并非沙石之类。

心中一动,闪过一个念头:“奇怪,这石头如同面团一般。”

“啊……”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呼,有人失足坠下,片刻间声息全无。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

段逸鸣折身飘回,对仙儿说道:“小心些,下面有古怪。”说着将落雁伸手接过,负在背上。

身边彭衣茱和纳云儿齐齐飞来,脸色煞白,几乎同时问道:“你如何了?”焦急关切之意,坦露无遗。

段逸鸣说道:“还好还好,多谢二位。”

彭衣茱和纳云儿见到段逸鸣安然无恙,无不松口气。

互视一眼,脸色蓦地通红,都有些不好意思,眼中神色变幻。

彭衣茱见到落雁和段逸鸣十分亲匿,心底不由泛起一丝异样。

好在一路上,彼此都知落雁身有暗疾,无法聚集真气,经常是段逸鸣背负着她奔行,司空见惯了。因此这时仅是微一错愕,旋即恢复平常。

纳云儿妙目闪烁,不知道想些什么。

当是时,幽暗之下腥味越浓,如同发臭的鲍鱼一般难闻。

众人被熏的踉跄飞退,心中不解:“这下面到底隐匿着何种怪物,怎的如此腥臭难耐?”但觉这腥臭之气忽进忽出,极其悠长,煞是古怪。

众人飞旋一阵,确认并无其他异样,继续下探。

飞下数十丈后,剑光照射之下,甬道逐渐平缓。

众人纷纷落下,就觉脚底岩石滑腻潮湿,一不小心就会跌倒。四周石壁上到处垂落着钟乳石状物,上面湿漉漉的,腥臭之气便是从上面黏液所发出。

银阑大师走近一闻,奇臭欲呕,急忙避之不迭,一边捂住鼻孔,说道:

“好臭!好臭!”

青竹道长凝目前视,说道:“这里尽是腥臭黏液,好像是一种长虫留下的。照甬道尺寸来看,里面长虫之类怪物必定极大,修炼在千年之上,道行极深,大家小心些,切勿被它伤了。”

众人听到里面可能隐匿着长虫怪物,无不精神大振,只想等它现身,上前杀了。

修道之人经常游历江南塞北,踏遍三山五岳、江河湖海,什么怪物没有见过?就算是蟒妖也杀过不少,哪里会害怕。

当下有几个年轻弟子仗剑奔入甬道深处,想争个头功,那便于自己、于本门,面子都大大有光。

几个人奔出不多远,突然一个个“哎呀哎呀”的叫起来。

众人赶上去一看,不禁大奇,原来这几人双脚陷入地面上黏液之中,竟是拔不出足。这黏液色作青白乳状,散发着奇腥臭味,如同浆糊一般,吸附力极强。

好不容易才将几人从黏液中拽出,突又听到一人惊呼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却见前方数丈拐角后处,有几个活物在黏液里缓缓蠕动,依稀能听到里面有“咿咿唔唔”的声音传出,赫然是有人也被黏附在其中。

众人大奇,这里乃是妖兽巢穴深处,怎么会有活人?

当下选派了几名机敏弟子,撕下衣裳结成长布条,抛过去将其卷住,缓缓拉过来。

拉到近处,撕下衣布,好不容易才将几人身上黏液勉强弄去,待看清里面之物时,无不大惊。

原来里面竟然是几名太虚观的道士!

青竹道长大步上前,急声问道:“陌阳、重阳,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名唤作陌阳的道士惊魂未定,怔怔的瞧着青竹道长,片刻后蓦然醒转,说道:“师叔,你们总算来了。弟子们随掌门法驾而来,误入这鬼地方,妖怪没有见到一只,反而差点命丧在这暗无天日的臭泥里了。”

几人脸色煞白,好半天才泛起一丝血色。

青竹道长眉头紧皱,问道:“掌门师兄呢?”

陌阳说道:“弟子们和掌门法驾来到这里,掌门法驾说让弟子们在外面等候,他独自一人进去了。弟子们等了许久,不见掌门法驾返回,便进来寻找。哪知这里面遍布黏液,便被阻于此。”

青竹道长听到青虚道长独身进入甬道之中,心中暗暗焦急,暗道:“掌门师兄许久未出来,难道是遇上了什么奇邪恶物……”想到这里,他祭出青铜弯刀,御风而行,沿着甬道疾驰向前。

“嗖嗖嗖”,群雄纷纷驭剑飞起,穿行在甬道之中。

越往前飞,众人越觉四周湿润无比,温度逐渐升高。到后来,众人都热出一身汗来。

如此半个时辰之后,前方豁然开朗,蓦地出现一个巨大的山窟。

山窟石壁色作粉红,上面藤萝蔓延。细细一看,却是在石壁之中,不时有黏稠的液体从里渗出,腥臭至极,煞是古怪。

就在山窟半壁上,赫然倒垂着三五个茧状物,在红光映射下,依稀可见里面蜷缩着黑影。

龙砚秋突然惊呼道:“青弥剑、赤轩剑……这些不是李师兄、吴师兄的仙兵吗?”

大衍上人凝目一看,果然不假,几把长剑斜斜插在石壁上,正是本门特有仙兵。

大衍上人心中一凛,马上醒悟过来:“茧状物中所困的正是本门弟子!”当下急忙喝令门下弟子上前解救。

龙砚秋带领诸弟子手忙脚乱的挥剑斩落巨茧,小心劈开。

果不其然,里面正是本门李权雄师兄、吴越简等人。

这几人都是掌门紫玄真人的嫡系亲传弟子,修为不俗,这次前来乾坤谷,他们一直跟在紫玄真人身边,本是从另一处秘径登陆。

大衍上人沉声问道:“权雄、越简,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掌门师兄呢?”

李权雄见是同门赶到,骨碌翻身爬起,惶急道:“七师叔,大事不妙,掌门师伯他……”众人听他说起紫玄真人,纷纷看过来。

大衍上人眼睛一瞪,说道:“慌什么,仔细讲来。”边说便使了个眼色。

李权雄马上明白,压低声音说道:“七师叔,弟子一行人随掌门师伯进入这里,却被石窟壁上落下之物罩中,脱身不得,而掌门师伯他和太虚观青虚道长一路闯了进去。”

正说着,突然从山窟另外一侧的一个洞口冲出一群人,一个个衣冠不整,臭气熏天,竟然是从另一个地洞进入的魔派诸人。

当先者正是阴氏三妖,本来鲜艳的衣衫上沾满一块一块的绿色斑污,颇有些狼狈。

她们见到正派一众人,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脸色大松。

身后群魔纷纷止步,一个个皆是跌足拍身,大叫晦气。

正道诸派神色大凛,按剑戒备,但魔派之人似乎并无动手之意,都觉奇怪。

就见阴仙跺着脚,整理着凌乱衣衫,一边气鼓鼓道:“呸,赤炼天煞,你带的什么鬼路,竟然会一头钻到那臭水里面,害得老娘一身新衣裳也弄脏了,还差点被熏倒。”

旁边赤炼天煞面色尴尬,环视一周,见群魔皆是怒目而视,不由有些心虚,急忙咳了几声,说道:“我哪里知道那里会包着臭水……”

一边个子矮小的阴菁,脑后黏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青碧发黑,直往下滴。偏她还在挠姿弄首,拿出一面铜镜整理面上之妆,滑稽可笑。

仙儿瞧的有趣,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阴菁闻声看来,登时大怒,凶巴巴的喝道:“丑丫头,笑什么笑?”

仙儿见她恶语谩骂,恼道:“你才丑呢!简直就是个矮胖冬瓜,难看死了。偏偏不知道从什么粪堆里爬出来,臭也臭死了。”一边掩鼻后退,作难闻状。

阴菁大怒,眼芒冷厉,寒声说道:“臭丫头,看我抓破你的小脸,看你还笑不笑?”蓦地揉身扑起,双爪忽地扬起,寒气森森,便朝仙儿脸上抓来。

段逸鸣知道阴菁鬼爪厉害,急忙警告道:“仙儿小心,这鬼爪有些古怪。”

阴艳见是段逸鸣,脸上闪过一道杀气,心中又气又恨,一双媚眼狠狠瞪着他。

仙儿娇声一笑,说道:“就她这臭冬瓜,也想伤着我?”纤手一翻,仙剑跃起,直斩过去。

阴菁冷笑一声,身形一闪,竟然视剑气如无物,硬生生闯了进来。

仙儿眼前一花,阴菁那张丑陋怪脸赫然出现在面前尺许处,狰狞可怖。吓了一跳,急忙躲闪。

阴菁厉啸一声,利爪带着锐风呼啸抓来,瞬息之间已迫近仙儿脸庞,眼看一张漂亮脸蛋就要被她抓破。

阴菁心中得意起来,想着要怎么将仙儿一张脸抓得稀巴烂,才够解恨。

仙儿大惊之下却不慌乱。真气凝聚,仙剑在手腕间滴溜溜旋转绞卷,绿光爆舞,朝阴菁手臂斩落。

阴菁手臂疾点,叮叮当当,绵绵不绝的击打在仙剑之上。

仙儿虎口剧震,经脉皆酥,手掌一松,仙剑随之冲天飞起。

阴菁狞笑迫近,利爪急速抓来,腥气扑鼻,势如闪电。

仙儿惊骇之下,一时竟忘了闪避。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阴菁耳边突然响起阴仙的呼喝声:“三妹小心背后!”

“咻!”

阴菁猛觉背后一股寒气迫近,嘶声如啸,四周空气急剧震动,目中闪过一道惊悸之色:“此人功力奇高,自己固然可以将这小丫头脸庞抓烂,但却不免被击伤背心。”

电光石火间,孰轻孰重立时断定。

刻不容缓,阴菁左手立即反击,便想将来敌击退,右爪暴伸,在仙儿脸上抓落。

眼前银光耀目,仙儿那柄仙剑如有神助,竟然俯冲而下,回旋折返冲至!力道锐裂迅猛,势不可挡。

阴菁肝胆俱寒,脊背冷飕飕直透心肺,情急之下,举掌拍击。

“铛”的一声响,阴菁手掌如被重锤击中,疼痛欲断,眼泪几乎流了出来,背心猛然被细针之物刺中,肌肤生寒。阴菁顿时亡魂大冒,敌人竟是震散自己护体真气!

她鬼叫一声,眼中厉芒一闪,利爪堪堪在仙儿脸上扫过。与此同时,凝气于背,没命前跃。

袭击阴菁之人就是段逸鸣。

他见到仙儿落入险境,当即凝力虚空召回仙剑,加力催动,仙剑电驰袭击。一面飞身跃来,曲掌为指,气芒爆闪,直刺阴菁背心。

血光飞溅,仙儿惊叫一声,脸上登时出现几道淡淡血痕。

便在此时,阴仙挥舞青铜破天斧疾奔而来,怒吼如山震,横劈而落。

段逸鸣不知仙儿伤到什么程度,不愿纠缠。

当下一揽仙儿纤腰,纵身飞起。右手吸回仙剑,电芒飞射,猛的击在破天斧上。随即在破天斧上轻轻一点,藉机飘荡开来。

金石长鸣,流星四射。

阴仙双臂酥麻酸软,便觉一股奇猛之力从破天斧上传来,抵御不住,竟是“咚咚咚”向后一连倒退七八步才站稳,心中大骇,望着段逸鸣,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段逸鸣轻飘飘落下,小心放下仙儿。

公伯拓奔过来,扶住仙儿,见她脸上血痕斑然,不由大惊,急道:“仙儿,你怎么样?”

仙儿惊魂未定,说道:“爷爷,仙儿没事……”话音未落,突觉脸上火辣辣烧烫无比,痛呼出声。

公伯拓急忙伸手取出一瓶药膏,摊在手上,小心涂抹在仙儿脸上。做完这一切,才长吁一口气,安慰道:“仙儿别怕,很快就好。”

段逸鸣看到仙儿脸上血淋淋划痕,在药膏作用下,很快止血愈合,暗暗吁口气。

阴菁落地,看清袭击自己之人竟是先前遇到的那小子,不由大惊。

转念一想,这小子让自己在众人面前狼狈逃窜,脸上颇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厉声喝道:“臭小子,又是你在中间搞鬼!”双脚一跺,便又冲上来。

一边阴艳伸手拦她。

阴菁怒道:“怎么?二姐难道怕他不成?”

阴艳说道:“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小子得罪了咱们三姐妹,早晚有一天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不过,眼下却是在地洞之中,这里古怪玄奇,似乎另有疑团。小妹先忍一忍。”

阴菁想想也是,转过身恶狠狠的瞪了段逸鸣一眼,说道:“臭小子,暂时让你多活一阵。哼!”

此时,大衍上人凝目望着山窟深处,净是些细长甬道,弯弯曲曲、九曲回旋,竟似无穷无尽。

大衍上人暗道:“掌门师兄必是有所发现,因此才追了上去,想必那传说中上古邪物的踪迹就落在山窟深处了,上古邪物蛰伏甚久,道行必定不浅,掌门师兄身单力薄,急需增援!”

大衍上人当下低喝道:“大家快随我来。”青铜弯刀光华爆吐,青芒破空长射,耀耀夺目。

只一下,身影已化作一道青烟,闪没在山窟极深之处。

众弟子哪敢怠慢,直追上去。

“嗖嗖”风响,其余人等鱼贯而入。

沿着狭长甬道飞驰,众人耳边风声锐利,凝身聚气而来。

也不知转了多少弯道,前面隐隐有红光旋舞冲飞,将甬道映照得深赤浅朱,忽明忽暗。

便在此时,众人鼻息之间,腥气突然越发浓烈,闻之欲呕,竟被迫的落下地来。

众人互视一眼,一个个屏住呼吸,好不容易来到红光旋舞之处。

但见眼前又是一个巨大的山窟,山窟入口处凝立着三人。

一个一袭紫袍,身材颀长,胡须飞扬,修眉蚕目,气度不凡,另一个一身青色道袍,手持雪白拂尘,正是天剑派掌门紫玄真人和太虚观观主青虚道长。

而第三人一身黑衣,连脸也被黑巾遮住,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如同幽灵一般,浑身散发出诡异气息。

三人呈鼎足之势,默默站立着。

从情形来看,倒是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联手对付黑衣人。

段逸鸣只瞧了一眼,心弦大动,这黑衣人身形竟似有一丝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心念一动,凝目细看,脑海中将所能想到之人迅速想了一遍,却找不出他究竟像谁。

段逸鸣心中大异,疑念越发浓重:“此人怎么似曾相识?他究竟是谁?难道是玲珑教主么?”

第四章 神秘巨珠

大衍上人和青竹道长一见大喜,急忙飞奔过去。

大衍上人说道:“掌门师兄……”

不待下面话语说出,已被紫玄真人伸手打住,他冷声说道:“噤声!”

大衍上人一怔,看到紫玄真人脸色冷肃,马上明白必是有所发现。

转目看去,不由瞠目结舌。

原来山窟之中,竟然从顶倒悬而下一根奇粗石柱,直贯入地。上面赫然长着个巨大的粉红色圆球状物,几有一间房屋大小。

圆球上可见一道道粉红光弧爆射而出,闪电似的四射飞散,忽又没入其中。

赤光流丽,将偌大的山窟映照得火红似霞。

这是什么东西?

正邪两派无数双眼睛皆骇异的望着头顶巨大红球,一个个莫名其妙。

段逸鸣凝视着红球,心中想道:“这红色巨球怪异诡谲,似乎关系重大。否则以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二人,绝不会死守在此处,其中必有玄机。

“但以两人修为而言,忍而不发,不敢越雷池一步,这周围必是有什么古怪。”心念一动,凝目扫射。

山窟之中,流光溢彩,光怪陆离显得十分绮丽。

就在众人身前数丈处,赫然倒伏着一些残肢断节,鲜血淋淋,洒了一地。

细细一瞧,终于被他发现其中玄奥。

就在山窟之上,凹凸交错,赫然有几个幽深的洞穴。就在洞穴口处,赫然闪烁着点点碧幽冷光。原来洞穴中,竟隐藏着不知名的怪物。

段逸鸣暗道:“自古以来,奇物之边必有猛兽守护。看来洞穴之中的怪物定然凶恶暴戾,极是棘手。因此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才这般小心翼翼。”

此时,落雁说道:“段大哥,这个红色巨球带着一股邪气,似乎是个活物。”

此言一出,段逸鸣心神大震,讶然说道:“活物?难道说这里面就是传说之中的上古邪物么?”

纳云儿秀目凝注,说道:“这么说来,这巨球状物,应该就是上古邪物的蛋卵了。莫非它即将孵化而出?”

彭衣茱肃然说道:“据说此上古邪物威猛绝伦,喷火焚石,所到之处山崩地裂,江河干涸,非常人所能想像。唯有趁其尚未孵化成形,摧毁其蛋卵,方可阻止一场浩劫。”

仙儿好奇地望着巨球,问道:“这巨球虽说庞硕,但也不算甚大,里面即便有邪物孕育,就真有这么大的破坏力么?”

纳云儿说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曾听师父说起过,几种恐怖绝伦之怪物,孵化之后见风就长,身体可在短短数个时辰之内胀大十倍、百倍。这枚蛋卵若是胀大百倍,岂不是一只小山般的怪物?”

仙儿吐吐舌头,惊讶的合不拢嘴。

段逸鸣说道:“小妹,你可有办法辨析一下,这红色巨球之中,孕育的是何种怪诞之物?”

落雁想了想,说道:“此事不难,不过尚需借助段大哥一臂之力。”

段逸鸣点点头,凝气于掌,缓缓握住落雁纤纤玉手,将真气渡将过去。

落雁双目微垂,默念法诀,念力登时笔直投入半空红色巨球之中。

突然间,红色巨球一阵颤动,发出一阵异样声音。

就听得“嘶嘶”之声大作,山窟半壁洞穴之中的碧幽之光骤然变亮,凄厉的叫声猛然从洞穴中抛出来,众人耳膜剧烈震动,胸口气血翻涌,纷纷倒后。

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之后,十余只怪物从洞穴之中迅疾游出,交错盘踞在石柱四周。

众人定目细看,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遍体生寒。

原来这些怪物无足无手,似蟒非蟒,全身由一节一节组成,长达十余丈。斗大的巨头高高昂起,水桶般的巨睛闪烁着惨碧深绿的诡异光芒,阴气森森。

望着头顶四五丈高的怪物头颅,恐怖异常,令人望而生畏。

众人齐齐想道:“这些怪物盘踞在此,必是守护着石柱上的巨球。这么看来,这红色巨球,十有八九便是传说中的上古邪物的蛋卵了。”

此物倘若真的就是上古邪物的蛋卵,那其深居在此处蛮荒深幽地底,汲取地灵之气,势必通灵。如果将其抢来,把其中地灵之气吸为己有,功力倍增,就此羽化飞升也是极有可能。

想到此处,不少人眼中贪婪之色大盛,垂涎欲滴的盯着巨卵,凝气待发。

一时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气氛出奇的紧张。

脚步声“沙沙”响起,人群缓缓向前移动。

红色巨球震颤越发剧烈,“砰砰”跳动,红光乱舞穿飞,赤丽鲜艳。

地面上那十余条巨长怪虫似乎感受到一丝不安,齐齐嘶声尖叫,怪头微微伏下,张开阔吻,露出里面数排尖锐锋利牙齿,示威性的一张一合。

腥滑涎液如亮白细丝一般,缓缓滴落。

“滴答!”

任何人都瞧得出来,眼前这群不知名恐怖怪物绝对不好对付。

但在贪婪念头的驱使之下,还是有人决定出手夺取那枚神秘巨卵。

仙瑶门下众人跃跃欲试,却被唐冰兰举手拦下。

公伯拓道:“唐师姐,这枚巨球应该就是上古奇邪的蛋卵。咱们即便并非有意夺取,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邪魔抢走呐!”

唐冰兰缓缓说道:“公伯师弟,稍安勿躁。你且瞧瞧,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以及那个神秘黑衣人等人,早就赶到这里,却一直没有出手,只是远远监视,却是为何?”

公伯拓看去,只见三人分三面,遥遥将巨球包围,凝身戒备,衣袍上破痕无数,衣条缓缓起伏飘舞,丝毫不见松懈之意。

他心中一动,说道:“唐师姐的意思是,他们知道这群怪物不好对付,是以隐忍不发。”

唐冰兰点点头,说道:“不错,你看地面上那些残骸尸体,必是方才交手时留下的,怪物固然死伤惨重,但是紫玄真人等人也为其所伤。”

两人说话之时,红色巨球剧烈颤动,一收一缩,发出“砰砰”的巨响。

那些怪物游动交错,昂首长嘶,发出愤怒的声音,阔吻大张,长舌疾吐。

便在此时,山窟之中彩光爆闪,锐响大作,十几道人影已然跃起,劈向怪物群。

但见怪物长声嘶叫,长舌倒卷射出,如同长索似的凌空而来,眨眼间已将三四个人卷中。

“啊……”

凄厉惨叫声传出,鲜血喷溅,这几人竟是活生生被拦腰绞断,身首异处,尸体从空中坠落,“啪”的摔倒在地上,登时成了一滩肉泥,血肉模糊。

旁边几只怪物游近,张开阔吻撕咬,顷刻便吃了个精光。

剩余几人眼见不妙,吓的魂不附体,大叫一声后,兵器狂舞,护住自身,便欲退回。但兵器击在怪物身上,只是留下淡淡的白痕,竟然无法伤及分毫。

怪物被血腥所激,狂暴粗野,纷纷吐出长舌。

那几人躲闪不及,一个个被长舌刺穿胸腹,痛呼不绝。

怪物缩回长舌,瞬息之间已将诸人吞入嘴里,作了腹中美餐。

只短短时间,几名一流高手就被怪物轻易吞咽而死!

其余人等无不惊悚恐怖,胸中倾江倒海,几欲怒绝。

便在此时,落雁娇躯突然一阵颤抖,脸色煞白,虚弱至极,一下子瘫软在段逸鸣怀中。

段逸鸣急道:“小妹,你怎么样?”

落雁睁开秀目,眼神黯淡,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段大哥,我只是有些乏力而已。”

仙儿接过落雁,伸手在她身上几处大穴上一阵推拿,落雁脸色才逐渐浮起淡淡血色,娇喘吁吁,额头细汗密密出了一层。她缓缓坐起,说道:

“多谢仙儿姑娘。”

仙儿笑道:“谢什么?”顿了顿说道,“哦,对了,你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落雁喘息稍定,凝眉说道:“这红色巨球并不是蛋卵!”

“啊?”仙儿等人失声惊呼。

段逸鸣奇道:“那不是巨卵又是什么?”

落雁皱眉想了片刻,说道:“这个巨球之中,潜伏着一股霸烈暴戾的气息,充沛异常,以我的法力,根本不是其对手。默查所得,巨球中这股气息并非内生,乃是来自地下,由巨柱源源不断进入,极像人之丹田气海。”

“这怎么可能?”仙儿说道,“若真的是丹田气海,那原体又在哪里?既然丹田气海如此巨大,那原体岂不是大得出奇,近乎遮天蔽日。但在这里根本看不到呀。”

段逸鸣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想抓住时却又无影无踪,心底莫名升起一丝不安感觉,似乎危机就在眼前。

这股念头萦绕不散,越来越强烈。

落雁说道:“我也不敢相信。但方才以念力扫视之时,隐约觉察到附近有什么东西被惊动,暴怒之意十分强烈真实,根本无法抵御抗衡,险些被其所伤。似乎……似乎有一只神秘霸猛之物就在左近。”

诸人闻言大惊,面面相觑,几乎同时浮起一个念头:“这地下幽深洞窟之中,除了眼前这群怪物之外,另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邪物么?难道,就是大家苦苦寻觅的上古邪物?”

想到这里,众人无不大凛,凝目四顾,但见洞窟深广无底,影影绰绰,上古邪物究竟隐匿在哪个角落呢?

此时,魔派之中又有数道人影纵起,怒喝出手。

赤光绽放,汹汹旋舞,却是地狱岛赤炼天煞祭出成名神器││烈阳星盘。

烈阳星盘“呜呜”穿梭,所到之处,赤霞流泻,如同千百道利箭,呼啸激射,罩向地面上怪物群。

“嗷……”一声痛号,一条怪物悲鸣大起,鲜血飞溅,坚甲一般躯体上已被斩破几道深痕。

它吃痛翻滚,厉吼声如焦雷炸开,震的众人耳膜乱鸣。

狂风漫卷,飞沙走石。怪物胡乱撞击,一头撞到洞窟石壁上,轰隆回震,尘烟弥漫,刹那间便崩塌了一大块。

乱石剥离滚落而下,赫然露出一大片粉红的岩石来。

这片岩石纹理极其清晰,无数粗细不一的线条在其中交错纵横,一张一缩,其中隐隐然有什么东西流动似的。

仙儿瞧在眼中,诧异道:“这片岩石古怪的很,里面似有血水流动。”

段逸鸣大奇,凝目细看,暗道:“怪不得先前觉得洞窟石壁隐隐透出粉红之光,原来里面竟是如此模样。”心中一阵悸动,沈甸若石,那股莫名不安的感觉蓦地强烈无比。

此时,赤炼天煞一击得手,胆气大盛,双手凌空交错,烈阳星盘轰然飞舞,在怪物头顶团团旋转。

怪物大声厉吼,叫声越来越凄厉,在地上穿梭爬行,不时吐出长舌攻击,如颠如狂。腥风卷舞,奇臭无比。

蓦然间,怪物嘴里喷出丈许长利刺,破空而来。

“啊!”

几声惨叫传来,数人躲避不及,被利刺穿胸而过,当场毙命,摔倒在地,一个个面色青紫,尸首冒起一股青烟,转眼间已化作一具血水。

原来这利刺上,沾有剧毒腐蚀之物,见血封喉,溶血化骨。

赤炼天煞见状暗惊,不敢大意,默念真诀,赤光卷掠,汹汹旋舞。

但那利刺尖锐无比,在连续攻击之下,赤光护罩终于被刺破一个缺口。

数支利刺怒啸而上,击在烈阳星盘之上。火星四溅,响声震耳欲聋。

烈阳星盘一阵疾颤,蓦地一斜,竟被撞了出去。

赤炼天煞大惊失色,接连捏动真诀,连连催动,却无法挽回颓势。

当此之时,耳际“呜呜”厉响,几只利刺骤然转向,直朝他射来。

杀气盈空,寒气逼人。赤炼天煞周身毛孔陡然收缩,呼吸不畅,急忙拍出数掌,欲将利刺震偏。

岂料这些利刺竟然坚逾玄铁精钢,被他掌力所击,亦不过稍稍偏转,但旋即转向而来,速度丝毫不见放慢!

赤炼天煞骇异之下,肝胆俱寒,急忙避让回旋。

“嗖嗖嗖”一连数支利刺从他身边紧擦着飞驰而过,但随后一支利刺却笔直冲来,“哧”的一声,没入赤炼天煞右胸。

闷哼之下,赤炼天煞身体猛的一僵,复又被随后而来的三支利刺团团刺中,顷刻间便成了一只刺猬。

痛楚撕心裂肺,锥心刺骨。

赤炼天煞真气一泄,一头从半空栽下,重重摔在地上。手脚剧烈抽搐,嘴角、眼角、鼻孔、耳朵里渗出丝丝血痕,只挣扎了片刻,便气绝而亡。

登时一阵“哧哧”激响,身体青烟直冒,便连衣物也被溶化,地面上只留下一个人形血影。

可怜赤炼天煞乘兴而来,不料却惨死在地底洞窟之中,群魔心下骇然。

怪物群一跃而起,昂首甩尾,利刺四下乱射。

不少人避让不及,纷纷中刺,哀嚎片刻便仰天栽倒,气绝毙命。

正邪群雄又惊又怒,心底深处无不升起一股骇异恐绝之意。

这些怪物诡谲可怖,攻击力之强前所未见,竟连赤炼天煞这般身手,也不免被其射杀而死,但此际却绝不可退缩,众人唯有放手一搏。

地狱岛门下脸色皆是惨白如雪,眼眸中火焰欲喷,齐齐怒喝一声,发疯似的冲了上去。

其余人等也如潮水般涌了上去,杀伐声惊天动地。

一时间,各种兵器、法宝异啸铮鸣,冲天而起,罩着怪物纷纷劈落,光芒爆舞,气浪如山地从四面八方猛压而下。

“嗷吼。”

怪物饶是皮厚肉坚,也招架不住众人一阵猛攻。

瞬息之间,七八只怪物便被击的皮开肉绽,在地上乱滚。

众人都是世上高手,眼见此景,越发手不留情,发力猛攻,无数兵器法宝缤纷落下,如洪流怒河劈头盖脸俯冲。

呼吸之间,便将那些怪物拦腰劈斩开来,血肉飞溅,哀嚎不绝,怪物们垂死挣扎,又有不少人中刺而亡。

怪物胡冲乱撞一阵,力竭倒地,终于一命呜呼,余下几只怪物昂首“哇哇”怪叫,弹身迅疾游走,血吻弹缩吐信,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阴风怒号,谲异森寒,蓦然间一阵“沙沙”疾响,石壁洞穴之中腥气弥漫,千百怪物源源不断的冲出,只不过体形较先前那些小了许多。

但触目之下,遍地爬满奇形怪状的长虫怪物,众人不觉头皮发麻。

眼前这庞大怪物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数量之多,根本无法估量。

腥风大作,怪物飞扬腾旋,急冲而上,将众人紧紧缠缚。

毒液、长刺满天喷射,一经触体,躯体顿时千疮百孔,化于无形。

群雄凛然失色,怪物层出不穷,凶残霸烈,若是被其伤及,那便万劫不复,势必变成森森白骨,当下奋力挥舞兵器,合力斩杀,并肩激战。

尸首堆积如山,杀的手都软了。

怪物被杀的稍一退后,便又被那几只巨虫吼喝冲上。咆哮怒嘶,上下跃奔,此起彼伏,发起一波又一波、急风暴雨似的疯狂进攻。

群雄在怪物汹汹围击冲击之下,无法脱身,陷于苦战之中。

人影交错、巨兽穿梭,血肉飞溅,残肢断臂漫天射舞,气浪刀芒纵横迸飞,场面惨烈至极。

段逸鸣毕集真气,将紫竹棍舞的密不透风,气芒激涨,气势如虹。怪物不待近身,便被锐气绞杀而死,簌簌掉落。

身边诸女也是一般想法,仙剑旋飞如浪,布下重重屏障,如同铜墙铁壁。

不过盏茶工夫,诸人身上沾满斑斑血迹。

便在此时,紫玄真人、青虚道长和那神秘黑衣人,对眼前厮杀却仿佛视若无睹,默立不动。

黑衣人眼芒扫动,眼见怪物数量锐减,尸首堆了一地,触目惊心。身形突地一动,虚空飘起。

紫玄真人眼中厉芒一闪,喝道:“阁下想做什么?”射日仙剑光华耀目,吞吐如浪。

青虚道长一扬拂尘,真气凝聚,遥遥对准。

两人一左一右,形成合击夹攻之势。

黑衣人冷笑不答,置若罔闻。长身一弹,凌空便飞向那枚红色巨球。

“哼,阁下一意孤行,休怪老夫手下无情!”紫玄真人真气一催,射日仙剑冲天而起,凛冽杀气呼啸散开。

青虚道长同时发难,拂尘一挥,化作万千利箭射来。

黑衣人目光寒峻闪烁,手臂斜伸,一道光芒喷出,赫然出现一把丈余长气刀,碧光环绕,汹汹奔冲,如狂飙一般迎上。

轰隆震响,翠光金芒迭爆。

紫玄真人双臂剧痛震颤,射日仙剑倏然回撞,铮鸣长啸,心中骇异,急忙顺势一卸。

剑气呼啸离散飞射,撞上石壁,登时山摇地动,土石迸飞滚射,隆隆坠地。

与此同时,黑衣人手臂回旋,气刀横空疾斩,激撞在青虚道长拂尘钢丝气网之上。

青虚道长顿时气血翻涌,虎口酥麻,身不由己的斜飞退去。

刹那之间,紫玄真人、青虚道长这两个当世绝顶高手,竟被黑衣人击得尽皆败退。

段逸鸣心中骇奇,暗道:“此人究竟是谁,竟有如此修为?”

黑衣人冷冷笑道:“两位枉为一派之尊,不过如此。”身形一晃,鬼魅似的飞冲向前,扑向那枚红色巨球。

紫玄真人被他一招震退,好胜心起,怒声长喝,踏空狂追而来,射日仙剑疾若闪电,剑气狂飙怒卷,笔直刺向黑衣人背心。

黑衣人速度突然加快,身法飘忽诡谲,眼看即将被追上,蓦地又一闪而逝,拉开一丈之远。看似近在眼前,却始终无法沾上他一块衣角。

当此之时,几只怪物长声嘶鸣,躬身弹起,朝黑衣人袭来。

黑衣人叱喝道:“孽障,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不躲不避,抄足飞掠,连拍数掌。

“蓬蓬”连响,如中败革,击得怪物跌落下去。

他顺势腾空翻舞,忽又俯冲而落,气刀怒斩,层叠迸爆,凌空划过一道弧线。

光华骤亮,气浪飞涌。

怪物突然同声哀鸣厉嚎,鲜血喷溅,已被气刀斩成数节!残肢断节被他真气一迫,“呼”的向后飞摔,冲向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两人。

血腥鼓舞,寒气刺肤,两人被迫凝力劈斩,好不容易将怪物残骸劈散。

藉此空隙,黑衣人哈哈大笑,落在红色巨球之上。

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疾飞而来,双双厉喝道:“妖孽,休得抢走骊珠!”仙剑、拂尘席卷而来,齐齐攻上。

两人方才被黑衣人一招击退,脸面颇有些挂不住,此番含恨出手,都用上了九成真气。

黑衣人霍然转身,双目碧光幽幽闪烁,阴森可怖,喉咙发出低沉而又异常阴戾的笑声,如若地狱鬼魅,吓人至极。

他手臂上浮起一层淡青色光芒,一只左手缓缓按在红色巨球之上,说道:“你们真的不怕死么?”

手臂扬起,奇长气刀怒啸劈来,霸烈无匹。

第五章 天崩地裂

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鼻息大滞,心底升起莫名惊惧。不待念头回转,巨力袭身,竟是又被震的倒退不迭,和上次如出一辙。

两人心中同时大凛,暗道:“此人功力高深莫测,见所未见。中土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高手,怎么从未听闻?”

黑衣人冷笑不语,手中一把气刀翠光迸爆,气芒吞吐,威力之猛堪称无匹。

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施展开看家本领,绝学尽出,这才维持了个平局之势。

不过,黑衣人身上压力骤然变重,不得不提起精神凝气迎战。气刀呼啸,卷起惊涛骇浪,三人斗的难分难解、不相上下。

段逸鸣遥遥看到,心中骇异无以复加。

以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之实力,放眼中土,还未听过有人敌得过他们联手合击。

这神秘黑衣人真气、胆魄惊世骇俗,以一挡二,丝毫不处下风,反而游刃有余,实在匪夷所思。

此时,正魔两道突然喧哗一片,大家目光熊熊,皆都牢牢盯在那红色巨球之上。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颤声惊呼道:“骊珠,这竟然是传说之中,凝聚天地灵气的骊珠!”此言一出,人群哗然,登时大乱。

段逸鸣心中念头一动,蓦地想起当年师门教诲。

世上每有灵窍裂隙,大地灵气自其中泻出,其中有奇珠孕育而生,吸收天地精华灵气,日久通灵,谓之骊珠。

修道之人若是得到此奇珠,将其内含灵气纳为己用,功力突飞猛进,可省却无数艰苦修炼,所以骊珠被修道者视为最为珍贵的宝贝。

不过,灵窍之处极为隐秘罕见,百年难遇,是以世人虽多知道骊珠,但能见之者少之又少,更别说得到了。

此时,一枚如此巨硕的骊珠活生生的就在眼前,众人激动、狂喜、兴奋,诸般心情涌上心头。纷纷发喊,如潮水般围拢上去。

血肉横飞,悲吼怪鸣不绝,怪物不断钻出,交缠蠕动,发疯似的冲上前,彼此混杂在一起,翻腾滚转,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怪物,场中陷入一片混乱。

黑衣人踏足站在骊珠之上,右手凝力挥舞气刀,横斩斜劈,招式大开大合,碧气如浪,汹汹排空,此起彼伏,前后连绵不绝,威力无穷。

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虽说拼尽全力,围着黑衣人轮番猛攻,已然扭转颓势。但在对方压制之下,一时却也无法突破屏障。

紫玄真人越战越是惊骇,自己几乎倾尽全力,黑衣人却始终轻描淡写的面对,己方竟不能奈他何。

反倒是对方气定神闲,以单掌之力,就将自己和青虚道长逼得无法靠近,杀气凛冽,遍体森寒。

其实,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均修为超凡脱俗,佼佼不群,但二人却对彼此留有戒心,无法凝聚全力而战,是以力道打了个折扣,这才被黑衣人以一敌二,杀的难解难分。

黑衣人幽目光芒闪烁,右掌抵在骊珠表面。

蓦然间,骊珠赤光飞射,里面似水非水之物缓缓转动,剧烈波动,中间一道光柱直冲而上,被黑衣人手掌牢牢吸收。

段逸鸣微微一怔,猛然明白,原来这黑衣人竟是想将骊珠中灵气吸走。

“铿啷”巨响惊天动地,尘土之间突然闪过一道彩光,形如雨后长虹,冲天而起,将四周映射的刺亮如昼。

却是紫玄真人动了真怒,疾捏灵诀,施展开平生绝学“神穹剑法”。

射日仙剑光芒耀耀,流丽夺目,气华直贯而出,电光掠舞,光波荡漾,场中异鸣突起。

紫玄真人这时才亮出他真正的实力,虚空凝力,衣袍猎猎卷舞,全身尽被剑气环绕,凛若天神。

寒风拂面,众人眼睛难睁。

眯眼看去,但见紫玄真人身形几乎被剑气淹没,但其身上别有一番桀骜狂野之意,令人不寒而栗。散发出来的冷冷杀气,如山岳一般压在胸口,憋闷至极。

一些修为稍浅者,竟是被迫的向后摔出,口鼻溢血,内腑已然受伤。

黑衣人衣襟狂舞,双脚如扎根一般纹丝不动,双目炯炯的凝视着紫玄真人,缓缓说道:“阁下到底还是忍不住了。神穹既出,所向披靡。神穹心法深奥艰涩,竟然还是被你悟通,佩服佩服。”

神穹心法乃是峨嵋天剑派镇山之宝,口诀虽只有寥寥百余字,但其中精微之处,却是十分深奥难解。

传说能够悟通者,意念所至,势如苍穹压顶,万物莫可抵御。

天剑派三十余代以来,无数自认天纵奇才者,苦心钻研,穷尽百年岁月,但能登堂入室者却屈指可数,少之又少。

紫玄真人目光微垂,不置可否,冷冷说道:“骊珠乃是天地瑰宝,唯有德者居之。尊驾藏头遮尾,不敢露出本来面目,分明是妖邪之辈,有何德行占据此宝?”

黑衣人身形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旋即恢复正常。哈哈大笑道:“阁下大言不惭。难道你就有德行了?伪善之辈,狼子野心,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么?”

紫玄真人脸上闪过一道黄气,冷声说道:“阁下究竟什么人?”

黑衣人凝气而立,森然说道:“知道老夫真实身分者,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紫玄真人面色一变,仰头狂笑道:“尊驾口气真是狂妄!今日,本真人就试试尊驾不世神功!”

“咻!”剑气锐啸,浮空电射,如怒浪拍空,漫天皆是金黄一片。

射日仙剑苍然龙吟,电光迸舞。

黑衣人眼中掠过一道异色,凝重起来,手臂一挥,气刀呼啸冲下。

轰隆声骤然炸响,光波荡漾,狂风疾拍,撕裂声回荡盈空,压过了其他声音。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片闪耀,脑中嗡的一响,一股辛辣奇苦之气,自胸口翻涌而起,直贯头顶。

瞬息之间,浑身剧痛,如绞如割,心弦剧烈颤抖,气血翻涌,几乎呼吸不上。

但觉空气中砍伐声尖利刺耳,杀气凛然,怒如海啸,迎面扑来,肌肤哧哧开裂,血丝飞溅。

众人目睹两人交手神威,无不瞠目结舌,再被劲气逼迫,更是肝胆欲裂,身不由己的向后倒退不迭。

“劈啪”几声,几名不知死活的妖孽刚纵身飞起,不等靠近,便被凛冽气浪击中,如被重锤猛砸,鲜血长喷,身躯顿时四分五裂,呼啸着倒卷飞冲,将众人喷了一身一脸。

惊呼声、骇惧声刺破洞窟,众人轰然转身奔逃。

便在此时,众人脚底突然一阵震动,纷纷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整个洞窟剧烈震动,沙石自头顶砸落,如同地震一般。

一时间眼前尘烟飞扬,迷蒙一片,诸人眼睛几乎睁不开。

“地陷了,洞窟要塌了!”有人失声惊呼。

果不其然,只见地面上赫然裂开几道缝隙,如蛇般蜿蜒疾行,其下深幽漆黑,深不见底。

原来黑衣人和紫玄真人交手之下,竟将地面震开裂缝!

段逸鸣大凛,沉声说道:“大家小心,速速撤后。”

众人不再迟疑,朝着来时之路飞冲。

但四下一片混乱,辨不清方向,身边惨呼声、厉喝声,以及怪物怒吼声回荡一起,狂飙呼呼怒卷,刮的诸人摇摇摆摆,勉强没有失散。

段逸鸣摸到一块岩石,知道来到石壁之下,一阵搜索,被他找到一处凹进的石洞,急忙招呼大家钻进来。

洞外狂风怒号,沙石飞舞。撞击声震耳欲聋,所到之处,无不粉碎。

有些人来不及避开,被碎石击中,登时被打成筛子,魂飞渺渺。

一时之间鬼哭狼嚎,大家恨不得爹娘多生一条腿,能跑得快些。

洞外剧震声绵绵不绝,诸人浑身如被万千针刺,真气几欲涣散,寒风如刀,劈面刮来,肌肤生疼,撕心裂肺。

段逸鸣猛地吸了一口气,聚意凝神,丹田真气活泼泼流转,集结于紫竹棍上。

紫光蒙蒙,扩散开来,在洞口布下一道屏障,风声锐减,诸人这才好受了些。

耳际隆隆巨响不断,诸人知道这是洞窟石壁被击中,乱石纷纷坠落所发出。

如此声威骇人听闻,大家无不惊惧骇异,面面相觑。脸色不由一片煞白,众人心中都是一个念头:“这洞窟若是被二人震塌,大家可要活生生被埋在这深不见日光的地底之下了。”

段逸鸣心中却想着那黑衣人的身分来历。

此人神秘莫测,如同神龙一般见尾不见首。

但其修为功力却高的惊人,便是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以两派掌门之尊,竟然也讨不了好。

遍想中土名门大派、高人异士,似乎除了玲珑教主之外,并无如此一个人物。

但是此人并不像是玲珑教主,他究竟是谁?

蓦然间,仙儿惊呼道:“这洞穴要倒塌了!”

段逸鸣悚然惊醒,凝目看去,却见石壁剧烈震颤,交错伸缩,逐渐压缩,眼看众人就要被挤得几无躲避之处。

他回首看去,来时的洞口不知何时已封闭不见了。

落雁脸色奇白,素手紧紧抓住段逸鸣衣襟,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只当活不成了,骇道:“段大哥,这里……这里有……有鬼……”

段逸鸣寒毛笔直竖起,洞口离奇封闭,洞内坍塌将至,这一刻真的是无路可走了,难道诸人就要这般惨死么?

便在此时,几名少女早已失去方寸,望着缓慢压迫而来的嶙峋怪石,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段逸鸣牙关一咬,清喝道:“大家闪开!”大步上前,紫竹棍光华炫目闪耀,便朝石壁劈砍而落。

“扑哧”声响,岩石并未如大家想像那般应声而落,反是向后退缩,如若活物。

段逸鸣吃了一惊,仔细看去,却见石壁破口翻卷收缩,渗出碧绿液体,将四周染的惨碧一片,腥臭之味弥漫开来,令人欲呕。

诸人惊魂未定,瞠目结舌,眼前这诡异一幕实在出乎意料,几乎回不过神来。

此时,彭衣茱忍住胸中恶心之意,奇道:“奇怪,这好像不是岩石。”

段逸鸣心中一跳,脑海中那个荒唐的想法再次浮起,且越发清晰起来,好像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一般,刹那间心中明白过来。随即,他连刺七八下,“石壁”果真倒退不迭,腥臭液体流了一地。

诸女骇异相顾,心中齐齐想道:“这是什么怪石,竟然收缩自如。”

段逸鸣一试之下,证实自己怀疑不假,脸色大变,骇道:“我们……

我们竟然是在一个巨硕无比的活物腹中,并非什么地底洞窟!”

“什么?”诸女吃惊的睁大眼睛。

段逸鸣暗道此时来不及解释,说道:“此事说来诡异,大家还是先冲出去再说。”

当是时,众人脚底又是一阵剧烈摇晃,耳际传来沉闷的异响。

随即四壁积聚起伏,鼓胀凹陷,忽又陡然压缩,从四面八方向众人逼挤而来。

段逸鸣等人一惊,护体真气轰然鼓舞。

四壁似乎知道厉害,方一触碰到剑气,便又迅疾缩回。

众人心神大定,手起剑落,一阵急劈猛砍,将肉壁斩出一个破口,光线微明。

大家彼此互视一眼,心意相通,微微一点头,一齐朝外电冲而去。

洞穴之外,尸首横陈,鲜血满地。

无数岩石隆隆滚落下来,赫然露出里面粉红色肉壁,缓缓蠕动,腥液流淌,刺鼻至极。

地面震荡抖动,不断有凸起升高复又陷下。

众人也不知道到了哪里,驭剑而起,急速朝前冲去。

沙石飞散旋舞,如同惊涛骇浪、雪崩浆喷,劈头盖脸向他们猛击而来。

段逸鸣冲在前面,紫竹棍飞舞如电,气芒呼啸,将沙石击的粉碎,四下飞落。

如此一阵急飞,来到一处宽阔“洞窟”之中,但见正道各派人物齐齐聚集在此,无不吁了口气。

仙儿见到公伯拓,惊喜交加,纵身跃起,乳燕投林一般冲到公伯拓怀中,娇呼道:“爷爷!”

公伯拓见她完好无恙的逃出来,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脏这才放下,拍拍仙儿香肩,安慰她一阵。

仙儿说道:“爷爷,咱们所在之处,乃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活物腹中。”

公伯拓等人惊诧错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忙询问,得知详情,转过身来,对段逸鸣说道:“你过来。”

段逸鸣走近,恭恭敬敬的施个礼,说道:“公伯师祖。”

公伯拓沉声问道:“据仙儿说,你断定这里乃是一只巨物之腹,可有此事?”

段逸鸣说道:“晚辈斗胆……”于是将心中怀疑,与一路所见详细说来。

公伯拓听完,老眉皱起,这个想法过于离奇大胆,异想天开,不免有些可笑:“如果说这里是巨物之腹,那这只巨物体形何其庞大,岂不是要有千百丈之大?”

但此时此刻,眼见洞窟四壁岩石蠕动伸缩,诡谲莫名,却是前所未见。

心中不由沉吟:“难道一切果真如此子所猜?”

他心中狐疑,走过去和唐冰兰低声细语。

唐冰兰转目看来,也是吃惊不小。

如果这里真的是巨物之腹,那大家安危可就命悬一线,岌岌可危了。

消息一经传开,众人皆尽哗然,议论纷纷。

各派经过方才一场混战,死伤不少,此时已如惊弓之鸟,闻言色变,左右环顾,脸上满是骇异之色。

段逸鸣说道:“唐师祖、公伯师祖。此处目下十分危险,不可久留,大家须尽快离开。”

话音方落,突然一种怪异低沉的鸣吼声破空响起。

其声细刺如针扎,诸人耳膜登时刺痛剧震,险些昏厥过去。

正自面面相觑之间,脚下地面竟然隆起,猛的迸炸开来,无数五彩怪虫如洪流怒河似的喷涌飞舞,滚滚旋转,瞬间聚合离散,横空飞掠,盘旋尖鸣,状极凶恶。

诸人大吃一惊,纷纷躲避,兵器挥舞,护在身前头顶。

方才惨烈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刚刚平息的心绪蓦地又提了起来,喉咙发干,心跳如狂。

齐齐骇然想道:“这地下洞穴怪虫邪物层出不穷,大是可疑。难道说,真有什么邪物在暗中控制一切么?莫非背后潜伏之物,竟然是那只上古邪物么?”

想到这里,心中惊惧如潮,一股寒气自脚底窜起,直上脊背,冷飕飕一片,全身寒毛登时乍起。

怪虫尸体纷纷坠落,不一会儿便堆积如小山。余下怪虫凄厉尖啼,闻之胆颤心惊。

突然间,那阵异声骤然一变,诡异森寒,如阴风呼号,万鬼啾啾。

洞窟蓦地摇晃震动,沙石迸飞。

“轰!”

地裂山崩,四周“石壁”顿时倒塌,没头没脑的猛烈砸降坠落,随即冲出无数长身多足怪物,扑击而下,獠牙森口赫然在目。

怪物越聚越多,宛如黑云压顶,腥气卷舞,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群雄此时惊惧不已,眼前怪象频出,已然超出想像范围,天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诡异恐怖之事出现。

再不撤退,万一有什么奇谲猛异邪物现身,那便万劫不复。

诸人心中大凛,登时生了退意,骊珠之事不得不舍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及此处,大家齐声发喊,纵身后撤。

万兵挥舞,青光锐气破锋激荡,吞吐明灭,如同飞龙上下翻飞。

怪虫顿时蓬然炸散,但转眼之间,复又聚集会合,飞旋腾扬,“嗡嗡”

大作,疾冲而下,竟是电射而来,穷追不舍。

几名落在后面的弟子行动迟缓了些,很快便被万千怪虫团团包围。怪虫甫一触体,立时从口鼻耳朵等处闪电钻入,瞬息之间又从肌肤各处钻出,几名弟子躯体立时千疮百孔。

“沙沙”撕裂咬噬声传开,片刻后便蓬然飞散。

只见地面之上,赫然只留下几具森森白骨!

众人抢救不及,心中大痛,这几人都是各派后起之秀。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此时却惨死怪虫吻下,连尸首都无法保全。

一些同门弟子禁不住落下眼泪,低声呜咽。

怪虫饱餐一顿,意犹未尽,盘空飞旋几圈,尖声怪啼,忽又御风飞追而来。

众人大骇,哪敢停留,呼喝之下,加速撤离。

甬道曲折蜿蜒,触目所见,四壁蠕动,腥液直流。

身后怪啼不绝,万千怪虫宛如附骨之蛆,形影不离,只在咫尺之间。

稍有松懈,便会被其追上。

一路上,不时有落单弟子被怪虫缠缚争食。

幸好有各派长者殿后拦截,加之甬道狭窄,怪虫无法越过,总算没有大的伤亡。

飞驰许久,前方出现一点白光,出口业已不远,就在前方。

众人精神大振,真气疾吐,加速飞驰。

“嗖嗖嗖。”

众人一个接一个从洞口飞出,御风而驰,一直奔出数十丈之遥,这才停下脚步。

回首看去,不由惊骇欲狂。

此时谷底模样大变,竟然下陷百丈之深,如若置身深壑之中。举目望去,但见四周绝壁万仞,已被云雾遮掩,不知其高多少。

当中那个小土丘高高隆起,凹凸起伏,隐隐透出丝丝狰狞凶恶气息。

万千怪虫便从那两个大洞之中飞出,在半空纵横翻滚,黑压压一片,几乎将青天遮掩。

众人无路可退,无不骇然,面面相觑,冷汗刹那间浸透衣衫,恍如置身寒冰之窖。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怪虫聚而不散,也不攻击,团团交织飞舞,形成一个如巨虫一般的奇幻图案。变幻莫测,翻滚卷曲,望之令人目眩头晕。

蓦然间,怪虫齐齐鼓翅尖鸣,好像在欢迎什么似的。

谷底隆隆震颤不绝,石壁开裂坍塌,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土漫天。

大地在颤抖,奔踏声如惊雷隆隆响起,自远而近。

尘土激扬,顷刻后,便有无数见所未见的巨鸟、猛禽振翅疾飞,惶鸣而逃。

紧接着,成群结队的剑齿虎、三角豺狼等蛮荒异兽,也发狂似的飞驰奔逃,争先恐后,如癫如狂。

各种怪叫声越来越凄彻惨烈,汇聚一起,宛如一道滚滚洪流,在山谷中奔涌流驰。

巨禽猛鸟刚飞起,便被怪虫团团包围,一阵尖啼怪鸣,鸟羽飞散,骸骨“扑通扑通”坠落,已然变成一副副森森骨架!

众人被眼前怪象震骇,急忙躲避,瞠目结舌。

一个个默想道:“莫非真的是要山崩地裂不成?”

段逸鸣心中一震,眼前异兆频出,古怪至极,难道真的有什么意外发生么?

突然间,有人失声尖叫道:“那是什么?”

众人齐齐望去,无不惊呆在地。

原来那个小山丘逐渐抬高,浮土乱石尽数滚落飞散,显露出一张奇异怪诞的面貌!

双目黑幽深邃,大如水牛,那两个洞穴朝天翻起,喷出一团红雾。

口耳眼鼻赫然历历在目、清晰可辨。

这活脱脱竟是一张奇谲诡异的脸孔!

而大家方才钻入之洞,竟然是怪物脸孔上的两个鼻孔!

第六章 混沌炎母

“邪物!上古邪物竟然就是混沌炎母!邪物……要复活了!”人群中猛然发出惊惶骇异的叫声。

众人听到,莫名恐惧自心底升起,顷刻间浑身寒毛笔直竖起,头皮发麻。

众人睁大眼睛,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兴奋,齐齐想道:“倘若这真的是上古邪物混沌炎母,以它脑袋大小来看,已有数丈之大,那其身躯岂不是有数十丈、乃至百余丈之巨?”

传说中,乾坤谷下潜伏着上古邪物混沌炎母,身躯庞巨无比,长约百余丈,背生双翼,展开之时可达三百余丈,乃天地间罕见之物。

其寿逾数万载,每千年复活现身,足迹所至,山崩地裂、赤野千里,生灵涂炭,极是可怕。

大家都幻想过混沌炎母狰狞模样,可谁也没有想到,传说中的可怖邪物竟就由脚下钻出。其面貌丑陋凶恶,超乎想像,令人不寒而栗。

“嗷……”

蓦然间万千悲吼惶叫传来,众人悚然回身,又是一阵狂骇。

原来诸人身后百余丈处,不知在何时已然裂开,缝隙宽阔,那些夺路而逃的蛮荒猛兽纷纷坠落下去,眨眼间全被吞噬殆尽,哀鸣悲嚎不断。片刻之后,竟连哀号声也齐齐消失。

万籁俱静,诡异寒森。

众人纷纷纵身赶过去,站在裂缝边,向下一瞧,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倒退不迭。

原来这一道巨大裂缝,竟是深不见底。

只见裂缝深处火光冲天,赤丽明艳,不时有火球抛起,力竭之际方轰然坠落。火浪激溅,宛若汪洋巨泽。

那千百只蛮荒异兽,便是坠落在地火之中,化作灰烬了。

赤丽流火摇摇曳曳、升浮沉没,流光溢彩,将绝壑照得光影迷蒙虚幻,一片血红。

众人目瞪口呆,脸色煞白,不禁向后倒退数步。

此际前有宽不见边的火壑拦阻,后有恐怖的上古邪物混沌炎母挡住退路,进退两难,几如绝境一般。

突听得“轰”的一阵巨响,地动山摇,众人站立不稳,险些跌倒。

惊疑之下,却见到那混沌炎母狰狞巨首,竟是缓缓从土中抬起。尘土簌簌而下,红芒闪烁,乱须狂舞,混沌炎母巨首已然露出。

红雾从它鼻孔中喷出,滚滚直上,和峰顶茫茫白雾交揉一起,胀缩起伏,变幻出万千诡异而又恐怖的形状,如同一只凶兽妖魔张牙舞爪,仰天长吼,准备择人而噬。

万千怪虫齐声欢鸣,如同迎接仙尊一般,团团簇拥,上下飞舞,场面怪诞至极。

突然,凶兽俯冲而下,张开血盆大嘴,恶狠狠咬来。

狂风吹来,挟带着阵阵腥浊恶臭,闻之欲呕。

众人失声惊叫,纷纷躲闪。

那凶兽冲到跟前,恐怖面容历历可辨,众人只觉平生未见之可怕恐惧,圆睁双目,凝气劈出兵器。

那凶兽恍若未觉,“呼”的从众人身边掠过,竟然消失不见!

大家脸色煞白如雪,惊悸如潮。

虽然明知这乃是虚幻之物,但其桀骜狂暴神情太过逼真,令人肝胆俱寒,齐齐想道:“上古邪物混沌炎母若是就此复活还魂,以它之残暴威力,谁也无法拦阻得住!”

在场诸人心下惶恐,绞尽脑汁想办法,心中却是空荡荡一片,冷汗如浆,涔涔而落,顷刻间已浑身湿透。

眼前那混沌炎母硕大无朋的狰狞怪首摇摆晃动,长声怒吼,众人无不耳膜欲裂,气血翻腾,几欲失控。

空中万千怪虫黑压压一片,逐渐飞低,将众人层层叠叠的包围在中央,漩涡似的团团飞旋,作势欲扑。

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巨大的山丘,压在众人头顶,随时会坠落下来。

怪虫一个个阔吻尖齿赫然在目,怪眼中放射出贪婪的神色,腥滑啖液如丝般垂落,异鸣大起,此起彼伏,凄厉如鬼哭狼嚎。

众人仰颈四望,瞠目结舌,鸡皮疙瘩登时起了一身,无不大凛。

一行人才从邪物腹中逃出,却又被阻在此处,进退维谷。眼看着死亡的阴影逐渐降临,却又束手无策,呼吸大滞。

怪鸣轰响,怪虫疾攻而来,嘶嘶声不绝于耳。

众人哪敢怠慢,各使兵器,对准迎面扑来怪虫斩劈砍刺,顿时展开一场惨烈厮杀。

当是时,各派聚集一起,逐渐被压缩得越来越紧。

段逸鸣和诸女紧靠在一起,联手迎战。

剑气竹影回旋激荡,不时有怪虫被砍中,嘎然惨啼,血肉激溅,四下炸裂爆飞,急速坠落。

不出盏茶工夫,尸首堆了厚厚一层。

众人杀的手脚发软,但触目所及,怪虫悍不畏死,蜂拥而来,竟是无穷无尽。

与此同时,惊惶声乍起,不时有人被怪虫所伤,才扑倒在地,眨眼间即被千百怪虫淹没,不等发出声音,就便成了一副副白骨,可怕至极。

段逸鸣凝望混沌炎母,眉头紧皱,心中骇异:“群雄纵然道法精深,但终究是肉体凡胎,总有衰竭不支之时。

“可这怪虫却源源不断,加之又是凶残暴戾。时间一久,势必会被拖垮。难道群雄竟都要被困死在乾坤谷底么?”

瞧了片刻,段逸鸣心中蓦地一动,心头升起一丝疑云:“这上古邪物混沌炎母既然即将复活,为何迟迟不破土而出、发动进攻,却只是驱使这些怪虫攻击?”

身边落雁已然感觉到段逸鸣心中疑窦,妙目凝注,异彩闪动,似有所悟。沉思片刻,秀眸一闪,便开口说道:“段大哥,混沌炎母身躯石化,正在恢复原状,是以并未立时现身。”

段逸鸣闻言一震,仔细看去,果然发现混沌炎母黑洞洞眼睛之中,逐渐浮现一抹惨碧颜色,面容上毛发徐徐长出,随风摆舞。

其脖颈以下处还是被巨石覆盖,但巨石上已布满龟纹,片片裂开,缝隙处隐约露出深青颜色。

段逸鸣这才猛然明白过来:“原来混沌炎母潜伏地下时,全身尽数石化。所以诸人先前所见地洞,都将其误认为自然洞穴,岂知那竟是邪物鼻孔!

“一行人在地底甬道中奔行,原来却是在其气道中行走。怪不得总觉得腥气浓烈,竟是邪物体内气息散发所至。幸好大家及时逃了出来,否则混沌炎母一旦幻化成形,众人都将成其腹中美餐。”

他转念一想,混沌炎母现因石化尚未复原,无法顺利破土而出。如此说来,这乃是天赐良机,趁其还未脱困,将之击杀,方可解除众人困局。

想到这里,段逸鸣低喝道:“仙儿,照看住楚姑娘。”说罢长吸一口气,纵身跃起,如闪电般朝混沌炎母奔去。

紫竹棍气浪吞吐,一路将怪虫绞杀,一时间翅膜乱飞,鲜血狂喷,残肢断体纷纷四落。

混沌炎母感受到一股杀气迫来,巨首猛的一扭,阔吻大张,獠牙森利奇长,便朝段逸鸣咬来。

腥气卷舞,段逸鸣稍一闻嗅,险些晕倒。

他急忙屏住呼吸,凝力急劈。

手中紫竹棍破空怒斩,气势如风雷交加。“嗤”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劈在混沌炎母鼻骨之上。

然而,这一劈却恍若击中万年玄铜般,就地弹起,只留下一道白痕。

紫竹棍铮然长鸣,段逸鸣手臂酥麻酸软,经络险些震断,吃惊不小:

“自己这招凝聚九成真气,竟无法伤及混沌炎母一根毫毛,它刀枪不入,俨然一身钢筋铁骨!”心念电转,身体顺势荡起,如一只纸鹞一般飘飘晃晃冲天而起。

混沌炎母鼻梁处犹如迸裂一般,剧痛传来,立时暴怒。

它口中隆隆呜鸣,霍的吐出一件黑黝黝奇长之物,腥臭随之排山倒海的袭来,力道惊人,段逸鸣与之相隔数十丈,已被那股腥风唾浪,吹得踉跄斜飞,险些失控。心中暗骇:“这是什么利器?”

耳际狂飙奔流,锐气堪堪擦着身体掠过。

段逸鸣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原来这腥臭之物无头无尾,浑然一体,几达数十丈之长,赫然便是混沌炎母的巨舌!

他尚在惊讶震骇之间,突觉脑后巨浪狂涌,急忙闪身躲避。

原来又是那混沌炎母巨舌兜头猛卷而来。

巨舌伸缩灵活,不待段逸鸣反应过来,复又扭曲而上,顷刻间已然触上他身体。

段逸鸣大凛,不及多想,奋力猛击一掌。反震之力传来,虎口登时绽裂,鲜血激溅。

这股力道大的出奇,震的他全身经络麻痹酥软,几乎失去知觉,身体“呼”的颤抖,抛弹飞甩,他目眩头晕,腾云驾雾般飞上半空。

蓦地,耳边传来几声少女惊惶娇呼声:“小心!”

他心中一凛,张目看去,却见一个巨大黑黝黝的洞口,自己正朝里面急速坠落,原来混沌炎母将他弹上半空,便仰首张口,准备将段逸鸣吞下腹中。

段逸鸣见机不妙,张开双臂,翻腾之势立时变缓,而后真气疾吐,灌入紫竹棍,接着金光爆闪,断龙金刃已然出鞘!

意念一动,断龙金刃凛若长龙,矫然飞舞,避开巨舌。

段逸鸣横向飞过混沌炎母头顶,看到两只巨目碧光幽幽,裂开一丝光亮,较之方才又强盛了一些,暗道:“混沌炎母眼睛即将复明,必须及早下手。”真气一引,断龙金刃呼啸而下,怒斩向它双目。

混沌炎母立时察觉,巨首猛烈一摆。

段逸鸣清喝道:“孽障,哪里逃!”断龙金刃电光旋舞,金辉如虹,重重劈中混沌炎母,登时溅起一道冲天血浪。

“嗷……”混沌炎母吃痛巨吼,剧烈颤抖。

段逸鸣用力猛插,断龙金刃几乎全部没入混沌炎母脖颈,身躯被扯的左右晃动,险些飞了出去。

但他哪敢放手,凝力一拔,断龙金刃却纹丝不动,原来这一击恰好刺中混沌炎母脖颈脊骨缝隙,被其夹紧,无法松脱。

混沌炎母爆吼如焦雷迭炸,甩头吐舌,恶浊腥气越发浓烈,数十丈之内,狂风漫卷,如若惊涛骇浪。

一时间地动山摇,众人脚下震颤剧抖,裂隙“嗖嗖”蔓延,惊呼声中,纷纷起身躲闪。

落雁眼见段逸鸣趴在混沌炎母背上,随之上下颠簸,十分危险,吓的俏脸煞白,娇呼道:“段大哥……”说着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仙儿此刻心急如焚,也是冲了上去,仙剑连挽剑花,便欲出手。

突然间,腰间一紧,潜力传来,登时落地。

原来是纳云儿抛出长绫,将仙儿卷缠扯回。

仙儿急得跺脚,说道:“你做什么?我要去帮助鸣哥哥。”

纳云儿妙目中闪过一道异色,说道:“仙儿妹妹,无须着急。段少侠聪慧机灵,定有办法脱困。贸然冲过去,不但帮不了他,反而会被混沌炎母所伤。”两人说话之时,落雁已被彭衣茱追回。

仙儿和落雁紧紧挨在一起,素手握住,焦急的望着段逸鸣在混沌炎母身上忽起忽落,忽隐忽现,芳心跳如鹿撞,几乎提到嗓子眼上。

当是时,乾坤谷中一片混乱,尘烟激荡,沙石飞溅,轰隆撞击声隆隆不绝。

段逸鸣割舍不下断龙金刃,双手紧握不放,咬牙坚持着。

他这一刺恰好刺中混沌炎母脖颈脊椎骨缝隙,自己固然危险至极,但混沌炎母更是剧痛不已。

锥心刺骨般的痛楚从伤口处传来,蔓延到全身,痛得它不住打颤,仰天怒吼不绝,发狠的用力甩头。

巨舌疯狂冲扫击撞,无数巨大岩石如飞瀑似的从四面隆隆坠落,随风向八方狂甩激射,缤纷如雨,声势惊人。

突然一声震天咆哮,混沌炎母血吻猛张,獠牙张处,火光迸舞,竟是喷出几团青紫火球。

火球升腾而起,纵横穿梭,便朝段逸鸣怒射冲来。

火球未到,一股焦糊气息迫来。

段逸鸣大喝一声,奋力劈出一掌,登时将火球震飞。

但火球乃是混沌炎母修炼万年所成,威力非同小可。

段逸鸣一掌击出,便觉反震之力汹汹挤入经络,气血翻涌,几欲爆裂,眼前一黑,胸口恶意涌上,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落在断龙金刃之上,竟是在顷刻间渗了进去,只留下淡淡血丝映在表面。

断龙金刃上浮起一层血光,铮然长鸣,震颤不已。

片刻之间,这断龙金刃似乎有些不一样。

段逸鸣心中奇怪,但此时身处险境,随时有性命危险,哪里顾得上细想。

正在此时,混沌炎母怒吼又起,三枚青紫火球盘旋一圈,忽地俯冲而下,朝段逸鸣当头拍来。

青光奔泻,紫浪飞冲,哧哧狂啸,炽烈若灼,若是被同时击中,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幸免。

段逸鸣骇极,头皮欲炸。

千钧一发之际,掌心突然传来一股冰凉之气,迅疾传遍全身,但觉经络鼓胀,似有无穷之力。

他长喝一声,竟是将断龙金刃硬生生拔出。

方才拼尽全力纹丝不动,此际只是微一用力,断龙金刃竟然应声而出,段逸鸣心中大奇,不由一愕。

焦糊气息迎面冲到,青光紫浪闪耀炫目,铺天盖地而下。

段逸鸣收敛心神,冲天掠起,断龙金刃金光闪舞,当空划过一道弧线,陡然朝火球斩落。

轰然巨响,气浪层叠爆涌,如怒江澎湃、九霄雷霆。三枚火球被震的转向激射,立时迸炸碎散。

众人远远看到,无不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

这青紫火球乃是混沌炎母万年修炼而成,威力无朋,势可摧山焚岳,此时却被段逸鸣一招击的粉碎!

混沌炎母怒吼咆哮,动了真怒。

它仰首朝天,脖颈一收一缩,“呼”的喷出一枚赤丽鲜红的巨球,竟是那枚骊珠!

骊珠滴溜溜旋转疾舞,抛射出千百道赤霞,流光溢彩,极是妖异艳丽,将乾坤谷映射的灿若朝霞,红通通一片。

段逸鸣目光方一和红光接触,顿觉气血浮动,心跳如狂,莫名加速。

心中骇异之下,头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这所谓的骊珠,根本就是混沌炎母修炼的内丹!”

当年在漠北荒原之上,他亲眼所见冰蜃吐丹逼化,威力爆增,正邪两道无数英豪都无法制服,反被它连伤无数,突围而去。

目下,混沌炎母不知比冰蜃修行深厚多少,其内丹威力更是威猛莫测。

内丹当空疾旋,其上迸出无数电光,劈啪乱响。

段逸鸣顿觉不妙,断龙金刃一引,真气迸爆,护住全身。

“劈啪!”惊雷电闪,顷刻间数十道金蛇似的闪电笔直击向段逸鸣,光芒炫目,如流星雨一般纷纷坠下。

段逸鸣陡觉四面八方奇压迫来,重逾山岳,几乎吸不上气来。

情急之间,他凝力疾舞断龙金刃,金光飙卷,排山倒海似的朝骊珠击去。

光华迤逦飞转,气浪狂爆,骊珠飞扬尖啸,一头撞入段逸鸣刃光气旋之中,“蓬蓬”连震,光芒耀目,竟是将段逸鸣高高抛起,掀飞到了十余丈开外。

骊珠疾旋怒舞,闪耀炫目,竟是穷追不舍,朝着段逸鸣急冲而去。

电光火雷如同狂飙怒卷,迫的他左右闪躲,一时之间险象环生,连连飞退。

众人远远看到,无不惊呼叫绝。

仙儿、落雁、纳云儿以及彭衣茱等人,更是瞧的心惊肉跳,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大家有心过去帮助段逸鸣一臂之力,但面前又被电射雷蟒接连击中,沙石激射怒击,只好不住后退躲闪。

段逸鸣被迫的手忙脚乱,好几次险些伤在电蛇焦雷之下,狼狈不堪。

但他历经无数险阻磨难,并不气馁,反是被激起一股倔强之意,虽是惊险万状,心中胆怯之意却一丝一丝的消失,斗志越发昂扬。

只是骊珠威力何其霸烈,岂是他所能抵御,终究还是被逼得倒退不迭,浑身衣衫褴褛,多次焦糊,危在旦夕。

一道电蛇急冲炸落,段逸鸣想要躲闪却已迟了半步,登时被劈中。

他闷哼一声,踉跄跌倒,一只左腿已是焦黑一片。

“啊!”

两道惊呼响起,随之纵起两道窈窕身影,一左一右,攻向骊珠。

原来却是纳云儿和彭衣茱双双跃起施救。

太阿仙剑和电羽仙剑齐齐出鞘,青光桔华交织掠舞,冲天而起。

剑气之声激越昂扬,高亢入云,一道道碧青光弧爆射飞出,仿佛金戈铁马,遍踏冰河而来;剑气呼啸,迎风怒斩,桔光迸裂激爆,宛若雷霆连奏,几乎同时击在骊珠之上。

骊珠微微一晃,赤浪激飞。

便在这一瞬之间,段逸鸣终于有了喘息机会,侧身翻滚。

但他左腿疼痛欲裂,鲜血如注,稍一触及伤口处,剧痛撕心裂肺,眼前发黑,险些栽倒在地。

当此之时,纳云儿和彭衣茱同时赶到,两人各自抓住段逸鸣一只手臂,足尖一点,贴着地面疾驰。

混沌炎母怒极,大声咆哮。

骊珠追击而来,电光火雷纵横交错,接二连三的击下,穷追猛轰。

纳云儿和彭衣茱哪敢松懈,奋起全力躲闪,不一会便香汗淋漓。

突然间,两侧山峰一阵剧烈抖动,顷刻间坍塌而下,无数巨石隆隆坠落,直朝诸人砸来。

群雄无不色变,挥舞兵器凌空劈斩,意欲将落石击碎。

但落石无数,何止千万斤重,不出片刻,群雄便被打的溃不成军,一步步后撤,赫然被逼到炎炎地隙火脉之边。

但见数百丈火脉之下,霞光飞舞,赤浪熊熊,熔岩鼓如汤沸。

蓦然间,火浪一暗,便听得一声巨吼,众人悚然回头,却见那混沌炎母那庞然巨首竟是高高抬起,脖颈钻出地面,几达二十余丈之高!

原来转瞬之间,混沌炎母脖颈已然复原了!

地缝火脉之中,火浪忽明忽暗,混沌炎母的巨硕身躯,也一点一点的钻出地面。

唐冰兰双目炯炯,望了片刻,突然明白,骇道:“这邪物竟是吸收地缝火脉之火精,藉以去除石化,还原复活!”

公伯拓等人闻言大惊,齐齐瞧去。果然地缝火脉赤霞稍暗之时,那混沌炎母便胀大一些,身躯自地下一寸一寸的拔出。

混沌炎母邪恶威猛,此际尚未脱困便如此凶悍,若等到它复活,众人岂有命在?

仰望着混沌炎母狰狞可怖的怪诞面孔,众女面色骤变,心脏仿佛突然停止跳动一般,失声道:“这邪物竟是即将复活了……”浑身冰凉,恐惧骇异,脑中一片空白。

落雁紧依在段逸鸣身边,于身外之事恍若未闻,从身上撕下一大块衣襟,小心翼翼为他包扎伤口。

仙儿紧紧拦在段逸鸣身前,脸色几乎透明,娇躯瑟瑟发抖。

她眼见段逸鸣嘴角抽动,一张英俊面孔扭曲变形,牙齿咬的“咯咯”

作响,显然疼痛难耐,心中大痛,说道:“鸣哥哥,你若是受不了,就放声喊上一阵。”

段逸鸣伤口炽烈奇痛,痛不可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不流下。

望着身边几张如花似玉的娇媚俏脸,不知怎的,心中蓦地闪过一阵欢喜之意。

彭衣茱美目扫来,柔声说道:“段师弟,你忍着些,很快就好。”

段逸鸣点点头,想说话方一张口,便觉奇痛攻心,忍不住发出一阵呻吟,龇牙咧嘴。

便在此时,混沌炎母巨首向前一伸,张开巨吻猛的一吹。

“呼”一股猛烈无匹腥风袭来,四周登时如波涛汹涌,漫卷倒倾,势不可挡。

众人无法站稳,呼吸大滞,竟是被一卷而起,皆数抛下地隙火脉之中,惊呼声顿时响成一片。

段逸鸣身不由己,也被腥风吹得飘起,眼前一黑,便向下疾坠而落。

就在他昏厥之时,蓦地觉察到一个温软身子紧紧抱住自己,耳边传来一个遥远而又坚定的声音:“段大哥,小妹绝不离开你。”

“小妹……”

段逸鸣低低叹息,喉咙似堵,心中一阵感动。

眼前赤丽如霞,红的耀眼。

剧痛传来,段逸鸣登时晕了过去。

第七章 地隙火脉

不知过了多久,段逸鸣悠悠醒来,眼皮似有千斤之重,拼命想睁开却又睁不开,好不容易才睁开一丝缝隙。

耳边传来一个惊喜若狂的娇呼声:“段师弟,你……你醒了?”

段逸鸣缓缓撑开眼皮,映入眼眶的是一张千娇百媚的容颜,冰肌玉骨,眉目如画,正是彭衣茱。

他挣扎着说道:“彭师姐,多谢……”

彭衣茱一双灵秀明眸看着他,隐隐有几道血丝,娇颜憔悴。

她看到段逸鸣醒来,松了口气,嫣然一笑,说道:“段师弟,你可醒了。我……大家都牵挂着你。仙儿从公伯师祖那里讨了些药膏,为你覆在伤口上,你可好些?”

段逸鸣正想坐起,一不小心碰到伤口,伤口迸裂,鲜血渗出,登时刺痛如割,闷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复又倒地。

彭衣茱大急,说着连忙起身,掏出香帕为段逸鸣拭去额头冷汗,焦急的问道:“段师弟,你怎么了?哪里难受,让我瞧瞧。”吐气如兰,甜脂香腻,鼓入段逸鸣鼻翼之中,醺醺欲醉。

段逸鸣本来剧痛焦躁,憋闷欲吼,但听了她的柔美话语,心中一荡,竟如冰水浇顶,瞬息之间冷静下来,身上之痛似乎消减了许多。

幽香扑鼻,段逸鸣心中快活无比,如闻仙乐,心中一热,情不自抑的伸手握住彭衣茱纤纤玉手,说道:“彭师姐。”

彭衣茱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掌也被他紧紧握住,娇颜没来由一阵发烫,芳心跳如鹿撞,羞意大起,嘤咛一声,急忙抽回手。

转过头去,面红耳赤,胸脯剧烈起伏,娇喘微闻。

段逸鸣一阵紧张,以为自己冒失唐突,惹得她生气,忐忑不安的说道:

“彭师姐,你生气了?是我不好,不该……不该如此放肆。”

彭衣茱慌乱稍定,心中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对他如此关心。他昏迷不醒时,坐立不定、六神无主,揪心如死,而他现在醒过来了,却是从未有过的欢欣惊喜。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他这么关切?”

想到这里,耳根烧烫,一张俏脸赤若红霞。

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方手帕贴身保存,便连自己也极少一用,而此时竟然忘情的为他擦拭汗水。

星目横瞟,恰好和段逸鸣视线碰在一起,芳心怦怦直跳,似乎被他看穿心事,垂下头去。

段逸鸣望着彭衣茱,见她俏脸桃红,满是娇羞之态,越发出尘脱俗,清丽不可方物,不禁意动神摇,心中仰慕、喜欢、爱怜之意油然升起,激荡回旋、汹涌澎湃,竟是看得呆了。

想到方才温柔旖旎一幕,心神摇曳,如在云端,说不出的甜蜜快乐之意。

鼻翼之间充盈着淡淡的幽香,清冷悠远,丝丝脉脉,似乎在体内悠扬绕走,又如春风徐拂,雪夜梅香,忽远忽近。

突然之间,他仿佛又一次回到若干年前那个深秋,满山枫叶红遍,如霞如锦,古树盘根错节,落英缤纷,玉人一袭白裳,翩翩而来,宛如仙女落凡一般。

初见那一幕画面,从此便凝固在他脑海之中,刻骨铭心,梦牵魂绕,无论岁月荏苒,时光飞逝,丝毫没有褪色,一切历历在目,穿透十年时光,仿佛昨日。

四周寂静,一切仿佛相隔万里,遥远无际。

两人这么默默半晌,彭衣茱悄悄抬眼,见他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羞涩道:“你看什么?我脸上长花么?”刚一说完,便觉话中语病,登时羞不可挡,脖颈粉红一片。

段逸鸣痴痴的说道:“彭师姐,你真美,如若雪夜寒梅、冷涧幽兰。

啊,不,便是它们也不如你冰清玉洁、淡雅芬芳……”

彭衣茱没防他竟然如此胆大赞美自己,既惊且羞,似恼似怒,但心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惊喜,俏脸微微一沉,不悦道:“段师弟,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词胡话,如此放浪形骸?”

段逸鸣见她一脸冰霜,蓦地大震,登时从神魂飘荡中清醒过来,“啊”

了一声,面红耳赤,讪讪然急忙转过脸去。

彭衣茱凤目凝望他的背影,冷月冰潭似的心波蓦地悄然融化,如春水般荡漾起伏,心中恼意只是一闪即逝,并无多大生气。

这个少年的身影从脑海中浮起,挥之不散,反而越发清晰起来,朗眉星目,英姿勃勃,心中诧异,暗道:“自己何以今日和往日竟判若两人?”

段逸鸣转过脸来,却看到石洞一角横卧着一个少女,正是落雁。

他急忙奔过去,一把扶起落雁,惊道:“她……她如何了?”

彭衣茱望着他,妙目中闪过奇异复杂的神色,淡淡说道:“落雁姑娘只是受了些惊吓,晕过去了,稍事休息就好。”

段逸鸣吁了口气,伸掌抵住落雁后背,缓缓将真气渡过去。

须臾,落雁娇躯一动,嘤咛一声,缓缓睁眼醒来。

见到段逸鸣,她笑道:“段大哥,咱们这是在哪里?莫非是在阴曹地府?”

段逸鸣哑然失笑,说道:“小妹,你说什么?咱们活的好好的,哪里去了什么阴曹地府。”

落雁美目凝视着他,面上闪过一道落寞,似乎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若真是到了阴曹地府,那便好了。”声音细若蚊吟,只有她自己知道说什么。

段逸鸣听不真切,问道:“你说什么?”

落雁莞尔一笑,说道:“段大哥,我逗你玩的。”说着若无其事的一挽耳边散乱秀发,梳理整齐,垂首之际,娇颜上却浮起一层失落神色。

原来落雁早已醒来,段逸鸣和彭衣茱方才一举一动,都被她瞧在眼中。

段逸鸣迷乱话语,更是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

落雁此时芳心纷乱,如被千万根细针同时刺中,胸口如被山压,几乎呼不上气来,心中自艾自怨道:“落雁啊落雁,你只是个无家可归的邪派妖女,有什么资格获得段大哥爱意?

“段大哥能够认你作小妹,已是天大的福分,岂敢再痴心妄想,得陇望蜀?只有如同彭姑娘、顾姑娘等一般的名门正派之后,才配得上段大哥……”

落雁自幼在魔窟中长大,所闻所见,无一不是尔虞我诈、好勇斗狠、性情孤僻之辈。

及至和段逸鸣相遇之后,几番经历磨难险阻,同赴生死,不知不觉中深深被他吸引,但心中自卑之意驱之不散,反而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强烈。

目下众人也只当她是段逸鸣相救的受苦少女,并无一人知道,她便是如今江湖上赫赫大名的玲珑教中之神女。

她自从进入苔原沼泽以来,乔装打扮,一路上隐形匿迹,唯恐遇上玲珑教,暴露真实身分。

正邪自古不两立,自己又如何能继续待在段大哥身边?

到那时,自己唯有离开一途,此后如何,她想都不敢想。

江湖之大,她一个柔弱女子,却无立锥之地,唯有返回西南边陲,回到师父身边,默默度过余生。

落雁想道:“真希望永远不要找到什么九叶火胆草,这样便可以一直留在段大哥身边,即便是只能活一年半载也好。”

段逸鸣哪里知道,落雁心中转眼间,竟然掠过如此多古怪念头,笑道:

“你这鬼丫头,真拿你没办法。”边说边大摇其头。

彭衣茱冷眼旁观,隐隐觉得这小丫头有些古怪,暗道:“难道方才一幕被她看到了么?这小丫头精灵古怪,身上奇法迭出,说不定真的被她察觉。”登时心跳如狂,热血如沸,连忙扭过头去。

落雁坐起身来,四下张望,问道:“段大哥,咱们这是在哪里?不是一齐落下地隙火脉了么?”

段逸鸣也是糊里糊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挠脑袋,看向彭衣茱,问道:“彭师姐……”

彭衣茱定下神,淡淡说道:“不错,大家的确是坠下地隙火脉。不过,上苍保佑,总算找到一处石穴容身,没有被烈火吞没。”

落雁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咦,仙儿妹妹和纳姑娘她们呢?”

彭衣茱说道:“她们去参加各派聚会,正在商议如何冲出眼前难关。”

段逸鸣一怔,突然想起乾坤谷之事。

自己是被混沌炎母击伤,又被其吹下地隙火脉,登时打了个激灵,骇道:“如此说来,咱们竟是难以脱困了。”

彭衣茱秀眉微皱,点点头,说道:“混沌炎母出世在即,再不设法阻止,任由其还原复活,天下势必大乱,无数生灵涂炭,流离失所。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就在眼前。”

落雁说道:“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么?”

彭衣茱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办法倒不是没有。但要想实现,比如痴人说梦、天方夜谭,有和没有没什么两样。”

段逸鸣大奇,说道:“彭师姐,你且说说看。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努力,总会解决的。”

彭衣茱一双翦水秋眸望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方才已经探明,那混沌炎母之所以能够再度复活,和这地隙火脉大有关系。

“据唐师祖和公伯师祖所说,混沌炎母潜伏于此,隐匿不出,是因为无法获得所需灵力。此时地隙火脉已开,其间火精外泄,恰是混沌炎母所需,因而还原复活。

“当今之计,唯有封闭地隙火脉,截断混沌炎母补充所需,即可将其重新镇服。

“但若要封闭地隙火脉,必须下潜到其深处方可。可是烈火熊熊,炽烈不可接近,无论谁下去,都会被烧成灰烬。所以说,这个办法和没有办法别无二致。”

段逸鸣大吃一惊,全身立时僵硬。

倒是落雁樱唇便浮起一抹淡淡笑意,脸色镇定若常,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以她之想,若然真的被困在这里,那段大哥便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彼时,石穴外传来一阵大响,惊呼声随之而起。

三人面面相觑,急忙走出石穴,段逸鸣这才看清,原来所在石穴处在地隙火脉上方半壁一根突出的石梁之上。

向下看去,但见石梁下方是深不可测的深壑,万千道紫红火舌高窜,舔噬着石壁,复又重重摔落。

熔岩翻滚,火海蒸腾,暗紫明红的火浪层层翻涌激溅,巨响在地隙之下回荡不绝,妖艳而又恐怖。

此时,群雄正仰面朝上观望,脸上齐齐露出可怖之色。

落雁只看了一眼,失声惊呼,玉手紧紧抓住段逸鸣手臂不放,满脸惊骇。

只见地隙之上,赫然出现一张恐怖绝伦的丑陋面孔,大的出奇,凶目圆睁,冷气森森,令人惊恐欲绝,它就是即将复活的混沌炎母!

腥风唾浪如狂飙冲落,“嘶嘶”锐啸,气浪迭爆。

刹那间地隙之下飞沙走石,众人呼吸不得,摇摇欲坠,连忙向后倒退。

混沌炎母却未再继续前冲,众人知是其身躯尚未完全还原,微微松口气。

但转念之间想到,倘若待在地隙之中,再不想出办法脱困,等到混沌炎母完全还原,诸人性命势必不保,心情复又沉重下来。

人群中回荡着恐惧绝望的气氛,饶是众人平时都是称雄一方的英豪,此时深陷绝境,都不免垂头丧气,士气大衰。

一些年轻弟子从未经历过如此险恶局面,惊悸不定,四下环顾,一个个面露惧色,慌乱不堪,完全失去了往日那份镇定和从容。

若不是有师门长辈压阵,只怕早就失控疯狂。

但明眼人一望即知,这种局面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一旦混沌炎母还原如初,不但诸弟子难以幸免,就连在场所有人物都难逃一死。

熊熊火光照在众人面上,万般表情变换不定,分外的诡异怪诞。

石穴外隆隆巨响不绝,乱石纷纷疾坠而下,忽而猛烈撞击在石壁上,引发更大地响声。

两侧峭壁山崩石落,无数巨石簌簌降落在火脉之中,顷刻间化作一股青烟,消散无踪。

如此一个多时辰之后,巨响才缓缓收歇。

众人伸头看去,却见地隙赫然又变大了一些,蔓延曲折,不知伸向何处。宽逾百丈,立如刀劈斧凿,稍微看久一些便觉头晕目眩,几欲失足跌下。

火脉深壑之下炫光缭绕,吞吐熊熊,无数火浪激溅冲射,宛如火流星一般,光影蒙蒙飞舞。

飞到极高处力竭而滞,层叠坍塌,飘洒消散,似万千道火线缤纷怒放,蔚为壮观,美丽而又狰狞。

热浪蒸腾翻滚,焦糊逼人,众人顿觉胸口憋闷如炸,掩鼻倒退。

突然,有人惊呼道:“那是什么?”

众人皆以为又有什么骇异之事发生,悚然回首望去,齐齐一怔。

却见石梁对面绝壁之上,赫然露出一块歪歪斜斜的怪石,上面放射出蒙蒙碧青光芒,潺若流水。

仔细看时,那青蒙蒙光华却是二十四个大字:九幽黄泉,蛰伏奇瑰。

天地至纯,阴阳收摄。彼物既出,混沌潜踪。

众人乍见此异兆,先是惊讶,继而迷茫,皱眉苦思。

青石上二十四字,从字面上不难理解,大意是说九幽黄泉之下,藏有某种奇妙瑰宝之物。若是以天地之间纯阳纯阴之物,则可以将瑰宝收取。

有了这件瑰宝在手,便可以使混沌潜踪,也就是可以镇服混沌炎母这头天地第一邪物了。

众人悟通之后,欣喜若狂,这下子事情突然出现转机,犹如阴霾梅雨季节,蒙蒙霏雨绵绵许久,某日突在乌云缝隙射出一缕灿烂阳光,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但欢喜转瞬即逝,众人眉头紧锁,脸上喜气登时一扫而空。

这里是地隙火脉,炽热阳刚,大家困守此处,无法脱身,又到哪里去找九幽黄泉?

难不成是让大家死后,到九幽之下去找碧落黄泉?

到那时人都死了,即便找到异宝又有什么用?

再说,何谓天地至纯阴阳之物?又如何收摄异宝?

后八个字语焉不详,只说拥有九幽瑰宝,便可以镇服混沌炎母,但如何镇服,却是茫然不知。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任凭如何绞尽脑汁,也是想不通此中关节,不免有些泄气。

阴仙不耐,瞪着牛眼呼喊道:“狗屁破石头,谁在上面胡划了几个字,故弄玄虚。老娘如今身陷地隙火脉,到哪里去找什么九幽黄泉,分明是捉弄人么!”

气恼之下,凝气于臂,破天斧霍然劈出,狂风怒啸,登时击在那块紫石之上。

轰隆炸响,破天斧如若击中精铜玄铁,火星迸爆,呜呜狂响,登时冲天激飞。

阴仙骇了一跳,忍住胸口翻滚恶意,连连捏动法诀。

破天斧剧颤嗡鸣,斜斜飞起,去势如电,竟是直劈在石壁之上,几乎没入,只留下斧柄露在岩石外面。

阴仙大呼小叫,偏偏破天斧劈中之处,距离众人落脚之处三十余丈,热浪飞卷,却是接近不得。

她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鼓起腮帮子痛骂不已。

众人吃惊不小,阴仙这柄破天斧,乃是以极南之地天降陨石所制,坚硬无比。

而这块青石竟能吃得起阴仙全力一击而安然无恙,质地之硬出乎意料。

众人隐隐觉得,这块青石似乎大有来历。

正猜想之间,那块青石却裂开两半,纷纷坠落。

此时,一幕奇景出现了,但见青石断裂面光滑如镜,似乎早就有裂缝,被阴仙破天斧一击,便应声分裂。

此时断面上又有一幅古篆状图形出现,一边烈火熊熊,一边是潺潺流水。

大衍上人注目瞧了片刻,出声道:“此图似有深意,若有所指,以老夫所想,烈火应该就是指眼前火脉了,那流水莫非代表的是九幽黄泉?”

青竹道长点点头,说道:“上人所说不错,此图隐藏在石中,分明是有人有意而为。”

阴仙见心爱兵器破天斧近在眼前,却无法取回,气得暴跳如雷,听到两人说话,大感不耐,喝道:“牛鼻子、臭道士,你们喋喋不休什么,烦死人了。不就是一幅破画么,水火相依,有什么好说的!”

大衍上人见她说话粗鲁,脸色一沉,心道此时大家处境危急,没有必要和她斗气,鼻子里哼了一声,充耳未闻。

却见青竹道长沉思片刻,眼前一亮,惊呼道:“此图中流火黄泉唇齿相依,那是说九幽黄泉就在地隙火脉之旁了!”

众人闻言大惊,这个想法实在有些异想天开,几乎不敢相信。

细细一想,却是大有可能。

此画藏在石中,若不是阴仙无意中击破,也不会被众人所见。

以此看来,当初刻画之人必是有意而为,并不知日后众人会失落此处,因此断无捉弄人之意。

想到此中环节,众人精神陡然一振。

照画中所示,那传说之中,幽深不测的九幽黄泉分明就在附近了。

众人纷纷四下查看,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一些心急之人,甚至驭器飞行搜寻起来。

但此间热浪迫人,不一刻便汗流浃背,胸中憋闷灼烧,真气几乎提不起来,不得不折返回来。

火脉之下,赤浪冲飞,暗红绛紫层层翻涌,妖艳而又绮丽。

沿着地隙放眼望去,只见地隙绵延曲折,不见尽头,哪里有九幽黄泉的踪迹?

众人查找半晌,一无所获,焦虑之下,纷纷怀疑起来,青石上所画莫非只是虚言?

不少人失望至极,失去耐心,纷纷破口大骂,一时间石梁上乱成一片。

青竹道长和大衍上人面面相觑,也对先前猜测怀疑起来。

一边,唐冰兰说道:“公伯师弟,以你之见,九幽黄泉可否真在此处?”

公伯拓沉吟道:“以我想来,在青石上刻画之人似乎并无恶意,否则何必隐藏在石缝之中?唯一的可能便是,九幽黄泉确实就在左近,只不过没有发现而已。

“难道……是因为历经千百年,地隙变化,火脉易位,将九幽黄泉入口淹没了么?”

唐冰兰眉头紧皱,默然不语,公伯拓此言大有可能,沧海桑田,地势变化莫测,当年九幽黄泉此刻也许早就移动位置,不知在哪里了,照这么找下去,恐怕难以发现……”

旁边突然有人冷笑道:“胡说八道。九幽黄泉深幽无底,火脉若能真的将它入口淹没,只怕早就熄灭了,哪能有如此气势?”

说话者一身绿袍,胸口处绣着九颗血红寒星,正是东海鬼马岛岛主鬼马魔尊,以一柄龙虾剪无坚不摧、所向披靡所闻名。

第八章 蒙面少女

公伯拓知道鬼马魔尊凶名高炽,素无好感,见他说话毫不客气,心中恼怒,眉尖一挑,冷冷说道:“那依阁下之意,可是找到九幽黄泉的入口了?那就公之于众,让大家瞧瞧。”

鬼马魔尊一滞,应答不上。

公伯拓冷笑道:“地隙火脉千万年来不知易位了无数次,那九幽黄泉想必也随之变化。只有那些愚蠢笨蛋才会刻舟求剑,不啻于大海捞针……”

鬼马魔尊大怒,老脸青紫一片,怒喝道:“老匹夫,你说谁是愚蠢笨蛋?”碧袍卷舞,龙虾剪气芒吞吐,怪目中杀气大作。

公伯拓悠悠说道:“老夫又没有点名是你,着急什么?”

鬼马魔尊气得吹胡子瞪眼,目中凶光大炽,龙虾剪一扬,桀桀怪笑道:

“相好的,咱们手下见真章!”

公伯拓那肯示弱,冷哼一声,仙剑祭起,剑气暴涨,黄澄澄一片,将四周映射的橘黄蒙蒙,劲风潜涌,衣襟猎猎狂舞。

旁边诸人被迫的不住后退,呼吸堵滞。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唐冰兰寒声说道:“鬼马魔尊,这里可不是东海,任由你带着虾兵蟹将兴风作浪!哼,大家脚底下的石梁,可吃不住你这龙虾剪一绞。难道非要一齐坠入火脉,被烧的尸骨无存才甘休!”

鬼马魔尊心中大凛,知道唐冰兰所言不虚。自己目下身处险境,石梁下即是深不可测的火脉,如果混战万一震断石梁,那便一齐作了冤死鬼。

再说他也没有必胜把握,便哼了一声,缓缓收起龙虾剪,但一双怪目仍虎视眈眈的瞪着公伯拓。

石梁上混乱一片,正邪两派互相讥讽怒骂,一个个热血上冲,失去了控制。

不多时,便有人互相厮杀起来,彩光爆舞,冲天抛射。

“啊!”一声痛呼响起,有人横飞跌下石梁,笔直坠下火脉赤浪之中,转瞬化作青烟一缕,很快便被火舌吞没。

余下之人见状大悲,群情激愤,呼喝不止,蜂拥而上,竟是混战在一起。

石梁上地方本就不甚宽大,众人这么恶斗,其余人等纷纷闪避,几无立锥之地,不少人只好钻入石穴之中。

段逸鸣护着落雁,缓缓后撤。

突然间,火脉突然一暗,头顶怒吼炸响,正待抬头看时,却听到落雁惊呼道:“段大哥,小心背后!”

潜流涌动,一道碧芒悄无声息,势如毒蛇吐信,朝段逸鸣背心急速刺来。

段逸鸣闻风辨位,身随意动,身躯一闪,但事发突然,躲避已是不及,寒毛陡然竖起。

急切之中,硬生生将背部重穴挪开半寸,反手刺出紫竹棍。

与此同时,身边传来两声娇喝,却是纳云儿和彭衣茱双双欺来,“太阿”、“电羽”同时出鞘,青芒桔光交错冲舞,齐齐撞在那道妖异碧芒之上。

“当啷啷”巨响,来袭之人不防竟遭到如此凛厉反击,虎口震裂,肝胆俱丧,惊骇之下,纤腰一扭,倒翻而回。

血花飞溅,段逸鸣手臂一痛,已然中剑。

幸好他及时察觉,总算躲过一劫,但衣衫顷刻间被鲜血染成一片,痛彻心扉。

彭衣茱关切的问道:“段师弟,伤的重么?”

段逸鸣强忍着痛楚,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还好,有两位相助,伤势并不要紧。”

彭衣茱娇嗔道:“还不要紧,你瞧,衣衫都被血浸透了。”不由分说,掏出那方香帕为他包扎伤口。

热风鼓舞,彭衣茱垂头仔细包扎之际,几缕青丝飘掠摆舞,摩挲着段逸鸣脸庞鼻翼,酥痒无比。

他忍着痒意,一动不动,唯恐惊着对方。

一边,几双明媚大眼默默地望着这一切,心底深处酸意隐隐。

正当此时,那袭击段逸鸣之蒙面少女,突然格格娇笑道:“好个郎情妾意,卿卿我我。你们俩倒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最后却是一声冷哼,敌意甚浓。

彭衣茱听在耳中,俏脸唰的通红,匆匆缚紧。

包扎完毕,段逸鸣道了声谢,转过身来,凝目看去,袭击自己之人却是个蒙面少女。

她此时正皱着眉头揉着手腕,一双俏目盯着自己,似是嫉妒、似是恼怒,眼神奇怪之极,不由大奇,暗道:“这女子不曾相识,怎么对自己下如此狠手?若不是纳姑娘和彭师姐相助,只怕已经伤在她手下了。”

一会后,段逸鸣蓦地想起,先前曾遇到过这群蒙面神秘女子。

那蒙面少女怒视着三人,眸中突然闪过一道惊讶之色,盯在纳云儿面上,似乎见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片刻之后,忽又冷冷一笑,说道:“段少侠真是艳福不浅啊,又从哪里骗来几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嗯,左搂右抱,香风脂浪,诸美环围,大享齐人之福,当真是风流快活啊!”

段逸鸣被她这几句话冷嘲热讽,登时大窘,不安的瞧了左右一阵,俊脸早已涨红,说道:“妖女,你胡说八道什么?彭师姐和纳姑娘她们大家冰清玉洁,岂容你信口雌黄,肆意玷污?”

话方出口,蓦地觉得心口一阵刺痛,似被细针刺中一般,脸色煞白,真气迸散,汗如雨下,喘不上气来。

蒙面少女一撇嘴,不屑道:“哼,你这个登徒子到处留情,还敢大言不惭?你不是有一个凶巴巴的小师妹么,她没有陪你来么?还有一个南海九凤庵的痴情小妹,青梅竹马,眼下人家遁入空门,你移情别恋,又骗了这几个美貌小妞。

“哼,这几个小妞貌美如花,一个个春心荡漾,哪个又是冰清玉洁?

段少侠能让这么多美女争相投送抱,真是英俊神武,无人可敌啊!”

她这话直截了当,纳云儿、彭衣茱等人听到,无不面红耳赤,脸庞烧烫,心头突突疾跳,暗啐了一口,羞不可抑。

段逸鸣心中大奇,疑窦渐起,暗道:“这女子是谁?怎能将自己之事知道的如此透彻?梅儿倒也罢了,但雅儿和自己之事隐秘至极,只有极少人知道,但这妖女却好像亲眼目睹似的,真是奇怪!”

念头一闪,胸口那刀绞虫噬般的尖锐刺痛,复又排山倒海般的袭来,痛的几乎晕厥过去。

段逸鸣强行运转真气,护住心脉,奋力说道:“妖女,小爷和你素昧平生,为何下此毒手?”

蒙面少女闻言格格狂笑,花枝乱颤,良久方止住。

她冷冷盯着段逸鸣,寒声说道:“臭小子,你喜新厌旧,十足一个花花公子。本姑娘今天就是要给你一点教训。”

段逸鸣苦笑一声,干脆不去辩解。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似乎想到了什么。模模糊糊之间有一丝莫名寒意和不安,十分强烈。

不知怎的,面对这么个神秘蒙面女子,他心中竟然生起一股惊惧之意,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奇哉怪哉,真是咄咄怪事,心中一动:“这妖女莫非是被什么邪气鬼魅缠身附体,才会知道自己心底秘密?”

蒙面少女目中闪过一道恼怒之色,呸了一口,怒不可遏道:“臭小子,你脑袋里想什么歪念头?你再胡想,本姑娘就让你到阴曹地府想个够!”

段逸鸣吓了一跳,她竟似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不由寒意大盛,冷汗涔涔而下,惊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蒙面少女目中闪过一道异色,古怪之极,似是悲伤痛楚,又似是怨恨仇视,段逸鸣不由打了个寒颤。

蒙面少女狂笑道:“问的好。我究竟是人是鬼?格格,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是鬼!臭小子,你当真不知道么?”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眼神狰狞可怖,凶光大胜,缓缓逼上数步,杀气弥漫,阴冷可怕。

诸女不寒而栗,心底发毛,无不握紧兵器。

段逸鸣正想举起紫竹棍,但是甫一用力,那剧痛攻心,如同刀绞,登时跌倒在地,几欲晕死。胸口憋闷,大口喘着气,眼前金星乱舞,昏黑一片。

诸女见状大骇,同时娇叱道:“妖女,看剑!”举剑便欲上前保护段逸鸣。

蒙面少女长剑狂舞,青气如若七朵牡丹,迸爆开来。

“叮叮当当!”一阵金石奏鸣,蒙面少女被震的气血翻卷,樱唇一张,“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顿时将纱巾染红。

但她竟是藉机冲上前,酥手一翻,长剑架在段逸鸣脖子上,森然说道:

“谁敢再上前半步,本姑娘便杀了他!”

诸女大凛,退出数步,远远将她包围起来。

纳云儿怒道:“妖女,你已经落入重围之中,插翅难逃。最好乖乖的放了段少侠,否则的话,立时叫你血溅五步!”

仙儿横眉娇喝道:“妖女,你快放了鸣哥哥。如若不然,便将你挫骨扬灰,打入十八层阿鼻地狱!”

落雁紧抓着仙儿衣襟,面色雪白,几乎透明。

蒙面少女却是凛然不惧,轻笑道:“哦,是么?本姑娘可从来不怕别人威胁!”顿了顿,厉声说道:“哼,本姑娘得不到臭小子,你们也别想得到!”

诸女愕然,不知道她话中之意。

蒙面少女蓦地格格娇笑,花枝乱颤。

她被三人合力一击震的经脉欲裂,五内欲焚,酥胸起伏,“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恨声说道:“臭小子,本姑娘要和你同归于尽。”说着抓起段逸鸣,头也不回的跳下石梁!

诸女失声惊叫,跃到石梁之边,俯首下看,但见熊熊火光之中,两道身影疾坠而下。

落雁悲呼道:“段大哥!段大哥!”边喊边要跳下。

还是纳云儿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劝道:“楚姑娘,不可轻生。”

落雁哀哀扑倒,望着无边火海,呼喊着段逸鸣名字,声如杜鹃泣血。

炎风狂舞,桔黄色气浪炸射喷涌,众人只觉口鼻、咽喉仿佛突然被灌入沸水烈火,热辣辣直冲腹内,竟是无法呼吸,衣裳鬓角几乎烤灼,不由自主的倒退不迭。

片刻后,炎风稍缓,众女扑到石梁边,却是大骇,落雁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原来落雁见到沉鱼胁迫段逸鸣跳下石梁,心急如焚,心中一沉,生念立绝,于是趁人不备,翻身跃下石梁。

石梁下赤霞如炽,霓光耀眼,一片光怪陆离,隐约可见几个黑点急速坠下,越来越小,很快被火浪吞没。

诸女失声惊叫,身子凉了半边。

火脉之下温度不知多高,便连精铜玄铁也会立时熔化,何况区区血肉之躯?

彭衣茱娇躯摇摇欲坠,心中大沈,仿佛坠入冰窟之中,寒冷无比,脑中混乱一片,明月般的美目中,清泪打转,盈盈欲滴。

一刹那间,惊骇、悲戚、茫然,还有莫名刺痛噬咬着全身上下。

这一刻,竟是从未有过的绝望和心痛。

仙儿惊骇欲绝,木木怔立片刻,蓦地秀眉一挑,沉声说道:“鸣哥哥被妖女裹下石梁,危在旦夕。我去救他!”

纳云儿点点头,说道:“我也去!”两人驭剑而起,盘旋一圈,急速下降。

彭衣茱脑海中闪电般掠过段逸鸣种种往事,云梦大泽之上、八爪章鱼嘴下,是他冒险刺杀救下自己;长白参宫之行,万里同行,联手力闯参宫,相救长孙师妹却失陷其中,又是他他屡次奋不顾身相救自己……

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师弟,迭遇险境,但从未见他气馁退缩,遇挫不馁,

反而更是顽强向上,短短数年已是出类拔萃。

此次西来苔原沼泽,他屡次帮助自己脱离危险,心意隐隐,昭然若揭。

她猛地醒悟过来,悲道:“段师弟,你对师姐这么好,可是师姐却一直没有在意。如今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心脏隐隐刺痛,一股狂潮汹涌拍来,将她淹没。

此时,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英俊面孔浮现在眼前,深情内蕴,深沉若辽远大海。

他为了自己,受了多少磨难,忍受多少煎熬,但自己却丝毫不知道。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希望这个少年能跃上石梁,站在自己面前,但他坠下火脉,这个愿望怕是永远不会实现了。

眼前火光之中,隐隐浮起那张俊朗而又羞涩的脸孔,似乎是咫尺之遥,却又是远在天边。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轰然涌起,彭衣茱全身颤抖,呼吸不畅,清泪不知何时悄然滑落,惆怅迷茫。

四周酷热赤炎,但她心境却冰凉无比,直如为三九大雪覆盖全身,她一咬嘴唇,也要随后跃下。

龙砚秋在一边将事情看的清清楚楚,心中醋意翻涌,飞身跃来,一拉拽住她,说道:“彭师妹,不可!下面危险,有去无回,你不要去冒险。”

彭衣茱急忙环视一周,低声说道:“龙师兄,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我!”

龙砚秋一怔,却不放手,说道:“怕什么?你我已经定下终身,世人皆知。我要你跟着我,不要下去为那小子涉险。”

彭衣茱秀眉皱起,脸上掠过一道异色,此时多说一个字,段逸鸣便会向死亡靠近一步,便道:“龙师兄,快放开我!”

龙砚秋说道:“彭师妹,你玉体要紧。何必为了那小子……”

彭衣茱秀眉一皱,说道:“龙师兄,得罪了!”仙剑撩起,竟是一剑斩断衣裳。

龙砚秋惊呼一声,手背血珠飞溅,踉跄后退,惊怒交集,脸色青紫,骇道:“你……你,为了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不惜伤我!”

彭衣茱一时情急,没想到真的伤了龙砚秋,默然不语,但她已无心顾及,匆匆说道:“龙师兄,多有得罪。”说罢飞身扑下,驭剑疾坠。

龙砚秋面色铁青,看着那个袅娜身影飘然坠降,心中说不出的嫉妒,双目赤红,气的一掌击在石梁上,乱石飞溅。

当是时,突听一声巨响,诸人就觉脚下一震,身体呼的坠下,“啊”

的失声惊呼。

但见眼前乱石纷纷下坠,十余道人影翻滚着如同风车,簌簌的摔将下来。

其余诸人眼睁睁看着方才还活生生的人儿,眨眼间骨肉俱焚,化作一股青烟袅袅消散,无不脸色苍白,心脏似乎要从喉咙里跃出来。

原来众人混战之际,竟是将那根石梁震的当中折断,上面之人猝不及防,纷纷跌落。

诸人又惊又骇,急匆匆运集真气,驭剑飞行。

但火脉之中轰响如雷,赤光乱舞,无数道艳丽光华纵横交错,笔直上冲,呼啸着朝人群怒射而来。

不时有人闪避不及,被火舌射中,衣衫登时爆燃。惨叫声中,倒栽而降。

风雷激吼,赤炎扑面,但见千百道火光化为绚丽红线,宛如夏夜流星雨似的满天激射。

再说段逸鸣心口剧痛如刺,昏昏沉沉坠下,依稀之中,身躯似是触到一个软绵绵之物,腾云驾雾一般旋飞。

他下意识的伸手捉住对方,只觉手掌所至,滑腻温软,丰盈而极有弹性,耳中隐约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声。

段逸鸣睁开眼来一看,目光突然怔住,原来自己竟是被那蒙面少女抱在怀中,而自己双手环抱的,赫然便是少女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幽香阵阵,脉脉满嗅,温香软玉,近在咫尺。

蒙面少女似有察觉,转过头来,眼波流转,掠过一抹娇羞。

旋即却又脸色大变,恶狠狠的瞪着他,森然说道:“臭小子,想什么想!本姑娘要将你全身筋骨捏断,将你全身千刀万剐,一块一块的丢到火脉中,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一片一片化作无有。格格格格!”语调森寒恶毒。

段逸鸣倒吸一口冷气,毛骨悚然。

眼下自己体内暗疾发作,被这妖女挟持,当真生不如死,当下一横心,双手松开对方腰肢,闪电般攀上少女脖颈,死死掐住,心中狂怒,喝道:

“妖女,我先杀了你!”

蒙面少女不防他突然出手袭击,喉咙一紧,俏脸顿时涨红,呼吸大滞,心中大急,用力去掐段逸鸣脖颈。

段逸鸣眼前一黑,呼吸停顿,但他对这蒙面少女戒心极深,唯恐罢手反被其所制,是以手下用力,反而越掐越紧。

蒙面少女真气提不起来,樱唇张开,舌尖一点一点的吐了出来。

两人身躯纠缠在一起,滚滚翻腾,急速坠落。

彼时,蒙面少女忽然停止挣扎,松开双手,妙目痴痴的凝视着段逸鸣,悲喜交织,杀气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丝温柔。

一滴晶莹泪珠从眼眶中悄然涌出,盈盈欲滴。

段逸鸣一怔,手下力道减去少半。

蒙面少女大口喘着气,凄然一笑,挣扎着说道:“你真的那么恨我么?”

便在此时,热浪吹拂,面上纱巾飘舞飞起,露出光洁如玉的娇嫩肌肤。

红唇香腮、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但在脸颊两侧,赫然有数十道黑色疤口,皮肉外翻,狰狞可怖。

她竟然就是已经沉没在南海海眼之中的妖女沉鱼!

段逸鸣瞠目结舌,不由自主的放开手,骇然说道:“怎么会是你?你不是……不是已经死在南海海眼之中了么?”

南海海眼幽深无底,潜流暗涌,水势错综复杂,便是海中霸王,百丈龙鲸落入其中,也会被紧紧吸附无法摆脱,困毙而沈。沉鱼又是如何从海眼之中成功逃离的呢?

段逸鸣百思不得其解,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真有邪气附身在沉鱼身上,而返魂复活?”一念至此,想到沉鱼似是能看穿自己心中所想,急忙将念头摒弃。

沉鱼瞧他神色,约略猜出心中所想,说道:“臭小子,也罢。和你死在一起也好,这样谁也抢不走你了。”

值此濒死之际,沉鱼竟有如此怪异念头,段逸鸣大是惊诧。

便在此时,无边灼热气浪扑面冲来,顷刻间便将两人包围其中。

兹兹声响,沉鱼腮边青丝忽的火红,浑身如浴烈火,衣衫轰然着火。

她双眉紧锁,星目之中则是复杂痛苦神色,瞬息变化,但一双酥手却是紧抱着段逸鸣不松一丝,樱唇刹那间干裂一片,青紫灰暗。

地隙之下红光吞吐,赤浪腾腾翻滚,霓光冲天乱抛,姹紫嫣红,幻丽无比,四周一片扑朔迷离。

段逸鸣眼光一扫,眼看就要落入炽热的火脉之中!

他心中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地隙火脉下通地底,炽热灼炎,为天下之最,任何东西落入其中,必将立时焚化。

当是时,身下火脉之中,蓦地炸飞数十团旋光火浪,五彩纷摇。

紧接着两人身躯一震,竟是斜斜飞开。

原来这火脉深处热流暗涌,上升漂浮,正好将两人携带而起,狂吹抛起。

段逸鸣大喜过望,真是天赐良机!

电光石火之间,段逸鸣当机立断,右手掏出龙鳗筋,向上急抛,攀住一块嶙峋怪石。

两人身躯冲天而起,扶摇直上。

落定之后,段逸鸣掉头向下看去。但见此地距离火脉赤浪不过十余丈之远,其下火光飞舞,隆隆巨响,地动山摇,逼人热浪排山倒海似的涌来,心中凛然,大呼侥幸。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隐隐夹杂着少女悲呼声。

第九章 喜获灵果

段逸鸣回头望去,见到头顶一个黑影急速坠下,罗衣飘飘,却是落雁。

他吃了一惊,龙鳗筋再告出手,嗖的卷住落雁腰肢,用力将她拉了过来。

落雁落地之后,见到段逸鸣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惊喜若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段逸鸣肩膀上,哇的放声大哭起来,哽咽道:“段大哥,你可吓死我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段逸鸣手忙脚乱,一双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急得满头大汗,说道:“小妹,别哭,别哭……”

沉鱼站在一边,脸色阴沈,讥笑道:“没想到,这么娇滴滴的大姑娘,竟然会在一个男人怀中撒娇!”

落雁收住抽泣,看到自己将段逸鸣肩头弄湿一片,不禁有些害羞。

但这念头只是一瞬即逝。现在处身绝境,反而将平时枷锁完全抛开,娇躯紧紧依偎再段逸鸣身边,不肯松开半分。

沉鱼脸色难看至极,本以为自己会和段逸鸣同在一处,岂知偏偏有人闯了进来。

她恨的咬牙切齿,双目凶光闪烁,蓦然间,举手朝落雁拍去。

段逸鸣觉察到侧面疾风扑来,急忙扭身躲避,但落雁却被扫及,惊呼一声,娇躯荡起。

段逸鸣大惊,扑到悬崖前,扑倒在地,一把拉住落雁右掌,岩石松落,两人竟是一头栽下。

段逸鸣骇的寒毛竖起,危急之下,手中紫竹棍刺出,直插入岩石之中。

两人身体,飘悠悠的悬在半空中,脚下即是熊熊火脉。

段逸鸣吁了口气,见旁边恰好有个凹洞,抽出紫竹棍,顺势落在凹洞中。

落雁瘫软在地,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段逸鸣。

他劝慰一阵,这才平息。

四下搜索,眼角突然扫到,凹洞深处角落里,竟然长着一株袅袅小草,十分柔弱,浑身晶莹剔透,散发出幽幽兰色光华,绚丽流离,而那铺天盖地的赤浪红光,竟是逼近不得。

段逸鸣暗呼奇怪,不由注目细看起来。

这株不知名小草亭亭玉立,高不过尺余,长着九片细长叶片,金丝脉络,氤氤氲氲,若隐若现,竟是看不清楚。

就在小草顶端,颤巍巍的顶着一个含苞欲放的蓓蕾,形若人胆。

就在两人关注之际,小草顶端那个蓓蕾却慢慢绽放,红光四射,里面露出一个人胆状小果。

刹那间,一股奇香气味充满凹洞。

两人轻轻一嗅,沁人心脾,五脏六腑也觉舒适无比,飘飘欲仙。

段逸鸣身体突然僵住,连呼吸也停滞了,睁大眼睛,脸色惊喜若狂。

落雁奇道:“段大哥,这是什么?”

段逸鸣蓦地大笑,手舞足蹈,喜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妹,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叶火胆草。有了它,你的伤势就会痊愈。

哈哈哈哈!”

落雁却不是如何欣喜,眉尖却悄然惊过一丝惆怅,淡淡望了一眼那株九叶火胆草,低声说道:“段大哥,只要能在你身边,落雁心愿足矣。至于什么九叶火胆草,不要也罢。”轰隆巨响,将她的声音压过。

段逸鸣心思全在九叶火胆草上,哪里注意得到落雁话语。

他疾步奔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摘下那枚胆果,喜孜孜的捧回来,递给落雁,说道:“小妹,快吃下去。这九叶火胆果夺天地造化,纳阴阳灵气,十分珍贵。快些服下去。”

落雁仰起修长脖颈,望着喜形于色的段逸鸣,微微一笑,说道:“多谢段大哥。”

段逸鸣说道:“谢什么?你我既为兄妹,哪里这么多客气?来,坐下。

段大哥为你行宫活血,化解九叶火胆果灵力。”

落雁眼圈一红,泪珠垂下。

她匆匆接过九叶火胆果,转过身吃下,一边悄悄拭去腮边清泪。

两人盘膝而坐,一前一后。

段逸鸣凝聚真气,双掌伸出,抵在落雁背心和丹田,将真气渡过去。

如此行宫十八周天之后,落雁已将九叶火胆果灵力全部吸纳,丹田蛰伏真气缓缓升起,回合灵力,游走全身。

不多时,两人全身冒起袅袅白气,很快将两人笼罩起来。

终于,白气消散,段逸鸣收功而起。

落雁睁开美目,顿觉浑身轻松,直欲飘飞而起。

短短时间,不但体内暗疾化解,修为也一日千里,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落雁盈盈拜倒,说道:“段大哥再生之恩,落雁没齿难忘。”

段逸鸣急忙将她拉起来,说道:“你看你,又客套了。”

落雁淡淡一笑,段逸鸣瞧在眼中,觉得似乎有些异样,但却不知究竟。

就在此时,“嗖嗖”几声,几道纤细身影飘然而落,正是彭衣茱、纳云儿、仙儿等三人。

诸女惊魂未定,看清段逸鸣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仙儿本来泪挂两腮,乍见两人完好无恙,破涕为笑。

众人问起经过,无不大奇,直道是天遂人愿,极是欢喜。

又一道身影缓缓落下,正是那蒙面妖女沉鱼。

仙儿厉声喝道:“妖女,你心肠毒辣,如同蛇蝎。留你不得,看剑!”

剑花一挽,便要上前劈砍。

沉鱼见机不妙,急忙举起长剑格挡,剑气锐啸,堪堪从她脸庞边滑过,纱巾立时被斩断,飘然落地,一张恐怖面容登时显现出来。

仙儿“啊”的一声,骇的倒退几步,惊讶的合不拢嘴。

纱巾下是怎样一副诡异怪诞的脸孔,令人望而生畏,怪不得她一直蒙面,原来是为了遮掩脸上伤疤。

“你……你是玲珑教妖女沉鱼!”诸女无不大惊。

段逸鸣虽然见过,但此刻再看,仍是惊心动魄,问道:“你是如何从南海海眼中脱身的?”

沉鱼发出怪异的笑声,肌肉抽搐,凹凸不平的脸孔在熊熊火光照射之下,阴影变幻,平添一丝诡异的惊悚气息。

她尖声大叫道:“剑音那老虔婆将本姑娘诱骗坠入海眼,险些毙命在那里。嘿嘿,海眼之中漆黑无光,鹅毛不浮。本姑娘一直沉到海底。那里竟然藏有无数海怪,围着我追逐咬噬……”

说到这里,沉鱼脸上露出惊恐神色,足以想见当时情形如何惊险可怖。

“本姑娘知道大难临头,无计可施,唯有一个法子。嘿嘿,便将怀中那只玉瓶取出,放出里面那群绿蚂线。不出盏茶工夫,便将所有海怪内脏掏空。本姑娘这才脱险,攀着海底巨石,耗尽精力,方一步一步挪上岸。

本姑娘是什么人,岂能被葬身在海眼之中?”

说到这里,她挺起胸脯,面现骄傲之色,面色潮红,十分兴奋激动。

绿蚂线乃是天下至毒之物,凶残暴戾,任何活物只要被它钻入,五脏六腑势必被啃噬精光。从外表看上去没有一丝异样,但外皮之下,已是空无一物。

沉鱼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疤痕便是那些海怪留下来的。哼,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拜剑音那老虔婆所赐,要不是她,本姑娘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段逸鸣打断她的话,说道:“妖女,你害死的人还少么?你乔装打扮,杀死金凤苏寒月,偷袭剑音神尼。剑音神尼老前辈,她……她已经被你刺死了!”

沉鱼一怔,蓦地放声狂笑,说道:“好,太好了,老虔婆终于还是死在本姑娘手下!”

段逸鸣想起剑音神尼临终托付,皇甫雅迫不得已应允接任掌门,却将少女一腔爱意热火硬生生浇灭,从此青灯贝叶,终老佛门。

临别之际,伊人泪眼朦胧,凄婉悲绝,神色何等无奈而又绝望。胸中郁闷,气苦至极,而这一切都是拜沉鱼这个妖女所赐。

彭衣茱想起观音岛血流成河,遍地横尸,惨绝人寰,一切的一切,眼前这妖女都曾参与。

她怒喝道:“妖女,我要杀了你,为无辜死者报仇雪恨!”太阿仙剑银辉瞬息绽放,剑气如电,直刺沉鱼胸口。

“噗哧!”轻响,剑气刺入寸许,鲜血喷溅了一地。

沉鱼看着仙剑刺来,面无惧色,神情古怪,不避不躲,反而诡异的笑了起来,说道:“臭丫头,你再敢刺入少许,恐怕你这情弟弟可就性命不保了!”

彭衣茱闻言大羞,旋即惊骇,忙不迭收住剑势:“妖女,你说什么?”

就在此时,段逸鸣突然翻倒在地,身体弓起,面色雪白,“呵呵”的低叫着,黄豆大的冷汗涔涔淌出。

仙儿大骇,惊道:“鸣哥哥,你怎么了?”

段逸鸣挣扎着说道:“妖女在我体内下了虫螽……”还未说完,便痛的几乎晕厥过去。

纳云儿怒目而视,说道:“妖女,你……你做了什么手脚?”

沉鱼格格娇笑,眼里闪烁着狡黠神色,不紧不慢的说道:“本姑娘不过给他下了一只火电相思螽而已。”

落雁浑身一颤,惊呼道:“火电相思螽?你竟给他下了这奇邪至毒之物?”

沉鱼大奇,关于火电相思螽之事极是隐秘,只有极少数人知晓,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女怎么知道的?目光炯炯,投注在落雁身上。

纳云儿奇道:“楚姑娘,什么是火电相思螽,它很厉害么?”

落雁面色凝重,微微颔首,说道:“火电相思螽其实是世上罕见的情螽,向来是雌雄成双成对。雌雄之螽不论相距多远,都会意念相通,有所感应。

“凡是中此螽者,只要其主人催动另一只虫螽,便会知道中螽者身在何处,并且可以遥控虫螽,噬髓啖肉,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此螽最为、最为歹毒厉害之处便是:被下之螽若是被施万古绝情咒,此生便无法摆脱螽主控制。一旦和别的女子情动,主人立时会察觉,催动本螽,被下螽者便会疼痛欲绝,情念立绝。

“而一旦螽主死亡之后,情螽立时发狂乱咬乱钻,中螽者便难逃一死。”

“啊……”

诸人闻言,无不惊惧欲绝。

仙儿脸色雪白,问道:“楚姑娘,鸣哥哥他……他总不会是被施了万古绝情咒了吧?”

落雁瞧向沉鱼,脸色凝重,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得问问这位沉鱼姑娘。”

沉鱼不置可否,凝目盯着落雁,森然问道:“姑娘究竟是谁?怎么对火电相思螽如此熟悉?”

落雁淡淡说道:“小女子乃是化外之民而已。”

沉鱼却是不信,一双冷厉目光上下不停的打量着落雁。

片刻之后,她突然尖叫出声:“你是神女!四公主,竟然会是你?”

彭衣茱、纳云儿以及仙儿等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沉鱼得意地放声大笑,道:“我说怎么会有人知道本姑娘豢养秘物,原来竟是玲珑教当家神女!”

说着她环视一周,冷笑道:“没想到诸位平日里自诩为洁身自爱的正道弟子,竟然会和魔派玲珑教神女混在一起。若是让他人得知,格格,那可是私通魔派的死罪啊!”边说边瞥了段逸鸣一眼,嘴角浮起一丝怪诞笑意。

彭衣茱等人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多日来朝夕相处的落雁,竟会是鼎鼎大名的玲珑教神女!

玲珑教之名早已传遍江湖,隐隐然已是魔派各教领袖,而神女地位十分尊崇,只在教主之下,万人之上。

诸女看着落雁,疑窦大起,终是不敢相信,柔弱多病的楚姑娘,真的就是传说之中,玲珑教的邪恶神女。

落雁面色几乎透明,一动不动。

仙儿大声喝道:“无耻妖女,死到临头还要造谣中伤,栽赃陷害!”

沉鱼也不气恼,笑吟吟的说道:“你们若是不信,不妨亲口问问这位段少侠。”

仙儿瞪了沉鱼一眼,说道:“妖女,你休想耍什么鬼花招!”转过身来,问道:“鸣哥哥,这妖女胡言乱语,是也不是?”

彭衣茱、纳云儿两双美丽大眼齐齐盯住段逸鸣,等他会答。

段逸鸣苦笑一下,牵动了伤口,痛的几乎晕厥,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不错,楚姑娘并不是普通人物,她的确是玲珑教中的神女。”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诸女身躯立时僵硬,几乎惊呆了。

一个个瞠目结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自古以来,天地有正魔两道,争斗压制,势不两立,从无破例。

若是有人和邪魔来往,便会被视为大逆不道,轻则废去功力,关押禁闭,重则驱逐出门,甚至取其性命,惩罚极是严厉,从不留情。

而如今,段逸鸣竟然承认和一个妖女,而且还是凶名远扬的玲珑教神女,万里迢迢,不辞辛苦,为她寻找疗伤仙草灵药!

而这之前,段逸鸣就曾因为私自放走角蟾老祖,而被责罚关押在寒冰洞中两载,而现在,他又和这玲珑教神女走在一起,万里同行。

此事若是传扬开去,师门定会雷霆大怒,责令重罚,天知道会有什么可怕后果。

一时间,众人鸦雀无声,静悄悄一片。

落雁如同泥塑一般纹丝不动,望着诸女,心底凉了半截。

方才还出手相救,转眼之间便视自己如蛇蝎一般,躲避不迭,心中悲凉,转向段逸鸣,却见他虎眉紧皱,面色沉重,暗道:“罢了,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段大哥。”

她盈盈走到段逸鸣身边,说道:“段大哥,落雁不想难为你。多谢你这些日子来关照,落雁才能苟活到现在。”

段逸鸣瞧瞧诸女,又瞧瞧沉鱼,朗眉一挑,昂然起身,沉声说道:“小妹,你不必如此。有大哥在,谁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顿了顿说道:“所谓正魔,乃是以其心性行事正邪而论。

“邪魔之辈,若能幡然醒悟,改邪归正,善莫大焉。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内心龌龊邪恶者,虽隐匿正道,亦是邪魔歪道,难掩其丑恶面目。

“楚姑娘虽处魔窟,却是身不由己,但她洁身自好,出污泥而不染。

她此番而来,数次相助,先是舍身行刺玲珑教主不羁烛神,虽功败垂成,但心意可昭日月……”于是将经历之事逐一说来。

诸女静静聆听,面色惊奇、骇异,无不惊心动魄。

众人默默相望,为段逸鸣之话所动,先前念头逐渐消散。

段逸鸣说完,霍然转身,冷笑道:“妖女,你舌灿莲花,巧言令色,

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抖露出楚姑娘身分,其心可诛。

“南海海眼没有困住你,算你命大。不过,现在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下面就是熊熊火脉,将你丢下去,瞬息之间化为乌有。哼,你作恶无数,也算是罪有应得。”

沉鱼瞧着段逸鸣,神色古怪,蓦地狂笑道:“臭小子,本姑娘可不怕死。来啊,一掌将本姑娘劈下火脉好了。反正有这么多人陪葬,就是到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格格格格。”

段逸鸣大怒,凝气于掌,便要击去。

纳云儿急忙伸手阻拦,说道:“段少侠,万万不可。你体内还有妖女所下火电相思螽,性命相关。妖女死了不要紧,可是你却难免一劫。”

段逸鸣怒目而视,切牙咬齿,“喀喀”直响,倒是沉鱼饶有兴趣的瞧着他,嘴角露出得意的嘲笑。

仙儿疾步上前,出指将沉鱼几处穴道点中,怒道:“妖女,让你尝尝‘搜髓刮骨手’的滋味。”

沉鱼登时觉得浑身奇痒,仿佛万千蚂蚁噬咬一般,五脏六腑中翻江倒海,抽搐扭曲,似乎连骨髓也被钻透,一点一点侵蚀,刺痛麻痒之意传遍全身上下。

樱唇张合,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痛苦呻吟,黄豆般的大小汗珠顷刻间渗出,衣衫尽湿,白皙粉嫩手臂几乎裸露,一点嫣红血痔若隐若现,十分醒目。

纳云儿不忍,正欲转过脸去,突然怔在当地,一双凤目紧盯着沉鱼,粉脸上掠过一道惊讶之色,娇躯微微颤抖,脸色大变。

段逸鸣奇道:“纳姑娘,你怎么了?”

纳云儿“啊”了一声,目光游离,似乎有些慌乱,定定神说道:“大家身处绝境,也不必难为她了。请仙儿姑娘解开她穴道。”

仙儿颇有些诧异,瞧向段逸鸣,见他微微颔首,便气鼓鼓说道:“妖女,今天算你走运。”说罢并指点中沉鱼穴道,解去搜髓刮骨手之力。

纳云儿缓缓说道:“姑娘聪颖绝顶,天纵绝才,为何自甘堕落,仰魔派之鼻息,助纣为虐?”

沉鱼浑身湿透,娇喘吁吁,几缕乌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脸颊上。

她看着纳云儿,眼中闪过一道挑衅神色,说道:“别以为解去本姑娘穴道,就可以为所欲为,讲什么废话道学!哼,本姑娘可不承你的人情。”

仙儿大恼,正欲呵斥,却被段逸鸣拉住。

纳云儿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这么小年纪,何必执迷不悟?”

沉鱼斜睨着她,扬声说道:“那便如何?此际你我同处绝境,说不定立时会毙命。本姑娘就算幡然醒悟,又有何用?”

纳云儿一时语塞。

仙儿在一边气道:“纳姑娘,你和这个顽冥不化的妖女说什么?横竖都要死了,先将她扔下去好了。”

纳云儿缓缓起身,望着沉鱼,脸色苍白。

段逸鸣看在眼中,大是奇怪,纳姑娘这是怎么了,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当是时,四周隆隆巨响,一阵地动山摇,众人大凛,转目看去,不由惊骇怔呆。

原来火脉之下,岩浆鼓沸,翻滚如热汤开锅,赤浪冲天飞起,较之方才高出数倍。灼气所到之处,岩石尽裂,化为赤红流液,汇聚一起,轰然跌落。

火脉喷发在即!

众人耳鼻中火热如灼,几乎喘不过气。绝望、恐惧和惊慌之意在每个人眼中闪现,失去方寸。

事到如今,已是无路可走。

眼看赤紫岩浆一丈丈翻涌上涨,距离众人落脚之处不过二三十丈,照此情形来看,不出几个时辰,必将被淹没,沦为火海。

突然间,在一边默然不语的彭衣茱开口说道:“奇怪。”

段逸鸣一愣,问道:“彭师姐为何如此说?”

彭衣茱眼睛扫视着四周,缓缓说道:“大家不知道注意到没有,咱们所在之地距离火脉不远,按说应该酷热难当才对。怎么这里并没有太大炎热,真是古怪。”

她这一说,大家纷纷惊醒:“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落雁凝眉想了片刻,说道:“莫非如此?”

段逸鸣问道:“小妹,你想到什么?”

落雁说道:“段大哥,你还记得石壁上,那块青色怪石之中,隐藏着的那幅古篆状图形,一边烈火熊熊,一边是潺潺流水。隐含之意便是火脉和九幽黄泉相生相克,近在咫尺。

“如小妹所料不差,这里反常的清凉,应该便是距离九幽黄泉不远了。”

众人闻言,精神不由一振。

倘若九幽黄泉真的就在左近,那只要找到入口,那可是绝处逢生了。

段逸鸣说道:“大家分头行动,看附近那里是九幽黄泉的入口。”

众人手持兵器,依次在石壁上敲击,倾听回音。

段逸鸣小心翼翼的攀着怪石四下探听,突然间脚下踩空,身躯立时下坠,他急忙运气将紫竹棍插向石壁,紫竹棍刺入,如同切豆腐似的,一没而入。

他身躯摇晃,紧贴在石壁上,一颗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之间,耳朵里传来极轻微的呼啸声,不由大奇。

贴耳聆听,果然发现石壁中真有风吹过的声音传出,段逸鸣登时醒悟,里面是个空洞!

他落好脚,运起真气,紫竹棍击打在石壁上。

“铿!铿!”紫竹棍击打在石壁上,发出空洞而又清脆的回音。

突然间“锵”的一声脆响,石壁上赫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一股阴风“呼”的涌出,凄冷森寒,灰蒙蒙的,中间夹杂着呜呜的类似哭泣一般的风声。

里面浑沌迷蒙,伸手不见五指,黑黝黝一片。

第十章 幽黄泉

此时,诸女发觉有异,纷纷奔了过来,望着诡异的洞口,迟疑不决,里面当真就是传说之中的九幽黄泉么?

段逸鸣说道:“诸位,不论里面究竟是什么,都必须进去一探。说不定,九幽黄泉就在里面。”

事到如今,已别无他法,唯有一试。

当下段逸鸣当先进入,其余几人跟着钻进去。

四周黑漆漆一片,彻骨奇寒,如同来到万年冰窖一般,衣裳之上,顷刻间便结上了一层薄冰寒霜。气血几乎停滞凝固,众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运气护住周身,勉强催动气血运转。

虽然如此,仍然觉得阴冷无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麻痹僵硬。

借助仙兵放射出的淡淡光华,大家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

触目处,却是一片漫漫高耸山岭,刀削斧斩,无所攀缘;谷壑错落,断崖绝壁兀立,绵延不绝。

无数黑影密集攒动,恍如鬼魅。山峰形状怪诞,千奇百怪,高不见顶,笔直如削,却被一大团灰蒙蒙雾气缠绕遮掩。

四周隐隐回荡着鬼哭一般的风声,似乎有无数鬼怪隐伏其间,死寂荒凉而又恐怖可怕。

诸人凝神查探,却发觉周遭空荡无物,毫无生气。

大家面面相觑,相顾骇然,心中齐齐升起一个可怖念头:“莫非这里就是九幽鬼域?”想到这里,浑身寒气森然,脊背冷嗖嗖一片。

女孩子毕竟胆小,虽然出身正道,修炼有年,但此时却心惊胆颤,不敢挪动半步。

段逸鸣也是头一次来到此种阴森诡谲之地,不由得头皮发麻,寒毛笔直竖起。

但众人之中只有他一个男子,自是不可退缩。

他深深吸了口气,定定神,说道:“大家不要怕,随我来。”说罢持紧紫竹棍,大步前行。

四周昏暗苍茫,寒风彻骨,黑影幢幢,跳跃起伏,狰狞翻舞。

山道蜿蜒曲折,缓缓下陷,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前方山势突然陡峭险峻,危石林立。

地面上斜斜竖起一块黑紫巨石,上面赫然刻着几个微微闪烁血红大字││鬼域黄泉。

再走近时,血字之上,呼的飞起黑压压一群血翅小虫,轰然旋舞,盘旋几周,便飞如迷雾之中。

原来,众人果然是来到了九幽之下的鬼域黄泉!

段逸鸣停下脚步,凝目望去,却见前方雾气蒙蒙,中间似有无数光亮上下翻飞,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缓缓迫来,心中大凛。

突然间,仙儿尖叫一声,大家骇然变色,齐齐掉头看去。

仙儿哆哆嗦嗦的指着背后,惊恐地说道:“见鬼了……”

大家定睛一看,不由大惊,原来背后景致,竟然鬼使神差的变化成另一副模样,来时之路已悄然消失。

大家瞠目结舌,惊恐欲绝。

段逸鸣沉声说道:“不必理会,不过是虚幻障眼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还是继续去找那件奇瑰宝贝。”

重新踏上山道,众人都是默不作声,心里如被黑云压着,沉甸甸的。

相传鬼域黄泉乃是通往阴曹地府必经之地,无数孤魂野鬼游荡于此,但这一路行来却是畅通无阻,没有遇上任何危险,情形十分古怪。

众人心中升起一个不祥之兆,也许就在前方某个阴暗角落,不知名的凶鬼恶煞正等着众人送上门。

正忐忑不安间,蓦地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破云的怪声,惨厉凄冷,幽谲诡异,像是恶鬼号哭,令人肌肤生寒。

众人对望,又惊又怕,无不变色,寒毛尽数竖起。

落雁紧张的靠近段逸鸣,骇道:“那是什么叫声?”

段逸鸣哪里知道?

他拍拍落雁玉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别怕,便是有牛头马面前来,也难敌咱们手中仙兵,将他们杀的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他这话冲淡了恐怖气氛,大家稍微松口气。

“沙沙沙”的异响传来,自远而近,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但隔着迷雾,什么也瞧不见。

平地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腥臭扑鼻,大家几乎被熏倒。

纳云儿娇躯陡然一震,急促的说道:“大家小心,有邪物逼近……”

迷雾猛的激荡冲旋,隐约可见无数黑影出现,竟是将众人从四面八方包围。

段逸鸣低声喝道:“楚姑娘跟在我身后,大家背靠背,聚成一圈。”

诸女知道事态严重,如蝴蝶穿花一般站好位置。

刚一布好阵势,迷雾中便冲出数十具骷髅,一个个张牙舞爪,啾啾鬼叫,逼将上来。

放眼望去,迷雾中鬼影幢幢,层出不穷,少说也有万千之众,竟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骷髅!

段逸鸣再胆大,见到如此多的骷髅跳跃而来,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寒意森森。

电光石火之间,骷髅群已是迎面扑来,白骨利爪,已然触面。

段逸鸣脱口而出:“大家不可手软,痛下杀手!”

紫竹棍真气灌注,呼啸而起,立时数声凄厉叫声炸响。乒乒乓乓,白骨飞溅,落了一地,竟是斩毙了十余具骷髅。

一招得手,段逸鸣胆气大盛,长啸一声,紫竹棍上下翻飞,打的骷髅群节节败退。

骷髅群何曾受到过如此重创,惊怒之下,鬼叫厉呼,竟是蜂拥而上,疯狂进攻。

如此一来,诸女压力登时剧增。

这些骷髅悍不畏死,毫无痛觉,层层叠叠的围攻。

前面一具扑倒在地,后面立时有三五具补上,前仆后继,踩着森森白骨进攻,竟似无穷无尽。

加之骷髅群怪叫不断,犹如滔滔海潮滚滚而来,刺的众人骨膜嗡然,心烦意乱,十成真气也只能发挥出六七成。

只片刻工夫,骷髅群已将众人淹没其中。

众人一阵乱劈乱斩,也不知劈倒多少骷髅,但映入眼中的,却丝毫不减;反而有变本加厉、越来越多之势。骷髅群狂怒鬼叫,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狂猛进袭。

诸女香汗淋漓,杀的手脚发软,有些力不从心。

鼻息之间腥气浓郁,稍一嗅入,便觉头晕脑胀,心中大骇。

便在此时,一具骷髅冲向仙儿,利爪迎头插下。

仙儿凝气挥剑,将骷髅拦腰斩断,一脚踢飞。

岂知那具骷髅下半身虽然没了,但上半身兀自返回,张嘴就咬。

仙儿吓了一跳,连劈三剑,总算将骷髅斩的粉碎。

另外两具骷髅却乘机袭近,利爪疾抓而下,一支将仙儿手臂抓中,另外一支却抓住她小腿。

骷髅尖叫大作,便欲撕咬。

仙儿大惊,奋力一挣,一剑将左臂上鬼爪斩断,但小腿一痛,却是被骷髅咬中。

“啊”的惨叫一声,仙儿小腿奇痛攻心,险些跌倒。幸好段逸鸣及时赶到,紫竹棍怒啸斩下,将骷髅一颗头颅击的粉碎,方解了仙儿危险。

仙儿小腿一软,半跪在地上,一时间竟是无法站起,痛的几乎晕厥。

另一边,彭衣茱挡在落雁身前,太阿仙剑飞如彩凤,将七八具骷髅打的人仰马翻,鬼叫不绝。

她头脑一阵阵眩晕,知道是误吸入腥气所致,急忙屏住呼吸。

彼时,骷髅群恶狠狠的围着众人狂攻,喉中发出的鬼叫声也越发尖利刺耳,闪电似的交错疾冲,猛扑而上。

纳云儿挥舞仙剑一阵劈杀,气血翻腾,竟是有些后劲不继,心中骇然,及至看到仙儿受伤不支,更是心中大凉,而骷髅群却是密密麻麻的涌来,潮水般层叠轮番上阵围攻。

照这么下去,众人只怕要被活活累死在这里,难以平安返回,纳云儿心底不禁生起惊惧之意,背上冷汗涔涔渗出。

纳云儿一咬樱唇,娇呼道:“段少侠、各位。骷髅势众,不可纠缠,速速闯过去!”

一句话登时将大家惊醒。

是啊,己方所来,乃是为了取得那件奇瑰宝贝,如果耽误时间,任凭火脉上涨,混沌炎母还原复活,不论正邪两派可都真的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了。

段逸鸣疾喝道:“好,大家一起冲过去!”

说罢猿臂舒张,拦腰将仙儿抱起,一跃而起,凌空飞渡。

一路上急吐真气,紫竹棍眩光爆射,将拦截骷髅打的满天乱飞,骨折身断,如若天女散花一般缤纷散落。

其余诸女随后疾飞,太阿、电羽两柄仙剑一左一右,锐气吞吐,横扫竖劈,竟是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成千上万支骷髅紧追不舍,啾啾乱叫。

众人疾飞不停,终于将骷髅群远远甩开。

四周迷雾轻摇,目力难及三丈之远。

一阵乱闯,也不知道到了哪里,身后嘈杂的叫声逐渐低沉,渐不可闻,终于消失无踪。

众人落下地来,稍事休整,段逸鸣乘机为仙儿疗伤。

仙儿小腿为骷髅咬中,伤口处一片乌黑,显是有毒,不过好在咬痕不深,并未伤及筋骨。

段逸鸣在她伤口处划破一道口子,放尽毒血,然后覆上一层药膏,撕下衣襟包扎好。

一切妥当之后,众人继续上路前行。

天空阴暗无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欲呕的恶臭,众人闻到,不片刻,便一个个头晕眼花,心中烦闷狂躁。

疾行不久,前方水气飘摇,豁然开朗,一片广袤无边的血红水波赫然出现在面前。

波涛滚滚,此起彼伏,绵绵呼应,一排排的汹涌排击着岸边嵯峨怪石。

但令人惊奇的是,尽管波涛如此汹涌澎湃,却是悄无声息,分外的诡异。

段逸鸣极目远眺,水波浩渺无边,一片汪洋。心中明白,这里便是九幽黄泉了。

细察左右,丝毫没有任何征兆,究竟要到哪里去找奇瑰宝贝呢?

蓦然间,阴风呼号,妖雾蔓延,一阵凄冽怪诞的叫声,自水波深处响起,水波高高涌起,浪花飞溅,当中钻出七、八条黑黝黝庞然巨物,碧睛灼灼,双目之上两侧又生出两只脑袋,蠕动不休。

肌肤上满是肉瘤,竟有数十丈之长,恐怖至极。

而在巨怪脊背上,赫然骑着几个奇形怪状之物,一个个面目狰狞,手持长叉,浑身几近赤裸,只在胯下围着一块皮革。

落雁低声说道:“这乃是九幽黄泉巡海夜叉,身下坐骑是黑腐赑鲸。”

大家一听,无不凛然。

这黑腐赑鲸来历可是不小,传说上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万物萌生,欣欣向荣,八方安宁。

但西海之外,却是恶浪滔天,不时淹没大陆岛屿,万民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盘古闻讯西渡而来,方知乃是黑腐赑鲸兴风作浪,为祸人间。于是便下海搏杀,恶战十八个日夜,终于将黑腐赑鲸捕杀殆尽,沉沦海底。

但这黑腐赑鲸天生灵异,魂魄不散,后来竟冤魂聚集成形,被阎罗王收至麾下,镇守这九幽黄泉。

面对这庞然巨物,众人面色一变。凝神聚气,小心戒备。

黑腐赑鲸急速游来,一名巡海夜叉夜叉怪目缓缓四扫,停留在众人身上,“咦”的一声,似乎颇为惊讶,奇道:“骷髅轮回大阵竟然没有困住你们,真是异数。”

另一个巡海夜叉大刺刺的说道:“九幽鬼域,唯我独尊。你们能侥幸逃脱骷髅轮回大阵,但好运也就到此为止。凡是来到九幽黄泉者,魂飞魄散,皆被打入十八层阿鼻地狱。”

段逸鸣越众而出,昂首挺立,朗声喝道:“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也敢挡道!速速退开,否则别怪小爷不客气了。”

巡海夜叉何曾见过如此狂妄之人,微一错愕,随即凶光大盛,阴恻恻的奸笑道:“九幽黄泉,有来无回。愁神困仙,夺魂摄魄。你们既然不怕死,那就将你们收了,打入阴水河尝尝日夜破肤洗脏的滋味。”

“嗖”的声响,数支长叉暴涨,跃空而起,划过一道弧线,呜呜厉啸,朝着众人当头砸下。

这长叉长满倒刺,锐利如刀,寒光闪闪,不及近身,那阴森锋锐之气已裂肤割面。

段逸鸣也不客气,当下一催真气,断龙金刃铮然出鞘,金光如电,游走天地,宛若一条神威凛凛的九天蛟龙。

纳云儿和彭衣茱齐齐娇喝,仙剑气芒爆吐,迎上前去,双凤清鸣,鼓翅高飞。

真气迸爆,光芒螺旋飞舞,当空炸开炫目强光。

长叉被击的“匡铛”脆响,蓦地冲天乱射。

巡海夜叉不防眼前这不起眼三人竟有如此道行,把己方兵器齐齐震飞,心中狂惊,手忙脚乱地召回长叉,险些跌下黑腐赑鲸,颇有些狼狈不堪,一个个面色阴沈,难看之极。

巡海夜叉心中同时想到:“怪不得这些人能够闯过骷髅轮回大阵,果然有些古怪。”

几名巡海夜叉顿住身形,怪目中闪过极为惊讶恼羞神色,怒道:“你们是存心找死。哼,那便将你们拿下喂黑腐赑鲸好了。”

黑腐赑鲸似乎听懂,纷纷摇头摆尾,鼻孔中喷出百余丈高水柱,轰然坠落。

浪花飞溅,血沫四射,顿时将岸边淹没一片。

地面迸裂,血水泛滥,顷刻陷入无边无际的血海之中。

请继续期待邪鼎续集

本集简介

进入传说中藏有瑰宝的九幽黄泉,段逸鸣等人迭遇险境,横挡在前的更是一个一比个凶猛,难道这些险阻的背后,就是那不世宝物?

段逸鸣与众女齐心突围,却不料随行的沉鱼每每落井下石、陷诸人于不利。

随着天剑派内一桩诡密奇案、洛神谷中一门憾事的揭开,诸门各派要付出的代价,将会是前所未有的高。

第一章 黄泉夜叉

九幽黄泉之中,血浪滔天,汹涌澎湃。顷刻之间,四周雾蒙蒙一片,铺天盖地。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怪诞叫声陡然响起,水浪冲天,两条巨大的黑腐赑鲸嘶鸣着猛冲而上。

腥气迫人,众人呼吸一滞,连真气都有些不畅,翻滚起伏,心中大凛,齐齐想道:“这黑腐赑鲸妖异邪猛,果然名不虚传。”

狂风劲吹,水柱当空激射,旋即飞流直下,宛若一场血雨腥风。

血沫漫天飞溅,四周百余丈都是一片迷蒙。

段逸鸣见势不妙,真气鼓荡,断龙金刃光芒迸爆,当空划过一道金色光弧,疾斩而落。

腥风唾浪被劲气一逼,倒卷退缩,滚滚散开。

巡海夜叉立时知道这些不速之客中,以段逸鸣修为最为精深,当下厉鬼般的怪叫几声,三四只黑腐赑鲸齐齐围攻而来。

黑腐赑鲸巨睛灼灼,同时射来,段逸鸣登时感觉周身阴森冰冷,心头蓦地浮起一丝强烈不安。

黑腐赑鲸张开血盆大嘴,喷出一团绿气,腥臭刺鼻,立时扩散如雾,汹汹拍卷而来。

段逸鸣左掌疾拍,将身下浓雾劈散。可惜为时已晚,鼻中仍然吸入少许腥气,感觉头昏脑胀,幸好他身体已被角蟾老祖强行改造,只是微微感觉胸闷。

段逸鸣真气流转,将烦闷驱赶殆尽,双臂一振,如大鸟般闪电冲起。

黑腐赑鲸扑了个空,大是恼怒,怪吼连连,巨硕的身躯掉头直下,悻悻然落入九幽黄泉中。巨尾甩击,掀起滔天巨浪,声势骇人。

当是时,彭衣茱、纳云儿以及仙儿等人持剑酣战黑腐赑鲸,身影上下翻飞,穿梭往复,斗的不亦乐乎。

几人到底是名门之后,面对黑腐赑鲸这等上古遗留水怪,沉着应对,进退有致,一时间难分上下。

段逸鸣电光石火之间回首凝望,看到诸女自保有余,心下略略放心。

此时,下方又是一阵惊雷般爆响,黑腐赑鲸按捺不住,再次从水中跃出,弹出数只奇长之物,奇腥恶臭,立时当头涌来。

段逸鸣大喝一声,断龙金刃回旋斩出,正中此物。奇长之物似有痛觉,立时倒卷退缩,颤抖不休。

方躲过一物,另几只奇长之物已齐齐袭来。扭曲弯转,交错纵横,竟如天罗地网一般向段逸鸣包围上来。

段逸鸣大惊,这难道又是什么蛮荒怪物么?一念及此,莫敢大意。断龙金刃斩向右手一物,左掌疾拍而出,击向右手临近之物。

“嗤!”一股碧色腥液狂喷而出,随即悲号骤起,差点将诸人耳膜震裂。

九幽黄泉之中,两头黑腐赑鲸上下翻滚,悲声嘶吼,竟是痛不可抑。

段逸鸣当空盘旋,急冲而起。定睛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所谓奇长之物,竟是黑腐赑鲸口中长舌,顿时心下恍然,怪不得觉此物柔软奇腥。

但见那长舌几达十余丈,宽厚无比,上面生满倒刺,如果被卷中,立时会被送入黑腐赑鲸腹中,不出片刻便会被消化成肉泥。

转眼见到两只受创黑腐赑鲸痛吼难忍,段逸鸣心中旋即大定,豪气陡生,清喝一声,忍住胸腔翻卷气血,紧握断龙金刃,真气滔滔鼓舞,顷刻间行遍周身经脉。

“孽畜,找打!”

龙吟撕裂长空,刃芒轰然爆闪,金光炫目。段逸鸣这一击倾尽全力,气势如虹。

远远望去,光华电舞,九幽黄泉之上奇辉闪烁,将四下照射的一片金碧辉煌,狂风呼吼,好似千军万马纷至沓来,神威凛凛。

一条长龙怒吟而出,张牙舞须,利爪暴伸,闪电般俯冲而下。

几名巡海夜叉看得呆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一幕。蓦地一个巡海夜叉尖叫道:“神兵,九天神兵!”

众夜叉周身剧震,仿佛瞬间麻痹,脑中轰隆嗡鸣,直若看见什么凶神恶煞,一个个脸色登时骇不成色。不等反应过来,长龙已然袭到。

“噗噗噗!”一连串闷响传开,碧血狂溅,将四周水域染的一片惨碧,怪诞腥恐至极。

痛吼厉嚎骤然大响,黑腐赑鲸周身上下无不剧痛,仿佛被万剑洞穿,竟是高高抛起。

方飞起十丈左右,猛烈炸开。偌大的身躯片刻之间四分五裂,化作无数血块肉糜,四下飞射。

虚气袅袅,黑腐赑鲸立时化作无形,消散在赤红血浪之中。

巡海夜叉个个周身僵硬,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平时视为无敌坐骑,竟然被对方几个照面打的三魂消散、六魄渺渺。

迷雾森森,寒风怒舞,阴寒彻骨。

巡海夜叉急忙抬头眺望,但见半空中段逸鸣凛然如天神降临,手中神兵流光溢彩,迷离变幻,脑海中立时想起那个可怕传说,齐齐打了个寒颤,呐喊一声,掉头就跑,恨不得当时多生几只脚。

段逸鸣朗笑道:“哪里走?”

断龙金刃横划,龙吟不绝,气浪狂猛迸飞,奔腾而至。

巡海夜叉只觉背心一震,气血狂涌,脑中嗡鸣乱响,身躯如断线风筝一般飞起,腾云驾雾。须弥,纷纷从高空坠下,落在黄泉之中,一个个漂浮不动,竟是全部毙命。

残余黑腐赑鲸发觉不妙,顿时慌乱起来。一个个发狂般的拥堵挤压,便欲夺路而逃。

彭衣茱等人看到段逸鸣接连击毙黑腐赑鲸和巡海夜叉,胆气大壮。娇叱声中,仙剑才华流泻,炫光闪耀,好似千万道流星当空激飞,顷刻间射落直下。

黑腐赑鲸几乎同声悲嘶痛叫,纷纷被剑气斩成七八十块,簌地消散。

巨浪缓缓收歇,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诸女互相凝望,恍在梦中。谁也没有想到,传说之中凶蛮妖异的黑腐赑鲸,竟被几人联手斩杀!

狂喜之余,心中隐约想到,彼此之间似乎有所弥补,因此威力才如此之猛。

大家都是玲珑之辈,稍一凝思,便恍然大悟。

原来中土各派修真宗旨大体相近,归属五行互济互生,但大都有所偏依。天剑派火性为首,仙瑶门偏重金性,洛神谷擅长水性,太虚观谙在土性等等。

方才彭衣茱和纳云儿无意间同时出手,暗合金水神英。两种属性聚合一处,将对方缺隙立时弥补,威力大增,这才将黑腐赑鲸杀的魂飞魄散,当场迸爆离析。

段逸鸣横空纵来,说道:“各位,事不宜迟,咱们必须马上去找那件奇瑰宝贝。”

仙儿说道:“鸣哥哥,可惜方才没有抓住一个巡海夜叉问个究竟。现在血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啊?”

段逸鸣一怔,挠挠头说道:“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糟了,巡海夜叉全部死了,就是想找人问也不成了。”

落雁抿嘴一笑,柔声说道:“段大哥,不必着急。”

段逸鸣问道:“小妹,你可有良策?”

诸人闻言,目光齐齐注射到落雁脸上。

落雁不慌不忙,从头顶取下一枚翠绿发簪,说道:“这是我师父传下来的摄灵簪,它可以上天入海,搜寻一切异灵气息,越是距离近时越是有效。

“以我之想,那件奇瑰宝贝必是天地间灵秀之物,夺天地之造化,纳黄泉灵气。精华外泄,必然会有所征兆。”

段逸鸣大喜,催促道:“小妹,快些放出摄灵簪,查找奇瑰宝贝下落。”

落雁微微一笑,星眸闭合,樱唇蠕动,急速念咏法诀。蓦地她睁开眼睛,玉指一点,一道微光飞出,没入摄灵簪内,娇喝道:“摄灵宝簪,如我心意,疾!”

说来也奇怪,那根不过两寸长短的翠绿发簪轻轻低鸣一阵,弯曲扭动,宛若一条小虫一般跃入九幽黄泉之中,顷刻间沉没下去。

赤艳火浪之中,却有一点绿光凝而不散,在水中盘旋几圈,忽而掉头向右,缓慢游出数十里,依旧没有发现。

众人等得心急,眼看逐渐深入九幽黄泉深处,四周雾蒙蒙漫无边际,穷尽目力也不过能看到三四丈开外。但这摄灵簪仍是缓慢而行,东游西走,好似一只无头苍蝇一般。

沉鱼瞥了落雁一眼,冷笑道:“神女倒是悠哉悠哉。咯咯,再往里走,可就距离阴曹地府不远了,到时候一众牛鬼蛇神一齐涌将上来,怕不把你们一网打尽,全部丢入烈火炼炉烧烤……”

沉鱼在一边热嘲冷讽,但落雁老神在在,置若罔闻,一双秀目只是紧盯着水中的绿光,一眨不眨。

仙儿怒道:“闭住你的嘴巴!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封住你的嘴!”

沉鱼怒目而视,终究是寡不敌众,恨恨不已的闭住嘴巴,只不时发出阵阵冷笑。

突然间,摄灵簪似是有所发现,在水中团团旋转,续而对准右方飞驰疾奔,速度竟是极快。

落雁神色微动,娇声说道:“大家快些跟上。”

众人知是摄灵簪发现奇瑰宝贝蛛丝马迹,精神大振,御风急追。

摄灵簪劈波斩浪,一口气奔出十余里这才放缓,在水面上打了几个转,逐渐沉入水下。

一丝绿光耀耀四射,极是明亮。可是片刻之后蓦地一暗,光华越来越淡,明灭难辨。

落雁凝目注视片刻,皱眉说道:“摄灵簪遇灵气而翠光越盛,照此看来,这水下应该有件宝贝。不过奇怪的是,摄灵簪光华不亮反暗,似乎有什么东西阻隔……”

话音未落,就听到水下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沉闷的怪叫声,一闪而逝。

不一会儿,水面骤然“咕咚咕咚”沸腾,无数巨大的气泡涌出来,纷纷炸开。一股难以言状的奇腥难闻气味扩散开来。

众人目睹异状,无不大惊,面面相觑,不知水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落雁秀美微微一抖,凝神片刻,脸色蓦地雪白,骇道:“这水下竟是有只十分巨大、厉害的水怪在阻挡摄灵簪去路。”

说话之际,急念法诀,连连催动摄灵簪。

眨眼间,落雁俏脸已汗如雨下,嘴唇发白,娇躯微微颤抖,显然极是耗费体力。

段逸鸣正待上前为落雁注入真气。却听得水底一阵大震,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上突然掀起惊涛骇浪,血沫拍空,直朝众人脚下冲来。

“吘……”

诸人脚底爆响骤起,如焦雷并奏,水花高高溅起,随风飘荡,凄迷阴森。

段逸鸣定睛看去,透过蒙蒙水雾和血色波涛,依稀可见水中一盏绿光飞速穿行,旁边霍然出现一个巨大阴影,黑压压一片,几达百余丈之长,大的出奇!

众人紧张的凝注水下,心头掠过一道不安。这九幽黄泉之下,浩淼不知其幽深,天知道藏着什么怪诞恐怖的怪物。

阴影扭曲弯转,追逐不休。绿光时隐时现,忽的折转向上疾驰而来。

“啵!”

众人眼前一闪,摄灵簪破浪而出,扶摇直上,落在落雁玉掌之中。翠花耀耀,竟是亮得出奇。

落雁见状大惊,摄灵簪这等异状前所未见,水底之物灵气竟是充沛至极!

四周突然刮起阴冷狂风,波涛翻滚,顷刻间覆盖了整个海面。

海浪越来越大,如同沸腾热水一般,不住翻涌。只是水色却变得一片墨黑,煞是古怪。

血色海面猛的分掀裂开,水花四溅。就见一只巨大黑影从水底钻出,高高跃起,簌地冲到众人脚下不远处,骇的诸女一片惊呼,忙不迭躲闪。

但见在半空中的巨硕水怪奇长无比,下半身尚在水中。体生四爪,浑身披满墨绿鳞甲,两侧赫然长着一对巨翼,双目惨碧可怖,一张阔吻几乎有两丈余大小!

水怪奇袭不成,落入水中,在汹涌海浪之中跌宕沉浮。一双碧眼森寒冰冷,翻着眼白,抬头瞪着诸人,神色说不出的桀骜恐怖,看来令人毛骨悚然,无端端的生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众人虽是饱经风浪,还是禁不住脸色发白。

大家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的妖兽,但这等巨硕水怪却是从未遇到过。光以尺寸来论,水怪张开双翼之际,几乎将整个海面遮掩,可想而知庞大到什么程度。

蓦地,纳云儿惊呼道:“天哪,这、这竟然是翥翼岐兕!”

众人闻言大骇,寒意遍体,冷汗悄然沾湿衣裳。

传说之中,翥翼岐兕乃是上古五大凶兽之一,和混沌炎牡皆以凶名着称。凡有翥翼岐兕出现,举世滔滔,洪水齐天,万里一片汪洋水泽。

上古时期,翥翼岐兕出世为虐,中土江河泛滥成灾,滔滔不息,百姓流离失所,溺毙者不知凡几。

后有尧舜治水,历经数十载,方由大禹以神兵镇服翥翼岐兕,率万民将河道疏导,洪水终于退却。

翥翼岐兕横卧在水面上,怪吼不绝,好几次跃出水面袭击,但都被诸人闪过。

彭衣茱凝目瞧了半晌,突然说道:“段师弟,这翥翼岐兕似乎有些古怪。以它之凶悍狂野,怎么每次只是草草攻击,并不飞出水面?”

段逸鸣心中一动,也觉蹊跷。

翥翼岐兕双翼神异,虽说平时蛰伏深渊不出,但传说中其可以上天入海,神出鬼没。怎么现在却像缩头乌龟一般呢?

想到这里,段逸鸣定睛细看,果然发现翥翼岐兕身下隐约有一道黑影直垂海底。

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暗道:“莫非翥翼岐兕竟是被什么钢链之物拴在水底了?”

越想越觉可能,念头一转,翥翼岐兕这等凶兽拴在水下,定是看守某件重要之物。

照此推断,这件重要之物,十有八九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那件奇瑰宝贝了。想到这里,喜色浮动。

转过头来,恰好和彭衣茱打了个照面。两人视线不约而同的交接,刹那间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段逸鸣心中一荡,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知怎地,心情竟是突然大好,喜不自胜,飘飘欲狂。

彭衣茱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俏脸没来由的绯红一片,娇羞无比。

纳云儿说道:“段少侠,你可有什么发现?”

段逸鸣急忙收敛心神,将心中怀疑说出。

末了,他道:“彭师姐和纳姑娘随我先行杀了这翥翼岐兕,再潜入九幽黄泉之下,想法取得那件奇宝。至于仙儿和楚姑娘,就留在这里,准备随时接应。”

他这话之意,却是教仙儿和落雁看住沉鱼,防她作乱。

沉鱼何尝不知道,只冷冷瞧着段逸鸣,说了一句话:“臭小子,希望你能活着上来。本小姐那只火电相思螽还没派上用场呢。”

段逸鸣苦笑一声,这妖女果然不可理喻,值此生死攸关之际,她脑子里竟然还想着这些害人的怪虫。

摇摇头,也不和她计较,段逸鸣吩咐几句,三人祭起仙兵,光华耀耀,盘旋往复。

翥翼岐兕潜伏水中,被三人举动逗的大怒。蓦地仰起头来,张嘴大吼,一股森寒阴气激射而出。

段逸鸣等人凌空虚踏,扭动身躯,已是避开。

翥翼岐兕一击不中,厉声大吼。蓦地,双翼一拍,水波迸炸掀飞,庞硕身躯竟是从水中飞出,瞬间逼近,闪电般朝彭衣茱冲来。

众人不防翥翼岐兕竟能跃出海面袭击,齐齐惊呼。

彭衣茱立时纵身闪避,纤腰微拧,轻飘飘如羽毛一样,堪堪在翥翼岐兕袭中之际躲开。

翥翼岐兕周身腥气扑鼻,彭衣茱胸口一阵烦闷,几乎晕厥。幸好她早有防备,只吸入少许,便屏住呼吸,运气将体内翻腾气血强行压下。右手疾挥,太阿仙剑清辉暴吐,笔直如电。

一声金石奏鸣,剑气击中翥翼岐兕脊背,只留下淡淡一道白痕。但反震之力竟是大的出奇,陡然翻转。彭衣茱玉手酥麻,虎口立时迸裂,血丝顺着手腕流下。

翥翼岐兕闻到血腥之气,越发狂野。一声怪吼,巨尾猛的向下一拍,高高跃起,簌地冲到彭衣茱身边,利爪直伸而来,寒气迫人。

眼前就是翥翼岐兕那张恐怖怪诞的巨脸,彭衣茱禁不住失声骇呼。

电光石火之间,段逸鸣急跃而来。真气鼓舞,断龙金刃急电般朝翥翼岐兕碧目刺来。锐啸破空,呜呜疾响。

翥翼岐兕似是知道厉害,顾不得伤了彭衣茱,扭颈厉吼,双翼翻拍,卷起一道狂风,竟是不躲不闪,一头撞了上来。

“当啷!”断龙金刃如中玄铁精铜,嗡鸣不绝。

段逸鸣手臂被震的几乎酥麻酸断,吃惊不小,左脚在翥翼岐兕头顶一点,翻身跃起。

刻不容缓之间,他大着胆子右臂猛的下划,断龙金刃疾斩而下,在翥翼岐兕额顶划出一道三尺长的伤口,一股奇腥无比的黑血立时喷涌而出。

原来这里恰好是翥翼岐兕身上薄弱之处,并没有坚硬鳞甲覆盖。所以段逸鸣凝力一劈,便告得手。

翥翼岐兕负痛长嘶,狂性陡发。双翼猛拍,数丈长的巨尾霍的倒转,带着雷霆之势,朝段逸鸣扫来。

纳云儿惊叫道:“段少侠,小心背后!”电羽仙剑光华炫目,击向翥翼岐兕另外一侧。此时,彭衣茱回过神来,猛的看见段逸鸣危在旦夕,狂骇之下,不顾一切的持剑冲来。

“乒乓”连响,纳云儿和彭衣茱被翥翼岐兕巨尾卷起的腥风吹得无法立稳,衣襟猎猎,已被向外抛出。

翥翼岐兕狂吼怒哮,电冲而来,眼看就要将段逸鸣击中。

段逸鸣心中一沉,只道不保,情急之下,胡乱劈出数掌。

但听一阵“咯蹦咯蹦”怪响,并没有想像中的可怕情景出现。心中大奇,定神一看,不由暗呼侥幸。

第二章 翥翼岐兕

原来翥翼岐兕身下一根精钢铁索从水中伸出,钻入它腹下一根巨骨之中,牢牢拴住。

此时钢索已绷紧至极限,翥翼岐兕无法再上,所以段逸鸣才得以逃过一劫。

翥翼岐兕暴怒之下,发力冲撞,震的钢链一阵爆响,伸得笔直。海水被搅的翻滚起伏,水花乱溅。

仙儿等人远远散开,看得紧张,提心吊胆。

纳云儿和彭衣茱见段逸鸣堪堪避过,心中一松,长吸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游走缠斗,避开其锐芒。

段逸鸣回过神来,看准翥翼岐兕行动不便之弱点,已有计较。

他御风飞驰,仗着身材灵活,围绕着翥翼岐兕上下翻飞,不时发出猛力一击。翥翼岐兕一旦追击,便发力散开。

翥翼岐兕无可奈何,不由惊怒交加,摇头摆尾,大声咆哮,追逐不休。

段逸鸣越战越勇,手中灵诀连捏,断龙金刃电光旋舞,凤舞九天真诀绵绵施展开来。身影飘忽,来去无踪,围绕着翥翼岐兕贴身缠斗。剑气纵横,在半空中幻化出千万道流丽光影,纷纷斩落。

翥翼岐兕长声痛号,扭颈摆尾,身上寸许厚的鳞甲,已有十余片被劲气洞穿,登时断裂迸散,飞舞脱落,黑血狂喷,腥臭之气滚滚扩散。

纳云儿、彭衣茱两人借着翥翼岐兕被段逸鸣牵制之机,在两翼展开游击。

一时真气汹涌,太阿仙剑、电羽仙剑炫光刺目,碧浪青光交相辉映,形成两股滚滚涡流,杀气如潮,转瞬间便环绕在翥翼岐兕身侧,呼呼怒舞。

翥翼岐兕掉头甩击,狂猛抓噬,但被钢链所阻,空有一身蛮力而徒唤奈何,暴跳如雷。

刹那之间,它周身已中了数十剑,鳞甲承受不住众人真气猛攻,剧痛如裂。眼看四处受制,便欲退回水中。

段逸鸣瞧的真切,沉气俯冲,顷刻间逼近翥翼岐兕腹下。蓦地振臂朗喝,断龙金刃忽的变长,如若一把丈余长气刀,金光流舞,吞吐不定,迎风怒斩。

光芒一闪,断龙金刃凛厉无匹的气芒已然斩破翥翼岐兕一身坚甲。无数血线破空飞射,这一击赫然劈中翥翼岐兕脖颈。

鳞甲破裂飞溅,翥翼岐兕厉嚎悲吼,伤口处烧灼剧痛,不可抑忍。狂乱之下,巨硕身躯猛的一冲,扯动的钢链一阵“劈啵”乱响。忽的又一甩尾,头朝下重重落入水中。

水波激荡、浪花飞溅,形成一圈十余丈的水墙,泡沫滚滚升腾。刹那间,方才还惊天动地的九幽黄泉又便成了沉寂阴冷的死水。

突然间,彭衣茱惊叫道:“哎呀,不好。纳姑娘被那翥翼岐兕卷下水底了!”

段逸鸣方才冒险一搏,侥幸得手,重创翥翼岐兕,正自喘息之际,突然听到彭衣茱话语,不由惊呆,半边身子都凉透了。

如若不是翥翼岐兕被钢链锁住,行动受制,自己三人断断不会如此轻易得手。翥翼岐兕乃是上古遗种,凶残狡诈,此番跃回九幽黄泉,无异于龙游大海,再想擒拿它难上加难,纳云儿落入九幽黄泉,危在旦夕。

他当机立断,长吸一口气,身如游鱼,从半空中滑入水中。彭衣茱一咬银牙,紧随其下,跃入血色深渊之中。

九幽黄泉之下,四周血色蒙蒙,一片混浊。两人一前一后疾潜向下,穷尽目力,只能隐约见到渊底依稀有个巨大的黑影急速下沉,一闪即逝。

段逸鸣朝彭衣茱打了个手势,笔直向下深入。两人真气流转,周身万千毛孔尽数张开,水中空气丝丝脉脉的钻入,源源不断。

却说纳云儿混战之际,不防翥翼岐兕猛的跃起,朝自己冲来,正要躲避,却被腥风唾浪袭中,身躯不由自主的抛起,落入血海之中。随之而来一个巨大黑影坠下,水浪滔滔,登时被卷吸而下,坠向深不见底的渊底。

九幽黄泉之上荒凉无边,阴气森森,如同鬼域,但水底却是另外一番怪诞景象。

水底潜流涌动,水势湍急,无数条奇长如水蛇状植物影影绰绰的飘荡在水中,纠缠交错,稍有不慎即会被其缠住,难以摆脱。

许多叫不上名字的奇怪水族游荡在水草之中,碧睛闪闪,显是被翥翼岐兕骇的躲藏起来。

越往下潜,光线越暗。渊底似乎深不可测,借助仙兵光华,隐约可以看到无数影影绰绰的巨大暗影浮现出来。游近一看,暗暗吃惊。

原来这些巨大暗影,竟是一座座险峻陡峭的海底山岭,向下望去,不知有多深。雄奇巍峨,和世间山岭几乎一般,只不过更是神秘莫测。其下绝壑狭长曲折,隐约可见水光摇荡,似有若无,仿佛直通地狱九泉,深不见底。

正游动间,突觉附近传来一股气绝吸引之力,两人身躯一晃,猛然加速。

段逸鸣大惊,抬头看去,却见面前一座海底山峰半腰上赫然有个巨大的洞口,深幽无底。海水滔滔,正朝洞口中急速奔涌。

眼看两人即将被黑洞吞没,段逸鸣急忙从怀中掏出龙鳗筋,瞄准左近嶙峋怪石,抖手疾抛出去。

龙鳗筋卷住一块凸出的怪石,段逸鸣伸手拉住彭衣茱玉手,用力一拽,两人身形随暗流疾驰,一点一点的向外攀爬,好不容易才摆脱潜流。

牢牢抓住石块,两人望着那个巨大的黑洞,心有余悸。

定定神之后,两人小心翼翼的绕开潜流,继续向下潜去。

一路游来,海底无数悬崖峭壁,绝壑深谷,其间无数黑洞交错纵横,数不胜数。各种奇形怪状的水草随波飘摇,如若千万鬼魅妖魔,在暗处觑觎窥探,等待时机扑出来噬人。

说来奇怪,水底绝壑深渊之下,竟然隐隐泛出朦胧微光,水光潋艳,宛如彩带蜿蜒穿行,七彩变幻,视野较之方才广阔清晰的多了。

段逸鸣暗暗称奇,这极渊之底竟是有发光奇异景象,真是匪夷所思。

绕过几座绝壑幽谷,眼前光线陡然一亮。

前方数百丈远处,有个不知名大洞,悄悄潜伏在水底,洞中放射出淡淡奇异彩光,海底一片微明,光怪陆离、五彩斑斓。而两人一路追逐的翥翼岐兕此时正浮游在光源附近,身前不远处赫然便是被卷下水的纳云儿。

翥翼岐兕腹下钢链垂卷,竟是直直深入到那神秘发光洞穴之中,看来它是被拴在那里了。

段逸鸣心中大奇,这光洞中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将翥翼岐兕囚禁在这里无法脱身?

纳云儿脸色雪白,两眼眨也不眨的紧盯着翥翼岐兕,芳心剧跳如鼓。

此时此刻,她不敢随意行动,唯恐惊怒翥翼岐兕。在这幽深渊底,不知吉凶,更不知自己如何逃得出翥翼岐兕血吻,心中忐忑不安。

翥翼岐兕正饶有兴趣的绕着纳云儿缓缓游动,好似猫戏老鼠一般。

方才水上一战,它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反倒被三人劈斩的遍体鳞伤,惊怒不已。突然间,水底传来一阵扰动,它警觉的转过身,巨睛横扫而来,一眼看到段逸鸣和彭衣茱,立时狂怒。张嘴嘶吼,利牙森森,水流登时激荡翻滚,浊流汹涌卷舞。

彭衣茱瞧见纳云儿身处险境,骇的说不出话。想上前解救,却又怕翥翼岐兕发起狂来,袭击纳云儿。不去解救纳云儿,时间一长,吉凶难料。

心中纷乱,无法定夺。

继而她美目转向段逸鸣,传声道:“段师弟,如何解救纳姑娘?”

段逸鸣也是束手无策,绞尽脑汁想遍,始终找不到万无一失的办法。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便在这时,翥翼岐兕大声咆哮,张牙舞须,双翼一阵狂拍,海底一片潜流狂涌。

段逸鸣顺流飘摆,蓦地眼前一亮,想道:“这翥翼岐兕被囚禁在幽深海底,似乎是看守这神秘发光之洞。以这等蛮荒凶怪镇守,洞中之物想来必是自己一行人苦苦寻找的那件传说中的宝贝了。”他越想越觉极有可能,心念微动,想到一个大胆念头。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翥翼岐兕已然电窜而出,疾风般朝两人扑来。

段逸鸣侧身疾躲,一边传声道:“彭师姐,我来牵制翥翼岐兕。你速速去和纳姑娘会合,赶往发光之洞中一探究竟!”

说时迟,那时快。彭衣茱尚未来得及回话,迎面寒流涌来,身不由己的飘荡开来。低身看去,翥翼岐兕巨硕身躯簌地游过,直扑段逸鸣。

段逸鸣朝她做了个赶快的手势,头也不回,已如滑鱼一般电驰飞奔。

翥翼岐兕在背后咆哮巨吼,发力猛追。

不过一眨眼工夫,一人一怪已钻入海底崇山峻岭之中,消失不见。远远可闻怪吼不绝于耳,震的两人耳膜嗡鸣直响。

彭衣茱一颗芳心登时提起,情不自禁的想道:“段师弟他能逃得出翥翼岐兕的血吻么?”怔怔木立片刻,终于一咬牙,心道:“段师弟机智百出,胸有成竹,想必他早已想到万全之策了。”

想到这里,彭衣茱心中稍安,转过身来,游到纳云儿身边。

幸好纳云儿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两人会合一处,游到神秘发光之洞附近。但见洞中一片光亮,却是看不清楚。

刚一游入洞中,蓦地觉得奇寒迫体,阴冷万分,手脚僵硬,气血竟在一瞬间险些凝固。两人惊骇无比,连忙退之不迭。

一直退到二十余丈开外,这才勉强运气真气,抵御奇寒。饶是如此,周身依然如置冰窖,冷得出奇。

两人冷得瑟瑟发抖,运气抵御方好过了些,咬唇凝视着寒洞片刻,还是决定进去一探。

却说段逸鸣引诱翥翼岐兕,在海底崇山峻岭之中飞速游滑。每每在嶙峋獠牙怪石之间驰过。无数巨大水草形成气势壮观的海底森林,狭窄难行,如若迷宫,倒是帮了他不少忙。

翥翼岐兕追的火起,大声咆哮,仗着一身坚甲,蛮力一使,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肆意冲撞。

轰隆巨响,不时有巨石被翥翼岐兕撞裂,坠落下去,搅得海底一片混乱。

翥翼岐兕直欲发疯,不时喷出凛冽寒流,追击着段逸鸣。

他左右闪躲,不停改变方向。即便如此,也被寒流扫中,呼吸一滞,周身彻骨奇寒,口鼻咽喉仿佛突然灌入万年玄冰,刺骨奇冷的直冲腹中,气血几乎冻结。

他心中大凛,急忙驱动毕生真气驱赶,丹田之中潜伏着的灵力油然而起,一阵翻滚对抗,总算将冰寒逼出体外。

幸好四周水草丰茂,翥翼岐兕虽是暴戾狂野,却也无法追上段逸鸣,不由得暴吼连连,越发狂躁。

段逸鸣此时倒是冷静下来,壮着胆子,一边潜游穿梭,一边不时观察四周景物地形。

一阵追逐之后,前面出现一座陡峭耸立山峰,其底部赫然有一个巨大的洞穴横贯其间。暗流汹涌,飞驰激流,不断灌入。

段逸鸣发力疾驰,游出海底森林,故意回头挑逗着翥翼岐兕。

翥翼岐兕怒不可遏,不顾一切的猛冲上来。血吻大张,就欲咬下。

段逸鸣将它引到洞穴处,猛的偏转身躯。

翥翼岐兕冲力之强,哪里来得及收势,只听一阵轰隆隆大响,偌大的身躯竟是一头撞了进去。

洞穴外宽里窄,翥翼岐兕巨硕头颅马上被四周岩石卡住。它察觉不妙,奋力挣扎想退出来。

段逸鸣好不容易才将它诱入,哪里肯平白放过它?当下凝气挥舞断龙金刃,对准翥翼岐兕怒斩疾劈,一阵乱砍。

翥翼岐兕无法躲避,鳞甲片片破裂绽飞,浓血狂喷,痛的几欲发疯,吃痛之下,狂乱甩头摆尾,凭命向洞穴四周岩石击打。

突然,山体一阵剧烈摇晃,无数巨石从上滚滚落下。原来翥翼岐兕力道过猛,接连撞击之下,山体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塌。

段逸鸣急忙向远处游去,待到安全之地,回头再看时,山峰已然彻底塌陷,翥翼岐兕也不知被压到哪里去了。危机化解,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突然间,山体微微震动,里面传出翥翼岐兕的痛号声。

段逸鸣打了个机灵,怎么翥翼岐兕没有被压死?要是翥翼岐兕脱困而出,自己性命难保。想到这里,不敢再停留下去,急忙转身回游。待返回那个发光之洞时,缓缓游进去。

这海底石洞斜斜向上,竟是极长,寒意凛冽,越往前游,四周温度越低,石壁上覆盖了厚厚一层冰块。

游到山洞尽头,破水而出,却是个巨大的洞窟,彭衣茱、纳云儿正在洞口无法前进。两人衣裳上也披着一层寒冰,被冻得瑟瑟发抖。见到段逸鸣赶到,两人都松了口气。

段逸鸣打着手势,让两人退后。他四下一看,看见这处洞窟深处还有个无底深渊,黑黝黝不知通向哪里。深渊之边赫然矗立着一个石柱,高五六丈,粗约七八人合抱。而那连接着翥翼岐兕的钢链末端,就牢牢栓在石柱上。

令人惊奇的是,就在石柱旁边,有一个奇异的发光冰柱,形如柱状,高不过丈余。遍体彩光缠绕,流丽变幻,光气氤氤氲氲,竟是瞧不清楚具体模样。

段逸鸣大奇,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不禁靠近几步,想看个清楚。方走入冰柱三丈范围之内,突觉前面涌来一股奇绝阴寒之力,重重击中胸口,如被万钧重锤猛砸,眼前金星乱冒,胸口一热,“哇”的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向后便倒。

两女大惊,急忙奔上前来,将他扶住。

彭衣茱惊慌失措,不知道他如何,急问道:“段师弟,你怎么了?”

段逸鸣忍住胸中翻滚恶心之意,缓缓说道:“不知为何,这冰柱竟是能发出一股奇猛寒流,使人无法靠近。”

他虽然说的轻松,但两女皆已看出,这冰柱看似晶莹剔透,美不胜收,实则暗藏杀机,若是贸然靠近,便会被其神秘寒流驱散。

纳云儿凝眉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这奇寒冰柱里面定然藏有古怪,应该就是咱们寻找的那件宝贝。看来,要想得到宝贝,首先必须要将冰柱震开。”

彭衣茱说道:“谈何容易?现在咱们根本就取法靠近冰柱,怎么震开?”

纳云儿说道:“你们可曾记得地隙火脉半壁上那块青色怪石?”

彭衣茱心中一动,说道:“我记得青色怪石上刻着『九幽黄泉,蛰伏奇瑰。天地至纯,阴阳收摄。彼物既出,混沌潜踪’二十四个字。”

说到这里,她突然怔住,似有所悟,奇道:“天地至纯,阴阳收摄。

莫非是应在这八个字?”

纳云儿微微点头,说道:“不错,要想得到冰柱中宝贝,必须要从这八个字上想办法。”

段逸鸣想了半晌,满头雾水,没有一丝头绪,问道:“纳姑娘,这八个字究竟什么意思?”

纳云儿沉吟片刻,俏脸微微一红,咬唇说道:“天地至纯,莫过于人。

而人之至纯,便是童男处子……”

彭衣茱听到这里,猛然明白过来,一张粉脸也是涨得绯红一片。

段逸鸣不明就里,连连催促道:“童男处子便怎么了,纳姑娘,你倒是快点说呀!”

纳云儿脸色奇异,娇艳欲滴,半晌方缓缓说道:“童男处子气血精纯,这便是天地至纯。至于阴阳收摄,应该是以童男处子体内精气阴阳合璧,调和相融,成为一体,方能收摄瑰宝。”

段逸鸣还是听不明白,问道:“纳姑娘,我还是不明白,你能不能说的详细些?”

纳云儿脸色绯红,烧烫如霞,一丝娇羞涌起,芳心一阵紧张,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说道:“阴阳合璧,便是、便是要童男处子彼此心无旁骛,心意相通,意念相连。真气汇合一处,方可抵御得住瑰宝灵力排斥。

“此举甚是危险,男女双方必须集中注意力,排除杂念,方可成功。

若是有半丝不纯念头,不但前功尽弃,而且还会被瑰宝灵力反噬,不死也是重伤。”

段逸鸣这下总算明白,原来竟是要童男处子心意相通,肌肤相亲。怪不得纳云儿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她和彭师姐都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姑娘,尚未出阁,怎能与男子心念相通、肌肤相亲?这倒是个难题,怎么办?

段逸鸣讪讪然,俊脸也是微红。心中叫苦不迭,怎么偏偏是这么个古怪办法?便是自己愿意,又怎能说的出口?

彭衣茱和纳云儿娇羞不胜,脸上红的几乎滴出水来。

最终还是纳云儿鼓足勇气说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必和凡俗女子一般裹足不前。这件宝贝非常关键,势在必得。咱们不可再耽误时间,须马上取下才是。唯有齐心协力,方可过这一道难关。”

彭衣茱听懂她话中隐涵之意,微垂着螓首,轻轻点头。此时此刻,固然是形势所迫,但心中竟是并没有排斥感,反而隐隐觉得若有期待。

想到这里,她蓦地想到另外一个身影,心中一沉,心绪莫名的不安起来。自己和龙师兄已有婚约,再和其他男子如此肌肤相亲,以后怎么面对他呢?

登时又想起,此次前来乾坤谷,一路惊险万状,段师弟数次出手,相助自己,感激之余,似乎又夹带了些喜欢。

在芳心深处,彭衣茱时而将段师弟和龙师兄无意比较,结果便是自己也大吃一惊,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英俊少年竟是盖过了龙师兄……

正当她心潮澎湃之际,听得纳云儿说道:“彭姑娘,此事须立即决断,不可犹豫。”

彭衣茱回过神来,俏脸晕霞泛起。眼下之情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不动手,只怕会有其他异变发生!

她本是外柔内刚之女子,处事从未优柔寡断,但唯遇到情之一字,却前所未有的迷茫、困惑。

思量片刻,银牙暗咬,心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何必过于执着忸怩?”当下微微颔首,双眼却不敢看向段逸鸣。

纳云儿说道:“既是如此,即刻开始。”说罢凝气运功,真气滔滔,直冲手少阳经络。

三人手掌互抵,围成一个圆圈。凝神聚意,真气从手掌进入旁边一人经络,循环一周天,复又由手掌流出,进入另外一人体内。

如此循环往复,三人真气逐渐融合一起。

第三章 九幽寒针

行宫之际,三人神识缓慢相聚,初时尚有羞涩之意,多次尝试都无功而返。

三人此时全然没有防备,真气内敛,便如三座化石。

彭衣茱和纳云儿两人热气蒸腾,衣裳几乎贴在肌肤上,美妙胴体一览无余。山峰对峙怒突,沟壑深幽神秘,曲线玲珑圆润,活色生香,娇艳无双。

段逸鸣心情急躁,无意中看到,登时目眩神迷,心中“怦怦”狂跳,口干舌燥。

视线滑下,莹洁优雅的脖颈,高耸突起雪丘,纤细窈窕腰肢,薄薄衣裳之下裸露出的那一节欺霜赛雪的修长小腿……

这等香艳场面顷刻间展现在眼前,加之两人无一不是貌若天仙的美女,登时令他感到销魂蚀魄。

其中一位更是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女子,越发不可自制,小腹中呼地窜起一股莫名奇火,汹汹燃烧肆虐,直冲头顶。

彭衣茱听到异状,睁眼一瞧,登时羞窘不已。

纳云儿脸色绯红,但她立时娇喝道:“段师弟,现在正是大家神识融合之际,千万不可分心,否则势必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段逸鸣如被当头棒喝,蓦地惊醒,心中羞愧,冷汗涔涔而落,暗骂道:

“段逸鸣啊段逸鸣,彭师姐和纳姑娘冰清玉洁、坦荡无私,而你却心存轻薄之意。你这般乘人之危,岂不是龌龊如采花淫贼么?”

当下急忙闭眼,眼观鼻、鼻观心。如此不一会儿,灵台空寂,神识飘飘,缓缓和二女神识相融相合。

此时,三人心中没有一丝杂念,千种顾虑、万般忌惮,刹那间尽数抛到九霄云外,只专心致志的互相吸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水乳交融。

此时,三人不分你我,脑海中都是同一个念头,真气运转自如、奔腾穿涌,活泼泼的毫无阻挡。

恍惚之中,段逸鸣之神识缓缓飘出身体,如若一个七八岁孩童,光洁可爱。

原来三人阴阳融合之下,毕集于段逸鸣体内,竟是达到元神出窍之境界。

元神出窍,聚合成人形。此时此刻,三人难分彼此,便连心跳呼吸也是一模一样,意念相通,一人想到,另外两人立时知晓。真气汇聚,一时间何止增强数倍!

一道绚丽光弧蓦地从孩童手掌中射出,金光闪闪,如同一把巨长气刀。

光芒迸爆,四周气浪翻滚如沸汤。

纳云儿清喝道:“开天辟地,八极万仞,疾!”

三人真气同时倾注而出,但见那气刀光华流舞激射,犹如春花怒放,气焰吞吐,竟是笔直射出。

“咻!”锐响狂鸣,气刀已然劈入冰柱周围寒流。

寒流激荡翻卷,立时又如退潮海水一般,四下退缩。

气刀长驱直入,一头刺入冰柱。

刹那间万籁俱寂,四周一片宁静,静的出奇。

“劈啪”轻微响声接二连三发出,冰柱微微震动,表面竟是裂开无数细缝,丝丝银光从中抛洒出来,耀耀生辉。

片刻之后,随着一声清鸣,冰柱上覆盖的寒冰稀里哗啦的剥落,纷纷坠下。

寒光闪耀,将洞窟映射的一片雪亮,犹如白昼。

三人眼睛几乎被刺的睁不开,好一阵子才勉强适应。

但见冰柱之处,赫然耸立着一个细长之物,遍体流光溢彩,晶莹剔透。

一道桔光冲天吞吐,上面刻着四个古篆小字“九幽寒针”。

原来众人苦苦寻找的奇瑰宝贝,就是这根九幽寒针!

三人同时想起,这九幽寒针冰寒奇冷,用它来压镇地火果然是再合适不过。

段逸鸣元神迅疾靠近,伸手一把握住九幽寒针,拔将出来。

但觉九幽寒针极是奇寒,方一入手,就觉整条手臂几乎冻僵,以三人之力竟是不能抗拒,寒意逐渐上行,彻骨奇冷。

元神坚持不住,摇摇晃晃的返回。

就在此时,三人都觉奇寒迫体,不可抵御。

“嘤咛”两声,彭衣茱和纳云儿翻身跌出,脸色雪白,几乎透明。

段逸鸣猛然惊起,低头一看,手掌上赫然便是那根九幽寒针,掌臂顷刻间披上一层寒冰,几乎没有知觉,半边身躯已是冰凉无比。

眼看全身即将被冻成冰人,情急之下,他突然想到唯有须弥芥子袋可以放置此物,急忙伸手从怀中掏出须弥芥子袋,将九幽寒针丢了进去。

即便如此,仍是冷得他瑟瑟发抖,寒气一丝一丝的从须弥芥子袋中散发出来,似乎连骨髓也被冻透。

他嘴唇乌青,脸色煞白,竟是直直向后摔倒。

彭衣茱大骇,顾不得冰凉刺骨,将段逸鸣一把抱起,焦急的呼道:“段师弟、段师弟,你怎么了?”

段逸鸣毫无反应,牙关紧咬,犹如一块万年寒冰一般。

纳云儿细细一看,骇然变色,说道:“不好,段少侠这是奇寒侵体,气血堵滞。如不即是疏导,只怕会冻成冰人!”

彭衣茱闻言大惊,脑中乱成一团,不知如何才好,心中一急,两行清泪登时夺眶而出,慌道:“这可怎么办?”

纳姑娘柳眉微蹙,贝齿咬唇。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彭姑娘,段少侠冰寒侵体,唯有一个法子可以逼出他体内寒气。”

彭衣茱大喜过望,如溺水之人抓到救命之物一般,急道:“纳姑娘快说!”

纳云儿说道:“段少侠气血堵滞,必须将真气从他嘴里渡进去,从里而外,方可将寒气逼出来。”

彭衣茱闻言,不由怔住。自己清白女儿身,从未和年轻男子亲近过,

此刻让她嘴对嘴为段逸鸣渡真气,这等羞人之事,却是说什么也做不出来。

便在此时,地上垂落的钢链猛地绷紧,一阵“哗啦哗啦”大响。

纳云儿脸色大变,侧耳聆听,洞外水波激荡,隐隐有巨吼响起。

原来翥翼岐兕已然苏醒,在倒塌的乱石堆下暴怒不已,发狠的冲撞不停。

山窟为此一阵摇晃,那栓住钢链的石柱竟然裂开几道细细的裂纹。

纳云儿眉头大皱,此时段逸鸣昏厥不醒,必须马上救醒。

若等到翥翼岐兕返回,将洞窟冲撞倒塌,三人势必会被活活埋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肃然说道:“彭姑娘,段少侠就交给你了。我出去看看究竟。”

说罢纵身跃入寒水之中,潜游而出。

彭衣茱知道她是有意避开,心中窘迫更胜。抱着段逸鸣,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心中矛盾至极。

看着段逸鸣雪白脸色,呼吸几乎停顿,心中一紧。想着他无数次不顾一切的相救,此时却僵卧不起,感动、疼惜等等诸般感觉登时翻江倒海似的涌至心头,心乱如麻。

一双清澄妙目直直凝视着段逸鸣,即惊且羞,又有些胆怯慌乱。片刻后,她心中决断,贝齿紧咬,默道:“罢了,罢了。段师弟救过自己无数次,如今性命危在旦夕,自己又如何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想到自己的初吻竟然是主动交给了段逸鸣,又是羞涩又是紧张,心头如小鹿乱撞。

她眼睛一闭,长长睫毛之上,两滴清泪闪闪发光。

彭衣茱向来恬静温婉,极少将心中所想流露。此时一旦决定,不再犹豫。

随着一声轻微叹息,她缓缓伏下身子,樱唇轻轻覆盖在段逸鸣冰冷双唇之上,一股奇寒之气顿时汹汹涌来、她急忙毕集真气,将寒气挡住。笨拙的费力半天,香舌才勉强叩开段逸鸣唇齿,真气源源不断的渡入。

随着真气的不断进入,段逸鸣体内逐渐暖和起来,淤阻凝固气血缓缓消融。

彭衣茱忍着羞意,一边紧紧抵住段逸鸣僵硬唇齿,一边渡气引导他体内真气凝聚运转,总算可以缓慢流转。

段逸鸣昏昏沉沉之中,似乎觉察到一团香软滑腻之物,不由自主的吸唆起来。香津温软,如同琼浆玉液一样甘甜。

彭衣茱猝不及防,小香舌竟是被段逸鸣紧紧吸入,大力吸吮。

她心中又羞又骇,发出一声低低的颤抖呻吟,娇喘声中,娇躯微微发抖,本能的举起玉手,便欲击下。

突然间看到段逸鸣那张俊脸因为真气停止输入,顿时扭曲起来,痛楚难言。心中一软,怎么也下不了手。

彭衣茱玉颜晕红,无力的闭上双眼,清泪悄然滑落,暗道:“段师弟,你、你可害死师姐了。”

她冷月寒潭似的秋波蓦地冰消雪融,双臂软绵绵的抱紧段逸鸣,花唇微启,真气暗渡,任由香舌被段逸鸣肆意吸吮,场面香艳旖旎无比。

段逸鸣昏迷之际,神志不清,只觉周身奇冷,拼命朝彭衣茱怀中挤来,胸膛紧紧挨着她那一双丰盈雪丘,不住挤压。

最后,双手气血通畅,竟然搂抱上来,将彭衣茱纤细腰肢紧紧缠住。

彭衣茱何尝如此和青年男子肌肤相亲,搂抱如斯?

她脑中轰雷连奏,迷糊混沌,骇异、羞涩、胆怯、紧张……诸般感觉交织纠缠,游走全身,一时乏力挣脱。

她簌簌发抖,惊慌失措,如踩在棉花团上,无处着力,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终于无奈的放弃挣扎,任由对方轻薄。

也不知过了多久,段逸鸣体内淤阻凝固真气终于全部化解,经脉通畅,睁目醒来。

但见自己怀中一个温软丰满胴体,异香扑鼻,如兰如麝。而自己竟然和她胸腹交缠,双唇紧贴,口中所含之物竟是对方小香舌!

他脑中轰然炸开,天旋地转,霎那间呼吸不得,如泥塑一般木立不动。

便在此时,怀中女子猛的察觉,睁目一看,见他双目圆睁的看着自己,也是呆住。

两人就这么姿势紧密的贴在一起,唇齿交接,彼此可以闻到对方呼出的气体。

段逸鸣愣愣的望着怀中女子清丽不可方物的绝美容颜,口干舌燥,哑声叫道:“彭师姐!”

这一声如晴天霹雳,彭衣茱骇然惊醒,她忙不迭的缩回香舌,羞窘交集,纤纤玉手颤抖着抵住段逸鸣胸膛,一把将他退开。

她转过身,双手捂住脸庞,羞的抬不起头来。

段逸鸣心跳如狂,热血如沸,面红耳赤,想到方才那温香软玉、春色满怀的风光猗旎场面,热血瞬息灌顶!

佳人如玉,呼气如兰。她竟然和自己温柔缠绵,丁香暗渡,琼津入唇,齿间似乎仍有一缕清寒幽香萦绕不散。

他心中迷狂快乐,不能自已。自己梦牵魂萦的天仙化人的彭师姐,竟然主动和自己拥抱交缠!

猛然间,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不对,彭师姐冰清玉洁、端庄娴静,如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遥不可及,凛然不可侵犯。又怎么会投怀送抱,如此大胆,判若两人?”

一念及此,心弦大动,浑身热血瞬息止沸,从神魂飘荡中清醒。

想起自己昏迷前之事,马上明白,自己被寒气侵入,气血凝固。彭师姐定是不避嫌的为自己渡气驱寒。

她不顾女儿家清白,耳鬓厮磨,舍身救了自己,而自己却想入非非,亵渎她清誉,真是卑鄙无耻!

他在暗中不知骂了自己多少遍,忽地扬起手来在脸上“劈劈啪啪”扇了十几个耳光。

彭衣茱正羞窘之间,突听背后一阵击打响声,急忙回头一看,马上明白他乃是自我惩戒,心下大急,偏又不好意思上前阻止,一跺脚说道:

“你、你何必如此?”

她浅嗔薄怒,双颊红霞欲流,清丽之中带着无法说出的娇媚之意,楚楚动人。

段逸鸣不由得目眩神迷,神夺意摇,手掌举在空中,竟是忘了放下。

彭衣茱见他魂不守舍,羞意大起,恼道:“段师弟,你瞧我做什么?”

段逸鸣心中怦怦乱跳,支支吾吾,半晌才说道:“彭师姐,方才实在是对不住。我、我不知道那竟然是、是你、你的……”

彭衣茱见他越说越不像样子,再让他说下去,还不知道说什么羞人的话出来,急忙打断他的话,凤眼一瞪,说道:“你、你还说!”

段逸鸣打了个激灵,知趣的闭住嘴巴。

彭衣茱勉强压下羞涩,说道:“方才之事,你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段逸鸣听她语气,似是对自己冒犯并无太大气恼,心中略略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

“彭师姐,逸鸣发誓,若是将今日之事泄漏出去,管教天打五雷轰顶……”

彭衣茱眉头微蹙,白了他一眼,嗔道:“谁、谁让你发这般毒誓了!”

段逸鸣讪讪然,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这时,洞窟外蓦地传来一声怪吼,钢链晃动乱响。

段逸鸣脸色一变,说道:“不好,翥翼岐兕脱困而出了。”

彭衣茱一凛,马上想到纳云儿一个人对付翥翼岐兕,失声娇呼道:“不好,快去帮助纳姑娘。”

说罢跃入水中,疾游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游出石洞,却见纳云儿正和翥翼岐兕恶战在一起。

翥翼岐兕浑身伤痕累累,凶目灼灼,不时发出狂吼,巨尾甩击,潜流汹涌,强猛至极。

纳云儿胸口如被重击,憋闷压抑,气血翻腾,险些稳不住身形。

翥翼岐兕见两人自洞中游出,发觉不妙,大声咆哮,一头冲了过来,夹带着凛冽水流,怒卷而落。

段逸鸣喝道:“彭师姐小心!”真气运转,默念真诀,断龙金刃破浪冲起,金光破舞,光芒大炽。

一声痛号,翥翼岐兕摇头摆尾,在水中打了个转,浓血喷射,水色陡然一暗。

它吃痛之下,狂乱冲撞,巨尾猛烈甩击,轰隆乱响,海底一阵剧震,无数巨石被击打的四下乱射,纷纷坠地。

乘着翥翼岐兕退开间隙,段逸鸣和彭衣茱急忙疾游,赶到纳云儿身边。

却见纳云儿脸色疲色隐隐,胸脯剧烈起伏,显然方才耗费了不少真力。

段逸鸣问道:“纳姑娘,你还好吧?”

纳云儿微微一笑,有意无意的瞥了彭衣茱一眼,说道:“我没事。段少侠,还好,你总算醒过来了。”

彭衣茱闻弦知意,脸色蓦地绯红,哪敢和纳云儿面对面。

段逸鸣面红耳赤,饶是他素来机智百出,此时也找不到话题搪塞。

一声咆哮,翥翼岐兕闪电般窜出。

方才段逸鸣断龙金刃恰好刺在它脖颈处,血流汩汩,令他暴怒若狂,将水中搅得水流激荡,旋风般冲卷而近,刹那间将众人卷的东倒西歪,随波飘摇。

无数乱石飞射而来,宛若流星雨。

段逸鸣凝神调气,断龙金刃闪闪如炬,奋力挥舞,将乱石逐一格挡开来。

一时“叮叮当当”乱响,绵绵不绝,手臂被震的酸软沉重,如悬千斤,再僵持下去,势必更加不利。

他眼光横扫,看到旁边彭衣茱和纳云儿情形和自己如出一辙。

忽地,纳云儿“嘤咛”一声,已被一块大石击中,电羽仙剑几乎脱手飞出,她低呼一声,踉跄后退。

幸好彭衣茱冲了上来,太阿仙剑清辉爆闪,将无数巨石击飞,但也只坚持片刻,便真气渐衰,节节后退。

翥翼岐兕大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猛的一吸,水流滔滔,彭衣茱和纳云儿身形摇晃,竟是漂浮而起,直朝翥翼岐兕大嘴驰去。

段逸鸣大骇,默念真诀,猛的将浑身真气毕集于右臂、断龙金刃光芒激舞,抖手疾掷而出。

痛吼乍响,翥翼岐兕巨硕的身躯扭曲翻滚,搅的海底一片混浊,水流狂卷,乱石撩乱,没头没脑的砸将四落。

段逸鸣急速游到两女身边,背上遭到石雨捶击,骨骼内脏仿佛寸寸碎裂,咬着嘴唇,紧紧护住两人。

乱石磙滚,天旋地转。

段逸鸣惊骇欲狂,一推两人,奋力向一边幽谷绝壑游去。

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石穴掩身,躲避石雨。

良久之后,海底隆隆巨响缓缓收歇,一切归于沉寂。

三人自石穴中游出,绕过一座山峰,眼前出现翥翼岐兕那庞大的身躯,正静静的躺在海床上。

它额头正中央横插着一柄金光闪闪的神兵,正是断龙金刃。

原来方才段逸鸣全力抛出断龙金刃,竟是直接贯穿翥翼岐兕身上最为薄弱之处,翥翼岐兕脑颅绽开,一阵挣扎之后,终于毙命。

段逸鸣松了口气,拔出断龙金刃。

三人会合一处,笔直朝上游去。

水浪破分,段逸鸣等三人一跃而出,呼吸到新鲜空气,心旷神怡。

仙儿等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三人终于出水,迎了上来。

此时四周血浪滔天,空气中飘浮着浓浓迷雾,穷尽目力,也不过看到十余丈远。再往远,则是雾蒙蒙一片,不辨东西。

环顾四周,蓦地发现左首不远处赫然有座小岛。

几人御风飞驰,上得岛上,找了处干净洞穴歇息。

经过一场恶战,大家都有些筋疲力尽,打坐调息。

段逸鸣收功醒来时,突觉背心一痛,定睛一看,却见诸女一个个翻倒在地,一旁沉鱼笑吟吟的站立着。

彭衣茱等人僵卧不动,口中咿咿呜呜的响说却说不成句,一个个怒目而视。

段逸鸣大惊失色,正想站起身,却发现手脚疲软无力,丹田之中空荡荡的,提不起一丝气力。蓦地明白,此事必是妖女沉鱼所为,怒道:“妖女,你竟敢暗中算计!”

沉鱼脸上闪过一道绿气,马上阴沉下来,冷冷说道:“段少侠,你最好放客气点!现在,你们这些人的性命可都是捏在本姑娘的掌心呢。”

落雁神色萎顿,说道:“段大哥,我们全中了她的毒螽,真气涣散,动弹不得。”

原来沉鱼一路上假意装作被点中,暗中里却悄悄解穴,上到小岛后,乘着众人松懈之际,放出毒螽,将众人放倒。

段逸鸣惊道:“那又怎样?”

沉鱼回头扫视一圈,走到彭衣茱身前,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张脸蛋长得实在不错,貌若天仙,真是我见犹怜。不知道这么一张绝美的漂亮脸蛋被划上七八十道,是个什么模样?”

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彭衣茱脸上缓缓滑动。

彭衣茱又惊又怒。

段逸鸣脸色大变,喝道:“妖女,你待怎地?”

沉鱼朝他咯咯一笑,丑陋的脸上肌肉扭曲,令人毛骨悚然。

段逸鸣只看了一眼,便不愿再看,身上直冒冷气。

沉鱼眼中怒气一闪,手掌一紧,指甲陷入彭衣茱肌肤,恶毒的说道:

“臭小子,你不是喜欢这臭丫头么?咯咯,我倒要瞧瞧,她的脸蛋被毁了,变成一个丑八怪,你是不是还一如既往的喜欢她?”

段逸鸣又惊又骇,颤声说道:“你敢动彭师姐一根毫毛,我绝绕不了你!”

“是吗?”

沉鱼笑容可掬,眼中寒光四射,说道:“臭小子,你倒是试试看。别忘了,你体内早被本姑娘下了火电相思螽。

“哼,本姑娘只需动根手指头,火电相思螽便会钻入你心脏之中,吞血啖肉。到那时,只怕你生不如死,还有能力和本姑娘过招么?”

段逸鸣心头怒起,气道:“小爷还怕了你不成?”

沉鱼脸色一变,冷冷瞧着他,眼光锐利,杀机顿起。

“臭小子,你的生死全捏在本姑娘掌心,还敢嚣张!哼,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她樱唇微微蠕动,默念法诀。

第四章 奇变突生

段逸鸣顿觉心脏猛的被什么东西刺中,痛彻心扉,眼泪几乎流出来。

火电相思螽在体内肆意攀爬,段逸鸣五脏六腑登时翻江倒海,五内欲焚,脸色乌青,大口喘着气,几乎透不过起来。

“不要!”诸女几乎同时喊出声。

沉鱼目光闪烁,嘴角勾起一丝冷厉笑意,说道:“臭小子,暂且饶你一次。你还不能死,留着你大有用处。等会让你亲眼目睹心爱之人在你面前挣扎呼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不对,你们死后,在九泉之下还可以做一对同命鸳鸯,不离不弃,倒是一桩美事奇谈。咯咯。”

彭衣茱又羞又气,脸颊火红如霞,气的说不出话来,啐了一口,泪珠在眼眶里不住打转。

她素来洁身自好,加之容貌出众,门中弟子对她无不仰慕,何曾有人如此恶言相向?眼泪夺眶而出,挂在睫毛上,盈盈欲滴。

段逸鸣看在眼中,暗暗心痛,可是此时毒螽发作,浑身软绵绵,没有一点气力,若再激恼这妖女,自己只有束手待毙。

自己一死不要紧,但彭师姐、纳姑娘等人势必难逃厄运,怎么办?他历经无数艰难险阻,但此时也不免心绪大乱。

沉鱼歪着头,得意地瞧着两人,突而抚掌道:“差点忘了。你这臭小子桃花运还真不少。嗯,楚神女冰清玉洁,在教中一向冷若冰霜,对人不假颜色,对你却是形影不离、言听计从,想必是春心萌动了吧?”

说罢瞧着段逸鸣,说道:“难道说你们俩早已暗通款曲,双飞双宿,成了好事?”

落雁俏脸雪白,云鬓凌乱,听到她这句话,脸上掠过一道红晕,又羞又气。

段逸鸣叱喝道:“呸!妖女,你无中生有、血口喷人!我和楚姑娘清清白白,哪如你想的那般龌龊不堪?”

沉鱼咯咯娇笑,花枝乱颤,不怀好意的说道:“清清白白?臭丫头和你这小子一路相伴而行,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再说这臭丫头情窦初开,印堂红鸾星动,分明是喜欢上了臭男人。

哼,有没有做出伤风败俗之事,大约只有天知道了。”

落雁气的浑身发抖,偏又说不出话来反驳沉鱼,泪珠打转,盈盈欲滴。

沉鱼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楚神女,咯咯,楚神女!你有什么本事,竟能讨好教主,强抢去神女之位!哼,本姑娘哪里不如你?”

她又瞄了段逸鸣一眼,沉鱼怨毒的说道:“你不是仗着一张脸蛋迷惑了那些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么?今天,本姑娘就撕了你的脸蛋,看你再如何狐媚勾引别人!”

说着扬起手掌,便朝落雁脸上抓落。

沉鱼双手上指甲极长,若是落在脸上,必然会毁容。落雁眼睁睁看着沉鱼双手抓来,想躲闪却又动弹不得,骇的花容失色。

当此之时,段逸鸣心下大凛,突然之间,丹田之中涌起一股真气,汹汹穿越经脉。

意念微动,这股真气竟是来到手臂经脉之中,他自然而然的抬起手臂,遥遥一点。

“嗤!”

一道指气破空而出,快捷如电,直奔沉鱼背心。

她猛的听到背后传来锐利裂空声,急忙闪避。闭过了要害,但是却被击中右肩。一声痛呼,血花飞溅。

沉鱼左足疾点,呼的转过身来,双眼紧盯着段逸鸣,又惊又骇。怒道:

“臭小子,你敢偷袭本姑娘!”

段逸鸣发出一指,正待再发时,经脉中一阵绞痛,那股真气突如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寒风扑鼻,他眼前一花,“啪”的一响,脸上清晰的出现一个掌印,原来竟是被沉鱼结结实实的扇了个大耳光。痛得他如火烧火燎,眼前金星乱冒,“扑通”栽倒在地,吃了满嘴泥土,叫苦不迭。

“段大哥!”落雁失声惊叫。

沉鱼面容扭曲狰狞,极是恐怖,冷冷说道:“臭小子,你再敢耍花样,小心本姑娘将你一掌毙了!”

沉鱼这一掌击的可不轻,段逸鸣半天才回过神来,一回神便觉牙齿松动,一股甜腥液体涌出,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他一咬牙,将鲜血吞了下去,怒道:“妖女,当初你没有在南海淹毙,已是老天对你的恩惠。你若再不悔改,倒行逆施,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沉鱼咯咯娇笑,花枝乱颤,讥讽道:“是么?老天是什么,狗屁不如!

当今天下,大半落入我玲珑教掌心。便是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所谓名门正派之辈,只怕就此落陷在这乾坤谷中,自生自灭。

“你们自保不暇,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报应?就算本姑娘遭到报应,你们也早就化为一堆白骨了。”

段逸鸣脸色大变,见沉鱼双目闪烁着阴狠毒辣笑意,知她动了杀机,众人今日只怕难逃一难,心中一沉,一边想尽办法凝聚体内真气,一边飞快地想着脱身办法。

沉鱼见他目光闪烁,冷冷笑道:“臭小子,不要枉费心机,再做无谓挣扎了。”

沉鱼心中暗道这小子诡计多端,留他性命,难保不给他想出什么鬼招,不如先将他结果了放心。缓缓走近,举起手掌便欲拍下,心中却犹豫不决。

众女看到,惊恐万状,齐齐喝道:“妖女,你敢!”

沉鱼蓦地转身,目光寒厉,斜睨着诸人,带着几分揶揄嘲讥的意味说道:“你们还真心疼这臭小子。啧啧,一个个郎情妾意,羡煞旁人了。”

语调突转阴冷,说道:“不用着急,你们马上也会一个个魂归九泉。”

接着目光落在落雁身上,说道:“楚神女,你这么关心臭小子,那就先从你身上开刀,你就第一个去见阎王爷好了。那日在南海海眼之下所受种种痛楚,就让你尝尝!”

说罢右手一翻,翠光闪闪,无数道翠芒自掌中射出,犹如碧草春藤,将落雁紧紧缠缚。

翠芒触体收缩,一道道勒紧。落雁浑身上下尽被缠绕,手脚发麻,脸色顷刻间涨的一片青紫,心胸憋闷,几乎喘不上气来。

诸女骇的惊叫出声,闭住眼睛不忍目睹。

落雁樱唇微张,喉咙里发出痛苦呻吟声,但她却是十分坚强,猛的一咬嘴唇,强忍着奇痛,竟是不再发出一声。

沉鱼见她模样,心中越发恼怒,脸上杀机大现,咯咯狂笑道:“你倒是坚忍。本姑娘偏不相信,你能忍得了多久!”

嘴唇微动,法诀疾念,指尖弹舞,翠芒蓦地收紧,纷纷涨长,如长蛇一般上下环绕,一寸寸的挤压着。

落雁眼前逐渐模糊,全身上下几欲迸爆,剧痛遍布,险些昏厥过去。

正当众人哀叹惨象即将发生时,突听的耳边一声清喝:“且慢!”

众人看时,却见一片彩云飘了过来,快如闪电奔雷,一闪即到,看的眼花撩乱、头晕目眩。

沉鱼暗道不妙,左掌连拍,仙剑旋舞不休,护住周身大脉,便朝后退。

忽觉耳际疾风锐啸,那道彩云似乎就在眼前。

那人竟是诡异的突破剑气,一张脸赫然便在眼前。

沉鱼瞳孔猛的放大,惊骇大叫,便觉身体一僵,已是被来人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来人身形一晃,毫不停顿,如同清风一般从众人身边掠过。

微风拂面,众人体内奇痛豁然而解。

众人回过神来,再仔细看时,来人罗裳飘飘,容颜绝美,端庄雍容,令人忘而生尘,赫然便是洛神谷谷主汤妃仙子!

“师祖!”纳云儿欢叫一声,惊喜欢快的纵入汤妃仙子怀中。

汤妃仙子抚摸着她一头青丝,柔声说道:“云儿。”

段逸鸣大步而上,揖手说道:“晚辈段逸鸣见过汤老前辈!”

汤妃仙子展颜笑道:“段少侠,你也来了?对了,贵派叶木道长也来了么?”

段逸鸣恭恭敬敬的答道:“汤老前辈,敝派掌门师伯并没有来。这次乃是以唐师祖和公伯师祖为首而来。”

汤妃仙子“喔”了一声,眉毛一挑,沉吟片刻说道:“唐冰兰、公伯拓?他们也来蹚这浑水?”

段逸鸣一怔,不明白她话中之意。

纳云儿喜道:“师祖,您老怎么也到了这里?”

汤妃仙子望着天边,若有所思,缓缓说道:“师祖乃是追踪一个黑衣蒙面人而来,没想却给追丢了。”

她心中暗道,这九幽黄泉广阔无边,不知有多幽深。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个孤岛,如果不在此岛上,那可不好找了。

众人都在混沌炎母腹中见过那个蒙面黑衣人,以紫玄真人和青虚道长联手,竟也奈何不得,此人修为之高,实在罕见。

彭衣茱说道:“汤老前辈,那蒙面黑衣人功力深不可测,难道会是玲珑教教主不成?”

汤妃仙子说道:“此人道行高深,身法诡异难测,大异于中土各派,隐隐然十分歹毒,见所未见。是不是玲珑教教主,老身无法确定。”

一边沉鱼冷冷说道:“玲珑教教主神法无匹,举世无双,岂是你们这些平庸之辈所能想像!”

仙儿闻言大怒,上前说道:“汤老前辈,您老来的正好,再来迟些,我们都会被这妖女害死!这妖女乃是玲珑教邪魔,心狠手辣,害死无数人命,留在世上也是祸害。干脆一剑劈了,永绝后患。”

汤妃仙子双眼盯着沉鱼,沉声说道:“姑娘年纪轻轻,手段为何如此凶残,竟是想害死这么多人?”

沉鱼纵声大笑,说道:“凡是和玲珑教作对者,格杀勿论!实话告诉你们,这乾坤谷里外皆被我玲珑神教布下天罗地网,就算你们长了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倒不如归顺玲珑教,本姑娘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众人见这妖女被困犹且胡言乱语,无不大恼,群情激愤,仙儿便欲上前教训她。

蓦地,汤妃仙子以指竖在唇间,示意大家噤声,反手一点,沉鱼哑穴被制,浑身无力,软绵绵倒地。

“有人来了!大家不要出声!”汤妃仙子低声说道,侧耳聆听片刻,说道:“云儿,师祖去瞧瞧是什么人。”衣裳一转,已没入乱石堆中。

众人大凛,汤妃仙子如此慎重,来人必定不凡。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衣襟掠动声,似乎不止一人。

众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隐身在乱石堆中。

乱石对外则是一片长满荒草之地,十分空旷。再往远树木密集,奇形怪状。

蓦地,一团黑影从怪林中怒射而出,罡气冲卷,狂野凶冽,方圆七八丈范围内,荒草尽断,一片飞沙走石。

便连远处怪木,也簌簌颤抖,树叶如雨倾落。

段逸鸣不由一惊,此人脸色深青,绿毛飘舞,赫然正是怪若鬼魅的千蝠真人!

奇怪,什么人会将他追到这里?

“妖孽,你还跑得了么?”一声断喝,场中落下一人,竟然是天剑派掌门紫玄真人。

紧接着,“嗖嗖嗖”一阵响,十余道人影落下,散在四面八方,将千蝠真人紧紧包围。

众人暗中细看,来人中有屠龙神手、大衍上人等,余下之人都是天剑派年轻一代,龙砚秋赫然在列!

段逸鸣瞧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向彭衣茱瞧去,恰好她也转过头来。两人视线会聚,急忙又错开,不知怎的,彼此都有些莫名心虚脸红。

紫玄真人寒声说道:“你这妖孽,乖乖束手就擒!”

千蝠真人毫不畏惧,仰天狂笑,说道:“本仙怕什么?只怕跑不了的应该是诸位吧?这里是九幽黄泉上的烛阴岛,便是鬼也发愁。嘿嘿,诸位到了这里,也就不必再回去了。”

脸上惊慌之意一扫而空,代之以得意狞笑。

天剑派诸人顿觉不妙,忙朝四周打探,发觉并无异样,大松一口气。

紫玄真人潜听片刻,也未察觉四周有埋伏,暗道:“这妖孽似乎有所依仗,难道真的有伏兵?”

他一边暗暗戒备,一边说道:“妖孽,休得虚张声势。哼,不论什么魑魅魍魉,老夫这射日仙剑绝不留情。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斩一双!”

千蝠真人眼睛眯起,阴笑道:“区区几个虾兵蟹将,本仙一个人对付绰绰有余。”

龙砚秋断喝道:“妖孽,你夺走我桑木师叔积雪仙剑,又杀死二师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今日别妄想逃脱!”

千蝠真人阴森道:“那便如何?这烛阴岛风水不错,你们葬在这里,天剑派后世定会人才辈出,称雄江湖。哈哈哈哈!”

紫玄真人森然说道:“桑木师弟果真是你所杀?”

千蝠真人瞧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嘲弄。

“桑木师弟?嘿嘿,他的确是死了。不过,凶手并非本仙,而是你们那些天剑派同门长者,当然也包括你这个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天剑派掌门!”

紫玄真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陡变,一道杀气浮起,沉声说道:“妖孽,废话少说,老夫今天就为民除害,斩了你!”

他衣袍鼓舞,衣袖中射出一道寒芒,冲天而起,犹如一道闪电直破苍穹,陡然亮起刺目光芒,照的天地皆白,万物如银。

射日仙剑出鞘!

浓浓杀机如潮水般散开,长草尽伏。

千蝠真人顿觉肌肤刺痛如遭刀割,不由大凛,真气一迫,黑气翻滚,将周身护住。

龙吟不绝,射日仙剑卷起漫天电芒,一跃而起,拖曳着炽烈的炫光,轰然电冲而下。

紫玄真人伤心两位师兄弟皆伤在此人手下,出手便是杀招,毫不留情。

千蝠真人身形全部隐入黑气之中,凝神聚气,八臂神通大法立时发动,鬼臂来去无踪,神出鬼没。

众人眼前只看到依稀两道身影交错飞旋,凛冽杀气如狂飙扑面,心中大骇,不由自主的后撤。

撞击声震耳欲聋,气浪怒舞迸炸,光漪水波如幻影般的荡漾飞散。

瞬息之间,两人已然交手二十余招,兀自不分胜负。

诸人看的惊讶无比,紫玄真人修为出神入化,放眼中土难觅对手,而这千蝠真人竟是能和他打成平手,不落下风,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紫玄真人更是惊诧莫名,自己这“鲲鹏七剑”乃是门中不传之密,威力无穷,所向披靡。可是对妖孽竟是不起多大威胁,反而在关键时刻,被他轻易化解。

这妖孽似乎非常洞悉鲲鹏七剑破绽所在,怪招迭出,屡屡迫得自己回手自保,颇有些被动。

若不是仗着功力精纯,只怕早伤在其手下。怪不得摩云师兄也惨死在其剑下,此獠果然有些不凡。

鲲鹏七剑意态逍遥,使剑者在半空穿飞,气势恢弘,凝重而不失优雅,宛若鲲鹏翔天傲宇,攻如江海凝光,守如雷霆罢怒。

天剑派掌门寒星道长在其十五岁时,即悟解鲲鹏七剑精微之处,在门中三十年一次的大试中一举夺魁,声名鹊起,位列中土后起之秀中的翘楚,其后机缘连连,最终接任天剑派掌门。

紫玄真人将鲲鹏七剑使出,原以为对方必会速败于剑下,岂知对方不但丝毫不见颓势,反而出手便是攻击自己必救之处,时机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将自己迫得手忙脚乱。

千蝠真人机智应变竟是前所未见,似乎较之自己也不惶多让,紫玄真人心下隐隐闪过一个怪异感觉——此人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

紫玄真人心中大凛,杀机冲顶。

绝不可使此人活着离开烛阴岛!

念头一闪,骤然将真气提聚到九成,射日仙剑“呜呜”锐鸣,炫光卷舞如带,轰然怒涨,幻化成一道长达三丈余的光剑,猛然劈向千蝠真人。

这一招乃是鲲鹏七剑之中的第五式“鲸吞万里”。剑气遍扫如巨鲸吞水,方圆十丈范围内气浪滔滔,滚滚旋转。

千蝠真人被困当中,衣襟狂摆,身躯赫然被气流卷吸的一寸寸变细,寸步挪动不得。

紫玄真人见状大喜,喝道:“潜龙出渊,疾!”射日仙剑快如急电,猛然冲去。

这一剑若是击实,千蝠真人不死也是重伤。

天剑派门下知道厉害,眼见紫玄真人即将重创对手,纷纷大声鼓噪喝采。

千蝠真人脸色凝重,当此危急关头,避也不避,低吼一声,周身黑气骤然暴涨,冲天而起,两只长臂不退反进,直朝紫玄真人抓来。

“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紫玄真人冷笑一声,凝力劈斩。

光浪炸舞,惊天动地。

光影之中,依稀有两道黑影被剑气一斩而断。

血光飞溅,黑衣轰然四散,消弥无形,衣角纷纷坠落,恍若飞花。

千蝠真人惨呼一声,两只臂膀已被剑气绞碎。

紫玄真人方自一喜,忽觉不对。

这一剑竟然只是绞杀了对方两只臂膀,并未触及身躯,千蝠真人竟是李代桃僵,遁形逃脱了。他心中蓦地掠过一丝寒气。

便在此时,忽觉左侧微风拂动,一股凛冽杀气激涌而来。

紫玄真人心下一沉,下意识的闪避,右手射日仙剑横扫而出,却是扑了个空。

“哈哈哈哈,鲲鹏七剑不过尔尔!什么镇山之宝,都被你这竖子辱没了!”千蝠真人讥讽嘲笑声袅袅传来。

紫玄真人脸色微红,自己又中了妖孽诡计!转过身来,只见前方黑气聚集,千蝠真人缓缓现出身来。他衣袍上沾满鲜血,面目狰狞万端,身上六臂卷舞,“嗖嗖”连响,兀自凶悍狂野。

原来危机时刻,千蝠真人拼着两条手臂不要,吸引了紫玄真人注意,却乘机脱身。而他妖力深厚,失掉两条手臂根本没有多大影响,伤口瞬息愈合,无伤大雅。

第五章 扑朔迷离

紫玄真人心下又惊又骇,自己在这鲲鹏七剑上浸淫了数十载精力,业已有了突破,登堂入室。

这凝力一击,本以为会将对方授首,岂知非但没有将对手重创,反而被其轻易脱身,脸面颇有些放不下。

他脸色忽青忽白,眼神闪烁,蓦地想道:“不对,鲲鹏七剑乃是天剑派镇山之宝,绝无这般不济。

“此人即便是罕世绝才,也断不可能在短短几招间便领悟鲲鹏七剑精微玄奥之处。可他偏偏安然无恙的躲过杀招,真是不可思议。”

沉吟片刻,紫玄真人蓦地浮起一个怪诞想法:“难道此人竟是熟知鲲鹏七剑之玄奥,所以才能全身而退?”

想到此处,脸色骤变,心中忐忑不安。

鲲鹏七剑乃是天剑派不传之密,只有门中长老才有资格修习。但此人却隐隐然知晓,紫玄真人对他的真实身分大起疑心。

此时,另一个突如其来的怪异念头自他的心头升起,令他寒意暗起。

紫玄真人双目紧盯着千蝠真人,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千蝠真人哈哈大笑,说道:“鲲鹏七剑最讲究气定神闲,淡泊宁静,方能体味其逍遥神韵。可是你却心浮气躁,力道过于刚猛,白白糟蹋了。

可惜啊可惜。”

天剑派门下闻听此言,无不惊悚骇异,这几句话竟是道出了鲲鹏七剑之要点神髓。对于紫玄真人之点评也大致不差,言辞犀利,一语中的。

此人眼光独到,似乎较之门中长老也不差分毫。大家都对其身分猜测纷纷,刮肠搜肚之下,始终想不出究竟会有什么人对本门绝技知道的如此详细。

屠龙神手和大衍上人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想到:“此人究竟是谁?”

紫玄真人心念电转,沉声说道:“此人来历不明,和我天剑派有深仇大恨,不可放他逃走!他现在受了重创,大家务必不计一切,将他擒下!”

言下之意便是说,群殴也罢,轮番混战也罢,总之只要能将千蝠真人拿下,不择手段。

天剑派诸弟子都已得知,此獠不仅杀了摩云师伯,而且强抢桑木师叔的积雪仙剑,并且很有可能连桑木师叔也被他暗害,此等深仇大恨,原本不需要讲什么江湖规矩。

天剑派门下同声应诺,长剑舞动,嗡嗡狂鸣,如闷雷滚滚,四周长草起伏如浪,轰然炸开,满天飞舞而不散,形成一个巨大漩涡。

千蝠真人不屑一顾,讥笑道:“嘿嘿,天剑派越变越没出息了。一个个龟缩着脑袋不敢出面,反倒叫这些晚辈弟子车轮混战?”

大衍上人脾气火爆,按捺不住,当下越众而出,沉声问道:“妖孽,你害了我摩云师兄,还在这里出言不逊。血债血偿,乘早双手送上头颅,祭奠摩云师兄阴灵!”

千蝠真人目中精光闪闪,哈哈大笑道:“大言不惭,就凭你也能斗的过本仙?嘿嘿,本仙的大好头颅就在肩膀上,有本事就过来取!”

大衍上人怒不可遏,怒吼一声,长剑一划,剑气汹汹,气浪如海啸惊涛,扑面罩下,他心中激愤难抑,竟是毕集全身真气,狂啸击出。

千蝠真人狂笑道:“来的好,又是一个送死的!”

说完黑衣掠舞,蓦地纵身跃起,嘶叫骤起,“嗖嗖”乱响,身躯急剧胀大,绿毛拂动,碧眼幽幽闪烁,六只长臂匍匐在地,腹大如鼓,上面顶了个斗大人头,转眼间竟然化作一只怪诞可怖的巨大人头蜘蛛!

人头蜘蛛张开腥恐诡谲的大嘴,破空怒嘶,尖利刺耳,震的众人气血翻涌,真气几欲郁结。

众人纷纷惊呼,退之不迭。

段逸鸣心头一震,马上想起当日所见,千蝠真人头颅耳边长出的那个怪胎,稍一思量,心底亮如明镜,不由得吸了口凉气,骇道:“这妖孽竟也被翡翠氤氲蛋中所藏妖邪侵体,异化成魔了!”

大衍上人心中大凛,仙剑怒斩,大喝道:“妖孽,看剑!”

青光冲射,轰然击在蜘蛛脊背上,金石乱鸣,火星四射,一股邪气汹汹透出,循剑而上,仿佛一股奇力撞上。

他虎口震裂,手臂经络怒涨如潮,火烧火燎,竟是被震的翻身飞出。

不待他落地,蜘蛛嘴里发出一声呕哑怪嘶,六足齐动,巨硕的身躯快速爬行,闪电般靠近。

大衍上人狂骇,仙剑狂舞,便欲躲闪,但手脚麻痹乏力,竟是一跤跌倒在地。

蜘蛛六足飞扬,猛的张口吐出一团白丝,嘶嘶锐啸,上下穿梭。

大衍上人便觉腥气扑面,一阵恶心,急忙御剑疾冲,左掌气浪飙卷,排山倒海似的朝千蝠真人所化蜘蛛攻击。

长丝绵延,倏乎来去,上天入地,直如群蛇乱舞、恶蛟闹海。

大衍上人长声怒啸,仙剑激舞旋飞,一头撞入长丝气浪光影之中,挑劈斩切,轰然连震。

但那长丝竟是坚韧无比,仙剑也莫奈何;反倒是它遇阻则绕,神出鬼没,每每从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向大衍上人席卷缠绕,迫得他险象环生、手忙脚乱,不多时便逼的全力防守。

蜘蛛怪眼碧光乱闪,阴森可怖,猛的张嘴大力吸摄。

一股阴柔吸力射来,大衍上人突觉体内精血急速奔涌,不受自己控制,不由大惊。

他连连运气收摄,骇然望去,但见那只蜘蛛身躯竟是长大了不知几倍,一颗斗大的头颅几乎就在眼前,只见血嘴大张,尖牙利齿森然在目。

吸力源源不断,大衍上人体内气血翻腾,四肢经脉鼓胀如蚓,几欲裂开,他心惊肉跳,寒意遍布周身。

旁边天剑派诸弟子眼见怪象,无不惊悚莫名,齐齐呐喊,冲天而起,便要助战。

“嗤嗤”连响,无数长丝喷射而出,穿梭翻飞,不时有人被其沾缠,只一下,便被长丝勒卷致死,七窍流血,死状奇惨。

不多时,四周便横七竖八的倒满了尸体,一个个胸腹洞穿,皮肉外翻;

更有甚者,便连脑浆也被打的四溢,惨不忍睹。

大衍上人气的睚眦俱裂,悲声大作,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仙剑霍霍光旋刺目,迎风怒斩。

蜘蛛怪嘶一声,呼的卷起两名弟子撞上前来。

大衍上人急忙上前一托,岂知来势猛烈,竟是被撞得连连后退。他牙关紧咬,好不容易才止住退势,饶是如此,胸口气血翻滚,真气不畅。

他尚未站稳,身边疾风锐利,再想闪避却已迟了半步。几根长丝迅速缠上,攀延而上,顷刻间将大衍上人缠的结结实实,如同一只蚕茧,只露了脑袋在外面,鲜血不住从里面渗出来,情形极其可怕。

蜘蛛厉嘶一声,长丝曲转,大衍上人立时落在它血盆大嘴之前,吸力骤起,大衍上人头顶百会穴跃跃欲飞,精血瞬息冲顶。

“蓬”的一声,大衍上人头颅上皮开肉绽,一股鲜血疾喷而出,尽数落入蜘蛛血盆大嘴之中。

蜘蛛大口吞咽,竟是一口扑上,咬住大衍上人头颅,发狂吸吮。

短短瞬间,大衍上人皮肉萎缩,衣裳软软松坠,似乎是挂在竹竿上似的,赫然变成了一副皮包骨头的干瘪模样,几如干尸!

“五师叔……”

悲声大作,众人面色陡然大变,浑身簌簌发抖。

诸弟子痛不欲生,双眼血红,怒喝连连,长剑怒刺而上。

蜘蛛狞笑一声,蓦地将大衍上人尸首卷起,凌空横扫,诸弟子躲之不迭。

顷刻间,又有几名弟子被撞得跌飞出去,摔倒在地,已然晕厥过去,剑阵登时大乱,冰消瓦解。

屠龙神手脸色惨白如雪,手中锦绣羽扇一挥,怒喝道:“妖孽,饶你不得!”兰光耀耀,便朝蜘蛛猛击而去。

蜘蛛阴狠冷笑,长臂卷起地上生死不明的弟子纵抛而来,宛如疾风骤雨。

屠龙神手眼花撩乱,下意识的挥臂格挡。

锦绣羽扇乃是一件神兵,无坚不摧,就算是铜头铁臂也禁不起它这般劈斩,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鲜血蓬然溅射如雨,诸人手臂腿脚被齐齐斩切,痛号惨叫乱成一片,从空中纷扬跌落。

等屠龙神手反应过来时,地上已是血肉模糊,分不清模样,尚未死去的弟子拼命挣扎蠕动,场面惨烈恐怖。

蜘蛛六足爬动,怪声怪气的嘲讽道:“阁下果然不愧为峨嵋山硕果仅存的双老之一,功力盖世,杀起自家弟子酣畅淋漓,厉害厉害。本仙自叹不如,佩服佩服。哈哈哈哈!”

屠龙神手气的老脸青紫,身躯微微颤抖,须发皆竖,手指着千蝠真人,气道:“你、你、你丧心病狂,禽兽不如……”气的竟是说不下去。

黑气卷掠,千蝠真人恢复原形,绿毛摇舞,黑袍血红刺眼,宛若鬼魅,

他桀桀厉笑道:“丧心病狂、禽兽不如?说得好,说得好!”

接着仰天大笑一阵,蓦地转过身来,瞧着屠龙神手,寒声说道:“屠龙神手,你怕了么?哼,这就是你们助纣为虐的报应!”

屠龙神手愕然,紧盯着千蝠真人,怒道:“妖孽胡说八道!你屠杀无数,还敢反咬一口,真是无耻至极!”

千蝠真人不怒反笑,说道:“无耻至极?嘿嘿,能称得上狼心狗肺、无耻至极者,这里倒是真有其人。”说罢看向紫玄真人,森然说道:“紫玄,这话算在你身上,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紫玄真人心中微动,隐隐觉得千蝠真人话中有话,双目寒光闪闪,紧盯着千蝠真人。脑海中急速回想,心中那道可怕的念头竟是越来越强烈。

此人言语中透露出一种似曾相识的语意,似乎对本门颇为了解,真是咄咄怪事。

此念头转眼即逝,心头脑海马上被愤怒淹没。他亲眼见到门下弟子惨死在千蝠真人手下,残肢破腹,令人发指。双目之中恨怒之火熊熊燃烧,冷冰冰说道:“妖孽,今日之事不死不休。你和天剑派的恩怨在此做个了断!”

说完右手持剑,剑气如虹,顷刻间将四周映射的一片青蒙蒙的,若实若幻,剑气弥漫,似乎连身影也逐渐淡化,淹没其间。

他的左掌却放射出微微的琥珀颜色,一闪而逝,怪异至极。

千蝠真人原本不屑冷笑面容立时一变,双目眨也不眨的盯着紫玄真人左掌,看了片刻,眼中闪过一道异色,似是想到什么事情,脸孔扭曲,竟是不可自制。

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但他眼中,蓦地升起一丝愤怒之意,张嘴发出嘎嘎怪笑,如泣如诉。

紫玄真人心中一凛,不知怎的,这笑声竟是使他平静如水的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微微不安。

“铮……”剑鸣骤起,空气振荡如波,嗡嗡不绝,射日仙剑陡然飞起,剑气盈空,撕裂空气的声音猛然响起。

千蝠真人只觉一股森寒清冽的气浪,宛如强弓硬弩射出的利箭般破空而来,速度之快无与伦比。心下微寒,大喝一声,长臂当空旋舞,赫然多出一把烈焰长刀,护在身前。金石铮鸣,那道剑气轰然变向,冲天而起。

“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可惜都是徒劳无功!”紫玄真人冷冷说道。

身影一晃,闪电逼近。射日仙剑横劈而下,又一道锐利剑气飞冲而至。这道剑气比方才那道快了不止数倍,威猛无匹。

千蝠真人脸色微变,举刀格击,手臂猛的剧震,长刀险些脱手。

“咻!”剑气纵横交错,气势汹汹,密如疾雨。

一道剑气从紫玄真人耳边掠过,他顿觉一凉,一缕长发飘然而落,竟是被剑气割断,他心中寒意大起,暗道:“千蝠真人功力瞬息大增,强横威猛,这才是他的真实修为!”

旁边围观众人只觉气浪旋冲,森寒迫体,仿佛无数利剑快刀四下乱撞,心中无不骇异,纷纷退却,剑气扫过周围长草无不寸断。

剑气刀光层层回旋,激撞交错,节节攀高,宛如春江决堤,翻滚冲卷。

千蝠真人眼际四面八方都是层层叠叠的剑气,己身被压制在丈余范围内无法摆脱。长刀每次和剑气撞击,双臂便酥麻酸软少许。

但他一向桀骜不驯,哪肯示弱,当下将真气提升至九层,长刀翻飞,狂风暴雨似的展开反击。

紫玄真人目露奇光,颇为讶异。

对方功力绵绵不绝,竟是毫无衰弱迹象。照此下去,只怕战到三百回合之外,也未必能分出高下。眼光一冷,凝力于掌。

千蝠真人方挡住一剑,突觉眼前一道异光闪过,心头大警,直觉不妙,便要躲闪。只见一支琥珀颜色手掌硬生生突破气墙,悄无声息的拍来。

千蝠真人急忙举刀急斩,笔直击在那只手掌上。但那手掌只是微微一顿,陡然伸长,重重击向他左胸。

电光石火之间,千蝠真人奋力一晃,硬生生的错移让开要害。

“砰!”眼前一黑,左肩奇痛袭来,骨头断了几根,痛入骨髓,竟是被打的半边身子都麻木了。闷哼一声,刻不容缓之间顺势侧摆,气刀疾劈而出,金石脆响,只是将紫玄真人衣袖从中斩断。

紫玄真人没想到千蝠真人重创之际,仍有余力反击,若不是仗着异功,这一刀早已将他手臂砍断,脸色陡变,飘然后撤。

千蝠真人大口喘息,脸上冷汗汩汩流淌,死死盯着紫玄真人半裸左臂,森然说道:“幂蜃功!看来你不仅偷偷进入流霞洞,还违背祖训,进入幻月仙府偷学到了幂蜃功。”

“幂蜃功?”屠龙神手闻言色变,双目不由自主的瞧向紫玄真人左臂。

紫玄真人手掌藏在背后,冷冷说道:“什么幂蜃功,这乃是本派青龙神掌。你孤陋寡闻,真让人笑掉大牙!”

段逸鸣等人掩身在巨石之后,清楚看到紫玄真人那只背在身后的左臂,颜色缓缓从琥珀色变为淡青,无不诧异。

隐隐觉得千蝠真人问话大有玄机,紫玄真人似是十分忌惮,极力回避。

奇怪,幂蜃掌又是什么掌法,值得两人如此小心翼翼?

千蝠真人嘿然冷笑,说道:“你左臂色如琥珀,硬逾金刚,便连本仙这把兰翰宝刀也不能斩断,怎么会是青龙神掌?分明就是幂蜃功。”

屠龙神手脸色怪异,涩声问道:“掌门师侄,你方才所使真的就是幂蜃功?”

紫玄真人强作镇定,打了个哈哈,说道:“这妖孽胡言乱语,怎么师叔你也相信他的鬼话?”说着缓缓伸出左臂,但见青色一片,煞是怪异。

屠龙神手眉头皱起,脸色一片肃然,隐隐有沉重之色,紫玄真人举止古怪,和平常大不一样,他心中升起一缕疑云。

幻月仙府本是派内极为隐秘的禁地,历代先祖恪守祖训,严加看守,不许任何人进入。

流霞洞本就是看守幻月仙府的必经之路,欲到幻月仙府,必先经过流霞洞。而这流霞洞却也是门中一大禁地,因为一桩惨事早已封闭多年。

千蝠真人冷笑道:“紫玄,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敢作不敢当!当年流霞洞之乱,你混水摸鱼,骗到了掌门之位。如今又矢口抵赖没练过幂蜃功,阴险狡诈,瞒上欺下,数十年的功夫竟是一丝未变,反而变本加厉!

“幂蜃功被密闭在幻月仙府中,自是禁止任何人进入修习。可是你分明违背祖训,偷偷进入修炼邪功。可笑,真是可笑!倘若世人知道你这位大名鼎鼎的天剑派掌门竟然潜入师门禁地,偷学邪功,不知作何感想?”

流霞洞之乱!

天剑派诸人听到这句话,遽然色变,疑窦大起,目光齐齐聚集在千蝠真人面孔上。

流霞洞本是天剑派师门重地,专供门中长老闭关潜修之用。据说里面刻满历代先祖领悟留下的真诀密法,若能融会贯通,功力便会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但在数十年前,流霞洞却发生了一场惨变悲剧,自那之后,流霞洞便神秘封闭,被列为禁地,任何人不得进入。

但流霞洞之乱却是在门中私底下传了开来,只是内情究竟如何,却并无几人知晓。

龙砚秋又惊又骇,喝道:“妖孽,什么流霞洞之乱?你敢胡编乱造、无中生有!”

千蝠真人看着他,脸上闪过一道黑气,说道:“紫玄,你以为可以一手遮天,想骗过天下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顿了顿,他接着逼问道:“紫玄,你既已潜入幻月仙府,那便不止偷学一样。想必连什么极乐魔功、焚仙指等等都练过了吧?”

落雁听到这里,失声低呼,马上醒悟,急忙以掌捂住嘴巴。

段逸鸣疑惑地看着她,奇道:“小妹,你怎么了?”

落雁脸色雪白,闪过一道惊怖之意,低声说道:“段大哥,你有所不知。千蝠真人口中所说什么极乐魔功、焚仙指等等都是邪法魔功,乃是数百年前一代魔帝霹雳雷神所创奇功。

“这些邪法魔功剑走偏锋,需以胎儿、童男处女等活人为引,炼血化精,端的阴狠歹毒,十分诡异可怕,有伤天道。

“他一生恶迹累累,不知害死多少人。最后还是被紫辰仙翁和太白神君联手剿灭。只是不知道,霹雳雷神的邪功怎么会跑到峨嵋山去了。”

段逸鸣闻言暗惊,心头隐约觉得有某种不安,但究竟如何,却又说不出来,只觉此事透露着诡秘恐怖。

此时,场中众人惊诧莫名,瞠目结舌,无不想到:“这妖孽所说似乎并非全然是假。”

流霞洞、幻月仙府均是本门禁地,传说纷杂,披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想到平日里猜测之事即将大白于眼前,无不激动、兴奋,反而有一种渴望,希望千蝠真人继续说下去。

紫玄真人静立不动,眼睛横扫,目中忽地闪过一道阴戾之色,面目似乎也变得狰狞一片。

段逸鸣瞧在眼中,心中暗生警觉。

紫玄真人今天表现的太过反常,浑身阴气森森,似乎换了个人似的。

紫玄真人缓缓举起左手,掌心赫然握着一块冷绿色权杖,寒声说道:

“天剑派门下听令,立即围攻此獠,务必将其诛杀!”

这块冷绿色权杖乃是天剑派掌门权杖翡翠令,具有无上权威,任何人不得违抗其命令。

剩余几名弟子齐齐大喝道:“谨遵掌门之令!”转过身来,长剑齐挥,将千蝠真人包围起来。

屠龙神手也不禁动容,躬身见过,犹豫道:“掌门师侄,此人身上疑点甚多,十分古怪。而且桑木师侄的下落至今未明,必须从他身上下手方可知晓。所以还是活捉为好。”

紫玄真人淡淡说道:“师叔所说极是。目下此獠身负重创,正好一举擒下。紫玄便烦劳师叔将其活捉。”

屠龙神手说道:“也好。”缓缓转过身来,锦绣羽扇挥起,兰光如水,在半空中荡漾抖动。

千蝠真人面不改色,仰天大笑道:“紫玄,你想杀人灭口么?难道本仙这番话说中了你的痛处,你便狗急跳墙,迫不及待的下令围攻,也好让当年惨案永远隐埋地下?”

紫玄真人面不改色,冷冷说道:“你身为魔道,自是不必讲什么道义。

邪魔妖道,人人得而诛之!”

“冠冕堂皇!”千蝠真人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以为可以只手遮天,欺瞒过所有人么?可见你是做贼心虚,不敢和本仙对质!”

紫玄真人面色隐怒,寒声说道:“多说无益。老夫今日就不杀你,将你拿回峨嵋山,当着众人之面对质,也好让你死个心服口服!”转脸说道:“常师叔,务必活捉此獠!”

屠龙神手微微颔首,脸色凝重,锦绣羽扇轻转,揉身纵起,耀耀兰光如水银泼地一般从天而降,罩向千蝠真人。

千蝠真人尖笑道:“可怜啊可怜,你被别人当作杀人工具,竟然过了数十年仍不醒悟!”

说话之际,周身黑气弥漫,冲天而起,宛若一支狰狞凶恶的怪兽,张牙舞爪,赫然将漫天兰光阻挡开来。

屠龙神手便觉手臂剧震,天色竟然在刹那间猛的一暗。腥风呼啸卷舞,夹带着鬼魅般凄号惨叫,吹的他彻骨侵寒,鸡皮泛起。

蓦然间,鼻息中闻到一种怪诞气息,胸口烦闷不适,险些恶心的呕吐出来,急忙挥扇拍散。

黑气铺天盖地,翻滚不休,直朝众弟子冲去。

屠龙神手大叫道:“大家小心,黑气中有古怪,不可接近!”

众弟子闻言,正待躲闪,却是迟了,黑气轰然狂卷,已不知身在何处。

腥臭扑鼻,众人只微微一嗅,便觉丹田剧痛如绞,真气涣散,登时乒乒乓乓的重重摔倒一地,疼得眼冒金星,全身酥麻无力。

诸人运气探扫,登时骇的脸色如土。原来经脉之中竟然空空荡荡,所有真气全部郁结到了丹田之中,混乱翻卷,一阵阵抽痛。

龙砚秋见机得早,顾不上好看不好看,屏住呼吸,倒地滚开。

待他晕头晕脑的爬起来时,额角、脸颊尽被地上乱石划破几道伤痕,鲜血渗出,火辣辣的烧疼。

眼见诸位师兄弟倒地滚作一团,哀鸿遍野,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一试体内真气,竟有少半不畅,登时吸了一口凉气。

第六章 同室操戈

屠龙神手念力探扫,发觉体内真气已有数处淤阻,稍一运气强冲,立时绞痛欲死,放射状奇疼瞬息之间传遍全身,豆大的汗珠滚滚流下。他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妖孽,你使的什么妖法,竟然恶毒如斯?”

千蝠真人隐藏在黑气之中,桀桀鬼笑,说道:“本仙这是为了你们好,免得不自量力再来送死。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屠龙神手看着门下弟子翻滚呼号,怒从胆边生,愤然喝道:“妖孽,上天有好生之德,怜悯万物。而你这凶顽噬杀之辈,竟然不知廉耻的给自己脸上贴金,呸!丧心病狂,连禽兽也不如!”

千蝠真人只冷冷笑着,也不反驳,但他一双眼却朝着紫玄真人讥笑,仿佛屠龙神手所说指的是紫玄真人。

紫玄真人脸色隐隐发青,沉声喝道:“常师叔,此獠本性不改,无可救药!你我联手,杀了此獠!”桔光闪闪,射日仙剑光射长空,铮然怒吟。

千蝠真人冷笑道:“老贼,你到底是忍不住了,撕破脸露出狰狞真面目了,嘿嘿。”

紫玄真人也不多说,飞身掠起,电冲而来。剑气破空锐啸,桔色光弧凛冽刺骨,呼啸怒斩。

千蝠真人嘿然冷笑,黑气狂卷疾旋,光气蓬然鼓涨长喷,簌地化为一道寒气森森的光刀,炫光炽烈无比,闪电似的朝着紫玄真人劈下。

“轰!”雷鸣震响,光芒怒爆。

紫玄真人和千蝠真人同时被震的交错飞开。四周狂飙疾卷,飞沙走石,树木“卡差卡差”脆响,纷纷折断,切向抛飞出去。

千蝠真人全身经脉颤抖剧痛,犹如刀劈剑斩一般,几乎迸裂。但他向来桀骜不驯,厉啸一声,长臂卷舞,气刀光芒耀耀。

紫玄真人面色雪白,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显然受伤不轻。

原来两人一击,俱是毕集全身真气而为,竟然不分轩轾。

屠龙神手欺身疾冲,锦绣羽扇拍击而下,如若山岳压顶,势不可挡。

千蝠真人强忍酸麻,疾旋转身,真气流转,气刀忽如奔雷海啸,猛然横扫。

兰光如被狂风暴雨扑撞,撕裂声呜呜狂鸣,声如金石铜钟,屠龙神手被震的气血翻涌,心中大骇。

此獠妖力充沛强猛,实在罕见!

紫玄真人喝道:“常师叔,强攻他长臂!斩断长臂,他便无法再使怪!”手指横点,射日仙剑汹汹斩落。

千蝠真人气刀横空疾转,反手怒削。

轰然长鸣,气浪迭炸,千蝠真人踉跄数步,被击的站立不稳。好不容易才接下一剑,眼前桔光骤亮,千万朵炫目光团次第闪耀,刺目难辨。

他心中大凛,气刀怒旋如浪,在身前布下一道固若金汤的气墙。

屠龙神手见对方露出破绽,锦绣羽扇怒展如刃,旋割向前,“嗤嗤”

激响,竟被他突破黑气护罩。

进入千蝠真人布下的黑气护罩,屠龙神手眼前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他把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阵急风暴雨般的横切竖斩。

只听一声闷哼,鲜血飞洒,已将千蝠真人一只手臂斩断。

千蝠真人肩膀一凉,痛彻心扉,脸孔扭曲抽搐,几欲发狂,身躯滴溜溜旋转,气刀狂劈。

屠龙神手听的耳边风声锐利,急忙矮身闪避。突然,大腿一痛,已被气刀袭中,鲜血飞溅,摇摇欲坠。

黑暗中千蝠真人一脚踢中他胯骨,登时骨折。

屠龙神手迭受重创,脚下一软,单足跪地。

千蝠真人哪敢放过,长臂闪电般伸出,缠住屠龙神手双脚,猛的拽起。

屠龙神手顿如腾云驾雾,蓦地又重重摔下,跌得浑身骨骼直欲散架。

正待爬起,脖颈上一片冰凉,一支寒冰似的鬼抓将他扼住,五指缓缓收紧,勒入肌肤。

“咯咯”脆响,屠龙神手脖颈被捏得动弹不得,呼吸停滞。

他眼前一阵发黑,头颅仿佛胀裂,眼前碧光灼灼,千蝠真人那张狰狞丑陋的绿毛脸赫然凑近,张嘴便欲咬下。

屠龙神手惊恐欲绝,张大嘴却发不出声,寒毛笔直竖起。

时间仿佛凝固停止。

千蝠真人目中凶怖之光乱闪,突然间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加害与他,手上力道微微一松,屠龙神手呼吸顺畅,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空气,哑声说道:“妖孽,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老夫可不怕你!”

千蝠真人冷冰冰问道:“你虽然糊涂,却也不是助纣为虐,只是中了别人算计而已。我不杀你。”

屠龙神手大奇,眼光扫处,看见诸弟子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悲愤不已,怒道:“妖孽,休想惺惺作态。你杀了这么多天剑派弟子,老夫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千蝠真人盯着他,缓缓说道:“放心好了,你这些徒子徒孙,只是功力被封,性命决然无碍。”

屠龙神手大奇,细细看去,果然诸弟子只是受痛哀号,脸色微微发青,并无其他异相。

他心中讶异,暗道:“奇怪。双方势不两立,你死我活。怎么这妖孽竟是有意手下留情,难道他善心发现?”心中蓦地闪过一道奇异感觉,似如恶寒罩体,不禁打了个激灵。

千蝠真人来历不明,神秘诡谲,但他对天剑派门中之事知无不晓,竟然连流霞洞之乱、幻月仙府镇封之事都知道的十分详细。

再想起几番交手,对方似乎总是若有若无的围攻自己罩门,令人匪夷所思。诸般事情,都是本门之密,便是门中弟子也无从知晓,此人究竟是什么人?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屠龙神手脑海中那个可怕念头缓缓清晰,心中震骇如惊涛骇浪,几乎不敢相信,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桑木师侄!”

千蝠真人一怔,眼光中闪过复杂神色,狂笑道:“桑木真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这世上没有他这个名号了。”

屠龙神手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猜测不错,心中冰凉一片,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千蝠真人冷笑道:“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不明白么?当年流霞洞之乱,起因何在?师父他老人家因何仙逝?”

屠龙神手愕然,说道:“寒星师兄当年和天朗魔君一场恶战,虽说将其击退,但自身也受了重伤。谁知孙逸楚那个违逆之徒,竟然觑觎掌门之位,便暗中下毒,寒星师兄终于仙羽坐化,由此引起一场内讧……”

“大错特错!”千蝠真人暴怒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有人造谣欺骗。孙师兄忠心耿耿,其心可昭日月。再说师父早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他又何必下毒害死师父呢?可怜偌大个天剑派,上下千余人都被那浪心贼子骗过!”

屠龙神手大惊失色,骇道:“你说什么?难道不是孙逸楚,另有他人?

那人是谁?”

“常师叔,休听这妖孽胡言乱语。当年流霞洞之乱,门中长老早已认定就是孙逸楚所为,哪来什么嫁祸于人之说!”紫玄真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厉声说道:“妖孽,留你在世上,徒乱人心。老夫今天就替天行道,诛杀了你!”

屠龙神手身躯一转,挡在紫玄真人面前,说道:“掌门师侄,听他说完。这么多年以来,师叔也常想回想流霞洞之事,的确疑点甚多。也许……”

“是么?”紫玄真人说道,“那就请师叔说来听听,也好澄清心中疑惑。”

屠龙神手说道:“孙逸楚天性善良,坚忍不拔,寒星师兄私下里常常提起他,嘉许甚多,确有心意在百年之后,将掌门之位传与他……”

突然间,一道毒蛇般寒气悄无声息的刺来,直入屠龙神手小腹。寒气穿透屠龙神手,去势不减,千蝠真人小腹也被横穿而过。

“啊!”千蝠真人痛不可抑,腹部绞痛如割。

眼前这一幕猝不及防的上演,不仅天剑派诸弟子全部惊呆,便连躲在乱石后偷看的段逸鸣等人也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幕是真的。

堂堂天剑派掌门,在江湖上赫赫威名,极受各方尊敬,竟然暗箭伤人,将自己长辈师叔当场重创!

此事突如其来,不可思议,隐隐透露着诡异。

屠龙神手看着小腹上露出的剑柄,茫然迷惑,剧痛攻心,脸色煞白。

他挣扎着抬起头,死死盯着紫玄真人,说道:“你、你竟然敢下手弑上?”

紫玄真人阴森森一笑,说道:“常师叔,家丑不可外扬。这些事你原本不该知道的,既然知道了,那便只有请你永远保守秘密了。”

屠龙神手惊怒交加,说道:“原来你、你早就知道他就是桑木师侄了?”

“不错!”紫玄真人悠悠说道,“十年前,桑木师弟在苍灵山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随行一众人都离奇死亡,只剩下一个疯子。

“但老夫却不相信桑木师弟不在人世。及后积雪仙剑突然出现,老夫便怀疑此事。此后一系列事情,老夫便肯定千蝠真人就是桑木师弟,果然不出所料。”

段逸鸣心中一动,暗道:“千蝠真人,音同潜伏。自己在巨龙坚甲舟上曾经见到,千蝠真人以自己交换沉鱼那只四耳叶蝠,爱不释手。当时就十分奇怪,千蝠真人即称千蝠,为何身上不见一支蝙蝠?

“现在谜底揭晓,原来他名字竟然大有玄机!”心念转动,继续向场中看去。

屠龙神手惨然一笑,说道:“如此看来,桑木师侄所说丝毫不差,当年流霞洞之乱元凶并非孙师侄,而是另有他人。应该就是你吧!”

紫玄真人看着他,眼中寒芒闪动,忽而仰天长笑。说道:“反正你们横竖都要死了,老夫不妨告知你们,也好让你们作个明白鬼!”

千蝠真人咬牙切齿的说道:“紫玄,你终于敢承认当年一切都是你所为?”

紫玄真人淡淡说道:“大丈夫敢作敢当,不错,当年流霞洞之乱之始作俑者就是老夫!”

屠龙神手虽说已有预兆,但听他亲口承认,仍是大吃一惊。

紫玄真人说道:“老夫自认修为、资质、做事足以胜过孙师兄,但师父却偏偏看上他憨厚傻笨,竟然想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哼,老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于是便找机会设计陷害。

“那一次,天狼魔君来犯,和师父打的两败俱伤。天狼魔君铩羽退却,师父也受了重伤。孙师兄极力讨好师父,端茶送药。老夫便暗中在药汤中下毒,不过分量极轻,所以根本发觉不出来。

“师父修养多时,伤势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已到了病入膏肓之境。此时大家才发觉有异,查到孙师兄那里,在他房中发现毒草。

“嘿嘿,事情到了这里,孙师兄便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大家将他拉到师父面前认罪,师父却一命呜呼了。而孙师兄也被掳夺功力,抛入寒冰地牢冻成僵尸。

“为了争论谁该继承掌门之位,各位师长互不相让。老夫便故技重演,在檀香中混入一种无色无味的怪毒。众人闻嗅之下,果然大打出手,如若疯魔,最后力竭,纷纷殒命。

“这种怪毒奇妙之处,便是效力过后,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事后无人能发现其中蹊跷。更因为侥幸活命者,无不双手沾满鲜血,哪敢被人知道?所以这才匆匆封了流霞洞,谎称师父不幸仙逝,厚葬了事,这一切做的天衣无缝,根本没有纰漏。不知道桑木师弟是如何知道的呢?”

千蝠真人痛恨道:“我和孙师兄交好,他被人诬陷之时,便猜出你就是背后主使者,对我说,日后门中若有大变,必是你所为。他嘱咐我有朝一日要为他昭雪平冤。

“后来,流霞洞之乱,我假装晕倒不支,暗中查看,发现了你们险恶毒计,可惜为时已晚,惨祸发生。西门师叔和你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你们只手遮天,其他人不是被蒙在鼓里,就是你们的同党。

“摩云师兄、大衍师弟、林师弟都是你们的帮凶,所以我将他们逐一铲除,便是为了告慰孙师兄和师父的在、在天之灵!”他激动之下,胸腹一阵起伏,竟是吐出一大口黑血。

事情到了这里,终于一切真相大白。

旁听天剑派诸人无不脸色雪白,泥塑一般的不动。

大家不可置信的看着紫玄真人,脑中一片混乱。

原本被视为威严凛然不可侵犯的长辈竟然是篡位小人,满手沾满鲜血。

而人人深恶痛绝的妖孽,竟然是和蔼可亲的桑木师叔。

同室操戈、兄弟反目,血淋淋的事实赫然摆在眼前,令人茫然无措,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就发生在本门之中!

段逸鸣等人如听天书,惊骇莫名,一个个吃惊的合不拢嘴。

世上竟有此凶狠手辣之辈,欺下弑上,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若不是桑木真人说出,只怕会永远尘封在流霞洞中,不见天日。

此人之阴险狡诈,杀人不眨眼,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屠龙神手奄奄一息,奋力说道:“孽障,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就不怕被人知道么?”

紫玄真人闻言大笑,身形一晃,射日仙剑长鸣跃起,绕空一周,鲜血激溅,竟然将四周诸弟子一一切断喉管,唯独留下一个龙砚秋。

龙砚秋瑟瑟发抖,骇的面色如土,喉咙发干,艰难的说道:“掌门、师伯……”

紫玄真人森然说道:“秋儿,你听到了什么?”眼中凶芒大胜,面容扭曲狰狞,宛如一支凶兽。

龙砚秋一怔,看着紫玄真人眼中怪异神色,急忙摇头。

“弟子什么也没有听到。只看见千蝠真人那、那妖孽杀死了常师祖,一干师兄弟为报仇雪恨,英勇献身,惨死在妖孽掌下。掌门师伯怒而出手,恶战一场,终于令妖孽授首……”

说完这番话,他已是遍体淋淋,皆被冷汗打湿。

“说得好!”紫玄真人哈哈大笑。转过身来,得意地说道:“你们听见了没有?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屠龙神手闻言惊异无比,传过头凝视着龙砚秋,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神色,嘴唇蠕动,喘着气想说话,却猛的喷出一大口艳红鲜血,胸腹起伏如鼓,最终还是没有办法说出。

他嘴里不断溢出鲜血,终于晃了一晃,吐了口气,软绵绵的瘫倒而下,再也不动了。

“你、你、好卑鄙、无耻……”千蝠真人手指着他,嘴里咳出一滩腥血。

紫玄真人诡笑道:“桑木师弟,你早在十年前便已神秘失踪,生死不明。门中弟子倒是对你念念不忘,你就安静的死去吧,不要破坏他们的希冀。”

千蝠真人猛然圆睁双眼,凶光爆射,顷刻间竟然变成赤红色,脸上绿毛无风飘舞,诡异可怖,剩余的几只长臂霍霍飞旋,腥风滚滚翻腾,伴随着一阵阵尖利噪杂的嘶吼怪啸,急促怪诞。

碧光耀耀,一枚拳头般大小的圆珠冲天而起,阴寒扑面,鬼气森森。

四下一片惨绿,怪影幢幢,似有无数鬼魅在周围跳跃逼近。

段逸鸣认得,这枚圆珠正是翡翠氤氲蛋!

紫玄真人心中凛然,射日仙剑光华逼出丈余,挡住邪气,凝目片刻,惊道:“翡翠氤氲蛋!原来这天下至邪之物竟是在你手上!”

千蝠真人狂笑道:“老匹夫,你想让本仙死,本仙就拉上你垫背!吸光你的精血,让你无法转世投胎!”说罢张口喷出一团血雾,正中半空中旋转的翡翠氤氲蛋。

登时绿光陡盛,千蝠真人被映射的如同一只绿毛蜘蛛怪,面目恐怖诡异,如在梦魇中见到的鬼怪。

翡翠氤氲蛋滴溜溜疾转,抛射出千万道绿芒。蓦地,从中透出一种莫名的森寒气息,飞射喷舞。

紫玄真人立时觉察到一股奇异诡谲力道当头扑下,如同天罗地网一般。

一股恶寒骤然从心底升起,他试着冲了几次,但都被一股无形力道牵制住,无法摆脱;反而觉到自身精血呼呼激涌,血管怦怦鼓胀,几乎涨裂炸开。

他马上意识到这翡翠氤氲蛋妖力非凡,竟是远超自己想像,心中惊骇狂怒,没有想到就在胜券在握时刻,竟然会被对手反戈一击,无法脱困。

翡翠氤氲蛋乃是世间最为邪恶之物,内蕴强沛妖力,可以将万物精血活生生吸干,自己若不想法冲出去,只怕也会变成一具人干!

紫玄真人奸猾狡诈,不愧为一代枭雄,当此关头,命悬一线,心中慌乱只是一闪即逝。

片刻之后,心绪平静,真气鼓舞,射日仙剑气芒激荡,将妖力阻挡在外。

千蝠真人一口接一口的将鲜血吐出,发力催动翡翠氤氲蛋,吸力如惊涛骇浪般接二连三的冲来,紫玄真人顿觉手脚沉重,唯有全力以赴,凭命抗拒。

紫玄真人只觉奇压临顶,痛入骨髓,全身骨骼“格吱吱”的爆响不绝,血管怒突蜿蜒如蚯蚓,几乎支撑不住。

就在他以为命将不保之际,周身压力忽然一轻。

原来千蝠真人身负重伤,真气不济。虽然奋起余力施法,但时间一长,力道逐渐衰竭。

千蝠真人拼命喷血激发翡翠氤氲蛋妖力,便是想在真气衰竭之前,将紫玄真人彻底击溃,吸干其精血,哪知就在即将击溃之时,真气忽然衰竭,功亏一篑。

他脸色紫黑,眼神涣散,身躯摇摇晃晃,后继乏力。

紫玄真人大喜过望,毕集真气,尽数灌注入射日仙剑,怒喝道:“长虹贯日,潜龙出渊,疾!”

仙剑铮然长鸣,剧烈震动,蓦地破空而起。

“咻!”

剑气直刺苍穹。周围碧光嗡然震荡,突然朝上一鼓,层叠炸散。登时气浪狂飙满天飞卷,如怒海一般掀涌冲卷。

“噗”的轻响,千蝠真人身体已被剑气贯穿,剧烈抖动,几乎被打成了筛子,黑衣破舞,鲜血狂溅。

光华耀耀,射日仙剑绕空旋转,忽地上冲,飞回紫玄真人手中。

天地之间突然一片死寂,没有一丝声响。

一阵细微的裂开声响起,只见千蝠真人脖颈上缓缓出现一道圆形血线,血珠流下。他远睁双目,惊讶万状。

片刻之后,已是眼神灰暗,神光消散。

他挣扎着说道:“紫玄,我作鬼也绝不放过你!”说罢身体微微一晃,轰然炸开,碎成无数血肉。

紫玄真人一跃而起,左掌虚空一抓,将翡翠氤氲蛋凌空吸入掌心,低头看着掌心绿光莹莹,欣喜若狂,仰天狂笑道:“我才是天地至尊!谁敢和我作对,管教他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一场恶战,就在惊心动魄中戛然而止。

第七章 生死一线

龙砚秋脸色惨白,动也不动,周身冰凉,心中恐惧、骇异、惊悸等等诸般感觉纷杂交织一起,混乱不堪,恍如梦魇魔魅。

眼前这个曾经熟悉、令人尊敬的男子,此时却满目狰狞怪诞,直如魑魅魍魉一般可怖,禁不住浑身颤栗。

巨石后,落雁心中从未有过的惊骇恐怖,娇躯微微颤抖,不小心碰到了旁边一块石头,轰隆坠下。

紫玄真人狂笑收歇,转过身来,面色阴沉下来,闪过一道惊疑。

他眯起眼,遥遥望着乱石堆,阴森说道:“什么人?请出面一见!”

众人不寒而栗,这下暴露形迹,可是大大不妙。

事到如今,谁都没有脱身妙计,唯有硬着头皮起身,缓缓从乱石堆中走出。

“彭师妹,怎么会是你们?”龙砚秋看清来人,脸色微微一变。不用说,方才那谲诡的一幕,必是被对方全部看在眼中。

彭衣茱脸色雪白,自己曾经痴心爱恋上的男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浊世奇男子,俨然是个胆小如鼠的庸俗之辈。

她心中又是失望又是伤心,妙目中闪过痛楚之色,淡淡说道:“龙师兄,咱们又见面了。”

龙砚秋一愕,隐隐听出她话中有话,心中羞惭,面色涨的通红,一时答不上话,尴尬无比。

其余几人离他还有七八步时就远远站住,这个人原本俊朗出众的脸孔此时却显得一片阴暗,令人说不出的厌恶。

谁都没有说话,默默的凝视着他,眼中流露出鄙夷不屑之色。

龙砚秋微微咳了声,说道:“彭师妹,你们来多久了?还有谁同行?”

一边询问,一边四下张望着,目光闪烁,游走不定。

仙儿撇撇嘴,说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来去需要告诉你么?”

段逸鸣心中一动,踏前一步,暗中背手朝诸女微微摆动,示意她们不要轻易说话。

龙砚秋碰了一鼻子灰,顿觉无趣。

紫玄真人缓缓走来,待到距离不远处战定,满面笑容的说道:“原来是仙瑶门的人,各位怎么会在这里啊?”

众人瞧着他,总觉得他的笑意虚假得很,笑里藏刀,居心叵测,隐隐透出一股阴森之意,不由大起警戒。

段逸鸣朗声说道:“我等有事前来九幽黄泉之上,无意中来到此岛上。不想能在此处巧遇真人,真是幸会幸会。”顿了顿说道:“我们还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他去,告辞!”

他这话回答的模模糊糊,云山雾里,细节处含糊带过。

紫玄真人见没有问出个所以然,眉头微皱,双耳潜听四际,毫无发现,心中疑云大起:“这几个人出现得过于蹊跷,莫非背后另外有人指使?”

段逸鸣拱拱手,朝诸女使了个眼色,便欲离去。

“慢着!”紫玄真人阴森说道,“诸位同行者,不知是唐仙子还是公伯大侠?”

段逸鸣心中微凛,刹那间明白紫玄真人是在套问己方虚实,微一定神,不落痕迹的将手按在断龙金刃上,缓缓说道:“敝派两位师祖的确是和我等一同前来,因为另有要事去办,所以吩咐我等在此岛上等候。

“我们约定三个时辰后在岛东相会,说起来时间差不多了,说不定他们二老立时会回来,我们得赶去会合。”

诸女大奇,众人一行乃是无意中闯进来的,怎么段逸鸣说是和唐冰兰、公伯拓携行前来?又哪来的什么约定碰头?

但诸女都是聪明绝顶,细细一想,立时醒悟,段逸鸣这是在敷衍紫玄真人。

紫玄真人心性大变,如若妖魔,方才一幕触目惊心,骇人听闻。

桑木真人临死前揭露出的惊天秘密,如果真的传出去,紫玄真人面目大白于天下,声名尽毁。

他为了保守秘密,必定会下杀手,将诸人除去才会放心,更唯恐漏掉一人,所以才假惺惺询问,探听己方虚实。

诸女对望一眼,心领神会,玉手缓缓按在仙兵上,蓄势待发,只要稍有不对,立时挥剑自卫。

紫玄真人视若未睹,眉头缓缓皱住,说道:“哦,是么?那好,老夫已经很久没有和两位长者见面了,正好欢聚。”

转目扫过人群,视线凝注在沉鱼身上,沉声说道:“这位姑娘蒙着面,不知是?”

段逸鸣小心说道:“哦,这位是、是羽师伯门下弟子……”

“咯咯咯咯!”沉鱼突然放声娇笑,笑声尖厉,刺耳至极。

紫玄真人沉声问道:“姑娘笑什么?”

沉鱼笑得前仰后合,说道:“段少侠,我可不是你们仙瑶门下弟子。

我笑你们互相猜忌提防,明明动了杀人念头,偏偏还要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虚与委蛇、言不由衷。可笑,真是可笑!”

众人愕然,暗暗叫苦。

紫玄真人动了杀机,大家心知肚明,以己方之实力要想胜过对方,难过登天,但求装作糊涂,应付过去,赶紧离开此地。

沉鱼这妖女使的什么阴谋诡计,竟在这紧要关头突做怪异之事!

段逸鸣一怔,蓦地明白过来:“这妖女分明是有意为难大家,激化矛盾,诱使紫玄真人提前动手!”心下大寒,凝神戒备。

果然,紫玄真人眼芒闪烁,问道:“姑娘说什么?老夫不太明白。”

沉鱼娇媚浅笑,促狭的看着段逸鸣,就像一只狐狸看到猎物一般兴奋,悠然说道:“段少侠,你在巨石后待了许久,不知道脚麻了没有?我可是腰酸腿疼,快支援不住了。你就将我穴道解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紫玄真人,大家已在巨石后偷听许久了么?

紫玄真人眼中寒光凛冽,涩声说道:“诸位少侠可真是辛苦啊,在巨石后忍了这么长时间,难为了。”

沉鱼因为得意,兴奋地双颊绯红,说道:“真人,你将我穴道解开,本姑娘就告诉你这岛上还有什么人。”

紫玄真人目中掠过一道异色,凝视片刻,挥手凌空一拂,寒声说道:

“姑娘请说。”

沉鱼穴道得解,行动自由,她施施然走过去,咯咯娇笑道:“真人,段少侠根本就是在欺骗你。仙瑶门什么唐老婆子、公伯老鬼,此际只怕还在地隙火脉中苦苦挣扎,哪里到了这荒岛之上?不过……”

紫玄真人追问道:“不过什么?姑娘不必吞吞吐吐。”

沉鱼瞥了一眼纳云儿,吃吃笑道:“本姑娘倒是见到洛神谷的汤老婆子也在岛上。”

“她来做什么?”紫玄真人吃了一惊。暗忖道:“洛神谷汤妃仙子来到这荒岛做什么?”

沉鱼斜睨着段逸鸣,说道:“汤老婆子也不知有什么紧要事,匆匆离开。嗯,汤老婆子行踪诡秘,说不定真的如段少侠所说,随时会回来的。”

紫玄真人一凛,说道:“姑娘还知道什么?”

沉鱼说道:“我暂时就记得这么多了。好了,姑娘我要好好歇一歇,真人请便。”

说罢袅袅走开,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

仙儿见沉鱼几句话便将紫玄真人杀机撩拨起来,心下愤怒益甚,气的眼中直欲冒火,娇叱道:“妖女,早知道你搬弄是非,一剑将你杀了!”

沉鱼得意洋洋的说道:“你后悔得太迟了。”

紫玄真人看出双方是敌非友,沉鱼所说定然不假,心下大定,淡淡说道:“各位少侠如何做,相信不用老夫教了吧?”

段逸鸣暗凛,说道:“紫玄真人,你待怎地?”既然大家已经撕破脸,也就不需要客气了。

紫玄真人眯起眼,冷冷说道:“好,老夫就告诉你们。你们若是自裁,老夫会给你们留个全尸;若如不然,嘿嘿,老夫便将你们大卸八块,丢到血海中去喂水怪。”

纳云儿叱喝道:“无耻老贼,看你衣冠楚楚,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伪君子罢了。”

“说得好!”紫玄真人阴阴一笑,说道:“老夫一生,你是第一个敢如此说老夫之人,真是后生可畏。假以时日,姑娘必成大器。不过可惜了,今日就是各位死期!”

他长袍无风自动,猎猎鼓舞,一股凛冽杀气弥漫开来。

段逸鸣呼吸大滞,抽出断龙金刃,寒声说道:“真人身为一派至尊,何必自陷泥潭,越陷越深?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紫玄真人双目之中凶光闪动,哈哈狂笑道:“臭小子,你乳臭未干,哪有资格对老夫指手画脚?”顿了顿说道:“能死在老夫剑下,算你们三生修来的福分!小子,受死吧!”

剑气盈空,呼啸如电。众人呼吸一滞,被霞光耀得几乎睁不开眼。

段逸鸣喝道:“大家小心!”

炫光激爆怒旋,他下意识的挥动断龙金刃格挡。

“轰!”

虎口酥麻震裂,血丝长流,便连经脉也隐隐震动,段逸鸣不由惊骇交迸:“这老贼真气凶霸狂冽,阴鸷嚣张,怪不得不可一世!”

心念电转,手下不敢懈怠,连削带打,卸去大半力道。便是如此,胸口气血翻腾,几欲涨爆。

仙儿见势不妙,挺剑就刺,也被震的跌飞出去。

“老贼看剑!”

娇叱声起,彭衣茱和纳云儿双双跃起,持剑便刺。

两人在九幽黄泉之上,联手力阻翥翼岐兕,无意中发现两人招法玄功竟然有互补之奇效。此番心意相通,复又联手对敌,一同进退。

两人联手,和段逸鸣互为犄角,遥相呼应,紫玄真人虽然修为奇高,但要想击败三人,绝非一蹴而就之事。

金石乱鸣,宛如玉珠落盘,极是清脆。

但谁知交战双方却是舍命相搏,无不想将对方一招致命!

大战数十回合,兀自难分上下,紫玄真人不免暗暗焦急,再不解决了这几个少年,等到汤妃仙子那老婆子返回,可就越发困难了。

自己虽是不怕汤妃仙子,但到时要想一举歼灭,却是难上加难。

眼下唯一之计,便是赶在汤妃仙子返回前,将这些人全部灭口,将证据淹没即可。

想及此处,紫玄真人真气猛的一提,毕集于臂,光华变幻,逐渐变成琥珀色。

他厉声大喝,衣袍怒鼓,已如陀螺一般飞转起来,整个人倏地消失在青气之中。

射日仙剑磁光迸爆,蓦地飞射而出,顷刻间光芒耀耀,俯冲而下。

寒气迫人,迎面怒舞,众人顿觉有无数锐气破入护体真气之中。

彭衣茱、纳云儿大吃一惊,扭身侧冲,仙剑急电般飞旋阻挡,但为时晚矣,手臂四肢微微刺痛,疼楚难当,似是瞬息之间被击中数十道重击。

两人双双娇哼一声,真气一泄,立时从半空中直坠下来,摔得七荤八素,骨骼欲裂。

身上奇痛难当,数十处大穴竟是被击中,真气被封,内腑震荡,撕扯剧痛如刀绞火烧,浑身酥麻僵硬,便是动一根手指头都无比困难。

段逸鸣也好不到哪里去,断龙金刃拼命转舞,眼前万剑汹汹冲射,呼啸声低沉而又尖锐刺耳,像是滚滚风雷怒吼,耳膜嗡然乱鸣。

幂蜃功!

原来紫玄真人一怒之下,竟然使出偷学至霹雳雷神处的幂蜃功。

幂蜃功和鲲鹏七剑同时使出,威力惊人,不可抵挡。

幂蜃功隔空遥击,直可破石碎碑,看上去表面安然无恙,实则内脏早已粉碎如泥;加之神出鬼没,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又宛如天花乱坠,重重叠叠,不知道哪里是实、哪里是虚,防不胜防。

段逸鸣身处危境,反而放开手脚,不如先前紧张慌乱。

他长吸一口真气,默运流转,脑海澄清如镜,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紫玄真人不论从那个方向进袭,他都会立时觉察到。断龙金刃见招封招,水来土掩,大开大阖,进退有致,丝毫不显凌乱。

紫玄真人暗自惊异。

这小子不过十七八岁,应对沉着不乱,颇有大家风范。在鲲鹏七剑和幂蜃功双面夹攻之下,兀自游刃有余,毫无颓势,此子当非池中之物,说不定过个十年八年,便会成为一代英豪。

想到这里,心中一凛,这小子日后必是劲敌,绝不可让其全身而退!

真气骤然爆增,射日仙剑吐出一道绚丽至极的气芒,犹如极光激射,狂飙般的朝着段逸鸣围冲。

“砰砰”撞击声如雷炸响,两件仙兵激撞出道道流丽光浪气波,惊天动地。

段逸鸣经脉震颤酥软,断龙金刃几欲震飞。

好在他体内十二经络早已打通,真气运转大异于常人,虽然被对方雄霸真气迫得几乎溃散,但真气依旧运转自如,随心所欲。

他脑海空灵一片,默运凤舞九天真诀,真气如大海潮汐涨退,彼强我弱,彼弱我强,功力发挥至极至。

刃浪剑芒纵横飞舞,汹汹缠绕奔泄,宛若两团光球不停冲撞迭爆,姹紫嫣红,深红浅绿……万千眩彩光浪层层叠叠的席卷扫荡,瑰丽万端。

众人只见两人在半空翻飞环舞,一个逍遥飘逸,悠闲洒脱,一个随波逐浪,载浮载沉,轻灵至极,不像是生死对决,反倒极似练剑比试,不由看的意动神摇,眼花撩乱。

“咻”的一声,断龙金刃耀光蓬然炸散,冲天而起。

紫玄真人怒喝道:“哪里走!”射日仙剑气浪轰然冲爆,当空闪过眩目光轮,朝着段逸鸣迎头怒斩。

断龙金刃铮然长鸣,气芒“嗤”的撕裂开一丝缝隙,凛冽霸道气浪汹汹灌入,段逸鸣浑身刺痛,再也抵挡不住,急忙翻身疾掠。

不等他喘息过来,又一道汹涌澎湃的气浪飞奔而至,炫光炸散,断龙金刃被击的偏转弹射。

段逸鸣头脑晕胀,眼前黑影幢幢,几乎看不清楚,喉咙里腥甜狂涌,无法忍耐,竟是一口喷了出来。鲜血飞溅,几乎全部洒在断龙金刃之上。

蓦然间,断龙金刃嗡然长鸣,其声激越高亢,宛如天籁。

刃身光华“劈啵”激响,一种奇异金光猛然涌出,流光溢彩。

段逸鸣猛然觉察出断龙金刃中间似有一股力道跃跃欲试,几乎拿捏不住。

他心中一动,索性顺水推舟,意念微动,真气游走,腰身微沉,双臂半合似弓,右手断龙金刃斜斜向上,不自觉地做出弯弓射大雕姿势。

紫玄真人一怔,这小子被鲲鹏七剑之中最为霸道一招击的几乎散架,怎么突然间恍若无事,还做出这般奇怪举动?

撕裂空气声骤然炸响,只见金光一闪,热浪扑卷。段逸鸣不退反进,

人器合一,犹如离弦之箭穿云裂空,汹汹欺上。

一声惊叫,紫玄真人腰间皮肉绽开,衣襟破飞,竟是被一剑刺穿。伤口直贯小腹,烧烫如灼,火辣辣的奇痛无比。

他惊怒交加,真气运集左掌,全力拍出。

段逸鸣虽然击伤紫玄真人,但已是强弩之末。

他凌空避闪,左支右绌,很快便被一道掌劲击中左肩肩胛骨。鲜血飞溅,骨骼“喀喳”断裂。剧痛传来,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一条左臂失去知觉,软绵绵垂掉,心中惊骇。但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退避,必须咬牙坚持下去。

断龙金刃狂舞如浪,竟是和射日仙剑气势不相上下。

紫玄真人目光由怒而惊,再由惊而骇,大是意外:“这小子难道是钢铁做的,被幂蜃功击中,废了一条胳膊,竟是浑若无事,犹有能力再战!”

眼神忽的阴冷,冷冰冰说道:“小子,再吃老夫一招试试看!”

说罢左掌徐徐抬起,食指蓦地变成深青颜色。

他嘴角浮现一丝狞笑,喝道:“焚仙神指,永堕九幽,咄!”

一道诡异青气从手指中锐啸射出,疾若流星。

段逸鸣狂挥断龙金刃护住周身,奋力拍击。眼前一花,脉门剧震欲裂,断龙金刃猛然被焚仙指击中,悲然长吟,激荡开来。那道指气只微微一转向,去势不减,当胸怒冲而入。

“嗤!”

血光飞舞,段逸鸣胸口如被千万焦雷猛烈劈中,发出一声惨叫,周身疾颤,竟是一头栽倒在地。

紫玄真人狂笑道:“臭小子,你不是精钢铁骨么?怎么这么不堪一击!老夫这就送你上西天!”

射日仙剑一跃而起,笔直朝段逸鸣头颅斩下。

这一剑如果击中,段逸鸣那可真的要到阴曹地府去见阎王爷了。

段逸鸣身受重创,躲闪已是不及,呆呆的看着转瞬即到的寒光剑气,脸色如土,暗道:“我命休矣!”

仙儿援救不及,脸色唰的雪白,悲喝道:“鸣哥哥……”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旁边冲过来一个黑影,一把将段逸鸣推开。

这一剑直接贯穿来人酥胸,鲜血如注。

仙儿拼命凝力奔来,护在两人身边。

紫玄真人这几招蓄力而发,接连重创段逸鸣和落雁,但自身真气消耗也是极剧,尤其是这手焚仙指更是极为耗费真力,加上腰间伤口处鲜血狂流,不觉有些手脚发软。

段逸鸣乃是其中最为棘手之人,他现在内伤奇重,威胁大减,于是也不乘胜追击,默运玄功疗伤,恢复元气。

段逸鸣躲过一劫,一骨碌爬起来,定睛一看,舍命救了自己的人赫然是落雁!

他一把抱住落雁,发疯似的大叫道:“小妹、小妹!”

落雁摇摇晃晃,星目黯淡,俏脸苍白如纸,呼吸急促,酥胸正中间赫然有道血洞,鲜血汩汩不断冒出。

第八章 香魂渺渺

仙儿扑到落雁身边,骇的面无血色,清泪夺眶而出,一双手哆哆嗦嗦从身上撕下一块衣物,急忙为她包扎伤口。

落雁挣扎着想抬起头,费力的说道:“多谢……”

仙儿强忍着眼泪,抽泣道:“楚姑娘,你不要说话。”

落雁虚弱的说道:“好妹子,别费事了。姐姐不行了……”

仙儿泪如雨下,哭道:“姐姐,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落雁说道:“仙儿妹妹,我有事和段大哥说。”

仙儿会意,默默地望了段逸鸣一眼,走开几步,持剑戒备。

落雁见仙儿走远,脸腮蓦地飞起一丝淡淡红晕,说道:“段大哥,能抱一抱我吗?”

段逸鸣眼圈赤红,将她横抱在怀中,最大限度将她放舒服些。

落雁星目凝视着段逸鸣,柔情满怀,眼波如薄冰消融的春水,嘴角漫漫绽开一缕笑意,似是娇羞,又似是满足。

那嫣红的笑颜令晦暗的天空陡然明亮起来,幽香淡雅,仿佛一株寒梅在冬雪严寒中舒张怒放。

段逸鸣怔怔的望着她,呼吸堵滞,心脏疼痛而不规则的剧烈跳动。

落雁生命在一丝一丝的消逝,但她的娇颜却如此这般绚烂明丽,令天地变色。

落雁痴痴的看着他,梦呓般的说道:“段大哥,我、我早就希望你能这般抱着我,一生一世。若是这一刻能永恒留住该多好……”

段逸鸣心中一酸,眼泪横淌,呜咽着说道:“小妹,只要你愿意,大哥愿意这般抱着你。”

落雁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神色,嘴角噙笑,喘着气说道:“段大哥,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说出来,希望你不要笑我。”

段逸鸣心如刀绞,说道:“小妹,你有话就说,大哥好好听着。”

落雁勇敢地直视着段逸鸣双眸,说道:“段大哥,其实、其实我一直喜欢着你,可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只能悄悄地埋在心底。”

段逸鸣脑中嗡然,哑声说道:“你说什么?”

落雁依偎在他怀中,贴得紧紧地,说道:“段大哥,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便喜欢上你了。那之后,你误闯浪穹大山,剿灭玲珑教爪牙,不畏生死,英姿飒爽,我便认定这一生一世只和你一个人好。

“你不知道……那日在紫萝谷,听到你和顾姑娘约定终身,我茫然无措,心痛若死,心底嫉妒如碧藤缠绕,肆意蔓延……我又是绞痛又是窒息……

“顾姑娘真的好有福气,能和大哥厮守终身,我真的很羡慕她。只可惜我没有那个福缘……”

说到这里,她一阵剧烈咳嗽,樱唇中溢出一滩鲜血。

段逸鸣见她脸色突转雪白,周身轻颤,气若游丝,显是到了油尽灯灭的境地,心中大是惊惧,赶紧右掌凝气,抵在她背心,缓缓将真气渡过去。

落雁精神一震,展颜笑道:“段大哥,这一路行来,我真的很喜欢赖在你怀中装病……你用大手为我渡气,又温暖又舒服,好几次我都睡过去了。醒来一看,你还是抱着我一动不动。我当时想,若是一直这么病着,被你呵护着,那九叶火胆草倒也不用找了……”

说到这里,落雁微微叹了口气,面容落寞,低声说道:“现在……就是想当个惹人讨厌的累赘……也没有机会了……”

段逸鸣心痛如割,紧紧抱住她,流着泪说道:“小妹,大哥怎么会讨厌你呢?等咱们离开乾坤谷,我便带着你遨游四海,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落雁心下开怀,说道:“大哥,我希望……一直做你的小丫头……一辈子……伺候你,好吗……”她声音越说越低,几不可闻,手脚冰凉,如罩寒冰。

段逸鸣惊骇欲绝,念力探扫,只觉她真气分岔,已然涣散,当下紧紧抓住她脉门,便欲再度输送真气过去。

落雁目光游离空洞,双手蓦地紧抓住段逸鸣衣裳,细若游丝的说道:

“段大哥,你……你说好……不好?”

段逸鸣知她已到弥留之际,痛不可抑,泪雨朦胧,连连点头,说道:

“大哥答应你,一生一世,让你做小丫头。”

“谢谢大……大哥……”

落雁挣扎着说完,双手缓缓垂落,浑身软绵绵瘫倒,再也不动了,双颊潮红不散,嘴角兀自凝固着喜悦满足的淡淡笑意,悄然香消玉殒。

“小妹││”

段逸鸣一颗心间沉到深渊极底,方才还娇婉可人的落雁,转眼之间已是阴阳陌路,咫尺天涯,生死永隔。

他心似刀剜,肝肠如绞,禁不住泪如雨下,放声呐喊,欲将心中刺痛、哀伤、郁闷吐出去。

仙儿大悲,在一边垂泪轻泣。

彭衣茱和纳云儿不禁黯然,只在心中默默祝福她下辈子投好胎,平平安安的过上一生。

倒是沉鱼坐在一边,双脚来回摇晃,幸灾乐祸的笑道:“不就是死了个小丫头么,值得你们如此凄凄切切?”

段逸鸣双目血红,怒火熊熊,大喝道:“妖女,闭嘴!”

他这声怒喝极高,沉鱼骇了一跳,不知怎的,心中莫名的骇怕,冷冷哼了一声,不再出声。

段逸鸣转过身来,怒视着紫玄真人,悲声道:“紫玄真人,这笔血帐就算在你身上。”

“放肆!”

紫玄真人见他敢这样对自己说话,脸色一沉,隐怒道:“小子,你的小命可是攥在老夫手心里,要你死便得死!”

段逸鸣厉声大笑,悲愤交加,喝道:“你这伪君子,平日里装模作样,背地里却尽干些丧尽天良的恶事,欺上瞒下,手刃师长,残杀弟子,端的是无恶不作,恶贯满盈!

“小爷不惧你,有种的就将小爷杀了,否则的话,总有一天,小爷会将你碎尸万段,难入轮回!”

紫玄真人被段逸鸣骂得暴跳如雷,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目中精光闪动,喝道:“秋儿,这些人不能留在世上,你去将这些人全部斩了!”

龙砚秋吓了一跳,抬头看到紫玄真人一副凶神恶煞模样,急忙提剑疾步奔上前。

段逸鸣当路而立,怀抱着落雁尸首,怒目圆睁,厉声喝道:“龙砚秋,紫玄真人已经堕入魔道,你难道也是非不分,为虎作伥?”

龙砚秋被他凛然话语所震,不由自主的倒退几步。

紫玄真人看在眼中,不由大恼,沉声喝道:“这小子已被师伯击成重伤,那两个小妮子经脉酥软,毫无抵抗能力。对付她们易如反掌,怎么你连他们也收拾不了么?”

龙砚秋见紫玄真人动了真怒,心中惊惧,一咬牙,把心一横,说道:

“段逸鸣,你就认命吧。这里荒凉僻静,埋骨于此可是清静得很,算得上一块风水宝地。”

段逸鸣咬牙切齿,面目扭曲,冷笑道:“龙砚秋,呸!枉我这么多年一直尊称你为龙师兄。真是可笑,堂堂天剑派弟子,竟然是非不分,和妖魔同流合污。连我也感到羞耻!”

龙砚秋被他骂得狗血喷头,脸孔涨的紫红,又是气恼又是尴尬,恼羞成怒,嚷道:“那便怎地?你伶牙利齿,随便你说好了。龙某倒要瞧瞧,一个人死了还怎么威风?”

说罢,龙砚秋真气凝聚,仙剑气芒吞吐,耀耀夺目。

段逸鸣将落雁尸首小心翼翼放下,嘱咐仙儿照看,随后长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断龙金刃,对准龙砚秋,嘴角泛起一丝不屑,说道:“段逸鸣倒要瞧瞧,你的功力长进了没有?”

他这话明显带有不屑之意,龙砚秋脸色蓦地通红,羞愤难当,喝道:

“段逸鸣,多说无益,受死吧!”

仙剑呼啸而起,寒风刺骨,杀机如狂。

龙砚秋对段逸鸣本就怀有厌恨之心,此时又被他痛骂,心中气恼,连下重手,仙剑气芒汹汹环飞,如若雷霆万钧落顶。

段逸鸣只接了十余招,伤口被震的再度绽裂,鲜血横流,如万千细针同时疾刺,痛入骨髓。

断龙金刃光芒惨澹,被对方仙剑压得抬不起头来。

龙砚秋有意要折磨他,真气倾灌,仙剑光芒绚丽如虹,左右开弓,纵横飞舞,不住朝对方疾劈猛斩。

段逸鸣每接下一招,便觉手臂酥麻难当,经脉扭曲如绞,面上冷汗长流,步步后退。

他身负重伤,来不及治愈,又使出浑身解数和龙砚秋殊死搏杀,但到底真气耗损太甚,在对方狂风暴雨般进攻之下,难以坚持,被迫的全力防守。

“嗤嗤”连响,段逸鸣衣裳破口纵横,片片飞舞。血珠如雨,四下溅射。

龙砚秋步步紧逼,仙剑如流星罩落,心中得意至极,说道:“姓段的,你不是骨头很硬么?龙某就试试看,究竟能不能敲断它。”念诀捏指,仙剑折转点刺横斩,无一不是钢猛杀招。

段逸鸣胸口气血翻涌。几乎要吐出来。他强忍恶意,沉气压下,长声朗笑。

“人活在世,要的就是有铮铮铁骨。段某虽然不敢自称英雄豪杰,但自问还是有些硬骨头。而你呢?不过是一个软骨头罢了,见风使舵、卑躬曲膝,是非不明、助纣为虐。令人不齿!”

龙砚秋原本以为对方重压之下,会畏惧骇怕,没想到段逸鸣竟是毫不口软,针锋相对,反将自己又冷嘲热讽一阵,心中大怒,手腕翻转,剑招陡然一变,一道寒光雷霆电射,蓦地化为千百道。

段逸鸣眼前刺闪一片,护体真气早已不堪冲击,轰然四散。一道寒气破隙而入,喉头一凉,急忙向后疾退。

原来龙砚秋将他护体真气震散,仙剑长驱直入,直刺他咽喉。

两人一进一退,直被龙砚秋逼的背靠巨石,无路可退。血珠沁出,段逸鸣喉头一痛,剑尖缓缓刺入,心中骇异。但他此时无法抵御,圆睁双目,恨火汹汹。

龙砚秋得意的笑道:“臭小子,你服也不服?”

段逸鸣怒视他片刻,忽地纵声大笑,说道:“姓龙的,你乘人之危,胜之不武。段某不服,一万个不服!”

龙砚秋被他顶撞,脸色如同猪肝,心中恼怒。仙剑向前一送,又刺入少许,寒声说道:“臭小子,你服也罢,不服也罢。总之,你今天栽在我手中,就认命吧!”真气毕集,就欲刺下。

“慢着!”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龙砚秋回头一看,却是妖女沉鱼。

龙砚秋脸色不悦,说道:“你想怎样?”

沉鱼说道:“龙少侠,这小子身中本姑娘火电相思螽,不须你杀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我和他有切肤之恨,不能就这么让他轻易死了,我要好好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如卖我个面子,将这小子交由我处理。”

龙砚秋将信将疑,这妖女邪里邪气,举止诡秘,分明不是正派之人,心下踌躇难决,转目看向紫玄真人。

紫玄真人微微颔首,龙砚秋便收回仙剑,一把抓起段逸鸣,远远抛过去。

沉鱼看着段逸鸣重重摔倒在地,鼻青脸肿,兀自咬着牙不做一声,啧啧说道:“段少侠,果然是钢筋铁骨,佩服佩服!来来来,本姑娘扶你起来。”

段逸鸣张嘴“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直喷在沉鱼身上,嘶哑着嗓子说道:“妖女,少惺惺作态。段某就是死,也不要你管。”

沉鱼脸色一变,闪过一道怒气,转瞬之间,复又恢复平常,咯咯笑道:

“段少侠,的确有性格。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沉鱼也不生气,饶有兴趣的瞧着他,蓦地双手掠舞,将他提起来,甩到巨石边。

段逸鸣一头撞上巨石,头破血流,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破口大骂:

“死妖女,你不得好死……”骂声戛然而止,却是被沉鱼撞中穴道,酥麻奇痛,疼得说不出话来。

沉鱼冷笑道:“臭小子,你活的不耐烦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是想死,那就一头撞上石头好了,本姑娘绝不伸手救你。”

段逸鸣一怔,这妖女似乎是有意帮助自己。哼了一声,掉过头去,不看她一眼,挣扎着抬起身,依在巨石上。

那边,龙砚秋已和仙儿斗在一起。

仙儿到底功力弱了些,勉强坚持了三四十招,便失手被制。龙砚秋举起仙剑,便欲刺下。

正在此时,彭衣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拦在仙儿身前。她脸色雪白,说道:“龙师兄,你要杀仙儿,就先将我杀了。”

龙砚秋眉头一皱,说道:“彭师妹,我不会杀你的。”

彭衣茱冷冷笑道:“贵派掌门下令,你敢违背么?”

龙砚秋看着她绝美容颜,心弦大动,心中爱意横生,脱口而出道:“彭师妹,你放心,我会去央求掌门师伯不杀你!茱妹,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彭衣茱淡淡道:“龙师兄此际执掌我等生杀大权,彭衣茱不敢高攀。”

龙砚秋看着她,脸色忽青忽白,突然一跺脚,转身奔到紫玄真人身边,说道:“掌门师伯,弟子有一事相求。”

紫玄真人一皱眉,说道:“你说。”

龙砚秋壮着胆子说道:“弟子和彭师妹已有婚约,斗胆恳求掌门师伯成全弟子,放过彭师妹一命。”

紫玄真人眯着眼睛,射出刀一般锋利精光,冷冰冰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我天剑派复兴大计,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秋儿,师伯的话你明白么?”

龙砚秋心中大凛,呆若木鸡。方才之事非同小可,绝对不能传出去,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斩尽杀绝,永绝后患!

紫玄真人见他模样,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说道:“秋儿,师伯很看重你。只要你听我吩咐行事,师伯会传授你师门秘技。等到师伯百年之后,掌门之位便是你的。

“到了那时,你成名天下,名震四海,还怕找不到中意的女子为伴么?

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为了贪恋美色,而毁了你的锦绣前程。”

龙砚秋低头沉思半晌,终究抵挡不住诱惑,抬头说道:“掌门师伯,我知道该怎么做。”眼中燃烧着狂野的火焰,宛若变了个人似的。

紫玄真人看着他,满意的点点头,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龙砚秋已彻底抛弃心中残存的正气和道义,堕入魔道。

龙砚秋返回,对着彭衣茱说道:“彭师妹,很对不起。恕我不能违逆掌门师伯之命。”顿了顿,说道,“你我已有婚约,那便是我的妻子。你放心,我会厚葬你的。”

彭衣茱惨然一笑,说道:“龙砚秋,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中你?”

心中羞怒后悔,大错已铸,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她恨自己为什么会那般痴恋于龙砚秋,竟然没有看出他内心竟然藏着这般龌龊不堪的歹毒虚伪。

彭衣茱整个人此刻好似沉到鹅毛不浮的深渊,冰凉刺骨,一片黑暗。

生已无趣,活着还有什么价值?

龙砚秋冷冷说道:“彭师妹,夫命妻从,不要逼我动手。你自裁吧。”

彭衣茱悲声笑道:“是我自己的错,我应该受到惩罚。”

说着,她举起太阿仙剑,闭住美目,泪水流淌而下,一咬牙,便欲对准胸口刺下。

段逸鸣看到,骇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大喊道:“彭师姐!”

彭衣茱浑身一颤,缓缓睁开眼睛,凄然一笑,说道:“段师弟,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不成,我曾经答应他的求婚,此生是不能给你一个承诺。

多谢你这些年来的帮助,若是真的有缘,你我来生再见!”

当此死亡之时,彭衣茱终于抛开一切矜持和自尊,将心中所想明白无误的说出来。

段逸鸣心中又是甜蜜又是伤感,激动、惊喜、永别之痛等诸般感觉纷杂涌入脑海,猛烈炸开,狂猛恣肆,如潮水般汹汹冲击。

这一刻,他竟是从未有过的幸福,能在死亡之前,听到默默相思的女子亲口说出这番话,心中畏惧一扫而空,死有何惧?

龙砚秋看着两人含情脉脉,深情款款,嫉妒之火在体内熊熊燃烧,脸孔扭曲,嘶声喝道:“彭衣茱,不要忘记你当初答应婚约之事!你生是龙家人,死是龙家鬼。这辈子你是我的,是我的!”

彭衣茱面无表情,涩然说道:“不错,当初是我亲口答应婚约。我的错我会接受惩罚,一死了之。彭衣茱羞愧难当,没有脸见师门长辈。”说罢看了段逸鸣一眼,手掌一翻,举起太阿仙剑便欲刺下。

段逸鸣眦睚俱裂,眼角绽开,痛声大叫道:“彭师姐,不可……”

彭衣茱回眸望着段逸鸣,惨然一笑,说道:“段师弟,师姐明白你的心意。只是今生无福消受。若有来生,有缘再见……”

段逸鸣大声说道:“来生虚无,珍惜今世!彭师姐,他这种小人,龌龊无耻,甘愿堕落,与妖道同流合污,哪里配的上你?你纯洁无瑕,何必拘泥于一句婚约,为他这种人轻生?根本不值得!人生百年,宛如白驹过隙,你若为他守节轻生,名节尽毁,恶名会一直流传!”

彭衣茱心弦大动,隐隐觉得段逸鸣这番话颇有道理。自己真的值得为龙砚秋守节么?

她望着段逸鸣,心中悲苦迷茫,手中仙剑微微颤抖,怎么也刺不下去。

龙砚秋看着彭衣茱,眼神狂乱,听到段逸鸣叫声,一股无名怨怒之气轰然升起,瞬息灌顶!

他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段逸鸣身前,怒火熊熊,咬牙切齿道:“姓段的,你竟然勾引我妻子!我要亲手杀了你!”

段逸鸣浑身浴血,真气方动,经脉内陡然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狂乱恣肆的真气瞬间岔乱冲撞。

他苦苦坚持,牙齿用力咬着嘴唇,逼视着龙砚秋,毫无惧色。

沉鱼面色一沉,阻拦道:“龙少侠,贵派掌门已答应段逸鸣由我处置。”

龙砚秋面目狰狞,狂怒道:“谁敢拦我,便要他死!”仙剑破空呼啸,直刺而来。

沉鱼脸色一变,酥手一翻,彩光旋舞,一道寒芒跳跃而出,蓬然爆放。

光华闪耀处,沉鱼痛哼一声,被震的直跌出去。

原来紫玄真人老奸巨猾,虽不认识沉鱼,但见她行事诡谲怪异,并不像正道中人;方才为她解穴之时,早已存了戒心,并未全解,而是只解了少许,手脚可以活动,但若一动真气,穴道便会刺痛涣散。

否则以他之城府之深,怎么会随便放了沉鱼?

沉鱼跌倒在地,胸前衣衫凌乱,一块赤红之物赫然露出半截,却是一枚玛瑙玉石。玉石鲜艳夺目,隐隐射出氤氲赤霞,流光溢彩。

龙砚秋面目扭曲,仙剑急斩而下。

“当”的一声激响,一块石子击中仙剑,登时荡开。

剑身从沉鱼鬓角掠过,一缕青丝被剑气斩落。

龙砚秋转脸看去,却是纳云儿发石将仙剑击偏。

“臭丫头,你是不是嫌活的太长了?”龙砚秋喝道。

纳云儿强行提起一缕真气,护在沉鱼身前,缓缓说道:“有我在,你不能伤害她!”

这一下,不仅是龙砚秋,便是段逸鸣等人也是惊讶万分。

沉鱼乃是玲珑教妖女,身属魔道妖邪之列,和正道不两立;再加上其双手血债累累,十恶不赦,怎么纳云儿如此奋不顾身的保护她?

龙砚秋放声狂笑:“龙某不管你们耍什么花招,但今日你们都难逃一死!我就先解决了你们,再干掉姓段的!”狞笑连连,逼上前来。

此时,纳云儿只是勉强站立,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真气已所剩无几,持剑而立,不过片刻,便觉手臂酸软无力,香汗淋淋。

沉鱼经脉刺痛,更是无力抵御,眼看两人便要死在龙砚秋剑下。

第九章 山穷水尽

当是时,远处密林摇摆,一道黑影跃出,手臂挥舞,一串黑点呼啸着射来,赫然便是十余块碎石。

龙砚秋举剑格挡,但听“叮叮当当”数声乱响,龙砚秋竟是被迫的倒退不迭。

那些石块方位计算的极是准确,龙砚秋每退一步,便有三两块碎石从左右袭来,凛厉无比,直击他要害大穴,他被迫不停躲避后退,如此一连倒退十余步方止。

来人缓缓飘落,罗裳飘飘,雍容华贵,竟是洛神谷谷主汤妃仙子去而复返。

只是她罗裳略为有些不整,脸色隐现疲色,似乎经历过长途跋涉似的。

纳云儿大喜过望,娇呼道:“师祖!”心神松懈,手脚发软,再也无力站稳,摇摇欲坠。

汤妃仙子衣袖甩出,缠住她纤纤细腰,凝力渡气。说道:“云儿,发生什么事?”

纳云儿正待说话,紫玄真人满面笑容迎上前来,说道:“原来是洛神谷汤妃仙子!仙子闲云野鹤,逍遥四海,怎么会来到这九幽黄泉之中?”

汤妃仙子一怔,正待回话,突然瞥见纳云儿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动。

便在此时,紫玄真人突然暴起,欺身疾进,手掌鬼魅般击来。

汤妃仙子情急之下,举手格击,两相直重撞之下,汤妃仙子手臂如中精铜,虎口几乎震裂,身形一晃,被迫退后两步。

紫玄真人一击告捷,不由大喜。

汤妃仙子真气明显不济,额角虚汗淋淋,心中恍然大悟,她必定是刚经过一场鏖战,真气损耗甚剧,因此才会如此。

紫玄真人心中蓦地想到:“汤妃仙子修为超凡脱俗,究竟是什么人竟能让她如此狼狈不堪?”

紫玄真人精目迅速四下扫射,见无异状,毒念登时升起,打算乘着汤妃仙子真气大减之际,一鼓作气将其击毙!当下真气毕集,势若排山倒海,不容她喘气。

汤妃仙子又惊又怒,说道:“真人,你想做什么?”说话之间,呼吸大滞,寒芒直刺肌肤,竟是无法再说半个字。

紫玄真人哈哈笑道:“久闻汤妃仙子世外仙子,功力奇高。紫玄仰慕至极,特向仙子讨教几招。”

他说话之际,出手凝聚全力。掌风霍霍,仙剑狂舞,招招不离汤妃仙子周身要害。

汤妃仙子被他不由分说一阵疾攻,迫得几乎无法喘气,先机顿失。鼻息之间,杀气如潮,滔滔不绝的冲来,直在耳边面前飞劈旋斩,好几次都是差一点便伤在他手下,骇的肝胆俱裂。

她惊怒迷惑,脊梁骨寒嗖嗖的全是冷汗,刹那间明白,紫玄真人竟是想将她击毙!惊怒之下,眼中怒火大炽,偏偏又说不出话,一口气憋在胸口,几乎涨裂。

紫玄真人仙剑激爆,步步进逼,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笑道:“汤妃仙子修为精深,果然不同凡响。”

“嗤”的一声长响,声若裂绢撕锦,寒光一闪,汤妃仙子“啊”的一声,衣衫破舞,露出一支雪白如藕的胳膊,手臂上赫然被划出了一道殷红的细长血痕,血珠沁出。

汤妃仙子大惊失色,酥手连击,好不容易才冲出对方攻击圈。

她双目怒视着紫玄真人,寒声问道:“紫玄真人,你我无怨无仇,为何出手如此歹毒?”

紫玄真人阴笑道:“汤妃仙子,不为什么。只不过凡是今日在此孤岛上之人,皆必须留下命来。”

汤妃仙子先前一场恶战,真气几乎耗尽,此时又被紫玄真人不分青红皂白一顿疾攻,真气不续,心念电转:“紫玄真人举止怪异狠毒,其中必有玄机。”转目看到众小身上皆有不同程度伤势,心中惊异。

纳云儿娇呼道:“师祖,这魔道欺师灭祖,残害无辜,现在想杀人灭口……”

紫玄真人冷冷一笑,厉声喝道:“住口!小丫头信口雌黄、造谣中伤,老夫饶不了你!”目中凶光大炽,厉焰熊熊,宛如一只凶兽,令人不寒而栗。

汤妃仙子察言观色,心中隐约觉得今日之事十分蹊跷。

虽然她不明白纳云儿为何当面指责紫玄真人,但从双方表情来看,事出有因,紫玄真人表现尤其怪异。

同时脑海中掠过许多关于他的流言蜚语,略一沉吟,蓦地升起一个不祥念头:“难道这紫玄真人果真如传言所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想到这里,稍一掂量眼前局势,紫玄真人分明不怀善心,而自己方经历一场恶战,真气尚未恢复,不可和紫玄真人硬来。

她暗聚真气,轻轻放在纳云儿香肩上,将真气渡过去,纳云儿淤阻经脉豁然而解。

汤妃仙子传声道:“云儿,速将段少侠及诸位姑娘穴道解开,离岛而去。”

纳云儿一怔,讶道:“师祖,那您?”

汤妃仙子微微一笑,传声道:“师祖拖住紫玄真人,随后即到。”

纳云儿知道汤妃仙子胸怀珠玑锦绣,稍稍安心,当下退回人群中,凝力化解个人阻塞经脉。

众人活动手脚,勉强可以行走。

紫玄真人凝目细看,发觉有异,桀桀阴笑道:“汤妃仙子,老夫见猎心喜,有意切磋几招。怎么,不赏个薄面么?”说话之际,欺身逼来,剑气盈空,直斩汤妃仙子头颅。

汤妃仙子流云袖一拂,展开游龙惊鸿步与之缠斗,一边凝气喝道:“云儿,还不快走?”

纳云儿含泪盈盈一拜,和众人撤离。

段逸鸣不忍落雁爆尸荒野,将她负起,快步离开。

紫玄真人一边不停迭出重击,一边冷喝道:“秋儿,不可放走一个活口!”

龙砚秋应诺一声,持剑跃起,疾追而上。

诸人在乱石阵中左躲右闪,始终无法摆脱龙砚秋追击,眼看他越追越近,不由大凛。

段逸鸣双目扫视左近,脚下东踢西扫,地下石子乱飞,摆成一个阵势,毅然说道:“纳姑娘、彭师姐,眼前形势危急。大家若是同路而行,难免不被追上,不如分开行事。”

诸女知道目下形势,唯有此计才能免于全军覆灭,纷纷点头同意。

彭衣茱容颜憔悴,一言不发。

纳云儿说道:“一切以段少侠马首是瞻。”

段逸鸣也不客气,说道:“纳姑娘、彭师姐和仙儿,你们几人一组向左。我去引开龙砚秋。咱们在地隙火脉裂口会合。”

仙儿急道:“那怎么行?鸣哥哥你身上有伤,再带着落雁姐姐,怎么能躲得过龙砚秋那小子追击?”

段逸鸣脸色肃然,不容质辨的说道:“仙儿,不必再说。事不宜迟,大家马上分开行事。”

沉鱼瞥着他,眼中神色不定。

纳云儿一双凤目凝着着段逸鸣,目光异芒闪烁,低声说道:“段少侠,保重。”

仙儿美目噙泪,哽咽道:“鸣哥哥,你小心些,我在会合处等你。”

段逸鸣心下一酸,但面上毫不显示,笑道:“放心好了,我会平安赶到的。”此时背后衣襟掠动声已然逼近,龙砚秋已在数丈外远。

段逸鸣低声说道:“纳姑娘,麻烦你照看彭师姐和仙儿!”

纳云儿微微颔首,说道:“段少侠,你放心好了,我会尽力而为。”

段逸鸣长吸一口气,说道:“如此多谢纳姑娘了。”朝彭衣茱看了一眼,纵身跃起,直如一只大鸟横穿石阵掠飞。

龙砚秋马上察觉,顿舌高喝道:“段逸鸣,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仙剑气芒爆吐,电射一般追来。

段逸鸣哈哈大笑,一边出言讽刺嘲笑,极尽撩拨之能事。

龙砚秋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早想痛杀解恨。此时闻听嘲讽讥笑,心中恼怒愤郁难耐,热血瞬息灌顶,不顾一切的追来。

仙剑纵横劈斩,剑气穿梭劲舞,掌力呼啸如狂,直击的巨石迸爆裂溅,轰然横撞竖飞,土石蒙蒙,天摇地动。

段逸鸣脚步踉跄,在乱石阵中忽左忽右,前后不定,神出鬼没。

龙砚秋被他气的暴跳如雷,怒吼连连。

段逸鸣额头大汗淋漓,经过一阵追逐,手脚发软,背上落雁尸首仿佛重如山岳。但他紧咬牙关,始终不曾丢弃。

如此绕过数十根高耸锋利怪石,眼看已将龙砚秋远远甩开,气喘如牛,依靠在一块嶙峋怪石上喘口气。

突听一声暴吼,震的他脑中轰然作响,急忙抬头望去,但见狂风怒卷,一道寒芒当头砸落!

原来是龙砚秋追击不上,索性冲天而起,御剑环绕搜索,发现段逸鸣后,悄无声息接近,暴起凌空怒劈。

势如雷霆万钧,咫尺瞬息,段逸鸣想要闪避已是来不及。

电光石火之间,段逸鸣用脚一点怪石,身躯闪电般的疾冲而出,抱着落雁尸首向左侧翻滚。仓促间,还不及挥动断龙金刃格挡,龙砚秋剑气已然飞射而至。

“嗤!”段逸鸣耳边疾风锐响,急忙偏首。鲜血飞溅,右肩一痛,已被剑气贯穿。

他闷哼一声,拼命躲开。爬起身来,右肩鲜血洇散,撕裂如割,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呲牙裂嘴。

龙砚秋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丈余处,冷笑道:“臭小子,你还妄想逃脱么?嘿嘿,这里地广天阔,风水极佳,正好可以当你的埋骨之处!”

段逸鸣忍住剧痛,怒目而视,不屑的说道:“龙砚秋,凭你也能杀了段某?只怕你没有那本事!”

龙砚秋怒极而笑,说道:“死鸭子嘴硬!好,龙某就见识见识你仙瑶门的神法玄功!接招!”手捏剑诀,如狂飙似的猛扑过来。

龙砚秋手中仙剑仿佛一只狰狞巨蟒,蜿蜒扭曲,蛰伏翻舞,一股凶冽气息蓬然扩散,四周光波登时剧烈的荡漾起来。

段逸鸣衣襟簌地后翻,掠掠狂舞,周身如被狂风拍卷,直欲离地飞起。

他面色巨变,忍痛挥舞断龙金刃奋力抵挡。身子宛如风中芦苇,摇摆不定,几欲倒伏,苦苦支撑。

他现在双肩巨疼如刺,又要护着落雁尸首不受伤害,不过几招之后,便难以为继,脸颊汗珠滚滚流下。

龙砚秋眼中阴寒之色闪烁狂炽,突然厉喝一声,衣裳卷舞,蓦地疾冲而出。剑芒笔直如电飞射,青光旋绕,鬼魅无比。

段逸鸣躲闪不及,浑身已被青光卷住。

只见眼前炫光夺目,如若群蛇纵横,寒气凛冽,肌肤欲裂,惊骇欲绝,断龙金刃狂挥护身。突觉一阵剧震,手臂酥麻,断龙金刃嗡然争鸣,虎口震裂。

不待他反应过来,胸口又被一掌劈中,身躯高高飞出,口吐鲜血,腥甜冲鼻,几乎闭过气去。

他眼前模糊一片,胸闷郁结,气血翻滚如沸,痛彻心扉。

龙砚秋得意洋洋的逼近,嘲笑道:“姓段的,你还有什么神功,尽管使出来呀!”

段逸鸣大口喘着气,胸腹起伏如鼓。

龙砚秋瞧他挣扎模样,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意,仰天大笑不绝,满脸狂妄自得。

段逸鸣不动声色,默念真诀,聚起丹田真气,猛的一跃而起,用力猛劈。

龙砚秋突然感到一阵森寒冷意,心头大惊,这小子重伤之下,竟然还有余力还击?念头方动,便觉耳中锐响狂起,护体真气刹那间被刺破。小腹一痛,向后翻倒。

“啊……”

厉嚎声刺破长空,龙砚秋直撞在乱石上,腹痛如绞,低头俯视,但见右腹上赫然出现一道血洞,鲜血喷溅如注。

他疼得撕心裂肺,差点晕过去,勉强伸手撕下衣摆,包扎住伤口。心下又骇又怒,这小子分明屡受重创,双肩几乎被废,却不知哪里来的神勇,竟在须臾之间将自己击倒,简直匪夷所思!

段逸鸣刺出这一招,真气耗尽,力竭倒地,脸容扭曲,晦暗如土。

龙砚秋一见,旋即醒悟,原来这小子竟是强弩之末,真气衰竭!当下大喜,摇摇晃晃的站起,走到段逸鸣身前,举起仙剑,寒声说道:“姓段的,你就和相好的死在一起好了,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哈哈哈!”

说罢,凝力下刺!

段逸鸣周身经脉麻痹,真气如丝,再也提不起来,只有闭目等死。

可是他等了许久,却没有觉到死亡的来临。

四周突然死寂一片,静的出奇。

段逸鸣睁开眼睛,却看到龙砚秋身体僵硬,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己身后,一动不动,目中惊恐骇异,如见鬼魅,说不出的恐怖可怕。

段逸鸣惊讶难当,突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阴寒气息缓缓弥漫过来,压的他呼吸不上。心中惊骇,缓缓转过身来,凝目细看。却见背后一块怪石上赫然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人。

此人竟然是在混沌炎母腹中和紫玄真人、青虚道长争夺骊珠内丹之人!

黑衣人站在巨石上,长发凌乱飞扬,衣裳掠舞,傲然向天,浑身散发出一种凛然霸气,令人不敢逼视。

段逸鸣只瞧了一眼,便觉意夺神摇,心中乱跳,惧意遍体。

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如此凶厉!

龙砚秋目中惊恐,结结巴巴的说道:“尊驾是谁?”

黑衣人缓缓看来,涩声说道:“你又是什么人?”

龙砚秋判断来人并非鬼魅,逐渐回过神来,一挺胸,说道:“在下乃是天剑派门下。此乃敝派私事,尊驾请勿插手。”

黑衣人目中精光灼灼,冷冰冰说道:“天剑派门下?嘿嘿,好,很好。”

龙砚秋满头雾水,不解其意,呆呆的望着黑衣人。

黑衣人寒声问道:“这么说,紫玄真人也在此处了?”

龙砚秋浑身一颤,蓦地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缓缓后退。

黑衣人眼神一冷,微哼道:“小子快说,紫玄真人到底在哪里?”

龙砚秋吓了一跳,如被蜜蜂蜇中,掉头就跑。

黑衣人眼睛微眯,衣袖一扬,伸出手臂隔空一抓。

只见龙砚秋“哎呀”一声,前冲之势戛然而止,突然倒飞而起,半悬在空中,似被捏住脖颈一般,凭命挣扎,双脚乱蹬,面容憋的紫红。

龙砚秋眼前已金星乱冒,死亡的阴影笼罩。

黑衣人望着龙砚秋,手掌微微一松,阴恻恻问道:“说,紫玄真人到底在哪里?”

龙砚秋嘴巴张合,双目惊恐,肝胆俱裂,心中防线顷刻间崩溃,骇的语不成声,说道:“掌门师伯他、他,就在前面不远处……”

黑衣人远眺片刻,猛的用力将龙砚秋甩出去。龙砚秋如断线纸鹞一般落入乱石之间,不知死活。

段逸鸣心头升起恶寒,黑衣人出手凛厉毒辣,毫不留情,直如凶魔。

不等他多想,黑衣人缓缓转身,凶目紧盯着他,犀利如刀。

段逸鸣浑身寒毛乍起,鼻息大寒。

黑衣人桀桀怪笑,不见他怎么动作,竟然一下子来到段逸鸣身前。精目锋利,也不说话,举掌就欲击下。

突然间,他看到段逸鸣手中那根紫竹棍,眼中闪过一道惊异,顿住手势。

空气紧张的几乎凝固,静悄悄一片。

段逸鸣不禁咽了口唾液,口干舌燥,望着眼前黑衣人,说不出的惊悸可怖。

黑衣人缓缓抬起头,凶光逼视在段逸鸣脸上,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片刻之后,黑衣人突然纵身跃起,如一只夜枭一般远远飞去,顷刻间消失在乱石间。

段逸鸣目瞪口呆,本以为黑衣人必会杀了自己,不知为何,又罢手饶了自己一条性命。

等他回过神来,浑身已被冷汗浸湿一片,心有余悸。

他匆匆调息一阵,总算聚集起少许真气,爬起身来。想到突如其来的黑衣蒙面人,总觉得有一种强烈的不祥征兆,心中忐忑不安,难以平静。

蓦地想到黑衣人追踪的方向,正是紫玄真人和汤妃仙子恶斗之处,再也坐不住,悄悄追了上去。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厉呼声,随即沉寂。

难道是汤妃仙子遭到意外?

段逸鸣心急如焚,负起落雁尸首飞驰而去。很快抵达现场,只见场中一片狼藉,汤妃仙子等人也已不知去向。搜索四周,依旧一无所获。

段逸鸣稍一思量,还是决定离开。

他抬头辨认方向,疾步离开。

荒岛之外,血海滔天,狂风怒号如鬼哭,天空阴惨惨一片,十分昏暗。

段逸鸣长吸一口气,真气运转,调匀之后,祭起断龙金刃,顺风而行。

此时,断龙金刃中激荡起一股充沛灵力,如有神助,竟是一路飞驰而去,如此疾飞许久,终于冲出九幽黄泉。

段逸鸣不敢停留歇息,继续向前掠飞,终于接近先前发现的那处裂口处,远远落下地面,看到几个身影,却是纳云儿和彭衣茱等人。

仙儿欢呼一声,纵身扑来,喜道:“鸣哥哥,你可算返回来了。”

段逸鸣笑道:“仙儿,地隙火脉下情况如何?”

纳云儿走过来,蹙眉说道:“情况不太妙,火脉已经爆发了。”

段逸鸣闻言大惊,急忙奔过山崖一看,不由怔呆,但见裂口处赤光旋舞,狂飙似的四下冲飞,流丽万端,着实好看。

段逸鸣尚未走近,一道火浪蓦地疾喷而出,便觉浑身灼热如烤,头发“劈啪”卷曲,立时燃起,发出难闻的焦糊味道。

他骇了一跳,急忙避后。

纳云儿说道:“段少侠,地隙火脉爆发,已将裂口封住。想来外面……”她声音突然顿住。

段逸鸣明白,既然地隙火脉爆发,那留在石梁洞穴之上的诸派众人必定是凶多吉少,唐师祖、公伯师祖等人不知道怎样?

转目看去,只见仙儿眼圈微红,泪珠盈盈欲滴。

他安慰道:“仙儿,别着急。唐师祖和公伯师祖他们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第十章 石破天惊

此时,裂口处火焰颜色紫红,炽热炎炎,四周温度骤然升高。

段逸鸣取出九幽寒针,向前缓缓而行。说也奇怪,四周温度竟因此骤降,如入冰窟寒窖。裂口处熊熊火势登时大减,火舌退缩,露出裂口。但见四壁焦烟蒸腾,乌黑一片,瞬息凝固。

段逸鸣松了口气,看来这九幽寒针果然是地隙火脉的克星。

他回首一招,说道:“大家快些跟上。”说罢举步越过裂口。

裂口外,火浪冲天卷飞,一片赤艳,目力难及数丈之远。

九幽寒针散发出丝丝寒气,将赤火逼开。众人不觉其热,反觉酷冷难耐,衣裳上覆盖上一层薄薄冰霜。

头顶轰隆巨响震天,如若惊雷滚滚,千万道电芒如群蛇乱舞,鼓起漫天炫光,照的四周一片血红。

热风卷舞,冰晶激扬,两种对立奇观同时出现,光怪陆离。

段逸鸣试探片刻,知道九幽寒针功效神异,心中一安,说道:“大家准备,咱们这就冲上去!注意,不可距离太远!”

诸女齐齐点头,抽出仙兵。

段逸鸣举手一招,驾驭断龙金刃飞起,盘旋而上。

前方火浪劈分,道道白气激荡回旋,发出“嗤嗤”撕裂声。

诸女一一御剑而起,紧紧跟随在段逸鸣身后。甫一经过,身后火舌轰然聚合,舔噬卷吸,将来路淹没。

诸人四周上下风雷电光怒啸激爆,轰然开合,吞吐飞舞,直如无数凶兽恶怪翩翩起舞。

诸人心中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大意。

如此上飞许久,终于头顶火浪越来越弱,已然冲过火脉爆发核心了。

“呼……”诸人飞出火浪缠绕包围,向上攀升,直至头顶隐约有道细长之物横贯,却是那道石梁了。

仙儿心中关切,疾冲而上,落在石梁上。定睛一看,却见石梁上横七竖八的倒毙着不少人,一个个面目痛楚,显是耐不住奇热而死。

她脸色微变,疾步奔入石穴,却见里面也是一片惨象。

数十人非死即伤,苦苦抵挡着酷热,鼻息之间尽是焦糊异臭味道。

她扶起一个同门弟子问道:“唐师祖他们去哪里了?”

那弟子恍恍惚惚,老半天才认出仙儿,说道:“唐师祖和公伯师祖随同各派冲上地隙,围杀混沌炎母……”话未说完,已是闭目砰然倒地。

仙儿冲出洞来,将情况告知段逸鸣。

段逸鸣向上仰望,果然依稀可见一些人影交错盘旋,正和混沌炎母斗在一起。

混沌炎母吸收地隙火脉精华,体形暴胀,身躯、四肢已从地底钻出,竟是奇大,将整个地隙半边遮掩,黑压压一片。

一声怪吼,混沌炎母巨口暴张,须舌弹卷,竟是喷出一道熊熊火浪。

腥风火舌铺天盖地,滚滚翻腾,令人闻之窒息,咽喉刺痛干哑。

几声惨叫,数人被火浪烧灼毙命,直坠下来,从众人眼前掠过,坠入火脉之中,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段逸鸣大凛,当务之急是必须将地隙火脉之势压下去。

须臾心念一动,想到九幽寒针即是地隙火脉克星,唯有将它抛入火脉之中方可压制。于是放下落雁尸首,就欲将九幽寒针抛下去。

岂知方要出手,突觉心脏猛的抽紧,刺痛如千百尖针猛扎,真气一泄,登时萎顿在地。

沉鱼冷笑着上前,一把抢过九幽寒针。

旁边诸女大惊失色,大声叱喝,就欲上前围攻。

沉鱼柳眉一挑,一脚踩在段逸鸣胸口,冷冷说道:“谁敢上前,我便一脚将他肚腹踩穿!”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敢上前。

仙儿怒喝道:“无耻妖女,若没有鸣哥哥舍命取得九幽寒针,你哪里逃得出九幽黄泉?不是被火脉烧死便是困死在九幽黄泉之中!你恩将仇报,卑鄙歹毒!”

沉鱼脸颊上怒色浮现,寒声说道:“臭丫头,你再说一句,我便将这小子踩成肉泥!”

仙儿大凛,将话语咽回腹中,敢怒不敢言。

正当大家僵持之际,石梁上落下数人,当先者金衣闪闪,蚕眉星目,风度翩翩,如若仙人,竟然是玲珑教主!

他身后跟随着四名宫装丽人,美艳娇婉,妩媚动人,莫可言状。

玲珑教主看到落雁尸首,神色大动,再看到沉鱼手中九幽寒针,眼前一亮,缓缓说道:“三公主,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沉鱼花容微动,躬身说道:“启禀教主,沉鱼所拿便是九幽寒针。”

“九幽寒针?”玲珑教主脸上闪过一道惊喜,说道:“快将九幽寒针呈上。”

沉鱼瞧瞧脚下痛苦挣扎的段逸鸣,犹豫片刻,正欲走过去时,纳云儿突然说道:“不可将九幽寒针给他!”

沉鱼微微一怔,停下脚步。

玲珑教主脸色一沉,目中精光闪烁。身后一名黄裳丽人说道:“大胆!

教主需用这九幽寒针斩杀混沌炎母,还不快快献上来?”

纳云儿心头念头飞快转动,玲珑教主强索九幽寒针原来是为了斩杀混沌炎母,可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混沌炎母?

玲珑教主手段凛厉歹毒,若说他为民除害绝不可能。难道他是为了获取混沌炎母腹中那枚骊珠内胆么?

纳云儿越想越觉可能,眼珠一转,说道:“教主强索九幽寒针,必是为了混沌炎母腹中的骊珠内胆。

“不过地隙火脉最后喷发就在一线之间,如不将九幽寒针抛入,火脉喷发,周围数千里皆成焦土。到那时无数人都会毙命!哼,便是在场诸位也未必逃出生天!”边说边瞥了沉鱼一眼,若有所指。

另一名绿裳丽人不屑道:“地隙火脉喷发又如何?教主神通广大,岂会被这么个小难题困住?”

沉鱼目中闪过一道异光,缓缓说道:“不错。教主有‘瞬息千里’神功,自是不会被困。”

嘴上说着,沉鱼心中却是骇异万分。

若是纳云儿所说属实,那教主之意便是不顾在场之人生死,一旦获取混沌炎母骊珠内胆,便会依仗神功逃之夭夭,而其他人则势必被烈火焚化而死。

想到这里,不禁娇颜发白,冷汗不知不觉的流出来。脸色变幻,心中惊惧如狂。

紫裳丽人柳眉一竖,娇叱道:“大胆,竟敢如此和教主说话!”

玲珑教主微微一笑,说道:“三公主,不要听这女娃胡言乱语,快些将九幽寒针献上来。事成之后,神女之位便由你来继承。”

沉鱼脸山掠过一道喜色,旋即消逝。

她凝注着玲珑教主,缓缓说道:“教主,神女不幸遇难,尚未厚葬。

沉鱼岂敢领命?”

玲珑教主看着她,眼睛奇光闪烁,说道:“三公主,你不相信本座的话?”

沉鱼说道:“沉鱼不敢。沉鱼只怕教主得到混沌炎母骊珠内胆之后,沉鱼也化为灰烬了。”

玲珑教主寒声说道:“三公主,那便休怪本座不客气了。”话音方落,旁边黄裳丽人左手突然伸出,直击而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她已然收回手势,似乎不曾动过,不由大骇。

沉鱼“嘤咛”一声,娇躯剧烈摇晃,竟是跌坐在石梁边缘,险些掉下去。

她脸色乌蒙蒙一片,樱唇中溢出鲜血,点点洒在酥胸上。而酥胸上衣裳破裂,露出一截晶莹如玉的肌肤,上面赫然留下一个青色掌印,一块玛瑙玉石丝索被扯的露出,垂落在地。

纳云儿脸色惊异,凤目凝视,呆在当场。

黄裳丽人左掌中只抓下一块衣角,又惊又怒,沉声说道:“三公主,你竟敢和教主对抗到底?”

沉鱼吐出一口黑血,说道:“芙蓉妃,你好狠的手段!神女乍死,你们便冷酷无情的抛弃她,让沉鱼做神女。

“照这么看来,神女在你们心目中已然没有分量,谁有利用价值便让谁作神女,只怕沉鱼将来便没有了价值,到时候也会被弃若敝屣,又怎么敢做神女?

“想来我便是将九幽寒针献上去,也免不了一死。兔死狗烹,沉鱼总还是知道一些的。”

玲珑教主一怔,蓦地满脸堆笑,说道:“只要你将九幽寒针献上,本座既往不咎。”

沉鱼摇摇头,右手举起九幽寒针,下面便是熊熊烈火,说道:“教主,你若再逼沉鱼,沉鱼只好将九幽寒针扔下去了。”说着娇躯颤抖,又吐出一口黑血,摇摇欲坠。

纳云儿突然扑了上去,一把抱住沉鱼,掏出一枚丹丸塞入她口中。

沉鱼脸色浮起一丝桃红血色,精神一振,秀目盯着纳云儿,奇道:“纳姑娘,你为什么要救沉鱼?”

纳云儿看着她,眼神古怪,隐隐有一种悲悯之意,淡淡说道:“姑娘佩带的这块玛瑙玉石上,是不是刻着『小桥流水鸟鸣幽涧浮萍碧莲并蒂生’这十五个字?”

沉鱼身躯猛的一颤,双目中射出奇异光芒,不可思议的看着纳云儿,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纳云儿缓缓说道:“我还知道上阙是‘大河明月,虹贯长空,牛郎织女比翼飞。’这两句话合起来,便是一首完整的词。”

沉鱼脸色怪异至极,好似看到什么匪夷所思事情,半晌才说道:“这首词,你怎么知道?”

纳云儿瞧着她,眼眸中浮起一层水雾,说道:“姑娘右臂上可是有一枚红刺?”

沉鱼惊诧无比,似乎觉察到什么,颤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纳云儿淡淡一笑,缓缓挽起云袖,露出白若莲藕的玉臂。只见其玉臂之上,赫然有一个小小红刺,俨然是个“云”字。不过由于十分细小,粗看上去还以为是个红痣。

众人都被纳云儿古怪举动弄的莫名其妙,如坠云雾之中。

段逸鸣看了一眼,心中一动,这一幕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蓦地,他紧盯住沉鱼,他在沉鱼右臂上也见过极为相似的红刺。

沉鱼缓缓撩起衣袖,果不其然,上面赫然也有个红字,却是个“梦”

字。

她低头看看自己胳膊上红刺,再看看纳云儿身上红刺,脸色瞬息之间变得雪白,突而厉声喝问道:“你、你怎么也会有红刺?”

纳云儿柔柔看着她,转过身去,从颈下取出一块翡翠玉佩,翻了过来。

众人凝神看去,却见翡翠玉佩背面刻着十余个字,赫然便是“大河明月虹贯长空牛郎织女比翼飞”一十五个字。走笔雄奇遒劲,宛若龙蛇游走。

沉鱼怔怔看了片刻,也从胸口取出一块玛瑙玉佩,上面刻着却是“小桥流水鸟鸣幽涧浮萍碧莲并蒂生”等一十五个字。笔划娟秀小巧,好似潺潺流水。

两块玉佩虽然质地不一样,但正面图案却是一模一样,背后所刻恰好组成一首词。

明眼人一眼便看出,这两块玉佩原来根本就是一对。

沉鱼看着纳云儿,脸色大变,猛的朝后退了几步,狐疑道:“你怎么会有一块翡翠玉佩?你、是怎么得来的?你究竟是谁?”

纳云儿说道:“这块翡翠玉佩我自幼佩带,本是我娘传下来的。我娘说,这块玉佩本来有一对,一块是翡翠,一块则是玛瑙。上面分别可有一句话,连贯起来便是一首词。”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我娘曾说过,我有一个失散的妹妹。她身上除了一块刻字的玛瑙玉石外,另外有个隐秘的记号,便是在右臂上刻有一个小小的‘梦’字。”

话说到这里,诸人已是明白,纳云儿口中所说的妹妹,十有八九就是沉鱼了。

不过,大家都非常惊讶,沉鱼出身魔道,怎么会是纳云儿的亲妹妹?

沉鱼惊讶万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涩然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你的妹妹?”

纳云儿点点头,说道:“娘年轻时的名号是云梦仙子,而你我左右手臂上所刻之字合起来便是‘云梦’二字。

“你我生下之时,娘便在各自胳膊上刻下一字,而后将一双玉佩分别佩带在你我胸前。只是没有想到,你周岁时离奇失踪,娘踏遍三山五岳寻找,失望而归。后来,娘便嘱咐我,有朝一日,一定得找到你。”

段逸鸣恍然大悟,暗道:“怪不得一直觉得沉鱼和纳云儿面容十分相像,如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原来,她们竟然真的是亲姐妹!”

沉鱼愣愣的看着纳云儿,思绪混乱,一种奇异的迷茫感觉涌上头顶。

她恍恍惚惚想道:“这怎么可能?可是,若不是如她所说,那这玛瑙、玉石、胳膊上的刻字,自己始终不曾对外人提起过,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难道她真的是我的亲姐姐?”

纳云儿见她将信将疑,柔声说道:“你不用怀疑,玛瑙玉石和刻字足以证明一切。你就是我失散十几年的亲妹妹!”

沉鱼心里觉得此事极有可能,可是突然冒出来个姐姐,她实在有些接受不了,也不敢相信。

她犹豫片刻,缓缓看向玲珑教主,问道:“教主,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养女么?你是怎么将我收养的?”

玲珑教主哈哈大笑道:“事到如今,本座也不隐瞒你了。你并不是本座收养的,而是从洛神谷中偷出来的!小姑娘说的没错,你们的确是一对亲姐妹,如假包换。哈哈哈哈!”

沉鱼登时惊呆了,美目圆睁,喃喃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玲珑教主嘴角浮现一丝诡秘笑意,说道:“你们的娘亲是云梦仙子,但是你们的父亲是谁,你知道么?”

沉鱼脑袋昏昏沉沉,嘶哑着嗓子说道:“我爹究竟是谁?”

玲珑教主神秘的说道:“玲珑玉壶里,化龙渊中曾有一个地底寒牢,你还记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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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简介

落雁的香消玉殒令段逸鸣心痛欲死,正依依不舍时,汤妃仙子却带来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唯有传说生于北斗神山的水晶冰莲,能解救仅余一魂一魄的落雁!

然而人迹未至的神山荒地,却隐藏着千百年前第一大派,更和段逸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卷入新的风波之中,段逸鸣究竟能否及时寻回这最后解药?

第一章 痛不欲生

地隙火脉之中,石梁之上。

沉鱼说道:“那里面关押着一个哑巴髭奴,你说他是一个上佳的血体,最适合豢养毒物、毒虫……”突然间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沉鱼脸色发白,下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玲珑教主得意的大笑道:“你还记得?嗯,你小时候经常去那里,拿各种毒物虫盅在那髭奴身上做试验,以掌握毒物虫盅的毒性,加以炼化。

“日子一久,那哑巴髭奴双手、双脚都被你炼成累累白骨,连五脏六腑都被你养的毒物盘踞蚕食,却不致死,最后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直到现在仍在地底寒牢哀号转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沉鱼脸色雪白,艰难的说道:“他、他是谁?”

玲珑教主阴笑道:“他是谁?哈哈,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三公主,他不是髭奴、也不是血体,而是……你、的、父、亲!”

沉鱼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呻吟,只觉天旋地转,如坠深渊,浑身冰凉一片,迷乱说道:“什么!你说什么?”

诸人听到这里,皆惊愕万分,毛骨悚然。

玲珑教主心狠手辣竟然到了这等残忍地步,让沉鱼活生生将她的亲生父亲当作血体折磨试毒!

纳云儿如被焦雷击中,心中轰然乱鸣。

娘亲遍寻父亲,始终杳无音信,哪里知道,竟然、竟然被亲妹妹如此虐待!

沉鱼僵硬呆立,脑海中似被狂风怒飙卷过,木然问道:“你为什么欺骗我?为什么?”

玲珑教主狂笑道:“为什么?哈哈哈哈。那本座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原来,云梦仙子出身洛神谷,美貌绝伦,修为出类拔萃,年纪轻轻便名动江湖。

有一年游历江湖,偶然遇到一个翩翩美少年,自称纳公子,两人情投意合,结为伉俪。婚后先后生下一双粉妆玉琢的女儿,便是纳云儿和纳梦儿(即是沉鱼)。

但是,令云梦仙子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纳公子竟然是魔教中人,手上命案无数!这个发现如同晴天霹雳,将她击倒。

而在此时,纳公子不辞而别,从此人间蒸发。

不久之后,在纳梦儿周岁之际,玲珑教主又潜入洛神谷,将她盗走……

玲珑教主说道:“三公主,你的父亲乃是本座亲手培养起来的,本座十分看重他,岂知他遇上云梦仙子之后,竟然忘恩负义,背叛本座。

“哼,本座于是将他擒回,再将你也抓回来。嘿嘿,本座将他舌头割掉,四肢以玄铜钢索绑吊起来,口不能说、手不能写;再让你把他当作血体炼化毒物虫盅。父女相残,人间奇祸,真是大快人心啊!”

至此,纳梦儿身世终于大白,只是这等血淋淋的残酷事实,是谁也不愿意接受的。

纳梦儿心如刀绞,时至今日,她方知道自己幼时拿做血体肆意虐待之人,竟然是自己亲生父亲!

她心中混乱、惊愕、悔恨等诸般感觉宛如怒潮卷溺,排山倒海,令她瞬间淹没窒息。她突然间崩溃茫然,大声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你在欺骗我!”

玲珑教主斜睨着她,扬眉怪笑道:“纳梦儿,本座当日从洛神谷将你抢走之后,发现你脖颈上悬挂着这块玛瑙玉佩,但是并未除去丢弃。你可知为什么?”

纳梦儿浑浑噩噩,问道:“为什么?”

玲珑教主冷森森说道:“本座便是要你将玛瑙玉佩保存完好,将来有朝一日,得与至亲之人相认!哈哈,你手残亲父,又如何能心安?”

纳梦儿迷乱之中,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挣扎着问道:“你说髭奴是我父亲,可有证据?”

众人登时凛然,鸡皮泛起,无不彻骨侵寒,齐齐想到:“是啊,玲珑教主狡诈阴险,他若随便编出一通谎言欺骗,诱使沉鱼上当,那也是易如反掌。”

只见玲珑教主施施然踱了几步,阴笑道:“髭奴脊背上有一块青色龙形胎记,旁边刺着一只彩凤!”

纳云儿失声惊叫:“青龙彩凤比翼飞,那是娘亲亲手刻上去的!他真的是父亲……”

此事她曾听母亲云梦仙子提到,当年两人情浓意切,便在纳公子脊背青龙胎记边刺了一只彩凤,琴瑟相和,便是作为父女相认的证物。

纳梦儿惊怒悲愤,从头到脚顷刻间冰凉一片,心中似被万箭穿射,千刀齐剐,像个木头人一般呆呆无语。

自己和父亲这么多年咫尺之隔,竟然茫然不知,而且还将他当作血体,活活凌虐。

众人听到,无不肝胆俱寒,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

玲珑教主心计歹毒深沉,为了报复手下背叛,竟然不惜十余年光阴,设计父女相残报复,其手段之残忍阴狠,令人心生惧意。

纳云儿娇躯瑟瑟颤抖,俏脸一片雪白,她凝视着纳梦儿,慌道:“妹妹,他说的不是真的。你说他说的不是真的!”

纳梦儿身躯摇摇欲坠,心中痛苦凄楚,百味杂陈;目光游离,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他说的的确不假,确有其事……我当时并不知他、他就是爹、爹……”

纳云儿脑海之中嗡然乱响,此事突如其来,她迷乱失措,一时间竟是愣在当场。

玲珑教主挤出一副慈爱颜色,说道:“三公主,养育之恩远胜于生育之恩。本座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将你培育长大,殊为不易。

“本座知道你雄心万丈,你若听从本座吩咐,从今往后便当上神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助本座成就千秋大业,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此人舌粲莲花,极尽诱惑之能事,言中之物令人怦然心动。

纳云儿怒道:“妖孽,你害死我爹爹,凶残毒辣,令人发指,你还在这里蒙骗梦儿,卑鄙无耻!”

玲珑教主心中大怒,目光凌厉怒恨的瞪视着纳云儿,脸上青气一闪,一股阴鸷气息弥漫开来,桀桀阴笑道:“小姑娘,从来没有人敢当面顶撞本座!”浑身杀气逼出,衣袍无风劲舞。

段逸鸣看出玲珑教主动了杀心,急忙示警道:“纳姑娘小心!”

沉鱼突然说道:“教主,若要沉鱼将九幽寒针交出去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沉鱼一个条件。”

玲珑教主一怔,仰天大笑道:“好,你说,本座答应你就是。”

纳梦儿淡淡说道:“多谢教主,请稍等片刻。”脸色从容,哀伤悔恨之意顷刻间一扫而空。

纳云儿急道:“妹妹。九幽寒针关系到无数条人命,不可给这妖孽!”

纳梦儿恍若未闻,缓缓走到纳云儿面前,问道:“姐姐,娘亲可好?”

纳云儿黯然说道:“妹妹,娘亲因思念爹爹,忧伤过度,已然卧床不起。如今更是形容枯槁……”

纳梦儿娇躯微微一晃,咬牙挺住,心酸的说道:“孩儿不孝,这十几年没能尽到孝道。姐姐,麻烦你好好照看娘亲。”不待纳云儿说话,径自走开,来到段逸鸣身边。

段逸鸣看着她,百感交集,片刻之前,她还是令人深恶痛绝的魔派妖女,眨眼之间竟然又成了洛神谷后裔。段逸鸣心中纷杂,到底是应该对她恨之入骨呢,还是一笑泯恩仇?

纳梦儿望着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段少侠,你还恨我么?”

段逸鸣张口结舌,无以应对。

纳梦儿盯着他半晌,说道:“你终究还是记恨着我。不管怎样,我已是入了魔道,做了许多错事,罪不容赦,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有侥幸之心,奢求你、你们谅解……”

说话之间,眼眸中浮起一层雾气。

段逸鸣说道:“纳姑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你诚心悔过,为时未晚。”

纳梦儿黯然说道:“段少侠,你不必劝慰我。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无可挽回,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段逸鸣无言以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纳梦儿说道:“段少侠,请伸出手,我把你体内那只火电相思螽唤出。”

段逸鸣微微一怔,还是缓缓将手伸出。

纳梦儿星眸微合,双手形如兰花,竖在胸前,樱唇疾动,低声念着咒语。

段逸鸣就觉体内一阵悸动,心脏猛地一收缩,似乎有个东西从中爬出,循着血脉上行,越过左肩,一直来到手腕处。

纳梦儿伸指一划,段逸鸣手腕处出现一道血痕。

只听得一阵细微“吱吱”低叫,一只淡红色小虫从中钻出,双翼震颤,抖落无数血珠。

它展开双翼,飞落纳梦儿口中,钻入不见。

纳梦儿便向段逸鸣说道:“好了,你再也不会有事了。”

段逸鸣突然想起关于火电相思螽的说法,脸色一变,说道:“纳姑娘,你……”

纳梦儿说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作茧自缚,以为火电相思螽可以让你臣服,一生永无二心,真是大错特错。幸好还来得及挽回。”

顿了顿,她双目火辣辣的凝视着段逸鸣,低声说道:“段少侠,我真的很羡慕落雁呢……”

段逸鸣一愣,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

纳梦儿星目迷蒙,嘴角浮起一丝惆怅之色,默默看了他片刻,两行清泪无声流下。

片刻后,她拭去眼泪,说了句:“待会你们火速离开,千万不可滞留于此!”说完话转过身去,走到玲珑教主身前,低声说道:“教主放他们走,我便将九幽寒针交与你。”

玲珑教主目光阴沉,狞笑道:“三公主,明人不做暗事,本座眼睛里可容不得一粒沙子。”

纳梦儿淡淡说道:“教主若是不答应,我便立刻将九幽寒针丢下去。”

玲珑教主看看众人,阴恻恻说道:“本座言出必行!”摆摆手,身后四名彩裳丽人让开一条路。

纳云儿看着纳梦儿,说道:“妹妹……”

纳梦儿冷冷打断她的话,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我此生无缘,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再说。我意已决,你走吧,就当从没有见过我这个人,从此陌路。”

纳云儿说道:“妹妹,娘还在苦苦等候你归去,你怎么忍心让她老人家失望?”

纳梦儿转过身去,不理不睬。

纳云儿气苦,眼泪垂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晶莹剔透。

段逸鸣走近,说道:“纳姑娘,多说无益,还是走吧。”

纳云儿盯着纳梦儿背影,狠狠一跺脚,扭头便走。

诸人御剑而起,朝上飞去。

玲珑教主说道:“三公主,本座已经实现诺言,你将九幽寒针交出来。”

纳梦儿说道:“不必着急,等他们走远,我自会照办。”说罢走到石梁边缘,仰头看去,只见段逸鸣等人已经飞出地隙,眼泪已不可遏止的涌出。

突然间,她凄然一笑,竟是纵身跃下石梁,急速坠下。

玲珑教主大吃一惊,疾步跃到石梁边,俯身一看,纳梦儿身躯已然落入熊熊烈火,裙裳摆舞,青烟缕缕,很快被火舌吞噬。

就在纳梦儿被烈焰包围的那一瞬间,她脸上淌落一滴泪珠,那是留恋、是悔恨,又是企盼和向往。

终于,一切归于虚无,烟消云散。

段逸鸣等人飞上地隙,方回头张望,赫然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无不失声惊叫——

“啊!”

纳云儿眼看妹妹投身火海,蓦地明白妹妹竟是有意冷淡,将自己激走,以保住性命。

她心中迷乱悔恨,援救已是不及,不由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扑通跪倒,哑声呼喊道:“妹妹……”就要跳入地隙之中。

一边仙儿急忙拉住她,不敢松手。

此时,火脉之中突然响起一阵隆隆巨响,火浪冲天怒射,地动山摇,似是地震一般。

众人脚下剧烈抖动,地面上赫然出现无数道纵横交错的裂缝,急速伸展,一寸寸变宽,深不见底。

玲珑教主眼见不妙,急忙喝令彩裳丽人跃起,飞出地隙。

但见地隙深壑之中,绚丽霓彩冲天吞吐,将阴暗天空辉映得五光十色,变幻迷离。

段逸鸣大急,忙喝道:“大家快撤!”负起落雁尸首,一跃而起。

仙儿拉着纳云儿,急忙奔开。

此时,混沌炎母悲声长吼,气焰顿时收敛不少。

众人心中掠过不祥之兆,这乾坤谷大变就在眼前。

有人高声喝道:“乾坤谷即将塌陷,大家倾全力,务必毙了这混沌炎母,冲出谷去!”

众人轰然应诺,当此生死存亡关头,自然摒弃正魔之分,戮力猛攻。

无数仙兵、法宝“呜呜”狂响,漫天飞舞,纷纷落下,将混沌炎母击得皮开肉绽,鲜血飞溅。它痛不可抑,拼命挣扎,摆动着身体,肆意冲撞。

段逸鸣回头一看,彭衣茱怔忡呆立,浑然不觉身边危险逼近。

他心中大急,一边奔过去,一边放声大喊道:“彭师姐,危险,快离开那里!”

便在此时,地下鼓起一个大包,猛然炸开。烟尘弥漫飞扬,从中跃出几个人,正是汤妃仙子、紫玄真人以及龙砚秋。

龙砚秋灰头灰脸,蓦然间看到彭衣茱和段逸鸣拉扯在一起,心中醋意大发,怨毒的怒喝道:“彭衣茱,你守不守妇道?当着众人之面,竟然和他人拉拉扯扯,简直就是淫娃荡妇!仙瑶门门风清誉都被你丢尽了,你、你有脸活着么?不如跳下去一死了之!”

彭衣茱脸色“唰”的雪白,如中魔咒,一把推开段逸鸣,说道:“你走开,不要碰我。”长身玉立,冷若冰霜。红光映射之下,宛若红霞仙子一般,美得令人窒息。

段逸鸣愕然,平生头一次见她发脾气,竟是不敢上前再劝。

彭衣茱自从答应龙砚秋求婚之事后,从心里便要从一而终,但之后,不经意间却发现自己对段逸鸣暗生情愫,本想一剪了之,岂知剪不断理还乱,令她开始挣扎矛盾,极是不安。

在九幽黄泉之下,被段逸鸣夺走初吻,更是让她慌乱迷茫,但觉背叛了龙砚秋,有种负罪感挥之不去。这个心结越积越大,无法排遣。

烛阴岛上,无意间窥见龙砚秋本性,心中既痛且悔,痛不欲生。

龙砚秋那句话——“你生是龙家人,死是龙家鬼”,更是深深刺激了她。

此后一路行来,心间脑海想的都是一个念头。

此时再被龙砚秋肆意辱骂,心灰意冷,生念已绝。

彭衣茱看着龙砚秋,惨然说道:“彭衣茱虽非名门之后,但也知道礼义廉耻,仙瑶门千年清誉,不容你随意玷污,我以命还你就是!如若我一死能消弭一切,那再好不过。你我从此一刀两断,两不相欠!”

龙砚秋妒火如烧,气得发狂,大叫道:“只要你跃下火海,你我婚约自然取消!”

彭衣茱气苦,说道:“好,有你这句话就好。”眼中泪珠打转,极力忍住没有流出来。

段逸鸣闻言大骇,慌道:“彭师姐,你不可自寻短见!”

彭衣茱置若罔闻,缓步走到地隙边缘,停足凝立。狂风漫卷,罗衣猎猎飘舞,青丝飞扬,几乎被热浪舔噬烧焦。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屏住呼吸。

彭衣茱回首看了一眼,说道:“段师弟,麻烦你给师父传句话。就说衣茱命薄,不能侍奉她老人家了。”

段逸鸣周身酷热如烧,偏偏又惊出一身冷汗,手脚冰凉,惊骇欲死。

彭衣茱眼神迷蒙,低声说道:“师父,若有来生,弟子一定结草衔环报答您恩德……”一说完,纵身跳下万丈深壑。

众人都没想到彭衣茱如此刚烈,竟然真的跳下了无底火海,不由瞠目结舌。

“彭师姐!”

一声悲呼响起,宛如杜鹃泣血,凄厉至极。

段逸鸣冲入火光之中,竟然也纵身跳了下去!

耳边狂风呼啸,炙热的气浪如沸水滚波,层迭拍击,灼烤得令人窒息。

彭衣茱在火脉中飘飘忽忽而下,身体被气浪吹击,颠簸起伏,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她周身炽热无比,内心却枯槁如木,只是泪水不断地涌出,被热气卷扫,顷刻间化为青烟消散。

嶙峋似牙,交错不平的石壁在火光照射下,色彩变幻莫测,火光跳跃流射,赤亮刺眼。

下面隐约传来不知名的怪声,越来越响,似乎有什么怪诞野兽在嘶吼。

这些原本令人感到恐怖的声音,此刻在她耳中已引不起一丝感觉。

她毫无畏惧,反而有一种期待的心情,义无反顾。

尘世中已无她的立足之地,真的就此解脱,将那个不成熟的污点彻底洗褪。

烈火,燃烧吧,一切化作灰烬,愿来生将今世一切记忆忘记得干干净净!

突然之间,彭衣茱脑海闪过一个少年身影,俊朗又带着些许稚气。

她的心猛地一痛,那身影,让她痛入骨髓,偏偏又难以割舍。她睁开双眸,泪水模糊了视线,隐约看到一个黑点急速坠落,越来越清晰。

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彭师姐、彭师姐!”

这不是幻觉!

彭衣茱心头闪过一丝惊愕,待看清来人时,一股莫名感觉油然而起:“他、他竟是不顾生死,为了我……”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那一刹那间,她枯井般的心波突然荡漾翻涌,滋味难辨。

段逸鸣顺应风势疾冲回转,快速紧接。

他一脸焦急,待看到彭衣茱时,心中大喜,挥掌横拍,凌空纵来,伸出双臂,一把将彭衣茱揽入怀中,嘶哑的说道:“彭师姐……”

彭衣茱没来由的一阵委屈,哽咽道:“段师弟……”腰肢一紧,被他抱得紧贴在一起。

耳边是男儿火烫的胸膛,心跳如鼓,彭衣茱芳心一颤,全身无力,双颊红晕似霞,星眸微合。

第二章 心结终解

只不过很短时间,两人却已如隔世重逢。

绝境重逢,段逸鸣激动难抑,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一个字,心中欢喜如狂,几乎迸爆,喃喃说道:“彭师姐,总算找到你了……”

彭衣茱心中感动,一股暖流奔流激荡,双手不自觉的将段逸鸣轻轻环抱,梦呓般的说道:“段师弟,你何苦也送命在这里?”

段逸鸣望着她,坚定的说道:“彭师姐,你若死了,我也陪你下黄泉地府。”

彭衣茱心房震颤,清泪纵横,说道:“你何必如此?”泪水登时如断线珍珠,夺眶而出。

段逸鸣被热浪迫得几乎无法呼吸,但只要能和彭衣茱在一起,纵然烈火焚身,也心甘情愿。

当是时,火舌冲天,热浪迫人。

两人在气浪之中盘旋飘摇,越来越热。

向下看去,只见赤红岩浆翻滚鼎沸,不时喷射起火流,绮丽变幻。

段逸鸣衣角忽地燃起,烧得他豁然惊醒,从狂喜中回过神来,急忙挥掌击灭火苗,接着真气运转,抱着彭衣茱凌空盘旋。

双目四下扫射,红光吞吐,热气蒸腾,段逸鸣猛然间看到前方有个突起的岩石,身形一弹,斜冲下去,堪堪落在上面。

此处距离岩浆不过十余丈,酷热难当。火舌赤浪喷舞,溅得四周石壁一片猩红。

两人口鼻之中满是呛人的硫磺气味,稍一呼吸,灼气吸入肺中,火烧火燎,痛得眼泪夺眶而出。

两人心中都明白,生命转瞬即逝。

彭衣茱说道:“段师弟,你快想办法离开,不必管我。”

段逸鸣长笑道:“彭师姐,此时此刻,绝对不可以放弃。我一定要带你出去!”

烈焰翻卷射舞,顷刻间将两人围拢。

段逸鸣说道:“彭师姐,你投身地隙火脉,已是死了一回。便是还龙砚秋一命,也已经了结。大难不死,乃是冥冥注定,不必拘泥沉溺。”

彭衣茱娇躯微微一震,脑海中突然澄清一片。

不错,自己这一投火自尽,和龙砚秋一切往事都已经烟消云散,从此两无瓜葛。便在这一刻,心中那块死结悄然融化,轰然四散,一股强烈的求生念头升起。

此时此刻,她放开世俗一切,忘情的和段逸鸣拥抱在一起,咫尺相依,心中喜悦安宁,没有一丝慌乱惊恐之意。

蓦然间,段逸鸣腰间那柄断龙金刃怆然长鸣,微微震动。一股阴寒之气从中喷射而出,旋转环绕,在两人身旁形成一个圆形朦胧雾气,赫然将酷热气浪阻拦在外。

寒热相消,伸缩不定。两人置身其中,顿觉酷热难耐之意顿去,不由又惊又喜。

突然间,段逸鸣看到炽热的火脉之中,冲出一道白气,破空怒舞,直刺苍穹。

白气之中,赫然是那根九幽寒针。

这九幽寒针直插在沸腾的岩浆之中,异响阵阵,竟然正在一寸寸的长粗拔高。寒气绽爆,突然间火脉之上雪花缤纷,犹如满天洒落的碎玉,纷纷扬扬。

四周火浪陡然一沉,酷热消减,鼎沸的岩浆凝固,片刻之间,原本炽热翻滚的火脉竟然收敛了许多。

轰隆隆剧震蓦地从地下传出,四周石壁颤抖挤压,岩石倾倒,落石如雨。

段逸鸣一边挥动断龙金刃劈散靠近乱石,一边想道:“奇怪,照先前青石上所说,九幽寒针一出,地隙火脉便会熄灭,怎么会这样?莫非……”

刹那间他突然明白,这地隙火脉和九幽寒针一阴一阳,相克相斥,相遇之际,便会造成大变。

不等他回过神来,脚底震动,似乎整个天地也随之震动起来。

仰头上望,但见地隙缓缓聚合,竟然在闭合!再不离开,两人都会被挤死!

他急忙说道:“彭师姐,地隙火脉正在闭合,咱们赶紧冲出去!”

两人凝气御风飞起,仙兵凌空激舞,在落石雨中疾冲转折,衣带猎猎飞舞,指诀弹射,剑气如虹,直冲而上。

落石被仙兵击得粉碎,满天飞散,如大雾迷瘴重重笼罩,迫得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两人虚空飞掠,在惊涛骇浪之中攀升。

“轰!”眼前尘烟激荡,豁然四散。

原来两人终于冲出地隙,重返地面。

便在此时,身下地隙轰然闭合。两人惊出一身冷汗,再迟半步,恐怕已被压成肉泥了。

尘烟平息,两人缓缓落下。大难之下,幸而免死,心境豁然开朗。

彭衣茱柔荑轻轻握住段逸鸣手掌,娇颜含笑,竟是不肯松开半分。

经此一劫,她心结得解,已将龙砚秋身影从心灵深处彻底驱赶出去。

段逸鸣喜不自禁,紧握伊人玉手,大步奔向谷口。

远远看去,混沌炎母哀鸣悲吼,缓缓沉入地下,顷刻间化作岩石。四周残骸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圈,不计其数。

仙儿看到两人死而复生,大喜过望,疾奔而来,喜极而泣道:“鸣哥哥,你、你可吓死仙儿了……”

段逸鸣和彭衣茱相望一眼,心下喜悦,笑道:“傻丫头,哭什么?你看,我和彭师姐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么?”

仙儿破涕为笑,上前牵住彭衣茱玉臂。

纳云儿走来,看着两人牵手并肩而立,眼眸闪过一道异光,说道:“两位快些走吧,这里马上就要塌陷了。”说话之时,四周山体纷纷倒塌,沙石炸飞,尘烟滚滚。

此时,正魔两道人马发觉不妙,纷纷急速亡命驰离。

段逸鸣抱起落雁尸首,急匆匆奔出谷去。

众人落定在一座山岭上,回头眺望,只见乾坤谷倒塌沉陷,尘烟冲天,许久才缓缓平息下来。

原本险峰对峙之地,此时已是一个巨大深坑,乱石堆积,树木横埋,一片狼藉。

混沌炎母随着地隙火脉闭合,重新沉入地底,化为岩石。

地底的九幽黄泉从此封闭,再也不会有人找到它的入口。

段逸鸣突然想起一件事,看向纳云儿,问道:“纳姑娘,令师祖呢?”

纳云儿说道:“师祖她老人家已乘驾彩凤巡视,稍时便会返回。”

段逸鸣“哦”了一声,想起那个神秘的黑衣蒙面人。

他隐约觉得此人身分十分古怪诡异,是邪非正,功力奇高,隐隐然是正道一大威胁。想了许久,始终想不出此人究竟什么来历,只好作罢。

他缓缓放下落雁尸首,跪倒在地,取出断龙金刃掘了一个大坑。

回想起落雁为救他,舍身相护,挡下紫玄真人致命一剑。自己侥幸逃脱,她却香消玉殒,不禁悲从心起,虎目含泪,痛声大哭。

诸女无不神色黯然,齐齐跪倒在地,轻声抽泣。

段逸鸣瞧着落雁安祥面容,嘴角仍有一缕笑意凝固,心中不忍将她下葬。

他目光留恋,只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自己情愿一死也不愿落雁死去。

两人万里携手同行,一路欢声笑语,落雁乖巧温婉,默默陪伴自己,襄助自己化解数次大难。而她即便是体内暗疾发作难挨之时,也只是咬牙坚持,从不叫痛。

所有往事历历在目,越发刺骨椎心。

他泪眼朦胧,依稀之间看到落雁面容似乎微微一动,待拭目再看时,伊人沉睡如故。

彭衣茱见他怔呆木然,只一个劲哀哭不已,心中酸痛,柔声劝道:“段师弟,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落雁姑娘若是知道你如此哀痛,便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

段逸鸣说道:“是我害死了小妹,你让我怎么心安呢?”

仙儿说道:“鸣哥哥,落雁姑娘是被紫玄真人那厮杀死的,和你无关。”

段逸鸣双目充血,紧握双拳,怒吼道:“紫玄真人,你这伪君子,我一定要杀了你,为小妹报仇!”

彭衣茱叹口气,说道:“段师弟,你冷静些。紫玄真人极擅伪装,而且他的丑行隐藏极好,当今天下各派尚被他欺骗。而且烛阴岛上之事,只有咱们亲眼目睹,便是向天下人揭露,谁会相信你的话?

“再说,紫玄真人修为深不可测,咱们实力不济,莽撞行事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此事需从长计议才是。”

便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扑击声,大家抬头看去,却是汤妃仙子坐着天河彩凤盘旋而下。

纳云儿迎上前去,问道:“师祖,可有发现?”

汤妃仙子摇摇头,说道:“被那老贼跑了。”

纳云儿不觉失望,一脸哀伤。

汤妃仙子抚摸着她的秀发,轻声说道:“云儿,想开些。”凤目转来,看到段逸鸣跪倒在地,奇道:“云儿,这是怎么了?”

纳云儿将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汤妃仙子目光凝在落雁面孔上,仔细一看,脸上闪过一道异色,疾步上前,蹲下身子握住落雁手腕,片刻后说道:“段少侠不必伤心,这姑娘尚未死去,还有一丝希望。”

段逸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道:“前辈是说小妹还有活过来的可能?”

汤妃仙子点点头,凝眉说道:“这位姑娘被人刺中要害,原本无药可救。但是老身方才默查之下,发现她心口微温,体内悄然隐伏着一股奇异之气,保护着心脉不僵。

“所以,老身才说她尚未死去,只是这姑娘受伤太重,加之失血过多,要想救活过来相当棘手。”

段逸鸣闻言,如若溺水者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焦急说道:“前辈,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请将她救活。”

汤妃仙子说道:“段少侠,你放心好了。老身已经听云儿将经过细说,这姑娘出污泥而不染,气节高亮,敢于孤身行刺玲珑教主,端的是个少见的奇女子。老身十分感动,一定会尽全力救她。

“以她目前伤势来看,元气几乎损失殆尽,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一魄,随时都有油尽灯灭的可能,必须藉助水晶冰莲,以花叶塑胎,枝干为骨,再以莲实聚集魂魄。只是这水晶冰莲十分罕见,极难得到……”

段逸鸣追问道:“前辈请告知水晶冰莲究竟在哪里,晚辈这就去找,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晚辈也在所不辞!”

汤妃仙子看着他,说道:“相传这水晶冰莲远在北斗神山琼池仙境,三千年成熟,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实,十分罕见。而且必须等到它开花结实,方能使用。此事太过艰难。”

段逸鸣昂首挺胸,坚定的说道:“前辈,请指点迷津,晚辈愿意一试。”

汤妃仙子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云儿陪同段少侠,前去北斗神山琼池寻找水晶冰莲。不过,北斗神山云深不知处,琼池究竟在哪里老身却一无所知,所以,这个办法可行性非常低。”

沉吟片刻,汤妃仙子伸指在落雁身上一阵疾点,说道:“老身已将她全身经脉封闭,十天之内当无大碍。所以你们必须在十天之内找到水晶冰莲,赶回洛神谷,迟则晚也。希望吉人天相,上苍护佑。”

纳云儿召来天河彩凤,整装待发。

段逸鸣站起身来,对彭衣茱说道:“彭师姐,我去寻找水晶冰莲,不能陪你了。你和仙儿先行返回庐山。等我办完事,自会回去的。”

彭衣茱眼波温柔,说道:“段师弟,落雁姑娘为救你不惜一死,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找水晶冰莲。你放心去吧,我在庐山等你回来。”

仙儿说道:“鸣哥哥,你不必担心我们。倒是你一路小心些,多多保重。”

段逸鸣依依不舍的和彭衣茱告别,和纳云儿乘上天河彩凤,冲天而起,直上九霄。

九霄之上,云海茫茫,一眼望不到尽头。

天河彩凤长鸣声中,拍击双翅,穿梭在云海之间,头顶红日普照,奇幻瑰丽,风光无限。

段逸鸣虽是第一次穿行在万里云天之上,但心中牵挂落雁性命,忧心忡忡,对身边美景提不起一丝兴趣。

纳云儿知他烦忧,想起自己姐妹生死离别,也不禁黯然。

日升日落,天河彩凤一刻不停,以它神风之速,不眠不休,待第三日黎明破晓时刻,方赶至茫茫雪域。

远远望去,只见云海之上赫然露出无数座巍峨山峰,笔直插天。

两人驾凤搜索,却见雾气迷蒙,大雪纷飞,一片白茫茫景象,不由呆了。

这北斗神山如此之大,如何才能找到传说中,媲美瑶池玉宇的琼池仙境?

寒风漫卷,枣核般大小的冰花击打在脸上,生疼无比。

不出片刻,两人头发上、眉毛上结上了一层冰霜,周身冰寒一片,手脚几乎冻僵,冷得瑟瑟发抖。

便是神异彩凤也耐不住,长声尖鸣,羽毛上落满了雪花。拍击之间,冰花乱溅,扑扑坠下。

纳云儿一皱眉头,咬牙说道:“段少侠,抓紧些!”

段逸鸣猛然觉得身体一轻,却是天河彩凤向下疾坠。

风声呼呼,彻骨奇寒。

蓦然间,地上出现一串黑点,在雪地中艰难跋涉。

段逸鸣“咦”了一声,暗道:“如此恶劣风雪天气,竟有人深入雪原腹地,真是奇怪。”待他再看时,风雪卷舞,已是瞧不见了。

他专心寻找琼池,将方才所见抛之脑后。

飞行一阵,风雪越大,目力难及十丈之外。雪雾弥漫,越发浓重了。

猛然间,两人身体猛地一震,天河彩凤悲鸣一声,侧身疾坠。

纳云儿大骇,不待反应过来,就见冰雪迎面扑扫,劈头盖脸,吓得失声惊叫起来。

段逸鸣浑身寒毛笔直竖起,原来天河彩凤竟是撞上了雪峰!

耳边疾风呼呼狂号,寒气灌入鼻息之中,心扉刺痛,几乎窒息。

电光石火之间,段逸鸣脑海中突然无比清醒,他冷静的喊道:“纳姑娘,尽量控制彩凤落下!”

纳云儿被他一说,惊慌之意稍减,强忍着骇异,拍动天河彩凤,指挥它盘旋而下,一边凝目俯视,小心避开山峰,寻找可以落地之处。

幸好天河彩凤乃是蛮荒异种,虽受重创,但仍然奋力展翅滑翔,保持着平衡,两人才不至于摔下去。

隆隆声不绝于耳,雪沫飞扬俯冲,滚滚而下,几如一条巨大的雪龙!

原来在天河彩凤无意撞击之下,引发了雪崩,无数雪块冰花从岩壁上剥离,疾坠降落,继而带落更多的雪块,很快便发展为一场罕见的雪崩!

段逸鸣仰天望去,却见茫茫雪团遮天蔽日,直砸而来。

“不好!”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不祥念头,这场雪崩来得太过突然,两人已是躲避不开了。

天河彩凤急促悲鸣,被接二连三坠下的冰团打得再也无法保持平衡,身体一歪,在半空中翻滚。

危急关头,段逸鸣一舒猿臂,将纳云儿揽入怀中。

一大团雪块撞上,两人脑袋一阵眩晕,唯有下意识的紧抱在一起。

“咚!”一声巨响,两人已然坠地,直钻入雪层之中。

幸好此处乃是万年积雪,本来就极厚,加之近日大雪不断,更是增厚不少,相当于给两人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

但即便如此,两人也是被震得晕厥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段逸鸣终于醒来。睁目一看,纳云儿好端端的被压在自己身下,急忙将她唤醒。

纳云儿醒来,总算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

两人挖开积雪,爬了出来。却见天河彩凤正扑翅厉鸣,看到两人爬出来,扑了上来,大脑袋在纳云儿腮边摩挲,极是兴奋。

纳云儿见它彩羽凌乱,钢爪一瘸一拐,心中痛惜,取出一枚丹丸喂它服下。

两人休息一阵,平息心中惊悸,惊魂稍定,仔细观察,发现处身在雪峰半腰的一个凹谷之中,积雪几乎有一人深。

空山寂寥,枯枝断桠上堆满了冷冷白雪,荒凉而空寂。

纳云儿皱眉说道:“这里四处都是冰川雪原,到哪里去找琼池呢?”

段逸鸣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纳姑娘,不必着急,说不定咱们因祸得福,能找到琼池也说不定呢。”

纳云儿吩咐天河彩凤在此静养,和段逸鸣御风而起,掠过茫茫雪原,攀过山头,不由惊呆了,眼前突然出现一幅奇景。

只见眼前有七座山峰更是高峻,几乎与天相接;山顶积雪皑皑,冰川悬垂,晶莹剔透,在日光照射下,反射出道道彩光。

山势雄浑清奇,苍茫无边,莫可言状。

两人放眼四望,但见远处崇山峻岭,层层迭迭,壮观至极。

近处则是七座万仞山峰,遥遥环合相对,山顶万年积雪如盖,山腰间却是青翠一片,无数道飞瀑飞流直下,汇聚成一个巨大湖泊,波光粼粼,如同一块美玉横贯在山脉之间,雪峰绿意倒映其间,美仑美奂。

往下看,则是云雾缭绕,不知其多深也,俨然便是世外桃源、瑶池仙境。

纳云儿惊喜万分,说道:“段少侠,琼池仙境到了。”

万里碧绕,灿霞流舞,千山红光层染,缥缈瑰丽。鹤唳声声,百鸟飞翔,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禽鸟盘旋飞舞,令人目不暇给。

天边鱼肚白中,一抹红线逐渐浮起,千百道霞光绚丽冲射。

琼池岸边绿草连绵,碧树如云,各色叫不上名字的奇花争相绽放,斑斓缤纷,宛如大片大片的锦织从天而降,美不胜收。

两人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化玄妙竟至如斯!

“北斗神山果然如同仙境,山外天寒地冻,而琼池附近温暖如春,毫无一丝寒意。”段逸鸣叹为观止。

纳云儿说道:“据说,北斗神山中居住着世外神仙,潜心修炼。说不定咱们会遇上呢。”纳云儿娇媚的笑道。

“真的?”段逸鸣大奇。

纳云儿笑道:“也许吧。”

段逸鸣这才知道纳云儿是在逗他高兴。

两人身处桃源仙境,顿觉心旷神怡,烦闷心情也减少不少。

纳云儿一拍天河彩凤,吩咐它自行觅食而去,两人沿着山径而下,来到琼池之边。

第三章 蛟龙被缚

眼前繁花似锦,一片一片的洒落在琼池周围,奼紫嫣红,沿着岸边蜿蜒而生,恣意绽放,如诗如画。

两人穿行在花丛中,曲折穿梭,直向琼池边而来。

但奇怪的是,走出半个多时辰,原本近在咫尺的琼池仍在远处,若即若离。

纳云儿大奇,停下脚步,说道:“段少侠,这里似乎不对劲。”

段逸鸣也察觉有异,凝目细看许久,眉毛缓缓皱起,越看越惊异,神色凝重的说道:“这花丛中果然暗含几种非常玄奥的上古阵式。”

他蹲下身子,折下一根花枝比画着,嘴里念念有词,好几次抬起头遥望苍穹,分明是遇上了难题。

纳云儿在一边静静伫立,不打扰他思考。

过了半晌,段逸鸣眉头一松,豁然而起,说道:“还好,总算解开了。”

纳云儿问道:“解开什么?”

段逸鸣拭去额头汗珠,微笑道:“纳姑娘,这琼池周围花海,看似杂乱无张,其实暗含八卦九宫,互相交错的布有七种上古鱼龙阵式。

“其因势循形,巧夺天工,极是高明。计算之下,唯有沿着其中那些紫色奇花,便可以顺利穿过去。”

就在他说话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十分低微的声音:“咦,看不出你这登徒子,竟然也识得鱼龙变古阵!不过,哼,你也太大言不惭了。”

段逸鸣大骇,急忙转首四顾,但见遍地绿茵,繁花密植,根本看不到一丝人影,心中惊异:“奇怪,说话声似乎十分幼稚,是什么人在说话?”想到目下己方在明,彼人在暗,敌我不明,不由提起十二分小心。

纳云儿奇道:“段少侠,你在看什么?”

段逸鸣低声说道:“纳姑娘,有人在暗处监视着咱们,小心戒备!”

纳云儿闻言大凛,手按仙剑,仔细查看。

段逸鸣说道:“来人不知是何用意。咱们先穿过花阵。”纳云儿微微颔首,跟在段逸鸣身后,缓缓前行。

经过一阵穿行,琼池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走出去了。

岂知,就在此时,四周花丛突然一阵摇晃移动,眼前景物大变,琼池雪峰顷刻间变成无边密林乱石,无边无际。怪石狰狞,如同无数可怖恶兽从四周包拢而来。

“不好!”段逸鸣脑海中闪过不祥念头,急忙对纳云儿喝道:“纳姑娘,不要慌。”说着伸出左手握住纳云儿柔荑,断龙金刃护在身前。

耳际传来一个脆嫩的声音:“哼,还以为你厉害,原来也不过尔尔,稍微变动一下,便将你们困在里面。”

这下子,两人听清了,说话者竟然是个女童,从嗓音判断,年纪不超过十二岁。

段逸鸣又惊又奇,暗道:“这女童小小年纪,就精通上古奇阵,简直不可思议!”他循声辨别方位,但那声音飘忽不定,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竟是无法确定,心中骇异。

纳云儿朝段逸鸣使了个眼色,说道:“我们有事而来,多有打扰,还请不要见怪。”

那女童说道:“哼,你们这些人花言巧语,休想骗过我。此处乃是神山仙湖,不容外人亵渎。我不管你们有何企图,总之来到这里,就休想离开。这些奇花异草许久没有施肥了,你们就权当花肥好了。”

说话之际,段逸鸣施展开潜听大法,已然判断出女童方位。当下一跃而起,身如苍鹰,直朝左首一株红花扑去,嘴里朗声说道:“有客自远方来,当主人的怎么缩头缩脑,难道不想尽地主之谊么?”

随着“嗤啦”一声,那株半人高的花树已被段逸鸣抓得七零八落。一道黄影一闪,掠出数丈。

段逸鸣一招不中,大感诧异,凝目看去,却见远处站着个黄裳女童,看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粉妆玉琢,一张嫩脸粉红幼滑,吹弹的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骨碌的转个不停,闪过一股怒气。

纳云儿笑道:“小妹妹,我们贸然来此,实在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请让我们过去。”

黄裳女童双手叉腰,凶巴巴的说道:“哼,你们抓不到我就想甜言蜜语欺骗我。哼,灵嫣儿灵姥姥我可不吃这一套!”一副老气横秋模样。

段逸鸣奇道:“你叫灵嫣儿灵姥姥?”心中奇怪,这女童怎么起了这么个怪名字?

黄裳女童自知失言,手掌急忙捂住嘴巴。

这孩子气的举动令两人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心中戒意大消。

黄裳女童小脸紧绷,一跺脚,气呼呼的说道:“臭男人,不许叫我的名字!”

段逸鸣忍住笑,说道:“不叫你名字,那叫你什么?难道叫小猫小狗?”

黄裳女童大怒,瞪了他一眼,说道:“瞧你油腔滑调,准不是好东西!”顿了顿说道:“你敢欺负我,哼,灵姥姥我可不客气了。”说罢屈指疾弹,四周蓦地喷出无数股浓烟,刹那间将天空遮盖。

段逸鸣急忙挥掌疾劈,鼻翼中已嗅到少许烟气,直冲头顶,头昏脑胀,知道不妙,说道:“纳姑娘,烟中有古怪,快闭住呼……”话未说完,天旋地转,一跤跌倒在地,晕厥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逸鸣迷迷糊糊的缓缓醒来,头胀欲裂,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睁开双眼,发觉自己经脉尽被封住,横躺在地,周围不知是什么地方,冰冷得似乎是个雪窟。只觉身下奇寒彻骨,冷气一丝丝的传遍全身,冷得发抖,提不起一丝真气抵御,不禁暗暗叫苦。

突然间,他想起纳云儿,急忙伸手摸索。蓦地摸上一个软绵绵东西,浑圆而富有弹性,盈盈满握。

他好奇地抓了一抓,滑腻丰满,却听到一声娇哼,心中一吓,急忙缩回手。

凝目看去,旁边躺着的正是纳云儿。

玉体横陈,曲线玲珑起伏,凹凸有致。原来方才那一握之下,正好是纳云儿的雪丘。

段逸鸣面红耳赤,心中怦怦直跳,幸好无人看见,这才暗舒一口气。

纳云儿被他这一抓,含糊的呻吟一声,秀眉微皱,娇躯紧紧的靠过来,觉察到温暖,顺体而上,蜷缩在段逸鸣怀中,又甜甜的睡着了。

她双手搂在段逸鸣腰间,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身体紧紧缠着他大腿,如八爪鱼一般搂抱不放。

软玉温香,近在毫厘。

肌肤相亲,一缕如兰如麝的甜香脂气扑鼻而入,淡雅芬芳。

段逸鸣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口干舌燥,紧张的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惊醒纳云儿,身体僵硬的半坐着托住纳云儿,一双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究竟是不敢唐突佳人,就这样保持着古怪姿势,一动不敢动。

纳云儿昏昏沉沉中梦呓道:“冷……好冷……”扭腰送胯,越发紧贴上来。

段逸鸣心中一凛,暗骂着自己:“段逸鸣啊段逸鸣,纳姑娘不过是寒冷难耐,又哪里是投怀送抱?你却以男女俗念亵渎,亏你平时自诩为正人君子,真是俗不可耐!”心中羞涩尴尬,脸上烧烫。

他长吸一口气,心绪缓缓平息。默念真诀,好不容易才聚集起少许真气,缓缓运转。

逐渐地,身体热了起来,双手缓缓环抱住纳云儿,将热意传过去。

他却不知道,就是这一念之间,躲过了一场劫难。

就在雪窟冰壁上,赫然有一个小孔,里面有一双眼睛正暗中瞧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当纳云儿缠上段逸鸣时,那人眼神蓦地一冷,射出犀利的寒光。待看到段逸鸣规规矩矩,并未乘人之危,作出下流举动,眼神慢慢缓和下来。

这人一身白衣,脸庞秀丽,只是一头白发透露出她的年纪已经不小。

她身边一个中年丽人,垂手而立。

奇怪的是,两人身材几如十二三岁的少女,较之正常人矮了不少。

中年丽人说道:“五宫主,怎么处置这两个男女?还是按照老规矩将他们丢入后山金刚雕崖,喂了那几只小雕?”

五宫主沉吟片刻,说道:“这少年不欺暗室,目光正而不邪,并不像什么坏人。他方才若有一丝歹意,老身便一掌将他击毙。这样吧,天亮之后将两人带到瑶宫中,听候发落。”

中年丽人惊奇的说道:“五宫主,您今天怎么破例了?往常遇到有人擅闯入琼池,早就一掌击毙了。”

五宫主悠悠说道:“这少年身上似乎有些特别。老身观察发现,他行功之时方法十分眼熟,奇怪得很。好像和本门功法有些相像……”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降低,小如蚊蚋。

中年丽人睁大眼睛,失声道:“五宫主难道是说这少年和本门有关?”

五宫主说道:“老身也不敢肯定,不过看上去有些相似,唯有明日再详细查问。”声音越来越低,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雪窟之中,段逸鸣抱着纳云儿行功,几个周天之后,倦意袭来,又睡了过去。

似梦非梦之间,突觉怀中一阵蠕动,立时惊醒,低头看时,却见纳云儿不知什么时候醒来。

两人相距甚近,段逸鸣看到纳云儿凤目中秋波羞涩,双颊如火,而自己双手正暧昧的紧紧搂抱住她的纤腰,股胸相贴。

他一阵心惊,结结巴巴的说道:“纳姑娘,我、我不是存心占你便宜,而是、而是……”

纳云儿本来正自羞恼,见他语不成句,俏脸上泛起淡淡的温柔之意,缓缓说道:“段少侠,云儿感谢你的一片好心。”

段逸鸣见她没有责备,心中松弛下来,只是不知道如何办才好,呆呆不动。

纳云儿俏脸羞红欲滴,凤目瞥了他一眼,咬唇说道:“你、你扶我起来……”

段逸鸣猛然惊醒,手忙脚乱的将纳云儿搀扶坐起。

两人都有些尴尬,默默不语,气氛沉闷下来。

段逸鸣半天憋出一句话:“我们被人封住经脉,真气大减,只怕、只怕……”

便在此时,冰壁上悄无声息的横移开一个洞口,走出来一个中年丽人。

她紧绷着脸,冷冷说道:“都起来,随我出去。”

段逸鸣奇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中年丽人喝斥道:“你最好少说两句话。再多嘴的话,小心我割下你的舌头!”

段逸鸣大恼,正待反唇相讥,却被纳云儿悄悄拉住,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出去再说。

段逸鸣咽下嘴边话语,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走出雪窟,迎面是一片幽径,两侧藤树缠绕,将天空遮蔽,看不清四周情形。

穿过奇长幽径,前面赫然出现一片广大深邃的建筑物,金碧辉煌,气势恢弘。房屋栉比鳞次,亭台楼阁层层迭迭,依山而建,气象万千,端的壮观雄奇。

当前的一座大殿之上,挂着一块紫云香木匾,上面镶着四个镏金大字——北斗瑶宫。

诸人进入北斗瑶宫,穿过几座雄伟大殿,来到一座被绿木掩映的木阁中。

木阁之中,古香古色,布置十分素雅,几株暹兜草含苞吐蕊,香气扑鼻。

几张紫云椅上坐着几个人,一个个面容清奇矍铄,头发花白,十分威严,身材皆是十分矮小。

中年丽人押解着段逸鸣和纳云儿走入,躬身说道:“启禀四门主、各位长老,擅闯琼池之人已然押到,听候发落。”

段逸鸣循声望去,当中一名拄杖老妪就是所谓的四门主,心中奇道:“四门主?看来这里隐居着一个门派,不知道是哪个门派?”

纳云儿不慌不忙,缓缓扫视,待看到面前诸人怪异身材,心中大奇。

四门主微微颔首,一双眼睛寒光闪烁,犀利如刀,冷冷问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是谁家门下,擅闯琼池所为何事?”

纳云儿镇定的说道:“各位长者,晚辈二人乃是中土仙瑶门门下。因着一位友人受伤,急需灵药水晶冰莲医治,听闻这北斗神山琼池中有水晶冰莲,所以便万里迢迢而来。

“我们所来只是为了求得水晶冰莲,并无任何不敬之意。若有冒犯,还望各位长者海涵一二。”

这北斗神山琼池中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个神秘门派,闻所未闻,似乎大有玄机;不过看上去似乎也不像什么邪派,她心中微定,决定只要取到水晶冰莲,立时便离开。

再则,她知道此行不容有失,所以索性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消除诸人怀疑。

只不过暗暗留了个心眼,将洛神谷隐去不提。

四门主眉毛一挑,脸色一沉,缓缓问道:“仙瑶门下弟子?咱们和仙瑶门并无来往,没有理由答应你们的要求!”

段逸鸣大急,说道:“前辈,此事关系到一条人命,兹事体大,晚辈希望前辈大发慈悲,赏赠一株水晶冰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希望前辈成全!”

旁边一个白发老者叱道:“放肆!水晶冰莲乃是本府珍宝,也不过区区数株而已,你竟然狮子大开口,妄想取走一株!好大的口气!”

段逸鸣好言相求,却被人大声叱喝,心中不悦,但想到落雁生机渺渺,唯有这水晶冰莲可以起死回生,只好忍住。

纳云儿秀眉微皱,恭恭敬敬的说道:“晚辈知道那水晶冰莲生长不易,殊为珍贵。但天下同道,一脉相承。恳求贵府看在同道缘分上,赏赠一株水晶冰莲,晚辈二人感激不尽,谨记大恩。”

“天下同道,一脉相承?嘿嘿!”白发老者不屑道:“仙瑶门是什么门派,怎堪与本府相提并论?”

段逸鸣大怒,他叱喝自己倒也罢了,但现在却辱及本门,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不顾纳云儿频频使着眼色,昂然挺胸说道:“晚辈不才。当今中土,正道者林立无数,为首者有六,仙瑶门有幸添列其中,虽说不敢以领袖自居,但自问并非籍籍无名。不知道贵派究竟是何方仙宗神门,敢如此小看仙瑶门?”

白发老者被他一阵顶撞,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喝道:“井底之蛙,焉知汪洋之大?什么中土正道为首者其六,鼠目寸光,孤陋寡闻而已。告诉你,本府就是世外仙宗紫府!”

此言一出,如晴空焦雷,纳云儿惊骇不已。

她没有想到,那传说之中,飘渺无踪的世外仙宗紫府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在眼前这北斗神山琼池腹地!

段逸鸣却是十分陌生,朗声说道:“恕晚辈见识浅薄,只知道六大正派,五大魔派。并未听说有什么世外仙宗之类的门派!”

在座诸人闻言色变,一个个阴沉如大雨将至,怒形于色。

纳云儿暗呼糟糕,传说世外仙宗紫府中人修为已臻化境,几如仙人,段逸鸣这话无异于小瞧紫府,这下可捅了楼子了。

果不其然,中年丽人厉声喝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出言无状,侮辱紫府!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段逸鸣脖子一挺,毫不畏惧的说道:“紫府有什么了不起?你们瞧不起仙瑶门便可以,别人说你们一句就不可以么?在下虽然愚鲁,但也知道正道各派,唯有德者人方敬之。若是一味逞强斗狠,以势凌人,那不敬也罢!”

白发老者顿足厉喝道:“大胆妄为!你长了几个脑袋,竟敢在紫府撒野!”

说到这里,四门主也坐不住了,寒声说道:“少侠出言不逊,无德无行。老夫便代仙瑶门管教管教你!”说罢指挥身边两个男子道:“将这两个狂妄无知之辈,关入冰牢中!”

两个矮小汉子应了声,上前来猛地一推段逸鸣,喝道:“臭小子,快走!”

段逸鸣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怒目而视,气道:“拿开你的脏手,小爷有脚,自己会走路!”

两人押着段逸鸣与纳云儿也不客气,一路推搡着,来到一座冰川之下,打开冰门,将两人推了进去。

段逸鸣跌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才爬起来,额头上湿漉漉一片,生疼无比。

纳云儿一瞧,失声惊呼道:“哎呀,你额头撞出血了!”急忙为他拭净血迹。

段逸鸣气哼哼的说道:“什么紫府黑府,我看是一群妄自尊大的老顽固!”

纳云儿柔声劝道:“段师兄,算了,消消火。唉,咱们是有求于人,你就忍忍吧。”

段逸鸣一肚子火没处撒,大声说道:“我为什么要忍?是他们言出不逊,自吹自擂,什么世外仙宗,我看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乌合之众罢了!他们凭什么关押我们?”说罢奔到冰门边,奋力拍打着叫道:“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突然间,冰壁上出现一个小小窗口,露出一张脸,恶狠狠说道:“臭小子,你再敢出言不敬,我便将你的舌头割下来!”

两人功力被封,如何是那人对手,再闹下去,唯有自取其辱。

纳云儿骇得脸色雪白,急忙拉住段逸鸣,朝他摇头示意,不可再惹来不必要的苦头。

段逸鸣一双手拍得生痛,悻悻然闭住嘴巴,满脸怒气。

那矮汉瞧瞧冰牢中再无动静,又将窗户关上。

段逸鸣绕着冰牢奔走几圈,不住敲打冰壁,回音沉闷,触手硬如金刚,显然冰层极厚,无法破壁而出,不由气馁,一屁股坐倒在地,蓦地想起一件事,问道:“纳姑娘,那个什么紫府是什么来历?怎么会是世外仙宗?”

纳云儿解释道:“千年之前,紫府曾大大有名,乃是当时正道领袖,傲视天下;但其所在之地神秘莫测,飘渺无踪,无人知道在哪里,是以尊称其为世外仙宗。

“但其不知为何,却在三百多年之前突然失去踪影,从此杳如黄鹤,再也不见出现。随着时间流逝,逐渐从大家记忆中消失。

“到了如今,中土知晓紫府者寥寥无几,更遑论它究竟隐居何处。没有想到,咱们误打误撞,竟然会在北斗神山腹地遇到紫府中人!”

段逸鸣听得大奇,问道:“纳姑娘,你是说这紫府曾是正道之首,领袖群雄?”

纳云儿点点头,说道:“我曾听师祖说起过,当年紫府如日中天,威名凛凛,任何邪魔闻听之下,无不望风而逃,莫敢直捋其缨!”

段逸鸣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纳云儿皱眉说道:“世外仙宗,紫气西来,邪魔授首,鬼怪避道。这是当年对紫府的描绘,由此可见,当年紫府是何等强盛!”顿了顿说道:“我们若是软言相求,也许还有机会得赠水晶冰莲。可如今,恐怕……”

段逸鸣呆呆不语,靠在冰壁上。

想到落雁为自己承受紫玄真人一剑,如今生机渺茫,心中一阵大痛,双目潮湿,眼泪缓缓流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段逸鸣平时坚韧刚强,但此时被一股绝望念头冲上头顶,感情如同脱缰野马、决堤江河,再也控制不住,心酸刺疼,眼泪肆意流淌。

看着段逸鸣凄婉欲绝的表情,纳云儿深深为他打动。

眼前这个少年,眉目哀伤不胜,真情流露,没有想到他刚强外表下,竟然也埋藏着如此热烈的情感。

一瞬间,纳云儿心中不禁也是一阵酸楚,生出一股莫名疼惜感。她温言软语,为他解闷。

人之情感,正如江河中奔腾之水,平时有堤坝束缚,循规蹈矩,看不出深浅。

但如任其发展,积少成多,肆意狂涨,汹涌激荡,终有一日势必会发展到堤坝无法约束,则溃堤直下,一泻千里,虽山岳也难阻拦。

段逸鸣幼时家中惨变,亲人莫名被杀,及后又被舅娘扫地出门,茫然不知所去。

彼时年纪尚幼,突然间觉得世界虽大,却没有立足之地。其心悲凉、其感惶然、其觉绝望,在他小小心灵中留下极深的创伤。

其后得以蔽身庐山,始知世间尚有温暖。

年少经历使得他感情充沛,但善于自敛,极少外露。

这次兴冲冲前来北斗神山,原以为水晶冰莲唾手可得,哪知平地起风波,不但没有见到水晶冰莲,反被人关押在冰牢之中。

一想到数日后,落雁香消玉殒,悲从心来,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多年压抑的委屈、苦闷、相思、痛楚、悲伤猛烈爆发,如火山喷发,又如大海漫陆,恣肆汪洋。

纳云儿走近他身边,玉掌轻抚肩脊。

自两人相遇相识以来,她一直视他为弟弟,虽然从未明言,但心中莫名的亲近。

此时见他模样,心中也是悲戚大起,暗暗垂泪。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段逸鸣终于止哭。睁眼一看,自己竟然依偎在纳云儿怀中,泪水将她的胸襟打湿一片,脸孔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真是对不住,把你……”

纳云儿柔柔看着他,说道:“段少侠,要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不要憋坏身体。”

段逸鸣心中感激,说道:“纳姑娘,我好多了。”

纳云儿微微一笑,说道:“大丈夫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无愧天地。段少侠真性情,率真无假,云儿深为佩服。”

段逸鸣被她夸得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

如此挨到天色昏暗,蓦地觉得腹中一阵响鸣,饥火如烧。

便在此时,冰壁上小孔打开,塞进来一个竹篮。

看守之人睥睨着两人,显是听到哭声,瞧瞧没有什么异常,正待关闭小门,远处蓦地响起一种急促的乐音,穿云裂空,十分刺耳。

看守之人听到,猛地一呆。

此时,奔来一个人,远远叫道:“佟大哥,那魔头又来了,门主传令所有弟子迎战!”看守之人匆匆应了一声,拿起兵器急急忙忙随那人奔去。

段逸鸣和纳云儿面面相觑。

这紫府地处北斗神山腹地,极难寻觅,竟然会有人上门挑战,不知道外面两人口中所说魔头是什么人物,竟能让紫府上下倾巢出动,如临大敌?

段逸鸣与纳云儿靠在小门上,侧耳聆听,远处隐约传来阵阵怒喝咆哮声。

不多时,逐渐变小,渐不可闻。

纳云儿眼珠一转,说道:“段少侠,藉此良机,咱们想办法逃出去。”

段逸鸣苦着脸说道:“可是这里冰壁其厚,坚硬无比,怎么破壁而出……”蓦地闪过一道灵光,一拍脑门,大喜道:“哎呀,我差点忘了……”

纳云儿见他言语怪诞,莫名所以,奇道:“难道你有办法?”

段逸鸣神秘地笑道:“你等会就知道了。”说罢盘膝而坐,运集真气,心中默运黄帝缩骨仙诀。

他身体一阵劈啪作响,一点一点的变小、变矮,眨眼间身材体形已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童子般大小。

纳云儿看得目瞪口呆,骇异莫名。

到最后,段逸鸣缩小到五寸大小,如同传说中的小人国民似的。

他一跃而起,落在送饭小孔上,顷刻间失去踪影。

随着一阵冷风吹进,冰门缓缓开启,段逸鸣出现在门外,说道:“纳姑娘,快些出来。”

纳云儿霍然惊醒,奔出冰牢,看着手掌般大小的段逸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疑在梦中。

段逸鸣默念缩骨仙诀,身材恢复原状。

这缩骨仙诀极是耗费功力,他调息几个周天,这才恢复精力,说道:“纳姑娘,现在四下无人,咱们正好前去搜寻水晶冰莲。”

纳云儿虽然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够光明正大,但情况紧迫,不容拖延,只好点头同意。

两人借着四周花木遮掩,奔入北斗瑶宫深处。

第四章 水晶冰莲

四处无数奇花异木散布,花香弥漫,沁人心脾。

两人潜行而来,小心戒备。但是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防范,似乎这里已是一个空城。

两人四目交接,心中皆是疑惑无比。

但事已至此,唯有继续一间一间的搜查下去。

穿过几个巨大的天井和长廊,眼前出现一个湖泊,湖边浮萍片片,反射着点点星光。

湖中心却是一座巨冰雕成的水榭,四处空空荡荡,并无桥廊与湖岸连接。

纳云儿凝目看了许久,说道:“段少侠,这座冰雕水榭无端出现在湖心,似乎有些古怪。它四周邻水,也不见一艘小舟,并不像一般的赏景之地。难道说,水晶冰莲就藏在那里么?”

段逸鸣想想也觉有此可能,奔到湖边,便欲御风飞渡。

正在此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何方歹徒,竟敢偷闯北斗瑶宫!”罡风掠地涌来,如若狂飙。

两人肌肤刺痛,呼吸大滞,立时感知来人功力高绝,心中大凛,急忙侧身疾掠。

来人大喝道:“哪里逃?”身形如电,竟是直追上来。

段逸鸣听她话语,如在身后,不由大骇。危急之间,蓦地使出斗转星移身法,身形飘忽,似左实右,似下却上。

片刻之间,已然摆脱背后追击,身形落在湖边一块巨石上。

转身看来,身前数丈余处站着一个白发老妪,一身丝袍随风掠舞,脸色却红润如婴儿,左手握着一个玄铁桨,惊异的看着段逸鸣,奇道:“好小子,你方才使得什么妖法,竟能躲得过老身追击?”

段逸鸣和纳云儿互视一眼,心中颇感惊奇,眼前这老妪身材高大,较平常人足足高出一头,和先前所见北斗瑶宫众人大不一样。

白发老妪见段逸鸣默不作声,怒道:“臭小子,你休想装聋卖傻!昙花婆婆手下,擒拿过无数擅闯进宫之人,我瞧你们鬼鬼祟祟,不像什么好人。哼,如不乖乖束手就擒,休怪婆婆心狠手辣了,打得你们屁股开花,哭爹喊娘!”

段逸鸣和纳云儿闻言一怔,这白发老妪原来叫昙花婆婆,只是她说话怪异,大异常人,似乎有些疯癫。

纳云儿心中一动,笑盈盈道:“老前辈,我们听说琼池风景绝美,特地前来观赏。前辈方才所说,有人来到这里,应该也是为了欣赏美景吧?”

昙花婆婆眼中闪过一道茫然,说道:“你们来这里欣赏美景?那倒不假,琼池仙境,绝色无双,比什么中土名山大川强上几十倍了。”

突然一停顿,昙花婆婆双目圆睁,怒道:“呸,以前那些人都是觊觎水榭中的水晶冰莲而来。婆婆将他们一个个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扭断脖子,统统见阎王爷去了。”

纳云儿不由大骇,能够闯进这里之人绝非泛泛之辈,竟然都被昙花婆婆击毙,看来要想渡湖进入冰雕水榭,势必难如登天。

她心念疾转,试探的说道:“前辈神法通天,在这里看守最是适合不过。那些宵小之辈贸然而来,自是不敌您老人家了。”

昙花婆婆咧开大嘴一笑,说道:“还是小妮子聪明,说得和亲眼所见一般。”脸上一副得意受用神色。

顿了一顿,随即又说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没事来这里瞎转什么?看你们细皮嫩肉的,快快离开,免得丢了小命。婆婆我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段逸鸣闻言暗暗心惊,方才一试之下,发现昙花婆婆功力奇高,深不可测。而自己和纳云儿功力尚未恢复,若是动手硬闯,根本没有把握。

眼下虽然想办法拖延时间,寻找机会,但又苦无良策,时间一长,等到其它人赶到,那可麻烦了。

想到这里,心中焦急万分。

昙花婆婆歪着头看着段逸鸣,说道:“不行,你这小子有妖法,颇是古怪,婆婆可不能相信你的话。待婆婆将你擒拿,送与师姐,便知究竟。”

段逸鸣大凛,倒退几步,缓缓握紧紫竹棍,准备不测。

纳云儿秀眉微皱,大眼珠转动,忽地计上心来。

她施施然走上前,说道:“前辈,晚辈想出个好戏法,不知道你想不想玩?”

昙花婆婆一怔,旋即满脸喜色,说道:“小妮子,快说出来听听。婆婆一个人守在这里一百多年,不,似乎有两百年,闷也闷死了。”

突然间,她脸上笑容一敛,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说道:“不成不成。师姐当年专门嘱咐昙花,不可贪玩失职。”

纳云儿双手背抄,悠悠然说道:“可惜啊可惜,这么个好玩的戏法,却没人玩。罢了,罢了,我们走了。前辈就一个人孤零零待在这里好了。”说罢作势要走。

昙花婆婆被她一番话搅得心痒难当,抓耳挠腮,想了片刻,终于一跺脚,说道:“也罢,反正师姐也不知道。婆婆就和你们玩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小妮子,你快说,有什么好玩的戏法?”

纳云儿朝段逸鸣使了个眼色,缓缓说道:“前辈不是刚才说我弟弟施展的身法神奇么?告诉你,那不是妖法,而是一种玄奥神法。前辈,你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玄奥神法?”

说这话时,她悄悄瞥了段逸鸣一眼,俏脸微红,芳心莫名的“扑通扑通”疾跳如鼓。

昙花婆婆不由心动,急忙催促道:“小妮子你快说,别卖关子。”

纳云儿暗吸一口气,平息心绪,说道:“前辈,不如这样,咱们就来捉迷藏,你来追,如果能抓到我弟弟,那便将神法告知你。你看如何?”

昙花婆婆嗜武如命,只是天生心智较常人迟钝了许多,如同孩童一般,但她却也因此得益,心无旁骛,于道法修炼达到痴迷境地,专心致志的沉浸研习道法,终于大成。

北斗瑶宫宫主,也就是紫府门主,便因此将她放在此要害之处,看守水晶冰莲。多少年来,曾有人潜入北斗瑶宫,意欲偷窃水晶冰莲,却都被她擒拿击毙,无一得手。

昙花婆婆大喜,抚掌笑道:“好玩、好玩。”突地说道:“小妮子、臭小子,你们可不许耍赖。待会被婆婆捉住,每个人屁股上痛揍十掌,不,十八掌!”

纳云儿娇笑道:“婆婆若是不信,咱们击掌为誓。”

“好极、好极!”昙花婆婆伸出手,和纳云儿连击三下,这才放心,说道:“那咱们快些开始。”

纳云儿说道:“婆婆稍候,我和弟弟交代一下便开始。”说罢走到段逸鸣身边,背对着昙花婆婆,压低声音说道:“段少侠,待会你以神法和她周旋,我找机会潜入冰雕水榭,取得水晶冰莲。”

段逸鸣这才知道她的计谋,暗暗点头。

纳云儿嘱咐他小心应对,转身说道:“前辈,咱们这就开始。”

段逸鸣身形一晃,已在数丈开外,转身说道:“晚辈先行一步。”

昙花婆婆道法精深,此时此刻绝对不可托大,只须尽量拖延时间,等得纳云儿取到水晶冰莲,再设法遁离即可。

昙花婆婆咧嘴一笑,说道:“好玩、好玩。婆婆在此多年,从未有人陪我玩耍,今日可要过过瘾了。”

她童心大发,双脚一点,手持玄铁桨,直追而来,身法极快,顷刻间已在段逸鸣身后不远。

段逸鸣心中暗凛,毫不停歇,默念斗转星移神法,身形飘忽如梭,连连换了三个方位,才将昙花婆婆甩开。

昙花婆婆眼见自己就要将对方捉住,谁知即将得手之时,对方竟然诡异的闪避开来,如若狡兔,心中好胜之意大起,笑道:“臭小子,真有你的,婆婆我就不相信真的捉不住你。”一提真气,如游鱼似的穷追于后。

两人跳跃起伏,翩翩穿梭,忽而直上,忽而钻掠,快如闪电。

昙花婆婆追得兴起,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不时大呼小叫,嘴里嚷道:“小子,婆婆我抓你左腿。哎呀,差一点……”

段逸鸣奋尽全力,将真气运至极致,即便如此,也好几次险些被昙花婆婆捉住。

对方双掌横抓,指气汹汹,迫得他周身毛孔陡然收缩,呼吸不畅,无论他如何闪避,始终无法将对方甩开,稍有不慎,即会被捉住。

段逸鸣暗自骇然:“想不到昙花婆婆真气竟然雄厚若斯,即便是放在中土,绝对可列一等一高手之列,若不是自己仗着有斗转星移神法玄妙,只怕早就落入对方手掌了。”

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闪避,专拣僻静蜿蜒之处迂回奔跃。

纳云儿凝目注视半晌,见段逸鸣闪避得极是凶险,每次都只是堪堪躲过,紧张的透不过气来,为段逸鸣暗捏了好几把冷汗。

好在段逸鸣身形越来越灵活,他固然无法将昙花婆婆甩开,但昙花婆婆一时半会也无法得手,两人维持了个平衡之势,纳云儿不由暗吁了口气。

眼见两人越追越远,机会转瞬即逝,纳云儿转身御风飞起,朝湖心冰雕水榭冲去。

这冰雕水榭高约十丈,冷气森森,浑圆光滑,周围雕满图案,却是找不到进入门户。

纳云儿飞近丈许,就觉一股奇寒袭来,几乎不可忍受,心中骇异,翩然绕飞。

如此几周之后,依旧一无所获。

这冰雕水榭似乎是个实心冰柱,湖心中矗立着如此庞大的水榭,却没有门户进入,真是怪事。

冰雕水榭周围,湖水结了一层冰,寒意凛冽。

一条小鱼探头探脑的从冰水边缘露出脑袋,忽又潜入水底。

纳云儿心中一动,难道这冰雕水榭的入口竟是在水下么?当下意守丹田,凝身聚气,默运真气护住周身,鱼跃入水。

湖水冰寒彻骨,纳云儿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她强忍寒意,急速下潜。

湖面冰层极厚,几达三尺,将满天星光几乎全部遮蔽,只有一丝淡淡的微光透过,看得见那巨大冰柱直插水底,微光隐然。

她绕着冰柱旋转下潜,直达水底。

湖底遍布参差尖锐的奇石,冰层覆盖,宛如一个冰雪世界。

就在冰柱底部,赫然伸出一个奇长管状物,顺着湖底延伸开去,直奔远处。

纳云儿大是惊奇,缓缓游过去,悬浮片刻,确认并无机关,这才顺着冰柱一直游下去。

游到尽头,却见冰柱伸入一个天然洞穴之中。

她游进洞穴,不多时,脚下触到什么坚硬之物,凝目一看,却是到了尽头。

纳云儿跃出水面,落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左右察看,却见冰柱旁边有一条冰梯盘旋而上。她犹豫片刻,缓缓走入,里面光线十分微弱。

“呼”的一声响声从耳边掠过,她骇了一跳,急忙止步。侧耳聆听片刻,蓦地觉察到冰梯甬道中有空气流动,这才明白原来是风声,暗暗舒了一口气。

微光之中寂静的可怕,也不知道冰梯通向哪里。

纳云儿蓦地一咬牙,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事已至此,索性上去看个究竟,先找到水晶冰莲再说!”

她循冰梯而上,抽出仙剑,逼射出蒙蒙光华,直照到十步开外。

冰梯垂直向上,直通一个圆形甬道。

那甬道四周冰壁十分光滑,似乎通向另外一个地方,纳云儿不假思索,缓缓前行。

甬道水平延伸许久,然后盘旋向上。好在这一路上倒无异常,安然走出,踏入一个冰窟之中,她凝目一看,不由又惊又喜。

原来此刻身处一个巨大冰块组成的冰宫,冰宫占地宽大,广约数十丈,高约五六丈,冰晶闪烁,一切朦朦胧胧。

令她惊诧的是,从冰宫向外看,整个北斗瑶宫风光尽收眼底,琼池晶莹如水晶,纯洁无瑕,横躺山峰之间,碧草蓝天,一切绚丽如画。

原来冰宫竟然是隐藏在北斗瑶宫之后的冰川之中!

纳云儿目眩神迷,许久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冰宫。

冰宫呈半圆形,顶壁冰晶倒垂,当中却是个水池。

乳白色水波中,赫然长出三株荷花,分别是赤红、深紫和橙黄三种颜色。

荷花茎如水晶,晶莹剔透,亭亭伸出水面;荷叶舒展,脉络丝丝清晰可见,荷花怒放,散发出一股异样奇香,令人熏熏然欲醉。

纳云儿惊喜万分,水晶冰莲赫然便在眼前,触手可得。

片刻之后,她又皱起眉头,水晶冰莲一共三朵,颜色各不相同,到底要采那一株呢?想了片刻,银牙一咬,暗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三株水晶冰莲都采回去!”

纳云儿举步走近水池,正欲采集,却听“咚”的一声,脑袋似乎撞到什么坚硬东西上,撞得她头晕眼花,急忙后退。

凝目看去,只见水池四周升起一层光罩,光芒四射,绚丽无比。

一道警铃骤然响起,身后门户悄无声息的闭合!

第五章 无妄之灾

纳云儿大骇,原来水池四周竟是布下了结界,一旦有人靠近,结界便自动发动,将水晶冰莲严密的保护起来!

她不但根本取不到水晶冰莲,更是被困在冰宫之中,无法出去!

纳云儿脸色大变,这才明白冰宫中机关重重,可惜自己太大意,知道的太晚了。

光芒闪动,冰壁当中一块光坦的冰面上赫然出现一幅图像,里面一个垂髻女童正惊愕的望着她,俨然便是那个灵嫣儿灵姥姥!

灵嫣儿惊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到水晶冰宫之中!”随即怒气大作,大喊大叫:“昙花婆婆、昙花婆婆,有人闯进了水晶冰宫了!”

却说昙花婆婆追逐段逸鸣,忙得不亦乐乎。

段逸鸣有意拖延时间,专门拣房屋密集之处纵飞奔掠。但昙花婆婆功力实在远超他想象,不管他如何躲闪,始终无法将她甩开。

如此半个时辰过去,额角热汗渗出,真气也有些不济,暗暗急道:“纳姑娘过去这么久,怎么还没有一丝消息?”

稍一走神,便被昙花婆婆赶上,她欢叫一声,左掌疾探,已然抓中段逸鸣衣裳后摆,用力一扯,“嗤啦”一声,衣襟应声而撕开,右掌抓出,竟是不容他喘息,直抓他手臂。

段逸鸣打了个激灵,匆忙之中振臂长身跃起,真气疾冲,右手握住紫竹棍反腕后刺,不知不觉之间用上了那邋遢老道士的道法,直刺昙花婆婆心口。

这一招来得太过诡异奇谲,几如闪电,昙花婆婆根本没有想到,收不住身子,倒像是挺胸送上门让段逸鸣劈刺。

昙花婆婆衣襟应声撕裂,一股锐气直冲而来,肌肤生寒,不由大骇。

电光石火之间,昙花婆婆硬生生将穴道横移开来,左掌微屈,弹指击在紫竹棍上,一拉一卸。紫竹棍被弹中,力道顿时被卸掉大半,一触及昙花婆婆胸口,便被倒震弹开。

段逸鸣慌乱之间无意中使出这招,并未想到能给对方带来莫大威胁,此时紫竹棍遇阻反弹,索性借力飞起,斜斜避开。

昙花婆婆目光古怪的看着他,说道:“好小子,竟有这等好本事,婆婆差点被你伤了。”

段逸鸣遥遥站定,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中一招竟然将对方震退,信心大增,豪气万千,朗声笑道:“晚辈斗胆放肆,婆婆见笑了!”

昙花婆婆摆摆手,老眼紧盯着他,上下打量,奇道:“小子,你方才那一招从哪里学来的?”

段逸鸣见她郑重其事,心中一动,答道:“这乃是晚辈师门所传……”

“胡说!”昙花婆婆突然声色俱厉,怒喝道:“再接婆婆几招!”欺身袭来,双掌交错翻飞,招招击向段逸鸣要害。

段逸鸣鼻息一滞,遍体生寒。左掌疾劈,右手挥舞紫竹棍疾刺横挡。眼前掌影如山,铺天盖地罩落。

急切之间,真气自然而然的穿行十二经络,运转奔涌,狂如潮汐涨落,肆意冲射。

“叮叮铛铛……”一阵急风暴雨似的激响,顷刻间已交手二十余招。

段逸鸣越战越心惊,昙花婆婆招式重重迭迭,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几乎难以招架。

气浪炸开,两人交错飞开。

昙花婆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目中尽是惊异之色,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臭小子乳臭未干,就算是从娘胎中开始练功,也绝对无法接得下婆婆三十招!”顿了顿,目中异芒一闪,惊道:“不对,你的运气之法不对!”

段逸鸣听得莫名其妙,不知如何回答。

昙花婆婆说道:“你、你使得的竟然是本派的紫气浩然大法!”

段逸鸣更是满头雾水,说道:“什么紫气浩然大法?”

昙花婆婆奇道:“紫气浩然大法是我紫府的独门修炼之法,怎么会被你学到?难道你是偷学而来?”顿了顿,她突然变得十分不耐烦,喝道:“小子,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便在此时,灵嫣儿飞一般赶来,大叫道:“婆婆、婆婆,那丫头闯进水晶冰宫去了!”

昙花婆婆懵懵懂懂的问道:“灵丫头,什么丫头闯进水晶冰宫了?”

灵嫣儿气鼓鼓的指着段逸鸣,说道:“就是和这臭小子一同前来的丫头!”

昙花婆婆一怔,蓦地大怒,说道:“好小子,原来你和臭丫头合伙欺骗婆婆,竟然也是为了盗取水晶冰莲!可恶,真是可恶!”

她脑袋原本不甚灵光,此时却反应极快,一语道破段逸鸣和纳云儿来意。

她狠狠瞪了段逸鸣一眼,问道:“灵丫头,那丫头呢?”

灵嫣儿得意洋洋的说道:“婆婆放心好了,那丫头已被困在水晶冰宫结界里面了,插翅难逃!”

段逸鸣暗暗叫苦,自己身分暴露,而且纳云儿也被困住,这可如何是好?

灵嫣儿取出一块古铜圆镜,锈迹斑斑,四周刻满了稀奇古怪的纹案。

她用手指一点,古镜上出现一幅画面,当中一个晶莹剔透的冰宫,纳云儿正被困在其中,灵嫣儿说道:“婆婆请看。”

昙花婆婆看了片刻,转脸对着段逸鸣说道:“小子,小丫头已经被困在水晶冰宫之中了,你也休想逃!水晶冰宫奇寒彻骨,滴水成冰,不出三天,定会将小丫头冻成冰尸!”

段逸鸣大惊失色,凝目看去,果然水晶冰宫之中寒气缭绕,纳云儿蜷缩着娇躯,似乎抵挡不住寒冷,一张俏脸隐隐发白,便连青丝之上也结上了一层薄霜,他大声叫道:“纳姑娘、纳姑娘!”

纳云儿几乎在同时也看到段逸鸣,挥手向他说着什么,可是只能看到她樱唇蠕动,不知道究竟说些什么。

看着她忍受着奇寒折磨,段逸鸣心急如焚,可又没有办法,急出一身汗。

灵嫣儿收起古镜,瞥了一眼段逸鸣,说道:“婆婆,这小子贼头贼脑,不是什么好东西。将他活捉,交由大门主查问详情。”

段逸鸣一听暗惊,纳云儿已被困在水晶冰宫之中,自己若是再被擒拿,那可是全军覆灭了。他默运真气,保持着距离,随时准备撤离,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昙花婆婆活捉。

灵嫣儿看出他心计,说道:“小子,你还想逃?告诉你,北斗瑶宫中机关重重,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便是一只小鸟也休想逃出去!婆婆,捉住这小子!”

昙花婆婆怒目而视,说道:“臭小子,编造谎话欺骗婆婆!婆婆要捉住你,痛揍一顿,打你个麻辣姥姥屁股!”说罢,身影一闪,身形快如急电,猛地朝段逸鸣探手抓来。

与此同时,灵嫣儿也一跃而起,从另一侧包抄。

段逸鸣早已打定主意,绝对不和对方作无谓的纠缠,及时脱身,再寻找机会救出纳云儿。

此时见两人合击围拢,朗笑一声,拔地而起,身如飞龙一般冲天而起,纵入密如蛛网的房屋之间。

昙花婆婆大呼小叫,随后追来。三人前后衔接,彷佛三朵乌云一般,滚滚飞掠。

段逸鸣一头扎进重重花木之中,左拐右转,专拣难行之处奔冲。

昙花婆婆空有一身无上玄功,却对他无可奈何,追逐半天,不但没有抓到,反倒是越追越远了,气得哇哇大叫,暴跳如雷。

前方是一个花木丛生的庭院,段逸鸣冲了过去,想潜伏在其中,躲过追踪。

他顺着长满杂草的围墙转过去,躲在一株绿木后,闻听一阵怒吼声从前面掠过,知道昙花婆婆奔远了,这才吁口气,伸手擦去脸上热汗。

突然间,身后一股危险气息迫来,心中大骇,下意识的反手急拍,左脚一点,便欲躲闪,却觉小腿一凉,刺痛传开,竟是被人袭中!大惊之下,不顾一切的挥动紫竹棍横切而去,顺势侧滚。

就听背后一声闷哼,什么东西倒了下去。

段逸鸣左膝跪倒在地,感觉小腿上一股稠液汩汩流出,显然受伤不轻,急切之间,他顾不上详看伤口,紫竹棍护在胸前,凝目看去,不由惊骇交集。

草丛中坐着一个人,赫然便是先前审讯两人的那位四门主!

四门主一脸疲色,衣裳凌乱不堪,一根紫木龙杖上污血斑斑。

她望着段逸鸣,目中闪过一道痛楚,吐出一口鲜血,强忍着不吭声,显然,段逸鸣方才那一棍将她伤得不轻。

段逸鸣没有想到四门主竟然落得这副模样,微微一怔,正待离开,想想还是不忍心,缓缓靠近,一边说道:“前辈,晚辈扶你起来!”

四门主望着他,低声说道:“你、不要、动……”

段逸鸣听得一愣,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继续问道:“前辈,你说什么?”

一股阴风吹来,四门主目中流露出惊悸之色,脸色大变。

便在此时,就听到附近有人说道:“紫微婆婆,出来吧,你逃不了了!”

蓦然间长草尽折,纷杂乱飞,便连周围十余株两人合抱的绿木也轰然倒下。一个人影从暗处缓缓走出,背对着两人,衣袍鼓舞,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霸烈之威。

此人尚未靠近,便有一股迫人气息卷来,段逸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暗惊道:“此人好重的煞气啊!”

事到如今,躲避已是不及,唯有硬着头皮将紫微婆婆搀扶起来,依靠在一块怪石上。

紫微婆婆看着他,眼神古怪,似乎对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十分惊诧似的,不过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这个强敌身上,哑声说道:“阁下竟是要赶尽杀绝么?”

那人仰天长笑,说道:“紫微婆婆,你应该知道本座来此的目的!交出东西来,当可免你一死!”

段逸鸣听得糊里胡涂,不知道他嘴里所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注目片刻,心中一动,此人气势、说话语气似乎在哪里听过,一股不安的感觉从段逸鸣心中升起,直觉告诉他,此人十分危险!

紫微婆婆怒道:“妖孽,你休想!”

那人也不气恼,只阴森森说道:“紫微婆婆,今日又是月圆之夜,这北斗瑶宫的夜色的确分外妖娆。”一边说着,一边仰面朝天看着,似是欣赏月色。

段逸鸣心中大奇,此人分明不怀好意,此时好端端提起什么月色,煞是诡异。

紫微婆婆闻言色变,双眼怒睁,面容扭曲,厉声喝道:“妖孽,你还想怎样?”

那人阴恻恻说道:“本座说过,只要你交出水晶冰莲,就不为难紫府中任何人!否则的话,只怕有人过不了今夜。”

段逸鸣心中一沉,原来这人竟也是意在水晶冰莲!

紫微婆婆惨然一笑,悲声说道:“这百余年来,你还害得敝门不够么?紫府门下可杀但不可辱!”

“是么?”那人悠悠说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那本座就让你看一样东西。”左手一招,草丛中“呼”地飞起一样黑乎乎的东西,横飞而来,“啪”的直摔在两人面前。

段逸鸣低头看去,险些失声骇叫出来。

原来草丛中却是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子,赫然便是当日押解自己和纳云儿的中年丽人。

此时她面容抽搐,双目血红,两只手掌痉挛的弯曲着,用力抓着旁边乱草,牙齿紧咬嘴唇,鲜血横流,显然十分痛苦。

紫微婆婆见状大惊,颤巍巍的说道:“阿竹,你怎样了?”

阿竹费力的抬起头,望着紫微婆婆,艰难的说道:“四门主,阿竹受不了了。您就一掌毙了阿竹……”

话未说完,体内痛楚难忍,樱唇中发出野兽般的怪吼声,发了疯似的在草丛中来回翻滚,鲜血斑斑,月色下,瞧来十分恐怖诡谲。

紫微婆婆脸色难看至极,哑声说道:“你、你先放过阿竹。”口气却不似方才那么激烈。

那人衣袖一拂,阿竹立时觉得痛楚大减,精疲力竭,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紫微婆婆看着他,强忍着愤怒说道:“你为了那件东西,竟使出如此、如此手段,不觉得有失身分么?”

那人仰天大笑,蓦地转过身来,冷然说道:“身分,什么身分?本座只知道今夜你们若是不交出那件东西,这里就将变成修罗鬼城!”

紫微婆婆大怒,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股怨气直冲头顶,气息一岔,登时大声咳了起来。

段逸鸣只看了一眼,便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目瞪口呆,脑中嗡然一响。

原来此人风度翩翩,竟然是当日在巫山云雨阁中遇到的逍遥散人!

逍遥散人出身魔教,修为深不可测,当日若不是唐师祖和汤妃仙子连手将他惊走,只怕会有无数人丧命在他手中。

今日北斗瑶宫遭袭,竟是此獠卷土重来,想到这里,他心中升起一个疑窦:“以紫府之实力,即便再不济,也不应该任这妖孽长驱直入,肆意妄为。难道说,这北斗瑶宫之中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逍遥散人阴笑道:“紫微婆婆,本座可没有多少耐心。今夜是月圆之夜,马上就要月上中天了。再过半个时辰,你便会气海翻滚欲焚,还有能力敌得了本座一掌么?”

紫微婆婆脸色突然浮起一股愤恨之色,怒道:“妖孽,你作恶多端,终有报应!”

逍遥散人目光陡然阴冷寒森,冷冷说道:“老虔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天微老不死的龟缩在北斗瑶宫中不出来,本座就奈何不了他么?

“哼,本座就将他的徒子徒孙一个个打断筋骨,扒皮抽筋,我看他出不出面?”说罢伸出左手,对准地上阿竹虚空一抓。

阿竹身躯剧烈的颤抖,脸色苍白,双目中痛苦绝望,双手十指深深插入泥土之中,强忍着体内奇痛。

她体内气血翻腾,几欲沸腾,这是真气失去控制的前兆,她苦苦抵抗片刻,就觉体内轰然一下,真气已突破束缚,如脱缰野马似的四下乱窜胡钻,五脏六腑顿时翻江倒海,撕心裂肺,痛入骨髓。

紫微婆婆见她痛不可抑,惊道:“阿竹,你千万挺住!”

阿竹转过脸,大汗淋淋,奋力说道:“四门主,阿竹只怕不成了。烦请四门主转禀掌门,就说阿竹已尽了力……”

“阿竹!”紫微婆婆沉痛无比。

逍遥散人冷笑道:“你难道就不怕死么?本座就让你试试炼魂抽髓手的滋味!”

阿竹扭过脸,惨然笑道:“妖孽,阿竹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狡计得逞的!”嘴角鲜血横溢,乒然倒地,竟然嚼舌自尽了!但双目兀自不闭,依旧瞪着逍遥散人。

段逸鸣目睹此景,也觉凄惨。

逍遥散人一怔,他没有想到阿竹竟然如此刚烈,宁死不屈。

紫微婆婆悲然呼道:“阿竹……”双拳紧握,皮肤惨白一片,紫木龙杖缓缓平举,怒道:“妖孽,你滥杀无辜,老身拼上这副老骨头,也要教你知道紫府不是随意可以欺辱的!”白发飞扬,不怒自威。

逍遥散人冷笑道:“螳臂挡车,不自量力!紫微婆婆,此时此刻,你自问有能力接得住本座五招么?”

紫微婆婆气苦欲狂,怒气灌顶,也不说话,双臂一振,紫木龙杖破空而出。精光幽幽,已如匹练般的向他飞卷而去。

逍遥散人目露奇光,说道:“北斗长虹!”心下暗凛,不敢托大,横踏斜蹑,衣袖飞转,直迎上去。

“叮叮铛铛!”

一阵疾雨般的大响,两人身形交错,顷刻间贴身剧斗。

方寸之地,险象环生,惊险万分。

段逸鸣看得却是暗暗着急,紫微婆婆的紫木龙杖乃是长兵器,长在远斗,近身游斗则是大忌,如此勉力过招,必定大耗精力。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势必不能持久。

紫微婆婆身处其中,何尝不知道这点?

只是她此时真气大半耗尽,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睁睁看着被逍遥散人一步步引入沼泽而无能为力,唯有拼命抵御。

今日自己必当不可幸免,但宁为玉碎不可瓦全。眸中闪过一道悲凉,决意同此獠玉石俱焚,于是她真气毕集,倾力施展,登时如石破天惊,威势骇人。

逍遥散人是何等人物,岂能看不出来?

他见紫微婆婆招式突变,尽是不顾生死之两败俱伤打法,心中暗惊。

紫府道法神妙,深如长江大河,深浅莫测,他自是不肯蛮斗,真气流转,护住周身,踏开罡步,疾转环绕,避开其锋芒。

初时,紫微婆婆占据了上风,一招一式,风声雷鸣,但盈不可持,不过短短数招,已是真气大弱,声威一衰。

逍遥散人瞧准机会,陡然发力,掌影重重迭迭,衣袖卷舞飞掠,赫然压过紫微婆婆势头。

当此之时,半空中乌云尽散,一轮皎洁冰轮出现,月华如水,倾泻而下。

紫微婆婆身躯突然一阵抖动,嘴角抽动,冷汗如浆渗出。

逍遥散人面上闪过一道诡异得意之色,攻势更加猛烈。

段逸鸣一怔,心中猛地掠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一闪而逝,隐隐觉得不安。

便在此时,逍遥散人狞笑一声,长身欺入,双掌连拍,将紫微婆婆击得踉跄后退。

段逸鸣眼见不妙,大喝道:“前辈小心!”一跃而起,紫竹棍横扫疾点,直指逍遥散人要害。

逍遥散人一惊,猛然发现眼前这少年功力竟然远超意料,自己竟是将他小瞧,以为不过是北斗瑶宫中一个普通弟子罢了。

他衣袖横甩,如若利刃,格挡段逸鸣,右掌却丝毫不停留,猛地前伸,搭在紫木龙杖之上,发力一吐。

“哇……”

“嗤啦!”

两个响声几乎同时发出。

第一声乃是紫微婆婆发出,她被逍遥散人透力击伤经络,内腑震动,一股腥甜直冲喉咙,竟是忍不住,张口喷出一滩黑血来。

第二声却是逍遥散人衣袖被斩裂发出的。

原来段逸鸣这一招运集全身真气,蓄力而发,而逍遥散人仓促之间应招,虽说将紫竹棍荡开,却也被剑气斩断一片衣袖,随风飘落。

逍遥散人一怔,紫微婆婆乘机将紫木龙杖抽回。

第六章 紫府秘闻

段逸鸣一击得手,也不贪功,见好就收。

他一扭身躯,倒飞而回,落在紫微婆婆身边,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低声问道:“前辈如何?”

紫微婆婆吸了口气,凝视着他,说道:“还好。多谢少侠。”这少年以德报怨,令她心中大生好感。

逍遥散人双眼眯成一条线,射出冰冷寒光,看了片刻,默然说道:“本座知道你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

此时,他已认出,眼前这古怪少年,正是当日在巫山云雨阁中抢走金身肉佛之人!

想起那次无功而返,怒火大起,桀桀怪笑道:“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来得好,今日本座就连你一并收拾了!”

蓦然间,一个大嗓门响起:“兀那小子,看你往哪里逃?”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赫然便是昙花婆婆,她后面跟着一个人,便是灵嫣儿。

疾风破空,昙花婆婆伸出蒲扇般巨掌,便朝段逸鸣衣领抓落,蓦地看到一边神色委顿的紫微婆婆,惊道:“四师姐,你怎么了?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她转目横扫,猛地看到一边的逍遥散人,大声喝道:“喂,是你这老头伤了四师姐么?”

“哪里来的疯婆娘?”逍遥散人见她大呼小叫,心中不悦,左掌突然拍出,掌劲如潜流激涌,势如惊涛骇浪,汹涌澎湃。

昙花婆婆猝不及防,急忙一横玄铁桨格挡。

哪知对方这一掌凝力而发,势大力沉,竟是被震得翻身跌出,一连打了几个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躯。

她头晕眼花,心中暗惊,旋即怒喝道:“呸,死老头子,出阴招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逍遥散人暗暗吃惊,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两个怪胎,一个身法怪异,一个功力深厚,自己这一掌“巨蟒撞山”竟然没有将她击伤!看来这北斗瑶宫藏龙卧虎,着实小看不得。

紫微婆婆怕昙花婆婆吃亏,急忙将她唤住,说道:“五师妹不可莽撞。此人妖法怪诞,速速撤回内宫。”

昙花婆婆虽然被打得灰头土脸,却被激起好胜之心,说道:“四师姐先走,我来斗斗他!”说罢,不待紫微婆婆回话,玄铁桨横舞,冲上去二话不说,照准逍遥散人劈头盖脸的击去。

逍遥散人没想到昙花婆婆说打就打,一时间被她迫得连连倒退,不禁心中大怒,凝力猛击,一双手竟是循势而上,直夺玄铁桨。

昙花婆婆见对手招式奇特,见猎心喜,欲罢不能。一边呼喊,一边挥动玄铁桨疾劈怒砸,斗得不亦乐乎。

逍遥散人眼看紫微婆婆这块到口的肥肉,被昙花婆婆横插一杠,不翼而飞,心中恼怒,沉声大喝,真气运转,双爪“咯吧吧”一阵爆响,蓦地暴胀,硬逾金刚,直接格挡,将玄铁桨震得直飞出去。

昙花婆婆手臂酸麻欲酥,气血大滞,心中大骇,眼看玄铁桨险些脱手飞开,急忙凝力拽回。

便在此时,脸颊寒风迫来,刺骨奇痛,回头一看,却见一双鬼爪抓上脸来,急忙躲闪。

哪知鬼爪如同附骨之蛆,寸步不离的直逼而来,骇得她大叫一声,奋起全身真气,挥舞玄铁桨狠狠砸去。

“铛锒!”金石长鸣,气血浮动。

昙花婆婆退出丈许开外,不可思议的瞧着逍遥散人,心中升起一丝恐惧,此人功力之深,竟是从未见过。

逍遥散人暗道:“这疯婆子道法精妙,蛮力惊人,实乃一大劲敌。不如此时乘机将她除去,为日后消除一个大患。”想及此处,阴笑连连,缓缓迫来。

昙花婆婆猛然大喝道:“看桨!”右手猛地将玄铁桨舞得密不透风,光影幢幢,其中一点黑影射出,势如山岳砸向逍遥散人。

逍遥散人吓了一跳,急忙纵身躲闪。

哪知昙花婆婆只是虚晃一招,玄铁桨护在身前,双脚点地,倒纵飞掠,闪入绿木之中,得意的笑声远远传来:“糟老头子,任你妖法通天,还不照样乖乖喝老身的洗脚水!”

逍遥散人左手凌空一抓,入手竟是一只臭鞋,一股酸臭难闻的异味扑鼻而入,胸胃翻腾,差点吐出来。

原来昙花婆婆自知不敌,急中生智,干脆虚张声势,假意猛攻,甩出一只鞋,然后乘逍遥散人尚未回过神,逃之夭夭,果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谁都没有料到,看似憨傻的昙花婆婆竟然也会使诈!

灵嫣儿原本搀扶着紫微婆婆远远观望,此时一见昙花婆婆落荒而逃,急忙转身一推段逸鸣,喝道:“臭小子,快扶着四门主离开!”

段逸鸣被她喝斥,苦笑一声,唯有扶着紫微婆婆狂奔而去。

逍遥散人一时气结,昙花婆婆竟是戏弄了他一道。他气得脸色如猪血,怒喝一声,长身跃起,直追下去。

北斗瑶宫房屋错综复杂,天井走廊层层迭迭,蜿蜒曲折,不过几个转弯,四人已将逍遥散人远远甩开。

奔到一个庭院中,昙花婆婆将旁边水井辘轳下一按,院角僻静墙壁上出现一道暗门,三人急忙奔进去。

四人这才稍稍放心,侧耳聆听墙外响动。

未几,一阵衣襟掠动声传来,先后落下两个人。

段逸鸣心中一沉,蓦地又是一阵大跳。这两人着地极轻,若不是仔细潜听,几乎辨不出来。

两人之中其中之一是逍遥散人,但另外一个人又是谁?转头看去,却见紫微婆婆和昙花婆婆都是一脸沉重和惊异,隐隐发青。

一个逍遥散人已是令人招架不住,杀得北斗瑶宫上下人仰马翻,死伤无数,此刻又有一个神秘高手出现,不啻于一个噩耗!

墙外死寂一片,便连方才响成一片的虫鸣声都戛然而止。但四人心中明白,两人并未离开,分明是试探周围动静,耐心等待机会。

紫微婆婆做了个手势,告诉两人不可发出声响。

看到紫微婆婆如此小心翼翼,段逸鸣明白此时危机暗伏,只要稍有动静,两人必会破壁而入!一种莫名的恐怖之意悄然升起,寒意森然,不禁屏住呼吸。

过了许久,那种诡谲可怖之意稍稍减退。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蓦地响起:“散人,看样子她们已经逃远了。”

这声音赫然是个女声,似乎是个老妪发出,声音虽然不大,穿透力却极强,震得众人耳中一阵翁鸣,心中大是讶异。

紫微婆婆和昙花婆婆面面相觑,四目交接,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来人究竟是谁,竟有如此精纯内力?”

段逸鸣脑海中急速转动,中土有此功力者的女子中,竟似找不出这号人物!

逍遥散人缓缓说道:“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眼下正值十五月圆之夜,紫府中那些老顽固体内气血鼓沸如鼎,撕裂欲死,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没有万年玄冰的压制,不出一天,必定五内焚烧而亡!”

老妪迟疑片刻,说道:“散人可有把握?”

逍遥散人哈哈大笑,说道:“姥姥,你放心就是。咱们只要守住冰宫入口,他们必会不战而降!有姥姥神机妙手,总算不枉大家这半个月来的辛苦。没有想到琼池的入口这么难寻,不过还好,终于被姥姥破解禁制。”

老妪发出“嘎嘎”的夜枭般怪笑声,说道:“散人过奖,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罢了。说起来,还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雪崩,无巧不成书的将琼池周围禁制破除大半,咱们也才得以提前进入这里,少了许多麻烦。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紫府这次难逃一劫!”

紫微婆婆和昙花婆婆脸色“唰”的一变,面如死灰,显然两人所说非假。

段逸鸣心中大凛,原来天河彩凤迷路撞上雪峰,引发前所未有的雪崩,竟是无意间破解了琼池四周的禁制。

他心中一动,蓦地明白:“原来在半空中所见那群人,竟就是逍遥散人一行!”

就听逍遥散人说道:“紫微婆婆,算你逃得快。哼,本座就看你能忍得了几时?”

那老妪说道:“散人,暂时不必管她,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咱们赶去和其它人会合,早作布置,围而擒之,务必一举成功。”

两人纵身飞起,急驰而去。

等两人走远了,昙花婆婆终于忍不住,说道:“师姐,这可怎么办?北斗瑶宫四周都被这群妖孽包围,很难冲出去。再说,今天恰好是月圆之夜,大家气血逆行,经脉淤阻,若没有万年玄冰,只怕……”

紫微婆婆一举手,拦住她下面的话,低头沉思许久,缓缓说道:“五师妹,你不觉得奇怪么?逍遥散人似乎是有备而来,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紫府十五月圆这个秘密呢?”

昙花婆婆一怔,猛地一拍脑袋,说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琼池地处北斗神山腹地,长年被风雪与外界隔绝,世人根本不知晓具体位置。

“他们怎么找得这么准?真是奇怪。再说,刚才那老贼说什么雪崩,究竟怎么回事?”

段逸鸣不好意思的说道:“两位前辈,实在对不住。那、那次雪崩乃、乃是在下造成的……”于是便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昙花婆婆听完,怪眼一瞪,怒道:“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引妖入室的!”段逸鸣神色间颇有些尴尬。

紫微婆婆眼中闪过一道异芒,沉吟片刻说道:“五师妹,他也是无意而为,不必责备。天意如此,紫府合该有此一难。”

昙花婆婆狠狠瞪了段逸鸣一眼,鼓起腮帮子气得直哼哼,歪着脑袋,眼睛转了转,蓦地说道:“四师姐,这小子和我过招之际,运气行功使得也是紫气浩然之法。”

段逸鸣一听愣住了,自己从那本不知哪里来的太虚真诀中的老僧运气图,悟出了改变十二经络之事,竟然和这紫气浩然大法相似,难道说那本书所记载的,竟然和紫府有某种关联么?想到这里,心头突突大跳,震惊至极。

紫微婆婆凝视着他,奇道:“真有此事?”

段逸鸣犹豫片刻,说道:“晚辈也不知道,这运气行功之法,原是从一本天虚真诀书上悟出来的。是不是和贵门中的紫气浩然大法相同,却是不敢确定。”

紫微婆婆双目圆睁,闪烁着惊奇的神色,缓缓说道:“小哥若是方便,请将运气之法说出来,让老身瞧瞧究竟。”

段逸鸣想了想,反正那本太虚真诀也不是本门真学,就算使出来也没有什么,于是将运气之法逐一说来。

紫微婆婆越听越惊讶,继而诧异,乃至震惊。

段逸鸣所描述之法,赫然和紫气浩然大法十分相近,几乎一模一样!

她说道:“小哥,请恕老身放肆。此事兹体事大,老身需验证一番,请小哥配合。”说罢伸出右手,搭在段逸鸣左手脉腕上。一道真气度入,循着经络前行,在体内游走。

她越试越心惊,这少年十二经络已然改变,和本门心法几乎无二!

试毕之后,紫微婆婆松开段逸鸣脉腕,沉声说道:“小哥十二经络果然和本门大致不差。真是怪事。”心中暗道,那本什么太虚真诀却是闻所未闻,却记载着这么一幅怪图,究竟怎么回事?

莫非这世上真的另有高人异士,也悟到这层关系?心中总觉得此事大有蹊跷,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沉吟片刻,她豁然而起,说道:“小哥,请随老身去见大门主一面。”

段逸鸣倒是无所谓,只是心中牵挂尚困在水晶冰宫之中的纳云儿,揖手说道:“前辈,晚辈的同伴还在水晶宾宫之中,请将她放出来。”

紫微婆婆想了想,说道:“此事小哥不须着急,老身这就安排解除结界。这水晶冰宫内蕴天地纯穴灵气,对修道之人大有裨益。”说罢低声向灵嫣儿吩咐几句。

灵嫣儿虽是不愿,只好领命而去。

不管如何,段逸鸣一行来得太过蹊跷,无法不让人和逍遥散人联系在一起。

紫微婆婆知道眼下形势十分危险,自是不敢大意,宁可冤枉,也不可轻信,她如此安排,便是稳住段逸鸣,有人质在手,谅这小子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紫微婆婆说道:“小哥,请随老身前来。”起身前行,顺着秘道深入。

秘道弯弯曲曲,缓缓深入地底。

如此走了少半个时辰,来到一个石门之前,紫微婆婆伸手虚虚一按,石门缓缓移开。

进入石门之后,里面登时宽阔起来,两侧依次开凿着石室,总有数十间,规模十分壮观。

段逸鸣暗暗惊讶,这北斗瑶宫果然名不虚传,便连地下也有如此宏伟的建筑。

石道中站立着四名弟子,见到紫微婆婆进来,齐齐躬身说道:“见过四门主、五门主。”

紫微婆婆说道:“速去通报大门主、二门主,就说老身有事上报。”

一名弟子急忙奔去,很快折返而回,说道:“四门主、五门主,两位门主就在东华府中,请!”他疑惑的打量着段逸鸣,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见到有陌生人进入地宫之中。

紫微婆婆带着段逸鸣向前走去。

拐了几道弯,每处都有弟子守卫。看来这地宫防范十分森严,若没有人引领,根本别想进入。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石窟,洞高十余丈。

当中一座大殿,石匾上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东华府。

殿前八名弟子见到三人来到,齐齐躬身见礼,打开殿门。

三人缓步走进去。

里面是个大厅,两侧石壁上悬挂着几幅山水画,灵动雅致,意境高远。地上散落着八九盆奇花异木,含苞待放,散发出淡淡的特殊香气,沁人心脾。

正中两张木椅上,一左一右的端坐着两个人。

两人闭着双眼,身材矮小。左首是个男子,相貌俊雅文儒,长须飘飘;右侧却是个女子,娇颜如花,肌肤胜雪,一身淡紫裙裳,飘逸脱俗。

两人年纪看上去似乎有三四十,又好像有五六十,彷佛隔雾之花,朦朦胧胧。

紫微婆婆和昙花婆婆上前说道:“大师兄、二师姐。”

左首那男子缓缓张开眼,看到紫微婆婆,吃惊的问道:“四师妹,你受伤了,伤的如何?”

紫微婆婆说道:“只是些皮外伤,不妨事的。”

右首那女子说道:“四师妹,不要硬撑着,我知道你受了内伤。快坐下来调息。”

紫微婆婆不再坚持,坐在下首。昙花婆婆靠着她坐下。

段逸鸣凝目看去,这才看清这男子脸色枯黄黯淡,好似大病在身,心中暗道:“此人就是紫府大门主了。”

原以为堂堂紫府门主必定气势威严,令人不敢逼视,不料竟是这么一个病恹恹的模样。神识探扫,只觉他气若游丝,几乎听不到心跳声,不由惊异。

就在此时,老者眼光扫来,精光一闪,竟是犀利无比,直透心扉。

段逸鸣心头如被重压,蓦地一阵疾跳,竟似有些承受不了,微微垂下头,这才稍稍感觉好些,心中骇道:“此人功力超卓,心跳气息控制自如,貌似风烛将熄,实则如九幂巨池,浩渺深邃不知其深几何!”

大门主问道:“四师妹,此人是什么来历?怎么会进入这地宫之中?”

他这话声音虽是不高,但却极是有力,别有一番威严不容抵抗之意。

紫微婆婆稍稍欠身,肃然说道:“大师兄,此子身怀奇法,极似门中紫气浩然大法。小妹眼拙,看不真切,特请大师兄和二师姐慧眼识别。”

大门主和二门主皆是大奇,四目交接,满是诧异。

大门主缓缓说道:“真有此事?”

紫微婆婆点点头,说道:“小妹试过他体内十二经络,果然极似本门。据他说,是从一本叫做‘太虚真诀’的秘籍上悟解而来的。”

二门主突然毫无征兆的挥掌疾劈,气浪如狂飙,瞬息之间,已迫近段逸鸣眉梢。

段逸鸣大惊,自然而然的运转真气,连环拍击。衣裳掠舞,疾风如刀,竟是被压迫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奋起全身真气,全力抵御。

蓦然之间,压力遽然消失,段逸鸣险些冲出去,好在他反应极快,脚尖猛踩,借力化力,顷刻间已稳住身形。

二门主吃惊的看着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从容不迫,能在自己手下纹丝不动。

大门主目中奇光闪烁,微微颔首,说道:“二师妹,此子体内真气流动,果然和四师妹说的一样。”原来就在电光石火之间,二门主已然试出究竟。

段逸鸣心中戒意大起,凝力防范。

大门主微微一笑,说道:“小哥不必紧张,二师妹只不过确认一下而已。”顿了顿说道:“真是奇怪,这世上竟然也另有人会紫气浩然大法?”

二门主和大门主默默相视片刻,微微颔首。

二门主深深凝视段逸鸣,缓缓说道:“小哥,你既然也会紫气浩然大法,那便和紫府一气同脉。自然不是外人了。”

段逸鸣听得古怪,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嘴里应道:“晚辈不敢高攀。贵门乃是世外仙宗,晚辈岂敢……”

二门主打断他的话,说道:“小哥不必谬赞。紫府繁盛已是过眼烟云,今非昔比。如今的北斗瑶宫,风声鹤唳,危机四伏。”

段逸鸣奇道:“晚辈不明白,贵门似乎、似乎有意退避。”

二门主看着段逸鸣,蓦地叹口气,说道:“小哥可是奇怪,为什么紫府如此不堪一击?”

段逸鸣被她看穿心事,脸色微红,支吾道:“晚辈只是奇怪,为什么逍遥散人会说十五月圆之夜,贵派中人就会气血沸腾。难道这件事竟会是真的?”

二门主说道:“此事确实不假!”

段逸鸣吃惊不小,说道:“这会是真的?”

二门主点点头,沉重的说道:“小哥想必已经看到,紫府之中,除却五师妹之外,其余人等身材皆矮如十二三岁的女童。此事说来话长,须从千年之前说起。

“千年之前,紫府名冠中土,盛极一时,原因皆在于修炼之法独特。当时人才辈出,一连五代弟子都有惊世绝才出现,彻悟修炼,竟是初悟天道,得窥仙道玄机。

“世人多传紫府道法通天,几如仙人,虽说有些夸张,但紫府之强盛确是不争的事实。然而盛极之下,危机却在悄然逼近。”

二门主语气猛地一沉,叹息道:“紫府声威享誉四海,如日中天。便有许多人不服气,为争得那虚名,便四处挑战。紫府被逼无奈,为维护声誉,唯有迎战,结果自然是有胜无输。

“但是终于有一次,西海栖霞元君寻上门来,放言要力挑紫府。第十三代大门主齐蘸蕉先祖前去迎战,怎知却一去不返,离奇失踪。

“紫府门下侦骑尽出,到处打探,怎奈始终没有发现一丝线索。此事乃是紫府离奇怪事,江湖上极少有人知道。

“随着先祖失踪的,其实还有一件宝物,那便是本门最高修炼道法——‘紫气浩然大法’中的无上秘诀‘紫河星流’。

“这‘紫河星流’仙诀本来记录在一本小册子上,玄奥奇妙,最后一页更是统领全书,点出修炼最为关键之处。平时这最后一页都是由每代大门主收存。

“说起来,这‘紫河星流’仙诀固然神奇,但是却有一样不便,那就是修习者需将十二经络改变,但在未大成之前,每过五十年便会变作十来岁孩童身材,此时便有气血逆行之劫。

“好在有那无上秘诀,由大门主点拨,那也无妨,自会重新恢复成人模样。可是,可是,那一次大门主失踪,连带着无上秘诀也不见踪迹。”说到这里,二门主的脸色煞白一片。

段逸鸣心头一动,说道:“难道诸位前辈,便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变成孩童身材么?”

二门主沉重的点点头,说道:“不错,就是这个原因,紫府每代弟子便在身材变小之后无法还原。所以自那之后,紫府便闭门不出,甚少参与江湖中事。”

段逸鸣看了看昙花婆婆,奇道:“可是婆婆她怎么没有变回去呢?”

二门主说道:“五师妹是个异数,她经络特殊,天生便是通畅无比,自是不须改变经络。

“唉,整个紫府门下,也只有五师妹一个异数而已。其它人仍旧每隔五十年便会再度痛苦一次,经脉欲沸,尤以月圆之夜为甚。唯有依靠冰宫奇寒镇服,方能度过。

“眼下,几位门主正好遇上五十年一次之难关,闭关潜修。那逍遥散人不知哪里的来的消息,竟然乘此机会,寻上门来。哼,若然不是如此,堂堂紫府怎会忍气吞声,容他肆意妄为!”

段逸鸣这才明白,没有想到世外仙宗紫府门中,竟会有此秘辛。

照此说来,逍遥散人分明是得知此事,乘着月圆之夜赶来,便是要要挟、索要一样对紫府十分重要的东西。

这样东西究竟是什么?此事关系到紫府秘密,他强忍下好奇,没有再问。

正当此时,他突觉脚下地面一阵摇动,猛然惊醒。

第七章 斗智斗勇

一个弟子奔进,说道:“禀报各位门主,逍遥散人带人正在轰炸地宫入口。”

众人皆是一惊,地宫已是北斗瑶宫最为隐蔽之处,若是被逍遥散人攻破,紫府危矣!

大门主脸色沉痛,说道:“看来逍遥散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甘休了。哼,他以为紫府是泥捏的,好欺负么?”话音未落,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脸色虚红一片。

二门主急忙劝道:“大师兄,切勿心急气恼,妄动真气。眼下大家正值大难,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不可为妖孽所乘。”

大门主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低声说道:“二师妹,你可有办法?”

二门主皱眉沉思,缓缓说道:“师兄你还记得么,当初祖师修筑这地宫之时,曾特意留下保护机关。只要将来犯之敌诱入机关之中,任他神通再大,也难免困死其中。”

大门主说道:“好,二师妹,速去准备。”

二门主说道:“大师兄,小妹已经安排弟子发动机关。逍遥散人便是能炸开地宫入口,也会被机关引入歧途,无法脱困。”

正说话之间,地宫又是一阵剧烈震动,桌椅摇晃,尘土簌簌飘落。

众人心中一沉,默不作声,齐齐潜听外面传来的响声,不祥之兆悄然升起。

此时,又有人从外面奔入,惊慌的说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二门主一皱眉,威严的说道:“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名弟子说道:“各位门主,地宫入口已经被炸开。逍遥散人等人长驱直入,马上就要闯进来了。弟子们虽拼死阻拦,但力有不逮,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二门主说道:“马上传命诸弟子退入地宫,发动机关!”

“可是、可是……”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大门主喝道:“有什么事快说!”

那名弟子骇得打了个哆嗦,赶紧说道:“地宫机关也被震坏失灵,无法发动。”

“啊!”

众人无不骇异,宛如一道晴空霹雳乍响。

“你说什么?地宫机关失灵了?”二门主禁不住的站起身。

那弟子早就汗流浃背,说道:“弟子派人检查,发现是机关内部卡涩所致,但是一时半会恐怕难以修复。”

这下糟了!地宫入口已被炸开,机关便是最后的屏障。

如果机关无法发动,逍遥散人早晚会冲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脸色都有些发青,汗出如浆。

大门主紧握双拳,沉声说道:“诸位,作好最坏打算。如果地宫真的被妖孽闯入,大家不可辱没先祖清誉。”

诸人皆是大凛,这句话的意思自是都听得清清楚楚,面上激愤悲壮之色溢于言表,但此刻正值体内气血鼎沸之时,如若妄动真气,势必经脉爆裂而亡。

段逸鸣念头一转,说道:“诸位前辈,晚辈对于阵法机关稍有涉猎。如果信得过,晚辈愿意前去检查究竟。”

诸人皆惊,继而大喜。

紫微婆婆说道:“小哥所说属真?”

段逸鸣说道:“晚辈略通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之术。实在不行,晚辈再布置几个阵法,相信妖孽难以突破。”

大门主双目精光灼灼,凝视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如此偏劳小哥了。”

如此重大之事,让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修复机关,无疑需冒极大的风险。

若是段逸鸣与逍遥散人串通一气,里应外合,暗中放水,那可是万劫不复了。

二门主心中大凛,说道:“大师兄,这……”

大门主摆摆手,说道:“这位小哥眼正眸清,一身正气,绝计不会是妖孽一途,无须担心。”顿了顿说道:“由五师妹陪着,小哥只管前去就是,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凡是紫府门下无不听从。如若真的无法挽回,只能说天数使然。”

段逸鸣心中一阵激动,揖手朗声说道:“前辈但请放心。莲藕荷花,本是同根一脉,晚辈也是为了救自己。”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段逸鸣跟随着昙花婆婆,由那名弟子在前面引路,疾步而行。

奔过长长甬道,终于来到机关枢纽石室之中。

四五名紫府弟子正满头大汗的围作一团,束手无策。

段逸鸣奔过去,立时凝目查看,很快便查明原因是在总线机关之上,被一块震裂掉落的巨石恰好砸得变形卡涩。如此整个机关便全部失灵,无法发动。

那弟子焦急地问道:“少侠,可有办法?”

段逸鸣沉吟片刻,说道:“这块巨石恐怕不下万斤,短时间内无法挪移开来。为今之计,便是另外设置屏障,希望能将逍遥散人拦阻上一段时间。”

说罢,段逸鸣问清地宫机关布置,发现并不是所有机关都失灵,有几处机关却是独立运作的。他皱眉想了片刻,已有计较。

他取来一些兵器和木石,奔入甬道中,手掌运力,将兵器横七竖八的深深插入地面石板中,接着双手飞掷,将木石散落开来。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几处尚未失灵的机关稍稍改动,遥相呼应,布置下几处阵法。

甬道中传来一阵沉闷的爆裂声,轰然回响,尖锐刺耳。

诸弟子骇然变色,齐齐道:“地宫甬道机关被炸,妖孽马上就会赶到这里了!”

众人一阵惊慌,北斗瑶宫机关重重,防守森严,却仍被对方逐一扫除,妖孽实力之强,实在让人震惊。

但诸人心中惊慌也只是压在心底,面色很快镇定,有条不紊的抢修着卡涩机关。

昙花婆婆长发飞扬,玄铁桨猛地在地上一砸,怒道:“可恶!”

段逸鸣说道:“婆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请让大家速速撤离。”

昙花婆婆一挥手,众人潮水般退后。

段逸鸣对昙花婆婆说道:“婆婆,稍时不可和对方缠斗,见机行事。”

突然间,甬道中银光怒舞,杀气袭人,人影疾闪,黑压压奔来一群人。

段逸鸣和昙花婆婆见状疾退,躲在暗处。

劲风冲卷,十余道淡淡身影飘忽飞掠,瞬息之间已到了数丈开外,当先者猛地一举手,止住前进。

此人衣冠楚楚,神情潇洒儒雅,正是逍遥散人。

他身边站着一个青衣老妪,骨瘦如柴,黑发垂面,几乎看不清楚长相,一双冷厉眼睛寒光闪烁,双手枯如朽木,细长至极。

段逸鸣微微感到失望,原本以为能见到老妪庐山真面目,但一望之下,心中忽地一阵悸动,隐隐泛起说不清的感觉,暗惊不已:“这老妪好怪的妖法!”此人能与逍遥散人并驾齐驱,身分显然极高,不可轻视。

青衣老妪迟疑片刻,说道:“散人可是发现有异?”

逍遥散人干笑两声,说道:“姥姥请看,此处脚印纷杂,分明是有人刚刚离开而留下。”

青衣老妪眼中寒芒一闪,说道:“散人是说有人在这里布置机关?”

逍遥散人凝目向甬道深处望来,说道:“如本座所料不差,只怕此刻有人隐匿在前方,随时发动机关。”

青衣老妪哑然笑道:“堂堂紫府不过是缩头乌龟,吓得钻在地洞里不敢露面。怎么,区区一些不入眼的机关,倒让散人小心起来了?有老身在此,什么机关陷阱,不过尔尔。”

逍遥散人脸色有些不自然,说道:“姥姥,紫府千年不坠,绝非浪得虚名。况且这里乃是其最后狡窟,防守势必十分严密,还是小心些为妙。”

青衣老妪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说道:“散人何必长他人之气,灭自己威风?区区雕虫小技,看它如何困得住老身!”青衣鼓舞,身形如水,翩翩前来,如此走出十余步,毫无异状。

逍遥散人一挥手,就欲率领手下前进。

突然间,地面上斜插的刀剑等兵器一阵疾晃,争鸣之声大作,光华陡然怒射飞旋,跃跃欲飞。

青衣老妪脸上闪过一道不屑之意,枯指微屈,指气弹射而出。

“嗖!”

当先一把长剑被指气击中,“铛锒”脆响,立时折断,但剑尖却是微微一弹,犹如神助,一跃而起,笔直朝青衣老妪射去。

青衣老妪目露讶异之色,叱道:“米粒之光,也敢自比皓月?”左手微作兰花状,蓦地弹出一道指气。

银光闪烁,数十道光点四下飞舞,纷纷坠地。原来剑尖已被指气击得粉碎。

铮鸣声陡然升高,但见地面上所有刀剑如被施咒,竟然一寸寸拔地而起,好似有人伸手用力拔起一般。

“金乙连珠!”青衣老妪脸色微微一变,失声低呼。

金乙连珠乃是古阵之中十分厉害的一种,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杀机。

它利用闯入者之力激发阵式,连环发作,万兵齐射,锐不可挡。

“可恶!”青衣老妪厉声大呼,衣裳卷舞,真气激荡回旋,层层飞舞。

“咻、咻!”

银光闪耀,刀剑铮然浮空,如同气浪滚滚飞旋,快逾闪电,朝着青衣老妪横空劲射而来。

破空声尖锐刺耳,鼓膜激震如裂。

青衣老妪身体疾旋,衣袖甩飞,翠光轰然怒爆,和刀剑激撞在一起,气浪迭炸,冲起万千炫光。刀剑受激横甩,汹汹四射。

逍遥散人眼见情形不对,大声喝道:“大家快撤!”双臂飞扬,卷起一道狂风,将凌空射来的断剑残刀击得漫空乱舞。

“啊……”

痛号声响起,刹那间已有七八人因为躲闪不及,被兵器当胸贯穿,其鲜血激溅,惨呼撞上石壁,随即毙命。

余下之人多有受伤,一个个骇得面无颜色,心跳如狂,不想这金乙连珠竟然如此霸道!

此番西来,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便将北斗瑶宫团团包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地宫之中遭到惨重打击,锐气登时大减。

一阵乒乒乓乓乱响,甬道中落满一地的刀剑之物,一股奇重的血腥味道弥漫开来,令人肝胆生寒。众人面面相觑,竟是不敢上前。

逍遥散人凝气于掌,精目闪烁,直逼甬道深处。沉声说道:“姥姥,这北斗瑶宫之中藏龙卧虎,能人迭出,果然不可小觑。”

青衣老妪听在耳中,隐隐觉得有些刺耳,桀桀笑道:“布阵之人的确有些道行,但若想阻拦老身去路,还差了一些!”

青衣老妪嘴唇蠕动,疾念法咒,碧光耀耀,一柄翠霞长刀破空而出。光华弥漫,将甬道映射一片惨碧,隐隐透出一丝恐怖之意。

逍遥散人面色缓缓凝重,传令手下不可靠近,看来青衣老妪狂怒之下,竟是准备使出杀招。

青衣老妪缓步前行,每前进一步,地面硬石上便留下一个深达两寸的凹坑。

这白石乃是北斗神山特产之八烟石,坚硬无比,在她脚下,却如豆腐一般纷纷塌陷。

段逸鸣躲在暗处,看到青衣老妪神态古怪,戒心大起。

凝目看去,满目碧光,几乎耀得人睁不开眼,只依稀看出,青衣老妪步行之法如若八卦九宫之形,缓缓越过剑阵,步入石阵之中。

段逸鸣心中暗道:“这老妖婆使得什么怪?”隐约觉得不安,似乎预料到什么,但一时却又难以明了,手掌暗扣住几块碎石,凝力挤碎,只要老妖婆敢耍什么玄虚,便以碎石变阵。

青衣老妪缓缓说道:“何方高人,竟然敢和老身对抗?哼,这‘苍龙潜渊’阵法也敢班门弄斧?”冷哼一声,双足疾踢,一时间乱石激飞,蓬然破碎。

段逸鸣大惊,这青衣老妪果然不可小视,这苍龙潜渊之阵竟然被她识破,但她也未免太小瞧自己了,心中冷笑一声,手掌一翻,弹出一枚碎石。

碎石击在石壁之上,碎为五块,分向而飞。

青衣老妪闻风辨位,碧刀横斩,直劈向碎石。

碎石触刀即裂,化为齑粉,飘飘罩落,青衣老妪冷笑道:“什么人?藏在暗处鬼鬼祟祟,还想装神弄鬼么?”说话之间,其余几块碎石已然坠地,石块相撞,滴溜溜滚动,变动方位。

顷刻间,阵式大变,升起一股淡淡雾气,缓缓飘荡。

原来段逸鸣知道青衣老妪自视甚高,必定不屑于一发全力,所以以一块碎石作饵,吸引她出刀劈斩,而其余几块才是关键所在。

落地之后,石块激撞,赫然将阵式改变。

青衣老妪蓦然觉醒,心中暗惊:“这暗中之人无论心计、道行,竟是远超想象。北斗瑶宫之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奇才?”

凝目看去,阵式虚而不实,似像非像,竟然和自己心中所知大相径庭,登时大骇。

她狂妄之心顿时收敛,碧刀漫舞,脚下不停,错行太极,斜踏八卦。

如此试探片刻,陡然明白过来,急忙止步。

此阵看似杂乱无章,互不连贯,但细看之下,却是暗含玄机,遥相呼应,牵一发而动全身。纵横斜交,阴阳互通,端的是浑然天成,几乎没有瑕疵!

“是了,此人所布之阵竟是暗含‘缺一残二’之术,而且似有改变。八卦方位固若金汤,但是在兑位却隐隐气势一弱,露出破绽。”

想及此处,青衣老妪一阵冷笑,说道:“好厉害的阵式。缺一残二,暗藏杀机。可惜啊可惜,百密之下,难免一疏,幸好被老身识破。嘿嘿,果然是个高手。不过今日遇上老身,只能说你倒霉。”碧刀扬起,杀气逼出。

青衣老妪脚下横移,疾转兑位,一连踢飞五六块碎石。碧刀散发出一片耀目气芒,疾劈而下。

眼看阵式即将破解,就听一声锐响,黑暗中又飞出数块碎石,弹地跳跃,将原本在兑位的石块击偏。

甬道中陡然一暗,寒气迫体。

青衣老妪顿觉眼前突然竖起无数巨石,倾压而来,不禁心中大寒,凝力猛劈。

“轰!”乱石飞溅,巨石被击得粉碎。

但顷刻之间,又有无数巨石长出,气势逼人,雾气飞冲,黑影幢幢,似有无数活物奇袭而来。

青衣老妪怒喝道:“小小障眼法,也想瞒过老身?”一跃而起,碧光乱舞,刀势妖魅莫测,片刻间已将巨石扫荡一空。脚踢兑位,石块乱飞,雾气顿时消失,嘴里喝道:“兑位既破,你还有何能耐?”

段逸鸣处变不惊,胸有成竹,他疾弹出三块碎石,斜斜划过几道弧线,直去震位和坎位。

青衣老妪冷笑道:“震外坎内,三五为兼。”碧刀一翻,反手怒斩,脚下不停,直奔坎位。

那知空中两块碎石突然交撞,竟然一奔坤位,一去干位。

事出突然,青衣老妪一怔,猛然醒悟:“此人竟是瞒天过海,佯装进攻震坎之位,实则偷取乾坤两位。竟想斩断后路!”

她想再阻拦已是不及,就见乾坤两位一阵震动,白气升起,赫然是个玄龟出河古阵。

急切之间,她纵身倒飞,贴地疾掠,碧刀横劈,将尚未成形的玄龟一刀劈散。她心中得意,玄龟未起,威力大减,就算是阵式发动,又能奈自己何?

正自得意之时,耳中突然听到一丝细微的破空声,登时警觉,急忙转身,却见那块力衰跌落的碎石撞中一块碎石,竟然又摇摇晃晃的弹起,跌落在中央之位。

她顿时惊呆,此阵循环变化,但关键之所在却只有一个,那便是中央太极之位!

方才直取乾坤之位,仍然是虚张声势,目的是将自己引入歧途。

来人究竟是谁,竟然将自己戏耍得团团转!青衣老妪心中又惊又怒,气得咬牙切齿。

阵式一阵变化,四周景物竟然急速转动,令人目眩神迷。

青衣老妪心中怦怦大跳,知道遇上强敌,碧刀旋舞,护住周身,眼珠疾转,沉声喝道:“阁下何人,竟有如此异能。老身佩服佩服!”

段逸鸣见终于将青衣老妪骗过,轻易发动阵式,心中大喜,笑道:“北斗瑶宫藏龙卧虎,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只是体谅上苍怜悯之心,不愿出手伤人,希望诸位不要执迷不悟,若再咄咄逼人,只怕来得容易,去则难矣。这里虽然不是龙潭虎穴,但也不是名山大川,任由各位来去自如!”

青衣老妪仔细聆听,已然分辨出段逸鸣藏身之位,蓦地踏罡步斗,欺身直入,碧刀气芒疾吐,怒舞如巨锥,猛击在中央太极之位上。

轰然大响,碎石激飞,中央之位赫然被劈出一个大坑。

青衣老妪喜形于色,大笑道:“阁下还不现形?”碧刀陡然疾冲,气浪卷飞,在中心之位穿梭往来,一连劈出十二刀。

白气袅袅,忽倏飘散,四周停止转动,景物逐渐清晰。

段逸鸣大吃一惊,猛然明白过来:“青衣老妪竟是引诱自己发声,暴露方位,继而全力出手,打得自己措手不及,立时占据先机,趁势破坏太极中枢。太极中枢不存,阵式不攻自破。”

段逸鸣心中暗凛,这老妖婆心计如此深沉,阴险狡诈,自己上当受骗,眼睁睁将胜局拱手让出。

说到底,还是自己修为差了一些。

青衣老妪如此强悍,实在罕见,段逸鸣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寒意。

眼前碧芒纵横,见青衣老妪就要破阵而出,他一咬牙,暗道:“机关尚未修复,不可任妖孽闯入,唯有奋力一搏!”

真气流转,蓦地弹指飞舞,几道气箭凌厉似电,精准无比的射向青衣老妪。

青衣老妪浑不在意,青衣飞猎,碧刀卷舞,直击迎面而来的指气。

但这几道指气竟是十分强猛,碧刀也被震得嗡嗡疾鸣。低声惊咦,衣裙翻飞撕裂,左臂之上,竟然出现两道数寸长的血痕,鲜血渗出,如火烧火燎。

“好小子,竟敢出此阴招!”青衣老妪沙哑着嗓子厉声大呼。

但指气接二连三袭来,“丝丝”狂啸,迅疾逾电,迫在眉睫,她一时竟是无暇反击,唯有挥刀护身。

“叮叮铛铛!”清脆撞击声分外清晰。

段逸鸣指气凌空激射,纵横交错,上下飞掠,每一击都无比威猛,赫然围绕着青衣老妪心脏、咽喉等要害之处汹汹乱冲,若她稍有不慎,立时便要血溅当场。

青衣老妪心中大寒,这暗处究竟是什么人,功力之高简直不可思议,但以手法技巧精妙而论,随心所欲、妙招迭出,绝非一般人物!

第八章 紫河星流

逍遥散人等人远远观望,但见青衣老妪御风飞掠,闪电绕舞,身边指气穿飞,惊险至极。

诸人先时鸦雀无声,继惊呼迭起,骇异莫名。

以青衣老妪之修为,绝对可以列入当今中士一等一高手之列,却被人阻拦无法越雷池一步,招架之间隐隐有狼狈之象,真是匪夷所思!

青衣老妪心中震怒,狂性大发,真气毕集,一把碧刀舞得虎虎生风,将指气击打得满天飞冲。

四下石壁上赫然出现无数指头大小的深洞!

时间一长,碧光蔓延,纵横穿飞,气浪绵密如层层碧涛翻卷,将指气压制下去。

段逸鸣顿觉周身压力骤紧,暗道:“青衣老妪功力奇高,只怕难以阻拦。”

心思恍惚,就觉左肩一痛,鲜血飞溅,已被碧刀锐气击中,急忙一偏脑袋,碧刀堪堪偏差分毫,从他脖颈边电闪划过,肤裂血流,数十根发丝被削断飞舞开来。

青衣老妪沉声道:“哪里走?”碧刀翻转急斩,直奔段鸣胸口。

当此危机时刻,一根黑乎乎的东西横击而来,猛然和碧刀撞击一起。

原来却是昙花婆婆出手,以玄铁桨接下青衣老妪势大力沉的一斩。

段逸鸣借机反手击出紫竹棍,断龙金刃已然出鞘!身形变幻惊飞,金光冲天破舞,疾旋如龙。

“断龙金刃!”昙花婆婆骇然惊呼。

“铛铛”脆响,密集如雨打芭蕉,气浪如轮,接连进爆,金星乱舞,汹汹四散。

青衣老妪只觉碧刀狂呜,手臂酸麻,气血几欲逆行,她满脸讶异,黑暗中到底藏有多少高手?心中一凛,暗生惧意,气势一弱,立时被逼退。

段逸鸣松口气,心中明白青衣老妪不明底细,自是不敢贸然强攻,加之逍遥散人在一边虎视眈眈,若是被他知道已方只有两人,必会群起而围攻。

他心念一转,低声说道:“婆婆,敌人势强,不可硬拦,请速速返回天机室,准备发动机关,将其引向歧途。”

昙花婆婆一怔,说道:“不行,太危险了。你孤身涉险,又如何躲过妖孽行尸追击?”

段逸鸣笑道:“晚辈伤敌或恐不足,但自保绰绰有余,不必为我担心,快走,阵式快破了。”

昙花婆婆凝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哥请小心!”目光盯在他手中的断龙金刃上,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段逸鸣自与她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她叫自己小哥,心中一暖,笑道:“婆婆请放心,晚辈这条性命硬得很,就凭他们这些魑魅魍魉,还拿不走的。”

昙花婆婆见他说得豪气万丈,知道他必有所恃,不再相劝,微微点头,转身奔去。

段逸鸣长吸一口气,猛地攻出十余招,将青衣老妪迫得无法前进,飘身疾撤,暗中抓起一把碎石抛出,一边后退,一边再次布下几处阵法。

便在此时,随着一声厉鸣,青衣老妪破阵而出,她凝目看去,恰好看到段逸鸣身影消失在甬道拐角处。

虽只是惊鸿一瞥,却让青衣老妪暗暗惊异,自己原以为这布阵之人是个垂暮老者,那知竟然如此少年,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尘烟消散,逍遥散人率众奔来,问道:“姥姥,人呢?”

青衣老妪望着甬道深处,恨恨说道:“他跑不了,追!”碧刀拖说曳,御风疾驰。

段逸鸣经过一阵狂奔,业已奔到甬道深处,身后狂响震耳欲聋,宛如焦雷迭炸,他心中骇然:“自己布下的那些阵式竟然无法阻拦青衣老妪!”眼看背后怒吼声越来越近,又惊又急。

突然间,前方石壁开裂,昙花婆婆伸出头,说道:“小哥,快些进来!”

段逸鸣长出一口气,闪身而入。

石壁闭合,就听到呼喝声由远而近,呼啸疾驰而过,段逸鸣冷汗悄然而下,不由一阵害怕。

两人赶回关中枢石室,卡涩之处依旧未能修复,段逸鸣长叹一声,天不佑人,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将其余机关一一启动,希望能将逍遥散人一行封堵在甬道中。

紫府诸弟子见他脸色,知道情形不容乐观,面面相觑,顷刻间静悄悄一片,石室中唯能听到机关作动发出的低沉声音。

昙花婆婆说道:“小哥,不必担心。逍遥散人一众已被引入歧途,这几道机关一发动,万斤巨石立时会将甬道封堵死,妖孽一时半会也难以脱身。”

语音未落,脚底突然一阵剧烈震动,轰隆隆巨响传来,石壁震颤欲裂,灰尘扑扑飘落。

一名弟子指着石壁上一面监视铜镜失声呼道:“五门主,他们、他们冲出甬道了!”

诸人大惊,急忙看去,果然看到铜镜中尘烟飞扬,奔出七八道身影,当先者赫然是逍遥散人和青衣老妪!

原来群妖被引入歧途,竟然不惜死伤过半,将甬道炸塌,冲入地宫腹地。

大势已去!

昙花婆婆神色黯然,急忙喝令诸人撤退。

众人返回东华府,面见大门主。

大门主暗叹一声,还是被逍遥散人这魔头攻入地宫了,传令退入大殿,死守东华府。

昙花婆婆走到段逸鸣身边,郑重其事地说道:“小哥,请将兵器借予老身一观。”

众从大惑不解,当此生死最后时刻,看一根不起眼的紫竹棍做什么?

段逸鸣莫名其妙,将紫竹棍递了过去。

昙花婆婆恭恭敬敬的接过紫竹棍,捧到大门主面前。

大门主迷惑问道:“五师妹,你这是……”

昙花婆婆一反常态,沉声说道:“大师兄,你瞧这是什么?”

众人都被她弄胡涂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紫微婆婆心中一动,难道说这根紫竹棍中有什么玄奥么?

昙花婆婆说道:“大师兄,这并不是普通的紫竹棍,里面是一柄神兵……断龙金刃!”

“什么?”大门主骇然变色,惊道:“五师妹,你是说紫竹棍中乃是本门至宝断龙金刃?”

“不错,大师兄一试更知。”昙花婆婆说道。

大门主又惊又喜,接过紫竹棍,凝力一抽,金光耀舞,一柄奇兵跳跃而出。

他看了片刻,喜极而泣,“果然是它,果然是它!”

紫微婆婆颤巍巍站起,说道:“老身记得,这紫竹棍本是这位小哥随身之物,本门神兵怎么会藏在其中?”

众人齐齐泪目而来,盯着段逸鸣。

段逸鸣莫名所以,怔怔说道:“前辈是说,断龙金刃本是贵门之物么?”

大门主逐渐冷静下来,说道:“这断龙金刃乃是本门至宝,本来是由第十三代大门主齐蘸蕉先祖随身携带。”

“当年齐蘸蕉先祖携其赴西海栖霞元君挑战,一去不返,而断龙金刃也从此销声匿迹,没有想到,断龙金刃竟然会再度出世。”

段逸鸣脑海中急速转动,自己是从庐山寒冰洞中得到断龙金刃,但这神兵仙刃断不会自己长腿跑到寒冰洞中去的。

难道齐蘸蕉竟曾经到过寒冰洞么?蓦地想起,当年在寒冰洞中曾见到刻在石头上的口决,分明不是仙瑶门心法。莫非那也是断龙金刃主人所刻的?

大门主抚摸着断龙金刃,喃喃自语,蓦地目光逼射而来,问道:“小哥,你是从何处得到断龙金刃?可曾发现什么?”

段逸鸣脑筋反应极快,说道:“紫竹棍是晚辈从一个偏僻石洞中获得的,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庐山腹地寒冰洞之中,竟然会隐藏着紫府先祖神兵,此事隐隐透着古怪,他决定将此事隐瞒不说,心头掠过一道疑云。

大门主大觉失望,怔怔的看着断龙金刃。

紫微婆婆突然说道:“大师兄,这断龙金刃乃是齐蘸蕉先祖心爱之物,莫非那‘紫河星流’仙诀会是在其中?”

大门主眼前一亮,说道:“二师妹言之有理。”说罢手握断龙金刃手柄,慢慢摸索,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由有些气馁,“难道‘紫河星流’仙诀并不在里面?”

眼光转动,突然看到紫竹鞘,脑海中掠过一道灵光:“莫非‘紫河星流’仙诀竟是在这里面么?”

他伸手上下摩索,忽然间触到一个极细微凹坑,凝力一按,就扣“啪”的一声响,紫竹鞘中裂开一个横口,里面赫然有一张颜色发黄的绵帛。

大门主急忙拿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小字,开头俨然便是“紫竹星河仙诀”六个字!

“果然是紫河星仙诀!”大门主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众人不禁动容,失散数百年的仙诀失而复得,完璧归赵,这下子紫府上下都有救了!

大门主小心翼翼的收好锦帛,脸色一正,将紫微婆婆和昙花婆婆召入内厅。过了一会儿,三人走出。

大门主走到段逸鸣身边,将断龙金刃连带紫竹鞘递与他。

段逸鸣急忙推辞,说道:“前辈,断龙金刃既然是贵门至宝,理应交还。”

大门主一脸肃然,缓缓说道:“神兵有灵性,择主而出。小哥既然得到了它,那便是有缘。”

“老夫观察小哥紫气冲顶,如若蟠龙,资质秉异,前途不可限量,当非池中之物,断龙金刃在你手中,比留在北斗瑶宫合适,你就不要推辞了,好好保管它。”

段逸鸣本就极为喜欢断龙金刃,只是既然得知它原本有主,自然不好意思带赖着不还。此刻见对方诚心诚意相赠,推辞一番,便接了过来。

大门主接着说道:“小哥找回本门失传的紫河星流仙诀,大恩大德,紫府上下无以为报,不敢言谢,想将本门一套剑法相赠。”说着拿出一本澕薄的兽皮小册子交到段逸鸣手中。

段逸鸣看云,兽皮小册子上写着几个字——北斗七星剑诀。

段逸鸣蓦地想起在庐山之时,曾听诸位师兄说起过,当世剑法如恒河沙数,不胜枚举,但以玄奥神威来论,这北斗七星剑诀乃是当仁不让的天下第一剑诀,无出其右者。

他急忙将剑诀推了出云,说道:“这么珍贵之物,晚辈实不敢接受。”

大门主脸色微沉,说道:“小哥可是嫌弃这剑诀不入法眼?”

“不是。”段逸鸣解释道:“相传北斗七星剑诀玄妙无双,乃是当世第一剑诀,晚辈怎会不知?只是无功受禄,愧不敢受。”

大门主神色一松,说道:“北斗七星剑诀一共十二式,自成一体,的确深邃似海,玄奥难测,正由于它艰涩难解,是以能将其练至大成者少之又少。”

“但小哥资质特异,远超常人,极是适合修炼这北斗七星剑诀,再者,眼下紫府劫难未度过,须仰仗小哥拒敌于外,请切勿推辞!”

段逸鸣还想推辞,但听他最后一句话,显然颇有托倚重之意,心中一凛,沉吟片刻,不再客气,又手接过剑诀,说道:“前辈,剑诀只是暂时放在晚辈这里保管。他日若有传令,晚辈当双手奉还。”

大门主只微微一笑,说疲乏:“小哥,时间紧迫,请即刻入偏室修炼。”

段逸鸣微一躬身,径身走入偏室,翻开北斗七星剑诀看起来。

剑诀写道:“夫天地万物,日月星辰,次第运转,皆有主宰。星罗棋布,唯北斗为尊。北斗七星,天穹之鼎,七星连珠,啄饮星河……”

这北斗七星剑诀果然深邃玄奥,字字珠玑,意境精妙。

段逸鸣看了开头,尚可以领悟,到了中段,便觉吃力,费尽心神方能有所感悟;乃至到了后段,但觉艰涩难懂,十成能悟通三成已是不易。

深想之下,就觉头昏脑胀,眼前金星乱冒,骇了一跳,急忙闭目凝神,稳住心智,如此平息之后,再睁眼修习。

但这剑诀之玄妙,绝非短时间所能领悟通彻。眼看时间紧迫,只好强行默背下来,留待日后再细细揣摩。

他合上剑诀,闭目冥思,渐入空灵,但觉经脉之中真气流动,穿梭奔涌,意念所动,真气已达。

他不禁紧握断龙金刃,起身而舞,将领悟剑诀逐一施展。

勉强练完前五式,第六式使出一半已是精力枯竭,余下几式无论如何也无法贯通纯熟,只好作罢。

试了几遍,皆是如此,知道此事不可速成,只得作罢。

他走出偏室,对大门主说道:“晚辈实在惭愧,只勉强粗能五式,实在有愧前辈厚望。”

诸人闻言,齐齐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昙花婆婆吃惊的问道:“小哥你说竟然练通了五式剑诀?”

段逸鸣微微觉得窘迫,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道:“晚辈愚鲁,只悟得前五式剑诀。”

二门主双目讶异,说道:“小哥不妨使出来,让老身一观。”

段逸鸣凝神聚气,断龙金刃斜指旋舞,一一演练。

大门主惊喜交加,说道:“小哥真乃天纵绝才,实不相瞒,老夫当年初学,也不过只粗通三式而已。”

二门主微微颔首,说道:“大师兄果然慧眼识英雄,这北斗七星剑诀确得其所。”

大门方脸色一正,说道:“小哥,北斗七星剑诀共计一十二式,各有侧重。前四式乃是基础,偏重防御,中四式乃是进攻,所谓攻守兼备,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但唯有这最后四式方是剑诀之精华,精妙莫测,若能练成,便成剑仙,放眼天下,当无敌手。但这后四式也最是难悟,老夫痴长岁月,也不过才悟通十式而已。”言下不胜惆怅。

正说话之间,东华府外又是隆隆巨响传来,地面震动,桌椅移位。

段逸鸣神色一凛,说道:“诸位前辈,待晚辈与妖孽一战。”

二门主说道:“小哥,老身等须即刻修习‘紫河星流’仙诀,以化解体内气血鼎沸。如此偏劳小哥护法了。”

大门主说道:“五师妹随小哥护法,只要能拖延两个时辰,老夫等人功务便会恢复一半,到那时自是不惧逍遥散人等一众妖孽。”

昙花婆婆大嗓门说道:“大师兄只管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教妖孽踏入东华府半步!”

大门主吩咐道:“五师妹不可莽撞,敌人来势汹汹,锐气正盛,唯有避其锐气,拖延时间。如此一来,敌人锐气便会衰减,我等方有机会扭转乾坤。”

昙花婆婆说道:“我晓得。”

二门主说道:“师兄,时间紧迫,咱舞这就开始。”

昙花婆婆和段逸鸣躬身一礼,转身走出大殿,在一尊铜鼎左右站定。

第九章 北斗七星

“轰!”

地动天摇,气浪怒爆,东华府石门瞬间炸得粉碎。

乱石横飞,尘烟弥漫,几道人影飞进来,重重摔倒在地面上,竟是被打死的弟子!

随即,一群人影冲出,纷纷落在大殿之前。

段逸鸣缓缓斜举紫竹棍,神色泰然,隐隐做了个古怪姿势。

昙花婆婆真气毕集,一挥玄铁桨,怒火高炽,头发掠舞,气得牙齿咬得咯蹦作响,胸肺欲炸,若不是大门主早有吩咐,只怕早就冲上前拼死与群妖决一死战。

她怒喝道:“妖孽,你们擅闯东华府仙府,当真以为紫府无人么?”

逍遥散人目光发视,见大殿前只孤零零的站着段逸鸣和这个疯癫痴憨的老婆子,其它人却不见踪影,心中惊过一道惊疑:“难道紫府那几个老家伙竟是设下什么陷阱么?”

继而转念一想,那几个老家伙气血鼎沸,自保不足,又岂会有余力布置陷阱,分明是故弄玄虚,大喝空城计而已。

想到此处,心中大定,哈哈大笑道:“紫府中难道再没有人了么,怎么派出你们这两个人?那几个老家伙莫不是吓得龟缩在里面,不敢露面。就凭你舞一老一少,也想拦阻本座么?”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妖孽住口!”

昙花婆婆再也忍不住,玄铁桨寒光辉映,踏前一步,说道:“逍遥散人,你真是癞蛤蟆打喷嚏,好大的口气!就你舞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还不配和师兄他们过招。老身当年学艺不精,不过对付你,也是低了身份了。”

昙花婆婆这番话针锋相对,连讽带刺,气得逍遥散人怒火大起。

他嘿嘿冷笑,森然说道:“老虔婆,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手中羽扇一展,便欲出手。

一边青衣老妪施施然出列,说道:“散人,杀鸡焉用牛刀。这个老婆子就交由老身好了。”

逍遥散人狞笑道:“那就让本座大开眼界好了。”

青衣老妪只淡淡一笑,眯起双眼,精闪动,真气暗聚,但听“叮”的一声,一道碧光冲天而起,嗡然长鸣,如碧虹横空,照得众人须眉皆碧。

段逸鸣凝目看云,碧光却是从一个古怪兵器中射出。

这兵器内圆外利,外圈伸出三把两尺余长的穹刀状物,翠光流转,破空飞转。

阎罗转生轮!

阎罗转生轮是以地底万年玄阴精铁淬炬而成,阴气极重。

外圈三把碧刀伸缩自如,一按机括,更可旋转绞切,锐不可挡。

当年一出世,便在江湖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杀人无数,各派人物闻之色变,谓之“阎罗招魂,转生投胎”。

昙花婆婆识得厉害,心下凛然。

青衣老妪桀桀笑道:“老婆子,纳命来!”手掌一引,阎罗转生轮“呜呜”飞出,碧光翠浪刺目耀眼,横切而来。

昙花婆婆大喝道:“来得好!”玄铁桨立即飞起,狠狠砸落。

铛锒长响,碧光青气冲天乱舞,横抛四散。

昙花婆婆手臂酥酸,虎口如裂,寒气迫体,竟然冲入经脉,汹汹上行,所到之处,刺痛如割。

她心中大骇,大叫道:“老妖婆,你使的什么妖法?”工边急忙运气抵御,好不容易才将邪气逼出。

青衣老妪眼芒闪闪,阴笑道:“老婆子,真有你的,能在姥姥这寒母阴气下不伤者,你算上一个,来来来,再陪姥姥大战三百回合!”指尖疾弹,阎罗转生轮跳跃而起,碧光蒙蒙,霍霍斩来。

狂风凛冽,呼啸如飙,翻腾起舞,两人已战到一处,杀意正浓。

昙花婆婆知道此时绝对不可退缩,唯有全力一拼。

当下暗吸真气,灌注而入,玄铁桨隐隐涨粗数寸,青光穿梭,流丽吞吐,如若青龙。

逍遥散人背手而立,目光一扫,已然瞧出,昙花婆婆绝非青衣老妪之敌,心下安泰,转眼看到段逸鸣,暗道:“此子先前和姥姥拼斗机关阵法,隐隐胜出一筹,端的是个奇才。”

“若是归为已用,不啻于如虎添翼。如若不然,立时下煞手将其铲除,不留后患。”

他遥遥盯着段逸鸣,余道:“少侠天纵奇才,于阵法机关一道几近化境,世所罕见。本座极喜有才之人,尤其是少年英雄。”

“少侠可愿意助本座一臂之力,共成大事。以少侠之能,必能名满天下,声动九州岛。”

段逸鸣揣摩局势,昙花婆婆神威刚猛,比如泰山五岳,但那青衣老妪却似抽丝蚕茧,阴柔连绵,游走不完,防守滴水不漏。

昙花婆婆这种打法极是耗费真元,数十招转瞬即过,她真气隐隐难以为继,强行聚气源源强攻,额头上细汗隐隐,脸色有些发白。

段逸鸣心中暗暗焦急,一个青衣老妪已是如此难以对付,一边还有一个修为深不测的逍遥散人。

若然两人同时出手,自己和昙花婆婆绝难讨得了好。

幸好眼下逍遥散人自恃身分,并未出手,如此便可以争取时间,希望可以拖延得长一些。

听到逍遥散人这番话,他装出犹豫心动模样,皱眉苦思。

逍遥散人见对方有所动摇,心中大喜,摇动唇舌,余明利害,加紧游说。

段逸鸣吞吞吐吐,瞻前顾后,乘势尽力迷惑对方,一边不时瞄一眼酣战中的昙花婆婆,似是有所顾忌,心中却想道:“不知道大殿之中情形如何了。?”

算算两个时辰只过了一少半,越发焦虑,惴惴不安,唯恐逍遥散人识破自己计策。

但他面上却不显露半丝,和逍遥散人虚与委蛇,装作无法痛下决心。

逍遥散人虽然疑心段逸鸣似乎另有目的,但他自觉局势尽在掌控之中,只要攻入大殿,将紫府首脑一众擒获,胜利唾手可得,因此也不着急。

即使是段逸鸣另有打算,也不担心,若实在无法说服,便出杀手将其除去。

当是时,青衣老妪和昙花婆婆已然斗过两百余招。

两人战得是兔起鹘落,飞冲府扑,电光耀舞,气浪迭炸。

昙花婆婆真元大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渗出,滚滚掉落。玄铁桨虽然怒舞锐啸,但气势已是弱了一些。

青衣老妪蓦地怪叫一声,乱发飞扬,十指弱舞,如若鬼魅。

只见阎罗转生轮当空疾转,碧光爆闪,宛如碧珠迸爆,发出刺耳的呜呜呼啸声。

她目中凶光陡盛,喝道:“阎罗路遥,魂魄归位,咄!”

阎罗转生轮蓦地一分为三,碧光吞吐如浪,气焰竟然暴涨数倍。

相比之下,昙花婆婆的玄铁桨青光弱了许多。

段逸鸣心中大骇,单从两人神兵气光相经,强弱分明,胜负隐隐注定。

三把碧刀旋舞飞出,炫光四射,寒光逼人。

阎罗转生轮中蓦地发出一种怪诞诡谲的声音,刺人耳膜,如同千百只小虫钻入,齐齐噬咬勾刺,说不出的难受。

段逸鸣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这阎罗转生轮中大有古怪!”只听了片刻,就觉胸口异音不绝,一股烦躁之意升起,心神不免一分。

碧光激爆,铛锒一声,一把碧刀撞上玄铁桨,斜斜上飞。

昙花婆婆手臂酸麻,玄铁桨几乎脱手,敌人这一刀隐含霸烈真力,气血被冲击得翻涌如浪。

她强行压下翻腾气血,脸色陡然变白。

不等她松口气,第二把碧刀呼啸着冲来,气迸爆,冲起万千炫光。

昙花婆婆再也坚持不住,被迫得连连后退,双臂之上如被山岳重压,竟是无法伸展举起。

蓦地,耳鬓之际锐声呼啸,她急忙侧脸,就觉头皮一凉,一缕头发已被劲气割断,一道鲜血从伤口流出,火烧火辣。

此时,她胸口气血鼎沸,一股腥甜之意直冲喉咙,“哇”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发青,眼前一黑,头晕目眩。

突然间,一丝尖锐的异声闪电般奔来,空气激荡,如被撕裂。

昙花婆婆心中狂警,但见眼前碧光闪耀,竟然是第三把碧刀接踵而来!

昙花婆婆一口真气提聚不起,玄铁桨勉强横在胸前,目光涣散,嘴角鲜血殷红,滴答落地。

碧光卷鼓,宛如惊涛骇浪当头兜落,玄铁桨被击得冲天飞起,“呜呜”长鸣。

碧光猛冲而下,昙花婆婆仿佛被三山五岳当胸猛击,刺痛撕心裂肺,血光如雾,身躯蓦地抛出,头发披散,目中骇异惊恐。

青衣老妪桀桀怪笑道:“老婆子,留下老命再走!”枯指一弱,当空旋转的阎罗转生轮杀气凛冽,寒气激喷,直朝她天灵盖怒射而来。

阎罗转生轮外缘陡然伸出一圈密密麻麻的尖锐锋利弯刀,裂空声骇人心魄。

昙花婆婆体内真气几近衰竭,勉强落在地面上,望着扑面而来的炫光,惊恐欲绝,奋力躲闪。

“哧哧”连响,那阎罗转生轮竟是紧追不舍,疾转如轮。

昙花婆婆衣裳接连绽裂,肌肤生寒,双臂=小腿等处火辣辣生疼,鲜血激溅。

顷刻之间,竟已受了十余处破伤!

寒气汹涌,碧光乱舞,阎罗转生轮势如鬼魅,呼啸来云,无论是昙花婆婆如何闪避,始终无法摆脱,但觉周身要害始终被其紧罩,眼看玄铁桨就在咫尺,却无法腾出手来取回。

昙花婆婆脸色煞白,似乎连呼吸也无法顺畅,心跳如鼓,随时可能从嗓子眼中跃出,冷汗淋淋,全身上下寒毛毕竖。

碧光纵横耀炽,俯冲飞旋,昙花婆婆左肩猛地一痛,鲜血长喷,踉跄倒退。

这一下被割伤,险伤及脖颈,若再向里偏上几寸,那可就要身首分家,她伸手抚压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脸色雪白得怕人。

青衣老妪得意大笑,说道:“紫府之流,不过尔尔!老身这就送你去阎罗地府!”手掌一引,阎罗转生轮呼啸而下,划过一道弧线,汹汹斩切而来。

昙花婆婆遍体鳞伤,真气耗尽,退无可退,哀叹一声,紧闭双目,等待死亡的降临。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一道金光直冲苍宇,笔直撞在阎罗转生轮上。

阎罗转生轮嗡然长啸,蓦地一个急转弯,破空激飞。

“叮叮铛铛”脆响不绝于耳,半空中翠华跳跃,四下乱飞。

青衣老妪那三把碧寒刀竟然被击得翻飞而去,斜斜散开。

青衣老妪大惊,急忙挥手一召,好不容易才将碧寒刀收回,阎罗转生轮跌跌撞撞的落下,她俯首看去,却见上面被劈出一道数寸长裂痕,心痛不已,又惊又骇。

众人惊魂未定,凝目看去。

昙花婆婆跌坐在地,身边一位少年傲然挺立,手中奇刀金光耀舞,赫然便是段逸鸣!

青衣老妪怨毒的看着段逸鸣,怒道:“臭小子,又是你!”

段逸鸣这一招出其不意,立时解了昙花婆婆危难,他低声说道:“婆婆,如何?”

昙花婆婆咽下一口鲜血,说道:“老身骨头硬,一时半会还融会贯通不了。”嘴上虽然不弱,但脚下却是一软,缓缓坐倒,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尴尬。

段逸鸣说道:“青衣老历古怪,妖法怪异,深洒中测,婆婆正道之法,难免为其所欺,若是双方堂堂正正一战,婆婆未必输她。”

昙花婆婆稍稍平静,朝段逸鸣感激的微微点头,闭目行功。

段逸鸣转过身来,说道:“妖孽,你用妖术盅惑心智,暗箭伤人,算不得什么英雄,真是卑鄙无耻!”

青衣老妪脸色忽青忽白,怒不可遏,大喝道:“臭小子,老身饶不了你!”身形一晃,碧光如潮,刹那间朝段逸鸣袭来。

段逸鸣呼吸大滞,感受到对方凛厉杀气扑面而来,心中大凛,身躯蓦地横移,避开来势。

扑面寒气席卷,肌肤如割,段逸鸣心中凛然,暗道:“这妖婆妖术诡谲,莫辨来向。不如就试试北斗七星剑诀的威力如何!”真气灌注,断龙金刀冲天而起,朗声喝道:“北斗阑干,天宇斜斟,劈开星河浊浪激!”

北斗七星剑诀第一式“北斗斜斟”立时发出!

但见金光飞舞,直若星河飞瀑从天而降,蒙蒙飘荡,垂在半空之中。

碧光一遇飞瀑流光,如水击岩石,轰然飞卷四散。

青衣老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一幕,喝道:“臭小子,你使得什么鬼门道?”

段逸鸣微微一笑,凝风伫立,手中断龙金刃龙吟不绝,微微震动,如若神人。

“北斗七星剑诀?”逍遥蒸腾作用低声惊呼,双目精光闪闪,一眨也不眨的盯在段逸鸣身上。

青衣老妪惊诧莫名,她根本没有料到这籍籍无名的弱冠小年方一出手,便将自己杀招化于无形。

想起先前在地宫甬道之中,少年的惊人表现,心中越发震骇交集……

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自己这些年深居简出,中土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少年高手!

段逸鸣身如山岳,沉稳不动。

青衣老妪狞笑道:“少年英雄,后生可畏。老身就好好领教一下绝学!”脸上青气一闪,杀机毕现,阎罗转生轮碧光怒闪,咆哮卷舞,仿佛一条碧幽巨蛇,朝着段逸鸣拦腰切卷而来。

段逸鸣脚下踏行罡步,断龙金刃冲天飞起,气芒斜展如幕,迎风飘扬,在他周身布下一道屏障。

北斗七昨剑诀第一式“北斗斜斟”看似只有一式,但其变化万端,莫可穷状。

青光大炽,寒气大作,阎罗转生轮锐啸着冲上。

“呯!”

大震传来,阎罗转生轮厉鸣狂响,青光倒卷飞泄。

青衣老妪惊骇越盛,急忙运气收回阎罗转生轮,巨力撞入手掌,虎口麻痹,几乎失去知觉,心中惊异无比,暗道:“这北斗七星神剑竟是如此强横?老身偏偏不信邪!”真怒陡起,毕集全身真气,再度揉身朴上。

阎罗转生轮呜呜狂鸣,径直朝段逸鸣冲去,碧光闪舞如天河滔滔,流星飞泄。

四周光波如一滩春水被风吹皱一般,剧烈的荡漾起来。

段逸鸣衣裳籁然后卷,猎猎翻飞,周身尽被狂风刮拍拂卷,似乎随时都要拔地而起,随风飘去。

青衣老妪心中暗喜,暗道:“只要你这小子身形稍有不稳,老身便将你万刀乱斩!老身就不信你能捱多久!”手指弹舞不休,真气如叫,将阎罗转生轮催的加速急转,掀起一股猛烈的气旋,把段逸鸣牢牢罩紧。

段逸鸣心中凛然,当下气沉丹田,双脚如生根一般紧紧扎在地上,风舞九天真诀自然而然使出,身形摆舞不定,宛如风中芦苇,看似弯曲欲折,偏偏却又韧性十足,曲而不断。

如此僵持良久,段逸鸣依旧稳如泰山,随意洒脱,气定神闲,不见一丝颓势。

逍遥散人吃惊不小,暗道:“这小子竟有如此之能,在姥姥强攻之下越发沉稳,悠闲至极!”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子和姥姥年纪相差何其之大,竟然能有如此气势,兀自斗得不分轩轾!

青衣老妪眼见久战无功,对方反而越发若无其事,目中凶光大作,突然厉喝一声,青衣卷摇,左掌反手一拍,发力压下。

阎罗转生轮啸声陡然沉闷,气流斜抛,一寸寸压下。

这一式上力量何止千万斤,若是被压中,便是神仙也会被压成肉饼!

段逸鸣蓦地觉得双臂压力遽然沉重,仿佛大山临顶,心中一动,猛地吐气大喝道:“璇玑阳明,苍穹神斗,当问苍穹几重高!”

北斗七星剑诀第五式——权玑破曲!

金光怒吐,一条长龙蓦地破空出现,冲天疾飞,撞破压顶碧光。

众人齐声惊呼,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快便从青衣老妪的压制下突围而出。

青衣老妪脸刹那间变得紫红如猪肝,双目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怒喝道:“小子,还想逃命么?”手腕一翻,阎罗转生轮呼啸着冲上,射出一道道强横寒芒,席卷横扫。

段逸鸣朗笑一声,不避反进,断龙金刃宛若游龙,长吟冲入。

碧光如罩,狂风暴雨似的缠绕长龙层层迭迭的猛攻。

金光冲射,穿梭来往,竟是毫不惧色。

“轰轰”爆响,那碧光登时迸碎,阎罗转生轮赫然被撞得哀鸣斜飞,三把碧刀纵横乱舞,竟是各自飞散。

“嗤啦!”

随着一阵衣襟断裂声,青衣老妪飘身疾退。

只见她头发散披,衣裳上赫然出现一道破痕,隐约可见黑黝黝的皮肤,颇有些滑稽可笑。

青衣老区血脉被反震之力冲击得摇荡翻腾,仿佛洪水泛滥的江堤,几欲溃塌。眼前一黑,人、喉头甜腥上涌,强忍着没有吐出,但真气堵滞翻滚,经脉刺痛,再也支持不住,仰面翻跃出数丈,这才落地。

群邪都不禁吸了口凉气,惊骇莫名,段逸鸣竟能击退青衣老妪,实在大大出乎意料!

逍遥散人飞也似的奔到青衣老妪身边,见她脸色忽白忽红,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一层细汗,暗吃一惊,说道:“姥姥,你……”

青衣老妪也不作声,奋力运气行功,压下翻涌真气,缓缓说道:“散人,凭这小子还不至于伤了老身。”她差怒交加,气气睚眦欲裂,老脸烧烫。

逍遥散人知道她心高气傲,万万不肯在外人面前示弱。但瞧她只是受了冲击,并无大碍,便不再说话,只说道:“本座去会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姥姥请暂时代为掠阵。”

他转过身来,缓缓走上前,逼视着段逸鸣,心潮翻动。

他以前也只是听闻北斗七星剑诀玄妙精深,但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手中使出来,威力竟然强猛如斯!心中凛然,紫府这实力可怕,隐约可见。

若不是知晓目下紫府中几位高手困于险境,如此贸然闯入,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看这少年施展北斗七星剑诀尚显生涩不纯,已有如此威力,若然那些老家伙使出来,威力不知又强了几多?

想到此处,脚下不由升起一股寒气,恐惧之意慢慢席卷全身。

他却不知,段逸鸣之所以能将北斗七星剑诀施展到如此地步,却是和他天生异禀以及奇遇密不可分。

他天生天灵紫华,资质出众,加之曾经吮吸万年冰蜃精血以及七灵寒晶果等各类异果,体内真气充沛,远胜常人经年苦修之效。

再加上身负仙瑶门、南海九凤庵以及紫府三派绝学,融会贯通,修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加上北斗七星剑诀如虎添翼,这才将全身潜力逐渐激发出来。

本来青衣老妪与之过招,一上来便全力猛攻,段逸鸣也未必能接的下,可是她却过分小瞧了段逸鸣,反而将他潜力一点一点激发出来,等到察觉不对之时,已然太迟,终于落了个灰头土脸的境地。

也幸好段逸鸣初学施展,许多精微之处尚未悟通,效力大打折扣,如果被他悟通,那青衣老妪要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上加难了。

段逸鸣初次使出北斗七星剑诀,便挫败不可一世的青衣老妪,心中惊喜之意无法言表。

但他也被对方震得气血激荡,翻滚起伏,久久无法平息,胸口憋闷,几乎炸开,难受至极。

突然间,一股气息从胸口涌起,瞬息灌顶,汹汹冲击,不吐不快。

他仰头纵声长啸,断龙金刃嗡然长吟不绝,金光弥漫,将他全身染得一片金黄,如若金刚罗汉。

逍遥散人双目之中闪过一道惊异,经过方才一战,他心中那个念头越发强烈,“这少年功力精进之速,实乃平生仅见。先前地宫甬道之时,尚有些弱意,谁曾想转眼再见时,真气之跃升令人瞠目结舌。”

隐隐觉得,此子乃是一个心头大患,只怕难以收服。

第十章 幸不辱命

长啸许久,终于袅袅止歇。

段逸鸣只觉胸口块垒已然消失不见,经脉顺畅,真气流转自如,较之方才,赫然增强不少,心中又惊又喜,俊脸上晶莹湛然,如玉一般,隐隐有光泽流转。

逍遥散人一怔,心中讶异,这小子竟是在转瞬之间真气又增强不少。细细一想,突然明白缘由,了悟道“

是了,必是这北斗七星剑诀作崇!方才一战,姥姥固然吃了个哑巴亏,但这小子也没有讨了多大好去。”

“但他处变不惊,反借着长啸将气血堵滞疏通,真气更似强了不少!”心中不由大是后悔,白白错失了一个擒拿对方的大好机会。

他说道:“少侠使得一手好剑诀。”

段逸鸣笑道:“多谢尊驾夸奖,紫府神法仙诀玄妙神通,多不胜数,宛如恒河沙数,我只不过是学了些皮毛,实在有限。诸位若是就此罢手,退出北斗瑶宫,那是最好。”

逍遥散人本想将话引到劝降之处,却不料反被对方出言劝退,脸色不悦,但随即一闪而逝,温雅含笑道:“老夫先前之话,少侠可否考虑清楚。少侠若是肯弃暗投明,本座保证既往不咎。”

言下之意,便是连方才震退青衣老妪也不予追究。

段逸免试不置可否,一言不发,眼下形势依旧十分不妙,随时都会有大变发生。

自己虽然一举击退青衣老妪,但不可否认和她轻敌大有关系,如若再战,未必有取胜之机。

再者,这逍遥散人妖法深邃,当日以汤妃仙子和唐师祖二人之力也不过将其惊走,但以自己所料,三人若是真的交手,胜负难料。

权衡之下,唯有拖延一途,但是逍遥散人狡诈多疑,只怕未必能一直瞒下去。

逍遥散人见他无动于衷,眉头微皱,缓缓说道:“目下之势,孰强孰弱,少侠想必心知肚明,不用本座赘言。如今已是月圆之夜,如本座所料不差,紫府中人现在气血欲沸,自顾不暇。”

“他们龟缩在东华府中,以为固若金汤,岂不知正如瓮中之鳖一般,无路可逃,只要本座一声令下,撞开东华府,必会将他们的一并擒获。本座所言是真是假,少侠不会不知。本座没有多大耐心,少侠还是及早定夺!”

青衣老妪此时走过来,沙哑着嗓子,怪声怪气的说道:“散人,这小子鬼鬼崇崇,只怕是有意拖延时间呢。”

逍遥散人一惊,目光在段逸鸣脸上扫了一圈,问道:“姥姥何出此言?”

青衣老妪脸上浮现出诡笑,说道:“散人不觉得奇怪,这小子分明不是紫府中人,为何会被那群老不死的急巴巴的教授北斗七星剑诀?”

“要知道北斗七星剑诀乃是紫府镇宫之宝,断然不会轻易传授外人。如此想来,理由唯有一个!”

段逸鸣心中大惊,这青衣老妪果然厉害,推测的几如亲眼看到似的。

逍遥散人暗中震惊,问道:“什么理由?”

青衣老妪嘴角浮起一丝神秘之意,缓缓说道:“这小子必是有大恩于紫府,所以才会被授予北斗七星剑诀。而这大恩么,如若老身所料不差,这小子身上必是有一件大大的名的宝贝,好便是紫河流仙诀!”

逍遥散人浑身一震,双目死死盯住段逸鸣,寒声问道:“真有此事?”

段逸鸣知道无法再隐瞒,索性不再遮掩,长声大笑道:“不错,紫河星流仙诀的确曾在小爷身上,不过,可惜时的是,小爷已经将仙诀完璧归赵、原物奉还。此刻,紫府诸前辈正在修习,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哈哈哈哈!”

逍遥散人脸色疾变,又惊又怒,沉声喝道:“臭小子,你敢戏弄本座!难道你不怕死么?”

段逸鸣悠悠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小爷受师门教诲,岂会和你舞这些妖魔鬼怪同流合污?真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逍遥散人被呛得说不出话来,鼻子几乎气歪。

青衣老妪阴恻恻笑道:“散人,此子入魔甚深,无可救药,若再在他身上下工夫,只怕那些老不死的功力马上就要复原了。”

逍遥散人目光充血,脸上熬气蒙蒙,怒喝道:“姥姥,你速带人去炸开东华府。这小子就交由本座处置!”

青衣老妪说道:“正合老身之意。”说罢举步走向昙花婆婆,阎罗转生轮扬起,话也不说,猛地朝昙花婆婆劈下。

段逸鸣看得大急,忙喝道:“婆婆,小心!”正想驰援,却被逍遥散人拦下。

逍遥散人一出手便是狠招,抢得先机,段逸鸣被逼得只难防守,根本无法喘过气来。

昙花婆婆此时正值疗伤关键时刻,一旦中断便前功尽弃,但眼下局势已不容她考虑,当下跳起玄铁桨横扫而出。

青衣老妪怪笑道:“强弩之末!”阎罗转生轮呼啸砸落,就听一声闷哼,昙花婆婆踉跄后退,金星飞溅,玄铁桨险些脱手飞出。

青衣老妪步步进逼,招招击向昙花婆婆要害,迫得她不住躲避。

昙花婆婆跌跌撞撞躲闪,体内真气激荡酥麻,几乎要不起来,但脑中记挂着大门主之命,终是不肯放弃。

蓦地背心一片冰凉,竟是被迫倚靠在大殿铜门上。

青衣老妪得意的狞笑道:“老婆子,这就送你去见列祖列宗!”阎罗转生轮碧光闪耀,触目皆绿,一股气浪陡然鼓起,当头劈下!昙花婆婆心一横,聚起残余真气,举起玄铁桨格挡。

两件神兵立时撞在一起,嗡鸣声大作。

阎罗转生轮一寸寸的压下,直朝昙花婆婆胸腹迫来。

昙花婆婆只觉膝盖欲折,头顶气血将爆,眼前一黑,脑海嗡然大响,甜腥翻涌,胸口一股恶心,哇的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死老婆子,骨头倒还挺硬。哼,老身瞧瞧你是不是钢筋铁骨做的,能禁受得住阎罗转生轮一击!”她猛地抬起阎罗转生轮。

昙花婆婆顿觉周身压力一轻,飘飘乎几欲飞起来。

青衣老妪大喝道:“照打!”阎罗转生轮携带着狂啸砸落。

昙花婆婆已是真气不济,眼看便要伤在阎罗转生轮下。

当是时,突然不知从何方传来一阵异音,似是箫声又不太像,高亢尖锐,如若碧海潮生,大浪拍空,金戈铁马之音由远而近,隆隆一片,仿佛便在身侧!

青衣老妪就觉手臂曲池穴一麻,似有什么细小之物刺中,体内真气一滞,阎罗转和轮微微一顿。

昙花婆婆见此良机,忙不迭的侧身滚开。

阎罗转生轮击了空,重重砸在大殿铜门边巨鼎之上。

“铛……”巨鼎吃此重击,团团打转,轰然倾倒。

正准备强攻大殿之群邪,纷纷觉得耳畔“嗖嗖”疾响,四肢如被针刺,无不大骇,齐齐疾步躲避,环目四顾,却是空无一物,一个个面如土色,难道是遇上了鬼么?

段逸鸣初闻萧声,猛地一怔,仔细辨听,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脸上喜色浮动,一招格当过去,借势跃开,正待说话,逍遥散人紧追而来,双掌如云,迅疾逾电,直逼面门。

他一时竟无睱说话,唯有急速还击。

逍遥散人穷追不舍,掌风如刀,接连劈下,锐气袭人,将断龙金刃压制得无法发挥。

段逸鸣大骇,突然之间,右臂经脉似有一缕真气冲入,经脉轰然,真气陡然疾冲,断龙金刃嗡然长吟,激飞跃出,直刺逍遥散人小腹。

这一变化诡异奇谲,峰回路转,逍遥散人大是骇异,急忙闪避。

段逸鸣危机得解,纵身跃开,向着箫声处大叫道:“纳姑娘,是你么?”

远处竹林中一阵摇晃,枝叶倒伏,两个人赫然出现在竹梢之上,随风起伏。

一人酥手如雪,一管长箫斜倚于唇,袅袅吹奏;而另一人身材娇小玲珑,樱唇中却是一片碧绿竹叶,正是纳云儿和灵嫣儿两人!

段逸鸣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听来声音古怪,原来竟是在萧声中混杂了竹叶笛声。

他遥遥招手,大呼道:“纳姑娘!”

纳云儿和灵嫣儿携手跃下竹梢,飘然而落。

群邪无不哗然,原来方才戏弄自己之人竟然只是两个小妞!

逍遥散人悚然动容,方才异音中蕴藏真气并没有多强,但声势却极是古怪,便连自己也隐隐有些被牵制。灵嫣儿奔过云,扶起昙花婆婆。

青衣老妪脸色乌青,沉声说道:“小丫头,方才那阵声音是你吹出的么?”

灵嫣儿一撇嘴,说道:“鬼婆子,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青衣老妪脸色微沉,阴侧侧说道:“小娃娃神气得很,嘿嘿,瞧你细皮嫩肉的,精气纯正,正好拿来滋补。”说着一挥手,群邪蜂拥而上,将四人紧紧包围。

段逸鸣大是紧张,说道:“大家小心,妖孽实力强横,须连手一战。”

灵嫣儿说道:“哼,师祖他们都了你剑诀,却被人家迫得狼狈不堪,真的的。”

段逸鸣脸孔一红,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方才自己眼看要被逍遥散人击伤,却被异音一激,反手击退对方。当时经脉中似有外力度入,难道说……”

他打了个激灵,忙将方才之事简略说来,说道:“纳姑娘,你和灵嫣儿万万不可分开,必须要合力吹奏迎敌!”

纳云儿虽然冰雪聪明,也不禁被他异想天开的想法惊住。

但细细一想,却觉大有道理,似乎自己的萧声和灵嫣儿的竹笛,互有迭加增进之能,不管如何,此时没有第二个好办法,唯有一试。

说话之际,逍遥散人已然迫近,寒光闪闪,发招攻来。

他手上发射出金属光芒,十指赫然伸长数寸,挥舞之际,撕裂空气声直刺耳膜。

原来他手上不知何时,竟是套上了一件金属指爪状物,颜色淡紫,十分怪异。

纳云儿惊呼道:“紫蚬印!”段逸鸣闻言大凛,紫蚬印据说乃是嵯焉山中,万丈幽潭之下,一块紫蚬怪物皮甲所制,柔软如丝,收缩由心,并且十分坚韧,刀剑难伤。

电光石火之间,寒气迫体,逍遥散人已然逼近。

段逸鸣反腕一击,脚下罡步斜踏,北斗七星剑诀立时发出。

这次他记取了方才教训,一上来便全力施展,先求自保。

果然,逍遥散人虽然道法怪异,招式神出鬼没,但在北斗七星剑诀面前,如遇铜墙铁壁,很难得手。

段逸鸣全力防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两人在殿前御风追逐飞惊,闪电绕舞,身形交错疾分,惊险至极。

纳云儿花容疾变,暗暗为段逸鸣捏了一把汗。

逍遥散人城府极深,一边展开暴风雨似的狂攻,一边仔细察看对方薄弱之处。

十余招一过,终被他看出端倪,段逸鸣施展北斗七星剑诀显然并不纯熟,每每在强攻之下,衔接处并不流畅,破绽隐隐。

他心中大喜,凝聚真气,劈头盖脸的猛攻,将段逸鸣逼得手忙脚忙,忙于招架,大感吃力。

段逸鸣心中焦急之下,不免心浮所躁,越发吃紧。

逍遥散人暗喜,攻势不减。罡风呼卷,杀气凛冽,招式妖魅莫测。

纳云儿秀目看出,但此时形势危机,不容多想,当下忙示意灵嫣儿吹奏,自己横箫唇边。运气吹出。

灵嫣儿虽有些不乐意,但知道事态严重,亦举起竹叶含在嘴里吹奏。

箫声笛音悠远缥缈,清雅疏淡,如若月夜清风飞扬,幽涧叮咚。

段逸鸣顿觉周身清凉如沐清泉,迅速宁静下来,急躁之心逐渐平自成,目光扫视,虽然依旧闪避的有些狼狈难堪,但却临危不乱,偶尔还找机会反击。

他心中盘算着:“逍遥散人妖法深不可测,仗着紫蚬印攻势凌厉妖异,飘忽不定。唯有以乱制乱,打他个出其不意,再强攻克之。”

箫声笛音忽疾忽缓,隐隐配合着某种节拍。

段逸鸣心中一动,以潮汐之法默运真气,随心所欲,断龙金刃奇招迭出,气芒绵密纵横,变幻莫测,将北斗七星剑诀之飘逸神秘发挥得淋漓尽致。

龙吟苍然,一道金光冲天电舞,北斗七星剑诀第五式——权玑破曲再告出手!

逍遥散人眼看对方身影在刹那间消失在金芒之中,心中凛然,双掌猛地交错,凝聚真气蓦地抓出。

“铛铛铛!”脆响不绝,金星万点,如若星河倒泻,漫天飞舞。

就听逍遥散人一声讶异,蓦地翻身飘起,双臂酸软麻痹,满脸涨红,狰狞可怖,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怒道:“好小子,再接本座一式瞧瞧!”运气冲开血脉,再度攻来。

段逸鸣大笑,说道:“再接一式又有何妨?”朗声喝道:“玄丹盘踞,云天斗牛,当冲九霄紫气盈!”一道弧光金光射出,刹那间飞卷奔流。

这乃是北斗七星剑诀第六式,紫气冲霄!

逍遥散人周身杀气如潮,但觉一股雄浑无匹的真气,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来,不可抵挡。

他一咬牙,聚起十分真力轰然疾拍,借势疾退。

金光破碎射舞,逍遥散人就觉手掌如被刀割,紫蚬印上发出剧烈的震颤声,心下骇异。

不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一花,杀气刺破护体真气,长驱直入,直朝心口插来。

他惊恐欲狂,周身寒气大起,拼了命闪避。

衣块飘飞,蓦地粉碎,如若万千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逍遥散人低头看去,却见两只袖口已被斩切不见,紧蚬印上赫然留下一道划痕,怎么可能?自己怎么会被这小子杀得如此不堪?他瞪视着对方,难以相信眼前事实。

段逸鸣临风伫立,衣襟飘飘,说不出的潇洒,手中断龙金刃嗡嗡低鸣,金芒吞吐,跃跃欲起。

他抬起视线,盯着逍遥散人,目光犀利如刀,气定神闲。

群邪都看呆了,一时间肝胆俱寒,无人出声,四周寂然,唯有那阵萧声笛音袅袅如缕,仍在耳畔回荡。

这小子到底是人是鬼?顷刻之间,竟然将两大高手杀得人仰马翻,险象环生,几乎溃败!

可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段逸鸣这一式紫气冲霄只仅仅学会前半式,威力大打折扣。

逍遥散人若是反身再战,段逸鸣便难以应付。

可惜的是,逍遥散人早被他怪谲剑诀震住,以为他还有后招,哪敢上前。

段逸鸣三板斧已然用尽,再战须重复施展,以逍遥散人之能,当能勘破其中破绽,到那时自己能有几分胜算实难预料。他自己心知肚明,外表却是一副沉稳之意。

逍遥散人心中刮过一道狂风,暗道:“这少年修为实在超乎想象,若要强攻,只怕耗时不短,万一紫府中那些老家伙出关,可是大为不妙。”思前想后,终觉继续战下去未必有胜机,退意浙起。

许久,逍遥散人若有深意的说道:“少侠果然深藏不露,本座佩服!以少侠如此年纪,能有如此修为,世所罕见。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他日再相遇,本座还要好好讨教一番!”说罢深深凝视段逸鸣一阵,一挥手转身飞驰离去。

青衣老妪狞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之事,姥姥记下了!”脚一跺,纵身而去。

群邪潮水般随后奔离。

直到群邪身影消失良久,段逸鸣这才吁了口气,身形一晃,摇摇欲附。

纳云儿一惊,急忙上前将他扶住,仔细一看,段逸鸣脸颊上大汗淋漓,苍白如雪,骇了一跳,忙道:“段少侠,你怎么了?”

段逸鸣摆摆手,虚弱的说道:“我只是有此脱力……”

原来这北斗七星剑诀虽然神奇,却极早耗费真气。

他一连恶战两场,加之此时强行使出这北斗七星剑诀第六式,紫气冲霄,力所不逮,勉强惊退群邪,自身也是强弩之末。此时心神松懈,顿觉疲倦袭来,几乎跌倒。他盘膝而坐,闭目运气行功。

纳云儿知晓始末,这才释然,当下守在段逸鸣身边护法。

灵嫣儿瞧着他,目光闪烁。

如此良久,段逸鸣总算收功,元气复原。

大殿之门“轧轧”响动,缓缓打开,大门主、二门主、紫微婆婆等人鱼贯而出。

灵嫣儿欢叫一声,扑了上去。

段逸鸣、纳云儿和昙花婆婆上前行礼,见诸人身上禁制消融,终于安心。

大门主知道了经过,十分感激,遥遥朝段逸鸣躬身:“小哥之大恩大德,紫府上下感激不尽。”

段逸鸣急忙闪开,说道:“前辈不必如此,晚辈承受不起。”

大门主执意要谢,段逸鸣只好由他。

二门主在大门主耳边低声细语,大门主频频点头,转身说道:“大恩不言谢,紫府无以为报,将水晶冰莲一朵赠与小哥,请小哥不必推辞。”

段逸鸣大喜过望,客气几句,便不再拒绝。

不多时,灵嫣儿捧着一个玉匣返回,里面赫然是一朵赤红水晶冰莲。

纳云儿小心翼翼的接过。

段逸鸣仔细看去,水晶冰莲枝叶舒展,浸泡在乳状冰水之中,氤氤氲氲,荷花怒放,莲实隐隐。

大门主肃然说道:“小哥,这水晶冰莲不易生长,极是娇贵,须靠这万年寒冰滋养,不可将它拔起,否则立时枯萎。”

二门主说道:“这水晶冰莲夺天地造化,日月灵气,可生肌续骨,起死还生,所以才会招来妖孽觑觎。它本有七株,颜色各不相同,已经用去四株,唯余这三株而已,是以非常宝贵。”

“小哥此次舍命襄助紫府度过大劫,紫府也不能吝啬。希望小哥保存好,尽心呵护才是……”

段逸鸣只顾着瞧水晶冰莲,心不在焉,连连应声。收好水晶冰莲之后,他蓦地想起两人出来时间已有四天多了,想到汤妃仙子的告诫,半刻也不想停留,于是向诸人辞行。

大门主见挽留不住,只好将两人送出琼池。

纳云儿声唤来天河彩凤,一同乘上凤背,展翅高飞,离开了北斗神山,一路朝东疾飞而去。

第六章 自相残杀

段逸鸣骇然失色,哪顾得上看伤势如何,双手一撑一推,抄足腾身,堪堪躲开。

他突然发现,手脚已经可以活动自如,血脉畅通。一怔之下,蓦然明白,方才那一次猛烈撞击,恰好一块尖石将他被制穴道震开,是以虽然百骸欲散、鲜血长流,但血脉却因此畅通,功力恢复部分。

虽然暂时还没有全部恢复,却不啻是一大喜讯,总算可以还击了!

他一把扯下面上衣布,握紧紫竹棍,凝神以待。

“咦?”那少女没想到自己这势在必得的一剑,竟然被对方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躲开。更令她奇怪的是,此人功力突然之间大涨,煞是奇怪。

黑暗之中,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对方身影。

罗衣老妪心中,也是非常惊诧,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子的功力突然间恢复少许。

她目光冷厉,鼻息之中突然嗅到一股血腥之气,见他身上衣裳褴缕,满是破洞,蓦然间明白:这小子竟是使用这种办法解开穴道。心中惊怒,森然道:“臭小子,真有你的。不过很可惜,你再挣扎也是徒劳无益,因为你没有机会活着出去了!”

说罢又朝少女说道:“用我教你的绝招解决了他!”

少女微微欠身,娇躯一晃,裙裳鼓舞,飘忽飞掠,瞬息之间已到了段逸鸣身侧,仙剑如电,拦腰急斩。

这一式来的太过诡异,段逸鸣险些失声惊呼出来。电光石火之间,心随意动,真气流转,紫竹棍自然而然的击出。

“叮叮铛铛!”

疾响如玉珠落盘,急促不绝。

段逸鸣头皮一阵发麻,自己心胸大脉顷刻之间,便被对方剑势罩中,几乎无法闪避。

危急关头,他顾不得思考,跳跃纵飞,片刻不停。

少女指如兰花,飞快屈弹,仙剑如若一道光电怒射飞旋,步步紧追,杀气如潮,呼啸而来,几乎就在背后!

段逸鸣脸色疾变,对方招式之快捷、诡谲,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回身。

若再继续下去,不出五招,势必会被对方剑气斩杀!

他手掌一翻,北斗七星剑诀发出!

北斗斜斟!

金光耀射,从天而降,瞬息之间便在段逸鸣身后布下一道光幕。

蓬然大震,光幕剧烈抖动。少女仙剑笔直刺入,却似遇到什么坚不可摧的屏障一般。

她经脉麻痹堵滞,真气险些岔道。心中大骇,凝力横绞。

光幕轰然四散,化作虚无。少女长驱直入,剑如长虹,直刺段逸鸣背心。

段逸鸣藉着这片刻时机,终于有了喘息之机。但心中却惊骇无比。

北斗七星剑诀威猛无匹,但却被对方一剑刺破,对方修为之精妙,实在罕见。脑中念头一闪而过,身躯一扭,盘旋而落。紫竹棍铮然长吟,准备发出北斗七星剑诀第五式权玑破曲,奋力一搏。

金光爆闪,游龙冲天而起。顷刻间,将整个山腹照射的雪亮如白昼。

便在此时,少女猛的看清对手面目,凤目猛的睁圆,失声娇呼道:“逸哥哥,是你!”

段逸鸣凝目看去,少女娇婉明丽,窈窕婀娜,竟然是顾研茹!他愣了一下,手掌一偏,想把剑气转向。

但一切都太迟了,两人都是全力而为,根本没有时间闪避。

轰隆巨响,气浪迭炸。两人经脉震颤,皆被对方巨力震的飞开,气血逆行,上冲百会,脑中嗡鸣欲裂!

“怎么会是你?”

段逸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目中满是痛苦和惊诧。

顾研茹秀眉紧皱,手掌无力的松开,倒靠在石壁上。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自己怎么和心爱情郎糊涂的殊死搏杀,险些误杀了对方。久别重逢,想不到竟是以这种惨烈方式相见!

她头脑一阵混乱,颤声问道:“逸哥哥,你怎么样了?”

段逸鸣强行咽下一口鲜血,奋力挤出一丝宽慰的笑意,说道:“还好。”

黑暗中,只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分明受伤都不轻。

顾研茹又惊又骇,偏过脸来,问道:“姥姥,为什么?他是逸哥哥呀,你为什么要茹儿和他自相残杀?”

罗衣老妪目光闪烁,碧光幽幽,她视线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视,问道:“茹儿,他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么?”

顾研茹说道:“是的。他就是逸哥哥。”

段逸鸣隐隐觉得,顾研茹和这罗衣老妪关系非同一般,心中一沉,缓缓问道:“茹儿,此人是谁?”

顾研茹迟疑了一下,说道:“逸哥哥,她就是茹儿师祖北昆姥姥,翠萝宫宫主!”

“啊!”段逸鸣身体猛然僵硬,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反问道:“什么?她就是翠萝宫宫主?”

顾研茹点点头,说道:“不错。我这段时间在翠萝宫潜心修炼,便是东郭、南黎两位师祖老人家亲自督促。你、你一去杳无音讯,我心中挂念,正好这次各派聚会,所以便央求宫主师祖带我来此地,果然遇到了你。”

顿了顿说道:“逸哥哥,你方才那一剑真的很厉害,似乎不像是仙瑶门剑术。”

段逸鸣置若罔闻,心中骇异狂震,只有一个念头在回响:“这罗衣老妪竟然是翠萝宫大宫主北昆姥姥!那她为什么会和魔派逍遥散人联手出现在北斗瑶宫?难道说,北昆姥姥竟是和魔派同流合污了么?”

段逸鸣心下冰凉,隐隐升起一丝不祥征兆,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但是一时又说不清楚,阴霾在心头缓缓飘过,大是不安。

北昆姥姥眼光忽地一冷,森然说道:“又是北斗七星剑诀!哼,臭小子,你以为凭藉着它,就能克制一切了么?”

顾研茹一怔,奇道:“姥姥,您说什么?什么是北斗七星剑诀?师祖,你和逸哥哥认识么?”

北昆姥姥桀桀怪笑道:“认识?姥姥和这小子岂止是认识,嘿嘿,熟得很呢!”

顾研茹微微一皱眉,心中大是讶异。

段逸鸣盯着她,冷笑道:“茹儿,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和这位翠萝宫宫主非常熟悉。”

顾研茹越发奇怪,两人说话针锋相对,分明不甚友善,隐有深意。她睁大一双明眸,问道:“师祖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在翠萝宫中潜修,怎么会认识逸哥哥呢?”

段逸鸣说道:“这就奇怪了。不久之前,我曾在北斗神山之中遇见过你这位宫主师祖,当时她正和魔派妖孽逍遥散人走在一起,妄图控制北斗瑶宫……”

“住口!”北昆姥姥大声喝止,怒道:“臭小子,你休得胡言乱语,捏造事实来诬蔑老身清誉!”

“清誉?哈哈哈哈,你也有清誉?”段逸鸣鄙视道。

北昆姥姥大怒,脸上闪过一道青气,阴恻恻说道:“臭小子,你敢冒犯老身!你现在身负重伤,老身想杀你,就不过像捏死一只小蚂蚁!”

顾研茹大骇,急忙扶着石壁站起来,说道:“师祖,逸哥哥乃是仙瑶门弟子,同属正道,他、他不是坏人。”

北昆姥姥说道:“茹儿,这小子诡计多端、奸诈狡猾,你不要被他蒙骗了。姥姥已经查实,这小子私通魔派妖孽,因此才将他抓来。倘若留他一命,势必养虎为患。茹儿,你现在就杀了他,以免后患!”

顾研茹骇极,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个场面,一个是心爱情郎,约定三生;一个是师门尊长,授业解惑,她一个也不想伤害得罪。

段逸鸣冷哼道:“你终于忍不住露出马脚了。哼,你怕我将你的丑事传出去,所以想杀人灭口!你这伪善之辈,明明做下不可告人之事,却偏偏不敢承认,真是无耻!”

北昆姥姥怒不可遏,大喝道:“茹儿,你动不动手?”

茹儿慌的六神无主,清泪汩汩涌出,看看段逸鸣,再看看北昆姥姥,不知如何是好,俏脸惨白,嚅喏道:“师祖,逸哥哥不是坏人,您老是不是弄错了?”

北昆姥姥双目凶光闪闪,碧幽幽如若阴火。她冷声说道:“怎么,你敢不听从师祖之命?”

顾研茹娇躯一震,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乍和北昆姥姥眼光对视,骇的打了个寒战,倒退几步,惊道:“不、不是……”

北昆姥姥步步进逼,说道:“那你还犹豫什么?杀了他,姥姥再给你找一个如意儿郎,比他强上千百倍!你若还是翠萝宫弟子,那就听命杀了他!”目光犀利,直逼过去。

顾研茹承受不了如此压力,手一松,仙剑跌落地面,她紧紧靠在石壁上,摇头道:“不。师祖,茹儿不能杀了逸哥哥。”

段逸鸣见北昆姥姥逼迫顾研茹下手,怒气冲顶,喝道:“好个翠萝宫宫主,难道就是这样逼迫人么?你有本事冲我来,为难一个晚辈弟子算什么英雄!”

北昆姥姥眉毛微微抖动,脸色似笑非笑,双眸杀机大作,嘿然说道:“臭小子,老身就先结果了你!”话未说完,罗裳鼓舞,凌空一抓拍出。

空气撕裂,“嗤嗤”疾响,真气轰然,直若滔天巨浪,汹涌迫面。登时压的段逸鸣呼吸停滞,气血不畅。

千钧一发之际,他奋力挥舞紫竹棍,北斗七星剑诀再次施展开来。

两股力道迎面而撞,气浪掀飞横甩。

北昆姥姥知道厉害,哪敢硬接。她侧身一闪,避过来势,双目凝视,但见段逸鸣脚步踉跄,下盘虚浮,心中大喜。

段逸鸣方才被顾研茹击成重伤,尚未喘过气来,又被逼和北昆姥姥搏斗,此时真气不济,轻易便被对方的凛冽真气震的几乎飞起。

他咬紧牙关,勉强才稳住身影,但心头一阵悸动,太阳穴扑扑跳动,口干舌燥,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息。

北昆姥姥阴笑道:“臭小子,纳命来!”阴风骤起,枯爪闪电般射出,直抓段逸鸣面目。

这一抓若是抓实,段逸鸣不死也得毁容!

顾研茹眼见段逸鸣就要伤在北昆姥姥抓下,心中大急,冲了过来,拦在段逸鸣面前,央求道:“师祖,求求你,不要杀逸哥哥!”

北昆姥姥眼神凛厉,左爪变掌,一把将顾研茹抓起丢到一边,右爪笔直抓落。

生死存亡之际,段逸鸣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紫竹棍横扫怒斩,北斗七星剑诀第七式出手。

金光爆闪,如若瀑布飞流。

北昆姥姥眼前一片金光灿灿,不辨东西,只闻耳边锐风呼啸,迎面劈来,心中狂骇,顾不得伤人,双爪猛吐,长袖如练,直射飞出。

气浪炸开,一道人影跌了出去。

北昆姥姥落下身来,低头一看,却见一双衣袖竟被削落,露出两条黑乎乎的枯瘦长臂,黝黑如柴,心中又惊又怒。

段逸鸣却是奋力从地上爬起,一张俊脸白的几乎透明,紫竹棍斜斜下指,缓缓流下一缕鲜血。望着北昆姥姥窘迫模样,心中却大是遗憾。若非真气不济,这一剑怎么会让对方轻易接下!

原来他在危急之间,奋力使出北斗七星剑诀第七式,只可惜真气太弱,只削下北昆姥姥一双衣袖,并未真的伤及身体。

北昆姥姥恼羞成怒,脖颈上青筋暴起。刹那间,一股强烈的杀意从心底浮起:“此子修为出类拔萃,加之北斗七星剑诀在手,更是如虎添翼。

今日若是不将之铲除,他日必是心头大患!”

嫉妒、仇恨、杀机……如烈火般在她心中熊熊燃烧,难以压制。厉喝一声,纵身飞起,双掌猛的拍出。

段逸鸣闷哼一声,身躯被震的跌飞,直撞在石壁上,继而扑倒在地。

口鼻之中,鲜血渗出,很快将地面染红。

北斗姥姥瞧着他半晌,这才确定他无力抵抗,走上前去,狞笑道:“臭小子,就让北斗七星剑诀陪你下地狱吧!”举起左掌,就欲抓下。

段逸鸣此时精疲力竭,眼前金星乱冒,体内气血逆行,痛的几乎晕厥,眼看敌人使出杀手,却毫无还手之力。

“不要!”一声凄厉娇啼响起,顾研茹飞身扑过来,伏在段逸鸣身上,哭道:“师祖,你要杀了逸哥哥,茹儿也活不成了。你就连茹儿一块杀了吧!”

北昆姥姥喝道:“你疯了,为了这个臭小子连命都不要了?快让开!”

顾研茹死死抱住段逸鸣不放,泪眼朦胧,惨然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逸哥哥死了,茹儿活在世上也没有生趣。就请师祖成全茹儿,和逸哥哥死在一起!”

段逸鸣奋力张开嘴,说道:“茹儿,你不要管我。”

顾研茹摇摇头,说道:“不。我既已是段家人,这条命便和你连在一起。若生同生,若死同穴,绝不背离!”

北昆姥姥没有想到顾研茹竟是这般刚烈,凶目一扫,见段逸鸣气若游丝,忖道:“也罢,就将他两人血脉禁制,关在山腹里,反正这小子受伤不轻,不会有什么威胁。等到处理完外面事情之后,再解决他们也还不迟。”说罢严令顾研茹不得擅自出去,迳自出了山腹。

山腹中一片死寂,昏暗无光。

顾研茹爬起身,将段逸鸣抱在怀中,见他面色如土,鲜血染红衣裳,骇的哭起来:“逸哥哥,你别吓我,你醒醒!”

段逸鸣睁开眼睛,依稀看到顾研茹泪水纵横,虚弱的说道:“茹儿,你哭什么?我还没有死呢。我的命硬,阎王不敢收。”

顾研茹见他醒转,破涕为笑,说道:“逸哥哥,你可吓死我了。还好,你醒过来了。”一边说一边将段逸鸣小心翼翼的挪到石壁边靠上去。

段逸鸣说道:“看你,哭丧着脸。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你可不要变成满脸皱纹。”

顾研茹见他取笑自己,心中大羞,说道:“看你,伤得这么重,还有闲心取笑人家。”顿了顿说道:“逸哥哥,都怨我,不分青红皂白,将你误伤成这副模样,真是对不起。”眼圈一红,泪珠盈盈欲滴。

段逸鸣吸了口气,说道:“这件事不怨你。你也是被那、那北昆姥姥淫威逼迫。”

顾研茹扬起脸问道:“逸哥哥,有件事茹儿不明白。师祖明明一直在翠萝宫潜修,怎么会和你在什么北斗神山相遇?”

段逸鸣脸色一正,缓缓说道:“此事千真万确。”见顾研茹犹不相信,便将自己在北斗瑶宫之事说来。

顾研茹听的合不拢嘴,震惊万分。

末了,段逸鸣说道:“茹儿,你那位宫主师祖,分明早就和魔派沆瀣一气!”

本集简介

面对屡屡进犯的魔派,正道诸派终于有了同心抵御的觉悟,相约在天平台大会上誓师。

在这个正派云集的场合,段逸鸣先是遇上了最不想见到的天剑派,更眼看着紫玄真人被推举成正派盟主,却苦无证据揭穿他。

然而,最令段逸鸣惊讶的是,与消遥散人联手进击北斗瑶宫的青衣老妪,竟也赫然在列!难道魔派的触角竟已深入到如此程度?

第一章 聚精炼胎

东方彤云绽破,流霞万丈,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金光流丽飞舞。

万里云天尽披赤艳之色,瑰丽壮观至极。云蒸霞蔚,变幻万端,神奇而又迷幻。

一声悠长的清丽长鸣传来,云雾翻涌如浪。

“呼”的一阵声响,一只彩羽巨禽冲破云雾,昂首振翅,神异凛然。

背上赫然坐着一对少年男女,正是段逸鸣和纳云儿。两人离开北斗瑶宫之后,便乘着天河彩凤径直向东飞来。

关山万重,流云如岛。纳云儿伸开手掌,指缝间流丝飞絮,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秀发飞舞,一缕青丝掠过段逸鸣脸颊,麻痒无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纳云儿转过脸来,见他模样,忍不住嫣然一笑。

段逸鸣见她云鬓斜坠,笑颜在朝霞照耀下,灿如春花;秋波流盼,晶莹胜雪的肌肤放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辉,越发美的不可方物。

两人依偎在一起,肌肤厮磨,鼻息之间幽香隐隐。段逸鸣心脏一阵乱跳,不敢正视。

纳云儿瞧他有些尴尬,也觉害羞,微微垂下头,幽幽问道:“你、你是不是很喜欢彭姑娘?”

段逸鸣讷讷半晌,方说道:“这个、这个……”

纳云儿淡淡说道:“你若不想说,不必勉强。”明眸柔柔的看着他,隐隐掠过一丝失落。

段逸鸣俊脸赤红如肝,说不出一个字。

恰在此时,天河彩凤又冲入一团云气之中,触目白茫茫一片。

两人身躯若即若离,彼此之间都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好在这白云将一切都遮掩了。但依稀之中,段逸鸣感到一双明眸依旧在瞧着他,心底莫名的波动着。

天河彩凤清鸣阵阵,拍翅高飞。俯身看去,大地苍茫,山峦起伏,江河蜿蜒,绿意盎然,风光雄奇无限。

段逸鸣从没有想到,从高空看去,天地景致竟然如此绮丽绚烂,美不胜收,赞叹不已。

两人急着赶路,清晨起身直到玉盘升天,方落下地来,找一处地方歇息。

如此几日,终于在黄昏时刻赶到东海之上。

残阳如血,满天都是暗红绦紫、变幻万千的火烧云,气势殊为壮观。

波光淼淼,瑟瑟如万蛇横渡。海天线上,赫然露出一座云气缭绕、若隐若现的山峰。远远望去,真如海上仙山。

纳云儿展颜一笑,说道:“那里是九霄仙岛,上面便是洛神谷了。”

说罢一拍天河彩凤,向下俯冲。

忽听一声悠长鸣叫,一个黑点从岛上冲天飞起,急速迎了上来。

纳云儿喜道:“是凰儿!”见段逸鸣有些迷惑,说道:“天河彩凤本是一对,一雌一雄。咱们乘坐的是凤儿,赶来的便是凰儿了。”

说话间,另一只天河彩凤飞近,远远绕了个大圈,贴近过来并肩飞行。

它欢声鸣叫,巨喙不时凑过来亲昵的磨蹭。

它那火红巨睛好奇地看着段逸鸣,似乎是奇怪少主人怎么会和陌生人同乘凤儿?

纳云儿娇笑道:“凰儿,这位是段少侠,是洛神谷的客人,你可不许欺负哦!”

天河彩凤似是明白她所说,赤睛转动,朝段逸鸣点头长鸣,算是打过了招呼。

段逸鸣不禁羡慕,说道:“洛神谷孤悬海外,如若蓬莱仙山。若能长居在此处,胜似神仙啊!”

纳云儿歪着头说道:“你若愿意,那就长住在岛上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说完此话,突觉语气颇有些暧昧,娇颜一红,羞答答的垂下头。

段逸鸣丝毫不觉,优哉游哉的四下张望,随口说道:“好啊!”

天河彩凤双翅收拢,已然落在岛边雪白沙滩上。段逸鸣和纳云儿跃下凤背,放任两只彩凤自行觅食去了。

两人循着沙滩而行,拐入密林,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来到一处山谷中。

段逸鸣见幽谷中尽是奇花异果,各种绿木高大粗壮,遮天蔽日。

偶尔可见几只毛茸茸的小兽,从枝叶间探头探脑的看过来,可爱至极。

幽谷深处,却是数十间紫木屋,屋前鲜花怒绽,团团簇拥,直延伸到两侧山坡,层层叠叠,星罗棋布,看上去整洁雅致,清爽宜人。

段逸鸣深深吸气,一股芳香渗入胸肺,登时心旷神怡,忍不住赞道:“优雅清幽,直若仙阁。”

纳云儿抿嘴一笑,走了过去。

此时,从紫木屋中奔出几个少女,一拥而上,笑道:“云儿妹妹,你可回来了。咦,这是谁啊?怎么会来到岛上?”几个人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一边偷偷打量着段逸鸣。

纳云儿说道:“诸位师姊,这位是仙瑶门的段逸鸣段少侠。”不知听到了什么,脸色羞红,耳根泛起一层粉红颜色。

几个人笑嘻嘻的步入紫木屋。

紫木屋中,坐着一个中年丽人,正是汤妃仙子。

段逸鸣躬身行礼,说道:“晚辈见过老前辈。”

汤妃仙子摆摆手,笑道:“不必行这些俗礼。”安排段逸鸣坐下后,问道:“云儿,可是找到了水晶冰莲了么?”

段逸鸣急忙从怀中取出玉匣,恭恭敬敬的献上,说道:“晚辈幸不辱命,承蒙紫府相赠一株水晶冰莲。”

汤妃仙子接过玉匣,奇道:“紫府?你说这水晶冰莲竟是紫府中人所赠么?”

“不错。”段逸鸣将北斗神山之行简略说了一遍。旁边几位少女无不听的大感惊奇。

汤妃仙子惊道:“紫府竟然隐居在北斗神山之中?真是没有想到。这下好了,如果紫府愿意再度出世,玲珑教那些邪魔也就不足为惧了。”

段逸鸣关心落雁之事,急忙说道:“老前辈,如今水晶冰莲已经找到,就请老前辈为楚姑娘医治。”

汤妃仙子微微颔首,带领众人来到谷后一个山洞中。

走进山洞,尽头是一个不小的洞窟。里面正中放着一只枫澶宝鼎,上面是一根粗大的薰香,异香缭绕,扑鼻沁肺。

鼎中火势隐隐,火光透过鼎孔射出来,奼紫嫣红,光华如雾。

枫澶宝鼎上封了九道灵符,上面写满奇形怪状的字体。

枫澶宝鼎之后是个石室,里面摆放着一具半透明淡黄色玉棺,其中横躺着一个少女。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动不动。赫然便是落雁。

段逸鸣心潮激动,疾奔上前,颤声问道:“楚姑娘她、她怎么样了?”

汤妃仙子说道:“段少侠毋须紧张,这具玉棺乃是以东海极底百万年珊瑚玉所制,任何东西放在其中,可保万年不腐。落雁姑娘放在其中,自是不用担心。加上这枫澶宝鼎中的龙啖香,功能镇元安神,魂魄入定。只要及时重塑魂魄,复生有望。”

段逸鸣这才心安,暗吁一口气。

汤妃仙子脸色一正,说道:“稍时就为落雁姑娘重塑肉身,事关重大,不得有一丝纰漏。若是在施法过程中受到外界干扰,不但落雁姑娘魂飞魄散,就此魂游地府,而且在场之人都不免神识淆乱,非死即伤。

“紫炼儿,你去发动天罗地网法阵,封闭全岛。注意监视,切记不许任何人闯上岛来。”

“是!”一个紫衣少女领命而去。

“采湘儿,你们几个准备好砚墨晶,随时备用!”汤妃仙子吩咐道。

“是!”几名洛神谷弟子齐声应道,搬来许多墨绿色晶石,放在枫澶大鼎四周。

汤妃仙子见准备妥当,转身说道:“段少侠,你留在石室中随老身施功,需用你之纯阳精气助落雁姑娘三魂六魄归位。云儿守在石窟外,不可让任何人进来。”

纳云儿应了声,缓缓走出石窟,拔剑守护。

此时,洞窟中的气氛隐约有些沉重,诸人一片默然,只能听到彼此呼吸声。

段逸鸣似乎受到感染,也不禁有些紧张,口干舌燥,呼吸也有些粗浊。

石窟四壁上镶嵌的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散发出朦胧光华,石窟外传来海风呼啸声,呜呜掠过。

汤妃仙子长吸一口气,凝视玉棺片刻,缓缓打开玉匣,放在一边石台上。举手移开棺盖,落雁整个儿显露出来。

伊人容颜如雪,淡雅如画,娴静安宁。胸腹凝如石头,没有一丝生气。

段逸鸣心房一颤,问道:“老前辈,楚姑娘好像有些不对……”余下之话被他硬生生咽下。

汤妃仙子脸色凝重,说道:“楚姑娘受伤甚重,三魂六魄几乎湮灭,只留下一魂一魄不散,但也细弱如游丝。有这枫澶宝鼎中之龙啖香,这才保住不散,如同沉睡。如今水晶冰莲已然取到,即可开始,楚姑娘生机有望。”说完话,心念内敛,凝神聚意施展神功大法。

但见她眼中渐渐浮起奇异光彩,陡然一亮,慑人心魄。口中念念有词,逐渐加快。

念词符语低沉有力,众人都觉心腑似被什么东西击中,一震一颤,魂魄激荡欲飞,不由暗凛,急忙凝神敛意。

枫澶宝鼎无风自激,嗡嗡震动。

便在此时,汤妃仙子伸出右手疾点,嘴里喝道:“太衍无虚,龙虎交融,起!”

落雁娇躯缓缓升起,悬浮在玉棺上三尺之处。

段逸鸣不由睁大眼睛,眼前这一幕太过于玄虚。

汤妃仙子喝道:“加大火势!”

采湘儿等人急忙答应,拾起砚墨晶丢入枫澶宝鼎之中,火势陡然大盛。

龙啖香红光一闪,白烟浓郁,“呼”的转向,将落雁周身包围,跌宕翻腾,环绕转舞。青烟嫋嫋,落雁娇躯逐渐模糊,时隐时现。

汤妃仙子举手布下一道结界,将石室隔离起来,只剩下一个小孔容龙啖香青烟进入。

接着她转过身来,面对段逸鸣,正色说道:“段少侠,稍时需要褪去楚姑娘全身衣裳,不留寸缕,好进行重塑肉胎之法。你面对处子之身,必须保持神志清醒,不可妄动他念,否则前功尽弃。”

段逸鸣脸色一红,张口结舌。

汤妃仙子说道:“女儿家清白最是要紧,绝不可任由男子观看自己胴体。你可明白?”

段逸鸣艰难的咽了口唾液,说道:“晚辈明白。不过,此事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尚请老前辈保密,不可让第三人知道,包括楚姑娘在内。”

汤妃仙子看着他,面上闪过一道不悦,沉声说道:“怎么,你竟是不想负责任么?”

段逸鸣急忙摆手,说道:“老前辈误解晚辈意思了。楚姑娘冰清玉洁,如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晚辈自惭形秽,如何敢妄动念头?此事还是先不说为好。”

眼中异彩闪烁,片刻后说道:“也好。此事老身就作主了。楚姑娘醒来后,若是她愿意,许配与你,那再好不过。如果她执意不肯,那也无法,此事就此深埋心底,不可说与第三人知道。”

段逸鸣心中微微松口气,说道:“就由老前辈所说。”

汤妃仙子点点头,走到落雁身边,伸手将她罗衫一一解下。

裙裳尽褪,露出一具美轮美奂的胴体。

身材绝美,肌肤雪白光洁,宛如凝脂玉露;全身凹凸有致,窈窕起伏,如若鬼斧神工。

段逸鸣口干舌燥,急忙一咬舌头,淡淡血腥冲散心中涟漪。收敛神志,全神贯注。

汤妃仙子手指灵诀疾捏,嘴唇蠕动,法咒绵绵不绝发出。青烟如缕,竟是被落雁丝丝吸收。

段逸鸣几乎屏住呼吸,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落雁。

落雁如被一层淡淡的轻纱薄雾笼罩,变得迷迷蒙蒙。

恍惚之间,她的脸色也不似先前那么苍白了。眼睫毛微微一动,段逸鸣一颗心立时提了起来,再仔细看时,却并无异样,落雁依然沉睡如故。

心中暗道:“自己大约是太过关注,看花眼了。”

枫澶宝鼎四周诸少女脸色通红,香汗淋漓,双手不停的向宝鼎中加添砚墨晶。

热浪迫来,诸人衣裳逐渐湿透,挥汗如雨,却是不敢停歇擦拭。

枫澶宝鼎之中火势越来越旺,颜色由红而紫、由紫而青,温度越来越高。

龙啖香燃烧速度加快,白烟由细线变成手指般粗细,好似长蛇,绵绵不绝的朝落雁卷去环绕。

汤妃仙子脸色凝重,法咒疾念不停,额角细汗隐隐,头顶冒起一丝丝白气。

龙啖香升起的白烟,随其语气疾缓,起伏摇曳,忽而急促,忽而舒缓,瞧来颇为诡异。

汤妃仙子眼中异彩闪闪,说道:“段少侠,楚姑娘魂魄将聚,速以真气将其经脉淤阻冲开,护佑其心脉!”

段逸鸣心中大凛,双目凝视,毕集真气,缓缓推出,透入落雁体内经脉。

落雁体内经脉停滞,冰寒刺骨,如同冰雪凝固。他小心翼翼的逐一将寒气炼化驱散,一点一点的将僵化经脉疏通。

如此十八周天之后,总算勉强进入到其心脉附近。真气催发,将心脏包拢起来。

落雁心脏附近,飘浮着龙啖香的白气,将它与寒气隔绝开来。

段逸鸣心随意动,缓缓催动白气丝丝转动。

汤妃仙子长吸一口气,伸手从玉匣中摘下莲花,抖手放出。

水晶冰莲花缓缓悬浮在落雁小腹丹田上尺许处,盘旋而下。一道红光闪过,花瓣四散,竟然渗入肌肤。

她双手不停,将荷叶、茎干一一折下,分别以真气透入落雁四肢,融入肌肤。

最后,她取过莲实,叩开落雁紧闭牙关,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调集全身真气,催动法诀,展开聚精炼胎之术。

这聚精炼胎之术,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奇道术,条件极为凶险苛刻。

施展者必须有极高修为方可,而且须以成熟水晶冰莲为引,聚敛体内剩余魂魄炼化,重塑肉胎魂魄,以莲花塑胎,荷叶枝干为骨,以莲实聚集魂魄。

汤妃仙子低声念道:“真元聚结,水木互济,冰莲潜化,筑结玄胎。

三魂汇聚,六魄交集,水晶收摄,精气归一!”

手指疾点,将自身真元渡入落雁体内。

渐渐地,她脸色由粉转白,细汗如浆渗出,顺着脸庞脖颈流淌滚落。

只见落雁脸色微微泛起一丝淡红颜色,周身光华射出,肌肤如若透明,脏腑、血管、经络历历可辨。四肢骨骼“格格”脆响,寸寸延伸。丝丝红光顺着经脉奔行,聚集一起,汹汹而下,最后会和在丹田之处。红光团团旋转,越来越亮。

炫光正中间,隐约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涨大,肌光莹洁,好似深红浅赤的光漪层层荡漾,抛射向外。

身影一丝一丝的缓缓升起,盘膝而坐,口鼻眉目清晰可辨,活脱脱是个缩小版的落雁!

段逸鸣心中震骇无比:“落雁的玄胎真的成形了!”

几乎就在同时,他感受到手掌微微一动,落雁的心脏竟是缓缓开始跳动。

他狂喜过望,屏住呼吸,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耳畔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段逸鸣望去,但见落雁酥胸上下颤抖,竟是恢复了呼吸!

落雁心跳呼吸全部出现,果真活过来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畅快之意,在他体内轰然卷扫,高兴地几乎喊了出来。

汤妃仙子喝道:“玄胎入体,魂魄各归原位!”

玄胎缓缓盘旋一周,径直落下,钻入落雁头顶泥丸穴。

随着一声低低的呻吟,落雁娇躯一阵晃动,双目睁开,迷茫的看着四周。

转目看来,发现两人,“嘻嘻”一笑,露出扇贝一般的玉齿。

段逸鸣压住心中狂喜,猛然发觉落雁依旧赤身裸体,这一转身,雪丘沟壑尽然入目,不禁面红耳赤,颤抖着取过罗衫为她披上,遮住如玉晶莹的胴体。

就在此时,汤妃仙子突然“咦”了一声,双目紧张的看着落雁,秀眉紧皱。说道:“奇怪,这楚姑娘有些古怪,怎么……”

段逸鸣一怔,凝目看去。

落雁虽然复活,音容未变,一双眼睛天真好奇,却好像不认识自己似的,并无一丝惊喜。

汤妃仙子眼中掠过一道惊悸之色,一把抓起身边剩余莲实,仔细一看,脸色蓦地一变,“唰”的雪白。

段逸鸣隐约觉得不妙,急忙问道:“老前辈,楚姑娘她、她莫非有什么不对劲?”

汤妃仙子望了他一眼,苦涩的说道:“段少侠,你取来的这朵水晶冰莲虽然开花结实,但是、但是……”

段逸鸣心中一沉,心跳加速,结结巴巴的问道:“但是如何?”

汤妃仙子缓缓说道:“这莲实虽然成形,但却没有完全成熟,效力稍稍打了些折扣。所以楚姑娘玄胎固然炼成,但神志却没有复原,如同一个三四岁孩童一般……”

段逸鸣怔怔呆愣,心中纷乱如潮,昏昏沉沉,好像被沉溺在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之中,无从着力。

他心中狂跳,迷茫、震骇、惊悸……混乱至极,猛然奋起全身力气,大声喊道:“不可能、不可能!水晶冰莲乃是世间灵宝,怎么会无法还原楚姑娘的心智?”

他扑过去,抓住落雁胳膊,说道:“小妹,你好好看看,我是你大哥啊!”

落雁呆呆看了他片刻,俏脸上突然浮起一层恐惧神色,“哇”的哭了起来,挣扎着想脱离段逸鸣,一边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汤妃仙子叹口气,走过去轻轻搂住落雁,安慰道:“好孩子,不用怕。

他不会害你的,他是你大哥!”

落雁从汤妃仙子怀中探出头来,将信将疑的问道:“你、你是我大哥么?”

段逸鸣见她一副胆战心惊模样,心中紊乱,眼睛一扫,见到汤妃仙子朝他使着眼色,心下明白,说道:“是啊、是啊。我是你大哥。”

落雁疑惑的说道:“是吗?太好了。我有大哥了,我有大哥了!”

段逸鸣踉跄退后,望着落雁绝美容颜,顿时心乱如麻,五味陈杂,苦涩难辨。

落雁虽然成功复活,但却失去了所有记忆,心智只相当于三四岁孩童,大喜之后却是迷茫失落。这件事算是成功呢还是失败?

一股伤感和惆怅从段逸鸣心底涌起,翻江倒海,汹汹扫荡,鼻头一酸,泪水夺眶而出,视线朦胧,迷蒙一片。

他怔立片刻,突然想到一个念头,竭力喊道:“老前辈,还有办法。

晚辈再去北斗瑶宫去求另一株水晶冰莲,拿来为小妹服下,恢复她的心智!”

“没用的。”汤妃仙子疼惜的看着他,叹气道:“楚姑娘的玄胎初成,娇嫩无比,受不得再一次的施法。若要强行施展聚精炼胎之术,势必会将她生机剥夺。而玄胎生机一灭,楚姑娘也会随同魂飞魄散,可就真的没有办法再将其救活。”

段逸鸣心中失望至极,泪水忍不住滑落脸庞,挣扎着说道:“那等到楚姑娘玄胎稳固之后,再行施展聚精炼胎之术。那样的话,楚姑娘便会一切复原了么?”

汤妃仙子望着他,心下黯然。

落雁的心智从此之后只能停留在幼童水准,即便再有水晶冰莲也无济于事,可她不忍剥夺段逸鸣心中希望,是以才如此说。

但段逸鸣却执着这般,只有暗暗摇头。不管怎样,有希望总比绝望好些,等到他心绪平静,再告诉他。

汤妃仙子解去结界,走出石室。

纳云儿迎了上来,喜道:“楚姑娘恢复元气了?”

段逸鸣苦笑一下,默默的点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纳云儿大奇,汤妃仙子说道:“楚姑娘是活了过来。但是、但是心智却停留在孩童时期了。”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

汤妃仙子将落雁交到纳云儿手上,说道:“云儿,好好照顾她。唉,可怜的孩子……”

第二章 魔踪再现

此后一连几日,段逸鸣都陪着落雁在岛上游玩。望着落雁天真无邪的笑脸,他心酸欲碎,但仍只能强颜欢笑。

落雁对他十分依恋,缠着不放。段逸鸣索性放开一切,陪她随意玩乐。

这一日,天色破晓,段逸鸣早早来向汤妃仙子辞行。

汤妃仙子知道他去意已绝,也不挽留,只嘱咐他有空来看看落雁。

纳云儿送他出岛,乘坐天河彩凤飞渡东海,一路迢迢,落在沙滩上。

段逸鸣揖手说道:“纳姑娘,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回去吧。”

纳云儿默不作声,低着头,一只脚尖来回在白沙上画圈。

段逸鸣觉得奇怪,问道:“纳姑娘,你有心事?”

纳云儿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你是不是眼巴巴的想赶回去见彭姑娘?”

段逸鸣被她说中心事,一时间无言以对。

纳云儿心中已有七分明白,秋波中闪过黯然凄伤的神色,心中默默想道:“他果然是为了彭姑娘才急匆匆的想赶回庐山。”嘴里说道:“你这一去,万里迢迢,不知道何时才会再相逢呢?”

段逸鸣说道:“只有有缘,你我总会再相逢的。再说,楚姑娘在洛神谷,我答应过汤老前辈,会来看望她的。”

纳云儿笑颜一展,歪着头,俏皮的问道:“难道就不来看看我么?”

少女娇媚容颜,在旭日下看来,肌肤粉嫩红晕,美艳无双。尤其是那曼妙的曲线,在阳光照射下,裙裳几近透明,纤毫毕现,峰峦起伏,丰腴的大腿修长直挺,玲珑身段一览无遗。

段逸鸣瞧得怦怦心跳,心中掠过一道异样,急忙侧过脸去,说道:“那是自然。如果有机会,逸鸣一定来看望楚姑娘和纳姑娘你的。”

纳云儿低声说道:“你还叫人家纳姑娘?你、你叫我云儿吧。”

段逸鸣一怔,笑道:“好啊。云儿。”

“哎。”纳云儿仰起脸来,笑容甜美,清丽绝色,天地失色。

段逸鸣只觉目眩神迷,哪敢再看,匆匆说了声:“云儿,告辞了!”

纵身而起,御风而去。

纳云儿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上,默立良久,直到天河彩凤长鸣惊醒,这才依依不舍的坐上凤背,直上云霄。

段逸鸣一路南下,日夜兼程。这一日黄昏时分,赶到歧望山。

眼看天色将晚,便找了一处猎户人家投宿。

山里人热情好客,特意煮了一锅野味,拿出自酿的粗酒招待。

段逸鸣也不客气,席地而坐,撕下一只鹿腿大口咀嚼。一边和男主人大碗饮酒,直至醉意醺醺,这才尽兴而眠。

午夜时分,段逸鸣被一股说话声惊醒,以为是猎户夫妻说话,他翻了个身,正想再睡,就在朦朦胧胧之间听到一个声音:“……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这个声音虽然压的很低,但却似曾相识。他的睡意登时消散,悄悄爬起身,支起耳朵聆听。

另外一个声音说道:“我查了许久,终于打听到,玲珑教主在钟戎山现身,似乎有所动作。”

段逸鸣越听越耳熟,心中正奇怪之间,鼻翼之中蓦地闻到一股血腥味道。心中一震,轻轻爬起来,顺着窗户缝向外看去。

只见里间坐着两人,一个黑衣蒙面,一个身材高大,面目狰狞,赫然便是神秘黑衣人和天狼魔君!

他心中大奇,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在一起?

隐约之间,黑衣人身上透出一丝诡秘的气息,阴寒森冷,让人平生一股寒栗之意。

段逸鸣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突然忆起,那日在九幽黄泉中烛阴岛上遇见之时,黑衣人身上便有这股气息,只是现在又强烈了许多。

仔细看去,黑衣人脸上所戴面具大的出奇,整个头颅都被面具遮掩起来,犹如一顶高冠。

黑衣人说道:“那枚东西在他身上,可有什么异样?”

天狼魔君说道:“玲珑教主防范很严,很难近身。不过,我倒是打探出另外一件事,玲珑教主最近似乎是在安排着什么。”

“是么?他到底计划什么?”黑衣人问道。

天狼魔君摇摇头,说道:“目前还不清楚。不过瞧那架式,似乎大有玄机。”

黑衣人皱眉想了片刻,说道:“难道说,玲珑教主竟也是……”

天狼魔君奇道:“什么?”

黑衣人摆摆手,说道:“你继续监视,一有异动马上传信。”

天狼魔君满腹狐疑的说道:“是。”

黑衣人看着他,眼光犀利,缓缓说道:“记住,尽量少来见我。大事成就之前,千万不可泄漏半分。尤其是你我的关系。如果泄漏了,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

天狼魔君打了个哈哈,说道:“这事请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不过,至于那枚翡翠氤氲蛋……”

黑衣人说道:“翡翠氤氲蛋是在紫玄真人手中。”

天狼魔君大喜,说道:“太好了,我这就连夜赶赴峨嵋山,夺回翡翠氤氲蛋。”

黑衣人说道:“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再说此事我已有安排,保证你拿到就是。”

天狼魔君还想说什么,被黑衣人伸手阻拦。他说道:“此事先放到一边。有件事需要你去……”声音转低,听不清楚。

黑衣人说道:“此事非同寻常,不可大意,速速去办。”烛火一灭,黑衣人已然失去踪影。

天狼魔君坐了半晌,也越窗而出。

段逸鸣略一思量,急忙穿上衣裳追了出去。鼻息之间,那股血腥之气越发浓烈。

他推开猎户夫妻居室一看,不由怔呆……猎户夫妻双双倒在血泊之间,早已气绝身亡!

段逸鸣双拳握紧,蓦地明白必是天狼魔君和黑衣人所为,为防走漏消息而杀人灭口!善良的猎户夫妻只因见到两人露面,便被无情杀死!

他面色一变,怒道:“妖孽,杀人如麻,竟然如此残忍!”他转身奔出木屋,飞身冲起,直朝天狼魔君方向追去。

月色昏暗,几朵乌云游荡在天际,朦朦胧胧。

段逸鸣御风疾飞,追出数十里,终于看到天狼魔君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他撕下一块衣摆蒙在脸上,双臂一振,猛然加速,提气长啸,声震四野。

天狼魔君悚然回首,心中惊道:“来人真气充沛,气势不凡,究竟是什么人?”他生性狂傲,自是不会躲避。

段逸鸣轻飘飘的落下,双目如电,冷冷扫射而来。

天狼魔君见来人以布蒙面,不由一怔。沉声问道:“阁下什么人?为什么拦住老夫去路?”

段逸鸣没有表情的说道:“那户猎户人家可是你下手屠杀的?”

天狼魔君双目中陡然闪过惊异之色,阴恻恻说道:“阁下的话,老夫实在听不懂。”

段逸鸣厉声喝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狼魔君,你也未免太心狠手辣了,连寻常猎户人家都不放过!”

天狼魔君见他叫出自己名号,心中暗惊,此人究竟是谁,怎么知道自己名号?心中蓦地想到:“此人言词凿凿,难道竟是窥到了自己二人在木屋之事?如此说来,自己所说之话岂不是被他听到?!”

于是他寒声说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不露本来面目?”

段逸鸣冷笑道:“鬼鬼祟祟?哼,那黑衣人头戴面具,他为什么不露本来面目?”

天狼魔君这下子更加确认无疑,沉声说道:“阁下到底见到了什么?”

段逸鸣悠悠说道:“你说呢?”

天狼魔君眼神突冷,说道:“老夫不管你看到什么,反正都一样。一个人若是变成死尸,那便能永远的保守秘密了。”

段逸鸣大笑道:“天狼魔君,就凭你?小爷敢追上来,就不会怕你!

哼,你恶贯满盈,双手沾满鲜血,早就该遭到报应了!”

天狼魔君大怒,更由此人言语中感觉似乎对自己颇为熟悉,于是压下心中恼恨,说道:“老夫手下不杀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名号,老夫也好召来牛头马面为你招魂!”

他心中已然拿定主意,不管此人是谁,今夜绝不放过他!

段逸鸣见他眼中凶光闪闪,冷笑道:“要想知道小爷名号不难,只消回答一个问题即可。小爷问你,十年之前,苍灵山茅家村满村老少,被人屠杀殆尽,可是你所为?”

天狼魔君脸上闪过一道异色,惊道:“苍灵山茅家村?他们不是全部死了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段逸鸣满腔悲愤,仰天长啸道:“小爷就是苍灵山茅家村之人,当年恰好进山打猎,所以逃过一劫。你没有想到吧,茅家村尚有人活在世上!

今天,小爷就为茅家村冤死的一百多条人命,向你讨个公道!”

天狼魔君知道眼前之人竟是茅家村之后,心生歹念,阴恻恻说道:“想不到当年茅家村还有漏网之鱼!不过,你也活不过今夜了。老夫不妨实话告诉你,当年苍灵山茅家村屠村之事,并非老夫所为,而是另有其人!”

段逸鸣心弦大动,睁大双目问道:“不是你又是什么人?”

天狼魔君神秘的说道:“屠村之人身分可不一般,你绝对想不到他会是谁!他就是……”

说到此处却戛然而止,一脸奸笑的瞥着段逸鸣。

段逸鸣双目充血,一颗心猛的提起,怒喝道:“天狼魔君,你说那人是谁?”心念电转,凶手究竟是谁?心中蓦地闪过黑衣人的神秘身影,暗道:“难道、难道凶手竟是那神秘黑衣人么?”

念及此,段逸鸣不禁脱口而出,问道:“难道是那黑衣蒙面之人么?

他究竟是什么人?”

天狼魔君脸色微变,冷冷说道:“阁下知道的太多了。”目中绿光大作,衣裳卷舞,突然从衣袖中伸出两只枯爪,横空抓来,快如鬼魅。

一股森寒之气直迫段逸鸣而来,鼻息尽寒。

段逸鸣双眼陡然一亮,喝道:“来的好!”脚下斜踏罡步,反手抽出紫竹棍,朝他双爪击落。

天狼魔君哪里在意,手腕微转,直抓紫竹棍。

段逸鸣冷笑道:“不自量力!”脚下一点,宛如滑鱼一般避过,随即欺身而进,真气猛地冲出,紫竹棍陡然一转,划了道弧线,竟是直击天狼魔君右肘。

天狼魔君不防他变招如此之快,眼前一花,来人竟然避过自己的一击,贴身靠近!

他心中大骇,忙不迭曲臂疾抓,岂料右肘还是微微一麻,已被点中,奇痛钻心,几乎叫出声来,“呼呼”一连数抓,急忙后撤。

天狼魔君低头一看,右肘鲜血渗出,皮开肉绽,心中又惊又怒。大喝一声,面部扭曲狰狞,张开血嘴,发出渗人怪嚎。

“嗷……”

天狼魔君衣裳膨涨如鼓,胸口那只青狼头蓦地浮空而起,张吻咬牙,似乎活了过来,它陡然张嘴一吸,吮吸力道越空而来。

青煞奼血大法!

段逸鸣嘴角露出嘲讽之意,说道:“妖法邪术,也敢张狂?”右手一抖,断龙金刃锵然出鞘,金光电舞,如若苍龙。

“原来是你这小……”天狼魔君顿时认出眼前之人,赫然便是在南海九凤庵遇到之少年!

说话之间,断龙金刃气芒迫近,如同飓风扑面,天狼魔君寒毛登时竖起,只觉鼻息堵滞,劲风横扫,余下之话顿时被噎堵于喉,竟是无法说出。

他又惊又怒,陡然气沉丹田,强行发出真气格挡。衣襟猎猎狂飘,真气如泥牛沉海,轰然四散,万钧巨力劈头盖脸冲来,天狼魔君连忙踉跄避闪。

他强行站住,面容却透出淡淡血色,胸中气血翻涌如浪,心中大寒。

这小子真气之强,已臻化境,深不可测,饶是天狼魔君桀骜不驯、凶残狂妄,此刻心底也不由得涌起森然惊惧之意。

段逸鸣轻蔑的笑道:“妖孽,怕了吧?说出茅家村屠村元凶,小爷就不为难你。”

天狼魔君何曾受过如此小视,心中大怒,目中杀机大作,狂笑道:“臭小子,真是狂妄得很!老夫就瞧瞧你有多大本事,口气竟然如此之大!”

说罢袍袖卷舞,青光耀耀,青狼魔杖“呼”的飞出,寒气喷射,凝空疾旋不已。杖头两只狰狞狼头摆舞,巨吻张合,长舌滑腥,势欲吞噬。

段逸鸣哑然失笑,说道:“手下败将,也敢言勇!”

当年在南海九凤庵,段逸鸣便以断龙金刃斩杀青狼魔杖上的青狼头,一鸣惊人。

天狼魔君想起此事,便觉是奇耻大辱,颜面全无。老脸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的羞愤恨怒。

他怒极而笑,咬牙切齿道:“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老夫今日便要你魂归地府,永世不得超生!”肥袖鼓舞,青光轰然激射,青狼魔杖豁然变大,猛的冲出,朝段逸鸣咬来。

段逸鸣腾空而起,断龙金刃横扫,气浪漫卷狂飙。

“当啷!”激响,两人身形交错而过。

段逸鸣身躯蓦地拔高,直落在青狼魔杖之上,疾滑而下。断龙金刃寒光吞吐,直指天狼魔君面目。

天狼魔君就觉杀气如潮一般袭来,呼吸大滞,心中惊悸若狂。左手臂一转,青狼魔杖疾抖,右手五指微屈,射出一道指气,疾若闪电。

段逸鸣朗笑声中,顿足而起,断龙金刃竖在胸前,将指气震飞。

天狼魔君惊怒交集,恼羞至极,大声怒吼,青狼魔杖呼呼疾旋,青光暴涨,蓦地化作一只巨大的青狼,遥遥猛吸。

四周飞沙走石,树木尽折,枝叶卷舞冲天,形成一道漩涡,滚滚上冲。

段逸鸣就觉脚底一轻,身躯飘飘欲飞。体内精血呼呼疾转,直朝头顶涌去。

他急忙聚气抵御,衣裳掠飞,险些控制不住。还好真气流转,硬生生压下身躯,心中大惊道:“天狼魔君修为,果然非同凡响!”

天狼魔君狞笑道:“臭小子,这下子可由不得你了,老夫要吸干你的精血,把你变成一具干尸!”说罢大力吮吸,力道一阵强过一阵。

段逸鸣觉得头顶吸力越来越强,天灵盖一阵震颤,似欲裂开,体内精血如若沸水,沸腾不止,心中惊悸,一颗心登时吊在嗓子眼上,怦怦疾跳,随时可能跳将出来。

天狼魔君见他犹自支撑不坠,心中掠过一丝惊诧,旋即一咬牙,提起十成真气,猛的抓出。

段逸鸣顿感吸力增大,从天而降,耳畔破空风起,锐响刺耳。突地,脚下一轻,身躯竟然飘飘而起!脑中气血鼓胀欲裂,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

当此生死存亡之际,段逸鸣睁大双目,蓦地抄足跃起。身躯急旋绕转,真气滔滔起伏,一道金光闪过,断龙金刃舞如苍龙,长吟散开。

北斗七星仙诀出手!

金龙如怒箭似的一跃而起,顷刻间穿越汹汹气旋,纵横劈裂。

只听“噗噗”轻响,惊呼响起。

天狼魔君只觉眼前金光闪耀弥漫,长驱直入,手掌一轻,青狼魔杖脱手飞起。

他心中骇然,不待反应过来,护体真气蓦地两分,金光汹汹劈面射来,寒气拂面,毛发尽断!

他肝胆俱裂,急切之间,双臂疾振,青袍飞出,朝后急撤。

撕裂声不绝于耳,青袍刹那间化为万千蝴蝶,漫天飞舞。

段逸鸣飘然落地,衣襟猎舞,冷冷看着天狼魔君,嘴角泛起一丝嘲讽,微笑道:“天狼魔君修为果然别具一格,连衣裳也能如此特异!”

天狼魔君低头一看,不由气晕。

原来他一身衣裳到处是破洞,如若乞丐。

见此天狼魔君脸色涨的通红,怒声喝道:“臭小子,老夫与你誓不两立!”顿足飞起,抓住青狼魔杖仔细一瞧,更是愤怒无比。青狼魔杖上已被斩的出现一道深深裂痕。

他气的暴跳如雷,怒不可遏,厉声怪吼,双掌拍出,卷起一阵劲风气浪。

青狼魔杖亦化作一头獠牙可怖的巨狼,咆哮旋飞,朝着段逸鸣拦腰横咬。

段逸鸣知道天狼魔君动了真怒,不敢托大,当下直飞而起,空中转身,俯冲而下,断龙金刃金光爆射,疾如游龙,猛烈击在巨狼之上。

“砰”的一声,巨狼被击的轰然上冲,痛号声中,立时四散。青狼魔杖滴溜溜漫天乱舞,青光爆射。

段逸鸣虚踏北斗,回身急斩。

天狼魔君来不及召回青狼魔杖,横推双掌,便要闪避。岂知一股气浪当胸冲到,登时彷佛被山岳撞击,眼前金星乱舞,喉咙腥甜上冲,蓦地被震飞。

他痛极怒啸,鲜血长喷,兀自怒道:“臭小子……”

话音未落,身边杀气凛冽,断龙金刃金光耀舞,朝着他头颅怒劈而来。

天狼魔君迭受重创,晕头晕脑,下意识的侧身躲避。

“嗤!”的长响,耳畔寒气一闪而过,便觉头顶一凉,发丝飘摇而下。

他骇的脸色剧变:“这小子竟是如此威猛!”伸手召回青狼魔杖,但见杖头已被斩得几乎断掉,心下又是痛惜又是惊惧。

段逸鸣疾追而来,断龙金刃飞旋怒冲,金光卷射,尽朝他要害之处劈斩而来。

森冷锐啸裂空入耳,激的天狼魔君周身寒毛乍起,肌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此时顾不得身分,亡命般的挥舞青狼魔杖,护住周身大脉,腾空而起,狼狈不堪的飞退。一边厉声喊道:“臭小子,此仇不报绝不甘休!”

段逸鸣纵身跃起,尾追而来,只是山高林密,还是被天狼魔君逃走了。

虽然击退了天狼魔君,但是他并没有多大高兴。茅家村屠村之元凶隐现端倪,但是却扑朔迷离,元凶到底是谁?

段逸鸣苦苦沉思半晌,依旧毫无头绪。

本来计划从天狼魔君身上获得确切消息,可惜又被他逃脱,不免有些气馁。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毕竟有了线索。只要紧抓住天狼魔君不放,总有一天会追查出茅家村屠村元凶。

段逸鸣想到这里,心神稍缓,开朗了一些。

他心神一松懈,立时感到一阵疲倦。原来方才和天狼魔君一阵恶斗,固然占据上风,但也耗费大半真气,当下盘膝而坐,运气行宫。

九个周天之后,豁然而起,就觉神清气爽,伤口愈合,疲倦尽消。他仰天长啸,一吐胸中那悲郁之气。

许久之后,啸声方歇,这才起身急驰而去。

玉蟾悬空,冷辉遍洒,惊起一群夜枭,慌张四飞,扑翅声在黑夜里听来分外清晰。

段逸鸣奔出深山,日夜兼程,终于抵达庐山。

第三章 离奇之谜

庐山,万竹谷,松林岗。

一幢木屋孤零零的矗立在松林中,四周松涛阵阵,乱云飞渡,不时有吵杂的松鸦叫声驱散寂静,带来几分生气。

初夏时分,草长莺飞,一派绿意盎然之象。

转眼间,段逸鸣返回松林岗已有数月。

这几个月来,他起早贪黑,一门心思在那本北斗七星剑诀上,苦苦钻研,越是潜心领悟,越觉北斗七星剑诀浩瀚如繁星,深邃无底。

中途有时也会想到放弃,但是他终于还是咬着牙挺了下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坚持,终于有所突破。

这一日清晨,朝阳尚未升起,林间露水湿叶,薄雾飘荡。

段逸鸣盘膝端坐在松林间,闭目炼气,周身万千毛孔尽开。鼻息之间有两道粗若拇指的白气钻出,嫋嫋而上,交会在头顶。那里,一道紫色气华射出,缓缓旋转。

四周雾气环绕缭绕,一丝丝的天地灵气如细线,从四面八方飞来,尽被段逸鸣毛孔吸收。

旁边一株高大的松树上,几只松鸦挤在一起,伸长脖子大声鼓噪。

蓦地松鸦群一阵骚动,扑扇着翅膀飞起。

枝叶间,钻出一只调皮的小兽,扬起上半身,急促的尖叫着,似是威胁着松鸦。

松鸦群也不甘示弱,盘旋飞舞,大声聒噪。

小兽“呼呼”吹了几口气,知道无法抓住松鸦,便转了几圈,溜下树来。

小兽匍匐在段逸鸣身边不远处,歪着脑袋看着段逸鸣练功,默默地趴下假寤。

突然间,它似乎感觉到什么,呼的站起身,弓起腰,警惕地望着松林外,低声吼叫着。

两道窈窕丽影翩翩飞来,在松林间穿行,雾气飞卷,如若飞仙。

小兽蓦地跃起,直扑过去,龇牙咧嘴,发出尖锐的叫声,将两人骇了一跳。

“小金,真是调皮!”一个悦耳的少女声音发出。

小金发出喜悦的低叫声,摇着尾巴迎了上去,扑入来人怀中。

薄雾散开,走出两个明艳少女,俏丽如仙,赫然便是彭衣茱和长孙傲梅。

原来小金和段逸鸣失散之后,久觅不果,便独自奔回庐山万竹谷。

长孙傲梅时常来松林岗等候段逸鸣,久而久之,便和小金熟稔无比。

长孙傲梅抚摩着小金,问道:“小金,段师兄在哪里?”

小金扭转头,朝松林深处低声尖叫,扬起前爪比划着,作出一副闭目练功模样,逗的两人格格娇笑。

闻听到嬉笑声,段逸鸣缓缓收功。睁开眼睛,便看到薄雾中两道婀娜身影靠近,扬声说道:“是彭师姐和梅儿么?”

“段师兄!”长孙傲梅娇声传来,两道俏生生的身影出现。

彭衣茱笑盈盈瞧着他,大眼睛一闪一闪,充满柔情。

长孙傲梅靠过来,娇声说道:“段师兄,我和彭师姐来看你了。”

段逸鸣笑道:“多谢多谢。”边说便悄悄看了彭衣茱一眼,目光游离,只一接触便又急忙错开。

自那日在乾坤谷地隙火脉之中之后,两人情苗破土而出,从此不能自拔。

他每日里练完功后,便在脑海中幻想着伊人千娇百媚的身姿,情苗深种,恨不得时时相见。

彭衣茱见他手忙脚乱,忍不住抿嘴一笑,宛如冰雪初融、兰花绽放,心中也有莫名的心慌之意。

长孙傲梅说道:“段师兄,你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潜心苦练,想必是什么神功奇法。今日彭师姐有暇,不如你为我们使出来开开眼界。”

段逸鸣心下犹豫,看到彭衣茱轻启朱唇,柔声说道:“段师弟,怎么还对我和梅师妹保密么?”

段逸鸣脸孔微红,说道:“哪里。只是、只是我资质愚鲁,无法彻悟,使出来只怕贻笑大方。”

“无妨。我和梅师妹也不是外人。”彭衣茱柔声说道。

刚说完话,似乎觉得有些过于亲昵暧昧,俏脸红晕飞起,明眸中娇羞流转。

心有灵犀,含情脉脉。

段逸鸣一听,心脏怦怦疾跳,快乐的如同要爆炸一般,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暗中吸了一口气,驱散杂念,舞动紫竹棍,上下纵跃,穿梭冲飞,如若蛟龙翔天,遒劲生威。

一声长啸,段逸鸣缓缓落地,一收紫竹棍,临风挺立,英姿勃勃。

长孙傲梅睁大美目,看的眼花撩乱,奇道:“段师兄,你使的好像不是本门剑法。咦,怎么好像是北斗剑法?不,似乎又不像,真是奇怪。”

彭衣茱也瞧出有异,明眸疑惑的看着他,似有所思。

段逸鸣笑道:“实不相瞒。我这几式剑法,乃是紫府的北斗七星剑诀。”

长孙傲梅吃惊的张大樱唇,说道:“什么,北斗七星剑诀?你、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段逸鸣于是将北斗瑶宫之行,简略说来,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听的几乎合不拢嘴。

彭衣茱秀眉微蹙,说道:“梅师妹,段师弟这北斗七星剑诀,似乎和你那北斗剑法颇有渊源呢。”

长孙傲梅点点头,说道:“我幼时遇到一位奇人北斗老人,这套北斗剑法便是他传授于我的,只是和你这北斗七星剑诀比起来逊色了许多。据他说是来自遥远的北斗神山一个十分古老的门派,这么说来,他竟是紫府中人了?”

段逸鸣想起在北斗瑶宫之时,五位门主之中唯有三门主没有见到,心下微动,难道这北斗老人便是三门主么?

长孙傲梅娇声说道:“段师兄,你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段逸鸣打了个哈哈,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自己这紫竹棍得自寒冰洞,难道说,紫府第十三代大门主齐蘸蕉齐真人,也和寒冰洞有某种关联么?照此看来,齐真人竟是在寒冰洞中停留过?”

他心中念头纷繁起伏,便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堂堂紫府一代大门主怎么会出现在仙瑶门秘地呢?心中不由一动,既是如此,不如去寒冰洞一探。

彭衣茱觉察到段逸鸣有些异样,问道:“段师弟,你有心事么?”

段逸鸣摇摇头,只顾想着心事,越想越觉迷茫。

长孙傲梅说道:“段师兄,你看你,只顾着练功,都快成呆子了。不如这样吧,反正今天我和彭师姐有空,你就陪我们去逛一逛。”

段逸鸣突然想到一个念头,说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彭师姐、梅儿,我想去后山寒冰洞看看。当年我违反门规,被罚关在那里两年,虽说苦了些,但也让我懂得了不少道理。如果你们愿意,咱们就一起去寒冰洞。”

彭衣茱微皱秀眉,踌躇着说道:“可是那里是总门禁地,平时是不允许弟子们靠近的。”

长孙傲梅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嘟起嘴说道:“怕什么?大不了咱们悄悄跑进去瞧瞧就是。反正长门那几个师兄们也几乎不去里面巡视。”

在她怂恿下,彭衣茱终于拗不过,只好同意前去。

三人带着小金穿过松林,御剑飞行,一直绕到后山,距离寒冰洞不远处才落下。

四下一看无人,索性大摇大摆的从洞口而入。

寒冰洞到底是仙瑶门禁地之一,虽说看不到人值守,段逸鸣还是非常小心,隐隐夹杂着说不出的兴奋与紧张。

寒冰洞名因里面深藏万年寒冰而得。

说也奇怪,不论洞外酷暑还是寒冬,寒冰洞内从来都是冰层覆盖。

越往里去,越发奇寒彻骨,滴水成冰。

即便是修为深厚之人,待的久了,也难以忍受,是以仙瑶门以此为关禁弟子的责罚之地;也因为如此,平时根本无人进来。

据说寒冰洞极深之处有个寒眼,和地底阴寒之气连通,是以终年寒风鼓舞,从不间断。

三人小心翼翼的从冰道上滑落,来到段逸鸣当初囚禁之地。

数年过去,冰洞之中一切未变,便是那洞壁上的几行字也依旧清晰可辨。

长孙傲梅和彭衣茱是第一次深入寒冰洞,好奇的四下打探。

段逸鸣在冰洞内搜寻一阵,看没什么新的发现,便走出冰洞,来到地壑之前。

俯身望去,地壑之中寒气起伏翻卷,充盈漫溢,看不到下面到底什么景象。

他抽出紫竹棍,凝视苦思,心中暗道:“这紫竹棍得自地壑之中,十分古怪。从四周情形来看,并无异常。若说哪里还没有搜过,那只有眼前这个幽深莫测的地壑了。”正自冥想之际,手中紫竹棍突然微微震动,发出低低的长吟声,跃跃欲飞。

段逸鸣眼睛一跳,脑海中闪过一丝奇怪,一刹那间,他似乎预感到什么,却又不明就里。紫竹棍震动越来越强烈,几乎抓握不住。

猛然间,紫竹棍上闪过一道紫光,长吟骤响。与此同时,竟然挣脱掌控!

段逸鸣想也没有想,下意识的向前抓去。蓦地脚底下一个趔趄,一脚踏了个空。紫竹棍带着他飞快地向下坠去!

便在此时,长孙傲梅和彭衣茱恰好从冰洞中走出,一眼便看到段逸鸣冲下地壑,骇的脸色齐变,冲了过来。

地壑中寒气浓重,起伏蒸腾,方圆数十丈之内都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段逸鸣身影在寒气中一闪,若隐若现,旋即消失。

彭衣茱惊讶万分,段逸鸣怎么会失足掉到寒雾之中?

长孙傲梅心下惶恐,顿足急道:“彭师姐,这可怎么办?”

彭衣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寒冰洞中关押过不少犯戒弟子,从未听说有人在里面离奇失踪。这地壑之下虽寒气霸冽激荡,心中却隐隐觉得并没有什么危险。

但段逸鸣跌了下去,吉凶未卜,饶她平时冷静镇定,此时也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焦急地守候在地壑之上,望眼欲穿。只不过短短时刻,却好像过了三秋似的。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寒雾鼓卷腾滚,始终没有看到段逸鸣的踪影。

长孙傲梅咬牙叫道:“罢了,若是段师兄有什么不测,我、我也不想活了。”说罢一跃而起,竟是御剑而下,冲入滚滚寒雾之中。

长孙傲梅自小性情刚烈,极是倔强,她若认准一件事那便无法阻拦。

如今段逸鸣离奇跌下地壑,生死不明,以长孙傲梅的个性,若是发现段逸鸣有什么不测,很难说她会做出什么举动。

急切之间,彭衣茱也不及多想,急忙追了下去。

地壑中寒气激荡,森冷至极,四周昏暗一片,目力难及丈余开外。

段逸鸣身不由己地被紫竹棍带着朝下冲去,耳畔风声呼呼,一盏茶工夫转瞬即逝。

他心中惊讶无比,暗道:“这地壑究竟有多深,这么久也没有到底?”

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身边不时闪过怪诞的黑影,千奇百怪,影影绰绰。

他头下脚上,下落之势越来越快,血液一起冲入大脑,血管突突疾跳,几乎胀裂。口干舌燥,险些喘不过起来。

事到如今,唯有紧握住紫竹棍不放,任由它带着不停的下坠。

如此俯冲良久,紫竹棍下坠之势忽然变缓,徐徐降落。

段逸鸣脚下蓦地触到实地,竟是到了地壑极深之底。他吁了口气,这才发觉浑身衣裳已被冷汗浸湿。

不管怎样,总算没有发生意外。

他调匀呼吸,四下察看,发现自己是在类似于谷底的地方,周围乱石嶙峋,尽被厚冰覆盖,似乎十分广阔。

四周黑黝黝的,看不清具体情形。

很快地,他发现寒雾只在头顶数丈处缓缓流动,而立足之地却是空空荡荡的,奇寒彻骨。

他只站了片刻,便觉手脚发麻,一股奇痒之意传遍全身每一寸肌肤。

他不敢停留,四下察看,向左走出三十余丈,四周仍是茫茫无边,这里面竟是大的出奇。

除却地面上散落的高低不一、被冰层包裹的长条状物之外,便是纵横交错的无数冰线,重重叠叠,死寂一片,似乎亘古不曾改变过似的,简直难以想像,地底之下会有这么一个怪异所在!

段逸鸣伏下身子仔细看去,赫然发现那些被冰块包裹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只尺余长的碧绿长蚕!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里四处都有密密麻麻的丝线,原来是碧蚕吐出的蚕丝!这等尺寸的碧蚕世所罕见,隐隐发青,分明极具毒性。

可是,在这寒冰洞极深地壑之底,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毒蚕呢?而且毒蚕开肠破肚,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干一般,分明不是被严寒冻死的,那又是怎么成片死亡了呢?

他隐隐觉得,在这幽深地底,似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隐藏着,心脏莫名的加速跳动起来。

段逸鸣手中紫竹棍一直不断低吟震动,时高时低。

他心中一动,紫竹棍莫不是在指示着去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感受着紫竹棍震动疾缓,向前走去。

在怪石阵中左右拐转,眼前蓦地出现一块巨大的冰石,高不见顶,直插入黑压压的寒雾之中,如若擎天巨柱。

说也奇怪,紫竹棍将段逸鸣引到冰石之下后,铮鸣之声登时消失,但震动之势却是加剧。

蓦然间,紫竹棍竟然挣脱段逸鸣手掌,“咻”地飞起,笔直冲入冰石中。

“砰”的大响,冰花飞溅,似有什么东西倒塌一般。

段逸鸣大奇,奔过去一瞧,赫然发现一颗冰石,粗若七八人合抱,而在冰石另一侧,赫然露出一个不大的洞口,紫竹棍便斜斜插在洞口一侧。

他正要弯腰去取紫竹棍,眼角处似有黑影一闪。他骇然后退,喝道:“什么人?”

四下空寂,只能听到回声。

段逸鸣不由哑然失笑,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胆小,疑神疑鬼的。他甩甩头,拔出紫竹棍,心中暗道:“紫竹棍将自己带到这里,必是有所目的。

难道眼前这冰洞中有什么秘密么?”

想到这里,他不由兴奋起来。挥掌凝力击下,冰屑溅飞,奇的是有木屑散射而出,原来这里在被冰块包覆前,是个树洞,此时掌力所及之处,如朽木一样纷纷断裂,洞口顷刻间大了许多。

树洞里面黑黝黝的,却有两点红光亮起,分外诡异,似有怪物盘踞在里面。

从开始便藏在段逸鸣怀中的小金,此时跃上他肩头,突然发出低沉的吼叫声,皮毛竖起,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树洞。

段逸鸣大吃一惊,倒退几步,紫竹棍护在胸前,两眼眨也不眨的紧盯着树洞。

突然间,他察觉出树洞中一片死寂,毫无任何呼吸声。幡然醒悟,这里冰寒奇冷,便是有什么怪物也被冻僵了。

小心翼翼的跨了进去,走进一看,里面赫然有一只长约五尺,粗若婴儿大腿的金黄色微微透明巨蚕,正趴在一个巨大的蚕茧上。

方才看到的两点红光,却是它的两只巨睛,赤红若火,闪闪发亮,阴气森森,令人毛骨悚然。

蚕茧大的出奇,里面黑影绰绰。

段逸鸣只看了几眼,便觉头皮发麻。

这金黄色巨蚕面目狰狞,大嘴微张,似在嘶叫,上下两排锋利的尖牙反射出惨白的微光;腹下长了数十只爬足,颜色乌青。尤其在它的脑顶中央伸出一条小指宽的碧线,顺着脊背延伸而下,十分醒目。

段逸鸣知道,这只怪诞恐怖的巨大金蚕,却是西昆仑背阴冰谷之中,一种极其凶残的毒物——碧线金蚕。

碧线金蚕六百年长一尺,以它身长而论,已有三千年之寿,几近精魅之物。

它喉下有一个青色毒腺囊,不仅毒性极烈,而且还有强烈的腐蚀性,可以随时从口中喷出,触物即融。

就在此时,碧线金蚕躯体突然微微一动,骇的段逸鸣倒退不迭,双目圆睁,周身寒毛乍起,脊背上立时窜起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嘶嘶……”

一种怪异刺耳的声音,从碧线金蚕嘴里发出,它那令人恐惧的身躯一阵痉挛,硕大的脑袋缓缓转过来,火红巨睛盯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凶光灼灼。

原来这只碧线金蚕并没有死去!

第四章 青衣假面

段逸鸣手心尽被滑腻冰凉的汗水浸湿,周身大寒。

树洞并不太大,这凶残的碧线金蚕若是发动进攻,几乎没有回旋之地。

当此危险时刻,段逸鸣丝毫不敢分心,扬起紫竹棍,遥遥对准碧线金蚕,以防它暴起进攻。

可是等了许久,碧线金蚕却不曾发动进攻。

段逸鸣度过初时的骇异,心情缓缓镇定,旋即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碧线金蚕的嘴巴竟被人用一种紫线紧紧缝合,只露出一条小缝。

而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碧线金蚕的尾巴被一条指头粗细的乌黑锁链,牢牢束缚,锁链一端埋入地下。

怪不得碧线金蚕始终不曾离开蚕茧,原来它被锁链限制无法行动。原本凶残可怖的凶物,此时竟如同兔子般老老实实的趴伏在树洞里。

段逸鸣脑海中立时闪过一个念头:“这金蚕如此模样,必是有人有意而为。”

碧线金蚕喉下部位,隐约可见一个大如拳头的液囊,那便是毒囊了。

毒囊外表处皮开肉绽,似乎被什么东西咬过。

他幡然醒悟,树洞外那些碧蚕横尸干瘪,十有八九是被人吸干精血致死的。

段逸鸣瞧了半晌,心头蓦地浮起一个想法,神秘之人将碧线金蚕束缚在这里,似乎意在它的毒囊。

照这么看来,那人分明是在修炼某种邪功。想到这里,段逸鸣心底大寒,什么人会隐藏在仙瑶门腹地,修炼这种邪功?

他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青衣假面人——玲珑教的青龙使。

此人不知道是怎么混入仙瑶门的,上次便是他暗中接应玄武使,放火烧山,乘机盗走总门镇山之宝——灵犀宝珠。

青龙使胆大妄为、肆无忌惮,敢在仙瑶门潜伏这么久而未被人察觉,真是咄咄怪事。

段逸鸣默想片刻,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心弦大震,冷汗涔涔而下。

难道青龙使竟是一个自己熟悉之人么?

种种迹象说明,青龙使身分极不寻常,而他、他竟然是总门中一位重要人物么?

若然不是,他又如何能轻易瞒过这么多人,来去自如,竟然在这禁地寒冰洞深处修炼邪功?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青龙使隐藏在仙瑶门这么久,断然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卧底,必定还有其他人也暗中潜伏在总门之中!

这太可怕了,堂堂仙瑶门竟然被人潜伏其中而不自知!联想到玲珑教如今四处出击,大有一吞天下各派之势,分明是有所恃。

细细想来,玲珑教如此张扬,变暗为明,必是有充分把握才如此。

这么多念头在段逸鸣脑海中不断闪现,沉浮不定。他皱紧眉头,思绪纷杂,越想越觉可怕。

便在此时,树洞中突然出现一种异样,碧线金蚕猛的蜷缩起身躯,惊恐的望着树洞口。

段逸鸣蓦地察觉,背后隐隐传来一股阴戾气息,寒毛乍起。

他猛地转过身来,赫然看到树洞外站着一个人,一身青衣,戴着个面具,表情似笑非笑,诡异得很。

面具下一双眼睛射出古怪精光,默默的盯着他,衣袍掠舞,发出一股无形之气。

段逸鸣立时感觉到奇压袭来,如若山岳压下,几乎动弹不得。

他骇的脸色疾变,奋力聚集真气抵御,但仍无法阻止冷汗如浆,顺着脸庞滚滚滑落,心中惊道:“此人是谁,难道就是青龙使么?”

他缓缓斜举紫竹棍,开口问道:“你是青龙使?”

青衣假面人眼神中闪过一道迷茫,缓缓说道:“青龙使,什么青龙使?”

段逸鸣登时愕然,原来他并不是青龙使,那他究竟是谁?此人表现出来的惊人修为,更是让他悚然动容!

他长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涛骇浪,沉声问道:“尊驾究竟是何方妖孽,为何会在仙瑶门腹地,豢养碧线金蚕修炼邪功?”

青衣假面人似乎有些惊讶,目中精光闪闪,片刻后发出怪诞的低笑,阴恻恻说道:“你的眼光果然不错,竟然能看出老夫豢养这只凶物是为了修炼神功。你既然见到了,老夫也不隐瞒。

“不错,老夫豢养碧线金蚕就是为了吸它的毒液。不过,你知道了这个秘密,就是一脚踏入了阎罗地府。”

段逸鸣此时已经沉定下来,说道:“这里是仙瑶门腹地,岂容你肆意撒野!”

青衣假面人面具上脸谱鬼笑森然,越看越令人感觉诡谲,周身生寒。

他精目中闪过一道讥讽和不屑,桀桀怪笑道:“大言不惭!就是在仙瑶门腹地又怎样?这里幽深冷僻,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嘿嘿,你还是想想如何选择个死法!”

段逸鸣没有想到此人竟然如此狂妄,又恼又怒,眉尖一挑,说道:“妖孽,我倒要瞧瞧你是何方鬼怪,竟然如此猖狂!”

青衣假面人眼睛眯起,寒光一闪,冷冷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有志气。不过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没有机会活下去。”说着看了一眼树洞深处那只碧线金蚕,悠悠说道:“嗯,你还是个精纯的新鲜血引,正好为老夫所用。”

段逸鸣蓦地想起一件事,心中大凛,怒道:“妖孽,你待怎地?”

青衣假面人怪笑道:“老夫只不过想将你封入蚕茧之中,让这只碧线金蚕吸食你的精血,就和里面那人一模一样。老夫正巧需要个血引,你自动送上门来,再好不过。”

他话中之意就好像段逸鸣已是瓮中之鳖,任他摆布。

当此危险之际,段逸鸣反而冷静下来。暗自寻思道:“此人隐匿在此分明已久,以碧线金蚕这般凶毒之物也被他制服,其修为必定非同一般。

敌我形势不明,万万不可莽撞,须见机行事,实在不行,也要寻觅机会离开。

“反正这里是仙瑶门,只要呼来诸位师兄长辈,此獠再是凶悍也难逃脱,也好乘机揭破此獠真面目。”段逸鸣主意一定,也不着急。

听青衣假面人之话,蚕茧中似有玄机,心中一动,装作不在意的问道:“蚕茧中不是蚕蛹么?”

青衣假面人阴笑道:“等你封在里面就会知道了。”蓦然间,衣袍鼓涨,风声猎猎,破空之声大盛,如有千军万马铁蹄齐踏雷动,空气撕裂声骤然涌来。

段逸鸣大骇:“这是什么妖法?”心中不敢大意,运集真气,护住周身,紫竹棍气芒流转,在身前布下一道屏障。

“啵”的一声疾响,一道碧光撞在气墙之上,只微微一滞,便突破气障,长驱直入,直射向段逸鸣胸腹。

段逸鸣大惊,急忙挥舞紫竹棍护在身前。

碧光呼啸而至,猛烈相撞。

段逸鸣就觉紫竹棍如遭重击,手掌酸麻,幸好他凝力防范,总算没有被伤及。

紫竹棍清吟长鸣,剧烈震动。那道碧光遇阻,变向疾飞,如若长练,余势不减,径直撞入树干,“砰”的穿出,随之传来冰块激溅落地之声,树干上赫然出现一个指头大的小洞。

碧光密密麻麻,劈头盖脸奔来,但听“卜卜卜卜”一阵疾响,碧光纷纷撞飞,四下纵横飞射。

顷刻间,树干上出现无数破洞,寒风飕飕灌入,回旋打转。

段逸鸣只觉紫竹棍上撞击之力一道紧似一道,重重叠叠,如惊涛骇浪拍击而来,竟是被逼得一连倒退数步,这才稳住。

青衣假面人目中闪过一道讶异,森然说道:“果然有些本事。再接老夫几招试试!”身形一晃,竟然失去了踪影!

段逸鸣心底大寒,青衣假面人身法过于诡异,似乎是传说之中挪移神通之术,瞬息千里,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只要稍一疏忽,就会被对方乘隙而入,着了道。

耳边传来一丝细微的衣物掠动声,急速迫近。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蓦地凝神聚意,身体转如陀螺,反身便刺,哪知却刺了个空。

再仔细聆听,那一丝似有似无的衣物掠动声,低不可闻。突然间,背后疾风袭来,快如闪电。他急忙侧身闪避。

“嗤”的一声,耳鬓杀气如潮,一缕头发飘然而下。段逸鸣脖颈一凉,一道血线立时渗出。

幸好他反应机敏,只被稍稍扫中。若果差上半分,那可立时横尸当场了。段逸鸣惊出一身冷汗,掌心湿漉漉一片。

不行,照这么下去,不出片刻,便会被对方重挫。

电光石火之间,段逸鸣运起捕风捉影神法,索性闭住双目,用神潜听。

气如潮汐,心随意动,脚尖轻点,身体滴溜溜旋转,飞一般的冲击,瞬息变化,但紫竹棍始终直指对方发声之处。

青衣假面人轻飘飘移形换位,去势极快,完全不似人力所为。他本以为不出片刻,便会将对方戏弄的晕头转向,一举擒下,因此初时也未在意。

哪知对方竟然如有神助,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总能很快察觉自己所在,心中不由大奇,旋即震骇。

他打起精神,真气运足,全力施展。身形起伏纵横,瞬息百变。

段逸鸣立时吃紧,捕风捉影神法施展到极致,完全忘我,脑海中沉静如岳,波澜不惊。

万籁俱静之中,隐隐可以辨出极为细弱的声响,方位飘忽变化,迅疾无比。

这捕风捉影神法几近通灵,以神识感受周身四面八方细微变化,要求注意力高度集中,不能有一丝杂念。

段逸鸣此时心意合一,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放松。

但青衣假面人功力超绝,移形换位之速,竟是难以想像,身形变幻稍纵即逝。段逸鸣虽然全力施展,时间一长,也觉大为吃力。

树洞不大,方寸之地,两人腾挪转移,纵横交错,几如贴身肉搏,十分凶险。

青衣假面人心中惊讶无比,这小子使的什么鬼招数,双眼紧闭,翩翩翻掠,如若附骨之蛆,难以甩脱。目中闪过一丝古怪神色,一个歹毒的念头在心底升起。

他双手屈弹,真气如束,怒射似雨,劈头盖脸的向段逸鸣猛袭而去。

段逸鸣闻声辨位,急忙扭身闪躲。

真气破空激射,呜呜乱响,顷刻间,便将青衣假面人移动之声遮盖。

段逸鸣猛然醒悟,暗骂道:“这妖孽竟是这般狡诈阴险!”他一边避让真气,一边还要凝神聆听,大是费神。

蓦然间,左侧一丝细微的气息冲来,几在身畔。他心中剧震,睁大双眼,拼了命错开要害。

但为时已晚,段逸鸣眼前一花,真气蓬然散舞,一张诡笑假面赫然浮现出来。

他“啊”的一声,失声惊呼,肋下一麻,已被点中大穴,身体立时软倒。

当此性命攸关之际,小金怒吼跃起,猛的朝青衣假面人扑去。

青衣假面人一惊,拂袖击去。

小金身体灵活,凌空翻转,复又朝他手臂咬去。

青衣假面人冷哼一声,衣袖飞舞,击中小金。

小金悲叫一声,立时被震得撞上树干,晕倒在地。

青衣假面人转过身来,对着段逸鸣嘲弄的笑道:“以你的身手和资质,不出十年,必定名满天下。可惜啊,你就要委屈在蚕茧之中,成为碧线金蚕腹中美餐。”

段逸鸣心下黯然,知道不可幸免,索性放开一切,怒声喝道:“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少在一边假惺惺的!”双目怒视着青衣假面人,如若喷火。

青衣假面人看着他,并无任何怒容,反而若有所思看着他,半晌之后,缓缓说道:“你潜力之巨,仙瑶门弟子中无人能及,老夫倒是有些赏识。”

段逸鸣一怔,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青衣假面人目中精光闪烁,逐渐冷厉起来,沉声说道:“如果仅仅是被你撞见,老夫当不至于下此辣手。不过,你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擅闯寒冰洞,找到这里,那只能说是天命该绝,怨不得老夫。”方说完话,他身体突然微微颤抖,眼里闪过一道痛苦之色。

段逸鸣暗呼奇怪,睁大双眼瞧着他,说道:“小爷技不如人,输的不冤枉。不过,临死之前,让小爷看看你的真实面目,也好作个明白鬼。”

青衣假面人盯着他良久,突而咬牙切齿,狞笑道:“你想看老夫的本来面目?哈哈哈哈!”青衣假面人双目赤红狂乱,如若暴怒的野兽一般。

他粗鲁的提起段逸鸣,走到蚕茧之前,劈手一掌,击开蚕茧,一脚将段逸鸣踢了进去,恶狠狠的说道:“天下之人,没有人能看到老夫本来面目!老夫这就命碧线金蚕吸干你的精血!”

蚕茧闭合,随着一声怪声,碧线金蚕仰头吐出蚕丝,上下缠绕,很快将段逸鸣包成一个肉粽子,只留下脑袋露在外面。

段逸鸣经脉酥麻,四肢瘫软无力,只好眼睁睁瞧着碧线金蚕怪诞可怖的硕大脑袋缓缓逼近,心中惊恐,呼吸几近停滞。

“沙沙沙”的爬行声越来越近,碧线金蚕怪吻中森森尖牙,清晰可辨。

段逸鸣哀叹一声,闭上双目,准备受死。

猛然间,青衣假面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声,似乎痛不可忍。

碧线金蚕终止前进,扬起怪头望去。

段逸鸣诧异万分,凝目看去,隔着蚕茧,隐约看到青衣假面人团团打转,双手在脑袋上撕抓着,嘴里不断发出痛楚嚎声,让人毛骨悚然。

隐约之间,青衣假面人扯下假面具,“扑通”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捧头,来回甩动。

段逸鸣极力想看清青衣人到底是谁,无奈他浑身被包得严严实实,无法动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个大概,无法辨别究竟面目。

只一会,青衣人便缓缓戴上假面具,身形一晃,已不知去向。

过了不知多久,树洞外传来一阵衣衫掠动声,隐隐约约的娇呼声随之传入:“段师兄,你在哪里?”

段逸鸣心中一喜,是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寻来了!

他放声大呼道:“彭师姐,梅儿,我在这里!”

“嗖嗖”两声,树洞口落下一对娇媚少女,正是彭衣茱和长孙傲梅。

长孙傲梅探进树洞,焦急的问道:“段师兄,你在哪里?”

段逸鸣答道:“梅儿,我在蚕茧里。”

两人大喜,急忙奔入树洞,待见到碧线金蚕模样,不由惊得倒退几步。

段逸鸣急忙说道:“你们小心些,这是一只产自西昆仑的毒物碧线金蚕,它会喷出粘丝毒液,千万不可让其近身。不过它被钢索锁住身体,无法移动。”

彭衣茱这才稍稍松口气,向长孙傲梅使了个眼色,凝气于掌,蓦地放出太阿仙剑。剑气如虹,如两道霞光飞舞,迅疾逾电。

碧线金蚕情知不妙,却又无法闪避,怒然昂首嘶叫,拼命喷出一股银丝,破空卷来。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急忙闪避,银丝“噗噗”掠过,笔直射中树干,立时深深钻了进去。

便在此时,剑气激舞横斩,立时将碧线金蚕身躯斩为数截。

碧线金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身躯断为数截,犹自跳跃扭曲,许久才平息下来。那颗硕大的怪头一阵剧烈摆动,终于死去,但一双赤红眼睛竟是不闭,看来令人毛骨悚然。

彭衣茱奔过去,把段逸鸣从蚕茧中提出来,见他古怪模样,不禁骇然。

挥剑小心翼翼的割断蚕丝,一掌震开他封闭穴道,问道:“段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段逸鸣苦笑一下,想到青衣假面人不知所终,急忙说道:“彭师姐,有奸细,小心戒备。”说着一跃而起,手持紫竹棍冲出树洞。

在冰窟中飞驰一圈,并未发现青衣假面人的踪迹,段逸鸣折返回来,心中颇觉古怪,青衣假面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古怪?

长孙傲梅迎了上去,问道:“段师兄,这里有什么奸细?”

段逸鸣眉头微皱,将事情经过逐一说来,两人听的惊心动魄,面面相觑,心中一齐升起一个疑问:“什么人会隐匿在这寒冰洞中修炼邪功?”

想到身边之人很可能便是那诡异假面人,心情顿时沉了下来。

段逸鸣凝目朝蚕茧中看去,里面已有一具面容痛苦扭曲的尸体,看样子已死去多时,他上前在死尸怀中搜了一阵,果然翻出一把小小权杖,正面刻着七座气势雄伟的山脉,段逸鸣仔细一看,心中震惊:“这不是北斗神山的模样么?”

再翻过权杖一看,上面刻了一株芭蕉,惟妙惟肖,只寥寥数笔,便将神韵刻画的栩栩如生。

段逸鸣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莫非此人就是紫府第十三代大门主齐蘸蕉么?”

此事如若是真的,那可就越发匪夷所思,齐蘸蕉怎么会暴尸在寒冰洞中?

彭衣茱沉吟片刻,瞧瞧四周,说道:“段师弟,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回去告诉师长,再作定夺。”

段逸鸣点点头,抱起小金,一齐御剑向上飞去,出了寒冰洞。

三人就势返回沉香峰,将事情上报羽凝霜。

羽凝霜闻知此事,大是震惊,当下吩咐三人不可传播开去。

她密报掌门叶木真人,暗中派了心腹弟子前去察看,果然如段逸鸣所说,但那碧线金蚕和蚕茧却不翼而飞。

叶木真人不露声色,找了个理由召集各宗首座、长老聚会,也未发现有人异常。

此事悄悄掩饰,并未声张。

第五章 失手被擒

段逸鸣回到万竹谷松林岗,静坐沉思,自己险些丧命在青衣假面人掌下,深感功力不济,当下闭门不出,潜心苦练北斗七星剑诀。

他专心致志,终于悟破关键之处,进展一日千里,悟通了北斗七星剑诀前十式。

时光匆匆,非止一日。蝉鸣蛙唱,浮萍满池,已是仲夏时分。

这一日天将正午,烈日炎炎,段逸鸣躲在阴凉处练功,大师兄明悟匆匆跑来说云师叔有事,拉了他奔回万竹谷。

竹屋之中,云灵子端坐在竹椅上,捧着一杯香茗慢慢品着,见到段逸鸣进来,示意他在一边候着,自顾自的饮茶。

段逸鸣莫名所以,向旁边几位师兄看去。

却见大家一脸古怪,目光齐齐盯在他身上,好像看什么稀奇东西一般,浑身不自在。

可是当着云师叔的面,又不能发声,只能使着眼色无声询问着。

明净向他挤着眼睛,偷偷从衣袖下伸出两只大拇指竖起,朝他比划着。

段逸鸣越发迷惑,不知道究竟何事。

半晌,云灵子放下茶杯,淡淡说道:“老六,你可知师叔为何传你前来?”

段逸鸣躬身说道:“弟子不知。”

云灵子脸上却浮起一丝古怪神色,眯着眼睛看着他,说道:“老六啊,你可真有本事,这么大一件事情竟然不向师叔禀报。”

段逸鸣莫名其妙,说道:“弟子不敢。不过,弟子实在不明白云师叔所言何事?”

云灵子绷着脸,紧紧盯着他,段逸鸣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

片刻后,云灵子终于憋不住,呵呵笑道:“你这臭小子,在外面沾花惹草,骗了人家小姑娘,答应了别人之事,难道就忘了么?师叔告诉你,不许你这么不负责任!既然答应了别人,就得依照诺言而为。”

段逸鸣心中一跳,蓦地想起紫萝谷之事,脸色唰的通红,讷讷不语。

云灵子斜视着他,笑骂道:“臭小子,你事情都做了,还怕别人知道么?告诉你,人家找上门来了,你敢不承认?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逸鸣颇觉尴尬,小心地看了云灵子一眼,扭扭捏捏的说道:“云师叔,这个、这个……弟子上次本来是应约去了一趟紫萝谷,哪知道、哪知道……”

明净怪声笑道:“哪知道竟是被一位如玉佳人青睐,攀了高枝。是不是啊,小师弟?”

旁边诸位师兄一个个挤眉弄眼,凑上来起哄道:“小师弟,快些如实交代,究竟是骗上紫萝谷哪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的?”

段逸鸣满脸通红,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云灵子转过头,瞪起眼睛说道:“你们几个臭小子,少喷些哈喇子,小心下巴掉下来。”

明净等人一吐舌头,将到口的话语咽回腹中。

他转过身,脸色一正,正襟危坐,说道:“老六,你就将事情经过详细说来。”

段逸鸣只好苦着脸,一五一十的说出。

诸师兄听的啧啧称奇,羡慕不已。

段逸鸣说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云师叔,弟子不该隐瞒此事,请您老责罚。”

云灵子哈哈大笑,说道:“什么责罚,这是咱们密宗内天大的喜事,师叔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来什么责罚!快起来。”

段逸鸣见云灵子模样,暗中吁了口气,站了起来。

云灵子说道:“老六啊,翠萝宫派人传信过来,要你上门去提亲。正好下个月正派在天平台聚会,聚会完之后顺便去紫萝谷提亲。掌门师兄命师叔代表本派前去参加,届时师叔陪你前去紫萝谷,以示慎重,另外也带上你几位师兄,为你壮色。”

段逸鸣面有难色,嚅喏着说道:“云师叔,此事尚须考虑考虑。弟子、弟子……”

云灵子打断他的话,说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你准备准备,过两天随大家前去紫萝谷提亲。嘿嘿,紫萝谷元衡真君那老小子张牙舞爪、目空一切,和天剑派紫玄真人一唱一和,一个鼻孔里出气,师叔怎么瞧他也不顺眼。

“没想到你小子竟能得到他掌上明珠青睐。这门亲事攀上,紫萝谷便和仙瑶门亲如一家,于我仙瑶门倒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不至于被天剑派压制,称得上是一件大喜事!好,你这小子果然没有辜负师叔我寄予的厚望!”

明悟等人欢呼雀跃,一片恭喜祝贺声,等到云灵子训话完毕,便簇拥着段逸鸣,一个个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走出竹屋。

明心叫嚷道:“小师弟,你有了心上人相伴,以后双飞双宿,恩恩爱爱,如同神仙眷侣。可怜我们这些当师兄还是光棍呢,真是颜面无光。不如这样吧,这次去了紫萝谷,你就让弟妹为师兄几个各自物色一个。”

明净说道:“听说紫萝谷女弟子个个貌美如花,如若天仙。小师弟,跟弟妹说,就找像她一样漂亮的。”众人哄堂大笑。

段逸鸣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讪讪笑对。心中却发起愁来,紫萝谷传信提亲之事,只怕早已传遍总门各宗,那彭师姐和梅儿肯定也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患得患失之时,前方竹林上方出现两道丽影,赫然便是彭衣茱和长孙傲梅。

真是怕曹操,曹操就到!

未几,两人越过竹林,落下地来,朝明悟等人行了礼后,转过身来,瞧着段逸鸣,一言不发,却是满脸冰霜。

诸人嬉闹声登时戛然而止,一个个闭住嘴巴,好像吞下了青蛙似的不自然。

明悟拍拍他肩膀,满脸同情,低声说道:“小师弟,你怎么尽招惹了这些美艳罗刹女?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件事恕师兄帮不上忙,你好自为之吧。哎,女人多了艳福无边,但也很麻烦。”一边摇头叹息,转身而去。

诸人见势不妙,打了个哈哈,纷纷溜之大吉。

段逸鸣本想诸位师兄在场,帮衬着自己,哪知这些人飞一般的离开,令他大失所望,眼见两人横眉冷目,心中暗暗叫苦。

长孙傲梅秀眉一挑,冷冰冰的说道:“段师兄,听说你攀上了紫萝谷的高枝,是那位顾小姐吧!听说她还是紫萝谷当代掌门元衡真君的亲外甥女,视若己出,宠爱有加。你攀上这门亲事,前途无量,有朝一日必定飞黄腾达,平步青云,真是恭喜你了!”

她这话带着挖苦,刺的段逸鸣张口结舌,脑袋登时变大了几圈。他急忙辩解道:“梅儿,你听我说……”

长孙傲梅打断他的话,说道:“段师兄请不要这么称呼长孙傲梅,本小姐实在消受不起。”说罢气呼呼的转过脸去,满是不屑。

段逸鸣无言以对,颇为尴尬。

他转过脸去,陪着小心对彭衣茱说道:“彭师姐,这件事有些误会,你听我说。”

彭衣茱看着他,内心复杂无比,又是哀怨又是气恼。

好不容易才去掉龙砚秋这个心结,原以为他对自己一心一意,现在总算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双宿双飞。

哪晓得竟然冒出紫萝谷这门亲事来,几如晴天霹雳,险些将她击晕!

算算时间来看,这门亲事分明是在进入苔原沼泽之前,便已订下!

她满腹酸楚,贝齿咬着朱唇,缓缓问道:“段师弟,紫萝谷订婚之事可是属实?”

段逸鸣手忙脚乱,急出一头汗,说道:“这件事、这件事有些、有些内情……”

彭衣茱脸色唰的雪白,眼神黯淡,娇躯微微晃了几晃,颤声说道:“你是说,这件事并非谣传?”

段逸鸣见她模样,越发急得说不出话来,面红耳赤,说道:“彭师姐,的确是有这件事。不过……”

彭衣茱举手微摆,虚弱的说道:“不必再说了。”一双秀目恍惚空洞,娇躯摇摇欲坠。一边长孙傲梅急忙伸手搀扶住她。

段逸鸣急得直搓双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说道:“彭师姐,你怎么了?”

长孙傲梅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怒道:“走开,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

你只管去见你的未婚妻好了!”

彭衣茱强忍住心中失望和迷茫,说道:“梅儿,不要这样。紫萝谷顾姑娘我也曾见过,确实清丽端庄,虽说出自紫萝谷,但却和其他人大不相同,是位值得厮守一生的好姑娘。段师弟,你可不要辜负她。”

段逸鸣越听越觉不对,彭衣茱这么说似乎隐含决断之意,心弦大震,脱口而出道:“彭师姐,这件事缘于凑巧。我、我,在我心中,其实你、你才是……”

彭衣茱已然恢复常态,不等他说完,淡淡说道:“段师弟,希望你能善待顾姑娘。”说罢转向长孙傲梅说道:“梅儿,咱们走。”

长孙傲梅还想说话,却被彭衣茱轻轻抓住皓腕,只好气鼓鼓瞪了段逸鸣一眼,一跺脚,迳自去了。

段逸鸣举手欲留,两人已然消失在竹林枝梢,竹叶摇曳,伊人渐远。

他怔怔立在当地,心中苦涩难言,五味杂陈。

小金不解的望着主人,低声尖叫,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脸颊上来回摩挲。

段逸鸣苦笑一声,拍拍小金,说道:“小金,你说我该怎么办?”良久之后,叹了口气,缓缓转身挪入竹林。

隔日清早,晨露凝结,竹林间浮动着淡淡的雾气。

云灵子和明悟、段逸鸣等人辞别云阳子,出发前去紫萝谷应约赴会。

出了庐山,在渡口处却遇上了司凌宇及门下弟子前去参加聚会,长孙傲梅等人也赫然在列。

长孙傲梅看见段逸鸣,俏脸绷的老紧,横眉冷对。

段逸鸣上前打招呼,搭讪道:“梅儿,彭师姐她不去参加么?”

长孙傲梅冷冰冰顶了回来:“段师兄好像管不了我们云宗事务吧?对不起,无可奉告!”

段逸鸣碰了一鼻子灰,颇为尴尬,只好红着脸折返。

还是一边哈姑子见他可怜,悄悄告诉他:“段师弟,彭师姐身体不舒服,所以不去参加聚会。”

段逸鸣心头一跳,焦急地问道:“哈师姐,彭师姐她得了什么病,要紧么?”

哈姑子微微一笑,说道:“应当不要紧,休养一阵就好。”

段逸鸣还想再问时,哈姑子已被长孙傲梅拽走,临走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知道长孙傲梅必是气恼他与顾研茹的婚约,也不敢再问,只好怏怏而归。

一众人上了船,由鄱阳湖北上,至大江会合处,转而向西而去。

这一路日夜兼程,也无意外,不一日来到云梦泽附近一座小镇。上得岸来,找了家客栈住下。

安顿好一切之后,云灵子吩咐诸弟子在客栈内好生歇息,准备明日西渡,然后带上段逸鸣出了客栈。

云灵子一路上左顾右盼,不时询问着各色货物价格。

段逸鸣奇道:“云师叔,咱们去做什么?”

云灵子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爆栗,说道:“傻小子,咱们去上门提亲,哪能空着手去?好歹也要备些礼,免得被紫萝谷小瞧了,说咱们仙瑶门不懂礼数。”

段逸鸣皱着眉头,说道:“云师叔,还是算了。”

云灵子绷起脸,说道:“这怎么可以?好了,你小子不要婆婆妈妈的,跟着师叔走就是,多看少说!”

段逸鸣无可奈何,只好跟在他身后。

行至一座丝绸店附近时,云灵子突然打了个手势,似乎发现什么。

段逸鸣朝着他注视方向看去,只见街道上人潮涌动,来来往往,并无什么不对。

云灵子老眉皱起,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看花眼了?不应该呀,怎么会看错呢?”他疾步挤入人群,段逸鸣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在人流中左右穿梭,来到一处陋巷中。

这里十分僻静,两侧满是老榕树,遮天蔽日,阴凉得很。就在小巷深处,有个人背对着站在那里。

云灵子缓缓止步,牢牢盯着那人脊背,一脸迷惑。

那人一身布衣,削瘦身材。

段逸鸣满头雾水,云师叔心急火燎的追到这里做什么?

布衣人头也不回,沉声问道:“阁下为何一直跟踪老夫?”声音低沉无力,似有病意。

云灵子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揖手说道:“请恕冒昧,我瞧你背影,极似一位、一位多年老友。”

布衣人颤巍巍回过身,不紧不慢的说道:“阁下请看清楚,老夫可是那位多年老友?”

云灵子凝目看去,布衣人脸色蜡黄,双眼混浊无神,却是陌生得很。

他怔呆片刻,说道:“原来是在下认错人了,见谅、见谅!”

布衣人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无妨。”说罢转身缓缓离去。

云灵子一直瞧着布衣人背影,双眉皱紧。

段逸鸣奇道:“云师叔,那人已经走了。”

云灵子闻言喔了声,收回目光,说道:“走吧。”

段逸鸣瞧他脸色异常,也不敢问。

两人折回大街上,云灵子却没有了购置礼物的兴致,匆匆买了些东西,便返回客栈。

第二日,诸人上船,横渡云梦泽,一路朝西北而来。

望着茫茫无边的大泽,段逸鸣顿时想起,首次随掌门师伯叶木真人西渡而来之时,在云梦泽遇险之事,也是在云梦泽中,初次遭遇妖女沉鱼。

如今大泽如昔,沉鱼却命丧乾坤谷地隙火脉之中,人鬼永隔,而自己却要硬着头皮赶赴紫萝谷提亲。

想到庐山沉香峰中,彭师姐幽怨眼眸,不禁心情沉重,矛盾至极,不由感叹着世事无常,变幻莫测。

云梦泽中,红日临空,水面上升起淡淡的雾气,气象瑰丽万千。

巨舟疾行,幸喜一路没有波折,安然抵达西岸。众人弃船上岸,折向西北。多日,终于赶到百肠山天平台。

入口处早有正派弟子远道相迎,待得知是仙瑶门一众人驾临,更是恭敬有加,将诸人迎入谷中,安置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迎宾阁中。

迎宾阁地处一座秀谷之中,占地极广;四周青山绿水,猿啼鸟鸣声不时传来,极是雅致。

云灵子稍事休整,便出门拜访各派人物去了。

众弟子见云灵子出门,立时像放了羊似的,一涌而出,各自寻找旧识而去。便是云宗女弟子也相约而出,只留下段逸鸣一人孤零零待在迎宾阁中。

他一个人百无聊赖,想到不久之后到紫萝谷提亲,心中迷茫一片,如此左思右想,昏昏沉沉,实在郁闷,索性走出迎宾阁,到处随意闲逛。

这天平台顾名思义,确是两片平坦之地以一条幽谷连接起来。

迎宾阁占了一块,仙瑶门、太虚观以及诸多侠客隐士安置在这里;而另外一块则是天剑派、紫萝谷和般若寺的下榻之地。

段逸鸣不想和天剑派诸人打照面,便绕了个圈,从一条小径上山去看看风景。

山道弯弯,幽静阴凉。肩头上的小金倒是丝毫不安分,左顾右盼,不时伸出前爪抓着枝叶。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的越走越远,到最后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四处绿树如茵,早已听不见一丝人声。

便在此时,绿林中人影一闪,枝叶晃动。

段逸鸣正愁找不到回去的路,急忙跟了上去,大声喊道:“喂,有人么?”

树枝摇曳,一株绿木之边,赫然站着一个罗衣女子。段逸鸣奔了过去,躬身说道:“前辈,在下仙瑶门段逸鸣,在林间迷路了,请问如何才能出去?”

罗衣女子静静而立,也不转身,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些。

段逸鸣微微一怔,走过去,说道:“前辈,请指点迷津。”

罗衣女子忽地伸手疾点,段逸鸣猝不及防,被她制住。小金躬身怒嘶,皮毛乍竖,呼的飞起,就朝罗衣女子手臂咬去。

罗衣女子叱道:“孽障,找死!”衣袖飞甩,将小金击直翻出去,也不知跌到哪里去了。

段逸鸣惊骇万分,说道:“你、你是什么人?为何出手伤人?”

罗衣女子蓦地发出一阵沙哑的怪笑,缓缓转身,一双眼睛冷森森的瞧着段逸鸣,寒声说道:“臭小子,你还认得老身么?”

段逸鸣看去,此人骨瘦如柴,黑发垂面,一双眼睛闪烁着逼人的寒光。

她竟然就是和逍遥散人一同奇袭北斗瑶宫的青衣老妪!

段逸鸣心中狂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遭遇此獠。

天平台乃是正派聚会之处,防备森严,青衣老妪是怎么潜入的呢?

此獠出现在这里,分明是不怀好意,附近肯定还有她的同伙潜伏!糟糕,这些妖孽有备而来,分明是准备设伏袭击正派!

他暗中聚气想冲开禁制,却被罗衣老妪看出。

她冷笑道:“臭小子,不要枉费心机了。老身这一手独门功夫没有人解的开!”说罢推搡着段逸鸣,喝道:“走!”

段逸鸣挣扎着扭过头,怒道:“老妖婆,你要带小爷去哪里?”

罗衣老妪大恼,喝道:“少废话,老老实实走,否则打断你的双腿!”

手下用劲,将他哑穴制住,撕下一块衣襟将他双眼蒙住。

段逸鸣口不能言,眼不能视,功力被制,只好被她一路推着在密林间左拐右转,来到一处山崖下。

罗衣老妪扯开石壁上攀爬的藤蔓,露出个洞口,将段逸鸣推了进去。

七拐八拐,来到山洞深处。

山洞里面传来流水叮咚声,似有水流穿过,潮湿阴凉。

罗衣老妪将段逸鸣带到这里,突然消失。

过了片刻,又折返走回。

段逸鸣侧耳聆听,却是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心中一动,来者必定是罗衣老妪的同伙。

两人走到段逸鸣身前不远处站定,低声说着什么。

隐约一个少女的声音问道:“姥姥,此人是谁?”声音十分低微,几乎不可辨清。

罗衣老妪说道:“此人是咱们的敌人,乘隙混入天平台。姥姥想试试你的功力进展如何,你去将此人杀了!”

少女迟疑片刻,点点头,瑶步轻移,逼近段逸鸣身侧。

段逸鸣心头大凛,此时他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加上功力受制,便是一个寻常武师也可以轻易将他击倒。

以他的感觉,这里虽然距离诸派住所不远,但是却在山崖之中,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被人发觉。也就是说,除了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依靠。

怎么办?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办法之时,身边飘过一缕香气,那少女已然逼近,剑气凛冽,无声无息的迫来。

段逸鸣登时肌肤生寒欲裂,心脏猛然收紧,他奋力向侧面一滚,背部生疼,地面上赫然有许多大小不一的乱石。

他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一边躲闪着对方凛冽剑势,一边在地面上翻滚侧转。

乱石尖锐锋利,很快将他肌肤割破。他忍着剧痛,冲入其间,任凭尖石碰撞着、撕裂着身躯。

原来他功力被制,便想到这个法子,依靠石头撞击穴道来解开受制血脉。这个办法虽然苯,却是眼下唯一能做到的。

他这番动作十分不雅观,不过却相当有效。地面乱石众多,乱七八糟,那个少女分明是受到了限制,攻势大打折扣。

罗衣老妪看的奇怪,冷笑道:“你这个奸细,以为使出这般无赖的招式就能幸免于难么?杀了他,不要心慈手软!”

少女娇叱一声,剑势骤然加紧,一招快似一招,碧光耀舞,招招击向段逸鸣要害。

段逸鸣哪敢大意,只有依仗着脚下乱石左躲右闪。不一会儿,额角手臂便被乱石划破,鲜血涔涔,刺痛如烧。对方凛厉的剑气更是好几次险些将他重创,幸好他避闪及时。即便如此,身上衣衫也被划破无数破口,伤痕累累。

少女见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男子,竟然能在自己剑下撑过十余招,心中大是惊奇。银牙一咬,忽然跃起,光芒刺舞,掌中宝剑嗡然尖啸,朝着段逸鸣雷霆万钧的横斩而来。

如此一来,段逸鸣所依仗的乱石优势便荡然无存。但他此时血脉仍未贯通,手脚乏力,避转不及。眼看对方这一势锐不可挡,只好硬着头皮挥起紫竹棍格挡。

两件仙兵猛烈交撞,金石大奏。大力涌来,紫竹棍倒撞而来,段逸鸣结结实实的吃了一记。

“砰!”

胸口一滞,鲜血长喷而出,段逸鸣竟被击的直飞出去,狠狠摔倒在乱石之中。嶙峋尖石破肤而入,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感放射般扩散,疼得他龇牙咧嘴,险些晕厥过去。

剑气破空而拦,快如急电,直指他眉心要害!

第七章 龙潭虎穴

顾研茹美目圆睁,这件事匪夷所思,自己敬重的师祖竟然会和魔派妖孽走在一起?

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连连摇头,说道:“逸哥哥,你一定是看错了。

师祖绝对不是那种人。”

段逸鸣喘息一阵,说道:“茹儿,你说北昆姥姥一直潜居在翠萝宫。

你怎么证明,难道是亲眼所见么?”

顾研茹一怔,回想起来,北昆姥姥潜居一事,只是听南黎姥姥和东郭姥姥所说,自己先前倒没有亲眼见过。只是不久前才第一次见到北昆姥姥,和她一齐赶赴到这里。

想到这里,顾研茹说道:“师祖闭关潜修,哪能任人随意打搅。这件事是东郭、南黎两位师祖所说,应当不会是假的。”话虽这么说,可心底却悄然升起一丝疑窦。

段逸鸣接着说道:“既非亲眼目睹,那便不能证明北昆姥姥一直在翠萝宫中。以我之想,她恰恰是假借闭关潜修之名,暗中出宫做了那些事。”

为了避免过分刺激顾研茹,他不得不把话语说的婉转些。

顾研茹说道:“可是你这也只是猜测。反正我不相信师祖会做出那种事。”

段逸鸣问道:“茹儿,你方才和我过招使用的招式,玄奥难测,却隐约带些诡谲毒辣之意,可是北昆姥姥教授的?”

顾研茹一怔,这件事她也曾想到过,但因为相信师祖,并未起疑心。

如今细细想起来,确实如此。

她挣扎着说道:“这些招式确实是师祖传授。但她同时也严令我,如非遇上大奸巨邪,不能轻易施展。”

段逸鸣苦笑道:“那我就是大奸巨邪了?”

顾研茹心中大痛,眼泪汪汪的说道:“人家不知道是你,还以为你就是妖孽呢。”

段逸鸣说道:“茹儿,难道你没有看出,北昆姥姥明明知道我是仙瑶门弟子,却逼着你将我杀死。这件事你不觉得奇怪么?”

顾研茹胸口一滞,她也不明白,何以北昆姥姥声色俱厉,一定要自己杀了段逸鸣。

师祖今天似乎的确有些失态,和平常大不一样,但要她就此相信北昆姥姥存心不良,却是万万不能。

段逸鸣知道短时间无法将她说服,避开话题,问道:“茹儿,你为什么会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山腹中呢?”

顾研茹说道:“是这样。师祖说我修炼功法尚欠些火候,便让我待在这山腹中静悟,免得被野物打搅。”

段逸鸣经过一段休息,元气恢复少许。他取出火摺一晃,火苗窜起,将四周照亮。

但见山腹中有多处人工斧凿的痕迹,四面光整,赫然还有些石桌石凳,生活用具一应俱全。而两人脚下却是个干涸的水池,凌乱的散落着许多石块。

他心中一动,说道:“茹儿,这里布置的如同家居一般,似乎经常有人居住在这里。可这里荒僻隐密,怎么会有人居住在这里?”

顾研茹啊了一声,说道:“是啊,我也想到这点。”

段逸鸣盯着她,缓缓说道:“不管是谁住在这里,绝对不是拿它作居室。必是另有它图。”

顾研茹冰雪聪明,如何不知道他话中含意,说道:“也许师祖只是无意间发现这里,所以暂时借住而已。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段逸鸣知道此时此刻,无论自己怎么说,顾研茹也不会相信北昆姥姥和魔派暗中勾结一说,干脆抛弃了说服她的念头。突然间想到一件事,自己方才隐隐约约觉得不安,这感觉十分奇怪,到底是为什么呢?

顾研茹眼睛瞧着远处,说道:“等师祖回来,我一定要澄清此事。”

段逸鸣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对了。原来自己一直深感不安的就是这件事。这次各派云集天平台聚会,若是北昆姥姥私通魔派设伏,那正派毫无防范,岂不是大大危险?她这次出现的鬼鬼祟祟,肯定有鬼。”想到这里,脸色都有些不对劲。

他说道:“茹儿,大事不好。咱们快想办法冲开被禁血脉,冲出山腹。”

顾研茹吓了一跳,问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段逸鸣肃然说道:“我有一种预感,诸派会有危险降临。”

顾研茹被他说的毛骨悚然,心脏怦怦乱跳。

两人盘膝而坐,运气行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才冲开禁制。

段逸鸣心中那股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拉起顾研茹就向出口奔去。哪知,出口却被一块万斤巨石硬生生堵住!

段逸鸣心中大沉,又气又恨的说道:“看来北昆姥姥是有意将咱们关闭在山腹中了。”这可怎么办?

万一北昆姥姥图谋不轨,天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顾研茹看着段逸鸣愤怒双眼,心中又是难过又是迷茫。

北昆姥姥这次的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

难道说,一切真的如段逸鸣所说,师祖她另有所图么?想到此处,心房突突大跳,娇躯不自主的微微颤抖。

段逸鸣试着推巨石,石块却纹丝不动,不禁气馁。

突然间,不知从哪里传来尖细的叫声。段逸鸣一怔,侧耳聆听,脸上喜色浮现,大叫道:“小金,我在这儿!”

山腹深处奔出一只小兽,正是小金。它摇摇晃晃,浑身血污,速度也不甚快。

段逸鸣心疼的抱起小金,小心抚摸着它。小金身上的伤势必是北昆姥姥辣手所伤。

便在此时,山腹中缓缓走出一人,赫然便是长孙傲梅。

她冷冷地望着两人,秀目中浮起一股古怪神色,俏脸铁青。森然说道:“好个段师兄,人家担心你出了什么事,你竟然在这里和女子卿卿我我!

我、我恨死你了!”

段逸鸣脑袋轰然涨大,结结巴巴的说道:“梅儿,你听我说。其实……”

“啪!”

段逸鸣脸颊火辣辣烧疼,被长孙傲梅结结实实的打了一记耳光。

顾研茹立时大恼,冲上前去,娇叱道:“野丫头,你为什么打逸哥哥?”

听到顾研茹如此亲昵的称呼,长孙傲梅气的肺都要炸了,玉手指着段逸鸣,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说道:“好个段逸鸣,你、你们……”一跺脚,转身奔走,一路传来呜咽抽泣声。

段逸鸣想追上去,却又顾及顾研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说道:“她、她有些小孩子气,你不要计较。”

小金伸出舌头舔着段逸鸣手掌,转过头,朝着山腹深处急促的尖叫着。

段逸鸣说道:“小金从山腹外面进入,说明另有出路。咱们从那里可以出去的。”

顾研茹斜睨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他心事一般,咬着唇说道:“想追你那长孙师妹就追呗!反正挨打的不是我!”

段逸鸣脸色通红,支支吾吾,藉着转脸掩饰过去。

他放下小金,一落地它即向前奔去。

两人跟在后面,来到一处角落。

昏暗光线下,依稀可以看到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去的狭缝。

小金回头叫了一声,奔进狭缝。

两人小心翼翼的穿行在狭缝中,先开始时狭缝非常窄,几乎是前胸贴着后心才能勉强挤过去。到后来逐渐变宽,可以直着行走。

狭缝中弯弯曲曲,到处是尖锐的怪石,上面长满绿苔,潮湿滑腻。

过了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走出狭缝,一股清新的空气吹来,两人都觉心胸开阔。

眼看就要脱困,段逸鸣心中却是一阵惊悸,一种异样的不安腾的升起。

他回过身,对顾研茹若有所指的说道:“茹儿,人心叵测,世事险恶,凡事务必谨慎。”

顾研茹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他话中寓意,虽然无法相信,但还是郑重地点点头,说道:“茹儿晓得。你还是想着怎么应付你那长孙师妹吧!”

段逸鸣神色古怪,无可奈何,脑袋不知大了几圈。

狭缝外,便是漫山遍野的绿木,蓊蓊郁郁。

两人稍一辨认方向,疾奔下山。

穿过绿林,快赶到天平台时,就听一阵喝采鼓掌声,十分喧闹。

走近一看,却见各派人马围聚在一起,当中简易木台上便是各派首脑人物,紫玄真人赫然在列。

段逸鸣想将小金托付给顾研茹,让她在谷外等候。顾研茹却说什么也不肯,执意要跟在他身边。

段逸鸣无奈,便将小金安置好,和顾研茹一起打散发髻,遮住脸庞,混入人群之中。

诸人见两人衣冠不整,只当两人是那派身分低微弟子,也不注意。

人群中,除了各派弟子之外,尚有一位紫裳女子,眉清目秀,双目却在不停扫视,似在查找什么。

紫裳女子浑身透出一股别样的气质,冷若冰霜,段逸鸣不由得暗暗注意上她。

须臾,紫裳女子失望的收回视线,黛眉暗锁,低低的叹了口气。

她身边一位小丫鬟模样的少女柔声劝道:“主人,也别太失望。也许,他并没有赶来参加这次盛会。”

紫裳女子明眸中掠过一丝黯然和幽怨,在丫鬟陪伴下,走了开来。

段逸鸣怔怔的瞧着紫裳女子的背影,心头没来由一阵疾跳,她的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旁边,顾研茹略带着酸意说道:“一个长孙师妹还不够啊,你又盯着人家漂亮女孩子做什么?”

段逸鸣不觉有些尴尬,急忙朝四周扫视,好在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讲话,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才松口气,低声说道:“哪里,我只是瞧着她似乎有些眼熟。”

顾研茹一皱琼鼻,白了他一眼,说道:“哼,你认识的美貌女子已经不少了。以前的事,就当他过去就是。不过,你若敢沾花惹草,看我不告上仙瑶门去。”

段逸鸣只好投降,暗呼头疼,女人一吃上醋可就无法理喻。

顾研茹见他模样,忍不住抿嘴轻笑。

木台之上,紫玄真人正侃侃而谈:“……诸位,眼下江湖动荡,魔障四起,乱相已生。我等既身为侠义之士,便应拔剑而起,斩妖除魔,还我朗朗乾坤。但魔派诸邪势力日盛,来势汹汹,实所罕见。

“前不久,魔派在乾坤谷中更是兴风作浪,涂炭生灵。若仅以各派一己之力,恐怕势单力薄,难以抵御魔派入侵。所以,为今之计,各派急需摒弃过往一切,同心协力,共抗邪魔。如此方可抵抗得住魔派咄咄逼人势头!”

人群中有人大声问道:“真人之意,可是计划要各派结盟?”

紫玄真人笑道:“结盟不结盟,关系到各派切身利益,须各派仔细斟酌。不过以目下中土形势,结盟不失为上佳之策。魔派声势渐盛,迫在眉睫,无论哪一派都会独木难支、难以独全。”

“这不是老调重弹么?上次在华山峰会时已经提出这个办法,最后却无疾而终。”人群中有人议论道。

紫玄真人嘴角含笑,似未在意,缓缓说道:“上次华山峰会,本是各派结盟最佳时机,可惜被魔派妖女搅了局。诸位不妨想想,自那之后,无论中土海外,魔派步步进逼,作下多少罪孽!

“尤其是在南海九凤庵建派八百年盛典之上,魔派倾巢出动,奇袭观音珊瑚岛,到场祝贺道友,死伤无数,可怜堂堂九凤庵就此中落!血的教训触目惊心,怎能轻易忘却?今日今时,魔派羽翼丰满,更是强盛。若再不迎头痛击,则中土危在旦夕!”

段逸鸣一边听着紫玄真人说话,一边注意着四周。心中暗道:“北昆姥姥出现在这里,必有图谋。她现在还没有露面,究竟使的什么鬼伎俩?”

想到这里,游目四顾,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向外望去,但见远处有一些劲装大汉散落各处,隐隐对会场形成包围圈,心中一震。仔细看去,那些劲装大汉一个个睛光闪烁,分明是高手假扮而成。

他敏锐的感觉到不妙,朝顾研茹使了个眼色,不露声色的靠近几位师兄身边,传声说道:“大师兄,会场似已被人包围。你马上通知各位师兄,作好准备。”

明悟听出是段逸鸣声音,传声道:“小师弟,你跑到哪里去了?”

段逸鸣说道:“此事以后再说。眼下形势怪异,小心防备就是。”四下搜索,却没有发现长孙傲梅,心中暗暗焦急。

在这紧要关头,这小妮子跑到哪里去了?万一落在魔派手中可就麻烦了。

此时,会场上一片议论声,各派弟子交头接耳。

般若寺掌门金梵大师上前说道:“真人所说乃是真知灼见,老衲深感极是。眼下中土妖气四起,魔派气势汹汹,到处进犯,苍生危如累卵,随时倾倒。为了各派安危,也为了天下苍生着想,老衲同意各派结盟之举!

与会各派但请表决。”

“紫玄真人为全天下百姓着想,义薄云天,当仁不让。我紫犀帮举双手赞成!”说话者乃是九霄岭大帮紫犀帮帮主未成南。

“未兄所言极是。紫玄真人德高望重,道法玄妙精深,我们碧落城愿听从紫玄真人调遣!”此人声音洪亮,却是鬼脉大山的碧落城城主丹霞元君。

“我们鲸鲨门也鼎力支持紫玄真人!”

“摩挲崖上下唯紫玄真人马首是瞻,全心全意支持!”

会场中一片喧闹,应和者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这些帮派无一不是盘踞一方的霸主,联合起来声势极威。

木台上,紫玄真人捻须微笑,也不言语。旁边金梵大师、元衡真君分立两侧,微微落后半步。这半步距离极是微妙,将紫玄真人的地位不张扬却十分明显的烘托出来。也就是说,般若寺和紫萝谷早已和天剑派达成某种默契。

段逸鸣瞧在眼中,心中亮如明镜。这次各派聚会哪里是聚会,分明是紫玄真人一手操纵,私下里串通一气,在聚会上大造声势。

六大正派除过南海九凤庵,其余五派中,天剑派、般若寺、紫萝谷精英尽出,太虚观向来心性淡泊,而仙瑶门也只是云灵子和司凌宇与会,实力明显弱于对方,即便反对,也未必能扭转局面。

紫玄真人再以魔派兴起之事激发诸人恐惧感,里应外合,借机顺理成章的笑纳盟主之位。看来紫玄真人这次是有备而来,分明汲取了上次在华山峰会时的教训。

段逸鸣看着紫玄真人在台上假惺惺的表演,装腔作势,大是鄙夷。想起在乾坤谷下九幽黄泉中,紫玄真人的丑恶行径,越是反感。

这等欺世盗名的小人若是作了正派盟主,那各派岂不成了他攥取利益的傀儡棋子了么?可是眼下又偏偏无法揭露紫玄真人的真实面目,怎么办?

此时,金梵大师大声说道:“既然与会各派都推崇结盟,说明此举乃是人心所向,万众归一。那老衲就提议,这盟主之位就由紫玄道友来担任!”

台下应者如云,鼓噪大起。尤其是三派弟子更是拼命鼓掌,大声叫好。

紫玄真人假惺惺的推辞一番,半推半就的准备接受。眼角眉梢,满是踌躇得意。

太虚观和仙瑶门诸人明知紫玄真人野心勃勃,若让他当上盟主,后果难以预料。但此时群情若沸,却是不便明言反对。两派人等默默凝视,谁也无法阻止。

眼看紫玄真人即将成为盟主,却听有人说道:“一群乌合之众,竟然也敢在此聚会,口出狂言!敢对玲珑教不敬,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知死活!”声音冷厉寒森,忽左忽右,嫋嫋传播,震的诸人耳膜嗡嗡作响。

诸人大惊,急忙仰头四顾,寻找声音来源。

紫玄真人心中一震,双目精光闪闪,沉声喝道:“来者何人,何必鬼鬼祟祟!藏头缩尾算什么英雄?”

那人桀桀怪笑道:“紫玄真人,你人面兽心,居心叵测,凭你也配担当盟主之位么?你假仁假义,在这里装什么英雄?嘿嘿,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一己之私,你应该最清楚吧?”

顾研茹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娇躯微微颤抖,一双手刹那间变得冰凉无比。

段逸鸣瞧得奇怪,问道:“茹儿,你怎么了?”

顾研茹说道:“这是姥姥的声音……”

段逸鸣一怔,北昆姥姥不是一直沙哑着嗓子么,而说话之人分明语调大不相同。

顾研茹紧紧依偎在段逸鸣身边,虚弱的说道:“姥姥精通变声之术,我听得出她的特殊声调。”

紫玄真人脸色微变,一道碧气闪过。森然说道:“阁下血口喷人,只当天下英雄都是好欺骗的么?”

随着一声尖厉难听的尖啸声,一株巨树上赫然出现两个人,正是乾坤老君和北昆姥姥。

众人骇然,惊愕的盯着两人,不由自主的倒退数步。

段逸鸣突然发现一个古怪现象,那便是紫萝谷中一众人,似乎也不认识北昆姥姥。稍一细想,恍然大悟,北昆姥姥数百年蛰伏,想必容貌改变,是以即便是紫萝谷门下也认不出。

对了,北昆姥姥必是怕顾研茹认出她,所以才将她一直安顿在山腹之中,不让她和紫萝谷一众人见面。

金梵大师怒喝道:“哪里来的鬼婆子,竟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北昆姥姥缓缓转过去,森然说道:“你就是般若寺秃驴头金梵吧,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哼,看来般若寺也是一代不如一代,怪不得只能仰仗天剑派的鼻息苟延残喘了。”

她这话说的太过刻薄,般若寺门下无不怒形于色,直想一掌毙了她。

金梵大师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大喝道:“兀那鬼婆子,你是什么人,敢侮辱般若寺,老衲倒要领教领教你的本事!”

北昆姥姥傲然说道:“金梵老秃驴,凭你还不配知道老身名号!嘿嘿,你敢对老身如此无礼,便是那你死鬼师父也对老身敬畏三分!”

金梵大师气的鼻孔冒烟,一双手缓缓握紧禅杖。

元衡真君沉声说道:“阁下口出无状,竟是将各派豪杰都不放在眼里了。”

北昆姥姥眼神一冷,说道:“元衡,这里没有你的事,退回去。哼,紫萝谷出了你这么个没骨气之辈,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代表紫萝谷,简直是给列祖列宗丢脸!”

元衡真君心中疑心大起,此人似乎对紫萝谷十分熟悉,真是奇怪。但身为一派掌门,身分尊崇,何曾受过如此侮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勃然大怒,噌的一声拔出仙剑,大喝道:“报出你的名号来,元衡利剑之下不斩无名之辈!”

北昆姥姥冷冷一笑,说道:“老身就代紫萝门历代先祖教训教训你!”长发无风自扬,衣袍鼓舞,但见空气波动,众人眼前一花,寒意顷刻间铺散开来。

元衡真君立时感到一丝冷厉奇袭电射而至,无与伦比,呼吸一滞,便连经脉也似有些阻塞。

但他不愧为一派至尊,当此骇异之下,却未失去镇定,真气疾吐,仙剑自然而然的迎了上去。真气流转,突然之间,丹田中一阵绞痛,剑势一滞。

“叮!”寒息击中仙剑。

但那道寒息却似十分柔软,遇剑而折,竟是去势不减,划过一道弧线,笔直射向他双眸。

刹那间,元衡真君的一双瞳仁中,出现一抹幽幽银光,与此同时,眼眸深处泛出一丝恐惧和惊悸。

他心中狂骇,仙剑一扭一绞,左脚脚尖微旋,当此千钧一发之际,猛的吐出一口真气,射中那道银光。

银光微微一斜,堪堪擦着他的脸颊掠过,肌肤生寒刺痛,如被阴寒刺骨的西北风刮中。

只一瞬间,那块肌肤似已失去知觉。肩头猛然一阵刺痛,右肩琵琶骨已被穿透,真气阻窒,脸色骤变,一片雪白。

琵琶骨乃是修真者之重穴,一旦受制,气血无法上行双臂,如同废了一般。

元衡真君脊背汗出如浆,湿透重衣。

刚才他这一招乃是聚集毕生功力,将真气凝若实质,急剧喷出,并不弱于一柄仙剑之威力。可是,不但对对方那道奇怪碧光并未造成多大影响,反而还教对方刺穿琵琶骨,一条胳膊就此废掉!

当着天下豪杰之面,他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老面皂红,骇怒交加。

第八章 掳夺掌门

银光如电,径直飞回北昆姥姥手中。

她枯爪缓缓缩回衣袖中,阴笑不语。

段逸鸣却看得清楚,北昆姥姥从衣袖中发出的寒息中间,却是夹杂了一根银针。

银白色细针,在日光之下几乎看不出来,正是藉着它,北昆姥姥神不知鬼不觉的刺穿元衡真君右肩琵琶骨。

丹琊上人低喝道:“快将掌门师侄扶回来!”

两名弟子应了声,上前将元衡真君搀扶回阵。

元衡真君看着丹琊上人,面色羞愤,说道:“师叔,元衡无能。”

他丹田中空空荡荡,凝聚不起一丝真气,面如死灰,心中明白自己中了暗算。但他却不知道,究竟怎么中的暗算。

丹琊上人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多想。”

这个神秘老妪一出面,便将紫萝谷掌门元衡真君琵琶骨刺穿,功力几废,令在场众人肝胆俱寒,莫名的恐惧。

但也有人怀疑,以元衡真君的修为,即便敌不过神秘老妪,也不至于如此速败,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紫萝谷上下群龙无首,顿时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紫玄真人也没有想到会出现突然变故,心中惊疑,凝目细察。但此时局面随时有失控可能,不可拖延。皱眉一想,缓缓说道:“上人,真君既已负伤,贵派之事就偏劳您多费心了。”

丹琊上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诸派聚会,所议之事非同小可,老夫不敢擅越。还是请掌门人亲自指挥。”

紫玄真人看了一眼一边坐倒在地的元衡真君,为难的说道:“可是元衡道友他……”

丹琊上人一阵大笑,看也不看元衡真君,说道:“紫玄真人,老朽就为你引荐一下敝派新任掌门人!”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愕然。紫萝谷掌门人不是元衡真君么,怎么丹琊上人还要郑重其事的引荐一番呢?

段逸鸣脑海中闪过一道奇光,心中那丝不祥预感蓦地明朗起来,越来越强烈,难道竟是和这丹琊上人有关吗?

顾研茹吃惊不小,不由自主的抓住段逸鸣衣襟,紧紧靠着他。

紫玄真人奇道:“上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丹琊上人神秘一笑,转向北昆姥姥,躬身说道:“丹琊恭迎掌门人!”

众人闻言顿时惊呆了,这怎么可能,丹琊上人竟然向邪魔称呼掌门人?

紫玄真人震呆了,睁大了双眼。

北昆姥姥微微颔首,说道:“辛苦你了。”

元衡真君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道:“师叔,你这是做什么?”

丹琊上人冷冷说道:“元衡师侄,从此刻起,你已不再是本门掌门了。”

元衡真君沉声说道:“紫萝谷祖规,只有持有师门至宝紫血佩,才是掌门人。你想破坏祖规么?”此事事关重大,他不得不使出掌门人的威严。

丹琊上人说道:“谁说紫血佩不在掌门人身上?”

北昆姥姥缓缓抽出左掌,掌心中赫然便是一块圆形血玉,形如蟠龙。

她双唇翘起一丝嘲讽弧线,说道:“你看清楚了,这便是紫萝谷镇山之宝紫血佩,谁拥有它,谁便是掌门!”

元衡真君脸色骤变,急忙伸手在怀中一摸,登时僵住,怀中紫血佩已经不翼而飞!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不知怎么回事,骇异之间,蓦地扫射到一边贴身弟子身上,厉声喝道:“祝聃君,这是怎么回事?”

那被称为祝聃君的弟子面色惊慌,看了看丹琊上人,缓缓退开,说道:“师父,你不要怨祝聃君……”

元衡真君登时明白,这一切都是丹琊上人指使的。

他惨然一笑,说道:“丹师叔,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为什么这样?”

丹琊上人微微一笑,说道:“元衡师侄,要怪就怪你自己。这些年,紫萝谷在你手中毫无一丝气色,反而被其他各派超过。你既然不能重振雄风,那就应当让位。”

元衡真君气的几乎吐血,身躯微微摇晃,强力忍着刺痛,脑海中“轰”

的一声炸开,浑浑噩噩。

他猛然双目圆睁,失声叫道:“师叔,元衡即便没有能力,但你也不能将紫萝谷献于邪魔。你出卖师门,投靠邪魔,对得起列祖列宗么?”

丹琊上人丝毫不以为然,悠然说道:“元衡师侄,你毋须着急。你可知道这位新任掌门人是谁么?”

蓦地,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此人就是紫萝谷萝门一脉中的北昆姥姥!”

此言一出,诸人皆惊,尤其是紫萝谷门下,更是惊骇莫名,吃惊的睁大眼睛。

北昆姥姥当年成名甚早,一十四岁时出谷历练,在浔阳江上独力将一条成精恶姣斩杀,一战成名。接着又连连做了几件大事,声名鹊起,被喻为中土五英之一。

但在她声威日起之时,却突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

当人们已将她逐渐从记忆中抹去,她却又突然出现,而且还是站在和正派敌对的立场上!

在场之人,除却紫萝谷门下之外,唯有段逸鸣猜出,当年北昆姥姥之所以突然消失,多半是因为萝门在比斗中败于紫门,被迫随师长将碧萝宫关闭所致。只不过,北昆姥姥并未遵守承诺,暗中出宫,天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

北昆姥姥更是大吃一惊,原以为没有人认识自己,哪知竟然被人一语揭破身分,又惊又怒。转身看来,却见段逸鸣越众而出,心中大怒,喝道:“臭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旁边一个少女抬起头,面色苍白,美目之中噙着眼泪,说道:“师祖,您老人家为什么要这样?”

元衡真君立时认出顾研茹,听她这么一说,脊背寒意窜起,颤着声问道:“茹儿,她真的是北昆姥姥?”

顾研茹点点头,众人哄然。

元衡真君悚然道:“你、你既是萝门至尊,为何要和玲珑教妖孽同流合污?”

北昆姥姥厉声说道:“元衡真君,闭嘴!从即刻起,废除你掌门之位,由老身担任!现在老身是掌门,你敢对老身无礼?”

这一幕太过于不可思议了,堂堂紫萝谷一脉之尊,不但和玲珑教走在一起,而且竟然当众要夺取掌门之位!

元衡真君面色煞白,说道:“你说什么?”

北昆姥姥面无表情的说道:“紫萝谷在你手中唯有败落,老身为了紫萝谷前途着想,只好将你废除!”说罢手一举,四周涌出一大群人,将群雄包围起来。

这些人足有上百人,功力不弱。

段逸鸣冷眼旁观,心中诸多谜团轰然得解。

先时离开翠萝宫时,落雁曾说起翠萝宫中之人野心勃勃,别有图谋,果然被她说中了。

此时更蓦地明白,翠萝宫这么多年蛰伏不出,竟是养精蓄锐,暗中培养了这么多的高手。

看来,北昆姥姥野心之大,并不仅仅在乎一个掌门之位,而是志在江湖!

北昆姥姥此时出现,必是有了十足把握。

元衡真君面色骤变,掌心冷汗如浆,顷刻间湿淋淋一片。

他哑着嗓子问道:“你敢如此无礼!”

北昆姥姥仰面大笑,说道:“紫萝谷在你手中,声势毫无起色,就连天剑派这种不入流之辈,也能凌驾紫萝谷之上,列祖列宗若是九泉之下有灵,只怕气也气晕了。老身执掌紫萝谷,必能重振雄威,扬威江湖,岂不是比你强得多?”

元衡真君指着她,怒极攻心,竟然背过气,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旁边弟子只能赶紧救治。

一边紫玄真人寒声说道:“不管你是谁,胆敢干扰聚会,便是和正派为敌!此事已不仅是贵派一门之事,而是在场所有英豪共同之死敌!”言下之意,便是提醒在场各派不可心慈手软,当断则断,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北昆姥姥一扬手,怪笑道:“紫玄真人,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你们已被团团包围了,插翅难逃。识相的话,乖乖丢掉兵器投降,老身不会动诸位一根汗毛。如若有人妄想反抗,嘿嘿,那就只好将他送去阎罗殿了。”

“嗖嗖”几声,又有数人从四周那些劲装大汉群中奔出,化鹿仙、鬼狐仙、蟠龙三尊等人赫然出现!

在场各派无不震骇失色,这些人无一不是凶顽难缠的大奸巨邪,竟然同时出现在这里,这下乐子可大了!

段逸鸣脑海中嗡的大响,他的预感竟然成真。

魔派分明是精心设伏,全力围击,意在一举歼灭正道各派,看来南海九凤庵那惨烈的一幕,又要再次上演了!

这些邪魔齐聚此地,实力强的超乎想像,今日之劫难以躲过了。

逍遥散人施施然上前,举起一块玄铁权杖,说道:“玲珑教教主有令,在场所有人等立时放下武器,臣服玲珑教。若有抗命者,杀无赦!”

青竹道长怒然道:“又是你,乾坤老君!你可真是阴魂不散。上次在南海,你带领群邪偷袭,这次又来天平台滋生事端,真当我正派无人了么?”

乾坤老君大笑,喝道:“废话少说!青竹牛鼻子,你睁大狗眼好好看清楚,你们身陷罗网,还敢口出狂言!老夫布下这天罗地网,看你们谁能逃的脱!”

紫玄真人凝目横扫,看到一张张狰狞而又熟悉的面孔,心中大沉。

上次风闻一些避世已久的老魔头,出现在南海观音珊瑚岛,一举灭了九凤庵,当时他还有些不相信。此时亲眼目睹,方知传言不假。

但见北昆姥姥高举起紫血佩,大声喝道:“紫萝谷门下听令,一律不得参与争斗,退到左首林边!”

紫萝谷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紫血佩乃是门中至宝,见之如见掌门,胆敢违逆者斩!可是此时却是被北昆姥姥夺在手中,听从还是不听从?

大家一下子都没有了主意,眼睛不由自主的瞧向元衡真君。

元衡真君气的浑身发抖、七窍生烟,偏偏却又没有办法,脸色涨的通红。

当此之时,谭无遗和笑弥勒齐风云两人施施然走出,旁若无人地走到北昆姥姥身边,躬身说道:“谭无遗、齐风云见过掌门人!”

北昆姥姥微微颔首,说道:“老身就命你们为左右护法,听从丹琊上人的调遣。”

两人应道:“是!”站到丹琊上人两侧。

众人看的瞠目结舌,谭无遗和笑弥勒齐风云贵为紫萝谷七长老之列,竟然倒戈相向,投向了北昆姥姥一方。

段逸鸣暗道坏事,眼见丹琊上人等人得意洋洋的站在北昆姥姥身边,马上醒悟大势已去,紫萝谷已尽数落入北昆姥姥掌控之下了。

元冕真人仗剑而立,护在元衡真君身前,怒道:“谭长老、风长老,你们身为紫门一脉,怎么敢忤逆背叛?”

谭无遗阴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元衡窝囊不如人,怪不得谭某!再说北昆师祖乃是萝门一脉,怎能说是背叛?”

丹琊上人沉声说道:“北昆师姐道术精深,担任掌门自可重振我紫萝谷威名!大家还不前来拜见!”

他使了个眼色,但见谭无遗越众而出,高喝道:“丹琊师叔说的极是,大家还不拜见新任掌门?”

其下一众弟子奔上前去,扑通下跪,高声唱喏:“恭喜掌门登位!”

几名忠于元衡真君的弟子正想反抗,却被一边弟子拳剑击毙,鲜血飞溅。

谭无遗森然四顾,冷喝道:“谁敢违逆叛上?”

旁边一个人突然大叫道:“师父,此事万万不可!北昆师、师祖分明是强抢掌门师伯之位,手段卑鄙。她怎么可以作掌门?”

此人虎背熊腰,一身虯肉暴突,身材高大,像根柱子一样。

段逸鸣认得他,此人名叫丁元庆,和他在紫萝谷中教过手。

他看似粗壮鲁莽,实则心地善良直爽。也是段逸鸣为数好感不多的弟子之一。

谭无遗循声望去,不由大怔,没有想到出言反对自己的,竟然是亲传弟子。面色一沉,喝道:“元庆,你发什么昏,还不快去拜见新任掌门!”

丁元庆不退反进,大声说道:“师父,此言差矣。想我紫萝谷历代掌门接任,都是由上代掌门举行移交大礼,经过七长老等人认可才成。北昆姥姥使出这见不得人的手段窃取紫血佩,根本就没有资格担任掌……”

丹琊上人早已听的不耐烦,阴恻恻说道:“谭师侄,你这弟子倒是忠厚得很啊。”

谭无遗听他口气,隐含不满,心中暗凛。当下打断丁元庆说话,左臂疾探,神蝎爪立时发出。

段逸鸣顿觉不妙,大声警示道:“丁师兄,小心!”当下顾不得遮掩形迹,抖手放出龙鳗筋,“呼”的卷去。

丁元庆哪料到自己师父竟然出手就是杀招,想躲避已是不及。

“嗤”的一声,指气破空而来,直插入他右胸。剧痛传来,撕心裂肺,鲜血从指洞中喷出。

谭无遗分明是想杀鸡儆猴,目中凶光闪闪,杀机大作,神蝎爪连绵发出。

“噗!”丁元庆右肩中爪,肩胛骨立时粉碎。

他“啊”的痛呼,单膝扑通跪倒,眼前爪影纵横,死亡瞬息之间临头!

小腹剧烈刺痛,鲜血喷散。

丁元庆低头看去,血洞森然,早已将衣裳染透,额头冷汗如豆,浑身气力蓦然间如被抽掉一般,瘫软在地。

正当此时,丁元庆突觉腰间缠上一物,等他回过神来,却见眼前出现一个少年关切的脸孔:“丁师兄,快些止血!”手指飞点,将他血流止住。

“是段兄弟!”丁元庆认出救自己之人正是段逸鸣,咧嘴一笑,却又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段逸鸣按住他身子,说道:“丁师兄,你受了重伤,不可妄动真气。”

丁元庆心中一暖,眼前顿时朦胧,泪水打转,说道:“多谢你,段兄弟!”

段逸鸣说道:“丁师兄,你是条汉子,我十分佩服!”

丁元庆凄然一笑,说道:“段兄弟,能交上你这个朋友,丁某深感荣幸,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起一层绮丽的血色,整个人的精神似乎大振。

段逸鸣见状心中黯然,丁元庆这分明是回光返照。

丁元庆看了看顾研茹,咧嘴一笑:“顾师妹,你的眼光真好,段兄弟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希望你们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顾研茹低声抽泣道:“丁师兄……”

丁元庆转过头去,另一边谭无遗也望过来。

两人视线交会,谭无遗眼中闪过一道愧色。

他原本也没有想要置丁元庆于死地,毕竟那是他的弟子。但此时错已铸成,无法回头,只好硬着心不露一丝。

丁元庆蠕动着嘴唇,眼神黯淡下去,只说了一句:“师父,不要助纣为虐……”脖子一垂,就此死去,但一双虎目犹自圆睁,似要看透什么。

谭无遗嘴唇动了动,缓缓转过脸去。

段逸鸣心中凄然,缓缓为他合上眼皮。

紫萝谷其他人一看,信心动摇,在丹琊上人及诸位长老威逼之下,猛然崩溃,当下一个个奔到北昆姥姥身后。

北昆姥姥得意洋洋的瞧着元衡真君,嘴角狞笑越盛。

元衡真君心下惨然,身边只剩下二十余名嫡系弟子,还有就是元冕真人、蝶婆婆等,其余人则全部倒向北昆姥姥一方。

他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闭上眼,双目眼泪长流,悲声道:“列祖列宗,元衡无能,无颜以对,唯有一死谢罪!”举起长剑,便要自刎,旁边诸人急忙将仙剑抢下。

元冕真人面色肃然,说道:“掌门师弟,何必如此。你若自了,使得亲者痛、仇者快,岂不是遂了北昆姥姥一众的心愿?”

顾研茹茫然失措,心中一片混乱。怎么办?

一边是自幼视为己出的舅舅,一边是授业师祖,如今突然尖锐对立,让她何去何从?

她自幼极受人宠爱,众星捧月,极少受什么委屈。便是在翠萝宫中,两位姥姥对她也极是看重,可是现在,偏偏出了这么一件祸事,一时间迷茫伤心,不知如何是好。

段逸鸣悄悄握上她的玉手,此时此刻,他十分明白顾研茹的两难心理,无法用语言安慰她。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呼喝声:“杀出去!”双方蜂拥而上,刀光剑影交错纵横,法宝“呜呜”乱飞,顷刻间混战在一起。

这一战双方都是势在必得,人影纵跃翻飞,呼喝声、痛吼声,兵器交撞声此起彼伏,鲜血喷舞,在地面上聚集成流。

众人被血腥气息一冲,眼睛发红,如若疯狂的鏖战在一起。

元冕真人知道己方势单力薄,随时都会有杀身之祸,急忙催着弟子们抬着元衡真君撤离。他和蝶婆婆一前一后,大开杀戒。

人潮不断涌上,很快便又在悲号声中倒射出去,鲜血飞溅,几成血人。

蝶婆婆回头喊道:“段少侠,茹儿就交给你了。带着茹儿快些杀出重围!”挥剑将偷袭的两人斩成肉泥,且战且退。

段逸鸣大凛,蝶婆婆此举无疑是将茹儿托付给了他。

恰在此时,明悟也奔来说道:“小师弟,师叔传命,即刻杀出重围!”

段逸鸣匆匆应了声,牵着顾研茹跟着人潮向外冲去,手中紫竹棍指东打西,跟了上去。

当此之时,双方虽然恶战不休,但局势明显是朝着魔派一方有利发展。

本来以正道各派的实力而言,并不比魔派逊色,但是北昆姥姥暗中勾结丹琊上人倒戈相向,重伤元衡真君,于正道各派心理的打击,却是空前之大。

再加上魔派精心设伏,来的尽是精兵强将,如此一来,正道很快陷入被动。

诸人浴血奋战,却发现敌人杀完一批,下一批又如潮水般杀到,杀的手都软了,心下不禁大寒。

如此士气一衰,退意立时升起。

金梵大师高声喝道:“大家同心,向西北方撤离!”

不等他说完话,乾坤老君疾驰而来,冷冷笑道:“金梵大师,陪本座过几招!”青光爆绽,青铜蟒头桨横击而来,势重如岳。

金梵大师素来刚烈,闻言大怒,兵器一挥,迎了上去。“轰”的剧震,双臂酸麻,不禁骇然。来人修为高的出奇,不可小视。

乾坤老君也是气血浮动,暗道:“看不出来这老秃驴还这么难对付。”

长啸一声,真气流转,青铜蟒头桨劈头盖脸的向金梵大师砸落。

他须发拂动,全身几乎沉浸在一层明亮的青光之下,夺人神魄!

金梵大师暗暗吃惊,掌中剧震一浪强过一浪,胸口堵滞,真气不畅,半边身子都麻了。只寥寥数招,他已觉出乾坤老君绝非易与人物,若不打起精神,只怕今天难以善了。毕集真气,法诀紧捏,全神贯注的接挡。

“叮叮铛铛”乱响不绝,两人斗的不亦乐乎,但金梵大师却是逊色一筹。

另一边,北昆姥姥已经找上了紫玄真人,两人旋转飞舞,如若飞练般,几乎看不清身影,唯有从怒喝声和兵器撞击声上可以判断出战况的惨烈。

电光射舞,气刀扫空,每一次撞击都能引起一阵地动山摇,靠得稍近的立时被气旋卷起,罡风迫体,立时粉身碎骨,惨号如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正道诸派同时发力,朝西北方向冲去。

元冕真人正砍杀之际,不料斜刺里猛的传来一阵锐啸,反手一挡,铛啷狂鸣,仙剑差点震断。

他骇了一跳,纵身跃起,转身看去,却见化鹿仙赶了上来,狞笑道:“元冕真人,好戏还没有上演,怎么说走就走?”说话之时,手下不停,玄铁流星桨猛砸而来,呜呜狂响。

元冕真人眼神爆闪,真气怒灌,仙剑如电,长驱直入。

“嗤嗤”不绝,仙剑耀耀,剑气吞吐,迫得化鹿仙不得不回身自保。

玄铁流星桨变砸为扫,硬生生接下。

剑气激爆,叮当脆响。

化鹿仙耳膜生疼,双臂几乎麻痹,饶是他凶悍骁勇,也不禁暗暗震惊。

对方只一把长剑,竟然能和自己这重达数百斤的奇门兵器抗衡!

他眼神一冷,猛然大喝,玄铁流星桨划过一道弧线,若惊雷霹雳,猛攻而上。

当此时刻,元冕真人反而冷静下来。

化鹿仙凶威之下绝非虚名,他长吸口真气,一跃而起。银光耀舞,掌中仙剑长鸣动天,疾如蛟龙般凌空劈斩。

就在两人斗得不可开交之时,段逸鸣终于赶上云师叔及诸位师兄。

大伙同仇敌忾,殊死抗斗。

兵器飞掠,如切割西瓜似的,将拦在身前的邪魔之辈砍翻在地。鲜血喷了一头一脸,只能简单抹一把,脚下不停,向外疾冲。

当是时,整个天平台刀气剑影,满天飞舞,光芒绚丽迭炸,鲜血激射,不断有残肢断体,从气浪中抛飞弹射,惨号、痛呼、怒喝、悲叫声不绝于耳,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大家都知道生死在一线之间,若不奋力反击,唯有死亡一途。激斗愈酣,场面惨烈至极。

突然间,诸派突围之势受阻。前方冲来不计其数的劲装大汉,八人成组,顷刻间将众人冲散。

这些人一个个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进退有致,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来人快刀怒旋,刹那间,便有十余名弟子被杀死。

而劲装大汉身穿特制护甲铜面具,只露出双眼鼻孔,即使被劈砍刺中,很难造成多大伤害,一个个悍不畏死,好像铁人一般,让众人看的心寒。

第九章 浴血突围

“金刚甲卫!”司凌宇蓦然惊呼道,“公孙世家怎么会有人介入?”

众人皆震,传说之中金刚甲卫一身护甲,极是坚硬,刀剑不入。

他们从小被人隔离训练,冷血无情,噬血凶悍,一旦投入战斗,不死不休,令人望而生畏。

金刚甲卫本是中土公孙世家的奇门绝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个矮胖红衣人出现在远处,看着场中混乱局面,阴笑道:“老夫这金刚甲卫可以以一当十,这三百甲卫布下天罗地网,任你是大罗金仙,也难以突破!”

蝶婆婆骇道:“公孙鲁!”

众人这才明白,怪不得金刚甲卫阵会出现,原来竟是公孙世家的家主公孙鲁亲自前来。

司凌宇见机不妙,大声喝道:“各派布剑阵,不可被冲散!”

众人一听,皆是一醒。当此生死关头,最不应该的便是慌乱,人心一乱,便会被围而歼之。

大家齐齐大喝,兵器舞动,一阵穿插,纷纷布起自家剑阵。

“山岳蛇行,江湖星罗棋布!”

“日月穿梭,云海飘九州!”

顷刻之间,原本慌乱的局面扭转过来。

有了剑阵的保护,劲装大汉的奇袭登时大大受阻。

但其人数众多,穿行游走,竟是不输于各派剑阵。

直到此时,众人才知道魔派的实力,竟是深不可测,仅仅是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劲装大汉,修为就已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此时,各派联合之势早已瓦解。大家各自为战,杀的天翻地覆,天昏地暗。

既然已被逼到绝境,众人反而横下一条心,不管如何,先拉上几个垫背的,就是到了阎罗地府也不吃亏。

加上怒火如沸,近身相搏,更是舍生忘死,不顾一切的砍杀。

蓦然间,一声惨痛叫声划过长空,众人齐齐悚然,回首看去。

只见般若寺银阑大师冲天抛出,身下洒下一路鲜血!

后面鬼狐仙狞笑道:“银阑老秃驴,你中了本仙焚身磁光,五内俱焚,还能逃到哪里去?”手中天磁幻镜滴溜溜飞起,一道黄光熊熊射出,正中银阑大师身体。

银阑大师就觉胸口如被重锤猛击,体内乱响,真气大泄,重重摔倒在地。真气一滞,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块块的紫黑血块。

金梵大师心中惊骇,大呼道:“师弟,你怎样了?”

银阑大师惨然一笑,说道:“掌门师兄,银阑怕不成了。”

闻听此言,金梵大师的心几乎都要碎了。

眼见银阑大师勉强站起,如若血人,又惊又怒,方想开口,乾坤老君嘿嘿笑道:“相好的,哪里去!”青铜蟒头桨呼啸怒砸,金梵大师急忙举杖格挡,却被震的连连倒退,耳鸣心跳。

乾坤老君一击得手,哪肯饶人,真气毕集,恶狠狠猛攻不休。

另一边,鬼狐仙一掌劈飞几名赶来增援的般若寺僧侣,落在银阑大师身前,阴恻恻说道:“银阑老秃驴,你的死期到了!”真气一催,天磁幻镜“劈啵”激响,从中射出一束青光,照在银阑大师身上。

银阑大师便觉周身毛孔大开,经脉扭曲鼓胀,难受的痛叫起来。

“啊……”

他周身猛的涨得无比圆胖,筋骨劈啪爆响,衣裳被撑裂,露出皮肤。

他痛的无法自已,偏偏却又无法反抗。就见血管怒突,如一条条扭动的蚯蚓,接着血管更一一“噗啵”爆开,精血呼的飞起,好似长虹临空,竟然被吸入天磁幻镜之中。

银阑大师挣扎着、摇晃着,鲜血源源不断的被吸走。不一会儿,身体急速萎缩干瘪,如若干尸。

他痛苦的怒视着鬼狐仙,嘴里说道:“鬼狐仙,你不得好死……”话未说完,便已闭目死去。

鬼狐仙得意地大笑。

众人皆惊,骇的魂不附体。

如此诡异恐怖的场面深深渗入了各自脑海,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脊背冰凉,头皮发麻。

金梵大师悲痛欲绝,大呼道:“师弟……”心神一分,乾坤老君的青铜蟒头桨立时震散他护体真气,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肩头。

“喀喳”响过,金梵大师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他强忍着剧痛,长号一声,转身飞逃。

乾坤老君桀桀诡笑道:“金梵大师,留下性命,和你那死鬼师弟作一对,黄泉路上也不寂寞!”肥袖掠舞,紧追不舍。

鬼狐仙大呼道:“不要放走一人!全部杀了!”面目狰狞,几如吃人魔鬼。

只短短瞬间,般若寺两大高手一死一重伤,门下弟子溃不成军,局势登时大变!

紫玄真人心头惊骇如潮,知道今日之事败局已定,再不撤退,若被这几个魔头包围,可就不妙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主意一定,他长声呼啸,真气疾转,射日仙剑磁光迸爆,竟是突破北昆姥姥的拦阻,冲天而起,直朝远处逸去。

北昆姥姥怒叫道:“紫玄,想逃命,没那么容易!”双臂一振,疾追而下。

闵玉兰和龙砚秋却被蟠龙三尊中的老大蟠龙赤尊缠住,苦苦支撑,却是不敌。

闵玉兰俏脸上香汗淋淋,粉红如霞,越发美艳。

蟠龙赤尊色迷迷的缠着她,垂涎欲滴,眼见她曼妙身躯变幻出各种玲珑线条,恨不得将她一把搂入怀中,肆意妄为,淫笑道:“美人儿,你那掌门师兄抛下你,一个人逃命去了。嘿嘿,你不如乖乖罢手,本尊保你性命就是。嘻嘻,瞧你细皮嫩肉的,搂在怀中肯定香滑肉爽。”

闵玉兰气的俏脸涨红,情急之下,却被蟠龙赤尊一刀削破胸前罗衫。

碎衣飞掠,露出如玉肌肤,酥胸跳动,雪丘几乎跃出来。

蟠龙赤尊看的眼睛都直了,喉咙中发出“咕嘟”的吞咽声。

龙砚秋大怒,怒道:“死胖子,该死!”一挥仙剑,冲了过来,却被老二蟠龙碧尊挥刀拦住,陷入苦战,根本无法脱身,空着急没有办法。

蟠龙赤尊淫笑不绝,长刀飞舞劈砍,偏偏只将闵玉兰罗衫一刀刀割裂,并不伤她。

闵玉兰胸衣几乎不成样子,贴身小衣露了出来,隐约可见里面肚兜。

她羞的急忙伸手拉衣裳遮住胸口,气的眼泪直流。

蟠龙赤尊哈哈大笑,步步进逼,嘴里淫词浪语不绝,闵玉兰冰清玉洁,哪能忍受?

她越羞怒,越是落了下风,剑势大乱。

蟠龙赤尊见状大喜,凝气狂攻,将闵玉兰震的血脉翻滚,经脉欲酥。

她娇呼一声,脚下踉跄,竟是被一块石头绊倒。

蟠龙赤尊疾步赶到,并指就点,正中闵玉兰左臂,左臂登时软绵绵垂了下来。

他狞笑道:“美人儿,你就从了我吧。”伸手就去搂抱。

闵玉兰手脚无力,眼看就要落入魔掌之中。俏脸惨白,羞愤欲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啸,“咻”的锐响,空气波动起来。

蟠龙赤尊就觉后背杀气疾袭而来,毛发竖起,自己若不住手,固然可以将闵玉兰搂住,但自身也难免被击中,权衡之下,只有暂且避开,于是脚尖一拧,身躯疾转,嘴里骂道:“哪个找死的……”

话音未落,杀气已然临头。他急忙一缩头,就觉脖颈一凉,鲜血洒溅。

眼前却是个弱冠少年,手持紫竹棍,冷冷地逼视着自己。不知怎么,心头一颤,竟是骇的倒退几步,惊叫道:“是你这小子!”

他已认出方才袭击自己之人,赫然便是段逸鸣。

旁边老三蟠龙青尊惊呼道:“大哥,你的耳朵……”

蟠龙老大一怔,伸手一摸,蓦地如杀猪一般的叫起来……

原来他的一只耳朵,已被段逸鸣剑气斩落!

他痛的龇牙咧嘴,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

蟠龙青尊急忙奔过来为他止血。

段逸鸣沉声喝道:“蟠龙三尊,好久不见,咱们好好算算帐!”

蟠龙三尊见识过他的神威,一时也不敢造次,心中虽然恨极,只敢先远远围住。

上次在九戈山中,蟠龙四尊之中的老四黄尊,便是毙命在段逸鸣紫竹棍下,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闵玉兰见大援赶到,再也坚持不住,跌倒在地。

段逸鸣只好先放过他们,一把扶起闵玉兰,叫道:“闵师叔、闵师叔!”

闵玉兰脸色血色尽褪,惨白如雪。

她经过殊死搏杀,真气耗损大半,喘息道:“是你,段师侄。”低头看到自己胸前衣衫破裂,春光乍泄,羞的急忙去遮。

段逸鸣急忙脱下衣服,为她穿上。

此时,顾研茹奔了过来。

段逸鸣对她说道:“茹儿,你扶上闵师叔,随我突围。”

龙砚秋被蟠龙碧尊杀的节节败退,发髻打散,脸庞上尽是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气喘如牛,他边斗边大叫道:“师父,不要抛下秋儿!”

闵玉兰最是宠爱这个弟子,秀目看着段逸鸣,央求道:“段师侄,带上秋儿一起走吧。”

段逸鸣想起在九幽黄泉中烛阴岛上,险些被龙砚秋杀死一幕,心中厌恶,沉吟不语。

蟠龙赤尊和蟠龙青尊缓缓逼近,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段逸鸣心中一跳,虎目疾扫,四周杀声震天,金刚甲卫阵缓缓靠近,将诸派不住挤压,包围圈越来越小,眉头大皱。

“嗤!”龙砚秋左臂被蟠龙碧尊一划破,骇的大叫道:“师父,救我!”

闵玉兰心疼万分,急道:“段师侄,秋儿危在旦夕,帮帮他!”

一瞬之间,段逸鸣咬紧牙关,鄙夷的看了一眼龙砚秋,如果说以前他对龙砚秋还只是愤怒和仇恨的话,此刻又多了不屑和鄙夷。

沉吟片刻,他话语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好,闵师叔,晚辈答应你!”转脸对顾研茹说道:“茹儿,跟紧我!”真气灌注,一跃而起,蓦地抽出断龙金刃,金光耀舞,纵横飞舞,直迫而下。

蟠龙碧尊眼见一道金浪射来,眼睛一花,急忙举刀格挡。

但听“铛啷”狂震,一股奇猛之力,自长刀上汹汹袭来,虎口爆裂,经脉刺痛,长刀脱手而飞。

他吓得肝胆俱裂,顾不得捡长刀,向后便倒,伏地滚开,锐气从身边急速掠过,尘土飞扬,地面上留下一道深达尺余的划痕。

蟠龙碧尊目瞪口呆,骇的魂不附体,鬼叫一声,抱头就跑。

一边,龙砚秋也被锐气击的倒跌出去,一连翻了几个跟斗,懵懵懂懂的爬起来,看着段逸鸣,面如土色。

才数月不见,段逸鸣的功力长进竟然如此之大,他知道段逸鸣这一击是有意报复自己,令他又是骇怕又是嫉妒。

段逸鸣瞥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想活命的赶紧跟上!”说罢朝顾研茹打个手势,向外冲去。

龙砚秋羞愤气恨,咬牙切齿,低声咒骂道:“段逸鸣,你少神气,总有一天,你会再栽在我手中。到时候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蟠龙三尊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齐声大吼,杀将过来。

龙砚秋打了个机灵,回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拼命跟了上去。

段逸鸣冲到云灵子身边,决断的说道:“云师叔,这些金刚甲卫甲坚矛锐,再僵持下去,只怕大家会有麻烦。”

云灵子目光沉重,说道:“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要数名一流高手齐心协力,集中于一点,联手冲开一道破口,方能击破金刚甲卫阵的合围。

但是现在,各派皆被分割开来,首尾难顾,如何才能凑齐这些人?”

段逸鸣心中一沉,环目四顾,但见魔派高手追着各派高手不放,化鹿仙、鬼狐仙、乾坤老君等人更是步步进逼,全然占据上风。

他一咬牙,说道:“有了!”

云灵子反手杀倒一人,问道:“老六,有什么?”

段逸鸣也不说明,吸了一口真气,说道:“云师叔,稍后金刚甲卫阵若出现溃口,你们便火速从中冲过。”

云灵子还不明白,说道:“老六……”不等他说完,段逸鸣已然冲天而起,一捏剑诀,身如长弓射弩,笔直向前冲飞。

一声长啸,金光变成一条长龙,神威凛凛,直破苍穹,照的天地皆黄,万物如金。

“长天破日,苍穹引弓,横贯星河九霄流!”北斗七星剑诀第九式“天穹引弓”发出!

苍龙长吟,光芒怒爆,急速冲入金刚甲卫阵中。杀气如潮,掠地狂飙,势不可挡。

金刚甲卫只一碰触,便似撞上山岳,轰然剧震,登时纵横跌飞,鲜血激射,闷哼惨呼骤然响起,金刚甲卫被冲得四散,中间出现一条空缺。

公孙鲁瞠目结舌,不知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眼前一花,一个冷森的声音传来:“公孙鲁,为虎作伥,饶你不得!”

苍龙周身金光闪耀,杀过人群,滚滚而来。杀气刺肤,寒意迫体。

公孙鲁骇的面色大变,狂呼一声,掉头就跑。

“哪里逃!”声音裂空而来,如在耳边。

公孙鲁就觉背心一痛,撕心裂肺,竟是被击的高高抛飞,恰好冲上附近一株巨木。

他惨嚎一声,一根尖锐树枝从背心刺入,贯胸而过。鲜血狂喷,手脚一阵抽搐,竟然被牢牢扎死在半空!

这一意外变故,令在场双方都吃惊万分,看着垂挂在半空的公孙鲁,令人不寒而栗。

金刚甲卫行动也是一滞,不如先前那么灵活。

鬼狐仙心痛万分,公孙世家是教主好不容易才笼络而来的,如今公孙鲁被杀,回去后怎么向教主交代?

他怒喝一声,纵身飞去,天磁幻镜如乌云一般罩落,青光如电,怒射而出。

混乱中,只见段逸鸣一闪即逝,鬼狐仙怒吼连连,狂追不舍,片刻间已是不见踪影。

云灵子猛的醒悟,大呼道:“金刚甲卫阵破了,大家快冲出去!”

众人轰然,大声呼喝,发力劈砍,终于冲开一条血路,杀出金刚甲卫阵。

魔派等人面面相觑,心中骇异,心中齐齐升起一个念头:“这小子莫非是神人,怎能轻易将金刚甲卫阵击溃?”

眼看正道诸派杀出重围,乾坤老君气急败坏的喝道:“愣什么愣,快些杀上去,不可放走一人!若有怠懈者,杀无赦!”

群邪悚然,齐发呐喊,追将上去。

正道各派冲出金刚甲卫包围,如若脱离樊牢,疾驰绝尘,半点不停。

背后魔派群邪呼喝狂吼,紧追不舍。

粗略算下来,般若寺金梵大师重创,银阑大师丧命,天剑派紫玄真人生死不明,仅剩的硕果闵玉兰又元气大伤。

紫萝谷元衡真君重伤,元冕真人受伤,勉强维持着本派生命不坠,但是由于北昆姥姥和丹琊上人突起发难,他们何去何从,已经成了生死攸关的大问题。

山中岔道极多,大家不敢停留,匆匆告别,逐渐走散。

仙瑶门一众人冲出大山,发现和段逸鸣失去联系,遍寻不见。由于担心魔派追杀,只好匆忙南下,径直返回庐山去了。

却说顾研茹跟随紫萝谷残余等人冲出,稍一检点,除去元衡真君、元冕真人和蝶婆婆之外,只剩下寥寥十余名心腹弟子。

想起来时浩浩荡荡百余人,声势浩大,相比之下,真是凄凉。更令人沮丧的是,元衡真君被废了一条胳膊,而且镇门至宝紫血佩,也被北昆姥姥夺走。闵玉兰和龙砚秋以及四五名天剑派弟子则更是悲惨,无精打采的。

商议之下,决定兵分两路,蝶婆婆、顾研茹及四名弟子,护送受伤的闵玉兰绕道,元冕真人和元衡真君率领一众弟子,尽快赶回紫萝谷,毕竟那里还有最后的依靠。

顾研茹对于以后如何,根本心不在焉,她的心思全放在段逸鸣身上。

可是,奇怪得很,自从冲出重围后,就没有见到段逸鸣的人影。为此她冒险赶上仙瑶门一众人,也没有他的下落。芳心七上八下,不禁担心起来,娇颜蒙上了一层不安和焦急。

蝶婆婆等人上路后,专拣偏僻难行之处行走,如此越过两道山梁之后,来到了一条大河。

此时突然有弟子来报,前方发现有人行走留下的痕迹。

顾研茹心中一动,急忙奔上去,一只小兽从灌木丛中跃出,朝着她焦急地嘶叫着。

“小金!”顾研茹又惊又喜,小金出现在这里,段逸鸣肯定就在附近。

她急道:“小金,逸哥哥在哪里?”

小金转过头,朝着前面嘶叫着,接着奔入灌木丛,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嘶叫着。

顾研茹隐隐觉得不妙,扒开丛丛灌木,急忙跟上去。

灌木丛的尽头赫然是个绝崖,百丈下面就是滔滔大河。

她伸出头一看,赫然发现一人倒在半山崖上一株斜生出的树木上。

仔细看去,竟然是段逸鸣!

顾研茹吓了一跳,失声大叫出来。

众人奔来,砍了几条长藤接起来,放弟子下去,将段逸鸣拉上来。

段逸鸣闭目不醒,嘴角溢出一缕血丝,脸色苍白的可怕。

顾研茹骇的六神无主,伏在段逸鸣身上失声哭泣。

还是蝶婆婆沉得住气,扶起顾研茹,说道:“我看段少侠只是受了伤,并无性命之忧。”

她走到段逸鸣身边,伸手把脉,只觉段逸鸣心脉沉郁缓慢,气血淤塞,暗中大惊,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枚丹丸喂下去,运气为他活血行宫。

几个周天之后,段逸鸣张口吐出一团污血,醒了过来。

顾研茹又惊又喜,说道:“逸哥哥你醒了,太好了。”

蝶婆婆关心地问道:“段少侠,你感觉怎样?”由于他和顾研茹已订下婚约,爱屋及乌,她早已把他看做儿孙辈。

段逸鸣点点头,说道:“晚辈好多了,多谢各位。”

蝶婆婆问道:“段少侠,这是怎么回事?”

段逸鸣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委说出。

原来段逸鸣见诸派被公孙鲁的金刚甲卫阵围困,无法脱身,便想到用刚学会的北斗七星剑诀中的第九式试一下,果然冲开一个缺口。但由于这一式剑招极是耗费真气,等他勉力将公孙鲁斩杀,真气几乎耗尽。

就在此时,鬼狐仙强攻而来,天磁幻镜发出的青光,将他击的几乎吐血,只得亡命而逃。

鬼狐仙哪肯放过他,一路穷追不舍。一直追到大江边,段逸鸣返身抵抗,却被鬼狐仙击下山崖。幸好被半壁上的一株树挡住,幸免于难。

蝶婆婆看着段逸鸣,沉思半晌,说道:“段少侠,你内伤尚未痊愈,不便行动。不如就和老身等一道,你看可好?”

顾研茹巴不得和段逸鸣待在一起,笑道:“逸哥哥,你就和我们先到紫萝谷。等伤养好了,再回庐山不迟。”

段逸鸣看着她因激动而晕红的娇颜,怦然心动,说道:“也好。”

顾研茹闻言大喜。但谁都没有发现,此时在一边,有双嫉恨的眼,阴毒的瞧着两人。

第十章 惊天一战

当下众人再度启程,横渡大江,继续北上。

由于段逸鸣伤势较重,走的极慢。

这一日,来到一处小镇,竟然遇上了长孙傲梅。

原来当日太平谷中,长孙傲梅愤而出走,心中悲郁,心灰意冷,也不顾大家,一个人也不择路,就在山中乱闯,直到这个小镇,恰好又遇上。

长孙傲梅一见段逸鸣和顾研茹亲昵的走在一起,脸色疾变,马上转身就走。

段逸鸣叫住长孙傲梅,好说歹说才劝动她留下来。

长孙傲梅也是看到段逸鸣受伤,于心不忍,因此答应与他同行。

一路上,长孙傲梅和顾研茹抢着照顾段逸鸣,默默竞争着。

龙砚秋看在眼中,起了祸心。

这一日午间,众人走的乏力,来到一处山谷里歇息。

段逸鸣说了声口渴,长孙傲梅和顾研茹抢着去打水。

龙砚秋藉口找些野果充饥,一同前去。

穿过一座密林,前面是个不大的水潭,清澈见底。

顾研茹欢呼一声,疾奔过去。

长孙傲梅正要过去时,龙砚秋装作有意无意的说道:“这一去紫萝谷,顾姑娘就能和段逸鸣名正言顺的走在一起,确定婚事了。”

长孙傲梅这几天本来就极为不舒服,只不过强行压在心底,此时听到龙砚秋这一番话,心头无名火起,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去,劈手打翻顾研茹手中水囊。

顾研茹不悦道:“你我各打各的水,你为什么要打掉我的水囊?”

长孙傲梅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怒道:“谁要你给段师兄大献殷勤?鸠占鹊巢,你强迫段师兄答应婚事,要不要脸?”

顾研茹满脸通红,气道:“你侮辱我!”

长孙傲梅怒道:“说你怎么样?你如果不是使出强迫的手段,段师兄怎么会被迫应允?”

顾研茹气道:“我和逸哥哥你情我愿,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长孙傲梅听的刺耳,心中妒火大起,拔剑喝道:“废话少说。你我今天就在这里决一胜负,胜者得到段师兄,负者不得再纠缠,永远退出!”

顾研茹气的满脸通红,负气道:“比就比!”说罢拔出仙剑。

“好!”长孙傲梅祭出落英仙剑,捏了个剑诀,攻了过去。

顾研茹哪肯示弱,一咬银牙,两人恶狠狠的斗了起来。

剑气冲天而起,交错纵横,两人都在气头上,斗的难解难分。

龙砚秋看在眼中,狞笑一声,看了一会,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折身返回山谷,将情况告诉了蝶婆婆。

蝶婆婆一听,急忙赶了过去,其他人也怕出什么事,纷纷追过去,山谷里就只剩下龙砚秋和段逸鸣两人。

龙砚秋看着众人走远,缓缓走到段逸鸣身边,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意。

段逸鸣背靠在巨石上,见他不怀好意的走近,心下警惕,说道:“你想做什么?”

龙砚秋神秘一笑,说道:“他们都走了,我来伺候伺候你。”

段逸鸣心中微动,淡淡说道:“不敢劳动龙师兄大驾,免了。”

龙砚秋假笑道:“你这一路上可真是逍遥自在,有两个美女争着巴结你,可谓是享尽艳福。”

段逸鸣抬起身,说道:“这好像不是你想要说的吧。”

龙砚秋突然大吼道:“你不清楚?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哼,看到她们曲意迎逢,争着来服侍你,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你,彭师妹怎么会变心?都是你这臭小子,害的我和彭师妹一拍两散!”

段逸鸣双眼紧盯着他,严正的说道:“龙师兄,虽然我的确喜欢彭师姐,可从没有想要去拆散你们。如果你们真的能情投意合,我会在心底为你们默默祝福的。”

龙砚秋怒道:“你胡说!分明是你贪图彭师妹美貌,有意在中间挑拨离间,横插一杠,活活拆散了我们!彭师妹轻信了你的甜言蜜语,所以才背叛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你又是谁?”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面色通红,挥舞着双臂,怒不可遏。

段逸鸣冷静的说道:“你说的不对。我提醒你一下,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使得彭师姐对你绝望,失去了信心。”

龙砚秋气的青筋暴起,怒道:“你胡说!”

段逸鸣镇定如常,说道:“彭师姐对你一片痴心,把你当作一个可以依靠的伴侣。可是在九幽黄泉烛阴岛上,你在紫玄真人的威逼利诱下,为了遮盖他的劣迹,竟然萌发杀心,想将我们全部灭口。

“正是你暴露出来的丑恶行径,揭示了你内心的阴暗,彭师姐这才对你失望。而后,你竟然肆意辱骂她。彭师姐伤心欲绝,她没有想到痴心相恋的男子,竟然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阴险之辈!

“但她仍不愿背叛你,只求一死。地隙火脉之上,是你用恶毒语言,将她逼的跳下火脉。彭师姐这一跳,烈火焚身,如同再生,再也不和你有什么关系。所以说,彭师姐和你决断,并非他人插足,而是你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造成的!”

龙砚秋听的羞愤交加,恼羞成怒,厉声喝道:“段逸鸣,你巧言令色,歪曲事实,明明是你居心不良,觑觎美色,不则一切手段暗中算计,现在反而振振有词,血口喷人!废话少说,今天我龙某就将你这口是心非的小人杀了,以解心头之恨!”

他脸孔扭曲,狰狞可怕,举起仙剑,一步步逼来。

小金意识到危险,弓起身体,咧开嘴巴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段逸鸣看着龙砚秋仇恨面孔,蓦地明白,说道:“原来是你设计把大家支走,好下手对付我?”

龙砚秋得意地大笑:“不错,可惜你明白的太迟了。等他们回来,看到的将是一具死尸!”说罢眼光一冷,仙剑急斩而下。

段逸鸣重伤在身,哪里是他的对手?

当此危险时刻,小金一跃而起,朝龙砚秋咬来。

龙砚秋手腕一翻,顾不得伤段逸鸣,朝小金刺去。

小金却在半空中灵活的转了个身,身体一扭,笔直坠下,张口咬中他右臂。

“啊!”

龙砚秋惨叫一声,右臂上立时被咬掉一块肉,血肉模糊。

他疼痛难忍,踉跄倒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小畜生,也敢袭击我。哼,索性杀了你,为臭小子陪葬!”左手持剑,挽了个剑花,砍向小金。

便在此时,段逸鸣突然跃起,紫竹棍卷起漫天金芒,疾刺而来。

龙砚秋急忙招架,“叮叮铛铛”一阵疾响,气势竟被对方玄妙剑招压的陡然收缩,迫的连连后退。

最后终于抵受不住,手腕刺痛,仙剑震飞脱手,背心一凉,紧贴在石壁上,动弹不得。

他骇然道:“你、你使的什么鬼招数?”

段逸鸣轻蔑的说道:“亏你还是天剑派门下高徒,连这剑法玄妙都瞧不出来!”

龙砚秋被他一剑抵住胸口,面如死灰,气馁道:“原来你一路上竟是一直在假装受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龙某既已战败,多说无益,你、你杀了我吧!”

段逸鸣瞧了他良久,神色变幻,缓缓放下断龙金刃。说道:“这次我不杀你!”

龙砚秋愕然,说道:“你不杀我?”

段逸鸣收起断龙金刃,眉尖一挑,冷冷说道:“这次我放了你。但你记住,如若再犯在我手里,后果将不只这样!”

龙砚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脸庞烧烫,咬牙说道:“段逸鸣,算你狠,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一跺脚,御剑飞离。

等他走远,段逸鸣身躯晃了晃,面露痛楚之色,颓然倒地。

原来他方才见情况危急,强行毕集残余真气,藉着剑术奇妙,镇住了龙砚秋,实际上他内息根本没有多少,龙砚秋若是全力反击,倒下的必是段逸鸣。

可惜龙砚秋被他气势唬住,早就没了勇气,哪敢上前挑战。

此时,龙砚秋羞愤而去,段逸鸣心神松懈,由于妄动真气而引发内息紊乱,内伤爆发,经脉扭曲,疼得直冒冷汗。

便在这时,蝶婆婆一行人折返回来,见此情形,均是大惊。

长孙傲梅和顾研茹扑了上来,急忙给他输送真气抵抗内息紊乱,总算缓息过来。

闵玉兰不见龙砚秋,觉察到不对劲,问道:“段师侄,秋儿呢?发生了什么事?”

段逸鸣将事情前后一说,众人愕然。

为了不致让闵玉兰过于尴尬,只是简略一说。

闵玉兰脸色黯然,说道:“真对不住,都是我自小将秋儿惯坏了。我自去找回秋儿,多谢这一路照顾,玉兰铭记在心。各位告辞。”说罢,迳自御空去了。

目送闵玉兰远去,众人再次上路。

这一日,经过长途跋涉,远处天际线上一座山脉迤逦,遥遥在望,如若长龙蜿蜒,绵延千里,正是紫干山脉。

想到紫萝谷已然不远,众人的心情反而有些沉重。

夜幕降临,天色渐暗,山中虎啸狼嚎,林涛阵阵。

众人找了一座废弃的山神庙,打扫干净,安顿下来。捡了些干燥树枝,生起一堆火,一边取暖烤着干粮,也可驱赶野兽。

长孙傲梅打了几只小兽和飞禽,剥洗干净,交给段逸鸣架在火堆上烧烤。

未几,肉香弥漫,油脂渗出,滴落在火堆里,发出“兹兹”的声音。

段逸鸣将烤肉撕作几份,分给诸人。

大家似乎都没有兴致说话,默默吃完,各自入定调息。

月上中天,四周陷入一片宁静,偶尔能听到夜枭的鸟鸣。

当是时,突听山下远远传来一阵长啸声,随之而来的则是夜枭慌张乱飞的尖鸣声。

众人翻身坐起,仔细聆听,啸声由远而近,是朝所处山神庙笔直而来,将近之时却打了个转,滚滚而过,似乎停留在距离不远之处。

蝶婆婆脸色肃然,做了个手势,大家凝神戒备,奔出山神庙,悄悄循声跟过去。

山岭间,一堆巨石之中,鬼魅般的站着两人,遥遥相对。

蝶婆婆担心被察觉,不敢过于靠近,远远隐身在树林之间张望着。

月光下,那两人面容清清楚楚,众人皆是大惊,齐齐想道:“怎么会是他们两人?”

原来这两个不速之客,赫然是紫玄真人和北昆姥姥!

紫玄真人大笑,微微带着嘲讽说道:“北昆姥姥,你千里追踪,一连数日,依旧追不上老夫。难道还是不肯罢手么?”

躲在暗中诸人都觉诧异:“原来这两人失去踪迹之后,竟是一直追杀至此!”

北昆姥姥罗衣被山风吹拂的飘飘乱舞,猎猎作响。乱发之中蓦地射出犀利寒光,桀桀怪笑道:“紫玄真人,你已是穷途末路、孤掌难鸣,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出不了老身的五指山。”

紫玄真人沉声问道:“老夫和你素无恩怨,为什么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呢?难道是你背后主子指使的么?”

北昆姥姥目中闪过一道得色,说道:“紫玄真人,有句话想必你也知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天剑派门下现在大半已经死了,除了你之外,也就只剩下闵玉兰还算得上高手。只要你一死,闵玉兰一个女子,已不足为惧。到那时,天剑派名存实亡,只要教主下道命令,随时可以将天剑派从江湖上除名!

“说起来,这一切都和你颇有关联。你野心勃勃,铲除异己,毫不留情,倒是为我们扫除了障碍。左膀右臂既除,你的威胁也大大减弱,你万万没有想到,等你目的达到之际,也是你天剑派灭亡之时!”

这话说中了紫玄真人的要害,饶是他素来自诩沉稳镇定,也禁不住微微变色。

天剑派老一辈的高手一一陨落,摩云真君、大衍上人、桑木真人、五师弟黄羽真人先后死去,便是师叔屠龙神手,也被自己斩杀。天剑派之中再无敢阻挠自己之人,但是实力也在急剧下滑。

也因为考虑到着这点,所以他才会提议各派聚会,计划当选盟主。

只要当选盟主,便可号令天下各派对付魔派,而天剑派正好可以借机休养生息,加紧训练门下弟子。而正邪两派不论谁胜谁负,也必会元气大伤,到那时再迎头痛击,必可得志。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紫玄真人没有料到,这次聚会竟然被半路杀出的北昆姥姥搅了个天翻地覆,各派伤亡惨重,结盟之事也无疾而终。

眼看心血毁于一旦,紫玄真人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厉声长笑道:“北昆姥姥,你只说对了一半。不过很可惜,我天剑派并不会中落。反倒是你即将走上不归路,没有机会见到明天日出了!”

紫玄真人头发微微飞扬,手中射日仙剑长吟不绝,一股戾气弥漫而出,衣袍飞舞,先前颓势一扫而空,似乎换了个人似的。

北昆姥姥立时察觉,目中掠过一丝惊异,缓缓说道:“原来你并未受伤,故意假装来引诱老身!”

紫玄真人仰天大笑,说道:“老夫若不示弱,岂会将你钓上钩?北昆姥姥,这几日的追踪,想必耗费了不少真气吧?哈哈哈哈,这里风景绝佳,正好做你的墓塚!”

北昆姥姥气得脸色阴沉一片,沙哑着嗓子说道:“紫玄老匹夫,谁会埋尸在此,犹未可知!”

紫玄真人沉声说道:“那就瞧瞧,谁会躺在这里!”

北昆姥姥尖啸道:“看招!”手掌横拨,一团碧光一飞冲天,“呜呜”

狂啸,碧光射舞,流丽纵横,破空疾旋冲下。

阎罗转生轮!

紫玄真人神色微凛,他口气虽然颇大,但却不敢轻视,沉声喝道:“九霄惊吟,苍宇游龙,疾!”

一道电光闪耀,射日仙剑铮然长吟,如若离弦之箭破空而起,撕裂空气声骤然大响。

“轰!”

巨响震耳欲聋。

两人展开了殊死搏杀,所用无不是毕生绝学,爆裂声隆隆如焦雷迭炸、海啸雪崩,树木断裂,尘土激扬,脚下山岭也似乎在急剧晃动,随时可能崩塌。

天空中“噗噗”扑翅声乱响,无数夜枭从山林中惊慌飞起,剑气轮浪所及,毛羽蓬然炸舞,不知有多少夜枭被劈成碎块,簌簌掉落,密集如雨。

众人看得骇然,瞠目结舌。

这一战之声势,竟是平生所仅见。

便是江湖阅历丰富如蝶婆婆之辈,仍是忍不住震惊,暗忖道:“以自己之功力,只怕难以在两者任何一人手下走出五十招!”

转眼之间,两人鏖战已近百招,兀自不分上下。

蓦然间,紫玄真人大喝道:“焚仙灭神,翻江倒海,咄!”

说罢左掌之上炽光闪耀,如若烈日骄阳。几乎就在一瞬之间,整条左臂都变得通红似火,怪异诡谲。

这是什么?

段逸鸣脑海中猛地掠过一道灵光:“当日在九幽黄泉烛阴岛上,千蝠真人临死前曾说及,紫玄真人偷偷进入幻月仙府,学了数百年前一代魔帝霹雳雷神的什么邪法魔功,其中有一样叫做焚仙指,想必那便是眼前他所使的奇怪功法了。”

北昆姥姥双目突然睁圆,骇然惊叫道:“焚仙指?”

紫玄真人狞笑道:“北昆姥姥,你的末日到了!”遥遥疾点,但见一道火浪笔直从手指中射出,去势如电,如长虹横空,分外醒目。

刹那间,整个天地都被照的赤艳明亮,狰狞恐怖。

北昆姥姥心中狂震,自知难以幸免,厉呼道:“碧藤飞天,万物皆灭,疾!”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她横下心毕集全身真气,使出必杀技——毁天灭地!

罗衣轰然鼓舞,周身突然放射出一层金黄色的光气,凌空猛拍。

与此同时,阎罗转生轮陡然加速旋转,锐啸声刺人耳膜,难以忍受。

“嗤嗤!”

光浪爆闪,阎罗转生轮突然四分五裂,三把碧刀顷刻间幻化成万千光影,一起朝紫玄真人绞切而下!

天地间猛然陷入一片炫光之中,闪亮刺目,耀的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啊!”

北昆姥姥一声惨叫,身体剧烈颤抖,被焚仙指当胸贯穿!

她伤口鲜血狂喷,如若血雨。

北昆姥姥不相信的看着胸口血洞,说不清是笑还是悲呼:“紫玄真人,你竟然炼成了焚仙指……”

一口真气续不上,口中鲜血汩汩冒出,重重摔倒在地上。

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她胸口伤处从里向外,喷出炽烈火焰,熊熊燃烧,痛得她不住翻滚哀号,令人毛骨悚然。

那边厢,紫玄真人摇摇晃晃的落地,面色扭曲,不可控制的战栗。

片刻之后,“噗噗”连声,他周身衣裳顷刻间四分五裂,如万千蝴蝶飞舞,同时血线如泉,从全身各处喷溅而出。

他闷哼一声,颓然跪倒在地。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直至咬破,犹自不觉。

原来,紫玄真人固然将北昆姥姥击成重伤,但自己也被她这招威力绝伦的反击伤的不轻。

阎罗转生轮爆射出的数十把碧刀,尽管被射日仙剑斩碎不少,但仍有部分穿透拦阻,差点将他射成筛子。

只转眼间,北昆姥姥已被体内窜出的火焰烧的不成人形。

她痛苦的翻滚一阵之后,到底是毙命。

一股焦糊恶臭随风扩散,令人作呕。

紫玄真人挣扎着不倒,看着北昆姥姥终于被烧成焦炭,一股快意传遍全身,嘎嘎笑道:“北昆姥姥,你终究不是老夫的对手!”

轰轰烈烈的一场恶战戛然而止,场面惨不忍睹。

蝶婆婆等人几乎看不下去,胸口一股呕意翻腾,差点吐出来。

紫玄真人仰面朝天,放声狂笑道:“谁是我紫玄的敌手?我要将所有敌人一一铲除,独霸江湖!”劲敌被除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将心中最深处的念头倾泄出来。

突然间,一个阴沉的声音,幽幽传入每个人耳中:“是么?你终于将野心说出来了!”

段逸鸣感到一丝莫名的惊悸,一回头,却见树林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削瘦人影,一身黑衣,面戴假面具,抄手而立。

一股阴戾的气息弥漫开来,天地之间骤然变冷,令人不由得打了几个寒战。

紫玄真人悚然回头,骇然道:“又是你!”

他此时重伤在身,真气耗费殆尽,偏偏却被黑衣人遇上。心中惊异,寒意遍体,掌心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鲜血还是冷汗。

这一刻之间,在场所有人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屏住,寒毛竖起,似有毒蛇在周身缠绕游走,惧意不可遏制。

围绕在众人脑海中的念头只有一个:“黑衣人究竟是谁?”

段逸鸣浑身湿透,心中惊道:“瞧这黑衣人模样,似乎胸有成竹,分明是在暗中窥探了许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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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简介

魔教大搅正道誓师大会,将与会诸派大老杀得一干二净后直捣黄龙,领着四大魔派杀进仙瑶门。

不料魔道尚未抵达,仙瑶门内竟已掀起腥风血雨,固若金汤的山门禁制似乎已完全失去作用,段逸鸣从中隐隐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茅家村的屠村凶手、碧线金蚕蚕茧之秘、伏羲牙之谜……看似毫不相关的诸事,其中的千丝万缕正等着段逸鸣揭开!

第一章 螳螂在后

苍天微明,玉蟾隐藏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将天地照射的一片朦朦胧胧。

紫玄真人和黑衣人遥遥对峙,默然无声。

四周悄然弥漫起一种诡异阴森的气息,令人周身奇寒彻骨,惊悸恐怖之意自脚底升起,直想远离此处,越远越好。

段逸鸣看了片刻,手心浸满了冷汗。

黑衣人来的太过蹊跷,时机把握之好,实在匪夷所思。刹那间,他的脑海闪过一句话:“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紫玄真人和北昆姥姥便是两败俱伤的鹤蚌,黑衣人则是暗中觑觎的渔翁,等到两人一死一重伤之际出现,便可轻而易举掌控局势,但紫玄真人虽然击毙北昆姥姥,自身却也是元气大伤,孰强孰弱一目了然。黑衣人心机之险恶深沉,由此可见一斑。

紫玄真人一脸惊异,他完全没想到背后竟然有人暗中跟踪。此时自己真气几近衰竭,正是最虚弱之际。这黑衣人早不来迟不来,偏偏于此时出现,真是要命。

黑衣人饶有兴趣的瞧着紫玄真人,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戏弄笑意,如同猫戏老鼠一般。

场中一片沉默,终于还是紫玄真人忍耐不住,打破了沉寂:“阁下跟踪老夫,意欲何为?”

黑衣人淡然一笑,说道:“北昆姥姥隐藏这么多年,谋定而后发,竟然还是被真人力战一举击毙,真是可惜啊!可惜!”一边说一边大摇其头,满是惋惜之意。

紫玄真人巴不得藉机延长时间,好恢复真气,于是缓缓说道:“北昆姥姥暗通魔派妖孽,设计埋伏袭击正派,十恶不赦。老夫下手将她除去,也算是替天行道。”

段逸鸣听到这里,朝顾研茹望去。

顾研茹一脸黯然,不管怎么说,北昆姥姥毕竟是紫萝谷萝门一脉之首,其荣辱休戚相关。

段逸鸣知道她心事,轻轻伸手握住她玉掌。顾研茹看了他一眼,美目浮起一层水雾,暗含感激之色。

黑衣人突然大笑道:“真人言辞慷慨激昂,果然侠义心肠。不知道真人此后要如何行事,好将所有敌人一一铲除,独霸江湖?”

紫玄真人听出对方话语中隐含敌意,心中暗凛道:“老夫不才,但见目下中土妖影幢幢,群魔乱舞,不欲看到百姓生灵涂炭。想以一派之力,联合各派斩魔除妖,荡尽邪怪。阁下若有意,不如你我携手,共襄义举。

等到天下一统,你我共同执牛耳,不知意下如何?”

黑衣人丝毫不为所动,冷笑道:“紫玄真人,经此一战,贵派还有什么实力?摩云真君、大衍上人、桑木真人,黄羽真人一个个命归阎罗地府,昔日的天剑七英不过残余其二!”

紫玄真人脸色微变,打着哈哈说道:“看来阁下对我天剑派关注得很。”

黑衣人说道:“天剑派外强中干,乃是不争的事实。你现在没有任何资格和老夫相提并论。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在老夫眼里,贵派已是明日黄花,不值一提。”

这话说得直接,紫玄真人冷声说道:“阁下未免太小瞧我天剑派了!

不知阁下是哪家门下,口气如此狂妄?”

黑衣人说道:“紫玄真人,你若要想知道老夫的来历也不难,老夫会让你如愿的。不过,却是在你魂归地府之时!”

紫玄真人听到这里,知道绝难在黑衣人手中讨得了好,但他此时已是骑虎难下,硬对硬只有死路一条。于是,紫玄真人目光闪烁,悄悄打量着退路。

当日在九幽黄泉烛阴岛两人曾数次交手,知晓黑衣人功力深若九幽,难知深浅,心中已极是忌惮。此际又负伤在身,硬斗绝非其敌手。唯今之计,只有避其锋芒,寻找机会撤离才是上策。

黑衣人如何看不出他所想,森然说道:“紫玄真人,北昆姥姥一个人下黄泉太过孤单,你就去好好陪陪她!”手掌一翻,欺身疾进,顷刻间已到紫玄真人身前。

紫玄真人大惊,此人功力之强实在罕见,便是自己没有受伤,也未必能胜得了。心中念头电转,凝神聚气,右手射日仙剑急速刺出。

杀气如潮,滔滔绕舞。

瞬息间,两人已然过手十余招。

黑衣人双掌如有铜铸,竟是不惧射日仙剑,抓夺捏点,间或有撞击之声传开,清脆如金石奏鸣。

众人无不骇然:“黑衣人这是哪门子道法,竟然连射日仙剑这等绝世仙兵也难以奈何?”

紫玄真人心中更是震惊,这怎么可能,射日仙剑无坚不摧,怎么会奈何不得对方一双肉掌?难道他使了什么妖法不成?

段逸鸣心中讶异,凝目看去,终于发现一丝端倪。

黑衣人手臂连带手掌,隐约反射出淡淡的金黄色光芒……原来他是在手臂、手掌上戴了一个薄若蝉翼的护手。

黑衣人和紫玄真人贴身剧斗,惊险绝伦,生死几乎就在一线之间!

如此过了三十余招,黑衣人突然招式一紧,宛若暴风骤雨一般倾泻而下。

紫玄真人明显真气不济,穷于招架,喘息声微闻,汗如雨下。

对方专门猛攻以求快速消耗他的真气,他虽然明白,却又没有一丝办法,唯有勉力支撑,苦苦抵御。

蓦地,黑衣人大喝道:“撒手!”双掌猛进,十指如勾,笔直朝射日仙剑抓去。

但射日仙剑乃是紫玄真人心爱之物,岂容他轻易得手?明知是徒劳无功,他也不得不集起全身真气用劲挥斩。

“铛啷”一声,射日仙剑已轰然撞上黑衣人金色手掌,炽芒一闪,登时激起冲天光浪。

远处众人眼前闪耀,气血翻涌,依稀可见一圈金黄色光漪急速扩散,整个夜空瞬间一片妖异的艳红色。

随着一声闷哼,紫玄真人身躯剧烈震颤,猛然被气浪扫中,抛飞出去。

光影荡漾四散,只见黑衣人端立当场,手中握住一柄仙剑,赫然便是射日仙剑!

众人瞧得瞠目结舌,堂堂天剑派掌门竟然如此轻易的便将兵器丢了!

黑衣人低头望着射日仙剑,运指轻轻一弹,剑身铮铮鸣响,他悠悠说道:“如此仙兵神器,在你手上真是暴殄天物!”

紫玄真人灰头土脸,心中激愤耻辱汹汹席卷,双眼血红。他狼狈的爬起身,怒视着黑衣人,厉声呼道:“士可杀不可辱!老夫活不成,你也休想活着离开!”

黑衣人蔑视的说道:“你还有余力再战么?”

紫玄真人不答,惨然一笑,仰天长啸,发髻轰然四散,衣袍掠舞,整个人顷刻间似乎涨大了一些。双臂虚合,如抱巨球。

段逸鸣立时觉察有异,双目眨也不眨的盯着紫玄真人。

黑衣人眼神突冷,瞳孔中射出一丝惊异神色,旋即气沉丹田,真气灌注,射日仙剑剑芒吞吐,几达丈余,已然护住周身。

紫玄真人披头散发,满脸一片惨澹碧绿,猛然大喝道:“天地乾坤,逍遥极乐,咄!”瞬息之间,四周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空中乌云滚滚,黑压压一片。月华登时为之一暗。

一道黑气从天而降,竟然聚集在紫玄真人掌臂之间,急速螺旋飞转。

紫玄真人身影一晃,已没入黑气之中。隐约可见一个不知名的奇形怪状之物在黑气之中汹汹翻舞,狰狞万状。

“极乐魔功!”黑衣人失声惊呼,瞳孔陡然收缩,脸色凝重,如临大敌。

段逸鸣虽然听说过极乐魔功,但并不知究竟有何怪异。此时见黑衣人如此小心翼翼,便知必有玄机,心中莫名的掠过一丝惊悸。

“轰隆隆!”黑气中竟然传出一阵焦雷声,蓦地闪过一道刺目白光,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不敢硬接,闪身疾避。

焦雷如电,瞬间将地面炸开一个大坑,巨石化为粉齑!

黑衣人脸色骤变,自己若是被焦雷击中,必然立时成一块焦炭!

焦雷滚滚炸开,追逐着黑衣人。破风激响,闪光过后,地面上被炸出一个个大坑,刹那间便冲起熊熊火焰,宛若火龙肆虐。

一时间焦烟嫋嫋,泥土尽黑!

原来极乐魔功便是以自身精气为引,藉天地之机,化而为雷。焦雷倾泻而下,所向披靡。

段逸鸣惊骇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惧意如潮。

黑衣人吃惊不小,眼中惊怒交加,怒喝一声,纵身飞起,真气运集,猛的一推,射日仙剑带着尖锐的厉啸声冲射而出,磁光爆闪,天地刺亮。

“咻!”光华破空闪逝。

焦雷突然停止,四下一片死寂。

“啪”的一声,黑气尽散,紫玄真人跌跌撞撞的冲出黑气,满身污血,脸色如土,胸口被射日仙剑横贯而过!

“啊!”紫玄真人剧烈抖动,衣袍鼓舞,双目里尽是诧异、痛苦、仇恨、绝望……他双眉痛苦的抽搐着,耳鼻口目之中血丝横流,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紫玄真人几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黑衣人施施然走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老夫便是……”

话语戛然而止,伸手取下脸上面具。

紫玄真人满目骇异,似乎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惊道:“原来是你!果然、果然是你……”双手痉挛的抓住黑衣人胸襟,克制不住的诧异和惊骇。

段逸鸣等人恰好和黑衣人脸背相对,无法看到他的真实面目,心中大是遗憾,众人心中齐齐想道:“此人究竟是谁,怎么会让紫玄真人如此吃惊?”

黑衣人身分必定非同寻常,所以紫玄真人才会如此模样。

众人都有心一窥黑衣人的庐山真面目,但想到此人方才露出的惊世奇功,旋即彻底打消这个妄念。

以己方实力来论,伤的伤、弱的弱,根本没有把握能接得住对方攻击。

段逸鸣瞧着黑衣人的背影,心中蓦地闪过一丝莫名惊悸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想捕捉时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紫玄真人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惊骇、恐怖、绝望……他口中涌出一滩又一滩的污血,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神灰蒙蒙的,神光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黑衣人一动不动,就这么任由他抓着自己。在诸人看不到的另一侧,眼神中全是不屑和蔑视的意味。

紫玄真人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他醒悟的太迟了,一丝悔恨的神色从他脸上掠过。蓦地,紫玄真人双手一松,衣袍轰然裂开,鲜血狂喷似箭,直挺挺向后倒下。

一代枭雄就这样毙命!

黑衣人转过身来时,眼光有意无意的朝众人藏身之处扫过。

众人登时觉得压力如山,心跳随时会停止似的。寒意从背后升起,冷汗如浆,顷刻间浸湿衣裳。

四周一片死寂,安静的可怕。

时间似乎在刹那间静止,众人心跳声一次比一次清晰,甚至听得到体内血液流动的细微声响。恶寒缓缓游走周身,直侵筋骨,令人头皮发麻。

所幸黑衣人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人藏匿于此,很快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紫玄真人的尸首后,身影一晃化作青烟,只一瞬间,已然不见踪影。

段逸鸣这才觉得身上压力骤减,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大步奔到紫玄真人身边。他仰面躺倒在地,面色扭曲,双目圆睁,残余着一丝惊恐和骇异。

蝶婆婆等人纷纷奔来。

诸人看到这副惨状,心下不由一沉。

那几个紫萝谷弟子早就被吓傻了,只看了一眼,便浑身哆嗦,伏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顾研茹紧紧依偎在蝶婆婆身边,俏脸雪白。

唯有长孙傲梅胆子稍大些,在段逸鸣身后前视。

地面上两具毫无生气的尸首,在这月光下看来更加狰狞可怖,而谁又能相信,今夜之前两人皆是当今世上的绝顶高手,如今却曝尸荒野。

还是蝶婆婆打破沉默,说道:“还是将他们埋了,让他们入土为安。

一死百了,一切恩怨到此为止吧。”

不管怎么说,北昆姥姥还是紫萝谷门下,虽说死有余辜,但若要她把尸首扔下不管,却是不能。她上前从北昆姥姥怀中摸出紫血佩,看到师门至宝完好无损,一颗提起的心终于放下。

段逸鸣知道蝶婆婆此时的心情,当下默默点头,用紫竹棍掘开两个坑,将两人尸首分别放入。

土堆高高堆起,荒凉萧瑟。

蝶婆婆命弟子砍下两段树枝,削成墓碑状,一块刻上紫玄真人的名号,在坟堆上插好。而另一块她本想刻些字,想想又没有什么可写,只简单刻了“党惊鸾之墓”几个字。

当下将木碑插在各自坟堆上,当作个记号,日后也好辨认。

“党惊鸾应该就是北昆姥姥的名字了。”段逸鸣暗暗想道:“真是太可惜了。北昆姥姥若是将精力倾注在紫萝谷上,凭她的修为才智,即使未必能独步江湖,也必定不会在天剑派之下。”

“走吧!”蝶婆婆低沉的声音传来。众人最后望了一眼荒野中的两座坟堆,终于大步离开。

一行人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终于赶回紫萝谷。

方一进入谷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扑鼻而入,众人大惊,奔上前去,但见小径两侧尽是死伤弟子,血迹斑斑。

蝶婆婆面色微变,急忙寻了一个尚余一口气的弟子盘问。

那弟子目光游离,认出面前之人,说道:“六长老,快、快!丹琊、丹琊师祖他带人杀进谷去了……”话未说完,头一歪,已然死去。

蝶婆婆心中大惊,说了声:“大家快走!”急匆匆奔入幽谷。

顾研茹知道谷中发生大变,想到重病卧床的母亲,娇呼一声,飞也似的向前奔去。段逸鸣怕她有所闪失,急忙拉着长孙傲梅尾随而入。

一路上皆是倒毙弟子,间或有负伤弟子在呼号哀鸣,触目惊心。而紫萝谷深处,隐约传来呼喝怒叱之声。

众人一路疾奔,前方出现一道山涧,落虹天桥横卧其上。

落虹天桥前,正有数十人厮杀在一起。

元衡真君独立挑战谭无遗和齐风云两人,难分轩轾。

和易大智等人对峙着的却是一个浑身包在衣裳里的矮小之人。

段逸鸣看到落虹天桥上站着一个中年丽人,一袭淡白裙裳,姿容胜雪似落凡仙子,正是顾研茹母亲童婉渲,而丹琊上人站在了另一侧。

顾研茹娇呼道:“娘!”一跃而起,扑进童婉渲怀中。

童婉渲看到顾研茹,美目中浮起一层疼爱之色。

段逸鸣稍稍一顿,也奔了过去,躬身说道:“晚辈见过伯母。”长孙傲梅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童婉渲看着他,微微颔首,说道:“你终于还是来了。”语气中似有欣慰之意。转目看到长孙傲梅,眼前一亮,缓缓说道:“这是谁家的小姑娘,长得可真是水灵。”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段逸鸣一眼。

段逸鸣俊脸马上微微一红,说道:“这位是晚辈师妹。”

童婉渲伸手一撩脸旁散乱长发,目光投向女儿,不经意间似乎微微皱了一下眉。心中暗道:“这小姑娘似乎和这小子关系不一般。”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因为眼下面临的形势不容分心。

丹琊上人望着突然出现的段逸鸣等人,面色阴冷,眼中闪过一道厉芒说道:“童侄女,你若是罢手不管,交出元衡师侄,师叔我定会厚待于你。

从此之后,这落虹天桥之内划为禁地,谁也不得妄入,一切供应照常,另有增加,保证你后半生舒舒服服。”

童婉渲一双秀目丝毫不见变化,只淡淡说道:“多谢丹琊师叔,婉渲一个弱女子,实在承受不起。”

丹琊上人眉毛皱起,说道:“看来童侄女是铁了心要和师叔我作对!”说到我字时特意加重了些。

他知道眼前这个侄女,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她的修为却不逊于元冕真人,实乃一大劲敌。

童婉渲面色波澜不惊,说道:“婉渲不敢。丹琊师叔只要罢手退出谷去,婉渲权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

藉着两人说话之际,段逸鸣将场中情形尽收眼底。

元衡真君显然伤势并未好转,易大智护卫在他身边。

看来元衡真君等人负伤之后,便逃到童婉渲幽居之地,丹琊上人等人追来却被拦在落虹天桥之外。

正在这时,那个浑身包裹的人朝这里看来,众人都是微微一怔。

段逸鸣认出这两人赫然便是东郭姥姥和南黎姥姥,看来她们出现在这里,是敌非友。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有东郭姥姥加入,丹琊上人更是有恃无恐。

第二章 铲除内奸

丹琊上人冷冷说道:“童侄女,师叔好话说尽,希望你考虑清楚!交出元衡师侄,两下相安无事。你有病在身,师叔不想你有什么不测。”这最后一句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童婉渲美目中闪过一丝恼怒,说道:“师叔不要忘了,我大哥还是紫萝谷的掌门。不管是谁,胆敢如此对待我大哥,那便是以下犯上。按照紫萝谷门规,当凌迟处死!”

丹琊上人打了个哈哈,举起手来,遥遥向东一拱,狂笑道:“童侄女,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元衡师侄已不是本门掌门,现在的掌门之尊乃是翠萝宫北昆姥姥,紫血佩在她手上!”

“你错了!”段逸鸣越众而出,沉稳说道:“紫血佩并不在北昆姥姥手中。”

丹琊上人闻声看来,见是段逸鸣,微微一怔,心道:“这臭小子竟然没有死在鬼狐仙掌下?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闯到老夫掌心,算你倒霉!”旋即狞笑道:“你说什么?”

段逸鸣老神在在,丝毫不惧,说道:“我说紫血佩并不在北昆姥姥手上!”

丹琊上人说道:“笑话!紫血佩不在北昆姥姥手上,难道在你这小子手上?”双目阴冷,凶光闪烁,直欲将段逸鸣活吞下去。

段逸鸣毫不畏惧,淡然一笑,说道:“紫血佩乃是紫萝谷镇山之宝,怎么会在段某手中。”看到丹琊上人趾高气扬模样,话锋一转,说道:“不过,紫血佩却是在蝶婆婆前辈手中。”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面面相觑,竟是无几人相信。

丹琊上人怒叱道:“臭小子,满口胡言乱语。紫血佩分明是在掌门北昆姥姥手中,怎么会在蝶婆婆身上?”

段逸鸣也不多说,朝蝶婆婆看去。

蝶婆婆脸色肃然,缓缓走上几步,沉声说道:“紫血佩在此!”手掌举起,多了一件紫气氤氲的淡血玉佩。

众人凝目细看,果然是师门重宝紫血佩!

蝶婆婆大声说道:“凡是紫萝谷弟子,见此紫血佩如见列祖列宗!现在我命令,场中争斗立刻罢手!”

元衡真君一方弟子见紫血佩失而复得,欢呼雀跃。而丹琊上人一方弟子则是面色如土,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丹琊上人、谭无遗以及齐风云等人惊讶万分,紧盯着蝶婆婆手中紫血佩,愣在当场。

紫血佩分明交到北昆姥姥手中,怎么会离奇的出现在蝶婆婆手上!

丹琊上人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之意,疑心大起:“难道北昆姥姥出了什么事?”

蝶婆婆将紫血佩献与元衡真君,元衡真君手持紫血佩,百感交集,顾不上询问如何回事,扬声说道:“此次紫萝谷分裂内讧,乃是个别居心叵测者为之,其余人等属被胁迫服从,只要诚心悔过,当可重返师门!

“但首恶者却是不容宽恕,不论他是什么身分,凡我紫萝谷弟子,人人得而杀之!此举非但无错,反而有功!”

他这话极有道理,眼下紫萝谷内讧几近失控,最紧要之事便是尽快终止,拨乱反正。

再说,这次掳夺掌门阴谋之中,乃是丹琊上人等几名主要人物谋划,余者只是受了煽动和胁迫,此时不宜追究。只要将这几名首要人物擒获,其余人等不足为虑,那么这场危机自会雪消冰融。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丹琊上人一方弟子便有些混乱和动摇。

丹琊上人一见不妙,目中精光闪动,蓦地大喝道:“老夫怎么瞧着这块紫血佩是假的,拿过来让老夫确认一下真伪!”话语未落,身影暴起,急速掠来。双臂疾伸,直朝元衡真君手中紫血佩抢来。

“谁敢对师门至宝不敬?”叱喝声中,两道身影从左右扑上,发力击向丹琊上人。

“砰砰”两声激震,丹琊上人一掌将其中一人击飞,但他也被震的倒退开来,凝目一看,出手攻击自己的赫然便是蝶婆婆和童婉渲两人。

他心中惊怒,森然说道:“蝶婆婆、童侄女,你们胆敢公然犯上!”

童婉渲功力之高,在七大长老中无出其右,便是元冕真人也难说能胜过她。只是她经年积忧成疾,一直幽居落虹崖,很少抛头露面,非常低调。

此时出手,便将丹琊上人逼退,功力之强实在难以预测。

丹琊上人望着童婉渲,目中惊怒交集,脸色阴冷如冰。

童婉渲冷冷说道:“掌门人已经明言在先,不须婉渲多言。”元衡真君此前已经将态度表露无疑,自是不用再缩手缩脚。

顾研茹和段逸鸣奔到蝶婆婆身边,将她搀扶住。

顾研茹急道:“婆婆,你怎么样?”

蝶婆婆被丹琊上人一掌击在胸部,肋骨断了三根,剧痛难忍,脸色煞白,渗出豆大的冷汗,她将喉咙里翻涌的血气硬生生咽下,说道:“不妨事。”

元衡真君沉声说道:“茹儿,蝶婆婆受了伤,搀扶她退下医治。”

顾研茹回头瞧了段逸鸣一眼,犹豫道:“逸哥哥,你……”

段逸鸣笑道:“我留在这里为伯母打个下手。”

他担心童婉渲一个人敌不过丹琊上人,藉故如此说。童婉渲心中明白,朝他微微颔首,眼中似有赞许之意。

丹琊上人怒极而笑,说道:“好,你们这些后辈弟子竟然敢对长者不敬,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也罢,老夫就代列祖列宗教训教训你们!”

他衣袍翻舞,掌中多了一柄寒光四射的仙剑,脸色涨紫,在碧光映射下,分外诡异阴森。

童婉渲秀目紧盯着碧剑,低声说道:“此剑名曰碧霄,吹毛断发,锋利异常。发功之时,碧华漫天,人眼莫视。这么多年以来,碧霄剑下不知饮了多少碧血,如今却要同门相残……”前半句是提醒段逸鸣注意,后半句却是有感而发,透露出她矛盾的心情。

段逸鸣闻弦而知雅意,应道:“逸鸣记得了。”当下捏了个剑诀,真气毕集,默运玄功,凝神以待。

丹琊上人绝非浪得虚名,手下必有其过人之处,不可大意。

丹琊上人心中怒极,长笑道:“好极、好极,不愧是老夫的好侄女!”

衣袖飞舞,碧霄仙剑笔直射出。

“小心!”童婉渲娇喝道,她云袖甩出,在身前布下一道屏障,侧身闪避。不管怎样,丹琊上人总是她的师叔,不可不敬。

但段逸鸣则没有这些顾忌,趁着丹琊上人被阻挡,真气疾吐,断龙金刃冲天而起。断龙金刃金光乱舞,蓦地化为一条金龙,长啸清吟,扬空飞卷,对准丹琊上人侧肋电冲而去,势若奔雷。

北斗七星剑诀再告出手!

丹琊上人不以为然,心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多大本事,未免不自量力。右手碧霄狂舞,不住袭向童婉渲。左掌疾拍,便想把对方兵器震飞。

寒气迫体,肌肤似裂。丹琊上人立时警觉,段逸鸣这一式绝非泛泛。

甫一回头,眼前金龙咆哮,轰然斩下。心中骇然,已然不及避让,急忙运气于掌,奋力猛劈。

“嗤”的一声,血光溅射。

丹琊上人惊呼一声,衣袖已被斩下,肌肤迸裂,奇痛攻心,竟是被刃气余势扫过手腕。顷刻间,整只右手麻痹,失去了知觉。他心中惊怒交加,眼中射出骇人凶光。这小子竟只一招便将自己击伤,修为前所未有的可怕!

段逸鸣一击得手,更是乘胜追击。断龙金刃跃舞飞旋,杀气弥漫,丹琊上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对付。如此一来,童婉渲身上压力骤降。她微微喘口气,酥手疾捏屈弹,天虹兰花手立时发出!

白裳飘舞,罗带拖曳,如若长虹横空掠飞,令人眼花撩乱,目眩神迷。

童婉渲迤逦电冲,酥手纤指连环发出,指气如电,“嗤嗤”激响,如若万千利箭怒射,偏又姿势优雅曼妙,旋舞之中别有一番轻盈柔美之意,令人叹为观止。

段逸鸣衣裳鼓舞,剑诀大开大合,断龙金刃卷起的气芒滔滔不绝,所到之处,惊天动地,日月无光。

两人这一联手,一柔一刚,进退有致;互为攻守,交错进攻,不给对方任何可趁之机,一时间迫得丹琊上人手忙脚乱,忙于招架。

这等惊世骇俗的酣战场面前所未闻,紫萝谷诸人几乎都屏住呼吸,紧盯着场中不放。

段逸鸣那随意洒脱之态,在丹琊上人眼中看来竟是巍然如山,气势夺人。尤其他手中神兵更是奇招迭出,竟然难以找出破绽,令丹琊上人周身压力骤紧,穷于招架。

丹琊上人心中惊怒交集,暗道:“这小子从哪里学来的妖术,竟然如此诡异?”碧霄仙剑舞得密不透风,真气流转,咬牙还击。

丹琊上人并非易与之辈,这一反击如同狂风怒号,声威骇人。刹那间,盈空碧气彷佛碧浪肆虐,欲将岸堤摧垮。众人被气浪逼得纷纷后退,周身生寒。

童婉渲示警道:“小心!”

碧浪之中,段逸鸣和童婉渲身影颠簸起伏,宛如小舟被惊涛骇浪拍卷,随时有倾覆的可能,场面十分惊险。

长孙傲梅一脸关切,芳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上。

元衡真君已然瞧出端倪,说道:“姑娘稍安勿躁,段少侠不会有事的。

丹琊师叔虽然气势惊人,但未必奈何得了他。”

段逸鸣镇定如常,真气运转,感受着气流的变化力度,顺势而动。刚开始还有一些身不由己,到后来竟是收发由心,丝毫不乱。真气浩荡如潮,汹涌倍长,反而将体内潜力激发迸出。

不知不觉之间,体内气息滚滚奔流,似乎无穷无尽。

丹琊上人立时察觉到异样,对方在自己猛绝真气进攻之下,不但没有溃败,反而真气越来越盛,运用越发纯熟,出神入化,似有突飞猛进之势!

饶是他经验老到,也不知什么原因。心中惊骇无以复加。

这时,碧光长空耀舞,金龙腾飞穿梭,怒啸长吟,一旁长虹纵横旋掠似落英缤纷,场面煞是好看。但其中蕴含的杀机之盛,令人望而生畏。

段逸鸣越战越勇,周身真气充沛激荡,反手怒击,金光猛地从断龙金刃中射出,刹那间将碧光冲开一角。断龙金刃迎风怒斩,如若蛟龙出海,立时将四面八方的碧气击得轰然四散。

众人大骇:“难道这小子是天生绝才,可以通灵至此,竟然连丹琊师叔都困不住他?”无不寒意大起。

段逸鸣真气灌注,北斗七星剑诀在手,气芒破空,金光瞬息涨爆,怒卷狂扫,直指丹琊上人。

青光蛟龙呼啸急奔,顷刻间狂飙而下。那股强猛之力如若野马脱缰,肆意奔腾。

丹琊上人吃惊不小,碧霄仙剑急忙迎上。

“轰”的剧震,两道气芒猛烈撞击在一起。蛟龙冲天长吟,碧光登时缩敛,其撕裂声刺耳至极。

气浪交错,如同海涛层层,翻腾呼啸。

丹琊上人只觉劲气扑面,撞击在护体气罩之上,“噗噗”连响。

而其怒涛拍击之势竟是越来越强,打得他肌肤如针扎,浑身刺痛。惊悸之下,拼命抵御,但却无法阻止。

“嗤!”气罩猛然撕裂,劲气直刺而入。

丹琊上人蓦地感觉右臂震颤酥麻,一道强劲奇力冲入仙剑疾奔,猛然灌入手臂经脉之中。虎口绽裂,鲜血长流。他脑海中闪过一道恐怖念头,大惊之下,右臂旋动,欲将来势卸掉。

段逸鸣岂容他闪避开来,真气疾吐,剑气如尖锥,破肤而入。

丹琊上人拼命抵御,但对方这股真气竟是无可抵挡,顷刻间冲入经脉之中,顺势疾上,直破肩头。肌肉鼓胀欲裂,真气竟是一震而散!

段逸鸣凛然喝道:“撒剑!”

丹琊上人脸色灰败,此时此刻,若再不撤手弃剑,不但一条右臂不保,便是一条老命也难以保全。可若如此撒手,他却是万万不愿,以他身分而言,那样做太过丢失颜面,但危险迫在眉睫,一咬牙,右手真气一冲,直入碧霄仙剑。

“嗡……”碧霄仙剑被两股力道一逼,弯曲如弓,几欲崩断。蓦地铮然长啸,冲天而起,“笃”的一声,碧光一闪,碧霄仙剑自天而降,深深插入一块巨石之中,只剩下剑柄留在外面,巨石轰然裂出一道数尺长的缝隙。

碧光一闪而逝,丹琊上人跌跌撞撞的冲出,衣冠不整,一副狼狈模样,胸膛前却被一柄神兵紧紧抵住,只要稍动,立时会刺入心脏!

丹琊上人惊骇欲绝道:“你、你待怎地?”

段逸鸣悠然而立,说道:“只要尊驾不耍什么鬼花样,段某不会伤你一根汗毛!”

童婉渲飘然走近,肃穆说道:“丹琊师叔,请恕婉渲得罪了。”说罢纤指疾点,将他功力封住。

丹琊上人颓然倒地,怒道:“你、你敢犯上?”

童婉渲微微一欠身,说道:“师叔只要答应从此之后不再妄念,婉渲当然不敢对您不敬。如若不然,只有委屈师叔了。”

丹琊上人惊道:“你待怎地?”

童婉渲肃然说道:“承掌门之命,着令丹琊师叔移驾洗心阁。”

洗心阁乃是紫萝谷刑法重地,历来关押着门中受到严厉惩戒的长老级以上人物。阁名“洗心”,则意指凡进入之人,从此再无牵挂,一心忏悔己过,洗心革面。多少年来,凡是进入洗心阁中者,不得再出,终生囚禁。

丹琊上人面色如土,绝望至极。蓦地,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急忙斜目看向东郭姥姥,连连使着眼色,却见她视若无睹,急道:“东郭姥姥,你还不动手?”

此时,顾研茹紧紧依偎在东郭姥姥身边,似乎低声耳语着什么。

东郭姥姥老眉骤紧,沉声问道:“茹儿,你所说可是属实?”

顾研茹说道:“茹儿亲眼所见,句句属实。”美目一转,说道:“姥姥若不相信,不妨找蝶婆婆和逸哥哥前来详问,当时他们也在场。”

东郭姥姥看了看蝶婆婆,说道:“她就不必了,你叫段少侠过来。”

顾研茹应了声,朝段逸鸣挥挥手,示意他过来。

段逸鸣走过去,长孙傲梅紧随其后。

东郭姥姥目中威势迸射,冷声问道:“天平台经过究竟如何?你照实说来,不得有半句虚言。”

段逸鸣知道此时非常关键和微妙,东郭姥姥乃是北昆姥姥师妹,关系非同一般。这次随同丹琊上人前来,想必是受北昆姥姥所托,自是不会看着丹琊上人受制而无动于衷。

但她现在却按兵不动,难道其中有什么变故么?

目光转向顾研茹,见她美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心中一动,蓦地明了:必是茹儿将天平台事发经过告知了东郭姥姥。

东郭姥姥知道后并未出手襄助,神色复杂,看来她对北昆姥姥所作所为并不赞同。

想到这里,心中大定。上前躬身一礼,将天平台一行经过详细说来,待说到丹琊上人指使元衡真君身边弟子窃走紫血佩献与北昆姥姥,进而挟佩掳夺掌门之位时,东郭姥姥脸色大变。她问道:“此事果然如此?”

段逸鸣说道:“晚辈不敢欺骗前辈。当时各门各派在场者都看的清清楚楚,前辈一查便知。”

东郭姥姥沉默,神色黯然,良久后才问道:“北昆师姊现在何处?”

段逸鸣一怔,瞧了一眼顾研茹,缓缓说道:“实不相瞒,北昆姥姥和天剑派紫玄真人一场恶战,结果两败俱伤。她、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随后紫玄真人死在黑衣人掌下一事隐瞒不说,如此也许能减少一些她心中的痛苦。

东郭姥姥叹息一声,目光缓缓移开,凝视着碧蓝天空,怔然出神许久后,低声说道:“老身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段逸鸣三人有些莫名其妙,不解的看着东郭姥姥。

东郭姥姥收回视线,说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身也不瞒你们了。”顿了顿说道:“北昆师姊心性一直非常要强,雄心勃勃。当年因为紫萝两脉争夺掌门之位,萝门失利,退居翠萝宫。但北昆师姊并不愿意就此幽居,她假意说闭关潜修绝学,但实际上却偷偷离开翠萝宫。

“老身和南黎师姊规劝过她,她明里答应不再出去,但暗地里却依然如故。老身和南黎师姊只当她是寂寞难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后来事情却发生了变化,她逐渐变得冷酷无情。

“老身曾暗中跟随她出谷,竟然发现她和公孙世家来往密切,而且其他人似乎也并非正道。这才明白,北昆师姊她真的变了。但老身和南黎师姊终究是她的师妹,无法管束她。

“老身一直担心,总有一天她会做出惊世骇俗之事。果不其然,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段逸鸣闻言,暗中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猜测的没错,东郭姥姥和北昆姥姥不是一路人。若非如此,今日之事未必能善了。

东郭姥姥说道:“北昆师姊她、她葬在什么地方?”

顾研茹低声答道:“茹儿知道北昆师祖葬在何处。”

东郭姥姥看着她,又看了看段逸鸣,叹了口气,似乎带些失落,道:“茹儿,你很幸运,比师祖们强多了,希望你好好珍惜。”

说着转身离去,走至山径拐角处,又回首说道:“茹儿,有空记得来看看我们这两个老骨头。”

顾研茹突然觉得伤感无比,鼻头一酸,眼泪流淌出来。她点点头,说道:“师祖,茹儿会常去看望你们的。”

东郭姥姥微微颔首,转身缓缓走远,背影逐渐消失在山坳深处。山风过处,落叶纷纷坠落,她的背影分外的萧瑟和悲凉,似乎一刹那间变得老态龙钟了。

丹琊上人被关押入洗心阁终身囚禁,谭无遗、风齐云等人也被废去武功,羁押幽禁。

紫萝谷的一场惨烈内讧,终于得到平息。

元衡真君有感于门下实力衰减,于是下令封谷,所有弟子潜心修炼,以备不测。

段逸鸣见此间事了,便告辞离开,和顾研茹依依惜别之后,偕同长孙傲梅返回庐山。

第三章 暗夜来袭

庐山,千山万壑,溪谷纵横,落花顺水漂流而下。

霜叶微微泛红,已是深秋时节。天空中不时有一队鸿雁鸣叫着飞过,不久便消失在遥远的天际线上。山林中落叶缤纷,地面上积起了厚厚一层。

落日将沉,暮霭弥漫。

一队队的弟子持剑而过,在山林间巡视,气氛十分凝重。偌大的庐山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自从百肠山天平台事变之后,江湖上骤然卷起一股腥风血雨,不时有小帮派被人收编,胆敢不从者,便会在一夜之间被屠杀灭门。

即便是那些隐士也突然间销声匿迹,敏锐的人士意识到,大变已经悄无声息的扩散开来,大江南北到处都是恐怖的气氛。

近来更有消息传出,万兽门、天香谷、地狱岛以及邪神府等四大魔派皆数归附在玲珑教之下,号称四大圣堂,玲珑教的实力此刻空前的强大。

仙瑶门自然也意识到了危机,为防万一,掌门叶木大师一方面秘遣弟子前往各派联络;一方面下令,封山闭门不出,所有在外弟子除非必要,马上返回。并责令林仲岳,加派人手镇防各处山道隘口,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擅入。便连各宗也选派弟子,统一调度,加入巡山行列,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守。

一队巡山小组踏着松软的落叶穿过一道峡谷。

这处峡谷位置偏僻,远离各宗弟子居住之所,平时几乎没有人到这里。经过千百年的累积,谷中落叶和腐泥混合在一起,有一尺多厚。人走上去,一下子就被没至膝盖处,腐泥灌满了裤脚布鞋。

巡山小队迫不及待的奔出峡谷,一个个坐倒在地,脱下泥泞布鞋,清理着里面的脏垢。

这支小队俨然便是密宗和松宗弟子组成。

一名年轻英俊的弟子环视左右,见大家浑身泥水,都有些狼狈不堪,看看天色尚早,说道:“大家都走累了,就在此歇息一阵。”说话者正是松宗大弟子朱玉郎,他是这巡山小组的队长。

诸人闻言,一个个找了干净地方,倒坐在地,拍打着身上脏污。

一名弟子问道:“朱师兄,怎么不见水宗弟子那一组碰头啊?”

旁边一名弟子歪着身子说道:“说不定那些家伙偷懒,找个地方躲起来睡大觉了。”

朱玉郎面有愠色,说道:“四师弟,这话不能乱说。万一被别人听到,怕又生出误会来。”

四师弟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密宗弟子坐在一起,取出水囊交换着饮水。

“大师兄,咱们怎么讨了个这么肮脏的差事?这峡谷里面,除了野兽之外,哪有人影?倒是这么些烂泥,又臭又粘,险些将人熏倒!”说话者是明空。

明悟瞧瞧不远处的朱玉郎,压低声音说道:“五师弟,小声些。这些话不要让人听见了。”明空朝朱玉郎看看,吐吐舌头,低下头倒着布鞋中的腐泥,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明净笑嘻嘻的凑近明悟,说道:“大师兄,请个假。”

明悟问道:“你这鬼小子,又再动什么花花肠子?”

“大师兄你冤枉我了,我只是腹中不适,想去方便方便,不信你听。”

明净肚子里响起一阵咕隆声。

明悟没好气的摆摆手,说道:“快去快去。”

明净一手捂着肚子,一边朝段逸鸣使了个眼色,脸上挤出一副难受模样,急匆匆的奔入峡谷外一堆乱石之后。不久,段逸鸣也告假离开队伍,绕了个大圈,来到一处绝崖边。

明净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出现,连忙招手说道:“小师弟,快过来。”

段逸鸣奔过去,奇道:“三师兄,来这里做什么?”

明净瞧着山崖下云雾翻涌,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师弟,告诉你一件事。”回头看看四周无人,这才说道:“实话告诉你,前日里师兄无意中发现一只狸花鶺,那可是一只极其罕见的灵禽呢。我一路追踪而下,发现它的巢穴就在这处山崖下的一个石穴里。”

段逸鸣知道这位三师兄极喜欢搜寻些奇禽怪兽、灵果异草之类的,这算得上是他一种怪癖。

明净见他脸上有些失望,忙不迭的说道:“小师弟,你可不要小瞧这狸花鶺。狸花鶺极喜啄食那些灵草仙果什么的,尤其是每年过冬前,总要积攒许多。嘿嘿,咱们下去端了它的窝,肯定能找到些灵草仙果,说不定还能得到几枚传说中可以助长功力的仙果。”说着,脸上流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

段逸鸣不由苦笑,对于这个活宝师兄,他可真是没有办法。

明净见他仍不表态,说道:“小师弟,那狸花鶺难缠得很。咱们俩下去,你去引开狸花鶺,师兄我去掏鸟窝。嗯,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找到宝贝,你我三七分帐,怎么样?”

段逸鸣一时晕倒,说了半天是想让自己当苦力。

明净忍耐不住,大呼小叫起来:“我的好师弟,帮师兄一个忙,你四我六,好不好?这事得赶早,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段逸鸣只好答应他。

当下两人小心翼翼的攀住石头向下爬去,穿过浓密的云雾,身下便是足有三、四十丈高的悬崖。

明净低声说道:“小师弟,狸花鶺老巢就在那里。”

段逸鸣顺着方向看去,果然在十余丈下的绝壁上,一处突出的怪石附近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两人一左一右,缓缓靠过去,明净找了块石凹躲起来,朝段逸鸣做着手势,示意他引开狸花鶺。段逸鸣会意,又靠近了些,掰下一块石头,扔向巢穴。

“砰”的一声,石头击在巢穴附近。

很快地,巢穴里伸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一双碧眼充满敌意的盯着段逸鸣,嘴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段逸鸣看清后,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怪鸟啊!一颗脑袋竟然有西瓜那么大!

就在此时,狸花鶺整个身躯都从巢穴里钻了出来,体形之大,竟然如同一个小牛犊似的。浑身毛密滑顺,布满一道道黄褐色条纹,极像一支花狸。

段逸鸣暗暗叫苦,怪不得明净死活要拉他下来,狸花鶺分明就是个巨无霸!从它尖喙利爪的尺寸来看,便是虎豹之类的动物也会被它撕裂抓碎。

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他硬着头皮抽出紫竹棍,以防不测。

狸花鶺嘴里发出“骨碌骨碌”的怪叫声,蓦地扑翅飞起,疾如闪电,朝段逸鸣冲来。一双锋利的巨爪卷起一股狂风,迎面扑来。

段逸鸣不敢大意,挥舞紫竹棍护住周身,一边假意害怕不支,缓缓将狸花鶺引得远离巢穴。

这狸花鶺十分凶猛,愤怒的追逐着敢于侵犯自己地盘的敌人,它双翅拍动一次,便卷起一阵猛烈的飓风,段逸鸣好几次险些被扇下悬崖。他一手攀紧石头,一手挥动着紫竹棍还击。

毛羽乱飞,狸花鶺纵然是钢毛铁骨,也被打的奇痛无比,眼看着一身羽毛漫天飞舞,它急怒交加,大声尖叫着,发起一波又一波进攻。

“嗤啦”一声,段逸鸣衣襟被狸花鶺利爪撕下一大块。

段逸鸣心中大凛,这扁毛畜生颇是凶猛,如不想办法赶走它,只怕自己会被它抓伤。想到这里,真气灌注,“咻咻”几招,势大力沉,刃气飞射,打的狸花鶺腿骨折断,巨硕的翅膀肉翼也被穿透,钢羽乱舞,鲜血喷溅,“呜呜”痛叫,一拍翅膀摇摇晃晃的逃走了。

他喘了口气,突然间听到明净的惊呼声,似乎遇到了什么危险,心中一紧:“难道巢穴里还有另外一只狸花鶺?三师兄不会被巨禽啄伤了吧?”心中一沉,急忙御风飞驰过去,一边大喊道:“三师兄、三师兄!”

只见明净跌跌撞撞的爬出巢穴,脸色惊慌,说道:“里面、里面有尸体!”

段逸鸣落到明净身边,奇道:“什么尸体?”

明净一脸惊恐,指着巢穴说道:“尸体就在里面,有胳膊有腿,还有脑袋……”

段逸鸣吃了一惊,连忙走进巢穴。

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混合着血腥之气,令他险些吐出来。

他屏住呼吸,走到巢穴深处,凝目一看,不由惊呆了!

巢穴长两丈许,宽近丈,不算小。地上是厚厚一层枯黄的长草,想是狸花鶺叼来取暖用的,中间还夹杂着不知名的干果和果核。

但就在草堆之上,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一堆骸骨:有胳膊,有大腿,俱是血肉模糊,白骨都露了出来;更可怕的是,里面竟然夹杂着两三颗头颅,面目模糊,刚死不久。但从破烂的衣裳一看便知,这些人分明就是门中弟子!

明净跟在他背后,战战兢兢的说道:“这些人好像是水宗弟子。他们是被狸花鶺扑杀叼回巢穴的。”想到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拉扯上小师弟,哪知竟然会遇上这等骇异之事。心中后怕不已,脚底下升起一股凉气。

段逸鸣缓缓伏下身躯,仔细察看,尸首衣领附近的特殊标记,果然是水宗独有。这些便是本应和他们会合的水宗巡山弟子,怪不得没有遇到,原来他们竟是被人全部杀死了。

段逸鸣目光一转,突然说道:“三师兄,这些人不是被狸花鶺扑杀的,他们是被人谋杀的!”说着拣起一个带着半个肩膀的头颅递了过来。

明净忍住恶心,凑近一看,头颅上赫然有个尖锐的伤口,前后贯通。

段逸鸣说道:“从伤口痕迹来看,是被人用利剑所杀,一招致命。”

说着又取来其他残骸观看,果然都有伤痕。事情已然明了,这些人是被人所杀,然后才被狸花鶺叼来巢穴中啄食的。

明净看着满地的残腿断臂,背后直冒冷气,只觉这巢穴散发出一股阴森可怕的寒气,再也不想待下去。连连催促段逸鸣赶快离开,至于满地的各类灵果,早已没有胃口带回去享用。

其实不用明净催促,段逸鸣目睹此奇景,也觉寒意透上身来。

这些同门弟子分明是在巡山过程中遭人突袭。来敌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绝非一般人物,他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人,暗道:“莫非这场杀戮和那青龙使有关么?”

自上次遭遇青龙使之后,此人就突然隐匿不见,但照他想来,此人必定还藏匿在门中。不拔出这颗毒瘤,仙瑶门随时会有危险。想到这里,他解下外衣,抱起几柄长剑,递给明净,说道:“三师兄,你速速赶回去,将这些证物上交。我下去察看还有什么痕迹。”

明净接过,迟疑道:“小师弟,你小心些。”

段逸鸣拍拍他肩膀,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咱们这庐山也……”

明净七窍玲珑,闻言身躯一震,双目射出惊疑的神色,说道:“小师弟……”

有些话段逸鸣无法明说,说出来只有徒乱人心。当下也不多言,一揖手,奔出巢穴,御器飞起,缓缓盘旋一圈,笔直向下驰去。

明净看的目眩神迷,不敢多待,向上御空去了。

话说段逸鸣御器而下,数十丈距离,不过转眼即到。

他缓缓落在崖底,环视四周,却见深谷中怪树丛生,灌木密布,十分幽深狭长。

树林间腐叶断枝堆积甚厚,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味道,忍不住掩鼻而行。他搜寻一阵,赫然发现一堆乱石中血迹斑斑,又有两名弟子尸首横陈其间,胸口伤痕几如碗口般大小,鲜血喷溅开来,颜色呈紫黑色。

他伸手一摸,尸首竟然微微有些温意,显然才死去不久。这么说,杀害弟子之人并未走远,当在附近。

他心神大凛,真气暗聚,徐徐朝幽谷深处搜去。绕过一道山坳之后,眼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绿木。

正当他犹豫着进不进去之时,绿林中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他凝神屏气,暗暗蹑足而上。

在绿林中穿行不久,迎面却是一处陡峭绝崖。石壁中间是一个不大的洞口,可容一人进出,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有多深。

段逸鸣躲在一棵绿木之后,远远监视着。

不久,洞口走出两个人,皆是劲装打扮。由于角度关系,只能看到两人侧面。

左首那个身材稍高些的蓝衣人问道:“那些人都处理了?”

右首青衣人说道:“按照您的指示,已经将那些看到咱们行踪的巡山弟子处理干净了。”

蓝衣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很好,总算没有走漏风声。”顿了顿说道:“过了今夜,仙瑶门上下必将沦陷苦海。嘿嘿嘿嘿!”

青衣人谄媚道:“副教主妙计,如此一下子便可以将仙瑶门老窝端掉。只要控制了仙瑶门,放眼天下,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蓝衣人笑容一敛,正色道:“仙瑶门根深叶茂,不可小视。此事绝对不能出错,否则的话,教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青衣人打了个哆嗦,躬身说道:“属下明白。”

突然间,林外传来一阵惊呼声,原来是明净上去说明情况,朱玉郎当下率众搜寻而来,也发现了那两具尸首。

正在说话中的两人齐齐循声望去,段逸鸣立时认出,青衣人赫然便是青龙使!蓝衣人则是逍遥散人!

逍遥散人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总门腹地!如此看来,其他妖孽必定早已潜入庐山。想到这里,段逸鸣冷汗出了一身。

青龙使和逍遥散人互视一眼,分头散开,隐身在林木之后。

段逸鸣猛然明白,两人这是准备设伏袭击。听身后奔掠声由远而近,来不及阻拦,立时发声警告道:“朱师兄,万万不可深入绿林,快退出去!”

此话一出,段逸鸣位置立时暴露。

青龙使和逍遥散人皆是大惊,没想到绿林中竟然暗藏有人!

两人微微一怔,几乎同时跳了出来,青龙使扑向段逸鸣,而逍遥散人直接找上朱玉郎一行人。

朱玉郎等人方钻出草丛,只说了句:“段师弟……”就见眼前劲风迫来,一片金属光泽劈头盖脸罩落。杀气如潮,凛烈纵横,将他下半句话硬生生压回腹中。他心头大骇,仙剑疾挥,下意识的向一边闪避。

他这一剑虽是仓促劈出,但也威力不小,以他想来,即使无法伤及对方,也能将其拦阻。

岂料这一剑竟是泥牛入海,空空荡荡,根本是劈了个空。

他正诧异间,就听得身边方一响起几声惊叫,便又戛然而止。一阵闷哼,两弟子已被人击中,倒地昏死过去。

朱玉郎突然发觉身边潜流涌动,遍体生寒,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暗呼不妙,欲转身已是不及。眼角余光扫处,赫然看到一只淡紫手爪鬼魅般伸出,顷刻间攀上他左臂。触肤冰凉,如被钢箍紧套,奇痛瞬息传遍周身,朱玉郎急忙一挣。

“砰”的大震,血线狂溅,朱玉郎左臂衣袖蓦地被扯裂。此刻生死攸关,他根本无暇低头察看伤势,向前疾掠。脖颈后寒气刺肤,那人竟是如影随形般追来。

两名弟子斜刺里冲出,怒喝道:“妖孽,看剑!”

逍遥散人冷笑一声,左手抓住一人,内力一吐,用力贯了出去。那弟子脑袋直接撞在一块怪石上,立时脑浆迸裂,当场倒毙。

与此同时,逍遥散人随意反手一掌,击在另外那名弟子胸口,竟然将其胸腹打出个坑,贴在背后一棵巨木上。

那弟子身躯猛然凝固,他骇异的看着胸口突然陷下去,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便觉一股甜腥液体从喉头涌出,“哇”的一喷,却是被震碎的内脏。

他惊悸的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逍遥散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出,便倒地而死。

朱玉郎趁此机会转过身来,看到这惨烈一幕,痛心喊道:“四师弟、六师弟……”这两人方才还在悬崖上和自己说话打趣,岂料转眼之间,已是双双而亡。

只一个照面,就被来敌杀死两人,重创两人。此人功力之高,简直到了匪夷所思之境地!

朱玉郎骇怒交加,却没有失去理智。来敌实力过于强大,己方根本不是对手。

他急声喝道:“明悟师弟,大家不可硬挡,速速撤离!”明悟和剩余几人如飞般向林外冲去。

逍遥散人冷笑道:“你们还想逃?”只见他衣袖飞舞,已是将众人一起迫了回来,桀桀怪笑如鬼哭狼嚎,听得诸人毛骨悚然,脸上全无血色。

众人挤在一起,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心头寒意大作。

是时,段逸鸣正和青龙使杀在一起,恶斗正酣。

青龙使本以为可以轻易将段逸鸣制服,哪曾想这十七八岁的少年修为竟是超乎想像。他手中一把紫竹棍,肆意纵横,轻描淡写便将自己攻势化解,而自己竟然连他身上衣角都摸不到。

青龙使心中惊怒,恶从胆边生,大喝一声,真气猛提到八成,真气如狂风肆虐,冲杀过去。

段逸鸣迅疾劈出三式,方逼退青龙使。

他听得几名弟子痛号厉呼之声,心弦大震。逍遥散人功力超群,再不想办法,只怕诸位师兄都会被他斩杀殆尽。

段逸鸣想到这里,毕集真气,放手强攻!他身影晃动,紫竹棍斜劈而上,刃芒吞吐丈余,狂舞电扫,如若蛟龙。

“啊”的一声痛吼,青龙使跌跌撞撞的倒飞落地。他胸前衣裳赫然被划破几道大口,肌肤上血痕交错,几乎看得见森森白骨,疼得他直吸冷气,额头大汗涔涔。

便在此时,逍遥散人向朱玉郎等人发起攻击,一声惨叫传来,又有一名弟子被重创,小腹洞穿,肠子流了一地,立时昏死过去。

段逸鸣只好放了青龙使,脚尖一点,如大鸟般跃起,反手横划,劲气呼啸,大喝道:“妖孽看招!”

金光耀舞,刺亮天宇;杀机盈空,势不可挡!

逍遥散人知道北斗七星剑诀的厉害,心神一凛,舍了左右之人,迎了上来。他双爪交错,紫气汹涌,竟是毫不畏惧,伸手朝紫竹棍抓来。

段逸鸣岂能让他抓住,手腕疾转,紫竹棍向上撩跳,直刺他胸口而来。

逍遥散人眼中闪过精光,说道:“好小子,多日不见,功力又精进不少。”手下毫不松懈,左掌一翻,凌空虚抓。

段逸鸣立觉紫竹棍剧烈颤动,似有什么东西将它猛击一般,直欲脱手飞去,不由大骇:“逍遥散人深藏不露,这一手极似隔空取物之类奇功,极其高明,险些将紫竹棍夺走。”心中警惕,凝神聚意,打起十二分精神。

段逸鸣猜得没错,逍遥散人虽然手戴坚韧无比的紫蚬印,但上次在北斗瑶宫一场恶斗,紫蚬印被断龙金刃震出一道划痕,虽然并未造成严重损害,却令他心疼不已,也让他知道段逸鸣的手中神兵不同一般。

因此,这次出手,便使出“隔山打牛”硬功,避免伤及紫蚬印。

第四章 百年情仇

两人都对彼此颇为忌惮,不愿过分逼近,聚起真气,遥遥相击。气浪撞上对方雄浑的无形气墙,登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但听“轰隆”巨响,周围十余丈范围内气浪迭撞,犹如惊雷炸开,树木纷纷折断,激迸横飞,碎石泥土冲天爆射。地面震颤,陡然裂开无数几尺深的裂坑,如游蛇般随着两人身影急速蜿蜒奔行。

朱玉郎等人被迫得不住后退,口鼻难以呼吸。

段逸鸣被迫与对方展开真气消耗,北斗七星剑诀根本无法造成真正的威胁。对方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击,却蕴含着无匹真力,只要稍一接触,便不由自主的受到牵引,无法顺利发出。

这种情形最是可怕,如被击中,外表看似没有异常,但体内五脏六腑顷刻间便会化为一堆粉齑!

说到底,还是两人的真力修为相差所造成的。

逍遥散人正是看中这一点,所以便凝力攻击段逸鸣必守之处,占得先机。

段逸鸣几番努力,却无法克制对方,心中震骇,逍遥散人竟是要将自己拖住,活活累死。要想从逍遥散人这绵绵不绝的掌法下突围而出,实是难如登天,一瞬间,他心中不由泛起森寒惧意。

逍遥散人占据上风,阴笑道:“段少侠,你青春正盛,前途无量,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何必这般执着,自取灭亡?老夫极是惜才,你不如归顺老夫,省得真气耗尽而亡。”边说便悠闲的拍出数掌,掌风回旋,凌厉无比。

段逸鸣蓦地仰天长啸,不久有几声长啸在远处响起——增援之人立马就到,他气力大增,大喊道:“朱师兄、大师兄,青龙使已被我重创,速将他一举拿下,不要让他跑了。”

朱玉郎等人猛然反应过来,举剑便朝青龙使杀去。

逍遥散人眉头一皱,喝道:“青龙使,形迹已经暴露,速去通知大家,提前行事!”

青龙使应了声,纵身攀上一株数十丈高的巨木之顶,从怀中掏出一枚引雷,抖手放出。引雷直上天际,猛然炸开,冒出浓烈的红光,在这黄昏天空分外醒目。

朱玉郎骂道:“好奸狡的妖孽!”

众人呼喝而上,兵器齐下,围攻青龙使。青龙使却不恋战,突围而去。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隆隆巨响,如若雷鸣,顷刻间山摇地动,一股股浓烟冒起。

众人骇然回首,但见总门方向尘烟滚滚,云霄冲天。心中俱是一沉,究竟出了什么事?

朱玉郎一怔,蓦地醒悟过来:“妖孽竟是炸了门中建筑!”敌人胆大妄为,令人不寒而栗。

顷刻间,总门方向响起一片惊叫救火声,旋即喊杀声四起。各处房屋倒塌,乱作一团。远远就清晰的听到有人惊慌失措喊道:“魔派妖孽杀进总门了!”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啸声震天,众人耳朵里听得清清楚楚。

瞬息间,诸弟子尽皆失色,心中齐齐迸出一个骇人念头:“妖孽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总门,悍然炸毁建筑?”

庐山作为仙瑶门的大本营,经过历代经营,防范布置极是完善,势力范围早已成了不成文的存在。

即便是山中猎户耕农,也极少有人越界狩猎耕种。偶尔发生的闯入之事,门中弟子也都是及时劝阻回去,甚少发生冲突意外。大家习惯了与世无争、闲逸安宁的生活,此时突然出现这等巨大的变故,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望着大汉阳峰方向。

突然间,大汉阳峰方向传来一阵钟鼎鸣声,连贯而发。显然,总门情况危急。诸弟子一声呐喊,按捺不住,纷纷奔了出去。

朱玉郎奔出几步,突又回头,对明悟说道:“大汉阳峰有变,应该马上赶去增援。可是我放心不下段师弟……”

明悟望了一眼场中激斗,决断道:“舍小而取大义。总门突变,应该前去增援。这里就留给我好了。看样子,小师弟一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朱玉郎犹豫片刻,说道:“那就拜托你了。”转身御剑而起,电驰而去。

场中两人激斗正酣,惊险万分。

逍遥散人心中暗自焦急,原本按照预定计划,自己应该赶到约定地点,岂料却被段逸鸣拖在这里,无法分身。他眼看远处喊杀声逐渐激昂,心中越发焦急。当即手下一紧,猛然再提起两层真力,攻势更猛。

“轰!”掌风指气四下纵横,气浪狂飙似的重击在四周巨木上,枝断树倒,落叶如潮。

明悟不小心被劲风卷中,险些跌倒。耳边狂风呼呼,无数树枝凌空砸落。他急忙举剑劈斩,一边向后疾退。饶是如此,也被几支树枝击中,衣裳划破,发髻也被打散,狼狈得很。

段逸鸣更是暗暗叫苦,虽然仗着断龙金刃护身,但在对方猛烈攻击下,经脉震颤,气息不畅,气血乱涌,北斗七星剑诀始终无法发挥最大威力。

直到此时他才领教到逍遥散人的厉害,此人深藏不露,算计颇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劲敌。不行,必须将他引开,不管怎样,总能减少总门压力。至于自己安危如何,此时却是顾不上了。

主意一定,且战且走,装出不支败相。

逍遥散人被他激起杀心,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当下一声长啸,紧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在山林中追逐飞驰而去。

明悟追了片刻,已然不见两人踪影,停下步来,狠狠一跺脚说道:“小师弟,天各有命,师兄顾不了你。你、你自己保重!”猛地转身,疾驰而去。

段逸鸣一路疾飞,也不知越过几重山岭,脑海中只是一个念头:“将逍遥散人带得越远越好,这样总门的威胁就小一些。”

如此一阵狂奔,眼前出现一座险峻山峰,直插入天,令人望而生畏。

原来这一阵乱冲,竟是来到刑天峰了。

两人距离已然不足三丈,逍遥散人精目中杀机毕现,衣袍鼓涨,叱道:“老夫看你往那里逃?八蘸九衍,风火雷电,疾!”双臂交错飞掠,指诀变幻,指气迸射,居然形成一个光轮,“呜呜”狂啸,猛然撞向段逸鸣。

段逸鸣暗觉不妙,反手格挡。

“轰”的剧震,光浪冲天,一股奇猛之力撞入断龙金刃,段逸鸣虎口立时绽裂,经脉麻痹,胸口气血翻涌,身体被震得朝外翻飞。好在他灵智不失,在即将跌倒之际突地伸出断龙金刃点地,身体压缩后猛然一放,急速弹起,几个起落,竟是疾驰向刑天峰去了。

逍遥散人一怔,不由惊异:“这小子究竟是人还是妖怪?自己这“引气化轮”神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怎么没有将他击倒,反被他借力逃遁?”心中惊怒交加,越是不肯放过,加紧追了上去。

山谷之中,幽林郁郁葱葱,深处却显露出一角飞廊,那里便是仙瑶门旧宗庙所在。

原来段逸鸣无意间看到刑天峰,蓦地想到在里面幽居的唐冰兰唐师祖,心中灵光一现:“不如将这魔头引到那里去,有唐师祖在,即便无法将这魔头擒获,也可将他击退。”于是便拼命承受那惊天一击,借力飞遁,逃向旧宗庙。

果不其然,两人方一驰入,谷中便传出一阵剑气破空声。一名绝美中年女子仗剑冲出,正是韩湘月。

段逸鸣远远大呼道:“韩师叔,小心!”说话间避开韩湘月,急忙收势。

韩湘月一怔,眼前这少年衣冠不整,脸上多处脏污,看不出究竟什么模样。不过从装束来看,当是门中弟子没错。而背后这人面容生疏,一脸戾色,绝非门中之人。她马上联想到先前大汉阳峰紧急传信,知道总门遭袭,看来此人是来袭邪魔之一了。

一瞬之间,逍遥散人已然冲到身前,双爪疾伸往韩湘月抓来。

韩湘月怒叱道:“大胆邪魔,竟敢擅闯刑天峰!”酥手一弹,仙剑冲天而起,斜斜刺出,剑芒吞吐。

逍遥散人哪将她放在眼中,嘿然一哼,双掌拍出劲气,杀气凛然,竟形成一个巨大的手印,眨眼间已到韩湘月身前,横空拍落。

韩湘月还没回过神来,一股狂霸气浪已然扑面,将她瞬间吞噬其中!

一声娇哼,韩湘月护体真气立时被震散,她心脉剧颤,长剑脱手,被击得朝后疾退。俏脸“嗖”的雪白,但旋即又涌起一层红色。

逍遥散人欺身直上,左掌扬起,又是一记紫色大手印迎面重重拍下。

这一下若是击实,韩湘月不死也是重伤。

段逸鸣心头大骇,扬起断龙金刃几欲阻拦,已是不及。

是时,旧宗庙中突然响起一种异样的低沉啸音,随即红光一闪,万竹瞬息之间同时伏倒,竹叶激飞。那道红光疾如闪电,拖曳如线,火浪灼灼逼人至极,空气中炽热如火。

逍遥散人见火浪闪现,目中浮现出一层奇怪神色,似乎颇为震惊,电光石火之间,他右掌银光一翻,迎了上去。

“砰!”清脆的金石声传开,嗡嗡不绝,火线猛烈撞上银光,炽芒爆闪,顿时激起冲天火浪。

段逸鸣眼前一花,胸口气血翻涌起伏,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了。在漫天赤红之中,依稀看到一个淡淡的人影出现。

“什么人,竟敢来我刑天峰蛮横撒野?”来人语音冰冷,寒意几乎将四周空气凝固。

“啊!”逍遥散人似乎看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凝固在当地,只呆呆的望着来人。

红光消散,一个白发俪影逐渐清晰,手中握着一柄血红古剑,赫然便是血瑚古剑。

段逸鸣知道是唐冰兰唐师祖到了,暗中吁了口气,上前躬身道:“弟子段逸鸣见过唐师祖。”

唐冰兰却置若罔闻,眼睛只怔怔的瞧着逍遥散人掌中兵器,眼眸深处似有一丝说不出的异样。

逍遥散人的手中是一柄银白色奇门兵器,极似峨嵋刺,但却形如兰花,色如白冰,莹莹闪光。

“兰冰刺?兰冰刺怎么会在你手上?”唐冰兰失声叫出,目光缓缓上移,盯住逍遥散人面容,满是诧异惊奇。

逍遥散人惨然一笑,低声吟道:“刺若幽兰寒似冰,人如牡丹娇胜花。”

唐冰兰身躯猛的一震,美目圆睁,骇异的盯着对方,说道:“你……”

逍遥散人微微点头,说道:“你送给我的信物,我怎么会假手他人?”

段逸鸣心中奇怪,唐师祖和逍遥散人竟然曾经认识。

一边受伤的韩湘月拭去嘴角血迹,说道:“师父,这邪魔乱闯刑天峰,将弟子击伤。方才大汉阳峰传警,有邪魔入侵,必是和他一伙。”

唐冰兰缓缓转过头来,疼惜的看了她一眼,复又转过身去,冷冷说道:“你好重的煞手,竟然连我的徒儿也不放过。”这话说得颇为古怪,隐隐有一丝伤心和惊怒包含在内。

韩湘月心细如发,立时觉察出其中微妙。美目圆睁,看看场中两人,心头掠过一个怪异的念头,脸色微微一变。

逍遥散人张张嘴,目光投注到血瑚古剑上,哑着嗓子说道:“血瑚古剑终于还是出鞘了。”声音隐隐有些震颤。

唐冰兰娇颜浮起淡淡的粉红色,脑海中一片混乱,眼睛里浮起一层雾气。

逍遥散人说道:“冰兰,真的是你么?我不是在做梦吧?”

唐冰兰心中一紧,这个称呼曾多少次在梦中响起,每一次都会让她惊醒。

午夜梦回之际,那个人影总会在眼前浮现。没料到,今天竟会突如其来的出现在眼前,如若梦中一般。

那英俊潇洒的音容笑貌,恍若昨日的再次从心底涌起,唐冰兰思绪飞闪,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心乱如麻,蓦地一咬牙,低声说道:“你怎么会到了这里?”话一出口,便觉不妥,扫了旁边两人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咽下。

逍遥散人脸孔抽动,上前几步,说道:“冰兰,多年不见,你还好么?”

唐冰兰脸色变幻,说道:“我、我还好。这些年在旧宗庙中居住,倒也清净。”

逍遥散人微一皱眉,说道:“你瘦了,你比当年清瘦多了。岁月荏苒,你的一头秀发竟然变白了。为了我,你受苦了……”言语中不胜感慨。

段逸鸣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奇万分。但又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忆起初次见到唐冰兰时,听公伯师祖说起,唐师祖是因为当年情事而为人不容,自我放逐于旧宗庙中。

难道说,唐师祖当年情侣竟然就是这逍遥散人么?

他心中疑窦重重,看向韩湘月,只见她脸色苍白,好似也在刹那间有所领悟。

唐冰兰身躯微微颤抖,压抑着心中激动,问道:“夫野,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逍遥散人长声大笑,笑声中夹杂着难言的悲怆,说道:“好、好,我过的很好。当年你割发和我绝交,我万念俱灰,浪迹天涯。后来便在巫山中建了一座道观,从此隐去本来面目,自称逍遥散人。

“那日在云雨峰上与你相逢,我真是欢喜的不能自己。可惜当时那种场合,不能与你相认。事后我再寻找你时,你却不知去向。唉!造化弄人,难道上苍真的要一直惩罚你我,不能再相聚么?”说着缓缓从脸上剥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现出本来面目。

段逸鸣一瞧,吓了一跳。原来逍遥散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眼眉骨到右脸颊下,但一张脸孔依旧英武勃发,神采奕奕;不怒自威,气势逼人。

唐冰兰一阵黯然,痴痴凝视着那张曾无数次魂牵梦萦的脸孔,低声说道:“这些年也苦了你了。”

逍遥散人朗笑道:“只要能再见到你,吃这些苦算什么。”

唐冰兰咬着嘴唇说道:“若不是我,你也不必受此大难。”

逍遥散人说道:“这不是你的错。若非你当年挺身而出,夫野怎能从贵派掌门剑下逃生?脸上留下一道疤总比丢掉性命强过百倍,最起码现在我能再见到你。”

逍遥散人当年和唐冰兰偶然结识,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而逍遥散人原名慕容夫野,行事率真随心,和魔派来往密切,为江湖所不容。仙瑶门知晓此事之后,上下震惊。唐冰兰的掌门师兄亲自出山寻访,终于在无回崖下找到两人。双方两言不合动起手来,仙瑶门下人数众多,将慕容夫野打成重伤,抓了起来。

回程路上,唐冰兰悄悄放了他,掩护其逃走,仙瑶门闻讯追来,唐冰兰并以自刎相迫。掌门人虽然恼怒,但毕竟是自己的师妹,终是被慕容夫野逃了一条性命。但为了给门中一个交代,便将她禁闭在刑天峰旧宗庙中。

唐冰兰悲愤欲绝,发下重誓,如若血瑚古剑不出鞘,此生再不履尘世。

是时,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长啸怒喝不绝,刺破夜空。

众人回首望去,尘烟滚滚,剑气纵横,几乎将夜空映照成白昼一般。

唐冰兰面色一冷,说道:“你也是随同那些妖魔鬼怪前来庐山,准备大开杀戒,灭我仙瑶门的么?”

逍遥散人答道:“本来我不愿来,可是想到说不定能见你一面,所以也来了。冰兰,你我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居。从此再不过问江湖中事,你说好不好?”

唐冰兰摇摇头,说道:“夫野,我心已死,恕不能答应你。再者,不论如何,仙瑶门终究有恩于我,我不能弃他们而去。”

逍遥散人说道:“今夜此时,仙瑶门尚可存世,但明日一早日出之时,仙瑶门只怕要从江湖上除名了。”

唐冰兰一惊,说道:“你说什么?”

逍遥散人说道:“玲珑教统领万兽门、天香谷、地狱岛以及邪神府等四大圣堂以及鬼马魔尊、西域龙鹫峰西烛魔帝等人已然大举入山,不须等到天亮,便可以将庐山踏平。冰兰,这里太危险了,你马上跟我走。”

众人闻言,无不大骇。魔派倾巢而出,自是要将仙瑶门一举除名。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悠长啸声,一个人影御空而来,瞬息间落在众人身前。

此人正是仙瑶门掌门叶木大师。

叶木大师一双眼睛牢牢盯住慕容夫野,冷冷瞟了一眼唐冰兰,沉声说道:“慕容夫野,你终于还是来了!”

逍遥散人目中闪过一道精光,并未言语。

叶木大师厉声说道:“妖孽,当年被你逃得一命,本以为你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谁知你本性不改,继续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天作孽犹可说,自作孽不可活!如今你侵入庐山,正好自投罗网。

“仙瑶门虽然不是龙潭虎穴,但也不会任你想来就来的!妖魔鬼怪,有来无回!”顿了顿说道:“唐师叔,铲除此獠之重任就交由您了!”

唐冰兰身躯一颤,目中神色复杂,却是未动。

叶木大师目光冷森,寒声说道:“唐师叔,仙瑶门此刻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为了保护祖师们留下的基业,不可心存妇人之仁。凡是我仙瑶门弟子,此时均应同仇敌忾,剿灭来敌。杀生成仁、死而后已!”说罢举起水蓝权杖,说道:“韩湘月听令,襄助唐师叔将此獠斩杀!”

水蓝权杖乃是水瑶令,为门中镇山之宝,具有至高无上的威力。

韩湘月躬身道:“韩湘月接令!”

唐冰兰脸色蓦地煞白,一时之间感觉四周空气彷佛冻结,心中震骇。

叶木大师搬出掌门权杖水瑶令——令出如山,不容抗拒。

她本以为心中往昔情爱已如烟般消逝,哪知重逢之下,情爱竟然丝丝不灭,重新荡起。就在这时,叶木大师却严令斩杀慕容夫野,她怎忍心下手?

韩湘月走近,见她神思不定,低声叫道:“师父。掌门之令,不可不尊!”水瑶令下,不论地位有多尊崇,都必须听令,若有违逆者,皆视为大逆不道,必须身受千刀万剐酷刑,死后也要逐出师门,沦为孤魂野鬼。

唐冰兰心中乱成一团——矛盾、惊骇、犹豫齐齐涌将上来,刹那间如狂涛怒卷,险些将她吞没。

她看向叶木大师,却见他此时面色冷厉,丝毫不见平时的温谦恭敬。

心中一凉,今日,她和慕容夫野已是水火不容之势。

她哀叹一声,心如死灰,痛心疾首道:“你我正魔逆途,势不两立。

看招!”红光冲天,手持血瑚古剑攻了过去。

韩湘月娇斥一声,杀向逍遥散人。场中气浪迸爆,激烈至极。

叶木大师目中却有一丝古怪神色掠过。段逸鸣无意中见到,不觉一愕。

掌门师伯今日神色隐隐有些怪异,转念想到此时举门迎敌,生死存亡难料,不由忐忑不安、焦虑难平。

逍遥散人和唐冰兰交手,却是游走避让,不愿和她面对面搏杀。如此一来,三人倒成了个难解难分之势,过了五十余招,仍不分上下。

此时,韩湘月一剑疾刺逍遥散人小腹,被他一掌拍散。

逍遥散人紧接着又是一掌劈下,直击韩湘月面孔。韩湘月反应不及,眼看要被击中。

“嗖!”血光闪耀,唐冰兰及时出手攻向逍遥散人背心,情急之下,竟是用上了全力。

逍遥散人只得放了韩湘月,回首格挡。紫蚬印一把握住血瑚古剑,本以为唐冰兰只是虚应声势,哪知这次却是不同,血瑚古剑来势汹汹,劲力充沛,竟是抓握不住。剑尖滑掌疾进,立时穿透他护体真气,笔直刺入右肩,顿时鲜血飞溅,直贯通透。

唐冰兰一怔,竟是呆了。

她只顾着为韩湘月解围,没想到真的刺伤慕容夫野,下意识的抽出古剑,脸色刷白一片。

逍遥散人剧痛钻心,一条胳膊蓦地软绵绵垂下。眼睛睁大,似有不解:“你、你竟然下了狠手……”

叶木大师衣裳微动,眼神突然间变得极为锐利。

便在此时,韩湘月回过神来,立时又冲了上去,剑诀疾捏,杀招迭出。

蓦地她手臂微微一震,似有一缕奇异力道汹汹挤入,轰然灌入仙剑之中,仙剑陡然加速。

“噗!”仙剑快似闪电,竟然从逍遥散人背心刺入,正中致命要害。

逍遥散人浑身剧烈颤抖,一个踉跄,嘴巴一张,“哇”的吐出一滩血,脸色顷刻间一片紫黑。

他极是强悍,虽受重创,却是迅即转身,抽出仙剑,一下震碎,右掌一把探出,将韩湘月脖颈抓住,怒道:“你竟敢伤老夫!”手中用力,顿时将韩湘月喉骨捏的“咯咯”直响,她脸色通红,青筋毕露,呼吸蓦地停滞,舌头一点一点的吐了出来,却是挣脱不得。一双秀目中满是恐怖和惊惧,无以言状。

场面骇人至极,段逸鸣不由惊呼出声。

唐冰兰大急,韩湘月乃是她唯一弟子,怎能见她被人杀死在眼前?

她纵身上前,一掌击在逍遥散人右肩,将他打的骨头皆碎。

逍遥散人闷哼一声,右手松开。

便在此时,耳中听得叶木大师说道:“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唐师叔,杀了他!”

唐冰兰心神一震,如中魔般手起剑落,一剑穿透逍遥散人心脏。

“啊!”逍遥散人身躯一阵痉挛,胸口鲜血如溅,不可思议的瞧着唐冰兰说道:“好、好,你、你终究是杀了我……”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嘴里溢出一团紫黑血块。脸上浮起一层诡异的暗红色,扭曲可怖,缓缓将韩湘月脖颈放开。

韩湘月害怕的惊叫一声,急忙躲开。

唐冰兰没有料到事情会到这一步,方寸大乱,说道:“夫野,我不是、不是存心害你。”

逍遥散人惨然一笑,大口喘息,说道:“当年你为了救我,不顾自身安危,我欠了你一条命。如今,再偿还与你,你我两下抵消。但愿来生,你我有缘再见,我还会等着你的。冰兰……”目光中不胜眷恋,慢慢地,神光消散,终于吐了口气,倒地死去。

唐冰兰怔怔的瞧着逍遥散人倒毙在身前,大受刺激。心中纷杂混乱——后悔、绝望、恐惧等等诸般感觉涌上心头,撕扯咬噬着她的心房。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大叫了一声:“夫野!”扑了上去,抱住了逍遥散人逐渐变冷的身体,痛不欲生。

叶木大师冷冷地瞧着她,皱皱眉头,正待说话,却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从唐冰兰口中发出!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眼神狂乱,指着叶木大师,嘴里尖声大呼道:“夫野本来是来让我离开的,你却逼死了他!”

叶木大师眼神突地一冷,寒声说道:“唐师叔,这妖孽乃是你所杀!

你为正道除了一害,可是立了一个大功!”

唐冰兰目光凌乱,喊道:“你胡说,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叶木大师说道:“唐师叔修为高绝,一剑刺穿此獠心脏,大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就不要谦虚了。”

唐冰兰一阵发呆,蓦地放声大笑,神色癫狂,手舞足蹈,竟是疯了!

韩湘月骇异惧怕,哭着奔过去,想让她安静。唐冰兰只是不理,嘻嘻哈哈,竟是抱着逍遥散人尸首,死活不肯放手。突然间,她一下挣开韩湘月,大笑狂奔而去。

叶木大师则面无表情的说道:“韩师妹,还不去照看唐师叔?”

不知怎的,韩湘月竟有些害怕,大呼道:“师父、师父!”追了下去。

段逸鸣站在远处,看着这离奇一幕发生。

在韩湘月刺中逍遥散人之时,叶木大师袖袍微微一动,暗中却屈指弹出真气,韩湘月才能一击得手;况且唐冰兰刺入逍遥散人心口时,神思恍惚,似乎也和叶木大师有关。

他心中的震骇无法言喻。原本敬畏的掌门师伯,此时脸上却有一丝狰狞之意,令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叶木大师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总门有难,快去驰援!”

言毕御风而起,转眼间消失无踪。

第五章 喋血幽谷

大汉阳峰方向,喊杀声直贯云霄,听来惊心动魄。

段逸鸣虽放心不下唐冰兰,但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去驰援大汉阳峰。

他奔出邢天峰,一阵急驰,赶到大汉阳峰下。

却见云灵子和青龙使杀在一起,难分难解。周围几位师兄和十余名各宗弟子也陷入苦战,被魔派团团围住。

突然间,一个人被击飞跌出,重重摔倒在段逸鸣身前,赫然便是四师兄明性。他此时胸前血洞如注,显是活不成了。

段逸鸣悲愤难抑,大吼一声,断龙金刃发出。刃气呼啸,气势如虹,将那名妖人当胸一斩两半。鲜血冲天而起,轰然倒地。

他急忙奔上前,将明性抱起,哭喊道:“四师兄、四师兄!”

明性眼光散乱,好不容易才认出段逸鸣,说道:“小师弟,快、快去找、找大师兄他们,他、他们有危、危险……”话未说完,已是呼吸停止,脑袋软软垂下。

段逸鸣悲声大喊道:“四师兄……”

他放下明性,站起身来,双目中却是熊熊恨火,仰天长啸一声,一跃而起,断龙金刃气浪横扫,所向披靡。顷刻间便将七八名妖孽杀的身首两分,余下魔派几乎吓破胆,“哗啦”一声如潮水般退开,一哄而散。

青龙使看得大骇,浑身汗毛竖起,“唰唰”几招逼开云灵子,纵身飞离,直没入密林之中。

云灵子浑身浴血,大口喘息着。这一场厮杀甚是惨烈,几乎脱力。若不是段逸鸣及时赶到,谁胜谁败很难预料。

段逸鸣奔过去,问道:“云师叔,你伤得怎样?”

云灵子咧咧嘴,说道:“师叔还挺得住。”但转眼看到明性尸首,不由悲从中来,两行浊泪流淌下来,干哑无声。他扭过头,闭目说道:“明空,看好你四师兄。”

明空也是伤痕累累,一脸疲色的应了声。

云灵子沙哑着嗓子说道:“逸鸣,随师叔去救援明悟他们!”御剑而起,段逸鸣默默拍了一下明空肩膀,竟是无语,也御空尾随而去。

山林幽密,曲折蜿蜒。不时有弟子尸首横陈在地上,血水溢散,将泥土染成暗红一片,可见战况之惨烈。

段逸鸣跟随云灵子飞驰在山道上,看到各宗弟子死伤无数,而惨叫声、痛呼声不断灌入双耳,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拼命搏斗厮杀,心下一阵黯然。仙瑶门陷入了空前劫难之中,前途难料。

转过一道山坳,前面传来喊杀声。

段逸鸣听出依稀是三师兄明净,加紧赶到。见场中果然有明净和明悟两人,不过他们对面的两个人却是——化鹿仙和角蟾老祖!

段逸鸣一怔,脱口而出:“老先生,你怎么会在……”他突然意识到云师叔就在身边,急忙住口。

角蟾老祖见是他,眉毛一挑,大声说道:“傻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你还活着,很好、很好。总算及时赶来,不用为你收尸。”他这人说话豪爽直接,内中却含着一缕情意,段逸鸣听得心中一暖。

云灵子瞧着两人,心中大凛,凝气于剑,低声说道:“老六,老怪敌友难测,不可心存妇人之仁,小心他趁火打劫。”

角蟾老祖似乎听到,瞪了云灵子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牛鼻子,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就你们仙瑶门那些破烂玩意,老夫还看不上眼。

老夫来这里,却是了却当年一场悬案。哼哼,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家伙,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这话说得若有所指,却又没头没脑,众人听得皆是一怔。

角蟾老祖撇撇嘴,说道:“牛鼻子,快带着你这两个徒子徒孙躲远点,省得被这老怪打成一团肉泥。”

云灵子闻言大怒,正待发话,却见明悟说道:“云师叔,方才弟子们遭遇这犄角老怪,险些不测。是、是这角蟾老祖出手相救。”

云灵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暗道:“这老怪怎么会做起善事了?”

角蟾老祖哼道:“若不是听说你们是傻小子的师兄,老夫才懒得出手接下这梁子呢。”

段逸鸣大是感动,揖手说道:“多谢老先生出手襄助。”

角蟾老祖摆摆手,说道:“罢了。”

段逸鸣知道他性格不喜繁文缛节,也不再说。目光缓缓移到化鹿仙脸上,说道:“化鹿仙,你贼性不改,犯我仙瑶门,未免太狂妄自大,不将仙瑶门放在眼里了?”

化鹿仙阴笑道:“小子口出狂言,竟敢诬蔑本仙?嘿嘿,你们死到临头还不知死活。你们还不知道吧,如今的庐山已被圣教团团包围,便是一只蚂蚁也逃不出去。圣教四大圣堂眼下正各自剿灭负隅顽抗者,不用到天明,仙瑶门就要从江湖上消失!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若是投降,投入圣教,本仙可以保证你们毫发不损。”

段逸鸣几乎气炸,喝道:“老怪,多说无益。你手下冤死英魂无数,血债血偿,小爷就为那些英魂讨个公道!”

化鹿仙大笑道:“小兔崽子,凭你也配?也罢,你执迷不悟,本仙就超渡你!”指尖弹处,玄铁流星桨疾飞而起,光弧如流星飞过,呼呼破风,朝着段逸鸣当头怒砸而下!

段逸鸣想试一试不久前悟出的北斗七星剑诀后几式的威力,当下避也不避,断龙金刃回旋怒舞,金光吞吐,迳直朝玄铁流星桨撞去。

但听激撞声轰然长震,气浪光波潋灩。玄铁流星桨突然折转飞旋,冲天飞起,险些将化鹿仙划伤。

他骇了一跳,急忙一缩脖子,几根汗毛被劲气斩断,脖子后面冷飕飕的直透心底,惊道:“这小子多日不见,修为精进如斯,竟是深不可测!”

但他毕竟是一代凶人,惊惧之意一闪而逝,戾气浮现眉际。

他怪目中精光闪烁,怒喝道:“小子看招!”伸手一招,玄铁流星桨划过一道弧线,笔直冲下,急劈段逸鸣胸腹。

段逸鸣冷哼一声翻身疾旋,断龙金刃金光爆射,吞吐如浪,瞬息之间竟是又涨了一倍有余。旋舞滚滚,凛厉如电般迎去。

化鹿仙见状大喜,暗自狞笑道:“臭小子不知死活,本仙这一记“世外飞仙”雷霆万钧,只怕将你砸成肉泥!”

“砰”的一声爆响,金光、青芒冲天炸散。

化鹿仙手中一轻,玄铁流星桨竟然被对方神兵当场劈得脱手,分为两截,他脸色大变,惊骇莫名。

段逸鸣神威凛凛,大喝道:“老怪,你这劳什子铁棍不过如此。还有什么玩具兵器,不妨一并拿出来瞧瞧。”

化鹿仙气得几乎吐血,眼前刃气缤纷,杀机如潮般迫体!他吓得打了个激灵,这小子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心念急转,双掌疾拍而出。真气轰然怒卷,宛如千万古藤凌空飞旋,朝段逸鸣缠缚而来。

段逸鸣哪里放在眼中,朗笑一声,断龙金刃冲下,狂飙劲射,蓦地将化鹿仙掌劲强行荡开,气浪四散。

化鹿仙呼吸一滞,心头狂骇,急忙飞身疾退。

段逸鸣趁胜追击,不等他变招,凛厉杀气迎头怒斩!

化鹿仙躲闪不及,一咬牙,用尽全力击出两掌。

“北斗流火,苍穹落雨!”段逸鸣凛然大喝。断龙金刃疾绞,金光如火,使对方真气顷刻间消失无踪,而断龙金刃长驱直入,横拍在化鹿仙手臂上。

他一声痛呼,双臂已被活生生劈断,剧痛攻心,几乎昏死过去。他双臂鲜血狂喷,跌飞出数丈开外,倒在尘埃中,痛呼惨嚎,凄厉如鬼号。

堂堂魔门七凶之一的化鹿仙竟然被段逸鸣轻易击溃,双臂骨折!

场中诸人都看得呆了,瞠目结舌。

角蟾老祖大叫道:“好本事、好本事!”

段逸鸣落下,望着化鹿仙,森然说道:“化鹿仙,你作孽一辈子,不知害死了多少人,这就算是对你的惩罚!”

化鹿仙痛得脸孔扭曲,厉声呼道:“段逸鸣,你休得意。教主圣驾已然莅临,仙瑶门灭门就在眼前!”

旁边明悟听得不耐,怒道:“妖孽,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拔剑而起,一下子斩下化鹿仙头颅,喝骂声戛然而至,一颗脑袋滴溜溜滚动,鲜血直喷。

段逸鸣突然想起角蟾老祖话语中提及当年悬案之事,问道:“老先生,您老所说那件悬案是什么?”

角蟾老祖沉吟片刻,说道:“便是有关伏羲牙之悬案。老夫这些年来在江湖上费尽力气,终于打探到消息,乃是和天狼魔君大有关系。但是,天狼魔君背后却另有其人,那人才是真正的主谋者。据说,天狼魔君已经来到庐山,那人很有可能也会来庐山。”

说到这里,角蟾老祖极目远眺,说道:“小子,不多说了。老夫得马上找到天狼魔君。”说罢纵身跃起,御空飞去。

云灵子目送角蟾老祖离开,眉头大皱,说道:“这一夜只怕真的很难安然渡过。怪不得前几日,老夫一直心绪不宁,占了一卜却是大凶之象,劫难重重,血光冲天,看来是应了这场劫难。但愿能闯过这一次难关。”

众人闻言默然,心情无比沉重,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魔派这次大军压境,势在必得。仙瑶门即便能将其击退,只怕付出的代价也是前所未有的惨重。

段逸鸣说道:“云师叔,本门千年传承,基业坚不可摧,必可将邪魔一举击溃。”

云灵子本来灰色沉重的心情,被他这么一说,不由得鲜亮了许多,朗笑道:“老六,你说得对。想我仙瑶门根基稳固,屹立江湖,历经风雨而不倒,怎么会闯不过今夜这一关?

“再者,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一代已经挑起了大梁,该是你们为总门出力的时候了。”

明悟、明净心中豪气大盛,不由自主的挺高胸膛,眼神充满希望。

云灵子满意的说道:“不计较生死,全力以赴,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明悟说道:“云师叔,弟子一路寻找师父和邪魔的踪迹,似乎便是落在大汉阳峰后山。”

云灵子心中一沉,一挑眉毛,说道:“走!”众人御剑而起,飞驰而去。

大汉阳峰其高插天,不下万仞,后山却是一望无际的苍翠原始森林,千丘万壑,密如蛛网,地形复杂,野兽出没,便是门中弟子也甚少涉足。

这里的树木笔直奇高,足在十余丈以上,林间苔藓随处可见,灌木丛生。

远处一道灰影一闪,回头张望一下,疾奔入林,旋即消失不见。

段逸鸣一怔,虽是一闪即逝,但此人容貌似乎有些像天狼魔君。

他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天狼魔君!”

云灵子一怔,急道:“老六,你说什么?”

段逸鸣说道:“云师叔,这人好像是天狼魔君。”

云灵子吃惊不小,急道:“快追上去!”

云灵子等人一路疾飞,穿过密林,落在一处山谷中。这里分出几个岔道,荒凉僻静。

正当大家犹豫选择那一条路前进时,从谷中冲出一个人,两方碰面,都是一愣,旋即大喜。

这人却是众人苦苦寻找的云阳子。

云灵子舒口气,神色微霁,上前说道:“师兄,可找到你了。咦,你受伤了?”

云阳子苦笑道:“长离上人邪法当真不俗,师兄和他交手,一时不慎,被他伤了。不过,好在将他击下悬崖,崖底深幽难测,想必也摔死了。”

明悟问道:“师父,二师弟不是追随你而来么?”

云阳子一脸讶异,说道:“我和长离上人一路追逐,并没有见到明心。”

明悟脸色微变,说道:“明心分明走的就是这个方向。师父既然没有遇到他,那他……”

明悟的意思很明白,这里虽然荒凉偏僻,但难保不会有邪魔潜伏其间。如果恰好和明心撞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想到这里,脸色皆是发白。

云阳子脸色难看至极,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问道:“怎么不见明性和明空两人?”

段逸鸣和明悟等人相视一眼,眼眶顿时红了,缓缓垂下头。

云灵子老脸铁青,说道:“师兄,老四已经不在了……”

云阳子“啊”了声,脸色难看至极。这种情形下,不用询问详情也知道,明性死时必定十分惨烈。

众人默然,心中酸楚难言。

大家同门一场,情深意重,没有想到一夜之间,明性战死、天人永隔,明心下落不明,只怕是凶多吉少。

一行人俱是心中唏嘘悲怆,眼角湿润,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明悟呜咽着说道:“师父,四师弟生死不明,恐怕会有危险。”

云灵子说道:“师兄,我们刚才来时,发现了一个人,好像是天狼魔君。”

“哦,有这回事?”云阳子大奇。

云灵子点点头,说道:“此魔居心叵测,必是有所图谋。咱们既然遇上,便不能放他逃了。”

云阳子一颔首,说道:“当务之急是立刻追查明心的下落。师弟,大家分开搜索,遇到敌情马上发啸示警,围而歼之!”

当下分作三组,云阳子、云灵子分开南北搜索,明悟、明净和段逸鸣等三人一组,从西向东搜寻。

山谷极其幽深,十分潮湿。段逸鸣等三人散开搜索,深入密林。林间雾气飘浮,丈余外便不可分辨。段逸鸣搜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已经和明悟等人失散。他继续向前摸索,突然间,前方灌木摇动,传出细微的呻吟声。

肩头小金尾巴来回甩动,跃了下去,钻入草丛中。

段逸鸣立时警觉,握紧紫竹棍,急忙掩上去,分开草丛一看,不由惊呆。原来灌木丛中横躺着一个人,浑身血污,正是二师兄明心!

段逸鸣急忙俯下身,扶起明心,呼喊道:“二师兄,二师兄,你醒醒!”

一边伸掌抵在明心背心,将真气渡过去。

须臾,明心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混沌无神。待见到段逸鸣时,眼睛一亮,颤抖的手紧紧抓住他手臂,断断续续的说道:“六、六师弟,参、参……”猛的一阵咳嗽,吐出一大滩紫黑血块,脸孔扭曲,浮起一层怪异的淡红色。

就在这时,段逸鸣清清楚楚的看到,明心的舌头只剩下短短一截,怪不得他说话十分含糊!

段逸鸣骇然,是什么人这么惨无人道?二师兄脸色奇异,这分明是回光返照的征兆,他急忙问道:“二师兄,你想说什么?参、参什么?”

明心眼睛圆睁,竭力想说话,却语不成句,含糊不清:“几、见……”

段逸鸣附在他耳边问道:“二师兄,你受伤颇重,不易说话。逸鸣问你话,只须点头或摇头即可。”说话间,又催发真气渡过去。

明心脸色稍微好转些,精神大振,望着他点点头。

段逸鸣沉吟片刻,问道:“二师兄,袭击你的人是否还在附近?”

明心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段逸鸣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脑筋电转,又问道:“凶手是不是天狼魔君?”

明心望着他,眼睛里闪过一道痛苦,缓缓摇摇头。

不是天狼魔君又是谁?难道这幽僻密林间还隐藏有另外一个杀人恶魔吗?难道说这恶魔还在附近游荡么?

段逸鸣只觉口干舌燥,那种毛骨悚然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咽了口唾液,问道:“二师兄,我来助你运功疗伤。”

明心目光呆滞,微微摇头,泪水不断流出。

段逸鸣发觉他心脉杂乱无章,越来越微弱,心中震骇,呼喊道:“二师兄,你坚持住。不会有事的。”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明心已是奄奄一息,急忙渡气过去,但明心经脉已是毫无反应。段逸鸣不禁黯然,明心已是弥留之际,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

明心目光散乱,瞪着一双没有神光的瞳仁木然看着天空,久久不动。

段逸鸣颤抖着伸手去试他鼻息,早已停止。他心中突然一阵空空荡荡,如被雷击,忽又抽搐,脑袋里轰然混乱一片。

“二师兄……”段逸鸣心中泣血,悲苦至极。

许久之后,他拭去眼泪,呆呆的看着逐渐变冷的明心尸首,终于决定将此事先压下,挥掌击出个土坑,将明心尸首掩土埋了,做好记号,这才起身前行。

突然间,右方传来一阵长啸,却是云阳子发出警报。

段逸鸣急忙奔过去,那啸声忽左忽右,竟是越来越远,到最后竟然消失了,密林中一片死寂,静的可怕。

段逸鸣暗道:“难道大家都出意外了么?”心中大寒,浑身一阵发冷。

便在这时,耳中又是一声急促的啸声,赫然是明悟在示警。段逸鸣暗吃一惊,明悟和明净是遇上了强敌!略一沉吟,急忙循声疾奔过去。

第六章 迷雾初现

一条山溪附近,一个人立在一块怪石上。

此人面目狰狞丑陋,胸口处绣了一颗凶恶狼头,赫然便是天狼魔君!

在他身边是个一脸呆板的灰衣人。

段逸鸣一眼便认出,先前曾与这灰衣人有一面之缘,此时却在这大汉阳峰后山相遇,心中怀疑大起:“此人竟是和天狼魔君一伙的!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诡计?”

另一边明悟搀扶着明净,恐惧的看着天狼魔君。

灰衣人负手而立,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诡笑。

段逸鸣的出现,把天狼魔君吓了一跳。这小子上次将他击得落荒而逃,记忆犹新,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

段逸鸣奔过去,问道:“三师兄,你怎么了?”

明净脸色雪白,嘴唇却是乌青,十分吓人。

明悟说道:“三师弟被这魔头击伤了。”

段逸鸣转过头望着天狼魔君,目中怒火炽烈,但心中疑窦大起:“天狼魔君鬼鬼祟祟的跑到这里做什么,莫非有险恶用心不成?”

当此之时,一声长啸响起,云灵子落下。

云灵子乍见天狼魔君,神色微变:“天狼魔君,你也想趁火打劫?”

天狼魔君一阵大笑,诡秘的说道:“云灵子,你说的不对。本神君前来并无不利。”

众人齐齐一怔,这魔头说话遮遮掩掩,似乎另有玄机。

云灵子叱喝道:“魔头,这里乃是本门重地,你不请自来,如入无人之境,也太小看仙瑶门无人了!”

天狼魔君咧咧嘴,不以为然道:“嘿嘿,这里是贵派的重地么?本神君看来也不过尔尔,稀松平常而已。”

云灵子大怒,喝道:“天狼魔君,废话少说。你来得容易,去则未必!”

仙剑一挥,蓄势待发。

天狼魔君对他毫不在意,他忌惮的是段逸鸣。这小子表现惊人,似乎每次相遇,功力都是突飞猛进,进展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此时,旁边那灰衣人缓缓步出,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来会你!”

云灵子脸色却是凝重许多,沉声一喝,立时放手强攻。天狼魔君在一边虎视眈眈,始终是个巨大的威胁,必须速战速决。

灰衣人并未使用兵器,一双肉掌交错互击,指诀变幻,如若神兵出鞘。

云灵子呼喝而上,剑气纵横飞射,未及对方近身,便被指气所挡。“噗噗”之声不绝于耳,气浪飞舞,冲天炸飞。

明悟等人看的惊骇欲狂,心脏吊得老高,忐忑凝望。

以云灵子的剑术竟然奈何不得灰衣人一双肉掌,处处都被占得先机。

二十招一过,云灵子士气大挫,攻势不如之前猛烈。反倒是那灰衣人得心应手,一双手掌上下翻飞,指东打西,神出鬼没,将云灵子迫得手忙脚乱。

段逸鸣看了片刻,蓦地觉得十分怪异,灰衣人修为虽说极高,但并没有到远胜的地步,按说云灵子不会这么快落得下风。但事实偏偏如此之怪,灰衣人似乎算准了云灵子的弱点,每一次出手都是攻其弱点,迫使云灵子不得不回手自保。

若说此人天赋异秉,能在短短时间中摸清对手弱点,那可真的太可怕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抓不住。不知怎的,竟是莫名其妙的担忧和不安。

云灵子仙剑疾旋,朝灰衣人猛扑过去。剑芒吞吐,竟是用上生平绝技“千山鸟飞绝”。空气中萧瑟一片,寒风狂卷。

灰衣人不慌不忙,身躯一晃,不退反上,顷刻间避开剑芒。

云灵子眼前一花,再看时灰衣人已然迫近身侧,手指疾弹,指气如浪,竟然穿透他护体真气,点在右臂上,少阳经脉如被针扎,猛地刺痛收缩。

灰衣人左掌疾拍,正中仙剑。

“铛!”金石长鸣,云灵子手臂一震,仙剑冲天而起,竟是脱手飞出。

灰衣人手臂疾探,已将云灵子制住。

明悟等人失声惊呼,待要冲上前时已是不及,云灵子已落入对方掌控。

电光石火之间,云灵子已被对手杀得完败,连仙剑也被震飞,束手就擒。

他呆呆的看着灰衣人,满目震惊,突然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灰衣人目光平静,并不言语。

云灵子神色激动,说道:“你怎么知道老夫剑诀薄弱之处?不可能!”

灰衣人冷冷说道:“有什么不可能?老夫功力远高于你,有什么不服?”

云灵子双眸灼灼,盯视着灰衣人,脸色奇怪,突然伸手抓向灰衣人面孔。

灰衣人一惊,出掌如电,“喀喳”一声,云灵子一条手臂立时软绵绵垂下,骨头折断,将衣袖撑起一个怪异的突起,但云灵子竟似毫无痛觉,眉头皱也不皱,左臂突然探出,欲将灰衣人脸上假面具抓下。

灰衣人下意识的闪避,云灵子这下不顾手臂骨折,伸手疾揭,手指如风,迅疾搭上面具。灰衣人尽力闪避,面具被扯开少半。他双目精光闪闪,掌出如电,猛然击在云灵子手臂上。云灵子闷哼一声,脸色刷白,双臂皆已折断。

云灵子身躯踉踉跄跄的倒退数步,险些摔倒,脸色顷刻间萎靡不振,但他脸上闪过一道震惊,嘶哑着说道:“你、你……”

灰衣人微微侧身,等他转过身来时,面具重又贴紧肌肤,浑然一副呆板模样。但两只眼睛却凶光大盛,恶狠狠的瞪着云灵子,眼眸深处,似有一丝惊慌之色一闪而逝。

明悟等人大奇,灰衣人究竟是谁,云灵子何以如此惊骇?

段逸鸣心中却是一阵惊悸,云师叔似乎辨认出了什么。

便在此时,天狼魔君身形一晃,鬼魅般的飘落在云灵子身后,一只巨掌贴在他背心处。

段逸鸣暗暗叫苦,云师叔落入魔掌,这下子可麻烦了。

他有心上前却又怕天狼魔君突下杀手,一时间投鼠忌器,急出一头冷汗。

云灵子双臂骨折,鲜血染透衣裳,他满头冷汗,咬牙不吭一声,但一双眼睛却死死盯住灰衣人,目光犀利,竟要透过面具似的。他继续忍痛说道:“阁下,你我曾见过一面。上一次前去太平台参加正派盟会,中途曾无意和阁下相遇。”

灰衣人身形微动,不置可否。

云灵子喘息几口,说道:“你的容貌、声音虽然陌生,但那种熟悉的神态和气息却似曾相识,极像老夫一位故人。”

灰衣人眼色微变,冷森森看着云灵子,寒声问道:“不知道老夫像尊驾那一位故人?”衣裳缓缓鼓涨,语气相当不善。

明悟等人面面相觑,却皆是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段逸鸣眉头一皱,心弦大动,突突疾跳,心中那丝不安的感觉再次浮现,暗道:“照此情形来看,云师叔果然认出了什么。”心中奇怪,灰衣人究竟是云师叔那一位故人呢?

故人?莫非此人竟然如同翠萝宫北昆姥姥一般,也是正道人物?想到这里,心中震骇,但却更加迷惑不解,此人究竟是谁?

天狼魔君张开大嘴狞笑道:“和他多说什么?干脆一掌毙了。咱们还有任务在身,不可在此耽误。”

云灵子落在天狼魔君手中,丝毫不惧,定定的看着灰衣人,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阁下虽然入了魔道,但为时不晚,尚可及时罢手,洗心革面。”这几句话隐隐大有玄机。

灰衣人眼中惊疑骇异之色越发强烈,蹙眉冷厉说道:“你自身不保,还在大言不惭。哼!”

云灵子一脸悲悯之色,似有惋惜和沉痛之意,微微叹口气,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何必一意孤行,执迷不悟呢?自古邪不胜正,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灰衣人冷冷一笑,说道:“孰正孰魔,辨别之法何在?你可知道,在所谓的邪魔眼中,正道何尝又不是邪魔异类?老夫问你,紫玄真人、北昆姥姥出身正道名门,但所作所为可算侠义之举么?嘿嘿,天地如炉、人心如鼎,正邪岂是那么容易分辨么?”

云灵子一怔,似是没有料到灰衣人会如此作答。

他沉思片刻,一挑眉毛,昂然说道:“天地如炉,人心如鼎,说的好。

鼎之正邪,固然有外在影响,但自身不持,却是根本。所谓修道练仙者,首练其心。心如不正,邪魔外侵,极易堕入魔道。”

灰衣人极为不耐,目中寒意大盛。

天狼魔君大呼道:“你和他罗嗦什么,耽误时间。照本神君所说,一掌毙了,省得刺耳。”

段逸鸣大惊,喝道:“妖孽,你敢!”

天狼魔君阴森森笑道:“臭小子,上次的帐可没有了。哼,你敢上前一步,本神君立时将云老儿击毙!”

段逸鸣骇然止步,气得脸色发青。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怪啸,穿云裂空,倏忽而来。众人听在耳中,皆是一震,从发啸声来判断,来人功力高的出奇。

天狼魔君说道:“再迟疑可就麻烦了。”

灰衣人眼光闪烁,须臾后,渐转阴沉,微微点头。

天狼魔君狞笑一声,掌心疾吐,云灵子背心如被重锤猛击,张口喷出鲜血,向前扑倒。

段逸鸣等人齐齐惊骇失声:“云师叔!”

云灵子挣扎着爬起,眼神迷茫无光,奋力说道:“你、为什么……为什么?”

段逸鸣再也忍耐不住,悲声喝道:“妖孽,看招!”断龙金刃呼啸而出,刃气如电,森然冲向天狼魔君。

天狼魔君大笑,一把抓起云灵子,丢了过来。段逸鸣打了个激灵,舍了天狼魔君,赶在云灵子落地之前,将他接住。低头看去,云灵子一脸乌青,心脉却是被震断了,不由大骇。悲从心起,无声哽咽。眼角绽裂,血泪滚滚而下。

明悟等人围上来,噙着热泪,呼喊道:“云师叔、云师叔!”

云灵子缓缓睁开无神的双眼,说道:“你们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抛、血可流,但是却不可流泪。”

段逸鸣心如刀绞,热泪滂沱,怎能控制得住?

方才一试之下,已觉察出云师叔心脉寸断,无法施救。想起幼时家中惨变,孤苦伶仃,若不是云灵子有意指引,只怕早就没有性命了。及至无意中放走角蟾老祖,云师叔更是以刀插肩,代己受过。

漫天飞雪中,雪地上鲜艳醒目的血迹宛在眼前,心中大恸,泪如雨下。

突然间,云灵子身躯一阵痉挛,呼吸急促,脸色微微泛红。

众人不知所措,哀哀啼哭。

段逸鸣猛然想起一件事,贴近云灵子耳边问道:“云师叔,那灰衣人究竟是什么人?”

云灵子眼睛里闪过一道奇光,双手紧紧抓住段逸鸣,欲语还休。

段逸鸣说道:“云师叔,他是谁?弟子要亲手杀了他们,为您报仇!”

云灵子摇摇头,说道:“老六,你们不许替师叔报仇。记住,不须替师叔报仇雪恨!”

“为什么?”段逸鸣愕然。

云灵子眼神慢慢涣散,决然说道:“明悟、明净、逸鸣,你们切、切记,万万不可替师叔报仇……”话未说完,突然一阵疾抖,就此魂飞魄散,但一双手却依旧紧紧抓住段逸鸣衣襟不放,双目不闭。

“云师叔!”众人放声大哭,扑倒在地。

段逸鸣茫然,悲哭许久,这才止住,他“咚咚咚”的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决然说道:“云师叔,恕弟子不孝。此仇不报,绝不干休!”猛的站起,说道:“大师兄、三师兄,照看好云师叔。”不等两人回话,御空而起,直追下去。

段逸鸣风驰电挚的朝北疾追,如此狂奔半个时辰,赶到后山一处陡壁下,远远看到灰衣人和天狼魔君钻入一个大洞之中。落下地来,奔了进去。

山洞中崎岖狭长,竟是极为深邃。未走出几步,脚下踩到一物,差点绊倒。定睛一看,却是一副骷髅架!从衣衫来看,赫然是本门弟子!极目看去,甬道中影影绰绰的倒毙着几具骷髅,极为恐怖。

段逸鸣双眼血红,咬着牙向里面走去。转过几道弯,来到一个高大的洞窟之中。洞窟深处赫然便是灰衣人和天狼魔君,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圆球前,低声说着什么。

这圆球竟然是从寒冰洞地壑之下失踪的碧线金蚕的蚕茧!而在蚕茧周围横七竖八的横倒着十余具尸体,白骨嶙峋,只剩下一副骷髅架。

段逸鸣马上明白,门中弟子被擒来此处,必是被人吸干精血!这种手段太残忍了。他怒从胆边生,热血沸腾,大喝道:“妖孽,受死!”真气灌注,断龙金刃上气芒吞吐,直朝两人横斩而去。

天狼魔君和灰衣人急忙回过头来,眼前金光闪耀,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大力量扑面袭来,周身大寒。两人齐齐跃起,凝力拍下。

“砰!”劲气激荡,三人各自跃开。

天狼魔君和灰衣人看着段逸鸣,心中又惊又骇:“这小子竟然能接得下两人合击之力!”

段逸鸣在两人合击下,经脉震颤,断龙金刃铮然嗡鸣,气芒伸缩。心中大凛:“这两个邪魔,功力不容小觑。”

灰衣人眼光闪烁,阴沉如冰,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修为如此之强。

段逸鸣长吸一口气,内息平静,真气运转,冷声说道:“你们从寒冰洞底窃来碧线金蚕,好大的胆子!”

天狼魔君桀桀怪笑道:“好大的口气!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嘿嘿,你既然飞蛾扑火前来送死,休怪本神君不客气了!”

段逸鸣鼻孔中哼了一声,鄙夷的看着他,说道:“手下败将,也敢言勇?”

天狼魔君脸色“唰”的涨红,怒火上冲,面上杀气毕现,森然说道:“臭小子,今天你休想活着走出山洞!”说完朝灰衣人使了个眼色,蓦地振衣而起,落在段逸鸣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形成合围之势。

段逸鸣毫不畏惧,断龙金刃挽了个剑花,对着灰衣人冷声问道:“你和那青龙使是一伙的,他在哪里?”

灰衣人不明所以,说道:“什么青龙使、黑龙使?”

段逸鸣一愣,暗道:“不可能啊,他们怎么会不知道青龙使?莫非他们另有来头?”心中暗骇,难道入侵庐山的竟然不只玲珑教一支么?念头疾转,口中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青衣假面人又是谁?”

天狼魔君狞笑道:“臭小子,你死到临头,就让你作个明白鬼。实话告诉你,本神君并非玲珑教下,而是……”

灰衣人一举手,说道:“神君不可说出。”

段逸鸣心中疾转,漫声说道:“怎么,有胆作没胆说么?”

灰衣人脸色如常,淡淡说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得好。若是知道了,小命不保。”

段逸鸣缓缓挪动脚步,逐渐靠近巨硕的蚕茧。一瞥之下,看到蚕茧中那个人影竟然微微一动,不由大奇:“金蚕中人不是死去了,怎么又复活了?莫非是鬼魂复生?”想到这里,头皮发麻。

便在这时,天狼魔君阴笑道:“臭小子,你已是瓮中之鳖,等着受死吧!”真气倾吐,青狼魔杖滚滚飞转,青光电影爆闪,劈头盖脸砸落。

与此同时,灰衣人同时发难。十指弹舞,指气如若千百古藤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扭曲伸展,嘶嘶狂响。

段逸鸣顿时觉得周身寒气刺肤,深知两人起了杀心,打起精神。

他长啸一声,闪电似的一跃而起,交错疾冲,断龙金刃气芒喷吐,横扫而出,更在电光石火之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灰衣人从未使出兵器,似乎有意隐瞒什么。”

气浪迭炸,火星如雨。三人各施杀招,展开了生死搏斗,惊险绝伦。

小金在一边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却又无法靠近。

天狼魔君和灰衣人怒喝疾劈,光芒连绵闪耀,步步进逼,毫不留情。

段逸鸣却是吃了个暗亏,方接下天狼魔君一击,背后又遭灰衣人指气猛袭,左挡右接,穷于招架。时间一长,竟是落了下风。

天狼魔君大喜,大声呼喝,掌风如潮,杖影如山,重重叠叠的砸落,声势骇人;灰衣人狡猾得很,每每引诱段逸鸣猛攻,却不硬接。脚步滑移,指气直朝段逸鸣要害疾袭。

段逸鸣额角热汗如浆,顺脸流淌,便连视线也有些被遮住。喘息微闻,衣裳浸湿,心中暗暗有些后悔,自己冒冒失失的冲进石洞,本想为师叔报仇,孰料竟是被邪魔拖缠,他心中着急,招式越发凌乱,反被两人逼得节节后退,狼狈不堪。真气耗费甚巨,只怕没多久,便会气力衰竭而束手就擒。

当此之时,他索性放手一搏。剑诀暗捏,丹田中真气涌动——北斗七星剑诀发出!

“北斗七星剑诀,小心!”天狼魔君吃过亏,心有余悸。

杀气凛然,如若惊涛骇浪,汹涌澎湃,顷刻间已迫近天狼魔君。

天狼魔君被撞得倒退,“嗤嗤”响处,护体真气已被撕裂,衣裳破裂,脸上毫无血色,手中青狼魔杖狂舞如风,拼命护住心脉。

灰衣人眼光灼灼,闪过一道惊讶。惊道:“北斗七星剑诀,你竟然会使北斗七星剑诀!”

天狼魔君在段逸鸣奋力一搏之下,周身压力如山,头发飘落,失声狂呼。

同时,灰衣人手掌一翻,衣袖掠舞,蓦地冲出一道刺目光弧,急电似的射出,直指段逸鸣腰间。

段逸鸣大凛,对方所攻正是自己血脉循环紧要之处,如若刺中,性命休矣。急忙侧身,前跃丈许。断龙金刃疾转,向后斩落。

哪知灰衣人身体诡异的一晃,光弧疾抖,不给他丝毫喘息机会,再次刺向他右肩。

段逸鸣心中狂震,敌人竟是知道自己特殊行宫运气之法,招招不离必守之处。心念电转,手下不停,金光回旋劈落。

灰衣人眼睛一亮,光弧疾转,竟是斜斜向下,快逾闪电。

“噗”的一声,光弧已然穿入段逸鸣右臂曲池穴,血珠飞溅。

段逸鸣只觉手臂一震,酸麻刺痛,疲软无力,骇然变色:对手这一招,正中他血脉汇聚之处,真气大泄,一跤跌倒在地。

小金见主人受伤,大为焦急,“嘶嘶”尖叫。

段逸鸣忍着奇痛,大声说道:“小金,快走!”自己被击伤,难逃一劫,但事关重大,必须将这个消息传报总门。

小金性已通灵,知道段逸鸣的用意。但它舍不得离开,来回跳跃着。

天狼魔君凶光闪动,森然道:“臭小子,想传消息出去,妄想!”巨掌抓下,罩向小金。小金身形灵活,天狼魔君追逐片刻,恼羞成怒,每出一掌,便将石块击得粉碎。

段逸鸣见状不妙,厉声催促着小金快走。

小金眼见再待下去太危险,躲开天狼魔君攻势,朝段逸鸣俯首低叫一声,一跃而起,奔出洞去。

天狼魔君徒劳无功,反被小金逃出掌心,颇有些挂不住脸面,转身看到段逸鸣,毒念立生,狞笑道:“臭小子,你也有今天。本神君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慢着!”灰衣人拦住天狼魔君。

天狼魔君说道:“怎么,你下不了手?他可不是你……”话语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暧昧的怪笑。

灰衣人眼神中升起一种阴狠的凛光,天狼魔君干笑几声,不再出声。

他盯着段逸鸣,森然说道:“你从哪里学的北斗七星剑诀?”

段逸鸣身处险境,反而十分镇定。

北斗七星剑诀神威无匹,竟然被灰衣人轻易化解,真是奇怪。蓦地,心头掠过一道灵光,自己和灰衣人对阵,处处被对方抢先一步,捉襟见肘,步步受制。此人分明十分熟悉北斗七星剑诀,难道他竟然是紫府中人么?

他毫不畏惧的瞧着灰衣人,说道:“你是紫府中人!”

灰衣人微微变色,逼视着段逸鸣,猛的大笑,诡秘说道:“老夫并不是紫府门下。”

段逸鸣奇道:“可你分明知晓北斗七星剑诀行运之法。”

灰衣人阴森笑道:“这很简单,让你看一个人就明白了。”说罢一拂袖,将偌大的蚕茧一把吸过来,说道:“你好好看看蚕茧里是什么?”

段逸鸣曾在寒冰洞幽深地壑之下见过这恐怖蚕茧,说道:“不就是一个死人么?”说话之际,蚕茧里面的“死尸”却微微一动,竟然能听到极其微弱的心跳声。他吓了一跳:“他、他怎么活了?”

灰衣人诡异的笑道:“此人被封在蚕茧里已经三百年了,正是靠着碧线金蚕不断给他输送精血,才得以存活至今,此人也是紫府中人呢。”

段逸鸣骇异的看着蚕茧,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人,失声惊叫:“他、他莫非是紫府第十三代大门主齐蘸蕉?”

灰衣人放声狂笑:“看不出,你还知道不少。没有想到吧,堂堂紫府第十三代大门主齐蘸蕉竟然在这里!”

段逸鸣震惊万分,脑海乱成一团,齐蘸蕉竟然会在仙瑶门秘地被封在碧线金蚕蚕茧之中!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感觉到强烈的不祥征兆。

他惊讶地问道:“三百年前,齐蘸蕉齐真人应约接受西海栖霞元君挑战,却一去不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灰衣人摇摇头,说道:“三百年前,齐蘸蕉前去西海寻找栖霞元君,却不是约战。而是因为一件大大有名的神物!”

“神物?”段逸鸣迷惑不解。

灰衣人说道:“那是一件十分神异的宝物。栖霞元君无意间发现它即将出世,想将它收为己有,可是此物过于凶戾,所以传信与紫府齐真人,联手制服。为了避免消息走漏,故而对外假传是约战决斗。

“两人连袂而去,远赴西海,终于将那神物收摄;但神物过于厉害,竟然引发海啸,栖霞元君失踪,齐蘸蕉受了重伤,落入汪洋大海。幸好大难不死,漂流到了乌龙岛,为乌龙岛岛主九黾婆婆救下。

“不料,那件神物出世的消息竟然不胫而走,中土各大门派闻讯而动,赶赴乌龙岛,出手抢夺。九黾婆婆带着神物逃出乌龙岛,在各大门派的围追堵截之下,身负重伤而遁,生死不明。”

段逸鸣惊叫道:“你说的是伏羲牙!伏羲牙本是一阴一阳两枚,是为魂灵和魄灵。”

灰衣人双目灼灼,缓缓说道:“不错,的确是伏羲牙。可惜啊,主人只得到其中一枚魂灵,另外一枚魄灵却不知去向。直到不久前,魄灵才悄然出现,竟是被玲珑教教主拿到。哼哼,魄灵迟早会被主人得到!”

段逸鸣脑海中灵光一闪,当初天魔夫人秋相思所说,九黾婆婆身怀假伏羲牙逃亡被追杀一事浮现脑海,前后连贯起来,一切逐渐清晰,谜底呼之欲出,蓦地大叫道:“原来你的主人就是当年一手制造各派惨杀,争夺假伏羲牙的幕后黑手!”

灰衣人狂笑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竟敢如此诬蔑主人!不过你是将死之人,老夫也不怪罪你。哼,主人当年为了得到伏羲牙,设下一道天衣无缝的妙计。先是制造出异兆,诱使齐蘸蕉和栖霞元君前去收摄,好坐享渔翁之利。

“只是没有想到栖霞元君离奇失踪,魄灵不知去向,只得到了一枚魂灵。就在乌龙岛上,齐蘸蕉的伏羲魂灵被主人得到。放出风声,说是伏羲牙出现在乌龙岛上。果不其然,中土各派急急赶到,为争夺伏羲牙,相互残杀。

“经此一战,中土各派元气大伤。真是可笑,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正道之人,为了一枚假伏羲牙而杀的你死我活,使尽手段!而主人却带着齐蘸蕉隐居起来,潜修玄功,吸收魂灵中的无上精气。”

段逸鸣听到这里,一切终于真相大白,心中升起一个强烈的疑问,问道:“你的主人是谁?”

第七章 神兵渡劫

灰衣人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诡秘的神色,说道:“主人的身分……

哈哈,你永远都想不到他是谁!”

段逸鸣见他口风甚严,知道暂时问不出来。眼珠一转,问道:“你家主人既然得到齐真人身上的魂灵,为何要将他身体藏在地底?”

他亲眼见过玲珑教主被伏羲牙的魄灵侵入身体,以玲珑教主深不可测的修为,竟然也险些被其吞噬,可见其中风险多大。

伏羲牙内含伏羲大帝精血,暴戾无比,不论是谁妄想吸纳其中精气,同时也会将暴戾之气吸入,若不及时克制,难免走火入魔。

灰衣人的主人想必也将魂灵精气吸收,情况未必好过玲珑教主。

想到这里,他突然记起上次遇到天狼魔君和黑衣人半夜谈话时,脸上所戴面具大的出奇,整个头颅都被它遮掩起来,犹如一顶高冠。心中一动,难不成黑衣人便是灰衣人的主人?

他之所以将脑袋遮掩起来,十有八九也是为了掩饰吸收伏羲牙魂灵造成的畸形。

灰衣人说道:“齐蘸蕉乃是紫府一代大门主,修为出类拔萃。他体内的玄胎已成气候,对主人大有裨益。将他冰封在寒冰洞地壑之中,以碧线金蚕精血饲喂,炼化玄胎。等到主人神功大成,再吞下玄胎,即可飞升仙道。”

段逸鸣冷笑道:“只怕事情未必如尊驾所言。贵主人既然吸收了魂灵之中的精气,恐怕身生异相,倍受折磨,生不如死!”

灰衣人和天狼魔君吃惊的看着段逸鸣,说明段逸鸣所说不假。

灰衣人阴森说道:“你知道的太多了,聪明人总是活不长的。”对天狼魔君说道:“这小子是不可多得的上佳血引,将他开肠破腹,喂了齐真人。有了他,齐蘸蕉的道门玄胎便会彻底炼化,正好拿来献给主人。”说罢走出洞去。

天狼魔君得意的狞笑着,将段逸鸣提起,走到蚕茧前,森然说道:“小子,片刻之后,你就成为了齐真人的腹中之物了。哈哈!”

段逸鸣圆睁双目,厉声说道:“慢着!”

天狼魔君说道:“怎么?怕了?”

段逸鸣不屑道:“段某堂堂正正,何惧之有?在段某临死之前,想知道究竟谁是当年屠杀苍灵山茅家村上下百余人的元凶!为什么那么残忍?”

天狼魔君阴笑道:“看在你即将魂游地府的分上,就让你作个明白鬼。

“当年本神君在苍灵山看护翡翠氤氲蛋,也是为主人吸收日月精华。

岂料那一日本神君入山采集灵药,天剑派众人突然闯入,偷走翡翠氤氲蛋。主人震怒之下,遍搜不见,便派那位灰衣老兄神蛛元君来到茅家村,驱赶紫瘤王蛛灭了全村。这下你明白了吧!”

段逸鸣这才知道,原来当年茅家村那场灾难竟是白白受了无妄之灾,全村上下百余口尽被屠杀一空。心中郁结难当,脸色苍白如纸,气怒悲愤,身躯忍不住微微发抖,厉声吼道:“妖孽,你们草菅人命、肆意杀戮,天理难容!”

天狼魔君狂笑道:“你到阴曹地府去找阎王爷诉苦去吧!”说罢凝气于掌,就欲劈下。

就在此时,洞外一阵厉喝,听得出是灰衣人和人交上了手。

天狼魔君大吃一惊,暗道:“来者何人,竟然能和神蛛元君斗得不相上下?”

蓦地,山洞外传来一阵尖叫声,急速而入。眼前一闪,一只小兽跃出。

段逸鸣惊喜道:“小金!你……”眼光扫处,却见小金身后跟着两个人,赫然便是那日在天平台遇到的紫裳少女主仆二人。他微微一怔,心中纳闷,小金怎么带来了两个陌生人。

却见紫裳少女娇躯微颤,惊喜交加,呼道:“小逸哥哥!”

段逸鸣脑中轰然,口干舌燥,这个称呼只有一个人这样叫过。犹豫道:“你、你是?”

紫裳少女娇声说道:“小逸哥哥,我是雅儿啊!”说罢伸手揭去脸上面具,露出一张娇媚面孔,秋波若水,仙姿清丽,不是皇甫雅又是哪个?

两人意外重逢,疑在梦中。

天狼魔君看到皇甫雅貌若天仙,清甜妩媚,一时色心大动,淫笑道:“哪里来的美娇娘,来来来,让本神君怜爱一番。”他知道少女绝非凡人,暗中凝力,猛然出手抓去,便想一举擒下。

段逸鸣惊呼道:“雅儿小心!”

皇甫雅朝他甜甜一笑,娇躯轻飘飘飞起,仙剑荡起,若水银泼地,碧浪拍空。剑光闪动如惊涛骇浪,将天狼魔君攻势化于无形,一边娇呼道:“青霓,快去将灵丹给小逸哥哥服下!”

那唤作“青霓”的小丫鬟应声奔过来,取出一枚珊瑚色龙眼般大小的灵丹喂入段逸鸣口中,说道:“段少侠请运气化开“珊瑚聚元丹”。”

段逸鸣知道这珊瑚聚元丹必是一种罕见的灵丹,立即吞咽而下,盘膝而坐,运功化开。一股热流自腹中四下流动,直透四肢头顶,淤阻穴道旋即被冲开,暖意充盈,浑身舒泰,伤势豁然而解,当下一跃而起,笑道:“雅儿,多谢了。”

天狼魔君见段逸鸣一改颓势,心中又惊又骇。这小子修为怪异,自己难以胜他,加上这个难缠小妞,形势大大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当下大喝一声,青狼魔杖猛砸横击,朝皇甫雅当头击下。

段逸鸣怒喝道:“妖孽,哪里逃?”真气鼓荡若海,北斗七星剑诀出手!这一下用上了十成真气,力道何其威猛!

山洞中骤然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尖锐呼啸,震天破云。金光闪耀如龙,张牙舞爪,电射而下。

天狼魔君下意识的举起青狼魔杖格挡,电光围绕着天狼魔君急速旋转。

“啊!”天狼魔君惨呼陡然传开,血光喷飞。

段逸鸣伸手一招,断龙金刃呼啸回返,金光倒卷注入断龙金刃之中。

四下寂静,天狼魔君呆呆的站立当场,满脸惊骇惧色,如见鬼魅。

“嗤嗤嗤嗤!”一阵密集的撕裂声响起,天狼魔君衣衫蓦地绽破,身体上出现无数道血线,激涌而出,很快的变成了血人。他痛极狂嚎,伸手在身上乱抓片刻后,突然全身四分五裂,当场毙命变成一堆肉泥!

皇甫雅落地,疾奔而来,玉手握住段逸鸣手掌,喜道:“小逸哥哥,多时不见,你还好吗?”

段逸鸣那日在南海观音珊瑚岛上和她依依分别,知道她为了继承剑音神尼遗志,将满腔爱意强行压在心底。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剑音神尼临终前执意让皇甫雅立下重誓,却是不可不遵。

此时此刻,他从皇甫雅的眼神中清楚看到了一股爱慕之意,伴随着淡淡哀愁,却是说不出的楚楚动人。他心中一颤,脱口而出道:“雅儿,你瘦了。”

皇甫雅看着段逸鸣,心房微颤,只说了句:“小逸哥哥……”便说不下去,清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盈盈欲滴。心中悲苦哀愁,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发泄,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趴在段逸鸣肩头上。

段逸鸣手忙脚乱,急忙安抚着她,劝道:“好雅儿,别哭、别哭。”

淡淡的香气充盈鼻翼之间,似兰如麝;尤其是罗衫透过来的些许温热之意,更是无限旖旎。只这一下,他整个人立时僵硬起来,原本想问的话也说不出口,只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皇甫雅伏在肩头抽泣。

皇甫雅眼泪横流,止不住哀哭,将心中愁闷彻底释放出来。如此许久才缓缓止哭。她环抱着段逸鸣腰部,低声呢喃道:“小逸哥哥、小逸哥哥,你不知道雅儿有多孤单寂寞……”

段逸鸣哄着她,轻拍她香肩,说道:“看你,都是大姑娘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爱抹眼泪。”心中却暗叹道:“我又何尝不如此?”

皇甫雅柔声说道:“小逸哥哥,雅儿多想回到小时候……”语气不胜惆怅。

段逸鸣心中一阵苦涩,想说什么表达此刻心情,只是那千言万语到了唇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此时,青霓在一边怯生生的说道:“掌门,这里太可怕了,咱们、咱们出去吧。”

两人同时从恍惚之中惊醒,皇甫雅这才想起青霓还在旁边,俏脸羞红,轻轻放开段逸鸣。

段逸鸣也有些尴尬,眼光扫处,问道:“哦,对了,外面是谁和灰衣人交手?”

皇甫雅说道:“差点忘了,那是角蟾老祖。”

段逸鸣一听大急,忙道:“咱们快出去,灰衣人功力深不可测,只怕……”两人奔出山洞。

只见洞外有两人正斗得不可开交,赤焰犀角宝刀犹如一道血光绕空飞舞,另外一道刺目寒光如星盘飞转,不时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但听轰隆迭震,气浪四炸迸飞,奼紫嫣红,众人几乎睁不开眼。气浪迫来,汹涌激荡,难受至极。

青霓娇呼一声,花容失色,向后退去。

段逸鸣长吸一口气,朗声道:“妖孽,看招!”断龙金刃飞起急斩。

灰衣人腹背受敌,觉察危机临头,心中大惊:“这小子刚被自己击伤,怎么转眼之间便复原如初。那天狼魔君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心中暗骇,退意立时萌生,无心恋战。他长喝一声,寒光爆闪,猛将角蟾老祖迫得倒退数步。

他转过身来,沉声问道:“臭小子,你将神君如何了?”

不待段逸鸣说话,皇甫雅盈盈而来,说道:“你说那个丑八怪啊?咯咯,他也太不经打了,只一下便被小逸哥哥剁成肉泥了。咦,穿肠破肚,真是吓人。”

灰衣人脸色一下变了,涩然道:“丫头,你所说可是真的?”

皇甫雅娇笑道:“你若不信,不妨进洞瞧瞧看。”

灰衣人目中凶光大盛,狠狠的瞪着段逸鸣,寒声说道:“好,真是没看出来,你竟有这等本事!这笔帐老夫记下了!”说罢振臂而起,竟是一飞而去。

角蟾老祖望着远去身影,喃喃道:“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高手?”

段逸鸣疾步上前,说道:“老先生。”话未说完,就觉胸腹间一阵恶心,气血翻涌,脸色雪白。

角蟾老祖收回目光,看了段逸鸣一眼,吓了一跳。奇道:“小子,你受伤了?”说罢一把抓住段逸鸣脉门。

段逸鸣说道:“小伤而已。雅儿已给了晚辈一枚灵丹,不碍事了。”

角蟾老祖却不放手,片刻后收手说道:“小子,你经脉受震,深入五内。虽有灵丹护体,但并未除根。”

段逸鸣心中牵挂着门中安危,哪有心思疗伤。说道:“老先生,可惜你迟来一步,天狼魔君已然授首。”

角蟾老祖一怔,问道:“天狼魔君尸首在哪里?”

段逸鸣说道:“就在山洞里,请随逸鸣来。”诸人又走入山洞。

角蟾老祖看到天狼魔君身首分家,叹息道:“完了。老夫本想从他身上揪出当年伏羲牙争夺后幕,唯一的线索中断了,唉!”

段逸鸣说道:“老先生,天狼魔君虽然死了,但伏羲牙之谜,逸鸣倒有些线索。”说罢将灰衣人所说详细道出。

角蟾老祖听完,睁大眼睛,说道:“灰衣人竟然知晓伏羲牙之谜背后黑手,早知道就不该放他走!”说着走到蚕茧前,问道:“小子,你说这里面的人,就是当年威震天下的紫府大门主齐真人?”

段逸鸣点点头,说道:“不错。”

角蟾老祖眯着眼睛想了片刻,突然拔出赤焰犀角宝刀一刀劈下。蚕茧应声裂开,露出里面蜷伏的人。他伸手一摸,说道:“齐真人还有脉息。”

段逸鸣急道:“老先生,能不能将他救活?”

角蟾老祖盯了良久,说道:“齐真人昏睡时间过长,经脉硬化,内息极是虚弱,只怕未必能醒过来。老夫试试看,尽力而为。”说罢凝神聚意,缓缓举起手掌,慢慢按在齐真人头顶。

一阵白气冒起,越来越浓。但见昏迷中的齐蘸蕉身躯微微一动,原本寒如玄冰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脸上浮现一层血色。又过了一顿饭工夫,齐蘸蕉长长吐了口气,眼皮慢慢睁开。

段逸鸣掌中断龙金刃剧烈震动,跃跃欲起,如长龙吟啸于九天。

青霓拍掌喜道:“醒了,他醒了。”

齐蘸蕉眼光扫过众人,讶道:“我这是在哪里?”

段逸鸣说道:“齐老前辈,这里是庐山仙瑶门中……”经过一番叙说,齐蘸蕉终于明白自身所在。

他看到段逸鸣手中断龙金刃,目闪奇光,说道:“断龙金刃竟然在你手中?”

段逸鸣将断龙金刃恭恭敬敬的献出,说道:“齐老前辈,晚辈只是偶然得到这柄神兵。如今老前辈复原,自当完璧归赵。”

齐蘸蕉接过断龙金刃,缓缓抚摸。断龙金刃停止震动,啸吟声却是不绝,如同老相识重逢一般。

齐蘸蕉叹口气说道:“少侠,老朽老矣,留着它也没有什么用处,就赠与你了。”

段逸鸣急忙摆手:“晚辈无功不受禄,岂敢接受这柄神兵?”

齐蘸蕉正色说道:“少侠不必推辞。断龙金刃乃是天之神兵,早已通灵,有缘者才能得到它。它既然选择了你,你就是有缘者,拿去吧。”

段逸鸣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齐蘸蕉见状,说道:“少侠,老朽经脉凝固,回天乏力。断龙金刃不能再跟着老朽了。”说罢将断龙金刃塞入段逸鸣手中。

段逸鸣诚惶诚恐的接下,想起一件事说道:“齐老前辈,晚辈曾有幸去过北斗瑶宫。诸位门主都牵挂着您老,晚辈本应该护送您老返回北斗瑶宫。只是目下本门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如能渡过这一劫,晚辈当亲自护送您老去北斗神山。”

齐蘸蕉摇摇头,说道:“多谢少侠侠义心肠。可惜老朽被人所害,生机大减,不久于人世也。”

段逸鸣吃了一惊,忙道:“齐老前辈神功盖世,怎会如此?”

齐蘸蕉说道:“老朽知道自己的伤势。那魔头心狠手辣,手段凛厉,全是觑觎老朽体内道胎。如老朽所料不差,那魔头就在左近监视着,只要老朽一露面,必会被其所害。与其这样,倒不如……”他低头想了片刻,凝视着段逸鸣,说道:“少侠,老朽托付你一件事。”

段逸鸣急道:“齐老前辈请说,只要晚辈能办得到,绝不推辞!”

齐蘸蕉微微颔首,说道:“老朽已是风烛残留之际,留着道胎与其被那魔头攥夺去,不如给了你!”

段逸鸣大惊,连连摆手:“齐老前辈,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道胎乃是修真者毕生精气炼化凝聚而成之根本,唯有修炼到神通境才出现。其后若能经得住天劫,自会飞升成仙。所以凡是修真者无不把道胎看的比性命还重要。

齐蘸蕉说道:“少侠不必推辞。老朽这么做,却是有一件事重托。”

段逸鸣心中一动,恭敬的说道:“齐老前辈请说。”

齐蘸蕉说道:“陷害老朽的魔头,十分狡猾,修为高的出奇。老朽观少侠乃是万中无一的紫虚灵华秉质,当成大器,值得托付。所以才想将道胎转赠与你,希望你能斩杀邪魔,替天行道。

“再者,少侠经脉特殊,修炼成北斗七星剑诀,正好相融。所以老朽愿将道胎相赠,铲除邪魔。”

不管怎么说,段逸鸣始终不愿意接受。

齐蘸蕉见状,微微点头,知道自己所料不错,此子虽然年少,却是不贪不躁,将来不可限量,当下说道:“也罢,少侠既不愿意,老朽也不勉强。不过,断龙金刃中暗藏了件东西,烦请少侠运力将刃柄握紧,向左右各扭三圈,当可见到。”

段逸鸣依言扭动剑柄,刚扭了两圈,就听到“铮”的轻微响动,剑柄剧烈颤抖,手掌竟似粘在刃柄之上,一股充沛力道猛然涌出挤入虎口,顺臂而上。

齐蘸蕉说道:“少侠不必紧张。实不相瞒,老朽在被关在地洞之前,就已经预感到难以幸免,于是就将道胎真力注入断龙金刃之内。如今真力已经输入你体内,希望你能善加利用,除去魔头,为老朽、也为惨死的无数修道者报仇!”

说罢伸出手掌,拍在段逸鸣头顶百会穴上,喝道:“收敛六神,五行化虚,引气而行,纳归气海!”

这股真力来势凶猛,段逸鸣只觉头顶一热,穴道鼓动,似有一股暖流滚滚注入。两股力道汇合一起,激荡冲撞,如若滔天巨浪,在经脉中狂奔。

他心中一凛,摒弃杂念,运起真气,引导热流穿过经脉,进入丹田气海。

热流在气海中急速旋转,逐渐凝聚成一个圆圆的珠子形状。

“嗡”的一声,段逸鸣大震,竟是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段逸鸣听得耳边有人焦急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缓缓醒来,睁眼一看,却是皇甫雅在身边。

皇甫雅见他醒来,长出了口气,说道:“小逸哥哥,你可醒了。”

段逸鸣只觉神清气爽,周身气机流转,充沛至极,便连视力也清晰了许多,暗暗奇怪,突然想起齐蘸蕉,问道:“雅儿,齐老前辈呢?”

皇甫雅黯然说道:“齐老前辈已然仙蜕了。”

段逸鸣闻言大惊,急忙转身去看。却见齐蘸蕉盘膝垂目,鼻翼间垂下两道玉筋,已是悄然仙逝。段逸鸣心痛欲绝,跪倒在齐蘸蕉遗蜕前磕了三个响头,将他安置好。

皇甫雅陪着他作完一切,走出山洞,挪来巨石将洞口封了。

此时,大汉阳峰方向已是火光熊熊,整座山几乎都要烧着了。远远的可以听到人声鼎沸,剑气纵横,满天乱舞。

段逸鸣心急如焚,急忙和角蟾老祖、皇甫雅一起,御器飞起,向前疾驰。

赶到山下之时,现场狼藉遍野,死尸、伤者不计其数。倒在血泊中的弟子模样惨不忍睹,死状奇惨。

段逸鸣心中震骇、惊悸混合成一片,突然间看到一个人和鬼狐仙抱在一起,急忙上去踢开鬼狐仙尸首,露出一个人,赫然是雾宗首座南宫明空。

他小腹下插着一把断剑,鲜血洇散,紫黑一片。

段逸鸣骇极,连忙抱起南宫明空,呼喊道:“南宫师伯、南宫师伯!”

南宫明空睁开无神眼眸,虚弱的说道:“快去、快、快去。魔派杀、杀上山了,快去保护、保护……”话未说完,头一歪,已然殒命。

段逸鸣眼泪止不住,一跃而起,狂奔上山。

观云台下,青芙蓉别院前。

四周火光熊熊,不知道有多少火把点燃。场中人头攒动,遥遥对峙着。

一边是仙瑶门下一众人,叶木大师居中,两边依次是各宗首座及长老,身后则是各宗弟子;另一侧则是玲珑教帮众,玲珑教主为首,乾坤老君侧后,其余四圣堂等邪魔罗列于后,密密麻麻,不下数百余人。

段逸鸣在人群中扫视,当看到云阳子及明悟等三位师兄时,悲从心来,眼泪长流。

云阳子眼中惊异,沉声叱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

段逸鸣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说出:“师父,云师叔他、他过世了。”

“什么?云师弟也……”云阳子木然,说道:“庐山劫难,云师弟英勇献身,这是作弟子的职责。”

明悟等人目中泫然,饱含热泪,当此之时,却是无法哭出来。一个个紧咬牙关,抹去眼泪,眼中怒火熊熊,瞪着对面邪魔,恨不得将其拔皮抽筋,啖肉饮血。

角蟾老祖披头散发,躲在暗影里,冷眼旁观。

皇甫雅靠近段逸鸣,悄悄说道:“小逸哥哥,你这个师父似乎对你师叔的死并未放在心上。”

段逸鸣一怔,说道:“雅儿别乱说。师父只是、只是……”他突然间发现,竟是找不到词语反驳。心中隐隐觉得,师父有些不一样。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他游目四顾,待见到云宗首座羽凝霜身边彭衣茱和长孙傲梅时,心中总算稍稍有些安慰。不管怎么样,两人没有受伤总是一件好事。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已经瞧见段逸鸣,注目而来,旋即盯住皇甫雅,眼中浮起一层恼意。长孙傲梅一脸冰霜,琼鼻中冷哼了声,别过头去。

是时,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玲珑教主不羁烛神缓缓踱出,揖手笑道:“叶木大师,久仰久仰。今夜冒昧来访,请勿在意。”

叶木大师冷冷一笑,说道:“风闻玲珑教教主文韬武略,当是首屈一指,天下无出其右者。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叶某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不羁烛神大笑说道:“叶木大师不愧是一派宗师,龙行虎步,果然是当世英豪。”

叶木大师淡淡一笑,负手说道:“庐山乃是敝派所在,尊驾带着这么多人前呼后拥而来,气势不凡啊。不过,叶某有一件事不明白,庐山布防虽不敢说固若金汤,但要想轻而易举闯入,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不知尊驾如何做到的?”

不羁烛神诡秘的笑道:“叶木大师不妨猜猜看。”

叶木大师悠悠说道:“如若叶某料得不错,尊驾之所以如入无人之境,绝对是有人暗中策应。”

不羁烛神击掌笑道:“果然瞒不过叶木大师。”

众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细细一想,果然极有道理。但这内奸究竟是谁?一想到周遭之人很可能就是潜伏的妖孽,众人心底大寒,戒心大起。一时间都有些慌乱。

叶木大师一举手,大声说道:“大敌当前,不可自乱阵脚!”等人群安静下来,他转身一一扫过诸人,眼光犀利,众人无不凛然。

叶木大师朗声说道:“今夜当着众人之面,叶某便将魔派奸细找出来。想我庐山防守严密,绝不可能任由妖孽潜入而不发觉,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作了手脚。有此能力者,当然不会是一般人物。所以,最大嫌疑者便是……各宗首座!”仙瑶门下无不震惊,魔派内奸竟会是堂堂一宗首座!

段逸鸣心底一震,这个念头他也曾想到,此事之可怕,他实在不敢想下去。

叶木大师缓缓说道:“仙瑶门除却长门,共有五宗。云宗首座云师妹外柔内刚,洁身自好,自是不会背叛。雾宗首座南宫师弟不幸战死,当然也不会是奸细。

“密宗首座云师弟常年奔波在外,的确有可能私通魔派,但叶某知道他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背叛师门之事。余下者,就只有负责掌管总门巡守重责的松宗首座林师弟,和执掌刑罚的水宗首座司师弟了。”

说到这里,大家眼光不由自主的投注到两人身上,心脏“扑通扑通”

的剧烈跳动。场中一片寂静,掉针可闻。

第八章 舍我其谁

叶木大师沉声说道:“司师弟,你执掌刑罚,铁面无私,门中弟子人人皆知。以你的品行来论,当不会作出此等人神共愤之事。”

司凌宇躬身说道:“司某一片忠心,可鉴日月,多谢掌门师兄。”

叶木大师接着说道:“林师弟,这里只有你嫌疑最大。庐山巡守重责本是你一手执掌,以你的个性,本不会如此疏忽。”

林仲岳脸色剧变,望着叶木大师,一种莫名的不安掠过心头,心中震惊,骇道:“难道掌门师兄竟然认定是我……”

叶木大师面无表情的说道:“林师弟,庐山周边有本门“天罗地网”

结界保护,遇敌则警。但是玲珑教主率众偷入庐山,却丝毫没有征兆,连带着死了各宗巡山弟子。你身为本门巡守执掌,怎么解释?”

林仲岳张口结舌,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叶木大师言下之意很明确:如非有意而为,玲珑教众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的潜入庐山而不被发现。

叶木大师继续说道:“当日大汉阳峰莫名其妙的起火,本门至宝被盗。当时在天星阁上紧急召集各宗长老首座,唯有你来的最迟。如果不是另有他事,怎么会来的那么晚?”

林仲岳听到这里,心中大沉,额头上惊出一层冷汗,寒意大起。此时此刻,他再也不能保持沉默,说道:“掌门师兄,此次邪魔来犯,我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我绝对没有私通魔派,真是天大的冤枉。

“再者,当日大汉阳峰离奇起火,我是依照职责督促弟子严守各关卡,所以才返回迟了。掌门师兄慧眼如炬,还望明鉴!”

叶木大师不为所动,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妄想狡辩!司师弟,依照刑罚,似这等背叛师门、私通邪魔者应如何处罚?”

司凌宇大声说道:“按照总门刑罚律例第一宗第二条、第二宗第一条之规定,应当严惩不贷,废去功力,终身幽禁无回渊下。如若罪大恶极,经首座决议,当可取其性命!”

叶木大师说道:“说得好。去将他拿下,按照刑罚律例惩处!”

“是!”司凌宇应道。

林仲岳大声说道:“掌门师兄,冤枉。我林仲岳赤胆忠心,绝对没有作过这等天理不容之事!”

司凌宇冷笑道:“林师兄,掌门师兄火眼金睛,洞烛一切,怎么会有错?”说话之间,突然出手,牝指如电,已将林仲岳拿下。他押着林仲岳走到叶木大师身前,说道:“掌门师兄,反贼已经擒获。”

叶木大师“哈哈”大笑,说道:“司师弟,你做得很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举掌轻拍司凌宇左肩。

司凌宇说道:“全凭掌门师兄慧眼……”话未说完,身体一痛,左肩竟是无法动弹,紧接着肋下剧痛,真气大泄,他骇然呼道:“掌门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叶木大师举掌拍开林仲岳受制经脉,说道:“林师弟,委屈你了。”

林仲岳半天回不过神来,从被制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刻间,这当中变化实在诡异。

叶木大师望着司凌宇,冷冷说道:“司师弟,你心中最清楚不过了,怎么还要我说出来?”一只手放在司凌宇颈后稳稳不动。

对面魔派一阵骚动,但见到司凌宇被制模样,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叶木大师扫了不羁烛神一眼,说道:“教主费尽心机,在我仙瑶门中安排下这等内应棋子,真是厉害。”

不羁烛神脸色如常,淡淡一笑道:“叶木大师好手段,欲擒故纵真是运用的炉火纯青啊!不知道你是如何瞧出的呢?”

叶木大师说道:“其实我早就怀疑司师弟了。当年落雁峰死沼林中角蟾老祖潜逃出山,此时本是由司师弟负责看守的,角蟾老祖那么长时间异常,你竟然没有发觉,这难道不是很可疑么?除了你有意纵容之外,没有第二个解释。

“再者,上次大汉阳峰突发大火,林师弟奋勇扑救,险些受了重伤,而你却安然无恙,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被火烧烤的痕迹,真是匪夷所思。

“但当时还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我特意安排林师弟和南宫师弟前去鸿蒙仙山寻宝。当此期间,仍有妖孽出没庐山,这足以证明私通魔派者就在庐山之中。司师弟的嫌疑越来越大,不过,仍不能确定。

“方才我假意指认林师弟乃是私通魔派之人,命你拿下惩处,你丝毫不念及师兄弟情意,出重手制住林师弟。这反而暴露出你的真实面目。直到现在,我才能确定你才是潜伏在门中的奸细!”

他转过身来,冷冷瞧着司凌宇,说道:“司师弟,不,应该称呼你青龙使,我说的可对么?”

司凌宇微微一怔,仰天大笑道:“掌门师兄火眼金睛,果然没有瞒过你。可惜你知道的太迟了,目下仙瑶门四面楚歌,陷入重重包围,哈哈哈哈!”

叶木大师眼神突然变得冷冽,寒声说道:“执迷不悟,怪不得别人!”

手掌一翻,射出一道电光。

青龙使大笑未绝,突然戛然而止,身体僵硬。他手指着叶木大师,挣扎着说道:“你、你……”手腕、脚踝上蓦地出现一条血线,鲜血喷溅,砰然倒地,手脚抽搐几下,喉咙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已是瘫倒在地。

叶木大师说道:“司师弟罪孽深重,我已经将他手脚经脉斩断,功力全废。将他拉下去,终身幽禁无回渊下!”一旁弟子上前,将司凌宇拖了下去。

不羁烛神想救已是不及,脸色微变,说道:“叶木大师下手够狠的。”

叶木大师说道:“叶某只是除去门中败类而已,比不上教主好手段。”

不羁烛神冷笑道:“今夜仙瑶门已是瓮中之鳖,你以为杀了青龙使便可以扭转局势么?本座告诉你,今夜便要踏平庐山,灭了你仙瑶门!”

叶木大师说道:“教主想铲平我仙瑶门,这口气也太狂妄了。”

不羁烛神狂笑道:“如今所谓的正道六大门派,凋零四散。南海九凤庵早已不复存在,天剑派中坚力量几乎死伤殆尽,般若寺金梵大师师兄弟重创而归,已然构不成威胁。紫萝谷内讧,元气大伤。太虚观人丁不兴,难成气候,不足为惧。

“放眼江湖,唯有仙瑶门算得上是圣教最大的绊脚石。今夜,本座就是要一举歼灭仙瑶门。如此之后,江湖上便唯我独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叶木大师沉声说道:“痴心妄想!自古邪不胜正,你以为能胜得了么?”

不羁烛神说道:“本座知道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废话少说,今夜之战,就决出个胜败!”

叶木大师缓缓说道:“也好,叶某就试试尊驾的无上神功究竟有何玄妙!”

不羁烛神眼中精光闪烁,有种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他沉声喝道:“仙瑶门冥顽不化,无可救药。玲珑教众听令,即刻灭了仙瑶门,不可放走一人!”衣袍鼓舞,指尖飞划处,那诡异的淡青色光弧如刀剑旋掠,嘶嘶破风,突然变成十柄三尺长的碧青利刀,怒啸裂云,朝着叶木大师当头急斩而下。

叶木大师长啸一声,周身真气充盈,仙剑跳跃而起,气光滚滚,如若初生旭日,霞光万道。苍龙仙剑出鞘!

碧刀仙剑急速相撞,光波荡漾如同水波涟漪,层层扩散。

双方身影一触即退,皆被劲力震得虎口酥麻,骨骼直欲裂散开来,心中齐齐大凛:“敌人修道多年,真气之强盛,竟是高的出乎意料!”当下谁也不敢大意,收起狂妄之心,凝力于器,雷霆反攻。

两人这一出手就是惊神泣鬼,但见剑气纵横,刀光激射,吞吐不定,气焰直迫五六丈开外,端的惊人!

不知道是谁呐喊了一声:“杀啊!”双方人流如潮,交错在一起,展开了殊死搏杀。此役关系到双方生死存亡,谁也不敢大意,拼了全力鏖战。

刹那间,观云台上迸射起无数道剑气刀光,不时猛烈的击撞在一起,轰然巨响,气浪迭炸。

场中除不羁烛神和叶木大师外,其他人分别找上对手,一出手便是生平绝技。场内炫光冲射,气浪如雷交织,将夜空映射的光怪陆离,几近白昼。

仙瑶门虽然弟子众多,但大多修为稍逊。反观玲珑教汇聚当今四大邪派一众高手,实力明显占有优势,往往以少敌多,犹自不见颓势。

仙瑶门弟子数人围攻一人,也未必能占得上风。

段逸鸣双眼横扫,已将场中形势看在心中,不由暗暗焦虑。如此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一场惨祸难以避免!

不待他再想,一名妖人狂吼着奔来,五尺长的青铜朔迎头砸下。

段逸鸣眉毛一跳,冷声喝道:“找死!”真气疾吐,断龙金刃长吟跃起,只一下便将妖人青铜朔当中斩断。

那名妖人看到这几如小臂粗的青铜朔被斩断,亡魂皆冒,就欲避逃。

方逃出两步,便觉视线腾云驾雾般的飞起,剧痛传来,低头看去,却见身躯半截赫然分开,竟是被对方拦腰斩为两段!

段逸鸣一脚踢飞妖人下半截尸首,不及多想,直冲向混战中的人群,支援那些苦苦支撑的弟子。他提着断龙金刃来回纵跃,真气暗聚,每出一招便会有妖人惨死刃下。血光溅射,很快变成血人。杀到后来,一些修为低浅之妖人,见到他便魂飞魄散,如见鬼魅,骇得连连躲避,莫敢挡道。

突然间,他听到一声惊慌的娇斥声,回首看去,却是万兽老仙和金惑儿、紫魅儿两名魔姬围杀羽凝霜等几名弟子,惊叫声便是哈姑子发出的。

紫魅儿此刻一剑将哈姑子杀的手忙脚乱,稍不留神,脖颈被剑气扫中,肌肤立时出现一道红线,血珠沁出,肩后长发立断,心神大乱。

羽凝霜被万兽老仙拖住,想冲过去驰援,却被他一招迫得回身自保。

万兽老仙狞笑道:“美人儿,瞧你细皮嫩肉的,如何受得了苦?不如从了本仙,作那三仙姬。你我四人大被同眠,巫山云雨,共赴极乐,岂不快哉?!”

羽凝霜被他这一番淫词秽语说得满脸潮红,怒道:“老妖,下流无耻!”

万兽老仙得意的大笑,说道:“你若不从了本仙,那就看着你的宝贝弟子殒命于紫姬剑下!”万兽老仙在南海珊瑚观音岛上惨败在叶木大师手下,引为生平奇耻大辱,此番南下庐山,便是极力想报当时之仇。

他生性极喜渔色,因此便找上羽凝霜,欲将其擒下,一亲芳泽。

两人修为本就有差距,加之在万兽老仙肉麻言语之下,羽凝霜羞愤难当,已方寸大乱,再看到宗中弟子生死攸关,不免心浮气躁。

万兽老仙看到破绽,量天珊瑚印蓦地横扫而出,挤撞在羽凝霜仙剑之上。

羽凝霜手臂遍酥,经脉剧颤欲裂。万兽老仙引手一招,量天珊瑚印忽地打转,荡开仙剑,急速俯冲而下。她骇然急忙避身躲闪,发髻却被劲气打散,秀发披泻而下,一脸惊魂未定。

万兽老仙鬼魅般靠近,几乎和羽凝霜碰了个面对面。他鼻翼嗅动,浪笑道:“嗯,好香啊!”边说边伸出禄山之爪,直抓向羽凝霜酥胸。

羽凝霜大惊飘开,心脏怦怦剧烈跳动。娇喘吁吁,额头上沁出无数细汗。

她穷于招架,颓势尽显;万兽老仙狞笑连连,步步进逼。

那边厢,紫魅儿见万兽老仙举动轻佻,心中醋意大涌。手下用力,彩绫卷中哈姑子脖颈,一用力,哈姑子立时呼吸不得。骨骼“咯咯”疾响,喉骨破碎,软绵绵瘫倒在地,芳魂嫋嫋而逝。

是时,段逸鸣早将一切看在眼中,义愤填膺,心肺几乎气炸,他断喝一声:“妖姬,拿命来!”断龙金刃气芒吞吐,北斗七星剑诀发出。

刃气疾如闪电,耀如金龙。他此时功力已远非当日可比,除过这些时日潜心领悟之外,更是吸收了断龙金刃中封闭的齐蘸蕉道胎元气,修为突飞猛进,具体进展便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紫魅儿闻声暗警,顾不得伤及哈姑子,反手抖出彩绫,便欲挡住对方攻势。岂知彩绫一触即散,如同毒蛇被击中七寸,力道全消。她心中狂骇,弹身而起,方跳起数尺,突觉腿部一痛,已被击中。真气一泄,跌进尘土之中,直摔的七荤八素,站都站不起来。

眼前金光刺亮,喉咙已被利器抵住。紫魅儿骇极,望着身前这满是杀气的少年,心底大寒,颤声说道:“你待怎样?”

段逸鸣悲愤怒吼道:“血债血偿,一命抵一命!”

紫魅儿吓得魂不附体,失声尖叫起来。

万兽老仙一眼看到,打了个激灵,怒喝道:“臭小子,你敢伤仙姬?”

段逸鸣冷冷说道:“杀人者偿命,难道你这老妖不懂么?”断龙金刃抵在紫魅儿胸口心脏处。

万兽老仙气得哇哇大叫,暴跳如雷,咆哮道:“臭小子,你敢动仙姬一根毫毛,本仙就将庐山夷为平地!”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段逸鸣更是怒火狂炽,厉声说道:“万兽老仙,你一生杀人无数,也该尝尝失去亲人之痛!”说罢手下用力,断龙金刃破衣而入,一下子洞穿紫魅儿心脏。

可怜紫魅儿一代妖姬,立时香消玉殒,直挺挺倒毙在地。

万兽老仙心痛之下,两眼血红,暴怒道:“臭小子,本仙绝饶不了你!

本仙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慰紫姬在天香魂!”飞奔而来,驱动着量天珊瑚印劈下。量天珊瑚印上闪烁着惨碧暗红色血光,煞气汹涌,破空声闪电而至,刺得众人耳膜剧痛,后退不迭。

段逸鸣不避不闪,凝力开喝,金芒喷薄而出。

“铛铛铛!”两件神兵交撞在一起,火星溅射,嗡然狂鸣。

万兽老仙登时感到万钧之力迎头拍下,眼前一黑,胸口呕意翻腾,一个按捺不住的吐出一口脓血。但他凶悍不畏,回身疾旋,卸去大半力道。

顷刻之间,脸色狰狞万状,阴恻恻说道:“好本事。”

段逸鸣此时却是豪气大盛,体内真气激荡流转,充沛至极,心中有一种不吐不快之意,朗笑道:“妖孽,今夜庐山,便是你等埋骨之处!”

万兽老仙怒极而笑,喝道:“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如此狂妄!”蓦地一招量天珊瑚印,长袍鼓涨,双眼射出一道怪异的红光。

段逸鸣大凛:“这是什么妖法?”真气提聚,断龙金刃气芒护住周身。

万兽老仙突然发出一声怪诞难听的尖啸,而量天珊瑚印上“劈劈剥剥”一阵爆响,就见其上喷射出数十道褐色气浪,冲天而起,如若万千春藤凌空穿梭,瞬息之间就将段逸鸣团团围住。

他立时觉得周身空气似被点燃,炽热如火。呼吸一窒,心头大凛。

万兽老仙狞笑道:“臭小子,留下命来,为仙姬血祭!”手指法诀疾捏,口中念念有词,量天珊瑚印上彩光舞动,说不出的扭曲怪异。

与此同时,段逸鸣眼前赫然变形,头顶天宇竟然呼啸着压下,浑身千万毛孔感受到无比沉重的压力,陡然闭合!

原来万兽老仙这量天珊瑚印本是一件神兵,运功之际,可以幻化异像,缩天成寸,活生生将困在其中之人压垮成肉泥!

段逸鸣一时不察,已被困在其中。四周空间寸寸压缩,重逾山岳,他心中大骇,暗道:“万兽老仙果然厉害!”他凝气大喝,断龙金刃金光爆闪,一点一点将空间撑大。

万兽老仙没有想到自己这压箱底的绝技竟然只能困住对手,却不能立时将其压垮。眼看对手反击一波强过一波,心中震惊,拼了命运力压制。

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若不把对手压垮,便会被对方反噬之力吞下!汗珠一滴一滴的从万兽老仙额头、脸颊流下,滴落地面,冒起一股尘烟。

众人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又冲不进去,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如此僵持了一盏茶工夫,万兽老仙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转灰,黑了下来。

骤然间,就听到一声大喝,一道金华破围而出,万千气浪轰然炸开,量天珊瑚印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蓦地裂开无数龟纹,“轰”的一声炸得粉碎。

万兽老仙大叫一声,张口吐出一团血气,跌跌撞撞的倒退出十余步,脸色紫黑,难看至极。

段逸鸣现出身来,神威凛然,脸上莹洁光芒流转不休,竟是毫发未伤。

万兽老仙睁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怎么、怎么会这样?”

段逸鸣大笑道:“万兽老仙,就你这鬼招数也想困住小爷么?”

万兽老仙心脏猛的抽紧,如被刀剑绞碎一般,五脏六腑顷刻间变成一团肉糜。

原来两相角力之下,段逸鸣体内潜力冲破限制,一举击破对方重压。

真力反噬,竟是将万兽老仙脏腑炸成粉末。

万兽老仙双目痛苦,不可思议的看着段逸鸣,嘶哑着嗓子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能将本仙、本仙……”体内突然爆发的阵阵痉挛剧痛令他再也说不出话,陡然狂嚎一声跪倒在地,口鼻七窍鲜血长流,死状奇惨。

万兽老仙突然毙命,周围诸人无不惊异。

魔派诸邪吓得肝胆俱裂,哗啦退散。便是仙瑶门诸弟子看到,也是震惊无比,段逸鸣接连击毙紫魅儿和万兽老仙,实在令人不敢相信。但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又无法不承认这个事实。

金惑儿尖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奔过来,抱起万兽老仙尸首,伏身大哭。

良久,哭声收歇,招下两只巨大的逆龙鸟,将两人尸首放到禽背上。

她对着段逸鸣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后会有期了!”说罢翻上禽背,破云展翅而去。

第九章 乾坤倒转

骤然间,场中响起一阵惊骇的呼叫,接着便有一人被几名弟子抬出来。

原来是林仲岳和阴戽邪尊恶斗之下,两败俱伤——阴戽邪尊的招魂魔刀被击成两截,倒地而亡;林仲岳也被他临终一击,击中胸口,含恨而死。

大汉阳峰顶一片愁云惨雾,血气弥漫如修罗死城。

不时有人坠地倒毙,沉闷的骨骼断裂声、尖锐的兵器撞击声、哀号声、痛呼声交织着,隐隐夹杂了低低的哀哭声。双方皆两眼发红,不顾生死的互相进攻,踏着死者前进。

段逸鸣哀叹一声,耳边又是一阵骚动。身边弟子纷纷朝东北奔去,他急忙拉住一人问道:“这位师兄,什么事?”

那弟子满脸悲愤,说道:“雾宗诸位长老恶战妖孽,不幸仙逝。南宫师叔也……雾宗……”语声哽咽,已是奔远了。

段逸鸣心中悲凉万分,暗道:“难道苍天真要亡我仙瑶门么?”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顾不得多想,急忙追了过去。

却见南宫明空的遗体被几名弟子架着,脸色蜡黄,嘴里鲜血兀自不停溢出;对面却是乾坤老君,手中青铜蟒头鉴寒光闪耀,狞笑着步步逼近。

朱玉郎红着眼,大叫道:“妖孽,和你拼了!”仙剑势如闪电的刺向乾坤老君。

乾坤老君哪里将他放在眼中,冷笑一声,凝掌拍出。

朱玉郎闷哼一声,仙剑脱手飞出,扑倒在地。

诸弟子同仇敌忾,已抱了必死之心,互相看了一眼,大喝道:“大家一起上!”

六、七名弟子举起兵器,呐喊着杀了过去。

乾坤老君阴笑声中,青铜蟒头鉴横扫而出,“澎”的一声,诸弟子当胸被猛烈砸中,胸骨尽断,鲜血狂喷,倒飞毙命。

段逸鸣见状怒火熊熊,一跃而起,怒喝道:“乾坤老君,你作恶多端,双手沾满鲜血,今日休想活着离开仙瑶门!”

乾坤老君见是段逸鸣,脸色微变,段逸鸣斩毙三圣堂堂主万兽老仙之举已然传入他耳中,心中震惊,但他乃是玲珑教副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况此时仗着高强妖法,连连重创雾宗首座以及几位长老,凶焰正炽,哪将段逸鸣放在眼中?

他森然怪笑道:“臭小子,你还敢来送死?正好,本座就为三圣堂堂主雪恨!”

“叮”的一声,青铜蟒头鉴青光吞吐,竟是幻化成一条三丈长短的巨蟒,张口狂嘶,一股浓浓腥气登时扩散开来。

诸弟子一个个嗅得头昏脑胀,翻身跌倒。余下者骇然疾退,面无颜色。

段逸鸣心中暗凛,此魔修为高深莫测,实乃一大劲敌。此时此刻,他已将体内所有真力调集起来,凝力一战。于此生死攸关决战,不可有半丝疏忽。

断龙金刃金光闪闪,一条蛟龙忽隐忽现,张牙舞爪,神威凛凛。

两者这一示威,皆是有意显示实力,抢先挫伤对方锐气。但从双方神兵光气强弱比较,竟是难分轩轾,旗鼓相当。

魔派诸邪先前高呼助威,此时却不约而同的平息下来。他们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少年竟然拥有如此高强的修为!众人远远散开,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情形,心底又是惊异又是担心。

皇甫雅等人更是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几乎喘不上气来;

俏脸苍白,担忧与恐惧交织;纤手握紧神兵,冷汗涔涔,脚底寒气直冒。

乾坤老君眯起眼睛,暗中惊讶,这小子一身真气充沛至极,绝不亚于任何一宗首座。放眼今夜所遇对手,此子当是最有威胁者。他目中精光闪动,一抹残忍之色闪过,阴森说道:“今夜本座就吸干你精气!”真气一迫,青铜蟒头鉴幻化巨蟒高高扬起头,长信嘶嘶,猛地俯身冲来。

“小心!”彭衣茱惊叫出声。

段逸鸣斗志高涨,沉声长喝,周身真气鼓舞,一飞冲天。

断龙金刃顷刻间暴涨数倍,蛟龙长啸怒吟,朝着巨蟒猛攻而去。

“澎”的一声爆响,青光金浪冲天迸散,段逸鸣倒飞冲出数丈开外。

众人惊呼迭起,彭衣茱、长孙傲梅以及皇甫雅等三人更是花容失色。

却见段逸鸣在半空中轻飘飘的一个翻身,姿势潇洒漂亮,稳稳虚空踏立,朗笑道:“乾坤老君,不过尔尔!”

乾坤老君心下骇异,对方在自己八成功力猛击之下,竟然完好无伤,游刃有余!当下狞笑道:“小子不知死活,竟敢班门弄斧。再接本座一招!”真气一吐,青铜蟒头鉴呼腾着当头扑扫。

段逸鸣笑道:“来的好!”纵声长啸,蓦地迎了上去,绕着乾坤老君急速飞转。断龙金刃反撩斜斩,对准对方要害猛劈。

乾坤老君哪肯示弱,手指疾舞,巨蟒卷曲身躯,摇头摆尾,如怒飙一般狂扫激撞。真气交错摩擦,发出慑人心魄的尖锐撕裂声。

段逸鸣便觉身前重压如山撞来,身体微微一震,不由自主的斜向飞开;巨蟒长尾擦着耳际掠过,气芒余劲不减,衣裳嗤地迸裂,鲜血喷射。

魔派诸邪见乾坤老君一击得手,将对方重创,纷纷呐喊高呼,喜形于色。

奇痛将段逸鸣立时刺醒,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运气护住周身。右手凝力回旋急斩,蛟龙长吟,一头将巨蟒长尾掀翻。巨蟒痛嚎一声,猛地收缩。段逸鸣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长驱直入。断龙金刃寒芒四射,直劈向乾坤老君门面。

乾坤老君又惊又怒,左掌疾拍,右手一招,青铜蟒头鉴疾旋砸落。

两下角力,却是平分秋色——两人皆是手掌震酥,虎口几欲绽裂。

如此试探之后,知道对方绝非善与之辈,贴身游斗,越发惊险。两人身影越来越快,如两团虚气绕空,不时分合。但见气浪怒舞,每招每式,全是同归于尽打法。

远远望去,场中狂风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光气澎湃如浪,节节掀高。炫光霓芒层出不穷,直刺夜空。轰隆连响,四周木石为之带动,呼呼飞上天空,蓦地又俯冲四射,如若天河倒倾。众人避之不迭,越散越远。

旁观者看得惊心动魄,交手双方何尝又不是如此?但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唯有全力以赴,寻找破绽置对手于死地。

乾坤老君心中却是不胜骇异,轻敌之念尽消。

原以为数十招便可以将段逸鸣打发,想不到这小子潜力惊似无穷无尽,丝毫不减损耗,反而是越斗越勇。不仅真气源源不绝,而且招式也越来越纯熟,奇功怪法花样迭出,繁杂至极。任凭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将其拿下。

反而是好几次对方怪招突施,险些伤在其下,若不是自己仗着深厚功力化险为夷,只怕难免被其伤及。

他恨得牙痒痒,凶性大发,运足十成功力。青铜蟒头鉴倏忽来去,无一不是势大力沉,只要被其击中,便是铜头铁臂也会被砸成粉齑。青光连连爆闪,好似蚕丝结茧、倾江倒海,将段逸鸣笼罩在重重气光之中,身影隐没不见。

段逸鸣陷入重围,双目刺闪,难辨事物,于是干脆凝气于耳,屏息聆听。但觉断龙金刃被对方霸烈真气激撞直震,好几次差点脱手。

蓦地心中一动:“力不可持,盈则溢。你强随你强,我自随波逐。”

当下施展凤舞九天真诀拒敌于外,气息如潮汐涨落,敌强则避,敌弱则追。气随意转,沉浮如浪,身上压力骤然减弱。

乾坤老君突然觉得对方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自己的凶猛进攻好似泥牛入海,找不到对方所在,无处着力。心中惊异,脸上闪过愕然震骇之色。

就在这一纵即逝之时,段逸鸣敏锐的感受到对方一丝松懈。猛然吐气长啸,断龙金刃金光喷薄,陡然暴涨为丈余长。

“北斗天阑,七星列缺,长天任逍遥!”

一团炽热的光浪冲天而起,瞬息间,乾坤老君苦心设下的重重屏障已被击破!他眼皮疾跳,没来由一阵惊悸。

便在此时,肌肤刺痛如裂,一股无匹真气劈头盖脸而落,奇压如山,顷刻间呼吸不得,胸肺急剧收缩,几乎崩溃压扁。心中骇极,疾聚真气,挥舞青铜蟒头鉴抵挡着飞速后退,一边使出神功欲将对方真气引开。

岂知对方这一式竟是出奇强悍,真气如潮,层层叠叠的冲来,绵绵不绝,快如雷电,遥遥罩住乾坤老君胸腹,如影随形,他竟是脱身不得。

乾坤老君脸色大变,第一次感觉可怕和胆怯。急切之间,他大喝一声:“乾坤倒转,移山填海,咄……”余音未了,对方千钧之势压下,那真气竟骤然间拔高,排山倒海卷扫。

乾坤老君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他用尽全力,犹是不能阻挡对方这石破天惊的攻击!

他护体真气寸寸被压迫收缩,蓦地响起一声细弱的撕裂声,衣裳破裂,沛霸劲力长驱直入,横扫经脉。所到之处,经络灼烧胀裂,犹如千万根银针深深扎刺,噬骨吸髓,轰然荡遍浑身上下每一处角落。

“啊!”乾坤老君悲叫一声,青铜蟒头鉴金石乱鸣,直飞上天,护体真气冰消雪融,瞬息崩塌,血光四起,遍洒长空。乾坤老君放声长嚎,身影猛然炸开,竟是活生生被段逸鸣一招绞成肉泥,灰飞烟灭!

众人骇异,无数血肉从天而降,已然不见了乾坤老君的身躯!

魔派群邪魂飞魄散,几乎同声发喊溃逃。大家被吓破了胆,哪敢再停留,一窝蜂的散了。

段逸鸣也没有想到北斗七星这最后一招竟是如此势不可挡,又惊又喜。

彭衣茱、皇甫雅、长孙傲梅见他神奇的反败为胜,一颗芳心终于落回胸腔。大悲大喜之下,浑忘了一切,飞奔而来,询问伤势。

段逸鸣一夜之间迭遇恶战,虽说有齐蘸蕉封印在断龙金刃之中的道胎真元,但也禁不住手脚发软,虚脱无力。当下不及回答诸女问话,就地盘膝而坐,恢复精气。

是时,漆黑的夜空中,星辰寥寥,微微闪烁。

仙瑶门和玲珑教鏖战之势逐渐进入僵持,除却双方首脑不羁烛神和叶木大师犹自酣战不分胜负外,其余大都暂时无法决出高下。

仙瑶门损失惨重——各宗首座非亡即伤,诸多长老十之六七死亡,门中弟子阵亡者更是无数;而玲珑教四圣堂付出血的代价,几乎损失殆尽,横尸遍野。余下者困兽犹斗,但士气较先前已然低落许多,遂形成了对峙之势。

仙瑶门此时显示出一个屹立江湖千年不坠的门派实力,力战魔派而巍然不倒。

门下各宗潜力雄厚,在首座陷于艰苦搏杀之时,长老一级人物成了抵抗的中流砥柱。他们虽然功力较各首座逊色了些,但人数上却是多了近十倍。当此生死存亡之际,前仆后继,忘我杀敌,弥补着修为差距。死了两个,又有一双补上,不死不休。

杀到后来,玲珑教众手脚发软,士气大衰,攻势严重受挫。

待段逸鸣勉强压下体内沸腾气血,收功而起时,场中正邪双方几乎到了肉搏阶段,骨裂肉烂之声响成一片。

他看过全场形势,心中黯然,知道本门的抵抗,实在是到了最关键也危险的时刻。

此时,各宗上下完全是凭着一口气力撑,如若这些长老级人物出现缺口,敌人势必会疯狂反击,到那时仅凭年轻弟子是根本抵挡不住的,如今,唯有寄望叶木大师和不羁烛神一战能将其击溃。

不羁烛神出手之际,已将四周形势了然于胸。心中急怒,没有想到仙瑶门的抵抗竟是如此顽强,以四圣堂联合之力虽然占尽优势,但却迟迟无法越雷池一步。更别说一举全歼了!再拖延下去,对方如果再有援军赶到,结果究竟如何可真的难以预料了。

想到这里,他一挥手中碧青长刀,暴喝道:“万魅幻形,浮光掠影,变!”

突然之间,碧青长刀爆出冲天惨碧之光,幻影中似有影影绰绰的奇怪黑影浮现,将他周身映射的一片昏暗迷蒙,彷佛在转瞬之间,他的身影变得虚无迷幻,扭曲飘摇,说不出的恐怖怪诞。

原本应该是不羁烛神头部的地方,却逐渐幻化成一种狰狞的古怪之物,蠕动摇晃,似有一种从未听过的异声传开。

众人听到,就觉一股恶寒钻入体内,顷刻间四肢冰凉,阴气森森,彷佛心脏被抽干了血液般,骤然收紧,随时都会冻僵。

一种莫名强烈的危险在悄然降临!

叶木大师心中大凛,知道此魔必有极厉害的煞招使出。但究竟是什么,心中却没个数。蹙眉迷惑,凝气迎战。苍龙仙剑神光耀舞,将周身大脉皆数护紧。

段逸鸣心中一动,这种莫名其妙的惊悸恐惧感觉似曾相识,难道说它竟是……刹那间彷佛想到了什么,却又摸不着头绪。

“那是什么?”

不知是谁发出惊愕的尖叫,众人一骇仰头望去。

但见不羁烛神碧刀狂劈,光影气浪几如涟漪荡漾,倏地变化为一幕奇谲诡异的幻景,不羁烛神脑袋竟变成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中间开了道肉缝,张合之间,射出惨幽幽的血红光芒,发出恶兽般嘶叫,宛然如从鬼域禁锢中爬出的凶灵,正寻找着美味吞噬!

不羁烛神竟幻化成一个恐怖的怪物——似人非人、似蛇非蛇,令人惊恐欲绝。

在场诸人,也有不少见多识广之人,却从未见过这等不可思议的场面。但更让他们骇异的是,这怪物浑身散发出的死亡气息,破肤入髓,阴森森的恶寒几乎将骨髓冻结。

段逸鸣心中劈过一道惊雷,蓦地明白:“这怪物原来是伏羲牙魄灵!”

看这样子,伏羲牙魄灵分明已和不羁烛神融为一体。登时出了一手心冷汗。

“啊!”众人忍不住失声惊叫起来。在那无形重压之下,抵挡不住,纷纷倒退出十余丈开外。

叶木大师眼中奇光大盛,似乎见到什么兴奋之事,不退反进。掌中苍龙仙剑破空而起,剑气盈空,蓦地变化成千百道光剑,绕空回旋,如若星河流泻。而他身体疾晃,双手作出了个古怪姿势,指诀弹舞,猛然向上一指。

“铮”的大响,千百道光剑凌空翻飞,竟然布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

而在八卦图正中却是一个非常古怪的幻影,莫可言状。随着光剑不断绕飞,那幻影缓缓涨大,如若龙形。

当此之时,大汉阳峰上一阵长啸,苍穹之顶云朵汇聚,其间似有神龙穿梭飞舞,直上九天。

众人脚下震动,岩石移位、树木折倒,似是世界末日来临。

诸人脸色发白,惊骇得无以复加。

“轰”的狂啸,四周山峰猛射起无数亮光,密密麻麻,竟不下千道万道。

亮光在大汉阳峰顶汇聚为一点,炫光俯冲而下,没入八卦图中央幻影之中。电光劈啪爆闪,赫然出现九条龙纹游走翻绕。

旁边羽凝霜蹙眉低呼道:“掌门师兄竟是在炼“九龙归宗”?”

第十世章 惊世骇俗

众人闻言,却是肃然起敬。

仙瑶门中神功道法玄妙繁多,最为厉害也最为神秘的却是这九龙归宗。

据说这庐山万峰乃是上古蛮荒之时九条神龙所化,其下蕴藏着天地灵气之龙脉,其中尤以这大汉阳峰为九龙之首所化灵气最旺。

如若以无上修为驾御仙剑灵机触而引发,可以汇聚九龙灵气而成仙;

但如功力不逮而强行引发灵机,反而会被九龙强大的灵气反噬,爆体身亡,元神湮灭,永世不得超生。

且副作用危害之大超乎想像,可以毁天灭地,扭转乾坤。所以仙瑶门下从无一人敢试验触发九龙灵气。

此时叶木大师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苍龙仙剑引发灵机,欲聚九龙灵气,其修为赫然远远超出众人想像。

段逸鸣心卷如潮,蓦地想起当日在南海观音珊瑚岛上,叶木大师一剑击溃伏羲神君,惊动群雄,那时便已然到了大神通精微之境界。目睹此时此景,其修为似乎突破了大神通束缚,俨然达到太神通之神异境界。

但是根据门中所传,非到太神通精微境界不可引九龙灵机,否则必受其害。

便在此时,段逸鸣突然见到叶木大师眼中闪过一道诡异之色,不由一怔。这种神色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叶木大师身上出现了某种古怪的气息,隐隐有些阴鸷森寒,那原本俊逸消瘦的脸孔上出现了不该有的阴森笑意。

段逸鸣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心底蓦地升起一种不安,如大雾迷瘴重重笼罩,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幻影突变,似乎又到了乾坤谷下、九幽黄泉之上,混沌炎母腹中,黑衣人跃跃欲试,想夺取骊珠;烛阴岛上,黑衣人和紫玄真人、汤妃仙子对峙交手;天平台血战之后,黑衣人出现在深山之中,剑斩紫玄真人……

一幕幕奇景从脑海中掠过,黑衣人逐渐和叶木大师重叠在一起,这两个人似乎有某种联系,那神态、那莫名迫人气息竟然如此之像。

段逸鸣心中沉甸甸如若悬石,隐隐觉得似有不妥。片刻之后,脑海中猛劈过一道闪电,一个奇异的念头出现:“莫非、莫非那神秘阴狠的黑衣人,竟然就是掌门师伯么?”

这个念头太过于诡异可怕,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如果真是那样,那一切可真是太可怕了。

就在他昏昏沉沉之际,场中已然发生剧变。

“轰”的一声,围绕着八卦图翻飞的千百道气剑,在九龙灵气的冲击之下光芒暴闪,猛然腾空而起,直朝不羁烛神射出,“咻咻咻……”一连串撕裂空气的声音回荡夜空!

“嘶……”

不羁烛神不屑的狂笑道:“叶木老儿,就算你使出杀手,也休想躲过伏羲魄灵必杀之技!”他幻化成的蛇状怪物几乎在同一时刻跃起,长信吞吐,狰狞万状,张开血盆大嘴冲上。

段逸鸣隐约看到,八卦图当中那个长龙般巨物也激射而出。但那形状却并不像传说中的神龙,而是像……像一条巨蟒!

刹那间,似有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脑海,他惊愕迷乱,骇异的望着半空,手脚冰凉,几乎僵化。

两道气光幻影豁然交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烈爆炸。

气芒炽烈,万道霓浪冲天喷射,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长蛇咆哮,巨蟒嘶吼,翻卷缠绕在一起,跌宕回旋,声势骇人。

但见道道气浪纵横迸飞,木石炸舞,众人纷纷挥掌护身,散到数十丈外,不敢近身。

半空中分明就是两只巨大的蟒蛇在撕咬卷扫。众人都看呆了,心中齐齐浮起一个念头:“怎么掌门师伯唤出来的竟是一条丑陋可怖的蟒蛇?”

羽凝霜仰头瞧着半空,脸色雪白,显然也是瞧出了不对劲。

周围山峰中飞起的亮光源源不断,长啸若吟,气剑暴雨似的冲天飞驰,围绕着那条长蛇乱射。

长蛇坚持了片刻,突然间悲号一声,周身真气迸散,气剑汹汹破入。

“噗噗噗!”气剑深深射入了长蛇体内,鳞甲哔啵乱响,应声爆裂,周身轰然爆鼓起团团青光。

长蛇吃痛,忽地发出一声狞厉的怪吼,摇摆扭曲,上下窜飞。

叶木大师凝目发力,苍龙仙剑赤光大作,亮起一道炫目的紫光,闪电似的劈在长蛇颈部七寸之处。

长蛇猝不及防,厉声痛吼,护体青光陡然一敛,周身蓦地蜷缩,负痛长啸。

就在此时,巨蟒大头猛一抬起,眼睛灼灼的盯着长蛇,发出古怪的嘶叫声。

说也奇怪,那条长蛇竟然也抬头应声长嘶。突然间,两条凶物缠绕在一起,似若雌雄合体,疯狂起舞。

众人都惊呆了,半天回不过神。

段逸鸣轰然醒悟:“原来众人苦苦寻觅的另一枚伏羲牙,竟然一直藏在叶木大师身上!”

“嗤啦”一声,两条凶物几乎同时大吼,一幕奇景出现在众人眼前:它们的头部突然裂开,分别钻出一只鬼魅状物——其中一条漆黑如墨,一条通体惨碧,紧紧绕在一起,慢慢形成一个獠牙鬼面,长舌伸吐,滴落下腥滑涎液。獠牙森森,凶睛闪烁,诡异可怖,彷佛要夺物而噬。

“扑通”一声,光影中跌落一人,正是不羁烛神。

他一身血污,恐惧的望着半空,嘶吼道:“伏羲魄灵!原来另一枚伏羲牙竟是在你手上!”

叶木大师得意的大笑道:“不错,伏羲魄灵确实是在老夫身上。不过你醒悟的太晚了,老夫故意诱你幻化变形,放出伏羲魂灵,为的就是以九龙灵气压制住你,从而获得伏羲魂灵。

“伏羲牙魂魄双灵合二为一,老夫天地玄关贯通,即可得到当年伏羲大帝的精气真元。不羁烛神,你机关算尽,却没有想到为他人作了嫁衣,反误了性命!哈哈哈哈!”

说着,他伸手遥遥对准伏羲牙双灵化成的魅影,发力收摄。

就在此时,段逸鸣突然看到叶木大师手臂连带手掌,隐约反射出淡淡金黄色光芒,在手臂、手掌上戴了一个薄若蝉翼的护手——这和当日黑衣人剑斩紫玄真人时的模样并无二致。

这个发现,终于证实了他心中那可怕的预感……叶木大师就是杀了紫玄真人的黑衣人,也就是天狼魔君口中所谓的主人,更是当年一手制造伏羲牙争夺悲剧和苍灵山茅家村灭绝惨案的幕后元凶!

正邪两方皆为场中突变所慑,瞠目结舌,脑后生寒。

不羁烛神心中骇绝,口中鲜血不停溢出,挣扎着说道:“原来当年传告江湖,西海伏羲牙出世之事的幕后黑手就是你!你、你究竟是谁?”

叶木大师嘴里发出怪异的笑声,说道:“不羁烛神,你是将死之人,本座索性就让你作个明白鬼。本座乃是西海玄龙真神!”

此言一出,众人皆震,纷纷失声惊叫。

西海玄龙真神,乃是数百年前一位魔头无花门门主,其穷兵黩武,屡次进犯中土,意欲称霸江湖,一统天下。后来惹起众怒,被中土各派尽遣高手,围堵在万檀崖,最后身负重伤,但却被他拼死突围而去,自此后杳无音讯。

不意数百年后,玄龙真神再次现身,竟然冒名顶替,做起了仙瑶门掌门!

仙瑶门门下心头不由涌起阵阵寒意,叶木大师既被玄龙真神冒充,那真正的叶木大师又在哪里?

玄龙真神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年中土诸派不择手段,围追堵截本真神,险些得手。若不是本真神放出分身,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只怕早就丧命在诸派辣手之下!

“本真神死里逃生,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后来,本真神无意间在西海一处荒岛上,发现远古伏羲大帝飞升前所留下的一双灵牙,但这双灵牙却被一只玄背青鸾鸟看守,极难取到。嘿嘿,正好让我拿来作饵。

“于是本真神放出风声,栖霞元君得到讯息,果然找了紫府大门主齐蘸蕉远道而来,诛杀了玄背青鸾鸟。岂料此时西海突然掀起惊涛骇浪,栖霞元君连带着那枚伏羲牙魄灵不知去向。本真神则跟踪齐蘸蕉到了乌龙岛,趁机更换。

“此时,中土各派闻风而来,正好撞入本真神圈套,自相残杀,伤亡殆尽。哈哈,本真神瞧得痛快,终于报了当年一剑之仇!”

不羁烛神脸色灰败,说道:“你早就知道另一枚伏羲牙在本座手中,是以故意示弱引诱本座率众攻上门,以庐山九龙灵山气机为引,夺取伏羲牙魂灵!”

玄龙真神大笑道:“你所说不错。本真神得手之后才知道,这伏羲牙魄灵中精气过盛,本真神一时无法炼化吸收为己用,必须得到另一枚伏羲牙魂灵,合二为一,方可得其中蕴含的精气真元。

“所以这些年,本真神任由你在江湖上肆意妄为,逐一铲除削弱各派实力,正好为本真神扫除障碍。

“本真神当然知道,你最后一个下手的目标就是仙瑶门,所以便扫径以待。果不出所料,你终于还是上门挑战来了。不过,你却是有去无回!”

当年伏羲牙之争一事终于真相大白。玄龙真神为了报复当年之仇,竟然如此处心积虑,设了个大套,把全天下所有人都装了进去。此人心计之毒辣阴沉,实在无出其右。

不羁烛神委顿在地,恨恨说道:“本座终日打雁却被啄瞎了眼睛,实在不甘心!”他挣扎着站起,方走出三步便又轰然倒地。手脚痉挛,已然暴毙当场。

玲珑教教众见不羁烛神毙命,立时树倒猢狲散,亡命奔逃,漫山遍野的走了。

仙瑶门弟子死伤惨重,但更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掌门人竟然是一代凶魔西海玄龙真神所伪装!

左言沉声喝问道:“老魔,我师父在哪里?”

玄龙真神阴森说道:“你们去无回渊下一瞧便知。叶木大约已是白骨一堆了,哈哈哈哈!”

无回渊下结气成冰,奇冷无比,任是谁囚禁其中也撑不过百日。叶木大师被囚禁其中,生死可想而知。

左言脸色骤变,愤然大喝道:“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为掌门报仇!”

不待他出招,玄龙真神一掌击下,将左言打得一阵翻滚,大口咳血,气若游丝。

众人骇极,却又束手无策。

天方破晓,泛起了鱼肚白。漫长一夜终于过去,但在这黎明时刻,反而越发冷萧肃杀,一片愁云惨雾笼罩在庐山之上。

就在此时,远处天际悠悠传来一阵长啸,有人喝道:“玄龙真神,你以为天下真的无人可以克得了你么?”发声时尚在数十里之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至十余丈外。

众人眼前一花,半空中落下数人,一个个鹤发童颜,道衣飘飘若仙,竟然是紫府中几位门主抵达。

段逸鸣大喜过望,急忙奔过去相见。

大门主青袍微拂,拖住段逸鸣下拜身躯,说道:“段少侠不必多礼。

我等已经捉了反逆叛徒,知晓了内幕。此次前来正是为了了结当年先祖血案。”

段逸鸣神色一黯,说道:“齐真人已然溘逝……”说罢将事情原委简略一说。

紫府门下齐齐低眉垂目,大念悲语。

大门主眉毛一挑,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玄龙真神,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玄龙真神凝力虚抓,已将伏羲牙双灵控入掌中,狞笑道:“紫府门下?

就凭你们也想困住本真神?好大的口气!”

大门主朗声说道:“血债血偿,报应不爽。今日,老夫就将你拿下,以祭先祖在天英灵,以及伤在你手下的无数条性命!”说罢对段逸鸣说道:“段少侠,烦请你和老夫等人联手,将这魔头擒获!”

段逸鸣挺胸说道:“但听老前辈吩咐!”

大门主点点头,说道:“大家各占方位,同使北斗七星剑诀,诛杀老魔!”

唱喏大起,诸人纵身跃起,组成北斗七星方位,仙剑舞动,齐齐对准玄龙真神,当下也不赘言,大喝道:“北斗七星,蛇行转折,真火聚集,诛魔灭妖!”

剑气同时射出,密集如雨,纵横交错,缤纷如流星飞矢,煞是华丽壮观。

一时间,大汉阳峰上被奇光炫彩笼罩。

七人同时使出北斗七星剑诀,声威何其猛烈!

气浪狂卷横扫,如若狂飙怒进,众人无法靠近。

波涛汹涌,雾气回旋,只能隐约见到数道黑影急速破浪滑翔,上下翻飞。

不知过了多久,场中猛然剧震,光波摇荡,四周一片朦胧模糊,随即陷入一片死寂,时间也彷佛凝固了。

众人一动不动,屏住呼吸,紧张的盯着迷雾,心跳声清晰可闻。

雾气逐渐消散,场中诸人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段逸鸣等七人手持神兵凝力不动,身披血污。

玄龙真神身上被刺出无数血洞,鲜血流尽,挣扎着说道:“本真神是永远击不垮的……”身体摇晃,砰然倒地毙命。

那两枚伏羲牙坠落在地,光华消敛,随着一阵“咯咯”激响,蓦地破裂,化作一堆齑粉。

大门主说道:“伏羲牙留在世上,只会引来无边杀伐,毁了也好。”

元凶既除,众人无不庆幸,当下就要赶赴无回渊找回叶木大师的遗骸。

正当此时,峰下又飞上数人。众人大惊,以为又有邪魔进犯,纷纷按住兵器。

来人跃上峰顶,落下地来,却是角蟾老祖、血月剑客、天魔夫人,三人押着之人竟然是密宗首座云阳子!

段逸鸣大骇,惊道:“老先生,你们怎么如此对待我师父?”

角蟾老祖冷笑道:“小子,你好好瞧瞧,此人是谁?”说罢在云阳子脸上一抹,赫然变成了先前那灰衣人面孔。

众人震骇无比,心中齐齐想到同一个念头:“云阳子竟也是被人冒名顶替!”

段逸鸣颤抖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角蟾老祖说道:“老夫和两位老友为了查明当年伏羲牙之谜,一直追踪天狼魔君。你力斩天狼魔君之后,灰衣人趁机脱逃,好在两位老友早已暗中监视,发现其竟然是云阳子!老夫三人惊愕之下,将其活捉。经审问才得知,原来他竟然是当年盘踞魍魉山的百蛛神君!真正的云阳子已被其所害……”

明悟等人齐声悲呼,跪倒在地。

段逸鸣脑中轰然,怪不得云师叔临终前始终不肯大家为其报仇,原来他当时看到的是百蛛神君伪装的云阳子面容,一时间泪流满面,哀哭在地。

皇甫雅、彭衣茱以及长孙傲梅一起上前劝慰他,星目也不禁哭得红肿。

此时,天色已然亮起,天地一片霞光,一轮旭日冉冉升起。

此间事了,紫府中人以及角蟾老祖、血月剑客、天魔夫人等人纷纷告辞,飘然离去。

段逸鸣从哀伤中醒来,长孙傲梅递给他一张纸笺,上面写着:“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小逸哥哥,雅儿很幸福此生遇到你。今生无缘,唯寄望来生续缘。”

他蓦地明白,嘶哑着嗓子喊道:“雅儿、雅儿去了哪里?”

彭衣茱答道:“皇甫姑娘说,她此去南海,削发为尼,不会再履足中土了……”

段逸鸣放足奔到山崖边,远眺东南天宇,隐约可见一道俪影嫋嫋隐没在茫茫云海之中。

一缕幽怨的笛声回荡在天地之间,如泣如诉,久久不散。那是皇甫雅的弄玉珊瑚笛所发出的天籁之音!

经过此番劫难之后,中土各派元气大伤,魔派远避,江湖中出现了难得的平静。

仙瑶门中,左言接替了叶木大师掌门之位,各宗一批年轻弟子被提拔上来。

至于密宗,由于云阳子和云灵子双双仙逝,在大家推举之下,经总门批准,段逸鸣接替了宗主之位。

但他只掌管了三年时间,便将宗主之位让于明悟,自己悄然远去。

彭衣茱和长孙傲梅陪伴左右,从此笑傲山水,云游四海,再不见出世。

传说,有人在东海之滨曾见到一男数女,驾凤翔空,逍遥似神仙。

再数年,已无人再见过他们出现……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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