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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王别太拽》


第一百三十五章:解毒,风鸣弑云

“看来邪王殿下真的是极为宠爱新得的王君,这份温柔怕是本皇女不及其一两分啊!”

沐青杉看着纪凰和御弈卿携手离席的背影,意味不明的喟叹一句。

任她纪凰地位再高能力再强,跨不过一个情字,就是弱者!这人啊,一旦有了软肋,拿捏起来就轻松多了!

“凰儿表妹恰是新婚,小两口自该燕尔缠绵。六皇妹且先别理会那丫头,倒是与皇姐说说你对于李路此案有何见解”

沐梓泫看着沐青杉的神情,心里下意识的提防起来,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引了回来。

一旁的李路听到沐梓泫的话立刻挣扎起来,无奈被破晓成员塞了嘴扣押着,只能不断的向沐青杉投着眼神。

若是沐青杉救不了她,那大不了大家就鱼死网破,一个都别想逃过去!

这疯狂到夹杂着威胁的求救眼神,沐青杉自然是多少能感受到一些的。

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竟然还敢威胁她

“皇姐,李路不管怎么说,如今都还是母皇定下的榕城城主。若是没有母皇的圣喻,恐怕我们还没有权利直接处置地方官员。”

沐青杉虽然心里已经给李路画了红叉,但现在还是得做个表面意思,安抚一下走投无路的李路,省得她狗急跳墙拖自己下水。

“六皇妹言之有理。”

沐梓泫笑着点点头,随后在李路和沐青杉松了口气的表情下继续开口道:

“所以凰儿表妹已经拿到了母皇的许可令,我们还是继续审案吧!”

看到沐梓泫从袖子里拿出来的盖着皇印的许可令,沐青杉险些失态拍桌。

此事明明是今晚才捅破的,为何纪凰早已向母皇拿了许可令?莫非榕城的事她早已知晓?!

而且自己早已在榕城布置了大批暗卫和职业杀手,即使纪凰知道此事,却怎么可能躲开这么多双眼睛的监视,派人去帝都通禀呢?

沐青杉百思不得其解,后背已经惊出冷汗,只觉得纪凰会是她未来路上最大的障碍。

纪凰的部下分明没有一人离开榕城,为何还能如此快的来返帝都,取来女皇的许可令?

沐青杉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纪凰部下的破晓大军上,也正因如此,她才忽略了纪凰身边最快最隐秘的生物——肉团子。

一天之内来返帝都,对人来说快马加鞭不眠不休都很难,但对于肉团子这坨万鹰之神来说,这时间简直是绰绰有余。

带着纪凰密令飞回帝都的肉团子直坠凰王府,目标极其明确的降落在纪宸吟面前的餐桌上,一边撕咬着鱼肉一边朝着纪宸吟伸出鹰爪子。

纪宸吟凌乱片刻,默默收回了夹菜的筷子,伸手取下了肉团子肥腿上的纸条,看完之后直接备马进宫。

只要纪凰的密令交到了纪宸吟手上,沐瑾宣那边的许可令还需要操心吗?还不等肉团子吃饱喝足,小肥腿上就又绑了一张纸。

在赶到凰王府的沐瑾宣激动不已、双眼放光的凝视下,淡定吃饱喝足的肉团子扑腾着翅膀就飞回榕城了。

沐梓泫把许可令摊开放在桌上,让所有人能看得清清楚楚,随后转向沐青杉道:

“刚刚忘了与六皇妹说,母皇吩咐我们将李路九族押回帝都,她还想亲自审查一遍。”

远在帝都的沐瑾宣:……闺女,我咋不知道我想亲自审查一遍?

其实将李路一家押回帝都并不是沐瑾宣的意思,而是纪凰的安排。

沐青杉背后还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事,李路的存在于她而言是个危险的威胁。只要李路活着一天,她就有可能被暴露。

所以为了掩盖住自己不能见光的小动作,沐青杉一定会想方设法处理掉李路以及其她一切被挖出来的知情人。到时候等她有所动作,她们才更有机会找到突破口。

“啊?!”

沐青杉反射性的惊问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过激了,连忙开口解释道:

“没想到母皇居然还要复审一次,一时有些惊讶,皇姐莫要见怪。”

“无事。想来凰儿表妹对于此事其实早也安排的差不多了,我们这审问倒是闲走个过场,还难为皇妹在此作陪了。”

沐梓泫一番疯狂客套之后,完全不给沐青杉推辞的机会,温和的笑容下是不可抗拒的威压,上来就直接下令开审。

……

与此同时,牵着自家夫君在榕城城主府里闲庭漫步的纪凰也因揽月殿的紧急召唤愣了片刻,随即和御弈卿迅速赶了过去。

……

揽月殿后堂里,风鸣看着一名名医师、毒师焦急的探讨,拧紧眉头坐在床边,伸手握紧床边垂放的手。

床上躺着的弑云紧皱眉头,无力的掀开眼帘,入眼的尽是一片模糊。头晕眼胀的他已经完全掌握不到身体的支配权,只能循着那点残余的意念,呢喃着心心念念的两个字。

“……风……鸣……”

风鸣看到他蠕动的嘴唇,急忙凑近想要听个真切,却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在他嘴里一遍又一遍回响。

此刻她的名字于他而言,仿佛溺水者手中紧握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明明不知结果如何,却不到生命最后一刻不敢松手。

“……风……鸣……”

“我在。”

风鸣把头抵在弑云手背上,沉声应了一句。其实她也并不蠢,弑云对她的情意她多少都能感觉到一点。

但是身份、职责、经历等种种因素夹杂在一起,让她一直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对弑云的感情做出回应,也是她第一次直截了当的承认自己对弑云的感情。

弑月站在床边,看着这表面上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实际上内心深藏着细腻敏感的两人在这种时候走到一起,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担忧弑云的伤况还是该祝福这两人。

“主子!主君!”

房外看守的揽月侍者的声音穿了进来,让房内的几人心里一松面上一喜。

弑月连忙走到门前向纪凰和御弈卿行礼,随后带纪凰两人走进房内,边走边给她们解释弑云的具体伤况。

御弈卿走到床边,本来想要给弑云把脉,却见风鸣一直不肯松手。

不,准确来说是意识不清的弑云却好像能分辨风鸣的气息一样。风鸣的手只要松开一点,他的气息就开始浮躁起来。

御弈卿当下了然,朝风鸣挥挥手示意她继续坐着,随后走到另一侧床边,握起弑云的另一只手给他把脉。

纪凰蹙了蹙眉,视线在风鸣和弑云之间徘徊片刻,最后还是定格在了御弈卿身上。

既然风鸣已经决定好了,那她也不会多管多问。怎么说这都是风鸣和弑云两人之间的事,且随她们两人做主去吧。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弑云和戎可星身上的伤啊。既然弑云这边有自家阿卿照看着了,那她还是去看看戎可星吧!

纪凰软糯糯的朝着御弈卿笑笑,见御弈卿朝她点头之后才迈步离开,转身去了隔壁戎可星的病房。

比起伤势惨重的弑云而言,戎可星的情况真的已经好上许多,至少还能躺在床上说说话唠唠嗑。

“属下见过主子!”

守在戎可星床边的几名医师连忙站起身向纪凰行礼,随后避让开一条道,让纪凰能直接看到蔫巴的戎可星。

“主子啊……属下这……这算不算工伤啊……?”

正仔细打量伤况的纪凰眼角一抽,被戎可星这个问题问得哭笑不得,思索片刻凉嗖嗖反问道:

“本王的规矩你们倒是都当耳边风了?还敢在这提工伤?”

她好像早就说过,一切任务以保证安全为前提吧?这一个两个的小擦小碰就算了,每次弄得左一刀右一剑性命垂危的被扛回来算个什么事?

“呃……”

纪凰一番话成功的让戎可星卡了壳,呃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挺在床上装死,借着伤员的名头逃避被怼的现状。

“主子嗷……属下这还伤着呢……你居然……你居然凶我……”

听着这娇滴滴柔弱弱的语气,纪凰眼角一阵抽疼,无语的揉了揉眉心,走到床边拽着戎可星的一只蹄子开始把脉。

等纪凰念出了一长串药名,吩咐揽月侍者下去熬药之后,在一旁跃跃欲试的几人也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求知欲。

“戎可星外伤倒不重,只是体内这毒……此毒甚是刁钻,解药中有几味药材药性相斥,属下们一直未研讨出结果,还请主子赐教。”

有一人开头之后,一旁站着的几人也凑到戎可星床边,拿着手上的药单各说各辞激烈探讨。

病床上躺着的戎可星:“……”

丫的……感情你们这几个家伙都不是来给我疗伤的,都是来拿我当医用实验体的?

纪凰看着面前这些伸来的药单,再次感叹完这几个家伙对医学事业的热情之后,伸手接过药单看了一眼,开始对着挺尸的戎可星做伤况具体分析。

旁边迅速围过来、就差端个小板凳排排坐的几人连忙挥笔记重点,一堂现场授课就此展开。

学习氛围太过浓烈,以至于这群人完全忽略了床上戎可星那欲哭无泪的表情。

戎可星:帮我熬药的几位小哥哥麻烦快一点,我好难受。

众人:你看这个毒,它的毒性就与用量和身体状态有关。床上这货中的少、身体壮,所以现在还能扑腾蹦哒。再瞧瞧隔壁弑云执事,那可怜见儿的,虚弱的不行,等解毒之后一定要温养。

……

第一百三十六章:返程,夜半行动

西玖帝国,榕城,揽月殿。

后堂里,弑云那边的情景是与戎可星这边的医学授课现场截然不同的抢救现场。

御弈卿俯首蹙眉,一边快速动手缝合弑云腹部的外伤,一边吩咐两旁的医师抓药熬制。

刺鼻的血腥味夹杂着毒液的腐味,让风鸣的心里又狠狠地抽搐了一阵,只恨不得追到地府把耋雾再削个千百遍。

而一旁的剩余的医师们看着御弈卿像缝衣服一样缝合伤口,内心极度羡慕渴求的同时也升起一抹淡淡的挫败感。

这种快速处理大伤口的治疗方法主子曾经提及过,只是由于她们医术有限,现今还没有学到这一层。估计要再等上一年半载的,才能开始涉及这方面的内容吧。

只是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主君居然已经把这方法运用的这么熟练了,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嗷!

半晌过后,御弈卿看着缝合好的那一道长口,再次在心中感叹了一句纪凰的医术涉猎之广,随即转向风鸣开口道:

“弑云性子好动,风鸣,你好生照顾着,切勿让他崩裂伤口。”

“属下明白,主君请放心。”

风鸣郑重的朝御弈卿应了一声,随后继续凝视着意识迷糊要醒不醒的弑云。那即将走上虐狗大道的状态,比起前段时间的风啸来说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房间需要通风透气,这里留几人照看即可,其余人可以去忙自己手头的事了。”

御弈卿淡漠的星瞳泛起一圈清浅的涟漪,洗了洗手上的沾染的血液,随后带着大部分人转身出了房间。

明明他是很正经的神情,可一旁紧随的弑月偏生就看出了那么几丝被扣了狗粮的小幽怨。

主子该不会……现在就要去找主母的吧?

御弈卿视线扫动时无意间看到弑月惊讶的神情,微微昂起下巴,清冷谪仙面容上竟然带着几丝小傲娇。

他御弈卿是那么粘妻的人吗?

……

“属下见过主君!”

戎可星病房里,所有认真研讨的医师们齐刷刷站起来向刚踏进门的御弈卿行礼,随后猥琐的瞟了她们主子一眼,暗搓搓的集体开溜。

躺在病床上挺尸的戎可星:姐妹们考不考虑带带我?

前面一溜烟跑完了的揽月众医师:可星啊!多吃狗粮,补身体!

看着集体撤退的揽月成员,再看看一步步径直走向纪凰的御弈卿,弑月迷茫了一瞬,随即跟着大部队撤退了。

他家主子是那么粘妻的人吗?

答案当然是……是!

弑月和医师大部队一同撤离虐狗现场之后,还非常体贴的给纪凰两人带上了门。然而这份体贴,可完全是忽略了床上挺尸的戎可星。

戎可星在纪凰的扫视下,十分自觉的把眼睛闭上休息,甚至还拉上了被子捂头,瓦特高的同时也可以说是一只求生欲很强的电灯泡了。

纪凰看着戎可星的举动,颇为满意的侧过头,朝着御弈卿伸出了手。

御弈卿淡笑着伸手搭上去,双手触碰的下一秒就感觉到一股不可抗拒的拉力牵引着他扑向前方。当然,他也没有要抗拒的意思。

纪凰圈紧怀里的人儿,俯首在他后颈,贪婪的吸取着那独属于他的清香味道。

“阿卿,让使团加快行进速度可好?”

纪凰嘶哑着嗓音侧首在御弈卿耳边启唇,灼热的气息萦绕在他敏感的耳垂,酥痒的感觉从耳朵传到心间。

她是个俗人,有她的七情六欲要发泄。更何况怀中这人是她心上人,她们二人每日都同床共枕擦枪走火的,再憋下去她都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嗯。”

御弈卿瓮声瓮气应了一声,不自在的在纪凰怀里扭动了两下,却被纪凰的双臂更紧的箍住。

他知道她忍的辛苦,其实……大可不必忍的……

他……是愿意的。

御弈卿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索性放缓了身子偎在纪凰怀里,缓缓伸手环上她精瘦的腰。

然而每次他清浅的回应,对纪凰来说却如同燎原的星火。虽轻微到难以发觉,却似她的致命毒药,总能将她逼到理智的边缘。

此刻安静亲密的相拥,还真算得上是一种甜蜜的煎熬。

……

翌日,榕城城主府内已经换了新主。

沐梓泫依照沐瑾宣和纪宸吟的意思,对榕城内所有有为人士进行了一次小型科举选拔,选出了一正两副三位城主共同打理榕城。

三人互相监督互相帮助,也勉强算是能快速接手榕城的管理。

至于李路及其家室,经过沐梓泫和纪凰证据确凿一锤定音的初审之后,自然是贴上贪官污吏的标签,被破晓军压着随使团一同进帝都,交给沐瑾宣和纪宸吟复审。

御使团今天一大清早就在三名新任城主的恭送下离开了榕城,直线奔往帝都城的方向。

……

次日夜里,距离帝都只有数十公里的邻城边界小镇外,近千名破晓成员正趁着月光安营扎寨。

破晓军严格来讲虽然是西玖帝国曼城的城军,但实际上天下皆知这支神兵是纪凰的私人军队。

不论是带城兵进帝都皇城也好、还是带私军进帝都皇城也罢,这对一国之皇的颜面与安危都是一种威胁。

虽然沐瑾宣不可能舍得去罚纪凰什么,但被一些有心之人紧抓这点在身后非议也是很不爽的。

所以出于对各方面因素的考虑,纪凰还是让绝大多数破晓成员回曼城了,只留下一支小分队担下看押李路、保卫使团安全的任务。

当然了,被纪凰留下执行任务的这一支小分队也是开心的嗷嗷叫。

能再参加一次主子和主君正儿八经的婚礼,她们能不开心吗?

……

与此同时,在距破晓军安营扎寨的郊外空地不到一公里的小镇上,小客栈里的灯光陆陆续续的熄灭,赶了一天路的众使臣都纷纷入睡。

出使御天的使臣大多都是文臣,哪里能适应冬日里野外的露营生活?更何况队伍里还有不少男子,到时候受凉了可不好办。

小客栈的灯一盏盏熄灭,在自己房间内的沐青杉这才回过神来,嫌恶的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将行李里的披风拿出来铺在床上,这才勉为其难的躺了上去。

幸好最重要的证据没落到沐梓泫手上,否则她可就真的玩完了。

不过那些账册究竟去了哪里?顺安府的杀手也全都杳无音信,真是不靠谱!

算了!还是不要在意这些了!眼看着明天就要到帝都了,尽快解决了李路才是当务之急。

……

就在沐青杉也疲惫入睡后,夜深人静时,一道猥琐的身影窜出了房间,在纪凰门前停顿片刻之后暗搓搓的窜到了另一间房门前,探头探脑的轻敲两下房门。

房门很快就开了,猥琐的身影二话不说就窜了进去。随后也不过片刻时间,两道身影又开门窜了出来,离开了客栈。

房内,纪凰无语的翻个白眼,转身搂紧自家夫君继续休息。

自家傻愣哥哥就是喜欢大晚上抽风,刚刚估计是准备来叫自己的,她都准备下床开门了,结果他还是转去叫了简墨离那货。

看刚刚他们俩离开的方向,十有八九是去破晓军扎营的地方浪去了,自家哥哥还真是片刻消停不得。

罢了,随他们去玩好了。虽然今晚的营地可能不太平,但是反正有简墨离在,自家哥哥应该是不会缺胳膊少腿的。

……

知兄莫若妹,此刻的破晓军营地附近,还真就有纪宁猥琐攒动的身影。

当然,一旁还有满脸纵容,一副“随你闹”模样的简墨离。

就在纪宁看到雷宏出来烤肉,准备窜出去吓吓她的时候,却被一旁的简墨离扯了回来。

纪宁不解的转身回头,却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想知道简墨离不让他去的原因。

一般情况下墨离是不会拦他的,除非有什么意外或者……危险。

正在烤肉的雷宏心里也松了口气,继续面不改色的翻动着火上的兔子肉,心里庆幸着纪宁没有跳出来。

其实以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好能看到纪宁的一点身形。幸好大公子没有直接跳出来,不然事情就棘手了。

正在纪宁转身不解的时候,简墨离轻轻伸手捂住他的嘴,示意他转头继续看。

纪宁满脸懵圈的再转回去,而就在他转回去的瞬间,四面八方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批灰衣蒙面的人,将雷宏团团围住。

纪宁倒是急得不行,可在包围圈里的雷宏却恍若无觉,依旧惬意的烤着兔子。

“顺安府叫完了叫天命门,要是天命门这一波也叫完了,沐青杉是不是该叫血宫屠生了?”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之后,天命门杀手身上的腐味早就已经是她们追踪的敏感点了。刚刚就是因为察觉到了四周埋伏的天命门杀手,她才怕纪宁出来之后会被当成炮灰误伤。

“大言不惭!”

由于杀手职业上的竞争对比,血宫屠生可谓是天命门杀手心底的一根刺。现在雷宏随口一句话就是在这根刺上撩拨,人家天命门杀手能不生气吗?

“哟嚯!还挺冲!”

雷宏端着一股子流氓气质朝将她围起来的一群杀手吹个口哨赞叹一声,脸上那欠揍的神情可谓是清晰的传达出四个字——疯狂挑事。

在不远处围观的纪宁都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孩子,可真……欠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暗杀,欠揍雷宏

天命门杀手咬牙切齿,围拢过来朝着雷宏步步逼近。

在她们心里,雷宏不过是个沙场莽妇……呸!这小年纪,连妇都不算!最多也就懂懂兵书什么的,武术哪能与真正的杀手相较?

可以这么说,如果是等量的杀手和等量的士兵干起来,十中有九都是杀手以碾压姿态取胜。

其实这并不全是天命门的杀手太过自傲,而是事实本就如此。

杀手的培训所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等各方面资源都远超士兵不知道多少倍,当然,杀手经受的训练比起士兵来也不知道残酷了多少倍。

就实际来说,一名普通的合格杀手,就至少具有同时与三名优秀士兵交战且不落下风最终取胜的能力。这样以一敌众的优异杀戮能力,已经足以解释为何杀手培养艰难。

但也正因培养艰难,所以杀手的数额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就名摄天下的第一杀手组织血宫而言,杀手数额都只是堪堪过万。

而天下五大帝国,不管哪一国,都是随随便便兵力就能过十万的。哪怕综合实力最差的南罡帝国,兵力都有十几二十万。

杀手虽然以一敌众,但终究是肉体之躯,精力有限。若是面对的敌人过多,自然也会寡不敌众。

所以,这也就是五大帝国敢放任杀手组织发展的原因。哪怕是如今面对血宫与屠生的结合,在多数帝皇眼里也只不过当成是两万人不到的江湖组织,大动干戈反而显得失了大国底气。

然而也正是她们的过度自信,才让屠生能继续飞快发展,甚至……渐渐容纳破晓!

平常不用打仗的普通士兵是安稳快活的,能借着军娘的名头逍遥在外,一般的官府也不会插手。而破晓的众位奇葩,没了战事之后简直是空虚寂寞冷,一窝蜂的盯上了屠生的训练营。

屠生这些小屁娃很强,甚至单打独斗完全压制她们,这一点她们一直都知道。

呵!要是有谁不信,丫的去看看才到你下巴高的禁堂主怎么完虐你!

虽然破晓成员的年纪都不大,但相比之下屠生成员的年纪更小。对于屠生这些弟弟妹妹们练习的东西,破晓的猥琐哥哥姐姐们表现出了她们疯狂的求知欲。

纪凰在破晓成员一封封充满酸气、言辞幽怨的请令轰击下,终于抽着眼角把破晓区和屠生区之间的分区线擦去了。

所以如今的破晓,正在屠生区以不可阻挡之势崛起强化,同时也刺激着屠生更加精锐、更加尖利。

好了,话题扯回来。

雷宏在众多天命门杀手不断缩小的包围圈里,依旧端着一副“有种你就干我”的欠揍贱态,还兴奋的吹个口哨,刺激着面前这些杀手的神经,煽动着她们的怒火。

纪宁在不远处的树后抽着嘴角,要不是场合不允许,他真的想为雷宏那货点上一根蜡烛。

嗯,耍贱是要被群殴的,例如雷宏。

天命门杀手双目阴翳,一招一式都抱着想要雷宏狗带的明显目的。

然而雷宏这货也不慌不忙的开始掏武器,敷衍造作的姿态下,那一双眼眸中积淀的沉稳很容易被人忽略。

“墨离,雷宏能解决吗?我有点担心她。”

纪宁拽着简墨离的袖子,伸长了脖子盯着雷宏,那眼眸中流转的担忧是个人都能看得真真切切。

雷宏可是自家妹妹的得力助手,虽然人欠揍了点、脾气爆了点、胃口大了点……但,她在破晓中的地位无可取代,与所有人的情谊也无可取代。

“她不会有事。”

简墨离扫视雷宏一眼,虽然心里有点泛酸,但她也知道纪宁的性子。

他关心的人多了去了,但凡是真心对他好的,都在他的关心范围内。要是一个一个吃醋,那她不得把自己酸死?

以她对雷宏的观察来看,此人虽然确实暴躁欠揍,但绝不是莽撞自傲之人。更何况在这四周,好像还隐藏着不少友军吧?

话说纪宁在这边担心的不要不要的,但是包围圈中的雷宏,依旧以一副造作无比的姿态落刀,在这期间还不断对天命门杀手进行疯狂挑衅。

“哎!你看你这力道就不行……砍人是这样砍的吗?应该……这样!”

挥刀的杀手被震退两步,而雷宏纹丝不动。手起刀落,血光四溅。

……

“你看你这个隐匿就不到位,隔着几个人都能感觉到你的位置!”

朝着雷宏一剑刺下的杀手并没有感到剑身该有的刺入肉体的阻力,愣神之际,冰冷的触感穿透心脏。

……

“卧槽?这她丫的……是……雷宏?”

纪宁这么久来头一次在简墨离面前爆了粗口,目瞪狗呆的盯着雷宏,似乎想要用目光扫描这货的本质。

“嗯。”

简墨离轻应一声,对雷宏此人又有了更高一层的评价。

反正她的手下中,能与此人一较者屈指可数。

……

雷宏在包围圈中辗转突破,切白菜一样轻松的外表下,遮掩的是她紧绷的神经。

不管面对怎样的敌人,强也好弱也罢,都要隐藏好自己的真实状态。严阵以待,一击毙命!

此刻的雷宏,正是把屠生杀手的基本守则发挥的淋漓尽致,哪怕她是在明战。

天命门杀手慢慢聚拢,不再采取包围式的攻击方式,而是决定群起而攻。只是她们却没注意到,千人驻扎的破晓军营地,怎么会没人察觉到这场打斗?

就在剩下的十几名杀手步步逼近的时候,雷宏神色谨慎忌惮的一退再退,直到退到营帐前。

“看你还能往哪走!拿命来!”

领头的布衣杀手就像战胜的公鸡一样仰着脖子,锯木般的声音透露着她此刻的得意。

只见低垂着脑袋后撤的雷宏慢慢抬头,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眼眸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动手!”

还不等这一群杀手反应过来,在她们脚下陡然升起一人高的围栏,四面八方锁链交织,将围栏不断收紧、捆绑。

“大公子,可以出来看戏了!”

雷宏脸上的正经维持不过三秒,等破晓成员生擒了天命门杀手之后,她就立刻欢脱起来,朝着纪宁的方向挥舞手臂。

纪宁噌的一声从暗中窜了出来,跳到雷宏面前站定,噼里啪啦张口就是一顿夸奖。

“好你个雷宏,有你的啊!刚刚你帅气英勇的样子就该让凰儿来看看,让她给你涨工钱!”

本来是夸奖的话,但雷宏的表情还是唰的一下就僵了,连忙苦哈哈的朝着纪宁道:

“大公子,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别在主子面前露了,不然少不了一阵特训。”

自家主子虽然平时随你勾肩搭背嬉戏打闹,但一旦认真起来,那绝对是翻脸就不认人的变态。

上一秒她还在和你玩笑,但下一秒看到你的动作缺陷之后,可能就直接给你来一场专项特训了。

就在纪宁惊讶于为什么雷宏这么优秀还会被罚的时候,雷宏也注意到了简墨离的存在,目光收敛转向纪宁继续问道:

“大公子这么晚了来营地,莫不是又想抢我们的帐篷?”

这一路上她们都习惯了扎营的时候多立几个帐篷,说不定纪凰啊、御弈卿啊、纪宁啊这几人随时都可能窜过来蹭地儿睡。

纪宁下巴一扬,理不直气也壮的答了句“当然”,随后转向被五花大绑的天命门杀手,开口询问雷宏:

“我今儿个这是赶上什么活动了吗?”

雷宏猥琐一笑,朝押着布衣杀手的破晓成员挥挥手,咧着嘴角道:

“那可不!大型狗咬狗现场!”

……

营地后方的某顶帐篷里,被看押起来的李路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打斗声,内心忐忑不安。

看这时间应该是六皇女派人来救她们了,但是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敌得过破晓军……

就在李路内心焦急无措的时候,帐篷的门帘被猛然掀开。一个个大型灰色粽子被丢了进来,帐篷内的空间突然间仿佛小了许多。

李路哆嗦着身子看着面前这些凶神恶煞的破晓士兵把灰衣人绑在木桩上,内心突然有一丝绝望。

六皇女派来的人都被抓了,如今还有谁能从邪王手底下救她……

雷宏领着纪宁和简墨离走进来,慢悠悠的在李路面前晃荡一圈。

实际上她是只想带着她们大公子进来看看的,谁知道简墨离此人如此寸步不离的跟着大公子。索性此事也不是什么重大机密,便随她看去了。

“李路,我们抓这些人也下了不少功夫,你是不是该感谢一下我们?”

雷宏走到李路面前蹲下,不怀好意的贱笑。

李路把头别向一边,只觉得雷宏的话是在鄙视她的救兵能力差,嘲讽她们没有可用之人。

雷宏看了她这态度之后也不急不恼,贱兮兮的摸着下巴,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凑近李路,再次开口问道:

“不如你猜猜,若是没有我们抓住这些人,那你如今是该已经脱离牢狱了呢、还是……该命丧黄泉了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铃声,身份暴露

李路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神色先是惊愕,而后慢慢变得恐慌。骤然收缩的瞳孔缓慢恢复,但那涣散的目光却透露着她此刻的绝望。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雷宏一副“咱今儿个非得吓死你”的做派,凑近到李路面前询问两句。随后让人把天命门杀手押到李路面前,扯下面罩让她看个真切。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些可都是六皇女派来处理你的人。”

天命门杀手被塞住了嘴,四肢又都被绑的死死的,只能用眼睛死死的瞪着雷宏和李路。

“哟嚯!这小样儿!还挺冲!”

雷宏吧唧吧唧嘴,伸手毫不客气的一爪子拍在这杀手头上,打得人家眼冒金星。

李路看了看在晕倒边缘的杀手,再看看蹲在地上和她保持平视的雷宏,身体竟然很诚实的朝着杀手的方向挪移了那么一点点。

她觉得吧……这个随手就能把杀手拍晕的女子更可怕。

虽然李路的动作很小,但在场众人也不瞎,而且还都注意着她呢,自然是看得到的。

雷宏额头上滑下几条黑线,缓缓站起身拍拍衣袍,内心徘徊着闪亮亮的三个大字——敲你马!

帐篷内,其余雷宏部下的破晓成员也颤动着肩膀,明显是在憋笑。要不是在李路这些外人面前要顾及她们宏堂主的面子,可能她们现在已经笑喷了。

纪宁咧开嘴角朝雷宏露出八颗洁白牙齿,学着她的样子欠揍的挑了挑眉。

“哟嚯!雷宏,你这亲和度不够啊!”

他就喜欢和自家妹妹的这些部下一起皮,完全不需要顾及那么多礼仪形象,也不需要思虑那么多利益谋算。

在纪宁身旁,简墨离一路沉默无言。此刻也只是看纪宁开心,才放柔了些神色,犀利的视线总是不经意间扫过所有破晓成员。

她怎么觉得……破晓士兵的作战方式与屠生杀手有许多相似之处?

纪宁窜到李路面前,学着纪凰办事时的模样悠闲踱步,痞里痞气朝着李路开口道:

“李路啊,本侯给你算算啊!你看,这贪污朝廷税收是抄家处斩之罪,贪污民灾赈银是流放三族之罪,本侯没记错吧?”

李路闻言,脸色唰的一声变得惨白。

她心里当然也清楚自己犯了重罪,但有沐青杉在,她一直觉得她和沐青杉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以沐青杉那六皇女的权利,救下她应该不成问题。

也正是这样的侥幸心理,才让她直到现在都没有招供出沐青杉。可如今知道了沐青杉要杀她封口,最后一丝生的希望却成了提前夺命的刀刃,这让她怎么能不崩溃?

纪宁仿佛没看到李路的变化,依旧吧唧吧唧着嘴,噼里啪啦继续感叹道:

“这税收和赈银呢,你还恰好斗着胆子全贪了。啧啧啧!这罪名,流放九族都不为过吧?据说李家还是个不小的家族呢,也不知有多少李氏族人因此无辜受牵连,榕城李家指不定就断后了,哎……”

嘶!

破晓众成员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对平时傻愣傻愣的大公子突然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主子家里的人,都是狠人!

嗯,哪怕看起来傻乎乎的!

简墨离的视线从破晓成员身上移开,挪到纪宁身上,满目纵容的继续她的盯夫大业。至于李路此人,根本就不能引起她的半点兴趣。

“……够……够了!”

她李路堂堂一城之主,她李家堂堂的榕城贵族,落到如今的境地,说直白了还不都是他妹妹的错!

李路颤着嗓音朝纪宁斥喝一声,然而接到的是满帐篷女子凉嗖嗖的视线。

丫的,你还敢朝咱大公子吼?

简墨离的目光更是冰冷,不言不语中透露着死亡的寂静。

反观纪宁倒是啥感觉也没有,依旧乐呵呵的朝着李路盘算着:

“瞧,沐青杉连杀手都派来了,你觉得她还准备救你?你们私底下那些勾当,其实邪王和太女心里都清楚,只是没找着个合适的人证。”

“俗话说得好,你不仁我不义。反正现在你招与不招都是一条死路,沐青杉已经把事情做的这么绝,那凭什么你还要为她死命守着?”

“而且你看看,如今给你暂定的罪罚是三族抄斩九族流放,但若是你协助女皇和两位殿下复审,也算是为朝廷立了一功。届时功过半抵,陛下与二位殿下必然酌情处理,你说呢?”

目瞪狗呆的雷宏:……

马耶!

大公子,你把我词儿说完了,那我还说啥玩意儿去?

破晓众吃瓜成员:宏堂主,你别说话,快来吃瓜。今儿个这瓜呐,味道老好了。

纪宁双手背在身后,饶有兴致的继续踱步,等待着李路接下来的反应。

李路再次低下头,沉默之后继续沉默,半晌过后终是畏畏缩缩向纪宁开口问道:

“宁郡侯……此话可是当真……?”

纪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缓缓开口回道:

“最终如何处置,还得看你能为这一系列事件的调查做出多少帮助。所以……李路,榕城李家的命运如何,就看你怎么受审了。”

话落,还不等李路追问些什么,纪宁就带着满满当当的一帐篷人走了出去。

坐在地上的李路看着旁边被绑的不能动弹天命门杀手,虽然心中对纪宁和他那俩姐妹恨到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沐青杉已经放弃她了,只有顺着纪凰和沐梓泫的意思老实招供,才有可能减轻处罚。

……

另一边,刚走出长帐篷的纪宁就被迎面走来的小女孩撞了个满天星。

在他身旁的简墨离连忙伸手扶稳他,心疼的检查他被撞红的鼻子。

而一时没刹住腿的撞人小女孩连忙凑上前去担忧的盯着,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歉意,哭丧着娃娃脸低头对手指,嘴里一直道歉:

“纪宁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嗷……听说主子和主君成亲,我就赶的急了点……听她们说雷宏姐在这边,我就一激动就没刹住……”

纪宁呛着眼泪从鼻子快塌了的痛感中慢慢缓过来,看清面前的小女孩之后直接伸手扒开身边的简墨离,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嗷嗷!小雷禁!天呐你是从哪赶回来的?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别担心了,来来来笑一个,哥哥不疼,真的,一点不疼……”

简墨离看着纪宁红着鼻子开心的对这女孩说不疼,心里那个醋坛子瞬间就开始翻了,一坛接一坛的碎了一地。

不过……这女孩……感觉好熟悉……

正当简墨离蹙眉思索的时候,一阵冬风呼啸而过,掀起衣袍袖口的同时也牵起一阵响动。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从雷禁手腕上传来,四周所有人都神情都有一瞬间的恍惚。雷禁黑溜溜的眼睛猛地瞪圆,娃娃脸上浮起一抹懊恼。

完了!刚完成任务就赶过来,赶路太急,忘了收起来了。而且为什么简墨离不在器门会在这里,她总感觉身份可能瞒不住了……

纪宁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也就扫了一眼雷禁手腕上的铃铛串,随后就继续伸手揉着雷禁的娃娃脸,那叫一个满足啊!

简墨离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一年前那一场向屠生委托任务时的场景在眼前浮现。

那天,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直接进了器门,气定神闲的抛来两个古木盒子,语气沉稳说道“任务结束,请验货”。

她至今还记得那女孩手腕上不经意间露出来的一串不起眼的小饰品——箜引铃!

屠生禁堂主的标志,箜引铃!

箜引铃七色铃铛,合用仅是扰神,但若是分用……据说至今还没有人见过分用的箜引铃之后还能活着。

箜引铃,屠生禁堂主,雷禁。那么……雷宏,雷字八堂主之一?风啸风鸣,风字两首领?

屠生、揽月、破晓、甚至血宫……弈凰、纪凰、御弈卿……

纪凰啊纪凰!你究竟向这世间隐瞒了多少东西?朝堂、军队、江湖、商界,还有哪里是你没有掀起风浪的?

此刻,简墨离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恍然忆起了扶风的话——帝星归位。

纪凰,你当真会走上皇御天下这条路吗?

我作为现任的简氏少主,真的很期待你的答案。

简墨离看着纪宁带雷禁走往炊事营的背影,妖娆冷漠的桃花眼中浮现了难得的兴趣与赞赏。

雷禁娃娃脸上挂着笑,乖乖的跟着纪宁走向炊事营。只是在走路的途中,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恰好与简墨离望向她的目光对上。

屠生。

简墨离无声的念出这两个字,雷禁笑脸一僵。

果然,还是暴露了。看来得她得尽快和纪宁哥哥吃完夜宵,然后去向主子汇报。

……

翌日,冬日暖阳普照之时,帝都一片红火喜庆。烈艳的地毯从帝都城门铺向凰王府对面的气派府邸,府邸大门上三个烫金大字格外瞩目——邪王府!

未及笄不可封王、未及笄不可自立府门,这两条自古以来不变的规定,在沐瑾宣这里好像不存在似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成婚,惊艳帝都

西玖帝国,帝都,城门。

以沐瑾宣、纪宸竹、纪宸吟、晨泽语、沐梓昕五人为首的文武百官抖擞着精神站在城门两边,许忠义一派的官员哪怕心中不愿,也不得不乖乖的做做样子。

自古以来少有帝皇亲自出帝城迎接使臣的例子,更别说还是以这样大的阵仗迎接。沐瑾宣这个舅母做的,对纪凰真的是极尽宠爱了。

“报!启禀女皇,邪王殿下与太女殿下的队伍已经抵达十里亭!”

派到前方盯守的宫女见到破晓军之后连忙赶回来禀报,生怕迟了片刻。

沐瑾宣双手一拍,大叹一句“好”,随后立即挥手让人下去准备。

顿时帝都城门锣鼓喧天,敲锣打鼓的欢悦响动竟是连十里外的纪凰一群人都能听到。

纪宸吟这次倒没有嫌弃沐瑾宣的夸张筹备,反而感叹着时光如梭。明明前段时间那小兔崽子还是个调皮捣蛋的娃娃,这一晃竟已经立业成家了。

不过也不止纪宸吟是这个想法,晨泽语、纪宸竹两人亦然。在他们身后,沐梓昕露出一抹释怀的微笑,眼里唯有最真挚的祝福。

凰儿表妹,要幸福啊!

……

而十里外的十里亭边,暂停行进的队伍快速调整着状态。

“将李路这些人从侧道押进宫,不可扰了成亲的氛围。”

“马车上的红绸,还有马匹上的喜带,再检查一遍,万不可出了纰漏。”

“新人的喜袍也再整理整理,特别是妹夫额头上的朱砂,凰儿你快去补补,一定要美翻帝都城!”

“还有表姐你,你那个披风,换个喜庆的颜色。还有两位前辈,你们……”

纪宁站在队伍前面噼里啪啦的指挥着,简直是比他自个儿成亲还要激动。

哦,话说回来,咱们纪大公子还没成过亲。

简墨离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他旁边,看他嘴巴不停的吧唧着,等他歇一会儿的空隙就递上杯茶。

坐在马车里手拿胭脂盒、认真为御弈卿点朱砂的纪凰勾了勾唇,一边在御弈卿额头点绘,一边开口调笑道:

“哥哥这人,倒是难得正经了一次。阿卿,即将进城了,你可紧张?”

“有些。”

御弈卿掀眸凝视着纪凰洁白的下巴,轻嗅着她萦绕在周身的浅淡幽香,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此刻倒是安定许多。

“原来我的阿卿能武善毒、统御血宫,竟然也是会紧张的。”

纪凰轻笑着收了手,看着他眉心那一点彼岸花开般的朱砂,满意的放下了胭脂盒,伸手拥他入怀。

“别怕,我在。若是谁敢招惹为难阿卿,阿卿只管教训回去便是,哪怕捅破了天也自有为妻撑着。”

纪凰此刻说的话那叫一个威武霸气,要是忽略掉脸上略微孩子气的小傲娇表情,那就真是狂拽炫了。

没办法,娶了爱情的崽啊,就是不喝酒都容易飘啊。

御弈卿被她逗的哭笑不得,伸手轻轻环上她的腰,不过紧张不安的心也算是彻底落下了。

任天下悠悠之口如何评说,他所嫁之人不退半步、所执之手不松分毫,这便足矣。

“阿凰,我婚后若做不好一个好夫君,你当如何?”

“阿卿怎样都是好的。”

“哦?那我婚后若是与你产生争执摩擦,你又当如何?”

“还请夫君好生调教为妻,万不可气伤自己的身子。”

“那若是错在我呢?”

“阿卿不会错。”

“哦?阿凰,若是真错在我呢?”

“为妻必当自觉揽锅。”

“你……”

“好了夫君,乖,让我抱会儿。等入了城,成婚步骤繁琐,还真是舍不得将你交给哥哥他们。”

“……”

御弈卿被堵的哑口无言,准确来说是极其无奈的笑了笑,无奈的同时却又爱极了她的孩子气。

看来她这邪王惧内的名号,真的是去不掉了。邪王君剽悍镇压邪王的传言,也是堵不住了。

罢了,既然在天下人眼中邪王君是个悍夫,那他便承下这悍夫之名又何妨?至少,他是她宠出来的剽悍。

……

西玖帝国,帝都。

满城门的人伸长了脖子盼着,终于盼到了纪凰一行人的队伍。瞬间敲锣打鼓的声音又高了几十个分贝,简直就像打了鸡血。

由于按照西玖的规矩习俗,婚轿不能走半点回头路,所以破晓军的迎亲队伍一路直通邪王府,就连女皇的御轿都退后些许为其避让。

……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偌大的府邸火红一片,随着两位新府主的到来,也开始响起了锣鼓声和炮竹声。

朱红府门吱呀一声打开,整齐排列的侍者鱼贯而出接待宾客。满院餐桌一起蒸腾着热气,玉盘珍馐琼浆玉液勾人脾胃。

“王爷、王君驾到!!!”

守在门口的侍者高声通禀,院内准备的人也都迅速归位行礼。

府门外,一匹漆黑战马疾驰而来驭风止步。紧跟在它身后,八匹战马呼啸而至,收腿扬蹄时带起一阵灰尘。

战马拖带的檀木马车不似平常的婚轿那般精巧,也不会选用人力抬行,极致简单中宣示着战神王府的沉稳。

马车两侧,停步的弑月弑云掀开车帘,恭候着御弈卿下车。

原本弑云还有伤在身不宜乱动,但他说什么也一定要亲自来参加御弈卿的大婚。弑月等人拗不过他,只能在路上精心照看着。

为首的纪凰驭马在府门前停顿三炷香时间,等到后方的宾客都陆续跟上来、进府入席之后,她才翻身下马,走向马车。

弑月弑云掀开车帘候在两侧,端坐车中的御弈卿星瞳潋滟,望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人。

他去年也见过她一身喜袍的模样,虽也绝美无双,但那时她稚气未脱,尚且是个孩子。

短短一年时日,她的身量便已不亚于成年女子。严苛训练下身躯里自带一股干练劲道,与她狂傲疏离的灵魂愈发契合。

看她的每一眼都很熟悉,同时每一眼都很惊艳。

其实不不止御弈卿如此,纪凰亦然。

不管是久别重逢之时,亦或是朝夕相处之日,他总能惊艳她的世界,让她为之痴绝成疯。

这种惊艳,或许在此刻年轻时有关于外表,但更多的一定是来自感觉、来自灵魂。

千里之隔,静思静守;朝夕相对,久处不厌。如此,方谓夫妻。

纪凰走到马车前站定,缓缓朝着御弈卿伸出手,嘴角勾起一抹纯净的笑。恍惚刹那间冬雪消融,春风拂面。

“夫君。”

御弈卿展颜一笑,伸手搭上纪凰温热的手掌。等到下车之后才缓缓启唇,轻声唤道:

“妻主。”

纪凰餍足的眯了眯眼,然而还不等她再亲近一点,纪宁就直线冲了过来,将怀里的绶带塞到两人手里。

“凰儿你别瞎扯着妹夫腻歪,这么多宾客看着等着拜堂呢。”

纪宁凑近两人小声嘀咕一句,然后麻溜溜的跑开,窜到简墨离身边嗑瓜子。

稳坐高堂的纪宸吟看着自家小兔崽子娶夫,原本是开开心心红光满面。可一转眼瞟到纪宁和那个谁谁谁距离亲密,瞬间离当场爆炸只差那么一丢丢丢丢的距离了。

坐在纪宸吟旁边的晨泽语连忙伸手搭在她手上以示安抚,以免自家女儿的成婚现场变成未来儿媳屠宰现场。

嗯,其实说实话,他对简墨离此女还是有些满意的。至少此女剥了许久的瓜子,都尽数进了自家儿子的嘴里。

好了,话题扯回今天的一对主角身上。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红盖头一类的说法,成婚的新人外貌如何,这都是所有来宾直接能看到的。

然而当她们看见御弈卿那倾世容颜之后,惊艳的同时也惊掉了下巴。

这……这不是姻月宴上那个……那个弈卿公子吗?!

不是说这御天十三皇子残废毁容吗?!怎么和弈卿公子一个模样?!

等等……弈卿……御弈卿?!

大部分来宾的神色剧烈转变,惊疑、回想、思索、猜测,最后都转换成了一种慨叹的确认。

好个邪王殿下!看这样子和邪王君之间早就互订终身了吧?

啧啧啧!行啊!真不愧是咱战神王爷!那时候才多大年纪,就给自己找了个绝色夫君。

这要不是邪王殿下不顾一切求娶,恐怕这明珠似的御天十三皇子,可就真蒙尘了吧!

果然啊!谣言不可信,不可信呐!

上座的沐瑾宣昂着下巴,一副骄傲的样子,仿佛纪凰娶回来的是她的女婿一样。

好吧,其实以两家的关系而言,这也差不多是一家的了。

纪宸竹抱着咿呀咿呀扑腾胳膊的沐梓佑,父女俩坐在沐瑾宣的身旁,眼神中竟然默契的出现了同样的无奈。

看来是沐瑾宣让纪宸竹无奈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小小的沐梓佑把爹爹的表情学的有模有样的。

“一拜天地!”

随着这四个字的落下,婚礼才算是开始了。只不过这一声稚嫩软糯的娃娃音,一听就不是傧娘的声音。

对,没错,这是雷禁。而原本该主持成婚的傧娘,此刻正坐在纪宁身后嗑瓜子。

反正邪王府少不了她的工钱,那娃娃愿意喊就去喊吧。

看样子那小娃娃还是邪王殿下麾下的将军之类的领头人物,没看见女皇、皇君、凰王君他们看那娃娃时眼睛都亮了吗?这可不是她得罪得起的。

而站在小板凳上、强行凑个身高的雷禁笑得见牙不见眼,娃娃脸上满是天真无邪。

上次让雨弦那货给抢了,这次她也得给主子和主君喊几嗓子。

纪凰这次倒没有管顾雷禁的调皮,而是握紧手里的绶带,与御弈卿相视一笑。两人缓缓转身,朝着殿外弯腰拜下。

……

“二拜高堂!”

娃娃音刚落,纪凰两人缓缓转了回来,朝着前方上座的所有人弯腰。

不只是纪宸吟和晨泽语,还有沐瑾宣和纪宸竹,药圣子和毒圣子。

……

“夫妻对拜!”

第三拜,二人朝着中间转身,视线交错间凤眸恰好对上星瞳,两人在柔情凝视中缓缓弯腰。

……

“礼成!将王君送入洞房!哥哥姐姐们!出来闹洞房灌酒了!”

雷禁兴奋的红着脸大喊一声,混迹在来宾中的许多曼城成员突然窜了出来,直接将纪凰和御弈卿给分开推走了。

而正在给纪宁剥瓜子的简墨离神色一凝,视线直接锁定了她熟悉无比的身影,和那道身影旁边另一道碍眼的身影。

正急着闹洞房的简墨分后背一僵,机械的转了个头,果不其然就看到他家姐姐要冷脸教训他的表情。

拜托,不是雷禁小堂主说身份已经暴露在姐姐面前了吗?姐姐现在这一脸气愤是闹哪样……

而简墨分不知道的是,简墨离气的不是他不和她说屠生揽月的事,毕竟她简墨离也不是那种让亲弟弟去当内应的人。

但她气的是自家弟弟身边的那个女子啊!那女子看自家弟弟的眼神,绝对图谋不轨!

第一百四十章:木讷,实力单身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正给简墨分交代西玖揽月分部诸多事宜的雨凝蹙了蹙眉,转身抬头,视线锁定了简墨离的方向。

与墨分有几分相像,又出现在大公子身边的女子,不用猜都知道是谁。但这简墨离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她不记得自己哪里招惹过此人。

本着揽月屠生与器门友好合作的宗旨,雨凝还是斟了杯酒,绕开人群走向简墨离。

“大公子、简少主,幸会。在下雨凝,邪王麾下下属之一。”

简墨离冷哼一声,原本是打算上前带走简墨分来着,结果被纪宁歪着脑袋瞄了一眼,下一秒就自觉的拿起了酒杯。

“幸会。”

天地良心,能敷衍的咬牙说出这两个字,都完全是看在纪宁的面子上,不然她现在早就拔剑了!

而也就是这么一杯酒的空档里,御弈卿已经被简墨分、电暮一群人拥簇进了主院婚房,就连刚刚站在简墨离身边的纪宁都拉着沐梓昕去凑热闹了。

没了纪宁在,简墨离的神情可谓是直接冻结,将至冰点的语气冷冷道:

“雨凝护法方才在与家弟探讨什么?”

雨凝眉心一跳,虽然觉得简墨分他姐姐此话问得很是强势,却还是礼仪式的温声答道:

“揽月琐事罢了,不知简少主问此有何贵干?”

雨凝本以为她说了是揽月的事之后,简墨离就会打住这个话题,谁知简墨离张嘴就继续问道:

“揽月众多成员,为何雨凝护法要与家弟商讨?”

嗯?

墨分虽有些小脾气,但相处起来性子尚可,他姐姐怎么如此强势?

雨凝有那么一瞬间想结束聊天,却还是顾及到此人是简墨分的姐姐,又是器门的门主,这才谦雅的继续答道:

“在下不才,恰好是令弟的教导师傅,教习他打理揽月大小事宜。”

雨凝话落,简墨离的眉头简直皱的可以夹死只苍蝇了,半晌才再次开口道:

“家弟愚钝,怕是难得学懂,雨凝护法为何不去教导其余成员?”

雨凝蹙了蹙眉,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不爽作为姐姐的简墨离说墨分那小子愚钝,不过她还是礼貌的答道:

“令弟天资聪颖一点即通,还请简少主不必担忧。至于其余成员……在下名下只有墨分一人需要教导,其余揽月成员自有主子安排,不在在下管理范围内。”

墨分……?

墨分?!

简墨离眼刀子唰唰刷的就扫了过去,捏紧的拳头大有出手的架势。

丫的!谁准许她叫的这么亲热的?!

雨凝自然是感觉得到简墨离对她的敌意,只是她真的不太懂墨分的姐姐为何如此敌对她,难不成她长了一张招仇恨的脸?

正当两人之间的气氛极速凝固时,一道欠扁的声音插了进来,成功的搅乱了开战氛围。

“哎哟你俩在这大眼瞪小眼干啥呢?走走走,喝酒去!今儿个咱们轮着上,非得把主子灌趴下!”

雷宏冲过来站在雨凝左边,伸出胳膊搭在她肩膀上,成功收到了雨凝护法一记嫌弃的白眼。

而雨凝右边又冲过来一只风鸣,同样的伸出胳膊搭在雨凝另一侧肩膀上,帮着雷宏搭腔道:

“走走走,雨凝,喝酒去!女皇还等着咱们一起灌主子酒呢!”

丫的这蠢蛋!做生意的时候贼精贼精的,怎么这时候脑子短路?想娶人家弟弟还在这跟人家做姐姐的杠上,真是活该单身!

风鸣在心里疯狂叹气,一边哔哔着雨凝智障论之一二三,一边朝着一旁的风啸使眼神。

风啸点点头,侧身拦在简墨离和雨凝中间。就在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转移话题的时候,简墨离已经先她一步开口道:

“带我去找纪凰。”

呃……

风啸眼角一抽,将酝酿到喉咙的话咽了下去,侧身朝纪凰的方向伸出手,不卑不亢开口道

“简少主,请。”

这个雨凝……哎!活该单身!

等到风啸领着简墨离走远之后,风鸣和雷宏立马收回手,还顺势在雨凝肩膀上恶狠狠的拍了一下。

“你丫的!神都帮不了你!”

“蠢了吧唧!没救了!”

语罢,风鸣雷宏俩人一副“恨铁不成钢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重重的对着雨凝叹了口气,然后勾肩搭背的撤了。

雨凝看着两人勾肩搭背走远的背影,眼眸里飘起满满的疑惑,疑惑的同时还带着几分嫌弃。

这俩傻子在说些什么玩意儿?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雨凝干脆拂了拂衣袖,转身朝着主院走去。

算了,管那俩傻子在抽什么风,她还是去把没交代完的事给墨分那小子交代清楚。

……

至于此刻纪凰那边的情景,简墨离过去之后看到的是这样的:

“喝!主子!继续继续!”

“就是!主母可千万别停,不然咱们不会让你进主子房里的!”

“凰丫头,今天你要是不把咱们全喝趴下,看来是见不到弈卿小子的咯!”

“还说什么,来!给太女殿下和主子满上!”

“等等等等……嗝!给老妇也满上……满上!”

“哈哈哈哈!雷禁快来!把前辈到客房休息!”

“……”

……两刻钟后……

“……嗝!来!继……继续!”

“哈哈!又倒一个!来来来,把电榆拖回房里去!”

“快!下一个谁上?!没人上我可就上了啊!”

“上啊你!苏靳你今儿个咋这客套呢?快上!”

“喝喝喝!快快快,给凰丫头满上!”

“满上个什么?算了算了!直接上酒坛子!”

“是啊!和咱主子拼酒,要用坛!”

“……”

……又两刻钟后……

“拖下去!都拖下去!拖房里去啊!可别瞎丢院子里!一会儿挡着路了!”

“来来来!还有谁上!再不上主子可就要进洞房了啊!”

“饮血!快来!”

“啊?!为什么叫我?!那谁……恒……呸!那啥?四皇女呢?!”

“四皇女已经在拖去客房的路上了!”

“啥?!我……我……”

“别哔哔了!就你!上!”

……再两刻钟后……

“……还……还有谁上……?”

“咳咳!女皇陛下,好像到您了……”

“啥?!呃……那个……凰丫头!朕听见小十八在哭,皇君肯定顾不过来,你们吃好喝好,朕先去了啊!”

“诶!女皇怎么遛这么快?!那啥……雷禁?”

“嗷?!人家还是个孩子嗷!”

“算了算了!首领!快来救场!”

无缘无故躺枪的风啸:“……守卫王府责任重大,不可饮酒。”

和主子拼酒,这群货是不要命了吗?

纪凰眯着眼,视线扫过对面这群家伙,提着空荡荡的酒坛开口问道:

“还有没有?”

呃……

仅剩的几个清醒的家伙面面相觑,随后一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个时辰前说的要把纪凰喝趴的豪言壮语,已经不知道被抛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废话!带头的女皇陛下都开溜了!她们可不想瘫在床上醉晕到明天!

在一旁围观的众多官员、官员家属也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整齐的后退一步,生怕被扯过去灌酒。

邪王殿下这酒量,跟喝水似的!傻子才凑上去拼……

“纪凰,我跟你喝。”

还不等众人在心里哔叨完,一道黑色身影就站到了纪凰对面,掀开了酒坛上的封口。

纪凰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对面的简墨离,同样的也开始打开一坛新酒。

酒坛碰撞后,两名同样高傲的天之骄女一起仰头猛灌,灼烈的酒如同白开水一样顺着喉咙咽下。

“……哇!猛啊!”

“丫的!这简直是姑嫂拼酒现场啊!”

“主子快喝!简小姐别停啊!”

……

任旁边的人怎么叫,拼酒的两人都还是一样的速度,不赶不慢的喝着。与其说是拼酒,倒不如说是一种气场的较量。

一个如寒月般冷漠,稳重,犀利。

一个如骄阳般桀骜,邪肆,狷狂。

旗鼓相当,约莫说的就是这样了。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也不知道两人灌下了多少坛酒。正当纪凰勾着唇准备再开下一坛的时候,简墨离眯着眼眸,沉声开口道:

“不必,本主可不想现在就躺客房。”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这么多坛酒灌下去,她已经感觉脑袋有点重了,而纪凰如今还清醒的很。

喝趴了这么多成年女子,这小丫头倒真的是好酒量,看来真的是不能拿以普通女孩的标准来看她。

“承让。”

纪凰放下手里的酒坛,扫了众人一眼,邪肆一笑开口道:

“今日玩的野了些,让诸位见笑了。还请各位入席就坐,不必拘束。”

还以为要被灌酒的围观大臣松了口气,连忙拱手客套到:

“邪王殿下好酒量!这番话实在客气!”

“微臣恭祝邪王殿下娶得佳人!”

“微臣恭祝邪王和王君百年好合,早得麟女。”

“……”

纪凰对这些人的恭祝回以一笑,傲立如松伸手客气道:

“诸位请。”

一帮大臣诚惶诚恐,连忙笑呵呵伸手弯腰,避让出一条道,开口道:

“邪王殿下请。”

纪凰挑了挑眉,也不再与她们纠结,迈步朝着主殿方向走去。

简墨离随即迈步跟上,走在纪凰身侧开口道:

“纪凰,有一事与你相商。”

“哦?”

纪凰似笑非笑的看着简墨离,打量半晌后才悠悠开口询问道:

“何事?”

好似简墨离与她商议合作时都没这么严肃吧?她倒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简墨离这么正经的追着她商量。

“嗯……咳!就是……能否为墨分换个教导师傅?”

“嗯?”

纪凰被简墨离的要求雷懵了,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不过简墨分跟着雨凝进步不小,为什么简墨离会反对?

正当她准备开口了解一下情况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风啸捂着嘴干咳两声。

纪凰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风鸣和雷宏两个家伙以一种让人极其恶寒的姿势隔空噘嘴。

被辣到眼睛的纪凰当时心里是这样的:……

简墨离看到纪凰石化的呆滞神情后也转过头去,而在她转头的瞬间,风鸣和雷宏已经一本正经的抿嘴站好了。

“纪凰?”

简墨离叫了一声,纪凰才慢慢回神,从刚才那辣眼睛的一幕中缓过神来。

“这个……雨凝的身份你该清楚才是,而简墨分的天赋也确实不差。如今让雨凝教导他是最为合适的,若是换了旁人,怕是还教导不来。”

虽然被辣了眼,但刚刚那俩货的意思她还是大致明白了一点。

好个雨凝,居然敢玩办公室恋情?还不让她知道?现在还要让她救场?

扣工钱,嗯!必须扣那货工钱!

“……嗯。”

雨凝是什么身份她怎么会不知道?纪凰麾下雨字四护法之一,统管着纪凰势下揽月,可谓是天下商界的一大霸主。

简墨离无法反驳的应了一声,却还是不放心把自家弟弟交给对他图谋不轨的女人。

正当她准备再和纪凰交代两句的时候,纪宸吟身边的贴身护卫朝她走来,略带同情的开口道:

“简小姐,凰王有请。”

纪凰了然的勾起唇,拍拍简墨离的肩膀,幸灾乐祸笑着道了一句:

“简小姐,保重。”

自家母王暴躁起来,可真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

……

第一百四十一章:解释,她的过往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府中前院高朋满座鼓乐齐鸣,而后院却是剑拔弩张气氛凝结。

主院内,被送入洞房的御弈卿端坐在床沿,静静地把玩着左手的戒指,听着对面几名男子哔哔纪凰的初恋情史。

“瞧着王君的气质真是顶好的,与梦诺堂兄竟有几分相似,难怪邪王喜欢。”

沐连城一身暗绿长袍,浓艳的妆容掩盖了原本的肤色,高挑的眼尾带着阴郁癫狂。

“沐连城!今儿个是凰儿大喜的日子,本侯不想做的难看。但本侯警告你,你要是再在这儿挑拨离间招惹是非,别怪本侯不客气!”

纪宁捏紧拳头差点动手,幸好弑月和简墨分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

“大公子,消消火。”

“是啊,纪宁哥哥,别冲动别冲动。”

江允安站在一旁都有些看不过去,开口朝着沐连城道:

“八皇子此言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依臣子看来,邪王君一身风华是少有人及的。”

在江允安身边,与他相交甚好的李默书也开口给他和纪宁帮腔道:

“嫉妒可不是诋毁的理由。”

沐连城斜睨这三人一眼,随后看了看他身旁的许梦诺,再看了看床上端坐着云淡风轻的御弈卿,继续开口道:

“难道不是吗?当初邪王殿下为了梦诺堂兄要死要活的事,全帝都可是老幼皆知呢!”

话落,沐连城还特地看了御弈卿一眼,嘲讽的开口问道:

“邪王君可想知道当初邪王殿下是多么的专情痴心?若是你想知道,本皇子可以给你讲讲哦!”

许梦诺蹙了蹙眉,虽然他也是想要让御弈卿知晓此事,借以引起他们夫妻二人的争端。但是沐连城此举,是否太过放肆了些?

“八皇子!今日可是邪王殿下新婚大喜,皇君、凰王君他们可都在这府上……”

“皇君、凰王君、九皇子驾到!”

许梦诺话还没说完,门外的通禀声就已经响起来了。

房内的人连忙屈膝行礼高呼千岁,刚刚挑事的沐连城也还得规规矩矩的蹲下行礼。

被人挤满的房间里,也就只有御弈卿仅仅只是站起身微微弯腰。动作中仅有晚辈的礼貌,没有半点身份的谦卑。

“都平身吧!本君说来看看弈卿,却不想这房中竟有这么多男儿,诸位公子还真是有心了!”

晨泽语领着御弈卿坐回去,而后看着这满房男子,继续冷声道:

“今后弈卿就是这邪王府的王君了,众家公子也确实该拜见一下,留个印象。”

晨泽语在所有帝都男儿眼中一向都是温润好说话的形象,如今冷下脸沉下声来,还真的让人有几分畏惧。

纪宸竹也站到御弈卿另一边,顺着晨泽语的话开口道:

“既然诸位身为世家公子,便该知晓礼仪尊卑。虽然邪王君不在意某些小打小闹,但本君的眼里是揉不得半粒沙子的!”

纪宸竹也极少在世家公子面前这样动怒,在这些公子们眼里,皇君与凰王君本都是不管顾小事的人,这也是他们敢在御弈卿这里挑事的部分原因。

“皇君息怒!凰王君息怒!”

众多公子跪成一片,看得纪宁冷哼一声很是解气。沐连城的瞳孔缩了缩,却还是梗起脖子朝着纪宸竹问道:

“众位公子不过与邪王君开个玩笑罢了,莫非邪王君这点气量都没有?若是如此,本皇子也无话可说了。”

纪宸竹微微皱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御弈卿站起身走向沐连城。

“玩笑?”

御弈卿缓缓吐出这两个字,似乎是在斟酌其中的含义,半晌才继续开口道:

“本君也想与八皇子开个玩笑,不知八皇子可有气量接下?”

御弈卿一步步靠近,沐连城一步步后退。身体的本能想要让他退缩避开,但颜面却不许他表现出丝毫畏缩。

“邪王君想开什么玩笑,尽管说了便是。”

御弈卿闻言轻笑一声,缓缓启唇道:

“本君的玩笑,可不是用说的呢……弑月!”

“属下在!”

弑月放开拽着纪宁的手,走到御弈卿面前恭敬低头。

“邪王殿下前段时间是不是与本君商讨过一个阵法?主攻东还是主攻西,本君与邪王一直未曾议出答案,今日还真是多亏八皇子配合了。”

弑月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朝着简墨分他们招招手。一群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沐连城押出房间,开始胖揍。

主子哪有与主母商讨阵法,不过是随口编个打人的理由罢了!不过这沐连城也确实欠打,大喜的日子真是闹心!

弑云站在门口看得激动,要不是身上有伤,他绝对是冲上去下手最狠的那一个!

房内其余人听着屋外拳头亲吻肉体的声音,皆是一阵瑟缩,生怕也被这邪王君丢出去挨揍。

纪宸竹和晨泽语相视一笑,倒像是放心了的样子。

他们原本还担心御弈卿云淡风轻的性子会给人欺上头的机会,可现在看来,这孩子和凰儿大抵是一样的。他们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哪有人能欺负到他们啊?

沐连城的惊叫声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后,御弈卿才不紧不慢的下令让人停手。

等到弑月一群人再把沐连城押进来时,沐连城那鼻青脸肿的样子,估计许莲雅见了都认不出来。

“原来左攻或是右攻差别都不大,此番多谢八皇子配合。”

御弈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纪宸竹随后也立即让人把沐连城带回宫去交给许莲雅好生教导。

出了这一茬事之后,各家公子也纷纷请辞,脚底抹油般的就遛了。

晨泽语犹豫片刻,也只劝了御弈卿两句别多想之后就和纪宸竹离开了。毕竟凰儿曾经干的那档子事,也确实是事实。

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她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吧。

晨泽语和纪宸竹离开后,房内就只剩下御弈卿较为熟悉亲近的纪宁、弑月、弑云、电暮几人。

几人本欲开口劝解些什么,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被御弈卿以身子困乏为由请出去了。

所有人都出去后,坐在桌边的御弈卿依旧纹丝不动,只是拿杯子的手却攥的发白。

因为在意,所以不可能不介意。

……

天色渐晚,宾客陆续离去之后,纪凰才揉着眉心回到主院。

然而还不等她踏进门,就被一旁潜伏许久的纪宁给一把拽走。纪凰正准备开口询问时,纪宁就已经开始噼里啪啦讲下午的时候沐连城挑的那档子事。

“凰儿啊……乖乖认个错,和妹夫好好谈谈。”

纪宁说完这一句之后,也不管纪凰是个什么表情,就直接把她推到了房门口。

嗯,然后就极其不讲义气的遛了。

没办法,谁让他家墨离不小心摔了呢,还摔的挺严重的的,他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

房门口,风中凌乱的纪凰第三次伸手,但还是没有组织好语言去解释。

就在她又准备放下手的时候,房内终于穿传来了御弈卿隐忍的低沉嗓音:

“进来。”

她还是头一次面对他时如此局促呢!

门外的纪凰闻言身子僵了一瞬,随后长吁口气推门而入。

“阿卿,你可还气着?”

刚问完纪凰就想给自己两耳刮子,真是傻!哪壶不开提哪壶!

御弈卿倒是被她给气笑了,眼眸中酝酿着无法言说的汹涌深沉,淡淡开口问道:

“你不准备解释?”

纪凰闻言叹了口气,转身关上房门,低声问道:

“我若解释,你可敢信?”

御弈卿缓缓抬头凝视着纪凰的双眸,一字一句道:

“你若解释,我自然信。”

纪凰嘴角扯出一抹笑,缓缓闭上双眼。前世今生如同如同镜花水月般在眼前飞快闪现,飞快消逝。

这一瞬,她身上出现了一个十四岁女孩不可能有的沧桑。那份亘古的孤寂,如同历经了数百次轮回,魂无所依。

原本气恼的御弈卿也忘却了心里的怒,眼里心里唯有面前这一个她。

此刻的他好似听到了她来自灵魂深处的悲啼呜咽,不禁伸手拥她入怀,声音带上些许轻颤:

“不必解释了,我信你。”

只求你不要再这样,你那些我未曾参与的过去,我虽不知晓,但此刻我比你更不想提及。

纪凰缓缓睁眼,敛去一身悲寂,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邪肆道:

“为妻可舍不得夫君胡乱伤心,此事还是向夫君交代清楚的好。”

御弈卿闻言紧握双手,下一瞬却被一双更温暖的手覆上。

“阿卿,你该知道的。至少,知道我是谁。”

“浩瀚宇宙中,不止我们脚下这一个世界。曾经有个女孩,就生活在一个机械而现实的世界。”

“那个女孩从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在孤儿收容所长大。随着她渐渐成长,产生了与平常小孩不一样的各种观念。因为她强横狂妄,思想危险,所以被逐出了文明教育的收容所。”

“八岁的女孩无处可去,却被人贩子骗进了贩卖人体器官的地方。那一天,她第一次杀了人,虽然害怕,但鲜血却带给了她不一样的安全感。”

“而后,她被执行任务的佣兵发现,并被带到了佣兵孤岛。佣兵孤岛就像是为女孩量身打造的原始世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她在那里十年如一日的训练,一点点成长,一点点强大。之后的之后,她成了佣兵孤岛的统治者,成了佣兵界的无冕之王。”

“鲜血为这个恶魔铺了一条康庄大道,杀戮和死亡成了她的标志。她虽然讨厌血腥,但她知道,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直到有一天,一个棘手的任务她不得不出手解决。而在解决完任务之后,她却也因为事故身亡。”

“等她再次睁眼后,她还是叫纪凰,但生活却已经截然不同。”

“她突然有了父母,有了兄长,有了舅舅……有了许多疼爱她的人。她不知道自己配不配拥有这些温暖,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份温暖。”

“后来,她为了能在新的世界站稳脚跟,毅然决定去发展属于她的势力,打造属于她的又一个王国。而在这途中,她遇到了一名男子。”

“那男子好像对她有种莫名的引力,一点一点填补她残缺的灵魂。她甚至在想,是否自己穿越千年,原是为他而来。”

“她们在她十二岁时相识相知,十三岁时相爱相守,十四岁时携手成婚。至于往后余生,便交由时光书写。”

……

第一百四十二章:婚后,没羞没臊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是夜,微弱的烛火闪跃。床幔翻飞间,床上紧密交缠的两道人影织绘出一幅荼蘼画卷。

“阿凰……嗯!”

“乖……交给我。”

“嗯……!别……”

……

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枕边的床单,下一瞬,一只修长的手准确的覆上那只手,十指交缠间纵情律动。

夜,还很长。

……

翌日,院外守着的弑云等人都自觉封闭听觉,数着蚂蚁等着两位主子出来。

然而,门并没有开。

第二日,风啸风鸣干脆端着碗在院外守着。然而,门依旧没开。

第三日,弑月突然有点担心自家主子,吩咐厨房备好补身子的药膳。

而这一天,住在对门的凰王殿下和凰王君也终于忍不住过来串门了,还附带上一脸喟叹的女皇陛下。

大婚后一天她们就在等着这小兔崽子带着弈卿小子过来敬茶,结果这小兔崽子倒好,直接……咳咳!直接没来!

而且这小兔崽子第一天不来就算了,第二天竟也……!咳咳!这都第三天了,再怎么也该有个节制吧?

而此刻,一脸喟叹的沐瑾宣惊讶于她家凰丫头的热烈时,也有些为御弈卿担忧。

……

凰王府大殿,上座的几位大佬都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而下方,站着面面相觑的风啸几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禀报。

……

主院内,一缕阳光恰好铺洒在床上,照亮安睡之人的脸庞。

御弈卿蹙了蹙眉缓缓睁眼,迷蒙的脑海中闪过这三日的亲密放纵,瞬间清醒了许多。

他轻轻侧头,入眼的就是一张放大的绝世美颜。好像经历过人事之后,这张熟悉的脸庞变得更加魅惑人心。

御弈卿眨眨眼眸缓缓伸手,如玉的手指轻轻抚上枕边人的脸庞,描摹着她那一抹薄唇。

睡时如此安静唯美,为何勾唇时却那般邪肆呢?

御弈卿的手突然一顿,正欲收回时却已经被人逮了个正着。

“阿卿,早安。”

纪凰将他的手放到唇边轻啄一口,熠熠生辉的凤眸中哪有半点刚睡醒的模样?

“何时醒的?”

早该猜到以她的体能,是不会在他之后才醒的。

“半个时辰前。”

怕打扰到他睡觉,才一直没有起床。

纪凰伸手拥他入怀,在他额头印下一吻,随后声音嘶哑问道:

“可有不适?”

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男女身体构造与前世不太一样,所以在某方面的欲望值也有些不同。

好吧,说直白了,其实就是她在面对他时有些克制不住。嗯,然后稍微有点放纵。

御弈卿闻言耳根有些泛红,却还是瞥了一眼纪凰,淡淡答道:

“没有。”

他此刻是该庆幸自己武功底子好吗?倘若他是从小娇养着,此番必然是受不住她这般索取的。

看来她前世今生数十载,还真没白憋着。不过其实话说回来,这两天他也有些疯狂。

可能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一时间有些担忧她会如同来这个世界时那般悄无声息的回到她的世界,所以不顾一切的想真切感受她的存在。

若不是她再三保证不可能再回去,他可能真的会疯魔。

纪凰看他这略带担忧的傲娇表情,难以自控的翻身压了上去。吻,顺势落下。

温热的唇瓣吻过额头一路往下,眉眼、鼻尖、唇瓣,唇齿交缠间牵起一条银丝。

修长的手也不安分的开始摸索,顺着脊背勾勒出他精瘦健美的身形。手指轻勾解开松垮的系带,红痕荼蘼的身躯刺激着她的感官。

呼吸慢慢开始变得沉重,此起彼伏的喘息慢慢响起。纪凰埋首在他脖颈间吮吸流连,留下一串红印后才恋恋不舍的继续往下。

“阿凰……别!”

第三日了,再不去向岳父岳母敬酒,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阿卿……给我。”

纪凰封住了他的唇,灵活的舌头慢慢撬开他的防守,在他的领域攻略城池,掠夺他口中最后一丝气息。

御弈卿原本想要推开她的手此刻也酸软无力,完全被她掌控的身躯竟然本能的做出了回应,让他无奈至极。

纪凰俯首在他耳边,伸舌顶进他的耳蜗,含糊不清道:

“阿卿……你也想要的。”

御弈卿的耳根瞬间充血般通红,索性把脸埋在她怀里,不去看这荼蘼至极的一幕。

纪凰轻笑一声,温热的吻缓缓在他侧脸上落下,极尽温柔极尽缠绵。

空气一点点升温,就在亲密交缠的两人即将融为一体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带动了纪凰无边的凉意。

门外的风鸣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顶着这股死亡的寒意哆嗦道:

“主子、主君,女皇、凰王她们已经在殿中候了半个时辰了!”

风鸣此刻简直是眼泪都要滴下来了,刚刚她们二十几个人在那猜拳,怎么偏偏输的就是她呢?!

后背这股凉意简直比这个天气冲冷水澡还凉,就问她还有希望活到今年年节吗?

房内,无法纾解的御弈卿算是体会到先前纪凰冲冷水澡的感觉了。不过他还是伸手推了推纪凰,示意她正经一点。

脸色阴沉到可以滴墨的纪凰咬了咬牙,恶狠狠的在御弈卿脸上啄了一口,披上外袍站起身。

正当御弈卿准备起身的时候,纪凰直接拿被子将他裹成了一个蚕蛹,打横抱进了主院后方的温泉。

而此刻门外,风鸣的小心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只见她试探性的敲了敲门、再敲了敲门,欲哭无泪。

主子啊!你到底是听没听到啊!

……

主殿里,又等了一刻钟的纪宸吟狠狠磨了磨牙。

这个不知节制的小兔崽子!

晨泽语在一旁品茶不语,然而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他双颊的粉色。

凰儿此次……也太……

沐瑾宣倒是一副为长不尊的模样,和药圣子毒圣子凑成一团叽叽歪歪,讨论着那新婚的小俩口啥时候能出房门。

……

“王爷、王君驾到!”

殿外的侍女大声通禀,殿内的众人瞬间把视线都集中到了执手走进殿的两人身上。

才沐浴更衣完的纪凰两人周身还萦绕着不可言说的亲密氛围,尤其是御弈卿素来谪仙般冷淡缥缈的脸庞上染上红尘俗欲,看得愈发的明显。

纪凰牵着御弈卿走到大殿中间,面对着这几位大佬弯腰道:

“儿臣见过母王、父君,见过舅母、两位师傅。”

“臣婿见过母王、父君,见过舅母、义父义母。”

纪宸吟在御弈卿看不到的角度很是直接的瞪了纪凰一眼,随后朝着御弈卿笑道: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

纪凰朝着她家母王翻个白眼,随后扶着她家夫君站稳,接过一旁弑月递来的托盘。

御弈卿端起一杯茶递到纪宸吟面前,等纪宸吟笑着喝下茶水发了红包之后,才端起第二杯茶递给晨泽语。

如此往复,等五杯茶都敬完了才能停下。

然而,等御弈卿敬完茶之后,他就被晨泽语直接带去了对门的凰王府,说是纪家有些东西该交付到他手上。

纪凰看着御弈卿被带走的背影,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两句,就被纪宸吟几人团团围住。

“母王,你这是干嘛?”

纪凰看着纪宸吟那纠结的表情,无语的再次翻个白眼,一侧眸又恰好看到沐瑾宣那带着赞叹的惊奇目光。

终于,纠结了半天的纪宸吟,还是隐晦的开口道:

“咳咳!小兔崽子……适当节制。”

话音刚落,还不等纪凰反应过来,她就直接拎着沐瑾宣的后衣领大步离开了,留下纪凰在风中凌乱。

毒圣子和药圣子也凑了上来,二话不说一人一边拽着纪凰的胳膊开始把脉,一边把脉还一边念叨着:

“这不对啊……咋不虚呢?”

“哎……年轻就是好啊!”

纪凰:“……”

……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

“啊!!!”

痛苦的喊叫声并没有赢来来旁人的营救,也更加不会引起施暴者的怜悯。

严筱儿蜷缩着身子,眼角的泪水如同唇边的血,决堤般止不住的流淌。

单倾颜坐在一旁,好似完全听不到这哀嚎,妖娆的眸子里只有愤怒与深藏的恨意。

单氏《隐族录》!

那贼人最好别让他查出来,若是让他知道是谁擅闯他单氏祖地盗取《隐族录》,他定要将那人剥皮抽筋鞭笞养蛊!

室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严筱儿痛苦的样子,她们心里对单倾颜也愈发的忌惮畏惧。

单倾颜慢慢给自己倒了杯水,随意开口问道:

“本主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在他身后,几名黑衣杀手不敢胡乱开口,瞬间无人答话。

看到单倾颜略微不耐的神情后,才有一名黑衣杀手壮着胆子站了出来,拘谨开口道:

“东辰帝国国师萧阮琛与御天十二皇子御萦雪已经完婚,但成婚当晚有一男子闯入国师府,带人殴打了御萦雪。萧阮琛并未严惩,御萦雪不依不饶,三人不欢而散,至今关于此事的流言蜚语都仍然不少。”

单倾颜饮下杯中茶水,指尖摩擦着杯沿,沉声道:

“继续。”

据说萧氏家族三小姐萧阮琛在隐族内已有正夫,且那正夫身份不低性子娇纵,怎么能忍受萧阮琛再给另一名男子正夫的名头?

而御萦雪也是一样的高傲性子,大婚当日被人这样欺辱,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为了一个女人闹起这样的后院争端,这两名男子啊,果真是蠢钝!

答话的黑衣杀手自然不知道单倾颜在想些什么,于是遵循着他的命令继续开口道:

“南罡帝国太师欧阳涟风似是与南罡皇室起了争执,但南罡皇室并未对其做出惩罚,目前欧阳涟风也离开了南罡帝国,不知所踪。”

单倾颜“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至于欧阳涟风,恐怕是被召回欧阳家族了吧?上次没能解决了她,还真是一大遗憾!

“还有御天十三皇子御弈卿,如今已经是西玖帝国邪王君,据说与西玖邪王恩爱非常。西玖使团返程途中偶遇毒圣子与药圣子,这二人治好了御弈卿的断腿。但……”

黑衣杀手停顿片刻,看到单倾颜不耐的目光后才连忙接着说道:

“但御弈卿并未毁颜,看其长相极有可能就是半年前被纪凰带入姻月宴的公子。属下认为他的残废也是假的,不过是在御天帝国避开争端的手段罢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怀疑,风雨欲起

单倾颜手中的茶杯骤然碎裂,散落一地瓷片。

残废……毁颜……

腿疾……面具……

药圣子……毒圣子……

实力超常……女孩身量……

脑海里有关半年前姻月宴那日的记忆清晰浮现,那名谪仙公子的身影居然与他恨之入骨的那道身影慢慢重合起来。

若是……御弈卿便是血宫之主呢?!

“传令下去!加快对北霄士兵的改造!”

“是!”

……

时间如指尖流沙般消逝,转眼间便已经到了年节的前七日。而在四海同庆的年节之前的这几日里,西玖帝都还有另一场盛宴。

半年前姻月宴上,女皇虽然为二皇女和胡大公子赐了婚,但婚期却是定在了年节前,也正是接下来的几天内。

前些天里,由于皇室王室审查榕城李路贪污一案,牵连出了许多同流合污的逆党,惹得女皇勃然大怒。涉嫌此事的众多官员州史,轻则流放,重则凌迟。

而此事被揭发的幕后头目六皇女沐青杉,更是被直接剔除皇籍,贬为荒凉边城的镇守城主,终生不得踏入帝都半步。

但本该三族抄斩九族流放的李路,却因为配合邪王殿下、太女殿下的调查,向女皇揭发有功,酌情处以嫡系抄斩三族流放之罚。

不过李润却因为早与沐青杉定下婚约在先,逃脱了一死。但李润的母亲李路在女皇面前直接揭发了沐青杉,想想也知道李润嫁给沐青杉之后在荒凉边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总之,这一场闹剧可谓是在国内对所有私下动作的官员敲响了警钟,一时间西玖的官风也变得清廉不少。

……

西玖帝国,帝都,胡将军府。

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残夜时,早已布置好的婚庆场景的将军府里就开始忙碌起来。小厮侍女们抬着各式各样的用品在府内穿梭,不敢有丝毫懈怠。

与皇家的结姻非比寻常,出不得半点差错,否则不仅丢了将军府的面子、让大公子嫁过去之后难堪,还极有可能影响到将军府日后的发展。

将军府内,一处水仙花竞相绽放的院落里,小厮佣夫的出入比起其余院落来更加频繁。

这里,正是大婚双方中男方的闺院,胡将军府如今唯一的后嗣——胡笛的院落。

院落主房里,一身喜袍的胡笛坐在铜镜前,看着宫里雅皇侍派来的老公公们为他束发,嫣红的唇瓣不自觉的翘了起来,扑上金粉的眼角蕴满憧憬。

虽然这小半年来二皇女忙于政事,但依旧会抽出些空余时间陪他游湖、逛街、赏花……这便已经足够了。

他相信她的忙碌只是暂时的,等到他们两人大婚之后便能朝夕相处,届时必然有更多的时间相互了解相互依赖。而且一旦二皇女夺位成功,他便是与她携手共理这万里山河之人!

此时的胡笛已经被沐嫣桐营造的那些所谓的甜蜜爱情冲昏了头脑,最初为胡家官荣谋算计量的本意也渐渐消磨。

如今的他,虽然依旧希望沐嫣桐能够登上九五尊位,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二人的未来,而非胡家。

“看看!咱们胡大公子……呸呸呸!瞧老奴这张嘴,净说错话!该打!”

为胡笛束发的老公公笑着开口,说到一半连忙打住,半是懊恼的在自己嘴上拍了两下之后继续道:

“今儿个以后大家伙儿可都得改口了,得尊称一声二皇婿!看看咱们二皇婿这张脸蛋,生得多俊俏哟!今晚定会让二皇女神魂颠倒啊!”

老公公说完,房内的小厮都捂着嘴笑起来。胡笛轻笑着嗔怪两句,攥紧方帕的手泄露出他此刻的期待与忐忑。

……

与此同时,皇宫里,二皇女的宫苑也格外的热闹。不少宫内的皇侍、皇子、皇女都已经在宴席上候着,贴上友好的面具交谈。

根据规定,尚未封王赐地的皇女是不能自立府邸的,皇女未封王之前一律居住在皇宫。如今的沐嫣桐,就还是住在皇宫的皇女之一。

沐嫣桐成婚时的大小事宜,大都交给了许莲雅在打理。

许莲雅每每在这种时候都会带上沐连城,多多少少让他学点东西,以便他日后在妻家生存掌权。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沐连城原本是不愿意来的,自从知晓了许莲雅和许忠义之间的那些事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和姐姐都很脏,他打心底里不愿与这些腌臜人为伍。

但自纪凰大婚那日过后,他因为挑拨了纪凰和那御弈卿的关系,被纪宸竹罚了禁闭思过。若非今日要来参加沐嫣桐大婚,他恐怕还在继续禁闭。

所以即使心中不愿,但他还是来了。

……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主院后园的温泉四周,袅袅烟雾升腾,恍若人间仙境。水流潺潺涌动或急或缓,终于在一阵激荡后慢慢归于宁静。

“阿凰,别再闹了,午时还要进宫赴宴。”

缈缈仙境里,一道极其无奈的男声响起。清冷的声线染上柔情,让人闻之痴醉。

御弈卿轻轻握住那只在他身上不断摸索点火的手,放缓身子靠在身后人的怀里,恬静的合上眼眸休憩。

在他身后,纪凰亦是一脸无奈的勾了勾唇,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伸手从他背后拥住他,压下小腹再次升起的燥热。

“阿卿真是生来折磨我的。”

她现在只想将他剥皮拆骨吞入腹中,再次狠狠的占有享受。最爱的美食摆在面前,她实在是抽不出心思来关注宫中那些宴会。

“嗯?”

御弈卿连眼神都没给纪凰一个,继续合着眼眸小憩,只是轻轻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似是询问又似是调侃。

“不管多磨人,为妻都甘之如饴。”

纪凰轻笑一声,俯首动嘴在他耳尖磨了磨牙,随后抱着他从温泉里走出来,替他裹上一张绒毯。

而御弈卿全程都懒洋洋的窝在纪凰怀里,任由她抱他回房,为他擦拭为他换衣。

不是他太懒,而是……她这些天要的太多,饶是功底深厚的他都有些吃不消。而且也不知她在哪学的那么多姿势,每一次都能让他浑身上下战栗颤抖,身体不停叫嚣沸腾着,真是欲罢不能。

索性他们二人早已赤诚相待,她抱他沐浴换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了便也就自然了。

“阿卿今日想穿什么?蓝色那套?”

纪凰随意系住腰间的束封,在衣柜里动手翻找着,终于在一摞摞的华丽宫服中找到了较为闲适的一套。

御弈卿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随后在裹紧他的被毯里面翻了个身,拢了拢衣领继续睡。

纪凰转身看到他这举动后叹了口气,满目宠纵的走了过去。伸手扒下他捂住脸的被子,运转内力为他保暖,小心翼翼的开始把衣服往他身上套。

穿衣期间自然看到了他身上那些里衣未曾遮挡住的红痕,荼蘼至极,诱惑至极。

御弈卿自然感觉得到落在自己身上那愈发火热的视线,懒散的眯了眯眼,伸手在纪凰腰间掐了一把。

“你还没吃饱?”

这女人,胃口是否越发的养大了些?

纪凰痞里痞气的捉住腰间作乱的手,挑了挑眉理所当然的问道:

“饿了数十年再开荤的狼那么容易喂饱?”

御弈卿:“……”

……

“母王,父君,走快点嘛!凰儿和弈卿肯定等了许久了!”

邪王府后院里,欢快到跳跃的纪大公子嘴里叼着串糖人儿,手里还抓着几串糖葫芦,朝后方闲庭漫步的纪宸吟和晨泽语回臂吆喝。

纪宸吟和晨泽语相顾一笑,都是很无奈的摇了摇头,配合着纪宁加快了步伐。

然而等这三人到了主院之后,入眼的却是闪瞎眼的一幕。

在他们心中等了他们许久的御弈卿坐在窗台边,手里端着一碗粥,一勺一勺的吃着。有时候还仔细的吹温,喂到面前的纪凰嘴边。

而纪凰也是一脸餍足,偶尔吃一两口,拈着胭脂盒调香蜜,等到颜色恰好时才开始在御弈卿眉间点绘。

殷红的朱砂映衬着如玉容颜,定格着这一刻的静谧甜蜜。

“啧啧啧!我还说凰儿和弈卿必然等急了,一路急忙窜了过来,没曾想你俩在这卿卿我我黏黏腻腻呢!”

纪宁进房之后蹭到御弈卿面前,仔细的盯着他眉间那一点朱砂,惊叹的张开了嘴。

“凰儿,你还有这手艺啊?!”

身为一名女子……咳咳!也不是他有什么男女偏见,但是凰儿身为一名位高权重的女子,厨艺顶尖就算了,会设计衣衫首饰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会描眉点妆?!

就算是一名男子,也做不成这样吧?

嗯,反正他是做不到如此贤良的。

晨泽语伸手敲了敲纪宁的脑袋,随后面对纪凰两人笑道:

“我们先在后院里逛逛,你们准备好了再派人寻我们。”

晨泽语说完便挽着纪宸吟离开了,还顺道带走了不依不饶想赖在这房间的纪大公子。

纪宸吟低头看了看晨泽语眼底深藏的向往,再侧目看了看她家小兔崽子手里的胭脂盒,抿紧双唇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

第一百四十四章:婚礼,预谋而来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凰栖宫。

“梓佑,来母皇这儿!”

“梓佑,皇姐这儿有糖人儿哦!”

“皇兄最喜欢梓佑了,快过来!”

“……”

对于女皇陛下、太女殿下、九皇子这三人日常争夺十八皇女的戏码,凰栖宫的众多宫侍表示早就习以为常。

虽然这三位大佬每天争的热火朝天的,但每次小皇女都会略带嫌弃的给这三人一个肉乎乎的屁股,就像现在。

沐瑾宣、沐梓泫、沐梓昕三人团团围坐在地上坐着玩摇铃的小娃娃旁边,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哄小孩道具,试图吸引沐梓佑的注意力。

然而坐在地上的沐梓佑撇了撇嘴,把手里的小摇铃丢到一边,手脚并用的开始在地上爬动,留给这三人一个肉乎乎的小屁股。

小小一团的沐梓佑在地上爬啊爬,终于爬到了一抹月白身影旁边,笑眯眯的伸手抱住那条大长腿。

坐在椅子上安静看书的纪宸竹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书本,低头看了看坐在他鞋上抱着他小腿的女儿,叹了口气伸手把这闹腾的奶娃娃抱起来。

泫儿和昕儿小时候除了吃便是睡,可不似佑儿这般调皮好动。而且佑儿好像越长大越认人,竟然对她哥哥姐姐还有母亲这般的嫌弃……还真是不知随了谁的性子啊!

坐在纪宸竹对面核对宫中开支的苏品映抬头,看了看小小一团的十八皇妹,再看看努力逗孩子的沐梓泫,不自觉的抚上小腹。

成婚这么久了,他何时才能有属于他和她的孩子……虽然母皇和父君未曾催促,但久未有所出,他总归是不太配太女君之位。

“凰王殿下、凰王君、邪王殿下、邪王君、宁郡侯驾到!”

殿外的宫女高声禀报,殿内的宫侍也连忙弯腰行礼。

然而等到纪宸吟一行人迈步进殿之后,地上巴拉小孩玩具的三个大孩子才连忙起身,拍拍衣袍装作啥事没有的样子。

沐瑾宣傻呵呵的笑两声,屁颠屁颠朝着殿内的宫侍吩咐道:

“还不快去为诸位殿下、王君、郡侯斟茶!傻愣着干什么?快快快!再上几份糕点!”

“是。”

殿内的宫侍齐齐弯腰退下,偌大的宫殿退了一大半的人。

刚进殿的纪宸吟几人嘴角一抽,装作没看到英明神武的女皇陛下坐地上玩摇铃的样子,正儿八经的走到位置上坐下。

纪凰牵着御弈卿入座,被牵的御弈卿视线从殿中每个人脸上扫过,一一颔首算是见礼。

苏品映虽然有些惊讶于御弈卿面对沐瑾宣和纪宸竹时不行礼的随性,但看到其余人都习以为常之后,他也学着御弈卿的样子颔首回礼。

梓泫说虽然这邪王君外表看着冷淡了些,但却是个好相与的。而且能被邪王殿下爱怜、能被纪家与皇家接纳,应该是个品行极好的男子。

“梓佑啊!表哥想死你了!”

纪宁欢脱的一蹦三丈高,窜到纪宸竹面前,直接在他怀里的沐梓佑脸上吧唧一口。

啪嗒……!

只见沐梓佑的小脸蛋瞬间僵住了,随后“哇”的一声嚎了出来,眼泪鼻涕一起流,手脚并用的朝着纪宸竹怀里拱去。

本来沐梓佑嚎的那是很壮烈很悲伤的,但不知道为啥,旁边站着一脸懵圈的纪宁之后,竟然有种莫名的喜感。

就在其余几人手忙脚乱的哄奶娃娃的时候,一道笑声显得分外欢快。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能捂着肚子笑成这样的,也就只有纪凰这个亲妹了。

哭的抽抽搭搭的沐梓佑任纪宁几人怎么哄都没用,但听到笑声之后却眨了眨眼,拱在纪宸竹怀里翻了个身,还挂着泪珠的漆黑眼睛就那么滴溜溜的盯着纪凰。

“……抱……抱……”

沐梓佑肉乎乎的胳膊伸向纪凰的方向,挂着泪痕的小脸蛋可怜兮兮。

正笑的欢快的纪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顺了顺气之后才挑挑眉盯着这个朝她伸手要抱抱的小屁娃,似笑非笑的凤眸里浮上几分趣味。

“得嘞!你皇姐我哄了这么久也不见你让抱一下,现在倒是你凰表姐一来你就黏上了是吧?”

沐梓泫摆出一副“你今儿个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不和你玩”的吃醋模样,然而撇着小嘴向纪凰求抱抱的沐梓佑当然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见纪凰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半点要起身抱她的意思都没有,沐梓佑小嘴一撇,呲溜着哈喇子继续念叨着:

“抱……抱……”

这固执的小模样,瞧得纪宁心都化了,恨不得化身他家冷脸妹妹,抱着小表妹一阵狂亲。

御弈卿看了看纪宸竹怀里那小小的一团,再看了看一身慵懒肆意的纪凰,内心涌出殿内所有人心中都有的疑问:

这女人,会带孩子吗?

纪凰侧目看了看,恰好捕捉到御弈卿望向沐梓佑时那略带担忧的小眼神,内心一阵想笑。

前世为了执行任务,还有什么职业是她没有伪装过的?她当初好歹是当过婴孩看护员的人,至于让他这么担忧吗?

于是乎,为了向邪王君证明她真的会带娃,邪王殿下一掀衣袍站起身,走向挥舞着肉胳膊的十八皇女,以一种极其专业的动作把这个嘴角还沾着口水的奶娃娃抱了起来。

嗯,很强势了。

纪宸竹、晨泽语等一众男眷,目光深沉的盯了纪凰几秒,随后再扫视殿中沐瑾宣、纪宸吟等一众女眷,脸上的小嫌弃已经不用解释了。

倒是御弈卿,看到纪凰抱小孩这温馨的一幕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笑,面对纪凰投来的骄傲眼神不做评论,然而心底却有了一丝落寞。

她……该是喜欢孩子的吧?

可惜……他身中寒毒。

“启禀女皇,接亲的队伍已经进宫,雅皇侍方才差人询问陛下何时能到。”

门外的宫侍踩着小碎步一溜烟跑进来禀报,沐瑾宣蹙眉随意道:

“知道了,下去准备吧!”

“是!”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绎桐宫。

一身浅色华服的许莲雅坐在宫苑正殿,高傲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宾客,最后还是略显焦急的停留在了门口。

前些日子那纪家的纪凰大婚,沐瑾宣不仅赐下了王室府邸,还亲自到场主婚,甚至那晚还住在了邪王府里。

今日是嫣桐的大婚之日,若是沐瑾宣今日不在场,嫣桐日后在这帝都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到时候别说是在人们心中地位被拉低,恐怕支持她的大臣也都会动摇。

跟许莲雅同样的,到场闲谈的众多宾客也在等着,看女皇陛下今儿个来还是不来。

表面上她们都是端着来祝贺的幌子,但实际上究竟是来看戏的还是来权衡局势的,恐怕也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女皇陛下、皇君、太女殿下、太女君、九皇子、十八皇女驾到!”

“凰王殿下、凰王君、邪王殿下、邪王君、宁郡侯驾到!”

门口守着的两名宫侍尖声通禀,许莲雅心中那块石头也算是落下了,连忙领着满殿宾客上前行礼,跪下高呼千岁万岁。

“平身。”

沐瑾宣话音刚落,下一秒门口再次传来一声:

“四皇女、四皇婿驾到!”

已经半起身的宾客们眉心一跳,连忙又规规矩矩的弯下腰行礼。

纪凰侧眸斜睨一眼不停朝她和御弈卿猥琐微笑的沐引涧,幽深的凤眸开始疯狂打量。

正迎面走来的沐引涧自认为朝着主子主母笑如春风拂面,然而心里却还是止不住的想着:

大婚过后三天,主子不曾迈出房门一步;大婚后这半个月里,主子不曾迈出府门一步。那么问题来了,主母究竟是有多饥……饿?

正想着,她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寒风扫过,一抬眸恰好看到她家主母眼中毫不掩饰的算计。

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主子啊!主母要谋害属下了!

不就歪歪了一下你们的婚后生活嘛,至于这么欺负咱一个当下属的吗……

沐引涧面上苦哈哈,心里却还在不依不饶倔强的想着:主母和主子还有可能打破三天的记录吗?四天?五天?嘿嘿嘿……

纪凰看着沐引涧这魂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的样子,略带嫌弃的收回了视线,内心已经为这货定了一张密密麻麻的任务安排表。

然而身为恒涧舵主的主子的邪王君大人,只在这货进场的时候扫了一眼,之后就再没注意过她。甚至连打量四周时也反射性的略过这货,可以说是很赤裸直白的嫌弃了。

这三人虽然互动内容很是熟稔,但一切无声的交流只在瞬息间完成,快到旁人来不及注意就已经结束。

“陛下能亲自前来,实属是臣侍与嫣桐的荣幸。陛下快请上座,嫣桐、胡家公子、还有傧娘都已经在准备了。”

许莲雅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对着沐瑾宣激动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一副才看到其余人的样子,连忙继续道:

“都怪臣侍太激动了,竟一下子没注意到皇君和纪家的诸位贵客。来来来!都请入席吧!”

纪宸吟打量四周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回道:

“雅皇侍客气。”

若非为了来这找点东西,她本来是打算推掉这场酒宴的。毕竟双方不和已久,没必要再做这么多表面功夫。

纪宸吟说完,朝沐瑾宣微微颔首,转身与纪凰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带着晨泽语和纪宁入席。

在纪宸吟入席之后,纪凰也牵着御弈卿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席位。而她的席位,好巧不巧的就在丞相府的席位对面。

在纪凰牵着御弈卿入席之后,对面坐着的许梦诺就一直凝视着两人,似乎想要找出两人恩爱外表下的破绽。

然而纵使他再不愿相信摆在面前的事实,但他还是失望了。大婚当天时那一场闹剧,并没有撼动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反而似乎让她们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了。

可一般的男子不管如何,面对自己妻主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人,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总归是会嫉妒的吧?为何这二人能完全不被他影响?

现在只要一想起纪凰那率领神兵银袍猎猎策马扬鞭的模样,再思及她当初对自己的痴迷,他心里就是一阵烦躁。

明明当初……她是那么痴迷于他的啊!

都怪这个男子!御弈卿!是他!就是他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高贵身份与无上宠爱!

许梦诺这毫不掩饰的敌意,自是惊动了对面的纪凰和御弈卿。然而御弈卿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依旧神色自若的吃着纪凰喂过来的葡萄。

若是不知道她前世今生这场神乎其神的穿越,或许那许梦诺还能让他糟心。但如今他已经知晓那人于她而言不过一个政敌之子,那再瞎吃醋也就真没必要了,而且他吃醋还会让这女人嘚瑟。

在御弈卿身边,纪凰仔细的剥着葡萄皮,把晶莹剔透的果肉喂到御弈卿嘴边。那模样,真是惧内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她碎落一地的形象了。

至于对面虎视眈眈的许家人?

呵,要不了多久,就该动手处置了。

另一边,被许莲雅一不小心忽略了的纪宸竹正准备抱着沐梓佑找个位置坐下,而走向上座的沐瑾宣直接长臂一勾,把一大一小带到怀里。

凰丫头那个宠夫程度太吓人了,对比之下,她们平时确实相处的太过拘谨了啊!反正都拘谨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好好释放感情了。

宠夫怎么了?她乐意!

刹那间,满殿宾客的表情五彩纷呈,最为精彩的还是许莲雅。

他本以为今日他是主东家,虽然地位没有纪宸竹高,但总归是该坐在沐瑾宣身边,与她一起受两位新人的礼。纪宸竹哪怕是正宫皇君,今儿个在这里也得低他一头。

可没想到,沐瑾宣竟然如此不顾他的颜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纪宸竹和她一起坐首座。那他的女儿,岂不是还要对着纪宸竹这个男人拜高堂?!

其实不止许莲雅心里波涛翻涌,纪宸竹心里也不平静。

这还是婚后二十五年来,她第一次带给他如此这般的安稳。

对比许莲雅的嫉恨和纪宸竹的震惊,目送女皇陛下和皇君大人入座的太女殿下、太女君、九皇子的神情也很是精彩,甚至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目瞪狗呆。

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向来在外人面前沉稳庄重的父君,居然也有和母皇一起撒狗粮的时候?!

……

第一百四十五章:月氏,新任少主

北霄帝国以西,列骑国。

北霄名下藩属小国众多,大都依附北霄帝国而生存,少有完全独立政权的情况。而这列骑国,就是少有中的佼佼者。

列骑国虽然是北霄名下藩属国,但却完全不以北霄帝国为标杆。除了每年上缴国税贡品之外,其余方面完全就像是一个独立小国。

而且这个国家,并非皇权至上。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还有摄政月族。

在列骑国内,无人知晓月族从何而来,只知列骑国都是由月族一手扶持建立的。国内百姓对月族的存在不可向外提及只言片语,否则便是满门抄斩之罪。

月族于列骑国臣民而言就是一个深埋于心底的灵魂威慑,比起列骑国皇室来说更不可违背。

列骑国,帝都,古月路。

古老威严的壮阔府邸横亘这一条长街,每一座府邸的府门上几乎都是同样的两个字——月府。

在满街府邸中,有一座府邸后院的亭阁高耸入云,亭阁上迎风飘扬的绸带纱帘渺渺如烟,赫然聚集着四周所有月府人员的视线。

这座府邸,就是月氏家族嫡系核心成员的居所——皓月府。

皓月府内,曲桥蜿蜒亭阁落次,每一汪池塘里都游跃着不少鲤鱼。

在每汪池塘周围,都会出现一两处假山,应景的同时恰好从各个方向遮挡住一处阁楼,让人无法窥视走向,只能仰望阁楼之高。

这座阁楼,便是月氏家族内无令不得靠近的试炼禁地——叠阵塔。皓月府内所有的机关布局,也都是为了保护这座塔而设立。

此刻,叠阵塔外排列整齐的一群人翘首以盼,期待的视线黏在面前的塔门上,仿佛想要将厚重的塔门望穿一样。

“浮生哥哥,你说祖母这次能够攻上塔顶吗?”

人群里,年纪偏小的男孩压低声音,凑到身旁的白衣少年身边,踮起脚尖在少年耳边询问。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不语。

人群前方领头的几名女子中,一名深色严肃的中年女子转过头来,对着小男孩瞪了一眼,示意他规矩守礼。

小男孩撇了撇嘴,随后挪动着脚步,不情不愿的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娘也太死板了,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他这么活泼可爱的儿子。

白衣少年侧目看了看小男孩,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无可奈何。

浮屠天资甚好,可惜却贪玩成性,焦躁难戒。

族中嫡系后脉只有他们兄弟几人,并无女儿,旁系那些女子又都是些半吊子上不得真排场的。也难怪祖母为此忧白了头,一次又一次的闯叠阵塔。

说来也是讽刺,这叠阵塔一共九层,层层阵法精绝惊险,本是他们月氏家族先祖为了封存《隐族录》而建造的。却没曾想这塔不仅拦住了外来的盗贼,也难住了族中的后辈。

那时天下分分合合硝烟不断,十大隐世家族也明争暗斗纠缠不休。为了履行家族世代存在的责任义务,保护好月氏家族的那一份陵藏残图,月氏先祖们便找了个偏僻小国安身,建造了这叠阵塔。

千百年风云变幻,天下五大帝国主权的局势渐渐形成。其余不少隐世家族也不再满足于现有的权势,开始蠢蠢欲动,朝着俗世伸手夺权。

若非各族之间那一份陵藏残图相互制约,恐怕隐世家族与俗世权势之间的界限早就分崩离析。

不过如今这局势,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是。

早些年单氏家族覆灭,单氏《隐族录》不知所踪。单氏余孽仍有不少逃脱在外伺机而动,却因为他们隐匿于市野,踪迹难寻。

如今向氏、萧氏两族的《隐族录》也被盗走,至今去向不明,向氏家族寻到的陵藏钥匙也不知是真是假,隐族内众说纷纭人心惶惶。

简氏家族身为十大家族之首,族内又有一脉世代为天澜古国占卜预言的巫师,世世代代忠于纪氏一族。如今她们一族动作频繁,要么是族内政权大变,要么是纪氏崛起在即。

今后还不知究竟是何局势,族中后辈的能力又一降再降,也难怪祖母急着将塔顶的《隐族录》取出来。

还记得在他幼时,常无意间听到父亲母亲提及一位倾夜舅舅。据说他那舅舅真乃是月氏一族的天之骄子,十八及冠之时便破解了叠阵塔第六层,成了族中老一辈人都望尘莫及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那倾夜舅舅成了祖母亲力培养的希望,也成了月氏家族当之无愧的少族主。

不过好景不长,倾夜舅舅虽有寻常男子不可比拟的经才伟略,却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毅然决然舍下隐族少主无上尊贵的身份,嫁入了俗世。

倾夜舅舅嫁后,不出几年便香消玉殒。祖母得知后心志消沉鬓角染霜,母亲她们也劝说不得,自那以后族中再未有人敢提及另立少主一事。

不过也正因如此,至今族中大部分事务都还压在祖母身上无人分担,他着实担忧祖母的身体。祖母年岁已高,也不知吃不吃得消啊。

“出来了出来了!族主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一声惊呼,将沉浸于自己思绪的月浮生喊回了神。他猛然抬头朝塔门处看,却只看到了一道蹒跚苍老的身影。

从塔里走出来的老妇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无力的摇了摇头,独自朝着主院的方向走去。

在她身后,翘首以盼的众人见了她的举动后纷纷摇头叹气,失望的抬起脚步,跟上老妇人的步伐。

族主已经卡在第八层多年了,看来是难以过这一关了啊!只可惜族中唯一一个有希望闯过第九层的少主,却……却已经不在人世了。

皓月府主院殿厅里,刚刚从叠阵塔里出来的老妇人挺直脊背坐在首位,环视下方一众族员之后,叹了口气开口道:

“即日起,月浮生便是我月氏一族的少族主。本主将亲自教习他布局破阵,你们可有异议?”

今日再次闯了叠阵塔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真的老了,竟然到了第八层之后便已经无力再走上第九层。

这样退步的打击,也提醒了她不能再沉浸在痛失爱子的悲伤中。她必须尽快培养出月氏家族下一任接班人,月氏家族,不可以断送在她的手中啊!

殿中众人因老妇人这一番话震惊了半晌才慢慢回神,心中思量片刻,终于还是陆陆续续恭敬道:

“谨遵族主之令!”

说完,这群人继而转身朝着月浮生的方向弯腰行礼,开口道:

“我等拜见少族主!”

族中所有小辈中,也确实唯有浮生小儿能与当年的倾夜少主一比。

月浮生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不轻,直到他的母亲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轻咳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受下这一礼。

只是今后,他的肩上便扛下了不可推卸的重担了啊。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绎桐宫。

沐嫣桐的婚礼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哪怕是暗中争得头破血流的各方势力,此刻都齐齐挂着友善的微笑,在婚宴上说着祝福的话语。

此刻,哪怕是沐瑾宣和纪宸吟这样稳坐权势巅峰的权利大佬,都和不少官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更像是试探。

而出于君者为尊等等的各种礼仪,纪宸竹、晨泽语、御弈卿身为西玖帝国最尊贵的三位君位男子,按照习俗自然也得到这绎桐宫的后院走一趟,多多少少对今天新上位的二皇婿立点规矩,也好让他先知晓礼仪尊卑,切勿冒犯。

总之满场人员里,就连御弈卿被纪宁强行拉去了后院,说是要给帝都中许多没规矩的公子、皇子立立威,唯有纪凰一人倚坐在靠椅上,那叫一个惬意散漫。

“邪王殿下怎么在这儿一人用餐呢?还真是二皇姐招待不周啊!罢了罢了,得亏殿下气量高不介意。来,本皇女和殿下喝两杯聊几句!”

满场游荡的四皇女终于还是提溜着她的小酒壶、捏着她的小酒杯,文绉绉的坐到了她家主母的旁边,客气斯文的开始倒酒。

纪凰淡淡的瞥她一眼,凤眸里有掩饰不住的嫌弃,却还是端起了那小得可怜的酒杯,一口倒完了杯子里那几滴酒。

“好酒量!殿下好酒量!来来来,本皇女再和你多喝几杯!”

沐引涧极其浮夸的开口赞叹着,捏着她的小酒壶,娇滴滴的再给纪凰斟满。

然而纪凰此刻的表情是真的已经嫌弃到了巅峰,大有“你再不说正事就不用再开口”的架势。

这恶狠狠的眼神威胁,吓得沐引涧小手一哆嗦,连忙凑过去装作帮纪凰整理衣角的模样,压低声线快速道:

“部分资料已经确认在沐嫣桐书房暗室,但还有不少关键资料依旧没有找到。”

沐引涧说完,又伸出蹄子在纪凰肩膀上拍了两下,不要命的开口感叹道:

“瞧瞧殿下,娶了王君就是不一样了,穿在身上的衣袍都精致了许多。这么好看的样式,一看便是王君为你挑选的吧?”

纪凰瞥她一眼,无语的把肩膀上那只蹄子扒开,眼角余光扫到被众多夫郎们拥簇的许莲雅,心思一动指尖蘸水在桌案上轻点。

“四皇女说笑了,本王哪里懂得府上这些小事,自然都是王君在安排打理。”

话音刚落,纪凰也快速将桌案上的水迹用内力蒸发。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一句话的功夫间就已经结束,连紧盯着桌案的沐引涧都只是勉强看了个明白。

去探查许莲雅的宫苑?但是许莲雅应该不清楚太多许忠义的事情吧?毕竟就连沐嫣桐这个亲生女儿,许忠义都并未全盘托付。

心里虽然疑惑,但沐引涧还是笑着和纪凰闲扯了几句,做做样子之后起身离开,准备安排人潜查许莲雅那边。

……

第一百四十六章:呛话,许家内乱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绎桐宫。

喜庆的宫苑后院婚房里,聚集着帝都中大多数有头有脸的男眷。

而今天作为主角的二皇婿胡笛也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下方行礼的众人,虽然心里雀跃欢喜,但面上还是绷着皇室成员的威仪。

今天他胡笛,便要从官家子弟一跃成为皇室正婿了。所谓的鲤鱼跃龙门,也不过如此了吧?

日后,哪怕是皇家的众多皇子,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皇姐夫”,更别说那些官家公子们了。

“皇君、凰王君、邪王君、太女君、宁郡侯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是谁先注意到了朝这边走来的纪宸竹四人,率先一步开口。随后房内其余人也连忙行礼问安,就连端坐的胡笛也连忙起身上前,刚才的高傲架子收得无影无踪。

“臣婿参见皇君、凰王君、邪王君、太女君、宁郡侯。”

以往对纪宸竹和晨泽语行礼问安就算了,毕竟这二人一直是西玖帝国男子之首。可如今他已成为了二皇婿,却还要对御弈卿这个邪王君弯腰行礼。

这些也就算了,可纪宁竟也封了郡侯,身份高于普通皇子皇女一等,他见了这么个粗俗男子也要行礼,当真是……哼!

瞧着苏品映这自持清高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纪宸竹皇君的样子,想来在纪宸竹面前很是讨喜吧?不过也对,谁让他有个保皇一派的母亲苏桓呢?纪宸竹想不喜欢他都难吧?

现在沐梓泫还是太女,事事压着嫣桐一头。只等有朝一日纪家垮台,她从这太女之位摔下去,届时这西玖天下便非他的妻主莫属了!

压抑着心底的疯狂权欲,胡笛面上的笑容也愈发亲热,甚至还在行完礼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拉着苏品映聊着,一派连襟友谐的模样。

纪宁走在御弈卿身边,滴溜溜的转动眼珠瞟过胡笛,随后将视线转啊转,最终不动声色的从许梦诺身上收了回来。

许梦诺、沐连城!

平常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争小抢也就算了,大婚当天竟然还给凰儿和弈卿挑事?!得!这笔账咱们好好算算!

纪宁在心里磨了磨牙,恶狠狠的制定着他的报复计划。而他却全然不知,他的计划不偏不倚就那么恰好撞上了纪宸吟几人的搜查计划。

御弈卿侧目看了纪宁一眼,只觉得微微有些异样。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一二的时候,房外突然又掀起一阵骚动。

“雅皇侍、八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门外,衣着华贵的许莲雅缓步走来,身边还跟着妆容浓艳的沐连城。

就像沐连城一进门就首先扫视御弈卿一样,御弈卿也将视线放到了沐连城身上,那云淡风轻的姿态逼得沐连城几欲发狂。

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御弈卿竟敢派人殴打他?!他可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啊!御弈卿有什么资格派人打他?!

而且知道了自己妻主曾痴迷于一人,愿为其赴汤蹈火之后,只要是个正常男子都不可能不气,除非他根本就不在乎女方!

这御弈卿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是想表示他沐连城曾经痴迷的邪王君之位,在他御弈卿眼里唾手可得是吗?!

御弈卿神色自若的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姿态与纪凰愈发神似。

他以往是否表现得太淡漠了些,才让任何人都觉得随时可以上来踩一踩?

罢了,不论以往如何,既然他如今已经顶上了邪王君的称号,今后自然该妇唱夫随,随着她一起狷狂傲世!

有些人,可切莫往刀口上撞才好啊。

“臣侍见过皇君,还有两位王君。皇君哥哥这会子来的如此之早,倒是显得臣侍懒散怠慢了。”

许莲雅面子上笑着客套两句,心里却还是嫉恨着方才在众多宾客面前沐瑾宣对纪宸竹的态度。只是此刻他碍于男眷众多,只好压下心里的各种情绪,朝着胡笛挥了挥手继续道:

“来,让本宫瞧瞧!今日皇家大喜宾客众多,本宫都还没来得及仔细瞧瞧嫣桐娶回来的皇婿呢!”

胡笛闻言笑容羞涩,迈着规规矩矩的步子,端着一派知书达理的模样走到了许莲雅面前。

许莲雅似乎很是满意的不住点头,拉过胡笛的手放在手上,一边拍一边说着:

“本宫为着嫣桐的婚事,那可真是操碎了心。如今看到嫣桐娶到了你这样的好男儿,本宫也是打心眼儿里欢喜!”

若非是需要利用胡天手上那点兵权,他才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娶这么个自恃清高的男子,简直是和许梦诺那小蹄子一个做派!

成天只知道附庸风雅自诩高洁,还未成婚时就拿着妻家的银钱大肆挥霍,这样的男子如何能当得起一宫后院之主?

此时许莲雅虽然表现得一副无比欢欣的模样,但实际上在他心里胡笛只是一个能为他们父女带来权势的棋子,而且还是一个他不喜欢、需要调教的棋子。

“父侍言重了。臣婿天资愚钝,承蒙二皇女不曾嫌弃。此后能陪伴在二皇女身边,臣婿便已是心满意足。”

此刻的胡笛还沉浸在成为二皇婿的愉悦中,对沐嫣桐此人以及他接下来的人生充满了希望,并没有注意到他对面许莲雅眼底闪过的嫌恶。

“胡公子既已嫁入绎桐宫成为二皇婿,日后与父侍有的是时间相处。今日众多宾客再在此,父侍还是以招待宾客为先吧!”

沐连城站在许莲雅身边尖着嗓音开口,言语神色间尽是对许莲雅的厌烦,甚至还有许多对胡笛的敌意。

没办法,谁让胡笛是沐嫣桐的夫君呢?若非出了沐嫣桐这个私通的产物,若非沐嫣桐是他名义上的胞姐,他也不必厌弃至极还要为她隐瞒!

他隐瞒可不是因为顾念什么姐弟之情,而是一旦沐嫣桐的身份曝光,他也难逃非议,即使他真的是沐瑾宣的子嗣。

其实归根结底,若非许莲雅不知廉耻,他一定还是西玖帝国尊贵的八皇子,怎会染上这些污秽之事!

沐连城现在对这世上所有人都只有恨意,对沐嫣桐、许莲雅两人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更甚。

许莲雅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沐连城,笑容柔和开口道:

“城儿怕是叫胡公子叫久了,一时忘了改吧?今后小笛便是你二皇姐的夫君、你的皇姐夫,可别再叫胡公子了,让人听了笑话了去。”

他知道城儿心里怨他恨他,但他没想到城儿竟屡次三番在这样的大场合下言语不知轻重。若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引人注意啊。

“呵!”

沐连城冷笑一声,却也清楚许莲雅对他已经有些不耐,收敛几分敷衍答道:

“儿臣知道了。”

许莲雅被噎的张了张嘴,却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一旁的丞相夫郎魏思枫看着这一幕,虽然心中不愿,却还是笑呵呵的打着圆场:

“瞧瞧八皇子,铁定觉着雅皇侍这是有了新女婿太欢喜了,怕雅皇侍以后偏心于二皇婿,这才吃醋闹小脾气呢!”

若非因为这许莲雅是他妻主唯一的胞弟,又是当今女皇的皇侍,他早就和他翻脸了。只可惜许莲雅身份尊贵不好开罪,这才让他选择一再忍让。

魏思枫话落,对着一旁的许梦诺招了招手,继续开口道:

“诺儿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八皇子了,心中挂念的紧。今日恰好又逢上了,还请八皇子带诺儿在宫里散散心呢!”

许梦诺闻言也立马上前,站到魏思枫身边,却并未抬头看沐连城,低垂的眼底尽是讽刺。

这个蠢货,居然还敢如此张扬。自从沐嫣桐将沐连城知晓私通一事告知母亲之后,母亲便已经对他起了杀心。只是一直碍于宫中守卫森严,女皇那边又盯得紧,这才未曾在宫中动手。

若是沐连城还是如此不知收敛,恐怕真的活不到出嫁离宫的一天。

而且母亲也是个女子,也有女子的自尊。虽然许莲雅舅舅已经嫁给了女皇,但母亲和他之间有夫妻之实,甚至还生有一女。容忍他睡在别人枕边也就罢了,又怎还能轻易容忍他生下别人的儿子?

如同每次雅皇侍在外人面前待他温和、无人之时对他冷眼相看一样,母亲每次亦是在人前待沐连城如子、无人之时却厌弃嫌恶。

这其中的曲曲折折,缘由不过是一段不伦不类的苟且之事罢了。只是委屈了他那傻父亲,还一直当许莲雅只是母亲唯一的弟弟,私下受了刁难也不敢计较太多。

许梦诺低头站在许莲雅和沐连城对面,一派温和无害的模样,心底深埋的却是知晓一切的鄙夷。

正好许莲雅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沐连城拂了面子下不来台,魏思枫的举动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于是他也没有什么心里负担的就承下了这份好意。

“城儿,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与梦诺表哥一道玩耍吗?还不快带表哥去走走逛逛?”

他以前一直都不愿意城儿和许梦诺走得太近,因为他不喜欢别的男子为许忠义生的儿子,更何况这个儿子还比他的儿子优秀许多倍。

可现在城儿一再不知轻重的胡言乱语,让他先离开是最好的办法,省得一会儿他再说出什么瞎话来。

沐连城想都没想就准备开口拒绝,可一转头看见许莲雅那明显带着恼怒意味的眼神,拒绝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不情不愿开口道:

“儿臣明白。”

听见沐连城应下,许梦诺随即迈开脚步走到沐连城身旁。正当两人准备向纪宸竹几人行礼告退时,纪宁吊儿郎当的抛着苹果,痞里痞气道:

“正巧本侯也想逛两圈,不知八皇子可愿多带个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潜查,全面搜索

此刻房间内猛然印证了一句话——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纪宸竹坐在首位看了看纪宁,正准备开口询问时,晨泽语已经先他一步开口问道:

“宁儿,这般闲不住可是不好。别胡闹了,莫要扰了八皇子和许家公子小聚。”

自家儿子是什么性子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铁定是心里不爽,想为凰儿和弈卿出气去。

他不是不愿看到他们兄妹齐心,只是这宫中人鱼混杂,他怕宁儿就这样出去会出什么事,毕竟宫中的手段都是些害人不见血的。

“瞧父君说的,孩儿只是跟着八皇子、许公子一起走走,不会影响到他们谈心的。再说了,孩儿不也是个待字闺中的男子?有什么话题也好一起聊聊啊!”

纪宁眨巴着闪亮亮的双眼,那叫一个人畜无害。若是让不熟悉他的人来看,简直就是单纯本纯。

晨泽语皱了皱眉,正准备再开口说两句的时候,一旁的沐连城已经抢先一步不急不耐开口道:

“要走就走,废话真多!”

反正他现在也不想单独对着许梦诺这张嘴脸,带上个纪宁也不至于那般憋闷。而且现在这是在宫中,他是宫里的八皇子,谅那纪宁再猖狂也不敢在宫中对他干什么。

沐连城答应的这么直接,纪宸竹和晨泽语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意味深长的提醒纪宁不要错过了开席时间。

御弈卿嘴角划开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看着沐连城一副身在皇宫有恃无恐的姿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宁哥儿骨子里有与阿凰同出一脉的狂,只要他想动手干的事,别说沐连城现在是在皇宫了,哪怕是他在自个儿寝宫都没用,照干不误!

深知阻止不了纪宁搞事情的御弈卿微微动了动手指,感觉到暗中有两道极难察觉的气息波动之后才放下些心。

如今他身份摆在这里,现在也不好随意离开去陪同纪宁。安排两个人暗中保护,万一真的出什么岔子也好帮救一二。

想来阿凰她们都在这皇宫里,应该也没人会有胆招惹宁哥儿。

纪宁转身歪着脑袋痞笑挑眉,随后大步流星跟上了沐连城、许梦诺两人。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纪宸竹和晨泽语相视一眼,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苏品映侧目看了看沉稳端坐的纪宸竹两人,又看了看缥缥缈缈的御弈卿,再看了看不停互捧的胡笛和许莲雅,声音柔雅的提醒道:

“按照规矩,新皇婿该行正礼参拜所有皇室王室正君才是。二皇婿快开始吧,众位宾客一会儿都还要入席开宴呢!”

索性皇室和王室所有正君加起来,也不过才四人而已——皇君纪宸竹、凰王君晨泽语、邪王君御弈卿、太女君苏品映。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帝都的已嫁之夫里,除开以上这四人之外,再也无人能用身份压制胡笛。哪怕是女皇后宫的皇侍,也是不行的,包括……许莲雅。

自古以来嫡庶长幼尊卑分明,越是尊贵的家族分得越清楚,皇族和王族自然也是如此。

许莲雅虽贵为皇侍,但到底说白了也就是女皇的侍夫。而如今沐嫣桐名义上还是沐瑾宣的二皇女,所以抛开孝道严格来说,实际上是沐嫣桐为主许莲雅为仆。

胡笛身为沐嫣桐的正夫,严格从身份等级上来讲,是不低于许莲雅的。

不过他这身份虽然比后宫皇侍高一点,但比起太女君苏品映来,却低了许多。

女皇凌驾于王爷之上、王爷凌驾于太女之上、太女凌驾于皇女之上、而皇女则凌驾于世女之上,皇室王室间女子的地位便是如此排列。

只有身份地位到了太女、王爷,才有资格被称为“殿下”,而只有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才有资格被称为“陛下”。同样的,也只有殿下与陛下的正室夫郎,才有资格被称为“君”。

苏品映身为太女君,地位虽低于纪宸竹、晨泽语、御弈卿三人,但却也是能完全碾压胡笛的,甚至后宫的皇侍还理应向他行礼问安。

所以很多时候,寻常正室皇婿向某些皇侍行礼,并非因为地位低了一等,而是因为长幼孝道的关系。

听到苏品映的提醒后,胡笛才反应过来,开始向四人有条不紊的行参拜正礼。

许莲雅站在一旁看着,笑意盈盈的脸上,一双眸子晦暗不明。

明明是自己女儿娶的皇婿,竟还要对着纪宸竹这四人行如此跪拜之礼!更可恶的是,这礼……他许莲雅却没资格受!

……

至于有人问为什么邪王君嫁过来时没有这一步?

不好意思,邪王殿下不是个按规矩来的人。而且想让她的夫君按身份尊卑跪拜行礼?不可能!

不过话说回来,以御弈卿邪王君的身份,受得起这一礼的只有身为皇君的纪宸竹。

而纪宸竹怎么会用这些规矩来约束自家人给他行跪拜礼呢?尊重舅舅之类的什么礼仪,叫一声舅舅敬一杯茶就行了。自家人,不必搞面子上那些虚的。

……

另一边,出了绎桐宫的纪宁、沐连城、许梦诺三人,不出意料的气氛诡异,心思各异。

沐连城满脸嫌恶不屑,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似乎不愿意与身后两人一路。

而许梦诺虽然心里对沐连城的举动很窝火,但却还是加快脚步一直跟着,以免沐连城没人看着又胡乱言语,连累他们。

毕竟母亲和舅舅的事,要是让其余人知道了,必然酿出大祸。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杀头大罪啊!

只是许梦诺不知道的是,他们辛辛苦苦谨慎保密的秘辛,沐瑾宣一行人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已经搜寻到了不少证据。

只等一朝万事俱备、东风卷起,便是许家从西玖帝国倾覆之时。

纪宁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蹦一跳像个小孩。嗯,如果忽略掉他贼溜溜的眼神和袖子里紧握的瓷瓶的话,他真的就是个单纯无害的少年。

一蹦一跳的纪宁眨了眨眼,小心翼翼把手里的瓷瓶收好,蹦哒哒两步跟上前面两人的脚步。

墨离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都离开了近半个月了还没回来。幸好他之前在她那要了不少整人的玩意儿,今天刚好在这两人身上试试效果!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纪大公子,你要是真想要这些整人的玩意儿,你家亲妹那里保证比简墨离那儿更多、更狠、更专业。

嗯,找你家亲妹要,她还不占你便宜、不吃你豆腐。

而此刻,完全不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吃了豆腐的纪大郡侯,还一脸怅然的思念了两秒远在器门的简大门主。

他保证,绝对没有说多,真的有两秒!

在他脑海一飞而过的简墨离:……有一秒我就知足了。

“本皇子的玉佩落在了父侍宫里,要回雅莲宫取一趟,你们不想跟就自己逛吧!”

沐连城不经意间摸了摸腰带,才恍然记起早上给许莲雅请安后在雅莲宫小憩了一会儿,玉佩应该是起床更衣时落下了。

那是他昨天选了半天才挑好的玉佩,最配这身衣衫了,他得去拿来戴上。

早知道刚刚就不走那么急了,应该带上两个宫侍的,现在也就不用自己跑一趟了。

许梦诺看着沐连城招呼都没打完就直接离开的身影,咬了咬牙提着衣角继续跟上。

纪宁笑眯眯的昂着下巴,从袖子里掏出拇指大小的小瓷瓶握在手心,坏笑一声追了上去。

废话!要不是为了这俩人,他从绎桐宫出来干啥?

……

就在纪宁三人快速走向雅莲宫的时候,高墙密景下,也有不少身影在朝着雅莲宫飞速前行。

……

“电霁、电祀,雅莲宫主副共三院。我去主院搜,你去东副院,电祀去西副院。我们每人带两人,结束后在三院后方承恩阁集合。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开口的沐引涧穿着一身暗色劲装,刚刚的一身华丽皇女服已经不知道脱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丢着去了。

在她对面,电霁和电祀对视一眼,朝着沐引涧点点头,带着身后的两人蒙上面罩,直接开始逼近雅莲宫。

沐引涧也蒙上面罩,朝着身后两人挥挥手,三支三人小分队无声无息的潜入了雅莲宫。

……

与此同时,绎桐宫前院里四处都有宾客走动。为了维持婚宴上的秩序,自然就少不了多调派些人手到前院帮忙。

而许忠义名义上身为沐嫣桐的姨母,实际上更是沐嫣桐的生母,这种场合自然要带人来帮衬一二。

正因如此,此刻不止绎桐宫的后院守卫稀疏,就连丞相府内的守卫也松懈了许多。

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两队御前暗卫已经分散潜入这两个地方,为沐瑾宣和纪宸吟干着一些暗搓搓不可告人的事。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雅莲宫。

在前边三个院子里找了个遍都没找啥玩意儿的沐引涧、电霁、电祀几人齐聚在雅莲宫后院的承恩阁里,阁外还留守着其余三名屠生成员。

承恩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柜子抽屉的数量也不少,简直快把这六人找懵了。

就在六人分区域搜查这间精巧阁楼的时候,守在阁楼外的三人却传来了警示的暗号。

楼内的六人立刻屏声敛气,以最快的速度在四周藏匿。偌大的阁楼,顷刻间好像空无一人。

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进了雅莲宫后就直奔承恩阁而来的沐连城快步走了进来,开始在他待过的地方寻找玉佩。

许梦诺紧随其后,看了看四周他不熟悉的摆置,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沐连城找。

而后边迈步进来的纪宁眯了眯眼,慢悠悠的朝两人靠近,缓缓摊开的手心赫然是一个瓷瓶。

跟着纪宁进来的几名暗卫也抽了抽嘴角,看了看在这个小阁楼藏匿的众多熟人,心里感叹了一句:缘分啊!

还不等她们再感慨一番,就只见纪宁的手刀都快朝沐连城两人劈下去了。

暗中的电霁连忙一道气刃打了过去,恰好打在了纪宁手边,阻止了他的攻势。

她们是来盗取东西的,若是此刻大公子在这里动了手,那么不管大公子知不知道此事,都得被许忠义、许莲雅那边列为头号怀疑对象。

要是大公子这么为她们背锅了,主子还不得削了她们?!

气刃轻飘飘的打在纪宁手上,酥麻的感觉让他眼神一凛。只见他反手握紧了手里的瓷瓶收到袖中,微微侧目锁定了气刃打出来的方向。

而在房梁上,跑来当贼的电霁脸不红心不跳的朝着纪宁笑笑,食指抵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纪宁瞪大了双眼,朝着电霁点点头,眼里除了惊讶之外居然还有那么点惊喜,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了一圈,扫视着阁楼每个角落。

凰儿的下属怎么潜进来了?

算了管那么多呢!能让凰儿出手,等着许莲雅的肯定不是啥好事儿。

同样躲在另一根房梁上的电祀眼角一阵抽搐,扫视了一眼四周的情况,竟然有那么一丝丝想笑。

暗中,被简墨离派来保护纪宁的虹一和虹五已经风中凌乱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俩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多了两个暗卫一起保护未来主君。

而刚刚,就在他们察觉四周隐匿着危险人物,绷紧神经防备的时候,暗中隐匿的人却笑眯眯的暴露位置,和他们未来主君打了个招呼。

嗯,看样子,还挺熟。

所以说现在什么情况?暗中隐匿的那么多人,都是友军?

虹一和虹五额头滑下一排黑线,思考着他们存在的保护意义。

不管未来主君走到哪儿,暗中都有两个实力不亚于他们俩的人守着。

而且不管走到哪儿,带给他们俩威胁感最强的人,都是和未来主君一伙儿的人。

所以说,他们天天守着未来主君是为了什么?根本就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啊!

其实虹一和虹五的心灵崩溃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此刻承恩阁内的人员分布是这样的:

承恩阁外边,三人,屠生成员。

承恩阁里边,十五人。除开一眼就能看到的纪宁三人之外,暗中十二人里有六人是保护纪宁的暗卫,还有六人是执行任务的屠生血宫成员。

总之,现场局面在莫名其妙的命运牵引下,形成了一种包围式的微妙布局。

而依旧在认真找玉佩的沐连城,还有一旁静静看着的许梦诺,完全就像是闯进了狼窝里面还丝毫不自知的小羊羔,就连暗处的沐引涧都为这两人的微妙处境捏了把汗。

第一百四十八章:配合,机智纪宁

处在这样的包围圈里却丝毫不知的沐连城仍旧在认真寻找他的玉佩,站在他旁边的许梦诺无意间在房内扫视一眼,却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锦盒。

在阁楼里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玉佩的沐连城长吁一口气,将玉佩规规矩矩的系在腰间,却不想一抬头就看见许梦诺朝着那个盒子走去。

就在许梦诺快要伸手的时候,沐连城本欲开口阻拦,却顿了片刻后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就让许梦诺就瞎拿去吧!反正也不是他动的手,到时候许莲雅怪人也怪不到他头上!

堂堂一国皇侍,却将奸妇的东西收在自己的宫中,真是不知廉耻!

他以前一直不知道这承恩阁是用来干嘛的,可现在他知道了,知道的不能再清楚了!许莲雅求了沐瑾宣特地建造的承恩阁,竟然是用来会见许忠义的!真是讽刺!

许梦诺拿着手里的盒子把玩片刻,越看越觉得眼熟。他转眼看了看一副无所谓态度的沐连城,语态温驯开口问道:

“八皇子,这锦盒精巧得紧,臣子可否看看里面是些什么物什?”

沐连城嗤笑一声,满脸嫌恶的朝着许梦诺开口道:

“想看就看啊,随你便!”

真不知道你要是打开之后看到了你娘的贴身物品,会是个什么样的精彩反应。

许梦诺哂笑一声,深吸一口气忽略了沐连城那满脸的厌恶不屑,随后缓缓打开了那个锦盒。

锦盒里,一枚做工顶级的玉佩安静的躺在那,让许许梦诺瞪大了双眼。

这是……这是母亲以前收在书房严禁碰动的玉佩!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许莲雅这里?有什么事情是许莲雅能知道,而他的父亲不能知道的?

沐连城见许梦诺这样的反应,脸上的嘲笑意味更深了。而就在他们两人心思各异的时候,纪宁也收回了和电霁之间的手势交流。

许梦诺心绪复杂的关上了锦盒,正准备放回原处的时候,却听见沐连城开口道:

“既然你能认出这是谁的东西,那你就拿走吧!本皇子可不希望父侍的宫里留着这么多垃圾!”

若是一不小心被沐瑾宣找到了,他这个八皇子也得跟着他们玩完!

听了沐连城的话,许梦诺一时间拿着锦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思索半晌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也想知道这块玉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还牵扯着什么更大的事情。

至于拿回去之后怎么给母亲交代?直说是沐连城让他拿回来的不就行了。反正是沐连城下的命令,不管该不该拿回来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沐连城见许梦诺收下了盒子,这才心情好了点,一挥袖准备离开这里。

而暗处躲在房梁上的电霁也朝着纪宁使了个眼色,随后蒙上面罩直接闪身跳了下来,对着纪宁伸手就是一手刀。

还没走出门的沐连城和许梦诺慌忙转头,却只看到了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和已经倒地不起的纪宁。

他们两人下意识的就准备大声呼救,可还不等他们开口叫出声,几名再次凭空出现的黑衣人眼疾手快的直接把他们劈晕了。

电霁看着瘫倒在地的许梦诺,直接伸手把他手里的锦盒拿过来,确认里面的玉佩就是她们此行要找的东西之后朝着其余人点点头。

电祀再扫视一眼阁楼,为求保险还是让人把阁楼大概搜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才收手。

当然了,为了避免许忠义的怀疑,她们还极其猥琐的把整个雅莲宫里值钱的、便携的物品都搜刮了一遍。

这样的话,在外人看来就是遭盗了,没有那么快怀疑到她们主子身上。

而在二次搜索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悄咪咪睁眼的纪宁瘫在地上朝着电霁挥挥手,把袖子里的小瓷瓶抛给她。

电霁当然知道这是要干嘛,二话不说就把瓷瓶里的小药丸子倒出来塞到许梦诺两人嘴里,末了还直接揣走了小瓷瓶。

嗯,这样大公子就彻底没嫌疑了。

纪宁瘫在地上朝着她们竖了个拇指,然后挥挥手示意她们快遛。

电霁几人朝着暗中保护纪宁的几人使了个手势,随后立刻叫上外边看守的三人,一行九人直接撤离了雅莲宫。

任务完成的其余八人迅速撤离皇宫准备领鸡腿,只留下一身劲装的沐引涧在心里大声哔哔她们不讲义气。

然后在心里为自己愤愤不平的沐引涧也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宫苑,换回华服之后又回到了绎桐宫参加宴席,顺便向纪凰禀报任务进程。

而此刻,在雅莲宫承恩阁里,装晕的纪宁瘫在地上眯着眼,心里一直想着怎么还没人发现他们。

对,然后纪大公子就这么想啊想想啊想,想到真的睡着了。

暗处保护纪宁的虹一、虹五几人见他就真的这么心宽的睡了过去,内心简直是:……

不愧是未来主君(大公子),这人生态度真是没谁了。

……

此刻,张灯结彩的绎桐宫里一片喧闹,宫侍把开席的通知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所有来宾皆是熙攘着涌向前院入席。

和沐瑾宣一起端坐首位的纪宸竹一直蹙眉,一边哄着怀里闹腾的沐梓佑,一边朝身边宫侍吩咐道:

“再多派些人去四处找找,找不到宁郡侯本君唯你们是问!”

沐瑾宣坐在纪宸竹旁边,也看出了事情不对劲,连忙召动贴身宫侍去通知禁卫军找人。

这个宁小子,真是一如既往的能闹腾。

坐在上位的晨泽语也紧张着,攥紧了纪宸吟的袖子,一样的吩咐侍者四处寻找纪宁。

而再反观纪凰和御弈卿,稳坐在席位上,端的那叫一个悠闲惬意。

纪凰手上的筷子不停在为御弈卿夹菜,有时候还直接喂到她家夫君嘴里,简直不要太虐狗。

不知道为啥,看着纪凰这完全不慌的样子,原本有些慌的纪宸吟都没那么慌了。直觉告诉她,她家小兔崽子都不急,那宁儿应该出不了事。

一旁,坐在席位上浑然不觉自己在虐狗的纪凰、御弈卿俩人依旧紧挨在一起,一边吃着菜一边极快的跳转着话题。

至于院中美轮美奂的歌舞琴瑟表演,好像和她们夫妻俩完全没有关系。好吧,事实上也确实关系不大,她们只是来顺走点东西的。

“阿凰,我们年节之后是否直接动身回曼城?”

御弈卿半靠在纪凰肩膀上,一双潋滟星瞳仔细盯着纪凰碗里,准确来说是盯着纪凰碗里正在拆骨剔刺的鱼肉,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

纪凰垂眸看到他这贪食小猫儿的模样,不自觉的绷紧小腹,喉咙一紧。

她的阿卿饿了呢……其实,她也饿了。

“看情况吧,阿卿是想回曼城了吗?”

此刻的纪凰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一副宠夫无度千依百顺的模样,可御弈卿却分明听出了她略微嘶哑的嗓音里隐藏的某些……

正想着,身体也很诚实的坐直了,几不可见的朝着一旁挪了挪。

然而还不等他挪开一点,纪凰就直接长臂一搂,强有力的将他又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阿凰!”

御弈卿尽量保持着他的淡然缥缈,耳尖却还是染上了点点粉色。

纪凰勾唇凑到他耳边,声线尽是暧昧的诱惑,启唇一字一句轻轻道:

“阿卿现在最好别乱动,为妻不想将你就地正法。”

独属于他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耳畔颈边,御弈卿反射性的缩了缩脖子,却被纪凰锢的更紧。

“阿卿别调皮,晚上随你怎么动可好?”

纪凰在他耳边浅笑两声,一本正经的说着污话。

御弈卿被撩拨的心里痒,却还是抿着唇傲娇的轻哼一声。之后就没再理会纪凰的话,专心的等着他的鲜美鱼肉。

纪凰哑然失笑,手里筷子的动作频率却加快不少。很快,鲜嫩无刺的鱼肉就到了御弈卿嘴里。

看着御弈卿吃得一脸餍足,纪凰心里自然也跟着他一起满足。

毕竟不喂饱她家夫君大人,她怎么开吃呢?

……

不知过了几炷香的时间,就在纪宸竹和晨泽语已经无心待在宴席上的时候,派去找纪宁的宫侍才匆匆前来禀报。

“启禀女皇、皇君,雅莲宫遭盗,宁郡侯、八皇子、许公子昏迷不醒!”

“什么?!”

沐瑾宣躁动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朝着雅莲宫的方向走去,纪宸竹、纪宸吟、晨泽语三人紧随其后。

纪凰挑了挑眉,随后也站起身,一副紧张不已的模样,牵着御弈卿一起向雅莲宫的方向走去。

当然了,同样紧张的还有被盗的许莲雅,以及现在正在和沐嫣桐闲聊的许忠义。

对比一下纪凰,这两人可以说才是真正的紧张。然而他们两人最先紧张的不是沐连城、许梦诺这两个儿子,而是藏在雅莲宫的那样东西。

雅莲宫,承恩阁。

等沐瑾宣一行人赶到的时候,纪宁三人已经被宫侍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等着老太医一个一个掐人中掐醒。

鼻子下面被老太医掐出指痕之后,沐连城和许梦诺才从电祀她们那一手刀的威力中悠悠转醒。

而一旁,睡眼惺忪的纪宁还不等老太医下手掐,自己就很自觉的扶着额头,一脸虚弱头疼的醒了。

暗处保护他的六人:……

谁说咱大公子傻愣愣来着?脸疼不?

第一百四十九章:锦盒,身份玉佩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雅莲宫。

承恩阁里,纪宁扶着额头一脸虚弱。看他这幽幽转醒的样子,老太医心里松了口气。

还不等老太医再上前号个脉确保平安,门外就传来沐瑾宣紧张兮兮的叫喊:

“怎么样?都没事吧?宁小子还好吧?”

在沐瑾宣身后,纪宸吟几人也迈步进门。随后进来的,还有许莲雅、许忠义、以及一众参宴宾客。

一旁老太医颤颤巍巍的起身行礼,然而心里却想着:女皇这时候不是应该关心八皇子吗?怎么看起来倒是更担心宁郡侯多一点?

虽然心里疑问,但老太医好歹也是在宫里干了这么些年的人了,什么事能知道什么事不能知道还是有分寸的。

其实今儿个躺在这里的三人中,如果有一个是沐梓昕,那沐瑾宣先担忧的必定是他。

哪怕不知道许莲雅和许忠义私通一事,在沐瑾宣心里纪宁也更重一分。那就更别说自从知道了这事以后,她们就一直默认沐嫣桐和沐连城姐弟俩都是许忠义的孩子,自然是以纪宁为重。

然而实际上,其实纪凰也没能查清沐连城究竟是不是沐瑾宣的孩子。

从外表上来看,沐连城基本上继承了许莲雅的样貌,既不像许忠义也不像沐瑾宣。

从怀胎时间上来看……咳咳!据揽月调查,在检查出来许莲雅怀有身孕之前,他和两人都曾那啥过。

所以啊,恐怕许莲雅自己也不知道沐连城究竟是谁的孩子吧。之所以把沐连城归属于沐瑾宣的名下,估计也是想着好歹为沐瑾宣生了个孩子,心里有个依托罢了。

为了沐连城究竟是谁的孩子这件事,纪凰可以说是动用了不少人力去调查,但最终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回禀女皇,宁郡侯、八皇子、还有许大公子都只是昏迷过去而已,身体并无大碍。”

晨泽语闻言松了口气,连忙坐到纪宁身边扶着他,左看右看的问他还有哪里不适。

老太医向沐瑾宣禀报完,见她点头之后挥了挥手,这才领着其余两名太医退下。

随后进来的许莲雅和许忠义看见阁楼内被盗贼扫荡的惨状之后,心脏“咯噔”一声提到了嗓子眼,视线连忙在阁楼内搜索。

纪凰牵着御弈卿跟在纪宸吟身后,一副焦急担忧的模样围在纪宁旁边,阻隔了其余所有人的视线。

正当纪宸吟担忧不已,想要上前慰问两句的时候,只见她家到处闯祸的宝贝儿子对着她家邪里邪气的小兔崽子眨了眨眼,那眼眸中亮闪闪的精光哪是一个刚刚昏迷不醒的人能有的?

作为这两个娃的爹娘,晨泽语和纪宸吟此刻还有什么不懂的?恐怕整件盗窃案都是这兄妹俩策划的吧?

呵!亏她们还急急忙忙跑过来!这两个小兔崽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早就知道纪宁出不了事的纪凰摸了摸鼻子,在自家暴躁母王的瞪视下讨好的笑笑。

她哪里知道自家傻哥哥这么巧的就撞上了电霁她们执行任务,不过看起来自家哥哥挺适合打辅助的,配合的不错。

被纪凰抛了个赞赏眼神的纪宁一脸骄傲,气势威武的昂起下巴,朝纪凰挑了挑眉。

等着看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他之前找墨离要的那些整人的药,虽然只是些泻药之类的玩意儿,但是也够许梦诺他们喝一壶了。

比起那两人做的四散谣言、挑拨离间、推纪宁坠楼之类的一系列事情来说,纪宁只是给他们下点泻药,真的是很便宜他们了。

纪宸竹见纪宁有纪宸吟她们照顾之后,迈步上前把许梦诺、沐连城两人宽慰了一遍,又赏赐了些小玩意儿作为补偿。

没办法,毕竟他是皇君,许多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也还好纪宁三人都身体无碍,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不过雅莲宫被盗,关系到皇室的颜面。不管能不能抓到贼人,但态度一定要摆出来,宫里的防卫一定要戒备。

好好的一场婚宴,愣是被办成了查案现场,其中最苦的莫过于许莲雅了。

雅莲宫其余地方丢失的东西也就不提了,但这承恩阁里都是他最珍贵的宝贝,每件都价值不菲,全是前朝许多大臣们为求提携献给他的。

这么贵重,完全超过了他这个身份该有的承受范围。即使是禁卫军向他询问失物情况,他也不敢全说啊!

而且那些珍贵珠宝丢了就算了,竟然连许忠义交给他保管的那件东西都丢了,这真是……造孽啊!

当初他就是觉得这东西对许忠义格外重要,未免今后许忠义翻脸不认人,他才磨了她许久,让她交由他保管。

可如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一看到许忠义那阴沉的快要吃人的神色,他心里就一阵发凉。

没错,此刻许忠义的脸色的确是一片阴沉,犀利的双眼里满是阴鹜。

当初他也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着就算沐瑾宣她们再怎么查都是在丞相府,断然不可能查到她们眼皮子底下的雅莲宫,这才把自己的身份玉佩交给了许莲雅保存。

可谁知没被沐瑾宣查到,倒是被盗贼偷了去!

那块玉佩可是象征着她在北霄帝国的王爷身份,若是被有心之人拿了去,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一想到自己的安危握在别人手里,许忠义连自己亲女儿的婚宴都没心思参加了。

也好在原本婚宴就进行的差不多了,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草草的收了尾,她也可以直接离宫派人查探贼人的下落。

……

天色渐晚,各家达官权贵的马车先后出宫,议论的都是今天雅莲宫遭盗的事情。

通往凰王府的马车里,纪宁怂巴巴的缩着脖子,在纪宸吟的瞪视下弱弱的举手投降,老实交代道:

“我招,我招还不行嘛……许梦诺、沐连城经常给凰儿和弈卿使绊子,今天我与许梦诺他们一路,本来是准备趁机教训他们一下,可正准备动手的时候……”

……

与此同时,通往丞相府的马车里,也上演着审问案情的一幕。

许忠义坐在马车里皱紧眉头,看着被魏思风搂在怀里的许梦诺,沉着嗓音开口问道:

“你当时在承恩阁可有看清贼人的样貌?”

许梦诺此刻还沉浸在被黑衣人劈晕的惊慌中,冷不丁被许忠义问了一句,身子瑟缩一下才反应过来。

“那些人都蒙着面罩,孩儿并未看清。”

许忠义好像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冷着声音继续道:

“把你看到的一字不漏都说一遍!”

许梦诺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得不轻,仔细想了想雅莲宫丢失的那个锦盒之后也猜到了几分缘由,不敢多问连忙答道:

“当时八皇子突然说玉佩落在了雅莲宫,孩儿便与八皇子、纪宁一同进了承恩阁找寻。八皇子找玉佩的时候,孩儿看到承恩阁里有个锦盒很是精致,便拿来瞧了瞧。”

许梦诺当着魏思风和许忠义的面,许多事情也不能说穿,只能一语带过继续道:

“八皇子见孩儿有些喜欢便做主让孩儿带回府,孩儿见八皇子态度强势,也不好拒绝。”

“正当我们二人准备离开时,却听见身后有响动。等我们转身时,纪宁已经倒地不起,身旁还有个黑衣人。”

“孩儿与八皇子正欲呼救,却也被黑衣人打晕。等到孩儿再醒来之后,身旁已经围满了太医和宫侍,女皇她们也来了。”

话落,许梦诺抬头看了眼许忠义,见她脸色依旧阴沉,只能安静靠在魏思风身旁,不敢多说。

“妻主别太忧虑了,索性只是丢了些俗物,诺儿和八皇子并没有受伤。再者女皇已经派人下去彻查此事,说不定不出几日便抓住那盗贼了呢?”

魏思风看这架势,只当是许忠义心疼承恩阁里那些宝物,所以开口劝了两句。

毕竟承恩阁里他也是进去了几次的,里面的珠宝首饰确实很让人动心,尤其是男子。

而许忠义听了魏思风的话之后更是气恼,脸色都彻底沉了下去,只冷冷斥责了了一句“闭嘴”。

他懂什么?!对比之下,她宁愿是沐连城和许梦诺出了事,也不愿是身份玉佩被盗走!

魏思风身子一颤,不知道许忠义平白无故在恼怒些什么,心里委屈至极,差点就想要上前争执几句。

幸好许梦诺拉住了他,朝他摇了摇头,才让他理智了些。

……

而此时,离开了皇宫之后压根没有回邪王府的纪凰和御弈卿避开许多官僚大臣的耳目,七拐八拐的来到了揽月楼。

揽月楼顶楼的包厢里,电霁、电祀一行人正点了菜肴规规矩矩的等着。而和菜肴一起摆在她们面前的桌上的,赫然就是那个装有玉佩的锦盒。

包厢的门从外边推开,纪凰、御弈卿二人携手走了进来,慢悠悠的坐在桌边。

“主子、主君,任务完成!”

电霁将自己面前的锦盒推到纪凰面前,一副“你快夸我你快给我放假你快给我涨工资”的小表情,期待哒哒的盯着纪凰。

纪凰眼角一抽,拿起盒子里的玉佩扫了一眼,随口“嗯”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见邪王殿下忽略掉面她前这些经常犯二的下属,拿起筷子递到她家夫君面前,随后自己也拿起筷子,面色坦然的开吃。

等着夸奖等着放假等着涨工资的电霁、电祀几人:……

让主子夸一夸真难!

让主子放个假真难!

让主子涨个工资……算了,瞎做什么白日梦。

第一百五十章:野心,北霄出兵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

御书房内,严宇华批改奏折的手猛的一颤,朱红的墨水在奏折上晕开。

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盯着面前妖媚的红衣男子,眼里渐渐笼上一层恐惧。

“单公子,以北霄如今的国力,攻打西玖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当初北霄全盛时期都没能啃下西玖帝国这块硬骨头,如今更是不可能了。要是北霄还不老实的话,西玖很有可能借此机会吞并北霄啊!

坐在一旁喝茶的单倾颜嗤笑一声,把茶杯放到一旁,不急不缓的开口说道:

“如今严宇仪(许忠义)在西玖处处受阻,指望她和沐嫣桐,那本主劝女皇还是备好棺材等着为义王殿下收尸吧!”

“若你还想一雪前耻,那就按本主说的做。联系严宇仪,让她在西玖帝都配合本主,本主会助你们二人夺得西玖天下!”

严宇华心里一震,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吞并西玖,让北霄成为天下帝国之首,让天下各国对她进贡称臣,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得到的权利啊!

但是……西玖也不是一打就塌的泥巴堆啊……

看着严宇华眼底的贪婪与畏惧,单倾颜轻笑一声离开了御书房。

纪凰……御弈卿……

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是与不是,很快就能知晓了!

……

翌日清晨,金銮大殿。

听完严宇华的命令,殿内一片哗然。

文武百官各执一词,原本肃静的大殿此刻争议纷纷,吵得不可开交。

许多有野心的大臣自然想要起兵再战,一雪前耻。但大部分大臣还是有些畏惧西玖如今的实力,思及北霄如今的现状,不敢轻言开战。

再有就是极少数以狄骁凡老丞相为首忠国派,她们以北霄百姓的安危生计为重,不愿看到百姓流离失所,坚决反对北霄再战。

总之,此刻的金銮大殿,可谓是乱成了一锅粥。

“够了!”

严宇华拍着面前的桌案大喝一声,瞬间殿内鸦雀无声,嘈杂的争执都被吞回了喉咙里。

“朕心意已决,即日起发兵征讨西玖!此次太女亲自领兵,端康郡侯督战,方序雁、陈驷毅两位将军从旁协助!”

此话一落,满殿皆惊。

许多大臣想到严宇华的狠厉手段,唯唯诺诺不敢上前劝阻。

于是乎,在众多畏缩的大臣里,一道苍老而挺直的身影格外引人瞩目。

狄骁凡一步一步迈到大殿中央,面朝严宇华“噗通”一声跪下,脊背挺的笔直,一字一句道:

“女皇陛下,且不谈西玖有那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统兵坐镇,单看如今北霄国力就已经远不如西玖,再战几乎毫无胜算。”

“加之御天与东辰已经结盟,不管其内部关系如何,但对外必然是统一战线。若此次吾国再次征伐西玖落败,她们不一定会相助,反而可能联手打压。”

“此战一旦打开,若是北霄战败,轻则沦为小国再无资格以帝国自称,重则国破家亡!还请陛下为了北霄苍生百姓,三思啊!”

说到这里,花甲之年的老妇人神色悲恸,匍匐在地颤声祈求。

严宇华不耐烦的看了殿中跪着的老妇人一眼,挥了挥手道:

“朕心意已决,狄老丞相莫要多言。”

整个朝堂上就只有这个狄骁凡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若非看在她是两朝元老,处置她会动摇朝政民心的份上,她早就让狄家哭丧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狄骁凡满脸震惊的抬头,在看到严宇华那不容置喙的独裁姿态后面如死灰,地面的冰冷从膝盖传到四肢百骸。

“陛下,请听老臣一言,此事当真不可啊!若陛下执意如此,老臣只好在此一跪不起!”

狄骁凡对着皇椅上的人叩首,花白的发须顺着抖动的肩膀散落在地,让人徒生凄凉。

自从上一战惨败之后,女皇一怒之下撤了徐西风所有兵权,甚至险些将其满门抄斩。若非她们这些老臣拦着,恐怕徐家早已不在。

不过即使如此,女皇还是将徐西风杖责一百剥夺官职,一员猛将就此卸甲蒙尘,让人心寒啊!

如今徐西风不在,那陈驷毅与方序雁两人不过是宵小之辈,怎能担当征战将军的重任啊?!

太女殿下又如同女皇一般专制独裁,枉顾百姓安危。若是让她出征,北霄百姓又要征兵征粮。两国大战才过去一年不到,百姓尚未从上一战中喘口气,这要是再来一战岂不是要了她们的命吗?!

还有那来历不明手段阴毒的端康郡侯,据说早已残害无数少年儿郎,帝都及周边城池叫苦不迭却无力反抗。此人掌握重权随同出征,必定酿成大祸啊!

女皇陛下,糊涂啊!

“哼!那好!既然狄老丞相喜欢跪,那便跪着吧!出兵时间依旧,太女、诸位将军,下去准备吧!”

严宇华目露凶光,不再理会狄骁凡的请求,直接朝着严洛光几人下了命令。

严洛光虽然心中对此一战也有些畏惧,但思及单倾颜的身份,斗着胆子把心里的惶恐压了下去。

有了隐世家族的人陪同征伐,此次必然拿下西玖!到那时,看那纪凰还有什么可以嚣张的!

……

次日,北霄大军整顿阅兵,气势汹汹的从帝都出发,再次压向西玖国界。

北霄皇宫,金銮殿里那道苍老的身影跪的笔直,好像想要以一己之力撑起北霄的命运,让皇椅上那位九五至尊回心转意。

然而,她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发生。

一国老臣两朝元老就这样在金銮大殿上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跪了三天,直到轰然一声直挺挺的倒下。

严宇华收到消息后不管不顾,朝中不少老忠朝臣都有些于心不忍,一起将狄骁凡抬回了丞相府。

然而征伐西玖的北霄大军,依旧丝毫不见减速的压向两国边界。

丞相府里,清醒后的狄骁凡再也没了金銮殿上那股子怒意。此刻的她不怒不争,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静静透过窗户望向西边。

那是北霄士兵移动的方向,那是西玖帝国的方向。

忽然,坐在床上不悲不喜的老人仰天长笑,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在她眼眶中的湿润水光里,好似可以看到两国边界战火烧天马革裹尸、好似可以看到帝国之内征兵征粮亲友离散、好似可以看到北霄未来满城黄沙生灵涂炭……

北霄帝国,气数将尽啊!

翌日,狄老丞相一封奏折乞骨还乡,北霄帝国屹立百姓心间的两朝元老就此辞官归隐。

……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书房里,纪凰看着北霄众多揽月分部的一封封加急暗报,蹙眉思索良久。

站在她身旁的御弈卿拿过她手里的暗报,反复查看许久之后攥紧手心,声音平淡道:

“我陪你去。”

两国开战,她身为一国战神王爷,必定是首当其冲无法推脱。而且这西玖帝国内都是她的亲人朋友,国败则家亡,以她的性子又怎会袖手旁观?

纪凰凤眸中浮上暖色,伸手将他攥紧的拳头握在手里,轻轻将人拥进怀里,在他耳边柔声劝道:

“阿卿莫要冲动。如今西玖帝国内忧远高于外患,许忠义被逼的急,难保不在两国交战期间狗急跳墙。阿卿,留在帝都帮助舅母、表姐她们可好?”

御弈卿闻言抿唇不语,把头靠在纪凰肩膀上,一双星瞳里尽是担忧不舍。

他可没忘单倾颜如今就在北霄的队伍里,以此人的手段,此次北霄征伐多半都是他的手笔。暗中潜伏着这么一条毒蛇,这让他怎么放心?

纪凰垂眸,见怀里人不言不语的温驯靠着,不知不觉中目光染上宠溺,再次软软糯糯的开口,撒娇磨人的唤道:

“阿卿……夫君……卿卿宝贝……应允了我好不好?”

沙场刀剑无眼,单倾颜又是心头大患,她确实不忍心让他陪同出征。

帝都内虽也不太平,但好歹也有舅母、表姐她们坐镇,再以阿卿的智谋加以辅助,远比刀剑厮杀来的安全。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强势也罢,她总觉得此次出征危险重重,打心底里不愿带他冒险。

等到纪凰说完,书房内又是一片安静。

御弈卿趴在她怀里,继续抿唇不语。

他知道西玖内患更让人忧心,但在他心里她更重要。他不愿让她一人在边关征战厮杀,他……想陪她。

纪凰看他这“不管你怎说我都不想听”的架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着他三千墨发,感觉到手下绸缎般的触感后认真开口道:

“阿卿,留在帝都,守好我的后背,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我保证,一定完好无缺的出现在你面前,好不好?”

此刻的纪凰真的是格外乖巧听话,一向懂她的御弈卿自然知道她这保证没几分可信度,却还是紧紧环住她的腰,埋在她肩膀处的脑袋拱了拱。

“……嗯。”

既然家人于她而言如此重要,那她不在的时候,他必然会替她守护好她在意的这些人。

护她所护,爱她所爱。

……

第一百五十一章:迎战,大军出发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星海轩。

冬日正午最温暖的阳光洒落,透过雕花的床散在房间内,燃烧的暖炉徒添了几分暖意。

房间内一片静谧,足够容纳三四人的红木大床上只有一人安睡。

或许是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刺眼,床上安睡的人儿轻咛一声,随即伸手挡在眼前。

身上覆盖的锦被顺着他的动作滑落,裸露在外的肌肤红痕遍布,诉说着她一整夜的疯狂,抵死缠绵间尽是荼蘼。

刚刚推开门的纪凰入眼的便是这引人犯罪的一幕,顿时只觉得对手里端着的精致膳食没了食欲。她最想吃的……只有他!

御弈卿听到响动迷蒙的转过头,然而一转头就看到了纪凰那饿狼般的猎食眼神。

瞬间清醒许多的他看到自己暴露在空气里的身体,耳根唰的一声变得通红,却还是强装淡定的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

昨天收到暗报后他的情绪就一直不好,一想到马上又要与她分离许久心里就一阵憋闷。

嗯,所以……昨晚稍微主动了些。

可没想到这女人完全不能逗,一逗就发了疯似的要他,一次又一次。直到今日凌晨风鸣在门外催促早朝,她才肯放过他。

想到这里,染了凡俗情欲的谪仙般人儿再次扯了扯被子,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个蝉蛹。

然而一次又一次冒着生命危险打断自家主子那啥的风鸣抹了一把辛酸泪:……别说了炼狱见。

纪凰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扯被子,端着膳食放到桌上。随后坐到床边,在御弈卿警惕的小眼神中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怀里。

“昨晚可是弄疼你了?”

话落,御弈卿立马一副“生人和纪凰勿近”的神色,闭上眼睛抿紧唇,无声的表达着一句:你居然还敢问昨晚?

纪凰看他这样子,轻笑一声勾起唇慢慢逼近。

许是感觉到了这逼近的气息,御弈卿阖上的眼眸颤了颤,浓密的睫毛也随着扑动,在纪凰眼里煞是可爱。

吻,毫无意外的落下。

额头、眉心、眼眸、鼻翼、唇瓣……步步下移,挪到脖颈。

面对着这个随时随地都可以饥饿扑食的妻,早已软了半边身子的御弈卿还是拿出了血宫宫主大人该有的气魄,伸手抵在纪凰胸口,不许她再侵略半点城池。

“我要沐浴洗漱,你不许胡闹。”

纪凰挑了挑眉,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朝着后院暖玉温泉走去。

“遵命,我的王君大人。”

……

后院温泉一阵水浪激荡,半个时辰后才慢慢消停下来。

御弈卿看着一边为他穿衣一边对他笑得邪魅的女子,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当初他竟然觉得她青涩,事实证明,青涩?呵呵!

纪凰看着他清冷眼眸中深埋的控诉,邪笑着再次逼近,果不其然收到她家王君大人警告的眼神。

“好了阿卿,不逗你了。”

本欲落在唇上的吻转了方向,浅浅的印在额头,一如既往的温柔宠纵。

“北霄的消息还未传到帝都,我早朝后私下与母王和舅母说了,今日下午去凰王府商议此事。”

御弈卿闻言微微颔首,迈开修长的腿从纪凰怀里退出来,走到桌边坐下用膳,分分钟换上一副六亲不认的仙气。

纪凰看他这样子哑然失笑,认命的坐到他旁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她家王君大人用膳,那叫一个体贴周到。

婚后的阿卿更加会笑会闹,闹起小脾气来简直可爱的紧。面对自己夫君突如其来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小脾气,她除了哄着还能怎么办?

自己死缠烂打追回来的夫君,跪着都要宠。

御弈卿叼过纪凰喂到嘴边的鱿鱼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而星瞳中爱搭不理又偷偷瞄瞄的傲娇却像极了猫儿。

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愈发的随意放纵,难以控制。

……

西玖帝国,曼城。

揽月区城主府里,接到纪凰暗令的雨凝立即召开了会议,所有在曼城内的护法、堂主、令主、管事紧急集合。

会议气氛一改以往的欢脱,不知不觉中显现的只有严肃。

“守归区的粮食已经备好。”

“破晓区的盔甲兵器已经备好。”

“屠生区已经编入破晓。”

“雷骁、雷禁、电纹、电祀等堂主令主的召回令已经发出。”

“……”

……

雨凝听着下面一连串的禀报,缓缓站起身将查探的北霄军队的资料分发下去,趁着其余人翻看资料的空隙开口道:

“单倾颜作为此战督军,必然藏有后手,其毒术不可不防。”

“雨封,你赶回药谷一趟,以主子的少主身份调遣药谷弟子暂时编入后援。雨绝你也是,赶回毒宗一趟,调遣毒宗弟子。”

雨封雨绝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朝着雨凝抱拳道了句“明白”,随后离开了大厅。

雨凝颔首目送两人离开,看着剩下的人,继续开口道:

“雨弦、雷宏,这段时间破晓的训练不能落下。电刃、电刺、电芒,屠生的训练也是,都不能松懈。”

被点名的五人立马抱着资料站起身,和雨封雨绝一样道了句“明白”,随后麻溜的离开了大厅。

看着剩下的一波人,雨凝蹙了蹙眉,神色认真的继续道:

“雷玖,你立刻动身转去北霄边界揽月分部,极尽所能务必将敌军资料查到最细。”

雷玖拿着资料站起身,随后也道了句“明白”之后抱拳离开。

一旁身为雨凝唯一学生的简墨分眨眨眼,乖巧的上前递上茶杯,眼底深藏一抹无人察觉的崇拜。

雨凝愣了一瞬,随后笑着接过茶杯,厅内的严肃气氛都柔化不少。

剩余人悄咪咪的抬头瞟了一眼,随后在雨凝抬头前立马低下脑袋,装出一副认真看资料的模样。

雨凝护法你别看咱们,咱们啥都没看到,真的。

“电岑,你带人清点粮食总数。老规矩,三成交由破晓军运送,剩下七成暗中走揽月线路,勿要引起敌军注意。”

“向北征战气候趋于严寒,苏靳,你通知揽月守归多准备棉衣,此外征战期间揽月分部向破晓屠生不停歇供应姜茶。”

“戎可星,你带人紧盯西玖丞相府、北霄皇宫、北霄大军,阻截所有传信,万不可让三方联合。”

“雷棘,你带领暗甲区成员扩守曼城。破晓屠生出征,曼城的安危便交由暗甲全权负责了。”

雨凝说完,视线在下方扫了一遍,沉声开口问道:

“可还有不懂的?”

厅内剩余的一群人摇了摇头,接连起身离开。最后离开大厅的戎可星和雷棘还十分体贴的叫走了所有侍者,顺道关上了门。

雨凝啊,咱做姐妹的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自个儿好好把握机会啊!

关上门的戎可星猥琐的搓了搓手,随后转身一脸正经严肃的离开。

嗯,任务要紧。

……

厅内,雨凝看着关上的门狠狠皱了皱眉,在简墨分忐忑不安小鹿乱撞脸红心跳的期待中,极其嫌弃开口道:

“墨分,把门窗打开。”

光线本来就暗,关上门怎么处理资料?

戎可星那货可别是个傻子吧?

忐忑不安小鹿乱撞脸红心跳的简墨分:……呵!去她丫的期待!

一心为了雨凝终身大事着想的戎可星:……呵!你丫的才是个傻子吧!

……

年节将至,西玖帝国内本该是阖家团圆喜庆热闹的日子,可边关传来的消息却让人人心惶惶。

终于,在一日清晨的钟声中,皇宫传来了凰王殿下、邪王殿下再次挂帅征战的消息。

与上一场两大帝国大战时隔一年不到,北霄帝国再次向西玖帝国发动了战争。这样看似以卵击石的战争,却让不少上位者更为忌惮。

若非有着不低的筹码、不小的把握,想必北霄不会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吧?

就这样,在众多国家隔岸观火准备趁火打劫的态度中,一场劳民伤财的帝国大战再次拉开序幕。

……

西玖帝国,帝都,城门。

似乎是为了恭送征战大军离开,一年下不了几场雪的西玖帝都竟然又飘起了鹅绒细雪。

与城内百姓的炊烟暖炉相比,士兵涌向的远方战场更显寒凉。

以沐瑾宣为首的文武百官、将领家眷出城相送,一年内出现两次这样的情景,更加深了西玖百姓对北霄那位女皇的排斥。

纪宸吟和纪凰被晨泽语、沐瑾宣、纪宁一群人死死围住,一人一句的不停交代。

“好了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纪宸吟穿上战甲之后这个暴脾气,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吓得纪宁的眼泪挂在眼角,哭的一抽一抽的。

随后纪宁爆发了比她还要强悍的河东狮子吼,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哇呜呜!母王你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呜呜……!你……!你和凰儿都不许出事!我不管!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呜呜呜!”

也许是被纪宁影响到了,原本小声抽泣的沐梓昕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顺带着引起了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反应。

吼了一嗓子的纪宸吟看着纪宁、沐梓昕、晨泽语、纪宸竹四人先后哭的凄凄惨惨,再看看戴着虎头帽的沐梓佑也跟着哭的嗷嗷嗷的,顿时一个头五个大。

纪凰站在一旁看着纪宸吟和沐瑾宣手忙脚乱的哄人,随后将视线挪移到了静默不语的御弈卿身上。

御弈卿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后偏了偏头,抿紧唇就是不看她,浑身上下清冷中隐隐散发着委屈的意味。

还不等他委屈完,就被不容分说的扯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浓厚内力驱使下,原本冰冷的银甲此刻都是滚烫的温度,灼烧到他心底。

“别忘了你保证的事。”

御弈卿埋在她怀里,闷声闷气的嘟囔这么一句。

纪凰心里软成一片,狠狠在他额头印下一吻,郑重开口道:

“答应夫君的事,自然不敢忘。替我照顾好自己,别饿着、别着凉、别受伤,乖乖等我回来。”

御弈卿别开头,微微抬头仰望天空,想要把眼眶里的水光逼回去。

纪凰钳住他的下巴,逼他正视着自己,随后俯首在他眼角,启唇吻去那滴泪水。

苦涩的感觉充斥味蕾,让她险些冲动到想要把他绑在身边带去战场。但是,不行。

“阿卿,你这么哭是想我还没上战场就先心疼死吗?”

御弈卿闻言身子一颤,微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纪凰,一副“你再提死我就跟着你去打仗”的模样,像极了被主人关在家里委屈无助的小兽。

纪凰心里哪里又舍得他呢?却也只能狠了狠心,为他吻去泪水,开口道:

“等我回来。”

御弈卿紧紧抱住纪凰的腰,抬头狠狠咬在她唇边,随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退出他贪恋的怀抱。

每一次的拥抱,都以他结尾。因为他知道,她舍不得推开他。

其实如果可以,他也想永远赖在她怀里。但是不行,他不能让她为难。

“我等你回来。”

我会守护好你的家人,你的后背,你在意的一切的一切。

细雪纷飞寒风凛冽,却吹不散这两人之间千丝百缕紧紧交缠的情意。

一旁平静了心绪望向这边的众人都不敢开口打扰,怕惊扰了她们二人只见的氛围。

纪宸吟深吸口气走向这边,在纪凰肩膀上拍了拍,叹了口气开口道:

“凰儿,该出发了。”

新婚燕尔的,却被战事硬生生隔开,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觉得有些愧对这小俩口。

紧跟着,纪宁几人也走向御弈卿,伸手挽过他的胳膊后退几步,目送西玖大军离开。

两位主帅翻身上马,二十万将士高举旗帜。西玖大军,出发!

纪凰跨坐在战马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朝着她心里的人儿粲然一笑。

四周一片宁静,没人敢出声惊扰。

邪王殿下回眸一笑中,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纯粹爱意。

无关风花雪月、无关名利祸福,无关沧海桑田、无关贫富生死。

半生所爱,仅你而已。

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渐行渐远,御弈卿心中万千滋味交织喷涌,面上却已没了半点波动。

送行的队伍依旧在城门外苦苦目送,而他,却在万千人的神色各异注视下淡漠的迈向邪王府。

虽然不在沙场,但他也一样要陪她并肩作战。

……

第一百五十二章:突袭,大战开始

北霄帝国以西,列骑国。

已经接近北霄帝国的官运水道上,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缓慢游行着。

“浮生哥,你为何这么急着离族?”

坐在船头看鱼的小男孩突然转头,朝着不远处品茶看书的男子开口询问。

月浮生合上书本揉揉眼睛,神色略显几分疲惫。

“祖母如今在养伤,暂时无法教习排兵布阵之术。如今又恰逢北霄西玖开战,或许可以前往参习一二。”

天下动战愈发频繁,大乱在即。如今月氏家族仍旧无人能破叠阵塔,这让身为少主的他也倍感压力。

“哥哥何必如此拼命,量力而为便是,想来祖母姨母她们也不愿将一切都压在你肩上。”

月浮屠拍拍衣袍从船头站起身,吭哧吭哧朝着月浮生跑过来,坐到他旁边开口宽慰。

月浮生闻言也只是笑着摇头,叹了口气继续拿起书本,沉默不语。

既然祖母选了他做少主,必然是希望他能够破了叠阵塔。他既已享受着身为少主的权利,便该承担身为少主的义务。

……

西玖帝国,边关,谷城。

北霄大军几日前便已经抵达北霄边界,敌我两军对峙这几日,北霄至今依旧按兵不动。

这出人意料的对战态度,让西玖驻守边疆的众位将领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说你浩浩荡荡的跑过来开战,结果到了边疆了又屁都不放一个,整天缩在城里算个什么事?

谷城议事厅里,一众驻边将领大眼瞪小眼。直到现在北霄柑城里还是没有传出一点动静,实在是反常。

“北霄那群龟孙儿太磨叽了!要末将说,干脆咱们攻过去算了!”

“对啊!迟迟按兵不动算个什么事?!她们究竟是来打仗的还是来看风景的?!”

“……”

接二连三的粗吼声在厅内响起,不少将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敌营去杀敌军个片甲不留。

如今西玖帝国兵盛国强,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这些将领自然想要抓住此次机会再展军威。

议事厅里接连响起领兵出战的请求,为首的驻边将军段冲不为所动,皱眉思索了许久之后还是下令道:

“不可冲动,还是等凰王大军来了再做打算。”

如今后援大军未到,若是贸然行事,可能正中敌军下怀。

段冲说完,议事厅里其余将领憋着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点头。

然而就在她们气闷的时候,厅外急急忙忙跑进来一名士兵,神色激动上报道:

“凰王殿下、邪王殿下已经率领大军抵达隽城!”

隽城与谷城相邻,一年前这两城皆是北霄领土,只不过在上一场两国大战中被纪凰攻陷了而已。

小士兵刚禀报完,为首的段冲就一拍桌子站起身,语气激动道:

“快随本将军去迎接二位殿下!”

……

此刻,与谷城仅一城之隔的西玖大军已经快马加鞭全速前进了半月,身体早已进入半虚脱的状态。

为了调整战前状态,纪宸吟只好下令在隽城休整半日,次日再赶往谷城边界。

二十万大军迅速在城外边郊安营扎寨,远处望去整片密密麻麻的帐篷让人头晕。

就在二十万大军轮流休眠的时候,单独划分区域的破晓军驻营里却依旧气氛严肃蓄势待发。

纪凰坐在主帐里,拿着北霄边关揽月分部不断传来的密报,绝世的面容不改邪肆。

“主子?”

风鸣看着一言不发的纪凰,疑惑的开口叫了一声。

纪凰闻言挑了挑眉,伸手把今天的暗报递给风鸣传阅,等待着她们的下文。

“主子,北霄军队大老远跑过来又蛋都不下一个,到底在搞些什么嗷?”

年纪最小的雷禁趴在桌边,看了看手里的暗报,果断传给了她身旁的雷宏。

大人的世界,真复杂嗷。

满帐篷里除了雷禁嗷嗷叫的娃娃音之外,就只剩下纸张传动翻阅的声音了。

风鸣坐在座椅上,死盯着边界地图,思索许久开口分析道:

“北霄既已出兵,必然少不了刀剑开战。”

风啸在一旁沉声接上:“如此按兵不动,必然有所图谋。”

下一个,雨弦:“要么在谋划布局,要么在等待时机。”

下一个,雷宏:“密报上说北霄军队并无太大动作,只是在军营照常练兵。”

下一个,雷禁:“那就不是在憋大招嗷?”

下一个,电暮:“等待时机吗?可是等待什么时机呢?”

全员:……默。

纪凰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面轻扣,兴致盎然的等待着她们沉默思索的结果。

猛地,所有人齐齐抬头,异口同声惊呼一句:

“我们?!”

北霄在等待西玖大军抵达边界?!

“大军即将抵达边界之时,驻边士兵必然有所依托松了口气,而大军日夜兼程体力不济,这时正是西玖边界防卫最松懈的时候。”

纪凰端着茶杯缓缓开口,却又不喝半口茶水,只是用手指在茶杯边沿摩擦。

一直注视着她动作的风鸣屏息凝神,盯了她半晌后茅塞顿开。

只见风鸣唰的一声站起身,在雷禁等人目瞪狗呆的注视下一把拿起桌上的精铁利剑,朝纪凰道了句“属下明白”,随后冲了出去。

目瞪狗呆的雷禁一群人:嗷……?不是……风鸣你明白啥了?我们咋不明白呢?

纪凰略带赞许的目光望向风鸣离开的背影,随后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饱含深意的眼神扫过剩下的一群吃瓜下属。

“主子,属下立刻去打辅助!”

以风啸为首、求生欲极强的吃瓜群众立马弃瓜扛刀,迈着为国捐躯舍生取义大义凛然的步伐跟上了风鸣的脚步。

纪凰看着她们集体离开的身影,视线落到桌上的战地沙盘上,幽深的凤眸暗光涌动。

……

帐外,收到风鸣召令的破晓军暗中集合,三万人马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大军驻地,只留下数千后援成员在整备药物。

……

靠近谷城的关外小道上,阵列整齐的五千人马极速前行,踏散一地白雪碎冰。

“风鸣姐姐,我们不是来支援谷城吗?为什么兵分几路要从小道绕过谷城?”

雷禁转头望向身旁的风鸣,握紧手里的缰绳。嘴里虽然在问,但策马前行的速度却不减分毫。

风鸣神色肃穆的眺望远方,声音沉稳回道:

“北霄潜伏这么久,只等西玖松懈一击即溃,此次出兵必然来势凶猛。”

雷禁肉嘟嘟的娃娃脸上眉头紧皱,试图找出风鸣的回答和她的问题之间的联系。

北霄来势凶猛是啊,没毛病。

要赶快支援谷城啊,没毛病。

但这和绕路有什么关系?

等等……她们现在走的这个方向是……北霄边界柑城?!

“敌方来势凶猛,那她们的驻地必然也是空守状态!我们此刻是去搞突袭?!”

她怎么就忘了,主子最喜欢暗中憋大招!

雷禁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目露崇拜,只觉得她家一上战场的风鸣姐姐简直就像回炉重造智商升华了一样。

回炉重造智商升华的风鸣:……敢情我以前在你这小崽子眼里没智商是吗?

……

谷城,原本驻守边界的众多将领见北霄迟迟不动,最初的谨慎警惕早已被慢慢消磨。虽然防卫依旧戒备,但不可否认比起前段时间已经懈怠不少。

由于收到大军将要抵达的消息,驻守边界的许多将领都动身前往隽城相迎,城中只留下了少数几名将领照顾大局。

而此刻,已经进入隽城领域的段冲怎么都不会想到,在她离开后不久北霄军队就已经开始整兵磨刀,只等一声令下踏入谷城。

……

北霄边界,柑城。

养精蓄锐多天,北霄大军此刻正是状态极佳之时。准备出发的军队气势恢宏,大有一举拿回西玖谷城的意思。

“方将军、陈将军,此一战可是我北霄对战西玖的首战。此战若捷,她日班师回朝本太女必然上禀母皇,请她为你二人加官封赏!”

军队出发前,严洛光亲自为陈驷毅、方序雁两人倒了碗酒。

酒尽碗碎,战斗还没开始,三人就好似已经看到了北霄大胜凯旋的光景。

“末将必当竭尽全力,让西玖懦妇臣服于北霄兵甲之下!”

一声令下,战马奔腾。

两国首战拉开序幕。

……

西玖帝国,谷城。

在城里悠哉悠哉等着接待大军的几位将领还没看到心心念念的两位王爷大佬,倒是先被气势冷冽的风啸吓得不轻。

正当几人险些误以为是敌军刺客的时候,风啸一把掏出曼城首领的令牌,沉声下令道:

“立刻通知所有弓箭手上城楼,准备整兵出站!”

正在喝茶的几位将领看到令牌一个哆嗦,茶杯摔在地上啪嗒一声碎开。

“末……末将立刻前去!”

……

西玖帝国,隽城。

城主府里,众多武将齐聚一堂。看到以段冲为首的不少驻边将领亲自迎接,许多出征将领的心里难免有些膨胀。

毕竟她们才是此一战的主力军,让这些边关将领迎接一下,这也是应该的吧?

不少随纪宸吟出征此战的将军面色坦然,心安理得的接受着段冲一行人的礼待,偶尔掩饰不住的露出来自帝都的倨傲。

这些人中,大概以胡天最甚了吧。

毕竟儿子才嫁入皇室,还是以正室身份,一跃成为皇亲国戚的她自然有些不把边关贫瘠之地的将领放在眼里。

倒是一旁的苏桓见不惯这架势,走到段冲身边略带责备的开口道:

“如今两国交战,当以战事为先,怎能放下头等正事而做些虚礼?!”

纪宸吟端坐首位,听到苏桓的话之后没有开口。

苏桓刚刚说的话,也是她想说的。

被苏桓这么一说之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胡天竟然觉得苏桓是在针对讽刺她。

于是乎,在段冲刚准备低头认错的时候,胡天满不在乎开口道:

“北霄迟迟不动,段冲将军与其在城内死守,还不如来接应大军,以涨我军士气!”

苏桓一听这话当场就炸了,毫不犹豫反斥道:

“士气是这样就能涨的吗?!此刻谷城内缺少主事将领,若是敌军来袭该如何是好?!”

苏桓此刻也是气急随同出征都这些帝都将军在朝堂上熏染的日渐迂腐,竟连这些最基本的军战常识都给玩丢了!

“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北霄指不定是退缩了,哪会真巧此刻……”

听着苏桓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反驳斥责,胡天顿时觉得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张嘴就是争辩。

然而还不等她说完,门外匆匆忙忙跑进来一名士兵,喘着粗气快速说道:

“北霄十万大军突袭谷城,还请诸位将军速速前去!”

话落,段冲如遭雷劈,扯着小士兵的领口问道:

“你说什么?!”

接着还不等小士兵喘口气回答,她就一撒手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策马奔向谷城方向。

厅内顿时一片嘈杂,所有人急得似无头苍蝇般乱撞。胡天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臊人,也不敢再说话了。

“王爷!十万大军突袭,北霄必是忍耐许久来势汹汹,请立即下令支援!”

苏桓站在纪宸吟面前抱拳请命,纪宸吟自然也不含糊,毫不犹豫下令道:

“你即刻带领五万骑兵赶往谷城,若是局势难以控制便不要硬战,退守隽城!”

“末将领命!”

苏桓立刻转身离开。在她离开后,纪宸吟绷紧身躯站起,继续吩咐道:

“通知余下的十五万步兵准备迎战,若是谷城失守,务必紧守隽城!”

“是!”

“另外派人通知邪王殿下整顿破晓军,没有时间休整了,即刻起准备迎战!”

“是!”

……

第一百五十三章:迅猛,首战告捷

西玖帝国,谷城。

北霄十万大军压境,留守谷城的那几位将领完全吓成了软脚虾,畏缩的跟在风啸后面谨言慎行。

“弓箭手准备!”

风啸站在城门上,看着黑压压一片渐渐逼近的浩荡敌军,朝着满城墙的弓箭手下令。

十米……五米……三米……两米……一米……

就是现在!

在敌军踏入弓箭射程的下一秒,风啸果决下令。漫天箭雨倾落,杀得北霄军队措手不及。

“盾兵上前!防卫!”

看着军队一片混乱,领兵的方序雁愣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立马朝着后方下令。

众多手持盾牌的盾兵立刻上前,挡在队伍的最前面,支撑着队伍继续前行。

眼看着敌军快要杀到城门口了,城墙上的其余几名将领急得团团转,而为首的风啸却依旧面容冷峻,不动分毫。

“城兵整顿了多少?”

听到风啸的问话,离她最近的将领小心肝一颤,连忙上前答道:

“不足五万。”

驻边军队本来就由周边城池合力提供兵力,得到大军抵达的消息之后,周边城池的援军都已经撤回不少,此时下令集结也于事无补啊!

“五万……够了。”

风啸斟酌着,继续观察北霄军队的行进速度。等到敌军距离太近,弓箭手难以发挥优势之后,她才沉着嗓音开口下令:

“调遣五千士兵留守城墙,剩余的士兵全部出城迎敌。”

以风鸣的速度,最多还有两刻钟时间就能赶到。只要撑住这两刻钟,首战便大捷了。

在风啸身后,听到命令的将领本来想准备劝她退守隽城,可看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也不敢多言就退下了。

毕竟这是邪王殿下麾下的首领,不是她可以质疑反驳的。

军令如山,不可抗。

……

双方大军杀的血肉横飞不死不休,但人数上的悬殊差距让西玖士兵一退再退,最终退回城内。

眼看着敌军开始撞城门,甚至不少北霄士兵搭梯越城,风啸依旧不动如山,挺直的站立在城墙上。

就在她身后的将领们准备劝她弃城退守的时候,不远处战马嘶鸣,一团黑影急速驰来。

黑影渐渐逼近,渐渐扩大。随着距离的缩减,一支队伍渐渐出现在交战两军的视野中。

那样迅猛,那样锋利。

突然出现的一支队伍让西玖将士彻底乱了阵脚,也让北霄将士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柑城方向来的队伍,必然是北霄士兵无疑。但是太女殿下与端康郡侯并未提及还会发兵支援啊,难不成是看她们与西玖僵战太久了?

方序雁在北霄士兵的包围圈里愣神的盯着向这边奔腾而来的队伍,还不等她和一旁的陈驷毅交谈两句,一道银光从她面前闪过。

原本该站在城墙上的风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们两人的包围圈外,手起刀落快速解决了那一圈北霄士兵,直攻领军的两人。

陈驷毅、方序雁两人本就实力不济,再加上保护她们的北霄士兵也被解决了,此刻这两人完全就像被猫盯上的老鼠,分分钟被风啸打晕带到城墙上。

两名主将突然被擒,北霄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支迅猛而来的队伍也已经出现在她们面前。

手起刀落!

招招致命!

毫不留情!

北霄大军懵了:……说好的援军呢?

在尸山血海中驰骋纵横的队伍彻底击溃了无人领兵的北霄大军,被杀到怀疑人生的北霄大军此刻丢盔弃甲,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什么士气什么尊严什么野心全没有了,无人指挥的迷茫和对死亡的恐惧让她们选择了逃。

再战无益,保命要紧!

将一名北霄士兵一剑封喉的风鸣抹了一把脸上的腥热血液,看着逃离的北霄大军松了口气,抬头朝城楼上的风啸道:

“柑城局势不稳,我先去镇守,你们尽快过来!”

风啸看着此刻城楼下才半数的破晓军,自然猜到还有一半成员留在了柑城,随即朝着风鸣点点头。

风鸣见后立刻调转马头,再次领军策马奔向柑城。

等到她们走远了,城楼上不知哪名士兵才反应过来,激动的大叫一声:

“破晓军!是破晓军啊!”

“什么?!”

“啊啊啊啊啊老子的偶像啊!”

“天呐你听到刚刚那个领头的说什么吗?!镇守柑城啊!她们攻下了柑城啊!”

“什么领头的,刚刚那位一定是统率破晓军的风鸣首领!”

“……”

城楼上,风啸听着四周的将士们失声尖叫,眼角一阵抽搐,提着被打晕的方序雁、陈驷毅两人下了城楼。

……

等到苏桓一行人带兵赶到时,除了清扫战场之外已经没她们什么事了。

看着满地的敌军尸首,还有邪王殿下亲笔书写的进军柑城的指令,众人:……默。

咱们还没开始打,邪王殿下您这就已经结束了吗?

真的不需要咱们追上去解决几个逃兵意思一下吗?

实际上咱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您清扫战场是吗?

得嘞!别说了,咱都懂!

不就清扫个战场吗?多大点事儿啊!咱这就给你扫干净了!

于是乎,等到纪宸吟收到战报领军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以苏桓为首的这么一幅“劳动最光荣”的清扫场景。

……

北霄帝国……啊呸!西玖帝国,柑城。

满城百姓此时还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这才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她们怎么就成了西玖帝国的城民。

她们只记得北霄的大军气势汹汹的离开柑城,攻向了谷城。

然后呢……?

嗯,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守城的士兵莫名其妙就蹬腿了。

嗯,再之后就城门大开,冲进来一大帮子狠人。

嗯,最后北霄的太女和那个端康郡侯十几万没干过人家三万人,被打的屁滚尿流逃出柑城。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打仗都这么玄乎了吗?

好歹她们也是当事人,城池被攻陷也就算了,至少让她们看清攻城过程好吗?

这么一脸懵圈的就成了西玖百姓,她们很没面子的好吗?

……

此时,柑城城主府里倚坐在主位,让柑城城主吓得瑟瑟发抖的那抹银色身影,除了纪凰之外还有谁?

“咱们主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俞城主莫慌。”

雨弦含着一抹友好的微笑靠近俞斐,那认真诚实的语气说得一旁的雷禁都快信了。

俞斐看着雨弦一步步靠近,白皙的脸上还有已经干涸血液,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噗通”一声跪在了纪凰面前。

“邪王殿下饶命啊!小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再说这两国交战也不是小人说了能算的啊!您就大人大量,让小的滚吧!”

俞斐边说边磕头,就差没有吓到排泄系统失禁。

讲道理?

去踏马的道理!

看看门外那些血流满地的北霄士兵尸体,好看吗?对,那就是西玖邪王的道理。

一旁静静围观的雷禁撇了撇嘴,黑溜溜的眼睛闪过一抹嫌弃。

这什么城主也忒怂了吧?真没意思。

纪凰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抬到眼前,无名指上一抹流光熠熠生辉。

至于地上跪着涕泗横流鬼哭狼嚎的人?

“俞城主,你这条命能活多长,就看你这嘴能有多老实了。”

俞斐正哭的凄凉,冷不丁听到纪凰这句话,愣了片刻后立马欣喜若狂,一再保证道:

“邪王殿下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点欺瞒!”

纪凰懒散的靠在座椅上,所有的焦距都凝聚在无名指箍着的那枚戒指上,连余光都没给俞斐一个。

风鸣见状朝一旁的破晓成员挥挥手,随后立刻有两人上前将俞斐押了下去。

“启禀主子,雨封护法、雨绝护法抵达柑城,药圣子、毒圣子两位前辈也来了,现在在破晓驻营休息。”

电祀从门外走了进来,禀报完之后顿了片刻继续道:

“凰王大军已经陆续进城,准备一个时辰后在议事厅商讨战事,特命属下通知主子。”

电祀说完,姿态慵懒的纪凰慢慢收回了手,拂袖起身出门,端的那叫一个桀骜狷狂。

“本王先去看看两位师傅,你们各司其职。”

“是!”

……

北霄帝国,樊城。

溃不成军的北霄士兵看着无法攻回的柑城,无奈之下只好退至樊城,再做商议。

“报!启禀太女殿下、端康郡侯,大军进攻西玖途中陈驷毅、方序雁两位将军被西玖邪王麾下风啸首领……生擒。”

侦探前方军情的小士兵匆忙回来禀报,结果话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杯子。

原本就气愤不已的严洛光正好在灌茶,此刻听到战况后更是恼火,直接一茶杯砸在了前来禀报的小士兵头上。

说来小士兵也是可怜,只是传了个消息而已,还啥都没干呢就被砸了满天星,晕倒之后被人拖了下去。

“纪凰纪凰!又是纪凰!这么多人连个黄毛丫头都搞不定!一群废物!”

严洛光像头发了疯的野兽一样,把桌上摆置的所有茶器杯具摔了个粉碎,吓得厅内的小厮侍女们战战兢兢,把头埋到肩膀里减低存在感。

“够了!堂堂一国太女,别像骂街泼夫一样!”

一旁紧锁眉头的单倾颜拍案而起,忍无可忍斥吼出声。

他此刻心里本就烦躁抑郁,这严洛光还像个疯子一样撒泼。

当初让严宇华下令太女领兵出征只是因为他自己身份隐秘,担心北霄军队不能完全受他掌控而已。

若是早知道严洛光是这么个德性,他是宁愿多费些心思树立军威也不愿带上她一起的。

一无所用还平白添堵,闹心!

被单倾颜甩了脸面的严洛光心里自然不爽快,但一想起单倾颜的身份,她也不敢胡乱造次,憋着口气忍了过去。

“单公子,如今方序雁、陈驷毅被擒,以纪凰以往的作风必然又是一番敲诈勒索,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严洛光虽是太女,但在严宇华的影响下只学会了沉溺皇权,对兵法谋略全然不懂,所以只能听从于单倾颜。

“左不过两个无用之人,杀了便是。”

单倾颜说的毫不在意,那语气自然到就像在说碾死两只蚂蚁一样。

“可……她二人毕竟是将军,弃之不顾难免军心动摇。而且若是北霄不赎人,西玖那边一旦严刑逼供,她二人难免招架不住投诚反叛,届时我军的信息岂不都被西玖知晓了去!”

严洛光焦躁不安的在厅内踱步,此刻若是换个平常男子坐在这儿,估计会被她这态度弄得诚惶诚恐。

单倾颜皱眉瞥她一眼,随后冷声道:

“都说了杀了那两人便是,你急个什么!”

“西玖大军守备森严,她二人又是北霄此战主将,看守的人肯定不少,哪是那么容易能解决的?!”

严洛光说着说着又急躁起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斥责。

单倾颜懒得和这么个养尊处优无头无脑的皇室太女交谈,只留下一句“自有人会解决,你无需操心”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严洛光一口气噎在胸口,目光森然的瞪着单倾颜离开的背影,良久不语。

……

第一百五十四章:开会,惩罚处置

西玖帝国,柑城。

议事厅里,一群带兵多年的老将们像乖乖学生一样规矩坐着,哪怕已经等了许久还是不敢有半点不耐。

眼看着原定的会议时间快到了,为首的纪宸吟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准备开始。

以她对那小兔崽子的了解,不到规定时间的前一息,那小兔崽子是不会来的。

俗话说得好知女莫若母,就在厅外日晷的阴影恰好移进申时区域里的时候,一道残影划进议事厅,稳稳的落在副帅位置上。

随后也闪入两道身影,稳稳的站在副帅座椅的两侧,巍然不动。

一众将军回神,看着那一身端着散漫悠闲的姿态无比惬意喝茶的人,心里堆着许多问题,却不知道该怎么上前问。

纪宸吟看着没骨头一样瘫在座椅上的纪凰,嘴里虽然说着“一国将帅如此坐姿成何体统”,但那眼底的骄傲却也是藏不住的。

纪凰挑了挑眉放下茶杯,十分给面子的坐正身子,随后周身突然迸发的铁血冷意惊得苏桓一群人猝不及防。

“今日前去隽城迎接的所有驻边将领,站出来!”

少女冷冽的声线响彻整个议事厅,年龄的约束在她这里恍若虚无。又或者说,不论年龄大小,她灵魂里的皇者气息都不会变更分毫。

纪宸吟被她突如其来的强势吓愣了一瞬,随后一副吃瓜群众看戏的姿态,施施然的在纪凰身边坐下了。

她倒想看看她家小兔崽子究竟已经成长到了哪一步。

突然被纪凰点名的段冲等人一个激灵,大脑还没想好该怎么反应,身体就已经先规规矩矩的站立了。

“知道错在哪儿了吗?”

纪凰掸了掸衣袖站起身,缓缓踱步走到几人面前,不带情绪的问话莫名让人心里一紧。

“末将知错!不该私自抛下军务,险些酿成大祸!”

段冲看着已经走到她面前的少女,连忙抱拳恭敬的低下头颅,言语间带着忏悔和后怕。

今天若是没有邪王殿下赶来奇兵制胜,谷城一旦被攻陷,她可就成了西玖的罪人了!

“知道就好。”

还不至于说是个没脑子的。

纪凰心里压着的火气也散去不少,但还是一字一句认真道:

“既然身在沙场身为将军,那战斗就是你们唯一的任务!日后别说是本王与母王前来,哪怕是皇舅母亲自前来,你们也得把这边界守好了!明白吗?!”

此刻什么话都不能形容段冲几人心里的震撼和羞愧,她们只能把纪凰的教训记在心里,认真回一句:

“末将明白!”

纪宸吟、苏桓一群人在旁边坐着看着,心里也一样满是震撼,屏息凝神的等待纪凰接下来的话。

纪凰看她们这样子倒也还算知错能改,随即继续开口道:

“从北霄发兵的那一刻起,两国大战就已经开始了。战场之上,别说敌军是按兵不动,哪怕敌军是在搭台子唱戏,你们也给本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各位都是领兵打仗的老将了,相信‘骄兵必败’这四个字不用本王说你们也知道。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骄于上一战的战果原地踏步止步不前?!”

纪凰刚说完,下方立马传来了不服气的反驳声音。

“我们没有!”

和段冲一起站起来的人里面,一个身形高壮的女子面色通红,估计是被纪凰那番话气的。

“高潼!闭嘴!”

段冲转头朝着高壮女子斥吼一声,那女子气恼的侧过头,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哦?没有?”

纪凰慢慢走到高潼面前,眼底刚刚散去一点的冷冽再次凝聚,沉声质问道:

“若北霄如今仍是第二帝国,若西玖如今仍然被北霄欺压,敢问高潼将军:你还敢放下边界战事去邻城迎军吗?!”

……

还敢吗?!

敢吗?!

……

纪凰的声音在耳边震荡,高潼低头沉默。

还敢吗?答案自然是不敢。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们早就被上一战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被西玖如今的强盛迷了初衷,早已成为骄兵而不自知。

“可上一战大胜,西玖如今已是凌驾于北霄的强国,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啊!今天本是首战大捷士气高涨的好日子,邪王殿下未免太严苛了……”

就在高潼已经准备开口认错的时候,一旁坐着的胡天一副看不过眼的样子开口打抱不平。

以前畏惧纪凰和纪宸吟母女是因为她们是王室成员,又是皇亲国戚,这才不敢在她们面前造次。

可如今她也一样是皇亲国戚了,对纪凰这么个小辈,开口说教两句有何不可?

“胡天你闭嘴!邪王殿下商议军事,何时轮得到你插嘴?!”

纪宸吟本也准备开口喝止来着,可没想到苏桓竟然比她还早一步。

苏桓斥责完胡天就气呼呼的转过头,看都没看胡天一眼,似乎一看就会暴走一样。

没办法,谁让胡天和她之间结下的梁子太多了呢?

本来在北霄西玖上一战之前,她和胡天虽同为纪宸吟麾下的将军,但关系就已经不太好。

而在两国上一战的最后一场惊世大战中,邪王殿下把她和胡天一起分配到沫河山谷驻守敌军。那次由于战术差异,争执过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加僵硬了。

而后班师回朝之后的大半年里,由于胡笛与二皇女之间的婚事,胡天可没有少仗着水涨船高的身份在她面前炫耀。

本来就性情耿直的苏桓,和胡天之间的梁子自然也就越结越大。

看着胡天一副要和苏桓掐起来的架势,纪宸吟麾下那些和苏桓交好的老将也纷纷开口让胡天消停点。

还真仗着儿子嫁进皇家就嚣张起来了,平时和苏桓对着杠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妄想和邪王殿下说道?!

且不说苏桓家的那小子是正宫太女君,光身份不就甩了胡天家那儿子几条街。

而且她们这些老将虽然说带兵久,但再久都久不过凰王殿下啊!

她们都是凰王殿下一手提拔起来的,论理说凰王殿下算得上是她们的半个主子。那么邪王殿下身为凰王殿下的独女,自然也称得上是她们的小主子了。

做下人的妄想教育主子?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规矩!

哪怕胡天现在顶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但说白了也还不就是个三品武官?人家凰王和邪王母女二人可是正统王室,和皇室后代血脉紧连,哪里轮得到你胡天来说道?

将军中有和苏桓关系不错的,自然也有和胡天交好的,口水战一打开就有些收不回来。

纪宸吟看着昔日的麾下将领们吵作一团,一时间怒意攻心,拍桌喝道:

“都够了!”

事实证明,许多人啊就是欠吼,吼一顿就老实了。

苏桓看着胡天那副被纪宸吟吼出来的怂样,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把头别到一边喝茶去了。

不过她们没再吵了,可不意味着纪凰就轻易把这页掀过去了。

看着神色似乎还有些不爽的胡天,纪凰似笑非笑的走到她面前,语气幽深开口问道:

“敢问胡天将军,两国上一场大战中,将军实实在在的贡献值有多少?又或者说,上一战西玖大胜,与将军有几分关系?”

“你……!”

“还有,本王记得今日段冲将军前去相迎时,胡天将军表现得很是受用。那么今日这场首战告捷,与胡天将军又有几分关系?让将军有如此大的脸面教本王训兵?”

纪凰这两段问话可谓是响亮亮的一巴掌,啪的一声就打在了胡天脸上,脆响脆响的。

而且重点就是纪凰说的是事实,胡天无话反驳。

“……还不是靠着破晓军……”

胡天面子上过不去,抱起茶杯嘟囔一句。

然而她这随口气不过的一句话,可谓是点了雷。

纪凰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厅内剑光闪过。突然紧贴在脖子上的一片冰凉,惊得胡天头皮发麻。

“主子没了破晓军依旧是主子,但破晓军没了主子就什么都不是!天下间除了主子之外,无人再配让破晓俯首称臣!”

风鸣的精铁利剑就那么横在胡天脖子上,语气阴鹜一字一句继续道:

“破晓军刀剑无眼,还望胡将军慎言!”

此刻的风鸣,完全是一副战场御敌的状态,端的是大杀四方神魔无阻的勇猛。

主子是她们心中不可诋毁的神明,是她们庸碌生命的救赎,更是她们浴血前行的信仰!

纪凰此时也没有责怪风鸣的冲动,相反还有些感动于她傻乎乎的拥护。

“她日若是胡天将军能训练出一支破晓这样的军队,再来和本王说方才那番话吧!”

纪凰说完朝着风鸣挥挥手,后者即使心里恨不得将胡天剁成肉泥,但还是立刻收了剑站回原位。

感觉到脖子上没了对生命的威胁,胡天长吁一口气。然而还不等她这口气吐完,纪宸吟冷冷开口道:

“身为老将,不思进取动摇军心。来人!将胡天拖下去,领五十军棍!”

若不是看在特殊时期两国交战的份上,就凭刚刚胡天诋毁她家小兔崽子的那句话,她真想三百军棍打残她!

“段冲等人,看在如今正处大战期间,你等并未酿成大祸且认错态度端正的份上,每人十军棍。记住,这十军棍并不代表此事就此揭过。”

“若你们交战期间表现良好,便算将功抵过,此事罢了。但若你们再犯任何有违军纪之事,别怪本王新账旧账一起算!”

纪宸吟领兵多年,处理起事来自然也不会含糊。

“谢凰王殿下开恩!”

本以为会被重罚的段冲几人连忙开口谢罪,虽然领了十军棍,但却没有半点怨言。

倒是胡天就没那么老实了,最后还是被风鸣塞了嘴押下去亲自监刑的。

“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纪宸吟沉声下令,其余将领自然不敢多待,纷纷回到自己领军的驻营练兵去了。

倒是纪凰,被她家暴躁母王紧盯着,只能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把今天的战事交代清楚。

……

军棍,顾名思义是专门处罚将士的棍刑,其打在身上的力度可想而知。

段冲、高潼她们这些驻守边界勤于练兵的将领,挨了十军棍后短时间内都难以正常行走。那本就疏于锻炼、又挨了五十棍的胡天,自然是要死要活的瘫在营帐里去了。

……

第一百五十五章:复仇,家书礼物

西玖帝国,柑城。

自从那天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在议事厅不赏反罚之后,军营所有将士再不敢自满懈怠,也再不敢拿着破晓军打下的战果当成她们骄傲的资本。

不过虽然如此,但西玖首战大捷的消息还是沸沸扬扬的传开了,纪凰的名字又一次响彻了五湖四海。

在北霄蛰伏已久的突袭猛攻下,仅仅靠着紧急召集的五万守城兵队和一支三万人的队伍,不仅守下了西玖谷城,还趁势攻陷了北霄柑城。

这样毫不松懈的警惕,这样迅猛狠厉的反击,让天下人为之震撼的同时也无法抑制许多国家的忌惮。

……

西玖帝国,南夷荒地,箜城。

城主府里,一名削瘦到快成皮包骨的女子坐在正殿。原本紧致的黑色衣袍穿在她身上却硬是空荡荡,就像套在骷髅上一样。

女子如今的模样,怕是帝都那些与她熟识的人都认不出来了。

“主子,既然二皇女有意与你合作,那你何不趁此机会杀回帝都复仇?如今纪家母女都在边关御敌,驻守帝都城外的绝大多数兵马都被调遣至边关。帝都空守,正是推那女皇下台的大好时机。”

黑袍女子身边,一名白发老妇佝偻着腰开口。

女子闻言略微思索片刻便摇摇头,开口否决道:

“沐嫣桐那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时她若拿下皇位反咬一口,岂不得不偿失?”

白发老妇低头遮住眼底的深色,沉声开口分析道:

“主子如今来荒地才一月时间,好不容易买通荒地其余三城的城主,掌握了五万兵权。如今帝都空守,左不过城外三万驻军城内一万御卫,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因为两国大战,女皇无暇顾及这蛮夷荒地,我们这才能收兵买马。若一旦纪家母女战完班师回朝,到时候我们的动作必然瞒不住。私自屯兵,是谋逆死罪啊!”

“主子不如就应了那沐嫣桐,赌她一把!沐嫣桐不是说了吗,若你助她夺得皇位,她便恢复你六皇女的皇籍身份。”

“只要恢复了皇室身份,你再要夺皇位便少了许多阻碍。到时候区区一个沐嫣桐,又怎能敌过我们手中的兵马?那人人垂涎的皇位,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吗?”

白发老妇说完,抬头看了看上座的黑衣女子,神色间皆是为她考虑的忠仆姿态。

黑衣女子沉思半晌,喉咙里传出锯木般的桀桀笑声,点头让老妇下去准备。

沐瑾宣!沐梓泫!

纪宸吟!纪凰!

不杀了你们,怎么对得起我在这蛮夷荒地所受的苦?!

我一定要让你们尝尝,从云端跌下来的滋味!

浓烈的恨意以黑衣女子为中心爆发,枯瘦的手掌从桌上掀过,摔落一地瓷片。

没错,这黑衣女子就是因为营党结私贪污纳贿而被沐瑾宣剔除了皇籍的原六皇女——沐青杉。

踏出门的白发老妇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顿了片刻,随后继续佝偻着腰迈步走着,皱纹遍布的脸上有着几分愧疚。

主子啊主子,老奴对不住你了。

老奴的女儿就为家里留下那一个小孙女,老奴不能让吴家断后啊!

……

西玖帝国,帝都。

军营里军纪如山,但帝都可不是啊!

首战告捷的消息刚一传回帝都,整个帝都便沸腾起来,那架势简直堪比一月前的年节。甚至不少人还在家里供上了纪凰的画像,每天早晚上香求佛保佑。

此时皇宫的金銮大殿上,沐瑾宣看着手里大气磅礴的八字战报,简直是就差没抱着战报亲两口。

只见那张薄纸上铁画银钩,仅八个字——柑城已收,一切安好。

这惜字如金的简短战报,一看便是出自纪凰的手。

沐瑾宣笑眯了眼,在满殿朝臣对纪凰深入灵魂的夸赞下又盯上了送战报的小将士。

“还有什么战报,藏着掖着干嘛?都呈上来吧!”

凰丫头在边关打得那样震撼世人,这短短八个字的战报怎么能描述完那紧张刺激的战况呢?后边肯定还有详解啊!

“啊?”

小将士被女皇陛下这期待的模样吓愣到了,随后反射性的抱紧怀里的东西后退一步,开口解释道:

“启禀女皇,这不是战报,这是邪王殿下写给邪王君的……家书。”

邪王殿下可亲口吩咐了要交给邪王君,战神偶像向她交代的任务,她一定要完成,可不能出岔子!

听了小将士的话,沐瑾宣嘴角一阵疯狂抽搐。

看了看自己手里轻飘飘单薄无比仅有八字的战报,再看了看小将士怀里那一摞厚度堪比书册的家书,沐瑾宣头一回感觉到了她家凰丫头如此明显的差别对待。

也不知谁给沐瑾宣的勇气,让她觉得她家凰丫头一定还惦记着她,所以满血复活的朝着小将士继续开口问道:

“那家书下边那个箱子里是什么?”

一定是凰丫头给她准备的礼物,一定是!

一旁站着的沐梓泫仿佛猜到答案般,神情略带同情的看了她家母皇一眼,随后一副挠耳朵的样子,压根儿不想听小将士的回答。

“呃……启禀女皇,这是邪王殿下为邪王君准备的小礼物,都是些柑城民间的玩意儿,殿下说希望王君看到这些小东西的时候能想她。”

话落,一片死寂的金銮大殿吓得小将士一个瑟缩。她连忙行礼退下,小心翼翼的抱着偶像亲手准备的家书礼物,直线冲向邪王府。

金銮大殿内:

早知如此满脸淡定麻木石化的沐梓泫:……母皇别哭,皇冠会掉,凰儿会笑。

神色呆滞欲哭无泪疯狂泛酸的沐瑾宣:……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的满殿朝臣:……这狗粮质量真好,从边关运到帝都,咋还嘎嘣脆呢?

……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刚刚还在金銮大殿上的小将士,一转眼就站在了邪王府,神色激动的环顾这座府邸,带着一股子莫名的瞻仰崇拜。

战神偶像的家啊!

赶紧的!多看两眼!回去之后跟那群糙女人们显摆显摆!

……

大厅内,收到管家通禀的御弈卿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云淡风轻的外表下紧握茶杯的手却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跟在御弈卿身后的弑月弑云两人看着御弈卿期待的模样,也跟着有些焦急。

虽然邪王府是有些大,但还不至于大到这么久了还没从大门走到大厅吧?

就在弑云这个急性子担心那送信的小将士是不是走丢了的时候,满脸激动崇拜的小将士终于出现在了三人视野中。

“卑职参见邪王君!”

小将士恭敬的给御弈卿行礼,起身后却不敢再四处瞎看了。

在战神偶像的夫君面前,怎么能放肆啊?!一定要规规矩矩斯斯文文,留下好印象!

“辛苦了。”

御弈卿笑容浅淡恰到好处,朝着弑云动动手指,但注意力却一直聚集在小将士怀里抱着的东西上。

弑云立马会意,为小将士倒了杯茶递过去,笑容可掬的接过了小将士怀里的箱子和信封。

小将士接过茶水连忙道谢,随后还不等弑月把赏赐递给她,她就行完礼一溜烟的跑了。

弑月一脸懵圈:边关战事这么急的吗?

御弈卿拿着厚厚的信封,再看看小将士匆忙跑开的身影,了然开口道:

“她不愿要赏赐那就算了吧,下次来人备杯好茶就行了。”

看来他的阿凰在军中信仰颇高啊。

经御弈卿一说,弑月才反应过来,收起了手里的几根金条。

……

一溜烟跑出邪王府的小将士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一副虎狼口里逃生的架势。

为战神偶像服务是她的荣幸,哪里能收偶像夫君的赏赐啊!

要是军营的人知道她收了邪王君的赏赐,还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了她!

……

邪王府大厅里,御弈卿拆开信封外的绑带,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另外两封信。

将那两封信递给弑月弑云之后,他亲自抱着那箱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小玩意的箱子走向星海轩。

弑云正要抬脚跟上,却被弑月一把拽住了胳膊。

只见弑月朝他摇了摇头,弑云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两人并肩离开了。

虽然揽月一直在向主子汇报边关的消息,但终究不是主子最想要的。

主子思念主母,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一趟边关将士入京,就给主子留一点空间释放感情吧。

……

邪王府,星海轩。

御弈卿坐在窗边,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拿出里面厚厚的一摞信纸,一字不落的仔细看着。

纪凰这厚厚的一摞信,充分表达了她远在边关思夫成疾的椎心泣血之痛。

外加详尽交代了自己枯燥无趣的边关生活,连一天几顿饭、每顿饭哪几个菜、啥时候睡觉啥时候起床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展现出绝不背着夫君搞小动作的清白傲骨。

御弈卿看着气势磅礴的字迹和与之不搭的孩子气话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月余的思念找到依托。

一阵微风拂过,年后的气温开始慢慢回暖,但还是有些许寒意。御弈卿伸手拿过桌上温的一壶酒,直接仰首用壶喝,拂袖抬手间霁月清风。

温酒入喉后身体有了几分暖意,只见他慢慢将信收回信封,确认没有半点褶皱后才收到柜子里封存,接着打开了那个装小玩意的箱子。

打开箱子的一瞬间,看到里面包装各异的小玩意儿,御弈卿明显愣了一瞬。

这……

这确实都只是些带了民俗特色的小玩意儿,但绝对不只是一座城池的。

御弈卿伸手拿出最上面的一个的小盒子打开,拳头大小精雕细琢的玛瑙小马栩栩如生,确实可爱。

盒子里除了玛瑙小马之外还有一张小纸片,不仅写满了骚里骚气的甜言蜜语,还标注了日期和地点。

一月二十一日,柑城。

御弈卿心思一动,接连把箱子里大小不一的盒子都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

短笛……一月二十一日,谷城。

风铃……一月十九日,隽城。

折扇……一月十六日,叠城。

桃木梳……一月十五日,夷城。

琉璃杯……一月十三日,芙城。

……

盒子一个接一个拆开,一张又一张纸片上的地点串连起来,恰好是大军去往边关的行军路线。

也就是说她每路过一座城池,就为他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一路堆积,才有了一箱这么多。

御弈卿看着满桌的小玩意儿目光氤氲,拿起最后一个礼物动手拆开。然而当他拆开后,里面又是一个盒子。

还以为和刚才一样都是些小礼物的御弈卿毫不犹豫就把盒子打开了,然而里面突然弹出来一个白色球体,惊得他手一松。

嘭!

盒子只是薄木片几块镶嵌而成的,摔在地上瞬间碎开。

御弈卿抿唇愣了一瞬,然后缓缓起身,走到碎片前蹲下,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心疼。

正当他一边捡碎片一边在心里质问自己为什么连个盒子都拿不稳的时候,碎片中一个小木雕格外显眼。

御弈卿伸手拿起木雕,怔愣片刻蓦然笑了。

这木雕一看便知雕刻功底深厚,甚至一眼便能认出来这是在府里练剑的他。

那时他在院中练剑,她在一旁抚琴,所以木雕的他眉眼间才尽是温柔……

没曾想她竟还会这门手艺,真是技多不压身。

拿到木雕的御弈卿继续收拾碎片,却又在碎片堆里看到了一张纸片:

[阿卿,这个礼物是不是成功吓到你了?有没有吓到颤抖?觉不觉得为妻的雕木技术很是高超?

有没有想我?算了,不用问也知道我家阿卿一定想我。

恭喜阿卿找到真正的礼物哟!盒子摔了别心疼,会有惊喜的。

最后,照顾好自己,乖乖等我回家。

十二月二十七日,邪王府。]

十二月二十七日,她去往边关的前一天……

这是她还没离开时就已经准备的……

从邪王府一路陪她到边关,再被她以这种形式送到他手里……

御弈卿把手掌大的木雕放到心口,蹲在地上像个委屈又懂事的孩子,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星眸却氤满雾气。

阿凰,我想你,很想你。

……

第一百五十六章:内鬼,扑朔迷离

西玖帝国,柑城,揽月楼。

顶楼包厢里疯狂核对账单的电皖一脸的生无可恋,只恨不得自家主子再拿着那两个北霄将领换个三五百万两黄金就好。

交战期间生意惨淡,要命!真要命!

“二位公子里面请,请问二位用餐还是住宿?”

站在大厅当了大半天侍者摆设的揽月成员真是腿都麻了,好不容易逮着两个客人,可不得拿出如火般的热情招待着。

“住宿,三间套房。”

白袍男子浅笑开口,真真切切的用他自己诠释了什么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侍者看清两人后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笑道:

“一件套房一日定金十两白银,三间套房一日定金三十两白银,贵宾享受九折优惠,以此类推。退房时若消费低于定金,揽月会按收费标准退款,若超出定金则额外收费。”

白袍男子一看也不是头一回住揽月的样子,对揽月侍者说的收费规矩毫不意外,随手递上一张卡片和一张金票,开口道:

“住宿时间不定,退房时我会通知贵楼。”

揽月侍者接过来一看,贵宾卡,五十两黄金金票。

嗯,金大腿老客户无疑了。

“原来竟是贵宾客户,引风唐突了。那么在二位住宿期间,就暂由引风招待吧,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这两名男子……哦不,准确来说是这名男子和这个男孩,穿着虽然简单,但难掩一身世家公子的气派。

既然开了三间套房,要么是还有朋友没来,要么是留给他们的暗卫。

揽月规矩,不私自打探客人隐私,他们自然不会多管为什么要开三间套房。哪怕这二人开了三间房养猪,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实际上,他们惊讶的是……这二人竟然和他们主子长得有两三分相似!

要是一人像也就罢了,偏偏两人都像,而且看这两人的样子像是兄弟。

妈耶!

咱们主子该不会有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不过也不对啊……没听说凰王府早些年丢了孩子啊……

奇怪,真是奇怪!

他一会儿得和电皖令主哔叨哔叨!

引风走在前面领路,心思都不知道在山路十八弯弯了多少趟了,脚下的步伐却一点都不受影响。

将这两人领到二楼套房后,他交出三把钥匙,语气亲和道:

“二位公子,欢迎入住三号、四号、五号套房。若有需求请摇铃,引风随叫随到。”

白袍男子牵着身旁的红袍男孩,依旧笑容温润,声音柔缓道:

“有劳引风侍者。”

“公子客气。引风前去登记贵宾信息,稍后才能将贵宾卡还给公子,还请公子稍等。”

引风笑着向二人见礼,随后笑着离开。

但他并没有走到大厅继续迎宾,而是走向了顶楼包厢。

不行,越看越觉得这两位公子和主子之间关系匪浅,他得去查查贵宾信息。

……

西玖帝国,柑城。

一晃几天过去,北霄那边还挂着免战牌,没有半点动静,两军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首战之前。

按照国家之间对战的规矩,免战牌最多可持续半月有效,挂免战牌期间敌方不得大举攻城。

这条规矩就和“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差不多,虽然关于免战牌没有硬性规定,但一般情况下国家交战期间还是遵守的。

北霄那边一直挂着免战牌,半月时间未到,西玖这边也只能勤加操练。

此时已到二月初,绕是地理位置偏北的柑城,也已经到了冰雪消融的时候。

正午的太阳挂在天空,暖洋洋的照得人懒洋洋。

纪凰坐在破晓军的训练场地里,许是有些无聊,不停的打着哈欠,像极了困倦的猫儿。

和雨弦对打的雷枞正在考虑要不要给自家主子抱床被褥来,结果这短暂的一走神,就被雨弦来个个过肩摔。

“跟老娘打架你还敢走神?雷枞,你丫的能耐了啊!”

雨弦伸手把四仰八叉的雷枞从地上拉起来,毫不客气的一拳打上她肩膀,语气里满是挑衅。

雷枞翻个白眼拍拍身上的泥土,朝着纪凰的方向努努嘴,一副“你一点都不关心咱主子”的控诉神色。

看懂雷枞表达的意思之后,这次轮到雨弦翻白眼了。

就咱主子那身体,别说这天气了,哪怕是寒冬腊月里裸睡,那都病不了!

雷枞不服气的瞪她一眼,继续朝纪凰的方向努嘴,那意思:

那你说主子咋没精打采的咧?

雨弦默默瞥她一眼,眼里的嫌弃都已经快化为实质了。

你要是有胆子喊一声“主君来了”,我保证主子立马满血复活。

主子这还不够明显吗?思夫啊!

正当雨弦和雷枞交流的小眼神都快擦出电光火花的时候,倚在座椅靠背上的纪凰动了动手,地上的两根断碎小树枝猛的朝两人飞去。

嗯?!

有杀气!

妈耶?!主子!

两个正在疯狂交流纪凰思夫成疾论之一二三的欠虐狂瞪着快速飞来的树枝,手忙脚乱的准备避开,但还是……

啪嗒!

正中胸口!

原本靠着小憩的纪凰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闪身到两人面前,二话不说就抡拳头。

刚刚还在对打的两人立马统一战线,一攻一防的配合起来,以二打一的优势终于在坚持了一炷香之后……被撂倒了。

一旁以风鸣风啸为首的吃瓜群众蹲在地上看得喜咪咪,时不时还对着雨弦、雷枞大声哔哔,真是亲损友。

纪凰看了看趴在地上挺尸的两人,狠狠的舒了口气,伸手把两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只觉得心里的小抑郁疏解多了。

雨弦刚站起身,正准备咬着袖子控诉纪凰无情的时候,纪宸吟身边的一个小士兵跑了过来。

面对这一大片聚集在一起训练的偶像团队,小士兵激动的嘴唇打架,但还是连忙开口道:

“启禀邪王殿下,看押的陈驷毅、方序雁两人……死了!”

……

柑城城主府里,关押战俘的牢房此刻格外拥挤。许多将军、军医都围在这里,对着两具尸体议论纷纷。

嘈杂的议论声里,也不知是谁眼尖,先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纪凰。

“参见邪王殿下!”

一连串的声音接连响起,纪宸吟抬头朝着纪凰招招手,纪凰挑了挑眉迈步走过去。

军医正在给方序雁、陈驷毅两人进行尸检,一旁还有围观辅助的药圣子和毒圣子。

纪凰走过去之后也没含糊,戴上一旁备用药箱里的手套,跟着几名军医同步检查。

……

一刻钟后,纪凰摘下手上的手套,看着其余几名军医道:

“身体没有致命外伤,腹部肿胀,尸体温度短暂上升,初步鉴定进食之后中毒身亡。”

其余几名军医也比较认同,但是想了想之后还是开口说道:

“卑职验尸的结果亦是如此,但检查过她们二人的餐食和饮水之后,发现均无毒。”

无毒?

纪凰心中疑惑,正准备亲自检查一遍的时候,蹲在牢房里的毒圣子站起身拍拍手,转头朝她道:

“地上有烧后的猸木烟灰,有牢房里有人点过猸木,只是开了窗后气味散尽了而已。”

“猸木?”

纪凰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又把一旁桌上摆放的餐食检查了一遍。

“猸木配荭菇,堪称毒药里最快的索命组合。”

纪凰拿筷子挑动食盒里那盘清炒蘑菇一样的菜,似是赞赏的继续道:

“手段确实不错,看来不用找也知道谁出的主意了。”

组合毒素用的这么好,又身在边关与西玖敌对的人,除了单倾颜之外还能有谁?

纪宸吟不懂毒,自然也不知道这师徒三人在打些什么哑谜。但她知道的是,西玖的驻营里边一定混杂了敌军的棋子,否则这二人怎么会死得无声无息?

“将今天为牢房提供饭菜的厨子、送餐食的下人、还有这些天内走进过这两间牢房的人,通通都带到大厅,本王亲自审问!”

纪宸吟认真起来也不是好糊弄的,一番命令吓得牢房里拥挤的众人立马作鸟兽散,撤了一大半出去。

随后纪凰和毒圣子、药圣子两人一起再把尸体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初步鉴定没问题之后才收工。

得到了纪凰三人检查的最终结果,纪宸吟心里也烧着一把火,气哄哄的拂袖去了大厅。

身为真刀真枪浴血奋战统兵多年的将帅,她最反感最厌恶的就是那些背地里捅刀子的反叛之人!

纪凰一看纪宸吟动了火,低头摸摸鼻子,随后连忙迈开腿吭哧吭哧的跟上。

……

城主府大厅里,被叫来的人不管干没干那档子反叛的事,看到这架势之后都多多少少有几分紧张惶恐。

纪宸吟和纪凰并肩坐在首位上,目光从下边低头跪着的一排排人身上扫过,端着是一暴戾一散漫两个极端。

纪凰就那么静静看着,修长的手指不停捻起糕点往嘴里塞,大有一副吃糕群众只顾围观的架势。

然而实际上,她也真的就什么都没管,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家暴躁母王揪人。

纪宸吟这个雷厉风行的暴脾气,上来就是对着每个人一通质问。先排开几个没嫌疑的,随后再一点一点细问。

问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厨子和一个士兵跪在大厅中央,还不等纪宸吟责罚发落,这二人直接就毒发身亡了。

这戏剧化又极其迅速的审讯过程,让纪凰蹙了蹙眉,心里不自觉的警惕起来。

虽然有时候这些小兵小卒确实容易控制,也确实容易影响大局,但她可不认为一个厨子和一个士兵就有能力和单倾颜那边联合起来。

柑城里厨子和士兵这么多,单倾颜怎么可能恰好找到这两个能为他办事的人?

而且厨子和士兵可没有权力在两国交战期间擅自离开城池,敌军的人若是潜伏进来交头,她不可能丝毫风声都察觉不到。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一个再不可能也是真相。所以,只剩下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西玖的队伍里,有人在这场毒害案中起了衔接作用。

有意思……这仗打的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纪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顾自的吃着,从开始审问到最后审问结束犯人死亡,她始终都是一副旁观者的淡漠姿态,让人摸不清她心里的想法。

纪宸吟一双眼眸晦暗不明,挥挥手让人把尸体抬下去处理,随后叫上纪凰离开了。

……

第一百五十七章:蔑视,不死神兵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偌大的府邸少了个主子之后显得格外凄清寂寥,要不是纪宁和晨泽语经常窜过来陪御弈卿聊聊天,恐怕这府里安静的都堪比血宫了。

星海轩里,刀光四射剑影闪动。院前桑树下,一抹白影好似与剑光融为一体,极致锋芒中自封自敛。

一阵脚步声传来,持剑人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空气中那些残影渐渐消散,显露出天外仙君般的清贵身形。

“启禀主子,蛮夷荒地揽月分部来报:沐青杉领兵五万,正直线朝帝都方向袭来。”

弑月从院外疾步走来,等到御弈卿停下动作收了剑之后才开口禀报。

御弈卿走到一旁的石桌边,拿起帕子擦拭额头上渗出的细汗,朝一旁的弑月吩咐道:

“传令饮血,带领影刹堂一千血影卫秘密潜入西玖帝都。备车,稍后进宫看望舅舅。”

“是!”

弑月应了一声后立马退下,御弈卿也放下手里的帕子,朝着后院温泉的方向走去。

他身为邪王君,单独觐见女皇或者太女难免落人口舌,很多安排只能通过纪宸竹的嘴来转达了。

……

北霄帝国,樊城。

免战牌挂了快半个月,显然已经抵挡不住西玖虎视眈眈的军队了。单倾颜干脆直接下令收了免战牌,充斥献血的厮杀蓄势待发。

樊城城主府里,单倾颜一直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近几日才心情大好的出来。

严洛光收到他的传召时立马就赶了过来,恰好看到他在一名女子身上不断摸索,那神色仿佛在看一件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一样。

被他摸索的女子面色死寂没有半点情绪,若不是还有呼吸,严洛光差点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来了?坐吧!”

单倾颜的目光念念不舍的从女子身上移开,随后只见他她身挥了挥手,女子动作僵硬的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严洛光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坐下,眼神止不住的往单倾颜身后瞟,眼里的好奇和恐惧不断交战。

“西玖那边有什么动静?”

单倾颜忽略掉严洛光时不时的窥视,坐在她对面开口询问。

“没什么动静。陈驷毅、方序雁两人死了,她们也没什么可以做要挟的,看来是准备要跟我们真刀真枪的打。”

“这两天收了免战牌之后,双方都只是出几支小队伍试探敌情,小打小闹不足为惧。只是她们潜伏的破晓军确实是一大威胁,破晓一日不除,西玖一日难攻。”

严洛光说着说着攥紧了拳头,心里很是嫉恨。

明明两年前的这个时候,纪凰还只是个在西玖皇宫里被她打到半死不活的纨绔。怎么这才短短两年时间,就全然颠倒了呢?!

单倾颜听了严洛光的话之后嗤笑一声,看了看身后面色死寂形如傀儡的女子,傲慢开口道:

“区区破晓军罢了,她们若是敢来,本主自然让她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兵!”

区区破晓军,算哪门子神兵?!

只有不死神兵,才配得上神兵的称谓!

……

西玖帝国,柑城。

再次开战的这些天里,一次次的小试探渐渐的让西玖士兵有些厌倦。她们想要更猛烈的进攻,快速结束这场战争!

城主府里,端坐大厅的纪宸吟听士兵们说她家小兔崽子这些天又带回来一大一小两位公子,立马一道召令轰了过去。

小小年纪不学好,打仗还敢沾花惹草,一带还带俩!

欠收拾!真是欠收拾!

这才刚刚大婚过去多久?帝都里的弈卿还苦巴巴盼着那小兔崽子回去呢!她倒好!来了战场才消停几天?就敢往军营里带人了?!

她纪宸吟虽不说专情一世从一而终,但好歹也算是自持了吧?怎么她和夜儿就生出了这么个种呢?!

哎!

纪凰刚领着身后两人走进门,一进来就看着纪宸吟那捶胸顿足百感交集万念俱灰的神态,看向纪凰时就差没在脸上写着四个字:家门不幸!

纪凰:……

我干啥了吗?

纪凰摸摸鼻子思索片刻,想了想自己这些天,练兵也挺认真的啊!

没毛病,简直二十四孝好女儿!

纪宸吟看她那隐隐散发着自豪的气息,恶狠狠的在心里磨了磨牙,转念看向了纪凰身后的两人。

然而这一看……

啪嗒!

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四溅。

这两名男子,竟与夜儿有几分相像……

尤其是嘴巴和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纪宸吟定下心神,看了看笑容亲和的月浮生和月浮屠,再看了看一旁勾唇浅笑的纪凰,目光深沉凛冽。

“是本王失态了,不知二位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月氏家族的公子,怎么会和凰儿在一起?他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凰王请放心,在下月浮生,月氏家族现任少主。此次出门只是带顽弟月浮屠前来观战参习,绝无其它目的。”

月浮生笑容温润,然而心里:这舅母不好相处啊!

月浮屠被他牵着,嘟着嘴看看自家哥哥,再看看首座上那个被祖母惦记到咬牙切齿的舅母,内心疯狂哔哔:

什么坏舅母,真凶!难怪祖母不稀罕把夜舅舅嫁你!

和这舅母对比一下,他瞬间都觉得一旁那啥啥表姐顺眼多了。

一旁那啥啥表姐纪凰:……小屁孩,糖葫芦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哦。

其实她也没干啥,就是前段时间听到电皖禀报月氏家族的人来了,还刚好住在揽月楼,加上又长得和她很像,所以她就心思一动准备去看看。

谁知道还没到揽月楼就看到一群小破孩在抢一个小屁孩的糖葫芦,她就顺道帮了一把。嗯,然后那个被抢的小屁孩刚好就是月浮屠。

月浮屠那天出门刚好没带暗卫,然后就被称霸街头的一群小破孩盯上了。

身为月氏家族千娇百贵捧在掌心的小公子,哪里见过这架势,抱着糖葫芦哭的哇哇哇的。

事后虽然感谢纪凰帮了他,但还是很介意自己哭的毫无形象的样子被纪凰看了去,所以对纪凰一直是一种又依赖又想怼的态度。

纪宸吟听到月氏家族已经另立少主,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松开不少。但是……嗯?不对啊!

“你们与凰儿怎么认识的?”

关于隐世家族的事情又告诉了她多少?!

后面这一句没问出来的,才是纪宸吟心里真正想问的。

一提到怎么认识的,一旁小短腿的月浮屠就炸了毛,连忙扯着月浮生的袖子。

丫的这是什么坏舅母?!你提这个话题我可就不爱听了啊!

他好不容易才从自己抱着糖葫芦哇哇哭的回忆中窜出来,咱能不提这档子事儿了吗?我虽然年纪小,但不要面子的啊?!

月浮生拉着月浮屠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抬头对纪宸吟反问道:

“许多问题,凰王为何不直接问表妹?”

从一见面开始,纪凰、月浮生、月浮屠三人就知道,有一种无法斩除的羁绊,叫血脉。

他们兄弟二人不抱任何目的而来,不仅为了参习战术,更为了来远远瞧一眼那素未谋面的舅舅的独女。

同样,纪凰也不抱目的而去,只为了看看那与她父亲同族、与她相像的两人。

无形之中,血脉的牵连让他们慢慢靠近。虽然素未谋面,但依旧相谈甚欢,仿若早已熟识。

纪宸吟听着月浮生对纪凰的称呼,自然知道这三人早已明了彼此的身份。

不过听到月浮生喊她家小兔崽子表妹,却喊她凰王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别扭的。

“凰儿?”

纪凰闻声望去,看到她家暴躁母王那“你个小兔崽子还老实交代?!”的阴沉脸色,顿时唇一勾悠闲道:

“母王什么都不告诉孩儿,孩儿只好自己亲自去查咯!”

纪宸吟是怕她们牵扯进隐族会有风险,才一直选择对她和她家傻愣哥哥隐瞒。可殊不知,有时候不知道危险,才是真正的危险。

她虽然尊重母亲的决定,不会强行问些什么,但她也一样不会放任自己对一切都丝毫不知。

她想知道的东西,会亲自凭借实力,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纪宸吟看着纪凰桀骜狷狂的神色,愣了片刻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你知道了多少?”

她没想到自己一再隐瞒,结果到头来还是低估了这小兔崽子。

也是,毕竟是她和夜儿的种,怎么可能废到哪儿去……

纪宸吟眼里似是无奈又似是骄傲,百感交集的等着纪凰的回答。

“知道了多少……不好说啊。”

纪凰斟酌了片刻,冷冽的目光扫过厅内的众多小厮侍女,吓得这群人连忙逃命似的退下了。

确定四周没人窥视之后,纪凰才毫不掩饰的敞开了说:

“知道的不多……”

纪宸吟听到这里松了口气,知道的不多就好,要是知道的多那还得了?!

然而,接下来……纪凰:

“也就知道个十大家族和纪氏吧。”

纪宸吟:嗯?!

月浮生、月浮屠:不多不多。

“也就知道个《隐族录》和陵藏残图吧。”

纪宸吟:嗯?!!

月浮生、月浮屠:……不多不多。

“也就知道个各族现状和重要成员名单吧。”

纪宸吟:嗯?!!!

月浮生、月浮屠:……不多……不多。

“也就知道几个家族的擅长之处和家族之间的联姻关系吧。”

纪宸吟:嗯?!!!!

月浮生、月浮屠:……不多……不多……

“也就知道几个隐世家族控制的俗世势力吧。”

纪宸吟:嗯?!!!!!

月浮生、月浮屠:……不……不多……不多……

“也就知道我和哥哥与月氏、晨氏之间的关系吧。”

纪宸吟:嗯?!!!!!!

月浮生:……不……不多……不……不多……

月浮屠:哥,我觉得……说不多不合适了啊。

……

总之,纪凰看着这三人呆滞的表情,心情大好的吹了声口哨,一甩头发转身扬长而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反叛,恐怖生物

两国大战中一次接一次的试探之后,双方战况依旧僵持不下。

这么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攻也不是守也不是的状态,让两方的将士都纷纷陷入一种焦躁懈怠的状态中。

而最要命的是,即使处于这样的状态,率先发战的北霄帝国依旧没有半点要讲和的意思,这就真是在逼着西玖先动手了。

西玖帝国,柑城。

这些天里,已经不知道开了多少场会议的西玖将领们再次耐着性子聚集在议事厅里,听着苏桓一板一眼的汇报战况。

不出所料,今天又是和前些天一样的,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

“凰王殿下,前段时间咱们西玖大军是受了严寒天气影响,这才耐着性子和她们北霄周旋!如今冰雪消融天气回暖,我军兵强马壮磨刀擦剑,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纪宸吟麾下一名老将一拍桌子站起身,说的龇牙咧嘴双眉怒竖,那叫一个激动,唾沫星子隔着老远都喷洒到了纪宸吟和纪凰那边。

纪凰不经意间拿起战报从侧脸拂过,恰好挡住了朝她飞来的液体导弹。

纪宸吟一抹脸,沉声朝着神色激动的将领开口道:

“肖岩,坐下。”

领兵打仗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个暴脾气?

在纪宸吟话音落下后,肖岩宽厚的手掌挠了挠后脑勺,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顶着粗犷宽阔的身躯一脸羞涩腼腆的坐下。

这诡异且辣眼的一幕,厅中众人早就习以为常。

肖岩是纪宸吟麾下这一群老将领里边脾气最爆的,除了怕家中夫郎之外,也就只怕纪宸吟这个老师一样的上司了。

哦不,现在不止,还有一个纪凰应该也在其中。

最初肖岩对纪凰那可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对自家元帅有这么个纨绔女儿感觉很是郁卒。

所以她以往每次见到纪凰,碍于身份又不能教训,只能冷哼一声避开走。

但是自从上一场两国大战后,肖岩对纪凰的态度就像恢复到了出厂设置,然后优化优化再优化,崇拜度简直隐隐快要追上纪宸吟了。

好了,话题扯回来。

众人用视线调侃完肖岩之后,又慢慢回到了开会的状态。

“肖岩将军虽然说的躁了些,但却不无道理。北霄一再出兵挑衅我西玖帝国,也该给她们些教训了!”

坐在苏桓旁边的一名将领站起身开口,那满满的书卷气息一点都不像是领军的将领,倒更像是儒雅军师。

但是千万别看人家外表瘦弱,扛刀砍人的时候,那力道可丝毫不输于满身肌肉的肖岩。

“凰王殿下,末将觉得孙泽将军言之有理。”

苏桓紧跟着站起身开口,字里行间满是请求出战的意思。

有了三位将军的开头之后,不少将军也紧跟着附议。纪宸吟看着她们热血沸腾的神态,揉揉眉心望向纪凰。

一时间,满厅人也跟着她一起望向纪凰。

纪凰微微蹙眉,视线从战地沙盘上收回来,对上纪宸吟的目光开口问道:

“孩儿觉得几位将军的提议尚可,母王的意思呢?”

纪宸吟闻言点点头,开口道:

“确实可行,那便攻吧!”

一直僵下去也不是办法。

话落瞬间,满厅先后响起来了长短不一的呼气声,明显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里,纪宸吟、纪凰和众多将军围在沙盘边,热火朝天的议论着该怎样打这场仗。

人头攒动议论争辩,混杂其中那双窥视的眼睛让人难以发觉。

……

几天后,西玖整兵压向北霄,又一轮战争即将开始。

……

北霄帝国,樊城。

“单公子!西玖要出兵了!”

收到消息的严洛光匆忙跑进单倾颜的院子,说完之后气喘吁吁的抬头,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慑到了。

原本空旷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一群人不知道从何而来,神色死寂的整齐站立,就像……就像一群死尸!

而且这其中……甚至……有不少面容是她见过的!

原来皇宫中失踪的那些人……还有帝都附近城池里失踪的那些人……竟然……

单倾颜一袭暗红长袍,腰间配带的长鞭隐隐散发着血腥味,让严洛光身躯一抖。

只见他缓缓露出笑容,白皙的面容凸显出染血般的红唇,朝着愣住的严洛光开口道:

“慌什么?本主早已安排好了。今日,就是西玖大军惨败之时!”

……

西玖帝国,柑城。

城郊,破晓军驻营里,被留下的一大帮子人大眼瞪小眼,最终都一起盯上纪凰。

“主子,我们不是攻城主力吗?为啥还不出发?”

雨弦把弯刀擦的反光,疑惑不解的望向躺在地上叼着根草的纪凰。

她的刀都快擦掉层皮了,主子还不出发是在搞什么鬼?还有,风鸣风啸那俩货呢,咋都不见了?

“谁说我们是要攻城了?”

纪凰猛地坐起身,把嘴里的草吐到一边,两腿一蹬站起来拍拍袍子,随后下令道:

“出发吧,去追母王的队伍。”

蛤?

什么?

“走吧,路上说。”

纪凰说完就直接一扬缰绳,战马踢踏着四肢奔驰远去。

众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迅速拿好武器翻身上马,跟着纪凰朝另一条小道涌去。

……

两国交界的广阔平地上,西玖突如其来的进攻不仅没有打北霄个措手不及,反而被北霄压着打。

那些原本准备伏击北霄军队的西玖将士反倒被北霄军队伏击了,心里一惊的同时也感觉有些不对。

还不等她们多想,敌人的大刀就已经砍了下来,逼迫她们正面迎敌。

柑城城楼上纵观全局的风啸看看一旁的沙漏,上层的沙透过细小的孔一点点流逝沉底。

等到最后一小捧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到下层的时候,风啸对着一旁的段冲吩咐道:

“鸣鼓,收兵!”

“啊?!”

段冲懵了,不是说要拿下北霄樊城的吗?现在鸣鼓收兵是干什么?

虽然心里满满的都是疑问,但一当她看到风啸那不容置喙的眼神后,什么疑惑都吞进了肚子里,麻溜的让人敲鼓去了。

沉重的鼓声一波接一波的响起,声音不断扩散,震荡在这片战场上空。

分散在战场各个区域与敌军对战的西玖将领听到鼓声后都愣了,心里很想要继续作战,但无奈军令如山,只能撤兵回城。

……

北霄阵营里,城墙上远观的严洛光看到西玖撤兵后心情大好。一边骂着西玖将士都是些龟孙女,一边寻找着帮助北霄战胜西玖的单倾颜。

……

与此同时,通往北霄樊城的一条小道上,正在上演紧张而又刺激的一幕。

听到收兵的鼓声之后,由纪宸吟领队准备穿过小道袭城的队伍也停了下来,心思各异的准备撤回柑城。

就在纪宸吟下令“撤退”之后,队伍中异变突起。

由胡天统率的一支五千人的队伍突然倒戈相向,阻拦了整个队伍撤退的道路。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剩下的士兵众脸懵逼。

妈耶……大场面……

“胡天!你这是干什么?!”

苏桓仿佛猜到了什么一般,握紧手里的长枪直指胡天,大有准备出手的架势。

对面的胡天可能是因为平时一直被苏桓和纪宸吟压着,压出了一种骨子里的畏惧,此刻面对苏桓的质问时竟然有几分畏缩。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这下意识的怂态,胡天略微有些恼羞成怒,拔剑指向苏桓,朝她统率的士兵下令道:

“拦住她们!”

胡天身后的士兵愣了愣,随后牙一咬心一狠冲了上去。

将军已经许诺过,若助北霄胜了此仗,一旦二皇女登基为皇,她们的下半辈子就封官拜爵飞黄腾达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做了,就一定要做得彻底!

“大胆逆贼!不自量力!”

苏桓冷喝一声,提枪冲了上去,直取胡天首级。

胡天身后的两名小将领冲上前挡在胡天面前,和苏桓斗在一起。胡天见状也冲了上去,显然的三打一。

跟随纪宸吟、苏桓两人前来的西玖士兵万万没想到,没和敌军打起来,反倒和自己人先反目了,一时间又惊又怒,下手对战的时候更狠了。

叛徒,该死!

一顿厮杀下来,胡天那边也只有五千人,人数上就比纪宸吟这边少了一两千。

再加上她那边的士兵本就有些心虚内疚,而纪宸吟这边的士兵怒火中烧,刀剑之中高下立见。

纪宸吟冲上前去,一剑将胡天掀翻在地,把被三人围攻的苏桓扯了出来。

“撤!”

苏桓得了空隙立刻上马,听到纪宸吟的命令后正准备领兵冲回去,却被四周突然窜出来的黑衣人围住了。

“郡侯!快拿下她们!”

胡天看到来人之后满脸打了鸡血一样的欣喜,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

然而还不等她站稳,一支短箭破空袭来,直直的射穿了她的膝盖,毫不留情的把她钉在了地上。

“啊!!!”

胡天坐在地上一声惨嚎,双手颤颤巍巍的抚上膝盖,在碰到箭矢的瞬间缩回了手,不敢动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西玖的众多将士都愣住了,更别说刚刚才赶到站稳的单倾颜。

“所有将士,聚拢避开!”

纪宸吟高声下令,麾下那些全程懵圈的将士不明所以的聚拢,跟着她退到道路一边。

地面颤动感越来越强,从轻微到剧烈。一队人马踏着风呼啸而来,完全连开场白都没有,看到人就动手,一动手就直接索命!

横冲直撞,杀戮铺道!

这赶来的一群杀器完全就像被放进羊群的狼,还是那种被禁锢了许久的狼,疯狂的想要用獠牙收割生命。

至于那些战场上的礼仪规矩?

哈哈!

别给咱们破晓军整那些破说法!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主子手上最锋利的刀,粉碎面前一切阻碍!

主子教过——挥剑拔刀就是我们的礼仪!一击毙命就是我们的规矩!

……

咕咚……咕咚……

战场外,小路边,众将士哭地喊天。

饶是早已对纪凰的实力有几分猜测的纪宸吟,此刻都呆住了。

以苏桓为首的众人无法控制自己咽口水的动作,内心简直崩溃抑郁到了极致,流下了弱小无助且委屈的泪水。

敲你马!

你们都这样了,为啥还要让我们来边关?!

独自当最强王者不好吗?为什么要带上我们这些炮灰青铜?

真的!她们觉得别说是攻陷城池了,要是以后谁说破晓军攻陷了一座帝国,她们也真的敢信!

真是哭了,哭晕在战场上。

此刻的她们都沉浸在破晓军带来的又一场近距离震撼中,体内的热血沸腾汹涌,却没注意到她们身后缓缓逼近的黑衣人。

……

混战圈里,解决了叛军的破晓军冲向黑衣人队伍后却慢慢开始发觉不对。

刚刚明明被她们抹了脖子的人却再次出现在她们面前,这诡异的感觉让她们有几分后背发凉。

雨弦一路杀到纪凰附近,挥刀砍下最近的黑衣人的手臂。

黑衣人被打得后退几步,然后在雨弦震惊不已的注视下,那条被砍下手臂的断肢就那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来了?!

“卧了个槽!主子!这些人有古怪!”

雨弦大喊一声,避开黑衣人的攻击闪到纪凰身旁。

正在僵战的一万破晓成员也立马朝着纪凰的方向围过来,形成一个易攻易守的圆阵。

纪凰一刀劈下,和她僵战了数十次的黑衣人终于彻底断了气息。

雨弦挥剑把黑衣人翻了个身,挑开她的面罩,一张发秃齿豁的脸吓得离的最近的几人汗毛倒竖。

卧了个槽!

什么情况?!

这是些什么东西啊?!

纪凰凤眸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却还是不显分毫,朝着其余人下令道:

“尽量攻击头部和脊椎!”

这些人身体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作妖,加快了恢复速度,也加快了衰老速度。

她刚刚在那个人身上试了一下,四肢的恢复速度远快于脑部和脊椎。而且四肢在恢复期间仍然可以照常进行攻击,大脑和脊椎恢复时攻击速度却缓下不少。

这些人身上的东西应该不只是控制血肉器官,更多的是通过控制神经系统来控制躯体。大脑和脊椎分布着中枢神经系统,所以恢复比较慢,影响力比较大。

纪凰此刻就如同她们的精神支柱,得到纪凰命令的破晓成员立马甩开了心里的诡异感觉,恢复到最初的心态,继续攻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僵持,情势堪忧

一旁,围观到有些不好意思的西玖众将士一阵脸红尴尬。苏桓看了看战斗圈里那些诡异到不像人的人,开口朝纪宸吟问道:

“凰王殿下,我们真的不需要上去帮忙吗?”

虽然也帮不了什么,但好歹比站着看好一点吧。

后一句话苏桓只默默在心里哔哔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以免打击到身后这些将士幼小的心灵。

纪宸吟摇摇头,开口道:

“破晓军杀到眼红时除了内部成员之外谁都不认,我们上去不但帮不了忙,反而会成为她们的约束,增添她们的负担。”

要是她们现在上去,破晓军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把她们当成敌人砍。

刀都挥起来了,落下伤了友军,收回去影响自己,怎么看都是不划算,所以她们干脆就不要上去添乱了。

纪宸吟正说着,突然眼神一冷,挥手把苏桓推开。推开苏桓后,她也借力朝着苏桓的反方向退开。

在她们两人退开的下一瞬,一道光直直的砍了下来,泥土上都被砍出了一条几厘米深的长痕。

随后,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闯进西玖将士里面大肆屠杀。面对这些砍也砍不死杀也杀不灭的诡异人种,西玖将士们感觉一阵寒气窜上头顶,自己头盖骨都要冷到结冰了。

“砍头部!还有脊椎!”

苏桓大声开口,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对着面前的黑衣人砍下去。

虽然砍中了头部,但黑衣人的复原速度在她眼中也依旧很快。还不等她喘口气缓一缓,被她爆头的黑衣人就已经慢慢站起来,继续朝她攻过来了。

苏桓连忙朝一旁跑开,才堪堪避过这一击。

刚刚远观的时候看到破晓成员杀得那么利落,虽然黑衣人棘手,但她们还是跟切萝卜似的。

可真正像现在这样轮到她的时候……敲你马!

苏桓看着砍下来的刀连忙再次避开,心里满是凝重。

这才一个黑衣人就让她自顾不暇,一旁队伍里还有那么多,真是要命!

幸好刚刚凰王殿下没让她们上去帮忙,她们这水平要是上去了,那哪是帮忙啊?完全就是坑队友送人头的!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她和破晓军的普通成员之间究竟差了多少,她一个行兵打仗十几年的三品将军,真刀真枪干起来的时候还不如破晓军里一个小士兵!

……

单倾颜握紧腰间的长鞭后退一步,在他身后的黑衣人立刻涌上前,将他团团护住。

包围圈里的单倾颜定定的盯着纪凰,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杀意之下,深埋的还有他不愿承认的忌惮。

别说是他了,恐怕就连培养出不死蛊和不死人的母亲都不知道不死人的这个缺点吧?

纪凰不过是个第一次和不死人打交道的女孩,不怕不惧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试验出了不死人的缺点!

若不除掉她,其必将成为心腹大患!

被单倾颜这样满含杀意的眼神盯着,纪凰才突然略带懊恼的记起来,她常教风啸风鸣她们的那句话是什么?——擒贼先擒王啊!

只见纪凰运功闪动,一连串的残影让黑衣人胡乱砍了一通后一无所获,眼睁睁的看着纪凰朝单倾颜的方向快速冲过去。

纪凰提刀一路砍了过去,基本上都是刀刀爆头,满身的血腥味杀到了单倾颜面前。

单倾颜看到纪凰的刀毫不犹豫的朝自己劈了下来,连忙伸手扯过一旁的一名黑衣人挡在面前,趁此机会后退几步,抽出腰间的长鞭。

纪凰刀下的黑衣人脑袋被一刀劈中,身体轰然倒地。

然而紧接着,她的脑袋就当着纪凰的面开始快速愈合。随着身体机能的恢复,黑衣人面罩外露出的眼睛周围添了几道明显的皱纹。

“操!”

此刻,饶是一向淡定的纪凰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敲他马!

这是个什么骚外挂?!!!

一旁,听到纪凰爆粗口的破晓成员一脸喟叹,杀敌之余朝着纪凰投去“主子原来你也能这么糙野狂放”的眼神,然后集体把内心的小本本翻出来:

「二月二十三日,天气冷。与不明生物对战途中,主子气势轩昂的爆发出一字诳语——操!

仅此一字,充分表达出此刻主子内心哔了狗一样的烦躁郁闷忧愁无语……」

嗯,记下来记下来,回了曼城要演讲的。

……

此刻,和扑上来的几名黑衣人僵战的纪凰丝毫不知道她那些二货下属还在仔细分析她刚刚那一句粗口。

可能是单倾颜下达了什么命令,好像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在朝着她扑过来。

纪凰眼神一凛,握紧刀柄横空一斩,直接将挡在面前的黑衣人从中间给劈开了。

这极其血腥的一幕,看得一旁的单倾颜瞳孔一缩,不自觉的握紧长鞭后退了两步。

纪凰甩开缠着她的黑衣人,随后攻向单倾颜。

一个个瓷瓶朝她飞来,随后被一根长鞭打的粉碎,毒粉和碎瓷片一起洒落在她周围。

纪凰不紧不慢的打开袖子里的小药包,拿出一颗药丸咽下去。

知道对手是单倾颜的时候,她就准备了一系列的解毒药,否则对上这么个玩毒的好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幸好单倾颜虽然毒术了得,但终究武术功底不够。毒药对纪凰无用之后,他那长鞭就更加鸡肋,分分钟被纪凰夺去甩在一旁。

单倾颜被逼到步步后退,却在纪凰的刀逼到面前时妖娆一笑,后退一步闪开,躲在两个黑衣人的保护下对纪凰开口道:

“邪王殿下,本主劝你回头看一下哟!”

纪凰蹙眉,避开一旁袭来的黑衣人,顺道回头看了一眼。

然而这一眼,她就恰好看到了被黑衣人围攻的纪宸吟和苏桓。不少破晓成员看到了想要上前帮助,却被黑衣人拖得死死的。

纪宸吟和苏桓带来的将士已经死伤大半,再这么耗下去,这两人性命堪忧。

纪凰神色凝重,看了看再次被黑衣人保护起来的单倾颜,果断飞身去了纪宸吟那边。

单倾颜见此笑容愈发妖娆,视线转到战场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朝着小路边走去。

……

一番苦战下来,破晓军在黑衣人的包围圈中也有点撑不住了,再次聚在一起围成圆阵,不断变换最外层的攻击成员,给伤员和疲累成员制造一丝喘气的机会。

破晓军聚集在一起,迅速找到包围圈里黑衣人最少的地方,一起朝着薄弱点攻去。

而被围攻的纪宸吟和苏桓,反击的动作一点点慢下来。身上被划开了不少伤口,体力已经濒临极限。

“小心后面!”

纪宸吟转头大喝一声,朝着苏桓的方向跑去,一把将她推开。

然而就是这一下,原本朝苏桓心口刺去的剑却刺中了纪宸吟的左肩。

血,喷涌而出。

“母王!”

“王爷!”

纪凰将轻功运转到极致,朝着纪宸吟的方向掠过去。

苏桓看着纪宸吟的伤口,浑浊的眼里尽是愧疚与感动。然而,这并不能阻止敌人的进攻。

刚刚围攻她们的黑衣人再次涌了上来,苏恒扶着纪宸吟杀红了眼。但再强的爆发力,终是难以敌过众多黑衣人的复原能力。

苏桓渐渐意识涣散,看到朝着边赶来的纪凰,猛地用尽最后一把力,将纪宸吟推了过去。

在纪凰伸手扶住纪宸吟的瞬间,苏桓嘴角挂着一抹安心的笑,沉沉的砸在地上昏死过去。

又一阵马蹄声极速接近,和刚才一样,战马上的一群人下来后没有任何开场白,看到包围圈里许多重伤的破晓成员后提刀就是干!甚至比刚刚雨弦她们杀得更猛!

操!

老子破晓的人是你们能欺负的?!

老子屠生的人是你们能欺负的?!

老子曼城的人是你们能欺负的?!

以风鸣、风啸为首赶来支援的破晓军朝着黑衣人包围圈一阵疯狂砍杀,哪怕不知道该砍哪,也还是彻彻底底砍死了不少黑衣人。

里应外合的默契配合下,黑衣人的包围圈渐渐溃散,崩塌。

终于撑到队友来救援的不少破晓成员直接昏死过去,被赶来的破晓成员简单包扎后连忙抬走,在前前后后几圈人的保护下直奔柑城驻地。

剩下的还能战斗的破晓成员一边和黑衣人僵持,一边慢慢涌向纪凰身边。

而此刻的纪凰为纪宸吟简单包扎伤口之后,神色仿佛笼上一层寒冰,声音冷冽道:

“单倾颜,你究竟想怎样?”

被点名的单倾颜看了看少了一半的黑衣人,脸瞬间也黑了一半,但还是压下不爽一脸媚笑的开口道:

“邪王殿下杀了人家这么多下属,还想要人家的命,人家当然要找个盾牌挡挡咯!”

单倾颜说着,手上的匕首也紧贴苏桓的脖子。

纪凰脸色一沉,把受伤昏迷的纪宸吟交给风啸,朝着单倾颜开口道:

“放了苏桓,本王放你走。”

风啸立刻上前扶着纪宸吟,带上一千破晓成员之后,追着前面离开的伤员赶回柑城。

单倾颜看着纪宸吟被带走,自己这边又损失重大,心里虽然气得牙痒,但还是继续笑着朝纪凰开口道:

“本主若是交了人,最后能不能活着离开还不是在你邪王殿下一念之间?这么亏本的生意,本主可不傻。”

说着,单倾颜手里的匕首更加贴近苏桓的脖子,甚至能隐隐看到一丝红色。

第一百六十章:中招,苏桓被擒

纪凰看看脖子已经开始渗出血珠的苏桓,再看看笑得妩媚的单倾颜,随后跟着妖冶一笑。

周身浓厚的杀气在这一瞬间毫不掩饰的暴发迸裂,盘旋在这片血腥味刺鼻的天空,压得人透不过气。

“单倾颜,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本王谈条件。”

纪凰此刻冷冽的语气仿佛就像天山上终年不化寒冰,那是冻结血液锥如骨髓的冷。

“要么放人,要么……死!”

一个死字压下来,连原本以为人质在手性命无忧的单倾颜都惊了一瞬。

随后他慢慢回过神来,收敛了几分笑意,朝着纪凰开口问道:

“邪王殿下这是不想要苏桓将军的性命了吗?啧啧啧……可怜苏桓将军一心还护着凰王殿下呢!没想到啊,邪王殿下竟如此随意的就将她当做弃子了。”

听到单倾颜的话,一旁的风鸣猛地握剑,杀意浓烈。聚集在纪凰身后的破晓军气势陡然上升,大有再杀一场的架势。

侮辱主子,该死!

纪凰笑容妖冶,藏着一股说不清的危险,朝着单倾颜缓缓启唇道:

“没关系,相信黄泉路上有单门主作伴,苏桓将军不会怨怪本王的。”

以单倾颜此人的性子,哪怕她放他走了,他也绝不会老实将苏桓交给她。

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命抵一命,让他为苏桓陪葬!

或许是看出了纪凰眼底深埋的狠厉,单倾颜慢慢把态度放软了些,也不敢再拿着匕首在苏桓脖子上紧压着了。

“邪王殿下这话多伤和气,真是在让本主为难啊!不如这样,本主依了你就是,先放苏桓,你再放本主离开,如何?”

纪凰眯了眯眼,思考着这话里的可信度。

毕竟苏桓赤胆忠心,和她家母王交情匪浅,又是表姐夫苏品映的亲生母亲,不管怎样,只要有一线机会,她都是该救的。

“嗯。”

得到纪凰这一声答复后,单倾颜再次妩媚一笑,伸手扶着昏迷不醒的苏桓朝纪凰的方向递去。

纪凰虽对单倾颜的举动有些怀疑,但终究还是对苏桓的担忧占了上风,伸手准备去接过单倾颜扶着的苏桓。

然而就在纪凰伸手碰到苏桓的一瞬间,单倾颜那看似平常的袖子里却突然窜出来一条只有婴儿小指般粗细的蛇,一口咬在纪凰的手背上。

“嘶!”

纪凰反射性的松了手,单倾颜立刻拖着苏桓后退。一群黑衣人也顺势涌上,把他当在后面。

眼看着单倾颜快速策马离去,风鸣眼冒火光,正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却被纪凰一把拉住。

纪凰看了看手背上两个已经变得漆黑、甚至还开始散发腥臭味的小圆点,动作淡然的从袖子里拿出小药包,一包又一包的药粉撒上去,有时甚至可以听到药粉在伤口里和毒血互相腐蚀的声音。

风鸣在一旁看着心里一抽,又气又急。

她知道主子为什么不让她去,单倾颜那诡异多端的毒术,连主子此刻都中了招。要是她追上去了,说不定等会儿连尸体都找不着。

纪凰撒完药粉之后伸出右手按上左肩,驱动内力渗入血肉经脉,一点一点把扩散的毒血逼出去。

滴答……滴答……

浓稠的黑血顺着她左手上蛇牙咬出的两个洞流出,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最后涌出的血慢慢从乌黑变成正常的鲜红。

风鸣拿出帕子擦拭掉纪凰手背上的血迹,擦完之后纪凰直接一伸手打落了她手里的帕子。风鸣有些不解的看向纪凰,随后顺着纪凰的目光低头看。

只见刚刚纪凰滴过血的草地上,只要是黑血流过的地方,周围花草都在慢慢枯萎。这一小片土地,瞬间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寸草不生。

“回军营!”

既然单倾颜没有直接杀了苏桓,那就一定是带回去另有谋算。苏桓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事,救人的事还是回去之后从长再议。

纪凰扫了一眼小路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脸色惨白晕死过去的胡天,毫不客气的提着她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短箭射穿膝盖钉在泥土里,本来稍一动弹就疼得胡天要死要活的,更别说此刻被纪凰这么直接扯了起来。

钉在泥土里的短箭被这么扯动,在泥土和胡天的膝盖骨里不断摩擦。这一阵不停歇的锥心刺骨之痛,直接把晕过去的胡天给疼清醒了。

纪凰笑着把胡天随手抛给风鸣,嘴角那妖冶的弧度,直接把刚刚醒来的胡天给吓晕过去。

风鸣冷笑一声,抛垃圾一样又把胡天抛到了破晓军里边。雷宏伸手一接,随后继续一抛。胡天就这么像个球一样,在破晓军里面被抛来抛去。

最后也不知道抛到了哪个大可怜蛋手里,见身后没人,只好磨磨唧唧不情不愿的拎着胡天回了军营。

……

西玖帝国,柑城。

破晓军营里收到消息的所有后援成员都齐齐出动,有条不紊的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虽然他们平时对那些二货队友很嫌弃非常嫌弃无比嫌弃,但此刻看到她们满身是血,心里还是疼的一抽一抽的。

风鸣回到驻地后立马开始统计,伤员名单里每多一个名字,她对北霄的恨意就多一分。

……

“哇呜呜呜!电霁你不要出事嗷!虽然你傻不拉几饭量大还经常说我长不高,但是没了你我欺负谁去嗷!”

走到帐篷前的风鸣还没进去,听到这话之后叫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屎。

“雷禁别哭了,电霁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还死不了。”

雨封剪掉绷带打个结,随后扯过被子轻轻盖在电霁身上。

话里虽然满不在乎,但碰的时候却一点大动作都不敢有,生怕把床上的高度伤残扯疼了扯伤了。

雷禁听了雨封的话之后抽抽噎噎,趴在电霁床边看着她惨白惨白的脸,不停嘟囔着:

“电霁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吃你的鸡腿、吃你的板栗、吃你的灌汤包、在你脸上画乌龟、还拿你娶夫郎的钱去逛小倌馆……”

刚刚进帐篷的风鸣脚下再次一个踉跄,差点给雷禁这小鬼跪下了。

雨封狐疑的看了雷禁一眼,视线再扫过帐篷里的众多雌性生物,向来烟雨渺渺的双眸里浮上几分打量。

雷禁这么小,哪里会知道什么逛小倌馆?肯定是跟着这些为长不尊的货学坏了!

莫名为雷禁背锅的众人:……委屈嗷!

她们能说第一次进小倌馆就是被雷禁带进去的吗?

在雨封那莫名散发着凉嗖嗖冷意的注视下,风鸣不明所以的统计着这个帐篷里的伤员名单,然后脚底抹油一样的遛了。

丝毫不知自己引起了一番未成年儿童教育问题的雷禁还依旧趴在电霁床边,嘟着嘴不停小声哔哔,像个小蜜蜂一样在电霁耳边嗡嗡嗡。

“……雷禁……不许拿我的……私房钱……”

伤到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的电霁攒够所有力气说出这句话,然后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晕了过去。

听到这气若游丝的一句话,雷禁一滴泪珠就那么挂在眼角上,呆呆的盯着电霁。

三秒之后,猛然惨嚎:

“我说了那么多你居然就只听到了私房钱嗷?!钱有我重要嗷?!”

猛然跳起来的雷禁咋咋呼呼,嘴里不停重复着“老子要去烧她钱谁都别想拦我”。

然而她刚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就眼前一黑瘫软昏迷。

离她最近的雨封连忙伸手抱住她,随后瞪大双眼收回手,手上一片温热的猩红……

其实,电霁是因为给雷禁挡了一刀才重伤的。

其实,雷禁是为了让电霁安心才守在这里咋咋呼呼的。

……

离破晓军驻营不远处的总军营里,亲自给纪宸吟上药包扎的药圣子绑好绷带后松了口气,朝着一旁的纪凰道:

“徒儿放心,你母王只是受伤失血,还有点疲累过度,躺一躺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听到药圣子的话,纪凰有些沉默的点点头,心思却还在被抓走的苏桓身上。

毒圣子坐在纪凰身边,确认她体内蛇毒清除干净了之后才给她擦了点外伤药膏。不过她身上就那两个小伤口和一些小划伤,也省得再包扎了。

一向看习惯了纪凰痞里痞气的笑,突然看到这么沉默的她,药圣子和毒圣子突然还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两人对视一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宽慰一下的时候,纪凰猛地抬头,蹙眉开口问道:

“师傅,你们上次在单氏家族祖地,究竟看到了什么?能不能再说的更详细一点?”

直觉告诉她,单氏祖地里面的东西肯定也是单倾颜的手笔,说不定就和这次的那些黑衣人联系不小。

药圣子揪着眉头想了半天,没想出啥名堂来。

而毒圣子压根没什么好想的,他一进去就被毒晕了,真是人生中的一大污点,还被这老婆子看去了!哼!

“哦!对了!”

药圣子一拍大腿,在纪凰期待的眼神中继续道:

“不死蛊!单氏祖地里培育了一种蛊虫,叫不死蛊!”

“不死蛊?!”

纪凰还没说话,帐外先传来了一阵惊呼。

月浮生牵着月浮屠走进来,看到药圣子和毒圣子都目露警惕,才回过神来连忙开口解释道:

“晚辈并非有意偷听,只是晚辈前来探望凰王,走到帐外时刚好听到前辈刚刚那番话,才一时失态。”

关于不死蛊由于出现时间太短暂,所以俗世中人都不知道,甚至隐族里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尤其是自从单氏家族被灭族之后,隐族内就再少有人提及了。

他只是小时候偶尔听到祖母谈起来一两次,后来又自己翻阅了不少族中长辈的手记,才对不死蛊和不死人稍微有些了解。

第一百六十一章:信息,就是双标

纪凰揉揉眉心,神色略微有些倦怠,淡笑着朝月浮生、月浮屠两人开口道:

“表哥表弟,随便坐吧。”

听到纪凰的称呼之后,药圣子和毒圣子虽然有些吃惊于她这突然冒出来的表兄弟,但心里的警惕还是卸下不少。

“表妹看样子有些烦闷,是为不死蛊一事?”

月浮生坐在纪凰对面,端起茶杯抿了两口,见纪凰点点头之后才继续道:

“关于不死蛊我倒是从族中长辈那里了解了一点,可能有些夸大或者有些省略,但还是先说与你听听吧。”

“不死蛊是单氏家族的最后一任族主、也就是北霄督军单倾颜的母亲首个培育出来的,被种入不死蛊的人,称为不死人。”

“不死人愈伤能力超出常人千倍万倍,甚至已经无法用人这个字来形容不死人。不死人就像单氏家族用人体铸造的武器,极端繁荣背后也隐藏着人性的泯灭。”

“当时单氏族主试验完不死蛊之后,就用在了许多家奴和旁系族人身上,差遣她们去完成一些难度极高的任务。”

“慢慢的,她发现了不死蛊越来越多强大之处,野心也随之膨胀,甚至想到不死蛊可以用来征服天下。”

“单氏家族因为这样的野心,开始大批培育不死蛊,创造不死人,组建不死神兵。”

“但每一件完成品的背后,必然埋着无数为之铺路的失败品,不死人亦是如此。”

“不死蛊成活的概率很低,需要鲜活的人来喂养,尤其是身子最纯净少年男子,是喂养不死蛊的上佳容器。”

“单氏家族因此大肆购买绑架处子之身的男子,只为给不死蛊提供脏器和鲜血,选取最后成活的蛊虫制造不死人。”

“而不死人的制造过程也极为困难。不死蛊是食千百毒蛊而成的一种蛊,其习性可想而知。被种入不死蛊的人大都因为承受不了蛊毒的蚕食,而成为了不死蛊的食物。”

“所以说,从养蛊到种蛊,一个制造成功的不死人,背后可能是堆积成山的残尸烂骸。”

“也正因为打探到了这些消息,简氏、欧阳氏、月氏三族才联手而攻。三族合力倾覆了单氏家族,药杀了所有不死蛊和不死人,以免天下大乱。”

“当初单氏家族覆灭后,欧阳家族的四张老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建议三族合力追杀所有单氏余孽。”

“然而其余两族不忍心做这种灭人后代断人香火之事,便一念之仁就此作罢。估计两族长辈们也没想过,这一念之仁,便让不死人又有了面世的机会。”

月浮生末了喟叹一句,随后转向纪凰,神色严肃的开口道:

“表妹,你能确定你今天见到的是不死人吗?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真有此事,恐怕我得禀报祖母。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暴露你的。”

纪凰苦笑一声,从月浮屠的小荷包里捻了块方糖放到嘴里,沉重的心情才被甜味驱散了些。

月浮屠噔的一下蹦到地上,抱紧装糖的小荷包,吭哧吭哧坐到离纪凰老远的位置。

纪凰哭笑不得的看他一样,随后收回实现,用手撑着脑袋,目光飘忽开口道:

“我倒希望不是,但都一刀爆头了那些人还满血复活,我也很无奈的好吗?”

说到刚刚的那些人,纪凰一整反胃的感觉突然袭来,再次开口道:

“对了,不死人的愈合能力是和衰老速度对等的是吗?我发现把她们砍成面如枯槁的老太太,她们就彻底没有恢复能力了。”

听了纪凰这话,月浮生也跟着苦笑一声,学着她无奈至极的语气开口道:

“我也希望你遇到的不是,但听你这描述,十有八九就是不死人了。”

“刚刚忘了,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愈合能力是和衰老速度对等,这确实是不死人最大的特征。”

“所以在欧阳家族没有研制出对抗不死蛊的药物之前,遇到不死蛊的人都只能和她们硬抗。要么把不死人彻底砍死,要么就只能被不死人耗死。”

“以正常的人来算,不死人大概有以一敌百的能力,这绝对不是跟你夸大。”

纪凰听了更加郁卒,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冲着月浮生有些咬牙切齿道:

“我当然知道,今日一战,是破晓有史以来伤员最多的一次!”

月浮生也曾经远观过破晓军的战斗,对她们的实力还是很崇拜的。

现在听到纪凰说起伤员,他还以为是死伤惨重的那个意思,瞬间深情凝重,带着几分安慰开口道:

“节哀。”

不远处破晓驻营里昏睡的伤员:……节……节哀?

纪凰也被月浮生的误解也逗笑了,连忙拦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抢先开口道:

“死倒是没死,就是伤的很重。哎!说到底,又是一笔巨额医药费啊!”

说到后面,纪凰话里虽然满是嫌弃,但却掩不住那深藏的庆幸与后怕。

战场之上英灵无数,但终究因为感情深浅,带来的感觉也不同。不管别人怎么说,自私也好冷血也罢,她纪凰就是这么一个双标的人。

若是普通将士为国捐躯,她必然是感动甚至感激。或许还会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与伤怀,但终究与破晓军是不同的。

若是破晓成员有哪一个在战场上陨落,她绝对不会像面对众多战士那样心存感怀,而后在某些祭祀大典上略显怅然。

她或许会在某个雨天到她们墓前狠狠地哭一场,灌一坛酒,提一把刀,杀到敌人门口,告诉她们血债血偿。

这,应该就是差别吧。

纪凰向后仰头,闭上双眼。修长的手指抵在额头,向后穿插在微微飘扬的长发里。

黑夜前的的最后一缕橘红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撒在她的侧脸上,投下斑驳阴影。

此刻的纪凰,就像游走在深渊边缘的魔魅,危险至极,诱惑至极。

“今天见到的的不死人大概有三千左右,破晓解决了半数,剩下还有一千多,终究是个隐患。”

帐篷内的几人看愣了神,都没有说话。直到纪凰再次开口,这几人才集体尴尬的发现竟然看她看痴了。

“与其说不死人是隐患,倒不如说单倾颜是隐患。恐怕只有解决了单倾颜,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了。”

月浮生揉着太阳穴,突然想起刚刚纪凰上一句话说的什么来着……

“三千?!不死人?!”

一向温润如玉的浮生公子头一次如此失态的叫喊,然而他此刻还沉浸在这个数字的震撼中,表情诡异的盯着纪凰。

“你知不知道,三千不死人,足以灭了西玖这二十万普通士兵?”

她居然带着破晓军干掉了一半!还又是只伤不亡的战绩!他这表妹是要上天么?!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只带了一万人马。要是破晓军集体出动,苏桓将军也不会被抓了。”

说到这里,纪凰一脸肾疼的扶额,随后叹了口气走出帐篷,准备去看看她那些一喝补药就鬼哭狼嚎的下属。

……

帐篷内,清醒的四人一脸呆滞:

因为不知道……?

只带了一万人……?

这……这……

你直接说破晓军当初那两万对十万的战绩有点不符实不就行了?!

你直接说其实一万破晓军就可以周旋二十万普通士兵不就行了?!

你直接说其实整支破晓军就能干翻北霄那二十万大军不就行了?!

拐什么弯抹什么角?!

这种装13的人,真是敲她马!

这么牛批的还有多少?!尽管来!来一个我……抱一个大腿!

哼!看我不抱紧你!蹬都蹬不掉的那个紧!

……

北霄帝国,樊城。

终于打了一场胜仗、还活捉了西玖一名大将军的的北霄将士士气大增,就连严洛光再面对单倾颜时,也不敢有那么多小心思了。

“吩咐下去,别让那什么苏桓死了,我还要等着西玖的战神王爷上钩呢!”

单倾颜面色不善的坐在位置上,说到‘战神王爷’四个字时,明显有着强忍的怒意。

区区一个苏桓,怎么值他那一千多个精品!

今日一战他原本是冲着纪宸吟去的,谁知不仅没有抓到纪宸吟,反而被纪凰搅了局,平白损失了他那么多心血!

不过纪凰被鬼殓咬了一口,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解毒吧?他就暂且养着这个苏桓几日,若几日之后西玖那边还没动静的话,他可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

还有那个胡天,估摸着也早就是颗被察觉的废子了,否则纪凰的动向怎么和她给的战略书不一样?!

算了算了,索性那个废物也落不着好。

现在他只能指望着苏桓在纪凰心里能有点分量了,不然就这中年老女人的身躯,连给他养那些小宝贝都不配!

严洛光感觉到单倾颜的怒意后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的让人把苏桓拖下去单独照看了。

打了胜仗还不开心,这隐世家族的公子,脾气还真是奇怪。

……

是夜,西玖柑城里,破晓军驻地上空飞掠出几道身影,在黑暗的包裹下无声无息的划向北霄境内。

与此同时,柑城城主府里,一道玉骨风姿的身影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来,衣衫都早已换得极为简便,穿上长靴后出了门。

“月宗、月缆,你们保护好小公子!”

空无一人的门外,只有男子刻意压低的温润声音。若是换了旁人见到这一幕,怕是要以为好好的一位公子就这么疯了。

“是!”

同样压低的回答不知道从哪响起,男子此刻也没时间管那么多,得到答复之后就迈步离开了。

……

第一百六十二章:救人,战神死讯

北霄帝国,樊城。

一道道身影落在城墙外,为首的女子凤眸冷冽,可不正是单倾颜觉得会修养一段日子的纪凰吗?

没错,正因为一战刚刚结束,没人会猜到西玖敢当晚就来救人,所以纪凰才选了这个时候。

今日两军伤亡都不小,正是齐齐休整的时候。若此时都没能救出苏桓,那日后救人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今晚一定要尽最大可能,把苏桓从北霄截回来!

开始只是潜入城池,对纪凰、风啸几人来说自然没有难度。但到了单倾颜居住的城主府之后,才是真正的考验她们的隐匿术。

“电刺,你们八人在城主府外接应,只要接到苏桓,不论如何立即返回柑城,明白?”

电刺几人一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却还是无法违抗纪凰的命令,点了点头守在城主府外。

以电刺为首的八名屠生精英成员乖乖守在墙角,看着她们主子只带着她们首领进了府,心里委屈巴巴,却也更加坚定了要继续变强的信念。

不死人的洞察力简直接近蛇类,稍微有一点异动都能察觉。以她们的隐匿能力,若是进去了可能稍有不慎就被活逮,倒时候反而成了主子的拖累。

高墙里面,已经潜入的纪凰朝着风啸比了个手势,随后两人立即散开,朝着相反的方向扫荡这座府邸。

……

与此同时,流经樊城、柑城的水运官道上,一艘丝毫引不起过多注意的渔船在漆黑的夜色里缓慢移动。

在官道上漂流了一会儿,渔船开始一点点脱离运河方向,调转船头划向距樊城百里不到的山谷河流里。

“差不多了,月弓,就在这儿等吧。”

简单的船舱里,衣着简便的男子披着斗篷走了出来,仰头望向看不到顶的山谷上方,张嘴自顾自的呢喃道:

“表妹啊表妹,表哥希望自己这是白跑了一趟……”

……

樊城,城主府。

原本宁静的府邸接连亮起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城主府。喧闹嘈杂的叫喊声惊醒漆黑的夜空,整个城主府突然一片森严戒备。

在一波又一波北霄将士和不死人的搜查下,一处破落小院的假山后边,四个人神色凝重,静待时机。

又一队巡查队伍从院外走过,纪凰唇角勾起,拉紧一旁面色青紫的中年女子,沉声朝风啸道:

“不论接下来我发生什么,你们回去后一切按原计划进行。若战况有变,你再和风鸣酌情处理,明白?”

风啸脸色凝重,看了看现在的处境后,还是朝着纪凰点了点头。

纪凰见此不再多说,扯着手上的中年女子运功逃了出去。

风啸蹲在假山后,看着纪凰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再看看自己身旁伤痕累累始终昏迷的苏桓,袖子里的拳头攥得发白。

突然,外面井然有序的巡查队伍爆发出一整凌乱的奔跑声,齐齐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感觉到四周的人散去许多,风啸立刻扶上昏迷不醒的苏桓,朝着城主府外电刺一行人接应的地方赶去。

……

樊城外,一艘渔船被绑在岸边的树木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由远及近的声音愈发明显。

“大公子,来了。”

沉稳的女声在谷底河边响起,一旁听到动静的男子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仰头看着一层层的藤蔓网,轻轻感叹了一句:

“果然,表妹就是表妹,什么都想到了最周全。”

月浮生叹了口气,再次抬头看向完全看不见顶的山谷,朝一旁的女子开口问道:

“月弓,你觉得要是我从上边跳下来会怎样?”

“死路一条。”

旁边静静站着的女子冷冷答道,毫无波动的声线印证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月浮生听到这话后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眼角抽了抽,但一想到月弓的性子也就释怀了,继续问道:

“若换成你呢?”

“非死即残。”

月弓毫不迟疑的回答没有半点作假,自知且不矫作。

月浮生沉默了,抿紧唇继续仰头,似乎能看到一点点火星。

……

而月浮生费力想要看到的山谷上方,此刻确实一片火光。黑压压的人群举着火把靠近,已经退到山谷边缘的女子猛然止步。

人群里突然推搡起来,避让开一条路。红衣男子媚笑着走出来,看着被逼到绝境的女子开口道:

“邪王殿下可小心些,这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了,本主当真是会心疼的。”

嘴上虽说着心疼,可眼里的杀意却没有半点掩饰。

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截了死牢?!连不死人都没察觉到她的动作,真是该死!

纪凰手里拎着头发披散的中年女子,朝着单倾颜嗤笑一声,随后看了眼无底深谷,勾着唇继续后退。

单倾颜眼神一凛,连忙开口道:

“拦住她!”

但周围那些人的速度怎么可能快过纪凰?瞬息之间,两道身影直直朝着谷底坠落,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哈哈!纪凰死了!什么狗屁战神,不堪一击!”

闻声赶来的严洛光就只看到了纪凰坠下去的一幕,忍不住放声大笑,整张脸上尽是小人得志的猖狂。

纪凰死了,只要拿下了西玖,她就是这天下新的战神!

然而一旁的单倾颜想的却没那么简单,半喜半忧的命人搭索梯下谷,一副看到尸体才能彻底放心的架势。

毕竟虽然和纪凰交手这么多次了,他并不觉得纪凰是一个会轻易冲动到不计后果的人。

“这处山谷奇高,摔下去必然死路一条。就算不死,摔个半死不活的,也只能喂野兽了!”

严洛光心情大好,所以只是说了一句后便离开了,并没有阻拦单倾颜派人下谷。

她要尽快整兵攻打西玖,哈哈哈哈!

……

谷底,快速坠落的纪凰从腰间拔出匕首,狠狠地插进山峰的岩石里。匕首在岩石里擦出一阵火花,最后寿终正寝,断了。

匕首断掉后,原本稍微减速的纪凰再次加速下坠,这即将摔成肉泥的速度完全激发了她的求生欲,不断运功把自己从底下往上拖。

若是换了旁人,此刻早已经在谷底瘫尸了,而纪凰却还依旧在空中挣扎着。

一旁觅食飞过的猫头鹰:……恨不得把翅膀借给她就好。

内力疯狂运转,正当纪凰速度再次开始减缓的时候,身体贴上了一张藤蔓大网。随后一张张藤蔓网层层累积,速度一减再减。

“砰!”

肉体终于坠地的声音惊到了一旁的月浮生,他连忙从石头上站起来,小跑到藤蔓床边,伸出食指探着纪凰的鼻息。

“呼!还好,还是活的。”

感觉身体高度疲惫的纪凰犯了个白眼,一挥手拍开鼻子下边的爪子,龇牙咧嘴的站起身,忍着各种酸痛开口道:

“多谢表哥了,回头请你吃鸡腿。”

说着,纪凰一伸手探了探旁边中年女子的脉象,确定没死透之后蹙了蹙眉,准备再次拎着中年女子跑路。

“月弓。”

听到月浮生开口后,一旁的月弓立刻上前,伸手接过了纪凰手里的中年女子,反手就扛在肩上。

纪凰从来不是个逞能的人,道了谢之后立马走向小渔船,边走边开口道:

“单倾颜性子敏锐,不看到尸体不会罢休。若他发现我没死,必然封锁樊城所有出口,到时候就难走了。”

月浮生点点头,立刻加快脚步,一行四人麻溜的上船,解开绳子后顺着来时的方向回到管道。

纪凰坐在船头,将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在唇边,尖锐的哨声划破黑夜。

“表妹,你在干嘛?”

“练习召唤术。”

……

然而事实证明,纪凰和月浮生还是低估了不死人的愈合能力和单倾颜想要纪凰死的迫切心情。

山谷上方,看着索梯迟迟延伸不到谷底的单倾颜脸色僵硬,直接伸手把最近的不死人给推了下去。

摔得粉身碎骨的不死人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满血复活,在谷底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纪凰的尸体,反而看到了堆积的藤蔓。

收到消息的单倾颜砸了一室桌椅,立即下令封锁樊城,却没有阻拦严洛光对外宣告纪凰坠崖身死的消息。

他就不信纪凰能在樊城里一直藏着!

只要传出纪凰已死的消息,再在西玖兵心大乱时趁势而攻,他就不信她还能沉得住气!

只要她在樊城现身,便是她的死期!

哪怕出动所有不死人,也一定要先斩除了纪凰这个祸患!

……

西玖帝国,柑城。

翌日,接连醒来的纪宸吟和苏桓从破晓成员嘴里知道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之后,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与悲痛。

尤其是当敌军那边传来纪凰的死讯时,纪宸吟周身那浓烈的血腥之气让人心慌。

苏桓更是心中愧疚的无法言表,扑通一声直挺挺的在纪宸吟面前跪下,也不管身上的伤口是不是扯裂了,沙哑着声音开口道:

“末将连累了邪王殿下,无颜再面见凰王殿下!请凰王殿下下令准许,末将这就领兵杀进樊城,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北霄那个毒夫!”

她昨天把纪宸吟推向纪凰之后,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今天一醒来发现自己在西玖军营,四周的人凝重的神色让她心里比死还难受。

纪宸吟眼底一片阴郁,动作缓慢的抬头,把视线放在了苏桓身上,一字一句艰难道:

“邪王殿下千辛万苦救回来你这条命,就是给你这么糟蹋的吗?!”

苏桓什么都不知道,她又何错之有?

错就错在北霄的贪心!错在错在胡天的反叛!

错就错在身为母亲的她却无能保护孩子!

“下去休息吧!好生养伤,随时备战。”

纪宸吟闭上眼,不想再说。

帐篷里的其余人面色凝重,拖着跪地不起的苏桓一起出去。

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凰王殿下的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

破晓军驻营,风鸣的脸色比北霄的天气还冷,握紧的拳头不知道该轰向哪里,最后一拳打在桌上。

木桌崩裂残屑四散,一旁的风啸看她一眼,缓缓开口道:

“主子一定自有安排,我们按计划行事。”

主子绝对不会就那么容易死掉的,绝对不会!

帐篷外,不停有破晓成员请求杀进樊城,就连重伤的伤员都挣扎着想要下床,想要去一趟樊城。

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样不守纪律的混乱情况第一次出现在破晓屠生里,甚至不少性子急的令主堂主都在其中,让风鸣风啸无可奈何,只能搬出了纪凰交代的话。

她们两人跟随纪凰最久,心里又何尝不难过?

只是不管怎样,她们应该相信主子的,相信主子的能力,相信主子的担当。

主子,向来不是一个冲动无知的人,也向来不会抛下亲人伙伴、不会抛下……主君。

……

北霄帝国,樊城。

严加戒备的街上,城中百姓都缩在家里不敢胡乱走动。

一队又一队人马在街道上穿梭,一家家的敲门。进去后一阵暴乱,多多少少抢点东西之后才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

“战事紧急,为大军贡献点粮食钱财是你们的荣幸!”

……

“拿点东西怎么了?!咱们可是拿命在保护北霄领土呢!”

……

“今儿个本将军把话放在这里!要是谁敢私藏西玖贼人,那可是全家都要掉脑袋的!”

……

一阵阵叫嚣在街上响荡,巡查的队伍一家接一家的搜,终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前。

“砰砰砰!”

“奉命严查城中敌贼!还不开门!”

粗暴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名老妇人杵着拐杖动作缓慢的小跑过去。

“哎哟草民这副老骨头,怠慢了众位军娘了!不知众位军娘这是干什么,草民……草民可不曾犯了什么法啊……”

门外的士兵领头人看到老妇之后一阵嫌恶的挥挥手,迈开步子就闯进了屋里,边走边说:

“奉命严查城中贼人,快让开快让开!”

紧跟着,门外的众多士兵也涌了进来,把这小小的一间院子挤得密不透风。不由分说的闯进每间房,把稍微值点钱的东西全部拿走。

原本在房间里的老公公也被赶了出来,身上还披着厚重的冬衣,不听咳嗽着。老妇人赶忙过去扶着,孤苦无依的两位老人就这么站在院子里。

最后,屋里熬药的一个壮年女子也被赶了出来,连带着散发苦涩气味的汤药洒落一地。

北霄士兵拿了东西后神色清爽的准备离开,老妇人哭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硬是追到了屋子外面,被北霄士兵们踹到地上后还在喊着:

“那是一家人这个月的粮食啊!你们这是要了老妇全家人的性命啊!”

壮年女子连忙追出去扶她进来,一进来看着老公公也蹲在地上,看着那洒落一地的汤药,一边咳嗽一边怒斥道:

“强盗啊……咳咳!真是些强盗啊!牛儿,你快去把城主大人和那几位贵客请出来,快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搜查,确认合作

壮年女子听了这话之后连连点头,一路跑着到小屋里去,搬开破旧的桌子,把下面的地板打开。

地板下面,赫然是一个地窖。

“城主大人,那些士兵已经走了,你们快上来吧!”

壮年女子的声音传到地窖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紧接着便是脚步踏在梯子上的声音。

地窖里,一名中年女子领着两女一男先后从出口爬出来。

这时候,屋外的老妇人和老公公也相互搀扶着走进来,看到中年女子后直接激动的跪下,满脸感怀的喊道“城主大人”。

一旁,月浮生看了看昨晚被摔的鼻青脸肿的中年女子,再将视线转到纪凰身上,那意思:

表妹你咋还救了个城主?

被月弓扶着的纪凰耸耸肩,一脸的懵圈,无声的表达着:

我压根不知道她是谁,随手拎的。

中年女子连忙把跪地的两位老人扶起来,也没注意到身后纪凰和月浮生的眼神交流。

等到两位老人不停说着这段时间北霄士兵在城中的所作所为之后,中年女子才叹了口气,无奈开口道:

“我现在也早已不是城主,纵使气愤,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低沉,纪凰和月浮生也不知道身在西玖阵营的她们在这儿能说些什么,所以干脆一拱手道:

“承蒙各位相助,叨扰一晚,我们也该告辞了。”

话落,月浮生还随手从荷包里掏出来一张金票,对着老公公道:

“今天的事说来也是因我们而起,这点钱老人家拿去买药吧,再买些粮食,也权当是我们一点小小谢礼。”

月浮生说完把金票递给老两口,但人家老人说什么也不肯收这钱,他只能把求助的眼神抛向纪凰。

纪凰扫了一眼那金票,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她家这表哥手上的金票数额都太大了,老两口又是本分人,也难怪不敢收。

正想着,纪凰看了眼一旁的中年女子,淡淡开口道:

“追兵已经查过,这里也暂时安全了。城主如今身上有伤,若是两位老人家愿意的话,就再收留你们城主几天,这些钱也权当是留给你们城主的生活费。”

两位老人家看了眼中年女子,见她点头后才肯收下,连忙朝着纪凰和月浮生道谢。

正当纪凰打算离开的时候,中年女子看着屋内被抢劫一空的样子,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大喊一声:

“邪王留步!”

两位老人和壮年女子愣在屋里,看了看已经走到门口那风姿绰约的少女,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还是老妇人先反应过来,连忙拉着眼冒星光的壮年女子离开这间屋子。

对于西玖邪王,她们这些北霄百姓应该是要恨的。但是西玖军队却从未干过欺压敌国百姓的事,反倒是她们北霄的军队,对自己国家的百姓……哎!

……

屋内,纪凰挑了挑眉,转身看着叫住她的中年女子,语气淡漠开口道:

“城主有话请直说,本王赶时间。”

她昨晚和风啸一起营救苏桓时,刚进死牢就被眼前尸山尸海的一幕震到了。在死相恐怖狰狞的尸体堆里找到了还完整活着的苏桓,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在她们准备离开时,一旁被绑在木柱上的中年女子开口向她们求救。看这女子身形与苏桓很是相似,她想着若是被发现了还能借这女子遮掩一二,心思一动便把人救了。

之后她们四人离开时,却因为粘上了死牢的血腥味被不死人察觉了,这也才有了之后和风啸分头逃的那一幕。

但她真的没想到随手救的人竟然是这樊城的城主,这手气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既然这人被单倾颜关到了死牢里,那即使和她们算不上朋友,至少也应该不是敌人。

中年女子听了纪凰的话之后愣了片刻,随后笑着开口道:

“邪王殿下确如传言般年少可畏,闯敌城劫死牢救人,冯纶佩服。”

纪凰听到这番夸奖后并没有热情多少,而是缓缓开口道:

“若城主只为说这个,本王觉得没必要继续聊了。”

冯纶没想到纪凰小小年纪这么雷厉风行,见她转身就准备离开,连忙开口道:

“在下想与邪王合作,助西玖攻下樊城!”

“哦?”

纪凰饶有兴致的望向冯纶,嘴角邪肆勾起,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给本王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北霄的城主找她谈合作,这感觉,身为西玖王爷的她表示真酸爽,不敢相信。

投资有风险,合作需谨慎啊,要是再碰到胡天那样的货色怎么破?

冯纶看到纪凰眼底蛰伏的危险之后身子一僵,随后反应过来苦笑道:

“我若说只是不想让这樊城百姓再受战乱之苦,邪王可信?”

纪凰笑容不改,但那冷淡的眼神,却很明显的表达着三个字——你说呢?

看这家三口人的种种表现,不难知道冯纶确实在她们心里算个好城主。

但仅仅因为爱护城民这个理由,她确实很难对冯纶产生信任,哪怕只是短暂合作的信任。

因为她看得到,冯纶眼里深藏的一抹恨意。那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才能有的食肉喝血的恨。

冯纶看了眼纪凰,随后叹了口气,拖开几条长凳摆到纪凰三人面前。

见纪凰三人依旧不动,她才率先坐下,双手捂紧眼睛开口道:

“邪王殿下还记得昨晚在死牢里看到的那场景吗?”

纪凰心思一动,心里突然有了猜测。

而在这时,冯纶也抬头看她一眼,继续开口道:

“对,没错,邪王殿下看到的那些堆积如山的断肢残骸里,有的属于我的儿女、有的属于我的父母、有的属于我的夫郎……不知这个理由,够不够?”

“在北霄大军撤退到樊城的第二天,我的幼子就被端康郡侯的人请了去。我当时并未多想,直到夫郎到我面前哭着求我去救我们的儿子。”

“可等我赶到时,只看到了一具残尸。”

“我疯了一样的去找严洛光理论,可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竟然说能被单公子看上,是我那孩儿的福气!”

“看着周围满满的北霄士兵,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早已承受不住丧子之痛的夫郎拔出发簪刺向那端康郡侯,可却被一剑刺穿心口。”

“我当时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愤懑暴怒的召集城主府所有侍卫,但自然是敌不过那些人的。若不是那端康郡侯说我的体质适合种什么不死蛊,恐怕我也早就是一缕怨魂了。”

“之后也不知道那些人给我们冯家扣了怎样不忠不义的名头,冯家所有人都接连被带到死牢,女子当着我的面被处决,而男子……男子……”凌辱致死。

最后四个字她咬牙没有说出口,一旁的纪凰三人也多少猜到了一点,转了话题开口道:

“你打算如何合作?”

她们早猜到制造不死人代价惨重,但没想到单倾颜竟然已经到了完全丧心病狂的地步。活生生毫无牵连的人,说杀就杀了,这……

月浮生攥紧拳头,似乎想起了单氏家族和月氏家族之间的灭族深仇,一时间有些担忧。

只希望月锋能早点把他的信交到祖母手上,单倾颜如今暗中做了这么多,必然一朝得势向三族复仇,单氏余孽……当真留不得了!

冯纶听到纪凰愿意合作之后心里也好受许多,仿佛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但她还是不敢在纪凰面前太放肆,所以只是找来白布和木炭,当着纪凰的面开始绘制樊城的地道图。

越靠近北部的地区冬季越严寒,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会挖一两个地窖储备食物。所以北部的流寇盗窃时都不需要撬门翻窗,直接找准地窖的位置,挖一条地道就能拿走许多东西。

曾经樊城就被不少流寇光顾过,也因此留下了许多地道。虽然后来被官府下令用石土填满了,但还是有几条有战略意义的地道留了下来。

这些地道的位置交由历任城主把守,方便在天灾或者战乱时快速疏遣百姓。

只是冯纶没想到,这些地道不仅没有用来在战乱中保护百姓,反而是用来助西玖士兵攻城,真不知道历任城主知道她的做法之后会不会气活。

纪凰认真看着那些地道的位置和出入口,大脑飞速运转着,很快脑中就出现了一个改良版的计划。

冯纶画完后把布叠起来交给纪凰,最后还是觉得出卖了满城百姓,有些愧疚的朝着纪凰请求道:

“还请邪王殿下善待樊城百姓,冯纶先在此谢过!”

纪凰接过图布收起来,深深看了冯纶一眼,淡淡开口说道:

“两国交战,与百姓何干?若樊城成为西玖领土,樊城百姓自当也受西玖庇佑。”

冯纶心头一震,猛然抬头看向纪凰,深深地知道了北霄究竟为何会输给西玖。

因为北霄,没有一个像西玖邪王这样的掌权者。

此刻的她无比确定,只有樊城被西玖攻陷,樊城百姓才能生活得更好。

……

第一百六十四章:现身,战报传回

北霄帝国,樊城,揽月楼。

完全没有生意做的的偌大楼阁里,电昙一群人围凑在一团,看着窗外街道上那些巡查士兵,展开了一系列探讨。

“单倾颜派人搜的这么严,主子一定还在樊城里!”

“居然敢传主子的死讯!那什么严洛光,看我不迟早削了她!”

“别说了,现在巡查这么严,还是先想想怎么找主子。而且主子坠落山谷一事确实不假,我就怕主子现在受了伤。”

“若不是受了伤,想必主子早就回柑城了,这区区樊城也不可能困住主子。”

“对,还是先找主子要紧。哦还有,谁去隔壁揽月殿找俩屠生成员过来,让他们先潜出去给破晓那边报个信。”

“……”

这一大帮子凑在前堂说得热火朝天,却没人注意到在揽月楼的后院里,一口枯井上的灰尘突然被震落几层。

月弓率先从枯井里钻了出来,长吁一口气,立马又转身去拉后面的纪凰。

没错,和前堂里那几个货猜的一样,纪凰确实没死没残。但从那么高的山谷摔下去,还是免不了皮肤刮伤啊、内脏震荡啊、骨骼错位啊等等一系列的身体创伤。

不过幸好纪凰是懂医的、再加上自身功底深厚、又有月浮生在谷底搭藤蔓网辅助,虽然伤的也挺多,但好在伤的均匀,没有特别严重的致命致残伤。

月弓扶纪凰在一旁坐好之后,又立刻去把月浮生拉了上来。三人灰头土脸的坐在枯井边上,幸好此时是白天,否则真不知能吓晕多少胆子小的。

纪凰摊开白布,看着从那老妇人家附近直通揽月楼后院的这条地道,在心里庆幸着幸好这条地道没有封死。

冯纶说当初这条道本来是打算封死的,但那时揽月楼还没有搭建,这处地方还只是座废旧的弃院,想着也没什么好偷的,就干脆没封。

后来揽月楼搭建开张了,她们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也幸好这一条道没封死,否则以她现在这种半废人的状态,不知道还要辗转几天才能到这里。

正当纪凰三人围在一起抱着地道图切磋交流战术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和谈话声由远及近传来。

“……”

“你说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谷底找找?说不定主子还在那儿。”

“不用了,单倾颜绝对派人找过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急着封锁樊城?”

“那你说主子究竟跑哪儿……主子?!”

“嘶啊!萧潇你掐我干嘛?!”

“电昙疼不疼……?”

“废话,当然……主子?!萧潇,你你你……再掐我一下……”

“疼吗?”

“……挺疼……”

在前堂哔哔完之后准备回吃完饭电昙一群人,迈进后院却看到了偏僻角落里坐在枯井上的某主子。

深度怀疑自己想主子想出幻觉的一群人傻呆呆的一阵互掐之后,终于在某主子的一个白眼下爆发出一阵惨烈的狼嚎。

“主子啊!得亏你没死啊!你要是死了……呜呜呜!你要是死了……咱们的工钱找谁发去啊?!”

狼嚎过后一阵虎扑,以电昙为首的一群人以一副穷汉扑钱的似火热情朝着纪凰扑了上去,狠狠就是一个大熊抱。

“……主子!”

一阵沉默过后,接二连三的抽噎响起。

刚刚还欢脱到蹦蹦跳跳的一群人现在立刻就像找到爹妈的走失儿童,一个个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等到她们抱了一阵过后,纪凰才收了心绪,哭笑不得的开口道:

“都把眼泪擦了!本王还没死,哭什么丧?”

电昙重重的“哼”了一声,随后带头站起来,扯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一顿。

“咱们这不是怕你拖欠工钱嘛……”

萧潇别开头嘟囔一句,随后又还是把视线转回来,在纪凰身上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然后开口道:

“主子你咋搞成这土样了?就问你寒掺不?来来来,让咱们给你看看残哪儿了。”

话落,萧潇直接上前扯着纪凰的胳膊和腿,一副雨绝附身的医疗状态。

但是当看到纪凰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刮口之后,她也不敢再瞎动了,连忙叫上俩人直接给纪凰抬到房间里去了。

纪凰:……我发誓,我没残,真没残。

……

月浮生有些惊讶的看着被几人抬走的纪凰,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主子和下属之间的相处模式。

这一点都不像是主从关系,倒更像是伙伴,更像是家人。

“表公子也累了一路,属下带你去沐浴更衣吧!”

留在原地的剩下几人里,唯一的一名男子走了出来,朝着月浮生斯文一笑。

月浮生点点头,道了句“有劳”,随后跟着男子进了院。

在他之后,月弓自然也被带到了房间休息。

……

揽月楼里原本凝重的氛围因为纪凰的归来变得温馨,等到纪凰沐浴完之后,一群人一桌菜聚在一起吃得格外满足。

……

一连近十天过去,樊城里巡查的士兵虽然还没有撤,但多多少少巡查时都已经厌了倦了,也没有查的那么认真了。

估计她们怎么都想不到,她们天天累死累活做梦都想逮着的人,却悠闲地坐在揽月二楼包厢里,时不时打开窗户看她们一眼,满脸玩味。

……

就在纪凰躺在揽月楼静养的第十天,日子还是一样的吃喝睡,然而西玖邪王身死的消息却传得沸沸扬扬,引起一阵热议。

由于纪凰的消息早就暗搓搓的传回了柑城,所以破晓大军也乖了许多,继续一如既往的认真训练着。

纪宸吟和苏桓接到消息时直接是满眼的雾气,但还没有亲眼见到纪凰的人,她们是怎么都不能彻底放心的。

……

纪凰躺在揽月楼,看着窗外第十次夜幕降临,无奈叹了口气。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人一张嘴,那消息的传递速度比八百里加急都快。十天时间,她的死讯怕是都快传到帝都了吧?

阿卿啊阿卿,我好想你。

突然,满脸思夫痴样的纪凰猛的掀开被子,披上外袍走到院子里,仰头望向天空。

“终于来了。”

漆黑的夜空里,渺小的一颗白点却格外显眼。纪凰勾了勾唇,伸手放到嘴边,一声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

只见夜空里的白点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一只白色巨鹰直直朝着纪凰的方向俯冲下来。

某只不知道野了多久的肉团子一如往常乖乖的在靠近纪凰时就猛的压转翅膀,绕着纪凰盘旋两圈后在她伸出的胳膊上站好。

“咕咕!咕咕!”娘亲!娘亲!

肉团子站在纪凰胳膊上欢快的扑棱翅膀,又整整大了半圈的体型真是越来越有万鹰之神的雏形了。

“再长肥点,咱们餐桌见。”

纪凰伸手在肉团子脑袋上揉了一阵,顿时肉团子那黑漆漆的鹰眸闪着亮光,随后惬意的眯起,一脸享受。

“咕咕……”坏娘亲我好想你呀……

纪凰抱着这一大坨回了房间,把它搁在床边,一脸认真的盯着黑漆漆的鹰眸,严肃问道:

“你猜爹爹现在是不是在想娘亲?”

“……”

咕都没咕一声的肉团子:……突然嫌弃。

纪凰看它这样子磨了磨牙,随后哼哼唧唧的走到书桌边,拿起纸笔挥毫而书。

肉团子跟着飞到桌上,歪着脑袋盯着纪凰。

一人一鹰,如此可爱。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

近两天的金銮大殿上,气氛沉重得可怕。

很明显,战报还没传来,流言已经蔓延过来了。

沐瑾宣坐在上方皇椅上,沐梓泫在一旁辅助,两人都一言不发静的可怕。

“启禀皇上,如今噩耗传的满城风雨,那便不是空穴来风。微臣认为应该再次派遣将军前往边关相助,抵御外敌入侵!”

许忠义从一旁的位置里走出来,虽然姿态很是虔诚,但字里话间全是劝沐瑾宣承认现实的意思。

沐瑾宣冷冷扫她一眼,开口道:

“战报还没传来,丞相未免太操之过急了吧?!”

可用的武将全都随着大军出征了,此刻金銮大殿上剩余的这些零零散散的武将,基本上都是这一年来渐渐偏向许忠义一派的人。

若是派她们前去,不仅帮不了忙,反而还要随时费心提防,她傻了才会派她们去!

“报!边关八百里加急!”

许忠义听了沐瑾宣的话后憋着火,还没等她开口再哔哔两句,殿外就急急忙忙跑进来一名士兵。

“启禀女皇,胡天反叛,西玖大军攻打樊城时被敌军伏击!胡天联手北霄督军,欲加害于凰王殿下,幸得邪王殿下相救!但……”

小士兵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组织了一下语言坦诚道:

“但苏桓将军为保护凰王身负重伤,被敌军生擒。邪王殿下当晚带人潜入樊城,苏桓将军虽救回来了,但……但邪王殿下坠谷身亡。”

由于纪凰如今还身在樊城里,纪宸吟她们虽然知道了她安全逃脱的消息,但还是不敢宣扬出去。

所以在这种沉默下,西玖大军都以为纪凰真的已经身亡,传回帝都的战报也是如此血淋淋的让人寒心。

殿中,除了沐瑾宣和沐梓泫情绪沉重之外,不少大臣也不敢置信。

容琮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望向小士兵问道:

“谁人告诉你们邪王坠谷身亡的?!”

小士兵一愣,随后如实答道:

“北霄太女传出的消息。”

容琮听完后目光一冷,立刻追问道:

“可曾有人亲眼见过邪王尸首?!”

小士兵懵了,仔仔细细的回想一遍之后才开口答道:

“未曾有人见到!”

容琮闻言松了口气,上方的沐瑾宣和沐梓泫亦然。

“大胆!既然没曾见到,仅凭北霄贼子的话就传出此等扰乱军心民心的消息,该当何罪?!”

沐梓泫站在上方怒斥一声,吓得小士兵连忙跪下认错。

“除非有人亲眼看见了邪王殿下的尸身,否则再胆敢传出此等谣言,满门抄斩!退朝!”

沐瑾宣看了眼求饶的小士兵,说完这番话后拂袖离去。

“臣等恭送女皇陛下!”

满殿朝臣跪拜恭送,人群中,许忠义的脑袋贴近地面,眼中一片嘲讽。

沐瑾宣啊沐瑾宣,这些话你就留着骗骗自己吧!

反正纪凰死了,你们没多久也要去陪她了!

……

皇宫,凰栖宫。

几乎是在退朝后就立即收到消息的纪宸竹和沐梓昕,眼泪直接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滴。

一旁的苏品映或许是被纪凰的死因给惊到了,一时间满怀愧疚。正当他想要向纪宸竹道歉求罪的时候,却突然栽倒在地,吓晕了满宫的人。

匆忙请了太医之后,却得到了怀有身孕不宜情绪激动的结果。

原本这要是放在平常时候,必然是欢欢喜喜的大好事。可换成如今这形势,硬生生让人高兴不起来。

纪宸竹也只能守在苏品映床边,等他醒后劝慰了一句“与苏家无关,你好生休息”,随后也回了自己房间。

……

第一百六十五章:蛰伏,纪凰现身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主君!你要去哪?!”

戎可星心一横拦在御弈卿面前,大有不让他再前进半步的意思。

边关的消息直线传回帝都,而揽月的消息却需要传回曼城之后再传到各个分部,所以现在戎可星也不知道纪凰究竟是死是活。

但不管怎样,她不能让主君冲动。

若是主子真的……真的已经……那主君这么冲到边关去也是于事无补,反而白白涉险。

主子不在的时候,她们一定要为主子保护好主君!

“让开!”

冷漠的话语仿佛笼上了寒冰,别说是戎可星,就连御弈卿身后的弑月弑云都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理智濒临崩溃,暴戾一触即发。

“主君,属下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

“让开!”

又是一声冰冷到极致的警告,戎可星毫不怀疑,要是她再敢拦着,御弈卿真的会对她动手。

可能主君念及主子,不会杀了她,但受伤什么是一定避不开的。

不过即使如此,戎可星也依旧不要命一样的架势挡在御弈卿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主君!不管主子究竟是生是死现状如何,她心里最放心不下的一定是你。你现在哪怕赶去边关也已经于事无补,为何不能再等等?”

“属下一直相信主子一定还活着,主君,你是主子的夫君,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更相信主子的能力吗?若你都乱了,那属下们怎么办?主子托付与你的家人们又怎么办?”

戎可星话落,御弈卿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激起了一小阵涟漪,目光淡淡的落向北方天空。

弑月弑云见此也抬步走到戎可星身边,一左一右的跪在御弈卿面前,意思很是明显。

御弈卿此刻心里乱的不行,只想冲去樊城。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一想到纪凰出发前对他的承诺,一想到他答应她的话,他脚下顿时如同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开半步。

阿凰啊阿凰,你倒是告诉我,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你答应的话到底是做不做数?!

你让我等你回来,那你究竟何时回来?!

罢了……

我且再等你一次,以后,可莫要再抛下我了。

……

跪地的戎可星三人抬头,却只看到御弈卿转身走回星海轩的背影。

一步一步,提线木偶般毫无生机。

那样无助,那样死寂。

三人胸口一阵疼闷,正起身时却听到一声鹰啸响彻苍穹。

云层之上,一抹白影朝着御弈卿的方向俯冲直下。

“肉团子?!!!”

三人喜极而泣,心口的疼闷烟消云散。

这世上除了主母,还有谁能召动这万鹰之神?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收到战报的整个王府都笼上了一层厚重的乌云,晨泽语坐在大厅攥紧手,隐忍着让所有人退下。

袖子下的手滑落一点腥红,指甲刺入掌心,四个月牙印血肉模糊。

一旁的纪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哭成了个泪包,不管不顾的要冲去边关,最后被晨泽语派人拦了下来,一阵哭闹后被简墨离带回了温语阁。

简墨离也没想到自己刚来西玖帝都不久便听到了纪凰的死讯,直觉告诉她纪凰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死了,所以一番思索后她还是留在了凰王府静候消息。

不管纪凰到底发生了什么,西玖帝都内不太平,她还是保护好纪宁为先。

……

西玖帝国,帝都,丞相府。

众多官僚暗中聚集在府里,皆是一脸的兴致盎然。很明显,纪凰的死讯带给她们的不是悲痛,而是荣华富贵的契机。

“纪凰已死,边关大乱!如今帝都里沐瑾宣和沐梓泫母女没了倚仗,正是咱们推二皇女上位的最佳时机啊!”

“李大人所言极是!这纪家不在了,帝都的形势还不是任由丞相大人说了算吗?”

“张某先在这里预祝二皇女一掌皇印,日后还望丞相在二皇面前多多提携啊!”

“是啊是啊!张大人这番话说的正是我们的心里话啊!日后还就多多仰仗丞相大人了!”

……

许忠义坐在首位,听到这些话后自然心情大好,手一挥应下道:

“这些都好说,好说!沐青杉那边的援兵不出半月就可抵达帝都,如今最重要的是助二皇女拿下皇位,事成之后自然忘不了各位大臣的鼎力相助!”

得了许忠义的承诺之后,众位大臣也安了心,连忙凑在一起开始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做。

……

北霄帝国,樊城。

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天空再次放晴。

歇菜了大半个月的北霄士兵也再次列兵出发,整整十五万不留后手的攻势,大有要一举击溃西玖大军的意思。

……

西玖帝国,柑城。

身上的伤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的众多将领站在城墙上,看着气势汹汹朝这边涌来的北霄大军,齐齐把目光投向了为首的纪宸吟和风啸。

纪宸吟肩膀处的伤刚刚结痂,原本一心想要带伤出战,却被风啸拦了下来。

只见风啸还是端着那副冷峻无比的神色,定定的盯着不远处的敌军,朝着身后众多将领下令道:

“按计划行动,不要硬扛,耗掉敌军一半兵力后撤出柑城。”

面对这样的命令,除了纪宸吟和苏桓之外,其余不知道纪凰还活着的将领一阵反驳。

还未开战就下令撤退,这样的打法和逃兵有什么差别?!

风啸不言不语,但态度却摆的很明白——不容反驳。

军令如山,即使其余将领心中不愿,也只能乖乖的听令。

……

北霄帝国,樊城。

城外,四处分散的几队人马目标明确,找到暗令上的位置之后纷纷开始推石挖土。

不出片刻,先后打穿了入口的几支队伍迅速进入地道。

一阵微风拂过,若不是那些碎石残土还在,这片地方就像没人来过一样。

……

樊城,揽月楼里,恢复速度惊人的纪凰内伤好了大半,身上那些皮肉伤也愈合的差不多了。

“主子,破晓军进来了!”

电昙兴冲冲的一声禀报,打断了正在用餐的纪凰。

只见一身银甲的纪凰勾了勾唇,快速端起桌上的药汁,一碗干到底之后起身,拿上佩剑踏步出门。

……

樊城,东区。

留守在这里的一万北霄士兵惊慌失措,看着突然闯出来大杀四方的敌军,连忙丢盔弃甲从东门逃出了城。

等到纪凰赶来时,风鸣已经整顿好从各个地道进城的破晓军,只等她一声令下占领樊城。

饶是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活生生的纪凰朝自己走来是,这两万多人还是沸腾了。

“属下见过主子!”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云霄,纪凰望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的归属感顿时如参天大树般拔地而起,笑容清浅。

“起来吧。”

纪凰上前一步把为首的风鸣扶起来,余后的破晓成员也自然跟着麻溜的站起来,战意嚣嚣的望着纪凰,一副要干翻那群北霄士兵的气势。

……

樊城,城主府。

大半个月都没找到纪凰半点踪影的单倾颜一阵恼火,也没心思去管严洛光那个亲自领兵攻向柑城的蠢货。

“报!启禀郡侯,西玖邪王率领破晓军杀到城主府了!”

门外连滚带爬跑进来的士兵惊扰了单倾颜的思绪,单倾颜反射性的就想剁了她,但猛的回想起她刚刚那番话后瞪大双眼。

“城中大军呢?!为什么没人拦住纪凰?!”

小士兵一个哆嗦,抖如筛糠道:

“太女殿下将十五万大军都带走了,城中那些士兵敌不过破晓军,早就都……都跑了……”

听了这话,单倾颜咬紧牙关,一掌拍在桌上。

他知道严洛光带兵去攻打西玖了,但他以为她会留下足够的兵力护城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严洛光是直接带了十五万人马去攻打柑城,樊城内只留下了五万多士兵,还都是些带伤的残兵弱将!

这个蠢货!

他早就提醒过她,纪凰蛰伏在樊城里。可她竟然还敢这么空城出兵,真是……真是……蠢钝如猪!

早知如此,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带着这么个蠢货来打仗!

此刻的单倾颜算是懂了一句话——不怕纪凰一样的对手,就怕严洛光一样的队友!

算了算了!北霄有这种皇储,气数也差不多尽了。他不至于为了个北霄栽在这里,还是先撤为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纪凰,我们后会有期!

……

等到破晓大军踏破城主府大门后,城主府内所有家奴齐齐跪地认降。

看到那个一身银甲战袍猎猎的少女,她们再不敢有半点反抗的意思,乖乖被破晓大军押了下去。

“主子!后院找到一处地道,单倾颜逃了!”

风鸣匆忙走到纪凰面前低头禀报,神色里有着满满的不甘心。

纪凰听到后愣了一瞬,随即下令道:

“尽快收押城内残兵,处理好后集合,准备动身。”

城主府内有条地道荒废许久,通向城内一处贫民窟。单倾颜在城主府里住了许久,应该也是发现了那处地道。

贫民窟百姓众多,单倾颜要是从那儿逃了,多追无益。

……

西玖帝国,柑城。

十五万大军压境,苏桓、肖岩、孙泽等人领兵出去抵挡了一阵,和北霄军队一番厮杀后在风啸派人鸣鼓收兵时撤回城内。

“确定城中伤员和百姓都转移了吗?”

城墙上,风啸转身对着段冲等几位驻边将军开口询问,目光却依旧时不时扫向撞城门的北霄大军,还有北霄大军后方被紧紧围住的严洛光。

段冲听到风啸的问话后神色严肃,绷紧身子一板一眼答道:

“所有伤员和百姓都安置到了后方谷城,还请风啸首领放心。一旦我们撤出,柑城就是一座空城。”

风啸闻言点点头,继而对纪宸吟道:

“凰王殿下可以带兵撤出柑城了,除了弓箭手之外全部撤出,留守在城外封死城门,不要让敌军逃出去。”

“之前挑选好的弓箭手,全部随我来。”

风啸说完率先下了城楼,纪宸吟凝望着远方樊城,半晌之后立即按照风啸的指令撤兵。

……

第一百六十六章:战胜,帝都城变

西玖帝国,柑城。

撞木冲击城门的声音夹杂着北霄士兵猖狂的叫嚣声响起,一次次猛烈的撞击下,无人守卫的城门终于抵挡不住,轰隆一声被撞开。

来势汹汹的北霄士兵一拥而入,进入城池后便开始大肆抢掠,完全忘了这里曾经是北霄百姓居住的地方。

城内,风啸站在沿街的某间阁楼上,透过窗户看着北霄大军一点一点尽数涌入,抬起手臂扣动袖弩,一箭从严洛光身旁将领的喉咙里穿过。

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在和自己聊天的人突然倒地,变成一句尸体,严洛光心里一阵发寒,连忙抬头望向四周。

然而这一抬头,等待她的就是漫天箭雨。

风啸射出的第一支箭,就是开始攻击的命令。

城中各处酒肆饭馆的阁楼上纷纷涌现出一批批的弓箭手,这场景莫名的让人有几分眼熟。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又是一出请君入瓮瓮中捉鳖的好戏,和一年前那场两国大战如出一辙,然而北霄士兵却依然被关进了这瓮里。

风啸看着楼下街道上的这些人,用内力将声音传出去老远,沉稳道:

“降兵不杀!”

许多北霄士兵的心在这一刻动摇了,看着漫天箭雨,纷纷抛下手里的兵器,高举双手站到一边。

严洛光看到这一幕眼睛都气红了,高声吼道:

“谁敢投降便以叛国之罪论处,诛灭九族!”

还有许多来不及投降的士兵一听严洛光这话又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四散冲进沿街的房屋里,纷纷上楼找寻弓箭手。

很快,不少潜伏的弓箭手被解决,北霄的军队也喘了口气。

然而还不等她们这口气喘完,大开的城门就冲进来一队人马,以绞杀的姿态冲进了北霄士兵的队伍里。

隐匿在各处阁楼的屠生成员看到那领头的银甲少女后眼前一亮,立刻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确瞄准,疯狂辅助射杀。

冲进来的破晓军就像人肉绞杀机一样,让暗处不少弓箭手拉弓的手颤颤巍巍,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射箭。

厮杀的太猛了,她们比不得风啸首领率领的那批人,眼睛完全找不准方向,生怕误伤了破晓军。

风啸明显也是看出来这些弓箭手此刻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干脆让她们去看守降兵去了。

再看楼下街道上,严洛光完全只顾着四处躲避,什么野心什么胜负欲完全都没有了,只想在这场仗里能完整活着。

她真的是第一次和破晓军正面交锋,也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禽兽不如的人,简直比单倾颜的那些不死人还要恐怖!

“降兵不杀!”

站马上战袍翻飞的少女一刀划开一名北霄将领的脖子,冷冽的声线响彻柑城上空。

城门外,听到这声音的西玖大军沸腾了。

邪王殿下!

邪王殿下还活着!

她们西玖的战神王爷还活着!

纪宸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这么多天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就在城外西玖大军迫切想要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急匆匆的开门声传来,残存的北霄大军疯了似的向外涌。

然而当她们看到眼前黑压压的军队时,眼前彻彻底底的一黑,脑袋里两个字阵阵作响——完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西玖将士反射性的将这四五万人给围住,再看看那骑在战马上逆光追来的少女,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末将叩见邪王殿下!”

赶来的纪凰“嗯”了一声后翻身下马,将手里拎着的人随手往地上一甩,端着一副世家纨绔的姿态,桀骜不驯的开口道:

“通知严宇华赶紧来赎人,否则本王的待客方式怕是不太温柔。”

众将领偏头看了看纪凰身后,看到那一满街的尸体和瑟瑟发抖的北霄降兵之后咽了咽口水,连忙高声答道:

“末将领命!”

这哪是不温柔,这简直叫残暴啊!

她们退出柑城时敌军还有十万多人,这才半个时辰不到,生擒的连带投降的,加起来都才五万人左右,那剩下的一大半呢?都躺了?

深深觉得震撼的西玖将领连忙屁颠屁颠的退下,虽然心里对纪凰的畏惧再次上升到了一个极点,但依旧不影响她们的崇拜,以及和纪凰同样身为一名西玖将领的骄傲。

再给风鸣风啸交代完一些琐事之后,纪凰长吁一口气蹑手蹑脚的龟速挪移到纪宸吟面前,有些认怂的喊了声:

“母王。”

纪宸吟目光复杂,深深的看了纪凰一眼,最后猛的伸手。

纪凰愣愣的看着那只手臂朝自己挥下来,以她的本能反应应该是会躲开的,但身体却像被冻住一样僵在原地,直到纪宸吟一把把她抱住。

“以后,别再这样冒险了。”

纪宸吟伸手在纪凰背后拍了两下,随后就放开了她,去处理战后的琐事了。

纪凰依旧愣在原地,眨眨眼,再眨眨眼,蓦然一笑,转身离开。

……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纪宁和晨泽语坐在御弈卿对面,眼角的泪水就那么挂着,死死的盯着桌上那张纸条,纸条上铁画银钩的四个字格外喜人:

[安好勿挂]

大大咧咧的纪宁抱着纸条一顿狂亲,看得一旁的简墨离眼睛都绿了。

原本是来安慰御弈卿的几人,反倒是被御弈卿安慰了。

御弈卿伸手摸着桌上身形巨大的肉团子,神色一脸淡然,完全没有了前段时间刚收到消息时的疯魔。

“弈卿,你收到消息迟迟不说,是不是因为……嗯嗯?”

纪宁冷静下来坐到桌边,双手稀奇古怪的比划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比划了些什么。

御弈卿对他所表达的意思明白了一点,点点头开口道:

“阿凰的死讯传来,帝都中潜藏的许多人才会迫不及待的动手,我们才能一网打尽的机会。”

御弈卿正说着,弑月疾步走了进来,看了眼纪宁几人后把视线落在了简墨离身上。

这简门主,暂时还算不得纪家人吧?

御弈卿看了简墨离一眼,随后视线从纪宁身上扫过,朝弑月开口道:

“但说无妨。”

弑月收敛了神色,沉稳开口道:

“沐青杉带领荒地五万人马,已经兵临帝都城外。另外,今日早朝后许忠义进了绎桐宫,至今还未曾出宫。”

御弈卿闻言蹙了蹙眉,伸手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朝弑月问道:

“那批新人到了吗?”

弑月略一思考之后立马开口答道:

“今晚能到。”

御弈卿得到准确的答复后点了点头,接着转向简墨离道:

“凰王府的安危便交给简门主了,可有问题?”

简墨离面对御弈卿这简单直白的吩咐还稍微有些吃惊,随即反应过来开口道:

“自然没问题。”

御弈卿这话,显然是已经拿她在当自己人看了。

如今他的父亲算是应允她的,他的妹妹也不那么反对她了。现在他的妹夫也承认她在纪家的存在,就差他的母亲还没搞定了。

远在边关打了个喷嚏的纪宸吟:……

想跟老子抢儿子?你做梦!

纪宁目光飘闪飘闪的看了简墨离一眼,随后望向御弈卿斗志昂扬的说道:

“弈卿你要干什么就带上我一起啊!我还能帮你打坏人呢!”

晨泽语一脸无奈的把蹦蹦跳跳的纪宁按到板凳上,转而朝着御弈卿道:

“弈卿,你准备去干什么?”

他总觉得这两天帝都城的气氛不对,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没成想还真是。

现在知道凰儿没事之后,他就更担心弈卿出事。要是凰儿回来后发现弈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以她那性子,还不得掀翻了帝都城?

御弈卿闻言笑笑,朝着晨泽语开口道:

“我要进宫一趟,父君就和宁哥儿安心待在府里吧!过了今晚,就能睡个好觉了。”

晨泽语听他这话就知道他要做的事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叹了口气让他小心,然后带着咋咋呼呼的纪宁起身离开了。

纪宁原本还说什么都要出一份力帮一份忙,结果被简墨离千哄百劝的给带回去了。

看着自家未来夫君一心想要凑上去帮忙的简墨离:……

乖,咱别闹,人家血宫宫主是去杀人的,你上去是给人杀的。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凰栖宫。

纪宸竹看着一直在他宫里不离开的许莲雅,抱着沐梓佑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心头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弈卿那孩子说的话当真不是闹着玩的。

沐梓昕握紧拳头,站在纪宸竹身边,把父女两人护在身后,声音保持柔和道:

“雅皇侍没什么事就退下吧,父君累了一天要歇息了。”

他本以为许莲雅听到这话就该老实点了,可没想到许莲雅放声大笑,一步步逼近三人。

一旁凰栖宫的宫侍匆忙上前阻拦,却被突然涌进来的数十名侍卫押到一边。

原本保护纪宸竹和沐梓昕的暗卫也都发现情况有些不对,纷纷从暗处杀出来,将那些想要靠近的侍卫放倒。

许莲雅一看到这么多暗卫,原本得意的笑容都有些扭曲了,眼底的嫉恨毫不掩饰。

“本宫倒要看看沐瑾宣给你们安排了多少暗卫!”

紧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的大门外又涌进来一批批侍卫,把整间大殿挤满。

喧闹的动静把纪宸竹怀里安睡的小娃娃也吵醒了,刚好一旁的暗卫挥刀解决了一名侍卫,鲜热的腥红血液一不小心溅到了沐梓佑脸上。

小娃娃的脸拉的老长,瞬间哭得哇哇哇的。

这响亮的哭声好像吸引了许莲雅的注意,让他忍不住朝着纪宸竹笑道:

“瞧瞧十八皇女哭的这可怜见儿的,真是让本宫心疼啊。想来本宫也好久没有养过小孩子了,不如皇君把十八皇女借给本宫养着玩玩可好?”

纪宸竹听了这话目光慢慢变冷,一身清雅却泛着不可侵犯的贵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嫁入皇室的男子,而像……真正的皇室!

这是后宫众多男子都不曾有的气质,甚至连沐瑾宣也没有这样骨子里带出来的高贵。

这种高贵,无关身份地位;这种高贵,叫纪氏血脉!

事实证明,男子的嫉妒完全不需要什么理由,就像现在已经嫉妒的发疯的许莲雅。

他就不信等沦为阶下囚之后,这纪宸竹还能这么装模作样!

又一批侍卫蜂拥而上,就在殿内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殿外突然一阵刀剑擦碰。

“邪王君!你胆敢闯宫……!”

“嗤!”

利刃刺穿肉体的声音响起,殿门被粗暴的砸开,一具尸体砸在门上滚落在地,瞪大的双眼就那么死死盯着许莲雅的方向。

御弈卿一步迈进大殿,还不等人看清,他就已经闪身到了纪宸竹三人身边。

而他刚刚闪过的一条直线上,所有侍卫先后倒地,脖子上一条血痕格外显眼。

“活捉许莲雅,其余一个不留。”

御弈卿掸掸袖口,用一副“准备开饭”的平淡语气下达着“一个不留”的命令。

“是!”

鬼魅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传来,数道黑影在大殿穿梭而过,满殿侍卫先后倒地。

看到这一幕的许莲雅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门口的弑云一腿掀翻,摔在地上连连痛呼。

只见弑云露出一脸明媚的笑容,走到许莲雅面前蹲下。看见许莲雅狼狈挣扎的面容后笑眯眯的握紧双刀,毫不犹豫断了他四肢的经脉。

“雅皇侍,麻烦您老陪我们走一趟了。”

弑云说完,伸手攥紧许莲雅的后衣领,直接拖着许莲雅向凰栖宫外走去。

沐梓昕看到这一幕咽了咽口水,眼眸中很明显有着不敢置信。

他记得……弑云是个很活泼很可爱的男子啊……

宫外路上,弑云手里拖垃圾袋一样拖着许莲雅,身后还跟着一群刀尖滴血神色恭敬的血宫杀手。

嗯,真活泼,真可爱。

……

第一百六十七章:深夜,皇宫动乱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太女东宫。

自从前段时间的战报传回帝都后,苏品映就一直情绪低落,几次太医把脉时都交代他好生静养,但他满是愧疚的心里怎么都静不下来。

这时候夜色漆黑,本是该休息的时候,而他却完全没有睡意。点着灯在房里抄写佛经,就希望纪凰能早日超度。

这样情真意切的一番好心,若是让远在边关和纪宸吟下棋的纪凰知道了,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好了公子,夜深露重快别写了,早些休息吧!”

一旁的男子有些心疼的拿来斗篷给他披上,不像宫里其余人一样喊他太女君。

他是从小陪公子一起长大的小厮,在公子嫁给太女殿下后也被带了进宫。十几年的习惯难以该,所以一直称呼公子不曾改口。

苏品映笑着摇摇头,轻轻伸手抚上小腹,头也不抬的继续写着。

“邪王殿下舍命救了母亲,就算让我拿这条命还了都是应该的,抄些佛经烧给她又算什么?说到底也只是想让自己心里稍微好受点罢了……”

一旁站着的男子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多劝,只能去再点燃一盏灯,在苏品映旁边仔细研磨。

……

“砰!”

房间的门被一脚踹开,桌边的两人都吓得不轻,有些慌乱的抬头看向来人。

只见门口,以沐连城为首的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毫不避讳的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大胆!八皇子,你带人擅闯太女东宫,惊扰太女君,该当何罪?!”

男子鼓起勇气挡在苏品映面前,在一群侍卫不怀好意的打量下气红了眼眶,脚下的步子却没有退开半步。

“青屏,你让开。”

苏品映一阵感动,双手搭在男子的肩膀上把他拉到身后,随后望向沐连城道:

“八皇子,擅闯东宫可是重罪,你当真还不离去?”

沐连城看着苏品映嗤笑一声,浓妆艳抹高高挑起的眼尾瞥了一眼房间里的摆饰,满不在乎的说道:

“过了今晚,这太女东宫可就不是沐梓泫的了!苏品映,在本皇子面前摆架子,一会儿有你跪着求饶的时候!”

话落,沐连城身后的侍卫也涌了上去,竟然还有不少是冲着青屏扑去的,气得苏品映小腹一阵抽疼。

暗中保护的皇家暗卫连忙闪身出来,一边和那些侍卫在这么狭小的房间里打斗,一边还要注意着苏品映的身体。

与此同时,门外也快速闯进一群人,动作狠历的一顿屠宰。

原本以为只是来简简单单抓个孕夫的沐连城被这一幕震到了,拔腿就想往外跑。

但是还不等他踏出这道门,一道寒光闪过,他就完全没了知觉,好一阵过后才感觉到四肢断裂的痛。

青屏扶着苏品映坐到床边,气愤的瞪着倒在地上狼狈无比的沐连城,恨不得上去踹两脚就好。

弑月低头看着被他挑断手筋脚筋的沐连城,略带嫌弃的伸手把人拎了起来,冷声朝房中其余几人吩咐道:

“你们几个,处理完这些人之后留下保护太女君。”

“是!”

青屏看了看房中多出来的十名鬼魅一样的人,再看了看拎着沐连城走远的弑月,脸上是和沐梓昕同款的不敢置信。

他记得……弑月是个很斯文很柔雅的男子啊……

太女东宫外,一路拎着沐连城朝金銮大殿赶去的弑月揉了揉脖子,看着沿路的血液神色无波。

嗯,很斯文,很柔雅。

……

西玖帝国,帝都。

一辆马车停在城门前,守卫的士兵连忙上前,确认一番身份后开口问道:

“天色这么晚了,不知张大人要出城干什么?”

马车里的丰腴女子冷哼一声,掀开车帘道:

“本官做事还要向你汇报?!还不赶紧的开城门?!”

说完又是一声冷哼,车帘被重重的甩下。

马车旁的士兵脸色也黑了一圈,但无奈对方官衔加身,也不是她能斗得过的,只好认怂的打开了城门。

城门刚打开,漆黑的夜色里一片混乱嘈杂,马蹄声和盔甲声格外刺耳。

士兵反应过来,连忙高呼一声“关城门”,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守城门的一小队士兵被率先冲进来的人杀了个干净,随后城门大开,五万人马先后涌入,直直奔往皇宫方向,大开的城门却没人再去理会。

……

皇宫,金銮大殿。

禁卫军守卫在大殿前,而大殿里赫然就是脸色铁青沐瑾宣和沐梓泫。

金銮大殿外,三万左右的将士严阵以待,看着对面俨然已经是篡位姿态的沐嫣桐和许忠义,多多少少都有点气愤。

人家要篡位也是在女皇命不久矣、太女继承大统一事无法更改后才篡位,这姨侄两人倒好,女皇还正值壮年就想着皇位了,这得是有多急啊?

不过再仔细想想也是,只要纪家不倒,只要太女殿下和十八皇女安在,估计别的皇女也没有登基之望。

沐瑾宣和沐梓泫缓缓从大殿中走出来,俯瞰九层九阶台阶,望着那些疯了一样想要爬上来坐上身后这张皇椅的人。

皇袍加身掌权天下,确实,这样的诱惑足以让这些人为之疯狂。

沐梓泫冷眼看着底下的沐嫣桐和许忠义,还有那些利欲熏心倒戈相向的朝中大臣,素来温和的眸子里染上寒霜。

或许这一刻她才真正知道,沐瑾宣留给她的这张皇椅代表着多少对等的权利与危险。

同样,已经带人赶到金銮大殿前的许忠义和沐嫣桐也脸色不善,看着不知何时早已列阵待战的士兵,压抑着心中升起的气恼。

自己这边蓄谋已久,就是想打沐瑾宣她们个措手不及。结果真正动手时却发现对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仿佛就在等着她们动手。

这现实的一巴掌,让她们觉得自己就像台上的跳梁小丑一样。

对峙双方气氛阴沉,谁也没有率先动手。

突然,许忠义仰头看着沐瑾宣两人的方向笑了,高声问道:

“女皇陛下和太女殿下都在这里,就不担心后宫里抚儿育女的皇君和怀有身孕的太女君吗?”

沐瑾宣和沐梓泫闻言心头一跳,却还是挺直脊背站在殿前,心里选择了相信御弈卿。

一如她们信任纪凰那样,相信御弈卿。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闯入众人耳朵里。原本只聚集了近千人的许忠义和沐嫣桐,身后又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足足五万人迅速围拢,把整个金銮大殿前方包围起来。

为首的枯瘦女子翻身下马,摘下身上披着的斗篷,毒蛇一样的目光锁定了九层台阶上站立的。

“母皇啊母皇,没想到吧?再次相见竟然是这种场景!”

沐瑾宣俯视着那笑得嚣张的枯瘦女子,一时差点没认出来这是沐青杉。

“沐青杉,你当初犯的错按罪当斩!母皇心念十几年的母女情意才饶你一命,你却不在荒地好生思过,反而胆敢潜回帝都与这些乱贼为党?!”

沐梓泫盯着沐青杉冷冷呵斥,却更加激起了沐青杉的怒火。

“哈哈哈哈!沐梓泫!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要不是沐瑾宣处处偏心于你们,我至于沦落到如今这幅田地吗?!”

沐青杉突然发疯一样歇斯底里的嘶吼着,一阵狂笑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听着她这毫无联系的两句质问,沐瑾宣和沐梓泫愣了半晌,却慢慢懂了其中的含义。

“沐青杉,本太女只问你一句:在你还是六皇女的时候,皇女该有的东西,你哪样没有?!”

人心总是偏的,一碗水难以端平。沐瑾宣虽然偏重沐梓泫她们,但却也从未苛待任何一名皇室后嗣。

不管是哪位皇子和皇女该有的配置,她都也一样不落的分发到位了。

然而即使如此,有些人还是不知满足。

享受着皇女该有的待遇,却还觊觎着皇储拥有的权利。贪心不足东窗事发,却将所有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这样的心性,若真让她登上皇位,西玖帝国还有几年命数?

被沐梓泫劈头盖脸一句质问,沐青杉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不仅没有回答沐梓泫的问题,反而是朝着许忠义和沐嫣桐道:

“磨磨唧唧还不动手干什么?!等着天亮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再动手吗?!”

呵!不管怎么说,如果沐瑾宣给了她和沐梓泫同等的待遇,她也不会那么迫切的想要自己拥有势力。

这一切说到底,还是她们的错!

被沐青杉这么不留面子的斥吼了一顿,许忠义和沐嫣桐心里自然也不爽。但一考虑到还需要借助沐青杉的兵力,她们也暂时忍下了这口气,朝着沐瑾宣道:

“女皇陛下确定要让我们逼着你写传位诏书吗?自己写还能少受些罪,若让我们逼着你写,恐怕后宫有些娇弱男子免不了一顿皮肉伤!”

话音刚落,两道凄厉的哭喊声立刻传来。

“嫣桐!忠义!快救我!”

“你这贱奴!不得好死……啊!!!”

弑云和弑月拖着两具已经看不清人样的肉体从金銮殿后方走出来,站到沐瑾宣两人旁边,把手里已经昏迷过去的一刀划醒。

许忠义和沐嫣桐也没认出来这两个乞丐一样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的人是谁,听到那两声叫喊后才反应过来是许莲雅和沐连城。

沐连城倒还好,只是因为冲着弑月骂了一句贱奴,被一旁的弑云狠狠划了一刀。

而许莲雅就有些……情绪过于激动了,竟然一开口就对着许忠义喊得那么亲切,真是让人浮想翩翩。

很明显,此刻不管是我方还是敌方,除了早已知道真相外的沐梓泫、弑月几人之外,其余人皆是用一种喟叹草原之绿的眼神看向沐瑾宣头顶。

这女皇……当的可真委屈啊!

不过反观作为当事人的沐瑾宣,完全一脸的淡定,简直是沉着的让人后背发毛。

倒是占了便宜的许忠义反而一脸隐怒,甚至连一旁的沐嫣桐也面色不善,无端让人多了几分猜疑。

原本以为沐嫣桐长得像许忠义是因为姨侄之间血脉相通的关系,可现在仔细想想,许忠义和许莲雅姐弟两人好像完全不相像嘛!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沐嫣桐长得会像许忠义而不是像沐瑾宣呢?

妈耶……

思索到这里的众人都不敢再细想,尤其是站在许忠义那边的几位大臣,猜到了也只能赶紧闭上嘴,当做不知道。

如果沐嫣桐是皇室之女的话,她们助她夺位只能算是九女夺嫡各凭所长。可若她不是皇室血脉,那这……这可是叛国谋反的大罪啊!

许忠义和沐嫣桐在心里恨不得把许莲雅给一刀了结了,但感觉到周围人怪异的眼神后,也深知终究于事无补。

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坐上皇位,然后……处理掉今天这里所以知情的人!

攻殿的命令一下,思绪复杂的沐青杉还是先放下了对沐嫣桐身世的怀疑,转身带人冲向大殿。

不论如何,既然今晚已经做了这大逆不道的事,那么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把沐嫣桐推上皇位了!

一看这攻来的架势,殿前的士兵连忙上前抵挡,而大殿上一路把人拖过来的弑云却笑得明媚,声音扩散到老远问道:

“许忠义,你当真不管这父子二人的死活了吗?!”

挑事,疯狂挑事。

可以,这很弑云。

带领影刹堂众杀手赶到的饮血脚步一顿,抬头望向那个笑容明媚的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柔情。

然而只一瞬,这柔情便收得无影无踪,快到无人察觉。

下一秒,她就带人站在了金銮殿的九层台阶上,以一副守卫者的姿态看着下方的打斗。

至于守卫的究竟是谁,或许只有她自己心里知晓。

第一百六十八章:平息,奔往边关

看着弑云那无比明媚的笑脸,还有他手上不停叫喊求救的许莲雅和沐连城,许忠义眉心一突。

纠结半晌后选择别过头去,不再看许莲雅期待乞求的目光。

眼睛一直紧紧盯着许忠义所有动作的许莲雅,此刻心里那根弦啪嗒一声崩断了,涕泗横流痛哭吼骂着许忠义狼心狗肺不念情意等等等等。

嗯,这绿油油出轨现场,身为正经妻主的沐瑾宣却在冷眼旁观,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吃瓜。

“皇君他们都没事吧?”

头顶绿色光环的沐瑾宣抽空把视线从打斗中移到弑云身上,问出了心里最担忧的问题。

弑月回以一笑,声音略微放柔和些,开口答道:

“请女皇放心,除了面前这些人之外,许忠义安插在宫中的所有人都已经解决。”

弑月说完,目光突然转向外面,怔愣半晌过后才展颜一笑,和弑云同时开口道:

“主子来了。”

……

金銮大殿下方,两队人马杀得你死我活各不相让。兵器撞击的声音占据耳膜,让人忽略了阵阵马蹄踏来的声音。

猛然一地灰尘掀起,遮挡了众人的视线。所有人抬头望去,却只模模糊糊看到一支兵马,依稀可以看出人数并不多。

待到烟尘四散,那模糊不清的一批人才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策马领头的白袍谪仙,除了御弈卿还能是谁?

众人虽早就都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但每次看这邪王君一眼,便只觉得拿人间俗子与他做比都是侮辱。这样的他,甚至让人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意。

所以说,美的事物都是具有侵略性的。

不知不觉中迷了眼,占了心。

沐嫣桐看着他策马而来的淡漠姿态,不自觉的一阵心猿意马,火热的目光毫不掩饰的黏在御弈卿身上。

然而……

“桀!”

“啊!!!”

一道雪影闪过,沐嫣桐突然捂紧双眼跪地打滚,凄厉的叫喊声比起刚刚到许莲雅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御弈卿身后略有些扎眼的绿袍女子看了看盘旋在头顶的巨鹰,再看看嗷嗷叫喊的沐嫣桐,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随后她向御弈卿交代一声,直接领着身后的人马杀进了人群。

简单粗暴!直截了当!

不只是许忠义那边的人瞠目结舌满心忌惮,就连远处围观的沐瑾宣和沐梓泫也深刻的感受到了这种从视觉传递到心底震撼。

这支队伍才一千多人,就这样闯进剩下的四万荒地叛军中厮杀,而且丝毫不落下风。

这……这还只是一千多人。

若是这样的队伍能有一万人、两万人、三万人,那……那该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一想到那样的一幕,许多人的心里一阵颤抖,各异的目光投向正在凶猛厮杀的队伍。

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在杀入了这一支奇兵后瞬间变得明朗起来,战败投诚的叛军被禁卫军收押,而领头的沐青杉也被押到大理寺听候处置。

帝都城中收到消息的不少官员都选择了缩在府中静候消息,然而也有不少官员立刻带人进宫救驾。

虽然她们此时才赶到,宫中动乱早已平息。但这样深夜进宫救驾的一腔忠心,也着实让沐瑾宣心中慰藉,自然少不了一番奖赏。

再看看御弈卿,一直静观到此刻才动作从容的翻身下马,以闲庭漫步的姿态不紧不慢的走向许忠义那群人。

天空上盘旋的雪白巨鹰随着他的步伐俯冲而下,锐利的鹰喙丝毫不输于刀剑,所过之处一片惊呼哀嚎。

在所有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御弈卿神色自若的继续走着,一袭白袍不染半点血迹。

在半空中不断冲入人群撕咬狩猎的雪白巨鹰仿佛想要保护他,展开翅膀不断盘旋在他周身,锋利的鹰爪撕碎面前一切障碍。

许忠义似乎此刻才慢慢回过神来,再看向御弈卿时,好似看到了索命的修罗,跌跌撞撞狼狈后退,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御弈卿神色无波,步步逼近,终于在许忠义惊恐的目光下缓缓启唇问道:

“你知道你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许忠义完全没心思听这些,慌忙蹬着腿在地上继续后退,对死亡的畏惧击溃了她平日里所有的风度威严。

御弈卿蹲在许忠义面前,勾起唇瓣邪肆一笑,像极了远在边关的某个女人,似笑非笑替她答道:

“你错在放任你的儿子,害死了曾经的纪凰。”

若非有许梦诺害死了曾经那个纨绔庸懦的纪凰,他的阿凰怎么能来到这个世界呢?

御弈卿的声音轻如鸿毛般落下,小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然而却重如泰山般压在了许忠义即将崩溃的神经上。

“鬼……魔鬼……!你们是魔鬼!”

只见好像听懂了这句话的许忠义惊恐的瞪大双眼,不断的呢喃着,收缩的瞳孔显示出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御弈卿淡然一笑,算是承下了这份称赞。

随后,冷光闪过。

等到御弈卿站起身时,轰然倒地的许忠义仍旧瞪着双眼,死死的望着天空,不曾合上的眼底满是惊恐和后悔。

“乱党已除,臣君先行告退。”

御弈卿一身清冷走到殿前,向沐瑾宣交代一声后准备离开。

沐瑾宣原本觉得夜深露重,打算留他在宫里休息一晚再离开。但看了看皇宫里的遍地血尸,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邪王君辛苦了,回府好生休息吧。太女,你去送邪王君出宫。”

话落,还不等沐梓泫开口答应,弑月就抢先一步开口道:

“方才沐连城闯进东宫,太女君受了些惊吓,太女殿下还是先回宫看看吧。主子有属下们保护,女皇不必费心,处理乱党之事为先。”

弑月弑云说完,扔下手里早已昏迷不醒的许莲雅和沐连城,走到御弈卿身后一左一右恭敬跟随。

殿前台阶上,充当守卫的血宫血影卫先后撤离,守在皇宫各处的影刹堂成员在看到禁卫军恢复值守后也纷纷离开。

以绿袍女子为首的一支队伍迅速列兵集结,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回到御弈卿身后。

沐瑾宣看到这一幕也放了心,点点头开口道:

“那朕就不多留你了,你们路上小心。”

御弈卿浅淡笑笑转身离开,雪白巨鹰展开六尺长的鹰羽在他周身盘旋,势如破竹的队伍步伐整齐的跟上。

清冷月辉下,这一幕不知道震撼了多少人。

……

十日后。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父君,你就让我去边关嘛!你看弈卿都去了!我也想去嘛……我想去嘛……!”

“父君,我保证不会给大军添乱的!我保证!”

“啊啊啊啊啊父君!你就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这十天来,凰王府四处都响荡着纪宁这些话,府里的下人们都快听疯了。

此刻,王府大厅里,纪大公子对着凰王君大人又是一阵软磨硬泡,但结果当然是和前面九天一样。

晨泽语看着从小到大就暴躁好动的儿子,深深地觉得自己是不是怀胎的时候干了什么天人共愤的事,才生出了这么个和他脾性截然不同的儿子。

“弈卿那是有本事有能力在战场上自保,你跟着去捣什么乱?到时候要是两军交战,她们岂不都还要抽空保护你?”

纪宁闻言小脸立马就垮下来了,一副蔫巴巴无精打采的模样,看得一旁的简墨离心里抽疼抽疼的。

“启禀王君、郡侯,边关战报到了!”

晨泽语端茶的手一颤,还没开口时就听到纪宁咋咋呼呼道:

“快请进来!”

管家应了一声连忙又跑出去,等到再跑进来时,身后已经跟了一名笑容满面的将士。

“启禀凰王君、宁郡侯,边关大捷!邪王殿下设计生擒北霄太女及残余军队,攻陷北霄樊城!”

将士说完从护腕里掏出折成小长条的信件递给晨泽语,继续开口说道:

“凰王殿下特命末将转述:她和邪王殿下一切安好,一月之内大军就会动身班师回朝,请王君、郡侯莫要担忧。”

晨泽语看着手里的信,眼角滑下一滴泪珠,连忙拿出帕子擦拭掉,对着将士道:

“辛苦了!”

将士明显被晨泽语这一哭吓到了,连忙摆手道: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末将份内的事!边关大捷邪王安好,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女皇都下令张贴皇榜告知全国了,王君可别哭了!”

将士手忙脚乱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干脆把求救的视线投向纪宁。

谁知纪宁更不靠谱,一个箭步冲到晨泽语面前,眨巴眨巴明亮的大眼睛,满是期待道:

“父君啊!你看这个边关呢,它已经没仗打了是吧?你再看看孩儿呢,这也是思母思妹都很心切是吧?你不如就……嗯嗯嗯?嗯嗯?嗯?”

晨泽语闻言已经平静多了,淡定的擦完眼泪,瞥了纪宁一眼后开口道:

“……那也不许去边关捣乱。”

纪宁满脸谄媚的笑容就那样一点一点僵硬,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石化再石化,最后啪嗒一声摔的粉碎。

不明所以的将士看了看纪宁,再看了看晨泽语,随后一拱手恭敬道:

“末将还有军务在身,先行告退!”

晨泽语笑着“嗯”了一声,费力的按住扑腾四肢想要跟人家将士回边关的的纪宁,等到将士离开后才松开他。

纪宁一自由后就立马窜回自己位置上,不停哼哼唧唧哼哼唧唧,磨得晨泽语脑仁疼。

……

“行了行了!去去去!”

最后的最后,终于还是晨泽语扛不住纪宁这蜜蜂一样的嗡嗡嗡,无奈的同意了。

“不过我可先提醒你……”

“带好衣服干粮盘缠,路上不要惹事,到了边关后不要影响凰儿和母王办公。”

还不等晨泽语开始交代,纪宁就抢先一步开口,麻溜的说完之后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一溜烟的窜回了自己院子里收拾衣服。

大厅里,晨泽语望着纪宁兴冲冲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简墨离站起身,朝着他开口道:

“伯父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宁的。”

“嗯,你也去收拾下吧。”

晨泽语朝简墨离挥挥手,看着两个孩子先后离开的背影,竟然莫名觉得有些般配。

也罢,一年之期还有大半呢,且走且看吧!

……

第一百六十九章:向氏,少主之争

北霄帝国,帝都。

还沉浸在上一轮‘北霄大胜西玖,太女歼灭邪王军队’战况中的帝都百姓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想着北霄打个胜仗之后她们的日子就好过许多,也不用再上缴那么多税收了。

可还不等她们高兴几天,新一轮的战报又传了回来,‘西玖邪王率兵突袭,太女大军被生擒于柑城’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般,打得人措手不及。

如今整个北霄帝国都人心惶惶,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灭了国,成了丧家之犬。

……

皇宫,御书房。

严宇华瘫坐在椅子上,拿着西玖勒索信的手微微发颤,似乎想要等待严洛光像纪凰那样翻盘逆袭。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凉凉。

这一次纪凰的换人条件并不像上一战那样直接开数字,而是交给了严宇华自己来决定。

[北霄女皇觉得北霄太女的命值多少、北霄五万大军的命值多少、北霄帝国不被灭国的一丝希望值多少,就看着给多少吧。]

这就是纪凰传给严宇华的勒索信。

没有上一战那样狮子大开口的要价,却比上一战的勒索信更让人难以抉择。

给的符合纪凰心意,西玖放人收兵;给的不合纪凰心意,西玖直取北霄帝都。

这就是这封信想表达的意思。

如今北霄二次挑衅西玖,哪怕被西玖灭了国,其余三大帝国也没有再插手的理由了。更何况御天与北辰又暂时联合,不来和西玖分一杯羹就算了,哪里会来帮助北霄呢?

若是北霄这次给的东西不够让纪凰收兵,那北霄帝国直接覆灭;若北霄给的东西勉勉强强能让纪凰收兵,但那些残存的北霄士兵也不足以守卫北霄。

也就是说,纪凰看似给了北霄选择,但实际上根本就没给。

北霄只有把所有价值不菲的东西交给她,才能换来一线生机。不然哪怕西玖同意收兵,别的帝国也会盯上空有财宝却毫无自保之力的北霄。

这真是……天要亡她啊!

说来说去都怪那单倾颜!要不是他……等等!

单倾颜是向氏家族少主派来的人!那她还可以找向氏家族讨个说法啊!

对对对!就这样……就这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严宇华这瞬间仿佛是在沼泽中下陷时看到了一根稻草,不顾一切的想要抓紧这一丝希望。

可能她不会想到,就在她准备给向氏家族书信一封快马加鞭送去的时候,向氏家族收到消息的族主早已经亲自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嗯,此刻就在御书房门外。

严宇华坐在桌前,正在绞尽脑汁思考措辞的时候,门外一阵喧闹。

思考到心烦意燥的严宇华拍案而起,正准备开口吼叫训斥的时候,御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一群衣着统一的侍卫拥护着一名中年女子和一名白衫女子走了进来。

“向……向族主!”

原本怒火冲天的严宇华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就怂了,连忙弯着腰让开,让中年女子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向族主今日前来可是为了那西玖的事?”

严宇华连忙上前斟茶递水,心里窃喜着有人来帮忙收拾残局了。

可她未曾想到的是,中年女子听到她的话之后不仅没有半点出错愧疚的意思,反而一茶杯砸在她头上,开口呵斥道:

“你还有脸给本主提这件事?!谁给你的权利私自动兵攻打西玖?!上一战被打成那样还不够丢脸吗?!还敢上赶着去送命?!”

向屠东对着严宇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似乎感觉砸了一茶杯还有点不解气,甚至想要再伸手拿着桌上的砚台砸过去。

一旁的众多侍卫见此也不敢阻拦,只有向屠东身旁的白衫女子等她气撒的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劝抚了两句。

严宇华被砸得满天星,伸手摸到额头上的热流后眼前都是一阵眩晕,一时也来了脾气,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语气有些不满道:

“若非向少主派人命令北霄出兵攻打西玖,北霄又怎么会出兵?!”

话落,向屠东倒是忘了计较严宇华的态度,愣了片刻之后把探究的视线放到身旁的白衫女子身上。

而她身旁的白衫女子明显也对严宇华的话有些意外,打量严宇华半晌后开口问道:

“本少主一直在处理族中之事,何时派人来过北霄?”

她那嫡姐向今豪的族君父亲萧逐燕为了少主一事把向氏家族闹得鸡犬不宁,无奈萧逐燕又是萧氏家族族主的胞弟,打不得罚不得,母亲一怒之下便休了夫。

自从母亲休夫之后,向氏、萧氏两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可谓是降至冰点。她身为新任少主,一上任就处理两族之间这样棘手的事务,那还有时间管顾北霄?

听了向风陇这话之后,严宇华先是不服气,而后才反应过来这白衫女子就是向氏少主。

然而反应过来之后,那就更不服气了。

“分明就是有人拿着向氏少主的令牌前来皇宫,我才会听命于他的!”

严宇华除了见过向屠东之外,也没见过向氏家族的其余核心成员,自然也就不知道向今豪和向风陇到底谁是谁了。

向风陇听了她的话之后也是不明所以,干脆直接伸手摘下了腰间的玉牌。

那玉牌和向屠东腰间挂着的玉牌略有几分相似,只是对比之下简单了些。但那一模一样的向字雕刻,确实是少主令牌无疑。

“本少主的令牌一直贴身带着,何时交与旁人了?”

向屠东看了看向风陇手上的令牌,随即把刀子一样的目光转向严宇华。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二女儿前段时间都和她一起在处理萧氏那边的烦心事,这块玉牌她也确实经常都能见到,怎么会出现在北霄?

这严宇华当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犯了错竟然还敢拿少主做幌子!今日要不是带了风陇一起过来,怕是真的要信了她的鬼话!

严宇华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少主玉牌也懵了,随后立马让人去单倾颜的宫苑里翻找,果然找到了一块极其相似的玉牌。

两块玉牌基本看不出什么差别,唯独反面右下角雕刻的名字有些差别。

看着那细小的[向今豪]三个字,向风陇一副纠结犹豫的模样,朝着向屠东开口道:

“母亲,确实是大姐的少主令牌。”

正当严宇华诧异着为什么向氏家族会有两个少主的时候,只见隐忍许久的向屠东一掌拍裂了书桌,咬牙切齿开口道:

“别提那个孽障!她早就不是向氏家族的人了!那个孽障,她竟敢私自动用北霄军队,真是放肆!”

向风陇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模样,似乎想要为向今豪辩解两句,但又找不到能为她辩解的理由,索性低下了头。

然而在那低头的一瞬间,眼眸中闪过一道暗芒。

她一直担忧向今豪凭借着父族萧氏的势力卷土重来,所以一直派人挑拨向屠东和萧逐燕之间的关系。

现在萧逐燕被休弃,向今豪又这么把自己作死了,真是老天都想要让她继承向氏家族啊!

只等哪天她这母亲阳寿将至,那她就能彻彻底底的坐稳族主的位置了!

虽然心里的贪婪在不停膨胀,但向风陇还是立刻收敛了神色,恢复她一贯的温文尔雅。

向屠东事到如今也没了理由剁了严宇华,只能狠狠踹了几脚出出气,随后派向风陇处理北霄帝国的事情,还不断吩咐她好好发展北霄帝国。

其实不用向屠东吩咐,向风陇也会好好打理北霄帝国的。

毕竟北霄帝国是向氏家族在俗世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她将来也需要北霄的势力,自然毁不得。

……

西玖帝国,樊城。

纪凰斜倚在窗边,偶尔望向窗外的飞鸟,修长的手指在窗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扣着。

一晃三个多月,也不知帝都那边怎么样了。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咳咳……咳咳!”

一旁,围观棋局的苏桓握拳抵在嘴边,狠狠咳嗽几声,试图吸引纪凰的注意力。

邪王殿下也不知道一局棋内走神了多少次,得亏是与她对弈的凰王殿下性子稳,现在还能泰山似的在她对面坐着。

熟悉的咳嗽声再次把纪凰的思绪扯了回来,只见她慢悠悠的从棋篓里捻出一颗黑子,看似随意的落在了棋盘上,而后继续满目思怀。

在她对面,纪宸吟盯着棋局看了许久,捻棋的手抬了又放,来来回回好多次之后终于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白棋放回棋篓。

“又输了,第多少局了?”

步步为营,子子杀机。

也不知她家小兔崽子这随意的外表,欺骗了多少世人的眼睛。

很明显,在一旁的苏桓也被棋盘上纪凰落子后的局势给惊到了,直到纪宸吟问话时她才连忙回神答道:

“哦……哦!第四局了!”

整整四局内,棋盘上的厮杀却好似经历了四场大战。邪王殿下每颗棋子轻飘飘的落在棋盘上时,都好似千军万马阵列陡变,让人防不胜防。

一子不慎,满盘皆输。

哪怕倾尽全力,也不知能抵挡多久。

所以她说,能在这少女手下过个一两局的人,世上怕是没有几个。

纪宸吟听到苏桓的话之后怔愣一瞬,随后蓦然笑了。

“倒是长大了不少,有你爹爹当年的风采!”

夜儿若是在天有灵,看到这小兔崽子出落成如此风华,大抵也会安了心吧!

纪凰在这里待了两年,早已渐渐融入这个世界、融入这个家庭、融入这具身体,此刻听到纪宸吟的话,自然也多多少少有些缅怀。

“哎……!可不得像爹爹,否则孩儿要是像母王这么暴躁,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抱得公子归呢!”

纪凰这略带着庆幸语气的一番调侃,成功驱散了房内的悲戚,惹得纪宸吟一个苹果砸了过去。

然而结果当然是在苹果亲吻脸庞之前,就被纪凰截了下来。

只见纪凰一边把苹果咬得嘎嘣脆,一边朝着纪宸吟欠揍的挑挑眉,极其自恋的开口道:

“母王可看准了再砸,这张脸还要留着勾引夫君的!”

一旁静静看着的纪宸吟、苏桓:……

门外心情复杂准备推门的风鸣:……

得!看这娶了夫的人真是秀,好气哦!

“启禀主子,有人在破晓军营等着见你!”

风鸣压根没有推门进去,因为不进去都能想象到她家主子提到主君时那一脸嘚瑟的表情。

得!一会儿还有她家主子更嘚瑟的时候……

房内的纪凰听到门外风鸣的禀报后愣了愣,一旁的纪宸吟也有些意外,但随后还是朝着纪凰道:

“刚好我还要去处理些北霄那边的琐事,今天这棋就下到这儿吧!你先去军营看看,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

纪宸吟说完拍拍衣襟站起身,在纪凰肩膀上拍了两下,随后和苏桓先后迈步出门。

纪凰伸手抚上胸口,总觉得一阵莫名酥痒,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领着风鸣向破晓驻营方向走去。

……

第一百七十章:相逢,柔情蜜意

西玖帝国,樊城。

破晓军驻营,从来无人敢直接进入的邪王营帐里,此刻正坐着一名谪仙男子,无所拘束的翻看着桌上一封封密报。

其身份,可想而知。

恐怕千丈红尘里,敢在纪凰的领域如此放肆且能在纪凰的领域如此放肆的,只有御弈卿一人了。

汗血烈骑快马加鞭,硬生生将半个多月的路程缩减到十天之内。不得不说,主君大人这速度,连八百里加急快报的将士们都得自惭形愧。

……

与此同时,走进驻营的纪凰感受到四周那些下属们猥琐的眼神之后,心里那怪异的感觉愈发明显。

之后看到风鸣带着她直接朝她自己的营帐走去时,向来思绪敏捷的纪凰还能有什么猜不到的?

除了她家阿卿,破晓屠生还敢放谁肆意进出她的私人领域?

他来了……真的还是赶来了……

这个傻瓜!

纪凰脚下的步伐陡然加快,甚至动用了轻功,快到掠出一条残影。

风鸣迈步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纪凰离去的背影耸耸肩,随后拍拍屁股转身遛了。

她要回营帐找弑云了,才不追上去啃狗粮呢!

……

营帐内,御弈卿在案桌前盘腿而坐,手上一支狼毫蘸着丹红朱砂,在纸上挥洒自如的落下一行行字。

那样熟悉的气势磅礴,隔远了看竟然和纪凰的字迹有六七分相似,但仔细来看又在细微之处各有不同。

纪凰端的,那是铁画银钩狷狂桀骜!

而御弈卿,则是云淡风轻锋芒内敛!

二人看似风格迥异,但实际上骨子里却是同样的——尊贵冷傲!

正在处理揽月各分部密报的御弈卿突然指尖一颤,随后继续挥洒朱砂,在纸上留下一行行洋洋洒洒的指令安排。

只是那握笔的手依旧有些颤抖,指尖紧紧扣在笔杆上,都有些发白了。

营帐外,一抹残影极速掠向这边,却在踏进去的前一瞬刹住了脚。

面对来势汹汹的北霄大军、面对诡异的不死人、面对黑不见底的万丈深谷都不曾有半点慌乱的纪凰,此刻却在自己的营帐前抿唇蹙眉,一副小孩子犯了错的模样,愣是没敢直接进去。

她此刻确实有些怕他生气,毕竟她当初来边关前可是再三向他保证过,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的。

可她前段时间,以身涉险不说,还被传出了死讯,她不用脑袋都能想象到他收到死讯时该是怎样的神色。

纪凰在心里疯狂暗示自己:阿卿爱我阿卿最喜欢我阿卿舍不得揍我,半晌后才深吸一口气。

白皙的爪子伸了又缩缩了又伸,最后眼一闭牙一咬心一横,气场十足的掀开营帐门帘,冲进去径直走到御弈卿面前,二话不说一把抱住死不撒手。

……

御弈卿静默良久,原本紧绷的冷淡神色此刻也被冲去了大半。感觉到她那想要将他揉进身体里的紧拥,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喘不过气的不只是身体,更是心。

叹了口气无奈至极哭笑不得的御弈卿轻轻伸手环上纪凰的腰身,略有些吃力的开口提醒道:

“阿凰……你勒住我了。”

“……啊?!哦哦……”

纪凰连忙把胳膊松了点,但依然抱得很紧。

御弈卿任由她抱着,舍不得出声打扰此刻的温馨。半晌之后见她依旧沉默不语,他虽然没有推开她,但还是在她怀里淡声开口问道:

“你可还记得出征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纪凰闻言眉心一跳,略有些心虚的抱得更紧了,抿了抿唇语气弱弱道:

“……记得。”

话落,整个帐篷一片寂静。

纪凰感觉到怀里的人不言不语,一瞬间慌了神,不自觉的收紧手臂,连忙继续开口道:

“答应过阿卿的话,我一定会记得,至死也不敢忘。”

“当时去救苏桓将军时我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未免西玖大军中还有敌军细作,所以不曾说清言明而已。”

“阿卿,我真的……唔!”

纪凰瞪大了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逸面庞,难得的脑袋短路了。

御弈卿狠狠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随后移到她嘴角,用力的咬了一口。

本想咬出点血让她长长记性,但看到那一点红印时,反倒还是他先舍不得继续咬了。

“下不为例。”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完全不可能失败的计划?她说的虽然轻松,但真正行动时哪有那么顺心?

估摸着她说的安排好一切,也就是在不会丧命的前提下,不计损伤的去营救苏桓!

从万丈深谷坠下去,哪怕她一身功力盖世、谷底有人接应,也免不了受一阵皮肉之苦。

这样还敢说记得答应他的话,她是真想气死他吗?!

纪凰听到他这压制着怒火的冷淡声线,俯首在他肩窝拱啊拱,蹭啊蹭。

一直蹭到御弈卿有些无奈之后,才笑眯眯的开口道:

“夫君大人吩咐的话,为妻自然不敢违背!”

御弈卿斜睨她一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这女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他与她在一起这么久了,心里还是有数的。

恐怕下次遇到这种类似的情况,她还是会选择与这次一样的解决方式。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纪凰也许是感觉到怀里人对自己这番话的不信任,挑了挑眉勾唇一笑,猛的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嘶!”

御弈卿被她这举动惊到了,反射性的伸手环上纪凰的脖子,长呼口气后才嗔怪道:

“纪凰!你干嘛?!放我下来!”

纪凰邪肆一笑,凤眸深处蕴满快要溢出的柔情蜜意,大步流星朝着内室走去。

“夫君,你这可是自己送到边关来的哦!”

送到嘴边的绝味佳肴,哪有放他跑了的道理?

……

橙红的斜阳余晖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一点一点淡化消失。

漆黑的夜拉开序幕,无人敢扰的方圆十里鸟兽散尽。唯有床上两人痴缠不休,朦胧呓语间尽是万千风情。

……

午夜的温度慢慢下降,营帐内室的动静也平息下来。

衣衫散落遍地,床上一片凌乱。

纪凰侧躺在床上,左手撑着脑袋满脸餍足。见御弈卿背对着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浅笑着伸手扯过被子盖到他身上,小心翼翼的把人揽进怀里。

御弈卿浑身酸疼,倒也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力道缩进她怀里,把头枕在她臂弯里。

纪凰轻笑一声,动作温柔地抚过他绸缎似的墨发,凑到他耳边声音嘶哑道:

“阿卿别怕,阿凰以后再不和阿卿分开了,好不好?”

御弈卿闻言身躯一颤,沉默良久才转身抱住纪凰。还染着荼靡绯情的嘶哑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吼着答道:

“……好!”

……

若始终不曾触摸到这温暖,或许他还能在继续寒冷中度日。

但……既已经握在手中,便再没有放开的理由。

……

翌日巳时,日上三竿。

听闻邪王君从帝都赶来的消息之后,众位将军齐齐要求来看望一番,还纷纷从樊城各处收集了不少精贵礼品。

然而……被纪宸吟硬着头皮生生拦住了。

看着纪宸吟一副“不可说”的便秘模样,众位将军稍一联想邪王殿下大婚后的场景,皆是一脸了然。

随后,众人立马将准备奉给邪王君的礼品交给了纪宸吟代为转送,接着以各种理由一溜烟离开了这个羞答答的现场。

最后离开的苏桓还略带羡慕的看了纪宸吟一眼,转身后不停的小声嘟囔着:

“也不知道邪王殿下和邪王君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是个小小战神……”

这嘟囔的话语顺着风声飘啊飘飘啊飘,就那么飘进了念孙心切的纪宸吟耳朵里。

瞬间,她脑袋里就出现了这么一幅场景:

偌大的演兵场上,和她家那小兔崽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粉雕玉琢的白净娃娃,穿着绒绒的小袍子,手里拿着小摇铃,软软糯糯的对着军队咿咿呀呀。

那模样,哎哟喂!可爱的哟!

向来脸色严肃的凰王殿下,此刻站在帐内一脸傻笑。那模样,真是哈喇子都快滴下来了。

突然,仿佛已经看到孙儿们在孕育的凰王殿下一拍大腿,深色严肃到堪比前段时间两军开战,一嗓子叫来了帐外的小士兵。

小士兵连忙冲进来,看到她们兵马大元帅的神色后严阵以待,一副立马准备为国捐躯的姿态,等候着命令。

然而……

“快!去城中多找几个老大夫……不!去请毒圣子!请他为邪王君准备些补身体的药,快去!”

小士兵:……元帅你说啥?!风大,我没看清。

……

西玖帝国,樊城。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就在破晓大军百无聊赖的啃狗粮训练时,不仅等来了议和的北霄来使,还等来了她们的伪姐妹——对,就是纪宁大公子。

纪宁一冲来樊城,第一件事都不是去看纪宸吟,而是首先神色激动情绪高昂满心欢喜的冲来了破晓军营,想先来看看他家坠谷的妹妹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然而当他冲过来时,纪凰刚好在给御弈卿做饭。这迎面泼下的一盆狗粮,纪大公子非常有志气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嗯,顺带死缠烂打,领着不言不语的简墨离蹭了顿饭。

……

第一百七十一章:惬意,边关生活

西玖帝国,樊城。

或许连老天爷都不想阻了纪宁的寻母寻妹之路吧,就在纪宁赶到的第二天,迟了许久的一场春雨终于开始落了。

雨声淅沥,行人匆匆。

城主府大门口,一路顶着斗篷从街上冲回来的纪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随后连忙掏出帕子,给身后湿答答的简墨离擦拭。

简墨离目光微闪,把滴水的斗篷交给下人,一边忍着浑身湿透的冰凉一边享受着纪宁难得的温柔。

其实……她可以内力烘干来着。

……

紧随纪宁两人之后,府门口,两位公子缓缓走来。撑伞的清俊男子牵着身旁的可爱男孩,唯美的好似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正在给简墨离擦雨的纪宁目瞪狗呆,愣愣盯着长得和他家妹妹真的有点像的兄弟二人,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了。

虽然听风鸣她们说过了,但亲眼看到面前这兄弟二人,还是忍不住大吃一鲸。

打个仗还能碰到失联多年……哦不,是从未联系过的表哥表弟,凰儿这运气也真是不赖嘛!

瞧这长相,说三人之间没有点关系他都不信!

“宁郡侯是来寻凰王的?凰王方才在主院与诸位将军议事,此刻应该还在,宁郡侯走进去便能看到。”

月浮生走到府门口,牵着月浮屠稍稍退开一点,以免伞上的雨水溅到纪宁两人身上。

说完笑意温润的朝着纪宁微微颔首,随后望向他身后的简墨离开口道:

“简少主,许久不见。恰好有些要事与简少主相商,若是宁郡侯没有什么急事需要简少主,不知可否通融片刻?”

他这简单的问候和疏离的称呼,也是在让纪宁安心,以免和简墨离产生什么误会。

纪宁闻言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朝着月浮生开口道:

“我当然没什么急事,你们有什么要紧事就赶快去谈吧,别耽搁了。”

妈耶!

瞧瞧!

什么叫世家公子?

这就叫世家公子!

那什么许梦诺啊、什么胡笛啊,跟面前这男子比起来,那简直是没法比!

纪宁心里对月浮生的好感度蹭蹭蹭的就刷了上去,转身朝简墨离交代一声后就跑向主院,找他家母王大人去了。

简墨离满眼柔情的看着纪宁跑开的背影,随后转身望向月浮生,语气倒是没有对旁人那样的冷漠。

“你既叫我一声简少主,那我是否还要回你一声月少主?”

话落,月浮生倒还没有开口说话,一旁乖巧了许久的月浮屠就鬼精鬼精的开口道:

“墨离姐姐如今有了心上人,可不得避嫌着点?更何况那宁郡侯是凰表姐的哥哥诶,哥哥自然不能让他多想了去。”

简墨离闻言也被月浮屠一番话逗笑了,开口叹了句“人小鬼大”,熟稔的语气可见其交情匪浅。

月浮生看了月浮屠一眼,无奈的摇摇头,随后望向简墨离笑道:

“好友多年,难得见你红鸾心动,哪里能扰了呢?你若真想客气些,称我声月少主,我也是受得住的。”

十大隐世家族,自然牵连不断。简氏家族与月氏家族交好多年,他和简墨离也算是从小就相识的挚友了。

在勾心斗角纷争不断的隐族里,能一直保持着这么一份淡如清水的交谊,也算是难能可贵。

简墨离笑着摇摇头,接着他的话道:

“许久不见,月少主当真是愈发的客气。小宁不是小肚鸡肠的男子,你我之间纯粹友谊,倒也不必如此刻意避他。”

月浮生闻言一愣,想想无意间看到纪宁和破晓成员打得一团火热的模样,随即也笑道:

“宁郡侯是个性情中人,倒是我拘束了,墨离不要见怪才好。恰好此时凰表妹也在城主府中,有些事涉及颇广,还得与你交代清楚,你也好支会简族一声。”

说到这里,月浮生的笑意也淡去不少,眉宇间略有些愁态。

简墨离闻言也收敛了神色,试探性的开口问了声:“单氏家族?”

月浮生点头不语,简墨离见此也不再多问,迈步跟着他们兄弟二人朝纪凰暂住的院落走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湿透的衣袍瞬间干透,在微微冷风中飘起浮动。

……

城主府,东南方的小院虽然装饰简单,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到底是胜在了静谧。斜风细雨中雾气缭绕,仿若世俗外的归隐之居。

窗边,一身白袍的御弈卿盘腿坐在榻上,星瞳紧紧盯着桌上大小不一的木块和样式各异的工具,谪仙似的的俊逸面容上就差没写俩字——懵圈。

只见他掀眸看了看桌上那个精雕细琢的自己,深呼一口气,伸手拿起了一块中等大小的木料,还有一把稍大些的塑形刻刀。

一刀干净利落的划下去,原本四角圆润的木料瞬间出现一个略显单一的切面。被切下的边角掉落在桌上,敲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若是此刻有懂木料的人在这里看着,必然是一阵心抽肉疼。

敲你马!

这是最名贵的海南黄花梨啊啊啊!还是品质上乘的那种啊啊啊!

仅仅是这一刀下去的边角料,都够寻常人家大半年的生活开销了啊!

这败家玩意儿!败家!真败家!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邪王府的马车都是纯粹由檀木打造的吧?光是从车身上随便扣下来一块,也不止万金之数了吧?

那这么看来的话,纪凰这揽月之主也不是白当的。

手握天下经济命脉,这么几块小木头,还不是任由她家夫君大人开心?

一旁批改各种战事公文的邪王殿下时不时从公文堆里抬起头,见她家夫君没有割到手之后才又放心的低下头去继续工作。

至于那些残缺到没眼看、甚至不能称为木雕的木雕?

嗯,夫君说哪个是她,那就哪个是她。

纪凰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随后继续埋头处理公文。一改平时的懒散随意,认真起来的她真的自带气场,震慑心魄。

一旁,雪白的巨鹰哪怕收起锐羽,也依旧占据了半张案桌。歪着脑袋眨着鹰眸盯着纪凰,乖巧到就像一只大型飞宠。

由于今天下雨,肉团子就算再想出门浪,也是不太可能会去的,毕竟翅膀被打湿之后会影响它飞行。

然而至于这一坨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无害,详情请参考上一场两国大战以及前段时间的西玖帝都篡位动乱。

万鹰之神这个自古流传下来的封号,怎么说也不是能白叫的,不是吗?

左看看爹右瞄瞄娘的肉团子在房内飞来飞去,展开后足足有一米长的双翅四处扑腾,自然也就免不了扇落一些摆件。

已经习惯那些噼里啪啦响声的爹妈俩人,头都没动一下,继续忙着自己手上的活。

两人一鹰,分外和谐。

……

“启禀主子、主君,两位表公子和简门主来访。”

风啸站在房门外禀报完,听到房内响起脚步声后才继续道:“属下告退!”

房内,纪凰缓步走到御弈卿身边,微微俯身,低头看着他手里那已经有点成型的木雕,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阿卿确实是天资聪颖,一点即通。”

她不过才教了些基础,他就已经能雕刻得有模有样,这对于木雕初学者来说确实很不简单了。

御弈卿伸出手指摩擦着木雕小人儿的脑袋,颇为满意的放下刻刀,盘坐的双腿也撤开伸展。

纪凰悠然朝他伸手,御弈卿也毫不扭捏的伸手搭上,借着纪凰扶他的力气站起身,捶了捶僵硬发麻的脖子。

“阿凰,走吧。”

一个是简氏少主,一个是月氏少主,此时这两人一起来找阿凰,除了为单倾颜那点事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了。

纪凰闻言不急不忙,修长的手指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找准穴位按摩揉捏。

御弈卿惬意的眯了眯眼,半靠在纪凰怀里。夫妻俩以一种腻死人不偿命的姿势,慢悠悠的朝着客堂走去。

……

御天帝国,帝都,皇宫。

御书房内,几位保皇派的老臣被御锦枭召集在此,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坐在首位的御锦枭一手扶额,皱着眉头心烦意燥,用力直接把手上的信报甩出。

满室宣纸飘飞在地,随后一众老臣也立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齐声高呼:

“女皇息怒!”

自从齐王御锦佚重新挂帅之后,女皇这脾气就越来越阴晴无常。近段时间又不断传来西玖大胜北霄的消息,女皇就更加暴戾了。

北霄帝国一再战败认降,国内数不清的珍宝都赔给了西玖帝国,甚至还有边关几座城池也被迫划为了西玖国土。

如今西玖大有冲击第一帝国的趋势,已经严重威胁到御天帝国帝国之首的位置,也难怪御锦枭心里焦躁。

“息怒息怒!你们让朕怎么息怒?!现在怎么办?!难不成看着西玖一点点爬上来和御天平齐?!”

“这……”

面对御锦枭的暴怒,一众老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噤若寒蝉缄口不言。

“这……依微臣之见,西玖建国时短,纵使近年打了两场胜仗,也断然威胁不到我御天这泱泱大国,女皇不必太过忧心。”

一位老臣说完,御锦枭虽然面色依旧阴沉,但比起刚刚要杀人的样子已经好很多了。

“话虽如此,但那西玖纪凰统率神兵,终究不是善茬。她一日不除,西玖便猖狂一日!”

一说到纪凰,御锦枭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纪凰麾下那支破晓军队的真正实力,先后两场大战都无人知其底细。冒然与其敌对,确实不是什么好做法。

北霄那么作死,若是御天再像上一战那样保北霄,难免落了天下人的话柄。可若御天没有半点阻拦,西玖的发展趋势也着实让人紧张。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如果御天插手此事,就免不了整兵与西玖或者北霄对峙。到那时,身为元帅的御锦佚必然会借机夺去兵权,御天朝堂的局势就更难控制了。

真是……!进也难退也难!

御锦枭只感觉她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不耐的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她需要仔细想想究竟先怎么除去御锦佚这个大祸患,至于纪凰和西玖那边,虽然也威胁不小,但好歹还不急,可以先放一放。

……

第一百七十二章:赎金,西玖放人

南罡帝国,帝都,皇宫,太女东宫。

自从太女越阑出使御天重伤回国之后,整个太女东宫就陷入了忙忙碌碌的漩涡,直到近段时间才好了许多。

因为经过了将近四个月的休养之后,重伤的越阑终于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算是能下床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了。

四个月的休养时间,对于纪凰及她麾下那些变态训练过的下属来说,确实是长得不要不要的。要是让她们躺这么久,没病都要躺出病来了。

但对于越阑这种养尊处优、从小到大没怎么干过重活的太女来说,身体的恢复速度自然要慢上许多许多。

再加上南罡的太医也没有破晓屠生后援的医毒团那么专业,自然相比之下就耗了多出一两倍的时间。

熹微晨光中还夹着微朦的雾气,经过一阵春雨的洗刷,这段时间的空气确实更加清新,呼吸间都能带来一种浑身通透的舒畅。

越阑裹着厚重的披风坐在宫内花园的凉亭里,用药吊了几个月的身体单薄许多,苍白的脸庞甚至隐隐透出几分青色。

才四月时间,仿佛苍老了四十岁。

“太女皇姐!你怎么在这里坐着?那些伺候你的宫侍们呢?!居然让你坐在这儿吹风,真是该死!”

不远处一名绿衫男子匆忙走向凉亭,身后还跟着数名宫侍,一见便是在宫中地位不低的主儿。

越阑苍白的脸庞扯开一抹笑,冲着绿衫男子开口道:

“是我下令让他们退下的,太多宫侍们跟着反而拘束。对了,皇弟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望皇姐?”

越溪和她是一父同胞的亲姐弟,关系比起皇室其余皇子皇女来说自然是好上许多。

她重伤的这几月里,不少兄弟姐妹们都想着怎么把她从太女的位置上推下来,估计也只有越溪这个弟弟是真的担忧她了。

她们二人的父君是重臣之子,所以这么些年才稳坐皇君之位。哪怕她离开朝堂几月,也没有出现太大动荡。

越溪一直都是宫里最难见到的皇子,向来深居简出,极少在外人面前露面。除了去御天出使的那一趟之外,好似连宫门都很少出。

在越阑心里,越溪这个弟弟一直都是个规规矩矩的男孩子。哪怕偶尔有些表现出一些好奇活跃,也实属男儿家正常的兴趣。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越溪并不是很少踏出宫门,而是他踏出宫门时,许多人都不知道罢了。

越溪听了越阑的回答后才消了气,提着衣角踏上凉亭的三层阶梯,走到越阑面前坐下道:

“刚刚去父君宫里请安出来,听闻皇姐好了许多,皇弟特来看看。另外还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与皇姐听。”

越溪说到这里一脸纠结,皱着眉抬头看了越阑一眼,一副想要叹气的同情神色。

越阑心里一突,却还是朝着他递了杯茶,声音虚浮的开口道:

“皇弟但说无妨。”

看他这神情,必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只是不知究竟能坏到哪去。

越溪轻轻敲打着杯盖,叹了口气后低垂着脑袋,尽量不去看越阑那还很苍白的脸色。

“方才皇弟去给父君请安,母皇恰好也在。无意间听母皇和父君有些争执,似乎……似乎欧阳家族会派家主一脉的嫡系子女前来接任太师之位。”

越溪虽说背地里有不少小动作,但对越阑这个向来护着他的姐姐却还是有几分真心关切的。如今听到了有关太师的消息,自然也不太舒服。

欧阳家族上一次派来的太师那么不把他们南罡皇室放在眼里,甚至还拿皇姐去挡剑。这样的人本该受到重惩,而欧阳家族却只是把人召回去了,给了南罡一个“族内自会施以惩戒”的答复。

惩戒?呵!说得大义,但等那欧阳涟风、欧阳涟雨姐弟俩回去之后,到底受了几分罚又有谁知道?说不定只是面壁思过小惩小戒呢?

他们南罡的太女性命垂危,而这一切的肇事人却仍旧逍遥快活。如今皇姐好不容易快恢复了,她们还要再派人过来接任太师之位!

太女之位是什么?那是一国正二品的文臣之位啊!是太女导师的职位啊!

欧阳家族这番举动,完全就是没有把南罡放在眼里!什么隐世家族!隐世家族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越溪越想越气,对隐世家族的厌恶可谓是达到了顶峰。但无奈他一个男儿家没有能力反抗,再怎么不爽又能怎样呢?

与其说他厌恶隐世家族,不如说更多的是他惧怕隐世家族,惧怕未知的危险。

毕竟那样一些从太古蛮荒部族征战开始后就一直屹立于天下而始终不倒的家族,就像盘旋在未知领域的恶龙一样,让人摸不清底细却只能卑微仰望。

越溪是如此,越阑亦然。

“罢了……总是斗不过的,便顺了她们的意思去吧。以后你勿要惹上了那新来的欧阳家族之人,否则我这个做皇姐的无用,也难以护你……”

越阑一番话,说得越溪心里很不是滋味。总之不甘、委屈、憋闷……各种情绪交杂,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

西玖帝国,樊城。

苏桓守在城主府大厅里,下方一排排坐着的赫然是西玖的一众将领。

而在大厅的中央,几名身着北霄官服的人就显得格外心酸凄凉。

想想两年以前,她们哪次进西玖国界的时候不是被当成座上宾一样供着的?这才短短两年时间,风水轮流转也转得太快了吧!

这几名北霄来使都到了好几天了,但北霄的太女和大军至今还西玖被扣留着。原因无它,只是因为交来赎人的货物还没让她们邪王殿下过目,所以西玖将领们没一个敢先开口说放人。

废话!也不看看在这战场上真正主事的是谁!

如今凰王殿下有事在身无暇顾及此事,除非邪王殿下亲自开口,不然还有谁有资格处理战俘?!

“末将参见邪王君!”

眼尖的苏桓一眼就看到朝大厅走来的御弈卿,连忙站起身抱拳行礼。

其余将领也纷纷跟着起身行礼,为自己刚刚内心的哔哔又补上一句:

嗯,她们倒是忘了,除了邪王殿下之外,邪王君好像也一样有裁决此事的权利。

毕竟嘛……大家都心中有数,就算邪王君现在一剑把那北霄太女给捅了,邪王殿下也一定没有半点异议,反而会问邪王君捅人累不累。

哎!牙口好酸!

御弈卿踏步进来,朝着众多将领微微颔首,走到首位掀袍坐下。

众位将领随后也纷纷回到位置上坐下,一副等着他下达命令的模样,面对御弈卿时可谓是拿出了面对纪凰态度。

北霄来使看到一名男子就这么坐上了首位,心里自然是各种想法都冒出来了。觉得这男子太过放肆,却也不敢多说。

没看见西玖那些将领对这男子恭敬的像什么似的吗?如今她们北霄是西玖的待宰羔羊,哪还有胆子多管西玖的事?

御弈卿冷淡的眼神从厅内扫过,视线定格在厅中那些箱子上。

弑月站在御弈卿身后,看到他的神色后立刻朝大厅中的北霄来使道:

“既然诸位是来赎人的,那就不要耽搁时间。北霄太女和北霄大军到底能不能安然回去,就看诸位箱子里的诚意有多少了!”

主母还在做饭等着他家主子回去吃,现在可没心思和这些北霄来使耗。

箱子里的东西够,带人滚出西玖国界;箱子里的东西不够?抱歉,连箱子带人,全部留在西玖吧!

弑月话落,厅中几名北霄来使一个哆嗦,连忙手脚利索的打开了堆了半个大厅的箱子。

刹那间,满厅流光溢彩。

饶是见惯了不少金银财宝、甚至还进过几次西玖国库的众多西玖将领,见到这么多稀世珍宝时都呆滞了一瞬。

这么多口箱子,里面随便拿出一样小东西来,便是价值不菲啊!

箱子里面不仅有稀世巧器、珍奇玉石、绝笔字画、古籍名册,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名但一眼便知价值连城的宝贝。

甚至连北霄帝国的星辰琉璃锦都又出现了三十匹之多,可以说是下了血本来赎人了!

哈哈哈哈!

还是她们邪王殿下好本事!将偌大的北霄帝国压榨到掀老底了!

首座的御弈卿淡淡扫了一眼那些东西,神色自若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波动,一双星瞳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半点思绪。

北霄拿来赎人的东西确实不错,但……里面有些看似花哨却不实用的东西,却不是区区北霄帝国就能拿出来的。

那是存在于古籍上各朝各代的物品,是早已沉淀在历史长河中的。虽然在如今已经价值不大,但做工也还过得去。

能拿出这样的东西顶上充数,想必也只有北霄帝国身后的向氏家族干得出来了。

嗯……有意思。

阿凰逼了这么久,终于逼出了第一个正面出现在俗世争斗中的隐世家族。虽然现今向氏家族的身份还未暴露,但想来也不远了。

隐世家族,隐匿了这么久,也该现世了。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一个一个,都该逼出来!

既然这天下动乱将起,那他们便搅乱这天下!既然这天下有人不容他们,那他们便先一步处理了这些人!

既然躲不掉,那就迎面战!

阿凰说过,深渊之底,必有曙光!动乱天下,不破不立!

御弈卿虽然心里已经酝酿起滔天风暴,但面上依旧不显露分毫,让西玖将士收下赎金之后转向弑云道:

“带北霄来使去找风鸣,你们亲自送北霄诸位客人离开。”

一个“送”字,虽然客气,但跟了御弈卿许久的弑云又怎会不懂其中的意思?

务必亲自看着所有北霄帝国的人滚出西玖国界,一个不漏!

“是!”

弑云弯腰行礼后疾步离开,厅内的众位北霄来使心里松了口气。连忙朝着御弈卿以及众多西玖将领行了个礼,小跑着跟上弑云的脚步。

以苏桓为首的一众将领看着弑云领着北霄来使离开的背影,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出征数月不曾归家的思念也齐齐涌了上来。

排排坐的将领中,脾性最为直接的肖岩激动得一身腱子肉都在微微颤抖,赶紧的朝着御弈卿问道:

“邪王君,咱们……咱们是不是可以班师回朝了?!”

她都近四个月没有见到家中夫儿老小了,自然挂念得紧。而且听闻帝都城大变,也不知道究竟情况咋样,家中有没有收到波及啊……

在肖岩旁边,苏桓、孙泽、肖尺几人骂骂咧咧,异口同声朝着肖岩道:

“没大没小的!跟谁咱们咱们的呢?!”

邪王殿下那护夫成狂的性子,肖岩这家伙居然敢和邪王君称咱们,真是欠训了!

不过几人虽然骂骂咧咧,但眼里的笑意也是藏不住的,估计都是恨不得飞回帝都去了吧!

御弈卿淡笑一声,顺着肖岩刚刚的问话开口答道:

“女皇圣旨早已到了边关,只等边关之事了结,大军随时可以班师回朝。诸位将军下去准备吧,三日之内,动身返程!”

话音刚落,整个大厅一片沸腾。

向来在帝都不苟言笑的诸位将军,此刻开心得像群傻子……呸!开心得像群孩子,连忙朝御弈卿行礼,蜂拥着冲向军队驻营。

至于干嘛去?

废话!当然是整兵去!早收拾完早回家啊!

大厅内,御弈卿看着一个个跑出去的身影,淡笑的面容始终未变。

向氏家族插手其中,西玖军队已经不适合参与此事了。至于北霄帝国剩下的麻烦,就交给他和阿凰处理吧!

他看得出来,他的阿凰对严宇华动了杀心。

不管是北霄两次发兵进攻西玖,造成西玖边关百姓流离失所,母王和一众将士负伤;亦或是许忠义在西玖帝都谋划篡位,险些伤了帝都那些家人。

这些事情,一件一件,都碰到了阿凰的底线。

北霄帝国,必须覆灭!

……

第一百七十三章:震撼,班师回朝

短短的半月时间一晃而过,天下格局却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西玖的迅猛崛起,破晓神兵愈发不可侵犯的威严信仰,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天下人的固有思维。

如今势如破竹无往不利的破晓,一如当年横空出世强势拓扩的揽月屠生,深深地震撼着世人。不管是弈凰还是纪凰,都以一己之力创惊世之举,以不可阻挡之势傲立巅峰。

这种震撼,直击灵魂,经久不散。

……

西玖帝国,帝都。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四月的天早已让西玖帝都换上了清新绿装,毛毛细雨飘洒而下,空气都是让人舒适的恰好湿润。

清晨,帝都城内是一片蒸腾雾气祥和安乐,帝都城门是一群紧张期待翘首以盼。而帝都城外,则是日夜兼程归心似箭。

踏上了久违的帝都城界,看着路边葱葱郁郁的青草树木,班师回朝的西玖大军终于有了沉甸甸的归属感。

终于回家了……真好!

西玖大军后方,破晓军并未像上一战那样直接回曼城,而是跟着大军来到了帝都。

在其余西玖士兵羡慕崇拜的同时,鲜少这样集体踏进帝都的破晓屠生成员也有些兴奋。

自家主子的舅母真是太太太太太体贴了!特意发了一道圣旨,宣召破晓大军来帝都玩几天。

一般来说,哪怕是驻守在帝都城外总军营的西玖大军,无召也不得踏进帝都半步。正规军队如此,那就更别说是王爷封地的私军了。

就像一个多月前沐青杉带兵帮助沐嫣桐逼宫篡位一样,不管带私兵进入帝都是为何,天子脚下都不许有丝毫放肆!

只要私兵进城,当按谋逆篡位之罪处置!轻则流放边塞,重则诛连九族!

像沐瑾宣这样下旨让纪凰带破晓军进城的特例,可是前所未有的。

也正因此,足以可见破晓军今后在西玖的地位。

这支军队,已经不是普通的城兵私兵可以比拟的了;这支军队,是西玖的守护神!

……

帝都城门,以沐瑾宣、纪宸竹、晨泽语等人为首,翘首以盼的文武百官、将领家属、寻常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大军的回归。

终于,在这样期待值爆棚的注视下,一道白影划破天际,以锐利之势俯冲直下,盘旋在帝都城外的这片天空。

“桀!”

万鹰之神的鸣啸伴随着马蹄踏动的声音响起,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军队整整齐齐的朝着这边涌来。

在装束统一的十几万西玖士兵的映衬下,一支三万人的军队格外引人瞩目。

她们没有像西玖士兵那样穿着棕色盔甲,而是集体的一身浓墨漆黑。清晨的阳光撒在她们身上,尽数沦为背景陪衬。

这群人,好似午夜蔓延无边的黑暗桎梏,又像破晓即将来临的希望曙光。

强大至极,危险至极!

军队前方,领头的人一身银甲,在漆黑的军队映衬下亦是格外显眼。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长相,但围在城门的众人就是有这么一种直觉——那人一定是邪王殿下!

那样的一身散漫慵懒、那样的一身桀骜狷狂、那样的一身逆天锋芒、那样的一身……宠夫成狂。

这种时候骑在战马上还敢抱个男子的人,估计除了她们邪王殿下之外也是没谁了。

这种时候能坐在邪王的战马上、且靠在邪王怀里的男子,估计除了前段时间失踪的邪王君之外也是没谁了。

……

黑压压的军队不断靠近城门,守在城门等候许久的将士家眷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先后涌上前去,在队伍中寻找他们心心念念的身影。

军队里的将士看到那些或欣慰或欢喜或感动的熟悉面容,心里自然是柔软成一片。但碍于此刻仍旧在军队中,还要继续保持着阵型。

以纪宸吟为首的征战将领翻身下马,领着身后十几万大军站在沐瑾宣面前,齐齐抱拳高声道:

“西玖大军战胜归来,请女皇阅兵!”

话落,在她们身后的十几万将士也立刻半跪行礼,高呼万岁。

“好好好!西玖能有今日,多亏众位将士热血奋战!朕,在这里谢过众位了!”

“自即日起,所有征战将士休沐五日、赏银百两,特许将士家眷进入军营探看!”

十几万将士的呼声让沐瑾宣倍感欣慰,由衷的道了谢之后吩咐众位将军带大军回军营。

“我等叩谢女皇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又放假又赏银的优待,让许多将士一阵激动,连忙叩谢她们的女皇陛下。

纪宸吟见状也朝沐瑾宣抱拳,满含柔情的望了一眼沐瑾宣身后晨泽语,随后转身带兵回营。

大军离开后,原本黑压压的背景板也没有了,只剩下纪凰率领的破晓军更加显眼。

纪凰见此挑了挑眉,牵着御弈卿率领破晓军所有成员翻身下马,列阵走到沐瑾宣面前。

“臣女(臣君)率破晓军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纪凰和御弈卿朝着沐瑾宣抱拳行礼,在两人身后,破晓成员也一改往日的嬉闹,神色肃穆的随着一起抱拳。

“破晓军随吾主、主君,参拜女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是行礼,但破晓军所有人如同纪凰和御弈卿那样,只是垂首抱拳,膝盖不弯分毫。

破晓军,跪天跪地跪父母!

除此之外,只跪主子和主君!

整齐划一的呼声响彻帝都城上空,这一刻,所有帝都百姓都沸腾起来,先后涌向早已挤得难以落脚的帝都城门。

她们知道西玖的守护神,来了!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但见到这一幕之后,沐瑾宣还是难掩神色里的震惊。直到一旁的沐梓泫撞了撞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朗笑道:

“好你个凰丫头!要不是帝都分不开身,舅母真想去边关看看你率领破晓军把敌军打得溃不成军的样子!”

说着说着,沐瑾宣的手也拍上了纪凰的肩膀。那激动的样子,让纪凰毫不怀疑要是再来一战的话,她这舅母还真有可能跟着大军率兵亲征。

纪凰瞥了一眼肩膀上的大蹄子,小眼神唰唰唰的染上了几分嫌弃,和一旁纪宸竹怀里的沐梓佑有得一拼,但在外人面前还是非常给面子的回道:

“幸不辱命,西玖大胜!”

一向心宽的沐瑾宣自觉忽略了她家凰丫头和小十八的嫌弃巴巴,依旧笑得开怀,领着纪凰边进城边道:

“你和弈卿小子先带着破晓军回王府休息休息,沐浴更衣。宫里特意为你们准备了晚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今儿个晚上我派人到邪王府接你们,凰丫头你可一定得到场,听到没?!上一次的接风宴你就不在,我夸人都不知道找谁夸去……”

……

在沐瑾宣这个三岁家长不停歇的念念叨叨下,纪凰和御弈卿终于带着一众破晓成员到了邪王府,纪宁和晨泽语也跟着一起进了府里。

把人送到邪王府大门口的沐瑾宣依旧还不依不饶的嗡嗡嗡念叨着,在纪凰一再保证绝对会出席晚宴之后,她才依依不舍的带着众人回了宫。

纪凰敢保证,若不是要回宫筹备晚宴的大小事宜,这三岁舅母绝对会赖在她府上不肯走。

……

又哄又踹的搞定了沐瑾宣之后,纪宁连忙一关邪王府府门,长吁一口气之后极其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嫌弃道:

“这舅母,真是越来越不像个大人了!”

和纪凰、御弈卿一起坐在石桌边的晨泽语看了眼纪宁,巨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你这小子,怎么说你舅母呢?没大没小!”

晨泽语说完,纪宁连忙耸拉着脑袋坐过去,讨好的笑着道:

“矮油!知道了知道了,孩儿不嫌弃舅母不就是了嘛……”

晨泽语瞥他一眼,眼神环顾四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开口问道:

“墨离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该不是这小子半路把墨离给甩了吧?

纪宁看他家父君这一副“你别欺负人家墨离老实”的表情,简直是欲哭无泪,连忙开口道:

“班师回朝时墨离说有事在身,得先回家一趟,这才没有一起回来。父君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凰儿和弈卿嘛!”

一旁被纪宁点名的纪凰和御弈卿神同步抬头,看了看纪宁委屈巴巴的神色后才齐齐点头,表示确实是简墨离有事离开了。

西玖大军班师回朝,两国大战拉下帷幕。但单氏家族不死蛊一事却事关重要,让月氏家族和简氏家族不得不再次重视起来。

简墨离和月浮生身为两族少主,自然是要赶回族里详细上报此事的。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幸亏简墨离那货必须得回简氏家族一趟,否则一路回帝都半个月时间,还指不定会被自家母王揍成啥样呢!

在自家哥哥抵达边关之后的那段时间里,简墨离只要在自家暴躁母王的监视下敢和自家傻哥哥有啥亲密举动,那是一定会被请过去谈谈人生的。

这种情况下,简墨离面对自家母王自然不能还手,只能躲闪挨揍。短短几天就被揍胖一圈,简墨离也是很惨了。

一想到简墨离的惨状,纪凰只能一脸喟叹的啧啧两声,内心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有了纪凰和御弈卿的承认之后,晨泽语才收回了放在纪宁身上的扫视眼神,目光柔和的询问纪凰和御弈卿在边关那些大大小小的事。

纪宁坐在一旁弱小无助且委屈,感受着这明显的差别待遇,内心流下了两行面条泪。

……

到了邪王府的三万多破晓屠生成员也瞬间集满了整个邪王府,在府里上蹿下跳,各自找好房间后聚窝打地铺。

纪凰的邪王府虽然很大,但房间还没有多到足够三万多人居住的地步。所以这三万多成员想赖在自家主子府里睡几天,自然得拿出看家本领来——抢地方,抱棉被,打地铺!

至于最后手脚比较慢以至于没抢到窝的几千人,只能乖乖去帝都里的揽月楼、揽月阁、揽月殿等等揽月分部借宿了。

当然,揽月分部的成员们也秉持着她们雨凝护法教导的“亲姐妹死里坑”的原则,把来借宿的那群家伙疯狂压榨,集体分配到后勤部刷盘子洗碗搓衣服搬东西去了。

嗯,可以说是很塑料的姐妹情了。

……

第一百七十四章:宫宴,相亲孽缘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天色渐晚,邪王府里却依旧一片欢腾。

原本已经聚集在一起准备开饭的破晓屠生成员却被沐瑾宣身边的宫侍拦住了,忍着饭菜的诱惑听着宫侍跟她们两位首领哔叨。

……

“奴下见过风鸣首领、风啸首领,还请两位首领快些整兵吧,过会儿随着邪王殿下和邪王君一同进宫。”

“为什么要进宫?女皇可还有别的吩咐?”

“不不不!风鸣首领多虑了!女皇只是想让破晓军的众位英豪随邪王殿下一同参加晚宴罢了!”

“什么?!让主子带破晓军所有成员一同进宫赴宴?!”

风鸣有些惊讶于面前宫侍传来的旨意,转头扫了一眼挤满了整个邪王府的破晓屠生成员,有些为难道:

“女皇特例准许破晓军入京游玩几日已是极大的恩赐,破晓军成员众多,集体赴宴怕是不太合适吧?”

这么多人一起去,还不得把晚宴现场给挤满了?再说了,她们都已经准备好开饭了,浪费粮食不太好吧……

嗯,说到底,其实风鸣更纠结的是已经做好的饭菜。

“风鸣首领无需担心,女皇连续敞开了倚梅院、清竹院、幽兰院、皓菊院、沁馨园、丝风园、攸钿园、畅柳阁、繁酝楼九处宫宴场地,席位绝对只多不少!”

呃……

听到这里的风鸣风啸已经找不到话来拒绝了,只能嘴角抽搐的点点头,让人送无比热情的宫侍出府。

连开九所宫宴场地,她们家主子的舅母也忒豪气了吧……

宫宴场所,顾名思义就是为了召开宫宴而建造的宫苑。虽然平常也作一些观景散步之用,但主要还是为了宫宴。

一般的宫宴只会开放一处宫宴场所,哪怕是像去年御萦雪及冠之时,御天帝国广邀天下各势,来宾近两万人之多,也只开了三处宫宴场所。

好家伙!这次为了让破晓大军全员赴宴,主子家的舅母连开九处宫宴场所,这也太给她们破晓军面子了吧?!

这真是……不去都不合适啊!

风鸣、风啸连忙带着带着激动巴拉的其余成员麻溜的收拾桌子,把饭菜都放回厨房里去,留着明天早上热了再吃。

另外还稍微有点义气的找了几个人,去揽月分部通知其余没抢到地铺的崽崽们,准备进宫去吃穷她们主子家的舅母。

……

夜幕降临,皇宫里却如白昼般明亮。雕栏玉砌楼阁蜿蜒,走几步就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简直闪瞎了赴宴宾客的眼。

她们记得……原先的宫宴是点灯来着吧?

咋一到邪王殿下这儿,就改摆夜明珠了呢?

女皇陛下,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不过众大臣转念一想,西玖如今这么强这么壕是因为谁?

妈耶……想到这里,原本觉得沐瑾宣巨偏心的众人齐齐闭嘴,心里哔叨着:

嗯,待遇和能力是对等的!

不敢再多想的众人连忙纷纷入席,趁着几位大佬都还没有到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疯狂客套。

场内众多武将,尤其是此战中随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带兵出征的将军,简直就成了全场的香饽饽。

这些香饽饽被扯着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甚至还被打探家里有没有待嫁的公子待娶的小姐。就连肖岩家里那略有些壮硕的儿子,都被列入了许多官员女儿的相亲对象里。

嗯,面对这样的热情似火,苏桓、肖岩、孙泽等人内心毫(仿)无(若)波(哔)动(狗),甚至有点想去城外军营练兵。

……

晚宴场内,九处宫宇院落齐开,连路的夜明珠照亮了这一片夜空。

畅柳阁作为九处宫宴场所中春景最为怡人的去处,自然也少不了众多世家夫郎公子的青睐。

……

“允安,若我记得没错,上一场接风宴,邪王殿下是没有出席的吧?你猜此次接风晚宴,邪王殿下会不会出席?”

稍微活跃些的男声响起,虽然话里满是对纪凰行踪的在意,但语气里却也实实在在的只有崇拜与敬仰。

一旁的青衫男子看了看开口问话的蓝袍少年,思索片刻答道:

“上一次邪王殿下是身在封地,所以未曾参加。此次邪王殿下就在帝都城内,应该是会来参加的吧!毕竟女皇陛下都亲口说了,邪王殿下才是此次晚宴的主要人物。”

青衫男子边走边说,转眼看了看手上晃动柳条的蓝袍少年,继续笑着开口道:

“听闻母亲说李伯母有意让你与那晚平定帝都之乱的英豪女子结交,你最近都未曾与我们出来游玩,可是忙着结交此人去了?”

江允安说完,揶揄的望向身旁甩着柳条的李默书,语气里倒是难以掩饰的有些好奇。

在两人身后,不少世家公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情绪都激动了不少,明显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

李默书闻言撇了撇嘴,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这么揶揄调侃自己,赌气的把手里的柳条甩到一边的草地里,闷闷不乐道:

“还说呢!都怪那人,害我被家里父亲母亲逼着学习掌家之道!”

看到他这满脸的气恼样子,江允安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仔细认真的问道:

“为何要学习掌家之道?是那女子究竟是谁?这是她要求的吗?”

虽然男子是该学习些掌家之道,将来嫁人后也能在妻家帮衬一二。但这样被紧逼着学,也确实是有些不合适了。

更何况默书是家中嫡出幺儿,母亲李连华又是当朝正二品兵部尚书,从小便是被宠着惯着长大的。父母二人一下子都逼着他学习掌家此等枯燥之事,难免引发他的逆反心思。

李默书本来就委屈着,一听江允安这问话更是来气,气冲冲答道:

“我压根就没见过那女子!更别说什么人家要求的了!”

“母亲说那人是邪王殿下的下属,勇猛善战,前途必然不可估量。而且她去打探了一二,那女子至今无夫无侍,又是个性格老实的,她觉得可以让我托付终身。”

“你说这么个见都没见过的人,让我怎么托付终身?而且据旁人说那女子对夫郎都没什么要求,就喜欢性子稳会持家的男子。”

“说得倒是简单,可你说她要是真的没什么要求的话,能至今还未有半房夫侍吗?”

“母亲也真是的!为了人家随口一句话,让我跟着父亲学了许久,还请了三名教导公公早中晚的在我耳边念叨,我都快愁死了!”

李默书说完,脸上那满满的衰气简直是生无可恋一词都不足以形容。

江允安听完也知道了个大概,哑然失笑道:

“罢了罢了,伯母伯父也是为了你好。更何况多学些掌家之道也并非毫无用处啊,将来总会有需要用到的时候嘛!”

默书的母亲素来眼界高,对默书又很是疼宠。能被她瞧上的女子,应该也是个不错的吧!

李默书一听江允安这话,瞬间就更郁闷了。

旁人劝他也就算了,允安可是他最好的兄弟,居然也在这里劝他……反正他是不知道那女子有什么好的,还没见过面就把他害得这么惨!

真希望立马有个男子嫁给他,也省得自己再在家里遭罪,学那什么掌家之道!

江允安见李默书脸色不爽,自然也没有说下去。正当他准备换个话题的时候,他们两人身后的一名公子柔柔开口问道:

“邪王殿下最为重视的下属不是那破晓军的风鸣首领吗?难不成默书哥哥的母亲想……?”

这名男子话还没说完,李默书连忙开口打断,略带上了几分不耐道:

“风鸣首领今日才随邪王殿下班师回朝,怎么是前段时间平定许家乱党的那女子?杨家公子可切莫再胡言了,毁了风鸣首领的名声,可不是你我一介闺中臣子可以担待的!”

他都摆明了不想提这事儿了,这杨思卿还在旁边问,真是没个眼力见儿。

再说了,以风鸣首领如今的实力与成就,哪怕还未曾封官拜爵,地位都不低于他的母亲。要是让嘴大的公子夫郎们听到杨思卿那番话,还不得又在背地里议论纷纷?

他承认母亲确实想要给他找个好妻家,但那也一定是找的人品可靠门当户对、将来能与他和谐共处的那一种。

风鸣首领的身份,要是他们李家牵扯上去,还不得被人背地里指指点点骂攀高枝?

许是看出了李默书的厌烦,杨思卿撇了撇嘴,也没敢再提及风鸣,继续端着一副腼腆柔和的样子,朝着李默书问道:

“是思卿愚钝了,多谢默书哥哥提醒。只是思卿倒很少听闻邪王殿下除了贴身的风鸣、风鸣两位首领外还有别的重用下属,不知道李尚书瞧中的那名女子姓甚名谁呀?”

他也不觉得就凭李默书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性子,能得到风鸣首领的青睐,只是顺道问两句确认一下罢了。

不过倒真的很少听说她还有别的下属,就是不知道究竟有几分本事,值不值得他去派人交好一二……

江允安和李默书并肩走在前排,转头看了杨思卿一眼,本能的有些反感。

这杨家的思卿公子,做派太假了些,而且似乎对邪王殿下的事有些过于关注了。

想到这里,江允安日有所思的移开视线,正想着抽个空提醒李默书离杨思卿远点的时候,只听他身旁的李默书已经是很不耐的开口道:

“杨公子的问题未免也太多了些吧?本公子只知那女子姓王,名一辰,其余一概不知。若是杨公子还想知道些什么,也不必来问本公子了,自己派人去打听吧!”

李默书说完,也懒得管杨思卿是个什么表情,朝身后的众位公子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直接挽着江允安朝着另一边的清静凉亭走去了。

杨思卿被李默书完全不给面子的做法激得一阵羞恼,面色涩然的看了看身旁眼神怪异的众家公子,跺了跺脚连忙跑开了。

……

另一边,凉亭里。

快步走了一路的李默书连忙撒开手,一屁股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也不管桌上的茶水干不干净,咕噜一杯子下肚。

在家憋了这么久的气,今天终于撒出来了一点,真爽快!

心情大好的李默书缓过气来之后又给江允安倒了杯水,可一转头却看到自家好友神色呆滞的模样,瞬间有些担忧的问道:

“允安,你怎么了?”

江允安涣散的瞳孔稍微聚焦了点,望向李默书缓缓开口问道:

“你方才说……那女子叫什么?”

李默书一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满脸茫然的如实答道:

“王一辰啊!”

他好久都未见过允安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了,仔细想想,允安上次这样已是一年以前了,那次好似是一个对允安极其重要的人不告而别……

……妈耶!

他母亲给他找的那个女子……该不会是……?!

李默书猛然换上一副哔了狗的模样,认真盯着江允安,半晌之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看自家好友这样子,多半就是了。

哭了……!这真是孽缘啊!

这世界也忒小了吧!

……

第一百七十五章:亮绿,江三公子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繁酝楼。

……

“四皇女、四皇婿、十七皇女驾到!”

……

“太女、太女君驾到!”

……

“女皇、皇君、十八皇女驾到!”

……

“凰王、凰王君、宁郡侯、九皇子驾到!”

……

随着一声声禀报,原本喧闹的宴场也安静了许多。端着酒杯四处游走的众多权贵纷纷落座,探头探脑的转左转右哔哔叨叨。

刚刚一大群四处闲逛赏景的世家公子、夫郎们也先后回到自家的席位,跟随着他们的母亲、妻主四处交际。

虽然虚伪,但达官显贵之交历来皆是如此,表面上看倒也莫名和谐。

……

沐瑾宣和纪宸竹端坐在首位,和晨泽语、纪宁、沐梓昕一起,兴致勃勃的听着一旁的纪宸吟详讲此次出征的大小战况。

嗯,当然是以讲纪凰为主。

以往的宫宴都是女皇一到场便正式开始,可这次不同。恐怕今儿个若是纪凰不到场,哪怕是午夜转钟了,这满场的人也谁都别想开席。

沐瑾宣偶尔抬个头,注意一下宴场内有没有什么反常情况,随后立刻全神贯注的听着纪宸吟讲去了。

说来纪宸吟的复叙能力也简直是堪比茶馆的说书婆婆们,讲得沐瑾宣几人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这热烈的氛围,让下方被众多官员们围着奉承的苏桓不敢上前打扰。

原本想要向纪宸吟汇报点军营事务的苏桓看了看上方的愉快场景,默默在心里为自己鞠了一把泪,盘算着自己的假期还够不够。

看凰王殿下和女皇陛下聊得这么开心,她还是不上去搅兴了。索性都是军营里一些小的琐事,她就多费点心思自己处理了吧!

没办法,谁让凰王殿下和邪王殿下都对她恩重如山呢!

苏桓在一群官员东一句西一句的夸赞下无奈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去找肖岩她们聊几句的时候,只见沐梓泫扶着苏品映朝她这边缓缓走来。

苏品映走得缓慢,手一直落在小腹上没曾移开。低头时那眼里深深的舐犊之情,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像沐梓泫的软乎娃娃,对他咿咿呀呀的挥臂。

扶着他的沐梓泫也不着急,低头看着满脸父爱光辉的他,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柔和。

他肚子里这个孩子,她们期盼已久了。

入东宫多年仍旧未有所出,他心里必然是不好受的吧?虽然她已经明里暗里拒绝了很多官员想要把家中公子嫁入东宫的示好,但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她身为一国皇储,注定不能后无所继。

这个孩子,也真算是她们二人的福音了。否则的话,她也不知她们二人还能在那些压力下扛多久……

想到这里,沐梓泫的眼底也染上一丝庆幸,望向苏品映的眼神愈发柔和。

只要有了后继之嗣,便再没人能以此事来插手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了。

苏桓看着她疼宠的儿子这么快就已经将要当爹了,一时间感慨万千。但她却没忘记自家夫郎刚刚还在向她哭诉儿子前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胎气大乱,自然得是麻溜的迎了上去。

“微臣参见太女殿下、太女君。”

婆媳归婆媳,母子归母子。但只要在皇室面前,不管什么关系都大不过两个字——君臣。

沐梓泫连忙伸出一只手扶起苏桓,另一只手继续扶着苏品映的胳膊,温雅开口道:

“婆婆不必多礼,请起吧!往日朝堂之上也就罢了,但今日是征战将领们的庆功宴。婆婆既是长辈又是功臣,小媳怎么敢受这礼?”

若不是她身为一国皇储,对君臣关系的遵守更为严苛,她哪里好意思受品映母亲的礼?

一旁的苏品映也是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只能用帕子捂着嘴,眼眶里涌上满满的水光。

他前段时间胎气动得严重,甚至险些小产,还幸亏有邪王君特地派人为他开药安胎。

但医师一再吩咐近段时间不可过多动作,只适合进补静养。所以就连今日白天里大军班师回朝时,他都没能亲自前去迎接。

虽然收到了府里父亲派人传来的消息,但他怎么都要亲眼来看看母亲才能放心,所以一直求着梓泫带他来宴场走走。

沐梓泫见他一再保证不会伤到自己和腹中胎儿,又担心他思念忧虑堆积成疾,只好心一软带他来看看。

若非如此的话,恐怕苏品映这一个多月里,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太女东宫了。

毕竟他前段时间情绪波动太大,忧思成疾不说,之后还在逼宫一事中被沐连城给惊到了。要不是揽月医师的医术了得,说句不好听的,苏品映肚子里这个孩儿怕是没机会看这世界一眼了。

也正因为御弈卿这派人为他安胎的举动,让苏品映和苏桓深深地明白:他们苏家,欠邪王殿下的太多太多了!

这一老一小的两条命,只能用苏家肝脑涂地的忠诚来偿还了!

苏品映伸手搀着苏桓的胳膊,手里的帕子不停抹泪,看得沐梓泫一阵揪心。

“早知如此便不该心软带你出来,快别哭了,仔细着身子。”

沐梓泫此刻简直是手忙脚乱,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同样手忙脚乱的苏桓。

然而很明显,苏桓也没啥子办法。婆媳俩对视着纠结半晌后,还是苏桓先满是心疼的开口道:

“小映啊,你先回宫去休息着吧!如今仗也打完了,等你身体养好了,有的是机会看到娘。”

苏桓话落,还不等沐梓泫顺杆接两句,苏品映就急忙开口道:

“不行,孩儿还想等邪王殿下和邪王君来,亲自向她们二人道句谢。”

“……”

苏桓听了这话欲言又止,想要继续劝他回去休息,却又觉得他留下的理由完全无法反驳。

一阵纠结过后,只能和沐梓泫交换了个眼神,无奈的答允了。

……

然而此时,被御弈卿留在皇宫内看守蛮夷荒地五万军队的那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同样接到了来自沐瑾宣的热情邀请。

于是乎,就有了下面这一幕……

“王一辰?!你丫的咋绿了咧?!”

这么标准的欠揍语气,不用猜都知道是谁了——雷宏堂主。

这次,一直站在雷宏旁边的雷禁倒没有和雷宏对着怼,反而是肉乎乎的娃娃脸皱成了个包子,盯了对面绿得闪眼的绿袍女子看了半晌,才表情诡异的询问道:

“一辰嗷,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

这傻了吧唧的货,可别是被绿了吧?

很明显,此刻不止雷禁一人有这想法。在浩浩荡荡的破晓军队伍中,哪怕是后方坐在马车里的纪凰隔着老远都成功被这闪眼的颜色惊到了,手里的灯芯糕啪嗒一声摔在马车底板上。

坐在纪凰身旁的御弈卿放下手里的书册,顺着她的视线抬头望去,自然是被那熟悉的亮绿色给吸引了视线。

“阿凰,回神了。”

御弈卿之前就看到过几次,早已习惯了这个色彩冲击,所以淡定的收回了视线。伸手捻起案几上瓷盘里的灯芯糕喂到纪凰嘴边,动作自然且熟稔。

星瞳潋滟,柔情似海。

纪凰悠悠的收回了视线,看着近在嘴边的糕点,唇瓣勾起缓缓张嘴……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湿润温热,御弈卿面不改色的继续看书,一副早就习以为常的模样。然而若是此刻光线稍微好些,便能发现他早已染上粉色的耳尖。

没办法,这也不能怪他定力差,只能怪他家妻主太邪魅。

每次喂她吃点东西,她都总要把他手指沾上的碎屑也舔个干干净净,有时甚至还……嗯,还如婴孩般吮吸他的手指。

在这样的撩拨下,他从最初的满脸通红锻炼到如今的面不改色,仅仅只是红了耳尖,这已经是非常厉害的抵抗力了。

纪凰一脸餍足的眯着凤眸,不过还是没能想出来那一坨绿色究竟受了什么刺激,干脆把头转向她家夫君,软糯糯的开口问道:

“阿卿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身为主子,应该多关心关心这些货。王一辰在曼城里可从来不穿这么……这么艳丽亮眼的颜色,向来都是一身棉麻长袍,老接地气了。

御弈卿闻言把视线从书上移开了一点点,望向纪凰淡淡问道:

“户部尚书江海涌,家中第三子,名允安,你可认识?”

户部尚书是正二品文臣,她身为西玖帝国的王爷,虽还没有及笄,未曾正式上过朝,但怎么说也是西玖帝国生杀予夺的王爷,应该会了解一些吧?

然而事实证明,御弈卿真的高估了他家妻主的记忆力。

“嗯?”

纪凰蹙眉回想了半晌,最后还是发出了一声单音节疑问。

看她这一脸懵圈的样子,御弈卿放下书册微微扶额。

……她身为西玖的王爷,竟然真的连正二品官员家里的嫡系后代都不认识?这女人真是……他都不知该责她处事散漫,还是该夸她心态平和。

想想他还因为嫁她为夫,特地去找了西玖帝都各世家权贵的资料信息,恶补了好一段时间。结果这女人倒好,说起西玖官员,知道的还没他多。

“那户部尚书江海涌,你可认识?”

她要是再敢说不认识,他可就真的没法聊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家夫君语气里深藏的无奈,纪凰立马狗腿的凑过去,揽上自家夫君精瘦的腰,摸着鼻尖乖乖点了点头。

御弈卿见状斜睨她一眼,不过星瞳深处却柔软一片。松下所有戒备靠在她肩膀上,放缓语速悠悠开口道:

“江海涌的夫郎为她育有一双儿女,女儿名江斯清,是江家嫡长女。儿子名江允安,是江家嫡三公子。”

“据揽月殿信息库的记载,江允安应该是名心思缜密的公子。自小随他的父亲一起打理江府上下,甚至许多地方让江斯清都自愧不如。也正因此,江海涌对他期望颇高。”

“出身不低、样貌不差、能力不小,自从江允安及冠之后,上江府提亲的小姐们就不在少数,然而所有提亲的人都被江允安一口否决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道歉,兄弟八卦

“随着江允安的年纪不断增长,排在他下面的庶弟都嫁出去了两名,他却还没有半点要出阁嫁人的意思,江海涌自然也有些焦急。”

“近两年因为江允安的事,户部尚书家的夫郎为此没少被后院那些侧夫们笑话。就连帝都内的许多夫郎公子也都拿此当饭后闲谈,只是没人敢当着江府人的面言说罢了。”

“或许是因为心疼父亲母亲的一片苦心吧,江允安虽然仍旧不太愿意提及嫁娶一事,但好歹也松了些口。”

御弈卿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走神,眉宇间染上几分凌厉。

他厌恶这个世界的不公,不想被这个世界同化,却也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所以他一步一步往上爬,试图站在足够的高度,去推翻他所厌恶的一切。

或许是她的平等尊重、她的细腻呵护、她的温柔信任……她的一切的一切,让他在她身边时感受不到这个世界带来的所有压迫。

可此时提及江允安,他才猛然想起这个世界依旧不公,他只是幸运至极的找到了一个能为他撑起一片新天地的她罢了。

他很难想象若是有一天,他的这片天地分崩离析,那他……究竟何去何从?

或许……他会继续往上爬,继续挣扎到足够的高度,然后推翻夺走她的一切。

最后……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摔得粉身碎骨罢了吧!

“阿卿,在想什么?”

纪凰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慢慢收紧,两人之间的的距离一再缩减,紧贴到仿佛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刚刚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疯狂决绝,让她有些害怕。不是害怕危险,而是害怕失去他。

御弈卿闻言收回思绪,淡然一笑微微摇头,继续开口讲道:

“那江家三公子江允安,最喜欢的便是自然的青绿色。我这般说,你可知晓了?”

也幸亏那江家公子坚持到如今,坚持到王一辰有能力回来娶他,否则这又是一对痴男怨女啊。

御弈卿刚才那些发散的想法也都被压回心底,云淡风轻的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纪凰听到他的话之后并没有回答,而是伸手钳住他的下巴。俯首一吻落在他眉心,动作轻柔却不容反抗。

还不等御弈卿反应过来,头顶便传来纪凰嘶哑低沉的声音:

“阿卿,你方才在想什么?”

虽然他现在与平常并无两样,但她方才分明看到了他眼底蛰藏的危险,那是一种……让她都觉得危险的危险。

说实话,她并不在意这危险究竟是对谁。因为不管她的阿卿想要做什么,她都愿意毫无缘由的支持他。但她在意……这危险会不会伤害到他自己。

这么久以来,纪凰头一次对御弈卿的实力有些无奈。

自家夫君太能干了,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御弈卿听到纪凰的问话,轮廓优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鲜少会用这样严肃凝重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一旦这样说了,那必然是心情不那么好的情况下。

被纪凰这么严肃的问着,御弈卿心里顿时涌上各种各样情绪。其中最为充斥胸腔的,竟然会是委屈。

“我在想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样在这样的世上继续存留。”

这样软糯委屈的语气,若是放在两年前,御弈卿是打死都不相信自己能说出这种话的。

说直白了,两国大战时,她的死讯真的让他战栗至今。哪怕如今活生生的她坐在他身边,他也总觉得有些不安。

纪凰闻言心里一阵钝痛,仿佛被人拿着刀子在心尖上捅一样。

也确实,垂眸看到他毫不掩饰的担忧后怕,刚刚那句话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把刀子,捅在她心窝里,控诉着她那时的不负责任。

她虽然考虑好了战场上的一切,却未曾考虑到身在家中的他。

帝都形势严峻,战场噩耗连连,他却还要死守在帝都为她坚持。哪怕她传回了安好的消息,可他怎么可能完全放心?

“阿卿……阿卿……阿卿……”

纪凰钳住御弈卿下巴的手也彻底松开,转而扶住了他的后颈。轻柔的吻不停落在他满是委屈后怕的脸上,爱意绵绵的呢喃轻唤里满是愧疚。

“……对不起!”

马车里只有纪凰一人不停的呢喃,最后全数化为一句道歉。

御弈卿被她猛的拽进怀里,鼻尖充斥着她身上的浅淡幽香,箍紧的双臂让他无力挣扎。

当然,也不想挣扎。

就在纪凰心疼到难以附加的时候,在她怀里的御弈卿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她的气息,伸手环上她的腰,抱得不比她松半点。

“阿凰,你我之间,不必道歉的。”

御弈卿趴在纪凰肩膀上,无处落下的目光顺着她的衣领看进去,恰好看到她锁骨上的某些红印和抓痕。

咳咳……!

再次红了耳尖的主君大人装作一副“这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淡定模样,伸手推了推纪凰,从她怀里退了出来。

嗯,随后继续装作不经意为她理了理衣襟,把衣领往上提了提。

就在纪凰有些愣神,准备低头看看她的衣袍哪里没收拾好的时候,红了耳尖的御弈卿连忙开口转移话题道:

“此事我不再与你作难了,但你需得记得前段时间在边关答允我的话。”

说到这里,御弈卿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大有“你敢忘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日后哪怕是一起死,也不要丢下他一人。

……

“阿卿别怕,阿凰以后再不和阿卿分开了,好不好?”

……

纪凰闻言也没心思再去管自己的衣袍有什么问题,想起自己在边关对他的承诺之后粲然一笑,一字一句郑重道:

“穷碧落坠黄泉,纪凰一路奉陪!”

承君托付余生,纪凰荣幸之至!

穷碧落坠黄泉,纪凰一路奉陪!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繁酝楼。

“宸吟,凰丫头真的还来吗?可别是逗我的吧?要不我再派人去催催?”

眼看着原定的开宴时间就快要到了,别看坐在首位皇椅上沐瑾宣端着一身王霸之气,实际上心里已经委屈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以那小兔崽子的性子,答应了的事便不会作假的。不过她不太喜欢这些宴场交际,必然踩着点来。”

纪宸吟白她一眼,喝两口小酒,继续优哉游哉开口道:

“你让宫侍们继续上酒上菜便是,不然一会儿那小兔崽子饿着肚子带人来了,指不定还会冲到御膳房去。”

啧啧!破晓军里那些将士们的饭量,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沐瑾宣闻言眼角一抽,开口嘟囔了一句“好好的神兵勇将,被你说得像土匪似的”,但还是立马吩咐宫侍下去准备,生怕饿着了她的凰丫头。

纪宸吟听到沐瑾宣的嘟囔后,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笑笑不语。

等你明天看到御膳房的支出账目之后,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瞎说了。

那小兔崽子麾下的一群下属,可是比土匪还土匪!

……

此刻,已经踏入西玖皇宫的破晓大军成员先后捂鼻,喷嚏连连。

谁?!谁在念叨咱们?!

丫的!肯定是北霄那群玩意儿!过段时间咱们就去端了她们的老窝!

在西玖已经被神化成守护者的一众破晓军成员们齐齐揉着鼻子,心里的小人恶狠狠地把袖子撸起来,只准备等她们主子一声令下就立马扛刀冲向北霄皇宫了。

……

繁酝楼里,九皇子捂紧荷包,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家和他同一条裤裆里长大的表哥,小眼神里有着满满的警惕。

“阿宁,这可是我点着灯没日没夜绣了三个月的,你小心点看啊……”

正说着,在纪大郡侯又哄骗又恐吓的眼神威逼下,九皇子欲哭无泪依依不舍的把手里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缓慢的动作,活生生的就像被调成了零点一倍速。

纪宁哼哼唧唧的笑眯了眼,似乎对沐梓昕这上道的态度很是窃喜。虽然全程又哄又骗,但好在最后还是坑来了啦!

只见向来粗野狂躁的纪大郡侯,生平头一次用上了可以称之为温柔的力道,去拿一个男儿家完成了的刺绣工艺品。

这流光潋滟的材质、这精致严密的针脚、这栩栩如生的刺绣……

还不等纪宁感叹完,一旁的沐梓昕弱弱的扯着他的袖子,满目渴求的望着他。

那眼巴巴的样子,就差没在脸上写着“你可以还给我了吗”八个大字。

以他对阿宁的了解,他的荷包现在还很完整,没有出现断线撕口,这已经是阿宁最大的温柔了。

别的荷包倒无所谓,主要是这个荷包的材质是星辰琉璃锦啊啊啊!

在凰儿表妹给他们送来星辰琉璃锦定制的服装之后,他就找母皇磨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求来一匹星辰琉璃锦,准备亲自给那个人做成生辰礼物的。

这个荷包,正是不知道废了多少锦缎之后,才做出来的唯一一个能看得入眼拿得出手的成品。

阿宁啊!你可得小心着点啊!

一想到那个人,沐梓昕看向那荷包的眼神愈发渴望,看得纪宁都不好意思再逗他了,连忙把荷包还给他了。

本来嘛刚刚阿昕拿着这个荷包问他好不好看,他也就正是觉得好看,才想要拿过来看看的。

可谁知道这小子就像守什么宝贝似的,死都不让碰。所以咯,他就连哄带骗的像拿着看看,想要感受一下闺中男儿们的精致细腻嘛!

沐梓昕拿到荷包后连忙装回了随身携带的那个小盒子了,那防贼的模样,看得纪宁一阵汗颜。

不过话说回来,看这小子这样子,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啊!

“阿昕,你这荷包不是自个儿戴的吧?”

谁会把自个儿戴的东西这么慎重的收着啊?他见舅母收传国玉玺的时候也没阿昕现在这么认真呢!

首座上躺枪的沐瑾宣:……宁小子你给舅母留点面子不好吗?

沐梓昕听到纪宁的问话之后眼神飘忽,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纪宁的眼睛。

连忙把手里的盒子收到袖子里,双颊绯红的低下头,轻咳两声之后开口岔开话题问道:

“阿宁……凰儿表妹和表妹夫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纪宁的眼神明显就又多了几分深意。只见他摸着下巴猥琐的打量着沐梓昕,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了一圈,猛然瞪大。

“阿昕你该不会是……唔唔唔!”春心萌动了吧?!

纪宁的话还没问出来,沐梓昕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掐断了他被卡在喉咙里的话。

沐梓昕一边捂着纪宁,一边飞快抬头。看了看聊得欢快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家长们之后才松了口气,对着纪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纪宁疯狂点头,眼里满满的求知光芒都快爆炸了。

阿昕啊!你终于要被拱了啊!

沐梓昕试探着松开一点,见纪宁真的非常配合之后才松开了手。

其实他也想和阿宁说道说道,问问阿宁的意见来着,毕竟阿宁可是把简墨离的事第一个告诉了他的。

但是前段时间他还没有确定关系,所以就没说。后来确定关系之后阿宁又冲去了边关,他又没机会说。

今天阿宁和大军一起回帝都,他才有机会和他好好聊聊这件事。

就在沐梓昕害羞不已、纪宁激动不已,两人正准备压低声音来一场直击灵魂的脱单畅谈时……

“邪王殿下、邪王君驾到!”

“破晓军诸位将领将士到!”

霎时间,满场宾客齐齐弯腰行礼,就连首座的几位家长大佬都起身迎向门口。

沐梓昕自然也不会掉队,只能提着袍子跟上。

好奇心已经快要爆炸的纪宁欲哭无泪,纷纷的咬了咬牙,不过还是连忙蹦跶着跟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解释,铿锵有力

纪凰和御弈卿牵着手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满场齐声高呼千岁的盛大礼仪,一时间还真觉得这晚宴的逼格有些太高了。

“等到现在,可算是把咱们的战神给盼来了!西玖两战大胜北霄,取得如今的地位,凰丫头你功不可没啊!”

带头冲上来的沐瑾宣搓搓手,首先噼里啪啦就是一阵猛夸。弯着腰保持行礼姿势的众大臣也连忙开口,顺着沐瑾宣的话高呼道:

“西玖青云直上,邪王殿下功不可没!”

这满场的呼声让沐瑾宣很是满意,只见她本着夫妻一体要夸全夸的原则,转向御弈卿继续道:

“此次丞相乱党谋逆朝纲,也幸亏有弈卿小子智勇平息。你们这小俩口,当真是舅母的福星,也当真是西玖的福星啊!”

话落,满场宾客再次齐声高护:

“邪王殿下纵横疆场骁勇善战,邪王君忠守帝都睿智机敏,实乃我西玖之福!”

听到这些夸赞的话,沐瑾宣简直比自己被夸还开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舒爽的气息。

倒是纪凰,感受到这极其热烈的夸赞之后,和御弈卿一样嘴角难以控制的抽搐两下,挥挥手开口道:

“平身吧!今日是征战大军的庆功宴,在场的诸位征战将士皆是功臣,本王与王君只是其中二人罢了。”

“谢邪王殿下!”

得了平身命令的众多宾客先后起身,但还是动作拘谨,不敢率先有所动作。

“凰丫头说得是!今日在场的诸位征战将士皆是我西玖的功臣,朕先敬诸位一杯!”

对于纪凰说的话,现在的沐瑾宣那当然是举双手双脚配合。

在她后面的宫侍连忙端了酒杯上来,毕恭毕敬的端着托盘等沐瑾宣喝完酒放杯子。

女皇陛下敬酒,在场的众多将士皆是一脸的受宠若惊,手忙脚乱的端起宫侍送来的酒杯,行礼道谢后一饮而尽。

“女皇陛下客气!臣等惶恐,叩谢圣恩!”

眼看着这群将士又要跪下行礼,沐瑾宣当即挥挥手开口道:

“好了好了!今晚在这庆功宴上,朕便免了你们的礼!众位将士快入座吧!”

嗯,沐瑾宣虽然是这么说,可皇家礼仪摆在那儿呢,有谁敢瞎放肆?

所以又是一阵疯狂客套之后,满场的人才先后推让着入了席落了座,那叫一个和谐礼让。

由于破晓军成员众多,所以和沐瑾宣敬了杯酒,意思意思之后就去了其余宴场,留在繁酝楼宴场的只有风鸣、风啸、雨弦、雷宏她们几个。

由于庆功宴的原因,在沐瑾宣和纪宸竹几人眼中,身为破晓军将领的风鸣几人自然也被归功为了功臣,当然也有属于她们自己的席位。

嗯,而且位置还不错,离纪凰很近,许多大臣可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呢!

为此,站在御弈卿两侧的弑月弑云还在心里狠狠的磨了磨牙,心里酸的不行。

这群家伙,刚刚还在府里打地铺,结果转身就拽上天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来自两位首领夫君深深的怨念,两位首领顿时觉得如坐针毡,甚至有点想要回纪凰身后站着。

主子她舅母啊!你也忒客气了!咱俩受不住啊!

要不然这样得了,咱俩过去陪自个儿夫君站着,还能给你腾出两个位置来,你看成不?

嗯,不用问,当然不行。

你们可是破晓军的将领啊!让你们站着哪儿合适啊!

不过弑月弑云也没有那么委屈了啦!毕竟他们二人是邪王君大人的贴身近侍,在宴场里想逛哪儿就逛哪儿,身份比起一般的世家公子来还高一点。

而且宴会期间还有两位首领不停在暗地里递吃的,不累不饿不渴还有表演看。除了没席位坐着之外,其余待遇简直好的不要不要的。

在风鸣风啸两人给弑云弑月两人疯狂开小灶递零嘴的时候,身为主子的纪凰和御弈卿能不知道吗?

于是乎,端坐王椅清冷尊贵的两位主子,毫无疑问的……默许了。

弑云弑月本就是御弈卿的左膀右臂,收敛身份在这里当着普通小厮,再不管饱的话岂不是太委屈了?

……

宴会刚刚开始一会儿,但气氛已经开始活跃起来。女子们聊着财路仕途朝堂形式,男子们聊着衣衫首饰后院闲事。

在苏桓身边,苏品映和难得见上一面的父亲多聊了两句,随后在沐梓泫的搀扶下缓步走向纪凰的席位。

太女君与太女殿下成婚多年,如今难得怀了身孕,这消息在帝都已经是传了个遍。

所以当如今本该在东宫仔细养胎的苏品映出现在宴场上走动时,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而此刻,在苏品映的目标席位上……

“阿卿,张嘴。”

某邪王殿下顶着一脸苏到爆炸的宠溺,修长的手指捻着一块口味清甜的白松糕喂到她家夫君嘴边,笑得无害且魅惑。

御弈卿撑着脑袋眯了眯眼,在糕点边角咬下一口,吧唧吧唧之后眼神一亮,又张嘴咬了满满一口。

这女人,对他喜好的口味倒是一清二楚。

细嚼慢咽,明明是很优雅清贵的动作,可在纪凰眼里却像只小仓鼠一样。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煞是可爱。

专心咀嚼的御弈卿感觉着充斥口腔的清新甘甜,一脸餍足时却听到头顶传来纪凰的轻笑声,毫不犹豫的掀眸瞥了她一眼。

纪凰继续肆无忌惮的笑着,动作温柔的伸手落向他耳边,把他脸庞边飘飞的一缕墨发别到耳后。

看着这闪瞎眼的一幕,众人:……默。

就连走向这边的苏品映和沐梓泫,此刻都有点怀疑是不是会打扰到这夫妻俩腻歪。

这突然安静的氛围,无形之中撒了一把狗粮的纪凰和御弈卿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的。

御弈卿看了看望向这边眼神各异的一群世家公子们,神色自若的咽下嘴里的糕点,坐直了身子。

刚刚的傲娇气息散的干干净净,此刻的他满脸疏离清冷,顿时如同九天神君般,不容旁人逾越分毫。

下次真该让她戴个面具出门,也省得让许多人觊觎了去。

纪凰看着她家夫君对待外人时瞬间像换了个人似的,心里软乎成一片。

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冷冽的视线扫过场内许多神色痴迷的世家小姐,吓得那些在脑袋里臆想的人心一惊,连忙收了心思。

在那些世家小姐身旁,年长些的父母亲还是知道轻重分寸的,连忙低声斥骂,让她们立马滚回府里去。

邪王殿下的男人都敢肖想,不要命了吗?!

要死自个儿死去,别连累了整个家族!

纪凰看到那些人灰头土脸的被家中长辈勒令离开,眼不见自然也就懒得心烦了。

不过……若是再有下次,呵!

宴场内的气氛瞬间一片风云诡谲,苏品映反射醒的单手抚上小腹,另一只手抓紧了沐梓泫的袖子。

沐梓泫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两下,示意他不要慌。随后继续扶着他朝纪凰和御弈卿的方向走去,望向纪凰夫妻俩展颜一笑。

纪凰掀袍起身,伸手牵住御弈卿的手,两人朝着沐梓泫两人的方向迎过去。

“这么些时日不见,表妹英姿勃发,更加迷人了啊!”

沐梓泫站在纪凰面前,一拳锤在了她肩膀上,语气里满是欣喜。

纪凰伸手回她一拳,扬了扬下巴算是承下了她的夸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举动却是包含着满满的姐妹情谊。

直到纪凰和沐梓泫两人打完招呼之后,在沐梓泫身边的苏品映才咬着唇缓缓开口道:

“邪王殿下,邪王君……”

苏品映唤完,却又声音哽咽。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微微颤抖的嘴唇蠕动了许久,他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膝盖一弯就准备跪下去。

上方一直都没有干预此事的几位家长突然有些急了,连忙都起身朝这边走来。

品映这孩子,不管道谢也好道歉也罢,心意到了是关键,何苦还行这么大的礼?他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身子又虚着,怎么能这么折腾?

纪凰凤眸一凝,挺傲如松的身形不动分毫,周身扩散出一股无形的威压。

刹那间,四周所有宾客仿佛被空气束缚压迫了一般,动弹不得。就连走向这边的纪宸吟几人也被卡在原地,行动艰难。

原本弯了膝盖的苏品映被硬生生的阻拦了动作,不止没有跪下去,反而被这股气浪托着站了起来。

御弈卿转头看了看纪凰神色自如的侧颜,有些感叹他家妻主的功力增长速度。

这样的运用自如,他虽然也可以做到,但绝不可能做的这么轻松。

朝着这边走来的纪宸吟几人看着这一幕也放下了心,干脆不在气浪中挣扎了,就那么站在原地看吧。

和她们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朝着这边走来,担忧苏品映身体的苏桓夫妻俩。

纪凰挑眉看了看沐梓泫,只见对方朝她使了个眼色,随后望了一眼苏桓的方向。

纪凰随即会意,并没有撤去空气里的禁锢,而是朝着苏品映开口道:

“表姐夫若是想道谢,本王便心领了。只是这礼太大,本王与表姐同辈,着实受不起。”

“况且表姐夫既是表姐的正夫,那也是自家人了,本王与阿卿自然能帮则帮。不管于情于理,这些小忙都值不得表姐夫行如此大礼。”

“表姐夫若是想道歉,那本王就更不能受了。当日母王与苏桓将军并肩作战,是苏桓将军拼了命与敌军对抗,将母王推向本王,才让母王安全脱离敌军包围。”

“本王救的不是表姐夫的母亲,本王救的——是战场之上奋勇杀敌的勇猛老将!是胸怀大义以命相救的母王挚友!是宁死不屈以身报国的精忠将军!”

“当日若是换成其余任何一名将军做到苏桓将军那般地步,本王一样愿意冒险相救!同样的,当日若是苏桓将军有丝毫不忠不义的举动,哪怕是任她倒在本王面前,本王也懒得扶一把!”

“所以表姐夫着实不必介怀,救了苏桓将军的,是她的大忠大义!面对这样的忠义之臣,只要有一丝机会,本王都不会置之不顾!”

少女铿锵有力的话在空气中震荡回响,不止给许多浑水摸鱼的官员敲响了警钟,也让许多忠诚老臣的心底一阵熨帖。

邪王殿下的话,也就代表着皇室和王室的态度。

不忠之臣,迟早会被拔除!

忠义之士,西玖绝不放弃!

等到今晚宴会过后,纪凰这番话飞速传播扩散时,西玖境内无数有志之士纷纷开始卯足了劲准备科举考试,只想着为国效力!

腐败的空气终将被抽离替换,邪王殿下会还西玖一片朗朗乾坤!

她们愿意加入这个行列,她们想要加入这个行列!她们想要与那位天神一样的少女一起,铸就西玖的未来!

……

第一百七十八章:态度,奖罚分明

此刻的纪凰还没有想到她的一番话将来能在西玖帝国内引起那么大的响应,见苏品映捂着帕子哭的泪流满面之后,缓缓收了自己运作的内力。

苏品映没了那股气浪撑着,虚弱到靠在了沐梓泫肩膀边,但神色里却是满满的欢喜感动。

不止苏品映如此,不远处的苏桓亦是颤抖着身躯,老泪纵横。

忠义本是她为臣的职责,那些她都快要忘却的伤疤,却被身为上位者的邪王殿下记在了心里。身为人臣,最大的幸运莫过于此。

沐梓泫站在纪凰对面,神色间满是感激。伸手扶着苏品映,见他脸色已经有些苍白,虽然还想和纪凰多聊会儿,但还是不得不先开口道:

“表妹,表姐得先带你表姐夫回东宫了,咱们姐妹俩择日再叙。”

纪凰看了眼苏品映的脸色,自然是让沐梓泫赶快带人离开。

纪宸吟几人也快步走了过来,纷纷催促着沐梓泫把苏品映带回去。

苏品映看着自己引来这么多长辈的关心,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虚弱的笑笑之后行礼准备离开。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御弈卿缓缓开口,清冷的声线让苏品映有些受宠若惊,甚至还有些激动的想哭。

“弑月会些护胎的医术,让他先陪表姐夫回东宫一趟吧。”

既然阿凰有意借此事肃清朝堂,褒奖忠臣惩治奸佞,那他们对苏家的态度就得摆出来。

更何况他看得出来,苏品映这个表姐夫至今仍旧对他心存愧疚。让弑月去一趟也好,算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虽然很在意阿凰的安危,但也决计不会去迁怒到无辜之人身上。苏家在那一战中并无过错,反而有功,他又怎会与之为难?

被点名的弑月斯斯文文的点头,端着一副丝毫不亚于在场世家公子的气度走向苏品映。

然而……藏在袖子里的手还拿着一块糯米糕。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搭档配合的重要性了,只见弑月微微动了动袖子,一旁的弑云立马会意。状似不经意的拂袖让路,却借着衣袖的遮掩拿走了弑月手里的糕点。

一旁默默关注着两人的风啸、风鸣:……嗯,这默契给满分。

御弈卿和纪凰看着弑月走来时袖子里还在飘着点星的糕点屑,齐齐瞟了一眼摸着鼻子的风啸,几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

“弑月,你陪同太女君回一趟东宫。仔细照顾着,不必急着赶回来。”

御弈卿虽然说是让弑月去照顾苏品映,但实际上东宫里都是有专门的太医和宫侍候着的,弑月也不会太累。

“是!”

弑月答了御弈卿之后就暂时跟在了苏品映身后,不疏不近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苏品映看了看身后的弑月,心里一阵吃惊,反射性的就想要拒绝来着。但一想到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然也不能拂了御弈卿的好意,所以还是开口道:

“多谢邪王君体恤。待到邪王君哪日闲下来时,也随时欢迎来东宫坐坐。”

其实说实话,他打心眼里是不太好意思让弑月照顾的。毕竟在这帝都,谁都知道邪王君嫁来西玖时只带了两名小厮贴身伺候,基本上这两人就是代表着邪王君的身份与脸面了。

而且由于三人之间关系亲近,常听人言弑月弑云两人在邪王府内有着公子少爷的身份。邪王府的少爷,那该是何等的殊荣?他又哪里好意思让弑月照顾他?

可现在宴场内这么多人都各怀心思的盯着,他哪怕是再不好意思,也得配合着。

而且更何况,这还代表着御弈卿和纪凰对他的态度。任他再怎么不好意思,也必须得真心受下。

想到这里,苏品映也不再去过多的纠结弑月,转身面向沐瑾宣、纪宸竹几人开口道:

“臣君身子不适先行告退,请母皇、父君见谅。”

沐瑾宣闻言点了点头,自然也不会阻拦。

在她身旁的纪宸竹略显担忧,亲自下令特许苏品映的父亲今晚陪同前往东宫照顾一二。

按照西玖律法,哪怕是封了诰命的高官夫郎,无女皇或皇君召令的情况下也不得入宫探望子女。纪宸竹此举,可谓是极大的偏爱了。

苏品映自从嫁入东宫之后便难得见到家中父亲一次,此时能得父亲陪伴照顾,心中自然欢喜若狂不胜感激。

连忙朝着纪宸竹道了谢,在沐梓泫的搀扶下领着他的父亲和弑月,一行人返回东宫。

回到东宫之后,弑月本着护胎安胎的职责,自然得好好把脉开药。

不过干完该干的事之后,看着苏品映与其父亲想说些体己话还要顾及到他的感受的样子,弑月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在这儿多蹭会儿。

幸好沐梓泫感受到了空气中有那么一丢丢的微妙,连忙让几个宫侍带弑月下去用膳。

弑月也正好想扯个理由在东宫里逛逛算了,听到沐梓泫的安排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道了谢就退出去了。

弑月离开后,沐梓泫也借口处理公务去了书房。房内就剩下苏品映父子两人,憋了不知道多久的话闸子算是打开了。

再看看被请下去用膳的弑月,在东宫里被一众宫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就连在苏品映身边从小到大贴身伺候的青屏都跟在弑月后面像个小弟一样,屁颠屁颠的端茶递水。

那待遇,活像个小祖宗一样的。

……

宴场内,繁酝楼。

在沐梓泫、苏品映几人离开之后,沐瑾宣对纪凰那番振奋人心的话语又是一顿猛夸,强行给纪凰塞了许多赏赐之后才开口吩咐宴会继续。

而某只八卦阵附体的纪大郡侯,也终于噼里啪啦的向沐梓昕问清楚了是哪头猪拱了他们家里的嫩白菜。

……

正在帝都某家小客栈里挑灯夜读的一位女子猛的捂嘴,只觉一阵寒意吹过后背,鼻腔酥痒。

“阿嚏!”

女子擦了擦鼻子,自顾自的嘟囔着:

“纵使开了春,夜里也是凉着的,也不知他加衣了没有……”

……

宴会上,就在纪大郡侯对着九皇子展开一系列直击心灵的安全教育时,被念叨到眼前发晕的沐梓昕连忙扯了个由头,抱着沐梓佑乖乖坐到家长们旁边唠家常去了。

被抛下的纪宁撇了撇嘴哼唧两声,随后把这塑料兄弟情甩到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了。屁颠屁颠朝着他家妹妹跑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兄妹俩的位置本就离得近,几乎是挨着坐的。刚刚要不是去和沐梓昕暗搓搓的谈心,他铁定是全场最亮的夜明珠。

“凰儿!弈卿!”

纪宁一把捞起桌上的被子,咕噜咕噜一杯水下肚,随意扯着袖子一抹嘴,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家妹妹和妹夫。

“这个那个……嘿嘿!就是这个啥然后那个啥嘛!凰儿,你懂我意思叭?”

心满意足搂着夫君吃着饭菜的纪凰挑眉抬头,盯着她家这个啥啥啥瞎哔哔的哥哥,翻个白眼勾了勾嘴角邪笑回道:

“我又不是简墨离,哪知道你这个啥那个啥是个啥意思。”

听着自家妹妹这绕口令一样的调侃,纪大郡侯终于难得的表现出了那么一丢丢的害羞,“矮油”一声之后目光飘忽道:

“凰儿呀……我想要星辰琉璃锦嘛!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他也想学刺绣,他也想学做荷包,他也想……咳咳!想做出那么漂亮的荷包送人嘛!

刚刚舅母还把此战中北霄认降的贡品分了好多好多给凰儿,里面有十几匹星辰琉璃锦呢!他家妹妹可壕着呢!

纪宁凑到纪凰跟前,拽着纪凰的袖子摇啊摇摇啊摇。见纪凰明显不为所动之后又把魔爪转向了御弈卿,再次伸爪子拽袖子,摇啊摇摇啊摇。

“弈卿弈卿弈卿,我们去偷凰儿的小仓库吧……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哟嚯?

还会撒娇了?

谁给惯出来的破毛病?

纪凰眼角一阵抽搐,伸手把御弈卿揽进怀里,毫不客气的拍开了纪宁的爪子。

远在简氏家族族地的简大门主:喊我干嘛?

纪宁弱了吧唧的缩回手,鼓着腮帮子蹲在纪凰桌边画圈圈。

那场景,岂是一个可怜巴巴能够形容的?

其实如果纪宁去找沐瑾宣要,以沐瑾宣那性子,铁定是他要多少就给多少,给完为止。但纪宁总感觉会麻烦到沐瑾宣,所以他当然是更愿意来找纪凰。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世上除了晨泽语和纪宸吟之外,纪凰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毫无保留的去依赖的人了。

这至亲血脉的羁绊,哪怕是简墨离都无法与之做比。准确来说,是二者的本质都截然不同,是完全不能拿来做比较的。

“行了行了,我说了不给你吗?劝你麻溜的站起来然后坐好,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俩揍你了。”

纪凰无语的翻个白眼,伸手提着纪宁的后衣领,拎小鸡仔一样把他从桌边给拎起来了。

御弈卿看到这一幕之后,嘴角抑制不住的抽搐两下,眼里却染上几分笑意。

他总觉得阿凰和宁哥儿的相处方式并不像是兄妹,而更像是姐弟。虽然这种互怼互爱的兄妹情很是奇葩,但却真实、纯粹。

听到纪凰的话之后,纪宁头顶那弱小可怜无助等等一系列的小乌云一溜烟散了个干干净净,陡然升起的卟灵卟灵小太阳简直闪瞎了纪凰的钛合金眼。

得嘞!

能让她家这傻愣哥哥这么亢奋的,估计也就简墨离那货了吧!

……

第一百七十九章:天牢,众叛亲离

西玖帝国,帝都,大理寺。

潮湿阴暗的天牢里,一间间牢房整齐排列,厚重的铁栏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许许多多的国家里,基本上每座城池都会有那么几个单独的地方官府。而这些官府,就是处理各种纠纷的地方了。

地方区域如此,帝都自然也不会例外。然而帝都内权贵众多,一般的官府只能管管普通老百姓和一些地位不高的小世家,哪里有胆量处理这些皇商富豪、朝堂官员的纷争?

所以基于如此,一般帝都内都会特别设立类似大理寺一类的重刑之地,专用于处理官府无法涉及判夺的权贵之罪。

大理寺隶属女皇直系部下,由女皇亲自支配调遣,选用朝堂正二品官员督管。这种阵仗,别说是关朝廷大官,哪怕是关一国王爷都是关得起的。

可以这么说吧!进了大理寺的人,除非真的行事端正信誉颇高且恰好女皇圣明,能够一朝沉冤得雪皆大欢喜;

又或者裙带关系长且宽,有着能牵连威胁到朝政安危的关键作用;

再或者真的权势滔天堪比一国之皇,能够正面与皇权抗衡。

否则,呵呵,凉凉。

比如现在,西玖帝国的大理寺里面就关着不少平时在帝都横行霸道没人敢拦的高官达贵。其中,自然也包括前段时间在皇宫里,主谋了或是参与了篡位一事的那些人。

当然了,不止是她们,还有她们的举家上下。甚至更严重的还有其三族、六族,亦或是九族。

总之,不作死就不会死,可有些人就喜欢作完死之后哭着说不想死,比如现在。

……

“沐嫣桐!这就是你们说的精心准备吗?!亏得本城主还信了你!”

沙哑到像二胡一样的声音每天都要这么响几次,直到声音的主人累到没力气再吼时才会停下。

沐青杉在天牢关了这么久,虽然由于种种原因,大理寺的督管人员还没敢对她行刑。但是来自心理上的恐惧阴郁,已经把她彻彻底底的摧残成了一具半死不活的皮包骨躯体。

在她对面的牢房里,双眼眼皮紧紧粘合在眼珠上的沐嫣桐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听沐青杉的喊叫。眼睛周围一圈的血肉翻出,清楚的显出一个鹰爪印。

她现在眼睛瞎了、势力倒了、身份也被揭穿了、就连生身母亲都死了……被关在这阴冷潮湿的牢房里,不管身上的伤口怎么恶化都没人来管她。

现在她早已被剔除了皇籍,部下所有势力都被收押。征战大军也班师回朝,她再也没有希望逃脱了……

她真的想一头撞死在这牢里,至少还能有点尊严。但……但……每次有这个想法时,她都没办法去做……

因为……她怕死。

和她同一个牢房里的胡笛见她如今落魄成这般模样,自然有些心疼,毕竟这是他真心去爱过憧憬过的人啊!

可还不等他过去安慰沐嫣桐两句,胡家所有人的谩骂斥责声就彻底淹没了他。

就连以往最为疼爱他的胡天,此刻也只是捂着残了的一条腿,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那双眼中的怨毒仇恨,是他从未见过的。

虽然胡将军府里子嗣不多,但胡家的九族却繁衍至今人数不少。胡家那些被牵连进来的九族,哪怕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足够把胡笛淹死。

此刻的胡笛竟然头一次庆幸他没有和这些所谓的族人关在一起,否则他可能早就被活生生的吃肉喝血拆骨了吧!

哪怕在此事之前,他们这一支脉是整个胡氏家族里的光辉,是胡家那些族人们阿谀奉承的首要人选。

可当篡位一事失败之后,这些人就生怕被牵连上。只要被牵连进来了,必然是一副恨不得手刃他们的表情,完全忘了当初她们讨好他们的谄媚嘴脸。

呵!他如今算是彻底看透这些人了!

若他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二皇婿,这些人里有哪个敢跟他这么放肆?!

不过幸好,虽然他和嫣桐被剔除了皇籍,但好歹嫣桐还是许忠义的亲女儿,流着北霄帝国的皇室血脉。

虽然许忠义如今死了,但只要他和嫣桐能逃离西玖去往北霄,说不定就有机会继承许忠义的王位。哪怕不是王位,当个闲散世女也行,至少能够一辈子锦衣玉食生活无忧。

而且到时候嫣桐双目失明,也只能依靠他,再也不会去找那些狐媚子的侧夫小侍了!虽然那时可能会没了权势,但也并非全无好处。

想到这里,胡笛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些。不再理会周围牢房里的那些谩骂,专心的等待着他安排好的时机。

……

与此同时,皇宫里的氛围却与天牢里的截然相反。

宴场上,雕栏玉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开怀畅饮,端的是一派欢悦喜庆。

世家公子、夫郎们私下走动着,聊着些后院里的琐事或者帝都城里的新鲜趣事。而官员、皇商们则是四处交际,一旦聊到志同道合的,那话题就更多了。

接风晚宴办得热火朝天,也没多少人会在此刻去惦记天牢里的那些人。

嗯,除了纪宸吟、纪凰这对母女。

原本这母女俩人在这么喜庆的背景板下也没想起来那些人的,但席间纪宸竹担心不过,就忍不住又问了句纪宸吟的伤势。

纪宸吟的伤倒是没事,只是一提起伤就想起来致使她受伤的原因,自然而然的也就想起来了天牢里那些让她不那么愉快的人。

纪凰和御弈卿的位置是紧挨着这群家长的,自然也就参与到了关于此事的探讨中。

就在这一群老老少少聊得火热的时候,沐瑾宣眼珠子一转悠,麻溜拍板道:

“好!既然宸吟在此一战中受苦颇多,那我就把这群人交给你了!随你处置吧,怎么解气怎么来!”

聊着聊着突然感觉被坑了一把的纪宸吟眼角一抽,没好气的开口回道:

“我何事说了要管这档子破事?这是你的事儿,可别硬塞给我!我伤势还严重着呢,需要静养,这几日的上朝也算了吧!”

刚刚还拍着肩膀告诉纪宸竹身上的伤早就好全了的纪宸吟,此刻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自己伤势严重,还趁机要了几天假期。

听了纪宸吟这话,其余几人都憋着笑,唯独沐瑾宣一副啃了苦瓜的样子,脸瞬间拉得老长,哭丧着对纪凰开口道:

“凰儿,舅母觉得破晓军习惯了热血沸腾的征战,这段时间在帝都铁定找不着啥好玩的。不如那个……你带着她们去大理寺走走?”

顺带把大理寺的那案子给办了?

最后这句话沐瑾宣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一旁的纪凰几人自然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这下纪凰还没开口答什么,坐在沐瑾宣身旁的纪宸竹就没好气的开口道:

“凰儿好不容易才从边关回来,你这当舅母的是想累死她吗?!”

这清雅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危险,沐瑾宣顿时就怂了。

“当然不是!我就是想说凰儿有时间就来大理寺陪舅母唠唠嗑,那点儿琐事,哪能让凰儿亲自上场处理呢?是吧?”

嗯,她真是个求生欲极强的大机灵鬼了。

若不这么说,怕是她今晚进不了凰栖宫的门。

沐瑾宣话落,纪宸吟、纪凰几人的眼神中都明显飘上几分嫌弃。嫌弃的背后,是隐藏的温暖笑意。

……

等纪凰一群人再聊了几句之后,由于宴会气氛已经嗨起,不少参与此次征战的将军喝多了两口酒也忘了自个儿身在皇宫,先后上前和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搭腔聊了起来。

……

“要末将说啊……嗝!……邪王殿下……嗝!邪王殿下关门打狗的样子忒俊了!把那群北霄孙儿打的,那叫一个屁滚尿流!”

通过这一番醉酒过后含糊不清的话,就能听出如今的肖岩对纪凰的崇拜值有多高,可能已经高到隐隐超越纪宸吟了。

肖岩的夫郎坐在一旁,扯了两下她的袖子,发现她已经醉得一塌糊涂,顿时有些紧张。

虽然妻主这话说得并不假,但好歹是当着陛下与两位殿下的面,这样醉酒成何体统?

肖岩的夫郎在心中捏了把汗,正准备起身替肖岩请罪时,不远处另一张坐席上的孙泽却先他一步,顺着肖岩的话开口接道:

“肖岩将军这话虽糙,但是听得末将心中甚是畅快!邪王殿下的战术,当真是变幻万千防不胜防啊!”

孙泽的酒量可比肖岩好得多,此刻喝的又还不多,自然是清醒着的。

听了孙泽的话之后,不少将领先锋们也先后开口道:

“孙泽将军所言不假,邪王殿下的战术正是如此啊!”

“尤其是看到邪王殿下把敌军耍得团团转,包饺子那样随便剁的时候,那叫一个解气啊!”

“还有敌军的总营,邪王殿下进去的时候完全就跟进自个儿家后院似的,指不定啥时候就突然搞个奇袭!”

“正是正是!每每邪王殿下大开城门,那铁定是带了诈的!北霄那群孙儿一进来啊,那可就玩完咯!”

“再以后啊,别说是北霄,要是再有别的国家来犯我西玖,怕是邪王殿下给她们把城门打开了,她们也未必敢进啊!”

“哈哈哈哈!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第一百八十章:忠诚,追随一人

众多将领你一句我一句的抢着开口,说到激动的时候连手里的酒杯都差点给甩出去,仿佛她们此刻所在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点燃篝火的边关。

在这群将领的带动下,宴场的氛围莫名的沸腾起来。台上柔美温婉的歌舞也没人去看了,都听着这群将领争先恐后的讲着边关的事。

原本对于这些打打杀杀不感兴趣的文臣、皇商、世家公子小姐夫郎等等斯文人,此刻也都竖起耳朵旁听着,气息随着将领们口中的故事起伏。时而提心吊胆,时而长吁慨叹。

而身为故事主角、在宴会上备受关注的纪凰,此刻依旧一本正经的吃着豆腐,对着她家夫君说些骚里骚气的话,丝毫没有半点被崇拜敬仰的觉悟。

御弈卿感觉到四周投向这边的火热视线,再看看某个手像粘在了他腰上一样的女人,心里已经翻了无数次白眼。

终于,邪王君大人忍无可忍的第三十九次伸手,又在邪王殿下腰间掐了一把。

纪凰依旧扬着一脸地痞流氓般的笑,伸手握住她腰间那只手。揉捏了好一阵之后,在御弈卿快要炸毛的时候才肯放开。

“阿卿是不是困了?”

他从进了宴场之后就没怎么说话,对着许多美食也提不起胃口。这没精打采还要硬撑着陪她的蔫巴模样,真是让她心疼得一阵软绵。

纪凰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动作温柔的抚上他的眉眼,揽他入怀继续道:

“困了就靠着睡会儿,别担心,我在呢。”

他从来都不喜欢宫宴一类的场合,所以她对于这些交际场合自然能免则免。只是今天这宴会不来不合适,否则她们两人此刻都差不多该上床歇息了。

御弈卿早已习惯了她无微不至的细腻关怀,顺着力道温驯的靠在她肩膀上。慵懒的眯了眯眼,开始打起瞌睡来。

近在两人身旁,好不容易脱单了还要被扣一脑门狗粮的纪宁、沐梓昕:……呵!呵呵!我好酸,但我不说。

高坐上位唠嗑,微微一抬头就难以避免的看到这一幕的纪宸吟、晨泽语、沐瑾宣、纪宸竹四位家长:……真……真好!年轻真好!

聊得激动沸腾的众位将领,还有听得兴致勃勃的众多宾客,此刻:……咱们……对!没看见!咱们啥都没看见!邪王殿下您继续,继续。

场面寂静了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的杯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这次让满场众人回了神。

紧接着,以苏桓为首的众多将领尴尬一瞬后继续讲着,尽量把场内的视线从纪凰身上吸走。

嗯,然而结果很明显,作用不大。

上座向来粗枝大叶的沐瑾宣难得感受到了这略带微妙的气氛,干脆直接把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到纪凰身上,满含赞赏的开口道:

“凰丫头,你不喜欢担任官位就算了,你麾下这么多勇将保家卫国,应当封官加爵啊!”

破晓军里所有将士都实力超群,确实但得起朝堂官职。

听了沐瑾宣这话之后,别说是满场文武百官皇商达贵,就连纪宸吟几人都有些吃惊。

破晓军明显是纪凰的私人军队,若是让破晓军的将士入朝为官,那岂不是相当于将半个朝堂都交到了纪凰手里吗?

虽然一直以来纪家在西玖帝国的地位都是毋庸置疑的,但也未曾到可以在明面上统治帝国的地步。

沐瑾宣今天这话的意思,岂不是想要让纪凰和沐梓泫将来一起平分这西玖江山?!

这权利……确实给的太大了啊!

纪宸吟蹙了蹙眉,在纪凰开口回答之前朝着沐瑾宣道:

“凰儿年纪尚小,她喜欢领着破晓军胡闹就算了,你个做舅母的还这么惯着她?”

她并不是不知道沐瑾宣的意思,只是觉得不必做的如此生分罢了。

当初她们二人义结金兰,虽说的是一起打下西玖江山,但出力更多的却是她和她积攒已久的势力。

原本西玖帝国成立后,瑾宣是说什么都不肯当这个女皇的,只求当个闲散王爷就好了。可她担忧纪氏之人登基为皇会引来隐世家族的窥探,所以不由分说的把女皇之位给了瑾宣。

这么多年来,虽然她明面上只是个王爷,但暗地里却决定着西玖大大小小的事宜。

再说的过分一点,说她是西玖暗中的女皇其实也不为过。

虽然她想要以西玖为起点复兴纪氏家族,但却也从未想过要从瑾宣手上拿走皇位。复兴纪氏这件事真正实施起来却很有难度,远不是一个西玖帝国就能做到的。

如今陵藏钥匙已经被她丢失多年,十大家族仅存九族、动乱不休,天下局势错综复杂难以摸清。她难得有一个可以真心交付的挚友姐妹,委实不愿意因为一点皇权就做得生分。

她知道瑾宣当了多年女皇心中有愧,但她也从未在意那个虚位,瑾宣确实不必弥补到小兔崽子身上。

更何况在她看来,她家这小兔崽子是个更不愿意被身份使命束缚的。

纪凰的目光从她家母王和舅母两人之间扫过,漫不经心的转头,朝着旁边席位上的风啸、风鸣、雨弦几人问道:

“你们几人可想封官拜爵?”

早在偶尔看到她家母王书房里那些奏折时,她就知道她家母王在西玖帝国的地位不一般。

就问哪个国家的王爷,还有资格批改奏折的?

如今很明显,她家舅母想要把她的地位蹭蹭蹭的升上去,然而她家母王又有点不太愿意这么客气。

既然对她来说这个选择题这么难做,那不如就交给风啸风鸣好了。相信这些家伙跟了她这么久,应该知道她的答案吧?

果然,风啸几人也没有辜负纪凰的信任。集体起身站到宴场中间,朝着沐瑾宣抱拳开口道:

“属下此生只愿追随吾主一人,请女皇见谅!”

她们几人这话不仅仅是为了回答现下的问题,更是她们心底早已确定的信念。

她们此生只忠于一人,那人——姓纪名凰!

风啸几人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场内回荡,不知震撼到多少人的心里。

此生唯愿追随一人?……纪凰这厮究竟何德何能,能让这样一群虎狼之师抛下一切功名利禄俯首称臣?

许多混迹名利场的人想秃了头也想不出个答案来,只能低下头默默腹诽两句,却不敢瞎哔哔些什么。

纪凰慵懒的凤眸中涌上几分欣慰,慢吃浅喝不言不语。

纪宸吟颇为满意的看了风啸几人一人,目光中有着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许。

看来自家这小兔崽子驯起人来自有一套,如今看她这些下属们如此忠心,自己也算是能放心许多了。

沐瑾宣被风啸几人的回答噎了口气,简直是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开心。

当然了,且不论风啸几人是不是此战的功臣,就单说她们几人是纪凰麾下的得力助手,沐瑾宣也自然不会拿她们怎么样。

她生气并不是为风啸几人不愿入朝为官,而是气她自己坐着结拜姐姐的皇位这么多年,如今想要还慢慢回去都不行。

不过看到她家凰丫头能培养出这么多能力超群且忠心耿耿的下属,她还是打心眼里开心的。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不愿顶着官衔,那朕自然也不会强求,继续用膳吧!”

沐瑾宣笑着摇摇头,朝风啸几人挥挥手,转而朝着纪凰开口道:

“那日许家逆党意图篡夺皇位时,多亏了弈卿小子带人相助。不过那晚前来营救的那队人马战力惊人,想必是凰丫头留下保底的精英吧?”

嗯?精英?

纪凰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才想起来沐瑾宣所说的精英指的就是那坨绿到闪眼的王一辰,不禁哑然失笑。

正当她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到沐瑾宣继续噼里啪啦讲道:

“凰丫头,你下次可别再这样了听到没?那么善战的一支队伍,你就该带着她们同去边关。否则要是你和你母王遇险无人相救,舅母还不得愧疚死?!”

沐瑾宣又慢慢开始脱线,只当纪凰是担心帝都的局势才把王一辰那支队伍留下的,所以忍不住为纪凰和纪宸吟的安危疯狂考虑。

然而事实总是惊人的哔狗,被沐瑾宣噼里啪啦一番话雷到的纪凰连忙开口道:

“舅母,你真的……”多虑了。

王一辰率领的只是一支新人队伍而已,这支队伍是破晓军的备用成员,也就是说还不是破晓军正式成员。

至于到底什么时候能转正,还需要等这段时间过后她再带她们试炼一段时间,到时候再看具体试炼成绩而定。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支新人队伍确实韧劲够大、拼劲也够足,应该离转正的那天不远了。

但……再怎么进步迅猛,那也还不至于被自家舅母这么夸赞吧?

破晓军里从来不存在什么精英队伍,每一支小队都有其长处与短处,每一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能力。也正因如此,每个人相互合作,每支小队齐心协力,破晓军才能成为破晓军!

在破晓军里,没有高下之分!与屠生的能力等级制不同,破晓军是一个整体,每个人都一样的重要,都一样的不可或缺!

然而纪凰最后“多虑了”三个字还没说完,宴场外就响起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第一百八十一章:争吵,意外坠湖

另一处宴场那边,不少公子、夫郎的争吵声混杂着宫侍的惊叫声响起。虽然传到这边繁酝楼宴场时声音已经很小了,但还是成功打乱了宴场的氛围,也打断了纪凰的话。

“启禀女皇!畅柳阁宴场出事了!”

一名禁卫军匆忙跑进繁酝楼宴场,半跪在地高声禀报。

“何事如此惊慌?”

沐瑾宣沉着嗓音开口询问,这爆棚的王霸之气,简直和刚刚唠嗑时候的那个脱线二货判若两人。

或许是被这动静惊扰到了,被纪凰揽在怀里睡的迷迷蒙蒙的御弈卿蹙了蹙眉。像只小猫一样窝在纪凰肩膀拱了拱蹭了蹭,随后揉着眼角坐起身。

他以往睡觉时一向浅眠,哪怕是在睡梦中都极为警惕,稍有些动静就会惊醒。

可现在倒好,只要有她在身边时就像被下了迷香一样,在这么喧闹的宴会上居然真的睡着了一会儿。

御弈卿睡了一会儿之后也精神不少,理智一点一点的慢慢回笼。

纪凰宠溺的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模样,伸手在他脸上的红印上揉了揉。

半张脸一直压在她的衣袍上,不压出红印才怪。以往怎么没能看出来她家夫君这么可爱,刚睡醒时简直就像个懵懂的奶娃娃。

或许是因为禁卫军的匆忙禀报,宴场内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也没几个人注意到纪凰和御弈卿之间的甜腻动作。

当然了,除了已经酸到不行还要坚持继续啃狗粮的纪大公子。

听到沐瑾宣的问话后,前来禀报的禁卫军也不敢耽搁了时间,连忙开口快速道:

“李默书公子与杨思卿公子发生争执,推搡之下意外将上前劝架的江允安公子推下了湖!”

“江允安公子被邪王殿下麾下闻声赶去的将领救起,性命已无大碍。但……但……”

前来禀报的禁卫军脸色铁青,仿佛喉咙口哽了一口老血。一想到那种奇葩到接近流氓的救人方法,顿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禀报,心里也是叫苦不迭。

禁卫军的职责就是保卫皇宫,今天晚宴上的秩序自然也理应是由她们来维护。

征战大军的接风宴会如此重要,那本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可偏偏……

幸好邪王殿下的下属们去的及时,否则要是在这晚宴上出了人命,还是大官员家中的嫡公子,那她们岂不是得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禀报啊!

可是……可是那女子救人的方式也太过分了吧?!乱摸胸口就算了,还嘴对嘴救人,这……这岂不是毁了江家公子的清白吗?!

要不是因为那女子是邪王殿下的下属,估计此刻都被禁卫军当成登徒子扣押下去了!

听到这名禁卫军说话只说一半,户部尚书的席位上,已经有些焦急的江海涌连忙起身,朝着沐瑾宣行礼道:

“微臣想要前往畅柳阁看望顽子,还望女皇批准!”

毕竟闹起来的三人里面只有江允安一人坠湖,这名禁卫军对于江允安现在的状况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身为母亲,心中自然还是担忧的。

江海涌开口后,李默书的母亲也李连华也连忙起身,请求一同前去。

李家与江家一直交好,她们两家嫡出的儿子也交情甚好。此刻两个孩子都闹出了事,两位母亲哪有坐得住的道理。

涉及此事的总共就那么三名公子,其中两名的母亲都去了,剩下一名杨思卿的母亲杨鹰碍于面子,自然也只能跟着请求一起前去。

沐瑾宣看这事也闹得不小,又牵扯到了纪凰的下属,干脆拂袖起身道:

“罢了,朕也随你们一道去看看吧!众位宾客继续留下开怀畅饮,无需拘泥礼数!”

本着夫妻一体、妇唱夫随的原则,见沐瑾宣已经起身了,纪宸竹也只好把怀里的沐梓佑交给沐梓昕和晨泽语,随后跟着沐瑾宣一起起身。

话落,众多宾客纷纷起身,恭声道:

“恭送女皇陛下、皇君!”

沐瑾宣一行人离开后,这边的整个宴场自然就交给纪宸吟看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场内许多官员面对纪宸吟时,竟然出自本能的比面对沐瑾宣时还要拘谨。

也幸好还有跟随纪宸吟多年的将军们不是那么畏惧她,提着酒壶四处游的同时也很好的起到了活跃气氛的作用。

众多宾客见纪宸吟也没什么心思关注她们的样子,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渐渐的也放开了吃喝。

上座的纪宸吟随意扫了一眼场内的情景,而后目光转向纪凰,尽量无视那齁甜的一幕开口道:

“明日你若有空,就回凰王府一趟。”

为御弈卿揉着脸的纪凰挑了挑眉,稍微抬了抬头回道:

“怎么?难不成母王想起来要给孩儿发零花钱了?”

纪宸吟闻言眼角一阵抽搐,没好气的回道:

“一两银子,爱回不回!”

别说此战结束后这小兔崽子领的成箱成箱的赏赐了,哪怕是上一战时从北霄那里勒索来的好几百万两黄金,也不至于一年多时间就花光了吧?

小仓库里的金砖都堆到结蜘蛛网了,还敢在她这个真穷的母亲的面前哭穷?!这小兔崽子,真是欠收拾!

纪凰哪能听不出来她家母王咬牙切齿的音色呢?啧啧感叹两声后麻溜答道:

“居然有一两银子,那孩儿明天必须得回去啊!”

看着纪凰这一脸“哇塞你居然舍得给我一两银子的零花钱”的惊叹模样,纪宸吟真是被她气笑了,只能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晨泽语在一旁看着这母女俩逗趣,听到纪凰答应明天回凰王府之后,笑意盈盈的开口道:

“凰儿明天早点带弈卿回府,父君为你们多备些好吃的。你们前段时间可真真是受累了,就该好好补补!”

虽然凰王府和邪王府是对门,中间就隔着一条几米宽的道路,随时都可以互相串门看望。但串门是一回事,孩子回家又是另一回事,那感觉可是不一样的。

话音刚落,就眼看着坐在晨泽语身边的纪宁双眼开始冒光。

纪凰看着自家这傻哥哥吃货属性瞬间暴露,眼神里带上了一抹小嫌弃,但还是笑眯眯的朝着自家父君回道:

“原先孩儿还在纳闷怎么一回帝都就长个子,原来都多亏了父君顿顿准备那么多好吃的。”

嗯,同为吃货,纪凰面对美食时的节操也不比纪宁高多少。

这来自女儿的花言巧语,自然分分钟就讨好了凰王君大人,看得一旁的凰王殿下酸的不行。

在纪凰怀里,目光已经清明的御弈卿扯了扯纪凰的衣袍,凑到她耳边声音嘶哑开口道:

“我好了。”

他知道她刚刚是准备和舅母她们一同前去畅柳阁的,只是因为他完全睡醒,所以一直在等他清醒罢了。

纪凰伸手在他鼻尖轻轻刮了一下,随后牵起他的手站起身,朝着纪宸吟交代道:

“既然畅柳阁那边的事涉及孩儿那些下属,那孩儿还是先过去看看为好。”

纪宸吟现在正酸着呢,听到纪凰要去畅柳阁那边,自然是无比迅速的挥挥手,生怕纪凰后悔似的催道:

“去吧去吧!”

“……哦。”

纪凰嘴角一抽,还是牵着御弈卿转身离开了繁酝楼宴场,朝着畅柳阁的方向走去。

一旁坐在席位上的风啸、风鸣两人自然是紧跟纪凰的脚步,就在雨弦、雷宏、雷禁那几个家伙也准备起身跟上的时候,风啸一个眼神制止了她们的动作。

这群二傻子,难得主子舅母请客,都乖乖坐着吃饱了再回去,省得回去之后还得宵夜!

再说了,主子离席就算了,她们这么大一帮子人,全都跟着走了,那像个什么事?

被风啸风鸣恶狠狠抛下的雨弦几人看着那俩首领勾肩搭背离开的凶残背影,委屈巴巴的咬着袖子,蹭啊蹭蹭啊蹭,极其不愿的坐了回去。

嗯,然后化悲愤为食欲,硬生生把面前满桌的山珍海味清扫的一片狼藉。

……

与此同时,畅柳阁里因为沐瑾宣的到来,早已没了刚才的喧嚷,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围观的不少世家公子、夫郎、小姐们吱都不敢吱一声,只能瞪圆了眼睛乖乖看着。

而首座上,听当事人一个一个禀报完闹事全程的沐瑾宣皱紧眉头,那深深的褶子,真是够夹死只苍蝇了。

其实别说是沐瑾宣,哪怕素来淡定如纪宸竹,听到最后救人时用的那荒诞方法之后,同样也是蹙紧眉头。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吧:

……

杨家的思卿公子和李家的墨书公子在开宴之前就闹了些不愉快,开宴后李默书不愿听父亲唠唠叨叨那些什么管家之术,就找个理由和江家的允安公子一同离席了。

离席后的江允安和李默书恰好在闲走到湖边时碰到了杨思卿,杨思卿因为之前闹了点小不愉快,觉得丢了面子,所以因为此事对李默书有些言语讥讽。

而李默书向来是个性子直的,听到杨思卿那夹枪带棍的几句话时瞬间原地爆炸,也不顾一旁江允安的劝阻,立马上前和杨思卿争执起来。

两人从最开始的口舌之争一步步激化,最后干脆用上了拳脚打闹起来。

杨思卿是杨鹰将军的儿子,自然从小就耳濡目染,学了不少防身之术。而李默书是家中幺儿,从小就被家中父母放在手心上宠着,哪里见过这架势,只能被杨思卿压着打。

江允安看到好友被这么欺负,自然有些看不过去。想要上前将两人拉开,却碍于自身也没什么武功底子,一不小心被推搡中的两人推下了湖。

看到江允安落湖之后,缠打的李默书两人才慌忙停下,扯开嗓子四处叫人前来救援。

这动静闹得太大,不止惊动了畅柳阁内的宾客,也惊扰了旁边攸钿园和丝风园两处宴场里的破晓将士。

围观的宾客、宫侍大多都是男子,也没多少通水性的,只能扯着嗓子喊叫呼救。可禁卫军赶来终究是需要时间,远不比破晓将士来得快。

第一百八十二章:急救,荒诞刺激

攸钿园、丝风园两处宴场里,闻声赶到湖边的破晓屠生成员一脸懵圈,正准备下湖救人时,却只见一抹亮绿冲出来后直接跳了下去。

那叫一个目标明确、那叫一个焦急万分、那叫一个生死相随……啊呸!打住打住!瞎歪歪啥玩意儿呢?!

反正就是破晓屠生众成员见王一辰已经下水救人了,但还是出于好心又下去几个人帮忙。至于其她人,则是帮着慢慢驱散围观群众。

这么多人下水去捞一个人,最后江允安自然是被救上来了的。

但是由于落水时间太长,人已经陷入休克。加上太医又赶不过来,差不多围观宾客都以为江府要办丧事了吧!

李默书和江允安的父亲徐赋抹着眼泪冲到王一辰面前,看着她怀里湿淋淋毫无生机的人儿,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然而就在这时候,最狗血的剧情来了。

众宾客只见王一辰将江允安平放在地上,随后双手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动作,按压上了江允安的胸部!

妈耶……握了个草!

哪怕是邪王殿下的下属,也不带这么拽的吧?!

当着人家父亲的面耍流氓?要不要命了?!

最后一句不只是围观宾客的心里话,也是一旁众多破晓成员的心里话。

虽然她们知道王一辰这傻姑娘在救人,但是……但是你好歹先和人家父亲交代清楚啊喂!

就在一众破晓屠生成员们欲哭无泪的接受着四周各种怪异眼神的洗礼时,蹲在地上焦急地为江允安做心肺复苏的王一辰见他半晌还没动静,猛地挥出一拳打在江允安旁边的地上。

围观的人见王一辰突然暴怒,也立马噤了声。砖石碎裂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戎可星见这架势有些不对,连忙让旁边的苏靳上前扶住快要晕厥的江允安他爹,上前两步冲着王一辰喊道:

“一辰你别冲动!先救……!”

戎可星已经到嘴边的“救人要紧”四个字都还没说完,就只看见向来面对男子时跟个刺猬似的、被人家一碰到就缩成刺球球的王一辰那货,一口亲上了地上昏迷不醒的江允安。

妈耶……刺……刺激……!

嗯,那啥……虽然是为了做人工呼吸,但这也算是……算是亲上了对吧?

包括戎可星在内,所有目击人员原地石化,就差没把下巴掉地上。

原本翻着白眼快要晕厥过去的徐赋,此刻也愣是提着一口气死死盯着王一辰,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扶着徐赋的苏靳毫不怀疑,若是徐赋此刻还有力气站起来的话,一定会冲上去和占了他儿子便宜的王一辰拼命。

就这样,满满的一大帮子人都被王一辰这举动给雷到了,完全没人记起来要阻止。

等她们再想起来哪里不合适的时候,躺在地上已经快要香消玉殒的江允安突然喷出一口水,就那么……活……活过来了?!

啊呸!人家江公子本来也没死!

只是她们没想到的是,都已经溺水到这个地步了的人,居然也可以救回来?!

咳咳!虽然救人过程有点那个啥,但也好歹算是救回来了不是?

地上,吐出积水后幽幽转醒的江允安连忙拍着胸口,仿佛许久没有接触空气一般,费力吸气的同时还在不停干呕着。

在他旁边的王一辰连忙伸手,啪啪几声拍上他的后背。那力道,简直不忍直视!

人群两旁,深深觉得看不过眼的一众破晓屠生成员捂了捂眼,内心只有一句:

被主子扣了这么久的狗粮,这二了吧唧的货咋啥玩意儿都没学到?!

御夫宝典开篇第一章划重点的地方是什么?!对待男子要温柔!要温柔啊喂!

你手底下拍的是你未来夫郎啊喂!不是曼城里面和你脱光了泡澡的姐妹们喂!你那个力道,是想把人家公子的肺给拍出来吗?!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此刻不只是戎可星几人无语,就连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的江允安也顿时没了感慨生命的意思,求生欲极强的拍开了王一辰的胳膊。

然而慢慢恢复过来之后,还不等他仔细看看这张昼思夜想近一年的面庞,回过神来的徐赋就提着衣衫跑了过来,抱着江允安一阵哭喊:

“我的安儿啊!幸好没事……幸好没事!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为父可怎么活啊!”

……

徐赋这边哭个不停,李默书和杨思卿那边也终于松了口气。互相瞪了两眼后又开始一人一句掐了起来,也就有了后来那喧闹的一幕。

……

好了,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现在话题继续扯回来。

了解到王一辰完全是迫于情势,想要先救人性命之后,原本就不想处置她的沐瑾宣现在更是不会拿她怎么样了。

只是江家的公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她做出那般亲密的举动,怕是有损清白了啊……这个问题还真是让她犯了难。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被交代到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涉及此事的江、李、杨三家此刻也都没什么好辩护的,只能静静等着沐瑾宣的决定。

“这……”

沐瑾宣沉吟片刻,随即继续开口道:

“此事起因在杨公子和李公子,江公子实属被牵连其中,朕本该罚你二人杖责五十。”

“可念及江公子如今身体无碍,今天又是为大军接风洗尘的大好之日,朕便从轻发落了你们。每人杖责二十,回府中禁闭一月,可有异议?”

江允安此时还能完好无损的活着,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江允安溺死在湖里,杨思卿和李默书谁都脱不了干系,到那时可就不只是这二十板子能解决的了。

“臣子无异议,叩谢女皇陛下开恩!”

李默书和杨思卿先后跪下领罪,在心里长吁一口气。

在这样隆重的宴会上闹出事来,本就是藐视皇家的大罪。女皇陛下虽说还是给了他们二人杖责和禁闭的处罚,但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沐瑾宣挥挥手让他们两人先退到一旁,随后看看站在宴场中央披着斗篷脸色苍白、下巴还在滴着湖水的江允安,再看看江允安旁边同样湿淋淋的王一辰,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咋办。

整件事情里江允安是最大的受害者,江海涌在朝中向来勤勤恳恳,这事必须得给江家一个交代啊。

但李默书和杨思卿该罚的也罚了,就差一个王一辰了。但抛开王一辰所立的除乱大功不说,就单论此事,王一辰也是救了江允安性命的人啊!

虽然方式很荒诞,但好歹出发点和结果都是好的不是?

这要是奖吧,有点说不过去;这要是罚吧,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哎呦喂!真是要命了!

纠结的一阵肾疼的沐瑾宣揉了揉眉心,突然感觉到身旁的纪宸竹扯了扯她的袖子。

沐瑾宣迷茫的看他一眼,只见他眼睛瞥向王一辰,轻轻眨了眨。但……但……她不懂他是啥意思啊!

纪宸竹看她这样子就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哔了狗了,无语的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朝着江允安道:

“此事确是本君招待不周,委屈了江公子。来人,先带江公子下去更衣。另外,再去繁酝楼请邪王殿下过来一趟。”

以凰儿如今战神的威信,由她来替王一辰解释救人的行为自然更有信服力,也能将对江允安的名声伤害降到最低。

“舅舅不必麻烦了,凰儿自己过来了。”

纪宸竹话音刚落,一道邪肆的声线毫无预兆的响起。

“参见邪王殿下、邪王君!邪王殿下、邪王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畅柳阁从门口开始向内扩散,多米诺骨牌效应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就连见了沐瑾宣都没跪的破晓成员此刻也单膝半跪,恭恭敬敬道: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纪凰牵着御弈卿大步流星的迈进宴场,直线走向纪宸竹和沐瑾宣那边。

在她们两人经过江允安和王一辰身边时,以两人为中心爆发出一股热浪,硬生生从江允安和王一辰身上横扫而过。

瞬间,上一秒还在啪嗒啪嗒滴水的两人,此刻已经一身干爽了。

嗯,可以。

很装逼,很纪凰。

纪凰压根没管众多宾客愈发畏惧的眼神,牵着御弈卿走到上位区,停下脚步挥了挥手道:

“都起来吧!”

纪宸竹见纪凰来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沐瑾宣此刻也知道纪宸竹刚刚那举动是啥意思了,连忙朝着旁边的纪凰招招手。

“凰丫头、弈卿小子,快坐吧!恰好你们来了,朕还有些问题想问问你们呢!”

纪凰闻言扶着御弈卿就近坐下,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站站在他身旁朝着沐瑾宣开口道:

“舅母可是想问关于溺水者急救一事?”

她自然知道沐瑾宣想问些什么,所以干脆先一步开口打开了话题。

至于她为什么不坐下?

哦,刚刚吃的有点饱了,想站着消消食。

在她旁边坐下的御弈卿微微抬头,仰视着纪凰棱角分明邪肆妖冶的侧颜。夜明珠的光芒映在她脸上,敛下一片阴影。

哪怕是莹莹明珠,在她面前都是黯然失色。

她就像世间万物都难以阻挡的似火骄阳,那般桀骜,那般狷狂。

纪凰揉着他脑袋的手稍微松了些,轻轻整理着被她揉乱的发丝,认真且专注。

御弈卿被她的动作唤回了神,清浅一笑后伸手环上了她的腰身。

“还是凰丫头懂朕!”

沐瑾宣畅快一笑,随后把视线转向宴场中央的江允安和王一辰,朝着纪凰努努嘴。

纪凰站在上方挺傲如松,目光从江允安和王一辰身上扫过,伸手揽住御弈卿的肩膀,语气幽深开口道:

“风鸣,将溺水急救过程背一遍。”

一旁向戎可星询问王一辰救人全程的风鸣:嗯……?嗯?嗯?!

现……现场考试?!

主子啊!你对我忒好了吧?!

……

第一百八十三章:争闹,风鸣躺枪

正在朝着风鸣挤眉弄眼的戎可星立马一副“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的高冷姿态,哼唧一声别过头去,压根没再看风鸣一眼。

首领啊!保重!

风鸣:丫的……

我呵呵你一脸!没义气!

纪凰凤眸幽深,似笑非笑的盯着这小动作互动的俩人,痞里痞气的勾起怀里御弈卿的一缕发丝,等着风鸣的回答。

风鸣虽然在排兵布阵、兵书武术方面成绩优异,但每每一到涉及文学或是医毒时,完全就像傻了一样。

倒不是她要求她们面面俱到行行领先,但再怎么说也好歹该学点基础,方便应对紧急情况。

风鸣白了一旁的戎可星一眼,后者继续一副“我看不见我不认识你”的架势,气得她牙根痒痒。

眼看着她家主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阴险,风鸣秀逗的大脑疯狂运转,闭着眼一张嘴气都不喘的噼里啪啦背道:

“从水中营救溺水者后,其他人立即寻找漂浮物,在离水前应将患者放到漂浮的木板上,清除口、鼻中的水及污物,并打开气道。”

“登岸后及时倒出患者呼吸道及胃中的水,主要倒水动作有:患者俯卧,腹部垫高,头下垂,手压患者背部;抱住患者双腿,将其腹部放到救治者的肩上,快步走动,将积水倒出。”

“对有心跳呼吸停止者,立即行现场心肺复苏术,包括开放气道、清除口鼻内异物如泥沙、水草等、行口对口人工呼吸及胸外心脏按压。”

“注意做口对口人工呼吸时注意不能使颈部屈曲,维持头颈脊柱在一条轴线上,以免加重可能发生的脊髓损伤。”

……

妈……妈耶……

这是风鸣吗……

毫无节操舍弃队友的戎可星目瞪狗呆,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弱弱的小眼神里有那么一丢丢的敬佩。

果然!

天分都是要被逼出来的!

还是主子的威慑力比较大啊!

此刻不止戎可星一人有这想法,旁边一大帮子的破晓屠生成员,包括风啸在内,皆是内心一阵感叹。

主子,是个狠人!

一口气背完的风鸣歇嘴之后简直被自己的壮举给惊到了,再三回忆之后才终于放心的确定真是她自个儿背出来的。

纪凰微微颔首,对风鸣的回答还算满意。

“嗯,你回位吧!”

她知道风鸣对她安排的任务从来都不曾懈怠,只是有些东西风鸣虽然很努力的去背了,但由于兴趣不大,也很快就容易忘记。

所以为了能让风鸣形成长久记忆,还需要经常抽查啊。

“这急救的法子还真是从未听人提过,倒是朕孤陋寡闻了。凰丫头,你这丫头懂的这么多,有空可得教教太医院里那些太医啊!”

沐瑾宣笑得一脸和蔼,看似是在和纪凰闲聊,可实际上话里行间都向在场所有宾客透露着一个信息:这种急救的法子是她这个一国女皇认可的!

所以王一辰只是救人不是轻薄,江允安也只是接受救治而非损了清白!

至于让纪凰有空教教太医?

这也就是沐瑾宣客套的一句话罢了,到时候要是真算起来,有没有空还不是纪凰随口一句话的事儿吗?

“破晓军中普及的一些急救常识罢了,舅母若是感兴趣,有时间可以与凰儿再谈。”

纪凰脸不红心不跳地接着沐瑾宣的话,一边缓缓说着,一边把视线转向宴场中央的王一辰。想到在路上时御弈卿告诉她的事,眼眸里似乎染上些好奇。

这若是换了别家公子,虽说以王一辰的心性而言多半也会出手相助,但却绝对不会亲自上阵。

破晓军里不止有女子,男子也是有不少的。溺水急救可是整个曼城里所有男女老少、夫孺儿童的必修课,那就更别说破晓军里的男性成员了。

虽说情况紧急,但这周围可有着不少破晓军里的男孩子们。若是非说要救人,这些男孩子们一样也会救。

啧啧啧!以王一辰那一根筋的榆木性子,怕是当时压根没想过那么多,满脑袋只想着救江允安去了吧?

“启禀女皇、邪王殿下,臣子……有话想说。”

有纪凰、沐瑾宣两人表态,原本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应该快要结束翻页了,可谁知这时江允安却站了出来。

纪宸竹有些惊讶的望向江允安,但惊讶一瞬后便恢复了一贯的清雅,温和笑道:

“允安公子有何话想说?不必拘谨,说来便是。”

话落,场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江允安身上,期待着他的下文。

只见宴场中央的江允安侧目看了王一辰一眼,随即面向上方的沐瑾宣、纪凰几人,猛然跪下开口道:

“急救之法固然是迫于无奈之举,但破晓军内男子亦是不少。王小姐纵是有心救人,可又何必亲自动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更何况王小姐的本意也是救人。今日若非王小姐出手相救,臣子必然难逃一死。救命之恩深重,王小姐今后若是有所需求,臣子必然竭尽全力!”

“但,臣子一介男儿,终究清白重于性命!请女皇下旨,允诺臣子……终身不嫁!”

在贵族的圈子里周旋这么久,和那些流言蜚语挣扎了这么久,他早就累了。

她一声不响的离开了近一年,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不想逼问。今日她救他一命,他承诺终身不嫁,此后他们二人之间算是了了。

有了女皇下旨,想必日后江府内也再无人敢拿他的婚事在父亲母亲面前说道了。

这于他而言,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吧……

江允安缓缓合上眼眸,俊秀的脸庞上一片毅然,让场内不少人为之动容。

纪宸竹和沐瑾宣一阵哑然,对视一眼之后只觉得有些无法答复。

斜靠在纪凰腰间的御弈卿听到江允安的话之后有些愕然,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牵着纪凰向场中央一站一跪的两人走去。

“王一辰,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被江允安一番话刺到心窝里的王一辰面色呆滞,此刻听到御弈卿的问话后才回过神来。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朝着纪凰和御弈卿恳求道:

“主子、主君,此事是属下思虑不周,影响了允……江公子的名声!还请主子下令,属下随时可以自裁!”

在这世界上关于这种事情有个不成文的小规矩,只要行为出格的女子身亡,那男子便算是清白的,所有出格的行为将随着女子的死亡而被抹去。

所以说,只要王一辰不存在了,她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江允安所做的一切也将被禁口,江允安仍然可以像他以往那样继续生活。

纪凰看着这个二了吧唧的货,脑仁一阵抽疼。真恨不得上去给她两下,让她清醒清醒。

就连御弈卿的脚下也顿了顿,差点没给他自个儿绊摔了。

一旁的风啸风鸣戎可星几人也有些不忍直视,捂着眼睛不想去看这个二货。

妈的!

你丫的天天拼了命的攒钱是为啥?!还不是为了风风光光的回来娶人家江公子?!

现在有主子主君这样的神助攻在,你居然开口请求自裁?!你可别是个傻子吧?!

“王小姐!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若是再让你为了臣子那点所谓的清白而死,那臣子以及整个江家日后如何在帝都抬起头来做人?!此等恩将仇报之事,王小姐莫要再提!”

江允安神色坚毅,目光中还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愤怒。

她就这般想要躲着他吗?!失踪数月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为了于他撇清关系甘愿自裁!

所以说,他江允安这么多年来为她的坚持,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是吗?!她就这么希望他清清白白的嫁给别的女子是吗?!

素来一身温文尔雅、在帝都内被众多女子誉为心中才子佳郎的江允安,此刻算是头一次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怒了一次。

这样的失态,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

王一辰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一米八的高壮女子瞬间委屈的像个没奶吃的孩子,冲着他瓮声瓮气回道: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嘛……我毁了你的清白,你又不愿意嫁给我……”

“谁说我不愿嫁给你了?!”

江允安听到王一辰的话之后反射性的怒问了一句,等感觉到四周众人各异的眼神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硬生生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还得装作一脸平常的样子。

江允安眨巴眨巴眼,瞬间想也不想的开口道:

“那你方才直接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不就得了,你说终身不嫁,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被我毁了名声又不想嫁给我……”

“你给我闭嘴!谁告诉你这些的?!”

江允安一到面对王一辰这个二愣子时,那真是平日里所有大家公子的气度修养全都被狗叼走了,只剩下两个字——暴躁。

“风鸣首领……”

跪在纪凰和御弈卿面前的王一辰那叫一个委屈巴巴,弱弱的望向比她足足矮了一个头的江允安。

和面对别的男子时的冷硬态度一比,王一辰现在这样简直就是一种石头到馒头的转变,从又冷又硬转变成了又热又软。

当个吃瓜群众都被无端波及的风鸣还没反应过来,脚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洁白的长靴上印上了一团灰色脚印。

只见她旁边的弑云神色不善的收回了脚,犀利的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清晰的传达出两个字——呵呵!

风鸣现在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憋着心里的委屈,等会儿找到空档了再和弑云解释。

至于王一辰?

呵呵!

丫的!给我等着!

此刻的王一辰还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风鸣惦记上了,弱了吧唧的望着江允安。

那模样,简直就像个被抛弃的大型流浪犬。

话说回来其实王一辰说的也是实话……

咳咳!在曼城监督新生集训的时候,风鸣只需要教导王一辰一个人,所以闲暇时间相对而言比较多,就一时兴起和王一辰约着喝过几次酒。

那时候风鸣还没和弑云确定关系,所以还算是个单身狗,对于某些事情聊起来是也没啥忌讳,聊着聊着就提到过这个话题。

当时风鸣也就是和王一辰玩笑几句,谁知道王一辰还当真了,倒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一百八十四章:赐婚,小黑树林

江允安跪在地上,听到王一辰就那么把风鸣给出卖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毕竟风鸣首领再怎么带坏了她,但风鸣首领也终究是风鸣首领,是破晓军的领军首领,不是他能随意置喙的。

江允安没开口之后,王一辰也乖乖闭上了嘴。

此刻这两人虽然都没说话,但这宴场上又有几个人是傻的?

从刚刚两人接上话到现在,再看不出这两人之间早有猫腻,她们就当真是白白混迹了这么多年名利场了。

江海涌看了看江允安,随后又看了看王一辰,扶着徐赋叹了口气摇摇头,倒也没说什么。

毕竟正如安儿所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是王一辰安好,那安儿的名声必然受损。加之他多年不嫁,将来哪怕找到妻家,也不会是什么门当户对的了。

但若是王一辰再为此事自裁谢罪,那么别说是安儿了,怕是整个江府都要被淹没在世人的唾沫中。

哎!罢了罢了!

也幸好安儿真和这王一辰有些情意,否则此事不管如何,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安儿啊!

只是……这么些年来,她怎么从不知道安儿早已心有所属?

若是以王一辰此人的身份来讲,和安儿也算是登对。她身为母亲,也不会反对两人交往的啊!

江海涌此刻心里积攒着不少疑问,然而任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在数月之前王一辰只是个靠做苦力活营生的孤女。

若非是有纪凰招纳,恐怕王一辰这辈子都不大可能得到江海涌的认可。毕竟江海涌身为江允安的母亲,怎会放心把从小就精心养育的儿子托付给一个女工?

“江公子其实大可不必为难,既然是王一辰鲁莽在先,那不论江公子今日作何决定,本君与邪王殿下自然都会为你做主。”

御弈卿淡笑开口,右手转动着左手上的戒指,端着一身与纪凰神似的慵懒。

在他身边,纪凰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不言不语,但那默许的态度却极为明显。凤眸里面满满的纵容都快要溢出来了,一举一动都将夫唱妇随的宠夫精神贯彻到底。

“邪王君言重了,臣子不敢当!但臣子所言也确是心中所想,若是王小姐不愿负责的话,臣子甘愿终生不嫁,请邪王君成全!”

他江允安虽不说优秀到天下皆知,但好歹也是个敢爱敢恨坦坦荡荡的人。今儿个他就把话放在这里,若是王一辰不娶,那他便也就终生不嫁了!

江允安话音刚落,四周宾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连上位的沐瑾宣和纪宸竹都很是惊讶。

江家公子除了年纪渐长却一直不提婚姻之事外,其余各方面都堪称帝都世家公子之典范。那教养,在西玖帝都的贵族圈子里可是所有人都称赞的。

可是没想到,素来性子平和的江家公子,居然也有这般脾气上来的一天,还点名道姓要嫁与一人。

倒还真是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这么大好一名秀外慧中精明能干的男子,竟然硬生生栽在了一个舞刀弄棍的莽女身上。

王一辰激动的红了脸,支支吾吾半晌终于憋出来一句:

“我以后会好好听你话的!”

……

主子撩主君的时候让你好好听好好听!你偏偏就是不听!

现在好了吧?想煽情都煽不起来了吧?

话到说时方恨少!

哎!

一众曼城小伙伴集体扶额,嫌弃王一辰傻愣的同时也却也在祝福着,有些期待这二人的组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见到这事完美落幕,还成就了一对新的小夫妻,沐瑾宣当然也是二话不说就下了赐婚的旨意,还心情大好的赏赐给江允安不少珍宝作为他落水的安抚补偿。

戎可星一群人眼看着单身狗大军突然又叛逃一人,自然是咬牙切齿,立马实行塑料姐妹法则。

脱单了?

来来来!啥都别说,先灌酒!

大家伙换着上、轮着上、挤着上!反正不管怎么上,给我灌趴了先!不然都对不起咱接下来得多啃一份狗粮的生活!

眼看着破晓军的众多将士嗨成一片,其余宾客自然不太可能插入其中。不过身在宴场,多多少少会被戎可星那边的氛围带动,倒是也活跃了许多。

只不过江海涌此刻却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因儿子找到了归宿而安心不少,但她可没忘这王一辰是好友李连华为其子李默书看好的儿媳人选。

一旁的李连华只是叹了口气,看着即将接受二十杖责的李默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倒不是为王一辰之事心生不满,毕竟她只是有些看好这女子罢了,也不一定必须要幺儿嫁给此女。

默书是她们李府嫡出的幺公子,家世又不低,怎会找不到个合适的妻家?她只是更担心接下来的那二十杖责罢了。

二十杖责虽说已经是女皇陛下格外开恩,但终究对男子来说还是太重了。默书从小到大别说是责罚了,就连责骂都是少有的,也不知受完这二十杖责后会痛成什么样。

哎!

罢了罢了!

皇家威仪之下岂容这般胡闹,今日之事也当是给默书长个记性了,省得他日后再惹下这般祸事。

……

在沐瑾宣赐婚之后,王一辰就被戎可星一群人给勒走了,江允安也被纪宸竹派人带下去更衣。虽然他身上的湖水被烘干了,但衣衫上泥巴水草之类的东西可不少。

赐婚的两人离开之后,该被罚的李默书和杨思卿也被带下去领罚。两个娇生惯养十几二十年的公子哥,头一次受到这么重的惩罚。

等处理完短暂的落湖风波之后,沐瑾宣和纪宸竹也就那么客套了两句,随后和纪凰、御弈卿打了声招呼就回了繁酝楼宴场。

纪凰看着她家一窝下属们闹得嗨翻天,思及她们在边关辛劳,所以也没有多去约束,由着她们闹去了。

等到纪凰和御弈卿离开了好一会儿之后,这些打闹成一团的货才发现她们主子和主君不见了。不过她们也压根就没太在意,晃个神就继续喝酒吃肉去了。

废话,咱主子那么大个人了,在这皇宫里还能走丢了不成?哼哼!指不定和主君在哪个小树林里腻歪呢!

……

不得不说,戎可星这一大帮子人还是挺了解她们主子的。

此刻,某个与宴场相距小半个皇宫的银杏树林里,还就真的有两道让人熟悉的身影,相互嬉闹相互追逐。

“唔……哈哈!阿凰,莫要闹了!好痒!”

御弈卿掀起长袍在林间窜逃,然而结果自然是没能逃出某王爷的魔爪,被某王爷一把拽进怀里使坏挠痒痒。

对于御弈卿身上的敏感点,纪凰简直比他本人还要清楚,哪儿怕痒挠哪儿,逼得御弈卿只能弓着腰闪躲,软着声音求饶。

“阿凰!别了!既然答应了舅母参加宴会,还是回宴会上做做样子吧……哈哈!痒!”

纪凰把人圈在怀里,看着他像个小皮球一样转来转去扑腾来扑腾去,都有点不想停手了。

但看看他眼角笑出来的泪珠之后,还是笑着收回了手,把人抵在一旁的树上,没有继续挠他了。

御弈卿被她禁锢在怀里,身后抵着僵硬的银杏树进退不得,所以只能睁着湿漉漉的星眸盯着她。

然而邪王殿下是会被他这干净无比的正义眼神盯到羞愧的人吗?答案当然是……做梦。

只见纪凰嘴角噙着一抹笑缓缓俯首,薄唇从御弈卿眼角擦过,沾上点星水光,在月色的照映下更显诱惑。

“夫君……”

侵略视觉的脸庞、凹凸有致的身形、再加上这嘶哑魅惑的嗓音……

面对纪凰这样撩拨人心的妖孽,换成个女子怕是心里都得小鹿乱撞,恐怕也就只有御弈卿还能勉强稳住了。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我们若不干些什么……岂不可惜?”

耳畔传来让人浮想翩翩的话语,随之而来的还有纪凰低语时喷洒的温热气息。

御弈卿清冷的面容染上几分绯色,随后竟然奇迹般的放开了手脚,伸出胳膊环上了纪凰的脖子,在她侧脸吧唧一口。

确实,花前月下良辰美景,这样的氛围真的适合干些羞答答的事情。

而更重要的是,面前这女人是他的。思来想去许久,这是他自己的女人,又不是偷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下口的?

这么想着,御弈卿就顺道在纪凰脸上吧唧了好多口。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纪凰却也很少见到她家夫君这么主动,自然热情的配合着。

如果说这两人以前是一团烈火围着一块寒冰,那么仅是寒冰初融的绵绵情意就已经很难让纪凰戒掉。而现在是一团烈火圈着一汪清泉,那结果当然是……沸腾!

纪凰俯身将御弈卿压在树上,右手垫在他的脑袋后面,左手箍紧他的腰身,炽热的情意在两人唇齿纠缠间爆发。

若是此刻两人是在房间里,那么御弈卿毫无疑问肯定已经被纪凰剥干净,里里外外吃了个彻彻底底了。

可此刻是在皇宫,这片银杏林虽说比较偏远幽静,但还是会有宫侍路过的。

纪凰可不愿意让她家夫君被人背地里哔哔叨叨,所以也只能压抑着小腹的邪火,吻了个够本才慢慢松开。

御弈卿看着她憋火的样子轻笑出声,心里倒是平衡多了。默念了几遍清心咒,让自己冷静下去。

他一直都知道她比他更在意旁人对他的说法,所以虽然一直以来动作亲密,却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有什么过分亲热的举动。

如此既向外人宣告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之重,也保全了他身为男子的名声。

她啊……

他也不知是不是用尽了轮回之前千万年积攒的幸运,此生竟然遇上了这么一轮骄阳。

余生伴汝左右,弈卿不胜欢喜。

第一百八十五章:诡谲,各方动向

纪凰低头看着他一脸不知为何窃喜的小模样,宠溺的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牵着他朝繁酝楼的方向走去。

……

偌大的九处宴场琅琳满目彩带飞舞,宴场上所有西玖将士们都在欢呼雀跃。

两场帝国大战中西玖帝国都是绝对优胜的一方,今晚为征战大军举办的接风宴会,仿佛成了西玖帝国走向强盛之路的又一块里程碑。

……

东辰帝国,帝都,国师府。

几道身影无声的落在国师府后院的一处院落,弯着腰站在房外,朝着房内恭声道:

“府主!萧阮琛已经离开皇宫,朝国师府方向回来了。”

……

房内,镂空铜炉里熏烟袅袅,轻纱窗幔隐约透出床上两具交缠的雪白身躯。

听到房外的禀报之后,床上的两人略有些吃惊,随后加快动作草草收尾。等到两人从这样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时,脸上都带着一片酡红。

“茹延,你究竟准备何时动手?我可忍不了萧阮琛了!”

男子微微喘着气,扯着被子朝旁边的女子开口埋怨,语气里尽是不耐。

萧茹延伸手把他搂进怀里,笑着开口哄劝道:

“好了好了我的好萦雪,再配合着与我那三妹妹周旋些日子。等过段时间我把事情办妥了,自然会让你风风光光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府主夫君。”

御萦雪这么好的货色,既然她那三妹不知道好好享受,那她就代劳了吧!

至于娶他?

呵呵!俗世男子罢了,虽然背景还不错,但终归是不能担起隐族正室之位的。

而且再怎么好的货色,终究是被她那好妹妹用过了。已婚男子还与妻主的姐姐勾搭在一起,她若是真的接下了他,将来岂不是什么时候头上绿了都还不知道?

不过这御萦雪的身份确实不一般,脑子也灵光,床上功夫也当真是还不错。若是哄骗哄骗便能将他利用起来,那她倒也并不介意费些口舌。

至于他那些小心思,也就在她那三妹妹面前耍耍还行。在她面前盘玩,简直不自量力!

萧茹延眼底划过一抹讥讽,但趴在她怀里心满意足的御萦雪却没有看到,不依不饶的磨了许久才肯放她走。

等到萧茹延走后,御萦雪才披上衣衫,扭着腰肢去沐浴更衣。

姐妹两人,一个是杀手界顺安府府主,一个是东辰帝国国师。这样庞大的势力,她们萧家背后必然隐藏着世人所不知机密。

而且他嫁来东辰这数月,也算是看出来了个大概。东辰帝国的皇室,很是畏惧萧阮琛,这也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萧阮琛和萧茹延的家族,肯定不一般!

看来他那义母倒是没有哄骗他,这世上除了五大帝国之外,竟然真的存在别的恐怖势力!而且萧茹延姐妹二人,十有八九就来自那些势力!

哼!萧茹延那厮说得好听,说什么风风光光的娶他,但却连这些事都不肯与他交代。幸好他没有将手上掌管的势力全部交与她,否则必然得落个卸磨杀驴的下场。

萧茹延此人,绝不是那么好拿捏的,看来他还是得多费些心思了。不过比起萧茹延来,那萧阮琛更是过分!

他堂堂御天帝国最受宠的十二皇子远嫁给她,可她竟然在外招惹些不三不四的男子,而且更是在大婚当日以正室名义闹上门来羞辱于他!

他已经退让一步,只要她亲自将那男子的项上人头取来,他也就不再追究此事,可她却仅仅只是罚了那男子几十杖。

这样不痛不痒的处罚,岂不是在帮那男子打他的脸吗?!自从新婚过后,他御萦雪简直都快成了这东辰帝都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而如今既然已经嫁了,迫于形势他不得不笑着同那萧阮琛虚与委蛇。他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选了这萧阮琛!

哼!既然是萧阮琛不仁在先,那就别怪他不义在后!且先推她们姐妹二人斗着吧,到时候鹬蚌相争,他也好当一次渔翁,搞清楚她们萧家到底是个什么背景。

……

列骑国,帝都,古月路,皓月府。

四月的花香伴着鸟啼,和煦的阳光暖暖的洒下。偌大的府邸里,许多月氏家族的成员在四名中年女子的带领下列阵出发。

月氏家族的队伍离开皓月府后,顺着幽长的古月路,慢慢消失在送行之人的视线里。

“浮生哥哥,不死人那么变态,母亲、姨母她们会不会出事啊?”

送行的人群里,月浮屠伸出手扯着月浮生的衣袖,皱紧的小眉头里满满都是担忧。

月浮生摇摇头并没有答话,但神色间也是一样的忧虑。

虽然此行联合了简氏家族和欧阳家族,但仔细想想单倾颜的手段,他还真的有些不敢保证此次灭杀行动的顺利进行。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单氏家族便是如此。当初三大家族合力齐攻,仍旧让许多单氏家族余孽逃走了。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单氏家族余孽躲开隐世家族的耳目休养生息了这么久,加之其培育了那么多不死蛊,恐怕此行要完全剿灭是不太可能的。

但不管能不能做到完全剿灭,他们都已经别无选择。当年三大家族联手覆灭单氏家族,如果让单氏家族缓过气来发展壮大,到时候三大家族危矣。

既然已经注定无法共存,又谁都不愿意退步,那么就只能死战到底了!

现在只能希望单氏家族当年被重创后资源有限,还没有酝酿出反扑的能力,否则……

“浮生哥哥,要不我们去找表姐帮忙……唔!”

月浮屠的话说到一半戛然止住,懊恼的捂住嘴巴,发现四周的其余族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之后才松了口气。

月浮生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对他使了个眼神,随后两人静静站在人群中不言不语。

以凰儿表妹的实力,若是她加入进来必然是一大助力。但问题就在于凰儿表妹如今身在俗世,不可掺和进隐族内部的争端里,否则难免引起其余几大家族的注意。

更何况据他了解,凰儿表妹并没有在俗世中公开她揽月屠生之主的身份,而是一直以弈凰之名在暗中发展。

若是她插手此事,怕是身份会暴露在世人眼中。到那时大小麻烦接踵而至,虽然他相信她有能力解决,但麻烦终究惹人心烦。

哎!所以隐族内部的这些事情,还是不要麻烦她了吧……

思及此,月浮生微微叹了口气。因为还担忧着自家母亲和三位姨母的安全,所以倒没有太多的去纠结纪凰的事。

其余人并没有注意到这堂兄弟二人的小动作以及刚刚的短暂交流,但站在送行人群最前方的老妇人却是听得清楚。

表姐?

浮屠的性子直率暴躁,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族中嫡系的孙一辈只有他们堂兄弟几人,浮屠也仅仅只认这些堂兄弟为兄弟。

至于旁系的那些孙一辈里倒是有不少女子,但她却从未听过浮屠喊她们其中任何一人为堂姐或是表姐。

刚何况那些孙一辈女子她也都见过,虽不说资质很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勉勉强强归属中等平庸。浮屠和浮生向来眼界高,虽不势利,但也绝不会和太中庸的人走得近。

浮屠刚刚的话中明显是有求助之意,面对单氏家族的不死人时还能有余力还击的家族孙辈,她还真没在家族中见到过。

不过家族外……倒是有那么一个。

月沧海浑浊的眼里划过几分犀利,随后想到什么似的轻轻合上了双眸,脸上的皱纹更显苍老。

……

与此同时,不止月氏家族一族朝着单氏家族故地出发,简氏家族、欧阳家族也齐齐动身,和月氏家族一起朝着单氏家族故地汇合。

……

北霄帝国,帝都。

自从大败给西玖帝国之后,照理来说北霄帝国应该早已被踢出帝国行列,称不上是帝国了才对。

但不知从哪来了个富可敌国的女子,耗了许多财力物力去填补北霄帝国的国库空缺,这才让北霄帝国得以继续发展。

为了感念这位女子的贡献,北霄女皇严宇华将其封为摄政王,赐予协理朝政之权,这曾经一度震荡了整个北霄朝堂。

但由于那名女子对北霄帝国贡献巨多,所以即使不少朝臣心中有异,也不得不承认了这凭空出现的摄政王。

……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

御书房里,威仪十足的皇椅上坐着一名白衫女子。在女子旁边,一身皇袍的中年女子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面对这略有些主从颠倒的一幕,一旁伺候的众多宫侍早就习以为常,低垂着脑袋不敢多看。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对她们这些没有能力自保的人来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一身白衫的向风陇坐在皇椅上,审阅完那些枯燥无味的奏折后随手扔到一边,拿起了她的亲信传来的向氏家族内部消息。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为了将北霄帝国的经济空缺填上,动用了太多向氏家族的财力物力,已经严重影响到向氏家族内的族员开销了。

现在向氏家族内许多人都对她有些怨言,她那些妹妹们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

第一百八十六章:惊悚,变态训练

西玖帝国,帝都。

一晃近两个月过去,大战获胜的热烈庆祝度已经慢慢消减下去,然而关于战神邪王和破晓神军的一切,却深深地印刻在每个人心底。

在这近两个月的一段时间里,破晓屠生一众成员也在帝都玩了个痛快。

但由于各种训练任务与职业任务不可松懈,所以她们中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可怜巴巴悲悲戚戚的挥着小手帕,告别了她们主子主君。

至今仍然留在帝都的一小队人马并不是没有任务,而是向纪凰请了假,申请给王一辰那货组成接亲队伍。

自从征战大军的接风晚宴过后,江府上下就开始筹备江允安的婚礼。

毕竟江允安已经过了二十岁,在这世界也算是老大不小了,应该早就有了会打酱油的娃才对。而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嫁,确实堵不住悠悠众口。

因此,沐瑾宣在赐婚时也是秉持着在准备时间足够的基础上尽快成婚的原则,把江允安和王一辰的成婚时日定在了六月尾。

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江府那边和王一辰那边充分准备。所以双方协商之下,挑了个黄道吉日,把成婚时日订在了六月二十八。

既然江府那边准备风风光光的大办,那么王一辰这边自然也不能落下。

鉴于王一辰带领的新人小队成绩勉强达标,加之得到了御弈卿的认可,纪凰也就暂时松了口,将破晓军后备的新人小队正式编入破晓军里了。

从此以后,王一辰和那支新人小队,终于可以挺胸抬头底气十足的告诉所有人——她们是破晓成员!她们是纪凰的兵!

破晓军成员的身份本就不低,加上王一辰又是破晓新人小队的队长,她和江允安的这门婚事自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

帝都,邪王府。

由于赖在府里打地铺的许多曼城成员已经回曼城去正常训练了,所以邪王府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广阔大气,只剩下三百破晓成员等着陪王一辰接亲。

至于这留下的三百人,以为没回曼城就不用训练吗?

答案当然是……做梦!

她们这群小可怜,落在她们主子手上,简直比进炼狱闯关还惨!

……

邪王府,演武场。

当初沐瑾宣给纪凰建造这邪王府的时候,那可是下了老本的。不说别的配置,就单说占地面积,那也绝对不比凰王府小!

因为纪宸吟是西玖帝国的兵马大元帅,所以凰王府里除开大小楼阁之外,占地面积最大的就是一处演武场。

纪凰在半年前接手这座府邸的时候就已经打响了战神的名号,身为西玖帝国的战神王爷,她的府邸怎么可能没有练武的地方?

别说是练武了,在这场上开挖掘机都够你开。

然而,就是因为这里场地太大,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偌大的演武场上,三百号人姿势诡异。

有人单手倒立,脑袋底下被放了个榴莲;有人踮脚站在鸡蛋上,蛋不能碎;有人对着几根头发疯狂射箭,而且头发还是只固定了一端,整根在风中飘啊飘的那种……

总之场面之怪异,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们做不到的。

一旁的纪宁从进了演武场之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呆滞状态。那嘴巴张得,差不多都可以把雷禁脚下的鸡蛋给他塞进去了。

雷禁远远看着纪宁的表情,费力的稳住自己微微摇晃的身体,在心里为自己这可怜巴巴的小身板鞠了一把辛酸泪。

为了给王一辰那货接个亲,她容易吗她?

不行!等回了曼城之后,她一定得让王一辰请她吃一个月的鸡腿儿!

哦不!一个月太少了,得吃三个月!

雷禁小堂主在心里恶狠狠的勒索了王一辰一把,随后苦哈哈的闭上眼,全身内力拼命运转,生怕脚下的蛋碎了。

在她脚下,不是一个鸡蛋,也不是两个三个鸡蛋,而是一条由鸡蛋铺成的十米长的小路。

鸡蛋小路旁边,倒立的风鸣忍着脑袋下窜入鼻孔的榴莲芳香,睁眼看了看边上摆放的沙漏。

等她看到沙漏上方还有一大半的沙粒缓慢漏下时,生无可恋的绷紧胳膊撑住身体,和雷禁脚下的鸡蛋大眼瞪小眼。

在这两人的不远处,风啸第十九次给袖弩换上一批新的短箭,瞄准那在空中飘飞的发丝,眼睛连眨一下的空隙有没有。

看着虽然严肃认真,然而心里早已泪流满面:主子,我也想踩鸡蛋,我也想倒立……

其余姿势各异的曼城小可怜:……王一辰!请客!没的商量!

……

在揽月楼里,和江允安的胞姐江斯清一起置办各种成婚用品的王一辰猛地打了个喷嚏。

“弟媳这是怎么了?”

江斯清拿着一条长巾,转头看了看打喷嚏的王一辰,算是亲切的询问一句。

“没,没事。时间紧,斯清姐,我们继续看吧。”

王一辰揉了揉鼻子,朝着江斯清憨厚的笑笑。

奇怪,总感觉有人在惦记她。

……

终于,时间的小蜗牛背着它重重的壳,缓慢的爬到了正午时分。

就在阳光越来越刺眼的照在演舞台上时,紧闭双眼的雷禁陡然“唰”的一声睁眼,亮晶晶的圆眼睛里盛满期待,小心翼翼的伸脚踏上下一个鸡蛋,歪歪扭扭一步一步走完了一条鸡蛋路。

风鸣的眼睛紧紧盯着沙漏,直到沙漏里最后一粒沙漏下,她双臂一撑,身体在空中旋转一圈,稳稳的落在地上。

嗯,全身还散发着被浸染的榴莲芳香,尤其是脑袋上。

第五百二十三次扣弦的风啸紧盯空中最后那根长发,捕捉它在风中飘动的轨迹。找准时机按下袖弩的旋纽,一箭横穿!

断开的半根头发随风飘远,只剩下一排被绑在树枝上的断发。

纪宁凑到树枝边,踮脚仰头,然后……

咕咚……咕咚……

吓到咽口水的纪宁弱弱伸手,抓住几根依旧在风中飘扬的断发,试探性的对比了一下长度。

……果然!

……卧槽!

……等长!

……嗯!这头发丝儿是真的!别说是量好长度射中,他仅仅只是隔着三米远就已经看不见它飘哪儿去了。

小心肝被震撼到扑通扑通乱跳的纪宁在演武场上机械的移来移去,看着一个个变态先后结束训练,心慌慌的摸了摸她们的训练器具。

嗯!这鸡蛋也是真的!他站碎了两个,煎了三个。

嗯!这榴莲也是真的!小雷禁给他剥开了,味道还不错。

嗯!这石子儿也是真的!别说是让他光脚站上去,让他穿鞋站上去都疼。

嗯!这冰块也是真的!在太阳底下被捧了两个时辰都还散发着冷气,一到他手上就开始滴水了。

……

嗯!

这里的东西都是真的!

只有他的眼睛是假的!

被刺激到怀疑人生的纪宁咽下一口榴莲,机械的在自个儿大腿上掐了一把。

嗯!

不疼!

果然是做梦!

“嗷!!!纪宁哥哥你干嘛?!好痛嗷!”

说好的一起愉快的啃榴莲呢?

吃着吃着掐她一把?

纪宁哥哥你这画风不对啊!

雷禁抱着榴莲弹开老远,在纪宁惊悚的眼神下捂着小短腿嗷嗷叫。

一时失手的纪宁眨巴眨巴眼睛,慢慢把手放在自个儿大腿上。

然后迷茫的盯着自己的腿,狠狠一掐……

“嗷嗷嗷!!!卧槽卧槽卧槽!这是真的啊?!”

“……哥,你又抽什么风?”

一直在演武场边某棵树上小憩的纪凰被这纪宁一嗓子震死了所有瞌睡虫,拂开眼睛上的绿叶。

待看到演武场上的所有人陆续完成了训练任务之后伸了个懒腰,纵身一跃,稳稳站在纪宁身边。

在他家妹妹的演武场里发羊癫疯一样的上蹿下跳的纪宁终于回过神来,颤颤巍巍的伸手指着风啸她们,满脸惊悚的盯着纪凰。

他确实和她家妹妹的下属们关系挺铁的,也确实知道她家妹妹的下属们都不是一般人。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群前几天还在陪他犯二的人,今天居然背着他搞这种非人哉的训练!

握了个草!

本来以为你们都是王者,可没想到你们居然特么的全是外挂!

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被吓到了的纪宁捂着胸口费力喘气,艰难的朝纪凰开口道:

“凰儿,你可别告诉我雨弦、雷宏、戎可星她们全是这个水平……”

纪宁虽然是个男子,但纪宸吟一直都拿他当女儿家在养,甚至养的比一般武将家里的小姐还通晓战事。

他虽然偶尔会任性胡闹,但却一直都保留着该有的那份独属于纪家子嗣的镇静。

因为以前从未亲眼见过破晓军大规模全力作战,所以他在今天之前完全不知道那些和他打成一片的曼城成员究竟是怎样的强大。

可今天,他看到了。

哪怕只是看到了冰山一角,依旧能在心中描摹出那吞天灭地的气势。

虽然他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武将,但他很清楚,如果破晓军成员皆是这般水平,那破晓军……已强可敌国!

纪凰听了他的话,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毫不避讳的点头承认。

她从未想过要瞒着她家哥哥,只是她家哥哥看到的比较晚罢了。

纪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心里狠狠一震,随即神色复杂道:

“凰儿,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但你一定要安然无恙的活着。”

凰儿……有一片属于她的战场!

纪凰闻言一愣,随后扬起嘴角笑得温暖,朝着纪宁开口道:

“哥哥不必担心,我还要护着你出嫁呢,怎么能轻易出事?”

她这一世有亲人有伙伴,更有她的阿卿,又怎么舍得出事?

哪怕与天下为敌,撕裂万里山河,她也要在这乱世之中建一所碉堡,护她在意之人此生安好无恙!

第一百八十七章:谋划,准备动手

“属下见过主子、大公子。启禀主子,主君回来了。”

就在纪宁和纪凰难得酝酿出一种兄妹情深的氛围时,王府一名侍者疾步走进演武场,朝着纪凰开口禀报。

因为纪凰和御弈卿经常会要处理一些曼城、血宫、药谷、毒宗等暗中势力的事务,所以邪王府里的侍者一定得是完全可信的人。

也正因此,原先邪王府里招进来的大批大批的侍者全被纪凰先后换了下去。现在邪王府里的侍者,基本上全是从揽月调遣过来的成员。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也能把邪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为御弈卿这位掌家的王君省了许多事。

纪凰和纪宁的注意力被侍者的话吸走,就在纪宁刚准备说要去看看妹夫的时候,纪凰先他一步开口道:

“哥哥,你自个儿先玩着,我先走了。”

话落,只见邪王殿下头也不回的就迈步离开了演武场,留下满场习以为常暗搓搓欢喜的曼城小可怜和一脸被扣狗粮目瞪狗呆的纪大郡侯。

曼城小可怜:主君回来了,主子终于能把注意力从她们身上挪开了!

纪宁:……这塑料兄妹情。

……

邪王府,星海轩。

邪王君大人前脚刚踏进大殿,邪王殿下紧跟着后脚就进来了。

“阿卿说好了不离开为妻半步,现在倒好,让为妻在这清冷的星海轩里守了大半个月。”

这委屈巴巴的话语窜入耳朵,御弈卿脚下险些一个踉跄,只觉得自己干了什么抛妻弃女天理不容良心难安的事。

挥刀舞剑大杀四方时都没觉得内疚的血宫宫主,此刻陷入了对自己人品……哦不,是对自己夫品深深的怀疑。

一旁随同御弈卿回来的弑月弑云见这形式,连忙麻溜的退下了。

虐狗大戏即将上演,非战斗人员请立即撤离。

弑月弑云两人离开后,四周的揽月成员也麻溜的跟着遛了。静悄悄的大殿上,就只剩下一脸委屈幽怨的纪凰和一脸强装淡定的御弈卿。

“你要陪同舅母审理沐嫣桐谋逆一案,还要与母王处理军中之事,我怎好处处黏着你?况且我左不过是去处理些琐事,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自己去了。”

这两月来,血宫屠生正在暗中摧毁天命门各处据点,其中有一处据点因为有不死人的镇守,所以稍微有些棘手。

而这处据点恰好又在西玖帝国内靠近北边的一座城池里,实际离帝都也不是很远。所以他想着干脆自己带人去端了这处据点,也省得血宫屠生杀手来回消耗体力。

至于她……

嗯,她事务繁忙不好脱身,还是乖乖留在帝都吧。

御弈卿在心里为自己半个月的抛妻离家的举动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然而在说完后抬头望进那双幽怨的凤眸里时,瞬间就心疼了。

“好了,下次若是这样,我一定提前与你商议好,这样可行?”

他之前接到暗报时情况比较急,而她又恰好在大理寺和母王、舅母一同审理判案,所以他留了封信后就带人走了。

本以为十日之内就能赶回来,可没想到那处据点在天命门牵连颇多,所以硬生生消耗了大半月的时间。

现在一回来就看到她这副被抛弃的流浪小兽模样,他心里还真是挺内疚疼惜的。

“……那行吧……”

纪凰看他这心疼的小模样,也知道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委屈巴巴的应了一声。

然后自然是借着自家夫君这阵心疼求亲亲求抱抱,一副势要把这半个月没吃到的荤补回来的模样。

其实她并不是为御弈卿外出处理此事而委屈,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夫君不是关在笼子里观赏的金丝雀,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她的阿卿困在一个邪王君的身份里。

她现在委屈的,只是御弈卿把她抛在帝都半个月,没让她见着人影而已。

御弈卿向来受不住她的撒娇,在她这求安抚的激烈索取下,自然是早就把控不住,干脆随了她的动作任她摆布。

两人不知道腻歪了多久之后,纪凰抱着怀里的人坐在主位上,埋头在他脖颈间一阵啃咬。

御弈卿的衣袍早已一片凌乱,此刻搂着她的脖子坐在她怀里,大开的衣襟露出诱人的锁骨和精瘦的胸膛,让人浮想翩翩。

“对了……嗯!阿凰别闹,让我说完……”

御弈卿微微喘着气,星瞳水雾氤氲的望向纪凰,简直让她差点化身禽兽。

不过纪凰到底还是心疼他风尘仆仆赶了一路的身体,在他唇角咬了一口便收住了。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后院暖玉温泉。

御弈卿在她怀里缩着很是乖巧,完全没有前几天那冷血屠杀的姿态,声音嘶哑的继续开口讲道:

“隐世简氏、月氏、欧阳氏三族联合齐攻单氏余孽,单氏祖地的不死人大半被药杀,其余的跟着单倾颜逃离,如今还未找到下落。”

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更何况单倾颜不是兔子,而是毒蛇。

只要一日没有解决这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那么不管是隐世三族也好,血宫屠生也罢,谁都可能会在毫无察觉时被狠狠咬上一口。

纪凰闻言蹙了蹙眉,脚下的步伐却依旧平稳如常,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

“阿卿放心,我会让揽月严加搜索的。不过单倾颜此番被三族重创,想必行事更为谨慎,短时间内应该难以彻查其踪迹。”

“而且隐世三族已经插手此事,若是揽月强行介入,难保不会转移她们的注意。此事只能暗中进行,不可操之过急。”

“不过单倾颜被隐族重创追捕,如今自身难保,他虽是个威胁,但也暂时不大。”

“七月将至,舅母已经向天下各方势力派发了邀请,西玖如今发展过快,难免有人畏惧嫉恨,恐怕我的及笄宴不会平静。”

纪凰的声音在御弈卿耳边萦绕,明明讨论的是很严肃的事情,可被她说出来却增添了几分玩味,让他心里莫名的安定下来。

也是了,这女人向来都把一切算计的那么好,她的及笄宴哪怕是不平静,也多半是她自己暗中操作的了。

“北霄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两个月时间,破晓屠生血宫近五万人马零星分散,通过数百组揽月分部渗入北霄帝国全国各处。只等阿凰一声令下,北霄帝国易主在即。

至于向氏家族?

呵!阿凰迟迟没有动手,也确实有向氏家族一部分的原因在里面。但这原因,绝不会是忌惮畏惧之类的。

北霄帝国是向氏家族在俗世中最后的一步大棋,向氏家族哪怕消耗大量财力物力,也绝不会看着北霄帝国落败荒颓。

也正因此,阿凰不仅是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同时也是在借着向氏家族的财力物力谋己之利。

能在拿下北霄帝国之前免费让人帮它发展壮大,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御弈卿打了个哈欠,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温泉热气之后,觉得劳累了许久的身体有些疲乏,只想懒懒的睡一觉。

纪凰看他这懒洋洋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在他眉间轻轻印上一吻。抱着他坐在温泉边,一边为他宽衣解带一边开口答道:

“待我及笄之时,北霄帝国自然少不了来使恭贺。为了彰显她们的帝国底蕴,不在西玖和天下其余势力面前失了威风,来人的身份必然不低。”

“这段时间我与母王和舅母商议过后,决定将沐嫣桐、沐青杉等人的处决之日放在我及笄后的第三天,请天下各方势力旁观,也顺势给她们敲个警钟,以免再有人不知死活的将棋子乱插。”

“不过届时不止我的及笄宴上,恐怕连行刑时刑场上都不会太平。等西玖帝都这边闹起来时,就是北霄那边动手的最好时机。”

北霄帝国,等着吧!

纪凰幽深的眼底晦暗不明,全身上下陡然充斥着一股杀意,毫不掩饰,冰凉彻骨。

不知何时已经被纪凰剥光的御弈卿掀眸瞄了她一眼,迅速在她侧脸上吧唧一口,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跃跳进温泉。

嗯,还顺道溅了她一身温泉水。

不得不说,邪王君大人的一个亲亲,对邪王殿下来说简直比镇静剂还有效。

纪凰被他吧唧一口之后,刚才谈及北霄时的杀意被这温泉水洗刷了个干净,连带着眼中的温柔都快凝成了实质。

修长的手指拂过腰间,束封身躯的银袍飘然落地。

一阵巨大的浪花在雾气缭绕的水面上砸开,早已在温泉里盯了纪凰许久的御弈卿连忙避开,末了还挑衅似的淡笑着扬扬下巴。

那模样,岂一个傲娇了得。

浪花的中心,纪凰的身影猛然从水下站起,三千墨发挥洒着温泉水,水珠顺着邪肆妖冶的脸庞滴落回温泉。

幽深的凤眸锁定不远处淡笑的人儿,嘴角噙着一抹危险的弧度,朝着那个方向一步步逼近。

方才还傲娇的扬着下巴的某位王君,此刻瞬间绷紧了身子,警惕的小眼神嗖嗖嗖的飞向朝他逼近的女人,找准时机闪身逃离。

然而纪凰会让他这么轻易的从自己手里逃出去吗?答案当然是……长臂一收,箍进怀里调教。

御弈卿虽然在外大杀四方,可一到纪凰面前,那些武力值完全就成了虚设,完全被纪凰压着欺负。

而且自从某次嘿嘿咻咻时知道自家夫君怕痒之后,纪凰就特热衷于挠他,弄得御弈卿只能躲着求饶。

就这样,两人一追一躲的在温泉里闹了起来,捧水朝着对方身上泼洒,完全就像两个稚嫩的孩童。

直到御弈卿玩累了,有些疲乏的靠在纪凰怀里睡着之后,纪凰才慢慢烘干两人身上的水,轻手轻脚的抱他回房。

……

第一百八十八章:偏宠,蓄势待发

西玖帝国,帝都。

今天的帝都确实热闹,不仅仅是因为江府嫡公子和破晓军的将领成婚,还因为出使西玖的第一批使臣已经到了。

这一批使臣基本都来自于离西玖帝国较近的藩属小国或部落,所以在她们国内的身份绝对是顶高的,甚至还有不少藩属国的女皇亲自出使。

也是了,就如今的纪凰而言,哪怕抛开她的身份单说那战功,也绝对不是能怠慢的人物。

如今别说是藩属小国和部落,就算是其余四个帝国出使西玖,使臣的身份也绝对不会低。

这,就是如今的纪凰在天下的影响力。

……

六月二十八,江府上下张灯结彩,就连邪王府里也布置的很是喜庆。

王一辰和江允安的婚礼自然比不得纪凰和御弈卿大婚时那么气派,然而却不会比沐嫣桐和胡笛成亲时差多少。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胡笛出嫁时是由许家派人去接的亲,而江允安嫁给王一辰时,是由破晓成员接的亲。

虽然不是像御弈卿嫁给纪凰时那样由整支破晓大军轰轰烈烈的迎娶,但到底是让破晓成员亲自列队接亲了。

这份殊荣,放眼天下除了御弈卿之外,算的上是头一份了。

当然了,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份,毕竟曼城里还有那么多单身汪呢。

江府那边嫁儿子嫁得风风光光,王一辰这边娶亲也娶得实实在在。

不仅由纪凰麾下两大首领风啸风鸣亲自带头接亲,更是由身为主子主君的纪凰和御弈卿亲自主婚。

这夫妻俩出面主婚,这绝对是头一次!

本来两人这头一次主婚应该是给风啸弑月、风鸣弑云这两对小情侣的,可这两对一直在慢悠悠的发展,倒是让王一辰这个木头桩子抢先了一步。

有了纪凰和破晓军撑场子之后,王一辰这场婚礼虽说比不得皇室和王室那么礼节尊贵,但那排面也绝对不小,就连女皇陛下和凰王殿下都顺路过来道了两句贺。

就这样,顶着帝都众多痴男怨女艳羡的目光,曼城小伙伴里终于出现了第一对正式拜过堂的夫妻。

然而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枪打出头鸟。

等到王一辰接到江允安、并且在纪凰和御弈卿的主婚下拜了堂之后,滞留帝都的三百曼城成员终于准备动身返回曼城了。

毕竟王一辰如今的家是在曼城,娶了夫郎之后自然是要回到曼城里再办一场酒宴,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成婚的喜悦的。

然而曼城里,众多单身狗小伙伴早已经磨刀霍霍等候多时了。

丫的!

要是俩首领成亲,她们也就认了,毕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可王一辰这家伙,平常老实巴嗖的,结果一声不吭就憋大招,上来就直接娶夫郎了!

等她回来,呵呵!

嗯,打是亲,骂是爱,又打又骂是真爱。有这样的小伙伴,也是痛苦并快乐着了。

而在接亲的婚队回到曼城之后,不只是王一辰被小伙伴们的招待给雷到了,江允安也被曼城里向世人隐藏的一切给吓得不轻,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缓过神来。

嗯,还成为了揽月里又一名得力干将。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

等王一辰和江允安的婚礼举行完之后,七月无声无息悄然来临。

纪凰的生辰在七月九,恰好是七月七乞巧节的后两天。所以不少使臣提前几天抵达了西玖帝都,就是为了体验一下西玖这绕水帝国的乞巧风俗。

战神生辰在即,各方使者陆续抵达,乞巧、中元两节将至,西玖帝都在大战获胜的余热都还未散尽时,又迎来了新一轮的热火朝天。

然而这时候,她们谁都不知道在即将到来的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天下格局将会发生怎样让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翻盘。

……

北霄帝国,钿城,揽月殿。

钿城与北霄帝都城隔山相邻,两城之间虽然隔了山峦,但若是快马加鞭,一日之内来回跑两趟并不困难。

北霄帝国实力大减,钿城自然也逃不了牵连。虽如今有向氏家族的资源帮衬,但终究比不得两年前那么繁华。

在钿城里比较繁闹的长街上,最为宏伟壮观的应该就数高挂着揽月徽标旗帜的楼阁了。

这两年北霄国库被纪凰一勒再勒,身为纪凰麾下打理整个曼城男女老少吃喝拉撒各种开销的财神,雨凝护法当然得看准时机撒网捞鱼,趁着北霄经济危机时狠狠收购一笔。

嗯,趁她病要她命,没毛病。

也正因如此,北霄帝国可谓是五大帝国中被揽月插了最多据点的帝国。插入据点最密集的地方,可能一座城池里有上十组揽月分部。

一组揽月分部就由揽月阁、揽月楼、揽月殿、揽月居、揽月庄等多个小分部组成,足以想见近十组是怎样的概念。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一座城池里有五组揽月分部,那么这座城池的主要经济命脉就已经在揽月的掌控之中了。

如果超过了五组,那么可以说这座城池基本上已经被揽月的锁链扣住了。

想想看如果所有用钱打交道的消费场所都是同一家品牌,那么在这样的蛮横垄断下,还有多少商家敢上前竞争?又有多少商家能与之竞争?

或许在揽月最开始发展时,许多商家还有能力与之竞争,甚至是打压。可揽月如今已经扛着这样的逆流咬牙直上,自然再少有商者敢试其锋芒。

毕竟再文明的世界,都遵守着弱肉强食这一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只有当你强大到别人只能仰视的程度时,才有能力去与那些相对的不公抗争。

……

揽月殿,封言阁。

“雨凝护法,雷箜堂主已经抵达北霄帝都分部待命!”

疾步进来的揽月成员朝着临窗而立的女子恭声禀报,窗边的女子闻言缓缓转身,一边翻着账册一边开口道:

“转告雷箜堂主,雷禁堂主和雷枞堂主五日之内会带人抵达帝都,等她们三人会合之后便能按主子的命令开始执行了。”

雨凝翻看着老厚的一摞账册,连抬头的空隙都没有。

“是!”

进来禀报的揽月成员应了一声,见雨凝忙成这个惨样,在心里啧啧感叹了两声,随后立刻退了出去。

哎!摊上咱主子这么个心宽吧唧的甩手掌柜,雨凝护法也是辛苦了啊!

……

此刻距离钿城千里之外,正在王府里费心处理屠生破晓特训器械图的某甩手掌柜纪凰:……

我做了什么给你们造成这种错觉?

……

等进来禀报的揽月成员退出去之后,偌大的封言阁里又只有雨凝翻看账册的唆唆声。

一直站在雨凝身旁的男子嘟了嘟嘴,瞥了认真办公的雨凝一眼,随后蹑手蹑脚的放轻动作,在封言阁里找感兴趣的册子翻看起来。

揽月殿里有着天下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消息,大到皇室秘辛、江湖牵扯、甚至隐族机密,小到平民百姓日常收入、结婚生子、甚至吃喝拉撒。

而封言阁里,收录着揽月殿所有高机密资料,是揽月殿里的核心资料库。

简墨分在封言阁里东扒拉西扒拉,翻找了半天之后终于在一条书柜上找到了感兴趣的,踮着脚拿下来当故事书看。

在他慢慢看得起劲的时候,却没注意到原本认真核对账册的雨凝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工作,嘴角扯开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这家伙,她还以为他想找些什么来看呢,结果竟然是找了本记录简氏家族资料的册子。

以他的性子,估计是想找找家族中那些与他不对盘的人干过的糗事吧,还真是个孩子性子……

不过话说回来,雨凝护法你的关注点是不是跑偏了?

这里是封言阁啊喂!

这里是揽月殿的核心资料库啊喂!

这里不是卖故事书的啊喂!

这些随便一条就能让天下为之轰动的机密,你就这么给你家徒弟当故事看了?!你就不怕纪凰知道了扣你工钱?!

正在认真翻阅每一页每一行的简墨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样一个被特殊对待的存在,他也不知道曾经那些各方势力派来的试图进入封言阁的死士是怎样被雨凝一点一点折磨疯魔的。

就在他看得起劲的时候,窗边的雨凝看了眼楼下拿着密令回来的电皖,再看了看一脸坏笑的某男孩,无奈笑笑之后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

御天、北霄、东辰三国交壤处,浮生城,血宫。

冷森森的大殿里,在一列列表情冷峻的血宫杀手的注视下,大殿中央神色猥琐的三人凑成一桌,哔哔叨叨的围着一只雪白巨鹰。

肉团子黑漆漆的鹰眸里飘过那么一丢丢的嫌弃,对着三人晃了晃小肥爪子,把腿上的小纸条晃出来之后就扑腾扑腾翅膀飞向了血宫的膳食楼。

嗯,方向明确,轻车熟路。

被肉团子嫌弃的衡风、烬炼、幻逸三人满头黑线,但还是搓搓手拿起了桌上的纸条,凑在一起继续哔哔叨叨。

“主子和主母让我们动身去北霄蒲城……嗯?请徐西风和狄骁凡回朝?”

衡风看着手里的密令,愣了片刻之后朝着身旁的烬炼和幻逸开口道:

“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前往蒲城。”

徐西风是主母早就盯上的一员北霄猛将,狄骁凡也是北霄帝国百姓心中无比爱戴的两朝元老,若是能得到这两人的支持,北霄易主之事便事半功倍了。

至少有这一文一武两位大臣撑着,改朝换代一事在百姓心中不会那么难以接受。更何况这两人,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忠义之臣。

……

第一百八十九章:揍人,残暴兄妹

传说浩瀚星海深处,有一位银发仙君。长发倾洒天际,交绘九天银河。

传说旭日东升之巅,有一尊太古魔神。生灵于之虚无,天道为之崩裂。

传说七月时至,仙君偶遇魔神,九天银河牵扯旭日东升之轨,造成天地间火星陨落。天气因此渐凉,是为七月流火。

而此传说中那一瞬间的巧妙牵扯,便成就了这个世界的乞巧节。

……

西玖帝国,帝都,驿馆。

又是一年七月七,优柔水国的乞巧节处处弥漫着绵绵情意。任是那些从南夷北藩各地风尘仆仆赶来的使臣,都酥了一身铁骨。

……

“哎!没想到这样一个水烟缭绕的鱼米之国,却养出了位战神,竟然能两次逼得北霄帝国险些灭亡。”

“……谁说不是呢,北霄帝国那可是在马背上吃饭睡觉的,在五大帝国中实力仅次于御天帝国,居然败得那么凄惨……”

“对啊,现在的西玖可谓是如日中天,国力比起御天来怕是都不遑多让。我等此次来使,还是将姿态放低的好……”

“那是自然,不然若是让那喜怒无常的邪王盯上,我等小国哪里有能力能与西玖对抗,怕不是要灭国了!”

……

碧瓦朱檐下楼阁亭台间,各方小势力里闲来无事的使臣闲逛偶遇后聚在一起,喝着茶看着景,偶尔聊上几句。

因为来自不同的地区国家或部落族群,所以聊别的自然也聊不上几句,只能聊聊与此行有关的话题。

而她们此行最主要的任务,就莫过于给纪凰恭贺及笄之礼了。

就这样,一群人聊着聊着也慢慢聊起来了,从最开始的闲谈到认真的交流形势,总之给人的感觉那叫一个相见恨晚。

或许是因为近两年纪凰驰骋战场生杀予夺,所以给人留下的印象里有一种莫名的残暴。这些使臣一提及她,基本上第一反应就都是局促畏惧。

围坐在八角亭里的各方使臣你一句我一句,疯狂哔哔着西玖邪王残暴论之一二三,互相商议着怎么才能圆满的完成自己的出使任务。

在这样小心翼翼的聊天氛围下,坐在角落里的一名部落女子似乎有些不太认同,一言不发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

她来西玖时曾路过北霄帝国被西玖攻下的那几座城池,那些原来的北霄百姓对这邪王殿下倒是感恩戴德的,想必也未曾遭什么欺压。

虽说能统御破晓军把北霄打得溃不成军的人,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性子温驯文弱,但不文弱也并不意味着一定暴戾,是非曲直只有亲眼见识了才能知晓。

况且是北霄帝国一再挑衅进犯西玖帝国在先,那西玖邪王没直接灭了北霄帝国已经算是仁慈之举了。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胡乱的仁慈就是愚蠢!

见这名部落女子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其余使臣面面相觑,也没人开口挽留。

毕竟嘛,她们都是勉强聊着才聊在一起,要是人家真的和她们聊不来,那何必腆着个脸上去让人家留下呢?

亭子里,众多使臣尴尬笑笑,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过了一会儿之后,其中一名盯着方才那女子离开方向的使臣才猛地一拍大腿,开口道:

“哦!我记起来了!她不是北霄帝国乌尔部落的使臣吗?!”

“什么?!你说她就是那个乌尔部落的使臣,乌尔部落的下一任准继承人乌尔达颜?!”

“对啊!就是她!乌尔部落是北霄帝国里最大的部落,连北霄帝国的女皇都很是忌惮。不过再怎么说这乌尔达颜也是北霄来的使臣,恐怕对那邪王殿下没什么好感吧?”

“那还用说?北霄和西玖可是结怨颇深,西玖也不见得待见北霄的人。咱们以后还是避开着点吧,别被西玖的人看到了,误会我们和北霄结盟。”

“是是是!此话有理!昨晚呙川国的仁德郡侯就被西玖帝国的宁郡侯给打得不轻,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众人聊着聊着,不知道是谁思绪比较活络,立马又扯出来另一件事。其余人听了也立马来了兴趣,纷纷开口应和。

“那可不!呙川国是北霄的附属国,那位郡侯虽说是自己作死,可是被打得那么惨西玖也没有一点表示,只是不轻不重的把她们宁郡侯关了两天禁闭。”

“西玖女皇和凰王说的是关禁闭,但是那宁郡侯关在皇宫里,皇宫里富丽堂皇宫宇无数,能委屈到哪儿去?说不定那宁郡侯还被好吃好喝的供着呢!”

“得了吧!那呙川国的使臣该庆幸昨儿个晚上西玖邪王没去参加姻月宴,否则以这位主的性子,别说是她哥把人家郡侯打了,就算她哥把人家郡侯给剁了,呙川国都只能哑巴吃黄连!”

“是啊是啊!那时候别说让西玖的宁郡侯关两天禁闭了,恐怕呙川国还要反过来给那动手打人的宁郡侯道歉……”

……

帝都,鸿升街。

鸿升街本来就是西玖帝都里较为繁华热闹的几条街之一,今天又正巧赶上乞巧节,那当然是擦肩接踵的大型人挤人现场。

“阿宁,我们这么溜出宫真的没问题吗?昨晚姻月宴的事闹得不小,父君和姨父……唔!”

在人山人海里,两名不起眼的布衣男子并肩走着,脸上还糊着些黑漆漆的灶灰。

其中一名蹑手蹑脚的少年才开口说了两句,另一名昂首阔步的少年就立马炸了毛,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嘘!”

炸毛少年一手捂着另一名少年的嘴,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四周看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之后才连忙拉着另一名少年小跑到一条巷子里。

“呼!吓死我了!阿昕,你在外面别提这些,好不容易甩开凰王府的暗卫,我可不想被母王和父君逮回宫里去面壁……”

炸毛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扒在巷子边东瞄西瞄,明明是很严肃的表情,可配上脸上那些灶灰,莫名加了几分喜感。

这二愣子,是纪宁没错了。

“可昨晚姻月宴上的事确实闹得挺大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直接动手嘛……那人好歹也是呙川国女皇的亲弟弟,你若是真的心中不爽,也大可以事后找凰儿表妹给你出气,再不济还有你家那简墨离呢……”

沐梓昕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在纪宁耳边像个小蜜蜂一样不停的嗡嗡嗡。

每年乞巧节的前一晚,宫里都会精心准备一场姻月宴。好吧,说白了就是相亲大会,给乞巧节应应景。

昨天晚上举办的姻月宴,因为各方使臣大都已经抵达西玖帝都,所以自然都得邀请,那宴会规模也比以往的姻月宴大多了。

然而就是在这么一场规模盛大的宴会上,纪宁把呙川国使臣之一的袁玎给打了。

嗯,对,就是西玖帝国的宁郡侯,当着天下使臣的面,把呙川国一国女皇的亲弟弟——呙川国仁德郡侯袁玎给打了。

“虽说此事是那呙川国的郡侯有错在先,可一旦你先动了手,咱们有理也变没理了……”

沐梓昕说到这里只觉得眉心一阵抽疼,也狠不得像纪宁昨晚那样再去把袁玎揍一顿。

那袁玎有事没事去惹阿宁干什么?真是吃饱了撑的!居然还拿着道听途说的关于简墨离的那些事来跟阿宁扯什么三从四德?活该被揍!

姨母和姨父都没说阿宁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外来的使臣哔叨?

想想以阿宁这个暴脾气,上来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指着他鼻子就开始阴阳怪气的说他不守夫道、还没出阁就和女子纠缠不清之类的话,没把那人打傻了都是得亏有姨父拦着。

不过此事虽然是那啥袁玎欠揍在先,但此人好说歹说也是呙川国的御使,而且也被阿宁揍得不轻。当着天下使臣的面,母皇和宸吟姨母还是得意思意思的罚一下阿宁。

所以从昨晚那袁玎被抬回驿馆之后,阿宁就被勒令在宫里就地关禁闭,直到凰儿表妹及笄时才能结束禁闭。

离凰儿表妹及笄只有两天时间了,阿宁只关两天禁闭就能抵消了把袁玎打得鼻青脸肿的处罚,母皇和姨母这处罚绝对是偏了心的在袒护阿宁。

虽然呙川国的使臣气恼这种可有可无的惩罚,但也不敢在西玖的地盘上说些什么。

毕竟嘛,要是把宸吟姨母逼急了,怕是形式上的两天禁闭都舍不得让阿宁关。到时候阿宁没有任何处罚,呙川国就真的是下不来台了。

纪宁听着沐梓昕的唠唠叨叨,抹了一把脸上的灶灰,挠了挠耳朵闷闷开口道:

“我知道不该冲动的,但那袁玎一说话我就拳头痒……算了算了,又给母王和舅母闯祸了。”

这就是他不愿意参加那些七七八八的宫宴的原因,什么都要遵规守礼,身为皇王贵胄还得做出表率,还要忍受那些虚伪至极的交际……更可恶的是还总有人阴阳怪气的哔哔个不停!

他原本也没想要动手打人的,但那袁玎一直端着一副冰洁玉子的姿态,打着交流教导的幌子在他耳边冷嘲热讽个不停。

最可恶的是——袁玎居然敢说简墨离是他耐不住寂寞才买回去带在身边的人!

妈的!

不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他就不是纪宁!

看着纪宁一副气闷的模样,沐梓昕也不忍心再在哔哔他了,话锋一转开口安慰道:

“没事没事,阿宁你闯的祸也不少了,母皇和姨母早就习惯了!”

纪宁闻言,脸上的表情就那么僵住了,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龟裂的倾向。

……阿昕,你可真是我的亲哥们……

沐梓昕自动忽略掉纪宁的眼神控诉,扒在巷子边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转头朝着纪宁继续问道:

“阿宁,你把母皇和姨母的暗卫都支开了,那我们要是遇上危险怎么办?如今各方使臣都聚集在帝都里,人龙混杂的,出了事也说不清啊!”

不得不说,沐梓昕毕竟从小就在深宫里长大,虽然有沐瑾宣和纪宸竹将他保护的很好,但在人心方面看到的终究比纪宁看到的要多得多。

不过纪宁虽然不知道人心的那些弯弯绕绕,但他在纪宸吟和纪凰的影响下眼界拓宽不少,这一点也不是寻常男子可以与之比较的。

他对于安危的理解虽然与沐梓昕有所不同,但绝不会比沐梓昕松懈多少。

“放心吧,只是支开了母王和舅母的暗卫,没事的。”

纪宁朝着沐梓昕神秘一笑,随后拍了拍褶皱的衣角,拉着沐梓昕走出了巷子。

沐梓昕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很相信纪宁的话,跟着他一起吃喝玩乐去了。

……

在这兄弟俩一起朝着拥挤的人潮蹦哒过去的时候,刚刚灰暗的巷子里不知何时站了六名气质各异的蒙面人,看身形是男子没错了。

“你们继续保护大公子和九皇子,我去禀报主子。”

“好。”

……

第一百九十章:腻歪,生辰前夕

西玖帝国,帝都,揽月殿。

揽月殿白天是拍卖豪赌场所,可一到晚上,那就真正成了通往屠生任务栏的通道。

从明面上来看,或许揽月殿是揽月旗下各种分部里生意最为惨淡的,可实际上只有揽月内部的人知道,揽月殿才是揽月真正的巨款来源。

不管是白天一掷千金的拍卖,还是晚上各种地下交易的进行,每一笔交易都是绝对的钱财碾压。哪怕交易量少,收入也绝对不输揽月旗下其余类型的分部。

……

“主子、主君,青锋来了。”

风鸣守在封言阁内室门口,见到来人之后微微颔首,转身朝着内室开口禀报,随后继续老神在在的抱剑站着。

刚刚从鸿升街过来的青锋瞄了眼禁闭的内室门,朝着一旁站得笔直的风鸣挤眉弄眼,还比划了几个内涵丰富的动作,那意思:

你可别告诉我里面只有主子和主君。

风鸣虎了吧唧的眨眨眼,再眨眨眼,半晌后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啥意思,然后极其肯定的点点头。

要不是只有主子主君俩人,我站在外面干啥?

青锋:……失策。

早知道就不急着过来禀报了,还能跟着大公子在街上浪会儿。

……

内室里,不出青锋所料,他们英明神武霸气侧漏的主子,正黏在他们主君身边,像块甩都甩不掉的橡皮糖。

软榻上,纪凰坐在御弈卿身边,借着协助办公的名头一本正经的干着吃豆腐的事。

终于,在风鸣的禀报声落下之后,主君大人磨了磨牙,毫不客气的拍落了腰间那只不规矩的蹄子。

“你再这般胡闹就自己留在这里对账,我可要回去歇息了。”

看她这段时间事务繁忙他才过来慰问一下,谁知她倒是会偷懒,先是磨着他留下陪她,后又顺势将揽月汇总的账册交给他处理了。

这些也就罢了,可她这手就没规矩过,撩拨得他有火不能泄。谁说只有男子才是蓝颜祸水?这女人简直比男子更像个磨人的妖精!

“账册什么的,自然要乖乖上交给夫君大人过目。”

纪凰讨好的弯眸一笑,在御弈卿又郁闷又无奈的眼神下凑上去偷了个香,随后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

“进来吧。”

懒散的嗓音刚刚落下,内室的门就应声打开。

低头走进来的青锋眼观鼻鼻观心,秉持着绝不自己找狗粮啃的非礼勿视原则,麻溜的开口道:

“大公子带着九皇子溜出皇宫,如今在鸿升街。另外大公子逛街时被呙川国暗卫尾随,属下们已经就近将其扣押在揽月阁,请主子发落。”

青锋说完之后明显感觉到室内的气压沉了那么一丢丢,默默在心里为呙川国那什么郡侯点了根蜡。

“哦?呙川国……”

一旁软榻上,只见纪凰端着一杯茶,饶有兴致的斟酌着呙川国三个字。

修长的手指摩擦着温热的杯沿,随后缓缓递到御弈卿嘴边。

“你回去吧,好好保护哥哥。至于呙川国……不久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北霄帝国的附属国,还真是霸气啊!竟然在西玖帝都都敢对她家哥哥动手!

御弈卿就着纪凰递来的茶杯低头喝完,随后继续神色认真的核对总册,对于呙川国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在阿凰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呙川国的人能伤了宁哥儿,他就把御弈卿三个字倒过来念。

左不过是个马上就要被更替下去的附属国家,犯不着为其烦心。

青锋愣了一瞬,随后恭敬的行礼退下,在心里继续为呙川国的皇室点了根蜡。

主子用人时一向是宁缺毋滥,一旦拿下北霄帝国,自然会剔除许多不该留的人。经过大公子此事之后,恐怕呙川国皇室会成为主子拔除的第一批人。

啧啧!

主子真粗暴!

不过咱们喜欢!

就稀罕拽翻天的主子带着咱们干翻她们!

青锋退下后,还极其自觉的带上了门,给他们主子和主君留下腻腻歪歪的小空间。

……

室内,纪凰放下手里已经空了的茶杯,脸上的冷酷帅不过三秒,立马又黏到了御弈卿身上。

“阿卿认真起来真可爱。”

能这么真诚的说出血宫宫主可爱,恐怕世上也就只有她纪凰一个了。

御弈卿的视线始终聚集在账册上,语气幽幽的开口反问道:

“平时就不可爱?”

嗯,送命题没错了。

纪凰呆愣了片刻,眨巴眨巴眼,随后笑眯眯的开口道:

“阿卿不管怎样都可爱,认真时可爱、生气时可爱、害羞时可爱、高冷时也可爱,但是……”

纪凰说到这里拉长了语调,眼底划过一抹幽深,勾着唇俯首凑到御弈卿耳畔,吐气如兰轻声暧昧道:

“为妻还是觉得,夫君在为妻身下求饶时最可爱。”

话落,御弈卿脸色一僵,耳朵唰的一声充血般通红。

这女人……!

纪凰轻笑一声,使坏似的张嘴轻轻咬住了御弈卿红透的耳尖,搭在他腰间的手臂慢慢收紧。

御弈卿拿着账册的手一晃,那本账册不知何时已经被纪凰随手甩到了一旁案桌上,而他整个人也被纪凰压在了软榻上。

果然!

他今儿个就不该过来帮她!

这女人……就该好好饿她几天!

御弈卿心里那个无奈啊,凉嗖嗖开口道:

“下次若是再想让我过来,你就先把自个儿绑严实了。”

他就不能在她处理事务的时候过来,不然她脑袋里总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绑?”

纪凰魅惑一笑,一道内力打落了内室所有帘子,昏暗的内室里气温莫名燥热起来。

“原来夫君喜欢这么玩……为妻明白了。那今天晚上为妻若是把自个儿绑严实了……夫君在上?自己动?嗯?”

这勾人的声线,只是听着就让人瘫软一片,更别说纪凰已经埋头开始了。

御弈卿找不到地方安放的手臂攀上纪凰的后背,在狭窄的软榻上,只能任由她掌控带动。

……

门外,被纪凰一道内力扫过的风鸣极其自觉的退了下去,下令所有人不得靠近封言阁半步。

……

“阿凰,天黑了……嗯!你……!”

某王君看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四周,推了推身上不知休止的人。

“夫君……夜还很长呢。”

某王爷没羞没臊的回了一句,随后继续埋头,采撷他胸前那一点茱萸。

……

“……有完没完……!纪凰……!”

王君大人第三次推人,语气严肃且认真,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夫君,停不下来哦……”

某王爷第三次没羞没臊的继续,震荡满室夜色。

……

“妻主……下面硌人,不舒服……”

某王君终于认命,动了动无比酸爽的胳膊,申请换个位置。

“好吧……那阿卿乖,自己动。”

这是某王爷今晚对除了速度之外的另一件事妥协,矫健的身躯在狭小的榻上迅速翻转,瞬间调换了上下位置。

嗯,只要能吃到,怎么吃是无所谓的。

夜,还很长。

……

北霄帝国,帝都,揽月楼。

顶楼包厢里,两大一小凑在窗边,盯着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语气那叫一个兴奋。

“雷禁,你说那些被我们控制起来的官员该怎么处理?”

雷枞用一副堪比风鸣的傻愣表情望向比她矮了大半个头的曼城公认小可爱雷禁,那叫一个老实巴交。

嗯,老实的好像这两天晚上潜入北霄朝廷众多官员府里下毒的人不是她一样。

“雨凝姐姐明日便到,那些人交给她处理就好了嗷!”

雷禁亮晶晶的双眼弯成了月牙,一边舔着糖人一边回着雷枞的话,肉嘟嘟的娃娃脸简直是单纯无害的最佳代表。

“那我今晚和雷箜进御天皇宫一趟,先把皇宫里的禁卫军抽换掉一部分。”

雷枞望着雷禁手里的糖人,转而看了看街上的小摊贩,眼睛里突然亮起两颗小星星。

一旁的雷箜一巴掌扣在自己额头上,一想到今晚要和这货一起出任务,脑仁一阵抽疼。

雷禁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啊呜一口咬掉糖人的脑袋,含糊不清的吧唧吧唧开口道:

“明天就是主子的及笄生辰了,这北霄帝国,就当是为主子生辰添的一个彩头叭!”

……

西玖帝国,帝都,驿馆。

南罡帝国使臣暂居的楼台亭阁里,其余使臣要么在自己的院落里休憩、要么与驿馆其余使臣一起出去游逛,唯有一处院落气氛沉重。

“皇姐!明天就是西玖邪王的及笄大礼了,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那可是大理寺天牢……”

青衫男子坐在杏袍女子对面,神色中有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皇姐一向行事稳妥,此次怎么敢做出这样大胆的决定?!劫天牢就算了,还是劫西玖帝国的天牢?!她难道忘了西玖帝都里还有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坐镇吗?!

越溪抚着胸口顺了口气,看着对面的越阑,斩钉截铁开口道:

“还请皇姐打消这个念头,如今的西玖帝国若是较真起来,不是我们南罡可以承受的!”

这件事要是被人查出来了,他们南罡帝国怎么招架得住那个纪凰的勒索手段啊?!到那时候可就真是麻烦了!

在他对面,一身杏袍的越阑叹了口气,声音颓废的开口道:

“皇弟真是太高看皇姐了,皇姐哪里又有这样的胆量?可这是欧阳公子的命令,我们也不得不从啊……”

她至今还记得他给她下命令时说的话——

天下皆知西玖丞相许忠义便是北霄义王严宇仪,只要天牢里的沐嫣桐被劫,北霄即使什么都没做也洗不清嫌疑。

北霄、西玖不和,御天、东辰互相利用钳制,如此一来南罡才有喘息发展之机。否则一旦四国纷起,南罡国力最弱,必然是四国首先瓜分的对象。

她也至今都还记得初见他时的模样——

……

那日太女东宫来了一位仙姿傲骨的男子,一身白衫飘动,冷声启唇道:

“太女殿下,即日起在下便是你的太师,今后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

若非身为男子,以他的风姿,必然是早已闻名天下的。

她区区一个俗世中连保住太女之位都要靠父君帮忙的普通女子,怎么敢奢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能办好他交代的任务,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越溪看她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拍案而起,转身拂袖离开了。

确实,欧阳家族的命令,他们南罡皇室没有资格反抗。

……

第一百九十一章:及笄动乱(1)

乞巧之后,中元之前,又是一年七月九。

这一天,不只是西玖帝都灯笼高挂一片沸腾,就连整个西玖帝国都是祥庆安乐香烟袅袅。

寻常百姓家里都挂着那么几幅战神画像等着今天上香祈福,祈祷上天护佑她们的战神王爷平安康健,护佑西玖帝国蒸蒸日上百姓安乐。

大户人家家里更是做得气派,什么寺庙祈福啊、舞凤舞狮啊、义赈穷困啊……反正只要是稍微和纪凰沾点关系的事,她们都能干得出来。

举国上下皆是如此,那帝都的繁闹自然是更胜一筹。

……

西玖帝国,帝都。

今天的帝都简直是比年节时更加火爆,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图个喜庆热闹,更有甚者还在门窗上贴上了纪凰的画像,那叫一个追捧啊!

至于是哪里先开始带头贴的?

呵呵,纪凰看着满街都贴着自己的肖像画,只想把她那群下属们全部丢到炼狱里去训几天。

马车从邪王府一路直通皇宫,在路上随便一掀车帘就能看到满街都是自己的肖像画。

姑且不谈那些良莠不齐的画技,就单说这种视觉震撼,是个人都吃不消吧?

……

帝都,皇宫,凰栖宫。

……

“哎!一转眼凰丫头都已经及笄了,还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其实以凰儿如今的能力,我都有些不太相信她只是个今日才及笄的孩子。”

“是啊,当初凰儿交给我时,还是那么小小软软的一个糯米团子,一转眼竟是从女孩成了女子了……”

“那小兔崽子,如今翅膀也硬了,且随着她去吧!早点及笄,也让我少操点心!”

……

凰栖宫里,早早就聚集在这里喝茶聊天的一群家长花式感叹,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纪凰成长论之一二三。

在下方和沐梓昕一起逗着沐梓佑玩的纪宁撇撇嘴,内心疯狂哔哔着他家口不对心的母王大人。

明明前两天还在府里转的像个陀螺,担心各方使臣中有人对凰儿不利来着……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念叨,要是真说出来被他家母王逮着就凉凉了,前两天禁闭的事还是凰儿给他圆过去的呢。

想到这里,纪宁再次感谢了一下他家金大腿妹妹,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绒毯上,和小小一只的肉乎乎沐梓佑抢玩具。

那欢脱的模样,不忍直视。

沐梓昕捂了捂眼,随后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沐梓泫和苏品映,柔柔伸手抚上苏品映微微隆起的肚子,小声朝着他家姐姐姐夫开口问道:

“几个月了?小宝宝刚刚好像在踢我!”

沐梓泫和苏品映相视一笑,开口答道:

“六个月了,是有些胎动。再过三四个月,咱们小昕和宁儿可就要当舅舅了呢!”

舅舅……?

舅舅?

舅舅?!

沐梓昕还没啥大反应,坐在地上的纪宁蹭的一声窜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品映……哦不,准确来说是盯着苏品映的肚子。

殿内众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着了,正当他们都以为纪宁要干啥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时,只见纪宁神色严肃的摸了摸苏品映的肚子,煞有其事的开口道:

“嗯!虽然你是小辈,但舅舅在饭桌上是不会让着你的。”

……

“噗!”

“噗!”

“噗……!咳咳咳!”

大殿内,接二连三的喷水声和憋笑声响起,还夹杂着不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

有纪宁这么个见食忘义的舅舅,足以想象未来苏品映肚子里的小皇孙出生后会被带歪成什么样。

他们此刻仿佛就已经预见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大一小两个人瓜分餐桌,对着盘子里最后一个红烧狮子头斗智斗勇的争食现场。

“邪王殿下、邪王君驾到!!!”

就在殿内气氛极其诡异的时候,宫侍一声超高分贝的激动禀报,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殿门口,逆着朝阳的方向,一对风姿绰约的人儿携手走了进来。

女子一身潋滟银袍寒光凛冽,凤眸中暗敛的锋芒哪怕是不经意间释放,也足以让人心神错乱。就仿佛尊贵疏离的神明,唯有在望向身旁男子时才有了柔情千转。

男子一身雪白锦袍纤尘不染,星眸中氤氲着一片缥缈淡漠,唯有望向身边女子时才好似有了生机。明明于人而言近在咫尺,却好似横亘星河。

这样的盛世风华,硬生生让铺洒在她们身上的阳光都沦为陪衬。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呛水声。”

纪凰牵着御弈卿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抽空顺口问了一句,似笑非笑的眼眸中倒还真的有点好奇。

御弈卿也懒懒掀眸,眼眸里是和纪凰神似的好奇。

闻言,沐梓泫毫不客气的出卖了她们宁儿表弟,一字不落的把刚刚的事给纪凰两人讲述了一遍。

嗯,然而让众人没想到的是,纪凰听完之后不仅没有加入嫌弃纪宁的大军,反而与纪宁一样,转头朝着苏品映隆起的肚子煞有其事道:

“虽然你是小辈,但姨母在饭桌上也是不会让着你的。”

御弈卿:……我就知道是这样。

纪宁:呜呜呜!还是凰儿懂我!

众人:……默。

还在苏品映肚子里没生出来的小皇孙:……我能不能不出生了?

……

好了,怪异的话题就此打住,以下才是金字塔顶层人员的聊天记录。

“辰时开始各方使臣就会陆续进宫,午时准时举行加袍扣带之礼,礼成之后还会有祭祀大典。这过程有些繁琐,凰儿可得耐住性子。”

纪宸竹的一番话成功换了个话题,就连向来闹腾的纪宁也听得认真。唯有身为当事人的纪凰一脸头疼神游天外,甚至有点想打瞌睡。

纪宸吟气急的瞪了她一眼,沉声开口道:

“你这小兔崽子!舅舅说的话好好听着,及笄可是大事,你敢胡闹一个试试?!”

真是平日里放她野惯了,面对及笄的大事也这么散漫。

哎!若是夜儿能看到小兔崽子及笄,怕是在天之灵也能安歇了吧……

纪凰无奈的耸耸肩,在御弈卿身边乖乖坐好,一副“你们尽管说我都听着呢”的架势。

看她难得认真了这么一点点,纪宸吟和晨泽语也不含糊,嘴像连珠炮似的轰炸了整整一刻钟,终于在纪凰强撑精神几欲睡着的状态下说完了。

“对了,今日是凰丫头及笄的大日子,把那些使臣们都看紧点儿,别让有些人影响了正事。”

沐瑾宣难得的认真起来,跟纪宸吟和沐梓泫不放心的交代着。

“明天就是天牢里那些人的处决之日,今天想要太平怕是不太可能了。”

纪宸吟摇了摇头,用杯盖拂开茶水上方漂浮的茶叶,喝了口茶后长叹一口气。

就在几人心情不是那么明媚的时候,纪凰无所谓的耸耸肩,端着一副纨绔子弟的嚣张姿态开口道:

“那便随她们闹去,不闹起来怎么知道是哪些人躲在背地里使阴招呢?”

……

帝都,大理寺,天牢。

一阵阵尖利刺耳的哭嚎声冲刷着森冷的牢房,让看守牢房的许多士兵叫苦不迭。

哭的跟鬼嚎似的,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嚎,嗓子嚎哑了歇会儿再继续嚎,是个人都受不了啊!

偏偏这些人还是明天就要被处决了的人,拿什么话都威胁不了他们了,真是嚎得人脑仁疼。

特么的早知今日,你当初干嘛去了?!

是你们自个儿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还不知足,非要上赶着作死,如今把自己作死了能怪谁?!

“她娘的!都给老娘闭嘴!嚎什么嚎?!”

领兵看守天牢的侍卫长忍无可忍一声怒吼,鞭子猛的甩在地上,震起一地灰尘。

一排排牢房里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偶尔有那么一两声抽噎,听起来无比滑稽。

“娘的!马上都要死的人了还不安分!有这力气还不如多看看身边的家人!”

侍卫长斥骂一声,随后收好鞭子走了出去,留下一排排士兵严加看守。

然而就在她走出去的下一瞬,牢房里又先后穿来了各式各样不同音色的哭嚎声,逼得人烦躁到大动肝火。

……

“嫣桐,你没事吧?来,喝点水。”

众多牢房里的其中一间,胡笛捧着碗里剩下的半碗清汤寡水,一点点顺着沐嫣桐的嘴灌了下去。

而他怀里的沐嫣桐紧闭着双眼,整个人颓靡到毫无生机。要不是还有呼吸还有心跳还能进食,恐怕旁人都以为她是死了。

胡笛费力的伺候着她喝水,看她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这副鬼样子,心里自然难以抑制的生出了几分厌烦。

若非念及着沐嫣桐身上那北霄皇室的血脉,恐怕他早就没有现在这么多耐心了。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承受着胡家九族所有人的斥责、谩骂、甚至是诅咒,心理上早已经渐渐扭曲,只是未曾表现出来罢了。

旁边许多牢房里不断传来胡家族人难听至极的咒骂,胡笛攥紧的手掌骨节苍白,低垂的脑袋一动不动,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

“大哥!大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宁愿去继续给胡帷那贱人守墓!对……求求你求求你!你去求求纪凰,你去求求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关押许家人的一排牢房里,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紧紧抓着牢门,神色疯癫的朝着对面牢房里的男子开口吼叫。

这名披头散发的男子,正是当初在伊珀湖杀害了胡笛的弟弟胡帷、然后被送去给胡帷守墓终身的许家二公子——许梦忆。

许家满门收押抄斩,许梦忆当然也逃不过。原本以为守墓生活就已经足够让他对人生绝望了,可没想到现在他的人生竟然要被直接了结。

不!

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纪凰手上的权利那么大,她一定可以赦免他的,一定可以的!她之前那么喜欢许梦诺,只要许梦诺去求她,他们就有活路了……

对!只要许梦诺去求她,他们就有活路了!

许梦忆此刻就像一个掉进沼泽不断下陷的人,抓住了一根轻飘飘的稻草,却当做自己抓住了生的希望。

那么多年的苦苦追求,哪怕纪凰如今娶了王君,也不该把许梦诺忘得干干净净才对啊!

哪怕纪凰心里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余情未了,都足以换回他这一条小命了!

只要不死,哪怕是发配边疆,他也都认了啊!

许家的人闻言都起了这个心思,哭闹着求许梦诺去和纪凰求求情,更有甚者还跪下磕头了。

顶着这么多人的疯狂乞求,许梦诺甩袖缩在墙边,双臂抱紧大腿哭了起来。

他们以为他就没想过纪凰吗?!

从许家被收押天牢监禁的那一刻起,纪凰就成了他心底最期盼看到的人!成了他活命的唯一希望!

可那日她随女皇和凰王一同前来大理寺审案时,他费了多久的口舌才说服看守天牢的士兵向她通禀一声,可那士兵回来时只带给他一句话——

不相干的人,值得本王浪费时间?

哈哈哈哈!

不相干的人!

当初他弃如敝履的废材,竟然现在连求她来看他一眼都成了浪费时间?!

哈哈!

是他当初没有珍惜!

是他活该啊!

……

第一百九十二章:及笄动乱(2)

西玖帝国,皇宫,凤游园。

这座宴园在前朝时只有历来的女皇陛下才有资格在此举办宴会,哪怕用在太女身上都少之又少。

从西玖帝国建立后,十几年来这凤游园也只开了四次。一次是沐瑾宣登基、一次是纪宸竹接管君印、一次是纪宸吟封王挂帅、一次是沐梓泫及笄。

而今天,凤游园为了纪凰,开了第五次。

……

“波斯国太女、十九皇子驾到!”

……

“呙川国仁德郡侯驾到!”

……

“乌尔部落小王爷驾到!”

……

“南罡帝国太女、四皇子、太师驾到!”

……

“北霄帝国摄政王驾到!”

……

“东辰帝国国师驾到!”

……

“御天帝国太女、六皇子驾到!”

……

各方使者先后到场,西玖帝国内受邀的众多宾客也早就在凤游园内等候。

日渐繁盛的帝国拿出最珍贵的一切物质来装饰这场声色盛典,其场面之奢华,比起前四次凤游园大开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

“欧阳少主,没想到你竟然会亲自涉入俗世,原先协管南罡帝国的涟风小姐呢?”

四大帝国的席位两两相邻,一身白衫的向风陇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快步走到南罡帝国的席位旁,朝着同样是一身白衫的男子开口搭话。

白衫男子缓缓抬头,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略带疏离的开口回道:

“抱歉,家族内部之事,无可奉告。”

欧阳涟风和欧阳涟雨姐弟两人在俗世中惹的祸不小,虽然他对于八长老欧阳鸾辛一脉的人都不太喜欢,但事关家族内部,他没兴趣与外人说道。

而且这向风陇在向氏家族内的名头也不算小了,竟然能把父族背景强大的前任少主向今豪给扯下台,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此行只是为了找寻某些奇毒的解毒方法,顺道接管一下南罡帝国,还是少和其余隐族的人打交道为好。

向风陇听了他的话之后目光隐晦,但还是顶着一张友善的笑脸,语气不改斯文的开口道:

“是本少主唐突了。北霄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本少主就先行离开了。”

说完,见男子点点头爱答不理的模样,向风陇咬了咬牙,随后笑着转身回位了。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刚起身与白衫男子交流时,就有一道目光一直尾随着她。

东辰帝国的席位上,萧阮琛眼里浮上几分嘲讽。等到向风陇回到北霄的席位上时,她才收回了视线,几不可闻的嗤笑一声。

十大家族中排名第二、仅居简氏家族之下的欧阳家族何等高傲,旁系子弟都不愿搭理她们这些排名居中的家族,更何况是身为欧阳家族嫡系少主的欧阳珩熠?

向风陇想与他结交,借以巩固自己在向氏家族内的地位,简直是白日做梦。

把向风陇当个笑话看看就过的萧阮琛端起酒杯,猎奇的视线扫过宴会上的众多宾客,在姿色尤为突出的几名男子身上停顿片刻。

如今萧氏家族内她那个青梅竹马的正夫在闹脾气,东辰帝国里姿色上佳的御萦雪也干腻歪了提不起兴趣。

其余凑上来的那些侧室小侍完全都像是青楼小倌,偶尔去他们那里找找刺激还行,多玩两次也觉得有些恶心。

倒还真是西玖这次广邀天下的宴会办的够味,能来参加的都是些各有千秋的男子,倒不枉她这风尘仆仆近一月的行程。

女人啊,就是要三夫四侍才是正常。她有自知之明,不会去高攀那欧阳家族的少主,但除了这高岭之花之外,这宴场内的其余男子,又有哪一个是她萧阮琛要不起的?

思及此,萧阮琛原本收敛的眼神也放肆了一点,不经意间打量完整个宴场的来宾,搜寻对自己胃口的猎物。

在她左后方的席位上,与她同行前来西玖的御萦雪脸色阴沉,气闷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看着御天的席位一阵恍惚。

要是当初他没有嫁给萧阮琛,恐怕现在坐在御天席位上的御天皇子就不会是琳皇侍生的那个狐媚子了!这整个宴会上,所有人都会注意到身份高贵的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屈居第三的东辰帝国席位上,还只是以一个国师夫郎的身份,连进场时被宫侍高声禀报的资格都没有!

忆起往昔的风光生活,满心悲愤不甘的御萦雪丝毫没有意识到如今的身份是他自己选择的,也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埋怨萧阮琛的同时自己也早就和萧茹延勾搭在了一起。

所以啊,这世上的是非曲直,有谁能说得清呢?

……

“太女殿下、太女君、四皇女、四皇婿驾到!”

……

“女皇陛下、皇君、九皇子驾到!”

……

“凰王殿下、凰王君、宁郡侯驾到!”

……

西玖真正能主事的几位大佬先后到场,成功推起了宴会的第一波热浪。

在无数使臣纷纷表达对于西玖发展速度之快的赞叹、以及她们所在的势力愿与西玖结友好之交的态度之后,沐瑾宣掬着一脸和蔼的笑容,乐呵呵的宣布宴会开始。

早已经排练多天的宫侍们听到命令后鱼贯而入,不管是歌舞还是酒菜都缤纷呈上,礼貌却又不失霸道的彰显出如今西玖之兴盛。

而至于到现在都没露面的宴会正主?

……

帝都,揽月阁。

……

“阿卿喜欢这款镂空珠玉冠还是这款雕腾铂金冠?”

“铂金冠。”

“那想配云勾簪还是想配星砂簪?”

“星砂簪。”

“唔?那想点朱砂还是想点泪痣?”

“朱砂。”

“胭脂唇脂都不想抹?”

“不想。”

……

对,今天及笄的宴会正主在这儿呢。

纪凰拿着桃木梳站在御弈卿身后,顺着他绸缎般的柔顺墨分一梳直下。修长的手指在他发间灵活穿插,很快就束出了一个简单干练的发髻。

扣上铂金冠,插上星砂簪,纯天然的盛世美颜点上一点朱砂,繁琐华美的银色君袍加身,简直是让一旁的弑月风啸众人闪瞎了眼。

主子(主君)不来做揽月的模特好可惜。

主子(主母)不来做揽月的化妆师好可惜。

纪凰看着自己精心呵护的亲亲夫君,一颗心塞得全是满足,眼里满满的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伸手揽住御弈卿的手臂,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孩子气的嘟囔道:

“夫君这么好看,为妻一会儿可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免得被人觊觎了。”

御弈卿看着镜中的自己,侧眸看了眼趴在自己肩膀上的某妻,哭笑不得道:

“方才就与你说了无需如此麻烦,现在倒是你还先嚷起来了?此刻已经巳时了,今日是你的及笄大礼,不能耽搁,快入宫吧!”

说完,御弈卿耸了耸肩,见纪凰依旧似笑非笑的趴在他肩上不为所动之后,极其无奈的扫了弑月众人一眼。

准备偷瞄的众人被这一眼瞟的一个哆嗦,麻溜地该低头的低头该望天的望天,就怕看到什么之后被他们主子(主君)惦记上了。

御弈卿见状收回了视线,瞥了眼近在咫尺的邪魅侧颜,快速凑上去吧唧一口,随后无奈的开口道:

“还不起来?”

纪凰眯了眯眼,凑上去在他唇角偷了口香,随后才稍微舒坦了点,站直后又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

“今天早上没吃到的,晚上回房再补回来。”

自家夫君这蜻蜓点水的轻轻一吻,简直就像根羽毛似的,挠得心痒。

早已经习惯了她这随时随地张口就来的黄话,御弈卿淡定的掀袍起身,动作从容的牵上纪凰伸来的手。

别说今晚了,就问她哪个晚上消停过?

纪凰对上她家夫君的清冷中夹杂着揍人欲望的眼神,狗腿且怂的讨好笑笑,转而朝着旁边望天看地的众人冷声道:

“风鸣、弑云、空刈、泽修,你们带人镇守大理寺,紧盯各方来使。风啸、弑月,备马入宫吧。”

“是!”

……

北霄帝国,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嘭!!!

皇椅前的案桌被严宇华使劲推了下去,滚下殿中九层阶梯,险些砸到下面站着的几人。

大殿里,站着的严洛光看着那厚重的案桌朝她的方向砸来,往旁边一跃才堪堪避开。

等她避开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严宇华气急败坏的声音怒吼道:

“这些逆臣!逆臣!竟然连早朝都敢不来!莫不是也忙着给那西玖纪凰庆祝去了?!”

从早朝开始的时辰一直到现在,偌大的金銮殿上竟然没有一名大臣到场!而且她这个女皇陛下派人去各个大臣府上,结果竟然都是闭门不见!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高高的九层阶梯上方,严宇华深吸着气坐回皇椅上,一边抚着胸口一边朝着下方的严洛光几人继续道:

“去!派禁卫军!抓也要把她们给朕抓进宫来!”

严宇华已经被气得急红了眼,只觉得自己这个一国女皇被满朝臣子拂了面子。空荡荡的金銮大殿就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得她脸上生疼。

严洛光还稍微冷静一点,但也仅仅只是觉得今日这事有些异样,完全料想不到是有人在短时间内控制了整个北霄帝国的权贵。

听到严宇华的命令后,她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有些异样,干脆也没再多想,转身准备离开大殿去调遣禁卫军。

然而还不等她走到大殿门口,一批身着北霄皇宫禁卫军制服的士兵就堵在门前,将整个金銮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一百九十三章:及笄动乱(3)

这些人的身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这一刻,身为帝皇最为恐惧的那噩梦般的两个字猛地在严宇华脑海里回荡——灭国!

“咯咯咯!北霄太女,别来无恙啊!看样子北霄女皇心情不是很好呢,让本堂主猜猜……嗷?可别是因为这空荡荡的金銮大殿吧?”

一群禁卫军制服的士兵里,不紧不慢的走出来个屁大点的女孩,朝着金銮大殿里走去。

那笑弯了眼的可爱模样,和现在的气氛融合在一起,诡异的让人心里发凉。

“报!雷禁堂主,雷箜堂主已经扫荡完除金銮殿之外的所有宫宇。”

“报!雷禁堂主,雷枞堂主已经收押帝都所有官员!”

“报!雷禁堂主,雨凝护法已经下令各部行动,另外让属下催促你立刻将拿下北霄女皇!”

三道身影落在女孩身后依次禀报,她们每说一个字,殿内的几人的哆嗦频率就高一分。

雷禁脸上笑意更浓,挥挥手让三人退下。随后逼近严宇华几人,歪着脑袋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一边摸了摸手里泛着冷光的匕首一边朝着不断后退的几人惋惜道:

“好可惜,陪你们的禁卫军玩浪费了本堂主不少时间。现在雨凝姐姐在催了,本堂主不能陪你们玩了呢……”

话音刚落,不紧不慢在大殿里走着的雷禁突然像一支离弦之箭般飞射出去,眨眼间已经站在九层阶梯上。

严宇华身边的御前暗卫匆忙现身出来保护,然而还没等她们在地上站稳,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脖子上那一抹血痕,触目惊心。

雷禁软软小小的身体却仿佛蕴含着浓缩的恐怖力量,在严宇华几人的视线里消失了片刻,随后又再次出现在严宇华面前。

“咯咯咯!挡路的人没有了,北霄女皇,本堂主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吧!”

依旧是满脸笑意,依旧是单纯无害,唯一不同的是,她擦拭的匕首上,正在滴血。

“请吧!女皇陛下!”

雷禁收起手里擦干净的匕首,笑眯眯的露出一排小白牙,语气里是不容反抗的压迫。

请,只是主子教我们的礼貌用语。

对所有人都一样,包括——将死之人!

……

与此同时,在整个北霄帝国境内的所有城池里,基本上都上演着和帝都神似的一幕。

不惊动任何百姓,直取权贵府内,一场无声的战争好像还没开始就已经渐渐落幕。

而在此期间内,除了已经被扣押待定的那些人之外,几乎无人察觉北霄的天已经变了。百姓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街坊邻居谈笑着,过着战后难得安稳下来的日子。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凤游园。

热闹喧哗的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看着巳时将过,然而高居上方的邪王席位依旧空着。

这特么的可真是差点把一群家长急秃了!

明明一个时辰前还在凰栖宫里坐着用早膳的两个大活人,怎么一转眼就溜得没影了?!

纪宸吟坐在位置上狠狠地磨牙,一直在心里重复着五个字:这小兔崽子!

不过万幸……

“邪王殿下、邪王君驾到!!!”

守在宴园门口眼巴巴等着的宫侍都差点激动破音了,心里只想着:这尊祖宗终于来了!

两道银色身影携手走进宴场,不知惊艳得多少人忘了反应。最后还是纪宸吟握拳捂嘴干咳两声,才止住满场宾客的呆滞反应。

“参见邪王殿下、邪王君!邪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邪王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回过神来的满园宾客连忙行礼,跪下高呼千岁。当然了,这其中不包括其余四大帝国的来使。

帝国之间虽有国力高下之分,但同为帝国,形式上还是平等的,所以在礼节方面不存在跪拜行礼之类的压制。

不过为了给西玖面子,也为了给纪凰示好,其余四大帝国的使臣都不约而同的站立,或弯腰或颔首算是行礼了。

这样的礼,以往只出现在五大帝国之首的御天帝国的国宴上。可如今,西玖帝国显然已经也攀升到了这样的高度。

“平身!”

纪凰沉声开口,牵着御弈卿大步走向高台,随后转向满场宾客继续道:

“午时将到,诸位可以随吾皇一同移步前往叱凌庙,共观本王及笄之礼!”

低沉的声音清晰的扩散到每个人耳边,在众人惊骇之际,早已习惯纪凰各种逆天招式的沐瑾宣笑呵呵的起身,带头移步叱凌庙。

纪凰牵着御弈卿跟在几位家长身后,偶尔和旁边的纪宁、沐梓泫、沐梓昕、苏品映搭上几句话,那叫一个清一色皇室王族!

满场宾客纷纷回神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叱凌庙方向走去,心思各异。其中,自然不乏忌惮、畏惧、讨好、以及……嫉妒。

御萦雪跟在萧阮琛身后,看着队伍最前方被纪凰紧牵着牢牢护在怀里的御弈卿,紧咬的牙齿甚至让额头上爆出了一条青筋。

凭什么?!

他御弈卿明明就应该只是个被他御萦雪踩在脚下的残废丑颜!怎么配得到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宠爱?!

……

皇宫,叱凌庙。

东南西北四方宏伟的锻铜凤凰雕塑足有三层楼阁之高,守护着中央篝火烈烈的祭坛。

直径数十米的巨大祭坛上,最先到来的纪凰几人已经站了上去,沐浴着正午骄阳的光辉。

在她们身后,一列列容颜苍老的年迈僧尼低头吟诵着拗口的经文,谨慎且虔诚。

前来参观纪凰加袍扣带之礼的众多宾客围绕在祭坛四方,偌大的四座凤凰雕塑遮挡了刺目的阳光,投下大片阴影。

……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

……

众多僧尼梵唱心经的声音缭绕在整个叱凌庙,祭坛四周的人哪怕平时再怎么浮躁,此刻也在这样苍老深远的梵唱中宁静下来。

当然,除了祭坛上的某对奇葩。

在祭坛最中央,接受心灵洗礼的纪凰双眸轻轻合上,整个人站得挺傲如松,给人的感觉那叫一个虔诚。

在她身旁,御弈卿和她一样合上眼眸,两人执手而立的模样不知羡煞了多少痴男怨女。

然而,只有身为当事人的俩人才知道,身旁的人绝对在打瞌睡。

与此同时,人群中,横隔整个祭坛的两名女子却做出了惊人相似的举动。看了看祭坛上的几人,眼底的光明灭不定,随后招来身边的侍女。

这还真是……神同步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祭坛上的梵唱声渐渐微弱下去,直到整个场面彻底安静。

“吾等感念古佛之仁厚,继其沧海之一粟,涤荡己身反倾于世。恰逢天降战凰惠泽广陆,此旭日当空灼耀其华之际,乃战凰傲翎高飞之时!”

“女子集世间阳炎之气,修养以成形。十五立其身、成其业、安其家,方为及笄!及笄加典袍、扣封带,佑此后顶天且立地,家业为广束!”

“即,虔请天汉古佛庇佑,周衡福德兴幸,观此灵杰及笄之礼!”

整齐划一的吟唱围绕着整个祭坛,众多僧尼跪坐在地,手里木鱼叮咚作响。

随后,各种各样的经文梵唱交错响起。原本闭眼小憩的纪凰和御弈卿也缓缓睁眼,望着熊熊烈火噼啪作响的祭坛,似笑非笑的眼眸中晦暗不明。

聚集全场视线的纪凰不紧不慢的捏了捏御弈卿的手,随后松开手迈步向着火光走去,宛如一只涅槃重生的神凰。

在纪凰走向祭坛的同时,纪宸吟、晨泽语两人也朝着祭坛北边的供台走去,沐瑾宣、纪宸竹两人朝着南边供台走去,纪宁、沐梓泫、沐梓昕三人朝着祭坛东边的供台走去,而御弈卿则是朝着西边的供台走去。

北方为上首,父母持乌纱袍披在及笄女儿身上,意味着女儿已长成,今后不论荣华还是落魄都需谨记一肩担起。

南方为对亲,由父母之外的至亲长辈持乌纱缦披在及笄女子双肩,意味着不论身处何时何地,需谨记家族为己之根本。

东方为手足,由至亲兄弟姐妹持乌纱带系于及笄女子腰间,绑住乌纱袍与乌纱缦,意味着所行所为牢加于身,三思而后行,行后切勿忘。

西方为连理,只能由已成婚的正夫亲手持乌纱结系于乌纱带上,意为不论此后何种光景,比翼连理永不敢弃。

不过由于一般女子少有会在及笄之前就娶了正夫的,所以一般女子的及笄礼上只有三方供台,手足系完乌纱带便算作礼成了。

甚至有些女子没有手足或者没有对亲,更或者没有上首父母,及笄时只出现一两方供台或根本不办及笄礼,这些也是常有的。

不过一场真正的及笄礼,应该是四方齐聚才算完整。

纪凰淡笑着站在祭坛中央,身后炽烈的火焰熊熊燃烧,却不减她半分从容。

第一百九十四章:及笄动乱(4)

纪宸吟和晨泽语捧着乌纱袍朝着纪凰并肩走来,眼底是引以为荣的骄傲欣慰。

走到纪凰面前停下,将手里折叠的乌纱袍打开,慎重的为女儿穿上,一丝不苟的整理好,压制住想要开口说话的冲动退到一边。

加袍扣带过程中祭坛上所有人不可开口言语,否则会惊动前来观礼的神明。

虽染这只是毫无依据的神鬼之论,但她们还是不想在女儿的及笄大礼上出现任何差错。

等到纪宸吟和晨泽语在一旁站定之后,手捧乌纱缦的沐瑾宣和纪宸竹也并肩朝着纪凰走去。

两人停步后,动作仔细的将一丈多长的乌纱缦从纪凰脖颈后绕过,顺着双肩对称的披在身前,这认真的程度一点不亚于当初给沐梓泫披乌纱袍。

即使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要嘱咐,但两人还是和纪宸吟、晨泽语一样,笑笑后安静的走到一旁站定。

然后,嗯,就到了步伐欢脱险些跳跃的纪大郡侯。

沐梓泫、沐梓昕姐弟俩看着纪宁激动的模样后眉心一跳,不过还是立刻就跟上了他的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纪凰面前。

虽然不能说话,但咱们纪大郡侯有一双灵动的卡姿兰大眼睛。

面对他这眼角抽风似的眼神传递,身为亲妹妹的纪凰表示差一点就没憋住。要是在这全场安静的时候就她一人突然喷笑出声,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

果然,自家这哥哥,有毒!

差点实力坑妹的纪大郡侯没有半点觉悟,还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自家妹妹肯定能感受到自己想表达的那满满的祝福。

怀揣着这样莫名的自信,纪宁、沐梓泫、沐梓昕三人为纪凰系紧乌纱带后就退到一旁站定,等着看御弈卿完成最后一步。

和他们一样期待着这最后一步的,不止一旁的几位家长,还有身为今日主角的纪凰。

纪凰嘴角的笑意不自觉的带上几丝邪魅,但更多的还是温柔。眼眸中褪去了层层幽深,纯粹的爱意让人不敢置信。

不……这……明明不该出现在这个桀骜不羁的人身上的啊……

不,准确来说,这世上怎么会有真正的爱情……怎么会……有真正纯粹的喜爱……

明明……所有的相交线条都是有方向的……所有的共枕之人都是隔着心的……

怎么会……纯粹?

御弈卿手持乌纱结,一步一步迈向那个凝视着他的女人。素来冷漠的星眸此刻温润成一汪清泉,薄唇勾起无限甜蜜。

不论此后何种光景,比翼连理永不敢弃。

短短的几十步路,每一步都像是跨越时空而来。从相遇到现在共同经历的一幕幕在两人脑海里像幻灯片似的放映着,不知不觉柔了情。

女才郎貌,佳偶天成,羡煞旁人。

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从驿馆前来的各方使臣队伍里,突然涌现一批随从侍女模样的人,挥刀朝着祭坛上的人冲去。

其首要目标无比明确——祭坛中央的纪凰。

紧随其后,又有一批人从众多宾客中挥刀冲上祭坛。

她们似乎原先也是想攻击纪凰,后来见有人先行动手,才随即把矛头转向了纪宸吟、沐瑾宣、纪宁几人。

“有刺客啊!!!”

不知是谁一声惊叫,祭坛四周所有宾客顿时乱成一锅粥。守卫祭坛四周的禁卫军被许多刺客拖住,分身乏力。

“护驾!”

皇家暗卫和王府暗卫齐齐出动,牢牢护在站在一起的沐瑾宣几人周围,抵抗一大波疯狗般不死不休的刺客。

在这样的对比下,依旧站在原地丝毫不动的纪凰显得格外淡定,仿佛与这四周混乱的上万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这淡定,让冲过来保护她的一众暗卫都有些紧张激动。

丫的!邪王殿下也太信任咱们了!咱们必须得拼了命的保护邪王殿下!

在纪凰静静凝望的不远处,同样一身从容淡定的御弈卿也似乎感受不到四周的动乱,手持乌纱结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或许是这两人的无视状态让众多刺客都觉得很没面子,难以接近暗卫保护圈中纪凰、沐瑾宣几人的那些刺客先后转了方向,朝着御弈卿攻去。

刺客突转方向改变攻击目标,冲过去想要保护御弈卿的暗卫已经明显来不及阻止。

就在许多人担忧、许多人看戏、许多人窃喜的注视下,冲向御弈卿的那几名刺客挥动砍刀,刺眼的光芒折射到四周许多人身上。

祭坛中央,纪凰一双凤眸蕴满冷冽,看着御弈卿身后那些刺客,缓缓伸手,虚空一握。

嘭!!!

咣当!!!

沉闷的轰炸声和利器砸地的声音先后响起,漫天血雾中显现出一抹人影。

刹那间,不止是心思各异的众多宾客心惊肉跳,哪怕是刀尖上舔血的刺客都被震慑到四肢冰凉,惊骇的望向祭坛中央从容收手的纪凰。

活生生的几个人……就这样……连尸骨都被湮灭……只剩下这片弥漫的血雾……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鼻腔,不少人惊得后背冒出一阵冷汗,宾客中甚至有许多男子背过身去弯腰吐了起来。

太……太凶残了!

虽说在场这么多人都是权贵世族,看的死人也不在少数,甚至杀的人都不在少数。但杀人杀成这样的,她们还真的没有见过。

在那短短一瞬间,感受到身体被掌控、被挤压、被碾碎、被轰炸……这一瞬间的痛,恐怕敌得过世间千万种刑罚。

若是纪凰将动作放慢、将时间延长,那这简直……堪称真正的人间炼狱!

思及此,许多人四肢百骸如同灌了铅一样,不知该作何反应。

祭坛下方,混在人群中全程围观两位主子被刺杀的风啸、弑月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夸夸这刺客的勇气。

虽然连咱主子主君的衣角都没碰到,但好歹勇气可嘉,挂得壮烈。

不过感叹归感叹,两人还是记得自己的任务,趁着人群混乱之际更方便的凑近了祭坛左右两边的扣环。

挥出几道内力朝着扣环打去,听到噼啪的火声中夹杂着一些异样的声音之后才隐回人群里。

祭坛上,血雾中穿行而过的御弈卿脚下步伐不乱分毫,慢慢走到纪凰面前站定,一袭银袍没沾染上半点污迹。

清浅一笑,伸手探向纪凰腰间,将手中的乌纱结牢牢系上。

在御弈卿系好收手的一瞬间,纪凰身后的祭坛突然火光暴动,一只沐浴着火焰光芒的凤凰扶摇直上,在空中张扬展翅后慢慢消散。

炽烈的火焰在那一瞬间染红天空,随后淡化消散,再次在众人心底掀起一阵无法平息的滔天巨浪。

那是神明的旨意吗……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这纪凰,就是真凰吗……

祭坛上,纪凰仿佛对此毫不在意,伸手牵起御弈卿的手,把人拉到身侧,抬手朝着剩余的刺客虚空一握。

刹那间,空气中被火焰凤凰蒸干的血雾再次出现,比起之前更为浓烈、厚重。

在纪凰的攻击范围外,仅剩的三名刺客心里一凉。眼见纪凰的视线已经锁定她们,索性心一横把刀架上脖子,准备自我了断。

她们是死士,任务失败,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她们自尽,尚且能为家人换来一丝生机;可若是她们被生擒,那要么被敌人拷问施行致死,要么被效忠之主派人暗杀而死,而且家人也一个都活不了。

想着,三人的动作也愈发决绝。然而,脖子上的刀瞬间内仿佛千斤重,完全不由她们掌握。

四肢百骨折断的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尤为清晰。现在就连唯一一个最屈辱的自尽方式——咬舌自尽,她们都做不到。

祭坛下方,风啸弑月自觉上前,朝着纪凰和御弈卿行了一礼,将瘫在地上半死的三人拖了下去。

“及笄之礼已成,多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参加。今日贼人行刺一事西玖会极力追查,若造成不便,还请诸位见谅。”

她不信神魔仙妖之论,可世人信。所以她并不介意用些小手段,用点改造的烟花爆竹在世人心中勾勒出一尊神明的轮廓,借此方便她接下来的行动。

至于这些行刺的死士,早在她意料范围之内。处理起来没有多少挑战性,着实谈不上什么刺杀。

纪凰冷淡的眼神扫过祭坛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许多人各异的神色,状似不经意的收回视线,牵着御弈卿转身离开。

等到纪凰走下祭坛之后,台上的几位家长和老哥老姐们才先后回神。沐瑾宣上前一步,对着四周所有宾客开口道:

“今日之事,实乃有人蓄意谋害我西玖战神邪王,西玖必将会对此事追查到底!不过诸位也不必忧心,西玖必然不会无理发难。若诸位与此事无关,依旧会被西玖视为友宾。”

“如今正午已过,是该用膳的时候了。宴会上已备好佳肴,诸位请移步过去吧!”

这典型的先打一巴掌再给个蜜枣,先表明西玖一定要彻查的强硬态度、让众多宾客做好被搜查的准备,再表示无关人员将会得到西玖的友善对待,以免她们对被搜查一事心存不满。

沐瑾宣当了这么多年女皇,比起最初和纪宸吟结拜打天下时候的莽撞冲动来说,现在的她还真是精了不少。

众多宾客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此刻都不敢在动怒的西玖帝国头上撒泼,只能笑着应和几句,跟着沐瑾宣派来的宫侍转回凤游园宴场。

……

第一百九十五章:及笄动乱(5)

西玖帝国,帝都,大理寺。

皇宫里叱凌庙的刺杀来得突然,与此同时,大理寺劫天牢的一批人也让众多囚犯措手不及。

一方面担心自己会被波及灭口、另一方面又希望对方能顺道把自己救出去,总之一颗小心脏那是格外的煎熬。

今天是纪凰的生辰,为了维持整个宴会上的秩序,帝都各处寻卫的士兵都被调遣了一部分进宫,大理寺亦是如此。

所以那些前来劫天牢的人此次行动还算是顺利,派一小队人拖住大理寺内的士兵后快速闯到了天牢里关押死刑犯的那些牢房。

嘶吼哭嚎的这么多天,眼看着明天就要上断头台了,他们这些人也消停了一点。满目空洞无神,穿着脏破的囚服坐在大牢的草席上。

突然,一阵响动从外边传来,冲进来的一群蒙面人气势汹汹,视线极快的从一间间牢房里扫过。

牢房里的人也先后冲到铁栏门边,双手握着门上的铁栏,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朝着冲进来的那群人叫喊道: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救救我!救救我!”

“求你门了!救我!我还有很多财宝,都可以给你们!”

“……”

……

哭喊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天牢,眼看着动静闹得这么大,领头的蒙面人眼神一暗,直接挥刀把离她最近的牢房里的一名女子捅死。

那名女子本来趴在门前朝着蒙面人疯狂求救,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准备直接杀了她。

女子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前刺过的冰凉长刀,颤颤巍巍的伸手指着蒙面女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倒了下去,眼睛死死盯着牢房房顶。

死不瞑目。

“啊!”

四周牢房里的囚犯看到这一幕吓得不轻,有些男子忍不住惊叫一声跌坐在地,随后捂着嘴巴往牢房里爬去,难以抑制的抖动着身躯。

看四周的人老实了许多,领头的蒙面人冷哼一声,继续带着其余蒙面人在牢房里四处找寻。

“蠢货!还不过来!”

一道夹杂着怒火的嘶哑声音从一间牢房里传出,在牢房里,胡笛身着着脏乱破旧的囚服,身上散发出难以言述的酸臭味道。

看着草席上因为身体和心灵双重受创,早已经变得邋遢颓废的沐嫣桐,胡笛强忍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声吼叫中终于发泄出一点。

刚刚是因为其余牢房里那些人的哭喊声太大,盖过了他的声音,否则他此刻已经走出这家让他无比厌恶的牢房了。

“头儿!皇女和皇婿在这里!”

一名蒙面人找了许久后终于顺着声音找到了被关押在最角落里面的胡笛和沐嫣桐,连忙朝着剩余的蒙面人叫喊。

赶来的一群蒙面人对着铁栏门上的铁链锁一通猛砍,终于把里面的胡笛和沐嫣桐给放了出来。

旁边牢房里围观的囚犯们此刻已经明白这是胡笛和沐嫣桐两人为自己留的后手,瞬间心底就极其不平衡。

沐青杉沙哑着嗓子朝沐嫣桐一阵吼叫,见对方完全不愿意理自己,最后一丝活命的希望都破灭了,破罐破摔的吼道:

“沐嫣桐你这个小人!杂种!若不是因为你觊觎皇位,老娘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现在你安排人来救你了,就不管我们这些被你利用的人了?!你她娘的就是个跟许忠义一个德行的杂……啊!!!”

鲜红的血液喷洒一地,轰然倒地的沐青杉还死死的瞪着双眼,怎么都没想到胡笛居然敢派蒙面人杀她。

看着倒地身亡的沐青杉,胡笛忍住自己对着满地粘稠血液的厌恶,扶着沐嫣桐领着蒙面人,二话不说转身就准备离开。

“笛儿!为母抚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样抛下为母不管,直接离开吗?!”

就在胡笛已经快要迈步到门口的时候,早在天牢里积了一身污垢的胡天爬到门边,捂着毫无知觉的膝盖,望向胡笛的目光中有着悲愤。

“笛儿!救救为父,为父还没见到你生儿育女,为父还舍不得离开你啊……”

胡天隔壁的牢房里,胡笛的父亲噙着泪水望向他,眼里是满满的乞求。

随后胡氏家族所有人都骚动了,纷纷挤到自己牢房的门边扒着,朝着胡笛开口哭闹乞求。

那场面,岂是一个肝肠寸断痛彻人心了得?

然而胡笛只是不屑的扯开嘴角,嗤笑着骂了句“活该”,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前段时间这些人怎么对他的,他永远都不会忘!包括他的生身父母,也不例外!

胡笛离开后,天牢里不出意外的又传出了各种各样的谩骂声。

什么“狼心狗肺”啊、什么“白眼狼”啊、什么“吃里扒外”啊……反正各种各样难听的话应有尽有。

……

就在胡氏家族这些人叫骂不断的时候,天牢里又涌现了一批黑衣死士。

在所有人又惊又怕又满怀希望的注视下,这批黑衣死士一个字都没说。

看了看身死的沐青杉,再看了看关押胡笛的那间空荡牢房,随即闪身离开,再次打碎了天牢里这些人活命的希望。

……

跟着自己安排的蒙面人逃出大理寺的胡笛和沐嫣桐怎么都想不到在他们离开之后,会有另一批人也趁乱潜入了大理寺,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上来。

而在黑衣死士追着胡笛一行人离开后,这两批人怎么都不会想到,还有另外的一群人,一直淡定的跟在她们身后,冷眼看着她们行动的全程。

“空刈、泽修,你们二人看着大理寺那边,这边交给我们去处理就行了。”

风鸣擦了擦自己怀里的剑,朝着弑云使个眼神,随后两人就只带着那么三五个人追了上去。

“是!”

泽修和空刈啃了啃无处不在的狗粮,转身摊了摊手,随后朝着大理寺方向掠去。

……

皇宫,凤游园。

开宴之后漫长的用膳时间里,沐瑾宣已经应付了不知道多少波上前祝贺恭维的人,脸上的笑都快要僵硬了。

而反观一旁的纪凰,身为当事人还乐得清闲,坐在位置上压根没怎么停过嘴。

就算偶尔停了嘴,那也绝对是找到了味道不错的菜肴,想和身旁的御弈卿分享一下,绝对不会是因为要和哪些使臣聊聊天唠唠嗑交流交流感情什么的。

“唔……阿卿试试这个翡翠冬瓜片,应该是御膳房新捣鼓的菜式。虽然食材用得简单,但制作过程精细,吃起来倒是清脆爽口。”

肩负试菜重任的纪凰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冬瓜片,侧身放进御弈卿碗里。

轻薄如玉的冬瓜片上还淋着春季收集的露水熬制而成的鳕鱼汤汁,在阳光下泛着好看的油花,引人食欲大动。

御弈卿摸了摸微饱的肚子,拿起筷子夹起冬瓜片放进嘴里,斯斯文文细嚼慢咽。

御膳房的菜式虽然确实是顶好的,但比起她的厨艺来还是略逊一筹。他的饭量虽然被她喂大了许多,但从开宴起一直吃到现在,也早就已经快饱了。

看着御弈卿伸手放在肚子上,纪凰也笑眯眯的伸手在他平坦的肚子上摸了摸,得到御弈卿嗔怪的眼神后才气定神闲的收手。

自家夫君这饭量还是太小了啊,这样就吃饱了。

纪凰在心里为御弈卿的饭量叹了口气,随后还是伸手在果盘里折下半串葡萄,仔细的剥了皮之后喂到他嘴边。

御弈卿看着这饭后促消化的零嘴,自然毫不客气的就张嘴,叼下纪凰手里晶莹剔透的果肉吧唧吧唧。

在两人旁边的席位上,纪大郡侯看了看自己面前果盘里的葡萄,鼓了鼓腮帮子。

好气,好酸。

……

上座的众多家长和老哥老姐早已经习惯了这小俩口腻死个人的齁甜相处模式,下方一众西玖帝国内的权贵也被扣狗粮扣习惯了,看久了自然也就习以为常了。

而各方来使虽然早就打听到也了解过西玖邪王是个惧内宠夫的人,可即使有心理准备,此行亲眼一见之后也感觉人生观颠覆了。

她们发誓,不是没见过宠夫的,只是没见过这么宠着的。

旁边又不是没有宫侍和侍女小厮,大庭广众之下,女子为男子布菜喂食,当真不觉得羞耻吗?

一众女性使臣在心里对纪凰这种自降身份的举动嗤之以鼻,然而面上却又不敢表现出丝毫异常,还真是装得辛苦。

不过与众多女性使臣相反,男性使臣却是震惊羡慕。看着曾经被天下男子耻笑、被天下女子嫌恶的御弈卿过得这么快活,自然有许多人心生嫉恨。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纪凰和御弈卿是会在意这些人想法的人吗?

答案当然是——不是!

呵!别人怎么看关她们屁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为些外人费什么心?

上座席位上,纪凰全程没有抬头往下边看一眼,依旧小心翼翼的给御弈卿喂着葡萄。甚至还用内力把籽逼了出去,生怕他被葡萄籽给卡着了。

御弈卿也是全程专注着吃,偶尔伏在纪凰耳边和她说些浮生城或者北霄帝国的事。在下午阳光的照耀下半靠在纪凰肩膀上,懒懒的像只猫儿。

……

“咦?这男子是谁?”

“嘶!真特么是个尤物啊!”

“这长相,应该不是五国之人。”

……

随着刚刚那一群舞师跳完退下,紧跟其后又上来了一队乐师。

迷幻幽魅的曲风一改之前的温婉空灵,很快就将场内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随着乐曲的开始,一名红衫男子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纤细的腰身和雪白的手臂裸露在外,衣衫上作为装饰的珠玉叮铃作响,大胆的服饰和妩媚的脸庞刺激着场内众多女子的眼球。

听着人群里都是关于自己的议论声,男子毫不吝啬的回以一笑。扭动着腰身挥动手臂,热辣而诱惑。

不得不说,他的妩媚气质与单倾颜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单倾颜的妩媚是用来掩饰一切本性的伪装,而这名男子的妩媚,是真真正正勾人入声色之网,媚骨天成。

二者虽同样是一身妩媚,但本质里却相差甚大。

第一百九十六章:及笄动乱(6)

台上,红衫男子舞步蹁跹舞姿热辣,碧色瞳孔带着无尽的媚惑,一抬手一勾指都尽是风情。

台下,几乎所有女子看直了眼,眼珠子都快盯出来了,硬是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一眨眼之后这样勾心的妖精就消失了。

哪怕是上座的沐瑾宣和纪宸吟,在抬头看到男子的一瞬间都愣住片刻,听到一旁纪宁的咳嗽声后才猛地惊醒回过神来。

这是……媚术?!

沐瑾宣和纪宸吟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传闻波斯国人多有异术,尤其是波斯皇室,更是有着媚惑人心的本事。

只是异术的修习需要天赋,而能继承天赋的继承者少之又少,所以这么多年来倒是没多少人去特地注意这个远在海岛上的波斯国。

波斯国向来以修习异术的能力来决定皇储,哪怕是男子,只要异术修习的好,也可以名正言顺轻轻松松的成为一国之皇。

波斯国内身怀异术者万里挑一,没想到这次为凰儿准备及笄宴,波斯国居然把这样的皇嗣都派来了。

以往这波斯国十九皇子姬兀欢可未在内陆帝国上露面,此次这般高调的出现在凰儿的及笄宴上,究竟意欲何为?

此刻,不仅是纪宸吟和沐瑾宣心绪凝重,波斯国的席位上,一身波斯风格装束的女子亦是如此。

波斯席位上,姬兀绚看着台上的姬兀欢,再看了看上方几乎完全不受影响的纪凰,握紧酒杯皱了皱眉。

照理说这西玖邪王大婚时传言三日未出房门,想来应该没什么那方面的问题啊,怎么姬兀欢的媚术会对她无用?

在姬兀欢出生前,她是波斯国皇室里当之无愧的皇储。可姬兀欢出生后,天赐的媚骨成了他被整个波斯国重视的资本。

她承认,她在异术修习上确实差了姬兀欢许多。但姬兀欢天性傲慢,不甘在波斯这个小小海岛之国度完余生,一直想要进入物资丰饶的内陆帝国。

恰好西玖帝国异军突起,西玖邪王打乱了天下格局。波斯国虽远在海域,但终究还是小国,即使有异术傍身,也比不得帝国强大。

如今她的母皇想要和西玖联姻,借以寻求庇护。而她最具天赋的十九皇弟姬兀欢想要享受内陆的地广物博,主动要求作为波斯国的联姻人选。

这样好的一个机会,既能让波斯国得到西玖的庇护,又能为她排除掉一个最具竞争力的皇储备选人,何乐而不为?

所以,她此行必须要助姬兀欢拿下纪凰!

而此刻,上座和御弈卿聊天的纪凰丝毫不知自己早已被波斯国的太女和十九皇子盯上,列为了此行的目标。

不过就算她知道,估计也只会一笑带过,然后耸耸肩无视掉。

“阿凰,有人在看你。”

御弈卿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茶水,卷翘的睫毛微微沾上几分水汽,很好的遮挡住了眼底的冷芒。

听到这一如既往的清淡语气,纪凰眨了眨眼,愣是感觉自己从自家亲亲夫君的语气中听出了那么一丝丝的不爽。

纪凰稍微抬头看了台上一眼,随后仿佛啥都没看见似的低下头,在御弈卿侧脸上偷了个香后轻笑两声。

“我的阿卿何时成了个小醋包?不过这酸酸的当真是可口。”

台上那男子看她的眼神赤裸到毫不掩饰,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只是一直没兴趣去管他罢了。

不过她刚刚抬头看了一眼,确实是有点意思。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居然还会碰到懂控术的人。若不是她前世执行任务时也修习了一段时间的控术,今天就真的要被这媚术给晃神了。

御弈卿看着身边这女人眼底的戏谑嘚瑟,凉嗖嗖的瞥她一眼,并不否认。

他吃醋了为何要憋着?平白憋坏了自己的身子。

不过他倒也挺好奇,为何她能完全不受这波斯异术的影响?刚刚他看第一眼的时候,即使身为男子都怔愣了一瞬,按理说一般女子是不可能无视这种媚惑的啊,除非……

想到这里,御弈卿隐晦的在纪凰身上打量一眼。

嗯,然后就对上了某王爷愈发危险的眼神。

“阿卿……若是你对为妻的身体有什么怀疑,我们可以今晚回房后……里里外外的,深入探讨一下。”

御弈卿清冷的神色瞬间出现了一丝龟裂,联想到某个她最喜欢的体位,扯了扯嘴角,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不必。”

她的能力,他是亲身体验过的,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纪凰轻笑一声,继续凑近御弈卿耳边,压低声音嘶哑道:

“宝贝……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明知道纪凰现在是在刻意逗他,但一想到昨晚被她欺压着又哄又骗说的那些话,御弈卿耳根处还是红了一片。

呵!女人!

纪凰看他离当场炸毛只差那么一丢丢丢丢了,为了今晚不被踢出房门,邪王殿下立马迸发了有史以来最强的求生欲,连忙笑着转个话题:

“好了阿卿,说正经的,看你好像对波斯异术有些感兴趣?”

从台上那波斯国的男子登台表演后,她家阿卿就一直在密切关注宴场内所有女子的状态,似乎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御弈卿扫了一眼宴场内的现状,听到纪凰的问话后乖乖点了点头,星瞳中有些期待。

既然阿凰这么问他了,那她必然是了解这些波斯异术的,怪不得她刚刚完全不受影响。

纪凰笑笑不语,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随后手一路下滑,滑到他脸庞上时停住。

伸出食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御弈卿对她这举动更是好奇,毫无防备的闯进那双幽深的凤眸,星瞳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涣散。

“你在想什么?”

纪凰盯着他一片空白虚无的眼底,缓缓启唇开口询问。拇指的指腹在他嘴角轻轻摩擦,轻柔至极,疼爱至极。

“……纪凰。”

这声茫然无措又像是呼喊的回答,成功的让纪凰笑弯了眸。

随着纪凰凤眸中的幽深慢慢散去,御弈卿星瞳中的光芒再次凝聚。

“这是……?!”

回过神来的御弈卿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一切,眼底迸发出浓烈的兴趣,扯着纪凰的袖子盯着她。

刚刚望进她眼里的那一瞬间,他不受控制的去看那双瞳孔,想要一点一点看个仔细,然而却觉得愈发模糊,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

那双瞳孔好像一个深渊,张开黑色的嘴巴,把他吞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地方。那里仿佛一片漆黑,又仿佛一片空白,让他完全忘了身处何时何地。

在这样完全忘乎一切的处境里,他只能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询问。“你在想什么”五个字一直在耳边萦绕,让他努力的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直到他脑海中出现一抹身影,他循着本能喊出那两个字之后,禁锢他的那片空间才慢慢消散。

这感觉就好像灵魂被束缚住,在那个空间消散时才被解开枷锁放了回来。

这样奇异刺激的感觉,激起了他难得的浓烈兴趣。

纪凰看着他这少有的激动模样,可爱的就像个发现了喜爱玩具的孩子,一时间被他的反差给萌到了。

“好了好了,乖,回去就教你好不好?”

现在纪凰哄御弈卿的样子,就像纪宁和沐梓昕哄沐梓佑的样子,完全是把他当成了个奶娃娃宠着。

“嗯。”

感觉到这很明显的偏宠,御弈卿毫不吝啬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在纪凰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一派帝国王君的尊贵。

纪凰见他又开始在人前正儿八经的,只能纵容的笑笑,尽量找些不压胃的消食零嘴喂给他。

……

台下,姬兀欢看着上座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恩爱互动,扫过御弈卿的眼神笼上强烈的竞争欲望。

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姬兀欢!她的宠爱,只能是他的!

他姬兀欢看上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这个纪凰也是一样!

至于御弈卿此人?

哼!只是来得比他早一步罢了!

此人占了邪王殿下这么久,现在既然他已经来了,这御弈卿也该从邪王君的位置上退下去了!

想着,姬兀欢跳舞的动作也愈发惊艳震撼。

踮起脚尖不间断旋身十五圈,红衫浮动间一舞跳罢。

等他跳完,四周所有女子还在如痴如醉,目光紧紧追随着姬兀欢。

“波斯国十九皇子姬兀欢随太女皇姐前来朝拜西玖女皇,愿西玖昌盛繁荣!”

姬兀欢朝着沐瑾宣跪下行了一礼,随后匍匐在地继续道:

“兀欢不知怎样的贺礼才能配得上战神邪王及笄之礼,故谨以此舞——紫云熙桅,恭祝邪王殿下岁岁安康、英姿不朽!”

紫云熙桅是波斯国的国舞,是波斯国最初建立时,她们女皇最宠爱的皇侍为波斯国的建立编排的舞蹈,曾一度风靡了整个波斯国。

后来为了沿袭这样的氛围,每一任波斯国新皇登位时,都会由皇室成员里最为优秀的男子在登基大典上当众表演此舞,以示对开国女皇的悼念。

久而久之,紫云熙桅这支舞,也就成了波斯国的国舞。能舞出紫云熙桅的波斯男子,其在波斯国内的尊贵身份不言而喻。

等到姬兀欢这番话说完,宴场内众多神色痴迷的女子才慢慢回过神来,一阵惊愕后也明白过来自己刚刚是中了波斯异术。

波斯异术,果然名不虚传!

若不是波斯有天赋修习异术的人不多,恐怕这天下就不止五大帝国了!

思及此,不少人再看姬兀欢时也没了那么明显的垂涎,甚至还有些刻意避开。

这样身怀异术的男子,又岂是寻常女子能压制住的?

而且这波斯国的态度很是明显,似乎就是为了送这十九皇子和西玖联姻而来。和西玖联姻的男子,也不是她们能随便觊觎的。

首座,沐瑾宣看了看跪伏在地的姬兀欢,眉心突突突的跳了起来,硬着头皮保持着和蔼的微笑,一副老母亲的姿态开口道:

“波斯皇子客气,请起吧!此一舞精彩绝伦,波斯皇子有心了!”

“谢西玖女皇!”

姬兀欢朝沐瑾宣道了谢之后站起身,正朝着波斯席位走去的时候,忽而转过身来面朝上座,对着纪凰的方向掩唇笑问道:

“不知邪王殿下可否喜欢兀欢此礼?”

第一百九十七章:及笄动乱(7)

熟稔的语气加上含羞的姿态,瞬间让整个宴场叽叽喳喳嘈杂一片。

不少男子的目光在纪凰和姬兀欢之间徘徊,虽然嫉妒又有一个男子和他们心中英姿无双的战神扯上了关系,但还是忍不住把看好戏的目光转移到御弈卿身上。

这御弈卿当初嫁给邪王殿下时还大逆不道的提出要求,扬言要让邪王殿下此生仅他一人相伴。现在怎样?打脸了吧?

自古以来还没听闻哪位王爷一生只娶一人的,哪怕是邪王殿下的母亲——凰王殿下,那不也是娶了两位王君吗?

御弈卿身为男子,竟然想要一个人霸占帝国王爷的后院,而且这个王爷还是战神邪王,这怎么能行?!

许多男子不加掩饰的嘲讽眼神瞥过上座的御弈卿,似乎已经看到了他被纪凰扫地出门的景象。

直到此刻,东辰帝国席位上的御萦雪才稍微舒心了一点,好像这么多天来终于遇上了一件能让他开心的事情。

御弈卿啊御弈卿,女人都是善变的。喜欢你的时候勉强宠宠你,给你个好名分。可等到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她手上随时都能丢掉的一块破抹布!

虽然他也不喜欢姬兀欢这样的男子,但是无法否认,基本上是个正常女人都会喜欢这样火辣媚惑的男子多一点,而非清冷寡欢无欲无求的御弈卿。

纪凰也是个正常女人,天天面对着你一张冷脸,再好的兴致也没了吧?

哈哈哈哈!御弈卿,现在来了个姬兀欢,以后的日子还有你受的呢!

御萦雪畅快的舒了口气,抿了两口被子里的酒水,等着看接下来他期待的好戏。

然而事实是——场面一度失控,完全朝着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方向进展。

在炸开的议论声中,聚集全场目光的纪凰不为所动,依旧不缓不慢的剥着葡萄,动作仔细的喂到御弈卿嘴边,末了才缓缓朝着御弈卿问道:

“王君可喜欢波斯皇子此礼?”

御弈卿吃下喂到嘴边的葡萄,伸手挽上纪凰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缓缓启唇,声音淡淡道:

“波斯皇子确实舞得很好看,臣君做不到。殿下,你可否会因此嫌弃臣君?”

两人身旁,纪大郡侯友情发出高虐预警,请非战斗单身狗迅速撤离。

姬兀欢皱了皱眉头,虽然有些不满纪凰让御弈卿来点评他的舞艺,但还是忍下了心里的不爽,朝着御弈卿开口道:

“多谢邪王君夸赞。”

四周许多人听到御弈卿还在傻了吧唧的夸赞姬兀欢的舞艺,直言自己不如他,心里都难免一阵嗤笑。

哪怕是不及,又何必说出来呢?羞辱了自己,还掉了邪王的脸面。真不懂这样的男子是怎么当了这么久邪王君的,还真是多亏邪王殿下脾性好。

而他们没想到的是,纪凰仿佛对御弈卿的话一点都不介意,反而剥开一枚荔枝,把洁白多汁的果肉喂到御弈卿嘴边,声音温柔到腻死人不偿命:

“没经过本王的允许,王君勿要再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你是本王心中珍宝,能陪伴本王身侧就已是本王之幸,何需学那些讨人欢心的招式?”

啪嗒!

纪大郡侯:对不起,糕掉了,你们继续。

纪凰说得情真意切,御弈卿清冷的面容上浮起一抹笑意,埋首在她肩窝,语气低沉道:

“殿下勿要再这么宠着臣君了,臣君何德何能,怎受得起殿下这般厚爱?”

纪凰闻言顺势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声音如同陈年老酒般醇厚醉人,稍加温柔便让人醉了心:

“王君再说这样生分的话,本王可就真要生气了。本王的一颗心都交给了王君保管,王君肩负如此重任,本王怎能不宠着你?”

啪嗒!

纪大郡侯:对不起,鸡腿掉了,你们继续。

“殿下净会说些虚话,臣君何时拿了你一颗心?”

“初见时只一眼你便占据了本王一颗心,如今就算你想要反悔,本王也由不得你。”

“方才不是还说宠着臣君?现在就说由不得我?殿下,你说话做不做数了?”

“只要你乖乖待在本王身边,本王一切都依你,可好?”

“那若是臣君哪日偷跑了呢?”

“那本王就把你捉回来,日日绑在身上,寸步不离。”

“那若是臣君哪日被贼人劫走了呢?”

“那本王就掀翻天地间每一寸空间,寻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啪嗒!

纪凰:哥你又掉什么了?

纪宁:对不起,我筷子掉了,我换个位置。打扰了,告辞。

在两人身后,实在是塞不下这狗粮的纪宁默默弯下腰,悄咪咪的溜到了沐梓昕座位边,蹭着沐梓昕的一桌饭菜吃。

此刻宴场内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纪凰和御弈卿身上,也没人注意到纪宁的小动作,全都专顾着吃惊去了。

邪王殿下,你这种反应是不是不太对?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承下波斯皇子的一番美意,然后就顺理成章的收入后院吗?

就算御弈卿的长相确实清冷俊逸,但那一身气质不敢让人有丝毫放肆。比起姬兀欢这种款来说,当然还是后者在床上更有味道一些。

众宾客完全把御弈卿当成了那种性冷淡的高岭之花,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好吧,实际上御弈卿也确实属于这个世界少有的禁欲型男子,还自带一身傲气,没点能耐的女子当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征服他。

而姬兀欢却属于这个世界堪称最受欢迎的男子,媚惑与清白并存。媚的不似青楼小倌那般放荡低俗,却是绝对的有味道。

这个世界普遍是或娇柔、或可爱、或文雅的男子,一番对比之下,御弈卿和姬兀欢确实代表风格上的两个极端。

然而很明显,纪凰选的是前者。

更或者说,纪凰选的不是哪种类型,她要的只是御弈卿。

站在宴场中望着纪凰两人的姬兀欢脸色青紫交错,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此刻就像个笑话一样,素来的高傲仿佛被御弈卿当着所有人的面踩踏。

和他相比,御萦雪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么些天来好不容易舒了口气,现在硬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气的他脸色发青。

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多好事都被御弈卿占了?!他配吗?!

纪凰和御弈卿的对话,就像是日玛响亮的一巴掌,打在那些准备看御弈卿好戏的人脸上,那叫一个脆生!

原本有不少准备趁着纪凰及笄宴会试试运气的男子们都歇了火,没了上台表演的勇气。

他们自认为没有姬兀欢那么好的样貌身段,也没有姬兀欢那么好的舞艺,更没有姬兀欢那一身媚惑人心的本事。

连姬兀欢上去都是自寻没趣,那他们还有什么上去的必要呢?

上方的几位家长头疼且心累,纪宸吟看了看自家那心满意足抱着夫君的小兔崽子,一遍遍的在心里提醒自己今天是这小兔崽子的及笄生辰,然后磨了磨牙朝姬兀欢沉声道:

“波斯国的诚意西玖帝国看到了,难为波斯皇子这片心意了。宴后本王与吾皇会派人去驿馆道谢,请波斯皇子回位吧!”

姬兀欢虽然此刻心里不舒坦,但碍于面子,看到纪宸吟给了个台阶,自然也就顺着下了,朝纪宸吟道声谢就回了席位。

经过这么一段不大不小的插曲后,在纪凰完全无视的冷漠态度中,整场宴会一点儿不敢耽搁的继续进行。

而就在没过一会之后,风啸风鸣两人突然一起走进宴场,台上弹曲的、跳舞的宫中乐师舞侍连忙散开退下,整个宴场瞬间安静下来。

“启禀主子、主君,祭坛上行刺的人已经押回王府地牢。另外属下途中碰到两队人尾随,也一并废其筋脉押回,听候主子发落。”

“启禀主子、主君,有三批人先后闯入大理寺,意图劫救天牢死刑犯,属下已将其全部扣押!另外在打斗途中,胡笛、沐嫣桐两人一再出言不逊侮辱主子,属下愤怒之下将其二人诛杀。先斩后奏,请主子责罚!”

说完,风鸣手里的剑猛的插入青石地砖里,面向纪凰半跪在地,剑身上还沾着没有擦去的血迹。

嘶!

全场接连响起一阵抽气声,许多不明所以的她方使臣战战兢兢,内心只想问:

特么的是哪些人这么不要命?!一次次触西玖的霉头?!这和老虎屁股上拔毛有啥区别?!

而且还真会挑日子,挑西玖邪王及笄的一天,这特么的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一众使臣悄悄抬头望了一眼上座的几人,果不其然看到了沐瑾宣、纪宸吟几人沉下的脸色,还有纪凰那似笑非笑的冷漠眼眸。

“本就是明日要执行死刑之人,加上逃狱更是罪不可恕,你只是将他们就地正法而已。本王这次便不罚你莽撞,别有下次了。”

纪凰轻描淡写一番话,直接带过了风鸣的请罪。用内力托着风鸣起身,随后朝她们二人继续开口道:

“既然那些人已经关进了王府地牢,那你们可以开始调查了。本王把这些人全权交由你们二人处理,生死不论。哪怕是死了,都给本王从尸体上撬出信息来!”

风啸风鸣两人对纪凰的吩咐没有半点拖沓,毫不迟疑的抱拳道:

“属下领命!”

看着风啸风鸣两人疾步离开的背影,场内宾客中不少人慌了神。

生死不论,哪怕是弄死了都得从尸体上把信息撬出来。

纪凰这彻查到底的态度,是完全没准备给任何势力面子啊!要是真的被她查出来了,那还得了?!

以纪凰狠戾的性子,一旦被查出来,不死都得被她扯块肉下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弈凰帝国(1)

沐瑾宣和纪宸吟听了纪凰的话后半点反应都没有,完全是一副认可的态度,更是让不少人慌了神。

在整个西玖帝国内,恐怕只有这两人可以左右纪凰的决定了。连她们两人都默许了纪凰的彻查,那这事就真的板上钉钉,逃不过了。

不少心中有事的人心里一阵慌乱,强装淡定的继续坐在席位上,尽量逼迫自己不能露出半点马脚。

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沐瑾宣和纪宸吟之所以不会开口阻拦纪凰的决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们对于此事也很愤怒,自然不会阻止纪凰去查它。

但还有更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两年以来纪凰的性子她们看在眼里,也深有体会。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基本是没有回旋余地的,拦了也是白费劲。

所以不只是这一次,对于纪凰的决定,她们基本上都是不会阻拦的。

“朕虽然感激诸位百忙之中不远万里前来西玖,为我国邪王殿下庆生。但,既然有人主客不分,意图插手我西玖朝政,那也别怪我西玖不尽地主之谊了!”

沐瑾宣脸上那招牌式的和蔼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和纪宸吟一样的阴沉脸色,就差没把“老娘对这事很不爽”八个大字写在脸上。

面对这格外凝重的氛围,暗中主导整件事的某位王爷完全没有半点感觉,甚至有点犯困。

“本王的及笄之宴却办成这样,着实让本王也大开眼界。既然有人非得以这种形式给本王送上一份大礼,那本王便承下了。”

纪凰说着掸了掸袖口站起身,牵上一旁的御弈卿,转身离开了凤游园。

眼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中,许多人不由自主的瘫坐在座位上,心里松了口气。

而就在她们以为纪凰那番话的意思是认栽了的时候,一道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清晰的轰炸着她们的耳膜——

“希望,本王的回礼,你们也能好好收下。”

危险的声线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仿若死神的枷锁一样捆绑住整个宴场,刺骨冰凉。

……

宴场外,已经坐上马车准备打道回府的纪凰懒懒的趴在御弈卿腿上,软糯的像只巨猫。

那模样,哪像是个刚刚才放完狠话的人。

御弈卿伸手拢了拢她耳边碎发,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眉眼两边,动作轻柔的揉着。薄唇勾起一抹弧度,浅笑开口道:

“放任她们动手的是你,义正言辞讨说法的也是你。阿凰,你这算盘倒打得响亮。”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阻止,等对方动手之后才押人表态。这样先动手的一方总是说不清的,不管怎样都理亏,只能任由她宰割。

她说到底只是掉了点面子,根本无伤大雅,一点实质损失都没有。而那些动手的人,可就不好说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算计了她的人,都逃不出她的猎杀。狠戾无常,却把最温暖的一面留给所有真心待她的人,这就是阿凰。

纪凰闻言咧嘴笑笑,洁白的牙齿锃亮锃亮的,那叫一个放大版雷禁。不,雷禁还没有修炼到这样深入灵魂的腹黑。

“送上门来的冤大头,不宰白不宰。更何况是她们心思不纯在先,阿卿,你家妻主可没有拿刀架在她们脖子上逼她们动手哦。”

这言辞凿凿,让御弈卿简直没法接。随即想想,那些人确实活该,所以索性转了个话题开口道:

“如今向风陇也在西玖出使,雨凝那边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偌大的帝国陡然易主,事务繁琐,恐怕需要一段时间周旋。”

纪凰闻言狷狂一笑,毫不迟疑开口答道:

“阿卿太低估雨凝那家伙了,不出七日,北霄帝国破灭的消息必然席卷天下!”

看着她这运筹帷幄的笃定姿态,御弈卿笑而不语,眼眸中有骄傲、有信任、有缱绻爱意……唯独没有半点怀疑。

雨凝是她麾下雨字护法,一路被她亲自培训过来。能达到她严苛要求的人,能力自然不会差。

他虽不了解雨凝在政事商务方面的能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但他知道他的阿凰不是个会放大话的人。

既然她敢说,那就一定有能力做。

……

北霄帝国……哦不,弈凰帝国,帝都。

曼城密令、血宫密令从帝都发散到北霄帝国各处,如今在天下人包括北霄百姓眼中的北霄帝国,实际上已经在暗地里完成了改朝换代。

除了曼城成员、血宫成员、以及谋划了这一切的纪凰和御弈卿两人之外,放眼天下之大,也就只有那些被看押起来的北霄帝国皇室及权贵们知道了。

即使是暗中操控北霄帝国的向氏家族都不会想到,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她们耗费巨大物力财力去扶持的最后一个俗世势力就这样没了。一切投资进去的巨额钱财,都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一方帝国就此陨落更替,无声无息,悄无人知。

……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

“先派人接替那些地方官员的职务,看顾不到的地区就暂时让各地揽月分部接手。至于朝廷官员的职位尚且不急,主子早有定夺。”

“不过科举考试的进程还是要提上来,以主子的性子,应该只会决定重臣职位安排。大部分官员需要新选,新的帝国需要新鲜血液。”

“另外从揽月划出一亿白银用以填充国库,先重点救助岐连山一带的贫瘠城池。一旦帝皇变更的消息放出去,立刻免除国内百姓一年税收。”

雨凝站在大殿中央口齿清晰调理清楚目标明确的下达着一系列命令,然而这也并不能改变她语速飞快的事实。

每当这个时候,参与会议的一众暂时性耳鸣成员就会一脸喟叹的望向雨凝身后奋笔疾书的简墨分,毫不吝啬自己神色中表达的崇拜。

能在雨凝护法的语速中快速提炼重点并记录下来,啧啧!这孩子的听力和手速都不简单啊!

此刻,原本该朝臣敬拜的金銮大殿只有寥寥数人。准确来说是自从七月九那天前朝女皇严宇华被雷禁端了之后,这里就暂时成了雨凝开会的地方。

“不过,雨凝护法,我们为什么迟迟不宣布新帝国成立的消息?”

站在雨凝一旁的雷箜开口询问,很是不解明明已经过了四五天了,为什么她们还要这样暗中行事。

一旁被调来协助的电皖、电昙两人听了雷箜的话之后虽然没有开口,但神色间也是一样的疑惑不解。

雨凝扬唇笑笑,迈步走向金銮大殿的门口。笑容中没有了以往的礼仪化,而是多了几分真实。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严宇华在位时奢靡好色宠奸灭忠,早已在民间引起众多不满。尤其是与西玖再战之后,百姓不堪重负,早已怨声载道。”

“这个时候,正需要一个仁德爱民的新帝救百姓于水火。而主子,一直以来就是在等这个契机。”

“不过人心都有惯性,许多已经习惯北霄统治的百姓可能会生出国破家亡之感。朝代更替后,新帝上位难免引起众多不适不满。而这时候,就需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新帝治理帝国的态度。”

“一旦百姓明白在新帝的统治下能更好的生活,她们就会献出身为国民的忠心。说到底,她们只是百姓,只希望能更好的活着而已。只要主子能善待她们,她们就会真心承认主子这个新帝。”

“主子虽然有能力以最直截了当的暴力来统治这个帝国,但那样建立在压迫上的帝国终究难以长存。主子要的,是一个新生的帝国,而不是一个延续的北霄。”

“所以我们现在要等,等一个能把主子引入国内百姓们心中的契机。”

话音刚落,在雷箜、电昙、电皖三人恍然大悟的表情中,一名揽月侍者疾步走到大殿门口,开口禀报道:

“启禀雨凝护法、雷箜堂主、电皖令主、电昙令主,衡风、烬炼、幻逸三位舵主到了,还带着主子主君下令邀请的狄骁凡丞相和徐西风将军。”

雨凝挥挥手让他退下,随后站在大殿门口眺望东方初升的那一抹晨光,轻轻开口道:

“契机,来了。”

从她两年前在曼城决心追随那个女孩时开始,她就知道她所追随之人,将来必定踏上一条不同寻常之路。

乱世从不由己,你想避开的一切,都是难以避开的;你想守护的一切,都是需要用实力来守护的。

只有当你站在无人可挡的巅峰之上,才真正拥有制裁这一切的能力。

这个道理连她都懂,她的主子不可能不懂。

所以——皇御天下这条路,主子势在必行!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之所以敢将这些全部交由你们打理,是因为本王觉得你们都很聪明,不会傻到和一个能培养出你们的人作对。’

‘构成君王伟大和尊严的不是她手中的权杖,而是她手持权杖的方式。’

‘我愿意倾尽全力,将你们打造成我手中的权杖。’

当初主子收服她时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敢忘,也一个字都不会忘。

雨凝望向东方天际那一轮新升的初阳,目光中染上几分怀念。仿佛面对信仰的教徒,虔诚至极。

属下愿意奉献一切,成为主子手持的权杖。

永不反叛,永不背弃。

……

第一百九十九章:弈凰帝国(2)

弈凰帝国,帝都。

狄骁凡老丞相和徐西风将军回朝的消息让整个帝都甚至整个帝国都沸腾起来,就在数以亿计的百姓惊疑严宇华是不是被雷劈醒了的时候,狄骁凡和徐西风却宣布了弈凰帝国成立的消息。

紧随其后,身为前朝北霄帝国精忠王府的世女司徒倩率先代表精忠王府归顺新帝。在严宇华的暴政打压下,沉没十几年的精忠王府再次出现在百姓的视野中。

一夕之间国破,在毫无知觉的前提下接受改朝换代的消息,而且据说新帝还是江湖上以冷血残暴著称的屠生揽月之主——弈凰,可以想象新帝上位对百姓的冲击之大。

然而,就在国内百姓绝望的以为即将进入更凶残无道的暴政时,狄骁凡老丞相却站了出来,代表新帝向全国百姓颁发了第一条皇令——

[即日起举国上下免税一年,一年后以如今税收的七成进行缴税,降税三成以减轻百姓生活负担。揽月将划出一亿白银用以填充国库,先重点救助岐连山一带的贫瘠城池。

另外前朝女皇严宇华执行的征兵即日截止,期间内被迫入军的士兵会选择性放回,其中以父母老弱、儿女年幼、无兄弟姐妹者为先。]

此令一出,举国哗然。

有了狄骁凡的再三保证,百姓才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慢慢接受了这个让她们不敢置信的惊喜。

尤其是早已被税收逼到饥肠辘辘的百姓、还有家中唯一的劳力被抓捕入军的百姓,对这个传言中残暴冷血的新帝可谓是感恩戴德。

一时间,整个弈凰帝国出现了一种莫名怪异的氛围。对于新帝上任之事没有一人开口阻拦,甚至还有人期待着改换国名。

那是一种在深渊挣扎了太久的人,看到希望后才会这样的奋不顾身。

不管关于弈凰的传言是怎样的、也不管弈凰手上有多少鲜血多少杀戮,国内的百姓此刻只知道——她们的新帝,能让她们好好的生活。

……

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发须发白的狄骁凡站在大殿中央,看着雨凝交给她的册子,略带疑惑的翻开看看。

然而这一看就完全停不下来,眼里的悲戚都快凝成了实质。

雨凝在一旁静静等着,也不开口催促什么。

她刚刚递给狄骁凡老丞相的册子上,记录了这么多年来严宇华当政时皇室的所作所为,以及被皇室的一念之私而殃及至家破人亡的无数家庭。

这样厚厚的一本册子,上面每一行每一列出现的数字,完全就像是一记闷锤,锤在狄骁凡心底。

“这……这……造孽啊!数以万计的百姓、士兵……就……就这样没了……还有那么多忠臣……都没了……”

狄骁凡浑浊的眼底雾气升腾,想起她回朝这些天来那些涌在她门前的淳朴百姓,想起那些烈日炎炎下辛苦训练的士兵,想起那些曾与她一起救助灾民的同僚,不禁潸然泪下。

虽然早就知道严宇华的所作所为,但此刻看到这么清晰的数据,这么庞大的数字,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悲痛。

雨凝上前递了张帕子,朝狄骁凡沉声劝道:

“狄老丞相切勿伤了身子,逝者已逝,剩下的路还需要生者继续走下去。”

一早就听衡风、烬炼、幻逸三人说了她们去蒲城请狄老丞相和徐西风将军回朝的经过,原本不管三人怎么规劝,这二人都是不愿为新帝效力的。

可最后衡风拿出的纪凰交给她的纸条,两人一看之后,立刻就跟着三人快马加鞭赶来了帝都。

那张纸条上,就只有四个字——

“百姓无罪。”

是啊!不管国家之间如何争战,不管朝代上下如何更替,百姓终究无罪啊!

她们只是被殃及者,她们只想好好活着啊!

只冲着这四个字,狄骁凡和徐西风连弈凰帝国的新帝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就跟着衡风三人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这一番对百姓的披肝沥胆,不只是亲眼所见的衡风三人,就连素来周旋政商两场的雨凝都着实是打心眼里敬佩。

“新帝……何时登基?”

狄骁凡接过帕子抹去眼角的泪,面向雨凝合上双眸,声音沉重开口询问。

雨凝微微斟酌片刻,估算了一下纪凰那边的行程,给出了最保守的答案:

“两月之内。”

狄骁凡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沧桑掩住一切悲痛,握紧册子对雨凝道:

“前朝女皇所做之事,老妇会与你们一同昭告天下。还望届时新帝登基,诸位能善待弈凰帝国的百姓。”

雨凝坦然一笑,毫不犹豫的承诺道:

“吾主绝非大奸大恶之辈,狄老丞相既已回朝,届时大可自己亲自评判。”

……

与此同时,金銮大殿不远处的麟音宫里画风完全相反,完全就是一群二货在聚餐。

“雨绝,你这货藏得挺深啊,还精忠王府世女呢哈?!”

雷枞一脸“你不讲义气你没法和我做姐妹了”的表情,盯着一旁前两天才赶到的雨绝,手里抓个大鸡腿,语气那叫一个哼哼唧唧。

“哪里是我藏得深?拜托!在你们被主子收到麾下之前我就已经从司徒倩改名雨绝了,是你们压根没怎么问我好吧?”

雨绝一脸无奈的耸耸肩,晃着手里的酒壶,并不觉得这个精忠王府世女的身份有多好。

精忠王府是严宇华还没登基之前、她的母皇在位时敕造的一座异姓王府,后来严宇华上位后担心异姓王谋逆,就把精忠王府打压得不像样子。

她出世后没多久,母亲就被严宇华派去驻守东面边疆,一去就再没回来过,最后唯一传回来的音讯就是死讯。

她是整个精忠王府唯一的女儿,被严宇华虎视眈眈的盯着,少不了各种毒害刺杀什么的。而父亲则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为了保护她,就被严宇华派来的刺客击杀。

之后母亲的故友送她去毒宗谋一条活路,再后来她被毒宗的一名长老收为关门弟子静心养育,也就成了毒宗的大师姐。

此后她就常年在外,鲜少回精忠王府,精忠王府也慢慢成了废弃之所。要不是顾念着那么一点点声名,严宇华恐怕早就把精忠王府给拆了。

不过精忠王府荒废了这么多年,实际上也和拆了没啥差别。这次要不是主子新帝登基,需要精忠王府做一份推力,恐怕世人都早就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王府。

她虽然小时候的记忆不全,甚至连父母的模样都没记住,但终归是生身父母,自然要为她们报仇雪恨。

“切!好吧好吧你有理!叫你雨绝都叫习惯了,咋滴?你要改回司徒倩啊?”

雷枞堂主愣头愣脑的问着,一口撕咬下外酥内嫩的鸡肉,成功收到来自雨绝护法的一个白眼。

“改你个大头鬼!主子可是给我封了绝王诶!我当然还是要盯着雨字护法的名头作威作福啊!”

雨绝灌着酒笑得张狂,惹得其余几人一阵白眼。

雨封、雷禁、雷箜、衡风几人默不作声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准备转个话题。

雨绝每次在北霄帝都执行任务时都会住在精忠王府,而不是揽月楼。血脉至亲的父母,岂是可以轻易淡忘的。

恐怕也正因为知晓雨绝心底这份幼年时的眷念,主子才会封她为绝王,下令为她重整精忠王府,留住她最后一点对父母怀念的寄托之所。

以“绝”为封号,希望她能记住,以后不管何时她都是雨绝,曼城永远是她的归属。

“主子传令让我们以她的身份拟一封圣旨传去西玖,就说北霄帝国已经不复存在,前朝摄政王向风陇不管做了什么,皆与弈凰帝国无关。”

雨封淡淡开口,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公文给其余几人传阅。

“若是你们都觉得没问题,我就派人发往西玖了。”

公文从雨封身旁最近的雷箜开始传阅,绕了一圈之后传到了雨绝手上。

雨绝依旧是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大致扫了几眼后就递给了雨封,眼底深处有着说不明的光芒。

雨封办事是不不输于雨凝的沉稳,这公文他必然早已一字不漏的检查过数遍,此刻完全不必给她们看。

这样扯开话题的手法太拙劣了,倒很有他小时候的风格。

果然,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喜欢装正经的男孩。

雨封伸手准备从雨绝手里拿回那份公文,可第一次伸手时,却明显感觉到对面有一股微弱的拉扯力量。

微微蹙眉看了雨绝一眼,继续伸手使力。雨绝这次也不再逗他,轻轻的就松了手。

“没问题的话我就先去了,你们继续聊。”

雨封简短的交代一句,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只是雨绝盯着他的背影,感觉怎么看都有股落荒而逃的意思。

“你们先吃着,我出去走走。”

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一逃一追的离开,厅内其余几人目瞪狗呆:……嗯?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雷枞脑袋转不过弯:这……这?什么情况?

衡风哑然纵观全程:这……这?你追我赶?

雷箜憋的脸色青紫:这……这?偷香窃玉?

雷禁小嘴张得老大:这……这?暗度陈仓?

丫的!主子主君你们快来!又有人玩办公室恋情了!

不过话说回来,嗯,最开虐狗的是不是主子主君来着?

众人:……默。

……

第二百章:弈凰帝国(3)

西玖帝国,帝都。

一晃眼,她们英明神武霸气侧漏的战神邪王的及笄生辰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了。

然而在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早该收拾收拾行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各方使臣,却被西玖友善好客的女皇格外友好的留在了西玖帝都做客,美其名曰“体验西玖民风,促进双方友好发展”。

对于这种说法,各方使臣只能咬咬牙笑着感谢。面对西玖的强势,一番心理挣扎之后,极其有骨气的……留了下来。

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好气哦!

但别人就是拳头比你大哦!

嗯,沐瑾宣和纪宸吟的友好邀请,实际上就是变相软禁了。

……

帝都,驿馆。

“那还能怎么办?!纪凰母女未免也太过分了!还有那西玖女皇!难不成一直查不出刺客的身份,我们就要一直被她们监禁在这不成?!”

别误会,这样的声音不是突然的,基本上每天都会有,只是今天开口的人身份比较显眼而已。

当沐瑾宣几人最开始监禁这些使臣时,她们其中只是那些中等势力的使臣在闹腾。

因为中等势力的人每天事务不少,气度却没有高等势力的人那么高。

过了几天后,有些小势力的使臣也偶尔跟着埋怨两句,不过却也不敢太大声,嘟囔两句就过了。

毕竟她们没有那么急赶时间,所在的势力也完全不能与西玖这个庞然大物对抗,所以只能背地里哔哔两句解解气。

而今天,其余四大帝国的来使终于也忍不住了。半个月时间就已经把她们的气度磨了个干净,一群人在驿馆里聚成一片,开始商议怎么集体逼着西玖放人。

而刚刚那一声斥吼,就出自于顶着北霄摄政王身份的向风陇之口。

她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坐在她对面的欧阳珩熠已经代替南罡帝国做出了决定——暂时不宜与西玖为敌。

不宜与西玖为敌?那不就是要继续被她们监禁的意思吗?!

向风陇实在是没想到欧阳珩熠的耐性居然这么好。欧阳家族可是隐族里面实实在在排在第二的家族,他身为欧阳家族的少主,被俗世一个帝国监禁这么久,居然还能忍下去?!

反正不怎样,就算他能忍,她也忍不下去了!

就算她现在顶着北霄摄政王的身份,但怎么说都是层假皮,骨子里隐族少主的高傲怎么能容许她继续接受西玖的监禁?

“北霄摄政王不管做什么都请随意,只是南罡不会参与你的联名上信,还请见谅了。”

欧阳珩熠完全无视了向风陇强行维持的风度下那即将暴躁狂化的情绪,自从及笄大礼那天的动乱过后,他就直接把西玖那个邪王列为了危险人物。

直觉告诉他,他们私底下的一切动作都赤裸裸的暴露在她面前,那些所谓的刺杀完全都是形同虚设。

他感觉这就像是一场狩猎,而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猎手,好像至今都还没有身为猎物的自觉。真正的猎手,一直在潜伏着纵观一切,伺机而动。

想到这里,欧阳珩熠不禁后背发寒。

如果真是他想的这样,那纪凰……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解决她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快速在心里下了决定之后,欧阳珩熠施然起身,别过耳畔一束长发,带领着越阑、越溪、以及一众南罡使臣离开了这里。

向风陇看着他带人离开的背影,脸色又难以抑制的阴沉一分,望着剩余的人开口道:

“看样子南罡的使臣是被西玖吓到了,在座的诸位不会也畏惧西玖了吧?若是如此,那干脆我们全部向西玖忍降,让西玖做这天下霸主算了!”

不得不说,向风陇煽动人心的本事也是不低。一番话下来,成功的戳中了在座许多人心中那关乎尊严的羞愤点。

“我们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怕了她们?!”

“不过是近两年发展的有些快罢了,还真当她们已经称霸天下了吗?!”

“就是!之所以一直忍让着配合,也只不过是给西玖面子罢了,她们以为她们是谁啊?!”

北霄、东辰、御天三大帝国的阵营里接连有使臣恼怒表态,连带着一旁那些中小势力的使臣也大了胆子,先后表达自己对西玖强势态度的不满。

就在她们讨论的那叫一个言辞铮铮意气风发慷慨激昂的时候,掌声中掺杂着一道笑声冷不丁的从庭园门口响起,吓得她们一个激灵。

沐瑾宣和纪宸吟神同步的为这些人鼓了鼓掌,很明显是听到了她们刚刚的话。冷硬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完全看不出喜怒。

然而是个正常人都该想得到,这个时候这两人心里肯定是想把她们全部拖下去剁吧了。

在纪宸吟两人身后,纪凰手里牵着御弈卿、身后领着纪宁,笑的那叫一个人畜无害。

“舅母、母王,看来诸位使臣似乎不太满意儿臣的待客方式,这还真是儿臣招待不周。”

这满含深意的话,让一众使臣有些头皮发麻,却又无奈完全没话解释。

都已经被别人逮个现形了,再解释还有什么用?不嫌打脸吗?

许多使臣脸上臊得慌,只能低着头不说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其余三大帝国的来使就没有那么拘谨了,尤其是本来就怒火中烧的向风陇,想着现在反正已经被纪凰她们听到了,干脆直接撕破脸皮道:

“本王对西玖邪王的招待确实不怎么满意!在座诸位使臣中有几位不是位高权重事务繁忙?西玖一言不合就将我等监禁半月之久,难不成是想与整个天下为敌吗?!”

啧啧!

与天下为敌?

这顶高帽子也扣得忒高了吧?

不过……

纪凰闻言笑意渐浓,眼底闪烁着一抹幽光,对向风陇的话不置可否。

不过纪凰虽然没什么反应,但沐瑾宣可是个一踩就爆炸的急性子,当即朝着后面随行的禁卫军挥挥手,冷笑着开口道:

“朕觉得,仅凭在座的诸位,恐怕还代表不了整个天下!”

在沐瑾宣一行人身后,得到命令的禁卫军士兵先后上前,按势力标属将手中各种款式的公文分别塞到其中许多使臣的手上。

拿到公文的和没拿到公文的使臣皆是一脸懵圈,还没等她们开口询问,纪宸吟就已经提前开口解释道:

“在邪王殿下及笄期间,只要在西玖制造过动乱的人,西玖已经一个不漏的通知到了你们所属的势力。这些公文,是你们所属势力给西玖的答复。”

……什么?!

怎么可能?!

才短短半个月,怎么可能将一切查清?!怎么可能通知到各方势力?!怎么可能拿到各方的回信?!

听了纪宸吟的话,许多拿到公文的使臣心神慌乱,已经顾不上其它,连忙翻开了手里的公文。

公文上朱红的熟悉字迹和印章,简直是把不少使臣直接打进了死牢地狱,彻骨冰寒。

御弈卿盘玩着手里的象牙骰子,时不时在纪凰耳边低语两句,完全懒得去理会那些使臣的心理反应。

至于怎么将一切查清?

不好意思,从各方使者踏入帝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了阿凰的监视范围。连一天几顿饭几个菜几次出恭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别说是派人刺杀这种这么大的动作了。

最开始就很清楚,查只是做做样子走个形式罢了。当那些参与制造动乱之人的全部资料、还有参与的全部证据都全都摆在桌上时,面对这铁一样的证据,她们背后的主子还能怎么反驳?

至于怎么短时间内从西玖帝都来回各方势力?

这一点或许换了谁都很难做到,但对阿凰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因为揽月扎根于天下各地,早已形成了比蜘蛛网还要恐怖的链接结构。

揽月的消息传递方式不同于其余各方势力要么全程一人传递、要么走固定路线接力传递这两种耗力耗时的方式,对于揽月来说,只要确定了消息传递的终点,她们就可以近乎直线的传递轨迹、以最高的接力传递效率,完成最快速的消息传递。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如今的天下,揽月的信息传递速度是八百里加急都比不起的。

御天帝国一名使臣看其她人的脸色就知道公文上写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等她自己看完后还是一样的脸色苍白,手里的公文飘然落地却丝毫不知。

[奸臣作乱,忤逆皇纲挑唆皇储,此动乱绝非朕授意而为。既然逆臣铸下此般大错,理应由西玖发落。但帝国皇储一事兹事体大,还请西玖慎而行之,御天愿赔偿珠玉三车聊表歉意。]

不止是御天帝国,其余各方势力的公文上,基本都是一个意思——

这都是使臣团里某些奸臣作祟,那些皇子皇女啊、太师国师啊、王爷郡侯啊什么的,全都是受了奸臣挑唆才会在西玖闹了事。

她们愿意用财宝作为赔偿,希望西玖能把那些皇子皇女啊、太师国师啊、王爷郡侯啊什么的给放了。至于那些挑唆的奸臣,就任由西玖处置了。

纪凰一边陪着御弈卿玩骰子、一边关注着众多使臣的异样,不管那些使臣的脸色经历的怎样的变化,她始终都是一副浅笑的姿态。

不得不说,御锦枭那些人都是已经在各种算计的油锅里炸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了,这招李代桃僵玩得真溜。

随便在犯事的名单里找几个替死鬼交给西玖处理,再以被挑唆的名义把那些身世显赫的真正谋划人从这件事情里摘除出去,最后送点东西到西玖破财消灾。

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响。

不过索性她也没有任何损失,还解决了那几个帝国培养的不少死士暗卫,倒也不算亏。

西玖现在还不宜一次性树敌太多,否则逼到那些人狗急跳墙群起而攻就不好了。

算了,反正这次也只是她热身的一个小游戏而已。既然游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些陪练先放回去蹦跶一段时间又能怎样?

“来人!把名单上的使臣全部押入大理寺天牢,择日问斩!”

纪宸吟眼底露出一抹凶光,沙场上锤炼多年的果断凌厉在这一刻迸发。

这些人本就是参与人,既然那几个帝国把这些人推出来了,那就别怪她们西玖半点面子都不留!

而且在凰儿及笄时都敢闹事,看来真的是没把她们西玖放在眼里。对于这些人,确实需要好好威慑一下了。

既然有人送上门来当那杀鸡儆猴的鸡,那她们自然要好好收下!

她们要让这天下人都知道,西玖帝国虽然建国年短,从不主动与其余帝国找麻烦,但这并不代表西玖帝国就怕她们!

第二百零一章:弈凰帝国(4)

纪宸吟一声令下,后面的禁卫军如同执行女皇的命令一样,立刻就冲上前,把许多面如死灰的使臣押了下去。

而在这中间,就出现那么几个明显的意外。

原本底气十足、一点都不觉得严宇华敢让西玖处置自己的向风陇,看着几名禁卫军目标明确的朝她走来,脸色顿时就青了。

“西玖邪王!你做什么?!本王就算再不济,也是北霄帝国的摄政王!岂容你们这般欺辱?!”

到了现在,向风陇身上那一身文雅的气质终于绷不住了,朝着纪凰一阵吼叫质问。

反观一旁的纪凰,正和御弈卿、纪宁暗搓搓的比掷骰子,听到向风陇的吼叫声后才不紧不慢的掸了掸衣袖,仿佛才记起来有这么个人似的,揉了揉眉心懊恼道:

“哦!本王忘了说了……”

纪凰懒懒的语调拉的老长,御弈卿听着无奈的摇摇头,笑的一脸纵容。

这个女人,又在使坏了。

就在向风陇满脸倨傲的等着纪凰下令放人道歉的时候,却没注意到押她的禁卫军依旧一脸看傻叉的怜悯眼神看着她,手都没松一下。

“北霄帝国……覆灭了!”

纪凰慢悠悠的接上刚刚的话,前后两句之间的信息跨度太大,震得人喘不过气来。

……

什……什么?!

北霄帝国覆灭?!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帝国啊!

即使北霄帝国如今衰落了些许,但那也是天下五大帝国之一啊!

慢慢被这条消息雷回神的满园使臣瞬间脸色格外精彩,青的白的紫的全都有,脸上简直就像调色盘一样。

其实别说是她们了,这条消息最初传开时,哪怕是沐瑾宣和纪宸吟都完全不信,只当是谁异想天开说的一句玩笑话。

可到最后,北霄帝国那边的公文传来时,用的是弈凰帝国的名号。直到那一刻,这两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相信了。

等到彻底确认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之后,两人心里皆是一阵复杂。

想想前几个月西玖还在和北霄大战,可这一转眼才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北霄帝国居然就这样覆灭了?

而且北霄帝国是有隐世家族暗中相助的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的就改朝换代了,是如今天下势力变更的太快了还是她们已经老了?

想当初她们打下西玖帝国,前前后后耗费了多少年、折损了多少将士?可如今,一个偌大的北霄帝国,被人就像换盘菜一样的换下去了?

虽然北霄的覆灭于西玖而言确实不是个坏消息,但那弈凰帝国即将上任的新帝,可不是个善茬啊!

恐怕如今不止她们忌惮,整个天下的格局都在绕着弈凰此人变动吧?这样一个能无声无息夺了北霄帝国的人,谁能保证她下一次会不会就又看哪个帝国不爽了呢?

果然!两年内就打造出商界霸主和杀手界无冕之皇的人,还真是个危险分子啊!

纪宸吟和沐瑾宣齐齐在心里感叹了一箩筐的话,心里不停的猜测着弈凰的下一步动作。虽然对那传言中的弈凰没有什么敌意,但也没有放下过警惕。

此刻恐吓这些使臣的纪凰绝对想象不到在她身后,她家母王和舅母已经给她贴上了“危险分子”的标签,甚至围着她展开了一系列的猜测。

在纪凰对面,被禁卫军押得死死的向风陇终于慢慢接受了这个对她而言如同五雷轰顶一样的事实,一时间心里被愤恼和恐惧压迫,愣是忘了反抗就被押下去了。

纪凰双手环胸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盯着向风陇被押下去的背影。眼眸中闪烁着猎人打量猎物价值时那赤裸裸的光芒,让人脊背一阵凉意。

到现在还不搬出向氏家族么……果然,要让隐世家族暴露出来,还是需要暗中推一把啊!

见该被押下去的差不多都被押下去了,沐瑾宣立马又收敛了所有思绪,脸上挂着让人极其眼熟的和蔼笑容,笑眯眯开口道:

“这半月来西玖帝都治安混乱,诸位使臣依旧愿意在此滞留至今,与西玖共享邪王及笄之喜,朕心甚慰。”

众使臣眼角抽搐,嘴上:“西玖女皇客气!我等对西玖邪王甚是崇拜,女皇陛下同意我等滞留至今,我等感激不尽啊!”

然而心里:我去你丫的愿意!我去你丫的共享及笄之喜!

沐瑾宣压根不会去管她们心里在想什么,毕竟猜都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干脆自顾自的笑眯眯继续道:

“如今西玖帝都内的动乱已经平息,若是各位使臣想继续留下游玩参观,朕必然盛情款待。若是各位使臣事务繁忙急于归程,朕也只能不舍相送了。”

盛情款待?我也就客套客套两句。

不舍相送?我顶多送你出驿馆门。

沐瑾宣内心哼哼唧唧,面上依旧笑的一脸和蔼可亲。

众使臣长吁口气,嘴上:“西玖女皇好客仁善,我等承此大恩诚惶诚恐啊!只是我等还有职务在身,只能忍痛拒绝西玖女皇的盛情邀请了!”

然而心里:踏马的!这终于肯放人了!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沐瑾宣和一大群使臣开启了极其虚伪的相亲相爱模式,聊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难舍难分。

直到一大群使臣恭送沐瑾宣走到驿馆门口,双方还在依依不舍的聊着。这情义,看得纪凰恨不得让沐瑾宣住这儿。

双方一次次念着感人肺腑的告别语,终于,在纪凰脑仁一阵抽疼的时候,驿馆的大门终于关上了。

此刻,漆红的大门内,众多使臣狠狠地舒了口气,各回各院收拾行李。

踏马的!终于把这西玖女皇给送走了!

而同时,漆红的大门外,沐瑾宣立马收了一脸的弥勒佛式笑容,和纪宸吟一起前往大理寺。

至于纪凰、御弈卿、纪宁这三个娃?

有胳膊有腿的又走不丢,一边儿玩去!

有胳膊有腿走不丢的三个娃:……

……

帝都,揽月楼。

二楼的某间包厢里,骰子掷在桌上滚动的咕噜声不停响起,除此之外,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似乎更加清晰。

……

“我就不信了,这个绝对是二!”

“啊?!真的是三啊……”

……

“不服!是五!绝对是五!”

“天!四!又差一点!”

……

“绝对是六!再错凰儿是猪!”

纪宁趴在桌前兴致勃勃,看着被御弈卿白皙手指倒扣住的茶杯,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顺口说了啥。

嗯……嗯?嗯?!

“等等阿卿,你先别开。”

坐在御弈卿身旁的处理暗报的纪凰突然侧身,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伸手按在他准备开杯子的手上,转而抬头望向纪宁问道:

“哥,你刚刚说啥?”

瞧瞧这被简墨离惯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被纪凰这么一问,纪宁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响起自己说了啥之后讨好一笑,机智的回了句:

“凰儿这么聪明,肯定不会是猪猪,所以这个点数肯定是六!”

纪凰:……这是什么鬼畜逻辑,她居然跟不上了。

御弈卿听着这兄妹俩日常互掐,星瞳染上几分笑意。懒懒的向后靠去,被纪凰自然的顺手抱进怀里。

手里的杯子在桌上轻轻摩擦一瞬,随后慢慢打开。

“哇!我就说嘛!凰儿这么聪明,这个肯定是六!”

纪宁激动的在包厢里上蹿下跳,看得纪凰和御弈卿一阵无奈。

当御弈卿正准备伸手把骰子收起来的时候,他背后抱着他的纪凰却突然勒紧了手臂,把人箍进怀里,唇瓣在他耳尖擦过。

“干什么?”

御弈卿低声问了一句,却没听到纪凰回答。

看了眼完全沉浸在“成为赌神”的欢悦里、没心思看他们的纪宁,淡淡的瞥了纪凰一眼,最后还是屈服在了纪凰撩拨的眼神下。

快速扭过腰身搂上她的脖子,在她薄唇上啃咬几口,见纪宁快要蹦回来了才松手转过身去,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清冷模样。

纪凰揽着他的腰,趴在他肩上轻笑两声,压低声音诱惑道:

“阿卿吃了就不认账了?”

刚刚她家楞头哥哥没注意到阿卿的小动作,可她还能注意不到吗?

骰子刚掷完的时候,听敲击的空点声音,点数绝对是五。就在阿卿动手打开的前一瞬,她清楚的听到了骰子转面的声音。

哥哥不过是随口一句玩笑罢了,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过她家阿卿还真是护她护得可爱。

御弈卿本来也没指望自己的小动作能在这女人眼皮子底下逃过去,所以压根没把自己那个小动作放在心上。

伸手在纪凰腰间掐了掐,语气淡淡问道:

“到底谁吃的比较多?”

他现在才亲了她几口而已,比起她的食量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纪凰一双眼眸忽闪忽闪的,单纯无害的目光很好的盖过凤眸深处的幽深漩涡,凑到御弈卿耳边委屈巴巴软软糯糯的轻声道:

“阿卿,其实我昨晚……没吃饱。”

御弈卿:……

得!

这女人!

给点颜色她就敢开染坊了!

看着纪宁蹦哒回来乖乖坐在桌边等着开餐了,御弈卿深吸一口气,伸手在纪凰腰间再次掐了一把。

这一下的力道,可比刚刚要重了不少。

不过御弈卿再怎么用力,也舍不得真的掐伤了纪凰。这加重版的力道,对纪凰来说还是跟挠痒痒似的,挠得她心痒。

伸手抓住在腰间胡作非为的微凉手指,一点一点穿插扣拢,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

御弈卿低头看了看十指相扣的两只手后别过头去,倒也没有再在纪凰怀里闹腾。

如果仔细看的话,还可以发现他嘴角那几不可见的弧度,刹那芳华。

纪宁坐在两人对面,玩闹够了之后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傻了吧唧的趴在桌上不停嘟囔着:

“委屈你了再忍忍啊马上就有好吃的了……”

对面,纪凰和御弈卿满头黑线,无力吐槽。

不过为了拯救纪宁那委屈的肚子,纪凰还是派人先上了几碟糕点和小菜压压肚子,其余的再慢慢上。

一盘盘的菜肴先后端上来,纪大郡侯始终保持着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风卷残云一样扫荡餐桌。

嗯,很强势。

“弈卿啊……嗝!嘿嘿!吃多了……”

纪宁四仰八叉的扒拉在靠椅上,若是让晨泽语看到他这坐姿,估计能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不过现在晨泽语不在,又有他家妹妹和妹夫罩着,他自然是满帝都到处浪了。

“弈卿,骰子也没意思了,我们明天再换个玩的吧?”

这些天来御弈卿被纪宁带着玩了不少那些大家闺儿被严厉禁止的娱乐项目,比如斗蛐蛐、打弹弓、抖空竹等等。哦,对了,还有今天的掷骰子。

总之,纪宁就是立志要把谪仙一样的妹夫给带歪了。

纪宁在帝都里玩伴极少,沐梓昕又经常待在宫里难得出来。纪凰身边的下属倒是和他也很玩得来,但又多半是女子,被旁人看到了乱嚼舌根总是烦心的。

这么一个没有小伙伴一起玩耍的纪大可怜,就理所当然的盯上了他家妹夫。所以御弈卿这些天被纪宁带着四处野,连血宫的事情都只能先交给纪凰打理一下。

没办法,现在沐梓昕也到了适嫁年纪了,也暗搓搓的有对象了,也到了见色忘义的时候了。

而简墨离又离开了好几个月了,没人护着纪宁到处浪到处野。再加上纪宁拐走了御弈卿,所以纪凰这个护兄老妹被强制上线了。

强制上线的结果就是——每天早上都被纪宁咋呼醒、和自家夫君酿酿酱酱还要注意这只高瓦特电灯泡、还要处理纪大郡侯随时见义勇为惩恶扬善所牵连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线……

总之一句话,纪凰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想念过简墨离。

“弈卿!不如我们明天去逛醉夜街吧!那条街有家揽月居,里面的小哥哥们长得老正了!”

纪宁一本正经的开口提议,御弈卿刚好顺道要去揽月调一点资料,所以也没有拒绝。

然而纪凰:……哥你拽着我去揽月居还不够你居然还要带着我夫君去?

她纪凰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想念过简墨离。

嗯,真的想。

或许是感受到了纪凰内心浓烈的殷切思念,就在此刻,餐桌上只有纪凰一人还在与残羹剩饭拼命挣扎的时候,一道墨色身影伫立在包厢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第二百零二章:弈凰帝国(5)

“请进。”

纪宁高声应了一句,视线从手里的大包子上挪开那么一丢丢丢丢,瞟向包厢房门。

不知道为啥,现在他这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贼快。

突然,仔细思索一番这异样感觉之后的纪宁眼前一亮——

艾玛!门外可别是他最喜欢的……红烧猪蹄吧?!

门外,一直以来都是全身黑色的简墨离,听到纪宁略带激动的声音后,头上突然升起一道小彩虹。

那叫一个灿烂!

果然,她们两人之间还是有感应的,就像她路过时感觉得到这里有他一样。

简墨离心里一阵熨帖,似乎有一种自己家傻头傻脑的愣小子终于被自己养开窍的感觉。数月不见,那满满的思念之情已经难以抑制。

若是放在认识纪宁以前,她也真的难以想象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嗯,简墨离站在包厢门口,心里像放电影一样感怀了许多许多,半晌后才轻轻推门。

然而,如果让她知道纪宁是把她当成了一盘红烧猪蹄,不知心中会做何感想。

……

包厢内,纪宁对着白团团胖乎乎的大包子目露狼光,酝酿许久后啊呜一口,快且狠,立志要让包子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沾满酱汁的嘴巴疯狂吧唧,一点都不像刚刚那个吃饱了瘫在椅子上打嗝的人。

简墨离刚一推门进来,就看到了这极具喜感的一幕,瞬间不知道她自己该是个什么反应。

虽然早就习惯他这种完全不拘于礼节的放飞自我,但分别这么久乍一看到他这小模样,视觉还是被冲击到了。

不过不得不说,不管他什么样,都还是她脑海里想念了许久的可爱模样。

然而反观纪宁,在看到简墨离的瞬间,狼吞虎咽的动作全僵住了,手里咬了一半的包子啪嗒落地。

那动作,呆呆的像玩木头人一样,只有眼睛还在不敢置信的眨动。

简墨离等了这么久没见纪宁扑上来,还是没忍住率先开口轻轻唤道:

“小宁。”

听到这一声,纪宁才真真正正的相信眼前的人不是幻象。随后,纪大郡侯眼冒绿光狼嚎一声扑了上去,直直的像个炮弹一样砸进简墨离怀里。

嗯,完全无视了一旁坐着的纪凰和御弈卿。

“墨离!你回来啦!!!”

简墨离立刻伸手把人紧紧抱住,在她怀里,暴躁张扬的纪大郡侯温顺的就像个猪仔一样。

这久别重逢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画面,硬是让纪凰和御弈卿觉得她们两人已经亮得闪眼了。干脆手牵手离开了包厢,把这片小空间留给这腻歪的两人。

当然了,对于这夫妻俩的离开,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纪宁和简墨离完全没注意到。

嗯,这塑料兄妹情。

……

纪凰离开包厢后,因为吃饱了,也就懒得再开个包厢了,干脆就牵着御弈卿在街上逛了起来。

由于两人的身份太过显眼,一路上可是引起了不少百姓的注意。甚至有不少沿街摆摊的小商贩对纪凰很是崇敬,拿着摊位上的小卖品上前,特意送给纪凰。

寻常百姓生活不易,面对这样的热情,纪凰哪能占了这些便宜。收下礼物后还是折换了许多碎银付账,权当是买下了。

还有不少家中有亲人参军的小商小贩,对纪凰的态度更是崇敬,说什么都不肯收她的银子。

面对这样赤诚的心意,纪凰自然也不好拒绝,只能认真的道了谢后收下。

就像现在,一对年迈的老夫妻用油皮纸包好一笼热乎乎的包子,一边说着她们的女儿在战场上时是怎么被破晓军的将士救回一条命的、一边愣是拦着纪凰掏钱,把手里的纸袋往御弈卿怀里塞。

“这包子不值几个钱,王君就收下吧!我们老两口也没什么能拿来感谢王爷大恩的,王爷要是连这么点东西都要掏钱,那真是要让我们老两口臊死这张脸了!”

纪凰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长签叉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习惯性的吹冷后先喂一个到御弈卿嘴里,然后才再叉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

老夫妻二人情不自禁的屏息凝神,紧紧盯着纪凰咀嚼的动作,就怕她觉得不好吃。毕竟邪王殿下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什么山珍海味玉盘珍羞没吃过?

“唔,两位老人家手艺很好。包子皮薄馅大,味道不错。”

纪凰舔舔嘴角,毫不吝啬的给出夸赞,随后继续笑道:

“多谢两位老人家送的包子了,本王和王君很是喜欢,也祝两位老人家身体康健。”

御弈卿右手抱着油纸袋,朝两位老人微微颔首淡然一笑,随后视线定格在街道前方不远处的一座木板桥上。

木板桥上,一行衣着光鲜亮丽的男女格外引人注目。在侍卫的随同下慢悠悠的走着聊着,格式化的笑容如出一辙。

纪凰顺着御弈卿的目光望去,恰好对上那一行人看向她们这边的目光,眼中划过一抹深色。

萧阮琛、姬兀绚、姬兀欢……

东辰帝国和波斯国,最近一直走得很近啊。驿馆刚刚才解禁不到两个时辰,这两方使臣就已经明目张胆的跑出来在西玖的街道上谈笑风生了。

啧啧!

“本王和王君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继续叨扰两位老人家了,告辞。”

纪凰朝老夫妻二人到了个别,随后牵起御弈卿的左手,在老夫妻二人的恭送目光下不紧不慢的朝着那一行人走过去。

此刻正是午时刚过,用完午膳却又未到晚膳时间,街上的人少之又少,一眼就能看到。

既然都已经互相看到了,装没看到也不合适,只能上前打个招呼意思两句了。

……

“邪王殿下,好巧。”

对方一行人以萧阮琛为首,先后朝着纪凰弯腰见了个礼。

在萧阮琛这一派友好和谐的表象下,完全看不出前些日子的行刺动乱里就有她的一半手笔。

“是挺巧的。”

纪凰邪笑着微微颔首,开口应了一声。看她们装得认真,装傻充愣的继续开口询问道:

“北霄太师和波斯太女也是碰巧遇上的吗?”

听着纪凰这明显的明知故问,萧阮琛也不能发作,只能话里有话的回道:

“那倒不是,只是本王与波斯国诸位使臣近段时间在驿馆闷了好些日子,今日恰好得以走动,这才一同出来散散心。”

要不是纪凰胆大妄为的关了她们这么久,她堂堂萧氏家族的三小姐、东辰帝国的一国国师,至于落得那么憋屈的境地吗?!

不过她却没想过,要不是她派人搅场、想要除去纪凰在先,纪凰又哪来的闲工夫去管她?

“是啊!邪王殿下在自己国境里行动自如,怎能了解我等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使臣半月来的憋闷呢?”

姬兀绚上前两步,走到萧阮琛的右后方站定,然后朝着纪凰夹枪带棍的感叹了两句。

在两人身后,姬兀欢倒有些不乐意了,上前两步将姬兀绚往后扯了一把,对着纪凰嗲声道:

“太女皇姐就是这个性子,邪王殿下气量宽宏,就别与她计较了好不好嘛?”

这个姬兀绚!别以为他不知道,她不就是看西玖这边态度冷淡,刚好东辰的国师对他有点意思,所以想把他嫁去东辰,借以打发他这个皇储人选,寻求东辰的庇佑!

不过他姬兀欢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将就凑合的!此行他瞧上眼的只有这纪凰一人,若是姬兀绚想要将他强行卖给萧阮琛,他不介意回波斯国,与她争上一争那九五至尊之位!

被姬兀欢这么一扯,姬兀绚向后踉跄两步。险些摔跤倒还没什么,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身为男子的皇弟拂了面子,脸上有些过意不去。

而且让她更为恼火的是姬兀欢凭借着优异的异术修习天赋,在波斯国内的身份丝毫不低于身为太女的她,她根本没有权利斥责他什么。

而且现在纪凰也在场,刚刚她的话本来就是针对纪凰的,肯定早就被纪凰惦记着了。

现在她要是反驳了姬兀欢的话,把刚刚的针对摆到明面上来,肯定得被纪凰逮住短处。

一番思索之下,姬兀绚还是决定认怂。不情不愿的朝着纪凰拱了拱手,瓮声瓮气道:

“是本太女言语失当了,还请邪王殿下勿怪。”

说完,姬兀绚别过头去,不想看到纪凰得意嘲讽的脸色。

然而,纪凰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根本没有正眼看姬兀绚一眼。或者说从双方遇见到现在,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就那么低着头,盘玩着御弈卿骨节分明的手指,完全懒得注意对面那些人话里话外的不满。

这些人再怎么不满,还不是得乖乖的接受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弱肉强食才是亘古不变的生存之道!没有能力去打破强弱差距之前,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受着!

就像当初西玖帝国弱小时那样,严洛光哪怕是在西玖帝都把那时的纪凰给打死了,西玖也只能暂时忍着,不是吗?

与其做些毫无意义的口角之争,倒不如强大己身等待时机。一时的口舌之快并不能改变什么,只会让人作得越多死得越快。

很明显,姬兀绚就属于喜欢作的一类。

“本王听闻东辰国师已经派人上交了辞牒,准备明日出发返回东辰?”

纪凰找不到什么话题扯,随口问一句。漫不经心的伸手在御弈卿手上轻抚,食指在他手背上摩擦,描摹着手的轮廓。

御弈卿虽然被摸的有点酥痒,但也没有要让她松手的意思。只是感觉到油皮纸袋里的包子在他手上一点一点温了下去,因为不想浪费两位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所以只能一边给自己塞两口、一边不停的往纪凰嘴里喂。

“在西玖帝国逗留许久,再待下去也不合适了。东辰国事繁忙,在下身为朝中官员,自当早些回去为吾皇分忧。”

萧阮琛嘴上客客气气的答着,目光却止不住的从御弈卿身上瞟过。

当初都传御天的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有天壤之别,之前纪凰的及笄宴会上宾客杂多,这御弈卿又一直被纪凰绑在身边,她还真没仔细看过。

现在凑近了看,这相貌,简直甩了御萦雪几条街啊!虽然清清冷冷的,不似姬兀欢那般撩情火热,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萧阮琛正想着,一道凌厉的视线冷不丁的戳在她身上,恨不得快要把她整个人都给冻结了。

“既是如此,那本王就不强留了。东辰国师,一路走好。”

纪凰冷冽的声线在萧阮琛耳边炸开,惊得她心里一个寒颤,惊吓之余又多了几分恼怒。

当初她娶御萦雪时完全被纪凰率领破晓军接亲的风头给压了过去,现在又在西玖被纪凰一再威压。

她娶了御萦雪那么个心思毒辣表里不一的男子,而纪凰却收了这么个绝色进入后院,还真是不公啊!

现在她不过是多看了两眼罢了,还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呢,这纪凰竟然就敢这么威慑她?!

萧阮琛的脸色从青转紫,总之说白了就是不那么好看。

不过纪凰也没开心到哪儿去,一把将御弈卿揽进怀里,霸道强势的宣示主权。

她纪凰的人,觊觎者,死!

第二百零三章:弈凰帝国(6)

萧阮琛此刻算是看出来了,倘若她再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这纪凰就真的敢对她做点什么。

不过……呵!她萧阮琛有那么饥不择食吗?!哪怕是上青楼找乐子,她用的也一定是没人用过的干净货色。被人用过的男人,再好看她也没兴趣!

但是……纪凰好像对这御弈卿甚是在意?

想到这儿,萧阮琛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词汇——软肋。

再强的人,有了软肋后都会不堪一击!纪凰,当然也不会例外!

虽然被纪凰威慑了一番后心里不是很痛快,但找到了纪凰这么一处致命伤,萧阮琛突然觉得也挺值了。

然而她却没想过,天下皆知西玖邪王宠夫宠到令人发指,想借御弈卿来掌控纪凰的人多如牛毛,但至今为止,放眼天下还没有一人能拘束到纪凰的行动。

仅仅凭此便足以想见,要擒拿住御弈卿有多困难。又或者说,足以想见御弈卿那不逊于纪凰的自保能力。

御弈卿,既是纪凰的软肋,更是纪凰的盔甲!

天下皆知邪王宠夫,也只知邪王宠夫。但他们却不知道,站在纪凰身边的那名夫,只能是御弈卿。

没有携手她并肩而战的能力、没有承受她倾心相待的定力、没有信任她生死与共的魄力,怎能让那样一个桀骜狷狂的人收敛一身戾气、小心翼翼慎之又慎的宠着?

爱确实没有标准,看对眼动了心的那一瞬间可能就爱了。可相爱却是有标准的,总要两个人能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走过余生,这才算数啊。

或者更直白的说——

若有一天,纪凰开口问:天下格局该如何变动?

或许有人会战战兢兢不敢言语,或许有人会自怀心思追名谋利。但只有御弈卿能置之一笑侃侃而谈,告诉纪凰他的看法。

若有一天,纪凰坠入低谷,颠沛流离举步维艰。

或许有人会惋惜两句而后忘却,或许有人会冷嘲热讽不以为意。但只有御弈卿能一直站在她身边,陪她日升日落,陪她东山再起。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纪凰非他御弈卿不可。

御弈卿眼眸中激起一圈涟漪,很快便淡了下去恢复宁静,浅笑着任由纪凰揽在怀里,顺势半靠在她身上,扯了扯她的衣襟。

感觉到御弈卿的小动作,纪凰缓缓俯身,只听他在自己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有好戏看了”。

好戏?

什么好戏?

纪凰狐疑的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里划过一抹狡黠,顺着他的视线朝萧阮琛一行人后边望去。

在萧阮琛一行人身后,一群身着御天服饰的人朝着这边快速走来。

啧啧!

还真的是场……好戏啊!

萧阮琛虽然说话时离这两人挺近,但无奈御弈卿在纪凰耳边低语时还用了内力阻隔,她根本听不到这两人说了些什么。

正当她眉心一跳,觉得没什么好事发生,准备和纪凰告别后打道回驿馆的时候,一道让她熟悉且厌烦的声音刺耳的响起:

“妻主不是说要去向西玖女皇递辞牒的吗?怎么会和波斯国的御使在一起?”

在御天一众随行宫侍的簇拥下,为首的三位御天皇室里,面带怒容的御萦雪显得格外显眼。

在御萦雪身边,身为御天太女的御拓池脸上也有几分不快。但这不快却不是因为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嫁人后受了委屈,而是因为她觉得萧阮琛的行为一直在打御天的脸。

女人嘛,都是这样的,夫侍多了她也理解。但再怎么样,好歹如今当着天下各方使臣的面,而且御天的使臣也在,萧阮琛这种行为不是摆明了没给御萦雪面子吗?

御萦雪哪怕是嫁到了东辰,但出身怎么都变不了,自然身系着御天皇室的一份威仪。萧阮琛在人前不给御萦雪留面子,就是不给御天留面子啊!

她身为太女,以后定然是要登上御天皇位的,御天的脸面不就是她的脸面吗?!

早已将自己视为御天帝国未来女皇的御拓池自然受不得有人不把御天放在心里供着,所以现在看到萧阮琛之后也没什么好脸色。

在御拓池、御萦雪这姐弟两人身后,一名身着御天皇子服饰的男子静静站着。如果忽略掉他和御萦雪有几分相似的长相和一身皇子服饰,他看起来就和后边的宫侍们没什么两样。

这名男子,就是和御拓池一同出使西玖的另一位御天帝国御使——御天六皇子御叠络。

不同于御拓池、御萦雪两人的明显恼怒,御叠络从进入所有人视野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变化。

脸上始终挂着柔柔的笑容,看起来比西玖水国的男子更显温婉。

“难道御天帝国有妻主需要每时每刻向夫郎汇报行程的律法?本国师不过是递交完辞牒后顺路与波斯国使臣游玩一番罢了,十二皇子着实管的太宽了。”

萧阮琛也早就对御萦雪的各种脾气忍了许久了,此刻这一声‘十二皇子’,当真是丝毫不留夫妻情面。

御萦雪顿时阴沉了半张脸,感觉四周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自打成亲之后,萧阮琛完全就像换了个人,一点都没有当初在御天帝国的及冠宴后表现的那样对他百依百顺。

在他远嫁东辰的成婚当日,她竟然还敢为了一个顶着他正夫名头来历不明的男子甩了他的脸面,让他成为整个东辰帝国的笑柄!

而且自那日他和她大吵一架之后,她就再没喊过他的名字,一直生疏的叫他‘十二皇子’。

若是放在东辰,这么叫也就罢了。可此刻是在西玖,当着御弈卿的面、当着纪凰的面、当着御拓池和御叠络的面、当着这么多使臣的面!她怎么敢?!

“好了好了!你们夫妻俩之间的小事等到房里说去,大庭广众之下胡闹成何体统?!”

御拓池看御萦雪沉着脸半天没吭声,出声朝两人呵斥了一句,也算是暂时给御萦雪解了个围。

萧阮琛看了看一副明显看戏姿态的纪凰,再看了看因为御萦雪这么一闹明显对她疏离了许多的波斯国使臣,只能在心里怒骂几句然后作罢。

哼!

就凭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坐上皇位的太女身份,这御拓池就敢对着她吼?!真该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还有御萦雪,都已经嫁给她这么久了还认不清形势!只知道一味地摆着他那高高在上的架子!不过是暗中有个大一点的江湖势力撑腰罢了,还真以为他自己能翻天了不成?!

她本就是为了他手中那点势力才耐心求娶他的,忍了他这么久了,若他再不识好歹,她可不介意换个方式让他听话!

萧阮琛眼底闪过一丝狠辣,瞬息而过,快到少有人察觉。就在她准备开口找个理由离开的时候,一旁看了半天好戏的纪凰终于懒洋洋的开口了:

“唔,诸位使臣远道而来为本王庆生,可这么久了本王却还未关心过诸位在西玖的生活,说来真是惭愧。”

这么诚恳的话语,却被她以这么懒散的语气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敷衍。

然而纪凰却仿佛感觉不到四周众人的怪异目光一样,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开口客套道:

“恰巧今日诸位都有兴致出来走走,本王便尽一尽这地主之谊,邀请诸位去游湖赏景可好?”

既然她家阿卿难得来了兴致想看戏,那今儿个她就不能让这些人这么轻易的散场。

御弈卿不用想都知道纪凰这举动是为了谁,心里滚烫的不像话,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在外人面前万年不变的淡漠。

今天他原本是没什么兴趣和这些人多待的,但看到御天的使臣之后,他突然就有那么点兴趣了。

凭着他在御天帝国待过那么几年的亲身经历来看,如果说御萦雪是心高气傲嚣张跋扈,那御叠络就绝对担得起表里不一心肠狠辣。

明面上看御叠络前面十几年里一直被御萦雪欺压着,可实际上真正玩起来,御萦雪还真不够御叠络正眼看的。

不管心里千回百转想了些什么,御弈卿一直都能很好的控制住,不会让这些情绪外露。

动作轻柔的伸手挽上纪凰的胳膊,端的那叫一个温婉大方贤良淑德。

纪凰就喜欢他这副装出来的乖巧模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傲娇。

自然而然的伸手在他挺立的鼻梁上轻刮一下,宠溺的动作简直甜死人不偿命。

御弈卿蹙了蹙眉,脑袋别开一个几不可见的角度。略带不满的小眼神不停从纪凰身上扫过,完美的展示了什么叫能让纪凰上瘾的傲娇。

“既然如此,就有劳邪王殿下了。”

在所有人都纠结该怎么回复纪凰的时候,姬兀欢率先出声答应了纪凰的邀请。

本以为出声后就能把纪凰的注意力从御弈卿身上移开,可他没想到纪凰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撂下一句“那走吧”之后就直接牵着御弈卿率先走了。

一次次被纪凰无视的姬兀欢心里那叫一个纠结郁闷,既不爽纪凰眼里只有御弈卿一个人,又贼特么喜欢这种专情的款。

最后看着纪凰和御弈卿越走越远的身影,只能愤愤的跺跺脚跟上。

其余大部分使臣的内心都是极为抗拒的,然而重点就在于——纪凰的面子,她们不敢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乎,一大群心思各异的使臣,就这样跟在纪凰和御弈卿的身后,不停的被扣着狗粮。

……

不过有了之前纪凰的发狠威慑之后,各方使臣都老实规矩了许多,所以今天由纪凰做向导的这场游湖赏景在安全方面还真是格外的稳,完全没有半点特殊情况。

不过这也说了,纪凰只是负责她们的安全方面嘛。至于一行人内部的吵吵闹闹、小推小攘等等,那就不在纪凰管辖范围内了。

纪凰内心的小人摊摊手,一副“我很无奈她们为什么就是要吵架”的模样,然而实际上她偶尔开口后的情景却是这样的——

……

“东辰国师,女子要有女子的气度,夫君是用来宠的,可不是用来凶的。”

纪凰不开口还好,这两人只是貌不合神也离的冷战着。然而纪凰一开口,就真的是直接点燃了御萦雪心里那根引线。

然后,御萦雪和萧阮琛两人之间的温度瞬间从低温降至冰点,就差没有当场撕衣服拽头发打起来。

……

“波斯太女,你皇弟快跌倒了你也不扶一把?亏本王还以为你们姐弟情深呢,特意给你让个道。”

看着朝自己摔过来的姬兀欢,纪凰不紧不慢的伸手揽住御弈卿,直接往旁边闪了一步。

本以为这种情况下是个人都会伸手帮忙的姬兀欢和姬兀绚都愣住了,一时间姬兀欢的力道压根收不住,直直的朝着地上砸去。而姬兀绚也还没反应过来,就那么看着姬兀欢摔在她旁边。

直到纪凰满是调侃的邪肆声音响起,姬兀绚才猛地回神,连忙把地上的姬兀欢扶起来。很明显,此刻这姐弟二人都是一副哔了狗的表情。

一般有个男子朝自己摔过来,是个女子不都应该扶一把吗?更何况还是这么个美人摔过来?

本来以刚刚姬兀欢摔倒的姿势,若是纪凰扶了一把,必然还能顺势把人搂进怀里。可谁特么的能想到,纪凰她居然躲开了?!

……

“御天太女,本王还以为这次出使西玖,御皇会让御天五皇女过来,没想到居然是你来了。”

纪凰装模作样的感慨一句,随后切入了她的主题:

“太女亲自出使的话本王确实很有面子,可此行少说都是一个多月,御天帝国内太女的职务该由谁先替上呢?”

此话一出,御拓池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可没忘记与她争夺皇位的劲敌——五皇女御行符。

纪凰不说她还没想起来,她此行耗时这么长,朝堂内那些大臣指不定又被御行符蛊惑了多少。即使是即刻出发赶回御天,此一行总算起来也耗费了两个月左右。

两个月时间啊,鬼知道御行符在御天帝国里干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想到这里,御拓池的脸色五彩斑斓煞是好看。在她身后,一直静默不语的御叠络抬头看了纪凰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暗光,随后继续低下头去。

……

嗯,综上所述,纪凰还是个心机鬼。

总之,说好的友好和谐都是意思意思。一路上这一行人里不知道擦擦碰碰了多少次,甚至有时候险些当场掐起来。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纪凰想让她家夫君开开心心的看一出戏罢了。

……

第二百零四章:弈凰帝国(7)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倾洒在一座座院落里,投下斑驳阴影,为这座恢宏的府邸添了几分暖意。

今天风啸、风鸣、弑月、弑云四个全部被丢去执行任务了,出门浪了一天的纪凰和御弈卿提着大包小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泡温泉放松放松。

……

邪王府,星海轩。

因为御弈卿喜静,而且不喜欢太多人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所以这座院落一直都没有多少人伺候。

今天弑月、弑云两人也不在,偌大的院落就彻底看不到什么人影了。

……

后院温泉里,水流的声音格外激荡。

……

“唔……阿凰快点……嗯!”

“卿卿宝贝……这可是你说的。”

“嗯……啊!纪凰……你别……啊!”

“乖,抱紧我。”

……

呃,这少儿不宜的画面……

咳咳!进度条拨一下!

……

大半个时辰后。

嗯,这特么才是正常的泡温泉放松模式嘛!

御弈卿脸上染着纵情过后的潮红,一双星眸氤氲着雾气,略微有些红肿的薄唇泛着水光,勾人采撷。胳膊搂紧纪凰的脖子,整个人赤裸裸的趴在她身上。

纪凰仰靠在温泉边,矫健的身躯在水里若隐若现,引人犯罪。

整个人如同随时会扑倒猎物的猎豹,抱紧身上压着的人。闻着此刻他身上浓重的情欲味道,忍不住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

抬头在他嘴上轻啄一口,但慢慢的就被勾了理智。一点一点深入探索,摄取他嘴里最后一丝清甜。

等到她恋恋不舍的放开时,御弈卿瘫软的趴在她肩窝里,张嘴在她肩膀上轻咬磨牙。

纪凰轻笑两声随他闹去,在他脖颈上粗暴却又不失温柔的留下一抹红痕,随后声音嘶哑的开口问道:

“阿卿方才是想与我说什么来着?”

听了她的话,御弈卿几不可闻的哼唧一声,随后继续趴在她肩膀上磨牙。

纪凰感觉到肩膀处不停传来的酥痒感觉,眼底的漩涡幽深到足以把人吞噬,凑近御弈卿耳畔低声道:

“夫君现在不说,一会儿可就不好说了。”

她现在还能忍耐一会儿,听他慢慢说完。可若他再这么撩她底线的话,反正饭已经吃了天已经黑了,她不介意在这里再来一次。

御弈卿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话外音,恶狠狠的在她肩膀上又咬了一口,看她目光已经到危险的爆发边缘时才乖乖松了口。

上半身微微直起,整个人跨坐在她腰间,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御行符是御锦佚的女儿,和御叠络早年便有些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御叠络一直都是御行符身边最好的谋士,御拓池、御萦雪姐弟两人的脑子加起来,都玩不过一个御叠络。”

御弈卿一边说着一边拍落纪凰在他腰间放肆游走的手,一副“我和你说正事你给我把脑袋里的黄色垃圾清出去”的严肃表情。



夫君炸毛

真特么的……可爱啊!

“我会派人看住他们的,不过……”

纪凰毫不犹豫的黏上去,语调拉的老长,继续伸出魔爪在她家夫君身上揉揉脑袋捏捏细腰,那叫一个放肆且作死。

当然,作死是肯定的,求生欲也是必不可少的。就在邪王君大人准备伸手掐人的时候,邪王殿下终于识相的说出了她的下文:

“阿卿,想不想加快御锦枭的消失速度?”

血宫办事从来不对她隐瞒,她当然也知道自家夫君派毒师潜伏在御天皇宫很久了。

只是一点一点毒死未免也太便宜御锦枭、苏叠雪那二人了,她想让那二人亲眼看着——看她怎么把她们打下地狱、看她怎么让御天帝国沦为历史、看她怎么把他在御天帝国所受的一切疼痛加倍奉还!

纪凰在御弈卿面前从来不会去隐瞒什么,浓郁的煞气充斥周身,毫不掩饰她的危险。

剥开那一层散漫慵懒的外皮,卸去那一脸纨绔子弟的伪装——

她,就是想摧毁一切伤害过他的曾经!

她,就是个危险分子!

御弈卿挑了挑眉,歪着脑袋盯着纪凰看了片刻,随后在纪凰的灼灼注视下粲然一笑。

“既然妻主想要动手,那……为夫拭目以待。”

伸出胳膊抱住她的脖子,舌尖舔过唇角,在她火热的视线中交缠上去,交出了身体的掌控权。

这一瞬,他身体里蛰伏的恶魔不加掩饰的暴露在纪凰面前。

危险至极,却也赤诚至极。

……

漆黑的夜里,两只恶魔撕咬叫嚣,只想将彼此揉入身体,彻底占有。

这一夜,是属于她们二人的疯狂。

……

翌日,正午的太阳高挂在天空,灼人眼球。

星海轩主房的门外,弑云手里拿着几封密报,安安静静的在房门外等着。

和他一起过来的风鸣看着这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不紧不慢的上前敲了敲门。

“主子,东辰使臣今日离开,有个协议需要你进宫签。”

虽然不知道主子昨晚磕了什么春药,但是今天早上卯时她过来通知主子用早膳的时候房里动静还挺大的,吓得她老脸一红赶紧就遛了。

宫里从辰时开始就派人来请主子入宫,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破事,所以她干脆以主子还在休息为由推了几次。

要不是那萧阮琛吃饱了撑的,在主子及笄时派刺客闹场,现在东辰至于要找西玖签赔偿协议吗?

而且这事儿是主子统管,女皇和凰王也不好随意替主子决定。也就是说,这协议只能主子亲自去看了再签。

今天东辰使臣一大清早就收拾好了行李进宫,等着西玖签协议之后给通行令。

嗯,现在已经从辰时等到了午时,等了接近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虽然不是很长,但以主子的身体素质来说,应该已经休息好了。

风鸣说完后就一直静静站在门口,直到一股气浪扑面而来,像阵风一样从她耳边吹过时,她才对着弑云笑笑,放轻脚步退了下去。

弑云朝她做个鬼脸,看她离开后才正正经经的站好。

……

房内,偌大的房间一片昏暗,所有窗户都是关上的。偶尔从缝隙透过几缕阳光,照在扯落一地的床幔上。

雕花的檀木大床上,纪凰感觉到风鸣离开后,缓缓收回了手。撑着脑袋看着枕边安静睡觉的人儿,手指轻抚过他的脸庞,心满意足。

在她枕边,被她温柔对待的人儿蹙了蹙眉。神智还没回笼,身体仿佛就已经知道了身边是谁。

一翻身在床上滚了半圈,八爪鱼一样抱紧了身边的纪凰,轻咛一声揉了揉眼。

“唔……什么时辰了?”

御弈卿此刻的声音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沙哑,这绝对是哭喊了许久之后才会有的。暴露在空气里的身体红痕遍布,无声控诉着纪凰的疯狂。

纪凰俯首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温柔笑道:

“才午时而已,宝贝再睡会儿。我进宫一趟,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之前还没什么感觉,可现在看来及笄闹出来的那档子事还真是麻烦,牵扯了这么多。就算北霄如今被她一窝端了,但也还有其余三大帝国的各种赔偿协议要处理。

虽然是别人给她赔偿,但怎么总觉得烦死个人呢?

嗯,说白了,邪王殿下今天就是不想下这张床。哪怕是别人上赶着给她送钱,她都会觉得去收钱很麻烦。

要是让那些因为赔偿西玖而心肝疼的人知道了纪凰此刻接受赔偿还是一副“你们好烦”的态度,不知道会不会气到吐血。

御弈卿搂着纪凰的脖子,脑袋在她肩窝蹭了蹭,软软的嘴唇印上她精致的锁骨。迷迷糊糊“嗯哦”一声,然后松开纪凰再一个翻身,扯过被子继续睡觉。

纪凰被他这小模样的萌到了,轻笑两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给他掖好被角之后翻身下床。

……

“属下参见主母!”

等纪凰洗漱完披上一身银袍出门之后,拿着密报的弑云已经快要在门外结蜘蛛网了。

纪凰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弑云立马会意,捂住嘴巴点点头,摇了摇手上的密报。见纪凰微微颔首后,才轻手轻脚做贼似的进了房间。

……

房内,看着这满房间的凌乱场景,弑云右护法全程踮起脚尖,就差没旋转几圈跳个芭蕾。

轻轻把手里的密报放到桌上,正当他准备出去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床上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

“弑云,你和弑月去驿馆一趟,把御叠络带来。”

床上,御弈卿慢慢掀开被子,拿过床边纪凰准备好的衣袍放在鼻尖,轻嗅一阵后一件一件往身上套。脸上挂着浅淡的笑,乖巧的像个孩子。

“……啊?哦!属下立刻去办!”

弑云抬头看了御弈卿一眼,隐约看到他身上某些痕迹后俊脸一红,脚底抹油似的就准备遛了。然而遛到门口突然记起来什么,连忙又折回来问道:

“主子,你现在需要用膳吗?”

和主母奋战到天明,应该是很需要补充体力的吧?

御弈卿瞥他一眼后下床穿好长靴,一边整理腰间的束带一边随口道:

“你让人准备吧。”

“是!”

弑云弯腰拱手,随后转身退下。

在他快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御弈卿突然开口补充道:

“御天六皇子今天只是在房内休息,并没有离开驿馆半步,明白吗?”

弑云脚步一顿,随后开口道:

“属下明白!”

……

第二百零五章:弈凰帝国(8)

西玖帝国,帝都,驿馆。

从昨天沐瑾宣、纪宸吟、纪凰几人来驿馆表面客套关心,实际下达放行令之后,一天时间里许多势力的使臣就已经接连离开。

现在的驿馆比起一天前已经空荡了一大半,别说小势力的使臣溜得快,就连东辰帝国的使臣,今天也麻溜的卷铺盖走人了。

被西玖软禁了近半个月,看着那么多帝国来的使臣都被直接处刑了,还有几个使臣敢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许多使臣的小心肝慌到颤抖,自然是能溜多快就溜多快。

等到她们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上禀在西玖发生的一切。以后不管怎样,都不能轻易招惹西玖邪王这尊煞星。

……

基本上所有使臣团都在收拾行李,驿馆内的所有使臣近两日应该会全部离开,御天使臣当然也不例外。

驿馆内,御天使臣的休息区里,许多宫侍忙前忙后,抱着大包小裹走来走去。

特别是御拓池的院落里,那阵仗哪里像是收拾行李,简直都快赶上搬家了!

……

“搬快点!哎呀!你们小心点!这些都是太女殿下要用的,摔坏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那个珊绒毯是殿下最喜欢的,可不能沾上半点污渍,快抱到马车里去!”

“没用的废物!你知道这套茶具多贵重吗?!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

一名肥硕的女子站在院子里,朝着满院的人颐气指使,惹得路过的不少人驻足围观。

“看什么看?!还不走开?!”

肥硕女子对着四周的人斥吼一声,隔壁几座院落里同行的御天使臣都有些看不过去,摇了摇头回房休息。

太女殿下奢靡成性,仅仅是出使一趟便弄出如此多的花销。真不知日后若真是她登基,御天国库还能不能有充盈之时啊!

路过围观的人也不想和御天闹事,胆小了立马就离开了,胆大些的愣是和那肥硕女子呛了两句之后才被同行的人劝走。

而在这座混乱院落的不远处,一座稍小些的院落在对比之下显得安静的多。

院里,几名宫侍守在一名作画的男子旁边。作画的男子抬头看了眼那边混乱的场景,笑着搁下画笔,转身走向房间。

呵呵!

御拓池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解决她真是轻而易举。只不过那苏叠雪却是个麻烦,而且齐王一直被母皇打压,难以发挥助力啊……

男子若有所思的踏进房门,在他转身关上房门的那一瞬,一抹冰凉贴上了他的脖颈。

……

“本皇子累了,需要休息,任何人前来都不得打扰!”

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声音,院里守着的几名宫侍不做他想,齐齐答了声“是”,然后规规矩矩的守在门口。

……

房间内,御叠络看着面前拿匕首横在他脖子上的弑月,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被弑云一手刀劈晕了。

简单粗暴,可以,这很弑云。

弑月给了弑云一道赞赏的眼神,随后直接掏出腰间的头罩,把御叠络脑袋蒙起来扛在肩上,很快就消失在驿馆里。

动作熟练,可以,这很弑月。

……

帝都,邪王府。

饮予厅里,一碟碟清淡小菜摆上桌,精致的让人食欲大动。旁边不饿的侍者都给看饿了,更别说是本来就饿了许久的御弈卿。

纪凰坐在他旁边陪着吃,不停往他碗里夹菜。基本上御弈卿完全不用伸筷子,只要他多看了两眼的菜,下一秒就会出现在他碗里。

至于纪凰怎么在这儿?

看宫里女皇陛下几人目瞪狗呆的表情就能猜到邪王殿下是怎样直线进宫、然后飞速解决东辰赔偿协议、紧接着无视沐瑾宣那热烈的吃饭邀请、最后直线出宫回府的。

嗯,全程不超过半个时辰。

她回来的时候,刚刚起床洗漱完的御弈卿都被吓懵了。他以为她出门前说的话只是哄他睡觉的,谁知道她是真的“很快就回来”了啊!

餐桌上,御弈卿鼓着腮帮子吧唧吧唧。抽空抬头往纪凰那边看了一眼,随后碗里就多了几块木耳山药。

被饲养的某只王君满足的眯了眯眼,继续埋头,就一个字——吃。

“启禀主子、主母,人带来了!”

弑月、弑云两人快步走进来,把肩上扛着的御叠络往地上一丢,然后扯下他头上的头罩,规规矩矩的走到御弈卿身后站好。

御弈卿微微抬头,掀眸看了看地上不知道是早就转醒还是刚刚被砸醒的御叠络,扒了两口山药之后坐直身子,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

“六皇子,好久不见。”

御叠络趴在地上,用胳膊撑起半边身体,伸手揉了揉被弑云一手刀劈到酸痛的脖颈,有些涣散的神智慢慢聚拢。

“十三皇弟用这种方法把皇兄掳过来,是否有些不合礼仪?”

现在的御叠络倒没有被掳过来之前在驿馆被弑月拿匕首横在脖子上时那么惊恐,毕竟在驿馆看到弑月时他就已经猜到了是御弈卿的命令,所以现在看到御弈卿也没有多吃惊。只是他在看到纪凰时,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西玖邪王会依着御弈卿掳他?他如今可是顶着御天御使的身份出使西玖的,不管他在西玖出了什么事,西玖都逃不了干系。

如今纪凰这么任由御弈卿胡来,若他真的被御弈卿报复了,纪凰也讨不了什么好。

“哦?十三皇弟?皇兄?”

御弈卿意味不明的斟酌几声,随后把视线定格在御叠络身上,似笑非笑开口道:

“本君一直以为自从殿下万倍奉还御天帝国十八年养育费用时,世上就再无御天十三皇子,只有西玖帝国……邪王君!”

“御天六皇子,你这一声‘十三皇弟’本君着实担当不起,劝你还是称呼本君‘邪王君’比较合适。”

话落,御叠络身子明显僵了片刻,半晌后才扯开一抹笑:

“邪王君说的是。那么敢问邪王君,到底为何将本皇子掳来邪王府?本皇子即使人微言轻,但也好歹是御天皇室血脉。若本皇子在你这邪王府出了什么事,你、还有邪王殿下,你们可担待得起?”

想到自己的身份,御叠络本来有些慌张的情绪也慢慢宁静下去。

然而让他不敢置信的是,御弈卿完全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笑着答道:

“今天御天六皇子可一直都是好好的在驿馆内休息,就算突然失踪尸骨无存,可六皇子一介男儿,和邪王府无冤无仇,这事怎么会和邪王府扯上关系呢?”

“再者说,若是六皇子的尸体出现在驿馆的其余院落,会不会是与其余势力的来使发生争执或者利益冲突,然后被灭口了呢?”

御弈卿说得认真,在他旁边,唯一能阻拦他的纪凰还在给他端茶递水,丝毫没有要插手这件事情的意思。

到现在,御叠络才算是彻底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先服软,朝御弈卿开口问道:

“邪王君掳本皇子过来应该不会是为了说这些恐吓的废话,既然现在还没有动手,那么应该是有别的事吧?”

现在的御弈卿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没有父侍护着、任由他们压着辱骂欺打的残废了,现在的御弈卿他完全看不透,只是本能的觉得危险。

即使今天他死在这邪王府也不会有旁人知道,加上御天使臣团才在西玖进行过行刺,而且还是被送去了确凿证据,御天面对西玖本来就理亏一截,又怎么可能因为他再去挑西玖的刺?

更何况若是御弈卿他们将他杀害之后嫁祸给其余势力的使臣,不仅能摘除西玖的嫌疑,还能把御天的矛头转其余那些与西玖作对的势力,简直就是一招完美的借刀杀人。

想到这里,御叠络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只能拼命告诉自己冷静。

总之不管怎样,既然今天被他掳过来了,看样子不好好配合就很难安好无恙的离开。

“六皇子果然聪颖,本君和殿下确实有点小事,需要六皇子的配合。”

御弈卿朝着御叠络随意挥了挥手,把目光转向了一旁当吃瓜群众的纪凰。

厅内两侧站着的侍者立刻把御叠络从地上扶了起来,搬来张椅子让他坐下。

被御弈卿这么盯着,纪凰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筷子了。

只见她朝御弈卿咧嘴笑笑,随即转向御叠络,声音平淡到就像说“开饭”一样,气定神闲道:

“你、御行符,本王给你们二人半年时间,搅乱御天朝堂,让御拓池从太女的位置上下去。”

在纪凰开口说话的时间里,风啸手里捏着小瓷瓶上前两步,伸手扣住御叠络的下巴,完全无视他的挣扎,把瓷瓶里的药丸倒进他嘴里。

御叠络捂住喉咙一阵干呕,可那药丸入嘴即化、即化即溶,完全不给他半点反抗的机会,彻彻底底的融入他的身体。

万虫噬心的痛毫无预兆的袭来,刚开始便已经侵占了整具身体,御叠络甚至能感觉的到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在一点一点模糊。

就在他七窍开始流血的时候,风鸣伸手将一颗药丸弹进他嘴里。冰凉的感觉瞬间包裹全身,模糊的意识也渐渐清晰。

“六皇子今日离开后可以任意派人检查或者医治你的身体,但本王保证,你除了执行任务之外,你没有任何获得解药的途径。”

“你如果接受任务,每个月都能拿到暂时压制的解药,直到你完成任务,交易结束。在任务期间会有人配合你们,或者说监督你们。”

“总之,任务泄露,死;任务失败,死;放弃任务,也是死。”

听纪凰轻描淡写的讲完,御叠络心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已经彻底崩断了。然而还不等他开始破口大叫,御弈卿就直接挥挥手让弑月把人给送回去了。

弑云看着被弑月扛走的御叠络,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御天六皇子被他家主子和主母盯上真是太惨了。

不过这同情也只有一瞬,很快就被解气的快感给取代了。

御叠络,活该!

谁让他当初想要杀了主子来着?!

弑云内心哼哼唧唧,心情超爽的去继续任务了。

……

邪王府,隐竹林。

饭后消食的纪凰牵着御弈卿一路闲逛到这儿,唠家常似的随口问道:

“阿卿与那御叠络之间有过节?”

御弈卿被她这一问突然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之后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话落,只见纪凰一脸神秘的凑到他耳边,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严肃的胡扯道:

“感觉。”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感觉自家阿卿应该是不喜欢御叠络的。

御弈卿被她这个答案给雷住了,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半晌后还是开口讲道:

“确实是有些过节,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才七岁多的样子吧。”

“有一天我无意间路过御花园,恰好撞见御叠络躺在御行符怀里,两人姿势亲密。当时我年纪小,被那一幕吓得不轻,只想趁着他们没发现的时候赶快离开。”

“然而那时候我跑开时却慌张的摔了一跤,吸引了他们二人的注意。当时御行符只是威逼了我两句,警告我不能说出去。而御叠络却不放心,想要将我直接除去,以免节外生枝。”

“当时就在他们两人纠结不定的时候,有几名皇侍一起到了御花园赏景,他们当时怕被发现,就没敢直接对我做什么。”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又恰好后宫有名皇侍流产,御锦枭为那事发了一通脾气,宫里的人老实不少,他们两人也不敢乱来。御叠络偶尔会闯到我房里闹点事,但终究没敢直接杀了我。”

御弈卿笑着讲完,只见纪凰表情凝结,不知在想什么。

正当他准备开口叫她一声的时候,纪凰突然抬起了头,开口问了句:

“阿卿,你七岁时御叠络几岁?”

“十岁啊!”

御弈卿不明所以的回答了一句,随后才反应过来纪凰的关注点偏到哪儿去了,磨了磨牙后无奈的开口道:

“我是想告诉你御叠络从小便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不是想让你研究他和御行符亲密时才几岁!”

这女人,脑袋里一天天的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御弈卿真是要被纪凰给气冒烟了,就在他不想继续和纪凰讨论什么十岁早恋问题的时候,纪凰却突然伸手把他拽进怀里,紧紧箍住。

“任务完成,他也得死!”

头顶传来的声音微微颤动,夹杂着她难以察觉的害怕。纪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御弈卿却很清楚的知道了她的意思。

原先纪凰只打算让御叠络当她的一颗棋子,完成她的任务,任务结束后大家分道扬镳。可现在,她是彻底动了杀心,完全没准备给御叠络留半条活路。

御弈卿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试图去安抚她有些躁乱的心绪。

她在怕,怕当年他没从御叠络手底下逃过来,如今这世上就没有御弈卿这个人了。

“阿凰,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弈凰帝国?”

御弈卿用脑袋拱着她的肩膀,努力的转移话题。

“不出意外的话,三日之内可以动身。”

纪凰哪里看不出来他这细腻又不善隐藏的小心思?既然自家夫君傲娇要面子,那她当然得乖乖的配合。

“三日,突然有些期待那边的……嘶!”

御弈卿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倒吸一口凉气,猛的伸手捂住小腹。

纪凰被他吓得不轻,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快速的诊断之后将人打横抱起,飞速掠向星海轩,眼底有着化不开的阴郁。

寒毒,又提前了。

她所拿到的所有资料里,只有南罡帝国的国库里确定还有一株烈阳草。

看来,她的动作要加快了……

第二百零六章:弈凰帝国(9)

西玖帝国,帝都,邪王府。

三日后。

嗯,说好的三日之内启程去弈凰帝国,然而今天——

邪王府,星海轩。

厨房里,一道身影有条不紊的在各个灶台间穿梭。门外满满当当站了一群揽月厨师,皆是一脸的崇拜。

一会儿之后,门外的厨师们突然推搡起来,一阵挤眉弄眼之后作鸟兽散。

“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吗?怎么起了?饿了?”

纪凰正在切菜,突然腰间一紧。头也不回的三连问,然后继续自己的厨神大业。

在她身后,王君大人趴在她背上蹭了一会儿,懒懒的打个哈欠,然后踮起脚凑过去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宝贝,你是仗着我这几日不能动你?”

纪凰磨了磨牙威胁一句,然后放下手里的菜刀,突然转身把人搂住,狠狠地亲了两口。

睡得蒙蒙醒的御弈卿被她亲清醒了,对她的威胁完全不在意,狠狠地亲了回去,那叫一个底气十足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他可不就是仗着她这几天不能动他吗?

纪凰小腹里那个邪火啊,烧得比旁边灶台里的火还要旺,却只能强压下去,在他嘴角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把人抱到一旁。

“乖乖坐着看,不许胡闹。”

说完,纪凰继续拿刀上阵,这次切的就没有刚刚那么平和了。这菜刀挥的,那叫一个快刀斩麻手起刀落杀气凛凛。

御弈卿搬上小板凳坐到一旁灶台边烤火,顺手往里边加柴。看到纪凰那切菜的手法之后,饶是他也忍不住啧啧赞叹了两声。

这哪里是切菜啊,这简直是一场刀功的视觉盛宴啊!

这女人,可别是把这几天的怨念全发泄在菜上了吧?

不得不说,王君大人你真相了。

“对了阿凰,我已经和母王、父君说过了后天出发回曼城封地的事。”

御弈卿一边加柴一边朝端着菜往这边走来的纪凰开口,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乖乖坐着,等着看她炒菜。

“哗呲!”

烧热的锅底沾油之后爆出一阵响动,葱姜蒜下锅翻炒,瞬间弥漫着一股佐料香味。切好的肉丝紧跟着下锅,沾上油之后泛着好看的光泽。

“嗯,那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去对门串一下,先和母王父君道个别。然后顺道进宫一趟,拿舅母的皇令去大理寺提人。”

纪凰一边应着御弈卿的话,一边有条不紊的把青椒丝倒进锅里,继续往里面加盐翻炒。

御弈卿趴在灶台边看着,脸上沾了灶灰也没去管。星星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锅里,头也不抬的回道:

“我已经让人去给向氏家族传了消息,让她们去曼城赎人。阿凰,你是不是打算利用向风陇牵出向氏家族、通过向氏家族向天下宣告隐族的存在?”

“嗯。”

纪凰开口应了一声,看他这小馋猫一样的举动宠溺笑笑。锅铲翻炒几下之后出锅装盘,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一条肉丝,吹冷之后喂到他嘴边。

“让你多睡会儿你不听,非得跑过来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看他吧唧吃完之后把盘子和筷子都抢了过去,纪凰无奈笑笑,伸手只能给他把脸上沾的那些灶灰抹掉。

御弈卿倒不在意脸上那些有碍形象的灶灰,抱着一整盘青椒肉丝吃得满足。偶尔夹起一筷子肉吹冷之后喂到纪凰嘴边,一双眼眸笑得弯了弯。

纪凰直直的凝视着他的双眸,终于在他举着筷子快要脸红的时候张嘴咬下了那一筷子肉。

那双眼眸里,仿佛有着一片星辰大海,将她的灵魂吸了进去,让她甘愿付出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想要守护他灿若星辰。

……

弈凰帝国以东,狄喀部落。

狄喀帝国虽然名义上划分在前朝北霄帝国境内,但由于它处于北霄帝国与东辰帝国的国界线上,所以该怎么划分并没有明确的规定。

而且由于狄喀部落所处地域比较偏远,占地面积也不是很大,与外界又没啥联系,所以它虽然名义上属于原北霄帝国,但是实际上算是独立部落。

北霄帝国覆灭后,由于雨凝护法那无懈可击的统管手段,前朝的许多藩属国和附属部落纷纷称臣,很识时务的在归属契约上签了字,唯独这狄喀部落是个例外。

而如今暂管弈凰帝国的雨凝护法却仿佛不知道狄喀部落的存在一样,完全没有半点要派人来给狄喀部落施压的意思,放任着狄喀部落一点一点脱离弈凰帝国。

……

狄喀部落,首领王宫。

“这……这怎么会?!那西玖邪王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擒拿我向族少主?!”

大殿王位上,瘦骨嶙峋的老妇把手里印着西玖邪王印章的信件撕了个粉碎,狠狠甩了出去。

进来送信的侍者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埋头跪在地上,任由那些撕碎的信件撒了自己一身。

“启禀王上,族主大人来了!”

又一名侍者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还不等她话音落下,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怒吼:

“大长老,这就是你给本主办的事?!本主不过才出去了两月,你竟连个北霄帝国都看不住,如今还眼睁睁看着我向氏家族少族主被俗世的一个小王爷给关押了?!你这长老的位置还想不想坐了?!”

大步走进来的中年女子二话不说对着瘦骨嶙峋的老妇劈头盖脸一阵斥骂,那虎背熊腰的体态,两个老妇加在一起都比不得。

向风陇如今被纪凰拘禁在曼城,更要命的是纪凰还胆敢给她们送信来让她们去赎人,也难怪向屠东现在这么气愤。

“老妇见过族主!”

王座上,从向屠东进来的时候开始,被唤做‘大长老’的老妇人就已经连滚带爬的下来了,匆忙开口解释道:

“族主交付大任,老妇岂敢有所敷衍啊!实在是弈凰此人行事太过隐秘,帝国更替只在一夕之间,老妇从未收到北霄皇室的任何求助信息啊!”

“等到弈凰她们公布消息时,北霄帝国早已不复存在,少主也被西玖关押起来了。老妇着实是今日才收到消息,还请族主大人开恩啊!”

老妇人说得这叫一个声泪俱下,那瘦骨嶙峋的佝偻姿态,岂是一个凄凉了得?

不过向屠东可完全不会在意她这副模样,毫不客气的拂袖坐上王座,声色俱厉道:

“向茯,本主不想管你这些过程!总之你立刻派人前往西玖曼城将少主带回来,还有,务必把西玖帝国那嚣张至极的黄口小儿给处理掉!”

要是让其余几族知道她们向氏家族的少主被俗世势力给关押了,那向氏家族的颜面该往哪儿搁?!

不管此事究竟如何,那西玖的王爷既然敢关押她向氏少主,就该死!

“是是是!老妇这就去办!”

向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朝向屠东行了一礼后连忙退下。

……

西玖帝国,曼城。

这几天里,曼城上到七老八十的老翁、下到觉着屁股打酱油的小孩,总之满城成员一片欣慰,因为她们的城主大人终于记得回来了。

摊上这么个满世界到处浪的甩手城主,曼城一众男女老少也是觉得心好累哦。

人家的城主,天天催着逼着压着收税;

她们的城主,你上赶着缴税都见不着她。

人家的城主,天天在城主府里愁这愁那,忙的像个无头苍蝇;

她们的城主,天天宠宠夫君逗逗鹰,所有任务往护法堂主令主身上一甩,完事儿。

人家的城主,那叫一个衣冠楚楚不苟言笑威严霸气,走哪儿都有人弯腰下跪;

她们的城主,那叫一个吊儿郎当痞里痞气又拽又狂,走哪儿都能给自己找点吃的。

哎!

说多了都是无奈啊!

不过没办法,谁让那是她们的城主大人呢!

……

曼城,城主府。

议事厅里,纪凰叼着一包刚出锅的小酥饼慢悠悠的走进来,感觉到厅内女子古怪的表情后挑了挑眉,略带嫌弃道:

“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个简墨离怕是被自家暴躁母王给揍出阴影来了,她把邪王府借给她住她都不敢住,愣是跟着她来了曼城。想她家老哥了之后又赶回帝都,然后在被她家母王一通暴揍之后再赶来曼城。

总之这些天里简墨离这货不是在曼城忧桑就是在帝都挨揍,再或者在曼城和帝都之间的大马路上来回赶,纪凰看着都替她累。

摊上自家母王这么个护犊子的未来婆婆,简墨离的娶夫路还真是坎坷无比啊。

纪凰在心里喟叹两声摊摊手,随后顺手掏出一块小酥饼吃了起来,表示爱莫能助。

简墨离被纪凰这么一嫌弃,干脆直接放下了手里的书,古怪的盯着纪凰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饿死鬼投胎的?怎么这么能吃?”

纪凰痞里痞气的“哟嚯”一声,随后一本正经的开口问道:

“你咋知道的?”

她上辈子可不就是赶着回去祭五脏庙,然后在海域坠机蹬腿了么?

简墨离被她的回答给噎个半死,理所当然的就以为她是在随口胡诌。看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能极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好了,表妹、墨离,你们别斗嘴了,还是说正事吧。”

一道温和无比的声音响起,饶是至性嚣张的纪凰和至性冷漠的简墨离也老实了几分。

纪凰朝简墨离挑眉一笑,疯狂挑衅。简墨离再次翻了一个白眼,干脆不看她了。

两人无声的掐架落在厅内其余两名男子眼里,让他们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以后不只是婆媳之间需要用拳头交流,这姑嫂二人之间也有的闹腾。

“以往倒很少见墨离与谁家小姐能如此合得来,看来还是表妹招人喜欢。”

在简墨离对面,一身月白长袍的月浮生放下茶杯,感叹的语气里似乎还带了些调侃。

确实,简墨离向来性子冷漠,加上身份背景强大,真心和她交好的人算上月浮生都没有几个,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她绝对不是因为纪凰和纪宁的关系才对纪凰如此特殊,而是因为纪凰值得她如此特殊对待。如果纪凰是个庸庸碌碌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哪怕对方是纪宁的亲妹妹,她也懒得多看两眼。

有着卓越能力或者超凡背景的人眼界自然也是高的,更何况简墨离二者都有。简墨离是高傲的,她不屑于去和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

她之所以和纪凰能相处得来,是因为她们都是一样的——强大且骄傲。她和纪凰的相处,是一种棋逢对手、酒逢知己的畅快!

虽然她一直在和纪凰掐架,但也都只是些小打小闹,真正遇到困难时还是会伸出援手互帮互助,这也算是另一种好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吧。

嗯,虽然这种相处方式比较奇葩。

“阿凰。”

月浮生的旁边,一身黑色劲装的御弈卿朝着纪凰开口轻唤。

有夫君开口,纪凰当然懒得再看简墨离一眼。直线走到御弈卿身边坐下,把手里热乎乎的一包小酥饼递了过去。

俗话说:如果一个吃货肯把递到嘴边的美食让给你,那一定就是真爱了。

别问这是哪来的俗话,反正这句话用在纪凰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御弈卿伸手接过,一边自己吃着一边喂给纪凰。

他刚刚才闯完炼狱十三层,确实有点饿了,不然都不和她抢口粮了。

这幅对御弈卿夫妻俩来说再正常不过的相处画面,放在一旁的简墨离、月浮生两人眼里,那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扣狗粮。

呵!

柠檬树下柠檬果,柠檬果前你和我。

我们不酸,一、点、儿、都、不、酸。

“咳咳!表妹,我来是想问问你,前段时间三族合攻单氏余孽时,出手相助的是不是你?还有,你捉了向风陇,是打算……对隐族出手了吗?”

月浮生干咳两声切入正题,厅内的气氛瞬间正经起来。

当然,前提是忽略掉咀嚼小酥饼的脆响。

嗯,这是狗粮的声音。

第二百零七章:隐族现世(1)

“表哥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你大老远的特地赶过来,不只是为了找我确认一遍吧?”

纪凰用舌尖舔了舔嘴角,随后伸出拇指从嘴角擦过。抬头望向月浮生,痞里痞气的继续道:

“咱这关系谁跟谁啊?表哥有什么事完全可以直说。”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匪气十足,就差没把“老大罩着你”五个大字写脸上。

月浮生嘴角一抽,虽然脸上依旧是一派的温文尔雅,但心里的暖意还是难以忽视的。

“表妹放心,我可不是来给隐世家族当说客的。向氏家族的事我们心中有数,有我和墨离在族内周旋,月氏家族和简氏家族应该不会插手你和向氏家族之间的恩怨。”

“再者你派人去协助三族剿灭单氏余孽,还救了三族许多族员,三族于情于理都该奉你为上宾。欧阳家族即使想要动手,碍于人言德论,也只能把气憋着。”

“你的信息网覆盖天下,应该也知道十大家族中以简、月、欧阳三族为首。除开已经覆灭的单氏家族,余下的依次是赫连家族、萧氏家族、向氏家族、晨氏家族、段氏家族、庞氏家族。”

“如果为首的三族不动手,表妹的动作就可以轻松许多。”

月浮生说着,伸手掏出衣袖里面折叠的地图,放在桌上铺展开来。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了许多俗世势力和隐族势力,光看着就有一种纵观天下格局的恢弘之感。

看着这张纯手绘的精密地图,纪凰忍不住啧啧感叹了两声,莫名有点崇拜自家这个温文尔雅的表哥了。

不愧是月氏家族走马上任的一族少主啊!

月浮生摊开地图,纤长的手指压在图纸上,一处接一处的开口讲道:

“这儿就是赫连家族的族地,处在天下鲜有人知的一处海屿。”

“赫连家族避世多年,算是隐族里最为隐秘的家族。当初单氏家族覆灭都未曾见她们出来走动过,更别说是区区向氏家族了。”

“还有这儿,这座孤岛在东辰帝国以东,是萧氏家族的族地。”

“萧氏家族远在东辰帝国之外,即使是有心阻拦也难以赶到。更何况向氏家族与萧氏家族虽然一贯交姻亲之好,但近半年来却由于向屠东休夫而关系破裂,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这儿,是晨氏家族族地,与我们月氏家族所隔不远。”

“至于晨氏家族,表妹就不用担心了。晨奶奶是祖母的至交好友,而且晨奶奶对她嫡出的六儿子……呃,也就是你如今的父君,很是疼爱。就算因着这层关系,晨氏家族也断然不会与你为难。”

“最后就是段氏家族与庞氏家族,段氏家族在这儿,东辰帝国与南罡帝国交壤处的一座城池;庞氏家族在这儿,东辰帝国以东的另一处海岛,和萧氏家族相邻。”

“对了,庞氏家族和萧氏家族一直也有着姻亲交情。以往萧氏、向氏、庞氏三族一直都靠着姻亲关系报团取暖,现在没了向氏,萧氏和庞氏的关系就更加紧密了点儿。”

“段氏、庞氏虽然是排名最末的两个家族,但好歹还是稍微有点底蕴的。不过表妹也不必为她们忧心,月氏家族虽不说无可匹敌,但表哥为你拦住那些人还是可以的。”

“我也不知道表妹你的揽月究竟收揽了多少资料信息,所以就全都绘出来了。这是月氏家族这么多年来掌握的资料,地图上还标注了许多隐世家族在俗世的势力,你可以拿去看看,参考一下。”

说完,月浮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一杯茶水流淌而下之后才感觉发干的喉咙好了许多。

纪凰也收起了玩笑的姿态,认真研究着地图上每一处标记。

不得不说,月氏家族不愧是隐世家族里稳居第三的家族,不只是在排兵布阵方面能力优异,其底蕴也断然不可小觑。

“多谢表哥了,改天和阿卿一起请表哥吃大餐。”

纪凰把地图上的信息记了个大概,随后将地图折叠起来收好,朝着月浮生一本正经的约饭。

她的揽月虽然探查到了许许多多关于隐世家族的消息,但绝对不可能有她家表哥绘制的这一份信息量大。

毕竟揽月和月氏家族之间在历时上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揽月如今发展再快,也很难说一两年时间内就赶超一个从远古部族时代存留至今的超级家族。

这份地图,确实替她省了许多事。

“表妹客气了。”

月浮生一副“我是仙童我不受诱惑”的温润神色,立马就端着公事公办理直气壮半点儿不客气的态度开口问道:

“什么时候请饭?”

他怎么说也是跟着墨离在他家表妹那里蹭了不少饭的人了,自然知道他家表妹说的大餐是什么。

一份消息就换一顿表妹亲自掌勺的大餐,值!

要是让隐族其余那些家族知道她们家族内部的机密在月浮生眼里还不如纪凰掌勺的一顿饭,不知道脸上那表情该是怎样的精彩。

听了月浮生这毫不客气的问话,纪凰眼角一阵抽搐,沉默片刻后才无奈开口道:

“解决了向氏家族这些破事之后。”

话落,一旁的简墨离眼里明显迸发了和月浮生一样精光。

嗯,蹭饭小分队,集合!

纪凰一巴掌扣上脑门,内心吐血三升。

而在纪凰身旁,因为胃容量还没达到吃货标准所以全程无法插话的御弈卿:……

说实话,这吃货的世界,他不是特别懂。

……

弈凰帝国,帝都。

街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不管是沿街摆摊的商贩、还是出门闲逛的行人,脸上都带着友好的微笑。偶尔有行人停下脚步和路边商贩聊天,商贩也能放慢手里的事应上两句,安宁且和谐。

看着这样的一幅情景,又有谁能想象到这些人在数月之前还因为困于生计而日夜辛劳四处奔波?

……

“多少年了……”

一条街道的拐角处,简朴的马车被掀开帘子。里面发须花白的老妇望着街道上的人潮涌动,自顾自的出神呢喃。

不知道多少年了……

多少年这片国土上没有明帝当政了?

多少年这片国土上尽是被剥削和压迫侵蚀着了?

多少年这片国土上没有这样百姓安乐的情景了?

果然,需得破而后立啊!

“丞相,雨凝护法还在宫里等着呢!”

驾车的侍卫在马车外出声禀告,马车内的老妇神色一阵恍惚,而后才慢慢收回视线。

“进宫吧!”

“是!”

……

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雨凝姐,要是我们都离开了,你在这儿遇到危险怎么办?以后我们的工钱谁帮忙记账嗷?!”

雷禁在金銮殿里围着雨凝窜来窜去,雷枞几人也是左看看右看看,对她们细胳膊细腿儿的雨凝护法的自保能力有着深深的怀疑。

毕竟雨凝护法一直都是曼城的脑力战将,武力方面真的有待商酌。

虽然主子给所有曼城内非破晓屠生暗甲的成员都安排了基本的格斗训练,但那些也只能对付对付半吊子的地痞流氓,面对真正的杀手刺客时还是难以脱身。

雨凝一手按住上蹿下跳的雷禁,额头滑下几条黑线。

“我出不了事,工钱也出不了事,你们就放心回曼城和主子会合吧。帝都里有这么多揽月分部和屠生据点,还有雨绝和我一起镇守,你们慌个什么劲儿?”

亏她刚刚听着前面半句还在心里感动了那么一下下,结果感情这群货还是更关心工钱?!

站在雨凝旁边的雨绝上前一步勾搭上雨凝的肩膀,一副姐俩好的模样,朝着雷禁几人挥挥手开口保证道:

“放心放心,我肯定保护好大伙的工钱……呸!大伙的雨凝护法!你们就放宽了心,和主子闹腾向氏家族去吧!”

听到雨绝这话,雷禁几人才放下了心,咋咋呼呼两句就勾肩搭背离开了。

然而在大殿里,简墨分看着雨凝脸上那明显灿烂几分的笑容,再看了看雨绝、雷禁、雷枞几人欢脱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同情的同时莫名有些不厚道的想笑。

同事这么久了,这群货居然还不了解雨凝坑人的能力?

他敢保证,别说这个月,这群货下个月的工钱都只能用铜板来算。

简墨分眼里再次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笑意深处还有着满满的庆幸。

他很庆幸当初出于好奇而加入了曼城,一点一点融入其中,成为这群人中被包容、接纳、甚至保护的一员。

虽然她们这种相处的氛围很奇怪,但他却很喜欢。

没有算计、没有谋划,没有虚假的阿谀奉承、没有阴险的笑里藏刀,她们把最赤诚的一面,尽数交托给身边的伙伴。

雨凝收回视线,脸上挂着一贯的礼仪式微笑,心里却升起一阵暖意,经久不散。

“启禀雨凝护法,狄老丞相进宫了,现在在嵘仓殿等候。”

一名揽月侍者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顺势呈上了手里的信件,继续禀报道:

“这是主子传给护法的密令,请护法过目。”

雨凝接过他手里的信件,一边拆封一边下令道:

“你先退下吧。”

“是。”

侍者弯腰行礼后转身退下,偌大的殿里就只剩下雨凝和简墨分两人。

嗯,还真是个调情的好时候啊。

简墨分内心有那么一丢丢丢丢的忐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的,可真让人害羞呢。

“墨分,你安排一下主子的任务,我去见狄老丞相。”

雨凝看过之后把手里的密令直接递给身后的简墨分,嗯,然后头也不回的迈着万年单身狗的步伐,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忐忑害羞的简墨分:……

呵呵!

我期待你个鬼哦!

雨凝,老子信了你的邪哦!

不知道第多少次让心里的小人鞭挞雨凝的简墨分狠狠地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手里的密令,一眼就愣住了。

[半月,狄喀部落,向氏家族。]

半个月去狄喀部落拿下向氏家族的老巢?!

纪凰你怎么比我老姐还拽啊啊啊啊啊啊?!

你不是半个月之后就要来弈凰帝国举行登基大典了吗?!这是赤裸裸的想搞事情啊!

你可别是想要在登基大殿上憋大招吧?!

……

第二百零八章:隐族现世(2)

弈凰帝国以西,列骑国,皓月府。

“哎!”

高耸入云的塔楼外不远处,两老一小坐在凉亭里,抬头眺望塔尖,眼里说不出的惆怅。

“哎!”

月沧海、月浮屠:……

“哎!”

月沧海、月浮屠:……

“哎……哎哟!你这小屁娃干嘛呢?尊老啊懂不懂?”

就在其中一名老妇人第三十二次叹气时,月浮屠毫不犹豫的一蹬小短腿,从凳子上蹦了下来,把老妇人面前的几盘糕点全部抱走。

“月沧海!你看看你们家这小娃!他……他是想饿死我啊!”

“晨雾衣,你多少岁的人了,还和半大的孩子胡闹?”

在老妇人对面,从内而外散发着深远沧桑气息的月沧海压根连眼角都懒得给她一个,朝着月浮屠随口教育一句后继续惆怅的眺望塔尖。

“浮屠,不可无礼。”

“哦,我知道了,祖母。”

月浮屠鼓了鼓腮帮子,不情不愿的抓了一把糕点,然后把空了一半的糕点盘给放了回去。末了还做了个鬼脸,气得晨雾衣只能干瞪眼。

就在月浮屠和晨雾衣一老一小俩不正经挤眉弄眼互掐互怼的时候,眺望塔尖的月沧海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突然沉着声音开口道:

“浮屠,你还不交代吗?”

“嘎?交代什么?”

月浮屠被这一问给问懵了,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月沧海在问啥。

看着他家祖母严肃凝重的神色,他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干脆心一横老老实实交代:

“祖母,我不是故意往二姨母脸上抹墨水的,那是手滑,手滑……”

月浮屠说着,悄咪咪抬头瞄了月沧海一眼。

然而只见月沧海神色依旧,继续沉声问道:

“还有呢?”

月浮屠只感觉胸口中了一箭,对着手指语气弱弱的继续道:

“还有……还有……还有我不该往大堂哥衣服里放毛毛虫……”

嗯?等等,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尼玛……这不是雷禁闯完祸的惯用杀招吗?

只可惜,月浮屠小同学装可怜的手法还是没有雷禁小堂主那么炉火纯青,月沧海老祖母也没有雨绝、雨弦那群货好忽悠。

“还有呢?”

“呃?还有啊?”

月浮屠只感觉胸口再次中了一箭,看了看他家祖母严肃的表情,回想片刻后连忙继续交代道:

“哦哦好吧,还有……还有我不该怂恿五堂哥帮我揍人。但是祖母,是那个不知道叫啥啥来着的小姐先出言不逊的诶,我只是气不过嘛……”

说到这里,晨雾衣看月浮屠的眼神已经带上那么一点点崇拜了。

这小娃子带劲!

真不知道月沧海这族里怎么教的,老一辈都死板的不行,还是养出了这么有个性的孙儿。想他晨氏家族里,怎么就没有这么能皮的孩子呢?

“还有呢?”

月沧海再次沉声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吓得月浮屠小心肝乱跳。

仔细想了想,深觉自己闯的祸数都数不过来的月浮屠干脆牙一咬心一横,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英勇无畏,开口朝着月沧海道:

“祖母,还有的太多了孙儿不记得了,祖母你还是直接问了吧!”

呜呜……再交代下去他的老底儿都要被掀了。

他那天咋就赖床了呢?咋就没跟着浮生哥哥去西玖呢?要是他现在在西玖,在凰表姐的地盘上,那有吃有喝的简直叫一快活。

月浮屠心里那叫一个悔恨,对自己的赖床行为狠狠地进行了一番自我鞭挞。

心里:呜呜……叫你赖床!后悔了吧?!以后不敢赖了吧?!

身体:不,你会赖的。

月浮屠:……卒。

月沧海可不知道月浮屠心里那山路十八弯的心思,伸手在桌上扣了两下,浑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浮屠,你浮生哥哥究竟去哪儿了?”

她看着长大的孙子她还能不了解?出门游玩放松心情那些说法也只能骗骗其她人,还能骗过她这个做祖母的不成?

月浮屠瞬间脸色一僵,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然后深吸一口气装傻充愣。

“祖母你说什么呢?浮生哥哥不是出去游玩了吗?”

月沧海看着小脸笑得都快皱成一朵菊花的月浮屠,无语想揉了揉眉心,半晌后才开口道:

“你当真以为你和浮生与那丫头相认的事我不知道?若不是我下了通行令,你真以为你们二人前些时日能那么顺利的仅仅凭借少主令就进了藏书阁顶层?”

她这个做祖母的看起来就那么凶残吗?这兄弟二人与那丫头相认了都不敢告诉她?

她承认当初因为唯一的宝贝儿子被人拐走而气愤了许久,也一直不愿意承认纪宸吟那个儿媳,甚至在夜儿执意要嫁入俗世时不得不依照隐族的规矩与他断了联系。

可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她一直都派人暗中保护着他们夫妻二人,甚至还插手了西玖帝国与前朝的战争。

在隐族万年不变的规定压迫下,暗中帮助纪宸吟打下西玖帝国,给夜儿一份王君那样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是她身为母亲唯一能为儿子做的了。

可没想到好景不长,夜儿是早生胎,身体一直都虚弱的很,从小到大都在族里被她、他父亲、还有他四个姐姐好生娇养着。

自从嫁入俗世后,他先是经历了西玖帝国建国的几年征战,后又生育了女儿,身子骨早就一天不如一天。即使纪宸吟广散财源,即使她一直派人暗中送去珍贵药材,也终究是回天乏术。

夜儿离世后,她十多年来一直没提过再立少主一事,也十多年来再没和纪宸吟有过任何联系。直到纪凰那丫头打响了战神之名,她才惊觉夜儿还留下了这么一个独女。

她在战场上是那样的指挥若定,挥斥方遒的模样,像极了她的父亲。不,甚至可以说,小小年纪的她,比起她的父亲来却更胜一筹。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这样闪耀的一轮骄阳,让她这个外祖母都有些不敢相认。

她怕这孩子会责问她为何当年没能保护好她的父亲,也怕这孩子责问她为何十几年来都对她不管不顾。

本以为是一段有缘无分的祖孙情,可她却没想到,浮生和浮屠倒是和那丫头打得火热。

更重要的是,这表兄妹三人竟然还瞒着她……哎!

不过不只是月沧海心里五味陈杂,月浮生此刻只感觉万箭穿心,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巴巴,张嘴嘟囔道:

“祖母你既然都知道了,那还问我干嘛?”

感情他刚刚自个儿老实交代的那些事,完全就是被他家祖母给套话了?祖母真正想问他的,一直都只是凰表姐而已?

这套路,他……服了!

“我问你,浮生和那丫头究竟在筹谋什么?”

月沧海拉着脸沉着声,再次把月浮屠小同学吓得浑身小肉肉一个哆嗦。好吧,小身板上本来也没几两肉。

“……那祖母你还是教训我吧……”

月浮屠的小脑袋都快埋到胸前了,脚尖在地上磨啊磨,不知道碾死了多少蚂蚁。

嗯!

被祖母拎起来打屁股都不能出卖浮生哥哥和凰姐姐!

他虽然年纪小,但这点节操还是有的!

晨雾衣低头看了老友家的小孙子一眼,笑得贼兮兮的开口威胁道:

“浮屠都到换牙期了,别老给他准备那么多甜食,不听话的孩子可不能吃糖。”

“……哦……”

月浮屠闻言泪眼汪汪,倔强的咬着嘴唇,一副要哭又想憋眼泪的委屈模样,看得晨雾衣这个向来厚脸皮的老人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行了行了,晨奶奶逗你的,逗你的……”

晨雾衣看着月浮屠完全不还嘴,瞬间就方了,手忙脚乱的上去哄孩子。

月浮屠仍然一脸委屈,看了看凑在他旁边窜来窜去的晨雾衣,再看了看月沧海毫无波澜的脸色,声音弱弱开口道:

“孙儿想午休,先退下了。”

说完,月浮屠抬头看了月沧海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之后心里一松,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美滋滋啊美滋滋。

哼哼!

居然想用甜食威胁他?

他是那么容易被威胁的人吗?

月浮屠心里哼哼唧唧,一边为自己的高尚的节操点了个赞,一边在心里嫌弃道:

晨奶奶肯定没有吃过凰姐姐做的甜点……有凰姐姐在,他还担心口粮问题吗?

嗯,月小少爷,您这节操可真高尚啊。

“回来!”

就在月浮屠转过身、心里美滋滋的时候,月沧海突然一声冷喝,惊得他头皮发麻。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的笑就那么僵着,小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你这老不休的!干嘛凶人家娃子?!”

晨雾衣瞪着月沧海咋咋呼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月浮屠是她孙子。

月沧海白她一眼,那嫌弃的意思不言而喻。

活了这么几十年了,还被个几岁大的小孩子给蒙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浮屠一向性子暴躁的很,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小把戏了?

月浮屠蔫吧蔫吧的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刚刚那委屈吧啦的表情,就差没挤出两滴眼泪来。

“别装了!你若是真生气,早就头也不回的摔桌子走了,还会先给我说一声?”

月沧海没好气的直接戳穿,犀利的目光在月浮屠身上上下打量。

要不是熟知这小子的性子,今儿个就给他蒙混过去了。这些个孙儿们,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听了月沧海的话,月浮屠才反应过来自己哪儿暴露了,瞬间有点欲哭无泪。

敢情太礼貌了也不是啥好事,还是粗暴一点符合他的气质。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这严肃的语气、这严肃的神情、这严肃的气氛,节操高尚的月浮屠小同学皱着眉头衡量了那么一下下,随后——

“我说就是了嘛……”

嗯,他还是个孩子,不怕打脸。

……以下省略数万字,聊表对某小孩高尚节操的敬意……

等到月浮屠的小嘴里噼里啪啦落下最后一个字,月沧海和晨雾衣两位老长辈已经彻底呆滞,久久不能回神。

想她们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今儿个听了纪凰的事,才知道了什么叫海啸。

如果纪凰和弈凰之间划上了等号,那么……

那传说中的始皇后裔、纪氏荣光,岂不是……?!

“浮屠,她对向氏家族动手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向氏家族虽说实力不高,但好歹也是个和她们一样存在了数万年的隐世家族,哪是那么轻易就能拔除的?

而且更别说向氏家族手上还有陵藏钥匙,先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哪怕是假的,那些利欲熏心的家族也必然会派人前去浑水摸鱼。

到时候那么多人藏在暗处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哪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招架得住的?

月沧海有那么一瞬间慌了神,连忙朝着月浮屠事无巨细的询问。一旁晨雾衣回过神来,脸上的不着调终于收了起来,抽空插话问道:

“你们,是打算协助那丫头?可隐族数万年来的规定……”

“数万年了,隐族早该换换规矩了。而且别忘了,隐世家族最初是为何而存在的。”

月沧海开口接下晨雾衣的话,语气不容置喙。

因为隐族的规矩,已经让她硬生生的受了一次丧子之痛,连夜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这次,她说什么也要保护好夜儿唯一的女儿!

自视清高的隐族早就该打破那层乌龟壳出去看看了,除了老祖宗们留下的数万年深厚基业之外,隐世家族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现在不少家族都沉浸于俗世势力无法自拔,一边打着超脱俗世的清高称号,一边借隐族的威慑力享受着俗世里的权利地位。

如今的隐世家族,早已掺和进了俗世的各种纷争,忘了最初守卫陵藏的任务。既然如此,那现不现世,又有什么关系呢?

……

第二百零九章:隐族现世(3)

西玖帝国,曼城。

由曼城四周山峰组合而成的暗甲区里,昔日亡命天涯的流寇聚在这里扎根。她们就像一件盔甲,暗中守卫着整个曼城的安全。

……

暗甲区,左宜峰。

两道身影不停的在山峰顶上极速碰撞,完全没有动用半点内力,仅仅只是用纯粹的肉体力量在较量。

然而那火星撞地球的架势,硬生生让人感觉这座山峰都要被她们炸平了。

“阿凰,不许放水!”

御弈卿一拳挥下,整个地面都颤动了几分。尘土在空气里肆虐飞扬。一拳打空之后,他低喝一声继续攻了上去,速度明显提快了许多。

和她对打时,他的每一拳都好像打在了飘飞的柳絮上。拳头还没到的时候,她就已经轻飘飘的晃开了。

而更主要的就是她陪他对打时完全只防守不攻击,一副逗着小孩子玩闹的模样。他每每出招时既怕打不中她,又怕误伤到她。

在他对面,一袭银袍的纪凰单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的挪动位置,步伐中带着一种闲庭漫步的悠闲自得。

或许在这吊儿郎当的外表下,只有她自己知道,化解自家夫君这小牛一样的横冲猛撞到底有多费力。

不仅要避开他的攻击,还要在躲避时为他卸去部分冲力,免得他伤了自己。

所以啊,陪夫君练功,真是甜蜜的折磨啊。

“阿卿,力道固然重要,但不要失了你原来的准度。”

这些天她家夫君一直在尝试着突破体能极限,那锻炼身体的强度,看得曼城一众大老娘们心惊肉跳,那叫一个羞愧。

确实,训练强度还不及她家夫君的一半,那群货的确该羞愧了。

不过力道提升了,另一个问题就会随之而来——掌控度。

有了超出平常掌控范围内的力道,同时就需要有更好的掌控能力,才能将这些力道更好更有效的爆发出来。

很明显,她现在就是陪练掌控力的一个沙包。

看着御弈卿又挥拳砸了下来,纪凰脚下不紧不慢的迈开几步,眨眼间便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伸手从后面半搂住他,握住他的手臂。

嗯,趁机再次吧唧一口。

然而这口热豆腐并不能吃多久,在他已经稳住身形开始收力的时候,纪凰就得立马放开,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攻击。

准度?

御弈卿红着耳尖稳住脚步,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突然眼前一亮。

刚刚那一瞬间的小害羞收得干干净净,疾如飓风的拳头再次挥起。

但这一次他脚下的步伐也紧随着动了起来,整个人如同一颗准备爆发的小炸弹一样,精确的锁定目标,猛地朝着纪凰撞去。

纪凰这一次也没有准备再避开,稳稳的站在原地,双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残影。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似轻飘飘毫无力道,却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缥缈中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嘭!

肉体碰撞的沉闷响声在此刻格外清晰,御弈卿的拳头重重的砸上纪凰的双手。

刹那间,御弈卿感觉这一拳就好像陨石坠入深海,所有力道一点一点被阻隔卸去,甚至被另一股力道掌控着,反弹回来攻击他自身。

那股力道,柔和到仿佛缠绕在周身,但柔和中却透露着不可忤逆的强势,逼人乱了方向。他攻击过去的力道,在那股力道的牵引下完全逆转了方向,逼得他无法再进一步。

这感觉,就好像是在海面上放了一块木板,然后拼命往下压。你使的力有多大,反加在你身上的力就有多大。

除非你的力道大到能够彻底击溃这片汪洋大海,否则你只能接受她柔和却不失强势的反击。

借力打力……对!就是借力打力!

你加注在她身上的全部攻击,她会只多不少的奉还给你。

想到这一层,御弈卿抬头看了眼面前对着他笑得乖巧的纪凰,毫不犹豫的慢慢收手。

打斗时拼劲很重要,但理智同样也不容忽视。若是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机会能够取胜,自然应该放手一搏。可明知连那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存在,那就不必意气用事了。

很明显,他现在就算使出全力,也难以破了她的防御。既然如此,就不必继续费力了。

嗯,而且他是来练功的,不是来谋杀亲妻的。

纪凰也没有多闹,见他想收手了,就慢慢停了交手的架势。

今天从开始到现在练了这么久,这还是两人头一次正面交锋。虽然正面交锋的时间不长,但对两人来说一样收获颇丰。

运用自如的掌控力,首当其冲成为了御弈卿下一个特训目标。和她交手时能获得的体悟,是他不论特训多久都难以触碰到的点。

至于纪凰这个陪练沙包获得了什么?

废话!

那当然是……随口可吃的热豆腐!

陪练没什么,如果自家夫君能让她再吧唧一口,被揍都是可以接受的。

嗯,这就是宠夫狂魔骇人听闻的三观。

……

左宜峰,半山腰。

扎根多年的老槐树下,纪凰盘腿而坐,把她家夫君给抱在怀里。然而无奈夫君腿太长,没办法整只缩进她怀里。

哎!

这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啊!

“阿凰……你才十五岁,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御弈卿坐在纪凰腿上,向后仰靠在她怀里。修长的腿随意弓着,轻声呢喃中透露着那么一丝丝小挫败。

最初相识时他本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然不低,至少足够站在她面前保护她。可这不过才短短两年过去,她竟然成长得如此之快。

按师门辈分算起来,他还是她的小师叔。不管是在实力上还是在床上都这么被师侄给压着,他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纪凰闻言挑眉笑笑,搂紧了怀里的人儿,俯首凑到他耳边轻声哄劝道:

“阿卿莫不是忘了,若算上前世的年纪,为妻可是比你大了许多呢!我前世十八岁时,可不及我家阿卿厉害哦!”

嗯,虽然这话明显是在哄人,但御弈卿还是鼓了鼓腮帮子,哼唧两声后接受了这哄人的说法。随后双臂撑在地上支起身子,在她怀里换了个方向,跨坐在她腿上继续开口道:

“那如你所说,你比我大上许多岁,这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御弈卿说着,习惯性的伸手搂上了纪凰的脖子。虽然问的一本正经,但清冷的俊脸上还是可以看出那么一丝丝明显的小傲娇。

“阿卿说算那便算咯!”

纪凰抱着他面对面坐着,在他伸手搂她脖子的时候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胳膊。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降为了零,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对方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嗯?那你还当真承认自己是老牛了?”

御弈卿撇撇嘴,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上纪凰的额头,一副牛羊斗角时的架势。

纪凰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借着他自己凑上来的机会,微微抬头就噙住了那抹薄唇。

浅尝辄止,极尽温柔。

“嗯,承认了,我的小嫩草。”

纪凰扬起嘴角笑得温柔,阳光照耀下,总能让人迷了眼、乱了心。

御弈卿只感觉自己要溺死在她嘴角的温柔里,放肆的在她嘴角轻咬两口,随后埋头趴进她怀里,启唇低语道:

“如果你是世间至毒,那我饮鸩止渴也不是不可以。”

唔?

自家夫君开窍了?居然还会说小情话了?

纪凰低头在他柔顺的墨发上印下一吻,伸手揉着他的脑袋,轻声细语道:

“哪怕我是世间至毒,也一定会成为独属于阿卿的无上良药。”

她会对所有人挥刀斩剑,唯独不会对他刀剑相向。

毕竟现在怀里抱着的这个人,是她穷尽一生要守护的宝贝啊。

阳光正暖,微风不燥。

永远不要担心,你出现的时机就是刚好。

金黄色的光芒撒向山峰,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投下斑驳阴影。四周山林里的鸟啼虫鸣声也减弱下去,空气里都充斥着甜蜜的气息。

然而这让人不忍心打扰的氛围,却总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主子!主君!”

“主!子!啊!主!君!啊!”

“主子主君啊啊啊啊啊啊你们在哪儿啊?!”

四面八方远远传来各种声调的鬼嚎,由远及近,一点一点逼近纪凰的耳膜。

正在和自家夫君享受二人世界的邪王殿下皱着眉头,在心里狠狠磨了磨牙,只想把自家那群二了吧唧的下属们吊起来暴打一顿再扣工资。

不过心里虽然万分嫌弃且恶意满满,但纪凰也知道这群家伙没事的话不会急匆匆的过来找她。所以啊,除了现身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咯?

“嗷嗷嗷嗷嗷!找到了嗷!!!”

不知道打哪儿窜出来的雷禁扑到纪凰和御弈卿面前,惊天地泣鬼神的嚎了一嗓子,瞬间集结了一支寻人小分队。

看着朝这边围过来的一大帮子二货下属,纪凰眼角一抽,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掸了掸衣袖,牵着她家夫君静静的看着,完全一副巨高冷的姿态。

嗯,丝毫没有和夫君腻歪时被下属撞破的窘迫感。

在雷禁的一声嚎叫下,雷枞、雷箜、电霁几人唰唰唰的就出现在了纪凰的眼前,露出八颗闪亮亮的大白牙。

被扣狗粮什么的,早就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哪天不被扣一脸才不正常。

早已把狗粮当成生活中组成部分的雷禁几人笑眯眯的露出一口白牙,神色间带着那么一丝丝的激动和猥琐,朝着纪凰和御弈卿开口道:

“主子、主君,向氏家族的人来了!咱们可以动手了不?!”

……

第二百一十章:隐族现世(4)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三转九绕的楼台亭阁深处,又是熟悉的角亭,又是熟悉的家长。

“还没下落吗?”

纪宸吟坐在角亭里,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语气神色里端的是满满的威严沉稳,完全没有面对纪凰和简墨离时那种暴跳如雷的躁感了。

在她面前,一名黑衣女子垂首站立,踌躇片刻后开口道:

“属下一路追查,目前所有信息都指向许忠义。据调查,许忠义在王爷和女皇征伐前朝时一路尾随,确实曾在王爷丢失钥匙前经过的一处战场稍作停留。”

“如今许忠义已经身亡,属下带人搜查过整个丞相府,但只在其书房找到了一个小暗格,并未找到王爷丢失的钥匙。”

“再者隐族内一直有关于向氏家族拿到陵藏钥匙的传闻,属下在想,若当真是许忠义曾经拿到过钥匙,会不会确实已经交给了向氏家族?”

黑衣女子站在纪宸吟对面分析着,说完之后看了看纪宸吟,合上嘴继续安静的站着。

纪宸吟皱紧眉头,收回扣着桌面的手指,沉吟半晌后开口吩咐道:

“派人盯紧狄喀部落,一旦找到机会立即潜入,重点搜索向屠东的居所。”

“是!”

黑衣女子低头应下,转身正欲离开之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急忙停住脚步继续道:

“据向氏家族那边的暗子来报,小王爷带走的向风陇正是向氏家族新任的少主。以向屠东的性子,属下担心向氏家族会对小王爷不利!”

黑衣女子话音刚落,纪宸吟周身的气压瞬间就低了下去,眉宇间盘旋着散不开的忧虑。

她是知道自家那小兔崽子把向风陇带去曼城处置的,但因为当时不知道向风陇的身份这么麻烦,所以她也就并未阻拦。

可如今却说向风陇居然是向氏家族的新任少主,小兔崽子把人带去了曼城处置,那岂不是会把向氏家族的人都招了过去?

向氏家族出动,那小兔崽子怕是不好脱身啊……

“狄喀部落那边先放一放,立刻带人赶往曼城,务必护邪王殿下和邪王君周全!”

陵藏钥匙再重要也比不得小兔崽子的安全,若是小兔崽子因为向氏家族出了事,那可就真是追悔莫及了。

“是!”

……

西玖帝国,曼城,暗甲区。

凰王殿下在帝都里那叫一个焦急,然而被她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生怕被向氏家族伤到了的某位小王爷,此刻正叼着根狗尾巴草,靠在树上悠哉悠哉的吹着风看着景。

至于她看的什么景?

在她视线延伸的不远处,两队人马激烈交战。好吧,准确来说是一队人马对另一队人马的单方面屠杀。

各种早就挖好的陷阱、各种早就埋伏好的人马、各种花样百出层出不穷的阴损招数,完全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对,那一队可怜兮兮被压着打的人马,就是凰王殿下心中忌惮着怕来找她家小兔崽子麻烦的向氏家族之人。

嗯,如果让她知道纪凰在曼城早就挖好了坑让向氏家族的人跳、如果让她看到纪凰此刻这一副懒散到打哈欠的模样,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当然了,纪宸吟此刻是不会知道,也不会看到这些的。

纪凰坐在大树的枝干上,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双臂叠合在颈后枕着,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随风飘动。

这模样,哪是一个悠闲能形容的?

战斗圈里,交战两方的人偶尔瞟到树上那惬意的身影,不管是哪一方的,皆是不可避免的被雷了一把。

不过曼城成员还好,因为早已经习惯了她们主子的不着调,嘴角抽了抽之后就继续宰人去了。但是向氏家族的人,那可就真的是被雷到怀疑人生。

敢情你们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搞突袭是吗?那还打个鬼啊?!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俗世帝国的一个小王爷,竟然会知道她们隐世家族的动向?

就在向氏家族的人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们一起来的人也差不多被雷枞几人撂倒了,仅仅留下了那么几个高层人员站在风中慌乱。

“主子!搞定了嗷!”

在纪凰迷迷糊糊想打瞌睡的时候,她靠着的那颗大树下,雷禁小堂主扑腾着小短腿蹦跶过来,两个小拳头举过头顶在空中挥舞。

纪凰闻声掀开眼眸,懒懒地瞄了树下的雷禁一眼,随后坐起身在枝干上伸了个懒腰。明明只比雷禁大了四五岁,可偏偏行事风格就像雷禁她娘那个年纪的人。

好吧,就心理年龄来算,纪凰也确实老大不小了。

“你们先带这些人前往弈凰帝国,一切按计划继续,有突发状况的话酌情处理。我安排完曼城的事务再动身过去,在登基大典之前会赶到的。”

“是!”

雷禁笑眯眯的应了声,随后只感觉面前吹过一阵风,再抬头时树上已经没了纪凰的身影。

哎!

主子这得是有多黏主君啊!

这才出来多久?至不至于这么急赶着回去?

……

弈凰帝国以东,狄喀部落。

自从前段时间向氏家族的族主向屠东回族之后,代管狄喀部落的大长老向茯就被派去了西玖帝国援救少族主。

当然了,向氏家族内也没有多少人担心向风陇或是向茯的安危。

毕竟嘛,她们可是从天澜古国存留至今的隐世家族,不知道比现今天下的势力优越多少,她们向氏家族的人出动,怎么可能在俗世的一个帝国里出什么意外呢?

所以说啊,很多人之所以失败,不是败在敌,而是败在自己。

不论是实力还是心态都没有资格达到胜利的标准,早已输得一败涂地还在沾沾自喜。

就像困笼里的牲畜,欢喜的以为自己占领了一片领域,丝毫不知即将被屠宰的命运。当真是可怜、可笑、又可悲。

……

狄喀部落,边界。

“主母的揽月也开的太狠了吧?在这风沙之地居然都还有分部!”

一阵狂风卷着沙尘袭过,衡风呸呸两声吐出嘴里的沙子,抬头看着眼前屹立在风沙中的揽月殿,一时间有点感慨。

她们当时咋就没想到经商呢?主母这揽月可得有多赚钱啊?

不过话说回来,先不谈她们血宫里有没有能像主母和雨凝那样把生意做到影响天下的人,就只问她们血宫里……有会做生意的不?

想到这里,衡风回忆了一下她们血宫里那帮子只会甩刀的货。

呃……

还是算了,别做生意了,咱接点单拿点钱不容易。

要是生意好做那还好,要是生意不好做,或者是碰上了主母这种商业强敌,那不是要凉凉?

衡风一边想着一边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站在她旁边的幻逸和饮血十分默契的挪开一步,用行动表示他们和这抽风的货没关系。

“再不来我都以为你们仨是不是走丢了,别在门口傻站着,快进来吧!”

正当衡风站在门口各种犯傻、幻逸和饮血对她各种嫌弃的时候,揽月殿里走出来装束统一的三名女子,招呼着衡风三人进殿。

……

揽月殿,探机厅。

“衡风,你想些什么呢?喂喂!回神了!”

电芒伸手在衡风眼前划拉两下,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然而只见衡风舵主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目光不改的继续盯着四周柱子。哦不,准确来说,是盯着柱子上用来做装饰的古木雕符,还时不时叹口气。

“哎!”

哎!经商可真好啊!

衡风第八次发出了来自穷人的慨叹,语气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崇拜瞻仰。

电芒、电刃、电刺、幻逸、饮血:……

这傻子可别是穷疯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血宫有克扣过成员的吃穿用度吗?没有吧?

虽不说锦衣玉食山珍海味,但好歹也是衣食无忧小富小贵吧?这货怎么整得跟半辈子没见过钱一样的?

“哎……”

“啪!”

“啊啊啊痛啊!”

就在衡风第九次开口发出羡慕嫉妒的慨叹声时,巴掌和后脑勺之间的热烈碰撞产生一声沉闷却又不失声贝的响声。

衡风伸手捂着脑袋,一蹦三丈高,控诉的看着身旁的饮血。

然而这一招或许对血宫其余舵主来说有用,但对饮血来说,简直是求怼的信号。

“二了吧唧的!给老娘坐好!”

饮血沉着声音呵斥,超凶的表情配上脸上的刀疤,吓得衡风小心脏一颤一颤的,委屈巴巴的缩回了座椅上。

衡风:我不就想感叹一下揽月有钱嘛……

在衡风和饮血旁边,幻逸叹了口气摇摇头,依旧对衡风的二货行为很是嫌弃。

饮血这个暴脾气,二话不说给你来一闹蹦都是正常的,没直接掀你天灵盖就已经算是温柔了。衡风啊,你可知足吧!

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饮血最近失恋了,最近情绪善变的很。在这节骨眼上你还凑到她跟前犯二,你说你,可不就是欠吗?

一想到饮血失恋后那一会儿刮风一会儿打雷的情绪,幻逸再次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感情这东西啊,说不清的,它可不遵循什么先来后到的规矩。

即使饮血守护在弑云执事身边这么多年,对弑云执事来说也只能是过命之交。给的了命,给不了爱。

哎!这还真是……

“呃,哈哈,那啥,就一小段时间没见,饮血你又长胖了哈!”

电芒的小眼神在幻逸三人身上瞟来瞟去,本来想开口打趣两句来着,谁知道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嗯,不过饮血看起来,这是真的胖了。

该不会和大公子一样,有用暴饮暴食来宣泄情绪的习惯吧?

“……电芒,你会说话不?”

电刺一巴掌扣在额头上,捂着眼睛,简直没眼看。

搭档太二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虽然大家都没明说,但私底下对饮血钟情弑云执事这事多少都能猜到一点。现在弑云执事被她们风鸣首领给挖走了,饮血不气闷才有鬼!

这个电芒,本来指望她调节一下气氛来着,结果她开口一句‘你又长胖了哈’?!

特么还真是……天都被她聊死了!

“饮血你别误会!她最近嘴抽,她刚刚是想说壮了来着!对!饮血你壮了,都变俊了!刚刚我一下子还没认出你,我说谁家小姐身形咋能这么魁梧壮实呢……”

电刃接上电刺的话,开口噼里啪啦就是一阵彩虹屁,先夸了再说。

莫名胖了壮了俊了魁梧了的饮血:……好假。

“行了行了!少扯那些虚的,开始讲正事吧!”

她还是分得清公和私的,不至于为了个人感情而影响正事。

更何况她为他付出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从未想过让他回报。她饮血还不是那种拿着一点点付出就去要求他偿还的人,之所以最近心烦意乱,也只是担心风鸣对他不好罢了。

……

第二百一十一章:隐族现世(5)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耳边拂过的微风已经带上些许凉意,树上偶尔飘落几片枯叶,在细雨的敲打下埋入土壤,残余的生命供养着来年开春的新芽。

秋天,这个季节在自然界中总带着一丝莫名的伤感,或许是因为盛夏逝去的温热、或许是因为枝桠飘落的枯黄、又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风雪……

总之,难以概述。

所以在这因为许多因素而莫名凄冷的时节,人们会找寻到更多的方式去热闹的度过它。

金秋九月的丰收时节,总是能让百姓在辛苦劳作中收获许多。一扫之前的枯黄落叶,满目的金色稻田总能让人欢喜许多。

九月,确实是个大丰收的时候。农耕粮食产量的突增,拉动着各行各业经济大脉络随之起伏。哪怕是农户之家,在丰收的这段时间里都会吃上不少好饭好菜,借以犒劳家中大半年的辛劳节俭。

但,丰收的同时粮足兵壮,也正是烽火易燃的时候。

……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金銮大殿。

没了朝臣与宫侍,偌大的殿内就只有两名揽月侍者候着,显得格外的辛酸。

就在这空荡荡心酸酸的环境下,雨凝护法在皇椅边上搭个小桌子搬个小凳子,正式开始处理国事了。

……

“启禀护法!狄老丞相派人询问,主子登基大典的诸多事宜已经处理完毕,但主子还没抵达帝都,是否需要等主子抵达之后再派发皇贴广邀天下?”

殿外一名揽月侍者疾步走进来禀报,雨凝护法坐在小板凳上奋笔疾书,几乎是头也没抬的就开口吩咐道:

“不必,直接向各方势力发送皇贴即可,包括十大家族。以主子的性子不会迟到,在登基大典之前她能到场的。”

……

“启禀护法,简氏家族族主的隐卫又在暗中调查揽月,是否还是需要派人抹去墨分公子的行踪?”

又一名侍者进来禀报,雨凝护法依旧唰唰唰的落笔,满桌宣纸翻飞出恐怖的速度。

“不必了,此次我亲自处理,你退下吧。”

……

“启禀护法!诸位堂主、令主、舵主已经在狄喀部落各区汇集,若无意外,一切行动会照原计划进行。”

再一名侍者走进来禀报,雨凝护法依旧整个脑袋埋进桌上的公文里,一边以赶作业的速度疯狂挥笔,一边以极其正经的语气下令道:

“嗯,发令浮生城屠生分部以及血宫总部,调遣两支精英小队前去辅助。人数不必过多,五百人应对不时之需足矣,以免影响屠生血宫的正常运转。”

……

嗯,这就是雨凝护法的日常生活。

摊上纪凰这么个甩手掌柜,小日子过的还真是略显辛酸。

……

“启禀护法!帝国西北方的梭哈部落集结了周边五小部族,联合对乌尔部落发动了攻击。乌尔部落寡不敌众,落于下风。”

不知道今日份的第多少名揽月侍者走进来禀报,只见她抽空看了一眼她们繁忙的护法大人,在心里啧啧两声感叹道:

怪不得咱雨凝护法工钱最多,这种工作量,工钱不多咱都觉得不服气!

闻言,一直奋笔疾书的雨凝终于舍得搁下笔动动身子了,一边揉着发酸的脖子一边朝着旁边的侍者开口问道:

“帝国内是否一直都有新帝上位期间不得发生战乱的规定?”

自古以来天下局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更替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部落之间打斗吞并亦是如此。

但各大帝国的皇室为了彰显其统治地位,明令禁止帝国管辖内的所有势力在重要时日发生战乱,尤其是帝皇登基及帝皇生辰大寿。

“回护法,确实有明令规定!”

已经有明令规定了,梭哈部落居然还在这段时间里闹出这一茬,这不是明摆着想挑衅咱主子吗?

侍者低头应了一句,果不其然,再一抬头就看到了她们护法那阴恻恻的笑容。

嗯,是要坑人的节奏。

“梭哈部落……梭哈部落……对了,电昙是不是在那边?”

雨凝绕着梭哈部落四个字斟酌半晌,随后缓缓抬头望向侍者开口询问。

进来禀报的侍者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不确定的答道:

“电昙令主确实在梭哈部落附近的一处分部暂守,但电皖令主前几日就已经动身前去接任了,所以属下也不清楚现在那边究竟是哪位令主在坐镇。”

雨凝闻言点点头,继续吩咐道:

“传令那边的分部,分散渠道收购那一区域内所有粮食,垄断梭哈部落的后续粮草,务必让她们消停下去。”

是谁在镇守那边的分部都无所谓,她也就是随口一问。电昙和电皖都是绝对的鬼精,这点小任务,那俩货不管换了谁都是一样的执行。

只不过她原本以为朝代变更太快,需要先以仁政来抚慰百姓。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仁慈过头了,居然让有些人开始撒野了。

“是!”

……

这边雨凝护法在弈凰帝国里忙成狗,然而另一边,在西玖帝国通往弈凰帝国的官运河道上,一艘极简风格的低奢船舶不紧不慢的在河面上漂着。

高高挂起的船帆放眼望去一片空白,细看之下才能发现右下角那繁琐精致的银线刺绣图案——揽月徽标。

对,没错,疯狂压榨雨凝护法劳动力的某位新帝,此刻正优哉游哉的蹲在甲板上烤鱼,完全没有半点即将登基为皇的自觉。

一旁围观的风鸣首领双眼冒光,就差嘴角滴两串哈喇子。旁观这俩人的风啸首领无奈扶额,顶着满脑门的黑线去厨房里拿佐料。

主子也真是个神人,糖醋鱼、红烧鱼、醉酒虾、蒜蓉扇贝、蟹黄酥……原本的五天行程,愣是被她这个活食谱给拖到了八天。

如果光是主子一人这样那也就算了,重点就是满船的揽月成员都眼巴巴的盯着海鲜大餐,尤其是风鸣那货。

要不是有登基大典催着,估计这群家伙能和主子一起把这条运河里各个种类的生物都吃一遍!

……

船舱二楼,许多窗户都开着透光透气。清晨的阳光照进楼道里,驱散了许多秋日的凄冷。

就在船头甲板上方,二楼靠近船头方向的一间房间里,雕花的窗户从里面推开。

某位禁欲系的神颜主君静静地坐在窗边,低头看着甲板上蹲着烤鱼的某位主子。如墨般的长发泼洒而下,松散的束在一起。

果然,要说美人晨起图,不管论气质还是论颜值,都只服主君大人。

“启禀主子,属下查到了!”

弑月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反正就是快速走进了房间,冷不丁开口一声禀报,成功把收拾床铺的弑云给惊的一个哆嗦。

“嗯,说吧。”

坐在窗边的御弈卿应了一声收回视线,缓缓起身走到桌边洗漱。

“属下顺着主子交给属下的玉佩一路调查,确实查出了玉佩的拥有者的身份,也就是主子你父亲身份——隐世赫连家族嫡出九公子,赫连羽。”

弑月说完,御弈卿拧帕子的手在空中僵硬片刻,随后才恢复过来,继续淡声询问道:

“父亲……为何会沦落到御天帝国?”

堂堂隐世家族的嫡出公子,若是御锦枭知道父亲的这重身份定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御天后宫里的那群男人也绝不敢有半点放肆。

父亲有这样强大的背景却不让任何人知道,一直在御天后宫里忍气吞声的屈辱过活,其中必然也和隐世家族脱不了干系。

听到御弈卿开口询问,弑月纠结的蹙了蹙眉,抬头看了一眼御弈卿的神色,大脑中飞快的组织语言,尽量清晰委婉的陈述道:

“当初在隐族里位居第四的单氏家族还未覆灭时,曾试图吞并位居第五的赫连家族。那时赫连家族实力不济,简氏、欧阳、月氏三大家族联手对付单氏家族的计划又还只是在谋划阶段,所以那一次的压迫险些让赫连家族成为隐族中第一个覆灭的家族。”

“除开前面三个大族外,余下的家族也没有能与当时的单氏家族抗衡的,赫连家族一时间孤立无援,岌岌可危。”

“就在那时,段氏家族却暗中援助了赫连家族一把,让赫连家族应允了她们的三个条件。”

“之后,接着这一点绵薄助力,赫连家族在段氏家族的暗中帮助下真正隐世,鲜少再出现在隐族其余家族的视野里。就连再之后单氏家族被三族联手覆灭,也没见赫连家族露面。”

“但就在单氏家族覆灭后,段氏家族也开始向赫连家族索取当初援助的报酬,先后两次索要了赫连家族在俗世内的两大据点,从排名最末的家族一跃成为如今的第八家族,在地位上瞬间取代了之前原本排名第八的庞氏家族。”

弑月尽量一字不漏的把背景板交代清楚,然后再次瞄了一眼御弈卿那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切入正题。

“如果段氏家族只求赫连家族的财力和势力,那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可段氏家族的最后一个要求,却是要让赫连家族的九公子……也就是主子你的父亲,嫁给段氏家族当时的少族主,如今的段氏族主——段宏。”

“主子的父亲是当时隐族公认的两大公子之一,段宏对他早就……垂涎已久。而段宏当时又是段氏家族族主老来得的独女,段氏家族唯一的女嗣。”

“所以在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以死相逼下,段氏已故的老族主当时只好妥协,满不情愿的以最后一个条件向赫连家族求娶九公子。”

“而段宏身为段氏家族唯一的女嗣,自小被溺爱长大,以禁锢玩虐少年男子为乐,其性情之扭曲可想而知。”

“赫连族主当然不愿意把嫡出的儿子嫁给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人,但无奈段氏家族以援助之恩步步紧逼,在信义与嫡子之间,赫连族主的选择……是前者。”

第二百一十二章:隐族现世(6)

“得知一切的赫连九公子在赫连族主和族君的面前闹过、哭过、也求过,但成婚之日已定,事成定局多说无益。”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赫连族主命人将九公子软禁在院落里看管,不到成婚当日不得踏出院落半步。”

“赫连族主本以为这场联姻过后,赫连家族与段氏家族之间的恩情也可以就此抵消。可她没想到的是,赫连九公子对段宏的厌恶之深,竟然足以让他抛下一切躲入俗世。”

“赫连族君自然是心疼儿子的,虽然无法反驳赫连族主的决定,但还是忍不得儿子嫁给段宏那样的女人,所以暗中助赫连九公子逃离的赫连家族,并且在俗世中安排了人接应。”

“他本以为虽然儿子今后不能再踏回隐族了,但至少有他派去的人接应,下半辈子至少平安喜乐衣食无忧。但他没想到的是,赫连九公子的失踪很快就被赫连家族内部发现了,而他也在赫连家族内被软禁了很长一段时间。”

“赫连九公子出逃的消息虽然被赫连家族内部封锁,但还是有些风声泄露到了段氏家族。段氏家族怒气冲冲的找上赫连家族,双方好一阵协商之后才选择了财物补偿,两大家族之间也就此再没过多联系。”

“但段宏得知此事后却深觉被赫连九公子嫌恶羞辱,暗中派人追杀逃入俗世内的赫连九公子。虽然九公子躲过了那场暗杀,但也在逃离过程中身负重伤,彻底与赫连族君安排接应的人失去联系。”

“再之后经过各种辗转,九公子在一处绣坊谋求生计时,恰被微服私访的御锦枭一眼瞧中,以皇侍之名跟着御锦枭回到御天皇宫……也就有了主子你的诞生。”

弑月说完,一旁的弑云早已被这既狗血曲折又有些悲哀的真实故事给雷懵了,只能呆呆的咽咽口水,机械的转头望向他家主子。

不得不说,主子父亲的经历,也确实太悲哀了一点。

本来是要身世有身世、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的隐族公认两大公子之一,偏偏被段宏那种女人给盯上了,还摊上了一个为了所谓的信义可以牺牲儿子半生幸福的娘。

明明两族之间的关系也已勉强算是私下和解了,却还又被段宏给派人追杀,从锦衣玉食的隐族公子一夕沦为奔于生计的绣坊劳工。

这些也就罢了,偏偏之后还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被御锦枭那么个老女人骗了感情骗了身,最终在后宫那么个肮脏不堪的地方香消玉殒,这真是……

已经不知道该组织什么语言来安慰他家主子的弑云默默地选择了闭嘴,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着命令。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只想先剁了御锦枭、再劈了段宏、然后揪着那什么赫连族主的衣领问她凭什么配为人母!

可惜,他现在不能。

所以啊,还是不要开口了,主子不需要那些所谓的言语安慰。

主子的父亲是主子回忆起凄惨幼年时唯一的一点点慰藉,主子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很难受。这种难受,不是安慰两句就能抚平的。

“你们……先退下吧。”

短暂的静默之后,御弈卿淡声开口吩咐。一如既往的清冷音色,听不出半点不对。

弑云弑月两人对视一眼,放轻脚步退了出去。离开前关上了房间的门,为御弈卿留下了一片独自舔舐伤口的空间。

……

楼下甲板上,纪凰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突然关上的窗户,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二话不说把烤鱼塞到风鸣手里,起身走向舱内。

阿卿不喜欢封闭压抑的空间,至少在有了她之后,是不喜欢的。

他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窗,除非遇上狂风暴雨的天气,否则不到晚上睡觉时是不会关窗的。

被莫名其妙塞了烤鱼的风鸣懵圈的看着她家主子快步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后脑勺不明所以,只能继续蹲下烤鱼。

……

船舱二楼,完全密闭的房间里,御弈卿就那么直直的站在桌前,面无表情。

手里狼毫墨水四溅,笔下的宣纸一张张的被攥紧甩出,周身笼罩着的那股挥散不去的阴霾仿佛在无声呜咽。

等到纪凰轻轻推开门走进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满地纸团的一幕。

缓缓弯腰捡起一个纸团展开,还没干涸的墨迹在糊成一片,擦花了原本的字,不过还是可以很明显的分辨出纸上那三个名字——

御锦枭!

段宏!

赫连晓风!

“阿卿饿不饿?阿凰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纪凰软糯糯的开口,一边问着一边朝御弈卿走去。拿纸的手垂在身侧慢慢收紧,手里的宣纸在空气中化为粉尘,瞬间湮灭。

她在上楼时刚好碰到了弑月两人,他们两人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她交代了一遍。

虽然没能参与阿卿的幼年时代,但她也绝不会放任这些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让她家阿卿受苦的人逍遥快活!

御弈卿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袍上的大片墨迹,把手里的狼毫放在了满是墨水的桌上。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后低声询问一句:

“……什么好吃的?”

虽然血海深仇依旧压在肩上,但这些已经不再是如今的他活下去的动力。报仇固然重要,但在他心里,此刻终究是她重于一切。

过往虽不可忘,但当下有她,来日可期。

“嗯……糯米卷、生鱼片、鱼糕、水晶饺、烤鱼……”

听到御弈卿开口之后,纪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张嘴噼里啪啦就是一长串的菜名。然而当她说到烤鱼的时候,脸色瞬间有那么一丝丝的僵硬:

“烤鱼……可能没了。”

她刚刚把鱼塞给谁了来着?是不是风鸣?

算了,风鸣经手之后今天的餐桌上不能出现烤鱼了,否则得集体食物中毒。

看着纪凰骤变的脸色,再回想一下自己刚刚坐在窗边时看到的烤鱼小队伍,御弈卿好像已经可以猜到发生什么了。

嗯,风鸣的厨艺,确实……有待提高。

至少……现在还没达到能吃的状态。

“没关系,没了烤鱼还有别的。阿凰亲自下厨,味道必然不会差。”

御弈卿淡然笑笑,走到纪凰身边,自然的牵上了她的手。

她在努力让他宽心,他在努力让她放心。

“原来我在阿卿心中竟是这般优秀,还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呢。不过既然夫君大人这么信任为妻的厨艺,为妻也当然不能让你失望咯。”

纪凰握紧手掌里的一片微凉,嘚瑟昂起的下巴带着一股孩子气的骄傲,逗得御弈卿不自觉的弯了嘴角。

他确实不需要安慰,但他需要她陪。

……

“臣君发现殿下这人夸不得,容易骄傲。”

“古人曰:骄傲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哦?哪位古人说的?臣君去藏书阁翻找一下典籍?”

“不必了,这典籍还未出册。”

“殿下是想说这句话是您这位古人曰的吗?”

“夫君真聪明,不过你为何要用您这个称呼?”

“因为殿下着实但得起臣君这声敬称。”

“夫君此话是嫌弃为妻年纪大吗?”

“实话实说,并未嫌弃。”

……

两人一路腻着、打趣着,好像不管面对过往还是未来,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便已足矣。

桀骜狷狂如她,却会在他面前收敛一身锋芒。

清冷淡漠如他,却会在她面前融化一身冰寒。

世上哪有那么多量身订造,一切的恰到好处,都是两个人不断尝试、不断了解、不断磨合、不断适应的成果罢了。

在这过程中,总需要两个人一起付出、一起努力,才能达到一个所谓合适的平衡。

所谓的合适,并不是生来就合适,而是愿意为了合适去适合。

‘足够爱自己才会慢慢变得优秀,足够优秀才配得上另一个优秀的人来爱自己。’

这话确实不假。站在怎样的高度,决定了会看到怎样的世界,同时也决定了会遇上什么人。但对于纪凰和御弈卿来说,这话还差了下半句——

‘为了爱你,我可以不那么爱自己。’

因为我确信,我从自己身上转移给你的那一份爱,你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转移给我,甚至更多。

最后的最后,我们都会成为彼此生命中重于生命的存在。不可或缺,无可替代。

世上有一种爱,叫纪凰和御弈卿,也叫疯狂。

雷火和冰川的碰撞、桀骜和淡漠的厮磨、猎手和杀手的角逐……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自遇你后,天地失色,唯你绚烂。

不得你,不成活。

……

西玖、南罡两国交壤处,无回森脉。

简氏驻地里,整个建筑群都覆上了一层铁甲银盔,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光。尤其是最中央的那座宫殿,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凉透整个大脑皮层。

……

“站住!来者何人?!”

宫殿正门口,几名侍卫横剑拦在一名斗篷人面前,探究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斗篷人顿了一下,随后停下脚步,慢慢摘下了头顶上的斗篷帽。

瞬间,斗篷下遮掩的那张俊秀面容展现在众多侍卫面前,惊得她们张了半天嘴,愣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看着面前这名原本无比熟悉、此刻却又莫名有几分陌生的男子,领头的侍卫震惊的好一会儿之后才不敢置信的开口道:

“墨分公子?!”

第二百一十三章:隐族现世(7)

“简觅统卫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啊!”

简墨分笑着感叹一句,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里仿佛有牛乳流过,柔光盈盈,清晰的刻着[简墨分]三个字。

“本公子有事要与母亲商议,还请统卫带路。”

一年多都未曾回来了,乍一看这侍卫团里,倒是被添上了许多新面孔。

看来他和姐姐都不在的这一年多里,族中不少人都过得很是惬意啊!

“墨分公子谬赞,属下愧不敢当。只是族主正在与诸位长老商讨要事,恐怕短时间内抽不开身。公子一路辛劳,不若先回院歇息,属下立刻前去通禀族主,想来族主忙完便会去看公子。”

简觅低头站在简墨分面前,尊敬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柔。

“嗯,那就有劳简觅统卫了。”

简墨分笑着点了点头,收起玉佩挂在腰间,转身朝着泛着冷光的宫殿走去。

此刻的他脸上已经没了在曼城时那般阳光舒畅的笑意,嘴角那一抹弧度恰似他的师傅,挑不出半点错误的极致礼仪化,温雅且疏离。

“你们二人,护送墨分公子回去。”

“是!”

简觅望着简墨分的背影,挑了站得离她最近的两人前去护送。等到三人从她视野中彻底消失时,她才转身前去议事堂。

以往墨分公子虽也机敏干练,但却不会给人这种蒙着层雾般琢磨不透的感觉。此次他不过也才离族一年多,再回来时竟是这般的高深莫测。

短短一年时间,竟能让人变化这么多吗?在这一年多里,他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

此刻正扑腾着腿走回院子的简墨分自然是不知道简觅心里那些疑惑不解,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自然是不会向外透露半点与曼城有关的事情的。

……

简氏驻地,械宫,千机殿。

“子良,平时说忠于公子说得那么好听,怎么?现在才为公子干这点活就干不动了?!”

在一群小厮的拥簇下,站在中间享受着茶水伺候的中年男人甩开手里沾染血腥味的柳条,肥硕的身躯横肉颤动,趾高气昂的俯视着趴在地上的少年。

地上趴着的少年早已瘦得不成人形,破旧的衣服到处都是染血的缺口,隐约可见里面一条条细密的伤口,新旧交错。

少年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枯枝一样仿佛一掰就断的手臂硬是撑起了半边身子,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然而还不等他完全站起身,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脚又给踹出几步远。满身伤痕上血液混杂着泥土,着实让人看了觉得可怜。

看着少年被踹飞出去后,被拥簇的中年男人才不慌不忙的收回自己的脚。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嫌恶,拿鞋尖在地上蹭的同时还不忘开口刺激道:

“哼!还当自己是这械宫里的领事呢?这点活都干不得?以往不过是仗着你主子的势罢了!如今简氏家族谁人不知墨分公子失踪已久,我倒要看看今儿个还有谁敢帮着你?”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说得舒爽,趴在地上的少年静默无语,攥紧拳头再次挣扎着,一点一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四周围观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帮忙,包括从千机殿里出来的人。

以往简墨分在简氏家族时,小小年纪总管整个械宫后院,那些辈分高上他许多的男眷们都得看他脸色行事。

如今简墨分一去不返杳无音讯,许多人最初那段时间还有所忌惮不敢胡来。可越到后面就越发放肆,甚至连以往简墨分身边最为得力的小厮都敢动了。

一年多的时间里可以改变许多事情,包括以往那些所谓的忠心。

从简墨分离开简氏家族之后,最初那段时间里还没有人敢来千机殿闹事,千机殿里所有人倒也是一如往常的工作着。

但由于简墨分离开时间过长,这期间自然也有许多与他不和的人按捺不住派人挑事,所以越往后走千机殿里闹事的人就越多。

械宫后院里没了简墨分打理大局,短时间内倒也还好,可长久以往也不是办法。所以经过了不少长老们的提议之后,简行冽也不得不把简墨分协理后院的权力暂时转让给另外的男眷。

也正因此,简氏家族里许多对简墨分积怨已深的人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千机殿里的人在械宫里的生活愈发难熬。

千机殿的小厮跟着简墨分,一直都是活计轻松还风风光光,鲜少遇见这种被欺压的事。一次两次也就忍了,愈演愈烈的欺压让他们失了等待主子回来的耐心,干脆先后投奔了别的主子。

至于如今千机殿里剩下的人,除了一个简墨分最为倚重的子良之外,其余人也多半都是没找到新出路才暂留在这里的,委实谈不上什么主仆情深。

就像现在,以往那些和简墨分不对头的人找上门来,自然第一个就拿子良开刀。千机殿其余小厮也不敢多管,甚至巴不得有个人出来替他们挡着。

“子良啊子良,你不会还在还等着你那个主子回来帮你出气了吧?说实话,族主派人去俗世追查了那么久,是个死人都该查出尸体了,你居然还抱着那一点可笑的幻想!”

中年男人双手叉腰,似乎对少年的坚持极为不屑。伸手在离他最近的小厮头上拍一巴掌,后者立马跑去折了根新的柳条,点头哈腰的递了过去。

拿到柳条的中年男人对着空气挥了两道,似乎对这柳条的韧劲很是满意,笑着走向了地上挣扎着准备爬起来的少年。

子良看了看面前笼罩自己的肥硕身躯,扯开嘴角冷笑一声,随后干脆闭上了眼,不见不烦。

小人得志,爬得高摔得惨。

公子既然已经寻到了小姐,小姐又怎会让他出事?

等公子回来,定然有他们好瞧的!

看着子良这副嘲讽不屑的模样,中年男人只觉得连上火辣辣的疼,就像被人硬生生的打了一巴掌似的。

这感觉,就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殴打欺压的人,而子良则是那个拿着鞭子笑着抽他的人,让他打心底里不可抑制的生出一股忌惮。

被子良这么一刺激,中年男人的情绪似乎开始有些失控了,拿着柳条发了疯似的往下抽,一副一定要彻底抽死人的癫狂架势。

子良就那么冷笑着趴在地上,每一鞭抽下来都会在他身上留下一条红痕,甚至是血印,然而他除了偶尔闷哼一声之外也没有任何其余的反应。

这具满是伤痕的瘦弱身躯,凝聚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隐忍。

“住手!!!”

这一声焦急的吼声当真是算得平地惊雷,在所有人的大脑里炸开。

“拿下他!立刻!”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简墨分朝着空气张嘴下令,在他身后护送他回来的两名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见两道人影掠向了拥挤的人群。

也是,雨凝护法怎么会放心让她唯一的学生只身一人长途跋涉回隐族呢?对于揽月成员来说,最大最大的优待不是钱多,而是安全度高。

不管是哪家揽月分部,周围一定会有屠生分部驻扎。这不仅是为了达到更好的交易效率,更是为了保护揽月成员的安全。

若是武力值一般的揽月成员,就像雨凝、简墨分这样的战斗弱鸡,在她们单独行动时一定会有被安排保护的暗卫。

所以外人不管是伤了曼城成员中的哪一个,哪怕只是揽月的一名普通侍者,都得做好被屠生杀手找上门的准备。

这就是曼城不同于其它势力的地方,这就是曼城可怕的凝聚力。

突然回归的简墨分本就已经雷得许多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再加上这凭空出现的两名暗卫,真是吓得在场许多小厮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缩着脑袋降低存在感。

简墨分此刻真是难得的慌了神,一路跑到千机殿门口,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扶起地上昏迷的血人。

“青空,带他进殿清理伤口。用最好的药物,务必要将他的伤痛降到最低!”

刚刚凭空出现的两名男子撂倒中年男人之后就安静的站在一边,现在听到简墨分的吩咐后,其中一名男子上前从简墨分手里接过昏迷的子良,动作熟练的把人抱进了殿内。

嗯,被杀手事业耽误的医护人员。

子良被带进殿之后,空气里的不安因子愈发浓郁躁动,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不过才区区一年,你们眼里是没有我这个嫡公子了是吗?!”

“不过才区区一年,你们就觉得我简墨分死在俗世了是吗?!!”

“不过才区区一年,你们就敢来我千机殿肆意妄为了是吗?!!!”

简墨分冷笑着环顾四周,眼神从每个人脸上冷冷扫过,毫不留情的开口质问。

在场虽说有这么多人,但都也只敢在背后搞搞小动作,又有哪个真的敢在简氏家族唯一的嫡系公子面前放肆?

短短一息的时间里,刚刚气势汹汹围在千机殿门口找麻烦挑事的众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生怕跪慢了被简墨分注意到。

尤其是刚刚对着子良一阵殴打嘲讽的中年男人,现在清醒过来之后那叫一个后悔不已追悔莫及悔不当初,只恨不得狠狠给自己几个耳刮子。

子良那小贱蹄子被他们这么欺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哪个和简墨分不对头的主子不是最先拿子良开刀?

就连平时看子良不爽的下人们都使了不少绊子,怎么这简墨分好巧不巧的,偏偏就在他今日动手之际回来了呢?!

第二百一十四章:隐族现世(8)

“季明,本公子倒是不知你有如此胆量,连本公子身边亲自任命的领事都敢打!怎么?嫌自己命太长了是吗?!”

简墨分两个跨步直接站在了中年男人面前,二话不说抡起拳头,一拳下去鼻血横飞。

果然,曼城新人特训不是白训的。

季明被简墨分这一拳抡翻在地,还没来得及捂着鼻子叫唤,就又被简墨分勒住了衣领。

“滚回去告诉你主子,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他从本公子这里吞进去的东西,一样一样的都给我乖乖吐出来!”

简墨分弯下腰揪着季明的衣领,毫不客气抡起拳头又是一拳。随后站起身掀袍一个横扫,一脚将人踢出去几丈远,一字一句道:

“千机殿不是你们能放肆的地方!本公子的人,不是你们动得起的!”

“滚!”

看到这样的简墨分,简氏家族内这些小厮似乎也有些意外。但他们心中更多的却不是意外,而是害怕。

毕竟简墨分在简氏家族内一直都是雷厉风行,掌管着整个械宫、甚至整个简氏家族的经济运行,他以这样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姿态出现确实并不突兀。

只是简墨分突然亮出这比以往更加强势的作风,加之此刻在场众多小厮全都犯了他的忌讳,所以难免心中更加忐忑畏惧。

而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与这些小厮心态不同的,估计也就只有没和青空一起进殿照料子良的青云了。

此刻青云的内心是这样的:……

天雷滚滚,百感交集。

明明在曼城里都是一起被特训的崽,简墨分你丫的咋一回族就变这样了呢?

怎么形容此刻青云内心的感受呢,这么说吧,就像亲眼看到一只奶凶吧唧的小猫,突然一回林子就变成了昂首龇牙的猎虎。

雨凝护法居然还让我和青空过来保护这丫的?

呵!

估计雨凝护法也不知道这丫的真实面目竟然是这样的……

远在弈凰帝国被压榨劳动力的雨凝护法:不,我知道。

青云内心哼哼唧唧,一想到简墨分在曼城里那阳光小男孩的可爱样子,疯狂哔哔着简墨分扮猪吃虎论之一二三。

被简墨分一脚踹出去的季明听到他的话之后揉着肚子慌慌忙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肥硕的身躯逃也似的跑了,完全顾不上那些他带来的小跟班们。

余下的人也只能跪在原地,眼睛的余光扫过季明离开的背影,又是羡慕又是气愤。

然而还不等他们心里有什么想法,简墨分冷厉的眼神就扫了过去,毫不客气开口道:

“本公子不管你们是哪一宫的,滚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要么他们自己过来领罚,要么……本公子便亲自带人前去探望!”

“滚!”

他早知道自己走之后这械宫后院不会太平,可他却没有想过这些人竟然大胆至此,连子良都敢动!

子良好歹也是他亲自任命的领事,打小就跟随在他身边,自父亲过世后更是一直亦兄亦父的陪着他,随同他打理械宫那么多年,甚至比姐姐陪他的时间都要长上许多。

这些人,旁的也就罢了,竟敢拿子良来报复他!

真是该死!

不从他们身上撕下块肉,他就不是简墨分!

简墨分此刻怒火中烧的样子真真是有些慑人,以至于跪了一地的小厮们听到他那句“滚”之后立刻连滚带爬的就滚了。

一旁的青云目瞪狗呆,看着作鸟兽散的一大群人,不自觉的把“你真狠你真猛你以后得罩着我”的眼神投向简墨分,就差没原地抱大腿。

简墨分现在很明显更担心子良的伤势,都懒得嫌弃青云的狗腿,转过身疾步走进千机殿。

全程被无视并且疯狂给自己加戏的青云眼角一阵抽搐,摸了摸鼻子乖乖跟上。

……

弈凰帝国,谐城,繁昌渡口。

在这片大陆上,从古至今水陆两道都是交通之根本。各大运河连通诸国百境,运河所经的各渡口相比周边区域而言自然会繁荣许多。

今天的繁昌渡口比起以往而言更加热闹,因为揽月商队半月一次的集货日又到了。每在这一天,成百上千的载货船只都会停靠在各大港口,运输揽月旗下各式各样的货物。

仅仅凭其场面之壮观,便足以吸引众多百姓在此驻足围观。加之如今的弈凰帝国女皇便是揽月之主,使揽月商队在天下的地位更加无可撼动。

……

繁昌渡口,东湾。

一排排的揽月商队船只几乎占完了整个繁昌渡口,难得能在其中看到一艘没有揽月徽标的船只。

在揽月集货日这天,几乎没有其余组织会发船。哪怕是靠河运营生的渡船,在这一天都鲜少会搭载客人。除非对方给的报酬真的高到可以让她们忽略掉揽月的浩大声势、在揽月的众多巨型船只中小心翼翼的穿梭而行。

不与揽月发生任何时间冲突、利益冲突、人员冲突,这似乎已经成了天下各类组织一条不成文的行为准则。

如今的揽月赫然已经成了一个盘踞商界的庞然大物,对各类组织来说,她们这些小鸡蛋连石头都碰不过,更别说和揽月这座高山去碰,那不是找碎呢吗?

……

“哇塞!这么热闹!”

靠在东湾最边缘的船舶上,弑云站在甲板上眺望渡口,准确来说是眺望渡口不远处那人声鼎沸的集市,眼里冒出了饿狼扑食般的绿光。

嗯,那道绿光,叫购物欲。

在谐城这座城池里,除了繁昌渡口和许多大户人家的居住区之外,几乎整座城池每条街道都有集市,甚至许多百姓家里都会出售东西。

可以这么说吧,这座城池就相当于是个大型的购物场,是许许多多公子夫郎都难以挪开视线的地方。

嗯,大名鼎鼎名扬天下杀伐果断的血宫弑云执事也不例外。

弑云现在的这个状态,就是即将要扫荡整座城池的状态,也是上过战场扛过刀的风鸣首领即将被掩埋在众多衣衫首饰糕点零嘴中的状态。

“弑云,渡口一般都会聚集各方势力的人,人多眼杂,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弑月执事一脸办公事的正经表情,和旁边眼里闪光的弑云执事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这办公事的一番正经话,像盆凉水一样从头顶泼下来,把弑云心里那购物欲的小火苗啪啦一声浇了个透心凉。

“……哦,好吧,知道了。”

弑云趴在甲板的栏杆边,垂着脑袋撇撇嘴,极其不情愿的服从安排。

就在一位少年满心欢喜的购物梦想即将破灭时,几道身影唰唰唰的从船舱里边窜了出来,扬着手里绣着揽月徽标的斗篷吆喝道:

“走喽!快快快主子给我们放假,逛谐城去咯!”

以风鸣、风啸为首的一群非揽月成员欢快无比,麻溜的带头罩上了斗篷,顶着揽月成员的身份,准备大摇大摆的来一场砸钱之旅。

一旁在船上清点货物的正宗揽月成员:……

你看这些破晓屠生血宫的家伙好过分哦!穿着我们的斗篷顶着我们的名头去浪哦!

现在兴致正高的风鸣一群人可懒得管这些前段时间还一起在曼城训练的小伙伴,哼你还想跟我们一起逛街?对不起你谁啊我们不认识。

只要放假,六亲不认!

刚戴上斗篷挡上脸,弑云执事和风鸣首领就像一道光似的马上就没了踪影。

其余随行的几名破晓屠生血宫成员也先后下船,分分钟淹没在渡口的密集人群里。

“我们也走吧。”

风啸压了压斗篷的边沿,银白色的斗篷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能看到的五官只有嘴巴。

要是刚刚离开的风鸣一群人还在这,这一大帮子人外表看去完全就像是一个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扎一窝里都认不出来哪只是哪只。

这,也就是纪凰要让揽月服装一眼就如此统一的原因。

别的势力统一服装只是为了做身份象征,能更好的区分内部成员。而揽月统一服装一是为了方便向交易者提供服务,不至于说客人找揽月侍者还要一个人一个人的去问。

而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为了混淆视听。

想当初纪凰和御弈卿大婚之时,试问若没有揽月的地下操作,破晓两万多成员是如何无声无息的进了御天帝都的?

至于区分内部成员?哈!大家都是曼城里一起训练了那么久才拉出来混的,平常串了那么多次门,蹭了那么多次饭,还能认不清一个窝里出来的崽?

别说是揽月内部成员了,整个曼城的所有成员里,就算没互相混熟也好歹都是打过照面的,鲜少出现完全不认识对方还掐起架来的情况。

只要是别的势力的人想要穿着揽月制服混进来,遇上一个曼城成员没被认出来那叫运气好,遇上两个没被认出来那叫运气爆棚,要是遇上三个还没被认出来,那真就自求多福吧!

“什么?这样不好吧,真是主子主母下令的?主子那边不需要人伺候吗?”

弑月确实是这个世界里难得理性的男子,即使是弑云一群人都已经跑的没影了,他也要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御弈卿和纪凰亲口同意的。

“放心,主子主君早就不在船上了。”

有主子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宠着,主君还需要有人守着伺候?不是她说,就算十个弑月弑云加起来伺候,都还抵不过一个黏在主君身边的主子。

风啸在心里感叹两句,想起刚刚她家主子牵着主君离开时那轻快中透露着嘚瑟的脚步,眼角不自觉的一阵抽搐。

她敢肯定今天回揽月楼的时候,买的最多的绝对不是弑云和风鸣,而是主子和主君。

听了风啸的话,弑月额头滑下几条黑线,默默地拿起头蓬往身上套,内心:……

敢情他就白担心了这么半天,那俩正主早就先跑去嗨去了。

……

谐城,云升街。

今天整个谐城里出现最多的就是银白色斗篷人了,几乎入眼处尽是一片银白,十个人里至少就有那么两三个是揽月成员。

在云升街这条宽阔长街上,沿街两旁全是店铺,衣衫首饰、笔墨纸砚、餐馆住宿、糕点零嘴、赌场竞拍……总之一个词——应有尽有。

若是仔细着点逛,说不定还能惊喜的找到许多宝藏小店。

就像现在,在云升街街尾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

“阿凰,我们出来这才半个时辰不到,你买的会不会有点多了?”

御弈卿站在前面柜台边,头上的头蓬遮住了大半张脸,很好的挡住了他脸上的无奈表情。

嗯,但是这语气依旧暴露了主君大人的无奈。

“阿卿,你过来瞧瞧嘛,这些熏香确实品质不错的。”

邪王殿下披着揽月成员的斗篷,一本正经的蹲在角落的箱匝边,拿着手里的香料放在鼻子下边嗅了嗅。

御弈卿斗篷下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了一瞬,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还是很配合的走了过去,和纪凰一起蹲在角落闻香料。

嗯,一边闻还不忘一边开口询问道:

“这香料确实不错,但是……阿凰,你买的好像是酒吧?”

香料?她要什么品质的香料没有?至于在这里蹲着等?这个阿凰,不过是看上了人家老阿婆窖中的陈酿罢了,还一本正经的在这儿跟他谈香料。

他们这才下船半个时辰不到,她就已经大包小裹提了满手,而且其中基本都是吃食和饮品,真是……哎!

“阿卿,民以食为天嘛!”

被拆穿的纪凰也半点窘迫都没有,坦坦荡荡理直气壮的抛出这么一句,直接堵住了这个关于饭量的话题。

第二百一十五章:隐族现世(9)

御弈卿:……长见识了,原来民以食为天还能这么用。

永远不可能在邪王殿下的歪理攻势下获胜的主君大人选择了叹口气闭上嘴,认真的嗅着香料隐约散发的醇郁香气,竟然觉得这些香料品质倒是真的不错。

嗯,可以入手。

所以说啊,风啸还是很了解她家俩主子的,至少在购物能力方面那是很了解了。

弑云和风鸣买起东西来至少还受腰包限制,而这两位主,一位是血宫的宫主,一单生意就贵得吓人;一位是曼城的城主,全身上下都是钱的气息,富得流油壕无人道令人发指。

这俩人一起买东西,那真是人不傻但钱多。估摸着只要是看对了眼又价位合理的东西,今天都得被打包卷回去。

“哦,对了,单倾颜一事可有下落?”

御弈卿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捻起一串菩提子手链,放在鼻子下边轻嗅两下,蹙了蹙眉又放了回去。

好浓烈的酒味!

这户人家酿的酒倒是有年份了,这箱刚从窖里被一同取出来的陈年饰品都沾染上了这么浓郁的味道。

也怪不得这些饰品如今没拿出来卖,染着这么重的酒气,怕是少有人买。

“哈哈!阿卿可是闻醉了?话说起来还未见过阿卿喝酒,真不知阿卿喝完酒之后是何模样,可会像哥哥那般撒泼吗?”

纪凰在一旁毫无求生欲的开口打趣,惹得御弈卿一阵无奈,斗篷下那双星瞳极其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惜字如金几不可闻的哼唧道:

“我不喝酒。”

见着自家阿卿一秒变不想开口理你的傲娇夫君,带偏话题的纪凰摸了摸鼻子,怂且认真的继续答道:

“我已经向揽月发布了顶级搜查令,但单倾颜防追踪的能力确实不低,据报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半月前,东辰国界。”

单倾颜好歹是从隐世三大家族的集体追捕下逃脱的,自身能力自然也不会太低。更何况俗世中人口纷杂,比起隐族而言更便于藏匿,也确实不好找。

“东辰国界?东辰……东辰……东辰境域驻扎的可是萧氏家族与庞氏家族?”

御弈卿呢喃两声后皱着眉头开口询问,心里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毕竟他和单倾颜交手这么多年了,对单倾颜的性子自然是知道一些的。此人手段狠辣且极为记仇,睚眦必报,一旦与他开战,必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屠生血宫揽月暗中联合隐世三族齐攻单氏余孽,如今单氏家族元气大伤,单倾颜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再让他这么潜逃下去终究是个隐患,接下来难保不出大乱子。

“嗯,确实。东辰帝国境域驻扎萧氏家族、庞氏家族,且这两族为姻亲关系,早年前都与单氏家族有着鲜为人知的合作关系。”

当初单氏家族最先培育出不死蛊时,据说在隐族内可是如日中天张狂一时。虽然压迫了不少家族,但同时也与不少家族之间有过合作。

既然当初不死蛊带来的利益能让那些家族冒着与虎谋皮的危险与单氏家族合作,那么如今已然没有单氏家族做靠山、同时却拥有不死蛊培育方法的单倾颜,自然也就成了某些家族眼红的一块肥肉。

经过三大家族合攻、又遭遇破晓屠生强袭、如今还被揽月搜查,现在的单倾颜真的已经可以用走投无路来形容。

若他真的不顾自身安危决定和其余隐世家族合作,那再找起人来就真是难上加难,而且很有可能还会被他暗中扑咬一口。

纪凰自然也知道他心里的担忧,答完后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声音轻柔开口安慰道:

“阿卿也不必太过担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现在呢阿卿还是好好想想在登基大典时该如何震撼出场,好让天下人皆知弈凰帝国的女皇是有皇君罩着的人,不是她们能欺负的。”

登基大典在即,等处理完弈凰帝国的事情,或许她可以带她家阿卿去南罡帝国走走了。

毕竟……阿卿的寒毒爆发时间已经开始紊乱了,再不找到烈阳草根治,恐怕会愈演愈烈。

不管是单倾颜还是向风陇、亦或是萧氏家族、向氏家族、庞氏家族等等,这些都不足以让她真正上心。

自始至终她最担心的都不是这天下格局,而是她身边这些人。

尤其,是他。

御弈卿无奈的瞥她一眼,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勾了起来,缓缓开口接道:

“你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弈凰女皇与西玖邪王一样,都极其惧内吗?”

她总是能找到话题让他放松下来,还真是……罢了!也确实,担忧并无什么实际作用,既然目前还搜索不到单倾颜的踪迹,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唔……”

纪凰闻言歪着脑袋盯了御弈卿片刻,随后像小学生答题似的规规矩矩乖乖答道:

“我只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弈凰皇君是弈凰女皇的手心宠,西玖邪王君是西玖邪王的心尖宝,御弈卿是纪凰的此生唯一。”

我只想让天下人都知道——

弈凰皇君是弈凰女皇的手心宠;

西玖邪王君是西玖邪王的心尖宝;

御弈卿是纪凰的此生唯一!

乖巧却认真的言语,一字一句轻柔软糯地响起,敲在御弈卿心头,仿若擂鼓轰鸣。

在这静默无声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酵,比这四周的酒味更加醇厚醉人……

“两位客人,你们要的上好的醉君意,五坛,每坛二两银子,一共是十两银子,两位客人清点一下?”

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从门后走了出来,将手里的酒坛放在老旧的柜台上。老妇人目光偶尔扫过纪凰和御弈卿,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和蔼。

纪凰牵着御弈卿的手站起身,走到柜台边俯首轻嗅一阵,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荼蘼醉意。这仿佛算得是一种勾动灵魂的酒香,哪怕没能醉了身体,也先醉了心。

这样一家老酒肆,却扎在这深巷里,当真是可惜了。

不过也许正因这深巷无人顾,才让这酒得以在窖中留存至今,历时年久愈发醇香。

“不是低于五两无法开卖吗?”

醉归醉,但纪凰可没忘刚刚进门时看到的标价。

[低于五两,滴酒不卖。]

刚刚她还在和阿卿说这店家有趣呢,深巷有人顾已是难得,没曾想这店家对家中酒酿倒是看重,竟然低价不卖。

“哈哈!小姐不妨猜猜老妇这酒,为何名醉君意啊!”

老妇人笑着说完,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的老伴。那双眼爬满了皱纹,但岁月的痕迹丝毫没能削减那双眼中的爱意。

醉君意,醉于君之情意。

纪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浅笑着握紧了手,将身边的人儿牵得更牢了。

见纪凰笑而不语,老妇人的视线从两人紧握的手上掠过,笑着开口道:

“醉君意者,才能品得老妇酒中的味道啊!”

说罢,老妇人笑着拍了拍身旁老人挽着她的手,两人如同出来时那般互相搀扶着回了后院,也没去管纪凰到底结账了没。

御弈卿看着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离开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流光,不自觉的朝着纪凰的方向靠了靠。

纪凰勾唇一笑,伸手揽他入怀,提着柜台上的酒坛离开了。

……

两人走后,过了许久这家店铺都无一人问津。

等到两位老人再出来时,已经日落西山。柜台上的五坛酒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两张轻薄的纸。

其中一张是揽月庄名下面值一百两白银的银票,另一张,则是一张药方。

老妇人看了看身旁的老伴,握紧了手里的药房,甚至激动到身体微微颤抖。

她的老伴好似是感觉到她的异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了,那位小姐没有要我们的酒吗?”

“不……不是……她买了……”

老妇人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但还是难以抑制涌上喉咙的哽咽。

“那你这是怎么了啊?”

“没……没什么,我先扶你坐下吧。你在这儿坐一会儿,家中没有米面了,我去买些回来。”

老妇人看着身边老人,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褶皱的脸颊淌下,扶着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好,你早去早回啊!”

老人嘱咐一声,也没问其它,坐在椅子上眼睛平淡的望着前方,从未改变方向。

“……诶!”

老妇随手用袖子抹了把脸,拿着手里的药方和银票,脚步仓促的冲了出去。

……

是夜,九月的弈凰帝国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减去了夏季的燥热,初秋的温度倒是宜人舒适。

……

谐城,揽月楼。

二楼厢房里,屏风后隐约传来一阵水声。

御弈卿坐在桌边,看着满桌的糕点,左一口右一口,倒是吃得惬意满足。

听着屏风后哗啦哗啦的沐浴水声,清冷的小眼神往屏风那边的方向瞟了一眼,随后又马上收了回来,耳尖染上一层淡粉色。

屏风后不断传来的水声让人难以定神,屏风上不断浮动的光影也让人浮想翩翩,哪怕是淡定如御弈卿也不知道视线该往哪安放,干脆别过头看看地上堆成小山的大包小包。

嗯,这全都是他们两人今日为谐城经济做的贡献。

御弈卿的视线有一搭没一搭的从小山上扫过,却突然被单独放置在一边的五个小酒坛吸引了注意。

只见主君大人起身走过去,提起一坛酒放到桌上,伸手掀开了酒坛封口的红布,凑近坛口深吸口气……

嗯,有点晕乎。

白天还一本正经的对邪王殿下说‘我不喝酒’的主君大人,现在正撑着脑袋盯着面前的酒坛,一双星瞳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

终于,主君大人的小眼神再次朝屏风后瞟了一次,在心里无数次相信自己不会喝醉之后,默默伸手从桌上拿了个杯子。

……

纪凰泡在半人高的浴桶里,旁边的桌台上还放着第一次见面时就让主君大人念念不忘的自制幽香沐浴露。

泡在热水里无比惬意的邪王殿下正在思考为什么她家阿卿吃东西的声音停了时,一股醇厚且熟悉的酒香窜入鼻腔,醉人心脾。

“宝贝,你在干什么?”

纪凰宠溺的摇摇头,勾起嘴角笑笑,开口朝着屏风外的人询问。

然而等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听到熟悉的嗓音,回应她的只有酒杯掉到地上的清脆响声。

“阿卿?”

纪凰皱了皱眉,瞬间从浴桶里站了起来。伸手拿过一旁屏风上挂着的外袍,随意往身上一披,疾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在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雷得哭笑不得。

只见御弈卿像个刚刚学步的孩子一样,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一坛还剩一大半的酒,衣袍上也被酒沾湿了不少。

最戳纪凰萌点的是,他居然在看到她之后歪着头思考了好久,然后把怀里紧抱着的酒坛放到了一边,朝着她挥舞着胳膊。

“……抱。”

此刻御弈卿双瞳里带着明显的迷茫,看这开酒时间,估计只喝了一杯就上头了。

纪凰盯着面前这一幕,愣了许久之后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终于回过神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不行……肚子笑痛了……哈哈哈哈哈哈!”

某位无良妻主此刻捂着肚子笑得抽风似的,也幸亏是揽月的房间隔音不错,只有隔壁两间房里的风鸣风啸还有弑云弑月听到了,对其余客房影响不大。

左边厢房——

“风啸,你说咱主子这是抽什么风了?”

“不知道,睡你的,别哔。”

……

右边厢房——

“弑月,你说主母和主子在干啥啊,咋笑成这样了?”

“不知道,睡你的,安静。”

……

中间厢房——

“噗哈哈哈哈哈哈哎哟要命……阿卿你在干什么啊哈哈哈!”

纪凰捂着肚子笑得快抽了,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想要个相机,替她家夫君记录下此刻的呆萌。

“……抱!”

坐在地上的御弈卿皱了皱眉,依旧固执的朝着纪凰伸着胳膊,似乎很不能理解她在笑啥。

“哎哟我去……”

纪凰捂着肚子站直,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深吸一口气摆出正经脸,一步步朝着御弈卿走去。

然而,在走到他面前蹲下的那一刻,还是……

“噗嗤!难怪从不喝酒,原来宝贝你是个一杯倒啊哈哈哈!

对不起,没忍住,还是笑了。

“哼……不许笑……”

御弈卿双眼迷蒙,胳膊在半空中挥舞了两下,终于如愿以偿的拍在了纪凰身上,还顺着搂上了她的脖子。

“说……说你爱我……会一直一直陪着我!”

“嗯?”

纪凰被他这一下给打的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抱住怀里胡乱扭动的人,试探性的问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现在突然有点庆幸她家阿卿以往都没喝过酒,哦不,是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不然这副模样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

不行,以后不能让他碰这些度数高的了,不然哪天一不留神她还得满世界找夫君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弈凰帝国(10)

“纪……纪凰!我不管,说你爱我……说你爱我……”

御弈卿趴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整个人躁动到不行。

这要是换了个人这么闹,估计还没开始就被纪凰随手甩到哪个不知名的水坑里冷静冷静去了。

可现在怀里这人是御弈卿啊,别说嘴上闹了,随他怎么闹,被他闹死了纪凰都是心甘情愿的,哪里舍得往冷水池子里丢啊?

“好了好了,我爱你、最爱你、只爱你,好不好?乖,来,先去床上躺着睡会儿,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喝好不好?”

纪凰一边笑着哄一边收紧手臂,心里庆幸的感叹一句:还好,好歹还知道她是谁。

感叹完之后认命的弯下腰将怀里不老实的人拦腰抱起,大步流星的朝着床边走去。

“房……房间在转诶……呜别转!阿凰……我有点晕,脑袋好痛……”

御弈卿搂着纪凰的脖子,缩进她怀里拱来拱去。

可能是受不了这酒的度数,以往被刀砍了都不见皱一下眉的他,现在缩在纪凰怀里呜咽的像个孩子。

“好好好,那我慢慢走,阿卿就不晕了好不好?阿卿乖,你闭上眼睛睡觉,房间就不会转了对不对?”

纪凰现在就像幼师附体,一步一步走的极为缓慢。声音温柔的可以掐出水来了,眼里那满满的纵容仿佛在淌蜜似的。

嗯,关键是现在的御弈卿还就真的像个小孩子。

只见他猛地闭上了双眼,使劲的把眼皮合上,生怕一睁眼就看到天旋地转的房间。整个人再次疯狂往纪凰怀里缩,就差没把纪凰披着的外袍扯开然后钻进去。

纪凰嘴角难以抑制的勾起,离当场爆笑只差那么一丢丢丢丢了。但为了她家阿卿能乖乖睡觉,她还是艰难的忍了忍,走到床边轻轻的把人放上床。

然而还没抱上床的时候,御弈卿就仿佛已经察觉了似的,手臂搂紧纪凰的脖子,眼睛紧紧闭着不敢睁开,再次不安分道:

“不要!不要……我要你抱着!”

哟嚯!

这待遇千年等一回啊!

以往都是她求抱抱,今儿个倒是换成她家阿卿了!

要不是怕他一会儿醒了头疼,她真的还就趁人之危趁机而动趁火打劫,现在就把他给吃干抹净了。

纪凰挑了挑眉,俯首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嘶哑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梦幻的蛊惑,凑近御弈卿耳畔道:

“阿卿别紧张哦……阿凰给你唱歌好不好?等阿凰唱完,阿卿就会躺在一个柔软安全的小巢穴里,静静地睡上一觉……等阿卿睡醒睁眼时,第一个见到的一定是阿凰,好不好?”

“……好吧……”

闻言,御弈卿的手臂稍微松开了那么一点点点点,满不情愿的撇了撇嘴,低下头把脸埋进纪凰怀里。

纪凰看他这委屈巴巴闹脾气的小模样,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轻声哼唱着哄小孩入睡的摇篮曲。

时间在轻缓的哼唱声中一点点流逝,一直到御弈卿紧闭的双眼慢慢舒缓开来、一直到御弈卿搂紧她脖子的胳膊慢慢松开,纪凰才慢慢把人抱到床上。

起初御弈卿身体刚接触床面时还反射性的挣扎了几下,之后被纪凰低声哄了一会儿才慢慢入睡。

完成这一伟大项目的纪凰暗自在心里长吁一口气,竟然突然有点佩服自己惊人的意志力。

面对这样的诱惑居然把持住了,啧啧啧!

“我的宝贝……好好睡吧。”

修长的手指描摹着床上人儿的眉眼,纪凰眼里的笑意不减,俯首在他眼角印下一吻,极尽温柔。

……

弈凰帝国,帝都,丞相府。

和寻常人家一般无二的院落,走进去只有最为平常的植物和些许假山石装点四周。说是丞相府,但除了正门口写着[丞相府]三个字的牌匾之外,其余地方还真看出来这是一国丞相的府邸。

别说是帝国了,哪怕是些藩属小国,高官府邸也会比这小院豪华许多。

加上之前北霄帝国还未覆灭时狄骁凡曾辞官返乡过一段时间,在那段不短的时间里丞相府完全无人打理,所以即使现在主人回来了也依旧难掩一丝萧条。

自狄骁凡回朝堂继续为官后,雨凝也提议过为她重修府邸。好歹揽月还是有点钱的,咱别搞得这么辛酸。

雨凝话虽这么说,但狄骁凡勤俭一生,早已成了一种习惯,自然是一口就回绝了。

也是了,放眼整个弈凰帝国,谁人不知狄老丞相一心为民勤勤恳恳谨行俭用?若让她改造府邸,你还不如直接把钱给她,让她多救济些灾民比给她盖个皇宫更让她开心。

雨凝拗不过她的意思,自然也不好逮着人家的府邸一直哔哔,干脆没再题这话题。

反正主子来了也看不过眼,看不过眼也得给修,不修也得给装点一下。毕竟这院子不是档次不档次的问题,而是年久失修,屋顶都快漏水了。

虽说太奢华不合适,但这太破旧了也不合适啊!别说什么勤俭不勤俭的,这就是许多老人家的通病——舍不得瞎花钱。

“雨凝护法,如今各方使者已陆续抵达弈凰境内,你当初可是向我保证新帝两月内必然会抵达帝都,如今离两月时间可是不远了啊!”

破旧且萧条的后院里面,狄骁凡坐在桌边,朝着自从进院后就在她家墙上不停捣鼓的雨凝开口。端起茶杯深吸一口气,品得那叫一个陶醉。

雨凝看了看自己手上一抹一大把的墙灰,小眼神里莫名有那么一丢丢小嫌弃。

“放心,主子已经抵达弈凰帝国境内,不出十日必然能让您老瞧上一眼。”

等主子来了,别说您老这屋顶得补墙得刷,她能给您把这整个院子都翻新重修了!

狄骁凡现在还不知道雨凝心里对于她这院子的各种叽叽歪歪的小心思,得了想要的答案后心情都好了几分,朝着雨凝招手道:

“来来来,这是老妇珍藏了许久的顶好寒翠,快来与老妇品上一杯。”

“好。”

雨凝拍了拍手,拍掉满手的墙灰之后才走向桌边。随手扯着袖子在凳子上拍了拍,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嗯,曼城里出来混的娃,适应能力贼强。

上得了朝堂下得了农场,吃得了山珍海味喝得了糙米糊汤。

听着雨凝屁股下边的凳子还吱呀吱呀的响了几声,狄骁凡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这些揽月的娃子,倒是都挺接地气的哈!

别问为什么要说都,因为昨儿个晚上雷禁、雷宏几人办事路过丞相府的时候,还集体蹭走了狄老丞相后院里的一筐橘子。

“狄老丞相对茶道倒是钟爱,主子如今的父君也深爱此道,主子为此还让揽月收购了不少茶中珍品。若是丞相感兴趣,下次在下来蹭吃蹭喝时也能带些东西回礼。”

雨凝端起面前的茶杯,虽然对茶道了解不多,但看这茶色、闻这茶香也知绝非凡品。

这狄老丞相,修葺府邸时各种精打细算,待起客来倒是舍得。

“哦?那新帝倒是个孝义之人,老妇更想着快点见见了。”

狄骁凡愣了片刻后继续笑着接话,但心里早已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如今的父君,那也就是说并非生身父君。

在权势下非血脉至亲仍保有家人情义,父亲能当起一身“君”称且又喜爱茶道,与前朝北霄帝国关系不善,身份实力神秘莫测……

这,莫不是……?!

思及此,狄骁凡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雨凝一眼,只见后者继续端着茶杯一脸陶醉,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怪异神色。

对啊,揽月雨凝护法,素来以严谨精明著称,怎么会出现这样泄露信息的口误呢?

除非,这不是口误,而是她确实想要让你知道的信息。

雨凝抬头朝狄骁凡笑笑,随后继续低着头喝茶。茶杯里蒸腾的热气遮住了她眼底的幽深,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主子的身份瞒得了一时,但不可能瞒一辈子。更何况这里是弈凰帝国,主子是弈凰女皇。帝国女皇的身份一直是迷,恐怕臣民们也难以安心吧?

而且起初主子隐藏身份是因为能力尚浅,需要低调行事,可如今曼城所有势力早已盘踞各界……

主子,也该顺势崛起了!

嗯,当然了,这话说得这么正正经经头头是道,但实际上也不是她的意思了啦。如果没有主子的命令,她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敢自作主张暴露主子身份啊!

哎!一边监管弈凰帝国、一边兼顾狄喀部落向氏家族、还要一边打理登基大典各国来使入境的相关事宜……天呐!

主子你快来!再不来我都要被这工作量压到精神分裂了!

雨凝护法表面上端着一副“我懂我主子你猜不透我想法”的高深莫测,实际上内心比狄骁凡还要期待纪凰的抵达。

……

弈凰帝国,霏城。

霏城是弈凰帝国内一座偏南的城池,与弈凰帝都之间在直线方向上间隔数十座城池与数条山脉,已经靠近弈凰帝国临近御天帝国的国界了。

……

霏城,揽月楼。

秋风阵阵,凉爽惬意。

就在这样一个静谧安宁和谐美好的傍晚,这一家揽月分部的所有成员,目瞪狗呆的接待了一群此刻本该快要抵达弈凰帝都的使臣。

因为这座城池与西玖帝都之间真的相隔十万八千里有余,所以可以想象当霏城的揽月楼分部里出现了纪宁、沐梓泫一行人的身影时,揽月成员那惊讶到下巴都要掉地了但还是得强装作不认识的尴尬表情。

“各位客人晚上好,请问用餐还是住宿?”

绝罗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样一个神奇的场合,见到破晓里面那些家伙在曼城时天天挂在嘴上的大公子。

嗯,虽然大公子不认识他,但他好歹还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家人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弈凰帝国(11)

“我们用餐加住宿,开……呃,一、二、三、四、五……嗯,我们包楼,剩下的空房全给我们吧!”

纪大公子数了数人头,最后果断拍板,先把剩下的房包完了再说。反正看他们这人数,估计房间只有少的没有多的。

使臣团里本就有不少大臣、再加上他和泫表姐、以及随行的一队禁卫军将士、还有不少随同保护的暗卫等等,加起来总人数都接近五百了。

揽月楼的生意又不是盖的,现在楼内肯定有不少房间都被订了。即使全空的揽月楼都不一定能住下这么多人,更何况还已经有客人入住了。

“启禀太女殿下、宁郡侯,禁卫军将士可以在城郊人少处扎营休息。”

随行保护的禁卫军队伍里,一名将领站出来开口禀报,明显是不想让纪宁把她们也算入需要安排的的行列里。

也是,毕竟现在天色已晚,短时间内也不好找地方安置这么多人。再加上禁卫军的将士虽然都是帝都带来的,但也是军队里选出来的精英,还不至于娇贵到没法扎营。

沐梓泫和纪宁闻言对视一眼,沉吟片刻之后先后点头同意。

风餐露宿确实是士兵们最常经历的事,严苛环境下锤炼出来的人,才能更好的在风暴中站稳脚跟。

而且现在这个状况,好像他们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弈凰帝国入秋后天气严寒,更深露重,诸位将士注意保暖。”

沐梓泫笑着交代一句,得了许可的将领立刻道了声“是”之后行礼退下,带着一大队人马离开了这片区域,只留下一小队人马在此保护。

大半禁卫军离开之后,使臣团里就剩下了二三十人。虽说这些大臣们平时在自家府邸那都是宽摇四摆的,但如今跟着她们太女殿下和宁郡侯一起出使,怎么着也得收敛收敛不是?

于是乎,揽月楼剩下的十几间套房里,除了沐梓泫和纪宁是单独一间房之外,其余大臣大多都是两人一间。

不过好在揽月楼的房间大,该有的生活用品也都齐全,加个床打个铺什么的也不是很委屈。

……

或许是因为连日的赶路以至于身体疲惫,西玖使臣团的众多使臣在大厅速度飞快的用完了餐,闲聊两句之后就各回各房了。

至于某位郡侯和太女殿下,压根没有下楼,干脆聚在一间房里叫了几个菜,边吃边聊关于这段时间的赶路心得。

……

二楼,右一号房。

房内,揽月侍者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涌入。房间正中央的圆形大桌边,也就只坐了沐梓泫和纪宁两个人

等到桌上的菜上得差不多了之后,揽月侍者也陆续退下。偌大的房间里,看起来好像就只剩这表姐弟俩人了。

然而纪大郡侯瞟了眼已经闭上的门窗,朝着沐梓泫嘿嘿一笑,麻溜的就开口朝空气喊道:

“青锋、青迹、虹一、虹五,你们饿不?出来开饭啦!”

话音刚落,桌边立马出现了四名风格各异的男子。且这突然出现的四人毫不客气的自然坐下,开始自觉拿碗筷。

全程淡定坐在一旁笑着围观的太女殿下半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也是,已经都是一路这么一起吃过来的餐友了,还有啥好客套的。

最初的最初,纪宁叫这四人一起吃饭时,场景是这样的——

“青锋、青迹、虹一、虹五,你们饿不?出来开饭啦!”

“不了不了,属下们不敢当啊!”

“哎哟客气啥?!来,点了这么多菜,吃不完可惜了!”

“不了吧大公子,要让主子知道了,我们凉的一批……”

“快来!再不吃可就浪费粮食了啊!凰儿那边别担心啊,就说我非要你们一起吃的不就行了?”

“哦,也是,那好吧!多谢大公子,还有太女殿下!”

嗯,就这样,一段时间之后——

“青锋、青迹、虹一、虹五,你们饿不?出来开饭啦!”

“好嘞!来了!”

“哎哟来,这菜香!看看你们,就是被凰儿和墨离训练瘦的,多补补!”

“嗯嗯!谢谢公子!跟着你咱吃的可香了!”

……

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每日开饭的情景,沐梓泫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碗筷淡定开吃了。

若是凰儿表妹当真只把下属当严苛训练的任务机器,想来青锋和青迹的性子也不会如此活泼。

虽然这两人一直把凰儿表妹的规矩挂在嘴边,但提及时却只有崇拜信仰,没有半点畏惧恐慌。

而且也常见凰儿表妹和弈卿妹夫与身边亲近的下属们一起用餐,想来并没有那么严厉的主属划分,至少在用餐方面是没有的。

要不然的话,恐怕青锋等人是宁死都不会与她们一同用餐的。

纪宁可没注意沐梓泫心里一天到晚都没停过的各种思考,吧唧吧唧咽下一口排骨肉,油亮油亮的嘴巴一张一合开口问道:

“表姐,你当真不觉得奇怪?”

“啊?”

突然被叫的沐梓泫猛然回神,一脸茫然的看了看纪宁,缓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问道:

“表弟是指什么?”

这一路上奇怪的事太多了,从她们离开西玖帝都之后就没顺畅过。有时候她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们的行踪,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一路上的所有事都很连串。

但一想到居然有人能这样不漏破绽的监视她们一路,她就有点后背发凉,没敢继续细想下去。

“表姐你知道的啊,就是……就是我们这一路……”

纪宁卡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脑袋转了转环顾四周,感觉应该安全之后才压低声音继续道:

“我觉得,我们被人下套了。”

一次两次被迫转道他也就当它是个意外了,但一路偏离原道路东行,现在更是快到靠近御天帝国的弈凰国界了,再说没点暗箱操作他真的不信。

纪宁这话瞬间吸引力其余五人的注意力,六个人围在一桌,低头把脑袋凑成一团,这明明很严肃的气氛却让人莫名想笑是个什么鬼?

“确实,这一路太过蹊跷,似乎有人在牵引我们向东偏行。”

一路上她们原先路线上的城池都出现了各种无法通行的阻碍,要么就是碰上城内整改禁行、要么就是碰上城外流寇盗匪。

总之她们一路绕行到这里,十几日的路程不仅没有让她们离弈凰帝都更进一步,反而好像渐行渐远了。

而且她们已经出了西玖国界,在弈凰帝都的领土上她们难以寻求保护。若是真有人暗中蓄意算计,那她们就完全处于一种无知的被动状态。

沐梓泫皱起眉头,想想这一路被人操控着走了这么些时日,真的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对啊!而且这次北霄帝国的覆灭来得太过突然,弈凰帝国的新帝很是强势。据说这次新帝登基不止广邀天下各国,更有各部族、杀手组织、以及许多江湖大派,甚至可能有些无人知晓的势力。”

“如今天下格局变动太快动荡太大,我担心此行登基大典上不会太平。而且现在凰儿也不在,其余各国虽明面上畏惧西玖,但难保背地里使些手段。”

纪宁压低声音开口谈论,素来大大咧咧的他正经起来倒别有一股气势。

沐梓泫闻言点了点头,老成的声音夹满愁绪,满是担忧的开口道:

“御天多年稳居帝国之首,西玖近年突飞猛进,弈凰如今更是异军突起,对比之下,东辰与南罡就稍显逊色,原先五大帝国的格局已经悄然转变。”

“但东辰与御天之间尚有一纸婚约作保,虽说御萦雪与萧阮琛婚后不和,但想来也不会影响到两国表面上的合作关系。”

“这段时日我们一直被牵引着向东绕行,若再拖下去,届时迟了登基大典难免引人口舌。”

“西玖近年风头太盛,本就与其余几大帝国关系微妙,若再冒然与弈凰闹出矛盾,怕是要被围起来当猴看了。”

沐梓泫一番话下来,纪宁坐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等到沐梓泫说完,他才递上杯茶,不紧不慢的接着道:

“所以我说我们一路绕行至此,多半是被人下套了。对方估计是准备让我们赶不上登基大典,到时候成为第一个与弈凰帝国产生摩擦的帝国。”

“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如果只是参加登基大典迟到的话,确实还不足以让两大帝国之间有什么大动乱……”

纪宁蹙着眉头一脸沉思,还不等他说完,整座揽月楼瞬间陷入一片动乱。

“有刺客!!!”

楼下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原本凑成一团静静旁听的青锋、青迹、虹一、虹五四人立刻起身,各自握紧武器,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就在楼下开始激烈交战后不久,纪宁他们所在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青锋几人刚准备动手,但一见来人是谁,连忙把剑收回了鞘。

“丫的你干嘛不敲门?!差点就削你了!”

青锋低声哔哔一句,刚刚进门的男子白他一眼,毫不犹豫的反怼道:

“我敲你个大头鬼!什么时候了还敲门?!快点麻溜的,保护大公子和太女殿下,我先带你们去揽月殿。”

绝罗说着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腥热液体,嫌弃巴巴的甩了甩手。

“快点,门外等你们。”

这些刺客明显就是冲着大公子他们来的,如今也不知揽月楼外还有多少人盯着,只能先走暗道把大公子他们护送到揽月殿,然后再通知主子另做打算。

揽月殿驻守的破晓屠生成员较多,大公子他们在那边也能更安全些。

看着绝罗匆忙进来又匆忙出去,纪宁和沐梓泫目瞪狗呆,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青锋几人拉着胳膊拽走了。

……

揽月楼大厅里来了刺客打得不可开交,所有宾客都缩在房间里关进门窗,静静的等着这一场风波平息。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谁活一辈子还能不遇上几个想干架的人啊?这要是换了其余的客栈,老板早就抱着头跑得比谁都快了。

也就只有在揽月里消费的时候,才能有这么高的安全保障。哪怕遇上了仇家,只要你在揽月楼里睡着,她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进来砍你。

所以现在揽月楼里许多住宿客人担忧生命安全的同时,心里也止不住的在想:到底是哪些人这么有胆量,跑到揽月里来闹事?

不知道揽月就是个捅不得的马蜂窝吗?

不知道仅仅隔了几条街的位置还有其余的揽月殿、揽月庄、揽月居什么的吗?

不知道不出一刻钟就会来一大批屠生杀手吗?

更何况这里是弈凰帝国诶!人家揽月的主子是这块地盘的女皇诶!说不定马上官府都得派人来援助,你们是有多想不开,要到这儿来砍人?

……

第二百一十八章:隐族现世(12)

揽月楼,后院,暗道。

漆黑的长道里,一路被青锋几人拽着小跑过来的纪宁和沐梓泫长舒一口气,望向绝罗的眼里有那么一丝丝戒备。

“大公子别担心,他叫绝罗,我们认识。”

青锋察觉到气氛有一丝微妙,连忙开口继续解释道:

“主子吩咐,若路上遇见意外,务必向揽月势力求助,切勿逞强。”

青锋话音刚落,只见纪宁两人眼底的那一丝丝戒备马上就被压了下去。

嗯,没有什么事是一句‘主子吩咐’带不过去的。

“但现在我们确实是安全离开了,可其余大臣怎么办?”

沐梓泫看了看四周漆黑的墙壁,仿佛依稀还能听到一点不远处刀剑碰撞的声音。

此次出使的随行使臣也有不少,若是栽在了这里,当真是西玖一大损失。而且她们就这么直接离开了,好像也不咋厚道啊。

“泫太女放心,揽月会尽力保护西玖其余使臣。若是不出意外,此刻其余分部的成员已经到此援助,不会让那些刺客轻易得逞的。”

“再者而言,那些刺客此次行动的最大目标在于泫太女与宁郡侯。只要二位不出现,西玖使团去往帝都的路应该会更顺畅。”

绝罗抹了一把脸,第无数次甩了甩手,内心的嫌弃全部凝结在了紧皱的眉头上。不过暗道里黑漆漆的,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

“绝罗,你是不是被砍了?”

青迹凑到绝罗身边动了动鼻子,鼻尖淡淡的血腥味在他靠近绝罗之后稍微浓了些。

“……你丫的会说话不?那群弱鸡砍得了我?”

绝罗嫌弃的翻个白眼,凭着感觉把身边凑过来的人一爪子扒开,用迅猛而有力的扒人动作实实在在的证明他确实半点事也没有。

“哦,不是你的血。”

被一爪子扒开的青迹摸了摸鼻尖,再次挪着小碎步移到绝罗身边站定。

这次的绝罗翻了个幅度更大的白眼来宣泄心中的无语,一边深呼吸想着我不和这二傻子费劲,一边朝着纪宁继续道:

“二位既然是出使弈凰帝国的使臣,现已到了弈凰帝国境内,吾主理应为二位的安危负责。”

“而且放眼天下,不怀好意地盯着西玖帝国和弈凰帝国的人也不少。吾主并不想与西玖为敌,若是二位在弈凰帝国境内出了意外,必然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还请二位暂时跟随在下去揽月殿吧,揽月旗下所有分部会保证二位的人身安全,安全护送二位进入帝都。”

“至于西玖的使臣团,泫太女与宁郡侯大可书信一封交代事宜,在下一定原封不动的递交给西玖使团的来使。”

绝罗这话说的,那叫一个诚心诚意赤诚相待别无二心,搞得纪宁和沐梓泫觉得不信他都说不过去啊!

而且其实刚刚绝罗与青迹的互(互)动(怼)他们虽然没看到,但那熟稔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他们已经能隐约从中感觉到是友非敌。

加上绝罗的态度也这么诚恳,纪宁和沐梓泫对视一眼,先后点了点头。

“既如此,便有劳绝罗公子了。”

弈凰帝国的女皇就是揽月的主子,若真是对方想要对她们下手,在弈凰帝国境内她们也毫无反手之力。

既然这样,还不如就跟着他们走了,至少现在看来对方是没有恶意的。而且也正因为现在是在弈凰帝国境内,所以只要弈凰有心相护,以揽月的能力应该可以保她们安然无恙。

沐梓泫道了声谢,心里不自觉的也稍微松了口气。

“泫太女客气,二位请。”

绝罗笑着回了一句,随后走在前面为其余人带路。表面上看着他是一副坦然礼貌的模样,天知道他心里那山路十八弯的各种庆幸。

还好大公子和泫太女一路到这儿没出啥事,不然他们凉的一批……

现在当务之急是通知主子,然后安全护送大公子和泫太女进帝都。不然要是途中再出啥意外,主子绝对连登基都不登了,分分钟提刀过来砍人。

……

弈凰帝国,典城。

在纪宁众人所在的霏城偏东方向,还有一座稍小些的城池,更靠近御天帝国。那座城池,就是典城。

与其说是典城一座城池,倒不如说是稍大点的镇子更符合实际。

因为典城确实相比起一般城池而言要小得多,而且处于远离官道的地方,与周边其余城池少有来往。城中百姓也大多都是自家耕种自给自足,有点像最初贫瘠的曼城。

……

典城,福满楼。

自从揽月进军商界各大行业之后,许多小店小铺都自愿被收购,像福满楼这样能一直开着的客栈也很少了。

不过福满楼在典城开了数十载了,在典城内也算是家有名气的客栈。再加上揽月在封闭式的典城里属于典型的外来户,对比之下两家的生意也分不出个高下来。

但是千万不要仅仅因为生意就去评判这一组揽月分部在这里的意义,因为揽月的优势除了经济方面之外,还有信息。

典城虽然远离官道,地理位置稍显偏僻,但也正因如此,它才是个囤货的好地方。

不管是囤服装首饰、还是囤兵器盔甲、更或者……囤杀手士兵,总之反正这块地方偏,也没多少人经常出入来往,确实是个当仓库的好地方。

而且忽略掉小地势,拉高视线后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座小城位于弈凰帝国国界,与御天帝国之间只有短短一两天的路程,与御天帝国境内国界处的各组分部都距离不远。

蚊子再小也是块肉,生意再差也是个驻点。这一组揽月分部,在整个揽月驻点分布图上还是占着很关键的一个节点位置的。

好了扯远了,话题扯回来。

今天的典城和前些天一样,也难得的来了许多外来人。毕竟弈凰帝国新帝登基在即,各方来使都不会少。

因为这段时间也确实有不少来使途径典城需要歇脚,一般经过的使臣都会选择在揽月楼里休息。

一来毕竟揽月的连锁店遍布天下,她们基本都在里面消费过,也比较熟悉揽月的消费模式、比较信得过揽月的服务系统。

二来她们如今在弈凰帝国境内,人生地不熟的,找女皇名下经营的客栈当然更有安全保障,而且选择性的消费也能算是对揽月的一种示好。

而比较有趣的是,与以往不同,这次的外来客并没有选择天下公认的大众消费场所揽月楼,而是就在本地的福满楼里包楼住下了。

这倒是让前段时间一直生意惨淡的福满楼热闹了起来,连带着福满楼的侍者们路过揽月楼时,那步伐里都带着满满的骄傲。

……

福满楼,二楼厢房。

整楼的厢房房门紧闭,走廊过道里一片漆黑,唯有其中一间厢房的门缝里隐约跳动着微弱的烛光。

唯一一间没熄灯的厢房里,一名红衫男子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根银针,就着微弱的烛光拨弄桌上的细长小蛇。

“你派去的那些人足够吗?这次一定要一举拿下纪宁和沐梓泫,不然错过了这次机会,西玖使团和揽月势力都会有所防备。”

男子启唇开口,手下的动作却也没停下,就连目光都没有半分偏移。

若不是这房间里除他之外就只剩一人,还就真不知道他这话是和谁讲的。

“我派去的都是家族的精英暗卫,虽比不得你的不死人,但对付区区俗世势力怎会出错?”

一旁床榻上,卧躺的女子解开了腰间的束带。随手把脱下的外袍搭在一边,望向男子的眼神有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听着房间里衣衫翻动的唆唆声响,男子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握紧了手中银针,头也没抬的开口道:

“你有把握便好,否则我们一路把他们逼离弈凰帝国那些主城官道的心思都白费了。”

“呵!”

女子嗤笑一声,似乎对他现在提的话题没什么兴趣,一边解开衣领的扣子一边回道:

“你担心个什么?现在只等纪宁和沐梓泫一死,以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的性子,必然举兵杀向弈凰。”

听着她没耐心的回答,男子胸口一阵起伏,深吸一口气之后还是开口道:

“你说起弈凰我记起来了,我倒是还有一事未曾查清。届时到了弈凰帝都之后我需要潜入后宫一趟,人前你就替我遮掩几分吧。”

话说到这里,见男子还是坐在桌前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床上脱衣的女子皱了皱眉,随即嗤笑着开口道:

“我可不是我那个傻表妹,单大美人,你让我帮忙,不给点甜头是不是说不过去?”

都不是第一次做了,他还在装什么傲慢?

不过想想他那晚第一次在她身下承欢的样子,还真是销魂啊!

这般销魂的滋味,真是后院那些货色比不得的,果然也不枉费她为他在母亲面前周旋一番,给他家族里留了个位置。

只是可惜了她那表妹,居然至死也不知道宠了那么久的枕边人,竟然还是处子身!

桌边,男子闻言身躯一震,僵了片刻后才吹灭了灯,缓缓起身走向床边。

清冷月色下,那一袭红衫,透着几分莫名的凄凉。

……

第二百一十九章:隐族现世(13)

弈凰帝国,谐城。

自古以来,繁华的城池总是有着更晚的黑夜与更早的黎明。

破晓的第一缕光撒向尘雾缭绕的世界,在大多数人都还在被窝里迷蒙的时候,谐城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没了揽月集货日的影响,繁昌渡口又迎来了各式各样的船舶,接纳着来自天下各处的过路人。

谐城里的各条街道也纷纷苏醒,街边排满了各种各样的早点小贩。售卖早点的铺子也是早上开得最早的店铺,为城里来来往往的人提供热气腾腾的吃食。

袅袅炊烟,人影熙攘,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人间仙境。

……

谐城,揽月楼。

此刻刚到卯时,天也才蒙蒙亮。一楼大厅里坐着用早膳的,几乎大半都是四海八方汇集于此的人。

等到太阳一点点升起,日晷的阴影投到辰时的区域,揽月楼里住宿的客人才陆续推开房门,有的下楼用膳、有的出门逛逛、也有的退房离开。

今天的揽月楼大厅一如往常的人来客往、座无虚席,唯一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是,今天大厅里坐的,竟然有四五桌都是穿着揽月制服的人。

嗯,除了破晓屠生血宫的一众成员之外,估计也没谁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揽月分部里玩冒名顶替了。

……

“主子和主君怎么还没起?不是说今天要赶路吗?”

某位刚刚洗漱完的风鸣首领走下楼,在风啸首领旁边一屁股坐下。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个炕饼,就着旁边的一碟小菜啃了几口,填了填肚子之后才继续道:

“我跟你们说,雨凝那边传信催了好几遍了,让我们无论如何五日之内得赶回去,不然她就原地悬梁自尽割腕放血头撞南墙。”

说完,风鸣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心里为被她们主子疯狂压榨劳动力的雨凝护法惋惜一秒。

风啸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对雨凝这来信中的夸张内容已经习以为常,淡定且无情的开口道:

“放心,雨凝的生命力顽强着呢。她上个月、上上个月、上上上个月就已经这么说过了,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吗?”

准确来说,是从主子把雨凝教导到可以出师之后,主子就一直当着甩手掌柜。而雨凝,几乎出师之后的每一天都在哀嚎着各种自我了结的方式。

当然了,也就只是嚎一嚎而已。

“主母的性子你还不了解?虽说是赶路,但这也只是安慰安慰雨凝的说法,就你个傻子还当真了。”

坐在两人对面的弑云朝着风鸣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也是,雨凝确实一直都是大家心理平衡的源泉。

只要有雨凝在,他们再大的工作量和雨凝一对比,突然就显得轻松许多了啊!

听了弑云这话,桌上其余人也忍不住露出了渐渐猥琐的笑容,这实打实的塑料姐妹情啊!

弑月捂着嘴笑了一会儿,似乎是良心太过谴责,还是决定绕开雨凝这个略显辛酸的话题:

“刚刚我去后厨拿茶点的时候,厨师说昨天夜里主母突然跑到厨房煮了碗醒酒汤,我估摸着是不是主子喝过头了?”

能让主母半夜不睡觉亲自下厨的人,除了主子之外应该是没谁了。

“是吗?我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主子喝酒诶,不过主子的酒量应该也不差吧!主母还真是凶猛,居然把主子给喝倒了。”

弑云作为御弈卿的头号小弟之一,在他心里的御弈卿当然是什么都很厉害、各方面都很优秀的。

嗯,包括酒量。

“主子那酒量,喝酒跟喝水似的,居然也不知道让着主君一点。现在倒好,把主君喝倒了,还得半夜下楼煮醒酒汤。”

“昨晚听主子笑得挺开心的,估计是喝开了,没注意到主君醉了吧。”

……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让这几人都觉得御弈卿是因为和纪凰拼酒才被纪凰喝倒的,就连风鸣风啸也是这样认为。

说真的,真没人质疑一下主君大人的酒量吗?

……

二楼,唯一一间到现在还没开门的包厢。

“……”

“卿卿?”

“……”

“阿卿?”

“……”

“宝贝,你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没醒。”

就在纪凰不知道第多少次开口在耳边轻声唤人的时候,一直闭着眼不想睁开的某位主君大人终于挠了挠耳朵,鼓着腮帮子翻了个身。

嗯,翻身撞进了纪凰怀里。

“你怎么还不起床用早膳?”

刚刚把人抱了个满怀的纪凰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温软在怀的感觉,就被御弈卿催促着起床洗漱。

低头看了看怀里自家夫君红到发烫的耳朵,纪凰还不要命的凑过去,贱兮兮开口道:

“若是我用膳去了,某只小酒鬼又偷酒喝,把自己喝的不省人事怎么办?”

她的记忆现在还停留在昨晚,她家夫君坐在地上,挥着胳膊让她抱的那一幕。

这简直是……人生经典场啊!

“……阿凰!”

御弈卿咬了咬牙,离当场理智丧失只差那么一丢丢丢丢了,就差没扑到纪凰脖子上咬人。

他昨天晚上喝的时候也没想到原来他的酒量能差成这样,一杯下去就迷糊了。

如果能让他选的话,与其像昨晚那样迷糊撒野,那还不如像衡风那样一杯就倒桌不醒算了。至少睡死了也比发酒疯好,不至于胡闹出那么多让他今天早上不想睁眼的事情。

嗯,以后不可以喝酒了,容易暴露本性。

“唔……夫君这是炸毛了?恼羞成怒?想要杀妻灭口?”

纪凰这毫无求生欲的三连问,再次成功的让御弈卿磨了磨牙。

微微抬头看了看头顶白皙修长的脖颈,炸毛之后恼羞成怒想要杀妻灭口的主君大人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嘶!宝贝,你还真想杀妻灭口啊?”

感觉到脖子上不轻不重的撕咬……好吧不是咬,准确来说是磨牙,挨刀都不皱一下眉的邪王殿下极其配合的倒吸一长口凉气,满是惊恐的开口询问。

御弈卿被她的配合成功逗笑了,一笑之后才发现笑了就真的半点杀伤力都没有了,只能立马憋笑,闷哼一声之后侧了个身。

纪凰看着再次拿高冷后背对着她、只给她留个背影的夫君大人,默默地摸了摸鼻尖。

腻腻歪歪的凑过去,从背后把人抱住,俯首靠近他耳畔轻声道:

“我爱你。”

昨晚他一直在她怀里撒野,让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爱他。

或许是因为她从未这般直白的对他说过一个“爱”字,所以他对这个字格外的上心,想听却又从来不曾与她明言。

她向来不懂爱,所以也不知何谓爱,因此从不言爱。

但只要他说,只要他要,她便给。

伴随着纪凰的轻声细语,御弈卿的身躯明显僵硬的片刻,浑身肌肉在这一瞬间都绷紧了。

“夫君不回我一句吗?”

见御弈卿愣了半天没有反应,纪凰撇撇嘴再次凑过去把人抱紧了些,低头在他耳后脖颈处不停蹭动。

“嗯?回什么?”

御弈卿现在脑袋有点转不过来,愣头愣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话落的下一秒就被人咬住了耳朵。

“阿卿,爱我吗?”

纪凰一边低头在他耳朵上啃咬着,一边开口问出这么一句,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危险蛊惑。

仿佛不管怎么回答,都会被她拽入地狱。

“爱。”

御弈卿的这声回答不见丝毫犹豫,好像是无数个夜里在心里反复练了一次又一次。脱口而出,直达本意。

“阿卿,说你爱我。”

陪我一起坠入地狱!永世纠缠,仙佛不渡!

纪凰眼眸中划过一抹暗光,强横且恣肆,偏执且疯狂。

这就是她纪凰的爱——强横偏执。

“我爱你。”

我就是要陪你入地狱!既选了你,自当无悔!

御弈卿在她怀里转过身,伸手搂上她的脖子,自觉的送上一吻。

这就是他御弈卿的爱——孤注一掷。

纪凰伸手揽住他的腰,毫不客气的把人搂紧,加深他这主动献上的一吻,霸道的动作中带着几分轻柔的疼惜。

唇齿交缠间,两人都分不清过去未来,记不起恩怨仇恨。

偌大天地间,此刻只有这一场天雷地火,最为清晰。

……

总之,一场醉酒后的起床牵扯出一个关于爱的深奥话题,再然后就造成了两位主子的星火燎原,最后就决定了今天的赶路是从下午开始的。

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表明——快乐都是已婚主子的,只有加班才是雨凝护法的。

看着又往后推了半天的行程,再想想远在弈凰帝都已经不知道加班多少次的雨凝护法,风啸风鸣弑月弑云等一众小伙伴内心:

雨凝这孩子可真惨啊!

不过……为啥我们有点想笑呢?

……

西玖帝国,帝都,凰王府。

三转九绕的楼台亭阁深处,还是熟悉的角亭,还是熟悉的家长。

“启禀王爷,曼城戒备森严,为了不影响小王爷治理封底,属下并未进城,只是在城外监守。但这段时间来,曼城没有半点动乱,好像并无异样。”

一名黑衣女子站在亭子里,面向桌边的纪宸吟,恭恭敬敬低头禀报。

纪宸吟皱了皱眉,仿佛还有点不敢置信,忍不住追问一句:

“凰儿呢?哦对,还有弈卿小子呢?”

以向氏家族那针眼大小的气度,在小兔崽子那里掉了面子,还能不报复?

“小王爷与少王君一直在曼城城内,属下虽未亲眼见到,但不少曼城城民出城采买时都会提及小王爷与少王君,言语间并无不妥。”

要是让那些“出城采买”的曼城城民听到黑衣女子这话,估计心里也就舒坦多了。

这孩子可真好忽悠,没白费咱们天天出城在你跟前晃悠。为了让咱主子的亲娘放宽心,咱天天换人出城买东西也是很累的好吗?

当然了,能让曼城城民给黑衣女子传这种安全信息的,也就只有某位早已不在西玖帝国的邪王殿下了。

管它呢!不管过程如何手段如何,反正纪凰安全,纪宸吟放心,这就足够了。

听了黑衣女子的汇报之后,纪宸吟心里确实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太相信向氏家族的尿性,转而继续问道:

“狄喀部落那边监视的人可有消息传回?”

为了保护小兔崽子的安全,她把许多人力都留在了西玖,派去狄喀部落监视的人并不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狄喀部落那边迟迟没有进一步探查。

“说起这个,属下也很是震惊。”

听到纪宸吟提起这个话题,黑衣女子向来沉稳的禀告风格都有点绷不住了,语气略显急促道:

“狄喀部落那边的线人回报,狄喀部落……覆灭了。属下不敢轻信这条消息,所以随后又派了亲信前去查探,但是至今还未有消息传回。”

毕竟向氏家族怎么说也是隐世十大家族之一,若说哪方势力有这个能力无声无息的覆灭向氏家族,那应该只有同为隐世家族的前三大家族了。

且简氏、欧阳、月氏三族虽都有能力以一族之力覆灭向氏,但若要做到这般无声无息,却也不太可能。

如果向氏家族覆灭的消息属实,岂不是证明隐世家族中又有家族联手吞并其余家族?如今陵藏钥匙还下落不明,若是隐世家族又开始乱了,那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嗯,你先退下吧。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本王。”

纪宸吟朝着黑衣女子挥挥手,随后有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若是放在以前,一提起隐世某个家族无声无息的顷刻覆灭,她定然率先想到的就是其余隐世家族的联手。

但如今,她却多了一个怀疑的目标。

若有人能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让一大帝国更替,那她有没有能力同样在短时间内让一个稍大点的家族消失?

毕竟隐世家族,虽然说起来有着万年底蕴,一提起就让人觉得是个不可忤逆的庞然大物。但实际上而言,也不过比平常的大家族多了那么些历史积淀罢了。

隐世家族的积淀,大多体现在钱财方面。毕竟发展万年而不倒,钱肯定是有的。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有了钱,又有足够的时间发展,在历史长河中又积累了许多信息资料,肯定零零散散遍布天下的各种据点都有。

就这样,滚雪球似的,隐世家族也不断在壮大,成为了今天一提就让人觉得压得喘不过气的绝顶家族。

但雪球的大小也是有限制的,就像单氏家族。

如果因为自身过度的发展而影响到其余家族,又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家族,那就免不了被联手打压,甚至覆灭。

也正因此,各大家族相互钳制,保证了隐世家族的所有势力在一个点达到饱和状态,不会出现一家独大或是集体膨胀的混乱局面。

总之,隐世家族相比于如今俗世内的势力而言,其实也就只有三个方面比较突出——有钱、势力广范围、信息资料多。

除此之外,恐怕也就只有一个隐世家族的名头还能唬唬人了吧!

而谈及钱财,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说,放眼天下敛财者,无人能及一个弈凰。揽月掌控的金银总额,怕是西玖国库在其面前都只能算是个小荷包。

而有了钱财,自然就能发展势力。先是屠生、血宫,如今又有整个弈凰帝国,这势力范围还不够大吗?

至于信息资料,揽月各种营销据点分布天下各个角落,一边敛财的同时还能一边收集天下讯息,这一点巧妙心思饶是活了大半辈子的她也不得不服。

所以说,若是向氏家族覆灭消息是真,她倒觉得其余隐世家族动手的可能性加起来都不及一个弈凰大。

看样子,她好像需要去一趟隐族探探究竟。

……

第二百二十章:隐族现世(14)

西玖、南罡两国交壤处,无回森脉。

以往在这一片森脉还能偶尔看到几个出来活动的人,这两天倒好,一个都看不见了。

静悄悄的空气带着几分难言的压抑,好像连树林里的飞鸟都不敢飞得太猛。

嗯,可能是因为某位突然回族又大发雷霆的公子吧。

……

简氏驻地,械宫,千机殿。

“啪!”

洁净的白玉瓷杯砸在地上,连带着杯子里没喝完的水一起四分五裂,炸出一阵水花和碎瓷。

“简仪,你还清楚自己是长老一脉的公子吗?怎么?本公子不过是外出了一段时间,你就敢把自己的月钱调到五百银?”

“子良负责分发各宫月钱,这是本公子给他的权利,他的管事身份亦是经过了母亲的许可!既然他与你明说了你的调动不合规矩,是谁给你的胆子派人私自找人取代他的位置?!”

“嫡公子一月的月钱也不过五百银,既然本公子不在的时候你敢把自己当成嫡公子,那现在你就别怂啊!跪着干嘛?你倒是站起来跟我冲啊!”

大殿里,高坐上方的简墨分拍案而起,几个跨步走向了下方跪着的一名男子面前,干脆粗暴的一脚踹出,直接将那男子踹的在地上滚了两圈。

上方,在简墨分座位右边的首位上,一名中年女子正襟端坐,偶尔低头喝喝茶,随后继续抬头看着。

一旁,不少被强制下令过来观看的长老、幕僚、以及许多年长的老翁们,皆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很明显没有要劝架的意思。

也是了,族主大人都在上边静静看着,她们哪敢先开口。况且墨分公子是家族唯一的嫡公子,总理械宫后院本就是他的权利。

在他不在的那段时间里,家族里许多男眷确实放肆。她们碍于颜面未曾开口管这些小事,谁曾想竟是把墨分公子惹怒成了这般模样。

下边,一脚踹开一名男子的简墨分深吸口气,走到离他最近的另一名男子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男子,冷冷开口道:

“还有你,欧阳温觉,你父亲虽是我简氏家族之人,但也请你别忘了你本家在欧阳家族!既然你父亲当初不顾家族反对嫁过去了,那就别在心情不爽的时候从那边跑回来给本公子添堵!”

“你们父子俩是不是觉得在两个家族之间闹腾来闹腾去挺有意思的?怎么?我堂堂简氏家族嫡公子,还得天天围着你们转?!我亲自培养的管事,还得负责在你心情不爽的时候给你撒气?!”

“欧阳温觉,本公子已经传令欧阳兴过来了,今日之内,你和你那个赖着不走哭哭啼啼的父亲立刻跟着你母亲滚回你们欧阳家族!若是明天你还在简氏家族的领域里,别怪本公子不留情面!”

可能是因为面前跪着的这名男子严格意义以上来说并不完全算简氏家族的后人,所以简墨分并没有对他有什么暴力举措,冷声警告之后便走开了。

不过这警告,对这男子来说还不如踹他几脚。

现在简墨分这不再动手、直接将他划出简氏家族外的举动,才是真正的、最狠最严厉的责罚。

欧阳温觉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眶里噙满泪水,朝着首座的简行冽不停磕头求道:

“族主!我知道错了!求求您,再给我和父亲一次机会吧!父亲……父亲他是简氏家族的后嗣啊!族主……!”

他父亲原本在简氏家族内的身份也不高,当年他父亲要嫁去欧阳家族时,简氏家族中人都知道女方在欧阳家族地位非凡,将来不会善待他父亲,所以并不看好这门婚事。

可他父亲还是忍不住母亲的地位诱惑,婚前就有了他,所以也让简氏家族的族人们不好再劝些什么。

但由于婚前失贞,哪怕是与他的母亲,也是于礼不合的。所以欧阳家族内虽然碍着简氏家族的威望不敢明说些什么,但实际上却也在背后不知道有多厌弃他们父子。

加上十月怀胎一朝生产,他父亲的身形外貌都衰驰许多,更不得母亲喜欢。要不是有简氏家族的这点关系撑着,怕是他们在欧阳家族里早就被人打压的不成样子了。

也正因此,父亲每每在欧阳家族内受了些冷待,就会大张旗鼓的带他来简氏家族住上一段时间。

一来借着母亲那边欧阳家族的势在简氏家族里炫耀一番,二来也向欧阳家族的那些人证明他在简氏家族内还是有些地位的,让那些人不敢那么放肆。

要是现在他们父子突然被赶出简氏家族,还是简氏家族下令让母亲过来带他们离开,那已经可以想见他们回到欧阳家族之后的日子会过得多凄惨。

想到这里,跪在地上的欧阳温觉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吓出泪的眼睛巴巴的望着首位的简行冽,然而却只听简行冽冷冷道了句:

“既然你看不惯墨分公子,那便也不必看了。”

宝贝儿子因为族里族外那些烦心事出门一趟,这一年多才回来让她见上一面。

现在倒好,一回来就为着这些不知分寸的夫男们大动肝火,她没怪这些人占用了她与小分的相处时间都算好的了!

听出简行冽话里蕴含的寒意,欧阳温觉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求她,转而在地上跪爬了几步,拽着简墨分的衣角祈求道:

“墨分公子,我真的知错了!我保证!我保证再也不敢对着子良管事撒气了!真的!求你……求你不要通知母亲,不要赶我和父亲离开!”

以往他和父亲来简氏家族时,每次都会看到简墨分端着那高傲的姿态,冷眼安排着他们父子二人的生活开销。

同为男子,简墨分不过是会投胎一点罢了!他最是看不过这种仗着身分居就目中无人的人,所以一直都看不惯简墨分,却碍于身份不敢与他正面交锋。

难得这几次来简氏家族时简墨分不在,刚好简氏家族里又有几名与简墨分积怨已久的公子找他一起闹千机殿,他当时自然是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有点畏惧简墨分的权势的,但一来到千机殿,看着子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色,他瞬间就想到了简墨分的傲气凌神。

当时他也顿时不知哪来的火气,就跟着那些公子一起把气撒在了子良身上。

现在想想,他居然还要为打了个下人这么芝麻点大的事,在这里当着这么多长老幕僚的面给简墨分跪着认错,真是够了!

若非这简墨分会投胎,又有他的族主母亲和少主姐姐护着,现在指不定谁跪着求谁呢!

欧阳温觉脸上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滴,垂着脑袋看着地面,红色的眼睛划过几分恨意。

“别了,子良他当不起欧阳公子这一声管事,本公子也受不起欧阳公子这歉意。”

曼城新人特训第六课,直觉训练。

哪怕面前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哪怕面前是个七老八十的蹒跚老翁、哪怕面前是个分娩大出血的孕夫,也请你拿出野兽般的原始直觉,去感应对方的磁场。

很多时候,让你从直觉上就感到不舒服的人,哪怕他再无害,也请你警惕。

更何况这赤裸裸的恨意都快顶上他天灵盖了,这样一点都不收敛的就拽着他衣角求饶,饶了他他简墨分长得像个二傻子吗?

简墨分嗤笑一声,扫了眼拽着他衣角的欧阳温觉,随后直接把自己的衣角从后者手里拽了出来。

向旁边迈出两步,俯视着面前跪了一殿的男女老少,冷声笑道:

“怎么?我不在的时候都挺能耐的啊!现在简怡黎不在,你们就都没话说了?哑巴了?!”

要不是怕浪费时间,耽搁了主子的正事,他真的会把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件件翻出来,让这些人全都把子良身上的伤百倍千倍的受一次!

下方跪满一殿的男眷们被问得颤颤巍巍,低头左顾右盼,看看身边的同党,好一阵眼神交流后才齐声道:

“请墨分公子恕罪!”

他们还就不信,这简墨分处置一个两个出出气也就算了,还能权利大到把他们全都处置了不成?更何况他们也没干什么,不过是跟着那几位公子起了起哄罢了。

简墨分眼眸中暗光汹涌,嘴角的笑意都慢慢收了起来,明显是怒了。

“呵!恕罪?本公子这里从来没有恕罪一说!既然犯了本公子的忌讳,就做好承罪的准备!”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心底里打的那些小算盘,呵!就算是现在没有时间把事情一件件查出来,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这事一笔带过!

“自即日起,你们今儿个跪在这千机殿里的所有人,三月之内月钱清零,三月之后月钱按以往的半数发放,不服者就再减半!”

“另外,每人去刑堂自领十板杖责,本公子会派人前去督察记录。若有人意图蒙混过关,后果自负!”

“最后,既然你们在本公子不在的这一年半里心浮气躁,那就去抄静心经!接下来的一年半时间里,每月手抄百册静心经,交由子良管事查阅。不合格者便成倍延期,一年半抄不了就抄三年,三年抄不了就抄六年!”

总之,动了我千机殿的人,让我不好过,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简墨分一番责罚说完,下方一众男眷已经懵了,只觉得头顶天雷滚滚。

“本公子说的话,你们听懂了吗?!”

简墨分最后这一声斥吼,吓得不少人一个激灵纷纷回神,马上就望向首位的族主大人和所有旁边的长老幕僚们。

然而,简氏家族里最有权利说话的一群人,此时都冷眼看着,完全没有要反驳简墨分的意思。

这态度,相当于无声的表示了这些大佬的立场。同时也表示了简墨分刚刚所说的责罚,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正当有人反应过来想要挣扎一下求下饶的时候,首座上的简行冽放下茶杯,威仪十足的朝着下方道:

“既然墨分公子已经说了,你们便照做吧!记住,若此后再有人敢质疑墨分公子在简氏家族的地位,再敢来千机殿放肆,便亲自来本主这里领罚吧!”

简行冽这话一出,还有谁敢多哔哔?

族主都发话了,再死缠下去必然讨不找好。跪着的这一群人也不是傻的,自然只能认命的受下简墨分的安排,麻溜的从千机殿离开。

等到这一大帮子男眷都作鸟兽散之后,简行冽才重新端起她的凉了一大截的茶杯,朝着简墨分开口问道:

“小分昨日说有事要与本主和诸位长老商谈,今日恰好诸位长老都在,有事便直说吧。”

管它什么破事,什么事都没有她和宝贝儿子相处重要!快点说完,早说早散场!

本来这么多长老里头就一个二长老扶风和她聊得来,结果四十出头的大好年纪跑去出了家。女儿本就常年不在,现在儿子也……哎!

简行冽面上端着一派族主的威严肃穆,实际上心里那个凉,都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去。

简墨分一听她提起这正事,瞬间深吸一口气,那刚刚罚人时心里那股怒火压下去,尽量声音正常道:

“墨分这次回来,是有事通知母亲与诸位长老。”

“弈凰帝国新帝登基在即,墨分此次代表吾主弈凰向简氏家族递发邀请函,诚邀简氏家族诸位贵客前往弈凰帝国参礼。”

“另外,不止简氏家族,邀请函已下发至欧阳、月氏、赫连、萧氏、晨氏、段氏、庞氏七族。至于向氏家族,因为与吾主积怨已久,所以覆灭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隐族现世(15)

什……什么玩意儿?

她们简氏家族唯一的嫡公子,给人家俗世势力的头目做下属去了?现在还跑来邀请简氏家族这些长老辈的人去参加一个俗世帝国的女皇登基礼?

就算弈凰在前段时间三族合攻单氏家族余孽时确实帮了她们不小的忙,但这也不至于让她们家族的嫡公子去给她打下手吧?

而且还不止她们简氏家族,其余所有隐世家族全都邀请了?这丫的是想让我们隐族混不下去吗?

虽然她们确实应该还弈凰一个人情,但这让她们去俗世露面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点?

还有……刚刚墨分公子说什么来着?

‘至于向氏家族,因为与吾主积怨已久,所以覆灭了’?!这句话可不可以理解为‘因为你惹了我,所以你得狗带’?

卧槽?这因果关系是不是太特么牛掰了一点?!

总之,简墨分的一番话,让殿内许多位高权重的长老幕僚们乱成一锅粥。就连首座上一直绷紧了严肃脸的简行冽,此刻也难掩吃惊的神色。

“墨分公子,你身为我简氏家族核心嫡系,可知隐族数万年来的规矩?隐族之人不得出现于俗世,不得参与俗世纷争,这些你都忘了吗?!”

殿内一名长老愤愤起身,朝着简墨分就是一顿质问,态度那叫一个大公无私秉公办理公私分明。

首座的简行冽皱了皱眉,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搁,当即沉着脸朝着这名长老开口道:

“既然六长老说不得参与俗世纷争,那便让你女儿把梭哈部落那边的势力交出来吧!”

什么玩意儿,居然敢怼她儿子?

不就是看着她前段时间削了她六长老一派的权吗?不就是看着墨分一回来便把她那什么儿子和侍夫给罚了吗?

私事就私了,别往什么隐族规矩上扯。

放眼整个隐族,这数万年来哪个家族和俗世没有点牵扯?别整得跟多高风亮节似的,她一族长都还没敢说隐族彻底和俗世隔绝开呢!

听着简行冽毫不犹豫的怼人,简墨分心里突然一阵滚烫,瞬间那什么母慈子孝骨肉相连寸草春晖的深重感情全都充斥在胸膛,久久不散。

“这……!这确实是老妇过激了,请族主大人、墨分公子恕罪。”

被简行冽这么一怼,刚刚愤愤然质问简墨分的那位六长老连忙改口道歉,极其打脸的继续道:

“隐族虽然大隐于市,但无可避免与俗世有些牵连。梭哈部落是我们简氏家族在俗世内的重要据点,小女打理已久,冒然收回怕是会影响运作,还请族主三思啊!”

她这一派的族员一直被简行冽打压着,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梭哈部落的据点了。这要是梭哈部落再被收回去,她手上就真的一点实权都没有了。

简绥霓擦了擦额头上的渗出的冷汗,在心里为自己刚刚那一下冲动的质问后悔不已。

这简墨分简直就是个惹不得的刺球,一碰就扎手!

看简绥霓这认怂的速度还行,简行冽紧皱的眉头算是松了点,没再去揪着这事不放,转头朝着简墨分开口问道:

“隐族的规矩确实不好破,至少明面上得遵守一下。小分,弈凰这邀请……怕是简氏家族去不得。”

简绥霓那一派也就是些乌烟瘴气混日子的,她本来也只是威慑两句,并没打算这次就收回梭哈部落。最近她把她们手上的实权收了不少,要是再逼紧了,怕是这群疯狗得开始乱咬人了。

至于弈凰那边的邀请,还真不是她不愿去,而是隐族的规矩确实已经有数万年了,虽然各大家族心里都清楚每个家族都是有不少小动作的,但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多俗世势力面前的还真没有。

这场邀请,她一旦应了约,也就代表着简氏家族彻底暴露在俗世中。

到时候隐族其余家族也顺带被牵扯出来,简氏家族难免被其余各大家族联合打压啊。

简墨分当然也知道母亲的为难,所以干脆不隐瞒什么,直接开口道:

“邀请函不止下发到简氏家族,更是下发到了天下所有排得上名的势力,其中自然包括隐族里的其余家族。”

“姐姐已经以器门门主的身份去参加主子的登基大典了,月氏家族少族主月浮生亦是已经动身前往弈凰帝国。”

“至于其余各大家族,哪怕对吾主的登基大典不感兴趣,也一定对向氏家族手上的陵藏钥匙感兴趣吧?”

“虽然向氏家族已经被连根拔起,但吾主并未派人搜查狄喀部落,现在的狄喀部落仍旧保持原状,一块砖都没少。”

“此次参加吾主登基大典的人,都有机会获得去狄喀部落寻宝的机会,相信其余家族不会错过这次机会吧!”

“此次不管简氏家族有没有受邀参加,所有隐世家族都会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暴露在俗世面前,成为另一种隐藏许久的俗世势力。”

“吾主登基大典过后,世上将不再有隐族!这一点无法变更,希望母亲与诸位长老可以早做准备。”

反正呢这天下马上也就没啥隐族和俗世之间的划分了,罩着隐世家族数万年的那层龟壳,终于要被打破了!

简墨分心里一阵舒爽,现在恨不得仰天长笑一声,宣泄自己对隐族那些破规矩十几年的忍耐。

听了简墨分的话之后,在所有长老们都惊奇她们的少族主竟然是鼎鼎有名的器门门主、陵藏钥匙还留在狄喀部落没有被取走时,简行冽沉吟片刻后却突然开口问道:

“你姐姐在辅助弈凰?”

她从不怀疑女儿的能力,也一直以有这么一个优异的女儿为荣。同时,她也清楚自己女儿的傲气。

除非真正让墨离心悦诚服,否则她绝不会放下身段,为了区区陵藏钥匙就去参加这什么登基大典。

但,所有隐世家族里,谁都可以和俗世势力有辅助关系,唯有简氏家族不可以!

简氏为纪氏而存,因纪氏而荣。除非是天澜古国纪氏后裔,否则,简氏后人不可辅佐任何人称皇称帝!

看着简行冽陡然冰冷的脸色,简墨分愣了愣,随即沉声回道:

“母亲,你该相信姐姐的。”

姐姐从来不会忽视她身体里流动的简氏血液,也从来不会违背简氏家族存在的初衷。姐姐虽然冷漠,但这也只是表象,她心里会有许多旁人不知的柔软,细腻而温和。

“母亲可知,吾主弈凰的原名是什么?”

听简墨分这么问,简行冽摇了摇头,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把她自己都吓到了的想法。

弈凰确实一听就是化名,但弈凰的原名……

能让墨离去辅佐的,莫非是……!

“虽然现在还不能告知母亲吾主名讳,但孩儿可以以性命起誓——吾主,姓纪。”

……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

倚分宫,苍岚院。

院外,几名揽月侍者暗搓搓的扎成一堆,叽叽咕咕一阵之后集体猜拳。

嗯,最后输的人进去禀报。

最后,顶着一群小伙伴猥琐嘲笑的眼神,众望所归的某位小侍者看了看自己的剪刀手,委屈巴巴的一步三回头进了院子。

下次不能出剪刀了,有毒。

谁不知道雨凝护法最近心情郁卒,吃也吃不香,办事也走神,简直跟男儿家到了生理期似的。

要他们说吧,墨分在的时候雨凝护法不知道好好珍惜,还让墨分去简氏家族做任务。现在好了,墨分不在了,没人做饭给你吃了吧?

心里不停哔哔自家护法自作自受论的小侍者撇撇嘴,迈着小步子挪到院子里,朝着某位食欲不振的护法禀报道:

“启禀雨凝护法,主子主君今晚入住瞰城分部,离帝都还有两日行程!”

当然了,这个两日就是安慰安慰她们雨凝护法的小心脏。以主子那个速度,两日行程得走四天。

“昨天不是就已经在谐城了吗?今晚才到瞰城?主子和风啸风鸣那几个家伙是在玩蜗牛爬吗?”

果不其然,只见雨凝护法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着自己脑袋里已经快要顶到眼睛的暴躁,离原地爆炸头顶喷火就差那么一丢丢丢丢了。

“护法冷静,冷静,冷静!”

小侍者拿手当扇子用,隔着老远挥啊挥,试图扇走某位即将暴走的护法的躁动。

呵,没的说了,涨工资吧!

只见雨凝护法再次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拍飞每天都会在她脑海里跑来跑去窜来窜去的罢工念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继续道:

“还有别的吗?”

小侍者看她这么快就慢慢冷静下来了,再一次忍不住在心里崇拜了一下他们雨凝护法的加班能力,随后继续道:

“西玖使团十日前便已经进入弈凰国界,至今还未抵达帝都周边。而且此次出使的西玖御使是大公子和泫太女,属下觉得,需不需要派人去查看一下?”

按照西玖使团行进的正常速度,十天虽然到不了帝都,但至少也能到达帝都周边江北一带,进入帝都分部的监控区。

这么久还没到帝都城附近,他有点担心大公子是不是路上出了啥意外啊。

“还没到?”

雨凝有点惊讶,反射性的问了一句,随后继续下令:

“通知所有分部,密切注意大公子的行踪,务必保证大公子和泫太女的安全。”

她这段时间忙着处理梭哈部落和乌尔部落那边的反乱事件,还真的有点忽略了各方使臣的动向。

要是大公子在她的监视范围内出了什么事,那她可就真的没脸见主子了。

“是!”

小侍者应了一声,都迈开腿准备退下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折了回来,再次朝着雨凝开口道:

“简门主和表公子快要抵达帝都了,这次主子登基邀请的势力太多,驿馆空间有限,属下们准备打开帝都涪陵山行宫,请护法批示。”

其实这次邀请的势力太多,涪陵山行宫本来就是要开了暂时当做驿馆的。他说了这么一长段话,唯一的重点只有开头三个字——简门主!

小侍者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自己的尽职尽责,以及为了自家护法的终身大事劳力操心的大义行为,然而却只听见他家护法淡淡道:

“嗯,以后这种小事,你们酌情处理便是。”

嗯……

嗯?

这就完了?

没别的交代了?

小侍者目瞪狗呆,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

诶不是……那啥……护法你真不考虑去接见一下简门主?真不考虑去慰问慰问一下简门主一路的辛劳?真不考虑去和墨分他姐姐打打关系?

见小侍者呆在原地一直不动,雨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解这些平时挺灵活的下属,怎么这几天一直犯二。

犯二的小侍者:……呵!活该你单身!

……

第二百二十二章:登基大典(1)

弈凰帝国,帝都。

一晃数日过去,弈凰帝国的帝都也渐渐开始沸腾起来。

今年弈凰帝国的深秋不似以往那般萧瑟寒冷,街道上人来人往拥挤嘈杂,倒为这个季节添了几分温度。

许许多多的她国势力、江湖门派、各界组织先后抵达齐聚于此,弈凰帝都热闹的同时却也有些拘谨压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平静。

……

帝都,皇宫,朗坤宫。

清朗乾坤,锦天绣地。这富丽堂皇的一座宫苑,也当真是没辜负它的名字。

……

“这里是后宫的主宫,不知主君喜欢哪处宫苑,所以属下暂时只派人收拾出了这朗坤宫。”

今天因为某位甩手主子终于以龟速抵达帝都,一直被压榨劳动力的雨凝护法终于露出了近段时间最最最欢脱的傻笑。

那洁白的门牙,简直是要闪瞎一众曼城成员的双眼。

“若是主君瞧到了哪座更喜欢些的宫苑,属下随时都可以再派人收拾。主君一路舟车劳顿,现在是否需要传膳?”

有了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主子接班,此刻的雨凝那叫一个喜笑颜开心旷神怡轻松畅快,就差没有原地蹦上天。

嗯,开心的好像以为纪凰不会让她继续加班一样。

御弈卿环顾一下四周,缓缓点了点头,对雨凝的安排倒没什么别的要求。

“朗坤宫已经足够了,不必再费心找别处宫苑了。现在时辰还早,等你们主子回来之后再传膳吧。这边不用紧守着,你可以先去休息了。”

以阿凰的性子,雨凝梦想中的的假期,怕真是遥遥无期。所以啊,还是让雨凝趁着阿凰还没开始发任务的间隙,好好去休息休息吧。

雨凝此刻还沉浸在她家主子回来总理大局、她可以卸下许多重任的喜悦中,完全不知道御弈卿让她去休息这话是在为她即将到来的下一轮加班生活担忧。

前几天还在哭着嚎着要休息的她,此刻就算听到了御弈卿让她去休息,也还是十分热情的在这里蹭着,交代了好一会儿皇宫内的各种事宜之后才离开。

看着雨凝离开途中还三步一回头的给他提醒宫内饮食起居各方面的问题,御弈卿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默默谴责他和某位妻主的甩手行为。

不过如果能重来,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再次和阿凰一起向雨凝委托重任。

毕竟雨凝如此优秀,此般人才怎能埋没?

……

皇宫,金銮殿。

“微臣叩拜女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道身影并排踏入殿中,朝着上首的女子跪下行礼。

“许久未见,徐将军倒是更添了几分稳重。”

纪凰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暗报,抬头勾着唇坐在皇椅上,斜靠着身侧的扶手。抬头看着面前两人时,漆黑的凤眸眯了眯,眼里倒还是有几分笑意。

而被纪凰点名的徐西风却一脸惊愕,愣了半晌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回话。

虽然已经知道了新帝的身份,但她到现在还是觉得有些不切实际。毕竟曾经是与她沙场兵戎相见的敌国王爷,转眼就成了她将要效忠的女皇,这其中的转变之大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的。

纪凰看她发愣,笑了笑随口道:

“起来坐吧,别太拘谨。”

得了纪凰的命令,殿内守着的揽月侍者立刻搬来了两张椅子,放在刚刚站起身的徐西风和狄骁凡身后。

“谢女皇陛下!”

虽然纪凰说着别太拘谨,但一直以来这两人都浸泡在严苛的君臣制度中,哪里敢在女皇面前随意分毫呢?

纪凰见此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未绕着这个话题多说些什么,转而朝向狄骁凡问道:

“狄老丞相如今六十有五了吧?能请得老丞相再次出山,也是朕的荣幸。”

一听纪凰这话,活了大半辈子的狄骁凡也愣住了,迟钝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道:

“微臣不敢当,不敢当……女皇爱民的一片赤诚之心,才着实让微臣敬佩。能再次登上朝堂,为弈凰帝国百姓尽微臣绵薄之力,这是微臣的荣幸啊!”

狄骁凡坐在椅子上有些紧绷,她此刻才真正知道了‘传言不可信’这句话有多正确。

什么屠生之主嗜杀成狂,什么西玖邪王暴戾乖张,终究都是些不可全信的话语。至少现在看来,这位主儿也不是很难相与。

不过也正因为这新帝言语间太随意了,倒让她莫名的更加拘谨起来。毕竟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种有能力还不搞阵仗的女皇。

“朕还没把这皇椅坐热乎,就已经被老丞相给夸得有些飘飘然了。”

纪凰笑着打趣一句,随后收敛了些玩笑的态度,拿起桌边两卷刚拟好的圣旨开口道:

“朕很是欣赏徐将军的带兵风格,也很相信徐将军的挑剔眼光。自即日起,徐将军便担任这帝国总将一职吧!”

“选拔武官的相关事宜,便交由徐将军处理了。小事你大可自己酌情处理,大事再找风鸣元帅和风啸元帅,要是你三人协商也无法解决再来找朕。”

纪凰说完,守在她右后方的风鸣上前一步,拿起她手中的一卷圣旨走向徐西风。

徐西风自从刚刚进了这个殿,到现在都还是一种懵圈状态。特别是纪凰口述这个任命旨意时,她都怀疑是不是自个儿今天没睡醒。

直到风鸣拿着圣旨走到她面前,把圣旨直接塞进她怀里之后,她才惊觉这特么的是真的啊!

“徐总将,预祝我们共事愉快。”

风鸣笑着打了招呼,转身回到纪凰身后继续站定。

被风鸣这么一说,徐西风的理智才慢慢归位,连忙站起身朝纪凰行礼道:

“微臣,谢女皇陛下隆恩!”

女皇陛下这……这也忒心宽了吧?!

她还真的从没听说过一国女皇就这么把选拔武官的任务全部交给两三个人解决、自己全程都不插手的,真的不担心什么以公谋私之类的问题吗?

此刻,深深觉得被女皇陛下信任的徐西风心中感激涕零,突然那什么提拔之意感谢之情知遇之恩全部都冒出来了,那叫一个热血忠诚。

然而此刻,纪凰女皇心中想的却是:嗯,风鸣得长时间跟我浪,这弈凰帝国的军队得有人打理啊!

事实证明,什么伯乐知马的美好故事都是不会在纪凰身上出现的。一旦被纪凰发现你很优秀,那么恭喜你,月钱要直线上升,工作量亦然。

而且在你被压榨劳动力疯狂加班的同时,你还能清楚的了解到你的主子正在带着她家夫君四处游玩,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闲快活。

嗯,以上属于雨凝护法的亲身经历。

继雨凝之后,又成功找到一名高工作量职员的纪凰嘴角勾起,笑得一脸神秘,转向狄骁凡继续道:

“朝堂之上有文有武,既然徐将军是武,那就烦请狄老丞相做文了。既然老丞相已经做了半辈子丞相,朕也就不调动了,老丞相依旧做这文官之首吧。”

“选拔文臣的相关事宜,也劳烦狄老丞相多多费心。选拔制度朕做过一定修改,若是老丞相有什么不清楚,可以让雨凝首相协同处理。同样的,小事酌情处理,商议都无法决断的问题再来找朕。”

连老年劳动力都不放过,可以,这很纪凰。

不过狄骁凡如今也是老当益壮,看着弈凰帝国日渐昌盛,看着国内百姓安居乐业,她也就比以前更有干劲,更想要为这个帝国做些什么。

再者而言,若是狄老丞相真的力不从心,那不是还有雨凝护法的吗?

首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位,权利相当于一国摄政王,这么牛叉的官位也不能白封不是?

纪凰左后方,风啸自觉的在纪凰说完后上前一步,拿过她手里的一卷圣旨,走过去交给狄骁凡。

“微臣,谢女皇陛下隆恩!”

狄骁凡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手接过风啸递来的圣旨,微微颤动的手泄露了老人内心的激动。

文臣武官的选拔交由她和徐将军处理,也就是说只要她们坚守岗位,就不会再有哪些利欲熏心的人进入朝堂,借着权势之便鱼肉百姓。

这……这是她从来不敢想的天大恩赐啊!

“二位无需多礼,要谢也该是朕感谢二位为弈凰百姓尽心尽力。希望今后的弈凰帝国,能在诸位齐心协力的打理下,呈现出崭新的面貌。”

纪凰站起身,亲自将代表总将和丞相身份的符印交给徐西风、狄骁凡两人,不轻不重的符印中,隐含着沉甸甸的信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相信以这两人至今为止所展现出来的赤诚,不会头脑发热到做出让她失望的事情。

……

皇宫,朗坤宫。

“妹夫和表妹这是在路上玩得尽兴啊,竟是买了这么多特产吃食?”

收到纪凰和御弈卿到达的消息之后,早已经在涪陵山行宫里窝了几天的月浮生也耐不住无聊,叫上简墨离就进宫来走走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一进朗坤宫,就被铺天盖地的各式包装阻了脚步。

宫内,听到动静的御弈卿几人闻声出来,看着无处堆放的各种包装,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不能久放的吃食饮品,所以就直接这么摆放在外面了。基本上可以长时间储存的腌制品、或者其余的手工艺品、还有香料药材等等特产,都已经收入了偏阁储存。

想到这里,御弈卿再次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示意月浮生迈步跨进来。

月浮生也不是什么特在意形象的人,立马就提着衣袍一个迈步,显示出了翩翩公子的腿长优势。

当然了,这腿长离主君大人还差点儿。

同行的简墨离眼角一抽,跨进殿后随手拿起两个盒子。

嗯,葱油酥,西梅干。

“纪凰可别真是个饿死鬼投胎的吧?”

嘴角不停抽动的简墨离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表达一下她对纪凰超出常人饭量的无法理解。

第二百二十三章:登基大典(2)

听了简墨离这话,御弈卿不可抑制的抽了抽眼角。

阿凰啊阿凰,你瞧瞧,人家随口一猜就能猜到你上辈子是饿着死的。

“因为各式各样都买了几份,所以看起来有点多,到时候分发下去也就不嫌多了。你们想吃什么就直接拿,也省了膳房再做。”

为了邪王殿下在众多亲友面前那最后一点点所剩无几的面子,主君大人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了一句,

一旁的月浮生倒是难得有了个表妹,一听好友这么打趣自家表妹,自然也是护短式的玩笑道:

“表妹就算上辈子是个饿死鬼,那也是个能力卓越的饿死鬼。墨离,你不是成天想着娶宁公子,怎么现在倒敢和未来小姑子掐上了?”

不是他说,以纪宁、纪凰兄妹二人的情谊,纪宁哪怕如今是喜欢简墨离的,但在他心里肯定还是纪凰更重一筹。

偏偏简墨离是个和纪凰一样的拽性子,还是那种冷了吧嗖的拽。这姑嫂俩时不时就掐几句,动不动还打个架,还真让人为简墨离的娶夫路担忧。

“行行行,她厉害,她优秀。”

简墨离闻言敷衍两句,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明显是让步认怂了。

没办法,谁让她想拐人家哥哥呢?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雨凝护法有简大门主这觉悟,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单身狗。

站在一旁静静听着这两人搞笑的御弈卿摇了摇头,一边招呼着月浮生、简墨离两人,一边在内心感叹道:

用阿凰的话来说,她确实是个史诗级的吃货,上辈子的事居然被这俩人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因为赶着吃饭而饿着死的佣兵界无冕之皇,还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能力卓越的饿死鬼。

“对了妹夫,说起宁公子,为何还不见宁公子到帝都?按理说西玖使团早出发了,此时应该到了才是。”

月浮生也不和御弈卿讲那么些客套,自觉的就在包装堆里找了地方坐下。

刚刚听御弈卿说想吃啥直接拿,他也就没客气,左看看右看看,随手拿了几包果脯零嘴。

原本简大门主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着纪大公子了,这几天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盼了几天还没盼到纪大公子的影子。

而虹一和虹五那边也还没有回信传来,她心里焦急的跟热锅上的小蚂蚁似的,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现在听到好友问起来,坐着拆零食的简大门主虽然依旧一脸高冷,然而细看之下就能发现她拆包装的动作都慢了几分,就差没竖着耳朵听。

御弈卿大概也能猜到月浮生这话是为谁问的,摇了摇头并不点破,不过语气里也带着几分疑惑,微微蹙眉开口道:

“确实早该到了……弑云,你去一趟揽月殿,问问电昙大公子他们的行程。”

确实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说哪怕是一路游玩,从西玖帝都到弈凰帝都也要不了这么久才对。

“属下立刻就去。”

在御弈卿后方,接到命令的弑云赶紧吞下嘴里吧唧的牛肉干,拍拍胸口朝御弈卿弯了弯腰,随后风一样的闪了出去。

听到御弈卿也不知道纪宁的现况,简墨离心里一突,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紧张。

“纪凰在哪?”

纪凰手上肯定有小宁最近一段时日的行程,她等不了弑云去揽月殿调取信息了。之前就总感觉他出使路上不会太平,当时应该把整支虹字卫都派去他身边的。

简墨离这么一急,连带着一旁问起这个话题的月浮生也有点担忧了。

对啊,他们怎么就忘了,虽然弈凰帝国异军突起,但西玖邪王仍旧是天下不少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纪宁身为西玖凰王的嫡出独子、西玖邪王唯一的嫡亲兄长、西玖皇君视如己出的侄子,一人便身系着整个西玖帝国的态度。

况且与他同行的还有沐梓泫,那也算是纪家的半个女儿、西玖帝国的一国皇储啊、稳稳的下一任西玖女皇啊!

这两人的组合,简直就是两块移动的肥肉,难保有些疯狗就想拼了命的上去咬一口。

“阿凰她现在应该在金銮殿……”

御弈卿的话刚说一半,只听殿外的侍者齐刷刷恭声道:

“参见主子!”

嗯,踩点真准,这很纪凰。

纪凰痞里痞气的晃进殿里,随后还挑了挑眉,朝着后方开口道:

“怎么?太久没见你爹爹了,还会害羞了?”

话落,只见门框边冒出半根白羽,一坨白色的椭球生物一点点从门后挪移,挪到了门框正中间。

脖子上边的脑袋被壮硕的翅膀捂得严严实实,仔细一看还真有那么几分害羞的意思。

在这坨白球身后,风啸、风鸣、还有刚刚被派出去调消息的弑云看着脚底下这一坨,皆是眼角抽出,一脸的无语。

嗯,别问弑云为啥在这,因为刚刚出这朗坤宫就碰上纪凰仨人了,然后就被截回来了。

“肉团子?!”

向来淡定的御弈卿难得有这么大反应,果然还是自家的崽,一段时间不见就想念的紧。

纪凰吊儿郎当的倚在门框边,看着脚边这一坨硕大的白色球体,翻个白眼嫌弃道:

“你说你好好的跟人家鸡斗个什么劲?还被啄掉了根羽毛。把翅膀放下来,让你爹爹看看你多二。”

肉团子:……你可真是我亲娘。

“被鸡啄了?我看看。”

御弈卿走过去蹲在肉团子面前,把它捂脑袋的一对翅膀扒开,定睛在肉团子的厚重鹰羽中找了许久,终于在脖子上看到了那几不可见的红点后才缓缓问道:

“怎么会被鸡啄了?”

好歹是上过战场下过厨房的万鹰之神,怎么会被鸡啄伤了?虽然只掉了一根鹰羽,但羽毛连着肉,看着都心疼。

“我收到禀报的时候它就已经在御膳房里了,等我到的时候,就看着它在鸡笼旁边,准备掏人家鸡刚下的蛋。人家鸡下蛋下得暴躁,不啄它啄谁?”

纪凰耸耸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只恨不得提着脚边这一坨肉球的爪子,把它倒吊起来抽屁股。

被啄了还冲着她嗷嗷叫唤,非得把那鸡从笼子里放出来,把人家啄成了秃毛鸡之后交给厨师做菜才肯罢休。

也不知这么记仇是随了谁的破脾气,愣是把厨房搞得鸡犬不宁鸡飞狗跳鸡毛满天飞。

“对了阿凰,你可知道宁哥儿到哪了?”

御弈卿一边摸着肉团子的脑袋以示安抚,一边开口询问着纪凰。

一旁全程的简墨离终于听到了她最迫切想要听到的询问,瞬间就坐直了身子,望向纪凰的眼神都有几分迫切。

一听御弈卿问起这个,纪凰立马就无视了简墨离那货投向自己的灼热眼神,沉声开口道:

“雨凝刚刚上报,哥哥和表姐在霏城遇袭,现在已经与西玖使团分开行动,由众揽月分部走暗线护送来帝都。我过来也是想问你一声,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接哥哥和表姐。”

在她的地盘居然都有人敢这么肆意妄为,竟然想要刺杀自家哥哥和表姐,当真是找削!

“嗯,我和你一起……”

“等等!”

还没等御弈卿一句话说完,一直冷着脸沉默的简墨离突然站起身,朝着纪凰开口道:

“你去接人目标太大,把他们的护送路线给我,我去接小宁,你留在这里继续处理登基事宜。”

居然真的是路上出事了,该死!

看着简墨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焦急怒意,纪凰盯她半晌,随后与御弈卿对视一眼。

只见御弈卿对她点了点头之后,纪凰才撇了撇嘴,满不情愿道:

“风啸,你和简门主一起去。”

反正自家哥哥现在在揽月分部的护送下还算安全,她只是心中担心才想去看看。哥哥应该还有两三天就该到了,既然简墨离这货非得去,那就让她去吧,真是便宜她了。

不过自家傻哥哥应该见到简墨离这货应该会安心许多,也会开心许多的。没办法,谁让儿大不中留呢?就是不知道以后暴躁母王可怎么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属下领命!”

风啸当然知道简墨离又不傻,给她路线她就能自己去找大公子了。主子让她跟着去当夜明珠,可不就是为了让简门主对大公子动手动脚的时候收敛一点吗?

在心中无比清楚此行主要任务的风啸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瞟了御弈卿身后的弑月一眼,随后领着简墨离出门了。

简墨离当然也知道纪凰派风鸣去的意思,嘴角一阵抽搐,但想起刚刚月浮生说的,这人是她未来小姑子,她忍。

目送着这两人出门,纪凰再次感叹了一下儿大不中留。

一想到自家母王将来见到简墨离后可能会有的反应,纪凰的思绪在这一刻飘得老远。

下一秒被御弈卿扯了扯袖子,唰的一声就把发散的思绪收了回来,侧目看着扯她袖子的宝贝夫君。

至于拐儿子的深仇大恨什么的,到时候交给简墨离就好了。反正简墨离这货肯定是得被群殴一顿的,她到时候看准机会上去补两脚就好了。

“袭击的人查到了吗?”

御弈卿一边问着一边递上一盒桂花糕,想来她在金銮殿也是没吃东西的,先拿这个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可以传膳了。

纪凰接过自家夫君给的糕点,吃得一脸满足。但是一想到袭击她家哥哥的人,声音不自觉的冷了几度:

“萧氏家族,顺安府。”

……

第二百二十四章:登基大典(3)

弈凰帝国,玉城。

玉城处于弈凰帝国境内中偏北的位置,如今虽是深秋,天气却冷得好似西玖帝都的寒冬之时,骤降的温度和日夜大跨度温差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途径此处的过路人,有些经验的都带上了厚衣暖披,然而没啥经验的,就只能现买了。

……

玉城,揽月阁。

“嘶……嘶!本以为御天帝国就已经冻死个人了,没成想弈凰帝国还冷一些……嘶!”

在三楼专门空出来的一间试衣间里,被邪王殿下和简大门主疯狂担忧的某位纪大公子,正在抖抖索索的换衣服,一边换一边哔哔着弈凰帝国冻死人论。

“宁儿表弟,你快些换就不冷了。我们点好的饭菜现在还吹着风,比你冷多了。”

试衣间外,早已经换上一身复古版羽绒服的沐梓泫坐在软榻上,静静地喝着茶看着书,听纪宁念念叨叨这么久之后才忍不住笑着开口打趣一句。

本来沐梓泫也只是玩笑一句,谁知道纪宁一听饭菜要冷了,那叫一个浑身是胆无所畏惧勇敢包身,唰的一声就把赖在自己身上不肯下来的衣袍给扯了下来,麻溜的换上了一旁架子上的冬装。

试衣间外,听到开门声的沐梓泫还颇有些惊讶于自家表弟的速度,正放下杯子准备夸他两句时,谁知一抬头已经连个人影都看不着了。

“走,用膳去!”

只听楼梯口传来这轻快无比的声音,沐梓泫嘴角一阵抽搐。看了看试衣间那扇还在里外摇晃的房门,内心感慨着纪宁这练武时都不曾被激发出来的速度。

这还真是……潜能无限啊!

……

由于最近弈凰帝国的外来客很多,哪怕除开参加登基大典的大势力成员,那也有不少商队之类的人在弈凰境内游走。

此刻,揽月阁隔壁的揽月楼里那真是人满为患。就连侍者们上菜时都格外小心,尽量避开那些人挤人的过道。

一般情况下,楼外的客人一见大厅都是这情景,就知道今儿个揽月楼已经被订满了,摇了摇头就自觉走开了。

然而,此刻就有那么一位奇葩,兴冲冲的朝着人挤人的揽月楼冲了进去。

嗯,还没被侍者架着送出来。

“开心开心开心心!吃饭吃饭吃饭饭!”

冲进揽月楼的某位纪大公子哼着某首自创神曲,屁颠屁颠的直线朝着二楼包厢奔去,那叫一个目标明确轻车熟路神魔无阻。

在暗处,一直随同保护纪宁的青锋和青迹瞄了眼虹一和虹五,眼神里略带一丝丝嫌弃,那意思很明显了:

这什么破歌,你们主子教的?

虹一和虹五明显是懂了青迹两人这嫌弃的意思,对视一眼后怂了吧唧的没有表态,那意思大概是:

可能、大概、也许……是咱们主子吧。

他俩哪里知道主子私底下和未来主君待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犯二,可能是会的吧,不是常有人说爱情使人智障吗?

这么一想,虹一和虹五深深觉得自家主子是个隐藏的极深的闷骚,然而他们也不敢哔哔什么,只能无比羞愧的继续跟上纪宁的步伐。

而他们没看到的是,在他们跟上纪宁之后,他们身后的青锋和青迹明显松了口气,对视一眼笑得猥琐。

这么魔性的曲子,一听就是雨弦那货抢饭时候的出场曲,也不知道啥时候把大公子给洗脑了。这是他们曼城众所周知的小秘密,可不能让器门里那些想拐他们大公子的家伙知道。

于是乎,简大门主也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就突然被甩了个锅。

……

揽月楼,二楼走廊。

纪大公子一路蹦蹦哒哒,朝着目标的预定包厢欢快前进,然而……

“嘭!”

“哎哟!哎哟……老妇这把老骨头啊!”

“嗷……嗷?!撞到人了?!”

肉体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沉闷声音响起,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纪宁嗷嗷叫唤两声,连忙麻溜的捂着屁股从地上蹦起来,小跑到对面同样坐在地上的老妇人身边。

“天呐……闯祸了闯祸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纪宁一边扶着老妇人站起来,一边在嘴里碎碎念。刚刚满脑袋的吃东西,现在满脑袋的交通法则。

“老人家您没事吧……?腰疼不?腿疼不?需要叫医师不……?”

罪过罪过真是罪过……想他纪宁虽然上怼权贵下揍恶霸,但也从来没有欺负过老人啊。

听着纪宁嘴不停歇的连问,被他扶起来的老妇人摆了摆手,揉着腰缓缓道:

“还是老妇上了年纪哟,竟没看到你这个小子迎面跑来。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老妇就不和你计较了。”

这要是换了个娇纵的公子哥,她就现场碰瓷!

老妇内心哼哼唧唧,随后还略带傲娇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副“我没事我很好我身体强健着呢”的姿态。

就在纪宁格外不好意思,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两人旁边不远处的包厢里出来一对男女,疾步走到老妇身边,一左一右扶着老妇开口问道:

“祖母这是怎么了?可是摔伤了?”

女子扶着老妇的胳膊,忍不住上下打量检查,神态中的担忧倒是真切。

在老妇另一边,扶着老妇的男子一脸怒意。见这走廊上除了他们之外也就只有纪宁一人在走动,只觉得是纪宁撞了人,于是朝着纪宁皱眉冷喝道:

“你这公子也太莽撞了些!不知礼让老人吗?!”

站在一旁全程内心谴责自己纪宁:……

虽然确实是我莽撞撞了人,也确实是我应该负责,但你这个态度,咋就让我这么不爽呢?

“行了行了!文槿,不得无礼。老妇又没折了腰,这小子也态度诚恳的道了歉,此事罢了吧!”

老妇朝着左手边的男子摆了摆手,随后对着对面的纪宁开口道:

“你这娃子下次可莫毛毛躁躁的了,再撞了人可就不一定有老妇这么好说话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看这娃子有几分亲近。这娃子倒是合她眼缘,也算是种缘分吧。

听了老妇这话,纪宁鼓了鼓腮帮子,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自己不占理,所以还是把刚刚心里那点对男子的不爽给抛开了,朝着老妇开口道:

“那您当真是没事了吧?我在天字一号房用膳,您要是哪儿不舒服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找医师为您检查的。”

老人家这么被他撞了还不和他计较,真是让他更加羞愧啊。

此刻的纪宁陷入了对自己深深地谴责中,只觉得这么拍拍屁股走人确实不是他的作风啊。怎么着也得有点什么赔偿吧,不然这样多不好意思……

而且这老人家挺好的,反正他觉着挺合眼的。

听纪宁自觉上报房号,态度也确实诚恳。对面扶着老妇的男子撇了撇嘴,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好了好了老妇知道了,你这娃子快去吃饭去吧,老妇先回包厢坐会儿。”

老妇人不知第多少次朝着纪宁摆手了,内心想着:现在孩子都这么礼貌客气的吗?这要是碰上个碰瓷的,这孩子可怎么着哟!

得亏碰到的是她,否则这孩子得被坑得一个铜板都不剩。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得亏她无意刁难,加上确实也是纪宁撞人在先,所以纪宁才如此诚恳的道歉。

否则这要是换了个心思不纯的人,以纪大公子的脾气,别说被别人坑,他得去把人家屋顶都掀翻了!

老妇人此刻当然还不知道纪宁的折腾本事,只觉得这还真是个老实的好娃子,就是性子柔软了点。

只见老妇人朝着纪宁笑笑,随后在一对男女的搀扶下准备回包厢。然而就在这时,一名揽月侍者端着盘子从走廊边走了过去。

盘子里那臭中带香的气味,那可真是像个磨人的小妖精,瞬间就抓住了某位老妇人的胃。

“文凛,你去给那揽月侍者说说,老妇今儿个就想吃个臭鳜鱼!什么限量销售老妇不听,他今儿个不让我吃,我就……我就在这儿赖到明天!”

闻着这个味儿,老妇人才突然想起来她刚刚是为啥要出包厢的,连忙朝着身旁的孙女开口哔哔。

她最讨厌揽月的就是这一点——限量销售!

去她丫的限量销售!臭鳜鱼这么好吃的东西,日售才百份!恨不得每日天没亮就派人排着也排不上!

什么玩意儿啊!不就仗着她们揽月楼做得好吃吗!哼!

一旁的女子被老妇人这突如其来的任性打得措手不及的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揽月旗下所有势力从不破例的交易规矩,只得对着老妇人道:

“祖母若是真想吃,我们只能在这儿逗留一日了。索性离新帝登基大典还有个十来日,时间应该是足够的。明日再早些派人去预定,应该是可以订到的。”

女子倒是脾气温和,说起话来温文尔雅,与老妇人和刚刚开口的男子都截然不同。

她不似沐梓泫那样文雅中带着皇储的张弛有度,她的文雅就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自然且舒适。

老妇人听此极不情愿的哼唧两声,但她也清楚揽月的规矩从未出现过例外,所以也只得认同了孙女的说法,准备在这儿住宿一晚。

哼……她就不信到了明天还是排不到!

一旁,觉得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纪宁摸着鼻子,听完祖孙俩的对话后觉得终于找到了赔偿的方式,抬起爪子弱弱道:

“我有点臭鳜鱼的,老人家想吃的话,可以来我们厢房坐坐,或者我让人端到您厢房去也行。”

限量销售的吗?他还点了三盘来着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每次点菜的时候怎么没见着有什么菜是限量销售的?

纪宁的小脑瓜里装着满满的疑惑,但想想可能是他点的时候那些限量销售的还没售完吧!

于是乎,纪大公子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对于限量销售这件事毫无察觉。

然而如果让那些天没亮就挤着排队,最后还没排到的人知道他这想法,估计会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丫的我们排队的时候你还在梦乡里呢!

特么你等到点菜的那个时候早就没有限量菜品供应了好吗?!

你丫的压根拿到的菜单都是和我们不一样的好吗?!

当然了,这些人是不会知道纪宁心里的想法的。毕竟在所有人心里,揽月的规矩那都是铁打的,哪有人能从弈凰那种宰人不手软的人那里得到啥优待啊!

“真的?!”

纪宁话落,老妇人唰的一下转过身,径直冲到纪宁面前。那迸发光芒的卡姿兰大眼睛,简直是要亮瞎纪宁的眼啊!

“真……真的。”

纪宁朝后缩了缩脖子,随后还是继续开口问道:

“您要几份?我也就点了三份……”

“三份?!!!”

纪宁话还没说完,对面老妇人的孙子惊叫一声,叫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闭上嘴站好。

臭鳜鱼是揽月楼的招牌菜,日售百份,每次预约限定一份。

这公子是连续派了三个人,从昨晚开始就排着队呢吗?

这还真是……是个狠人!

纪宁此刻完全不知道对面那男子在吃惊个什么,也完全不知道他在对方心里就已经成了那种可以为了吃不畏艰难险阻的人。

看着面前的老妇人一脸激动,纪宁只得干笑两声,在心里和自己超爱的臭鳜鱼挥手道别,忍痛开口道:

“您先回包厢休息会儿吧,我一会儿派人送去您包厢就好。”

他现在在和表姐躲追杀呢,身份不能暴露,还是不要邀请这老人家一起用餐了,免得到时候还殃及老人。

虽然他们现在在揽月的地盘上,但揽月客人这么多,人多眼杂的,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听纪宁这么说,老妇人连忙点头,当即拍板道:

“那行!你这娃子真是个好娃子!老妇在天字五号房,你别送错了啊!”

老妇人说完笑着转身,带着一对孙儿回自己包厢去了。

能在揽月天字号包厢的人,必然是非富即贵。既然人家娃子暂时不想和人深交,那她就不上去凑什么热闹了,有得吃就很好了。

不过她看这娃子是真的觉得合眼缘,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还真是想和他一桌吃吃饭啊。

看着老妇人进包厢的背影,纪宁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随后吧唧吧唧嘴回自己包厢了。

……

等到沐梓泫到包厢的时候,纪宁已经一脸郁卒的趴在桌上等她一会儿了。

看着桌上空缺的一小块位置,沐梓泫先是愣愣,随后笑着开口道:

“表弟这是吃得太猛,连盘子都没让表姐看到?”

她当然知道纪宁没等到她不会先随便动筷的,不过她很好奇她们刚刚在揽月阁试衣服的时候点的那三盘臭鳜鱼去哪里了。

不只是宁儿表弟喜欢吃这道招牌菜,她也很喜欢的啊。

“刚刚我撞了一位老人家嘛,那老人家挺实在的,也没为难我什么。刚好人家喜欢这道菜,我就送给人家了。”

蔫了吧唧趴在桌上的纪宁见到沐梓泫进来后终于来了点精神,坐起身开始扒拉碗筷了。

暗处的青锋、青迹、虹一、虹五四人也自觉的出来排排坐,就等着开饭了。

沐梓泫看了看纪宁,再看了看一旁的揽月侍者,有些疑惑道:

“那也无碍啊,再点就是了。既然那老人家喜欢,送了便送了呗。”

听了沐梓泫这话,纪宁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懵逼道:

“表姐你不知道臭鳜鱼是限量菜吗?”

“嗯?什么限量菜?”

沐梓泫反射性的回问一句,明显和纪宁一样,又是一个从不被限量二字限制的客人。

听了纪宁和沐梓泫的对话,青锋和青迹对视一眼,纷纷把视线挪移到了一旁站着的揽月侍者身上。

那侍者也不负众望,连忙又递上一份菜单,朝着纪宁两人开口道:

“泫太女、宁郡侯,若是二位还需要添加菜品的话,请点菜。”

“嗷?那还有臭鳜鱼吗?”

纪宁双手撑着脑袋,闪亮亮的大眼睛卟灵卟灵的盯着侍者,充分表达了自己对臭鳜鱼的执念。

“当然,菜单上未做标注的菜基本都是可供应的,请宁郡侯放心点餐。”

见侍者笑得一脸真诚友好,纪宁麻溜的伸出爪子接过菜单,整个翻看了一遍都没找到什么特殊标注的菜。

“那我要三份臭鳜鱼?”

纪宁歪着脑袋,把手里的菜单递了过去。

“可以,请宁郡侯耐心等候片刻。”

侍者接过菜单,然后快步走出了包厢,只留下纪宁一脸疑惑的嘟囔:

“刚刚那老人家的孙女不是说限量的吗?”

他还是有些不相信他这餐还能吃到臭鳜鱼。

“好了,可能是那老人家的孙女搞错了吧。你也别想这么多,我们吃完就要动身了,最后还得去和使团诸位大臣会合呢。”

沐梓泫把桌上的菜往纪宁那边挪了点,随后端起碗开始动筷,对什么限量销售的问题没有消耗太多注意力。

听了她的话,纪宁也觉得应该是那老人家弄错了,而后也没再多纠结这个问题,专心扫荡餐桌了。

青锋和青迹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而一旁的虹一和虹五,现在还在怔愣回想刚刚纪宁撞的那个老妇人。

刚刚那个……那不是晨族主吗?!

……

第二百二十五章:登基大典(4)

此刻的晨雾衣在一双孙儿的搀扶下回了包厢,现在任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她刚刚错过了她念叨了多少年的那个外孙子。

紧接着在三人回到包厢之后之后,三名揽月侍者也先后敲门进来,将托盘上的三盘散发独特臭香气息的菜肴端到桌上。

晨雾衣看到这一盘盘汁肥肉嫩的鱼,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眼睛里就只能看到这三盘菜了,其余的啥也注意不到了。

扶着她进来的一对男女对他们祖母的性子也习以为常,先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对刚刚在包厢外的事情并没有主动提及。

包厢内除了晨雾衣祖孙三人外,桌边还坐了两对中年男女。一行七人围坐在桌边,除了晨雾衣吃得激动之外,其余六人却都不怎么开口说话,倒是把“食不言”三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六人如出一辙的文雅吃相,再和一旁恨不得整张脸都埋进盘子里的晨雾衣一对比,还真是……视觉冲击不小啊。

“对了,母亲,简族主好像亲自来了。”

一名年纪稍长些的中年女子吃完后放下碗筷,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之后,才温声细语的向晨雾衣禀报。

中年女子话落,只见晨雾衣依旧埋头在和鱼骨抗争,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囫囵吞下满嘴的鱼肉,满不在乎道:

“她来就来呗!简氏家族数万年了都对那纪天炎始皇忠心耿耿,自然得为纪氏尽力保住始皇陵藏的钥匙。咱们又不抢钥匙,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管她呢!”

嗯,现在当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等到简墨离要求娶纪宁的时候,那可就不好说了,水淹龙王庙都是有可能的。

可惜晨雾衣现在还不知道纪宁就在她隔壁不远处的一间包厢里,也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外孙子还没被她捂热乎就已经快要被人拐走了。

她现在只知道面前这三盘臭鳜鱼冷了之后味道会大打折扣,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见晨雾衣又埋头吃去了,包厢内其余六人皆是暗暗叹了口气,索性也都没做声,整间包厢里瞬间又只有晨雾衣一人欢快进食的声音。

……

翌日清晨,太阳还没完全照亮大地,灰蒙蒙的城池就开始有了早市的热闹。

早点铺子的蒸腾热气四散在空气里,仿佛是人间升起的云雾,飘飘袅袅中尽是勃然生机。

纪宁和沐梓泫两人一大清早就被叫起来用了早膳,随后便在屠生成员的护送下,秘密赶往下一处据点。

而他们两人没想到的是,在他们走后,本来计划着今日动身的晨氏家族队伍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收到月氏家族的传信后在这玉城又多逗留了一两日。

在晨氏家族逗留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她们不止等来了从西玖曼城绕路过来的月浮生,同时也好巧不巧的和最近才谈到的简氏家族队伍碰上了。

通往弈凰帝都的道路有千百条,大家却在差不多的时间一起在这玉城相遇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呢?

于是乎,三个家族的队伍都是去弈凰帝都的,谁也不好意思说我不想跟你们谁谁谁一起走,最后干脆就一起上路了。

不过还好,月浮生是个性子温润的,交际方面任谁也生不出太多不喜。

加上月氏家族和晨氏家族关系不错,他和晨氏家族的人都能聊上几句。简氏家族那边呢由于他家表妹的关系,他现在和简墨分也是熟得很。所以有月浮生在中间调和,一路上倒也还算和谐。

……

与此同时,在纪宁和沐梓泫被屠生成员从玉城护送到下一处据点之后,咱们的纪大公子虽然没见着他第一想念的妹妹,却也见到了他第一点一一一一一想念的简大门主。

说到这里,还真的不得不讲一下那天的情景。

那让人涕泗横流感慨万千热泪盈眶的相遇场景是这样的——

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再到下一家揽月楼时,天都渐渐暗了下去。

等到被揽月侍者带到用晚膳的包厢里之后,纪大公子也已经累到蔫吧了。

然而就在此时,他蓦然抬首,只见在包厢内的窗边,站着两名气质非凡、同款冷漠的黑袍女子,正仔细认真的凝望着他。

于是乎,她就朝着其中一名黑袍女子扑了上去……

“风啸!!!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弈卿等于见到凰儿!

见到风鸣等于见到凰儿!

见到风啸等于见到凰儿!

总之,在纪宁的眼睛里,见到雷禁、雷宏、雷枞、雷棘、电霁、电刃、电芒、电刺等等等等一系列货,都等于见到纪凰!

风啸旁边,早已经摆好姿势强装高冷等着纪宁扑上来的简墨离:……

嗯,风啸,我记住了。

纪宁扯着风啸的袖子嗷嗷叫唤,那叫一个激动啊,看得一旁某位门主眼睛都绿了。

被纪宁激动扯住袖子的风啸只觉得后背一寒,然而并不怎么在意的耸了耸肩,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朝着纪宁开口答道:

“奉主子之命,前来保护大公子。”

风啸说完,还不忘对着纪宁身后的沐梓泫使个眼色,开口招呼道:

“属下见过太女殿下。一路舟车劳顿,二位先用膳吧。”

她是来执行夜明珠任务的,尽可能杜绝一切大公子与简门主亲密接触的现象。

在纪宁身后,见到风啸的沐梓泫也安心不少。接到风啸的眼神示意之后,沐梓泫看了看一旁疑似……哦不,是已经确认要拱她们宁儿表弟的桃花眼女子,心照不宣的配合道:

“一路过来确实劳累,表弟,我们用膳去吧。”

嗯,咱们纪家的大宝贝,不是你能随便拱的。

“哦,好啊!”

纪宁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似乎注意力全都在风啸和沐梓泫两人身上,让一旁的简大门主心里拔凉拔凉的。

看纪宁这模样,风啸和沐梓泫自然也知道他饿了,连忙走到桌边开始布置碗筷。

然而,就在风啸两人走到桌边背对着简墨离和纪宁布置碗筷时,只见纪宁快速伸手拽住了简墨离的袖子,拉着她往餐桌边走去。

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他脸上那抹与夕阳余晖不同的粉色。

突然被拽住袖子的简大门主此刻内心简直是鸡飞狗跳鸡犬不宁鸡毛满天飞,大概就是那天肉团子在御膳房啄鸡的场景吧,总之激动的跟打了鸡血似的,然而面上还要绷着一脸的高冷。

刚刚放好碗筷的风啸一转身就看到这浓情蜜意你侬我侬脸红心跳的一幕,顿时就麻了爪,连忙盛了碗米饭,拿上筷子走到纪宁身边:

“大公子,请用膳。”

纪宁看着风啸这已经端过来的碗筷,一想着他也从来也没见过风啸这么和善的亲手给谁盛过饭,不接的话那真是太不合适了。

“谢谢嗷!”

纪宁伸手接过碗筷,蹬蹬蹬的扑腾到桌边,和沐梓泫凑在一起吃了起来。

于是乎,还没被牵上一盏茶功夫的简大门主,就这样被再次凉着了。

在纪宁开始用餐后,风啸朝着简墨离礼貌的笑笑,随后也去转身用餐去了。

此刻的简墨离看着风啸那悠闲自得走向餐桌的背影,内心狠狠地咬了咬牙。

以前觉得纪凰总让风鸣二愣愣的守在他身边就已经够让她窝火了,她和他相处时总觉得碍手碍脚放不开。

现在倒好,没成想风啸这家伙更狠,连一点小动作……哦不,是直接连相处的机会都不给!

真的,她现在就想问问风啸:纪凰一个月给你多少月钱?我翻倍给你成不?你就当没看见我成不?

总之,满室吃货皆欢喜,唯有简墨离一人心中百味陈杂。

暗处,因为突然加了简墨离、风啸两人,所以今天青锋、虹一四人也没有出来用餐,而是在暗处静静的吃瓜看戏。

青锋、青迹:啧啧!看看!咱首领就是咱首领,办起事来主子放心的一批!

虹一、虹五:没眼看没眼看……真是没想到,咱主子的追夫路走得好惨哦。

……

弈凰帝国,隆城。

城内一家私宅的后院里,一男一女争吵的声音不断传出。

后院四周都守了不少黑衣人,气氛紧张到极限。

“你不是说保证能除去纪宁和沐梓泫吗?!堂堂萧氏家族少主,出动那么多精英都破不了揽月一家分部的防御,搞得我们现在还被揽月屠生血宫联合起来追杀!”

单倾颜怒起摔桌,妩媚的面容渐渐扭曲,早已不复最初的模样。

“够了!本少主即使是失了手,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做好你的分内事,别老摆着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萧茹延本就为没能杀了纪宁和沐梓泫而恼火,现在又被屠生血宫一路追杀,还有揽月势力在地毯式搜索,正憋了一肚子火,哪还受得了单倾颜这么质问。

然而单倾颜一直都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生活,被萧茹延这么一吼,自然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

“呵!萧茹延,你别忘了我们是合作关系!若是没有我,你们萧氏家族怎么能造得出不死神兵?!我给了你们不死蛊的培育方法,你们就是这么……”

“啪!”

单倾颜话还没说完,就被萧茹延甩了一巴掌。散落的发丝垂到脸庞边随风飘动,脸颊上的红色掌印和白皙的肤色形成了一众鲜明对比。

嘴角缓缓留下一条血液,顺着削尖的下巴滴落在地,一滴一滴砸进泥土,可见萧茹延这一巴掌下手之重。

“单倾颜,别忘了你的身份!”

在他对面,萧茹延走近两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笑的讽刺道:

“你现在,不过是我身下的一个玩物。在我玩腻之前,你还有点价值。在我玩腻之后,就看你还有多少本事伺候好我了。”

这一番话,字字珠玑,血淋淋的刺进了单倾颜那不可一世的自傲,让他清楚的知道了现在的他究竟还有什么。

除了这具身体,他还有什么?

见他这毫无生机的颓靡模样,萧茹延却突然来了兴趣。眼中欲望汹涌,伸手扯下了他殷红的外衫。

衣衫撕裂的声音猛然响起,刺骨寒风直接透过身躯吹进心底。

单倾颜缓缓闭上双眼,却又被萧茹延逼着睁开。睁开看四周所有黑衣人的背影,睁开看她就这么在后院里撕碎他最后一点尊严。

……

两刻钟后,一场只有欲望的原始活动草草收尾。

萧茹延站起身系上外袍,俯视着地上破布娃娃一样毫无生机的人,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不过如此。”

空气中传来萧茹延走时的一声评价,早已衣不蔽体的单倾颜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静静的凝望着天空。眼眸深处的某些东西,彻底溃散。

“我既能助你,也必能毁你。这天下……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利用的?”

……

第二百二十六章:登基大典(5)

弈凰帝国以西,列骑国,皓月府。

此刻,在皓月府的主殿里,坐着一个让整个月氏家族全体族员都想不到的人,当年拐走了她们月氏家族上一任少主的那个女人——西玖凰王,纪宸吟。

嗯,纪宸吟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被月氏家族的暗卫请过来。

她原本只是去晨氏家族找人,结果没在晨氏家族找到要找的人,倒是被请来了月氏家族。

自从夜儿去世后,她与月氏家族便再没有什么联系了。而且即使是她有意联系,恐怕夜儿他母亲也不愿与她言谈半句。

若说她在今日之前与月氏家族唯一的联系,也不过是在两次两国大战时都见到了月氏家族的人罢了。若要再谈什么深的交情,那绝对是没有了。

而且其实在知道月氏家族已经新立少主之前,她一直都担忧月氏家族会将凰儿从她身边抢走。

毕竟夜儿是月氏家族的上一任少主,而在两次大战中,凰儿也完完全全展示了不输于月氏家族任何一人的战略能力。若是月氏家族内无人能当少主一职,那她们从她身边带走凰儿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也幸好,事实证明她还是想得太严重了。月氏家族已经新立了少主,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要凰儿加入月氏家族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她此刻才会平静的坐在这里,等着首座上那位她该称之为婆婆的人开口说出叫她过来的目的。

此刻不止纪宸吟心中百转千回,首座上,两鬓染霜的月沧海心中也并不平静。

本以为十几年过去了,丧失爱子的痛楚也平淡得差不多了。可没想到见了纪宸吟之后,胸口竟然还是会抽疼。

而且说句心里话,要让她说不怨怪纪宸吟,那都是假的!

毕竟当年夜儿是为了帮助纪宸吟打下西玖江山才操劳过度,加上又为此人生育了幼女,这才间接导致了他年纪轻轻就归于极乐。

过了这么十几年了,她时至今日都还在常常想着,要是当初她没有一时心软顺了幺儿的意,要是她当初没有让身虚体弱的他嫁给这样一个沙场征战的女人,是不是现在就还有机会听到她的幺儿在她身边喊她一声“阿娘”……

这么想着,月沧海只觉得心口更加憋闷难受,索性把心底那些思念全部压了下去,以公事公办的口吻朝着纪宸吟道:

“本主今日请你前来,只是为了纪凰那孩子。”

月沧海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纪宸吟立刻就戒备起来,甚至眼底多了几分敌意。

没有人能逼迫她和他唯一的女儿做任何事情,哪怕是隐世家族,哪怕是他的母亲!

感受到纪宸吟这突然降温了几个度的气场,月沧海不为所动,继续沉着声道:

“你此番来隐族,是为找晨家老大吧?她已经随晨雾衣一同去往弈凰帝国了。如今隐族除了单氏家族外,向氏家族确实也已覆灭。仅存的八大家族,也即将在世人眼前暴露无遗。”

“简氏家族二长老扶风许久之前就来找过本主,探问本主对于帝星归位这一天象有何见解。本主虽素来不信神鬼天命之论,但却也无法否认,或许有些人确实生来就是个成皇的料子吧。”

“你这一脉纪氏后裔瞒了天下许久、瞒了世人许久、瞒了隐族许久,如今既然八大隐族的身份已昭然若揭,你该为纪凰那孩子筹备合作家族了。”

“毕竟,隐族最初存在的意义,便是辅佐你们这支残存的嫡系后裔,夺回属于你们的天下。”

月沧海心中百味陈杂,自己都不知自己此刻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说惆怅吧,虽然痛失爱子,但如今夜儿的独女成长得如此优秀,她心中也确实有了几分安慰。

思及当初她同意夜儿与纪宸吟在一起时,夜儿脸上那难得绽放的绚烂笑容,一时间她倒也并不觉得阻止了夜儿嫁给纪宸吟之后,夜儿就能平安喜乐一生。

但说欣慰吧,却也总是不合时宜的。

毕竟心头被剜去了一块肉,哪怕伤口在时间的风化下已经腐蚀了许多痛楚,但那里也总是缺了一块。哪怕是微风拂过的一点小刺激,也足以痛彻心扉。

所以一时间,她确确实实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纪宸吟这个她并不愿承认的儿媳。

其实她们二人之间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只是一个夜儿倔强的将她们二人扯在了一起。而在夜儿走后,现在又有纪凰那个孩子,成了她们二人必须交集的理由。

“我并未想过要将所谓的纪氏复苏伟业交给凰儿,她能像如今的这般生活我觉得便已经足够了,我并不想让她参与进这些数万年前的历史纷争中。”

纪宸吟对月沧海道出纪氏后裔的话倒并没有太多意外,也懒得再去遮掩。

毕竟现在那小兔崽子的身份在天下都闹得风风火火,隐族内的有心之人如今只要稍一联想到她们母女二人,基本也能把她们的身份猜个大概。

“本主与你同是母亲,也理解你的爱女之心。但纪凰那孩子的能力你也清楚,即便是你想护她在这样的天下格局中安然随性一生,天下许许多多视她为劲敌的人也不会罢休。”

“这乱世,唯有以战去战以杀止杀,登峰造极方能求一隅安宁。你奋战多年,打西玖江山,与诸国抗衡,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自古以来大都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纪凰那孩子注定不凡。要么一朝称王称帝,执掌生杀大权;要么就此止步,平安喜乐一阵后无声陨落。”

“这二者中间没有平衡点,她必须达到一个极端。她不可能仅仅只以西玖战神王爷的身份,面对各方敌人虎视眈眈的图谋,锦衣玉食过完下半生。”

“开弓没有回头路,她既然已经选择了强大,就需要达到最强!”

月沧海说完叹了口气,身子朝后仰去,靠在了座椅靠背上。褶皱的眼帘轻轻合上,遮住了那双浑浊的眼睛,还有眼底的沧桑。

“你回去吧,好好想想老妇的话。有些时候有些东西,你觉得对她而言是保护,实则却是另一种迫害。”

什么都不让她知晓,往往才是最大的伤害。

无知,才是最要命的。

纪氏家族仅存的嫡系后裔,当年可是躲开了所有隐世家族的找寻追捕。仅仅凭靠着一些手无寸铁的皇室子弟,怎么可能?

天澜古国虽然覆灭,但却是曾经这天下的第一个帝国。即使后期衰败,掌控的人力物力也仍旧不可估量。

逃亡的那一支嫡系后裔,带着整个纪氏家族复苏的希望,跟随在她们身边保护辅佐的人也不会少。

更何况这数万年来,不止是隐族在不断积蓄实力,曾经逃亡的纪氏后裔也已经在时间的洗涤下留存下来了不是吗?

如今纪宸吟的身份,就已经很好的证明了,纪氏家族残存后裔从未忘记过她们的身份。

一步步走到今天,从国破家亡的逃亡到今日帝国王爷的高贵,无一不在述说着纪氏血脉的顽强。

她们骨子里的骄傲,逼迫着她们放下眼前的安逸,回到最初最尊贵的位置。

如今纪凰那孩子一心想要夺取天下大权,不然也就不会有屠生揽月的诞生、不会有弈凰帝国的建立、不会有向氏家族的覆灭、不会有隐世家族的暴露。

而纪宸吟却担忧复习伟业于她而言太过沉重,在她面前不言分毫有关纪氏家族之事。这般瞒着,对纪凰那孩子来说只能是另一种阻碍啊!

纪宸吟闻言怔愣片刻,心底一直以来纠结的事情此刻被月沧海道破,一时间也不知该是个什么反应,只能沉声答了句:

“多谢月族主今日这番话,宸吟自当反思。宸吟前来隐族逗留已久,今日便先行告辞了,望月老族主保重。”

说完,见月沧海摆了摆手,纪宸吟微微弯腰算是行礼,随后转身离开。

她自然知道凰儿不凡,但她也记得在夜儿即将离开的时候,亲口对她说的话。

‘宸吟,我真的好想再陪陪你,陪陪我们的女儿……对不起,你要答应我,以后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凰儿……’

‘我不求她能多么高高在上尊贵无双,我只希望我们的女儿能平安喜乐一生……即使九泉之下,我也瞑目了……’

夜儿,我也好希望我能像你说的,让凰儿一生平安喜乐。但我们的女儿,已经是被各方虎视眈眈忌惮不已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若你地下有知,待我百年之后,一定在奈何桥上亲口与你道歉。

纪氏复兴这条路,不成功便成仁。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把我们的女儿推出这条坎坷的血路。

……

弈凰帝国,帝都。

弈凰帝国不愧是最北方的帝国,这日子才过到哪儿啊,九月才刚过去不久,十月才刚开始呢,居然已经飘起了雪花。

虽说这雪下得不大,可这么一阵阵不间断的飘着,到也还是把帝都覆白了一层。

不过索性新帝登基在即,各方使者云集,这几天的弈凰帝都里倒也热闹。人来人往的,倒也不觉得那么严寒了。

……

帝都,皇宫。

“启禀主子、主君,大公子和泫太女到了!”

“启禀主子、主君,药圣子和毒圣子到了!”

“启禀主子、主君,表公子和墨分公子到了!”

“启禀主子、主君,晨氏家族到了!”

“启禀……”

“停!”

一名名揽月侍者先后开口禀报,看着满殿排排满满站了好几列的揽月侍者,纪凰揉揉眉心喊了声停,随后继续道:

“一个接一个,直接说谁到了,前面省略掉。”

“是!”

一众揽月侍者憋着笑,齐声应了句,随后朝着他们主子主君一个接一个道:

“武盟盟主。”

“萧氏家族少族主。”

“庞氏家族族主。”

“段氏家族少族主。”

“御天帝国五皇女、六皇子。”

“欧阳家族八长老,大小姐,四公子。”

“南罡帝国太女、四皇子、太师。”

“东辰帝国国师。”

“波斯国……”

……

听着揽月侍者们一个接一个报,纪凰挥着狼嚎在册子上一个接一个划。直到最后一名侍者报完,纪凰手上的册子也划得差不多了。

纪凰重新翻看着手里的册子,基本上该来的都来得差不多了,实在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来的也都派人送了礼来意思一下。

“行了,你们退下吧。”

“是!”

看着一众揽月侍者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殿外抱剑站在门边的风鸣虎了吧唧的挠挠头,实在不懂雨凝为啥不能直接派一个人过来禀报完。

此刻,明明前两天还沉浸在减负兴奋中的雨凝护法,冷不丁就被自家主子又坑了一把,被下令陪同协助狄骁凡老丞相管理文官选拔。

永远在加班的雨凝护法表示:呵!我得让主子感受一下被消息通禀声逼疯的滋味!

……

第二百二十七章:登基大典(6)

弈凰帝国,帝都。

今天弈凰帝国的帝都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锣鼓喧天,完美的展现了什么叫普天同乐。

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上了大红灯笼,许许多多百姓一大清早就凑在街道两旁围观,人头攒动格外热闹。

满条街一眼望去都是红色,这喜庆的颜色,比起年节来都一点儿不差。

整个弈凰帝都里,所有主要街道的两旁都站着士兵。在新帝的登基过程中,整个帝都都在她的巡视范围内。

根据以往的传统,登基大典会举行足足三天。而在第一天,也就是今天,新帝需要乘坐御辇,游行完整个帝都,近距离接触百姓民生。

至于第二天,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登基大典。新帝在这一天需要前往祭坛,在各方来使的见证下,举行新帝开国祭祀仪式。其中又包括披皇袍、加皇冠、扣玉玺、定国号、定皇号等等。

反正今天第一天就已经过程繁琐得不像话了,更别说后面第二天的正式典礼。

至于第三天,整个登基大典差不多就进入尾声了。

第三天会是新帝严格意义上来讲的第一次早朝,因为不管之前新帝有没有上朝摄政,只有在举行登基大典之后,她才能完全算是真正的女皇。

在第三天,新帝早朝上会正式颁发新典概纲,也就是类似国家律法一类的。还会确立朝堂上许多官员,册封许多男眷啊、功臣啊、亲王啊等等。

总之呢,这新帝登基大典就俩字——麻烦!

而登基大典作为对新帝的政治认同,不举行的话总有许多百姓心里有道坎,一直都会觉得弈凰帝国没有一个真正的女皇。

虽然纪凰一再想直接跳过这个繁琐到让人头大步骤,但碍于这是一个存在数万年的正统仪式,也是帝国百姓心中的一道精神支柱,所以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完成啊。

……

帝都,孔畈街。

在八匹汗血宝马牵拉下,黄灿灿的皇辇在街道上行驶着。那雕金的车框、那玉砌的扶手、那宝珠串编的马鞍,整个就一大写的壕啊!

这暴发户一样的感觉,着实是让纪凰和御弈卿都有些不好意思坐上来。

此刻两人突然都有点庆幸,她们俩是戴了面具的。

至于这皇辇是谁安排的?

哦,说了你们也不信,这么奢华的皇辇,居然是狄骁凡老丞相亲自安排的。

准确来说,这不是现造的,而是前朝北霄帝国的遗留物。既然北霄帝国被弈凰帝国覆灭,那么北霄帝国的这些财物自然也就归属于弈凰帝国了。

自从纪凰抵达帝都并且去狄骁凡老丞相家里坐了坐之后,狄骁凡老丞相的府邸紧随着就被翻新了。

看着突然被强行改造的低奢府邸,狄骁凡老丞相深深地觉得这个新帝花钱大手大脚的,败家啊!

于是乎,为了避免登基大典上不必要的开销,狄骁凡老丞相亲自申请打理登基大典的相关事宜。

一直加班加到怨气冲天的雨凝护法当然是眯着眼笑哈哈的答应了,在心里欢快的差点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都给摇断了。

所以呢,也就有了现在这辆皇辇的出现。

对此,狄骁凡老丞相表示:这玩意儿堆在国库里都积灰了,不该拿出来用用吗?这可都是金玉打造的啊,很掉面子吗?

……

“阿凰,你在干什么?”

御弈卿在皇辇里坐姿端正,那可是正正经经的端着一国皇君的架势。

然而再看看他旁边的纪凰,在皇辇的扶手上抠啊抠,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玩意儿。

听到御弈卿开口询问,纪凰伸手把一边挂着的荷包给他,依旧埋头扣着,嘴上也不停歇的开口答道:

“狄老丞相不是怕这金玉皇辇浪费了吗?我把上面的这些东西全弄下来,到时候登基完就把这皇辇拆了,让狄老丞相接济困难百姓去。”

反正这皇辇千万别让她坐第二次,严宇华她们的品味她真的欣赏不来,整个皇辇跟块移动的金砖似的,看了头疼。

御弈卿嘴角勾起,接过她递来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全是扶手上的玉珠子。

得了,看这扶手上一排排一列列镶嵌了这上千颗之多的玉珠子,想来她今天整个早上巡视帝都的过程都不会太无聊了。

“原本一会儿不是要向百姓们撒些金瓜子银瓜子什么的吗?就用这个呗,反正这皇辇上挺多。”

纪凰头也不抬的继续抠,反正端着一副要把这皇辇给解决掉的架势。

“嗯,依你。”

御弈卿拿过手边的盒子打开,将荷包里面满满的玉珠子倒进去。圆嘟嘟的玉珠子混在一颗颗金银瓜子里,看着倒也挺和谐的。

“对了,昨天宁哥儿到的时候一路劳累,歇得太早,去看他时都没看到人。登基大典要到明天才回宴请各方来使,一会儿巡视完要再去驿馆瞧瞧吗?”

他们二人这几天基本上除了在寝宫之外,其余时间都会面具示人,也不知道她哥哥能不能认出她。

听了御弈卿这话,纪凰终于暂时放过了已经被她抠得坑坑洼洼的扶手,转向他笑道:

“阿卿你信不信,一会你能在街道两边的人群里,看到哥哥活蹦乱跳的身影。”

自家哥哥那个性子,睡一晚上就满血复活,肯定是哪儿热闹就往哪钻。今天这大场面,他不出来凑凑热闹都不正常。

听了纪凰这话,御弈卿先是一愣,随后也反应过来了,无奈笑道:

“那倒也是。那我们现在干嘛?坐在皇辇里抠珠子吗?”

这登基大典着实无趣,而且帝都城之大,想要一天内巡视完,哪怕只是巡视完主要街道,时间都够呛。

就像现在这皇辇的行进速度,再加上皇辇四周都有纱幔玉帘遮挡,其实街道两边的百姓只能看个大概,压根就看不清坐在皇辇里面的人。

所以这形式办得,也着实只是个形式,让百姓们知道新帝正式上位,心中有个寄托罢了。

“不然?或者说……阿卿还想干点什么别的?”

纪凰突然凑到御弈卿面前,笑得一脸神秘兮兮,而且还有点欠揍。

“女皇陛下,白日宣淫可是要被群臣上谏的。”

御弈卿伸出修长的食指,点在纪凰的额头,将她这张放大的帅脸戳到离自己一指长的安全距离。

“原来朕在皇君心中竟是这般形象吗?”

纪凰一脸的失落悲痛,委屈巴巴的撇着嘴,打开扶手的暗格,拿出了里面的几盘瓜果点心。

“原也只是想问问阿卿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没曾想阿卿竟是想到了别处去。”

听着纪凰这控诉的话语,早就习以为常的御弈卿直接忽略了她那分外浮夸的演技,端过一盘枣泥糕兀自吃了起来。

枣泥糕的软糯香甜在嘴里弥散,一直顺着味觉,流淌到心底某些最柔软的角落。

其实她一直都细心的让人难以自拔,他不过是晨起时胃口不好少吃了点,她竟然在出宫前备上了这些吃食。

某位格外细心的女皇陛下此刻暗搓搓凑近皇君身边,趴在扶手上用着一副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腻语气道:

“阿卿,我也饿……”

嗯,你咋不在脸上写着‘我要你喂’四个大字呢?

御弈卿淡淡瞥她一眼,眼底蕴藏着几分笑意。伸手捻起一块糕点喂到她嘴边,看着她慢慢张嘴,然后……

“啊呜!”

对,咱们清冷无双的主君大人也学会调皮了。

纪凰看着到嘴的糕点就这么被自家夫君瞬间收了回去,然后一口咔嚓掉一大半,内心无奈宠溺的同时面上又只能配合着,一副被欺负的委屈小兽模样。

御弈卿一边吃得腮帮子鼓啊鼓,一边偷偷瞄了纪凰两眼。明明知道她脸上的委屈可怜十有八九都是装出来的,然而还是磨磨蹭蹭的把剩下半块糕点喂到了她嘴边。

纪凰看了看嘴边的糕点,再看了看傲娇的夫君,一口叼下他手里的糕点,瞬间坐起了身。

正当御弈卿被她这突然坐起的动作给惊得反射性准备防狼自卫时,纪凰已经不由分说的伸手扣上了他的脖颈,将带着满满枣泥香甜气息的唇印了上去。

枣泥的香甜在口腔中侵占弥漫,御弈卿一边被掠夺着呼吸,一边在心里想着:这是匹狼,喂不得的那种,一喂就扑食的那种。

不过考虑到场合原因,纪凰也没有太放肆,很快的就放开了他,随后以一副“我很乖我很听话我刚刚什么都没干”的姿态剥葡萄去了。

嗯,这求生欲倒是满分啊。

被纪凰突如其来的一大口亲亲给亲到脑袋发晕的御弈卿慢慢回神,看着身旁规规矩矩剥葡萄的女皇陛下,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她倒是反应快啊!

……

皇辇外,对于刚刚那一幕,其实沿街的百姓中压根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一来呢是因为皇辇的行进速度比较快,二来呢也因为有珠帘纱幔挡着,三来嘛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一直都有什么金瓜子银瓜子玉珠子往地上撒,大部分人忙着捡钱去了。

再说了,她们女皇和皇君都是戴着面具的,其实也看不着个正脸,所以也没有太多人会一直盯着看,都是家里人或者三五个熟人一起来凑凑热闹而已。

不过当然了,大多数人没注意到,不代表极少数人也没注意到。

此刻,就在刚刚皇辇驶过的街道便,人群中极少数的一名欢脱公子哥长大了嘴,目瞪狗呆的目送皇辇驶过。

得劲!

真得劲!

刚刚虽然只模糊看到了身影,但是个明眼人都能透过那热情缠绵依依不舍的身影猜测到刚刚皇辇里那两人在干嘛好吧!

这弈凰帝国的女皇,也忒会玩了吧!

对于这种有碍风化于理不合白日宣淫的罪行,他真的只想问一句:你们敢不敢再来一段长点的虐虐我?!

自从自家妹妹和妹夫去了封地之后,他都好久没有这种被人强行按头狂塞狗粮的感觉了!话说狗粮吃多了之后,居然还觉得没有它不习惯了诶!

人群中,刚刚还被女皇陛下和皇君提及的某位纪大公子,此刻真的就混在人群里,还好巧不巧的捕捉了她们的亲密瞬间。

而在纪大公子身后,寸步不离的某位简大门主自然也是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此刻,她的内心突然对纪凰那个未来小姑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这饿死鬼似乎……撩起夫君来还挺有一套的啊!

……

第二百二十八章:登基大典(7)

虽然说也看不清女皇和皇君长啥样,但是由于一路上都有钱捡,再加上她们女皇是真的壕无人道,以揽月之财不费吹灰之力的填满了国库。

之后她们女皇更是随手划出了巨额赈银救助灾区,还下令减少税收,放了被强行收军的百姓。所以不少百姓对新任女皇都还是很是推崇的,更有甚者还在街道两旁追着皇辇跑。

好吧,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能捡零花钱吧。

……

此刻,不止是弈凰帝都内居住的百姓们跑到街上围观,不少各方来使其实也坐在街道两旁的酒肆饭楼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对于这极少在五湖四海露面的夫妻二人很是好奇。

这一场登基典礼,与以往各国的登基典礼都有着质的区别。这是史上第一场光明正大邀请江湖势力、杀手组织参与的登基典礼,也是史上第一场划开所有势力属性的登基典礼。

可以这么说,基本上只要在天下占有一席之地、能被念出名号的势力,基本上都受邀前来了。即使是那些隐于天下人视野的势力,也无一例外。

……

某条街的一家酒肆里,伺候的小二姐们都已经出去凑热闹了,而酒肆里却还有两位老人斗酒斗得火热,皆是口齿不清的叫嚣着。

“电……电榆!你说说……你给毒悍夫说说!是不是……嗝!是不是老妇喝得多!”

喝得满脸通红的药圣子把酒坛“啪”的往桌上一搁,迷迷糊糊的指着身旁的女子,一脸“绝对是我喝赢了”的架势。

“呃……药圣子前辈,我是电岑,你刚刚让电榆搬酒去了。”

站在药圣子身边的电岑嘴角抽搐,满脸的生无可恋。

她又不喜欢喝酒,别让她来陪两位前辈喝啊!电霁电祀那些家伙呢?!

“哈哈!药婆子!你连人都认错了……还……嗝!还跟老夫说你没醉……?!”

在药圣子对面,抱着酒坛转圈圈的毒圣子也没好到哪儿去。虚晃的脚步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手胡乱指着面前的人影。

“毒圣子前辈,错了错了,药圣子前辈在这边!你还是坐下吧,一会儿别摔了啊!”

电岑连忙上前扶住一身酒气的毒圣子,朝着毒圣子刚刚指的人尴尬笑笑,道了句“抱歉”。

然而听了电岑的道歉后,只见对方队伍里的人冷哼一声,随后就拂袖走了。

电岑略微尴尬的挠了挠脑袋,随后还是赶紧扶着毒圣子坐下,内心疯狂召唤去搬酒的电榆。

这都不知道是今天第多少次被别人当二傻子看了,虽然她真的有点二有点傻,但也不能这样在外面当着大众犯二犯傻啊!

就在电岑内心苦哈哈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一阵有关她家主子的言论——

“揽月之主还真是豪气,这上好的翠玉珠子都往街上一把一把的甩,真是看得本门主眼红不已啊!”

酒肆外又走进来一队人,左边的青袍女子回头看了看门外街上的热闹场景,忍不住开口感叹了一句。

“哈哈!那王姐儿方才怎么不和百姓们一起捡?也好图个新帝登基的吉利喜庆啊!”

队伍中,同行的一名蓝袍女子听到青袍女子这话,忍不住开口接了这么一句。

“不了不了,罗堂主说笑了!这要是本门主都跟着百姓们一起胡来,那我风岭门日后还如何在江湖中立足哟!”

青袍女子闻言连忙摆手摇头,明显是不愿意降了身价。

蓝袍女子见此也没在多说,打趣两句也就算了。

不过在这两人说完之后,队伍中又有另一人主动开了口,语气有些怪异的揪着这个话题道:

“大家好歹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哪个愿意低头做小啊?可话虽是这么说,但哪天要真是别人有钱有权有军队的大人物看你不顺眼,咱也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开口的灰袍女子语气尖酸,不难听出其中对纪凰登基为皇的敌意。

也是,被邀请来的江湖势力大都是有头有脸的,哪个势力不是摸爬滚打的多少年之后才有的这么点地位?

现在倒好,直接被一个才出现两年时间的势力赶超了,哦不对,是碾压了,换了谁心里都多多少少有点不平衡不是?

而且江湖势力素来在明面上都秉持着不参与朝堂纷争的原则,毕竟嘛要是真斗起来,江湖势力也只是江湖势力,难以有和帝国军队抗衡的实力啊。

也正因此,其实受邀前来的那些与纪凰不熟的江湖势力来使,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不舒服。

她们混迹了这么多年江湖也不过尔尔,而人家两年时间便坐上了帝国皇位。这其中的巨大差距,确实就真的很扎心了。

“行了!帝国有帝国的荣华富贵,江湖有江湖的逍遥快活。李门主,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祸从口出啊!”

队伍最前方的黑袍女子朝着刚刚的灰袍女子开口警示,灰袍女子闻言立马放乖了不少,连忙低着头道了句:

“是是是,谢盟主提醒!”

黑袍女子闻言撇了她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却一直沉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径直走到了厅堂内空余的桌位。

电岑眯眼看了看这一群人,再看了看桌上喝得差不多快趴下了的毒圣子和药圣子,内心突然有点好奇:

同属江湖四大门派,这武盟盟主范妲居然没有认出毒宗宗主和药谷谷主?这四大门派之间的的江湖交情也忒浅淡了点吧?

然而电岑不知道的是,基本上江湖中除了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之外,交情不深的门派之间几乎就没什么往来,除非是有什么利益需求。

而药圣子和毒圣子常年都是整个天下四处游荡四海为家,药谷大弟子雨封和毒宗大弟子雨绝已经不知道替这两人参加了多少次武林大会了。

八九年上十年都见不到两三面,加上这两人此刻都已经喝得快趴桌上去了,范妲能把这两人认出来那才叫奇怪。

“电岑……你丫的倒是搭把手啊!”

因为酒肆的小二姐也出去凑热闹去了,店主又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夫,所以电榆只能在店主的带领下亲力亲为的从后院酒窖里把药圣子要的十坛酒搬上来。

听到动静的电岑看了眼满身都挂着酒坛子的电榆,非常不厚道的笑出猪叫,笑够了之后才慢悠悠的上前帮忙。

然而酒坛刚放上桌,只见脸已经快压上桌面的药圣子突然抬头,中气十足的一拍桌子,朝着电榆两人喊道:

“满上!全满上!老妇……嗝!老妇还能喝!”

电岑、电榆两人目瞪狗呆,看了看已经明显不清醒的毒圣子,再看了看已经明显喝飘了的药圣子,疯狂开始挤眉弄眼。

电岑:还喝啊?要不直接扛回宫算了吧?

电榆:不行,药圣子还没喝趴,一会儿路上闹起来有我们受的。

电岑:那行吧,你倒去。

电榆耸了耸肩,单手提起酒坛,一把撕开封口,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提起酒坛就往药圣子面前的碗里倒,浓郁的酒香很快就把药圣子的魂都迷了。

“好酒……好酒!”

只见药圣子咕噜咕噜喝下一碗,然后迷迷糊糊摇摇晃晃朝着电岑开口道:

“电榆!你……你快去……去再给老妇搬个二十坛酒来!老妇今天非得……非得喝趴了这毒悍夫!”

电岑:……

第一,我是电岑,给您老倒酒的是电榆。

第二,毒圣子已经趴了,我俩就在等您老趴下了。

第三,我们俩已经没钱买酒了,您老还欠着我们五十三两银子的酒钱,到时候记得让主子给我们算工钱里边。

电岑内心疯狂哔哔,然而面上还是十分乖巧狗腿的配合道:

“好嘞好嘞,我马上就去!”

才怪。

再有个几坛下去,药圣子就差不多该趴了,她俩就能收工回去了。

电岑和电榆对视一眼,头一次默契的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如释重负。

特么的……陪长辈喝酒,真不容易啊!

不出两人所料,桌上这几碗酒下肚,毒圣子就已经彻底趴下了。

看着买多了的几坛酒,电榆也懒得退了,干脆让店家晚些时候送去最近的揽月楼就行了。

正当两人收拾的差不多了,准备背上两位酒鬼前辈回宫时,酒肆门口再次迎来了一群人——

“义母,孩儿许久未曾回盟内看望义母,还请义母勿怪。”

队伍中的白衫男子轻纱遮面,精致的五官若隐若现,一进门就直直的朝着范妲那一桌走去,倒是一副思母心切的架势。

紧跟在男子身后,一身紫袍的女子和一身红衫的面具男子也走向范妲那一桌,很明显这三人是同行的。

白衫男子到后,和范妲一桌的许多人才纷纷反应过来,尊称一声“少盟主”之后连忙让出了座。

看着这些人自觉让座,白衫男子也没有太多表示,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范妲身边,还给同行的紫袍女子也留了个座,朝着范妲开口道:

“给义母介绍一下,这是孩儿新结识的……一位好友,也是顺安府的府主,萧茹延。”

至于一旁的红衫男子,他既没有留座位,也没有介绍,明显是觉得无关紧要,亦或是想要借此羞辱。

“原来是萧府主,幸会幸会!”

经过白衫男子的介绍后,范妲明显也只注意到了萧茹延的存在,而忽略了一旁的红衫男子。

“能与少盟主结识,现在又见到了鼎鼎有名的武盟盟主,这才真是萧某的荣幸。”

萧茹延笑着朝范妲回话,也没去管身旁红衫男子的尴尬处境。

刚刚起身给白衫男子让座的一众女子又纷纷落座,偶尔神色莫名的看了几眼红衫男子,倒也没有多开口说什么。

毕竟嘛,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介绍,那不就是暖床的吗?

就是不知道这面具下的脸,够不够味道啊!

红衫男子似乎是感受不到周围的视线,静静地站在原地,也没有半点动了怒意思。

至于登基大典之后,这一桌人大半都死相凄惨,也不知是谁做的,那段时间里还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浪。

当然了,这是后话。

此刻,看着范妲这一桌突然热络了起来,大厅内的其余人心中各有思量,同样的是都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武盟,顺安府。

范妲,御萦雪,萧茹延。

电岑和电榆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背上了药圣子和毒圣子,如来时一般平淡无奇的离开。

不过那红衫男子,身形好眼熟啊。

……

第二百二十九章:登基大典(8)

弈凰帝国,帝都,大理寺。

或许是因为新帝登基太过吸人眼球,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前朝皇室的去留。

而在这重兵把守的大理寺里,压抑的氛围却时刻都在提醒着四周的士兵,那些为一己之私奴役亿万百姓的前朝皇室,仍然存在。

……

大理寺,死牢。

一间间牢房里,早已被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给摧残到不成人样的囚犯,却依旧还是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

也是了,曾经把自己的命看得无上尊贵,又怎么舍得轻易死去呢?

“今儿个女皇巡游的场面,那是真的大啊,听人说满街权贵遍地珠宝啊!”

“那是!也不看看咱们女皇是谁!比有钱,谁能跟揽月比啊!”

“就是可惜了,哎!咱们要守着这儿,没法亲自去看看……”

看守牢房的将士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却突然被牢房里传出的吼叫声打断了。

某间牢房里,听到聊天内容的囚服女人发疯似的冲到铁栏门边,宛如鹰爪的手紧紧握着铁栏,歇斯底里的朝众人吼着:

“住嘴!你们这些叛贼……叛贼!朕才是这北霄帝国的女皇!”

穿着囚服的女人形如枯槁,囚服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许多地方还染上了些血迹。散乱的头发许久未曾打理,隐隐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才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曾经高高在上的严宇华此刻就像患了失心疯一样,朝着那些议论的将士们不停吼叫。

“是你该闭嘴吧!”

刚刚开口议论的人之中,一名脾气暴躁些的将领走到严宇华的面前,嗤笑一声开口讽刺道:

“你还当自己拿捏着天下人的性命吗?!现在的你,不过是个阶下囚!只等女皇指令一下,你这条命,也算是终于要还了!”

若非要审问严宇华在位的一条条罪行,若非要审问向氏家族和北霄皇室勾结起来做的勾当,就严宇华这条狗命,岂能留到今天?!

“头儿,咱们何必跟她浪费口舌,左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就是!像她这种人,死了都会在十八层地狱饱受煎熬,那些被她害死的无辜性命都不会放过她的!”

“是啊是啊!……”

四周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说着,那名脾气暴躁的将领气呼呼的灌了碗茶,倒也没再说些什么。

默不作声的看完这一场闹剧之后,其余牢房里的人也心底一凉。带着一种对未知刑罚的恐惧,瑟缩在牢房一角,安静的降低存在感。

……

帝都,皇宫,冷宫。

自从江山易主,这皇宫就再不属于北霄皇室了。在弈凰帝国刚刚建立之际,这皇宫里有关北霄的一切便被尽数抹去。

不管是后宫的皇侍、皇子、皇女,还是前朝的女皇、太女、朝臣,基本都被收进了大理寺。

而这其中,却出现了一个意外。

如今整个皇宫都在雨凝的管辖下抽筋换血,皇宫内所有侍者,不论男女,皆是从屠生揽月抽调过来的曼城成员。

整个皇宫七十二座宫殿三百六十处宫宇,也尽数被查收接管。

除了,冷宫。

……

自古在冷宫里关着的男子,基本上也都是没有出路的了。要么疯疯癫癫做着重获圣宠的梦,要么安安静静等着时光的流逝,再要么就狠下心给自己一个痛快。

当然了,这三种情况也只是大部分。自然会有那么少部分人,试图用不一样的方法逃离这个冰冷的牢笼。

就比如,曾经北霄帝国的一国皇子,严筱儿。

此刻,他正在几名黑衣人的扣押下,安安静静的跟着前面的红衫男子在一处暗道中行走。

说来严筱儿也是命途多舛,本就不受宠,从小到大受尽白眼。后来碰上了单倾颜,成了养蛊容器,虽然身体饱受摧残,但好歹日子好过了点。

再后来呢,单倾颜煽动北霄帝国出兵攻打西玖,结果北霄惨败。更重要的是单倾颜的身份暴露无遗,严宇华在向屠东那里受了气,自然要找个地方出。

于是乎,才风光了一小段时间的严筱儿,就这样被打进了冷宫。

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北霄帝国紧跟着就覆灭了,所有北霄皇室尽数被押往大理寺看押受刑,唯有被打入冷宫的他逃过一劫。

严筱儿本以为这之后只要找到机会出了冷宫,他便可以一生自由了。虽说没了身份,可好歹算是保住了命。

而且他前段时日跟着单倾颜风光时还存了不少家底子,足够他衣食无忧的过下半辈子了。

抱着这样的美好期盼,严筱儿在冷宫里倒还待得很是舒心。可还不等他找到机会行动,却又被曾经的噩梦缠了上来。

凭空出现的单倾颜,顺喉直下的一颗毒药,再一次撕碎了他的美好憧憬。

在严筱儿前方,单倾颜端着灯盏不紧不慢的走着,在地道里简直是如鱼得水,仿佛早已经记熟了每一个出口。

实际上,他也确实记熟了。

想当初两国大战时,纪凰不也是靠着地道才出其不意的进城剿杀吗?区区边境城池都有地道通行,更何况是皇宫?

只可惜这皇宫地道只有历任女皇知晓,哪怕是向氏家族也不知道这皇宫地下还有这样的黑暗世界。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

说起来还真多亏了严宇华啊!

当初他拿着向今豪的少主令牌进皇宫时,严宇华不是正在宠幸后宫某位皇侍吗?只不过听到向氏家族来人后慌了分寸,便直接将那皇侍扔下了。

但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小看了一名男子的恨啊。男子若真恨起来,谁都想象不到他能有多狠。

一朝失宠就罢了,还当众受尽羞辱,之后更是饱遭蹂躏,那皇侍自然是恨不得将严宇华给抽筋扒皮论斤两卖,于是乎便找上了他寻求帮助。

枕边人嘛,虽说失了宠,但好歹曾经肉体亲近,总是能不小心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就比如这暗道。

不过挺可惜的,这皇侍找错了人。

他虽然确实想要这暗道图,但他却从不相信什么合作伙伴一说。在他单倾颜的世界里,只有棋子与利用,没有伙伴与合作。

只是没想到那皇侍看起来娇柔虚弱,居然能熬过不死蛊的种植,到也挺让他意外的。平白无故得了暗道图,还多了一名不死人,倒真是不亏。

想到这里,这些天一直心情郁结的单倾颜也总算是稍微舒畅了点。漆黑的暗道里,一身暗红衣衫的他在烛火的照射下,笑得让人莫名觉得后背发寒。

黑衣人和严筱儿都小心翼翼的尽量和单倾颜保持着距离,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单倾颜却仿佛对她们这些畏惧的举动浑然不知。偶尔回头看严筱儿一眼,随后继续走着。

他之前怎么忘了,既然这皇宫戒备森严下不得手,那他就从皇宫外下手啊……既然从纪凰和御弈卿身上找不到答案,从弈凰和血宫那人身上也找不到答案,那就从她们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找啊。

这不是也正好前段时间暗杀纪宁没能得手吗?想要知道弈凰到底是不是纪凰,拿纪宁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本来是想利用严筱儿对这帝都城的了解,试试看能不能有机会暗算到弈凰那二人。可没想到纪宁居然命大的活到了现在,倒也为他开了扇方便之门。

纪凰宠兄成弟,若真的是她,绝不会对纪宁见死不救的吧?

……

翌日清晨,细雪飘飞。

谁能想象到在这样一个美好而静谧的清晨,新上任的女皇陛下又是顶着一脸起床气被拽起床的呢?

……

“主子啊主子啊!你咋又睡这么晚才起床啊!你知不知道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祭祀仪式了啊!你知不知道昨天狄老丞相差点就被你踩点到场给吓得晕厥过去了啊!你知道不知道……”

风鸣围在纪凰身边打转,活像个找到鲜花的小蜜蜂一样,一边绕着纪凰转圈圈,还一边嘴里不停的嗡嗡嗡。

好吧,至少在纪凰听来,就是在嗡嗡嗡。

“停停停!风鸣你最近越来越能哔叨了。”

纪凰懒散的打个哈欠,伸开双臂乖乖的任由风鸣往她身上套各种各样的服饰,漫不经心开口继续道:

“不是还有半个时辰呢吗?慢慢来,不急。”

听着纪凰这打着哈欠含糊不清说出来的话,被嫌弃话多的风鸣差点就炸了毛,撇撇嘴一边帮纪凰整理腰带一边小声嘟囔道:

“就该让主君来看着你,主子你也太心宽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邀请了多少势力,你现在是一国女皇,不是王爷了啊……”

风鸣凑在纪凰身边不停哔哔,惹得刚刚被拽出被窝的纪凰起床气更猛了,一挥手毫不犹豫的朝着一旁部署防卫的风啸开口道:

“风啸,去找主君,借弑云执事一用。”

头都被她念大了。

风鸣这货,啰嗦,拖走。

“咯咯咯!主子不要欺负风鸣首领了,属下给你把主君带来了嗷!”

门外,蹦蹦跳跳的女孩跳入众人视野,肉嘟嘟的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张娃娃脸单纯无邪。

这长了两年还没长开的婴儿肥娃娃脸女孩,除了雷禁小堂主还有谁?

其实一天到晚面对雷禁这张娃娃脸,曼城一众成员心中都深深的幻想过一个画面:若是再过个几年,风华正茂的少女策马奔腾。结果一回眸,一张肉嘟嘟的娃娃脸……

啧啧!

画面太美,不敢细想。

第二百三十章:登基大典(9)

御弈卿跟在雷禁身后,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一身如墨般漆黑的长袍紧贴的勾勒出修长的身形,明黄色的金线在衣角各处绣着精致繁琐的图腾。象征着一国皇君的发冠端端正正的扣在头顶,收束着三千墨发。

暗金色的面具扣在脸上,只露出了一抹薄唇。不仅遮住了谪仙般的容颜,更平添了几分冷煞。

确实,这才真正是血宫宫主给世人的印象。

杀人不眨眼,抽筋还扒皮。

血腥,暴戾。

“唔?这位公子好生霸气,入宫给朕当个皇君可好?”

正在乖乖穿衣的纪凰歪着脑袋,笑意盈盈的盯着走向她的御弈卿,语气里那天真烂漫单纯无害比起雷禁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御弈卿勾了勾唇,一双眼里满是柔情,望着纪凰缓缓道:

“若是在下入了宫,那陛下可就别想要后宫三千蓝颜了。”

听着这两位主子明显已经开始有要撒狗粮的趋势了,弑云连忙上前揪着风鸣的耳朵,麻溜的把人打包拖走。

风啸也立马收起了防卫部署图,和弑月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牵起雷禁的小胖手,把未及笄的雷禁小堂主给拖走了。

当然,在这期间雷禁小堂主还疯狂挣扎过,一脸想要被按着脑袋狂塞狗粮的期待。

看着房内的人一溜烟全撤了,还格外体贴的给带上了门,纪凰挑了挑眉,内心很是爽快的划过三个字——

嗯,涨工资。

“三千蓝颜是什么?朕是个夫管严,夫君可不会让朕知道这些的。这位公子,你长得就很像朕失散了一个时辰的夫君,不然你给朕当皇君吧。”

嗯,臭不要脸,这很纪凰。

御弈卿被她这副戏精上身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上,最后只能憋着笑,开口说了句:

“陛下,你认错人了。”

“唔?认错了吗?可你就像我一个时辰前跑丢了的夫君……”

纪凰抿着嘴,似乎还带上了那么一点点小委屈,一步步逼近御弈卿,缓缓开口道:

“不然公子给我抱一抱,我抱抱就能认出来你是不是我夫君了。”

嗯,大概面对御弈卿的时候,纪凰就是这么不要脸吧……哦,不对,是没有脸。

御弈卿本想抬手揉揉眉心,但无奈戴着面具。看着纪凰一步步逼近,他只好顺势把抬起的手伸过去,乖乖的献出一个抱抱。

“唔,公子骗人,你就是我早上跑丢的小夫君。”

纪凰伸手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语气依旧单纯,目光却渐渐幽深。

“好了,别闹,我给你整理一下外袍。”

御弈卿实在是演不下去了,伸手在纪凰后背拍了拍,示意她先放开。

这次纪凰倒是难得的老实,乖乖的放开手,双手摊开站得笔直笔直的。

只是低头俯视御弈卿时,那眼神好像带上了火星子似的,越来越炽热。

早已经被这种饿狼视线盯了许多许多次的御弈卿还是难免有些窘迫,扣扣子的手都有点不受控制,在空中弱弱的颤了两下。

“……阿凰!”

这场无声又赤裸的挑逗,最后还是杀人不眨眼的血宫宫主没稳住,率先开口低喊一声。

“哦,那好吧……”

纪凰幽幽的答了句,低头看着埋在她怀里为她系腰封的人,突然俯首在他额头印下一吻,然后迅速站直。

就在御弈卿嘴角抽搐想要咬人的时候,头顶却传来纪凰无比正经的声音:

“昨天夜里电岑带人潜入了驿馆,已经确定御萦雪就是武盟少主。还有,御萦雪好像和萧茹延在一起,也不知道萧阮琛知不知道。”

嗯,目前为止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自己当着天下人的面明媒正娶的夫君就这么被明争暗斗的嫡姐给睡了,哪怕御萦雪不在隐族族谱上,萧阮琛应该也很难心宽的出使。

“武盟少主?”

御弈卿听到御萦雪的身份之后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反应过来语气平淡道:

“武盟虽说是江湖四大门派之一,不过倒也不足为虑。只是萧茹延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朝江湖势力抛橄榄枝,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能在御天皇宫里凌杀皇侍、皇子、甚至皇女之后还不被发现的御萦雪,必然有一支不小的势力暗中相助。若他是武盟少主,这些也才说得过去。

江湖四大门派——武盟、器门、药谷、毒宗,四大门派鼎立,实力倒没有什么太大的高下之分。若真说有,那也应该是器门为首吧。

说实话,江湖门派虽说看起来也挺风风光光,但实际上若不是像器门那样有隐世家族做支撑的,基本上是不可能与帝国实力相较的。

所以区区一个武盟,虽是个江湖大派,但也确实不足为惧。

而自视颇高的萧茹延竟然会对武盟动心思,这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其实天下势力众多纷繁,总体来说也就归为四类——朝堂军队、江湖门派、杀手组织、经商团队。虽然四类势力之间确实不可避免会有或多或少的交集,但却也不会太深,只能说是因利而聚吧。

就一般情况而言,各方势力之间是很少会出现像破晓、屠生、揽月、血宫、药谷、毒宗、弈凰帝国、西玖帝国之间这么微妙而紧固的关系的。

萧茹延突然通过御萦雪交好武盟,要说仅仅为了一段枕边情,那自然是说不通的。萧氏家族少主,必然是有所图谋才会这般放低姿态。

至于她所图谋的,倒还真是让人想得头疼。

“好了,阿卿先别想那么多了,江湖的事还有两位师傅看着呢,再不济不是还有简墨离那货么?”

纪凰伸手抚平御弈卿微微蹙起的眉头,笑着开口磨人道:

“皇君大人,你还是先帮你的女皇陛下束个发吧好不好?”

萧茹延和御萦雪那边她已经派人去监视了,既然她们有所图谋,就一定会有所动作。目前只有等她们有所动作,才能知道她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敌不动我不动,姑且先等着吧。

御弈卿被纪凰牵着走到铜镜边,还没从刚刚的正经事中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被塞了一把木梳。

而刚刚一本正经和他谈着正经事的人,此刻已经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用一种闪着光的期待眼神盯着他。

他真的素来最佩服她这心宽但不体胖的天性,仿佛没什么能让她的情绪有太大波动似的。

她总是端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游戏人间,却总能在适当的时机给人致命一击。

就像林间休憩的野兽,偶尔掀开眼眸俯视着这片森林,懒懒的舔舐着爪牙,等待着妄图朝她攻击的猎物。

极端诱惑,致命危险。

实在想不起有什么事能让纪凰失了冷静的御弈卿干脆也没再继续想,拿着手上的梳子站在纪凰身后,顺着发丝从头梳到尾。

纪凰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望着前方。

前方铜镜里,本该是一身冷漠无情的男子却满眼温柔。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插,泼墨似的发与白皙的手交织出一片岁月静好。

清晨的细雪落在窗边,屋檐上融化的雪水偶尔滴落,清脆的水滴声浅浅淡淡,并不突出的声音却能在心间一圈圈回响。

……

帝都,涪陵山,行宫。

因为这次登基大典邀请了太多势力,单单是驿馆的话根本就住不下这么多人,所以涪陵山行宫也被打开作为第二个驿馆使用,供早一批抵达的使臣暂居。

既然前北霄帝国耗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在此处建造行宫,这涪陵山的景致可想而知。

虽说此处行宫距离最为繁盛的帝都皇区有些距离,但这景致却是帝都驿馆绝对比不得的。

……

行宫,沧澜楼。

沧澜楼当属这行宫里景致最好的一处居所了,安静却不偏远,南面山石流水寒松傲雪,北面又能恰到好处的俯瞰整个帝都。

想当初最早到的一批使臣被带来涪陵山行宫时,那可都是盯着这处宫楼的。只是这一处宫楼已经被早早的安排出去了,这才让那些人打消了心思。

毕竟她们都是夹着尾巴来出使的,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得收敛一点。东家怎么安排,她们就怎么住,这才是明智之举。

……

“宁郡侯若是真喜欢这沧澜楼的厨师,我倒是可以与你换换。”

月浮生坐在后院桌边,端着茶杯抹去浮叶。飘逸的衣袖随着风轻轻浮动,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纪宁缓缓开口提议。

陌上公子如玉温良,大抵说的就是他这样了吧。

在月浮生对面,只见纪大郡侯抱着一只叫花鸡啃得无比欢快,一副恨不得把骨头都嘬干净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饿了多少天呢。

一旁,卧在软榻上的简墨离看着这两个画风截然不同的人坐在一桌,顿时感觉眼前形成了一种视觉冲击。

也不知是好友的气场太温柔了以至于许多人都喜欢、还是自家未来夫君太自来熟了以至于只要看着对胃口的都能交朋友,总之这两人之前也没见过几次面,现在怎么就跟亲兄弟似的,她在一旁竟然有些插不上话了。

“唔……不用吧,换厨师多麻烦。我过来蹭蹭饭就好了,还能找你聊聊天。”

纪宁吧唧吧唧嘴,抬起头朝着月浮生含糊不清的答道。

话说这弈凰帝国的女皇也真是体贴嘞,竟然还给使臣分配了私人厨师,专门照顾饮食。

这些厨师可都是揽月的金牌厨师啊,一顿饭好贵的那种啊,啧啧!壕啊!

只是每个厨师都有自己的拿手菜嘛,就像月浮生这里的厨师,做的叫花鸡那叫一个绝啊!他的那个厨师虽然也超厉害,但是叫花鸡做得没有这个厨师做得好吃。

想到这里,纪大郡侯再次扯下一只肥美多汁的鸡腿,一副要把叫花鸡这个神奇的菜种给吃绝种的架势。

然而,对于纪宁内心这些关于食物的各种想法,其余使臣表示:……

什么厨师?我们怎么没有?

揽月厨师是什么身价?雇都雇不起的那种身价!即使是出了钱,也不见得人家揽月会买这个账。

这天下有多少皇室想雇揽月厨师当御厨,那还不是被无情拒绝?想从揽月挖人,那就跟从雨凝那个精得冒光的人嘴里抠钱一样,想抠出一个铜子儿都不可能!

第二百三十一章:帝皇一怒(1)

“若宁郡侯不嫌麻烦,浮生自然是随时欢迎的。”

月浮生脸上扬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似雨凝那般职业化的得体疏离,却带着让人舒服的自然随意。

或许是身份使然,他的所见所闻都远远多于一般男子。自小随着月沧海走南看北,他心中自有一片更为宽广的世界。

不拘泥怯懦,不自视清高。

知礼而随性,自强而温良。

如此,方才是月浮生的模样。

纪宁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真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毫不客气的应道:

“好哇!那我就不和你客气啦!你也别一直喊我宁郡侯了,叫我纪宁就好。”

确实,实际上他们也并不是外人。

不过纪宁也并不完全是为了蹭这一餐饭才过来的,毕竟前些时日简墨离和月浮生是一起到的帝都,所以都安排在了这涪陵山行宫。

总之,纪大郡侯也是会害羞的啊,来找人总得有个正当理由不是?

嗯,当然了,蹭饭也是重要目的。

“小宁,你这两日可见过弈凰?”

一旁,卧在软榻上的简墨离终于忍不住开口给自己加戏。

她觉得要是再不开口插两句,以自家未来夫君这副对自家好友相见恨晚的架势,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又得被挤下去一档。

“弈凰?”

纪宁不明所以的念着这个名字,等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之后,才继续朝着简墨离开口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见她?是弈凰帝国有使臣得去向新帝觐见的规矩还是什么?”

一般使臣不都是抵达之后向出使国家的礼部登录载册不就行了吗?若是弈凰帝国有要使臣抵达后亲自觐见的规矩,表姐应该会通知他的吧?

纪宁一脸懵圈的挠着后脑勺,望向简墨离的眼神很是迷茫。

简墨离蹙了蹙眉,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再次开口问了句:

“弈凰当真没来见你?”

这不正常啊,小宁在出使途中遭遇刺杀,以纪凰那饿死鬼的性子,就算再忙怎么说都会来看看才对啊。

然而简墨离这可真的是委屈了新上任的女皇陛下。昨天游行完帝都之后,女皇陛下就带着皇君大人开启了飞檐走壁的模式,换了便服之后就直接掠向了驿馆。

只是在纪凰和御弈卿到的时候,纪宁已经玩累了,瘫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挺尸。这夫妻俩见他四肢健全,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就放下心回宫去了。

所以啊,不是纪凰没看,而是纪宁睡得太死,不知道纪凰来看过他。

现在听着简墨离一直问,纪宁也有些不明所以,弱弱的挠着脑袋三连问:

“她为啥要来看我啊?弈凰不是女皇吗?这儿还有女皇得亲**问使臣的规矩?”

他实在是有点想不通为啥墨离会问这个诶,弈凰帝国的女皇应该过来看他吗?

看着纪宁这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迷茫样,简墨离成功的被一口空气噎住了,噎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笑笑道:

“没事,我就随口一问,你继续吃吧。”

她现在也不知道纪凰那饿死鬼究竟在搞个什么鬼,原本还以为那饿死鬼会把一切都和小宁说清楚,结果并没有。

“行了,登基大典也快开始了,迟到了总归是不太合礼的。派人备马车吧,我们也可以一同前往祭坛。”

月浮生开口打断了简墨离的强行加戏以及她和纪宁两人之间答非所问的尬聊,转头朝另一边兀自开口道:

“月弓,去安排吧。”

“是!”

一声应答凭空响起,空气中产生些许波动,随后又归于一片宁静。

一旁的纪宁和简墨离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在月浮生开口建议时就点点头没再说话,一个吃一个睡,倒是在月浮生的地盘上玩得很是惬意。

月浮生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看沉迷于啃叫花鸡的纪宁,随后继续品他的茶去了。

以表妹那个万事无所谓的性子,估计也没打算主动找她哥哥交代清楚。

反正表妹近段时间也一直戴着面具,若是纪宁将她认了出来,她自然也不会遮掩否认些什么。若是纪宁没认出来,那她自然也不会去主动交代。

不得不说,月大少主,你真相了。

以纪凰那个懒性子,她还就真是这么打算的。

……

帝都,佑国寺。

新帝登基自然需得祭祀祈天,在弈凰帝国建立之前,前北霄帝国历来登基大典都在此举行。

由于纪凰这登基大典办得仓促,所以便直接沿用了佑国寺的祭坛,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登基大典事关重大,佑国寺内一众僧尼自是不敢懈怠,起早贪黑小心谨慎的安排着一切布置,就怕在今天出个什么意外。

寺外禁卫军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寺内僧尼们来来往往步伐匆忙,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盛典。

然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某些人为的意外,一般是难以避免的。

……

佑国寺,潜沧殿。

此刻寺内所有人要么在祭坛附近忙碌筹备,要么在宾客休息用餐的各殿堂楼阁清扫打点。反倒是这平常僧尼众多的诵经侧殿,现在却空无一人。

没了木鱼声咚咚作响,空无一人的殿内却隐约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响。

“咔!”

金身佛像后方,一道锁扣解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些天没人过来打扫,殿内早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只见佛像后方一阵灰尘浮动,地面的木板被从下推开,几道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严筱儿,这里想必你应该熟悉吧?”

红衫男子笑得妩媚,回头媚眼如丝的盯着他身后一身僧人打扮的男子,手指忍不住摩擦着手里的瓷瓶。

“熟……熟悉。”

在他身后,一身僧衣的少年目露惧怕,平淡无奇的面容与记忆中那有几分清秀的严筱儿似乎完全不搭边。头顶光秃秃一片,确实看起来和这里的僧人一般无二。

没错,他确实是严筱儿,就是突然从冷宫被单倾颜带走,然后又被削了头发、换了假皮的严筱儿。

他现在这副模样看着正常,可谁知他经受了怎样地狱般的改造,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一刀削了他满头发丝也就算了,可他竟还为了让他现在这副面容看不出易容的痕迹,硬生生削了他的脸皮。

对啊,他脸上的血肉和易容的假皮长在了一起,自然也就看不出什么端倪了。

单倾颜!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严筱儿心里恨意冲天,但更多的却还是惧怕。

毕竟他现在没有任何能力和单倾颜抗衡,还保有一条命都是因为他还有点利用价值。虽然心里已经被仇恨淹没,但他却还是不敢和单倾颜翻脸。

“很好,那此刻起你就是这佑国寺的僧人。记住,千万别搞砸了本主的事,否则……”

单倾颜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望着严筱儿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递出了手里的瓷瓶。

“……小的明白,明白……”

严筱儿自然知道若是事情办砸了,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好看,可他又没能力反抗单倾颜的命令,只能颤颤巍巍的伸手接过那瓷瓶。

单倾颜见此嗤笑一声,倒也没再和严筱儿说什么,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见严筱儿脚步匆匆逃也似的出去后,单倾颜望向剩下的黑衣人,缓缓道了句“按计划行事”,随后就转身进了地道。

留下的黑衣人不敢多言,在他进入地道后就封上了地道出口,出了殿后各自散开了。

……

太阳一点点向上升,佑国寺外也开始热闹起来。

马车在山脚下一列列排开,各方势力的来使在寺内僧尼的引导下先后上山。

明黄的长绸一路缠绕着所有石柱,石柱上雕刻的满是凤凰图腾,尽显皇族威仪。沿路铺满暗黑色的长毯,在四周冰净的白雪的映衬下更加突出。

寺内钟鼓之声轰隆作响,僧尼的梵唱声一波接着一波渐渐清晰起来。

祈福上香、焚烧符咒,明黄的长绸和旗帜随风飘飞,整个佑国寺笼罩在一层烟雾之中。

……

佑国寺,祈天祭坛。

“茹延见过姨母,代父亲向姨母问好。”

萧茹延站在祭坛下方,目光从一众来使身上略过,径直朝着一位年长妇女走去。

此刻,被萧茹延叫住的年长妇女正在和另一名女子言谈,似乎是在吩咐什么。

听到萧茹延的声音之后,她似乎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反而先是皱了皱眉,挥手让另一名女子退下了。

等那女子退下后,年长妇女才理了理衣襟,语气阴沉开口道:

“原来是外甥女,倒是姨母没收到消息,竟不知你也来了。”

当初萧茹延率顺安府与血宫交战是负伤,被迫回族修养。而在她修养期间,她的父亲庞君慈却调动庞氏家族的人去刺杀简氏家族嫡公子简墨分。

最后不仅没能解决了简墨分,反而惹恼了简行冽、简墨离母女二人,险些让庞氏家族在简氏家族的压迫下毁于一旦。

庞君慈虽是她的弟弟,但她身为庞氏家族族主,自然是以家族利益为首。哪怕是她的弟弟,也不能做出任何有碍家族发展的事情!

庞空郸面色阴沉,一想到庞氏家族在简氏家族的打压下至今都没缓过来,一时间心里更加恼火。

但无奈庞氏家族的整体实力不如萧氏家族,在两族长久以来的联姻关系中,庞氏家族一直低萧氏家族一等,算是依附着萧氏家族合作。

所以对于这个身为萧氏家族少族主的外甥女,她即使心中有气,也不好当面发作。

而萧茹延也不是傻的,看庞空郸此刻对她的态度,再稍一联想她父亲当初和简氏家族闹出来的事情,自然就能猜得个八九不离十。

“姨母言重了,是茹延未曾及时去探望姨母,还请姨母勿怪。”

她如今还需要庞氏家族作为助力,还不能和她们翻脸。只等她一朝掌控萧氏家族,庞氏家族便再也不是问题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帝皇一怒(2)

见萧茹延态度还算恭顺,庞空郸阴沉的脸色也稍微好转了点。

两人互相客套几句之后,萧茹延终于开始切入正题——

“姨母应当也是为向氏家族而来吧?”

放眼来这儿的隐世家族,又有几个不是为了那陵藏钥匙过来的?

庞空郸听到萧茹延这么问,第一反应就是戒备了几分。

她当然是为了陵藏钥匙来的,不然俗世女皇的登基大典,哪里配得上她亲自来参加?

只是前来此处的隐世家族大都是为了陵藏钥匙过来的,她这外甥女此般直接询问,怕是心中又有算计啊!

“不过是来碰碰运气罢了,毕竟简氏、欧阳氏、月氏三大族都来了,争也未必争得过她们。”

庞空郸状似无奈的开口答着,表面上看好像还真是来碰碰运气的,可实际上谁知道呢?

萧茹延听了她的回答后笑容一僵,但随即也反应过来,继续聊天似的随意道:

“确实,三族实力强劲,我们这些家族倒是难以匹敌。本想着尽力协助姨母,集萧氏、庞氏两族之力夺取陵藏钥匙。既然姨母并无此意,那就罢了。”

这么多年了,她怎会不知晓她这姨母的性子?

无利而不往,图利可弑亲。若不是为了陵藏钥匙,她这般惜命又贪心不足的人,哪里舍得耗时耗力的跑来这弈凰帝国?

果然不出萧茹延所料,庞空郸听了她的话后先是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连笑都深了几分,但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开口问道:

“外甥女此话可是当真?”

她这外甥女心思深得很,许多时候她都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但那陵藏钥匙,着实是让她惦记的紧啊……

萧茹延见她心思动摇,心里鄙夷的同时却也还是摆着一副尊重长辈的恭谨姿态,语气诚挚道:

“姨母是茹延与父亲的至亲,萧氏家族也历代与庞氏家族结百年之好,如此这般茹延不帮姨母还能帮谁?”

“这若是换了别的家族在此,茹延必然不会趟这浑水,任由着三族争去抢去。但是姨母就不一样了,姨母与茹延亲近,茹延心中自是偏帮自家人的。”

“多年以来三族独大,其余家族皆仰其鼻息存活。说是十大家族,但我等家族不过是她们面前的跳梁小丑罢了,更甚至存活与否都在她们一念之间。”

“若是再让她们夺了陵藏钥匙,加上隐族不久后将要暴露在世人眼中,我们这些家族就真的举步维艰了。与其那时被三族打压,倒不如现在我们两族合作。”

“只要我们拿到陵藏钥匙,届时将钥匙交与姨母又有何妨?以我们两族的关系,何必细分个你我?”

萧茹延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催人泪下的真挚言论,成功的打消了庞空郸心里那最后的几分顾忌,真不愧是在一族少主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的人啊。

只见庞空郸脸上的笑都快藏不住了,却还要佯装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朝着萧茹延回道:

“外甥女此话当真是言重了,那陵藏钥匙不过是个死物罢了,你我本是至亲,说这些生分话做甚?你放心,若是姨母当真得了那陵藏钥匙,也必然不会忘了外甥女的功劳!”

萧茹延闻言笑笑,看事情也差不多了,倒也懒得再继续闲扯下去,直奔主题干脆利落道:

“那向氏族主向屠东被灭族前曾休了我舅舅萧逐燕,茹延来时已经找舅舅问过了,对向屠东可能放置陵藏钥匙的地方做了些了解。”

“此番争夺有这些信息辅助,我们比三大族更占先机。届时只要姨母配合,茹延定能助姨母夺得钥匙,让庞氏家族与萧氏家族的威名更加响亮!”

至于夺得钥匙后她这姨母能不能护得住,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更何况这陵藏钥匙谁不想要?她萧茹延可不是傻子,怎么会将其拱手让人呢?

当然了,萧茹延这些心里话,庞空郸此刻是不可能知晓的。

她此刻正沉浸在夺得钥匙声名大振的美好幻想中,任是萧茹延让她怎么配合,她都不会拒绝。

“外甥女想让姨母做什么,直说了便是,姨母自然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一直虚假的闲扯到现在,萧茹延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笑着回道:

“姨母无需紧张,茹延只需姨母帮个小忙即可……”

……

“老妇见过少主。”

“见过少族主。”

欧阳涟风、欧阳涟雨姐弟二人跟在一名年长妇人身后,朝着南罡帝国的方向走去,朝着使臣团中的白袍男子弯腰行礼。

正在和越阑交谈的欧阳珩熠闻言转身,看到这三人之后下意识的蹙了蹙眉,随后平淡道:

“八长老客气。”

这八长老欧阳鸾辛在隐族中声名极差,一双儿女又自视颇高,母女母子三人都野心极大。此次出使事关陵藏钥匙,母亲怎能让这三人前来?

见欧阳珩熠面色并不怎么愉快,欧阳鸾辛倒也没再多说什么,打完招呼客套两句就离开了。

而在此期间,对于身为南罡太女的越阑,这三人可谓是看都没有正眼看一眼。

看着这三人例行公事的态度过来问安,欧阳珩熠也没多少想法,例行公事的回了几句,之后两队人马便分开了。

……

“母亲,少主也太过傲气了!怎么说您也是一族长老,是他的长辈啊!”

欧阳涟雨跟在欧阳鸾辛身后愤愤不平,似乎对欧阳珩熠很是不满。

不过也确实,同为欧阳家族的公子,却因为嫡庶血脉而拉开了差距。而同为家族男子,欧阳珩熠却已然是一族少主。这中间的巨大落差,一向心高气傲的欧阳涟雨怎么能接受得了?

“先是嫡庶尊卑,后才有长幼之序。涟雨,你这番话若是传了出去,我们这一脉又要被其余长老抓住话柄了。”

欧阳涟风在一旁开口教育,虽是在教欧阳涟雨,但实际上更多的也是为了八长老一脉的利益。

欧阳珩熠纵是医术高明,纵是身为一族少主,但他也毕竟是个男子。家族是绝不会让身为下一任族主的少族主嫁去任何家族联姻的,否则岂不是将整个家族拱手让人?

所以说,欧阳珩熠的妻主,必然是在家族内挑选,且极大可能是在各长老一脉的核心成员中挑选。

如今家族内的适婚女子都饿狼似的紧盯着欧阳珩熠这块香饽饽,指望着能够借嫡系少主的身份一步登天。而她欧阳涟雨身为八长老一脉的长女,当然也得争上一争。

虽然她知道她这弟弟对欧阳珩熠嫉妒的紧,但她现在并不希望她这弟弟对欧阳珩熠有什么不友好的举动。

否则若是白白将这金龟婿拱手推向别人,可就别怪她不顾念手足情义了。

“涟雨,听你姐姐的,勿要再多言,否则为母便将你送回族去了!”

对于自己女儿对欧阳珩熠的想法,向来老奸巨猾的欧阳鸾辛又怎会不知?

低声呵斥了欧阳涟雨两句,也算是表了态,同意了欧阳涟风的做法。

本来欧阳涟雨开口是为了引起他母亲对欧阳珩熠的不满,没曾想反而让母亲恼了自己。一时间又气又怕,只能低头认错。

然而认完错之后,对欧阳珩熠的厌恶自然也是更深一层了。

……

“祖母,你看那边!和月家大公子在一起的,是不是那日在揽月楼不小心撞了你的那位公子?”

晨文槿跟在自家父母和祖母的身后,偶尔抬个头看看四周,就那么恰好的看到了前些天意外撞老人的纪大郡侯。

“在哪?!”

正在被迫听着两对女儿女婿汇报事宜的晨雾衣闻言猛然抬头,小小的眼睛里迸发出大大的光圈。

循着孙儿的目光望去,窜入眼底的那抹身影,可不就是某位跳脱的撞人少年吗?

臭鳜鱼!

晨雾衣眼睛里的光圈再次膨胀,一副几百年没吃饭的样子,看纪宁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山珍海味玉盘珍羞,就差没当场扑过去。

好吧,实际上晨老族主的脚步,已经开始朝着纪宁的方向提速了,只是还没到双脚同时脱离地面的地步而已。

看着自家老母亲敏捷而愉快的步伐以及毫不犹豫就开溜的背影,后方晨泽泉、晨泽陇姐妹二人皆是满头黑线,愣是想上去提着自家老母亲的后衣领把人给拎回来。

一旁的两位男子也面露无奈,不过倒是都还很安静,分别站在晨泽泉、晨泽陇姐妹二人身边,也没开口说些什么。

在这四人身后,最先开口说话的晨文槿扯了扯身边堂姐的袖子,朝着纪宁那个方向努努嘴。

见自家堂姐一直木讷着不知反应,只好拽着她的袖口,拖着她朝晨雾衣追去。

晨文凛愣愣的望着纪宁那个方向,难得露出这有些呆滞的神情。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被晨文槿拖走了。

看着母亲和女儿先后离开,晨泽泉本也打算跟上去看看那能在揽月楼排得三份臭鳜鱼的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也,可就在这时,她的一名近侍却急赶急的朝她走了过来。

也不知那侍女在她耳边低语了些什么,只见晨泽泉的神情突然凝重了几分,朝着一旁的晨泽陇道:

“二妹,刚刚那些事情你再找机会与母亲交代吧。我现在有些事,先行离开一会儿。”

晨泽陇虽然心中好奇,但自然也不好多问,只能点点头道:

“二妹晓得的,大姐放心去办事便是。”

……

第二百三十三章:帝皇一怒(3)

“墨离,最近怎么没见着墨分?他还说教我做菜来着呢,现在倒是跑了个没影。”

纪宁鼓着腮帮子,朝着身边的简墨离嘟囔,一副打小报告的模样。

确实,可能是因为吃货体质的原因吧,纪宁对于简墨分这个可以做菜做得超好吃的少年好感度超高。再加上简墨离的原因,两人很快就混熟了,分分钟打成一团。

这好长一段时间里纪宁也没见着简墨分几面,虽说是念叨着做菜,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想念那个小少年的。

“哦,墨分啊,他最近有点忙。”

至于忙什么,那就得问那饿死鬼的护法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来了这么些时日,就算是纪凰她也在昨儿个新帝游行的时候匆匆看了一眼。倒是那雨凝,她一面都没见过。

呵!如今自家弟弟成了人家徒弟,她这个做姐姐的想见一见自家弟弟竟然还得看人家的任务安排!

若非是看在雨凝那人不经打,又是纪凰那饿死鬼的得力下属的份上,她早就让她满地找牙了!

简墨离内心对雨凝的不爽几乎都快冲上天灵盖了,然而就在此刻——

“首相驾到!”

这一声通禀落下,整个祈天祭坛可谓是瞬间安静了下来。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交头接耳,也只敢把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私底下小声议论两句。

门外,一队人马身着清一色的揽月银袍,脸上戴着一模一样的银扣面具,身形走姿都极为相似,乍一眼看过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一批人。

为首的女子亦是一身银袍,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衣襟和腰封绣上了狐狸图腾,看起来要繁琐些许。

而且不止衣袍有些不同,她的面具亦是如此。相比起她身后列阵整齐的揽月成员而言,她的面具在她们的基础上亦是多了些狐狸的雕刻,硬生生为她的精明谋略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臣等参见首相!”

“见过弈凰帝国首相!”

反应过来的新晋帝国朝臣和各方势力来使纷纷行礼,至于是跪礼还是弯腰礼还是作揖礼,那就看个人的地位了。

“诸位使臣客气。”

雨凝露在面具外的嘴一直都噙着一抹不亲不疏的微笑,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是这样一副样子。

她的笑,永远都是最好的面具。

“奇怪……怎么总感觉这弈凰帝国的首相有些眼熟?”

人群里,某位纪大郡侯歪着脑袋挠着头发嘟囔,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去了,疯狂回忆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哪见过这狐狸……呸!这首相。

在纪大郡侯身旁,某位简大门主狠狠咬了咬牙。看了看雨凝身边最近的那名面具少年,心里的不爽直冲天灵盖。

呵!

弈凰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利等同一国摄政王的首相,真是能耐啊!她来了这么多天,今儿个终于见着了呢!

自家弟弟在南陆温养长大,一到冬季连门都不会出几步。现在倒好,竟然还学会了顶着这风雪天气工作,她这做姐姐的真不知该骄傲还是该心疼。

听了纪宁的嘟囔,再看看简墨离已经黑成锅底的脸色,两人身旁的月浮生抿了抿嘴,眼底的笑意似乎有点憋不住。

对于熟悉的人,不可能只凭一张脸去认,更多的还是感觉啊。即使是隔了一张面具、一身华服,那种感觉也不会消失的。

倒是墨离,也真是追夫路坎坷。

夫君没追到手,倒是先把弟弟搭了进去。也不知表妹麾下这护法抗不抗揍,这要是身子骨不好,怕是将来受不住啊……

另一边,雨凝对着各方使臣寒暄两句,充分表达她家主子以及她们一众下属对各方使臣能来参加登基大典的欢迎之意。

嗯,之后就找到自个儿的位置坐着去了。

……

“天呐!雪晋绒缎啊!”

“揽月还真是有钱,这些下属穿得全都是一尺万金的衣料。”

“咱们这点家当,摞起来估计还没揽月的那些侍者钱包鼓……”

雨凝带着一群下属安安静静的出场,安安静静的落座,然而还是免不了引起一阵喧哗。

如此低调的炫富,可以,这很揽月。

再准确一点来说,这不只是揽月的风格,更是纪凰的风格。炫富不是主要目的,她只是想让自己麾下这一群家伙穿得舒服一点而已。

然而在人群喧杂不一的议论声中,简墨离却感觉自己磨牙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那个雨凝,她是认真的就那么老神在在的坐着去了吗?!小分一直站在她旁边,她真的就不让小分坐坐吗?!

雨凝身后,一众揽月侍者:……

墨分他姐,你真的冤枉咱们凝护法了。

今儿早上要不是墨分睡过了,匆匆忙忙起床没来得及吃早膳,咱们严谨守时从不拖沓的雨凝护法绝对不会这么晚才到场。

就是担心墨分那小子饿肚子,雨凝护法才又传了一桌早膳,耽误了半个时辰时间诶!

而且墨分可能是一路上没吃好,早上饿虎扑食似的,一不留神就吃撑了。现在他是在站着消食,不然你们以为护法旁边的位置是留给谁的?

只可惜雨凝现在当然不知道简墨离对她有这么大的意见,而且以她那情商,估计就算知道了也搞不懂她自个儿为啥要向简墨离解释。

……

“嘿嘿!你这小娃子,咱们又见面了嘿!”

纪宁突然感觉左肩被拍了一下,下意识的朝着左后方扭头,结果啥都没看到。

嗯,然后一回头,右边猛地窜出来一只晨族主。

“哇塞!这就巧了嘿!”

纪宁眼前一亮,瞬间把刚刚脑袋里那些对雨凝的熟悉感给抛到了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盯着面前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容光焕发的老妇人开口问道:

“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了嘿?”

话说纪大郡侯,还有什么口音是你学不会的嘿?

“老妇来看看这登基大典嘿!话说小娃子,你也是使臣嘿?你住哪里嘿?老妇这两天咋没见着你嘿?”

晨雾衣凑在纪宁跟前一窜一窜的,完全是一副老小孩的模样。

偏偏纪宁还就觉得有意思,跟着她左一蹦右一跳的开口道:

“我是西玖帝国的使臣嘿!住驿馆嘿!前两天才到的,我也没见着您老人家嘿!”

简墨离:……

月浮生:……

您二位能不能不这么说话了嘿?

最后,还是月浮生看不下去了,朝着晨雾衣微微弯腰,开口道:

“浮生见过晨祖母。许久未见,晨祖母活力依旧。”

这活力,怕是自家祖母年轻时都不及晨祖母十分之一二啊。

晨雾衣闻言笑眯眯的朝月浮生挥了挥手,语气熟稔道:

“浮生小子也来了,怎么没见着浮屠小娃?别又是被月沧海那老不休关在族里了吧?”

毕竟月浮屠小公子已经不止一次因为太淘气而被关在家族了,和他熟一点的都会往这个方向猜。

而月沧海已经不知多少年没出过月氏家族领地了,晨雾衣也没指望能在外界见着她。

听晨雾衣猜得这么准,月浮生这个做哥哥的也只能笑笑点点头,迅速转移话题,指了指简墨离的方向介绍道:

“晨祖母,这位是简氏家族少主——简墨离,亦是浮生的好友。”

嗯,也是您老未来的外孙媳。

“墨离见过晨祖母,晨祖母好。”

简墨离分分钟收起对雨凝的一身不爽,立马扯出一张如沐春风温柔友善的笑脸,朝着晨雾衣行礼问安。

晨雾衣看着简墨离眉心一突,总觉得这女娃子太热情了点。

“简少主客气,客气。”

人家身为隐族之首简氏家族的少主,这么友好的给你行了晚辈礼,不回应一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

不过确实,这简氏家族的少主女娃也忒客气了。

“晨祖母是长辈,墨离不敢受这一声少主。若是晨祖母不见外,大可称晚辈一声墨离。”

嗯,如果让简氏家族里那些长老们知道她们少主现在的样子,估计眼睛都得瞪出来吧。

不敢受?

当初某位犯了错的长老跪在你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着少主、磕头认罪的时候,少主你可没说不敢受这种话。

晨雾衣闻言哑了声,愣了半晌后才干咳两声,佯装淡定道:

“嗯嗯,墨离。”

表面淡定,实际心里:……

啊啊啊啊啊!

天知道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老人家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多快,这特么是第一家族的少主啊!

不是传言简氏少主冷漠高傲吗?不是传言简氏少主不讲情面吗?不是传言简氏少主冷了吧嗖拽上天吗?

她面前这个是哪个冒牌货?!

简墨离此刻当然不知道晨雾衣的内心戏这么丰富,正当她笑意盈盈准备继续开口和长辈套近乎的时候,晨雾衣先她一步朝着纪宁开口道:

“你这小娃子是西玖的使臣?那你认不认得西玖的凰王君?”

鬼知道这简氏家族的少主是不是太久没人聊天了以至于太热情,她一把老骨头可承受不来这热情,还是和这臭鳜鱼小娃子聊天算了。

而且,这小娃子居然是西玖帝国来的……哎!

“凰王君?”

纪宁不明所以,手指挠了挠下巴,仔细回忆了一下西玖帝国有几个凰王君,确认只有一个之后才歪着脑袋问道:

“老人家认识我父君?”

第二百三十四章:帝皇一怒(4)

以往没听过父君提起哪位这么有趣的老人家啊,莫不是什么萍水相逢一面之缘一见如故的狗血剧情?

纪宁眨巴眨巴眼,以为自己应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甚至还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天才嘿。

“……认识,自是认识。”

她一手带大的孩儿,怎会不认识?

怕是碍着隐族规矩,小语也从未与这孩子讲过有关隐族的丝毫过去吧。要让她现在就认下这个外孙,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呢。

晨雾衣脸上的笑突然僵硬片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之后才勉为其难的扯了扯嘴角,拍了拍纪宁的肩膀,继续道:

“那你这娃子就是西玖帝国的宁郡侯了吧?模子倒是生得不错,有两三分像你父亲。”

呵!剩下七八分都像那丑不拉几的女娃!

晨雾衣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疯狂鞭挞西玖帝国某位权倾朝野的凰王殿下了,甚至还为凰王殿下贴上了一个大大的‘丑’标。

嗯,纪宸吟也是很委屈了。

纪宁嘿嘿一笑,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挠着脑袋开口道:

“我和妹妹都长得比较像母王,不细看挺难看出来我和父君那一点点相似之处的。”

他和凰儿确实都挺像母王的,只是相比之下他更像母王,而凰儿像母王的要稍微少一点,像倾夜父君更多一点。

“没事没事,你母亲女生男相,随她也没丑到哪去……呃,不是不是,老妇是说你这娃子挺好看的,不像你那母亲……呃,也不是,老妇是……”

晨雾衣摆着手,内心非常不想承认纪宸吟那拐了自家儿子的女娃确实长得不错,但现在又圆不回来这个话了。

月浮生和简墨离在一旁看得眼角直跳,正准备上前替晨雾衣解释两句时,一对少年少女疾步走到晨雾衣身边站定。

“祖母走得真快,倒是让孙儿跟丢了影。”

少年拍着胸口,言语间还有些微喘,显然是一路急赶急的过来的。

“哦哦!文槿啊,你们俩来的正好,快来见见这小娃子!”

晨雾衣长舒一口气,见着救星似的把少年往纪宁身前拉,一边拉还不忘一边给两人介绍着:

“宁小娃,这是老妇的孙儿,晨文槿。你二人差不了两岁,聊得来的话可以多走动走动。文槿啊,这是西玖帝国的宁郡侯,纪宁,你应该听说过的。”

虽然激动,但晨雾衣依旧没直接说明纪宁和她们之间的关系。毕竟隐族的规矩横在中间,她不能害了这孩子啊。

“纪宁?!”

晨文槿高呼一声,随后立刻捂住嘴,尴尬的笑了两声后柔柔道:

“原来你就是西玖宁郡侯啊,上次见面不知是你,言语中若有冲动之处还请见谅。”

六舅舅的儿子,算来是他的表弟,他自是听母亲父亲她们说过的。

只是以往素未谋面,上次第一次见面就只看见纪宁撞了他祖母,自然心里有些不舒服,说话也难免重了些,希望这表弟不要介意。

“没关系啦,本就是我撞人在先嘛,反正都过了,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纪宁也搞不懂为什么晨文槿这次见面的态度和上次差别巨大,但他素来心宽,小摩擦什么的都懒得放在心上。

“纪宁?”

从刚刚一直到现在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少女终于难得的开了口,朝着纪宁笑笑,温柔开口道:

“我叫晨文凛,是文槿的堂姐。谢谢你上次的三盘鱼,让我免遭一顿排队之苦。”

她是族中嫡系长孙,下面嫡系里排的全是堂妹堂弟,今日难得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表弟,只是没想到她们前段时间的第一次见面竟然那般意外。

想当年泽语舅舅离开家族时,她还只是个刚会说话小孩呢。只依稀记得有位脾性温和的舅舅常来陪她玩,倒也忆不起模样了。

现在知道了这公子是她表弟,倒也觉得很是亲切。

“嘿嘿!不用客气啦!”

晨雾衣祖孙三人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打得纪宁有些措手不及,自家妹妹不在身边,他只能反射性的望向身边的简墨离,希望有人来给他解释解释啥情况。

对此,简大门主当然不会辜负他的期待。然而正当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辰时已到!燃凤凰火!”

祭司一声高呼,四周的僧尼齐齐入定,整个祭坛火光冲天。

梵唱经文的声音一声声扩散,响彻整个佑国寺上空。古老而庄重的仪式确实少数人心生敬畏,当然了,只是少数人。

“女皇陛下驾到!皇君驾到!”

通禀声落下后,一列列铁甲士兵涌入祭坛,将整个祭坛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样的架势,确实是历代女皇登基的标准了。

铁甲士兵涌入祭祀区域站定后,门口才再次走进来一群人。清一色的面具人,确实是这段时间内所有曼城、血宫成员的标志了。

为首的两名黑袍面具人朝着祭坛携手走来,墨色长袍在风中吹的猎猎作响,长袍上的金线图腾仿佛活过来一般,在风中肆意舞动。

暗金面具下,皆是一抹薄唇。一个不动声色,一个笑得张扬。

什么叫完美踏点?这就叫完美踏点!

对比起什么各国各代的历届女皇而言,纪大女皇的心态可谓是真的宽。

别人登基大典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开始筹备,在寝宫里把每一个过程演练得烂熟于心才敢出门。而纪大女皇就很拽了,一觉睡到让人绝望的时辰,还不紧不慢的拉着自家夫君用完早膳再过来。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椅子还没坐热乎的雨凝嗖的一声站好,前跨一步单膝跪地,带头朝纪凰行礼。

在雨凝的带领下,一众曼城、血宫成员齐齐掀袍,朝着纪凰和御弈卿的方向单膝跪地,目光虔诚。

“属下参见主子!主君!”

“属下参见主子!主母!”

这群家伙向来喝酒吃肉扛刀弄剑,难得正经这么一回。如今正经起来,倒别有一股气势。

朝堂上许多新选朝臣和各方使臣原本还在惊讶于纪凰她们这么一大群人的着装,被曼城、血宫成员的行礼的声音震回神之后才连忙跟着行礼——

“臣等参见女皇陛下、皇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等参拜弈凰女皇、皇君!”

新选的朝臣们还算好的,毕竟狄骁凡和徐西风早先便给她们交代过了,不要试图去打探女皇的任何信息。虽然见着这阵容还是难免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也没敢多深想。

而其余一众使臣就没这么老实了,礼行得倒还是规规矩矩,但心中还是难免疑惑:这么多人全戴着面具,这是得有多见不得光?

“凰……唔!唔唔?!”

人群中,西玖帝国的纪大郡侯盯着弈凰帝国的新任女皇双眼放光,脱口而出的呼唤被人直接捂在了嘴里。

简墨离伸手捂着他的嘴,低头对上他疑惑的表情,缓缓摇了摇头。见他愣了片刻点点头之后,才慢慢松了手。

被松开的纪宁眨巴眨巴眼,盯着前方纪凰和御弈卿走向祭坛的身影,撅起的嘴似乎透露着几分委屈。

明明就是凰儿……他不会认错的……

凰儿是个大骗子,偷偷来这里当女皇,还不告诉他。

一旁,看着这突然满身幽怨的纪宁,月浮生和简墨离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有些无奈。

刚刚还在猜测纪宁能否认得出来纪凰来着,现在看来倒是他们真真的小瞧了这兄妹二人的感情。

纪凰还只言未语,仅仅只是走了进来,纪宁便认定了她就是妹妹。这样的笃定,饶是换了他们任何人,怕是都做不到的。

“一会儿是不是有个什么宴会来着?哎哟!瞧老妇这记性!那老妇就先回去了,一会儿咱们宴会上再见。”

晨雾衣拍了拍额头,一副‘人老了记性不好了’的模样,朝纪宁使了个眼色,随后领着一对孙儿离开了。

纪宁愣了愣,随后眼前一亮,朝着晨雾衣挥了挥手,然后就乖乖的站在人群中不言不语。

只是那眼神,一直卟灵卟灵的盯着纪凰的方向,直把一旁的简墨离看得心里泛酸。

凰儿她们集体戴着面具,必然是不想身份暴露。现在人多眼杂,不是能开口认人的时机。

反正一会儿有宴会,各方使臣都要去参加的,新任女皇自然也会到场。

他身为西玖郡侯,去给弈凰女皇汇报一下他在弈凰帝国境内被刺杀的事情,应该不突兀吧?

心里已经打好小算盘的纪宁笑眯了眼,月浮生看着他脸上那变换来变换去的生动表情,一时间只觉得这少年当真是个活宝。

“听闻泫太女病了,驿馆那边可有人守着?”

盯纪凰盯得起劲的纪宁猛然听到月浮生朝他询问这么一句,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出门时自家表姐那虚弱成一盘菜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

“鬼知道表姐身子这么缺乏锻炼,前些日子还活蹦乱跳的,现在说病就病了。我们带来的人几乎都留在驿馆照看她了,而且驿馆内有揽月的人看守,应该问题不大。”

前些日子表姐还笑他受不住冷来着,结果现在呢?打脸了吧?

不过他也真的是头一遭见着自家表姐虚弱成这个样子,据说是对弈凰帝国有些水土不服,然后骤然遇冷染了些风寒,躺在驿馆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碍了。

哎!平常都说了让她好好习武强身嘛,她还非不信。

“那病情严重吗?”

“水土不服,还有些受凉。揽月的医师说修养一阵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哦,不严重就好。对了,你和晨祖母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啊,那日我和表姐在揽月的护送下……”

总之,月浮生脾性温润,和谁都能聊得来。而纪宁完全是个性情中人,遇到聊得来的就停不下来。

所以,充当背景板就是简大门主的日常。

……

第二百三十五章:帝皇一怒(5)

佑国寺外,汀兰亭。

“繁星见过晨大当家。吾主有令,请你安排十二旧部潜埋东辰帝国。炎皇甲军下一任务目标——庞氏家族。”

亭内,等候许久的黑衣女子话不多说,见礼后直接朝着匆匆赶来的女子下达任务,掏出腰间的铁牌递给对面气喘吁吁的女子,继续开口道:

“这是十二旧部的调遣令,吾主想尽快为小主子清理道路,还请晨大当家尽快行动。”

她们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主子愿意让小主子承接炎皇甲军了!

历代纪家后裔,唯有杰出者方能得到炎皇甲军的认可,所以能知道炎皇甲军存在的纪氏后人越来越少。到了主子这一辈,只剩主子和宸竹公子,嫡系后裔几乎凋零。

若非逼不得已,炎皇甲军必然是传女不传子。幸好主子膝下还有小主子一根独苗,虽说前十多年浑浑噩噩,但近年却也算是崛起了。

小主子崛起,炎皇甲军承归新主有望啊!若非是小主子近年一路屠神弑魔所向披靡,恐怕主子会选择胸怀经纬的泫太女做下一任继承人。

虽然泫太女确实有治国之才,但却不适合统帅炎皇甲军。泫太女之才,应当用在太平盛世,为百姓谋安乐。

而如今纷争四起、风云涌动,她们更需要小主子那样能以铁血手腕、以战去战以杀止杀的统治者,主宰这片风云涌动的战场。

繁星想着,思绪渐渐发散,不知飘去了多远的地界。

她也是炎皇甲军的一员,身上流着纪氏忠仆的血液。她并不忠于任何一人,而是忠于整个纪氏,忠于能带纪氏复兴的那位后裔。

一见繁星这不管干什么事都火急火燎速战速决的架势,匆匆赶来的晨泽泉迅速平稳下呼吸,朝着繁星开口道:

“我知道了,你给宸吟带个话吧——庞氏不过是萧氏走狗,甚至连爪牙都算不得。十大家族内最有野心的家族,除去已亡的单氏、向氏两族,再往下当属萧氏、欧阳氏。”

“赫连一族久未现世,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段氏家族倒是有野心,可惜实力不济,短时间内倒还不足为惧。”

“另外若要筹备大业,必然还需要隐世家族的支持,否则难以与其余野心勃勃的家族抗衡。简氏家族,是纪氏合作的不二之选。”

“若是纪氏信得过我们,晨氏也愿交涉月氏,一同为纪氏大业献一份力!”

晨泽泉连珠炮似的说完,生怕她一停顿繁星就跑没影了,毕竟繁星也不是没干过这种奇葩事。

就在晨泽泉话音刚落的时候,一直安静站着听的繁星猛一抱拳,道了句“繁星明白”,随后就消失没影了。

独自一人拿着令牌风中凌乱的晨泽泉:……

我就知道是这样。

……

佑国寺,祈天祭坛。

等到晨泽泉再匆匆忙忙赶回来时,整个登基大典的流程已经快走完了。她一路赶回来之后,也就看了点结尾。

没办法,谁让她武功底子不咋地,跑得慢呢?

祭坛上,已经皇袍加身的纪凰终于捱到了这复杂的登基大典结束。虽然后面还有些活动,但比起在祭坛上站一两个时辰来,确实显得轻松许多了。

主要是一堆僧尼在她耳边梵唱经文,确实有些催眠啊。

在纪凰身边,全程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眼休眠的御弈卿终于蹙了蹙眉睁开了眼,神情和纪凰一般的如释重负。

果然,这夫妻俩都是经不起唠叨的人。如果你唠叨我们,我们就睡觉。

“礼成!!!”

祭司一声高呼,成功吓跑了两位主子的瞌睡虫。在两位主子丝丝怨念的威压下,老祭司颤颤巍巍,连忙道:

“请女皇陛下、皇君移步九天宫,受神水洗礼!”

话落,老祭司连忙在前边带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了新帝的霉头。

据狄老丞相说,咱这女皇特能睡特能吃,今儿个起了个大早草草用了早膳就为过来听经文,心里肯定特不爽。

嗯,得小心伺候着!

据徐将军透露,如果实在不行还是招惹上了新皇,先别管女皇,先抱皇君大腿。只要皇君伺候好了,女皇那边保准不会出事!

嗯,这祭司的差事要做好真不容易!

纪凰和御弈卿也不会想到,她们夫妻俩就打了个瞌睡而已,这老祭司的内心戏都活跃出天际了。

不过……

神水洗礼?

是一起泡澡的意思吧?

这个真的可以有!

纪大女皇自从早上被风鸣首领从被窝里拽出来一直到现在,终于算是遇上了一件顺心事。

不过话说回来,历代神水洗礼不就是单纯的把新皇丢进池子里泡一泡,然后捞出来包装吗?纪大女皇,你在歪歪些什么?

御弈卿侧目看她一眼,不用脑袋想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能无奈的翻个白眼。

泡澡?鸳鸯浴?不存在的。

阿凰,我们只是去水里涮一下,捞出来擦干套衣服意思意思得了,别想太多。

……

“请诸位宾客移步孔祁殿,斋宴已经备好,请尽情享用。”

纪凰和御弈卿离开后,祭坛四周黑压压一片的使臣朝臣们也被赶鸭子似的赶到下一个任务地点。

是不是觉得这样任人安排的做派不合身份?然而事实上,这才是最理智最安全的选择。

真以为皇家的宴席是那么好参加的吗?真以为来就是吃吃喝喝玩玩看看的吗?真以为在别人的地盘上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吗?

如果真的是抱着这样的心态,那么恭喜你,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场功名利禄的盛宴,要么是你真的强,强到在别人的地盘上一样横着走;再要么就是你真的弱,弱到东家懒得管。

一旦入了这参宴的名单,那么在这期间里,你的一举一动都需要格外谨慎。稍有不慎便是血光之灾,殃及甚广。

在不危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对于东家的安排,大多数人都会尽量遵从。

毕竟来就是为了走完一个过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私底下解决。私下进行的事与明面上的做派并不冲突,若是把见不得光的动作做到明面上了,那才是真的不合适。

再说直白点,就是表里不一吧。

面上一副恭敬的姿态过来祝贺,背地里是什么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

佑国寺,九天宫。

乳白的汤池,蒸腾的雾气,倒还真有几分符合世人心中那九天神宫的模样。

蒸腾的雾气里,衣袍翻飞嗦嗦作响。

两道人影在汤池边晃来晃去,惹得外面抱剑守门的风鸣一阵头大。

“主子该不会又拿腰带把自个儿绑起来了吧?”

不是她怀疑自家主子的智商,而是她家主子素来穿着简便,本来就不怎么会穿衣服。

而这北方冰雪帝国的衣饰又极为复杂繁琐,她前些日子刚来时也学了许久,难保她家傻乎乎的主子和她一样拿腰带绑自个儿啊!

在风鸣旁边,风啸略带嫌弃的斜睨她一眼,极其高冷道:

“主子不是你,她不傻。”

主子虽说没穿过这么繁琐的衣服,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绑了吧?这种傻事,估计也就只有风鸣干得出来。

再说了,主君不是也在里面吗,风鸣搁这儿慌个什么劲?

……

宫内。

其实,风鸣的担心好像不无道理。

“阿卿……缠住了……”

纪凰撇了撇嘴,略带委屈的嘟囔一句。

伸手扯了扯腰间不知道是盘凤结还是舞云结还是什么新奇种类的扣结,内心对这块地域的服饰产生了深深的恶意。

每天换个衣服跟往身上编手工艺品似的,这些大老娘们一天天的累不累啊?

西玖帝国不是号称温柔水国吗?西玖帝国的服饰都没这么精致,这北域地区搞成这样至不至于?

“你别乱动,放着我来。”

御弈卿低头系着腰间的配饰,抽空看了看他家这连衣服都穿不好的巨婴,内心很是无奈啊。

谁能想到如今叱咤风云的弈凰女皇,是个连皇袍都穿不好的少女呢?

“……哦。”

看着自家夫君分分钟穿得整整齐齐,突然好委屈哦。

纪凰再次不认命的扒拉了两下扣子,最后还是决定放弃,瘫得像个咸鱼一样等着她家夫君来拯救她。

……

门外,两大首领正百无聊赖的打着雪仗。

好吧,实际上是风鸣首领抱着剑无聊到捏雪球,捏完之后就不知道谁给的勇气,居然就敢朝着风啸首领身上扔了。

被这二傻子砸了,风啸能忍?

直接脚一跺,满地白雪均匀的被震起来一层。一股气浪挥过,这洁白的一片雪就均匀的扣到了风鸣身上。

嗯,活雪人。

上蹿下跳摇头晃脑终于把身上的雪弄下来了的风鸣:……

我不就逗你玩玩么,你这么凶干啥?

风啸再次略带嫌弃的看了看她家搭档这长时间犯二的智障模样,终于选择了闭上眼,靠着门框休息会儿。

好吧,被风啸这么嫌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已经习惯的风鸣拍了拍自己头顶,麻溜的把还没化成水的雪拍下来。

就在风鸣倔强的和身上的小雪花们作斗争时,本该在孔祁殿斋宴场啃青菜的纪宁却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身后一如既往的粘着一只简门主。

“呃……你们?”

他该直接问你们是风啸风鸣吗?但好像不合适啊。毕竟她们集体戴着面具,不就是不想被人认出吗?

纪宁仔细盯着风鸣看了几秒,越看越觉得这傻样肯定就是风鸣,没跑了。

简墨离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语塞的样子不禁想笑,上前一步朝着风啸风鸣两人道:

“西玖使臣觐见弈凰女皇,上禀在弈凰境内遇刺一事,请二位通禀。”

现在整个佑国寺可都不安全,这九天宫四周不知道藏了多少双眼睛。就算她们都知道这些面具下是哪张脸,但该做的表面功夫不能少。

靠在门边的风啸在纪宁二人出现时就已经站正了,现在听着简墨离的话,一副“我不认识你”的高冷疏离,嗓音沙哑道:

“请二位移步偏殿等候。”

话落,一旁的风鸣立马上前给这两人引路,迈着六亲不认的鬼畜步伐离开了。

……

第二百三十六章:帝皇一怒(6)

佑国寺,九天宫,偏殿。

“宁郡侯、简门主请用茶。”

小僧端着茶水走进殿内,略带些拘谨的将茶杯摆好,一杯一杯斟满茶水后才退了下去。

纪宁现在倒是难得规矩,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一派正经御使的模样,惹得简墨离心里痒。

风鸣站在一旁,朝着风啸挤眉弄眼,疯狂暗示:这咋办?

风啸白她一眼,那意思:主子都不急你急啥。

风鸣:……好像是哦。

纪宁小学生似的乖乖坐正、简墨离盯夫狂魔似的眼睛不挪地儿、风鸣智商出走似的内心戏十足、而风啸则是一脸六亲不认的冷漠。

总之,殿内四个人也没谁先开口说话,只剩下空气中偶尔响起的喝茶声格外清晰。

……

“诶!你等等!你是哪位住持名下的,怎么面生的很?”

殿外,已经端着茶水准备离开的小僧却突然被身后的一名住持叫住,只能停住脚步转身答道:

“小僧是伽音住持名下新入门的僧人,请问师太还有何事?”

见这小僧仪态谈吐都还不错,倒比寺内的许多僧尼都从容得多,那住持也没再抓着身份说事,转而问道:

“你刚才进殿做甚?”

虽然伽音住持教导出的僧尼都极为严苛守礼,但毕竟今儿个是女皇亲临,又有各方势力的使臣做客,她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懈怠啊,必定得事无巨细的了解清楚才行。

小僧闻言一愣,随后低声答道:

“小僧进殿为西玖帝国宁郡侯和器门门主奉茶。”

“嗯。”

她原以为各方使臣都在宴场上了,没想到竟有使臣来了这九天宫,真是她的疏忽。

幸好这小僧过来伺候着,否则要是使臣无人看顾,陛下责怪下来,她们可承受不起啊。

住持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跳得老快,应了一声后看四周也没有别的僧人可以叫来调用了,只能对着小僧继续道:

“想来陛下和皇君应该已经完成洗礼了,既是如此,你便再走一趟,为陛下和皇君奉茶吧!”

不过皇家的差事可不是好做的,稍有不慎都可能要掉脑袋,还会牵连到整个佑国寺的人。

想到这里,住持看了小僧一眼,深觉这小僧年纪尚小,怕是做不来御前伺候的活计。

“罢了罢了,你将这泡好的茶水给我,我亲自去吧!”

话落,还不等小僧反应,住持已经端过他手里的托盘,朝着九天宫的方向走去了。

这住持一心担忧着皇家的阴晴喜怒,也没注意到在她离开之后,背后的小僧却陡然笑了。

刚才碍于殿内两名面具人的目光犀利的很,他也没敢有过多的动作。现在正愁无法动手呢,倒是有人上赶着去替他做了。

……

九天宫,偏殿。

“属下见过主子、主君!”

一直对纪宁憋着笑强装不认识的风啸风鸣见自家俩主子终于腻腻歪歪的走进来,心里那叫一个舒畅,连忙行了礼就开溜。

在两人刚出门时,还恰好遇上了端着茶水低头走来的住持。

刚走进门的纪凰和御弈卿满头雾水目送这两人猥琐的跑出去,相视一眼耸耸肩。

最近不是很懂这些家伙的脑回路了。

“凰……”

“弈凰!”

纪宁刚准备开口叫人,结果就被简墨离突然拔高的音量给压了下去。

“怎么,简门主今儿个见着朕这么兴奋?”

纪凰沙哑着嗓音,也听不出原本的声音是什么样。

这也是武学内力的开挂之处啊,堪比变声器一样的存在。

“……呵!”

兴奋?

我兴奋你个饿死鬼!

听着纪凰着毫不客气的自恋话,简墨离顿时语塞,一时间差点忘了自己要说啥了。

“既不是为了来看望,那简门主这是过来干嘛的呢?”

纪凰牵着御弈卿走到首位坐下,毫不客气的往后一靠,一副吊儿郎当的街头地痞模样,就差没翘个二郎腿。

“陛下、皇君,请用茶。”

住持低声道了句,随后弯腰站在一旁,也不敢自行退下。

“嗯。”

御弈卿端过茶杯应了声,朝着住持挥了挥手,原本心里战战兢兢的住持才敢迈开步子退下。

“我过来让你知道知道你这地盘管理的有多差。”

简墨离一提起纪宁遇刺的事儿就来气,现在在纪凰面前提就更来气了。

把茶杯往桌上一搁,内心却想着是不是所有姑嫂上辈子都是仇人?不然她这辈子怎么看着纪凰就拳头痒?

纪宁看这两人快要掐起来的架势,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越觉得这女皇真的就是他家妹妹。

但是,为什么凰儿不认他?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的纪宁扯了扯简墨离的袖子,示意她先别说话。然后自己放下茶杯站起身,朝着纪凰和御弈卿开口道:

“西玖使臣在弈凰帝国境内遇刺,此事还望弈凰女皇详查。另外本侯前来也是为了感谢揽月相助,让西玖使团免于伤亡。”

唔?

自家哥哥这么正经的和自己说话,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纪凰歪了歪脑袋,随后笑道:

“宁郡侯客气,既然诸位进了弈凰国界,朕便有义务为西玖诸位使臣的安危作保。况且此事确实是朕管理不周,使得贼人有机可乘。宁郡侯不责难已实属不易了,不必言谢。”

苍天为证,这绝对是这对兄妹有史以来最正经的对话了。

要不是这佑国寺人多眼杂,有些话不能开口说,恐怕现在纪宁都扒拉在纪凰身上跟个无尾熊似的了。

很明显,通过纪凰这格式化的回答和简墨离一直阻止自己叫人的举动,纪宁也慢慢压下了看见他家妹妹之后的激动心情,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

冷静下来之后,智商自然也就慢慢回笼了。只听纪宁朝着纪凰再道了句谢,中规中矩的问候几句之后,突然开口问了句:

“女皇可喜欢听琴?”

一直憋着笑和自家哥哥打官腔的纪凰突然听到他问了这么一句,手指勾了勾耳边一缕长发,意味不明道:

“那要看郡侯说的是什么时辰、何人弹奏了。”

话落,只见纪宁眼底闪过一抹流光。规规矩矩站起身,弯腰行了个礼,朝着纪凰开口道:

“女皇言之有理。登基事务繁多,本侯就不打搅女皇了,先行告退。”

“宁郡侯慢走,等有时间朕一定亲自去驿馆慰问西玖诸位使臣。”

“谢女皇。”

这突然结束的聊天让简墨离有些迷茫,还不等她缓冲一会儿,纪宁就一爪子拽着她离开了。

等这两人走后,御弈卿才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望向身边的纪凰,凑到她耳边饶有兴致的低声问道:

“陛下可否告知臣君,听琴又是什么新暗语吗?”

看宁哥儿离开时脚步那么轻松欢快,必然是已经确定了阿凰的身份。

只是他挺好奇,用阿凰的话来说,听琴是什么新梗吗?

纪凰宠溺一笑,伸手在他鼻尖刮了一下,俯首在他耳边故作神秘的道:

“等哪天皇君赖床不起来时,可以让宁郡侯在你门外弹琴,保证让你没有再闭眼的欲望。”

也亏自家哥哥想得出来,居然还敢问她喜不喜欢听琴。之前在府里她睡觉时,他在她门外玩魔音穿脑的账还没跟他算呢。

对于自家哥哥的琴艺,她真的只能说:哥,你赢了。

听了纪凰这话,御弈卿大概也能对纪宁的琴艺猜到几分。淡漠的神色出现了一丝丝龟裂,但还是云淡风的轻扯开话题道:

“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宴场了。”

“嗯。”

纪凰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朝着御弈卿伸出手。

御弈卿伸手搭上她的手,缓缓站起身后却突然眼前一黑,一阵眩晕后才慢慢恢复清明。

“阿卿?怎么了?”

纪凰伸出一只手扶住他,另一只手握上他的手腕,诊了许久脉却也没发现脉象中有什么异常。

“嗯……可能是刚好到了这几日,身子不爽。”

御弈卿晃了晃脑袋,现在确实也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常,一时间倒也并没在意。

“没事的,走吧,迟到太久可不好。”

“嗯。”

……

佑国寺,孔祁殿。

看着满桌的绿色,一众使臣内心真是不争气的流下了两行泪。

只要是在寺里,即使是宴会,也是斋宴。

她们大老远跑过来这弈凰帝国,每日都要承受着一不留神就脑袋搬家的压力,现在还连块肉都吃不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幸好就今天这一天是斋宴,不然她们都得一脸菜色的回去了。

不过还好,一般的使臣也就只敢在心里哔哔几句,该吃还是得吃的。

但是这其中,肯定会有那么几个不一般的使臣,例如——

“母亲!你哪儿来的鸡腿?!”

晨泽泉吃着吃着突然看见一旁的晨雾衣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根鸡腿,差点没被喉咙里一根青菜噎死。

我的娘啊!这是斋宴啊!

你这……这不合适啊!

“起开起开!吃你的去!别看我!”

晨雾衣一巴掌拍开晨泽泉想要夺鸡腿的手,毫不客气的转个身背对着晨泽泉,继续低头啃。

谁生的憨批女儿,竟然还想在她老娘的嘴里夺食?她吃个鸡腿怎么了?她自个儿掏腰包花了二两银子买的鸡腿还不让吃了?

再说了,这小憨子不嚷嚷不就没人注意到她在吃肉了吗?今天她们一整天都得在这寺庙里边吃斋诶,还不让自己备点伙食了?

哎!这智商啊!

晨雾衣一边在心里嫌弃自家孩子,一边把鸡腿啃得吧唧吧唧的。

旁边席位上,月浮生微微侧目,喉结几不可见的上下滚动,随后装作没看到似的把脑袋转了回去。

“月弓。”

温润公子唇瓣轻启,缓缓喊出这两个字,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属下明白。”

在月浮生身后,站着的黑衣女子眼角一抽,看了看隔壁桌晨雾衣手上的鸡腿,额头上滑下几条黑线。

她本来是家族顶级暗卫,可近期充当了公子的近身侍卫。嗯,现在还要去充当跑腿小厮,跑腿买鸡腿那种跑腿小厮。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把她们公子带歪了?

……

“墨离,我有枣泥糕,吃不吃?”

“我尝尝。”

“还有肉脯,要不要?”

“给我一点。”

“还有一大袋鸡腿,先给你来俩?”

“好。”

背景板:一众西玖使臣和器门成员看了看面前一盘又一盘的叶子,再看了看一包又一包分零食的两位主儿,突然有点酸。

西玖使臣:……郡侯,你不给我们来俩吗?

器门成员:……门主,你不给咱们分点吗?

事实证明,祖孙就是祖孙,这种不管何时何地都得囤好存粮的居安思危行为,真的是很管用的。

万一哪天就碰上吃叶子的时候了呢?

……

“女皇陛下驾到!皇君驾到!”

别问为什么这两人比纪宁晚到这么多,皇君大人不会告诉你他是又被女皇陛下骗去吃了个半饱才来的。

“参见女皇陛下、皇君。”

满孔祁殿的人齐刷刷站了起来,本来挺大的场地突然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诸位不必拘礼,继续用膳吧!”

纪凰牵着御弈卿径直走向首位,却很是意外的感到一道不太友好的视线。

“谢陛下!”

满殿宾客先后入座,御弈卿循着刚才的感觉望去,视线恰好定格在南罡使臣中。

南罡四皇子,越溪。

他倒是不记得何时与这号人物有过什么交集,但刚刚感觉到的敌意又不似假的。

“阿凰可曾认识南罡四皇子?”

御弈卿再次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之前完全不认识这号人之后只能问问纪凰。

“嗯?谁?”

纪凰反射性的反问一句,错愕的小眼神顺着御弈卿的目光望去,蹙着眉头想了许久也没记起来她什么时候见过这南罡皇子。

“哦,没事了。”

倒是他忘了,他家阿凰是个记不住人的。

“启禀主子,南罡四皇子原先混入揽月屠生纳新,后来被你下令驱逐,可能心有不满。”

风啸上前一步,俯身在纪凰耳边小声提醒,对于自家主子这选择性记忆很是无奈。

御弈卿就坐在纪凰旁边,风啸的话又没特意压低,他自然是听得到的。

果然,阿凰的记性让人发愁啊。

只不过……明明是阿凰下令驱逐了那越溪,可为何他总感觉越溪似乎对他的敌意更大一些?而且那越溪看阿凰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快。

第二百三十七章:帝皇一怒(7)

“阿卿,试试这个。”

纪凰完全没把进门时越溪那点敌意放在心上,一脸严肃的给她家夫君试菜,看看哪些味道还行。

其实她压根都不记得曾经见过越溪这号人,可她哪知道她就吃了一口豆糕的功夫,她家夫君的心思已经在山路十八弯上弯弯绕绕一圈了。

“嗯。”

御弈卿的视线在越溪身上停顿片刻,随后自然流畅的扫视完整个宴场,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上方的纪凰和御弈卿反正是吃的差不多了才过来走走过场的,下方除了自备伙食的某些奇葩使臣之外,大多数使臣也是没什么心思吃斋宴的。

于是乎,在殿内使臣交头接耳一阵议论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朝着首位上坐着的纪凰开口道:

“听闻弈凰女皇有意让我等众多使臣前去狄喀部落探宝,小臣有些不解究竟是何宝物,还请陛下明示。”

现在率先站出来发言的只是弈凰帝国周边一个附属小国的使臣,因为俗世中大部分势力还不知晓隐族的存在,所以大部分使臣也不知道纪凰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们本以为这次出使弈凰帝国和以往出使其余帝国一样,见到的差不多都是那些个势力的人。可没想到此次出使不仅有江湖门派、杀手组织、经商团队,更有些叫不上名的势力。

而且看着那几个势力的架势,似乎丝毫不畏惧其余四大帝国的使臣,这让她们这些小附属国的使臣突然有些心慌啊。

“是啊是啊,还请陛下明示。否则我等弹丸小国,受陛下之邀在弈凰帝国境内随意探宝,实在惶恐啊!”

紧跟着又一名使臣站出来,虽然和刚刚的使臣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但同样也是弈凰帝国名下的附属国。

也是,现在这些小势力里边,也就弈凰帝国名下的附属国敢开口询问,其余帝国受邀前来的附属国使臣是没这个勇气的。

毕竟往后弈凰帝国名下的附属国年年都得对弈凰帝国进贡称臣,说起来也算是弈凰帝国的臣民了,弈凰女皇自然会对她们宽厚一点。

继这两名使臣之后,还不断有使臣陆陆续续站出来询问。被叽叽喳喳到头疼的纪凰抬了抬手,朝着雨凝开口道:

“首相可否为诸位使臣解释一番?”

虽然纪凰这话是在询问,但雨凝有胆子当众选否吗?那怕是跟自个儿的月钱过不去。

“臣遵旨。”

虽然雨凝内力不咋地,但她在来弈凰帝国之前常年待在曼城揽月总部,极少出现在外界。也就在纪凰大婚时往邪王府跑了一趟,所以能认出她的基本都是自己人。

现在雨凝一开口,下边的纪宁就噎了一下,分分钟听出来这是谁了。

好家伙,难怪说刚刚看着感觉眼熟,原来这一大群面具人全是熟人。

完全不知道被纪宁在心里嘀咕的雨凝朝纪凰行了个礼,然后施施然站起身,微笑着面向刚刚开口的一大群使臣,语气轻缓道:

“此事说来话长,在下就长话短说了。”

一大群使臣:……嗯?

这位首相,你认真的吗?

虽然内心奔过一群羊驼神兽,但面上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只能齐齐笑道:

“首相请讲。”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帝国首相呢?谁让人家是揽月的领头呢?谁让人家是女皇的亲信呢?

人啊,该认怂就得认怂。

“诸位使臣不妨看看四周,是否觉得多了许多贵客?这些贵客中大多是极少现身朝堂的组织门派,诸位以往虽难得一见,但应该也有所耳闻。”

“当然了,也有些隐世数万年的贵客落座于这宴场,之前没来得及介绍,实属是在下的失职。既然现在诸位问起,那在下就逐一介绍。还请隐族的诸位贵客配合一二,在下不胜感激。”

说罢,雨凝面向隐族的那一整块席位,右手放在左肩微微弯腰,行了个标标准准的揽月待客礼。

一举一动尽是规范,一言一行尽显优雅。

跟在她身后的简墨分眼睛都盯直了,甚至有一种嘴角要流出不明液体的预感。

除开纪凰之后再谈,风鸣就是破晓的老大、风啸就是屠生的老大,而雨凝,也自然就是揽月的老大。

以往只以为雨凝是经商算账的能力一流才被纪凰看好的,可越相处越发现雨凝几乎就是个和纪凰一样的完美主义者。

只要是她们上心的事,每个细节都要求做到最好,一点纰漏都出不得。同样的,只要是她们上心的事,总能不经意间给人一场视觉盛宴。

惊艳,完美。

在雨凝这里,礼仪好像不是名词,而是一个形容词。她就像是礼仪的代表,一言一行都在严谨规范中透露着贵族优雅。

反正现在简墨分眼里也就只能看着雨凝的好了,之前关于情商的各种嫌弃早就不知道甩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总之,为什么情商低成雨凝这样还有优秀小公子追呢?肯定得有其它让人欲罢不能的地方啊!

殿内,其余排列整齐的揽月成员目露崇拜:

瞧瞧!咱护法就是咱护法!这礼标准的,简直和主子教的动作尺度分毫不差!

在雨凝对面,简氏家族的席位上,一众长老麻了爪。看了看她们寸步不离跟在这首相身后的大公子,只恨不得马上把雨凝给扶起来。

受不起受不起!

您这可是大公子的师傅啊!

而在隐族席位旁边,赫然就是器门的席位。

器门门主的位置上,简大门主看了看自家弟弟从没出现过的那副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样子,内心对雨凝的恶意果断更深一层了。

竟然就靠着这张脸拐她弟弟?!

看她迟早哪天给她揍的纪凰见了都认不出来!

“首相客气。”

隐族席位上,众多家族的人面面相觑,迟疑片刻后也只能应下了雨凝的话。

毕竟她们来时就知道身份必然暴露无遗,之所以还是来了,还不是因为陵藏钥匙太过重要了吗?

现在看弈凰和这首相的架势,估计她们不配合的话就都别想去向氏家族了。

看着这些隐藏身份数万年的家族们竟然这么乖乖配合,雨凝心里倒还有些意外,不过也并没纠结太久。

反正就算她们不配合,她和主子也自然有办法让她们配合。

“自太荒蛮古以来,始民以部族而聚居、以部族而劳务、以部族而独政,历时年久。”

“后部族之间渐生端隙,纷争不断。一朝帝起南陆,率己族纪氏而攻天下,所过之处众族俯首,创天下第一帝国——天澜古国。”

“始皇纪氏天炎,一统山河万里,控御亿千部族,成天下归一之势。后世感其功德,以名为号悼封炎皇。”

“天澜古国既立,交易通以银钱、文明载于字符、管理授予官权……天下治理初显格局,渐依所需衍生行业。”

“天下氏族以纪氏为尊,后依各族之所长,择其优者入古国之都,或官或医或商掌权一方。中以十大家族:简、欧阳、月、单、赫连、段、萧、庞、向、晨为首,位居纪氏之下,成十大贵族。”

“天澜古国历时千年,至十九任女皇纪氏颖凤登位掌权,沉溺美色残暴阴戾。天下众生苦不堪言,众族群起而攻之,天澜古国破。”

“自天澜破后,天下划分众域,各族能者征之,建国为帝。自此天下分合,变数无常。”

“纪氏伟业虽断,但古都十大家族犹存。凭其底蕴立于硝烟战火之中,避世隐族而居。这些家族,便是在下即将为诸位介绍的贵客。”

雨凝介绍时特意省略掉了纪氏后裔一事,对纪氏陵藏的事也只字未提,只向众人讲解了隐世家族的起源。

因为她们虽有心把隐族先拖进世人眼中,但却不希望她们主子为那什么纪氏后裔一事遭受影响。

毕竟这天下如今一提到姓纪的,必然首当其冲就是纪宸吟、纪凰母女二人。

而之所以不提陵藏一事,也算是一种和隐族之间未成文的约定吧。

隐族本就是因为陵藏钥匙才同意以使臣之名来弈凰帝国的,若是向世人暴露了她们的身份也就罢了,还向世人暴露出陵藏的存在,那估计隐族现在得当场翻脸。

原本几个家族抢钥匙就已经竞争很大了,若是搞得天下皆知,隐族毕竟只有这么几族,而其余势力虽能力小,数量却多得很。

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呢,若真是搞得天下皆知,到最后陵藏钥匙能不能落到隐族手上都是一回事。隐族又不是傻的,怎么会吃这个亏?

况且纪凰虽然并不知道那陵藏钥匙是什么,但她也并不想让除了隐族之外的其余势力拿到。

一般猛兽都是护食的,叼到嘴里的肉绝不会松口,更不能容许别的兽类争夺。没能力护食的兽,在她看来都称不上猛。

如果钥匙只在几大家族手上的话,不管是在哪个家族手上,定然会留存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有把握在此期间再去把东西顺回来。

可若是到了其余势力手上,俗世势力错综复杂,尤其是小势力之间。

可能陵藏钥匙今天还在某个江湖门派手上,明天就到了某个国家的某位朝臣手上。更或者那江湖门派被血洗一空,陵藏钥匙不知所踪,这些都是可能的。

这样的变动速度,即使是以揽月的信息网也难以时时刻刻对陵藏钥匙精准报位,找起来绝对让人头秃。

“那么,便先从实力浑厚的简氏家族开始吧。”

雨凝说完,简氏家族的一众长老也叹了口气站起身,笑着对众人招呼两句就坐下了。

毕竟数万年隐世大族,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的,能配合成这样已经很出乎意料了。

“还有医术精湛的欧阳家族……谋略过人的月氏家族……攻于体武的萧氏家族……深谙茶道的晨氏家族……重才重礼的段氏家族……以及行商阔绰的庞氏家族。”

接下来的时间里,雨凝每开口提及一个姓氏,就有一大桌人自觉站起。尽管心里不怎么情愿,但为了陵藏钥匙,她们忍。

同时,每站起来一批隐族来使,其余势力的众多使臣便觉得世界观坍塌了一片。心中不止对隐族陡生畏惧,对把隐族抖出来的纪凰更是忌惮。

这么些个庞然大物隐匿于世数万年,她们却不知晓任何风声,甚至还极有可能被这些庞然大物玩弄于鼓掌之间。

而这弈凰,两年前不过只是个初出江湖的小头目罢了,现如今竟然已经强大如斯,对阵起这些数万年的老古董势力都不遑多让。

这还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对于已经覆灭的家族,吾等深感惋惜。同时也很遗憾久不面世的赫连家族没能出席,若是往后有机会,想来还是能见到的。”

“相信诸位使臣此刻必然好奇为何这些隐世而居的贵客们会突然造访鄙国吧?没错,正是为了与诸位一同前往狄喀部落探宝。”

“这狄喀部落原是向氏家族的驻地,由于种种原因,向氏家族与吾主之间有些不愉快的相处经历。因而……吾等采取了一些不太斯文的方式,相信在座各位都懂,也不必在下明说了。”

“向氏家族数万年来敛纳各式珍宝,相信应该有能被诸位瞧上眼的。”

“吾主对于诸位使臣千里迢迢前来道贺一举甚感欣慰,所以向氏家族的财宝分毫未动,全当回给诸位使臣的一份薄礼,还望诸位使臣勿要嫌弃才好。”

第二百三十八章:帝皇一怒(8)

听着雨凝这明显只是客气客气的说法,一众使臣哪敢托大,连忙开口道:

“不敢当不敢当!首相此话言重了!”

“我等在贵国实在是览尽荣华,幸得陛下照拂,这才能受宾至如归之感。劳得陛下费心备礼,怎敢言半分嫌弃!”

能让这些不知道见了多少稀世珍宝的万年家族都齐齐出动,足以想见向氏家族内的东西有多诱人。

哪怕去了之后寻不到什么较好的,随便拿些也已经不虚此行了。

“好!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在这宴场上,一并将通行令发放与诸位。”

雨凝话落,立马有揽月侍者端着一摞摞的通行令在宴场内游走。只要是其它势力的使者,上到领事人下到护卫,基本手上都多了一块薄如刀片的银令牌。

削薄版的书签令牌,这省原料的技术除了纪凰也没谁了。不过虽然这厚薄度是有些不符合以往令牌的形象,但耐不住镂空雕字的银书签精致啊!

拿着手里的令牌,一众使臣居然在心里又忍不住的赞叹了一句:居然拿银子做令牌,还发给这么多人,揽月真壕啊!

然而如果让她们知道制作这上万枚令牌的成本费都不到她们在揽月场所消费费用的万分之一,不知这些人心中作何感想。

“狄喀部落四周严兵把守,凭此通行令可自由出入。当然了,一令仅通一人,若有遗失,还请找兵部尚书补领。”

“最后,祝愿诸位都能在狄喀部落内找寻到心仪的宝物。”

雨凝开口提醒完之后,朝着纪凰弯腰行礼。然后还不等纪凰开口,她就自觉的回位置上坐好了。

说实话,她比她家主子更希望早点把这堆人给送走。

她家主子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除非这国要亡了,不然她压根懒得亲自上手管。

而她,不仅要打理整个帝国的各种科举、赈灾、国库运转等事务,还要管理这么多使臣的吃喝拉撒睡玩。

月钱高上天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没假期去消费?哎!

此刻,对雨凝内心的这点怨念表示不想理的纪大女皇就静静地在上边坐着吃,偶尔抬头看看这宴场内的众人,然后继续埋头吃。

面上毫无波动,内心甚至有点想睡觉。

……

浩浩荡荡一群人解决了一顿制作精良的全素午斋之后,终于长吁一口气,准备……迎接下午的斋宴。

总之今天一整天都得在这佑国寺度过,全程上香祈福,感受我佛慈悲普度众生等等。

虽然这过程对部分不信神佛的人而言比较无趣,但对于大多数信仰神佛之说的人而言,又是另一种心灵享受了。

反正因人而异罢了,也没什么绝对一说。

……

佑国寺,莲涤池。

若是早几个月,这莲涤池应当还是佛莲盛放之时,景色自然无可挑剔。

可如今弈凰帝都已是严寒初冬,这满池莲花耐不住寒霜拍打,早就枯萎在淤泥中了。不过残枝交错,配上四周砖石沙土,倒也别有一番物哀之美。

“墨离,你说这女皇陛下的面具下,究竟得是一张多绝世的容颜啊!”

纪宁坐在池边的石凳上,一脸骄傲的拉着简墨离夸人。当然还不能直接夸,还得绕着弯礼貌婉转的夸。

“……嗯。”

面具下那张脸长啥样,小宁你看了十五年,不比谁都清楚吗?

想想前几日你知道我是简氏家族少主、器门门主的时候,好像也没见你这么崇拜我啊。

简墨离暗搓搓撇了撇嘴,但也不敢当着纪宁的面说纪凰坏话,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确实挺让人期待的。”

想起那饿死鬼的一脸痞笑,也确实让人拳头挺痒的。

“对啊,想想就好奇,真想看诶……”

看纪宁这一脸的痴迷样,别说纪凰是他妹,说纪凰是他姐都不过分。估计要不是怕打乱纪凰她们的计划,他现在就已经挂在纪凰大腿上了。

“……嗯,我也想。”

才怪。

简墨离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看纪宁这样子,估计她以后得被纪凰压着打,不能还手的那种。

“对了墨离,你也要去那什么狄喀部落探宝吗?”

他还想着等所有使臣都离开之后,他好去找他家和妹夫席地而坐促膝长谈,然后再去扒了风鸣风啸那两个家伙的面具,对她们早上六亲不认的演技展开一场灵魂质问。

纪宁双眼放光,内心已经幻想出接下来在她家妹妹的地盘上撒野的美好生活了。

“嗯,不太放心小分。而且我是家族少主,不去也不太合适。”

面对纪宁这跳跃度极大的聊天方式,简墨离早已经习以为常,顺畅的接着新话题聊。

“其实向氏家族在隐族中实力靠后,肥点的肉早在之前就被弈凰削去了大半。到时候势力众多,瓜分到最后每个势力能分到的也就那样,平均算起还不及弈凰早前夺取的千分之一二。”

“反正现在西玖帝国挺富庶的,实际上也并不怎么需要那点金银之物,你也不必费力去和那么多扑食的恶犬抢一遭。”

“而且泫太女不是还染了风寒需要人照顾吗?现在盯着你们的人也多,你们就在这帝都待着。弈凰是这里的女皇,必然得护佑你们周全。”

“西玖使臣遇袭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若是再来第二次,恐怕弈凰也忍不了这般挑衅。”

最主要的是,现在这整个弈凰帝国,各方使臣人鱼混杂,难保没有图谋不轨之人再对小宁动手。目前对小宁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纪凰身边。

而她既然身为简氏家族少主,自然也不能将家族视为无物。更何况此次简氏家族的使臣全权由小分率领,她确实有些不放心去到狄喀部落之后小分的安危。

“也是哦……那这趟我就不去狄喀部落了。你要小心点,保护好墨分。”

如果他去了,不止凰儿会担心,墨离也要再分心保护他,确实没必要去这一趟。

而且他家那表姐还在驿馆里躺着,虚弱成了一盘菜,他得去照看着啊。万一病情加重啊、或者又被刺杀什么的,他回去之后就没法向舅舅舅母交代了。

“放心吧,我……小宁小心!”

简墨离话还没说完,一把飞刀朝着纪宁的眉心直射而来,惊得她连忙伸手把纪宁拽过来,运功跳到一旁。

突然被人一把抱住、眼前天旋地转的纪宁:……

什么情况?又来?

他这是个什么招刺杀体质?

两人四周,一群黑衣人无声无息的飘了出来。鬼魂一样,让人后背发寒。

“来者不善,你就待在我身边别乱动。”

在那柄飞刀射过来之前,她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些人的存在。这些人现在即使现身了,她还是感觉不到正常的活人气息。

诡异,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简墨离把纪宁护在怀里,眼神环顾四周,在黑衣人的包围圈上扫过,寻找着可能突破的薄弱口。

然而让她头疼的是,没有。

黑衣人把手严密,不可能一次突围,只能先乱了她们的站位,再看有没有机会破出去。

不过也还好纪凰她们都在这里,只要听到动静便能赶来,应该不会太久。

简墨离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记下这些诡异黑衣人的特征。然而这批人并没有给她机会,甚至出来后连半点停顿都没有,直接朝着简墨离两人攻了过去。

对,没有停顿,就像机器。

一名名黑衣人齐齐扑向简墨离和纪宁,真的就像闻了腥的毒蛇一样,试图把面前的两人撕咬蚕食。

纪宁被简墨离按在怀里,想要出来帮忙却一直被按着,满眼能看到的只有简墨离脖子下的一片墨色衣襟。

终于,在简墨离与前面一名黑衣人交手时,纪宁趁着她抬手的空隙从她怀里向外望去,然而恰好看到一名黑衣人挥刀朝着简墨离的后背砍了下来。

“砰!!!”

一声巨响,飞鸟四散。

莲涤池附近听到声响的使臣们议论纷纷一片躁动,然而本着不主动找事的原则,也没人敢先开口提议过去看看。

不过驻守在佑国寺的禁卫军自然不敢松懈,听到响声后连忙朝着声源处奔去。

而莲涤池旁边隔了两所殿宇的一间禅房里,原本在和月浮生讨论各大家族现况的纪凰和御弈卿听到这声巨响后猛的站了起身,朝着莲涤池的方向直线掠去,留下一脸茫然的月浮生原地发呆。

“少主,这……?”

“出事了,过去帮忙。”

“是!”

……

莲涤池,一名黑衣人直直的坠进满池淤泥里,也不知是生是死。

此刻不只是简墨离愣住了,就连那些仿佛没有灵魂的黑衣人都明显僵硬了瞬间。

纪宁呆呆的张大了嘴,看了看手里的忘了叫什么的武器,伸手把快脱臼的下巴按了回去。

凰儿到底给了他个什么神器啊……当初她教他用的时候这玩意儿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心!”

简墨离看着再次扑上来的黑衣人,连忙一把拽着纪宁闪躲。

“别分心,继续。”

这东西若是面世,必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小宁从哪得来的这东西,就算她脑袋被驴踢了都能猜出来。

这么恐怖的东西,除了纪凰那饿死鬼,还有谁?

当初屠生杀手使用的袖弩就已经让她很是惊叹了,不论是便携度还是杀伤力,都确确实实称得上当今世上的顶端武器。

而纪宁手上这个,完全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范围。她现在真的有些不确定,以纪凰造武器的能力,她们简氏家族能辅助到她什么。

第二百三十九章:帝皇一怒(9)

纪宁握紧了手里忘了名字的武器,在简墨离的保护下,他只需要尽量瞄准黑衣人攻击就行了。

嗯,当然了,可能是简墨离一直在动,也可能确实是他准度太差,除了刚刚第一下之外,其余时候都没怎么打中要害。

不过虽然没一击毙命,但好歹也算是重伤了那些黑衣人,让简墨离行动起来顺畅了不少。

就在两人即将冲出黑衣人的包围圈时,一路神勇无阻的简墨离却突然一个踉跄。

那些原本被击退的黑衣人立刻趁机围了过来,再次把两人包围起来。

“墨离!你没事吧?!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这些黑衣人好像没少……”

纪宁连忙扶着简墨离的胳膊,看了看四周不断逼近的黑衣人,拿着武器的手猛然抬起。

“砰!!!”

又是一声巨响,看着倒地不起的黑衣人,再看看四周依旧在不断靠近的黑衣人,纪宁的瞳孔在看见其中一名黑衣人时骤然收缩。

“那是……我刚刚打落到莲池里的那个!”

那名黑衣人满身淤泥,额头上还有一处明显的伤口,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一点点长肉、结痂、愈合。

纪宁抿紧嘴唇,胃里一阵翻涌,把简墨离往身后拉了拉。

“别怕,听我说……打正对大门的那两个,然后用你最快的速度,跑出去,去找她……”

不死人竟然出现在了这里,也就是说单倾颜竟然在三大家族和纪凰的合力搜捕下堂而皇之的进了弈凰帝都!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怎么了,但眼前的眩晕一直没有散去,内力也开始慢慢减弱,应该不小心中了什么毒。

现在她已经没能力护着他离开这里了,正对门的两个黑衣人是被她伤得最重的,再受他这武器一击,恢复速度肯定比刚才慢。

以他的轻功,逃出去应该不成问题。只要找到纪凰,他就安全了。

简墨离捂着胸口,尽量让自己暂时保持清醒。

低头看着怕的要命还护在自己面前的人,明明身处险境,却蓦然笑了。

这一笑,世间温柔,也不过如此了。

“我不!”

纪宁拽着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伸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握紧手里的武器,大有要拼死一搏的意思。

看着他这要死一起死的架势,简墨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匆匆开口道:

“别闹脾气,你先出去,我自有办法。”

虽然她现在这个状态不可能陪他一起出去,但为他拖一下这些黑衣人还是可以的。

至于她自己,就看命数了。

“简墨离!你当我傻啊?!”

她现在这个样子,留在这里肯定连骨头渣都找不着了!

“砰!!!”

纪宁愤愤的搂紧了她的腰,另一只手猛地抬起。又急又怒的状态下,居然准到一击爆头。

果然,潜力需要激发啊。

“你……”

感觉到纪宁抱住她的手臂都在微微颤动,简墨离想要责怪他的话硬是卡在了喉咙里,半天没舍得再说出让他先走的话来。

他见过最凶恶的人,也不过是那些奸诈权贵、刺客杀手罢了。这样的场面,他何曾遇到过?

哪怕是她,面对不死人都头皮发麻,更别说是一直在母亲和妹妹的保护下任性撒野的他。

他怕成这样都不肯丢下她,她还有什么资格让他离开?

“好像……武器已经不能用了。”

纪宁机械的动了动手指,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再让手里的武器爆发一次,顿时整张俊脸都垮了下去皱成一团。

这……天要亡他?

看着纪宁手上的武器这么半天了还没作用,黑衣人好像也已经猜到这武器已经用到限制了,更加迅速的朝着两人冲了过去。

“……呵!我纪宁今天就算是死,也非得拉一个垫背的!”

刚来这弈凰帝国就被算计刺杀,一路小心翼翼的走暗线过来。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还见着了自家妹妹,结果马上又快要交代在这里。

他不懂,明明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为何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放过他。

好!

既然如此,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若我纪宁能活着出了此局,必然让你们万倍奉还、万劫不复!

纪宁掏出腰间的匕首,一步一步迈得缓慢。攥紧刀柄的手已经鼓起了几条青筋,指节攥的发白,可见他是使了多大的力。

“小宁!”

简墨离捂着胸口,一口粘稠的血液喷出。眼睁睁看着纪宁朝着那群黑衣人走去,嘶吼一声后眼前一黑,直挺挺的一头栽倒在地。

听到简墨离这声嘶吼,纪宁回头看了一眼,念念不舍的转回来,将匕首横在身前,盯着朝他攻过来的黑衣人。

简墨离倒在地上,黑衣人也暂时没去管她,倒是一起攻向了纪宁。

纪宁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内高手江湖大侠,虽然当初习武时是抱有这样的梦想,但他毕竟是家里的宝贝公子,纪宸吟哪里舍得拿着棍子训练他,只教了些基本的武学内力。

后来纪凰虽也教过他格斗招式,但终究是自家哥哥,也没舍得下狠手教。

所以以纪宁现在的武功底子,能在这些黑衣人手下撑过几招,已经属于怒火爆发后的武力增值了。

渐渐的,纪宁已经开始有点力不从心,被对面的黑衣人一掌震了出去,砸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简墨离身边。

匕首掉在地面铿锵一声,纪宁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在他的手刚刚快要握到匕首的时候,眼前突然开始黑雾弥漫。

最开始只是有些眩晕,越往后越觉得四肢百骸都被灌了铅似的,再难以动弹分毫。

“父君……母王……凰儿……”

我怕。

是不是死了以后,就见不到你们了……

纪宁眼角滑下一滴泪,看着黑衣人朝他冲来的模糊身影,倔强的伸手在地上摸索着他的匕首。

“嗤——!”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纪宁摸了摸溅到脸上的腥臭液体,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了期待已久的身影,但还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纪凰一刀拔出,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倒下,却再次一刀又一刀落下,直至面前的黑衣人已经血流满地。

不死人?

极速愈合?

呵!

既然这样,那就看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们愈合的快!

纪凰走开之后,御弈卿一剑划过面前黑衣人的喉咙,紧接着又是几剑刺了上去。

招招要害,毫不留情。

解决完这一名黑衣人之后,御弈卿在纪宁和简墨离身边蹲下,伸手给他们两人诊脉。

而这脉象,他却从未见过。

正当他准备叫纪凰来看看的时候,却见纪凰直接一刀横劈了她面前的一名黑衣人。

好像是受了血腥味的刺激还是什么,御弈卿突然觉得一阵胸闷气短。

只见他单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一道暗红色的血液。

一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御弈卿伸手搭上自己的脉搏。果然,竟和纪宁、简墨离二人脉象相仿。

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立刻盘腿坐在地上,试图先用内力把这毒素压下去。

然而如果内力有用的话,简墨离刚刚也就不会沦落到这么狼狈的模样了。

内力一压过去,体内的毒素扩散速度不仅没有被抑制,反而就像受了刺激一样,迅速朝着五脏六腑蔓延。

感受到这越演越烈的毒素侵扰,御弈卿连忙收了内力。想要开口叫纪凰一声,但却眼前一黑,和纪宁、简墨离一样,一头栽倒在地上。

“阿卿!”

正在和黑衣人厮杀的纪凰余光恰好扫到御弈卿三人那边的场景,右手渐渐凝聚出一层肉眼可见的气浪,一掌拍向眼前的黑衣人。

血雾弥散,艳若夕阳。

如果忽略掉刺鼻的血腥味,确实是一副另类美景啊。

就在纪凰冲向御弈卿的时候,听到动静的风啸和风鸣也带人赶了过来,立刻和黑衣人打成一团。

随后带着众多禁卫军赶到的雨凝、月浮生几人也立刻加入了混战,早已被打得死伤殆尽的黑衣人深知任务失败,但却不敢逃离。

因为逃回去,会更惨。

风啸原想留几个活口看押起来审讯,但每次这些黑衣人只要被钳制住之后,不管是身体哪个部位被钳制,都会毫不犹豫的挥刀砍断。

黑衣人脱离钳制后,被砍断的残缺肢体又迅速恢复,恢复过来之后继续和风啸一群人打斗,完全就是一股不死不休的架势。

试了几次抓捕无获的风啸也知道要抓活口是不太可能的了,直接下令诛杀。

四周打得残肢横飞血流满地,而纪凰就像感觉不到一样。蹲在御弈卿身边,伸手握上他的手腕,动作轻柔的把人打横抱起,径直掠向最近的一处殿宇。

眼看着黑衣人也差不多解决了,风啸风鸣两人立刻冲上前,背上纪宁、简墨离两人,跟在纪凰身后离开。

等到莲涤池这边的打斗慢慢平息下去,看着一批批禁卫军抬着黑衣人的尸体离开,附近远观了许久的众多使臣才敢上前近看。

然后,就是一阵接一阵的——

“呕!!!”

“……太……太……太恶心了!这是什么啊?!”

“呕!呕……”

……

佛门莲池圣地一朝被血洗,鸡皮鹤发的黑衣人头颅高挂在帝都城门上,整个弈凰帝国大街小巷都贴出了单氏家族对不死人的培育过程。

一时间,上到柱杖蹒跚的白发老翁,下到初入学堂的稚子幼童,举国上下的百姓都记住了一张妖媚的脸。

揽月屠生对单倾颜从最初的暗中追捕,到现在的全境缉拿,仅仅只在这短短半日便完成了转变。

……

佑国寺,渡生殿。

自从出了莲涤池的事情之后,一众使臣现在是吱都没人吱一声,心思各异的等着接下来事情的发展。

而另一边,纪凰也没时间去管有没有人,抱着御弈卿直接进了靠莲涤池最近的渡生殿。渡生殿方圆几里严兵警戒,非传召者不得进入半步。

……

“徒儿,这脉象像是毒,却又不全是。有几分蛊的气息,却又非活体。奇怪,着实奇怪啊!”

收到风啸她们的消息后火急火燎赶过来的药圣子坐在纪宁床边,一个脉象诊了又诊,直把一旁的简墨分急得团团转。

旁边,雨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话安慰他,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徒儿你能不能查到毒源?这毒前所未见,若是想要解毒,还得从毒源下手啊!”

毒圣子坐在简墨离床边,也不知道第多少次摇头叹气了。抬头看了看另一边脸色苍白的御弈卿,心里那叫一个哇哇疼啊。

“已经派人去了,再等一会儿。”

纪凰坐在御弈卿旁床边,拿着湿毛巾擦拭着他脸上的汗渍和血迹,声音低沉的有些可怕。

听了纪凰这不知道隐忍了多少怒气的声音,满屋子的人都噤了声,哪怕再心急也没开口问什么了。

现在躺在这间屋子里的三个人,一个是她的知己之交,一个是她的嫡亲哥哥,还有一个更是她的命根子。

若说心急,恐怕现在谁都没有纪凰急。

她这样隐忍不发扛下所有,才是真正的煎熬。

……

第二百四十章:山河动荡(1)

此刻,在佑国寺内某间禅房里,正在静心打坐的几位住持还没来得及接到寺院僧尼的通禀,就直接被风啸给押走了。

从午宴过后就一直在此打坐诵经的几位住持还压根就不知道啥情况,看着风啸风鸣来势汹汹,隐隐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

佑国寺,品茗轩。

“你最好尽快找出你刚刚在九天宫时奉茶的茶具,也最好祈祷它还没被洗刷干净,否则今日佛入凡尘都渡不了你!”

风鸣一把揪住其中一位住持的衣领,强迫她抬头面向着这满房间的杯盏茶壶。一字一句仿佛带着利剑出鞘的声音,让房内负责清洗茶具的僧尼全都缩到一旁。

先前给纪凰和御弈卿奉茶的那名住持此刻被提着衣领,光洁的脑门上已经被汗浸透。一阵冷风扫过,浑身战栗瑟瑟发抖。

“是,是……贫尼这就去……这就去!”

住持此刻已然心知必定是那壶茶水出了问题,而且女皇和皇君极有可能已经中了招,否则女皇身边的这两名元帅不会如此怒不可遏。

一想到自己竟然无意中犯下了这样谋害皇室的诛九族大罪,住持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现在哪怕是没有风啸风鸣在一旁紧盯着,估计她也会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去找刚刚顺手从那小僧手里拿的茶具。

……

一刻钟后,催促了四次的风鸣已经明显开始暴躁了。就连向来沉稳的风啸,都渐渐开始有些不耐。

主君、大公子、还有简门主那边可经不起这么耗,要是再找不到,主子一会儿可就亲自提刀过来了。

然而实际上,不止是风啸风鸣两人着急,正在一桌桌待清洗茶具里面翻找的那名住持内心也慌成疯狗。

整个佑国寺所有的茶具都在这里清洗,光看这一间房间里排列的满满当当的柜子,便知道这整个品茗轩里得有多少套茶具。

即使是茶具上根据不同的身份绘制了不同图案,但相同图案的茶具依旧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想要在这些茶具里面找到她两个时辰前随意派人送来清洗的茶具,这谈何容易啊?!

不过也幸好今日使用的茶具数量巨多,两个时辰前送来的茶具还没开始清洗,否则就真算是玩完了!

住持颤抖着手,在最后一桌茶具里挑出最崭新的那几套茶具,然后实在是再也分辨不出来了。

不管是给西玖郡侯奉茶,还是给女皇皇君奉茶,用的都是顶好的新茶具。

而这一桌里还有其余的茶具一样是崭新的,这几套都是新的,放在一起哪里分辨的出来啊!

“怎么?住持是还想在这儿拖到陛下亲自过来吗?!”

风鸣看着那住持对着几套茶具神情呆滞,半天也没选出个什么来,实在忍不住开口催了第五次。

“这……元帅恕罪,贫尼实在……实在是难以在这几套中分辨出那套茶具啊!”

要是到时候送过去的茶具是错的,耽搁了皇家的大事,那绝对是要脑袋搬家的啊!

住持站在桌边,面对着风鸣抖如筛糠,仿佛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风鸣捏了捏拳头,内心疯狂想把这住持吊起来群殴一顿,但是被风啸拦了下来。

风啸冲着风鸣摇了摇头,随后吩咐道:

“将这几套茶具全部送去渡生殿,另外,寺内僧尼全部看押,不得遗漏!”

“是!”

……

闹出了这么一场大动乱,全寺的僧尼都被禁卫军给看押了起来,今日下午的晚宴自然也是不了了之。

各方使臣收到雨凝的通知之后也没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就离开了。毕竟在这时候可触不得弈凰那人的霉头,否则指不定得被迁怒的有多惨。

寺内,大多数人都是满怀心思的回了驿馆或是行宫,只有和纪凰她们关系亲近的才留了下来。

……

佑国寺,渡生殿。

“这为何……为何都是无毒的茶水?徒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

毒圣子坐在桌边抓耳挠腮,最后一句话都快问出来了,却硬生生卡在了喉咙口。

因为在他对面,纪凰和他一样坐在一排排茶杯面前。唯一不同的是,他面前茶杯里的茶水用各种方式检测了这么久,依旧还是茶水。而纪凰面前的茶杯里,已经有一杯水在慢慢变色。

看着那杯水由茶绿色一点一点变成深黑色,闻着茶杯里的水隐隐散发出的腥臭,毒圣子再次成功的变了脸色。

“蛊?!”

中蛊者,必须以母蛊或蛊笛唤之,否则几乎不可能安然除去体内蛊虫。若强行以血引之,情况好一点的大伤元气后修养一年半载也就过了,情况差一点的,怕是会引起体内毒蛊暴乱啊!

要是小师弟真是中了蛊,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不是,是蛊炼尘。”

纪凰死死盯着杯子里腥臭的茶水,素来似笑非笑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

蛊炼尘,将数百种毒虫放入一蛊撕咬吞食,最后留下的便是这一蛊的蛊王。取蛇、蚁、蝎、蛭、蜈蚣等一百零八种蛊王,混入一蛊,直接封口放在火上灼烧。

在温度的催化下,所有蛊王会进行新一轮的撕咬吞食,体内毒素都会互相融合。

烧个一天一夜,蛊内所有活物都会化作一摊液体。之后再烧上三天三夜,便能得到烧干后的一盅蛊王骨灰。

这最后烧出来的灰,便是蛊炼尘。

严格来说蛊也属于毒的一大分支,所以蛊炼尘自然也是一大绝命毒物。

但由于炼制方式的原因,由本是活物的蛊王在高温灼烧下炼制出来的蛊炼尘,在真正发挥毒效之前,是完全不具备任何毒物特征的。

不同于许多无色无味的毒,蛊炼尘在毒效发作前就像无色的灰尘一样,让人感受不到丝毫危险,这大概也就是连阿卿都中了招的原因了。

其实最开始她也没测出来有毒,但仔细回想了许久,阿卿、哥哥、简墨离,在差不多的时间里,他们三人都碰过的,只有九天宫里的茶水。

之后往单倾颜和蛊的方面想了许久,她才恍然记起来蛊炼尘的存在。

若不是她之前在九天宫里顾着和哥哥还有简墨离聊天,并没有碰她面前那杯茶,恐怕此刻躺在这殿里的就是四个人了。

“蛊炼尘?那是何物?可有解法?”

毒圣子急得团团转,只觉得他自己这么些年的毒都是白玩了。

但毒宗确实历来不屑于蛊毒一道,所以对蛊毒的了解少之又少。

“解法,当然有。”就是怕他们撑不过去。

纪凰望向躺在床上面色青黑的三人,眼底有着明显的担忧。

就像蛊虫可以互相吞食强化一样,由蛊王炼制出来的蛊炼尘自然也可以。只要找到更为致命的毒药,就可以消去蛊炼尘的毒性。

控制好剂量的致命毒药,就是他们三人如今唯一的解药。

但两种毒药在体内排斥吞噬的缓慢过程,若是没有绝对的生欲,恐怕难以坚持下去。

“既然有,徒儿你就赶紧的吧!”

药圣子看了看眼前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纪宁,再看了看其余两张床上同样面色青黑的御弈卿和简墨离,心疼的叹了口气。

这仨孩子,这一次可真是受了苦了!

听了药圣子的话,纪凰缓缓抬腿走到御弈卿床边坐下,伸手轻轻在他脸上抚过,仔细描摹着他的轮廓。

阿卿,你是不是很难受?

对不起,阿凰说过要永远保护你的,却还是让你受伤了。

你放心哦,不管是谁,想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哪怕是这天下为阻,我也一定劈开这山河,赠你一片晴空万里、星辰浩瀚。

……

“雨凝、风鸣。”

“属下在!”

“安排所有禁卫军护送,将主君三人转移到宫内,不得让任何闲杂人等出入皇宫。另外,传召南罡使臣进宫。”

“是!”

……

“风啸、雨绝。”

“属下在!”

“下诛杀令,凡是本主座下势力成员,遇见单倾颜无需上报,直接诛杀!另外对天下发布悬赏令,凡是能提供单倾颜行踪者、或是对诛杀行动有实际帮助者,皆可在揽月旗下势力报备,去揽月庄领取十万黄金。”

“是!”

……

东辰帝国,国界,东侧无妄海。

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已开拓的人居面积就已经大得可怕,仅仅是这整片无妄海上,大小岛屿便已是紧凑密集数不胜数。

这无妄海大小岛屿虽多,海岛小国也有不少,但真正在这一整片海中陆地称王称霸的势力,实际上也只有两家——萧氏家族、庞氏家族。

这两个隐世家族中难得长年靠着姻亲关系一直稳定家族交情的家族,自隐世后就一直定居于此。数万年来占据海中心最大的岛屿,俨然就是这一片海域的皇室,特别是萧氏家族。

虽然萧氏家族与庞氏家族之间虽然这么多代传下来都是靠姻亲关系维系,但实际上由于家族实力有强弱之分,两族的相处并不平等,萧氏家族处于明显的主导地位。

说直白一点,庞氏家族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萧氏家族的跟班。虽然为萧氏家族提供了许多财力方面的支持,但自身实力确实一般,需要依靠萧氏家族的武力庇佑。

而萧氏家族虽然比庞氏家族实力稍微强些,但若是没有庞氏家族的财力支持,她们也发展不到今天这个样子。

所以说这两族之间的姻亲关系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纽带,即使没有这层姻亲关系,两族在数万年的发展中也早已习惯了这种互利的相处方式。

即使是姻亲关系破碎,估摸着也是短时间内面子上难看了点,实际上两族关系该怎样还是怎样。而且其中任何一族出现了什么伤及根本的危机,都会严重影响到两个家族的发展。

……

无妄海,青石岛,鑫源城。

鑫源城虽然名义上只是一座城池,但实际上却占据了整个青石岛,甚至比起周边其余的海岛小国而言都要大上许多。

在这座城池里,所有区域又被一块一块做了划分。有专门贩卖柴米油盐的、有专门销售衣衫首饰的、有专门开设赌场竞拍的、还有专门抓药治病看人的。

总之每一块区域都被划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什么方式谋生,就在哪块区域待着。

虽然各个行业之间难以互相融合,但却也不可否认,这样的机械管理真的简单许多。

在鑫源城里,除了这些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各类分区之外,还有一个地理位置最为优越、风景气候最为怡人的区域,那当然也就是这鑫源城掌权人的居住地了。

……

第二百四十一章:山河动荡(2)

鑫源城,庞氏府邸。

寻常富贵人家的府邸都是四方楼台八处居所,三五处草木石径花坛凉亭,一湾莲池石山,这已经算是好些的府邸了。

而这座府邸,蜂房水涡玉楼金阁,一切的宫宇都是按照皇宫的布局来走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把正大门高墙上那[庞氏府邸]的四字牌匾给下了,再砌上[皇宫]俩大字,真的毫无违和感。

这里,也就是这座青石岛的掌权人——庞氏家族的居所。

与其余所有隐世家族相似,庞氏家族也是所有族员聚居,数万年来一直如此。

偌大的家族,即使除开所有外姓人员,也有上万族姓家族族员。

上万名族员在同一处屋檐下生活,关系亲近也就罢了,若是关系不怎么地,就难免有些争执内斗啊。

……

庞氏府邸,铃兰阁。

“我……我……我去他妹了个球!!!”

走进大门的少年狠狠踹了两脚门泄愤,支支吾吾好久,终于算是说了一句骂人的狠话。

“什么玩意儿?!气死我了!”

少年甩着袖子气呼呼的冲到椅子边一屁股坐下,抱起茶杯灌的咕噜咕噜响。洗得有些发白的袖口被撕掉了一截,脸上还挂着几道抓伤。

“嘘!汀兰公子,这话您可说不得,要是让主夫那边的人听了去,又得克扣您的月钱了。”

后进门的小厮打扮的人走到少年身边,抱起茶壶给少年空了的茶杯倒上一杯水。抽空看了看外面日常巡查的侍卫队伍,敛下眼眸不言不语。

听了这小厮的话,少年气鼓鼓的又灌了一杯水,愤愤不平道:

“皎月,干脆我们卷铺盖逃出去算了。与其在这里顶着个破身份受气,还不如出去自己谋份生计来得自在!”

在他印象里父亲虽是青楼出身,但一直都是个洁身自爱的男子,被母亲纳为侍夫之前应该从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事。

可家族里这些夫郎,明里暗里拿着父亲的身份说过许多次。父亲自从嫁进这庞氏家族,哪怕是生下他之后,都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这即使是换了个平常人家,侍夫为妻主诞下后嗣,哪怕只是男嗣也不该如此冷漠吧?

他现在都还记得,父亲走的那天没有一个人过来吊唁,就连母亲也没来看过一眼,只是吩咐管家处理后事。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成了铃兰阁里唯一的一个主子,唯一一个没有任何下人肯继续跟着他伺候的主子。而这铃兰阁,也就真正成了这庞氏府邸内一处格格不入的贫民窟。

也幸好五年前偷偷溜出府的时候顺手买下了皎月,五年来一直有个人陪着他,这庞氏家族里的日子就不那么难捱了。

“公子……不可。”

皎月已到嘴边的一句“好”,在看到门外的侍卫队伍时被硬生生吞了回去,最后说出口的就只剩下一句“不可”。

对不起,庞汀兰,我有我的使命。

“哦。”

一旁,坐在椅子上甩腿的庞汀兰仿佛早已经猜到皎月会是这个回答,撇了撇嘴后闷哼一声,别过头去没再说话。

反正他当初从人贩子那把皎月买回来做小厮时,就已经知道皎月这人不仅话少而且孤僻。

除了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之外,他几乎都不知道皎月的闲暇时间去干什么了。

他有好多次都想对皎月发脾气来着,但一看他那寂寥的背影,就只能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脾气给压了下去。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体贴的主子呢?

面对皎月这样明显从小就有心理创伤的男孩子,当然还是要温柔啊。

皎月站在一旁,看了看庞汀兰明显生着闷气的侧脸,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

金銮大殿上,难得阴沉沉的氛围让狄骁凡和徐西风心肝直颤。

可能是因为她们二人每次见到纪凰时御弈卿都在她身边,所以这二人从没见过纪凰这么彻底冷下脸的状态。

“南罡使臣到!!!”

听到这声高分贝通禀,殿内众多人心里都齐齐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们从没觉得有什么通禀声可以这么好听。

“属下参见主子!”

“南罡御使,参拜弈凰陛下!”

以雨凝为首的一行四人出现在大殿门口,在雨凝身后,并排走进来的越阑、越溪、欧阳珩熠三人弯腰行礼,对于这傍晚时分突如其来的传召有些不明所以。

“免礼,赐座。”

纪凰挥了挥手,旁边立马有揽月侍者端着椅子过去,礼貌体贴的放在了三人身后。

“谢陛下。”

欧阳珩熠率先反应过来,再次弯腰行礼道谢。越阑、越溪紧跟在他身后,完全复制他的举动。

看着三人先后坐下,纪凰瞟了一眼面前御桌上的纸笔,缓缓启唇声音沙哑道:

“朕不愿与南罡诸位御使绕弯,听闻南罡女皇收录众多珍宝,其中有一株烈阳草,朕想借来一用,还请诸位御使通融一二。”

“待朕拿到烈阳草,必定重谢南罡诸位御使,也定然涌泉相报南罡赠送之恩。”

蛊炼尘由各种阴生毒蛊炼制而成,想要进行毒素抵消,就必须以极阳之毒强攻。而烈阳草作为世间至阳之植,不仅可以入药,亦可炼毒,是如今救他们三人的首选了。

原本是为了阿卿的寒毒才盯上了南罡的烈阳草,可如今为了他们三人的安危,这株烈阳草她势在必得。

“若是南罡国库里有陈存的烈阳草,我等自然理应相助于陛下。”

许是听出了纪凰话里的不容拒绝,欧阳珩熠眉心一跳,转而询问越阑道:

“南罡帝国内可真有现余的烈阳草?”

南罡地处南陆,极南之地的国土气候炎热,与其余国家相较之下,确实是最容易生长烈阳草的国家了。

但由于这么多年来欧阳家族一直在研究洗髓液的药方,基本收走了南罡帝国内的所有烈阳草,而且早在早些年的时候就已经把那些烈阳草全部用废了。

所以他现在真的不清楚,南罡帝国内究竟还有没有存货。

“这……”

听到询问的越阑停顿片刻,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越溪。然而还不等越溪有什么表示,纪凰就已经在上边淡淡开口道:

“越阑太女,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听到这幽冷的语气,越阑后背一僵,连忙开口道:

“不难不难!陛下恕罪,南罡帝国内早年确实有一株烈阳草,母皇见长势漂亮便收入了国库。但……但前些时候母皇已经将它赏赐给了皇弟,不知还在不在皇弟那里。”

说完,越阑再次看向越溪,希望他能说出她想听到的答案。

毕竟看这弈凰的架势,怕是得不到东西不会罢休的。

一株烈阳草而已,不值得为此惹恼了弈凰。而且揽月财大气粗,既然弈凰说了之后会给南罡帝国补偿,那补偿的东西肯定是价值远高于烈阳草的。

既然如此,能卖弈凰一个面子,而且她们南罡还能赚上一笔,这笔交易怎么看都不会亏啊!

“那么,南罡四皇子?”

纪凰伸手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咚咚的声音敲得让人心底发凉。

越溪咬了咬唇看向纪凰,望进那双幽深的眼眸,心底忍不住一颤。

当初在浮生城的集训,不知她到底记不记得。

他至今都还记得她站在高台上俯视他们的样子——高高在上,尊贵无双。

看着多少次在梦里出现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越溪一时间竟然连回答都忘了,只是呆呆的盯着纪凰走神。

魂牵梦绕,昼思夜想。

“……皇弟!”

越阑在他旁边低喊一声,这才堪堪让他回神。

“皇姐,皇弟相信烈阳草对于弈凰陛下来说应该很重要,所以皇弟希望能够与弈凰陛下详谈。”

白天里刚出了那样的事,而烈阳草又恰好是一味药草,若是不出所料,弈凰现在要这烈阳草必然是救人急用。

不管是为了救她那皇君、还是为了救西玖宁郡侯、亦或是救那器门门主,此刻这些都是他的依仗。

既然她急,那他就有与她谈价的权利。

反正现在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越溪就仿佛就已经笃定了纪凰会对他的所有条件妥协,所以让越阑避让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执拗。

“四皇子,你有些逾矩了。”

欧阳珩熠在旁提醒一句,语气并不怎么好。

其实说实话,他并不太喜欢南罡帝国的四皇子。

看上去这四皇子像是个聪明机灵的,明面上的做派也很是低调,但实际上却是个自视颇高的,而且有时候还有些无脑。

总之他也猜不清这越溪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没人看着越溪真的可能会出事。

毕竟弈凰可是以雷霆手段短时间内就覆灭了北霄帝国和向氏家族的人,办起事来手段狠厉,性情难以捉摸,难保越溪不会说什么话碰到她的忌讳。

听了欧阳珩熠的话,原本已经打算顺着越溪的意离开大殿的越阑也不敢再有所动作。看了看面色不好的欧阳珩熠,想了想还是对着越溪开口道:

“是啊皇弟,这似乎有些于理不合。”

太师既然开口阻拦,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若是她们离开了,这大殿内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也确实影响不好。

殿内风啸风鸣雨凝雨绝雨弦雷禁雷宏电刃电芒电刺电霁等等等等一大群人:……

哦,孤男寡女,这样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山河动荡(3)

“可是皇姐,此事皇弟真的需要与弈凰陛下密谈,还请皇姐与太师体谅一二。”

听着越溪说得一本正经,欧阳珩熠一时间还真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是正经有事还是什么别的。

纪凰蹙了蹙眉,只当是越溪手上的烈阳草出了什么问题要和她说,只能朝着越阑和欧阳珩熠开口道:

“烦请南罡太女和太师去偏殿等候片刻。”

话落,也没有给越阑和欧阳珩熠拒绝的机会,雨凝已经走到两人面前,极其自觉的引路。

越阑不敢越过欧阳珩熠自作主张,只能等着欧阳珩熠的反应。

而欧阳珩熠也从不指望身为欧阳家族傀儡太女的越阑有什么主见,看了看面前一副“请”字姿态的雨凝,向纪凰道了声“告退”之后就跟着雨凝离开了。

越阑和欧阳珩熠离开大殿之后,越溪明显的松了口气,再次望向大殿内人数众多的曼城成员。

“南罡四皇子,你若有话但说无妨,不必看她们。”

纪凰冷冷开口,对于越溪一次又一次的拖延时间已经有些不耐。

若是放在平常,说不定纪凰还能悠哉悠哉的斜靠在皇椅上,陪着这些使臣客气几句。

可现在御弈卿、纪宁、简墨离三人都还躺在朗坤宫里,想让纪凰耐心?做梦!

在殿内,一大群曼城成员感受到越溪的眼神后巍然不动,脚跟钉子似的钉在大殿的地板上,愣是动都没动一下。

“可是……”

越溪听了纪凰的话之后本想说些什么,但一触及纪凰那越发冷凝的眼神,到嘴边的话都立马咽了回去。

“敢问弈凰陛下,可还记得一年前的浮生城集训?”

他早已及冠,到了婚配年纪。之所以至今还未许配人家,只是因为欧阳家族有意让他与其余帝国内位高权重之人联姻,帮扶南罡帝国在五大帝国中的地位。

但由于他十几年来并未有何突出表现,不似御天帝国的御萦雪那样一直被追捧,所以欧阳家族现在还没确定一个合适的联姻目标。

据母皇和父君说,欧阳家族似乎有意让他嫁给御天帝国的五皇女。

御天帝国如今虽仍是帝国之首,但太女昏淫,将来若是登基必定也难当明主。但那五皇女又不是嫡出太女,生性软懦也确实难成大器。

所以说,他根本就不愿去御天帝国联姻。

若是放在出使以前,他还未再见到弈凰的时候,或许他会顺从了欧阳家族的安排。可现在,他真的想为自己的未来赌一把。

若是弈凰开口,只要能侍奉在她身边,哪怕她有皇君都没有关系。他可以先以侧室身份入宫,之后也未必夺不过来皇君之位。

大殿里,听到越溪这话的一众曼城成员憋了口气,面具下的眉头极其默契的全部皱了起来。

谈交易就谈交易,跟咱主子套什么近乎?

难不成是记仇?生气咱主子当初把他给扔出集训场了,所以揪着这事不放,打算让咱主子赔礼道歉?

“集训纳新事关重大,朕不可能放来历不明心怀不轨之人进来。当日之事若有冒犯,还望南罡四皇子海涵。”

既然现在有求于人,那便要压得住火受得住气。就算是越溪现在提出什么巨额赔偿、当众道歉之类的无理要求,为了烈阳草,她也认了。

很明显,纪凰的脑回路和她那一群下属是一样的,只当越溪是当初被赶出集训场之后心里不爽快,所以想找点茬。

她们现在怎么也不会想到,越溪心里已经有了关于如何从皇侍晋升皇君的伟大计划。

“不不不,陛下言重了。当日之事确实是本皇子思虑不周,扰乱了集训进程,陛下不怪罪便可。实在是因为那时母皇父君有意让本皇子远嫁联姻,本皇子也是一时气急才逃出了宫……”

越溪说着说着敛下眼帘,语气弱了下去。随后又抬头望了纪凰一样,直把满殿的钉子们……呸!满殿的曼城成员雷的一阵懵圈。

不……不是,谈交易就谈交易,瞎走什么感情线?

咱们只想知道你要怎样才肯给烈阳草,至于别的那些恩恩怨怨儿女情长远嫁联姻什么什么的,咱们实在兴趣不大。

“对于四皇子的遭遇,朕深表同情。若是四皇子能尽快告诉朕如何取得烈阳草,朕定当厚谢。”

纪凰这前后两句话也确实没半毛钱关联,只是想强行把话题扯回来而已。

听着纪凰三句话不离烈阳草,越溪咬了咬唇,愣是半天没想到怎么接话。

他想要和她多说说话,但他不希望她只是为了烈阳草才与他交际。

看着越溪低着头半天没反应,想到朗坤宫里还躺在床上昏迷着的三人,纪凰深吸口气,尽量语气平和的开口道:

“南罡四皇子到底怎样才愿意将烈阳草交给朕?只要你开口提,不管是天山雪莲还是南海明珠,朕都可以随你之意。”

这世上如今也没几个人知道烈阳草的药用方法,烈阳草对世人而言不过是一株观赏性的植株而已。

而纪凰提出的,不管是天山雪莲、亦或是南海明珠,都是有市无价的稀世珍宝,实际价值哪怕是比起烈阳草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到纪凰主动开口做这么惨的亏本生意,刚刚走进殿的雨凝心头一阵梗塞,恨不得转身出去。

但是没办法,为了主君、为了大公子、为了墨分他姐,砸再多宝贝都无所谓,只要他们能平安无事就都值了。

“本皇子不要那些俗物!”

听着纪凰满嘴满嘴都是烈阳草的提,再一想到她白日里和她那皇君手牵手的模样,越溪也不知哪来的火气,竟然脾气一横就低吼了这么一句。

满殿钉子,包括见惯各种宝贝面不改色的雨凝护法在内:……嗯?

有没有搞错?天山雪莲是俗物,南海明珠是俗物,难道烈阳草不是俗物?

要不是主君他们急用,就算烈阳草摆在她们面前,她们也真不一定当回事儿。

再说了,这本就是一场交易,您老不想要这些俗物还想要啥?

“那么,请问南罡四皇子究竟想怎样?”

纪凰声音都沉了下去,本就被内力压到沙哑的嗓音此刻更显低沉,光是听着就让人感觉乌云罩顶。

“本皇子……越溪不愿认命远嫁,所以想请求陛下收容。如果陛下愿意给越溪一个容身之所,越溪名下那些身外之物,陛下若有所需,尽管拿去便是。”

越溪自认为他身为一国皇子,这番话已经将身份降到最低了。

而且他是帝国皇君所出的嫡出皇子,身份比起其余皇子而言高出许多,比起弈凰如今的皇君更是正经太多了。

血宫纵使是杀手组织界的霸主,但终究是江湖莽夫,做帝国皇君还是拿不上台面的。

但他不同,他自小就受皇室礼仪教导,随着皇姐出使各国诸境,不管是面对怎样的人都可以保持他的皇室风度。

相信有他在身边辅助,弈凰才能更好的打理天下。

越溪这番话已经说得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纪凰身为一国女皇,若是让她收容南罡帝国的四皇子,除了收进后宫之外还有什么收容法?

他这一番话的意思,大概也就是:你要是娶了我,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这烈阳草你就可以拿去了。

听懂了这意思之后,殿内一群人齐齐黑了脸色,似乎隔着面具都能想象到那不善的表情。

呵!

见过趁火打劫的,还真没见过趁火强嫁的。

要是这越溪狮子大开口,随便要个几屋子的稀世宝贝,她们也都咬咬牙忍了算了。可现在,他居然想插到咱主子和主君中间去?!

真是主君现在没法过来收拾他,否则以主君的武力值,分分钟让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纪凰伸手在桌上轻扣两下,一双眼眸凝视着桌上的纸笔,眼神幽深到让人猜不出她半点思绪。

得不到的,永远就是最让人心痒的。

看着这样的纪凰,越溪心一横,点了点头道:

“别无他法!”

他丝毫不比她如今的皇君差,而且他还并未要求正室之位,她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行。”

纪凰嘴角缓缓勾起,虽是在笑,但就像殿外的飞雪,冰冷刺骨。

就在风啸风鸣雨凝众人惊愕不已、以为纪凰竟然要向越溪妥协的时候,纪凰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拿起毛笔漫不经心道:

“风啸,送南罡三位御使出宫。今日之事,全当是朕扰了三位御使休息,还请南罡御使不要放在心上。”

“另外,明日所有使臣可以出发前往狄喀部落了。朕,预祝南罡御使玩得愉快。”

这话,已经是很直白的拒绝了。

纪凰话音刚落,殿内立刻就有揽月成员上前,围得整整齐齐一排,站在越溪面前形成一堵人墙,挡住他望向纪凰的视线。

“南罡四皇子,请!”

呵!

你可快走吧!

要不是打了御使会给咱主子惹一堆麻烦,咱现在就让弑云执事过来吊打你。

在这么一大群人的敌对逼迫下,如坐针毡的越溪立刻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慢慢回想起刚刚纪凰拒绝的话,他只觉得大脑充血,恨不得就在这殿里找根柱子撞上去得了。

但终究,他还是没那个胆量。

在被风啸送出宫的途中,碰上了越阑和欧阳珩熠的越溪根本就什么都不敢说。

关于他对纪凰提出的要求,他在这两人面前只字未提,只说纪凰突然不需要烈阳草了,让他们好好准备明天去狄喀部落的行程。

全程在一旁听着的风啸也半句嘴都没插,秉持着她一贯的沉稳作风,把人送出宫就折回去了。

见风啸没说什么,还送他们出了宫,原本心里觉得有些不对的欧阳珩熠也没再多想。

毕竟欧阳家族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没研究出烈阳草的什么用法,可能弈凰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又不感兴趣了吧。

……

皇宫,金銮殿。

看着纪凰站在桌边写写画画,雨凝抿了抿唇,朝着风鸣使了个眼神:

这是啥?

这个时候,风鸣首领就难得的在雨凝护法面前昂首挺胸了一次,略带嫌弃的小眼神明明白白传达着:

行军图啊!

感受到风鸣的嫌弃之后,雨凝:……

我当然知道这是行军图,我问的是这是啥地界的行军图。

在雨凝一次又一次眼神询问,甚至用上了手语之后,风鸣终于知道了她在问个什么玩意儿。正准备手语回答的时候,她们讨论的那张图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风鸣,整顿破晓军。”

纪凰不知何时已经收了手中的笔,画好的行军图还沾着墨香,图上的墨痕都还没彻底干透,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水光。

这副纸笔,本来是留给刚刚那三人用的。若是他们肯书信一封,让她直接派人去南罡帝国取来烈阳草,自然是最好的。

很可惜,最后用这副纸笔的人,是她。

正当纪凰思绪开始飘远的时候,弑月匆匆忙忙从殿外跑了进来——

“启禀主母!主子那边出事了,毒圣子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

第二百四十三章:山河动荡(4)

皇宫,朗坤宫。

满宫上下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凝重氛围,偶尔有几队人走过时也是步履匆匆,不见丝毫停顿。

……

内宫,寝殿。

被召集过来的揽月医师围在一团,先后给殿内躺在床上的纪宁三人把脉,结果每到诊上御弈卿的脉搏时就麻了爪。

“怎么会不一样了……”

“对啊,明明半个时辰前主君的脉象与大公子并无如此大的偏差,怎么现在……”

“这……主君体内的毒素似乎扩散的格外快些是吗?”

诊过脉的几位医师站在一旁,拿着纸笔无从下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用药。

等几名医师全都诊完之后,药圣子才放开简墨离的手腕,再次走向了御弈卿那边。

只见她刚伸手搭上脉搏时皱了皱眉,诊脉的动作一直没收回来,半晌后看了看御弈卿的脸色,猛然开口道:

“不好!快拿银针来!”

毒性吞噬!

毒性悬殊巨大的两种毒素难以共存,寒毒的毒性虽已是世间少见,但仍旧不敌蛊炼尘,弈小子体内的寒毒正在被蛊炼尘吞噬。

开始吞噬寒毒之后,弈小子身上的蛊炼尘扩散速度比宁小子和墨离女娃身上的更快。一旦寒毒被吞噬完毕之后还没制出解药,蛊炼尘就会彻底毁掉弈小子的身体。

……

“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走进殿的纪凰一进来就看到满殿人围在御弈卿床边,顿时觉得心脏都跳急了几个节拍,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床边。

伸手搭上脉搏之后,纪凰那周身本就低沉的气压又低了几个度,仿佛隔着面具都能看到她那乌云密布的脸。

“徒儿,以弈小子如今的状态,怕是难以撑过下个月此时。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你有把握制出解药吗?”

寒毒爆发以弈小子每月的那几天为甚,这个月的寒毒爆发已经快要过去了,体内集体爆发的毒素也都渐渐四散,侵入原本的盘踞地。

蛊炼尘这段时间即使是要吞噬,也不可能完全吞噬所有寒毒,所以依旧会有一部分寒毒与蛊炼尘的毒性做抗衡。

但一旦等到下个月,寒毒再次全面爆发,尽数被蛊炼尘吞噬殆尽之后,若再没有解药救治,弈小子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药圣子自然知道以纪凰的医术,不解释她都能知道御弈卿身上的毒素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也压根就没解释,只是提醒了她时间紧急。

纪凰当然也知道时间紧急,但是问题不在于制作解药的过程,而在于制作解药的原料。

若是之前蛊炼尘没有吞噬寒毒,用普通的烈性药物也勉强可以压制一二。可如今两种至阴至寒的毒素吞噬融合,除了至阳至烈的烈阳草之外,其余药物真的无法根除。

“我会不惜一切,拼尽全力。接下里的一段时间里,阿卿、哥哥、简墨离,就麻烦二位师傅了!”

纪凰说完,伸手从御弈卿的眉眼上抚过,弯腰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徒儿放心!只要为师的还有一口气,绝对不会让他们三人再出什么意外!”

药圣子也不知纪凰要去干什么,但她知道纪凰要干的事肯定是为了这三人的解药。

现在纪凰把这三人交给她们保护,无疑是把她自己的半条命都托付给了她们。这其中的信任,重比泰山啊!

得了药圣子的答复,纪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起身,留下一张辅助药方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殿内,弑云、雨凝众人紧随其后,留下药圣子、毒圣子、月浮生、简墨分、弑月等一大群人面色凝重。

……

离开朗坤宫之后,在去往御书房的一条僻静小道上,一声哨声划破夜空,格外尖锐。

雨凝抬头看了看前面吹完哨的纪凰,纠结半晌之后忍不住询问:

“主子,如今要答应了那南罡四皇子吗?”

即使是顺了那越溪的意思,也不过是名义上的侧室而已。以主子对主君用情之深,肯定不会对那越溪有任何接触,既然如此,应该是没关系的。

而且如今主君那边形势严峻,这是最快的解决办法。否则一个月内拿不到烈阳草,主君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不,暗中召集破晓屠生,做好长时间作战的准备。”

纪凰脚步不做丝毫停顿,直直的朝着御书房走去,边走边朝着雨凝继续道:

“大概一个月,我离开之后,你以我的名义监国,不要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所有使臣按原计划送去狄喀部落,暗中切断她们和所属势力的联系。”

“属下明白!”

雨凝毫不犹豫的应下,随后还是满脸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

“主子,何不就先应了那越溪?”

权宜之计罢了,主君应该会谅解的。

纪凰的脚步停顿片刻,随后继续迈步走着。

就在雨凝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这一条僻静的小道上,一句话格外清晰的响起,每个字都砸进在场众人心底——

“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我纪凰都只有一位夫君。”

就像御弈卿是纪凰一人的浩瀚星海一样,纪凰亦是御弈卿一人的独家专属。她们中间,哪怕是名义上多出来的一个人,她都不接受。

若是阿卿醒来知道他的解药是这么来的,必然也无法安然接受。以阿卿的傲气,宁死都不会愿意让她为了救他去娶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既然如此,这权宜之计不从也罢。

……

皇宫,御书房。

“即日起这国玺便交给你了,在我没回来之前,打理好弈凰帝国,保护好皇君他们。”

“是!”

雨凝伸手接过纪凰递过来的国玺,本想要跟随纪凰共同行动的打算也被打消了。

确实,她虽然在管理方面还能帮助主子一二,但若要涉及作战,还是风鸣风啸比较合适。毕竟她们武力值高些,对战斗也更为熟悉。

之前打下原北霄帝国时,也大多都是主子在密信指挥,她只是负责执行而已,真正决策大事的时候并不太多。

纪凰向雨凝嘱咐完之后,就再没交代有关任何弈凰帝国内的事情了。一如当初把曼城甩手给雨凝她们之后,除了重大事件之外她也基本没怎么管过。

虽然纪凰从未当面夸过雨凝她们,但她每一次放心大胆的甩手行为,无一不在向她们传达着她的信任。

精打细算,张弛有度,严谨慎重。工作状态中的雨凝无疑就是她的一个分身,让她放心将一切都交给她处理。

“风鸣,等风啸回来之后,你们二人去召集破晓屠生。今晚动身,所有人分批走揽月暗线,全速横穿御天帝国,直通南罡帝都!”

“是!”

“啾!!!”

风鸣话音刚落,一声鹰啸由远及近,尖锐嘹亮。一道硕大的白影逼近,直直的冲向窗户。

就在风鸣、雨凝众人借着外面道路两旁的灯柱和雪白的背景板望去,惊叹于入眼这一幅鹰姿飒爽图的时候——

“嘭!!!”

飒爽的鹰身直直的撞上了没打开的半扇窗户,被撞得不清醒的鹰直直的掉在地上。

很明显,不知道谁只开了一半窗户,而且还顺手从屋里扣上了另外半扇窗户的卡扣。

本来以为可以直接冲开另外半扇窗的某只肉团子,就这样凉了。

“……窗户打开,出去个人把它拎进来。”

纪凰满脸黑线,但是一直戴着面具,也只能从语气里听出她的无奈了。

原本很是严肃凝重的氛围,被肉团子这么一撞,竟然莫名的让人有几分哭笑不得。

“是!”

雷枞挠着后脑勺应了一声,马上就噔噔噔的跑出去,一转眼怀里就抱着一大坨白球跑回了屋里。

嗯,看着怀里双手抱都抱不住、满头金星摇头晃脑的一大坨白球,雷枞眼底飘过一丝丝小小的愧疚。

对不住了肉团子,俺这人习惯开一半窗户。

“你们回去准备吧,把它留下。所有人若无特殊情况,最晚今夜亥时从帝都出发,子时抵达绵城或周边城池休息。”

纪凰伸手在桌上扣了两下,雷枞立刻会意,将怀里不清醒的一大坨放到桌上。

看了看这么大的一张桌子被瞬间占去大半,再看了看明显胳膊一松的雷枞,在场众人内心的小人集体掏出秤砣,对某只团子的体重有了猜测。

等到这一大帮子人离开之后,纪凰瞥了眼桌上某坨昏迷不醒的鹰,自顾自的执起狼毫,在一张纸条上唰唰唰的留下两列小字。

等她写完卷起纸条之后,发现桌上的某坨鹰还是一副重伤昏迷的模样,顿时就气笑了。

“再不起来,我就找人把你粘在这桌上。”

纪凰话音刚落,桌上的一坨立刻就——

“啾!!!”

那弹起来的速度之迅猛,那黑漆漆的小鹰眸里闪过的灵光,很明显是压根就没撞多重,只是想给自己加个戏。

“送去典城,交给雷机。”

纪凰将手里的纸条卷绑在肉团子腿上,从桌子底下第一个暗格里掏出了一把专门为某坨鹰定制的零食,拿个小荷包绑起来挂在了鹰脖子上。

“啾啾!”

肉团子拿鹰喙在纪凰手上轻轻啄了两下,转身张开翅膀朝外飞去。

嗯,快要飞到窗边时猛然九十度大转弯,鹰生头一次从门口飞出去。

静静看着这一幕,不知该是个什么表情的纪凰:……

难得,会走门了,以前可都是直接啄开窗户飞进飞出的。

……

第二百四十四章:山河动荡(5)

弈凰帝国,帝都。

翌日清晨,没有大张旗鼓的全面搜查,也没有声势浩大的继续摆宴,只有弈凰帝国内一众主事人员礼节周到的派人把各方使臣送去狄喀部落。

原本不管是打算看戏、还是另有别的图谋的使臣也集体歇了菜,安安静静的按照雨凝、狄骁凡等人的安排,去往狄喀部落探宝游玩。

最后一天宴会取消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即使是昨天在佑国寺里不清楚的人,经过一天时间听到那么多张人嘴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也该心里有数了。

这个节骨眼上,真的就算有人想看戏,也没人敢来触弈凰帝国的霉头。所以那些心里有着各种各样想法的人,最终都还是乖乖去了狄喀部落。

毕竟狄喀部落里那么多宝贝,可比看戏重要多了。要是错过了让别人夺了去,可就真的亏大发了。

……

帝都,皇宫。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使臣都去抢钱了,就比如——

“墨分公子,陵藏钥匙是纪氏至宝,我简氏家族理应去寻上一寻啊!”

简氏家族的使臣团里,一名长老看着各方使臣先后出发前往狄喀部落,心里又痒又酸。

“寻?行啊,你去寻,本公子不拦你。但是来时母亲已经交代过,简氏家族所有人由本公子全权指挥。长老要去寻宝,本公子身为晚辈不便多说,但简氏家族的卫兵,必须留下保护我族少主!”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陵藏,果然不是什么好鸟,怪不得母亲要削她们六长老一派的权。

再说了,她女儿不是以梭哈部落使臣的身份带着简氏家族的人去狄喀部落了吗?怎么?去了一批还嫌不够,还想让他带来的简氏族员都陪着去?

简墨分冷笑一声,压根就不想和这名长老多说,清点完卫兵之后翻身上马,带上自己的生活用品就奔向皇宫去了。

这架势,明显是要去皇宫住着,带人去皇宫守着简墨离啊!

“……不,不了,墨分公子言之有理,少主的安危重于一切。”

让她单独去?到时候面对那么多抢红眼的势力,她又不是那些舞刀弄枪的粗人,单独去不是找削呢吗?

这个简墨分,离开家族一年,还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

刚刚开口的长老哂笑两声,见简墨离压根没理她,其余长老也是一副不屑与她为伍的模样,只能憋着火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

……

“少主,欧阳家族、萧氏家族、庞氏家族、段氏家族已经全部动身了。”

月弓走进大殿后穿过所有家族长老,径直走到月浮生身边站定,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

其实月弓身为月氏家族顶级暗卫,只受月氏家族族主和少族主调遣。其余所有人,哪怕是长老都无权调用她。

“嗯。传令下去,月氏家族所有卫兵暂时听候弈凰帝国雨凝首相调遣。”

表妹此次离开怕是不简单,应该也不可能一人单枪匹马就去,肯定暗中调动了不少人马。

虽说绝大部分使臣都去了狄喀部落了,但也难免有些疯红了眼的人又到处咬。他带来的家族卫兵虽然不是很多,但供雨凝偶尔调遣应急应该还是可以的。

月浮生原本带人来时,确实还想过要和简氏家族联手争上一争陵藏钥匙。最后不管是他们之间哪个家族拿到了陵藏钥匙,对大家来说都是有利无害。

但没想到昨天居然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意外,现在他们的首要任务还是保护人,至于陵藏钥匙什么的,还是从长计议吧。

毕竟陵藏钥匙再重要,也绝对比不得这三人之中任何一人。

月浮生话落,月弓立刻应了声“是”,然后又脚步如风的走了出去。

殿内其余长老或者当家的也没人多说,足以见得月浮生在月氏家族内的地位之稳。

当然了,也足以见得月氏家族内部那一丝不同于简氏家族的地方。

兵法世家,令行禁止,绝对服从。

虽然围绕他们的是谋略计策,但浸透他们的是兵家血性。

他们心中很清楚什么样的做法才是最合适的,同时也很清楚陵藏和那三人之间到底什么才是更重要的。

就算在家族内他们可能会有争执摩擦什么的,但只要出了家族,他们就是一个整体,他们的荣辱利益都是一体的。

……

“快!拿上这个,这个,诶诶!还有那个!对,柜子上那盒应急的什么血参片也带上,都带去皇宫去!”

这些天里备受各方使臣敬仰的晨氏家族老族主此刻忙的脚不沾地,把此行带来的各种行李翻了又翻,找出一盒盒摞成小山的各种药草药包药丸。

才刚刚认出来的外孙子,怎么就被人暗算了呢?!哎!可急死她老婆子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母亲你不要急。”

晨泽陇试图开口让自家老母亲冷静一点,然后继续收拾刚刚清理出来的药物,就怕漏了什么可能有用的。

“文凛,我房里的底柜中还有些疗伤圣品,你也去拿上,说不定用得上。”

晨泽泉一边和她家二妹一起收拾着老母亲指明要带上的药物,一边转向她家女儿开口吩咐。

“好的,我知道了母亲。”

晨文凛把手里的两个盒子放到桌上的药盒堆里,然后准备转身出门。

“等等,堂姐我也去!我那儿也还有一盒清瘴丸!”

蹲在地上和自家父亲一起清点药物数量的晨文槿连忙站起身,追着前面出门的晨文凛小跑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隐世家族有钱,所以囤了许多珍贵药物也正常。一般大户人家出门,带点什么止血、清毒的应急药物也正常。

但是,你们晨氏家族带了这么多药过来,真的不是打算过来大甩卖的吗?真的不是过来和药房抢生意赚外快什么的吗?

……

一晃眼四五日也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里这天下倒也平静。

有关登基大典上的一切意外都被封锁了消息,知道这些事情的使臣们也都在雨凝的安排下前往狄喀部落。

即使之后仍旧有多方势力不死心的派人前去皇宫打探虚实,也都是还没有进去就被简氏家族和月氏家族的护卫处理得干干净净。

这天下难得的平静下来,而平静中又有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

弈凰帝国,典城。

典城临近弈凰帝国国界,已经属于边关城池的范畴。与其说它是一座城池,倒不如说是稍大点的镇子更符合实际。

因为典城确实相比起一般城池而言要小得多,而且处于远离官道的地方,与周边其余城池少有来往。城中百姓也大多都是自家耕种自给自足,有点像最初贫瘠的曼城。

典城虽然远离官道,地理位置稍显偏僻,但也正因如此,它才是个囤货的好地方。

不管是囤服装首饰、还是囤兵器盔甲、更或者……囤杀手士兵,总之反正这块地方偏,也没多少人经常出入来往,确实是个当仓库的好地方。

而且忽略掉小地势,拉高视线后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座小城位于弈凰帝国国界,与御天帝国之间只有短短一两天的路程,与御天帝国境内国界处的各组分部都距离不远。

蚊子再小也是块肉,生意再差也是个驻点。这一组揽月分部,在整个揽月驻点分布图上还是占着很关键的一个节点位置的。

……

典城,揽月殿。

夜色笼罩整片天空,冷冷的俯视大地。

偏僻的城池里,冬天的夜晚或许总会森冷许多。

“属下雷机,参见主子!”

纪凰刚带着一群人踏进这家分殿,就有一名青年女子迎了上来。看她这样子,明显是已经恭候多时了。

青年女子一身麻布长袍,手里拿着一块薄木画板,长袍上特意让人多缝制的几个口袋里满满当当都是炭笔,还有几把木尺子。

这形象,确实和全场衣衫规整的曼城成员极为不搭。

但说句大实话,若要问纪凰麾下雷字八堂主里最正经的是谁,那真的就非雷机堂主莫属了。

“起来吧,进去说。”

纪凰伸手把人扶起来,随后大步流星的迈向后殿,那叫一个轻车熟路啊。

不过也是,基本上所有揽月分部的建筑格局都是以曼城总部的格局为母模。作为一手设计建造曼城的城主大人,纪凰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格局?

……

纪凰、雷机几人一踏进后殿,四周隐于暗处的人立刻就散开来,将这片后殿看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殿内——

“主子,你让属下准备的东西属下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属下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雷机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赫然就是纪凰两天前交给肉团子的那一张。

在纪凰面前的那张桌上,蹲在上面占据了大半张桌子的一坨白色,可不就是某只团子?

以它万鹰之神的飞行能力,两天时间从帝都飞来典城,虽然有些超出它的身体负荷,但休息了两天之后倒也没什么了。

而纪凰等人,即使骑着战马宝驹日行千里日夜兼程,从帝都赶到国界周边城池也花了整整五天时间。

而且原本大半月的行程都浓缩在这五天时间里,众人的体力消耗可想而知。

“等到明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纪凰拿着桌上的暗报,一边看一边朝着雷机继续道:

“另外,向周边城池传令,所有人走揽月暗线横穿御天帝国,不要打草惊蛇。之后我会和队伍分开,其余人一切听从风啸风鸣的命令。”

她没时间再以这个速度慢悠悠的过去了,弈凰帝国和南罡帝国,一个极北一个极南,中间更是隔着偌大的御天帝国,一般情况下没有一两个月根本到不了。

就算破晓屠生的那些成员日夜兼程全速赶路,也只能将这时间缩到二十天左右。身体吃不消不说,马匹也撑不起这个跑法。

这五天下来,哪怕是战马良驹都已经倒下了许多,确实让人头疼。看来只能她先过去南罡帝都,让破晓屠生后续增援了。

不过也幸好她之前就一直打着南罡帝国那株烈阳草的心思,在南罡帝国部署了不少人马。

虽然现在破晓屠生的主力军一时间没办法和她一起过去,但那边的部署人员只要用好了,应该也是勉强够的。

……

第二百四十五章:山河动荡(6)

弈凰帝国,典城。

翌日凌晨,天都还没亮,甚至抬头还能看到一弯月亮的时候,揽月殿就开始动员起来。

寻常人家这时候应该都烤着炭火,还在暖被窝里做着梦。哪怕是奔于生计的小商小贩都还没开始一天的劳作,揽月殿成员却已经提着灯、拖着满满当当几马车的木板,跟着她们主子爬山去了。

昨晚陆陆续续赶到典城及周边几座城池的破晓屠生成员,此刻也已经起床收拾行装,匆忙带了点干粮就先后出发,继续赶路去了。

收到了纪凰的传令,她们虽然有些不知道她们主子要去干啥,但还是拼了命的赶路,只希望能早点到南罡帝都。

……

典城,沪灵山。

沪灵山是典城乃至整个弈凰帝国边境十二城里的最高峰,正因为这座山峰奇险奇高,占地之广几乎横断了整个典城的北面,这才造成了典城与外界城池来往稀少的现状。

东西面官道所隔甚远,南面又接近帝国边界,北面被高山阻隔。这座典城,若非是往来者刻意寻求清净,避人耳目,一般极少会在这里落脚。

这也正是纪凰还没打下弈凰帝国时,就敢在这里大量囤积兵器的原因。

除了曼城总部和浮生城分部之外,其余遍布各国百境的分部中,典城分部是当之无愧的囤器分部之一。

不说别的,单说屠生杀手们所使用的袖弩,还有破晓大军使用的刀剑长枪,有很大一部分都囤积在这里。

而雷机,正是为纪凰打造这些兵器的人。

雷字八堂主虽然各司其职,但都涉猎甚广。

就比如小小年纪的雷禁,虽然主司屠生顶级杀手职位,但如果要让她管理揽月分部,她也可以打理得有模有样。

再比如雷宏,虽然主司破晓军将领职位,但如果让她出屠生的杀手任务,她也照样可以接单。

而和她们相似,雷机在协助打理揽月各分部的同时,也主管着纪凰麾下所有曼城成员的兵器制造。

就算之后纪凰和简墨离的器门有了合作,雷机展现出来的煅器手段也丝毫不比器门精英差半点。

所以除了原料方面的合作之外,纪凰麾下所有成员的武器锻造,还是一直由雷机总管。尤其是袖弩这一类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基本上除了纪凰之外,就是雷机在全权负责。

……

在小心翼翼把几车各式各样的木板都运上山顶之后,雷机一群人就开始按照纪凰的命令把木板拼接钉死。

也幸好这沪灵山虽然海拔极高山体陡峭,但山顶却是仿若刀削的一块宽广平地,最宽的直径竟然可达百米。

这木板又多又厚重,虽然之前雷机就已经按照纪凰的命令打造好了该有的各种零件,但这会儿组装起来也不简单。

不过耗时一个多时辰,也总算是给弄好了。

看了看已经放亮的天,再看了看这个木板拼接的巨鹰一样拥有双翼的东西,雷机转向纪凰开口道:

“主子,可以了。”

虽不知她们主子造这么个东西具体是干嘛,但这玩意儿好像没有攻击力。凭她对她们主子的了解,应该是赶路用得上的东西吧。

否则的话,主子也不会在这时候浪费时间在这里了。

“嗯,一会儿按我之前说的做。”

听了雷机的话,纪凰淡淡应了一句,之后就再没开口,站在峰顶俯视下方的绵延城池,以及远眺便可看到的两国边界。

雷机众人站在纪凰身后,看她盯了一会儿南边的城池之后就闭上了眼,也不敢开口打扰她。

不知过了多久,微弱的风拂过脸庞的力度一点点加剧,直到这风呼啸到带上了几分冬日的刺骨冰凉,纪凰才猛的睁开双眼。

“开始吧。”

此时此刻占尽天时地利,希望不要让她失望啊。

说完这三个字,纪凰就转身走向了雷机她们用心打造的那只木板巨鹰。

准确来说,那是一架没有多少安全保障的古代版滑翔机。

“是!”

得了纪凰的命令,雷机众人也跟着她向百米外的那架滑翔机走去。

等到纪凰在滑翔机里调整好姿势之后,雷机众人也将原先准备好的二十条绳索绑了上去。

绳索一端连着纪凰那架滑翔机,另一端死死绑在四辆马车上,每辆马车又由四匹战马牵引。

那原本用来运木板的四辆无顶马车,此刻里边都站着一个人,而且还是靠内力悬浮在马车里,根本就没有踩在马车的底板上。

“开始!”

“是!”

见纪凰已经准备好了,雷机一声令下,十六匹战马上的人立刻扬鞭策马。

刹那间,整片山顶碎石震荡,飞尘四散。

十六匹战马扬蹄狂奔,拖动着那架沉重的滑翔机一点一点加速向前。

在风力的托浮下,随着速度一点一点加快,那厚重的滑翔机居然在雷机几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从地面浮起了半丈高!

“吁!!!”

看着马匹已经靠近峰顶边界,快要冲出纪凰标记的安全距离,策马的十六人齐齐勒紧缰绳。

与此同时,马车上的四人也立刻挥刀。一阵刀光闪过,绑在马车上的二十根绳索断了个干净。

众人完成纪凰交代的任务之后,齐齐望向空中的滑翔机,目瞪狗呆的盯着那么重的东西离开山顶之后居然不仅不坠落,反而乘风而去,就那么稳稳当当的加速飞走了!

一阵沉默之后,山顶突然爆发——

“啊啊啊啊啊!主子带带我!我也想飞啊!”

人群里最跳脱的一名揽月成员在山顶盯着纪凰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点,顿时又蹦又跳,恨不得现在蹦到纪凰旁边去和她一起飞高高。

“啪!”

雷机一巴掌拍她后脑勺上,打碎了她不切实际的鬼嚎,然后淡定道:

“回殿,准备锻造下一批武器。”

……

空中,不知道已经在哪座城池上空的纪凰其实也并不好受。

突如其来的高空气压,还有稀薄的空气,让重生之后许久没有上天的纪凰有些生理上的不适应。

不过幸好还有内力调息,这种不适应的感觉大概持续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慢慢被纪凰压了下去。

这也正是她虽然造出了滑翔机,但却暂时只让人造了一架的原因。

海陆空,不管走海路还是陆路,耗时都太久了,而她必须尽快赶去南罡帝都主持大局,否则要是取烈阳草的途中出现变数,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她可以选择空行,但她却不能冒险让破晓屠生的成员也这样赶路。

她现在算是运气好的,恰好碰上了高强度的顺风,而且还是在沪灵山那样接近完美的地理条件下起飞。

即使是这样,即使是有着前世各种各样的飞行经验,即使是有着浑厚的内力做倚仗,她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在这滑翔过程中出什么意外。

她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从未接触过这类飞行器具的风啸风鸣她们?

虽然她确实想让破晓屠生的行进速度提升到最高,但却不想以她们主的生命安全为代价。

看如今的架势,只能是她先过去动用南罡的部署取烈阳草了。

烈阳草一旦取走,也表明了她对南罡的态度,届时南罡现任女皇必然不能再继续在位。否则恐怕她刚回弈凰帝国,南罡就要开始发难了。

而且南罡历来由欧阳家族掌控,一旦动手,必须彻底切断南罡帝国和欧阳家族之间的附庸关系,不能再给她们任何重新掌控的机会。

所以她这一趟,必须做得干净、利落、彻底!

……

南罡帝国,帝都。

南罡、弈凰两大帝国,一个极南一个极北,二者气候上的差异也是让人难以适应。

此时的弈凰帝国早已漫天飞雪、寒风凛凛,而南罡帝国,却如同西玖帝国初夏时那样,干燥的空气中竟然还带着一丝丝闷热。

但别看南罡帝国的冬季是这个温度,实际上它的夏季也是这差不多的温度,只是再高上那么几度罢了。

这是南罡的一大气候特色,也可以说是地理特色。

别的帝国大多是国界临海,偶尔有几处大面积海域在帝国境内。而南罡帝国,不仅东临无妄海,而且南接泓汕海,西有落英湖,帝国境内大小湖泊海域更是数不胜数。

按理说这样的地理环境,应该很多行业都很兴盛才对。这里气候虽不像西玖帝国那样四季温和,但比起弈凰帝国的极寒气候而言真的已经挺不错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南罡帝国坐拥这么好的天然资源,综合国力竟然在五大帝国里一直垫底,着实让人想不通啊。

……

帝都,吏部尚书府。

刚刚上完朝回到府中的吏部尚书朱员,一踏进府门就被眼前的一切惊恐到说不出话来。

在她身后,她刚刚踏进府邸,府门就已经轰然关上,把她准备立马转身逃离的想法彻底打碎。

朱员看着眼前的几具尸体,还有站着的一满庭被绑起来的夫侍儿女、小厮侍卫,以及四周冷冷看着她的银袍人和以一种极其嚣张的姿态在她面前翻看册子的女子,顿时双股战战。

不为别的,就眼前那几具尸体都足够把她吓个半死。

这些……这些尸体明明都是她派人处理好了的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朱尚书终于下朝了,可真是让本令主一阵好等。”

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的女子不紧不慢的把腿放下来,一边翻着手里的册子,一边继续啧啧感叹道:

“让本令主瞧瞧啊,太远的就算了,就只看看最近两年吧……哟嚯!有了!朱尚书可好好听着啊,觉得本令主哪里说得不对可以指出来的。”

“前年三月初一,朱尚书前往金蝶城赈灾,私吞赈银四十万两,女干杀李氏公子一名。”

“去年五月十五,朱尚书协助建造参辉城行宫,伙同工部尚书窃取工程费中五万两黄金。”

“去年十月初三,朱尚书家的侄女担任看临城牧县县主,强娶民家公子而被告上城主府。朱尚书暗通看临城城主将此事压下,甚至派人血洗那公子一家。”

“去年十二月二十一……”

“今年二月初五……”

“今年……”

“……”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电梵每说一条,朱员身体的抖动频率就往上提一分。

而一脸悠闲惬意的电梵好像丝毫感觉都没有,在册子上随便翻着,一条一条的念着,终于不紧不慢的翻到了最后一页。

“对了,还有最后这个——前两日朱尚书因与户部尚书利益不和而派人暗杀同僚,事成后担心暴露而处理了派去的杀手。”

“就是可惜这处理手段不怎么干净,这不,本令主特地让人把这些尸体带了过来,朱尚书想不想看看……”

电梵说到这里时已经站起了身,慢悠悠踱步到朱员身边,继续幽幽开口接道:

“屠生是怎么处理这些事情的?”

话音刚落,脑袋里那根弦一直绷着的朱尚书顿时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满是惊恐的眼神直直的望着电梵。

“你……你……你想要做什么……?”

这些事情她都做的很隐秘,朝廷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查到的,竟然还查的这么详细?!

她现在真的怕了,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要砍头的死罪啊!对方要是把这些事泄露出去,她可就真的玩完了!

她根本就不记得做了什么得罪过对方,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啊?!

“哦?看起来是本令主来南罡帝都的次数比较少,朱尚书没见过本令主也是情理之中呢。看来今天应该让戎管事一起过来的,这样朱尚书应该刚进门就知道我们是谁了。”

电梵走到朱员面前蹲下,脸上挂着闪瞎人眼的明媚笑容,不慌不忙的自我介绍道:

“在下电梵,奉吾主弈凰之令前来,想请朱尚书帮个小忙,不知朱尚书意下如何啊?”

听完电梵的话,朱员整个后背都被自己的汗水打湿了个彻底,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看了看满庭被绑的儿女夫侍,再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和电梵手里的册子,终于颤颤巍巍开口问道:

“阁下请……请讲……”

揽月之主、屠生之主!

弈凰帝国、弈凰女皇!

难怪……难怪对方手上居然有她这么多资料……

如今她的身家性命都拿捏在对方手中,是生是死都是对方一句话的事。她好歹混迹了官场这么些年,自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朱尚书,果然是个聪明人。”

这样的结果正是意料之中,电梵见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闲扯的话了,直入主题道:

“太女殿下性子怯懦,不宜为储。女皇陛下年迈体衰,是时候令立国储以备继位了。七皇女越潼果敢有谋、性情纯良、善待百姓,适为一国之皇。”

“朱尚书,听明白了吗?”

南罡帝国不像之前的北霄帝国,北霄帝国虽有向氏家族倾力支持,综合国力在五大帝国内丝毫不弱,但由于严宇华的暴政,民间早已怨声载道。

所以在她们主子攻下北霄改朝换代之后,弈凰帝国内虽有些风言风语,但很快就在她们主子的各种政策下消散了。

而南罡帝国不同,南罡帝国历代女皇虽然平庸无奇,但在欧阳家族的操控下也算安分守己,并未有任何出人意料的做法。

南罡帝国虽然综合国力在五大帝国内并不高,但国内百姓辛勤劳作便可保衣食无忧。所以她们偏安一隅,没想过要强大到侵占别人的国土,同时也从没想过会有别人来侵占她们的领地。

然而,南罡帝国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早就使之成为了其余各大势力眼中的一块肥肉。只是各大势力相互钳制,加上又有欧阳家族暗中威慑,这才让南罡帝国这么大一块肥肉好好的留存到如今。

但是其余各大帝国纷争不断的同时也在飞快发展,就像当初的西玖帝国,如今步步高升。再看现在的弈凰帝国,更是发展迅猛。

就连一直稳坐首位的御天帝国,在这两国的压迫下也不敢再松懈,渐渐开始拨平朝中重文轻武的现状,让武臣又重回军营操兵练马。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格局下,南罡帝国仍在故步自封抱残守缺。南罡皇室一切听从欧阳家族的指令,若无指令,绝无新政。

这,才是南罡帝国真正的可悲。

但南罡帝国却不似曾经的北霄帝国,北霄帝国虽然国力一流,但国内早已分崩离析,百姓心中无皇无政,哪怕是从外用武力打破,也是可行的。

而南罡帝国皇室虽然平庸,但不昏庸。她们安分守己,虽然未曾对帝国发展有什么杰出贡献,但却也并无大错。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她们像攻灭北霄帝国那样用武力去强取南罡帝国,得来的必然是血性臣民的抵死反抗。

如此一来,当真是得不偿失,而且主子也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

所以,对于南罡帝国,她们只能从内渗透,一点一点掌控。

听完电梵的话,朱员瞪大双眼,呆了许久愣是没回过神来。

七皇女越潼……不是早年就因为忤逆女皇,而被发配边塞了吗?!

边塞风沙之地,又有外域莽妇时常进犯,七皇女当年被发配时左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在那里生存下来?!

“朱尚书,你这是听到七皇女归来的消息太过兴奋,还是……不愿意帮吾主这个小忙?”

电梵说着,脸上笑意不减,只是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磨指甲的匕首泛着冷光,有一下没一下的晃人眼睛。

“当然,当然愿意!在下只是猛然听到七皇女归来的消息,有些……有些激动罢了……”

朱员瞬间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生怕电梵手里的匕首一个没刹住,就扎到了她脑袋上。

现在别说对方是让她支持七皇女上位,就算对方让她支持那弈凰上位,她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啊!

“哦,那就好。那今儿个早上就打扰朱尚书了,本令主这就带人告辞。”

来这一趟的目的达到了,电梵也懒得再管朱员是个什么反应,挥了挥手之后带着满庭的屠生杀手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

她们赶场呢,还有下一家。

“不……不打扰……不打扰。”

朱员满额头都是汗,啪嗒啪嗒往地上滴。见电梵一群人走了之后,才敢哆哆嗦嗦的跑过去,把被绑起来的儿女夫侍给解开。

被解开的一群男人和小孩就像受惊的鹌鹑,缩成一团哭哭啼啼,哭得朱员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再把他们的嘴塞起来安静一下。

……

与此同时,整个南罡帝都里,许许多多的高官府邸都出现了这类似的一幕。

……

第二百四十六章:山河动荡(7)

南罡帝国,帝都,皇宫。

在世人眼中,历来只有南罡帝国的皇储是最为稳当的。只要被立为太女,基本上就是下一任女皇,数百年来从未有过意外。

然而世人不知的是,之所以南罡太女都能稳妥上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们都得到了欧阳家族的许可。

她们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服从、听话,这就是南罡的历任女皇,也是能让欧阳家族放心的傀儡。

所以说南罡帝国的太女,并不是因为多么优秀多么能干而成为了一国皇储,而是因为她们足够平庸,平庸到懦弱,只能依附欧阳家族而存活,所以欧阳家族才安心让她们继位。

至于其余的皇女,哪怕是再怎么优秀,于欧阳家族而言都是不合适的。

她们要的,并不是得民心治江山的女皇,而是最听话的狗。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皇女,她们不会在意。而对于那些胸怀壮志的皇女,她们会选择毫不留情的驱逐。

欧阳家族不会允许她们对南罡的统治中,出现任何不听话的变数。

……

皇宫,潜桓宫。

宫里,在太女、四皇子出使弈凰帝国之后,本来就冷清的皇宫就更加肃静了几分。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本该发配边疆客死她乡的七皇女越潼却高调归来,硬生生让宫里翻涌起了一阵风浪。

虽说皇宫里住的都是皇室,但实际上不管是夫妻之间还是母女、母子之间,其实都并没有太多的深厚感情。

现任南罡女皇的后宫里,即使有三千男颜,也都是欧阳家族为了平衡各方权势,而直接下令让南罡女皇纳娶的。

在这样例行公事一样生儿育女的情况下,所谓的感情就更是一种奢求。

……

此刻,潜桓宫后花园里,两道身影扭打成一团,一点一点从最开始的技能格斗变成了扯头发撕衣服的肉搏。

“嘶!七皇女,你最近似乎有点飘啊!”

被扯到头发的女子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踹了对面的女子两脚,抱着头跳开老远。

“彼此彼此,戎管事这不也挺生龙活虎的么!”

被踹了两脚的女子拍了拍裤腿上的脚印,扯了扯被撕开一大截的衣领,毫不客气的反刺一句。

四周围观的几人:……

啧啧!这战况可真惨烈!

“……电狸,你丫的能好好说话不?”

理好头发的女子撇了撇嘴,大剌剌的走到石凳边一屁股坐下。

被唤作七皇女的女子挑了挑眉,一边打理衣襟一边走过去坐下,坐下后还不忘继续打趣道:

“怎么?戎可星,你连七皇女都不喊了?快,你们快把这刁民拖下去,对七皇女不敬,先群殴个一炷香时间。”

闻言,四周围观的几人:……

电狸令主,你最近是真的飘。

很明显,场内无语的不止四周伪装成宫侍的揽月成员,坐在电狸对面的戎可星更是无语。

“你在皇宫里小心点,可别玩脱了,否则看主子来了怎么收拾你。”

让她伪装成七皇女,她还真的玩上劲儿了。不过电狸的伪装手段,真的是没话说,只能说不愧是号称千面狸的屠生狸令主啊!

现在的电狸,不论是外貌还是体格,看起来和南罡帝国里其余皇子皇女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似点,一看就是兄弟姐妹一家亲啊。

要不是深知这家伙的伪装术,自己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南罡帝国派来曼城的卧底皇女了!

没错,其实正如大多数人早年猜想的那样,小小年纪就被发配边疆的南罡七皇女越潼,确实早已经化为一抔黄土。

而她被发配边疆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忤逆女皇,而是冲撞了欧阳家族的人。

小小年纪勤攻文治武略,甚至一再劝谏南罡女皇勇于革新采取良策,欧阳家族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威胁存在。

否则一旦她有机会登上皇位,欧阳家族岂不是得彻底丧失对南罡的掌控权?

于是,那样一个小小年纪的英才,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发配边疆,直至身染恶疾,不治而亡。

而边疆历来有野蛮部族进犯,加上皇女身死责任巨大,所以边疆知情的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言,都只当没见过年幼的越潼。

久而久之,七皇女在南罡就一直顶着失踪的名号。有人说七皇女是被蛮族掳走,也有人说七皇女早就身亡。

总之没有确切的消息或者尸体送返帝都,这么些年来南罡七皇女一直都顶着失踪的名号。

这,也正是如今电狸能够进宫伪装皇女的倚仗。

只要她见过南罡女皇,见过越潼的生父,就能根据这二人的样貌体格加以糅合,为她自己创造出一个旁人一眼看去觉得就是越潼本人的形象。

改面缩骨,巅峰易容。

天生的筋骨多变性让电狸可以轻轻松松的改变自己的身份,只要是她冒充的人,除非是至亲至熟之人,否则根本就感觉不到其中差异。

原来的越潼小小年纪就被发配边疆,如今过去多年,饶是亲生父母都已经认不出了,哪里还谈发现端倪?

所以说,就算只凭着电狸如今这五分像爹五分像娘的的外貌,这七皇女的身份就没人敢给她说半个不字。

“得了吧!我办事,你们放心。再说了,主子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到时候明有群臣进谏,暗有屠生威压,越岽仪没有那个胆量反抗。”

越岽仪,也就是越阑和越溪的母皇,南罡帝国如今的一国女皇。

电狸这话说得嚣张至极,要是传了出去,妥妥的灭九族大罪。

但此刻四周全是揽月屠生的内部成员,而且她这也并不是瞎说大话,所以一时间还真没人觉得哪里不妥。

“行吧,那你捏着点分寸玩。”

戎可星坐在桌边,也不知道从哪个兜里掏出来一把瓜子,一边嗑的咔嚓咔嚓的,一边继续和电狸聊着:

“主子她们从弈凰帝都赶过来,再怎么快马加鞭也得二十多天。但主子给我们下达的命令是半月内解决,恐怕我们得提前行动了。”

……

十天时间,在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世界,简直是转眼即逝。

冬季到来,年节将至。

对于许许多多的人来讲,十天时间而已,真连准备年节货物都不够。

然而她们却不知道,对于某些争分夺秒日夜兼程的人来说,十天时间足以跨越万水千山,甚至飞越一个辽阔帝国。

……

弈凰帝国,狄喀部落。

没了以往人来人往的繁华喧嚣,空无一人的偌大地界显得分外萧条。

这里的一切布置仿佛都还是有人居住的模样,就连街边运货的推车上都还整整齐齐的堆积着几口箱子。

只是那堆积起来的一层无人清扫的白雪,化了又积,积了又化,有些还在寒冷天气下结了一层薄冰,清楚的向来客宣告着这里的空荡。

确实,整个狄喀部落里面,除了原先居住的向氏家族族员消失了之外,其余的物品分毫未动。

……

狄喀部落外围,接近部落边界的小镇上,因为皇城禁卫军的到来,让这座安静宁和的小镇显得有些局促拥挤。

与皇城禁卫军同来的,当然还有浩浩荡荡的各方使臣。

数万人的大队伍涌入,将这小镇上所有的客栈都住了个爆满。素来习惯了金楼玉阁的使臣们里,大多都是不适应这种两人一间客房的夜晚的。

但是如果他们放着这好好的暖和客栈不睡,非要来个单人间的话,那就只能跟着禁卫军去镇外露营了。

嗯,单人帐篷是有的,但是是在刮风下雪的镇外。

……

镇内,福满客栈。

这小镇上的客栈,说好听叫客栈,但实际上就是稍大些的楼屋,多分了几个房间出来罢了。

这环境自然是和城池里的客栈比不得,那就更别说和帝都的驿馆行宫相比了。

客栈的掌柜也是这镇上的人,家里稍微景气些,才开了这家客栈。平日里工作轻松,偶尔碰上几个过路人,赚点小钱谋个生计。

今天这样的大场面,自打她开这家客栈以来,还真是头一遭。

看着这么多华贵不凡的小姐公子们入住,掌柜心里那是一个喜忧参半,一边高兴来了这么大的一单生意,一边又担心怠慢了贵客。

这批人一看就非富即贵,要是伺候好了,她们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东西出来,都够她安安心心少劳碌半辈子了。

但这大富贵的人住在她家这小客栈里,要是这不满意那不满意,嫌她没伺候好,那她这条命都得悬在裤腰带上。

这可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不过也还好,在赶了这么多天路之后,眼看着马上就到狄喀部落了,一众使臣又疲累又欣慰,哪还有心情去在乎环境,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回房睡去了。

……

后院客房的烛灯一盏接一盏被吹灭,唯有一间房内还透着微暖的橘光,随着房间内人的走动而摇曳颤抖,明灭不定。

房内,一名白袍男子坐在桌边,看着房内另一名青衫男子走来走去收拾衣物,沉吟半晌突然开口问道:

“越溪,弈凰当真是主动说起不需要烈阳草?”

他一路上越想越觉得奇怪,以弈凰的财力、实力、还有傲气,应该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向人开口要东西的人。

既然她开了这个口,必然是深思熟虑许久之后才确定必须要拿到那样东西,这才会派人宣召他们入宫商议。

既然是深思熟虑许久之后确定要得到的东西,又怎会轻言放弃?

欧阳珩熠坐在桌边,皱着眉头望向越溪,眼底带上了几分审视。

希望不要是这个自作聪明的东西,惹了事之后不敢说,这才随口胡诌个理由搪塞他们。

第二百四十七章:山河动荡(8)

在欧阳珩熠这种冰冷的审视目光下,越溪即便是背对着他,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刀子一样的眼神。

越溪正在收拾衣衫的手僵在空中,停顿片刻之后才赶紧回了神,面上摆出一副迷茫无措的样子,转向欧阳珩熠反问道:

“确实是弈凰陛下说不需要了,不然太师以为呢?”

说完,见欧阳珩熠的面色还是有些冷凝,越溪心中一紧,咬了咬牙继续笑着问道:

“若是我惹恼了她,我们那日怎么可能被恭恭敬敬送出皇宫,又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来这狄喀部落探宝?”

反正那日只有他一人在金銮殿内与弈凰交涉,没有弈凰的命令,谅她那些下属也不敢在背后嚼舌根子。

只要弈凰不说,就没人会知道那日大殿内他究竟说了什么。

而且本来他也没说不给,是弈凰自己拒绝了,那也怪不得他,所以他说弈凰自己不要也没有说错啊。

再说了,最后弈凰跟个没事人似的,那天还派身边最得力的元帅送他们出宫,现在更是依照承诺送他们来了狄喀部落,还是很有女子风范的。

想来那日他那番话虽然没有说动弈凰,但他身为帝国皇子,有着这么尊贵的身份却那般放低姿态与她交谈,她心中应该还是动容的。

可能她只是不习惯被人那么要挟,再加上传言中那血宫宫主是个狠辣泼夫,对她管得紧,所以她那日才开口拒绝了他。

再者看她的样子,似乎烈阳草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而且她财势滔天,要什么药草没有,肯定不会一棵树上吊死啊。

反正到时候所有使臣从狄喀部落离开之后都要返回弈凰帝都登记所得物品的,他到时候回到帝都之后再进宫与她聊聊,她就算真的生气,到那时候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想来也不会太苛责他。

他到时候和她多聊聊,服个软,实在不行就把烈阳草送她算了,她自然也就不会在意他那天的冒失了。说不定还会心存感激,对他留一丝念想。

这么想着,越溪脸上有些僵硬的表情也渐渐松缓下来。

欧阳珩熠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就只是最开始突然被问时有些慌张,后来神色确实没什么太大异常,也就压下了心里那一点不安。

“那是本少主多虑了,你继续收拾吧。”

说来也是,看弈凰短时间内连灭一大帝国和一大家族的作风,就知道她肯定不可能是个性子温和的人。

要是越溪真的惹到了她,他们应该受不到这样的待遇才是。

看来他是最近为了陵藏钥匙的事情太压抑了,才会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么想着,欧阳珩熠也慢慢把烈阳草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专心思考着明天进了狄喀部落之后该怎样行动。

毕竟这次简氏家族、月氏家族、晨氏家族都没来,整体实力靠前的三大家族里只来了他们欧阳一族。

而萧氏家族和庞氏家族蛇鼠一窝,萧氏家族之前又一直与向氏家族关系亲密,此番进向氏家族驻地找寻陵藏钥匙,她们两族处于优势地位啊。

若他们欧阳家族想要拿到陵藏钥匙,必然得和萧氏家族斗一斗。要以一族之力对抗萧氏家族和庞氏家族,似乎有些困难。

但隐族现存的八大家族里,来了这狄喀部落的只有四个家族。他们欧阳家族如果要合作,只能和剩下的段氏家族合作,根本没得选。

但是段氏家族的风气可不怎么样,实力也是隐世家族里的垫底存在,真合作起来还得防着她们放阴招,似乎有些劳心费神。

到底是合作还是单扛,这还真的是个问题。

一旁,收拾衣衫的越溪朝欧阳珩熠的方向瞟了一眼,见他沉默着在思虑什么,绷紧的脊背才放松下来。

这个欧阳珩熠真是难缠,一路上有事没事就突然提一嘴弈凰,真是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还好马上就进狄喀部落了,想来他有事要办,也没心思再来试探自己了。

想到这里,越溪也暗自松了口气,心中不自觉的对狄喀部落里的东西产生了几分渴望。

能让欧阳家族少主日夜思虑谋划的东西,必然是天价宝物啊。

……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

若是放在半个月前,在登基大典还没开始的时候,皇宫里还是一片欢声笑语。

那时皇宫里巡卫伺候的人全部都是曼城成员,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一个窝里出来的崽,在宫里互掐互怼,小日子也挺快活。

但自从登基大典上出了那意外之后,宫里驻守的大部分屠生成员都被风啸她们带走了,留下来继续驻守皇宫的人责任更加重大,也不敢再嬉笑打闹了。

虽然后来有月氏家族、简氏家族、晨氏家族三族的族卫过来协助,为她们减轻了不少负担,但屠生、血宫的成员还是需要与她们协调配合。

总之就这短短半个月里,外表看似一派祥和的弈凰帝国,实际上暗地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动。

……

皇宫,朗坤宫。

如果说现在的皇宫就像一座铁甲城,那么朗坤宫当之无愧就是它的机甲核心。

现在放眼整个皇宫,哪怕是养心殿、御书房、甚至是收纳国玺的金銮殿,守卫数量都不及这朗坤宫的十之一二。

宫外,弑月、饮血带领着大批血宫杀手和屠生杀手镇守。这些天里别说是前来刺探的人了,就算是只鸟都越不过他们的封锁线。

宫内,为了更方便的照顾昏迷不醒的御弈卿三人,毒圣子、药圣子、简墨分、月浮生等人直接就拎包入住,占满了朗坤宫里所有客房。

那真是全天候日夜倒班的守着,生怕出个什么意外。一天三餐轮着喂药膳参汤,灌都得给那昏迷的三人灌下去。

如果忽略掉宫外时不时散发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宫内昏迷的三人身体愈发虚弱的现状,这半个月倒也没什么太大意外发生。

但即使如此,守在这里的每个人依旧都是提心吊胆的。在纪凰拿着解药回来之前,她们根本就不敢有丝毫松懈。

……

“药圣子,您告诉我实话,姐姐她们最多还能撑多久?”

殿内,简墨分放下手里的碗,朝着一旁给纪宁灌药的药圣子开口询问。在他放下的碗里,里面还有小半碗的燕窝粥。

这些天来,他已经清楚的感觉到姐姐的进食速度一再减缓。最开始那几天姐姐还能凭着本能把喂进去的东西咽下去,这几天就完全是他掐着嘴灌下去的。

很明显,以姐姐现在这种状态根本就撑不了多久,那些缓解毒性的药物发挥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一旁,刚刚给纪宁灌完药的药圣子放下碗,看了看简墨分,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开口答道:

“内力越高,这蛊炼尘反而毒性扩散越快。以墨离女娃的身体情况来看,最多还能撑一个月。若是中途出什么意外,可能就只有二十天了。”

“宁小子虽然内力不高,但无奈他摄入体内的蛊炼尘毒素是最多的,恐怕算下来和你姐姐是一个时日。”

“而弈小子,他……哎!他本身就寒毒侵体,现如今寒毒被蛊炼尘吞噬,成了蛊炼尘的养料,他的情况比墨离女娃和宁小子都要危急。短则半月,多则二十天吧。”

“若是毒悍夫这些天能研制出与蛊炼尘毒性相抵的烈性毒药,为弈小子缓解一下吞噬速度,再加上我用药推迟他的月例,最多也就只能再撑个二十五日。”

说完,药圣子看了看另一边床上脸色青白的御弈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看他现在遭这个罪,她心里怎么能不难受啊?!

还有她那徒儿,急赶急的也不知到底去哪寻药去了。若是徒儿回来没能赶上……那她真的不敢想象,以她徒儿那个性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恐怕到时候让天下陪葬,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哎!

得了药圣子的回答,简墨分一阵沉默。

沉默许久后端起了另一个碗,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给简墨离继续喂着药,偶尔拿着帕子擦一擦简墨离嘴角漏出来的药汁,再没开口说话。

一个月,最多还只有一个月时间。

若是纪凰没能赶回来,若是姐姐因此出了事,他一定亲自率兵,端了单倾颜的老巢!

既然单倾颜能躲,那就让他躲!他倒要看看,他到底能躲到几时?!

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世仇,究竟是单氏家族亡,还是简氏家族亡!

他要单氏家族祖地的那些亡魂——

永世不得瞑目!

此后再无轮回!

这样,就算姐姐走在黄泉路上,也不必为这些人闹心了。

简墨分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着药,一如十几年来黏在姐姐身旁的稚嫩模样。

只是眼底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蜕变、茁壮。

……

南罡帝国,帝都。

要说最近这帝都里的新奇事,能被男女老少都谈上几句的,那也就只有七皇女归来这事了。

本来一个国家,尤其是帝国,皇女皇嗣多也是正常的。一个帝国少说也得有个三四十名皇嗣,才能选出合适的继位人啊。

但人家所有皇女上位之前,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对女皇尽力讨好辅佐?

而这七皇女,偏偏就不一样。

一回来就上谏斥责女皇多年来安于现状的治国态度,直把女皇气得在金銮大殿上晕厥过去。之后更是以女皇身子不适为由,直接夺取了本属于一国皇储的监国之权。

要说她是在帝都生活了二十几年,私底下势力大,这么拽也还说得过去。

但她偏偏是个孩童时期就被放逐边疆的皇女,这么多年来在边疆风沙之地艰难存活,能活着回来都已经不错了,竟然还敢这样在女皇面前放肆。

而最重要的是,这七皇女这么些年都没出现,一出现竟然直接获得了朝中大部分官员的认可。甚至许多原本已经归属太女名下的官员,都硬生生改变了阵营。

短短大半个月时间,从太女地位稳固到朝中响起另立皇储的声音,这样短暂而大幅度的神扭转简直打得南罡帝都里不明所以的百姓们措手不及。

原本百姓是没什么资格妄议政事的,但无奈这七皇女归来的太过高调,她所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太引人注目了,是在让人很难不知道啊。

……

帝都,皇宫,潜桓宫。

珠玉金冠在顶摇曳生辉,黑蓝相间的鸾袍彰显着皇女地位。腰上别着皇女独有的身份玉佩,每走一步都是一种气场的迸发。

女子面相清秀,过于秀气的脸庞在这个世界算是女生男相,身高相比起一般女子而言矮了一点,少了几分女子气概。

然而就是这样一名女子,眼中却酝酿着一种说不出的玩味。她给人的感觉,就只有一个字——玩。

就好像所谓的人生,在她眼里就只是一场游戏,一场由她任意玩乐的游戏。

犬马声色,千副皮囊。

所谓用气质撑起颜值,大概也就是她这样了吧。

明明长相上只是个丢进人堆里都难一眼发现的人,但那气质却极有特色,格外不同。

女子伸手拢了拢耳后的碎发,看着桌边兀自写写画画的的侍女娇羞一笑,声音简直是欠揍到了极致:

“主子,你真的要给属下当侍卫吗?这让属下怪不好意思的呢!”

一身华服的“越潼”哒哒两步奔到桌边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着她卟灵卟灵的眼睛,盯着对面侍女打扮写写画画的女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山河动荡(9)

桌边,一身侍女衣着的女子连头也没抬,只是启唇淡淡道:

“电梵昨日深夜跑来找我,说是觉得身边缺一个跑腿打杂的,想收个小妹或者小弟。我思虑了一会儿,发现你挺合适。”

女子不加掩饰的声音磁性而魅惑,夹杂着几分嘶哑疲态。

这声音,除了纪凰之外还能有谁?

电狸闻言脸色一僵,原本有几分贱贱的笑就那么傻愣愣的挂在脸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呆滞了一会儿之后,才抽搐着嘴角委屈道:

“主子,别了吧……”

整个曼城谁不知道她和电梵一直都是掐着架掐过来的,几乎每次任务都是一起出的,就是为了争出个高低来。

而且她们两人都是电字十六令主之一,处于同一级。主子要是让她去给电梵那家伙当打杂小妹,她以后还怎么在曼城那帮小崽子面前混啊?!

“既然不愿意,那就老实点。”

纪凰站起身瞥她一眼,然后拿着桌上刚画好的图纸递给她,继续开口道:

“这是南罡皇宫内所有御前暗卫的隐匿点,你拿去交给电梵。我去补一觉,今晚行动之前叫我起床。”

御前暗卫虽也属于皇家暗卫,但却完全不同于皇家暗卫。她们经过重重选拔才被征用,冠上了御前的称号,成为女皇的专属暗卫。

这些暗卫从小就被灌输着为女皇安危不惜性命的思想,多年来经历各种各样的非人训练,学成之后才能被安排到女皇身边录用。

这样的一批人,其实力可想而知。

风啸风鸣两人还没到,留在这里供她调遣的屠生成员虽然实力也还不错,但是却没达到顶级。

她们对付一般的皇家暗卫还行,对付御前暗卫可能就有点吃力了。

“是!”

电狸伸手接过图纸,看着上面标示清楚的一个个驻守点,神情难得的严肃了几分。拿着图纸的手还在轻颤,既有激动也有震惊。

废话!这能不激动吗?!

有了这张图,那些御前暗卫的隐匿术就跟不存在了一样。那些人就跟站在她们跟前让她们打似的,到时候打起来不知道有多爽!

天知道她在这皇宫里摸了多久的路,而且这么久了都还没摸清这些驻点。不然她们早就行动了,犯得着一拖再拖吗?!

而主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短短十二天时间就跨过御天帝国,从典城赶过来了。而且就昨晚和今儿个早上这短短半天时间,就把这幅图搞出来了!

昨天电梵进宫说主子直接飞过来的时候她还不信来着,之后出宫去揽月殿见到真人才半信半疑。

主子昨天在揽月殿匆匆吃了两口饭就跟着她进了这皇宫,说实话,她还真的从未见过主子这般匆忙的用膳模样。

在她印象中的主子,一直都是一个懒散痞气却又神秘尊贵的少女。尤其是进食的时候,虽然速度奇快,但却优雅的像一副画。

昨天她那眼下乌青、胡乱塞几个包子、灌一碗粥的样子,真的让她们心中有些五味陈杂。

都是她们实力不济,才让主子离开主君身边来回奔波。

要是她们再强一点,主子现在都不必千里迢迢赶来这南罡帝国,完全可以在弈凰帝都等她们直接把烈阳草送过去。

主子一手将她们培育成今天世人敬畏的样子,而她们却在主子最需要人手的时候效用甚微。

电狸心里满是愧疚,拿着图纸转身出去。

今晚的行动,不能有半点差池!否则她们……真的配不上主子的栽培!

……

电狸心里山路十八弯,心思弯弯绕绕的想了一大推。

然而对于她心里这些又激动又愧疚又难受的心思,现在已经随便找个客房躺下的纪凰啥都不知道。

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以她的性子,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就是。

毕竟在她心里,她麾下这些人已经达到了她的要求。短短两年多时间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有一点超出了她原本的预算。

试问这天下,自古以来有哪个势力能在两年内完全凭借自身实力立于顶峰?

曼城所有成员的飞跃蜕变,不只是因为她的训练,更多的是她们自身不服输不认命的拼劲。

然而就算她们再努力,也终究有个极限。不可能说只要她们努力了,就能分分钟单挑一大帝国的梁子。

就算这些在未来是有可能的,但现在肯定还不行。毕竟短短两年时间终究有限,她们虽然进步神速,但还没到抵得过别人千百年底蕴的时候。

纪凰正是因为清楚这些,清楚电狸她们如今的实力,这才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她们已经足够优秀了,只是如今出了这场意外,才让电狸有些受挫而已。

若是南罡帝国没有这数千年的底蕴,若是南罡帝国只是个藩属小国,那可能给电狸她们过家家玩都不够。

……

天空被晚霞染成一片橘红,温和的风轻柔的拂过耳畔,好像是情人的低声细语。

街边的小贩推着板车回家,沿街的商铺都挂出了点亮的灯笼。日升日落又是一天,不知不觉又是一日蹉跎。

……

帝都,皇宫。

因为七皇女“越潼”的归来,最近整个帝都的上层权贵圈子都是一片风云暗涌。宫外都这样,那就更别说皇宫里的众多皇侍皇女皇子了。

偏偏这时候的正宫太女越阑还跑去了弈凰帝国,连带着四皇子越溪也一起去了。

此刻的南罡皇室中,皇君的一双嫡出儿女此刻都不在身边,女皇越岽仪也被“越潼”气得卧病在床,其她皇女多年来一直被欧阳家族打压散养,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再加上又有揽月屠生这么久以来的暗中威胁,朝中许许多多文武大臣都站到了七皇女的阵营。

且不论这站队到底是不是面和心不合,但至少这队伍里也没人敢反抗“越潼”的命令。

外有众多朝臣高呼换储,内有女皇卧病太女远行,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众多皇室成员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潼”一天天逼近那个万人之上的皇位。

……

皇宫,养心殿。

“哐当!”

“啪!”

“逆女!!!那个逆……咳咳!咳咳!!!”

躺在皇榻上的年迈女人把手里的的奏折往地上一甩,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还顺带把床边中年男子手里的碗给打翻了。

白净的瓷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翻洒一地的药汁在地上流散,流到奏折上浸透了纸张,混着字迹一片污浊。

看着年迈女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床边的中年男子连忙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拍一边宽慰道:

“陛下别生气,都是些乌合之众罢了,犯不着为她们动怒。我们阑儿再过段时日也该和太师一起回来了,到时候越潼和那些乱臣也就都不敢放肆了。”

欧阳珩熠是欧阳家族的少主,肯定不会看着越潼上位,影响他们欧阳家族的利益。

到时候等阑儿她们回来了,欧阳珩熠肯定会加派欧阳家族的人打压越潼。越潼一倒,那些七皇女一派的大臣根本不足为惧。

而越岽仪的身体以前本就是靠药吊着的,现在被那越潼一气,更是时日无多。到时候只等她这口气咽下去,他的女儿就是万人之上的南罡新皇!

而他,届时就是南罡帝国的太上皇君!堂堂正正的后宫正主!放眼整个后宫,再无人敢与他作对!放眼整片南罡疆土,他就是最尊贵的男人!

这么想着,中年男子眼底闪过一抹疯狂,看向年迈女人时笑意更浓。仿佛是岩洞里饿了许久的蝙蝠,在看一块血淋淋的肥肉。

而这些,正在低头猛咳的越岽仪当然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现在快要把自己的肺脏都给咳出来了,而她这么狼狈,全都是因为她那个与她毫无母女情意可言的女儿。

正当越岽仪心中怒火冲天,一口一个逆女又吼又骂又咳的时候,寝宫门外一声高呼——

“七皇女驾到!!!”

随着这声音落下,寝宫的门被轰然推开。进来的一大群人以“越潼”为首,虎视眈眈的盯着床上咳紫了脸的越岽仪。

“儿臣见过母皇。”

为首的“越潼”吊儿郎当,虽说是在行礼,但那语气神态里可没有半点恭敬可言。

紧跟着,她身后的一众朝臣也随着她象征性的弯了弯腰,开口道:

“臣等参见女皇陛下。”

这大晚上的,女皇重病在床,皇女带着一众朝臣闯入寝宫,其中含义已经不必再说。

想到这里,一众朝臣面色各异,有的敷衍、有的傲慢、有的忧虑。

大多数人想着,若是今天七皇女拿下皇位,那她们这些力助她上位的人就都是有功之臣,加官进爵有望啊!

然而这其中却也有几个头脑清醒的,还记得她们本非七皇女身边的人,近段时间完全都是被揽月屠生的高层人员要挟着站的队。

能让素来盘踞天下说一不二的揽月屠生鼎力相助,仅仅由此便足以见得,七皇女与揽月屠生关系匪浅。

若是七皇女要除她们,她们绝对逃不过屠生的刀。

而她们之所以会被要挟,完全是因为身家性命都握在了揽月屠生手中。七皇女即使是登基,也不会因为她们这点助力而一笔勾销她们所犯之罪。

可以这么说,她们若是助她,九死一生;她们若是不助她,死路一条。

想通这些,人群中有几人面色沉重,在心中叹了口气。

只希望等七皇女登基之后,能念着她们今晚还发挥了点用处,就此放逐了她们算了。

以她们的身家底蕴,换个地方过日子也行。虽不说荣华,但好歹也算富贵。

不得不说,她们这几人还是有些头脑的。

她们心中所想,也正是电狸下一步的打算。

若是这些朝臣所犯罪过不大,不至于株连九族,又自愿请辞离开,这当然是最好。

因为她也不愿意刚上位就打杀这些助她登基的功臣,落人话柄。

可若是这些人不自觉,就凭她们犯的那些罪,绝对逃不了一死。到时候只能她麻烦一点,一上位就肃清朝堂了。

而且这样大肆肃清必然引起朝堂动乱,也不知风啸风鸣两个家伙能不能在那之前赶到。不然没有她们过来镇压住,她担心到时候闹起来有点悬。

“你!你们!你们……咳咳咳!!!逆女!逆女啊!”

床上的越岽仪伸手,颤巍巍的指着伪装成越潼的电狸,一边咳一边不停的骂着“逆女”。

电狸轻轻伸手撩了撩额头前的碎发,带着笑意满不在乎道:

“儿臣见母皇这病许久不见好转,着实不适合再过于操劳。但国不可一日无皇,太女皇姐又远在弈凰帝国,这样的话就只能委屈儿臣看顾着了。”

“至于母皇呢,怎么说也是儿臣的母皇,不若退位当个太上皇?这样一来也好清净清净,好好养病。”

一个为了讨好欧阳家族,能把幼女发配边疆不管不顾的老女人,能是个什么好鸟?

让她当个太上皇也只是为了此时不多生事端,但历来有多少新皇上位,老皇健在的例子?更别说她和越岽仪二人还不是母女,是仇敌一样的关系。

“你……咳!咳咳……咳咳咳!”

越岽仪指着电狸,那就一个大脑充血怒气不止,咳得恨不得把肺脏都咳出来了。

“越潼!你身为皇女,竟敢如此与你母皇说话?!太女与太师过段时间便会回来,皇位何容你这早年发配边疆之人觊觎?!”

见越岽仪气得不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差那么一点就抽过去了,床边的中年男子连忙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还不忘朝着电狸怒吼斥责。

第二百四十九章:山河动荡(10)

电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了看一脸大义凛然义正言辞斥责她的中年男子,嘴上带了刺一样的毫不客气开口道:

“皇父君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自古以来九女夺嫡,且不说上位了都有被拉下来的,更何况太女皇姐还没上位呢,儿臣怎就成了觊觎?”

“再者说,儿臣即使是觊觎又如何?皇父君看看这四周,看看这南罡皇城,难道你认为太女皇姐回来了,就能改变什么吗?”

他们这些人不会天真单纯的以为越岽仪是被她气成这样重病卧床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揽月毒师的饭碗可就保不住了,把她丢出去说几句话气死敌人就行了。

既然她想要不知不觉顺理成章的登位,那么有些被世人所唾弃的所谓的阴险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天下高位,能者居之。

能以阴险达到目的,也是一种能力。

这也正是单倾颜即使用着不见光的毒蛊术,仍旧有许多人在他手下成为亡魂的原因。

她们虽然对他深恶痛绝,但是却无法否认,不管是用毒方面、还是谋算方面,单倾颜的的确确是个人才。

这一场,算是她们这边栽了。

但是,伤友之怨、伤兄之仇和伤夫之恨叠加在一起,恐怕主子与单倾颜之间即将爆发一场血战,不死不休的那种战。

电狸在这一瞬间思绪飘远,联想到了许多旁的事情。而中年男子也在她的话音落下后,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谁知仅仅就是随便一看,就让他吓白了脸。

原本应该规规矩矩朝他行礼的朝中众多大臣跟在电狸身后唯唯诺诺不说,就连那些死忠于女皇的御前暗卫都像喝醉酒一样被电狸带来的人提着。

连女皇身边的御前暗卫都放倒了,这是……这是要逼宫啊!

“朕不信!你这逆女!逆女!!!不!咳咳……朕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不配为我南罡皇女!不配继承皇位!”

电狸都把事做到明面上了,只要不是个傻的,基本都知道她要干什么。

而一旁床上,瞪大了双眼的越岽仪始终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幕,愣是不停的喊着。

思及这些天来她的身体现况,她挣扎嘶吼的抗拒反应越发强烈,眼底笼上一层恐惧。

那些御医都说她只是气血翻涌怒气攻心,静下心来多休养一段时间就行了。而她卧床休养这么久,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要命的疲累,而且愈演愈烈。

前段时间她还能下床多走动走动,现在就完全有心无力,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要动作稍微大些,就咳喘个不停,甚至多说两句话都费力。

她明明都是按照御医的叮嘱来做的,反而病情还越发严重。这如果不是她的问题,那就是御医的问题了!

现在看了看她这女儿身后这一大群原先信誓旦旦高呼忠于她的朝臣,她深深地觉得她的猜想就是事实。

连大半朝臣都被这逆女控制着反叛了,更何况那些个御医?!

“你……你到底对朕做了什么?!你还配为人女吗?!”

越岽仪歇斯底里的吼着,就连一旁的中年男子都有些错愕。但他也只是错愕了一会儿,很快就又被心里的恐惧支配了。

电狸看着越岽仪,玩味的眼底闪过一抹鄙夷,连答都懒得答了,只是淡淡朝后边的人道了句“动手”。

这泼夫骂街一样的,还是个女皇呢。

跟她交流,纯属拉低档次,而且她们主子还急着呢。

在电狸开口之前,一直站在她身后充当侍女的纪凰就已经有些不耐了,只是碍于现在这个身份所以不好发作而已。

她素来不喜欢大吵大叫明知故问嚷个不停的人,刚好这越岽仪和这南罡皇君两人都是,而且再在这与他们争议确实没有半点意义。

在电狸说完“动手”之后,纪凰吩咐了一小队人留在这里,其余所有屠生杀手全部跟着她离开,气势汹汹的涌进后宫。

看着纪凰带着一大群人离开的背影,留在原地等着电狸吩咐的一众朝臣和卫兵看呆了眼,心里只想着:

现在一个侍女都能随便号令屠生杀手了吗?!

而且看这些屠生杀手的样子,对那侍女格外尊敬,甚至比对七皇女还要敬畏,她们就从没见屠生揽月的人对谁这么服从过。

难不成那侍女是屠生里的高层人员,伪装成侍女协助七皇女夺位的?

想到这里,众人觉得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七皇女确实和屠生关系匪浅,不然人家屠生里的高层管事怎么会过来帮她?

此刻,电狸可不知道她身边这些人还有闲情想这么多。只见她拿着一份已经拟好的圣旨,笑意盈盈的走向越岽仪。

能在重病卧床时还记得把国玺放在床头,这越岽仪也真是没谁了。

……

与此同时,一出了养心殿的纪凰就褪去了那沉默无声的侍女伪装,雷厉风行的分出几列队伍,看着那些屠生成员朝着后宫各个方向涌去。

之后,她也带着身后的一群人,风一样的掠向皇宫南面的一座宫苑。

……

皇宫,清溪苑。

在三个月前,这清溪苑的主人还没离开的时候,这座宫苑里那叫一个寂静。所有人都谨言慎行,生怕冲撞了这里的主人。

而现在,没了主人的约束之后,一群宫侍都围着一名管事的一等宫侍,极尽讨好。

而这一等宫侍,正是越溪身边的近侍之一,只是这次出使没带出去而已。

没错,这清溪苑正是四皇子越溪的宫苑。

他是皇君所出的嫡皇子,又是太女的胞弟,将来等到太女登基,妥妥的就是一国郡侯。

以越溪的身份,在这南罡帝国内确实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单说这后宫里,就没几个人敢惹到他,就连许多皇女都畏惧这么个皇子。

所以,就连越溪宫里的宫侍,都比后宫其余宫苑的主子过得还好。

哪怕现在越溪出使弈凰帝国,宫里的其余人也不敢随便欺负清溪苑里的人。否则若是越溪回来觉得脸面上过不去,背地里指不定给他们下多少绊子。

所以现在没了越溪的约束之后,清溪苑的人不仅没有那种无人依靠的卑微,反而过得越发快活,甚至赛过了后宫的一众皇子皇侍。

在纪凰带人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一群宫侍嬉笑打闹、随意动用着皇室用品的一幕。

这些宫侍看到纪凰一身侍女装扮、面容平淡无奇,当下就大声呵斥了一句:

“大胆侍女!狗胆包天了?!竟敢闯入四皇子的宫苑?!”

话落,纪凰身后的一众屠生杀手脸色都黑了,就等纪凰一声令下,她们就上去把这些不知死活的宫侍给剁吧了。

然而狗胆包天的纪凰并没有什么表示,看死人一样的眼神扫过面前一众宫侍,最终视线定格在那名被拥簇的一等宫侍身上,语气平淡的问道:

“烈阳草在哪里?”

烈阳草虽然珍贵难寻,但对越溪这样不通医理的皇子来说顶多就是个好看些的饰品而已。

由于烈阳草是越岽仪赏赐给他的,越溪应该还没那个胆子随便把御赐之物送人或者丢弃,所以烈阳草应该就在越溪手上,只是不知道被他放在了哪里。

这宫侍看样子是越溪身边得力的人,应该对越溪更为亲近了解,不然不会被其余宫侍如此高捧。

听了纪凰的问话,那一等宫侍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边的一名宫侍就抢着开口,指着纪凰嘲讽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闯入我们清溪苑就算了,竟敢肖想我们四皇子的东西?!我劝你现在还是乖乖跪下磕头道歉,否则等四皇子回来,定然饶不了你!”

哦?

饶不了她?

就凭越溪?

纪凰挑了挑眉,看着对面拿手指她的宫侍,原本紧绷的唇线突然弯了弯。

“杀!”

她觉得,不需要问了。

左不过就在这宫苑里,她拆了这宫苑便是!

若是还找不到,拆了这皇宫便是!

若是再找不到,拆了这帝都便是!

“什……!”

那名拿手指着纪凰的宫侍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道冷光闪过,他就那么瞪大双眼倒了下去。

在他脖颈上,渐渐显露出一道不明显的红线,然后一点点加深,一点点扩大……最后,血流满地。

血腥味弥散在这片空气中,刺激着这一群宫侍的神经。

几息过后——

“啊!!!”

“杀人了!!!”

“来人啊!!!”

一群男子放声尖叫,一声高过一声,让这皇宫里原本平静的表面都维持不住了。

“住嘴!”

刚刚动手的屠生成员把刀往那群宫侍面前一挥,就那么拿刀指着那一群男子,大有一股“谁再叫我下一个就砍死谁”的架势。

这简单粗暴的态度,确实让这一群宫侍老实多了。一个个拼命捂着嘴抽噎,刚刚指着纪凰骂的胆量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畏缩恐惧。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烈阳草在哪!不说,你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纪凰嘴角挂着一抹森冷笑意,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在她身后的一群屠生成员齐齐拔刀,刀剑整齐划一的出鞘声吓得一群宫侍抖如筛糠。

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屠生杀手提着刀朝自己走来,是个人都吓得不行,更何况还是一群刚刚受惊的男子?

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都还没完全变冷,呼吸间尽是刺鼻的铁锈味。

在这种情况下,一群宫侍连条件都不敢讲,争先恐后的开口道:

“我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我也知道!就在四皇子寝宫里!真的!”

“对对对,四皇子寝宫有个暗室,四皇子珍藏的东西都在里面!”

“……”

看,有些时候一味的忍让是没有用的。

有些人,你越退,他越嚣张。

只等你把刀抽出来,架上去,他自然就老实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纪凰自然也就懒得去管这些宫侍,大步流星的进了清溪苑的主殿。

至于这些宫侍,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七皇女登基,需要有些人铺路,给那些仍旧心有不甘的人敲个警钟。

……

第二百五十章:山河动荡(11)

弈凰帝国,帝都,皇宫。

前些日子一直水土不服瘫床休息的西玖太女,这些日子终于可以下床蹦跶了。

沐梓泫的蓝条刚刚恢复一点点,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她家表弟,强烈质问他为啥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看看她。

先前见她瘫在床上休息了那么久,为了她能在驿馆好好修养,雨凝下令揽月侍者在她面前不得提及关于纪宁几人的事,同时也看住了西玖的一群使臣,不让她们在沐梓泫面前多嘴。

因为泫太女这弱了吧唧的身体,面对极北极寒之地的气候真的毫无招架之力。要是再一忧虑,怕是更难养好。

然而沐梓泫呢,一来觉得在弈凰帝都里,为了两国关系,弈凰一定会尽力保证西玖使臣的安全,尤其是她家表弟。

二来她也知道了简墨离的身份,觉得以简墨离的实力应该也能保护好她家表弟。

所以她压根没怎么往坏的方面想,完全没想过纪宁和简墨离会一起中招。只当是纪宁玩野了,把她忘在脑后了。

结果她下了床之后找了几圈也没看到她家表弟的影子,这才发觉不对,连忙去询问西玖其余使臣。

听到了纪宁中毒、性命垂危的消息之后,沐梓泫只觉得一阵血气涌上大脑,直接就策马闯进了皇宫。

……

皇宫,朗坤宫。

自从纪凰离开之后,这一连近二十天时间里,整个朗坤宫都是森严戒备,就怕出了什么意外。

别说是外人了,哪怕是进出的简氏族员、月氏族员、晨氏族员,都得在雨凝那里接受一层层的严格检查。

思及雨凝也是担忧御弈卿三人的安危,再加上他们也不敢保证家族中没有异心之人,月浮生、简墨分、晨雾衣等人倒也很是配合,对于雨凝提出的检查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而今天,恰好雨凝去处理狄喀部落那边传回来的暗报。守在朗坤宫外的破晓成员看着怒气冲冲赶来的沐梓泫,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泫太女,今儿个这来的真是赶巧。

若是放在平时,她们看到是她,铁定就直接放进去了,毕竟都是自己人嘛。

可现在正处在非常时期,没有雨凝护法的许可,她们真的不敢随便放人啊。

要是泫太女被人算计,一不小心身上沾了些什么危险药物,那大家岂不是集体玩完?!

“让开!我西玖帝国一国郡侯在你们弈凰帝都受奸人迫害,你们竟还对本太女封锁消息?!”

若是放在平常,沐梓泫可能还会仔细看看面前这些人,或许还能在其中发现一两个面熟的。

可是现在她已经急到爆炸,没有理智的那种爆炸,满脑袋都是她家表弟性命垂危,哪还有心思管这些守在宫门外的是不是曾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的破晓士兵?

“这……泫太女,要不你再稍等一会儿,马上就……”

一阵威逼之后,见门口守着的这些士兵依旧含糊其辞不为所动,沐梓泫心里是真的要急爆炸了,冷笑一声道:

“若是宁儿表弟在你们弈凰帝都出了事,本太女绝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

说罢,一众破晓成员原本以为沐梓泫还会和她们僵持一会儿,谁知她竟然撂下这句话之后就直接甩袖转身准备离开了。

靠!

以她们对主子那一大家子人的了解,泫太女这绝对不是要向她们妥协的节奏。

而且以她们对“护短”二字的理解,泫太女没见到大公子之前是真的不会罢休的。

那她现在这架势……特么可别是调动西玖卫兵去了吧?!

卧了个大槽——

“等等!泫太女留步!”

为首的苏靳连忙朝着沐梓泫的背影高声开口挽留,一旁其余破晓士兵也赶紧上前把沐梓泫给拦下来,就怕一会儿真的闹成了两大帝国开战。

她们真的没有不让她进的意思,只是刚刚派人进去通知药圣子毒圣子她们了而已啊!

朗坤宫这么大,得会儿走的啊!

谁知道素来温文尔雅的泫太女这次这么暴躁,一言不合就要调兵遣将开打啊!

“呵!你们弈凰帝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是欺我西玖帝国无人吗?!”

沐梓泫看着面前堵住她去路的几名破晓士兵,面色不善到了极点。

她面前的几名破晓士兵看着她的脸色,内心一阵欲哭无泪。

她们敢确定,要是泫太女会武功,哪怕只是大公子那样的半吊子拳脚功夫,现在早就已经和她们打起来了。

“泫太女,我们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刚刚是……”

我们哪敢欺负西玖帝国无人啊!再说了,咱主子不还是西玖帝国的邪王呢吗?!

正当苏靳努力想要开口向沐梓泫解释的时候,被派去主殿通知药圣子几人的那名破晓士兵终于带着个人过来了。

“苏靳,你退下吧,放泫太女进来。”

虽然来的不是药圣子而是月浮生,但是也足够让苏靳大松一口气。

“是。”

得了月浮生的命令,苏靳抬起手挥了挥,看守着宫门的几列士兵连忙让出一条路。围在沐梓泫四周的破晓士兵也都瞬间散开,站回了原本的位置。

沐梓泫蹙了蹙眉,抬头看了眼月浮生,随后有些错愕的挪开了视线。

苏靳?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当然了,她也只是略微回忆了那么一小会儿,想了想之后没想起来,干脆就没再去管了,大步走进了朗坤宫。

其实要是沐梓泫会武术、上一场两国大战时能够和纪凰一起去战场,那她就不会见了月浮生而不认识了。

月浮生没去过西玖帝都,纪宁之所以认识他,也是在两国大战收尾时赶去边关玩才见到的。

而沐梓泫虽然在帝都时听纪宁提过纪凰还有这么个表哥,但也只是听纪宁说过,到底是没亲眼见过,所以认不出来。

她刚刚那一瞬间的错愕,只是因为有些惊讶面前这男子竟然和她家表妹有两三分相似罢了。

月浮生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随后赶紧追了上去,先带着沐梓泫去了偏殿检查。

虽然知道沐梓泫不可能伤害纪宁几人,但他们还是担心她会被人使了阴招,所以还是决定先带去偏殿,让药圣子检查一下才保险。

毕竟经过了单倾颜下毒的事之后,他们才深深地体会到单倾颜此人真的是无孔不入,半点机会都不能给他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朗坤宫,偏殿。

沐梓泫站在大殿中央,看着不断有毒师药师拿着各式各样的粉末在她身边吹来吹去,甚至还把她的衣服给换了。

她身为西玖帝国的一国太女,在弈凰帝国的皇宫里被要求这么检查,当然心中不快。但想了想,为了能见到她家表弟,她忍忍也就算了。

但好在月浮生说话礼貌,再加上又是药圣子和毒圣子检查,她也就没说什么。

沐梓泫虽然没见过月浮生,但药圣子和毒圣子她却是见过的。

毕竟当初纪凰和御弈卿大婚时还是借着这二人的名头,向外传言御弈卿的腿是这二人治好的。而且这两人还是纪凰亲口承认的师傅,沐梓泫见到她们之后自然就没那么重的戒备了。

只是她很不懂,既然凰儿表妹的师傅在这里为宁儿表弟医治,那凰儿表妹应该已经知晓这边的事情,为何还不见她的人呢?

沐梓泫全程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一时间想得有些出神,连自己检查完了都不知道。

还是月浮生过来提醒她结束了,她才回过神来,一行四人疾步朝着主殿走去。

……

一晃又是半月光景,眼看着离年节越来越近,被雪花洗涤的城池也多了起来。

大地被白色覆盖,屋檐和树冠上都累积着层层冰雪。放眼望去,白皑皑中却又透着热烈似火的红,更显几分暖意。

繁华热闹的城池里,条条街道挨家挨户的挂上了大红灯笼。这时候正是许多年货铺子接生意的好时候,年节里哪怕是不讲排面不送大礼,家家户户也总要备下许多干货吃食。

平民百姓放下操持了一年的活计,街坊四邻走街串巷置办年货。高官富族大发请帖,上层人士齐聚一堂,歌舞酒肉畅聊未来。

而偏远小乡村里,田间还留着捕兔捉鸟的陷阱,三五孩童成群结队的在覆满白雪的田野里撒腿玩闹。

偶尔得了家里长辈去镇上赶集时带回来的小零食,哪怕只是一块酥饼一根糖人,也足够向小玩伴们炫耀许久。

一群孩子小心翼翼的分享着难得的美食,化在嘴里的一丝香甜,就足够甜了一天的心情。

而村里的农妇们也终于熬到了这一年中最是放松的时候,不用担心庄稼的长势,不用担心洪涝干旱。只需要看着院里稚子嬉闹,看着家中夫郎下厨,便已经知足。

总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世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幸福。

无需比较,顺遂自然。

……

南罡帝国,帝都。

太女废黜,女皇退位,新皇登基。

从七皇女越潼归来至今,也不过短短两个多月,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而在新皇登基之前,帝都更是一点风声都没走漏。就连南罡帝国境内众多城池州郡的官员,也是最近才收到新皇上位的加急传报。

若说这样都不算是预谋已久,恐怕就连不少百姓都是不会信的。

但是皇家的事,又怎是旁人可以妄议的?事到如今也只能说越阑皇女时运不济,与那九五至尊之位无缘吧!

而七皇女上位后不久,太上女皇身体不济,不幸驾崩。新皇深感悲恸,特下令厚葬先皇。葬礼先行,登基大典取消,以示哀悼。

虽然这么突如其来的驾崩确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又在情理之中。

比起历任新皇匆匆办完先皇葬礼之后就继续满心欢喜的举行登基大典的做法而言,新上任的女皇为了厚葬先皇而取消了登基大典,倒是已经显得仁义许多了。

只是这样不过几朝几夕就完成的新旧更替,以先皇的驾崩做了结,无声而清晰的再次念响——最是无情帝王家。

母女、姐妹,在这一张皇椅面前,都是虚无。

皇位之争,头破血流,你死我亡,倒真是让人心寒心惊。

……

帝都,皇宫。

先皇驾崩,偌大的皇宫处处挂满的丧幡,整个后宫都是男人的哭嚎声。

不过这凄惨的哭声到底是为越岽仪的死而感到伤心、还是为将来不知何去何从的生活感到担忧,那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先皇去世,按照以往惯例,入宫后无所出的皇侍都得举行陪葬仪式。一杯毒酒或者一条白绫,陪着先皇葬入皇陵,在世人眼中也算死得体面。

而有所出的皇侍,不管所生是儿是女,都算是逃过一劫,都会荣封为皇太侍。

若是他们所出是皇子,之后可以选择出宫找个僻静居所,求新皇赐一座府邸度此余生;也可以留在宫中,继续安享荣华富贵。

若是她们所出是皇女,新皇上位,先皇所出的皇女自然不能再留在宫中。要么被新皇打压抹灭,要么就封王赐地远离帝都。

被打压抹灭的皇女,其父侍也会连带被打压。境遇好一点的送去护国寺,青灯古佛伴此余生。境遇差一点的,就跟着先皇去了吧。

而被封王赐地的皇女,其父侍自然会选择跟着女儿去往封地。若是父女二人野心不大,在边远封地当个土皇帝倒也快活。若是野心大,那就另说了。

也所幸这南罡的皇女都被欧阳家族打压的不成气候,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心思不纯的,电狸也压根没放在眼里,直接抹灭了她们背后的那点小势力。

现在是先皇入葬期,虽然宫内不少皇女都封了王赐了地,但是也得等先皇入土之后才能离开帝都去往封地。

所以这段时间会稍微复杂麻烦一点,之后把宫里大部分该送走的人送走之后,这皇宫里面就差不多可以开始大换血了。

……

皇宫,养心殿。

“哟嚯!可星你看看,穿着皇袍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一脸深沉的样子,走路都低着个头,也不怕撞树上。”

听到这声音,刚刚踏进大门的电狸脚下步子都顿住了,恨不得再往后迈几步走出去。

殿内,那大剌剌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朝着身旁少女开口说话的,除了素来和电狸互掐互怼的电梵之外还能有谁?

“行了吧!电梵你少说两句,没看见电狸都累成狗了吗?”

电梵旁边,并不想加入这两人战争群聊的戎可星耸了耸肩,朝着刚刚进门的电狸开口道:

“风啸首领传令说她已经控制了欧阳家族安插在南罡帝国境内的所有暗探,风鸣首领也已经拿到了南罡大部分军队的虎符,你肃清朝堂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破晓军之后会协助你镇压暴乱的朝臣,你得在欧阳家族察觉之前将南罡朝堂握在手里。对了,还要安排好那些皇女的去处,不能再给欧阳家族任何借她们重掌南罡的机会。”

话落,电狸点了点头,一脸肾虚的走到椅子边一屁股坐下,嘴里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

“哎!”

电梵、戎可星:……

“哎!”

电梵、戎可星:……

“哎!”

戎可星:……诶?电梵呢?

“啪!”

“哎哟喂!”

手掌接触后脑勺的沉闷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抱头乱窜的鬼嚎。

在抱着头窜来窜去的电狸旁边,电梵不紧不慢的甩了甩手,幽幽开口道:

“有话说话,说人话!”

一边吃糕一边看戏的戎可星:……

不喜欢怼人的她却看得好爽是怎么回事?

“你丫的电梵!你再打一个试试,你看我不……!”

“啪!”

后脑勺上又是沉重一击,电狸只感觉脑袋上有一圈小星星在转圈圈,一闪一闪的那种小星星。

电梵再次嫌弃的甩了甩手,提着电狸那精致华贵的皇袍的后衣领,把人拎着丢到了椅子里坐下。

“有事说事,说正事。”

撂下这一句,也不管身后电狸双眼喷火的表情,电梵悠哉悠哉的又坐回了戎可星旁边,喝着茶吃着葡萄,那叫一个惬意。

“呵!没正事说了,您二位可消失吧!”

电狸翻个白眼,没好气的把一旁桌上的茶水灌完。

她也就是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想找个人聊聊天嗑嗑瓜子而已。刚好戎可星来了,她有个人聊聊了,结果电梵居然也在。

呵!

算了算了!

习惯了!

电梵就没啥时候让她顺心过!

还说聊天呢,聊个屁,您二位可赶紧的麻溜的消失吧!

“噗哈哈哈哈哈!那女皇陛下,草民先告辞了,您可慢慢忙吧!”

戎可星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戎可星离开的背影,再看看电梵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模样,电狸磨了磨后槽牙,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怎么还不走?”

电狸这下逐客令一样的话,甚至都可以听出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然而电梵令主还是一脸坦然浩荡,无比正经的答道:

“本令主当然是留下来辅助你的啊,女皇陛下。”

电狸:……

呵,我谢谢您嘞!

……

第二百五十一章:山河动荡(12)

弈凰帝国,帝都。

由于雨凝把消息封锁的太好,帝都城内的百姓压根不知道她们的皇君如今正危在旦夕。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关于隐世家族的信息也慢慢被世人所消化、接受。

所以啊,眼见着没去探宝的简氏家族、月氏家族、晨氏家族和西玖帝国四方顶级势力的使臣全部入宫住下,百姓们心中忍不住感慨着她们新皇的社交之广,根本不知道现在宫里的情况有多水深火热。

……

帝都,皇宫,御书房。

雨凝拿着手上的暗报,狐形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她抿紧的嘴唇还是可以窥探到她现在的忧虑情绪。

暗报上标注的日期是半月前,也就是说半月前主子就已经拿到了烈阳草、开始返回弈凰帝国了。

从那晚自弈凰帝都出发,一直到处理完南罡帝国的事、取得烈阳草动身返回弈凰帝都,中间只有二十二天。

这个速度,她之前确实想都不敢想。

这也足以见得,主子到底是把她自己的身体消耗到了怎样的极致。

而据雷机来报,主子去往南罡帝国时是借助了风力飞去的,那时的风向风力简直犹如天助。

但现在不同,主子去时恰好顺风,那回来时就刚好逆风,主子定然是不能再以那么快的速度飞回来了。

哪怕是风啸以巅峰速度,在南罡帝都和弈凰帝都之间走一趟,至少也得二十五天。

而今天早上她离开朗坤宫时,药圣子和毒圣子的面色显然很是凝重,恐怕主君撑不过这几天。

所以就算主子能把时间缩短到了二十天,在五日后赶回来,恐怕也有些悬。

哎!

主子啊,你可快点啊,不然……

雨凝的眉头此刻已经皱在一起打了个结,但因为脸上戴着面具,也没人看到。

“启禀护法,崆城分部来报——十日前单倾颜借佑国寺那小僧分散分部注意力,逃离了崆城分部的追捕,正往东辰帝国方向逃去。”

“崆城分部已通知周边各分部警戒,如今那小僧已被押回帝都,请护法处置。”

进来的揽月成员快速禀报,生怕耽误到后面进来禀报的人。

因为揽月的情报一般都是以文字形式记录在册,整理之后定期交到总部汇总,汇总之后再根据情报价值进行分类,分类完之后再把所有情报发放到各分部。

而像这种需要人特意禀报的情报,一般都是比较急比较重要的,所以她们禀报的速度都会很快,为了不影响下一个进来禀报的人。

听这名揽月成员提到佑国寺的小僧,雨凝顿时眼底一寒,当即冷声道:

“先带去佑国寺确认,然后再关进天牢,派人里外检查完之后再审。记住,不管怎样审都行,但要先留他一命,等主子回来之后发落。”

怪不得她封锁了整个佑国寺,派人地毯式搜索都没搜出那住持口中所说的小僧,原来是跟着单倾颜跑了啊!

只是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居然能让这两人在她们的森严戒备下一逃再逃。

难不成……前朝北霄帝国还真的建了个地下通路不成?

“是!”

刚刚开口禀报的揽月成员弯腰应了一声,随后如进来时一般快步走了出去。

在她走出去之后,立刻又有下一名揽月成员走了进来,急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雀跃——

“启禀护法!主子回来了!”

听到这禀报,雨凝脑袋瞬间短路,反射性的拔高音量问道:

“什么?!在哪?!”

问完,还不等对面的揽月成员回答,她就一拍脑袋懊恼道:

“让后面的人先等等,半个时辰之后再来禀报。”

主子要是回来了,除了去朗坤宫还能去哪?!

雨凝话落,那名揽月成员都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只见她们雨凝护法急匆匆的出了御书房,朝着朗坤宫的方向奔去。

那架势,简直比见到商机还要激动啊!

……

皇宫,朗坤宫。

比起前段时间的戒备森严气氛凝重而言,现在的朗坤宫虽然依旧戒备森严,但是进进出出的揽月成员却脚步飞快,神情竟然还隐隐透露出几分喜悦。

也是了,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主子做不到的。

只要他们主子在这里,所有的事都不是事!

……

主殿,寝宫。

纪凰站在桌前,一身衣袍上沾着肉眼可见的泥土。头发胡乱束在一起,嘴唇带着些苍白,眼底的乌青让人看了心底发慌。

在她面前的桌上,一排排瓶瓶罐罐整齐排列,里面都是她离开前就让人备好的各种药物。

只见她站在桌前,双手不停变换着动作,桌上的瓶瓶罐罐也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变换着位置。

“炽魇液。”

她刚开口,站在她对面的毒圣子就立刻把手上调制好的药液递给她,神情凝重的盯着她手里的动作。

在毒圣子和纪凰旁边,药圣子也半点没闲着,照着面前的药方一点点称重调配,半点误差都不敢有。

在她和纪凰面前,都摆着一个寒玉盒子。两个盒子里面都透着微弱的红光,正是纪凰风尘仆仆来回奔波才拿到的烈阳草。

别问为什么有两株,因为被纪大女皇一刀切了。

纪凰刚刚回来之后给这三人都诊了脉,纪宁和简墨离倒是可以用同一种毒解毒,所以她直接把毒方和使用剂量全部写下来交给药圣子了。

但是御弈卿的情况却格外复杂,蛊炼尘正在吞并寒毒,她必须要等到寒毒被完全吞并的那个瞬间再动手,否则就算解了蛊炼尘也会再爆发寒毒。

烈阳草只有这一株,一分为二已经是勉强够用了,不可能再分出多余的去解寒毒。所以她要先利用蛊炼尘解了寒毒,之后再去解蛊炼尘。

而这种情况下,为御弈卿解毒所用的毒药肯定和纪宁、简墨离两人所用的不一样,纪凰必须分开调配。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满寝宫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影响到这三人。

在简墨分、沐梓泫、晨雾衣几人灼热的眼神注视下,药圣子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长吁一口气。

看着手里的一整瓶火红色药水,药圣子从一旁拿来两个干净瓷瓶,小心翼翼的把药水分开倒入。

等瓷瓶里的药水剂量达到纪凰所说的剂量之后,她才让人端了两碗白开水过来,把两个瓷瓶里的毒药倒进去稀释。

看着颜色浅淡了许多的一碗毒药,药圣子心里一阵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端了过去,分别喂到了纪宁和简墨分嘴里。

这么烈的毒药,换个人碰上那么几滴就得当场玩完了。要是不稀释就喂下去,恐怕纪宁和简墨离的喉咙管都得直接被腐蚀掉。

但是这么毒的一大碗毒水灌下去,她跟医和毒打了大半辈子交道了,还真没见过这种玩得这么大的解毒方法。

喂完药之后的药圣子再次抹了把汗,加入了简墨分、沐梓泫、晨雾衣几人的大队伍,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上的纪宁和简墨离,不放过这两人的一丁点变化。

烈性的毒药不似阴性,它不需要一点一点蛰伏发作,入体便是排山倒海般的摧残。

只见床上的纪宁和简墨离喝下药之后,还不到一炷香时间,两人的身体就开始剧烈颤抖。

原本青紫色的脸和乌黑的唇瞬间被涌上来的火红色取代,而后又慢慢变为青紫色,最后又被涌上来的火红淹没。

一次又一次的颜色更替,缓慢而明显。每一次的颜色更替,都伴随着两人痛苦的呜咽低吼。

渐渐的,颜色更替的速度越来越快,纪宁紧闭双眼哭嚎一声,双手在胸前撕扯。那模样,好似要把胸口的肉都撕下来。

而在他旁边的那张床上,简墨离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只见她垂落在床边的双手猛地抓紧了床板,随着她力道的增加,厚重的床板木“咔嚓”一整碎裂。碎开的木头茬子全部扎进了她手掌心里,瞬间鲜血淋漓。

“压住他们!”

正在调配药剂的纪凰抽空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况,皱着眉头朝沐梓泫几人开口。

两种毒药互相吞噬的冲撞期是解毒过程中最难熬的,要是再不压制住他们两个,怕是毒还没解完,这两人就先被他们自己给残害了。

听了纪凰的话,守在纪宁旁边的沐梓泫和药圣子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扣住了纪宁的手,拦住了他的自残举动。

守在简墨离旁边的简墨分和月浮生也赶紧过去,自知敌不过简墨离的力道,所以一人拿了几条纱布,直接把简墨离的手臂给绑在了床头。

两人被压制之后虽然还在痛苦呜咽,但好在做不出什么自残举动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两人脸上的颜色也都慢慢淡了下去,更替的速度也一点点再次放慢。

最后,纪宁率先睁开了眼,侧身扑到床边,“哇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嗯,然后又一头栽倒了。

但这次他脸上却没了半点颜色,虽然脸和唇都惨白的像张纸,但好歹看起来算是比之前正常多了。

紧跟着,简墨离也突然一阵急剧颤抖,然后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但由于她的双臂被她家弟弟和好友直接绑在了床头,而且她又躺在床的正中间,所以这口血不像纪宁一样吐在了地上,而是吐在了床上。

一旁,抬头瞥了一眼恰好看到这一幕的纪凰:……

突然好嫌弃。

药圣子眼前一亮,连忙伸手探上纪宁的脉搏,之后又跑到简墨离床边诊了诊,来来回回反复确认几次之后才露出了这么多天来最开怀的笑容。

“解了!”

毒解了就好啊!

虽然这些天里这俩娃的身体被毒药侵蚀以至于虚弱了不少,但好歹是没了性命之忧,多养养就回来了。

听了药圣子的话,再看看床上脸色苍白的纪宁和简墨离,寝宫内所有人都难得的展颜笑了,多日来的殚精竭虑算是放下了。

沐梓泫守在纪宁床边,半步都不敢挪,生怕她一转眼自家表弟又出个什么事。

简墨分也是守在简墨离旁边不肯动,要不是简墨离还没醒,他现在肯定都扑她怀里去了。

就在寝宫内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的时候,雨凝跟着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不忘看了看她们主子皱眉沉思的模样,朝着寝宫内其余人开口道:

“旁边还有几间偏房,人多了反而不利于大公子和简门主恢复,还是先把他们挪到单独的房间去吧。”

反正现在在这寝宫里的人都知道她们的身份,就连沐梓泫在搬进朗坤宫住了两三天之后对她们都身份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因此雨凝也就没再藏着掖着,直接喊纪宁喊“大公子”了。

而雨凝之所以提议让纪宁和简墨离换房间休息,一来是因为她真的觉得单独的房间空间比较大,方便通风,也方便安静修养。

二来她觉得主子现在肯定很担忧主君,她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反而影响到了主子为主君医治。

再说了,之前本就是为了一起照料方便安全,这才把大公子、简门主两人和主君挪到了一个房间了。

既然现在大公子和简门主的毒已经解了,那还是单独修养比较好。

听了雨凝的提议,药圣子也率先点头同意。两人带着一群揽月成员直接把床抬起来,连床带人都抬去了旁边的偏房。

好在偏房和主殿寝宫之间就隔着几扇门,直接就可以从宫殿里面通过去,也根本不用出门吹风什么的,不然雨凝还真不敢让他们这么快就换房间。

刚刚才解毒的虚弱身体,要是为了换个房间被寒风一吹,落下什么病,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雨凝和药圣子安排纪宁和简墨离换完房间之后,寝宫内大半的侍者都跟着换了房间,去纪宁和简墨离那边守着了。

月浮生、简墨离二人也在给纪凰和毒圣子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过去守着那边的两人了。

沐梓泫看着寝宫内的人瞬间都快走空了,看了看纪凰,又看了看御弈卿,纵然此刻心里有许多问题想问,但也只好先打个招呼离开了。

算了,不管怎样她都是自家表妹,她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满寝宫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毒圣子看了看纪凰手里已经调配好的暗红色药液,再看了看纪凰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

“徒儿,你要不要先去洗漱休息?小师弟这边可以暂时交给为师看着。”

寒毒彻底爆发之后蛊炼尘才能将之彻底吞噬,可现在他们才刚刚用药催发寒毒,离寒毒彻底爆发少说还有三五个时辰,这时间完全足够沐浴休息一会儿。

看徒儿这样子,怕是这一个多月来根本没怎么休息。小师弟能遇上这样的妻主,也当真算是老天对他的补偿了。

纪凰闻言愣了愣,看了看自己身上满身的……呃,这应该是泥巴吧?

回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看了看,身上确实挺脏的,而且衣服黏腻在身上的感觉挺不舒服。

阿卿素来喜欢干净,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和白白净净的阿卿很不搭啊。

这么想着,纪凰走到御弈卿床边蹲下,拿出一张帕子隔在他手腕上,轻轻伸手搭了上去。确定他的身体没出什么意外之后,才朝着毒圣子开口道:

“那师傅先看顾着阿卿,徒儿马上就回来。”

毒圣子点了点头,呆愣的看着纪凰站起身,拿着刚刚隔在御弈卿手腕上的那张帕子离开。

徒儿这是……怕弄脏了小师弟的手腕吗?

……

第二百五十二章:山河动荡(13)

弈凰帝国,帝都,大理寺。

自从在登基大典上出了下毒暗杀的事之后,整个佑国寺都被封锁起来。

虽然表面看来佑国寺的一众僧尼都还是每日烧香礼拜念经诵佛,但实际上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涉及到了谋害皇室,一不小心就是头点地啊!

但其实这些被看押在佑国寺内的僧尼还算是运气好的,除了经常要被带去审问、每日担惊受怕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伤害。

她们直到如今都还没被苛待,一来是因为她们确实老实,知道的都已经交代了。二来也是因为她们确实与此事关系不大,算不上主谋从犯,只能说是被利用。

所以雨凝直到现在也没对那些僧尼动手,只是时不时派人审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罢了。

而对那些真正下手参与此事的人,她可就没那么温柔了。

……

大理寺,天牢。

两名破晓成员压着一名小僧走进天牢牢房,找到一间空牢房之后让人打开。

驻守在大理寺的士兵自然认得出这是宫里的女皇亲兵,不敢有半点懈怠,连忙就把牢门给打开了。

被看押的那名小僧在牢房门口磨蹭半天,就是不愿意进去。

看押他的两人中,脾气稍微暴躁些的那名破晓成员直接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把人打得扑在了牢房地上。

丫的!

这人也真是心里没点数,都给咱主君和大公子下毒了,还指望咱们对他有好脸色?

动手的破晓成员气哼哼的收回了手,一把夺过旁边士兵手里的锁和钥匙,完全无视那小僧的祈求眼神,反手就把牢房门给锁上了。

看见搭档这么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另一名破晓成员嘴角一抽,朝着旁边被吓愣的小士兵开口道:

“你下去吧,这间牢房由我们看守。”

哪怕逮到的不是单倾颜,也绝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了。

而且这小僧既然能被单倾颜带着逃走,就必然还是知道些什么的,或者说还有几分别的价值。既然如此,就更不能疏忽了。

“是!”

那小士兵也不敢多待,得了这话之后就立马离开了。

在小士兵离开后,那两名破晓成员一左一右的站在这间牢房门口,简直就像两个不动门神。

“呸!呸!”

牢房里,摔在地上吃了一口灰的小僧一脸嫌恶,张着嘴乱吐,末了还用袖子在在嘴边使劲擦拭。

这张脸,若是让风啸或者简墨离来认,必然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个给纪宁和简墨离上茶的小僧!

地上,严筱儿拍了拍衣袍站起身,气愤的跺了跺脚,走到一旁角落里坐下了。

他本来和单倾颜交易好了,这次得手之后他们两人就算是两清了的,可谁知单倾颜居然根本就没准备给他留活路!

他本来打算下完毒之后就直接离开,反正要是没有内力催化,那毒要过许久才会慢慢发作。

到那时候他已经走远了,那弈凰要查也是查佑国寺,根本就没人会发现他。

可谁知单倾颜派到佑国寺的黑衣人根本就不是监视他行动的,而是去刺杀的!

被那些黑衣人一刺杀,被他下了毒的那三人动用了内力,当场就毒发了,惹得弈凰直接下令封锁了佑国寺!

要不是最后去下毒的是那住持而不是他,他根本就没有时间逃出来!

也幸好有那个蠢钝的住持替他去了一趟,他这才找到时间,提前从进去佑国寺时的那个暗道又逃了出去,否则他那时候就已经被抓了。

可没想到他一出暗道后,竟然恰好撞上了和单倾颜一道的那个顺安府府主!

那萧茹延见了他,二话不说就派人将他甩给了单倾颜,之后他就被迫随着单倾颜一路潜逃。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前几天被揽月殿的人追踪时,单倾颜居然直接把他丢出去诱敌,然后带人逃了!

他难道不知道弈凰恨不得把他们剥皮抽筋碎尸万段吗?!把他送回来,和让他送死有什么差别?!

想到这儿,严筱儿的神情也越发的阴鹜,眼底充斥着恨意。有对纪凰的,也有对单倾颜的。

同时,在他心里对纪凰和单倾颜怒恨交织的时候,因为他这个新人的加入,四周不少牢房里的囚犯也纷纷朝他的方向看来,不怀好意的议论纷纷。

“哎哟!这又进来了一个等死的啊!”

“怎么是个僧人啊?这年头,僧人都会犯死罪了啊?”

“可不是吗!肯定是佑国寺的呗!听说那什么新上任的皇君活不了两天了,西玖的使臣也都出了事,这弈凰是刚上位就要垮台啊!”

“哎!那感情好!把咱们送进来的人陪着咱们死!”

“……”

佑国寺的事情虽然对百姓、对使臣封锁了,但是大理寺里有不少护城的禁卫军士兵,那些禁卫军还是知道的。

可能她们想着大理寺的犯人都不可能轻易离开,也不可能向外传些什么,所以难免在大理寺谈论时没有避讳,被这些人听了去。

听着旁边几间牢房里不停传来类似的窃喜声音,看守在严筱儿牢房外的两名破晓成员神色冷淡,虽然心里气愤,但也并没有什么要阻拦的意思。

反正这天牢里关的都是将死之人,死刑是逃不了的,所以这些人的嘴巴也放开了,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死刑也分很多种。

有一刀斩首的死刑,也有……千刀万剐的凌迟!

这些人也就只能现在逞逞口舌之快了,到时候处置的命令一下,她们想说都没机会说了。

“诶诶!皇兄,你看那个小僧的身形,像不像咱们那个可怜兮兮的皇弟啊?”

一排排牢房里,突然有一间斜对着严筱儿这间牢房的牢房里传出了这样一句询问。

听到这声音,牢房里坐在墙角的严筱儿忍不住瑟缩一下。

牢房外,看守的破晓成员瞟了一眼他的反应,眼底有了几分思量。

“呵!什么皇弟?我们哪有个出了家的皇弟?”

“什么嘛!明明就很像啊!你看看,筱儿皇弟每次被欺负也是这副模样躲在角落呢!像个丧家犬一样,哈哈哈!”

“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像啊!”

“是吧是吧?!一样的丧家犬哈哈哈!”

“说起来,还真没在这牢里见到严筱儿那个小贱人呢,该不会真是出家去了吧?”

“这不是见到了吗?那不是?”

“也是,哈哈哈!”

……

帝都,皇宫,朗坤宫。

今天上午正殿寝宫内还是人满为患,可到了现在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偌大的寝宫一片宁静,点点斜阳余晖撒落在雕花的窗台边,让那窗边的一层白雪都披上了一层暖意。

寝宫内的炭火烧得噼啪响,房内的温度比外面暖上了好几度,暖洋洋的让人进来就犯困。

“嘶……!”

寝宫内,床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气声响起,紧接着再次安静。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又是一阵轻微的被褥翻动声。

“唔……?好疼……”

床上,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的御弈卿揉着额头,全身酸软的不像话,乏力到一下子居然没坐起身。

正当他准备再次挣扎一下起身下床的时候,迟钝的大脑终于感受到了腰间传来的禁锢。

低头一看,一双手臂紧紧环在他腰间,让他除了翻身之外动弹不得。

“阿凰?”

看着床上面色憔悴的少女,御弈卿愣了许久没敢认,半晌过后才伸手轻轻抚上她消瘦了许多的脸庞。

修长的手指轻柔的在纪凰脸庞上抚过,最后见她睡得太熟,御弈卿还是躺回了床上,乖乖的缩回被子里,缩回她的怀里。

他记得……登基大典上,宁哥儿和简墨离遇刺,他和阿凰赶去救助。然后宁个哥儿和简墨离中了毒,他好像也跟着中了毒。

那……

再然后呢?

关于昏迷之前的记忆一点点在脑海回映,定睛看了看自己白皙到透着几分病态的手指,再看了看纪凰憔悴的面容,他心里好像有了几分猜测。

她以前,从不会睡得这么沉。

应该是……很累了吧?

御弈卿缩在纪凰怀里转了个身,整张脸埋进了纪凰怀里,轻轻拱了拱之后抬起头,盯着纪凰的下巴看了一会儿,缓缓凑过去亲了一口。

见纪凰还是睡得死沉死沉的,御弈卿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她的腰身,在她喉咙上轻轻啄了两口之后才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

可能是躺了太久体力亏空,他本想等她醒了一起起床用膳。可谁知没等到她醒,最后自己倒是在她怀里睡着了。

……

是夜,空中又飘起了鹅毛细雪。

在路边一列列灯柱的映照下,点点白色飘飘悠悠,为这寒冷的夜添了几分柔情。

然而此刻比这夜景更让人舒适的,是朗坤宫里的宴会。

……

皇宫,朗坤宫。

宫内的小花园里,一群侍女架起桌子和顶棚,吭哧吭哧的抬来了一口巨大无比的……鸳鸯锅。

紧跟着,一排排侍者端着托盘整整齐齐的走进来,托盘上盘子里的菜……全是生的。

今晚说是宴会,实际上只是个聚餐,一个冬日里的火锅聚餐。

纪凰之所以让人安排这场聚餐,一来是为了庆祝御弈卿、纪宁、简墨离三人安然脱险;

二来是为了感谢月浮生、简墨分、晨雾衣等人的鼎力相助;

三来是为了……她想宵夜。

“呦吼!!!有吃的了!”

几乎是蹦着跳着进来的纪宁,好像完全忘了他自己是怎么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

如果忽略掉他那苍白了几个度的小脸,以他这蹦蹦跳跳的欢脱状态,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个刚刚才死里逃生的人。

桌边早已经坐着在等的药圣子和毒圣子相视一笑,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没有像往常一样和这些小辈一起打打闹闹。

毕竟一个多月来她们二人也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殚精竭虑,人老了,经不起这么大的刺激了啊,接下来一定得出去游玩一段时间,好好缓缓。

而纪宁这次也很体贴的没有缠着药圣子玩闹,一进来就和晨雾衣一起窜到了桌边,祖孙俩神同步的围在桌边左看右瞄,哈喇子都要滴下来了。

揽月楼早在一年前就推出了火锅涮烤,以这祖孙俩的性子,可能放过新吃食吗?

他们现在这个流口水的状态,完全是因为纪凰今晚让人准备的食材,有许多都是在揽月楼吃不到的极品,这才让他们这么激动。

“宁儿表弟,你还是个病患呢……阿嚏!”

后面跟来的沐梓泫一阵头疼,正想开口让纪宁披个斗篷,结果她自己先没忍住一个喷嚏。

“表姐,你比我还像个病患诶!”

纪宁笑眯眯的盯着沐梓泫,感受到自家表弟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沐梓泫一脸无奈的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温声细语的劝道:

“行行行你身体好,表姐没你那么好的武功底子,但是表姐穿得比你厚啊。你先来披个斗篷好吗?不然一会儿凰儿看到了可要担心了。”

沐梓泫说着,把小手臂上挂着的一件斗篷递向纪宁,一点都不担心纪宁不来拿的样子。

然而纪宁也确实撇了撇嘴之后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麻溜的拿走斗篷披上了。

这个表姐,就知道拿凰儿吓他。

虽然雨凝她们不肯给他细讲凰儿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什么,但是单看凰儿傍晚起床时的脸色就知道她一定很疲累。

他现在就最怕让凰儿分神劳心,看着凰儿憔悴的样子都怪心疼的。

看纪宁这么乖乖的就把斗篷给披上了,还牢牢实实的把身子给捂紧了,一旁的晨雾衣啧啧感叹两声,内心有点不平衡。

早知道刚刚让这小子喝药的时候就拿纪凰压着了,还省得她又哄又劝又骗又吓的。

“纪宁哥哥!”

扶着简墨离从门口走进来的简墨分朝着纪宁挥舞手臂,那叫一个花季少年天真单纯,好像前段时间面色阴沉派人追杀单倾颜的那个简氏家族嫡公子不是他一样。

“嘿嘿!墨分!!!这边这边!”

纪宁朝着简墨分招手,顺道歪着脑袋朝脸色苍白的简墨离做了个鬼脸。

简墨离无声的扬起嘴角,没有血色的唇笑起来反而好像比以往更加温柔,不知是被这病态柔化了还是经历过这一次的生死相依后更为亲密。

“哥哥状态不错啊,活蹦乱跳的。”

纪凰慢悠悠的牵着御弈卿走进来,一进来就看到简墨离脸色苍白的对着自家哥哥傻笑,小眼神里瞬间就染上了几分嫌弃。

简墨离这货,傻了吧唧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使臣归来(1)

一见自家妹妹来了,纪宁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比刚刚看到火锅食材时还要热切的光芒,“嗷嗷”两声就扑了过去。

“凰儿!!!”

纪宁粘在纪凰身上,一只手愣是抱着她大腿不肯松开,另一只手扯着御弈卿的袖子,掐着嗓子道:

“凰儿、弈卿,我不想那么快回去,想留在这里多玩几天嘛……好不好好不好?”

表姐说既然已经过了登基大典,而他们西玖使臣团有没有参与狄喀部落的探宝活动,差不多再过两天,等他身体恢复些就要准备返程回去了。

但是他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难得见到他家妹妹,结果刚解了毒就得回去,他是真的还没在这里玩够啊!

简墨离看纪宁这从来不怎么在她面前展露的小男儿家温顺,心里对纪凰酸到不行,恨不得冲上去把替纪凰站那儿。

然而……还是算了。

一来她现在身体虚着,也打不过纪凰;

二来纪凰才救了她的性命,她有点不好意思和她杠了;

三来纪宁盯着呢,要是敢和现在看上去就一脸肾虚的纪凰动手,恐怕这辈子别想娶到夫君了。

然而此刻,被简墨离疯狂羡慕的纪凰身子一僵,眼睛都不自觉的瞪大了几分,对于纪宁这类似撒娇的行为敬谢不敏。

“哥,我又没说要赶你走。再说了,马上就年节了,我和阿卿也得回去的,到时候我们和你们一起动身回去。”

再过一个月就到年节了,她好歹还是西玖帝国的邪王殿下好吗?总得回去陪那些三岁家长们过年的好吗?

看着纪凰无奈到想翻白眼的样子,被纪宁扯着袖子的御弈卿浅淡一笑,朝着纪宁开口解释道:

“前往狄喀部落的各方使臣早已经返程,再过几天就能抵达帝都。她们回帝都登记报备之后就会离开,只要等到她们离开,我和阿凰安排好弈凰帝国的事情之后就能和你们一同回西玖了。”

说这话的过程中,提及使臣时御弈卿的眼神明显是冷了一瞬的,显然是惦记上了某些使臣。

因为知道纪凰不想让他知道太多烦心事,给他讲这一个多月来的许多事情时都是一笔带过的,讲到有趣的才会给他详讲,逗他笑笑。

但他真的想要知道她这段时间内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憔悴成那副模样。

所以刚刚趁她派人去安排这场晚宴的时候,他特地传召了雨凝过来,让她把这段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事无巨细的陈述给他听。

雨凝对于纪凰离开弈凰帝都之后的事情也只知道个大概,所以只能粗略的讲给他听。

虽然没有细讲,但是他通过那极速拉快的进度条就已经能想象到她那披星戴月夜以继日的生活,心里又酸又胀不是滋味。

然而对于她离开弈凰帝都之前的事、以及必须要离开弈凰帝都的原因,雨凝被问到时迟疑了许久,在他的一再压迫下才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南罡帝国,越溪!

一株烈阳草就想逼阿凰收他,他也配?!

若是阿凰当真为了救他而妥协,恐怕他今后都会厌恶他自己。

他宁愿蛊炼尘毒发而死,也不愿亲眼见着这世上除他之外还有一人承了她的姓氏、做了她的夫!

思及此,御弈卿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许多,手上突然增加的力道让纪凰有些愣神。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纪凰侧过身面对着他,伸手拢紧了他的斗篷,用毛绒绒的斗篷把他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才肯罢休。

末了还伸手把人搂进怀里,慢慢驱动内力为他御寒,紧张兮兮的模样好像怀里的人随时又会病倒一样。

然而实际上,自从接连解了寒毒和蛊炼尘之后,御弈卿的身体情况已经有了一个质的升华。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还很虚弱,但比起以往身负寒毒时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我没有不舒服,你别担心。”

御弈卿伸手握住了纪凰的手,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动用内力了。

她现在的状态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动用内力给他取暖,这不是变着花样浪死吗?再说了,这园子里四处都燃着炭火,根本就不冷。

一旁,纪凰大腿上的挂件纪宁:……

来个人帮他看看,他是不是发光了?

他怎么感觉自己比路边上的灯柱要亮多了呢?

得了纪凰和御弈卿的答复,不用马上就跟着使臣团回西玖的纪大郡侯一阵欢跳,也麻溜的松开了他家妹妹的大腿和他家妹夫的袖子。

这蹦上天窜下地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沐梓泫一阵汗颜,深深地觉得是不是西玖帝都太拘束着她家表弟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倒是精力好,反正老妇是饿了的。你们玩着吧,老妇就不客气了,动筷子咯!”

晨雾衣早就特自觉的找了张椅子坐下,和药圣子、毒圣子两人一起吃了起来。

反正全场就这三位辈分大些的老顽童,本来按礼数也该是她们三人动筷。现在晨雾衣打了招呼之后,纪宁立马就窜到桌边坐下。

见状,简墨离、简墨分、月浮生、沐梓泫几人哑然失笑,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各自找了位置落座。

纪凰和御弈卿本就是最后到场的,在她们夫妻俩来之前,所有人就已经到这儿了。所以现在晨雾衣一招呼,桌边立马坐满了人。

一桌人本来就两三成群互相认识,在经历了时长一个多月的集体守卫任务之后,哪怕原先不认识的现在也熟稔了,聊起天来自然比和外人打官腔舒服多了。

一群人围在一桌喝酒吃肉聊天,有说有笑的模样是她们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火锅涮烤冰啤酒,逍遥自在又快活。

……

“诶诶!那个纪凰丫头啊……嗝!老妇记着你是不是成婚快一年了来着……咋到现在了这弈卿娃儿的肚子还没个反应?”

一群人说着聊着,也不知晨雾衣和谁聊到了什么,突然就拎着啤酒瓶对纪凰展开了灵魂质问。

因为御弈卿中了寒毒的消息一直都是封锁的,之前知道的只有纪凰、毒圣子、药圣子、弑月、弑云五人。

这段时间解毒时众人也是偶尔听纪凰几人提起,才知道御弈卿从小就中了毒。但她们终究不是精通医理的,所以也不知道寒毒究竟是个什么毒,只知道应该是个很毒的毒。

也正因此,才有了现在晨雾衣这一问。

晨雾衣话音刚落,满桌人齐齐把视线挪向纪凰和御弈卿,眼神里又有暧昧又有好奇。

嗯,还有欠揍。

正吹着一勺紫菜汤喂到御弈卿嘴边的纪凰、还有正把脑袋凑过去准备张嘴喝汤的御弈卿齐齐呆住。御弈卿的嘴还微微张着,一时间都忘了闭上。

纪凰愣了片刻,看了看晨雾衣脚下空了的几个啤酒瓶,大概也猜到自家哥哥这吃货外祖母已经喝飘了。

不过为了不让晨雾衣再问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性问题,纪凰还是耐着性子,语气平淡不紧不慢的答道:

“因为不想有个孩子与我争宠。”

清贵雍容的少女一脸的义正言辞理直气壮,说罢还继续把勺子里的汤喂到御弈卿嘴边,完全不顾月浮生、简墨分等一众单身狗的眼泪。

听到纪凰的回答,御弈卿面上平淡无波,继续喝着纪凰喂来的汤。然而心里早已经一阵滚烫,自是知道她在为他遮掩。

哪怕他如今解了寒毒,但在此之前他嫁她一年来无法生育本就是事实。正室无法生育还不替妻主张罗侧室,一传出去必然是少不了被人非议。

哪怕他不怎么在意这些名声,可她却每时每刻都把他放在了首位。

她不想要孩子和他不能生孩子,虽然是一个结果,但说出来却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是她不想要,就没人能说他半句不是;但如果是他不能生,那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恐怕到时候比传出她惧内的消息都更让人难以接受。

毕竟当初的帝国王爷、如今的帝国女皇,不管是哪一个身份,没有后嗣都会被人诟病。

“嘿!你这丫头,一天天的随口就是胡来……嗝!女儿家家的,又是家中的独嫡女,你要是不想要孩子,你们纪家可不就断了后啊?”

晨雾衣现在已经晕晕乎乎,说话也是随着性子来,根本没有理智了。

在她们这老一辈人的眼里,传宗接代是一顶一的重要。即使是放在当今天下,在世人心中也是“无孝有三,无后为大”。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们,只能说这个时代便是如此。

就像纪凰接受不了她们的思想一样,在她们眼中,纪凰的思想也是荒诞无稽的。

所以听到晨雾衣这么问,纪凰也不好多解释什么,只能邪笑着应道:

“晨祖母说得是,我们回去就努力。”

话落——

“噗!”

“咳咳……!”

“唔唔!咳咳!”

接二连三的喷水喷汤声响起,除了被汤汤水水呛到之外,桌上还有不少人被一口菜噎在喉咙管里,愣是捶了半天胸口才咳出来。

就连一直被纪凰喂汤的御弈卿都傻傻的呆愣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张嘴喝着。

嗯,如果忽略掉他那通红的耳朵,这淡定的反应确实和纪凰有得一拼。

晨雾衣旁边,纪宁手上的啤酒瓶都“咣当”一声掉地上了,然而这老人家愣是半点没觉得不对,还很是开心的朝着纪凰道:

“这才对嘛!快去快去,现在就去!”

众人:……

刹车!踩刹车!快踩刹车!

然而纪大女皇挑了挑眉,摸了摸已经半饱的肚子,再看了看她家已经没心思继续吃饭的夫君,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干干脆脆一脚油门轰到底——

“那各位吃好喝好,我们就先走了。”

话落,不理会满桌子目瞪狗呆的人,纪凰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牵着御弈卿离开了!

就那么——

离、开、了?!

纪宁盯着他家妹妹和妹夫离开的背影,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也许是被纪凰刺激的太猛了,现在又受了纪宁的影响,平常看起来挺正经的月氏家族月少族主和简氏家族墨分公子此刻也张着个嘴,愣是半天没闭上。

……

皇宫,养心殿。

由于纪凰今天上午回来的太突然,之后所有人又都因为解毒的事情忙上忙下,也没什么空闲时间再去安排宫苑给月浮生他们住。

纪宁、月浮生、简墨离一群人现在都在朗坤宫里聚餐,聚完餐之后肯定是按照之前的住法,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朗坤宫虽说是后宫主宫,比其余宫苑要大上许多。但这么多人住下去,一人一间房,分到最后也确实差不多要住满了。

纪凰好不容易又能抱上温软健康的小夫君了,自然是想要个空间和她家夫君单独相处。朗坤宫里住了那么多人,确实放不开手脚啊。

……

“才一会儿没看着你就乱跑?着凉了怎么办?”

寝宫里,刚刚沐浴完的纪凰一头墨发泼洒而下,发尾还沾着水珠。周身热气缭绕,仿佛刚刚离开仙境的神明。

只见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屏风上取下貂绒披风,一步步朝着窗边走去,把手里的披风披在窗边看雪的人身上。

突然被一阵暖意包裹的御弈卿往后靠去,自然而然的被纪凰抱进了怀里,惬意的眯起双眼,好像一只餍足的猫儿。

“阿凰,我们要个孩子吧!”

御弈卿看着窗外飘飞的细雪,没由头的冒出这么一句话,让纪凰有一瞬间的怔愣。

“嗯?”

纪凰有些不清楚他这么说的原因,回想了一下刚刚聚餐时的事,试探性的开口道:

“阿卿可是因为晨祖母那番话?其实阿卿不必介怀,晨祖母年纪大了,老人家的思想总是有些局限的。我们还年轻,不急这些,等你准备好了也不迟……唔!”

唔?

她这是……被她家阿卿强吻了?

纪凰睁着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凑在她嘴上又亲又啃的人看。

见他有几分羞涩的闭上了眼,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伸手搂紧他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的细雪还在飘飞,偶尔一丝凉风吹进房内,恰好缓和了空气中的躁动。

桌上的灯盏里烛光闪烁,照在窗边相拥亲吻的两人身上。墙上两道忽明忽暗的影子仿佛融合在了一起,难舍难分。

……

“阿凰,我想和你有个孩子。从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就一直想。”

御弈卿说着,再次伸手环上了纪凰的脖颈,主动献上一吻。

纪凰伸手扣住他的后颈,俯身回他一吻,而后勾唇一笑。

“如你所愿。”

……

第二百五十四章:使臣归来(2)

无妄海,青石岛,鑫源城。

如果说无妄海是一片深蓝,那么鑫源城当之无愧就是这深蓝海水中的一颗金珠。

放眼整片无妄海上的所有岛国与部族,要但单论起财力来,在这片海域里庞氏家族称第二,就还真的没有哪方势力能称个第一。

虽然如今天下的商界霸主是揽月,但在这片海域里,揽月势力终究是龙入浅滩,压不过地头蛇的。

就算是驻扎在这附近岛屿的揽月分部倾尽全力,但仅仅以这一个分部的力量,也确确实实难以抗衡偌大的庞氏家族。

不过即使如此,在这片海域里,也没人敢小瞧了揽月分部就是。

毕竟天下皆知,揽月就是个蚂蜂窝。别看里面看起来都是些提笔写字的老实人,他们坑起人来能坑死你!

而且也别看揽月的人成天都挂着柔和的笑就觉得他们好欺负,只要你欺辱了揽月的人,哪怕是个端茶的侍者,等着你的都是屠生血宫的追捕封杀!

正因此,即使在这海域里只有那么几组揽月分部驻扎着,像块流油的肥肉一样时时刻刻吸引着周边势力垂涎三尺,但也终究没人敢把主意打上去。

毕竟揽月总部和屠生总部的报复,她们还没那个能力去承受。

就算是在这片海域称王称霸的萧氏家族和庞氏家族对这几组揽月分部已经盯红了眼,那也是到现在都还只能盯着,不敢冒然动手。

……

鑫源城,城门。

这鑫源城虽然是庞氏家族的驻地,但由于庞氏家族的主要生存手段就是经商,所以即便这里是隐族居所,但也时常有外来商队进出,甚至还有外来商人落户居住。

年节将至,各式年货接连售罄。售卖的商人自然也忙碌起来,三天两头的往各地跑,就想要趁着这大喜的节庆好好赚上一笔吉利财。

鑫源城是许多货物的始发地,常年都有数之不尽的商队进出城池。

一到年节,这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比起平常更是多上数倍,几乎是要挤爆城门才肯罢休。

……

此刻的城门口,两扇侧门已经被商队人马堵的水泄不通。其中竟然有不少人为了进城的顺序当街争吵叫骂,脾气冲些的甚至还动起了手。

这场景,确实令人咂舌。

两扇侧门中间,近一丈高的城门大开着。然而即便是如此,容得下四辆马车并排进出的道路也全都被堵死,后面还排着一长条望不见尽头的队。

见着这么多人,大多数守门的卫兵自然是不太舒坦的,毕竟人越多她们就越累。

而少数领头的卫兵却笑得满足,好心情随着腰包一起鼓起来了。

没办法,总有那么些钱多的阔绰户不在意那点小钱,愿意多出点进城费少耗点时间。

而这进城的先后顺序,于她们这些领头的而言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既然对方往她们腰包里塞足了银两,那像提前放进城这样的小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这些都是不知道延续了多少年的规矩了,庞氏家族的人都是知道的。只不过看着觉得是些蝇头小利,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管罢了。

一名领头的卫兵站在城门口,悠闲自得的看着手底下那些卫兵累死累活的检查出入商队,摸着时不时就变鼓的腰包,还颇有兴致的吹了两声口哨。

正当她闲来无事,准备去问问旁边其余几名领头卫兵今天收获怎样的时候,一名女子面容焦急的朝她走来——

“这位兵姐稍等!在下家中是做冬衣生意的,几间铺子里的衣料都紧缺着,不知能不能请兵姐通融通融?”

说着,女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到这领头卫兵手里,看那荷包鼓起来的样子就知里面装的东西分量不轻。

领头的士兵眼睛都看直了,赶忙伸手去接,生怕面前这女子反悔似的。

女子笑了笑收回了手,没有半点要反悔的意思。而荷包也在这领头士兵伸手接的时候恰好松开了一点,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颜色。

领头卫兵惊得嘴都张大了,这不接不知道,一接还真是吓一跳啊!

这满满一荷包,全都是实货!都是金子啊!

这数量,都足够她去倌馆子里消遣一个冬季了!

“咳咳!那这位兵姐,不知在下的商队……?”

女子握拳在嘴边轻咳两声,小心翼翼的提醒着面前的领头卫兵,一副不敢招惹对方不快的敬畏模样。

如果忽略掉她眼底的冷意,还真的就像个无权无势的经商女子。

被女子这么一提醒,领头卫兵也连忙回了神,把荷包往胸口一塞。末了还四处瞟几眼,就怕被人看到这笔凭空得来的巨款。

见四周没人注意到她,她这才松了口气,心情大好的朝着女子应道:

“你快去把你商队的人都叫来,别耽误后面的人太久!”

“是是是!多谢这位兵姐!”

女子闻言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然而马上又收了笑,很是纠结的朝着领头卫兵再次开口道:

“以往都是家母来谈生意,如今家母一人忙不开,才让在下带了商队出来。说出来不怕兵姐笑话,在下也是第一次来这鑫源城,听闻守城卫兵都很是尽责,在下有些担忧马车上那些米粮……”

“你一个做冬衣生意的,为何商队里驮着米粮?!”

女子话还没说完,领头卫兵就已经开口打断了她,神色古怪的质问着。

听了这话,女子好像是被领头卫兵的反应吓到了一样,连忙开口解释道:

“这米粮是庞氏家族的庞汀兰公子在在下族中一位姨母那儿购买的,说是想要做什么粮食生意,具体的在下也不清楚。因为姨母最近染了风寒,这才让在下帮着送来。”

女子说着,好像是怕这领头卫兵不信,还手忙脚乱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佩递过去,继续开口道:

“姨母说这个是那庞公子给的信物,让在下进了下鑫源城之后立马将货送去庞氏府邸。”

“兵姐你见过这么多商队,应该也知道经商就是讲究个诚信。米粮经不起捣腾,为了能尽量好点的送到买家手上,还请兵姐多费心帮一帮。”

说完,只见女子又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看起来比刚刚那个还要重,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沉甸甸的。

那领头卫兵看得眼都直了,连忙一把把荷包收进自己袖口里捂着,把手里检查过的玉佩还给了对面满脸恳求的女子。

感受着两满袋金子的重量,领头卫兵笑得满口黄牙全都露了出来,朝着女子挥挥手道:

“不就是些米粮吗!等着入城的人这么多,你们的不检查也罢了!快去叫你的商队吧!”

话落,只见女子眼前一亮,满是感激的道了谢,欢欢喜喜的就朝着一支商队跑去了。

看着她走开的背影,领头卫兵有些轻蔑的笑笑,掂了掂自己袖子里的重量。

虽然心中对刚刚欢欢喜喜离开的女子很是不屑,但还是去城门边吩咐卫兵,帮她的商队开了一条道。

其实刚刚她看到玉佩的时候就没打算要细查,毕竟庞氏家族的族员,不论男女都会做点生意。

在庞氏家族里,如果你出身不好,那就只有靠展现你的商业才能来获得家族的看重。否则的话,就只能任人欺压。

她守了这几年的城门了,也见过不少商队是为庞氏家族的人运货的,并没觉得这看起来胆子小到不行的女子有哪里不对。

虽然她挺好奇为什么向来在庞氏家族里受尽欺压的庞汀兰还有钱买米粮做生意,不过这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她只知道她这一次捞的油水比前段时间加起来的还多。

今天还真是运气好,碰上了这么个人傻钱又多的女子。果然第一次做生意还得有家里长辈跟着,不然就这女子的傻样,迟早把家赔完了。

……

没过一会儿,女子浩浩荡荡的带着一支商队过来城门口,不出所料被直接放行。

看着这女子连队都没排就进去了,而且商队里的马车上那么多货物都没被检查,城门外苦苦排队的一众商队都沸腾了起来,纷纷怒斥着守门的卫兵。

然而,这种情况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早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了。那些领头的卫兵既然敢这么做,就肯定也有一套解决的方法。

……

话说另一边,女子带领商队进城后,听着身后人群爆发的责骂声响了一会儿就消了下去,不用猜也知道是被那些领头卫兵威胁镇压了。

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思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们蛰伏了这么些年,终于算是把庞氏家族内部安排的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等到弈凰登基这么个契机,庞氏家族的族主庞空郸不在族内主事。既然进她们了这鑫源城,岂有空手离去的道理?!

“繁星将军,我们已经离开了那些卫兵的看守线!”

在女子身后,商队里面走出来一名壮年女子,对着女子行了一个军礼,声音浑厚的开口禀报。

“你们带着这批货去据点,万事谨慎,不可大意!”

繁星脸上的畏缩怯懦消失的一干二净,挺直的腰板无声的展现着她的铮铮傲骨。

“是!那将军……你是要去找皎月将军?”

壮年女子说完,面色有些微妙。

似乎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她对她口中的皎月将军除了敬畏之外,好像还有些不可言说的……敬佩?

“怎么?皎月将军费心竭力潜伏五年,本将军看不得她?”

繁星斜睨了壮年女子一眼,吓得对方连连道:

“不不不!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的意思是……是……”

壮年女子一句话卡了半天,愣是没卡出个所以然来。

好吧,其实她的意思就是别去看了。

毕竟……哪个大女子受得了穿五年小厮装啊?!

这哪怕是平常女子都舍不下这个脸面,更别说是素来冷傲的皎月将军了!

偏偏繁星将军还上赶着跑去看,这不是在自己讨打吗?

……

第二百五十五章:使臣归来章(3)

鑫源城,庞氏府邸。

此刻,庞氏家族所有族员如往日一般晨起洗漱,等待着下人们端上精致的菜肴,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奢靡。

也是了,在这片海域,她们庞氏家族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数万年来一天天的生活在外人崇拜敬仰的眼神中,想要不骄傲都难。

也正因此,在这样一个平常又无奇的清晨,任她们如何想也不会想到,在接下来的短短一天时间里,她们将会经历怎样的浩劫。

……

庞氏府邸,铃兰阁。

静悄悄的阁楼里只有一人穿梭的身影,任是再怎么找也找不出第二个。

原本这阁楼并不算大,而且因为有些破旧,一眼望去给人的感觉甚至有点狭小。

然而就是这看上去有点狭小的空间,因为那孤零零穿梭在走廊的一道身影,竟然莫名显得有几分空荡。

在走廊里清扫落叶的“小厮”拿着扫帚,三下两下就将这条走廊里的落叶清理了个干净。

如果此刻有人在这里看着,定然能发现地上这些落叶都不是被扫帚扫去的,而是被一阵气浪给掀开的。

若是此刻有个惜才之人在这里看着,必然扼腕叹息——能把内力运用至此,足以称得上是个高手了,却在这里扫着地,暴敛天物啊!

而只见那“小厮”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高一样,扫完地之后自然而然的走去了阁楼内的小厨房,放下扫帚开始起锅生火。

……

半个时辰后,小厨房里菜香四溢。

一旁桌上摆的虽都是些家常菜,称不得什么山珍海味,但却格外的勾人胃口。

“好香啊!皎月,我们今天吃什么?!”

厨房外,一名身着白色里衣的少年趴在门口,狠狠吸了吸鼻子,双眼冒光的盯着桌上的菜,嘴角似乎要流出什么可疑液体。

“去洗漱。”

看着少年这想进不敢进,只能趴在门口干着急的模样,厨房里翻动锅铲的“小厮”头也没抬的开口,只是背对着少年的脸上突然染上了几分笑意。

她从小在军营长大,以往一直觉得男儿家懒起画眉就真的已经很懒了,可没想到竟然还有像他这样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还不洗漱不更衣的大家公子。

每日雷打不动的睡到这个时辰不说,起床之后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洗漱换衣,而是找吃的?!这真是……让她很服气。

“哦……好吧。”

只听见门口的少年撇着嘴嘟囔了一声,然后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三蹦两跳的就又跑开了。

等到他离开之后,厨房里挥臂炒菜的皎月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着少年蹦蹦跳跳的背影。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只见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眼神有些复杂。

然而正当她出神之际,耳边一阵劲风擦过。

她靠着本能迅速闪躲,然而还是被对方一掌拍到了肩膀上。

“皎月,你别告诉我你在这男儿窝里待久了,连一身功夫都待娇柔了。”

也就仅仅只是这么一瞬间,本就有些窄的小厨房里又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刚刚还在处在惊疑中的皎月一听这声音立刻就沉了脸,转身看着突然蹦出来的女子,声音冷淡道:

“运送武器途中擅离职守,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似乎早猜到了皎月见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女子一脸无趣的耸耸肩,乖乖开口解释道:

“王爷这次指派的运送人是甲麟,我只负责将她们带进鑫源城而已,剩下的事情之前就早已经安排好了。”

“再说了,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潜入庞氏府邸,配合你行动啊。”

听这让人有几分耳熟的音色,可不就是刚刚带“商队”进城的繁星吗?

只见繁星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桌边,眼看着一只手就要摸到筷子了,一旁站着的皎月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拍开了那只意图不轨的爪子。

“任务还没开始,你急什么?”

皎月冷冷的回了这么一句,刀子一样的凌厉眼神扫向繁星跃跃欲试的爪子,大有一股“你再伸出来我就把你这爪子给剁吧了”的架势。

被看穿小动作的繁星哼唧两声,弱弱的缩回了手,小眼神尴尬的四处瞄了瞄,就当刚刚那一幕没发生一样。

然而当她瞄到皎月身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

一进鑫源城就想看皎月穿男装来着,现在终于是看到了。

原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各种放肆嘲笑的话,可等她真正看到时,却神特么的觉得有点惊艳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以为女子穿男装会很嗲里嗲气,但皎月愣是把这一身男装穿出了气势如虹的感觉。

仿佛穿在她身上的不是绣着各种花草图样的衣衫,而是坚不可摧的盔甲一样。

真的,视觉上这莫名的惊艳让繁星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开始大胆的放飞自我去幻想——

难不成……和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皎月……本来就是个公的?!

眼看着繁星原本就不正经的表情一点一点变换着,从戏谑到呆愣、再到疑惑、到震惊、最后还变得有点扭曲,皎月一脸黑线,忍不住一巴掌拍她头顶。

“想什么呢?!今晚的人安排好了吗?!”

她不过是这次出来执行任务的时间长了一点而已,繁星竟然就脱线成了这样?

难道她不在的时候,皓日和瀚辰都不看着一下这个随时可能更傻的傻子吗?

以繁星现在这个状态,王爷是怎么放心让她来执行这么艰巨的任务的?

被皎月这毫不留情的一掌拍下来,繁星捂着脑袋叫得嗷嗷嗷的,委屈巴巴的控诉道:

“当然早就安排好了啊!不然我哪敢乱跑!”

这个皎月,这么久没见了,不请她吃饭就算了,居然还敲她头?!

要不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她早就……哦,对了,她好像打不过皎月哦。

正当弱小委屈又能吃的繁星泪眼汪汪的盯着皎月,张嘴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皎月突然严肃下来,快速开口道:

“立刻离开,午时再来找我。”

繁星闻言,一头雾水双眼迷茫。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询问什么,一阵蹦跳的脚步声传入耳朵,瞬间让她想起了些什么。

只见她抿了抿唇一脸犹豫,转身准备离开之际还是叹了口气,语气幽幽开口道:

“皎月,谨记你的身份。”

其实她刚刚早就到了,只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才在暗处藏了一会儿没出来,直到那少年离开之后她才出来。

若是放在往常,以皎月的能力,在她刚到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她压根连偷袭都机会都没有。

而这次她隐在暗处那么久,皎月竟然毫无察觉,甚至还被她偷袭成功了。这样的皎月,确实和她印象中的偏差很大。

刚刚离开的那少年那么懒惰,居然到这时了还不洗漱不更衣,走起路来也没个正行,连厨房门都不进就想找皎月要吃的,这是得有多娇纵啊?!

更让她不敢置信的是,素来作息规律厌恶懒惰的皎月居然对那少年极为温和。

从小一起长到这么大,她真的从未见皎月对哪位男子这么温和过,就连对皓日和瀚辰都没有这么温和过。

皎月现在这个样子,莫名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们是炎皇甲军的将领,只能忠于纪氏一族,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连性命于她们而言都是身外之物,更何况这些儿女情长?

而且以纪氏和庞氏的关系,绝不可能有任何握手言和的机会。她们与庞氏家族之间,早注定了是不死不休的敌对。

皎月啊皎月,在这种时候,你可千万别头脑发热啊。

繁星在心中思虑了许多,然而脚步却是丝毫不慢,一闪身就离开了皎月的视线。

被繁星这么一说,本就神色复杂的皎月此刻更是彻彻底底的沉下了脸,刚刚难得展露的温和笑意就那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啊,她在想些什么。

祖辈们拿生命将忠诚刻在她们血液里,只要她活着一日,便得为纪氏效忠一日。只要世上还有纪氏后裔,就有她们炎皇甲军。

她身为炎皇甲军的将领,纪氏江山未定,她有何资格溺于这些私人感情?

“皎月?皎月!!!”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厨房门外的庞汀兰扒在门框边,朝着皎月一阵喊叫,直到见皎月猛地回神之后才撇嘴嘟囔道:

“你在发什么呆啊?我饿了诶……”

如果是放在繁星来之前,皎月听到庞汀兰这声带点撒娇意味的嘟囔,必然是还得一脸正经的问他洗漱好了没有,逗着他露出那种焦急又贪吃的模样。

然而现在听着庞汀兰的声音,皎月只觉得有些想避开,又有些舍不得。心里一阵挣扎的同时,脸色也冷冰冰的并不好看,端着桌上的菜朝客堂走去。

庞汀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歪着脑袋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惹到她,顿时就有些郁闷了。

别人家都是小厮怕公子,到了他这儿反倒是公子怕小厮了!一天天的这不让干那不让干,还看着他早起洗漱更衣,真是像爹一样。

不,他爹爹在世时都没这么管着他呢!

想到这儿,庞汀兰恶狠狠的磨了磨牙,然后还是屁颠屁颠的追上了皎月的脚步,扯着嗓子开口道:

“你又怎么不开心了嘛?我明日早点起来洗漱还不行吗……”

说着说着,庞汀兰的声音也弱了下去,神色里居然还带上了几分委屈与讨好。

他不想让皎月不开心,因为皎月虽然平常做事说话都冷冰冰的,但在这整个庞氏府邸里,只有皎月一人是真心对他好的,别人都巴不得他早点消失呢!

正因如此,就算在外面再怎么张牙舞爪打架斗殴,在皎月面前他也不敢有半点脾气。

毕竟除了爹爹之外,他就只有皎月了。

听了庞汀兰的话,皎月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身边垂丧着脑袋的少年,过会儿才抿紧唇继续端着菜走着。

皎月这个反应,饶是和她相处了五年的庞汀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她的脚步。

其实如果庞汀兰刚刚抬着头,他应该就能知道答案了。

可惜他刚刚低着头,不然他就能看到,皎月那低头看他的一眼中包含了太多东西。有不舍、有愧疚、有自责、有痛楚……更有一丝深藏其中的爱意,连皎月自己都不曾清晰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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