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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主风云》


正文 第1章 失佳人,寒风将起

川都,晴空如墨。

一米来高的男孩拉着矮他一头的女孩儿,走在竹林对面的河岸上。

小小的女孩儿越走越慢,最后停下来,转头看着对岸。

“怎么了,遥儿?”男孩儿问道。

“哥哥,蓝色的闪电在飞呢,好美啊。”

“蓝色的?闪电怎么会是蓝色的呢。”

“就是蓝色的,遥儿明明看到了。”

“遥儿乖,遥儿不哭,哥信你的,哭了就不好看了。”

男孩儿揉着女孩儿绒绒的头发,宠溺一笑。他一笑,女孩儿也就笑了。跟着男孩紧走了两步,回家去了。

小人儿越走越远,但那女孩儿刚刚指着的方向,河对岸的半亩竹林,正有一人恍然醒来。

他从梦中惊醒。梦中,他抱着一人,走进一道门。他没了力气,没有灵力,他抓不住,只能由着她,眼睁睁看着她被什么牵扯着离去。

他摇摇晃晃,他跌跌撞撞,他像疯了,像傻了,他不停寻找。

血,一直溢出,来不及止住,凡是被他踩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红色的印记。他已找遍了整个竹林,但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他像一滩烂泥,前所未有的无力,像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终于瘫在最初醒来的地方。

他眼中灰蒙蒙的,并没半点神采,没有一丝感情,像被夺了魂魄。

他已无望了。然而,透过细长的眼眶,那眸子竟还倔强地向上。

他向上看,看高处的天。

可又能看到什么呢。

再多骄傲、再多不甘、不舍,终也败下阵来。

他,已失去了与天相较的力量。

所以眼中的什么,到底滚了出来,落下来,滴在血中,将那滩粘稠的深红晕得更圆。

所以更圆的月,附和着更圆的血,理所应当,正是无尽寒凉。

可此情此景之下,那少年竟然!笑了!

他紧握的手缓缓松开,紧绷的嘴角微微上扬。颤颤地,惨白的小指竟断断续续盈动起微弱的光!

她还在,还活着,她果然,还活着。

断心的毒他解不了,这世上又有谁能解。

这对风邪来说实在难以置信。

但九命妖草炼成的阴阳魂结从无差错。结在魂在。

所以,他该笑。若不是实在没了力气,倒真该放声大笑。

还在,就好。只要能够不死,她总能活下去。只要能够活着,总会找到的。

风邪斜挑着嘴角,灰色的瞳仁渐渐转成蓝色,那蓝泛着光,从眼梢悦动着,溢散出来。他是真的开心。连恨也掩不住。可要让开心去掩住那恨,也是同样不能。因他本就没什么心胸,何况那些人竟然动了他最爱的人。

三圣道宗!阴阳神宗!万剑山庄……

神威赫赫的八大神宗么……

虽然早只知道他们无耻,可没想到还真能到这个地步。为了什么天道机缘,竟然倾尽七十二真仙、十七仙王,竟然设伏,竟然设计。竟然丝毫不顾及我曾救过他们多少人。

将人重伤,故意让我救回,还足足提早了一年。不知道是谁想出的这么好的主意。演的这么真,这么卖力,这么难得,这么可惜。费这么大周折,可还是没能要了我的命,真是可惜了!

收敛起诡谲的笑,风邪遥遥对着天空拱了拱手,似乎向着哪里致意,却不知致的何意。可能感谢老天爷,让他家东方晓逃过这断心之劫。也可能,是嘲讽,嘲讽那些冠冕堂皇的黑心老虫。

怎么解的,已是后话。倒是现在,他冠凌天下傲瞰群雄的邪公子,处境实在尴尬。毕竟逃过的只是灵魂,肉身已不在,他的人也已不在原本的沧澜大陆,他的修为、一身灵力全数不存。

这样的遭遇要说倒霉倒也算得,若不是已经得了便宜,怕还真要抱怨一番。

他这一生,总在冥冥中承了许多照拂,无论修炼还是生存。不知该是谢天?还是谢命?

若是谢命,就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运气了。毕竟,命运这种东西,从来也没能有人摸得清楚。它的因果,许是随了灵魂,许是随了身体,又许是兼而有之。可现在的他,仅仅也就还保留着自己的灵魂。

那场大火,焚尽了雪海,焚尽了雪海周围的灵气。所有森林,所有山石,所有存在在那片空间的灵兽或人,一概不存。作为异火中心的风邪,能够保有灵魂已是万幸。

这些,他在醒来的片刻就已清清楚楚。之前只是不以为意。现在,相对于异火产生的后果,他倒更关心它的来源。毕竟正是这场异变,给了东方晓摆脱必死之毒重获新生的契机,给了两人转机。但究竟如何,风邪无从得知。

他知道的,只是恨,和迟来的觉悟。

他已错过太多时间,亦已亏欠太多,他要灭绝那些人面兽心之徒,更要找到东方晓。他要告诉她,她所期盼的,他全都给。关于过去,他将彻底放下。

那灵魂里的刺痛,若在,就在。若有,就让它有。过去,再不能成为他辜负的理由。

恢复会是很快的事情,风邪在修炼上的天赋一向要比他的医术还要惊人。然而在那之前,他还得先稳固一下身上的伤,不然恐怕再撑三刻也就跟那前任一样丢了性命。

伤,在心口,断了的肋骨扎了进去。以凡人的承受能力来说,心口刺破,人必定会死。

所以前任死了,风邪才能得了机会重新占据。不然,以他破碎的灵魂,就算能成也得再添许多损耗。

血还在流。疼也还是疼的。扫了眼地上凌乱的血迹,风邪缓缓合掌。

唇齿微起,仿佛暗合着什么韵律,血迹化作散碎的红色星芒,升腾着,氤氲着。就在

一瞬间的功夫,那红色的雾气,似乎突然炸开,随即凭空消失。

这多年未曾施展的无尘咒,已经是他能够施展的最高术法,但即便如此也并不是现在的他能够轻易动用的。

微微颤着,他将更显苍白的自己缩进了一处隐蔽的竹丛。

闭目,坐定,他抬起右手,竟然向着心口猛然一击。骨骼挪动的声音“喀嚓”响起,随即咳出一口暗红的血。这是肋骨正位的代价,没有足够的灵气调理,只能生生扭转。

他盘膝正坐,纵然垂目仍然溢散出意气铮铮。他将纤白的十指不断交缠,或分或合,或行或止,或画或点。若不是配着张天真无害的脸,定会有人以为这是个不学无术的少年神棍,又或邪教门徒。

这儿,偶尔有风,但离奇的是,这些风总会在他身边有个短暂的停顿。

慢慢的,他的身边竟然萦绕了肉眼可见的雾状物体,那雾渐白,隐隐开始旋动。

漩涡逐渐增大,越来越多的风呼啸而来。竹子剧烈摇晃,灰色的衣衫突然鼓起。那白雾漂浮着,向着风邪,一层一层缠绕。不知到底缠了多少,竟然将他缠成了白色的茧。茧中,风邪抬起右手,向着心口接连点去。淡蓝的光点隐约没入,细密的汗珠和着渐渐红润的脸色,泛起,而后消失。

雾散,风停。只在一瞬之间,风邪睁开眼睛。

他的气色已经恢复正常。他的眼睛蔚蓝如天空一般,蓝得那么澄澈。他的头发,黑漆漆带着特有的光泽,然而原本的一头短发,竟然莫名长了。

他弯着唇,弯着眼,长发随风扬起。这是他原本的样子,不过这样出去实在惹人注意。纠结片刻,终于还是引了风刃,断了大半。算是入乡随俗。只可惜这乡虽少征伐,却绝算不上温柔。这俗少风骨,更是无趣。

风邪没得选,也只能认。不管是前风邪的死因,还是他挥散不去的执念。他既占了人家的身体,就承了他的情,他的命,他的怨。他虽不屑做正道,却不至冷血到全无感念。

欠了就是欠了,还了就是。就算这前风邪实在有些麻烦。

正文 第2章 试三人,暂且安身?

黑夜中,偶尔响起几声“咕噜噜”的叫声。风邪挂着一脸无奈,走到河边,抓了鱼,捏了火咒,将鱼烤了,吃了。虽然仍旧很饿,但他根本不想多花任何一点时间。

闭目凝神,心法默念,神思注于心脉,注于经脉,注于血脉。纤细的十指微微曲拢,指尖相接,向天。神秘的符号隐隐浮现,旋转、变换。

竹叶发出簌簌的声音,风徐来,细竹微微抖动。风邪清晰地感觉到,聚集在经脉中的灵气不停游走、涌动。同样的全无阻碍,但当灵气经过,似乎牵引出什么。

那感觉太过微妙,仿佛暗中隐藏着的被人打扰被人揪了出来。那应该是叶风邪,是他血脉中传承着的力量,那力量很强,但被锁住了,只在风邪引入灵气的时候稍稍激出了一星半点。

稀薄的灵气被他牵引着,缓缓没入,逐渐贯穿经脉,接连突破一个又一个关口。风邪一遍又一遍的聚集灵气,提取、凝练、融入经脉、纳入乾坤。脆弱的经脉随着灵气的涌入隐隐胀痛。

这是他早已经历过的,不会因为灵气稀薄稍减半分,只会归因经脉本身强弱。或许是经脉仍旧太弱,这次竟然格外强烈。若不是有着绝对经验,怕会认为出了差错。灵气一丝一丝向着小腹一处盘旋,汇集,周而复始。

直到日落,终于辟出了一处巢穴。

沉沉声音隐约响起,指肚大小的灰色空间俨然已经铸成。风邪缓缓睁开眼睛,淡蓝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喜悦,却又自然隐去。

不知过了多久,灵气走过经脉、穴道,最后进入丹田。每一个周始自成小周天。

直到四十九个大周天圆满,他才终于停下。

只见他纵身跃起,挥拳——

碗口大的竹子应声倒地——

然而伴随着竹子倒地的,还有让他极为无奈的饥饿的声音。

他已经,好些年没试过这种感觉。二十多年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再次重温。还真凄凉得很,但他懒得多花任何一点不必要的力气。毕竟要为叶风邪讨公道,还是用他自己的身份好些。既然他的学生身份还要,那就先回宿舍。这里的学生,尤其是胖子周正,可是极其喜欢屯放垃圾食品。

风邪不自觉抿了抿嘴角,一闪身出了竹林。一边想着消失三天的说辞,一边向着绛英新高的方向疾驰。不知不觉,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排排砖房渐渐消失,变成了几十层的楼房。明亮的路灯整齐排列,偶尔还有几辆汽车匆匆驶去。又是几个纵身之后,绛英新高的院墙出现在了眼前。

当然,就算是炼体一层,跳个三五米的院墙也不成问题,何况这里只有一米出头。

轻轻一跃,风邪已在院墙里面。远远的,漆黑一片的宿舍楼仍旧亮着的几个窗户格外显眼。然而,在那些亮着的宿舍里面,205的亮度显然是最为夺目的一个。毕竟明晃晃的灯光,绝对是手机、电脑之类电子设备比不了的。

如果不是来到这里,风邪永远不会想到,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不用灵力、不用法决的科技产物,而且相当方便。遗憾的是,这里除了手机之外的科技产物还有很多,例如电灯,例如监控。

为了学生安全,学校许多地方都安了监控。他如果从正门进入宿舍楼,必然会被楼外小路上的两台监控拍到。幸好后门那边的安防没有这么严密。扫过一道风劲之后,楼门悄然打开,里面黑着灯。

风邪拿捏着步子,走上二楼。到了门口,他却有意停了。

里面,沉重的踱步声不时响起,听就知道是个胖子。

“叶风邪那小子也不知道有事没有,之前他说去城外竹林见张楚楚,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都已经过去三天了……”胖子正在碎碎念。

“说不定跟张楚楚逍遥快活去了,跟个女人,能有什么事。周正你再走来走去,楼下的该找上来了……”上铺,一个青年不算专注地打着游戏。

“凡星你也关心兄弟一下好不好……”

“我怎么不关心,这不是忙……”

“周正你打过电话没有?”游戏少年下铺的白衣青年问道。

“都打好多次了,你刚回来,没看见,一直提示关机……”

“你给张楚楚打一个试试……”

“我哪有张楚楚的电话,人家又不理我……”

“不应该啊,你堂堂周家少爷,川都数一数二的富家公子哥儿,她怎么不给你电话……”

一边说着,上铺那人笑嘻嘻顺着梯子爬了下来,顺手摸出床边的手机,拨了出去。

“怎么样凡星,通了没?”胖子问道。

“这么明显,你还问,没人接啊……”凡星看向周正,却是大眼对小眼,同样没办法,只得又将目光转向白衣人。

“没事,我先找人去那边看看……”

那人起身,往门口走去,然而没等开门,只听“喀嚓”一声,门竟然自己开了。

“这么巧,今天牧心也在啊……”

风邪从外面进来,冲着韩牧心和煦一笑。

可他只是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倒是胖子往前两步,迎了上来。

“风邪?你回来了……”周正傻愣愣问道。

“当然得回来啊,不回来我能去哪儿?”风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就说他跟张楚楚在一起吧,佳人相约,肯定是有好事,人家才顾不得上咱们呢……”

“叶风邪你,你是不是真像凡星说的,跟张楚楚逍遥去了。你说你消失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打个电话,你不知道我们担心啊……”

胖子一急,一把揪向风邪。居然真还让他揪住了。

“好事?什么好事?你们看我这样子,还说什么好事?”

风邪促狭一笑,索性委屈地扯了扯身上虽然没了血迹,却被划得伤痕累累的衣服。

“怎么弄成这样了……”凡星皱眉道。

“怎么样?有没有事?”牧心依旧淡然看着风邪。

“没事,有事就回不来了,运气好……”风邪一边说话,一边从橱子里往外掏衣服,仿佛并没注意牧心眼中不易察觉的异样。

“到底发生什么事,风邪你好好说。你要敷衍我们,今天可别想睡觉……”胖子有些着急,说着话,脸上的褶子竟还抖了起来。

“谁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张楚楚约我,我就去了,结果她自己没来,来了一帮混混……”说着,风邪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嘴角一扬,竟还补了个纯良的笑。

风邪话只说了一半,但屋里三个人却已听得足够。他们所处的环境本就复杂,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无非就是“设计”。

周正、凡星愁眉不展,没了话音,牧心依旧从容得极为老派。但在从容之下,风邪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戾气。

“这个张楚楚也太狠了,本以为她是对你有意思,没想要居然要你的命……”凡星皱着眉,沉声道。

“是啊,确实挺狠的,我都不知道哪里招惹她了,居然这样害我。不过还好,只是一点皮外伤……”

“你确定你没事?她既然设了计,怎么会这么轻松就让你回来?”周正盯着风邪,全然不信的样子。

“没事,这不好好的么,放心。这事我会处理,你们不用掺和。”

风邪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但这安抚并没多大作用。胖子依旧沉着脸,凡星也是欲言又止。

“回来就好,风邪你先休息一下,其他的明天再说。”牧心看了眼风邪,温和一笑,竟然在这档口推门走了出去。这么不合时宜,居然是他韩牧心的作风。

正文 第3章 隐者,且入世

周正、凡星看着牧心离开的背影,实在有些不解,然而风邪没给他们继续探究的机会

“周少爷,我记得你那儿还有几桶泡面……”他腼腆笑着,讨好地看向周正,配上那副本就可爱了些的脸庞,实在让人不忍拒绝。

“这时候想起我了,不见人影的时候也不知道知会一下,哪天我要不在,倒看看你们会不会真的饿死……”胖子不情不愿的从床底掏出一个红白相间的纸箱子,显然却不是真的小气。

“你放心,我们肯定是活得好好的,只不过你是土豪嘛,总该表现一下,彰显一下你的存在感……”凡星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字里行间满满的恶意。

“不过风邪,我这儿只有面,没水,要不你就干吃吧,将就一下,干吃也是挺好的……”可能脑子不太够用,对于凡星的不善言辞,周正居然出奇地没有理会。

“干吃啊,也行,先凑合一下……”风邪接过箱子,直接撕了一桶,然而牧心刚好拎着两个暖壶进来。

“从哪儿弄的,这点儿早没水了吧?”风邪一边倒水,不忘回个感激的笑。可牧心早已躺回床上,捧着手机不停打字,根本没空理他。

场面虽干,但风邪也不在意,无所谓啊,又不影响什么。风邪尴尬一笑,全将注意力放到了食物身上。不过眨眼功夫,三桶泡面全进了肚子,抹了抹嘴,居然意犹未尽。

不过这会儿天天都快亮了,一会儿正好吃个早饭。泡面嘛,味道还行,可确实没什么营养。

随便冲了冲澡,风邪昏沉沉地睡了。醒过来已经是早晨七点。

牧心他们早就醒了,尤其是平常有课也要拖到最后十分钟才起周正、凡星,今天居然也都醒的特别早。

“牧心,咱们是不是把风邪叫起来啊,今天朱老头的课可不能迟到。”周正小声问道。

“等一会儿吧,还有点时间。”

“牧心你说张楚楚干嘛要害风邪呢,他这么老实,平常多说句话都难……”

“她可能只是寻个开心,真正要害风邪的是那盛勒。”

“盛勒?你又知道了,你这消息怎么比我还灵。不过咱们跟他可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凭什么,他这是要挑事还是要搞事啊……”凡星悄悄从上铺溜了下来,问道。

“有几种猜测,不过不管为什么,我韩牧心的兄弟不该是他一个二世祖招惹。”

“牧心,你太霸气了,不过咱们毕竟也只是高中生,要不我还是先跟我爸汇报一下……”

“我说凡星,你爸那人你还不了解。靠你爸是没用的。虽然他跟盛家不对付,可盛家独揽川都警界这么多年,你爸不可能去招惹的。这事儿除非有确切证据,不然他不会出面。”

“周正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就算是真的,我当儿子的,我还能说什么……”

“行了,这事以后再说,先看看风邪什么意思,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情。先叫他起来。”

牧心站起身,正要去叫风邪,可他将要伸出的手居然顿了顿。

“风邪,今天朱老头的课,赶紧起来。”

牧心拈起风邪的被子,也就很轻地说了一句,是在不像叫人起床的样子。可风邪果然应声醒转,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这模样,这作态,要都像周正、凡星也就信了。

凡星和周正当先走了出去,风邪伸了伸懒腰,刚想再说什么,那人竟也走了出去。

风邪悻悻一笑,只得紧紧跟在后面。

紧赶慢赶,正好八点的时候,几个人总算踩着铃到了教室门口。

讲台上,一个带着圆框眼睛的中年人很是不悦。

讲台下面,看热闹的也不在少数,一个个提着兴致,就等着看出好戏。

毕竟这哥儿四个集齐了官二代富二代,外加韩牧心自带神秘气场,叶风邪又是有名的呆头呆脑没权没势。个个儿都那么引人注意。何况这足足三十九人的一个班,能跟盛勒一伙较量的也就这三个半。

那半个,自然指的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叶风邪。

“你们几个,既然没迟到,赶紧进去。”朱老头瞅了瞅周正、凡星,又将眼光落在风邪身上,仔细打量着什么。

虽说老头儿语气不善,可这做人做事儿是真讲究,踩着铃也是没迟到,没迟到就没事儿。要是铃响完了再进来,就不是能不能进的问题了。

这位讲究人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穷讲究,他是真讲究,而且人家还有讲究的资本。

之前招惹这位的,一概都是直接开除学籍,而且因他退学的通常没人敢要。无数豪门公子看不惯他,想用手段摆平,可惜最后无一例外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次次带血的经验摆在那儿,没人想要再给自己找麻烦,就算盛勒这种张扬跋扈的也是小心再小心,他那位人在仕途的老爹还指着他上个名牌大学。

对这朱老头,盛勒、周正他们几个都是知道一二的,如非必要,他们也不想平白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情,而且找了麻烦能不能摆平也是说不定的。只要安安稳稳上课就行,他们又不傻,何必给自己添堵呢。

老头是讲历史的,说是校长特意从某大学请回来的知名教授,至于堂堂教授为什么来个小高中教课,恐怕是这老人家赋闲在家闲的难受吧。

别人怎么看他,风邪是无所谓的,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但这人,他还算看得对眼儿。且不说他处世刚正,就算仅仅凭着想要了解历史的迫切,也是要爱屋及乌的。

从前任的记忆里,风邪只知道这是个凡人世界,没什么修者。可这明显不对,他自己身体的古怪,家族的古怪已经推翻了这个认知。

他的乾坤二脉早已打通,而且经脉比一般人宽广,骨骼也异常精奇。他的血,骨血之中存在的,暂时无法探查的,也不对劲。就算骨骼血脉皆是天生,但经脉却是明显的后天开拓。

谁会这样好心,或者说谁有这个能力?即便在沧澜大陆,想要给凡人开拓经脉也得有个金丹巅峰的修为。如果叶家有着金丹巅峰的修者,是不是意味着其他家族同样有着不俗的实力?

金丹巅峰……

灵气浓度差成这样,这界面还能有金丹巅峰?但仅仅知道的是金丹,不知道的又是什么境界?且不说隐世的那些,就算走在明面上的,也是完全不了解……

多少修者?多少势力?情报欠缺的实在太多。

“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们可能以为有着家里的帮衬随便就能进个重点大学。可是,我要告诉你们,如果只是凭关系,你们当中能有一个进重点就算不错……”风邪还在沉思,朱老头已经开始老生常谈。

“家里有关系,可以,可是关系多硬?自己掂量。废话就讲到这里,书本翻到第十页,从先秦这里开始复习。”

朱老头露骨的话引得一阵唏嘘,有信的,有不信的,但还是纷纷掏出书本。

只不过,风邪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个什么。

桌上各种书本倒是堆得整整齐齐,可惜就是历史这科没有。他正犹豫要不要找个其他的地理、政治之类的随便装一下,反正他是只要听就够了。就不知道朱老头能不能发现。

“风邪,你书呢?”周正低声问道。

“估计哪个孙子拿走了。”风邪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按前风邪的脾气,绝对是忍耐再忍耐。

“一起看,万一被发现就说我忘在宿舍了。我没案底,不会怎么样的。”周正愣了一下,一边说,一边把书放在了中间。

“算了,两个大男人,不太好,你看你的,把其他几册借我。”

正文 第4章 坦荡者,惺惺相惜

叮铃铃——

下课铃响起,朱老头慢慢悠悠出了教室。他一走,底下就炸开了锅。

“叶风邪那傻小子,那是看书呢?”

“平均十分钟一本,能是看书么。”

看客实在不少,风邪听见了,却懒得跟他们计较。

列子、老子、阴阳家、海外十洲……

传说么……

只是被人当是传说吧……

虽然只有只字片语,并不能够明确,但无疑是存在的。只有存在才能符合之前的推论。

沉思中的风邪不时感觉到看向自己的几道眼神,不用想他也知道,其中两个是从进门时就一直盯着他的张楚楚和盛勒,另外几个是盛勒的跟班。还有一个,应该是韩牧心。

“叶风邪,别装了,十分钟看一本,你当自己一目十行呢?不过你这运气不错嘛,书没了都没被发现。”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越来越近,风邪懒洋洋抬头。只见面前竹竿似的少年,带着盛气凌人的蜡黄脸。正是谋害前风邪那正主。

“盛勒,你又想干嘛……”

周正起身,想挡一下,可刚说到一半,却被风邪打断。

“我的运气从来都很不错,不管是在竹林,还是教室。可能因为长得不错,至少像个人的样子。可惜我这记性就不太好,不知道眼前这位不太像人的,是个什么东西?”

盛勒愣了一阵儿,可能没听明白。就连周正,听着风邪反常地拐着弯骂人,也都惊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叶风邪,长本事了?居然敢骂我?你好大的胆子!你找死!”

风邪嘴角一扬,心道这盛勒倒是会作死,自己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先一步撞了上来。

“盛勒,这儿是绛英新高的教室,不是你盛家的地方,在这闹事,你要考虑考虑后果。”

拳头刚刚握起,还没动作,牧心已经先一步跨了过来。牧心侧着身子,面向盛勒,伸出的手挡着的却是风邪。

“盛勒,你之前做手脚,那是我们不在,现在在这教室里你还这么猖狂,你是当我们兄弟几个都吃素的?”凡星迟了两步,赶了过来。

眼见风邪一伙聚了起来,一个眼镜少年凑近盛勒,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压低声音说了什么,显得聪明极了。

“你们说的,都对,既然这样我就暂且放他一马,不过韩牧心,你以为你凭什么罩得住?不光你不行,周胖子不行,李凡星也不行。你们几个,最好待在学校永远不要出来……”

话没说完,盛勒却已不想再说,气势汹汹地带着几个人往外走了。

“风邪,你今天怎么了,又招他干嘛,这架势不妙啊……”

凡星紧张地看着风邪,但被牧心打断了,竟然拉着风邪走了出去。

“怎么了,干嘛出来啊。”周正问。

“人多口杂,还是避讳一些的好。风邪你有什么打算?”牧心看向风邪。

“我运气真挺好的,说不定又能逢凶化吉呢。”风邪天真地扬了扬嘴角,露出两个酒窝。

“风邪你严肃一点行不行,这么大的事,弄不好要送命的。”凡星郑重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招惹的是个什么人!昨天你能回来已经很侥幸了,那盛勒,他手底下可是死过人的。”周正抓着风邪,看样子居然动了真火。

“我知道,活跃一下气氛嘛,你俩别这么着急,其实也没那么严重。”风邪心中一暖,轻浮的神情也卸了三分。犹豫着要不要,稍微解释一下。

“要不我去调几个保镖过来,我爸当初给我配了几个保镖,现在正是用得着的时候……”

“保镖能解决根本问题么,他们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跟着风邪,我看还得找到证据,找到证据就能把盛家搬倒。”

“找证据,找证据有用,盛勒还能猖狂到现在。就算找到证据,那得多久。”

“多久也得找啊,不然你还学他一劳永逸怎么着。”

“至少先把风邪保护起来……”

……

“周正,凡星——”两人一向针锋相对,但这么激烈倒是头一次。沉默许久之后,风邪终于打断他们。

“你俩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暂时还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风邪,你确定你能应付,是么?”牧心看向风邪,周正和凡星仿佛也都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们都是普通人,但却是普通人里的佼佼者。牧心能够察觉的,周正、凡星就算迟钝一些,也差不了太多。

风邪不是叶风邪,他又不想刻意伪装,两个人明显在性格上差的太多。可这些,看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叶风邪本身就隐藏了什么。

风邪的坦然,牧心的袖手旁观看热闹,已经足够点明格局。

要说被怀疑,这原本也在风邪的预料之内。只是他没有预料到,韩牧心居然这么肯定自己能够解决这次的事情。

从容不迫的态度,上位者的气度……

冷静、睿智……

他还是一个拥有内劲的修者……

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能够培养出这样的人……

风邪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韩牧心面前已经有意无意地露出了太多破绽。以他的智慧,难免没有想法,但他既然直截了当来问,就算城府很深,也绝对算得上坦荡。

相比于他,我倒是枉做小人了。

风邪一笑,点头,算是承认。

“那,三天前的事情,能解释一下么?”牧心眉头微颤,追问。

“盛勒,其实算不上什么威胁。”

风邪说的认真,但却没有任何解释。这样的答案已经是他能够给出的最大的信任。

但在周正、凡星眼中,这样的答案,或许会是最大的不信任吧。

因为早上没有吃饭,或者是想要转移一些大家的注意力,作为资深吃货的周正毛遂自荐,带着凡星去了望江楼定位子。

奇怪的是,牧心居然留了下来。

“你怎么不走?”

“你希望我走?”

“留下来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其实,我倒是可以和你多说一些。”

“时间、地点你定,我现在赶着去处理些事情。”

这韩牧心倒是不给面子的行家,风邪悻悻一笑,琢磨着遇着他到底能不能算是幸运。

看着韩牧心走远,风邪自觉无趣地往图书馆走去,心情还算愉悦。毕竟能够遇到一个至少对自己还算坦荡的朋友,总该是开心一些。何况这样一个付出坦荡的人,竟然容忍了对方的隐瞒。

当然,这只是风邪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韩牧心从一开始也就没有想要知道太多。

作为一个时刻生活在阴谋算计当中的世家子弟,还是身世不幸的那种,他从来对“信任”这物件儿管理得极为苛刻,又怎会对别人有着过高的期待。

他坦荡,只是因为风邪是他不想为敌的人。风邪没有选择编造一个合理的谎言,甚至竟然直接承认了结果,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于他来说,风邪恰恰也是他眼中那个足够坦荡的人。

原因,可以等。

正文 第5章 塘畔佳人长相随

小路虬错,曲曲向前。

初春的荷花塘,只有几片经冬仍自顽强摇曳的枯黄莲叶。

这景本是有些败兴,但现在正巧儿有个明黄的女孩儿。

她在塘边出神,穿着过膝的长裙。

风来,发丝随风拂起,长裙柔柔摇摆。

明黄的裙子,点缀了死寂的荒塘。明丽的人,温暖初春,亦在风邪眼中浸染一丝灵韵。

清雅、脱俗,婉约中溢着灵气,那背影便是相比东方晓也该不遑多让,但风邪见她一眼便已感伤,便就逃也似的走远。他走得急,没见女孩微微抬头,更不知道,她绝美的脸上神色微变,似乎惊讶,似乎欣喜,似乎果不其然。

他急着搜寻、印证,此时已在古色古香的藏书室里安静坐下。他一手翻着书,一手托着腮,但看外表竟也似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他太专注,或者并不像理会,也就没有了解身边那股气息。

《周易》记载的应该是阴阳之术,《鬼谷子》记载的是占卜,还有一些是炼药、炼金、炼器、阵法、巫术什么的,还是挺全的。不知道因为什么,曾经的修真大星竟然没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修者不为世人所知,灵气极为匮乏,但是实际存在的修者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曾经存在的修者流派也还健全,不知道这些门派还有没有传承?

要不先找牧心问问?反正摊牌也是早晚的。风邪暗自思忖,一边翻看,一边随手摊开,竟然铺了满满一桌。这随手乱放的毛病被人惯的实在也是不好改了。等他准备要走得时候,才发现还是整齐放放比较省事。

摇了摇头,风邪一本一本将那些散乱得到处都是的书册古籍摞成一摞,一把抱起,极不耐烦地一一放回原位。那抹明黄见他就要走出门去,终于鼓足勇气下定决定站了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好……”女孩微微低眉,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是向上眺望。

风邪微微一怔,他还真不知道,塘边那背影怎么就出现在他身边。更没想到,她的容颜竟然真的相比东方晓也难分上下。平心而论,若单论气质,说她稍胜一筹,也该有的。

“拦我干嘛……”

“刚才看你在看《周易》《冲虚经》,我也很喜欢这些……

所以,所以能不能……能不能跟你,交个朋友……”女孩红着脸,说着说着,声音慢慢淡了。她在风邪眼中,看到了怀疑,不耐,嫌弃,冷漠。那目光太可怕了,她从未见谁这样看着自己。

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交个朋友”是“交个朋友”的意思吗?风邪并不明白女孩到底想要干嘛。但不管是不是真的只是“交个朋友”,他并不想多添任何一点麻烦。还有太多事情等他去做,他既没有交朋友的心,也没时间。何况,以他现在的心境来说,任何一个已经在身边的人,都还需要重新判断。实在没有理由平白多出更多人来。

“我这个人比较孤僻,不喜欢交朋友。“风邪漠然说道。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但他的拒绝没有任何用处,那女孩儿一直紧紧跟着。风邪走,她就走,风邪停,她就停。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直微微低着头。

“我中午约了人,咱们素不相识,你跟着不太好。”风邪扭头说道。

“我叫雒明灵。”女孩儿紧走两,满脸希冀,倒真把他看得有些心软。那神情,他曾在东方晓身上,见过太多。

“我跟朋友吃饭,你跟着,你觉得合适么……”

风邪不忍再次拒绝,却又当真不太情愿。可女孩儿完全没有介意,竟真可怜兮兮地讷讷点头。

“算了,拿你没办法,随你吧……”风邪无奈。说完,当先走了,也不管女孩儿跟不跟的上。

他在前,女孩儿在后。一个生无可恋,一个喜不自禁。一个少年俊秀,一个灵气逼人。这组合倒是极为养眼,可路人却用眼神肆意宣扬着汹涌的妒意。

嫉妒什么的,两人都不在意,走得又快,不然短短一路恐怕难免纷争。但即便走得快,哪里有人,哪里就有贪婪欲望。

红红火火、熙熙攘攘的望江楼更是如此。仿佛被什么牵引着,原本各自聊着什么的人们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只见一人长发乌黑,肤如凝脂,身着黄裙,眼若清泉,遥遥而来,摇摇而落。她所拥有的,原本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落在世俗人眼中更是惊为天人。

“风邪,这女生跟你一起的?”凡星迎着两人,人已走近了,却仍一副被勾了魂的样子。

“是啊,得多加个碗筷了……”风邪走到桌前,随便找个位置坐下。衬着众人灼灼的目光,坦然得确实有些过分。

怨毒的,渴求的,混杂着太多赤裸裸目的性的眼光齐齐盯着他们,可雒明灵居然没什么介意似的,微微一笑,向着旁边三人一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周围人惊艳、惊羡,有几个自觉是长得好的,或者家世好的,已经有些起身搭话的意思。

“风邪,要不要换个地方?”周正问道。

“不用,太麻烦了,就这儿吃,没事。”风邪笑眯眯给了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自顾自地夹着先前上来的凉菜,也不多说什么,好像这些人有什么想法都跟他没关系。

可能就是他没所谓的态度,终于有人看不惯了,忍不住了,站了起来。

周正缓缓起身,看他架势显然是想难得地做回护花使者。然而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见隔壁桌那位居然直挺挺坐了回去。风邪低着头,扒着碗里的菜,不自觉挑了挑嘴角,像是笑了,又似别有意味。

一股凛冽的寒气,正从雒明灵身上,向着蠢蠢欲动的几人溢散……

一瞬之间,原本想要近前的几人纷纷打了个哆嗦,缩在原地不敢动弹,眼中尽是莫名其妙。

周正、凡星奇怪那几个人怎么没了动静,却总还庆幸少了一桩麻烦。所以胖子虽然尴尬,却也欣然坐下。

“没事了,吃菜,愣着干嘛……”风邪笑嘻嘻说着,居然还殷勤地给三人添了菜。

他要安安静静倒也还好,这一动作反而更显冷落佳人。要不是旁边那几个实在被那突如其来的寒意吓得愣了,搞不好真就冲上来打他一顿。

正文 第6章 来者何意?

有个不解风情的风邪,这顿饭实在吃得尴尬。幸亏风邪狼吞虎咽吃得太快,幸亏雒明灵总算识趣得自己离开。要不这短短一顿饭功夫要把周正、凡星两个急死。

“怎么回事啊,风邪你从哪找来的这么漂亮的妹子?”凡星眼巴巴看着风邪。

“不是我找的,不是跟你们说去图书馆嘛,然后就遇到她,一直跟着我,怎么都不走。”

“你最近这桃花也是太多了点吧,人家这么漂亮,怎么就看上你了?找我多好,我肯定二话不说拉回家见家长,这要带回去,多有面子。”凡星挑了挑眉,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她可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凡星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心思。”牧心道。

“我能有什么心思,牧心你想多了。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嘛,我这么英俊潇洒人见人夸哪找不到媳妇儿,不过这姑娘真美……”

“瞧你那点儿见识,要不要教你红颜祸水怎么写?”周正鄙夷道。

“那女生叫什么名字?”牧心无奈一笑,看向风邪。

“雒明灵……”

“雒,雒明灵?!她就是那个新转来的冰美人!”凡星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连带一向不开窍的周正也是出奇的好兴致。

“就算她是出了名的美人,咱们也不是招惹不起吧?”

“问题是她的来历,凡星你不是一向消息灵通,对这雒明灵,有什么了解么?”

一言既出,凡星、周正有些傻眼,牧心总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也不叫他们多梦一会儿。来历不明可以等于背景神秘,和这种人接触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但可能性更高的却是难以预料的的危险。

这可是被他们两位老爹耳提面命从小告诫的准则之一。但在美色面前,两人都没注意。

郁闷着,走着神,几个人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教室。平常他们可都不是这儿的常客,除了必须听必须修的那几堂,他们一概散漫的很。

因为还是午休,屋里也就十几个人。盛勒、张楚楚都他们都不在,想必聚在哪里商量对付叶风邪。但风邪就算前世被人坑的很惨,也得是八神宗级别的,盛勒这种世俗纨绔,怎么说也不值得上心。所以牧心他们的助力,他既不想依靠又不想谋划,用的到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朋友这个东西,能不用就不用,不爱麻烦别人。脑子嘛,能不用更是不用,用多了太累。

几人刚刚坐下,正想稍微休息一会儿,教室突然沸腾起来。唏嘘声、感叹声混杂在说话声中,使得说话的内容都不太能分辨。

风邪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门口,只见班主任领着一个盈盈款款的黄衣女生,慢慢走近。那女生不知何时挽了长发,配了玉簪,腰间一条黄色丝带一步一摇,像从古画当中穿越而来。

她逐渐走近,远远地冲着风邪笑了一笑。风邪无奈埋头,只听教室里欢呼声更加响亮。然而,就在她终于落在讲台底下的时候,沸腾的竟然完全熄灭下来,像被冻结。

“同学们,这位雒明灵同学以后就转来咱们一班了,大家多照顾一下。”

寂静之中,那位名叫吕薇的班主任突然发话。不然仿佛被定格的时间恐怕还要持续很久。但尽管如此,那些平常见到漂亮班主任已经足够欢喜的眼神,几欲燃烧着,喷薄而出,死死地附着在雒明灵身上。

吕薇叹了口气,随即转身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雒明灵坦然走向教室后面,坐了周正后面的位子。

“哥几个,看看,看看,女神旁边没人,周正又胖,这也太明显了……”

“靠,冰山美人啊,这种好事怎么落不到我头上?”

“连盛少都没有的福气,轮得到你?知足吧,能有机会跟女神一个班,够咱班男生们炫耀好一阵儿了。”

“要我说,你们还是庆幸女神没坐自己旁边吧,等到盛少回来,叶风邪肯定要倒霉。“

“说实在的,平时不怎么注意,这会儿怎么觉得叶风邪这么帅呢……”

“确实是啊,除了眉毛太细,还真挑不出毛病。”

“帅能怎样,家里没权没势的,要不是他那两个兄弟护着他,早被人整死了。”

“盛勒要不去追雒明灵那才怪了,叶风邪死定了。说起来张楚楚要是被甩了,哥几个是不是也能有个退而求其次的机会?”

“这叶风邪也是命途多舛啊,刚因为张楚楚得罪了盛勒,这会又来了更厉害的。”

教室里嫉妒的、艳羡的、吐酸水的应有尽有,虽然声音很小,却都落在了风邪耳中。对于这些,他一概随意,谁爱说啥说啥。他真正关心的还是雒明灵这个人,到底想要怎样。

原本以为她是知趣了,没想到居然转了班。刚转学就转班,明显冲着我来的。到底什么用心?她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是要拿我当个挡箭牌?是叶风邪的身份暴露了?

不对啊,就算还是叶家的少爷,叶风邪也不过是个世俗公子,他能起到什么作用。怎么看,也是这雒明灵来头大些。或者……

应该是有其他什么目的……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风邪也就不再去想。没见旁边韩牧心也是眉头紧锁的样子么。虽然自认自负,但就头脑来说,风邪对韩牧心还是服气的。他一向是少年心性,一力降百会,降不了就跑。能够称得上智慧的,也就一点点阵法,一点点符咒,一点点旁门左道,外加一点点小聪明。

单说头脑,他还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

反倒是韩牧心,这人虽然年龄很小,相比自己上一世小了将近一半,但完全没被年龄限制,他的观察力、判断力实在惊人得很。

既然想不明白,暂时又不会有切实的危险,那就随她去吧。没法解决的,就慢慢等,时间总会证明。不管她从哪来的,为什么来,总有露出来的时候。若是觉得太慢,那就试上一试。反正试一试又不亏,最多试得太明显,让人感受一点伤心。

正文 第7章 便做小人又如何

倒不是风邪没心没肺,只不过被蛇咬过的人长了记性。若是伤人,他会道歉,哪怕背负冷血之名,绝不会重蹈覆辙。

吃过晚饭,他跟三人打了声招呼。然后甩手掌柜一般,把两位眉头紧锁的兄弟丢给了韩牧心。他相信牧心可以判断雒明灵并没害人之心,至少是暂时。而那盛勒的威胁,自己既然说了没事,他也能够确定。

在他看来,自己最近的转变该是被逼无奈从而摊开了底牌,而那底牌无非就是始终没有透露过的身份身世之类。毕竟自己周身的灵气和这个世界的修者有着很大的不同,就算他再怎么聪明,没有见过也就无法料想。

风邪只身出了校门,雒明灵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紧紧跟着,寸步不离。

“雒同学,这会儿天都要黑了,你再跟着我恐怕不太好吧?“风邪突然停下,看着身后藏着的雒明灵,笑眯眯说道。

“我得跟着你,你现在很危险。“雒明灵眼中惊讶一闪即逝,低着头,语气却很坚决。

“不愧是短短十分钟就能转个班的人,消息还挺灵通。不过,我现在确实很危险,你一个女生在我身边,不是增加负担嘛。我不想拖累你,也不想被别人拖累,你还是赶紧走吧。”风邪看着她,脸色凛冽,如覆冰雪,哪里还有白天里乖萌天真的样子。

他虽不太在乎自己杀人被人看到,可总归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雒明灵现在还是个目的不明的人,如果她还要跟在自己身边,那就必须证明她的立场。不然,让她接近无异于引火烧身。

不出意料,她还是跟着,而且再没说话。风邪有心甩开她,但那雒明灵又岂是现在的风邪能够轻易摆脱的。风邪有心再说些什么别给自己找麻烦之类的,但又鬼使神差地保持了沉默。

夜色下,薄唇微挑,瘦削的脸上邪意凛然。小路上,人和杀气一并,移动着,越来越近。

风邪淡淡的笑着,往前走着,不急也不缓。然而,在他从容的间隙,那个原本低着头的女孩儿,竟然紧走两步,走在了他的前面。

那身影瘦弱却自有风骨,单薄却独显清韵。风邪仍旧怀疑,仍旧不信,仍旧玩味的笑。

即便连他自己也不能想象,她这样清淡简单,怎会居心叵测。

“前面有埋伏,还是不要过去了……“雒明灵挡在风邪身前。

“如果不是为了他们,你以为我干嘛一个人出来?“风邪沉沉的声音,落在雒明灵耳中,像闪电,想疾风,让她惊异,让她心思电转。

风邪眯着眼,看着她。只见她迟疑片刻,突然却像是生气了,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再不管风邪,她提着气息,径直走向前面暗藏杀机的昏暗小巷。

“老大,叶风邪过来了,还有个女的,女的在他前头。”

“有个女的怎么了,不是正好犒劳一下哥几个,给我盯紧了,这次再让那小子逃了不好跟盛少爷交代。”

小巷里窃窃私语,雒明灵却已经走了进来。原本正在说话的刀疤脸愣了片刻,满脸堆笑,径直走向雒明灵。好像没看见跟在后面的风邪……

“这位同学,能在这种地方遇到,实在是缘分!跟哥走!哥请你吃宵夜!然后咱们抓紧时间到金帝会所逍遥……”刀疤脸脸上得意之色尽显,然而仅仅慢了两步的风邪却是有些同情。

果然,话音未尽,只听“啪”的一声!那人瞬间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半人多高的垃圾桶上。

“呦,这位大哥胆量不错啊!我都不敢招惹的姑娘,居然被你给调戏了。”说着,风邪迈了两步,扭头看向雒明灵。却见一向平静的脸上满是委屈、气愤,原本白皙的也尽成了绯红。

风邪侧了侧身,将她挡在身后。向来没心没肺的人,这会儿竟然有些心疼。他本想试探,无论雒明灵的态度,还是她的修为。眼下,态度虽然明了,修为仍然未知。但风邪已经不忍,这心软地毛病他还是改不了。

“你,要护着我?”雒明灵小心翼翼,言语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然而欣喜过后却是挺身而出的坚定。

“这么多人,你打不过他们的,还是我……”

雒明灵想说,但风邪打断了她。他拍了拍她肩膀,随即向前走去。她终于,从他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暖暖的笑。那笑容那么明媚,那么自信,竟然让她失去理智,让她放心。

他诡谲地笑着,向着骂骂咧咧着站了起来的刀疤脸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叶风邪,可以啊,带个这么厉害的小姑娘,是想让女人给你出头么?”刀疤脸尤有余悸地看了眼雒明灵,再转向风邪,眼中露着可笑的嘲讽。

“我要真是靠女人,才叫你平白占了便宜……”风邪嘴角上扬,眼梢却带着凛然寒意。

只见他大步往前,不过一个纵身,已落到那人跟前。不待停留,只在瞬息之间,掌风带着狠厉的杀意,正正扫过,重重落在刀疤脸没有受伤的另一边脸上。

刀疤脸倒在地上,刚想说话,却是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连带着几颗牙齿。这一掌,相比雒明灵的那一掌实在很多。

“你们还等什么,给我上,我要他不得好死!”刀疤脸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一边招呼着愣在旁边的一群人。

话音未落,棍棒已至。风邪冷然一笑,也不躲闪,就在棍影落在头顶的时候一脚飞出,连人带棍踢出五米。

一时间,五花八门的武器尽数挥向风邪,细细数去,大概有个七八种。风邪或闪或挡,间或击飞几人,却也难免挂了点皮外伤。

过了好一阵儿,风邪仍在躲闪,看得身后的雒明灵一阵紧张。就在雒明灵忍不住冲上来,想要帮忙的时候。风邪双拳同时飞出,身子后仰。脚步腾转之间,身体也像陀螺一样旋飞出去。

所到之处,人皆倒地。原本围在身边的十几个人几乎同时躺在了地上。

尽管没用武器,也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但风邪打伤的人若不哀嚎两声也对不起他废的力气。可那哀嚎也就两声而已,因为生死已在风邪手中。风邪叫他们安静,他们就得安静。叫嚷,或死,甚至够不上一个选择。

正文 第8章 血意少年

昏暗之中,少年捡了把刀提着。

刀刃反射的白光映在他的脸上,只见模糊却明朗的轮廓里面依稀沾了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像死神,不在意地笑着,随手抹去了自己脸上的血。

雒明灵看着他,震惊还未落尽,眼中满是不解。

“你不是高中生么,你怎么会这么厉害……”雒明灵有些畏惧,声音也有些沉闷。

“你不也是高中生,你能做到的,我做了又有什么奇怪的……”风邪看着她,不答反问。

“所以,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为什么找上我?”风邪的怀疑没加丝毫掩饰。

“我不知道,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人告诉我,这儿有我要的答案……”雒明灵微微低头,自以为能够隐藏眼中打转的泪花。

风邪看着她,昏暗之中眼中的晶莹显而易见。但他沉默着,仍然不肯放下心防。

“原本没想当着女人的面杀人,不过你们这么狠,我都不好意思没有回礼了。”风邪转向刀疤脸,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

“等会儿,等会儿,叶公子,我们也不是真的想杀你,我们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们一般计较。”刀疤脸鼓着肿胀的腮帮囔囔告饶。

“说着不想杀我,却是已经杀了一次,又来一次。你们还真可笑……”

风邪挪开原本踩着刀疤脸的鞋子,放到旁边干净一点的地方蹭着。可他手里的刀仍旧搁在他的脸上,若是稍稍一滑,便是另外一道刀疤。但他也懒得多此一举。

“那天我们真的没想杀您,我,我们是听了盛少的意思,才把您约到竹林,就想教训一下的……”

“哦?教训一下……”

“不,不是,我错了,我说错了,但是那天真是意外,是个意外……”

“意不意外我不管,反正得有人付这个代价……”

“那您应该去找黄毛,是他!是他没轻没重害您断了心口那根肋骨!这搁别人绝对是必死的伤,您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

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动静,只是说话的人仍然挂着劫后余生的笑。不知他哪里来的判断,凭什么认为自己导致了别人的死亡,却不用付出代价。

“你,你,你杀了刀疤哥!”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一个矮瘦矮瘦的混混指着风邪,似乎发现了什么惊人得事情。

“不然呢?任谁想要杀人总要有着被杀打算,至于这么吃惊么?”

风邪走到那人面前,温柔一笑,可那笑中自然而然地散发着的寒意。那寒意浸染着倒在地上的,勉强站起的。包括雒明灵,昏暗之中的所有人竟然再敢直视。

“我记得,那天的事情没有你们的份,所以你们可以不用像他一样。毕竟今天虽然招惹了我,可也没到要命的地步。我这人虽然冷了点,可也还是有一说一的。”风邪看着他们,可能顾及了女生的心情,倒也算是善解人意。

“所以,你能放过我们?你不怕我们说出去?”一个混混惊讶嚷道,仿佛眼前少年本来不该这么仁慈。

“我既留着你们,就不会给你们反咬一口的机会。这药丸你们一人一颗,如果你们把事情说出去,那就是肠穿肚烂的结果。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吃……”

说着,风邪笑眯眯丢给他们一个小瓶。然而不等他把后面“不吃”的结果说出来,那些人已经顾不得伤痛,抢过药丸,争先恐后的咽了下去。随即,便是满地狰狞扭曲着的面孔。

“行了,都挺聪明。这第一次嘛,挺一挺就过去了。记得以后每隔七天,来找我要一次解药,不然结果也是一样的。”

“每隔七天,那我们是不是一辈子都得靠解药活着?”矮瘦的那个壮着胆子问道。

“你们也可以试试有没有其他人能解,不然就乖乖听话,反正我平时也懒得找你们,你们平常怎么过还怎么过。”说着,风邪瞥了他一眼。心道这矮瘦矮瘦的,胆子倒还不小。

“你叫什么名字?”风邪问道。

“我?我叫丁九……”那人颤声道。

“以后你来找我,记得把这巷子清理干净……”

街上,街灯隐约朦胧。男生在前,女生在后。两人向着校门走去,然而走在后面的女生越走越慢,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真的是你,杀了他?”雒明灵犹豫着问道。

“是我,你不是看到了么?”风邪转身,看着她,想要走近,却没能迈开脚步。

“我,只是不太习惯。我知道,你不是坏人。”雒明灵柔声道。

“你该知道,想要好好活着,你死我活是逃不开的,尤其是在修者的世界……”

“修者的世界?你是古武界的人么?”

“我不是……”

“不是古武界?那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雒姑娘,以你的能力,要查我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如果你好奇,大可叫人去查一查……”

“叶公子你误会了,我并不在意你的身份,只是你的身手实在让人震惊。我没想到,也想不明白,访梦姐姐说的人,如果只是世俗中人,怎么会这么厉害……”

“访梦?你的朋友倒是个厉害角色……”

“嗯,她一向都很出色的……”

“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不过这些还是以后说吧,今晚还有事要做。今天算你帮了我。这人情,我之后还你。要不你先回吧……”

闲聊的话,风邪不想继续下去,尽管确实需要多了解一些古武的事情。但他一向不太喜欢改变计划。

“你要去盛家?”

“去两个地方太麻烦了,简单一点就好……”

风邪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雒明灵点了点头,也没追问。

刚才他已问了盛勒的住处,黄毛的住处。如果不去盛家,自然就是金龙帮。雒明灵虽不通世事,但头脑还是不错的。

她本身就是修者,很多事情虽然没有做过,却也没少听她的家人朋友提起过。

正文 第9章 此夜朦胧染血

朦胧的街在雒明灵消失之后更加模糊,风邪看着她越走越远,终于舍得去强行挥散脑海中那段难以割舍却又苦痛万分的记忆。

那像一场梦。梦中,他无力,无助,前所未有的慌张恐惧。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看她慢慢离去,心像铁石一样被人一锤锤敲打,磨成粉碎,随风而去。

那苦痛的记忆本该深深藏起,但他放不下,藏不住,便就索性掏出来看看。至少任何关于东方晓的记忆,总会带着些温暖。

夜有些凉,风邪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远远的,看见出租车醒目的标着“空车”的牌子。他招了招手,车停在路边。

“去哪儿啊,小兄弟?”出租车大叔一口标准的川都口音,亲切中自然散发着幽默的味道。

“天地会所。”因为仰躺在后座上,他嗓音有些低沉。

“那儿可不是学生去的地方,那是金龙帮的地盘,金龙帮你知不知道。不是我吓唬你,那是黑道,听过川都四帮派没,很危险的。你一个小孩儿,还是别去了,要是想去夜店我带你去附近的风格林苑怎么样?”

“谢谢你了,大叔,不过我去那儿找人,你带我去别处没用的。”风邪眯着眼,但却坐直了,所以声音清朗了许多。

“你去多久,要不要我来接你,那地方偏得很,太早可没车的。”

“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就出来了,很快。”

车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四层小楼跟前停下。风邪翻过小楼侧面一圈护栏,没遇半点阻碍。

好不容易,总算看见一个晃眼的光柱,不太亮,但越来越近,大概是个手电。

“知道黄毛在那个房间吗?”风邪闪身向前,掳住那拿着手电的。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那人想要看清风邪,可惜惊吓之中掉了手电。

“你再废话,我就找别人问了,不想死就老实说。”昏暗中,低沉的声音完整袒露出主人的冷漠。

“他,他在二层楼梯口拐角那间……”

“没骗我?”

“没……”

周围重又静寂。那个老实的告密者被他一掌劈晕,丢在角落。

相比于外面,屋里倒是极为热闹。除了黄毛,还有另外三人,可巧不巧,刚好就是那天竹林里围殴叶风邪的。

“呦,打牌呢,心情不错啊?”风邪推开窗,转身又把它关上,然后堂而皇之地走了过去。

“是你!叶风邪?你没死?你怎么进来的?”黄毛认清来人,惊得站了起来。其余两人,则是各自向后退着,想要拿起放在后面的武器。

风邪笑着看着他们,顺手还给自己找了把椅子。等他们得手,等他们以为掌控局势。

“叶风邪,不管之前你怎么逃掉的,今天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们就顺手了结一下。”

说着,那人极为自信地拿着武器冲了上来。另外两个紧跟着,棍棒呼啸而至,风邪飞身而起。声音“嘭锵——嘭锵——”,接连着,人和武器和着鲜红的血,一并喷洒在白色的地板上。

他明明面向三人,但飞出的三脚却都踢在后脖颈。用这样的方式,除了一击毙命,还能避免沾到他们的脸。当然,最主要还是血瞬间喷溅的惨烈效果。

黄毛晚了一步,刚刚想要上前,却见如此震撼。他停在原地,随即转身,脑中只剩夺门而出。但在风邪面前,他没有任何机会。拦住他的只是随手扔出的一个苹果。

“你还是老老实实坐回来,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不会是下一个他们。”

“你想干什么?这儿可是金龙帮的场子……”黄毛打着冷颤,手指断断续续敲击桌面的声音中,躲闪着那道含着笑意的目光。

“哦,金龙帮,好大的底牌呢。不过你说话的底气哪儿去了?怎么没了?”风邪漠然看着他,右手的两根手指不时碰撞桌面。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黄毛瘫在椅子上,试探地看向风邪。

“把盛勒叫来,他是雇主,这笔账怎么也少不了他那一份。”

“是不是把他叫来,您就放我一马?”黄毛喜不自禁。

“冤有头债有主,寻仇嘛,讲究的就是追本溯源。”

“是啊,是啊,您说得太对了。我们就是小喽啰,替人消灾的,实在上不了您的眼。”

黄毛激动地奉承着,急不可耐地摸出电话拨了出去。

“盛少啊,我是黄毛啊,您不是一直奇怪叶风邪的事情,我们查清楚了。电话里说不清楚,要不您过来一趟……”

“叶少爷,按您说的,他一会儿就来,最多半个小时,肯定过来。”黄毛笑着,看风邪居然在他打电话的功夫足足吃了三个苹果,于是起身又从橱柜里面拿了一盘递了过去。

“确定他能来?”风邪倚在桌上,托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确定,确定,您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实在诡异得很。他还以为我们收钱不办事,之前就追着我们要说法呢。”

“行吧,既然这样,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多谢,多谢叶少爷……”

黄毛喜不自禁,然而风邪冷冷地看着他,没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

”谢就不必了,不过我怎么记得之前谁跟我说,盛勒这位雇主本人,一开始好像没跟你们说过要我死呢?”

“之前那次没有,那是意外,纯粹是意外。”

“意外,确实是意外,不过意外的不是你们下手太重,而是我怎么没死。”

风邪斜眼看他,冰冷的杀机再没任何掩饰,清朗的声音像是突然沾染了恶魔的诅咒。

黄毛恐惧得颤抖着,瑟瑟地站了起来。

他想逃,可之前的一幕实在太过震撼,竟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看着,看着风邪用他那副纯良的面容,冷漠地笑着。他唯一还想到的,只是后悔,后悔自己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煞星。不是说好只是一个高中生么……

好在,风邪决定要一个人死一般没有折磨他的习惯,所以黄毛倒也没有等待太久。

但可能自以为的从生到死转换得太快,可能后悔为了区区十万招惹叶风邪,可能心中有惑不得解,又或者心有不甘,黄毛到死也没能闭上眼。这也是他和另外三个唯一的不同。

正文 第10 章 邪者,恣意

屋里,血腥味实在挺重。

若不是习惯了,不像雒明灵那样吐上一场已算难得。怎么会有风邪这样全然没有介意,该吃吃该睡睡的。要是将有大战,说个养精蓄锐倒还过得去,可那盛勒什么时候被他稍微惦记过一星半点。

他这人从来只是纯碎的心宽怠惰,外加习以为常。毕竟什么都逃不过习惯,就算血腥,见过太多,也就寻常得像身边的桌椅板凳一样。

对于常年辗转在救人与杀人之间的邪公子来说,流血、殒命、死相凄惨之类的桥段还不如某君某女的陈年旧情来得稀奇。

黑着灯,屋里漆黑,很适合睡觉。然而正当睡意朦胧的时候,一轻一重的两个人上楼的声音越来越近。风邪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向着门口走了过去。

时间,刚刚好,一个莽撞的男声嚷嚷着叫门的时候,他刚好正在开门。

“嘭——嘭——哐——”

“谁——谁摔我,想不想活了——”

门外两人来不及反应,就被风邪摔在地上。

黑暗中,像是两个不自知的待宰羔羊。

“还能是谁,黄毛吗?”风邪玩味地看着眼前两人。

“是你?叶风邪?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张楚楚听出风邪的声音,惊疑道。

“好个黄毛,居然跟你合起伙来,敢诓我!不过就算诓我来这儿,又能怎么样!就凭你,你敢怎么样吗?”

“盛少,咱们还是先问问他怎么活下来的,加上竹林那次,他怎么可能两次都那么走运。”

“果然你也是知情的,都说最毒妇人心,我真该谢谢盛勒把你也一起带来,倒是省事了。”风邪看向张楚楚,眼中露出一丝寒光。然而盛勒和张楚楚却没风邪夜中视物的本事,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叶风邪,你先把灯开开,你都已经暴露了,再这么摸黑可就没意思了。…”

“啊——”

“盛少,盛少——”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盛少,血,是血——”

“哪儿有,在哪儿——”

张楚楚惊慌失措地躲到盛勒身后,抓着他的衣领瑟瑟发抖,却没能再说什么。因为屋里已经亮了。她在突然变亮的环境中看到一地的血和尸体,晕倒也算正常。

在这一点上,盛勒倒是比她强上很多,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阵仗的。

“本来还想照顾一下的,免得吓到你们,但既然你们自己要求了,我也不好不去成全。”风邪终于舍得离开他的椅子,一步步走到盛勒跟前。

“叶风邪,你不能杀我,我爸是公安局的局长,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盛勒勉自镇定。

“哦?你还真是笃定。”风邪笑着,抬了抬脚,正好踢在局长公子的小肚子上。

只听“啊——”的一声,盛勒面目狰狞,冲了过来。风邪摇了摇头,居然转头看向那盘动也没动的苹果。他抬起手臂,凭空一指,那苹果竟然向着盛勒飞了出去。

瞬间,没了动静。

“盛勒,我已经很照顾你了,不然刚才就让你骨头粉碎。我建议你还是好好解释一下,竹林围殴我的那件事,说不准我能给你个机会。”

说着,风邪缓缓俯身,极不情愿地拍了拍他鼓成蛤蟆的脸,将那苹果震碎。

“叶风邪,你有种——”

“要不要再给你来个——”

“这样吧,叶风邪,你放过我,咱们的事情算是一笔勾销。而且,你杀人的事情我会让我爸压下来。”

盛勒苦着脸吐出嘴里泛红的碎屑,连带着几颗牙齿。难为他总算知道风邪并不好惹,总算知道识时务。但他不知哪来的自信,居然敢说一笔勾销。好像之前只是发生了一点随意可以抹去的小摩擦。

“其实,我不知道咱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为什么针对我?”风邪不屑一笑,问道。

“还不是张楚楚嘛,她说我要不是靠着家里,还不如你这种老实人招人喜欢,我就气不过啊……”

“只是气不过?这理由还真是硬气。你平时气不过的事情应该不少吧?”

“人嘛,难免有点小脾气,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那张楚楚你要喜欢就送你。”

“别,我可消受不起……”风邪瞥了一眼缓缓醒转的张楚楚,满脸鄙夷。

“那你想怎样,要钱还是要权,或者你要别的女人也行。你说,我叫我爸给你弄行不行?”说着,盛勒尴尬笑了笑,商量地看向风邪,然而风邪的漠然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盛勒,你既然想要杀我,并且已经做出了努力,我恐怕很难放过你。”

“你该不会真的想要我死吧?”

“暂时不会……”

“暂时是什么意思?”

盛勒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抬起手,放在嘴角轻轻一咬。一颗浑圆的血珠缓缓溢出,随即诡异地向上漂浮。

“魑魅魍魉,听我虚言,以我之血,驱定人魂。去——”

语尽,并拢的食指和中指指向血珠,指向盛勒。那点红光刹那间击中,落在眉心当中,逐渐隐没。随着最后一点痕迹消失,那人失去神志,神情呆滞,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风邪难以抑制地吐出一口鲜血,却仍毫不在意地随手一抹。

张楚楚仍旧缩在墙角,然而她所目睹的血咒实在超出认知。

“你,你是恶魔——”

“你不要,不要过来——”

“张楚楚,你害了叶风邪,就得付出代价——”

“不,不关我事,都是盛少的意思,我,啊——”

女人尖锐声音吵得风邪有些心烦,风邪索性震断了她的声带,让她闭嘴。至于她的命,他没取。不是怜香惜玉,而是想她活着。活着才能体会痛苦。死,对于一个碎了全身骨头的人来说,或许会是幸事。

漠然扫了眼横七竖八的死人,还有活人。推开窗,凝神掐指,属于自己的那滩血迹凭空消失。

窗外,夜色更深,也更冷。但他翻过栅栏,却见橙黄的“空车”明晃晃,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竟是笑了。

“或许,当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叶风邪,你能来这川都还真算不得完完全全的坏事。就算屈辱被逐,好歹也得了段安静平和的时光。但可惜了,可惜这样的时光实在太短。”

“现在杀你的人被我杀了,设计你的被我毁了,这生死之仇我算替你报了。”

“但你的冤,你的屈辱,你所期待的叶家人的道歉,方寻的谅解,你要再等等。”

“不过也不会太久。”

正文 第11章 鬼魅传言

大叔把他载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风邪想着恐怕影响别人休息,索性就在初遇雒明灵的那个池塘边坐了一夜。可惜一夜的调息并没让他苍白的脸色缓解多少。

“风邪你这是又干嘛去了,怎么弄成这样,要不是早有准备,我还以为诈尸呢。”周正端了杯水过来。

“没事,昨晚没睡好,一会儿补个觉就行。今天没有朱老头的课吧?”艰难地动了动脸上的皮肉,风邪勉强挤出个微笑。

“你算了吧,还笑,笑起来更吓人。”周正不自觉地扭了扭头。

“牧心和凡星去哪了?”

“牧心有事,他天天忙忙叨叨的,谁知道。李凡星那小子难得勤快一回,跑教导处给你讨人情去了,你这段时间旷的课太多了。”

“多么,我感觉我一直按时上课的。”

“那是以前,最近这一个星期,你有三天都没有上课,整整三天,比别人一学期旷的课都多。我也懒得说你了,反正凡星去说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幸好那三天没有朱老头的课,不然就不是跑教导处了。”

周正还在絮絮叨叨,风邪已经爬回自己床上睡着了。等他闻到一阵饭香,已经是中午。平常乱七八糟的桌上摆了满满的菜。

“醒了?”牧心别有所指的盯着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风邪盯着卖相相当不错的食物,没舍得挪开。

“哥几个儿,听说了没,昨天出大事了!”凡星推门冲了进来。

“什么大事?别卖关子,快说说。”

“别急啊,我先喝口水,这一路急的我。”

周正递了杯水,凡星一饮而尽,然而半晌也没听他吐出半个字来。

“你快说,干嘛呢。”周正急道。

“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过对咱们来说,绝对算是好事。”凡星思忖道。

“什么好事,你直接说,别卖关子。”

“昨晚,那盛勒让人打了一顿,但说不清被谁打的。还是在金龙帮的地盘。还有那张楚楚,跟盛勒一块儿,更厉害,全身骨头每一处好的,全碎了。”

“怎么会这样?白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谁知道,太突然了,当事人一个神志不清,一个动弹不得。”

“盛勒在金龙帮出事,难道不是他们自己窝里斗。”

“不是,肯定不是,盛勒去的时候除了张楚楚还有他自己天天用的那个司机,没带别人,就算金龙帮借了胆子敢动盛局长家的大少爷,金龙帮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人手折了进去。”

“金龙帮也死人了?”

“死了,要不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呢。除了盛勒、张楚楚出事的天地会所,金龙帮还有另外一拨儿人也除了事儿。算起来总共死了5个。”

“总共5个也不算多,肯定有活口,就没问出什么来?”

“行了,提到这个我就来气,就为了盘问经过,闹得一晚上不得安宁,连我爸都被公安局抓壮丁带去陪审,结果查了一晚上,什么都没问出来。”

“怎么会,他们当时没在一起?”

“天地会所那边除了盛勒、张楚楚,就只有一个当班巡逻的,天太黑,他连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就被打晕了。另外那波儿更是让人来气,只说几个人出去喝酒,然后他们老大被什么人突然冲出来砸了两下,他们冲上去了,但是没用,老大莫名其妙死了,自己也挂了一身伤。”

“这两次应该是一个人做的,那么多人,就没人看见那人什么样子?”

“没有没有,看见了不就结了,一个比一个奇,全都一问三不知。为这个正的那位何局长都惊动了,大半夜的叫了所有人,要不我爸一个管财政的也去陪审么。”

“就算死几个人,也还正常吧,川都这两年虽说安定,可哪年不死人,用不着这么上心吧。”

“盛家都查不出来的人,放任下去绝对是个隐患,而且他手法太凶残,路数太诡异。正常情况下,怎么会有人身边人被杀连那人长相都没看见,人家又没蒙面。而且盛勒和张楚楚更不正常,被人打了却完全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这实在匪夷所思。就算他失忆,怎么只有那一段儿没有。还有张楚楚,中了邪一样,她屋里必须有人,必须开灯。人一走,灯一关,她就鬼哭狼嚎地吵。”

“确实太奇怪了,这种情况医院没有说法?”

“一切正常,盛勒身体和脑子都正常,张楚楚除了不能说不能动,脑子也没问题。有些知情的,都猜这俩人是不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不干净,科学年代,别说这个,说到这个就难受。

“知情的现在都不敢提,总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算了算了,别说了,瘆得慌。管他们怎么出事干嘛,这人这事儿办的我觉得挺好,不说别的,至少解了咱们燃眉之急。以后有机会见到,好好结交一下也不错。”

“你还笑,盛勒出事虽然跟咱们没关系,但是咱们可是最近一段时间跟他有过过节,不知道会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

“没证据能怎样,他们不干不净的干得多了,不也是没证据嘛。再说这本来就跟咱没关系,身正不拍影子斜。是不是风邪?哎?风邪你干嘛呢,你听没听我们说,这么大的事儿,你俩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终于放缓心神的周正心里幸灾乐祸得很,就想找人分享一下,然而除了凡星,另外两人居然半句话都没说,就那么静静听着。这是有多大的耐心和定力。

然而,等他目光转向风邪,却愣住了。

风邪蹙着眉头看着牧心,牧心同样跟他交流着什么。

“你俩听没听我说话,盛勒出事儿了。”周正迟疑着,问道。

“我知道,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在说这个。”牧心淡定道。

“那你进来好一会儿了,也不跟我说。”

“那不是让风邪多睡一会儿,就你那火急火燎的性子,我要跟你说,你还能安安静静待着?”

“就你沉得住气,什么都在心里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过风邪最近怎么也跟你似的,遮遮掩掩的,越来越看不透了。”

正文 第12章 风平否?袒露

“你是说,我也遮遮掩掩的?“牧心极为难得地笑了笑。

“你就那样,早习惯了。可叶风邪最近怎么也这样了,你们俩到底背着我们干什么了。昨天,该不是你俩搞的鬼吧?”似乎想起风邪早上太过苍白的脸色,周正脸上的惊诧之色越来越深。原本看向牧心的眼神终于慢慢转向风邪。却见风邪脸上的笑意正在消失。

他在局促,在犹豫。他不想欺骗,可眼下着实没得选择,不否认自然就是承认。

“算了吧风邪,你就跟他们说一下,他们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依你的性子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了。”牧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有些无奈,但终究还是温声劝道。

牧心一向都是对的,他看风邪看得很准,看周正、凡星看得更准。

他们在这方面都不是缺根弦的人,风邪之前的状态,还有他现在的沉默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但这个结果太过震撼,他们怎么可能想得到,怎么敢去想。每天跟自己嘻嘻哈哈的纯良少年,竟会参与了耸人听闻的杀人案。

这世界,至少浮在表面的,太过和平。就算家世不凡,也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两人无所适从,他们很想听他亲口否认。但风邪,显然不会编造一个这么明显的谎言。毕竟那些秘密,终归不是一定要对他们隐瞒。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的关系,居然短短几天,他竟已经不知不觉的放下了心防。

如果未来一段时间,他们能够陪伴自己,至少在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么无论是修者身份,还是前风邪的叶家身份,早晚都会告诉他们,实在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

再者说,就算牧心帮着打圆场,就算大家掩耳盗铃地掀过这页,以后呢?以后他所带来的震撼只会更加猛烈。倒不如让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知道,然后选择。

想到这里,风邪坦然一笑。

“你们倒是个顶个的聪明,我就这点儿小秘密,怎么这么轻易就暴露了。”

周正、凡星还在缓冲的功夫,牧心倒了杯水,坐在桌边慢慢品着。

“你要想不暴露,首先就得把它当个秘密似的藏着。”牧心轻飘飘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想藏着?“

“明知道大家都在,还跟我对眼色,你是觉得他们看不见?你那是藏着的意思么?“

“我是想藏,可是有你韩牧心,也就多藏个三五天,有什么用。”风邪嘟囔道。

“你还真是忘得挺快,刚才还给你打圆场呢,你自己说,我露过你半点消息没有。”

“算了,算我说错了还不行,知道就知道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风邪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也别怨我不帮你遮掩,你反应太慢了,就算解释也不过是自欺欺人。我知道你担心周正、凡星不习惯这样的事,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一定可以。因为发生这件事的人是你,是他们坦诚相对的兄弟。你不知道,你说晚上不回来的时候,周正已经急得跳脚,就跟他老爹要了保镖,要追你去,你以为他能放心你一个人?要不是我拦着,你会暴露的更彻底。…”

牧心一番话条分缕析说下来,仿佛一口大钟在风邪心中敲响,要说没感触绝对是假的。但他不肯相信,也不敢承认,只怕此刻的温情打破后伤人更深。

“周正、凡星,你们对我的真心,我很感激,但我身上确实存在很多你们接受不了的事情。昨晚的事是事实,我杀人也是事实。这样的事在你们看来或许太过暴力,但在我看来却很寻常。如果你们害怕,或者恶心,如果你们接受不了,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离开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吗?”周正怒气冲冲,瞪着坦然中露着黯然的风邪,似乎看穿了他的孤傲洒脱。他是真的动了火气。

“叶风邪,你以为我们把你当成什么,随意可以舍弃?虽然咱们相处不到一年,但你为了救我背着两百多斤下楼送我去医院,你为了凡星也敢翘课陪他耍酒疯,还有牧心,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不也是你给了喂了药。”

“以前我们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大力气,哪来的救命的药,但你对我们仁义善良,我们从来都放在心里。就算你杀了人,也抹不掉咱们之间的兄弟情,就算杀了,我也相信一定有你的理由。”

周正连珠炮一般,平常说起话来那么笨拙的胖子像是开了外挂,像是憋了很久,说出来反倒缓解了涨得通红的脸。

“胖子这样说,虽然略微有点恶心,不过没办法,确实是。我们把你当兄弟,可你对我们竟然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叶风邪你实在过分了。我们虽然没经历过,也不了解你的初心,但不管原因是什么,我们相信你。没有理由。”

凡星坚定说着,急切地看着,似乎想要叫醒一个醉了酒说胡话的人。

“风邪,其实你最近的变化,不仅我看到了,他们一样看到了,所以这话他们已经藏了很久。今天算是一吐为快。你以为如果不是你自己真心,我们这些本就活的太冷的人,凭什么会对你真心?我们既然真心对你,绝不可能因为你的身世身份所带来的处事方式与你疏远。所以疏远什么的不要再说,不然我怕周正忍不住揍你。”

说着,牧心笑了笑,还给风邪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们……算了,这么煽情,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既然你们非得要我赖在身边,有些事情可就得慢慢习惯了。”风邪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终放弃了,搁置了。

“风邪,那几个人真的是你杀的?”周正看着他,见他点了点头,便又沉默下来。

“那天,雒明灵跟着我,我们在小巷里遇到了盛勒派来的打手,我杀了参与竹林围殴的那个,另外几个喂了假的药丸,逼他们听话。至于盛勒、张楚楚,作为幕后主使,被我诓到天地会所,废了。”

为了让他们早点习惯,风邪没有隐瞒,但小心抹掉了血腥的部分,把线条摘出来摆在他们眼前。他说的很慢,慢到足够两人反应。他要知道,他们到底能够接受到什么程度。好在,结果还算不错。

“别的就算了,风邪你凭什么不避讳雒明灵却瞒着我们,我们打架不行,可总归也是家学渊博见多识广。雒明灵一个女人都没事,我们能怎样。”凡星佯装镇定地笑了笑,大概雒明灵三个字给了他强大的鼓励。

“风邪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多混混,你怎么打得过他们?”周正不解道。

“你可以按照电视、小说里面的武功来理解,他们那样的既没实力又没配合,再多几十个也不是问题。”

“武功?那还真的存在?”

“那其实是古武,我和雒明灵,都是这样的人。”

“所以望江楼那次,也是你们暗中做了手脚?”

正文 第13章 温情中潜伏

“不是我们,她自己,那时候她还是个陌生人。”风邪说道。

“你等会儿,陌生人?陌生人你都带在身边,结果瞒着我们?”周正嗓门突然间高了起来。

“这点小事,你就忘了不行?”风邪笑脸讨饶。虽然他是觉着自己有理。

“可以啊,给点好处先,你之前可是没少蹭吃蹭喝。”周正道。

“我不是穷嘛,我穷倒是真的,你要是要钱我可没有。”

“钱?我要那干嘛,我堂堂正豪集团唯一继承人,指着你那点钱,怕要饿死街头了。”

“那你想要什么,你说,我照办。”

“这就对了,等的就是这句。主要是经过盛勒这事儿,我觉着那句老话儿说的真对。打铁还需自身硬,有功夫傍身才是真的猛士。”说着,胖子哈哈一笑,畅快极了。

“后半句是谁告诉你的老话,我怎么没听过。”风邪舒了口气,总算这货没想别的幺蛾子整他,不过仍旧一脸黑线。不是不想教,反倒是肯定会教,所以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上面。

“何止他想学,武功这种传说中的东西,既然有机会碰到,谁能不想?不学可太亏了。牧心肯定也是想学的,他就不好意思说而已,是不是。”凡星嘿嘿一笑,看向牧心,却见平白又添一张布满黑线的脸。

“凡星,周正,其实我和风邪、雒明灵是一样的。”牧心无奈一笑,语气倒是坦然。可他短短一句,实在突如其来,实在出人意料,实在,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瞒了这么久,现在舍得说出来,也还不错。”

短暂的安静过后,周正笑眯眯看着他,语气也平和的很。可那眼神儿怎么看怎么别扭,说是幽怨怕也并不未过。不知道是不是见识了风邪带来的震撼,对这“雪上加的霜”竟然出奇的大度。

“我也没想瞒你们,主要你们也没问不是。”牧心悠然笑了笑。

“算了,跟你扯皮我们俩合起来也占不到便宜,你韩牧心什么时候料错漏算了才真稀奇。你要不是早算好了我俩这会儿让风邪惊得大肚能容,怎么可能说出来。”凡星郁闷地夹了菜,送到嘴里,狠狠嚼着。

“大不了,我也教教你们,让你们再赚一笔。”牧心笑道。

“你说你俩,咱们认识都快一年了,藏得可真严实。平时也没见你们练,突然就变成传说中的武林高手,还真是传说级别的段子,说出去都没人信的。”周正夹着桌上半冷不冷的菜,虽说不大合口,依旧呈现着横扫千军的最强姿态。

“我在你们跟前本来时间就不多,至于风邪,应该是从小练的,但也懈怠了挺长时间了,没想到实力依然不容小觑。”牧心平静说着,看向风邪的却是毫不掩饰的疑问。

“我也是被盛勒逼的,这才留在城外竹林练了几天,不然谁死谁活也就不好说了。”风邪笑着,一丝尴尬隐晦地闪过。

“怪不得呢,我说你要一开始就这么厉害,怎么那几个人就能把你伤了。”周正恍然大悟。

“风邪你有那么好的功夫可是千万别荒废了,不然白练那么久,还被几个混混欺负,实在憋屈。”凡星道。

“是啊,你说的对,可是学校里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实在不好太扎眼。”

风邪狡黠一笑,半是天真半是无助地看着周正,竟把他看得打了个哆嗦。

“风邪你这师父还没当上呢,算盘倒是打得响。不过我这承受能力实在不行,你能正常一点吗,你这样子我是受不了了,要是让我给你另外找地儿你就直说行不。”

“难得给你个好脸色,还落埋怨。不过算了,房子的事确实得麻烦你帮忙找一找,这事儿要快,但不要声张。要是我自己去恐怕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到满意的,毕竟兜里没什么钱。”

“怎么这么急?”周正道。

“修炼是持之以恒的事情,耽搁不得,而且纸终究包不住火。”风邪犹豫道。

“风邪,你老实说,昨晚做得干净么,有没有什么遗漏。”牧心微微皱眉。

“除了那些活着的,绝没有警方能够探查的证据留下。但像你和雒明灵这样的一定能够看出些端倪,可也仅仅只能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动的手,很难探查到我身上。唯一的纰漏,是那些活人,但那些人没有必死的理由。这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是我,不会留下那些人。他们不会感激你,就算感激也耐不住酷刑。”

“昨晚盛元良他们也没查出什么啊,牧心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凡星道。

“古武人的手段远比警方狠辣得多,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牧心你不用担心,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才在盛勒身上埋了暗笔,不然他作为始作俑者,只会比张楚楚更惨。但再严谨的布置,要是有心去查,总会查出点什么。终究还是要提升实力。不然不仅是我,恐怕就连你们也会受到牵连。”风邪歉然道。

“叶风邪,我可提前告诉你,你要是敢不声不响自己走了,我就叫我爸买下川都最大的广告牌,天天二十四小时播你的寻人启事。”周正嚷道。

“行了胖子,风邪自己又没说什么,你这么激动干嘛。”凡星劝道。

“知道你们还想从我这学功夫呢,我怎么敢走。”风邪伸手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大舒服。

“你们也别太担心,这些只是最坏的情况,但无论盛家、金龙帮,还是张楚楚,实际都不大可能有古武背景。至少,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反馈。”牧心道。

“就是啊,牧心不说我都忘了,除了风邪不是还有一个武林高手嘛。你俩什么时候切磋一下,好让我们也见识见识,学了武功是不是能像电视里那样飞檐走壁。”凡星道。

“嗯,有机会。其实我也想看看风邪到底藏了多少底牌呢。”牧心悠然一笑,看向风邪,可他也实在无言以对。

正文 第14章 古巷惊喜

东湖巷,风邪跟着一个挂着工牌的小年轻,不是什么经理店长之类的,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介小哥。人挺专业,态度也好,最重要的是名字好记。叫于尧。

“叶先生,那处房子特别清静,可惜在东湖巷紧头上。那边是个死胡同,所以进出不太方便,已经搁置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就算从里面绕出来,这东湖巷离古玩街也就2公里,刚好符合您的要求。”小哥在前面引路,侧着身,介绍房子的情况。

风邪爱答不理地听着,跟着他,慢慢走着,脚步落在古旧的青砖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小路很绕,弯曲而又古朴,潮湿中带着一丝神秘。越往里走,越是清静,不知何时,风邪一贯轻浮的面色收敛了。突然间,人已跨出两步——

像是瞬间移动,再见他,已然站在一处略显颓败的门口。

“叶先生,您怎么知道是这个院子?”于尧气喘吁吁地凑了过来,追上那个从他身边一闪而过的人影,问道。

“我不知道,只是挺喜欢。既然原本就是要租给我的,那就签一下合同吧。”风邪转身,笑眯眯看着他。

“叶先生,这院子您不进去看看么?万一里面不合您的需求。”愣了好一会儿,于尧仍是满脸疑惑外加不可思议。

“不用看了,我确定。”

“那咱们去附近的咖啡馆签一下?”

“就在这签,既然文件都在,没那么多讲究。”风邪打断道。

“那,听您的。您看一下这份合同,没有问题的话麻烦您签下字。因为房主完全委托给我们了,所以您这边签完字就可以了。房租的部分是一个月5000,年付的话只要5万,您是月付还是年付?”

“房租月付,一会儿按合同上的账号打过去。”风邪扫了一眼合同,随手写了风邪两字。然而看着那张尚未递出的纸,他顿了一顿,又在前面补了个“叶”。或许是考虑到法律效力什么的。

虽然怪了点,但中介小哥不会在意这个。相对来说,他倒更奇怪明明年付更合适。明明是总经理交待的人,听说还是正豪集团周少爷的朋友,怎么可能连5万块都拿不出来。但疑惑归疑惑,实在没得影响。单子成了,他开心还来不及,自然乖乖留了钥匙,哪还有心多事。

不等于尧走远,风邪已经迫不及待开了门。结果是毋庸置疑的。这么多年钻研医道,他再怎么沦落,也还保有着那份特有的直觉。

我就说这儿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灵气。就算旁边有个晴明湖,也就是个普通大湖而已,就算聚集灵气,也不可能太强。果然是灵草的味道。顺势坐在旁边,风邪直勾勾瞅着它。看他激动而又痴迷的样子,像是重逢了多年不见的老情人。

但那株青黄色的灵草,实在没什么好稀奇的。在沧澜大陆连《灵草大千录》都进不去的存在,要在以前他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这里不是沧澜。在这儿,不仅灵气匮乏,大道失传,就连任何一株灵草都显得极为难得。

而且以他现在的体质、修为,哪怕是个一阶灵草,都有着莫大的帮助。何况这三星草除了是个实实在在的二阶灵草,除了能够聚集灵气,还能结出三星果。而这三星果刚好就是炼制星还丹的主药。

它和三星草一样偏门,但既不能让修为暴涨猛增,也不能增加灵气。只不过,对于风邪来说,似乎鸡肋的各种丹药几乎从来都是别有意义。

因为他的功法太过奇特,修为进境一向超乎寻常。自小修炼《风神决》以来,三岁炼体、四岁炼气、五岁凝魂、七岁筑基,二十岁到达元婴修为,不到三十,已经成功站在界面巅峰,成为沧澜大陆为数不多的仙王之一。

作为医武双绝的邪公子,兼修武道、医术不说,更是从无瓶颈,进境、天赋无人能望一二。他的神奇,他的秘密无法窥探,但这虽是好事,却也难免产生灵气散乱、境界不稳的弊端。但服用星还丹,原有的修为将会再度凝实。也算基础阶段的小小补益。

那灵草其貌不扬,形状长势和石蒜有几分相似,却不像石蒜宽厚整齐。在这鲜有修者的地星难免会被当做一团杂草。看它即将转黄的样子,估计再有个十几天就能成熟。而风邪进入炼气初期,最多也就这样的时间。

时间刚刚好,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即便赶不上,他也不会没有理智地冲上去。除非他已不想再活。作为重修之人,他比其他修者更加懂得基础的重要性。

急切不能解决问题,冒进亦于事无补。绝不能乱了章法。要先磨刀,洗经伐髓。要等身体里的沉珂杂质尽去,那时才能够真正地吸收灵气,进而利用。所以洗经伐髓已是当务之急。

然而想到只剩两千多块的银行卡,哪怕他一向“生财有道”“横征暴敛”“ 财冠天下”,也还有些头疼。因为用来炼制洗髓汤的药材,大多也是虎骨、鹿茸之类的名贵药材。

凭他现在的修为,一次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这笔开销实在是不可估算。即便按最小的份量,2000块想必也是不够。所以现在,不然就先想办法弄些钱,不然就只能直接到药店里面“仗势欺人”了。

说到来钱的办法,虽然有,还不少,但也不是今天明天的事情。什么都需要时间。如果不需要,那就是特殊情况特殊方法,比如去偷去抢,去借。但就算能够神不知鬼不觉,他的底线也没那么低,总不能直接冲去大马路上。

至于借这一说,他以前只试过打着“借”的名头诓上一笔。要说真的找人借点什么,他还不太习惯。所以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电话。

激动、纠结的功夫,太阳已经西垂,已经将近五点。风邪穿过阳光洒落的院子,像个正常住户一样,扯过原本的铁链将门锁上。悠闲地,挂着少年人无忧无虑的神态,循着药草味道,往隔壁古玩街方向拐了过去。

正文 第15章 悠悠回生惊少年

古朴的青砖巷里,被那夕阳照得暖洋洋的少年人学着街上的老人倒背着手,钻了出来。

眼前一排灰红的老式房子因为楼层不同显得高高低低。但无论高低,统一挂着木质的牌匾。因是老式建筑,牌匾衬着,显得这街更加宁静雅致。但唯独其中“回生药铺”四个大字烫着金,着实高调醒目。

瞥着那匾,风邪不自觉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扬,脚也跟着踏了进去。却见一个干瘦老头正趴案头上睡觉,深深浅浅打着鼾。听声音,实在不像普通的亚健康人群。

浊气郁结,肺经不通,心脉淤堵。这老头,还真是“医者不自医”呢……

强忍不屑,风邪拎了本书,往那案上拍了两下,激起一些尘土。

“咳,咳,年轻人,火气怎么这么大?”

小老头看了眼来人,发现没带眼睛,又向旁边摸了摸,把那古旧的小圆框找了带上。

“日头还没偏西呢,你这睡的是晚上的还是中午的?”倚在桌案上,风邪似笑非笑。

“人老了,没精神,你要抓什么,我给你抓。”小老头掩饰着心中的不悦。

“雪参、灵芝一钱。蛇胆、虎筋二钱,鸡血藤、延胡索二钱,龙骨、鹿茸、苏木三钱。接骨木、白术、黄芪、当归、天麻、漏芦各十钱。按这个,抓十副,再给我拿十个砂锅……”

“年轻人,你这方子很奇怪啊,我抓药抓了三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方子,你是治什么?不如我给你把把脉?”小老头微微低着头,偷偷打量着,打断风邪。

“你要是别琢磨别的,恐怕要吃亏的。” 风邪冷着脸,撇出一道冷眼,算是回应他眼中那道一闪即逝的精光。

他也没想怎样,只是单纯反感。只怪那小老头胆子太小,一个眼神也能吓得他退后两步。只听“哎呦”一声,竟是撞到了柜子上。

“我虽然不喜欢聪明人,不过看到别人倒霉往往也会发发善心。你要是信我,就用麻黄、羌活、独活,配五加皮、柏子、薏苡,各十钱,找个木桶,泡上三天。”

风邪依旧冷着脸。那花白头发的小老头尽管已经不想再去直视,听他说了话,也只得勉强挤出个笑脸。

“小先生,多谢您,不过撞一下不打紧的……”小老头道。

“确实不打紧,不过你那肺心病也不考虑治一治么……”风邪歪着头,轻描淡写地斜了他一眼。那老头石化一般,半天没有半点反应。

“你,你怎么知道……”小老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道。

“你信我,就试试,其他无可奉告……”风邪冷道。

大概迫于威压,小老头没敢再问,连他眼底半信半疑的神情也都忘了收敛。

“小先生,药好了,您是刷卡还是现金?”可能是身体素质太差,好一会儿他才把药备齐,看那神情,像是犹在梦中。

“多少钱?”风邪问。

“一共3000……”

“这么贵么?”

“小先生,我可没跟您要谎。这灵芝、鹿茸本来就贵……”老头小心打量着略显不悦的少年。

“我带的钱不够,不然先在你这存着,过两天我再来拿?”风邪微微蹙眉。

“这点小事也不值当您再跑一趟,要不您看看差多少。差不多就算我跟您交个朋友,多的话您剩下的下次补上……”小老头笑呵呵,把那两包药材往前推了推。

虽然不想占他这个便宜,可也确实急用。也罢,下次给他补上吧……

划了风邪递过去的卡,小老头送菩萨似的把他送到门口。眼看他走远,思量着什么。终于,抹了抹额头细密的水珠,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关了店门。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风邪拎着药材,走在小路中央,悠悠地念着无甚所谓的小调。天色已经见黑,只稍一个纵身,人已进了小院。

正经的炼药是要用真火和药鼎的,但是悲剧的是,曾经贵为第一医神的邪公子,现在既没真火也没药鼎,外加是一穷二白。甚至川都城里早已经普及了天然气,所以就连普通的凡火现在也弄不到了。

看着眼前包裹着现代化外衣的灶台,风邪怨念极深,可又无可奈何。终于还是把那砂锅盛了水放在燃气灶上烧着。依次放入了雪参、灵芝,蛇胆、虎筋,龙骨、鹿茸、苏木,接骨木、白术、黄芪、当归、天麻,鸡血藤、延胡索……然后改小火,任凭药材自己在砂锅里翻滚。

这是提纯的部分。原本是该用灵气直接萃取的。不过他还做不到那样精准的控制,也还没有可以充足的灵气。只能在将就的基础上再将就,不知道这样将就到底成不成。

只见他薄唇微启,念诵着什么。十指开合,变换出几个奇怪符号。小心翼翼控制着,风邪将透过指尖的一丝丝灵气逐渐引入。砂锅里的药汤由清变浊,由浅变深。突然,棕黄色的药汤上浮现一片白光。来不及反应,砂锅连带滚烫的药汤,“嘭”的一声炸成碎片。一口鲜血吐出,风邪眉目低垂,看不出神色黯然。

一遍遍运转心法,足足半柱香的功夫,才将狂乱的气息重新引回正轨。不待完全恢复,风邪强行抹去眼底的无措,再次尝试,然而依旧重蹈覆辙。砂锅“嘭嘭”炸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地面上杂乱的碎片宣示着一片惨烈。但终于还是归于平静……

白皙的十指缠绕,变换,每个指尖似乎萦绕都着一个白色的光点。光点在空气中一点点汇聚,然后离奇地组成一个个带着淡蓝色光芒的符号,盘旋,最后又毫无轨迹的消散。

砂锅当中,棕褐色的药汤早已不见,薄薄一层蓝色的药液静静躺着,平静至极,完全没有了之前狂暴的痕迹。一股浓郁却足够清新的药香代替了之前怪异的焦味。

正文 第16章 风凛然,夜游明湖

足足两个时辰,他瘫坐在地上,眼睛微闭,如同假寐的狼。然而突兀地,细长的双眼漠然着,却像星火一般点亮。

淡蓝色的眸子,和那淡蓝色的药液,颜色出奇的相近。一饮而下,入喉的瞬间,从舌苔到肠胃,所经之处,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

伴随着阵阵刺入骨髓的疼痛,细密的汗珠层层铺叠。热浪与刺痛一波波蔓延,淤泥一般黑褐色的胶状物缓缓溢出,连衣服都被粘在了身上。而他透明的经脉中,浮现起细碎的蓝色星芒。尽管过于微小,却在逐渐聚集。

那星芒自指尖乾坤二脉当中升腾,如同雾霭,逐渐扩散。风邪十指叠错,冥冥中暗合着某种轨迹滑动,带出一道道蓝色光雾。那雾沿着法决的轨迹,深深浅浅地移动,像只灵巧的鸟,沿着什么盘旋、攀援。

淡蓝的雾霭,与淡蓝的光雾同在。雾霭将他全身经脉尽数席卷,光雾缓缓萦绕在他眉心。突然,只听一声闷响,体内的雾团突然炸开,化作一缕光流。几乎就在同时,光流涌进丹田,光雾同样化作流光钻进了眉心当中。

似乎微微笑了一下,但敛去得太快,只见得他缓缓起身,只听“噼噼啪啪”的响声簌簌落下。即便不能内视,看不见两股光流化了什么盘踞在他体内,但灵气已然自然流通,在经脉穴窍见自在流转。

洗经伐髓这一步算是成了,以后总算能够随时随地吸收灵气,不必再用法决牵引。从这之后,才算真正开启了风神决的神塔,而那本属叶风邪的神秘封印也正悄然破碎。

中夜,月圆。风邪倚着旁边一株老树,透过婆娑的树叶向上探寻,然而他的眼中,除了明黄的圆月,再无其他。

细长的眼,和了黄色的蓝,泛着淡淡幽绿,说不清是悲是喜,是恨是爱。于是,风中,风邪纵身而起。

黑衣轻灵,如羽叶一般,同它主人一起落在墙头外侧。那儿,依旧夜色朦胧。

因着夜色,因着月色,沉静的晴明湖不似白日平和、温柔。潋滟中含着旖旎,清寂中略显幽邃。湖岸,落针可闻。然而“噗通”一声来得突然,极致的静寂在颀长的黑影投身湖心一刻,愕然中止。

湖底,比之岸上更显昏暗,但那不能尽数识别的各种鱼类依旧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着急洗掉身上的污垢,游向更深的地方……

湖底,竟然亮起两盏诡魅的红色圆灯。像是被人提在手里的灯笼,逐渐向前。

风邪一口气潜到湖底,然而结果竟然,是只鱼,还是街边常见的锦鲤那种。

这鱼长得倒是普通,但身形可是足足一米,还有它那眼睛,还放光……

怎么看也不正常啊……

风邪腹诽着,游了过去……

然而不等他离得更近一些,那鱼发现了他,竟然没有躲闪。两道红光笔直地照射过来,竟然透着一股戾气。它张开碗大的嘴,向着风邪冲了过来。

一时之间,水波震荡,带着些许怒气的拳头竟将密集的空间击出一条通道。然而拳头的势头渐渐弱了下来,本该毙命的一拳竟然毫无建树。

那鱼倒也聪明,吞不下的硬骨头倒也放弃得干干脆脆,一点儿没有拖沓。转眼跑出三里。它往前逃,风邪紧随追着,间隔始终不过两米。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眼看就要抓住,一条招摇的水草冲了上来,黏上风邪。

尽管反应很快,当下就用掌刃斩断了,可还停顿了片刻。眼见着它闪进一处石缝,等到追了过去,却是什么都没见着。

风邪沿着裂开的缝隙,反反复复查了几遍,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那石缝挺大,半米来宽,然而并没出口。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缝隙。

难道它刚才没有进来?

不可能,就算刚刚突破到炼体三层,就算是完全黑暗的环境,以我的眼力足足可以看透方圆十里,绝不会看错。看来有问题的不只是鱼,这地方,问题不小。应该是结界或者通道。

可能是境界太低了,竟然一点儿灵力波动都没察觉。但这是地星,又是普通人居住的核心城区,怎么可能藏着这样的存在?

就算有结界传送阵什么的,也该是在雒明灵说的古武修者的领域范围。就算是灯下黑,这地星既然有着上万年的历史,那些人稍微留意一下也该发现了。难道他们不懂阵法?那些传承早已流失了……

不应该吧……

算了,想那么多,还不如回去问雒明灵,她知道的好像比牧心还要多些。还是抓紧时间试试能不能破。这结界到底怎么隐藏的,好像也没有隐匿阵法存在。

试探着,风邪挥出一道风刃,打在石壁之上。没有任何反应。就连一星半点的石头碎屑也都没有。随即,一道道拳影连续挥出,然而结果依旧。竟然没有破绽。风邪脸色微变,竟以右手双指逼出体内灵气。每一股灵气,如丝线一般浮起,而后纠缠。足足七十二股灵线,彼此联结,结成一道淡蓝色的网。

风邪神色肃穆,双掌缓缓推开。只见那网向着缝隙扩张着,包裹着,最后沿着缝隙的边缘钻了进去。光芒闪烁,灵网似乎碰触了什么。淡蓝的火花此起彼伏,像极了绚烂的烟火。然而烟花易逝,灵网很快就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在被完全搅碎之前,一截截灵光竟被吸了进去。

风邪微微蹙眉,惨白的唇被他轻轻咬着。一种莫名的悸动从他左胸心房涌出。血脉,在颤动……

压制着,风邪向后移动,凛冽的眼神将他警惕、怀疑与怨恨彻底出卖……

付出了九成灵力,竟然只是印证了一个早已料到结果,既看不出什么阵法,又找不到破绽。唯一的反馈居然是叶风邪,是叶家。不管是好是坏,这叶家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明明都把叶风邪逐出家门了,却还要我自己探究回去。

这算什么?算是因果吗……

正文 第17章 承命者,恨与不恨

叶家,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他们血脉中隐藏着的,他们沉默中隐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利益与实力,值得其他敌对家族、中立家族全面针对?

以至于十年前,风邪父亲叶将焸消失之后,叶家被打压到全无顶级家族的存在感,甚至放任叶家第三代唯一的血脉被那些家族精英一再陷害,最后逐出家门。

就算设计陷害,如果还在京府,那些人不会直接要他的命。但那叶老头居然真的相信,相信他欺辱了方家小姐,不由分说将他痛打一番,又放逐到这偏僻的川都。

在这儿,没人会知道他是叶家的少爷,没人会顾忌他叶家独苗的身份。叶家人凭什么觉得他能活下去?真以为他还能在危难之际大吼一句,“我是叶家叶风邪”?凭他少年时练过的几年拳脚?还是他一贯隐忍不去惹事的态度?

如果是,风邪也算稍稍理解。但他们料错了,就像风邪料定自己能从八神宗手下逃掉一样。心死,人怎能活?叶风邪离开家门的那一刻,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甚至生的希望。

他像木偶一样,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他少言寡语,三点一线,甚至不去和宿舍里面三个人过多接触,哪怕他们都还不错。可惜,即便像个木偶,是非总还是会好巧不巧地找上他。

他已没了求生的心,面对混混的围攻,他没逃更没反抗。他以为自己身体好,撑过去就没事了。这该怪他,怪他自己,但归根结底还是要怪那些伤他的,害他的,那些不管他的。

年少的十年,本该是段单纯、美好的年华,可叶风邪早在一波波愈演愈烈的陷害中,习惯了难以申诉,习惯了背负恶名,习惯了一忍再忍。在他最该去恨的时候,他已心死。活着的只是一丝执念,一丝可笑的分不清是爱是恨的执念。

可笑这样一丝可悲的绝望的执念居然支撑着,让他有命去等,卑微地等。等一个理由,等一句道歉,等叶家人接他回家。

可惜,他终究等不到了……

这叶家,这世界,实在太过可笑。这少年,又却太过悲哀。

如果叶家不是表面上的京府九大家族之一这么简单,如果他们有着足够的实力,凭什么不作为,凭什么一步步把叶风邪推向毁灭的深渊。

如果叶家有着不得已去隐藏的原因,那隐藏着什么又暴露了什么?竟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叶风邪那么隐忍那么卑微地活着?让他们默不作声,由着叶风邪,一个孩子,从七岁开始,一个人面对一次次变本加厉的设计,面对后来他唯独不想背负的,对于方寻的玷污。

什么样的原因,值得他们沉默以对,值得去让叶风邪,一个本该是被人捧在手心儿的少爷公子,为了他自以为的叶家安好,没有底线地承担,一味忍辱负重。

所有的,都是他错。叶家默认,他屈辱被逐……

但凭什么,凭什么他要是被牺牲的那个?且不说这样明显的圈套但凡花点心思一定能够查实,就只看局势又有几人糊涂到什么都不明白。

凭什么轻易放弃,放弃叶家第三代唯一的血脉,放弃他们的孙子、侄子……

还有叶风邪的母亲,那个突然宣布要去天海经商,从此再未谋面的女人……

叶风邪莫名其妙承受着的一切,不仅是叶风邪想要问的,也是风邪自己要问的,即便他一向很懒。自从占了他身体,作为叶风邪活着,他曾不止一次思索过。但叶风邪没有经历的,他也无从得知。

一切,只是问号。但无论如何,这沉重的一切,不该一个孩子承担。

对于叶家,风邪是怨恨的。但他,其实根本无法去恨。因为叶风邪的执念从未驱逐。他不忍驱逐,因为他们虽是不同的人。但他的悲哀,家人的背弃,风邪了解。所以他恨。可叶风邪,大概还是不恨。

一个无情,一个多情。两人那么不同,却又同样的,那么孤独。

叶风邪,我承你之命,原本也该承你之意,但抱歉,我做不到。

毕竟你是你,我是我,我是邪公子!我非善人!你的仇我替你报,你的怨我为你讨,但唯独对叶家,如果做得过了,你不要怪我。

这些话,说在心里,他是说给叶风邪听的。可这些大概并不是别人想要听的。所以那执念终究只是稍稍消解,始终不能完全散去。

水下,风邪幽幽一叹,转身向上浮去。模糊的身影,说不清多少孤寂。

眼中,一丝渴望,发着光,低劣地出卖了他……

灵力只剩一成,心情又值不佳,更兼身上背了个顺手牵来的鱼。风邪腾出水面时着实缓慢,落向岸边时又失了敏锐。以至于将将撞到一个正好走过的人。

诧异着,风邪勉力侧身,然而那人居然转身就是一掌,狠狠劈了过来。本就勉强扭转着身体的风邪,已经无法躲闪,只得任由着她一掌劈在了肩上……

苦笑着,风邪跌入水中,鱼也趁机溜走。风邪心中暗骂,却清楚自己既不是那人的敌手,也不能跟她动手。索性,悄悄转到另一处岸边,飞身而出,向着那人走了过去。

就算不敌,被人偷袭还不还手绝不是他的做派。但这次,他是真的无法还手了。倒不是怜香惜玉,只不过这个熟人,还是帮过自己那种。能怎么办呢,最多抱怨一番。

无奈吸了口气,长长吐出,尽管丝毫不想掩饰眼中的不满,还是收敛了几分。至于本来想要还击的力道,早在落水前一刻默默收了。对她,风邪一直就是无可奈何……

“叶风邪,是你么?”一道清柔的声音穿透空间,传了过来。

“除了我,还能有谁挨了你这一下不会还手吗……”风邪闷声回应。

突然收力造成的后遗症,即便他没用多大灵力也是无法避免,而那反噬的伤害虽小,可也不是现在这种状态下能够无视的。他其实很不开心。

他原本就是个心眼不大的人,就算是有些好感,可要他白白挨上一掌却不生气也是极为罕见。何况虽然早知道雒明灵是修者,但并没想到她的修为到了这样的地步。

正文 第18章 因果之境

依着刚才那一掌,雒明灵的修为应该已经到了炼气中期,筑基不过是时间问题。虽说在沧澜大陆连筑基都是一抓一大把,但这儿是筑基可称宗师的没落地星。雒明灵不过十七岁的年纪,怎么也算得上是修炼天才。

而这“修炼天才”往往都是带着麻烦的,就算人是没有问题,那么她的来意又或来历始终都暗藏着太多。现在,任何一点不确定,都足够他去提防。

他走得其实真的很慢,但两人最初也就隔了200多米。雒明灵又惊又喜的功夫,他已到了跟前。

“雒姑娘,像您这样的人也会这么清闲,半夜来这儿闲逛?该不会又是算到我会在这,所以特意找来吧?”风邪似笑非笑地瞥着她。

“不,不是,我不会算的,只是睡不着,出来散散心……”雒明灵低声道。

“哦,那这次还真的是巧。既然遇到了,你介不介意跟我说说上次没说完的事情……”风邪瞥了她一眼,整个人倚在树上。

“我先帮你疗伤好不好,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雒明灵柔柔地看着他,一向舒展的眉头微微蹙着。

“我没事……”风邪沉声道。

“我先帮你疗伤……”说着,雒明灵凑了过来,想要拉着风邪坐下。

“我真的没事,从我刚才上岸到现在,一直都在调息了,你不用担心……”风邪稍稍侧身,却见她仍不死心,索性自己盘膝坐下。

“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伤你的……”

“不是生气,虽然被你误伤,但不至于生气。只是你隐瞒的太多,让人不放心。凭你这样的身手完全没有必要接近我,哪怕别有用心,也不该找我这样的普通人……”

风邪睁开眯了一半的眼睛,笑了笑,转而看向湖面。

雒明灵舒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

“雒姑娘,沉默没有意义。如果我身上真的有你要的答案,那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作为当事人,我也应该知道。如果没有,那这所谓答案一说我就当做是你随口说的,以后,咱们就不要再见了……”风邪淡淡地,说的很慢。

“你已经试过一次,还是不肯信我么……”雒明灵微红的杏眼微微闪烁,然而却又微微挑了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

”我来这儿,是为了一个执念,或者说一个梦。那个一直出现在我梦里的人,总是背对着我,越走越远。每一次,都是又悲又喜,最后却只剩酸涩。我不想探究为什么,只想见上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雒明灵看着风邪,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却又很快掩去。风邪恍惚着看着她,却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个梦么,怪不得在她身上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

“东方家的访梦姐姐有一门特殊的本领,可以根据梦境推算因缘。虽然她只说人会在川都出现,但我还是想要试试,好在真的遇到了。在荷花塘边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你的背影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虽然这么说很难相信,但我没骗你。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问访梦姐姐,我真的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重复这个梦。有时候睡着,有时候醒着,有时做着梦一睡就是一天,怎么都睡不醒。因为它,我有差不多十年都是迷迷糊糊的,但这么多年关于梦的内容我却从来都不清楚。

那个梦太模糊了,模糊到看不清人,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所以以前怎么都推算不到,什么都推算不到,本来我都放弃了。可不知怎么,前两天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雒明灵静静说着,虽然有些离奇,虽然并不想说,但她更怕继续缄默换来冷漠。她解释得很清楚,但风邪没有说话。她有些焦急,有些紧张,不知道怎样讲才能让风邪明白,让他相信。但风邪早已信了。

人总在寻找,却不知别人也在寻找,而且别人要找的就是自己。身处这样的怪圈中,没有谁能够自知吧。

风邪幽幽叹了口气,却见雒明灵眼中隐约藏着泪花,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

“雒姑娘,别急,也别担心,你说的我都信。只不过我和你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咱们应该没有关联才对,但我相信你说的那些,所以才想不通……”风邪越说越慢,似乎想着别的什么。

“雒姑娘,东方访梦是不是真的可以探寻梦境?这样的人我也只是知道几个……”

“你还知道其他人有这样的能力?”雒明灵吃惊地看着他。

“有一些,不过大多有时间、空间之类各种限制,受到梦境本身清晰程度的影响也很大。”

“如果这个梦有某种含义的话,确实可以算出一些线索,但是成与不成的影响因素太多,就像你说的。我自己也是前前后后试过十几次,根本不知道因为什么才在最近突然能够探查。”

“有机会帮我引荐一下吧。东方访梦,这样的妙人还真不可多得……”

“妙人?也是,东方姐姐确实比我厉害多了。不过你是对她好奇,还是好奇她的能力?”雒明灵缓缓说着,声音倒是动听,可惜听在风邪耳中总觉得别有意味。

“探寻梦境,是要在睡着的情况,这对你来说可能是很难接受……”雒明灵沉吟道。

“没事,可以用些手段。而且也不是现在。说不定以后接触下来,发现这人可以信任呢。”

风邪微微一笑,露出少年般的天真。然而雒明灵看到的却是惆怅,像个历经风霜的老人。

“你如果,如果愿意,可以跟我聊聊。不愿意就算了……”雒明灵柔柔地看着他,然而始终没有自信,于是笑了笑,当做随口一说。

但风邪似乎从来不会如她所想,如她所愿。

“梦是不容否定的,万千变化中自成道法,是因果,亦是因缘。所以你我,或许确实曾经有过某种关联。虽然目前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但我一开始就感觉得到你不会害我,不然我根本不会去试……”

“你的梦,看起来并不是个美梦……”

“或许吧,我不知道。一片雾气笼罩的森林,没什么风景。有个女孩穿着红裙子跳舞,很美,很亲切。但我只能远远地看,一走近,她就碎了。我连那些碎片都碰不到,但每次,都像扎进心里……”

仿佛真的被扎中了心脏,他的眉毛逐渐拧在一起。雒明灵不忍再看,转头看向湖面。

“你总是梦见她吗,梦不到就不会痛了,是不是……”

雒明灵幽幽说着,脸色并不比风邪好上多少。她不敢看,因为女人的直觉。因为吃味,更因为以她的聪明,完全可以看出哪怕只是想一想,竟也会这么痛。

“你看,咱俩还真有缘,都是离奇又缠人的梦。不过总会好起来的,以前的你出现在我的梦里也是背影。但是没关系啊,背影也能找到,虽然看不清,但你还至少见过正脸,证明你们的因缘肯定更深刻。时机到了,就像访梦姐姐说的,慢慢就会显露出来的。”

雒明灵甜甜地笑着,柔婉的眸子温和地转向湖面,心中满满的忧痛愁怨竟没露出分毫。

风邪微微侧脸,看着身边清澈明净的女孩儿,还真被她开解了不少。看她明净坚柔的模样,竟还真的似曾相识。

夜风吹过湖面,长发缭绕着扬了起来,他想帮忙抚平,然而伸出的手却又放下。

就算曾经相识,他能清楚的感知,对于雒明灵并不是像对红衣女孩,又或东方晓,那种亲近得近乎亲昵的感觉。如果只是雒明灵单方面的执念,无论从哪种角度或者立场,他也不能也不该接受。

但他同样不想打破。因为无论梦或现实,美好的事情总是难得,又短暂。

正文 第19章 隐世秘闻

静寂中,“噗通”一声,湖面泛着几圈涟漪。雒明灵呆愣愣望着,脸上挂着痴痴的笑。直到几个呼吸过去,风邪背着条鱼钻了出来。

“你刚才就背的这么大的鱼?”雒明灵难以置信地,指着半米长的红鲤鱼。

“这个不算大,不过也很少见,尝尝吗?”风邪滑稽的转了转身,好让雒明灵看个清楚。

“这鱼长到这么大,恐怕都有灵性了,要不我请客去旁边望江楼好不好?”

说着,雒明灵期待地看向风邪,却见他缓缓转身。

“你要走了么……”雒明灵怅然问道。

“饿了,回家吃饭。不过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你,你不一起吗……”说着,风邪竟然完全不考虑女孩子的意愿,竟然当先走了。

雒明灵呆呆愣了一秒,赶紧跟在后面。

却见一双人影向前走了没两步,腾身而去。

墙的另一边,近的不能再近了,可不就是风邪所住的东湖小宅。雒明灵盯着风邪不让她碰的那株杂草看了半天,始终摸不着头脑。于是静静坐在主屋门口的台阶上,托着头,数天上寥寥的几颗星星。

灰白的热气从厨房里面飘散出来,化成一缕烟,带出一股香气,说不出是肉香还是药香,但太过馥郁。她循着味道走回主屋,鱼已变成了一锅粉白的鱼汤。配着几味说不出名的药材,香甜中夹杂着一些水汽。

“虽然第一次做,不过不至于太差……”说着,风邪笑嘻嘻盛了一碗递过去,却见女孩犹豫着,不知接还是不接。

“那鱼没有成精,没有意识,也没有灵魂,你可以放心。不过不吃也就算了,你随意,我无所谓的,只要回头别说我小气就行……”说着,风邪作势就要收回,却在半途被人拦下。

起初,她还吹吹热气,然后稍稍抿上一口,但见风邪吃的太香,索性学起他的样子。

一碗鱼汤下肚,水汪汪的杏眼惊异闪动。可风邪哪里管她吃或没吃,更别提心里想些什么。直到整整一锅全都进了五脏庙,他才意犹未尽地接过雒明灵递来的纸巾抹了抹嘴。

“这鱼都让你炖化了,不过味道真的不错。”雒明灵甜甜笑道。

“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做,虽然火候大了,味道肯定没问题。”

“下次你教我吧,男孩子不该碰这些的。”

“没什么应不应该,教你也可以,只是方法有些特殊……”

风邪不紧不慢说着,顺便瞄了女孩儿一眼,盘算着凭她的聪明学会肯定没问题。不过修为差了点,要学习控制灵力估计得筑基才行。

“刚才经脉灼热的感觉,虽然很难想象,但除了这碗鱼汤根本没有其他可能……”雒明灵瞄着风邪,见他没有不满,继续说道,“你到底怎么做的,怎么可能让一碗普通的鱼汤达到灵丹妙药的效果……”

“雒姑娘,你家灵丹妙药要是只有这点效果,我真的无话可说,只能送你呵呵两个字。不过估计你也就是随口一说,这鱼汤熬的时候确实有些讲究,效果也有些,不过真的一般。以后等你修为再扎实一些,我教你更好的……”

风邪半眯不眯地,脑子里不知想些什么,随口答了。他可不知道,要不是雒明灵对他无条件信任,这样的话听起来才真的又自负又无厘头。因为雒家普通的药还真就只是这点功效。但他说的自然都是真的,也幸好雒明灵真的会信。

“叶风邪,你真的太让人没法捉摸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看起来轻浮,看起来随意,看起来天真,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但所有的,都是你想要别人看到的。我知道你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但好像总也看不到真正的你。”雒明灵无奈地看着他,莫名地骄傲,似乎引以为豪。

“修者或者世俗中人,穷人或者有钱人,都只是摆出不同场合下最适合的样子。不过是最本能的趋利避害,每个人,哪怕再真实的人,除非是个傻子,都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所以虽然信你,但为了趋利避害,还是想听听你的来历…………”看着雒明灵天真的样子,风邪笑了笑,说道。

“那些可能会打破你现在的生活……”雒明灵脸色微变,微微蹙眉。

“你都知道我的来历,我却不知道你的,这不太公平吧……”

“你,你怎么知道我去查过……”

“能被查到就不是秘密,你不用紧张,我只是确认一下……”

说着,风邪笑了笑。他想缓解雒明灵的不安,但他不经意流露的殇痛只会让人揪心。

雒明灵愁着脸,想起令她震惊的厚厚一沓资料,尽是感同身受的无奈与忧痛。可风邪明明那么痛恨,却还肆意地笑着,无所谓,亦无所畏惧。

“资料上,一定写着,叶风邪,男,十七岁,来自京府叶家,自小顽劣,不学无术,风流浪荡,残忍麻木,无耻至极。”

“这人小小年纪就打架斗殴致人伤残,稍长一些就侵淫妇女毁人清誉。顶着声名狼藉祸害别人也就算了,毕竟是叶家独孙,可他不仅祸害不相干的人,甚至连青梅竹马的方家姐姐也不放过……”

“就在一个晚上……”

“叶风邪!别再说了……”雒明灵突然道。

静静看着面前放纵的少年,这个一向平静的女孩儿竟然隐隐有些怒气。

“你根本不是那样,我知道,我也知道你觉得我单纯幼稚,但那些世族之间的斗争我看得不少,所以才会以为你向往平静,才会不忍心打破……”

“是啊,你都看得明白。那些老家伙还真是聪明的很。不过,隐忍并不代表平静,从来都不是…………”风邪愣了愣,斜眼一笑,眉眼间掠过一丝戾气。

“可能你是对的,但我的世界远比你之前接触的还要危险,它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你只要等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我就离开。你可以当做从没见过我,也不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雒明灵低下头,不自觉地攥着裙摆。

“雒姑娘,我既然打开天窗问你,就没害怕什么。而且我要知道这些事,绝大程度上是因为我自己有着知道的必要。就算你是带着麻烦来的,这麻烦和我又没关系,我只是问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如果不说,现在可以离开,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也可以当做从没见过你。”

这样的话,他是第二次说,说的很淡,然而极致的淡然也能让人感觉到冰冷,凛冽生畏。他的决绝,如同雒明灵的柔情,从来不用怀疑。

两人之间,若一定要较量胜负,一开始就已注定。

她期盼了,执著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梦中人就在身边。在像木偶一般被人操纵的命运之前,她至少想要为自己争取最后三个月,哪怕之后是一生的麻木甚至悲凉。

梦若是成了现实,总叫人万难抽身,像一张网。

她低着头,再没言语。

“说吧,是我逼你的。包括之前提到的古武,包括你的来历,我需要知道隐藏在安定平和之下的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风邪无奈笑了笑,淡然道。

“叶风邪,其实,你不用这样揽在自己身上,没那么糟的。就算有,我也有办法保全你……”雒明灵冷静地看着他,柔柔开口。之后会不会牵扯到风邪,她已顾及不了。

“其实像人一样,这世界也不是表面上的样子。表面上的,大家都以为的很平静的世俗世界,我们叫做显世。而那些隐藏在表面之下的,隐世不出的修者的世界,包括一些隐秘山林的古武世家、古武门派,还有我所来自的昆仑界,叫做隐世。”

她说的很慢,足够一个对于修者,对于这些离奇世相完全没有了解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既已要说,那就说的彻底,无论风邪要知道这些的原因是否与她有关,她要完完整整的给出他想知道的。

正文 第20章 三问明灵

“你的意思是,古武和昆仑是两种不同的体系?”

风邪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骨节错动,发出“咔咔”的响声。

“是这样,早在修炼文明还很繁荣的时候,昆仑和古武已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炼范畴。不过自从远古洪荒文明衰落、上古修真文明隐没,昆仑和古武实际上已经趋近等同。”

“趋近等同?意思是两者差别已经不大?”

“昆仑界,又称昆仑仙门,传承的本是仙法,但那些真正的仙法已经流失殆尽,只剩下和古武类似的武道法门。就是武侠、武功之类的……”说到“仙法”,身处其中的雒明灵有些黯然。但她连自己都左右不得,也没什么好去纠结的。

倒是风邪,似乎比她还要在意一些……

“你之前说的东方访梦,她所拥有的能力不可能是武道。那些仙法,类似东方访梦这种,还有别的传承么……”风邪淡然看着雒明灵,对于问题本身甚至还比不上逼迫人家女孩的时候用心。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访梦姐姐这种属于天赋异能,昆仑有这种能力的我知道的只有她自己,别的不能说没有,但可能家族隐藏起来了。但除了天赋异能这种情况,昆仑修者比之古武修者总还是多了许多类似仙法的手段,比如御剑、比如号令雨雪……”

雒明灵慢慢地说,风邪静静在听,只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太过平静了些。

“你怎么这么镇定,听到这些平常人只会在电视里看到的,不觉得奇怪吗……”雒明灵终于

忍不住,问道。

“都在预料之中,挺正常,没什么好奇怪的。之前还奇怪牧心和你身上的气蕴怎么差距那么大,果然不仅是实力问题……”风邪淡淡一笑。

“你能断定我和他的修为?那你,你的境界该不是比我还高……”雒明灵吃惊地看着他,可再怎么感知,也都感知不到风邪身上有任何波动。

按理说,她是可以通过周身气蕴或者攻击力判断的,但风邪身上的气蕴她从来看不出,甚至以为他就是个世俗人。这种情况,很难不去往更高层次猜测,但风邪给她的感觉又不像地阶。

“我比牧心还要差上许多,只是功法比较特殊,就像昆仑和古武的差别。不过我只是能够判断个大概,不确定具体境界……”风邪道。

“我是玄阶巅峰,牧心应该是黄阶巅峰。无论古武还是昆仑,都是以天地玄黄为基础,往上有武王、武尊、武神。我俩差了整整一个境界,你要是比他还差许多,怎么可能挨我一掌,现在还能没事人似的……”雒明灵笑道。

“我不想说就不会说,但不会骗你……”风邪认真道。

“只是觉得不太可能,但只要是你说的,我不会不信……”雒明灵道。

“在我身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只要我想,都可以做到。以后你都会知道的……”风邪太过傲气,然而这样意气的话雒明灵竟然真的会信,就像她说的那样。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识,毕竟三个月实在太短,尤其对于修者,哪怕提升一个小境界也是一年半载的常态。

“雒姑娘,我知道你是带着麻烦来的,但即便这个麻烦与我无关,你帮过我,又透露给我这么多消息,于情于理,我都不会置之不理。跟我说说那个麻烦吧,还有你说的三个月,是怎么回事?”风邪平静地看着她,一向半睁不睁的眼睛居然大了一圈。

“那不算麻烦,你不用放在心上。至于三个月,是我答应家里,只出来三个月。三个月后,是我十八岁生日,在那之前,我就回去了。到时候,你就忘了我,当我从没来过吧……”

雒明灵娴静地笑着,仿佛说着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掩饰得实在并不高明风邪淡淡看了她一眼,歪了歪头,眼底闪过一丝蓝光。早就摆弄着的手指突然划过左手掌心……

瞬间,一条细细的红线从他眼前飘过……

却见十指交缠,唇齿微起,血线盘绕出诡异的符号,突然炸裂。

雒明灵吃惊地看着眼前变化,因为来得太快,更因没有有任何防备,早已来不及反应。

血,变成血雾,浮在面前,慢慢的,仍旧带着惊疑的脸上布满愁容。

这姑娘看着柔弱,实际却是个拧脾气,心里藏着得太多了。要不用点办法,估计耗到明天也没个结果。至于后遗症,对雒明灵来说是没有的,毕竟不同于针对敌人的血咒。这血雾最多算个特效安神药,不过对于施术者来说,代价大了些。

“说吧,你拧不过我,就算你认为我帮不到你,说出来,至少开心一些。”风邪仰在椅子上,声音有些疲惫。

“昆仑的事,谁能管得了呢。雒家和龙家共同决定的事情,哪里有人能够反对。连父亲母亲都沉默,其他人怎么可能有办法呢。

再过三个月,我就不是雒明灵了,作为联姻工具嫁出去的女人注定是要卑微过活的。不过嫁给龙子胥也挺好的,他们都说龙家和雒家的联姻是桩喜事。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听说龙子胥也还不错,至少名声不错,不像你,有那么多被人扣在身上的劣迹。

嫁谁不是嫁呢,反正你又不是昆仑五大家族的人……”

雒明灵幽幽地说着,像是在说醉话,说胡话,但风邪知道,她是说真的。但这份感情,他不想接受。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他也只得避开不看,视而不见。

“不想嫁,你可以不嫁……”风邪有些无力,却不是面对雒明灵口中所谓昆仑五大家族的无力,而是所谓大家族的联姻。

“家族的决定,我没有反对的权利。没有任何人可以阻碍昆仑家族之间的联姻。”

“我所认识的雒明灵,虽然看起来柔弱,但不是这样怯懦的女孩儿。试都不试的话,我会看不起你。”风邪一字一顿地说着,雒明灵看向他的眼中满是夹杂着柔情的绝望。

“我确实不甘心。我说我可以一辈子不嫁。我说我可以去闯死地,我说我拼着一死也会获得先祖的传承,我说我用一辈子守护雒家。但家族认为嫁到龙家可以换取更大的利益,哪怕我的天赋算是很好的。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我嫁过去,但就像母亲必须嫁给父亲一样,反抗家族,挑战家族权威,最终只会沦为弃子,沦为一场笑话。没有家族许可,我连秘境死地的结界都进不去……”

女孩儿眼中的悲伤难以抑制,但这样的发泄对她来说是好的。风邪索性由着她,让她说下去,但说得多了,他就听得不太清楚了。一是体力消耗太多,二是这样的事儿见得太多,大同小异。可无论见过多少,用女人换来的利益只会让他不屑。

正文 第21章 光照红尘

不知说了多久,雒明灵渐渐清醒过来,尚未完全褪去的愁容中慢慢浮现出震惊,还有些许恼羞。想起刚才说的,雒明灵脸上泛着红晕,却终究只是躲了风邪看向她的眼神,没做反应。

风邪并未抹去她的记忆,也未掩饰自己的手法。她见了,也记得,那样的方法,说是邪门也不为过。风邪,原本以为只是普通高中生,结果却是深藏不露的修者,还是世俗顶级世家的公子,还顶着并不属于他的污名。再加上刚才看到的,用震惊两个字,已经不够形容她的心情。但风邪既做了,就不怕被知道。

“方法是特殊了些,不过对你没有危害,只是懒得说话,干脆帮你安安神。”

“你,用血来安神?”雒明灵轻声道。

“我是修者,也是医者,方法虽然偏门,但是保证没问题。”

“那你,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不过没关系。你跟我说说,昆仑修为最高在什么境界?”

“修为最高?修为最高的原本是姬云、龙傲天,他们在十年前一次变故中消失,之后没有人能够到达武尊境界,最高也就是武王巅峰。所以最近十年,古武界对昆仑少了很多忌惮,他们修为最高的也是武王巅峰。”

雒明灵以为风邪只是岔开话题,但风邪居然很认真在听……

武王巅峰么……

按照地阶巅峰基本等同炼气巅峰来算,武王巅峰大概是在金丹期的样子。最高修为只是金丹期,确实配得上这里的匮乏的灵气。不过,虽然重修风神决全无阻碍,三个月内恢复到金丹期还是有些勉强。

看来,还是得想想其他办法……

“天都快亮了,我该回去了。”雒明灵道。

“回宿舍吗?”风邪回过神来,问道。

“父亲派来保护我的余婆婆,帮我在学校北边的别墅区租了一套房子。”

“这两天怎么没感觉有人保护你?”

“她刚好有事,离开几天,估计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不是保护你么……”

“在这川都能够伤到我的人毕竟不多,而且雒家二小姐又是龙家内定的人,大家也都顾忌一些……”雒明灵甜甜笑着。

“三个月后,你的婚约,我帮你解……”

“谢谢你,但是你帮不了的,这事儿我早就想通了,也没什么不好。”雒明灵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

“如果现在你要嫁过去,我确实阻止不了,不过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风邪极为认真地盯着波澜不惊的女孩儿。

“我知道你很厉害,可这事不是你能处理的,你不知道昆仑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雒家和龙家代表着什么。”雒明灵急得脸色一红,几乎嚷了起来。

“你就死马当活马医,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不是吗?”

“你不能,我只想看你平平静静过自己的日子。这是我的麻烦,不是你的。我来找你,始终只是图个圆满。别的我从来不想,也不敢想。如果你深陷其中,我害怕哪怕拼上我的性命,也无济于事。”

雒明灵太激动了,对这种高八度的女性特有嗓音,风邪总是无言以对。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沉默一定是金。不能和女人吵架,太激动的人听不进道理。

“昆仑,是很残酷的存在。答应我,不要为我以身犯险,好吗?”雒明灵痴痴看着他,却在期待一个违背自己真心的答案。

痴情人,风邪见得多,但对他用情这么深的,除了东方晓,只有雒明灵一个。尽管不知道雒明灵怎么会这么执着,所有因缘如果只是一场梦,哪怕做了十年,甚至二十年也不该这样。但他不忍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雒明灵只说不要为她犯险。可他风邪做事,从来只为自己。再说,三个月后,算不算犯险也不好说。就算真是险境,他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对他来说,从来没有过真正的畏惧。哪怕东方晓身中剧毒的时候,也没有。那时,已无可救,所以是绝望。

此时,此世,太阳已然升起。

雒明灵安然笑了笑,出了院门,留给风邪一个明媚的身影,却在自己心中独守着那个真实的,却又太过虚幻的梦境。那里,并不是只有一个背影越走越远,而是有很多的人,很多的片段。虽是同一个梦,她却总能在不同的时候见到不同的内容。

有时有一湾清水,有时有一轮明月,有时有缓缓淌进水湾中的鲜红的血,有时有清泪化成假面,有时有纵身跃入水中的自己。

这么多年,这个梦好像从来不会终结,或喜或悲。然而她却清楚,喜的该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幻想,悲的才是曾经又或现在面对的一切。所以真正的这个梦,她不想说,没想到却还是被风邪问出了自己奋力隐藏的情愫。

他对我好像并没有那么上心,应该不会真的去和雒家、龙家作对。这该是值得高兴的吧。暗暗想着,雒明灵低着头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几乎埋进了环抱着的双臂当中。

有了雒明灵的消息,风邪对于这个世界的修者和修炼层次已经明了,尤其是昆仑的情况。至于古武那边,雒明灵只说古武分为西川、东洛、镜海三支,每一支都有几家很强的。比如西川的张家天墉寨、楚家离香坞,东洛的雷家霹雳堂、李家望海阁,镜海的青龙会、思乐岛。

至于其他的,还得找个时间问问牧心。也许从他那里能够得到叶家的线索。

风邪摇了摇头,甩掉不相干的想法,盘膝坐在三星草旁边。抓紧恢复耗去的灵力才好继续接下来的修炼。

直到早上十点,估计睡懒觉的已经醒了,他才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没想到,电话那头居然还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喂,风邪啊,怎么这么早打给我……”

“我说周少爷,你得少睡觉,睡觉长肉。你得有点胖子的觉悟……”

“一边儿去,叶风邪,你有事说事,别说我……”

“嘿嘿,麻烦你给我弄几样东西。含有灯芯草的黄表纸、狼毫毛笔,还有黑狗……”

“你这后两样好找,可灯芯草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找人去古玩街那边的古董店问问,应该买得到。记得打你周少爷的名字,不然说不准买到假货。”

“行,你等着,买完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你多给人点儿钱,那东西可能会很贵……”

“知道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我堂堂正豪集团周正周少爷,怎么可能买几张纸的钱都不够。不过,你买这些东西是干嘛,该不是炼符吧?”

“炼符你都知道?”

“这得多亏我那英明神武的老爹,他老人家信风水,摆位、算命什么的见太多了……”

“看来你家生意做得大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找到高人,风水确实能够影响家运、财运……”

“行了,我就不听你这儿神神叨叨了,我老爹约了我中午上他那去,这会儿都十点了……”

“你记得多给我买点,钱回头还你……”

“一边儿去,谁差你那点钱……”

挂了电话,风邪轻飘飘走出院门。颀长的身影不紧不慢,等到路上的车和人渐渐消失得时候,身子猛地提了起来。偶尔有那么两个人看见,也以为是自己眼花看差了。

熟悉的流水声越来越近,风邪缓缓进了竹林。

竹林里面有条小河,河的上游刚好有个半人多高的落坡。

小河不宽,水位不高,随着慢慢深入,逐渐没过大腿,最后只露出半个身子。

一波波水流不断冲刷下来,风邪兀自岿立,原本瘦弱的身子,在那层叠的下落的河水跟前显得更加单薄。

就在河水即将坠落的片刻,风邪缓缓伸出两只手臂,手掌摊开推向涌来的河水,没用半分灵力。所以,非常自然的,足足五分钟过去,他才逆着水流游了上来。

水流落下的声音和落水的声音渐次响起,风邪落水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等到他已不再落水的时候,融合阴阳却又足见刚猛的每一掌都能穿透一股水流。

掌中,一道道劲力盘旋着,连环推出……

初出如太极卦盘,再出似日月拱立,再出如山,如剑,如树,如火焰,如龙息……

掌中千变万化,俱在水中映现,仿佛得天造化。若是雒明灵看到,定会再次惊叹风邪的神异。但这掌法,本不是风邪前世掌握的。这是叶风邪从小修习的叶家掌法,“乾坤风息九变”。

正文 第22章 炼符

午后的阳光很是温暖,哪怕现在仍旧只是初春。奔了一路的风邪,身上早已干了,这会儿仰在院里的躺椅上,悠悠然哼着什么。大门没关,三个西装打扮的人迈了进来。

“叶先生,少爷吩咐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为首的中年人微微躬身,指了指身后的两只黑狗、两个木箱。

“箱子放屋里。”风邪接过栓狗的链子,随手解了。

“您要不要打开看一下,万一买回来的不合适,我们再送一批。”中年人谨慎道。

“以周家的能力,如果3个小时还找不到,那再给你3个小时也没什么用。而且这些东西里面最难找的就是灯芯草做的黄表纸,我既然已经说了哪儿有,你肯定不会再去别的地方。”

“好的,叶先生。那您有其他需要随时联系我。我叫黄杨,这是我的名片。”中年人递了一张只有名字和电话的黑色卡片。

风邪伸手接了名片,笑了笑,仍旧逗弄着两个呆头呆脑的小家伙。要论待客之道长幼之序,这多少有些无礼,不过风邪自己倒是觉得已经非常客气了。

黄杨尴尬地笑了笑,倒是颇为识趣地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院里,突然起风,院门自己关了起来。

“你们俩,以后跟着我了,不过是福是祸,得看自己的机缘。”风邪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若不是神情专注了些,倒真像个孩子一样天真。

仔细控制着手中的力道,一道风刃迅速划过,划出两道血痕。不过这一刀划得太快,伤口又小,直到整整从它俩身上取出两碗血来,竟还全无痛觉似地伏在地上。风邪给它俩引了两道灵气,伤口很快恢复,两个挺壮实的小家伙昏昏睡了过去。

回到屋里,打开两个木箱,其中一个装的正是含有灯芯草的黄表纸,另外一个则是整整一箱毛笔。因为之前买药的时候闻到过灯芯草的味道,风邪原本就知道古董店里会有,所以眼前这些跟他料想的基本一样。可即便这样,还是不满足地摇了摇头。因为等级真的是太低。

说到底,符箓阵法甚至炼丹修炼之道都是相通的,无非就是给灵气一个稳定的线路,将其固定在相应的载体之中,而载体本身的强弱也是符箓功效的决定因素之一。

像灵水符、烈火符、清愈符这些最基础的符箓,本来也不需要太强的灵力和载体。但一些高级阵符、破空符、鬼符则是必须用顶级的灵兽血和符纸。

理论上讲,就算最低级的符箓也得要含有灵气的兽血,不然的话人血也是可以的。希望黑狗血有用吧,多少总能有点灵力。实在不行也就只能用我自己的血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凑合来吧……

怅然一叹,风邪提了支笔,随手挥出两个大字。然而笔未浸墨,字在空中。看轨迹的话,隐约应是“东来”两字。

试了笔,又取出一打黄表纸,裁成巴掌大小。他右手握笔,将灵气灌输在笔尖。落笔,挥袖,提腕,一气呵成。这次倒是极具书法大家的气势。只可惜,落成的红色并不比黑色,那么庄重。

粗细不均、弯曲回环的笔画陆续落下,淡蓝色的光缠绕着笔尖,随着勾画在符纸之上流转。灵气包裹着血气,随着符号的形成汇聚,慢慢成为一个整体。

就在符号落成、灵气盈动的时候,风邪捏起符纸向着空中一抛。

“临——”字从口中出,符在空中变化。同时变化的仿佛还有这处空间里的气息。空气中,突兀的出现一股波动,再接着就是一道水柱凌空而落。迎着阳光,似乎映出一道彩虹。

和炼药一样,画符也是风邪前世擅长却不去显露的本事。这些年他搜刮各门各派得到的宝物圣法多得自己都不记得了。但这灵水符就算在在低级符箓里也是最简单的,也就这种凭他现在的修为才能一试即成。

灵水符,顾名思义,以水为法。水性柔和,注入符中的灵气也可以平缓,因而也就没什么波动。没有波动,力量又少,自然不会炸裂,不会燃烧。最多不过没有效果而已,不会像之前炼药时搞得那么狼狈。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他连续又画了几十张,笔墨未曾间断。直到碗里的血只剩薄薄一层,风邪再次提笔,却已试着刻画另外一种全新的符文。

这种让人看上一眼就能觉得神思清明的符箓名为清愈符。它所包裹的并非水汽而是生气。它将灵气凝结,以阴阳两极之力转化,功效在于治愈,无论内伤外伤,全凭符箓品级。

但是有一点,对于重度的毒伤它是不能完全治愈的,最多只是缓解。

夜已深。接连两次爆裂本来就在预料当中。

风邪目光灼灼地盯着纸笔,被他划破的左臂溢出一串血珠。血珠缓缓坠落,贴向符纸,随即印了进去,蜿蜒着,拥簇着,成为一道符文。然而那符除了图案,和之前的清愈符几乎并没两样,包括表面不易察觉的灵力波动。

风邪撇了撇嘴,颇为不屑地捏了起来。“临”字一出,果然落在伤处,自行消解。之前还在流血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脱落。不过十秒,竟然完全看不出痕迹。

外伤的话,最多也就这种效果了。

风邪摇了摇头,抓了抓乱成一团的头发,完全不管这会让它更乱。

灵气枯竭又恢复,枯竭又恢复。落笔提笔,也不知到底画了多少。等他醒来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而修为居然也在不知不觉中冲到炼体六层。

一层剩余的黄纸毫无秩序地摊在桌上,而他刚才枕着的,除了下午画的50张灵水符,还有30张清愈符、20张烈火符,加在一起,正好100张。虽然质量不高,好在数量不少。

风邪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丢了2张灵水符洗了把脸。至于脸上的胡子还有头上乱糟糟焦兮兮的头发,他就顾不得了。因为风少爷还没来得及去买水电,前天还有的自来水也在昨天刚巧不巧地停了。

说实在的,叶风邪虽然原本的气质普通了些,但绝对算得上俊俏。被他现在弄成这幅样子真的有些暴殄天物。可惜了天生的好模样。

正文 第23章 邋遢少年

迎着初升的太阳,造型特异的风小少爷美滋滋哼着小曲儿出了院儿。兜里,揣着几张平平无奇的破旧黄纸。

古玩街,风邪左右瞅了两眼,除了正经的两排小木房,古玩摊儿、字画摊儿之类的应有尽有,不仅齐全,还隐隐归好了门类,可说井然有条。然而任何秩序总不会是绝对的,总会有个扎眼的,让人想看不到都难。

紧里面一个小道口上,明晃晃扬着一张破旧布幡。上面白底黑字,写着“看你前生后世,解你姻缘风水。相逢即是有缘。”

旁边,一个老道守着一张老木桌,两把椅子,本人倒是慈眉善目普通的很。

姻缘风水且不用说,可这前生后世多少算是说大了。依着这个世界的水平,能看今生已经算是道行够深的了。

风邪心中生疑,单凭老道返璞归真的气蕴,他也不可能真的相信这是个普通人。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信老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老道,闲着也是闲着,既然这么有缘,有没有兴趣跟我打个赌?”笑嘻嘻地,他已坐了老道对面那把椅子。

“老道只会算卦不会赌,有缘也没办法。”老道微微摇头,手中三枚铜钱轻轻抛起,坠落,然而落在桌上却是两两相连的奇怪形状。

“你要是输了,只需要把这摊子借给我几天。反正你做生意也是要看天意,是你的总也跑不了,不是你的休息几天也没什么损失。”

“你想赌什么?”老道忽然抬头,问道。

“就赌你最擅长的算卦,算算我的前世今生。”风邪笑了笑,伸出一只左手。

“看面相看不透,看手相也一样。还是测个字吧。”老道摇头道。

接过老道递过来的纸笔,风邪随手落笔。起落之间,老道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那字以“一”为始,点、顿、扬、错,好看虽是极为好看,却又拗着理,矛盾的很。

那是个古体的“风”,不多不少的笔画被人任性挥洒一气呵成,最终像是一笔似的,分分合合分也分不清楚,说连却又不算一笔勾成。它本来应该是字,可现在成了画,甚至说是图是符箓也并不未过。最后一笔长长勾出,明明圆滑的笔墨却根本挡不住其中的棱角,明明抑止的笔势却更不阻不住飞扬的气势。

老道愁眉紧蹙,眼睛仿佛黏在纸上,然而越看越是不明所以,甚至隐隐有些不大舒服。最后还是只能长叹一声,放了下来。

“太奇!你的命格命理,太奇!虽然早知古怪,但凭我近百年的道行,怎么也该探出一点。实在让人伤神啊!你这一卦我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了。”盯着风邪,老道无可奈何地捋着胡子。

“山高水阔,奇奇怪怪的太多了。相对于森罗万象,区区百年实在算不上什么。不过要算我的前世今生确实难为你了。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看着那愁眉苦脸的老道,风邪洒然一笑。

“小兄弟还真是奇人奇事,奇事奇人。相逢即是有缘,是福是祸要等以后分晓了。这小摊子就留给你了,你悠着点,别给自己惹些不必要的麻烦。”说着,老道缓缓起身,扬了扬手,竟是不知何时带走了桌上那张怎么也勘不透的纸。

就知道这老道不简单,看来在这显世活动的修者还真不少。仰在椅子上,风邪迷迷糊糊看着老道消失,虽然多了几分警惕,但对他的真实身份却也当真没什么兴趣。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

连着两晚没睡,要不是为了尽快搞些钱解决燃眉之急,他就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实在懒得顾及其他。可这世上总是有人悠闲得很,管自己还不嫌麻烦,还要管别人发生了什么。

“老李,你旁边原来不是个老道吗?怎么今天换了个邋遢小孩?”

“谁知道啊,我跟那老道也不熟,刚还看他们聊天儿呢。估计是有什么事,让他徒弟来替他。”老李随口答道,转头看向风邪,见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还以为这小孩儿不爱说话,也就放弃了搭话的打算。

上午十点,正是古玩街上人最多的时候。大大小小的摊子也都有了一些围着看的。不过看的多,买的就很少。来这儿的大都是好这口,图个新鲜,凑个热闹。可别人摊儿上好歹还有看的,风邪这儿是冷清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别人不来,他也乐得清闲养养神,顺便抓抓头发,弄个正常点的发型。被人说邋遢,虽然没什么心理负担,可总归不大舒服。何况就他这半睡不睡的样子,要再不弄得整齐一点,万一来了买主再把别人吓跑了可就悲剧了。

街上熙熙攘攘的,风邪眯着眼,耳朵却没闲着。

“雯雯,我已经联系了杜青山杜老爷子,他这会儿在晋城,不过最迟一个星期就能过来,他可是比川都三圣还要有名,伯父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今天好不容易闲下来,一定要好好逛逛。”一个做作中略带谄媚的声音飘了过来。

“孙志安,现在有没有名我不在乎,川都三圣名声在外又怎样,对我爸的病一样一筹莫展。而且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雯雯,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好,静雯,那叫静雯总可以吧。”

沉默中,风邪斜眼看着两人慢慢走近,估摸着时间,伸了伸懒腰,清了清嗓子,竟然学着老道之前的调子嚷了起来。

“茅山仙法,今入凡尘,上知天命,下治百病嘞!”

话音一出,女孩果然急切地看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竟把那男的甩出老远。

“先生真的能治百病吗?”女孩期待地看着风邪。然而没等风邪说话,那个讨厌的声音穿越了几米的距离匆匆赶来。

“静雯,这人就是个骗子,你看他邋里邋遢的,比街上的乞丐也强不到哪去。说是道士,连个道袍也不穿,连家伙事儿都没办齐就敢出来招摇,搭理他干嘛。”

“许志安,你刚才的话只会让人觉得缺少教养。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我跟你没有那么熟。”

女孩冷冷地看着他,那人竟然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缓了口气,她看向风邪,微微欠了欠身子。

“先生,不好意思,是我们无理了。您真的能治百病么?”

“你信我,就能。你不信,我也能。不过你要是不信,我虽然还是能治别人家的百病,却治不了你父亲的百病。”

“您怎么知道要治我父亲的病?”

女孩诧异地看着他。她跟风邪素不相识,而且就算刚才和许志安说话的时候聊到过这点,可是当时距离这里还有十来米。这么嘈杂的市场,不可能听得到。

正文 第24章 一纸十万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治,要不要治?”风邪斜眼看着女孩,似笑非笑。

被人这么无礼地看着,那女孩竟然没有丝毫在意,只是微微蹙眉。然而不过片刻,她就决定下来。微微一笑,款款坐下。

“我这人对于识人还是有些自信,虽然先生年纪不大,但我相信您一定会有独到之处……”

“死马当活马医,这就是你的理由吧?”风邪玩味地看着她,却又说不上什么嘲讽又或不屑,但即便这样,还是让人家小姑娘多少有些尴尬。

“你不用不好意思,道法在这个世界确实没有可信度,不过你既然信了我,我就必定不会让你失望。我这有三张符箓,一张都可以治你父亲的病。你要真的信我,就把它买了。”

说着,风邪从口袋里掏出三张黄纸,缓缓展开,放在女孩面前。

女孩犹疑地看着符上的图案,虽然感觉镇定很多,似乎是有特殊的作用,可那感觉太过微妙,实在难以相信。而且无论如何,哪怕是张药方也好,但这只是一张纸。

风邪斜眼看着她,想着是不是说句话劝劝,或者直接浪费一张灵水符展示一下。毕竟不是每个买主都有病入膏肓亲人需要救治,如果这种情况都不肯相信,那别的也就更别指望了。

“多少钱,我买。”风邪未说话,那女孩却已断然下了决定。但看她面色微青,显然已经不抱希望。不知出于礼节还是面子,竟然还愿意买下来。

“10万,你确定要吗……”风邪好笑地看着她。这个十分公道的价钱对于已经不抱希望的买主来说绝对算是天价。

可相对于清愈符本身的价值,十万块钱就能救回一条命,实在已经很便宜了。如果不是看这女孩顺眼,这一张符他原本打算卖到50万的。

买家还在犹豫,边上的看客们却已惊掉了大牙。尤其是那个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许志安。

“小穷鬼,你穷疯了?一张纸就10万,你逗我们玩儿?还是当我们傻?”

“这太贵了,不能便宜点吗?”女孩拉下青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风邪,眼中却又闪着光,甚至要比最初听到风邪说能治她父亲的病还要兴奋。

对于久经商场的徐家千金来说,这不可理喻的价格反而让她相信。因为这价钱太离谱了,如果为了骗钱,不会这样好高骛远。之所以还价,其实是一种试探。如果风邪给她降个八点八折,她会转身就走。

“10万已经是看你顺眼的价钱了,买不买随你。”风邪瞥了女孩一眼,对她的自作聪明倒是没有太多反感。

“虽然你说一张就可以救我父亲,不过如果真有这么大的功效,确实太便宜了。三张都给我,可以吧?”女孩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符箓。

“徐静雯,你疯了吗?几十万对于你我虽然不算什么,可也不能买一张纸吧?”许志安惊讶地看着她,却见她根本没听到一样正从包里找卡。

“小子,知道我们是谁吗?骗人骗到徐家头上了……”许志安转头看向风邪,冷鸷的眼睛终于正大光明显露出来。

“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吧,说好的做戏做全套呢……”风邪玩味地瞥着他。

“做戏,我堂堂许家少爷,需要跟你这种穷鬼做戏?不过也对,像你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上流社会……”

突然,只听“啪”“啪”两声,原本眉飞色舞的许志安摇摇晃晃倒在地上,分外清晰的两个掌印已经是手下留情的结果

“我觉得,你需要知道不带脑子出门的后果。”风邪凛然一笑,顺手拿了张写字的宣纸擦了擦手。

“你敢动我?你小子活的不耐烦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找人要了你的命!”

“许志安,你够了,你还要蠢到什么时候!”

“徐静雯,我才是你的朋友,你就算不喜欢我,怎么能向着他说话!”

“许少爷,我麻烦你动动你的脑子,人家出手的时候你连看都看不清,现在冲上去是想自己伤的更重一些?还有,就算你许家有实力在背后做手脚,你也不能。先生可以救我父亲,之后他会是我徐家的救命恩人,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果然,徐静雯这姑娘确实不一般,她说话条理分明,句句在理。而且,话中已经明显表明了自己对于风邪的态度。本来冲动的许志安终于清醒过来,然而面对徐静雯的要求他也只能沉默。

“先生,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但我确实不放心,能不能麻烦您跟我一起回家看看?”徐静雯微微一笑,露出些许歉意。

“可以。不过3张清愈符我只能按10万卖给你一张,其他两张按20万一张,另外你得多付40万出诊费。”

“小子,你得寸进尺!”许志安怒道。

“许志安,你安静一会儿可以吗?我们家的事我可以决定。先生,您别理他,就按您说的,麻烦您了。”女孩叹了口气,懒得再去理他。只是微微笑着,向风邪点了点头。

徐静雯引着风邪上了一辆蓝色轿车。

许志安一脸委屈,跟在两人后面,浑浊的眼中藏着一抹凶狠。

大约半个小时,一辆银色跑车跟着前面蓝色轿车开进了川南花城,开进一栋奢华的别墅。一个憔悴的妇人笑了笑,把几人迎了进去。

“雯雯,这位是?”徐母看着风邪,问道。

“妈,这位是我请回来的医生,他能治爸的病。”徐静雯柔声道。

“阿姨,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您可千万不能信。我已经联系了京府最好的医生,后天就能到了。还是让这个骗子滚吧,不要病急乱投医反而害了伯父啊。”

“雯雯,你确定吗?看他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还没你大呢,他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徐母问道。

“妈,您听我的,我的直觉和判断一向都是对的。许志安,你还是出去吧。我们家现在不欢迎你。”徐静雯拉着妇人的手,看向许志安,冷道。

“雯雯,别这样,小许也是为咱们好……”

“我说,你们还治不治,不治我也不会求着你们治。”不知什么时候,风邪已经坐到沙发上了,斜倚着,也不抬头,就那么自顾自冷冷说着。

错愕,愤怒,焦急,三个人脸上一下子堆起了太多表情。欣赏着五颜六色的表情,风邪心中感叹,仿佛看了一场大戏。

生活不易,挣钱不易啊。不过徐静雯这个姑娘够果断,够强势,个性不错,人也不错。

“许少爷,你还是先回去吧,至少让我安静一下行吗。”说着,徐静雯走到一旁把门打开,虽是问句,语气却已说明了她的不容置疑。

“静雯,我是全心全意为你好,你不能这样对我。”许志安不甘地嚷着,但终于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余地,只能狠狠瞪了风邪一眼,摔门而去。

“先生,跟我到里面吧。”长舒一口气,徐静雯歉意地笑了笑。她是真的担心这位救命稻草一走了之。

正文 第25章 公子名邪

死气。恶臭。让人作呕。

床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包裹在厚厚的几层被子里,一动不动。脸色灰尘,眼窝凹陷,嘴唇发紫。就连神情都是异常紧张,好像在做着一场没有终止的噩梦。

风邪扶着男人的手腕探了探脉。正如他看到的,果然就是中毒。而且这是一种慢性毒,毒发后没有得到医治,已经蔓延到了五脏六腑,最多也就再撑半个月。

幸好今天跟着来了,不然真就砸了招牌。这人中毒已深,单凭一张清愈符还真治不了。

细长的眉毛轻轻挑了挑,又很快恢复平静。嘴角一抹不明意味的表情隐隐浮动,不辨喜忧。徐静雯静静看着,看着眼前比自己还小的这个男孩捉摸不透的表情,实在着急。

“怎么样?能不能行?”徐静雯轻声问道。

“行,怎么不行。不过你爸真的够可以的,能被慢性毒侵蚀半年,这得是多亲近的人才行。还有你也是的,明明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这都没发觉。”风邪絮絮叨叨,完全没注意到徐静雯一脸震惊、错愕,仿佛被人勾去魂魄。

“安静看着,别做多余的事。”风邪面无表情,心里隐隐有些不爽。

纤细的手指解开男人的上衣,指尖点过檀中、灵墟、中府几处穴位。瞬息,指化为掌,灵力推动着毒气下行,逐渐堆积到下腹。

“别发呆了,拿一杯清水来。”风邪头也不回,灵力持续输入,额头已经溢出一串细密汗珠。

徐静雯脸颊微红,转身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风邪左手举杯,符纸扬起,刚好就在水面上方。

“临!”

一字出,原本还是固体的黄色纸片瞬间化为白烟,坠入清水之中。然而水面很快恢复平静,仿佛一切未曾发生。徐静雯两眼发直,纹丝不动,停留在震惊中不能自拔。

“徐小姐,今天见到的一切,烂在肚子里。不然我不能保证你的父亲会不会再一次病倒。”

风邪脸色平静,语气却是冰冷。

“您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徐静雯痴痴道。

对于徐静雯的保证,他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医者,眼下唯一能够吸引他的注意的,显然还是床上那半死不活的糊涂鬼。秘密这种事,只要有人知道,几乎一定会出问题。出现问题之前,除非强制性的用药、用术法控制,又或者更干脆直接杀了,也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对于自己的秘密,风邪虽然知道它会引爆世界,却从未有着足够的觉悟。他只是随性施为,等到出了问题,再想方设法去弥补。所谓亡羊补牢,幸好他又足够的气运,每次都来得及去补。

捏住男人的鼻子,一杯水由口入内,经肠经,入胃道。本该由表治根的清愈符竟然只能跟个普通药物一样,在人体内慢慢吸收。

“好了。你安心等半个小时吧,一会儿他就清醒过来了。”

“真的吗?”徐静雯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光彩,显得整个人格外俏丽。

“徐小姐,不要再问我‘真的吗’,真的是真的。”风邪以手抚额,已经不想再做任何解释。

“好的,那多谢先生了,还请先生休息片刻。”徐静雯欣喜道。

这所谓“休息片刻”风邪听得太多了,早就成了习惯,自然客随主便乖乖去了客厅躺着。

徐静雯看着脸色逐渐好转的父亲,仿佛经历了一场科幻大片,对于风邪的话她是没有半点怀疑的,她只是想等父亲醒来让他当面致谢。

时间过得有些漫长,但结果是注定的。

徐天明醒来,看见女儿就坐在床边,躺了小半年的当事人竟然只记得自己莫名其妙晕倒了。就像突然死机的电脑,他还没来得及运转,哪里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雯雯,怎么了?我躺了多久了?”

“爸,您总算醒过来了。”徐静雯恬淡地笑着,这么长时间心里积攒的阴云一扫而空。

“您都躺了小半年了。这段时间我和妈给您请了很多医生来看,但都没有结果。幸好今天遇到了一个小神医,一张,一剂药就把您救活了。”徐静雯太激动了,有点语无伦次,差点把答应风邪的事情都忘了。

“小半年?小神医?川都还有这号人物么?算了,这些回头再说,先带我过去见见吧……”

半晌过去,徐天明总算理解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但是问题在哪儿?一番苦思,不得要旨,徐天明很苦恼。但对这个女儿口中的小神医他是既好奇又感激,而且他也很想问问自己的病因是什么。

“天明,你终于醒了!”徐母看着女儿扶着徐天明一步步走了出来,眼里泪光藏也藏不住地掉了出来。

“嗯,醒了,这段时间难为你跟雯雯了。”徐天明转头看了看女儿,呵呵笑道。

“小神医,多谢了。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本事,定是前途无量。”徐天明往前两步走到风邪身前,微微躬身。

“客气了,不用谢。”风邪淡淡应道。这些感激奉承的话乏味而又无趣,他是早就听腻了。

“不知小神医是哪家公子,好让徐某登门答谢?”徐天明愣了愣,呵呵一笑。

“我就是我,不必牵扯什么别的。而且这是生意,徐小姐说好付我一百万,不然你以为我是见义勇为么?”风邪冷冷一笑,对于什么哪家公子之类的实在讨厌得很。

“这样啊,不过没关系,不管因为什么,小神医总归救了我。救命之恩,不可能一百万就付得清的。以后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过来找我。”

对于风邪的态度,徐天明只当是高人风范,然而不管从救命之恩的角度,还是从结识高人的角度,他都不可能给个一百万就把人打发了。然而风邪治病救人这些年什么没有经历过,他可不会傻到居功自傲,而且区区一个徐天明恐怕明天就会被他忘了。

风邪点了点头,没有答话,这反应实在让人尴尬。徐天明经商一辈子了,像风邪这样油盐不进的还真没有见过。

“那,小神医,不知徐某的病因是什么?小神医可否告知?”徐天明无奈,犹豫着,只好直接切入正题。

“你们家应该有仆人、保姆、管家之类的吧?怎么今天没有看到?”风邪轻声问道。

他这一问,徐静雯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但徐天明显然处于不明所以的状态。之前徐静雯只跟他聊了两句,还没来得及说。

“不管有没有,你得好好查一下,除了你老婆女儿,仔仔细细查一下。你是慢性中毒,而且这种毒素你持续摄入已经超过半年。如果不是遇到我,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会因为脏腑糜烂致死。”

“半个月,居然真的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徐静雯沉声道。

“小神医,既然是中毒,怎么医院那些仪器检测不出来?”徐天明脸色铁青,但对于风邪的话他是信的,因为作为当事人,他很清楚半年这个时间确实没有差错。他只是想不明白,不明白是医院里面的人也被收买了,还是单纯的技术无法实现。

“很多事情是不能用科学解释的,我想凭你的见识应该不会相信所谓绝对的科学。”说着,风邪看向徐静雯,不明意味地笑了笑。

“徐小姐,你父亲的病已经好了,再调理半个月,就能彻底恢复。至于这怎么调理,我觉得就不用我来开方了吧?不你家的事情还是你自己处理一下?”

“真的多谢了。卡您收着,密码是六个6。”说着,徐静雯双手递上一张银色卡片。

风邪拿了卡,再不多说,转身出门……

“先生,您怎么称呼?”徐静雯突然问道,然而声音虽然留了下来,门口早已没了身影。

他刚才好像是说……

公子名邪……

是姓公子?有这样的姓吗?有人取名会把邪字放进去?徐静雯愣在原地,头脑不停运转,然而始终不得要领。

正文 第26章 神秘老人

本来身无分文,兜里突然有了别人给的卡,一百万,如果是你,你会做什么?

当然是去银行查查是不是真的……

所以风邪火急火燎的往银行去了。从昨天到现在他还饿着肚子,早点取出钱来也好买点吃的东西。至于跟周正借的那些,他虽然有心还,可还真怕那胖子跟他急。

“哎呦,哪个兔崽子撞我?”一个骑摩托的公鸭嗓儿歇斯底里地叫嚷着。

“大爷我!”风邪嘴角挂着笑意,竟然回头应了一句。能被风邪撞到也是极为罕见的,他一般情况下也不撞人。不过他这速度着实快了些,等到声音传到人家耳朵里,人却早没了。

“大白天的,真是活见鬼!”公鸭嗓拍了拍自己的头,却发现头上戴着头盔,就算想要清醒一下这会儿也没别的办法了。

话说撞了人的那位,这会儿盯着户头白纸黑字一串零,傻笑着,出了银行。

刚巧,一个老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然而没等站稳,那人却又突兀地直直倒了下去。

这老头也真是的,你说他倒就倒吧,倒的还这么慢。银行门口这么多人,我要是不接着倒显得我不地道……

风邪心中闪过一千个不情愿,可他终究叹了口气之后,一把托住了老人正在倾倒的身体。就在接住的同时,老头的情况已经大概明了。

无非是旧疾导致的经脉堵塞,算不得大毛病,只要不去强行冲击基本不会有事。可这老头儿偏不死心,每隔一段时间总要试上几次。之前也不知道谁给疏散的,这么深的内力冲不出去,气血逆行都算轻的。

对于老人作死的行为,风邪绝对是不屑加鄙视的。但对他这澎湃的气血,风邪绝对暗自惊叹。镇定之后,他实在是很想一走了之。毕竟还搞不清楚这老头到底什么人,又是什么修为。

不领情倒在其次,万一招惹上好揪根底的,以后恐怕不得清闲。且不说是敌是友,就凭这老人惊人的修为也是不该救。要救他,实在太过冒险。

现在不同以往,风邪只有炼体七层的修为,身边没有任何灵药,就算他是绝世神医,却也只能调用灵气进行疏导。而且,要救这人恐怕耗掉太大。

到时候人没事了,哪怕不至于反咬一口,哪怕仅仅起些探究之心,对于没有半分还手之力的风邪来说,也会是很大的风险。

人心本来莫测,好坏一念之间,这样的麻烦,风邪本来不该靠近。但他现在不知怎的居然这么心软,居然还在犹豫救还是不救?

老人的气息已经越来越乱,浑浊的眸子半睁不睁,只还囔囔不清地念着什么。

听着,似乎像是……

卿儿……

众人疑惑又恢复平静的眼神中,鬼使神差地,风邪居然有些不忍,狠了狠心,到底还是扶着那人向着一处小巷走去。

巷子里没人,两人一前一后坐在角落。风邪眼睛微合,双手在身前比出几个奇异形状。

瞬息,一道淡蓝灵光竟从两手之间逸散出来。灵光或隐或现,交错出神异的符号。

就在光符停滞的片刻,时间仿佛静止,连带风邪原本舒展的眉头竟也紧蹙了几分。

那些光符汇集着,成为一道光圈,尽数浮在那人头顶。就在同时,风邪伸出右手。他随意并拢的两指猝然点出,先后着在那人背后几处大穴。

后心处,一道道平和的灵气缓缓注入,老人脸色逐渐红润。风邪,却实在虚弱了几分。

这灵气压制气血,确确实实是最不济的解救之法。以他人之力补益,不仅消耗施救者,同时也会在接受者的体内留下不适合他的力量。

就算接受者能够消化这些力量,也是需要时间疏解。而施救者,本身灵气充足倒也还好,但他如果并不具备足够灵气,则就只能以自身为载体,在调集的同时将之过渡。

而这所谓以自身为引的过渡,对于境界极低,修为差距过于悬殊的风邪来说,就像强行打开一个口子接纳那些源源不断的灵气。

这场转化漫长而又煎熬……

风邪脸色煞白,手臂上青筋虬错……

终于,那些光符逐一落下,隐隐没入那人头顶。

不等那人醒转,风邪强行提气,拖着难以抑制得微微颤抖着的身体,闪到了5米之外。

他没有直接离去,这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被他救治之后本就会马上醒来。至于制住或者下咒下毒更是全无可能,就算还有余力做那些,境界差距摆在那儿,根本无法奏效。

那些也就对付些平常人,对于境界修为高出自己太多,甚至已经直抵金丹期的这位,无疑是此地无银,惹人怀疑。

他无法试探也无法确定,这个老人的修为到底精湛到什么地步?但他非常明确地知道现在的他绝没可能能在老人手下逃掉。与其掉头就走,不如静观其变。

风邪站在远处,倚着墙,静静等着……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年轻人,多谢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风邪慢慢抬眼,问道。

“好多了,咳咳……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一边说着,他向着风邪走近了两步。然而,只是两步。

“小兄弟,你也太谨慎了些,至于这么不放心么……”老人停在那儿,无奈笑道。

“我对谁都不放心,你不用在意。不过说到谨慎,你这老爷子倒是缺了点……”瞥着那人,风邪稍稍松了口气。

“你的毛病本来无害,可强行运气只能是自讨苦吃。”

“活得再久,也难免会有大意的时候,不过能够遇到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也算值得。”

“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尝试了……”

“无谓么?咳咳……”

“确实是啊,确实是无谓的尝试,倒是一语中的。这老毛病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以前都是我三个儿子联手才能压制的,咳,咳……”

“小兄弟你有没有兴趣到我家坐坐,让我好好招待一下?”

老人的声音依旧很是亲切,说话间偶尔咳嗽一阵,却是不以为意。

“是我主动救你,所以这次不跟你算酬劳。”说着,风邪洒然一笑,真像个不求回报的三好青年。可一个少年的心思单纯得很,绝没可能瞒得过身经百战的老人。尤其这原本又不是心思缜密的。

好在老人也算识趣,并不继续邀请,只是在他众多扳指中选了一个,摘了下来……

正文 第27章 少年意气

“像你这个年纪,活得轻松一点才好。以后如果遇到麻烦,拿着这个扳指,到木兰小榭找我,那儿的人见了扳指就会通知我的。”

“你觉得,我现在不跟你去,以后就会去么?”风邪斜眼瞥着他,问道。

“拿着吧,谁都有无助的时候……”说着,老人呵呵一笑,随手将那扳指放在了地上。

眼见着老人离开,风邪伸手一揽,那扳指竟然自己飞了过来。刚一到手,却是一惊。之前只顾救人,完全没有留意那人身上戴的什么。这扳指当中,竟然藏有精纯的灵气!这世上的玉石都会带有灵气?

风邪灵光一闪,再转眼却已消失在了另一个街口……

他前脚刚走,原本消失的那个老人居然又从街口拐了进来,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幕,仍然满脸不可思议。犹豫着,他真的很想追上去看看,但终究放弃了,只是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他说了什么,风邪自然是不会知道。就算知道,恐怕也会装作不知道。

一溜烟儿的功夫,他已回了古玩街。没回算命的摊子,反而凑到了早上想要跟他搭话的那位老李那儿,也不记得自己给过人家冷脸。

“老李,我想买几块玉石,你说哪家的好?”风邪笑嘻嘻请教。

“买玉石?你真把那人救活了?”老李满脸震惊加诧异。

他可不信风邪那张符纸真能救命,而且救得还是整个川都的名医都治不了的人。要知道川都的医术水平在全国来说还是数得上号的。但如果没救活,像风邪这样的小屁孩儿又哪来的钱去买玉石呢?

“当然了,符到病除。你要不要来一张治治你的老寒腿?”风邪得意一笑。

“我就算了,老寒腿又要不得命,十万块我还得留着养老。咱这古玩街最好的玉石铺子是前面那个玉楼,要不老哥带你上那瞧瞧?”老李拍着膝盖,无奈道。

“好,就去玉楼。要是买到不错的玉石,那符免费送你……”

玉楼门口,老李热情地引着风邪往里走。两人说话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但注意也分很多种,像现在这种就是不太欢迎的。

当然,对于自己目前这副尊荣,风邪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可惜并没有足够深刻。所以当他察觉一些看向自己的不屑的、鄙夷的眼神的时候,难免有些少年意气。

“老板,有人买玉石,也不出来迎一下么?”风邪意气风发喊了一嗓。一只脚正好踩在玉楼的门槛上。

“这位,别人家的门槛还是不要踩的好。”一个老板似的人看似好意的提醒道。

“哦?不可以踩吗……”风邪拖着长音,轻轻拈出一叠刚刚取出来的钞票,就在那人眼前摇晃了一下,随即甩在地上。而他原本在地上的那只脚,居然也踩在了门槛上。

“我可以踩了吗?”风邪斜挑着嘴角,若不是人长得好看,这张扬的模样真的太过招黑。

“可以,当然可以,先生里面请。”生怕被别人抢了先似地,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来,笑呵呵地捡起了散落满地的纸币。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玉石拿给我看看。”风邪倚在柜台上,半坐不坐。

“您稍等,小陈去拿一下,顺便跟老板说一声。”说着,那人还冲小陈使了个眼色。

“怎么?你不是老板?”风邪斜眼看他,笑道。

“我怎么能是老板呢,我只是老板雇来看店的,您叫我小刘就行了。”

“哦,不是老板啊,刚才那气势倒是像个老板。”风邪掏出扳指,懒洋洋转着,却是懒得再跟那个掂不清自己分量的小二废话。

“先生,您看,这一块可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正宗的帝王绿。”东西拿来,小刘总算有了一点底气,自信地介绍道。

“小了点。”风邪瞟了一眼,也不再看。

这玉按玉来说确实不错,可惜已经切割过的,灵气早已流失大半,根本不能用了。

“哈?”小刘不可思议地看向风邪,却没得到半点回应。这位少爷还想要多大的,这是有多不懂行啊。因为害怕惹怒这位爷,小刘最终也只是在心中吐槽一下。

就在这时,风邪看向院子里的一堆散落的石块,眼神中满是热切。

“院子里是什么?”风邪淡淡问道。

“那就是一些废料,平时这里会办一些赌石之类的活动,那些都是没人要挑剩的。”小刘撇了撇嘴,不值钱的东西几乎没什么提成,他才懒得介绍。

“带我去看看。”风邪说着,却已经先一步往院里走去了,根本没给别人带路的时间和空间。

“先生,这些真的只是废料,不会有您想要的东西的。”小刘急道。虽然风邪买这些他也赚些,但是总也没有那些摆在明面上的玉石赚得多。

“我就要这些,你不卖?”风邪眼中闪过一道阴霾。

“卖,卖。”小刘唯唯诺诺应道。

风邪一个人在院子里左右来回逛着,时不时瞅一瞅敲一敲。似乎很认真,看在老李他们眼里却是走马观花。

老李是无所谓,小刘就不一样了,陪着怕风邪嫌他烦,不陪怕老板嫌他不尽心。

“你们该上哪上哪去,我自己看就行。”说着,风邪掏出一张清愈符递给老李,又冲两人摆了摆手。于是,两人感恩戴德地离开了风邪的视线范围。

虽然风邪没有透视眼,但是好玉聚灵,所以风邪完全能够判断哪块是玉。就算不是玉,对他来说也只要有灵气就够了。

轻手轻脚地,风邪从最里面开始搬起,陆陆续续搬了二三十大大小小的石块,都堆在院子中间。这些都是他选中的灵石,虽然蕴含的灵气不算多,可对风邪来说也是绝对可观。而且,既然这些都是废料,价钱上也会便宜很多。

风邪左右腾挪,将那些石块整整齐齐马了起来,不时地还削掉一两个碍事的小角儿。最后那个石堆总共堆了6层,跟小塔似的,只有细密的接缝。

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风邪冲着里屋喊道,“看店的,进来。”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小刘生无可恋地走了过来,微微弯腰恭谨道。

“这些,你算算多少钱,我都要了。”风邪指了指院子里那堆灰褐色的塔状物。

抬头看向石堆,小刘终于还是被那景象吓了一跳。因为刚才一直低着头,他还真没看见风邪的大作。

“怎么样,好看吧?”风邪斜看着小刘,挑眉道。

“好看,特别好看。不过,这些一向都是我们老板亲自经手的,我也不知道价格……”

小刘颤颤巍巍,从惊讶到惊吓,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些。

这么多石块,最小的都能有五十斤,大的三五百斤。就算一个人能够搬动三百斤的东西,但这儿这么多,不到半个小时就搞成现在这样。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正文 第28章 灵玉为阵

“哈哈,这位小兄弟够豪气啊,这么多原石,明知道是废料也还要吗?”正当小刘满头大汗终于抵挡不住的时候,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

“老板,您可算来了。这位……”

“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老板淡淡说着,也看不出脸色冷暖。

“小兄弟,店里人多有得罪,你不要介意。我是这玉楼的老板,沈玉楼。小兄弟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老沈。”说着,沈玉楼抱了抱拳,竟也有几分江湖人的气概。

“哦,沈老板,做个价吧。”风邪随口说道。

“按理说小兄弟买的多绝对是该优惠的,但这玉楼很少能有像你这样的奇人,所以这价格要是太低的话,我也害怕……”看着眼前一堆码好的石头,沈玉楼有些犹豫。

“价钱你定。”风邪道。

“好,小兄弟果然是爽快人。既然这样我就实话实说了,这些本来就是用来赌石的石头,说是废料虽然有些过了,可也差不太多。那就不论大小,统一按1万每块儿,小兄弟你看怎么样?”

略一沉吟,沈玉楼最终还是觉得自己走眼的几率不会太大,而且风邪年纪又这么小。

“就这么定了。这里一共30块原石,一共是30万。”说着,风邪掏出银行卡递给沈玉楼。那卡还是徐家给的那张,他取了一万现金,剩下的动都没动。

“小兄弟,里面请,二楼先休息一下。”沈玉楼笑着前面引路。

“听说沈老板这生意做得不错?”风邪问道。

“小兄弟为何有此一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沈老板店里的东西有点少。”

风邪随口一说,并没看见沈玉楼嘴角抽搐。要不是心里承受能力不错,沈玉楼都能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不是吗?”风邪问道。

“呵呵,是有点少啊。小兄弟要是有雅兴,不如一起去其他几家看看?说不定能遇到其他喜欢的玉石。”知道风邪没看上自家的镇店之宝,沈玉楼颇为无奈,但他也不甘心被人奚落。

“今天就不必了,今天还有要事,改天我再来找你。”摆了摆手,风邪说道。

“既然这样,要不要我派人把东西给你送回去?”

“不用,晚上有人来取,你给我留个箱子。”

“晚上?需要等到晚上么?”

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纨绔,性子倒是沉稳,这败家的本事也是不错,可这行事作风怎么那么奇怪呢?今天也算赚了一笔,但是我怎么感觉像是被坑了一样?

风邪怎么想的,他是不会知道了,而且不知道也好。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那位被人家暗赞性子沉稳的小爷,又回到了古色古香的玉楼。轻轻点晕了店面里们值班的人,一步一晃来到后院。

按他说的,沈玉楼没动他那个石堆,只是在石堆旁边放了一个大箱子。

因为不想破坏石堆的形状,风邪只能从箱子那儿做手脚。暴力地劈开木箱,他只留了底下那片,然后用那木片在石堆旁边挖了个平坦的浅坑。

微微俯身,一只手放在石堆顶上,一只脚放在石堆底下。手脚并用轻轻一推,几千斤的石堆竟然稳稳落在木板上面……

月光静静洒落,11点的川都旧城,并不像大多数繁华地段那样喧闹。一个一米来高的三角小塔,自由地飘在沉沉的黑色中,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到塔的底部那个瘦削的人影。

人影东行,溜着鲜有人迹的旧城边缘匀速移动。衬着月色,有些像是凭空而出的鬼影。

喵呜——

黑色的家猫跃下墙头,墙上的人影继续鬼神一般移动。等到夜色由浓变淡的时候,那人终于像猫一样,轻悄悄跳了下来。

之前救那老人,以自身作为中转传递大量灵气,实在太过勉强。虽然炼体效果还算不错,但体内灵气却已有些混乱,继续下去并不能有很多收效。

小院里,大黑、小黑看到风邪回来,呜呜地撒着娇,冲了上来。风邪将那石塔随意一放,就地盘坐。

约莫三个小时过去,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风邪走到石堆旁边,食指引出一股灵气,以气为刃划开一层石皮。三两刀后,石头褪去粗糙的外衣,呈现出光滑圆润的碧绿色彩。

这玉不错,不过比不上老头给的那个扳指……

风邪右手拿着那块拳头大小的玉,随意一抛,将之砸在三星草周围的泥土之中。那玉像是落了地的人参果,自然陷了进去……

依样画瓢,风邪将那剩余二十六块石头同样割开,剖开一块抛出一块。如果小院里还有第二个人,一定能够看出风邪抛出的那二十七块玉石虽然大小不一,却都遵循着同样的轨迹。

抛起时,同样高约三米,落下时同样自然陷入。最让人心惊的,还是风邪对于落点的选择。二十七块玉石,按照大小分成三组,各组组成一个圆环。

就在最后一块玉石飞出的瞬间,风邪自己也飞身而出。墨色的身影旋飞在三层圆环的中央,十指交叉,不断变幻。瞬息之间,淡绿、翠绿的玉石依次从地底飞出,而后却被风邪踩中,以更高的速度坠落。

风神如玉,动静随心,如同星落,如同风舞。只是可惜,少了佳人。

脚尖不停地点飞出的玉石之上,风邪素衣猎猎,黑发飞扬。起起落落,进进出出,人在阵中,虽为布阵之人,却似与那阵法浑然一体。

纤长的手臂回旋拨转,指尖蓝光盈动。就在风邪双眼之中,两个诡异的符文莫名浮现。指尖所落,光点浮刻。空中,如同地上的圆环一样,隐隐构成一道道光环。不同的是,地上光环为三道,空中光环为七道。

突然,风邪眼中缓缓出现了那两道符文,眼中符文同时消散。好像符文是从眼中浮出一般。两道符文逐渐靠近,盘旋着交织在了一起。随后,宛若一刻光球,静静落在七道光环中心。

光芒缓缓没入地底,七道圆环隐隐闪烁,向上溢出……

余晖牵引着圈内三星草,使之偶尔流动的细碎光点更加繁杂……

符文落,天阵落,隐隐与地阵三环彼此勾连。

至此,阵成。

正文 第29章 静雯春心

阵中,修者静心,不问世事。阵外,红尘多娇,浮动春心。日出又落,这会儿刚刚入夜。

川南花城附近,一栋古朴的小院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车豪车,论造型,论颜色,个顶个都是明珠夺目。那二三十辆摆在一起,灯光底下影影绰绰得,着实吓人的很。

这还只是外面,想也知道,人的繁华总是会远胜车的繁华。

那宅子里面早就聚齐了川都有名的几号青年俊杰、人中龙凤,男男女女虽然长相参差不齐,身材胖瘦不一,但都有名又多金,又或者没名有钱的,没钱有名的,多得很。

这些人里,除了唯一的一位显然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老者,其他大都是川都各领域各家族里面的少爷公子。

“恭喜恭喜啊,朱爷爷……”

“恭喜朱爷爷了,雀雀这小丫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美啊……”

“朱爷爷,雀雀都十八岁了,您才舍得给她过个生日,我家老头子可是早早打包了一份大礼,今天可算能送出去了……”

“你们坐吧,不用上我这儿来报道了,找雀雀去吧。难得过生日,你们陪她好好热闹热闹,我就不陪了。”说着,那老者摆了摆手。

“爷爷,您不陪着我了?”小丫头拽着他的胳膊,撒着娇。

“陪你干嘛?天天腻着,还不腻啊,去跟你那些哥哥姐姐玩儿吧,爷爷累了,得休息了……”

“雀雀,别缠着朱爷爷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好吧,好吧,那爷爷你自己睡会儿,我跟筱筱姐她们玩儿啦……”

说着,小女孩儿冲着上楼去的老人摆了摆手。

那老人走到楼上,看着小孙女收了一堆礼物,笑成花儿一样,不自觉地露了个笑脸。

“筱筱姐,你都走了两年了,这回怎么舍得回来?该不会真的为了我这一个十八岁生日吧……”小丫头笑嘻嘻仰头看着旁边一个女孩儿。

“走了太久了,家里催了,正好你又生日,早一点也好。”说着,女孩笑了笑,示意小丫头单独聊聊。

“漫姐,你帮我招呼一下,我跟筱筱姐、静雯姐好久没见,先聊会儿哈……”小丫头甜甜笑着,撒娇似地嚷道,也不等人答应,竟就拉着两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儿一溜烟儿跑了。

这臭丫头,难得来一次川都看她,竟然给我甩锅,我又不认识人家,怎么帮忙招待……

朱漫漫穿着一身白绿色礼服,追又不好去追,旁边又那么多客人确实需要招待,气呼呼“哼了”一声,随即转身帮忙招呼去了。

“静雯姐,伯父的病真的好了?”旁边沙发上,沈筱坐在中间,神情中透着难以置信。

“筱筱,我爸确实好了,你放心。”徐静雯拉着沈筱,嫣然一笑。

“怎么好的呀,这么突然……”小丫头问道。

“遇着一位奇人,虽然年轻,也没什么名气,不过比起所谓的川都三圣要强得多了……”

“比印海天他们三位老爷子还厉害?还没什么名气,那就真挺奇的了。可这样的人,要不是骗子,就是真的不在乎名利。要是真是不在乎名利的高人,他怎么会让咱们遇着嘛……”

“我当时也是无意,和许志安去古玩市场散心,然后经过一个算卦的摊子,他就问我要不要治我爸的病。但他当时挺邋遢,又年纪轻轻,实在不像高人。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就想试试,结果你知道吗,他要用灵符治病,还一道灵符卖十万……”

“灵符?还十万?静雯姐,你该不是被骗了吧?”

“雀雀别瞎说,静雯姐你还不知道,只有她坑别人,什么时候别人坑过她……”

“嘿嘿,也是,不过静雯姐,后来怎么样了?该不会伯父真的被那一道符治好的吧?”

“可以说是,也不是,他还有别的手段,但是我答应了不能说。”

“跟别人不能说,跟我们也不能说?说说嘛……”

“真的不行……”

“算了,那他到底有多奇嘛,怎么救人又不说,白被你吊一回胃口。”

“算啦,跟你说点儿别的,你知道吗,他才十七八岁,这个年纪应该上学呢,他居然一个人在古玩市场摆摊。而且当时许志安招惹了他,结果他话都没说直接动手,我都没看见他怎么出手的,许志安就倒地上了……

还有,后来我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公子邪,姓公子也就算了,怎么可能有人取名的时候把邪作为名字呢?”

“静雯姐,静雯姐……”

说着说着,徐静雯居然陷入沉思,可她沉思的时候脸色微红,眼角也带出一丝笑意,连旁边有人叫她都没听见。

“哎呀,筱筱姐,你看她嘛,这么大的人了,平常顶聪明的,什么公子邪,估计别人骗她呢。”

“别瞎说,说不好人家真叫公子邪呢,怪是怪了点,可不是不可能啊。”

“哼,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儿,我就不信他真能有那么大本事,改天一定把他揪出来看看。万一是骗子,静雯姐就该死心了,你看她现在,哪里还有平时雷厉风行的强人姿态,分明就是对那小子动了心思。”

“看样子是呢,不过你别说人家骗子,人家救了伯父是真的,静雯姐的话我绝对信的。”

“你们这些女人还真是固执,平常提防这个提防那个,一旦坠入情网绝对立马变白痴。哎,这让我想起当年的你啊……”

“死丫头,说我干嘛。都两年了,我没那么在意了……”

“真的?”

“那你就嫁了吧,反正周家也没什么不好的,周正那么喜欢你,你又挺喜欢他的。我就不明白,当时明明两厢情愿的事情,家里又都支持,你非要嫌弃人家长得胖,胖点虽然不好看,可是周正挺靠谱的,跟那边儿那些天天花天酒地的厉子琨、王天赐之类的比起来,这真的算不上缺点,筱筱姐你不可能这么肤浅啊……”

“雀雀你还小,你不懂……”说着,那姑娘黯然垂下头去。

“我怎么不懂?我懂得可多了,你不是你这档子事儿,我过生日他能不来吗,他还是我爷爷的学生呢。”朱雀雀嘟着嘴,歪着头,可爱的小脸烂漫一笑,平白把那愁绪纾解了几分。

“什么学生,你爷爷虽然在绛英新高教书,可那些人有几个够资格让他老人家承认的。周正就算人不错,在学识上也差的太远了。”徐静雯笑眯眯看着她,又瞅了瞅旁边那位筱筱。

“静雯姐,你总算清醒过来了,我的个天,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去找那位奇人来治你了……”

“臭丫头,说什么呢……”

“算啦算啦,懒得调侃你。说到学生啊,我跟你俩说,最近还真有个小屁孩儿让我爷爷看上了,本来过生日邀请他来着,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没来……”

“叫什么啊,能让你爷爷看上可不容易,改天我得留意一下。”徐静雯笑道。

“叶风邪,听说还跟周正一个班呢,爷爷让周正带他一起来,结果俩人一个都没来。说不定就是因为筱筱姐,人家才商量好的。”说着,小丫头歪了歪脑袋,还冲着她筱筱姐努了努嘴。

“筱筱,你其实真的想太多了,两情相悦多不容易啊,尤其家族之中,能有感情的婚姻本来就凤毛麟角,你还求什么呢?就算不嫁周正,你就能随心所欲嫁给别人么?王家不会由着你的。”徐静雯眉头微蹙,说话间透露着成熟,还有淡淡的沉闷。

“你说什么啊静雯姐,筱筱姐到底为什么和周正分手啊……”

“别打岔,跟你说你也不懂。筱筱,你知道王家的态度,利益是他们唯一的追求。要不是你从小长得好看,伯父经商又是一把好手,他们早在王芸阿姨去世的时候就不会留你们父女在王家了。

如果不能联合周家,他们会选择其他家族,除了厉子琨、王天赐这些,你没得选的。周正本来就是你自己喜欢的,为什么还要执著那些有的没的?就算是为了利益,最终你还是得到幸福了啊。”

“幸福?掺杂利益的幸福么?”说着,那姑娘猛然抬头,眼中藏着的除了清明,还有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独立、成熟。

“你,我,都是这样的,认了吧……”徐静雯疼惜地望着她,叹道。

“静雯姐,其实我知道的,但我不是清高,我是害怕……

我怕就这样嫁给周正,早晚有一天他会瞧不起我。王家要借我攀高,我若是让他们借了,作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你让我拿什么再去和他谈感情,你让我在以后的生活中怎么面对他……

何况就算没有这些,我也怕人心易逝,怕容颜易老。他还那么小,刚刚十八岁,还是个少年人,可我已经二十二了。要是以后他变心了,要是我以后不好看了,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喜欢……”

正文 第30章 胖子的忧伤

风邪解剖玉石大多只用三刀,但是因为非常小心地控制削去的部分,所以速度说不上快。而且为了锁住灵气,防止玉石本身的灵气外溢,他还在每一块石头表面裹了一层锁灵链。

灵阵落成的时候,风邪顺势躺在阵中,睡了过去。就连期间打了几个喷嚏都没醒过来。直到日上三竿,手机里面放出一阵早年流行的曲子,他才翻了翻身,瞄了一眼。

“怎么了周少爷?”风邪懒洋洋问道。

“风邪,你小子这两天干嘛呢,听说你连水电都没买!”

“没买就没买嘛,多大点事,还值当您周少爷打个电话……”

“多大点事?这是现代社会好吗,现代社会,没水你喝什么,没电没燃气你吃什么?”

“还好,还好,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算了,懒得说你。今天哥几个有空,决定过去接济你一下,顺便恭贺你乔迁之喜。”

“你早点儿来多好,记得多带点好吃的,这都好几天了,才想起来恭贺一下。说起来,这会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风邪还想继续说让周正带些被褥什么的来,可惜对面已经挂了。要能不挂才怪呢,他得赶着送吃的来,来晚了饿死了可就后悔莫及了。

果然,不出半个小时的功夫,胖子气喘吁吁地堵在了门口,后面还跟着四五个拎东西的。原本他还有些生气,可看到风邪那个狼狈样子,也就只剩下忍俊不禁了。

“我说风邪,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胖子掏出瓶水递给风邪,问道。

“还好吧,昨天忙得晚,一不留神就睡这儿了……”

“好吧,还好,就怕你不知道,我还特意让人带了镜子,你自己看看。”

说着,一个西装青年很是适时地,从袋子里掏出一面镜子递给风邪。

一手拿着镜子,风邪不自觉的揉了揉头上的乱毛,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别人看他都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了。

一群跟班看着碍眼,周正让他们放下东西就回去了。他们前脚刚走,风邪后脚就掏出一张灵水符。“临”字一出,随即洗了把脸,把那旁边的胖子看得一愣。

“这什么东西?你还真炼成道符了?”

“不是道符,是灵符,这是灵水符,没什么大用,就能来点水而已……”

“我的天,我说少爷,您自己不觉得神,也考虑考虑我们凡夫俗子的承受能力好吗。你到底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这符给我来一打,至少比湿巾好用。”

“一会给你拿,先让我吃点东西……”

摆出满满一大包饭菜,风邪着实有些激动,也不管什么荤素,直接端起来倒进嘴里。白皙的脸上鼓起两个大包,实在好笑。旁边那个准备吐槽一下的周正一时间呆住,只等风邪整整吃了四五盒饭菜,才算恢复了他的语言功能。

“不是说来贺我的乔迁之喜么,怎么就你自己?”风邪吃着东西,说话囔囔的,不是狠清楚。

“凡星去给你置办家当去了,牧心在北城,得中午才能过来……”

“其实,我这也不缺什么家当,不用花那闲钱,还不如直接给我。”

不知是嘴被占着,还是本人心虚,话音越来越小。可他脸上分明写着心疼二字,想是得要高度近视才能看不清楚。

“我说风邪,你好像不是第一天缺钱吧,怎么以前没见你这个表情?”周正浑圆的脸似乎抽搐了两下,眼中却是有些欲笑又止的样子。

对视片刻,那胖子终于还是没有笑出声来,索性挪着硕大的身子,就在风邪紧张地注视下,颤动着坐到了风邪旁边。距离那株三星草还有半米,勉强算他有点儿眼力。

“胖子,你最近好像又胖了一点儿……”风邪挪开紧紧盯着三星草的眼睛,直言不讳道。

“我知道,这不明摆着嘛。可没办法啊,我爸胖,我也胖,就这体质。“

“你看得挺开,不过你该减一减了,说真的……“

“说是来的轻巧一些啦,我又不是不想,我是太想了,但减肥这个事儿会反弹你知道吗。每次好不容易减掉,没过几天又打回原形,太难了。你们这种瘦子是不会知道的,减肥这项事业绝对要比我爸当年开创正豪集团还要困难。”

“是吗,有这么难吗?我怎么记得挺容易的呢……”

“挺容易?你是哪国的挺容易?你是太久没睡,梦着呢?还是懵着呢?”

“我……”

说着,胖子居然有些动气,倒把风邪逼的没话可说。可风邪说他记得挺容易绝对是没有胡说。在沧澜大陆,肥瘦不是什么大事,减肥也不是什么难事。单说风邪知道的减肥的办法就有超过十种,至于到底多少,他也没去细数过。

在他的概念里,大千世界各有风格,胖瘦本身并不影响什么。要不是胖子活动不方便,再加上这么胖的身体确实影响健康,他才懒得去说。只不过,这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哪怕真有其事,也确实不好解释。

正当风邪思考着哪种方法更适合的时候,周正居然出奇地沉默了。这在他的身上却是不多见的。等到风邪决定好了,刚好看见一个罕见的忧郁的胖子,倒也算是奇了。

“胖子,怎么这么忧伤,不像你的风格嘛……”风邪扔下手中吃剩的饭盒,腾出手搭上了胖子的肩膀。

“我哪有什么风格,只不过很多事情不愿去想不想去说。你可能不知道,像我这样成天大大咧咧的人,也喜欢过一个女孩儿。我以为她也喜欢我。但有一天,她说我们不适合……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这么受伤的感觉,她居然仅仅是嫌我太胖不好看……”

胖子低着头,肉肉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整个人像个霜打的茄子。

“周正,别这么灰头土脸的,有我在呢。如果不能解决,我不会说出来的。而且胖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照这个趋势下去可能会影响你的健康。而且这女孩儿要是只看外表,是不是有点肤浅了……”

“如果不能解决?那,你的意思是这其实是有办法的?“周正一把抓住风邪的肩膀,问道。

“我确实知道几个不错的办法……”

“真的?”周正又惊又喜,外加难以置信。

“真的。我骗你干嘛。方法其实很多,我刚才一直在想,到底哪种更适合你,毕竟我也不想你去尝试那些太过极端的……”

正文 第31章 公子有金山

风邪正想详细说明一下,可门外的巷子里已经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看这时间,听这脚步,肯定是牧心他俩。

“你俩聊什么呢,也不去屋里坐,还这么认真的表情,这不对啊……”

说着,凡星拎着两大包东西当先进来,刚一进门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粘在两个黏在一起的好兄弟身上。

“聊天文聊地理聊国家大事,不行啊?关你屁事……”周正看着对面一脸猥琐,要不是懒得动弹,伸手揍他的心都有。

倒是风邪,总算还有点身为主人的觉悟,笑呵呵接过两人带来的慰问品,回了里屋。那几个人也都不用他请,已经自己找地儿坐下了。倒真是宾至如归。

“你俩刚才到底聊什么了,我都有些好奇,最近可是很少见风邪这么认真的样子。”牧心眼梢微挑,看向风邪。

“我就觉得胖子这身材,实在挡住了他的神采,所以建议他改进一下,刚聊到具体怎么解决,你俩就进来了,要不他不耐烦呢。”

“真有办法吗,你可别让他上刀山下火海……”

“我这办法简单得很,不用吃苦,你们怎么都这么不信呢……”

“不是这么不信,是怎么都不信。你也不想想全国全球多少人想尽办法要瘦,哪怕锻炼节食什么的都不行。何况咱家周少爷向来少了点毅力,你就再好的办法搁他这也是白瞎,没用。”

“我说凡星,你盼我点好不行吗,天天的除了呛我就没别的事了,我跟你说,虽然我是没什么毅力,但这次我一定成功一次,偏要让你看看,周少爷也不是吃素的。”

“好了,好了,没这么严重,就轻轻松松就能搞定的事情。”拨开两人,风邪拉着长音劝道。对这两个,他也是无奈了,真是平地起波澜,无风也起浪。

“轻轻松松?真能那么容易?”胖子挪了挪身子,满脸堆笑凑了过来。

“容易,容易,相当容易。本公子保证,一不用锻炼,二不用节食,分分钟让你脱胎换骨笑傲川都。”

“风邪,你真是太神了,不过你有这本事怎么早不说呢?害我白白煎熬这一年,要是早两年瘦下来,我和沈筱当时就不会分开了……”胖子咧着嘴,虽是数落,脸上却笑开了花。

“我,我这不是,额,嗯,我其实是最近才发现你有些胖了,以前对胖瘦这个不在意的,而且我其实是最近实力提高了点才有办法的……”

想到以前,风邪尴尬一笑,勉强给出了还算圆满的解释。心里确实叫苦连连,毕竟他不善谎言,也不愿编织。

可这解释听在明眼人耳朵里实在根本算不得谎言,韩牧心站在旁边,侧着脸,忍俊不禁却又极力压制的模样。

当然,对于韩牧心,风邪已经习惯了。就这样吧,随他怎么想。不过干嘛笑我啊,有这么好笑吗,我就词穷而已,有什么好笑的。

风邪极为幽怨却也足够隐晦地瞪了他一眼。那人果然心领神会,收敛几分。

“咳,咳,修者实力的高低确实影响很多,这个我是知道的。总之能解决周正的大难题绝对算桩好事。不过,具体什么办法啊,风邪你先说说。”

“总算说到正题了,其实非常简单,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丹药一说……”风邪试探着问道。

“长生不老那种?还是嫦娥吃了能奔月的那种?”凡星问道。

“那两种算是,不过对你们来说过于传奇了。像长生不老其实本身并不存在,只是增长寿命。对普通人来说,丹药普遍用于改善身体状况,区别在于具体改善什么。所以,因为吸收和消耗造成的体型问题其实很好解决,无非就是药性配比。”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也不是那么神奇,可我们从来也没听说谁有丹药配方,更别说直接用来瘦身这种……”

“这个你们就不用管了,我来解决,你们就等着大变活人就行了。”

“这事要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肯定怼他一天,直接怼到地缝里去。”

“玄是玄了点儿,但听过风邪那天的事迹,我觉着可能真是我们知道的太少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静待佳音好了,不过风邪,这个大概需要多久?”牧心问道。

“这个,主要看材料,材料齐全的话最多一个月就成。”说着,风邪不自觉地拨弄起手指。

“一个月?这么快?我说少爷,你这要疯的节奏啊!”胖子见鬼似地盯着风邪,脸上的肉都颤了两颤。他是不知道,风邪说这一个月其实是考虑了他们的接受能力。

对他本人来说,炼这不上品次的丹药,只需要再往上拔个半级一级的修为。而这半级一级,哪怕他成天什么都不做,最多一个星期也就到。

“快吗,还行吧,主要是缺材料。你们也都知道,我是穷嘛,真穷……”风邪支支吾吾,也不好多说什么,尤其看到韩牧心一脸看戏似的,更没了说下去的底气。

“我说风邪,你是不是傻!你要不傻怎么能压着这么好的财源,翻都不翻一下,你要不翻你给我啊,我虽然有钱可绝对不嫌钱多……我跟你说,你这个能瘦身的丹药要是投入市场,那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人登高万人来朝……我跟你说,要有这个东西,我周正分分钟翻身做主人,直接从富二代跨越到富一代……”

“额……胖子,你先等会,你是说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素体丹,能赚钱?”

“能啊,怎么不能?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赚钱的?别的还有个受众人群,这可真没有。有这个,谁还节制饮食,谁还管理体型,跟健胃消食片一样家中常备这个不就行了。到时候连省门都不用跨,直接冲向全球。我说叶少爷,您可是守着金山喊穷,你是脑袋让驴踢了吧……”

“是啊,风邪,你说你天天连饭都没得吃,怎么不早想想赚钱,你们修炼的人都是清心寡欲得可以啊……”凡星终于按捺不住,一脸纠结地看向风邪。

“谁清心寡欲,我又不知道这能赚钱……”

“你俩可以了啊,再说下去小心风邪自己单干,不给你们油水……”

“什么就不给我们,牧心你怎么把自己刨去了,你不掺和?”凡星看看牧心,转头又看看风邪,对这二位,一个比一个清高的,实在不明所以。

“随你吧,你俩都是高人,高人行事高人作风,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反正是看不懂了。不过就算我俩实际操作你也得参个股,我们可没那么多现成的资金可以投入。再说,也不能我们吃肉让你干看着嘛。”周正笑眯眯道。

“什么高人,我是太忙,没时间,资金可以投。你们看着弄,我都行。”牧心无奈一笑。

“那就这样说定了,这两天我就弄个计划书出来,咱们争取尽快生产尽快投产……”

“你们这就二一添作五了,也不问问当事人意见,说不准我就想一个人单干呢……”

“你就得了吧,术业有专攻,做生意不适合你,还是等着收钱吧……”

正文 第32章 脱贫猝不及防

虽说有周正这位财神,不过风邪也知道,他要不找他老爹要钱,自己也没多少活动资金。牧心情况估计好点儿,不过恐怕也有限。他这年纪在这儿呢,就算有能力赚钱,估计大头也都入库了。

既然周正说这买卖一准赚钱,那启动资金总还是越多越好。眼下风邪手里虽然还有一些,但仅仅供他自己买药炼体都嫌不够。至于那些玉石,除了最小的三块,都已填入聚灵阵。风邪还指着它们救急,又不能转手卖出。

要想解决前期资金,不然就去卖符,不然就去救几个垂死的有钱人。此外,风邪实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选择。

算了,不想了,还是去古玩街转转。不管是卖几张符还是捞几块玉,撞撞再说,说不准又有个病入膏肓的撞上来呢。

风邪随手抓了把灵符揣进口袋,一个转身,人已到了街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那算命摊子上,笑眯眯看了过来。

“我说老道,你在这儿干嘛,不是说这摊子送我了。就算你还想要回去,至少也等上几天吧,咱们当初可是说五天的……“

“小兄弟,你别这么大火气,说送你就是送你了。只不过,如果你只是想赚点儿钱,那可能并不需要这个破摊子了。“老道捻着胡子,笑道。

“听说有个年轻人用符纸救了徐家人,我猜这人是你。如果因为缺钱才要卖符,其实你有更好的选择。”老道见他没有答话,继续说道。

“你消息倒是很灵通,才一天功夫就找来了。卖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人家是救她父亲,多少占些情理。对你这同道中人,价钱可不一样……”说着,风邪斜眼打量着,对这老道心里的盘算倒也并不抵触。

“50万一张怎么样,给你翻上五倍,而且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你连这符的功效都不知道,就肯花50万一张的价钱,还要全部,万一我有一百一千张,你也都要么?”

“你高估了钱对于我们这种人的地位,也低估了老道判断的能力。无论多少钱,这符也是要买的,我们已经太多年没见过真正的符箓了……”

老道依旧平静,看不出笑容背后的任何心思。风邪心中万马奔腾,只道这人比韩牧心还要讨厌,却也从他话中得到了一些消息。

看来,这符箓的影响很大,不知道会不会引来觊觎?

“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不利,我们茅山一脉向来求问天道,不会去做那些有损福报的事情。但天道一说终究缥缈,现在信的实在不多了。所以这也是我想买下全部的原因。我希望,这个消息,短时间内传不出川都。这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照你这么说,我除了卖给你没有其他选择了?“

“也许有吧,但咱们既然都是同道中人,互相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嘛。而且这本身就是两全其美的,小友天资过人,心智亦是非常,明明无害有利,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消息流出,你觉得会有多少势力过来探究?”

“不知道,但至少不下十指。所以作为合作双方,我会帮你暂时封锁。但能封锁多长时间我不能保证,这要看你自己。你还是太年轻,太随意,要低调一些。

我不知道你背后是什么势力,但作为露头的一个,如果被人发现,你将会是矛头所指锋芒所向。你是个得天相助的奇人,但即便如此,也要收敛,不然难免折在少年时。”

“这应该是我遇到你之后,你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你这人,至少看起来还不错……”说着,风邪收了常常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稍稍点了点头。

“既然开诚布公了,实在再好不过。老道茅山门主谷希子,不知小友怎么称呼啊……”

“风邪,叶风邪。”

老道抛砖引玉,终究只是得了个名字,可对他来说有个名字已经能够查到很多。这些,风邪并不是不知道,但这也算合作的基础,总不能让人家找都找不到自己。再说,就算他不说,老道也是早晚能查到,何必呢?

至于不说的那些,只不过是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你听说的能救人的符箓现在只有8张,其他的没什么用的灵水符倒是很多,有20张。此外,还有2张烈火符,可以召火,但杀伤力不强。你可别说我坑你,虽然灵水符鸡肋,但烈火符可是好东西,按平均价卖你细算还是我亏了呢。”

说着,风邪伸手进了口袋,掏出一把灵符,丢在老道眼前。

那老道从他往外拿的时候就两眼放光紧紧盯着,这会儿已然如获至宝一般捧在手里,要不是近百年的年岁摆在那儿,恐怕连分神停一停风邪说话的精神也都抽不出来。

“先前说好的,怎么会呢,而且功能不同才好啊,这可都是失传已久的道法,谁会嫌多呢。不管怎么算,都是茅山占了小友的便宜。这样的东西要是拿到山海大观,那绝对是压场的宝贝。”

老道笑呵呵说着,手里边拿着不知从哪儿摸来的檀香木盒,小心翼翼打开,把那一沓灵符摆了进去。

这老头儿白活了这么大年纪,白修了这么多年道法,合着连灵符都没见过呢?

看他痴迷的模样,风邪哭笑不得,两手插在怀里,心里却盘算着他刚才说的“山海大观”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像个拍卖会或者展览会什么的……

“小友啊,老道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了,不过凡事讲个因缘因果,老道是不会白白占你这个便宜的。除了总共1000万,茅山还另外奉送你一个山海大观的名额。到时候,我派门下弟子来接你。”

说着,老道掏了张黑色卡片丢在桌上。然后笑呵呵转身,飘然离去。

竟然也没问问到底哪张是灵水符,哪张是烈火符。这老道,看样子脑子是坏掉了,至于这么着急吗,问都不问,回去难道自己一张张试啊。就算要试,方法他也没问啊。

风邪以手扶额,却也懒得管他,他刚才还愣神呢,管也来不及了。

那符其实总共是有100张,可风邪也没傻到全都拿出来,一是多了反而不值钱,二是招人惦记,再者之前还送了几张给胖子他们呢。至于价钱,单卖烈火符,他还真得卖到100万以上。

一千万对现在的风邪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就算还在叶家的时候,每年给到叶他也不过两百万零花。这种来钱的速度实在要比叶风邪母亲那家慕风集团还要过分。

那老道看着出尘,倒真是个会做人的,确实打得一手长相往来的好牌。

不过,这个山海大观是个什么?也不说个明白。看来他还真的以为我的背后有着其他势力了。算了,还是改天问问雒明灵……

正文 第33章 药罐子

卡里到底有没有这么多钱,这次风邪就不会怀疑人。因为修者对于资源的迫切永远都是第一位的,钱财不过是换取资源的介质。老道打着长远的打算,又怎么会在蝇头小利上面克扣?别看他笑呵呵的,可是真正精明的很。

但可能真像他说的,茅山追求天道吧,他的这份精明并没让人反感。虽然老道说了到山海大观去卖符的话,可以卖出更高价钱,但他们都清楚,凭风邪现在,一是进不去,二是进去了也不敢卖。怀璧其罪的道理,谁都知道。互利互惠换些现在更需要的东西才是正理。

这一千万,风邪打算拿出一半用于投产素体丹,剩下一半用于购置别的药材炼制淬体丹、回元丹,顺便再炼些毒蛊之药。这炼丹制药,首先要有药材……

还是上次那家回生药铺,还是那个精明的小老头,只不过这次多了个半大不小的小姑娘。女孩儿嘟着嘴,天真的模样甚是可爱。然而小老头那张褶皱的脸上总是不太明朗,除了忽悠客人的时候。

“爷爷你可是说过,等我十岁了,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可不许说话不算!”

“楠楠乖乖听话,你爸妈他们应该会回来的……”小老头沙哑着嗓子,露出些许沧桑。

远处,风邪眯着眼,晃晃悠悠走了进来。小老头见来了客人,领着小女孩儿进了里屋。再出来的时候,小老头儿端了壶茶,笑呵呵招呼风邪坐下。

“小神医今天怎么又来我这小店光顾了,实在荣幸之至。”小老头微微躬身,说道。

“上次的药用完了,总得照顾一下熟人。不过这次需要的量比较大,如果你这儿不够,你可以负责采购,只要保证数量和质量,价钱方面不会亏待你。”说着,风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知道您需要多大的量?”小老头问道。

“这次除了我自己要用,主要是打算弄个生产线。这算前期投入,所以量不会少,但这次的量只会是从今往后最少的一次。”

“您,是打算做药?做生意?”

“你今天气色不错,之前的毛病应该是好多了吧?”说着,风邪伸了伸手,纤白的两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脸色却是有些阴郁。

“看这脉象,进展有点儿慢啊……”风邪随口嘟囔了一句。

小老头诧异地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他自己觉着实在已经很快的心里话。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身子也往前凑了凑。

“小神医,您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老头儿两眼放光,问道。

“办法有的是,不过懒得动。你还是给我弄点药材吧,等过段时间出药的时候顺便单弄一个治这肺心病的。到时候给你根治,也省得你天天药浴那么麻烦。”

“什,什么,根治?小神医您不是说笑吧?”

“我有那么不认真么?对医术,对患者我可是相当认真的好吗?”

“不,不是,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不过历来根治这样的事情别说的肺心病,就别的稍微厉害点儿的小病也是不容易的。不过以您的医术,肯定没问题,是我糊涂了,随口一说您别当真。”小老头连忙赔笑。

“懒得跟你计较。说了这么多,就想告诉你,我做别的生意确实不好说,但做医药生意稳赚不赔。我暂时找不到这方面的人,你是唯一一个,还算能放点儿心。交代给你,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没问题,但是您多大的生意啊,我可是几十年没出过这条街了,万一搞不好,再给您添乱我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你就负责药材这块,别的不用你管。别跟我说什么人老了之类的,你也不像那么平和的人。”说着,风邪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您还真是慧眼如炬,不过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就想好好把楠楠带大……”

“我不会亏待你的,上次特殊情况,但我也用药方弥补你了,你要是担心没得赚或者觉得我这人不好合作,就当我没来过吧。”

说着,风邪起身往外走去,得亏小老头儿紧赶着才把他抓住。

“小神医留步,留步,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怎么不听我说完呢。这事儿我都听您的,就凭您上次给我那个方子,我也不可能有别的想法啊。我是真的老了,没什么雄心壮志了,但您要做的事情我是一定要帮忙的,就算没钱赚也没关系,何况您都说了稳赚不赔呢。”

老头儿一脸苦笑。风邪打量着他,见他说得也像真心,便就停了下来。

“那方子和之前药材的事儿抵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跟我合作,那多少都算我的人,不可能让你没钱赚。你先照上次的单子给我抓上一百副,然后你记一下,木香、枳壳、苍术、柏子五钱,丹砂、云母、玉泉三钱……

按这个也抓上一百付。这两个方子翻十倍备好。另外我再给你几个方子,你想办法弄到五百付。这些是前期需要的……”

风邪一口气说了好多,说得又快。老头儿虽然早见情形,拿着纸笔,可他写字的速度实在不怎么样。记到一半,竟然生生急得满头大汗。

“算了,纸笔给我,我写下来一起给你,不过这方子不要外传。”风邪见状,索性从他手里接了过来,一趟行云流水,字迹舒畅淋漓。老头儿汉都没顾得擦一下,眼睛直直定住,直到风邪写完,才恍然惊醒。

“过两天你联系一下周正,就说原料这块我暂时交给你了。”

“周正?是周家那位少爷?”

“你还知道他?”

“年轻的时候混过一段儿,关注的也就多了一些……”

“行吧,先这样,后期再说,这五百万你给我个号码,过一会儿去银行给你转过来。”

“没事,不急,现在量不算大,还能周转,您什么时候宽裕了转过来也行。”说着,老头儿呵呵一笑。

风邪无奈看着那老头儿,可这自己种下的因,还真不好埋怨别人。

“现在有钱,一会儿给你转账,你抓紧抓药,明天联系周正,让他找人来给我送过去。”说着,风邪随手写了周正的电话,直接出了门……

风邪前脚刚走,还没柜台高的那个小姑娘悄兮兮从后面钻了出来……

“爷爷,那小年轻好不礼貌,出去都不打个招呼的……”小姑娘奶声奶气说道,声音相比同龄孩子还要娇气几分。

“楠楠别瞎说,人家不是不礼貌,人家是咱们的贵人,以后见了要客气点儿。”

“什么贵人嘛,一个药罐子,比女人还白,那么瘦,还买那么多药……”

“楠楠又瞎说了,人家有别的用处,别背后说人不好,这才真的没礼貌呢。楠楠这样,爸爸妈妈不会开心的……”

“好了啦爷爷,我不说不就行了。不过那人干嘛买这么多药,要用五百万,五百万就是五百个一万块是不是?好多钱呢……”

“知道太多就不可爱了,楠楠乖,帮爷爷抓药,不然抓不完了……”

爷孙俩儿的对话还在继续,风邪走在街上,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居然是个病怏怏的形象。

居然当我是药罐子……

我这皮肤是白了点儿,可也不会看起来那么虚弱吧……

正文 第34章 胖子又急了

第二天傍晚,周正让人运了那些药,还有他要的几口大缸过来。风邪收了货,片刻不停地开始了炼药大计。

无论素体丹、淬体丹,还是回元丹,同样是最基础的丹药,但风邪的实力和境界一直都在增长。所以这次炼丹要比上次只是洗髓液,甚至不用成丹,还要容易很多。

炼药然后炼体,风邪不断重复着枯燥乏味的两件事,不断压榨着灵魂力,不断突破这幅身躯的体力。当然,炼药的时候,他是留在小院里面的,但炼体的时候他却喜欢出去。游走在大河、湖底、断崖、高峰这些地方,远比毫无压力的小院有效得多。

他投入一件事情的时候,别的什么都不会理的,所以电话响了几次他都没接。

第五个日升日落的时候,风邪突破了炼体八层,而后九层,最后停留在炼体巅峰。再然后,整个人没了意识,居然在耗光手机电量之后,连带自己的电量都给耗的一丝不剩。

这一觉睡得太沉,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天。大黑小黑“汪”“汪”地吵着。

也难为它们,要不是周正时常派人过来看上一眼,顺便喂上两顿,恐怕就算风邪之前用灵气帮它俩滋养几次也难逃饿死的命运。

“你俩饿坏了吧,等着啊,一会儿买肉回来……”说着,风邪一溜烟飞了出去。等他拎着两袋牛肉回来,洗洗涮涮,把自己捯饬一遍之后,那俩货已经生生啃了五斤牛肉。

呜嗡,嗡——

风邪正往自己身上套着干净衣服,床上那个不大点儿的手机震了起来,随后便是一阵熟悉的歌声。那曲子正是之前周正提过的那个歌手徐阡的。

谁啊?刚充了点儿电,怎么又打过来,还让不让人清净一会儿了?

挂着一脸不大高兴,风邪嘟嘟囔囔,懒洋洋走了两步,刚好转身倒在前两天才被人铺了被褥的大床上。刚拿起手机,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呢,结果一不留神,居然手滑摁了接听键……

“喂?风邪?!你哪儿去了?打好几天电话也没人接,找人来堵你也见不着,你哪儿去了?昨天朱老头的课,你怎么给忘了。要不是我们早有准备给你请了假,你这会估计直接被绛英新高除名了……

你是怎么回事,要不要上学了,要不你就干脆点儿别来了嘛,反正你又不在乎这个……”电话那头儿,那个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除了周正也是没谁了。

“我……”

“你什么你,你赶紧回来宿舍,给我们瞅瞅,猜你小子这几天肯定又搞事了……”

“好了,这就去,不过等我换身衣服的功夫总还有吧,这催命似的,不知道的以为我欠你多少钱呢……”说着,风邪撇了撇嘴,往身上加了个薄外套,却听对面那人逮着话题又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别跟我提钱,提钱我就来气,你哪儿来的五百万,还搞药材去了,你……算了,你还是赶紧回来一趟,朱老头盯上你了,之前就叫你去他家呢,我给忘了,你这两天恐怕有麻烦了………”

“叫我去他家?去他家干嘛……”

挂了电话,风邪满心纳闷,于是走得快了些。不到20分钟已经看见了校门里最好笑最显眼的棒棒糖形状的灯塔。

夜色渐深,左右都是看不到底的弄堂。街灯隐约,时不时有个扑朔迷离。然而,无论夜色深浅还是街灯明暗,并不能丝毫掩饰住寂静之中屏住的气息。

风邪稍稍慢了一些,嘴角挂着玩味的笑。脚在向前,手却插在兜里。等到他再往前,刚好走到一个陈旧的电话亭子的时候,一个棒球棒当头挥出。

风邪脚也不动,只把身子向后一仰。然而就在此时,一抹银白的冷光从他身后递了过来。可那冷光仍旧还是划空了,因为风邪已经侧着旋起,顺势还像前面棒球棒后面扫了一脚。

“叮——哐——叮哐……嘭……”金属砸在地上接连发出清脆中夹杂着闷响的声音,有些像是音乐厅里激昂而不失韵味的交响曲。

没有血迹,因为风邪有点小小的洁癖。

“喂,你们几个别装死了,说说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的……”踢了一脚压根没来得及冲出电话亭的那个,风邪依旧插着兜。

“大,大,大爷……我……”

“谁是你大爷,我还年轻着呢,好好说,说说你们是谁,为什么来的……”

“我们是金龙帮铁骑堂的,拿了许家少爷的好处……”

许家?那个跟在徐静雯后面的许志安?找这么几个打手就想报复我?听说还是川都的大户,真是好笑的很……

还有这金龙帮也是,怎么两次犯到我头上都是这金龙帮?其他三个帮派怎么也不露头,这生意怎么都让金龙帮给揽了……

不过也是该正式问候他们一下了?毕竟再一再二没再三,再有第三次我都不好原谅他们……

虽然对金龙帮实在不喜,虽然这几个混混都下了死手,可风邪毕竟还是留了一线,只将他们几个废了手脚。

没有直奔金龙帮总部,也没再往学校里面去找周正,风邪慢慢消失在夜色中,径直往北城许家那边去了。

他走了很久,因为身上没有钱,手机又在之前和周正通话的过程中耗掉了最后一点儿电。

夜里的云依旧流动着,所以月光时隐时现,但越往北面,月光越是明亮,可能地势更高的缘故。

风邪顶着月光,一边走,一边运转风神决。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不经意地流动出云雾一般的图案,倒和天上云相互映衬。

他没有吸收扳指里面的灵气,只是逼出三滴精血,裹着灵气做成附灵符,附在扳指上。有了附灵符的扳指不再是普通的扳指,而是灵媒。依靠本身储存的高浓度原始灵气,灵媒吸收外界灵气,进而向风邪传导。

依靠灵媒,灵气得以集中,进而成为于修者更有益处的灵气精华。换种说法,灵媒其实是个便携式的移动聚灵阵,只不过没有好的载体等级会低上一些。

附灵符的制作方法哪怕在沧澜大陆也是极为罕见的,但类似这样的符咒,没有人知道风邪到底知道多少。他总是出其不意地拿出一些,然后号称是在某个秘境得来的。

风邪走得很快,而且越来越快。稍微留意的话,能够看到他的肤色更白了些,发色却更黑了些,而黑白之间,原就熠熠生辉的眸子,也更亮了些。

正文 第35章 顺藤摸瓜

现在,他的样子,他的修为,都已不会有人知道了。因为他只是一个人,没有东方晓在身边,时时留意着他的变化。他仍然在走,这条路有点长,但没关系,他走得快。甚至,他可以到屋顶到树上去走,去抄些近路。

月亮完全露出来的时候,白玉扳指上的云雾也不再变化。然而尽管已经深夜,城北富丽花园那片儿仍旧辉煌得很,尤其许家那栋10号别墅。

许志安和他父亲许鸿康,他二叔许鸿光都在。两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拇指来粗的雪茄烟已经抽了半截。

“爸、二叔,这次事情没成,以后再想做手脚就不太容易了。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穷小子,居然也敢掺和许家的事。要不是他,徐天明最多再活半个月,到时候徐家肯定巴不得跟咱们合作。”

“志安,这次之后徐天明恐怕有了提防,对你,对咱们派去的人都不会放心了,不过我和你爸已经在想别的办法了。现在只希望徐天明还不知道是咱们做的,不然恐怕以徐家的实力,哪怕京府那边没有动作,咱们也都扛不住。”

“二叔,我知道徐家厉害,不过他知不知道,还不全看那小子?这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留着。”阴冷的声音想是不同往常,原本埋头摆弄烟卷的两个中年人也都惊讶地看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志安,你该不是已经动手了吧?找谁动的手?可靠吗?”

“金龙帮,他们办事一向利落,都是老主顾了,问题不大。”

“什么时候的事,有消息了么——”

许志安正想接话的时候,桌上的手机闪了几下。那张原就促狭的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然而,笑容很快僵住,拿着手机的手竟也颤了一下。

“出事了?”许鸿康皱眉道。

“不可能,不过是个会点医术的穷小子,怎么可能失手?足足五个好手,无功而返不说,竟然都被废了!”许志安强自镇定,神情木然,却是始终不能相信。

“恐怕,咱们低估那小子了,毕竟整个川都没人能救,他能救,想必不同寻常……”

“怎么办,出去的人已经说出来了,他那么厉害,他知道咱们动的手会不会来报复?”

“冷静点儿,你二叔刚才说了,我们已经想了别的办法。昨天听到消息的时候,我们已经联系了幽门,本来是想直接做掉徐天明,省的后面麻烦。没想到这叶风邪比徐天明还难缠,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我这就联系一下,让派来的人先去叶风邪那儿……”

风邪飘也似地踩在窗楞上,整个人似乎浮在空中,对这许家三人的对话他连嗤之以鼻的心都没有。毕竟还是世俗家族,甚至在这川都,连一流都进不去的存在。

不过这小小的许家竟然也有古武门路?说好的隐世,会不会太平常了点儿……

他正想着,只听许志安兴奋得声调都拔高了三阶……

“爸,您怎么找到他们的?幽门?幽门是那个传说中会用暗器的幽门吗?这世上还真的有幽门这样的存在?”

“志安,你冷静点儿,你之前的沉稳哪儿去了,平常就叫你多跟厉子琨他们走动,他们可不是平常的家族。你要是把缠着徐静雯的时间花一半在厉子琨或者厉子琳身上,早就知道这些了……”

“您是说,这些都是从厉家听说的?”许志安木然道。

“听说?可不只是听说。我和你爸半年前和厉鹏涛见面的时候,当时他也想对付徐家,不过没有那么强的意愿。我和他提了提南城那块儿地皮,他就指点了一下。之前我也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幽门,还有那些叫做古武的人。

听说他们都是神人,武力超群,手段也高明。之前的毒就是幽门的人给的,不然你以为我们上哪儿找这种连仪器都检测不出来的东西?”

“二叔,既然幽门这么厉害,他厉鹏海干嘛不自己动手,他不也觊觎徐家那么久了。他这是那咱们当枪使啊……”

“志安啊,你还是太年轻,你要知道利用并不是坏事,而且被他利用也没什么的,相反通过这次的事情,咱们也算攀上了厉家这桩关系。徐家要是倒了,咱们多少也能跟着沾点儿光。”

说着,许鸿光舒爽地吐出一口烟圈,脸上得意的表情和他那位一直在旁边乐呵呵听着的兄长没有半分差别。

“志安,还是那句话,以后多去厉家走动走动吧。他们不比咱们扎根川都这么多年,才三代,三代就能跻身一流,甚至稳稳盖过郑家,和徐家比起来也丝毫不差。厉家跟周广豪那暴发户可不一样,他们水深的很啊……”

“爸,你说的对,我听您的……”

话才说到一半,许志安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只见他惊恐地张着眼睛,突兀地倒下,竟然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就在许家兄弟愣神的时候,一个黑影竟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然而俊秀的脸上挂着的笑容那么天真却又那么可怕。

“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说着,许鸿康畏惧地看着他,连去扶起儿子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本能地往后退着。

“你们刚还商量着杀我来着,居然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么?”

“你,你是叶风邪?怎么会?这不可能!”许鸿光颤巍巍倒在地上,手里拿着刚才想拨没拨的电话。

“刚才就想打这个电话吧,你是想打给谁?打给警卫,还是幽门那个人吗?”风邪眯着眼,笑着,缓缓走近。

“不不不,我不打,我没给他打……”

“你得打,你打了我才好见见,这些古武的人我见得实在不多,可是好奇得很……”

说着,风邪捡起被他掉在地上的手机,递了过去,然而原本底气十足的壮年男人现在就连拿个手机的力气也都没有。足足耽误了好一会儿,风邪才把他哄得平静了,这个非打不可的电话自然也还是打了。

许鸿光按照风邪说的,让幽门那人去了学校门口守着。然后风邪又从他们嘴里问了点别的事,关于厉家,关于徐家,零零碎碎,多多少少的。

当然,那是他们最后的遗言。

另外几个知情人,除了厉家的知道许家应该针对徐家有动作,但并不清楚具体的。剩下的无非是底下的打手、图财的小喽啰。

除了派到徐氏集团的两个,其他都被风邪喂了只是会片段性失忆的忘魂丹。毕竟他要杀人一般都是因为别人先要杀他,要是没个别的什么愁怨什么过节,他也懒得动手。

天道之类的,他不在乎,但胡乱杀人并不符合他的本心,那不是邪,是魔。

名邪,随心而已,不入正道,亦不入魔。

正文 第36章 杀星很冷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天色居然还是黑漆漆的。昏暗的灯光并不足以照亮整条小巷,阴影之中潜伏着一个僵硬的身影。

风邪背对着那人,脸上浮出一丝邪魅的笑。他是真的很开心能有个身手不错的人陪自己过招,尤其是这个人的气势好像还比自己强上一筹,刚刚好的那么一筹。不过,之后是留着呢,还是杀了呢?

他淡淡笑着,眼中波光起伏,就在笑容淡去的瞬间,光影晃动,剑光滑出水面。剑与人如同一体,出剑行云流水。寒刃如雪,剑锋有痕。剑风冷冽,杀意决绝。风邪虚步一点,稍稍错过了白玉般的脖颈。

可惜是个用剑的,要是练拳脚的就更好了……

风邪一边躲避,心中惋惜。

不过现在,是个人就能给他临门一脚,计较用拳用剑完全没有必要。

一剑不成,又是一剑,横劈、直刺、回取招招相扣,剑意纵横。冷剑、寒光,倏忽间犀利而至。

“来得好!”风邪嘴角斜挑,眉目轻扬,凌空半米,旋转在剑光之间。

凝聚所有灵气,风邪以指对剑,虽然不是剑法却也带着几分剑意。这是肉体与金属的冲撞。然而隐约间,对撞的似乎是黄色和一股蓝色气流。

沉寂的空气中,戾气与杀气不断升腾、穿凿、挤压,两道身影旋飞、落地、冲撞……

小巷充满凝重,气血翻涌在经脉丹田之中,一股热气灼烧着,想要破体而出。但在风邪刻意的牵引之下,它只是向上游走,冲向灵海。那股力量猛地扎进灵海当中,轰然一震之后,慢慢壮大那团无形却又有形的气团。淡蓝的星芒闪烁着微光,逐渐聚集,仿佛银河当中的绚丽星海。只是,这小小一团的气势并不算强。

突然,风邪身形一震,提气而起。闪退之际,灵海中隐隐形成一片隐约的云层。风邪双掌半拢,猛然推出。一瞬之间,蓝光汹涌,仿佛火焰,甚至燃烧了所过之处存在的空气。

在他眼眸深处,一抹深邃的蓝色忽闪着隐去,那意味着炼体之期从此终结。他的脸色慢慢恢复了平静。就在同时,只听“咔”的一声,对面那人手中那柄寒剑断裂,而他受到冲击亦是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战,风邪只用武力,勉强险胜。凭借那个杀手给到的冲撞,他也顺理成章地突破到了炼气期。

“别打了,你输了。”风邪吞下一颗回元丹,淡然说道。然而那黑衣男子仿佛毫无感情一般,身子猛的向前,手里的招数顿都不顿,居然又是一串杀招。

见他拼命,风邪哪里还会留情。刹那间,化指为拳,却不对剑,直直捣向那人心口、丹田。拳风拳影又疾又快,恍如乱花如鼓点。

“嘭”,“嘭”的声音此起彼伏,风邪心中暗爽。他好不容易大度一回,既然对方不领情,那就好好收拾一顿再说。不过以他的手段,就算突破之前,这人也全然不是对手,何况现在。

街灯下,黑衣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已经苍白如纸,气息更是早已紊乱。

“差不多了吧,看不出我在让你么?真要我杀了你?你是当我不想还是不敢?”

缓缓收手,风邪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阴郁。然而一向任性的风邪居然是在克制的,不然以他的脾气,还有被那少年杀手激出来的火气,早已杀伐了事。

“为什么留手?”黑衣人抬头看着风邪,眼神却和声音一样冰冷。

“你这么年轻,死掉有点可惜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杀你?”

“我知道。”风邪道。

“那你想怎样?”黑衣人愣了愣神,问道。

“要不要考虑离开幽门,跟着我?”

“这是你的条件?”

“你可以这么理解。”

夜色,沉寂,黑衣人杵在那儿,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一个无所畏惧的人如果让步,必然是有着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你的理由是什么?”

黑衣人迟疑着,却知别人想要他的把柄,并没任何商量的余地。他很聪明,没有多余的讨价还价,只是声音有些低沉。

“我有个妹妹。”说着,他冷厉的眼中闪过一道柔光。

他说的,风邪听了,便信了。因为无论他的年纪还是心性,都还过于稚嫩,实在很难掩藏什么。那人看着杀伐果决,其实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

风邪垂着眼,本来懒得再去看他那张冰块脸,不过对于这个第一次有心招揽的人,他还不太确定是要当成一把冲锋陷阵的利器,还是可以携持的臂膀。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你得跟我说下……”

风邪和善地笑了笑,同时并指飞出,竟在黑衣少年紧张兮兮,眼睁睁提防着的时候点在他的身上,正中几处大穴。面对风邪,他是怎么也来不及反应的,不过风邪只是帮他止住伤势。这一点,作为受益者,他也很快反应过来。

“冷岑。”黑衣人缓缓松了口气,说道。

“关于幽门,你跟我大概说下,实力在什么水平?”说着,风邪递过去两颗药丸。

“你不是古武界的人吗?”冷岑歪着头盯着风邪,出奇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冷漠之外的第二种表情。他仍旧板着脸,但毫无在意的样子,随手把那药丸丢到了嘴里。

“这么痛快?你不怕那药有毒?”风邪斜眼一笑,说道。

“你如果要我的命,之前就不会留手,你如果想要用毒控制我,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的命已经是你的了……”

“你倒是看得开,不过那确实不是毒药,而是解药,解你之前在幽门中的毒。另外一颗,是治伤的,回元丹。”说着,风邪戏谑一笑。然而冷岑像是没听明白似的,半天没有答话。

风邪缓缓转身,就在冷岑好奇的目光下,找了个墙边倚着。冷岑跟着他,走了过去,见他眯着眼,没精打采的,几乎以为他要睡着了。

“你对我倒是够放心的。”

“信任是很重要的,如非必要,我不想用什么手段去控制。我一直,没招揽过别人,你算第一个……”说着,风邪缓缓抬眼,看向远方。

“直觉告诉我,你这人很不对劲,不过这不关我的事,你是什么人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你要是想知道古武界的事情,我觉得没必要单说一个幽门,毕竟幽门早已不算什么大门大派。

现在的古武界是有西川古武、东洛古武、镜海古武三支的,主要依据地域,西南这带属于西川,东南沿海还有附近莞港、南澳、峡湾三岛属于镜海,剩下的基本都是东洛。

西川古武算是实力最强的一支,湖北张家天墉寨、漓江楚家离香坞、第五家藏剑山庄三家实力最强,属于一品宗门,寒山派、云家堡为首的十二派属于二品宗门。

幽门在西川算是三品宗门,不过因为传承久远,功法特殊,外加刺杀一途人人畏惧,所以属于比较特殊,比较邪门的存在,空冥塘也是这样的,不过他们是阴阳双休,更不地道。

西川这支同属三品宗门的还有长青门、茅山、百花药谷,还有其他很多。不过就算只是三品宗门,像玄级初阶、玄级中阶的也有很多,凭你的实力在宗门里面也算不上什么天才,还是临阵突破。”

正文 第37章 呆子

西川、东洛、镜海,古武三支么?倒是和雒明灵说的差不多,不过比起沧澜大陆神宗、仙门、圣地之类的划分这可简单得多了

哎?不对,他刚才说什么?天才?区区玄级就能称为天才么?按他们的分法,那连筑基都算不上,连门都没入呢。还有什么叫“还是临阵突破”,只有实力积攒到极致或者心性足够才能临阵突破好吗……

冷岑最后这句,真的是让风邪腹诽,鄙夷之至。不过这冰坨子也是够呆的,刚跟了新主就敢吐槽别人修为不行,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教的。剑倒是使得不错,可无论做人做事,还是修行,也太呆了点儿……

“你要是不想跟着我,大可一跑了之,虽然打不过,跑的自信都没有么?”风邪抬了抬眼,撇出一条不屑的眼神,狭长的细眼却仍只是眯着,只露出一条窄窄的缝。

“任务失败,我回去也难逃一死,我只是外门弟子。”冷岑漠然答道,全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不回去你妹妹不会有事?”风邪悻悻一笑,问道。

“暂时不会,他们需要她,她体质特殊,修炼进境也别一般人快上很多,他们在等她成长起来,成为暗门第一杀手……”

“你妹妹,多大了?”风邪问道。

“十二岁……”

“看来,就算没有我,你也是早晚要反水的。不过虽然是形势所迫,我也不会白占你便宜,最多三个月,我带你去幽门,把妹妹接回来。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一心一意为我做事。三个月,你应该还等得起。”

“你大可不用说这些大话来安慰我。虽然我是冷血了些,可我不会像幽门那些人。你放我一马,我还你三年,三年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去幽门。在她满十五岁之前,无论如何我都会试一试,不然,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为什么?”

“过了十五岁,她就必须参加暗门大比,任务的成功率会是唯一的决定因素。如果失败,她就没了被人高看的价值。作为我的妹妹,她会死于刀刑,以儆效尤……”

“如果救不回来,她只要成功就行吧?”

“我只想她好好活着,成功并不意味着她能安然地活下去。”

“我知道,可单凭你自己,你不可能做到。所以,你也许可以试着相信我。并不需要太多时间,你会知道,我说的是事实。我不会说大话,也不会欺骗任何一个我认可的人,哪怕善意的。”

“先把你的境界提上来再说吧……”冷岑顿了顿,缓缓说道,似乎被什么噎了一口。

“那个,叶,叶……”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汪汪盯着风邪,然而他也并不习惯自己现在的身份,也并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这位。

“叶什么叶,叫我公子,或者就叫风邪也行,以后少提这个叶字。”莫名其妙的,风邪似乎有些火气。还好冷岑是个妹控,除了他妹妹冷梨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

“好吧,风邪,我,我是想问,之前你给我的解毒药丸,是不是通用的,就是是不是别的毒也能解?”冷岑紧张兮兮地盯着风邪,也不知怎么就直接跳过了公子那个称呼。

“你应该是想问你妹妹的毒能不能解吧?”风邪撇了撇嘴。不过看他那神情就知道根本不会有第二种可能,其实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想听什么答案。

“理论上化毒丹是可以化解一切毒性的,不过也有限制,第一是毒性不能太偏,第二是毒性不能太强。毕竟任何丹药都是前人有针对性的炼制的,如果这毒听都没有听过,几乎没有可能会是被克制的对象。

依照你中的毒,幽门用毒的水平也就一般,应该没有特别偏门。不过你妹妹如果对他们来说比较重要,那她中的毒肯定比你要深。这个化毒丹品级太低,只能解同等效力的毒性,要解更高品级的毒,就得更高品级才行。”

“什么意思?是不是解不了?”冷岑急道。

“不是!你个呆子!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我解不了的毒。只不过是你吃的那个不行,得另外炼制更高品级的。然后,最好先看看你妹妹到底中的什么毒再说吧?你能确定他们给她吃的和给你吃的是一样的东西么?”

看他那个六神无主的样子,风邪心里又气又笑。可他不知怎么的,居然又想起了那日的东方晓,于是那气闷好笑当中又掺杂着一些苦涩。要是别人敢怀疑他的医术,无论炼丹还是治病解毒,他早掉头走了。可眼前这个,自己刚收的小弟,没辙……

“所以能解?能解是吧?太好了!”盯着风邪,那家伙的心思却早飞到幽门,他那个妹妹身上去了,整个人傻小子似的。

这么单纯妹控,这么呆,说可爱都不过分了……

“冷岑,你先别顾着开心,古武和昆仑的境界是划分是一样的吧?不过玄级巅峰在昆仑年轻一辈已经非常出色了,古武应该稍弱一点才对吧……”风邪看着他,问道。

“我不了解昆仑,但理论上都是按照黄、玄、地、天来分,天级以上是武王,天级以下每个大境界又分三个小境界。我现在是玄级初阶巅峰,我师父的境界在玄级巅峰,内门长老至少要在地级中阶以上,至于更强的掌门、三大长老、太上长老据说在地级巅峰以上。

如果你不是昆仑的,那你说的昆仑的人,我一个都没见过。对他们真的不了解,但听说确实是比古武强一点,可就是听说。他们那些人神神秘秘的,恐怕只有太上长老那个级别的才会知道吧,不过他已经闭关很多年了。”

冷岑不明白风邪问这话的意思,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尽可能详实地说了个清楚。

“如果许家消失,那你任务失败的消息大概多久传到幽门?如果传到幽门,是谁首先掌握这个消息?”

“我隶属于暗门大藏阁,阁主常行乐,所有任务都是他来接手。普通级别的任务,如果雇主没有反馈,都是按成功来记。但每隔三个月,会有专人巡查任务情况。就算许家消失,巡查组也会把情况上报。”

“那如果巡查组也消失呢?” 说着,风邪眉眼斜挑,邪魅一笑。

直到现在,冷岑终于明白,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在他心里,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除非,能有其他对等的势力介入。

“巡查组每组三人,每个人都比我师父还要强上很多,一般情况下,普通任务中不可能会有危及他们生命的情况。就算你能胜我,任何一个一个巡查组的人都不会是你个人能够对付的。”

说着,他认真的盯着风邪,怕他听不懂,听不清似的,格外强调了“个人”两个字。

“你以为我背后有着其他势力?”风邪一笑,眼中尽是玩味。

“不然呢,你凭什么有底气接纳一个幽门的叛徒?”

“你比看起来要聪明一些。”

“我得活下去。”

“也对,我们都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那你安心在我身边,就当我背靠大树好了。”

正文 第38章 少年大计

冷岑的事暂且搁后,折腾到现在,再不去宿舍估计胖子就要吃人了。

还是得去啊,早晚的事,反正没跑儿,顺便看看周正的计划做得怎么样了。想着,风邪晃晃悠悠往宿舍走,冷岑跟在后面,不到两公里的路它俩竟然走了10分钟。主要是不急,再加上和冷岑聊天聊得有些肺疼。

跟他说话总得直截了当问到根儿上,不然这人像是僵住一般,好像多说一句能多费半斤力气。两人边走边说,也难为风邪耐着性子。

“风邪!你小子,你居然还来,你还敢回来!

说好的换个衣服就来,你换衣服换了大半夜是吧?”两个人刚迈进门去,就听一声大骂迎面而来,就连冷岑都被吓了一跳。

“今天这么巧啊?凡星在,牧心也在啊……”呵呵笑着,风邪闪身钻了进去。牧心白了他一眼,却又看向冷岑,眼中掠过一丝什么。

“怎么还带了个人来,你该不是要说你耽误了大半夜就为了他吧?”凡星问道。

“他是我刚收的小弟,叫冷岑。”风邪指着冷岑,笑眯眯说道。

“你是打算玩黑道了?”牧心瞥着两人,眼波倒是依旧平静如水,可语气却有些奇怪。

“别瞎猜,就看着顺眼,一见面就特别投缘,刚好离宿舍又近,就带来让你们看看。顺便我也看看周老板的方案做得怎么样了……”

“还方案?你还真是心宽。早跟你说朱老头找你,你到底去还是不去?用不用我们陪着?”

“他找我干嘛,怎么就想起来找我了?”

“你问我我问谁,你自己三天两头不见人,朱老头课你都缺两次了,找你也正常吧。上次就找你了,我假装忘了没告诉你,这回又提一次,你去不去啊。”

“有空我就去一趟。你方案到底弄得怎么样了,要是弄不好我可换人了。”

“怎么就弄不好,你太小瞧我了,熬了好几天,脑浆都榨干了。我可是费尽心力,等咱们做大做强你……哎,你什么时候把话题岔开的,刚还说你呢,怎么又说起我来了……”说了半天,周正总算琢磨过来,那双和善的眼睛不善地看着风邪,倒让他有些毛毛的感觉。

“好了,好了,下次我提前吱一声行不?哥几个就放过我吧,我这耳朵都起茧子了。”风邪心中一叹,拱了拱手,苦兮兮赔着笑脸讨饶。

“行了,先这样吧,今天还有朋友在,就放你一马……”周正大度道。

“还是说说方案吧。”风邪悻悻一笑。

“首先咱们得成立一家公司,我建议公司叫做震天集团,响亮大气,一听就是霸气外露型的。公司从医药保健领域起步,以后做强之后可以向房地产、影视等等行业拓展,以后肯定是会做成集团形态……

之所以震天呢,一个是咱们这个产品本身就前无古人,它肯定要彪炳千古。而且凭借这个无副作用瘦身产品,咱们必然一飞惊人,到时候整个商场任由咱们驰骋。

我希望咱们能从瘦身产品起步,在未来拥有更多资源资本的情况下不断壮大,我们要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的所谓精英就此拜倒,更要让所有人推翻陈旧论调。我们要用商业征服世界……”

胖子慷慨陈词,说到一半,竟然直接丢掉了他那厚厚一沓计划书。虽然过于激昂了些,可连风邪都被他的雄心壮志燃了起来。不得不说,在商业方面,胖子还是很有才华的。

只可惜再好的才华也不能吸引心不在焉的人,例如冷岑。他可是自始至终板着脸,无论是否了解他的来路,他这一脸杀星模样难免有些大煞风景。

“冷岑啊,人家说得这么好,你就算没感触也礼貌性的笑一笑,不然多尴尬啊?”风邪无奈瞅着他,耐心地因循利导。

“哦,好——”说着,冷岑果然挤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虽然并不明显。

“风邪你可以啊,收个小弟都挑性格这么好的,实在跟你很般配。”说着,周正脸上的肥肉任性地抖着。

“怎么就般配了,愁死了都……”

“别管他了,风邪你觉得这个计划有没有什么问题?”牧心问道。

“我觉得挺好的,公司我是没做过,但生意嘛无非就是产品、资金和渠道。现在产品是有了,资金也差不太多。至于渠道,我想凭你们的人脉应该没有问题。”

“看不出来,你还挺明白啊,你这么明白怎么不早去做做生意,也省得天天跟我们哭穷……”

“动动嘴还是容易的,我可懒得动手,既然你这么专业何必麻烦我自己呢,是不是,哈哈……”

“我可是第一次尝试一家公司,交给我能你放心吗?”周正问道。

“我肯定放心,所有的事情你来负责操作,凡星配合,有任何问题来跟我说,我来解决。前期资金方面,我这边只能拿出500万,和你预算的2000万出入比较大。牧心你能出多少?”

“等会儿,风邪,你什么时候来的500万,你哪儿来的500万,我记得几天前你就给了回生药铺那个莫老头儿500万,这加起来都1000万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我定2000万是打算用我那套小别墅跟银行贷款来着。”胖子突然发现了什么,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这个你先别管了,主要是暂时没有更多了,药材部分的投入算在2000万外面,缺的部分你和凡星有多少拿多少。剩下的牧心帮忙补上吧。”

“这方面你倒精得很。”说着,牧心淡然点了点头。

“我靠!什么意思?牧心你居然也这么有钱?没想到啊!没想到!合着我才是最穷的那个……”凡星眉毛皱成两道波浪,两只眼睛看看牧心,看看风邪,最后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说你俩,你们干嘛不继续瞒着我们,让我这被人蹭吃蹭喝的情何以堪?”周正说道。

“还是说正事吧,抓紧点,一会我还有事。”牧心看了眼手机,原本清朗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目光不经意地从风邪身上扫过,说话的声音略显惊疑。

“那就这样定了吧。我反正就只有一个要求,剩下的周正拿主意就行。”风邪说道。

“什么要求?”周正道。

“我不想存在任何有可能影响兄弟感情的事情,所以股权咱们四个平分。”

“你疯了还是傻了?你出产品你出资金,你不拿大头就算了,你至少考虑一下牧心。你刚才前期资金怎么说的来着,这说什么也过不去,你愿意他愿意我们还不愿意呢……”胖子嚷嚷着,断然拒绝。

“就是,风邪你也太仗义了,你这样搞得我们得占你多大便宜,胖子勉强还算衬得上这些股份,毕竟他是实际经营的。可我就算能出钱也出不了丁点,就算能出力也不是专业的,你这不是坑我嘛……”凡星皱眉道。

“怎么就坑你了,你以为你是白担着副市长公子的名头?官面上的事情,药品审批的事情你不跑谁跑?胖子就算有人脉,等他通到药监局黄花菜都凉了……

你俩都别想太多了,风邪只是防患于未然,听他的也算让他安心一些。钱的方面我无所谓,你们也不要太在意。以后发展起来,你们会发现那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并不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牧心淡然一笑,说道。

周正无奈地瞅着这两位,心道他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潇洒。这大笔大笔的银子,说放手就放手,说让就让,该说他们放荡不羁爱自由,还是人傻钱多无所谓?

“这件事确实不合适,我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样,但既然你要当冤大头,牧心又不在意,我再说就显得矫情了。就这样吧,不过,你俩这么干可是把我逼上绝路了。”周正思索半晌,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有压力才有动力,实际经营者的作用毋庸置疑,官面上的疏通同样不容忽视,你俩加油干吧,我就在家等着就能有钱收,一点儿都不觉得亏……”说着,风邪哈哈一笑。

这事算是结了。凡星摸到床上,摆弄着电脑,不知道鼓捣什么。牧心也抱着手机悄兮兮溜了出去。没人搭理冷岑,他就找了个角落,盯着窗户外面发呆。

“都说见着有份,你不考虑一下你这刚收的小弟?你让人看着,不太好吧?”胖子歪头看着窗边,又转回来凑到风邪耳边悄声说道。

“不用管他,对他我另有打算。不过以后不用这么见外。对他,我信。”小声说着,看着窗边微微一颤的黑衣少年,风邪眯眼一笑,带着些许暖意。

窗边,冷岑看向黑夜的死寂的眼睛似乎沾了些许明亮,似乎有了点滴生气。

正文 第39章 邪公子的问候

天黑漆漆的,没有月也没有星光。两个少年人一前一后走在僻静的小路上,走在前面的那个依然还是放浪形骸,晃悠悠不顾形象。

“你太相信别人是会吃亏的。”后面那人压抑着声音,说道。

“我知道。可我还是会信。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信任其实是很难放弃的东西。没办法就只能这样了。”

“你很奇怪。”

“我知道。”

“接下来去哪儿?”

“金龙帮。去收点利息,他们这笔账越欠越多了。要是再有第三次,我怕我会忍不住大开杀戒……”

“我跟你去。”

“你不用跟着我,许家那边还有两个尾巴需要你处理一下。”

“许家正主呢?”

“如果不是他们,你以为我是从哪儿知道你会来的?”

“你把他们都杀了?”

“如果有人想要杀你,并且已经先派了一批打手,又派了杀手,你会留着他?”

“我该谢谢你……”

“不用谢。我只希望你能珍惜。”

话音断处,两人各自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渐浓,各式各样的灯光寂静地照亮着大街小巷,也照亮着风邪前行的路。他所去的,皆是灯红酒绿之处,他将到的,尽是靡靡煌煌之所。

……

不知走了多远,灯光突然缤纷起来,歌舞嘈杂,门前两个门客。其中一个满脸堆笑,另外一个却是板着腰板苦着脸,严肃得让人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歌舞升平的娱乐场所。

“小孩儿,早点回家,别跟这儿掺和,这儿不让未成年进。”苦脸的那个拦住风邪。

“有钱也不行?”风邪掏出一沓现金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儿不是小孩儿来的,劝你还是早点回家。”那人依然拦着风邪,冷冰冰的。然而旁边满脸堆笑的那个却想把他拉开,好去成全少年人的心愿。

“郭哥,这样不好,要是光哥知道咱拒绝顾客,恐怕在这儿也待不下去了……”那人悄悄说着,依旧挤出一脸讨好的笑看着风邪。

“看你朋友多识趣,多跟人家学学……”笑着,风邪把那一沓现金放在笑脸人手里,稍稍侧身,便已进了大厅。

里面,显然更加热闹,夜笙歌的人从来不在少数,作为消遣,本也无可厚非。这在哪儿都是说得通的。然而风邪脸上虽还挂着笑,眼神却已冷了。

他从舞池中央穿过,直接走向吧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要了一瓶烈酒。没付钱,酒也没喝,只见他右手扬起,轻轻一抖——

噗嗤——

哐——

嚓——

那澄黄的液体突然喷溅,伴着玻璃碎裂的声音,溅到舞池中央疯狂的男男女女身上。

“该散的都散了,今天这儿要歇业整顿了……”说着,风邪右手一挥。就听“哐嚓”“哐嚓”的声音接连响起。除此之外,连个喘气声都没有。

这儿是金龙帮的地盘,常来的都知道,这么多年,被人闹事还是头一回。所以,沉静之后,看场子的壮汉们纷纷涌了过来。其中,自然也包括刚刚门口的笑脸人和苦脸人。不过看到风邪的时候,笑脸人苦了脸,苦脸人倒是没有太大变化。

“小子,敢来金龙帮的地方闹事,活腻歪了是不?”一个光头站在众人前面,怒目看向风邪。却见风邪伸了个懒腰,身影瞬间消失,再现身已在那人跟前,周围打手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光头,我可是听说这儿是金龙帮的地盘,才特意过来闹一闹的。”说着,风邪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纯真,甜甜地亲切地笑着。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大刀帮还是四海帮的……”光头颤声喊着,好像声音大小能够决定他的命运。

“你倒是会猜,可我怎么就不能是北寒帮的呢?”风邪眼神闪烁,笑容却依旧灿烂。

“北寒帮?北寒帮这么多年乖乖缩着,怎么可能……”光头鄙夷着,同时也尽可能思索着风邪所说的话。

“一切皆有可能啊,光头,你可是记好了,小爷我偏偏就是北寒帮的……”话音未落,伴着淡淡的邪意,风邪化掌为刃,一掌劈在光头脖颈。

“除了他,你们当中有谁不是金龙帮的,可以站出来。我放你们走……”说着,风邪指了指晕倒的光头,睥睨众人。

沉寂,只持续了片刻。人群中,窸窸窣窣地站出了一些……

“我,我不是……”

“我不是……”

“我也不是……”

“我才进来两天……”

……

不过片刻,除了笑脸人和苦脸人,一群打手竟然只剩三个没有说话。风邪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没人注意他神色间其实有些失落。

“既然不是,你们从此和金龙帮没有半点关系,你们,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一群人推推搡搡冲了出去。看着那帮夺路而逃的所谓兄弟,苦脸人眉头皱得更紧。

“你想怎么样?”他转向风邪,问道。

“不想怎样,只不过金龙帮三番两次招惹我,有点不高兴,所以想要出出气,顺便避免一下第三次的出现。”

“只是出出气,就打伤光哥吗?”

“你自己也说了,我只是打伤他。作为帮派纠纷,我都没搞出一点儿人命,你居然觉得我做得过了?你这人,还真是不适合这种地方。”

“我没有别的路,我杀了人……”那人黯然说道。

“你身上,有血腥的味道,不过混这条道儿就是要狠。你要是不行,我可以给你换个地方……”风邪眉头斜挑,略带稚气的脸上淡然至极。

“你什么意思?”

“金龙帮,我要了。你,我也要了。不过你要是不喜欢黑道,去我公司当个保镖也是可以的……”说着,风邪斜眼一笑。

“什么?!你要金龙帮?去你公司?你不是北寒帮的么?”那人呆愣愣瞅着风邪,问道。

“唬人的话你也信?开个玩笑而已。不过这金龙帮确实要换人了,这你可以放心。要不要跟着我,你自己决定。”

“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金龙帮归谁我也不大关心,但是光哥收留了我和小洋,他对我们是有恩的……”苦脸人认真说着,全然没有注意旁边那个总是笑模样的小洋给他打的眼色。

“郭哥,郭哥……”小洋小声叫着,然而这位苦大仇深的压根儿没有听到。

“那光头没事。醒了以后你自己问他要不要留下,不留就滚,说话实在太欠。其他三个,也是一样……”说着,风邪好笑地看着他俩。

“那小洋……”

“郭哥,别问了,我肯定是跟着你,这位,这位少爷其实已经默认了……”小洋见他始终不看自己,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行了,你们几个走不走随意,小洋你把这儿收拾一下,保证明天正常营业。那个,郭……”

“少爷,郭卓……”小洋笑着提醒道。

“你们以后叫我风少。你挺机灵的,天地会所这块就交给你,你看着打理。郭卓今天先跟我走,明天过来帮忙。”

“行,您放心,保证收拾得妥妥的。不过您带郭哥去哪儿,该不会这口气还没出完吧?”

“你倒是聪明,不过不仅仅是为了出气,我要这金龙帮有用。”

“风少,您来天地会所是突然来的,所以没什么防备的人手,但是这会儿消息肯定已经传回去了。就算您再厉害,一个人也打不过一个帮的人,而且他们还有枪呢。就算您想要金龙帮,要不要考虑先放一下,一点点来啊。”小洋提醒道。

“相比徐徐蚕食,我还是更喜欢一鼓作气,就算有枪也没什么关系。叫你郭哥跟着我,只是去见见场面,根本用不着他动手,你不用担心……”

正文 第40章 邪魅少年

就像风邪说的,拉着郭卓,只是为了让他开开眼界,见见场面。无论“月色夕阳”、“天堂客栈”,还是什么“荷塘月色”、“天鹊会所”,郭卓还真的一点儿都没动手,就连砸场子都是风邪自己来的。只不过,眼睁睁看着宫阙万间都做了土,他那张白板一样的苦脸像是从春夏度到秋冬,沾染了太多本不该出现的表情。

一路走来,那些挂着金龙帮大旗小旗的,无一例外都在在“嘁嘁哐哐”的撞击、碎裂声中毁于一旦。尽管从第二家“月色夕阳”被砸,他们总部那边已经得了消息,但就算是川都四大帮派之一,也不可能分派所有人手到每一个据点。他们在明,风邪在暗,他们不知道风邪接下来要去哪处,也就无法做出准确的人员部署。

这一夜,在巨大的阴影下,金龙帮所属的大大小小十几个酒吧会所当中,有一半都停了生意。剩下一半涉及红黄白三类生意的则是正常运作。那是他们相对更加重视的一半,每停一天都要损失几十甚至上百万的生意。

在那一半里面,“天堂客栈”“荷塘月色”这类听起来文雅又高端的都被分派五六十的人手,甚至每处都有将近十人配了枪。但是,没用,无论人多人少,有枪没枪。每一处,风邪最多停留半个小时,随后便又辗转到下一个地方。

凡他经过,仿佛魔王降临,邪风肆意,死伤满地。

叶风邪本身黑色的瞳孔始终染着蓝色,越来越浓,而他身上手上也慢慢浸染出大片大片的浓稠的鲜红或是暗红的血。

郭卓跟着风邪,跟在他的后面,就像之前跟小洋说的那样,根本没有他能动手的余地。在一个炼气一层的修者面前,即便曾经上过战场,也仅仅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面对敌人,他可以打,但面对枪支,只能以枪对枪。可风邪就连使枪的机会都没给他,他能做的只有紧紧跟着,眼睁睁看着一幕又一幕离奇惊险的景象。

风邪的神奇、邪门,他的强大,远不能以世俗认知理解。他的果断、狠辣,甚至超过了郭卓一生之中见过的任何一个战场上的将官将士,哪怕是与那些雇佣军相比也是犹有过之。而且,最令郭卓惊讶的是,他竟然不怕枪。

足足一整晚,郭卓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他跟着他,走遍了金龙帮每一处据点。

最终,天色将亮的时候,他们迈进金碧会所的大门。

不出所料的,作为总部的这一处早已严阵以待。门口近百人站成两排,手里拿着枪,枪口指向风邪。就在风邪迈进大门的刹那,“嘭!”“嗖!嗖!!”子弹破空的声音连绵响起,半晌不绝。

然而,子弹行进的似乎格外迟缓……

为什么?没有击中肉体的声音?悄无声息的院子,透着诡异。

却见风邪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眸底挂着澄明的浓郁的蓝。原就张在空中的两手缓缓滑动,指尖隐约流动着流转着雾状的光,那光由微入盛,随着主人的指向,慢慢蔓延……

子弹依然还在前进……

“嘭!”“嘭!”“嗖——”“嗖——”的声音依然不停,然而它们的速度越来越慢。

蓝色光雾像被风邪披在周身,无数迎面而来的子弹被光圈隔绝在外,不能前进分毫。随着一步步缓慢地前行,片状的光雾精灵般舞动。

半空中,铜黄色的子弹对撞在凝实的蓝白色光芒之上,擦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灿烂的蓝色光圈大小相扣,回环浮动在所有人眼前。

这都是什么?这蓝光到底是什么?

他们像是傻了,像被定在原地。

电光流转,稍纵即逝。就在风邪逼近那些人身边三米的时候,一声“破”字喝出,风邪洒然挥手!就在一瞬,不等人去反应,蓝色光雾突然地流星般炸裂,停滞于光圈之外的子弹竟然倒转方向,已然顺着来时的方向打了回去。

几乎同时,拿枪的几十号人倒在了地上,但却不至于死绝。因为即便他吞下藏在齿间的回元丹,现在也没办法精准地控制几百上千颗飞射而来的子弹,完全打到要害是不可能的。

不屑一笑,风邪扫了眼瘫倒在地的打手,摇了摇头,飞身进了大厅。郭卓跟在后面,但他只能从这惨烈当中走过去,脚上难免沾了血。

大厅中,仍有二三十人拿着棍棒、砍刀,挡在门口。然而看着风邪一步步逼近,这些人像是见了魔鬼一般,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一阵哒哒的走路声响亮地从二楼传了过来。一群马前卒仿佛得了莫大的安抚,似乎站稳了许多。然而那人,一步一步往外走着,脸上的震惊惶恐之色同样无从掩饰。

只听他嘴里断断续续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怎么会有人不怕枪,就算你是古武的人,也不可能……”

那人终于停在众人身后,不再向前,脸上一片苍白。他原本也是会点功夫的,不过只有黄级中阶的实力,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不过学而不精,跟没学也没啥差别。凭他,要不是遇到风邪,这辈子都不可能理解肉体抵抗子弹这样的事情。

“我跟你没什么过节,可以放了你,还有你这些兄弟,不过这金龙帮的主人得换我做做……”

风邪不知从哪找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厅中央,就差支雪茄衬托他大佬的气质。

“你,只是想要金龙帮?不是来寻仇的吗?”

“我见都没见过你,跟你寻什么仇?只是你手下的小弟收了盛勒、许志安的钱,三番两次招惹到我,让我动了点火气,后来想了想,虽然你们是黑道,不过能做到几百人的势力也算不错。刚好最近想要搞点事情,就借来用下。

你要是没有意见,那这事就算结了,我也懒得再费力气……”

说着,风邪平静地看着他。然而一路上有意无意地杀了这么多人,平静根本不能遮住他的戾气,他的血腥,还有他眼中的浓郁的诡异的蓝色。

因为没什么力气,他说的比较慢,一屋子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可他们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要说风邪寻仇、报复,也也都说得过去,就算因为这事儿杀了那么多人,也是两方势力对垒的结果,怨不得别人。可他居然说这事儿就这么结了?怎么可能!

“你确定?我把金龙帮让给你,这事儿就能结了?”那人难以抑制地哆嗦着,从那一帮已然不知自己是谁,该干什么的小弟中间走了过来。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还是突然反应过来盛勒的事情就是眼前这人做的。

“算是……”风邪斜着眼,歪着头,看着他走过来,狭长的眼睛露出古怪的笑意。

正文 第41章 血色战天

那人越走越近,那人身后另外一个看似大佬的人也跟着走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错开,看不出有意还是无意。就在两人走近风邪的瞬间,突然,两人同时举枪,“嘭——”“嘭——”两声几乎同时响起……

“嘭——”

“哐——”

“嘭——”

更多的枪声此起彼伏,逐渐从二楼、三楼的角落各处发出……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风邪心道。

“郭卓,顾不上你了,自己找地儿躲着……”说着,风邪扔给郭卓几把刚捡的手枪,随即吞下一颗丹药,身体腾空,旋飞而起。就在两枚子弹的缝隙间,如同旋风,向着两人逼近。

三秒。借着飞身而起的力道,风邪一手抓起一个,向着空中子弹最为密集的地方扔了出去,像是两个皮球,抛物线一般,两个惊得丢了魂的大佬划出两道不算太长的轨迹。

子弹如同雨点,纷纷坠落,埋进那两人身体。敢于一赌的勇气并没带给他们赌赢的结局。

紧随着他们飞去的轨迹,风邪飞身落在二楼。就在瞬间,躲在暗处的枪手做出了决定他们生死的抉择。随着“嘭”“嘭”的枪声,仿佛自带巨型防弹衣,风邪行走在金晃晃的子弹流中。

打枪的,被自己的、别人的子弹射中,被风邪随意的一拳、一脚、一掌,甚至仅仅是一道劲力扫中。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风邪走过的,掠过的,落下的地方,每一处都没了还能活动的人。或伤,或死,或倒在地上,或坠落一楼。他像死神,行云流水一般,伤人,杀人,没有片刻停留。

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一片片血迹淌在身后。

他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波动,甚至隐隐带着些许不明意味的笑容。可惜,不论多么纯净的笑容,在眼前这片场景之中,只会显得残忍。

其实,风邪原本是个懒人,无论伤人还是杀人,他都懒得去做,但形势如此,他亦无所谓什么邪魔之类的态度手段。他已逼近极限了,只求速战,不论生死。

凭他炼气一层的实力,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期挡住所有子弹。要胜,就只有服用巫蒙丹,实现短时间的三倍战力,才能凝聚灵气壁罩。

单论灵气调动,现在的他,可以媲美炼气巅峰。但这一枚低级巫蒙丹只能支撑一刻钟时间,一刻钟之后他将完全力竭,比之普通人还不如。

好在提前准备了巫蒙丹……

还是低估了枪支弹药这类现代科技的杀伤力啊……

腹诽着,风邪站在二楼,俯视众人,尽管疲惫,却未露出分毫。他的瞳孔仍旧带着些蓝色,头发漆黑如墨,身上染满了鲜红的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要做这金龙帮的帮主。你们有没有意见?”说着,他从三楼一跃而下,宽松的衣服乘着风微微扬起。

大厅里,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有些原本就是倒在一楼的,有些确实从二楼三楼坠落下来的。那些胆敢开枪的大多咽了气,一些聪明的傻了的躲着的逃了的大多重伤,但还活着。

金龙帮帮主和二当家躺在大厅正中,身边是各种枪支、子弹、刀、棍棒,血从他们身上数不清的伤口中慢慢溢出,从他们身边同样已然毙命的十几人身上溢出……

在那些有幸活着的人的眼里,这一刻,盘旋而落的风邪就是降世的恶魔。什么少年,什么天真,这些词汇完全反应不出,他们只看到狠厉、冰冷、邪魅……

大厅里,回荡着风邪冷冽,略显低沉的声音,然而半晌过去始终没人回应。

“看来,你们现在是真的没有意见了。这很好,虽然有一点超出预计,不过还好,没有造成太大伤亡。不然来这一趟就少了很多意义……”说着,风邪弯腰扶起了地上那把椅子,慢慢坐下。

……

“还是没人说话吗?是不是我应该让你们变一回真正的哑巴呢……”说着,风邪斜眼一笑,目光一一扫过那些还在喘气的。

终于,一个塌鼻大耳的虎头大汉微微躬身。

“阁,阁下……您好,那个,我,我是金龙帮的虎堂堂主万虎,我们虎堂听您差遣……”

“万虎?不错。你们呢……”

“我们豹堂欢迎您就任帮主……”

“我,我们鹰堂兄弟听您的……”

“我也是……”

“我们也是……”

……

有了万虎领头,其他人也就纷纷迎了上来。至于这些人表态背后的真实意愿,本身其实并不需要细究。除非与金龙帮帮主有着极深交情,他们并不在意谁来当老大,只要能带着他们喝酒吃肉,原就不太在意许多。

至于那些当真有野心的,在风邪这种强势镇压下也根本不可能还存着别的心思。要真造反,也得是风邪势弱的时候。

人心本来反复,以后怎样,以后再说。

“我本身无意黑道势力,不过凡事有因有果,皆是因缘,既然大家欢迎我来当这个帮主,以后你们勉强算我的人。不过我没时间管你们,就由万虎统管,郭卓监管。你们该怎样还怎样,我只有三个要求。

第一,毒品如果有,以后不要碰了。第二,女人小孩,你们别沾。第三,金龙帮这个名字我不喜欢,以后改叫战天帮。

我知道这几样是你们最赚钱的生意,不过我会提供别的门路给你们。这三条,你们必须做到,如果做不到,被我知道了,这个帮我就不要了……”

淡淡说着,风邪指了指站在后面一脸无措的郭卓。

刚才大厅里的人本来战力就比不上他,群龙无首之下,都被风邪吓傻了,他找了个角落躲着,居然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那,那个,谢谢小少爷信任,不过金龙帮这么大的摊子,我能力恐,恐怕不够……”万虎犹豫着上前一步,看了看郭卓,憨笑着,又转向风邪。

“不够就慢慢练,你虽然年纪大了些,实力也弱了些,可在这几个堂主里面要拔个尖,也就你了。你再多说,小心我让你也直接躺那儿……”说着,风邪白了他一眼,已然极不耐烦。

“虎哥肯定行,我们都同意虎哥……”豹堂堂主呵呵笑道。

“行了,我说是谁就是谁,万虎你和郭卓清点一下总部、各分部今晚死伤的人数,回头报给我……”风邪摆了摆手,起身说道。

“我,我会按您说的,重,重新整顿的……”万虎依旧结结巴巴,风邪有心长叹一声,奈何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些伤药你们几个分一下,我后面出手应该是重了些,过两天万虎再去我那拿批伤药。今天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任何情况不要外泄,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到东湖小巷找我。郭卓你留下,监督他们整顿……”

说着,风邪拍了拍郭卓的肩膀,然后掏出了几个玻璃小瓶,递给万虎。万虎感激地捧着那小瓶,分给众人,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风邪已然纵身而起,一跃出了金碧会所。

“冷岑,事儿办完了吗,办完了赶紧回来,东湖小巷……”

说着,风邪再难抑制,身子一倾,随即“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白如死灰。

正文 第42章 名震川都

天已大亮,冷岑急匆匆从巷口穿了进来。敲门无果之后,只得纵身一跃,顾不得有没有人看到。还没进屋,就已看到倒在三星草旁边的风邪。

他没有动,依旧半躺着,身上的枪伤早在用过清愈符后好了大半。只不过灵力透支太多,风邪只能慢慢等着,待在聚灵阵中,等身体自行恢复。

“怎么样了?”冷岑紧走两步,从他血迹斑斑紧紧裹着的衣服里面一把扯出手腕。

风邪睁开眼睛,勉强想要给个宽慰的笑容,但却无力得脸上都已麻木,也就由着他自己探知。

“怎么伤的这么重……”冷岑皱眉,问道。

“没事,只是力竭……”

“你的丹药呢,你不是有丹药,怎么会力竭。现在怎么办,你这样的伤,我从没见过啊……”

“人太多了,有枪的也太多了,丹药只能回元,又不能挡子弹,我没事,不用担心……”

“既然是力竭,我先把我的真气输给你。”说着,冷岑在他身后盘膝坐下。

“没用的,你的真气我要了也没用,你守着吧,我自己能恢复……”

……

天色昏了又亮,风邪微微闭目,似乎入定。冷岑一直站在风邪身边。等到风邪缓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你干嘛一直站着,站着挺累的……”

“谁知道你都得罪些什么人,站着反应快些……”冷岑依旧摆着一副别扭的冷脸。

“你还真是可靠,先洗把脸吧,一会儿跟我出去吃饭……”

……

望江楼的中午,依旧是一位难寻,周正、凡星他们依旧是低调得要命。不过包间不包间的,风邪倒也不是那么在乎,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要聊,只是吃顿饭。

“你听说了吗?那个金龙帮,昨天被人给灭了……”

“这是真的,我有个兄弟是金龙帮的。”

“难不成是四海帮和大刀帮联手,把金龙帮给灭了?”

“谁知道呢?他也没说的那么清楚,据说是一个人独挑了金龙帮总部。不过听说金龙帮现在不叫金龙帮了,也不知这人怎么想的,还改名,霸气倒是霸气,可黑道拼的是实力,名字有什么用啊……”

“改什么了?快说说……”

“你猜,猜猜,可霸气了……”

“你说就说,我哪儿猜得到,快说……”

“战天,战天帮,太霸气,太高调了……”

就在风邪他们隔壁,两个大汉聊得热火朝天,在他们眼里黑道还是一个很新奇的东西,虽然西南已经是华国黑道势力最强的区域。不过就算国家治安秩序好,茶余饭后议论这些也不怕惹火烧身,能把黑道火拼拿出来谈也够心宽的。

“这位兄弟,金龙帮不是灭了吗?那你那位兄弟还能传出消息来?”

正聊着呢,一个四五十岁的西装革履的凑了过去,看他领结衣角一丝不苟,也不知道是真想知道金龙帮的事情,还是出于一种去伪存真的处女座心态。

“关你什么事?”那一桌里,长得更糙一点的那个瞪着他,说道。

“好奇,好奇嘛,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其实,不只是隔壁那桌,几乎半个厅的人都在讨论金龙帮的事情……

往日讳莫如深的话题,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感兴趣了?

“老李你知道金龙帮的事儿吗?”

“什么?金龙帮改战天帮了?

“什么?帮主金大龙死了?副帮主万东升也死了?七个堂主死了一多半?”

……

诸如此类,似乎所有话题都是围绕着金龙帮发生的事情,就连周正、凡星都能听到,何况风邪。不过风邪并不觉得这件事是需要和他两个好兄弟分享的,凡星他爸可是清正廉明的副市长李庚盛,这怎么好说。

“凡星,金龙帮的事儿是真的吗?”周正一边吃着,还塞不住他的嘴,傻呵呵说道。

“真的。不知道哪个倒霉催的闲的蛋疼,大晚上的去灭金龙帮,你说挑个一个半个也就算了,所有的,大大小小的,连总部带分部,一个晚上挑了个遍……

怎么有人一晚上能跑这么多地方,还一个人,一个人对几百号人,人家还有枪,他是人还是神啊,这不是作死吗,我的个天……

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是恨死他了,搞得我老爹从早上忙到现在。”

“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了,怎么今天这个态度,不对啊……”周正呆呆看着他叽里咕噜吐槽一堆,傻笑着,问道。

“我是喜欢热闹,可我不喜欢死人啊,你知道昨天一个晚上死多少人吗?他们,金龙帮,哦不,战天帮,他们自己是没说,不过他们不说警方也得查啊,调查之后发现一夜之间蒸发了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你知道什么概念吗?那不只是政绩问题,一个人,一夜杀百人,这还是人吗?”

凡星压低了声音说道,对那灭了金龙帮的显然不仅仅是怨念极深。说着说着,一向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居然皱起眉头,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不是吧?

我虽然是为了自己,可黑帮死人怎么说也该是百姓乐见的吧。怎么都没人表扬我一下?那些人也就算了,连凡星都这样,他这正义感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暗暗骂着,风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紧盯着碗里的饭菜,筷子动的飞快,纵然心里万马奔腾,脸上仍是一幅事不关己的乖宝宝样子。就连牧心看过来的眼神他都不予理会,万一再被那两个看出点什么可是好说不好听。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四海、大刀帮他们和金龙帮实力差不多,甚至隐隐还低一筹,他们要是能灭早灭了,何必等到现在。而且听说那俩帮派有仇,也不大可能联合起来对付金龙帮吧。”周正叼着一个鸡腿,吐槽道。

几个人正聊着,一伙熙熙攘攘的年轻人前前后后涌了进来。

“大哥,听说金龙帮被灭了?是谁干的?”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姓风,那人特别神,好像刀枪不入一样,子弹都打不死他。听说他一晚上杀了一百多人呢……”

“这么厉害,可比咱们四海帮强多了,跟着那位说不定更有出路……”

……

风邪埋头吃饭,耳朵却是没闲着,听着几个混混说自己刀剑不入也是一阵心虚。他可是靠着巫蒙丹才能顶上一会儿的,而且那些人人虽然多,但是都分散了,而且除了金大龙其他都是普通人,杀个百十个跟切菜似的,要不是他们枪太多,连巫蒙丹都用不上。

也不知道这金龙帮从哪儿搞这么多枪,那死的一百多个有一半都是有枪的,活着的也有三四十。算起来,一个金龙帮就有一百多把,那别的三个,四海帮、大刀帮、北寒帮是不是也有这么多?他们要是合力,就算巫蒙丹也没用,这么多人,一刻钟也杀不完啊。

“风邪,他们说的人不会是你吧?你今天脸色不对劲,我记得金龙帮最开始出事的时候你就这样的……”

“啊,啊?我哪儿有刀枪不入的本事,我可没那么神……

周正,震天集团的事儿抓紧弄,我最近把素体丹搞出来了,到时候先给你尝尝啊……”说着,风邪呵呵一笑,埋头扒菜。冷岑那家伙本来就没表情,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出什么。

匆匆结束了午饭,风邪拉着冷岑火急火燎地出了望江楼,反正周正他们也不顺路。

正文 第43章 四方皆惊

郁闷的走在大街上,风邪满脑子都是问号。花了一晚上时间,砸了十几个场子,不可能这么快就摆脱震慑,而且凡星也说警方那边得到的消息不是他们透露的。到底是谁,如果不是经历了那晚的事情,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一边走着,风邪仔细回忆着昨晚那些人,可一晚上几百号人怎么也不可能记得太清楚。

“狗子你听说了吗?金龙帮被一个叫“风”的人给灭了!”

“什么?金龙帮被风灭了?”

……

“靠!这谁干的,这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风邪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惹得路上那些人纷纷看了过来。

“我去查一下?”说着,冷岑嘴角莫名抽搐了一下。

他总算知道风邪为什么伤的那么重了,合着这位爷一晚上逛了十几个地方,给人家挑得干干净净不说,要真像那些路人说的,光杀人就杀了一百多号,这都顶上幽门一年的工作量了。他要是屁事没有,那才叫天理不容。

“用不着你……”白了他一眼,风邪阴着脸答了一句,再不理他。手头早已拎了电话,拨了出去。

“万虎,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风邪神色冷鸷,沉声道。

“风,风少,对,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

“消息怎么泄露的?”

“暂时,还不知道……”

“你仔细调查,这些消息太真实了,不可能是公安系统查出来的。如果不是有人逼问,绝不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走露消息。

如果没人逼问,那么有些人肯定是其他方面派来的。但就算是其他方面的,也不该将这消息洒出来。给这么多人知道,图个什么,这不是有病吗……”

“对,对不起风少,我这就去查……”

挂了电话,风邪仍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消息早晚都会流出去,但太快了,也太夸张了。这绝对是早有预谋的。可连他自己去挑金龙帮都是赶巧不巧的事情……

要不是早早算到这一步,当事人不说,警方就算听到枪声也不会这么快反应,毕竟金龙帮、四海帮、大刀帮、北寒帮在这川都也有百八十年的历史了,黑道势力的存在他们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就算有其他三个帮派的人,消息最多也就到他们自己那里也就停了。怎么会大肆宣扬,搅得整个川都都知道了?为什么呢……

……

一夜之间,川都变了天,就连挑起事端的风邪都陷在了自己搅动的风云当中,不明所以。相比于他,无论警、政方面,还是被他怀疑的另外的几方势力,都是云里雾里,更加摸不着头脑。

包括李凡星他老爹李庚生在内的十几位干部,已经被何子民何市长、孙祁孙书记叫去开了整整一天的会,作为警界主脑的盛元良更是首当其冲。

市长办公室里面,浓浓的烟味儿持续不断地从门缝里面钻了出来,围着桌子的一群人压抑着,一言不发。

“盛局长,这事儿主要是你在抓的,先说说你的看法吧……”何子民吐出一口烟圈儿,说道。

“何市长,你觉得我还能说什么?事实摆在眼前,就是一起黑道冲突,至于什么一人一夜杀百人之类的说法我是不信的。”盛元良沉声说着,居然仍旧是一脸盛气。

“李副市长,你说呢?”孙祁抬了抬眼,问道。

“孙书记,何市长,我就只是管财政还有点经验,这种事儿还是盛局长经验丰富。不过我觉得这次的事儿,和上次金龙帮发生的那次,呃,就是盛公子和张楚楚那次,有些类似……”

“类似?哪儿类似?李庚生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盛元良旁边一个方脸大汉“嘭”地一拍桌子,指着李庚生,脸上尽是不加遮掩的怒气。

“好了好了,李副市长别介意,荣华就是脾气太暴,大家也都知道的。李副市长说的也有点道理,毕竟都是莫名其妙就被传了消息,真正的证人证言一个没有,再加上都是这么离奇。

不过离奇的事儿多了,我不觉得伤我儿子的人能有这么大本事,他要这么厉害当时干嘛还留着勒儿和张楚楚的命?”

说着,盛元良一脸沉痛,拉着旁边盛荣华坐了下去。

“哎,这事儿要是解决不了,咱们这一届恐怕也就到头儿了……”何子民一脸落寞,叹了口气,眼神扫过在座一众,却也实在没谁能有办法。

“还是先抓几个金龙帮的人来审审吧?”盛荣华问道。

“咱们和他们四家可是一向相安,你这样随便抓人,那位刚接管的恐怕不会闷头吃亏,你是想本来他们内部的事儿再直接烧到咱们身上?”何子民眯着眼,沉声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到底怎么办吧!”盛荣华怒道。

“大家稍安勿躁,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算查出来,咱们也好不到哪儿去。索性上面还没查下来,先把消息压下去吧。找几个媒体,先用演习遮掩一下,让那些还在传的老百姓先停下来,不然就算传不到上面,底下的恐慌也是个问题。”

说着,何子民看了看始终就说了那么一句的孙祁,却见他点了点头,再没任何反应。

能做到这一步,何子民确实已经竭尽全力了,就算他也不想承担责任,但也没有办法。这种事儿别人担肯定也是要担的,但这么大的事儿担也担不住,最后还是只能他来负责,毕竟在其位谋其政,推也推不掉。

眼下,他也只能盼着京府那边儿,陈家能看在他多年尽心尽力的份儿上帮忙遮掩担待一点儿。

然而,何子民这边儿看到的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只盼着大事化小,可其他三帮看到的却是暗藏着的机遇。金龙帮占着川都最好的地界儿,实力也最雄厚,他们早就巴不得吞了它,好去获得更大利益。

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事件,虽然诡异,但是明摆着削弱了金龙帮的实力,说是机遇再恰当不过。只不过,他们还摸不清这个传说中一夜杀百人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更不确定这事儿是真是假。

从事情发生的前天夜里,到消息传出的昨天白天,再到人尽皆知的今天,他们得到的消息相比那些路人并没多上多少。

无论四海帮还是大刀帮,这会儿都是心潮澎湃,恨不得蜂拥而上一举称王。

当然,除了他们涉及切身利弊的这些主要势力,其他的川都名流、望族同样因为这次事件中躁动起来。

透过重重迷雾,那些旁观者,或多或少的,都在感受和经历着一场巨变。

正文 第44章 星还现,灵生燃指

入夜,消息仍然未到。风邪紧紧盯着马上就要成熟的三星草,也算一半欢喜。

青黄的三星草已经充盈着饱满的灵气,灵气缓缓溢出,流动在叶片上,流动在赤红色的果实上。那果实,被灵气鼓动着,纤弱的外壳不断膨胀。若不及时摘取,它们会炸开,变成一颗不太起眼的种子,重新进入繁衍生息的轮回。

再不迟疑,风邪探手一挥,便将三颗赤红的果实摘下……

剩下的三星草,正在慢慢枯萎……

以三星果炼星还丹不比回元丹、巫蒙丹、素体丹那样简单。之前都是普通药草,灵力很弱,所以火力药炉还能勉强支撑,但是这背负聚灵之名的三星果却聚集了强猛的灵气。

如何能够平衡它与药炉?如何提升凡火的精纯?

“冷岑,别睡了,去给我找几块木头来。”灵光一闪,也不知道风邪怎么就添了使唤别人的毛病,以前都是亲力亲为的。

“好,等着。”说着,冷岑抱着他的断剑一跃而去。

过了一会儿,大概也就半个小时,冷岑从他离开的地方纵身跃下,“稀里哗啦”地撇下一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木头。

风邪看了一眼,也没理他,自顾自地摆弄着他的药炉,当然就是几个砂锅。

“你想干什么?”冷岑问道。

“幽门有没有药鼎?”风邪转头看向冷岑。

“听说有,不过我没见过。”冷岑点了点头,却见风邪一副极为失落的样子。

“幽门的药鼎没办法的,不过我之前听别人说北寒帮有一个,就放在他们的寒山苑,不知道他们一个小破帮派弄个药鼎干嘛……”

冷岑好心补了一嘴,没想到这位小爷还真认真。

“我去借来使使……”说着,风邪笑嘻嘻往外走去。

“不用我去了?”

“不用不用,你去找万虎,帮他查查消息走露的事情……”

“你自己去?你恢复过来没有?”

“放心,没事……”

对于风邪,冷岑还真是放心得可以。他说没事,那木头还真就飞身出了小院,比风邪走的还快。无奈笑了笑,风邪突然想起来,自己压根儿不知道寒山苑在哪儿。不过他可懒得再跟那木头说话,索性掏出电话打给了牧心。

“牧心,寒山苑知不知道……”风邪笑嘻嘻问道。

“寒山苑?怎么了,去那干嘛?”牧心声音低沉,有些犹疑。

“听说那边山水不错……”

“哦,确实不错,就是冷了点……”

……

一番讨价还价,到底风邪还是招了。兜圈子太累,也没必要。

山上确实挺冷,不过对风邪影响倒是不大。至于风景,深更半夜的,再好的山水也没什么神采。纵然能够夜视,总还少了几分颜色。

说不出名字的鸟不时的叫着,漆黑寂静的夜更显清绝。按照牧心说的,风邪七拐八拐拐进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坳,里面果然有个古色古香的阁楼。奇怪的是,外面没人,里面居然也没人?

悄悄摸了进去,风邪没费多少工夫就从偏厅一个专门摆放物件的桌案上找到了一个西瓜大小的药鼎。普通,太普通,说普通都抬举它了……

不过看样子倒有个百十年的年头了,小心点说不定能行,就它吧……

桌案上还有些其他的玉石、金属、漆器什么的,风邪瞅了一眼,终究没好意思再拿什么。当然,最主要是没什么特别吸引他的,充其量也就两块玉石还有点灵气,还是比较驳杂那种。

风邪顺着来时的路拐了出去,一趟下来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竟然全无阻拦。

这北寒帮连个人都没有,对这药鼎他们是有多不重视?就算不在乎这鼎,也还有其他的呢,这是财大气粗还是别的什么?该不是这么巧刚好都不在吧?

猜测还是有的,只不过未经证实,风邪隐隐觉得这北寒帮的主人应该没有恶意。

……

小院里,红色的火堆熊熊燃着。

火焰上方,那药鼎悬在空中,循着某种规律自行旋转。

风邪坐在旁边,逐一召出几个金色符文。符文依次盘旋着,浮在火堆旁边。

随即,符文没入药鼎,就在消失的一刻,药鼎上流动出交错的几条金色细纹,细数,正是符文的数目……

风邪直接放入石斛、蒺藜子、青芝……

药鼎中,金光时隐时现,不过一个呼吸,已经凝成一团深褐色液体。

摘下的三星果没有颜色,风邪拿起一颗,送入药鼎。深褐色的药汤沸腾着,隐隐地,药鼎开始颤抖起来。

然而随着风邪再次打出一道道符文,灵气得以牵引,灵液得以调和,最终形成一个流动的轨迹。

风邪将九成灵力聚集在右手之上,引发体内气机形成火焰。淡蓝色的火焰灌注在柴火之上,将之淹没。火焰说不上多么热烈,甚至有些柔和。然而,这种微弱的真火,对于普通的药鼎来说已经是能够承受的极致。

灵气在药鼎中一圈圈氤氲,杂色退去,属于灵气的夹杂着蓝色微芒的乳白色慢慢提纯。

眉头舒展,唇角微扬。夜色如人,人如夜色。尽管盘膝端坐,仍是邪意凛然。

月光映在灵药之中泛出点点星光。

瞳孔微张,风邪左手中最后一道符文已经成了浓郁蓝色。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开!”

风邪大喝,符文随之掷入灵药之中。

“两极生八卦,阴阳化乾坤!”

原本凝实的药液迅速从原本阵营中挣脱,两瓣药液再次分为八份。

抽手合十,交叉,食指向天。蓝色火焰发于指尖,浮于药鼎之中。退去雾气的药炉中丹药已经慢慢成型。

风邪集中精力注视着药炉中变化,突然,唇齿微启,大喝,“凝!”

着蓝光的十指依次点在八枚灵丹之上,灵丹闪烁着点点星光,显然大成。

虽然不算上品灵丹,在这地星也是难得了……

斜躺在地上,风邪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捏着装着八枚星还丹的陶瓷小瓶。

本想稍稍休息一下,然而气机竟然正在自行冲击关窍……

风邪暗道不好,却也只得马上动作……

顾不得其他,纵身一跃,便已落在聚灵阵阵心……

随即,阵心处隐约闪烁起微弱的白光,那光向着周围扩散,一圈叠着一圈,直到第九圈方才停下。

眉目低垂,相触的十指迅速分开,指向高低错落的几处。只见一串串白色中夹着蓝色光芒的符文从他交叠的两指之间突然出现。

指尖落处,符文即现。那符文悬在空中,彼此拱立,而当风邪指向某方竟也一一落去,仿佛落在本来的位置。

光芒环着风邪,或隐或现,时而起伏,最终却像飘絮一般逐一没入风邪体内。

符灵游走在经脉之间,冲击一个又一个关窍,裹住一个又一个脉络。慢慢地,白色的符灵竟然逐一变了颜色。风邪体内,所有纤细的经脉,被那淡蓝光芒紧紧包裹,紧紧拉扯。

每一束光,最终都和经脉融在了一起,所有经脉最终染成了光的颜色。然而,这还不够。哔哔啪啪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那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风邪眉头微蹙,白净的面庞一阵红一阵白……

终于,“嘭”的一声,拥堵在檀中穴的气流冲了出来,竟把身后的墙壁穿了个小洞……

半晌,只见两道淡蓝的光从他两只食指指尖窜了出来,像火焰,像柳叶。可惜,只是短短一个呼吸,光芒隐去……

“好在是成功了。”风邪舒了口气,叹道。

如今已经是炼气二层境界,有了星还丹的辅助,突破到炼气三层只是意愿问题。如果风邪愿意,他可以在三五天后一步跨越。

这是地星很多修者修炼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做到的,然而所谓玄阶巅峰,对于风邪实在算不上什么。

正文 第45章 古怪北寒帮

虽然很急,但一些时间用于积淀却是必须的。所以,风邪到底还是没有马上服用星还丹,只是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万虎、冷岑,还有个鹰钩鼻的小年轻,已经等了一会儿。

那鹰钩鼻二十多岁的年纪,眼睛极小,下巴又尖,配着一头染得半黄不红的头发,也算自带喜感。

风邪看他的时候,他低着头,眼睛却滴溜溜转着,明明就是做贼心虚。不过,真要背后搞鬼也得找几个老练沉稳的人,怎么找了这么个毛头小子呢。

瞟了眼一脸气闷的万虎,风邪心中明了。不过看万虎这表情,也不太对啊,抓到人怎么也不开心?

“就是你搞的鬼吧?”风邪斜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不是不是,风少误会了,我一个小喽啰,哪儿有那么大的胆子……”说着,鹰钩鼻嘴角一咧,露出两颗虎牙。

“对不起,风少,是我大意了,枉我平时对他那么好,这小子居然是北寒帮派来的!”说着,万虎一把揪住鹰钩鼻扔到风邪面前,气道。

“不是啊虎哥,我没泄露,我就是往上报了一下,我也是职责所在,我还帮咱除了四海帮和大刀帮派来的十几个人呢……”鹰钩鼻越说越心虚,话没说完,人却没了声音。

“风少,他说话不过脑子,不过他确实带着另外几个北寒帮的把四海帮和大刀帮的人做了,他还主动承认了,要不然我现在都查不出来……”万虎上前两步,神情很是紧张。

“那你想我怎么处置他呢?”眼角藏着一丝笑意,风邪盯着万虎,问道。

“风,风少,对不起,您能留他一命吗?”万虎沉沉躬身,说道。

“本来我是该杀了你立威的,你该庆幸有个好大哥……”沉默半晌,风邪慢慢散了藏在眼底的寒光。

“谢谢风少,谢谢虎哥,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鹰钩鼻躬身道。

“你还想留下?”风邪眯眼道。

“我就算想也不太可能,所以您还是放我回去吧,我们帮主还是挺器重我的,您挖他墙角也不太好……”

“你想的倒是挺好的,你以为我凭什么放你回去,就算不杀你,不代表我会原谅一个叛徒,更何况放虎归山这样的事情你以为我会做么?”

“其实我也不算叛徒吧,我本来就是北寒帮的……”鹰钩鼻嘟囔着,不料却吃了万虎一记猛拳。

“你说话的本事确实值得你们帮主器重,不过你是不是脑子锈掉了?既然查不出你,为什么承认?别跟我说为了你虎哥。”风邪冷眼瞧着他,说道。

“是担心虎哥,不过也是我们帮主的意思,我们帮主叫我坦白说的,说什么省得影响两帮感情。咱们两帮,说帮派哈,其实真没什么交情,这是个人都知道,不知道我们帮主怎么想的。再说,消息都散得满城皆知了,我们帮主当真是个高人,是不是,哈哈……”

“你是说,他叫你除了四海帮和大刀帮的人,然后又把我接管金龙帮的事情弄得这么热闹,最后居然让你这个始作俑者来我这儿,告诉我你是他的人?”风邪眼睛极为诡异地转动着,唇角斜斜上挑,似乎气急了反而几乎笑了出来。

“是吧,事实是。”鹰钩鼻没心没肺地呵呵笑着,但是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闭了嘴。

其实从他答应他家帮主来说这事儿,他也是一直提心吊胆。不过偌大北寒帮,帮主说就他勾平能行,他也就义不容辞了。

“你们帮主叫什么?多大年纪?”风邪问道。

“这个不好说,我没见过,他带面具,也不当面见我们,每次都隔个帘子。”

“他当你们帮主多少年了?”

“十几年?或者更久吧。”

“带我去北寒帮,我得亲自见见这位。实在敬仰得很……”

“现在不行,他不在,他说到时候自会相见。”

勾平一番话说得风邪一肚子火气,然而北寒帮虽然古怪,却也算帮他除了其他两帮派来的探子,虽然设计却也没做什么真正危害他的。

最主要,人家之前还送了个药鼎,要不那星还丹就算能出品质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既然这样,要不就真像他说的,交个朋友?放人?

开什么玩笑!风邪还没那么宽广的心胸!

问完了话,直接把他锁进了东面小厢房。就算要放也得他们帮主亲自来提,不然真要以为他邪公子是个好拿捏的。

这北寒帮帮主到底搞什么鬼?

又设计我,又帮我一把,还自己把这些明明白白摆到我眼前?这算什么?

如果这人不是朋友,我一定要他知道设计我的下场会比得罪我更惨!

风邪心中忿忿,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缓解,幸好他还能想起已经应下好几天的炼丹大业。再不拿出来,人家该以为他真的骗人了。

虽说带着三分气性,可素体丹这种分分钟的事情,实在费不了多少精力。而且之前又不是没成过,只不过之前成色肯定比不上这批,既然能提高一下品级,总不至于给自己兄弟还搞个将就的。

从早晨到中午,院子里的药材整整被他耗掉了三箱。眼看饭点将近,风邪随手拿了一瓶,出了院门。

一转身的功夫,人已经到了宿舍。

“风邪,你怎么来了?”牧心抬头看了他一眼,拿着手机埋头打字。

“素体丹我搞定了,这不上赶着送过来,好给咱家胖子尝尝鲜。”风邪笑道。

“周正他俩去买吃的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怎么没叫外卖?胖子不是一向懒得动么。”

“他马上就不是胖子了……”

“这么信我?”

“嗯。”

今天牧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有点儿呛人的意思呢?

风邪正还纳闷呢,“咚咚”的声音传了进来,听就知道是周正、凡星回来了……

“哎?风邪来了,也不说一声,都没给你买,这下不够吃了。”呵呵笑着,周正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随手放下两包饭菜。

“怎么不够,我看刚刚够我们三个吃,你就不用了,你一会儿恐怕没什么胃口了……”

“我胃口好得很,你说你最近这人品怎么直线下滑,来蹭饭就算了,还要抢我那份儿……”

“别说了周正,你看他手里拿的什么。”说着,牧心抬手指了指。

“什么啊,一个小破瓶,粉红色的小圆粒,这么奇怪……等等,这个形状,该不是你说的丹药吧?素体丹?给我减肥的?”

“就它,赶紧地,试试。”说着,风邪抬手一扔,腾出手来拿了双筷子。

“我靠,风邪你小心点,万一接不住再碎了,这么好的东西,你悠着点儿行不行……”抱怨着,周正眼冒金光,用他超凡脱俗的速度站了起来,捧着那小瓶,笑的嘴都咧到下巴上了。

“这怎么吃,吃几个?”周正直勾勾盯着风邪问道。

“一颗就够,直接吞下去就行了,不过……”

还没等风邪说完呢,周正已经直接咽了下去。

风邪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脸色突然有些奇怪。

“来不及了,去浴室吧,花洒一直开着,千万别关……”

一边说着,风邪一把周正推进了屋里的卫生间……

“什么情况?我去!我……”水声很大,盖住了很多声音,等到周正终于围了条浴巾冲出来,几人总算能够稍微了解一下当事人的心情。

“我的个天啊,这是周正吗?别跟我说这是周正!风邪你这药会不会有点猛啊……”

凡星直愣愣地动也不动地盯着周正,一脸不可置信。

正文 第46章 小小震天

“怎么我就不是周正,脱了层皮你就不认识了?怎么样,好不好看?”说着,周正哈哈一笑,转了转身,竟有三分小白脸的气质。

不过对于朝夕相处的凡星他们来说,这一胖一瘦,突然从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瘦到一百三四十斤,这实在超出了地星人认知的极限。就连牧心,也是断了电似的,当场石化。

“挺好的,不过你最近最好还是躲上两天,突然这样实在不好让人相信。而且你恐怕得花点时间跟你父母、亲戚朋友解释一下,顺便重新搞下身份证、银行卡什么的,再重新买几套衣服……”

“风邪说的对,我是得先老实待几天,别的不说,就这身体,我现在都控制不好,有种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感觉。另外,产品已经有了,而且效果这么惊人,咱们的震天集团真的不能耽搁了,多耽搁一分钟就是少一分钟的钱……”

“周正,你还真是钻钱眼儿里了,你说你从小就没缺过钱啊,也不该这么在意吧?”凡星缓过神来,托着头,盯着周正,问道。

“这个你们就不懂了,我虽然不缺钱,但是从小被人叫富二代我也不高兴啊。而且你以为周家有钱就了不起了吗?

他们明面上尊重我们,背地里叫我们暴发户,都说我们家是凭运气赌中了一块地皮才有今天的。我要是成功,就能证明周家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看谁以后还敢小瞧我们。”

“呦,可以啊,原来咱们周少爷还是个有志青年呢……”

“去你的吧,你个怂货,谁跟你似的天天就想妹子……”

这两人,还真是,好的坏的都能吵上一阵儿,算了,随便吧……

“我先回去炼丹了,要不过两天开张该不够用了……”说着,风邪挥了挥手,出了宿舍。

等他一走,那俩人才回过味儿来……

早前还想着风邪说的那丹就算有用,可也得是循序渐进的,等到第一批产品卖出去了,品牌立起来了,那怎么也得个三五个月……

现在照他这效果,绝对立马上市立马断货,就算风邪产量高,他也就是一个人,累死他也炼不够市场需要的那么多……

可恨那位小爷电话十有八九都不开机,他俩追又追不上,只得大眼瞪小眼,最后齐刷刷落到牧心那儿了。

“怎么了,盯着我干嘛?”牧心问道。

“牧心,那药药效太强了,开张以后最多三天就得卖到脱销了……”周正道。

“如果只是风邪一个人,按常规销售,无论如何也是供应不上的,你们回头问问他到底能不能流水线生产吧。如果不行,咱们按照奢侈品的路子来,单凭他这药的药效,根本不应该薄利多销。”牧心盯着手机,淡淡说道。

不过他这没怎么经心的一句话倒真是惊醒梦中人,周正那家伙在商业方面本来就精明得很,只是突然经历太多一时间转不过来。只不过,他这会儿虽然转是转过来了,但也没什么用,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也没差。因为根本联系不上风邪。

当然,要去东湖小巷找他也是找得到的,只不过周正听了牧心说的,觉得产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多有多的办法,少有少的办法。这会儿他还急着筹备开张大业,早一分钟开门,早一分钟发财。他可不想在这上面耽误时间,反正开张那天风邪肯定是要来的。

风邪一走,就是三天,躲在小院里炼炼丹,炼炼符,逗逗冷岑,倒也惬意。至于外面发生什么,无论是前两天战天帮的事情,还是周正、凡星他们前前后后跑出来的事情,他都懒得管。

不过他也不是全然不知,之前送狗的那位黄杨来过两次,给周正传过两次话,带走几批花色不一的陶瓷小瓶。

……

第三天,黄杨开着加长的商务车登了门,把咱们那位老神在在的风少爷请了上去。

从东城到南城,一路上BC、BM之类的高档商务车似乎格外多。风邪仰在后座上,看了一会儿,有点眼晕,干脆睡了。等他睡醒,黄杨已经把车停在一处科技园区门口。

除了刚才见过的那些,另有八九辆格外别致的跑车、商务车停在稍微靠外的位置。原本挂在大门正中的金色招牌“奥豪园区”已经换成了“震天集团”。可这地界儿本来是个老工业区,房子比较老旧,楼层也不高,外加园区规模也不大,配上门口这几个字,怎么看怎么有些别扭。

园区门口,四个门童,四个迎宾。一个个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礼貌又含蓄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然后扎到里面三五一群的早先到的人堆儿里面。

风邪接连打着呵欠,推门下车,半睁不睁的眼睛瞟着周正搞出来的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奇奇怪怪的阵势,也不明白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愣神的功夫,一阵轰鸣声传了过来,从风邪身边擦着边儿呼啸而过。然后那辆拉风的红色法拉利停在了空空荡荡的大门门口,刚刚好。

“大哥,不就周正开个公司吗?他连请帖都不发,用得着咱们来吗?还找这么个小破地方,车都不让开进去,还震天集团,他震个屁啊……”稍矮一点儿那个从副驾驶出来,“嘭”地带上车门。

“那可是咱们王家的女婿,你一会儿见了客气着点儿。他虽然没什么本事,还胖得跟猪似的,可他有的是钱啊,咱们多走动走动也有好处。这周少爷创业,就是玩票,大地方小地方没差了,他爱叫啥叫啥,爱找哪儿找哪儿,你管那么多干嘛……”

说着,那人一甩手把钥匙丢给了门童,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大门。

风邪看着他们扯着嗓子招呼着,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差点儿按捺不住摁住他俩揍上一顿。也不知道这俩人是缺心眼儿,还是缺眼力劲儿?还是周家派来那车不上档次啊?就算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连正主家的车都没认出来?还说周正是他家女婿?

哎?

该不是周正前两天说的那个沈筱吧?

“黄杨,那俩人谁啊,连周家的车都不认识,就来周正这儿认女婿来了?”

“叶,呃不,风少,那俩位是王家王天赐、王天琪,他俩也就这样了,您不用搭理他们。”

“王家?不是沈家么?”风邪问道。

“是王家没错,沈筱是沈老爷子的外孙女,她父亲沈玉楼是入赘的,她母亲王芸生下她没两年就过世了……”

“沈玉楼?是那个古玩街开玉楼的沈玉楼?”

“是啊,您认识?”

“嗯,认识,人不错,没想到他居然是沈筱的老爹。不过他挺大气啊,沈筱有他那样的父亲应该也挺豁达吧,怎么那么在意周正胖不胖什么的……”

“谁知道呢,按理说沈小姐确实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就连我们少爷自己都稀里糊涂的,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风少,要不咱们还是先进去吧,少爷他们怕都等急了……”

正文 第47章 恍然惊世

因为王家那俩傻货,两个门童少了一个,站在门口红毯两边的三个人不够对称,显得极不和谐。风邪挠了挠头,却也懒得再去调一个补上。冷岑跟在后面,完全没有发现自家少爷挂着一脸的不痛快。

踩着两米来宽的红毯,他俩不紧不慢进了对面那栋主楼,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年轻人。

大厅里,四组座椅不多不少正好80个,分西北、东北、西南、东南四个方向,整整齐齐对着中间一个金灿灿明晃晃的正方高台。二楼,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相应地隔开了20个包厢。然而更高的几层却是蒙着四块巨大的红布,上面画着数不尽的金色飞鸟。

那些先前进来的,都已自己找了位置。然而无一例外的,四个方向的头一排都是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年轻人。年纪大的,资历老的,反倒都坐了后面。

这会儿剩下的座位虽然还有二三十个,却也大多都是靠后的。冷岑跟着风邪,在西南方最后一排坐下,然而座儿还没坐热呢,前面已经持续了很久的碎语窸窸窣窣地停了。一个四方脸的胖子迈着沉重却又隐隐有些激动的步子大步上了台……

底下的人如坐针毡,就连第一排那几位少爷小姐也是一脸黑线,纷纷起身。至于风邪,这次倒也给了几分薄面,毕竟单看长相就已知道这位是谁……

“周叔叔,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一声……”

风邪前面,一个二十五六的女人欠了欠身,娇声说道。

“咳咳,静雯你们几个倒是一向一块儿出现,都坐吧,都坐……”周广豪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瞅了瞅底下几个小辈,尤其看到徐静雯旁边沈筱的时候,多少有些不大自在,不过他今天太高兴,转眼也就烟消云散。

“周叔叔,周正虽然是第一次成立公司,但咱们几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开张这种小事儿我们几个小辈照应着足够了……”说着,东南方一个俊朗的青年和善地笑了笑。

“周叔叔,周正呢,他自己开公司,自己怎么不来,搞得奇奇怪怪的,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西北方,王天琪紧接着嚷道。以他的视力,看不到沈筱一脸凝重也是应该的。

“各位,稍安勿躁……

这次的开业仪式确实仓促了些,作为第一次创业的年轻人,很多地方周正他们做的确实不好。不过,他的才能我是肯定的。而且他仓促成立震天集团的决定和做法我也一样肯定。

各位,今天震天集团的创立是不容拖延也不容怠慢的。原本我是没相信他说的那些,他也没想让我掺和这些。但是见识了震天集团的产品之后,就连我,也是吓了一跳。

我今天的到场,是机缘巧合,也是三生有幸。我敢担保,各位参与、见证今天震天集团成立的,都将引以为幸。因为即将成立的震天集团,以及它所经营的业务、产品,都将是绝对的震古烁今的……

只可惜,这样一份荣耀并不属于我,它是属于周正,和他的三个兄弟的……”

周广豪豪情壮阔,一番言辞下来,底下鸦雀无声。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那么坚定,那么绝对,透露着商业巨搫的雄心,以及雄心之中的骄傲和遗憾。

果然,能生出周正这样的人才,周广豪也是够厉害了……

风邪听着这位口灿莲花,心中暗赞,不过周广豪说的这些也都是发自真心的,能够带来震慑人心的效果很正常。

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情况下,机缘巧合发现了周正的变化,那家伙应该不想让他老爹知道这事儿……

“周叔叔,能让您这么肯定的,我们都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下了。不过,既然周正把我们这些人叫到这里,我相信不会仅仅是见证这么简单。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产品,让您都这么震撼?”东南方,那个和善青年认真道。

“郑慈啊,你看看周正布置的这个大厅……”说着,周广豪呵呵一笑。

“周叔叔,周正是想做拍卖生意?”郑慈环视大厅,问道。

“是拍卖,不过不是做拍卖生意。拍卖只是一种形式,真正拍卖的是几种立竿见影的特效药。”

“特效药?川都历来没有这方面的渠道,就连郑氏药业也只是一直经营中式药品,不过就算特效药也算不上震古烁今吧……”郑慈微微皱眉,说道。

“郑慈,这是真的,而且震天集团和郑家绝对不是对立的关系,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们的特效药虽然立竿见影,不过针对性极强,目前只有两种,一种是针对想要瘦身的减肥人群,一种是针对心肺病……”

“什么?减肥?针对减肥的特效药?”

“我没听错吧?肺心病也能立竿见影?”

“周老板是不是疯了……”

“怎么可能……”

……

“各位,稍安勿躁,俗话说,眼见为实,为什么今天不是周正来主持拍卖,而是我来,就是要大家亲自体会这减肥特效药的效果。至于肺心病治疗的案例,虽然也有,不过认识他的人不多,我们暂且不表。

相信大家对于我们父子还是有所了解的,周正的体型,本来应该跟我没有差别,但今天我要给大家带来一份惊喜。”

说着,周广豪呵呵笑着,拍了拍手。

只听“喀嚓”一声,一个楼梯突然缓缓下降,正对着已经关闭的大厅大门,稳稳搭在周广豪所在的台子北边。一个穿着黑西装白衬衣的青年从楼梯上慢慢走了下来。

“周老板,您不会说这位就是周少爷吧?”东南方,郑慈后面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站了起来。

“周叔叔,您开什么玩笑,周正我们都认识,他是个二百多斤的胖子,不可能是他,不可能的……”西北方,王天赐白了一眼他那位哈哈笑着兄弟,恨铁不成钢地站起来说道。

“怎么我就不是周正,我的声音你们认不出来吗?你们两兄弟之前那些糗事要我一件一件说出来吗?”说着,周正走到周广豪旁边,向着对面西南方向微微一笑。

“这……”

“这怎么可能……”

在场的,熟悉周正的不在少数,听着熟悉的声音,就算他们想要否认却也无法自欺欺人。而且周广豪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弄虚作假,一双双眼睛盯着,那等于自毁基业。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底下愣神的不少,议论的也不少,就连徐静雯、郑慈他们那些心智非常,处变不惊的也是恍然若梦。

正文 第48章 趁势而上

就在此时,原本关闭的大门忽然打开,却见黄杨立在门边,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笑呵呵走了进来。凡星跟在他和另外两个中年人后面,一进门就溜到风邪旁边去了。

“这不是李庚生吗?”底下,有人小声说道。

“李庚生?那个主管川都财政的李副市长?”

“是啊,他怎么也来了……”

窃窃私语的功夫,李庚生走到了大厅中央。抬了抬手,大厅突然安静……

“大家静一静,我今天到这儿,我跟你们一样,也是有些意外。不过,川都财政部门对震天集团的事情是大力支持的。我今天来,就是想给震天集团做个保。”

李庚生笑呵呵说着,顿了顿,看向众人,又道,“我可以担保,他们的两种药品都是确确实实的特效药品,而且确实可以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我靠!竟然真的是真的!”李庚生话音刚落,东南方,一个圆脸男人激动之下竟然直接喊了出来。之所以没有愣神,想必是已经被之前的惊吓磨出来了。

“这位同志,确实是真的。”说着,李庚生笑呵呵点了点头。

“李老弟这一来可是给大伙打了个强心针啊,哈哈,多谢了,多谢了……”周广豪笑道。

“周老板不用客气,震天集团有这样的产品,是咱们川都人、川都政府的福气。相信震天集团的两款产品,尤其针对肺心病的那款,给华国乃至地星都将带来世纪性的变革啊。我该代表川都政府感谢你和周正他们才是啊……”

“好啦好啦,李老弟,就不说这些虚的了,都聊半天了,也该开始进入正题了……”

“哈哈哈,周老板说的是,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年轻人的事还是年轻人自己来搞吧,咱们能够参与,已经知足了……”

说着,李庚生跟着周广豪带着几个人往东北方向去了。

两人刚走,只见周正学着他老爹泰然自若的样子,拍了拍手……

就从他刚才下来的那个楼梯上,悄然出现了一个黄衣女子,女子明眸似水,肤如凝脂,漆黑的长用个玉簪簪着,虽未笑,尤生俏。

光影聚焦,随着她,盈盈步下,款款而落。她却遥遥看向风邪,眉眼弯弯,酒窝轻漾。若轻舟在水中央,若弯月独挂墨空。

仿佛降世的仙子,她惊艳脱俗,她所带来的震撼,全然不同于刚才周正带来的惊疑惊异。这一刻,她是绝对的美,没有其他。

就连风邪,也有片刻失神。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可惜,伊人在梦,在诡,无时不在的心痛总能让他清醒。

雒明灵走到台子上,随着轻飘飘的“咚”的一声,她手中提着的精致木匣落在周正刚才触发的金色展台上。雒明灵微微点头,示意周正。就在同时,场中所有人几乎同时感觉到一股寒气,打了个激灵。

“各位,今天震天集团的开业仪式非常仓促,我也是第一次经手公司,而且不同于常规开业仪式,我们今天要以拍卖形势售出第一批产品。

做得不好的,大家多多包涵,觉得不错的,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个人,代表震天集团所有股东,感谢大家!”

说着,周正转向各个方向,微微躬身,轻松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相比周广豪,这位初出茅庐的商业天才虽然略显稚嫩,却已足具气势。

“就像刚才我父亲和李副市长说的,震天集团目前主要经营素体仙琼、润腑仙髓两大特效药品,分别针对减肥瘦身和肺心病。这两种,目前都是分为7天根治、100天根治两种效力强度。

今天拍卖的,都是7天根治的,而且数量不多,每种100瓶。不过今天最低起拍10瓶,也就是说,最多只有20个人能够带走它们……”

随着周正介绍,雒明灵依次打开匣子左右两边抽屉,分别拿出白色、青色的小瓶,示意众人。不知什么缘故,那些人竟然真的随着她的动作看了过去。

“周正,你就别卖关子了,底价多少?有你这个标杆,我都有些着急想要试试了。我虽然不胖,不过也想再瘦一点,而且多买一些送朋友也是再好不过了,不过我们今天来这么多人,你才200瓶是不是有点少啊……”徐静雯巧目若盼,笑道。

“静雯姐,你才100斤吧,你还用瘦吗?”旁边,朱雀雀笑嘻嘻说道。

“哈哈,雀雀,你今天这么安静,我差点都没注意到你……”周正笑道。

“你个胖子,原来胖得没眼睛,现在眼睛这么大了,还看不见你家小姑奶奶,小心我背后说你坏话,哼!”

“好了,雀雀……”沈筱目光闪烁,拉住了小丫头。

“周正,底价多少?”郑慈目光灼灼,问道。

“没有底价,换句话说,底价为零。我虽然是震天集团的主理人,但对药品行业并没有经验。可在座各位不是家族精英就是企业高管,而且大多还是药材、药品相关领域的,我相信以你们的眼光,绝对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

“你小心我们集体压价,到时候让你吃个大亏!”西北方,王天琪扬了扬头,缺心眼儿地嚷嚷着,完全看不到旁边人们递来的白眼儿。

“闭嘴吧!王家那小子你够了啊!”东北方,一个花白头发的摇晃着站了起来,颤巍巍指对面。

“怎么教出这么个浑货来,还让人家吃亏,还想不想有下次了?你买这一回就完事了是吧?你不用送人,不用担心以后,也别拖累我们啊!”

老头儿不加掩饰地发着牢骚,亏得另外一个花白头发的,拉着他坐下。

王天琪刚想骂回去,却见旁边他哥悄声说了什么,没再吱声。

“行了,别跟小孩儿较劲了,那素体仙琼我不管,胖啊瘦啊的不是我们治病救人要关心的。不过那润腑仙髓咱们一定得要,我和莫负春莫老头这么多年矫情了,他什么模样我一清二楚,他那肺心病可是十几年了,前两天突然就那么好了……”

“我信田院长的,而且市里都作保了,7天根治,根治啊,这可是医学界的一大创举!我那老友可是被这个肺心病纠缠好多年了……”

“哎,要是别的也能治就好了,这可比曲青山他们仨强多了……”

“老钱你知足吧,能有一种已经是奇迹了……”

“周正,这润腑仙髓我们川都医院要10瓶,出价5万!”东北方,年近古稀的田院长鼓足力气喊道。

“田院长,效果这么好,5万真的太少了,我出10万!”东南方,郑慈起身,遥遥拱了拱手,说道。

“15万!”西北方,一个酒糟鼻子站了起来。

“天和药业出价20万!”东北方道。

“30万!”西南方道。

“40万!”东南方道。

“50万!”

……

“郑氏药业,出价100万!”东南方,郑慈起身,不知何时,他的眼神变得尖锐。

“郑少,100万会不会太高了?”郑慈旁边一个中年人小声提醒道。

“不会的,相比于7天根治,哪怕再翻三倍也值得。这第一批如果不能首先拿下,以后只会更贵。必须第一时间拍下才有时间去钻研配方,郑家本就做的药品生意,但始终缺乏一个突破点。先试试,如果不行,我再去找周正谈吧……”

“还有没有比100万更高的?”

“还有没有比100万更高的?”

“还有没有……”

周正笑脸看向众人。

半晌,无声。

正文 第49章 人世繁华

“100万1瓶!第1批润腑仙髓1000万成交!”周正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木槌,一锤敲定。

“润腑仙髓,第二批!起拍!”

“100万,这波儿我们天和药业要了!”

“110万!”

“120万!”

……

整整10轮拍卖,吵得热火朝天,足足持续到下午四点,生生把一个生龙活虎的周正累到将近虚脱,不过也都值得。

除了郑慈先声夺人100万拿到的第一批,剩下的天和药业他们至少也是150万拍下的。不过川都医院那几个老头摆出了倚老卖老的架势,其他人也不好不卖这个面子,所以田院长他们倒是200万拍下两批,白占了个便宜。

拿到手的几家志得意满,至于没拿到的那些,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即便是单价可以接受,每次10瓶合计千万以上的价格也不是一般高管级别能够轻易调动的。就算千万可以随意,两个千万也是够呛。如果一定要在素体仙琼和润腑仙髓当中选一个拍下来,他们这些人大多还是看好瘦身效果带来的不菲收益。

毕竟肺心病虽然难治,却也不是那么普遍的,就算得了这个病,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大比的钱可以买这个药。相比来说,素体仙琼绝对是人人需要,而且受众人群更具购买力。

“明明先问的是我们,怎么倒让郑慈抢了先,周正你是不是太不给徐姐姐姐面子了?”徐静雯缓缓起身,娇媚一笑,不过眼神倒是极为凌厉。

“不好意思啊静雯姐,要不下次我请你们吃饭?”周正笑呵呵说道。

“得了吧,好像我缺你那顿似的。

这素体仙琼徐氏能源出价150万,要是大家承让,我们只要头2批就行。不过也不必客气,有魄力的尽管开价!”徐静雯笑眼一闪,转身看向众人,说道。

“静雯,你这是叫我们出价的意思嘛,就连我也不敢跟你比财力,算了算了,这波儿让给你了。”郑慈无奈一笑,摆了摆手。其他几家有能力购买的也都自觉没必要跟徐氏叫板,索性点头称是。

“那就多谢郑少,多谢各位了。”徐静雯微微欠身,笑道。

“既然静雯开了先例,我觉得咱们也没必要继续扯皮下去,这素体仙琼郑氏……”

“郑慈你等会儿,静雯姐我得给她面子,别人可不能这么干,要按你这样那还搞什么拍卖,我直接把你们几个请来一分不就得了?”

周正喊了一下午,嗓子都有些哑了,不过这次不喊真的不行,郑慈这家伙长得倒是和善,脑子里面全是坑人的主意。

“行,那就按周少爷的,郑氏出价150万,各位加价吧……”

“还有没有加价的?这素体仙琼的商业价值可是无法估量的,你们想想啊,全国全球多少人盼星星盼月亮等着这样一款不费事不费力的产品,这可是广大女性,广大胖子的福音啊……”

“什么胖子瘦子?瘦是我们永恒的追求,我们泰妃美业出价160万……”东南方,一个丰腴的妇人说道。

“英皇美业出价180万……”西南方喊道。

“我,我,王家出价200万……”

“一边儿去,王家小孩儿,哪儿都有你……”

“郑氏出价210万……”

“泰妃出价220万……”

“230万……”

“泰妃240万……”

……

各方势力针锋相对,谁都不肯错过这场发财的机会,索性下半场拍卖相比上半场短了一些,不然再多一个小时周正就得当场晕倒,连轴转了三天,本来就虚的身体哪里吃得消。

“各位,虽说几家欢喜几家愁,不过这次的拍卖虽然是销售,但从根本上讲只是一场仪式。周正感谢大家捧场,相信再过七天,我和在座诸位都有机会展开更加深入的合作。拍得药品的,我们稍后派人送到各位府上。

今天,就让一场美丽的烟花来见证震天集团的诞生,开启震惊天下的繁华!”

话音落尽,大门敞开, “嘭!噌!”的爆破、升空声此起彼伏响起。刹那间,绚丽夺目的缤纷烟火缀在刚刚入夜的薄雾深空。光芒盛放,炮声冲天……

人们被外面的光景吸引着,念着烟花易逝,循了出去。喧嚣之中,名利之间,已然忘了刚才为之神往的谪世仙人。她从人流当中穿过,或许是用仙力蒙了假面,不过瞬息,已然来到风邪身边……

“风邪……”雒明灵柔柔地笑着,明黄的旗装长裙随她一起,轻轻落定。

“今天多谢你了……”风邪微微一笑。

“周正说他找不到别的人,正好我刚刚闭关结束,不然都错过那个电话了……”

“突破了?地阶了?”说着,风邪仔细一瞅,还真是意外的惊喜。

“地,地,地……阶?”冷岑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这个比他还小的女孩,再想想最近遇到的旁边这个怪物,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

“冷岑,这是雒明灵,她是昆仑的人,进境比你快也正常的。不过你都跟了我了,过两天我指导一下,包你扶摇直上……”说着,风邪拍了拍那木头,当先走了出去。

这俩人都是亲近的人,以后还有多多接触,早些交个底,也好互相有个了解。

也不知道周正叫我来干嘛,还有牧心那家伙,自己都不来,非得叫我来,明明就用不着……

腹诽着,风邪随着人流缓缓走出,打着哈欠,好像整整睡了一下午。雒明灵跟着他,对他透露自己来历的行为恍若未闻。倒是冷岑,突然接收了超量的信息,更是锈住一般,愣了3秒才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就在他们走出大门的一刻,围在周正身边的徐静雯突然发现了什么,踩着8厘米的高跟鞋竟然跑了过来……

“静雯姐,着什么急啊,等等我……”朱雀雀喊了一声,却见徐静雯没有听见似的,索性一起追了出来……

众人赏着烟花,憧憬未来,虚虚实实,三三两两攀谈着什么往外走着……

却见一个年轻人引着两个挑夫,挑着个半米见方的箱子往里走了进来……

正文 第51章 风云齐聚

身在浮沉中,执著是把利剑,有人畏惧,因而断舍,有人痴傻,因而藕断丝连。但无论如何,浮沉依然还是那个浮沉,风云总在顺应着什么,不期而至。

繁华散去,曲终人却未散,相反的,走了的走了,来了的来了,没来的正在赶来。这不,那条夜色下已然由大红变得看起来暗红的红毯上,轻飘飘又来了两人。他俩一前一后,隔着不远,然而明显的不是打从一处而来,却是向着一处而去。

这俩人年纪相仿,长相也都彼此不输,一个两个俱都是英俊洒然。不过可能是穿着的缘故,要在普通人看来,前面的一个标准的高富帅,后一个端的是贫民窟出来的毛头小子。连带气质气韵也显得差了许多。

“风邪,前面那个像是昆仑的……”旁边,雒明灵小声提醒道。

“嗯,应该是冲着我来的……”风邪说道。

“叶公子好眼力,在下木兰小谢谢流云,特奉家主之命恭贺震天集团开业!”说着,那人伸了伸手,竟从西装口袋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扳指。和他独特的青色西装一样,那扳指也是青色的,不大不小,正好能够待在风邪小指上面的样子。

“又送个扳指?你家就没有别的东西可送了么?”撇了撇嘴,风邪从他手里接过来,随手戴上。对于这个,他倒没什么怀疑,毕竟那老头要想搞事情早就来了。隔这么久,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那个谢流云怎么感觉笑的那么隐晦呢?该不是想着讨好我然后帮那老家伙治病去吧,嗯,一个扳指,勉强了,再来一个倒是可以考虑……

“你呢?茅山那老道派来的?”嘴角一挑,风邪看向后面那个,问道。

“是啊是啊,您可真是神了!我叫齐寄真,是师父最小的弟子,也是关门弟子。我有七个师兄,哎?我五师兄之前您见过呢,他来找您问过一次灵符的事儿。

不过他这个人有点呆,所以呢,这次师父担心他跟您沟通不好,就派我来了。师父师兄他们都叫我小齐,我今年22岁,年轻着呢,不过看您模样好像比我还小,是吧,哈哈……”

“行了。你师父能收你倒真是个奇迹。”风邪促狭地盯着他,说道。

敢情这位是个话唠,谁管他是老几,说了半天就没到点儿上。风邪哪里还敢让他再说下去,再说,估计天都亮了。

“你师父送的什么,拿来看看。”

“这是茅山摆了千年的药鼎,我们都没人会用。这不,师傅说好东西不能闲着,就给您送来了,说是您要用得着再好不过。要是用不着呢,留着摆着也好,茅山待了这么多年,福气沾了不少,镇宅挺好的……”

“行,不过药鼎在哪儿呢,我怎么见你空手来的?”风邪笑道。

“这个吧,主要是宗门里面离得有点远,您这开业也急了点儿,所以先派我来。那鼎,还有山海大观的票一起,过两天给您送府上……”说着,小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老道真够可以的,没听说送礼也能赊账的……

赊账也就算了,派个傻呵呵的话唠,故意堵我的话呢……

怪不得他这种沉不住气的,走在谢流云后面那么淡定……

风邪一脸无语,实在不想理他。不过这天越来越凉,沈筱穿的少,早就有些受不住了……

“额,我说,这位小齐兄弟是吧,您看都这么晚了,大家也有点儿冷,要是还有别的事儿要不咱们换个地儿?”说着,周正呵呵一笑,学着郑慈之前的样子拱了拱手。

“谁冷啊?大家?大家不冷啊,你媳妇儿冷吧,哈哈哈……”小齐没头没脑地笑道,楞是把个好好的氛围搞得有些尴尬。

“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家主说,叶公子以后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到木兰小谢,即便没有信物,只要见到您,我们立马安排。”说着,谢流云转身走了。

“哎,流云大哥,着什么急啊,一块儿来的,一块儿走呗,等等我,等我一下……”说着,小齐摆了摆手,追了过去。却见谢流云不仅没等他,反而加快了脚步,消失在夜色当中。

这都哪儿来的奇葩,幸好那个麻雀附身的朱雀雀已经走了……

风邪瞅着前面两个,又瞅了瞅旁边那个,一脸黑线。

“风邪,要不咱们去里面说吧,我也有点冷了。”雒明灵道。

“你冷?别闹了。沈筱,这个给你,吃了它。”说着,风邪掏出一个小白瓶,倒出一颗药丸。

“这什么啊,风邪你别给她乱吃啊……”周正急道。刚想伸手拿过来看看,却被沈筱抢先放到了嘴里。

“没事,强身健体的,这里面还好多,你俩一天吃一个,吃吃就知道了……”说着,风邪哈哈一笑,又塞给他两瓶。然后又从身上摸了两个小瓶,给了冷岑和雒明灵。

“里面是我配好的药丸,浅色的是回元丹,深色的是星还丹,瓶底有标记。回元丹补充消耗的真元,星还丹可以帮助你们稳固境界……”

就在两人奇怪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耳朵里面钻进一道声音。虽然有些诡异,不过心中一暖,也都没有深想,又或有意无意的忽视了。

“沈筱,周正我是放心的。对你,我也放心。不过你是聪明人,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你可能还会见到很多,这些都不用跟徐静雯、朱雀雀他们说。”突然地,风邪看向沈筱,说道。

“好的。我知道的,你放心。”说着,沈筱郑重点了点头。

“风邪,谢谢。”周正揽着沈筱,认真道。

“别说这个,用不着。产品线的事儿弄得怎么样了?”

“怎么样?才三天,你想怎么样?能把开业的事儿搞得差不多已经不容易了,还产品线?光这产业园我都磨了我老爹整整半天才借给我的,不过自从他知道咱们的产品,也就当投资送我了。股份从我那里面出,话说,我老爹要投资,你没意见吧?”

“我有什么意见,你自己的股份给你爹给你儿子媳妇儿都随你,又不是别人。不过外人不能掺和,股东复杂对咱们来说不是好事。”

“行,我知道的。那些药我已经按你说的,用别的几味药材熬成药汤稀释过了。不过就算这样,能够用来销售的也就总共7天根治1000件,100天根治1000件,总共1万来件。保守估计,7天以后,今天买走的这批出现效果以后,这些立马脱销……”

“定价方面呢?”风邪问道。

“按牧心说的,以拍卖的形式吸引高端人群参与,有他们传播,快速打出品牌。无论7天根治还是100天根治,都按奢侈品定价。

根据拍卖情况,7天根治的,素体仙琼能够卖到200-300万每瓶,润腑仙髓大概在150-200万左右。保守估计,100天根治的应该可以定在20-30万,15-20万。”仔细盘算着,周正给出一串数字。

“奢侈品?这个定位可以。不过咱们不能只有一个定位,平民路线也是要走的,大众虽然消费能力弱,但是极少可以成多,而且形成的口碑、影响力也会更强更广泛。另外,我个人还有震天集团都不应该排除穷人得到救治的机会。”

“可是风邪,产量是根本问题,无论怎样源头都落到你这儿,一旦市场打通,渠道铺开,你能吃得消吗?”

“可以。这个,你可以放心。你可以按1比1千,甚至1比1万稀释,效果虽然极差,但对那些需要的,尤其是需要救治的人来说也是够用的。只是时间问题,1比1千的话也能有五年根治的结果。”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风邪你考虑过吗,这个社会是越有钱的人越少,越没钱的人越多,如果说7天根治能有1万人购买,那五年根治至少等有1000万人拥有购买能力。预期的购买数量太庞大了,而且是持续增加的,难道你要每天窝在小院里面,一辈子都不出来了吗?”

“先这样推下去吧,以后再想其他办法。而且我的药并不是只有一种,如果从年轻的时候就服用咱们的保健产品,范围内的疾病都不会产生……”

“风邪?你是认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周正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是。不过我是不会让这些变成现实的,这违背了这个世界的法则。”说着,风邪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异常。他邪魅的笑着,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正文 第52章 隐藏的高手

南城,沈筱陪着周正,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本该黏在风邪身边的雒明灵服了一颗星还丹之后,也就只得留在园区里面,找个清静的地方闭关。好在周正还没来得及招人,这会儿整个震天集团里里外外也就不超过10个人,其中3个还是从他老爹那儿借来的。

风邪孤零零走在回去的路上,至于默默跟在他后面扯着一个人的冷岑,真是多他一个也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风邪本以为雒明灵服用一颗星还丹最多稳固一下境界,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冲到地级初阶巅峰还不算完,隐隐地,居然呈现再度突破的趋势。

这雒明灵也不知道练得什么,这么容易就突破,到底是功法太低还是天赋太高啊。本来还想问问雒明灵山海大观的事儿呢,又得改天了……

哎?冷岑他也应该知道吧,怎么把他给忘了……

“冷岑,山海大观你知道吗?”风邪突然转身,差点让后面那个撞上。

“山海大观?哦,茅山的人没跟你说吗?”冷岑呆呆地看着他,问道。

“我要知道还问你干嘛,知道就赶紧说。”

“就是古武界搞的什么宝物拍卖会,跟你今天搞得这个一样,每三年一次,听说那里面的宝贝可多了。不过一直听他们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些什么。只有各个门派的精英弟子才能有资格参加,门票不好搞的。”

“原来是古武界搞的,还以为古武和昆仑的人都会参加呢。”

“昆仑?要不是因为你,我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你怎么认识雒姑娘的,他们可是一直不和外界接触的。”

“很多人都是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你面前了,你和她都是这样,现在赶来的这些人也是这样……”说着,风邪一个纵身,飞身跃出。冷岑拉着北寒帮那个,跟在后面,虽然迟了片刻,却也察觉了周围的变化。

“哈哈哈,早就听闻有个少年人独挑了金龙帮,我还当是报信的胡说,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啊。”

“关明达,别扯闲篇,听说这人厉害得很,赶紧出手,速战速决!”

薄雾笼罩着,密林中钻出一个个满身戾气的,手腕上、脖颈上纹着身的不在少数。不过,他们虽然拿着兵器,不过大多都是刀斧、短剑、兵刺之类,枪支却是根本没有。

“这小哥可是俊俏得很,熊老大,要不咱们还是别杀他了,把他收到大刀帮也是挺好嘛……”说着,一个使钩的女人娇媚一笑,竟还冲着风邪炸了眨眼。

“秋娘,你可别小看他,一夜杀百人这样的战绩就连你也不能做到吧?”

“熊奇,你可小看我了。这么多年,虽然为你大刀帮护法,不过只是一直不想暴露自己。不然就金龙帮那样的早就分分钟灭了。”说着,双钩并出,钩如影落,直奔风邪。

这人虽是女人,钩法却是狠厉,嘴上说着留人,钩钩却是致命。钩至,风邪侧身飞转,刚好躲过,转而一掌劈出,直抵那人面门。

女人弯眼一笑,斜身飞脚。风邪旋踢迎上,却见双钩又出,竟从身后袭来。

无论速度还是力道,这根本就是地阶才能有的吧,怎么出现这儿?一个小小的大刀帮,竟然藏着地阶?

躲闪着,风邪发现自己竟连抵挡也有些勉强,就算还有手段,可那女人招式太猛,根本来不及反应。何况,可眼下只是一个人就已经把他逼成这样。

底下已经打得火热,冷岑带着一个累赘,根本抵挡不了。再者,这种情况下,还有一个四海帮的一直处乱不惊地看着。风邪以掌对钩本就不占便宜,腾转之间,已被那钩划破了几处。

“冷岑,别拖着他了,给他解开穴道,放他走。”说着,风邪闪身落到冷岑身边,竟是祸水东引。他一落,女人果然顾及着自己人,动作慢了许多。

冷岑得了间隙,一把把那北寒帮的推了出去,然而自己躲闪不及,中了两刀。

“冷岑,临字一出,清愈治伤,烈火爆破,灵符不能见光,今天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突然,冷岑脑中响起一道声音,手边多了几张灵符。只见一道黄影落在冷岑伤处,风邪轻吐“临”字,随即旋身而起,击伤数人,远遁而去。

说巧不巧,被他击伤的几个,全都是黄阶巅峰,虽然境界不高,却占了人数优势,给冷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腾转之间,银钩突至。

风邪跃出数米,然而女人的速度比他竟也相差无几。那钩银闪闪穿透夜空,便是触到林中枝叶也都将之尽数折断,瞬息前行。

“小哥,束手就擒吧,看你长得挺俊,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

“凭你,还杀不了我。”

说着,风邪飞身数米,落在一处树杈上。

唇齿轻启,指尖轻抵,淡蓝的眸中光影闪烁。

突然,十指之间十道灵火凝聚而出。目光落处,灵火齐飞,缠绕着,竟成一个火球。说是火球,却是发着光,呈现着诡异的蓝白之色。

“小哥,我还当你搞什么哩,原来只是一个小球,好看倒是好看得紧,恐怕不中用吧……”说着,女人咯咯笑着,双钩脱手而出,一钩向着火球,一钩却是直奔风邪。

“嗖嗖”两声,扑面而来,风邪邪魅一笑,彼此抵触的十指突然分开,上下相对,微旋,瞬间滑出一道诡异的轨迹。十指所到,皆成白光,如丝,如线,虬错成结,成符,成咒,成印。

光印递出,如骤降之雷,刺破夜空。随着风邪所指,瞬息飞出,霎时撞上一钩。只见那钩仿佛沾上了硫酸一般,速度仍在,却是顿时溶解,竟连颗粒也都没有留下。

光印仍在向前,超越了此时一切,只听“喀嚓”一声,竟然附在空中那团白蓝色火球之上。就在另外一钩击来的刹那,银钩立时溶解,火球迅速膨胀,一倍,两倍,三倍……

眼见双钩被毁,那女人怒目微张,不顾眼前变化,竟然飞身向前……

突然,只听“嘭”地一声,光芒骤放,仿佛烟花炸裂……

女人与那白光一起,飞射而去……

冷岑那边,缺口已出,加上烈火符的臂助,瞬间占了上风。出来时,被风邪好说歹说着,他也没带兵刃,得空总算捡了把剑凑合着。

剑出,血溅,不过几个呼吸,5个黄阶巅峰都已毙命。剩下的3个黄级初阶根本没有抵挡之力,立马成了剑下亡魂。

然而,边上站着的,身材魁梧,脸色却是阴恻恻的那个,即便己方尽数毙命,似乎全无所动。

正文 第53章 暗度陈仓

直到冷岑逼近,刺向跑到他旁边的一个黄脸大汉,他才不急不缓地,伸出一只满是伤疤的手。鬼魅一般……

出时,是掌,落时,是拳,然而拳到肉里,却又化爪掏出。只听“嘭”的一声,冷岑应声倒地,血流喷涌而出。

“冷岑!”风邪大叫一声,人在远处,本来追向女人,却是强行扭转,飞奔而来。

“别来,快跑……”喃喃地,冷岑再无声息。

这个呆子,愣头青,也不看看什么人,什么形势,躲着点儿啊……

风邪脸色阴沉,瞳孔微张。那双瞳孔像被染色一般,霎时变成深蓝……

风邪至,冷岑呆呆地躺在地上,无声。

“冷岑!冷岑!”皱着眉头,风邪早已递了一张清愈符过去。然而,那人本就是一击毙命的打算,又怎会被轻易救回。

“别喊了,这小子倒是有点儿本事,不过在我鬼影手面前,太弱了。中了我这一击,早该死了……”那人缓缓走近,异常沙哑的嗓音配上那张阴郁的脸,似鬼非人。

“哦?死了吗?我怎么觉得没有呢……”风邪冷眼一笑,狭长的眼睛细细地眯着。两人相比,到底谁更诡异还真不好评判。

“没有?不可能的,别说他的心脏被我震碎了,就凭这出血速度,再有一会儿也就流干了……”那人笑道。

“不过小子,听说你救人的本事也是不错,不然你试试能不能把他救活,要是救活了,说不准我能留你一命,来这四海帮当个大夫……”

“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风邪无害地笑了笑,竟然真的就在冷岑身后盘膝坐下。对于身边大敌,竟似全不在意一般。

只见他双目紧闭,左手抵在冷岑后心,右手端至眉心。食指、无名指,两指指尖,灵光凝成两只细针。细眼微启,细针浮在空中,盘旋着,突然,一一扎在冷岑身上两处大穴。

缓缓的,另外七针依次凝出,旋飞而落。竟是闻名沧澜的死生九邪针。

边上,阴恻恻那个目光灼灼地看着,眼见冷岑胸前被他抓破的那个大洞慢慢蠕动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

就在这时,原本不知飞落何处的那个女人蹒跚着走了过来,中了风邪一招,竟然没事。

“巨兴河,你什么意思?”女人拉着嗓子,怒道。

“嘘——别吵,看看,这人多古怪,多有意思啊——”

“熊奇呢?”女人道。

“那不,在哪儿躺着呢。”

“你还真就不管不顾?”女人怒目而视。

“管他干嘛,又不是我扶起来的,你自己只顾得去会小白脸,不管你这熊大哥,怨我干嘛。”

“巨兴河!你真够意思!枉我跟你二十多年的交情!”

“秋娘子,别这样,什么交情不交情的,咱都不是这么讲究的人。再说,熊奇不在了你自己当家不是也挺好。你要是不愿意,我再给你找一个。要不来我这四海帮也好啊,反正在哪儿都是躲着嘛。我反正不介意的,我相信关老大也不介意,是不是?”

说着,巨兴河看向旁边脸色煞白的黄脸大汉。

“是,是,都听巨大师的,我没意见,没意见的……”

边儿上,十几个尸体七横八纵的躺着,这人谈笑风生全部在意。倒是另外一边儿全力救人的风邪,让他兴趣极大。

以他这样的境界,这么多年的见识,风邪这样的年纪轻轻本事非凡的倒也不是没有见过哦。只不过,风邪所用的功法、手段实在离奇。而且能杀人,也能救人,他是真的好奇,眼前这个小家伙儿到底是那方势力的?盘算着,能不能从他身上套出点儿什么秘密。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九只针遵循着特殊的规律震动着,也不知究竟怎么操纵的。

风邪深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针。左掌,灵气不断注入。右掌,一个个奇怪的符号、光点,不断凝出,没入冷岑后心,又或落入地上某点……

只是,无论是看不见的灵气,还是看得见的光符、光点,都由气势汹涌逐渐变得断断续续……

终于,冷岑眼睛动了动,气息也恢复了正常,然而并未清醒。

“收!”风邪大喝,豆大的汗珠尽数掉落。

即便气息不稳,风邪眼神依旧凌厉,他将几颗回元丹丢在嘴里,随即旋身而起。

早已被他从小指上摘下的扳指刚好落在冷岑头顶,就在此时,一阵炫白的光影闪烁着,缠绕着,竟以冷岑作为阵心,升腾起来。

刹那,白光炸裂——

冷岑,与那阵,俱都消失。

空中,风邪再度服下一颗药丸,却是足以令他提升三倍功力的巫蒙丹。

邪笑着,风邪千斤坠一般,坠落下来,直直射向因为震惊变得五官扭曲的关明达。指尖,淡蓝的柳叶齐飞而出,瞬息刺透,正中眉心、咽喉、丹田几处。

另外两人,同样震惊着眼前的变化,无论是巨兴河还是秋娘子,都没想到,明明早已无力,成为瓮中之鳖的风邪怎么还有拥有这样的力量。

还有,刚刚还在的冷岑,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呢?

但这,正是风邪盘算着的结果。

他一直在用自己本身的灵力,没有服用回元丹,就是想要旁边看热闹的两个看到自己逐渐虚弱,从而放松警惕。他悄悄地,多用一倍的灵魂力,在救治冷岑的同时,布下隐匿阵,让他们无法再对冷岑下手。

现在,关明达已然死了,两个地阶巅峰,一个已经重伤。风邪一走,他们必然追去。

如果只是自己的话,就算打不过,凭借三倍功力,也能拉开很长距离吧,从而逃脱的吧。

一击击杀关明达之后,风邪转身飞入密林,向着西方飞去。

他不能去东面,他们既然已经查到自己,那么东湖小巷的住处必然不再安全。既然这样,不如就去西面、北面,到底去哪儿,他也没有想好。也许,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一边拖延着,一边慢慢修养,直到能够击杀两人吧。

“巨兴河,看你干的好事,还不快追!”

“用不着你说,你个臭婆娘,连个小孩儿都能伤了你,还好意思来说我!”

叫骂着,阴恻恻的巨兴河当先追出。秋娘子受了伤,跟在后面。

“嗖嗖”的穿行声不断响起,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像风邪预想的那样越来越远。

到底,是耗费了太多灵力,连带灵魂力也损耗不小,即便三倍战力也达不到地阶实力。何况后面追着的两个,都是地阶巅峰,其中一个还是全无消耗战力充沛的那种。

正文 第54章 绝处逢生

密林越来越深,风邪疾驰着,尽可能的布下一些小小的阻碍,然而这对后面两人甚至造不成片刻的阻碍。

“小杂种,够有种的,敢在你巨爷爷面前耍花样,你手段挺多了,跑的挺快啊!不过在我鬼影手面前,这些都是小把戏,看我先把你抓住,再慢慢套出你那些小秘密!”

“巨兴河是吧,想知道小爷的秘密就追快点,就你这速度,等追上你风小爷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了……”

叫嚣着,风邪却是一脸苦笑。就算巫蒙丹的效力还能支撑,被他们追上也就最多十分钟的功夫了。

算了,不跑了,战吧……

就在一处山谷之中,风邪突然不再向前,反而顿在原地。只见他抛出几个闪转腾挪,抛出几个光团。那光团,或隐或现,或浮或沉。于空中,于地下,白蓝色的光团越来越淡。

就在两人突然追至的刹那,风邪嘴角一扬,纵身飞起。少年扶摇直上,在百米来高的一处岩石上落下。

两人睚眦欲裂,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让他们恨不得把风邪生吞活剥。不过,就算地阶巅峰,似乎是功法缺陷,一旦有了高度的变化总让他们显得有些迟钝。这是一番追逐中,风邪发现的最有用的一点。

就在他们向上飞腾的时候,风邪邪魅一笑,眼瞳之中深蓝如墨,指尖,光印骤出。

雷霆乘风,呼啸而至——

“巨兴河,你可得小心点儿,被炸了可别怪老娘没提醒你。”说着,秋娘子一个闪身,躲过光印,向着风邪飞去。然而,此时的光印似乎没有穷尽一样,不断地坠落下来。

“这什么鬼东西?秋娘子,到底怎么回事?你之前到底怎么被他伤的?”

“你猜啊,你不是厉害吗!”秋娘子咯咯笑着。

“你!你给我等着!”巨兴河怒吼着,追了上来。

“明明更强一些的巨大师,居然不擅长登高吗?哈哈,快来,小爷在这儿等着你呢。”笑着,风邪强撑着身子,打出最后一道光印。没有飞向即将追来的两人,那印向着所有光团的中心飞去……

最后一印落下,先前击向两人的其他光印盘旋着,向着底下光团飞去。瞬间,“咔咔”的声音响起,即便原本隐藏的光团也都浮现出来。熊熊的蓝白色火焰燃烧着,光团已然变成了硕大的火团。

“你们两位追了这么久,不试试我这三重七绝邪火阵吗?”说着,风邪瞳孔微张,顺手洒下一把烈火符。

“火!临!阵!起!”风邪大喝。

“不好,快闪!”秋娘子急道。

“来不及了!”风邪笑道。

话音未落,风邪翻身而起,却是不管眼前战局,直直转向山的另外一面。

冲天的火光霎时燃起,瞬间吞没阵中之人。这火非红非白,越燃越蓝……

像是一片汪洋的海,弥漫着,充斥着这片山谷……

火光所到,尽归虚无。然而,火光之中,两个地阶巅峰竟用真气撑起了一个小小的气罩!

气罩足足撑了3分钟,伴随着火光一同熄灭!

灵焰和着爆破,即便地阶巅峰,若无遮挡必然重伤!

他俩生生被烧成了焦黑,皮肤像是龟裂的大地,甚至秋娘子还被灼瞎了双眼。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并不足以致死。只是重伤罢了。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预料之中最好的结果。因为玄阶巅峰已能使用真气,就像雒明灵一样。好在,终究还是被邪灵火焰灼伤,尤其蓝色灵火之后,还有最后爆破的那波儿红色烈火!

这样诡异的手段绝非常人能够预料!

山的另外一边,风邪无力地躺在一处山洞之中。他已没有多余的灵力,无论向前,还是布阵。而且就算有灵力,也没任何灵介可以布置另外一个隐匿阵法了。

没办法了,听天由命吧……

风邪仰面躺着,几乎就要睡着。

“风邪,风邪……”一个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

雒明灵么,她的话,带我走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风邪温柔一笑,艰难地缓慢地向着洞口爬了过去。

“雒,雒……明灵……”

风邪用他最大的力气喊着,然而这样的声音太弱了,蚊蚋一般。

好在,雒明灵的直觉还算不错,不然真的没办法凭借短短一声找到他的位置。就算这样,也还花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判断,又花了几个呼吸飞身上到百米多高的山洞带走风邪。所以,她已无法在那两人到来之前带走风邪。

“小丫头,放下这人,我们放你走如何?”两个焦黑的人赤裸裸站在雒明灵面前,问道。

“你们!是人是鬼!”雒明灵红着脸,无法直视。

“是人是鬼?哈哈,巨老鬼,她问咱们是人是鬼?看样子她是很在乎这个小子的,不知道这小子对他怎么样?”焦黑的瞎子睚眦欲裂地笑着。

“看样子,那小子是晕了,咱们把他弄醒,当着他的面把这丫头办了,也算出出这口恶气!”女人哑着嗓子,阴声道。

“你们!无耻!”雒明灵往后退着,怒道。

“无耻?我们本来不会这样的,这可得算到你那小男人身上!”说着,巨兴河真的飞身冲向雒明灵。雒明灵多路而出,然而背着风邪,本来就低了一个小境界,哪里跑得过巅峰期的巨兴河。

就算重伤,他们依然拥有五成战力。何况,雒明灵根本不敢面对这样两个赤身裸体的人。她拼命往前,只想着侥幸逃掉,然而距离越来越近,她也只能当机立断,做好勉力一战的准备。

就在这时,前面树林钻出了一个人影。

“雒姑娘,往这儿来……”

闻言,雒明灵心中一喜,抱着风邪疾驰而去。

“北寒帮派来的?”风邪气息奄奄,勉力抬眼,看着眼前几人。其中一个,正是送贺礼被他扣下,又被放走的那个。

“是,我是夏晨,感谢风少之前放我离开。”

“谢什么,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我连冷岑都顾不上了,难道让你跟着送命?”

“夏晨,他们就快追来了,咱们快跑吧?”雒明灵紧张道。

“雒姑娘放心,这位边半青边老也有地阶巅峰的实力,那两个已经重伤了,可以应付的。”

又一个地阶巅峰么,我还真是小瞧了天下人呢……

“你们,又是哪来儿的?非要跟我们作对吗?”秋娘子哑着嗓子吼道。

“是的。帮主命令,务必救下叶风邪。”说着,边半青纵身而出,拳影齐至。

“边老,没必要跟他们客气,让兄弟们一起上吧?”夏晨问道。

“可以。”边半青面无表情,一缕银发随风摇摆,一双虎拳拳拳到肉。

拳影、刀影、剑影,围着两具焦黑,密不透风,招式之间配合的竟是极为紧密。不知道的,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一个世俗帮派里面的人。他们里面,任何一个挑出来也是可以以一敌十的,至少也是黄级中阶。

不过数个呼吸,巨兴河、秋娘子落了下风,北寒帮的人招式狠辣更胜他们两帮,而且,对于女人,这些人没有半点手软,也没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地方。

震惊着北寒帮的实力,风邪心中不安之感更加强烈,这些人,尤其是他们帮主虽然一再示好,但到底是不是如他猜测的那样?意欲何为尚未可知。

“明灵,一会儿帮我留下他们。”风邪暗中传音说道。

雒明灵明亮的眼睛忽闪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风邪说的,她虽不愿做,但却仍愿遵循。

此时,战局已然明朗,不过片刻,夏晨带着边半青他们回到风邪身边。

“风少,这两人已经死了,就地埋了吗?”夏晨问道。

“不用,我口袋里有瓶药水,你帮我洒在他们身上。”风邪说道。

正文 第55章 北韩约见

黑色的汁液缓缓淌出,落到尸体上,瞬间,“滋滋”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过数秒,尸体竟被完全溶蚀,除了两滩黑水再无任何痕迹。

“风,风少,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夏晨目光呆滞,颤声道。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埋伏了其他人。麻烦你们帮我到之前出事的地方接一下冷岑,然后送我一趟,到东湖小院。”

“这个?我是没问题的,不过边老,边老他……”

“我可以。”说着,边半青点了点头。

夜中,树影丛丛,人影憧憧。一群人风风火火到了小院,风邪倒在床上,奄奄一息。

“几位,喝口水再走吧……”说着,雒明灵递给他们几杯,又给风邪端了一杯过去。

“多谢雒姑娘了……”说着,夏晨他们一饮而尽,然而茶水入口,却是脸色大变。

“风少,您这又是何苦呢?”夏晨哭丧着脸,一脸无奈。

“你们帮主太厉害了,论头脑真的比我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厉害。说实在的,我也是心里没底。不过你们放心,这水没毒,只是放了点困龙散。”

“对不起啊各位,这只是权宜之计……”雒明灵柔柔地看着边半青他们,欠身道。

“哼!你个臭小子!还真是个人物!我倒是看他回头怎么跟帮主交待!”边半青黑着老脸,闷闷地吐了口气,再不做声。

第二天,风邪稍微恢复了点儿力气,不过还是不能下床,这回比上次透支还要严重。巫蒙丹这样的东西,实力越强危害越大。郭卓、万虎他们早早地来了,看着眼前这位所向披靡的居然只能躺在床上,甚至比他金龙帮血战那天还要难以相信。

日头高高升起,院子里面,七七八八的人围着打牌。先前那个勾平也被放了出来,和夏晨他们打得火热……

“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偷偷推门,走了进来。

“东子,你怎么也来了?”勾平端得一惊,蹿出三米来高,旁边夏晨他们也是一脸苦笑。

“我,我也没有办法啊,帮主要我来的,那位,风,风,风少人,人呢……”

“里面呢,自己找去!”说着,边半青气闷地瞥了他一眼。

“风,风少,我,我是北寒帮派来送,送信的,这封信我们帮主让我转交给您。”说着,东子哆哆嗦嗦把信递到风邪眼前。风邪一把抓过,看都不看直接扔给了万虎。

“万虎,认字吧?念!”

“风少,亲,亲鉴,在下北寒帮帮主,行事虽有逾,逾越之举,但并无丝毫敌意。初时川都消息,只为东风一匹,贺战天胜举。昨日风火来援,廖添臂助,怎念更添疑虑……

愿,愿结桃园之义,刑马之盟。明,明日午时,北城寒山,寒山苑一见。”

“万虎你可真行,短短两句给我念了一分钟,磕磕绊绊,你说说这几个字,哪个你不认识?”数落着,风邪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把他摁到地缝里去。

改天得治治他这个结巴……

“桃园之义”?“刑马之盟”?这措辞,是古文学傻了还是电视剧看多了?

这位北寒帮帮主搞什么呢?夺过万虎手里的信,风邪瞅了又瞅。

“风少,这北城寒山苑可是北寒帮的地盘,这是鸿门宴,就算他们帮了咱,你不能去啊。”万虎神情紧张,倒是难为他还知道鸿门宴。

“那又怎样?我偏要去看看这个家伙到底是何方高人。”说着,风邪促狭地笑了笑。

“风少?”担心地看了风邪一眼,万虎不明白风邪为什么一定要去。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去找死吗?

“他们奈何不了我。昨天只是救治冷岑消耗太大了。而且,我确实很想见识一下这位神秘的北寒帮帮主。他,其实真的应该没有恶意。”

“对,对,我们帮主真的没有恶意。”

还敢接话?真当我不敢再多留下一个呢。不过,瞥着这个花栗鼠一般的,风邪还真的不想留他。

“那风少您是答应了是吗?”花栗鼠热切地看着风邪,问道。

“嗯。答应了,回去报信吧。”风邪一笑,那人应声奔了出去。

“风少,我跟你去吧。”万虎主动请缨,风邪却是爱答不理。

又不是打架去的,而且就算打架,这个万虎也就普通人一个,打得过谁?这个北寒帮这么古怪,恐怕实力真的胜过大刀帮、四海帮。真要是去了北城,那就是羊入虎口,我在明敌在暗,人家以不变应万变,都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手。

根本就是不能真打的,就算是我最多也只能暗杀,还得在他们没有另外两个地阶巅峰的情况下。倒不如一个人去,来去自如,随机应变。

“战天帮的事儿你照顾好就行了。另外,除了帮里的事情,震天集团那边也得照看。至于我的事情,你不用管,我心里有数。交代你的事办了没?”风邪问道。

“钱和灵丹化的洗髓汤都给兄弟们安排好了,买地的事儿已经听周少爷说了,马上就办。”

听着万虎说完,风邪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几本薄薄的朴素至极小册子。说是册子,其实就是叶风邪之前用来做习题的笔记本,除了风邪刻意做的标记,无论颜色还是图案都是一模一样。

“记得洗髓汤每天两次,一次都不能忘。半个月以后,我要从他们当中挑一批人。这本无相战诀你和郭卓一并修习。背下之后,把原本烧掉。“说着,风邪从那三本当中抽出一本,递了过去。

“万虎、郭卓,还有冷岑,你们记住,你们见到的我的功法、手段,所有异于常人的,都不能让外人知道。如果泄露,不管别人会不会从你们这里追根究底,你们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万虎接过册子,像是被雷劈了,而且还是劈傻了,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前半句的惊喜还没消化,后半句当中隐含的危机已经不期而至。凭他那虎头虎脑,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至于身边两道更加热切的眼神,他是全然没有看到。

“咳咳……”风邪咳嗽了两声,他才恍然醒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把那册子递给郭卓。反正是两个人看的,放谁那儿其实也不打紧。

“多谢风少!”万虎、郭卓齐道。

“机缘与危险并存,既然跟了我,你们得做好准备。另外这两本,分别是紫霄碧游掌、四象乾坤诀,拿给凡星、周正。功法虽多,但从零到一,贵精不贵多。不管是你们,还是周正凡星,都只许修自己的。”说着,风邪看向万虎、郭卓两人。

“知道了,风少。”万虎颓然应道,显然原本确实有着同修三种功法的打算。

“多谢风少,我知道的。”郭卓道。

好玉虽多,重在雕琢。至于资质一般的,也不是不能培养,慢慢来吧。风邪瞅了瞅他俩,终于转向冷岑。那个冰块脸,看着别人拿了好东西,居然还是不为所动。不过眼见自己手里的小册子都发完了,他眼底那丝委屈还是被风邪轻易捕捉到了。

明明就是个小孩儿,偏要装个老成持重。偏要捉弄你一下……

其实风邪这心态,和他眼中那个小孩儿也差不多了。

“冷岑,你本修剑,而且剑道确实是最适合你的。这本千星剑法拿去,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问我。剑谱背下之后,一样烧毁,不能外传。”斜挑着嘴角,风邪又从身后拿出一本。眉眼一弯,手里的小本子扬了扬,终于落到冷岑手里。

却见冷岑诧异之后,瞳孔一亮,脸色也由阴转晴。接过剑谱,便就痴痴翻看了起来。

正文 第56章 白日寒山

北城,寒山。

风邪一路赏着景,哼着曲儿,天真纯良,像个踏青的少年。

前两天来的时候还是大晚上的,他又急着炼药,所以只是顺着山势摸了过来,没用的一概没看。事实上,这寒山苑是一处别致的茶楼,但是私人会所,不是那种饭后闲谈的所在。它立百丈瀑布之畔。青山缭绕,溪水潺潺。莺啼花语,琴声相伴。

琴声清婉,悠扬,远远传来。有些悲,有些薄凉。

琴不是古三弦,音不是歌木兰,却总带着属于“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的那种无奈与空切。然而琴声大气,也多了许多出尘脱俗的灵气。

这琴声,倒不似晓儿那般冷艳中暗藏杀气,但这悠扬中怎么就那么悲凉呢?不过,彷如清流,流入人心。在这浮躁喧嚣的世界倒是少有这样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音如秋日清泉,潺潺,潺潺地响着。

这琴声的主人不知是不是寒山苑的主人。像是已在世情冷暖中看开看破,从而将自己彻底孤立隔绝。

站在山腹,风邪很享受这种古朴自然,他的身旁已然就是那处清幽小苑。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声音淡淡清清地传了过来,如琴声一般。

看来,果然是他。风邪嘴角一扬,目中暖暖的柔光忽然洋溢。

“怎么样?”那人问。

“还不错。”风邪笑答。

“这是寒山的茶。”

“哦。”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琴声已断,那人从容寂静的眼睛静静注视着。

风邪稍稍挪了挪位置,他不喜欢这样的情景,这总能让他想起那绝望的一刻。他随手抓了两块点心塞到嘴里,却完全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感觉。

他斜着身子倚在琴桌上,毫不客气的品了品桌上的茶,一幅逍遥做派。说他是纨绔都抬举他了,活脱脱一个痞子。不过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他本就是多变的,只是骨子里的那股随性坦荡却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

纵然狠辣邪魅,纵然执拗冷厉,说到底也只是被世俗和现实中伤之后,用生命与灵魂在坚持的天真纯净。

不是所有向往真善美的人都能活得干净,不是所有盼望隐居的人都能自得其乐,也不是所有渴望自由的人都能挣脱束缚。有时候,通向天堂的捷径会是九幽黄泉。

所谓“若为自由故一切皆可抛”,说得轻了,自由的代价不会是生命和爱情那么简单。但若是全部抛弃,便只能埋葬在孤寂的九霄,无尽的千万年岁月。

“自由”这个词,太重,不够坚定不够强大的人没有资格去触碰,纵然得到了也会因为承受不起被它压死。然而,这份沉重的“自由”,多少年前,风邪曾经拥有却又轻易舍弃。

如今他依旧向往自由,但是属于他的定数中是否能够承载这份奢侈的任性仍需时间鉴证。一将功成尚且需万骨铺路,踏尸山血海,是他的定数。

“那琴声,如何?”那人慢慢抿着茶水,像无风的湖面,不起波澜。

“我哪懂,我可不像牧心你,这么好的本事深藏不漏。”风邪斜眼看着对面的好兄弟,语气不善。话还未尽,一个龙眼直直地砸了过来,扔的倒是极准。

“你也不用跟我这装傻充愣。你要不懂,刚才在亭子下面站着不上来是干什么?观景吗?”

“就是观景,你这寒山景色不错。”

“叶风邪,别跟我来这套!”牧心隐隐有些怒意。

“冷如清流,大概是看透了,看淡了吧,是吗?”风邪稍稍正色,说道。

“我是古武韩家的人。”

“嗯。”

“你不惊讶?”牧心问道。

“古武界的事情冷岑大概说过,我猜到一点,只是没想到堂堂古武家族竟然也会在意一个小小帮派。”

“武道没落,古武世家也需要世俗产业的支撑,不然他们需要的资源又从哪里获得呢?”

“其实,咱们本来不应该成为朋友的。”风邪看着他,慢慢说着。却见对面那双明镜一般的眼睛微微闪烁,随即温柔一笑。一笑,已然包含太多。

他俩都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成定局。尤其是韩牧心倾尽人力、心力,帮着风邪谋划、帮他脱离险境之后。韩牧心的立场早已确定。他再也不能独善其身。

“牧心,你如果为难,我可以放弃川都四帮。”风邪认真说道。

“不用。没什么为难的。”牧心断然拒绝。

“我虽是韩家人,但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血脉亲情。武者、修者,对亲情其实看的不重。我再韩家,也只有外公还算亲近。我没有母亲,更从未见过父亲,是外公把我抚养长大,但他也仅仅只是希望我能作为一个最忠心最得力的棋子,为北韩帮谋划,为北韩帮经营世俗势力获取资源。

十五岁,从那时到今天已经三年了。本来,我以为我这一生就是这样了。”

牧心说的很慢,甚至比他平常的语速还要慢。平淡得像清水,甚至没加一点茶叶,就像在说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其他人的事情。

“牧心……”风邪认真地看着他,澄澈的淡蓝让他平静。

“你和周正、凡星都是我的兄弟,我们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家人。”

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最后一次。

“谢谢你,风邪。”牧心会心一笑,从容中带着薄薄的忧伤,然而乍一看来却又极为温煦。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得跟你算算账,你说说金龙帮这笔账怎么算?”风邪随口说道。

“算账?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那天你把冷岑带回来我就知道你脑子里琢磨什么!你要是玩玩儿就算了,你自己说这几天你干的那点儿事,都烧到我头上了,你还真敢啊,啊?”

“我说你糊涂了吧,是你叫人在背后动我的手脚,我又没灭了你们北寒帮……”风邪不甘示弱,却是越说声音越小……

“叶风邪,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灭了你?”牧心压抑着声音,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阴郁。能把从小修身养性的韩帮主逼到这个份儿上,风邪也是绝了。其实,总的来说,还是他理亏一点。

“好了,好了,算扯平了。就你那点儿人,谁想留着似的……”风邪摆了摆手,自认了平局,虽然他知道牧心绝对不会把他怎么样。

“你说什么?”牧心皱眉道。

“我说,扯平了。”风邪唏嘘道。

“扯平了?你觉得扯得平吗?北寒帮传了百年的那个宝贝,你觉得如何?”

“咳,咳……

凑合,凑合,多谢了……”说着,风邪悻悻一笑,随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边老,还有夏晨、勾平他们马上给我放回来。”牧心似笑非笑。

“是,是,都听你韩少爷的。不过人家双龙会都是满汉全席,咱们自家人怎么也不能差了吧。你看我这来了半天就吃了你两块点心。”

“走吧,去内厅,早给你备好了。”

正文 第57章 故人天心

风邪刚刚落座,一个老仆走了进来,带着几道现炒的热菜。

“这是琼浆鳕鱼,这是瀚海沧溟,这是翡翠玉笋,这是芦花梦仙……

最后这道,是蝶恋寒山。这些都是寒山苑的特色菜品,风少爷尝尝看合不合口味?”指着那些菜,老仆笑呵呵好一通介绍。

“吴叔你先下去吧。”牧心挥了挥手,中年人弯了弯腰,撤了出去。

“很小的时候吴叔就在我身边了,他很照顾我。”牧心轻声道。

“嗯,他可以信任?”风邪抬了抬头。

“也许吧。风邪,你的实力到底在什么境界?”牧心默默点了点头,问道。

“其实,我不属于古武界,修炼的也不是古武。是另外一种范畴,以后会告诉你的。现在要是比的话,应该是可以稳胜地级初阶吧。我最近的修炼实在是慢了一些。”

稳胜地级初阶,那不就是地级中阶吗?存心气我吗?鄙夷的看了风邪一眼,牧心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还有足够的平静能够容忍他的嚣张无理。

“风邪,我不知道你想在这川府做什么,也不管你做什么,我会站在你这边。至于韩家,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放他们一马。就算不能,希望你能留我外公一条性命。”寒山苑外,只有风邪、牧心两人,没有琴音,但流水潺潺。

“我跟韩家没有矛盾。就算以后有了,你说,我照做。”说着,风邪点了点头,牧心脸上的担忧终于消解了几分。

“不过牧心,北寒帮怎么说也有古武界撑腰,又不像那个空负盛名结果最菜的金龙帮。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能拿下来呢?毕竟我只是一个人。”

“你真的只是一个人吗?”摇了摇头,牧心往身后走了两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京府方向。

“我不会依靠他们,他们也不会帮我。”风邪冷道。

转头看着风邪,牧心从那双混沌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清明。轻轻点了点头,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也因风邪的坦诚感到舒心。

“你不会依靠他们,这一点我信,但是他们一定会帮你。毕竟,你是那位老爷子唯一的孙子。”

“也许吧。”风邪淡淡说道。其实他也知道,如果叶风邪真的出了事,老爷子不会坐视不管。但风邪,不是叶风邪。

也许吧?疑惑的看着他,牧心觉得自己刚才恍惚之间好像读到了一丝什么。但是,是什么呢?难道叶家老爷子竟然不会在乎自己孙子的死活?

“牧心,离开韩家吧。”

似乎有些感伤,风邪挥了挥手,一道淡蓝光波向着对面山崖斜飞而去。他远远看着,如果这道光能够穿破苍穹,一定会乘上去,冲出去。

“既然在这里不开心,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牧心,你心里对北寒帮的亏欠我会帮你还上。你是我的兄弟,你该和我一起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你该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自由……”

我能拥有整片天地吗?我也能吗?牧心静静地听着,犹豫着。他被困的太久了,他本该遨游四海,然而十几年一直困在这名利场、江湖道。他,是个囚徒。

“牧心,十几年了,可以了,为自己活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风邪低低念叨着。

“风邪,其实习惯了,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牧心看着他,泯然一笑。

“那先来帮帮我。我正好脑子不大够,加上你就绰绰有余了。”风邪笑道。

“你想要什么?”

“其实我在这世上没什么想要的,只不过有些事已经发生了,我也只是陷在其中。我真正想做的,只有离开这个世界,去找一个人……”

“离开这个世界?风邪,那些传说,是真的?”说着,牧心凝重地看向窗外,顺着风邪的目光循了出去。却见山中烟雾缭绕,攀援而上,层层叠叠,不知几重。

“是,不过并不完全,或者说,那些传说太片面了。所谓成仙成佛,得道升天,只不过是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之后超越了低层次世界的法则,从而进入更高层次的世界罢了。”

“更高层次的世界?你要找的人,在那儿吗?”牧心问道。

“她应该在更高,或者更高一点的地方吧……”风邪凝眉,似乎淡然。

“按你说的,天有几重?九重吗?”

“不知道,或许是,或许更多也说不定……”

“风邪,你不是昆仑的人吧……”牧心压着声音,问道。

“不是。”

“你背后,除了叶家,还有别的势力?”牧心低声道。

“没有。”

“那好,我帮你。我也想,去看看更高的世界……”

“多谢了——”话音断,风邪洒然一笑,留下一个背影。他竟飞出窗子,跃向空中,随即冲向百丈深渊……

“风邪!你干什么!”大喊着,牧心脸色铁青,再顾不得其他,只得随着他冲了出来。

“嗖嗖”的风声耳边不绝,牧心追着风邪,眉头紧皱,就算地阶修为,也不能无视引力。何况他还未到。烟雾之中,山形、山势并不能清晰,就算有心攀附也不好分辨。不过,风邪好像并不为之困扰。

这个叶风邪,又不是小孩子了,要想下去好歹放个绳子啊!还当自己会飞不成!

心中暗骂,牧心勉力控制着身形,循着风邪落足的地方踩着,慢慢的,竟然真的落到了谷底……

“你个疯子,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空空荡荡的山谷中,牧心的声音长长地回响着。

“没事儿,放松一下。你那阁楼有些压抑了。”笑嘻嘻的,风邪不知从哪儿掰了两个青涩的果子,递给牧心一个。

“能吃吗?”牧心怀疑地瞅着那青果,问道。

“放心,放心,这方面我是专家……”说着,风邪哈哈一笑。却见对面一个微怒的眼神抛了过来,肆意的少年立马乖乖闭嘴。

“你给边半青他们吃的那个真的没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早猜个大概,哪儿敢动你的人,回去吃个解药就行了。”

“他不是韩家的人,只不过几年前落难的时候被我遇到,留了下来。除了吴叔,边老是我唯一的倚仗了。你这样搞,我怎么跟人家交待?”

“额,这样啊,没事,我赔礼道歉……”

“这可是你说的……”看着一脸愕然,蹲在溪边的风邪,牧心点了点头。

“对了牧心,金龙帮那晚的事儿遮掩都来不及,你干嘛给我弄得满城皆知?这个我想了好久,完全搞不明白……”

“遮掩?遮得住么?一晚上搞出多大动静?除了北寒帮的人,大刀帮、四海帮插进来的人里里外外二三十个,这还是查得出来的,查出来的可以杀了,查不出的呢?

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凭我放出的那点儿消息也查不出什么。早知道,就会早露头,露了头才好一并除掉。尤其震天集团成立在即,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他们沉不住气,必定出手。

本来我是算好了,让你一窝端的,没想到居然藏着这么强的实力。这个的确超出预计了,不过他们动身的时候我派去盯着的人就已经传信来了,而且夏晨本来就是我派过去的眼线,所以有我在后面支援本来也不该出事。

只可惜,棋差一招,算漏了巨兴河居然不出手,就在边上看着。不然就算他俩都对你出手,撑到支援也足够了……”

“既然知道古怪,干嘛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怎么告诉?大刀帮在西城,四海帮在南城,我知道的时候人家早就埋伏好了。你电话一天天的不开机,特意派过去的夏晨又让你绑着,你让我通知谁?”

“那个,我不是还放了两个抬箱子的嘛……”

“你当我是114还是10086,我能知道所有人的电话?”

“……”

正文 第58章 剑指天下

“风邪,夏晨他们的事儿我不怪你。你身处乱局,多疑也是应该的。我早该告诉你我的身份,可惜一直迟疑,没有当机立断……”牧心平静的话中,隐隐有些忧虑。

“你在担心什么?”风邪问道。

“原本,我只是想守着北寒帮这点基业,不想掺和其他事情。对你,我也只是想要暗中帮衬。但你搞事情的本事实在是太大了,我没办法看你一点点地把自己放在漩涡中心,不为所动。

你的确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无论天赋还是手段,但是现在的你要和固有的那些势力对抗仍然还是太弱了。你知道为什么本该平和的世俗界,仅仅是一个小小川都,就有这么多修者么?”

说着,牧心慢慢蹲下,顺手捡了一块锋利的石头。

“之前雒明灵明明说,显世和隐世是相对独立的,就算古武界的人也在世俗活动,但也不应该这么密集吧……”风邪不解地看着他。

“相对独立,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末法时代,修者的资源越来越少,他们需要在世俗中获得资源,就像韩家需要北寒帮一样。显世和隐世已经搅在了一起,修者的利益和世俗人的利益也搅在了一起。

换句话说,这世界已经是一团乱麻,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川都作为这团乱麻的至关重要一环,已经很久了。理论上,一个世俗城市能有一个古武势力已经难得。华国境内,像川都这样密集的几乎只有镜海三岛……”

“为什么会这样……”

“川都,是西川古武的核心城市,而西川是古武三支当中最强大的一支……”

说着,牧心在地上划出三个圆圈,代表西川、东洛、镜海,又在旁边划出几个三角,代表川都、京府、天海、昆仑。

“那大刀帮、四海帮背后有其他古武势力?”

“没有,你很幸运。巨兴河和秋娘子是从东洛那边逃来的。三十年前,他们一个重伤了下任掌门,一个杀了门主儿子,不得已叛出宗门。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一辈子都不会露头……”

“额,这样啊……”风邪痴痴应道。

“他们两帮已经是一盘散沙了,你尽快找人收拾,然后培养自己的势力,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接一场的恶战。你之前招惹的那些人虽然没有直接背景,但是间接来讲绝对相当麻烦,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你的头上。

你统一川都四帮之后,韩家也会找上来,现在华国维稳,川都是仅有的还能存在帮派势力的地方。另外,你之前暴露的符箓、丹药,包括震天集团,这些都是炙手可热的利益。

无论哪样,都会像蜂蜜一样,迅速引来成群结队的蚂蚁。蚍蜉撼树,就算你个人再强,没有一方势力也是不行的。何况,京府那边,下阴手的从来不在少数。”

“牧心……”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叶家人的……”风邪问道。

“不久,你不说,我原本不会去查。但盛勒动手之后,我感觉不大对劲。”

“怎么说?”

“盛勒虽然确实会因为张楚楚动手,但张楚楚是个攀龙附凤的,她不可能会多看你一眼,更不可能主动提到你。除非,有人授意。”

“是谁?”风邪问道。

“张楚楚出身普通家庭,父母都是个小职员,但他父亲姓刘,她姓了母亲的姓。她母亲张蓝屏是京府张家张延昆的私生女。不过,最近没有张家的人来到川府,反而来了陈家陈羡霖。”

“不过一丘之貉,随便吧,反正他们谁也跑不了,多这一笔不多,少这一笔不少……”

“张家,是古武张家的旁支……”牧心沉声道。

风邪呆呆看着他,心道这叶风邪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留下……

“显世和隐世盘错交织,已经不是一代两代的事情了,这本来不是什么机密,不过分立、渗透得太久,年轻一代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就连他们自己人也不一定知道,所以你不了解也很正常。”

“叶家,有古武背景吗?”风邪犹豫着,问道。

“已知的古武世家当中并没有叶姓,或者有关联的。”牧心静静看着他,说道。

“京府九家当中,还有哪家?”风邪问道。

“不知道,也不好说。但龙家一向神秘,方家也有古怪。”

“龙家?昆仑龙、慕、雒、东方、诸葛五家当中,有个龙家。”

“那应该没错了,没想到竟然会是昆仑,龙家对叶家态度如何?”

“他们一向模糊,态度不明确,不过我觉得不会是朋友。就算是,恐怕也会成为敌人……”

“为什么?”牧心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雒明灵,她被内定与龙家联姻,她不想嫁,我要帮她。”风邪认真说道。

“风邪,昆仑的人不好对付。”牧心一脸凝重。

“我知道,不过只是现在。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对我来说,足够了。”

“据说,昆仑有仙人……”牧心犹疑地盯着水面,说道。

“仙人?地星没有那种东西。他们最多也就武尊境界……”风邪不屑一笑,说道。

“武尊?昆仑果然还有武尊么?”牧心静静说道。

“牧心,你应该在黄级巅峰停留很久了吧……”风邪问道。

“外祖父他们并不希望我的境界太高……”沉声说着,牧心渐渐无言。

风邪浅浅一叹,随手丢了刚刚吃完的果核,扔到水里,打出一个水漂。抹了抹手,却见他掏出一个小瓶,倒了一颗蓝色药丸放到嘴里。剩下的,却是连带瓶子一起丢了过去。

“什么?”牧心问道。

“星还丹,突破之后服下。理论上只是稳固境界的功效,不过你的境界已经稳固到极致了。这里面原本有九颗,我吃了五颗。剩下的四颗,你现在吃下一颗,隔一天再吃一颗,连吃三天,大概可以到玄阶巅峰。修为、境界、气势这些,可以隐匿,可以虚造……”

风邪盘膝端坐,眼睛半睁不睁地,淡淡说着。说着说着,竟然说出七八套心法。韩牧心神色微变,慢慢平复心里的激动,逐一记下。

正文 第59章 无限惊世

入夜,西城、南城纷乱渐起……

几队人马分别被郭卓、冷岑,万虎、夏晨,以及牧心派来的其他几人带领着,浩浩汤汤,收割庄稼一般,闯进大刀帮、四海帮的各处产业。无论夜店、酒吧,又或高端会所,无一例外,先礼后兵,尽归囊中。

因为群龙无首,巨兴河、秋娘子他们平时仗着自己武力超群也都没有过多的枪支储备,所以大部分没费什么力气。偶尔遇到顽固抵抗的,也在冷岑、夏晨他们的强力镇压之下尽数毙命。

今夜,不知又添多少亡魂,然而这些却都不是得了新鼎,又有宝药,外加被人死死盯着的风邪需要关心的。最近几天,在他炼完丹药之前,恐怕没法离开这个小院儿了。

“小子,不是说炼炉宝丹赔偿我的精神损失么,怎么还愣着?你到底会不会炼?”说着,边半青坐在之前打牌的桌子上,端了茶壶,老神在在灌了一口。

风邪气闷地看着他,心道这老家伙还真是得理不饶人,不过对他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之前确实多亏这位才能侥幸逃过一劫。再者,要把他怎么样了,牧心那边儿这回真就没法交待了。

“边老,您能里屋待会儿吗,算我求您了,您在这我注意力不集中很容易爆丹的……”

“小家伙儿,你不是挺厉害吗?像你这样啥都会上两手,自己都半死不活了还能想着算计别人的人,也会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边半青呵呵一笑,额前那绺白发飘逸地摇着。

“我,我那不也是不确定当时到底什么局势嘛,您就放我一马不成……”说着,风邪竟然换了副纯良无辜的眼神,讨好地看着他。

“哼!算了?你还真是敢说,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头一遭遇到像你这么小人的。前脚刚把你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后脚就敢给我下药。你还真是可以啊……”

瞥着旁边那个四脚拉叉耍赖皮的,边半青板着老脸倒也坚决。只不过,轻飘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声音就知道,不是韩牧心还是哪个?

“边老,在这儿住的不错啊,您也不能有了新人忘旧人,这是打着不回北寒帮了?”说着,韩牧心悠悠然迈了进来,手里拎了个点心匣子。只见他掏出几碟精致的点心,在那位眼前晃了晃,又放了回去。

“干嘛啊,拿来了还不摆上?”边半青炯炯有神地盯着,说道。

“咱上屋里吃去,我陪您老聊聊天,打打牌……”牧心笑道。

“你小子,也来打圆场?我跟你说,我边半青这么多年就没吃过这么大亏,我不揍得他下不来床就够给你面子的了。”

“好了好了,边老您大人有大量,再说这事儿确实也怪我提前没跟他说。走吧,咱里屋等会儿,我敢跟您说,风邪在炼丹方面确实是天下第一人。他肯拿出刚得的宝贝给您炼丹绝对是诚心诚意跟您赔罪的,您就放他一马吧。”

说着,韩牧心呵呵一笑,拱了拱手,又把眼前那盒点心晃了两晃,竟也不管老头儿接不接茬儿,直接进了里屋。

“算了,叶小子,我跟你说,你要是炼不出让我满意的丹药,看我怎么跟你算账!”说着,边老头儿看也不看底下少年,急急去找韩牧心去了。

我的天,还是牧心厉害,总算解脱了……

风邪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随即正色端坐,盘膝炉前。却见眼前一盒千年灵芝光彩夺目。旁边,半米见方的木箱静静摆着,里面各种人参、鹿茸、虎骨、龙筋之类的药材应有尽有。另外还有几种奇花异草,却是世间难寻仙茅、葳蕤之类。

那灵芝正是朱老头托了朱雀雀送来的,灵芝底下,压着一张信纸。纸上,写着“三日后,朱府设宴,特邀叶府少公子一叙,望来。”

那封信,风邪早已看了,言语极短,但看到“叶府少公子”五个字,早已明白那朱老头干嘛总是抓着他不放。看来是早知自己身份,只是不知道是哪方面派来的。不过,不管哪方面,对他来说也是一个真真切切的鸿门宴了。

此时,川都已然大乱,外面流血漂橹,风邪安安稳稳坐着,既不管眼前纷争,也不管明日纠葛。淡蓝色的眼中,只有茅山送来的那个篮球大小的黑鼎。

这鼎不错,看来今天能出一批上上品的。待会儿顺便把素体丹、润腑丹什么的一起炼了,明天叫黄杨来取。

空中,淡蓝的光符隐隐现现。鼎中,棕黄的汁液和着淡淡蓝色,慢慢凝聚……

光雾蒸腾,光晕盘旋……

倏忽间,一颗颗棕色药丸掺着点点蓝光飞射而出……

说巧不巧,那些药丸尽数落在墙边一排排一层层摆放着各色玉瓶的红木架子。

之所以不让边半青看,事实上并不是担心分散注意力什么的,而是这样的效率、手段并不是可以对人展现的。他虽恣意随性,但是这些真正的秘密,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示人。

夜半,大局已定。屋里,牧心陪着边半青,接了消息,便就睡了。

天明,黄杨笑脸明媚,活力四射的讲解了各大媒体对于震天集团的争相报道,以及昨天收到的预购订单,然后拉着一车堪比黄金的玉瓶扬长而去。

如他所说,虽然短短两天,那两款本就因人而异,最糟糕的情况下才需要7天见效、根治的产品早已显露出不凡的效用。并且,这样的效果无法破解,亦是无从解释。

郑氏大楼,郑慈盯着桌案上一张张检验报告,眉头紧锁,随即拿起内部电话拨了出去。

泰妃美业,丰腴的妇人拿着电话不知道说着什么……

古玩街,回生药铺,莫老头儿笑呵呵给旁边两位添了杯茶……

“这款润腑仙髓的效果实在太强了,不知道哪位高人研发出来的,曲某实在很想见上一面……”穿长袍的老人端起茶杯,缓缓说道。

“曲大师,我只是负责收购药材,别的插不上手的,不过我可以帮忙联系周老板,要不你们还是跟他谈谈怎么样……”

“老莫,你是第一个被治好的,你就没见过那位高人吗?”另外一个老人紧紧盯着他,问道。

“老田啊,你就别难为我了,人家不想抛头露面,你来我这儿也没用的……”

……

小院外,惊雷震震。小院里,平静如春。

风邪死猪一般躺在地上,有心想要睡上一觉,可惜被牧心、周正他们逼着开了手机。那个讨厌人的声音已经足足响了两回。

“喂,怎么啦……”风邪两眼无神,脑袋托在膝上,木木问道。

“风邪,地皮的事儿,你来一趟呗。”周正呵呵笑着,说道。

“周少爷,您来我这儿行不,困死了。”风邪叹道。

“能过去我早去了,赶紧来吧,遇到大麻烦了。”

“钱不够吗?”

“不够,不过这个不是主要问题。厉家也要那块儿地皮。厉子琨跟咱叫板呢,咱出多少,他总要压上一头……”

挂了电话,风邪摆弄着桌上的一堆瓶子,叮叮当当的。

厉家?之前放他一马,非要撞上来?突兀地,风邪展颜一笑,眼角眉梢斜斜地扬着。

“牧心,周正那边出乱子了,我去一下……”说着,不等里屋回应,人已夺路而出。

正文 第60章 地皮招标

南城,瑞安酒店。关于辛河庄地皮的招标会还在继续。

风邪循着声音,轻飘飘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周正旁边。

“你可算来了,都叫道2个亿了,咱们户头现在可就4个多亿,看这趋势,没完呢。”周正喜出望外,原就举着牌子的手直直指着前面。

主持招标的几位领导已经疲惫地垂着眼,喝着茶,不过叫价高对他们来说也是好的,所以脸上倒也挂着喜色。这会儿,主要是旁边徐静雯和厉子琨在叫,周正看着局势不好,已经停了一阵儿了,反正有徐静雯在,他也很难在价格上占到优势。

“徐静雯怎么也在?”风邪皱眉道。

“徐家早就看上这块地皮了,他们打算在这儿弄个能源再生工厂,主要是看重辛河庄的农业资源,还有边上的林区。另外,这处地方风向刚刚好,不会对城区造成污染。除了徐家,那不,还有另外几家,也有建厂、圈地之类的盘算。”

“嗯,想起来了。厉家呢,他们要这地皮干嘛?”说着,风邪掏出怀里一个铁青铁青的果子,搁在嘴里咯吱咯吱咬着。

周正一脸黑线,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这位心宽的兄弟,心中却道吃就吃了,可这青得不能再青的,不知道什么鬼的到底能不能吃,这得多酸多涩。

风邪见他盯着自己,还以为他也想吃,又掏了一个递了过去。

“正经点儿,别闹,一直没听说他们有什么要建的。厉家生意比较散,大部分都是投资,他们应该用不着地皮什么的。”

“咱们非得要这块儿地皮么,没有其他选择?”风邪轻飘飘说道。

“这儿是最合适的,而且时间也早些,下个月还有另外一场,不过咱们拖不起了。”

“徐家呢,跟徐静雯聊过没有?”

“听她说,这块儿地底下有一座隐形大矿。对他们搞能源的来说,这是个极大的附加值,虽然对能源再生派不上多大用处,但是远远超过地皮的最高估值了。”

周正、风邪小声嘀咕着,前面叫价还在继续。

只听徐静雯清声叫道,“徐氏能源,出价2.5亿。”

“红磡资本出价2.6亿!”厉子琨旁边一个西装男举牌,喊道。

“厉子琨,这块儿地皮徐家早就看上了,咱们和平相处了这么多年,没必要在这儿结个梁子吧?”徐静雯转向厉子琨,美目不善。

“确实没必要,要不咱们各让一步,听说最近还有另外一个地皮招标,要不这回你先让给我,下次我就不跟你争了。”厉子琨摇头晃脑,笑道。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徐家的财力你也是知道的,我倒要看看谁能留到最后。”说着,徐静雯一把抓过旁边助理拿着的标牌。

“徐氏能源,出价3亿!”

“红磡资本出价3.1亿!”

“徐氏……”突然,徐静雯耳畔钻进一道声音,扭头一看,便就不再做声。直到这会儿她才发现大厅里面进来了另外一个人,竟然还是她最想见却又最不想见的那个人。

“徐静雯,不加价了?你们徐家不是有的是钱么?”厉子琨疑惑地看着她,嚣张地笑着。

徐静雯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反而犹犹豫豫地看向风邪。

“徐姐姐,让给他,这块地的附加值回头我给你补上……”风邪传音说道。

“走吧,这儿没咱们的事儿了。”说着,风邪拉着周正,转身离开。

徐静雯痴痴看了一阵,转而装着样子又叫了几回,然后偃旗息鼓,气鼓鼓带着助理离开了会场。这姑娘倒也聪明,知道周正他们离开已经让厉子琨起疑,可惜这稳定军心要在风邪看来也没什么必要。

“你搞什么?这块儿地不要了?”周正看着风邪,一脸错愕。

“你叫我来干嘛?加价吗?”风邪斜眼一笑,向着一辆小黑车走了过去。

“那你来干嘛的?”周正追着他,问道。

“你都说了是厉子琨,刚好我跟他有点小过节,所以得特殊对待。之前原本是不想搭理他们,但看今天的样子,厉家对这块地皮确实已经筹谋很久了。那么之前徐家徐天明病倒的事情,多半是厉家利用了许家,给徐天明下毒……”

“……能,能确定吗?”周正惊疑地回头看了看,却早已出了会场,只能看见个酒店大门。

“徐天明是我治好的,冷岑原本是他们派来杀我的杀手,许鸿光他们亲口说的,是厉家介绍来的。所以他们住的地方你找人查一下,天黑之前发我手机,然后你尽快跟你爸要几个搞资金的人来,要靠谱的。实在找不到的话按我给你的电话打过去……”

“……”周正呆滞着,拿着手里那张纸条,似乎想到什么,半晌无言。

“走吧,这块地是咱们的了,回头找人算算那座矿,按市值给徐静雯打过去……”说着,风邪歪头一笑,侧身钻进了周正的小黑车。

月出东天,上梢头……

边半青乐呵呵坐在小院里,慈眉善目瞅着风邪,这会儿怎么看怎么顺眼。

为什么呢?

不就是风邪之前用了整整多半颗千年灵芝,外加别的几样百年玄参、血参、肉珪之类,专门给他炼的那个玉衡丹。只吃了一颗,沉珂尽去。

当然,剩下的那些他也没还,揣宝贝似的死活不松手。

“叶小子,韩小子说你要去杀人呢,你身体好了没,要不要老夫陪着,要不我帮你去也行啊……”说着,边半青笑呵呵站了起来,动静之间,隐隐有着天阶气势。

“不用了,老爷子您歇着吧,我可以的,而且现在不去杀人,还有别的事儿呢……”

叮叮当当摆弄着桌上瓶瓶罐罐,少年一脸不悦,闷声说着。

“哎呀,你厉害归厉害,可别大意了。韩小子可说了,这厉家崛起得太突然,背景也调查不到,万一有什么危险呢。像你这样的宝贝,可得搁在手心好好护着。”

边半青美滋滋说着,却见风邪一个纵身,没入夜色……

正文 第61章 朱府夜宴

川南花城,平日里一向紧闭的朱府大门开了整整一个下午。一位老仆站在暖黄的灯光底下等了很久。夜风,微凉,几只乌鹊远远飞来,又向着东北方向远远飞去。

空空的堂屋里面,朱雀雀陪着朱老头,守着一桌热了再热,也不知热了几遍的菜,托着小脑袋,气鼓鼓地往外看着,越看越是生气。

“爷爷,那叶风邪到底来不来嘛,要不咱们先吃,不等他了……”

“等吧,会来的。”朱老头慈祥地笑着,倒是极为肯定。

就在朱雀雀幽怨地搓着手,犹豫着要不要先上楼加件衣服的时候,大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顺着老仆指的的方向,不紧不慢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袋装得满满的水果,随着风,“刺啦刺啦”地响着。

朱雀雀盯着他,脸上又喜又怒,最后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叶风邪,来我家做客就买几斤水果啊,你好歹买个果篮行不行,要不要这么抠门,你们那个震天集团不是很赚的吗?”

“抠门么,这不挺实惠的,足足二十斤呢。”说着,风邪提起水果,放在了桌子上面。

“好了雀雀,吃饭吧。”说着,朱老头呵呵一笑。对于风邪,他似乎并没什么想要说的。风邪对他,也是一样。

饭过中旬,三个人吃吃喝喝也没吃掉多少,然而朱雀雀早早吃饱了,风也似地上了楼。

风邪扒着碗里的饭菜,把那最后一口咽了,便就放下筷子。没了朱雀雀,他整个人都显得冷厉许多,直直看着对面,等着那人直奔主题。

“认识快一年了吧,还不放心?”说着,朱老头无奈一笑。

风邪随意倒了杯酒,遥遥一端,神色不明,用意亦是不明。

“对那教历史的朱老师还是放心的,不过对你这位朱老爷子还真不放心。不过也就一点点,没有太多。直说吧。说说你想干嘛?哪方面派来的?”

“你来川都,差不多一年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我每个星期都能见你几回,要是想做什么手脚,也不会等到现在吧?”苦笑一声,一向很少喝酒的朱老头竟也倒了一杯,慢慢喝了。

“那不好说,叶家虽然把我打发到这儿,不过已经是极限了,无论如何他们不会允许别人真的动我。至少,也会留着我这条命,好去延续血脉。如果你们有太明显的动作,说不好就会激怒叶家。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不是吗?”

“叶家,在你看来,就是这样?”打量着对面少年,朱老头隐隐有些阴郁。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今天来,只是想要确定,你到底是哪方面的人。又有着什么目的。这样,我才好决定怎么对待你这个藏在我身边密切监视着的老人家。毕竟我也不是滥杀的人,不能所有看不顺眼的都除了。”

“说是监视,倒也没错。不过,你最近除掉的人还不够多么?连我这个安安稳稳颐养天年的也要杀了?”说着,朱老头微微仰头,看向对面的浑浊眼睛竟已压抑着许多怒意。

风邪眯着眼,不屑一顾。不过,他也感觉到这老头儿好像并不是要跟自己作对。

“你家孙女和沈筱关系不错,如果没有必要,我不会动你。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最好也不要有什么动作。不然,谁也保不住你。”说着,风邪冷目一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就是之前朱老头送去装灵芝的那个。盒子摆在桌上,风邪起身便要离去。

“你太着急了,我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是谁。”朱老头叫住风邪,脸色也慢慢缓和。

“之前,听人说叶家少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也听人说这些只是旁人泼来的脏水。你初来川都的时候,我更倾向于前者。可现在看来,这两者都是假的。你的名声,你在别人眼中的印象都是假的。

凭你的本事,足以超过年轻一辈当中的任何一个,论心机,论城府,论心性,论手段,哪怕在我这一辈里面,我没见过还有比你更出众的。可就算朱家低调,不怎么出现,就算你当时年纪小,你在京府待了这么多年,难道没听过朱鸿宝,难道你爷爷他们没有提过吗?”

说着,朱老头竟然站了起来。他的眼中,充斥着太多怜惜、悲切。

风邪背对着他,听着前面的话本来嗤之以鼻,可说到朱家,朱鸿宝的时候却是不由得一愣。

朱家……

不可能啊……

朱家朱鸿宝确实儿女很多,可没听过有叫朱君舒的,要不叶风邪也不会不知道。难道,这老头儿是在诓我?

“看样子,你确实知道一些。不过朱家并不是只有朱鸿宝一支。我父亲、我叔叔,他们作为朱家旁支,战乱的时候,分散在各地。正是因为少有人知,所以才被叶老爷子嘱托,在川都关注着你,暗中照料。”

“暗中照料?确实是了。还真够暗的。”

“叶风邪,你爷爷从来没有放弃过你!”朱老头急道。

“不是早就放弃了吗,现在还来搞什么祖孙情深,发现我最近本事见长,想要挽回吗?”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爷爷他老人家一直都很挂念你的,而且你在川都的事情他们并不知道……”

“哦?那就更有意思了!明明挂念,结果不闻不问,明明有个线人,结果搞这么大动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替我谢谢叶老爷子,告诉他,以后不用这么关心我了。用不着。”

说着,风邪纵身而出,身影落在空中,竟能与月比高。

他竟然,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身形功法。

朱老头震惊地看着他,虽不是修者,却也明白普通武者绝不可能有着动辄飞身数米的本事。现在,终于可以证实最近几天的消息,还有怀疑,不过越想却是越发担心。

对于盛勒、金龙帮那些事情,他始终只是觉得应该会有风邪的影子,因为这些人都和风邪有瓜葛,而且风邪身上有些功夫他是知道的。只不过,按照叶家的说法,他之前并不认为那些事是三脚猫功夫就能够办到的。

现在,风邪有着天大的本事,按照他今天表现出来的真实性情,绝对能够把这川都的天捅破。而且,他对叶家的态度太冷淡,太过分了,以前那个挺乖的叶风邪,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慌慌张张的,朱老头叫人关了院门,整个人不知所措,拿着电话,却又迟迟没有拨出。就像摸不准叶风邪一样,他也同样摸不准叶家的态度。仅凭猜测,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消息能不能算得上生死存亡,值不值得惊动京府。

正文 第62章 覆手云雨

空中,风邪如同一只利箭,如飞梭,起起落落,无止境地穿凿着,发泄着。

胸中,像是堵着一块大石……

像他这样洒脱随性的,几乎从未有过什么愤懑,但今天这种愤懑道极致,甚至悲痛欲绝的感觉让他憋闷,让他揪心,让他癫迷,甚至想要杀人……

朱老头说的那番话,明明白白告诉他,叶家只是派来了个眼线,对于他身上发生的其他的却是不闻不问,无论他是被人欺负,被人陷害,还是主动地杀了、屠了,他们一概不管。

既然这样,还留着我在这儿干嘛?要血脉的话,配种似的找个人给我配了,生几个孩子留着不就得了?暗中照料?照料个什么结果?不还是身死魂消?

叶风邪,你看到了吗?放下了吗?放得下吗?

叶家!等你们这个叶家乖孙血洗京府,我倒看看你们脸上什么表情!

夜,已深——

“嗖嗖”的破空声此起彼伏,风邪如鬼如魅,渐入西城。

这里不像东城那么热闹,人烟少,灯也少,因而像厉家大宅这种豪掷千金的地方足像璀璨的明珠,放眼可见。

一般像徐家、郑家这些大户大族都喜欢在北城别墅区聚居,不过厉家自打来这川都就没碰过北城,更别说安家在那儿。而且,他们避开了相对繁华的东面,自己在西城单另盖了几栋房子。

琢磨着,风邪自己也觉得厉家问题不小。不过他最近修炼稳得很,接连突破,已经是炼气七层,堪比地阶巅峰的境界,甚至和天阶也有一战之力。因而对于边半青的提醒,也就没有在意。

倏忽间,人随风起,随风入户,却见几道黑影闪身而来,最少也有着黄级初阶的实力。

“不错啊,还真料中了……”说着,风邪半睁不睁的眼睛微微拉长,手中,几道淡蓝柳叶不知从何而来,却是光影一闪,霎时飞出。

叶落,人死。空空荡荡的大宅里面原本就没有太多的人,男的八九个,女的四五个。现在更是冷冷清清,阴阴暗暗。

死寂的空气中,厉子琨他们睡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发觉。风邪一间一间地,拿了人,点了穴,丢在大厅。他随手摁下一个开关,足足九层的水晶大灯很美。

他翘着腿,弯着腰,坐在沙发上,手指一点一点的数着……

“一个,两个,三个,哎?厉子琨,你姐姐哪儿去了,她怎么不在?”

“你,你是谁?你干嘛?”上午还趾高气昂的厉少爷哆哆嗦嗦地,靠着一个年近古稀的,比起许志安还要糟糕许多。不过那位老来得子的厉鹏海倒是处变不惊。

“这位小英雄,您要是为了小女来的,我可以帮您指路,她早就不跟我们住一起了。您跟她的过节没必要牵连这么多人,您说是吧……”

“谁说我是跟她的过节?我跟她没有过节,跟你也没有过节……”

“那您,那您这是什么意思?”旁边,年轻一点的厉鹏涛问道。

“现在是我在问话,你闭嘴!我先问你,听说厉家有三代人,怎么就这么点儿……”

“哈?三,三代?您,您说的也没错,不过厉某已经将近六十,家兄也已经六十多岁,家父早在三年以前就已经过世了……”

“哦,这样啊,之前没听说,我就说这三世同堂怎么也不可能这么点儿人。”

“您,您到底什么意思,您说出来,都好商量……”厉鹏海道。

“厉子琨和厉子琳都是厉鹏海的儿女,你呢,你的儿女怎么不在这儿?”说着,风邪又往边儿上瞅了瞅,却是怎么也没找到长相相似的。

“您是调查户口的么……”厉子琨弱弱看着他,囔囔问道。

“儿女大了,出去闯了……”厉鹏海老眼混沌,感叹道。

“嗯,好吧。那就说说正题,厉鹏涛,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对徐家下手。”说着,风邪眼中的冷芒愈发凌厉,脸上一脸笑意虽然诡异,却也和谐。

“徐家?没有啊,我们……”

“算了,鹏涛,人家既然说了,肯定已经从许家那里知道了消息。”

厉鹏海坦然说着,全不在意,只是,他努力挣扎着,想要扭头看一看他的儿子……

“徐家确实是我们兄弟两人做的手脚,不过这和子琨没有关系,他一向窝囊,只知道花天酒地,别的什么事儿都处理不了,还希望您能放他一马……”

听着老大哥果然说了,厉鹏涛黯然叹了口气,然而气息断绝的时候,声息亦断。

“爸,爸,您怎么了,叔叔,叔叔,怎么,怎么会这样……”

厉子琨绝望地感受着身边的变化,有心想要探查,却是动弹不得。

和他一样,风邪对于眼前出乎预料的状况也是措手不及……

那两人竟然咬碎齿间的毒药,自尽了。

这老哥俩儿,够绝的,我还没问完呢……

算了,问问中间那个怂货吧……

“厉子琨,厉子琨,你家干嘛非要那块地皮,你们搞资本的要地皮干嘛?”

“我,我也不知道啊,听说要建赌场吧,好像是厉东升要的。他,他是叔叔的儿子,我都三年没见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厉子琨惊慌说着,风邪不屑地看着他,然而厉鹏海死前的那句话不知道怎么一直浮现出来。两枚柳叶在他指尖忽闪着,逐渐熄灭。

到底,他还是没有斩尽杀绝,就算成全厉鹏海吧。不过厉家这些连自己从哪儿来都不知道的人,会忘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包括风邪出现,包括自己转出到一个空头账户的近百亿资金。外加醒来后,面面相觑,数脸懵逼。

这回他算是给周正找了个天大的事,可惜电话那头人家高兴归高兴,却也吓得大脑缺氧,几乎失去运转能力。要是都按这样,也不用弄什么产品了,就打家劫舍,用不了几个月立马蹿升富豪榜头一位。

这么大的一个红磡资本,只有近百亿流动资金,会不会有点少啊……

听着周正那头到账的数字,风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算了,先让周正他们折腾去吧,且得倒腾一阵儿呢,不然很容易查到震天集团。

资金的事,说复杂还是很复杂的。然而现在,他已没有心思再去琢磨。

刚刚接了夏晨传来的消息,说是韩家过来了几个人,正跟牧心那坐着。

正文 第63章 牧心有泪

夜半寒山,各类鸟兽的啼鸣声不绝于耳。

韩牧心招待着几个韩家来的客人,吃好喝好,打着哈哈。

这么多年,一般都是这个流程,等到睡好了,第二天再谈正事儿。不过今天,他们早就有些等不急,几次欲言都被牧心堵了回去。

放下筷子,韩远山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抬着老眼,看着一派悠然谦逊的韩牧心。作为长辈,倒也显得十分和善。

“牧心贤侄,这饭也吃了,茶也喝了,我就直说吧,家主还等着回去复命,不好多做耽搁。听说,你对大刀帮、四海帮出手了,是这样吧……”

“远山叔叔,我确实出手了,不过我也不瞒您说,当时就是帮个小忙,并不是咱们主导的那件事情……”说着,韩牧心笑呵呵拍了拍手,却见几个极美的姑娘穿着长裙端着糕点,摇曳生姿。

旁边几个年青人神色微喜,然而看到韩远山一本正经的,也就慢慢收敛。

“远山叔叔,咱们寒山苑的糕点您可是最喜欢了,今天正好韩高大哥也在,尝尝这几样,可是特意准备的……”说着,牧心亲自端了一碟,陪着笑脸,送了过去。

“牧心啊,糕点虽好,可也不急一时,叔叔问你,这川都还有人能做你韩帮主的主吗?”

“叔叔,这川都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人来人往的,但凡有点本事,哪个又是可以轻易招惹的?牧心虽然掌管北寒帮,可北寒帮常规实力并不算强,这您也是知道的。

前阵子,来了位能人,一夜杀百人,刀枪不侵,子弹不入,一夜屠尽金龙帮数个盘口,这事儿川都都传开了。就是那位,他前天突然给我传信,说那俩老大都死在他的手下,问我要不要步他们后尘。

您也知道,我就只有黄阶修为,吴叔还要守着寒山不能轻易出去。我是真的没法跟人家较量,然后想着先表个态度,也无伤大雅。我就给人家派了几个帮手,就夏晨他们几个,大刀帮、四海帮的事情是那位自己动的手。”

“还有这事儿?”韩远山惊道。

然而虽说在问牧心,他却疑惑地看向旁边几人。见他们点了点头,脸上的疑虑才稍稍减了几分。

“叔叔,您要是冲着这个来的,牧心现在真的无能为力啊……”说着,牧心长长一叹。

旁边几人静静听着,糕点沾了一嘴,却是不屑地翻着白眼……

“什么无能为力,无能还差不多。”喝了口茶水,韩高鄙夷地瞥着牧心。

其他几人玩味地挪开放在姑娘身上的眼神,不加掩饰地嗤笑着……

“韩牧心,你太高估他了吧,就算吴叔不能出去,夏晨他们也有黄阶巅峰的修为,还不够对付那人吗?”

“涨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从小就柔柔弱弱的,就说不能让他当这个帮主……”

……

“好了,你们几个,跟自己人逞什么英雄。”韩远山佯怒地瞪了他们一眼,又转向牧心。

“贤侄啊,虽然咱们不急,不过叔叔还是想问一问,你觉得什么时候出手比较合适?”

“这个,主要是摸不清对方的实力……”

“咱们韩家在后面撑着呢,你放手干,缺人手的话我们几个都可以啊,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一个吗?”

“叔叔,川都可以说是兵家必争之地,来这儿的能人哪年也不少,不过死伤的,走了的同样也不少。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现在是真的不知道那人本事到底怎么样。

小侄不才,但也守着北寒帮,安稳了这么多年,您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么?”

“贤侄啊,不是叔叔说你,你啊,就是太稳了,其实有我们在,你完全可以放手大干的,你就是顾忌太多了……”

“叔叔,我知道您的意思,不过您容我先探探虚实行不行?”

“牧心啊,我实话跟你说吧,虽然你提供的资源不少,不过咱们最近的消耗也是越来越多,山海大观可是越来越近了,家主也是着急啊……”

“我知道的,叔叔,您就稍微宽限两天,我办事儿,从来不会让您失望的。您先听个曲儿,吃个茶,明天资料差不多就齐了。今天您来,我也没来得及多做准备,不过寒山苑里面您那几个姑娘我可是给您好好养着,最近她们愈发水灵了……”

“好好好,还是贤侄懂我啊……”哈哈笑着,韩远山一挥手,带着人跟着吴叔去了住处。

牧心笑呵呵送着他们走了,守着一桌狼藉,幽幽一叹。

香炉里面,安神的香袅袅的燃着,窗外,三三两两的猿声传了进来。

牧心揉着额头,双目微闭,颓然,还掺着些许伤痛。

突然,一阵风动,牧心神色微变,看向窗外。

一个人,从那悬在山崖半空中的窗子外面钻了进来。

“他们呢?打发走了?”

“是啊,你就不能好好走走正门吗?”

“这不是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嘛。怎么样了,应付过去没有?”

“哪儿那么好应付,因为山海大观的事情,家主忙着提升家族实力,着急着呢……”

“山海大观?那不是拍卖会吗?”

“什么拍卖会?哪个一知半解的跟你说的?”牧心揉着额头,无力地抬了抬眼。

“就冷岑那小子啊,回头我找他算账……”

“算了吧,他们幽门一向很少参加,他又不是精英弟子,不知道也正常。山海大观其实是古武界三年一次的聚会,展示自身实力,也给门派内的弟子们一些切磋、讨论的机会。

山海博览、山海大比是其中两个最主要的部分。你说的拍卖会确实有,不过更重要的却是决定古武界层次等级的武力比拼。

每一届,各势力按照层次划分,拿出一些资源。层次越低,拿出来的资源越多,拿回去的资源越少。所以,大家都很重视这个。”

“这样的话,那些弱的不就越来越弱了,他们干嘛还要参加?”

“没办法的,形势所迫,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

“那幽门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可以不用参加?”

“他们特殊,山海大观主要还是针对古武正道,那些歪门邪道的,正道人士不屑他们参加,也不敢强制,毕竟都是些搞刺杀、暗杀之类的,弄不好要惹火烧身的,他们也不想给自己添堵。”

“这样啊,那这样就好办了啊。咱们装个神弄个鬼,吓住他们不就得了。”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之前满城鼓吹你灭金龙帮那事儿也是有着这方面的打算。但你那天在西城密林搞出来的场面太大了,根本消除不了,他们对我的信任非常有限,早就自己探查了。

看今天这个意思,巨兴河、秋娘子他们虽然确定不了,根据实力,他们也对大刀帮、四海帮的资源有了新的判定。就算你吓走这次,下次他们会派更强的力量的来的。山海大比就在眼前,他们不会放弃的。”

韩牧心忧心忡忡地说着,声音低沉,一反常态。

“牧心,不然就给他们吧,咱们可以慢慢再培养别的势力……”风邪说道。

“来不及了,虎视眈眈盯着你的太多了。就算来得及,韩家已经注意到你,早晚都会对上的……”

“你一早就算好了是么?”

“我漏算了巨兴河、秋娘子,一步错步步错,现在韩远山这些人好对付,但很快会有其他人来……”

“他们有心藏着,怎么可能让你察觉。只要韩家不来天阶,你不用担心……”

说着,风邪淡然一笑,身子一横,人已落入谷底。

正文 第64章 战天惊魂

昨天晚上风邪从寒山苑回来就跟冷岑交待了几句,然后扎进小屋再没出来。

不过按他说的,战天帮总部驻守的人手减了不少,除了冷岑、郭卓、万虎他们三个,一个都没剩。为了以防万一,原来正常轮班的十几个小弟早早被放了假。

就在俩人严阵以待的时候,按照牧心的计划,北寒帮那边儿传回了几道消息,其中几道还是韩远山亲自派人探查的。这些或口述或传书来的,大多交待战天帮的盘口、人手,以及最近几天的变化,至于那位一夜杀百人的却是含糊不清语焉不详。

韩远山看着桌上内容极为雷同,仿佛抄袭一般的几封信纸,隐隐感觉有些不大对头,却又说不上来。旁边,韩高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爸,怎么了?就算那人厉害,也不是咱们的对手吧。就不说您这个地阶巅峰,天师兄、二师兄也有玄阶巅峰修为,而且咱们这回还带了其他几个人来,怎么也够了吧?”

“师父,小高说得对……”

“对什么对?那韩牧心说得没错,那个灭了金龙帮的确实神秘,就连咱们的人也没打探出来……”韩远山道。

“爸,神秘也不代表他多厉害啊,说不定就是不行他才躲起来不敢露面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咱先会会他,要是不行,难道自保的能力也没有么?”

“师父,小高说的对啊,咱会会他去……”

“也罢,听你们的……”

说着,韩远山当先走了出去,后面跟着刚刚说话的眯缝眼儿,还有韩高他们。

他们出去的时候,风邪接到了一通电话,便也优哉游哉地出了小院。

银月如钩,一道黑影倏忽纵跃,恍若长虹,向着战天帮总部金碧会所方向急急坠落。

风邪本就住在东城,更兼本身身法超卓,自然要比那些人快了许多。

今夜,金碧会所冷冷清清的,没什么声色犬马,显得十分暗淡。

落叶一般,风邪轻轻摇落,顺手塞给冷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布袋。里面,装着昨晚炼的灵雾符、灵水符、灵光符、灵风符、隐匿符,都是些没啥大用的小玩意儿。

“万虎,一会儿你负责迎客,把他们领进来,如有攻击动作,用隐匿符隐藏身形……”

“郭卓,点香,迎客……”

话音落,香烟起。韩远山他们慢慢走近,却感觉一阵阵冷风刮了过来,然后本来风平气和的天气似乎完全变了,风中裹挟着越来越多的水汽,清清楚楚的金碧会所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这东城怎么比北城还冷?”

“是啊,还起雾了呢……”

“你们小心点,不大对劲……”

说着,韩远山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只见一个塌鼻大耳的虎头大汉慢慢露出头来,笑呵呵招了招手。

“各位,我家主人已经恭候多时了,里面请吧……”

“你是战天帮的?”韩远山问道。

“是啊,您都走到大门口了,这么大的牌子没看见吗?”说着,万虎指了指高处。一阵风缓缓吹过,金灿灿的霓虹灯牌果然露了出来。

韩远山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灯牌,心道这还真是奇怪,明明刚才就没有的。

“各位,跟我来吧……”说着,万虎当先走了进去。

韩远山目光闪烁,脸色阴沉,眼见万虎已经走出很远,终于跟了上去。

“爸,这不对劲吧,太古怪了,咱们还是先撤,改天天气好了再来……”

“没事,这儿不是有个人,抓住他问问就知道了。”

说着,韩远山紧走两步,追了上去。然而,万虎回了回头,一眨眼便就消失在雾中。

就在这时,风声更紧,豆大的雨点长了眼睛似的稀里哗啦落了下来。

“靠!什么情况!”

雾中,不知哪个骂了出来……

然而听在别人耳中,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像是慢慢地,隔了一堵墙……

“哎?师父呢?二师弟呢?师父,师弟……”

“师父……”

“师弟……”

“师兄……”

“小高……”

“小高……”

喊着,那人四处跑着,然而大雾弥漫,似乎没有边界,没有尽头……

另一处,韩远山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淋了一身水之后,只觉得整个人一瞬间失去了平衡,不过周围很小的空间里面莫名清明许多。

然而这样的清明十分短暂,只在数个呼吸之后,他又重新没入雾中……

“谁?谁在搞鬼?出来!”韩远山怒吼着,追着一个飘忽不定的身影。

模糊,清明,模糊,清明,韩远山眼前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变化。不过,更让他愤怒的却是那个眼看就要抓住他的人影,总是突然间消失,然后又突然出现。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韩远山怒目微红。隐隐约约的,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头黄皮老虎。那虎越来越清楚,它张着血盆大口,巨大的虎头猛地冲了过来……

“嘭”的一声,韩远山瞬间出拳,应声击中。然而那虎倒在地上,然后重新爬了起来。

“嘭嘭”的拳声拳影不间断地挥了出去,韩远山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只觉得整个人渐渐无力。

空中,雾气渐渐散开。一层金光缓缓铺展着,和周围的雾气连在了一起……

突然,一个黑衣少年踏月而至,落在光层之上,浮在空中……

“你们,是为我来的?”少年缓缓开口,细目低垂。

“你?凌,凌空?天阶巅,巅峰吗?怎么可能?”韩远山惊惧地盯着天上,眉目微颤。

“凌空?你看错了,我脚下有个台子,你看不到么?”

“台子?在哪儿?”韩远山张着瞳孔,然而在他眼中,除了那个少年,什么也没有。

“看不到?那你不够做我的客人,回吧……”说着,少年一跃而下,衣袂飘飞。

金光应着少年,臂上绣着的金色纹样闪烁着,突然间冲破封印一般,盘旋而出,似龙非龙。少年细目低垂,淡蓝的光芒缓缓溢出,蓝光洒落,金光与雾气俱都消散。

就在韩远山终于能够看清周围几人的瞬间,大风骤降,几人飞落门外。

眼前,金灿灿的霓虹灯牌还在,笑呵呵的虎脸大汉还在。

“爸,爸……”

“师父,师父……”

周围韩高他们颤声喊着,韩远山却是丢了魂一般,什么也听不见。

“你们走吧,再别来了……”

听着少年人清朗中饱含沧桑的声音,韩远山猛地清醒,夺路而逃。

正文 第65章 疑云所指

“郭卓,把香灭了,别浪费了……”

“万虎,别杵着了,进来拆台子……”

喊着,风邪懒洋洋地伸着懒腰,眼中不屑一闪即逝。要不是为了让他们带消息回去,他才懒得故布疑阵。地阶巅峰而已,筑基都到不了,随手可杀。

“风少,刚才他们怎么看不见这个台子啊,这么高,这么大,这么明显……”万虎指着那个五米来高的台子,问道。

“你当我那隐匿符是摆设啊,谁跟你说只能藏人的……”

“那他刚才打什么呢,那么费劲,明明什么都没有。我看他出拳的时候,冷岑也不在他身边啊……”

“紫蕈迷幻香有致幻作用,沾上一丁点就能产生幻觉,谁知道他看见什么了……”

“风少,那咱们怎么好好的没事儿呢……”郭卓一脸茫然。

“之前给你吃了解毒丸……”说着,风邪再不想理这一个两个呆子,一个转身,立马不见。

万虎、郭卓他俩大眼瞪小眼儿,还是没有明白,不过冷岑也没给他们问话的机会,学着风邪,消失了。

这边儿虽然闹得火热,动静却是极小。一是根本没打起来,二是雾气和隐匿符隔绝了视听。所以知道风邪古怪的也就只有亲身经历的韩家几位。可惜这几位因为中了迷幻香,连正主什么模样都没记住。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风邪的手段,无论是诡异多端的魂术、血术、咒术,还是略显平淡的符术、药术、丹术,哪怕在千奇百怪的沧澜大陆也是绝无仅有,无人能及。

几个筑基都到不了的蝼蚁,能在有生之年见识一回,其实已算不虚此行。

韩远山他们死里逃生,再顾不得韩牧心,径直回了韩家。似乎是灵水符用得太多,这会儿川都的水汽都聚到东城了。风邪挂了电话,闲来无事盯着冷岑,帮着他指导剑法,全不管外面风云变幻,山雨欲来。

夜色中,东城各处氤氲着浓浓的水汽。几个远来的人下了车,迎着扑面而来的凉风,被几个男男女女迎进了灯火通明的盛家。

要是风邪在这儿,估计,可能,大概,还能有个一两个认识的。不过这也不好说,毕竟那位前风邪一直比较呆,对于各大家族的人丁派系也确实不太上心。

“盛局长,虽然我们还都挺忙的,不过你已经说得这么严重了,我们也不好无动于衷。今天来呢就是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你具体说一下吧。”

说着,坐在主位的那人皱了皱眉,放在桌上的手不耐烦地敲着。

“张大哥,要不是真的出事了,我们怎么敢劳驾您。您看看我这儿子,他可是为您做事,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盛元良微微低着头,苦笑着,说着,让人把盛勒请了出来。

盛勒痴痴傻傻地站在场中,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就在这时,却听门外嚷嚷着吵了起来。不知怎的,一个柔柔弱弱的妇人居然冲破了门口的防卫,竟然推门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人,轻轻放下一个担架。

妇人哭哭啼啼地走到前面,指着担架上面那个一脸惨白的,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哥,您看看楚楚,您看看她,她好好的一个姑娘,现在不能说不能动,一身骨头都碎了,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她才十七岁啊,大哥,大哥,您帮帮她,帮帮我吧……”

她这一跪,所有人瞪大了眼睛,无论盛元良,还是陈羡霖,都没想到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妇人竟是京府张家的人。他们只知道张楚楚是姓母亲的姓,没想到竟是这个缘故。

不过,在场的那两个张家的却是淡然得很,除了隐隐微怒,神色几乎没有变化。

“蓝屏,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在外面不要叫我大哥。你当你是张家人是多么光彩的事情么?”

“大哥,就算同父异母,咱们也是连着血连着肉的亲人啊,就算您瞧不起我,不管我,可是楚楚,楚楚她是您的外甥女,她叫了您这么多年的舅舅,您真就这么狠心吗?”

“外甥女?勉强了吧……”

“就是,张蓝屏,你别跟这儿套近乎,张家没你这号……”

“家明,她再怎么也算是个长辈,你这么说不合适……”

“是,对不起叔叔,我太激动了……”

两人一唱一和,竟然无视了那对母女……

旁边盛元良惊得差点下巴都掉下来了,原本还担心这个张楚楚因为这事儿搞成这样会不会被张家人怪罪。没想到,还有这种纠葛。真是一转再转,让人唏嘘。

“陈少爷,楚楚那丫头可是为了您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您得给她做主啊……”妇人泪如雨下,转向旁边一个年轻人,哭喊着。

“胡说!什么为了我!我只是叫她配合盛勒演个戏,多大点儿事,搞成这样……”陈羡霖嗤笑着,说道。

“陈少爷,您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妇人无力地苦嚷着,可最终也只换得个被人拖出去的结果。

盛元良暗自叹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叫人把盛勒带了下去。

“张,张厅长,就,就算我儿子这事儿跟您,跟陈少爷没有半点关系,可您刚才也看见了,那丫头跟我儿子这个样子太不正常了。金龙帮派了两拨人,前前后后的,也都死了。可那叶风邪现在还好好的。这事儿太古怪了……”

说着,盛元良挥了挥手,跟在旁边的盛荣华端了一个盘子,盖着红布,放在张正青旁边的桌子上。

张家明掀了掀红布,随即盖上,微微一笑。

“叔叔,这张楚楚、盛勒也确实挺可怜的,而且好歹也跟张家有点关系,咱们能帮就帮一把吧。”

盛元良紧张兮兮地盯着,见着那位主事的缓缓点了点头,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总算吐出一口气来。

“行了,下次有这种事儿电话里说就行了,不用特意叫我们过来了。”

说着,张正青大步流星,踏了出去。张家明、陈羡霖跟在后面。经过盛元良身边的手,张家明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笑容灿烂极了。

“大哥,他说什么?”盛荣华问道。

“他说张楚楚、小勒的照片给他传过去,附带这次的详细介绍。另外,这种事儿以后找他也是一样的。”盛元良攥着拳头,眼中的愤怒渐渐变成颓然无力。

“他们欺人太甚了!明明就是给他们做事才会这样的!”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咱们太弱了,好在这盘顶级翡翠他们还算满意……”

“他们会帮咱们调查吗?吞了咱们东西怎么办?”

“不会的,那叶风邪本来就是他们要对付的,小勒他们因为叶风邪出事儿,叶风邪自己也有太多古怪。他们应该会去查的,都是一根绳上的事儿。到时候他们只要顺便帮上一把,小勒的仇就能报了……”

“万一害了小勒的那人跟叶风邪没有关系呢?”

“没有关系?荣华,你想想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算了,去看看小勒吧……”

说着,盛元良长长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刚才张正青坐过的位置,背着手,走了出去。

出了盛家大门,张正青淡然的脸上突然凝重起来,张家明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家明,联系家主。就说川府古怪,恐有高人,速报本家。”

“本家?叔叔,咱们哪儿来的本家?”张家明吃惊地看着他,问道。

“盛勒、张楚楚的伤都不正常,不知道这把火是会不会烧到咱们身上,恐怕这川都恐怕要出大按我说的做。事儿了……”

“叔叔,对付叶风邪是陈羡霖安排的,不会查到咱们吧……”

“按我说的做,别多问了。”说着 ,张正青慢慢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

正文 第66章 幽门埋骨

张家明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口中那位古怪的小爷跟冷岑说话说得口吐白沫,累得倒在摇椅上睡着了。冷岑呼呼地挥着剑,按照风邪说的方位、角度不断调整,不断尝试,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突然,风邪丢在里屋的手机响了起来。

只见他极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伸了伸手,那手机居然长了翅膀,自己飞了过来。

对这个,冷岑早就见怪不怪,只顾专注自己练剑。

“冷岑,别练了,幽门来了,会会去……”说着,风邪一跃而起。冷岑跟着他,冷厉中透着些许不安。

“他们在哪儿?”冷岑问道。

“西城密林,来了三个人,一个地阶巅峰,两个地级初阶。牧心刚刚传来的消息。另外,今晚张家有人到了川都,刚从盛元良那儿出来。”

“那你带我干嘛,地阶巅峰你自己不就够了?”冷岑愣道。

“我累了,这几个给你练练手。”风邪洒然一笑。

“我才玄阶巅峰。”冷岑追着他,无奈道。

“所以我跟着你啊。别废话,赶紧的,密林隐秘,刚好动手。再磨蹭,人都出来了。”

……

从东城到西城密林,不过几十公里,风邪另外给了冷岑一本孤鹜身法,这家伙练了几天已经勉强能够跟上风邪。当然,这也得在风邪没有使出全力的情况下。

密林里,风邪他们远远地减慢了速度。前面,穿着黑衣的显然就是幽门那仨。

“这三个,你认识吗?”风邪问道。

“常奉德、鲁银、高一壶,高一壶是地阶巅峰,在巡察使中算厉害的。因为常奉德是幽门宗家主系,所以一直跟在他身边,算是保护。”

“看起来他们还挺重视许家的事情,这还不到半个月呢,人就来了。”

“肯定是消息走露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快的。”

“没事,来了就留下吧。那高一壶给你留着,边上两个我接手了……”说着,风邪哈哈一笑,转身冲了出去。

“什么人!”高一壶眼中冷芒一闪,大喝一声,冲向常奉德,想替他挡住风邪射来的柳刀。然而冷岑刚好落下,挡在他的面前。

“你的对手是我!”

“冷岑?!你没死?”鲁银喊道。

“你们俩都是我的,别分散注意力啊……”说着,风邪另外抛了几柄柳刀,将他纳入自己的战圈。

“冷岑?就是那个派来击杀叶风邪的?你不是玄级初阶么?怎么短短几天成了巅峰?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去报信?”高一壶盯着冷岑,越看越是震惊,接连问道。

“回去?回去领死么?”说着,冷岑再不同他废话,直接一剑刺出。

剑锋凌厉,瞬间破空,刺向高一壶心口。

冷光一闪,高一壶侧身躲过,随即甩出几把飞刀。不同于风邪所用的灵力柳刀,他这飞刀是真真实实的金属打造,因为亮白的银光更加阴冷。

冷岑以剑对刀,剑之所至,刀芒尽破。不过,高一壶的刀刁钻、古怪,专挑死角。剑势太直,难以揽尽。

冷岑面前,七只飞刀旋飞着,包围而来。

冷岑左出右进,击落四只,另有三只射向他的额头、后心、脊椎。

就在刀影将落的瞬间,冷岑孤鹜一般纵飞而起,倚凭高处,转身坠落。同时,那柄断剑斜着劈。

剑落,地上劈出一道三寸深的裂痕,然而原本站在那儿的高一壶却是突然消失。

冷岑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突然,几串飞刀接连坠下,冷岑闪身落在地上,飞刀紧随而至。

“冷岑,凝神坤位,半月轮!”不远处,风邪大喝。

几乎就在风邪喝出的同时,冷岑左手握剑,剑斜出,旋起,骤落!

银光,如弯月,弯月如钩,但为何说是月轮?

剑光击落两串飞刀,然而尚有两串接连将至。

就在此时,断剑脱手而出向着高一壶沉沉飞落,同时,飞刀向着冷岑飞来。

高一壶飞刀再出,却见冷岑闪身弹射,穿入飞刀空隙,刀影见血,染红。然而此时,冷岑已然倏忽而落,右手接剑,转身,剑斜出,逆势旋起,人随剑飞,向着高一壶射去。

这一剑,顺势承力,逆势发力,和前月,出后月,竟是构成完完整整的一个满月。

高一壶暗道不好,然而此时人已落在剑势之中,无法抽出。

距离,不断拉近,晃神之际,飞刀已经来不及发出。

只见他鼓足气势,一道真气缓缓凝成。

剑落,只听“喀嚓”一声,高一壶直愣愣站在原地,一道血流擦肩而落。

就在此时,高一壶神色微变,一掌出刀,一掌成刀。

掌刀猛地劈出,冷岑躲闪不及,正中脖颈。

此时,飞刀盘旋着,也已浮现在后心之处。

前方,高一壶死寂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后方,飞刀疾速逼近。

却见冷岑猛然侧身,断剑挑低,骤然提刺。

高一壶瞳孔微张,只见冷岑流星一般,身子却是反向拧出,如同长虹贯日。

这一击,若是击中,高一壶必然重伤,不过,冷岑也将被身后数柄飞刀击中。

眼见断剑将至,高一壶飞身而起,冷岑紧紧追着,随后一招紧接一招,竟将高一壶逼得怒目圆睁。

不过,所谓境界差距,在未能巧妙调用真气、灵气之前,更多还是气势、气力多寡,以及后劲大小的差别。战到现在,冷岑已然接近乏力。

“冷岑,给你的回元丹呢,再跟他大战三百回合!”风邪笑嘻嘻看着这边情况,突然喊了一嗓。这一嗓,可把高一壶他们气的够呛。

他们也算发现了,跟高奉德、鲁银周旋的那个小孩才是真正的高手,他们两个这是纯碎拿他们练手呢。还回元丹,听这意思,吃了真能大战三百回合呢。

“你!你们欺人太甚!”常奉德怒吼道。

“欺人太甚?彼此彼此吧。你们用药约束着杀手,哪怕杀了那些完不成任务的,也都还说的过去。不过从小掳走那些孩子,恐怕破坏了不少家庭吧……”

“幽门怎么做事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高一壶喝道。

“哦,那看起来,你肯定不是从小被他们掳来的了?”风邪纯良一笑,问道。

“哪有那么多掳来的,幽门除了常姓内宗,还有无数外宗、客卿,掳来的成不了什么气候……”高一壶不解地看着他,说道。

“只有那些掳来的才会去做杀手,我们宗家内外只要达到玄阶巅峰就可以作为巡察使行走。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好的身手,不然你也加入幽门怎么样?我一定给你谋个好差事,凭你的资质,就算宗主收你当弟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常奉德道。

“这么说,还要多些你了……”说着,风邪微微一笑,然而,那双细长的笑眼当中闪烁着的却是极寒的冷芒。

常奉德见他笑着,还以为他是听了自己这番话,动了心,正就准备着继续游说一番。却见那少年纤白的右手微微抬起,指尖,一道蓝色火焰悠然溢出。

弹指之间,火焰向着常奉德、鲁银飞射而去。

“冷岑,用不着你了。”说着,风邪飞身而落,落在那个已然失魂的高一壶面前。

淡蓝的眼睛,很美,然而少年人缓缓伸手,却是丢出一团诡异地熊熊燃着的火焰。

其实,就在风邪向着常奉德他们伸手的时候,冷岑见他杀心已起,已经闪身退开。

吃一堑长一智,他可不想再被一个地阶巅峰重伤。

“高一壶,其实你也不算冤枉吧……”说着,少年指尖闪烁着的蓝光突然拉长。那光渐次凝合,竟然凭空成了一柄利剑。

蓝色的剑当空而落,瞬间,刺入心脏。

高一壶惊愕地张着嘴,慢慢倒下,那剑插在他的心口。

“走吧,冷岑,回家了。”说着,风邪踏步前行。

冷岑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竟然觉得满心温暖。

就在此时,只见前面少年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后面。

只见他唇齿轻启,竟是轻轻吐出一个“燃”字!

循着他的目光,只见身后三团火光同时燃起。

正文 第67章 大敌将至

蓝色灵焰焚尸灭迹,纵火的少爷却是惬意无比,只不过幽门这些人这么快就派了人来显然已经超出风邪预计。为了以往万一,他特意给牧心打了个电话,然而除了指向厉家,并没有其他更明朗的结果。

厉家?那个说是出去闯荡的厉东升吗?这是玩得哪一出……

小院里,风邪坐了一夜。一夜风波,没给他这小院带来任何变化。

早上,雒明灵早早地带了早点进来。见他睡着,静静等了一会儿。

娇俏的姑娘站在阳光底下,碎发几缕,随风飘飞。风邪微微起身,看着眼前人有些走神。

“出什么事儿了?”

“好几天没见,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没,顺便给你带了些早点。”

“早就没事儿了,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吃着包子,他那嘴里塞得满满的。雒明灵看着他,“噗嗤”一笑,面若春风。

“余婆婆回来了,我在家待了几天,不然她会起疑的。”

“那她现在又走了?”风邪疑道。

“昨天接到消息,神农天降神光,像是有什么异宝,她连夜走了。”

“异宝?真的么?”风邪两眼放光,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陪你过去看看。”

“好啊。不过这两天恐怕走不开,有些事儿还得交待一下。另外,这几天估计还有人来。我得先把他们打发了,不然牧心、周正他们留在这我也不放心。”

“嗯,我等你。”

虽说等着人来,风邪也不能闲着,震天集团需要的那些产品还要靠他支撑。眼下已经过了六天,再多一天,就得全面爆发。

闲来无事,风邪安安稳稳待在院里炼丹,顺便教会了雒明灵炖鱼。唯一的糟心事儿就是凡星打了个电话,说他已经半个月没去学校了,再不去真说不过去了。

他这两天倒是逍遥,辛苦了周正、万虎他们没日没夜地折腾震天集团、战天帮的事儿,黑眼圈儿都比上国宝了。不过,他们也算值得,毕竟这么大的事业端都端到他们眼前了,是个男人都该亢奋。

福兮祸之所伏,现在这一派安定祥和只是暴风雨之前的短暂酝酿。就在张家明传回消息的时候,京府张家急急电召了分散在各地的几位重量级人物。张延坤、张暨南、张雅东三位总是过年才能见齐的,这回一个都没少。

另外,还有几个鲜少路面的,就在张正青急急回京,赶着第二天的日头迈入一处隐秘小屋之前,已然稳稳坐在家主张安国下首。

与此同时,韩家韩远山风尘仆仆,直奔韩家家主住处。

……

就像韩牧心说得,世界已是一团乱麻,风邪在这麻心当中扯了一根,其他几根也都跟着乱了起来……

张家堂屋,压抑的氛围已经持续了很久,张正青立在堂下,惴惴不安。

“正青,不是说针对叶风邪的事情先停一停吗?”主位上,一个巍然的老人淡然地看着底下,问道。

“家主,这次是陈家主导的。陈家陈羡霖自作主张做的手脚,后来出了事儿,盛荣华才通知到咱们这边,希望能给他儿子做主。”

“正青,这次你确实疏忽了……”老人垂着眼睛,说道。

“家主……”张正青急道。

却见老人摆了摆手,环视堂中,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傲气凛然的中年人身上。

“九河天师,单凭正青带回来的这些资料,可以确定么?”

“是武者,张楚楚那一身的伤再明显不过了。张楚楚这个情况还算正常,但盛勒的状况太奇怪了,明明没病没灾,脑子也没受到创伤,按理说不应该也傻了。”说着,中年人摇了摇头。

“九河天师,盛勒其实没傻,他就是反应比较迟钝,而且这种迟钝是一天比一天严重……”张正青犹豫道。

“哦?那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金龙帮出事那晚,他虽然受了伤,但是大脑还算清醒,除了关于伤他那个人的事情,其他也都正常。可是那晚之后,据说是一天天的消瘦下去,脑子也不好了……”

“这样的手段闻所未闻!从没听过哪家有这种功夫……”张九河道。

“会不会是用毒?”旁边,另外一个中年人说道。

“没有这类反应。”张正青道。

“罢了,既然跟叶风邪有关系,咱们还是谨慎对待。而且川都位置一向重要,这次恐怕还得麻烦九河天师亲自去一趟。”说着,主位上那个老人微微低头,拱了拱手。

……

当夜,张家数人离开京府,直奔川都。

同时,华国西南一处少有人知的山林之中,同样走出数人。除了仍然疑神疑鬼魂儿还没回来的那位韩远山,另有5名地阶巅峰,3名玄阶巅峰。然而,这些人只是跟在两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后面,神情紧张。

“远山、翰林,老夫许久不出来,飞机什么的已经不习惯了,麻烦你们跟着步行,过意不去了……”说着,前面两个老人放慢了脚步。

“康二爷爷,您这是折煞我们这些小辈了,若不是我们无能,实在不该烦劳您二位出山的。”后面,一个年轻人笑呵呵迎了上去,根本没给韩远山说话的机会。

“翰林啊,你还是这么会说话,这讨老人家欢心的本事你可是厉害了……”

“大爷爷客气了,这不都是您二位从小教的好嘛。”

“好了,不说这个了,远山啊,川都到底怎么回事,听你说的那么玄乎,不至于吧?”说着,韩大康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韩远山。却见韩远山缩着手,塌着肩,眼中神思早已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唉!家门不幸啊,教出这么个窝囊废来……”

“大爷爷,您别生气,远山叔也不容易的,那天听韩牧心电话里面说的,那人确实太厉害了。一夜杀百人呢,刀枪不侵呢。而且远山叔还说那人可以凌空而立,可以操纵风雨。听说,他身边还有一条金色的龙一样的东西。这么个人,根本不是远山叔他们对付得了的。”

说着,韩翰林从容地笑着,一脸的高山仰止。

“翰林呐,再厉害的人碰见你康二爷爷也是纸老虎,一戳就穿,何况那么玄乎多半都是假的,怕是你这远山叔吓破了胆,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多半是吧……”转头看了一眼后面那位,韩翰林呵呵一笑。

正文 第68章 天阶现身

韩家方面之前出发时已经给了消息,说是之前派的人今夜就会到达川都。韩牧心坐在寒山阁,脸色凝重,手机上接连传来的消息让他像是手底下那盘紧绷的琴弦。

按理说,韩家所在的山门距离川都坐飞机最多不过一个小时,坐汽车也就两三个小时,能够花费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只有一种可能。

这次来的,肯定就是那几个整日闭关的老古董。

那些人,修为怕是早已突破天阶。而且,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度几乎为零。

就在刚才,安插在各个酒店的眼线终于有了反应,说是一行十一人,现在已经入住了东城四季酒店。另外,另有一队人马也在刚刚到达了川都,住到了东面万豪酒店。

“公子,另外这队也是十几个人,有武者,也有普通人,我们不敢太明显。”

“夏晨,调这两边的监控。”不多时,韩牧心恢复了一贯的泰然,手机上打出一条消息。然而不等他监控过来,他已急急调出风邪的号码,按下了通话键。

按照风邪的习惯,这电话不打个三五通一般很难被他接起来。这次却是格外的快。

“怎么样了?到了吗?”风邪问道。

“到了,而且另外还有一队人马,可能是张家方面的人。”

“他们还真来了?”风邪笑道。

“十三个,只有两个是普通人……”

“看来他们还真是重视我这个被人逐出家门的叶家少爷……”

“你做事太随性了,那盛勒、张楚楚当时就应该杀了,你那手段太邪门了,张家不可能无动于衷……”

“好了,没事……”

“没事?你知道这次的事儿多严重吗?张家我是不知道,不过韩家来了两个老古董,恐怕都是天阶。而且你知道吗,在西川古武当中除了楚家,几乎没有能够和张家实力媲美的。他们这次来的几个人,看年岁算也不会比韩家弱。那至少是四个天阶。”

“四个?这么多?!”

“多吗?早跟你说韩家族内至少有六个天阶,你说之前不是还说没事儿呢?”

“那不是他们不可能全都出来嘛。谁知道这两家居然赶一块儿了……”

“好了,别废话了,你到底行不行,不行赶紧撤……”

“撤?撤不了,也不可能撤。”

“你!叶风邪!别这么犟行不行,你只是一个地阶,就算能战地阶巅峰,也不可能能和天阶对抗。所谓天阶,那是可以通天的,他们不仅拥有一身浑厚的内劲、真气,还有出神入化的高阶功法……”

说着,牧心“啪”的一声合上了旁边的电脑。

“他们既然住进酒店,应该不会现在出手是不是?”风邪问道。

“是,他们会先派出一批亲信亲自打探,不过最迟也就明天晚上了。”

“那好,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雒明灵就算是昆仑的人,就算昆仑有人肯帮你,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地阶对天阶,明显是鸡蛋碰石头的事儿,而且他们不仅有四个天阶,还有十几个地阶、玄阶。我跟你说,这次真的严重了……”

“没那么严重,我也用不着什么昆仑。不过,我需要你。你,可以么?”风邪问道。

“除了外祖父,韩家人我没有任何在意的。”牧心顿了顿,阴郁说道。

“不多说了,你现在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风邪随手一抛,直挺挺抛出一截短香。蓝光跃于指尖,弹指而出,正中短香。香烟袅袅,风邪捡了一根树枝,也不管旁边雒明灵、冷岑紧张地说着什么,只顾低头写写画画。一个个图形、人影像是活了一般,不断从他笔下划出,逐渐铺满整个院子。

雒明灵跟冷岑静静看着,渐渐不能挪开眼睛。尤其那些符号,像是具有某种特殊的力量,竟让他俩看得出了神,甚至进入某种特殊意境。

就在这时,牧心带着那位银发飘飘的边半青飞身而至,两人看着眼前局面一阵茫然。

“牧心,我需要你们三个合力组成一个阵法。”风邪瞅了一眼那位,虽然极不情愿,却也知道事急从权的道理。

“现在?现学现卖?”牧心惊道。

“对,他们明天才会动手,至少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了……”

“风邪你疯了吗,一个晚上能干什么,磨合都来不及,何况现学阵法!你当我们都是天才吗?”

“那香是迷幻香,有致幻作用,不过这只是附带的,它是修习功法时的最佳辅助,闻到这香你们会在短时间内调动最强注意力,通过极强的专注迅速记住,然后理解领悟。

你和明灵现在都是地级修为,冷岑玄阶巅峰,天阶以下主要是气力差距,这一点可以用回元丹弥补。所以这一晚上,磨合才是主要任务。”

“你还真是无所不能。”说着,韩牧心深深吸入一口气,眼中再无其他。

“小叶子,你真厉害啊,还会阵法呢,也给我来个学学。”边半青两眼放光,一把抓住风邪。

“边老,你一个人,怎么用阵啊,您要是再能给我找上两个,哪怕一个地阶巅峰,我肯定教您。”

“哎呀,这可难道我了,我在这川都就认识你们几个小的。吴泰和那老儿他又不能离开寒山。”

“不能离开寒山?这是为什么?”风邪疑道。

“寒山有个灵玉地洞,那可是极难得的修炼资源,韩小子上供给韩家的资源大多都是从那儿出的。他可不得老实巴巴地守着。”

“灵玉地洞?在哪儿?”风邪眼中精光大盛,恨不得拔腿直奔寒山。

可惜他虽然对灵气有着极强的感知能力,但是去了这么多次,从来没有感觉。所以现在要去的话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要是一点点地找,恐怕得把那山翻个底儿掉。在他看来,现在的寒山可已经是他的财产了,他可舍不得呢。

说话间,韩牧心缓缓睁开眼睛,地上繁复的阵法竟是已然记下。

“牧心,你那宝贝地洞在哪儿呢?”风邪问道。

“西北方,最高的那座山底下有个洞穴,洞中有个寒潭,你潜到潭底就能看见了。不过韩家开采了几十年了,那洞里的灵玉越来越少了。”

“我去一趟,你们先练着……”说着,风邪飞身而出。却见后面另一人腾身而起,竟是紧紧跟着他,消失在了牧心他们眼前。

“小叶子,你等等我啊,那吴老儿地阶巅峰呢,他好歹是韩家的人,你就这么去了,人家哪儿能由着你啊……”

“边老,我打得过他,这个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您要是有空,帮我去趟战天帮。也不用您干别的,就埋几张纸,洒几瓶药。到了以后您小心点儿,原来已经放好的那些东西您千万别动。”说着,风邪从兜里摸出一堆东西塞到他的手里。

正文 第69章 局中之局

正如牧心所说,韩家、张家方面的人马在住进酒店之后安然无声,只是出来了几个玄阶的。他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极少,甚至无法确定应该去针对谁,尤其是张家。

他们虽然知道那人和叶风邪有关系,却不想直接对他出手引来叶家暴怒。反倒是韩家并不知道叶风邪,但却掌握了战天帮这个最大的突破点。所以这一夜,注定是人马匆匆。

晨曦,两方人马都已归来,结果仍然模糊,但韩家已无耐性。不等太阳落尽,韩大康、韩裂空几人如入无人之地,迈进战天帮大门。

小楼上,远远落下一人,手中提着一张黄纸。

就在韩家众人目光炯炯大步而入的时候,那纸忽地扬起,飞入院中。

刹那间,大雾突起,正如韩远山那夜颤巍巍描述的,甚至犹有过之。

雾中,韩家老少十一人很难看清彼此,然而出于对天阶的信任,他们一脸坦然,似乎当真无所畏惧。当然,这无所畏惧当中并不包含韩远山。

“康二爷爷,看来远山叔说的没错,这地方确实古怪。”韩翰林提声道。

“翰林,跟紧了,前面有人……”说着,韩大康猛地出手,转向那人。然而手到,人却消失。

不对啊,怎么会这么快!韩大康心中惊疑不已。

“康二爷爷,小心身后!”

“来得好!”韩大康老眼一瞪,随即一掌劈开两米雾气,然而像是做梦一样,眼前什么都没有。被他劈散的雾气正在缓缓聚集,韩大康不甘心地劈散,再劈散……

不知为何,那雾长了眼睛一般,总是能在遭受攻击之后迅速聚合。雾气不散,韩大康的体力已经透支不少,尽管已达天阶,不过说到底他已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老老少少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完全沉入雾中,连人是谁也都人不太清。

就在这时,突兀地脚步声慢慢响起,人影恍惚,大约十数人。

“你们是谁?”韩大康一马当先,站在众人身前,沉声喝道。

大雾中,声音传递得慢了些,韩大康还在等待回应,却见雾气更重了些,甚至隐隐浮起许多沙尘。突然,对面阵营中一个人影疾驰而来!

“翰林,小心!”韩大康纵身拦挡,然而那人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突兀地笔直升起,而后又笔直落下,竟然向着另外几人飞射而去。

一把利剑,穿透雾气。银光一闪,却见鲜血飞洒,人影倒地。

就在这时,同样站在前面的那个突然出拳,重重砸了过来。

韩大康以拳对拳,数招下来不分伯仲。

“你是天阶?”韩大康苍老的声音中掺着淡淡惊愕。

两位天阶战成一团,韩裂空眼看己方不敌,刚想以二敌一,却见对面短剑齐出,向着身后地阶、玄阶修为的几人攻击过来。

“快退!”韩裂空提气大喝。

“都是天阶,以多胜少不合适吧?”说着,对面另外一人提剑而至,其他十几个人随之飞落。两方人马,立时对打起来。

“大康,形势不妙!”韩裂空重重一拳击空,闪身落到韩大康身边。

“先撤!”韩大康喝道。

“撤?撤不了了!”雾中,另有一人左手擎剑,缓缓走来。

“你?又是一个天阶!”韩大康大惊。

“不对!他不是战天帮的!”韩裂空突然喊道。

“你认识我?”那人问道。

“张家,张九河,你难道就不认得我?”说着,韩裂空重重劈出一掌,劈出一片清明。

“邵元、昭平,停手!”张九河瞳孔微张,挥手喝道。

“怎么回事?韩家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张九河看着眼前又一次聚合的雾气,还有旁边遍体鳞伤的玄阶、地阶小辈,一脸震惊缓缓转为无奈。

“我们来找人,张家呢?”韩裂空说道。

“一样。幸好没有真的打起来,只是可惜了这些后辈了。”

“你还可惜张家后辈?要不是你们先出手,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打了一场!”

“我们先出手?难道不是你们先出手的?我刺了他一剑,然后他就跑了,不是倒在你们这边了吗……”

“倒下的是我们的人,不过杀了他的不是你们的人吗?他当时拿了短剑,那不是你们常用的吗。”

韩裂空、韩大康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对面张家众人,想要找到那个拿短剑的。不过就像他说的那样,短剑几乎是张家标配。除了空明拳,张家修习的揽虚剑法亦是闻名天下。

“看来咱们是让人摆了一道,好在损失不大。都怪这大雾,太邪门了,不仅什么都看不见,而且还有点头昏脑涨的感觉。既然咱们目的一样,都是为了战天帮那个人来的,那就一起吧。咱们轮番清除雾气,也好有个清明的视线……”

说着,张九河一剑横劈,劈出一条小路,当先走在前面。

“走吧,韩家的跟上,我就不信他那厅里也能有这么大的雾气……”韩裂空神色怏怏,低喝一声,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紧紧跟上。

张家、韩家两拨儿人打的鼻青脸,这会儿主事儿的说和就和了,他们一个两个全都白打了,白挨了。一个个的垂头耷拉脸,憋着一肚子委屈,奈何敢怒不敢言。

风邪立在小楼屋檐,背着手,戏谑地看着,恨不得他们真的互相拼个你死我活。可惜西川就这么大地儿,尤其张家又是极鼎盛的,韩家能够认出也算正常。讨巧的事儿可遇不可求,风邪压根儿也没押注在这上面。

五个天阶,十二个地阶,外加八个玄阶,总共二十五个。地阶、玄阶都好说,不过这五个天阶可是超出预期了……

不过这些人也够自以为是的,不就是想先占领优势地形,然后再用战天帮这个庙,外加张韩两家的所谓实力,逼我现身嘛……

这招也太老套了……

远远地,风邪细目弯弯,邪魅一笑。

一双手臂,缓缓张开,少年俯视地面,突然倾倒!

他竟然真的倒了下去,就从十几米高的屋檐上,直直地,自由坠落!

霎时,一双发光的翅膀忽地燃起!明明该是熊熊的火焰,然而它竟呈现着翅膀的形状!

他从上而下,从里向外,从天空,滑翔着,冲向地面上的一众来人,所过之处,雾气尽数被那蓝色火焰灼烧着,迅速溶解!

亮丽的蓝色,耀眼,夺目,呼啸着,盘旋着,像凤凰,像火鸟……

“快看啊!那,那是什么!”

“天啊!这是鸟?是人?这是什么鬼啊?!”

“康二爷爷,大爷爷,天上,天上那是什么?!”

……

难道,远山他说的竟是真的?那少年难道真的不是人?是神,是仙吗?

韩裂空震惊地仰着头,看着那抹盘桓凌空,纵贯天际的蓝色身影,看着那恍若神魔的火焰、羽翼,看着那缓缓坠落的蓝色星光,这一瞬间,竟然失去了反应能力。

正文 第70章 邪者诡辩

“那,那是叶风邪?!”张家,张九河惊诧地仰着头,嘴巴不自觉地张着,和他旁边玄阶、地阶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分别。

“什么?叶风邪?怎么回事……”

“怎么会是他?”

张家众人难以置信地收回目光,看向张九河,却见这位凝重地点了点头,眼睛始终盯在天上。

“叶风邪?他是谁?那个一夜杀百人的就是他吗?他还这么小!”韩裂空如梦初醒,慢慢转动眼睛,转向张九河。然而那人依然看着天上。

“叶风邪!你是人是鬼?”张九河挥着剑,指向风邪。

“我是人是鬼?你猜啊!”风邪笑嘻嘻应着,忽然,猛地落了下来!那双蓝色的灵火燃成的翅膀缓缓伸展着,流动着烁烁的火焰,横着扫过!所过之处,地阶之下,尽数倒地!

尽在一瞬,那些沾上灵火的,都在嘶吼、挣扎……

那些火焰,抖不掉,扑不灭,一寸一寸灼烧着,燃尽衣服,燃尽皮肤,呈现着无可挽回的趋势。哪怕后来伸手帮他们拍打的,无论先后,但凡沾到灵火焰的部位,像那些融尽的雾气一样,逐渐归于虚无。

“快!杀了他们!”张九河突然跳了起来。

“九河叔叔,他们还活着啊……”一个青年惶恐地看着疯了一样的张九河。

“他们没救了,难道你要他们活活被烧死吗?”嘶吼着,张九河飞身而落,一剑一剑接连刺出。就在一众愕然中,无论张家韩家,一并杀尽。

韩裂空、韩大康远远地看着,拦住幸免于难的几人,眼中不忍慢慢敛去。

“叶风邪!你太狠了!你居然放火烧人!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张九河是吧,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杀了他们的可是你,不是我。这火是我放的,我自然是有办法救他们,你杀他们之前也没问问我有没有救啊。”

“你!你强词夺理!你既然存心放火,怎么可能好心施救!”张九河愣了愣,有那么一丝犹豫,然而很快找到了一个非常正确的理由。

“叶风邪,叶家一脉护国护民,你作为叶家后人插手黑道还不够辱没门楣吗?你竟然一夜之间屠戮百人!还有张楚楚,你打碎她全身的骨头,让她人不人鬼不鬼,简直惨无人道!像你这样手段阴邪,屠戮无辜,随意生杀,你居然还有脸狡辩!”

“叶家?狗屁护国护民!连自己孙子都护不了,护国护民?不过既然你跟我提叶家,我得问问你,方寻那事儿是你们几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吧?”

“叶风邪你胡说什么!”张九河怒目圆睁,睚眦欲裂。

“算了算了,反正你们这些所谓正道是不可能错的,那么所有错误我就承担吧。”

洒然一笑,风邪浮在空中的那双翅膀竟然缓缓挥动起来……

火焰,流动着,慢慢脱离蓝色翅膀,慢慢、慢慢地坠落……

“大家小心!运足真气!”

几乎就在同时,张九河、韩裂空、韩大康他们五个一并飞出。玄阶、地阶众人鼓足所有真气,抵挡灵火焰的侵袭,然而那些真气不足的,甚至无法凝聚出足够的真气……

灵火焰星星点点地坠落下来,裹着气罩的五个天阶游走在玄阶、地阶之间,不断击飞那些流星一般即将砸在众人身上的灵火焰……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慢慢地,那些玄阶已经无力维持……

就连地阶也已经呈现出力竭之势……

“大康,护住翰林!”

“邵元,保地阶!”

韩裂空、张九河同时大喊着,向着风邪飞身而起!

“叶风邪!你简直就是个恶魔!”

张九河怒意涛涛,嘶吼着,然而升至半空却像撞上一道屏障!

只听“嘭”的一声,堂堂天阶,竟然重重砸在地上。

“嘭!”“嘭!”两声接连响起,韩裂空如被雷击一般慢慢爬了起来,指着天上微微波动着的光圈,揉了揉昏暗的老眼。

“那,那是什么?”张昭平后退半步,差点撞到韩裂空身上。

“不知道,再试试……”说着,韩裂空咬了咬牙,再次飞身而上。

“韩裂空,你再试多少次都是一样的,这是困阵,你出不来的。”

“困阵?阵法吗?你,你是昆仑的人?!”张九河惊道。

“哈哈,你猜啊!”风邪嘴角一挑,望着地上一滩滩火焰,邪邪一笑。

“张九河,别跟他废话了,火焰越来越小了,估计他也到头了!咱们一起上!”

说着,韩裂空冲天而起,狠狠劈出一掌,而后坠落下去。然而他像铁了心一般,坠落之后,他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借着坠落的力道,更加猛烈地冲了上去。

“张家的,一起上!”

“韩家的,冲出去!”

嘶吼着,张邵元、张昭平、韩大康三人猛地跃起,竟然同时向着韩裂空劈中的那处发出一击。此时,玄阶只剩韩翰林一人,地阶气力亦已虚耗太多,然而这些人全都红了眼睛,用尽最大的力气冲向那道半圆形的屏障。

风邪眉头微蹙,漠然地看着,猛烈的攻势瞬息将至,他却缓缓收了翅膀。所谓一力降百会,无论什么阵法,除了巧解,也都能强力攻破。他很清楚,这样的攻击最多三波,就能破开屏障。

原本三米多长的翅膀,正在慢慢收拢。一张张黄色符纸缓缓飞出……

风邪双臂微旋,巨大的圆轮一层层出现,叠加着,凝成巨大的光球……

光球中,丝丝光线突然浮现,像光,又像是雾……

破碎将至,却见风邪猛地提气,闪身撤出……

光球浮在空中,风邪细目微微低垂,幽蓝之中,一抹肃穆……

“叶风邪,有本事你别跑!”张九河红着眼,喊道。

“张九河,看那儿!”风邪指着那个光球,嘴角微微扬着,却是轻轻吐出一个“临”字。

符纸低飞,勾动乾坤……

一瞬间,无数符纸不知之前隐在何处,现在竟然一并飞了出来……

“那,那是什么?!”

就在张九河眼前,一串串符纸中飞出一串串符号,竟是形成纠结着,虬错这,盘成一条硕大的锁链。那锁链一头围绕着风邪留下的蓝色光球迅速缠绕,另一头却是缠向困龙阵的边缘。

锁链中,光球逐渐放大,与那一并扩张着的困龙阵的边缘一边,迅速膨胀!

光芒骤放!众人只觉眼前一片煞白!那光炸开了,炸成了碎片,搅动着,裹挟着当中的人一起。这光团竟不是风邪之前击杀巨兴河、秋娘子时所用的火……

正文 第71章 置之死地

剧烈的爆炸声震天而起,密密麻麻的碎片旋飞着,充斥着这片空间。除了五个天阶,此处已无其他,无论人是或物……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们可都是地阶巅峰啊,怎么会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张九河散去一身真气,失魂落魄,几乎瘫倒在地上。

“叶风邪!你好狠!这是人命啊,整整十三条人命啊……”韩裂空抱着韩翰林的尸体,眼中老泪纵横。

……

惨烈的嘶喊声声声传来,风邪头也不回,只顾向前疾驰。他们早在踏入川都的时候就已站在了风邪的对立面,而且是欲除之而后快的。既然这样,那么杀了他们也是必然。

所谓生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面对你死我活,风邪只有使出全部手段,不然要是现在被他们追上,对上五个天阶,那是必死的。

可惜了那楼,还得重建……

惋惜着,风邪纵身向前,疾驰着,冲向城郊……

杀机,尾随而至。五个天阶衣衫猎猎,怒目赤红,循着风邪飞过的痕迹,经过小溪,穿进竹林。风邪迅速闪身,呼啸着,左突右转,钻进一处空档的谷地。张九河为首,五个人紧紧跟着,距离越来越近。

“叶风邪!你是不是用毒了,是不是?如果不是中毒,他们都是地阶巅峰,怎么可能连抵挡都做不到!堂堂叶家后人,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看我追上你,将你抽皮拔筋挫骨扬灰,今天我张九河要为天下人除害,铲除你这个邪魔!”

“张九河,连自己人都护不住,还说什么天下人!”说着,风邪轻蔑一笑,竟然停了下来!

“叶风邪,你要在城中我还顾及着几分声势,你到这郊外可是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墓地,可惜像你这样的歪门邪道是不可能安然死去的,你,该死,我要你不得好死!”张九河猛然飞至,横眉冷喝。

就在这时,竹林里慢慢走出三个人,赧然就是韩牧心、雒明灵、冷岑三人。

“你,你不是韩牧心吗?!你怎么会在这儿!”韩裂空惊疑问道。

“韩牧心?就是那个派来掌管北韩帮的?”韩大康道。

“你们看不明白吗?他在这儿出现,这时出现,显然已经转投他人,要反咬一口,对付你们了!”张九河冷哼一声,慢慢平复沸腾的气血。

“韩牧心,我问你,是不是这么回事?”韩大康怒目圆睁,喝道。

风邪站在牧心身旁,犹豫着,终究没有动作,心道牧心和韩家,始终还是要他自己决断。

却见韩牧心敛去眼中复杂神色,面对韩大康的责问,竟是微微一笑,随即深深一躬。

“您和裂空外公一起出现,想必就是大康外公了。外祖父跟我说过,您是他和裂空外公最好的兄弟。对您,牧心自小就很仰慕,今天总算有幸见到了。”

“别扯那有的没的,我问你!你真的要跟他一起?要对付我们?”韩裂空沉声喝道。

“对不起,裂空外公……”牧心一躬到地。

“好!好!好个韩牧心!亏得韩家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供你吃喝,教你武道!竟养了个白眼儿狼!你就这样回报韩家,回报你外祖父吗!”韩裂空双拳紧握,一步跨出,直逼牧心。

“裂空外公,牧心承蒙韩家照顾,自然感恩戴德,不过这么多年如履薄冰任由韩家驱使,自认已是殚精竭虑死而后已。今日与您与韩家为敌,牧心确实有愧,但局势已然如此,牧心身在局中早已身不由己,我只想护住我的朋友。”

“朋友?为了一个所谓朋友?!忘恩负义,跟他一起对付韩家,对你大外公出手?!韩牧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且不说你这么做对不对得起韩家养育之恩,你说你一个小小黄阶,想要护住他?

好笑之极,滑天下之大稽!就凭你说的这番话,已是死罪!不过,看在你这些年为韩家做的贡献,你现在磕头认错,我给你留个全尸!”

韩裂空老脸微颤,手中狠狠攥起一股力道,竟是杀心已起。

风邪冷冷地盯着他,若他真有动作,无论其他,风邪必将当先击杀。

所谓天阶,不过世筑基修为,哪怕风邪现在只是相当于炼气七层,勉力一战,仍可杀之。

好在这时旁边看热闹的张家三人已经等了太久,韩家的事儿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现在只想抓住风邪,在他身上施展所有酷刑,以报深仇,一血前耻。

“韩裂空,你们韩家这出戏可以待会再唱,反正几个小杂碎,最多才地级中阶,先解决了叶风邪那个小子,然后再处理他们!”

却听风邪冷哼一声,嘴角一扬,邪邪一笑,随即打了一个响指。

“张九河,你还真是有眼无珠,你再看看他们到底什么境界!”说着,风邪指向牧心他们。

“什么!刚刚还是地级中阶,怎么突然变成地阶巅峰了!还有韩家那个小子,不是黄阶巅峰吗?怎么突然成了地级初阶了!这是什么情况!”

“张九河!你以为我是逃到这里的吗?我既然早早埋伏了,当然做足了准备。五个天阶、十二地阶、八个玄阶巅峰,当真是来势汹汹,不过你风小爷手段多得很,你得慢慢尝。”

“叶风邪,早作准备又能怎样,你怕是不知道天阶意味着什么吧。你以为这是可以用人数弥补的吗。我告诉你,无论你有十个还是二十个地阶,对我们来说,都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至于你自己,仗着功法特殊罢了,要是有着天阶实力,就不会仅仅灭了那些地阶。相反的,正是你自己实力不够,才要首先除掉那些地阶,省得现在给你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吧。”

张九河趾高气昂冷冷说着,却见风邪指尖萤光闪烁,一片灵光大河决堤一般,蓦然倾洒。

眼前灵光涌动,刹那间,地动山摇,暗红的土地和竹子一起摇晃着。五人脸色大变,同时腾身而起。然而天阶枉为筑基,却不曾掌握凌空之法,重力对于他们的作用仍然存在,几人勉强提着一口气,堪堪维持一个刹那,而后坠落下来。

正文 第72章 引君入瓮

此间的一切俱都摇晃着,牧心、冷岑、雒明灵三人脚下依次出现三座诡异的高台,高台湛蓝璀璨,隐隐旋动,由一变三,由三变五,由五变七。最后,落为阳极之数。

九座高台暗合星玑,转瞬而成,合成之际,星空旋动,山风呼号。

“冷岑,转击张邵元,牧心、明灵,引他们到阵心!全力牵制!”风邪暗暗传音,同时,手中灵剑片刻不断地向着韩大康、韩裂空刺去。

三人同时出剑,踏高台而起,着阵轨而出。

冷剑转瞬而至,冷岑紧握手中利剑,冲向张九河。张九河双剑齐出,刺向冷岑。

天阶对地阶,本该毫无疑问,然而就在即将刺中之际,冷岑突然转折向后,连续腾转。张九河左手一刺一晃,剑势狠厉,只挑眉心。剑尖猛然逼近,然而腾转之人,几遭之后,蓦然消失……

与此同时,韩牧心、雒明灵遥踏阵台,每踏一步两人气势更增一筹……

雒明灵从容出剑,直刺张邵元,韩牧心眉心浅忧随剑势悄敛,提剑刺喉正面张昭平……

一击不中,后退而出,转瞬消失,如出一辙……

子夜漆黑,竹影微斜,张家三人不自觉地钻进阵中。风邪遥遥大喝——“起阵!”

张九河暗觉不好,却也无从知晓,只能紧张地感知着周围,目光紧紧盯着雒明灵三人。

风邪轻蔑一笑,张九河身边突然出现一剑,向着他的后心直直逼近……

张九河侧身一躲,然而未及反击,又有一剑如风忽至……

一剑紧接一剑,张九河根本看不到出剑的人,只能剑锋临近时的杀气……

张九河涨红着脸,突然,猛地挥出一剑,剑出,一道血光飞落,然而人影仍是不见……

地阶对天阶,三人对三人,针锋相对之际,韩家两人早已放弃击杀韩牧心,直扑风邪而去。却见风邪飞身而起,遥遥飞向竹林深处,手中离奇的萤火扑朔着凝成一团光雾,风邪右手探入,随即抽出一把长剑。

两人视线模糊,三股剑气同时近身,三道身影同时坠落。雒明灵凌厉出剑,剑尖提挑,斜起,正落,如惊鸿起舞。冷岑剑带阴风,剑光闪烁,猛然直刺。

风邪转身旋飞,眼中两个诡异符号溢动着突兀而出,不过不是向着眼前三人,而是向着阵心渐渐逼近。

“牧心,合阵!”符文飞落阵心,浓雾突起,风邪大喝一声,随即转身飞出。

剑长七尺,色如海,势如山。风邪持长剑横劈,飘然斜扫……

韩大康、韩裂空两人早已压抑着满腔怒气,此际竟已不顾所谓天阶的超然身份,以二敌一,双双出掌,掌掌相连,掌风如飓,暴戾狠绝,必杀之势喧天而至。

四掌连环,长短相叠,密不通风。拳接掌,掌接拳,直劈风邪头颅……

风邪冷目斜视,长剑纵横,接拳,破掌……

幽瞳死寂,剑锋剑脊跃动着妖异灵焰,附灵一般,撕咬着冲迎而上……

韩裂空紧紧盯着出剑的位置,剑出,掌落,可惜风邪的速度比他要快,外加隐匿符在身,风邪随出随隐,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捉摸他的所在。

“叶风邪!这是什么鬼东西!你到底是人是鬼!”韩裂空重拳砸落,破口大喝。然而风邪面无表情,提剑向下,扬身而起,完全无视。

剑尖向下,风邪凌于空中突然坠落。剑向韩裂空,韩裂空侧身躲过。剑仍向下,就在即将刺中年地面之时,风邪突然点地,借势而起,再向韩裂空,却是虚晃一招,直向韩大康刺去。

冷岑、雒明灵、韩牧心游走在张九河三人之间,以弱敌强,自始至终都是勉力维持,即便有着隐匿符可以暂时隐匿,也难免躲避不急,与那猛烈攻势擦肩而过。天阶终究是天阶,几遭攻势下来,三人多少都被伤到。好在清愈符对这些外伤的作用格外明显。

此际,他们凭借机枢三才阵得以暂时加强的修为已到极致。风邪细目微垂,暗自咽下口中丹药,长剑猛然掷出,直刺韩大康。随即,腾空而起,浮身空中,轻念召灵之词……

十指微合,于眉心诏令,随即分向四方,划出召灵之轨……

无数萤光瞬息而聚,演变出漫天星光,压抑星辰光辉……

韩大康勉自镇定,却见风邪猛地划开掌心。掌中,萦绕着点点星芒的血液凌空挥洒,抛出一条诡秘血河……

血河为引,灵光凝聚成九千灵刀,悬于空中……

“怎么回事?!”韩大康大喝。

“快!快出手!这小子太古怪,不宜久战……”

韩大康、韩裂空早已发现不妙,然而他们身边突然出现一道结界,比战天帮那时犹有过之。就在他们全力冲击结界之时,那血河静静旋转,逐渐散溢,不多时,竟然散成漫天血珠。

血珠,不多不少,正好九千,旋飞着,隐隐散发着特殊的蓝色星芒,融入灵刀。每一颗血珠,没入每一把灵刀,没入之后,突然变为一颗隐晦的符号。

风邪凝神,垂目,突然向着韩裂空、韩大康挥掌而出。

“血引!”

“燃灵!”

“武藏!”

三声大喝接连而出……

灵刀组成的巨大的圆盘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瞄准韩家两人,重重坠落!

韩大康、韩裂空紧握双拳,逼出全身真气,形成真气护罩。然而本该均匀坠落的圆盘突然变了轨迹!所有灵刀竟以灵血为引,俱都向着韩大康一人飞去。

韩裂空有心助力,勉力扭转,但他眼神闪烁着,老脸微微抽搐,终究没有动作。

他畏惧了,就像韩大康此时将死的感觉一样。风邪一次次带来的这些前所未见的东西,一次次给他带来的震撼,让他早已失去了强者之心。也许活得越久,越会害怕死亡,无论兄弟朋友,终究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

死亡瞬息而至,韩大康至死仍然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样诡异的功法,这样诡异的人,这人竟还仅仅是个不足十八周岁的少年。

他睁着眼,然而那双老眼瞪着的似乎并不仅仅是风邪。

就在万千灵刀砸向韩大康的真气护罩之际,韩裂空挣扎着,最后突然飞身远遁。

对此,风邪不屑之至,随手一挥,刀阵转向,向着韩裂空飞去。

“不要!不要过来!”韩裂空大喊着,拼尽全身力气,向前飞驰,向着张家三人飞驰,向着韩牧心飞驰。风邪脸色微变,紧追而去。

“张九河,张九河,牧心,牧心,帮帮我……”远远地,韩裂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呼和着,竟然舍弃了张九河的援助,直直飞向韩牧心。张九河三人不明所以,然而即便他们真的有心帮忙,冷岑、雒明灵的攻击一刻不停,接连攻击之下根本难以抽身。

“韩裂空,你好意思吗?”风邪突然飞至,挡在他的身前。

牧心眉头紧蹙,看着眼前老人,身子竟然微微颤了两下。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眼前。风邪目光闪烁,随即断然挥手。灵刀纷至沓来,全无阻碍,尽数朝着韩裂空扑去,穿过他的胸膛。

就在此时,空气中,隐隐波动,本该持续三个呼吸的隐匿符竟然失效!

张九河眼前,一道身影渐渐显现。风邪双眼充血,弹射而起,然而穿喉一剑已然刺出……

正文 第73章 风雨离人

“牧心!快退!”风邪大喝着,双手团抱,凝出一道灵光,瞬间抛出。

灵光飞落,就在双剑落处,堪堪凝成,成为一道灵盾。盾起,剑落,然而仓促之间,这灵盾之势太过薄弱。只听“喀嚓”两声,灵盾转瞬断裂。

喘息之机稍纵即逝,牧心勉力侧身,将将错过剑锋!

但天阶之剑已是当世之极,剑势之伤以让普通人毙命。牧心凭借阵法提升的修为本就是虚的,大战许久,早已力竭,此刻真实实力不足地阶。

脖颈,血流喷涌而出!牧心呼吸急促,目光霎时暗淡。

风邪飞身而落,一把揽过牧心,随手喂下丹药,错步而起,折返向后。同时,左掌掌心抵着他的后心,不断注入灵力。右掌,指尖灵针旋出,渐次没入牧心脖颈。

“冷岑,照顾牧心!明灵,掠阵!”冷然说着,风邪慢慢放下牧心,让他平躺。在他手中,突然出现那把七尺长剑。风邪持剑向前,雒明灵错后两步,紧紧跟上。

“叶风邪!你居然杀了韩家韩裂空!韩大康呢?!也被你杀了?”张九河向前两步,流露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风邪漠然,眼中无神,纤瘦的身躯一步步踏过染着鲜血的暗红土地。手中,长剑悍然扬起,向着张九河劈去。

“叶风邪,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一人挑战我们三人吗?!”张九河老脸涨红,就连手中双剑也慢慢攀附上浓浓的杀气。

“叶风邪,就算你能杀了韩裂空,也不过是一时侥幸!”

“区区一个地阶,竟敢挑战天阶尊严!”

“邵元,昭平,动手!”

说着,张九河俯身前踏,双剑齐出,率先出手。

风邪眼波微红,持剑横劈,竟然力抗天阶,没有半点取巧。

此时,张邵元、张昭平拳、剑亦已将至。

风邪无视二人,直扑张九河,同时,身后那片浮在空中的刀阵呼啸着,同样向着张九河扑去。

张九河目光闪烁,收招后撤。风邪紧追张九河,凑巧躲过张邵元、张昭平杀招。

九千灵刀直追张九河,突然,直飞向前,堵住他前行之路。无论他怎么躲闪,始终找不到刀阵之口。

前有刀阵,后有风邪。单凭长剑之势,他已知晓,单打独斗,他这天阶不占丝毫优势。然而尽管有着另外两个天阶帮手,风邪的速度却又太快。张昭平用短剑,本就短了许多。张邵元用拳,更是无法企及。

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韩大康会死于风邪之手。

他这是什么都不顾的架势,以伤换伤,以命拼命!

“叶风邪!我堂堂一个天阶三层,竟然被你逼到如此地步!不过,我要告诉你,天阶始终不是地阶能够企及的!一个小小刀阵,看我大破!”突然,张九河停了下来,双剑凝势,猛然挥出。

“邵元、昭平,全力破阵!”张九河大喝着,手中双剑一招紧接一招,不停挥洒。

单凭一刀一剑,自然无法与风邪九千刀阵对抗。不过,张九河这双剑,每一剑都有无尽真气,剑与剑气同时挥出,自然带出一条剑气之带。

剑带直逼刀阵,如同长龙直捣虎穴,竟然撕出一条大口。

同时,张邵元、张昭平舍弃风邪,直冲刀阵,一拳拳一剑剑同样挥出天阶之势。势如狂风,隐隐合力,不过三个呼吸,已将近百灵刀毁去。

风邪冷然一笑,撤身向后,随即右掌向天至于眉心,左手并指经心口,划于丹田,而后向着修为最低的张昭平轻轻甩出。

两道灵光倏忽而起,同时,九座灵台破地而出。灵台凌空,猛然飞至张昭平头顶。

只听“呜隆”一声,九座灵台刹那间一并坠落,同时砸向张昭平。

张昭平脸色大变,腾身而起,然而就在他将要落下的地方,那把本该握在风邪手中的长剑突然出现,狠狠劈落。

“昭平!”张邵元惨烈长嘶,再顾不得刀阵,腾身向着风邪狠狠出拳。

灵剑已弃,风邪猛地出拳,向着张邵元狠狠一击,以拳对拳,他亦无畏。唯一能够让他担心的,只有短暂的时间。巫蒙丹的效力最多还能维持十个呼吸,十个呼吸要杀掉两个已经杀红了眼的天阶三层显然已经不大可能。

“冷岑,明灵,照顾好牧心!”说着,风邪抛出几瓶丹药,丢给冷岑。

就在两人惊悸不安的注视下,风邪腾身而起,撇下张邵元,急急向着北方飞去。

“风邪!等我!”雒明灵大喝一声,紧随着他和张邵元,飞身而起。

“叶风邪!往哪儿跑!”张九河大喝着,破开最后百余灵刀,紧紧追来。

“明灵,别跟来!”风邪大喝!

“不,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送死!”

“听话,我不会死,等我!”说着,风邪掏了一粒丹药丢进嘴里,突然加速,远远飞去。

雒明灵急追而上,然而她在速度上并不占什么优势。

大雨突然,倾盆而落,风邪引着两人疾驰向北,雒明灵目中水光盈动。

她终于失去了风邪的踪迹。

“叶风邪!留下命来!”

张九河大喝着,抛出双剑,向着风邪狠狠刺来。

风邪突然停下,原本微红的双眼竟然变成湛蓝。

“叶风邪,你果然是个邪祟!”张九河双眼微张,愤怒之中另还掺杂着许多炽烈。

风邪不屑一笑,眼中灵力缓缓溢出,浮在他的周围。

只见他双手结印,打出九道莫名符号,抛向湛蓝灵火。

灵火突然沸腾,翻滚着,像是岩浆。同时,风邪割开左掌,逼出蓝色精血。

那血和灵火的颜色相近,只是颜色稍浅,浮在空中,凝结成一颗颗蓝色的血珠。

风邪沉着细长的眉,眼中古井无波,就在那两人犹豫不决之时,突然腾身飞向高空。

霎时间,蓝色的血和进蓝色灵火。风邪凌在空中,神色肃然,口中不断吐出一串串诡异灵文。

“以风之名,以神之血,结魂印,铸灵魄!令风止!令雨息!焚身!索魂!”

灵文出口,盘旋着,钻入蓝色血光之中,在那颗颗灵火之间搭建起万千光脉。张九河、张邵元脚下突然出现淡蓝光圈。无论两人如何移动,光圈如影随形。

风邪手中不断打出一道道结印,结印出,眸色暗淡……

一层结印……

两层结印……

三层……

……

结印裹在血火之外,使之骤然生变,由光珠序列变为螺旋体,变为重叠的四方矩阵,变为漩涡,变为呼啸的飓风……

就在第九层结印终于覆盖之际,天地间风云变幻,飓风朝着张九河、张邵元吞噬而去……

风邪漠然一笑,斜身坠落,向着旁边一条大河猛地扎了进去……

张九河运足全身真气,自以为能像上次一样轻松抵挡,然而大雨之中,只听“嘭”的一声。爆炸果不其然,炫目的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水火之间,冲击出升腾的淡蓝光雾。

正文 第74章 明灵寸心

光雾只在瞬息,瞬息之间,雨停风止。

雒明灵飞身而至,落在火焰外围,当即强提真气,几乎就要冲了进去。

幸好,内中情形已然可见。火势如风,如猛兽一般渐渐吞噬,渐渐收缩。雒明灵震惊地看着里面,却见张九河两人强撑着方圆两米的真气罩,绝望之色愈演愈烈。

这场爆炸,是以风邪半身精血为引的。不同于战天帮和城西密林时的火焰,这火加持符咒,行灵主之命。一旦燃起,罡风与烈火共容,燃尽敌人一血一肉,三魂七魄,不死不休。

张九河两人身边的一切都被灵火夷为平地,但不同于前次的焚尽一切,淡蓝的火焰仿佛拥有自主意识,竟将全部力量扑向作为目标的张九河、张邵元。

张扬的风贯穿着熊熊的火,由外向内,将那外围燃尽,只留下星星点点的火光,留下闪着蓝色星光的披霜一般的地面。

“张九河!风邪呢!风邪在哪儿?”

雒明灵踏过火后斑斓的土地,向着里面挣扎的两人,焦灼地喊着。然而里面人既无力回复,也绝不会回复。

雒明灵站在圈外,双目通红,终于还是飞身而起,不知去了哪里。

日月轮转,短短两天,对于经历此事的所有人,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幸好牧心早就安排好了,让人封锁了这片城郊,要不早被媒体抓拍,传遍华国,成为一宗山妖作怪的社会新闻。

大火连烧两日,雒明灵傻傻地转了两日。方圆五十里,山洞、树丛、石林,任何可能的地方她都去了。身上淋透又被大火烤干的衣服早已挂满伤痕,那双灵动的眸子和她脸色一样,黯然而又苍白。

两日,足让一个失去恋人的女人形神残破,即便她本人不愿承认。

了无所获的雒明灵紧紧盯着燃着两具骨架的妖火,不喜,不畏。她呆呆站着,脸上、身上铺满了灰渍……

突然,她站了起来,神色凄然……

“风邪,你说让我等你的,我等了,我一直在等,你在哪儿,在哪儿啊……”

凄厉的声音传遍四方,不断回响,然而始终无人回应。雒明灵痴痴地瘫坐下来,却见冷岑扶着牧心,缓缓走近。

“雒姑娘,回去吧,他既然说了没事,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吗?”雒明灵仰着头,呆滞地盯着牧心。凌乱的发丝遮了她的神韵。

“他不会说谎的……”牧心攥了攥拳,余光扫着旁边这片空荡荡的谷地,眼中闪烁着什么,嘴角隐隐抽搐。

“怎么了?不是好了么?”冷岑拉着他,想要扶他坐下。

“没事的冷岑,别担心。”牧心淡然一笑,又道“雒姑娘,还是先回去吧,看这样子,肯定又是他放的火。既然是他放的火,总不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雒明灵傻傻地看着他,眼中似乎有了一丝生气,然而到底还是垂下了头。

“先回去吧……”牧心无奈一叹,慢慢把手里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她都两天不吃不喝了,这样行吗?”说着,冷岑扶着他,慢慢向着外面走去。

“你就算带她回去,也是一样的。再等一天吧,如果还是这样,就只能硬来了。”

说着,两人慢慢往前走,但韩牧心的脸色渐渐发红,脖颈那道伤痕逐渐凸显,喉咙间涌动着什么。突然,他猛地仰头,然而那口血喷涌而出,根本没能阻止。

冷岑愣住片刻,然后迅速喂下一颗丹药,在他身后点了几下,帮他运气调息。

“没事,不用担心。”牧心脸色稍缓,摆了摆手。

两人一前一后,遥遥向着一辆黑车走了过去。

黑车里面,夏晨坐在驾驶位置,眼见牧心他们走了过来,他便急急开了车门,迎了上来。

“公子,东边平泉河里捞上来一个人,这是他们传过来的照片。”说着,夏晨递过来一个手机。手机上,只是一张远景,上面那个躺在河边的人几乎看不清面容。

只一眼,牧心心中一荡,眼中喜色跃然而出。

“冷岑,快去通知雒姑娘,风邪找到了。”说着,牧心把那手机递了过去。

冷岑惊喜交加,飞身而起,向着光秃秃的中心纵身而去。不过几分钟,两人并肩而至。夏晨拿着电话,正跟平泉镇那边说着送医院的事情。

“他不需要医生……”冷岑插道。

牧心奇怪地看着他,却见雒明灵微微点了点头,也是一样的意思。

“夏晨,跟那边说先送镇医院检查一下,生理盐水、葡萄糖什么如果需要可以用上,其他的等我们到了再说。你坐后面,我来开车!”

说着,牧心钻进驾驶位置,就在夏晨抚额长叹无奈拨着电话的时候,一脚踩上油门,向着东南方向狂奔而去。

不过一个小时,黑车带着一股泥沙落叶,闯入平泉镇医院。牧心几人匆匆下车,就在众人愤慨的谴责声中漠然无视,窜进一处独立病房。

里面,风邪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脸色死白,身体僵硬。好在他呼吸虽然微弱,但心跳还算正常。一个小护士紧张兮兮地看着眼前几人,递过来一张检查报告,上面写着风邪目前的身体数据。

“他,他没事,生命体征都没问题。就,就是大量失,失血导致的昏迷……”

“失血?那输血没有……”牧心问道。

“输,输了,不,不过输,输不进去……”

“怎么会?”牧心微微蹙眉。

“有可能的。”说着,冷岑呆愣愣领着小护士,把她推了出去。

“就算吃了巫蒙丹了,也不会两天醒不过来吧?他这又是搞什么幺蛾子了?”看着又喜又忧趴在床边的雒明灵,牧心缓缓坐下,叹道。

“风邪,风邪,这是你的丹药,吃吧,吃了就好了……”雒明灵掰开他的嘴,可他根本咽不下去,于是她就把那药丸放到了自己嘴里。

“不管用的,雒姑娘,就算喂下去,现在这个样子,吃什么都没用。之前有一次也是这样。他说只能等着身体自己恢复,除了身体自行吸收的那些,任何外力都吸收不了。”

说着,冷岑拉住她,让她停了下来。

正文 第75章 赤子邪心

一天,很快过去,雒明灵死活不肯离开,吃的也就些米汤之类。

“雒姑娘,我来照顾他就可以了……”说着,冷岑端着汤碗走了进来,放在雒明灵旁边的桌子上。可那固执的姑娘始终没有话说,她只是静静地盯着风邪,好像魂都寄在了他的身上。

冷岑暗暗一叹,默默走了出去。门口,周正、李凡星他俩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来了已有一会儿,只不过看了一眼之后,也就索性让那姑娘自己留在里面。

“还没醒?”周正抬了抬头,沉声道。

“没,这次的损耗太大了,如果能按比例计算,那恐怕十天半个月能好。不过这也说不准,他的功法本来就和我们不一样。”

“他就是太逞强了,自己能跑跑了不就得了,非得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凡星仰着头,靠在墙上,端着一脸疲惫。

“你就别絮叨了,那些修者、武者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好人,风邪不可能不顾及咱们……”

“说得好像我不知道似的,我是说他太傻……”

周正、凡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说话间,“哒哒”地走路声渐渐近了,周正他们抬头一看,正是韩牧心,还有那个额前挂着一缕飘逸白发的边半青。

“木兰小谢送来的那几个玉珠有效果吗?”牧心隔着门看了看里面,转向冷岑,却见他始终一脸黯然,垂着头,没有答复。

“牧心你的伤怎么样了?”周正问道。

“没事,他治病的本事比他杀人的本事强得多了,他还留了治伤的丹药。”牧心微微一笑,言语间似乎打趣又似感伤,不过倒还是那副悠然样子。

“这个小叶子,真是太逞能了,他一个地阶对付五个天阶,就算有你们仨儿帮衬着,也是痴人说梦。不过幸好还是成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你们三个一起救出来。”边半青望着里面,摇了摇头,叹道。

他这话一出口,不仅韩牧心,连冷岑都是神色一震。

“边老,您当时在呢?”牧心问道。

“不去我怎么放心,而且小叶子特意嘱托,我不去也不行啊……

小叶子手段虽然多,可他终究是个地阶。天阶之后,每提升一个小境界至少需要十年的修炼。这十年,积攒的真气、底蕴,远远不是地阶能够匹敌的。

我知道他速度快,所以他自己打不过要逃肯定没问题。可这他也真是太强了,竟然真的可以对付天阶。也许他让我来,只是单纯想要保护你们三个小家伙。可惜,我这老头子现在连保护都做不到了……”

边半青老眼一红,微微躬身。韩牧心侧身躲过,站到一旁。

“边老,我受伤不是您的责任,您不用放在心上……”

“唉,老了,不中用了,等我发现已经太迟了……”边半青垂头一叹。

没想到风邪坚持不用边半青,居然是为了留个人手保护他们。不过,这有必要吗?直接让他参与战斗不是更好?为什么要让他仅仅依靠地阶巅峰的修为守在旁边?地阶巅峰能在天阶手下护得了别人?

牧心心中仍然不解,他猜测该是风邪那个机枢三才阵的问题。不过,这其实只是风邪习惯性的小人之心。他对边半青始终还是不能信任,让他控制边半青强迫他这个救命恩人,他也做不到。但他还是留了后手。

万一韩牧心他们不敌,而他不愿支援,那么风邪留在他身上的血隐之毒就会发作。这些小人之举,风邪乐此不疲,为了保证自己人的安全,他从来不懂什么过分之说。

不过,边半青的这番话,风邪虽然还未睁眼,也也清楚听到。尽管尚且不能动弹,总归也是有些赧然。

“风邪,风邪……”突然,雒明灵激动地喊了起来。

牧心神色大变,推门冲到跟前,却见躺在床上的那个依然还是一动不动。

“怎么了?”牧心问道。

“他刚才动了,手指头,你看,你看……”说着,雒明灵激动地站了起来。

“风邪,风邪……”

“风邪……”

“怎么回事?还是没醒?”周正问道。

“这屋里的灵气似乎被他调动起来了……”边半青微微闭目,感受着屋子里的气息。

“再等等吧,看来那几颗玉珠还是有用的。边老,麻烦您和夏晨去趟寒玉地洞,先把外围散落的那批运过来,然后逐渐开采一些,有多少送多少。现在北寒帮的人虽然清除得差不多了,还是有很多不明确的。吴叔自从那天之后再没出现,所以这事儿还得您亲自盯着……”

“行,我知道。”

边半青转身离开,风邪周围慢慢萦绕出越来越多的灵气。雒明灵早已退了出来,紧紧盯着那团透明气体,神色雀跃。

晚上,第二批灵玉运了进来,数量比之前那批少了一半,色泽却是好上不少。

为了给他留足空间,同时减少其他人对灵气的吸收,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风邪一个。就连雒明灵都退到了外面。

突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全身气势骤然蹿升。

雒明灵一个跨步冲了进来,然而眼前景象正如风邪一贯施为,诡异地变幻着。

所有灵玉缓缓浮起,围绕在八颗玉珠周围。而那玉珠,围绕在风邪周围。

只见他双目微开,腾身而起,双掌变幻,右掌指天,左掌指地,旋合。双掌划动,指尖蓝色灵光更加夺目,变幻间,宛如盛开的蓝莲。

“风邪……”

他缓缓落下,雒明灵目光盈盈,喃喃喊着,整个人像被磁铁吸引着,扑了过去。

“风邪,没事了吗?这是怎么了?”雒明灵激动地摇晃着他,然而那人再一次昏昏沉沉晕了过去,身上还慢慢裹起淡蓝的茧一样的一层层光圈。

好在,风邪这次只是睡了,不然雒明灵恐怕很难经受再一次的打击。第二天日头刚刚升起的时候,他终于醒了。轻轻抚了抚雒明灵的头,风邪温柔一笑,顺手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其实,他真正的昏迷只有两天,就在韩牧心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感受外界的动静。关于雒明灵,关于边半青,关于木兰小谢,他都清楚地听了,并且放到了心里。

现在他人已无大恙,修为还更上一层,只是有些肉痛。那八颗顶级灵珠,那些灵气本来足够他突破到筑基的,现在就这么挥霍了,实在有些浪费。

不过要不是有那八颗顶级灵珠,我也恢复不过来,至少也得再有半个月。木兰小谢,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好的宝贝,可比牧心那寒玉洞里那些灵玉好得多了。这么大的人情,这不逼着我露面嘛……

暗暗思忖着,风邪微微蹙眉,揉了揉苍白的额头。然后掏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

“喂,牧心……”

“没事儿了?”

“嗯,刚醒,一会儿带明灵去吃个饭,你帮我请边老到小院来一下。”

“怎么了?转性了?这么客气!”

“叫你帮我请个人,哪儿那么多话,你自己也来一下。”说着,风邪挂了电话。身后,雒明灵早已醒了,眉眼弯弯,盈盈地静静地看着他。

跟着风邪,雒明灵吃了蜜似的笑了一路,就连他胡吃海喝的样子在她眼里都是那么天真帅气温暖可爱。本就好看的少年,终于完全袒露在阳光底下,在她身边的这样的风邪,除了太过苍白,实在难用别的言语挑剔。

两人稍稍错了半步,悠然进了熟悉的小院。刚一落脚,就听一个沧桑中带着飘逸的嗓音远远传进了耳朵。

“呦,小叶子,听说你今天挺客气呀……”

“边老,这边请……”说着,风邪微微一笑。

眼看着他笑呵呵坐下,掏出一个玉瓶,还有一本薄册,递了过去。

“边老,这个是星还丹,您每日服下一颗,连服三天,修为可以回到天阶三层。另外,这本青云心决应该可以弥补您现在功法中缺失的部分。”

“小叶子,这不合适吧,无功不受禄,你之前让我保护他们仨儿,结果韩小子在我眼前差点让人抹了脖子。这不合适。”

边半青眼中闪过一抹意外,然而惊喜之后,这样的馈赠他却无法接受。

“边老,我早知道您的伤势,也早就能治。是我太过谨慎,不然当日一战要是有您助力,根本不会让牧心涉险。您不用自责,是我的错。”

风邪认真地看着他,目光澄澈,苍白的脸庞微微一斜,轻轻低了下去。

“小叶子,我知道你的脾气。就算不是你,像我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怀疑也是正常的。”边半青洒然笑道。

“边老……”

“唉,不说了,今天小叶子你的好意我就收下了。我的事,以后有机会会说给你们的。”

笑着,边半青接过玉瓶,拿了一粒星还丹吞了下去。他慢慢敛起眼中一丝蓦然出现的神伤,端起茶壶慢慢嘬着,任由那绺白发随风摇摆。

正文 第76章 川都午后

喝了会儿茶,边半青美滋滋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风邪三人吃着果子,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小院里,暖阳高照,和气融融。不过,有些心事不太适合藏在心里。

“风邪,吴叔呢,那天你在寒玉洞和他发生了什么?”牧心犹豫着,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我跟他打了一场,他输了……”

“然后呢?你把他杀了?!”

“没,我哪儿敢,我跟他说韩家来了好几个天阶,冲着我来的,然后他就自己走了。”

“他去哪儿了?”牧心慢慢平复,平静问道。

“天天跟着你,很多事他是明白的。不过能被你外祖父派来守着这个寒玉洞,想必也是关系匪浅。估计只是躲几天吧。”

“你不怕他回去报信?”

“他不会的,不然那天他不会留手。”

“其实他根本打不过你。”

“是,不过他既然肯留手,我自然也要留一线,不然在你这不就落埋怨了。”

牧心沉默不言,却是不经意地白了他一眼。风邪悻悻一笑,再不多话,后来干脆拉着雒明灵跑了出来,去了学校。一个星期总得去上一次,要不再有关系也搞不定那些教育界的老古板。而且今天还约了周正,看看震天集团最近发展得怎么样。

出了巷子,街上大大小小的茶摊茶馆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闲来无事的大爷大娘坐着竹椅子,晒着太阳喝着茶,三五一桌,桌上零零散散摊着几张报纸。

风邪远远一瞥,上面赫然一行大字,写的正是“一举成名天下知,震天集团上演惊天变!”“少年英才,震天伟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震天集团名震天下!”等等。

“老赵啊,听说了没,这震天集团不得了啊!”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拿着报纸,指给旁边一个目光浑浊的老人。

“什么?你说什么?大声点,我这耳朵不好啦!”

“你哪儿是耳朵不好啊,你看那么大字咋个也看不见呐!我说震天集团!震天集团知道不?横空出世啦,厉害啦,能治你婆娘的肺心病。”

“他能治?能治个鬼鬼,治不了啦,治不了啦……”

“能治,治好了好多了,你不出门,老窝在这儿哪儿能知道,川都城这几天都传遍了,治好的那些都有大几十位了,这会儿都满地跑啦。”

“真的?你说真的嘛?”

“真的,谁有功夫骗你,不信你问老黄,老黄你告诉他是不是。”

“是呀,老赵啊,我们闲是闲得,可也不跟你闹这个,就是那药太贵了,200万呢,拿不出来啊……”

“200万不算多了,没听说嘛,另外那个,那个七天能把个二百斤胖子变瘦的那个,要300万呢……”

“太贵了,太贵了,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不贵,人家效果好啊,你要买不起就等两天,等他们便宜的出来,咱给你凑凑……”

“便宜的多贵?”

“听说最便宜的也就两三万,不过那效果要差得多,要好多年才能根治的,怕你那婆娘等不及喽……”

“没得钱,有仙丹妙药也轮不到咱们这些糟老头,唉……”

茶摊上,几个皱皱巴巴的老人渐渐无声。风邪越走越远,心中多少有些触动,不过天下事从不在他的心上,这些高高低低,你强我弱,你死我活他都见得太多了,太过寻常。反正他是不会专门去做什么好事的。

“风邪……”雒明灵牵着他的衣角,弱弱地喊了一声,然后停了下来。风邪早知道这姑娘心肠软,已经特意走得快了。

“你给他他也不会信的,平白无故的,哪儿来的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到时候好心当了驴肝肺,徒增烦恼……”

风邪冷着脸,嘴角斜斜挑着,不屑之极。不过雒明灵满是柔情的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他,实在让他不忍拒绝。

“算了,反正一会约了周正,我让他尽快把平价的那批推出来。这老头虽然穷,几万块还是有的。”

听了风邪的话,雒明灵暖暖一笑,乖乖随着他往前去了。隔着老远,只见学校门口乌央乌央围着一群人,有围观看热闹的,有眼冒金光的,也有拿着摄像机、话筒的摄像师、记者之类的工作人员。人群中央,正是周正、李凡星他俩。显然是被人堵了个正着。

风邪细眼斜挑,遥遥伸了伸手,就在两人怒目之下,堂而皇之钻进了大门。

“叶风邪,你不够义气,也不来拉我一把!”周正怒气冲冲嚷着,一气之下当即挣脱了出来。凡星跟在后面,稍晚一步,赶紧招呼着学校保安关上大门。

“挺热闹的啊,看来我也不用担心公司的事儿了。”风邪笑嘻嘻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担心,你担心个鬼,除了生产,你说这么大个公司你管过啥?”周正气鼓鼓的,挥着拳头冲了上来。风邪洒然一笑,侧身躲过。

“行了啊,别闹。我跟你说正事啊,咱们产品线现在怎么样了,能跟上吗?”

“勉强还行,毕竟现在只是推出的7天、100天两种,五年根治的目前只是试点销售。”

“都推下去吧,别等了,真正的实力面前,套路什么的没有必要。”

“不是套路问题,是产量。就算你提供的药源目前充足,生产线现在刚刚运作,也只能维持一天1万瓶,1瓶九颗的标准化生产。现在7天作为王牌产品是单独生产的,100天也已经常规运作,咱们没有必要多花精力在低端产品上。”

“另外再开一条产品线吧,账户里不是还有好几个亿呢?”

“就算有钱,你也不能这么用啊,奢侈品的赚法可比低端产品强太多了。而且现在账户里没钱了……”周正憨憨一笑,说道。

“你逗我呢吧,那么多钱,都没了?你干嘛用了?”

“你当原材料不要钱啊,工厂、生产线不要钱啊,人力成本呢,疏通关系呢……”

“行了行了,别说废话,那些都是小钱,大头儿去哪儿了……”

“那个,我在南方十几个城市买了几处地,铺了几个小小的养疗体验中心,试着自己种草药,同时开展慢享度假体验。毕竟咱们不能把自己栓在一条生产线上,时代在变革,咱们也得不断拓展。另外,前几天牧心说你需要玉石,然后我就盘了一家天福珠宝。”

周正乐呵呵说着,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显然却没真的当回事。等他说完,才发现旁边雒明灵、风邪,就连凡星都是一脸黑线。他这花钱的魄力实在是没的说了,跟他经营上的实力几乎不相上下

“算了,随你折腾吧……”风邪挠了挠头,无奈一笑。

“不过平价这条线还是要的。你铺养疗中心也是为的遍地开花,既然这样,那大众口碑带来的巨大效益反正是不能割舍的。既然早晚的事儿,你就听我一回,钱不够的话,厉家那笔看看能不能动了,不能动的话从战天帮抽调一些,多少也有1个亿,应该够了。”

“行,听你的。”周正呵呵一笑。

“还有啥事?”风邪问道。

“代言人,咱们需要个代言人,我之前说自己上来着,多好的例子,多好的金招牌。可惜牧心死活不让我抛头露面,说不适合。另外,还有郑家前阵子找上来了,说要合作。”

“代言人你自己看着办吧,找个模样好看的,是男是女无所谓。郑家想怎么合作?”

“他们本来就是药材、中药生意,本来想要入股,被我拒绝了。后来又说以郑氏十三处药圃加入震天集团,负责药材生产,我当时弄养疗体验中心就是从这来的灵感。不过风邪,种中药是门手艺,咱们新入行难免出错,如果能把郑氏的经验技术直接插进来,其实不错的。”

“那就试试吧,如果他们有什么动作,再反应也来得及,反正药源这块儿他们怎么也拿不走。”

“行,那就这样。”

正文 第77章 不见夏伯

暮色沉沉,周正他俩忙得很,干脆称病告了假。风邪懒洋洋趴在桌上,半睡不睡。雒明灵占了周正的座位,托着脸,好像在看外面橙红的天。

讲台上那个一贯揉不进沙子的朱老师,因为周正他俩请假的事情,本来就不大高兴。刚才,又因为这两个人,窝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也无从发泄。

课堂上,他对风邪和对别人是没有不同的,这是他对职业的尊重和坚守。不过自从叫过风邪回答两个问题,他就再也不想理他了。因为这个小爷,看着迷迷瞪瞪的,脑子比谁都清醒,问他讲得什么,回答得一字不错,考他问题,更是圆满得比满分答案还要过分。

一个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连他旁边那个水灵明丽的女孩居然也是一样。

终于,清脆的下课铃响了起来,朱老头狠狠瞪了风邪一眼,见他看都不看自己,无奈扶了扶眼镜,沉着脸迈了出去。然而几乎就在同时,风邪一个翻身,居然就从旁边窗户翻了出来。雒明灵心中哎呀一叹,只道这家伙一点也不知道遮掩,幸好这是一楼。

“风邪,你急什么呀……”雒明灵赶紧找着门口,绕了出去,紧走两步,柔柔喊着,可是那人头也不回,笔直地向着门口走去。

今天,来的人多了些,本来就有很多津牌、沪牌、京牌的车停在门口,不过那些无一例外,全都随着周正一起离开。现在门口依然还有一辆黑色的SUV,虽然挂着京牌,看起来却极为低调。

“那人,是谁?”雒明灵追上他,轻声问道。

“叶家的人,并不想见。”风邪嘴角微微一抽,冷声说着,随即却又促狭一笑。说不想见是真的,他这么急倒真不是他想出来,而是前风邪那个可笑的执念,居然硬生生让他失去了自己的理性。

“咱们绕过去吧?”雒明灵柔柔一笑,拉着风邪的袖子。

这时,车里出来一个人,一个精神奕奕的老伯。遥遥地,冲着风邪,招了招手。他的气色不错,头发也只有很少的一些染上了白色,只是眼神间淡淡的伤感与激动并不符合他的气质。

风邪脸色阴郁,紧紧攥着两只手,他向前一步,然而很快又退了回来。雒明灵蹙着眉,温柔地看着他,向他身边靠了靠。

“我没事。”风邪沉声道。

“放不下,就去见见吧。”雒明灵静静说着,风邪静静看着。他的瞳孔中,慢慢盈动出一丝蓝色。蓝色很快吞噬了一贯挂着的灰色。

伸出手,他摸了摸雒明灵长长的头发,指尖顺着发丝滑到她的素手。就在门外那人走进大门的时候,慢慢牵住,拉着她,往前去了。

“小邪……”那人穿过门口的花坛,急急喊着,可是没人回应。就像不曾认识一样,那个少年淡然地走了过去,速度刚刚好,刚好让他隔着两步。

就在这时,早先离开的那个朱老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冲着那人招了招手。

“夏老,追不上的,现在的他早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风邪了……”

朱老头的出现让他犹豫了片刻,慢了两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衣袂猎猎,漠然离去。

“朱老头,你来得还真巧,有什么事儿等我追上他再说吧。”说着,夏老埋怨地看了朱老头一眼,急切之下并不想跟他多做计较。然而这位朱老头着实不太上道,竟然三步并作两步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夏老,别追了,他成心不想让您追上,您不可能追的上他的。”

“我不跟你瞎耽误功夫,他就学了一点儿皮毛,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溜掉。”

“我知道您道行颇深,但只论速度您恐怕真的不是他的对手啊,您没注意,刚才他是始终差着您两步,他是故意的。”

朱老头激动地说着,作为自以为看得清楚的旁观者,生怕别人不明白他的苦心。可惜清楚是清楚,明白倒是真不明白。风邪之所以仅仅差着两步就是留下了余地,没想到这个余地居然被他生生堵死。

“慢慢来吧,他还是个孩子,使些小性子也是正常的……”夏老眼神复杂,长长一叹。看着风邪消失的拐角,神情忧虑,当中裹着一丝疼惜。

拐角那边,不过十几米的距离,风邪慢慢松开拉着雒明灵的手,眼中雾色忽起,神色间隐隐有着一丝失落。不过很快,那丝微弱的感情被那浓烈的湛蓝淹没。他漠然笑着,嘴角微微扬起,细眼斜挑,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风邪?”雒明灵担心地看着他,柔软而又温暖的声音将他从迷梦中拽了出来。他微微低头,仍然苍白的冰冷的手慢慢揉了揉滚烫的额角,眼底一丝盈起笑意。

“明灵,你好像总能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扬起头,风邪淡淡一笑。雒明灵痴痴看着他,灵动的眸子雀跃着,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

“谢谢你,风邪。能陪在你身边,我很开心。不过好像真正帮到你的从来都不是我。我太弱了,本来自以为修为比你们高,还能保护你们,结果你成长得太快了,连牧心他们也成长得太快了。我没什么阅历,也没有经验,面对那些人,其实我什么也做不到……”

“你不用做什么,只有这么善良这么纯真的你才能给我片刻的温暖,你不用像我一样阴狠,你可以善良地活,只要不要忘了提防。”

说着,风邪淡淡地笑着。这一刻,夕阳之下,薄红的晚霞映着薄红的姑娘。在她面前,风邪那么温柔那么轻松,似乎回到依偎着东方晓,看湖景,听琴曲的时候。

校园里,稀稀落落的人走过来过,那个最初相遇的荷塘已经浮起几片小小的荷叶。两人站在塘边,相视一笑。

“风邪,要不要陪我去趟神农?”雒明灵笑眼弯弯。

“好。现在就去。”

“现在,不用先跟周正牧心他们交待一下吗?”

“不用……”

话音未断,人已不见,孤零零的荷塘飘着孤零零的荷叶。岸边,姹紫嫣红的春花早已开遍。校园依旧平和温煦,川都依然熙熙攘攘。熙攘的人群中,朱老头陪着那位夏老,沉默着,出了学校大门。

正文 第78章 夜来,何处去

风邪这一走,像是扯走了最关键的一根线,让那整个线团突然动了,突然乱了。

那位夏老本想稍晚一点再去寻他,给他一些时间缓和,然而等他找上门去,却见大门紧锁,只有两只黑狗可怜兮兮守着院子。

夏老又急又怒,又怪风邪使小性子,又怪朱老头干嘛要拦他。现在到处找不着人,虽然知道肯是风邪故意找地方躲了起来,不过寻了一夜,没见人影不说,居然连消息也都没有。

这会儿已是夜半,夏老倒背着手在朱府院子里一圈圈溜达,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不过那朱老头倒是淡定,待在屋里喝着茶,虽然后来想明白了自己拦下夏老那事儿,可他还真没有什么诚惶诚恐之类的感觉。

一是朱家和叶家交情一向挺深,二是对于风邪的本事他还是有着几分了解,并不觉得这种明显地暂避一时会让他遭遇什么问题。

“夏老,他在这儿有几个要好的朋友,要不您上那儿找找去?”说着,朱老头端着壶茶走了出来。

“朱老头,你说说你,你就算不急你看看我都急成什么样了,你怎么不早说呢!”夏老气地瞪了他一眼。

“那仨小子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韩牧心,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可是比你家少爷还要神秘。倒是那个周正,我有他电话,要不然我帮你问问?”

“快问,费什么话!”

眼看夏老已经涨红了脸,朱老头没好意思再多耽搁,直接拿起电话拨给了周正。不过,他这不打还好,这下倒让周正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不光夏老不知道风邪去了哪儿,周正一样也不知道,半点消息都没有。等到终于接到牧心的电话已经是凌晨两三点钟的事情。

这会儿,风邪和雒明灵早已翻了几座山,过了几条河,不知到了哪里。周正坐在微凉的寒山苑,吃着点心喝着茶,然而脸色怏怏的,居然嘟着嘴,委屈巴巴盯着牧心。

“牧心,你也不说说他,我这刚约了郑慈说一起谈谈合作的事情,他可倒好,一转眼就给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就算要走,刚闹出这么大动静,刚收编这么多人,这么多事,也不交待一声。还有那什么夏伯,哪儿来的这么一位,五个天阶风邪都不怕,他这刚一露面就把风邪吓跑了。”

“我说他?你以为我没说啊,可人走都已经走了,我还能说什么。他就撂下一句话,全交待给我了。你以为我愿意惯着他?我是真的拿他没办法。”

牧心端着茶,幽怨地说着,说着说着,竟也起了三分怒气。冷不丁地,牧心抬眼瞪着周正,顿时让他刚想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行吧,反正本来他也不管,全交给你也好。你帮我参谋参谋,你看这么多人,哪个好?”说着,周正拿出几张照片,摊在桌上。

“先别说这个,夏伯那边你给人电话了没有?”牧心抿着茶,瞥了一眼,问道。

“给了给了,你交待的我能不办吗,那老爷子到底哪位啊?”

“以后再说吧,风邪不想提起他们,你记得也别在他面前说这个。”

“行吧,那这几个人你看看,挑一个。”

“这是什么人?”牧心指着桌上几张照片问道。

“代言人,这可是个大事儿。虽然说实力是根本,可代言人这个事儿也不能不做。对大部分不明真相的公众来说,谁谁谁说好那就是好。现在是全媒体时代了,一传十十传百的,咱们酒香也得做推广,这样才能刺激大众的购买欲望。”

“行了,别跟我这一套一套的,你觉得谁好就用谁,这事儿你在行。”

“我这不是拿不定注意嘛。我挺喜欢那个唱歌的徐阡,有才华会作词作曲,有颜值老少通吃,人品不错有目共睹。可惜草根出身脾气还硬,结果得罪不少人,最近有人正要整他呢。”

“徐阡?这个?”牧心拿起一张照片,问道。

“对,难得你也认识啊,看来他这路人缘还真不是吹的。”

“听过他的歌,写得不错。不过他最近确实挺麻烦的,听说因为一档节目得罪了齐鸿远、汪汝麟、魏伟国他们几个有背景的。不过这事恐怕也没那么简单,得慢慢看看再下结论。反正咱们大众产品现在也没铺开,也不用急在一时,等等也行。”

“我也是这个意思,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帮他一把。”

“看看吧,齐鸿远是京府齐家的棋子,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

“嗯,听你的,你都说惹不起,我肯定乖乖不碰。对了,吴叔还没回来呢?”周正问道。

“来了。又走了。”牧心叹道。

“去哪儿了?”

“不知道,可能隐姓埋名过个普通人的生活吧……”

寒山,微凉,周正埋头弄了一会儿资料,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牧心望着窗外,神思清明,心中却仍搁着一丝不舍,一丝愧疚。他在想吴叔,也想起韩家,想起前几日死去的人。

夜色中,川都的鸟“布谷布谷”地叫着,无论山谷还是平川,总少不了它们的身影。川都东边的一角,布谷鸟扑棱棱留下几支羽毛,一个沧桑的身影只身向前。月下,细看那人,正是吴叔吴泰和。

与此同时,川都的东边,大概是天海北边。一个曼妙的身影乘着船,漂进了一处无人的港口。她肩上的一只黑色小毛团扑棱棱张开两只翅膀飞上岸来,像是为她引路。女人纵身一跃,跳下船。却见左腰上葫芦摇摇晃晃,却听右腕上一串铜铃叮当作响。

夜色中,黑羽徐徐落下,人影在断断续续的灯影底下扑朔着,转角无踪。

等到周正醒来的时候,刚好接到徐阡经纪人乌依依的电话,说是虽然他们对于震天集团的产品还有各方面实力都十分肯定,但是徐阡最近不太适合代言,不仅不适合代言而且现在是尽可能减少参加任何活动。

其实在徐阡那档子事儿出来之后,肯去再找他做代言做活动的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周正之所以不怕麻烦,一是不了解齐鸿远他们的底气,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三是借着风邪出乎寻常的手段处事也强横了许多。

因为牧心的提醒,周正没有多说什么,作为商人,他是极其理性的。哪怕自己再中意这个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眼下还有时间,那就再等等,看看徐阡能不能顺利脱身。如果没有时间,他也不介意换上一个。

正文 第79章 死生之谷

夜中,人行千里,匆匆而去,匆匆而往。他们本就不是寻常人,若有必须前行的理由,那便几天几夜不去休息也是常事。无论是兴致所在,是无奈须往,是心之所向,亦或别的什么。总之,都在行路,都在奔赴。

夜尽又来,夜来又尽,别人到了哪儿且不多说,风邪带着雒明灵,沿着淙淙的溪水,已经到了神农境内。这本是一处景区,但他们不是为了旅游而来,也不需要从正规的道路进入。凭他们的本事,想走哪里就走哪里,什么道路崎岖,什么野兽出没,尽都不萦于怀。

只是到了神农,雒明灵却突然发现本该作为引路人的自己,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走。因为按照家族传过来的消息,那处地方应该是有一道淡淡的金光,但现在,两人站在山顶俯瞰或是远望,怎样都遍寻不到。

雒明灵抿着薄薄的红唇,有些畏缩地看着风邪,两只手不自觉地扯着衣角。

“风邪,那道橙光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咱们,可能来晚了吧。”

“就算来晚了,也没有关系,就当旅游也挺好的。而且,谁说一定就是晚了呢?”

说着,风邪寻了个缓坡,几个纵身,闪身下山。雒明灵紧走两步,跟在后面。不知不觉,两人钻进一处峡谷。若不入水,已然无路。

“不然还是折回去吧?”雒明灵说道。

“没事。”风邪淡然一笑,手臂一张揽上她的细腰,随即提气而起,登上一处长满苔藓的岩石。身影一转,登高,而又旋落。不过几个呼吸,前方渐渐明朗,然而“哗哗”的水声越来越近,两人眼前突然出现一条一米来宽的瀑布。

“闭上眼。”说着,只听“噗噌”一声,风邪侧身向外,猛地扑了出去。短短一瞬,雒明灵半惊半喜地睁开眼睛,却见外面烟雾缭绕,当中包裹着的竟是另外一处峡谷。好在,这儿的水位并不算高,露在外面的岩石尚还不少。

雒明灵轻轻吐了口气,慢慢从风邪手臂中钻了出来。

越往里走,烟雾越多,然而透过那些烟雾,周围的光秃秃的山色其实并不隐晦。峡谷中,岩壁陡峭,一块块儿岩石皆是瘦长地笔直向天,颜色皆是褐红。走了大约一刻钟,这其中始终没有草木,亦无鸟兽,空荡中透着萧瑟,透着死寂。

“神农水汽很大,草木旺盛,不该是这样的景象。”雒明灵轻声说道,眼中隐隐有些忧虑。

“没问题的,放心。”风邪停下来,安然地笑了笑。

“前面有一处结界,把周围灵气都吸走了。刚才我在山上看了,整个神农最古怪的就是这里,如果有异宝出世,应该就在那处结界里面。”

说着,风邪当先往前。很快,就连雒明灵也能看见眼前一处开阔的茂盛的草甸,和他们身处的峡谷完全是两种样子。好像一个是春天,一个是秋天。

草甸和峡谷之间并没有什么阻隔,然而他们却走不进去。就像隔着一层薄膜,但凡被什么接触,那层薄膜就会收缩然后将其弹出。

“这是结界?”

“嗯,怎么了?”

“这个和昆仑结界完全不一样,昆仑结界是看不见的,需要知道具体位置,然后有特殊的信物才能打开。这个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去。”

“结界也有很多种,退后一点。”

雒明灵依言后退,风邪微微垂目,淡蓝的光芒附在两只手上。他缓缓抬手,贴在结界表面,两只手分别向着两侧摊开,两团蓝色的光芒之间慢慢出现一条裂缝。裂缝由小变大,像被撕扯,又像被侵蚀从而导致的破损。然而蓝光闪烁之际,被撕裂的那处结界正在逐渐复原。

“跟紧。”风邪回头示意,随即钻进洞中。

雒明灵紧跟着踏了进来。正如刚才在外面看到的,眼前正是一片浅滩,斑驳的草甸毫无秩序地错落在浅滩当中,远远望去,竟有一顷之宽。浅滩有鱼,类似鱼鹰的大鸟时不时低飞下来,扎进水里,走时往往带着肥硕的猎物。

循着风邪落脚的地方,雒明灵腾转向前,足足半刻钟方才看见草甸尽头。跟着风邪,她在相接的那处陆地轻轻落下。这一处总还算正常。这是一处山谷,树木郁郁葱葱,不知名的花朵都已盛开。三三两两的蝴蝶穿凿在花丛当中,更衬得满目缤纷。

神农的水汽很大,封闭在结界之中的小空间则是犹有过之。灵气混杂在水汽当中,滋养当中的一切,所以相比结界之外,这一处本就更加充满活力,相比那赤色的峡谷,两者分别映着死地与生地。

然而这死地与生地似乎并不那么简单,虽然雒明灵感觉不到,但是风邪可以感知,这片空间可能是结界之内唯一一片正常的地方。

在这处青葱的浅滩、谷地之外,整片空间都被两股力量操纵着,扭曲着。死气包裹着生气,生气阻隔着死气,生死之间相互纠缠,必然造就这处结界之中一切事物的异于寻常。

那异宝可能是异常的起因,也或是异常的结果。按照风邪的预计,他们来得确实晚了,得不到那个异宝几乎是肯定的。不过任何一处异宝出现的地方不然就是上古神魔战场,不然就是古仙大能的墓葬之所,再不然也可能是先天宝地。

无论如何,这儿也一定会有一些灵草灵兽,这一趟总归不亏。

在山顶的时候,雒明灵有些茫然无措,他却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奔着那异宝去,所以自然就从容坦然。不过他的从容也仅仅是见不着宝贝的情况下,若是给他见着听着,那这位向来志在囊尽天下宝物的邪公子无论如何也是绷不住的。

不知为何,前面热热闹闹地响起一群鸟兽嘶鸣咆哮的声音。风邪眯着眼背着手,突然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心中只道“怪不得走了半天就只有一些普普通通的鸟儿啊、兔子啊什么的,原来都赶一块儿去了。这么热闹,不知道争什么宝贝呢。”

穿行在树丛当中,风邪像是一把飞梭,起起落落,论身形论速度几乎跟那些鸟兽没有分别。雒明灵紧赶慢赶追了上来,有过之前的教训,她是一点都不敢松懈。不过就算这样,要不是风邪突然减速,她也只会追丢了。

“我太激动了,不好意思啊。还好吧?”风邪走了半截,终于想了起来,挠了挠头,停下来不好意思地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姑娘。

“还好,下次别这么突然了,我真的跟不上。”雒明灵柔柔一笑,眼中藏着一丝担忧。也不知风邪这脑子怎么转的,他却以为姑娘又生气了,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怎么哄人家高兴。

半晌,灵光一闪,居然掏了个青涩涩硬邦邦的果子出来。

“明灵,这个柤梨很好吃的,你试试?”

“哪儿来的果子?”

“之前从寒山谷底摘的啊,放了好几天了。”风邪笑呵呵地,却发现姑娘脸色更加不对,居然白了他一眼,再不说话。

“怎么了?”

“好几天你才想起来拿给我吃啊。”

“我,我这不是没想起来嘛,而且之前咱们也不缺吃的,吃鱼不是吃得挺好的嘛。”风邪悻悻一笑,似乎是明白了。不过心里却琢磨着,以前拿吃的哄东方晓的时候她都高兴得不得了,这一招搁别人不合适什么的。

正文 第80章 妖蛇看顾的地方

“明灵,你看这脚印,应该是虎、狼之类的。结界里面的动物大都有灵性,它们这么大规模地出现,如果不是逃难,就肯定是灵草灵宝出现了。我这人有点儿见猎心喜,一高兴就容易昏头。”

指着地上的脚印,一向意气风发的少年像是发现了救命的稻草。他可不知道雒明灵这种明事理的姑娘,向来没有小脾气,刚才只是吓吓他,省得他再不管不顾地猛冲。

风邪虽强,但冲动的时候往往最为脆弱,至少现在,在她还在的时候,她希望她能陪在风邪身边,哪怕只是帮上一点。这所谓的证据,只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台阶,姑娘自然没有再僵下去的道理。而且风邪要的东西,她比风邪还急呢,哪里有功夫矫情什么。

风邪还等着雒明灵松个口给个笑脸,却见姑娘居然啥都没说,居然只身向前,顺着地上的爪印飞了出去。

“怎么啦,怎么比我还急呢?”风邪嘟囔着,追了上来,却是不敢发挥真正的实力,只由着雒明灵先他一头。

“明灵,这梨你还要不要?美容养颜呢。”

“要,你先放着,追上它们再说吧。”说着,雒明灵甜甜一笑。

越往前走,越是吵闹,不仅是鸟兽的声音,还有人类说话的声音。但就和风邪之前感知到的一样,这里已经渐渐脱离那处唯一正常的地方。周围的空气中,生气混杂着死气,周围的土地亦是时而呈现荒芜时而馥郁。

绿色和褐红色充斥着两人的视线,雒明灵终于发现眼前古怪。

“明灵,放心。前面就是了,咱们慢一点。”

“嗯。”

风邪走在前面,雒明灵乖巧地跟着,他们走得很慢。慢到足够那些人跟那些鸟兽动起手,打出真火。风邪拉着雒明灵躲在灌木丛里,不屑地看着眼前这场结局已定的争斗,只等着那些人轻轻松松先赢一场。然后呢,才是真正有意思的时候。

因为这些人可能是太过年轻,实力又不算强,根本没有发现真正的争夺者。那个靠着肤色隐匿在岩石缝隙当中的巨兽早已盘伺多时。那种阴冷的气息,风邪隔着老远就已察觉。等他们稍微消耗一下,他再出手,不说直接捡个便宜,至少也少费一些力气。

那个纷争的源头,显而易见,正是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结出的品相不凡的果实。可笑的是,这两方打了半天,没有任何一方真正知道那些漂亮的果子到底是什么。兽是本能的知道哪些果子对它们有好处。人则是因为它的外表,觉得这么神奇的果子绝对不是俗物。

无知的战得正酣,自以为少年英才天下无敌。知道的却是悄悄地等,巴不得不劳而获。 他在等,那个狡猾的大蛇也在等。看它熟门熟路地趴在那儿,想必早就把那赤焰果当做自己的私人财产。

正如它的名字,那猩红果子将在成熟之时结出一层蛇鳞一般的外壳,颜色将会变成赤红,然后表面会慢慢溢出烈火一样的气体。它本是至阳之物,但是不知为何,这棵赤焰果树结出的赤焰果隐隐夹杂着一丝极阴之气。正因极阴,那头堪比筑基期修士的妖蛇才会被它吸引,不然怕是避之唯恐不及。

就在风邪思索的时候,那边十几个人已经击杀了三头猛虎、十几匹狼,另有许多豹子、棕熊、野猪之类的尸体血淋淋摊在地上。

这群人并不来自一处,功法各有分别,行事作风也有很大出入。为首的那个,约莫二十七八,只有地级初阶修为,远远不及小他十岁的雒明灵。不过按照地星正常的修行速度,他这已经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所以脸上洋溢着的春风得意与高傲几乎成为了整个人全部的风采。

“夜南师兄,你真厉害,那么大的熊在你手下连三招都没撑过。”

“夜南师兄,谢谢你刚才帮我挡了一招。要不是有你在,我们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搞定这么多野兽。真是太可怕了,那爪子,那血淋淋的大口,想想都后怕呢。”

小巧的女人紧跟着她旁边高挑的师姐,娇媚地笑着,说着。

“小雪师妹,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不适合你们女人,以后再遇到你们就躲到我身后,什么都不用管。”张夜南一脸傲然,欣赏着梅小雪还有葛妍脸上崇拜的谄媚的表情,根本注意不到旁边一个瘦长的男人不屑地瞥着他,嘴里还嘟嘟囔囔念叨着什么。

“区区几头野兽,好像谁杀不了似的。不就是帮忙挡了一招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杀个黑熊还要三招,要是被我对上最多也就两剑。还英雄,狗熊还差不多,不知道谁小时候天天追着我老爹屁股后头,死皮烂脸他帮忙炼剑。这下了得了,拿着我家的剑,压着我家的威风,不知道谁给的脸,这脸皮真得啧啧称奇……”

张夜南身后两个女人,越听越是憋闷,奈何张夜南没有说话,她们也都努力克制着。

“第五尔柳,你可真是有意思,你要是有本事,干嘛不冲在前面?要不是看你可怜,谁想带你一个臭炼剑的?也没见你们藏剑山庄有什么神剑出世,就仗着祖宗留下来那点儿基业!有什么了不起的!”

终于,年纪稍长一点的那个怒气冲冲冲了出来,看面相就不是个好相与的。那第五尔柳刚想反驳,却被一个衣魅翩翩的白衣公子挡了下来。

“第五师兄,没必要在这节骨眼儿揪着不放,男人嘛,大度一点儿。”白衣公子笑着打着圆场,可惜女人心眼儿小,尤其这两家本来就有些纠葛。

“他不说我还要说呢,什么藏剑山庄,就是个打铁的,打出几把好剑还真当成自己的本事了。要不是凭着那几把神剑的威风,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还敢跟我们叫板,今天要不让你见识见识,就不知道什么是西川第一。今天,我张碧曼要不让你躺着回去,我就不姓张。”

说着,她提剑而起,欺身上前。第五尔柳气鼓鼓锤着自己的脑袋,呼哧呼哧喘着气,然而他却一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因为他很清楚,至少现在自己打不过她。

“怎么了,第五尔柳,长得倒是挺高,可惜是个软骨头!不然你就爬过来跪下,再磕三个响头,本小姐兴许放你一马!”张碧曼得意地笑着,手中的剑冲着第五尔柳扬了扬,指了指脚下。

第五尔柳双目泛红,再不多说。只见他左手突然凝聚出一股阴冷的气势,右手长剑紧握。

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眼看就要打了起来,但这时再没人肯来劝架。因为无论张家天墉寨、楚家离香坞、第五家藏剑山庄是西川古武排名前三的势力。此时楚青青不来,别人也根本说不上话。可那楚家楚青青压根儿就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俩身上。

除了楚青青,还有韩令旋,他俩早在梅小雪说话的时候就将目光紧紧投在了赤焰果上。这会儿乱势将起,他们只等趁乱摘下果子,然后远遁而去。至于别人家的纷争,跟那赤焰果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能,他们太过灼热的情绪又或紧盯着赤焰果的眼神,刺激了旁边的妖蛇,那高处的大蛇愤怒地吐着信子,高昂着比人腰还要粗上几寸的蛇头,猛地俯冲,向着韩令旋、楚青青两人重重砸落!

“这是!妖蛇!”楚青青惊喝着,双目圆睁,失去行动。在她的认知里,虽然也听家族前辈说过兽类成精的事情,但是她从来都只当做传说,并没放在心里。眼下真的遇到了,她虽稍有认识,但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正文 第81章 从天而降的少年

“青姐,快退啊!”梅小雪身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颤颤地喊着,眉心一点朱砂竟也跟着颤动起来。幸好,她这一喊,那妖蛇稍稍有些分神,楚青青总算有了逃脱的机会。

楚青青向后一仰,妖蛇刚好擦着她的脚尖砸在地上。一击无果,妖蛇更加愤怒,紧紧盯着楚青青、韩令旋,然而蛇尾却是猛然一摆,向着后方甩去。

“情儿,小心!”楚青青愕然发现妖蛇目标竟然不是自己,终于还是向着蛇头猛冲而去。

“这是妖蛇,是妖蛇,楚青青你傻了?快跑啊!”韩令旋又惊又怕,喊了一嗓子之后再不多说,一头扎进树林,狂奔着消失了踪影。

他这一跑,渲染出极度的恐慌,击溃了众人的心里防线。除了张夜南,所有人脑子里只剩下逃命二字。然而张夜南之所以觉得不用跑,并不是因为有着别的打算,而是单纯倚仗自己地级初阶的修为。也不知他这盲目的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别跑!没用的!它实力太强,速度也比咱们快上太多,要想活命只能合力拼上一拼!”趁着大蛇攻击后方的时候,楚青青大喊着,绕到了人群中央。旁边,正是勉强躲过一劫的面纱女。

“张夜南!你跟我攻蛇眼!碧曼、碧容、第五、白家兄妹合力攻七寸!百花谷三位攻蛇腹!”楚青青站在中央,迅速给出对敌方案,却见张夜南只身向前,并不理会。

“张夜南!你干什么!”楚青青喊道。

“干什么?这不很明显嘛!不过是条大蛇,就算长得吓人了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就在后面等着,等我取了蛇胆,送给百花谷入药!”说着,张夜南意气风发地冲了上去。

楚青青看白痴一般看着他,但心中却很清楚,少了张夜南,她们几个最不不过玄阶巅峰,就算部署得当,仍是必死。

“你们要是想活,就按我说的做!”顾不得其他,楚青青大喊一声,飞身而起。就在同时,手中莫名丢出七把金翼飞刀,分别向着妖蛇眼睛、后颈飞去。

前方,妖蛇早已调转了身形,拳头大的眼睛泛着幽幽的红光。张夜南自以为剑法了得,然而就算他真的拥有杀死妖蛇的剑法,他也根本无法近身。蛇的身体,柔软到了极致,它的身形亦是诡异莫测。

张夜南总算不傻,并没有直接冲向蛇的正面,而是向着大蛇后方一处岩壁坠落。只见他脚踩岩石,借力折返,居高而下,提剑向着蛇的后脑刺下。

妖蛇正奇怪张夜南怎么没有攻击,但注意力全在前方几把飞刀之上,张夜南这一击算是借了楚青青的光。但即便如此,那剑也根本不能伤它分毫。就在剑尖接触蛇头的瞬间,“喀嚓”一声,訇然折断。

妖蛇吐着信子,躲过刺向眼睛的两道金芒,至于剩下那些却是根本不管。它猛地回转,硕大的头向着张夜南横扫。直到撞上旁边石壁,张夜南仍然挂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没想到张夜南这么快就被击飞,而且身后一开始就只有面纱女一人跟了上来。楚青青眉头一皱,暗道不好,然而此时后撤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接连发出几组飞刀。可惜,除了其中极个别的几把,就算真的击中大蛇也根本没有效果。

第五尔柳暗暗后悔,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他也不会为了什么灵玉不够只给楚青青炼了一批样品。眼下武器不济,实力更是相差甚远,妖蛇之势已然势不可挡。

要是早先张夜南肯听楚青青的部署,或许还有一成机会,可是现在,楚青青和面纱女的死几乎已是定局。然后轮到的就是留在原地的他,再然后,刚才跑掉的那些恐怕一个都不会剩下,都会成为妖蛇腹中之物。

当然,就连第五尔柳都能看到的事情,楚青青又怎会不知,只是现在进或是退都是一样的结果。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她不可能等死。就算最终都是必死,她宁愿战死。

楚青青的飞刀接连不断地发出,妖蛇不知哪把能够伤害到它,所以但凡向着眼睛招呼的它都小心躲过。这也给了面纱女和第五尔柳反应的机会。

“我来助你!”第五尔柳终于鼓足勇气冲了上来。如果他的剑是现在唯一能够伤到妖蛇的武器,他没有任何理由因为自己的怯懦而让两个女人冲在前面。

他的身法还是不错的,就在面纱女拿着根本不可能伤人的木杵击中蛇的腹部的时候,第五尔柳横剑劈向七寸之处。

妖蛇愤怒地瞪着眼睛,血红的大口猛然张开,向着第五尔柳、面纱女他们一一扫去。看势头,竟然是想将这三人一口吞下。

“张夜南!!”楚青青愤怒地喊着,同时脚下一动,再不远攻,竟然操纵着数十把飞刀飞身而起,向着蛇口掷去。

妖蛇大怒之际,已然只顾攻击,三柄雪白闪亮的飞刀瞬间落入它的口中。妖蛇吃痛,霎时扭转方向,向着楚青青横扫。

“青姐!”面纱女惊愕失色,手中木杵被她猛然折断。瞬息之间,第五尔柳纵身向着妖蛇后颈全力刺下。同时,面纱女双手紧握暗藏银针的一半木杵,向着大蛇腹部全力刺下。

不远处,本想溜走的张夜南被那楚青青一喝突然清醒,持着断剑猛然发力掷剑而出,擦着楚青青重重坠落的身子刺向蛇眼。

只听“噌”的一声,妖蛇“嘶嘶”地惨叫着,眼中鲜血直直地往下淌着。剧烈的疼痛让它失去所有理智,蛇信子扬在半空,蛇血滴滴坠落,硕大的蛇身着魔一般虬动起来。突然,它刚刚闭上的大口猛地张开,口中一团乌黑色的气体轰然脱出。

“小心!有毒!”面纱女脸色煞白,向着后方疾速退去。

第五尔柳、张夜南亦是闻言大惊,迅速撤离。然而,刚刚被那大蛇重创的楚青青却是挣扎着根本难以起身。

就在此时,旁边灌木丛中闪出两人。一个面带微笑的少年,另一个则是皎洁如月的少女,两人年纪相仿,又是同样的气定神闲。却见那少年迎着妖蛇飞身而起,手中莫名地扬起一把蓝色光剑,向着蛇颈划出半月一般的弧线。

人与剑同在,人与剑同往。剑出之际,少年顺着剑势又转半身,左手向前,推出一掌。这一掌只是空掌,并未击中任何东西,然而楚青青竟然随着他这一掌提身而起。就在落地之际,雒明灵迅速蓄力,运掌将她接住。

风邪身后,妖蛇张开血色大口,露着尖锐的牙,向着风邪俯冲而来。风邪右手向后,斜劈一剑,正中蛇头。可能蛇皮太厚,只是稍稍擦伤。风邪提剑后退,落在地上。妖蛇蛇尾疯狂甩动,向着风邪砸落。然而面对风邪,至少在速度上,它根本不占优势。

正文 第82章 为恶?为善?

妖蛇昂着头,猩红的双眼愤怒地睁着,但它只是“嘶嘶”地吐着信子,不再攻击。

“听着,这赤焰果你看顾多时,勉强可以算是你的东西,但你消受不了。现在放弃,我用三星阴丹作为交换,同样可以提升你的境界。”风邪提剑站在一旁,随手丢给它一颗回元丹。

那妖蛇似乎听懂了,因为能够感受到回元丹里面的力量,于是张口吞下。

“这只是回元丹,三星阴丹是比这更厉害的东西,只有阴性的东西才能被你利用,赤焰果阳性极强,你吃掉会爆体而亡。”

风邪淡然一笑,面对恐怖丑陋的妖蛇竟和面对普通人一样。然而妖蛇虽然能够感受它的意图,但并不明白三星阴丹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是摆在眼前的赤焰果,一个是口头上的承诺,作为刚刚有些灵智的兽类,它也不会有第二种选择。毕竟虽然能察觉对手的危险,它并不认为自己比风邪要弱。何况已经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代价,自然不可能现在退去。

妖蛇摇晃着硕大的头颅,向着风邪冲撞而来。风邪以肘横击,正中大蛇七寸,但他现在只是炼气九层,面对筑基期修士尚且气力稍弱,何况妖蛇皮肉又硬又厚。转身,右手长剑向着大蛇完好的那只眼睛横扫而去。

妖蛇长尾向上,蛇头骤降,突然间,强横的劲力扫向风邪后腰。此时,风邪猛然挥剑,半折身子,向着蛇尾砍去。顿时,蛇血喷洒而出。

妖蛇愤怒地瞪着风邪,但风邪哪里怕它?看在这妖蛇已有灵智,另外看顾赤焰果多时,多少也算半个主人,本来有心放它一马。但已经好言相劝,还不肯放弃的话,他也不会再给机会。

妖蛇盘转着,向上卷起。本就逆着身体,风邪来不及闪躲,瞬间被它紧紧裹在腹间。不过,他却根本没有紧张什么,毕竟这妖蛇在他面前只是蛮力稍强,别的实在不值一提。

他不急,雒明灵可是吓了一跳,冷目闪烁,一把夺过楚青青手中的剑。只见她提身而起,向着妖蛇狠狠劈出一剑。长剑由上到下狠狠斩落,瞬息之间竟将蛇腹劈出一个小口。妖蛇吃痛,直直撞向雒明灵。

空隙,已然出现,风邪手中长剑突然消失,转而攥起一个光球,向着蛇腹慢慢推进。同时,风邪指尖甩出几根淡蓝光针。光针先落,光球紧随其后,就在针尖刺进蛇皮的瞬间,光球没入蛇腹之中。

突然,“嘭”的一声从那蛇腹之中传了出来。再看那蛇,果然挂着一个巨大的洞口。

众人惊愕地张着嘴,不敢相信眼前这般景象。风邪闪身而起,就在洞口之处挑剑向上。瞬间,长剑从蛇头挑出,妖蛇竟然变成两半。

但就算这样,它依然未死。分裂在两处的,赤红的眼睛狠狠瞪着风邪。风邪不屑一笑,提身而起,手中长剑猛然横落,几乎就在同时,落在两个七寸之处。

“灵智只得一半,灵魂无法转生,没办法了。”风邪悠然一叹,随即旋落下来,俯身在那蛇腹之处掏着什么。

“风邪,她快不行了。”雒明灵站在一旁,看着风邪两只血淋淋的手,有些不忍直视。

“哦。”风邪淡淡应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蹲下去掏了个灵水符,连带那个碗大的蛇胆一起洗了个干净。

这要是有个储物空间就好了,这么大个蛇胆带着真不方便,还有那些赤焰果也得带着。这周围肯定还有其他药草灵材,当时把那丹炉带来就好了……

都怪那人,来得这么突然……

风邪心中碎碎念着,手中却是丝毫没有懈怠,把那蛇胆揣到了雒明灵带来的那个小包里面。

“风邪,快救救她吧。”雒明灵紧张地托着楚青青,担忧之色一览无余。

“不急,死不了。”风邪呵呵一笑,紧走两步到了雒明灵身边,俯下身随手搭在她的腕上。这时,第五尔柳跟面纱女扶着一瘸一拐的张夜南也到了近前。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第五尔柳微微躬身,抱拳说道。

“多谢了。”面纱女欠身道。

“谢他干嘛,没他我一样能把那妖蛇弄死!”张夜南冷哼一声,眼中居然满是厌弃。

“张夜南,你会不会说话?”第五尔柳道。

“就你会说话?你第五尔柳今天可算威风了!总算不是第老五,也是不二流了!厉害了啊!”

“行了!小爷我今天不跟你计较!楚青青还昏迷不醒呢。”

几人说话的时候,风邪不知道琢磨着什么,别人谢他他没反应,别人说他不好他还没有,这就不太正常了。

“风邪?”雒明灵试探着叫了一声。

“怎么了?”风邪收回刚才不知道盯在哪儿的目光,问道。

“他们谢你呢。”

“哦。不用谢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哪儿螳螂跟黄雀道谢的道理。”

“你胡说什么呢?”说着,雒明灵扯了扯一脸傻笑的风邪,实在不明白他脑子里面想得什么。当然,她不明白,别人就更不明白了。那仨人,尤其是张夜南更是方着脸不明所以。

这是要打一架的意思?还是真的不用谢的意思?

“青姐虽然受伤不轻,但最主要应该是妖蛇那团毒雾侵蚀,才会昏迷的。万物相生相克,这附近应该会有解毒的东西,我去附近找一找。”面纱女撑着木杵,微微弓着腰。

“情姑娘还是留在这儿吧,你刚才被那妖蛇击中几下,内伤也不会好到哪儿去。”第五尔柳说道。

“第五师兄,你不认识那些药草,你去也没用的。”面纱女面色苍白,微微蹙着的两眉之间那朵朱砂更显赤红。

这姑娘应该也是个绝美的人吧?风邪瞅了一眼,心中暗赞。不过他这一眼收在雒明灵眼中却是有些不大舒服。微微酸涩,却又生不起气。

“不用去了,这毒好解。”风邪挑眉一笑,伸手指了指那棵赤焰树。面纱女看了过去,随即眼前一亮。转而再看风邪,却是有些疑惑,有些崇敬。

“敢问前辈,能解这毒的是果还是皮?”

“都不是,你们在这儿等着,等我收了果子,帮你们解毒。”

说着,风邪向着赤焰树走了过去。除了雒明灵,剩下三人皆是一脸木然,尤其是始终觊觎着赤焰果的张夜南。他没想到半路杀出的这个还真是打着赤焰果的主意,刚才还侥幸地以为风邪是为了妖蛇的蛇胆呢。

只不过他现在多少学的聪明了点,知道打不过风邪,所以也就没说什么。

至于剩下两人,面纱女是在想到底哪里入药。第五尔柳则是没想到这位武力卓然的少年居然在医术上也有这样的造诣,居然比百花药谷的人还要厉害。要不是刚才受伤的地方还是那么清晰地疼痛,第五尔柳几乎以为自己因为濒死,害怕得掉进了梦境。

不然怎么会有眼前这般天降神兵?不然这区区一个少年,怎么会有对抗妖蛇的本事?

哎?等等!他刚才说“给我们解毒?”难道不只是楚青青,连我们都中毒了?刚才不是躲开了吗?

正文 第83章 妖孽放的饵

呆呆地看着前方少年,第五尔柳前所未有地感到一阵心慌。这仿佛妖孽一般的存在到底是哪里培养出来的?这是古武界能够拥有的实力吗?还是昆仑?就算昆仑能够培养出医武双绝堪比天阶的少年吗?

他的想法,如果楚青青还醒着她也会有,甚至想得更深一些。但眼下,能够清醒的认识到的也就只有他而已。因为面纱女显然已经钻进牛角尖,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这一点,就算不是情姑娘专注医术已然“药痴”的名声,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风邪也就知道了。现在的风邪在她救命恩人之前,还要加上一个医术前辈的名头。眼下风邪所做的每一步,包括采集赤焰果时所用的手法,包括俯身挖出赤焰树根系的动作都是应当学习借鉴的。

过了大概半刻钟,风邪托着十棵猩红的赤焰果走了过来。

“前辈,我这儿有装药的口袋。”说着,面纱女递过来一个一米见方的大口袋。

“这个得先处理一下。不然不管沾到土地还是人体,又或者口袋、匣子什么的,灵气都会瞬间溢散。”说着,风邪盘膝坐下。那浮在空中的果子随着他缓缓降低,落在胸前。只见他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掌间慢慢浮现出淡蓝色,慢慢向着十颗赤焰果包裹。

风邪眯着眼睛,但周围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无论是求知心切的面纱女,坦然却有些忧虑的第五尔柳,亦或是蠢蠢欲动的张夜南。

之所以回到这边才去处理那些果子,正是为了给他机会。

果然,就在大部分赤焰果都被淡蓝之色包裹的时候,张夜南突然持剑向着风邪刺来。

“张夜南!你干什么!”第五尔柳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还敢出手。

“这还没弄完呢,你就急着出手?”风邪缓缓睁开眼睛,问道。

“等你弄完我就没有机会了吧。”张夜南冷眼一笑,剑尖已经逼近风邪脖颈。

风邪发力未尽,手中灵力上下黏着着,不能抽身,但即便如此,张夜南想要一击必杀也是不可能的。他似乎也是明白这点,所以一击之后也不管风邪怎么躲闪,直接弃剑,抓向两颗蓝红相间的果子,随即纵身而出。

“风邪,不追上去吗?”雒明灵惊疑地看着缓缓起身,并且迅速收起赤焰果的风邪。原来,他只需要一个瞬间就能处理那些果子!那刚才,刚才只是一个圈套吗?!

“不用管他。这是个饵,他也是个饵。”风邪嘴角斜挑,随手把那些赤焰果放到了面纱女递来的口袋里面。

第五尔柳跟面纱女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不明白。但随着风邪掏出赤焰树的树根,外加一张烈火符,他们也都选择性的遗忘了。

“临”字出口,赤焰树根黑褐色的表皮慢慢燃烧,然后褪去。奇怪的是,燃烧的只有那层表皮,真正的根系慢慢裸露出来,随着断断续续地燃烧,竟然留下晶莹的琥珀一般的质地。

“怎么会这样?”面纱女双眉紧锁。

“赤焰树本身生于极阳,但尽管如此也是木质,所以火的伤害不可避免,但这株赤焰树不知道怎么回事沾了阴气。千年百年的时间里面,相反的力量彼此纠缠,就连内中本质也有转换。无毒的赤焰树变得有毒,木质之中也掺杂了一些晶体。”

“所以妖蛇是因为长期待在这附近才变得有毒的?”

“这么解释也对。”说着,风邪双掌一合,竟将手中红色晶体碾成粉末,分给三人。剩下的一点儿被他张口吞下。第五尔柳刚才还想询问怎么服用,现在也不用问了。

“你也中毒了?”面纱女问道。

“这毒不是突然能置人于死地的那种,但是气体的传播范围很广,但凡呼吸都会中毒。那么长时间的打斗,我也不可能不呼吸的。”

“风邪,她还晕着,怎么吃得下去解药?”雒明灵问道。

“那就先弄醒再说嘛,傻丫头。”说着,风邪化出几把细针,先后刺入楚青青眉心、人中、肺腑几处。不多时,楚青青睁开眼睛,风邪随手便把红色粉末倒入她的口中。

“咳咳!你给我吃的什么!”楚青青豁然惊醒,咳嗽着,抬眼看向风邪。

“青姐,那是解药。是他救了咱们,你不记得了?”

“这样啊,不好意思,我太紧张了。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楚青青缓缓起身,歉声道。

“不用谢,我是为了赤焰果来的。果子被我收了,你们被我救了,就算两相抵了。”

说完,风邪拉着雒明灵消失在了他们眼前。出于各自的原因,三人没有挽留。

“咱们去哪儿?”雒明灵问道。

“去找张夜南,他肯定有联系张家人的办法,梁子早就结了,那就早下手为强。何况他还暗算我呢,总不能让他逍遥自在去啊。”

“明明就是你自己设计的。”雒明灵痴痴一笑。

“这个嘛,杀人咱也得有个理由,不能做行动上的巨人言语上的矮子。这样以后对峙起来才能不落下风。”

“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面琢磨什么。他都跑了好久了,咱们怎么找?”

“容易得很,那赤焰果有我的气息,我能感觉得到。就在附近了。”

说话间,两人堂而皇之走向一处山坳。就像风邪说的,张夜南一柱信号弹发出,张碧曼、张碧容姐妹两个果然急速而至。跟她们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看模样倒是和张九河有几分相像。

“什么人?!”那人突然回头看向风邪跟雒明灵。

“我是你家张夜南的救命恩人。我救了他,他倒好,偷袭我不说,还偷了我的东西。”风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纯良一笑。

“夜南,你不是说那果子是你自己从妖蛇手里抢来的吗?”那人打量着风邪,沉沉的目光几乎没有什么波动,但其中稍纵即逝的冷芒还是被风邪抓住。

“他血口喷人!明明是他趁我和那妖蛇缠斗,偷走了果子!现在居然倒打一耙!”张夜南目光灼灼,信誓旦旦,言语之间竟是嫉恨之极。

“小子,你不来我们还要去找你,现在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把你偷的果子交出来!”那人眯缝着眼镜,沉声喝道。

看来还真是一家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这行事作风差不多嘛。

风邪眉头微颤,斜眼看着对面这群世家精英,指尖隐隐扑朔着淡蓝之光。

正文 第84章 天下谁人不可杀?

他的动作并不隐晦,在场几人都能看见,只不过除了张夜南谁也不知道眼前少年的真正实力。在他们眼中这不过就是一个少年罢了,本事再大最多也就十几年的修为。

然而,张夜南稍稍撤后,这让几人十分不解。

“江叔,这小子古怪得很,咱们小心点。” 张夜南凑到那人耳边,悄声说道。但他这个悄声实在不算高明。风邪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旁边那人。

“你该不是张九江吧?”风邪问道。

那人瞳孔微张,显然正是这样。他还以为是之前和风邪在一起的时候张夜南说的,但那张夜南摇了摇头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你跟张九河很像啊,江河江河嘛,应该没错了。”风邪无害地笑着,淡然说道。

“张九河确实是我大哥,你认识他?”张九江神色稍缓,问道。

“看来你是不知道啊,前两天他跟另外几个人来杀我来着,结果不太走运,被我杀了。”

“小子!你别信口雌黄!就凭你?怎么可能杀得了天阶三层?张九江怒道。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明灵,帮我看着另外几个,别让他们跑了。”

说着,风邪嘴角一扬,闪身而出。长剑瞬间凝聚,向着张九江横劈。同时,雒明灵纵身落入几人当中,几个闪身,将那四人卷在自己身边。然而即便知道这几人必死,让她出狠手出杀手她也是做不到的。

“小辈!你太猖狂了!”张九江怒喝着,向着风邪头顶拍出一掌,竟然妄想一招必杀。

“猖狂的是你才对!”掌风呼啸,将落之际骤然化拳,风邪上身俯折,不屑一笑。手中长剑笔直上挑,刺向张九江胸口。

好诡异的身手!

张九江气劲凝聚,以掌接剑,剑落之际,虬劲的厚掌瞬间豁出一道血口。

“算我小看你了!你确实拥有击杀天阶的手段!不过,境界的差距是你无法逾越的。无论是说的是真是假,今天你都必死无疑。”

说着,张九江双拳之间突然出现一股戾气,猛烈、汹涌。随着急追而来的身形,他双拳齐出,乱石一般,流星一般,向着风邪胸口接连砸下。论力道,论速度皆是更胜张九河一筹。只是这兄弟两人,一个使剑,一个使拳,居然不是一个路子。

“张九江,你比你大哥厉害一点。”大战之中,风邪点了点头,似乎是称赞对手。但这厉害一点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因为现在的风邪比之那个时候强了不只一筹。

说话间,风邪纵身向后,随即凌空而起。掌间长剑瞬间收起,再次变幻却是演变而出百十把灵刀。灵刀随着风邪,向着张九江俯冲而去。

张九江神色微变,双掌之间划出一道真气,抵挡灵刀使之不能前进。

然而灵刀虽在前方,风邪却在身后。长剑瞬间凝聚,向着张九江后心掷出。随即,风邪养身而起,凌空之际,向着张九江左侧抛出足球大小的蓝色光球。

此刻,尊为天阶的张九江前后皆有杀招,唯有右侧方为生门。然而,这处生门他却不能前往。就在风邪堵上左侧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之所以留下缺口,定是有着其他杀招。

这样诡异莫测的手段,莫说是天阶三层,就算天阶五层也有一战之力吧。

不自觉的,张九江额间冷汗涔涔。突然间,他双拳之间的真气竟然削弱了,取而代之的是轰然拔起的全身气势。只见他眼角两侧青筋毕露,目中决然之色随着猎猎衣袂恣意纵横。居然是想要用全身真气轰开三侧杀招。

风邪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人,居然比他大哥还要自以为是。

“明灵,别打了,快撤!”说着,风邪闪身落下,提起雒明灵,向着远处落去。

“怎么回事?”张夜南不解地看着远去的风邪,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并且没有犹豫的可能。因为张九江凝聚而起的全部真气实在太过强大了,就连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操纵过这么多真气。

眼下,就算他眼看风邪脱身而去,忽然明白自己做了多么蠢的一件事也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轰”地一声震撼天地,一片蓝色异火霎时升腾而起,维持短短三个呼吸,却又熄灭下去。张九江站在异火之间,全身鲜血淋淋,身边只有张夜南一人凭借真气防护勉强存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张九江抱着头,站在几具死尸旁边。

这时,风邪手持长剑,欺身而至,叹息一声,说道“虽然他们本来也是要死的,不过多谢你了!”话音落,张九江仰头吐出一口鲜血,再也直不起身来。

“赤焰果还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张夜南趴在地上,掏出两颗果子。

风邪嘴角抽搐,看着眼前这番情景竟然心生怜悯,不过这怜悯什么的让他觉得有些可耻。

“你是必须要死的,不过你可以选择自裁。”说着,风邪踢出一把剑。

“自裁?那有什么分别呢?”张夜南苦笑着,看着那把剑,终于弯腰捡了起来

“夜南,不要啊,你是张家最优秀的孩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大喊着,张九江疯疯癫癫冲过来夺走那剑。

“你!你这个魔鬼,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张九江持剑指着风邪,问道。

“抢了了我的赤焰果,还想杀了我,这还不够?”

“你不能杀我,还有夜南。其他几人死了也就死了,杀了我们,张家不会放过你。就算你再厉害,你也没法和张家对抗。放了我们,张家可以用别的灵药灵丹赔你。”张九江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不记得我说过什么?咱们之间的梁子起因于是你大哥,至于赤焰果,只是后话。天阶在你们这些古武世家看来是很重要的,我杀了他,就注定了和张家的恩仇。何况,张家于我而言本来就是仇人呢。”

“什么?!你真的杀了大哥!这不可能!我只是一时疏忽,大哥他一向谨慎,不可能的!”

“是真的。”风邪淡然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来杀我,我就杀了他。多简单的事儿。”

“像你这样的人我们不可能招惹,就算惹到了我也不可能不知道。”

“京府张家,那是你们的旁支吧?京府九家,有个叶家,而叶家,有个叶风邪。”

“你?!你是叶风邪!这,这不可能,叶家只是世俗世家,不可能有你这样的人。”

“事实就在眼前,不由得你不信。”

说着,风邪手中长剑渐次而落,天阶也好,地阶也好,都成剑下亡魂。至死,张九江仍然处于极度惊愕,眼睛瞪着风邪,死也不能瞑目。

身在乱局,各乘船舟,船舟将覆,人亦不存。赤焰果之事确实是风邪的算计,但是两方对立之局早已注定,两军对垒,无所不用。至于冤杀枉杀,圣人尚且难免,何况风邪本就不是什么君子。

白色的玉瓶悬于半空,风邪牵引着它,在那五具尸体之上,一一倾倒。几滴黑色汁液洒落,“滋滋”地声音听在旁边雒明灵耳中有些心悸有些恶寒。尽管这样的场面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但上次处于危难之中,所以神情大多都放在了风邪身上。

人都死了,毁尸灭迹就这么难以接受么?风邪不解地看着她,也不知是出言安慰得好,还是离她远点儿让她自己接受更好一些。

“我没事,咱们走吧。”雒明灵勉强着挤出一个笑容,向前走去。风邪提着装着赤焰果还有蛇胆的袋子,忙不迭地跟了上来。

正文 第85章 弱小的兽中之王

斜阳西照,穿林打叶,两人百无聊赖地走了好一阵儿,就连旁边几株不错的灵草都被风邪催眠一般恍若未见。面对这样一个敏感却又坚强的姑娘,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不知是不是幸运之神感知到了风邪的窘境,派了两只灰黑色的大兔子送上门来。风邪舔了舔嘴唇,扑身而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它俩擒了。然而还没等他拎到雒明灵眼前,商量说是烤了还是炖了,就在兔子刚刚窜出来的地方,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喵嗷喵嗷”地叫着。

它愤怒地盯着风邪,飞身而出,瞬间落到兔子身上,左右两边的前爪后爪分别抓着一只兔子,小脑袋一扬一扬地瞅着风邪,自以为威风极了。但它眼下这番模样除了好笑,也就只有可爱二字可以形容。就算没有表情神态,但凭长相也该是倾国倾城那一类的。

它雪白的绒毛当中间着淡淡的黑色的斑块,但整个儿虽是白的,小脸中间却是灰黑,额头上还有一道火焰一样的菱形的白毛。看皮毛,勉强像是白虎或者雪豹,但个头实在太小,几乎和家猫无异。它尾巴很长,耳朵上还有两丛长长的朝天的簇毛随风招摇。

“它也太可爱了!”雒明灵眉目弯弯,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被风邪挡了一道。

“先别摸,这可是凶兽。”说着,风邪拽了拽手中的兔子,想把挂在上面的那个家伙甩下来。但它死死抓着,连牙带爪全都攀在比它还大一些的兔子身上,好像在说“这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你晚了一步,兔子被我抓住了,不是你的了。”风邪嘴角一扬,邪邪一笑。那家伙似乎听明白风邪的意思,小嘴一张,“哈呜哈呜”地吼着。

“这小家伙这么可爱,你就让给它嘛。”雒明灵甜甜一笑。

“让给它,也行啊。小家伙,只要你跟着我,我管你一天三顿顿顿有肉,怎么样?”

说着,风邪放下手里一直拎着舍不得放下的宝贝袋子,一把揪住小家伙的又粗又长的大尾巴。却见它圆圆的脑袋忍不住颤抖着,爪子也松了下来。只听“咚”的一声,小家伙滚到了地上,然而落地的一瞬它却突然胀大了,就好像充了气的皮球似的,突然变得老虎一般大小。

雒明灵沉浸在眼前的异样中,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风邪却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可就算早知道,看它一脸气闷得嘟着嘴鼓着脸的样子也实在憋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明灵,明灵,快看啊,它这是气急了吧。”说着,风邪伸手指向那个呆萌的家伙。他这一指,真正点燃了人家的怒火,只见它突然起跳,张嘴咬向风邪的手指,同时向着风邪右脸拍出肥厚的白爪子。

风邪随手一挡,将它扫落。但在它眼里,眼前这人实在欺兽太甚,抢了自己的食物不说,还欺负自己。它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罢休的。从正午到日落,那小兽反反复复攻击着,可说是屡败屡战,别说雒明灵,就连风邪都开始心疼它了。

“行了行了,不跟你闹了。”风邪又一次将它甩开,打趣地看着它,指尖慢慢流动出小小的一团灵气。几乎就在同时,甚至那团灵气还未凝成之时,小家伙玻璃珠似的眼睛忽然极度兴奋地闪烁着,嘴巴一抿一抿的,全然就是个见了鱼的馋猫模样。

“想不想吃?”风邪歪着头,斜眼笑着。三团淡蓝色的小光团被他托在手中,抛起而后放下,抛起而后放下,把那小不点急的“喵呜喵呜”大叫起来。

“要不要跟着我?”风邪笑眯眯说着。

那家伙小眼睛滴溜溜转着,可能思考这件事消耗了它太多的力量,它的身体慢慢缩小成最初的样子。四只小爪咘哒咘哒来回转着,像个思索的老者,看得雒明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突然,小家伙饿虎扑食一般飞了过来。飞到手边的时候,小家伙鼓着的小嘴,突然张开,竟然是想偷偷抢走。风邪伸手抓住它的后颈,拎在手里,哈哈一笑,却是不以为意。

“这样的好东西我有很多,跟着我每天都有的,不用这样花心思。”说着,风邪左手递过去一个小光团,在它面前晃了一下。

风邪微微低头,大眼盯着它的小眼。小家伙有些委屈,不过兴奋却更多一些。看了看风邪手中的光团,它极为不舍地移开了目光。转而扎在风邪怀里,仔细嗅着他的味道。

小小的脑袋在他手臂上软软地磨蹭,它抬头看着风邪,“喵呜喵呜”地低低叫了两声,小小的眼球也莫名地映上了风邪的颜色。那是天空一般,纯净而又澄澈的蓝色。

风邪欣慰一笑,将那三团灵气递到它的嘴边。小家伙“啊呜啊呜”地美美叫着,一一咬在嘴里,然后一仰脖子,竟然全都吞了下去。

再然后?哪里还有然后。它可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能卧在风邪怀里,埋头沉睡。

“这是怎么回事啊?”雒明灵凑到跟前,伸手想摸却又不敢。

“没事了,这会儿随便怎么折腾它都不会醒的。吃太多,撑着了。”

风邪淡然一笑,看似毫不在意,但他眼底那丝兴奋就跟小家伙见到灵气一样一样的。雒明灵天天跟在他的身边,早把他各种神色摸得透透的。

“灵气是可以吃的么?”雒明灵温柔地抚摸着顺滑的皮毛,虽然在问风邪,眼中却都是那个毛毛绒的小家伙。

“人吃不了,灵兽可以。”说着,风邪索性把它递给了雒明灵,让她抱着。他可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兽算是为他挡了一灾,不然他要当真提着活蹦乱跳的兔子去问雒明灵怎么吃,估计一准的雪上加霜。

“它醒来发现不是你,会不会生气?”雒明灵柔柔一笑,问道。

“早着呢,吃这一顿睡个两三天都是少的。要是我没隐藏气息,它确实能够察觉。不过现在么,就算灵兽对灵气的反应极其灵敏,它还太弱,连一级都不到,察觉不了。”

“嗯,那就好。”雒明灵专注地抱着它,再也顾不得风邪,至于之前发生的什么也早就抛到脑后了。

看眼前情景,风邪居然有些酸酸的感觉,但他还没到要跟一只灵兽计较的地步,而且这幻风兽长得这么可爱,很难有人不喜欢吧。

没想到传说中的幻风兽,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还真是这么可爱又这么好笑的样子。

找了这么多年,几乎都以为只是个传说了。传言它从幼年开始,就能凭借天赋之能纵横一方。速度之快,疾如闪电。身形大小,变幻随风。它的血脉极为神秘,好像本来也不是沧澜大陆的物种。

成年之后后,幻风兽拥有空间之力,可以凌空,可以入地。更为神奇的是,它就像是一只活的传送阵。只要是它去过的地方,脑子里有的,都可以任意穿梭。

这些技能,除了空间传送一点,其它在风邪看来都挺平常。好是好在无论速度、身形还是凌空入地,跟他的风神决大多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对于风邪来说,他手段太多,完全不需要灵兽属性上的互补,相反一个属性相近的灵兽,才能陪伴他的左右。但即便如此,他之所以一定要幻风兽做他的灵兽,更主要还是因为幼年幻风兽一旦认定主人,终生不会离弃。

这不同于沧澜大陆之人时常采用的契约之法,是真真正正的血脉天性,就像老虎吃肉羊却吃草一样。修道,无论所修何道,都是孤寂之路。这一路太冷,又太远,于是难免落寞。哪怕风邪,在发现自己无法接受任何女人之后,也希望拥有一只灵兽。而这灵兽只能是幻风兽。

因为真正亲近的,他从来不想也不屑去用什么契约、咒术去束缚。那些契约灵兽,哪怕属性相近,风邪从来不去寻求。如果一个生灵将要与他并肩前行,他希望那是双方共同的意志。

不同于性格温婉却颇有主见的东方晓,幻风兽的本性就是纵横,它的属性就是空间与速度。风邪所想,亦是它之所愿。它能随他踏遍天涯,亦能同往云霄,同赴谜窟。

不过,曾经踏遍沧澜大陆也没寻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不要这么巧?

风邪心中疑惑,但却根本没人能够解答这个疑惑,可能这就是所谓机缘?

正文 第86章 有缘何处不相逢

夕阳西下,暮霭薄红,风邪漫无目的地往前,时不时弯腰捡上几颗药草。他停下的时候,雒明灵也跟着停下,怀里抱着小家伙,眼睛却看着风邪。走着走着,前面的灵草突然多了起来,周围的雾气也变得浓重起来。

“风邪,起雾了。”雒明灵提醒道。

“知道了。”风邪不紧不慢收起手底下刚刚采摘的延龄草,又向旁边沼泽挪了两步,小心地抓过两只七叶莲,一朵无色花。起身的时候,风从沼泽对面吹过,吹散了一层雾气,吹落一些橙光。盯着前方一处山洞,风邪忽然有些兴奋。

“明灵,当初消息说异宝现世处发出橙色的光,是吧?”

“嗯,对。”雒明灵乖巧答道,人也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向着对面看去。

“拉紧我。”说着,风邪揽着雒明灵飞身而起,稳稳落在那处悬崖半壁的山洞洞口。橙红色光芒隐隐闪烁,发光的是种类似曼珠沙华的红色花朵,还有一些巨大的萤火虫。

如果是因为这些花和虫子,那橙色的光应该一直都在,怎么会消失了几天又突然出现?而且那些这里的光也太微弱了,不可能传出那么远。看来应该那异宝确实在这洞中,毕竟离得越近受到的影响越大,其他地方虽然也有变化却没这么明显。

一边琢磨着,风邪借着澄黄的光把里面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除了那些花和虫子,还有几个人,确切的说是六个。左边四个,右边两个,各自守着一扇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他们离得不远,对于风邪的到来也是一清二楚,只是眼下却顾不得,或者说觉得一个少年,外加一个抱着黑脸小猫的少女,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危害。

风邪慢慢走近,看着之前跑掉的韩令旋,心中暗叹就他这样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死里逃生之后又撞到这种好地方来。还有另外一个,也是个熟人,而且还要更熟一些。可是这个熟人风邪着实是不想认识。

那茅山小齐,明明知道遇着阵法,他却领着一帮人挥剑猛砍,还挂着一脸满满的干劲。要不是异宝就在眼前,风邪还真掉头就走了。这阵要是繁杂倒也罢了,可是这石门阵可以说是阵法当中最基础的了,都不用专门修习,但凡有点常识的都知道。石门阵只是个防御性的阵法,破解起来只需要循溯当地的气脉走势,然后注入灵力。

不过在这地星懂阵法的屈指可数,何况他们几个年轻的。估计也就是茅山,才能稍微了解一点,所以这小齐能够识出这是阵法其实已经非常不错了。

“叶风邪?你怎么来了?”说话的,正是齐寄真那个话唠。

“起来,一边儿等着。”说着,风邪走到那话唠身边,把他往旁边一拨。

小齐哪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要帮忙去砍那石头门呢,左右自己也砍累了,也乐得自在。然而风邪拨走了他还不算完,还往旁边蹭了两步,连边儿上的韩令旋,还有另外两人也给赶走了。

“你干嘛!挑事儿是不是!”韩令旋义愤填膺,挥剑指向风邪,结果人家理都没理他,只是伸手在那左侧石门左下、右上、乾位、坤位分别发力,而后闪身而起,向着右侧一半石门突然挥出两拳。

众人目瞪口呆,却见满是古怪文字的两扇石门上突然闪现一行金色大字,“长赢之冢劫仙莫葬,永生合瞑千古勿扰”。 所有人紧紧盯着门上几个字,身后那些橙红的花朵正在悄然逝去。

“这是什么?!”右边一个壮硕的大黑脸喊道。

“天啊,劫仙?劫仙是什么?”

……

众人惊异的时候,风邪于空中借力,向后腾转,在石门中缝附近落下,再然后却是不知所谓地向前迈了七步。他这动作太快,就算几个脾气暴躁的想要反应也没能来得及。

终于等到风邪停了下来,那个满脸胡茬的大黑脸嫌弃地瞪着他,大吼着,“哪儿冒出来的混小子!瞎折腾!本来还以为你能破这阵法,没想到就是个跳大神的!看你弄的,人家都说勿扰了,这大门看来是打不开了。”

他这一言,虽然不中听,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小齐缓过神来,看金山看祖宗似的看着风邪,眼汪汪几乎滚出两行热泪。

“你,你怎么还会这个呢,也太厉害了吧?!”小齐震撼地抓向风邪,可惜却被他躲开。

“既然知道阵法,你连石门阵都不知道怎么破?”风邪垂着眼,看着眼前这人实在打不起精神。

“石门阵?这就是传说中的石门阵吗?原来是石门阵啊,哈哈,怪不得我们砍了这么半天都砍不开呢,原来是防御性顶厉害的那个石门阵……”

“别说什么石门阵不石门阵的了,现在怎么办,这阵到底能不能开?”右边儿另外一个,一个三十左右的白脸男人瞥着小齐,问道。

“这个,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白公子你怎么没看明白呢,这位,破阵您得找这位。”说着,小齐往后一错,居然躲到了风邪身后。

“他是东洛那边的,白水宫白英卓,还有旁边那个糙汉儿,霹雳堂雷耘豪。”小齐悄悄提醒,看样子确实不大待见那俩人。

“你是谁?”白英卓傲然瞥着风邪。

“白英卓你跟他客气什么,就是他搞得咱们进不去,我非得揍得他亲爹亲妈都不认识,要不这心里堵得慌。”说着,胡子拉碴的那个挥着拳头冲了上来。

风邪不屑一笑,随手一挡,顺便还飞了一脚出去,心道这一个两个哪个客气了。一个个不是目中无人,就是蛮横无理,还有这智商,脑袋好像都挂腰上了。没看见大字都现出来了,还问能不能破,不能破还提醒别人别进去干嘛。

也不知道这东洛这边的人都怎么搞的,一个个脑子都让猪吃了,尤其是那个白脸的,看着聪明,结果一样一样的。

“打得好!就该教训他们!在咱们西川的地盘,仗着俩人实力强,欺负我还有这位叶墨兄弟都好几天了。”小齐愤愤地站了出来,指着那个撞到旁边墙上的糙脸大汉。然而话说了一半,那大汉居然不疼不痒地拍拍屁股爬了起来,大手一颤一颤地指着小齐,看上去竟然委屈巴巴地莫名好笑。

“齐寄真!你够了!你自己说要强攻破阵,你自己提出来的,你不出力谁出力?再说了,左面一扇门,右面一扇门,你们三个我们两个,还有后来加进来的一个也归到你们那边儿了,到底谁欺负谁?你还要不要脸了?”

糙脸大汉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瞪着小齐,又瞄了眼风邪,要不是有所顾忌,早就挥着沙包大的拳头冲上去揍他了。

“你俩都是地阶巅峰,我们这边就一个地阶,剩下全是玄阶,能一样吗?再说,之前隐藏这边动静都是我们轮流出力,你俩啥都没干!”

“行了小齐,差不多了。”风邪不耐烦地站了出来,打断道。

“差不多?我跟他没完!还有你,再来比划比划,我就不信你这么小小的年纪还能再让我栽一回!”

“别没完了,我说差不多是说这门差不多要开了。你不是想进去吗?”不耐烦地说着,风邪往前一步,正好踩在刚才落下的七步中间。要不是这结界之中阴阳流转,石门阵本来不用这么麻烦的。

十几只眼睛注视之下,只听“喀嚓”一声,大门悠然将启。雷耘豪瞅了瞅风邪,随即眼睛就像黏在那门上似的,再也挪不开。大眼紧盯着大门,尽管不明所以,却也懒得琢磨,反正门就要开了,管他怎么开的呢。

洞中,出奇的安静,说是落针可闻也不过分。或深或浅的喘息声有意无意地压制着,压制着,突然,大门轰然敞开。此际,身后橙红色的细碎光点突然升腾,而前方那股强猛的气流更加汹涌。早就翘首以待的白英卓率先跨步向前,同是地阶巅峰,他在速度上显然要比那雷耘豪强上好几筹。别说异宝在前,就算什么都没有,他也一定不会等雷耘豪那个呆子。

正文 第87章 妖蝠与青光

就在小齐他们也将往前的时候,风邪暗中传音几人,“别急,靠后。”当然,韩令旋不在此列,所以他眼冒金光,好像得了大便宜一样,随着白英卓、雷耘豪向前走去。

小齐不明所以,但风邪的话他是绝对相信的,雒明灵也是一样。倒是另外两人,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居然也是依言未动。

就在白英卓、雷耘豪、韩令旋三人前脚迈进门中的时候,只听“嗡嗡”的响声连绵着向着外面冲了出来,几乎就在同时,乌黑的密密麻麻的不明物体闪烁着猩红的眼睛,瀑布一般滚滚涌出。白英卓、雷耘豪、韩令旋首当其冲,然而那些东西并不受到什么空间限制,本能地,它们向着外面飞去。

“什么?!这是什么?”

“雷耘豪,拿你的雷震子出来!”

“我的个天,这么多,这是蝙蝠吗?”

……

里面,三个人大吼着。慌忙之下,手握利刃的韩令旋更是拼命挥剑,然而被他击杀的妖蝠实在不多,更多的则是闻到血的味道向他冲了过去。相比之下,雷耘豪就显得聪明很多,当然也只是显得,其实只是得了武器便利。

他们霹雳堂一向所使的都是掌法,很少使用刀剑之类的武器。另外,霹雳堂最为著名的类似火药的雷震子轻易不会见血。一颗雷震子,可以炸毁方圆十米的物体,威力差不多可以等同风邪所使的爆炸性灵焰。被他炸上一颗,那是骨头都要碎的,哪还来的什么血。

当然,现在这处空间几乎是封闭的,他要是用那雷震子几乎等于自杀式攻击。至于那当先走进去的白英卓,他虽也会使剑,但更习惯的却是家族绝学水云袖,剑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更多只是个摆设。

“雷耘豪,你傻了吧,快退出来!”小齐不停挥拳,吱呀吱呀的叫声中自顾尚且不暇,竟然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死活。不过,他们三人眼看抵挡不住,总算知道后退。他们一退,风邪几人所处的外围瞬间就被妖蝠占据,成为这场以一敌万的诡异战役的主战场。

风邪持剑横扫,一剑劈落数十只妖蝠,雒明灵护着幻风兽不便出手,不过有风邪在却也无需她去费心。白英卓、雷耘豪两人看上去算是几人当中实力最高的,虽然不能破局,自保却是无虞。至于小齐、韩令旋,还有穿着青色长袍的叶墨,三人仅仅玄阶修为,不过三两个呼吸,就已捉襟见肘。

人力有时尽,妖蝠却像永无休止一般前赴后继。终于,长袍青年无奈之下挥剑而出。

“不能使剑!”风邪大喝着,有心想要救他,但身边还有雒明灵。

“叶风邪,救他啊!”小齐掸着手中一柄铁拂尘,焦急地冲着风邪大喊着,然而侧脸看来,却见风邪揽着雒明灵,手中凝着淡蓝的光圈。他虽不知道雒明灵修为如何,但几次接触早已知道女孩于他非比寻常,眼下虽然急迫却也无法强求,只得牙关一咬,向着那人横冲过去。

就在他落到那长袍青年身边之时,风邪纵身而起。雒明灵身在光圈之中,明明外界死生在即,她却只觉心如春风拂柳。情急之下,风邪竟然临于那人头顶,随即洒落一把烈火符。“临”字一出,烈火熊熊燃起,几百只围在叶墨身边的妖蝠瞬间便被烈火吞噬。

身在烈火之中,叶墨仅仅玄级中阶修为,太过薄弱的真气最多只能抵挡一瞬。幸好,灵水符随即落下,总算有惊无险。

反正已经放了火,风邪也就不再隐藏自己,索性向着旁边又撒了一把烈火符。烈火之下,妖蝠或死或逃,山洞之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的气息还有灰色的烟雾。当然因为外面本就有雾,这一点倒不算扎眼,但刚才放出的火光恐怕早已被人注意。

“快走吧,再晚就有别人要来了。”说着,风邪拉着雒明灵当先走了进去。虽然知道先入的人比较危险,但他也不想因为那些没头没脑的拖到别人都聚集到这里。

至于所谓危险,异宝出世哪回没有危险?也就白英卓那样的自以为聪明还傻呵呵力拔头筹。不过,倒是对不住这里的两位劫仙了。要不是实在却少资源,这种扰人安宁的事儿,至少也得仙尊的墓穴才才值得他去走一趟。

他一走,剩下的几个,总算缓过神来,紧紧跟上。韩令旋紧随众人,前脚刚刚迈进大门,那门竟然迅速闭合。霎时,漆黑的洞中响起一阵诡异的“倏倏簌簌”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风邪细目垂垂,左手探向空中,只听“哒”的一声,指尖一弹,便就燃起一簇青色火焰。淡淡的光亮并不足以照亮整处空间,然而对于女子,无论修为如何,黑暗总还是让人不太舒服。风邪所为,也仅仅是让雒明灵舒服一些罢了。

“齐师兄,那位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叶墨看了看前面的风邪,问道。

“他呀,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师父说他是天命之人,跟他混没错的。你回去跟你师父说说,要不要你也来川都小住一段,顺便跟他结个善缘。长青门这两年都快赶上我们茅山了,这一辈儿的弟子就你们五个,再不发扬发扬,以后还不得让人欺负死啊……”

人家问了一句,小齐嘟嘟囔囔说了半柱香,也就是长青门的弟子一向都是好脾气好耐性,不然早就一溜烟儿跑了。

“齐师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他救了我,改天我好登门致谢。”

“你要谢他就现在去,还等以后干嘛。我是知道他住哪儿,但他三天两头往出跑,很难碰得到的……”小齐话说了一半,那位长青门五弟子叶墨实在也是不知道如何回他这话,听了他倒是想追上去,但刚才耽误那么长时间,人家走的还快,再耽误就真追不上了。

好不容易,叶墨急匆匆赶了上来,因为赶得太急,甚至还冲到了风邪前面。

“叶公子,多谢了!”擦着额头的细汗,叶墨深深躬身。

“川都东湖小巷,完事来找我。”说着,风邪微微闭目,继续向前。只留下叶墨一脸懵懂,似懂非懂。

正文 第88章 深入墓葬

感知着周围变幻的气流,越走越深,越走越开阔,然而周围涌动的气流越来越是凶猛。但那气流所汇应当正是所有生死之气的终结之处,亦是那异宝所在之处。

因为太过厚重的生死之气,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植物,妖蝠之类的活物更是罕见。唯一瞩目的只有橙红色的挂在壁上的,生于缝隙的许多结晶。然而,就算只是劫仙的墓穴也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尤其对方根本不想别人打扰。

小心翼翼地,风邪甚至没有摘取那些橙红色的晶石,只是偶尔带走一些灵草。因为他的提醒,还有之前的教训,跟在后面的几个人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当然就算有那胆子,他们也不会觉得眼前这些奇怪的植物和晶体是什么宝物,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风邪,那些晶体真的没用吗?”雒明灵小声问道。

“有用,不过他们摘了没用。那是生死之气的精华,加之阳气则为阳,加之阴气则为阴。它的用途很多,加入延龄草可以炼制延寿丹,加入彼岸花可以让人瞬间老死。

生死之气,转生死于一线,用来炼丹再好不过,但是现在不能摘取。咱们这些活人进来本就打破了这里的平衡,再去动那些结晶,我担心这里会崩塌。”

“要是不能动的话,那就算咱们找到宝物,是不是也不能带走?”

“所谓异宝出世往往是说突降异变,而宝物刚好在异变之处。异变已生,一切就都有可能。如果始终遇不到墓葬主人设下的机关,那咱们就先到达那处终结之地,看情况总会有办法的。不过我就知道这也不太可能。”

说着,风邪眯眼一笑,同时揽着雒明灵迅速侧身。只听“嗖嗖”的破空声不断传来,一柄柄长剑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向着众人射出。

叶墨、小齐,还有另外那人一直紧紧跟在风邪身后,风邪一闪,他们自然也就随之闪躲。而那白英卓、雷耘豪则是仗着地阶巅峰修为,外加进来半天也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放松警惕,自行一道。还有一向趋利避害的韩令旋,自然是跟着两位地阶巅峰。

风邪四人算是躲过第一拨儿攻击,但那利剑似乎没完没了,一拨儿接着一拨儿,瞬息而至,像是长了眼睛,专挑有人的地方。雒明灵抱着幻风兽,手中又无兵器,几乎无法抵挡。但有风邪在她身边,好像也不用她去抵挡什么,毕竟这剑虽是劫仙所设却也只是死物。

风邪挡在雒明灵身前,长剑横扫将之消弥,顺便还帮小齐他们挡了一道。白英卓、雷耘豪各自抵挡,却从一开始就吃了大意的亏,第一拨儿还没击溃又有更多的剑迎面而来。所谓地阶巅峰,本来就是筑基都不到的菜鸟,能在这劫仙遗留下来的剑阵当中自保已属非凡。

“白师兄,雷师兄,我抗住不了,快帮我一下!”韩令旋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眼见抵挡不住,便就向着白英卓、雷耘豪两人靠拢。可人家东洛那边的怎么会照顾一个西川的,所以这韩令旋无疑又是白费功夫。

“喂,叶风邪是吧,那人不是西川的人吗,你怎么不救他?”雷耘豪懒得理他,反而大步流星蹿了过来,仍是舍我其谁地叫嚷着。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针对之意,只是一贯呼呼喝喝,习惯了。可能之前被风邪摆了一道,他也知道技不如人,对待风邪他这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走吧,别管他了。”

招呼着,风邪往前走去,并不解释其他。至于雒明灵,虽然有些不忍心,但对待韩家她并没有说话的立场。而且这韩令旋贪生怕死不顾同伴,她其实还是有些厌恶的。如果是个幻风兽这么可爱的人,立场什么的恐怕也就抛之脑后了。

不过风邪虽然没说什么解释的话,可那雷耘豪却好像还是高兴得不行,居然得了号令一般甩着膀子纵身而落,刚刚好就落在风邪身边。小齐、叶墨还有另外那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白衣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中突然划过一道惊雷。

“雷耘豪,你搞什么?!”小齐瞪着绿豆大的眼睛问道。

“你管我呢,小心盯着周围,小心再来一波埋伏叫你没命说话。”说着,雷耘豪哈哈一笑,跟在风邪后面,越凑越近。

“叶少爷,您跟我说说呗,反正都是不认识,既然能救叶墨,干嘛就放着那韩令旋自生自灭啊?”雷耘豪悄咪咪凑在风邪耳边,浑浊的口气刚一出口就把风邪逼得浑身一颤。

风邪面色不善,拉着雒明灵蹿出老远。雷耘豪一脸愕然,长这么大,除了对他老爹还有他爷爷,他还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客气过。

这是怎么了,我有这么招人烦吗?雷耘豪一脸囧相,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呦,这是怎么了,雷少爷?”小齐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小齐,你说我就那么招人烦吗?”雷耘豪耷拉着脑袋,失意中透着一丝落寞。

“是挺招人烦的,不过叶风邪就那样,他那脾气一阵儿阵儿的,不是针对你。”

“真的吗?”

“真的。”

“那你这么了解他,你跟我说说他为什么不救那韩令旋?”

“这个,这个我,哎那个,我我先走一步哈……”

说着,小齐讪讪一笑,心中却是暗骂。这个呆子,风邪救不救韩令旋,那谁管得着?这雷耘豪是脑袋让雷劈了,自己不救抓着别人问什么?

吃了亏,就连雷耘豪都学聪明了,何况本来就精明一点儿的白英卓。不过他可不像雷耘豪那么没脸没皮,只是紧盯着风邪。其实异宝出世在这地星虽然百十来年也总会有上一回,但按照他们这个年纪真正有机会探寻异宝出世之地还是极为难得。

各方面的经验都没有,从来只是仗着自己在同辈当中的实力蔑视别人,今天要不是遇着风邪根本不知道什么山外有山。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雷耘豪也好,白英卓也罢,心里都算透亮。少年虽然年纪小但实力没的说,外加他那见鬼似的经验和手段,能有这么一个引路人,几乎就是白捡了个便宜。

几人刚刚安稳一阵,忽然间,本就不太平坦的地面隐隐颤动起来。同时,对面一片冷光逐渐逼近。地面摇晃并不能对这些人造成什么威胁,倒是那逐渐逼近的那冷光,竟然又是剑!这里到底是有多少剑!

风邪当身在前,他却早早感知,就在剑光近前之际,侧身一闪,数十柄银色利剑笔直向着身后白英卓穿刺而去。白英卓反应倒是也快,手中银光漫天洒出,细看正是数之不尽的三寸银针,银针尾部还有两扇羽状花纹。然而空有地阶巅峰实力,对上劫仙之剑仍是不堪一击,银针对上利剑几乎瞬间粉碎。

只不过刹那间的光景,白英卓、雷耘豪几人皆是英勇挂彩,倒是那跟在小齐旁边的白衣人看上去不过玄阶巅峰修为,对上这些利剑他却游刃有余。

“去前面,前面空间大,我家最近研究了一些小星雷,快点!”说着,雷耘豪纵身而起,当先落于空旷之处。风邪眉目微扬,依言落定。雷耘豪大手一挥,十余枚核桃大小的金色小球或高或低,忽然滚出。

“雷耘豪,你这行不行,别再把自己给炸了。”小齐喊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跑啊!”大喊着,雷耘豪飞身向前,大步纵横马不停蹄地冲了过去。风邪抬眼一笑,还真就由着他带路,跟着往前。身后,浓浓的硝烟味滚滚而来,只听“噼噼啪”“嘭嘭”的声音接连不绝。

没想到这雷耘豪还真行,明明是古武的人却搞些现代玩意,也不知道他们雷家怎么凭着这些东西在古武界立足的?一边走,风邪玩味的笑着。雒明灵瞅着他,实在搞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不过看他高兴,自己总归也是高兴的。

正文 第89章 狭路危机

前面,越来越窄,雷耘豪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落到风邪身后。几人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渐渐都有些僵住,和风邪的距离也不知不觉拉远了许多。

“风邪,怎么突然这么冷了。”雒明灵轻声说着,身子微微颤抖,脚下也慢了许多。

“我都快僵住了。雒姑娘这算不错了。”说话的,是那个白衣青年。这一路走了大半个时辰他都没有开口,风邪几乎都以为他是个哑巴了。

“这有几个药丸,你们服下。”说着,风邪扔了一个小瓶过去。

接过小瓶,那人不假思索地倒出一粒,吞了下去。除了白英卓,其他几人倒也没有犹豫。至于白家这位,看到别人吃了确实没有什么事,脸色也好了很多,也就放下心来。

忽然,雒明灵抬起头,看向那白衣人。

“你是哪家的?”雒明灵问道。

“雒姑娘冰雪聪明,不会真的没有猜到吧。”那人笑了笑,抬了抬手。手上,一枚白色的玉扳指再显眼不过。风邪瞅着这个扳指,不自觉地撇了撇嘴,不知是何意味。

其实风邪早看见他那个扳指,当时就觉得这人应该跟木兰小谢关系不浅。看来还真是,不仅关系不浅,倒像是他家独有的东西。不过这木兰这个名字代表什么呢。那谢流云不是姓谢么,怎么会是昆仑的人。哎,哎?不对!我怎么就一定要往那谢字身上去想呢!木兰,木,慕!是慕家!

慕家,慕,慕……

慕这个字,慕……

难不成……

“木兰这个名字倒是合适。”

就在风邪两眼放光却又突然放空的时候,雒明灵出奇地冲着那人笑了笑,似乎知道了什么。然而,她很快却又低下头去,摸着幻风兽,掩饰着什么。

“明灵,小心!”突然,风邪提身而起,拉着雒明灵闪身落到前方不远。

“怎么回事?”雷耘豪不明所以。

“快躲啊傻子,你看头顶,看你脚下,那都是什么!”说着,小齐拉着雷耘豪飞身而起。两人刚刚离开的地方,地上、岩石上,一片片莹白拇指大小的六脚虫子贴着地面、石壁表面浮动着,涌动着。它们现在虽是莹白,但一开始冒出来的时候却是透明,扁圆的身体慢慢浮现,慢慢转白,然后匍匐着向着众人逼近。

“风邪,那是影虫!”说话的正是木兰小榭那人。

“我知道。”风邪冷声道,不知为何神色间突然格外冷漠。慕家那人一头雾水,眼下却也没有功夫多做计较。风邪素手而立,护着雒明灵,但他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雷耘豪虽然惊诧,但却还算淡定,手中早已抓出许多小星雷,只等那影虫聚集到一处然后一并灭杀。然而在他出手之前,小齐突然伸手拉住了他。却见那白衣人突然掏出腰间软剑,向着影虫浮动之处划落无尽剑影。

流光如白驹过隙,软剑如天山之雪,翩然而落,飘然而起,悬于空中,浮于半壁。这剑看似软绵,然而行走之间气韵尽显,剑势于阴阳劲力之中自守一格,自成一道。剑,如雪,却有暖阳之光。

似乎正是因为这分光明之力,对于那影虫,正好有着几分克制。但这影虫来去无踪,即便灭杀,仍有一批又一批不断地冒出来,像是永远也杀不完。而且,更诡异的是,在那白衣人的剑势之中,一些幼虫竟然像是拥有了抵抗能力,不仅不会被那剑法之中的光之力灭杀,甚至竟然慢慢长出了翅膀。

一片片莹白的薄壳晶莹闪亮,绚丽夺目,然而此际根本没有还有那个闲心去欣赏。因为相比地面,空中羽化而成的影蝶越来越多。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响,那影虫破茧成蝶一般向着力量的源头呼啸而去。

这下,不仅是地面,就连空中都被那些虫子占据。白衣人眉头紧蹙,神情肃穆。他屏息凝神,精准地计算着挥剑的方位。随即,右手持剑,剑光如同雨落,左手凝气,气中暗藏白色雪光。

就在那人即将释放左手真气的时候,风邪飘身而起……

漂浮的青色光丝缠绕在张开的双手之上……

“起来。”风邪漠然说道。

白衣人见他出手,便也不假思索一般点了点头,落在雒明灵身旁。只见风邪十指变幻,指尖两两相合。瞬息之间,两道青色火焰仿佛浮动的丝绢,跃动着,绵延着,纠缠着,一道向左,一道向右,一道顺向,一道逆向,挥洒而去。

薄薄的青色附着这此间一切,窸窸窣窣的影虫被它灼烧,一瞬寂灭。

就在此际,风邪折转向后。“快走!”风邪大喝一声,随即拉起雒明灵狂奔而去。

原本欣喜不已的几人来不及多问,便就腾身而起,随着风邪,进入一处越来越窄的通道。身后,灼热的气流喷薄着,雷耘豪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只这一眼的功夫,那青色火光突然沾上他的衣角。幸好小齐拉了他一把。

雷耘豪前脚落在通道之中,后脚那身后的通道入口突然关闭,似乎是出现了一道门,又像是一块大石堵在那,然而没有任何结合的痕迹。雷耘豪暗暗松了口气,不管这身后这东西到底是啥,总算挡住了要命的火焰。

忌惮地看着前面少年,雷耘豪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之前没有真的和他打起来,不然怕是早就化成灰了。这呆子正在畅想,突然却感觉那个堵住火焰的东西像是动了,像是活了一样。

“我的天,要命了。”雷耘豪低喝一声,再顾不得别的什么,拔腿向着前方狂奔,差点冲到风邪前面。之所以停下,不是他想停,而是风邪拽了他一把。

“你看看前面。”风邪指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另外一堵大石,淡然说道。

“我靠,这什么人设置的机关,真的是想让我们都死在这儿啊。”

“废话,快想办法。”白英卓喝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那么聪明,你倒是想啊。”雷耘豪急得眼睛都快跳了出来。

“小心脚下!”白衣人喝道。话音刚落,地面上无数利剑向上扎出,几乎就在同时,头顶利剑向下刺出。几人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已然无处可躲。

几人凝出浑身真气,同时蓄力,希望还能凭借全力一击击碎前方一面大石。就在这时,那白衣人突然凑了过来,塞给风邪一枚玉牌,附耳说道“这是遁空符,捏碎就能逃出去。”

风邪冷冷看着那人,然而眉头一颤仍是透露了他的心动。不可否认,这个东西对他来说诱惑力很大。

“这个可以逃出多远。”风邪问道。

“百里。”

“嗯,好东西,我就收下了。”

说着,风邪左手揽着雒明灵,探身向前之际,右手长剑横劈。狭窄的空间中,长剑如龙,凛然昂首,盘旋吐息。像是搅动甬型的飓风,起落之间,一声声“呯哐”“呯哐”的声音完全连在一起,百余利剑当即折断。

大石仍然向内挤压,头顶与脚下的利剑依然犬牙交错。不过,因为长剑本就是灵气所化,同时又带有火焰之力,那些堆叠而来的利剑触到刚刚开辟的甬道边缘便会停顿。

这样的停顿并不能够维持多久,风邪揽着雒明灵冲进那处圆形甬道,迎面撞向那堵大石。长剑不知何时被他收起,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眼看着,就将撞上那大石,雒明灵倚在他的身旁却是毫无畏惧。突然,少年猛然推出一掌。一个圆形大洞,规则至极,仿佛原本就存在一般,蓦然出现。两人探身前冲,当即落在那大石之外。白衣人紧随其后。小齐、叶墨、雷耘豪、白英卓亦是。

好不容易脱险,小齐回头看向那处大石,透过一米多宽的石洞,只见无数利剑交错着,穿透洞中天地,只留下一个个剑柄。相较于仅仅一米多的宽度,被他推落的现在已经成为一滩碎石的,那面圆石竟然足有一丈。

正文 第90章 冰雪柔情

“叶风邪,你到底什么修为?这也太厉害了吧。”小齐说道。

“厉害什么,赶紧走吧,不走出这条道,你以为危险算是过去了?”

“不是吧?还没完?”

“进来之前,人家已经说了不让打扰。说是寻宝,实在地却是盗宝,你既扰人安宁,别人自然也是不死不休。”

“风邪,这条道还有多远?”那白衣人问道。

“谁知道呢。”

“风邪,好像有风,是不是有别的出口?”雒明灵道。

“风是有,但不是出口。”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漂浮着的白色絮状颗粒像被包裹在龙卷风中一样,螺旋着,呼啸着,长龙一般扑了过来。长长的甬道看不到终点,那白色长龙一样看不到终点。

“怪不得,怪不得那么冷了,我的天,这是雪,这还是雪吗?”小齐呆愣愣看着眼前巨变,嘟嘟囔囔念叨着。风邪微微皱眉,所谓同类相斥,这风雪系的攻击其实是他现在最怕的。

如果实力够强,那么相同属性之下他自然有办法扭转。但现在,这是劫仙留下的风雪系攻击。他手段再多,天赋再好也还筑基不到,力量差距太大,这要怎么应对?

风邪一时间想不出好的应对办法,神色虽然未有明显变化,然而熟悉他的人都很清楚,这样正经的表情出现在他身上,绝对不正常。而且以他的脾气,若是有办法根本不会耽搁时间,毕竟危险在前,每一秒都极为关键。

“风邪?风邪……”雒明灵急切地叫着,然而身边之人始终不为所动。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冰雪长龙裹挟着极致的冰寒旋转而至,一步步,将前方甬道包裹上层层银霜。危机已然降临,若是错失良机,此间所有人都将殒命与此。若是当真坐以待毙,那么本就站在最前方的风邪毫无疑问将是首当其冲。

冰寒并不是谁都能轻易适应的,除了站在前面的风邪、雒明灵,还有慕家那位,剩下的,哪怕是地阶巅峰的雷耘豪也像被冻坏了脑子,根本茫然无措。

此时,已然由不得任何耽搁,正当风邪决定拼尽灵力搏上一搏的时候,雒明灵竟然偷偷抓过了风邪背着的袋子,把那幻风兽放到了里面。

“慕家哥哥,照顾好他。”轻声说着,雒明灵柔柔看了风邪一眼,然而那往日里如水的柔情当中,居然突然绽放出极寒的凛冽。凛冽如冰,几乎与前方冰雪无异。

风邪暗道不好,忍不住拿手去抓,然而抓到的却只是一个残影。那女孩早已只身冲了出去,冲向那道恐怖的凶猛的雪状长龙。

“明灵!回来!”风邪大喝着,再顾不得其他,竟然连带那个布袋一起抛给了慕家那人。不是小齐,而是那个头一回见到的,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

“风邪别来,我有办法。”说着,雒明灵右手运于额前,左手起于丹府。她左手慢慢托起,掌间一团白色气体如丝絮一般缠绕着右手缓缓落下,于唇间暂落,于胸前相合。

两手相合之际,那团白色气体缠绕着,然后化成细密的冰棱,冰棱由内而外向外扩散,像是突然结冻的池塘。只见她凌于空中,突然将那掌间之物狠狠推出。瞬息间,那冰棱像是宣泄的河流。女孩倾力注入的真气尽数化为冰,向着那长龙封锁而去。

长龙于冰棱锁空之处静止,然而它的劲力始终还在,现在的停顿只是暂时,只要施术者力竭,甚至只是乏力,那长龙必然将以更加凶猛的势头冲击而来。

风邪萧然而落,立于雒明灵身前。女孩双目微红,额间红蕊乍现。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熟知各门秘法的风邪早在雒明灵起身之际就已知道,凝聚全身真气的雒明灵绝对是要放手一搏。可这一搏,究竟是用什么样的代价?

来不及细想,风邪很清楚,此时纯粹的风之力断然无用,唯一的办法只有化冰雪,以滔天的火之力将之融化成水。但看眼前形势,要将这么强的冰雪之力融化就算把他全部灵力掏尽了也是不够。

“慕家的,照顾好她们。”说着,风邪腾身而起,全不管那人听没听懂这个她们到底指谁。幸好那人还算聪明,扛着袋子飞身落在雒明灵身边将她扶到后面一点。

却见风邪掌间忽然间凝聚起数十条淡蓝色的光线,光线如同丝网,攀附着冰棱,攀附上长龙,像是蜿蜒的树根,虬错着,深深探下。少年细目低垂,然而湛蓝的颜色早已说明了他灵力调动已然近乎全力。探寻,不过是一个呼吸,然而这短短的一个呼吸对于众人,包括风邪自己都太过漫长。

那两股坚实的力量片刻不曾停歇,始终在冲击着,瓦解着。相对来说,雒明灵的那股力量只是胜在力猛而短,那长龙不断蓄发的力量只需须臾便将将之击溃。只是,这须臾,雒明灵用尽全力争取的这须臾,已然够了。

像是睡醒的雄狮,突然间,那湛蓝的瞳孔突然放大,同时放大的还有风邪掌间的灵力。那原本细如丝网的蓝色光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展,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像是烈火,实为灵力,只有极致到极点的灵力才能成为火焰,又或化形成为其他兵器。而火焰的极致,是爆破。这也是风邪所使之力有时为风,有时为火,有时化形的秘密。而这些,仅仅是风神决所能呈现的冰山一角。

就在那白色长龙的表面,訇然燃起,熊熊的烈火之环时断时续,每隔两三米便成一个节点。这样,单纯只是为了节省灵力。这长龙足有百米,若是里面没有其他力量,那么输出灵焰到达百米之外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这长龙自身蕴含强猛的冰雪之力,若要焚尽绝无可能。

如果风邪要以火焰将之融化,那么最多只能持续到一小半,便就后继乏力。唯一的办法,只有每隔一段融断一节,使之失去力量相继,从而孤立成弱小的个体。

烈火,湛蓝。这是几乎是在场所有人见过的最为诡异的场面。那蓝色的火焚烧着白色的长龙,连带雒明灵堆出的那小山一样的冰棱一起融化,成为雪水。前方,被火环融断的长龙“哗啦”一声尽数坠落,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骨骼。

形势已定,风邪旋身而落,赶忙伸手探向雒明灵的手腕。果然,一身真气十不存一,更兼伤损肺腑本源之力。真气透支,修养一段总会好的,但那肺腑本源却要特殊的灵材才能弥补。

“明灵,怎么样?怎么那么傻,谁说我就没有办法,干嘛这么拼命!”风邪皱着眉头,喂她吃下两粒回元丹,然后自己也吞了两粒。

“刚才那么危险,我看你神色不对,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不行了?下次别胡乱猜了。有我在不用你去拼命。”

“嗯,我知道。”

看着一脸担心的风邪,雒明灵点了点头,甜甜一笑。

“行了,别腻歪了,既然没事了,咱们就继续走吧。”雷耘豪劫后余生,居然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他这话虽然没错,可是着实不让人喜欢。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知道他就这性格,风邪恨不得一拳把他打回那乱剑之中。

“走吧,这处空间刚刚波动太大,万一被埋在里面可就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说着,风邪一把把那姑娘抱在了怀里。

“风邪,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雒明灵红着脸,眼睛也不知往哪里去躲,轻轻的声音蚊蚋一般,不知是透支之后气息太弱还是别的什么。

“这里已经都是水了,弄湿了对身体不好。”风邪柔声说着,踏足向前。

那冰雪长龙原本也就百米,但因为水流流动的缘故,倒是湿漉漉地延续了好几公里。当然,之所以能够向前延续,正是因为这里的地势越走越低。

走着走着,终于走出了那条甬道,然而面前虽然开阔,却是一处死路。

正文 第91章 死路深潭

“总算出来了。”小齐全然未觉似的,伸了个懒腰,好不惬意。雷耘豪呆呆站在后面,看着几人刚刚走出来的通道,却见一块大石突然出现慢慢将那洞口合上。和之前出现的大石一样,这块大石堵在洞口上一样没有痕迹。盯了半天,雷耘豪终于确定那石头这次不会碾压过来。

这是一处死路,进来的路已被堵上,这处空间方圆不足五米,若是找不到出口,甚至不用缺水缺食,几人将会窒息而死。风邪脸色始终凝重,或者说更加凝重,但这出口一定存在,他倒并不担心这个。

周围,水滴滴落的声音一串接着一串,越来越是密集,仍而水在何处,谁也看不见。那也绝不是刚才冰雪融化造成的效果。慢慢的,水滴滴落得几乎没有了间隙,甚至每一瞬间都有几十串滴落下来。这得是多少水滴才能形成这一串一串的,绝不停歇?

沉默之中,狭小的空间更加寂静,水声也更加清晰。似乎就在旁边某个方位,但回音太强,即便风邪也很难判断。

“好像,好像是在巽位。”叶墨指着右前方说道。

“你们退后一点,我试试。”说着,风邪探身向前,右手缓缓推出。几乎就在同时,脚下这处空间突然晃郎晃郎地摇晃起来,头顶也是一样。

“地,地震了吗?”雷耘豪问道。

“地什么震,这是要塌了,你个呆子!”小齐骂道。

“塌了,不会吧……”

“别废话了,跟我来!”说着,风邪拉着雒明灵冲进那处被他推开的通道里面。

几人随即冲了进来,却听哐啷哐啷的声音此起彼伏,比之之前还要剧烈。突然间,一道炫目的白光突然炸裂,脚下开始龟裂,石壁开始龟裂。通道已经封闭,白光之中,风邪揽着雒明灵猛地坠落下去。

坠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扑通扑通的几声接连响起,水中橙红色的影子疾速而来……

“是噬魂鱼,快躲开!”大喝一声,风邪拉着雒明灵飞身而出,随即落于百米之外的岸上。但,他的身法本就比别人快上太多,大喝之际他已遁出,别人闻言反应尚且不及,此时必然无处可逃。

橙红的鱼鳞在那漆黑的潭中闪闪发光,瞬息便就聚到一起,将那几人围在当中。那些噬魂鱼似乎早有灵智,围成一圈不断搅动着,让那圈中的人持续落在漩涡中心动弹不得。水中,人不及鱼。潭水太深,即便没有漩涡他们也很难借力。

鱼群越聚越多,慢慢向着中心收缩。其中数十条三尺长的大鱼摇曳着满是尖刺的鱼鳍,逐渐向着几人靠近。来不及多想,风邪纵身而起,于鱼群密集之处借力,落脚而后弹射而去。

像是鱼鹰,他从水面掠过,划过一道半弧,在那半弧的拐点处,一手提起一人向着岸上丢去。他的身法,超乎人的想象,似乎随意而起,又像经过精密的计算。就在两人落在雒明灵身边的时候,风邪半斜着身子,紧贴着水面,在弧落的一侧再次落足。

借力于鱼群之上,风邪提身而起,冲向漩涡中心。只是,本就被他救走两人,噬魂鱼早已愤怒至极,眼下他再度而来,对于噬魂鱼来说也实在太欺负鱼了。

那数十条三尺长的大鱼已经冲向潭中三人,除了突然折向风邪的那条头上长满金色尖刺的。就在这时,只听头顶“喀嚓”一声,突然地,像是划过一道闪电。噬魂鱼头领无视其他,猛地蹿出水面,向着风邪张开獠牙。

那头领虽然是鱼,却已在这洞中生存至少百年甚至千年,早已是堪比筑基巅峰的存在。风邪纵然能够随意借力,以剑相对仍旧无法刺破它的鳞层,况且现在借力之处太过随机。无奈之下,他也只得收起长剑,凝聚灵焰。

周围,银白色的闪电一道道落下,岸上的小齐、叶墨拉着雒明灵来回躲闪。潭中,雷耘豪丢出数十枚小星雷,将他面前数条噬魂鱼瞬间炸翻。慕家那人手中有剑,剑法亦是卓然不凡,短时间内自保还是无虞。

倒是白英卓处境堪忧,他的银针对于噬魂鱼作用几乎为零,最多只能刺进眼睛。虽然还有佩剑,但那蛇形剑胜在灵活,对上这些皮糙肉厚的实在实战不出威力。

相比较噬魂鱼的威胁,倒是突如其来的闪电更让人避无可避,毕竟他们身在潭中动弹不得,而那些噬魂鱼又被风邪刺激非要吃掉这几个人不可。

那些闪电噼噼啪啪地落下,根本是无差别攻击,别说是潭中三人,就连岸上的能够躲避的都已无处可躲。噬魂鱼头领早就看明白风邪无法落在水中,“吱吱”几声,便让那些围在周围的撤向后方,说什么也不给他借力之处。

眼见那些橙红色的小鱼向着雷耘豪他们聚集而去,风邪心中一急,竟然不再攻击,转而凝聚全身灵力,飞身落于噬魂鱼头领硕大的头颅之上。橙红的尖刺密集又坚硬,仓卒之间,风邪身遭灵力根本无法形成严密的防护。

即便只是踏脚一瞬,那些尖刺仍刺破他的足底。鲜血一滴滴滴落,正好落在噬魂鱼扬起的满是獠牙的口中。飞身之际,闪电擦肩而过,风邪纵身飞向潭中,却也只能勉强捞起两人。

焦黑的手臂滋滋的冒着黑烟,风邪斜身落在鱼群密集之处,转身再想去救白英卓却已折返不及。只听喀嚓一声,那白英卓被雷劈中左肩,随即而来的却是十余只噬魂鱼无尽的啃咬。

人在眼前,那噬魂鱼头领亦在眼前。前方,若要救他必然逃不开噬魂鱼头领的攻击。但风邪和他无冤无仇,要让他见死不救却也有些违背本心。

起落之间,白英卓已然失去左臂,腿上也被撕咬得几乎只剩下骨头。

“雷耘豪,接着!”风邪提起白英卓,向着岸上扔去,随即右手长剑向着俯冲而来的噬魂鱼头领猛然斩落。青光与白色的闪电一同落下,长剑虽然斩中噬魂鱼,闪电却是劈中风邪。相比于长剑对于噬魂鱼造成的微弱伤害,显然还是两臂都被闪电劈中的风邪伤得更重。

“风邪!风邪!”雒明灵焦急地喊着,想要冲过来救他,奈何她已失去全身真气,哪里还有腾身之力。

“快救他,救他啊,慕家哥哥,风邪他打不过那只鱼,快救他啊。”雒明灵摊在地上,喊着喊着落下泪来,竟连闪电也不躲避。幸好,慕家那人将她推开,为她挡了一道。

“雒姑娘,我们谁也没有叶风邪那样的身法,就算到得了潭中,没有着力点,也根本折不回来啊。”雷耘豪呆呆地看向雒明灵,落寞地说着,然而他却忽然腾身而起。

“雷耘豪,你不要命了!”小齐喊道。

“叶风邪,游过来!”半空中,雷耘豪大喝着,突然丢出一把漆黑的圆球,正是那小星雷。

风邪闻言扑身入水,拼着被他炸上一波儿,与那小星雷擦肩而过。就在他的身后,就在那噬魂鱼扑身下落之际,几乎只隔了半米,嘭嘭的爆破声接连响起,炸起的水波冲击着风邪,让他借力向前。

噬魂鱼紧紧追着风邪,红色的血水刺激着它,让它失去理智。雷耘豪盯着风邪,眼见那噬魂鱼再次扑身而出,随手又是一把小星雷。总算这一波儿下来,风邪总算游到了岸边。慕家俯身那人将他拉了出来。

正文 第92章 洼地之上

噬魂鱼死死盯着岸上的人,恨不得将他们一口吞下,可惜鱼终究是鱼,若不能化成龙,到底离不开这个水潭。

“风邪,你怎么样?”雒明灵将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根本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他的肩膀和手臂都被雷给劈中,手背还有刚才逃过来的时候被小星雷炸伤的裂痕。要不是腿上没有受伤,就算有小星雷这样的东西,他也根本游不过来。

“风邪,这是慕家的雪莲蜜,我帮你抹上吧。”慕家那人拿着一个白玉小罐,嘴上说着帮他抹上,手上却是直接递给风邪。

接过那小罐,闻了闻,果然是股甜腻腻的味道。风邪似笑非笑看着那人,反常地,居然将那小罐还了回去。以前凡是到他手里的好东西,可绝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你家好东西还挺多的,不过这个我就不用了。”说着,风邪掏出几张黄纸,也不避讳。黄纸临于伤处,一声临字出口,伤口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这是清愈符?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效果?不对啊?”小齐震惊地看着风邪,想着前段时间师父给他们展示清愈符的功效,完全没有这么明显啊。

“药有上中下品,符也一样。回头你让你师父找我,我给他算便宜一点。”说着,风邪哈哈一笑,却是随手递给小齐他们每人三张。

“那白英卓,他的伤也可以用这个恢复吗?”雷耘豪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清愈符看了一会,忽然想到旁边还有个重伤得已经残废的。

“他不行,这个伤得用药养了。符只是外力,只能刺激不能填补,没办法滋养本来缺失的。他这种得一般的药也不行,要有雪莲之类的灵药,恢复也没问题。”

“这样啊,可怜这白英卓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小齐叹道。

“他能不能活着我不知道,不过你们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风邪洒然一笑,转向白英卓,随手给他喂了两颗回元丹,别的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就算是他也做不到。就算真有灵药能够炼制救他的丹药,他也不能白炼。这救人是一回事,施针是一回事,炼丹又是一回事。一码归一码,反正炼丹这一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白做的。

“老雷,你就负责照顾他吧,反正你俩交情深些。”风邪说道。

“我照顾他是没问题,可是他这情况也不能走了吧?”雷耘豪看着地上早已昏迷的白英卓,问道。

“没办法,不走他就死定了。反正现在他醒不了,要是醒了你就把他打晕,反正你力气大,能抗一段就抗一段吧。”

“行,听你的,可惜了这东洛第一人了。”

“啥?他是东洛第一人?你们东洛就这水平啊?”小齐一脸好奇瞅了瞅白英卓,又瞅了瞅雷耘豪,要不是眼前这惨兮兮的情景实在渗人,怕就呼哧一声笑了。

“什么就这水平啊,他不错的。只是可惜白水宫向来都是以柔克刚,无论水云袖、琼花羽针,还是蛇形刁手、蛇形剑都是一绝。只是咱们一路遇到得都是强猛的路子,他才根本没有施展空间。”

“要是真的以柔克刚了,再强猛的对手、处境也没有关系,总而言之就是他学艺不精。”

“算了,争这个也没有用了。我现在对那异宝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只想赶紧从这鬼地方出去。”

一边说着,几人绕着那漆黑的水潭往里深入。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响起,细听居然是人的声音!不仅是人,而且还是熟人,不过其实也没那么熟。就是之前救下的楚青青、第五尔柳他们,现在又和那云元龙、云白凤那几个跑掉的聚到一块儿了。

这些人不应该是从他们进来的那个山洞进来的,看来应该是有别的入口。而且这入口甚至不止一个两个,因为除了这些熟人,还有另外一拨儿人藏在暗中。人数不多,却明显不是和他们一起。

风邪斜眼一笑,琢磨着什么。他们之间越走越近,两拨儿各自带伤的,终于遇到了一起。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几位,离香坞、藏剑山庄、云家堡、百花药谷,今天可真是齐了。”小齐嘻嘻笑着,指着那几个人一点一点,不是伤了胳膊就是残了腿的,像是清点人数。

“齐寄真,你怎么也混进来了,就你那点儿修为,能进来这里可是不容易吧。”第五尔柳拄着他的剑,撇嘴道。

“什么不容易,可容易了,不知道啥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说着,齐寄真就想往风邪身边靠,不过风邪给他使了个眼色。这家伙也聪明的很,以为风邪是不想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于是转而靠向了雷耘豪。

“这位是?”楚青青好笑地看着小齐,转而看向雷耘豪,客套地笑了笑。

“我,我是雷耘豪,东洛霹雳堂的。这个是白英卓,白水宫的。”说着,雷耘豪呵呵一笑,不过等他指着白英卓介绍的时候,却是不自觉地收敛了。

“原来是雷家的少爷,我说怎么没见过呢,我是离香坞楚青青。这边三位是百花药谷的葛妍师姐、梅小雪师妹、司空情,这边两位是云家堡的云元龙、云白凤,至于这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就是藏剑山庄的第五尔柳了。”

“哈哈,久仰久仰,都是少年英才,今天总算见着了。”

“也是,我们也是早早听闻东洛有个白英卓,不到三十就已修到地阶巅峰,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这番情形……”第五尔柳打量着白英卓,半是伤感,半是惋惜,不过他那语调总让人听起来不大舒服。

“第五老弟,你这话听着有点别扭啊……”雷耘豪刀眉一横,说道。

“行了,话就不多说了,什么西川、东洛,咱们经历那么多危险,能走到一起也算有缘。反正目的都很明确,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吧。”楚青青嫣然一笑,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岔。不过她虽然是跟雷耘豪说话,眼睛却时不时地瞥着风邪。

别人不知道,她跟第五、还有司空情可是清楚得很,这里面主事的出了风邪不可能有别人。至于风邪为什么不想暴露自己,那是人家的意愿,她也只得尊重。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吧。”雷耘豪看了看风邪,呵呵笑道。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楚青青这边都奇怪风邪他们除了断了胳膊的那个,其他都没受什么伤,雷耘豪他们则是奇怪楚青青这边又没有风邪这样的奇人,怎么会胳膊儿腿儿的都没事儿似的。

人一多,心思就多,不过只要没见到宝物,那就没有利益纷争,那自然还是要和平共处的。毕竟人多力量大,再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也多个出劲使力的。

不同于之前走过的山洞,又或甬道,这处空间极为开阔,开阔得甚至不像是山洞之内。不过,如果不是山洞之内,这又是什么地方?这一点,大家都有所怀疑,不过却不是现在最为关心的。既然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要说不想要宝物,那实在也是不可能。至于雷耘豪说的想要赶紧出去虽然也没错,不过眼下只有一条路走到黑,真见了宝物他也不会不取。

越往里走越是开阔,渐渐的,似乎真的不是在山洞里面了,因而这地方开阔得过了头,已经要比刚来时候的那处山谷还要大。风邪他们落下来的那处水潭,楚青青他们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不过两拨儿人没有看见对方,甚至走了相当一段距离才遇到。这片水潭到底多大,可想而知。

沿着岸边,走过那水潭,却是一处类似山谷的洼地,洼地有水,有奇怪的水生植物。再往里走,却见洼地的尽头连着洼地,远远望去,远处似乎也是一处水潭。

“这应该是中心地带了吧?”第五尔柳环视四周,问道。

“看上去应该没错了。可这儿如果是中心地带,那这也应该是存放异宝的地方,为什么现在只有一片接着一片的洼地?”楚青青疑惑地打量着周围。

“青姐,你听……”说话的,是那个蒙着面纱的,听楚青青说,她是叫司空情。

楚青青微微闭目,却听耳畔传来一阵“孤噩孤噩”的叫声,随即却是一只大鸟悬空而过。这鸟足足有一人之长,更为奇怪的是它竟然有三只头,四个翅膀。

它长长的羽毛黑褐为主,但翅膀却闪烁着趋近橙黄的奇怪光芒。凡它所过,都会留下一片光影,光影初为橙黄,继而却是接连转白,成为一片雾状的东西。

“风邪,那是什么?”雒明灵小声问道。

“不知道,追上去看看。”说着,风邪揽着雒明灵旋身而起。

众目睽睽之下,那悬空的大鸟突然消失,像是进入另外一个空间。跟随而去的风邪和雒明灵一样也是消失不见。

“咱们跟上去。”说着,楚青青当先飞身而去。第五尔柳、雷耘豪等人随之而起,一并没入那处空间。

正文 第93章 梦者,沉沦

“这是哪里?”寂静之中,雒明灵轻柔的声音长久的回荡着。然而,经久不息的声音也只是长长的孤独地回荡,除了回荡,得不到任何答复。她明明被风邪揽着,现在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是哪里?风邪?风邪……”

雒明灵无助地游走在空荡的空间当中,然而她的声音除了她自己,却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听得到。

风邪明明拉着雒明灵,他到底去了哪里?就在雒明灵四下寻找的时候,风邪却好像全然没有察觉身边之人已然不在。他依旧揽着雒家姑娘,同样行走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这里,倒像是一处梦境,像雒明灵的梦,像他自己的梦。若不是太过空荡,他几乎就认为自己是因为昏迷陷进了梦里。但这里不同于梦境,虽然空荡,但周围的雾气十分真实,不仅看得到触得到,甚至可以用力拨开。拨开,然后看到一条路,通往一片海,通往一片山。

那海是雪海,那山是雪山。雪山后面,有一倾密林,密林之中,有一座宫殿,立于山巅。山外之山,风神之巅。那是沧澜大陆天下闻名的地方,那是邪公子的领地,无数人曾经踏足那里,为求药,为求救。

只要那里的主人肯点头,从来没有救不回来的。那是沧澜最为特殊的几个地方之一,不同于什么千古大派,单单只是因为主人的神奇和神秘。

是沧澜!可怎么会是沧澜!

这不可能!

就算是劫仙之冢,就算是劫仙也不可能拥有联通空间的能力。这里到底是哪儿?

风邪惊疑地挥舞着手中长剑,不断驱逐这身遭一片片雾气。不知什么缘故,他的剑好像真的效果不凡,周围的雾气慢慢退去。然而退去之后,这里却并不是之前看到的。身边无海,亦无山,眼前的一切完全换了,好像瞬间进入了刚刚看到的景象当中。

山仍是山,却不是那处雪山。水仍是水,却不是那片雪海。这是雪山后面的那一座,矗立着宫殿的那一座。山上有湖。湖畔,有亭。亭中,有人。

是晓儿!是她!

风邪激动地眺望着,眺望着,然后整个人腾身跳了起来!他眼中浮动着晶莹的颜色,忽闪着忽然变成煞蓝。他手中的莫名消失不见,只剩一个怀抱。

这路太长,即便周围的风已然呼啸着迎面而去,他仍是焦急不已。起起落落,不过几个呼吸,人已落在亭外。琴声,如同昨日。初阳,如同昨日。而那抚琴的人,亦然。

是她,是晓儿,她还是那么温婉,那么温暖。虽然温暖中带着一丝清冷,不过刚好让人觉得特别舒服。她神采奕奕,素手抚着素琴,弹指之间琴音传遍山岭,明眸一笑如神光临于凡世倾尽仙情。

是东方晓,是风邪的东方晓,是她……

晓儿,晓儿,我好想你!这句话,风邪张口欲出,可他到底也只是在心底呼喊,半个字也没有发出来。一滴青色的泪珠慢慢溢了出来,它的主人却只顾着蹿身去揽那绝世的美人。浑然不知,就如他不知道身边少了别的什么。

“风邪,你回来了。”那人捧着他的脸颊,满目柔情。

风邪静静地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东方晓,忍不住伸手揽住她的纤腰。然而万千言语不知从何而起,像是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呆呆地,任由她捧着自己的脸,笑望着。

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得。直到,一串滚烫的血珠落在地上,被风吹干。太阳,转的太快,风起之际它便已从东面转到了西面。天色微微暗淡,茂密的丛林渐渐昏暗。林中,几只乌雀扑棱棱飞了出来,连带着后面的人。

十几个黑影略过湖面,悄然落定。

“邪公子,强则强矣,可你终究只是一人!你还想以一人之力对战七十真仙、十六仙王不成?”

“束手就擒吧,别让我们多费这不必要的力气了。”

“小看天下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水镜门誓要灭你……”

“我万剑山庄算一个……”

“我乾坤道宗算一个……”

“我五毒仙宗算一个……”

“我伽罗禅宗算一个……”

……

“风邪,今日八大门派合攻你风神山庄,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能够抵挡?”

……

一样的人,一样的景,一样的言语。

这分明就是记忆中的东西,风邪怎会不知?

早在他发现那山外之山,发现那山巅宫殿的时候,他就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假象。东方晓的出现更加证明了这点。无论她此时身在何处,她的身体已然焚灭在异火之中。

就算当真如同当时模样,可她一贯都是看小孩一般看待风邪。分别多日,不知所踪,骂他一顿都算轻的。那不是东方晓。那只是他想象出来的东方晓。

这是前世,他最珍视的,最遗憾的,最愤恨的。只是他还想再多待一会儿,多看一会儿。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东方晓,对他来说,太久了。可正如一贯遇到的,理所应当的,这幻境乃是杀局。劫仙的招数怎么会只有前面那些小打小闹。这幻境才是真正的杀局。

但这杀局对于风邪来说刚刚好却是最为脆弱的东西。因为东方晓,他太熟悉了,太清楚了。只是,即便知道这幻境必是杀局,他也无法想到杀招竟然就是东方晓。他不忍心伤她,即便那只是幻象。

“晓儿,先睡一会儿吧。”说着,风邪指尖飞出一支银针,落在她的眉心。轻轻的,风邪把她倚在琴桌上,随即腾身而去。就算只是幻象,这一次,他不会再让那些人好过。无论怎样,能出出心里这口恶气也算不错。

空中,风邪长发飞扬,肆意舞动。他恣意地笑,恣意端出一团青色灵焰。他右手持剑,却不是一贯常用的长剑。是重剑。重剑与人等长,剑柄接近半米。

人起,剑落,一剑斩杀一人,转而再次挥剑仍然只杀一人。血光漫天,一道道血影如柱冲天,一声声凄厉的嘶喊似真非假。幻境终究是幻境,幻象终究是幻象,就如同东方晓也能手握利刃插入他的腰心,眼前的一切皆是虚幻。被人发现的时候,幻境便已破了。

所以那些凭空出现的八神宗之人才会这么脆弱,所以不等他将那些人尽数斩殁,连同亭中的东方晓一起,这里所有的一切忽然消失,剩下的仍然只是雾茫茫空荡荡的一片。

怪不得看那大鸟那么眼熟,原来竟是毂迷,竟然已经长出四个翅膀了。风邪黯然念叨着,转而看向头顶。“毂迷,你的这些手段对我无用,干脆一点放我出去。”

话音长久的回荡着……

半晌,空中果然冒出那只大鸟,不过它也只是露了露头,随即再度消失。

看来是那两位劫仙的守灵灵兽,说什么也没用了。既然这样,也没别的办法了。

这毂迷鸟以翅论品,四只翅膀对应四处空间,被他困住的人也只是分别落在这四处空间。只要把他们找出来,破掉那些幻境,这空间自然就会瓦解。

正文 第94章 水畔,隔世

进来时,我是拉着明灵的,她不可能落在别的空间,她肯定就在附近。她现在一身真气几乎没剩下什么,再让毂迷这么折腾恐怕撑不了多久。

“明灵,明灵……”风邪一边走一边喊,手中长剑纵横,劈出无限清明。

前面,有一扇门,风邪推门而入。却见门中正中放着一个走马灯之类的东西,那灯一层叠着一层,虽说是灯却又更像是塔。塔顶,一颗湛蓝的明珠露着微微的光,像从地星去看月星,那明珠当中似乎也有一棵树,似乎也有一个人。

灯影隐隐约约,越往上越模糊,越往下越清楚,每一层都有一些朦胧的分辨不清的光影。

“明灵,你在吗?”风邪顾不及去看那灯影当中到底有些什么,只是来回探查着周围的异样。只是,除了那灯,这里再无其他。

那好像,是我?是韩牧心,是雒明灵,是冷岑,是周正他们……

这是我这一世的记忆么?还是另外一处幻境……

其实他也很想看看灯里到底有些什么,但是时不我待,风邪也只得挥剑斩落。剑光纵横划落,灯塔支离破碎,化作无数碎片,无数流光蹿飞着,想着空间边缘冲击而去。流光撞上墙壁,空间轰然破碎,眼前的一切再次化为虚无,却唯独剩下脚下一滩再寻常不过的水渍。

水中,映着风邪的脸,但那又不是他的模样。那人穿着青色的袍子,袍子外面还有一层金色外襟。他额间有着一枚菱形印记,倒和幻风兽那个差不太多。看着看着,风邪的脑袋好像被谁撞了一下,嗡嗡地轰鸣。等他回神再看,那人却已消失,水中映着的分明就是他。

循着水迹,水声越来越响,人声越来越杂。再往前走,却见一轮圆月照着一片无边无际的水,像海却如湖水一般平静。天上,月圆。水中,月圆。无风之夜,但那平静的广阔的水面渐渐起了风波。波纹一圈圈荡漾,中心之处甚至翻腾着掀起浪花。

无风,起浪……

奇怪的,满是暴戾的声音在那水面之上发酵……

风邪腾身空中,刚想投入水中看个究竟,却见那水面上,一座巨大的圆台渐渐浮出。

圆台上,许许多多的人愤怒而又冷漠地站立着,他们很奇怪。大多头上长角,背上长着短小的翅膀,有的脸上有麟,有的手上有刺,有的甚至长着长长的尾巴。成千上万的人站在圆台的一侧,看客一般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围着对面孤零零站在那儿的女人。

女人受了伤,身边已然洒了几滩血。而那些吵嚷的,显然已经叫嚣了很久,前面几排当中接连不断的有人丢出一些奇怪的石头。

“无能之人,退位!退位!”一个矮小的戴着金冠和面具的人将那钩矛指向台上之人。

被他带动,更多的头戴面具之人将那钩矛挥舞出来。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向着对面飞射,一道道蓝色光柱从天际坠落向着那无措之人砸落。

风邪心中隐隐一坠,再也不想探究什么。他旋身而起,落在女人身旁,将她挡在身后。

似乎无话可说,她沉默着,躲避着风邪的目光,低着头,没有任何辩驳。就算此时依偎着风邪,她仍旧也只是沉默。似乎眼前这一幕早已习惯。

她明黄的衣衫已然褴褛,白皙的皮肤被血浸染,就连绝美的脸上也挂上几枚血印。风邪拿出几张清愈符,试了试,然而并无效果。无奈之下,便也只得暂时作罢。他冷冷地注视着前方黑压压一片。而那些人同样瞪着狠辣诡异的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风邪,亦是满腔敌意。

“你们为什么要她退位?”风邪冷然喝道。

“没有王族之力,不配当王!竟然还用我族灵宝资援外族!退位放逐,对她已算仁慈了。”

“哦?这样。那她资助的哪族,你们又是哪族?”风邪笑眯眯看着他们,问道。

“这是我族之事,与你无关,走开!”说着,一个白须冉冉的金角怪人手握钩矛砍杀而来。

风邪冷冷瞥着他,心道这个幻象还真是厉害,只是幻象竟然有着这么强的气势。这到底是哪一族?从来没听说哪族人是住在水底的,而且就算是妖族也没有这种模样长相的。

“既然不肯说,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说着,风邪身影斜出,冲向那人,转手劈出一剑。雒明灵半喜半悲,痴痴看着,却见长剑随着风邪身形之势折转,人到之处,剑影当即划落。

“风邪,不要杀他!”雒明灵突然凄然喊道,她娥眉紧蹙,眼角滚出一滴热泪。然而她话音出口时已然晚了一步,那白须金角的异族人瞬间化为泡影。风邪趁势扑入人群当中,其他异族人亦是中剑即灭,即便有些稍有抵挡,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雒明灵凄然看着,低低地喊着风邪,让他停手,但他竟然反而加快了挥剑的速度。前方百十来人尽数斩灭,后方千万之众不击自溃。直到那些人全部消失,雒明灵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风邪折身而反,将她接住。雒明灵低着头,躺在他的怀里。她的血斑驳地沾到他的身上。

“风邪,那些人,你杀了吗?”雒明灵犹豫着,带着一丝希望,问道。

“没有。刚才在你眼前的只是幻象,你应该也有一点察觉。不然那些人可不是这么轻松就能解决的。这是毂迷鸟造出来的虚幻空间,他们从始至终就不在这里,但你看到的其实都是记忆中真实存在的。”说着,风邪怜惜地笑了笑。

“我没事。”雒明灵神情黯然而又暗淡。

“别想太多,不是你的错。”风邪温柔一笑,抓着她的手腕,再不松手。手指搭在腕上,风邪愕然一惊。那伤,伤了雒明灵的竟然不是普通的灵力,那种奇怪的力量从未听闻,更是从未见过。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我?”雒明灵目光呆滞地看着风邪,低沉的情绪让她忽略了风邪脸上的异样。可她在问的,就连当事人都不知道,又何况风邪这个突然插进来的。

“以后总会知道的,别太在意。”说着,风邪温柔地笑了。他伸手摸在她的脸上。雒明灵想要躲开,但风邪哪里肯让她躲。刚才虽然只是幻象,但幻象从来不是凭空出现,何况这又是毂迷鸟刻意设置的杀局,杀伤都是真实的杀伤,只是威力大打折扣。

雒明灵所受的伤,和他腰间的伤一样,真实存在。而且,侵入她体内的那股力量正在慢慢消弭她的真气,甚至她的身体。若不赶紧治疗,身上倒还好说,脸上怕要留下疤痕的。

“风邪,你要干嘛?”雒明灵本能地向后退着,她从未见过风邪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怜惜?宠溺?这笑容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害怕他又使出什么损伤自身的手段。

“我没事,这伤不深,会好的,你别……”话说了一半,雒明灵突然感觉脸上传来一阵温热的粘稠。力量从粘稠的液体当中慢慢浸入她的伤口,酥酥麻麻,然后开始有些潮痒。

那只温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手上一道深深的血痕依然流动着湛蓝的光。这些都被他悄然掩饰。他脸色仍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即便再白一些,倒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雒明灵松了口气,然而摸着脸上的伤口,却什么也感觉不到。没有疼痛,没有血……

“你做了什么?!”雒明灵蹙着眉头,眼中浓浓的担忧和心疼一览无余。

“没什么,没事,咱们走吧。得赶紧把其他人找出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么幸运,万一真被那毂迷鸟折腾死了就可惜了。”说着,风邪淡然一笑,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不断开辟出一条清明的路。

正文 第95章 正邪之道

迷雾中,风邪抱着雒明灵走了很久。在这里,不辨方位,不知时间。只知道,走着走着幻风兽自己从袋子里面钻出来,钻到了风邪怀里。说好的每天都给它一小团灵气,风邪也没有食言,只是可能之前吃得太多,怕它不消化,这次真的只是给了一小团。

按它消化灵气的速度,从相遇到现在,至少已经过了两天,那么风邪他们进到这幻境应该也有多半天的功夫了。一开始风邪和雒明灵所处的那处幻境已然被破,而这里虽然也被迷雾包裹看上去没什么不同,却绝对是另外一处。

走着,走着,前面传来了走路的声音。风邪拨开雾气,斜眼一笑,却见前面那几个傻呵呵屁事没有的正是雷耘豪、小齐他们几个。

“可算找着你们了,这什么鬼地方啊,刚才看见好多丹药丹书、阵法罗盘什么的,不过一碰就没。”小齐歪着头,兴致索然地拄着他的剑,嘴里说着看见风邪多么激动,结果半步都没挪。

“你们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事情。”风邪好笑地白了他一眼,说道。

“幻象由心,我们几个刚好都没什么心事,你怎么样?”慕家那位打量着风邪,说道。

“还好,只是中了一刀。”摇了摇头,风邪淡然一笑。

“我靠,怎么会,你可是大神,我们都没事,你怎么中刀了?!”雷耘豪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要不是他还拖着白英卓估计就冲过来一探究竟了。

风邪懒得理他,倒是有些反常地盯着慕家那位,不知道脑子里面琢磨什么。

“关于我,关于慕家,你要是想知道,出去之后可以直接去木兰小榭。”

“我知道,不过我现在想的却是从你这打听一些别的事情。”

“出去之后吧,我没什么好瞒你的。”那人笑道。

“你们在这打什么哑谜呢,直接说不行嘛,搞得我这儿好奇的不行,心里痒痒。”小齐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突然来了兴致。那两位哈哈一笑,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晃悠着往前去了。

“去哪儿啊,这地方都是雾,连个方向都找不着。”小齐呆呆看着他俩,问道。

“跟着走,丢不了你,得赶紧把那些找出来,不然幻境破不了咱们也不出去。”

“早就听慕家小哥说这是幻境,可是我们几个也没中招,这地方怎么就破不开呢。”

“幻境有一元、两极、三元、四象等等,这是四象幻境。就是说四个幻境连在一起,要出去就得把四个幻境里所有幻象都破掉才行,不然就杀了他们。人没了,幻象自然就破了。咱们现在先去找楚青青他们,不过要是先遇到另外一拨儿人我是不知道是救还是杀。”

“什么意思?干嘛杀了他们?”

“之前遇到楚青青的时候,还有另外一拨儿人跟在他们后面,不过一直没有露面。

“没有露面?那也不用杀了他们吧。”

“躲在后面的必然是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算计,在他们眼中你就是个螳螂。他们那些人是敌非友。不过,人数不多,就算救了也没什么关系。万一到时候反咬一口,要杀他们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有幽门和空冥塘的人才会鬼鬼祟祟躲在后面。”小齐沉吟道。

幽门?还真是有缘……

风邪天真一笑,像个无害的少年。不过他的名声他的作为,除了雒明灵,小齐和那慕家的也是早有耳闻,哪里相信他会琢磨什么单纯的事情。三人不自觉地撇着他,不过他却浑然未觉。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风邪明明就想先找到楚青青他们,可结果先出现的可巧儿就是那些鬼鬼祟祟的。正如小齐所说,看装扮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正道中人。那些人行事做派自在随心,杀伐掠取不在话下。就像小齐他们没心没肺所以没有因为幻象造成多少伤损,他们这几个实在有些怵目惊心不忍直视。

风邪走在前面,早早挡住了雒明灵。却见这几个人除了唯一一神情呆滞的,其他四个则是两两一组各自为战。有两个血肉模糊扭打在一起,就在这俩人旁边,另外两个却是一男一女。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已扯碎,白色的身体交缠着,滚动着。

那男的摆弄着女人的身体,那女的撕咬着男人的肩膀。一个浑身紫青,另一个则是五官之中淌着血。至于旁边扭打的两个,伤的丝毫不轻,皆是满身鲜血,一个断了胳膊,一个肚子上插着三把刀。

这些人都已经这样了,这还救不救啊。风邪心中无比纠结。

对于那男女苟合之事他倒没有什么意见,不过那男的明显已经气虚将死,救下来也是废人一个。那女的虽然本就淫放,但这身子被这么多人看了,肯定是要杀人灭口的。

倒是幽门那三个,有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伤损,倒是值得一救。可是这幽门又跟他有梁子,救了也是白就,干嘛浪费力气。

“都这样了,这些人还救不救了……”小齐扶着他的脑袋,遮挡着自己的视线。

“要不就算了吧?”雷耘豪盯着那个女的,神情呆滞。

“那儿还有个好的。”叶墨背着身,指着幽门那个说道。

“风邪,你决定。”慕家那人说道。

风邪点了点头,漠然看着眼前四个人,眼中没有丝毫感情。他缓缓抬起右手,手起剑落,地上的血迹更多了些。他走向最后那人,然而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血海。血海,火光,强猛的风从远方吹来,那正是最后这人的幻境。

长剑已至半空,然而风起之际,那人头上的斗篷掉了下来,露出脸上两条长长的疤痕。。

那竟然是个女人!

她蜷缩在地上,身子紧紧抱在一起,像个初生的婴儿。

风邪手中长剑慢慢顿住,鬼使神差地居然收了起来。

算了,以后再说吧。风邪心道。

“不杀她了?”慕家那人问道。

“她的幻境是火,我去把火灭了。”说着,风邪腾身而起,掌中突然出现一团漩涡。漩涡越来越大,风邪突然挥掌,只听风声呼啸,此间所有的风俱都向着火光扑去。

“风邪,风能灭火吗,越吹不是越大?”

“虽说相生相克,但力量才是根本。若是真的火,我灭不了,但那只是幻象。我的风足够了。”

说话间,火光慢慢熄灭,连带那血海一并消失,剩下的仍是无边无际的雾气。那黑袍女人眼睛突然放大,却见眼前几人正是之前自己跟着的那些。她紧张地看着地上已然身死的四个人,眼中却是冷静且冷漠,像一条蛇。

“我救了你,不过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你要是想给他们报仇我随时恭候。”

说着,风邪拉着雒明灵,找准一个方向,向前走去。

正文 第96章 巨树中的幕后黑手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雾气仍然没有任何消散的趋势,甚至直到风邪见到楚青青他们,依然还是这样。这几个人或重或轻都有伤损。奇怪的是,伤得最重的居然不是心机更深的梅小雪,又或者城府更深的楚青青,而是看上去痞里痞气的第五尔柳。他身上各式各样的伤痕斑斓遍布,有剑伤,有烧伤,有冻伤,甚至还有一些鞭痕。

这人这都经历了些什么,看上去倒是活得挺惬意……

风邪瞥了他一眼,却见他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随即陷入沉默。

“这位之前怎么没有见过?”楚青青指着风邪身后的黑袍女人问道。

“常芜,幽门常芜。被你杀掉的四个人是黎海、施林,还有空冥塘王天颜。段梦”那人淡淡说道。

楚青青他们惊异地看向风邪,没想到出了这常芜居然还有另外四个人进到了这里。而且,风邪竟然杀了他们。虽然说是邪道,可生杀予夺毕竟是大事。

“他们已经濒死,我们救不了他们,与其让他们在幻境在痛苦中挣扎,杀人才是救人。”小齐正色道。

“没事没事,那幻境确实挺折磨人的,杀了就杀了吧。”云白龙呵呵一笑,似乎不以为意。

风邪歪着头,斜挑着嘴角,玩味一笑,却也不跟他们多说什么。

“风邪,所有人都在这里了,这幻境还是破不了么?”慕家那位问道。

“咱们应该破了三处,还有一处,没有人。”

“啊?没人?没人那要怎么破?”雷耘豪惊道。

“这最后一处,应该是毂迷鸟留给那两位劫仙的。”

说着,风邪仰头看向天空,喝道“毂迷,难道还想我们闯进你主人的幻境吗?”

“你们不许进去!不许进去!”风邪脑海中突然响起毂迷鸟的声音,然而听在别人耳中却是“吇呀”一声奇怪的鸟叫。迷毂鸟呼啸着冲向众人,所有人只觉得脚下忽然一空,竟然直直坠落下去。

嘭!嘭!

除了风邪、雒明灵,还有慕家那位,几乎所有人都是直愣愣摔在地上。然而不同于进去之时的那片洼地,他们现在所处的这处空间竟然是个巨大的圆柱。

圆柱当中漆黑一片,不过浓浓的草木的味道,再加上木质的触感,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一处大树的内部。至于几个人怎么进来的,谁也说不清楚。

第五尔柳沿着弧形的树干,好奇地摸索着树的边缘,“这棵树竟然是空的,空的树怎么可以长这么大。”

“管他呢,先想想怎么出去吧。”雷耘豪将那晕了一路的白英卓放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去,不过刚一坐下他却突然跳了起来。

“怎么了?”小齐问道。

“骨头,人的骨头……”雷耘豪低声说道。

“这里怎么会有人的骨头?”小齐蹲下身子,摸索着。

“这地方恐怕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之前就听说有几位前辈到神农寻宝再无踪迹,没想到真的埋骨在这里。”楚青青黯然叹道。

“既然这样,咱们一路走来不应该这有这里出现人的尸首,前面为什么没有遇到?”

“你觉得前面几处哪里能有尸骨留下?不然就是数以万计的妖蝠,不然就是两面夹击的巨石,还有泥泽之中的怪鱼,若是床不过来,哪里还能有尸骨留下。”

“怪鱼?你们也遇到怪鱼了?”

“嗯,幸好落到泥泽边缘,不然落到中心的话,早就没没命了。”

“行了,这些有命出去再说吧,你们看看上面。”说着,风邪指着头顶上纠缠在一起的发光物体,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那是什么?”第五尔柳问道。

“是劫仙的魂魄。”

“魂魄?这世上真的有魂魄?”

“人人都有魂魄,只不过普通人的魂魄很脆弱,人死魂消。但这墓葬的主人,是两位劫仙,劫仙之魂,万年不朽。”

“我靠,劫仙!以前可从没听过这样的存在!劫仙?我们也能到那个境界么?”雷耘豪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那一蓝一红相互依存却又相互排斥的悬浮物。看着看着,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神志。

“雷耘豪!雷耘豪!”小齐大喝,但他迟迟没有反应。

突然,风邪猛地拍出一掌,竟然将他拍倒在地。雷耘豪长得很壮,他这一倒,当即发出Duang的一声。但是,除了雒明灵和小齐,竟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一点。包括慕家那位隐藏实力的。

那位丰神俊朗的白衣人,原比风邪大不了几岁。之前一直谨慎着很少说话,看起来成熟稳重,然而此时失神之下却是完全一副少年人天真无忌。来不及欣赏他的反差,风邪反手一挥,当即将他劈倒在地。

几乎就在同时,风邪转向第五尔柳等人,喝道“别看!劫仙之魂蛊惑心智!”但他终究晚了一步,第五尔柳、楚青青都已失魂呆滞,反倒是剩下的几个玄阶的没什么反应。

转身一瞬,两人被他劈晕过去。风邪慢慢抬头,目光一点点聚焦在早已涣散,甚至失去本来形貌的两团魂魄之上。可看了半天,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感觉这树干之中隐隐有些怪异。

看来是修为越高受到的影响越大,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思索着,细长的眼睛不自觉地眯成一条缝隙。

极其安静的树干之中,尚且未受影响的几个人紧张再也不敢抬头。头顶上,始终未曾离开的毂迷鸟由上到下,一圈圈盘旋。浓浓的雾气,慢慢坠落,渐渐填满了整个空间。

突然,风邪瞳孔微张。

“不好!是借魂!”风邪喝道。

怪不得筑基巅峰的毂迷鸟一直没有发动真正的攻击,怪不得之前幻境中攻击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杀伤,原来只是试探,只是筛选……

竟然是想要我们这些人的生魂,去补它主人日益消散的死魂……

“毂迷!作为灵兽你也算尽心了!不过你动了我的人,我也不会再跟你客气。魂魄这种好东西,你想要,我也想要。看看谁的本事更大一些吧。”

说着,风邪腾身而起,没入雾气当中。他于树干内侧的虬结之处借力,一路向上。

浓雾之中,即便用剑开路,也不过只是方寸清明。筑基巅峰的毂迷鸟,它真正的实力根本就不是之前三处幻境中施展的那样。眼睛已无用处,风邪干脆弃之不用。相比于五官之觉,他的直觉要比生存在丛林里的猛兽还要灵敏。

似乎是幻境的作用,风邪感觉自己已经飞出数十丈高,但周围仍然还是一片浓雾。但幻境也有尽头,尤其这幻境本就是巨树空间,毂迷根本没有任何改动。它所变化的,只是空间里面的景象,比如消失的色彩,消失的劫仙之魂。

终于,风邪好像到达了巨树顶端。然而与其说是树顶,不如说是天巅。就在风邪钻出浓雾的一瞬,眼前景象突然清晰。天与山相连,树与湖相接,一片片云如海一般漂浮在天上,映衬在水中。

风邪悠然而落,身后正是一棵巨树,前方则是无尽浅滩。除了略显突兀地巨树,这几乎就是风邪和雒明灵最初进来的那处地方。

正文 第97章 劫仙的过往

为什么是这里?风邪心中纳闷,脚下却无所谓地向前走着。

这毂迷倒是聪明,知道我的灵魂强大不好抽取,特意把我引导最后这处幻境。不过,就算在它主人的地盘,区区劫仙之魂,还是死魂,要想剥夺一个仙王三阶的生魂也没那么容易。

毕竟,死魂脱离肉身太久,如果不能重新找到一具肉身,即便劫仙,甚至真仙、仙王,甚至仙尊也是要逐渐消散的。这两位劫仙之魂早已涣散,虽然仍然存有强大的力量,却像是痴呆的老人,搞不清发力的方向。

他们本身已经没有能力拥有借魂甚至夺舍的意愿,之前所为只是毂迷鸟一厢情愿想要主人复活又或仅仅只是更长久地留存此世。既然这样,那么之前的异宝出世的征兆应该也是毂迷鸟搞的鬼,应该是想引来更多的人给它主人续魂。

不过那蓝色、红色两团魂魄虽然纠缠在一起,但是看上去并不友好。它这样借魂虽然可以给它主人续魂却也帮了另外一位。要说当初劫仙之魂太过强大,毂迷鸟动弹不得,这也说得过去。但现在,明显已经是崩溃边缘,为什么不把另外一个毁掉呢?

相比于之前遇到的那些有惊无险,现在的这片浅滩却是另外一番诡异。云淡风轻,浅水无波,岸上还有五颜六色的花草,有绿色的藤蔓,有参天的树林,有叽喳的鸟群,有悠闲的小鹿。这里,太过平静,太过祥和,甚至还很真实。

就算是毂迷鸟专门为它主人造的幻境,这地方也真实得过了头。因为每一道风吹在脸上都是真实的触感,每一只鸟的神态都极其灵动自然。还有那棵树,那颗巨大的耸入云顿的树,它的大小自不必说,就连气息也是完全一样。

那是枫香树,是被阴阳生死之气异化的枫香树。枫香树天生带有浓郁却恬淡的清香,每当秋季到来,枫叶转红,清香随风飘散。枫香树很美,同时也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药,但它的药性只有每隔百年,在枫叶转红之时才能出现。

就在晨光出现的第一个瞬间,枫香树的香气薄薄地滋生,萦绕在叶片之上。采集此时的香气,可以滋养神魂、精气,使之绵长。这种独特的药性让人又爱又恨,倒不是因为百年之隔,而是香气采集。

历来只有采集叶片、花株、根皮,这香气虽有妙用,却太过缥缈。所以历来,人们只是在百年红枫之下吸取香气修炼,几乎从无采集入药之说。曾经有一位药尊,笑称若是能够入药,这枫香树的香气至少也是五品以上的存在,毕竟任何针对神魂的药材都极为罕见。

现在这枫香树已经被生死之气异化,不知道它有没有那样的妙用,要是有的话,这一趟真就赚翻了。不过,这百年之期也是个问题,万一没到百年,那不是之后还得再来一趟?

风邪拖着下巴,坐在枫香树下,手里捏着一片青翠的树叶,悠闲地来回扇着风。不过说他悠闲却也有些冤枉这位公子,毕竟人家眼睛瞥着远处的太阳,一刻也没有放松。

果然!我就说这最后一处也太真实了!这根本就是真实的地方!只不过是被毂迷鸟加了一层幻象!是时间,它居然把时间给调慢了!把魂魄放在幻境当中,这倒是个延缓溃散的好办法!

怪不得之前三个幻境那么弱,连个空间屏障都没有,原来它是把所有力气都花在这里了。可这鸟也太呆了一些,时间之力远比空间之力还要强大,它虽有操纵时间的天赋,可却没有足够的实力。只是筑基巅峰,这么弱的实力,如果不是在它自己的幻境里面,恐怕只是一个呼吸就能要了它的小命。

“毂迷,好歹你也有了灵智,你要死啊!”风邪忍不住冲着天上大喊。这地星明明没有契约之说,这鸟也没有被人下了束缚的痕迹。主人意思,它明明可以自由,它不去外面快活不说,竟然耗费自己的生命来维持主人的魂魄。

这傻鸟,太傻了。风邪居然有点心疼。

喊了一嗓子,那三头大鸟果然扑棱棱气鼓鼓地飞了下来。

“你才要死!你去死!把你的魂魄留下!”毂迷扑棱着翅膀,盘旋着围着风邪死命拍打着。

“你个傻鸟!我懒得跟你计较!我问你,那两个魂魄明明一个要死一个要活,明明可以只给一人续魂,你干嘛非要去续两个?”

风邪话一出口,那鸟居然停了下来,孩子似地看着风邪。小眼睛水汪汪的,看那表情也太人性化了一点。好惊讶,好无奈,好委屈啊!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的?”毂迷鸟飞下来,落在风邪对面。

“这结界之中到处都是生死之气,不过除了那两个死魂根本没有什么异宝拥有这样的能量,明显就是他俩在那争斗,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风邪撇嘴一笑,说道。

“我也没有办法,他们已经分不开了。”毂迷垂着脑袋,两只鸟爪在地上磨蹭着。

“为什么分不开,都已经涣散了?”风邪问道。

“主人不想和她分开,那女人也不想。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回事,之前明明就是誓死不见的,之前明明就是你死我活。我主人也是,她要死就让她死啊,这都一千多年了,抓着她死活就不放手。”

居然是一男一女,这就怪不得了。男为阳,女为阴,生为阳,死为阴。阳者执念为生,化为至阳之力。阴者执念为死,化为至阴之力。两个还都是劫仙,又有枫香树的助力,这生死之地却也理所应当。

太阳刚到正中,突然间天却黑了起来,湖面上一阵飓风凭空而起。毂迷鸟扑棱着翅膀,腾空之际,居然向着风邪猛地踢出一脚。

“小家伙,对不住了。我要主人,把你的魂魄给我吧。”

毂迷鸟的声音还在耳畔,风邪却在扑通一声之后落入浅滩。周围漆黑一片,原本没不过膝盖的水现在却深得像片海。水中,风邪像被什么束缚住了,像个石头一样,一动也动弹不得。

没想到竟然被一只鸟给坑了,风邪悻悻地欲哭无泪。束缚着他的,是毂迷鸟特有的迷雾。不过,它在维持幻境之上用掉了太多力量,这迷雾虽是筑基巅峰所使,却也只有个空架子。

风邪浑身一抖,那束缚便一一破碎。然而,正当他想游回水面的时候,身下的空间之中突然浮现两个模糊的人影。一男一女,一前一后,他们向着一处宫殿走去,然而走到半路,那男的突然停了下来。

“长赢!”女人缓缓转身,期待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男人赧然说着,慢慢低下了头。

“为什么?既然说好了,为什么要食言?既然选择了,为什么要放弃?既然爱,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女人激动地说着,然而她始终努力克制着,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对不起,藏花,我得走了。”说着,男人不舍的望着女人,似乎那将是他们彼此眼中最后一眼。

桥岸,女人没有追。她俏丽的双眼中蒙着的浓浓的水雾缓缓坠下,落在桥下水中化作朵朵红莲。红莲,与她眼中的绝望、愤怒、悲戚一并燃放。男人消失之际,女人拂袖掠起。凡她眼前,尽数破碎,身后,亦是。

正文 第98章 一生误会

桥断,宫毁。女人腾身出水,掌中握起双刀。风邪随之来到,却见什么鸟语花香云淡风轻早已不见,只有一个红袍女人站在尸山血海中央。双刀之上,满是鲜血,一身红袍,杀意凛然。眼前一片血红,唯独女人鬓角一缕白发随风扬起。

“藏花!收手吧!”男人乘风而落,身后跟着另外两位老者。他眉头紧锁,眼中沉痛至极。

“收手?为什么?他们害我们不能相守!这些人该死!”女人欺身上前,势如烈焰。

“莫葬花,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九宫派、七星派、流火庄三派都快被你灭绝了,就算报复,你也太极端了。本来,我们看在你与长赢相爱一场,是想放你一马,但你所为已然有违天道。”旁边一个白眉老者长叹着,向着女人走了过去。

“逊叔,不要!”男人大喊着,冲上前来想要拦住老者。老者身法极快,近身之际,掌中一团气流随即挥出。女人不屑一笑,躲也不躲,只将手中双刀恣意挥出。刀中气势如同红莲业火,掌中气流却如清风暖阳。

这是什么功法!完全不是什么柔中带刚!这掌中竟然只是风之劲力!竟然和风邪所使的风之力有些相似!柔则尽柔,刚则尽刚,无形之中摧枯拉朽。

心中一震,风邪再看,却见那男人闷头吐出一口鲜血,竟是为那女人挡了一掌。

“长赢,你这又是何必!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就算让她活着,她也只是痛苦地活,何必啊!”另一老者早已闪身而至,将他扶住。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挡这一掌?你们不是说我是邪门歪道!你们不是说我泯灭人性!不是说我已然成魔!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女人颤颤地,想要近前,却终瑟缩着远遁而去。

“长赢,天下之事,是非正邪,我族之人并不关心,但她搅动的风波已经太大了。天乾部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你要怎么解释。”长眉老者看着远去的红衣女人,终究收回目光。

“我知道的,逊叔。就算天乾部不来,我也不可能让她这样继续下去了。我去找她。”说着,男人咳出两口血,闪身而去。

雾气聚散,男人追着女人,将她堵在一处山谷。

“藏花,留下来吧,我不能再放你走了。”

“你要杀我?”女人嗤笑着看着他。

“我只是想你好好活着。”男人怜惜地看着对面,就在女人犹豫之际挥手向后,划出一道半圆形状的透明气流。那气流像风,和那长眉老者所使的几乎无差。

女人震惊地看着他,却见他缓缓抬起右手,向着天空挥出一拳。拳中有气,起落之间形成一道道波纹,像是罩子,缓缓接合。

“那是什么?”女人漠然问道。

“结界。从此,你便留在这里,我便守在这里。只是虽然同在一处,今日之后,我却不会再与你相见,除非你能修至渡劫。”

女人听着他的话,欢喜得像个少女,只是越听越觉得奇怪,越听越觉得愤怒。

“奢长赢!你疯了!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既然和我相守,为什么又不见我!”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男人却是没入林中,任她怎么寻找,也再找寻不到。女人痴痴地,回到最初的那个地方,痛苦地抱着自己,然而她却已然无泪。过了许久,可能是两天,三天,甚至更多一些吧,她漠然看了看外面,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随即飞身钻进一处山洞。

五天,十天,一个月,一年,许许多多的时日如同她曾等过的艰难的几天一样,波澜不惊,没有任何人和她说话,没有任何人出现在她眼前。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男人当初为什么突然离去,不知道男人为什么替他裆下一掌,不知道男人为什么突然愿意和她相守,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誓死不见。

一切的一切,她从未知道,就如同未曾知晓那男人就住在山崖对面。那片浅滩,浅滩之畔的花谷,其实是界中之界。这一切,直到她真的修炼到劫仙,真的等到渡劫那天,才算稍稍拨开薄薄的一层。

那一天,雷云氤氲,漫山阴霭。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奢长赢,她开心极了,再多怨恨再多不解,在时间的消磨之后,也只剩下最初的美好。只是,这美好等得太久,来的太短。对于一个本来心善的人,她的心结太多。对于一个深爱而不得的人,她的心结太硬。

劫雷劈中女人心口的时候,奢长赢终于无法再等,一声长喝,如同困兽的嘶鸣。他着一身黑袍,散去浑身禁锢。他抱着莫葬花,拼尽全身修为,挡下劫雷。但这劫雷,自从他的出现,已然不是一个人的劫雷,而是两个劫仙在历劫。

两个人的劫雷,就算他是奢长赢,就算他是名满天下的劫仙,他也无法抗下。

他等的,终于等不到了。而那莫葬花虽然还有一口气,却也无法独活。她一心寻死,只想和他共赴来世。但那奢长赢从始至终,只有唯一的执念,他想她活。至死,仍是如此。

所谓爱,初时是情意,久了便只剩执念。于他二人便是这样吧。风邪静静看着,看着眼前两个人纠结的不明所以的过往,对于那毂迷鸟的委屈倒也有了几分感同身受。

不过,那奢长赢到底在搞什么?又不在乎什么正邪,怎么就不能和他女人在一起?为什么非得要她成为劫仙才行?还有他临死之前和莫葬花说的什么?他说的那些好像让那女人更不想活了……

两位劫仙紧紧抱在一起,而他们的灵魂一样紧紧纠缠。女人想要拉着男人转去黄泉,男人却扯着女人让她无法离开。劫仙未曾历劫,灵魂虽在却也无法作为独立的生命。他们没有办法用言语沟通,而这地星也没有什么传音之法。

初时,两人还有形貌,但时间之力,亦非劫仙所能对抗。他们的形貌日渐模糊,魂魄也逐渐涣散。幸好当初奢长赢偶然发现的毂迷鸟渐渐成长起来,最后这几百年,差不多每过百年它就拉近一批人来。当然说是幸好也有些过了,毕竟以生魂续死魂总是不太地道。

两人身死,幻象却未曾停止,劫雷也未停止。不仅未曾停止,甚至就在劫仙之魂开始涣散之时,逐渐转移目标向着风邪劈来。虽然风邪距离历劫还早,但这毕竟是毂迷鸟搞出来的幻境。

那劫雷真真切切就是针对劫仙的力量,从筑基到金丹,到元婴,到化神,到渡劫,中间四个大境界,哪里能是现在的风邪能够对抗的。风邪仗着身法躲过第一波劫雷,但劫雷之势愈发精准,竟然针对他的身法做出判断,不仅瞄准,甚至紧追不舍。

便有再强的身法,身在这幻境之中,风邪也无处可逃。

正文 第99章 毂迷!重明!

躲闪之间,风邪身上至少已被劫雷擦中不下十次。幸好之势擦过,若是真正劈中,即便是他也得肉身破灭。汗珠一滴滴滚落,风邪紧紧握着拳头,这是他有生以来遭遇的最惨的一次劫雷。避无可避,挡无可挡,更别说反击。

“毂迷!你给我出来!”风邪瞪圆了眼睛,恨不得把那鸟抓住生吞活剥。不过,不管他怎么叫,那毂迷鸟死活就是不露面。明摆着等着风邪被雷劈死,再把他的魂魄拿走。

“毂迷,你动动脑子!好歹也是快结金丹的鸟!你动动脑子行不行!你觉着他们这样纠缠着,千年百年又有什么意义?他们的意识就快完全消散,再这么继续下去,就算魂魄不散,也不过是永生永世留存在此,永远入不了轮回。你自己想想,这到底是帮他们,还是害他们。”

风邪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压抑着心里的气闷,好言相劝。不过,他这随口一说,居然还说到了点上。那毂迷鸟居然真的扑棱棱晃动着三个脑袋探身出来。

风邪见它现身,嘴角斜斜一扬,随即身子斜飞,窜至半空。不等毂迷反应,便被他扯住了脚,拉了下来。毂迷“咿呀咿呀”地叫着,但它挣扎踢打对于风邪造成的伤害并不算大。

这毂迷鸟空有接近金丹的修为,却也只是肉身强悍,真正的攻击之法本来就没有,何况全身精力甚至寿元都已倾注在这幻境之上。说白了,只是个适合远攻不会近战的空架子。

“毂迷,你想不想救你主人?”毂迷挣扎之际,风邪忽然问道。

“你说真的?不是骗我?”毂迷鸟渐渐安静下来。

“他们的情况你应该是明白的,是不是?”风邪淡淡一笑,问道。

“我知道续魂不好,但是不这样主人就没有了。”

“劫仙死后,本来有另外一种办法可以生存,叫做夺舍。但你主人现在已经涣散得不成样子,他已经没有夺舍的能力。要想让他继续奢长赢的身份是不可能了,不过如果重入轮回我还是有办法的。”

“重入轮回?什么办法?”毂迷鸟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风邪。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鸟吗?”风邪斜着眼,看着对面那三只脑袋六只眼十分想笑。

“我,我是毂迷,主人说我是毂迷……”

“是,是毂迷没错,但不仅是毂迷。毂迷鸟以翅论品,我不知道你怎么金丹没到就已经有四个翅膀,但六翅是毂迷鸟的极致。六翅毂迷又称重明,重明之鸟引入重明。这重明指的就是轮回。你主人知不知道重明的存在我不清楚,但你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

风邪静静说着,他说的这些毂迷鸟从来没听过,它好奇,却也发自本能地感到一丝畏惧。它低着头,六只眼睛低低地垂着。

“被重明鸟引入轮回的人都可以复生,之前我曾亲眼见过,因为他们都有相同的印记。但是引路的重明鸟却再也没有出现,没有人知道它们之后去了哪里。”

“所以,我会死是么?”毂迷呆呆地问着。

“我不知道,你可以自己选择。我能做到的只有帮你长出最后两个翅膀。”

“为什么要帮我?”

“不知道,你主人给我的感觉很亲近。”

毂迷随口一问,风邪随口一答。好像它并没有真正在意风邪为什么帮它,也就是说风邪所说的它从一开始就是相信的。那其实就像猫捉老鼠,老鹰捉蛇,就像幻风兽的认定一样,是血脉中固有的东西。它虽不知,却冥冥之中有着感觉。

“你也是那一族的人么?”毂迷突然问道。它这一问,却把风邪问住了,不过与其说是问住不如说是豁然开朗。风邪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奢长赢所使的招数跟他的功法有些相像。其实,与其说跟他的功法相像,不如说跟叶家叶风邪修习的功法更像一些。

可是,他姓奢,叶风邪却姓叶……

之前还以为叶风邪修习的功夫其实是慕雪卿带来的……

看来有问题的不是慕雪卿,而是叶家本身……

“喂!喂!小家伙!”

毂迷轻轻踢了风邪两下,巨大的鸟嘴里面孩子气地叫嚷着。

风邪听它这么叫自己,只觉得一脑袋黑线,完全不想搭理它。小家伙?谁是小家伙?就算它有着几百上千年的生命,可灵智却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行了,别叫了。”风邪不耐烦的说道。

“帮我把那两个翅膀长出来。我要主人。”毂迷鸟望着那两团涣散的魂魄,坚定地说着。

风邪看着它,有些犹豫。虽然有些怪它给自己带来这么多麻烦,还伤了雷耘豪他们几个,不过对这单纯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大鸟却无法真正心生恨意。他虽然能帮它变为重明,却并不知道重明最后的结局。如果那是一条死路,他也不想这么单纯的生命就这样消失。

“我不会死的,我感觉我不会死的。帮我变成重明,快点。”毂迷摇晃着风邪,像个撒娇的孩子。风邪看着它,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那奢长赢二人可以转世重修。只是,这毂迷有些让人心疼。

“毂迷,你知道你主人是哪一族吗?”风邪问道。

“不知道啊,他没说过。不过他身上好像有个令牌。等我离开这里,你自己去拿吧。但是你只许拿那一个。”

“好,只拿那一个。”说着,风邪笑了笑,随即示意它背过身去。

站在毂迷身后,风邪长长吸了一口气,指尖慢慢盈出五枚灵针。眼中,湛蓝的光芒浮现,目光所至,灵针飞出,相继落在毂迷鸟脖颈三处、背上两处。随即,灵针再次浮现,同为五针,却是向着四只翅膀与背部相连之处落去。

半个时辰过去,毂迷鸟背上已经没入太多灵针,但它并没有什么疼痛之类的感觉。直到风邪在它后背正中扎入,针尖刚刚没入它就疼得颤抖起来。

“毂迷,坚持一下!”风邪低声喝道,随即腾身而起,一跃来到它的面前。

“接下来的这两针是最后两针,也是最难熬的。”说着,风邪左手点于毂迷檀中、神封、太乙、天枢等穴,右手灵针盈动,随之刺入承满、外陵之位。

毂迷鸟“喳喳”地叫着,身子不由自主地颤动着,巨大的鸟爪不停地跺着地面。它尽可能控制着自己的翅膀,但风邪还是被那翅膀扇了两下,落到远处。随着灵针没入,毂迷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竟连吼叫的声音也都没了。

风邪飞身而起,向他正中间的口中投入一瓶回元丹。随即划破左手食指,逼出一滴蓝色精血,弹落在中间那只头的眉心。

血落,灵针刚好完全没入毂迷身体当中。并没有像最后三枚灵针这样给它带来多大的疼痛,相反的,风邪的血好像要比回元丹管用得多。毂迷鸟像是突然恢复了力气,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就在空中,它一圈圈盘旋着。

就在空中,最前方的肩胛骨处隐隐出现一道裂痕。那原本的两对翅膀在最后两翅出现之际隐隐向后,竟然自行错出位置。两只肉色的翅膀慢慢钻了出来,逐渐伸展。

突然多出的两翅让它有些失去平衡,但作为一只飞行了千年的鸟,它还是稳住了身子。看了风邪一眼,它再不转头,向着那两团魂魄飞去。不用风邪再说什么,它已知道接下来的路。

正文 第100章 异宝出世

就在毂迷衔住魂魄的时候,它所创造的幻境瞬间破碎。高高的天空之上,莫名出现一道纵向的并不规则的裂缝。裂缝很小,但毂迷鸟死死将它撑开,钻了进去。裂缝开合的瞬间,原本黑褐色的毂迷似乎变了颜色……

它的尾巴,染着薄薄的金色光芒!它的头,原本的三只头竟然好像变成了一个!它将另外的无所知的裂缝之中照亮,而风邪也得以第二次见到所谓黄泉。那不过就是一片阴云密布的荒凉之地,有一片河,有一片花。

毂迷已为重明,幻境已成真境。原来,风邪从来都没有离开那个山洞,但他又早已离开山洞。这里本就是一处洼地,洼地中有浅浅的水,水中央有巨大的树。

四个山洞分别位于四方,同样都能到达这里。之前,只是毂迷用幻境将山洞与洼地相连。这地方,本来就是奢长赢特别为莫葬花选的渡劫之处。之所以是洼地,只是为了方便他布置防御阵法。至于那些洼地中的灵鱼、灵草,有意或者无意倒是说不准了。

天上裂缝闭合之际,这处结界似乎完完整整地晃动起来,连带脚下的土地,周遭的山石,还有那株枫香树。像是地震,像是山崩,这空间之中本来平衡的生死之气因为空间裂缝,因为生死之气的根源消失,再也不能维持原有的安稳。

鸟兽嘶鸣地声音一声声回荡,风邪站在枫香树底下,身边两具已然完整地尸骨正是奢长赢、莫葬花两人,而雒明灵他们应该就在枫香树内。这树很高,接近最矮的那个山包,就在三分之二的地方,有着一处直径半米的小洞。树内中空对于这棵已经异化的枫香树来说算不了什么,但生死之气的混乱却让它难再维持。

里面,还有雒明灵她们,风邪微微躬身,便在奢长赢身上取下一块古朴的令牌。只是触手一瞬,他就感觉到了那块令牌的非比寻常,那不仅是令牌,还是灵宝,是空间灵宝。

风邪心中一喜,当即挤出一滴精血,滴在上面。不出意料,里面果然有着一米见方的空间。小是小了点,勉强也够了。不过这奢长赢果真还不姓奢,姓风,跟我同姓,怎么会这么巧?

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不过却也来不及多想。几个纵身,他便凌于半空,落于树洞之中。幻境已除,洞口被阳光照射着格外耀眼。风邪从洞口出现,悠然而落,宛如神明。

他本就长得好看,雒明灵又担心了好久,此时看到风邪归来,心中又是喜欢,又是欢喜。只稍一个箭步,便将自己扑在他的身上。然而人已到了怀中,她却害羞起来,匆忙想要抽出,却被风邪拦住。

“别耽误了,赶紧出去,这里要塌了。”说着,风邪带着雒明灵飞身而起。底下几人看着他悠然而起,却是大眼对小眼,不知道怎么办。此时距离雷耘豪他们失去意识已有一两日的功夫,几人也都醒了一阵。只是那树洞的高度,对于风邪来说没有难度,对于他们几个却仍然有些勉强。

毕竟树干,是直挺挺,内部又滑,他们无处借力,根本飞不了那么高。要是单凭身法,唯一一个能够出去的应该只有慕家那位了,不过在他动身之前,楚青青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手中飞刀飒然而起,一一落在树干几处,成为几节阶梯,楚青青扬身而上,根本不听后面第五尔柳在那儿叫嚷什么。

“楚青青,你出去也没用啊,这么高,一会落下来摔死啦……”

当然,他嚷是嚷的,眼见大树将倒,哪里还顾得着以后,先出去再说。

几个人踩着楚青青丢出的几把飞刀一一飞出,风邪在半空接住他们,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位残废的白英卓。不过风邪好人做到底,飞身进去,把他拖了出来。这马上就出去了,也没必要多留一条性命。就算自己不喜欢白英卓,更恨透了那个姓氏……

“这里马上就要塌了,你们可以理解为地震。不过这地方虽然没有什么灵宝,但这些灵药确实不错。你们要是觉得自己能在一刻钟之内逃出去,可以留下来带走一些。”说着,风邪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地在地上挖着什么。

“什么,一刻钟?这附近得有三十公里吧?我先走了!”说着,雷耘豪拖着白英卓没了踪影。其他人,除了慕家那个,就只剩下雒明灵。

“明灵,你跟他走,在之前往下看的那个山头上等我。”说着,风邪拖着那个袋子,疯狂地往里面装着一串串一株株一朵朵的各式各样的灵草。雒明灵犹豫了一下,随即跟着那人飞身离去。

嘈杂的飞鸟走兽的嘶鸣嘶吼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他们拼命地奔跑着,向着危险的外围冲刺。比起人类,他们可是敏感的多。

就在所有人都撤出这片山谷的时候,空中突然冲来两股强猛的气流。风邪瞅了瞅那两位劫仙,本来有心想帮他们置个墓,但现在也没有这个必要了,这里马上就会天翻地覆。

果然,半刻不到,那两股气流完全汇聚到枫香树顶。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树有多大,根有多大,树一倒,此际完全倾覆。然而,就在风邪刚刚腾空之际,被那两股气流搅动着的枫香树不仅没有倾倒下来,反而竟然逐渐吸收了那强猛的气流。一瞬之间,叶片转黄,随即变红。

风邪抿着嘴,看着就在眼前的异变。他很清楚,无论这树到没到百年之期,现在这晨光之下的这株枫香树绝对可以说是延魂续精的极品。实在忍不住,他便伸手摸出了两个小瓶,小心翼翼挥出一片风,随即再挥一片。

两片风推动着叶片上的隐隐呈现着紫红色泽的香气进入瓶中。这是风邪独有的办法,只有最接近自然的气息才能保证香气不被破坏。也只有变化多端的风之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风邪刚刚装满两个小瓶,却见枫香树从上至下缠上了两种不同的颜色。蓝色和红色,螺旋着,交叠着,紧紧缠绕覆盖在树体之上。甚至说,根本已经不是覆盖,而是那树已经转变了颜色。

惊愕之下,风邪将那两人的尸骨收至令牌当中,随即飞落远处。却见那树,竟然被两股气流纠缠着,焚烧起来。滔天的大火熊熊燃起,风邪却感觉那火中隐隐氤氲着什么。他躲在远处静静看着,却见那火中渐渐升起一颗橙红色的果实。说是果实,却更像是石头。

它升至火光之顶,随即远遁而出。风邪眼见异宝在前,哪里还有别的想法,纵身一跃,贯入林中。风邪追了一会,不过几个呼吸,就将它收住。之所以说收住不是抓住,是因为那东西一会冷,一会热,根本抓不得。

就在风邪刚刚追到它的时候,洼地之处的崩裂已经开始了。一瞬之间,火光与土石掺杂着,翻滚着,像是火山喷发却没有岩浆,像是泥石流却没有水。巨大的土块、石块一浪接着一浪掀飞出来,连带着地面上的树木一并拔起、卷飞。

风邪身法已经极快,但他预计的一刻钟似乎高估了一些,他拼命地往前赶,但还是被火光、岩石什么的砸中了几处。更悲催的是,就在他自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居然被一棵藤蔓绊住。紧接着就倒下来一棵大树,幸好是已经到了边上,不然他早像那些跑得慢的鹿啊兔子之类的被埋到土里。

正文 第101章 小白好委屈

倒下的树并不算大,不过冲击时带着的势头仍给风邪造成不小的伤害。他一只腿被压在树下,只得坐在地上,转身将它抬起来,推到一边。不出意外,果然还是伤了骨头。

他掌中运气,附于小腿之上,不多时,便有“咔咋”的骨头挪动的声音响起。清愈符随之附上,伤处血肉逐渐愈合。只是伤筋动骨总要养上许久,就算他身体强干也难免受些影响。他将大部分重量放在右腿,走起来与常人几乎无异,只是速度稍慢。

前面,仍是清秀隽丽的神农山林。后面,却已被土石掩埋,成为一片荒地。风邪往前走了许久,突然停住了。回头看着这片荒地,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两个劫仙明明是死在一起,死在一日,怎么会有这样一出墓地?就算临死之前仍有余力,也不可能来得及布置一层层机关。而且,千年之前,毂迷鸟也不过是只小鸟,它也没有那么强的能力。那洼地之上的幻境也应该是后来才出现的。

那么之前应该还有别人来到这里。是谁?是那幻境中的白眉老人?还是他族中的其他人。不过既然来了,为什么没有带走这块令牌呢。空间法宝即便在沧澜也不可多得,他们怎么就放任它留在这里,给他陪葬。

一边想着,风邪仔仔细细探查着那令牌,当中果然还有不少好东西。一颗摆在木盒中的灵丹虽然并不确定是作何用途,但明显也在五品之上。还有一些刀剑、护甲之类,虽然灵纹暗淡灵力流失,却也不是凡品。

怎么就没有带走呢?他们这一族还真是奇怪。

此时,风邪约定的地方,两个人焦急地看着底下一片荒芜,强自镇定。每一分,每一秒,对于他们都格外的煎熬。终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越来越大的人影。一个脏兮兮乱糟糟的少年呼哧呼哧喘着,爬了上来。雒明灵柔柔地看着他,忍不住扑了过去。

“我没事。”风邪踉跄了一下,笑道。

“腿怎么了?”慕家那人问道。

“砸了一下,没事。谢谢你照顾明灵。”

“不用这么客气。”

“嗯。”

“有时间来家里一趟,老爷子盼你盼了很久了。我得先走,北边出了一株灵药,我去拿一下。”说着,白衣掠去,不见踪影。

雒明灵惊疑的看着远去的人,又盯着风邪看了许久。

“你知道他是谁了?”雒明灵问道。

“你都猜到了,我怎么会猜不到。”风邪淡淡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暖的温柔。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他后脖颈处探了探,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雒明灵笑嘻嘻伸手去抓,那家伙却张着嘴“哈呜哈呜”的吓唬她,根本不让她碰。比起之前几天,还要过分。

风邪伸手敲了一下,小家伙委屈巴巴缩了回去,钻到他的衣服里面,再也不出来了。

“幻风兽很少和人亲近,大概还要接触几天。”风邪扶着额角,悻悻说道。

“我没那么小气,再说它那么可爱,哪有人忍心生气。不过风邪,它既然认定了你,我觉得你该给它起个名字。”说着,雒明灵甜甜一笑。

“名字?要不就叫小白?”风邪试探着问道,不过并不是在问雒明灵,而是问那身后那个犹犹豫豫钻出来的家伙。它两个玻璃珠似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然后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风邪给了它一团灵气,那家伙一张嘴就吞了,然后哪儿还顾得上别的,晃晃悠悠就钻到衣服里面睡觉去了。风邪看着山巅之上淡扫蛾眉的雒明灵,看着她随风飘飞的碎发,一时间竟然思绪万千。

她们还真有点相像,一样善良,一样明淡,一样动人……

太阳渐渐西垂,两人在浓浓的翠绿之中安安静静,携风慢行。不知走了多久,风邪神色一闪,手中突兀地多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银色软甲。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雒明灵好奇地打量着,问道。

“护体软甲,虽然灵力十不存一,但是天阶强者的攻击还是可以挡上几次。”说着,风邪把那软甲放到她的手上,可他这一厢情愿人家并不接受。虽然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非常明显地闪了一下。

“我不要,我是雒家二小姐,只要不去闯什么墓葬宝穴,没有人要伤害我。”

“拿都拿出来了,收不回去了。”说着,风邪伸手去牵她的手指,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当即已将食指划破,滴出一滴血珠。血珠垂直坠落,沾上软甲的一瞬,只见软甲表面金光浮动,竟然凭空出现了许多符文。

“沾了你的血,就是你的,用不了就毁了。这没有别人,赶紧穿上。”

风邪说得极其认真,跟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相比像是换了个人。雒明灵不得不信,也没法再拿别的推辞。但那软甲是要穿在衣服里面的,这里虽然空旷,可难保不会有别人。而且就算没有别人,可还有,还有风邪呢。

“我不会看的,放心吧。”风邪天真一笑,背过身去。

此时,已渐昏黄,朦胧的橙红色圆盘边儿上慢慢浮现一缕缕红色霞光,如同美人脸上犹疑羞怯的红云。霞光从天空慢慢下垂,底下隐隐约约浮现出越来越多的人影。

人数不少,实力也不差,然而风邪并没有掉头的打算。雒明灵扯了扯他的衣角,想要让他避开。她的不安,风邪感觉得到,但他很清楚这些人为何而来。不管他们有着怎样的身份,在这儿,在他眼里都只是一群劫道儿的。

他眯着眼,半睁不睁,等着他们走近,也暗暗盘算着这场硬仗怎样快速取胜。

“没事的,明灵,不用担心。” 风邪暗中传音,从容一笑。打劫这种事,他遇过太多了。跑是没有意义的,除非你孤家寡人,除非你没有固定的落脚地方。解决这种问题通常只有一种办法。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风邪抬了抬眼,淡然问道。

“云家独门的追魂香,叶公子没有发现么。”说话的,是个不太熟的熟人,云元龙。他肩上站着只极不起眼的小云雀。那鸟儿“喳喳”叫了两嗓,似乎宣示它的功绩。

“哦?云少爷还会这个,追魂香,我看看在哪儿……”说着,风邪笑眯眯地瞄了瞄,果然看见雒明灵衣角上有些异样。那东西的味道其实很是独特,不过这么独特的味道,要不是被那大火熏了鼻子,风邪不可能没有发现。

“小白,我鼻子不灵,你鼻子也不灵了?也不跟我说一声。”风邪抿着嘴,自顾自地埋怨。这倒是让对面一群人看不明白了,这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却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风邪脖颈处慢慢钻了出来,“喵呜喵呜”地叫着。感觉得它居然还有一些生气。

明明就想告诉你,明明是你敲我我才退回去的……

小家伙伸着爪子抓在风邪肩膀上,一抓一抓地,似乎发泄它的不满。

原来是这样啊。风邪不好意思地揉着毛茸茸一团,尴尬一笑。

正文 第102章 一瞬杀九人

“叶风邪,别浪费时间了,把你得的灵草交给我们,反正你留着也没用。”说着,百花药谷那个葛妍极不耐烦地走近了两步。在她身边还有那娇小的梅小雪,之前一起的另外一个女人并没和他们待在一块。她俩旁边,还有几个玄阶,衣服上都是一样的标志,显然也是百花药谷的人。

对这几个,风邪实在不想搭理。比起实力稍强一点的云家兄妹,她们虽然有点小医术,却完全入不得风邪的眼。脑子不好使,医术没有用,说是花瓶,又少了花瓶该有的素养。

“你们也想要那些灵草?”风邪转向那云元龙、云白凤兄妹,问道。

“灵草我们无用,叶公子不妨交给百花药谷几位姑娘。不过叶公子应该还得到一些别的什么吧,你的包袱里面可不像是只有药草的样子。”说着,云元龙翩翩一笑。

“哦?云少爷倒是好眼力。不过这些东西是我拼死得来的,为什么要给你们呢?”

“叶公子,识时务为俊杰。白凤感激公子一路照拂,不过大家既然一起闯进大墓,一起历尽生死,这天材地宝也应当分出几份,不然我们这些小辈也不好和家里交待。”

“云元龙,你这妹妹倒是不错,通情达理,说的话也在理。”风邪笑着,悄悄估摸着后面那几个老家伙的实力。估摸着十几个地阶巅峰,三个天级初阶,外加一个天阶五层应该对他造不出什么威胁。唯一一个不确定因素应该就是那个倚在后面不动声色的白胡子老头,他的实力至少也在天阶七层。

“既然这样,就劳烦叶公子把那包袱打开来看看,老朽不才,却也枉腹几十载盛名,为你们做个公正,绝对不会让谁吃亏。”风邪盘算的时候,那个天阶五层的老家伙呵呵笑着站了出来。

“这位是张家张百荣前辈,叶公子大可放心。”另外一个老家伙紧接着说道。看他周身气势,倒像是韩家的人。

张家,韩家,还真是有缘何处不相逢!风邪斜眼看他们,似笑非笑。

“那边儿两位呢?”说着,风邪抿了抿嘴,伸手指向后面两个白须冉冉的。

“我们是东洛白家的,还要多谢叶公子救下我家公子。”

“哦?白家,还真是不枉费这个好姓氏。”说着,风邪眉眼斜挑,眼中一丝戾气稍纵即逝,脸上仍然还是挂着淡淡的和善的笑。

他慢慢放下肩上的袋子,蹲了下去,似乎真如那张百荣所说,要把袋子打开给他们看看。然而正当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看向袋子当中的时候,那双纤白的手突然翻转,手中莫名多出一柄巨大的蓝色长剑。

“小心!”云家兄妹同时大喝,然而长剑已经向着右侧韩家老头挥去。话音出口,长剑已然坠落。剑起剑落,不过一个瞬间,直到剑尖划破脖颈,那将死之人才有一丝迟来的反应。

一击之后,身影如电,蜿蜒钻入人群。旋风无端而起,持剑人恣意挥洒,挥剑纵横。杀人者如白驹过隙,如游龙戏凤。一剑,一招,便让五名地阶巅峰,连带云家兄妹一一毙命。

一剑,便杀8人,但风邪也只有这一剑之机。只有这个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他才能轻易绞杀天级初阶,不费吹灰之力。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有一瞬时间可以全力杀敌。

一剑之后,风邪飘然而落,站在雒明灵身侧不远处的梅小雪被他顺势挑飞。直到此时,他只落地九次,每一次起落暗中相合。直到此时,那最初陨落的堂堂天阶方才倒下,脖颈处隐隐渗出一丝殷红。

“叶风邪,你居然当众逞凶杀人!”一声怒喝冲天而起!

就在风邪牵起雒明灵折身向南之际,那张家老者扬身而来,凌身半空,挥剑猛冲。一双老眼当中满是震惊、愤恨。利剑闪着银光,流星一般坠落。

风声簌簌,剑势如虹,张百荣几十年的修为在这一剑之间尽数展现。论剑法,论剑势,比之前的张九江、张九河等人犹有过之。

一剑祭出,周围众人纷纷后撤,然而剑招所对之人同样乘风而起,竟然拉着雒明灵迎着剑势冲了上来。两人均是持剑,以剑对剑,拼的是剑招,更是实力。风邪虽强,但境界不足,以相当于地阶巅峰的练气九层对上堪比筑基中阶的天阶七层,这悬殊实在太大。

剑锋相交,纷纷扬扬,不过三个呼吸,风邪便已势弱。但对这个少年,张百荣根本无法小觑。他惊诧地看着对面少年,眼睁睁看着蓝色长剑当空横扫,一时间竟然感到一丝畏惧。

畏惧,是生命的本能。然而多年以来驰骋天下的经验让他压制了这样一丝正确的判断。生机,转瞬即逝,就在那少年邪魅一笑的短短片刻,那长剑竟然突然分解,化作万千柳叶一般的利刃,似刀,似剑。利刃密密麻麻,拈指之间,已于空中自行排列。

阵如圆月,由高空疾速压下。少年揽着美人落地,指尖泛起的鬼魅异火疏忽而起,霎时间遍布空中,将那天阶五层的张百荣紧紧围死。

张百荣凌空而立,冷汗淋漓,前所未有的诡异威压让他怀疑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隐藏了自己的境界。眼下,已经来不及多想,若被利刃压下,必然殒命。

“百荣师兄,快撤出来!”后方,一人大喝着提刀而来。然而不在阵中根本不会知道,阵之为阵,因其有势。此时,阵势已成,若要强行扭曲几乎没有可能。

就在那人到来的时候,只听“咔嚓嚓”的声音接连响起,那张百荣竟然迎着剑阵冲飞出去!

果然,不愧是天阶,这气魄这真气确实够足。侥幸逃脱让他心神一松,但一剑虽平,一剑又起。那诡异的已经消失的蓝色长剑竟然再次横空,就在张百荣眼前,像是突破了空间,出现得无迹可寻。

宝剑断裂,剑势未停,短短片刻,竟然直接穿透他的手臂。鲜血,迟钝了几秒,和吃痛惊呼的声音一起落了下来。风邪嘴角一扬,长剑再度刺出。

“叶风邪,住手!”惊呼着,白家那两个老头,还有七八个年纪差不多的长袍老头儿一并冲了上来。一把银鞭向着风邪狠狠卷去,一把银剑紧跟其后。

经过刚才一幕幕,他们再也不敢妄自托大。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竟然一瞬杀天阶,一瞬杀9人,竟然天阶五层的张百荣也不能敌!竟然恐怖如斯!

冲在前面的,是在场几十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些地阶、玄阶修者根本没有用武之地。那个一直看不透的老人始终未动。这老人跟张家、韩家等人显然没有太过亲近的关系,但他既然出现必然也是为的风邪得来的所谓宝物。

围在风邪眼前的,张家多是用剑,韩家多是用拳,云家使银鞭,白家则是独具盛名的蛇形剑。每一招紧接着一招,每一个刹那皆是剑光如雨落,拳影如山崩。他们没有任何犹豫,杀招纷至沓来。各种招式雷霆万钧错综相连,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时间。

天色已然昏暗,从傍晚到入夜,风邪始终一手持剑,一手拉着雒明灵。他不能放手,也不敢放手,他怕稍不留意,便是另一个东方晓。

正文 第103章 胜?负?

这场混战不算多难,敌人不算强,拖的时间也不过几个时辰,这在他数以千计的争斗经历中不值一提,但他有些急了。因为他一个人怎么都好说,但现在还有实力不足地阶的雒明灵。即便被他护着,十几个人的围攻,尤其是其中还有两个天级初阶,要保证完全不伤到雒明灵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再者,真气也好灵力也好总有耗尽的时候,耗尽之际便也没有余力对抗边儿上那些守株待兔的。之前击杀那九人,看上去像是三招,但其实是连贯的一招,那招霸道的落九天看似潇洒,其实有着很大的弊端。

灵力,巨大的灵力输出几乎耗掉他练气九层状态下的多半灵力。那本来不该是练气期的招数。按照风邪现在真正的实力,天阶三层确实可胜,但两个天阶三层的全力配合已经让他略显局促,何况还有虽断一臂战力犹存的张百荣。

天阶主战,十几个地阶巅峰助战,就算手段再多也很难取胜。

“风邪,放开我吧,这样你是赢不了的。”

“不行。”说着,风邪拉着雒明灵向前一冲,向着一个接近力竭的地阶巅峰猛地斩落一剑。鲜血洒落的同时风邪自己也被刺中两剑。长剑再次刺出,银鞭也到近前。

“我的真气已经恢复一些了,而且有你送的软甲,多少也能撑上一阵。那人始终没动,就是等着你体力耗尽,必须速战速决。”雒明灵眉头紧蹙,坚定地说着。

雒明灵说的是对的,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放手的原因。风邪并不是担心那些地阶、玄阶能够伤到雒明灵,而是担心那个未曾出手的老人会对雒明灵出手。

眼下,雒明灵已经决然,因为她能预见这样下去的结果。而她看到的,风邪又怎么会想不到。他始终不愿意把她置于险地,但确实也别无他法。只有暂时抽出手来,才能速战速决。

酣战太久,风邪揽着雒明灵的左手早已有些潮湿。雒明灵奋力挣脱的时候,风邪到底没再阻拦。正如预想的一样,那些未曾参战的果然向着她聚拢过去。

“明灵,撑上三个呼吸。”风邪暗中传音,身子一斜,纵入人群。长剑分化,万千小剑,向着前方疾驰。同时,风邪纤白的指尖跃动起汹涌的灵焰,灵焰鱼跃而出,瞬间形成蓝色火海,将那十人团团围住。

就在十几个地阶、玄阶围攻雒明灵的时候,数枚小剑纷纷刺中,地阶巅峰只余3人。顾不得其他,风邪腾身而起,一团灵焰从他右手掌心喷涌而出,如同爆发的岩浆,带着汹涌的愤怒向下坠落。

那灵焰,似火非火,当中隐约浮现着无数符文。火球坠落之际,一道蓝色屏障瞬间凝成,屏障当中,天阶3人、地阶3人早将空间乱流一般的柳叶小剑尽数击碎。

那些小剑本身没有自主意识,所有攻击皆是风邪操纵。因为灵力分化,每一柄小剑也没有太强的攻击力。屏障落成的瞬间,小剑已然消失,淡蓝的屏障表面突然闪现出一条条锁链。一条条蓝色锁链自下而上,一条条蓝色光芒照亮晚天。

成功,就在眼前!然而那边那个垂眼老人忽然动了!

“小子!你不错!不过也留不得!”沙哑的嗓音随着他的身影瞬息而至,只听“噗噌”一声,只见那些锁链突然断裂。万千光华向着天空扬起,如同烟火绽放。

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风邪来不及细究,只觉得耳边狂风骤起,随即便是一柄大刀直挺挺斩落下来。危险!那个始终藏后面的危险终于出现了!

风邪嘴角轻扬,安心一笑。

不枉费他不要命似的挥霍这些灵力,终于把那老头逼了过来。

毕竟,他修为再高也只有一人,他动了,雒明灵那边暂时就不会有危险。她虽重伤却还有着地阶实力,而且除了护体银甲,还有风邪给的烈火符、隐匿符可以防身。就算是十几个人,短时间内保证自己的安全是没问题的。

吞了一枚巫蒙丹,风邪右手持剑,凌空俯冲。此时,这剑已经不是他最善用的灵力之剑,而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宝剑。这是从刚刚得来的令牌里面拿来的。

刀剑相对,刀势如滔滔江水倾泻而出,剑势如雷霆当空洋洋斩落。格挡之际,一把柳叶小剑突然抛出,向着围攻雒明灵的十几个地阶、玄阶修士而去。

“明灵,再撑一会!”风邪暗中传音,掌中长剑直挑面门。

“小子果真猖狂,竟然还敢分心!”说话间,长刀已然从数个方向频频挥出。

天阶七层,几乎之差一步就能到达天阶八层。这老者在古武界也算顶尖的存在。

对于他的修为,早在刚刚对招的时候风邪已经能够判断。他的修为虽高,但招式漏洞太多,除了古武招式又没有其他手段。所以在巫蒙丹强行提升实力的一刻钟里,风邪自觉能敌

但,意料之外的事情终于还是出现了。

就在风邪稍稍占据上风的时候,昏黄的林中隐约传来一种诡秘的气息,那气息不同于武者,更像是某种特别的存在。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存在,风邪很清楚,那人是敌非友。

他的到来,那个天阶七层的老者似乎也在意料之外。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风邪身影旋飞,落到雒明灵身旁,一把揽住,疾驰而去。

“武元庆,你好像把人放跑了?”

“什么我放跑的,还不是你自己想玩?”

“嘿嘿,还是你了解我,这人啊,越老越爱玩,老小孩儿嘛。”

“你来了多久了?”

“刚刚,没一会,就那男娃放火那会儿,他太急了,要不凭他的本事估计也早发现我了。”

“他得急,他不急我就去抓那女娃了。”

“行吧,咱们两个老家伙把人家逼得这么紧,也怪难为人了。”

“得了吧你,大藏阁的司马蒙什么时候也菩萨心肠了,你既然闻着味儿来了,咱们就一起分一杯,那男娃挺难对付的。”

跟那个天阶七层说话的,也是个老头。他穿着一身软塌塌的破旧黑袍,袍子底下那双凸出的眼睛还有凹陷的鼻梁着实吓人。他这长相,那天阶七层的武元庆倒也已经习惯了。显然,他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

正文 第104章 无奈!绞杀!放弃?

就在他俩说话的时候,风邪早已奔出三十公里,这几乎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而且再多再远也无意义。天阶实力与筑基基本等同,天阶巅峰也基本拥有筑基巅峰的实力,面对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的敌人,风邪没有其他选择。

这个突如其来的司马蒙虽然只是强了天阶七层的武元庆两个小境界,但他几乎半只脚已经迈进金丹,只差一个契机就可突破。只是两个小境界,但却全然不能相比。

筑基之下,凭借功法特殊,风邪可以暂时凌空,也可以挥霍灵力使出一些高阶招式。但招式再强,无以为继,灵力再多,没有威压。就算巫蒙丹强行提升实力,但即便提升三倍,甚至五倍,炼气就是炼气。

天阶七层的话,风邪可以凭借巫蒙丹强行提升勉力抵挡,但对上天阶巅峰就算是风邪,也没有任何可能。

密林之中,漆黑一片。异常静寂的这处空间除了不知名的鸟,几乎没什么动物,没什么动静,更没有人的影子。除了正在慢慢接近的那两个强大的黑影。

他们慢慢靠近,虽然本身速度很快,却在靠近这处灌木丛的时候慢慢减了速度。他们仔细地查探了许久,但是结果显而易见,没有就是没有。

“走吧,老司马,前面看看,你那些虫怕是水土不服,到这神农就不准了。”

“不可能啊,以前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我的蛊虫向来都是万无一失,怎么可能失误呢。”

“这灌木丛倒是好藏人,但是在你我眼下,哪儿有人能藏得住。再说了,咱俩都来来回回走了四五趟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就别较劲了。”

“行吧,真是见了鬼了,咱们往前找找。”

说着,那司马蒙叹了口气,当先一跃,纵身进了前方密林。这处空间,重新恢复了平静。就在他们刚刚擦肩而过的某一处,风邪和雒明灵屏气凝神,一动不动,直到过去三分钟,方才悄悄现身。

“咱们折回去。”风邪说话的声音很轻,虽然巫蒙丹强行提升的灵力还在。

雒明灵扶着他,慢慢松了口气。然而话音刚落,未等两人走出多远,就听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娃,挺能躲的,怎么就从我们眼前混过去了?”黑袍人目光炙热,向着风邪走了过来。

“明灵,小心点。”风邪神色冷峻,低声提醒,然而他所提醒之人已经消失。

面对惊诧地对面两人,风邪手腕一翻,翻出那柄陈旧的黑刃宝剑,笔直腾空。宝剑无刃,出手即刺,直逼黑袍人脖颈。一剑祭出,如流星赶月,簌簌滑落。宝剑脱手,有去无回,随即便有无数灵符凭空飞出,于半空燃起熊熊烈火,向着黑袍司马蒙和武元庆两人铺了过去。

烈火熊熊,映照天际,风邪手中那柄蓝色长剑突如其来。甚至,一瞬之间出现了两把。长剑将烈火径直刺破,脱手之际旋转成两米多的巨大圆轮,向着烈火当中搅动。

碰触到烈火的时候,灵剑突然分割,成为一个个锋利的淡蓝的薄片。它不是刀,只是混乱的,如同飓风一般疯狂飞舞的薄片。

三分钟,巫蒙丹强行提升的功力最多只剩三分钟,趁着还有余力,只能拼上一拼。风邪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折回来,怎么从一开始就认定他和雒明灵躲在这里,但是有一就有二,接连用了十几张隐匿符都没躲过去,再跑多远也无意义。

这一战,面对天阶,连金丹都不到的存在,竟然也成了生死一战!戏谑着,风邪不顾一切地冲向烈火包围的司马蒙、武元庆两人。无论动用什么手段,无论产生什么后果,他们一定要死。

他的身后,无形之处,雒明灵柔柔地看着。她想陪着风邪一起战斗,但此时连地阶实力都很勉强的她只能成为拖累。她安静地隐藏着自己,一动不动,看着风邪被自己洒出的诸天风刃席卷着划破肌肤,看着他深深浅浅的伤痕中淌出的血无止境地落到地上,随即被火烤干。

“小子!你搞的什么鬼!”司马蒙黑袍挥舞,他满是褶皱的脸扭曲着怒喝着。但这怒喝什么的显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他没有武器,只凭衣袍根本挡不住密密麻麻的风刃。

在这一层层重重叠叠地旋转着,甚至夹杂着烈火的封闭空间当中,他这天阶巅峰甚至不如天阶七层的武元庆。武元庆好歹是有刀的,至少要比衣袍的阻挡效果要好。

此时,在风邪用尽最后的灵力布置的这处死亡空间之中,无论武元庆还是司马蒙,都是顾得了前顾不了后,而他们顾不到的地方就是风邪使出致命刺杀的地方。

“武元庆,快劈死他!”接连中了几剑之后,那司马蒙像是疯了一样愤怒地冲击着诸天风刃形成的屏障。站在他的立场上,突破空间绝对是最明智的,但就在武元庆同样几乎失去理智,一刀刀如同巨石坠落一般砸向风邪的时候,他居然改变了主意。

被风刃割破的事情,似乎也不再关注。他不再击出强劲的带着汹涌气流的拳掌,而是拿出一根拇指长的短笛咿咿呀呀地吹着。

几乎就在同时,一把金刀刺入武元庆后心三寸!

金刀斜出,血流斜飞,随着风刃卷起的细碎血珠,只听“嘭”的一声!整整一半的身子,连同手臂,完完整整地落到了地上!

风刃仍在旋飞,永无止境一般搅动着倒下的尸体。然而对于这一幕,那黑袍的司马蒙竟然是毫无触动!他桀桀的笑着,浑浊的老眼当中闪过一丝得意,骷髅一般的手指轻轻勾动!

却见那烈火之外,一个黄衣女子缓缓走了过来,向着司马蒙,慢慢走近……

那是雒明灵,她被大藏阁之主牵引,被蛊虫牵引。只有那种东西才能把藏在暗中的雒明灵找到,只有那种东西才能两次都把依靠隐匿符隐藏起来的人找到。它们本就不是靠视觉感知,隐匿对它们来说没有用处。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风邪已经非常小心,但那鬼魅老头用的根本就不是毒。那大藏阁代代秘传的蛊术,不同于情蛊、毒蛊之类,是一种类似影虫却比影虫更加难以发现的,几乎隐形的存在。这是地星本土的蛊虫,风邪不知道它能带来怎样的损伤。

雒明灵,她已失去自我意识,但哪怕仍然能够发力,凭借不到地阶的实力,也根本无法面对风刃,哪怕是烈火的伤害。阻挡,已来不及,已无意义。

风邪眼中湛蓝的颜色正在褪去,铁青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死寂。他挥了挥手,像是号令一般,那些浮在空中的淡蓝色薄片慢慢停止,慢慢向后。风刃,如风一般将后方烈火吹灭,随即仿佛将要消失,慢慢淡去。

然而就在司马蒙以为风邪已经放弃的时候,却见他右手微张,弹出一滴血珠。那是他的本源之血,是能治愈万千损伤却也损伤自身的生灵之血。

正文 第105章 天真少年

“明灵!停下!”风邪大喝!

随着这声大喝,刚刚消失的那些淡蓝色存在,正在急速地向着雒明灵汇聚。几乎就在同时,那些淡蓝凝成了数十道毫毛一般的光芒,无分先后地钻进了雒明灵的身体。她薄红的嘴唇微微张开,毫无感知地吞下了那滴迎面驰来的鲜血。

“小娃,我活了几十年了,除了我师父还有那些躲着不出来的邪修,没人解得了这个。不过,你这针使得妙,比杀人招好。你要是老老实实把你得的那些好东西交出来,顺便跟我说说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饶了你。”

说着,司马蒙恨恨地笑着,破旧黑袍里面伸出的骨爪一般的手突然探出,一把就把雒明灵抓了过来。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一丝并不常见的古怪。

“放了她,你要的我都给你。”风邪脸色铁青,泛白的嘴唇微微颤了颤。

竭泽而渔,必受反噬。风邪特有的本源之血直到练气九层才初露苗头,短短几天他已逼出两滴,这比雒明灵遭受的反噬也好不了多少。但这样的代价却是必须的。因为在他不能预判的情形下,这种办法绝无差池。因为地星,绝没有能与前世毒杀东方晓的噬心断血毒之毒相比的毒、蛊,抑或其他存在。

此间,静寂无声。风邪面色死寂,一时间泛起的悲伤让他甚至顾不得逼出本源之血带来的损伤。司马蒙那双凸出的眼睛紧紧盯着风邪,似笑非笑,他没想到风邪答应的这么痛快。这种超出预料的结果让他有点难以置信,而这难以置信又让他突然地灵光一闪,露出了鬼魅一般并不和蔼的某种微笑。

“小娃还挺识相,不过这才对嘛,你一个天阶都不到的孩子,怎么跟我们这样活了都快一百年的老头子斗呢?也幸好你遇到的是我,要是换了幽门或者张家那些老顽固,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识时务,我也没必要跟你个小孩儿过不去,而且你这小孩儿天赋异禀,脑瓜又好,你要是肯跟着我当个徒弟,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司马蒙努力地抛出一个慈祥的笑脸,真诚得就像换了个人。要是看到这幅面孔,就连他自己怕也搞不清自己的初衷。

风邪静静地听着,努力保持着平静,一双眼睛慢慢变得模糊,变得茫然,似乎真的是在思考。

“我跟着你,你就肯解掉她身上的蛊?”就在司马蒙面露犹疑的时候,风邪突然孩子一般天真问道。

“那是,我要她也没用。不过你这小娃心眼有点多,你就这样过来我也不放心。你要是愿意认我当你师傅就先把这个吃下去。”

说着,司马蒙笑眯眯地丢过来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红球。

“这个,这是什么?”风邪捏着那小球,转了两下。那张稚气未脱的少年的脸变得更加放松,眼神也更加茫然。

“这是大藏阁的信物,吃了你就是我徒弟了,你要是我徒弟我肯定护着你,也不会为难你的女人。”说着,那司马蒙向着风邪走近了两步。在他笑眯眯地两眼当中,对面那个孩子正在慢慢失去神志,慢慢意识模糊。

司马蒙并不知道,他所看到的其实是风邪让他看到的假象,他下在那红色药丸表面的失魂散实在太过低劣,根本不对风邪产生根本性的影响。只是就像司马蒙想要麻痹风邪一样,风邪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取得他的信任。这种方法,是他放弃攻击的时候就已经想好的几乎唯一的方法。

风邪很清楚,那红色药丸当中也是一种蛊,但他可以利用自己特有的血脉暂时性地压制。只要能把雒明灵救回来,那些都可以解决。所以,就像司马蒙预期地那样,他眼神涣散,纤白的手指捏着那红色药丸放到嘴里,真的吞了下去。

“成了,毕竟还是个小娃。”

想着马上就能从风邪嘴里把他这些神奇的手段套出来,司马蒙心中大喜,不过就算遇到了这辈子最值得开心的事情,这老家伙也是格外谨慎。毕竟风邪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

张家那张百荣、韩家韩老十,就算他活了快一百年,也没哪个小孩有这么大的本事。别说小孩,就算那些老家伙也没几个有他这样的心机,这样纯熟果断的战斗方法。

他的犹豫,风邪尽收眼底,但他不能动作,只能艰难支撑,保持着一如刚才的样子,静静等待。他的状态早已到达极致,早已突然衰落,但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不然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小娃啊,老头子我还是不太放心,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小孩。你刚才不是废了那张百荣一条胳膊嘛,照着那个样子,把你的一条胳膊也卸下来,这样以后我跟张家也有个交待。”

司马蒙面露难色,像是他也不忍心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他和蔼地笑着,冲着风邪招了招手。

风邪心中暗骂,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凭他现在炼气九层的修为绝对无法从天阶巅峰手中夺回雒明灵,就算夺了回来也很难逃走。本以为吃了他的蛊,就能让他安心,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这么谨慎。

一条手臂,风邪倒也不会那么在意,断了还可以接回来。就算接不回来,在眼下局势下,也完全可以放弃。但没了这一条手臂,他会更弱。凭借一条手臂,还能不能一击必杀?

“小娃,不愿意么,不想跟着我了?”司马蒙脸色一黑,嗓音当中杀机将起。

“不是的,我只是怕疼,而且没了胳膊好丑的,我才十七岁,我还没娶媳妇呢。”风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稚气,一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泛着泪光。若真是个普通老人看了,肯定什么都不坚持,全都依着他了。

“没事的,这只是给张家一个交代,张家很厉害的。你看你还杀了韩家一个人,还杀了武极庄的庄主呢,那个都没事,师父给你解决。胳膊嘛,以后师父想办法给你接回来。要是没点代价,张家饶不了你的。”

说着,他脚下动了动,向着风邪招了招手,脸上的神色缓和不少。

正文 第106章 绝路的明灵

默默低着头,此时的风邪像极了无措的孩子。他嘟着嘴,一双无暇的眼睛委屈地瞅着对面和蔼可亲的黑袍老人。

“没事的,回头师父给你接上。”司马蒙呵呵笑着,指了指地上的金刀。

如他所说,风邪慢慢蹲了下去,右手拿着刀,微微颤抖。他已经不能再拖。

金刀悬空,将要劈下……

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风邪!不要!不要……”

是雒明灵,她醒过来了。这超出了司马蒙的预料,本来他对雒明灵已经没那么上心,本来他已经放开了抓住她的手。这一喊让他重新警惕,也让风邪心中一悬。

司马蒙再一次从他破旧的黑袍当中伸出右手,但他什么也没抓住。

风邪的本源之血注定是起效的,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是风邪最大的软肋,她知道没有自己的话,风邪一定有办法逃出去。

再被抓住?再被下蛊?这样的事,绝不会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她不会给!

就在司马蒙伸手转向雒明灵的时候,一股极寒的气息突然地从他身边升腾而起,那是雒家独有的极寒本源之气,是她之前挡住冰雪长龙所用的自损八百之法。虽受反噬,但她也还有着接近地阶的实力,就在话音出口的时候,她早已做好了打算,她用最快的速度奔向风邪。

难道,她是昆仑的人?

司马蒙眼神一转,突然闪过一丝惊疑,甚至带着一丝畏惧。那种极寒的明显不属于正常物理范畴的东西只有昆仑那个地方才有,就算他不认识某个人,但也清楚地知道这种独特的东西根本不会出现在古武修者身上。

“明灵!你做了什么!”风邪顾不得其他,大喝着迎了上去。他知道雒明灵再次动了她的本源,但是她到底干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能感觉。从她的笑容,从她那样冷静、决绝、温暖却又遗憾的笑容当中,风邪隐约感到一丝不好。

他的感觉,一向都是对的。但在他察觉的时候,就在他镇定着极端透着的身子,揽住雒明灵的时候,一切也都已经来不及了。那极寒之气由内而起,类似雒明灵抵挡冰雪长龙的那一次所用的秘术,根本无法用外力挽救或者阻止。

“再见了,风邪,希望还能有下辈子,还能遇到你……”

她的声音正在变弱,她的笑容正在消失,她的心跳……

风邪苦苦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傻呼呼一直跟着他的女人。他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这个傻丫头每一次都是这么决绝,每一次都这么拼尽全力。他想埋怨她,埋怨她为什么不把事情交给自己来解决,为什么不等自己去救她,为什么这么傻。

明明是个乖乖女,为什么这么坚强,这么果断,这么轻易的放弃生存的机会。明明就还有机会的,怎么就自废了心脉!她怎么可以?!

风邪颤颤地揽着她,痴痴地看着,想着之前被她追着被她跟着的一幕一幕,想着湖畔那夜静静诉说的那个并不期盼的故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雒明灵安静的闭着眼,如同初见之时。她柔柔的发丝被风吹着扬起,拂到风邪脸上。她绝美的脸还带着笑,带着从容又遗憾的笑。她其实也想陪着风邪再走下去,只是就像本来也走不长,结束在现在对她来说也并不是那么难。

死,原本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遇到风邪才稍微难了一点。

雒明灵怎么想,风邪管不了,顾不上,但他不会由着她。凭什么她想怎样就怎样,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在风邪面前,没有人可以这样。东方晓不行,雒明灵也不行。

“你小子,竟然一直都在骗我!果然是诡计多端!”

司马蒙早已怒目圆睁,他终于反应过来,鬼爪一般的手掌突兀而至。风邪,和他怀中的雒明灵一并,被他一掌拍飞。

远处,被他拍飞的风邪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他脸色煞白,嘴唇发紫,鲜血像是喷涌的岩浆,不断涌出,淌到雒明灵黄色的裙上,淌到茂密的草地上。

他颤抖的手掌附在她的胸口,拇指刺破,溢出一滴湛蓝的血。那血,被他轻轻刺进了她的身体。他浑身都在颤抖,除了不由自主的颤抖,根本无法动作。唯一的,唯一还能自主的,只有他的笑!他居然,在笑!

“司马蒙!你竟然把她逼到这一步!”风邪艰难地抬起了他的脸,微弱的声音如同文蚋,痴狂的诡笑如同厉鬼。低沉的声音幽幽传出,颤抖的手臂缓缓下垂。他把雒明灵放到了地上,自己却像着了魔,疯狂地死寂地笑着。

似乎有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种极其强烈的直觉让司马蒙顿了一顿。就在这一顿之际,那双原本就有些泛蓝的眼睛突然间染上了湛蓝的颜色!就在这一瞬,一阵“戚戚咔咔”的骨骼错位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究竟,是什么人?”司马蒙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着。

这注定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就连风邪自己也都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是要杀人的人。面前这个人,该死!那些张家的、韩家的、白家的、云家的,那些造成雒明灵走上绝路的人一个个都该去死!

夺了东方晓还不够!还要雒明灵的性命?!为什么?!

那张煞白的脸上满是暴虐,那双湛蓝的眼中满是怒火!那绝不该是人类能有的眼睛!

像是疯魔,像是地狱而来的恶鬼,风邪强行压制的最后一丝愤恨终于爆发。他很清楚自己从来不是善神,相反的,在他骨子里,始终飘着一丝杀伐之气,一丝堕落之气。

那该属于恶的一方,他曾希望它能永远沉睡。但是,为什么?他所爱的,他在乎的,所有人,都要被夺走?她们那样美好的生命,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剥夺?是谁的错?是我错了吗?

脑海当中,万千思绪不停运转,他已经理不清了。他也根本不想再理!若要如此才能突破,若要疯魔才能杀人,那便疯吧。

正文 第107章 我愿疯魔

杀!杀!杀……

极致的仇恨恣意地倾泻着,这种毫无克制的戾气让他迷失,让他癫狂,若是不杀了这些人,怕是永远不会清醒……

他已经没有理智,所以根本没有考虑那两瓶枫香树的香气,而是直接拿出了那颗奇怪的蕴含阴阳之气的橙红的果实,颤颤地放到嘴里,吞了下去。从炼气突破到之后的凝魂需要极强的灵力辅助。现在他已没有其他选择。

一瞬,只有一瞬,青筋、血管一并鼓起,一股强大的力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没有规律地涌动。炽烈、阴冷的两种灵力彼此缠斗,像是喷溅的岩浆,裹挟着极致的冷冽与炽热,向着丹田、经脉、灵海席卷,迅速瓜分风邪体内的所有空间。

灵力,突然胀满。枷锁,突然解开。他的脸色突兀地变得红润,湛蓝的眼睛莫名血红,一头黑发肆意生长。他的身体正在浮起,慢慢浮向半空。他的黑发舞动,随风飞扬。

那个原本俊朗的少年已经消失,凌空而立的仿佛是个天外而来的恶魔。他向着司马蒙慢慢靠近,他血红的瞳孔当中浮现出越来越清晰的湛蓝的叶脉一般的符号。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标记,是独属于他的特殊符文,是凝聚魂力筑成魂海的魂印。

灵海中,一团淡蓝的云雾凝聚成形。半空中,两行血泪无声洒落。

一切都来得太快,诡异,且一气呵成。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幕,即便活了将近百年,也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应对。早在强行突破之前,司马蒙已经察觉不妙,但他遥遥后退的动作太慢了。

指尖飞转,凌空而立的风邪祭出一把巨大的剑。巨剑下坠,人影斜飞。持剑人漠然俯瞰,与剑同落。一个刹那,十招已出,面对凝魂期的风邪,只要未入金丹只有身死神殒。

巨剑,乱舞,杂乱无章,血鹰食日、斜月千波之类的招数被他混为一体,无法分辨。

鹰飞肢体残,血落若晚日。波转风如钩,剑过骨悉裂。接连十招,堂堂大藏阁之主、天阶巅峰,像被秃鹰啃死被豺狗啃噬。

最后一剑,枯木折腰,一道血痕横向飞出,竟将旁边一片小树掠倒。早已破成稀碎的破旧黑袍断成两截,死死地沉在地上,随风飘摇。

风邪满目死寂,人死不尽,血红不息。他慢慢转身,伸手向后,地上的雒明灵凌空而起,轻轻入怀。揽着无声无息的雒明灵,他仔细地嗅了嗅,辨别出那个该去的几乎没什么变动的方向,掠空而去。

到达不过是片刻的事情,同样的路,凝魂期怎么也比练气九层快得多。

风邪和司马蒙他们交手的时间并不算长,那些人遭受重创的天阶、地阶几乎还在原地。之前一战,他们死伤太重,甚至就连自家少主都已殒命。要是不能擒住风邪,拿下他得来的灵草、异宝,这些人多数也无法回去交待。

他们想要捡漏的想法其实也是对的,只是往日正确的判断刚好成了今日致死的原由。

子夜,静寂,风邪乘风而来,幽幽凌空。仿佛神祇,仿佛看着一群死人,他血红的眼漠然俯瞰,他白皙的脸没有半点表情。

地上,尚存的十几人正在调息。

突然的,其中一人摸了摸他的脸,抬头看去……

“天啊,这是什么?”他震惊得合不上嘴,他手上那滴血红的水尚未干透。

“怎么了?天啊,是人吗?怎么有人可以凌空而立,就算是武神也做不到吧?”

……

他们惊诧、混乱、彷徨无措,直到张百荣挥剑腾空,向着风邪劈了出去。

“快起来,那是叶风邪!!”一声大喝惊醒众人,所有人腾身而起,警惕地看向天上。

血泪,无休止似的,一直在落。面对断臂的张百荣,风邪没有任何移动、闪躲,他轻轻伸了伸手,一道淡蓝的屏障凌空出现,重重压下。

“砰”的一声,张百荣砸在地上,等他重新起身,却见空中突然出现成百上千的淡蓝光芒。那些光,像是图案,像是文字,随着纤白手指的牵引慢慢浮动,慢慢坠落。

那是什么,他们不得而知,但绝对存在某种危险。

所有人,包括天阶的张百荣、白家两人,平尽全力地向着后方撤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狂奔。然而空中那些光符像是长了眼睛,居然自主地向着那些人扑了过去。

“我,以风之名,以风之血,诅咒!

尔等生生世世用坠寒冰地狱,灵魂不息,寒火不息!神印,永生!”

一声大喝,紧跟着光符坠落,从风邪口中发出,勾动血泪,牵引着空气中的某种莫名存在,一波一波,无形地向着天际蔓延。

血泪,与光符,向天之下,地之上的所有生命洒落。滴落的一瞬,少年恣意一笑,冷酷邪魅当中带着极致的杀意。凛冽,酷似寒冬。

诅咒!竟然是诅咒!竟然是消失了近万年的诅咒!

张百荣惶恐地望着天上,感受着身体中突然出现的某种东西,瞬间感觉整个身子都被烈火包围。然而那烈火并不是熊熊之火,而是无尽的,如同火焰一般的寒气。

“去死吧!”

众人失神之际,风邪从空中向着地面俯冲,如同鱼鹰捕食。所过之处,流血浮尸,而他们的血则像落叶一般浮起,无一例外地融入光符。

面对凝魂期的风邪,天阶也只得一招。张百荣也好,白家两人也好,与其他地阶、玄阶无异,甚至死的更加凄惨。死后,皆是亡魂。死后,血流向上。

光符,随着最后的三道血流注入血海,和着风邪洒落的血泪旋转,如同飓风,卷起旋涡。

风邪右手轻扬,旋涡当即远去,席卷五里,毁尽草木,而后爆裂。

五里外,稀碎的红色光雾逐渐蔓延,向着四面八方,向着死尸所在。

人之有魂,死生往复。在风邪的世界里,死而后已这样的事是不存在的。他可以叫人死,可以叫人活,可以叫人往生,可以叫人魂飞魄散永远不入轮回,亦可叫人生生世世背负来自灵魂深处的折磨。

他,是神,是鬼,是魔……

他是什么样的存在,连他自己都还未知……

正文 第108章 血染神农

夜尽,朝阳初生,霞光之下的神农弥漫着并不符合这般景致的浓浓的血腥,而那个制造这出血腥的主人和他身边的死尸几乎没什么差别。他怀中抱着雒明灵,静静地躺着,死死地闭着眼,失去一切感知。

此间,只有一只似虎似豹的白绒球还算正常。它时不时站起来,来回巡视,驱赶那些循着气味而来的虎狼,像个守墓人。它不会走远,不去觅食,但凡别人有了逃走的念头,它便安静下来,安静地趴在地上,舔着地上那人血已流尽的破破烂烂的伤口。

神农,本就是野蛮生长的地方。这里没有人,除了那些只走大路的游客,除了那些已经死去的尸体。小白无法离开太远,它也无法拖走两个人,它只能等,等着它的主人自己活过来。它才一岁不到,在幻风兽长达千百年的生命里完全还是个孩子。

雷耘豪紧赶慢赶赶到这里的时候,小白已经守了半夜。突然发觉有人走近,它警惕地站了起来,张着嘴“唔哦唔哦”地凶着,想要把他吓走。

“快起来!我看看他还有没有气!”雷耘豪皱着眉头,一掌就把小白拨到了一边。

还有气,不过血都流干了,这还能活吗?!

那么强大的人竟然搞成这样,还有他身边那些人,那些尸体虽然已经几近模糊,但是他们的身份标识还在,白家的剑,张家的玉牌……

看他们的年纪,想必也是地阶巅峰以上的存在。这么强大的一群人,将近四十人的存在啊!怎么就横死在了这里?!

他震惊地看着风邪,还有他怀里的雒明灵,这两个半死不活的竟然是这里状况最好的!

雷耘豪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小接触硫磺、硝石之类东西,导致了他的嗅觉一向要比别人灵敏。他追着血腥而来,本想凑个热闹,看看发生了什么,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副惨烈的场景。

他脑子里面像是炸了天。一切都是那么的恐怖。但他不会就这么离去,而是立马打电话叫了辆车。他虽粗豪,却也有着自己的坚持。风邪救过他,他不可能就这么放他留在这里。

雷耘豪拼命地往风邪体内输送真气,但是他的真气居然立刻就被排斥出来。无奈,他又试着往雒明灵体内输送真气,然而结果居然一样。

这两个人居然都是这种情况!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输不进去呢!

药喂不进去,真气输不进去,这要怎么救啊!

雷耘豪抓耳挠腮,看着旁边一脸凶相却又满是期望的小白,只剩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另外一人飞身而至,落到他的面前。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人一边说话一边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想要去拉雒明灵。听声音,竟然是个老妇。只是她的境界比起雷耘豪却也高不了太多,仅仅地阶巅峰,相对于雷耘豪的地级初阶却也强不到哪儿去。

“小子,快闪开,若是害她送了命,你我都活不了!”说着,那老妇掀开头上厚重的帽子,手中拎出一张散发着寒气的白色玉蝶。

“玉蝶?昆仑的五种信物?你是昆仑的人?”雷耘豪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瞅了好几遍,终于确信,那确实就是父辈、祖辈从小就告诉给他的见了一定要恭敬一些,甚至要躲着走的东西。

“知道就好,快闪开!”说着,那老妇一把抓住雒明灵的手腕,随即脸色大变。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什么人竟然逼得她自断心脉,竟然自断心脉还能活着?!

老妇大惊失色,愣是晃了神,半天没有动静。

“她还有救吗?你既然是昆仑的人,肯定有办法吧。还有叶风邪,他还有没有救?我的真气怎么都输不进去!他也是昆仑的人吗?你有没有办法,有办法就赶紧救救他们……”

雷耘豪见她慌神,连珠炮似的接连问道。

“有救?!做梦呢!都这样了还有救?”说着,那老妇竟然呵呵笑了两声,有些悲伤,更多的却是绝望。

“那怎么办啊,不然我还是给家里打电话问问……”

“问?问也是白问。你摊上事儿了,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话音未落,老妇已然出手,然而掌法虽快,不如惊雷。倏忽之间,一声雷鸣而起,随即便是硝烟弥漫。等到老妇再去寻人,那人已经消失不见。而且他不是自己消失的,而是连带地上的两人一起,居然楞给扛走了。

雷耘豪不知道雒明灵身上有没有家族独特的标记,所以脚步一直没敢停。他一路向南,狂奔而去,仗着自己身材魁梧,愣是跑了十几公里直接出了神农,搭了辆车。幸好风邪他们当时已经在神农外围,不然他也没法跑得过地阶巅峰的余婆婆。

“小兄弟,上车半天了,咱们到底奔哪儿去啊?”

车上,那个可怜的被他胁迫着装了两个“死人”的司机终于擦着冷汗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没看我正翻着呢么,得了,就这地儿……”说着,雷耘豪放下手里的那张印着“绛英新高”的校园卡,翻出手机,输入一个地址,竟然直接导了个航。

“小兄弟,这,这也太远了,我这就是在县城开开,也没去过川都啊……”

“叫你开你就开,想不想活,哪这么多废话!开快点儿!”

雷耘豪一脸凶神恶煞,可怜的司机压根没敢再说,只得认命地猛踩油门直奔川都。

他们走后不久,那老妇果然尾随而至,然而地阶巅峰全力追逐也只能与汽车速度齐平,而且无法持久。追丢,在雷耘豪逃出神农的那个时候早已注定,即便小轿车并不是什么豪车,最快也只能维持在120。

一路违章,一路奔驰, 早在上午十点,雷耘豪已经通过绛英新高这个线索查到了叶风邪的身份,但是京府和他雷家一样,太远。而且就算不远他也不敢送去叶家。

他不知道叶家愿不愿意保住叶风邪,就算他们愿意,相对于昆仑世家也太弱了些。

川都,似乎是唯一的选择,至少也能暂时寻求医治的办法。

正文 第109章 唯一的去处

雷耘豪是个粗人,他本人有时候都感慨自己的智商不大够用。

不过这夯货其实也没有表面看来那么傻,有限的时间里,他通过绛英新高这条线索找到了周正。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个有钱有义的富二代至少能帮着找几个不错的大夫。

从神农到川都,足足一千多里,但被距离阻隔的时间丝毫没有浪费。

难得睡个懒觉的周老板被雷耘豪一通电话打得措手不及。他只是个善于经商的普通人,有生以来最危险最离奇的事情都是从风邪身上看到的,而且关于风邪似乎只有更危险没有最危险。

周正没有办法,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像被人追着的不是雷耘豪,而是他自己。他用仅剩的不太多的理智挂断了电话,然后立马给牧心拨了过去。那位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除了少见地挪出他最喜欢的寒山苑,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牧心没让周正跟着,他很清楚,现在这个情况不是人多就有用,而是需要一个强大的足以抵抗已知的余婆婆乃至未知的其他雒家力量的靠山。在风邪他们到来之前,他首先需要联系好一些人,而且需要他亲自过去……

雷耘豪刚走出五百里的时候,川都这边早已安排妥当,甚至还有一通来自李副市长的“让路”电话打到了交通部门……

午后,一向温暖的川都,突然来了一阵寒流。一辆黑色轿车挂着不属于川都的外地牌照,带着一车风尘,超速驶入。不知是拉着冰块,还是速度太快,呼啸而过的时候带出一阵凉气。

这车早在进入川都的时候便被热心大妈举报,但有凡星那位老爹的电话指示,压根儿没人来拦。进入川都,小轿车穿城而过,畅通无阻,直奔川都西南一处山环水绕之地。

那个几次邀请风邪却总是被他有意无意忽视的地方,此时成了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去处。

那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小榭,类似牧心的寒山苑,但地势更低,景致也多了些人间味道。

小榭无门,汽车从一条小路长驱直入。时间和预算的没有差别。

冷岑、郭卓他们早已等了许久,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车上几乎没什么气息的两个人抬了下来。后面还跟着一只满脸无措白花猫。

凉风吹动,一缕白发随风扬起。边半青微微俯身,试探着风邪和雒明灵的气息,然而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痛惜地叹着。

“雷兄,多谢你了。”韩牧心微微躬身,冷静得像个没事人。而且那几个站在他旁边的,几乎也是没什么表情,更别提说句话什么的。

雷耘豪点了点头,然而心里却有些怀疑,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雷公子远道而来,还是里面说吧……”谢流云眉头微蹙,一边说着,右手在前,侧身引着他们进了内屋。风邪和雒明灵被几个不认识的木兰小榭的人小心翼翼地抬着,冷岑他们跟在后面。

屋里,谢流云从白色的玉壶里倒着茶。雷耘豪犹疑地打量着这个略带古韵的屋子,还有屋里的几个太过安静的人。

“这儿真的安全吗?周正怎么没在这里?”

“雷兄既然知道周正,那对我们几个的关系也应该知道一些。周正只是普通人,对风邪这档子事儿完全没用,没必要把他牵连进来。安全方面,你大可放心。

这位边半青边老已经有着天阶修为,对付雒家那位地阶巅峰想必不会有问题。而且,除了木兰小榭这边,茅山有几位前辈随时可以支援。”

说着,牧心指了指旁边的边半青,眼神却是转向谢流云。

“雷公子尽管放心,没人可以在慕家的地方伤害他们。”谢流云随手倒了一杯茶,递给雷耘豪。他神色有些不安,但对自己所说的话倒是极为自信。

“天,天阶?!”雷耘豪惊得差点下巴都掉了下来,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边半青那里看了过去,至于谢流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是全然无知。

除了他爷爷,他还从来没见过活的天阶……

长这么大,别的天阶最多也只是听听,怎么会出现在根本没有隐世势力驻守的川都?

“雷家小子,天阶只是修炼开始的一步。如果叶小子能醒,你也可以。只是他这个情况实在没有办法。先歇着吧……”说着,边半青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雷耘豪诧异地转回了脑袋,打量着屋里这一个一个泰然自若完全不去看风邪伤势的,心中一百个一万个问号都是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不救风邪,就算救不了他们至少也试试啊,不然我又何必走这一千多里?

“他,他,那位怎么不试试救救叶风邪?”

雷耘豪这一脸懵,旁边几人自然明白,只是哪里是他们不试,而是试过太多次了。

“没用的,不知道他体质特殊还是功法特殊,真气什么对他无效。而且看这样子,肯定又是自己作妖不知道透支了多少。这种状态,就连他自己炼的那些治伤的丹药也没用。”

一边说着,韩牧心接过他手里早已空了的茶杯,给他添了杯茶。明明是在人家的地方,倒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你们,你们这都是什么人啊……”

雷耘豪无语地看着那一个两个全是默不吱声的,一仰脖居然还真把那第二杯也吞了。

“先休息吧,等风邪醒了再说。”牧心淡淡一笑,说道。

“可是他们这个状态还能醒过来吗?尤其那雒家姑娘,她可是自断心脉啊。”

“不知道,风邪能醒,雒姑娘多半也没事。风邪要是醒不了,她也够呛。等着吧。”

韩牧心的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这还是他头一次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不过这也是事实。除了等着,他们这些人没有任何办法。别说他韩牧心、谢流云都只是地阶修为,就算天阶的边半青一样没辙。

倒是慕家那位,修为莫测……

要是他能出关,也许,万一,大概能有个缓和的办法……

正文 第111章 以风之名

川都,无声。除了满天飞的关于震天集团“开天辟地”的报道,别的事一概没有。没有凶杀,没有绯闻,没有地下消息,也没有官面上的变动。一切,一如往常,周家的小周总还是忙得不可开交,李家的小李总还是招蜂引蝶。

余婆婆走了三天,在确定过谢流云说的叶风邪出奇的医术之后,直奔神农。她没有,也还不能回去。之前只顾追踪雷耘豪,现场的情况只是叫了别人去查。而探子查探的结果居然是足足四十一人殒命!

其中包括6名天阶,17名地阶巅峰!甚至那6名天阶当中还有1名天阶巅峰!

这么多高手,居然一起陨落!而且这种情况下,叶风邪和雒明灵居然活了下来!

这些人放在昆仑也是超强的阵容,究竟什么人能在一夜之间把他们全都杀了,而且还杀得那么狠、那么惨,到处都是四分五裂的尸体,到处都是胡乱飞溅的血迹。除了这些,还有被烧焦的,野兽争斗撕咬的迹象……

这些,若说是一群人,一群高手做的,也还可以理解。但事实是,除了野兽撕咬的痕迹,其他的那些割伤、切伤、剑伤、刀伤……

竟然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且不说其他,就单说一夜杀掉5名天级中阶、初阶,1名天阶巅峰,这至少也得是昆仑五家家主那样的级别才能做到,那样的人在古武界都是少之又少的。可那样的高手早都名列在册,怎么会有这种陌生的招数,而且手段还这样暴烈残忍!这简直难以想象!

无数的疑惑让余婆婆难以理解,她本想梳理出一个结果,然后再回雒家。这种想法,现在明显是不可能的,她不得不放弃,然后立刻动身。

就在余婆婆动身离开神农的时候,她百思不得的结果,那祸事的根源正慢慢醒转。

他感觉做了一场梦,梦到了东方晓,梦到她在湖畔弹琴,梦到她莞尔一笑……

梦到万剑穿心,然后东方晓变成了雒明灵的样子……

东方晓,死了……

雒明灵,死了……

爱他的,对他好的,像是一场梦一样,像是从来没有来过……

但是,好痛!

醒来的时候,他是懵的。他一动不动地躺着,跟没醒的时候一样。他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他拼命地想,拼命地想,就是想不起来。

韩牧心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两眼空洞,身子平躺着,却有两行泪汹涌滚落。

“风邪!!!”牧心大喝,一跃两步,人已扑了过来。

“怎么了,还好吗?!”他双手放在风邪肩上,但是不敢动。

“还好吗,回答我!!!”那双从容的眼睛出奇地紧张,他太想把他摇醒,或者一巴掌扇在风邪脸上,但是他不敢。风邪实在是伤得太重了。之前愈合的都是小伤,真正的,刺进脏腑的刀伤剑伤一道道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风邪眼里的泪像是永远流不尽。

他醒着,他在想,他在问自己,到底坚守着什么,到底为什么坚守……

如果他的坚持会伤人,会伤了那些对他好的人,那为什么要坚持……

万剑穿心?那不是梦,是沧澜大陆的最后一幕,只是那些箭到来之前,他就不在那个世界了。那不是梦,而是他心底长埋着的一段过往。那过往,被封印了,所以感觉像梦。

每一次,东方晓说要嫁给他,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像潮水一般涌来,像无数利箭刺穿他的心口,刺穿魂海。太过沉痛,他就躲开、搁置。他以为自己不可能接受任何一个女人,除了梦中那个红衣女孩,所以他负了东方晓,让她抱憾。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被困住!我又凭什么,有什么理由被那个虚无的过往困住,不去回报!我,以风之名,便随风而起,随风而落!我,以风之名,便承往而来,赴今而去!

过往,我背负!现在和以后我也背负!是不是爱,我不知道,但是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晓儿也好,明灵也好,她们想要的,不过就是用尽一生用尽所有陪在我身边。她们从来不需要我去付出,但是这样的好,我却一次又一次压下,只是为了什么狗屁过往!

束缚我?过往?没有这个东西!没有什么可以束缚我!我是风邪,我是属风的王!

山中,风起。突然间,一股强大的气流冲进窗子,向着风邪平躺的身子涌了过来!有些狂暴,来的突然,但却长了眼睛一般,从韩牧心身边绕过。不然,他待在风所汇集的终点附近必然要被波及。

牧心无措地注视着风邪,并不退后,虽然能够看出这是风邪搞出的事情,但他担心再有什么异变。

这样的担心,若是风邪还有心思顾及,肯定是觉得有些多余。但他此时全部心神都用在吸收灵气,这也是他拖着现在这个破烂的身体,唯一还能做到却也必须做到的。

突然而来的风太过惊人,外面的人哪里还能关注不到。不过两三分钟,谢流云他们一个不少全都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谢流云看着身子悬空黑发纵横的风邪,看着一屋子围着他悬空起来的玉石,看着他身上逐渐愈合的最深的几道剑伤,两眼之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他需要大量的灵气,还有更多的玉石、灵石吗?”韩牧心退到一旁,转向谢流云。

“目前能找到的都在这里,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了。”谢流云无奈摇了摇头。慕家一向喜欢收藏玉石,但是大多也都放在昆仑。眼下家主还在闭关,若要调动也得等他出关。

他俩相视无言,后面冷岑他们几个就更没办法了。

风,像是无穷无尽,若不是山中的都是自己人,恐怕就要成了近日里最出奇的一桩新闻。

“风不像火,一处动处处动,再这样下去气象台那边肯定会数据异常。流云,你盯着他,我去给凡星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压下来。”

正文 第112章 极冷的风邪

牧心刚刚出门,却见外面飞舞的树枝树叶之类的突然停了。屋里,瞬间安静。

“牧心,不用了。”说话的,正是风邪,他声音有些虚弱,但在地阶修者耳中却也足够清晰。

“你怎么样?”牧心一跃而入,问道。

“没事,明灵在哪儿?”

“你现在还能救她?”

“带我过去。”

说着,风邪慢慢露出一丝苦笑,这让牧心心中一紧。他了解风邪,既然说要带他过去,肯定是有办法。但这办法,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躺了太久,风邪走路摇摇晃晃,有些飘。牧心扶着他,谢流云、冷岑他们跟在后面。几个人走了几分钟,走进旁边一处屋子。雒明灵躺在床上,因为几乎没有外伤,看起来倒是比风邪的情况好些。

风邪坐在床边,脸色依旧苍白。他伸手探着她的脉搏,感知着这个少女仅剩的生命。

他的眼中,满是温柔,但温柔背后,却有些歉疚。

跟他在一起,可能是雒明灵经历过的最危险的一段时间。虽是雒明灵愿意,但这绝不是她的一厢情愿,而是风邪默许。一开始的拒绝无果之后,他认可了雒明灵的存在,默许了她的跟随。但是相对的,也正是这种默许一次次把她推向危难。

如果雒明灵只是为了利益为了好玩跟着,风邪可以无视她的生死,但她不是。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保护风邪。她只想跟在风邪身边,完全不在乎甚至根本没有考虑结果。

她那么纯净,那么美好,那么安静……

风邪没有动作,没有说话,其他人也不知道说什么。空气中,安静得只剩下呼吸。

“谢谢你照顾她。”突然地,风邪抬头看向谢流云。

“应该的。不过叶公子真的可以救醒她?”

“可以,救醒她不难,难的是心脉的修复,还有以后的修炼。经脉是修行的根本,心脉是经脉中最重要的一环。自断心脉确实是必死的,但她吞下了我的本源之血。

那血本身可以修复一切创伤,但当时被我强行逼出的时候只是半成。心脉断后,魂魄无依,命便逐渐消散。散到最后,所谓的阳寿也就没了。”

风邪说得很慢,神色极其沉静。

“救醒她之后,我需要千年以上年份的雪莲子、冥河花、织血藤,还有百年份乌荼子、耶悉花、七叶莲、延龄草、留求子七味药材,用龙蛇血为引,炼制续命丹。

这里面,龙蛇血可以用千年蛇血代替,之前在神农刚好得到一些。另外七叶莲、延龄草也有了。剩下的五味当中乌荼子、留求子应该好找,最难的千年雪莲子和冥河花需要多派人手去找。”

“千年雪莲子确实少见,不过这冥河花是什么?”谢流云问道。

“一种类似曼珠沙华的无色花,花期比昙花还短。雪花覆盖之后,它会在火山岩浆喷发的地方开放。”

“那怎么可能?又是火山又是积雪?哪儿有那种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惊人,基本就不说话的冷岑居然插了一句。

“有,你去找。”风邪淡淡看了他一眼,神色极冷。

“行了,先这样,你们先出去。”说着,他轻轻挥了挥手。

今天的风邪格外沉静,沉静得有点冷。所有人,都走了。除了牧心。他担心风邪,想要说什么。

“想说什么?”风邪问道。

“代价,代价是什么?”

“什么代价?”

“别跟我装傻,雒明灵已经昏迷了七天。按你的说法,她的命早就没了,怎么可能还能救醒?怎么可能醒了之后才需要续命丹?那续命丹到底是给谁用的?”

“知道就别问了,我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

“真相,告诉我真相!”说着,牧心一把揪住了风邪破破烂烂的衣领。他的眼睛,平静似水,但又暗藏波涛,像是一眼可以看穿一切。

“我知道你很虚弱,告诉我真相,我不拦你。但后面如果有什么事情,总得有人料理。你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等到事情发生了,你叫我们怎么应对?”

牧心声音很轻,越来越轻,他在压制自己,压制那丝似有似无的愤怒。按他的性格来说,确实最烦计划之外的事情,但这么多年也算习惯了。可是风邪好像永远没有底线。他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推向危险,也把韩牧心推向永无止境的担心和无法规划只能等待的无奈无措。

叶风邪,这个名字,恐怕早就被韩牧心恨透了……

“以命换命,把我的命渡给她。就这样。”

风邪的声音比他更轻。他们谁都不想外面的人听到。如果他们知道,他们一定会阻止,尤其是谢流云。这个看起来最无关紧要的,其实最关心他的生死。其次就是冷岑。而牧心,他不是不关心,只是知道风邪要做的事他拦不住。

他知道风邪还有要做的事,他绝不会真的把自己搞死。

但是“以命换命”!什么是“以命换命”?!

牧心两眼泛白,突然间竟有一种大脑充血的感觉……

“没事的,死不了。命这个东西不是一条一条的,就跟真气、灵力一样。它之所以玄妙,只是大多数人感受不到,抓不着。这东西,我还挺多的,分给明灵一些没有关系。”

说着,风邪一拳抵在牧心胸口,敲了两下。

“之后你是什么状况?可以预期吗?”

“之前为了对抗天阶巅峰,我强行提升到凝魂一层,相当于天阶一层。救醒明灵之后,大概跌落到炼气中期。”

“天阶巅峰……悠着点。我去给你找那几味药。”

说着,牧心带着淡淡的震惊走了出去,顺便帮他把门带上。

真正的结果,风邪肯定是保留了些,但牧心又怎么完全相信。他只要知道风邪不是盲目胡来就够了。只是风邪刚才说的,天阶巅峰,居然杀了天阶巅峰!

之前雷耘豪的消息并不准确,因为人已死,尸体又都破烂不堪,根本无法辨认,他只是凭着自己对古武界的普遍印象猜测那些人的修为。没想到,居然是天阶巅峰!

不过,也对,只有天阶巅峰才能把风邪逼到这个程度吧……

正文 第113章 镌刻魂印

屋里,终于只剩下风邪和雒明灵两人。他静静看着她沉静的脸,伸手拂去额前碎发。他的眼带着淡淡的蓝,带着柔软和些许宠溺。

风邪左手揽着细腰,把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微微闭目,眼中蓝色愈浓。右手在前,随手捏了一道法决。法决无形,但灵力显形,淡蓝的光仿佛夜中流萤,拖着长尾,飘舞、缠绕、悬浮……

时间,过去许久,风邪一动不动地坐着,眯着眼,像是睡着了……

两个人安静地倚在一起,无数的流光逐渐萦绕着编织在一起,慢慢地,竟似成了一颗巨大的茧!若不是略显诡异,这场景其实真的很美。

灵茧,已然形成。淡蓝的壳中,风邪轻轻咳了两声,终于睁开了那双铭刻着魂印的湛蓝的眼。魂印仍然还是叶脉的样子,只是蓝色的魂印在湛蓝的眼中并不那么明显。

左手发力,风邪转过雒明灵的身子,让她可以面对着自己。右手,逼出一根灵针,慢慢刺进她的脑后。

她已沉睡了太久,她的命数早已一点点流散。从她自断心脉,到今天,已经过去六天。若不是仗着风邪那滴将成未成的本源之血早该陨落。

这个身体几乎没剩多少意识,若要抓住仅剩的那些,只能强行打开一个缺口。他要看到她的眼睛,要从眼睛这个窗口窥进她的灵魂。

灵针进入的速度,真的是很慢。因为太过虚弱,风邪不得不去小心拿捏。

淡蓝的微芒逐渐没入,雒明灵明丽的眼睛终于睁开,但她还未醒……

明灵,醒过来吧……

熟悉的声音,像从天外传来……

在一处灰暗的空荡荡的地方,雒明灵抬起头,向着天空望去……

明灵,醒过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可雒明灵怎么找都找不到。她感觉有些头晕,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辨别声音的来源。但即便这样,她已然努力地找着,似乎那是一种本能。

“风邪?风邪,你在哪儿……”

柔柔的声音从她轻飘飘的身体当中传了出来,比起之前还要清柔。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也想不到自己的声音究竟应该是怎么样的,她只是想找到越来越近的风邪的声音。风邪,是她唯一还能记得的。她记得他的声音,记得他的模样,记得自己傻傻地不离不弃地跟着。

但是风邪去哪儿了,我明明跟得很紧的……

雒明灵跌跌撞撞地走着,寻着……

在那处模糊的空间……

她好像经过一滩水泽,但却鹅毛一样漂了过去。她好像去到一处宫殿,被利器穿身却没有任何损伤。她走走停停走过很多地方,但根本记不住。

时间,一点点流逝,风邪的声音越来越近。也不知过了多久,雒明灵终于发现了风邪。那是个像他又不太像他的背影,好像更高一些、更瘦一些,好像更冷一些、更孤傲一些。

“是你吗,风邪?”

雒明灵遥遥地喊着,摇摇晃晃地冲了过去。她张开双手,想要拥抱,可根本什么都没抓住。像是水中捞月,那背影突然散了,柳絮一样飘走,向着远处一个红影飘走了。

“风邪……风邪……”

雒明灵焦急地喊着,想要追上,可她越追,那影子飞得越快……

不知追了多久,她终于没了力气,直挺挺地向着下方虚无的空间,坠落……

她有些累了,于是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声音,她熟悉的风邪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明灵,醒醒,你不能睡!”

是风邪!他来了,他来找我了……

她明丽的眼睛突然睁开,眼中不似平常,模样也不全像!

她的灵魂,镌刻在灵魂之上的竟然并不是往日的样子!

相比往日实实在在的身体,这灵魂隐隐透着一种源自血脉的帝王之气!

高洁,且高贵;清冷,且余韵……

这才是她,这才是本来的她吧……

意识的世界,虚无缥缈,却又无比真实。比起眼睛看到的,风邪倒是更相信灵魂看到的。在雒明灵的意识当中,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过去的雒明灵,还有她经历过的那个很像自己的背影。

原来,我们真的是见过的,认识的……

就在雒明灵的意识中,她看到风邪莫名地笑了,有些开心,有些忧伤,有些自嘲……

“走吧……”

说着,风邪一个纵身,揽着她,冲破天际。

就在此时,淡蓝的灵茧突然闪烁,组成灵茧的那些流光一条条分解,一瞬之间,绽放着耀眼的光,冲向雒明灵的身体。同时,风邪呆滞了许久的眼睛重新点亮,眼中叶脉一般的魂印突然剥离,向着对面雒明灵的眼睛,冲了进去。

魂印,进,而后出,不过一刹那的功夫,重又回到风邪眼中。但只是这一个刹那,就像被克隆、被复制一样,雒明灵的眼中的同样出现了一个魂印,一个相似又不全似的魂印。

风邪的魂印是蓝色的,雒明灵的魂印是黄色的,和她最爱的明黄衣衫一样……

以魂接魂,以印结印,只有这样才能够重新聚拢雒明灵涣散的灵魂、意识,但就像风邪分出自己的本源之血一样,魂印结缔也要抽取他自身灵魂的力量。

灵魂可以挽回,失去的命数也可以增补。代价什么的,风邪根本就不在乎。他要雒明灵好好的,如果有可能,甚至可以用更大的代价去救回东方晓。他要她们好好活着。

就在魂印重新回到风邪眼中,或者说那由魂印绽放出的符光重新收回的时候,风邪一头漆黑的长发正在慢慢变白,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管,因为雒明灵需要的不仅是灵魂重聚,还有生命。

那种无形的,正常人根本捉摸不到的东西恰恰是能否存活的根本。它是一根线,是一团气,是一片星海……

除了风邪,大千世界当中能够捉到那个东西的不会超过十个人,其中大部分还是能测能算却不能治的“神算子”之类的。

风邪能够捉到任何人的命,在他眼中,那就是一团团缠缠绵绵找不到头的丝线。他见过的大多数人的命都是这样,除了他自己的。

之前有个算天机的说他的命硬,这话他是信的,因为别人的命都是一团线,他的命是团球,而且是实打实的那种。这两者可能存在物种的差别,就像妖族和人族的不太一样。不过他还是相信自己命硬这么一说。毕竟从小被人抛弃,丢到满是毒瘴妖兽的森林当中他都活了下来。

正文 第114章 一夜,白发

风邪的命到底如何,此时是不会知道的,他才刚刚回到应去的轨迹。可无论事实怎样,风邪就是极端自信,他总是自负地认为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他任性、天真、疯狂,只要他想得到想做到的事情,总是不计后果。

以命换命,这短短的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到却根本不像风邪告诉牧心的那么随意。命,是很玄妙的东西,是暗合天道顺应天道的秩序组成。不同于血肉、骨骼,不同于灵魂,它其实根本不是肉眼、神识能够窥探的存在。

命,是生机,是秩序。而秩序只有在更高级的秩序当中才能浮现。

在缔结魂印之后,刚刚醒来的风邪已经十分虚弱,他右手覆在雒明灵胸口,小心地输送着轻柔的灵力。他需要灵力沟通那滴几乎并未生效的本源之血,用它的再生之力,重新搭建雒明灵破碎的心脉。

因为太过小心,灵力进入得很慢,但随着灵力进入,雒明灵的体内果真涌动起一股蓬勃的力量。那力量从小腹向胸口移动,越来越强,越来越快,慢慢地,竟然带动着心脏周围的经脉逐渐延展。

那些经脉,像是正在生长的树根,不断汲取着蓝色的营养,不断涌向原本相连的对岸。

一切,静寂无声,然而一阵蓝光突然绽放!

就在同时,雒明灵胸口钻蜒出一片淡蓝花瓣!

花瓣,一片,一片,逐一生长。最后呈现的花蕊是明丽的黄……

看着那花,风邪温柔一笑,眼中魂印闪烁,勾动着对面雒明灵的魂印。他右手轻轻一挥,便将转生心莲召至面前。注视之下,那双明黄的魂印突然绽放柔和的黄光。

魂印,被某种雾状的物体包裹着,钻入心莲,在花蕊之处静置。

雒明灵的魂魄有些奇怪,但此时魂魄已聚,心脉已复。剩下的就是补齐她的命数。

以命换命,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倒也不难。只要能够看到命的存在,又能布置出超出此界天道的秩序,就能将它捉住然后移动。秩序,在这短短四个字的疯狂当中格外重要。

以命换命,其实是挑战一界天道……

天道,大道,道之为道全在秩序。若无秩序,则就只是弱者的呻吟,强者的执念。

好在,这地星并不是什么高级位面,就算曾经是,现在也早已没落。虽然实力低得像个蝼蚁,但风邪经历过的不同位面并不算少。在他没有解开的那段记忆中,保存着各种位面的各种秩序。

封闭一处小空间,然后布置出超出这一界天地的秩序,这对风邪来说并非不可企及。但他此时实力太弱、灵力太弱、魂力太弱。若要强行封闭强行创建,在天道反击之前,首先就会遭受自身反噬。

后果,他已顾不了了,因为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在拖了六天之后即便是他也无力回天。按照这个世界的医术,心脏已停、脉搏已停的雒明灵其实已经是个死人。若要将人救回,他要做的就是与天夺命。

月色朦胧,夜已深。风从窗外吹来的时候,眼前人静静地有了呼吸。

风邪深深吸了口气,双手在身前挥动,缓慢地画出两个圆。

“风,来!!”唇齿微启,一声低喝远远而去,像是王者之令。

话音,未落,来字尚在山间回响……

山风呜呜地呼啸着,地震一般的天摇地晃之间,卷着谷中并未深埋的一切,汹涌着冲进了风邪所在的地方。

屋里,桌上的瓶瓶罐罐都被卷落,叮叮当当的声音长久不息。

闯进来的风一圈圈回旋,越来越快,永无止境一般,将其中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卷碎,然后把风邪和雒明灵裹在里面。

这不是灵力,而是切切实实的风,但风也可以解释为气流。只要足够强劲,足够持久,确实可以搭建出暂时的封闭空间。

封闭空间,这是风邪很擅长的。只是风也没有意识,若要调动也要强大的灵力输出,而且若要维系就必须不断输出灵力。所以这空间,风邪实际上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他的脸色已经不能更白了,手和嘴角也都开始抽搐,成与不成,全在最后一瞬。

“幻风无形,秩序无形,风之力,万物生!天下风灵,听我之令!秩序!重建!”

低低念着,并不算大的声音像是一道雷霆,突然地,在包围两人的封闭空间炸裂。同时,无限的蓝色线条从周围屏障当中剥离,迅速纵横,交错着搭建出一片淡蓝的网格。

光线,从风邪和雒明灵身体当中穿过,从浮在半空的那朵蓝莲当中穿过。它们穿过身体,穿过骨骼,穿过血脉,将两个人完完全全、完完整整地连接在一起。

风邪闭目,并拢的食指和中指慢慢覆上眉心上方一寸,随即指向空中那朵蓝莲。

随着他这一指,雒明灵身上盈动出一些无色的长长短短的线头。它们本该是一个完整的线团,但在雒明灵自断心脉之后慢慢消解,只落得这个样子。

两指依然指向蓝莲,但足足等了两个呼吸,等到那些线头全都钻进蓝莲当中,两指所出的方向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一颗鹅蛋大小的蓝色物体突兀地出现,像是从周身剥离凝聚而来,又像从额头一跃而出。它向着风邪所指的蓝莲移动,最终没入蓝莲,落在莲心。

像是吸铁石,它的介入引动蓝莲和它当中的所有存在。魂印主导,琐碎的线头覆在那颗蓝色核心之上,逐渐盘绕。原本包裹着它们的蓝莲正在瓦解,随即化成细碎星光,搭建起新的网络。

属于雒明灵的那团线正在逐渐壮大,属于风邪的那颗正在削减。正如风邪所说,以命换命,不过是把自己的命数渡给雒明灵,不过是像转移灵力、真气那些东西一样,转移强者的力量放到弱者身上。

恃强扶弱这种事情,风邪还是第一次做,他本人从来就没有做个好人的远大理想。他愿意,只是因为对方是雒明灵,是一个全心全意对他好的人。

风邪不懂爱,只知道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他有的,都可以给。他愿给,就一定成功。所以结果是肯定的,他所遭受的反噬也是肯定的。倒是预料之中的天道反击,居然在他撤掉封闭空间之后压根儿没有到来。

这天道,是出什么问题了,不会这么好运吧……

风邪痴痴地看着雒明灵,看着她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竟还有着一丝力气去管什么该来未来的天道反击……

“怎么了明灵,没想到还能见到我吧?”风邪傻傻地笑着,抬了抬手帮她擦掉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泪花。

“风邪,你做了什么?”雒明灵噎着泪,哽咽着看着面前这个太不平常的风邪,她在问,但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一个何须去问的问题。

本该死去的她,没有死,坐在她面前的风邪却是满头白发!

他才17岁啊,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雒明灵不敢想,她知道风邪武力超凡,医术更是出神入化,但是她是自断心脉啊!那根本就是救不回来的!他究竟做了什么?他怎么可以?怎么能,怎么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一步……

正文 第115章 昆仑那位大爷

夜尽。

风,复归来处。

风邪银白的发丝轻轻扬起,嘴角挂着笑,喃喃说了什么。

他所有的能力都已用尽,以至于说话的声音极小,但雒明灵看得见,他说的只是三个字。

他说,“我没事”。可是怎么可能没事?

他静静笑着,然后闭上了眼……

“风邪!风邪!你怎么了!”雒明灵又急又悲,拼命地摇晃着烂泥一样的风邪。可是他已经累了,他太累了。他的灵力、魂力都已消耗到了极点……

“怎么了?!风邪他怎么了?”就在雒明灵声嘶力竭地哭喊的时候,牧心当先闯了进来,但结果已经不用再问,一切尽在眼前。别说是韩牧心,就算是后面跟进来的冷岑、郭卓,还有早在外面等了一夜的周正、凡星一样看得明白。

原本躺着的醒了,早先醒了的却躺在了她的怀里。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醒了么?不是说很简单就能救回雒明灵?怎么头发都白了?就剩下半口气!风邪!风邪!你小子给我醒醒啊!之前偷偷摸摸不声不响跑去神农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你这算怎么回事,你要是敢扔下我们,我不会放过你……”

周正早已冲到跟前,看着风邪虚弱不堪气若游丝的样子,他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角,眼中豆大的泪珠摇摇欲坠。

“牧心,风邪他……”凡星犹豫着试探着看着牧心。

“他没事。”牧心小心地放下风邪的胳膊,神色重新恢复了往日那般平静。

有他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终于卸下了紧张,不过没事也不是真的没事,就算人还没死,情况显然已经很糟。等到松了口气之后,一个个让人头大的问题还得提上议程。比如风邪说的那几种药草,比如震天集团缺少药源怎么继续,比如风邪之前有没有暴露自己会不会有人上门寻仇……

风邪这一昏睡,一切难题都落到韩牧心的身上,他虽不是最强的,却在很早之前就成了这些人的主心骨。他聪明,善谋划,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风邪也不行。风邪太任性了太固执,总是一意孤行不计后果,这种性格小事能成,大事却是几乎不可能的。

“都散了吧,堆在这儿没用。”牧心瞅着眼前那个一声不吭的死尸一样的风邪,心中憋着一口闷气,可他现在连基本的意识都没有,牧心也懒得跟他算账。挥了挥手,他当先走了出去。

“牧心,叶公子他多久能醒?”谢流云紧跟上来,问道。

“不知道。我才地阶修为,你问我?不如再去叫叫你家老爷子。”牧心倒背着手,一边说一边走,神情洒脱,言语中似乎有些调侃。好像风邪什么时候能醒这件事,对他来说没什么所谓。

“我都去过不下十回了,我家老爷子一旦闭关那是啥事都听不见,我去叫也没用啊。”谢流云苦着脸,流露出一丝焦急。可他再急也没用,他根本就没办法。

“等着吧,对他叶风邪,我是一点辙都没有。他自己选的路,自己承担。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谢流云疑惑道。

“他杀了一个天阶巅峰。”牧心沉静地看着面前的谢流云。

“天,天阶巅峰?!你确定?不是地阶?”谢流云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问道。

“天阶。你觉得地阶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牧心静静说着,一边说,一边向着山谷入口走去。后面,谢流云还在消化这段消息。身为家主最看重的外姓人,十九岁就被委以重任的谢流云十分清楚天阶巅峰还有杀死天阶巅峰所能带来的影响。

如果说地阶死掉还能用昆仑威名强压下来,或者用丹药灵材化解,那么杀掉天阶巅峰就是不死不休无可调和的仇恨。风邪强则强已,这惹事的本事也是太强了……

看着牧心渐渐远去的背影,谢流云急匆匆直奔后山……

“家主!您醒了没有?”谢流云急切地声音盘旋在空旷的山涧,夹杂着潺潺的流水声,逐渐息灭。他眼巴巴向着山洞里面望着,可惜并无任何回应。

又等了大概一刻钟,谢流云满面愁容地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他打了三通电话,然而只有一通打通,可惜那位一向心宽。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还是稳坐泰山,雷打不动,坚决不肯下山。不过他对叶风邪倒也还算可以,各门各派视若珍宝的天阶巅峰一派就派了俩。

电话刚刚挂断,就有两个人火急火燎去了昆仑结界。他们跟家里那位大爷待了半辈子,像今天这么急倒也遇过几次,可哪次不是五宗级别的大事?他俩倒是觉得那位大爷还挺上心。

昆仑,隐世已久,那儿的人自负武力,几乎没谁会对显世还有外面的车啊飞机啊那些交通工具感兴趣。他们日行百里,着急的时候三百里也不是问题。这在昆仑结界实在是绰绰有余,但在外界却又有些尴尬。

不算华国之外的领域,从南到北也有三千里,从东到西则是更多。如果不用交通工具,等到这两位从昆仑赶到川都,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好在,两人花了几个时辰走出无人区之后,谢流云派来的直升机早就到了。

飞机,一路往南,在两人啧啧称奇的一路赞叹之后平稳落地。

“大师伯,二师伯,快跟我来,先看看叶公子现在什么状况。”

说着,谢流云引着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两个人进了屋。

“明灵小姐,这是我家慕海玉、慕寂两位师伯,他们来看看叶公子。”

“明灵见过两位师伯。”雒明灵脸色憔悴,微微躬身。

“明灵侄女不用多礼了,咱们慕家没那么多讲究,你往后一点,我看看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说着,慕海玉毫不客气地抓过风邪的手腕。

“他怎么样?”

雒明灵黯淡的眼睛里面满是希冀。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无奈的摇头,还有叹气。

果然还是不行么……

她眼中的光慢慢抿去,剩下的只有死灰一般的颓然。

“我是没办法把他救醒,不过你也不用这么难过,他就是力竭。而且他这个身体还自己自发恢复,根本不用外力介入,外力也介入不了。我的判断是最多三天,他就能醒,只不过醒过来也是废人一个……”

“废人?!什么意思?他的功力全没了?还是经脉受损了?”谢流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说话的那个中年男人。

“都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体内的力量很奇怪,虽然有确实在流动,但是好像只能经过,不能储存。你知道咱们修者的真气都是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他现在是个零不说,还完全留不住真气。那可想而知,没有真气,再强的招数也是白费。

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搞的,居然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可惜了一个十七岁就能击杀天阶巅峰的天才啊……”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他一定能好起来的!你出去!求求你出去好吗?”雒明灵握紧了拳头,毫无理智地喊着。这些她自己已经想到的可能,她不想再听……

“唉,这丫头……”慕海玉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走吧,去外面说……”跟他一起的那位拽着他,愣是把他拖了出去。

正文 第116章 温香满怀

慕家的人走了,雒明灵紧紧抱着风邪,通红的眼眶不断溢出一些泪水。她怎么也想不到,风邪到底怎么把自己救醒,怎么在六天之后把一个本该断气的人救醒。

他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雒明灵全都是一无所知。而这种一无所知带来的除了无可消解的紧张,只剩下自责。

如果我小心一点,如果没有中蛊,如果没有被那个天阶巅峰抓住……

如果不是我,风邪他那么强,他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夜色,渐浓,雒明灵眼中的泪一点一点流得干干净净。窗外,潮湿的空气愈演愈烈,积蓄了很久的一场大雨终于熬不住,倾盆落下。

雨声,哗啦啦的,很吵,但雒明灵全然没有听见。她抱着风邪,不吃也不睡,更不理进来的人。不管是谢流云,还是韩牧心,都被她强烈的排斥意识剔除。她看不见,她眼中只有风邪。

看着这样的雒明灵,谢流云实在不忍,他想强行将她击晕,但在出手之前却被牧心阻止。

谢流云有些疑惑,但是牧心没有解释。或许他觉得雒明灵把悲伤压抑释放出来才好,又或许他是心疼风邪,想要帮他维持这个温暖的怀抱。

川都已经到了水流泛滥的雨季。雨,下了三天,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风邪有雒明灵守着,牧心专心应对着战天帮和震天集团的几桩事。他之前交代的选人的事,震天集团暂时断货还有代言人的事……

牧心很忙,事情太多,但这些都不是他失眠的理由。他在担心,担心风邪,担心他能不能安然醒来,担心他醒来之后虚弱到什么地步,担心他所惹下的惊天大案在未来多长时间将会暴露。

比起叶风邪,牧心稍长几个月,就在风邪去到神农的那段时间,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说起来,本来也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人,结果脱离了韩家的驱使又得给风邪这个惹祸精出心出力。风邪倒是能睡,他不行。

因为睡不着,往日最爱宅在山上的这位每天都到木兰小榭走上一遭。他不能去战天帮,平日不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只会扰乱人心。因为种种原因,还是这木兰小榭最好。

每次过来,牧心总是这看看那看看,来了三次,就把整个一片全走遍了。除了慕家老爷子闭关的那处山谷,谢流云倒也不拦他,反正这地方就是个散心的地儿,也没什么机密。倒是牧心总是打趣他家老爷子,这让他颇感无奈。

好在,牧心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打趣他的时候,老爷子没出关,风邪倒是挂着一脸萎靡,从雒明灵怀里磨蹭着醒了过来。

感受着怀里的异动,雒明灵激动地揽着他,把他软绵绵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胸口。一时间,强烈的温暖和着柔软的香气扑鼻而来。然而,再一瞬,脸色煞白的风邪突然憋红了脸。

窒息?可能是吧……

牧心和谢流云走进来的时候刚好撞上这样一幕。不过他俩可能只是这么一想,随即想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醒了就吱一声,别在那儿温香软玉的了。”

听着牧心的声音,风邪努力挣脱出来,悻悻一笑。

“你怎么样?”牧心看着他,神色冷然,不过还是默默压下了胸口那口气。

“我没事,命硬。”风邪傻呵呵笑了笑,扶着雒明灵站了起来。

“你睡了四天,该来的人没来。”说着,牧心找了个座,倒了杯茶,顺手推到旁边。

“那,是不是不该来的来了?”风邪慢慢坐下,端了茶,一饮而尽。

“叶公子,我家慕海玉师伯、慕寂师伯几日前就过来了,听说你杀了一位天阶巅峰,我也是不得不向家里求救。”

“多谢你了。”

“牧心,那几味药怎么样?有消息么?”

“乌荼子、留求子确实好找,现在已经到了。雪莲子、织血藤百年年份倒是好找,千年的暂时还没有消息。冥河花暂时没有消息。耶悉花几日前在长白山出现,但是已经被人买走。”

韩牧心冷静地说着,虽然消息十分不好,但这种事着急也没用。

“风邪你要那些药干什么?千年雪莲子我家好像有一颗。”雒明灵眼睛一闪一闪地,几日未眠的情况下居然神采奕奕。

“你家有?!可是明灵小姐,这个级别的灵药恐怕不好拿出来吧?”

谢流云脸上,惊喜之色一闪即逝,随即想到了什么,似乎不抱太大希望。而他这句话出口,雒明灵脸上的犹豫也证明了他想到的怀疑的那些是对的。

“明灵,你伤得太重,风邪为了救你损耗太大。你俩虽然都没什么大事了,但也都动摇了根本。这些药材是风邪用来炼制续命丹的……”

“牧心,先别说这些……”风邪眉头微蹙,但他用来打断韩牧心的话却被韩牧心再次打断。

“他为了救你,用了以命换命的法子。所以你的命现在有他一半,你俩都只有半条命……”

“牧心,你不用说这个。我没事……”风邪脸色苍白,说着说着,还“咳咳”地咳了两声。

“我没事,明灵你不用担心。咱们还是说那些药……”

“风邪,你怎么可以?以命换命?什么是以命换命?!”

“我没事,明灵你冷静一下!”怜惜地看着她,风邪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他极力地提高了声音,但声音还是很小。

雒明灵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抬头看向风邪,忍不住想要落泪,但通红的眼根本早已干涸。

“明灵,听话,先睡一会,都会好的。”说着,风邪在她身后轻轻拍了两下,只是两下,雒明灵真的听话地睡了过去。

风邪缓缓起身,想要把她扶到床上,但他显然已经没有那样的力气。无奈,他看向牧心。那人眉梢一弯,倒似有些幸灾乐祸。

“冥河花我已经让冷岑去找了,不过他一个人找到的几率还是不大。你们帮我在显世和隐世的悬赏榜悬赏。谁能找到千年冥河花、织血藤,我帮他炼制一炉丹药。

不管是提升一个大境界的修为,还是修复身体沉珂都可以。这一点你们去找谷希子证明。另外,你们同时留意各种拍卖会,一旦有类似的灵药拍卖,一定不遗余力……”

正文 第117章 夜色沉寂

“这些不用你说,已经在安排了。不过你现在的身体还能炼药?我看你现在的状况怕是连周正、凡星都打不过。”

“勉强还行。先这么安排。另外,夏伯什么时候离开的?”

“怎么又说起他来了?你不是不想见他?”说着,牧心放下茶杯,看向风邪。他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悦。因为这夏伯就是当初促使风邪不告而别,最终半死不活地回来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他,风邪不会那么仓促就去了神农,几乎什么都没准备。

一般情况下,牧心都会把自己的情绪收的很好,这次也不知是第几次例外,但见过他这样随意流露的倒也不多。反正旁边一直不知道是去是留的谢流云就见过两次,两次还都是因为风邪。

两人期待的眼神不约而同地看着风邪。对于夏伯,他们都了解一点,对于叶家,也是一样。所以风邪为什么会突然有了兴趣?这应该是他最不想提到的……

面对他俩不明所以的眼神,风邪沉默着……

他似乎极其疲倦,疲倦得话都不想多说,但既然都已经决定面对,说也无妨。

“叶家 ,不是那么简单的。我要的那几味药,或许他们会有办法。”

因为情绪不高,风邪说话的声音不大,又很低沉。但这短短的两句仿佛一记重雷,打破了牧心和谢流云原本的猜想,也突破了他们原本的认知。

叶家,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他们能搞到昆仑慕家都没办法的药,那他们怎么可能会是京府九家那种世俗存在?如果他们不是世俗世家,那又是什么?

是古武?是与昆仑并驾齐驱的势力?

这不可能啊……

从风邪那两句话里面得出的猜想实在惊人,牧心也好,谢流云也好,都无法短时间内得到判断,甚至消化风邪的意思。他们仍然存疑,甚至怀疑风邪是不是想错了。但风邪不会想错,因为他本来就出身叶家。

叶家,成谜。夜色,沉寂。

回想到夏伯地阶甚至更高的实力,牧心神情凝重,他不知道这个情况是好还是坏。因为他们如果有着足够的实力,没有理由要将风邪逐出家门。如果并不是被迫无奈,那么当初把风邪放到川都也就说明他们是真的想要放弃风邪。

“风邪,现在疑点太多,关于叶家,我觉得还是暂时不下定论。”

“定论?那个无所谓。我只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搞到那些药。”

说完这句话,风邪再次恢复了沉默,他心中早已挤压着太多愤恨无处发泄。

“流云,送我出去。”放下茶杯,牧心冲着谢流云一笑。这一笑,总算帮他解了围。

夜深,雨还在下。

谢流云撑了伞,送牧心出去。风邪扶着桌椅屏风什么的,好不容易回到雒明灵身边。他静静坐了一会,看着她沉静的带着歉疚的自责的脸,心中莫名一痛。

慢慢拿起床边的那个被牧心强硬要求一定要留在这儿的手机,他虽不愿却没再犹豫。

一串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那边是“嘟……嘟……”的出奇漫长的等待声。

那声音,足足响了二十一次。

电话,在第二十二次的时候被人接了起来,声音和号码一样熟悉。

“小邪?”那人听起来倒是比风邪还要疲惫,疲惫中藏着几丝稍纵即逝的惊喜。

沉默着,风邪紧紧抓着手机的那只手微微颤了颤,他的脸色和精神一样都不太好。

“小邪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老爷子,在么?”风邪吐了口气,尽可能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他,他现在不太方便……”听得出,他在犹豫……

不太方便么?连原因都不肯说?看来还真的是把我,不对,把叶风邪当做外人了。不过既然已经不要的东西,又何必还去找,何必呢……

“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这事你怕是做不了主,他什么时候方便?”

“这个,不好说……”

“夏伯,如果有可能,您帮我转告,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他。”

电话那头,风邪冷冷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声“夏伯”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温暖,所有的力气。剩下的,只是无奈和绝望的伤。

风邪,挂断了电话。他本想问一问叶家到底有着怎样的底蕴,看一看能否得到渺茫的帮助。只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既然已经不要了,就放任自流好了,干嘛还来找呢……

风邪静静地坐着,不知何时,慢慢地靠上了背后的床头……

他本想打给另外一个人,一个虽然见得不多,但是一直帮着他照顾他的女人。但可惜,已经没有力气。靠在床头,他安静地睡了,睡了很久。

他做了梦,梦见那个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的叫做乐枟的女人。叶将焸失踪,他很少见到母亲。所有的麻烦,除了叶家偶尔的帮助,几乎都是乐枟在帮忙处理。还有钱,他在叶家时,是乐枟给,他在川都,还是乐枟。钱这方面,除了数量减少,乐枟从来没有断过。

她是母亲的助理,但更多时候却像姐姐一样照顾叶风邪,比起方寻,更像。

风邪睡了很久,他的身体需要休息。

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广西,十万大山当中,也出现了一个成熟的女人。这人,风邪还刚好认识,他们在神农见过。风邪救了她两回,就像救了百花药谷的葛妍、梅小雪、情姑娘一样,只是顺带。

这女人和百花药谷的情姑娘关系不错,不过相比起来更加理智,更加成熟。她是绝对的目的论者,没有意义的事情绝不会做。所以今天,她会出现在即便相邻,却只涉足过一次的十万大山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十万大山,那是藏剑山庄的势力范围,他们不像楚家常年待在接近世俗的漓江一带,而是选择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从选址上就能看出,这些有着奇怪姓氏的打铁人是古武界中真正的隐世者。

这些人,几乎不会进入世俗,大多数人用尽一生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他们脾气各异,但大多都是老老实实地追求着毕生的理想,比如炼出一把媲美莫邪剑的绝世好剑。

正文 第118章 木兰即是慕澜

藏剑山庄的人大多木讷,但偶尔也会出现几个另类,比如第五尔柳。作为第五家最有名气的青年才俊,他那张嘴可是远近闻名。如果不是挂着个第五家的姓氏,就凭他平日里见谁损谁的做派,早被人抓了当个二流子暴打一顿。

楚青青进山的时候已是后半夜。第五尔柳虽然和她约了,但他约的是个正经事儿,这女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现……

这一夜,第五尔柳确实办了个正经事儿。他这一弄,搞得十万大山当中一道白虹隐隐冲天。那光并不明显,持续的时间也只有短短几秒,几乎一眨眼的功夫。所以除了藏家山庄的几个老家伙从睡梦中惊醒,别人哪怕就是身在十万大山也一样没有反应。

世间万物,隐隐相连,暗合因果。所以很多研究天象的人都知道,天象不仅是天象,更是人象。天地人之间,有着可以称之为气,称之为道又或者秩序的很玄妙的关联。那种东西,和风一样缥缈,但一切缥缈的存在似乎都能被风邪轻易捕捉。

如果风邪醒着,他一定有所感知,但他睡得太沉,沉到就在慕澜小榭后山方向传来的一声巨响都没把他惊醒。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雒明灵在他身边让他很是安心,直到那老人一边说一边走,带着谢流云还有之前被雒明灵赶出去的两个天阶进了屋子,甚至搭上了的一动不动的手腕,他才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风邪的眼睛不大,而且本就细长,他从狭窄的缝隙中看到那个老人,但却极力地保持着冷静。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表现……

激动?惊喜?质疑?对这老人,风邪其实是想相信,但他已经不能。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风邪莫名其妙地救了他。但这第二次见面说来其实有些好笑。

可能因为都姓慕,慕雪卿也好,这老人也好,都活得那么洒脱,洒脱到似乎根本想不起自己还有一个亲人。第二次,而且是风邪的第二次。他的前任,叶风邪的记忆当中确确实实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一个突然出现的亲人?如果不是谢流云这段时间里坚定地支持、保护,风邪根本不会留下。对慕家,他其实想要相信,但他不想主动表示什么。

风邪不说话,那老人一样也是沉默,看着陌生的风邪,看着他比上次还要警惕的眼神,老人很清楚,自己恐怕不会被他认可。

“你们先出去吧……”

老人摆了摆手,声音中带着一种极致的威严,还有一丝隐而不发的怒意。谢流云面面相觑,不明白这老爷子怎么突然生气。他们微微躬身,退出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

跟着出去的背影,风邪看向屋外,发现睡了一觉之后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已经停了,而且雨后外面还多了几分生机,诸如竹笋、小丽花之类的植物长得很好,只可惜蛙声有些吵。

可能是外面太吵,屋里就比较安静,老人嘴角动了动,沉沉地看着看风景的风邪,想说什么,但又吞了回去。

“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尽可能和蔼地笑了笑。

“不错。”风邪淡然道。

“流云说你有几味药材急着找,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慕家在外面的那些人都会全力去找。另外,那批耶悉花应该刚好是飞白买走了,我已经跟他说让他直接到这儿来。”

老人说的比较慢,可能是闭关出了差错,不过他的目光很温暖。

他说的,风邪听了,听他说到耶悉花,风邪突然有了精神。

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居然让那家伙买走了,那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风邪暗自欣喜,脸色也不知不觉地舒展了些。

“飞白说他这趟去神农刚好碰到你,从墓葬出来之后本以为没事了,他就急着去北边拿那些药。他比你大不了几岁,经历的事儿太少,要是他姐姐飞烟绝对不会就这么走了。

你得到的那些宝贝毕竟还是仙道大墓出来的,没有人会放过这块肥肉。幸好你算是安然回来了,不然雪卿放过他我也饶不了他……”

“这件事不是他的错,跟他没有关系。”风邪眉头微蹙,打断道。

老人愣了一眼,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按理说,风邪这样冷淡的性格,应该不会去管别人怎么样。

他竟然在帮慕飞白那小子开脱……

好像看到了一点可能,老人沉重的眼睛逐渐灼热,但他终究还是在风邪无动于衷的沉默中冷静下来。他已活了太多年了,如果有些话不用说不用问也知道结果,那他一般不会去问,因为那样双方都会不太舒服。

“飞白今天就在往回赶了,最晚明天就能到,不过另外那几味药材可是比耶悉花难找得多,我不确定一定能找得到。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万一找不齐,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如果,如果只有续命丹才能救你,那你还有多少时间……”

老人皱着眉,越说越是急促,听得出,他确实是着急。其实,活到他这个年纪,这个地位,本不该这样着急了。可面对一个生死未知,未来渺茫的孩子,一个他虽不曾相见却也未曾放下的亲人,他又怎么能不急。

慕澜,作为慕家家主已经几十年了,但慕家在昆仑五家之中从来都是不拘礼法的任性存在。慕澜虽是家主,却生来就爱四处游历,不喜驻足宗门。他有时也会沉着谋划,发挥自己几十年的老油条水准,但更多时候他更像个老顽童。

此时在风邪眼中,他就像个孩子。他的急切早已超出了古井无波的老人的常态。他太希望风邪好好的,太希望有一天他能像慕飞白、飞烟他们一样承欢膝下。他不急于一时,因为之前缺失了太多年,但风邪的情况实在超出预计。

之前慕海玉、慕寂两个人来给风邪探过脉,他们说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会失去强大的、惊人的、逆天的武力。但刚刚,慕澜真想回头踹他们两脚!这两个混账!白活了这么大岁数,白修到天阶四层,竟然探脉都探不准!

风邪他哪是没有性命之虞,他是根本就只剩下半条命!

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子,虽然是外孙,但他是雪卿的儿子,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的儿子,他怎么能舍得!可不舍又有什么用?!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么?或者我去找其他大夫给你看,我去找百花药谷那个老头……”慕澜老眼昏黄,声音颤抖着几乎哽咽。

正文 第119章 心情,一波三折

感受着老人激动的情绪,风邪心中莫名有些酸涩。他抬了抬眼,想要伸手将他扶住,但却在刚刚探出手去的瞬间就已没了动作。

“我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不过再找别的大夫也是没有必要……”风邪沉吟着,给出老人想要的答案。这答案会让人绝望,但此时的绝望要比怀抱希望却又失去好受一些。

听着风邪的话,老人好像恍惚了一下,而且这一晃神好像让他忘了一些东西。

“小,小邪,你还小,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我跟你说,百花药谷淳于鄂那个老匹夫可是厉害,别的虽然不行,但是论医术真的没话说……”

“在这世上,没人能比我的医术更好。百花药谷就算再强也不会有办法续命,续命、渡命本来就违反天道。如果不是天赋特殊,一般人连看都看不到。所以以我现在的能力,续命丹确实是唯一的办法。”

说着,风邪顿了顿,他这段很清楚很直白的话需要给对方留些反应时间。

“我想,其实你也明白另寻方法之类的完全不必。倒是那几味药材,除了正在路上的耶悉花,你能帮忙去找,我很感激。”说着,风邪微微低了低头,像个害羞的孩子。

“小邪,你别担心,再难我也给你找来。现在先跟我走,我带你去药材库,那儿有我大半辈子收藏的药材。虽然不是你说的那些,但说不准功效类似就能代替一下。走,快跟我走。”

说着,慕澜一把提起风邪,根本不管他的反应他的态度。这作风,倒是强势得很。

风从西南来,两个人,或者说一个提着什么东西的背影逆风钻进一处萧条的竹林。在这儿,老人轻车熟路,这儿是他的私人后花园。

竹林尽头,是一座山,老人按下一块石头便就响起“吱呀”一声。他按了三下,三块不同的石头,三声响动之后,老人左脚向前,随即便有一道大门突然出现,而且还自己打开了一条通道。

洞中,各种气味混杂成了一体,一种类似中药药铺的浓浓的药香迎面而来。

风邪被慕澜拖着,拖进了他口中那个琳琅满目的药材库。

“小邪你看,这边这些,没有千年也有百年了,这都是老二老三他们孝敬我的。还有这边,这边儿这堆是诸葛家送的,那堆,就墙角那堆是龙家送的……

我这身体不好,年年大寿他们就没送过新鲜玩意儿,全都是药,还都是治不了我的病的。你好好看看,看看有没有有用的。药这个东西我吃是吃得不少,可还是不大认得,你找找,找找有没有能替代那冥河花、织血藤、千年雪莲子的东西……”

老人一边说,一边给风邪一堆一堆指着,每一种他觉得不错的他都指出来,生怕遗漏了什么。但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虽常年吃药,但对这些药材的认知还真差的离谱。

他指出来的,基本上全是没用的,不仅对风邪没用,对他自己也是功效寥寥。反倒是他看不上眼的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几个不起眼的小匣子早已勾起了风邪的热情。

这气味,是养神芝,肯定是养神芝……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个匣子,风邪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用手抹掉了上面一层厚厚的灰,然后轻轻打开。

慕澜不解地跟了过去,却见那个被他打开的极普通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个极普通的灵芝。

“这个应该就是个几百年的灵芝,早些年可能是老二拍下来的……”慕澜努力回想着,他到现在也不觉得这东西有多宝贝。

“这是个好东西,它叫养神芝,能够滋养神魂。它看起来普通,但正因为没什么特点所以几乎很难被人发现。”风邪慢慢盖上盒子,脸上的肉不明显地颤了颤,手中却是丝毫没有停顿,紧紧地把那盒子揣到了怀里。

说到这养神芝,风邪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小白了,它应该不可能离开自己,怎么就不见了?

“你见过一只花白色的小猫吗?”风邪突然转向慕澜,把他吓了一跳。

“花白色的?小猫?你是说,那个雪豹?”慕澜愣了愣,脑中闪过一个似乎是又似乎不是的答案。

雪豹?怎么可能?要是被人认定是个雪豹,那它肯定一直是猛兽的身型,但是小白它现在就有这个能力了?不应该吧,它还是个幼兽啊……

“那家伙突然出现在你屋里,流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让海玉他们把它抓了关起来了。”

“关起来?关到哪儿了?”风邪挠着头,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

“就在西边那座山上,它叫得挺响,吵得大家都睡不了觉……”

慕澜还在不明所以地说着,突然感觉眼前人影一晃,随后便是一阵风穿山而去。

小白居然让人关起来了,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么多天,它肯定委屈坏了。想到这里,风邪心里有些堵,他是累,是重伤,是丢了一半的命,但是他怎么能忘了小白?

那是他签下的契约,是他认定的同道者。虽然它的实力还很弱,但它对风邪的心根本不会比雒明灵、牧心他们少上丁点儿。风邪自责,就算小白不会怪他,他也很难接受自己竟然把它忘了。

慕澜所说的西山离他们刚刚所在的药材库并不远,但风邪愣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他越走越慢,终于听到那声熟悉的叫声。

喵嗷……

嗷呜……

那是小白在叫,它几天没有吃东西,声音早就哑了。感觉到风邪来了,它拼命地摇晃着笼子,想要从中挣脱。

“小白,别费劲了,我来。”风邪的声音出奇的温柔,一边说着,他慢慢在铁笼跟前蹲下。食指指尖,一道小小的蓝光扑朔着凝成一把柳叶。

柳叶划过铁笼,几根铁柱应声倒地。从那几根铁柱的缝隙里,小白挤了出来,靠在风邪脸上使劲磨蹭。

“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救我,我好饿,我等你好久了……”小白的声音传进风邪的意识,它奶声奶气的,根本就是个孩子。

“小白,我最近都会很虚弱,只有很少的灵力可以给你。不过我刚刚发现了一颗养神芝,这可是个好东西。”说着,风邪把他怀里的小木匣子拿起来,在它眼前晃了晃。

“养神芝,闻起来好香,给我吃么?”

“还不能给你,等我炼成丹,分你两颗。这两天,你先忍耐一下。”

“嗯,好吧……”

正文 第120章 家人?亲人?

小白跟着风邪一路往回,正好在半路遇到刚刚赶到的慕澜。他果然是闭关的时候遇到了问题,不然凭他至少天阶巅峰的修为怎么可能会被风邪落在后面。

慕澜脸色有些潮红,眼中也布满了红血丝,遇到风邪的时候他的气息已经有些乱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跑了?这雪豹是你的宠物?”慕澜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看着眼前那个明显依偎在风邪身边的猛兽,即便事实摆在眼前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儿是地星,虽然也有修者,但灵宠、契约灵兽之类的生命并不存在,最多有些野兽活得久了有了灵性。可像风邪身边那只雪豹一样明显通达人性还认定主人,这样的生命根本就没出现过。

“他是小白,你可以把它看成我的家人。”风邪微微俯身,一把把它抱起,温柔地捋着它头上的绒毛。

家人?

这小家伙竟然是他的家人?!

慕澜沉默着,他认为小白只是风邪的宠物,没想到他竟然把它看得这么重。竟然会把一只动物当做家人。这孩子,他到底是经历了多少人性凉薄,在经历了那些之后,他又是怎么看待我们的……

“小邪,如果你愿意,我也是你的家人,慕家这几十口人都是你的家人,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警惕试着相信我们一回呢?”

慕澜沉着眉,沉沉地、渴望地看着风邪,他期待一个肯定的答复,但风邪沉默了好久之后,极不自然地转了话题。

“咱们还是去药材库看看吧,既然你都敞开大门了,我也就不客气了。反正这些药都是用来治你的旧病的,有我在,现在你也根本用不着那些。”

“用不着?什么意思?你是说你能治?!”听着风邪突如其来的一句,慕澜从无解的感伤中惊醒过来。

“你的病,本身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早年被人打了一掌,刚好打在命门附近。当年断了一根经脉,导致天枢、会元两穴长久地得不到真气贯通,穴脉相连,两穴枯竭慢慢引发后来的经脉堵塞。

十年间,每一年几乎都会有一根经脉堵住,到现在,虽然你的境界很高,但最多只能发挥三成的实力。”

风邪一边走一边说,等他说完,两人已经走回了慕澜的药材库。

他顺手又捡了两样,丢给小白。那家伙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没等东西落地就给接了,然后三下五除二吞了下去。

慕澜慢慢从风邪带给他的又一波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转眼却见那头雪豹竟然把他收藏多年的三百年人参、雪茸什么的都给吞了,刚刚燃起的火热的心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这些本来对你也没什么用,我最近没有太多灵气给小白,先将就一下。你的病,等到今晚子夜,我帮你治好,就算这些还有之前拿的那个养神芝的报酬。”

看着慕澜一脸肉痛,风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慕澜怎么也算不亏了,他那病要是没有风邪,根本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治。风邪就算坐地起价要他整个药材库也不算什么,可他也不想占人家便宜。

风邪始终还是有着自己的傲气,无论在谁面前,他也不可能放下。只是,这种傲气,这种不想占别人便宜的心理有时候会让人感到深深的距离感。那对陌生人来说没什么,但对亲人来说,实在有些无奈。

慕澜哑口无言,一时间百感交集,凭他八十年的经验竟也无法找到一句适合的话。他想告诉风邪这些他随便拿,他要的话都可以拿走。他想告诉他,咱们之间大可不必。但他没有理由,没有立场……

他是谁?他只是慕家的家主,慕雪卿的父亲。对于风邪来说,这个迟到了十七年的外公,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差别,甚至对于一个遭受亲人背叛的孩子来说,所谓亲人,可能还不如陌生人。

他说小白是他的家人,就连他自己认可的他都用了家人这个词语,而非亲人。那么亲人这个存在对他来说到底是眷恋还是伤害?

就在慕澜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突然间,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好像是个白色的毛茸茸的肉球……

慕澜放眼看去,却见刚刚那个半人高的雪豹已经不见了,倒是有个小白猫钻在风邪怀里美滋滋地磨蹭着……

“之前我的状况有些问题,小白一直待在我身边也受到了点儿影响,所以突然变成雪豹大小。现在才是他本来的样子。”风邪抱着小白,一边说,一边捡走了另外几种药材,算一算倒是能和他在神农得的另外几种配合着炼制一炉养神补魂丹。

那东西虽然不能续命,但对神魂有着极大的帮助。就算相比之前采集的枫香树的香气,也是好上数十倍。而且,因为风邪冒险服下了枫香树凝化的那颗果子,所以现在枫香树的香气对他来说根本无用。像是形成了抗体一样。

有这株养神芝,风邪预计可以稍微修复一下枯竭的本源,然后尽快帮牧心解掉由韩家血脉追溯到的神印诅咒。那诅咒,是风邪进入凝魂期后自然掌握的能力,或者说天赋。

他所掌握的诅咒之力很多,有普通的血咒,有神隐之咒,有神印血咒。而这神印血咒在众多诅咒之中算是极恶劣的一个。因为它并非诅咒一人,而是由一人之血追溯千人,甚至万人。具体的人数,要看施术者的力量强弱。

以风邪释放出去的力量来看最多也就是二三百人,他已经入魔,根本顾及不到这样做的后果。所以牧心被牵连,纯属意外。这意外暂时还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也会影响他的心性,还有他修炼的进度。

当时,被风邪神印血咒追溯而去的大概也有十姓之多,没想到牧心竟也能出现在这十姓每家被波及的十几二十人中。

这一点,前些天风邪醒过来的时候,就已发现。他当时顾不得,也不好说,但这个问题还是要早一天解决,越是拖着,牧心受到的损伤也会越大。

正文 第121章 将离

晚夜,清风满山,圆月当空。浓浓的药香混杂着隐约的女人香,从东山脚下风邪所在的小屋飘了出来,越飘越远。小屋里面,一滴汗珠从风邪额头滚落,指尖的灵气像是燃尽的烟花,逐渐消散。

时间说长不长,一个多时辰里面,那株养神芝还有风邪从神农得来的赤心草、止戈、天茅等等一并提纯、凝化。从熔炼到结丹,风邪就那么静静坐着,寸步不离地守着丹炉。而他身后,一个冰清明丽的女人时不时翘首顾盼。

风邪守着丹炉,雒明灵守着他,旁边还有一个花白的小猫乖巧地趴在地上,大尾巴一摇一摇地,小眼睛却是安静静地眯着。它不急,悠闲得很,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凑得近些好在成丹之后先得两颗。

此夜,宁静,药香扑鼻的一瞬过后,风邪从那丹炉之中随便摸了两颗黑乎乎的小球,丢给小白,然后又给了雒明灵两颗。

“明灵,把它吃了,然后试着运气。”

按照风邪说得,雒明灵咽下养神丹,然后试着运气。她气息很稳,但比起之前倒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变化。这是因为这养神补魂丹调养的是神魂,而非气血、经脉。

雒明灵并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她不在乎,但是风邪炼出来的丹药居然没有效果,这种不寻常的结果让她有些奇怪。

她睁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风邪。就在此时,雒明灵突然感到一阵头晕。

“这丹是滋养神魂的,你现在不到筑基感受不到神魂。前几天,你受损的心脉已经愈合,并不需要多余的调养,倒是神魂,虽然感受不到,但在死而后生之后那才是最需要弥补的。”

说着,风邪把养神丹放到了嘴里。雒明灵没有说,他也不可能知道别人脑海中的变化。

夜色,越来越深,风邪和雒明灵体内的灵气、真气已经运行了十几个小周天。按照风邪的认知,雒明灵应该只是暗中修复,但她微微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眼中,赫然就是当日那两个明黄的魂印。

魂印闪烁,这代表着雒明灵的神魂已经完全恢复,甚至还借由两颗养神丹的效力拥有了初级魂力。这变故虽是好事,但却不在计划之中。

风邪按捺着心中的惊喜,温柔地看着雒明灵,“明灵,什么都不要问。跟着我念……”

“嗯……”

“以我本源……”

“以我本源……”

“铸我神魂……”

“铸我神魂……”

“以我心念……”

“以我心念……”

“重九合印……”

“重九合印……”

就像风邪说的,雒明灵乖巧地跟着。语尽,她也学着风邪的样子,右手从眉心滑落。

魂印,随着风邪传述的魂咒一并消失。雒明灵感觉自己的心神突然间清明许多,但她说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深,距离子夜大约也就一刻钟的时间。风邪约了慕澜,他让雒明灵留在屋里,自己踏着月色一路往北,去了慕家家主居住的主屋。

风邪过来的时候,慕澜已经知道了,但他刚想开口让他进来,没想到那小子竟然真不客气,招呼都没打一个,推门闯了进去。

看着慕澜一脸欲言又止,风邪撇了撇嘴,顺手拎了旁边一壶好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刚才来得及,有点渴。”放下茶壶,风邪从怀里掏了一个小玉瓶,推给旁边的慕澜。

“这是玉衡丹,一会我帮你医治之后,你自己服下一颗,九日后再服另外一颗。两颗玉衡丹之后,你的病基本可以痊愈,不过还需要再调养四十日。四十日后,再服最后一颗。那最后一颗你得等我回来,我没有多余精力再炼一炉。现在这两颗是从边老那儿讨来的。”

玉瓶放在桌上,慕澜刚想伸手接过,却听到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

“你要离开?你想去哪儿?”慕澜凝重地看着风邪。

“我去哪儿应该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咱们就事论事,病症根源在你右心下三寸,天枢、会元枯竭,另外十几条经脉尽损。本来我已经压制了你的气血,但你这段时间闭关,又给搅乱了。不过乱也没关系,反正上次也是治标不治本。

为了避免你以后再这么胡来,我这次直接把根儿去了。先用灵针刺血,把那些常年得不到疏通的废血放出来。然后以死生九邪针激活枯死的血肉、经脉,最后疏通淤滞的经脉、气穴……”

风邪语速极快,在医术方面,他向来自负,不需要别人提出任何想法,而且今天他很着急。他本想一口气说完,让慕澜知道怎么回事直接配合,他一向都是这样。可惜,今天这位病患着实有些特殊,他有心忍耐,但风邪也确实过分了些。

“你先等会儿,我问你的你得告诉我,不然今天我就不治了。”慕澜吹着胡子,两只手抱在怀里,根本就是个老小孩儿,哪有半分家主的样子。

风邪冷不丁被人打断,心道你不治我还不想治呢!他心里不爽,正想怼回去,可抬眼一看却是慕澜这个样子。风邪脑袋一仰,额头顶着弯曲的食指,拄在桌上。他斜眼往上,原本的那些话突然间咽了回去。毕竟自己占了叶风邪的身份,对这老头他也只好忍了。

“怎么了,不说话了?”慕澜戏谑地挑着眉,似乎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我现在也不确定要去的地方,只是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运气好撞到冥河花、织血藤。”风邪神情黯淡,声音也略显低沉,说完,他伸手指向慕澜,也不等他回答什么,竟然直接刺出一根灵针,刺进慕澜当年那处伤口。

“不要说话,不要运气,不要抵挡,不然我吃不下那么强大的反噬。”说着,一片柳刀飞向慕澜,接连划破他的两处穴脉。

下一瞬,两股污血突然溢出。风邪继续逼出第二、第三根、第四……灵针,逐一刺入慕澜右心下三寸。左掌,灵气不断注入。右掌,符文凝出,没入慕澜体内。

灵针一根根,环绕着,震颤着,化为细碎星芒,突然向着四周涌去。

这些变化,都在肉体之内,从外界根本看不到,但慕澜作为受益者可以直接感知。风邪缓缓收掌的时候,慕澜明显的感觉到体内一股气机突然蓬勃,竟然重新涌动起来。

“快把玉衡丹服下,不然以你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说着,风邪微微抬手。原本摆在桌上的那个玉瓶突然凌空,飞向慕澜。

正文 第122章 黎明前

接过玉瓶,慕澜依言倒出一枚玉衡丹吞下,丹药入喉,浓浓的热意从丹田之中绵绵不绝地向着全身经脉席卷。慕澜体内,一股强大的力量隐隐萌动,而在这个过程中,他身边的银发少年早已力竭。

慕澜全身心地投入在重获自由重获力量的新生之中,他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尽可能地保持着心态和真气的平稳。经脉之中,消失多年的畅通无阻让他倍感舒爽。同时,可以想见的未来让他心潮澎湃。

慕澜已经八十岁,他二十三岁有了第一个儿子,二十五岁有了第一个女儿,慕雪卿是他最小的也是最疼爱的孩子。为了那个小女儿,他做了太多,但她却是越走越远。

他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他本以为此生再无进阶可能,本以为再无希望得到女儿的原谅。但是风邪,这个十七岁的孩子,和他意料之外的那次相遇让慕澜重新燃起了希望。

上一次,风邪仅凭一己之力就压制了自己的气血逆行,他本想查出他的根底,试试还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没想到这一查,查到的却是那么惊人的结果。

那天,老二告诉他,那个医术惊人、天赋异禀的孩子,叫做叶风邪!

当时,慕澜呆住了,他在风邪离开的那个小巷呆了很久。

在那之前,慕澜从没见过风邪,早些年是他跟慕雪卿赌气,可自从叶将焸那件事之后,慕雪卿竟然直接告诉他她和叶家再无关系,竟然告诉自己不要去看那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外孙。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慕澜不知道,但慕雪卿说了,他也只得依着。那件事后,慕雪卿不再待在叶家,也不愿回到慕家。她只身一人,待在天海,搞着无所谓的什么商业。

慕雪卿,是个不称职的母亲,而他慕澜又何曾是个称职的外公。所以得知风邪身份的时候,他选择了远远地看着,适时地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他想着慢慢接触下来,风邪总会接受他,想着有一天他会找回他的母亲,然后一家团聚。

人总是会往好的方向希望,尤其在失望了太多年以后,但希望这个东西没有还好,若是有了又失去,那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当然,慕澜已经活了太久,经历的打击也够多了,所以这一次倒也不会致命。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面对一个不敢近却近了,不敢信却信了,甚至为了他这个名不副实的外公耗尽心力的孩子。

天色蒙蒙,慕澜从久违的舒畅中缓缓收功,他睁开眼睛,眼中的兴奋一闪即逝。那孩子,竟然累到昏倒!他疲惫不堪地躺在地上,一头白发恣意摊开,他皱着眉,脸色几乎比得上他的头发那么白……

“小邪,小邪……”慕澜轻声叫着,想要把他叫醒,但结果可想而知,这是绝不可能的。

凝重地看着他,慕澜昏黄的眼睛闪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他无能为力,他无能为力啊!

慕澜轻轻抱起风邪,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帮他盖了被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面对昏睡的风邪,他没有任何办法,他知道真气输不进去,知道丹药无用,知道自己甚至根本就不会照顾人。他要去找雒明灵,找她过来照顾风邪,那丫头一定比自己照顾的好。

慕澜一路狂奔,是急,更是恨,他活了八十年,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这么无用。就算是当年,丫头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泪如泉涌却只字不吐,他也只是无尽心痛。

慕澜来到的时候,雒明灵还在修炼,看着满头大汗的慕澜,雒明灵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他强行带到了风邪身边。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慕爷爷,我陪着他吧,您先休息一下,不要想太多。”雒明灵努力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她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她明白慕澜的无奈和无力,她想安慰慕澜,可惜并不如意。

“丫头,委屈你了,你陪着他,我去找老大、老二、老三他们,那些药无论如何也要弄到,就算拼尽慕家所有人所有资源必须弄到。”

雒明灵坐在床边,听话地点了点头,而慕澜竟真的再不停留,转身离去。

雒明灵安静地守着,直到太阳将出未出,一个白衣人影飘然而来。

“牧心?你怎么来了?”雒明灵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他叫我来的,跟我说这个时候过来,他有事找我。他怎么了?”说着,牧心走近了,看着风邪又是这样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是担心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牧心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像是吃了枪药,动不动就动气,甚至好几次都想直接动手。生气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早在五年前他就不干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风邪这家伙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是他整天散漫任性,每次见到他就没有省心的时候。

“他炼了一炉丹药,然后帮慕爷爷祛除了当年的旧疾,所以应该是力竭睡过去了。”雒明灵柔柔地看着风邪,虽然在和牧心说话,但心思也好眼睛也好片刻也不想挪开。

“他是傻了还是疯了?就他现在!还炼丹!怎么不等等,不再修养一下!这么急不说,两件事还赶一块儿,他这是不要命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听着雒明灵的话,牧心好像突然点着了一样,一股子怒气竟就丝毫不加遮掩地宣泄出来。

“牧心?你怎么了……”雒明灵看向牧心,眉头微蹙。就在这时,她覆在风邪身上的手臂突然动了一下。雒明灵转头看去,却见那白发少年缓缓醒转。

“风邪,还好么?”雒明灵紧张地看着他,问道。

“没事,明灵你先出去一下好么?”风邪笑了笑,努力支起身子。有些话,他不想让雒明灵知道,但他不想掩饰。

他的意思,雒明灵明白,她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叫我来干嘛?我可不想天天看你这半死不活地样子。”牧心斜眼瞥着他,他那一肚子火气到现在还没消。

“两件事。第一是托你照顾明灵,第二是给你一件东西。”风邪看着牧心,他说得很慢,神情有些复杂。他明显还有后话,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等牧心自己去猜,同时也在暗暗逼出刚刚凝成的半成的一粒本源之血。

“你先把这个服下,别的我慢慢跟你说。”说着,风邪伸出右手,食指在半空点了一下。一粒小米米粒大小的蓝色血珠缓缓浮动。

听他说完,牧心沉默着接了,吃了。然后莫名地感到一股力量进入了他的身体,同时,另外一股力量正在他的体内迅速消解。这一切,牧心感受得很清楚,但他没有多问。

“我的医术很强,但从根本上来讲并不是因为什么医理、针法、丹药之类,而是你刚刚服下的血珠。那是我的本源之血,它可以消解一切也可以愈合一切。这东西,随着我的修炼一点点凝聚,我的实力越强,它的力量越强。当然,刚刚你服下的这一粒只是最弱的效果,但也足够。”

说着,风邪尴尬地笑了笑,虽然说的是他的秘密,但话语中没有担忧,反而还有一丝隐约可见的歉疚。

“牧心,对不起。”风邪微微低头。

“别跟我说这个,说事。”说着,牧心伸手锤了他一下。

“前几日在神农遇到的那些人当中,有韩家的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这话,牧心说的很淡,似乎真的全不在意。

“我知道你对韩家还有眷恋,虽然不多,虽然你也想尽可能地忘掉,但是存在的就是存在的。韩家的人,我杀了,而且还用了神印血咒。这是一种诅咒,他会追溯到被诅咒之人血脉相连的宗亲。以我当时的实力,每一姓被牵连的最多二十人,而你,在这之中。”

说完,风邪抿着他干裂的嘴唇,静静等着。他知道牧心不会怪他,但他应该知道,而且有权为此做出任何反应。

“我知道了。说第一件事。”牧心淡淡瞥着他,从容一笑。

“对不起。”风邪默然。

“说事。再不说我可走了,大清早的,还没睡够呢。”牧心白了他一眼,说道。

“我要离开两天,四处去找找,明灵留下,你帮我照顾她。”

“两天?”

“七八天,也许更多一点。”

“你自己注意安全,看情况不好先打电话回来,不然再遇到什么危险,小心你死了明灵也活不了。”

“我知道,还有周正和万虎那边……”

“那不用你惦记。好好地回来……”

正文 第123章 番外:逢故人

黎明,风邪趁着蒙蒙的天色出了谷,除了牧心,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因为除了牧心,没有任何人会放心让他离开,甚至还是一个人。慕澜那边,他只是提前说了,真正走的时候,他是不知道的。

风邪走得不快,他不算急,因为急也没用。他一边走一边休息,一边走一边打听,他没有目的地,只是暂且向北……

华国西南,风邪漫无目的地前行。与此同时,江南方向,一个曼妙的女人同样是毫无目的似的东逛逛西逛逛。但她,其实并不是没有目的,只是未到时间。

女人很美,肩上有一只黑色小毛团,左腰挂着一个葫芦。她走路的时候,葫芦摇摇晃晃,还有一串铜铃叮当作响。她从人少的边边角角穿行,但走得不快。铜铃响起的地方,男人,甚至女人也会痴痴地看上几眼,然后撞上了前面的垃圾桶,或者其他人。

女人将去的地方,是一处郊外别墅。她之前趁着夜色,从一栋楼里面掳了个加班的人,然后娇憨地笑了笑,那人就说了这个地点。

她到的时候,已是深夜。那别墅关着门,关着窗,裹得很严。

里面,三个人沉闷地坐着,没说话,也没人抽烟,似乎提不起任何一点兴致。

“阡,还是认了吧……”

外面透进来的模糊的分不清颜色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将她原本的神采抹得一干二净。

在她对面,两个人半坐半躺地窝在沙发里,疲惫得甚至没有应声的力气。

“已经忍了,认了,由他们怎么做了,还是不肯放过我么……”女人眼光落处,那个原该帅气活泼的男人沉沉抬起头,眼中苦痛竟是藏也藏不住。

“他们要你过去道歉……”女人犹豫着,紧张地看着对面。

“让我过去道歉?然后呢,道歉之后呢,把我踩到污泥坑里,再让我带着一身肮脏爬起来,装得像个人在人前,结果却连最后的尊严都丢了吗?”男人盯着她,极力遏制着自己的愤怒。

“你知道,他们的势力太大,你只能听,任何反抗,甚至不予理睬,对你来说都是致命的……”

“我爸,说过什么吗?”男人错开了目光,但那女人依旧追着他不肯放过。

“伯父说,听你的,他都可以……”沉稳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那个和他坐在一边的男人,一向是让人安心的。

“明河哥,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徐阡看向旁边,本就低沉的声音放缓了,带着沙沙的愁苦。

“小阡,我试过好多次了,可我家老爷子说什么都不肯动……”那人慢慢垂下眼,无力再说下去。

“小阡,对不起……”

“明河哥,别这样说,是我做得不好,是我自负了。他们那么强,没办法是正常的。但是依依,我还是不想……”

“我知道你不想,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没有办法,你还能坚持什么?没了名声,娱乐圈你混不下去,生意圈也一样。你的房贷,你爸,你女人,没有你这份收入,他们要活成什么样子……”

“依依,你说得太重了,就算身败名裂,也还有我,我不会让他们过不下去。”

“明河哥,你还不了解他?这么多年靠你还靠的不够么?你让他继续靠你,还不如让他去给那些人低头……”

“就算低头,你以为他们能轻易放过小阡?只要去,折辱是一定的,何况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把柄捏在他们手里。依依你想得简单了……”

“明河哥,算了……”说着,徐阡淡然地摆了摆手。

“小阡,你……”

“已经没路了,不是么?”徐阡缓缓抬头,脸色煞白。人,却在笑。

“小阡……”

“混了这么久,又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我没那么脆弱。只要他们放过我,只要我还能站在舞台上,还能唱歌,还能让那些喜欢我的人看到,随便怎样吧。”

徐阡释然地笑着,可他的心酸心痛,他们都懂。他们太熟了,早知道他是多么骄傲固执。让他折腰,让他送上门去给他们羞辱,那根本是要他的命。但他,没有路了。

如果这是代价,是保护那些爱他的人、他爱的人的代价,不愿也会变成甘愿。

空气突然凝滞,三人都已不知如何开口,又该讲些什么。

巧合一般,他们转过头,向着窗看了过去……

那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竟然飘动起来……

一片不明来处的黑色鸟羽随风摇落……

一阵清脆空灵的铃声缓缓飘近……

一个挂着葫芦的曼妙人影,拨开帘子,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她走得很慢,慢到徐阡三人几乎以为时间出了问题。但她,终于走到了徐阡面前。

他愣住了,一动不动,早在她身影出现的时候就已愣住。他胆子小,很怕那些诡异的事情。但她好像知道,所以走得很慢,给他留足了反应的时间。

她很美,脸上挂着笑,笑的很甜。然而,在她的眼中,那抹甜甜的笑,仿佛还包裹着什么深刻的无穷的过往,盈盈地闪烁着。

可能是她的美并不似邪魅鬼祟,也可能是她的笑太过亲和。那个胆小之名传遍娱乐圈的徐阡,竟然真的缓了过来。在她,真的走到近前的时候。

她一袭青衣,青色的发带散漫的系在头上。她腰上挂着硕大的葫芦,葫芦上面还缠着个红绳。一个小一号的葫芦挂在红绳上,小巧,却不算精致。

“你是?洛儿?是洛儿吗……”徐阡激动地打量,忍不住竟然站了起来。

“阡哥哥,我可不许你去。谁要羞辱你,还得等我不在这世上才行。”洛儿甜甜地笑着,伸出手,想要摸他满是胡茬的脸。

他迎着她,宠溺地,什么都由她。然而,她到底没有怎样。痴痴一笑之后,素纤的手落在葫芦上面,竟还真的抱了起来,仰头喝了一口。

“洛儿,你这毛病还是没改,从小就爱喝酒也不知道打哪儿学的……”

说着,徐阡爽朗一笑,毫不客气地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这把旁边两人惊得眼睛都快掉出眼眶,心脏几乎跳了出来。这太奇怪了,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人突然就从窗子进来,无声无息的,而且还是个熟人?

“小阡,这位姑娘……”

“明河哥、依依,这是洛儿,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她被人带走,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没想到居然会在今天重逢。”

徐阡笑着介绍着洛儿,仿佛再没什么能让他不开心,或者更开心。

“是洛儿姑娘?不会吧?早就听小阡说过,没想到居然这样见面了……”

朱明河礼貌地笑了笑,乌依依也是极为勉强。毕竟人从窗外走来,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是从没听过,实在难以置信。朱明河还能有礼貌这个东西,已算大家风范了。

“洛儿,你当年到底被什么人带走,带去了哪里?而且刚才,你是怎么上来的?”

徐阡终于想起刚才不对劲的地方,灼灼地看向洛儿,却见洛儿举着葫芦。几句话功夫,居然又灌了一口。

“阡哥哥,那些事儿实在太长了,得说个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说得完。至于我怎么来的,也等以后再说吧。反正你们知道我是人不是鬼就行了。另外,今天的事情你们不要跟别人说,当然,说了也没人信。”

洛儿盈盈笑着,对旁边两人倒也没什么芥蒂。

对于这个,朱明河和乌依依只当她女中豪杰,心胸宽广。可她其实只不过是无所谓,外籍加无所畏惧。另外,她其实早已知晓这两人和徐阡的关系。

“好吧,听你的,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听。”徐阡依旧傻子一样宠溺地笑着。

他这模样倒把旁边两人看得愣了。乌依依和朱明河跟他相处十多年,这样的表情在他脸上还是头一遭,就连对他老婆都没有。

正文 第124章 番外:洛儿的底气

“洛儿姑娘,这次,你是为小阡的事来的吧?”朱明河看着洛儿,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明河哥叫我洛儿就好,依依姐也是。我本来是不该出来的,但实在忍不住别人这样欺负阡哥哥……”

说着,洛儿拉着乌依依坐在自己旁边,果真毫不客气地依在她的身上。她怀里抱着葫芦,说着便也笑着,一颦一笑天真自然,自然之中又含着恬恬淡淡的娇憨。

她的笑,仿佛拥有融化一切的力量。她一笑,徐阡他们眼中那抹沉沉的愁苦悲恨尽都散去。

“明河哥、依依,听她的吧。不过洛儿,这次的事情涉及太多了,就算你厉害了,你也惹不起那些大佬,他们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徐阡看了下朱明河、乌依依,随即又将目光转回到洛儿身上,再不想挪开。

“阡哥哥,要是惹不起,我也不必来。我来,就是知道他们的根底。我来,就一定护你周全。”洛儿看着徐阡,眼中仍然有笑,但她的郑重,屋里的任何人都能感受。

她是认真的。

但她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说她能够对抗大家族的商业棋子?

“洛儿,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徐阡犹豫着,迟疑着,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洛儿笑了笑,喝了口酒,脸上愈发认真。就在那一口酒之后,一丝感伤淡然飘去。

“阡哥哥,你所说的那些大佬,不过就是齐鸿远、汪汝麟、魏伟国他们三个。可他们本身并不可怕,这一点明河哥很清楚。明河哥没有办法,是因为他们身后的支持者,齐、汪、魏三家。

这三家的家族威势是现在问题的根源,但它们其实不过是京城二流家族,连一流都进不去,实在算不上什么。”

洛儿淡淡地说着,她解释了自己的底气,同时也回避了徐阡想要知道的她的过往。

她说的这番话,太令人震惊,听到这些,就连徐阡都忘了自己刚才问过什么。

什么叫“不过京城二流家族”?什么叫“实在算不上什么”?就算二流家族,那也是京城范围的,徐阡不过天海草根,什么势力都没有,唯一能够仰仗的只有朱明河。可朱明河作为朱家众多曾孙中的一个,从来就没被朱家人重视过,要不怎么能屈身娱乐圈做个主持人。

眼下,就连身在“二流家族”之列的朱明河都无能为力,她一个小姑娘……

面对所有人的沉默,洛儿淡然一笑。

“明河哥,如果你家老爷子肯出手,阡哥哥的事情本来不会演变成这样。可惜朱老爷子已经太多年不问世事。不过不问世事也不是绝对的,这次的事,如果大事化小,我可以让他出面。但如果阡哥哥想要出出心里这口气,那就不用麻烦了。我会解决。”

说着,洛儿眼中的笑慢慢消失,眼神突然间凌厉。

洛儿说的,朱明河他们听得很清楚,可洛儿的话虽然坚定,但在他们听来却太过虚幻。

“洛儿,你的意思是,你可以让我家老爷子出面,但你自己出面才是更干脆的解决办法?”朱明河神情凝重,试探着看着洛儿。

“这是个二选一的问题,无论哪种,都很好解决。所以阡哥哥不用愁,要发愁的,该是他们几家。居然敢往阡哥哥身上泼脏水,活该让他们长长见识。”洛儿好奇地拨弄着桌上一瓶汽水,气鼓鼓地说着,然后居然顺手拧开了,尝了一口。

“可是洛儿,到底是什么办法,我家老爷子现在我都见不着……”说着,朱明河看着她小孩子一般咽下一口气,脸上有些纠结。

“你只要告诉他我是忘珂的徒弟,他恐怕比你急着见他还要着急。”

“洛儿……”徐阡刚想开口,却被莫名激动的朱明河拦了一下。

“洛儿,你说的第二种,是什么办法?”

“阡哥哥、明河哥,你们看……”说着,洛儿缓缓站了起来,一只手仍然抱着葫芦,另一只从腰间慢慢抬起,突然,猛地一错,向前推出。

就在三人眼前,对面,墙上挂着的大电视竟以超越认知的速度缓慢裂开,然后只听“嘭”的一声,整个屏幕訇然粉碎,“哗啦啦”落了下来。

不知何时,三个人直愣愣地站了起来,直到屏幕碎片完全落下,他们才发现原本挂着屏幕的墙上竟也留了个不深不浅的坑……

这还是洛儿估摸着力道,不然朱明河的这处宅子也就废了。

幸好这里一向没什么人,朱明河暗暗舒了口气。作为朱家之人,他知道的东西总归要多一些。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古武吧……

“洛儿,果然还是第一种温和一些……”朱明河呵呵笑着,喝了口水,缓了缓心神。

“洛儿你之前该不是飞上来的吧,我现在觉得就算你说你是飞上来的,我也信。”徐阡呆头呆脑地拉着洛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你这就三层,本来就不高……”说着,洛儿甜甜一笑。

她这一句,实在雪上加霜。说巧不巧,正在喝水的三人齐齐喷了出来。

“好吧,洛儿,看来是我们见识少了。有你在,这么多天,我算是放心了。”朱明河擦了擦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句,眼中却是说不尽的轻松惬意。

“本来早该让你们放心的,但我这样的人不该干预世俗的事情,所以阡哥哥,难为你这些天了……”说着,洛儿微微低了低头。

“洛儿,你能来,我已经开心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何况你还帮我解决这么大的问题。我怪你干什么,你当我没心没肺怎么着……”徐阡微微笑着,手指点在她的鼻尖,将那绝美的容颜托了起来。

四目相对,洛儿安静地笑了,不经意地藏起眼中的泪。

她喝了口酒,转头看着桌上的汽水,只留给徐阡一个侧脸。但即便是侧脸,依然很美,美到见过便再不能忘记。洛儿,爱酒,她离不了那硕大的酒葫芦,因为无尽的孤独,惆怅,尽数被她藏在酒中。

若动了怒,她仰头咽下……

若动了恨,她仰头咽下……

若动了心,她仰头咽下……

若动了情,她仰头咽下……

她是太乙神女,是隐世鬼女,是不容于世俗,不存于人间的天命之人。

正文 第125章 番外:怀愫人,再斩尘缘

“小阡,就按洛儿说的,你选一个。我家老爷子,或者洛儿,现在你这面子可是大得很……”

朱明河点了烟,见洛儿不喜,呵呵笑着想要掐灭,却又被她拦住。她对徐阡认可的人,还是相当忍让。

“阡,我建议大事化小。就像洛儿说的,她们本不该干预世俗。既然本不该,那应该是有管束制衡的力量……”乌依依仔细思索着,提醒道。

不得不说,作为经纪人,她确实足够慎重。但这慎重,对洛儿来说却不是那么必要。洛儿根本不是那些人制衡得了的,而且就算真的受限她也不在乎。

“我做事一向干净,根本不会让他们查到,就算查到他们也找不到我,我师门所在不是那些沽名钓誉之人能够找到的,这点朱老爷子应该深有体会。”

“确实,早些年就听说太爷爷找什么人找了很久,到现在也还在找……”

“阡哥哥,我出手你大可放心,他们伤不到我,也不会在我离开之后找你的麻烦。我会给朱老爷子打招呼,以后你的事他不会不管。而且你的消息我始终都是知道的。本来按我师父的意思,是说直接让朱老爷子出面,但我不放心……”

洛儿极其自信,她的自信足够让朱明河、乌依依放心,但徐阡并没有那么高兴。

“洛儿,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我以为以我现在的力量,我可以找到你,给你好的生活。我以为我们可以回到小时候……”

徐阡缓缓说着,似乎触到了什么,打开了什么。但洛儿不想让他继续。

“阡哥哥,我知道你找过我,但如果我不是自己出现,你永远不可能找到。这世界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它有表面的叫做显世的一层,也有隐藏的叫做隐世的一层。就在你不知道的隐世里面,还隐藏着的,那才是我的世界。

所以,即便我对你有心,却不能用心,便是有情,不能用情。就算我不介意石姐姐,就算没有任何人反对,你我中间隔着的,已经太厚,太厚。”

洛儿一字一顿,仿佛将她心底里藏着的,磨碎的,一点一点掏了出来。她没有避讳朱明河、乌依依,因为她知道此时将是最后的坦白,此后她将没有任何机会再来说明。

即便她有太多时间和自由,她的理性,她所承担的责任,并不允许她去任性。

徐阡,只是她年幼时的伙伴,孩童时的情愫,是已逝去的憧憬。

人和人之间,有时可以用距离衡量,此时,不能。徐阡和洛儿之间,隔着的不是距离,而是整个世界。何况再多贪恋并非爱情,再多接触亦不会减少丝毫寂寞孤独。

对于洛儿来说,除了打破显世和隐世的平衡,她在显世的一切,并没有任何意义。

“洛儿,你这些年,过得好么……”

徐阡温柔地看着洛儿,洛儿说的他不太懂,但他真的关心。

他寻洛儿已经好些年了,他对洛儿可能是爱,可能只是对妹妹的关心。就像风邪分不清他对东方晓,对雒明灵,对梦中那个红衣女孩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们只是顺其自然地接受,或者向往,却从来没有真正分清。

正因分不清,风邪不能接受东方晓,而徐阡则是糊里糊涂地娶了石施音。正因分不清,徐阡结婚然后离婚,才有了几乎导致他身败名裂的,和李晓萌的那段儿。

说起来,李晓萌还真的和洛儿长得有些相像……

可惜无论相貌、才品,还是惊世震俗气魄、武力……

李晓萌那种富贵玩物,就连拿来比较,都嫌玷污了洛儿……

“阡哥哥,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每条路都有得到和付出。我的路,我知道,也认。所以代价什么的,我不在乎。你不用担心我,照顾好自己。”

不知何时,洛儿静静站了起来,她站在徐阡面前,终于伸手,慢慢触到他的脸颊,。指尖,是无尽柔情。眼中,是不尽决绝。

“洛儿,我们还会再见吗?”徐阡不舍,但他没有任何理由任何办法可以把洛儿留下。

“如果再见,那便是你又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所以我希望不会。”

“洛儿,你说的,我其实理解不了,但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我不想你为我涉险,甚至不想依靠你。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是你出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卖自己。所以你去找朱老爷子帮我好不好,不要自己用武力解决……”

徐阡深深望着洛儿,但他看不到她的脸她的眼,只是一个背影。

“齐鸿远、汪汝麟、魏伟国他们三个,还有李晓萌,你要原谅他们?”洛儿问道。

“他们也就动了些网络力量,不过是污言秽语之类的,既然还没来得及把我逼死,也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何况这次的事,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阡哥哥,对别人太仁慈是会伤害自己的。但如果别人对你好,你也不要辜负。看清自己,照顾好自己,然后照顾好石姐姐。”

说着,洛儿走到窗前,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要回头,但她刚才没有,现在也没有。她拿起了葫芦,抿了一口。风起,人便不见。

“小阡,别看了,人走了。”

朱明河喊了一声,见他仍然愣着,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徐阡,你还真是好运气,这种时候还能有救星出现。这种紫霞仙子救了至尊宝的桥段,哪怕电视里面也是不常见的。”

乌依依仰在沙发上,顺手拧了瓶可乐,总算放松下来。

“你不是不喝可乐么,拿来……”

“我说你怎么回事,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算我们没帮到你,也不能这种态度。你是不是有了洛儿就不要我了?有本事你让洛儿给你当经纪人啊……”

乌依依丢下可乐,作势就往外走,可还没走两步就被徐阡拉住。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还不成,依依姐最好了,别跟我计较了。这不是心情不好么……”

“知道你心情不好,跟你开个玩笑。不过劝你还是宽心一些,麻烦解决了,洛儿也见了,你难道还想别的什么?别忘了你可是有老婆的人,要不是你最近又和石施音走到一块儿,激出那李晓萌,还让那仨大佬抓了把柄,也不会有现在的僵局。

你既然选了石施音,就别折腾别的幺蛾子,不然我可不跟你混……”

乌依依重新坐下,拿起她刚刚放下的可乐,似笑非笑地瞅着徐阡,见他脸色不善,哪里不知道那家伙脑子里面琢磨什么。那可是洛儿喝过的,也算是她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行了,他也不糊涂,要不洛儿走他怎么不拦。俩人不过是孩子时的莫名其妙,到现在都奔三十的人了,也该看清了……”朱明河一边说着,居然从后面徐阡专用的可乐柜子里拿了一瓶,畅快地喝着。

“明河哥,你说洛儿会不会去找那仨大佬,她到最后也没答应啊……”

“你就放心吧,她肯定去。虽然接触不多,但这姑娘绝对是个暴脾气,你以为她能听你的?她听你的她又何必这么多年不来见你,她这心性实在不是凡人能够企及的……”说着,朱明河叹了口气。

“啊?不是吧?那你们还让我选,明明就没得选。你确定洛儿她真的不会有危险?”

“我确定不了,要不是你,我这辈子都不知道古武是个啥。何况听她的意思,她应该根本不是古武。你要不是脑子用到猪身上了,就是沉迷美色压根儿没听。

洛儿说咱们的世界是显世,显世之外有个隐世,而她所在是隐世里面的隐世。所以如果古武是隐世,那她应该是比古武更隐的一层。”

“明河哥,洛儿她还会去找你家老爷子吗?她也没留电话什么的……”

“没留,她这样的人,想去哪里去不了,完全不用经过我,干嘛留电话……”

朱明河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徐阡失落地蜷在沙发里,哪里像个刚刚摆脱大难的人。

可能是看不到朱明河的眼神,徐阡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只是习惯性的相信。所以朱明河暗中往口袋里揣了什么,他没注意。所以朱明河很早就去睡了,他也只以为是这些天太累。

或许,有知才是孤单的根源。无知,从而坦然。

正文 第126章 番外:醉冷夜,洛儿染血

窗外,洛儿呆了好一会儿,看到徐阡还算平静,终于放心离去。

夜色,太深,若不然,她这容貌绝对颠倒众生,让人以为穿越到了仙境。

洛儿一般不在白天出来,那太麻烦。她不需要别人赞叹她的容颜,也不需要别人追求。但她也不是真的避讳白天,有事的情况下,到哪儿她也无所谓。

洛儿走得很慢,她在等,等朱明河给她消息。

在她和徐阡告别之前,她悄悄塞给朱明河一张纸条,告诉他几十年前,忘珂救了朱老爷子的隐秘事情。虽然单凭“忘珂”二字,朱老爷子足以确信自己身份,但还是保险一些。

忘珂这两个字,从不在江湖上出现,也并非昆仑、古武之类。若不是亲身经历,绝不会有人知道。而纸条上的旧事则是百分之百坐实了洛儿和忘珂的关系。就那老爷子那股子急火火的劲儿,肯定早早把事儿办了。

等到朱老爷子开始动作,洛儿再找上门去,软硬兼施。她独孤洛虽然一向脾气不好,性子又急,可但凡想要做得周全的事情,向来也是仔细筹谋。就事论事,与其杀了他们,不如让他们畏惧,让他们保护徐阡不再遭受类似的事情。毕竟,她不能长时间待在世俗。

今夜,夜色朦胧,还算不错。洛儿赏着夜色,走了许久还没到第一家。不过朱明河的电话总算打了过来。

“洛儿,你师父的名号还真是好使,老爷子连觉都不睡了,正吵着见你呢……”

“朱家虽然比齐家强上一点,但也只是一家,一家压三家压得住吗?”

“没问题,另外两家都是天海本土势力,哪怕朱家只是京城二流家族也是足足盖过。最主要,这次的事主要是那仨大佬自己的决定,并不涉及家族决断。老爷子一开口,三家立马吩咐下去。最多半个小时,连齐家齐鸿远也会开始动作。”

“网络上的事情我不太懂,具体什么动作?”

“其实网络上不过是水军引导舆论导向,并不真正决定什么。最主要还是之前接下的代言、综艺,一方面是合同赔付,另一方面是之后的通告。

现在齐鸿远他们接到消息,撤出压迫品牌、制片方的力量,甚至直言缓和关系,小阡的问题迎刃而解。水军什么的,花点钱,写写稿子拨乱反正就行。”

“那已经形成的不良影响呢,那些抹不掉吗?”

“那个没办法了,毕竟有些事是事实,除非逼着李晓萌自己认错,再让小阡自己开发布会解释。可她说的也不完全是错的,你要逼小阡去做违心的解释估计他也不愿意。”

“我一会儿再去那三家走一趟,让他们把事情做得彻底。你去问问阡哥哥,看他愿不愿意。无论他愿不愿意,李晓萌出来道歉是一定的,只不过是推翻部分还是推翻全部的问题。”

“那样李晓萌就彻底完了,小阡他心太软了……”

“都随他,你回头告诉我,记得无论如何不要告诉他你能联系我……”

“洛儿,你其实不用这么决绝……”

“我知道,但断了希望对彼此都更好一些,等他和石姐姐更确定一些吧……”

挂了朱明河的电话,洛儿依旧不急不缓地走着,左右最近门内没事儿。

这自我诱导还是相当不错,她这会儿可记不起门内向来没事的情况。要让她记起来,得等收了心,那时可就不是现在的模样。要知道,火急火燎也是她太乙神女的常态。

这样反复的性子,实在古怪,这一点,她自己也不得不认。所以门内那些同龄的小辈说她的时候,她也笑嘻嘻不以为意,毕竟事实在呢,又不影响大局,无所谓啊。也正因为她这无所谓的态度,那些小辈,哪怕当真比她小的,从不畏惧她作为忘珂老祖唯一嫡传弟子的威严。

这一点,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是很多弊端。可做人这回事,无论怎样总是两面的,有好有坏,有黑有白才是正常。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洛儿纵身而起,再转眼已在一处宅子里面。

“齐鸿远,消息接到了吧,客人到了也不迎接一下……”

洛儿拨开窗帘,见那花白头发的胖子正在屋里走来走去,毫不收敛地喊了一嗓。她这一喊,把那刚好转身的齐鸿远吓得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

“你是从哪儿来的,知不知道这是齐家?”齐鸿远稳了稳身子,怒道。

“不是说了,我是客人,关于徐阡,关于朱家朱鸿儒的客人。难道你家主人跟你说得不够明白?”洛儿往前走了两步,手中拎着葫芦,脸上的纱巾和那葫芦一样摇摇晃晃的。

“你是朱家的人?”齐鸿远道。

“你是傻子吗。我不是朱家人,朱家要能有我师门十分之一的本事也就不会只是京城二流家族。”洛儿鄙夷着,逗弄着肩上的小鸟。

“既是客人,该走正门,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着,齐鸿远仍旧不知死活,掏出电话就要拨出去,但在洛儿明前,他哪里来得及。

洛儿笑眯眯看着他,就在齐鸿远摁下通话之前,原本插在头上的簪子霎时飞了出去。那玉簪,化成一条青色的影子,穿过齐鸿远的手掌,直直钉在墙上……

“啊!!疼死我了!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齐鸿远吃痛,躺在地上,却还勉力维持着。然而他的维持也就坚持了三秒,因为洛儿已经走到他的身前,一脸嫌弃地踩了下去。

“啊…啊…不要……

姑奶奶,错了错了,我错了,您脚下留情……“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知道,知道……”

“知道?我看你是自以为知道,我可不想做你姑奶奶,以后别这么叫了。”

“是,是,听您的,都听您的……”

“徐阡的事儿,你好好解决一下,我不想再有任何事情影响他,我要他开开心心的活着。他要是不开心了,你就会更加不开心。所以无论是以前的名声还是以后的工作,你负责,给我扭转到以前没出问题的时候。办不办得到?”

“以后的好说,可以前的有点困难……”

“哦?困难?你的意思,是想另外一只手也废掉?”

“不,不是,我想办法,不过那需要汪老板那个干女儿配合……”

“干女儿?是那李晓萌吧,他们那里我也是要去的,你回头自己找汪汝麟他们商量怎么解决。我只看结果,别给我说这有的没的。做的到,我保证你这辈子不会再见到我。做不到,那你再见我的时候,我就先废你两只手,再废你两只脚,再之后就看本姑娘到时候什么心情了。”

“一定做到,一定做到,您放心,这事儿我牵头,您瞧好就成……”

齐鸿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也不敢抬,这小祖宗实在比他家老祖宗要命得多了。

等到齐鸿远半天没听见回音,终于抬头看一看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人,也没有什么簪子。若不是切身的疼痛,若不是屋里的血,还有墙上插过簪子的痕迹,他还真觉得这就是一场太过真实的噩梦。

顾不得去擦头上的冷汗,齐鸿远推门奔了出去……

至于洛儿,自然是在赶往另外一家的路上……

正文 第127章 番外:擦肩人,阡陌之隔

先到齐鸿远那儿,因为他势力最大,解决问题最好使。放着汪汝霖,因为他是始作俑者,先见他败坏心情。至于魏伟国,那就是个小喽啰,洛儿本就没打算当真把他怎样。毕竟她还本着她阡哥哥大事化小的态度。

洛儿去到汪汝霖那儿的时候,李晓萌也在。看到一向张扬跋扈的商业巨搫居然被人断了脚筋,废了双脚,一向娇滴滴的小美人居然装了弹簧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亏得她还能有逃的力气。

洛儿没让她走,她走不了。可洛儿拦了,却又放了。虽然很气,虽然污蔑阡哥哥的直接人是她,虽然徐阡遭受的一切都少不了她的干系。但她更多的还是被人利用,而且也不知道阡哥哥到底恨不恨她。

估摸着出了这遭以后她也不会好过,洛儿也就懒得脏了自己的手。再者,她还怕徐阡又心软,万一再落了埋怨,那多吃亏。

夜色下,黑色的鸟儿扑棱着翅膀落在洛儿肩上,她刚从汪家那里出来,手里拿着那个葫芦,百无聊赖地转着。

月,很美。天海,很美。但最多再过两天,她就要回去了。洛儿始终知道,这地方,不适合她,这儿的人,也从来都是一样。

月下,美人独行。少年,亦是独行。

铜铃声中,风邪穿着黑衣,从洛儿身边经过。洛儿喝着酒,撞了他,他也没说什么,端得个好脾气。不过那一撞,撞出了个白花花毛茸茸的小东西。那家伙鬼头鬼脑地从他身上钻出来,趴在银白的肩头好奇地看着洛儿肩上的小黑鸟。

那鸟很胖,身子小小的,一张大脸却是扁圆。它耳朵上也有两簇长长的绒毛,跟小白一样。不过小白是兽,它是鸟,小白是白色的,那鸟是黑色的。

小白看它的时候,那鸟儿也在看它,一双大眼鼓溜溜转着,好奇得紧。

一眨眼的功夫,洛儿落在了后面,摇摇晃晃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等到洛儿感觉肩上的小东西有些异样,往前面看过去的时候,前面已经只剩模糊的落寞的残影。

他好孤独……

他身上那种执拗又桀骜的气息,好熟悉……

洛儿摇了摇头,灌了口酒,然后一人乘着月色,不知哪里去了。

他们,该是同样的人,若相逢该有几许慰藉,但时候未到。

夜渐深,月渐明,轻风从江上吹来,吹动银白的长发,吹动乌黑的衣衫,吹冷了肩上的小白。

瑟缩着,小白一溜烟儿爬了下来,钻进衣服的大口袋里面。风邪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脸色平静,眼波平静。他所有情绪尽都尘封。他已走了许久,自打那天出了川都,他已去过很多地方,西北的大沙漠、东北的长白山、藏北、滇西、汤阴……

就在大前天,他刚从海外回来,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那些有着火山的极寒之地尽都被他踩了个遍。

因为路途太远,叶风邪这个名字突然频频出现在各大航空公司的会员名单。这几天,他的手机一直在响,来自各国各地的奇奇怪怪的号码不厌其烦地出现在他的手机上,所以风邪又把手机给关了。直到刚刚,他才想起来打开手机看看牧心他们有没有事情找他。

刚打开手机,果然又是一通电话,不过倒不是航空公司打来的,而是那位夏伯。

清冷的江边,电话响了很久,风邪沉默地看着江景,足足等了一分钟。等到铃声停了,他漠然翻着之前的未接电话、短信什么的,琢磨着一会给牧心打过去问问。

不过这才关机几天,未接电话也太多了,除了牧心打过两次,剩下的将近一百通电话几乎都是航空公司打来的。

翻着手机,一丝黯淡在他眼角闪过,即便走了这么多地方,这一趟还是毫无意义。

算了,回去吧,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想到这里,风邪再不逗留,可他刚才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机又响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又关机了?跟你说了多少回……”电话那头,是熟悉的牧心的声音,不过比起着急,他无可奈何倒是更多一些。

“电话太多,我没事。”风邪淡淡答了一句。

“没事?没事就赶紧回来。前两天雒家来人了,他们送了千年雪莲子过来。冷岑前天也回来了,虽然没找到冥河花,不过他在亚马逊找到了织血藤。

剩下的冥河花,慕老爷子已经调派所有能够出去的人手去找。这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事情,相比出去撞运气,你还不如回来看看明灵,她见过雒家那些人之后情绪不太对。

另外震天集团的生产线已经断了很久了,你再不回来,周正就准备放弃这条生产线了。”

……

“我知道了,我在天海,今晚就回去。”

挂了电话,风邪点开手机定了张机票。牧心的消息还算不错,不过雒家来人的目的似乎不是送药这么简单。另外,因为自己这段时间没有炼制素体丹、润腑丹,震天集团的产品线其实已经断了一阵。

还有,战天帮那边,自从自己那夜离开还从来没有去过,让万虎他们事先培养的那批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说好半个月之后去挑人,这都耽误了快一个月了。

想着这些,风邪走得还算快,不过,在他即将离开江岸进入闹市去的时候,一栋大楼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楼,很高,比起周正搞得震天集团总部像样多了。

夜色中,四个大字发着光,和周围楼宇一起,营造着天海江畔璀璨夺目的江景。

那是慕风集团的总部大楼,楼上的字自然也是慕风集团。

站在大楼之下,风邪怔怔看了一会儿,等到楼上的景观灯开始变了,他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转身到了另外一侧。

本来,他这一转身早该直奔机场,不过不知怎的居然还能有机会撞见一个人。一个刚刚下班的漂亮女人。她从侧门出来,差一点撞到风邪怀里。幸好风邪扶了一下,不然踩着高跟鞋根本没法保持平衡。

女人缓缓抬头,就在看清风邪的瞬间突然向后退了两步。

记忆中的面容被她反复拿来对照,可无论辨认多少遍,眼前这人就是她记忆里的那人。

可怎么会呢?这怎么会是小邪?他才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啊……

“小邪?怎么会变成这样?!”乐枟稳住身形,尽可能平静地问着。

她一向聪明,但直到现在她也不能明白眼前的状况。他就是风邪,就是一年前那个温和的少年,可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一身黑衣,满头白发,脸色惨白,眼神死寂……

这哪里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应该有的模样?

她仔细打量着,想要分清这一头飘逸的白发到底是不是染的,但她分不清,或者说不愿分清。如果这孩子不是染的,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少年人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正文 第128章 归去来兮

事实已在眼前,无论乐枟想与不想。凉风吹动她的裙摆,吹动她的愁心。看着眼前沉默的平静的风邪,乐耘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涩,甚至有一个瞬间她已经什么都不想,只想把风邪带回她刚出来的那栋大楼。

但她并不知道她的老板到底为什么不想见到风邪,也不知道风邪到底想不想进去。她不是风邪的姐姐,她只是慕风集团的总裁助理,只是听从慕雪卿的吩咐按时给风邪打钱外加处理一些琐事的外人。对这母子俩的关系,她没有任何立场。

5月,天海这边算是已经入夏,不过临近江边,又是深夜,穿得本就不多的乐耘还是觉得风吹来的时候身上总是一阵阵薄薄的凉。

“小邪?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乐耘冷静下来,换了一张笑脸。虽不算倾国倾城,却也美丽大方极易亲近。但即便凭她一向出众的亲和力,仍是丝毫不能感染面前的少年。

乐耘尴尬一笑,她和风邪相识已经七八年的时间,像现在这样说什么都无动于衷的风邪她还从未见过。以前,叶风邪都是很乖巧的。

其实,乐耘不知如何是好,风邪又何尝不是。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见熟人,而且这人还是慕雪卿最亲近的人。看她不自觉往上望的样子,那女人肯定也在。

本能的,风邪想要离开,立刻离开,但是他挪不动,在他身上还有并未完全驱散的叶风邪的执念。叶风邪,明明人都已经泯灭,竟还留着这么深刻的执着。可他这一腔深情,那女人不配。

“小邪……”乐耘再一次试探着喊着,如果风邪再没回应她就得考虑把他送去医院了。

“我还有事,下次吧。”风邪皱了皱眉,转身想要离开。即便有叶风邪的执念,但他绝不会被区区执念动摇,就算迟疑,就算犹豫,最终也会回到他自己的心境。

在他搞清楚当年的事情之前,他不想和那女人见面,也不想和她身边的人再有瓜葛,哪怕乐耘姐对叶风邪还算不错。

“小邪,你这样走我不放心,我让安师傅开车送你吧。”说着,乐耘手足无措地翻着自己的手提包,可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手机在你手上,钱包也在,晚上打车注意安全。”就在乐耘翻手机的工夫,风邪已经摇身走出好远,等到话音传进她的耳朵,他的身影早就没了。

乐耘站在原地,看着突然空了的对面,感觉自己的心和脑子一瞬间都被掏空了。

小邪,他什么时候也会关心人了……

哎?不对!重点是他怎么就这样走了!不行,我得去找他!

想着,乐耘穿着高跟鞋噶达噶达地跑了好远,安静的繁华之中,满街都是她急匆匆的声音。乐耘跑了好远,但她找不到也不可能找到。风邪就算真的走去机场也比她快的多了,何况他着急赶飞机,也没心情浪费力气,根本就是打车走的。

飞机一路往西,飞到川都的时候天还未亮。朦胧的雾气笼罩着这座城,笼罩着出了航站楼上了黑色SUV的白发少年。

坐在车上,风邪静静睡着,他不说话,特意开车来接的冷岑也不说话。反正那家伙本来也没什么话说。

“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风邪抬了抬眼,问道。

“你不在的时候。”冷岑冷着脸答了一句。他这冷冰冰的样子还真是好熟悉,熟悉得跟外面东湖这一带的街景一样。

这一片都是老城区,建筑、道路什么的都很老旧,一些巷子根本开不进车去。要不是这样,风邪当初租那处小院不可能那么便宜。不过这对他来说倒是正合适,要是天天有汽车这种现代化的东西在他门口晃荡他还觉得又吵又碍眼,开不进去正好。

下了车,熟悉的水汽伴随着熟悉的犬吠迎面而来,这种东湖特有的味道有着一种或许可以称之为家的感觉。

从巷口到门口的短短一百多米,风邪走得很慢,慢到天色蒙蒙隐隐有了黎明的气势,慢到家里的人有了足够的时间推门来迎。

“风邪,你回来了。”大门吱吱扭扭打开,甜甜的声音和甜甜的人一起扎进风邪怀中。是雒明灵,除了她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这样热情地期盼着他。

“明灵,好久不见。”风邪温柔地笑着,把她靠在自己肩头抱着,直到冷岑咳了两声,方才进门,然后从怀里拿了两株奇奇怪怪的药草,给了最初找来放血的大黑小黑。

风邪在院里换过一次的大石桌旁边找了个石墩子,本想安静地坐一会,却见一道白影闪电似的蹿了出来。

“喵呜!喵呜!”小白愤怒地冲着大它好多号的大黑小黑吼着,一边吼还一边转头看看风邪,那眼神真是委屈极了。

“小白,别闹了,那些东西对你没用,前两天才给你一块灵玉。”风邪胳膊杵在桌上,懒洋洋支着头看着小白,然后就在雒明灵刚想去哄的时候,居然又丢给它一团灵力。

“你这样行不行?”冷岑从屋里端来一壶水,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风邪又在浪费他的灵力。

“没事,小白还小,他要的不多。”风邪宠溺一笑,伸手揉着雒明灵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

“你离开这么久,好多事都压着,今天有的忙了。”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牧心还有慕家那位少爷马上就到,万虎那边按你说的下午晚一点,周正、凡星他们突然要处理代言人的事情,估计也会晚一点。”

“好吧,马上,牧心什么时候也这么耐不住性子了……”风邪喃喃念叨着,不过刚念叨了一句,他马上就闭上了嘴,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突然出现,而且只比他的耳朵早了片刻。

“你可以啊叶风邪,游山玩水回来了,心情不错嘛。就你现在这副样子居然还有心思吐槽,信不信我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

“好了牧心,你别吓他了。而且慕家哥哥也来了,你要跟他算账怕是没那么容易。”说着,雒明灵温婉一笑,冲着后面突然出现的慕飞白点了点头。

正文 第129章 你不是一个人

“明灵你这回可是说错了,因为他的事老爷子数落我整整一天,我可不护着他。他跟他好兄弟吵吵闹闹,这事怎么算也算不到我头上。”

说着,慕飞白身影一闪,拎着个木盒子落到桌子后面,给自己找了个看戏的好座儿。

雒明灵给他倒了杯茶,风邪斜眼瞥着这位少了几分英姿多了两道黑眼圈的飘逸少年,心道他家那位还真是蛮不讲理。神农那事儿他慕飞白只是早走了,而且还是专程去给那老爷子找药,他想不到后面发生的,这是肯定的。他又不是神,哪能想到那么多。

老爷子还拿他跟他姐姐比,他姐姐要真能想得到,肯定也是人精一般的存在,绝对不是武力不错智商却很一般的慕飞白比得了的……

想到老爷子不讲理的样子,风邪嘴角斜挑,有心打趣一下,可话还未出口,就被对面那道凌厉的目光呛了回去。别看那小爷平日里笑面春风波澜不惊,心底里可是腹黑又记仇的主,他可不敢轻易招惹。

“叶风邪,你这些天干的这些事你自己知道,不靠谱的、不地道的我都懒得说你,我只跟你说一件事。”牧心缓缓落座,看向风邪,眼中竟然带着不同往日的凛冽的冰冷。

小院里,阳光逐渐洒落,照来一阵温暖,但突然安静的空气让人稍感窒息。牧心这么认真这么突然地兴师问罪,直接把雒明灵、慕飞白还有冷岑打得措手不及。他们本来以为牧心只是开个玩笑。

他们摸不着头脑,这很正常,毕竟不是谁都有风邪那样的领悟能力。风邪是个明白人,只要他想明白的,一向清醒得很。牧心说的不靠谱无非就是突然离开、手机关机之类的,不地道的自然就是神印血咒。

除了这些,剩下的能让韩牧心动气的只有一件,无非就是他的自负。

若不是自负武力,一个正常人怎么敢想用一个人力抗五位天阶,就算他本身也是天阶,这样的想法也根本不会有。可风邪不仅有,而且就这么干了,在不知道第六位天阶存在的情况下,自以为能胜。

那天的情况,风邪和牧心说过,但即便真的能胜,那勉强二字隐含的变数也太多太多。

牧心不知道风邪为什么总是这么自负,自负武力超凡,自负医术通天,自负万般手段。如果他能收敛一点,保守一点,凭他的速度根本不会被人追上,至于以后别人找来川都,那是以后的事情。

如果不是风邪一心想要把麻烦解决在当时,牧心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做相对的部署。但他总是自负,且一人为战。

“你觉得你知道我的意思?”牧心直直盯着风邪,看着他不以为意的样子实在来气。

“我就是习惯了,要不以后还得想着,怪麻烦的。”风邪满脸乖巧,倒也摆了个软姿态,可他忘了他现在这副满头白发的样子和那乖巧二字实在不搭。慕飞白一口茶刚放到嘴里,差点喷了出来。

“风邪……”雒明灵拉着他的衣角,想说什么却马上又被她自己吞了下去。

“风邪,现在不同以前,以前你是一个人,现在你有我,有明灵,有冷岑,有周正、凡星他们。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所以会顾及我们。可是正因为有我们这些人,你要记得,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牧心眉头紧锁,他本以为风邪会明白,但事实证明,他想偏了。他的话有些绕,但同样也够直白。风邪不是一个人,所以需要顾及身后,所以也可以依靠身后。这才是牧心真正想说的。

“风邪你不是一个人,所以你可以把一些事情交给我,交给周正,可以把一些麻烦分给我。没有人会怕,没有人承受不来。所有事,我们一起面对才是最好的方法,不然你自己的力量总会有极限。

万一到了极限,万一到了勉强一拼的时候,那会出现难以预料的风险。我可以接受风险,但我不接受因为你的一人为战带来的风险。我甚至允许你的自负,但是你绝不能一人为战。”

一人为战,而非自负。

这才是牧心真正想说的,真正在乎的。这才是风邪当时傻子一样,一人力战五天阶的根本原因。他的本性,牧心早就看透了,以前不说是觉得没到时候,可现在时候不仅到了,而且过了。

这种错失,让牧心觉得焦急,觉得不安,怪风邪,更气他自己怎么不早一点摊开来跟风邪说个明白。他说得很急,很透,他怕风邪听不明白,他单薄的身体隐隐有些颤抖。

“牧心,别这样,是我太习惯过去的方式,不是你的问题。”说着,风邪早已收了嘻嘻哈哈的面具,搭了两指在他腕上,暗中渡了一道温和的灵力。

他从未见过牧心这么急切,这么激动,这种状况本来不该出现在牧心身上。可他仔细探过,当初的血咒早就已经消失,应该不会还有什么影响才对。

“风邪,我已经背弃了韩家,在我找到接下来的方向之前,你是我存在的唯一目的。我需要你,也需要兑现当初说好帮你的约定。所以如果你是真的在乎我,你必须适应新的方式。”说着,牧心渐渐恢复平静,但他平静的言语足够坚决。

他确实已经一无所有,无父无母,无爱无恨,甚至违背世俗伦理帮着风邪去对抗养育他的韩家。如果不是风邪,从任何角度,他已失去存在的意义。

安静地看着牧心,风邪突然感到一丝心痛,他知道,他在无形之中伤到了看似强大的牧心。因为看轻,因为无意识的看轻,因为他骨子里的骄傲自负。

他太骄傲,骄傲到不自觉地看轻别人,看轻别人的承诺,看轻别人的情意。别人且不说,但看轻牧心,实在是错的有些过了。

“对不起,是我错了。”他说得很轻,但短短几字,用尽诚恳。

他会道歉,这么坦诚地道歉,这连雒明灵都想不到,更别说旁边的冷岑、慕飞白。像他那么骄傲的人,若错了最多也就服个软,这么认真实在出乎意料,而且他们到现在也不明白风邪为什么道歉。

“好了,这一页就先给你揭过去,以后要是再忘了我说过的话,你就不用见我了。”

六目茫然,换牧心释然一笑。

风邪倒也不在意自己放低姿态被慕飞白他们看到,他骨子里的骄傲、自负相对于那份纯粹的赤子之心都弱了太多。他做事确实任性,但错了便认,不必掩饰。

前提是,如果那个人在他心中有着足够的分量。

正文 第130章 有劳周老板

牧心释然,风邪也终于松了口气,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让他出那口气。之前就见他总是气不平的样子,原本以为是血咒造成的,没想到血咒是一部分,根本的还是在自己身上。

看来还真得改改以前的习惯了……

想着,风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牧心、慕飞白他们没完没了的对话,虽然人家说的都很重要,不过让他一下子应对那么多信息也是有点烦。

什么老爷子调了谁谁谁去南疆,谁谁谁去东海……

什么慕家老大常年待在昆仑主事不能出来,慕家老二远在海外短时间内回不来……

还有更琐碎的战天帮最近开拓了十几个据点,震天集团最近遇到了点麻烦,周正正在接洽代言人,甚至学校催着风邪去上课,朱老头急着见他一面等等等等……

听了大半个上午,风邪接连打了十几个哈欠,配着他那满头银发,还有他一脸的淡定闲适,倒也算个合格的老年人。可能最近太累了,就连慕飞白说给他带了耶悉花他都没打起精神,直到提到千年雪莲子,提到雒家。

慕飞白说到雒家两个字的时候,风邪注意到雒明灵的状态不太对,她不擅长掩饰,脸色转换得很笨拙。

“雒家本来不会轻易把千年雪莲子拿出来,不过就在你走的第二天,老爷子也回了昆仑,去了雒家一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或者用了什么做交换,反正没过两天雒家就派人来了。他们来了五个人,但没有余婆婆。”

“雒家的人说了什么吗?”风邪问道。

“他们还算客气,毕竟你把老爷子都治好了,明灵也醒了,他们没理由不信你。”

“你家老爷子跟他们说自己好了?”说着,风邪微微皱了皱眉。

“没,只说情况好了不少,老爷子精得很,哪儿能傻呵呵全告诉他们。”慕飞白撇了撇嘴,不只是不屑风邪这个问题,还是不满他的某些字眼。

不过他这样倒也正常,风邪也不介意,也没工夫介意。他还琢磨着怎么从雒明灵那儿再问一下,毕竟雒家人跟慕家没说的不代表跟雒明灵没说。而且看她的样子哪里像是没说,根本就是说得清清楚楚。

想来,无非就是之前说的三月之期,也不知道这丫头干嘛不说。

说着话,眼看就到了中午,风邪没留,慕飞白也不想蹭他这顿饭,于是摆了摆手回他的木兰小榭去了。走之前,他原本想着跟风邪说他家老爷子还得过两天回来,让他最近安分点,可转念一想,说了他又不听,根本白费口舌。反正说与不说,他这责任人算是当定了。

阳光愈演愈烈,走在川都市中心的慕公子此时此刻只剩满腹牢骚,还是无处发泄的那种。毕竟不是人人都有牧心那样的高规格,能让风邪开口说上一句对不起的人掐着指头最多也不会超过五个。

慕飞白走了,牧心自然不走,风邪一滩一滩的事儿哪个也离不了他。倒是冷岑闲的难受,也听不懂他们这些琐碎或者复杂的东西,干脆就跟风邪告了假上屋里睡觉去了。

也就是冷岑刚睡着那会儿,外面一阵子吵吵闹闹,把刚清净下来的风邪吵得满肚子火气。可这回这人也是个让他无能为力的,虽然武力不行智力一般,但人家周少爷就是直愣愣的少爷脾气,而且风邪还真就拿他没辙。

“叶风邪,你小子总算回来了,可把我盼的,你再不回来,我急都急死了。”嚷嚷着,周正那家伙从门外晃了进来,明明一个月前还是正常体型,这会儿怎么看着像是又胖了。

风邪原本支着的脑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仔仔细细估量了一番,终于确信这家伙就是胖了,怎么说也得有一百五十斤。

“你这是怎么搞得,怎么又胖回去了?”风邪好笑地看着他一摇一晃地走过来,问道。

“你还问,你说你怎么好意思问,每次都突然不见,回来就半死不活,好不容易盼着你好了,然后又没了人影。你留的那些丹药用没了,生产线都断了,然后我最近太累,就多吃了点。”说着,看了眼略小一号的石头凳子,周少爷犹豫着终于还是没有坐下。

“这才一个月吧,你这简直是猪一样的速度。”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是不知道你给的那本武功秘籍多费力气,我忙着公司的事情,闲下来还得练武,吃的多才正常。”说着,周正傻呵呵笑了笑。

笑容还未收敛,突然,一道拳影倏忽而至。

周正闪身向右,身形还未稳住,拳影再至。

不得已,周正挥拳迎击,一击之间竟然风邪震得手腕生疼。

“风邪你干嘛呀,老实一点,万一我再弄伤了你。”说着,退了两步的周正急火火冲了回来,孩子似地想要抓住风邪微微颤抖的右手,可惜被他躲了。

“力道倒是不错,不过没有势,不然你这一拳的力度不会这么短,四象乾坤决本质上修炼的是刚柔之势。你现在只修到乾的一面,坤的那边完全没有触及。而且就只论刚强也还不够。”

“风邪你要求太高了,他才修炼多久,能到玄阶已经很惊人了。”牧心笑道。

“好吧,这个以后再说。代言人的事情谈的怎么样?”考虑还是不要打击刚刚修炼的周正,玄阶太弱什么的还是被他选择性忽视了。

“之前你不在,我选了几个人给牧心看,徐阡那人我们都还觉得不错。之前他遇到点麻烦不能接,今天凌晨他经纪人突然打电话来,说徐阡本人对咱们很感兴趣,希望尽快见上一面。

然后正好你也回来了,我就想着赶紧定下来,这样咱们生产线重新开工的时候,可以用代言人这个噱头快速聚拢关注度。”

周正倚在桌子上,一边说着,一边从他随身带着的手提包里面掏出一叠文件。

“这是徐阡的资料,还有已经签好的合同,你要不要看看?”说着,周正咧着嘴笑了笑。

“合同都签了,给我看啊?”斜眼一挑,风邪随手拿了一沓资料翻着。

“他之前那件事解决了吗?”牧心问道。

“说是没问题了,虽然消息还没传开,但是已经有人动手去处理。说是结果今明两天就能出来结果,如果咱们不急可以等结果出来再签。不过我见那人还不错,又找人打听了一下。

那小子有个不错的朋友叫什么朱明河的,居然是京府朱家的人。而且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已经有反馈消息,说是确实有一股力量正在帮他运作。像是朱家的,不过也不能确定。具体的,凡星在查。”

“谁在帮他无所谓,他的资料我看了,没问题。如果这股力量将来出现问题,咱们这边帮他一把就是。”说着,风邪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

“那两种丹药你明天找人来拿,拿到之后生产线马上恢复,其他的你看着安排。”

“好,那你休息一会,我先回去。”说着,周正整理好资料,呵呵一笑。

“周正,修炼和商业其实是两条路,现在还好,但很快,有一天你必须要做一个选择。所以在那之前我觉得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如果选择修炼,你需要提前培养一个接班人。”

“嗯,我知道了,以后的事儿,再等等吧。”

正文 第131章 茅山之道

看着周正离开,风邪突然有些感伤。一个月修炼到玄阶,这速度真的不快。修炼四象乾坤决还是这个速度的话,周正恐怕很难跟上他的步伐。不过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如果他愿意,风邪有办法提高他的资质。但他还有父母,还有沈筱。

“下午还有好多事情,你要不要去睡一会?”看着沉思的风邪,牧心大概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不过风邪的担忧在他看来更多的还是感叹吧。

“来不及了,小齐他们也该露一面了。”风邪淡淡一笑。

“我去帮你叫点吃的。”牧心缓缓起身,说着,挥了挥手,转眼就没了人影。

这家伙还真是一分钟都不耽搁,这都多少天没好好吃顿饭,不给接风洗尘就算了,也不问问我想吃啥。暗暗吐槽着,风邪又把脑袋支在了桌子上。转眼,却见雒明灵好像有些倦了。

“你要是困了就去睡一觉,不用管我。”风邪温柔笑道。

“没事,晚上再睡,不喜欢睡午觉。”说着,雒明灵柔柔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望着雒明灵的似水一般的眼睛,风邪莫名地忘了许多,只觉得满心静谧。不过,这静谧虽然美好却又有些虚着,她的眼中除了若无其事的美好,另外还有别的东西。

她隐瞒了雒家那些人和她说的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到。这丫头总是太多的考虑别人,尤其这个别人成为风邪之后。

风邪记得雒明灵并不是不喜欢午觉,他知道她只是想和他多待一会。

她不想说,风邪也不捅破。安安静静地,本来挺好,可惜小齐那个话唠太会挑时候。

“叶少爷好雅兴啊,喝茶呢!”

“赶紧的,有事说事,没功夫听你废话!”

说着,风邪缓缓抬手。小齐还有跟他一块的两个人脚还没有落稳,突然间,只听“嗙”的一声,竟是身后的门自己关上了。

“叶少爷真是厉害,我在二十七岁的时候都做不到真气外放。”

“五师兄,你就别奉承他了,而且真气外放这个在他身上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小心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说着,小齐拖着一个巨大的箱子,Duang的一声丢在风邪脚边。

“你要的那些实在不好找,我师父搞了一堆药效类似的,都在这儿了。”

“多谢了。”风邪斜眼一瞥,对这药效类似实在是丝毫提不起兴趣。

“你打开看看啊,万一能代替呢?”小齐急道。

“真的代替不了,不过茅山这份情我先收着了。”说着,风邪抬了抬眼,想着那位五师兄到底是不是见过一面,之前确实有这么个人来找他问符箓的事,不过对那个人的长相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他是你是五师兄?”风邪直起身子,问道。

“是啊,他叫陶泽。”说着,小齐笑嘻嘻拉着那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中年男人,也不管人家带着一脸不情愿,就那么给扥到风邪身边,好让他看个清楚。

风邪斜眼一笑,看小齐那一脸搞事情的表情肯定是藏着什么,不过他可懒得去猜,而且也没什么好猜的。见过的人没印象,这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那是再普通不过的,要是发生在他身上那只有两种可能,无非是这人体质特殊,或者修习了特殊的功法。

“想说就直接说,不想说就算了。”风邪淡淡一笑,说道。

小齐奇怪地瞅着他,看他确实无所谓的样子,只得一脸扫兴地坐了下来。

“叶少,我这个情况大小就有,您不用管他,咱们还是聊正事。”说着,陶泽慢慢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风邪。

那信已经被人拆过,而且收信人并不是风邪,而是古希子。信上的字不多,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和风邪有着密切关系。或者说,这封言辞恳切气势浩荡的信件根本就是针对风邪,只是写信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这是白家寄来的,七天前到达茅山,他们联系了几乎所有古武界的主事人。而且,按照信上说的,接到信件之后所有主事人立刻动身前往太行。”

陶泽凝重地说着,就连一向嘻嘻哈哈的小齐,还有跟班似的叶墨也都严肃起来。

“古老头儿留下了小齐?”风邪微微挑眉,瞥着旁边安然坐着的小齐,还有叶墨。

“小齐是师父最得意最宠爱的弟子,他自然不想带他过去。至于叶墨,他们长青门和我们茅山一向交好,长青门掌门张玄通也是个明道明理的人。这次的事情很严重,本来我们考虑了很多层面,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说着,陶泽严重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本来没那么糟糕,因为大家都没去,可是就在前天白英卓突然醒了。”小齐深深吸了口气,补充了最根本的一句。

“他们已经知道了?”说着,风邪悄悄把右手覆在雒明灵的左手上。

“暂时还没有,白英卓只说了叶风邪三个字,然后又昏过去了。古武界并没有这个名字,只要我们不说,他们暂时查不到你。你作为京府九家之人,在世俗确实好查,但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转换思路去世俗查你。就算听说了也不会想到那个叶风邪就是杀了六个天阶,包括一个天阶巅峰的人。”

“百花药谷那姑娘也没去?”风邪尽可能保持着镇定,从容得根本不像大祸将至的样子。

小齐暗中赞叹,心道这叶风邪真是太厉害了,简直是我辈榜样。不仅实力强的一塌糊涂,就连心态都好得不像个人。不过好像也对,人家那么强,连天阶巅峰的大藏阁阁主司马蒙都能杀掉。

我要是像他那么厉害我也镇定,毕竟他可是举手之间杀掉六个天阶啊!这连传说中的武王都做不到!而且他才多大啊,要是正常发展,那绝对是日后的古武第一人。

“想什么呢,问你百花药谷那个姑娘呢。”风邪等了半天不见答复,于是又问了一遍。这一问,倒是把小齐叫回来了,可惜有得有失,好像把雒明灵搞得神色不太正常。

“哦,你是说情姑娘,她也没去,她不光没去,好像根本就没回百花药谷。他们都以为她也死了,看样子应该不是了。”说着,小齐微微一笑,似乎在百花药谷全军覆没的消息中捋出一丝什么。

正文 第132章 他是不是你家亲戚

“神农之事太过蹊跷,不足半月,竟有六天阶、近三十地阶殒命,各门派年轻一辈精英才俊更是陨落无数,玄阶虽若,皆为潜力无限之后辈。此事乃古武之哀,古武之危机。若不彻查,唯恐遗患。故望速来,望携幸生还者。”

这是信件的原文。

这场涉及十余门派的事件因为缺少当事人始终查不出任何痕迹。除了唯一被人知道的生还者白英卓说出了叶风邪三个字,别的一概没有。没有任何一个有幸存活的人站出来说自己去过神农,也没有任何一家主事人查出生还者带去共同商议。

除了小齐、叶墨是被门内消化,司空情下落不明,其他活着回去的其实还有两个人。楚青青、第五尔柳……

他们两个是什么情况?是门内保护?还是顶住了主事人的盘查压力?

恐怕是门内保护更多一点吧,毕竟门里的精英去了哪儿不可能没人知道。

只要他们去查,不管是门内查,还是联盟,最终都会查到。楚家离香坞、第五家藏剑山庄不一定会像茅山、长青门这样站在我这边,只要楚青青、第五尔柳说出来,这事儿就算败露了。

不过那司空情是怎么回事?下落不明算怎么回事……

算了,还是让牧心琢磨去……

“叶风邪,我和叶墨可是全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对我们。”

就在风邪想着是给牧心打个电话还是亲自去一趟寒山苑的时候,突然凑过来一张笑嘻嘻的脸。

“你脸挺大啊。”风邪一把摁在小齐的脸上,把他扒拉到一边。

“我脸不大,虽然比你大,不过凡事得讲对比不是,你看,我这个脸还是可以的。你看看叶墨,你再看看五师兄嘛。”说着,小齐一把捧住叶墨的脑袋,居然给风邪端了过来。

“一边儿去,别在这儿跟我废话。小心哪天惹烦了割了你的舌头。”

“你这人真是,开个玩笑都不行。”

“齐师兄,好像是你玩笑开得有点过了。”说着,叶墨挣扎着从他手里出来。

“过了么?没有吧……”

“话有点多。”叶墨老实答道。

小齐刚想反驳,却被陶泽拦了下来。

“好了小齐,事情这么多,真没空听你废话了。”

“叶少,除了那封信,我们还有另外一个东西要给你。”说着,陶泽递给风邪一块薄薄的木片,样式古朴雅致,入手厚重凝实,倒是不错的木料。

“这是山海大观的名碟,茅山今年分到7个,这是给您的,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我们并不建议您去。如果您只是想要兑换药材、灵玉之类的我们可以代劳,实在不行您也可以派一个手下人过去。”

“你的顾虑没错,现在确实特殊。山海大观在什么时候?”

“本来是下月初三,但是现在提前了,就在这月十五,满打满算也就剩下六天时间。”

风邪,不要去……

雒明灵凝眉望着风邪,好想告诉他不要去,但她说不出,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以阻止风邪,也从未觉得自己有着阻止的资格。可她真的不想离开风邪,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叶少……”

“名碟你先拿回去,如果我不去,也没有必要派人过去,茅山可以代劳。如果我去,明灵和我一起。山海大比我替茅山出战,另外若有其他所得也都分给你们一成。这个你回去跟古老头儿说一下。”

“可是叶少,您可是众矢之的,现在最好还是不要露面吧。”震惊之色一闪即逝,陶泽强自镇定,完全捉摸不到风邪的意图。

他不明白,小齐和叶墨也不明白,就连惊喜过后更加无措的雒明灵也是如此。

眼中现在去山海大观,那就是自投罗网送羊入虎口。就算风邪再强,那也是人家的地盘。就算茅山和长青门可以支持他,那还有七家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挫骨扬灰,还有十家百家站在后面。

情况若不明朗,叶风邪这个陌生的威胁必然会被所有人一棒子打死。在古武群集之地,一旦暴露,别说取胜,就连全身而退都很难做到。

“叶风邪,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了?”小齐眯着眼,仔仔细细瞅着眼前这个白发少年。他怀疑风邪是不是重伤伤到了脑子,要不怎么能有这么蠢的想法。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却上赶着去,还要多带个累赘。

看出他们尽是难以置信,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己,风邪无奈摇了摇头,抓着雒明灵的手却是抓得更紧。他知道那丫头担心得不行,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有些事不是避得了的。

“他们对我的调查不会停止,就算只查到我的世俗身份还是会派人过来。神农的事对古武界来说是个千年不遇的大事,也是巨大的威胁。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他们宁可错杀,绝不会放过。这事儿躲是躲不了。”

“可是叶少,留下来还能暂且拖一阵子,去的话以您的脾气那是一定会暴露的。别说您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您还有力抗六天阶的实力,去到山海大观也是九死一生啊。”

“如果我的实力不能恢复,去与不去都是一样的,暴露只是早晚的问题。”

“那您就再修养一段时间啊,能拖着干嘛要着急迎上去呢。”说着,陶泽竟然急的站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才见过风邪两回怎么这么上心。

“我现在的问题不是修养就能解决的,找不到冥河花,修养的意义几乎为零。那花不好找,没法用时间估量。现在要的是机缘,不是时间。机缘若到,便是古武翻天覆地。机缘不到,便是川都地覆天翻。”

说着,风邪斜眼一笑。陶泽之所以这么上心,恐怕也是古老头儿跟他交待了什么。

“叶风邪你行!你太厉害了!不愧是我师父看上的人……”说着,小齐小眼一瞪,无力地瘫在桌上,宁可瞅着那白的不能再白的茶壶也不想再看到风邪那张若无其事的脸。

“行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都多大了。你看人家叶墨多稳重,就算比不上叶少这么强悍,你好歹也修身养性修修正道行不行。”说着,陶泽带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伸手拎着他脖颈给他拎了起来。

听着陶泽又在那儿唠叨,小齐无奈挺着身子,突然,像是茅塞顿开,小眼睛滴溜溜转着。这还没过一分钟,又恢复了兴致盎然。

“叶风邪,你发现没,你跟叶墨好像是一个姓,他是不是你家亲戚啊?”

正文 一小段儿话/致来过的你

朋友说

“你最近的点击好少,好像到瓶颈了”,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我一向理性,我是做策划的,

“高瞻远瞩”早就是融在血脉里的习惯。而且,这事儿早就看出来了。我曾想过要不要呼吁、号召、恳求一些收藏点击啥的,可这念想闪过一次次之后终于还是否定了。

我不能说我不在乎那些,不在乎作品沉没,但让我去求我做不到。我还有正经工作,从工作里面挤时间,从生活里面挤时间,一周更新五章已经是极限。

如果接受不了我也感谢你们曾经来过,悄悄走过,留下一些痕迹,也带给我一些无心的鼓励。

说实话,偶尔会断,也可能换平台发,但一定会坚持下去。如果最终沉了,那就当做送给自己的礼物。

正文 第133章 我的饭呢?

叶墨自然不是叶家的人,虽然同样姓叶,但叶家向来一脉单传,根本就没有旁系。而且叶墨也是有父有母,只是他们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

父母离世时叶墨还小,他家亲戚都不愿意养他,没办法他就去街上乞讨。幸好被他师父张玄通遇到,不然现在还说不准有没有这个人呢。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叶墨很乖巧很懂事,比小齐这种师父硬从家里抢来的好太多了。

叶墨稳重懂事,他师父师兄弟们也很照顾他,对他不错。不过也亏得是长青门,换了别的门派除非精英中的精英,要不就是当权者的子孙,不然谁给他挡事,早推出去解决问题。

可能也是觉得叶墨性格人品都还不错吧,之前在神农见他风邪就动了一星半点的心思,想要收归己用,不过那也要看当事人的意愿。本来出事之后,风邪已经觉得叶墨不会出现了,他能来其实也让风邪对他高看三分。

眼下,风邪的状况很糟,处境也很糟。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起来,因为以命续命这样的手段损伤的是不是灵力、经脉、丹田、灵魂,而是本源。那东西没法用言语描述,大概感觉就是笔记本断了电,虽然还能撑上一段时间,但是早晚黑屏。

而且在此之前为了突破凝魂,风邪还曾强行服用自己都不知道是啥的果子,强行用入魔之法。入魔也好,诅咒也好,虽然只有短短几瞬,但所造成的伤害并不会比以命续命少上多少。

风邪之所以一夜白发,有一半是因为渡命,另一半却是因为诅咒。诅咒之力虽强,但却以反噬自身本源作为代价。现在的风邪,只有练气一层的实力,比他和牧心说的练气三层还低两层。

而且他现在的力量其实是虚的,会随着时间流逝,会越来越弱,最后跌落成普通人,而且是命不太长的普通人。

风邪的状况很糟,所以雒明灵的心事他没有问,他无法在现在这个时候给出任何承诺。叶墨他也没留,只说让他暂时留在川都。

现在距离山海大观还有六天,即便那些古武门派考虑山海大观之后再有大动作,即便楚青青、第五尔柳那边没有消息走露,今天、最晚明天,一些先头的调查也会到来。是去木兰小榭住一段儿,还是留在这儿装个颓废的纨绔公子?要不还是去学校上上课?

危机近在眼前,风邪不得不去未雨绸缪。除了木兰小榭,他若想用伪装逃过一劫基本不太可能,但他仍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在他看来,如果不能得到冥河花,死亡很快就会到来。早一点晚一点其实没什么差别,但他不甘。不说有没有机会去寻东方晓,就连近在眼前的雒明灵的婚事他都有些无力。

他知道凭自己现在这副身子根本做不了什么,若要阻止雒明灵的婚事,只要依靠同是昆仑五家的慕家。慕澜那人他看得清楚,如果他去求,就算只论帮忙祛除旧疾那事儿也没问题。

同是昆仑五家,慕家实力仅次于龙家,插手雒明灵这件事虽然不太地道,但基本能成。龙子胥并不是龙家最器重的子嗣,他的面子不值钱,大不了就用些资源替换。联姻本来为的就是绕个弯扩大自己的势力,最终为的还是得到更多资源。

慕澜,大概也该回来了吧……

日头偏西,午后的阳光还很强烈,风邪歪着脑袋想着这一桩桩,然后给牧心打了个电话。

也不知道那家伙叫的餐送到哪儿去了,都这个点了还没送到。

“喂,牧心,我的饭呢?”风邪嘟着嘴,摸着自己咕噜噜叫得起兴的肚子,实在给不出什么和颜悦色。

“给你送到战天帮总部了。出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小齐他们,估摸着你也没工夫吃饭。”

“我都饿了一天了,我可以边吃边聊啊。”

“你真有心情边吃边聊?”

“算了,懒得跟你说,我去找饭去了。”

“我派人接你?”

“不用,自己打车。”

……

挂了电话,风邪一溜烟儿进了屋,揪起冷岑就往外面拎,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回事,外面吵得这么响他还睡得下去。

风邪赶着吃饭,司机被他催得就差闯红灯了,好在距离也不远。

“风,风少,您怎么亲自来了,我们正打算过去呢。”

“怎么又开始结巴了,不是好了么?”

瞥着万虎虎头圆脸傻里傻气的,风邪眉头一皱,似乎不大高兴。

“您,您这模样也太吓人了,早听说有些特别,可这,这也太那啥了……”

“吓人?还好吧……”说着,风邪随手捏了一缕白发,侧眼看了看。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收没收外卖,饿死了。”

“外,外卖?有吗?”万虎愣愣转了转头,四下张望,刚好看见正从里面出来的郭卓。

“风少,前台说她收了,找了半天没找着正主儿呢。”

“哎呀这些人都怎么回事,连老大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怎么混,我去开了她。”

万虎一脸鄙夷,气呼呼转身就往里走。可他也就走了两步,就被风邪拽住。

“不知道才算正常,你激动什么。那七十个人在哪儿呢,直接带我过去。”说着,风邪大步流星踏了进去,一阵风似的突然出现在那个前台小姑娘面前。

“您,您好,您找哪位?”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怪人,小姑娘吓得话都说得不全,她的听力可没郭卓那么好,外面发生什么她坐在屋里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饭呢?”风邪歪着脑袋,好笑地瞥了一眼,长相嘛其实还算不错,说话还算客气。就是应变能力差了点。

“啊?饭……”小姑娘两眼无措,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看了过去。

“小杨,刚才不是有个找不着主儿的外卖,快给叶少拿来。”说着,郭卓三步并作两步,横了过去。这下,那小姑娘一下子被四个男人围在中间,眼巴巴地瞅着郭卓,好像更慌了。

“愣什么呢,快点啊……”

“哦,好,好的郭总。”说着,小杨赶紧从桌子底下端出来巨大的一个箱子。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外卖,别人都是一盒两盒,他这个比人家外卖小哥一整个保温箱还大。

“风少,这姑娘学过跆拳道,长得不错,力气也还行,在这儿挺合适的。”

“行了,没事,找个地儿,把那七十个人叫过来。将近两千人,只出了七十个,你们也是够可以了。”

正文 第134章 哪儿来的二少爷

看着风邪带着郭卓、万虎两位老板呼啸而去,小杨像是突然淋了一场大雨,整个人都木木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在干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她虽然只是个前台,但这战天帮是什么地方她很清楚。

川都四帮合为一家,这件事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别说她身在战天帮总部,就连外面喝茶的大爷都能说出七八个版本。她来的时间不长,郭老板、万老板两位已经是幕后级别的大佬,平时也不怎么管事,没想到他们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个银发少年,这怎么可能呢?!

这可是黑道啊,不是富家公子玩票的地方,而且也没听说哪家公子喜欢染上一头白毛……

小杨毕竟还是年轻,想问题只能想到眼前那点儿,其实真正要去奇怪的应该是从来不露面的人突然出现的意图。愣神的工夫,刚刚的好多人早就消失了。风邪早进了里面一个特地开辟出来的露天场地。

七十个人,在他看来确实不多,不过本来说好的下午五点聚齐提前到现在,对他们来说也是措手不及。万虎、郭卓他们急火火打着电话,风邪挑了个凉快地儿,让万虎搬了个桌子过来。

不过明明只有三个人,他偏要了四个座。

这处露天场地本来是给战天帮的人集训用的,但从整体来讲却还属于金碧会所,所以万虎找人搬来的桌子椅子全走的与周围原始风格完全相悖的奢华路线,而且第四个空椅子上面还站了一个白花花的小东西。

“小白,你少吃点,吃的比我还多呢。”风邪拎着一个鸡腿放到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不过说归说,小白要吃他也不拦。

整整一箱饭菜,三个人外加一个小白,吃了也就20分钟,居然吃的个底儿空。

这会儿日头正烈,人头陆陆续续也聚得差不多了。风邪打扫了一下桌上的残羹,看着空荡荡的巨大的箱子也确实是没什么吃的了,于是两腿一伸仰了起来。

他这一仰,小白算得了机会,也不嫌热,蹭地一跳竟然躺到他的身上去了。

雒明灵明眸弯弯,柔柔看着风邪,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舍得移开。

“我叫人过来收桌子。” 说着,雒明灵就要起身,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风邪抓住了。

“不用管,歇会儿。”风邪眯着眼,懒洋洋的,邪邪一笑。他抓着雒明灵的胳膊,不知是忘了还是咋地,半天也没放开。

“风邪,还有好多人呢。”雒明灵脸色微红,慢慢抽了回来。

她不说,风邪还想再等一会,人倒是不少,但还不够七十个。可她一说吧,风邪总感觉哪儿像是不太自在,只好干咳两声,然后冲着那边招了招手。

“沙老大,那人谁啊,好像叫我们过去呢。”对面,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毛头小子指了指风邪。他身边那个沙老大倒是又高又壮,比起郭卓也不遑多让。

“管他呢,谁知道哪儿来的富二代,这些人脑子不知道是不是锈掉了。”说着,那沙老大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转了转身,就跟个柱子似的在那儿杵着。

这场子挺大,他们和风邪之间也还有着千八百米的距离,不过这点距离实在隔不住什么。他俩人的对话风邪听得清楚,冷岑、雒明灵也听得清楚。

无奈,风邪缓缓起身,离开他的奢华大座,摇摇晃晃走了过去。

“沙哥,那二小子过来了,他不会想挑事儿吧。”说着,一个寸头凑了过来。

“挑事儿?他敢?看那一头白毛娘里娘气的,他要敢挑事儿今儿我请大伙喝酒。”

“沙哥豪气,哈哈,你们等着,我去迎迎人家,免得太阳太毒,再中了暑……”

说着,那人已经走出几十米,带着一脸坏笑,居然还学着风邪刚才的样子招了招手。

这人也不知道哪儿找来的,怎么这么会作……

想着,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留着寸头的竹竿,风邪嘴角斜挑,眉梢闪过一丝笑意……

“呦,那二少爷还笑呢……”人群里,也不知道哪个不要命的指着风邪哈哈大笑。

“郭老大、万老大也真是的,叫我们这么多人过来肯定是有大事,怎么还招这么个小子来咱们这场子……”

“这小子真是疯了,来战天帮还不老实,会佳人就算了,居然还敢跟咱们较劲……”

“老汪哥,人家不一定挑事,咱们要不还是客气点,咱这内院可不是谁都能进,怕不是郭老大、万老大的亲戚吧……”

“老汪哥,我觉着啡哥说的对。啡哥,咱俩去拦一下,别再大水冲了龙王庙……”

后面几个人叽叽喳喳说得倒是激烈,可惜总共也没多远,没等那俩人动作,之前打先锋的那人已经被风邪一脚踢了回来,而且刚巧不巧就撞在那俩身上。

“我靠!这小子真挑事啊!”

“冷着干嘛!干他!!”

“干什么干!你们几个,都都都给我停下!”

风邪斜眼瞥着那帮人,对身后突然飞出来打翻沙老大他们的两个人完全不想关注。要不是他们来的及时,风邪还真就想冲冲这帮龙王庙里的人。他心里压了这么多天的不痛快正愁没处发泄呢。

“老大你干嘛啊!!”嚷嚷着,那魁梧大汉腾地翻了起来。

“干嘛,干你,一天天的没点脑子!不是自己人我能让他进来内院?你要有人家李啡十分之一的脑子就不会三十好几就带个小破堂口。”

说着,万虎也不管他们一个个作何反应,直接往后错了一步。

“风少,他们也是血气太重,这不这么多天没架打,心里头有点燥,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算了,就这样吧。”风邪摆了摆手。

“风少,这次的事主要还是他们不认识您,下次就不会这样了。”说着,郭卓努力挤出一个和他不太相称的笑容。

郭卓会笑,这可比风邪是自己人带给那群人的冲击还大,要知道,他可是一向面无表情,而且永远都是一脸苦兮兮的样子。郭老大居然会笑,这要是传出去怕没人会信吧?

“行了,你们还不谢谢风少!”说着,万虎招了招手,让那些呆若木鸡的赶紧表示一下。然后他还琢磨着赶紧把风邪介绍给这一个个点火就着的,各个堂口总得有个知道风邪的,不然像今天这样的事儿恐怕还会有第三回第四五六七八回。

他的想法风邪大概猜到一点,不过在他看来却无所谓。他若不想闹事,那就不会有事。而且,就算是战天帮的人他也不想他们知道的太多。

“万虎,我点几个人,其他的让他们先散了。”

说着,风邪伸手指了指那个被万虎夸说聪明的李啡,还有刚才迅速反应过来想要拦住这场交锋那个。然后是沙老大,然后竟然是两个女人……

正文 第135章 骄傲的人

炎热的校场上,七十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风邪,没有人知道被风邪点中意味着什么,他们猜测,不安,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一双双眼睛紧紧跟着风邪,看他点了李啡、沙老大本还以为仍旧要算刚才那笔事,可他干嘛要点两个女人?

“风,风少,米姑丽跟顾玲珑还是算了吧?”万虎傻呵呵笑着,凑了过来,结果风邪头都不转继续在那堆儿人里面穿了两穿,又指了九个。末了,他缓缓从人堆儿里蹭出来,撇了撇嘴,暗暗一叹。

“这几个留下,其他人先撤了。”说着,风邪勾了勾手指,示意那两个女人站出来。

“没听见吗?还不快滚?”瞅着那帮呆鹅似的,万虎一脸不悦,挥手喊道。

他这边又气又叹,巴不得这帮人赶紧消失,却见人群里一个三十多岁的跛子站了出来。

“老莫,你干嘛?”旁边一个刺头儿拉了他一下,没拉住,还是让他钻了出去。

“虎哥,米姑丽跟顾玲珑可不能给他啊,那是咱们妹子啊。”

“老莫……”刺头皱眉低喝,可也只是喝了一嗓,再没动作。

“莫斯年,你还真是没事找事,风少对她俩没意思,赶紧走,别在这碍眼。”万虎嘴角隐隐抽搐了一下。

“老莫,走吧,没事。”说着,郭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着那双满是遗憾的眼睛,老莫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说,顶着太阳跨了出去。

几十号人鱼贯而出,校场上留下的只有十四个人,包括两个风格各异的女人。

风邪倒背着手,斜眼瞥着这些人,半晌无话。

“能在一个月内到达黄阶已经不错了。”不知什么时候,冷岑那小子从后面冒了出来,仍是冷冰冰一句,不过刚好解了万虎的尴尬。

他选了七十,风邪留了十四,这也就是五分之一吧。

呵呵笑着,万虎摸了摸他的大脑门。

“行了,这也怨不得你。”风邪斜眼一笑,一伸手,从怀里摸了两串玉牌,递给万虎。

“李啡,你的资质还算不错,脑子也行,暂时你就领着他们。这两天我会传给你们一套基础功法,每个人,必须在一个月内到达天阶。到不了的,玉牌就不用领了。”

说完,风邪缓缓转身,带着冷岑、雒明灵甩手离开,竟然完全没有说明现在是什么情况。

暮色微红,十几个石化一般呆立了好久,直到一滴汗珠滴落,刚刚被指定的李啡才率先转了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万虎。

他很聪明,虽然这人没有表明身份,但万虎和郭卓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一切,虽然这人没有说明意图,但他所说的貌似武侠台词的鬼话已经足够。

能被万老大、郭老大敬畏的,除了那位坐镇幕后的韩公子,岂不是只剩下传言中刀枪不侵血洗金龙帮的神人?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年轻……

没想到,他竟然选中了我,是不是我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

……

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李啡像是醍醐灌顶,像是如梦初醒。等了十年,他的满腹豪情终于有了寄托。

不过,为什么会选米姑丽跟顾玲珑呢?

这一点李啡猜不到,万虎也不知道,风邪不说,他不敢问。

同样的问题,早走出老远的冷岑也是想问没问,倒不是不敢,而是觉得万一风邪真有什么想法,那还是不适合在旁边那位眼跟前儿问。毕竟雒姑娘怎么也算风邪的女人,就算他自己没有明说,可事实就跟那儿摆着呢。

三个人越走越远,除了风邪偶尔冒出两句,冷岑和雒明灵都是安静走路,好像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或者心情。

“好像走错了,这不是回东湖小院的路。”突然地,冷岑停了下来,他一停,雒明灵也是惊慌失措地愣在了原地。

“去木兰小榭,刚才接到两条消息,古武的人很快就到。另外,慕澜已经回来了。”

夜色渐深,风邪说得很淡,脚下的步子很急。可明明是很紧急的情况,他竟没有坐车。

三人速度都不慢,战天帮距离木兰小榭的距离也不短,风邪站到门口的时候慕澜已经敲着桌子等了三炷香的功夫。

“明灵、冷岑,带着小白到东山等我,顺便让它溜达溜达,中午吃太多了。”说着,风邪从怀里掏出毛茸茸的小白递给雒明灵,温柔一笑,然后轻轻推了门,迈了进去。

门外,两人依然离去。门内,少年神色冷峻。

他缓缓上前,向着那个不太熟的老人走近,走近,然后在他欣喜、诧异、不解的目光中停下,停下,然后直直跪下。

“小邪,你这是干什么!”慕澜瞳孔放大,腾地站起来,伸手便要来扶。

“明灵的事,你知道。帮我保她。”风邪微微低头,蹙眉,又很快舒展。

“你先起来,起来再说。”慕澜拉着他,但他像是坠着千斤石头。

“帮我,求你。”他深深看着慕澜,一字一顿。

“你要什么你说就行了,咱们之间不必这样,快起来。”说着,慕澜暗暗发力,一把提起。

他没想到风邪竟会求他,没想到像他那么骄傲的人会求人,没想到这个比谁都厉害的小外孙竟然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

不过他肯求我,没去找他爷爷,是不是也算个好事?

慕澜又惊又喜,竟然忘了昆仑的事儿找他爷爷压根就没用。

拉着风邪,慕澜缓缓坐下,他甚至想把风邪放到他的腿上,像小时候的慕飞白。不过老爷子想得虽好,风邪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他脸色微红,身子也像僵住了,完全打不了弯。

“算了,算了,你在旁边吧。”慕澜呵呵一笑,指了指旁边风邪坐过的那个椅子,可他已经放低了姿态,怎么还能像上次一样用他邪公子的身份跟这老人平起平坐。

风邪肃手而立,拱手,刚想说话却被慕澜拽了下来。

“咱们慕家没那么多礼数,明灵丫头的事不好办,但我给你办。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我现在实力不济,但施针炼丹勉强还行……”

风邪神色微冷,刚想继续补充他能兑换的条件,却见慕澜神情复杂地摆了摆手。

正文 第136章 玉扳指

风邪脑子里琢磨的什么,慕澜很清楚,这孩子活得太冷,太傲。可这太冷太傲又该怨谁,该算到谁的头上?

“小邪,不是所有的事都要用利益衡量,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我只要你这个人。只要你回到慕家,你就是慕家人,你的身份比龙子胥只高不低……”

慕澜言辞恳切,他的意思,风邪明白,但又不太明白。他从未有过亲情,有过长辈,慕澜所说的加入慕家在他看来多少也带着招揽的意思。可他之前医术再强天赋再高,也不过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慕澜这招揽又是何必?

“小邪,我知道现在提这个不太好,可我不是逼你,更不是什么交换,只有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保下明灵丫头。慕家虽然不弱,但昆仑自有昆仑的规矩,已经定下的婚事不是说取消就取消,说改就改的。若你实在不愿,我便另想他法。”

说着,看着沉默的风邪,慕澜慢慢沉了心思,早先的神采也慢慢敛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风邪思绪百转,慕澜神色不安,但不安之中又隐隐期待。

若加入慕家便能保住明灵,倒无不可,可怎么就觉得哪儿不太对?

风邪微微抬眼,看向慕澜,四目相对,脑子里面突然嗡了一声。不知是刻意压制还是精神绷得太紧,他竟漏了一个很关键的点。他是风邪,可又早已不是邪公子。

他占了叶风邪的身体,用了他的身份。谢流云也好,慕飞白也好,慕澜也好,他们根本不是因为自己救了老爷子,而是因为他是叶风邪。

怪不得他说“回到慕家”,怪不得他说“身份比龙子胥只高不低”,不就让我给他当孙子嘛。

风邪眉头微蹙,盯着慕澜,换了一脸苦相,说真的,让他当客卿他愿意,当孙子实在是不想。他动了动嘴,想拒绝,可这拒绝他也说不出口。都怪叶风邪那臭小子……

“小邪,不必勉强,我再另想办法就好。你在这儿安心住着,古武那些人你不用管,来了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说着,老人平和地笑了笑,似乎真的不在意,无所谓,可它传递的却是无奈,是隐忧。

静静的,风邪肃手而立,眉峰微扬,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他本该一口拒绝,但他迟疑了,他本该遵循本心,可那老人又是那副平淡亲和的样子。这情景,跟他之前遇到慕澜的时候一样,不想扶却扶了,不想救却救了。

面对一个全心为你,完全没有任何私心的人,就算千年玄冰也该捂化了。何况,他的身体当中根本就流着那老人的血脉,任他千般不愿也必遭受牵绊。

风邪没有亲人,他不懂亲情,他恨,但并非没有渴望。这段时日,慕家这些人带给他的,被他模糊掉的那些善意岂非就是心底里渴望的,不敢确认的。

亲情不可信,但若有人为你敞开了大门提供庇护,提供温暖,提供所需一切却又不要任何代价,那便信了,也无妨。

夜色,静寂,雒明灵和冷岑在东山陪着小白走了一圈又一圈,直走到小白死活不干,一股脑翻在了软软的草地上。

月色,澄净,风邪肃然看着慕澜,看他一脸平和,一脸沧桑,一脸期盼,一脸隐忧……

身为慕家之主,却为一个外姓之人做到这一步,便用剩下的时间回馈给他吧……

风邪翻滚的心思并未显露在脸上,慕澜心知他不会那么容易答应,可这沉默不言一言不发算是怎么回事?

“小邪,天色晚了,不然你先去休息?”慕澜试探着,问道。

“古武的人今夜会来。”风邪稍稍后退一步,说道。

“牧心跟我说了,有动静他会通知我,你放心去睡。”

“就算没人找我的麻烦,最多也就半年,而且古武这些人我自己可以应付,他们不会相信被人逐出家门的叶风邪会是那个叶风邪,来查的实力不会太强。昆仑毕竟隐世,还是不必掺和这些。”

“半年?”慕澜惊道。

“是,没有冥河花就是这个结果,之前竭泽而渔,弄成这样也是必然。不过明灵还好,她受损的本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不如寻常修者活得久,可到七八十也没问题。过段时间,我会留下一批人保护她,这些人实力不会太低,慕家可以调遣……”

“小邪,你……”

“我时间有限,你若是不介意这点,便按之前说的,我入慕家,一切随你安排。”

“小邪,你,你说什么?!”慕澜不可思议地瞅着他,突然觉得手里攥了很久的那个东西有点硌手。难以置信,他说“我入慕家”,这是他说的吗?

质疑的目光紧紧盯着风邪,慕澜满心波澜,满眼期待,但风邪没再说话。

他缓缓跪下,默默叩了个头。慕澜介不介意他的时间,这其实根本没有第二种答案。

欣喜地看着风邪,看着这个终于回来的孩子,慕澜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满身轻松甚至超越了沉珂尽去的那次。

这一次,慕澜没有拉他起来,而是晃了一下,缓缓起身。

“小邪,伸手。”慕澜笑呵呵说着,像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他右手拿着一个白玉扳指,呵呵笑着,套在风邪左手拇指。

这是慕家信物,是他特地从慕家祖地上了香取回来的。他原想试试,不成就再等等,没想到竟真成了。

慕澜心满意足,再无所求。却见风邪眉头微蹙,就在戒指入手的刹那面色急变。来不及多做解释,亦无怀疑之说,风邪腾身而起,破窗而去。

慕澜如遭雷击,一张老脸像是霜打的茄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风邪的状况明显不好。紧随风邪,几十年都没走过窗户的慕老家主居然又钻了一回。

“小邪,怎么回事?”慕澜一边追,一边问,但风邪哪里来得及回答。他此刻已被那颗长相不俗的玉扳指折腾得不行。

满身血脉,尽都逆流。经脉之中,两股力量纠缠争锋。

他本就是最易吸收灵力的体质,慕澜给他的那颗玉扳指比起这些日子接触的所有灵玉强悍太多,而且在那之中隐含着一股古怪的能将叶风邪体内封印破除的特殊力量。

它将叶风邪体内封印破除,然后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去。一切发生得太快,风邪反应不慢,但仍来不及压制。如果压制不住,怕会爆体而亡。所以风邪当机立断,必须找个无人之所。

正文 第137章 蓬头的不速之客

“小邪……”

身后,慕澜的声音越来越近,风邪本就想要躲他,他却偏要跟上来。如果风邪还有多余的心思,一定回头喝他一句。可他没有,逆流的血早就冲上眉心,再多半刻,怕是连最后一丝神志也都没了。

两人之间,距离逐渐缩短,树叶沙沙作响,风邪无奈停下。顾不得其他,他右手附于眉心,猛地一拍,拍入一道灵力。随即,便是三根灵针震尾而入。

左手,已是废了,扳指摘不下来,便是无用。

右手,两指并拢,自眉心向下,强行注入第三道灵力。但,风邪仅仅只剩练气一层修为,他所注入的灵力相对于体内两股无异于鸡蛋碰石头。灵力行至脖颈,便被吞噬殆尽。若再注入一道,结果无二。

无奈,风邪再出三根灵针,刺入左臂,但灵力弱,灵针所能封闭的时间最多不过两瞬。

左臂隐隐颤动,突然,“砰”的一声,炸裂,但还好只是手臂上的衣服。

就在这时,慕澜一把揽过风邪,眉头紧锁之际已然点中承满、梁门、外门、气冲四穴。

本以为封住关口,气血可以稍稍平复,但事实是他的压制不仅无用反而激化了暴走的灵力。

左臂上,经脉虬错,透过皮肤,像是几条大虫。风邪满脸涨红,一掌祭出,竟将老人拍出数十米。

这一掌,慕澜未料,毫无防备之下,差点摔在地上。幸好,一个蓬头人从空中骤然坠落,刚巧不巧就落在慕澜身后。

月色下,蓬头人衣衫褴褛,满脸胡渣。他将慕澜扶稳,随即腾身而起,一把抓住风邪,扬长而去。

慕澜呆愣片刻,张嘴欲喊,但终于还是放弃。

攥了攥拳,慕澜扬身而起,竟然没有去追,而是去到谢流云住的地方,一把把他拎了起来。

“家主,干嘛啊。”谢流云睡眼蓬松,问道。

“老三回来了。”慕澜缓缓松手。

“啊?!”谢流云一脸震惊。

“我去叫飞白?”谢流云道。

“先把牧心叫来,另外看看茅山掌门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叫他来一趟。”

“好的家主,我马上办。”说着,谢流云掏出电话打了出去,等他再找慕澜,慕澜早不知去了哪里。

树叶梭梭,人影梭梭,慕澜的修为比起那些被风邪击杀的天阶强太多。他很急,急着去找那两个人,可急又没用,所以他先去叫了韩牧心。那小子年轻是年轻,脑子却是不错。风邪这个情况,反正他是没办法,那根本不是古武也不是昆仑功法。

这种刁钻问题,就适合那些古怪的小子们。不服气也不行啊。

叹着,慕澜飘身钻进密林深处,然而,就在看到那两人影子的时候,慕澜突然一跃而起,再转眼,已经落到两人身边。

“老三,你干了什么!”慕澜大喝。

“最近得了个偏方,放血,治气血逆行。”说着,那人又在风邪肩头割了一刀。

“血能治,那灵力呢,灵力怎么办?”慕澜松了口气,仍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爹啊,您就瞧好吧。那灵力我确实不会治,不过他自己平复了啊。”说着,那人扔下风邪,转向慕澜,躬了躬身,嘴角还挂着一脸痞子似的笑。

慕澜最烦他这个样子,每次他都这样,可能怎么办,孩子大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哪儿还掰得过来。这多年都治不了他,索性也就由着他去了。

“老爹,他这血都快流干了,要不咱还是先抬走吧。不然您这失而复得的宝贝外孙可就没命了。”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你看看好好的后山,都染成什么色了?”

“行了行了,回屋说,有点凉……”

说着,那人一把提起风邪,却见前面一双眼睛如玉喷火,于是呵呵笑着把风邪背了起来。

两人回屋的时候,屋子里面早就聚了一堆人,雒明灵、冷岑担心地想要查探,却被那老三一把推开,直接把风邪丢到了床上。

“行了,你们先出去,留这儿也没用。那谁,雒丫头是吧,你去炖点汤,他刚才失血失得有点多。还有旁边那个,你别一脸要杀人的表情,你杀不了我,而且我是救他,不是害他。我是他舅舅,我害他干嘛。”

说着,这位舅舅一脸嬉皮笑脸地往屋里扫了一圈,在一圈愤怒得要将他吞了的眼神里,居然逮着个一脸淡然的。

“这位舅舅,风邪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您至少说一句,我们才好安心离开。”

“他就是气虚、血亏,灵力全无,没啥大事,养养就好。”

“小叔,能好吗?都这样了?”慕飞白一脸苦笑,问道。

“能好,能好,咱这外甥可不是一般人,两股力量纠缠成那样都被他自己化掉了,现在都已经平复下来了,他丹田经脉又没毁,怎么好不了。就是多补补。再说,他不是要冥河花嘛,我这都带来了。”

说着,那人从他怀里摸了个漆黑的盒子出来。

听到冥河花三个字,所有人都愣了,慕澜也不例外,不过他反应最快,伸手就把那盒子抓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确实躺着一束无色花。花无色,盒子却是漆黑,正好映出花的形状。

“这花我们都不认识,不过既然是老三拿回来的应该错不了。到底是不是,还要等他醒过来自己看,咱们先都出去,别占着这附近的灵气。”说着,慕澜把那盒子给了牧心。风邪功法特殊,别人修真,他修灵,这些旁枝末节他倒是听谢流云他们说的的不少。

“走吧明灵丫头,这下药都齐了,一会我让人把剩下那些也送过来,让牧心守着吧。他脑子好使,万一情况不妙也能早一点发现。炖汤这事非你不可了。”

“老三,你给我滚出来。”

随着慕澜一声暴喝,屋里的人纷纷涌了出去。那位慕三公子本想多留一会,研究研究他这力战六天阶还医术超凡的外甥,无奈老爹都指明了让他出去,他也实在不能拒绝。

毕竟慕老三虽然不着调,可对他爹也算孝敬。为了帮他找药,找偏方,这位三公子浪迹天涯已经好多年。尤其最近两年,他甚至压根没回过家。

正文 第138章 劫

“老爹,您慢点呀……”嚷嚷着,慕三公子急火火追出来,笑嘻嘻赶到他老爹身边,不过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慕澜一把揪住了耳朵。

凉风东来,牧心、冷岑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位神秘舅舅被慕老爷子拖走,然后隐隐约约听见嘭的一声,想是不客气地丢到地上了。

“您老轻点嘛,疼,疼啊……”

“慕凌天,你给我老实说,那花从哪儿弄的,到底靠不靠谱?”慕澜凝眉,沉声问道。

“靠谱,真的靠谱,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慕凌天正色回道。慕澜这么郑重,由不得他再插科打诨。不过就算一向浪荡的慕三公子这么认真地回答了,好像还是不能消除慕澜的疑虑。

“老爹,那是我从海外一处秘境寻来的,照特征来看应该没错。几日前,收到流云发来的信息,我本想打道回府先来看看风邪,没曾想,就在回来的时候,那岛突然下了一场大雪。大雪封山,我被困在一处裂缝,两日后,积雪融化,就在雪堆里面看到一个不太寻常的东西。”

“老爹,风邪小小年纪,又是世俗公子,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医术这么强的修为,他这一身本事到底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你问我?要不是卿儿不让,我早就找上叶家去问个清楚了。”

“二姐她还是没有消息么?”慕凌天眼眉低垂,犹豫着,问道。

夜风,微凉。慕澜脸色暗淡,不想回应,却听天上一阵鸟叫,慕凌天右耳抖动,随即身影一斜,插入竹林。

“是谁?”紧追着那道人影,慕凌天急速逼近,然而就在即将追上的瞬间,他却停了。

树叶梭梭,就在慕凌天沉默的时候,慕澜一跃而至,紧追而去。

月色皎洁,把慕澜盈动的眼光照得起伏难平。前面,那人越来越慢,不知是力量不够,还是心知难逃,竟然慢慢停了下来。

她背对着慕澜,还有紧随而来的慕凌天,但这明显是个女人,而且还是能让慕澜、慕凌天同样心绪不平绝难放过的女人。

三人逐渐逼近,女人不逃,不躲,却也绝不回身。她静静的,石像一般,于月色之下映出一道瑟缩摇曳的影子。很美,却带着说不出的孤傲凄冷。

“卿儿……”

低低喊着,略显苍老的慕澜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激动。他走上前,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招呼她过来。但她毕竟背对着,她看不见,不知道,不想转身。

“卿儿……”

“二姐!你倒是答应啊!”慕凌天眉头紧蹙,急切一喊,人已到了女人身前。

“二姐,多少年了,既然都回来了,干嘛不见啊。”

空荡荡的后山,慕凌天微微颤抖的声音长久回荡,长久不息,但他已然不想再等。

慕凌天向前两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毫不客气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他就要看她,看她作何反应,看她就这样面对着自己如何再去坚持。

这是最疼他的二姐,她像母亲一样照顾自己,又像仇人一样,狠心发下再不相见的誓言。

“二姐!你看看我,你不是再不见慕家人?可你已经见了。”

孩子似的,慕凌天不屑一笑,慢慢抽出了紧紧抓住她肩膀的手。

“卿儿,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直挺挺站着,眼中一片死寂,身后,慕澜颤抖的声音不期而至。

她眉头紧锁,明明已被动摇,却仍倔强地不肯回头,明明已经相见,却仍不肯发出一言。

她只是想来看看,没想到会被发现,她想悄悄溜走,可父亲身体已经恢复,小弟修为又比她强上太多。她放弃了,不得不放弃,所谓粉身碎骨的誓言敌不过实力差距,所谓永不相见的理由争不过与日俱增的思念。

她是倔强,是决绝,可她只是一个女人,是个失去丈夫,远离家人和亲人的女人。

无数孤夜难眠,她也曾想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可是,想到叶将焸,想到他默默承受的,隐忍的,付出的一切。她放不开,放不过自己。

“卿儿,别再躲了,太多年了。不管当初为了什么,你看看现在,小邪他这么厉害,他治好了我伤,还有一身天大的本事。卿儿啊,你去看看小邪吧,你是他的母亲,可他经历了这么多,这么多苦,这么多九死一生,你做过什么?”

声音,尖刺一般的声音,与风同来,刺痛面颊。

凄冷的脸上,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每一分眼光都在颤抖。

她很清楚,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她也想去看看风邪,想去看看乐枟口中那个突然白了头发的她的儿子,看看他怎么样,看看他发生了什么。

她来了,可她不敢,她怕啊。

慕雪卿满脑子都是乱的,她什么也抓不住,什么都不知道。突然,背后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一瞬之间,那双手像是撞上一口大钟。

“卿儿,小邪他差一点就没命了。要不是老三找来了冥河花,他就只有半年可活了。”

钟声,震彻心扉。慕雪卿突然回身,一双灰色的张大的晶莹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慕澜,满眼,满脸尽是难以置信。

“父亲,你说什么?”她绝望地,凄厉地望着慕澜,一双眼早被泪水覆满,一张脸早被打湿一片。她想要找到的不是答案,而是否定。但她注定是要失望的。

怜惜地拉着她的手,一阵刺骨的冰寒之中,慕澜点了点头。

“卿儿,他以一人之力大战六天阶,强行入魔,本来就伤了本源,后来为了救明灵丫头还以命渡命,把自己一半的命数给了雒丫头……”

“小邪,小邪他怎么样,他在哪儿?”慕雪卿紧紧攥着拳头。水滴滴落的声音她听不见,她强行保持的最后一丝理智只够说话。

“二姐,你冷静一下。”慕凌天伸手把她揽住,攥住她的右腕,悄悄渡过去一道真气。

“凌天,小邪,小邪他……”

“小邪没事,你放心,药都找齐了,等他醒了就有办法了。”

“可是他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早就不再修炼,明明只是安安稳稳当个世家公子,怎么会招惹天阶,怎么会跟他们打起来?等他醒了?凌天,你是说他现在没醒?他怎么了?”

慕雪卿像是疯了,她死死地抓着慕凌天,指甲刺入他的手臂。

“二姐,之前老爹给了他咱家的扳指,也不知道怎么的,刚带上他就冲了出去,等老爹追上去一看,发现他气血逆行,体内两股力量争的难舍难分……”

“扳指,扳指,你们竟然给了他扳指……”

慕雪卿面色冰寒,如坠深渊,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千防万防千叮万嘱,甚至把作为联结的自己从双方关系中抽离出来,竟然还是躲不过这一遭,躲不过这一劫。

正文 第139章 禁制

“扳指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慕澜低沉的压抑的声音盘旋在后山竹林,而他所问的人正好倒在了慕凌天的怀里。

一切,无果。十年之后竟和十年之前如出一辙。随着慕雪卿的昏睡,真相再一次沉寂。

凉风徐来,慕澜从慕凌天手里接过他的小女儿,把她抱在怀里。他往前走了十步,望着风邪所在的主屋,转身,放弃了。现在,还不是让她们相见的时候。

慕澜摇身离去,慕凌天紧紧跟在后面,有一点像小时候跟着老爹还有二姐学普通人家去外面赶集,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可叹命运弄人。

远远地,暖黄的灯隐隐闪了一下。韩牧心稍稍转头,瞅着烂泥一般的风邪睁开眼,艰难地想要爬起来,然后放弃。他拿了两颗回元丹塞到他的嘴里,原想等着他先开口,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等了半刻钟,那人还是一脸迷蒙,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怎么了,该不会哑了吧?”说着,牧心伸手探向他的咽喉。

“牧心,你在各省部署的情报网应该差不多了吧?”风邪缓了缓神,问道。

“怎么想起来问问这个?”牧心微微凝眉,抬眼去看,却见风邪也是一脸凝重。

“这跟你这次的变故有关系么?”牧心问道。

“没有直接关系,不过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

“叶家,叶家从何而来。”

风邪一字一顿,他神色凝重,眼神中带着无尽质疑,压着满腔愤恨。

他们明明就不是什么世俗世家!明明就是某种特殊的甚至可以绝对压制昆仑血脉的存在!可既然这么强,为什么还要把叶风邪抛出来让他自生自灭!

这不合理……

可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作为他亲人长辈的那些人也太过无情……

“风邪,叶家根本就查不到。可能是情报网还不健全,尤其外围那些刚刚组建。”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么?”

“要是它对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影响,你还是暂时放一放。你那位三舅舅找来了冥河花,现在药材已经齐了,赶紧把身体调养过来才是正经。”

“冥河花?你说冥河花?”风邪直勾勾盯着牧心,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打得他措手不及。

“我们每人见过那花,你自己看看是不是?”说着,牧心把那小黑盒递给风邪。

“没错吧?”牧心问道。

“没错。帮我把其他几味药材送过来。”风邪按捺着内心激动,笑道。

牧心转身出门,刚好撞见一个灰头土脸的,要不是那双眼睛依旧那么明丽,他还真的不敢认。那满脸的灰,乱糟糟的头发,怎么可能出现在雒明灵身上嘛。她可是天女一般的人。

“明灵,你的脸……”牧心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想笑又不敢笑地看着她。

“怎么了?”雒明灵奇怪地问着,还没来得及想,就听屋里一阵动静,明显是里面的人醒了。她哪儿还顾得上其他,一溜烟儿似的飘了进去。

“三公子说你失血太多,让我去炖个汤,快尝尝好不好喝。”

雒明灵甜甜地笑着,捧着一个小碗递给风邪。她可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毕竟没有人会在厨房放上一面镜子。

“累吗?”风邪宠溺地笑着,左手接过了汤碗,右手拂过她的额头,拂去几缕碎发。

突然的,雒明灵像是顿悟了,也不管那汤到底好不好喝,兔子似的转身逃了。

毕竟是女孩子,脏兮兮的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那只有逃走一途。

嗅着屋子里独属于她的烟火气,风邪傻傻地笑了笑,左手一扬,那碗汤就进了嘴里。咸淡倒是没尝出什么,但这汤不错,有点甜。

喝了汤,风邪简单调息了一下。然后再没耽搁,直接把那些药材丢进了药炉。

炉火通红,映得风邪的脸也是微微涨红,不过,不知何时,他的头发竟也变了颜色。随着药材一层层凝练,原本的一头白发竟然逐渐染黑,到最后,只剩下一缕白发飘在额前。

本源重创,跌落的修为也未恢复,按理说风邪不会有足够的灵力去炼丹。但他,就在苏醒后的短短一炷香内慢慢恢复了体力,甚至补足了灵力。

这该算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那枚扳指,慕澜从慕家祖地求来的那枚扳指,根本不同于之前送他的那些,同样都是玉扳指,那一枚却暗藏着极强的灵力。

风邪吸收灵力几乎是自发的,所以就在带上扳指的一瞬,那股强大的力量就从扳指向他体内汹涌而去。那股灵力迅速攻占了风邪体内的十几个关窍,然后遇到了一道禁制,一道压制着叶风邪本身血脉的禁制。

禁制之下,慕家灵力占据上风,但它要从这道关卡过去,必须要突破那道禁制。所以,在慕家灵力强猛冲击之下,禁制打破,而被禁制压制的两股并不相容的力量也在那片刻之间冲了出来。

那两股力量之中,其中一股融入慕家灵力,另外一股仅凭原始灵力与之争锋。那是叶家的力量,它竟然强到足够和慕家的两道力量抗衡。

灵气争锋,引动血气逆行,经脉膨胀。本来,风邪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不知为何,慕家灵力周行过半冲上眉心之际,他的本源之力竟然逐渐恢复,甚至凝出了两滴本源之血。

那两滴湛蓝的血一左一右,各自勾起一股灵力,灵力冲上灵台,没入魂海,然后竟在魂海之中浮起一面雾状的圆盘。

圆盘浮空,滋养魂海,本源修复,灵力徐来。

风邪不知道慕家、叶家两股灵力最终稳定的原因,但他的本源之力之所以修复,似乎是那枚特殊的扳指。扳指内的灵力且不多说,它的材质似乎也是非比寻常。

乍看只是普通白玉,但它特有的绵绵不绝温润绝非白玉所能。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这枚扳指,风邪还真的是又爱又恨。

不过嘛,其实也不该怪它,要不是它,风邪也不会知道自己体内那股一直以为只是一股的力量其实是两股。而且叶家灵力竟然稳稳压制慕家灵力。

正文 第140章 异样魂印

叶家,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风邪无暇去想,这个一睁眼就想去问的问题此时必须压下,因为所谓续命丹并不是普通普通丹药。丹药分九品,但这九品只是对修复经脉、修补灵魂那些的定义。

续命二字说来简单,但但凡涉及命理、命数,那就已经不是药力范畴,而是秩序,是道。续命丹,实在是以丹药之名,行秩序之实,是干扰天机,干扰一方秩序的存在。

虽然风邪有能力设立结界,封闭一处小空间,然后布置出超出这一界天地的新的秩序,但是他无法完全隔绝空间。就跟他之前以命换命的渡命之法一样,拥有新秩序的人或是物并无差别,都会在回归原本空间的刹那被天道察觉,然后反击。

唯一不同的是,丹药为死物,反击不会落在死物身上,而是追寻炼出这违反天道的人。无论如何,丹药出炉的一瞬,还是会和这方天地抵触,但是依照之前渡命时的反应,这方天地的秩序似乎出现了问题。不然风邪根本不可能逃过天道绞杀。

天道残酷,但风邪必须炼这续命丹。虽然慕家的扳指意外地修复了他的本源,但风邪所修之道需要的不仅仅是本源完好、经脉完好、魂海完好,同样还需要完整无缺的命数。不然,必定会境界停滞,修为不前。

而且,就算不考虑修为,他也需要更长的命数,他也希望雒明灵可以如愿以偿地陪在他的左右。哪怕未来还有越来越多的风险,他们都不会停在这里。

安静的主屋里,风邪盘坐炉前,这丹炉不是他早已熟悉的牧心送他的那个,而是慕澜从昆仑带来的。风邪那晚从寒山苑摸来的小丹炉根本撑不起四品以上的丹药,更别说这根本无法用品级估量的续命丹。

至于慕老爷子带来的这个,风邪觉得也是勉强,不过这续命丹他虽然没炼过,但也不难。它不需要太多灵力,只是从雪莲子、冥河花、织血藤三味药材中各自提炼一道隐秘的力量。其他的耶悉花、延龄草七味其实只是中和药性,铺垫一个适合的温床。

风邪坐了许久,天色已经蒙蒙发亮,炉火已经渐渐熄灭。

就在红色炉火完全熄灭的瞬间,指尖,一道淡蓝的灵火突然打入,正好替代了初时的凡火。温床已经铺好,一股脑倒进去的雪莲子、冥河花、织血藤根本不能用凡火凝练。

左手虚指,风邪从腰间那枚空间令牌当中掏出一瓶蛇血。

玉瓶虚浮,于丹炉之上倾洒,滚出一滩粘稠的红色的液体。

蛇血入炉,风邪全身突然绽放一圈淡蓝的光,光圈将他和丹炉一起笼罩。同时,他淡蓝的眼眸中突然浮出两道魂印。叶脉一般的魂印浮于丹炉之上,盘旋着,然后隐隐扩散出一条条湛蓝丝线。

丝线向上,向下,向左右延伸,生长,刺入丹炉,贯通整个光圈,贯穿风邪的身体。

直视魂印,他的眸子完全成了蓝色。十指缠绕,于眉心滑落,随即打出一道古怪符印。

符印入炉,炉中,红褐色的液体渐渐沸腾,三道隐隐闪烁的丝线向着魂印所在缓缓爬升,然后稳稳浮在魂印之下,逐渐聚拢,缠绕,最后拧成一团。

“灵风之极,无极永生,我令风生,我令魂生,我令道生,令,生……”

风邪低低喝念,再次打出一道符印。符印被蓝色丝线贯穿,当即炸裂……

蓝色的光,布满光圈,若是由外向内看来,无论丹炉还是风邪,一概不见。

强光之中,风邪傻笑着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盯着手里的蓝色丹丸瞅了半天,然后吞了下去。

只一瞬,无尽的力量突然涌了上来。微微闭目,风邪迅速引动丹田灵力。唇齿微启,心法低念……

“无形之灵,无形无影,彼诸万类,皆化随风,彼天万类,风魂召灵!凝魂!”

心法喑喑,随着凝魂二字,结界之中所有光芒突然向着眉心涌去,包括浮在空中的两道魂印。魂印没入眉心,没入魂海,随即把之前的两滴本源之血牵引,也将之前涌进去的属于叶家和慕家的两股力量牵引。

魂印微旋,云雾微旋,位于两团云雾之间的两滴湛蓝的血慢慢变了颜色。

两滴血,分别引领一团云雾,原本的蓝色血珠逐渐转化为一黑一白的两颗珠子。

两颗血珠分别位于叶家、慕家两股灵力中心,将之牵引,而那两道魂印则是稳稳落下,落于中间,逐渐伸展出一条湛蓝曲线。

此时,红日将出未出。风邪静静运转灵力,使之周行不息。等他再次睁开眼睛,那眼中隐约闪烁的两道魂印,似乎是变了一番模样。原本的叶脉之上,竟然隐隐挂上一轮太阳。

魂印湛蓝,风邪抬眼望了望窗外,随即伸出手去,在空中轻轻拍了一掌。

风,微凉,带着晨曦的清爽。结界渐隐,一切安好。

风邪轻轻吐出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玉瓶,走了出去。

他要去找雒明灵,然后去趟战天帮。之前受损的本源最多三天就能完全修复,他的境界也在重新凝结魂印的时候恢复。尽管重新凝成的魂印不太寻常,但应该是受到叶家、慕家两股力量的影响,不会有什么问题。

风邪恢复了实力,也自然该去会会那些出身名门的宵小。

神农一役,确实是他险胜,但也差点让雒明灵送命。这笔账,不会因为始作俑者的陨落终结,就算风邪放过他们,他们也不会感激他,只会得寸进尺,打着追讨凶手追要说法的名义再来讨要灵药灵宝。

这种事,不是他邪公子妄下断言,而是历来如此。毕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类似这样的事情,他在上一世就已经摸得透透的。

遇到这种事,风邪一向是把问题解决在开头,他可不想看着他们找上门来,再去忍受那副丑陋嘴脸。

风邪去找她的时候,雒明灵就在旁边的屋子里。她早知道风邪出关,所以又喜又急地冲了出来,然后跟他撞了个满怀。

“这么急呀?”风邪斜眼一笑,说着话,左手不自觉地移下去搂住了她的腰。

雒明灵吃了一惊,发现撞上风邪,本想后退,可惜已经退不出去。

“风邪……”雒明灵侧了侧微红的脸,轻声叫着,尽可能避开了他的眼睛。

“丹药炼好了,快服下去。”风邪慢慢松手,从那小瓶里拿出一粒,就在雒明灵惊讶的赞叹的眼神中直直推进,然后直接送进了她的嘴里。

正文 第140章 双星并耀?

风邪和雒明灵从谷里出去的时候天已大亮,可天亮与暗其实并不影响他的感知。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人,能感觉到那人悄悄跟了一会,然后决然离去。他知道,那人没有恶意,因为在此时的木兰小谢,在慕澜身边,不可能存在一个对他怀有恶意的人。

对于慕家,对慕澜,风邪早已信任,所以既然那人不愿露面,风邪也不想探究。

服下续命丹后,雒明灵的修为已经完全恢复,只待一个契机就可突破。风邪修为比她更高一些,想来不过两月,他竟然从一个几乎没有修为的高三学生一步惊天到达这个地步。

对风邪这样的修为进境,雒明灵已经习惯了,只是时间近在眼前,本来的六月底突然变成高考之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成长到可以和雒家、龙家对抗的程度。

雒明灵紧紧跟在风邪身边,和他并肩,穿行在川都西南的山林之间。从南到北,从西到东,风邪放缓了速度,好让雒明灵刚好跟得上。

两人一前一后,到达金碧会所的时候刚好看见牧心的车开了进去。

“真巧啊,你怎么也过来了?”风邪一步跨了过去,笑嘻嘻从背后勾住他的脖子。

“别闹,有点老大的样子行不行。”说着,牧心伸手拍了一下,脚下却是没停,依旧从容地迈进了大厅。

厅里,那个前台小杨听见动静早就站了起来,一脸笑意,正想说个“欢迎”,没想到声音走近,来的居然是久居幕后运筹帷幄的韩公子。他可是不常露面,小杨掰着手指头算,感觉也就见过三回。这回算是第四回。

“韩少,您怎么来了?”小杨呆愣愣问着,一双还算灵光的眼睛终于慢慢向着旁边转移。

“呀!您,您不是,是风少?”小杨犹疑着试探着问道。

“万虎在么?”风邪斜眼一笑。

“万老大在后面,郭老大也在。”

“好,我们先进去了。”

扬了扬手,风邪他们直奔后院。小杨皱着眉头,看着那三道背影,怎么看怎么奇怪。心道这位风少前两天还是白头发呢,这是染回来了?

小杨的心里话,风邪当然是听不到的,就算他听力再好,也不行。

9点的太阳升的刚刚好,风邪和牧心迎着日头出现,更添几分豪情英姿。后院很大,路很宽,他俩并肩而立,一个从容温润,一个清邪疏狂,虽是气质迥异,却又各领风骚。

面前,除了万虎、郭卓,还有等了许久的十七个人。当时风邪留了十四个,但还有两个人当时被牧心调去办事。夏晨和勾平,那俩风邪熟悉,资质也算中等,也就加了进来。

至于剩下一个,是那个跛脚的莫斯年。虽然他的资质一般,但风邪喜欢十七这个数字,另外这莫斯年看着顺眼,所以他算是侥幸。

风邪没有免费帮人治伤的习惯,但既然已经是他选定的人,也没必要吝惜一张符纸两根灵针。所以在这十七人见识风邪的修为功法之前,他们首先见到的反而是他的医术。

众目睽睽之下,跛了七八年的老莫突然好了,没事人似的窜上蹿下,哪儿还像个久经沧桑的中年人。整个人荣光换发,一下子年轻了五六岁。

一帮人愣了足足两分钟,等到老莫终于恢复了往日那般沉稳,他们也终于想起造成这个奇迹的人居然就在眼前。十几双眼睛放着金光,死死钉在风邪身上,就连那俩姑娘也不例外。

“咳咳,都别看了,这点小事,至于么……”万虎清了清嗓子,喝道。

“虎哥,风少该不会是天神下凡吧,这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简直就跟传说中的神仙一样啊……”

“就是啊虎哥,风少真神,比之前他们传的还神,之前听说有人不怕子弹,我还当他们吹牛,现在我可是信了,风少这样的人什么做不到啊……”

“行了,别胡扯了,说正事。”

牧心朗声一喝,那帮人终于清醒过来,不过一个个还是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激动得根本抑制不住。

“风邪,夏晨跟勾平不用特别对待,我和明灵去那边等你。”

说着,牧心扬了扬手,雒明灵低眉一笑,紧随着去了万虎特意布置的一处露天吧台。万虎和郭卓也随着退了出去。他俩的资质都不算好,就算风邪强行帮他们改善也很难走得长远。

他们不同于周正,周正是风邪的兄弟……

“情况万虎应该交代给你们了,我只补充一点,然后是去是留你们自己选择。”

“风少,您说什么呢,您那么厉害,我们干嘛不跟着您,没理由啊。”

“沙老大,你先听风少把话说完啊。”

“不好意思啊,我太急了……”说着,沙万里呵呵一笑,然后尴尬地挠了挠头。

风邪神色微凛,缓缓迈步。面前十七人因为他要过去对面,于是迅速让开,留出一条路。然而风邪并没有继续前进的打算,他伸出右手,向着对面那颗腰粗的大树突然拍出一掌。

“咔嚓”一声,树干猛然折断,砸在地上,然后整棵树连同断掉的还有尚在土中的根部一起全部化为粉碎。蓝色的灵火灼烧着树的两截,迅速燃尽,最终连那两团细碎的荧光也都消解殆尽。

“你们看到的这个,被古武称之为真气外放,它只是修者所有的最基础的能力。真正的修者可以移山填海,可以拨乱时空。相对于普通人,修者很强,但没有任何一个修者可以说是最强。修道之路,九死一生,若是不敌,便如此树。”

风邪清冷的声音久久不息,目睹这一切的十七个人像是失了魂,半天没有反应。

“只有一刻钟时间,是做个普通人安稳活着,还是要变强同时承担九死一生的风险。你们好好考虑,我不强求。”

风邪话音刚落,却见米姑丽、顾玲珑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站了出来。而且,米姑丽似乎也没想到她这位妹妹居然跟她一样的的想法,神色一怔,安然一笑。

“风少,我们早都是没家没路的人了,不然也不会混这条道,您能看上我们,是我们的运气。我跟玲珑从今往后就是您的人,一切听您指挥,绝无半句怨言。”

说着,她俩微微躬身,身段虽柔却也独具英姿,风格殊立却是同样坚定。

“风少,我跟您!”

“风少,我也是!”

……

也许是被两个女人刺激到了,那些男人争相站了出来。他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皆是一脸决然。只有莫斯年,他是唯一一个面露犹豫的。

风邪打量着他,看他眼中仍有一丝不舍本想放弃,然而话到嘴边未及出口,那不舍突然黯淡,随即化成两道炽烈的希望。

莫斯年,莫斯年,他这张脸怎么感觉像是有点熟悉?

莫斯年,他姓莫,我认识的姓莫的可不多,该不会是莫老头那个走了好多年的儿子吧?

正文 第141章 风何往

后院校场,风邪用传音之法将心法植入他们的脑海,然后花了足足用了三个时辰,将那套白虹七绝杀完完整整演练了两遍。在迷幻香的作用下,这两遍已经足够他们记住。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研习。等到风邪从山海大观回来,他们也该到达地阶,甚至地阶巅峰。

演练之后,风邪冲着牧心他们招了招手,三人漫步而出。

“去哪儿?”牧心问。

“找周老板蹭个饭,叫凡星一起。”风邪笑道。

“去陕中?”牧心问。

“据说是,名字叫的挺美,叫什么长安一片月,结果具体位置没法定位,只给了一张乱七八糟的图。只能跟着古老头儿他们走着去了。”

“山海大观由来已久,每次都是主办门派选择地点,为了参与者的安全,隐秘一些也是应该的。”

“好吧,无所谓了,隐秘也是正合我意。”

风邪嘴角斜挑,笑意融融,当中还带着几分冷意。

“门派汇聚,各门各派的主事者都会到场,天阶甚至传说中的武王可能也会出现。你能战天阶,但若是自己一人,恐怕也抵不过数十天阶。更何况,还有太多潜在的未知数。万一再像上次神农那样,你恐怕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如果再遇到上次的情况,我就先逃回来,让你想办法。”

笑着,风邪懒洋洋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若不是他俩长得文气,就要被人看成街边混混了。不过,出奇的,这次牧心没有反对意见,只是依旧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

“这次,你最好还是把问题解决在当地。”

“嗯?”风邪拿开他的手,感觉牧心有点奇怪。按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做冒险的决定。让我把问题解决在当地,意思是让我把那些人都杀了?牧心他,这次好像有些急……

“风邪,山海大观一行,你若去,必然暴露,你若暴露,必然开战。你若是不胜,结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不管为了争夺灵宝,还是出于把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他们绝不会放你回来。这一去, 是不死不休,所以你必须得胜。”

三人渐渐停下,闹市之中,随着牧心进了一家还算雅致的小馆。牧心郑重地看着他,只一眼,就让他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风邪,一人之力再强,也无法和整个古武界对抗。你是强,但时间不够,凭你现在,要想战胜数十位天阶甚至武王,根本没有可能。不过,你不仅有武力,还有医术。凭你的医术还有炼丹的本事,让几位天阶巅峰突破武王应该不难。

茅山古掌门、长青门张玄通掌门已经在天阶巅峰停留多年,你那位三舅舅大抵也是。你再跟茅山要一个名额,让慕三公子同行。有三位武王,这一趟想必不会有差错。另外,边老这些日子笼络了一批散修,为了找冥河花,之前他们分散到各地。我已经让他通知这些人即刻前往陕中,你到之前发个大概位置。”

牧心凝神低语,风邪安静无言。雒明灵不安地思索着,不知何时又一次皱起了眉。

此时不是饭点,小馆里没什么人,一个茶倌儿提着茶壶过来,沏了茶,看着三个小孩大人似的一脸凝重,满心怪异地笑了笑,放弃了搭话的打算,转身离去。

“牧心,你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风邪斜眼一笑,问道。

“早上,听说你身体恢复,估摸着你是一定会去。”牧心笑道。

“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我?”

“不找你,你怕是又像上次,说走就走了。”

“我本来是打算找你一趟的。”说着,风邪无力地笑了笑。不过他也知道牧心这样想也是正常,他一向做最坏的打算,何况自己已经摆了个前车之鉴在那儿。

可是,他这一言倒是让牧心刮目相看。

没想到这位眼中无物横行天下的小爷居然真的转了性。

喝茶的工夫,周正、凡星两人已然到了。此际的周老板早已是无人不识的川都红人,人霸气,座驾也霸气,据说是几千万的迈巴赫,而且还做了防爆改装。

几人嘻嘻哈哈聊了一通,说了一些正事,说了一些玩笑,周正还打趣说风邪忽黑忽白的头发省了去做造型。一顿晚饭,吃得早,散得早,周正他俩管着诺大的集团,几十条业务线都要汇到他们手上,也是分身乏术。

商业运作,风邪并不在意,既然架子已经搭起来了,完全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做。这个,风邪之前和周正说过。他和凡星现在都是地阶,按地星的进阶速度来看确实不慢,但如果不能放下世俗,道心不稳,难到天阶。

桌上,一摊碗碟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又辣又咸的汤汁。呜嗡呜嗡的嗡鸣声中,周正、凡星两人回了早已翻修过的总部大楼,牧心和雒明灵跟着风邪去了木兰小榭。

天渐晚,浓浓的药香从东山飘到西山,渐渐氤氲着整片谷地。

风邪指着屋里一排排小瓶,跟牧心说那是留给他和周正的丹药,然后直奔主屋。

慕澜知道风邪去哪儿,当然是千百个不放心,但他作为昆仑慕家的主事人不宜出现在古武聚会。另外,他还需要回去昆仑,处理雒明灵的事情。前几天,慕家老大传来消息,说雒家和龙家的婚事提前了。

慕澜眼睁睁看着慕凌天服下一颗小小的名为化极丹的东西,然后整个人像是被点着的炸药一样,周身真气不断暴增,周身气势一提再提。就在慕澜担心慕凌天会不会被真气撑爆的时候,只听他一声猛喝,整个人脱胎换骨容光焕发。竟然真的成了。

“老爹,要不要打一场,我现在可是武王!”慕凌天哈哈笑着,挂着一脸欠扁的表情。

“你大姐二十三岁就是武王了。”慕澜不轻不重轻描淡写回了一句,转眼盯着风邪手里的小玉瓶,目光灼灼,完全忘了身后的小儿子。

“您暂时不能服用这个,而且这个程度的丹药对您无用。”

风邪尴尬一笑,随手把那小瓶揣进了怀里。不过,看着慕澜一脸失落,他也于心不忍。

“……外公,等我回来。慕家所需丹药,您列个清单。”迟疑了一下,他淡然一笑,说道。

一言出口,少年人重新恢复了往日洒然,边上老人和他三舅舅皆是吃了一惊。他们还在为风邪回到慕家高兴,还在想着怎么让他不去想慕雪卿的事情,真正认可慕家。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自己认了。

正文 第142章 造化

时间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海大观在即,风邪和茅山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

门外,一双眼睛模糊着悄悄看着屋里其乐融融的几个人,看着,看着,然后默然离去。她怕她的出现会破坏这和谐的一幕,也怕风邪现在的无事只是假象。她是一座桥,却再也不敢把长河两岸的两家连上。

风邪微微躬身,和慕澜道别,对于门外之人仍是不想探究。无论如何,慕家可信。无论如何,至少这慕澜,值得他一声外公。

夜风凉,子规轻啼。三人踏着月色北去。

树影婆娑,他们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赶到川都东北方向和茅山约定的地方。古希子带了三个人,除了茅山本门的小齐、陶泽,叶墨也在其中。不知是和长青门交换了名额,还是赠送了。

“小友,好久不见啦。”古希子捋着长长的胡须,遥遥地扬了扬手,呵呵笑着,原本是想等着风邪过去,不过眼神一转,转到旁边胡子拉碴的慕凌天,然后往外迎了两步。

“道友便是慕家三公子?”古希子慈眉善目,笑呵呵打量着面前这人,明明知道就是,却实在找不到别的打招呼的方式。算年纪,他是大,算身份却不好说。再者,这慕凌天分明就是一尊武王啊。

“古掌门客气了。”慕凌天淡淡一笑,再不搭话。

昆仑、古武同是修者,但昆仑修者历来自傲,并不想与世俗与古武多做纠缠。慕凌天虽然随性,却也多少有着一点昆仑公子与生俱来的傲气。再者,此际不是昆仑,也不是他的主场,他只是随同风邪。虽长一辈,慕凌天不想喧宾夺主。

“古老头儿,这个给你。”说着,风邪抛过去一个玉瓶。

古希子接过玉瓶,闻了闻,眼中金星骤放。

“好东西,多谢了。”

“此丹名为化极,若是卡在瓶颈多年,服下就能一步登天。里面有4颗,突破到武王只需要一颗。剩下3颗,分出一颗给长青门张玄通,其余的你看着安排。”

风邪上嘴皮下嘴皮一碰,道出的实在惊人。古希子倒吸一口凉气,对他这动辄造化武王的本事、气魄岂止一个赞叹了得。

“小友有心了,不过茅山实力低微,这么多年,就我一个天阶巅峰,长青门也一样。这多出来的两颗,小友还是收回去吧。”

眉头微颤,古希子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激动。他们这些真正修道的,绝不会因为小小的贪念毁了自己的道心。这在风邪看来,虽然高风亮节,不过总感觉有点呆板。

“给你的就是你的了,若是没有天阶巅峰,你就拿给地阶巅峰去用,效果也是一样的。”

风邪毫不在意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慕凌天一脸要吃人的表情。

这小兔崽子,打哪儿学的这么浪费,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月下,一行七人,向北。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在一处岔路口,远远看见七个衣袂飘飘的身影。古希子捋着胡子,笑呵呵停了。来人正是长青门张玄通,还有他五个徒弟。另外,还有一个似有似无的,躲在后面树林里,死活不肯露面。

“玄通道友,你那师弟还是不肯见人啊。”

“他喜欢,就随他去吧……”

张玄通一身黑衣,腰间佩剑,虽和茅山一样同为道修,却比茅山多了几分刚正凛然。他缓缓上前,刚想和风邪打个招呼,没想到上一秒还在眼前的人,这一秒已经闪到了身后。

想到后面的师弟,张玄通心下一惊。他对风邪了解不多,之所以愿意帮他,除了风邪救过叶墨,还有就是古希子和他所说的惊人卦象。

风邪,虽是世俗公子却有天人之相。这一点,古希子之前和他说的时候他还不大相信,直到神农一役风邪力战六天阶。无论武力还是医术,风邪此子绝非常人。

对非常人,行非常事,若未结怨,永不为敌。张玄通所修之道名为顺天,天命已至,他便唯有从命而已。不过,他那师弟跟他可不一样,且不说风邪为何找上他,就结果而言,两人相遇一定会大打出手。

他那师弟,怕见人,别人若是接近他,他一定会给打出来。他这毛病,打小儿就落下了。自从他被带回长青门,十年、二十年、几十年都是这样。到现在,都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

张玄通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看看,却听身边另一个老头咳了两声。

“玄通道友,应该是你师弟体质特殊吧,风小友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你放心……”

“古掌门,刚才跟着叶公子,是不是还有一个人?”说着,张玄通放眼望去。

“师父,那是雒姑娘,她已是地阶巅峰,只一步便可突破天阶。”

“天阶?怪不得呢……”

张玄通幽幽叹着,转眼看向叶墨,却发现他的修为似乎也不正常。

“叶墨,你,你什么时候到的地阶?”张玄通怔怔问道。

“师父,叶公子真是神人,他除了会破阵还会炼丹,我和小齐都是吃了他的丹药,然后就突破了。”说着,叶墨伸手拉了一把,把小齐拽了过来,不然他自己可是没法抵挡那么炙热的目光。

“玄通道友,有幸结交风小友这样的神人,咱们也算有幸。停在这天阶巅峰太久,十年、二十年了,我都记不清了。”

古希子呵呵笑着,从他怀里拿出那个小瓶,递给张玄通。

一夜,造就三位武王,天阶巅峰到武王这一步,平常修者花费一生也迈步过去的一步,在他手中竟不过是一粒丹丸的事情。

拿到那个装着化极丹的小瓶,张玄通再一次震惊了,这样的造化之物里面竟有两颗。

对他这个老朋友,古希子还是靠谱的。当然,他这靠谱在慕三公子看来其实像个傻帽。

雒明灵追着风邪飞身而去的时候,慕凌天早就注意到了,不过那个师弟最多也就天阶三层,他可不担心他那外甥会吃亏。孩子嘛,不能总像根琴弦似的绷着,该玩儿玩儿,该闹闹。

他们知道风邪不会伤害自己人,慕三公子强势放任,古老头儿、张玄通两人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正文 第143章 明月昭昭

一路往北,风邪追了那人一夜,凭他的修为,凭他的速度,死活就是追不上。而且,追着追着,竟然还给追丢了。那家伙,七十多的身子骨了,虽说也算是个天阶高手,可论修为比起风邪也差的远了。论速度,按理说,在同等修为之内都不会有人比风邪还要快。

真是活见鬼了!

风邪气喘吁吁,双手叉腰,停在一处湖边。足足等了半刻钟,紧随着着他的雒明灵方才追了上来。

“不追了么?”雒明灵红着脸,努力平复着燥热的气血,脸上一滴滴汗珠接连滚落。

风邪原本还在四下寻找,听见雒明灵来了,于是转头一看,刚好看见她满面桃红,汗湿衣衫的模样。瞥着雒明灵凹凸有致的身子,风邪神情复杂。

“不找了,早知道这家伙体质特殊,没想到连我也追不上。”说着,他强压一口热血,拉着雒明灵,就在塘边坐了下来。

“追了一路,要不是刻意往北撵着,咱们都回到川都了。张玄通这个师弟还真是可以!”

“风邪,你追他干嘛?”

雒明灵眨着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他。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一晚上了,直到现在才找着机会问。他俩实在是太快了,尤其是那个师弟,他神出鬼没的,身形又快,又会躲,根本就像个鬼魅一样。

“明灵,其实你也应该有些察觉。他是张玄通的师弟,是长青门的人,但他身上的气息完全不同于同行的那些人。出身名门正派,却从里到外都带着一股子邪气,面如死灰,眼神飘忽,完全没有活人的样子。我是想抓他看看,没成想一抓没抓住,再追就根本追不上了……”

风邪脸色不佳,越想越是气闷,可也仅仅只是气闷。按他的判断,那人只是体质有些特殊,不管是天生的还是人为的。他在长青门几十年都安然无事,说明并不是别有用心。而且,之前对视的时候,那人眼神木讷,一味闪躲,看上去倒像个心智未开的孩子。

“风邪,他应该是人吧……”

雒明灵脸色泛白,稍稍往风邪身边靠了靠,想来是因为风邪说的那些联想到了别的什么。

“他是人,只是体质特殊。”说着,风邪转头看着雒明灵扬脸一笑,顺便还搂住了她的腰。

两人贴得很近,雒明灵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感觉脸上身上突然一阵燥热,一瞬间,再没什么害怕之类的想法,也再没法想到别的什么。她的眼中,只有风邪,心里,脑子里面也是一样。

月色,很美,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扑闪着,看着风邪,雒明灵感觉自己脑子里面一片混乱。

就在此时,一阵风过,一阵凉意涌了上来。雒明灵轻轻从风邪手中挣脱,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莞尔一笑。

“风邪,这附近应该没有其他人吧?”

“没有啊……”

“我想去湖里洗个澡,跑了一晚上,身上黏糊糊的……”

“啊?洗澡?”

风邪细细的眼睛突然放得很大,感觉雒明灵有点奇怪,可转念一想,女人受不了一身汗也算合理。他仔细感知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那师弟虽然古怪,但确实也不在此。

于是,他背过身去,走出了好远,然后倚着一棵树,仍旧背对着那湖。直到水声响起,他才一拍脑门,想到自己好像啥都没说,就这么走出来了。

好像,是不是应该告诉她一下,告诉我就在旁边来着。

不过不用说她也应该知道吧……

月下,树的影子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风邪靠着那树,脸色一阵阵变幻,脑子里面也是一阵阵翻涌。难得一人独处,却怎么也清净不下来。一会儿想到叶风邪,一会想到慕雪卿,还有那些白英卓、司马蒙之类的杂鱼。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经历的人也太多了……

周正、凡星、牧心、雒明灵,这四个是他最先接触和相信的人,但他不知道他们还能陪他走多远。牧心和雒明灵的资质还算好的,但修炼一途并不仅仅是由资质决定。雒明灵解除婚约之后应该没有问题,但牧心,牧心他最近似乎有些变化……

懒散地仰着,风邪等了很久,等到那轮圆圆的月亮转到湖那边了,他睁开眼,向着已经安静了的湖的方向走了过去。虽然看不见,但听声音,雒明灵应该已经好了。他们离开太久,再不回去跟谷希子他们会合,估计那位心宽得能塞下一片湖的三舅舅都该念叨他了。

月,很美。一摊篝火红彤彤地烧着。雒明灵早已穿好了已经烤干的衣服,静静站在湖边。

察觉有人走近,她突然转身,然而凌厉的目光只是维持了一瞬。

她嫣然一笑,迎着风,向着风邪走近。

衣衫,随风飘摇,最初相见时的明黄,早已换成淡黄。

明月昭昭,灵韵款款。月色微醺,美人明灵。

虽说早有准备,但她和这月也太称了。都说最美的人可以沉鱼落雁,可雒明灵的美已经让那皎白的圆月都成了陪衬。痴痴看着,就算风邪也是心中再无他物。

此际静好,然而突然一阵鸟鸣,风邪神色微冷,随即飞出一柄柳叶灵刀。

淡蓝的光穿透千米,却只是“噗噌”一声扎进了树干。

“走吧,回去了。”风邪温柔一笑,拉着她,向着慕家扳指指引的慕凌天所在的十几公里之外的地方走了过去。

他走的不快,几乎比普通人的速度快不了多少,所以足足过了两个小时他才迎来了一顿意料之中的数落。

话说,慕凌天那口才,真是强,比风邪也差不了多少。他们一路走,慕凌天的嘴就没停下,就连一向以话匣子著称的小齐也是赞叹不已。

风邪听得眼冒金星,奈何人家占着个长辈的名义,他又没法不让人说,没办法,于是干脆封闭了自己的听觉,导致后来跟人对话完全是靠唇语。

坚持了一夜,外加一个白天,形意门标注的地标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张玄通打头的这一群人终于到了地方。

正文 第144章 山寺夜长街

这是一处山,平平无奇的那种。

山下,小齐抬头看着山上一处巍峨的寺庙,神色忿忿。

“怎么了小齐?”叶墨奇怪地看着他。小齐努了努嘴,示意他往上看。

“怎么了?”风邪问道。

“你们都什么眼神?还没看出来?这就是太华山啊,就是形意门的太华山啊!虽然走的是个偏门的小路,但是山上那庙多明显,整个华国都没有比他们还显眼的庙了。太缺德了,非要写什么长安一片月,又分段图又地标的,哪儿来的一片月!他奶奶的,害我磨得脚疼耳朵也疼……”

“行了,别抱怨了,为了避免仇家寻衅,山海大观历来隐秘,形意门这样也在情理之中。”

“五师兄你个老好人什么时候都给别人说话……”

小齐兴致靡靡,耷拉着脑袋,听了陶泽一番劝说倒也没再抱怨。风邪瞅着他们师兄弟兄友弟恭一团和气刚想调侃两句,却听前方树叶簌簌,显然是有人藏在后面。

斜眼一瞥,那树林中缓缓走出几个人,最前面那个还是个熟人。

“边老,好久不见了。”风邪笑道。

“疯小子你还真是好运气,冥河花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居然也能找到,我们几乎都以为那是你瞎编的了。”

“什么瞎编,我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么。”

“哈哈,别人不能,你可就不好说喽……”

“好了边老,不说这个了,你这里有多少战力?”

“这边孟长河、贾天云两位都是天阶,这边田莹、杨琼两位师妹都是地阶巅峰,其余还有地阶九层3人、地阶八层7人、地级中阶9人,总共是23人。本来人数应该更多一些,不过这次这趟人数多了也没用。”

说着,边半青笑呵呵伸手指了指两边,介绍田莹、杨琼两人的时候他还特意使了个肯定的眼色,想来是说这两人可用。

随意扫了一眼,风邪淡然一笑,对于对面两道怀疑的眼光也是不置可否。

“边老,我们才刚到,你们怎么到得比我们还早?”

“韩小子在你手机上装了定位,看你们走的方向,他昨晚就让我们往这边来了。”

“好吧,定位,定位就算了,既然都猜到了他也不跟我说……”

风邪悄悄吐槽,随意得完全不像个高手,边半青身边四人神色各异,显然是不大相信边半青所说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少年人。不过可能是考虑到风邪身后那帮人,这四个人倒也没什么积极或者负面的明显反应。

“边老,你带着他们先在山下等,如果有需要我会在山上发信号给你。另外,四位,不管你们为何而来,对我是什么态度,无论这趟需不需要你们出手,此事之后,边老应承或者许诺给你们的东西绝不会食言。”

“嗯……”

“希望如此。”

“多谢!”

……

四人皆为散修,独立散漫惯了,而且风邪许诺的东西并未到手,所以大多还是不太明朗。

若是先给一些好处,他们肯定会更积极,不过风邪偏偏不想,因为他自己并不觉得这些人派的上用场,而且他现在也没有那么多丹药可以满足他们不同的需求。至于事后,给倒是会给,只不过不是因为他们付出了什么,而是因为边半青、牧心应承了。

对于风邪的态度,谷希子、张玄通也好,边半青、慕凌天也好,一概都是不理解。他们以为风邪应该先把这些人提升上来,或者至少给上一点点好处,给他们打打鸡血。

几个年纪大的,辈分大的,几乎挨个使了眼色,不过风邪这小子全装没看见。他和边半青传音说了几句,之后就随着谷希子他们找了条路,上了太华山。

一行十三人,谷希子、张玄通在前,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到达山顶。那座辉煌巍峨的寺庙就在眼前,然而正当几人想要从偏门迈进去的时候,两个灰袍道士满脸堆笑站了出来。

“几位,是去长安一片月的道友吧?”其中一个单手施礼,目光落在谷希子身上。

“茅山谷希子……”

“长青门张玄通……”

紧随着谷希子,张玄通也报了个名。听到这两个名字,两个灰袍人神色立时恭谨许多。

“两位掌门,各位道友,请随我来……”

说着,那道士身子一倾,竟从那偏门当中迈了出来。

“不在里面?”小齐讶然看着那人。

“这是景区,香客多得很,咱们要去的离这不远。”

道士笑脸答了,继续往前,顺着一条几乎不成形的小路越走越深,越走越是清净。等到周围只剩下鸟兽的动静,几人随着那道士在一处山崖跟前驻足。

“哎喂,进山喽……”

道士立于崖前,拉着嗓子吆喝。不多时,就听一阵哐啷啷哐啷啷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雾袅袅,灰白的雾霭之中已然出现一道栈桥。

风邪他们随着那道士穿过栈桥,对面居然也是一座寺。

红墙灰瓦,静到极致。寺门正中,正书“白雀寺”。

再往里,天色更晚,月又升至中空。风邪从前院穿到后院,从后院穿到后山,只听人声嚷嚷,只见月色普照,倒也算应了那长安一片月的好名字。

后山,是山,但因本是一处驻地,当中有道、有廊、有房、有校场,虽在野境,设施俱全。那道士给谷希子、张玄通分别指了两个院子,交待了几句不要打斗之类的,然后估计又忙着接待别人去了。

风邪给雒明灵挑了个安静干净的屋子,他自己跟慕凌天住一间,就住在旁边。

换了身衣服,风邪和慕凌天打了声招呼,留他在屋里巩固修为,自己则是让小齐、叶墨他们两人带着,去了之前路过的熙熙攘攘的长街。

刚才过来的时候,这儿还正在摆摊儿,人不多,而且大多都忙,所以没人在意风邪他们。这会儿可就不同,一摊摊都摆好了,买的不多,逛得不少。按理人堆里面也不太好特意关注到风邪他们,但谁叫风邪偏偏带着个雒明灵。

平时的话,用风邪教她的功法加以掩饰,雒明灵容貌在外人看来也就是中等偏上。但今天,因为快要突破的缘故,之前的功法几乎没什么作用。雒明灵本来是叫风邪另外想想别的办法,但他偏偏一笑置之,还说什么美人在侧我心甚悦之类的鬼话。

无奈,雒明灵只好用她原本的容貌出现,然后明珠一般,吸引了整个黑夜中的目光。

惊异者、赞叹者、艳羡者、嫉妒者……

人类具有的一切好与不好的情绪都在此际出现,洪水一般,宣泄在漫漫长街……

正文 第145章 谁?杀人了??

街上的人大都年轻,因为年纪大的修为高身份也高,自然不会轻易放低自己的身份来做这些买卖这类的杂事。当然,偶尔也会有上那么几个年长的,因为资质不佳或者别的什么,修为迟迟上去,身份也就一般。

夜来风凉,可这些人只觉得热血喷张,一双双眼睛灼灼地盯着雒明灵,像是着了魔。

风邪斜眼一瞥,扫着这些服饰各异相貌各异的能人异士,不由得噗嗤一笑。

他这一笑,有的人瞬间醒了,有的人仍是不能自拔,然而那些醒了的里面并不是全都无欲无求。这里除了少数聪明人,还有更罕见的正人君子,大多都是利欲熏心的普通人。

普通人分成普通男人还有普通女人,男人遇到绝美的女子,自然是想占为己有,至于女人,当然是一腔妒意喷薄欲出。

“风邪,咱们还是走吧?”雒明灵紧紧扯着他的衣角。

“走不了了,而且我是办事来的,干嘛着急走呢。”笑着,风邪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两人眉眼含笑,柔情蜜意,徒惹得旁观者急血攻心,神志不清。那些摆摊的,大多还算稳重,懂得收敛棱角不去招惹别人。但来此遛弯的少爷小姐各门精英却都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的。

风邪斜眼看着,看着四个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跟着一个相当自信的年轻人,趾高气昂地走了上来。他嘴角一挑,看着那长相好像不俗气质不俗的,轻轻挤出一道不羁的笑。

“这位姑娘,真是幸会,我是形意门大弟子霍思南,不知姑娘芳名?”

霍司南双眼痴痴,正还等着雒明灵答复,却听旁边一声轻咳,随即闪出一个人来。

“霍师兄,我劝你还是收了心思吧,雒姑娘名花有主了。”

“名花有主?在哪儿?就是你么?”说着,霍司南眉头一扬,转而看向小齐。

小齐一脸无奈,摇了摇头,右眼往风邪那边抬了抬,心道这霍司南还真是胆大心宽,人家都不动,就他动,真是会给自己揽事。

“这位道友,雒姑娘这等天仙容貌恐怕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霍某今日也是仗着各门各派的天骄子弟刚巧不在,不然我也不敢消受。道友啊,不管雒姑娘是否愿意和我交个朋友,我建议你还是离她远一点,不然不出两日就要在各位精英的争锋之中沦为炮灰了……”

霍司南一脸哀叹,还带着些悲天悯人,乍一看倒真像是在为风邪打算,但他岂会真的这么好心?不用多想,单看他眼中藏着的一丝猥琐,风邪旧知道这个绝不是什么善茬。

就拿他开刀吧……

风邪天真一笑,笑眯眯看着他,颇有一副相遇知己的喜不自禁。

看他那笑,小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叶墨却是满心担忧。

“风少,形意门是这次的主办方,既然他们和咱们没有瓜葛,还是别再加上一门了。”

“别人摆明了要来抢我的女人,都找上门了,管他形意门还是大藏阁,管他有仇没仇,揍了再说。”

“风少……”

“风什么风,随他去吧,要不是来挑事,他干嘛不让雒姑娘把容貌遮掩一下?”

“还是小齐深得我心,哈哈哈……”

“你,你们怎么回事?挑事么?!”听着风邪他们的对话,霍司南越发感觉不大对劲,不过要说这些人真打算和他干起来,他却怎么也不相信。

这是形意门的地盘,不管他们是哪门哪派的,在这长安一片月,他形意门就是最强的。怎么会有人主动招惹形意门?而且他还什么都没干,连挑衅、挑逗的话都没说,怎么就感觉自己突然成了炮灰呢?

“霍兄啊,要怪就怪你心性太燥,沉不住气吧。”带着一丝怜悯,小齐轻轻念叨了一句。

霍司南暗道不好,然而身在自家地盘,后面还有几个师兄弟,他怎么也是不肯在现在服软。都是同辈的人,他就不信自己五个人打不过风邪他们四个人。

“林中、贺楠你俩对付茅山、长青门那俩,我……”

“战术没用,还是算了吧……”

说着,风邪戏谑一笑,也不等他继续安排,直接挥了挥手,弹出五道淡蓝的光。

光起光落,不过一个刹那,霍司南一脸惊异,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其他四人也是一样。

“他,他,他杀人了!!!!”

“杀人了!!快跑啊……”

“快去找形意门的人过来,他们的人被杀了……”

……

月,不动。橙黄的灯火乱了。一阵阵呼喝声接连响起,三三两两的人去了,又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因为风邪太过狠厉,原本在场的这些人没有第二个敢和他动手,但他们离得远,和形意门交好的自然还有去通报的胆量,没太大关系的则是依旧待在原地,想要看出好戏。

人,从院落中来。从形意门内院赶来,从各门各派的内院赶来。

“谁杀我形意门弟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远远的,只听一声大喝。声音穿透夜空,向着众人逼近,向着风邪逼近。

雒明灵紧紧拉着他的手,掌心湿润,眼泛清波。他虽用她做了饵,却绝没有半分伤她的心思。他虽处事随性顽劣,却只用一句话就暖了她的心。至于别的,开战什么的,这趟本就是来战的,早一天晚一天,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差别。

“是你??是你杀我形意门弟子么?”

那人满面怒气直逼风邪而来,及至身前断然拍出一掌。他本以为这一掌虽不致死却也足够将他重伤,但,事实是,那少年只是微微侧了侧身。那一掌,连掌风都没能接近他的身体。

“你,是谁?为什么杀我弟子?怎么不反击?”那人满脸问号,不解地打量着风邪。

“杀你弟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你弟子?”风邪不屑一笑,眼神向后一瞥。那形意门掌门倒也不算傻,随着他的目光转身,落到那霍司南身旁。

不用探查,形意门掌门未晓武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人拍了两下,恨不得立马晕过去。不过他是掌门,他要晕了这摊子事儿也没人处理,而且就算霍司南他们没事,就算眼前少年并未杀人,但他伤人这事还是要算一算。另外,这少年不简单啊。

“你是谁?为什么伤他?”霍司南问道。

“他要抢我的女人。”风邪拉着雒明灵,淡然一笑。

……

霍司南算是无语了,他抢你的女人,他都抢你女人了,你还笑得出来?不过,这姑娘是真美啊……

“看够了没有,再看,我怕我忍不住要打你了。”

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风邪冷眼看着他,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这时,一声哈欠随着几道身影慢慢近了,围过来的,正是慕凌天、谷希子、张玄通他们。另外,还有另外十几个人也都凑了过来。

正文 第146章 打了鸡血的古武人

慕凌天胡子拉碴,完全没什么高人风范,但他毕竟是个武王,气场这东西,不是轻易藏得住的。他往那儿一站,众人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然后就将目光放到了和他一起的两位掌门身上。

看他们这表情,今天惹事的这位估计不是茅山就是长青门的,不过这人既然能躲过形意门掌门未晓武一掌,至少也得是地阶实力。可他最多也就十八岁。一个十八岁的地阶,这简直耸人听闻……

“未掌门,他是茅山的人。”

一道道目光惊疑、不解,谷希子笑呵呵上前,清清淡淡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招了招手,示意风邪、小齐他们过去。

众人一脸黑线,打量着走向谷希子的小齐、叶墨,感觉古老头真是过分了。这么明显的事儿他也胡说,这么麻烦的事他也往自己门派身上揽。要说是长青门的,那还有三分可信,可他茅山就那几号人,江湖上谁不知道。

那话唠小齐早在十三年前就成了古老头的关门弟子,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

未晓武眼皮微颤,盯着谷希子,半天没有反应。

“古掌门,他是哪儿的人我先不问,虽然事出有因,但到底是伤了我形意门的人。这事你既然揽了,是不是给我一个交代?”

未晓武上前一步,瞅着没事人似的古老头,眼神略显阴郁。

古老头微微皱眉,目光却是看向风邪,刚才自己示意他们过来,结果风邪只是让雒明灵跟着小齐他们过来,自己压根没挪半步。

也不知道这小祖宗脑袋里面怎么想的,就算打定主意非要把事闹大,也不能把自己一众天阶的包围当中。

既然带着三个武王,乖乖当个二世祖多好……

看来是不用等到山海大比了……

“臭小子,你搞什么鬼!搞事情怎么不提前说一下!”

就在未晓武、谷希子两人对峙的时候,慕凌天悄悄飘到了风邪旁边,低喝一声,然后就在他眉头微蹙纠结作何反应的时候随手照着他的后脖颈拍了一下。

风邪觉得脖子有些麻,来不及反应,也不敢反应,就被他拎小鸡似地拎了回去。

“三舅舅,你干嘛呀……”

风邪委屈巴巴看着他,心道这人还真是蛮不讲理,还没等解释呢,就直接上手了。

“叶风邪,别纠结这个了,你看那边形势不大妙啊……”

风邪正想讨个说法,却听小齐叫他,当即便将心神转换,冷冷扫向对面一人。

那人高大威武,炯炯有神,但神采之中隐隐闪着一道阴鸷。他原本就站得靠前,看到风邪轻松躲过未晓武一掌暗暗心惊。本以为照未晓武直来直去的性子肯定会找他讨个说法,但面对谷希子的沉默,一向以武痴著称的未掌门居然没再追问。

“古掌门,你门下这个弟子一言不合随手伤人,公然私斗还没有半点悔意,这样的人绝不能姑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定了,就得遵守,你这弟子凶狠顽劣,必须得好好惩治,不然劣性不除遗患无穷。今天不管未掌门追究不追究,我天墉寨绝不会放过他。”

“一洲长老此言甚是,古武界刚刚经历一遭动荡,不能再有这种DS炸弹。”

“若在平时,我白水宫不会追究区区一个弟子,但现在,无故伤人之人不适合留在古武。”

“逐了吧,古掌门,这弟子留不得了……”

“废了他的武功,逐出古武!”

“逐出古武!!”

“逐出去!!”

……

灯影摇曳,群情激奋,风邪不过是伤了形意门的一个弟子,结果居然站出来十几个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各门各派的主事人、话事人,他们表态,门下弟子自然纷纷附和。

一道道身影纷纷站了出来,一声声讨伐宛若雷鸣。

谷希子泰然自若,张玄通脸色阴沉,至于风邪,居然还是一脸无关紧要的表情。

瞅着一帮打了鸡血的古武人,慕凌天感觉这帮人就是傻帽,别人说啥就是啥。别人说风邪杀人他们就以为风邪杀人,别人说他无故伤人他们就以为他是无缘无故伤人。明明安稳得不能再安稳的一个夜市,居然因为风邪伤了一个自大的争风客闹成现在这副样子。

“古掌门,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你该做个决断了。”

“决断?决断什么?”微微眯着眼睛,谷希子似笑非笑地瞅着对面那个自以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墉寨大长老张一洲。

被他这么一问,空气突然安静,张一洲也好,武极庄、白水宫、云家堡那些人也好突然一片空白。

“谷希子,别以为你多活了几十年就能这么猖狂,古武不是论年纪的,论得是修为!一洲长老五年之前就是天阶巅峰了,你恐怕还停在天阶八层吧?”

“哦,天阶八层?你们还真是好眼力。”

“谷老头,如今古武正值混乱,我劝你还是大局为重。”

“哦,大局为重,古某还真是不如这位大藏阁的道友通晓大局呀。”

“谷希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司南,闭嘴!哪儿有你说话的份!!”

霍司南气势汹汹满心不甘,可刚才未晓武清脆的一个巴掌,让他又羞又惧根本不敢再说。

“大师伯,他们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你自恃不凡去招惹人家抢别人女人的时候怎么不说?”

“大师伯,我,我没有,我只是劝他离,离雒姑娘远一点……”

“别跟我说这个,你脑子里面琢磨什么,我一清二楚,想抢没来得及抢和抢了没有分别。”

“大师伯!!”

“小枚,扶你大师兄回去。”

未晓武挥了挥手,身后一个白净少年站了出来。霍司南无奈,只得随着那少年回了内院。

风邪眯眼看着未晓武,感觉这形意门掌门似乎有点名不副实。他要是武痴,这古武界恐怕没有几个人不痴了,这人之前估计也是扮猪吃虎的行家。

“未掌门何时这么胆小怕事了?”张一洲一脸不悦,斜眼质问。

“一洲长老,此事只是小事,没必要上升到整个古武界。”

“哼!小事?!未掌门还真是心宽,敢情神农一行你们形意门是没有折损!”

“就是,未掌门,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如今外患已至更需要我们内部保持安稳团结,像茅山这小子一样的人还是早早赶出去,不要徒留后患了。”

……

一群话事人,争先恐后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当然,只是在整个古武界中占据一线二线那些实力较强的。实力弱的,从来没有话语权,例如茅山这种,一旦遇到问题只会被人逼迫一次次做出妥协。

张一洲非要茅山处置风邪,固然也有合理的考虑,但更主要的还是茅山一向忍耐。像风邪这样的人,年纪轻轻就已到达地阶实力,绝对是古武界百年千年甚至前无古人的天才,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出在自己宗门,还是早些除掉得好。

古武看着安稳,内部争斗从来就没停止,利益面前,他们可以显得傻一点。

正文 第147章 扼杀天才?

打着除害的旗号把不属于自己的天才扼杀在摇篮里,这才是他们真正想做的。

这一群人,甚至在神农一役当中折损大批高手的那七个门派都能放下追查凶手赶来山海大观,足以说明他们对各门大比对各门实力的看重远比找到那个一夜杀了六位天阶的人还要高。内斗,相比于缥缈的无迹可寻的外患像是更重要。

风邪此番是来挑事的,虽然没想到这么一点小事儿就能引来这么多大佬,还搞得他们极其一致地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但这样也挺好,省得再分个一二三步循序渐进。

眼下所有门派的人都聚在这里,张家、韩家、白家、云家、大藏阁、无极庄、百花药谷他们七家自然也不例外。他们穿的衣服大都有着门派标志,具体是哪家的倒也不用多问,姓甚名谁风邪更是全不在意,反正那七家的人他也没打算放过谁。

风邪这边几人一概是处乱不惊,张一洲他们那些话事人倒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喋喋不休地吵的脸红脖子粗。当然,要是所有人都要废掉风邪,他们也没什么好吵的,之所以吵还是因为有那么少部分人表示反对,例如未晓武。

“未掌门,现在吃亏的是你形意门,你门下弟子让人伤了你不给他做主,以后还怎么让他们信服?”

“云堡主,各位掌门,你们打得什么算盘我很清楚,你们想要扼杀一个天才我不介意,但是不要把我把我们形意门扯进去。另外,我奉劝你们一句,不要这么容不得人。”

未晓武脸色阴沉,扫视着身边一众人,又将目光落到风邪身上。

他总觉得,今天这事有些不对,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但无论从对错角度还是从大局角度,他绝不会参与到声讨风邪逼迫茅山的行动中。在正义与利益之间,至少他未晓武绝不屈从。

从容地看着未晓武,风邪淡淡一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伸了伸胳膊,活动了一下。慕凌天想要拦他,但被他一笑挡了回去。雒明灵眉头微蹙,安静地看着他随意地走上前,走到了那群人面前。

“小子,怎么不躲了?躲在古老头背后,说不定你还侥幸能捡一命。”

“哦?捡一命?你们不是只想废我修为,然后把我赶出古武么?”

“赶出古武,呵呵,你想到倒是不错。”

“看来,不是我想的不错,而是你们想的不错啊。”

“你说什么?”

韩家那人瞳孔微张,又惊又怒地看着风邪。

风邪面带微笑,天真少年一般笑着向他走近。

“你要干什么……”

那人讶异地盯着他,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看到眼前飘过一道淡蓝光芒。他想也不想侧身一闪,却见那光凭空分出了七片,片刻不待耽搁,直直射入他的后心。

“竖子猖狂!!竟敢杀了韩家长老!”

一声暴喝刺透夜空,张一洲宝剑出鞘,杀意满怀,直扑而来。

风邪不屑一笑,随手一挥,竟然以掌对刀。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切,还未从韩家长老韩宗何被杀的上一幕回过神来,又见这少年空手对上天阶巅峰的张家长老,这简直匪夷所思!

要不是事实俱在眼前,他们恐怕会以为这只是一场荒诞不羁的梦。

事实是,这梦已经发生了,而且正在继续。

风邪以掌对刀,明明是鸡蛋碰石头,但连续三招、五招、十招,他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未晓武眼神放光,心中突然一阵惊喜,然而,当他看向谷希子他们,原本那丝羡慕突然消失,剩下的竟然变成了惶恐。

怪不得一开始就觉得哪儿不太对!怪不得他们没事人似的,连那些弟子也不例外。那少年根本不是地阶,也根本不是茅山弟子。他所做的所有事都是自己要做的,茅山、长青门,还有那个实力莫测的什么舅舅,他们根本只是陪衬,只是配合。

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头?到底想要干嘛?这可是形意门的地盘,真把事情闹大了,那形意门才是最吃亏的。

“一洲兄,先停手,停手!”未晓武大喊着冲了过来。

张一洲攻了二十多招,完全没占着半点便宜,早想着找个台阶下一下。未晓武这一喊倒是正和时宜,不过要是风邪不放他张一洲想要停手也不可能。

“风小友,先停一下,未掌门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呵呵笑着,谷希子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

风邪不大高兴地白了他一眼,随即收了手,转向那未晓武。

“有什么事,赶紧说,别耽误我杀人。”

听他说要杀人,还是要杀天阶巅峰的张一洲,未晓武心下再惊,但风邪所说,他信。无论是从谷希子的态度,还是从他刚刚展现的实力,风邪要杀张一洲还真不是不可能。

“风公子,是我们低估你了,之前他们说要废你修为逐出古武之类的别说根本没有定论,就算有了定论也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茅山不是昨日茅山,长青门不是昨日长青门,你和你身后的这些力量恐怕不是任何一家能够招惹的。

不过风公子,不管你为何而来,这毕竟是形意门的山头,现在这儿还有着别的好多门派。如果你和其中一两个门派有仇,请你卖我一个面子,山海大观之后再到山下解决,就当我形意门欠你一个人情。”

未晓武无奈一笑,抱了抱拳,他尽可能端正地重新审视了自己和风邪的关系,也尽可能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但风邪这边有着四位天阶甚至天阶以上实力的存在,让他事后解决,却也只是事到临头的无奈请求。

打量着在场唯一一个明白人,风邪细眼斜挑,嘴角微微上扬,想着别人既然这么客气,他也不好太过粗暴。不过这事儿还是要办的,怎么委婉地拒绝才好呢。

“未掌门,你疯了,你跟他商量什么?!茅山、长青门就算实力见长又能长到哪儿去,而且咱们这么多人呢!”

“武庄主,慎言啊,你们武极庄可是刚刚遭遇重击,不要再徒增外患了。”

“未掌门,你,你什么意思?”

武极庄武元极难以置信,他惊疑地看着未晓武,却见他无奈点了点头。

这意思,是说他武元极惹不起,说他武极庄惹不起!

可是茅山只有谷希子一个天阶,还在天阶八层停了几十年,长青门也是如此,那俩老头若是资质可以造就突破了。资质不行,就算突破最多也就天阶九层。在场还有这么多天阶巅峰的高手,怎么轮得到他们强势。

“未掌门,你之前不追究那小子,勉强是你形意门自己的事,可现在他可是杀了韩家长老,就算我们不追究,你问问韩家人同不同意!”

张一洲眉峰微扬,话语中仍然带着一副纯天然的颐指气使。他挥了挥手,就听底下一片沸腾,韩家的其他两位天阶更是气愤难平地站了出来。

正文 第148章 你就是那个邪魔?!

“未掌门,你自己胆小怕事就缩到后面去。我韩家三长老无故被人杀害,我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暴徒。”

“哦呦呦,无故,又是无故,你们还真是擅长使用这个词。不过你们的语言怕是狗教的吧,他要杀我,这还不算理由?”

风邪不屑地瞥着他们,一手揣兜,另一只手却是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颗果子塞到了自己嘴里。

“他要杀,但还没杀,现在杀了人的是你,居然还敢在这强词夺理!”

韩家那人正义凛然,他这话看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风邪要杀谁从来就不管什么理由,杀了之后更不会解释什么缘由对错。

“韩心午,你行了啊,老子在这儿实在听不下去了。什么叫要杀没杀,想杀人就要有被人反杀的准备。合着只准你们杀人,不准人家反击,你们韩家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雷掌门,这是我西川内部的事,你们东洛还是在一边旁观的好。”

“这会想起来我们是东洛的人了,刚才白昊天支持你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你这些年是不是都活到猪身上去了。”

风邪吊儿郎当地杵在那儿的,那枚青果在他嘴里胡乱滚了两圈,然后滚出来,只剩下核。

没想到,这种状况下居然有人站出来替我说话,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子必有其父,雷耘豪这老子,还不错。

“韩长老,雷掌门,大家稍安勿躁,老朽刚才仔细思量,觉得未掌门说得不无道理。这少年不一般,他今日作为更是不一般,不如我们先搞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柯尘你是脑袋进水了吧?刚才不问,现在他都杀了人了还管他娘的怎么回事?杀了他,一了百了!”

“武掌门,你冷静一下,想想清楚,这少年,恐怕不是我们说杀就能杀的啊。”

终于又有个聪明人冒出来了,不过可惜,这个人聪明不聪明也没差。他是大藏阁的。

“喂!你们说够了没?我可是当事人,你们把我晾在旁边自己说个没完没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手掌生杀大权呢。”

风邪清朗的声音突然出现,他右眼微微眯着,嘴角轻轻扬起,明明少年人的模样,偏带着资深江湖人的曲折邪魅。

他这一喊,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之前断断续续的注意力突然凝聚,像是无数聚光灯全都照了过来。

他轻轻松松躲过了形意门掌门一击……

他和张家天阶巅峰过了二十多招丝毫不落下风……

他抬手之间杀了天阶修为的韩家长老……

他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面对这么多掌门长老的生杀予夺居然没事儿人似的站在那看戏……

天啊,这哪儿是一个少年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儿!我们刚才一直讨论要不要废了他杀了他,可事实摆在眼前,他居然根本不觉得我们有能力做到这一点。还有茅山谷希子、长青门张玄通,他们的态度确实不对,现在想来,这少年之前打伤形意门弟子倒像是故意惹事了。

一瞬之间,所有人如遭雷击,他们怎么也不敢想,怎么会有一个少年修为精湛到如此地步,现在说他是天阶都没几个人会怀疑。另外,之前未晓武显然已经看透这点,他还说若是有那么一两家有仇的,让他卖个面子之后解决。

这么说,他是故意找茬,来寻仇的?

这少年到底是跟谁有仇?

人群一下子安静,每个人都把风邪的样子仔仔细细看了不下十遍,但没有一个人感觉自己是那个和他有仇的人,甚至见都没见过。

这些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包括之前叫嚣得最厉害的武极庄、白家、云家等人,但柯尘的一个举动又将他们带进了深渊。

“小公子,我大藏阁自问从未见过你这等英才,今日之事我们就不参与了。”

柯尘和善地说着,甚至抱了抱拳,他招了招手,已然摆出了立刻离去的架势。

风邪眯眼一笑,原本拿着一颗青果的右手突然一抬,竟将那颗果子丢了出去。

柯尘眉头紧锁,山神躲避,谁知左边又现一团青蓝的影子。

“小公子这是何意?若是我大藏阁之前得罪过你,你大可说出来是哪个弟子,何必把事情闹成这样?”

“柯尘,现在大藏阁是你做主吧。”说着,风邪身影一斜,转瞬间已将右手扣住他的脖子。

“这位小公子,停手吧……”

“停手?为什么停手?”

风邪笑脸一扬,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头拄着根木头摇摇晃晃站了出来。

他身上带着浓浓的各种药材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微香,微苦。身边,七八个少年男女紧随着他,像是担心他一个不小心跌倒好随时扶住。

“风邪,他是淳于鄂。”慕凌天飞身而至,眉头微蹙。

“三公子啊,小老儿不知道慕家何时有了这么一位小公子,不过看在我曾两次出手帮慕老先生诊治,不如咱们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商量个双方都合适的解决办法如何?”

说着,那淳于鄂和善地笑着,走了过来。

“舅舅,他认识你?”风邪微微侧了侧身,问道。

“我以为他不认识,毕竟我也不常在家,可能是第一次他帮老爷子施针的时候偶然见过我。不过他只知道慕家背景神秘,可能不知道我们是昆仑的人。”

听了慕凌天这话,风邪心中一沉,不过倒不是担心淳于鄂识破慕家的昆仑身份,而是再想这老头好歹帮老爷子看过病,自己是不是放他一马。

风邪还在犹豫,眼前另有三人走了过来。风邪斜眼一看,这三人其中两个他还真得卖个面子,毕竟神农一役他两家可是帮忙隐瞒了实情,就算不是主事人的意思,他们身后还有第五尔柳、楚青青两人。

“叶公子,那日之事我家丫头知道的不多,不过既然你身怀重宝,那起因经过也可想而知。我们楚家向来不过问其他门派的事情,但青青承了你的救命之恩,我们自然是站你这边。不过叶公子,一人之力虽强,不可与天下为敌。”

楚家家主风度翩翩谈吐不凡,相比较身旁的第五家那位实在是好看不少。所以一般有他在的地方,第五峰总是保持沉默,毕竟他两家的立场往往大同小异,他俩年轻时也算关系不错。

“楚兄,您认识他?”未晓武疑惑不解,看了看风邪,又想了想身后的楚青青,似乎是想到了别的地方。

楚原闻言,看向风邪,见他无所谓的样子,随即无奈一笑。

“未兄,他姓叶,叶风邪。”

一言既出,恍若惊雷,无论是未晓武、柯尘,还是身后的张一洲、韩心午等人无不是面色冰寒一身骇然。

“你,你,你就是那个邪魔?!”

韩心午剑锋微颤,远远望着这边,身子却死活挪不动。

在他身边,白家、云家等人甚至还不如他,他们一言不发,面色阴沉。实在想不到自己苦苦搜查的叶风邪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竟然当着他们这么多人先伤人再杀人,然后毫不顾忌地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不是摆明了要开战,而且已经动了手吗?

可是,可是那个击杀六天阶血染神农的高手怎么可能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正文 第149章 嗜杀之人

众人尚在犹疑,风邪天真一笑,寂静夜空之中只听一阵嘎嘣脆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他目光澄澈,一身闲逸,陪着少年人特有的无惧无畏自然呈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洒脱不羁。不过,在他脚下,刚刚被他扣住脖子一起看戏的大藏阁代掌门柯尘已经默然倒地。

无声无息,没有任何波澜,他就这么轻轻松松杀了一个人,完全没有顾及之前柯尘、未晓武、淳于鄂、楚原他们那些人说的一二三四。

那七门,原本都是要死的。他们之前围攻风邪的人虽然已被风邪当场杀死,但只杀那些人难消风邪之恨。他原本就是睚眦必报的人,还做沧澜大陆的邪公子的时候,他有条规矩,谁若是跟他动了手,那无论此人死活,他也是再不医治其门内一人。

这在他以往的处事之中,还算讲理的,毕竟跟他动手的人除了最后那一战其他的也都被他杀了。自己的事,他反而看得轻些,不过若是招惹了东方晓,那才是真正的狠绝。

年少时,曾有一人趁着风邪不在,将修为尚低的东方晓强抢了去。风邪当时慌了神,强行以三根灵针刺入天枢、神海、天柱三处大穴,从元婴期直入化神,凭一己之力硬闯天阙宫,击杀化神三人、元婴十人、金丹百人,一夜之间,天阙宫两百多人尽数被他所杀。

那日之后,风邪带着东方晓再次隐居,不足三月,复出天南。

天南城,医神之名如日中天,再三月,世人虽知邪公子灭天阙宫一事,但却再无一人提及。毕竟风邪灭掉的是整个天阙宫,就算尚有门人在外逃过一劫也不会是直逼渡劫期的邪公子的对手。

何况,就算有人前来复仇也根本不用风邪动手,那些等着他盼着他求着他生死人肉白骨的早早前赴后继拥上去把人杀了。

风邪看似天真,骨子却是个够狠够绝的人。如果有人胆敢动他,那最多只是一死,但若有人动了东方晓、雒明灵,他必要他满门奉还。

柯尘此人,风邪并不了解,但之前主张废他修为逐出古武的人当中,那七个门派一个不少,柯尘虽然有点眼力劲,但也绝非善人。当然,就算他人不错,风邪也不想了解。大藏阁,必杀。

柯尘命陨,大藏阁其他弟子来的不多,也就四个。

风邪淡然看着他们,轻轻挥了挥手,霎时,四柄淡蓝飞刀破空而去,刺入四人眉心。

天阶七层的柯尘死了,大藏阁的四个弟子也死了,一切来的太快,就连近在眼前的楚原、第五峰都没反应过来。

“楚家主、第五家主,今日之事与你两门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妨休息休息看场好戏。”

风邪眉眼一挑,笑嘻嘻探手入怀掏出两个果子,给那两人递了过去。

“楚原、第五峰,你们两人最好好好想想要不要跟我们合力击杀这个恶徒!”

风声簌簌,楚原、第五峰两人犹豫未决之际,张一洲在前,云家堡云百川、武极庄武元极、白水宫白昊天在后,四人疾驰而至,将风邪几人团团围住。

韩家仅剩一个地阶巅峰还能为战,韩家连带弟子四人,与张家、云家、白家三家同时冲向古希子、张玄通他们几人。

其余修者,皆与神农之事无关,他们早早退到一旁,生怕会被波及。

“各位同道,各位武林人士,此子凶残成性,半月前曾在神农击杀我等七门之中天阶六人、地阶巅峰十七人,大藏阁前任阁主司马蒙也在此列。如今,此子竟然再次出现,而且不由分说又杀七人!此子不死,古武将亡!”

“一洲长老此言甚是,各位掌门不可坐以待毙,此时不动手,难保他日不会被他所杀!”

“楚原、第五峰,你们同为古武之人,若是放任不管由着他想杀谁杀谁,你们就是古武的罪人!”

“茅山、长青门已经被他蛊惑了,小小年纪嗜杀成性,这么高的修为肯定是修炼了什么歪门邪道!”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张一洲、白昊天、云百川三人一唱一和,明明三人都是天阶巅峰,面对风邪居然还要拉拢外围助力。不过他们这能动口就不动手的修为也算修得不错,三言两语就将那些半点不挨边儿的人拉拢进来。

未晓武原本和楚原、第五峰在一起,但在风邪动手杀了柯尘之后,他及时退了出去。

混乱将起,未晓武心中又苦又酸,他有心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安抚下来,奈何张一洲等人不肯放过。他要大事化小,可张家他们却想事情闹大,闹得所有人都参与到这场所谓的除魔大战。

要说风邪这动辄杀人的手段,说他是魔其实并不为过,但他显然是有所针对,且只对招惹过他的人。无论是霍司南还是张家、韩家、大藏阁等人,其实都是咎由自取。

他要是风邪,这么年轻,实力还这么强,别人但凡有一丁点亵渎他的女人,他都直接冲上去把那人打个半死。

在未晓武看来,至少对霍司南,风邪做的并不过分。至于神农之事,他们都只是听说,包括今天在场的要杀了风邪的那七门的人也只是听说。他们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但是他们不知道,不代表猜不到。

楚家楚原刚才所说的他听得真切听的清楚。神农异宝出世这个消息本就是整个古武都知道的事情,风邪身怀重宝,想必从中得了机缘。以他的修为,虽然能和天阶巅峰战个勉强,但要杀死天阶巅峰却是几乎不可能。

风邪如何杀了六个天阶,包括一个大藏阁的天阶巅峰,未晓武想不到,但他可以肯定,没有一个人会去主动招惹这些明明惹不起的强者。若是当真开战,必然是所谓强者起了豪夺之心。

未晓武是个明白人,所以他早早把自己拎得干净,可在场的明白人实在不多,原本勉强还能有个柯尘,现在也没了。

他们一家家一门门俱都是群情激奋,对风邪一概都是除之而后快,好像风邪杀了他们家的人,还真是和谐团结一致对外。

“慕三公子,老朽之前看你的面子不想多做计较,不过这叶风邪杀了我百花药谷的人,他必须死。”

淳于鄂双眼暗沉,手中木拐一顿一顿敲在地上。

慕凌天看傻子似地看着他,不明白这老头儿哪儿来的这么大底气。原本看在他曾经帮老爷子治过两回,慕凌天还想着怎么让风邪放他一马。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

“楚原,你怎么说?”张一洲正义凛然,喝道。

“一洲长老,楚家离香坞、第五家藏家山庄一向不参与武林纷争,而且叶公子曾经救过小女青青,第五家第五尔柳、雷家雷耘豪公子也是如此,我们三家立场一致,不想也不能参与。”

百人环伺,楚原从容一笑,然后直面张一洲、云百川一步一步踏了出去。

楚原面前,众人自行让出一条通道,第五峰手持重剑紧随楚原。

对面,雷广、雷耘豪等人,楚青青、第五尔柳等人已然自成一阵。

正文 第150章 夜战

他们无法反对楚原的做法,作为一门之主,楚原也好,第五峰也好,都必须首先保证自己宗门的安定。之前白家邀请各门派主事人商议,楚原、第五峰、雷广三人已经隐瞒了风邪的存在。现在,楚原公然拒绝张一洲的要求,更是摆明了不会与他合作的态度。

旁观,在一种无脑之人的层层包围之中已经算是难得,即便是大脑充血的雷耘豪也不能反驳。不过不能反驳不代表他就会乖乖听话,如果风邪一方真的势弱,或许他就没什么该做不该做之类的考量直接冲上去了。

形势一触即发,风邪与慕凌天两人独对三位天阶巅峰、五位天阶七层,周围天阶初期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七八,地阶巅峰更是数不胜数。

他们站出来,讨伐风邪,或是看不惯风邪毫无人性一般随手杀人,或是基于自己对于妖孽天才的畏惧,又或者还有一些自作聪明之人想着擒住风邪然后从他嘴里问问他是怎么用这么少的时间炼成今天这般恐怖的实力。

他们从未见过,甚至听过像风邪这般随手覆灭天阶的少年,他们不知道放任风邪成长下去会是什么结果。所以,无论如何,尽早抹杀才是最佳选择。

“风邪,我拖住那三个天阶巅峰,你先干掉那五个……”慕凌天凑到风邪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随即提剑而去。

风邪笑意未敛,掌中突然出现一把漆黑长刀,长刀无鞘,入手即出,直向聚拢而来的五个天阶七层。刀如墨,夜下无光。那五人若是分别和风邪动手,只会像之前的柯尘一样,当不起风邪一招,但前尘尚在,他们早就打定主意,采用了围攻之法。

两人对八人,看上去像是一场必胜之战,但叶风邪之名早已传遍古武,那个传说中可以秒杀六个天阶包括一个天阶巅峰的妖孽,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周围二三十个天阶初期虎视眈眈,他们无法插入高手之间的战斗,但是但凡慕凌天、风邪两人出现丝毫漏洞,绝对会有数不清的刀剑同时砸向他俩。

风邪极少用刀,但他的刀法也是极好。万人丛中,若要杀人,刀绝对要比剑快的多。

面前五人,各占一方,五柄利剑同时刺来。风邪立身正中,剑锋将至之际,忽然旋身而起,然而剑锋追至,死死将他咬住。

五人以剑指天,刺向风邪,势头直上三丈,然而,剑之势渐减,却见头顶那人立于空中,如同鹰鹫一般,俯冲向下。

长刀斜劈,直向左侧两人,两人惊恐欲闪,但他们修习的古武并没有凌空之法。于空中,两人无法借力,勉力一转,栽向地面,但有一人仍是中刀。

空中三人见势不好同时向下坠落,风邪提刀急追,在几人将落之际一刀刺中一人后心。

不过两个呼吸,已经一人殒命,四人惶恐之际,向着张一洲等人疾驰而去。

风邪斜眼一笑,正欲挥刀,却见慕凌天那边势头不妙。原以为凭他武王修为至少能够拖住一炷香时间,没想到这才两个呼吸就已经落了下风。

“舅舅,你将张一洲引走,剩下两个留着我来。”

风邪传音入密,早觉张一洲气势不大正常,竟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隐藏了修为。这个张家长老,显然不是什么天阶巅峰,而是武王,是比慕凌天更早迈入武王境界的高手。

慕凌天担忧风邪,但风邪的修为虽然比他低,实力却相差无几,暗暗点了点头,慕凌天一剑刺向张一洲,随即飘身而起。

张一洲紧随慕凌天,风邪长刀紧握,骤然凌空。

“小子,你修得这是什么古怪功法!”白袍白昊天提身而起,目中金光绽放。

“昊天兄,先擒住他!”云百川紧随而至,同时,掌中长剑斜挑,直逼风邪面门。

风邪笑意尽敛,突然一闪,随后长刀直下冲着云百川后脖颈砍了过去。刀影呼啸,剑影已至,忽觉身后冷意,风邪猛地一转,避过白昊天曲折而来的一剑。但,这一剑看似避过,实际却并未结束。它竟紧随风邪,突然转折,速度之快宛若雷霆。

一道血痕凭空出现,右肩之上飘出一块碎布。

风,微冷。风邪骤然转身,右手长刀,左手之中突然出现一颗黑色小球。

“昊天兄!”云百川大喝一声,然而即便是他也无法在空中坚持太长时间。

他瞳孔微张,只见那颗雷家专属的霹雳丸骤然炸裂,炸裂之处正是白昊天刚刚待过的地方。

夜空之中,光芒骤现,如果璀璨烟火。烟火之后,一人腾空而起,一把蛇形银剑断断续续向着风邪眉心刺来。

横刀斩剑,只听“呯”的一声,那银光突然顿住。左手两指并于唇间,几乎同时,右手长刀脱手,向着白昊天胸口斩去。

白昊天舍弃残剑,骤然侧身,同时双掌合十,竟将那刀合于胸前。

刀势不减,白昊天逐渐下落。

“昊天兄,我来助你!”云百川大喝着冲了上来,右手持剑猛然一挑。

长刀向上,沿着云百川挑出的轨迹斜飞,然而仅仅片刻,再次冲来。

“淳于先生,还不出手吗?!”白昊天大喝,同时与云百川一并折身向下,向着淳于鄂冲了过去。

刀影渐至,风邪再次落入众人包围之中,面前白昊天、云百川、淳于鄂三人,淳于鄂立于最前,木拐顿地,咚咚的顿地之声极其规律。

“小公子,老朽看你也是不世出的人才,不如束手就擒,我会让你死得体面一些。”

淳于鄂低沉的声音传遍长街,风邪暗暗凝眉,暗道不好。

这老头儿装得老迈不堪,居然也是一个武王,而且看他这气势绝不比张一洲弱。

淳于鄂有恃无恐,静静看了一夜的戏,此时站出来无非是想要风邪身上的秘密。他接触过慕家,知道慕家神秘,但他不认为自己不是慕家的对手。他是武王,而且是武王三层。像这样修为的人,在古武界不超过十人,而且剩下的九人几乎早早隐居闭关不问世事。

在古武界,人人只知他医术非凡,但他年纪毕竟在那儿,好歹是九十多的人了,算时间也不会比谷希子他们要差。只是,他一向是个懂得藏拙的人。

正文 第151章 年轻人的事儿

淳于鄂脸带笑意,老眼浑浊,他眼看着古希子、张玄通两人一人一剑刺穿两名天阶五层,随后飞身而起。他没有任何阻止,只是浑浊的眼珠慢慢变得凌厉。

“古掌门,几年不见,你也舍得杀人了?”淳于鄂看着古希子,他那柄将近十年没有染血的剑此时正在滴血。两串血珠,落在风邪身边,谷希子、张玄通两人一左一右将他护住。

风邪眉头微蹙,左边方向叮叮当当的声音更加激烈。

“还是淳于老先生更惊人吧,一直以为你是只攻医术不胜武力,没想到老先生这藏拙的本事才是真强,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不知身边竟有一尊武王啊。”

说着,谷希子唏嘘一叹。

“识时务者为俊杰,古掌门你也活了大半辈子了,没必要为个毛头小子毁了自己一世英名。叶风邪恶名昭彰,如今已是古武公敌,若是你们现在退去,我说句话,让大家不计较之前的事情。”

“老先生说得在理,不过是非正邪不是众口铄金,古某也好,玄通老弟也好,我们修的是天道,讲得是承天之命顺天之运。叶风邪乃是天命之人,哪怕小齐、叶墨等人没有承他恩惠,我等依然护他。古某还要劝劝淳于老先生莫要一时糊涂,枉顾道义啊。”

“古希子,你说什么?我枉顾道义?不知我是枉顾的什么道义?”

淳于鄂眼珠翻转,蜡黄的脸微微拉长,他看着古希子,似笑非笑。

“淳于谷主,当日天墉寨、离香坞、藏剑山庄、寒山派、云家堡、白水宫等十几家共赴神农异宝出世之地,机缘巧合,几家从不同入口进到墓葬之中。但凡异宝出世,必有危机并存,几家的年轻人遇到好几次生死危机,都是叶风邪与雒姑娘帮忙化解。叶风邪于各家都有救命之恩……”

张玄通一板一眼,将他了解的当日之事复述出来,然而这些在淳于鄂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在其他几家主事之人看来同样算不得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家精英、高手尽数陨落在神农,而叶风邪是幸存者白英卓吐露的关键人物。而且这关键人物自己都没有否认,那神农所亡众人一定都是被他所杀。

淳于鄂冷眼一笑,银白的胡须微微颤动。他忽然踏出一步。

“张玄通!你还真是荒唐!就算他救过各门众人,但他却杀了他们!你不觉得这种情况下再讲什么救命之恩太过可笑吗?!”

“淳于谷主,若想要杀人,又何须救人?可别人已经欺上门来设了埋伏,难道叶风邪就不能杀人自保?!”

“埋伏?哪个看到我百花药谷的人参与了埋伏?哪个看到白家、云家他们设了埋伏?所谓埋伏,不过是楚原小儿自己胡乱猜测!”

“那叶风邪杀了这些人又有谁看到?不也是猜测吗?!”

张玄通持剑向前,脸色涨红,竟然气急了。

“张掌门,不必多说,当日之事,想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想明白的永远不会明白。口舌之争无谓,正邪之名,我不在乎。淳于老鬼,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百花药谷的人是我杀的,不必多说其他,便战吧!”

“呵呵,黄口小儿!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

淳于鄂呵呵一笑,手中木拐突然顿地,整个人像是离弦之箭突然射出。他双手横握木拐,将之分成两节,木拐之中,两道银光如同暗夜闪电,瞬间刺破两人之间的距离。

银光出手,一向上额,一向下腹,一击不中,立时转折。

风邪腾空翻转,接连躲过两招,古希子、张玄通正想从淳于鄂身后出手,突然感到另外两股杀意。云百川、白昊天两人持剑而至。

风邪一人对战武王三阶的淳于鄂,只过三招便已落入下风,他招式身法虽强,但境界不及,尤其他所擅长的本来就并不是招式而是术式。此际围观之人太多,风邪虽不在乎邪道之名却也不想直接把自己的手段暴露给世人。风邪不能施展真正的灵力,除非他想把他们全部杀光。

将淳于鄂引开,到无人之地再战是最好的办法,但旁边雒明灵、叶墨等人尚在包围之中,他不确定一雒明灵的心性能不能杀人。她境界不低,即将突破到天阶,但她从未杀过人,甚至不敢伤人。

这一点,同样出现在古希子、张玄通两人身上,他们能不杀就不杀,几乎就是避着别人的要害打,不然不至于到刚才才击杀了两个天阶五层,不然不至于会被天阶巅峰的云百川、白昊天纠缠这么长时间。

这些人,说他是善良也好,说他是温室里待久了也好,反正一时半刻让他改变心性雷厉风行地杀人也不可能。

还真是无语!

“小子,还不把你的真本事拿出来么?再不出招你可就没机会了。”

淳于鄂双钩齐发,银色锋芒逼至,风邪收起长刀,突然发出三柄柳叶小刀。

他转身腾空,冲向深山,经过雷耘豪身边之时,暗中传音,“雷耘豪,支援明灵。”

风邪斜身入山,刚好和慕凌天之前所去的方向相反。就在两人离去之时,雷耘豪冲向雒明灵。

“雷耘豪,你干什么!”雷广大喝,但他那儿子头也不回一头扎进了包围圈。

“雷叔叔别急,我去帮他。”

雷广回头一看,却见第五尔柳持剑而出,在他身后,楚青青落后两步,紧追而去。

“楚兄,这……”

“没事,随他们去吧……”

楚原淡然如风,遥望楚青青等人,竟然挥了挥手,带着楚家众人转身离去。

“走吧,雷堂主,年轻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说着,第五峰极为难得地笑了笑,带着第五家的人走了。

雷广傻傻站在那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年轻人的事儿?是年轻人的事儿没错……

诶?不对啊,叶风邪都闹成这样了,这哪儿还能是年轻人的事儿……

雷广一脸错愕,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于是就往旁边未晓武那边凑了凑,可是未晓武这会儿比他还难受。这可是近百年来形意门承办的第一次山海大观,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未晓武有苦难言,无奈拍了拍雷广宽厚的肩膀。

正文 第152章 谁是谁非?

子夜,淳于鄂紧追着风邪进了深山密林,此时,他们距离长街已经很远。风邪黑衣招展,掠过一处树梢,然后突然转身,向着原本在他身后的淳于鄂急速扑了过来。

他掌中无刀无剑,淳于鄂漠然一笑,借力腾空,向着他的咽喉挥刺。

“淳于,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来这密林?”

风邪眯缝着细细的眼,嘴角微微上扬,面对淳于鄂即将刺入他咽喉的银钩刺不躲不闪。

淳于错愕,但手中尖刺已出,心道杀了再说,管这小儿多少心计也不可能躲过这近在咫尺的杀招。

银钩刺即将刺穿风邪咽喉,但即将就是即将,查着仅仅一毫米的时候,风邪突然消失。淳于一愣,只听一阵风声,随后,便觉身后杀意渐近。

淳于向前猛冲,于树梢之处借力,掌中双拐掷出,刺向风邪,拐中突然射出成百上千的牛毛一般的银针。银针密密麻麻,扑向风邪,仿佛一张巨大的网。

风邪右手抬起,掌间,淡蓝的光盈盈闪烁,右手缓缓推动,突然,那萦绕在手掌之上的淡蓝一瞬之间剥离出去,形成一道光波,直接包裹了对面所有银针,然后向着淳于扑了过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淳于大喝,已然来不及闪躲,他双掌环抱,突然猛地一推。

风邪凌空而起,指尖变幻,指向光球。瞬间,只听“嘭”的一声!

巨大的光焰冲天而起,淳于被光焰冲击,落到地上,但他毕竟是武王之躯,最多只是受伤,要想一击毙命也不容易。

“小子!你修的这是什么!你是昆仑的人?!”

淳于鄂面色僵硬,静静看着风邪从空中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我是不是昆仑的人,和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杀你虽然不太容易,却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你毕竟替老爷子看过病,我不杀你。”

“杀我?就凭你?!”

“就凭我。”

风邪淡然一笑,随手一指,右手边,狂风骤起,树干猛烈摇晃。

风中,盈盈的光一闪一闪,慢慢汇集,突然,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蓝色火球向着淳于鄂砸了过去。淳于鄂脸色微变,手中木拐突然丢下,侧身之际,从他背后掏出另外一柄拐杖。

那拐全黑,看不出任何一点缝隙,淳于鄂手持铁拐轻轻顿地。

“嘭”的一声,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向着风邪逼近。周围山石崩落,胡乱飞溅。

风邪腾空,忽觉风起,再看淳于鄂,只见一团烟雾从他周身缭绕开来。弯曲的拐头已然裂变,透过烟雾频频刺出的拐头逐渐显露出尖锐的兽角一般的利刺。

“小子!你得给我百花药谷十几口人偿命!”

淳于鄂喑哑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那团烟雾以迅雷之势向着风邪逼近。烟雾之中,淳于鄂的形体不甚清晰,即便是风邪也看不大清。烟雾如同游龙一般蜿蜒,任谁也想不到那里面竟有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

淳于鄂身处烟雾之中,风邪无法攻击他的要害,只能被他压着打。敌在暗他在明,淳于鄂的一招紧接着一招,风邪接连闪躲。

几十招下来,淳于鄂招式渐缓,风邪突然腾空,凌空而立,指尖变幻,凝出一条条丝线。丝线成网,向着底下飞身而来的淳于鄂压了过去。

烟雾中,淳于鄂断然挥拐,烟雾散去,全身真气突然集中于铁拐之上。

铁拐与灵网相撞,灵网瞬间断裂,而那铁拐连同淳于鄂一并向着风邪刺了过去。

风邪身影再动,身子一旋,身遭突然出现数百柄三寸灵刀。

双指指向淳于,灵刀成阵,飞扑而去。

“知道什么是武王吗?小小飞刀,数量再多也是无用!”

淳于鄂暗露诡笑,看着风邪一次次施展匪夷所思的手段竟然越发惊喜。他缓缓伸出左手,不退反进,右手铁拐突然剧烈旋转,所遇灵刀,尽数搅碎,而他刚刚伸出的左手下一刻已经覆在风邪身上。

受他一掌,风邪顺势后退,右胸之上,一个鲜红的手印赫然在目。

手印的颜色越来越深,淳于鄂笑意渐浓。

“小子,你中了我的五毒噬魂散,不出一炷香就会全身溃烂而死!把你的秘密说出来!还有你在神农得的异宝,我给你一个痛快。”

“给我一个痛快?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说什么?!”淳于鄂神色一顿,却见风邪又一次从他眼前消失。

淳于鄂抬头望去,他已经习惯在头顶上寻找,但这次,他没找到。

风邪根本不在他的头顶,而在他的面前。他以隐匿符暂时消失,然后只是轻轻往前迈了一步。淳于鄂察觉不好,看向风邪,就在四目相对的一瞬,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是灵魂还是别的什么像是被人勒住了,脑中突然一阵绞痛。

“啊!!!”

“你!!你做了什么!!”

淳于鄂抱着头,痛苦地呼喊着,耳中嗡鸣的声音让他甚至听不清自己的呼喊。

“淳于,你的毒对我无用,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离去,我就放过你。”

风邪清朗的声音变得鬼魅一般,他的眼中,两道叶脉一般的魂印仍旧闪烁。淳于鄂闻言看向风邪,此时一眼,便再难挣脱。淳于鄂傻了一般,痴痴看着风邪,然后慢慢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他所去的,并不是长街方向,而是直接下山。风邪没有指定他是自己离开还是带着门人离开,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长街那边,交战亦酣,古希子、张玄通大战各门天阶强者,雒明灵、叶墨、小齐、雷耘豪、第五尔柳、楚青青等人则是被各门各派之中的地阶巅峰甚至天阶初期围战许久。

他们人数有限,人力有限,除了古希子、张玄通所有人都是应接不暇。以寡对多,从来都是不占优势,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风邪一样举手杀人的心性。他们虽然是修者,但却算不上真正的修者。

没有经历过死亡,没有经历过你死我活,此时为战,很难痛下杀手。即便古希子、张玄通也是如此。若不是之前淳于鄂暴露出自己武王三层的实力,他们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杀。

“雒姑娘!小心!!”

长街东侧,第五尔柳突然大喝,同时身影移动,竟然挡在雒明灵身前,替她挡了一剑。

“第五!你怎么样!!”

楚青青娥眉紧蹙,奈何围攻她的人也不在少数,她刚刚转了一眼,就被对面不知是谁打了一掌。

长街西侧,古希子、张玄通两人一样也是心中一紧。两柄利剑同时刺出,一人攻向白家白昊天,一人攻向云家云百川。

“你们,你们当真要与古武为敌?!”白昊天满脸怒容,以掌对剑,对面又是武王,他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但他还不死心。

“叶风邪杀人如麻,手段诡厉,绝非正道中人,古老儿你小心一错再错万劫不复!”

“白昊天,他或许杀了很多人,但至少你家白英卓是被他救了,你就不能擦亮眼睛看看到底谁是谁非吗?”

“谁是谁非?就算他救了英卓,就算他被围攻,难道我白家两位天阶就白死了吗?”

“白死?可不就是白死么,他们那可不是白死,而是自己作死。”

看着眼前一具尸体,古希子留下了他的回答,然后纵入天阶众人围攻之中,眼中再无怜悯。和他一样,张玄通也是如此。

这世上,所谓是非从来都很难分清,但若有人对你有恩,无论如何你也不该站在对立的立场。结果白家却是反过头来咬了风邪一口,然后被他杀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白昊天这家伙居然还问他家天阶是不是白死了,那可不就是作死吗。

至于那云百川,也是一样,记得当初风邪被围攻还是云百川的好儿子云元龙提供的位置。

他们那七家,被风邪救了,反而为了所谓异宝要取风邪性命,不死还留着他们干什么。

正文 第153章 风邪的问题

山北长街,古希子、张玄通周转在二十多个天阶的围攻之中,以强势的境界睥睨众人,但实力再强,也不能一时之间冲杀出去。

鏖战占据黑夜,直到一声压抑的自责的愤怒的叫喊声响彻整片天地。

月如轮,月如波,澄澈月光之下,长街东侧突然绽放一束更加皎洁的明光。

那光始于雒明灵如水一般的眼中,紧接着,在她周身泛起,将她托起。

雒明灵缓缓浮上夜空,逐渐升高,升高,然后与月比肩。

她像是第二轮月亮,以新生之光掩盖旧月,以天人之姿凌驾众人。

那一瞬,她的灵魂之中突然多了什么,像是之前的记忆,是极遥远的世界里更遥远的过往。那是一个冰寒的世界,比她今世所有的雒家血脉里的冰雪本源更冷,比她今世遭遇的所有漠视轻视更冷。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记忆之中,那束并不太美的王冠为她带来了鲜血,和背弃。

雒明灵缓缓下落,手中,长剑紧握,眼中,魂印闪烁。她像神农那时的风邪,但她永远成不了风邪,她不如风邪强,也不如风邪狠。她终究是个女人。

“雒姑娘!你怎么样!!”

雷耘豪扯着嗓门远远地冲了过来,顺便还扔了几枚霹雳子。趁着爆炸带来的烟雾,小齐、叶墨、楚青青他们纷纷聚了过来。

此时,古希子、张玄通已经接连杀了七个天阶,在二十多个天阶围攻之下即便武王也是已力有不逮。他们力竭,与他们为战的那些人同样力竭。

面对武王强者,每一个天阶都会觉得自己格外渺小,相对于古希子、张玄通两人,剩下的十几个天阶每个人都已失去继续再战的决心。

古希子一身白衣,张玄通一袭黑衣,染着斑驳的血,他们漠然扫视着在场的天阶、地阶,直到他们颓然静止,再无半点动作,再无半点战意。

一旁,旁观的雷广长长地舒了口气,未晓武静静伫立,望着两人一步一步向着年轻人那边走了过去,看着疯狂的古武人逐渐冷却,面对着两位武王,一步步退却。

“是谁伤了茅山的人?”古希子冷冷看着他们,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突来的威压。

“师父,是他,是武极庄的武元极!”小齐红着眼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人。

如他所说,那人正是武元极,就在风邪和白昊天、云百川他们大战的时候,他极为聪明地避开了场上最强火力,以天阶三层修为策应围攻古希子、张玄通的两个天阶五层。

古希子、张玄通迟迟不忍杀人,反而他们这些修为低了六七层的天阶一招招攻向修为更弱的小齐、叶墨、雒明灵等人。

之前淳于鄂暴露出武王境界,两人心急之下杀了场中修为最高的两个天阶五层,随后立刻赶向风邪。但是,并非所有强者都会像他们那样优柔寡断,以自身之强欺凌弱者才是更多古武人的一贯作风,何况今日之战你死我活。

会傻傻留手的不多,少了古希子、张玄通,茅山、长青门的伤亡早已注定。但,这样的注定任谁也不会再一次傻傻吞下。

剑,直指眉心,武元极只来得及张开他的瞳孔,然后眼睁睁看着旋来的剑刺向双目之间。

尘土飞扬,武元极成了长街东侧倒下的最后一名天阶。之前的两人,刚刚倒下不久,他们运气不错,死在了刚刚突破的雒明灵剑下,以至于没有机会被同样愤怒的张玄通怪罪。

夜,渐明,被风邪放走的淳于鄂没有管他山上的徒子徒孙,而风邪也看到了只会属于雒明灵的独特光晕。他知道雒明灵突破了,虽然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但她的天阶原就不同于古武的天阶,她应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光芒盛放的时候,风邪已然没入密林,去了慕凌天所去的另外一侧。

他急着去会会那位张家长老,赶在他被慕凌天杀掉之前,这也是他已魂力击溃淳于鄂然后放他离开的原因之一。

张家,不同于白家、云家那些,风邪和张家不仅仅是神农一战的恩怨,还有更早更早之前的叶风邪被杀,更早更早之前的叶家突变。

张家,不仅仅是古武世家,还与叶家同在京府九家之列。不同于京府九家之中的其他家族,京府张家其实是古武张家在世俗界的代言人。作为京府张家的本家,十年之前,叶家突然发生的那些事情,多多少少也少不了它的影子。

叶将焸为什么突然失踪?慕雪卿为什么离开叶家?原本如日中天的叶家为什么突然遭遇联合打压,一蹶不振?

这些问题,一直在风邪脑中纠缠,他不能问叶家,慕家又是同样的一无所知,那么从当年的关联人入手则是唯一办法。

“风邪,你怎么来了?”

远远地,慕凌天迅速收剑,刚刚一剑刺中张一洲的右肩。

就在慕凌天分神的时候,张一洲突然向后遁去,然而,仅仅五丈,五丈之后,一道淡蓝的光束从天而降,笔直刺进他的天灵盖。

“死了?”

慕凌天飞身而至,一脚踢在两眼无神的张一洲身上。

“我要问点事,舅舅你先过去长街那边。”

风邪淡淡一笑,掏出几瓶丹药,慕凌天点了点头,接过小玉瓶,没再多说,疾驰而去。

“你!你要问我什么?!”

张一洲眼前渐渐清晰,可惜未待动作就被风邪一掌拍碎了脊椎。

“你听没听过叶家?”

风邪淡淡地笑着,指尖灵火跃动,眼中意味不明。

“叶家?什么叶家?古武界没有什么叶家。”

“哦?古武界没有么?我也觉得古武界没有呢。不过,你应该知道叶家吧,你可是古武张家的长老,张家有哪些势力,有哪些大动作,你就算不能决定也肯定参与了。

张一洲长老,我提醒你一下,你最好不要想着服毒自尽震断心脉什么的,我是个医者,自尽的几百种手段我清楚得很。”

说着,风邪轻轻把那灵火放在张一洲刚刚被刺穿的右肩。灵火紧紧附着在鲜红的伤口之上,“滋滋”的响着,慢慢地燃着。被燃尽的血肉尽数消失,没有什么焦黑之类的征兆,唯一变化的只有越来越深的坑。

张一洲紧咬牙关,牙缝里的一粒毒药近在喉头,可他动不了,一丝一毫都动不了。就在他咀动口腔的时候,风邪在他后脑勺刺进了一根银针。

堂堂武王强者,只能像个半身不遂的病人。

银针,缓缓没入他的头颅,而后,突然一瞬,子弹一般飞了出来,上面还穿着那颗红色小丸。

“你应该没有第二颗毒药吧,不过有也没关系,哪怕你真把它咽下去我都能让你活过来,所以你呢,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堂堂一洲长老还能入土为安。”

风邪笑眯眯看着他,张一洲似乎不大理解他说的入土为安是什么意思。但风邪并不想解释,除非这张一洲依然负隅顽抗。

“你是叶家的人?”张一洲突然回过味儿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风邪。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妖孽一般妖魔一般的少年竟然会是那个叶家的人。

叶家,果然是有着通天彻地的本事么?

张一洲心下一惊,一喜,随后是无尽的黯然。就算叶家真如他们所想,凭他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呢。

“叶风邪,张家确实参与了十年前的事情,但是我对叶家知道的不多,所有人对叶家知道的都不多。”

张一洲死死盯着风邪,慢慢地,竟然笑了。

正文 第154章 当年

他笑什么,风邪没有问,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叶风邪作为叶家子孙却对叶家一无所知这一点实在是可笑。叶风邪在叶家待了十六年,他从未怀疑过叶家作为世俗世家的身份。

不知道是叶风邪太迟钝,还是叶家秘密保守得好,他真就以为叶家只是单纯的靠他爷爷叶孤鸿打天下的战功傲然于世。叶孤鸿突然出现在乱世之中,十九岁成名,相貌不俗,武力不凡,在当时的乱战之中可以单枪匹马取上将首级。

他以惊艳绝伦的武力参与建国之战,不到一年时间,连战连胜,足足拿下十二场战役。凭借军功第一,叶孤鸿稳稳占据华国股肱,受万人敬仰。

叶将军的名字天下皆知,建国之时,无数女子倾心于他,想要与他结为连理,但他一概不见。世人都说着叶将军性情孤僻,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结婚,直到他三十五岁,突然自己宣布已经和一位纭姓女子结婚,并且已有一子。

叶孤鸿的夫人极为神秘,从来不出门不见客,就连去过叶家的人也很少能有机会见到,就算有幸见到也会被叶孤鸿叮嘱不要把纭夫人的事情外传。

纭夫人一日成谜,日日成谜,至今还是世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传闻。若不是叶孤鸿已经有了三个儿女一个孙子,他们怕是以为连他结婚都是假的。

当然,别人不知道纭夫人还在情理之中,叶风邪要是不知道那就太奇怪了,可偏偏叶风邪还真就是不知道。听他小叔说,他小时候是见过纭夫人几面的,只是后来她走了,几乎就没回来过。

叶家的风光源于叶孤鸿,亡于叶将焸,哪怕他什么都没做,他的失踪就像一根导火索,引发了后来的一连串事情。一切,就像一场暴风雨,迅速席卷而来,又迅速席卷而去。

不同于方、凌、陈、肖那些传承数十代的世俗世家,叶家没有底蕴,无迹可寻。它以叶孤鸿惊人的武力凌驾所有世俗世家,将近一个甲子,没有任何人任何世家胆敢挑衅,直到十年之前叶将焸失踪。

叶将焸失踪后,没过两天,消息传遍京府,再三天,所有家族的主事人聚到了叶家。当时,叶风邪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他只见到那些人来了又走了,一个个带着震惊、怀疑,还有复杂的不知道到底是何意味的各种表情。

叶风邪并不知道他们和叶孤鸿谈了什么,只知道没过几天,除了凌家以外的所有家族开始针对叶家,打击叶家政界、商界的势力。而叶家则是一味忍让,迅速收拢,最终只保留了西南、苏北两个军区。

不到半年,叶家一落千丈,这当中固然有各家打压的原因,但现在想来,更多的却是叶家自己主动。叶家主动退让,尚且可以解释为不屑世俗势力,但一而再再而三几乎没有底线地退让却太荒诞。

尤其他们放任其他世家子弟欺辱、污蔑叶风邪,甚至到最后将他逐出叶家放逐到西南川都,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的事情,不管是从血脉亲情的角度,还是从家族延续的角度,逐出唯一的三代血脉都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叶家,到底在搞什么?

就算不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前任,经过这一路走来的一桩桩一间间,风邪自己也不会放任他们继续下去。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叶家,哪怕没有叶风邪这层关系,它让风邪感到一丝不安。他必须去搞清楚,叶家从何而来,又为何自愿走向衰落。

原本,风邪是希望张一洲多多少少能了解一点,但从他刚才的答案之中得到的远比风邪想象的要多。

十年之前,张家和龙家的两个纨绔子弟偶然间看到叶将焸施展了一种奇怪的功法,他们上报了家族,家族原本并不重视,但很快又有消息传回来,说叶家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两家线人传回来的并不相同,一说是主宰天下,一说是长生之法。

两家没有惊动其他家族,而是派出了自家好手,暗中盯住叶家的几个年轻人。无论是叶将焸、叶绯飏,还是年仅十八的叶霁铃,他们派出了一位天阶两个地阶巅峰盯住三人,但足足一个月都没有任何收获。

后来他们干脆设了个局,在三人身上放了百花药谷特制的追踪粉。

叶绯飏、叶霁铃当时还没有掌管两大军区,出入的场所半个月也没有一点变化。只有叶将焸,在追踪粉即将失效的时候,他去了东边。

张家、龙家数十位高手跟在他后面,他们出了海,但却一去不返。

没有任何一个人回来,包括叶将焸。

后来,张家、龙家把他们得到的消息透露给其他家族,希望通过世俗压力稍微刺激一下叶孤鸿,让他自乱阵脚。但是,不仅仅是那次的威逼无用,这么多年下来,任何手段对他都是无用。

叶家人丁稀少,叶将焸出事之后,原本就少的仆人、守卫更是遭遇了一次大清洗。几次试探之后,他们发现仍然留在叶家的,没有任何一个低于地阶,也没有任何一个会被胁迫。

叶孤鸿修为莫测,叶绯飏、叶霁铃常驻军区,于是只剩下叶风邪这个小娃娃成为唯一的突破口。

所以,他所遭遇的一切其实都只是各家对叶家的小小试探。

叶风邪,还真是可怜……

风邪心中暗叹,心道这叶家人到底在隐藏什么,究竟是什么竟然值得他们牺牲叶风邪,让他整整十年生活在阴暗的打压欺辱之中。

可是,叶风邪离开叶家,明明更容易被挟持,难道他们就没想过万一因为叶风邪被要挟?还是早已做好了断然割舍的打算?

叶家,还真是不能不恨啊!

风邪眉头紧锁,他一步一步踏在地上,一步,一个脚印,前面若有树木挡路,一概被他一掌推倒。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很沉,几乎可以直接埋到土里,都不用专门挖个坑。

说到坑,张一洲倒是有一个,风邪临走时给他挖了个专属墓坑,毕竟他说了这么多,入土为安这样的厚待还是要有的。当然,如果他死扛到底,等待着他的就不是土,而是浩渺星洲,是魂魄被抽离肉体搅得粉碎之后随风飞扬。

风邪最厉害的不是武力而是医术,不是杀人,而是让其魂飞魄散。

魂力是他进入凝魂期后最强的手段,是他最为灵修最根本的依仗。

风,迎面吹来,吹得眼睛发干。风邪大概走了一刻钟,方才走回长街。

天已蒙蒙亮了,地上的血已经凝固,但还干透。透过风,潮潮的血气四处飘散,阴冷的死气盘桓不去。

风邪从人群中穿过,他们震惊,难以置信,但不管为什么风邪能从淳于鄂手里活下来来到这里,风邪在这,淳于鄂不在。事实已在眼前,他们只能接受,并且按捺着自己颤动的心。

正文 第155章 霍不平

“风邪,快救他!”雒明灵眼里噎着泪,猛然回头。尽管隔着一层层人,她知道风邪来了,她知道风邪一定有办法。她灵动的眼泛着红,微黄的裙子染了血。

“叶公子,第五……”楚青青跪在地上,第五尔柳被她抱在怀里。地上,一柄墨色的剑寂寂躺着。

风邪看见了剑,微惊,但还是蹲下去,右手紧紧贴在第五尔柳胸前。淡蓝的灵力温和地钻进伤口,迅速将他受损的肺叶填充。只差一寸,再偏一寸刺中心脏的话,第五怕是等不到风邪赶来了。

两指轻点,风邪暂时封住第五伤口附近的血流,然后喂他吃下两粒颜色各异的丹丸。

灵针刺入他的胸口,右掌运力,那针突然在他体内扭曲,然后自行分化,丝线一般连接起第五尔柳裂开的两端。

“没事了。”风邪怜惜地看着雒明灵,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风邪,他是为了救我,他替我挡了一剑。”雒明灵眉头紧蹙,仍然带着还未褪尽的哽咽。

“那一剑是谁刺的?”风邪平静地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冰寒。

“那人,已经死了。”

雒明灵微微抬眼,看着不远处的一具尸体,仍然靠在风邪怀里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风邪愣了一下,随即将她拉了出来,他温柔地看着她,眼中带笑。

“你笑什么?”雒明灵抿起薄薄的唇,含羞带怒地把他推开。

一声长啸,响彻天际,紧跟着就是一声轰天震地的爆破声。风邪抬眼北望,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提着那个倒霉的霍司南飞了过来。

“未晓武!你就是这么当掌门的吗?!弟子被人打了,你居然屁都不放!要不是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形意门都让你败坏成什么样子了?!”

远在三里之外,老人这一声声暴喝就已出口,等他真的落到未晓武身前,那满脸怒容却比众人想象得更甚。

“老祖,您不能只听司南一面之词,他被人打了不假,可他也不冤,何况人家留了手,不然哪儿还有他告状的机会。”

未晓武脸色灰白,但对这形意门老祖他尊敬归尊敬,绝不会唯唯诺诺。

“太爷爷,我就只是劝他离雒姑娘远一点,别的什么都没说,刚说了两句他就动手了。大师伯非说我理亏在先,我哪儿理亏了?人家雒姑娘那么漂亮,根本就不是他能配的起的。太爷爷,大师伯不管我,您可不能不管,您得给我做主啊。”

霍司南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那位修为莫测的太爷爷,看得他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但他又不能把气撒在霍司南身上,只好追本溯源,追究那个害他这小曾孙足足哭喊了一夜的臭小子。

要不是叶风邪,霍司南不会到他那哭上一夜,要不是霍司南没完没了吵个不停,他也不至于差一点走火入魔。

他闭关十年,终于即将突破武王三层,没想到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叶风邪功败垂成。

他霍不平活了一百一十年,什么样的事儿没有经历过,但今天这口恶气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修者,最重修行,此日机缘一断,谁知他日还能不能再找到突破的机会。

他俩一个被泪糊了眼,一个被怒蒙了心,两人一路而来,竟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霍司南也就算了,毕竟年轻,心性太弱,可霍不平竟然也没注意到。

这整整一条长街都快染成了红色,斑斑驳驳的血伴着杂乱无章的尸体,风中空气中尽是血腥,一张张原本呆滞的脸此时更显呆滞。

“老祖,叶公子无意与咱们形意门为敌,您又何必非要纠结一件小事。”未晓武一脸苦涩,对这霍老祖他只能尽力劝说,根本无力左右。

“小事?呵呵,未掌门还真是海纳百川,别人在你地盘上都踩到你鼻子上来了,你居然还跟我说这是小事?”

“老祖,您看看这场面行吗,您觉得在这种场面下再论司南那事,那不是小事是什么?!”

未晓武把心一横,等不及他自己发现了,再不提醒,真要打起来至少也是两败俱伤。

“这是怎么回事?”霍不平瞳孔收缩,心中一惊,终于注意到眼前竟然死了几十个人,其中甚至还有他面熟的。

“这是怎么回事?!睡在我形意门的地盘上闹事!!!”

霍不平身形一震,脚下突然一阵剧烈的振动,人们摇摇晃晃,修为低的甚至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风邪拉着雒明灵,挡在楚青青身前。第五尔柳被她扶着,已经醒来,不过刚一睁眼就看到那老者气断山河,心中突然一震,转眼却见风邪站到了他们身前。

“这位老祖,硬说闹事的话,就算是我吧。”风邪笑嘻嘻地招了招手。

霍不平正在巡视众人,突然听见有人说话,转眼一看,竟然还是那叶风邪,顿时,心中那口恶气再难抑制,撇下霍司南,他身子一倾已然到了风邪面前。

风,与拳影同至,霍不平的拳和他的人一样就像鬼影一般完全看不到来路,完全猜不到落点。在外人眼中,此时的霍不平和风邪就像一个巨大的陀螺不停的转。

出了古希子、张玄通、慕凌天三人,再无一人可以看透他俩何时出招如何出招,所有人,只能在陀螺旋转的时候迅速躲开,唯恐躲闪不及会被波及。

霍不平的拳似乎暗含了某种韵律,即便风邪也无法在一时之间摸透他的拳路。

霍不平的拳已然带势,而且是极强的极猛的势,他完全舍弃了柔的一面,专攻强猛,只攻不守。他的弱点,在后腰,但风邪完全无法绕到他的身后,而且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施展灵力。

风邪以拳对拳,对了百十来招之后觉得两手生疼,再打下去怕是两只手的骨头都要碎了。

突然的,风邪凌空向后,霍不平左后蹬地,身如雄兔,拳锋化龙,冲天而起。

拳影,果真隐约带着龙的形貌,霍不平一辈子只练拳,竟然已经练到以意化形的程度。

风邪心中暗赞,突然一个后翻,身形如鹰,一个旋飞,骤落,挥出一拳。

此际,他全身萦绕着一圈淡蓝,但有蓝天映衬,底下的人只有三人可以看到。

在慕凌天他们三人眼中,风邪一身灵力正和霍不平一身白色真气对撞,看到风邪身上泛起的蓝色,霍不平脸色再难平静。

两人,在空中死死僵持,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嘭”的一声,一股强大的龙卷风突然从空中落下,风邪身形不稳,向后倒退,霍不平则是受到力量冲击直接落回地上。

风邪退了五步,霍不平落地之后仅仅退了两步。

慕凌天他们知道,风邪输了。

风邪旋身而落,脸色潮红,胸口一阵起伏,之后,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他捏了一粒丹丸,吞下去,然后向着那霍不平走了过去。

“风邪……”

慕凌天轻喝一声,然后追了出去。

正文 第156章 再论正邪?

“小子,你倒是厉害,怪不得能杀这么多人,不过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霍不平白眉一横,冷眼看着风邪,眼中杀意凛然。

风邪不屑一笑,转而却又重新扬起了孩子气的笑,他笑这霍不平还真是爱好独特,专好打抱不平,他孙子的事他管,别人和别人孙子的事他也管,还真是没有他霍不平不管的事。

“霍老祖,先前打你孙子因为他想调戏我的女人,虽然话没来得及说,手没来得及动,但是他有没有那个意思他知你知我知,您老人家不必自欺欺人,不过这事多少算我理亏,明灵是我特意带来的……

先别急着生气,我不是挑你形意门的事儿,谁赶上算谁,只不过你家霍司南运气不大好。今日这场面,你也看到了,我随茅山、长青门而来,为的是复仇,事情原委回头您可以问问别人。

今日砸了形意门的场子,确实是我计划中的,不过您别急,我没有和形意门结仇的打算,加上未掌门人还不错,我希望咱们能小事化了。”

风邪笑呵呵地,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霍不平跟风邪打了这么久也知道风邪不是一般人,于是也就有了几分耐心等他把话说完。

不过这小事化了怎么个化法?风邪说得好听,可这哪是小事,还化了?

霍不平还在纳闷,却见风邪手腕一震,两个白玉小瓶飞了出来。

“这是什么?”霍不平伸手一抓,接住小瓶。

“丹,一种名为化极,可助你突破到武王四层。另外一种名为洗髓,可助你门下弟子洗精伐髓,提高资质。”

风邪肃手而立,眉眼之间一种凛然傲然的气韵不鲁自显。霍不平手握小瓶,轻的那个明显只有一枚丹药,重一点的那个则是装着十枚。他眼角微颤,看着眼前少年,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明身后还有三个武王,就算对上自己他也稳操胜券,既然已经杀了这么多人,连张家、白家他们都杀了,又何必在乎形意门一家?

他此时示好又是为何?

一时间,霍不平心思难平,从未见过这样惊艳绝伦的少年天才,他从未见过风邪这样杀人如麻的人,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取舍,但却不想拼尽在场所有人和风邪一方战个你死我活。

平静下来,霍不平早已发现,战局在他到来之前就已定了,他感觉突然冒出来的自己像个傻子,横插一脚之后落得个骑虎难下。

霍不平环视众人,只见那在场的早已没了战意,场中本该在的所有宗门之中少了张家、白家、云家、大藏阁、武极庄的人。显然,他们五家来的人都已亡了。剩下的,除了百花药谷、韩家,其他宗门的人倒也大体完好。

叶风邪,确实是有针对的,除了张家、云家等等七门中人,他确实没有牵连他人的打算。

“老祖,此事已然如此。”

说着,未晓武轻声一叹。他这一叹,固然惋惜,却也松了口气,甚至还带着薄薄一丝欣喜。凭他对风邪的观察,风邪给出的丹药绝不会错,这样看来,形意门即将会有一尊武王四层,另外,那洗髓丹想必也是效果不凡。

“小武,你确实是个做掌门的料子。不过小武啊,有些事不能完全考虑利益得失,若是枉顾是非曲直,就算今日无事,日后必有大患。”

说这话的时候,霍不平板正的身子似乎瘫软了,整个人显露出一种与他实力全不相符的老态。他确实觉得自己老了,未晓武的判断确实是对形意门最好的,但是,是战是和又岂能只考虑形意门一家?

古武界虽然波澜起伏,但是自古以来还从未有过像风邪这样邪性的人,他不知道未来风邪还会带来什么。风邪若是一条祸乱天下的祸根,霍不平即便拼着一死也会将他斩断。

“老祖,此事缘由颇为复杂,叶公子本人又不做解释,我们目前也只是猜测。”

“猜测?什么猜测?”霍不平死死盯着未晓武,眼中死寂。

周围,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未晓武,看着风邪。这个传闻中一夜杀了六天阶,十几个地阶巅峰,还有各家精英子弟的恶魔,究竟有什么理由。

众人等待的时候,身后一阵脚步声逐渐传来。

“霍师叔不妨听听叶公子自己如何说,我们这些时日已经猜得够多了,单凭猜测未免偏颇。今日,那七门之人虽然已亡大半,但韩家尚有两人,百花药谷尚有三人,参与当日之事的楚青青、第五尔柳、雷耘豪、齐寄真等人也在。

既然两方之人都在,总归还是要论一论。孰是孰非,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真相还是要大白天下。”

来人面上带笑,从容走近,只一人,一剑,缓缓到了霍不平面前。

“你是楚家楚原?”霍不平问道。

“霍师叔,叶风邪杀人虽多,但他所杀之人绝非无辜。”说着,楚原拱了拱手,转而看向风邪。他该说的都说了,风邪即便不屑解释,却已被架了上来。

“楚家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无论如何我也应该给个解释,不然倒是我不识好人心了。”

说着,风邪呵呵一笑,冲那楚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承他这个情。不过,他自己知道,这事说与不说其实无异,因为无论缘由如何,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杀了将近百人,这是事实。

“各位,正如你们之前猜测的,神农那日,六天阶,17名地阶巅峰都是被我所杀。他们设伏,想要得到我从大墓之中得到的东西。当日,张家、白家、云家、韩家、百花药谷、大藏阁、武极庄七门三十九人参与围攻,他们想要杀我,我就杀了他们。”

说着,风邪淡然一笑。

“人死恩怨消,就算他们有错在先,人都已经杀了,你又何必在这山海大观又造杀孽?!”霍不平老脸微颤,声音隐隐带着怒气。

“恩怨消?霍老祖还真是有意思,您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哪门哪派死了人不报仇,等着恩怨消呢?且不说他们七家召集各门商议杀我,又在今日不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要废了我甚至杀了。当日,他们被我杀了,可也给明灵下蛊,用她的性命胁迫我,导致她自断心脉。

要不是我另有手段,明灵早已不在。不为别的,今日我就告诉你们,你们伤我杀我,我都随意,但是,但凡有人胆敢伤她,胆敢动我身边之人一根毫毛,我必灭他满门!”

风邪双眉斜飞,手臂向后一揽,竟将雒明灵揽在怀里。她柔柔看着眼前人,潮潮的眼睛闪了闪,又暗了。

场间,寂静无声,所有人看着风邪,像是在看一个邪魔。此时,风邪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邪魔,一个满手血腥,一个视生命为草芥的邪魔。

正文 第157章 这就是单独聊聊

他们当中,只有雒明灵完完整整地见证了神农一役,其他人只是听闻,他们不知道风邪杀人时所处的是什么样的境地,即便他们知道风邪并非无故杀人,但他所做所言仍是太过骇人。

杀人还好,但灭人满门是不是过了……

而且,听这意思,叶风邪当真要灭了那七门吗?

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目不转睛地看着风邪,他们想战,想要杀了风邪,但他们不敢。楚原眉头微蹙,无奈一笑。他没想到自己给他解释的机会,竟然引出的是这样的一番话。

“霍老祖、未掌门,我从来不屑解释,但别人若对我好,我便绝不辜负。这解释,不是给你们,而是圆了楚家主这个情。你们看我顺眼也好,欲除之而后快也好,我都等着。对形意门,我自问无愧,你们若是执意要战,我便奉陪。”

风邪揽着雒明灵,笑眯眯看着对面霍不平、未晓武等人。身后,古希子、张玄通、慕凌天三人缄默不言。

霍不平老眼低垂,瞥着风邪,还有他怀中的人,脸上神情瞬息万变。

“罢了……”

终于,他叹了一声,拎着霍司南那小子原路折返,进了密林。

他这一走,底下像是突然撒了口气,除了韩家、百花药谷那几个,其他的人本就跟风邪没有任何瓜葛。之前好多人被张一洲忽悠着围攻风邪他们,现在那些人伤的伤死的死还没来得及被架走,他们可不想现在再来一场。高手都已没了,再来一场岂不是死得更惨。

幸好霍老祖是走了,不然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各位,叶风邪做事却有不当之处,但无论如何,他救过小女。无论各位有何想法,有何作为,楚家离香坞不与叶风邪为敌,第五家藏剑山庄亦是。”

就在众人心里暗暗盘算的时候,楚原立于风邪面前,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悠然而去。就连还在场中的楚青青都没管,只是留下这一句话。

风邪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楚原做得也太满了,不过他做人情怎么把第五家也捎上了,这两家关系有这么好么?

“今日之事,暂且这样吧。各位掌门,各位长老,虽然突发变故,但山海大观还是要继续。如果大家没有其他异议,就请回去休息吧。”

说着,未晓武走到始终围观不曾出手的门派跟前,微微拱手,态度倒也客气,但客气当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傲气。

原本张家、白家实力最强,现在这两家都没人了,楚家、第五家一向谦和,不喜争强。形意门今日平添武王四层强者,他傲气也是自然。只是,这傲气只是对那些实力一般胆气一般的人,对风邪,他可不傻。

“叶公子,他们这些人只是一时冲动,本身跟你也是无冤无仇,你看,要不就小事化了了吧?”未晓武笑呵呵说着,看着边上那些参战但侥幸活下来的,使了个眼色。

“叶公子,我们就是一时冲动,真的,您放过我们吧。”

“叶公子,您放我一马吧,我们海鹰教绝对不会和您为敌了。”

……

风邪静静看着他们,挥了挥手,半句话都懒得说。这些人一个个目光呆滞,哪里还像平日里众人眼中的所谓高手,风邪实在是懒得再跟他们计较。

不过,这些人里面也不都是这样武力弱心性更弱的,竟然还真有那么两个眼中带着杀意。

“叶公子、古掌门、张掌门,人都走了,咱们也换个地方聊吧。”说着,未晓武招了招手让人把地上的尸体清理掉,他自己则是亲自充当引路人,走在了前面。

风邪跟着未晓武,身后一柄尖锐的飞刀向着他的后心扎来,他看也不看,任由它刺过来,然后离奇地自行折返。

风邪向前,那飞刀“噗”地一声刺进一个人的咽喉,他死死瞪着风邪,成了一具不能瞑目的尸体。但,幸好,他还有人给他收尸。

那两人,都想杀风邪,动手的死了,没动手的风邪也懒得去杀,毕竟这世上想要杀他的人那么多,他也不会那么勤快一个一个全杀了,万一有一天真的找上来,那就找上来再说吧。

形意门内院,一个妇人亲自给风邪、雒明灵、慕凌天三人倒了茶。古希子他们不在,毕竟自己门内的人死了,他们实在没有喝茶的心情。

对于这点,风邪没有办法,修道者与天争道,逆天而行,折于半途乃是常事。即便是他这样的妖孽都死过一回,何况那些寻常修者。生死有命,风邪没有办法,但他们既然是为他而死,风邪不会让他们白死。

他从前没有朋友,没有势力,所以除了东方晓还真没有经历过别人为他身死这样的事情。今天突然遇到了,他虽看得开,却也难免心情不佳。

他其实不想来喝这个茶,但他知道未晓武肯定是有话要说。

“未掌门,直接说吧。”风邪仰在椅子上,比他那位舅舅还要随意。

“咳咳,叶公子,我不能单独和你聊聊吗?”未晓武清了清嗓子,看着底下依然还在的两个人,脸上一阵无奈。

“这就是单独了,你和我之间没有什么事是他们听不得的。而且我舍不得明灵,我舅舅又不放心我,这没办法,有什么你就赶紧说,说完,我们也该走了。”

“走?你们现在就要走么?不参加山海大比了?”

“你很希望我们参加么?”

风邪好笑地看着他,心道这家伙看上去一脸耿直,其实真是大智若愚。整个山上最精明的,估计除了那楚原就要数他了。

“这么急?”未晓武沉声问道。

“嗯。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叶公子,我个人很感谢你没有和形意门为敌,但是形意门和离香坞不一样,我这个掌门并不能全权决断。今日之后,你和茅山、长青门已然成为众矢之的,你确定要在现在这个时候再给自己添上一道更加惨烈的罪状?”

未晓武脸色微红,眉宇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意。他知道风邪要去干什么,他知道劝不了。这和他本人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作为一个人,一个正常人,鲜少能有明知对面之人要去灭门却仍稳坐泰山。

人,没有绝对的善恶,但绝大多数人面对一个意图灭杀整个宗门的人都会有些愤怒或者憎恶。

“未掌门,你是聪明人,你该知道今日之后我们可不仅仅是众矢之的这么简单。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有数,今日之后,那七门会联合所有高手,还有所有觊觎神农异宝,觊觎我这一身秘密的人。

我不是众矢之的,而是大家眼里的香饽饽。今日我能胜,因为我有备而来,他们却只当是来比武,没有门内最强者。如果今天这里有第四个武王要杀我,我不仅不能胜,还会死无葬身之地。

从我的立场来讲,他们与我有仇,虽然只有一家我是真心想灭掉,但其他的确注定会将我视为到嘴的鱼肉。我不会等着他们来杀我,但也没打算杀掉所有人。”

正文 第158章 意何在

风邪,的确是没有打算杀掉所有人,即便那七家虽然都是见利忘义之徒,即便他们在神农之后又添一桩愁怨。一概灭之总会枉杀无辜,风邪是邪,不是魔,入魔之际可以泯灭人性以神印血咒施于各门,清醒之时却不行。

杀人虽易,但每杀一条性命,都会增加一点负重。任何世界,若非成魔,抑或是神,没有人可以枉顾性命。对风邪来说,那七家都参与了对他的围攻,都在一定意义上造成了雒明灵的悲剧,但他们死而已矣,没有到追究九族的地步。

唯独大藏阁,唯独对雒明灵下了蛊,逼得她自断心脉的大藏阁,风邪一定要灭了它。

雒明灵,是东方晓之后唯一一个全心全意为他却不求一丝回报的女人。风邪寻不到东方晓,他在雒明灵身上感受到的类似的真挚是他存于此世唯一的温暖。

他生来孤苦,他纵横天地一界,他一手掌生,一手握死。然而,受尽万人敬仰、敬畏、嫉愤的背后,是无尽的寒。寒到极致便会渴求温暖,哪怕一丝一毫,也该有那么一点,不然这人无法以人的身份存活。

在此世,风邪得到的温暖远比上一世要多,但曾经没有的东西突然有了,他便再难割舍。

雒明灵也好,韩牧心也好,哪怕是慕澜、慕凌天他们,早在被风邪认可的时候就成了他心底里最深最深的禁地。

他忘不了东方晓在他面前消失,那一幕,锥心刺骨。他以为那一幕不会重演,但雒明灵当时无怨无悔的笑让他再一次品尝到了刺骨的冰寒。

没有人知道他当时的感受,那种心与魂一并一寸寸剥离的疼痛已经不能用痛来形容。

别人伤他杀他,他都可以放下,唯独那种绝望,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若不杀尽一门,无法释怀。

一门之人,未曾害他,如今风邪因为他们和司马蒙的瓜葛要去灭门,自然并不占理。但他从来不屑世人眼中的是非善恶,是恶人也好,是邪魔也好,他偏要一意孤行。

风邪和未晓武的聊天并未持续很久,再三劝说之后,未晓武不得不放他离去。他和风邪素昧平生,这才第一次见面,能够好言相劝已经算是仁义,何况再多说亦是无益。

风邪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从上山到下山不过一天光景。山下,边半青本以为风邪还要两三天才能回来,毕竟这两天只是山海博览,而十五之夜过后方才是正式的山海大比。他本以为风邪就算挑事,也该挑在山海大比之时。

“边老,事情办完了,这是答应他们的丹药。”

此时,日上三竿,红红的太阳照着山林。风邪掏出三瓶丹药递给边半青,他遥遥看着东方,黑衣摇曳。

边半青接了几个小瓶,揣在怀里,身后,昨日的四个人只有田莹、杨琼两个女人还在。

“孟长河、贾天云他们都在南边的林子里,本以为不会这么早。”

“没事,随他们去吧,反正事情也办完了。”

“接下来什么打算?”

“去白家,其他人我可以不追究,但是白家那白英卓得死。我好心把他从那大墓里拖了出来,他倒好,居然让他白家的人围攻我。”

“我跟你一起去吗?”

“边老,您不用去,也不能去。您将那些人解散,然后立刻赶回川都,守在牧心身边。田莹、杨琼两位留下。”

说着,风邪看向那两个女人,淡然一笑。

“边老,那七家,除了百花药谷,那七家的主事人都被我杀了,他们很快就会有动作。川都那边需要您回去坐镇。”

“风小子,我只是天阶,就算回去,也起不到多大作用,还不如让古掌门他们回去。”

“他们也是要回去的,川都那边我在意的人太多,尤其是牧心、周正他们几个,几乎没有自保能力。去过白家之后,我还要去趟西南黔州。这段时间,您就守在牧心身边,周正、凡星那边我会让慕家的人过去。”

“你把人手都放在川都,你自己这边怎么办,那几家的人虽然有可能会去川都,但是直接找上你的可能性更大。”

“没事,他们不会知道我的行踪。”

风邪淡淡说着,眼神漠然,不知想着什么。边半青隐隐觉得不太好,不过他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好。

“风邪,我跟你一起。”慕凌天不容置疑地看着风邪,不过即便是他如此坚持,风邪仍是摇了摇头。

“舅舅你得去趟张家。”风邪挠了挠头,看着不大高兴的慕凌天,讨好地笑了笑。

“张家不同于其他六家,他们参与了十年前的事情,所以在他们反应之前,我希望您先过去打个措手不及,最好能抓住张家家主。叶家的事情,张一洲和我说了不少,但是其中很多关卡他也不知道。

张家家主也许知道的更多一些,您过去试试,看能不能问出来,如果不能您就暂时拖延一下,暂时别让他们出来。尽量不要惊动那些闭关的老古董,若是惊动了,您得马上撤出来。”

听风邪说到十年前,慕凌天脸色微变,十年前叶家惊变,影响的不仅仅是叶家,同样还有慕家。他们当初费劲心思都没得到答案,今日居然有了线索。不过,这叶家不是世俗世家吗,就算古武张家和京府张家有关系也不至于针对一个世俗世家。

叶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凌天一脸茫然,凝眉不语。

“舅舅,怎么了?”

“风邪,张一洲和你说了什么?”慕凌天抬眼看着他,竟是出奇的凝重。

“叶家,并不是世俗世家,这一点我早有猜测。”

“不是世俗世家?”慕凌天眼角微颤,看着风邪的眼神突然变了。

“张一洲说十年之前,他们发现了叶家的秘密,于是追踪叶家人,张家、龙家诸多好手追踪叶将焸出了海,从此杳无踪迹。张家、龙家联合其他家族找上叶家,叶家隐忍不发,清除人手,收缩势力,一蹶不振。”

“叶家,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个秘密,风邪你自己就是叶家人,你居然不知道?!”

慕凌天一脸震惊,比起叶家的意想不到,反倒是叶风邪的一无所知更让他惊讶。

“舅舅,我确实不知道,而且也不可能去问,所以还是麻烦您去张家走一趟,不过您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正文 第159章 太行白虎峡

慕凌天走了,边半青走了,古希子和张玄通也走了,事不宜迟,无论是他们还是风邪都不能在此处耽搁。他们都明白风邪昨夜所做之事并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那七家,无论是伤亡最重的张家,还是被风邪放过的百花药谷,都因风邪折损了人手,还有面子,就算风邪放过他们,他们也不会就此罢休。

正如风邪所说,身死恩怨消这样的话在修者的世界从来只是个笑话,他比谁都明白,恩怨这种东西大都不会是冤冤相报,而是鹬蚌相争。如果利益足够,多大的愁怨都可以放弃。如果利益足够,无仇无怨也能掀起满门风波。

还在川都的时候,风邪曾对陶泽、小齐他们说过“我若不死,便是古武地覆天翻”,现在,他果然没死,这古武也确实即将地覆天翻。

他和雒明灵往东,速度极快。

白家所在的太行白虎峡距离形意门所在的太华山大约300公里,两人全力东行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能到达。一天一夜原本不是很长,但在现在这个形势下,风邪等不及。

轰隆隆的嗡鸣声逐渐响起,太华山东侧,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突然出现一架直升飞机。风邪拉着雒明灵,身子一扬,便就倒了二十米高的半空。

开飞机的是个二十多的小伙子,他只是知道要来这里接个人,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人。

“别愣着,去东边太行白虎峡。”风邪仰在后座上,眼睛半睁不睁。

那小伙子闻言更惊,但还是尽可能发挥了他作为飞行员的绝佳的心理素质,往东边飞去。

其实,早在风邪和未晓武喝茶的时候,除了团灭的张家、白家那5家,其他各门各派,哪怕远在天边都已收到了消息。这毕竟是科技化、信息化的地星,虽然没有传讯之类的法宝,但手机传讯比起法宝方便了不知多少。

华国,各个方向,各个角落,一夜之间,突然安静了许多。原本散在外面的各类弟子统统接到了消息,说让他们这段时间安稳一点,千万不要招惹一个叫做叶风邪的人。各门各派的核心弟子都在同一时间聚集到了议事所用的大厅、内堂。

除了张家、白家、云家、大藏阁、武极庄,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

而在刚刚,在他们离开太华山的时候,这五家的人也在别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此时,白家内堂,一位老人稳坐堂上,下方六位长老愤恨不安。白英卓坐在堂中,勉强维持着即将瘫倒的身形。作为东洛第一人,白英卓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不是身上的伤,而是他的父亲,他的兄弟,竟然都在昨夜陨落。

一切,竟然都是因为他一个念头,一句话。当初在神农,他如果老老实实跟着族人回去养伤,如果没有告诉九长老他们叶风邪身上有异宝,白家就不会与风邪为敌,他的父亲、兄弟也不会死。

眼下,事情已然如此,他纵然有悔,但更多的仍是恨,是滔天的恨。

在他眼中,叶风邪杀了他的父亲,他的兄弟,杀了他族内十几口人,这样的血仇,若不能将他千刀万剐,绝难平复。

可是,同样的,在风邪看来,他哪怕放过所有人,唯独不会放过的就是这个白英卓。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若是仍然活着,实在玷污了这里的空气。

风邪不喜杀人,百花药谷他可以放过,韩家他也放过,云家、武极庄他都可以不追究,哪怕白家他也没有太多打算,他来,只是想杀一人。

白家,白虎峡,一个巨大的山门跟前,飞机在半空中缓缓下降,一个小童扑棱着眼睛盯着那飞机,却见舱门打开,两个人从空中落下,飞机向南,飞走了。

“你,你,你们是何人?”小童微微发胖的脸泛着白,他瑟缩地看着风邪,脚下不知不觉向后退了两步。

风邪好笑地看着他,心道这白家还真是奇怪,这么高这么雄伟的山门居然派了两个一米六的小孩来看着。对比之下,白家的门倒是气派,可这人就显得小了些。

“小孩,白家怎么让你来守山门,你这样子连个老虎都打不过吧。”

“老虎?这没有老虎。”小童警惕地盯着他,攥着银鞭的手似乎有些发抖。

“风邪,别欺负他了,只是个小孩。”说着,雒明灵柔柔一笑。

“好吧,听你的。”

“小孩,我不欺负你,你带我去找白家的当家人。”说着,风邪细眼斜挑,笑眯眯看着那小孩,竟将他看得差点哭了出来。

“你,你是谁,找我二太爷爷干,干什么……”

“二太爷爷?看来白家也是有几个老人家的,小孩,我呢,叫做叶风邪,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所以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带我进去,别枉送了这条小命。”

风邪眯着眼,面色无波,那小孩越听越惧,不停往后退,最后竟然转了身,兔子似地跑了。

风邪嘴角一挑,随即化作一道影子,不过眨眼功夫,已将那小孩提在了手里。

白虎峡乃是一处峡谷,不过白家所在其实并不在谷中,而是由那峡谷崖壁蜿蜒而上,逐渐进到一处平平无奇的山腰。由那山腰再往北,方才慢慢显露出一间间红漆绿瓦的屋舍。

越往里走,地势越高,屋舍越少,风邪拎着的那个小孩哆哆嗦嗦只是伸手指着前面,让他往前。

这白家建房子还真是奇怪,建在山顶、谷中多好,偏要从这半山腰开始建……

风邪小声嘟囔着,手里一松,那小孩咕噜噜滚了出去。

风邪嘴角斜挑,心道这白家居然只剩这一个小孩,走了一路一个人都没有。不过他们不在也算正常,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距离他从未晓武那里出来也才一个时辰,这些人有没有决定权不说,但肯定是聚在哪里议事或者听别人议事呢。

风邪径直往前,按白家建房子的习惯,能容纳几百人的议事场所肯定是在山顶了。

“风邪,这路上怎么连个人都没有?”雒明灵警惕地感知着周围,虽然是第一次进来古武宗门,但无论如何这也不像什么正常情况。

“他们刚好有事,咱们去山顶找吧。”

笑着,风邪拉着雒明灵往山顶腾去,再不走什么山腰小路,而是一路盘桓向上。

云雾袅袅,风声在耳,郁郁葱葱的树木逐渐落在身后,刀凿斧劈的峡谷越来越深。雒明灵紧紧抓着风邪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虽已晋身天阶,但她,有些怕高。

正文 第160章 白英卓的死活

风邪一路往上,到了山顶,果然正是一处演练场。几百号人站在场中,对面,乃是一座大殿。大殿正中,乃是正殿。正殿堂中,一人主座,堂下两排坐席相对。

空中,风邪揽着雒明灵,老鹰一般斜飞下来。底下的人看得呆了,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见眼前突然多出了两人。

风邪悠悠然往里走,身后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但他左手一拂,凭空甩出一道屏障。

那屏障几乎无色,像是传说中的真气外露,但是底下那上百号人中也有达到真气外露这个境界的。在他们眼中,风邪此举绝非真气外露,这要是真气,那得是多少真气?风邪可是足足甩出了三层楼高的屏障。

底下的都是小喽啰,风邪懒得跟他们废话,所以干脆将他们摒除在外。毕竟,他的到来,并不是只有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修为更高,眼里也更好,虽然离得还远,但也挡不住他们一个武王、六个天阶的视线。

风邪眼角带笑,笑眯眯看着堂中唯一个不知道自己到来的白英卓。

他虽是东洛第一人,但毕竟年轻,修为不过只有地阶。凭他,根本无法感知风邪和雒明灵,但他不傻,看周围人的脸色,他也知道有人来了。只是,最根本的问题是,他动不了。之前伤势太重,他能活着已经是风邪善心泛滥的结果了。

“你是什么人?”堂上,那个白发老人瞳孔微缩,眼中冷芒直逼风邪。

风邪笑而不答,走了两步,刚好走到白英卓身前。

那老人眼中警告之意愈发强烈,他身子一震,一种属于武王磅礴真气浑然四溢。

真气无形,但其实有形,虽然看不见,但它确确实实形成了一股球形气流。

眉眼斜飞,嘴角斜挑,风邪放开雒明灵,左手轻轻一弹,弹出流星一般的千百根灵针。针芒四射,逐一抵挡在那团真气各个方位。两股力量针锋相对,点点星光瞬间炸裂。

不过一个呼吸,那股真气无声溃散。这固然是风邪取了巧,以柔克刚,也因为那座上老者未尽全力。

风邪,从白英卓身后错了过去,径直走向那个老者。雒明灵乖巧地跟在后面,瞥见那白英卓一脸冰寒双目失色。

“是你?你就是那个妖人?”老者缓缓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银鞭。但看他手上老茧的位置,这人前七十年都是使剑的,不知怎的,竟改了使鞭。

“老头,是不是妖人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你说的人应该是我。”风邪细眼斜挑,好笑地打量着那个拿着别人武器的伪道学。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看到我,肯定喊打喊杀了。不过你这么淡定,我猜你肯定要问,我来干什么,是不是?”

“小子,你很强,但我活了一百多年,杀你,绰绰有余!”

“绰绰有余?既然这么有余,怎么还不动手?”

风邪笑眯眯看着他,却见那老头扶在座上的手微微发颤,眼角亦是微微颤了一下。他站在高处,但面对风邪,丝毫没有俯视之感。

刚刚乍一过招,他虽只用了七分力,但风邪也是轻轻松松,风邪的实力究竟如何,他不知道,但从刚刚获得的还有之前的情报来看,风邪应该不弱于他。

老而不死是为贼,白家这位老祖宗倒也不枉费这句至理名言。

“你想怎样?”老头眉头一垂,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和风邪动手,毕竟这是他白家的大本营,风邪动辄杀人的名声又实在响亮。

作为老祖宗级别的人物,他不担心一个两个弟子死掉,但风邪若在这儿开了杀戒,那死的绝不是一个两个。

“看不出来,老头你倒是个明白人。”风邪笑了笑,走到手边,扬了扬手。

在他面前,一个六十多岁的强压着心头那口恶气,看了看座上那位,起身站了起来。

座位空了,风邪自然当仁不让地坐了。

白英卓双目凛厉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如欲喷火。

“叶风邪,你,你居然还敢坐在这里!!”白英卓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直把他身下那把椅子摇得咚咚作响。

风邪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白英卓还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型。

他邪邪一笑,指尖突然出现一把飞刀,然而,不待飞刀飞出,堂上那人脸色骤变,左手立时捏出一枚琼花羽针。

“你还要救他?”风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而看向座上之人。

“叶风邪,你真是欺人太甚!我白家的人不是你说杀就杀的,你杀了我白家二十多人,今天出现在这里,还想在我面前杀人!真当我白家就这么好欺负?!”

说着,只听“嘭”的一声,那人手底下的一把上好的檀木桌竟然被他一掌拍的稀碎。

“老祖!!杀了他!这是在咱们白家,他再强能强到哪儿去!!”

“杀了他!!”

“老祖,不能忍气吞声啊,昊天他们尸骨未寒,白家怎么能由着这个妖人肆无忌惮?”

“老祖……”

……

底下,一个个六七十岁的老者义愤填膺,他们憋了这么久,实在忍不下去了。像叶风邪这样,杀了人,还跑到别人家里来耀武扬威的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任凭底下人如何愤怒,座上那个比他们多活了将近一倍时间的始终还是隐而不发。

“我与白家的恩怨只差一个白英卓,杀了他,两厢无事,不然,我今日就多添几条计划外的人命。”

风邪翻了翻眼皮,人也慢慢站了起来,他眯着眼看着座上人,左手两指却仍玩着那把飞刀。那刀原是楚青青的,虽然质地不怎么样,但毕竟是第五打造的,样式还算不错。

“老祖,英卓是个好孩子啊,他是这一辈里最优秀的,您不能让他这么死啊……”

说话的那人,就在风邪旁边,但他静静听着,脸色几乎没有变化。倒是那白英卓,挣扎了半天,刚好滚落到了地上。

他艰难地往前爬了几步,爬到那座上之人的跟前。他的眼中全都是恨,甚至是恨到极致的残忍。他拉着那人的袍子,抬头看着他。

风邪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所以,他嘴唇动了几下,无声地说了什么他并不知道。

“老祖,我活不了了,求您,杀了我,为我,为我爹报仇……”

这是白英卓死说的最后一句话,到最后,他总算聪明了一回。

正文 第161章 水,不甚清

白英卓虽是白家最看重的子弟,但老祖和他之间隔了数代,又是一向不理俗事,早在二人交锋且无果,他就知道老祖不会为他一人而将其他子弟置于险地。

这位白家老祖姓白名裘,年轻时天资平平,声名不显,直到耄耋之年,白家当时的家主白枫霖和他父兄三人离奇身死,他才从深山老 林里钻出来,帮着自家一系稳定局势坐上家主之位。

白家一向使剑,但白裘从那时起便开始使鞭,性格也是更加沉闷。

几十年来,白裘从未管过白家任何事情,只是专心钻研武道,就算今天他出现在这里,也是白家实在无人。

从他听说叶风邪到见到,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在风邪进山之前,他还把底下人骂了一顿,说所谓一夜击杀六天阶、须臾杀武王之类的传言太过荒谬。可转眼之间,他就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从山腰升了上来,再转眼,那个传闻中的少年竟然随手挥出一道屏障。

风邪,来的太快,别人看不出什么,他却清楚地感知到了风邪是如何上来,如何撒出那一道屏障。之前以七分力试探风邪,其实也是留了余地。

若是风邪只是功法特殊,他便当场将之击杀。若是当真强大如斯,他便静观其变。

他一掌拍在白英卓头顶,送其归天,还亲自送风邪离开。言谈举止,古井无波,字里行间,透着真诚,也埋着一丝探寻。

不得不说,这位不问世事的白家老祖真是个滴水不漏的人才。即便风邪两世为人,也不曾记得几个比他周到的。

白裘目送风邪二人下山,直到两人走出十里开外,他才慢慢露出一丝似乎和善的笑。

风邪和雒明灵下了山,迅速往南,他之前让那个开飞机的小林在五十里外的五龙山等他。

来的时候,别人不知道他是为何而来,自然不会关注飞机去向,但若杀了人之后大摇大摆坐着飞机离开,则是生生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在阳光底下。

这些,是牧心特意交代给小林的,若不是牧心交代,风邪其实考虑不到飞机会暴露他的行踪。他以为在天上转个圈别人就不知道他往南往北,却不知这地星有着一种名为卫星定位的东西。

这现代化高科技的东西,虽然白家那些老头子不了解,但底下毕竟还有二三百号年轻人。

此时,风邪与雒明灵只有两人,正如他之前和边半青说的,别人不知道他的行踪便拿他没有办法。但若行踪暴露,那七家就有足够的时间设伏围攻。

除了大藏阁,风邪并不想现在就和他们打起来,虽然日后争端已定,但他们现在却没有必死的理由。

白虎峡往南,是一片片不高不矮的山丘,中间没有高山峡谷,只有零零散散的房屋农田。

没有高山,风邪和雒明灵直线往南,百米之下的山丘一概一掠而过。

从白虎峡到五龙山,照着他俩的速度,最多不会超过半个小时。这会儿时间紧张,风邪原本想着尽快赶到大藏阁那里,不过眼看走了三十里,马上就到会合地点,偏偏有个不争气的从他怀里钻了出去。

此地,乃是一处水坑,水不甚清,旁边只有几家农户几片农田。

风邪发现那家伙飞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一道残影从他眼前一晃,然后它已经到了那个水坑跟前。

“小白,你说你一睡就是四五天,刚睡醒就给我添乱,除了吃吃喝喝睡大觉,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喵嗷呜~嗷呜~”

“你说什么?”

风邪三两步追了过去,一把抄起刚到水边还没来得及扎进去的小白,扔到了雒明灵怀里。

“喵嗷~”小白张着大嘴,奶凶奶凶地瞪着风邪。

“瞪我干嘛?那么脏的水,喝什么喝!”

“风邪,别凶它了,喝点水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咱们去旁边那家要一点给它吧。”雒明灵甜甜笑着,捋着小白的毛,倒是难得地开心。

这家伙倒是卖的一手好萌……

瞥着小白露着肚皮,懒洋洋在雒明灵怀里打滚,风邪心中忿忿不平,不过他堂堂邪公子,哪儿能真和一只小兽计较。

算了,这家伙还小,这地界水汽里面杂质也多,灵水符化水的话,万一闹肚子还得给给它治……

诶,等等……

风邪微微闭目,周围微风东来,风中,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怎么了风邪?”说着,雒明灵往风邪身边并了两步。

风邪转头看了看身后大湖,目光一闪,随即看向东方。

循着他的目光,是零零散散的几间房屋,更远的地方,是山丘,山丘的另一边,是另外几间房屋。从这里,或者说从白虎峡往五龙山中间的这五十里,直线分布的五个村子都已不同往常。

风邪脸色微冷,他从令牌空间中拿出一个鲜艳的蓝色小瓶,倒出两枚丹药,给了雒明灵一枚。

“明灵,先服下。”

雒明灵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没问,只是如他所说吞了下去。

“跟紧我。”

说着,风邪手中,那个蓝色小瓶被他紧紧攥着,化成一把红褐色的细末。

“风来!风乎舞雩!舞而归!”

风邪微微仰头,唇齿微启,空中,东风转向,风声渐强。

天色,渐暗,盘旋的风扑向他的掌心,将那捧细末扬撒着抛向高空。

风,一瞬一环,一瞬一环,逐渐扩散,不多时,阴沉的天底下竟然形成一个漩涡。

风邪左手牵着雒明灵,右手,一把蓝色长刀缓缓凝聚。

虽然说了让雒明灵跟着,却没给丝毫的主动空间。他绝不会再让重要的人身泛险境,那样的事,在东方晓身上发生过一次,在雒明灵身上有过一次。两次,已经足够。

雒明灵紧紧跟着风邪,怀中,小白竖起耳朵,小小的眼睛圆滚滚瞪着东面。

前面,乃是那户人家,原本他们想去要杯水喝的地方。

风邪大步向前,骤起,骤落,长刀横扫,门窗俱破。再一刀,风邪二人已入门内,而那门内之人已然血溅三尺。

死时,他正仰头看天,从窗外看着外面突然变了的天气。

那人面朝门窗,身后本是一面墙,然而,就在刚刚,风邪劈了一刀之后,那墙訇然倒了。

风邪紧紧拉着雒明灵,双眼间如覆寒霜,他眉眼斜挑,刹那间,落入后面另外那间屋子。

正文 第162章 大能?

和前屋一样,后面这间也有一个人。察觉不妙,这人正想冲出门去,可惜他和风邪之间原本就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风邪想要杀人,哪里容得他一个地阶巅峰逃走。

风邪拉着雒明灵,手起刀落,随手灭杀。

雒明灵本性纯善,不喜血腥,然而此时此刻压根没有任何表态。她娥眉微蹙,紧紧跟着风邪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一口水井跟前。

风邪伸出右手,覆在井口之上,灵力颤动,井水颤动……

“哗”的一声,井中,一道水注冲天而起……

水注抛向院子,“嘭嘭”几声之后,地上突然多了五个人,五个死人。

这五人当中,有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剩下三个都是孩子,看穿着,显然该是原本住在这里的村民。他们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伤痕,死得倒算安然,不过,即便安然,死就是死,且是无辜而死。

看着地上五口人,雒明灵双目泛红,她涉世不深,但头脑不差,刚刚发生的一切虽然来得突然,但信息量已经足够。

万邪丹唯一的用途就是解毒,风邪不由分说地冲进屋里杀人,显然认定这毒是他们放的,而他们为何放毒,似乎也没有第二个理由。

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为什么知道我们会经过这里?为什么这么狠心,要杀死这些毫无关系的村里人?

雒明灵满目悲伤,而风邪,他黑色的眼瞳正在慢慢变蓝。

他用长刀在院里挖了个坑,把那五口人埋了进去。

右手两指,经眉心,勾动魂印,滑落,落于唇间。

指尖,一点淡蓝灵火突然浮现,两指指向坟茔,灵火跃起,浮于坟茔上空。

“枉死者,乘风而去,入彼世,风之主,以风之名,令尔转生。”

咒言出口,灵火迸裂,分而为九,入坟茔。

风邪另外拿了一瓶万邪丹,掏出两颗,丢进那口井中。此地虽已无人,但这井中却是并未密封的地下水,毒在井中,在水中,随着水流渗透。若不解毒,不出三日,此地方圆十里将无任何生灵。

风起,坟茔上方正在慢慢凝聚出五道淡淡的白色轻烟。

风邪紧紧拉着雒明灵,斜身而起,转眼落入东南方另外一间屋子,杀了十里之内最后一个活人。

他不想问任何问题,只是想要杀人,而且这么简单的招数也没什么好问的。

这个村,名为井沟村,只有七户,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每一家每一户都只剩下老人、孩子。他们清贫但也本分,从来不惹事,可这要命的事却莫名其妙找上了他们。

这一村,只有二十人,他们都死了,在不知名的毒物面前,没有一人幸存。

风邪把他们都埋了,以魂力送其往生。

人死,不能复生。即便风邪,也不能在他们死去一个时辰之后将他们一一救活。风邪之前能救雒明灵,是因为她只有一个人,也是因为她在未死时已经服下了风邪的本源之血。

这些村民无辜而死,但风邪没有任何办法。他无能为力。

之前着急赶路,风邪并未注意空气中细微的杂质,但现在想来必是用毒布满了这整整一路,而照这个村子的情况看来,其他村里的人想必也已遇害。

这一路的毒并不是一种,而是三种。水中、空气中分别用了一种慢性毒,而在那些有人驻守的屋子周围则是另外用了一种烈性剧毒。

未到化神,仍是凡体,即便风邪也非百毒不侵,但刚好使毒解毒他才是行家,所以这些毒物在他炼制的万邪丹面前一概无用。

小白乖巧地趴在雒明灵肩头,它还不懂恨,只是感受到雒明灵的悲伤它也有些悲伤。

若不是小白打岔,他和雒明灵此时已经到了,而走过一路,那些不断摄入的慢性毒也会在终点处爆发。

今天这个局,倒是比神农那次高明一些。既用了毒,还埋伏了杀手。只不过,这些杀手显然并不专业,察觉情况有变却没在第一时间撤走或者发出信号。

今天,是东南风,五龙山在白虎峡的东南方向,而毒也是从东南到西北越来越淡。

这设局之人这么谨慎,想必该是在五龙山等我吧……

风邪脸色冰冷,双瞳湛蓝。他用最快的速度去往西北方,刚刚来时的地方。

那些人猜到他会经过这里,等在另一端的小林未必安全。风邪担心小林,但他执意折返。因为那些人该死,而因风邪无辜身死的村民至少也该得到安葬。

他们若要杀了小林,此时赶去也是晚了。

从井沟村往西,到第二个村子,风邪只用了一炷香。杀了两个地阶巅峰,他只用两个刹那。半个时辰以后,他从白虎峡以东驰往五龙山,途径最后一个村落,击杀天阶一人。

直到这一人,他才知道这些相当业余的杀手竟和他还有一丝渊源。

这些人,就是边半青找来的那些人,除了田莹、杨琼两女,其余二十一全都参与此局。此外,还有他们另外找来的天阶五人、地阶巅峰十人。

风邪从最后一个村子王家村离开之前,他已杀了三十人,包括之前见过一面的天阶孟长河。其余,还有天阶四人,照那孟长河所说,是和设局的大能等在五龙山。

从白虎峡到五龙山,原本的半小时生生走成了将近两个时辰。风邪到达五龙山的时候,已经入夜。山下,一片毒瘴笼罩山林,那毒比起之前的三种更强。

天色原本就暗,东南风不强,毒瘴静固,前方漆黑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拉着雒明灵,风邪飘身钻入毒瘴,他斜斜挑着眉眼,邪魅一笑,然而无人能见。

黑漆漆的夜出奇地静,耳边,忽然一阵急促的风声。

风邪侧身,身影如同幻影,一闪之间向西十丈。同时,东方一箭落,数十箭纷纷落下。箭射空,风邪已然身在射箭之人身前。

长刀横扫,蓝色灵光于空中忽起忽落,毒瘴之间,豁然开朗,射箭九人血溅当场。

风,从东南来,风邪折身向南,长刀向南,断然劈向空中。一条路,突然出现,而在路的两旁仍是黑漆漆一片。

风邪拉着雒明灵,向前,小白趴在雒明灵肩头,警惕地竖着耳朵。

黑暗中,一只弩箭直射而来,同时,左右、前后各有一排铁刺轰然涌来。

风邪旋身而起,长刀亦旋,翻旋之间,四排铁刺一并断裂。

就在此时,前方一阵轰鸣,“轰隆隆”的声音愈演愈烈。

一瞬之间,地动山摇,无数山石向着风邪砸了下来。山石之间,一根黑拐蓦然出现,逼近风邪后颈。

风邪脸色微变,长刀右挑,身如流星,却是冲天而上。他将雒明灵揽在怀里,旋飞之际,浮于空中。

正文 第163章 谁比谁更毒

明月在上,风邪左手环着雒明灵,将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此夜无星,下方,一根黑拐裹挟着强大的真气破空而来。

风邪俯冲向下,淡蓝色的长刀劈向黑拐,长刀周遭,一团条状光雾缓慢推进。然而,两个刹那之后,终于停滞不前。

与他对招之人实力很强,实打实地拼气势,风邪其实不占优势。那铁拐全黑,拐头是尖锐的兽角一般的铁刺。这东西不是常规武器,而是特制。

看来这使拐的淳于老儿相当自信……

空中,一缕缕细密的银星隐隐约约逐渐浮现,刚好将当中的风邪、雒明灵包围。

“堂堂武王,对上天阶竟然还要设伏还要用毒么?”

风邪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瞥着对面逐渐逼近的铁拐的主人。

“妖孽小儿,对付你这等异类必定不能用寻常手段,你不要以为还有机会蛊惑我,你没有机会了!”

阴冷的声音越来越近,那铁拐突然突破长刀周遭的灵力,只听“嘭”地一声,一个炸裂的气团向着风邪扑了过去,当中,混着银色细末。

夜空中,黑色和蓝色的气流纠缠在一起,如同一个诡异的巨大的光球,向着东边炸裂。那团光球底下,一口鲜血喷溅而出,两个人影极速坠落。

淳于鄂紧追而至,同时,四个天阶也已围了过来。他们挟着一人,虎视眈眈盯着气息混乱的风邪,眼中闪着贪婪的光。

“小子,武王的全力一击不好受吧。之前被你暗算,那是小看了你。可武王就是武王,你手段再多,也不过小小一个天阶。就算之前的那些都没奏效,中了这么多噬灭银星散你也死定了。

叶风邪,以天阶对武王,你是绝对没有胜算的,何况你对上的还是我。不怕告诉你,我活了这么久,花在制毒上的时间可比修炼多得多。

我劝你老老实实把该说的说了,不然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怀里这个小姑娘肠穿肚烂然后化成血水!

叶风邪!告诉我,你究竟从何而来,炼的是什么功法!”

淳于鄂老目闪烁,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拄着铁拐,灼灼地盯着风邪,好像他本人比起那些传说中的神农宝药、异宝之类的还要宝贝。

风邪脸色不太好,武王三层的全力一击确实不是他现在区区凝魂一层可以承受的。凝魂期,按修真来算,相当于筑基,按古武来算,相当于天阶。风神决远超其他功法,但即便如此,凝魂一层,最多只能与天阶二三层相平。

天阶三层,和武王三层,中间差了整整十个小境界,风邪再强,也必然会败。

之前,之所以能胜,是出其不意,是取巧。

淳于鄂这个老狐狸已经吃过一次亏,一上来就是实打实的全部功力,风邪勉强抵挡三个呼吸已经是极致。不过,这老狐狸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自以为自己用毒手段高明,却不知他最为得意的什么银星散根本无用。

“淳于鄂,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放了他们两个。”

风邪微微弓着身子,雒明灵扶着他,两人向前走了两步。

“先把他放了,他只是普通人。”说着,风邪指了指对面被人挟持着的小林。

“叶风邪,说实话, 我不信你,不过你们已经中了银星散,若是没有解药,半个时辰之后就是万蚁噬心脏腑俱裂。你只要乖乖听话,我还不屑跟两个小娃娃计较。”

淳于鄂面无表情,然而字字句句透着残忍,还有得意。

他挥了挥手,旁边一个天阶很是听话地松开了小林。

“叶少!我,我,动动动不了……”小林怕极了,仍是愣在原地,两只腿只打颤。

看着这家伙没出息的模样,风邪像是吞了个苍蝇,一脸黑线。

无奈,隔着老远,他往小林身上猛地一抓。

风起风落,小林感觉自己被什么吸住了,可惜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被风邪抓了回来。然而,抓回小林的时候,风邪又吐了一口血。

他的气息本就不稳,在淳于鄂看来,这就是毒气反噬。

“小林,离开这,去飞机里面等我。”风邪暗中传音,同时往小林身上推了一掌,将他丢出十米之外。

小林两眼茫然,他长这么大,见过打架的,见过混战的,但像今天飞来飞去、虚空爆炸、凭空抓物之类的,这根本就是神仙手段啊……

好在,他作为飞行员,心理素质在普通人当中也算不错的。另外,毕竟是牧心派来的人,再怕他也不会临阵脱逃。不过,他还是很担心风邪能不能行。

那形势明显就是九死一生,这小爷怎么还一脸淡定?

小林离开,淳于鄂只是看着。他还以为这人是吓破了胆,糊涂了。

“他就这么走了?”淳于鄂笑道。

“该做的我都做了,他要走,我也没有办法。”

“蝼蚁而已,不过你怀里这位可就不一样了,你应该不想看着她惨死吧?”

淳于鄂微微低着头,浑浊的眼睛一转不转,他看着风邪,余光却是撇向了雒明灵。

“明灵,扶我过去。”风邪歪着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看上去很虚弱,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雒明灵搀着他,让他靠在她的肩上。两人走得很慢,风邪左手在后,暗中揉碎了一个小红瓶。

对面,淳于鄂还等着风邪自己送上门来。突然,风起。仍是东南风,然而这风猛地扑到淳于鄂脸上之后突然转了向,居然自行盘旋起来。

淳于鄂脸色骤变,铁拐突然提起,向着风邪刺了过去。

两人之间,只有两米,但就是这两米的距离,原本可以轻易击杀风邪的一招根本没到。淳于鄂,还有他带来的四个天阶出了一招之后便就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还能转动。

“淳于,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确实有很多秘密,刚好这毒就是其中一个。论制毒使毒,小爷可是你祖宗的祖宗。你的毒,对我无用,我这个,你解不了。”

说着,风邪轻轻咳了两声。淳于鄂的毒确实没伤到他,但是之前五个村子死了一百多号人,送他们的灵魂往生,并不是毫无代价。那代价不是灵力,而是魂力。风邪修灵,但无论修灵、修真,有生者有灵,修道者修魂。

一般修者本不会在化神之前拥有魂力,但灵修例外。拥有魂力的修者虽然不会有更强的攻击力,但却可以控制别人的意识引导别人的行为,甚至,可以以魂力行诅咒、渡魂等等诸事。

凡事,有道,因缘浚回。真气也好,灵力也好,魂力也好,都是修者所有的重要力量。真气和灵力流失,会是身体虚弱,魂力流失则是意识、感知虚弱。

和淳于鄂交手时,风邪的状态原本就不好,所以气团炸裂之时他没能完全躲开。他护住了雒明灵,但自己身后中招。

幸好这淳于鄂对毒这么固执,这么自负,不然风邪不一定有机会在他面前拿出这瓶阴风丹。

论毒,风邪只服过一个人,就是那个炼制断心的。不过,就算是那个人也不一定解得了风邪的毒。药有品,毒亦有品,断心那个级别的毒已然超出品阶之外,但那个级别的毒风邪也不是炼不了。

毒,与风,是绝佳的配合,若能出其不意,便是千里之外也能轻松取人性命。

淳于鄂太自负了,他长期占据着古武界乃至整个华国医术第一的位置,早已忘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而且,之前被区区天阶控制心神,羞怒之下,确实很难缜密。

正文 第164章 杀心

所谓大能,不过是手下败将。淳于鄂虽有武王实力,却不过是个大半辈子都不敢露头缩头乌龟。若不是遇上风邪,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

淳于鄂死了,死的不算痛苦。阴风丹不是什么折磨人的东西,只是让人浑身阴冷,阴冷到入坠冰窟。阴风丹,有致幻效果。中了阴风之毒的人会死于至冷,从身体到意识。死时,全身皆被冰霜覆盖。

冰冷起于心,行于经脉,止于灵台。即便灵魂尚在,也会始终盘旋在无边无尽的冰寒之中。

淳于鄂死了,他身边的四个人也死了。他们静静站着,像是五尊冰雕。

轻轻咳着,风邪捏碎了一个蓝瓶。

风过,微冷,叶脉一般的两枚魂印浮在空中。

“魂印缚魂,冰寒永坠,魂印,永生。”

轻声念了一句,那魂印突然幻化,成了网,网向五尊冰雕。

伴随着他的魂印,这些人的痛苦不会因死终结。人生而有魂,有人死后魂消,有人死后轮回。谁能轮回,本是天道,但地星天道有损,风邪可以勉强干涉,只需承受一些反噬。

天道,遇强则强,反噬亦是如此。若是干涉淳于鄂这样的修者,不用他有武王、天阶,哪怕连筑基都不到的地阶,也会让风邪遭上一劫。

他给淳于鄂施了魂印,但只是束缚,并无往生之力。若他命该轮回,便是永坠冰寒。

不是风邪不愿承受反噬,而是像他这样的人,本就该是魂飞魄散。若天道不许,风邪便让他生生世世活在痛苦之中。不然,他如何偿还那些无辜身死的人。

那一百多人,风邪强行给了他们一场轮回。幸好他们都是天道之下最弱最弱的存在。

风从东南来,风邪负手去往东南。小林在那边等他,那小子还中着毒。

夜色深,直升机轰隆隆起飞。此时,川都,寒山苑,牧心正在窗前,吹着微冷的山风。他刚刚接了小林的电话,知道风邪遇伏,也知道风邪让小林在直升机里等。

既然风邪让中了毒的小林等,必然会回来救他。虽然不知道风邪怎么这么自信,但他相信风邪一定不会让小林枉死。

屋里,灯影绰绰。窗外,月明星稀。牧心回到桌前坐下,飞机一路往南。

风邪眯着眼,仰在后座上,靠在雒明灵温热的怀里。

“叶少,往哪儿开?”小林茫然地看着外面,自从飞机上天,风邪一直昏昏沉沉的,方向也是雒明灵大概说的往南。

“风邪……”雒明灵轻声提醒,风邪半晌无言。直到小白从他肚子上往上爬了两步,然后舔了两口,他才半是宠溺半是嫌弃地睁开了眼。

见他这种态度,小白毛茸茸的大尾巴忽地一扫,打在他的脸上。等到风邪再去抓它,这家伙早就溜到了旁边雒明灵的肩上,还哼哼唧唧地瞪着风邪,一脸嘚瑟。

“风邪,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头疼,休息几天就好了。”

风邪吊儿郎当地笑着,他一贯就是这幅尊容,不过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强行干涉天道,为一百多人的魂魄加印,已经将他的魂力消耗到极限。和淳于鄂对招时他已经意识涣散,硬接他全力一招之后,不仅气血紊乱,脏腑也受到冲击。

雒明灵知道他的状态不好,但风邪不说,她也不会知道究竟如何,毕竟魂力不是地星修者能够知道的东西。

“咳咳,叶少,那个,咱们到底去哪儿,您得给个目的地。”

“小林,去益州吧,最快的速度,先到张家界。”

说着让小林用最快的速度,风邪自己倒是不紧不慢。一边说着,他从兜里翻出了那个一向被他冷落的老伙计。因为牧心还要用它定位,这家伙总算没被风邪丢进令牌空间。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牧心还在灯前出神。他喜欢用老式的油灯,喜欢把自己放在微弱的光线里面,这能给他一点淡淡的温暖,一点虚无的安全。

铃声,在寂静的寒山苑很是扎耳,听到铃声,牧心猛地回过神来。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可能是电话凑得太近,牧心的声音听在风邪那边似乎高了八度。风邪微微一愣,原本略显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

“牧心,我改变主意了,这一趟,恐怕得晚个四五天。”

“晚个四五天?你要去那七家?”

灯影下,牧心神色凝重,修长的手指鬼使神差地贴着桌面摩挲。

“风邪,你的行踪只和我还有边老他们说过,现在行踪暴露,也只有一种可能。边老不可能有问题,应该是当时留下的那两个女人。只是,他们那些人我事先调查过,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不可能有足够的脑力预测到你从白家出来之后的行踪。

今天设伏的是什么人?是七家中的哪一家?”

说着,牧心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他的声音略显急促,眉梢似乎挂着一丝不安。

“是淳于鄂……

我放了他一马,他却自恃武王修为非要送死……

本来神农之事我已不想再迁怒其他人,但是我想错了。我放过他们,他们不会放过我。这一点,我不在乎,但是这些所谓名门正道果真是哪里都一样,披着白色的皮,流着黑色的血。

为了达到目的,为了我身上的宝贝,他们把其他人都看成了蝼蚁。我不想匡扶什么正义,我自己杀的人都能淌出一条河来,不过,我受不了无关之人为我身死,哪怕他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我而死,我得挨个走一趟,去告诉他们,他们要杀我我随时奉陪,但是再敢动一个无关之人我就血洗他们满门。”

隔着手机,风邪越说越是激动,细长的眼睛放着冷光,一贯的云淡风轻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再也找不到一点影子。他这个样子,在雒明灵眼中还是第一次,她见过他杀人时的冷漠,见过他入魔时的残暴,但像今天这种愤恨、厌恶、殇恸还是第一次。

风邪,一贯都是什么都无所谓,什么人都和他无关,他孤独地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不听旁人,不顾旁人,不信旁人。

一百多条人命,确实是个难以忽视的事实,雒明灵不能忽视,她也不认为其他人可以忽视,除了风邪。她一直以为风邪是个千年不化的冰核,虽然总是在笑,却孤傲至冷。她以为,风邪只对极少数认可的人用情。

风邪,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雒明灵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爱他,无论善恶,无关是非。

正文 第165章 张家第二

直升机轰隆隆的声音,长久不息,风邪一动不动倚在雒明灵怀里。他头疼,但无法用丹药或者别的什么手段减缓一丝一毫,这是过渡消耗魂力的结果,也是干涉天道的小小反噬。

天道之力强大而无形,理论上,化神之下的人连感应都感应不到,可风邪生来就与别人不同。别人修真他修灵,别人修行之后血脉之中会有精血,而他则是除了精血还有本源之血。

他没有记忆,没有父母,却有与生俱来的各种能力。拥有的越多,承担的越多,幸好他生性孤傲,甚至凉薄,若是当真立志做个济世救人的圣医活菩萨之类,估计早早就心力憔悴,力竭至死了。

作为一个孤儿,风邪有理由冷漠,他自己学会生存,自己在满是毒瘴妖兽的森林中长大,又自己闯出去经历种种欺辱、觊觎、逢迎、暗害。他已死过一次,甚至失去了最亲的人,他冷漠、凉薄才是理所应当,可惜事到临头总有各种理由,除了对付敌人,总是不能真正狠下心来。

人人都知道斩草除根才能免留后患,风邪也是再清楚不过,可他总是不能真正做绝,要不是他之前放过淳于鄂,也不会有之后这场可笑的设局,要是淳于鄂死在太华山就不会有毫不相关的一百零七人死去。

风邪一向没心没肺,但他们的死,风邪无法忽视,一时间,竟然积郁满怀。

他原本是想杀掉白英卓之后直接去大藏阁,但现在,他需要一个出口排解。除了大藏阁,他要去那剩下的五家挨个走一遭,从他们当中拎出几个典型凑一凑,凑个一百零七。他要用这一百零七人立威。

风邪想干什么,他和牧心说得很清楚,这一趟比起被他搅浑的山海大观更险。山海大观虽然是各门齐聚,但他们不知道自己会来,每一门到的人有数,实力也是有限。而他现在一门一门闯进去则是进了真正的虎窝。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更别说实力最高者是何种修为。

风邪虽然任性妄为,但也不会做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这一趟要想万无一失,必然得提前准备。他不会真的是自己去。时间很关键,人的安排也很关键。另外还得做好万一深陷其中不能抽身的后备打算。

这些弯弯绕绕牵扯得太多,风邪一向懒得去想,而且就算以前他能想明白,现在也不行了。魂力枯竭,魂海当中如有天雷烈火无休无止地焚烧,他能不动声色地倚在雒明灵怀里已经拼尽了所有的毅力。

让牧心去想吧,反正我就直奔张家界,五个小时,足够他安排了……

风邪想得挺美,不过说真的,让牧心去谋划绝对比他强得多。虽然边半青找来的人出了问题,泄露了自己的行踪,不过这也不能怪到牧心头上。他只是准备了人手以备不时之需,散修反复,不可轻信,还是要怪自己当着那两个女人说了接下来的事。

就在风邪一路昏沉前往张家界的时候,牧心电话都打热了,风邪一句话,他就得绞尽脑汁操纵全局。按理说,运筹帷幄早已是韩牧心的一门乐事,他一向乐在其中。

只是,今天牧心的状态不太对,接电话的时候,担心之外,他还有一丝不安。尤其在风邪说他改变主意之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挂电话的时候,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在灯前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叹了口气,这才给小齐、慕凌天他们一一打了电话。

古希子、张玄通都是久居深山的老人,他们不会用手机这种新鲜玩意儿,幸好小齐在,不然牧心还真不好安排。

眼下,除了白家,风邪还要去张家天墉寨、百花药谷、云家云家堡、大藏阁、武极庄,还有韩家寒山派,总共六家,其中张家、大藏阁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这几家分别分布在张家界、武陵山、云岭、马岭河、定西兴隆山、大巴山,天墉寨、百花药谷、韩家三家距离很近,大藏阁距离百花药谷也不远,但是剩下的云家云家堡、武极庄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两者距离太远,而且云家堡和大藏阁的距离也不近。

这几家,就算遇到武王,凭风邪的实力,闯入任何一家都能全身而退,但是兵贵神速,全身而退的前提是别人没有准备。如果他们早早知道风邪要去,必然会有诸多手段提前应对。一门当中少则二三百,多则千人,如果提前设伏,无论是谁也不能轻轻松松进去又出来。

这种情况下,必须调动最强的人手,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若是全都等着风邪,绝对是自投罗网。

风邪意在立威,而非灭门,张家、百花药谷四家他可以亲自去,之前赶往张家的慕凌天改道百花药谷,随后往大藏阁支援。

距离最远的云家堡、武极庄没有非他不可的必要,牧心已经安排了古希子、张玄通两人过去。他们都是武王,完全可以事成之后全身而退。

为保万一,牧心另外派了三架直升机,赶往定西、云岭、马岭河三处,若有意外,直升机直接返回川都。

子夜,直升机在天墉寨上空盘旋许久,底下,早已聚集了百十号人。他瞅准了一栋红木角楼,流星一般斜身而落,正好落在主屋屋檐之上。

“张家主事之人何在?”

长发飘飞,细目冷对,风邪清朗的声音迅速散开,方圆十里皆可听闻。

他负手而立,俯瞰着底下一众怒不可遏的张家子弟。

底下众人,怒目而视,最前面站着的两个甚至一跃而起,冲了上来。

风邪扯了扯嘴角,斜眼一笑,随手一挥,竟将那两个天阶一层的长老丢到了院内。

“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厉害?!!”

“是啊,他想干什么……”

……

人生嘈杂,众目睽睽之下,风邪倒背着手,飘飘然凌空而落。非是院内,而是院外那群年轻子弟面前。

他一步步向着他们逼近,脸上笑意融融,手中捏起一团灵火。

不是爱欺负手无寸铁的老实人么,世道轮回,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怎么也得让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尝一尝。

“住手!!你想干什么!!!”

冷风呼啸,风邪撇嘴一笑,心道张家的人来的也算及时。

还以为他们这些高人还得摆摆架子,怎么也得杀掉两个他们才出来呢。

风邪缓缓转身,手上的灵火却是依然向着原本该去的地方飘了出去。

蓝色的火焰,在他身后突然燃起,风邪笑意融融,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那个气势汹汹的张家掌门跟前。

正文 第166章 猖狂

张家,灯火通明,风邪身后是数百个张家人,身前仅仅只有十人。这十人当中尤数张家掌门张武藏实力最强,其余九人,最强不过天阶八层,最弱仅仅地阶巅峰。

果然,武王不是大白菜,不过张家既然是古武界实力最强,怎么也该比百花药谷要强。

现在站出来的这些人里面没有武王,张武藏实力最强,但只是天阶巅峰。张家肯定还有武王,大概是觉得事情不大,懒得出来。不过这样也好。

“小子!你胆子很大,敢只身来我天墉寨,还大张旗鼓生怕我们注意不到,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猖狂的年轻人了。”

“张掌门,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要是先问一下,我相信你肯定不会说这么可笑的话。”

“可笑?你还真是不知死活!三长老、四长老,把他给我拿下!”

张武藏一声令下,旁边两个天阶六层一并出手,这两人都是六七十岁的年纪,而且还是一对孪生兄弟。

两人均是使剑,两道银光同时出鞘同时下落,一剑在左,一剑在右,银光如银河洒落,风邪旋身而起,逆着剑势,直逼对面张武藏。

“竖子!你当是好大的胆!”

剑锋割破夜空,身后两声呼和整齐得仿佛就像是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风邪眉眼斜飞,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长刀。

长刀断然剜挑,扫向张武藏脖颈。手起刀落之际,持刀的手,与持刀的人一起落向张武藏身后。刀影尚且在前,剑影刚刚追至,却见那张武藏眼中神色变幻,浑身气势忽然一阵,双剑戛然而止,持剑两人被他气势所震向后冲飞,而张武藏本人则与刚刚震出的气流一并冲向风邪。

冲飞之际,张武藏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那是真正的揽虚剑,历代掌门方能使用。

揽虚剑剑身笔直,银光浑厚汹涌,剑出之际,一声铮鸣,仿佛山河同啸。

剑势携风,一招之末紧接一招之始,剑招周始,真气不止而剑势不止。

剑出之际,风邪抽刀向后,身形后仰斜飞,而后戛然腾空。

张武藏脸色再变,长剑冲天,脚下猛然一蹬。

棕红色的尘土弥漫满院,众人望向夜空,两道银光像是穿透时空撞在一起的闪电。

呯呯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空中,刀剑相交,不时坠落一簇银火。

银火落下,沾了树木、房屋,最多两个呼吸尽数燃尽。若沾了人,便是一阵嘶嚎,任其扑打滚动,全然无用。

“小杂种!!你竟敢!!你竟敢暗下毒手!!!”

“暗下毒手?这也叫暗下毒手,这不是明摆着么。”

空中,张武藏时起时落,口中大骂不止,他哪里还不知道眼前此人是谁,又如何不明白叶风邪打得什么盘算。

叶风邪此人,牵涉诸多,不可杀……

这是鸿羲老祖刚刚交待的,老祖不在,张武藏原想先将风邪擒下,徐徐图之。没想到,叶风邪的实力比起他们搜集到的消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哪里是不可杀,根本就是杀不了。

此时,叶风邪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在真气之中暗藏异火,每每刀剑相交便有数枚异火坠落。而且,即便武王也不能在空中太久,叶风邪可以凌空,一起一落之间,交战地点往往只能由他锁定。

张武藏试过很多次要将风邪引开,然而此人功力几乎不弱于他,身法更是太快,即便张武藏内力浑厚也无法牵制风邪。

“你!!你到底想要怎样!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张武藏,我觉得你这个脑子不太够用,可能得回炉重造一下……”

“你,你个小杂种,你说什么!!!”

“说什么,张武藏,我劝你最好客气一点,我是杀不了你,可你也杀不了我,你张家确实人多,可是武王之下又有谁能参与你我之战?”

“你想怎样?”张武藏满脸阴郁,风邪说的是事实。张家虽有阵法却无法凌空,底下的人上不来,对风邪造不成任何威胁,可风邪却能在天上放火。哪怕没有他张武藏,风邪放火的强度和密度只会更强。

“张武藏,我和张家之间可不仅仅是神农那件事,我来干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想知道当年的事就随我来!”

说话之际,张武藏脸色阴沉,收了宝剑,身子落入内院,进了主屋内堂。

风邪飘然落下,冲着身后那群张家子弟随后一挥,而后淡然一笑,竟然毫无芥蒂毫不怀疑地进了内堂。

“你倒是够胆。”张武藏坐于主位,沉声喝道。

“张掌门过誉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最近刚刚吃了次亏,所以提前给你家徒子徒孙下了毒。”

说着,风邪笑嘻嘻掂着一个小红瓶。

张武藏瞳孔微缩,胡须微颤,覆在桌案上的手掌赫然一震,而后便是“噗嚓”一声,红木桌已然被他震碎。

“你若敢杀了他们,我张家必定要和叶家不死不休,叶风邪,你确定要赶尽杀绝吗?”

“张掌门,咱们之前的梁子可是早就结下了,就算我今天放过你们,你们就能放过叶家?自欺欺人的话还是免了。”

“叶风邪,冤有头债有主,叶家当年的事是京府张家做的,我们虽有渊源,但京府张家不过是外门,你何必要和我们纠缠不休?”

“哦?都是他们做的?”

风邪斜眼看着那张武藏,嘴角斜挑,悻悻一笑。

“张掌门,我今天很忙,你要是不打算说实话,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风邪断然起身。

张武藏脸色微变,神情百转,终于还是在风邪离开之前将他叫住。

“叶公子,当年我们确实参与了一些,不过令尊失踪不是为了躲避我们的跟踪,我们跟踪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去往东海的路上了,至于后来叶家没落更多的是叶家主动退让。

叶家虽然挂着世俗世家的名头,真实实力却是深不可测。这么多年,我们也只是试探,根本没有伤过叶家任何人。你们叶家总共就那几口人,十年来,除了失踪的叶将焸又何曾少过哪个?”

“张掌门说得倒是在理。”风邪冷然一笑。

“叶家有数的几个人确实健在,不过为了叶家的秘密,叶家仆从、护卫可是少了不少。张掌门,我其实不关心别人的死活,毕竟叶风邪早已不是叶家人,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你们这些年所做的试探多数都落到了我的头上。

你们没有直接杀我,却让其他世家子弟给我下绊子,让我背了个jianyin掳掠无恶不作的恶名。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堂堂张家家主自然不会桩桩件件都记得。

张掌门,我叶风邪不是什么大人物,无法以德报怨,前尘不明,暂且不究,可是之前陷害我的那些人,你得给我揪出来。用几个人换几百个人的命,这个买卖还是相当划算的。”

正文 第167章 生杀还是放过?

子夜,月明星稀,风邪摇身而上,钻进了那架始终盘旋在上空的直升机当中。下方,三十七具尸体整整齐齐倒在张家内院。院中无血,无声,然而风邪临走时留下的几句话,鬼魅一般,响彻整个天墉寨,让人毛骨耸立,让人气血沸腾。

“当年之事桩桩件件,张家主既然给了这三十七人,我且信着。来日,若是查到其他事其他人,我便再来一趟。还有,你们恨我想杀我就冲着我来,千万不要牵连别人。不然,无论前事如何,我叶风邪必叫张家不死不休。

你们记着,若是有人再为杀我枉杀一人,我便杀你张家百人,若是有人胆敢动我身边的人,张家便亡了。”

天墉寨,风邪凌霄而去,张武藏怒气郁结,吐血倒地。

张家子弟一千余人,当夜中毒者三百。张武藏以三十七人性命解决这桩祸事,倒也算是顾全大局。不过,他堂堂古武第一家的张家家主历来都是权威中的权威,历来只有他决定别人的生死,今天却被风邪拿捏。这口气他咽不下,张家也咽不下。

等老祖回来,定要将这狂妄小儿碎尸万段!

张家哀声载道,郁愤难平,大多数张家人并不知道他们十年前对叶家做了什么,不知道他们在京府在川都对叶风邪做了什么,更不知道神农、太华山之事其实起于张家的贪念、妄念。他们只知道叶风邪是个杀人如麻的妖魔,只知道叶风邪是张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们想杀风邪,很多人都想杀风邪,可惜这些人还有些自知之明,不会不惜命。不然,风邪倒是不介意多杀上几个。在这个世上,风邪并无归属,但他承了叶风邪的命,承了他的身份。

对叶风邪来说,他的悲剧,张家、龙家、叶家,还有凌家以外的其他京府世家全都逃不开。或是始作俑者,或是漠视默认、推波助澜,就算风邪不去灭了他们满门,也必定会把参与其中的所有人揪出来。

这些人不死,叶风邪的执念不消。这些人不死,风邪的心难平。

张家,暂且放你一马,等我搞明白当年的事儿,再来和你们算算总账……

张家界上空,直升机呼啸而去,与此同时,武极庄、云家堡、大藏阁所在,西北肃州定西兴隆山、滇南云岭、黔州兴义马岭河峡谷三处,同样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搅乱。

古希子、张玄通、慕凌云三人只身闯入三家山门,能打就打,绝不废话。

若是别的宗门,一向老好人的古希子确实还能手下留情,不过这武极庄例外。武元极刚刚杀了他茅山弟子。茅山人丁不多,每一个都是他一手带大一手培养。

古老头一腔愤恨正巧无处发泄,风邪想要立威,他便从那武姓子弟当中挑上几个看不顺眼的,送他们去和自家掌门团聚。

古希子一路从山下杀到半山腰,原本想着会会武元极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不料这武极庄竟还藏着个百岁老人。

武成业,就是武元极、武元庆的弟弟,他们同父异母,号称定西三王。

“早听说定西三王一个不如一个,今日一见真是更胜闻名。”

“古,古老头,你,你你你胡说!”

“成业,你退后,这人乃是武王,你不是他的对手。”

说话的,便是那个百岁老人。此人名为鸿光老祖,成名已久,却也半生无踪。原本古武界的人都当他死了,没成想竟然好好藏在家里。

武成业躲在那百岁老人身后,面对武王,竟然看都不敢正眼去看。

古希子此来,一是为风邪立威,二是为弟子报仇,原想杀了这武成业就算了事,可眼下看来却已不成。这武鸿光内力深厚,浑身气势远远在他之上。

“鸿光老祖,你既在此,古某此来的第二个目的已然无果。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就此作罢?你真当我武鸿光是这么好欺负的?”

“你虽强,却杀不了我,我虽弱,却可以命相拼。我若豁出全身真气自爆,想必你身后这武成业,还有周围这些小辈都要为我陪葬。再者,你周身气势虽强,却不够稳,想是闭关之时突然被人打断。

鸿光老祖久不出世,不如先问问清楚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古某此来,其二是为门下弟子复仇,其一却是替别人办事。就在今天,百花药谷淳于鄂设局毒杀叶风邪,牵连五村一百零七口。淳于鄂武王三层,已被叶风邪所杀。

鸿光老祖底蕴深厚,不知是否触及武王三层?古某,修道之人,不畏死。不过你若杀我,代价怕是太大。叶风邪有仇必报,变本加厉,你若杀我,得不偿失。”

……

古希子不愧是茅山掌门,他用了大半辈子替人算命,这口才当真是没话说。

武鸿光愣神之际,古希子大摇大摆下了山。临走时,他把风邪让他带到的话一字不落刻在了武鸿光面前。

“若有一人因我枉死,我必百倍还击,淳于老儿在前,且用一百零七人相抵。既冠妖魔之名,何惜蝼蚁之命?言已出,不死不休!”

古希子下山往南,上了直升机。与此同时,去往西南方向的张玄通、慕凌天两人却在云家堡、大藏阁酣战。武王不是萝卜白菜家家都有,他俩没有遇到武王级别的存在,释放武王威势之后更是长驱直入,无人敢阻。

当日,神农一役,参与者众多。他们针对风邪,风邪将他们杀了,其实已算了结。唯独这大藏阁,司马蒙用蛊毒之法胁迫雒明灵,害得她自绝,逼得风邪入魔,逼得他用自己的命数换雒明灵重生。

当日,若非雒明灵已然服下半成的本源之血,根本等不到风邪醒来。若按常理,风邪救她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是是个死人。

大藏阁,无愧罪魁祸首四字,就算杀了司马蒙,就算以他之血种下神印血咒,仍然难消风邪之恨。

他原本是想灭掉整个大藏阁,可是事到临头偏偏总有一丝不忍。另外,此事除了与他有关,还牵扯了雒明灵,他若灭门,即便雒明灵嘴上不说,心里也会留下心结。

罢了,大藏阁毕竟不是司马一家之地,而且与司马蒙血脉最近的几个人都中了血咒,反正也活不久了,随便吧……

正文 第168章 韩家的当年

既然放弃了灭绝大藏阁的想法,风邪也不想再去大藏阁,那边,有慕凌天一人就够了。剩下的,往西北方向是韩家,往西南方向是百花药谷,它们三家之间几乎就是一个三角形,而且到韩家和到百花药谷的距离几乎没差。

韩家,还是百花药谷?

韩家吧……

大巴山上空,直升机缓缓下降,下方,韩家的人早已接了消息,整个山头房子倒是很多,然而每间房子是空无一人。

这是给我唱了一出空城计?

风邪眼皮一翻,伸了个懒腰,心道这韩家别的不行,消息倒是灵通。从张家到这儿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武极庄和云家那边也完事儿了,有人给他们透露消息也正常。

嗤笑着,风邪摇身而起,居然钻回了机舱里面。

小林正想转着圈等他,没想到风邪这么快就回来了。

“风少?完事儿了?”

“没,韩家的人都躲起来了,看来是不想和我正面交锋,既然这样就让明灵一起去,不然她自己等着也怪无聊的。”

相比到张家时的激动、愤恨,风邪此时居然格外平静。

雒明灵柔柔一笑,由着她揽住自己,两人一跃而下,随风而落。

“风邪……”

“嗯?”

“既然韩家没人,咱们去百花药谷吧?”

雒明灵拉着他的衣角,灵动的眼睛一闪一闪地,让人不忍拒绝。她以为风邪是为杀人而来,可这几家之中唯独韩家,杀人不是他真正的意图。

风邪来此,一为立威,而为解术。

当日,在神农,风邪以血为引,给那日在场的所有人下了神印血咒。这咒不会立马要人性命,但危害潜移默化,他们的性情、身体都会被一点点侵蚀,最多活不过三年。

若风邪在清醒状态,他也清楚祸不及家人,但当日那些人已将风邪逼到绝境,唯有入魔。

事已至此,风邪和他们几家之间几乎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没有那么好心再去一一为他们解除咒术。那些人命,风邪不在乎,可韩家不同,它毕竟是韩牧心的本家。

当初,风邪答应牧心,若有一日与韩家对立,会放他们一马,至少也会饶了韩家家主韩天纵的性命。神印血咒以血为引,风邪不知道韩牧心是被谁牵连,但他若中咒,韩天纵作为他的外公想必也逃不开。

风邪不为杀人而来,可韩家却以为他要大开杀戒,早早躲了。这事儿虽在情理之中却也有些好笑。

对于雒明灵的提议,风邪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道这丫头真当他是冷血机器,万事不盈于心。

若要杀人,我又何必带你下来徒增伤感……

深夜冷清,风从东面来,往西面去,两人与风同往,一路向西。那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地势高,山势险,若是韩家没有专门的避难之所,那里应该是最佳的藏人之地。

越走越近,风邪闭目凝神,嘴角隐隐微挑。

前方,一处山洞,风声贯穿其中,人声亦在其中。

山洞之中,人数不多,只有韩家最为核心的家主、长老、精英子弟数十人。想来,其他弟子是被分散在其他地方。

风邪笑意融融,对这韩天纵他也是闻名已久。这位传说中的高明棋手培养了韩牧心,将他教得少年老成、满怀谋略,让他权倾一帮独领一方。

他给了韩牧心一切,却也剥夺了他的一切。为了韩家,韩牧心从不知道什么是自己,从来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没有未来。他操纵了韩牧心十七年,让他活得像个提线木偶,让他只为韩家而活。

前世今生,不在乎亲情不在乎儿孙的风邪见得太多了,韩天纵在他们当中绝对算不上最狠的,不过即便比他狠千倍万倍的也没培养出像韩牧心这样万事淡然,谋定后动,整个人如同机器一般的。

牧心活得明白,活得清醒,可唯独对韩家,是恩,是债,他早已分不开,也不愿去分。

牧心,和韩家,是家事,风邪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判断。

他尊重牧心的选择。

可惜,事与愿违。

风邪脚步很轻,听力很好,刚巧不巧,里面人说的就是韩牧心。

对古武界来说,叶风邪的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的京府叶家竟然出现这么一个天纵之才,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孽,可他出自京府叶家的事实已经板上钉钉。

他们知道他的过往,联想往日种种,如何还不知道前些日子消失在川都的韩远山、韩翰林、韩大康、韩裂空、韩右原、韩高等人真正去了哪里?

风邪杀了他们,也只有叶风邪这样的妖孽才能杀了他们,并且抹掉一切痕迹。

韩牧心做事一向周全,可这一个月来韩家虽然得到了川都四帮,却也遭遇了灵玉减产。失踪的人,韩牧心一直在查,可是一直无果。后来神农出事、山海大观在即,韩家的心神完全从韩裂空几人身上抽了出来。

原来,一切都是叶风邪搞的鬼!

原来,韩牧心早已背叛了韩家!

山洞中,韩天纵面容失色,心神失控,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手栽培的棋子竟会背叛,想不到真相大白的时候已经无路。

“爹,事已至此,咱们还是想想对策,叶风邪手段诡异,万一他找来这里,咱们如何应对啊?”

“是啊爹,有您在,韩家不会无路可走的,您再想想,再想想有什么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张家都拿他没有办法,张武藏天阶巅峰都不是叶风邪的对手。”

说着,韩天纵深深叹了口气,他眉眼低垂,显然已经无力多想。

“二哥,咱们和叶风邪之间无非只是两桩事,一桩是为争川都四帮,一桩是为神农围攻可这两桩他该杀的都杀了,没有理由再来找咱们报仇。他若还不解气,大不了咱们把青龙坪那个玉矿也给他。”

“爹,四伯说得在理,再说韩牧心为他遮掩,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多少也得顾及韩牧心的情绪,不然您给韩牧心打个电话吧?”

“爹,事不宜迟,从张家过来最多也就一个时辰,不能再拖了。”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这韩天纵智商肯定不比他四弟还有两个儿子要差,他们说的他不可能想不到,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让他们提醒?而且这韩天纵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爹,您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乃是韩天纵的大儿子韩项明。他比风邪还要奇怪,一向睿智的父亲今天这是怎么了。

“项明,爹可能是老了……”

“爹……”

“项明,我做了韩家家主这么多年,一直是兢兢业业为韩家打算,我为韩家做了太多,做着做着也忘了很多。韩牧心,我一直是当做工具培养的,我把他从小养到大,教给他一切有用的东西,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想法,只会成为韩家一把剑。

可是项明啊,武器是没有感情的,武器也不会背叛,一旦背叛,他就不是原来的他了。按理说,他没有理由背叛,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我觉得,他可能是知道当年的事了……”

正文 第169章 身世

“当年的事?您,您是说楼阳生?”

韩项明心中一惊,一个久不提及的名字脱口而出。

所有人沉默着,他们没想到十八年前的那桩旧事还有机会再被揭开。他们是韩家最核心的人,要说十八年前的事,其他人或许无从了解,但这些人多多少少都能算得上知情人。

他们或是参与了,或是猜到了。

十八年前,韩项明从天海带回了韩天纵最疼爱的小女儿韩幼蝶,同行的还有一个姓楼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只在韩家待了一个晚上,当天夜里就生了大病,死了。

当时,韩家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会在乎一个无名小卒。直到第三年,韩幼蝶的阁楼着了大火。那场火烧了许久,而且根本不能用水扑灭。等到韩天纵闭关出来,韩幼蝶早和那阁楼一并烧成了灰。

那天,刚好就是楼阳生死去的日子。

后来,过了两三年的样子,韩天纵不知从哪儿领来一个孩子,说是他的外孙。

韩家人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生的,但左右韩天纵也没有将他作为继承人的打算,于是也就由着他待在韩天纵的内院。

韩天纵花了十年时间培养他,教他诗书,教他谋略,但武道极少涉及。大概十五岁的时候,韩天纵终于把他放出韩家,放到了川都。

韩牧心是韩家的一把剑,一把刻意锻造的只会为韩家而活的剑。

这是韩天纵的原话,韩家人深信不疑,因为那把剑就真真切切放在川都。他们从未想过韩牧心是他的亲外孙,因为韩天纵对他几乎没有任何一点感情。他们猜到了楼阳生和韩幼蝶的关系,但从未想过韩牧心会是他们的孩子。

“爹,大哥,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可能跟楼阳生有关系?韩牧心怎么可能是小蝶的儿子?”

韩家老二韩茂典神情激动,眼中尽是彷徨不解。

在他旁边,韩天纵那位四弟韩飞虎无力一叹。

“可是爹,就算韩牧心是楼阳生的儿子,这事连我们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韩茂典越想越是不解,可还没等韩天纵解释,洞中之人无一不是汗毛乍起。

洞口,一阵冷风,卷着一堆沙土、碎石、落叶之类的,呼啸着,冲了进来。

“韩家主,看来我这一趟来得不亏,您这心里藏着的秘密还真是不少……”

嗤笑着,那声音鬼厉、阴冷,紧随着那股冷风,突然落在众人身前。

“你!!你是叶风邪?!!”

韩天纵一脸惊愕,身子也踉跄了一下。

“明灵,在外面等我,不要进来。”

风邪邪意凛然,说话间,左掌向后,推出一道光,刚好挡在洞口。

“说说吧,韩掌门,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风邪,你要杀便杀,我们不会告诉你的!”

“茂典!退后!!”

韩天纵一声大喝,随即一剑刺向风邪,可是他的速度太慢了,等那剑到了风邪跟前,他的二儿子早被风邪一把掐住了脖子。

“叶风邪,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韩天纵,你可是个聪明人,这么可笑的话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说着,风邪不屑一笑,随手一扬,将那韩茂典扔到了一边。

“聪明人总喜欢逆势而为,你没让韩家人离开这里,大概是以为我被仇恨冲昏了头,以我这么急,这么暴躁的性子,一定会直接找上百花药谷,不会纠结韩家这条小鱼?

其实吧,你这想法其实还真差不离,要是你们不姓韩,我才懒得多跑一个韩家。可惜了,可惜了你这盘好棋。你下了十八年的棋,刚好给自己下了个死局。你对牧心要是有对这些兄弟、儿子的十分之一,今日韩家便是另外一番局面。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你?你想怎样?”韩天纵脸色铁青,双眉紧蹙。

“七家之中,唯独韩家,我是打算放过的。但这个想法显然错了。现在,我想怎样完全和我无关,我要知道你们对楼阳生做了什么……”

风邪嘴角带笑,眼中却是一片凛冽。韩天纵小心翼翼盯着对面,看着风邪那双逐渐变蓝的眼睛,突然,整个人失了心神。

“说,十八年前,你们对楼阳生做了什么?!”

一声轻喝,震掣心神,韩天纵木然站在风邪对面,脑中突然浮现许久之前的一幕幕,然后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变了。他紧紧攥着拳,双眼通红,眼中残忍异常。

“楼阳生,楼阳生那个小杂种,竟然染指我的女儿!他有什么资格!!不过是个被人抛弃的蝼蚁!!敢惹上我韩天纵的女儿,还说什么死生不渝,既然想死,我就送他下地狱!!”

“你给他下了毒?”

“哼,毒?毒可不行,小蝶很聪明,而且下毒这种手段实在太便宜他了!我给他下了蛊,大藏阁司马氏的独门尸蛊,只有那东西才能让他气虚血竭像是病死。可惜,他只是一个凡人,太弱,连一夜都撑不过去……

他不过是区区蝼蚁!蝼蚁!!竟然让小蝶为了他誓死不回,最后还为他殉葬!若不是他,小蝶早就嫁入张家,成了张家主母……”

韩天纵越说越恨,整个人疯魔一般手舞足蹈,韩飞虎等人试图将他抓住,可有风邪在,他们根本近不了身。

来一人,风邪便丢出一人,力道越来越大,洞中血迹斑斑。

“韩天纵!!小蝶是怎么死的!”

“小蝶?小蝶死了?是啊,小蝶死了。小蝶给他生了儿子,想要偷偷养着,可养了三个个月就被我发现了。我要杀了他,小蝶以死相逼,所以我就把他藏起来了。

有他牵制,小蝶终究还是得嫁!可这个逆女,她竟敢寻死!她骗我,骗我说再等等,等孩子长大了,可我等来了什么?!她死了!她抱着那畜生的骨灰把自己烧了个干净!

她多自私啊,她死了,留下一个刚断奶的小孩儿,我能怎么办?杀了他?杀了他无济于事!我要让他活着,让他为韩家而活,让他替她娘赎罪!”

韩天纵越说越多,他做了这么多,藏了这么久,早已是不吐不快。

他所说的这些,其他人都是一知半解,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韩天纵为什么对韩牧心格外不同。他虽心冷寡情,但对其他人都还合情合理,唯独对韩牧心,用心倒是用心,可从无半点关心。

韩牧心从小被他关在内院,平日很少能见到,偶尔见到,身上还总是带着伤。

十年,他们从不知道韩牧心如何生活,也从不关心,今日想来,他这少年老成独当一面也在情理之中。

正文 第170章 强者的代价

……

韩天纵足足说了一刻钟,所有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净。

他被风邪控制了心神,整个人就像一个傀儡。风邪让他说他便说,没有任何隐瞒。

寒山派,寒山派,还真是好一个寒山派!

竟然生生把自己的外孙铸成一件兵器,这做法也是绝了。

风邪看着眼前那些韩家子孙,一双眸子如同跃动的鬼火,他恨不得把他们都杀了。

按说,风邪游走沧澜各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做法没见过。无论是他杀了不中意的女婿,还是用女儿去换张家的支持,这都不算什么。可将人从心底里炼成一件兵器,而这人还是他的血脉至亲,这得是多冷的心。

韩天纵杀了牧心的父亲,害得他的母亲殉情,然后又将自己变牧心唯一的亲人。他对牧心没有分毫感情,只有利用。

除了他,韩项明、韩飞虎,还有另外9人也参与了当年的事情。

韩天纵该死!这些人都该死!他们留了牧心的命,却也抹消了他作为孩子、作为人的一切。他从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更没有自由。他们以为他是个兵器,可其实,他是个囚徒。

为了满足韩天纵,他硬生生把自己逼得像个垂目的老人,一切都得心应手,一切都波澜不惊。在遇到风邪之前,或者说在被叶风邪救回一条命之前,他没有感情,因为从未有人肯像叶风邪那样不知、不问、不计较。

叶风邪,是个好人,他对所有人都很好,没有理由,没有目的的好。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这些人,若是杀了,实在是死有余辜!尤其是韩天纵!

可是,韩天纵,唯独韩天纵,他是牧心最在乎的人……

是杀……

是留……

山洞中,一片狼藉,韩天纵一通发泄之后终于醒转过来,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自己满腔愤怒。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他满脸无措地看着零乱躺在地上的人,他的儿子,他的兄弟……

他慢慢蹲下,想要把他们扶起来。然而,一道淡蓝的光突然从他身边扫过,他的大儿子,韩项明就在他的眼前,不声不响的没了动静,没了呼吸。

片刻过后,韩项明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

“叶风邪!!!我跟你拼了!”

怒吼着,韩天纵像是着了魔,扑了过来。他满眼通红,手中的剑又快又狠。

这一剑,不算强,韩天纵自己也不过是天阶三层的修为。这一剑,即便在他全胜状态下也不该击中,何况他心智已失。

可是,就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一剑,它溅起一片红,滚烫地,往洞口撇了出去。

就在血接触到灵力屏障的时候,那淡蓝的屏障微微震了一下,然后没了。

韩天纵微微一愣,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剑居然可以击中。

叶风邪,他刚才明明躲了,以他的速度怎么可能躲不过?

韩天纵满心茫然,然而即便他果断追击,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风邪,风邪!!!”

洞外,雒明灵看到屏障消失,飞身一跃,冲了进来。

“风邪,你怎么样?怎么会受伤?!”

雒明灵扶着他,可是风邪没有办法答复,他强忍着胸口起伏,身子一震,竟将眼前韩天纵与身旁的雒明灵一并震开。

“明灵,去外面等我。”

风邪传音入密,那道意识感觉十分薄弱。雒明灵不忍地看了一眼,终是听了话,退了出去。

“大家一起上,这小杂种不知道怎么了,快!!!”

韩天纵大喝一声,冲了上来,身后,韩飞虎等人亦不迟疑。

风邪身入其中,提刀猛劈,看上去像是毫无章法,然而多数人只是被他所伤,只有韩天纵刚刚提到的9个人当中的韩武、韩guang秀5人成了刀下亡魂。

风邪身子微颤,几乎同时,所有人脑海中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嘶吼……

“滚……”

只一字,却让人心神失守,他们再无其他念想,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只有韩天纵、韩茂典两人,他们本来也想和其他人一样冲出去,可惜被风邪拦了。

他一把揪住两人,将那韩茂典随手丢在一边,而韩天纵则是被他捋成一根柱,猛地扎了下去。

山洞一阵晃动,韩茂典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双脚扎进地面,然后全身上下泛起了密密麻麻诡异的符文。

那符文是金色的,一层叠着一层,一圈套着一圈,像个罩子,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

风邪右手捏咒,左手指尖划破。随着一滴血珠,右手指尖的另外一道符文一并遁入光罩之中。地面剧烈摇晃,风邪缓缓结印,一双死寂的眼睛突然看向旁边的韩茂典。

山洞轰然将倒,韩茂典一脸惊恐瑟瑟发抖,他怕,可真正怕的不是山石,不是死亡,而是刚才、现在眼前的鬼魅一般的手段,和施展这些手段的人。

风邪将他一把掠起,两人钻出去的时候,那处山洞刚好被落石封了起来。

他没杀韩茂典,因为当年之事他并未参与,那时他还小,而且他根本不在韩家。韩天纵说,韩茂典是他几个儿子当中唯一喜欢过韩牧心的。

他曾经给过韩牧心一个玩具,可韩牧心不需要玩具,韩天纵不会允许他这么幼稚。韩天纵逼着他,让他把那个玩具撕得粉碎,断了他三天吃食。

当时,牧心只有五岁。具体的事可能记不清了,可这韩家若还有人能让他有丝毫好感,也就只有韩茂典了。

“韩茂典,告诉所有人韩天纵已死,再把剩下几个人杀了,以后你就是韩家家主。聪明点,不然就算有牧心,韩家也该亡了……”

风邪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话,还有一行字。那字,自然是警告他们不要动无关之人,更不要动他身边的人。

他一路往南,直到走出众人视线,终于身子前倾,“哇”地一声,翻出满口的血。

血,沾了他的衣服,幸好不是白衣。

“风邪!风邪!!”

雒明灵焦急地叫着他,可风邪感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缓缓倒了下去,人还醒着,他冲着雒明灵笑了笑,随即就在原地稍微调息了一会。

他不能耽误时间,而且时间对他的伤也无意义。

那是神印血咒,还有强行干涉灵魂寂灭的反噬。

强者,自有强者的代价。

好在,这些反噬不会要了他的命,只是体内血脉崩摧,经络霜结。而且这些也不会持续很久,最多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

正文 第171章 计划之外

风邪还得去百花药谷,路上刚好有将近一个时辰。他和牧心通了电话,知晓古希子、张玄通两人已经返回川都,而慕凌天那边则是出了点状况。

大藏阁善用毒、蛊,虽然没有武王强者,却也让慕凌天险些吃了个大亏。幸好风邪提前给了许多去毒治伤的丹药。慕凌天本想到百花药谷与风邪汇合,可惜受了伤。若真去了,不仅不能成为助力,反而会是风邪的软肋。

慕凌天已经被牧心劝回川都去了,而对韩家的事,牧心没有过问。或许是不忍,或许是不想提及,反正没问。他没问,风邪也就没说,这件事风邪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韩家,毕竟是牧心从小长大的地方,韩天纵毕竟抚养了他,他们之间有恩,有仇,有血缘之亲。当报当放,当舍当留,这着实是个难题。

风邪没杀韩天纵,因为牧心说过让他留他一命。无论他做过什么,是善是恶,只要牧心说留,他便留了。

牧心告诉他,张家死了37人,大藏阁杀了19人,武极庄10人,云家9人,这样算下来不过75人。再加上韩家已死的7人,还有必然会死的参与当年事件的4人,86人。

剩下的,去百花药谷找补找补吧……

风邪在雒明灵的腿上躺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不过这样特殊的安静也挺好。

他努力平复体内血脉,可仍抑制不住,时不时闭着眼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飞机,在武陵山一代落下,他从东边沿着一条小溪一路向西。雒明灵扶着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待在飞机上等。

两人进山,一个时辰之后,小林接到一条信息,让他往十点钟方向一路往上,看到一片广场然后落下。

小林在天上缓缓下降,终于看清地面上的情景。

一群活人围着十几个死人,一行大字,赫然摆在广场中央。

“以尔性命,祭无辜之灵,初犯者以一抵一,再犯者以百倍奉还。”

众目睽睽之下,风邪二人缓缓上了软梯,扶摇而去。两人一进一出,不过一个时辰。

“风少,回川都吗?”小林神情紧张,瑟瑟地目不转睛看着前方视野。

“去西边,炉霍。”风邪眯着眼答了一句,随后再不吱声。

雒明灵虽也不解,可她知道风邪需要休息,于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只是安安静静给牧心发了一条消息。

炉霍距离武陵山有一千多公里,他们抵达那里的时候,天已微微亮了。一条条消息,源源不断地从张家、从韩家、从武极庄等等宗门传出去,传到他们相近的,交情还算不错的宗门耳中,然后再次蔓延,逐渐泛滥。

与此同时,太华山那边的比拼也在昨夜子时落下帷幕。茅山、长青门两门不战而胜,因为风邪,没有人胆敢质疑。楚家第三,雷家第四,藏家山庄第五,形意门第六……

这一场山海大比有名无实,实实在在落得个无疾而终,而操办此届山海大观的形意门更是郁闷。在他们地盘上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们无论如何也是难辞其咎,若是被风邪所杀所伤的那些宗门找上门来,形意门纵然能挡一家两家却挡不住他们联手。

可是,对叶风邪,形意门也实在无可奈何,无论是他的实力,还是他对形意门的馈赠,都决定了形意门绝不会站到他的对立面。

山海大比结束后,未晓武彻夜难眠,他在等风邪的消息。

当时,风邪是从他这里走的,他去干什么,未晓武一清二楚。所以,这几天他始终是心不在焉,纵然眼前比武再激烈他也不屑一顾。

未晓武不敢跟踪风邪,但形意门和白家毕竟是距离最近的宗门。风邪被人设伏的事情他虽知道的晚了,却是所有宗门当中最早知道的一批。

未晓武本来想要支援风邪,却被自家老祖霍不平拦了下来。那位老爷子,一是气不顺,二是觉得为时已晚。等到他们接到消息,说是沿途五村一百零七口尽数殒命,而风邪则是完好无损,两人俱是一脸惊骇。

他们不知道事情由来,可却相信那一百零七口绝不是风邪所杀,如果不是风邪所杀,那么,杀他们的人必定是设伏伏击风邪的人。

按叶风邪有仇必报的性子,那人虽死,此事却未必终结。

时间逐渐流逝,随着山海大比,一条条消息逐渐传进他们耳朵里,这些人一个个慌了神,不知道如何应对。

叶风邪,竟然在一夜之间杀了7门98人,此等做派实在耸人听闻。

这还是人吗?

这是修罗转世啊!!

古武界慌了,若说之前他们觉得那只是风邪和7门之事,现在他们却不得不想一想,古武能不能容得下像叶风邪这样动辄杀人,完全不讲规则情理的人。

风邪不知自己已成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知道也是不屑一顾,他循着冷岑给的线索缓缓向前,此时已经身在幽门。

幽门,不在计划之内,只是之前答应了冷岑,反正该凑的人没有凑齐,那就到幽门凑几个。别的宗门,毕竟还是有好友坏,可这幽门本来就是个靠杀人存活的宗门,他们的人哪个手上没有鲜血,没有人命。

即便他们不得已,可杀了就是杀了,同样都是恶人,那就各凭本事各安天命。杀这些人,风邪总算可以痛痛快快地杀,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风邪一路往西,穿过一片石林,一片沼泽,一片毒瘴,终于在冷岑所说的位置找到一处营地。这处营地不在幽门之内,只是他们用来训练杀手的基地。

风邪大大方方进了主帐,拿了一个地阶巅峰的狗屁阁主,那人想要暗算风邪,结果撞了枪口。有他这个前车之鉴,其他人再不敢有其他动作,他们带着风邪找到冷梨,眼睁睁看着冷梨杀了几个平时虐待她逼着她杀人的小头目。

那姑娘长相清淡,年纪虽小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看得出,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她举手投足,浑身透着一股冷意,和他那个冰块哥哥果然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冷梨,我是来救你的。”说着,风邪缓缓伸出一只手。

那丫头盯着风邪看了许久,小眼一转,却将风邪的手打了下去。

“走吧。”

说着,冷梨丢了手里的剑,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看向风邪,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

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想这么多……

风邪暗暗一叹,伸手将她牵住,顺便回了个暖暖的笑。

正文 第172章 你该死!

寒山苑,牧心独坐,灯影摇曳,风从窗外来。

边半青自打从太华山回来一直陪在牧心身边,他本来是寸步不离,可刚才牧心接到震天集团遇袭的消息,突然心绪不平,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牧心这段时间的状态一直不太好,尤其风邪在白虎峡遇伏之后,他已经紊乱了半个多月的睡眠更加紊乱,整个人似乎少了许多神采。

边半青知道牧心心事重,牧心不想说的,他一向不去过问。他想着左右只是一道门,牧心若是有事,他冲进来也来得及。可是,他有些想当然了,他低估了牧心的审度,也高估了他的心性。

他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虽比叶风邪大上一点,可也只是似乎老成。

一个多月之前,在叶风邪有意拿下川都四帮之时,他选择了叶风邪。从那时开始,或者说从风邪把冷岑带回宿舍的那天,他就知道他脑子里盘算什么,并且早早给出了选择。

一山不容二虎,风邪和韩家的矛盾早已注定。

在风邪和韩家之间,牧心不想选择,但必须选择。韩家对他无情,他便回以无情。风邪对他有义,他便回以不移。

叶风邪为人和善,日复一日,牧心表面从容,内心冷漠,可叶风邪救了他的命,喂给他唯一一颗救命的丹药,还在明知他非常人之后仍是不问不疑,一如往日。

因为叶风邪,牧心早已不再是韩家的韩牧心。而因风邪,他已不再甘心去做一个无心的囚徒。

风邪若在,牧心绝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风邪,和韩家,他从不认为韩家会胜。但他并不为此庆幸。

他预想了最坏的结果,也自以为做好了准备,他以为他对韩家他没有任何感情,他以为他可以不在乎那些视他如工具一般的同宗同姓。

可惜,一切都只是他以为。

韩牧心,并没有他表面上的那么从容,也并没有他外公韩天纵所想的那么冰冷。

他从来都不是兵器,只是囚徒。

牧心一个人,在房里待了一炷香的功夫,然后守在门外的边半青突然感觉不对。

他冲进去的时候,牧心已经不在了,只留下桌角一口黑血。

来不及多想,边半青飞身跳出窗外,窗外是一片虚空。

这寒山苑本就是建在山崖之上,窗外自然是山与山之间的无尽峡谷。

边半青一路下坠,循着血迹,一路往寒玉洞的方向追了出去。

此时,风邪从炉霍回川,中间不过一个时辰,然而这一个时辰格外漫长。他失去了和韩牧心的联系。牧心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边半青的办法电话也没人接。

风邪心中焦急,赶忙给慕飞白打了电话,果然,牧心那家伙根本没按他说的住到木兰小榭去。以他审时度势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

风邪所做之事,连杀百人,连欺数门,他让古武为之一颤,同时也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他做的事,对他来说是报复,是立威,对古武界来说则是毫无章法的疯狗咬人。

他犯了武林大忌,立身风口浪尖,此时不光他自己危险,和他关系亲近的人同样危险。纵然风邪扬言谁若动了他的人,他便灭其满门,也难保有莽撞之人不计后果地撞上来。

这个韩牧心,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处境多危险,怎么就雷打不动呢?

风邪又气又怒,可又没有办法,他再急,中间还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他手段再多也还到不了突破时间突破空间的地步。

小林快马加鞭,把直升机开得都快散架了,可还是得一个小时才能到。

风邪还在路上,慕飞白、谢流云等人调动了所有人手去找。震天集团有古希子守着都出了事,就算边半青还在牧心身边都不一定安全。

此时,天已大亮,街上遛弯的大爷大妈买了早点正准备回家,凭他们一辈子的经验,他们感觉今天的人似乎多了些,空气也有些躁动。

战天帮的人动了,木兰小榭的人动了,长青门的人、茅山的人……

他们用最笨的办法,一寸一寸扫雷,十人一组,几十组人手,每一组都有一个地阶巅峰跟随。这些人像是疯了,一目十行地扫向小巷、深山里面各个角落。他们从牧心失踪的寒山苑开始向外辐射,找了半个时辰除了一脑袋汗,别的什么都没有。

最后,还是风邪走之前挑的那批人当中的那个李啡突发奇想,说是门外一点痕迹都没有,可能是从窗户走的。

窗外,是悬崖、峡谷,若不是有慕飞白在,怕还真没人敢信他。

幸好,慕飞白轻功不错,他纵身一跃,果然发现问题所在。

慕飞白另外叫了一个慕家的天阶,跟他一起循着踪迹过去,中间最多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可是,就是这两炷香的时间,牧心的生命正在逐渐流逝,而边半青的战斗力也在慢慢流失。

牧心被人浸在了水潭当中,脸色发黑,浑身打颤。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站在岸上,像是魔怔了,又笑又哭地死死盯着对面,恨不得将他那个素来出众的表弟生吞下去。

他原本还算俊朗的脸上一片狰狞,虽然没有沾水,却也隐隐打颤。

“韩牧心,韩牧心,韩牧心!!!你,还记得你姓韩吧?!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帮着外人,对付我们韩家,还死我外公还不够,害死韩家这么多人还不够!!竟然连你自己的外公都害死了!!

哈哈哈!!你还真是可以!!太可以了!!我们韩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人才呢?”

……

“韩牧心,你回答我。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一向巧舌如簧最善言谈吗?!”

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寒玉洞中,那人像是发狂了,眼中布满了血丝,他一步一步,从岸上走进水里,一把掐住牧心的脖子,却要逼他回答。

“韩少新你放开他!!”边半青瘫在地上,他想要救他,可却根本动弹不得。

“放开?凭什么放开!!韩牧心,你自己说,你做了这么多,难道还要活着?你简直该死!该死上一千回!!”

韩少新疯狂地摇晃着,他冷酷地笑着,突然,松开了掐住牧心的手,随手将他丢进寒潭。

水花飞溅,牧心睁着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沉入水中,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安静。

就这么死了么……

死……

未尝不好……

牧心的意识越来越弱,他感觉自己慢慢融入了水中,一切都化成了虚无,一切都不复存在……

若果真一切都不存在,对牧心来说或许真的是件好事,可惜命运之事有定数亦有变数,他本该平淡一生,可惜叶风邪成了风邪,又或者风邪的到来本就是一场定数,而他韩牧心与叶风邪的注定其实也是与风邪的注定。

正文 第173章 心曲

在牧心的世界里,一切都静止了,他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牧心逐渐清醒,在恢复意识之前,他还在奇怪身上那种寸寸撕裂的感觉怎么不见了。

睁开眼,迎接他的是一片光明,不是他预想的所谓天堂、地狱。

风邪在他身边,这儿是木兰小榭。

牧心仰着头,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也无力说些什么。他像是变了个人,人虽活着,却了无生气。

“牧心,你还真是算得了别人,算不到自己,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说什么好呢?我是该恭喜你躲过了一劫,还是该吐槽你漏算了自己还是个人?”

揶揄的话阴阳怪气,风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支着脑袋,一脸的无精打采。他本来想等牧心自己先开口,没想到他的心已经像是燃尽的灰,比身子还要破败。

……

时间过去了良久,牧心终于转过头,不置可否地看着风邪。

风邪希望他能自己开口,可是显然无果,两人四目相对,终于还是风邪败了。

“算了,我说错了,这对你怎么算也不算逃过一劫。韩少新我杀了,反正你跟他也没什么交情。你中了尸蛊,韩少新只有蛊,没有解药,不过你要是想死也别在这个上面抱什么希望了。我不在,那些人还能动些手脚。我在,死人也能拉回来。

你知道我的手段,对明灵,对你,我不计后果,不惜代价……”

“风邪……”

“嗯?”

“你做了什么?”

……

“要解尸蛊其实不难,我有很多方法可以救你,但我现在……

你知道,我的境界不高,能无视境界击杀那些人靠的都是一些歪门邪道。那些东西,伤人一百,自损八千。

我现在无法凝聚本源之血,炼丹的话也还缺一味药材。除非找到那味药材,否则三天之内,我就只能每天给你换一次血。好在你中蛊的时间不长,还没有侵蚀到骨髓,不然换血这种土办法也没法用了……”

“风邪……”

风邪还在说,可牧心再次打断了,可他想说的话始终还是含在嘴里,欲言又止。

“牧心,我知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不好过,是我大意了。”

“风邪,不是你的问题,是我……”

“不是你,是我狂妄自负。白虎峡是我任性,一意孤行,你们说让我吊着那些散修,我没听。我以为我用不到那些人,也觉得他们不足以翻出风浪,后来还轻信了留下来的两个女人。谁知道他们能搭上淳于鄂那老东西。

至于,至于韩家那边,是我答应了你放他们一马,这是我没做到,不能怪你,你别往自己身上揽。”

风邪,截了牧心的话,他知道他要说什么,知道牧心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在心里放的事太多了。他早习惯了韩家对他无情,可无论再过多久也无法漠视他自己对韩家的背叛。

最近,又有了白虎峡淳于鄂联合那群散修设伏的事。牧心一直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把一群唯利是图的涣散之人放到了风邪身边。

那日寒山谷底,风邪说自己脑子不够用,让牧心帮他。可牧心也不是算无遗策,他的百密一疏虽未波及风邪性命,却也间接导致了107口村民的无辜惨死。

对韩家,他不孝不义,对风邪,他未尽全职。他自责,而且找不到出口去放过自己。而震天集团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刚好就是一个出口。

牧心善于审度,从震天集团遇袭的事情当中,他嗅到一些并不仅仅针对风邪的,仇恨的味道……

那人找了一帮半点武力值都没有的市井喽啰围在大楼门口,说震天集团的药出了问题。

周正、凡星迫不得已亲自出面解释,可他俩刚迈出大门就见几颗炸弹似的东西飞了过来。古希子自打从武极庄回来,一直陪在他俩身边,他察觉不妙,随手一剑,就是这一剑,一阵极强的光突然炸裂。

强光无法用真气隔绝,古希子虽然撑开了真气屏障,却也失去视觉。他用听力判断,知道从四个方向飞来的都是子弹。

若是天阶屏障,确实无法抵挡子弹,但武王之势,原本足以。

只可惜,子弹与子弹不同,古希子常年习武,对世俗武器了解不多,他并不知道狙击枪的威力比普通子弹竟会强上那么多。

真气有限,子弹无限,若是持久战,纵然武王也难护持周正、凡星,何况旁边还有那么多普通人。

古希子当机立断,一手提着一人冲进楼内,就在他飞身而起的当口,两颗子弹从他身后射来。古希子全力向前,勉强扭转身形,让周正、凡星两人错过要害。

围攻,立时到来。十几个地阶,甚至玄阶,趁乱涌入,见人就杀,纵然谢流云带人抵挡,却也无法在无差别攻击之下保全所有人。

那些人多数都被谢流云当场击毙,逃出的在被擒回之际立刻便服了毒。

震天集团伤亡虽重,但也只是棋盘一角,来人实力不高,现代化的闪光弹、狙击枪用的却是纯熟。行事算得上周全,但不够沉稳,若等周正他们自以为逃过一劫,放松警惕,再去狙击,纵然武王在侧亦是回天乏术。

这等做法,幕后之人绝不会是什么成名已久的某某老祖,而是个年轻人。

此人与风邪有仇,并且足够清楚什么人是风邪的软肋,他无意将人掳走,只是杀掉。这意味着,他要风邪失去最亲近的人,他要风邪承受痛苦,生不如死。

这人是谁,牧心无法猜测。风邪实在得罪了太多人。

不过,在震天集团和寒山苑之间,一般人会首先攻击防守更弱的寒山苑,可这人首先选择的却是震天集团。他怕是不仅与风邪有仇,还应该与牧心有仇。

攻击震天集团,刺杀周正、凡星,他是想以这两人的死同时报复风邪和牧心,再一则,估计是吸引风邪和牧心的注意力,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和风邪有仇的人太多,和牧心有仇,对他恨之入骨的人,十有八九是韩家的人。

牧心不认为韩家年轻一辈中有谁有这样的智谋,但无论是谁人指使谁人指点,直接操刀的这个人必定是韩家的人。

无论是不是暗度陈仓,这人一定会来。

牧心猜到了,可他想见。

对韩家,他原本就没有放下。风邪没说,他没问,不代表他不知道。

那个韩天纵已死的消息,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不知道风邪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也无力再去纠结原因。韩天纵已死,短短五个字,让他一下子慌了神。

当时,诸多消息还在往他这里汇聚,牧心不能停,他努力保持着一如往常的冷静、从容,直到震天集团出事。

边半青在门外等的时候,一只蛊虫钻进了牧心的后脖颈,随后,一个不太熟悉的人顺着绳索爬了上来。那人,便是韩裂空的孙子,韩少新。

正文 第174章 消失在茫茫人海

韩少新找他报仇,牧心无可辩解,也来不及辩解,那蛊很小,肉眼不可察。韩少新上来的时候,牧心已经吐血晕厥,等他醒来已经身在寒玉洞。

韩少新满腔恨意,已经没了任何理智,他一会说牧心该死,一会又说韩天纵早算到了这一天,这尸蛊就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牧心不明白,韩天纵怎么会准备这种东西,就算准想要控制他,也可以用慢性du药。这尸蛊明显是要人命的东西,他怎么就觉得我会背叛,为什么?

牧心的血已被风邪换过一次,他身上已经不怎么疼,可韩天纵留的这一手却让他想起很多。很多之前查过的,零零碎碎的信息突然拼合起来,似乎成了一个结果。

“牧心!牧心!”

轻声喊着,风邪伸手搭在他的脉上,看他一脸死寂,魂不守舍。实在渗人。

“没事,想起了一些事情。”牧心回过神来,努力一笑,可眼中满满的都是忧郁。

“想到什么?”风邪心神一紧,问道。

……

“回头再说这个吧,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什么事?”

“好好休养。”

“你是说你?”

“不是,是你,你得尽快把身体调养好,真正的危险要来了。之前一直都是以暴制暴,以力抗力,即便你境界不高,可凭你的手段应付古武界这些人完全不在话下。可是这次不同。

自打你从太华山出来,所有的事态都变了。你是碾压了古武,可你也站在了最刺眼的阳光底下。无数人恨你,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找上你的不一定是恨你的,恨你的不一定是真正找上你的。

就好像边老找来的那群散修为什么会把消息泄露,还刚好泄露给淳于鄂。他们本身并无牵扯,淳于鄂也不会平白无故相信那帮人。而且他也没有那个脑力仅凭那点消息就预测出你会经过的地方。

在他们背后,一定还有另外一个聪明人。这个人恐怕很早之前就盯上你了,他的筹谋不错,不过手法并不严谨,所以他肯定不是一个恨你的人。

无论是白虎峡设伏、震天集团遇袭,还是韩少新将我带走,他都只是找到一个中间人,一个满怀恨意的中间人,让他们出面,而他自己则是躲在幕后,甚至不一定参与了指挥。

他看上去只是在玩一场游戏……”

“所以,你是说,这些事的背后都是同一个人?”

“是,他们的手法太像了,不过暂时无从查起。淳于鄂和韩少新都死了,那些散修当中唯独没有被你杀死的两个女人也在昨天发现了尸体。线索全断,只能等你恢复,然后再找个契机引他出来。又或者,不用你出手,他也会自己找上来。”

“牧心,这人虽然聪明,却不会知道我现在还存着多少实力,他不会贸然动手。所以这些事你暂时不用想,先好好休息。”

斜挑着眼角,风邪天真一笑,然后也不等牧心再说什么,随手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安神丸。左右他现在也没有拒绝的能力。

风邪出了门,刚刚把门带上,转眼又喷了一口血。幸好雒明灵不在,不然又要担心了。

他稍稍挪了两步,把自己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身子紧紧蜷在了一起。

这个样子,他是不想雒明灵看到的,可惜雒明灵最近连一分钟都不舍得离开。刚才去帮风邪炖了个汤,正巧儿赶回来。

手里的汤随手丢在一边,雒明灵像是飞了过来,一把将风邪放进了自己怀里。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给他一个温暖,风邪总是有太多手段,有太多旁人不能及的地方,他为自己,为牧心,为慕澜,为那无辜的107口,可是到他自己,没有人可以帮他,没有人知道怎么才能帮他。

似乎所有的好,所有的坏,产生的一切代价都只能由他自己默默吞下。

好在,血液流失经脉霜结虽然难熬,但只是一阵,忍过去就没事了。

除了脸色惨白,看起来,他也没别的不好,而且在飞机上的时候,之前突然失去的听力也恢复了。

挺好的,去看看周正他们,然后去趟战天帮吧。

……

风邪出去了多半天,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让慕飞白叫了几十样菜,几乎拼了个满汉全席。拉着雒明灵、牧心、冷岑他们风卷残云瞬间扫空之后,他又浑沦吞枣地塞了一堆补血的药材。

风邪实在是困了,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赶紧去了牧心那儿。他体内蛊虫附在心房之内,不能用针逼出,只能用药引出。又或者他魂力尚足,也可以用魂力强行引出。

这尸蛊附于心室,疾显于表,而后里。若是每日换血,除去表征,也能算是不错的拖延。蛊虫一日未除,风邪就得帮他换血。一般的血,会有血型之类的问题,而且也根本经不起那蛊虫折腾。

换给他的,只能是风邪自己的血。

左右他正遭受反噬,这血在他体内也是留不住的,给了牧心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换血这事,说是换,其实只是把牧心的血放出来,把风邪的血引进去。牧心不需要换掉全身的血,只需要风邪三分之一的血进入他的体内,就能和原本已被侵蚀的蛊血抗衡。

这也是为什么只能换风邪的血,换其他人的至少也要换去三分之二,这对两者都是极大的冲击。

风邪给牧心换血的时候,他是昏迷的,所以牧心应该并不知道是谁的血。

至少风邪自己是这么想的。

他从牧心房里出来,一头栽进雒明灵怀里,再醒来已是牧心中蛊的第三天。

缺的那味流香琥珀还是没找到,那东西只在藏区有,可慕家在那边的势力很弱。

再继续这样下去,就算牧心没事,风邪也熬不了几天了。

这个情况,所有人都知道,唯独瞒着牧心,可是,他们又如何瞒得过?

第三天入夜,所有人都以为牧心服了安神丸睡了,可等子夜时分,慕凌天一路兜着风跳到房顶上喝酒,回头一想,感觉牧心房里不大对劲。

慕家的人一夜没睡,可这次真的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第四天,风邪醒过来刚想往牧心房里扑的时候,慕凌天给了他一张纸。

那是牧心留下的信,他详详细细说明了自己对于那个幕后之人的猜测,写明了往后一年的总体部署。他说夏晨率直,李啡智勇,但都不可为帅。

他走后,可将第五尔柳、楚青青二人拉来,楚青青虽未女子,但一向气概凌霄,审度不俗,而第五尔柳虽然看上去不入流,其实却是胸有沟壑不屑入流。以楚青青为主,第五尔柳为辅,应当稳妥。但遇大事,还需问询慕澜、古希子两位。

……

正文 第175章 我不急

牧心,这是走了。以他的聪明,他若要消失,别人不可能找得到。不过看到那封信,风邪偏偏不急不躁,只是隐隐带怒。

韩牧心,跟我搞这一出,你还还真行啊……

既然你自己找难受,我也不急,先让你发作一会再说……

“冷岑,你去把李啡、夏晨他们那些人叫来。还有,最近牧心收集的各种消息不是都给你了吗,全给我拿过来。明灵,一会你照牧心说的,给第五和楚青青打电话,让他俩马上过来……”

牧心所说的,风邪一一安排了,整个人从容得让人以为是韩牧心换了脸。

风邪怎么一点都不急呢?牧心体内的尸蛊未除,没有风邪给他换血,他绝对活不过三天。眼下,明明先找牧心才是最要紧的,风邪莫不是疯了?

冷岑、雒明灵他们都是一头雾水,不过风邪根本不做解释,只是说是派出去的人全收回来,一个都不用留。说完,他就把自己关了起来,一个人闷在房里炼丹。

照他说的,冷岑带着冷梨去了北城。资料虽然在他手里,但李啡、夏晨那十七个人自打风邪走后一直待在凤凰山一带集训。为了不受外界干扰,那些人没有手机,要找只能亲自去。

与此同时,雒明灵拿着牧心留下的一部手机,从密密麻麻的通讯录中翻出了第五尔柳、楚青青的名字。对于这些人际方面的事情,雒明灵并不擅长,不过要让第五、楚青青两人相信她是风邪以外的最佳人选。

按照雒明灵的想法,电话打完她就等着那两人自己从千山万水之外千里跋涉而来了,幸好旁边还有个慕飞白。这慕少爷虽也是久居深山不问世事,不过好歹是慕家唯一的继承人,为人处世多少还是圆融一些。

因为慕少爷一句话,第五尔柳和楚青青可是省了不少力气。他让周正调了直升机,给那两位藏在十万大山、深山老林当中的派了过去。

中间一千多公里,即便是直升机折返还要半天时间,要是真等他们自己来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其实风邪叫他们来好像也没什么事。当时风邪叫他们来只是心里赌气,等他从屋里出来,那口气早就消了。他炼了一上午丹药,各种洗髓丹、培元丹、回元丹、聚气丹什么的想也不想,但凡是药材齐全的,一概丢进炉里。

等到一上午过去,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出来,等在门口的十七个人晒得脖子都红了。

李啡、夏晨两人正对着门,所以门开的时候他俩受到的冲击最大。眼前,实在是震撼啊……

风邪开门的那一刻,除了一股药香甚至形成了淡淡的雾气,而雾气中的人影背后则是堆了一地,一层叠着一层的瓷瓶。这些丹药都是最基础的丹药,风邪已经连玉瓶都嫌浪费了。

他扶着门框,无语至极。本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不曾想这一开门却是满院子的人。

“你们在这儿干嘛?来得早不会找地方喝茶?一个个在这儿杵着,跟个棒槌似的……”

他这一说,底下那些人霎时一脸委屈外加无言以对。冷岑用了三个小时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回这里,这些人听说风邪回来了连一身干净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结果这位少爷居然还埋怨他们呆头呆脑。

不过,想想也是,我们干嘛傻等着……

想来,好像是沙万里说的,要让风少看看他们今非昔比,绝对是一支铁军……

其实,他们有这些想法也是难怪。毕竟和风邪接触也就两三次的样子,他们既不了解风邪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了解风邪要他们何用。他们只知道风少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人,就是为他们逆天改命之人。

他们想在风邪面前表现,得到他的认可,可是一直没有任何机会。

“风,风少,您,您没事吧?”

靳小林最是机灵,带着一脸阳光灿烂一笑,瞬间就让身边那群人的尴尬一扫而空。

“我能有什么事,消耗太大而已。我走了一个星期了,你们都什么境界了?”

“风少,我不行,就玄阶巅峰……”

“李啡,你什么境界?”

“风少,我也是玄阶巅峰……”

“没有人到地阶吗?”

“风,有倒是有……”

李啡话说了一半,一群人都成了泄了气的皮球,低着头一言不发,除了那两个姑娘。

“哎呀李啡你吞吞吐吐干嘛呢,说就说嘛,米姐姐就是最强,这是事实,咱们虽然脸上挂不住,可也不能连说都不敢说了。”

“玲珑,虽然你也是玄阶巅峰,可你一个姑娘都是玄阶巅峰了,我们几个糙汉还只是玄阶中期呢,真是不好说啊……”

“行了吧沙老大,就你那一脸胡子,还跟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再这样我米姑丽可要看不起你了。”

……

风邪刚刚耗费了太多心神,这会儿也懒得搭理他们,反正没什么着急的事,也就由着这群人吵吵闹闹,反正他想知道的,听这群人吵也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等到他们都吵累了,嗓子都冒了烟,风邪终于出手,一拳挥向中间的米姑丽、顾玲珑。

风邪出拳,拳影交叠,一层套着一层,拳风中带着罡气,拳骨中却显阴柔。

一拳将至,米姑丽断然出掌,掌如月落,势如流瀑,可惜刚刚触及拳风,掌中力道霎时崩摧。却见风邪变拳为掌,刚好就是米姑丽用的落月掌。

不同于米姑丽的畅快淋漓,风邪这一掌像有万钧之力,早早出掌迟迟坠落,如同倾倒的巨树突然塌在米姑丽的右肩。一掌之际,米姑丽向后飞出十米,而风邪的这一掌则是顺势转向了右侧的顾玲珑、李啡等人。

风邪对武王尚且不落下风,和地阶、玄阶这些人打实在是很难,很难把战线拉长。他已经尽可能收敛了力道,可这喂招最终也只持续了一炷香时间。

“米姑丽,你既然是女人就该有女人的阴柔之力,力量不是越刚越猛越有用,你试着去练好柔的力量,然后将两种力量糅合到一起,成为一种力量。刚柔相继,刚柔相济,周而复始,因势利导才是真正的力量,不然只是能量的浪费。”

“多谢风少,我知道了。”

“嗯,顾玲珑,你和米姑丽刚好相反,你是柔有余而力不足。靳小林,你和顾玲珑一样,别光顾着笑别人。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去晴明湖湖底抓鱼,一周之内,每天给我抓10条红鲤鱼上来。”

“抓鱼?风少您说笑呢?”

靳小林笑嘻嘻凑了过来,半是打趣半是讨价还价地瞅着风邪。也不知道这家伙这么多年怎么过的,怎么就养成了他一笑别人就会放过他的惯性认知?

“去抓鱼,一米以上的红鲤鱼,不抓十条没你饭吃。”

说完,风邪再不理他,而是逐一指出了夏晨、李啡他们的不足。

“行了,你们回去练吧,三天以后再来找我。”说着,风邪挥了挥手,让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虽然他很想把米姑丽、顾玲珑两个留下,不过她们目前的水平还差得太远。

正文 第176章 熬不下去了

这些人带走了风邪给他们的培元丹、聚气丹等等几十瓶丹药,刚走没一会儿,一阵轰鸣出现在风邪头顶。

风邪抬头一看,可不就是震天集团名下的两架直升机。不过这飞机上的人可不能像他一样凌空而落,他们只能选择找一处空地等飞机落地,或者从半空顺着梯子爬下来。

本来要是楚青青和第五坐的一架飞机,她肯定就找地方降落去了,可惜慕飞白少爷财大气粗,一派就给人家派了两架,而且还是第五尔柳在前面。

现在,显然第五尔柳那个二流子的人格又占据了主要成分。他这往下一跳,楚青青也没得选了,只得有样学样,倒有些夫唱妇随的意思。

“叶公子,咱们还真是有缘,这才分开没多久,又见面了。”

说着,第五尔柳挂着一脸贱兮兮的笑走了过来。刚好,这会儿雒明灵也到了。她往第五尔柳、楚青青那边欠了欠身,柔婉一笑。

“第五,楚姑娘,咱们屋里坐吧,边吃边聊。”

“好,客随主便,听你的。”

第五尔柳一脸泰然,前后隔了一句话的功夫,竟似变了个人。他们一路往前,路不远,不过两三分钟就看到满满一桌香气袭人的川蜀特色。

菜肴虽美,但风邪与第五尔柳、楚青青二人的交情并不算深,虽然第五尔柳之前为雒明灵挡了一剑,但恩归恩,情归情,风邪不会因为这件事全然信他。

若不是跟牧心置气,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把这两人找来。一是对他自己来说,身边之人最好都是可信之人。二是对他二人来说,此时出现在川都并不合适。

之前楚家放话站在自己这边,可也只是放话,但他现在这个行为,还有楚家、第五家的行动已经坐实了这点。

从此往后,除了茅山、长青门,世人眼中的天下公敌恐怕还要加上楚家、第五家两家。

这事,是风邪做的不地道,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们两人既然来了,就暂且留下,既然牧心觉得可信,那就试试无妨。

吃过饭,风邪让慕飞白给他们找了两间房子,让他们暂且住下,全然没有交代找他们来所为何事,也没有尽尽地主之谊的打算。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囫囵吞枣地咽了好多补血的丹药,然后昏昏沉沉想要睡上一会,可他明明很困死活就是睡不着。

算了,去给周正送丹药……

风邪说干就干,连雒明灵都没来得及叫上,整个人风驰电掣地去了震天集团。

今天的震天集团不比当时初创之时,润腑丹毕竟小众,卖了一阵子就走下坡路了,可有素体丹支撑,震天集团依旧是财源滚滚。在商业方面,周正一向善于折腾,他把赚来的钱转到其他行业其他领域,只算投资收益都抵得过他老爹的正豪集团。

论赚钱,周正青出于蓝,论花钱他也是青出于蓝。赚来的钱,除了钱生钱,剩下的也被他买了地买了飞机大楼保镖什么的。

震天集团,依然还是在当时那个产业园的位置,不过周正把它翻建了,建了九层。层数不高,但他这一层能顶的上别人三层,而且层中套层,每一层都跟个迷宫似的。

风邪没有公司工牌,根本进不去大楼,这光天化日的,人多眼杂,监控又多,他就算能飞上去也不能真这么干。他给周正打了电话,不到三分钟,楼下保安就看见他们器宇不凡的大老板气喘吁吁飞了下来。

“你怎么亲自来了?”

“找你聊聊天,凡星呢?”

“他被叫去协助调查了,那天那伙人简直是疯了,居然搞恐怖袭击。省里下了命令,要是抓不到人,整个川都全都撸掉。现在不光何市长、孙书记发愁,凡星他那管财政的老爹也都快给逼疯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勾肩搭背的,而且周正又瘦回来了,颜值正好处在巅峰。这画面,看在旁人眼里,难免有些想入非非,不过周老板名草有主他们也都知道。

风邪跟着周正,七拐八拐上了九层,当然,电梯是有,只不过人家电梯是直的,他这电梯都是弯的。真是白瞎了“周正”这个名字。

“喝茶还是咖啡?”

周正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往外拿杯子,不过问了半天风邪也没回复。

“风邪?想什么呢?”

“想你,想你这楼怎么建的,建成这么个鬼样子。”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这样安全,我这么弱,要保证我的安全,肯定还是从根本上把自己藏起来。别人不知道我在哪儿,就算想要攻击也找不准啊。”

“你这思路也是奇了,藏是藏不住的。哎,算了,你再坚持一下,不会太久的。”

“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怎么又工夫到我这来?”

“我,给你送药……”

“只是送药?”

“对。”

“药呢?”

周正似笑非笑,半是挑衅半是调侃。当了大老板这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更上一层楼。不过说破不点破,风邪不想说,他也不想逼得那么紧。

却见风邪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他右手一抖,地面上突然凭空出现三个大木箱。

“好吧,我在你这什么没见过,随便它怎么来的吧。”

整个下午,风邪一直在周正的沙发上躺着,除了给雒明灵发了个信息什么都没干。倒是周正,全当看不见他这个人,该干嘛还干嘛,整个集团零零碎碎那么多事,就算有底下人分摊最终还是得汇到他这来。

等到周正忙完了,天都黑了。

“风邪,别睡了,吃点东西去?”

“风邪?”

“风邪?!”

“哎,你怎么回事啊,醒着你怎么不理我?”

周正叫了好几声,本来风邪背对着他,可他走过去一看,这家伙居然睁着眼。

“干嘛?”风邪问道。

“天黑了,你是吃饭,还是怎么着?”

“天黑了?”风邪脸色一变。

周正正想告诉他“对,天黑了”,却见刚刚还在他眼前的那个家伙突然消失了。

当然,这个消失不是凭空消失,而是风邪纵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个风邪,今天这脑子是让驴给踢了吧?

周正心里一通吐槽,他还不知道牧心已经消失了一整天,最近牧心一直在木兰小榭养伤,他也没什么事找牧心,风邪也不想让他知道牧心不见了徒增担心,反正风邪肯定能把他找回来。

正文 第177章 你当我这身血是白洒的吗?

牧心只当自己算得妥当,他就藏在川都,还就藏在绛英新高附近,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公寓里面。这处公寓虽然普通,但是住的都是打工的人,流动性很大,没有人会注意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而且因为普通,它根本不会列入被怀疑名单。

再者,风邪他们应该会认为他已经离开川都,远离核心势力范围。

牧心这么想,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当时他从木兰小榭离开,是从水路一路而下,连脚印都没有留下。再次出现,则是在川都机场,一个身影与他全然一致的人替他坐上了飞机,而他则是由吴叔带着回了这处公寓。

当日,吴叔和风邪大打一场,在牧心和韩天纵之间无法抉择,选择离开。可是没过多久,等他真的离开牧心,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把他当成了亲人。

吴叔就住在绛英新高附近,这样还能偶尔看看牧心。韩家出事之后,吴叔心乱如焚,他本来已经决定此生再不见他,可是再次接到牧心的消息,他还是去了。

这处公寓的隔音很好,牧心在房间里弹琴,外面几乎听不到什么。

他一脸惨白,气若游丝,可他的琴依然还是老样子。

琴声清婉,悠扬,远远传来。有些悲,有些薄凉。

无奈,空切。潺潺,仄仄。

油灯昏黄,牧心的手开始抖了,这是尸蛊发作的前兆。即便有风邪为他换血,这尸蛊还是会在每天入夜发作一次。第一次,不算难熬,一阵心悸,一阵冰锥刺骨就算过去了。

等到六个时辰以后,被尸蛊毒化的血浸入血肉、骨骼,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都像被千百度的铁水融烧,融烧之后,血液破体而出,中蛊之人大量失血,全身冰寒。若无解药,心脏被蛊虫蚕食,死时连尸体都是破碎伶仃。

之前,有风邪在,牧心的蛊毒始终停在表层血脉,而未深入皮肉、骨骼,这第一次发作,牧心经历过几次,也算习惯了。至于后面的,他可以逃避,可以自尽,但他想要尝尝那究竟是什么感觉。

因为,他的父亲,正是因此而死。

风,从窗外来,吹得牧心瑟瑟发抖,吴叔从床上拿了一床被子,裹在牧心身上。

“少爷,歇会吧……”

吴叔话音未落,牧心琴音未止,突然,一道蓝光从窗外飞来,刚好落在那床雪白的被子上。蓝色火苗骤然燃起,吴叔慌乱之下空手抓住那团烧着的被子,丢向窗外。

那火燃得急,吴叔伸手去抓的时候整个被子都烧了起来,眼看就连底下的人都烧着了,哪里来得及去管什么真气护体。

那团火从风邪面前飞了出去,未及落地,已成飞灰。

“叶少爷,你,你这是何意?”

吴叔一脸骇然,终于发现刚刚飞进来的纵火之人就是韩牧心此时最不想见的人。

风邪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对这吴叔置之不理,却是又在牧心背后丢了一团火。他从后面绕到前面,任由那团淡蓝的火焰在他身后温吞吞地燃着。

这屋里明明有椅子,他却搬了桌子。整个人抱着肩,翘着二郎腿,倚在桌子上。

他什么话都没说,也不想看。他在等。

足足过去半个小时,牧心的冷颤终于停了。

“没事了,就聊一下吧。”

风邪睁开眼,淡蓝的幽幽的瞳光直直射向正对面。若是别人,倒真被他震慑,或畏或惧,然后仔仔细细思量一番如何交代这寡淡如水的不辞而别。

“你不该来找我。”牧心淡然看着他,即便此时此刻亦是毫无让步。

“我觉得你该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来都来了,你再想躲想藏想干点别的什么可由不得你。”

对面,像个无赖,天真得好笑……

牧心无奈摇了摇头,心中轻叹。他实在想不到就风邪这个脑子,怎么能从机场那条线转回来,回到川都,还这么快就找到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等会告诉你,吴叔,要不你先出去吹吹风?”风邪眉头一扬,眼光瞟了瞟窗外。

“吴叔,走门。”牧心轻笑,说道。

一声轻响,门被带上,牧心轻轻抚着那把新琴,他还是头一次用,不过琴就是琴,旧的虽好却也只是个工具,不能留恋那便舍了。

琴是如此,人也是。

若是韩天纵还活着,他也会有一把新琴。

“说吧,为了我,还是韩天纵?可是,我可提前告诉你,不管为了谁,你的命都是我的,就算以前不是,以后也是了。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因为你的血已经全都换成了我的。

我能用血诅咒,自然可以用血感知,就算你离开地星,只要肉身不换,我总能找到你。所以以后你再想逃再想躲,诸如此类的想法可以放弃了。”

原来,是这样……

牧心睫毛微颤,心中暗叹,细长的指尖在琴弦上随便拨弄。他沉默着,但只是在整理思绪。风邪为何找到他,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可风邪问的,为了谁?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

“怎么你就觉得我就一定是为了谁呢。也许我只是为了自己。仔细想想,其实我已经无路可走,无路可退。就这么死掉,大概对我反而是一种解脱,一种圆满。”

“牧心,你胡说什么?!”风邪瞳孔微张,怒意隐隐。

“牧心,我告诉你,若是为了我,你大可不必。就算以后一年、百年、千年,每一天都要换血给你,这对我来说也不妨事。何况那味药虽然难找,却也不会比千年雪莲子、冥河花之类的更难,一旦找到,什么尸蛊情蛊,小菜一碟。

若是,若是因为韩天纵,其实,也不必……

他其实没死……”

“他没死?你,你说他没死?”

说着,牧心的眉毛突然拧了起来,说不清是喜是悲。他慢慢攥紧了拳,又悄悄松开。

风邪点了点头,以手扶额,遮住他眼中的闪躲。

“你想瞒我什么?”

牧心微微仰头,从容地坦诚地看着他,可是,这答案,他其实已经猜到。

“韩少新说,家主他料到总有一天我会背叛,所以早早准备了尸蛊。他还说,当年我父亲也是死于同样的蛊毒。他已经疯了,说的话颠三倒四,不过正因如此,才不会有假。他证实了我的很多猜测。

家主对我不放心,因为我和他之间原本就是杀父之仇。

他倒也没错,我确实如他所料背叛了,韩家所有人的死都和我脱不了干系。至于我的身世,我暗中查过,符合条件的不多。我,大概可以猜到……”

“牧心,你父亲,是楼阳生,母亲,是韩幼蝶。你父亲死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你母亲她其实很爱你……”

“爱我?也许吧。”

牧心笑了笑,再不说话,他心中的心结已经死死缠成了一个疙瘩,这个结对他来说根本无解。他选择死亡,也是因为只有他的死才是这一切恩恩怨怨的终结。

正文 第178章 你要死多少次?

死者已矣,父母如何,我已无心考究。可韩天纵……

他是我的外公,他也杀了我的父亲,害死了我的母亲。他养我却始终恨我。他给了我生路,却只想让我像个死人一样活着。

亲人,亦是仇人,仇人,亦是恩人。

这个结,无从解,而我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恨,说原谅?

……

牧心灰白的脸突然涨红,横眉乱蹙,他心中翻江倒海,万刃诛心。他死死盯着风邪,似乎想让他来给一个答案,可是这问题就是个死结,别说风邪,就算把全世界的人召集到一起集思广益,恐怕也没人能给出一个答案。

牧心以手抚琴,不经意划破了手。眼角,一行泪悄然滑落,滴入琴弦,却是泣血成珠。

“我以为死结只有以死来解。就算是你,也不会有其他办法。”

牧心恍然出神,一声轻呓像是来自彼世,他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并不知这一句出了声。

身死者,形灭。心死者,神灭。

牧心此时,几乎已是心死神灭,他想死,想一了百了,可风邪不让。

且不说牧心此时的处境多半与风邪脱不了干系,就算全然无关,他也不可能让牧心就这么颓然了结。除了东方晓,他是风邪两辈子以来,最看重最信任的人。他有鲲鹏之心,有麟龙之志,本应凌霄,怎么可能就这么漠然沉寂在地星这个低级位面。

“牧心,世上从来就没有死结,任何恩仇有因就有果,可这因果不能只放在你和韩天纵两个人的身上。就想你之前说的,我,对于古武,对于昆仑,对于整个显世和隐世都是一个变数,那我对于你,对于距离最近的你更是一个变数。

你的一切,与我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你的因果自然可以由我介入。你因我背叛,为我筹谋,韩家任何一个人的死都应该归因于我。这一切,理应由我终结,不是你。而且就算你不愿意,你也没的选,因为我要做的事即便是你也拦不住。”

“风邪?”

“还记得韩裂空那次吗,你敢说你被张九河击中不是因为韩裂空?若不是他,你绝不会分神。张九河那一剑足够让你身赴黄泉,但我在,就算你真死了,我也能把你拉回来。还有这次,就算韩少新有尸蛊,他本来也没机会下手,是你支开边老这给了他机会。

第一次,命悬一线,第二次,命悬一线,哪一次不是因为韩家?如果说你们之间有恩仇有因果,你这两次九死一生已经足够还他。当然,这两次你毕竟是没死,可这些年你为韩家卖命,为他们割舍情感甘心去当一个提线木偶,为他们坐镇川都,输送资源,这也足够还他们的养育之恩。

他们于你,从来无情,只是恩,与仇。养恩已报,生恩难断。你父母的死姑且另算,韩家给你的这身血脉到现在也换得个一干二净,剩下的骨肉你若还是不想去承,我便由着它毁了,再给你重塑。

如今,你身上这枚尸蛊即将发作,等到明天天亮,我若不给你换血,那尸毒就会浸入骨骼毁去血肉,全身从里到外一层层溃烂。到那时,你就是真的什么都欠他,什么都没拿他。这样你们之间所有的恩就算两清了。

至于仇,你这段时间为我所做的一切筹谋,为我所伤所杀,或许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兜兜转转报了仇。韩天纵当年用尸蛊杀了你的父亲,害你母亲殉情,如今种种其实都是报应。

当年,他本可以杀了你,这条命,我已经替你还了,若不是你说留他一命,我早将他挫骨扬灰。现在他只是被封在山洞之中。你们之间,恩也两清,仇也两清。剩下的只剩这一身骨肉……”

这些话,像是倾盆的雨,雨急风骤,每一个水滴片刻不歇地刷刷落下,砸着没打伞的人,砸得一脸凉一脸疼,满脑子像是被水灌了,只剩下一片混沌。

每一个字节,从他口中喷薄而出,风邪一口气说了太多,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风邪长长吸了口气,一双细眼满是萧瑟,非人一般,缺失了世俗之间的感情,但偏偏就是这双无情的眼,打在牧心脸上,像是秋日高阳,不够烈,却太过清朗。

“牧心,我问你,这骨肉,你要是不要?”

他傲然一笑,满脸都是无所谓和无所畏惧,似乎牧心如果不要他还真能为他剔骨重生。

牧心的手,放在琴弦上,隐隐攥了一下。他俩之间大多都是风邪在说,他在听,不管风邪说多久,他就一直静静待在旁边,静静听,静静等。

在牧心眼里,风邪从来都是一个样,不管从前的叶风邪,还是现在的风邪,他们看上去虽然不同,但同样纯粹,同样温暖。

叶风邪,以前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现在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说的,大概没错,一条条理得这么清楚,也难为他了。可我和韩家之间,岂能是真的恩也了了,仇也了了,岂能是真的无情。若真无情,恩仇确实可以称量。可我对韩天纵,说是无情,多少也有那么一点吧……

风邪,还真是不懂……

牧心蓦然一笑,打量着眼前这个叶家少爷,心道这人也算是个世家公子,怎么就好像从孤岛上生活了十几年,半点人间烟火也没沾着。

可他说的,大概没错,算恩,算仇,我和韩家,其实也算是两清了。

看着风邪一脸胜券在握,牧心莫名地摇了摇头,刚刚划破的手划过琴弦,从左到右,抹出一片血红。几道伤痕,附在掌间,他却丝毫不觉得痛,反而探手向下,将那几根琴弦一把抓起。

嘭——噔——

琴弦凌空而断,几道血珠胡乱洒落。

“你要是还是放不下,不然我就杀了你吧,这样你就干干脆以死谢罪了,不过我的手段你也知道,我能杀,也能救。什么天道反噬,我才不怕。我杀一次,救一次,杀一次,救一次,直到你满意,你觉得如何?”

“风邪,你说这话,不觉得自己有点混?”

“我是混,我就混,反正我话撂这儿了,别人想死,我送他一程,你不行,说好的,你得陪我去找晓儿,你要是敢死,我就……”

“哎呀,算了算了,你先别急着生气。这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你和韩天纵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你能死,我能救,这事不是挺好,挺圆满的嘛。”

正文 第179章 世上再无韩牧心

哼,圆满,倒是圆满。按风邪这个作死的法子,哪有什么不圆满的,什么不死不休,什么非死不可,落到他这“你能死,我能救”六个字上也都圆了,满了。

只不过,这圆满二字从来只是理性地衡量,可天下之事,并非全都可以那么理性。所谓恩仇,不过就是从别人那借了一个可大可小的东西,借了,还了就是。可这亲情也好,友情也好,人和人之间这些感情才是最难分清最难割舍的。

风邪一向吊儿郎当不通世情,可牧心真是不知道,这家伙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也有家人,也有亲人,即便被人从家里赶出来了,那以前十几年也不是烟消云散全不存在了。

他怎么就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

看着眼前这家伙一脸欠揍的表情,牧心一时间突然有点气不顺,若不是此时心事太重,说不准就冲上去揪住他揍他一顿。

“风邪?”

“嗯?”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没心没肺到这个程度。”

牧心眼梢斜挑,眼波奕奕,眼光撇到风邪脸上像把软刀子,不轻不痒地剜了一下。

风邪哑然失声,转头来却又一笑,仍是那副痞痞的混账模样。

“牧心,你那点心思我早知道了,我就逗逗你,不然你这心事沉沉的得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不可能说放就放,他们对你无情,可你不是。

恩义之外,你要不是对韩家对韩天纵有情,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可是你就是有感情啊,你从来都是一个人,不是他们的兵器。你把自己困在寒山,困在面具之下,为的不就是让韩天纵高兴让他满意?

其实牧心,不管如何,以前的已经过去了。你选择了我,也就选择了另外一个世界。很多事情,如果你已经不在是你,又何必执着着不肯放?你们两清了也算好事,不然你永远都会觉得是你对不起他。”

……

风邪说他知道?

这也对,这才对。

牧心恍然一笑,心中百转千回。

原来,是我糊涂了。风邪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这“两清了”三个字说来容易,那些恩,那些仇,真的能两清么?

“牧心,我知道你很难,但是你没有其他选择,因为我不会让你死。按这样说,其实你也不用纠结,我可以为了你,给韩家一个承诺。今后,若韩家有难,我必出手保全。

这样你就再也不欠他们。当年害你父母的人都被我杀了,只剩下韩天纵。你想他活,他便活,你想他死,他便死。至于你这一身血肉,你要与不要,我都随你。

不过牧心,之前的了了,之后的可没完。你得好好想想你要怎么还我?我可是前前后后救了你三次……”

风邪前面说得倒是在理,可这话锋一转,又转回了之前那个混账。

牧心横眉低垂,眉眼都被他压得极低,这家伙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哑然间,两人相视一笑,牧心掌间的伤口裂开着,滴答,滴答地滴着血。

血,静静地淌,牧心掌间缓缓流动出一股真气。

琴,在真气中粉碎。

两人在屋里坐了大半个时辰,等到吴叔回来,他们一起回了木兰小榭。

牧心,没有选择。他很清楚,风邪说得出做得到。除非风邪死,否则牧心很难死在他的前面。风邪的手段,太多,太奇,几乎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可是同样的,他要付出的代价也太沉,太重。

把一个死人救回,要折掉风邪自己的命数,还要承受天道反噬。要真是杀了再救,周而复始,被救者纵然无碍,施救者却是创伤累累。牧心不畏死,但他不可能由着风邪这样犯浑。

这血,已不是韩家的血了。至于这身骨肉,牧心确实不想要,可这种生死人肉白骨的事情,同样会有极大的代价。要说风邪有本事剔掉这身骨肉,牧心信,但他要说没有代价,不妨事之类的鬼话,就算牧心真成了鬼也不会信的。

牧心不会让他再去伤害自己,他就是个傻子。

不管是之前的叶风邪,还是现在的叶风邪,他们都一样。

叶风邪把自己保命的九转回津丹给了牧心,不然他自己被盛勒找去的那群人混混围攻之后大概也能活下来。比起叶风邪,风邪倒是够强,可他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总是伤敌三千自损八百。当然,为了自己,自损八百也值,可他除了自保,因为别人的反噬也没少担。

牧心曾想,那些克隆移植变异之类的科学若是真能成真,应该多造一些风邪这样的坏坯子,而不是所谓的正人君子。这样的话,或许这个世界整体入夏,而不是像现在这么冰冷。

世事无常,行藏皆凉。牧心从小被灌输着无情的思想,却偏偏深藏了情,把囚徒的身份伪装成木偶。他有情,却不敢显露,他有凌云之志却被扣上镣铐。他习惯了,可并非没有渴望,恰恰因为始终压抑,一旦遇到一个强大的人愿意帮他解开枷锁,愿意给他坦诚给他热情,他便绝无犹豫,脱身而去。

枷锁已开,束缚已解,韩家不再是原来的韩家,而牧心终于成为真正的牧心。

韩,这个字,已经不再适合。牧心依旧牧心,可此后之牧再也非寒。

牧心说他“从此无姓”。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韩牧心。

风邪他们回到木兰小榭的时候已经子夜,慕飞白、谢流云他们几个在院子里摆了两桌麻将,招待客人,顺便消磨时间。

牧心失踪,虽然风邪是说了不用再找,但他们几个始终还是放心不下,谁也睡不着。而且,下午风邪走了以后,另外一个熟人自己找来了。风邪不在,慕飞白只好代为接待,可那家伙真心不是第五尔柳、楚青青那样的老实人。

这雷家少爷脾气又躁,性子又急,听说风邪的好兄弟不见了,非得拉着第五尔柳、楚青青他们说要出去帮忙找人。慕飞白好一通劝说,这才安抚下来。

慕飞白、谢流云、雒明灵、冷岑、冷梨,加上这风邪请来和不请自来的这三位,正好八个人,凑了两桌麻将。慕少爷美其名曰尽尽地主之谊,得用川都最地道的玩意儿招待远来的客人。当然,他自己也就被慕老爷子逼着玩过两三次。

正文 第180章 雪月风华

月光皎皎,夏夜微凉,这番好光景之下,七个大人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搓麻将……

这要搁到寻常人家,倒也寻常,可这可是山谷之中,木兰小榭,更是昆仑慕家的驻地。一群平日里不染凡尘不理俗事的武道高手其乐融融地打麻将?这,是不是也太接地气儿了……

这种诡异的场景,当事人自己没法察觉,玩着玩着也乐在其中,只不过,风邪、牧心他们三个刚从外面回来,本以为这个点大家都睡了。

“冷岑!你们干嘛呢?!”

远远地,人未至声先至。

风邪看着这几个人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而且别的人,不然就是客人,不然就是不熟,再有就是那个始终没什么兄长作风的大表哥,也就冷岑,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出出气的。

可惜,这位自打跟他妹妹冷梨团聚,眼里就没容下过别人。

冷岑搓着麻将,头也不回,只是上嘴唇碰了碰下嘴唇,答了三个字,“打麻将。”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真的是噎的风邪好干。

“额……

风邪……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牧心去哪儿了?”

慕飞白勉力一笑,作为这里最能做主的,缓解气氛这事儿他是义不容辞。

“我知道,不然我不让你们去找还能有别的理由吗?”

“那个,叶风邪啊,你是不是对牧心有点特殊的,额,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雷耘豪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风邪冷目斜挑,伸手欲打,一双细眼像是成了一对刀子。

真是恨不得封上他的嘴。

这个雷耘豪,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让驴给踢了,整天的胡思乱想八竿子的事儿也能让他打着。

“对不住大家,让你们担心了。”牧心侧身一挡,歉然说道。

“没事,你没事就好……”

“对,雷耘豪说的没错,没事就好。”

第五尔柳洒然而立,微微拱手,这会儿倒是端得一副名门公子的做派。

“牧心,这样的事以后别再做了。”

慕飞白肃然一笑,递给牧心一个杯子。

杯中,有酒。酒无色,杯纯白,这酒乃是慕家独门佳酿,雪月风华。

这酒,算是白酒,但由花酿,因而自始至终带着淡淡的花香。酒香,且冷,因为酿酒用的都是昆仑最高处的冰湖之水。

杯轻碰,酒入口,微甜,微凉,然而入喉却觉极烈,灼热之感迟迟不去。

“行了,酒也喝了,咱们说点别的事。”

说着,风邪从牧心手里接过空杯,自己倒了一杯,尝了尝,感觉不错。

“雷耘豪,你来干嘛?”

“我怎么就不能来?第五尔柳和楚青青都来了,我肯定要来的。你现在声名在外,所有人都怕你,所有人也都想着怎么干掉你。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你不用跟我客气。”

“我跟你客气?你什么时候见我跟谁客气过?算了,来都来了,先住下,明天跟我一起去趟茅山。”

“去茅山?”

“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太急,得好好梳理一下。另外,茅山和长青门已经打上了我的烙印,就算我先前血洗七门,用一百零七人性命立威也只是敲山震虎。那些想要对付我的人,一旦想到办法做好准备,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现在山雨欲来,防御措施是必要的。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我必须布置几个阵法,不然震天集团那样的事还会发生第二次。”

风邪脸色凝重,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并非怀疑,而是确认。

此时的叶风邪,是全天下最危险的存在,别人靠近他危险,而他自己的处境同样危险。

天下公敌的身份隐然已成,剑拔弩张之势同样已成。七门夜杀之后,无论与风邪有无新仇旧恨,无论风邪有着怎样的原因,所有人都会将他视作杀人狂魔。

风邪如妖,无论性格、手段,在古武界都是一个异类。何况他手里还握着从神农带回来的异宝。此后,或者说从风邪杀掉七门一百零七人之后,整个古武界的人都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现在,他们不动,因为任何一个门派都没有足够的胆量单独对上风邪,甚至说失败之后要面对的风邪的报复。古武自古分立,他们无法立刻结成统一阵线,也没办法马上找到必胜的办法,所以他们得等,等一个合适契机。

一旦契机到来,最坏的局面就是古武界五十多家全面联盟,一致针对只有楚家离香坞、第五家藏家山庄、雷家霹雳堂、茅山、长青门5家支持的叶风邪。

风邪虽强,可此时局势已经不是单兵作战就能解决的,而且对于楚青青、古希子他们这些支持者,相对于他们提供的帮助,风邪必须回以稳妥的保护。

“好了,不早了,你们先睡,明天一早去茅山。”

“好。”

……

深谷无声,谷中悄然发生着一些细微的变化。

一些水流变了流向,一些树木变了方位,周围山峰则是少了一些山石。

魂印闪烁,叶脉衍生……

夜空中,一条条淡蓝的波纹伸向深空,一道道凌厉的人影凌空虚渡,持剑纵横。

他以地脉山石为阵基,以水流为阵纹,以木为阵鬼,以玉为碟,以精血为引,以灵火为媒。移木凿山,燃魂为桥,联通星辰,合天地人之力而为五行,堕天机之力而为葬仙小阵。

黎明,阵成,一阵山风呼啸,谷间起雾,雾中,却有五层法阵层层叠加,似乎毫无规律地贯穿在山谷之间。

风邪摇身而落,指尖一点灵火忽闪着湮灭。

他右手两指并于眉心,齿间轻吐一个“隐”字,随即隐没在渐渐散去的雾中。

可能是黎明时的温度比较低,风邪感觉浑身透凉,他吞了几颗丹药,然后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天已大亮,他的气色也恢复了不少。

赶在出发之前,风邪给牧心换了血。这血只是寻常的血,不是昨夜耗去的精血,所以即便失去三分之一,也无非是麻木发凉,再无其他不适。

这两个现在都是病秧子,慕飞白特意让人准备了早饭,一大早就是人参炖鸡汤、雪蛤鹿茸炖松茸之类的,不过这也正对风邪的胃口。

正文 第181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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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风邪他们从一处小路穿过,往东北方向。为了避人耳目,步行才是最佳选择。/p

茅山所在,乃是一处清幽之地,名曰复乐山。此山不高,山上树木很多,房子却是几乎没有,看上去只是一片荒山。复乐山在川都东北一百公里,由此继续往东北方向一百五十公里则是长青门所在的千鹤崖。/p

茅山立世几千年,但门人自古甚少,人少,行踪也少,因而几千年来没有人真正知道茅山所在,当然,更多的只是因为没人去找。这世上,只有不做,没有做不到。/p

若是茅山也像风邪一样身怀异宝,又或者招惹了某个强大门派,别说它的所在,就连它门下门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能让人给抛出来。/p

自打和风邪站到一起,古希子就知道茅山已经无法独善其身,隐藏宗门所在也就没有必要,所以风邪询问的时候他就让小齐给他发了地址。/p

风邪到的时候,古希子已经在山下等了一会儿。/p

“古老头,你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就算我是第一次来,也不用你把门下弟子全都带来,而且你这些弟子果然是少,是真少。”/p

风邪古怪地笑着,一句话的功夫,古希子旁边包括小齐在内的十九个弟子被他数了不下三遍。/p

“咱们,还是去里面聊吧。”说着,古希子前面引路,眉间一缕伤感飘然而去。/p

小路曲折,复乐山并不像外面看起来的那样荒凉,山上植物很多,还有很多罕见的药材,比如风邪之前用的符纸,当中就含有一种灯芯草,不然普通的纸是无法承载灵力的。/p

自打风邪用完那些符纸,一直没有找到新的符纸,这次倒算意外的收获了。/p

他们从山脚走到半山腰,眼前出现一片两人粗的古树,古树为林,同时自成阵法,想来该是茅山先祖的手笔。/p

这阵,是地星的阵法,风邪并不认识,不过看上去也就是九木移星阵之类的藏匿阵法。/p

“你们跟着我走,别走错了。”/p

说着,古希子左脚向前,右脚紧接着落于巽位。/p

穿过古树林,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面前便是一片老屋。/p

老屋虽老,但也算干净整洁,而且容下十几个人也不成问题。/p

古希子让其余弟子退下,只留了小齐、陶泽。/p

“古老,多余的废话我就不说了,茅山和长青门死去的弟子,如果他们的家人有任何的需要可以联系冷岑。茅山也好,长青门也好,既然站在我这边,就是我的朋友。朋友帮我,我也不会让朋友吃亏。/p

修道者,死生有道,你死我活更是常态,但茅山如果继续隐世,原本不会死伤,更不会面临今天这样的危险境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帮我,但你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所以相对于茅山的付出,我会给予回报。”/p

风邪收了说得认真,古希子没想到他上来就是这么正经的一番话,一时间有些茫然,不过这茫然也仅仅持续了数秒。/p

“小友,茅山修道,修的是天道,从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在你身上藏着一个秘密,同时也藏着大气运。天道是什么,没人说得清,但你身上的气运我却真实地感受到。你这个人很怪,但我知道与你一道不会吃亏。/p

我帮你,可以说是想要从你身上窥探一些天道,或者说我也希望茅山可以从变化中得到机缘。人,都会死,修道者,不畏死。我已经是将近百岁的人了,那些弟子的死我看得开,只是有些伤心罢了。”/p

古希子泯然一笑,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不过老人的眼总是更深,藏着的情绪一多,也就很难分辨。/p

“师父,您别伤心,还有我呢,还有五师兄,还有那么多师兄呢。”/p

小齐咧嘴笑着,站在古希子身边,不像他的徒弟,像他孙儿。/p

“小友,今天来这儿应该是有别的事吧?”/p

“嗯,我今天来,是想听听茅山这边的消息,另外给茅山设一个护山阵。我知道茅山弟子不多,但也不可能只有这十九个,其他弟子还在外面的,尽快把他们叫回来,暂时留在门内。只要待在阵内,个武王合力也伤不到任何人。这段时间不会太长,我会给茅山留下一套功法,内内弟子就当闭关修炼。”/p

“阵?小友果然博学。早就听小齐说,你在神农解了石门阵,能解已是惊艳,没想到这种失传已久的东西你竟然也会。”/p

“师父,叶风邪实在是我辈楷模,我到下辈子下下辈子恐怕都拍马不及……”/p

“好了,小齐,哪儿都有你,还跟叶风邪比,这种妖孽哪是咱们凡人比得了的?”/p

“雷耘豪,你也闭嘴!”说着,风邪还瞪了他一眼。/p

“叶公子,这护阵真的能挡住个武王合力?”楚青青嫣然一笑,问道。/p

“可以,但是他们如果执意要破还是可以破的,只要不计代价,三个武王合力攻击,需要三天,可是三天之后即便他们攻破,武王实力十不存一。”/p

“这阵这么好,那赶紧设,设好之后也给我家弄一个。”/p

雷耘豪满脸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拉着风邪往雷家走,可风邪听他这话差点喷他一脸血。/p

阵虽强,可这雷耘豪脑袋里装的是屎吗?真当这些阵是风,说刮就刮?/p

那是要耗费大量灵玉,大量精血,还要有魂力、体力、灵力支撑,就算风邪会布阵,可他也不是无底洞,耗掉的魂力、灵力也需要时间恢复。/p

现在茅山和长青门才是最危险的,雷家、第五家、楚家,虽然也和风邪站到同一阵线,但是他们毕竟没有替风邪杀人,而且宗门实力本身也是古武界一流水准。这三家,目前还算安全。/p

风邪倒是不介意帮他们布阵,可是现在不行。川都是他的大本营,茅山、长青门、木兰小榭、震天集团、战天帮总部,这五处是必须设阵的。/p

在此之后,风邪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恢复期,而这半个月,如果别人想要针对雷家、第五家、楚家,他也只能用其他方法支援,或者干脆用丹药提升他们的整体实力。/p

正文 第182章 蹊跷之处

“雷耘豪,雷家肯帮我,我记在心里,但是我现在确实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去雷家、第五家、楚家。在川都,我需要布置五处护阵,而这五处之后,我需要一段时间修养。这段时间至少也在半个月左右,可半个月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相对于茅山、长青门,我相信以你们三家的实力,不会被人轻易攻进去,不过,即便你们真的不会遭遇攻击,防患也是必然的。堵不如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对于你们三家,我可以给你们一些丹药。

如果你们门内有天阶巅峰的修者,服用丹药之后可以直接进阶武王,不论人数,有多少算多少。这个,你们和家里确认一下,尽快给我一个数目。”

“叶,叶风邪,叶大少,你不是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

雷耘豪一脸愕然,傻呵呵咧着嘴,完全不信。他知道风邪手段非常,但是武王啊,那可是武王,怎么可能吃他一颗丹药就成?这是不是也太随意了?

“这是真的。”古希子点头笑道。

“雷耘豪,这真的是真的,你别不信了,我师父就是吃了叶风邪的丹药,才一步登天的,还有长青门玄通掌门也是这样提升的。”

小齐眉毛一挑,讲这话讲得那叫一个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炼的丹药的是他,或者说是他成了武王。

风邪好笑的瞥着他,心道这小齐也是让他师父惯的,他这贱兮兮的样子要真行走江湖指不定让多少人看不惯呢。

“雷兄,风邪的丹药确实有这样的效果。”牧心悠然一笑,语声轻扬,一语让那痴人再没有任何怀疑,可是确信的同时,对他又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风邪武力已经那么强了,医术强,懂阵法,还能炼制这种逆天丹药,这还是人吗?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我老子要是知道叶风邪这家伙这么妖孽,说不定连逼我练功都不逼了,逼我也没有……

雷耘豪点着头,蓦然回应,脑子里面一下子跑过千军万马,真的是一时间无言以对。

牧心笑了笑,对于雷耘豪的这种反应他倒是习惯了,自从遇到风邪,这种反应他也渐渐习以为常。他从风邪脸上扫了一眼,不明意味地笑了笑,随即转向第五尔柳、楚青青二人。

“第五公子,楚姑娘……”说着,牧心微微一顿。

“牧心、风邪,咱们接触虽然不算多,但彼此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也算有心中有数。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别人都说我不入流,但我自己自认为还算直爽。咱们已经共同经历过生死,我想也没必要这么客气了。”

“第五说得对,风邪救过我,救过第五,可以说是我们恩人。青青一向理智,其实如果家族反对,我确实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幸运的是,我父亲和楚家上上下下都认为叶风邪没有错。

楚家想交这个朋友,青青自然不遗余力,别无二心。何况,现在我和第五,还有雷耘豪三个人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在天下人的眼中,我们几家与你叶风邪已经绑到了一起,我们就算想躲也晚了。”

楚青青从容一笑,虽是女儿身,却端得一身独立大方。

“既然如此,风邪,咱们也就不用客气了。”

牧心悠然一笑,目光从风邪脸上扫过。

风邪点了点头,道:“第五、青青,帮我转告你们家主,这份情我收了。”

“哈哈,收了好,这样我们才好占你的大便宜啊!”

雷耘豪两眼冒光,傻子似地哈哈笑着,简直像是得了失心疯。

风邪摇了摇头,看着这个夯货,真是避之唯恐不及。

“风邪,雷耘豪说的不错,帮你,风险很大,可是你能带给我们的也远超想象。人人都说你杀人如麻,饮血食肉,是妖魔转世,但我知道你只是杀伐果决。若不是那些人先招惹了你,像你这样的人想必也不会有兴趣搭理他们……”

“额,第五,你等等,你是说他们在外面传我饮血食肉,妖魔转世?”

风邪哭笑不得,脸上的表情实在太丰富了。他倒不是怀疑第五尔柳谎报军情,而是这些传言也太可笑了。

“风邪,比起饮血食肉,妖魔转世,你在世人眼中的恐怖印象恐怕还要强上三级。第五只是随口一说,说了个皮毛,你这段时间惹的事实在太多了太惊人了,整个古武界,百年、千年都没有这么大的伤亡,可现在这些伤亡全都归因于你一人。

你真正的仇人只有那么几家,但这些事情涉及的、参与的却是整个古武界,消息口口相传,知道的传给不知道的,传着传着,不仅原因被人忽略,连真相都会被扭曲。

现在,在世人眼中,不仅是神农一役、夜杀七门的祸首是你,就连淳于鄂毒杀一百零七口村民那件事也被安到了你的头上。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现在的叶风邪已经成了武功天下第一,同时却也是天下的第一大魔头。

这件事,按照常理,发展至此并不意外,但是我总觉得它演变得太快太过了。”

“所以牧心,你的意思是,背后有人?”

“牧心的猜测合情合理,其实早在过来川都之前,我们已经听到了很多这样的传闻。”

楚青青娥眉微蹙,旁边,第五尔柳点头附议,两人一脸凝重,然而长桌对面的风邪、牧心仍是一派淡然,除了风邪那一脸丰富的表情收去十之一二,倒也没有太大差别。

“风邪,背后的人是不是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人?”雒明灵深思沉沉,恍然想起风邪跟她说起牧心对淳于鄂设伏那件事,还有震天集团遇袭那件事的猜猜。

他们说,这两件事像是同一个人做的,而且这个人并不是全力针对风邪,竟然像是在玩。

“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散步谣言这种手法太常见了,没办法判断是不是那个人的手笔。不过风邪,除了这个麻烦,还要另外一个问题,很蹊跷。”

说着,牧心的右手不经意地在桌上点了两下。

“风邪,其实你应该也感觉到了,你的本事大,惹事的本事也大。按理说,不应该走到现在一路都是这么顺,而且就算你是气运非常,凭你捅出的篓子,早该惊动国家层面的那些人了……”

正文 第183章 子午葬仙阵

“国家层面的那些人?”风邪沉吟着。

……

“还记得监察者吗,我跟你提过一次……

显世和隐世并存,且长期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世俗规则往往不能制约隐世修者,一旦有人逾越并且造成影响,总会有专门针对修者的监察者出现,或为调解,或为制裁。这些监察者我接触的不多,但风邪你杀了这么多人,早已经天下闻名,他们不应该没有动作。”

“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古希子沉声道。

“你们都是年轻人,对监察者了解的不多,可我这个老头空活了快一个世纪了,监察者,也就是名为清平道门的那些人,他们确实不怎么出来,可是一般出现天阶死亡,门派对战,或者十人以上的修者死亡,哪一次也少不了他们的影子。

那些人是从各个门派、家族中挑选出来的,维护显世与隐世平衡的监察者,同时也是清除者、调停者。若是没有他们,这千百年来,世俗人不可能依然安安稳稳过日子。

按理说,风邪小友最近这些举动早已触及了他们的底线,清平道门那些人早该有动作,但事实我和玄通道友都没有听到任何风吹草动。”

“这件事确实蹊跷,是事出反常,还是事出有因?我安插在华国各处的线人几乎没有传回任何消息,唯一的消息就是没有消息,也就是说他们确实没有动作。”

清平道门……

那些人为什么不动……

风邪脸色微沉,神情也认真许多。

“风邪,会不会是叶家?”慕飞白双目一亮,眼光一闪,似乎想起一个特别对的主意。不过他这一句不管对错,换来的只能是一双冷眼。

“慕兄,怎么会是叶家呢?叶家不就是个世俗世家,就算再京府九家当中,叶家也已经没落了,他们就算想要帮忙,恐怕也没有这个实力吧。”

“第五,别说了。”牧心眼神一瞥,第五尔柳也算识趣。

怎么了?不至于吧……

雷耘豪呵呵笑着,怎么也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无所谓的叶风邪居然这么在意叶家。不管是恨,还是执念,看来叶家才是他最大的问题。

“好了,这个问题之后再说吧,现有的消息不足以证实任何一种猜测。不管清平道门这边是什么情况,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三件事。第一,加强防御,随时备战。第二,打探消息,洞察全局。第三,提升实力。”

“就按牧心说的吧。我已经在木兰小榭布了阵,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再等一刻钟,布第二阵。”

“再等一刻钟?布阵还和时间有关系吗?”小齐双目闪闪,好奇宝宝一样凑了过来。

“阵法为天地人三者的相互契合,为了达到相应的效用,自然需要纳入一定机理。时间、空间、阵心、阵纹、阵基等等都是设阵者需要考虑的,当然,不是所有阵法都需要考虑时间。”

“阵心、阵纹?阵基?这个好难啊……”

“阵分九级,品级越低,需要考虑的因素越少,也不是所有的都难,你要想学,改天我先教你个一级的。”

“真的啊?”小齐目光灼灼,盯着风邪,像是在看一座巨大的金山。

其实呢,他这反应也不算过分,毕竟阵法对修者可比金银之类的吸引力大得多了。

风邪被小齐抓着聊着好一会儿阵法,终于过去了漫长的一刻,此时太阳稍稍偏西,时辰正在午时一刻。

风邪纵身而出,古希子他们站在远处,远远地看着风邪倾尽所能,依山造势,凭地起阵。

风起,血落,淡蓝的纹路随着时间逐渐衍生,延展,而后通天而去,没入耀眼的晴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血珠如同雨落,这诡异的一幕,看上去惨烈又残忍。

风邪说,这是第二阵,他在木兰小榭已经布置了一个同样的阵法,而且这样的阵法他还要布置另外三个,这得多少精血才够?

白雾渐起,阵中的人被雾气包围,阵外,古希子他们甚至感知不到风邪的存在。

雒明灵紧张地望着那片白雾,心中,所思所想尽是那雾中之人。

别人或许惊叹风邪的能力,可她,只是心疼。

雾起,雾散,风邪凌风而出,飘然而落。

雒明灵抓着他的衣袖,往上倾斜的眼睛里面溢出了光。

“我没事。”风邪轻描淡写地说着,嘴角轻扬,伸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一握。

雒明灵脸色微红,然而那只雪白的手贪恋着掌间的温暖,并不离去。

慕飞白揉着额头,万般思绪最终化成轻轻一叹。

“你自己悠着点,照你这么折腾,家里攒了几百年的药都不够吃了。”

“嗯,我知道,不过药材嘛,神农带回来的还有不少。而且周正已经买了好多药材基地,回头我去帮他们施施肥,到时候一年生能抵十年生的。”

风邪轻飘飘说着,挂着一脸的无所谓,他是不知道他这一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差点又让别人原地栽个跟头。

他说,施点肥,一年能抵十年?

这也太,太逆天了……

唉,算了,反正在他身上也见怪不怪了……

古希子捋着白须,心中也是唏嘘。不知道该说叶风邪气运滔天手段惊人,还是说他茅山有幸,终于逮着个天命之人。

不过,这些其实都已是后话,初见初识之时,风邪还只是一个邋遢少年,如果不是古希子慧眼如炬,也不会和风邪结下因缘。

只可惜,这天下,糊涂的人多,清醒的人少,不然,至少那些人不来招惹风邪,风邪还真的懒得去和他们计较什么。

那些人,那些所谓的强者,其实也不过是群糊涂鬼罢了。

“古老头,这些玉牌你收好,阵法开启之后,能出不能进,想要进入必须手持阵牌。”

说着,风邪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九枚玉牌递了过去。

“切记,只能给绝对信任的人,如果不可信,宁可捏碎。”

“捏碎?捏碎是不是太可惜了……”小齐捏了一枚玉牌,本来还在琢磨表面的纹路。

“阵法一旦开启,说明你们已经陷入危局,而阵内则是唯一安全的所在,是你们最后的屏障。如果阵牌落在敌人手里,这道屏障还有什么意义?”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叶风邪,如果没有阵牌还要闯进来,会怎么样?”

“会怎样?”风邪凌厉一笑,眼中一道冷芒融在笑中,一闪而逝。

“我既然布了阵,还耗费了这么多精血、魂力,当然不可能会让他们好过。我都说了不让他们再动我的人,他们还来,那不是自己往地狱里钻?

这阵,还有我在木兰小榭布的那个都是葬仙小阵。五个葬仙小阵合为子午葬仙大阵,一旦其中一个阵法遭到攻击,或者被开启,另外四个也会同时开启。

开启之后,只能出不能进,如果想要进去,必须手持阵牌。如果没有阵牌,会被视为敌人,以山石、河流倾泻,以飓风、血雾绞杀。”

正文 第184章 蠢蠢欲动

子午葬仙阵在沧澜大陆并无记载,是风邪从一处大墓中随手捡的,所以它的品级如何无法判断,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个结合了天地人之力,同时暗合了地缘、时间的残阵绝非凡品。

残阵所缺,乃是一块真正的阵心,现在的阵心是用一块巨大的灵玉替代。阵心不强,经不起太多耗费,这阵最多只能使用三次,三次之后需要填充新的灵玉,或者用更高级的能量代替。

这些关窍,风邪详详细细地跟古希子他们讲解了一番,然后并未多做逗留,沿着原路回了木兰小榭。

古希子拿着风邪给的玉牌,犹豫再三,最终只留了四枚,剩下的则是真如风邪所说,尽数捏碎。

“陶泽、小齐,立刻传令,让所有弟子不要耽搁,接到消息立刻回山。”

“好,我们现在就去。”

陶泽和小齐一并下山,古希子在一矮桌前盘坐。三枚铜钱随手抛出,落在桌上。

卦象,艮上坎下,山水蒙。山下有水,山下有险。此卦非吉非凶,测算前路亦无定论,唯有变化二字,最为中肯。风云将起,天下将乱,无论攻守都是阴陷不定,复杂显著。

这结果,倒也在料想之中,不过,测算茅山尚有变化二字可解,测算风邪,根本无解。

三枚铜钱悉数还在,但在散落之前,随着古希子身子一颤落到了地上。

桌上,一口血渐渐洇开,古希子老眼微颤,静坐许久。

风邪的卦,他已经是第三次测了,这第三次,比前两次不仅毫无进展,还多了一道反噬。

看来,还是不能强求,随缘吧。

古希子平淡一笑,拂袖进了卧房,一觉睡去,倒也心宽。

他这一觉,睡到傍晚,似乎做了个梦,但梦的完全没有印象,只保留着一种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感觉。这感觉,不应该是属于他的,他活了这么久,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而他本人更不可能在耄耋之年还有这样的气魄。

想来,这天下若真有这样一人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气魄,估计除了风邪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就算真有第二个,古希子也不记得自己见过。

像风邪这样的人,有一个已经足够扰乱天下,将他所过之处搅得风雨雷霆。要是再有第二个,且不说一山难容二虎,就算当真容得下,也会被这两只凶兽把这天地来回翻个几遍才能重新安定。

世道,已乱,从前那个安定的时代早在风邪出现的时候已经注定不再。

现在,风邪之名,天下皆知。无论他是人,是妖,是魔,是邪,天下人畏他,怕他,同时也渴望得到他身上的宝物和秘密。

在世人眼中,他是洪水猛兽,同时,也是一个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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